《灵帝求生指南》 第1章 壹:梁冀灭门 白天热热闹闹的刚过完重阳节,屋里的老老少少兴奋感渐渐过去,疲惫感慢慢掩盖了过去,偌大的庭院渐渐宁静下来,不远处的巷子里偶尔有几声敲打竹筒的打更声音传来,夜晚感觉静谧而安详。 忽然一声声“啊…”惨叫声划过破天空,富丽堂皇的房屋周围涌出一堆堆穿着皮甲,手持斧钺的护卫拦住冲进院子里的人。 刚刚入睡的梁昱刚才睡下,母亲用力的摇了摇,梁昱不耐烦的道:“娘,我才睡下,你就叫醒我,干什么啊!” “你先起来,让奶妈带着你走!”床上衣衫不整的妇人急切而又焦躁地说着话。 “我一个三岁的孩子,你让奶妈带着我,都没见过你这么当妈的!”梁昱奶声奶气道。 “奶妈、奶妈!”妇人急躁的大声叫道。 “哐哐哐…”一阵急躁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长相普通,但胸口有着特大两坨本钱的女人走进来,口中问道:“妇人,怎么了?” “我刚才听到外面是不是有惨叫声?”妇人不安的问道。 “不可能!”挺着大胸脯的女人自信道:“我们这是大将军府,并且出过三位皇帝和六位贵人的地方,谁敢撒野,夫人想多了。” 妇人听着奶妈的话,自我安慰道:“对啊,我梁氏一门七侯,陛下还是夫君所立。”用手捋了捋胸口不顺畅的的气息,继续道:“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奶妈缓缓倒退着出了房间,妇人搂着梁昱,轻轻的拍打着,口中道:“唉!这提心掉胆的日子,何处是个头啊!” 梁昱好奇的问道:“娘,我怎么没见过我爹?” “你爹可是一个很厉害的大人物,当今陛下之前的那任质帝就是你爹手中的玩物,举手就杀掉了。”妇人小声的说道。 梁昱听到妇人这几句话,身体一阵兴奋,醒掌杀人剑,大丈夫当如是啊!小小的脑袋想着这些事,渐渐的脑袋累了,双眼慢慢的闭上了。 前院两队人静静地举着武器站在那相互抗拒着,急速的“夸夸夸…”声音响起,几名身穿铁质护甲的护卫拥着一位年纪有四十余岁,身体有点发福,一张宽大的脸长着一双锋利眼睛的中年人,此人身穿一身戎装,站在众人队伍之前,口中大声道:“中常侍单超、徐璜、左悺、唐衡、具瑗,嘿!还有张让,哎呀还有侯览,不简单呐。” “梁冀圣上有诏,还不接诏?”一个年龄稍微大一点,满脸松弛下垂的皮肤看不出多大年龄,脸上偏白没有胡须,一身白色雍肿夸张的衣服,让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苍白,头顶带着高高的巧士冠。 “单超,尔等欲谋反吗?”梁冀整了整衣服,抓紧腰间的剑,口中说道。 “陛下诏:梁冀奸暴,浊乱王室,意欲谋反,数代枉食汉粟,今尚书令收徼大将军印,夺所赐之勋,徙封比景都乡候!”单超旁边的一位身穿同意衣服,个子稍微要矮一些,手拿一张白色的绢布大声读到。 梁冀一愣,口中结结巴巴道:“你…你等竟然枉传诏喻,给我杀了他们!”边说边调整心态,最后大声嘶喊到。 身后护卫听到命令迅速冲了上去,一时间短兵相接打的难舍难分,站在末尾的一位身穿和前面几位同色衣服的瘦弱高个子,尖细的声音道:“侯览,我俩带人从后门冲进去!” “张让,梁冀当了大将军十余年,后门应当会有护卫吧!”被尖细声音叫到的那位胖一点的汉子小声道。 “我等是宦官,富贵险中求,赌一把!”张让挥着胳膊转身离开,身后一群人呼呼啦啦跟了上去,侯览一跺脚,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前院还在胶着,后院已经被张让等人突破,一群群拿着刀身穿护甲的士兵涌进了毫无防备的后院。 “哐哐哐…”急速而响动的拍门声叫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梁昱与床上的妇人。 妇人轻身起床,然后走到门前,缓缓打开,只见刚才那个大胸女人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道:“夫人,快带少爷逃命吧!” “我乃堂堂大将军夫人,昱儿乃是大将军小少爷,我们为何逃难?”妇人不解的问道。 奶妈有点焦急地说道:“我刚听前院护卫说,圣上欲杀我们梁家,已经排了好多人来了,包围了我们大将军府,前门还在打斗,后院已经被突破了!” 妇人听到这话,双腿有点发软的瘫坐在地上,开口道:“肥儿,你还小,去逃命吧!隔壁屋里有钱,有东西,你去吧,我来和我儿说几句话。” “妇人,我一直都是孙家家奴,怎能在此事逃走,让别人如何看待我?”奶妈跪在地上边哭边说道。 妇人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去吧,你不是奴了,让我和我儿说几句话吧!快去吧!” 奶妈听着有气无力的妇人说话,边擦眼泪,边轻手轻脚的倒退了出去,然后缓缓关上房门。 妇人有气无力地回道床边,跪坐在那摸了摸已经醒过来的梁昱,口中带着苦楚道:“我宁愿不要如此富贵,也不想我儿就这么没了,可我们外戚没有办法,自你姑姑在和平元年走后,我就感觉要出事,提心掉胆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才这么小就遇上了灾难。” “娘,不是说我们是外戚吗?皇帝为什么要啥我们?”梁昱不解的问道。 “唉!皇帝不是我们梁家人。”妇人唉声谈气的边说边在枕头下的盒子里翻找着,没多大会在最底的角落里翻到了一个用布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小疙瘩。 “娘,那是啥?”梁昱好奇的问道。 “这是我为我们娘儿俩准备的,吃吧,吃了它我娘俩就还能在一起。”妇人边说边从里面拿出小小的一粒塞到了梁昱口中。 梁昱慢慢咽下去,一阵痛楚袭来,神色渐渐恍惚下去,只听耳旁道:“是我孙寿对不起我儿了,我这就下去陪你。” (本章完) 第2章 贰:窦冕降生 梁昱被肚子的疼痛感痛得渐渐失去了知觉,身体上的一股悠悠魂魄慢慢突破天际,魂归地府,一声“又有人枉死了!唉!” 梁昱好奇的看了看这里,这里整个地方阴森森的,屋里站满了长相各异,稀奇古怪的人,身边走过一个个被拴着铁链的人,欠着铁链的人着装十分古怪。 梁昱开口向坐在最上面,头上挂在一堆帘子的黑脸红鼻长胡子老头问道:“这是哪啊?刚才我母亲不是喂我吃了东西,之后一阵肚子疼就到这了。” “尔本百世富贵之命,里面有近十世为外戚权臣,并且都可安然活到老年,可却不知为何每次都惨死暴毙?”坐在上面那老头摇着头道。 “阳间不宁,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安然活下去!”手拿一直毛笔,穿着一身不知道哪年才洗过得衣服,黑绿黑绿的,站在那摇着笔杆说道。 “判官,来此细细告于我知!”坐在上面的老头眯着眼对拿笔的说道。 拿笔的蹑手蹑脚的跑到老头身边,凑在耳旁低声絮叨着,之后老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胳膊一挥,开口道:“带他换个朝代。” 两个身穿黑色的骷髅汉子拉着梁昱往一座桥走去,梁昱低头看了看桥下的河,感觉深不见底,桥头还有一个长相丑陋,身材矮小,身着一身破烂的老婆子,手上拿着勺子在那舀着汤,一群被骷髅拉着的人每走过去一个,就要喝一碗。 梁昱看着连走边聊天的两个骷髅,趁着他们不注意,一头扎进了桥下的水里。 两个骷髅看着情形慌了,其中一个开口道:“这奈何桥下可是时空隧道,这下去可不知道去哪了,咋办?” “反正都是投生,管他呢,刚才阎王一挥手,将他几世记忆已经还给了他,随便他怎么折腾去。”另一个骷髅无奈的说道。 “走吧,回去复命吧!”刚还手足无措的骷髅一下就像换了一个人,拉着还打算安慰他的骷髅,扬长而回。 梁昱跳进奈何桥下的水里,一股股腥臭味、血腥味迅速袭来,翻滚的泥沙一口口的往他嘴里灌,渐渐地昏迷了过去。 就在梁冀被灭门的当晚,在平陵城的一个院子里,屋外一个穿着丝绸锦绣长袍,脸有点红黑,一堆乱蓬蓬的胡须围绕在嘴边,深邃的眼神里有些慌乱的壮年男人,脚在地上不停的走动,屋里则一个女人声音大喊大叫道:“用点力,头快出来了。” 男子旁边站着一个年纪不大女孩,直接女孩身穿一身没带花纹的丝绸长裙,脑袋上帮了两个小小的发髻,一张白皙的脸上均匀的分布着精致的五官,晶莹的眼神看着身旁一直走动的汉子,口中带着颤音道:“父亲,你坐那等一会吧,母亲生我的时候都没事,现在怎么会有事?” 汉子听到女儿的话,往门口不远的石凳上,狠狠地坐了下去,口中有点担心的说道:“但愿祖宗保佑!” 梁昱在奈何桥下的河里渐渐下沉,不多时穿透了整个河水,晃晃悠悠的掉了下去。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大胖小子!”接生婆大声叫道,看着手中抱的孩子,半天没有哭声,床上躺的女人看着接生婆手中半天没有声响的孩子,口中有气无力的说道:“为娘我拼劲老命生出一小子,没想到是一死胎,唉!天不佑我窦氏啊!” 接生婆听到床上躺的女人这么说,看着手中的孩子,口中说道:“妇人,看样子不是死胎,你看他在呼吸。” 正在屋外等候的汉子刚还听到接生婆大叫说生下大胖小子,激动的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感,可坐在凳子上等了好久也没见孩子哭声,急急忙忙踹开大门,顾不上床上躺的妇人,夺过孕妇手中的孩子,仔细的看了看,之间这孩子身上还带着一股血腥臭味,长得眉清目秀。 汉子心中有点想不通,这孩子生下来不哭不闹,咋回事?顾不上继续再想轮起扇子大的手掌,只听“啪”一声,刚还不哭不闹的孩子一声清脆的哭啼声划破了这静谧的夜空。 梁昱本来从奈何桥下的河穿透过来,就一直昏迷着,只听“啪”的一下,屁股火辣辣的疼,刚要开口喊:“哪个敢打小爷我!”可喊出的声音成了婴儿的啼哭声。 正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女孩听到屋内传来的婴儿声,提起腿三步并两步跑进了屋子,看着汉子手中的婴儿,高兴的说道:“爹、娘,我有弟弟了,我有弟弟了!父亲让我抱一会。” “先去洗干净吧!”汉子对着还站立在一边的接生婆说道。 接生婆轻手轻脚的接过孩子,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没大多会,接生婆急冲冲的跑了进来道:“窦先生,不好了!” 汉子还沉浸在高兴中,一听接生婆说话,不高兴的问道:“怎么了?” “我刚给孩子洗身上的时候,在孩子里手心发现了这个!”接生婆小心的递过手上攥的东西。 汉子满眼怀疑的接过接生婆手中的东西,自己瞧了瞧,细看像一把钺形的红色小玉,晶莹剔透。 梁昱正在被按在盆子里洗澡,看到那个村妇一样身穿一身粗布裙的女人把他稚嫩的小手掰开,把里面自己辛辛苦苦从奈何桥下河里抓的泥沙拿了去,心疼的张嘴喊,却没想到出来的事一声声啼哭声哭了出去,慢慢哭累了睡了过去。 汉子拿着钺形状的,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小心的蹲在床上躺的妇人的床席身边,对着身后的女儿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女孩看到父亲眼色,匆匆忙忙地走到屋外,轻声轻脚的关上了门。 汉子兴奋地对着床上昏昏沉沉的媳妇说道:“子童,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郎,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差点没被折磨死。”妇人有气无力道。 “看看这个吧!”汉子递过了手中的血色钺,口中兴奋道:“公夙驾兼道,衣制杖戎,玉斧将挥,金钲且戒,祆酋震慴,遽请灰钉,且我曾听闻冕而舞《大武》,便是用的玉钺,我欲起名为冕,窦冕!” “好,随你!”妇人结果那个月红色的东西看了下,感觉没什么,悻悻然的敷衍道,说完渐渐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3章 弎:满岁见客 窦府自从这个小生命降临之后,每隔几天就有就有一堆身着灰白色儒袍,头上要么带着光秃秃的绿色帻要么就在帻上顶着各式肉斤或者各种冠。 窦冕经过几天被人折腾来折腾去,渐渐也就习惯了自己的名字, 趁着每天能吃奶睡觉,一直心中有个疑问,这窦府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朝代?听奈何桥上的俩骷髅说把十几世的记忆给了自己,可自己没往他们指引的方向去,自己跳下来奈何桥下的河,也就意味着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的。 时间过得飞快,窦冕不知不觉的已经可以开始摇摇晃晃地走路了。 这天天还没亮,窦府上下一大家子人起的早早的,把这不怎么富丽的府中开始打扮起来,屋前屋后挂着红布,四处摆放的茶具擦了又擦,生怕落灰一样,整个屋里地上每隔几步对方着一块软垫子,也不知道什么做的,窦冕爬上去又爬下来,跟后世海绵一样软。 窦冕身后站着的女孩,便出生时认识的姐姐,父亲母亲都喊他叫妙儿。 窦冕趁着整屋人都在忙活的时候,用着那小手拉着姐姐的手四处乱窜,好不容易钻进了正厅,一眼见地上摆放的乌七八糟的东西,窦冕感觉这一幕越来越真实,这不就是自己两年前干过的事情嘛,席子上放的东西都相差不了多少,不过就是有些原来在梁府是玉器,在这窦府是木器。 窦冕感觉这个很熟悉,转身往大厅外跑去,仔细打量了下居住的这个前院,这是一个不是很大的院子,周围用不高的墙围拢着,前厅和迎客的地方基本上都是被几根粗木头撑起的木瓦结构房屋,上面简单的几个图案被雕刻的马马虎虎,院子两旁整齐的放着几个花盆,制造的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妙儿跟在窦冕身旁,看着弟弟立在院子中间四处摇晃脑袋,小声的说道:“走!进后院了,家里马上来客人了。” 窦冕推开姐姐,继续直冲冲的跑向大门方向,窦妙突然被弟弟这么个动作吓了一大跳,只见窦冕刚跑几步就被自己绊倒,又艰难的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刚用力爬上门槛,窦冕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瞧了一眼赶紧退出去,往窦妙怀里钻,窦妙一下被弟弟折腾的莫名其妙,不过没有多犹豫就跑进来了后院。 母亲看着窦妙抱着的灰豆豆的窦冕,拉下脸道:“你怎么回事?带弟弟都不会带。” “不怪姐姐!”窦冕奶声奶气道。 母亲刚要继续吵窦妙,没想到突然听到一个孩子音,当即顾不得还站在那抱着窦冕的窦妙,直接兴冲冲的跑了出去,只留下四目相对的窦冕、窦妙留在原地。 不多时母亲带着父亲走了进来,只见父亲不相信的问道:“杨氏,你确定我儿会说话?” “我骗你干啥?我俩的儿子我还能骗你,你不信问妙儿!”杨氏对着妙儿说道。 “弟弟刚才是说:‘不怪姐姐’。”窦妙抱着弟弟小声的说道。 “没想到我窦武家终于要起来了,哈哈哈…”父亲在那大笑起来。 窦冕感觉莫名其妙,心道:“不就会说话嘛,我在粱府八个月就会说话,这次也不知道为啥这么迟才说话。”口中问道:“父亲,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妙儿,快去给你弟弟换衣服去等会我们一起出去迎接客人!”窦武兴奋地说道。 “我不去,姐姐,打死都不去!”窦冕摇着头反抗道。 杨氏不解的问道:“我儿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了?” “我看到胡广那老头了,不去,那不是好人!”窦冕使劲摇着头道。 窦武好奇的问道:“胡广,人家可是朝廷太尉,虽说被废为庶人,随时起复也未可知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窦冕听到窦武这么说,心道:“我干嘛嘴这么贱!”口中小声道:“我在下来的时候,听到他在粱府上说了一句话:今府上喜得麟儿,更进一步似是非不可能。” “粱府?粱府已经去年重阳被灭满门了,你什么时候听到的?”窦武皱着眉毛低声问道。 “很久之前了!”窦冕模棱两可的回道。 窦武用手捋了捋皱的额头,口中道:“杨氏,跟我出去迎接客人吧!妙儿把你弟弟收拾下。”说完两个人走了出去。 窦妙抱着窦冕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一步步走进浴缸里给搓了起来,窦冕笑着对窦妙道:“姐姐,你信我的话吗?” “不相信,你知道我们从哪来的吗?”窦妙摇着头问道。 “知道啊!我就很好了,我偷偷跑下来的,他们都不知道,嘿嘿…”窦冕似乎是回答窦妙的话,似乎又是自言自语,听的窦妙一阵心惊肉跳。 窦妙洗完后,给窦冕换了一身红的衣服,然后抱着窦冕走向大堂。 窦冕趴在窦妙肩膀上,看着屋里跪坐的人各色各样的打扮,小声的问着窦妙这些人头上带着什么,脚上穿的什么,衣服叫什么名字。 正当窦冕还打算继续问的时候,窦武那粗壮的声音道:“妙儿,把弟弟带过来,给各位叔伯问好。” 窦妙抱着窦冕走过去,放下窦冕,一个个问好,轮到窦冕的时候,窦武清了清嗓音开口道:“这里我们这些都好说,前面做的这三位我儿要磕头的。”说完站起身,拉起窦冕走过去。 窦武走到窦冕提到的胡广身旁,开了道:“这位胡伯始,叫伯伯好!” 窦冕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发现个头并不高,一身粗布长袍包裹全身,脸上长满了抬头纹,一双有点消沉的眼睛旁边长满了皱纹,几撮胡须胡乱地挂脸上,对着窦冕乐呵呵的笑。 窦冕做了一个不标准的磕头道:“见过胡伯伯。” “嗯!好好啊!没想到游平兄有儿能如此聪慧,不负此生啊!”胡广捋着胡子说道。 “运气,运气好而已。”窦武笑着回答道。 (本章完) 第4章 肆:满堂英才 窦武又将窦冕拉到一个老头面前,这个老头身穿有灰白色儒袍,头戴儒巾,脚上穿着一双漆画木屐,是所有人里最显眼的,五官均匀地摆放在那张方方正正的脸上,那张有点下垂的眼睛透着囧囧有神的战斗力,嘴唇边黑色的胡须被梳的整整齐齐垂在胸口。 窦武躬了躬身,行礼道:“这位乃是汝南陈仲举,太学中流行一句话: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仲举公便是你以后之楷模!” 窦冕听到陈蕃名字,吓了一跳,这不就是当年斥责梁冀,梁冀不敢发作,跑回家里杀了一堆仆人的那个人嘛,当下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一头,口中道:“久闻中举公乃当事士人之楷模,小子能见到你,真乃三生有幸啊!” 窦武继续拉着窦冕走到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身边,窦冕仔细了下这老头,身着一身粗面麻衣短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农,头戴一顶獬豸冠,两只眼睛深深陷在一脸的沟壑中。 “这位乃是朱公叔,因出事公正与好学而闻名于世。”窦武介绍道。 窦冕见到这位大才,赶紧跪下去,开口道:“我曾听闻公叔先生五十余岁还以师礼待赵康,数次起落不放于心,真乃小子学习的楷模。” “哪里哪里,少年时学的少,趁着还能学在学一点,至于起起落落那都是为官常情,将身外事放于心上呢?”何必朱慕摆摆手说道。 三位大神拜完了,窦武又让对一群传说儒生,头戴儒巾、纶巾还有戴进贤冠的一一拜完。 窦冕对着众人如鸡啄食一般行完了礼,之后一众人拥着抱着孩子的窦武走到了抓岁席上,窦武轻轻放下来,让窦妙帮忙递。 窦冕坐在上面,看着周围一群大人跟逗猴子一样逗着他,理都懒得理,走到席子的最角落拿起一只雕刻精美的玉器,然后奶声奶气的显摆道:“父亲,这是饕餮吧!” 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儒生有点惊奇的看着窦武,窦武双手做无奈状,口中道:“我没教过我儿!” “这个不用我爹告诉我,我见过的,光吃不屙,就他了!”窦冕边说边往那没有兜的衣服里塞,周围一大群人轰然大笑。 窦武对着窦妙挥了挥手,窦妙抱起来窦冕走向了内院。 窦冕把东西递给母亲,趁着屋里没人注意,悄悄地站在正厅外的门后面听着众人说话。 开头听到窦武先发话道:“当今圣上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一郎中干不了什么事,俗话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都论论吧!” 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道:“陛下自去年诛杀梁氏一族,我们还都以为要好一些,可陛下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虽说将梁家变卖充公,并且将天下租赋减半,可这解决不了阉竖乱政的根源啊!” 窦冕听到众人讨论的话题,脑袋猛然转动,一群群犹如自己经过一般的十世记忆在脑里拼命转动着,不多时寻找到了这块记忆,梁冀被灭,一日五候,之后就是党锢之祸了,时间越来越紧迫,渐渐就要从一个旁观者走向历史的创造者,想起来就有点兴奋,但更多的是恐惧。 一个粗重有些沉闷的声音将窦冕从思绪拉了回来,只听此人说道:“阉竖小事尔,这后宫邓猛女才是大事,这女人既无德也无才,却因会讨陛下欢心,竟然被陛下既封君又封侯,赏赐以巨万计。” 前者说的话还没完,后面一个声音响起:“此事还算了,陛下毕竟进大司农黄琼为太尉,光禄勋祝恬为司徒,大鸿胪盛允为司空,但却…却又设置秘书监官,我等士人难道要受阉竖摆布不许成?”边说边拍着腿说道。 “仲举公,何必如此执着呢?”窦冕听到父亲说话。 “哼!”老头的声音又想起:“陛下辟范傍为椽吏,哼哼哼…陛下真是会选人啊!”老头冷哼道:“此人确实又能力,但实在太高傲了,当时我还是光禄勋时,此人拜谒于我,我未让起身,此人竟拿我打出名声,气煞我也!” 老头刚说完话,身边一众人在那齐声附和着。 “你在这干什么?”窦冕正在听,没想到被身后谁一声吓的差点跳起来,转身一看竟是杨氏,赶紧低着头小声道:“母亲,我听他们说的有趣,就偷偷来听听。” 就在这时,窦武从屋里走了过来,抱起在地上和杨氏说话的窦冕,开口道:“你去后面招呼着,我们聊一会就开席。”杨氏轻轻道了一福就退下了。 窦武抱着窦冕刚进来就听到一个声音道:“陛下真有点不像话了,元礼公还是有些刚直了。” 窦冕寻声看去,只见这老头没有之前自己叩头的那三个那么老,单这老头穿着可比朱穆寒酸的多了,衣服洗的发白,头上顶着一顶黑介帻,两只圆长的眼睛有点下垂,宽厚的眉毛搭配上那张圆脸透着忠厚相。 “这个叫陈寔陈仲躬。”窦武小声的说道,窦冕心道:“书法大家啊,要好好拍马屁过一两千年,值大发了。” 董冕还打算继续往下想就听另一歌沉稳的声音道:“唉!本来不上表我自己处置就行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羊氏地方豪强竟有这种手段,终日捉鹰,被啄瞎了眼。” 窦武小声道:“这个便是李膺李元礼。” 窦冕瞧着这大名鼎鼎的李膺,感觉有点失望,一身灰白色的麻衣裹着身材瘦瘦的身体,头带一顶洗的快变色的雷巾,削瘦有致的脸上全是皱纹,不大的眼睛旁边长着厚重的眼袋,一双窄而锋利的眉毛能看的出他锋芒毕露。 “唉!不说了,陛下实在太放纵他们了。”陈蕃摇着头无奈的说道。 窦冕坐在窦武的胳膊上,小声道:“为什么你们要纠结宦官呢?” “小弟认为宦官不该杀吗?”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响起来。 “这个是我的学生,胡腾胡子升。”窦武小声说道。 郎兴看样此人,只见此人面色白嫩嘴角长着一点发黄的胡须,有点偏长的脸挂着不解的表情。 (本章完) 第5章 伍:再遇故人 窦冕被胡腾一下问的有点不知所措,心道:“宦官是该杀,我说的明明不是宦官的问题。” 窦冕坐在窦武的胳膊上,挪了挪屁股,指了指门外站的奴仆,然后转动小脑袋看向屋里人,奶声奶气的开口道:“如果我们奴仆在外作恶,你们会怎么想?” 窦冕声音刚落下,李膺抓着胡须点着头道:“那自然是先杀奴仆,在弹劾奴仆的主人纵奴之罪。”李膺说完,正厅旁边一大群穿白衣服年轻人在那点头称是。 “不对,奴仆犯罪杀了就可,主人未必有错。”胡广边拨弄胡子边说,旁边那群年轻人又点头称赞。 “奴仆罪责轻,而主人放纵之罪才是最重的,应当治管教之罪。”朱慕边想便说道,这次那群年轻人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附和。 窦武好奇的问着趴在身前打哈欠的窦冕道:“我儿说说吧!” “宦官没见过,不过在厅外的时候听到几位叔伯们说陛下又是封侯又是打压你们,这难道不是和各位家里的奴仆一样吗?你们始终会站在自家奴仆的那边。”窦冕奶声奶气说完,直接趴在窦武身上流起口水来,厅里厅外的众人都在那切切丝语,窦武轻手轻脚的将窦冕放下来,转身离开了。 窦妙看着父亲离开,自己坐在窦冕旁边招呼着,等到窦武刚出屋子,窦冕悄悄的睁开眼睛躺在那直勾勾的看着窦妙。 窦妙好奇的问道:“弟弟,怎么不继续睡了。” “正厅一堆老糊涂,厅外一群应声虫,没意思,我不瞌睡咋能回来,姐姐带我出去玩吧!”窦冕坐起身对着窦妙说道。 窦妙听到窦冕这么说,使劲摇着头,口中道:“不要,我娘到时候又要骂我。” 窦冕瞧着没戏了,直接慢慢爬起身,走出屋子,走到正在忙碌的杨氏身边,站稳身子,撑开那短胳膊。 杨氏轻轻双手将窦冕抱起来,开口问道:“你父亲没吵你吧!” “不会,他们那群老古董没意思,一个个一脸欠他钱的模样,我就先回来了。”窦冕嘟着嘴奶声奶气的说道。 杨氏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细声的对窦冕道:“那些都是长辈,不可如此无礼!” “噢!我想让姐姐带我出去玩。”窦冕小声的对杨氏道。 “妙儿,你把你弟弟带出院子去玩玩,别走太远了!”杨氏对着屋里叫道。 窦妙快速的跑出来,然后轻手轻脚的要来抱窦冕,窦冕想从杨氏手中要挣开,杨氏放到地方,窦冕直冲冲的往后门跑去,窦妙边跑边道:“冕儿,你慢点!” 窦妙终于在出门的一瞬间抓住了窦冕,气喘吁吁道:“你属兔子的,这么能跑!” “哼!姐姐你笨手笨脚的。”窦冕奶声奶气的反驳道,窦妙听到窦冕如此说,捂着肚子在那笑起来。 窦冕伸手小手,拉着窦妙然后躺着爬过了后门门槛,两人没多大会就走出了后门的巷子,来到了这时代的大街。 窦冕看着陌生的地方,整个环境在他脑袋中比明清朝好一些罢了,和其中有一世所在的那种高楼大厦相比,这里和鸡窝一样。 一条坑坑洼洼的黄泥地街道从前通到尾,两旁稀稀落落的的盖着一些木房子,在不远的地方架着几个用两根木头立着的木板,整条街道的房屋都是矮塌塌的,路上人流淅淅索索,透着点冷清,没有太多景致可言,地上除了差一些但还是挺干净的。 姐弟俩一大一小,拉着往前走去,忽然窦冕看到在一个两间破落房的夹角地方,跪着一个女的,头发散乱,全身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洗过的衣服上面全是污垢和破洞。 窦冕好奇的走进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心脏猛的一跳,赶紧拉过窦妙走到离这女人不远的拐弯地方,撒娇道:“姐姐,去给我买点零碎吧!” “连牙都没有,吃啥零碎。”窦妙没好气的说。 “买点糖就好了,就一点点。”窦冕央求道。 窦妙想了下,看着窦冕眼泪巴巴的样子,细声道:“你就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点麦芽糖去。” 窦冕看着窦妙转身离开,蹑手蹑脚地走到跪着的女人身旁,奶声奶气道:“阿姨,你跪在这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女人好奇的看着这个走路不稳的孩子,口中带着颤音说道:“我逃难来的,求少爷赏口饭!”边说边将头磕在地上。 “我可吃了你的奶三年,别给我说自己是逃难的,我不信。”窦冕带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容凑在女人耳旁说道。 女人好奇的看着这个孩子,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少爷说什么?” 冠冕用着自己短手生硬的挠了挠头,不解的说道:“我按理说不会记错吧,难道我看错人了,算了,既然不认识那我就走了。” “请问少爷是什么人?”女人听到窦冕自言自语的话,身体震了一下问道。 “你是不是肥儿?”窦冕有点不确定的问道。 女人一听有人叫她名字,当即趴在那呜呜的哭起来,这个名字是她当奴的时候用的,虽说梁家对外人很差,但对自己人实在太好了,哪怕奴婢走在外面那也是一方人物,自从梁家被灭时便已经没有再用,时隔一年多却又有人在此叫了起来。 “我那同吃一奶的哥哥他怎么样了?”窦冕好奇的问道。 刚还再哭的女人站起身用着脏袖子,擦了擦满是眼泪的脸,转身走进了两间房子的空隙里,没多大会,女人带着一个脏兮兮的半大孩子走过来,之间这孩子有点偷羞,一直藏在女人的身后。 窦冕有点摇晃的走了过去,伸手拉着扒在女人裙子上的小手,说道:“豕哥儿,走了!” “少爷您到底是谁?”女人好奇的问道。 窦冕咧着嘴笑道:“说出来怕把你吓到,以后不许再问,现在我是冕少爷,梁家死绝了,我听父亲说,在我出生的那晚梁家就没活人了。” “是,冕少爷!”肥儿战战兢兢的站在那不再说话。 “冕儿你去哪了?你在哪?”一个细细的女孩子声音传来。 窦冕走出空隙,看着在原地打转的窦妙,忽然恶作剧的走到跟前,奶声奶气的小声说道:“姐姐,你干什么呢?我在这啊!” “吓死姐姐了!”窦妙蹲下身子,抱着窦冕小声的说道。 (本章完) 第6章 陆:讨母欢心 “姐姐,我和你说个事情,不许骂我啊!”窦冕小声的对窦妙说道。 窦妙递过手中拿唐人,脸上不高兴的道:“一天就知道闯祸,说说啥事吧!” 窦冕指了指还站在角落的肥儿和豕,小声的对窦妙说道:“姐姐,他们买给我为奴了!” “啥?再说一遍!”窦妙猛然提高嗓子说道。 窦冕瞧着窦妙的表情,感觉有点扛不住,转过身打算往肥儿身边跑,还没迈出脚,窦妙蹲下一把搂住腰,顺手翻过身子将窦冕放在腿上,一边用手掌轻拍屁股道:“臭小子,连奶都没断,就开始做家里主,你是让我挨揍找不到理由是吧,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就一个白眼狼。” 窦冕被窦妙放在腿上,只感觉窦妙轻轻的拍,没有用力气,窦冕嘻嘻笑着道:“姐姐,我可听别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家那么可怜,我一个男子汉看不过去,当然得管。” “呸呸呸!回屋里看我娘怎么收拾你。”窦妙说完把窦冕往肩上一抗,头也不回的说道:“跟我走吧!” 几人回到后院,杨氏看着窦妙兄妹身后脏兮兮的两个人,皱了皱眉头问窦妙:“妙儿,今天是冕儿满月,你怎么谁都往屋里带。” 窦妙气急的说道:“娘,不是我了,是这个小祖宗了!”边说边指着肩上抗的窦冕。 “娘,真不是我姐姐了,她去给我糖人,我自己收的。”窦冕举起手中的糖人说道。 杨氏听到窦冕奶声奶气的说,马上一副温和的笑脸说道:“还是我儿心肠好!” 窦妙听到杨氏这么说,马上一张漂亮的脸蛋吊的老长,窦冕翻了下身子,坐在窦妙胳膊上,用手摸了下窦妙的脸,窦妙生气的把脸别了过去。 窦冕笑着开口道:“娘,我可听说过,凡人只要心存良知,也可以做圣人。” “成成成,你以后做圣人,我做俗人,一个奶还没断的小屁孩,满嘴大话,去找娘去。”窦妙气鼓鼓的放下窦冕,转身走进了屋里。 杨氏高兴的抱起窦冕,指着后面的婢女开口道:“盼儿,去带母女俩洗干净,换身衣服,再弄点吃的。”说完抱着窦冕往大厅走去。 窦武刚和大厅里的人谈完,准备往后院催促饭食,杨氏抱着窦冕往大厅走,在路上遇见,杨氏对窦武道:“夫君,我儿刚才说了一句话。” “哦?什么话?”窦武好奇道。 杨氏凑在窦武耳旁小声的嘀咕起来,窦武开始有点喜色,到了后来哈哈大笑起来,不顾正在杨氏身前面昏昏沉沉的窦冕,直接抱起窦冕往前厅而去。 众人在窦武这个主人离开的时候,正在那互相聊着感兴趣的话题,忽然窦武笑哈哈的抱着孩子大踏步走进来,一个个正在聊的兴奋的问人,被窦武这动作搞得莫名其妙。 “游平兄,何事如此兴奋?说于我等听听。”李膺好奇道。 窦武按捺不住喜色道:“我家出了麒麟儿,当然值得庆贺了。” “说来听听!”陈蕃好奇道。 窦武抱着躺在身前的窦冕,轻手轻脚的跪坐下来,开口说道:“刚听内人说我儿出门去买糖人,看见街上一对逃难的人,就好心收留在了府上。” “你儿真是心地善良啊!”陈寔捋着胡须点头说道。 窦武刚要说话,杨氏带着仆人陆陆续续的开始进来放餐,每个人身边放的都是一样的,分餐已毕,窦武挥手让仆人退下。 窦武把孩子递给走进来的杨氏,继续跪坐下来,开口道:“内人问犬子:为何要救?妙儿不知道如何回答,犬子却说:人若有良知,虽凡夫俗子也可为圣人。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来!都斟满,为游平兄家的麒麟儿贺”陈蕃斟满酒樽,举起来,大声说道,一时间屋里气氛异常高涨。 自满月之后时间过得飞快,窦冕已经可以跑起来了,整天牵着条小黄土狗,身后带着肥儿的孩子豕,在这平陵城四处晃荡,渐渐的城里的人都认识了这个有着纨绔模样的窦家孩子。 转眼快都年根,一家人里里外外的在忙活,窦冕一大早牵着小黄狗带着豕打算出去溜达,刚走到门口,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小子,只见他脸有点圆,一对尖长的眉毛搭上有点圆中带尖的眼睛,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绑着一个帻。 窦冕越瞧越想姐姐,转头对着豕说道:“你看他像不像姐姐?” “有点像!”豕点头道。 董冕把牵狗绳递给豕,转身跑到后院,大声喊道:“姐姐!姐姐!屋外面来了跟你很像的一个人。”董冕晃晃荡荡的跑,每经过一个仆役前,仆役都要叫一声:“小爷,您慢点!” 窦妙正在被杨氏关在屋里学女红,一听窦冕在那大呼小叫,迅速的放下手中的东西,把门轻轻推出一点,伸出头问道:“冕儿,谁来了?” “不认识,也不知道谁家的野小子,和你长得挺像的。”窦冕开口道。 窦妙听到窦冕这么说,没好气的道:“父亲呢?再不管管你,以后你就要上天了!” “父亲去大爹家了,母亲也跟着一起去了,家里就我们姐弟俩!”董冕回道。 “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一起出去看看。”董妙说完将房门又关了起来。 窦冕腹诽道:“见个人还要打扮,女人就是事情多。” 没多大会,董妙换了身彩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随手拉起窦冕往前院走,刚到大厅,窦妙就扔下窦冕自己跑了过去,站在门房和哪个小伙子有说有笑的,董冕一头雾水。 窦妙带着小伙子走进大厅,对着窦冕道:“冕儿,这是大哥!” “见过大哥!”窦冕弯着腰说道。 “冕儿?我离家时母亲挺大肚子生的吗?”小伙子问道。 “嗯!去年重阳生的。”窦妙回道。 “冕儿,我乃窦机,以后在平陵城里有人敢欺负你,你告诉我!”窦机拍着胸脯道。 窦冕瞧都没瞧一眼,心道:“虎父无犬子的典型。”” (本章完) 第7章 柒:讨论至善 窦冕看着窦机那副纨绔样,口中说道:“大兄,我出生到现在怎么么见过你?” 窦机故意扭着眉头道:“我在你出世之前,便已经进了太学。” “太学?听起来很厉害!”窦冕边说边往大门跑。 窦妙一瞧窦冕要撒腿跑,急忙忙跑过去抓到,口中问:“冕儿,你又要干啥?” “我知道他是我哥哥了,所以我继续去玩了啊!”窦冕边说边挣开窦妙拉起狗撒腿跑出院子。 窦妙站起身尴尬的对着哥哥笑了笑,口中道:“这就是父亲说的窦家麒麟儿,以后迟早是个纨绔。” 窦机心里有点吃味,口中问道:“妹妹,说说麒麟儿怎么回事?” 窦妙就把窦冕自从出生一直到满岁说了个遍,等说完才有点尴尬的道:“大兄,先进后院,不然等会父亲回来,又开始说我没有女孩样子了。” “父亲去哪了?”窦机好奇的问道,在他记忆里自从被选上郎中以后,很少会出门拜访。 “冕儿说去大父那里去了,大兄在太学学业如何?”窦妙突然问道。 窦机皱了皱眉头,叹气而又道:“妹妹,我给你说,你帮忙掩盖则个?太学梁冀被诛杀之前还学了点东西,自从梁冀被杀之后,我们太学生就没怎么上课,五经博士讲着讲着就扯到了宦官乱政上来了。” “已经这么严重了?”窦妙有点惊讶的说。 “这些事跟你一个女孩子说不成,等父亲回来时再说。”窦机有点无奈道。 窦妙听到窦机这么说,心里别提多膈应了,道了一福说:“大兄,我先进屋去了。”说完转身走了进去,只留下窦机站在后院。 前院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你个臭小子,一天就知道瞎逛荡!”一个小孩子声音响起道:“娘亲,别打我,我细皮嫩肉的。” 窦机寻着声音走向前院,看着母亲在和弟弟打闹,躬身行了一礼道:“娘亲,我回来了!” 杨氏听到大儿子的声音,赶紧整了整衣服,眼睛狠狠盯了下窦冕,开口说道:“我儿求学回来了?” “是!一年多不见,娘亲安好?”窦机开口问道。 “还行,走到后院去。”杨氏对着窦机说,转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牵着狗的豕,厉声道:“把少爷看好,不许再出去了!” 豕吓得一哆嗦,噗通的一下跪了下来,口中道:“是夫人,我一定看好少爷。” 杨氏说完便带着窦机走了进去,窦冕蹑手蹑脚的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杨氏进入院子中,坐在席子的正位上,开口问道:“我儿一年多可曾学了些什么?” “我们一直五经!”窦机低着头回道。 “学的可还好?”杨氏继续问道。 “哦?那行!”杨氏停了会,对着藏在角落的窦冕叫道:“臭小子,你藏那我就不知道了?进来考考你大兄。” 窦冕听到杨氏这么说,有点难为情的道:“母亲,还是给大兄留点面子!” “你先让你大兄考你?还是你考你大兄?”杨氏扬着眉毛道。 “我才不到两岁,你就别难为我了!”窦冕可怜巴巴的道。 杨氏清了清嗓音,一脸笑容的道:“过了元宵会,你就要去私塾了,还不来?” 窦冕听到杨氏这么说,赶紧扑过来到杨氏身前,故意干嚎道:“母亲啊!还是放了我吧,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只要不去私塾干啥都好!” “那行,考考大兄去!”杨氏说完不再说话。 窦冕硬着头皮道:“大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可曾学过?” 窦机听到窦冕这么说,嘴一咧乐了,开口道:“这可是礼记,会有博士专门讲的!” “大兄,请问如何至善?”窦冕开口道。 窦机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会道:“大学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所以先生言:我等必须做好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后可以至善。” “大兄好像什么都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以后当大官绝对不简单。”窦冕挖苦道。 “冕弟为何入此说?”窦机感觉并没有说错什么,于是好奇道。 窦冕笑着对杨氏说:“母亲,大兄说的都是表面文章,是不是算他输了!” “嗯!你先说说你认为什么是至善?”杨氏轻声问道。 窦冕难为情道:“大兄在这,还是算了吧!” “愿听冕弟高论!”窦机不怀好意的说道。 窦冕挪了挪自己的脚,让自己换了比较舒服的姿势,之后缓缓开口:“董仲舒曾言:性比于禾,善比于米;米出禾中,而禾未可全为米也;善出性中,而性末石全为善也,我认为是错。” 杨氏有点惊讶的问道:“我儿如何认为?” “善恶本就一体,何必放开议论?”窦冕肯定的说道。 窦机对着仆人挥了挥手,仆人依次退出了后院,然后坐下开口道:“善和恶如此相对的东西怎么回是一体呢?”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窦冕打着机腔说道。 杨氏嗔怒道:“看来我儿要去当道士了,我记得你公叔伯有位老师是武当山道人,要不年过了你就去!” “别,我说!”窦冕赶紧软下口气说道。 “我儿在讲什么?为父来听听!”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窦冕一听声音,赶紧站起身道:“父亲回来了。”窦机和杨氏刚要起身,窦武示意坐下。 “说说你说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到现在还没听说过这种说法,有趣!”窦武盘腿坐下来,一副静听状。 窦冕清了清喉咙道:“既然父亲想听,我就说说,我认为至善者,心之本体。本体上才过当些子,便是恶了。不是有一个善,却又有一个恶来相对。所以,善恶只是一物。” 窦武听到耳目一新,点着头问道:“我儿如何来理解善恶?” “善恶一体,凡物起念处,皆谓之意。意则有是有非,能知得意之是与非者,则谓之良知。”窦冕侃侃而谈。 “冕儿,心与意又如何解释?”杨氏追问道。 窦冕想了会继续说:“好色、好利、好名等心,从根节寻便是心,是私欲心,而手段的善恶便是意。” (本章完) 第8章 捌:准备赚钱 “冕弟如何理解善恶?”窦机郑重的问道。 窦冕闭着眼睛想了会开口道:“恶既不在于良知之心体,也不在于无善无恶的物体,恶没有本体,只是由心而发之意,在应物起念时,才表现出善念、恶念的区别,所以我说善恶是一体。” “为父如何来摒除这些恶呢?”窦武有点好奇的向一岁多的儿子求教道。 窦冕站起身,对着窦武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站起身,看的众人莫名其妙,窦冕开口道:“我说句话,父亲可能不爱听,我们应当心外无事、心外无物,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观天外云展云舒。”说完撒腿跑进窦妙的闺房里。 窦武正在捋着胡子点头应和,猛然发现窦冕在损他,气哼哼的站起来问孙氏:“看到冕儿哪去了?这小子真欠揍,敢这样说老子!” 窦机捂着嘴发笑,但想过之后好像感觉真的是那么回事,窦武生了会儿气,拉着孙氏走出了院子。 窦冕跑进窦妙的闺房,直接全身脏兮兮地躺到窦妙的床上,窦妙本来在忙着绣女红,看着亲弟弟这么蹂躏自己的干净被子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只还没捺好的鞋底,对着窦冕抽起来。 “别别别,亲姐姐,我的亲姐姐唉!”窦冕求情道。 “你说怎么回事?”窦妙生气的说道。 窦冕脑子一转,笑嘻嘻的说道:“姐姐我给你算一命,你就别学女红了,没啥用。” “我一女孩子不学女红有什么用?”窦妙不解的问道。 窦冕坐在席上,用手乱掐了一会,开口小声道:“姐姐乃贵不可及之相,何必这么麻烦?” 窦妙继续拿起鞋底边抽边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姐弟俩还在闹,门被人轻轻的敲了敲,一个声音道:“小姐,公子,老爷喊你们去进食。” 窦妙整了整衣服,口中道:“去吧!我和弟弟马上来。” 等着敲门的脚步声渐渐走了,窦妙马上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道:“你把床铺不给洗干净,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既蹦又跳的走了。 窦冕看着变脸比变天的窦妙,直接感觉自己有点头疼,要洗干净自己踩脏的被子还真有点麻烦。 窦冕边想事,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席子上,连招呼都没打。 窦武皱了皱眉头,杨氏转过头问都妙:“妙儿,你弟弟怎么回事?” 窦妙嘟着嘴,不高兴道:“他刚才害怕父亲揍他,藏到我被子里,我那被子被他踩脏了。” “这点小事,你还怪他,真不懂事。”杨氏说了两句,招呼窦武吃起饭来。 窦冕突然大叫一声:“有了!”吓了屋里人一跳。 窦武面无表情道:“冕儿,什么有了?” “父亲,家里还有多钱?”窦冕小声问道。 杨氏不明所以道:“还有十几金,怎么了?你要用钱?” 窦冕瞧了瞧周围站的人,对窦武示意了几下眼神,窦武开口挥挥手说:“你们都退下去吃饭吧,没叫你们,不要进来了!”仆役和婢女们一听可以吃饭了,纷纷跑了出去。 “冕儿,说吧!神神道道的。”窦武不耐烦的说道。 窦冕问道:“街上买有石灰吗?” “门口出去拐个弯就到了!”窦机随口答道。 “那有没有苏打或者烧碱?”窦冕好奇的问道。 窦妙突然冒出声来:“那是什么东西?” “口碱,白色粉末,一勺能烧死一只羊。”窦冕仔细解释道。,几个人一听,齐齐的摇着头。 窦冕转头看向杨氏,口中哀求道:“娘,取一金给我,保证你正月出去送礼,特有面子!” 窦武看不下去了,“啪”的一下将筷子砸到席上,问道:“不像话,才一岁多就敢开口问你娘亲要一金,翻天了?” 窦冕瞧见窦武在发脾气,赶紧收紧轻佻模样,一副小大人样子道:“父亲,母亲,我想做个专门洗东西的东西。” “那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杨氏不解地问道。 “赚钱啊!”窦冕不置可否的道。 窦妙跟闹鬼一样,哪里都有她,突然冒出来:“冕儿,说说怎么弄吧!” “饭我不吃了,我先去干活去了,给我备好陶器和瓷器,我去去就来。”窦冕转身放下筷子走到后院去挑人了。 整屋子人坐在那面面相觑,杨氏有点埋怨道:“妙儿,你说你把你弟弟逼到那种程度了,连钱都没拿跑出去了。” “我也就说说!”窦妙委屈的说道。 窦武清了清喉咙道:“都别说了,吃饭吧!” 窦冕出去没多大会,就带着两个仆役胸前抱着、肩上扛着东西直接转进了后院,窦武几人有点好奇的也跟着进了后院。 窦冕找人拿了干称让仆役称了石灰的重量,让倒在一个小水缸里,然后往里面加水,拿木棍均匀搅拌,缸里猛然开始冒气热气,窦冕站在旁边看着反应,没有理会整个院子的声音。 等到缸里温度凉了下来,窦冕又赶了一个仆役拿出和石灰一样重量的草木灰,倒入石灰缸中,然后一直搅拌,等过了近一炷香,窦冕让人在缸口绑了几层粗布,然后让几个仆役轻轻将缸倾斜,让你们液体流进缸旁的陶盆里。 窦机好奇的凑上前打算拿手去摸水盆里的液体,窦冕大声喊道:“大兄,你不要命了,那玩意有毒,离远点。” 窦武也被吓了一大跳,好奇的问道:“冕儿,这东西怎么回事?” 窦冕心道:“给你说你也不懂啊!我也没法解释。”想了想说道:“我本来要用火碱,但没有,我只能用这个,这个名字叫氢氧化钠,固体的时候不能用手碰,液体就这样了,等下我要加热。” “听不懂,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窦妙开口道。 “母亲,等会我把东西做出来,你把下人们的嘴管好,千万不能泄露。”窦冕小声对杨氏说道。 杨氏不以为然的道:“这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啊!” 窦武板着脸说:“听儿子的没错。” 窦武说完,满院子里静悄悄的,漆黑的夜色让这所院子透满了神秘感。 (本章完) 第9章 玖:废物利用 窦冕等着缸中的液体全部倒出,然后知会仆役将陶盆用东西垫起来,之后下面用柴火加热,一个人拿着棍子在里面轻轻搅拌,折腾完这一切已经差不多三更左右。 窦冕看着这里面带着晶体还带着乌七八糟玩意的东西,心中一阵兴奋道:“不过怎么说,这也算碱了,虽说要用氢氧化钠可这不是没有嘛!” 窦冕看着锅里的东西对肥儿说道:“肥儿!你招呼好,别让谁不小心塞嘴里,这东西吃死人没得救。” 在窦府养了几个月的肥儿刚有了点人行,听到窦冕叫她,赶紧从人堆里走出来,拍着胸脯说道:“是少爷!” 窦冕转过头对窦武等人说道:“父亲,我先去休息了,明天早上还要起早,母亲,让下人准备点盒子之类的,我要用。”说完一摇一晃的走到窦妙身边,趴在窦妙脚下睡了起来。 天还没有大亮,窦妙就将窦冕给摇晃醒来,窦冕被摇摇晃晃的起了床,然后走到了后院。 窦冕只会起的最早的一个小伙子将猪油倒进陶盆里,然后架大火烧开,没多大会,整个院子一股腥臊味。 窦冕小心拿着一个勺子漂着表面浮起的杂质,看着清澈透明的油,窦冕将昨晚辛苦熬出一碗的氢氧化钾杂质递给仆役,又让一个仆役一起配合,将热水和杂质一起倒在油里,边倒边搅拌,直到两柱香后,盆中渐渐成糊状,碗里还剩了点杂质。 窦冕看着差不多了,赶紧指挥人将杨氏准备好的盒子放到陶盆旁,让仆役用勺子舀进去然后盖上,直到最后还剩的一点跟浓汤一样的东西,这就是甘油,董冕让人小心的将东西密封收了起来。 窦妙瞧着董冕那么仔细的叮嘱密封的东西,蹲下身,凑到董冕耳旁道:“冕儿,说下你那是啥东西,那么珍贵?” “姐,你说大冬天皮肤干燥吗?”董冕答非所问道。 “对啊,你看我的手好干!”董冕可怜兮兮的道。 董冕想了会拿起刚放下的废液,转身找了一个碗放在两个石块中,然后在碗下面放一个倒满油的油灯碗,点着后等着上面碗里本来有点凝固的东西渐渐化开,之后手上拿了一双筷子在里面轻轻挑动着,将里面杂质挑干净。 董冕看着碗里干净的甘油,将灯撤走,等着上面碗里的甘油冷却,然后找来一碗冷开水放到旁边,看得跟前一群人目瞪口呆。 董冕开口对众仆役说道:“都去忙活去吧,昨晚和今天的事如果谁泄露出去,自己就滚去要饭去!” 众仆役听到董重这么说,“轰”的一下都散开了。董冕看着散开的众人,转头对董妙说道:“姐姐,你不是想知道干啥用的吗?把你那深点的胭脂盒子给我几个!” “神经兮兮的,行!等我会!”董妙话刚说完溜进自己房屋叮叮当当的翻起来。 “弟弟,你这在干啥呢?诶!地上放的啥东西?”窦机在那大惊小怪起来。 “地上放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洗衣服、洗手都能用。”窦冕随口道。 “这么厉害?”窦机不相信的说道。 窦冕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可是以后咱们得本钱,别吓叫。” “成,我去玩去了!”窦机说完转身走了。 窦妙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跑过来,放到窦冕脚下,窦冕将一个盒子洗了又洗,然后拿布擦干净,用自己吃饭用的勺子轻轻挖了点甘油,然后将差不多等份的水到里面,轻轻搅拌均匀,之后就直接递了过去。 之后窦冕不再理窦妙,自顾自的将剩余的甘油加水分配好,轻手轻脚盖起来,用着小胳膊慢慢的抱了一怀,直冲冲的往杨氏房间走去。 杨氏刚起床在梳洗,看着抱了一抱东西的窦冕,好奇的将东西接了过去,随便打开一看,胭脂盒里面没有胭脂,只有一些糊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冕儿。”杨氏好奇的问。 窦冕气鼓鼓的道:“本来我要给我爹做酒的,给你们了!” 杨氏好奇的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拿起来闻了闻,感觉没啥味,继续问道:“怎么用?” 窦冕瞧了瞧杨氏的脸,然后用两根小指头伸进去,轻轻蘸酱,往杨氏脸上左右都点了几下,开口道“母亲,你把这在脸上涂匀,再给你说。” 杨氏好奇异常,这个东西擦在脸上滑滑润润的,跟水一样,还没有味道,仔细擦匀。 “母亲,感觉怎么样?”窦冕笑着说道。 杨氏想了想开口道:“像水但又不像水。” “母亲,你说这在外面二十文又人买吗?”窦冕财迷的问道。 “怎么可能?”杨氏不相信道。 窦冕咧嘴道:“母亲,这可是好东西,别人有钱未必买的到,抗衰老还能补水,在冬天不会让人皮肤干燥。” “哦?真的?”杨氏一步走到窦冕身边蹲下问道。 “娘,假的,只有补水和防干燥是真的,抗衰老那只是要老的慢一点罢了!”窦冕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哦?我试一天看看吧!”杨氏说完走出了房间。 窦冕看着杨氏走了出去,悄悄的顺走了一盒,心道:“反正是自己的,没人看到。”出了门拉着正在给狗喂食的豕,直冲冲从后面溜了出去。 “少爷,你就别再乱跑了,我天天挨骂!”豕不甘心的抗议道。 窦冕走在前面,摇头晃脑的道:“咱俩也不是一两辈子的交情了,你就别怨了。” “也是,咱俩从粱府就一起长大,谁知道你突然这么小。”豕感觉不可思议的道。 “我说出一句话,你好别不信,我俩做了差不多五世兄弟,上次若是你死了,我也就不会来找你了!”窦冕满嘴瞎话的说道。 “真的吗?难怪我说我们两个这么投缘,我和娘亲讨饭的时候,还能被你遇到,真不简单!”豕在那自言自语道。 “这次好好帮我,咱俩这辈子要富富贵贵的过一辈子。”窦冕鼓励的说。 豕不开心的说道:“我是仆人,你是主人,我怎么可能能富贵?” “这次这个事情搞定,别说一个奴身,就算杀人犯,咱们也能想办法脱了,以后让你当个掌柜或者当一个地方的主管人,现在这些大官以后见了你也得鞠躬哈腰。”窦冕打着哈哈说道。 豕想了想,点着头,就像下定决心一样说道:“行!我一定帮你。” (本章完) 第10章 拾:摆摊卖货 由于年根,街上有背着背篓干赶货、有卖零碎的小贩、还有干这车的大户,整个街上熙熙攘攘。 窦冕和豕随便找了个空地蹲着,之后从怀里小心的掏出胭脂盒拿在手上,俩人就那么你看我我看你。 豕有点难为情的道:“我没卖过东西啊!” “你这不等于没说嘛!我也没卖过!”窦冕没好气的说。 两个人静静地在那又蹲了会,看着四处只要喊叫的小贩都有生意光顾,窦冕小声的对豕道:“你叫几声试试?” 豕听窦冕这么说,点了点头,用着小孩那独有的童音吼道:“卖东西!” 窦冕站在那等着豕继续往下喊,半晌没动静,窦冕转过头问道:“喊完了?” 豕听窦冕问,拍着胸脯回答道:“喊完了,我厉害吧!” “你故意的吧?你就喊仨字,谁能听到?”窦冕心里有点窝火道。 豕有点委屈的说:“我也不会喊嘛!” “算了不指望你了,把我架你肩上,我就不信少了张屠夫,过年我还吃带毛的猪,我自己来!”窦冕气鼓鼓的对豕说。 豕蹲下小心的将窦冕扛在脖颈上,窦冕清了清喉咙,奶声奶气的吼道:“各位姐姐妹妹,阿姨大妈们,走过路过一定不要错过啊!神仙护肤露啊!抗衰老还能养颜,轻轻一点年轻一天!” 窦冕用力嚎完几句话,软趴趴的抱着豕的脑袋,小声问道:“听明白了吗?” 豕点了点头,将窦冕小心的放在脚下,大声嚎起来,几声过后,一个看起来有点像后世中学生大小,头挽丱发髻的身穿红衣的女孩身后跟着一个头上挽着童子头、身着侍女模样衣服的两人走了过来。 豕还在昂着头脸红脖子粗的在吼着,两人走过来,为首的女孩开口问道:“这么小的两个小孩子,不是骗人的吧!” 正在吼叫的豕听到女孩这么说一愣,窦冕一副人畜无害的笑着道:“小姐姐,弟弟这可不是骗人的,我给我娘求了就这么两份,我刚才趁着不注意偷出来的。” “那真的咯?”侍女开口道。 豕听到侍女这么说,拍着胸脯道:“这东西可很贵重的,得来不易啊!” “小弟弟,这个你卖多钱?”小姐模样的问道。 “按理说也得一贯!”窦冕感觉有点难为情的样子,继续道:“可我们这平陵县地方小,也就两百文。”说完故意装着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道:“我看小姐姐和我有缘,就卖你白文!” 小姐模样的女孩听完就势要去掏侍女身后装钱的褡裢,窦冕得意的笑了笑,侍女一眼瞧见窦冕的样子,赶紧拉过小姐模样的女孩在那商量起来。 过了大概有几分钟,侍女模样的女孩站在窦冕和豕身前,一副质问的口气道:“你是哪家府上的公子?以后我们怎么找到你?” “你找我们干啥?我又不娶你。”窦冕没好气的道。 “看来你这就是假的,连府邸都不敢说。”侍女在那确定着,忽然大声喊起来:“各位老少爷们,这里有个臭小子敢买假的神仙水!” 窦冕被侍女一嗓子嚎的吓了一大跳,只见周围刚还都和自己无关的人群一下子聚拢起来,都跟看猴一样瞧着他和豕。 窦冕瞧着这副要被人吃掉的架势,对着侍女道:“算你小子狠,我来自己打破你这说法。” 窦冕在人群中看了一个皮肤粗糙,但还有一点美人底子的妇女,对着豕说了几句。 豕过去将妇女请了过来,然后窦冕拿起胭脂盒说道:“这位阿姨,我在你脸上用一点点这个,请您等会说一下感觉。”说完就用手轻轻在胭脂盒中蘸了蘸,点在女人的脸上,然后让涂抹均匀。 妇女的脸上本身只是有点干燥,用了甘油之后迅速的焕发起了水水的感觉,一时间离得近的,都感觉有点惊奇。 窦冕转过头对这侍女道:“没骗你吧!” 正在窦冕得意的时候,忽然感觉好像被人提了起来,转头一瞧,赶紧像豕使着眼色,豕就像瞎子一样装着没看到。 窦冕奶声奶气的小声说道:“母亲,你咋来了?” 杨氏看着打开的胭脂盒,脸色不愉的说道:“才一岁的小屁孩子,就敢偷东西出来卖,信不信回家让你爹揍你!” “娘亲,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偷的,我只是顺出来的,不过我已经决定卖给她!”窦冕一边奶声奶气的说着,一边指着小姐模样的人说道。 杨氏顺手将窦冕夹在腋下,然后从窦冕手中夺下胭脂盒,一副满面吹风的模样对着站在不远的女孩说道:“这不是桑儿嘛,来,这送你了,我那还有!”说完把胭脂盒递了过去。 被杨氏叫着桑儿的女孩兴奋地接过胭脂盒,轻轻道了一福道:“多谢婶婶!” 杨氏把东西给过去之后,对着还在窦冕道:“这是你爹故人的女儿,你还敢要钱?” “我这不还没收钱,你就来了!”窦冕有点不高兴的嘟囔道。 “桑儿,我先带他俩回去了,你改天来找妙儿玩!”杨氏对着桑儿说道。 “改天我一定去,恭送婶婶!”说完桑儿和侍女站在那轻轻道了一福。 杨氏辞别了桑儿,夹着窦冕快步的往家里走,豕一摇一晃的跟在后面跑。 从后门刚进院子,杨氏马上用一副满面春风的笑容替换掉了严肃的面容,欢快的问着窦冕:“来,给娘说说怎么卖出去的?” 窦冕好不容易挣脱下地,对着豕说道:“豕哥儿,你给母亲说下,我去找东西吃,都快饿死了。”说完拍了拍屁股跑进忙忙碌碌的厨房里。 窦冕摇摇晃晃走进厨房,看着满地放着一堆比他还高的稀奇古怪的用具,好奇的对着东西一阵敲打。 正在招呼学徒们做饭的胖厨子一见窦冕在敲敲打打,赶紧跑过来道:“小公子,您就别来添乱了,饭一会就好。” “这些啥东西,咋都这么高?”窦冕好奇的问道。 “这些是做饭用的家伙,家里经常来客人,所以就用这些煮饭。”厨子在那解释道。 “给我做碗面,我想吃面!”窦冕突然跳跃着思维说道。 胖厨子被窦冕一句话问到了,小声的问道:“小公子,什么是面?我没听过?” (本章完) 第11章 拾壹:小麦出粉 “我们不吃小麦?”窦冕好奇的问道。 胖厨子听到窦冕这么问,乐哈哈的说:“小公子,那猪都不吃的,我们怎么会吃?” “啥?那不种麦子?”窦冕好奇的问道。 “种啊!那不麦秆可以烧了废地嘛!”胖厨子感觉有点好笑的回答。 窦冕腹诽道:“你们这是在制造雾霾,破坏环境。”口上道:“现在一石粟米多钱?” 胖厨子摇了摇头,转身问了问身后的学徒,只见这个学徒瘦瘦的,个子也就一米六左右,透着精明,学徒慢慢走到窦冕身边,低着头小心地回道:“近两贯!” 窦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着眼问道:“麦子多钱一石?” “十石麦子换一石粟米,有粟米的人都不会换。”学徒肯定的说道。 “谁这么傻?”窦冕都感觉有点惊讶的问道。 “麦子除了牲口吃,还有就是会做糖的人做糖,其余就没有什么用了,吃出去啥样子拉出去比吃的进去的时候还光滑。”学徒刚说完,厨房几个在那哈哈大小起来。 窦冕揪了揪自己长着黄毛的头发,听完学徒说的话直接走了出去。 窦武翘着高架腿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心不在焉的窦冕,开口询问道:“冕儿,怎么回事啊?” 正在思索的窦冕一下被窦武叫的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的跑到窦武腿边,然后攀爬上去,小声地凑到窦武耳边说:“父亲,你过年将亲戚接到家里,我有事情说。”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子,啥事?不说我走了!”窦武边说边将窦冕放在,然后站起身作势要走,动作好像排练好的一样,一气呵成。 “成成成!谁让你是我爹,把母亲也叫来一起听吧!”窦冕气哼哼的说道。 窦武听窦冕这么说,脸上摆出一副胜利的表情,转身走进屋里,没多大会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杨氏。 窦武抱起窦冕和杨氏在石桌前对坐起来,杨氏慈祥的问道:“冕儿又想出什么东西了,” “我想到一样比粟米还值钱的主食,而这个主食一石利润近一贯还多!”窦冕边想便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别骗我们两个老家伙!”窦武不相信的说道。 窦冕不屑的说道:“父亲,母亲,麦子其实是一个好的主食。” “麦子都没人吃,怎么会是好东西?”杨氏不解的道。 “娘亲,你先让人称几斗麦子回来,再买一个石磨,就磨豆腐用的那个!”窦冕对杨氏说道。 杨氏想了想,感觉儿子没骗自己,拿出铜钱递给身后的一个婢女在那悄声说起来。 “父亲,我们后院里都是仆人吧!”窦冕严肃多万问道。 窦武想了会说道:“都是有卖身契的!而且都是死契!” 窦冕继续拽了拽头发说道:“以后也都要用死契的人,我们不招外人。” “冕儿,说说怎么弄吧!”杨氏好奇道。 “将麦子倒入石磨里面磨成末,之后再经过麻布筛,然后出来的就是面!”窦冕大概说了一下。 杨氏一听要麻布缝东西,赶紧齐声拿了几根杆子走进了窦妙的房间。 “冕儿,咱们是不是要上表朝廷啊?”窦武捋着胡须故作大方的说道。 窦冕翻着白眼说道:“这给上面那个,他能肥的流油,打死都不给。” 窦武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我们可是士,我可是官员,如何能干这种事?” 窦冕都有点带着哭腔的说道:“爹啊!我的亲爹啊!你就给儿子留条活路行不?就你那郎中还是考上去的,要不要无所谓。” “放屁,你老子是被征辟上去的!”窦武跳脚说道。 “是不是考了?”窦冕咧着嘴问。 “那不是射科大比嘛!”窦武有点不好意思道。 窦冕好奇的问道:“爹,你们到底有多少郎中?” “有多少个?我想想,基本上中枢都有郎中,而且每一部都要三百定额,陛下身边是三千人!”窦武边想边说。 窦冕闭着眼睛想了会,慢慢开口询问道:“武帝时期不是只有车郎将、户郎将和骑郎将吗?” “你这么说也不全,每个郎将分有左右郎将,后面还有五官中郎将,这些部下都属于郎中,陛下身边咨询的一个近三千人的队伍,皆是各个地方贤者,并且以后尚书之类都是由他们来接替。”窦武解释道。 窦冕小手拍到桌子上,奶声奶气的大吼大叫道:“辞官!” 窦武两根指头捏着山根,艰难的说道:“这不好吧!” “咱们又不是不当官,以后弄想当大将军都能当上,现在咱们先挣钱!”窦冕豪气的说道。 “呦呦呦!癞蛤蟆吃天,好大的口气。”窦妙从房子里走出来挖苦道。 窦冕被噎的差点没缓过气,翻着白眼道:“家里给你准备嫁妆着,别说话。” 窦妙听窦冕这么说,直接走到窦武跟前,伸过手指揪着窦冕的耳朵,痛得窦冕哇哇大叫。 正当窦冕大喊求饶时,三个仆役进了后院,两个抬着有架子的石磨轻轻地放在地方,然后站在那等着主人使唤。 窦冕一瞧救星来了,赶紧撒开腿从窦武身前跳下来,跑到石磨旁,瞧了瞧不满道:“这个也就只能用这一次。”边说边过头对着窦武说道:“爹,明天你去买几个凿石头的还有泥瓦匠,我要用!” 窦武摸着胡子,感觉窦冕有点好笑,轻张着嘴道:“小事尔!” 窦冕跑到窦妙闺房里,拿出第一大块赶紧的布,然后在布下又指挥着仆役铺了一层席子,之后让一个仆役拿干净的瓢往石磨里一点点加,另外两个人轮流的在那用力转。 一个时辰左右,中间将卖磨成了最很细的粉状,窦冕又支使几个女婢拿着缝好的麻布两人一组撑平,仆役慢慢将磨成粉的碎卖,一点点的倒在麻布上,不多时地上垫着席子的粗布上跟下雪了一样,慢慢积了白白的一堆。 等到碎成粉的麦子全部被筛完,婢女们用刷子轻轻扫起来然后称重。 (本章完) 第12章 拾贰第一碗面 杨氏从窦妙闺房里出来,瞧着正在装袋的面粉,快步走到席前,抓了一把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好奇的看向窦武。 窦武双手做无奈状,感慨的道:“咱俩是不是老了?这才一岁多的孩子一天想的啥事?你瞧机儿这都十五了,天天就知道去玩。” “咱家以后成啥样子,就要看这这俩了!”杨氏说道。 窦妙就像没听到一样,走到还站在装面粉的袋子前的窦冕,问道:“小弟,这怎么吃啊?” “笨!做饭啊!”窦冕理所应当的说。 “你会做吗?”窦妙问道。 窦冕将胳膊伸到窦妙腿边开口说:“你让我杀个鸡试试,看能不能杀死再说,这玩意还得指望里面那个胖子!” “胖子?”窦妙眼睛瞧着厨房方向,然后捂着嘴说道:“你说肖师傅啊!那是窦家老厨子了,他爹当年就是给我爷爷做饭的!” 窦冕没有理会窦妙说话,直接摇摇晃晃的走到厨房,对着厨子说道:“胖子,把盆端上,我给你教东西!” 肖厨子正在忙活着煮汤,等汤熟了就可以开饭了,没想到听到后面谁叫他胖子,转头一瞧站在门口的小公子,赶紧拿起盆子跟了上来。 肖厨子按照窦冕的指示,舀了一大瓢面倒在盆子里,然后一直和面,然后用力揉,将面粉揉成一个圆疙瘩。 院子里面一众人都感觉好奇,不知道怎么弄成面食,窦冕使唤一个离的近的仆役拿刀将一根桦木皮蜕净,然后削平,放在水缸里仔细的清洗干净。 窦武让肖胖子拿起制作的简易擀杖,对着面在这并不大的案板上“哐哐”地擀了起来。 看着手中渐渐变薄的面粉疙瘩,肖厨子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这就是一门手艺,好好的学着。 窦冕看着面疙瘩被擀成薄薄的面,然后让肖厨子将面折起来,用刀切成宽窄比较接近的条状。 肖胖子切完后扭了扭有点酸软的胳膊,问道:“小公子,这怎么办?” 窦冕瞧了瞧炖肉的锅开口道:“把锅里的肉和调料捞出来,把面下进去,里面记好放盐。” 肖厨子拿起一个小陶盆,仔细的将锅里的东西捞完盛起来,往汤里加了点盐,尝了口味道,感觉挺可口,然后将面条仔细的放里面。 窦冕看着下锅的量差不多够就喊停,让学徒加大火力,肖胖子慢慢搅和着面条,等汤煮沸后,面条开始在没有搅拌的情况下浮满了肉汤表面。 肖厨子在窦冕的示意下,开始给众人盛面,不一会院子的石桌上放了三个大碗一个小碟,窦冕有点点不高兴的接过杨氏递来的碟子,还没开始吃一碗饭完了,嘴上嘟囔道:“娘,碗换大一点,你看你们的碗都那么大!” 几个人哈哈大笑,窦武边吃边说道:“这可是为生民做好事啊,不献给陛下是不是有点过了?” 杨氏听窦武这么说,有点不高兴的说道:“给陛下?陛下会把黔首祸害的活不下去!” “不能这么说,普通之下莫非王土,我们怎么能这么自私?”窦武放下碗捋着胡须说道。 窦冕听到窦武这么说,放下碗悠悠的说道:“爹,你就少操点心,陛下和咱们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当奸商,你提心掉胆干什么?” “从商毕竟与名声有碍!”窦武说道。 “母亲、姐姐,你们如何看?”窦冕无奈的问道。 杨氏想也没想直接说道:“我儿既然有能力做大生意我支持!” “父亲对名声很看中的,你就让我爹再想想吧!”窦妙为窦武解释道。 “父亲脑袋进牛角了,让我先想想怎么来说吧!”窦冕有点无奈的抓了抓头顶稀松的头发。 窦武坐在那用手揉着肚子看着挠头抓脸的窦冕,感觉有点好笑,心中对自己这个借口感觉很满意。 正当众人都在沉默的时候,窦机兴冲冲地跑进了后院,一瞧屋里人都静静地坐在那瞧着小弟,悄悄的外腿,刚退两步,窦武的声音就响起来:“机儿,你也过来听听的仲弟的论点,对你大有裨益。” 窦机一看逃不掉了,硬着头皮走到窦妙跟前,悄声问道:“妙儿,咋回事?” 窦妙捂着嘴小声的说道:“弟弟要说服父亲辞官!” “父亲会同意?”窦机小声的问道。 “还不知道,等会才知!”窦妙小声道。 “机儿,没吃饭吧!厨房里给你留有,你让肖厨把你的饭做好之后,其余剩下的面家里人煮着分了吧,别放坏了。”杨氏说完继续看着还在抓耳挠腮的窦冕。 忽然窦冕拍下了下手,大喊一声“有了!” 窦冕转身往杨氏腿上爬去,坐在杨氏腿上,看着跑去厨房的窦机,开口问窦武道:“不知父亲以为怎样才算商人?” “商人?不就是走街串巷之辈吗?”窦武好奇的答道。 “不是!”窦冕开口回道。 “开店经营的不就是吗?”窦武继续道。 “也不是!”窦冕一如既往的答道。 “请问我儿,何为商人啊?”窦武好奇的问道。 “胸存四海之志,怀抱吞宇宙之气,其学通于大道,其功接于社稷,其势籴入惊风雨,粜出则泣鬼神!”窦冕激动的边说边在杨氏的腿上站起来。 窦武捏着胡须,一脸兴奋地问道:“不知道我儿想做什么商?” “我欲使父亲布衣操控天下,不知父亲可有胆量!”窦冕咧着嘴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窦机端了碗面条边走边吃,满脸的幸福感。 窦武正在感慨小儿子聪慧早秀,抬头一见大儿子在那为一碗饭沾沾自喜,当下就一赌肚子气,开口道:“机儿,你一天别想着口服之欲,大丈夫当以四海为志,岂能因一碗饭食可口与否就喜不自胜?” 窦机正在边吃边想以后和人怎么分享这件事,没想到刚高兴就被父亲泼了盆冷水,当即调整了下心中的委屈,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是,父亲,我一会会注意。”说完端着碗站在桌子边继续吃起来。 (本章完) 第13章 拾弎:归去来兮 窦机吃完饭食,过来站在窦武身后,双手垂立做恭顺状。 窦武看着人聚起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冕儿想让为父怎么做?” “父亲做一首赋,而后让大兄传出去,父亲的声望将会再高一些,之后以父亲您的声望来组织商会,一个涉及各个方面的商会,不出十年,田氏之事不可复制,然吕氏却可以!”窦冕小心的介绍着。 窦武被窦冕几句话说的心潮澎湃,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好奇的问道:“不知道要写什么?” “归去来兮辞!”窦冕小声的说道。 窦机凑上前,好奇道:“小弟还会做赋?” “不会,我以前听人说的!”窦冕回道。 “我儿说来听听!”窦武说道。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窦冕吐词清楚,阴阳顿挫的说道。 窦武心中一阵激动,急急忙忙的问道:“还有吗?” 窦冕心道:“做了一次文抄公了,要抄也抄完!”张口继续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 窦武站起身,走进书房,不多时抱着一堆竹简来,拿起墨盒蘸了蘸,然后抱笔将“归去来兮”写到竹简上,读了几遍皱了皱眉头道:“怎么感觉没完,你说话说完,小屁孩子说话老说一半。” 窦冕尴尬的笑了笑说:“我咋知道你记没记全!” “你老子这肯定没问题,我虽说不是神童,但想当年也在京兆尹也算出了名的厉害。”窦武捋着胡子自豪的说道。 “你父亲当年以学问着于长安,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辟召至朝廷参加射科。”杨氏解释道。 窦冕翻着白眼瞧着杨氏和窦武,心里一阵吃味,口中道:“父亲,我先说,你听,看能不能接的上。” “哦?你说吧!”窦武笑着道。 窦冕边想边说:“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窦机见窦冕没继续说了,小声问道:“就这些?” “嗯,我记得不大清楚,应当就这些,还是在上面听到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雷打了!”窦冕小声的说道。 窦武郑重其事的将窦冕说的话抄录在竹简上,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站起身说:“还有两天过年了,你们都安份会,我明天开始去拜访和我交好的人。” 窦武说完转身走进书房,杨氏弯下身子问坐在自己腿上的窦冕道:“冕儿,还有什么交代吗?” 窦冕瞧了瞧窦妙和窦机,小声说道:“大兄,你就好好读书,在太学里交好各色人物,等我们生意大开后,你放开手花。” “弟弟打算干什么?”窦机不解的问。 窦冕坏笑的说道:“母亲,大兄,姐姐,你们谁知道王莽怎么篡汉的?” 几个人谁都没想到窦冕问出这么个问题,杨氏想了会儿说道:“我记得家孰曾经讲过这段历史,说当年洛阳等地黔首,地方豪强,士人都跪在洛阳大街,请求禅位的。” “啊?王莽当时威望这么高?”窦机惊讶道。 窦冕小手摸了摸下巴道:“我们这次操作一下这种事,不知道大兄有无兴趣!” 窦机听窦冕这么说,惊的一身冷汗,结结巴巴道:“大汉乃天下正统,如何能做此大逆不道之举?” “非也!不是做王莽,而是做王莽建新之前。”窦冕笑着道。 “不知道冕儿如何操作?”窦妙好奇的问道。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窦冕神秘的说完,跳下杨氏大腿,转身钻进了窦妙的闺房。 杨氏被窦冕几句话说的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支使窦妙和窦机去休息,随后吩咐完奴婢转身直接走到了书房。 只见书房里点着细微的灯火,房间正中央放了个桌案,不远处立了一个灯柱,桌案两旁都放了块地毯,书房两侧放满了成卷的竹简。 杨氏轻手轻脚的坐在窦武对面,看着窦武在那急速写着什么,没有说话。 窦武忙完了手中的事,放下笔抬起头看见杨氏跪坐在对面,开口道:“夫人,怎么不去休息?” “我心中有点担忧啊!”杨氏说道。 “何事?”窦武疑惑道。 杨氏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窦武有点吃惊,但更多的是兴奋,口中道:“王莽以谦恭闻名于世,若五十左右就死去,有谁知道王莽是一个什么样人呢?哈哈…” “可毕竟用王莽比,不大好吧!”杨氏有点担心的说道。 窦武想了想说道:“等过两天把岳丈请来问问!” 杨氏听到窦武这么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直接走出了书房。 冬天夜说长不长,说短也短,白日迅速来临,窦冕狠狠的睡了一夜,早晨翻身醒来,用了揉了揉还没有完全恢复有点痛的头,磨磨蹭蹭的爬起身,把还在入睡的窦妙吵醒过来。 “你烦不烦人啊!明天就过年了,还一大早把我吵醒,信不信我揍你!”窦妙没好气的翻了个身吵闹道。 窦冕则不回话,一会跑出屋子,一会钻进被窝,本来还有点困得窦妙一下被折腾的困意全无,梳洗完毕后,看着还在折腾的窦冕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大早发哪门子神经?还让不让人活了?”窦妙发作道。 窦冕神秘的说道:“父亲、母亲,大兄都不在家,我激动的有点忍不住。” 窦妙皱了皱眉头道:“他们哪去了?” “我说的话,他们都听进去了,看样子办事去了!”窦冕得意的说道。 (本章完) 第14章 拾肆:腊月二十九 窦妙听窦冕这么说,皱了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爹打算辞官?” “一个郎中又不是多大官。”窦冕嗤之以鼻道。 “那是朝廷对父亲的认可!”窦妙反驳道。 窦冕懒得再纠结,拉起满脸愁云的窦妙往放置肥皂的地方而去。 窦妙瞧着面前摆放的一堆不认识物件问道:“这就你做的?” “对啊!我让爹今天请泥瓦匠来就是为了要做倒模,这些也就送送亲戚啥的,肯定买不了。”窦冕心情不爽的说。 窦妙好奇的道:“你这怎么洗衣服?” “你随便叫一个人那件脏衣服来,我给你说。”窦冕随口说。 窦妙拿起来,摸了又摸感觉就是有点滑,没有别的感觉,有点不相信的喊到:“淑姨,你把厨房的脏衣服拿一件来!” 窦妙喊玩没多久,一个身着粗布裙子有点胖的女人走进来,开口问道:“小姐,拿来了,要脏衣服干什么?” “找个人端盆水来,需要把这件衣服洗干净!”窦妙对着淑姨说道。 “我试试吧!”淑姨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到:“梅子,端盆清水,拿个搓衣板来!” 窦冕看见一个十三四岁,身穿花色粗布裙子的女孩,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然后将盆子慢慢放下,然后开口道:“淑姨,水端来了。” 窦冕随手递了一块肥皂过去,说道:“你用这个洗衣服试试,就平常那种洗法。” 梅子接过肥皂转头瞧向淑姨,又瞧了瞧窦妙,淑姨说道:“让你用你就用,别想那么多。” 梅子蹲下开始用肥皂洗起来,没一会儿盆子里就满是肥皂沫,窦冕拿起肥皂瞧了瞧,心情舒畅的对窦妙说道:“姐姐成了!” “这就行了?”窦妙不相信道。 “把肥皂你们分了吧!元宵之后好好干!”窦冕吩咐道。 “谢小公子,少爷赏!”淑姨说完便抱起来。 “淑姨,管好下人的嘴,别让乱说话,以后你们富甲一方还是为奴为婢一辈子,就看嘴牢不牢靠了!”窦冕冷冷的说道。 窦妙听窦冕用的不符合年龄的口音说话感觉有点好奇,淑姨则马上明白了,抱着东西弯腰:道:“省的了!”说完带着端盆子的梅子走了出去。 等到两个人都走出去了,窦妙问道:“冕儿,你刚才说那话啥意思?” 窦冕道:“年后需要干一堆事,家里不能出现差错,所以奖励是必须的。” 窦妙似懂非懂的点着头,董冕一瞧就知道这位主基本上脑袋笨到家了,懒得再搭理,跑进厨房等着做饭。 肖厨子正在给学徒教手机,一瞧窦冕摇摇晃晃走进来,又站在那堆做饭工具旁边,赶紧跑过来开口道:“小公子,这里有点危险!” 窦冕听到肖胖子这么说,轻轻一笑道:“胖子,你知道水会融这东西?” “哎呀!这可不敢融,一融这么大的屋里连个吃饭的家伙事儿都没,那我们做厨子可就真被主家开了,也是活该!” “我又不是卖锅!你就说有没有!”窦冕心情不爽的道。 “我们院子出去右拐就能看到,不过明儿就过年了,公子就别去了!”肖厨子好心劝道。 窦冕听胖子这么说,不乐意道:“你这啥意思?” “铁匠一般过了小年就封炉了,公子现在去人家还以为你是去蹭饭的!”肖胖子笑着说道。 窦冕感觉莫名其妙,问道:“年底不是最忙的时候吗?咋把炉封了?” 肖厨子神秘的说道:“老话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汇报人间详情,所以就封火以示自己一年没有偷懒!” “嘿!就他们事儿多,灶王爷谁还管那啊!黑咕隆咚,赶紧做饭去,我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窦冕边嘴里嘀咕边摸肚子道。 肖胖子站直身子挺了挺肚子道:“得咧!” 窦冕一瞧案板上对面疙瘩,开口问道:“你打算做啥饭?” “面条啊!”肖胖子理所应当的道。 “家里还有油渣没?”窦冕咽着口水问道。 肖厨子一瞧窦冕这模样,好奇道:“那玩意家里实在太多了,你瞧!”边说边指一个大缸。 “卧槽!这么多?”窦冕瞧着两大缸油渣子,吓了一大跳。 肖胖子无奈道:“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 “来,小爷我教你们怎么来把这做成美食,以后你们早上起来早了就在门口卖!”窦冕伸着小胳膊对着厨房里的众人说。 肖胖子一下来劲了脱下衣服,换上短褂,站在案板前说道:“小爷,你说怎么做?” “你俩去端点油渣出来,把油渣切碎!胖子把面揪出来擀薄,还剩余那俩,别闲着,架锅烧油!”窦冕在那颐指气使道。 几个人一听赶紧动起来,厨房一阵忙活,窦冕看着油渣切碎,又指挥胖子将油渣末抱在擀薄的面中,包裹起来,扭一下,然后再擀平,最后放油锅炸,一阵香味袭来,站在旁边一个劲的咽着口水。 等到刚出锅的两个油饼盛进盘子,窦冕开口道:“胖子,这俩给我端来,今儿你们放开吃,东西别糟蹋了,反正以后你们有的吃!” 窦冕两只小手抓住盘子,一摇一晃走出了厨房,小心的放到石凳上,然后站在石凳前,双手一会儿放盘子里,一会儿拿起来放嘴边吹。 “哎呦!这是我亲弟弟还是我娘捡的啊?小小年纪就知道吃独食!”窦妙不知道啥时候走到窦冕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道。 窦冕正在专注着怎么把饼吃进嘴里,猛然被窦妙从背后悄无声息的走来吓了一跳,赶紧将满是油的手放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姐,这不弟弟心疼你嘛,怕你被烫了,给你吹吹。” 窦妙趁着窦冕转身说话的空隙,一把从石凳上拿过盘子,然后伸手左手食指和拇指,轻轻夹着油饼,递到嘴里“咔嚓”一咬,然后慢慢放嘴里咀嚼,还时不时点个头,满脸享受。 (本章完) 第15章 拾伍:杨秉到来 窦妙站着吃了两口,感觉吃像不好,一屁股坐在窦冕对面的石凳上,慢慢“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窦冕站在那里彻底没辙了,身体正好够石凳高,听着吃东西的声音,就是吃不到,馋的嘴里满是口水,于是带着幽怨的口气对窦妙说:“你该不是我娘捡的吧,这么虐待你亲弟弟!” 窦妙放下手中还剩了一点的饼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弟弟啊!你牙还没长好,不能吃,姐姐就勉为其难给你帮忙了!” “顺子,去给我弟弟取点吃的去!”窦妙大声喊道,喊完接着继续低下脑袋吃起来。 那个叫顺子的仆人狗腿一般的跑到厨房,没多大会满脸兴奋地端着一个小碗跑过来,放在石凳上,口中带着兴奋地说道:“小公子,这是肉糜!”说完噌的一下跑进厨房,然后拿了一个油饼在那高兴的啃起来。 窦冕气鼓鼓的拿起碗,一屁股蹲到地上,坐那狠狠的用力吃起了肉糜。 窦妙吃完东西,特没淑女感的揉了揉肚子,打了一个饱嗝,一脸坏笑的说道:“唉!你看我为了弟弟的身体,多用心,以后我会尽力帮你多吃点的。”说完站起身大踏步的往闺房里走去,石桌前就留下还坐在地上端着碗有一口没一口吃着东西的窦冕。 “我儿怎么坐地上干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窦冕听到声音,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转身一看今天杨氏穿的羞这花纹的锦衣,打扮的很正式。 窦冕对着杨氏行了一礼道:“娘,您回来了!我就坐地上吃个饭!” 杨氏脸瞬间垮下来,有点埋怨道:“地上多凉,赶紧起来,妙儿呢?一天都怎么招呼你的,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姐姐吃撑了,去屋里消食去了!”窦冕说道。 杨氏听窦冕这么说,好奇道:“做啥饭?妙儿平常都不怎么吃东西!” “油饼!”窦冕回道。 “又是你教的?”杨氏好奇道。 “嗯,油渣要人吃,不然放着糟蹋了,以后卖肥皂这油渣就肯定多,到时候院子里这群人吃不完,我就刚才给他们说了,让他们以后起早到门口卖去。”窦冕解释道。 杨氏听窦冕这种说法,扭过头对站在不远的淑姨说道:“淑妹,去拿一个我尝尝!” 淑姨转身就去厨房用盘子装了俩油饼,拿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退了几步站在那说道:“这味道很好吃,不过小姐少吃点。” 杨氏慢慢搂着裙子坐下,轻轻拿起放嘴里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后咽了下去,然后用手帕擦了擦嘴,转头看向窦冕道:“冕儿吃过没?” 窦冕听到杨氏这么问,赶紧抓起放在地上的碗,举到身前,拿手快速的刨了两口,然后开口说道:“母亲,姐姐说我不能吃,对牙不好,吃这就行。” 杨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特没气度,等笑了一会之后,拿手掰了一点点油饼放到窦冕的碗里,语气温和的说:“给,少吃点。” 窦冕快速的把油饼送到嘴里,然后兴奋地咬起来,几辈子没有再次吃到的东西,在自己不屑努力下,终于让自己又尝到了令人熟悉的垃圾食品味道。 窦冕吃完东西,对着还在吃东西的母亲行了一礼,然后跑到窦妙闺房里呼呼大睡起来。 年龄小瞌睡就多,窦冕再次醒来年三十就到了,一早起来院子里已经坐了薄薄的一层雪,窦冕穿上母亲给他换上的新棉袍,拉着豕在院里堆起了小雪人。 窦武一早起来就坐在书房;杨氏则招呼仆人、婢女四处忙活;窦妙一直窝在闺房没有出来;窦机出来看了一眼,感觉有点凉意,裹了裹衣服继续钻进房子里,不再露头。 正午时分,仆役带着两个人进了后院,窦冕和豕正玩的热火朝天被淑姨给叫停了,淑姨拉着身上满是雪的窦冕走进杨氏的房间里。 杨氏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从最角落的箱子里找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挂在脖子,然后又将早晨才穿的新衣服给换成丝绸的。 窦冕等着杨氏换完一切,伸着手将面前挂的拿出来看了一眼,奶声奶气道:“娘亲,这不就是当年我带来的那个斧子嘛,你把这挂身上干啥?” “你舅舅和你外公来了,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见他们!”杨氏笑着道。 “娘,别穿这个衣服,我咋感觉特骚包,还是刚才那个衣服舒服!”窦冕拉着衣领道。 杨氏捂着嘴,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拉起窦冕出了房间往书房而去。 等进了书房,杨氏把窦冕放到窦武身旁,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窦冕瞧着坐在桌案对面那个须发尽白的老头,脑袋上悬一顶进贤冠,脸上布满的皱纹,脸上在这并不光亮的书房里也能看得出来有很多老人斑,一身青黑色的棉袍掩盖着并不高大的身体。 和窦武同坐一旁,靠在右手这位,身着青黑色棉袍,一脸标准的书生气,修整的整齐的胡须搭配起棱角分明还带着白皙的脸透着一股英气,头上带着一顶儒巾。 窦武站起身来拉着窦冕走到老者旁,崇拜的对着窦冕说道:“这位是你外公,弘农杨家,讳秉,以廉洁忠直闻名于朝堂内外。” “见过外公!祝外公身体越来越棒。”窦冕对着杨秉磕了个头说道。 “嗯!孙儿小小年纪就如此懂礼,不错!不错!起来吧!地上凉。”杨秉捋着胡须点着头笑着道。 “这个是你大舅!讳赐!”窦武对着窦冕介绍着右边这位。 窦冕听窦武这么介绍,心道:“我就这么厉害?牛人之家啊!看样子投胎是个技术活。”对着杨赐行了一礼道:“外甥见过舅舅!” “游平兄,你后继有人啊!哈哈哈!”杨赐笑着看向窦冕,然后和窦武说起来。 窦武谦虚的道:“我儿年纪还小,看不出来什么,我可听说你们彪儿可是有先祖之风啊!” “不行啊!我儿还是太嫩了!”杨赐在那说起来。 (本章完) 第16章 拾陆:弃官经商? 坐在正坐的杨秉开口说道:“游平,你昨天让我儿来找我说有要事相商,不知何事啊!” “岳父大人!这个事情还是我儿的主意,让他来给你说吧!”窦武跪坐在那恭敬的说道。 杨秉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你家这老二才说话几天,别搪塞我,别是你家老大出的主意吧!” “儿岂敢骗岳父大人,确实是小儿出的主意,先让他先说说吧!”窦武边说边示意窦冕开口。 窦冕故意装着没看到,窦武有种抛媚眼给瞎子的感觉,有种想掐死这熊孩子的感觉。 “游平兄,你儿会有高智否?”杨赐笑着说道。 窦武脸唰的红了,恨恨的说道:“冕儿,再不开口,以后你就顿顿吃肉糜!” 窦冕本来还想多看下好戏,一听窦武拿主食威胁,当即不干了,谁能受得了顿顿煮成猪食一样的东西啊,当下对着杨秉、杨赐拱了拱手说道:“外祖父,舅舅容我细细道来!” “哦?冕儿也有高才?”杨秉满脸笑意说道。 “当今陛下昏聩不明,我欲让父亲辞官以待天定!”窦冕说道。 “不知欲让你父辞官有何去处啊?”杨秉好奇道。 窦冕缓缓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时机不到,何不退一步,或许柳暗花明呢?” “冕儿欲如何操作?”杨秉问道。 窦冕看向窦武道:“父亲,去把东西取来吧!” 窦武站起身,走到桌案前,翻开两圈竹简,轻手轻脚的放在杨秉身前。 杨秉仔细的看了看,转头对着杨赐说道:“赐儿,你也来看看,这是首好赋啊!” 杨赐拿起竹简看了起来,越看越心惊,问道:“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这是何意?” “不过是范蠡旧事!”窦冕回道。 “我儿欲舍本而入末等?”杨秉不高兴的说道。 “外公,行业没有贵贱,只有正邪两道,大道有千万,可条条大道,都通长安啊!”窦冕面无表情的说道。 杨赐好奇道:“冕儿说着何意?还请详细说明!” “我记得满岁时几位老大人说今上信任宦官,其实我觉得今上不过是个可怜人,既然他没法改,咱就不陪他闹腾了,另起一锅不就行了!”窦冕用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口音说道。 “放肆!”杨秉突然拍着桌子,一副须发尽张的模样,严厉的说道:“无父无君之话也是你说的吗?” 杨秉听到窦冕的话,发起火来,屋里的窦武和杨赐在那寒蝉若噤。 “外祖父,别吓我,我年龄小!”窦冕翻着白眼说道。 杨秉冷笑道:“既然你想说你就说吧,我听着就是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今天之局势,在朝已无作为,何须将生命浪费进去?”窦冕缓缓道。 杨赐抓着胡须看向窦冕,不解的问道:“冕儿,为何说在朝无作为?” “不知舅舅以为当年陛下可是圣明天子在位?”窦冕问道。 屋里三人听到这句话,一个个冷汗直冒,这可是非议天子,非人臣所能为啊! “陛下幼时已有圣天子模样,自延熹二年,梁氏被灭族,今上已显圣天子模样!”杨秉捋着胡须慢慢的说道。 “外祖父,你可别乱说,我可听过‘夫圣人为天口,贤人为圣译。是故圣人之言,天之心也;贤者之所说,圣人之意也’,你这样说话小心遭雷劈哦!”窦冕嬉笑道。 杨秉听完呵呵大笑起来,转过头看向窦武道:“贤婿,你以经义闻名于世,何时对圣人之学有如此研究?” 窦武听到杨秉这样问,就知道误会了,赶紧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就他自己说的,我在家没讲过经义。” 杨赐不相信的问道:“游平兄不会故意抬高自己小儿子吧!” “冕儿,你自己说!”窦武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一下窦冕。 窦冕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那真不是父亲说的,是王夫说的!” 杨秉和杨赐一听,恍然大悟起来,杨赐开口问道:“冕儿为何说当年不是圣天子在位呢?” “满朝文武被一群奴仆羞辱,陛下尚且座山观虎斗,我可不记得圣天子是这种模样,别看我年龄小,我可听的多。”窦冕回道。 “冕儿打算如何破局?”杨秉好奇的问。 窦冕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我建议父亲联合所有的同僚,来一次大罢官,既然圣上喜欢闹,就让他闹去吧!” “可大汉不就会被圣上折腾乱了吗?”窦武不解的问道。 窦冕笑着道:“大汉乃陛下之天下,天下乃天下人之大汉,既然他爱折腾,就让他去折腾好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岂能如此?”窦武不高兴的说。 窦冕转这头瞧向这三位,缓缓道:“我可听说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父母,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过三百余年。” 窦冕说完话,屋里三个大人都惊坐在那,屋里一阵沉默。 屋外响起来敲门声,几人被震醒了过来,窦武转头看样木门道:“何事?” 屋外响起一个女声道:“夫人让我来喊老大人们飨食!” “退下吧,马上就来!”窦武说完,屋外的脚步声迅速的离开了。 窦武抱起窦冕对着两位说道:“老泰山,伯献兄,今儿你们有口福了。” “游平兄,看来今天吃食不错啊!”杨赐边说边走出书房。 窦武扶着杨秉,慢慢走慢慢说道:“我儿吃东西有点挑剔,就专门弄了点吃食,没想到家里也都好上这一口了!” “游平,晚上咱们就不回去,反正下雪,我也好看看我这外孙。”杨秉说道。 “你别嫌弃就行,冕儿,你自己走过去!”窦武边说边把窦冕放到地上。 窦冕从窦武胳膊上跳下来,快速冲向了大厅,又跑到偏房看了一下屋里十几号人人手拿一个饼在那啃着,窦冕赶紧跑到自己饭桌旁,一瞧饭盒里的饭食,放下筷子,对着坐在自己上方的窦妙说道:“姐姐,我俩换一下!” 窦妙看着窦冕的着急样子,胳膊拿着油饼围着窦冕转了一圈,然后轻轻咬了一口,凑在窦冕耳旁,慢慢“咔嚓、咔嚓”嚼起来,然后只听“咕隆”咽了下去。 窦妙满脸得意的说道:“弟弟,听到没?多脆!” (本章完) 第17章 拾柒:欢庆过年 窦冕本来看见众人都在吃,就他一个人又喝粥,心情本来就挺郁闷,被窦妙逗来逗去,彻底扛不住了。快步跑到杨氏面前,拿出绝招-哭,趴在杨氏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杨氏本来还坐那看着姐弟俩相互逗,冷不丁看着窦冕跑过来趴在身前哭起来,越哭声越大。 杨氏愣了下,然后拿出竹刀轻轻将油饼切下一角塞到窦冕手中,窦冕一瞧,结果达成了,拿起油饼跑到窦妙身旁也咬起来,没想到狠咬一口,饼子碎,门牙也掉了。 窦妙本来还想看着窦冕怎么报复她,一瞧窦妙牙掉了,当及趴在那前俯后仰的笑起来,窦冕拿着掉了的门牙,不甘心小儿看了看手中的油饼,端起肉糜喝起来。 “妙儿,怎么回事?一女孩家这么没淑女形象!”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窦妙抬起头一看是窦武和外祖父,赶紧用手捂着嘴在那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窦武站在左手第一位,瞧了瞧屋里孩子们的饭食,转头问杨氏道:“冕儿怎么没有油饼?” 窦妙猛然松开捂在自己嘴旁的手,前俯后仰的边笑边说:“弟…弟吃饼把门牙…门牙磕掉了!”说完又捂着嘴在那笑。 窦武看了一眼脑袋伸在碗里不停用手刨食的窦冕,整了整衣服跪坐下来,对着坐在上首的杨秉说道:“泰山,您尝尝这个,味道很好,不过您适量就好,有点不好克化。” “嗯!好,看起来样子不错!”杨秉拿起饼轻轻咬了一小口,放在嘴里满嘴咀嚼着,好半晌老头开口道:“不错,真不错!” 杨赐一瞧父亲吃的挺香的,也在那吃起来,几口下肚之后,好奇的问道:“游平兄,不知道此食物是何物所做?如此可口。” “爹、大哥,这不是啥值钱玩意,就是麦子。”杨氏站起身说道。 杨秉、杨赐两人惊呼道:“小麦?如此美味竟是小麦?” “这便是我儿说的生意!”窦武说道。 “游平兄快说说!”杨赐好奇的说道。 “小麦一石不足百文,但两石可出面粉一石左右,剩余的麦麸可以喂猪,猪全身都是宝,这便是生意。”窦武介绍道。 杨秉想了会说道:“可粟米是主食啊!” 杨氏开口道:“我儿打算让家里的下人都学会,然后出去在一个地方卖油饼,这里面有肉不会很难卖!” 杨秉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杨赐说道:“赐儿,你回家把钱全部准备出来,交给游平,让族里也出人过来。” “是!不知道游平兄还需要什么?”杨赐开口问道。 窦武转头看向捂着嘴的窦冕道:“我儿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爹,我想要舅舅他们去收人,男女都要,老少都要,而且要很多人!”窦冕嘴里有点透风的说道。 “我儿要人干什么?”杨氏不解地问道。 “干活啊!娘,没人怎么干活?”窦冕回道。 “不知孙儿想要多少人?”杨秉好奇的问道。 窦冕摇了摇头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具体要看我们走到哪一步。” “哈哈!可!”杨秉摸着胡子大笑道,转过头瞧向窦机道:“机儿,你好好读书,贱业就别沾了。” 窦机坐在那听了半晌都没听明白几位长辈和小弟在打什么机腔,不过这句话却听明白了,当即点头道:“是!外祖父!” 几位长辈吃完自己食前的菜,开始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肖厨子带着学徒端着煮好的面条走进来,窦武一瞧面条,对着杨秉和杨赐说道:“泰山、伯献兄,这个你可得尝尝,还是面食!” 杨赐接过碗,瞧了瞧,摇着头道:“如此洁白如玉的东西,很难和那么难看的东西联系起来。” 杨秉则接过来,慢慢的将面条送入嘴中,慢慢嚼巴着,过了好大会,面条下肚好,拍着桌案大声喊道:“劲道!这才是吃饭。” 窦冕听老头这么说,腹诽道:“牙都剩那么几个,还爱吃硬东西,真服了。” 窦冕则边吃边说道:“等正月过了,我把厨子带一个送到你家去。” “那感情好啊!你可别忘了,我先在你家吃几天!”杨赐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那都不算啥,反正我们商量这事晚上和明天都别安生!”窦武笑着说。 下雪天天黑的早,几位长辈吃完东西天色已经不早了,转身就将窦冕带到了书房,杨氏则招呼下人收拾屋子。 进到书房内落座好后,杨秉率先开口道:“冕儿,现在说说你的打算吧!” 杨赐和窦武也也一起看向窦冕,窦冕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本空竹简,然后拿起一直毛笔,两只手攥着在竹简上画了起来。 杨赐瞧着跟鬼画符一般的东西,好奇道:“游平兄,你给你儿子教的这啥?” “别说我儿子,你儿子一岁多的时候还在撒尿和泥玩,我儿子能画出这很不错了!”窦武反驳道。 “也是!”杨赐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窦冕鬼画符。 窦冕终于停下笔,然后指着指着大方框说道:“几位长辈请看,这是养猪和养鸡的,出来这个小的是养鱼的,在远处这些点就是各种果树,果树中间最大的一块地便是磨面的!” “嘶!冕儿打算要建多大的?”杨赐好奇的问道。 窦冕眼睛瞅向外面道:“最少也得几十亩,地方可以选择偏僻的地方,大不了以后运出来。” “猪有臊味,可能没几个人爱吃吧!”窦武想着说道。 “父亲,那都不算啥事!”窦冕挥了挥手道。 很久没开口的杨秉问道:“你想建一个吗?可能不够吧!” “外祖父,我的意思每一个刺史府都建一个,凉、并州都比较凶悍,花点钱把人买回来看家护院,到时候收果子还能帮忙干活,至于让外祖父买的难民,我打算养猪、养鸡、养鱼,还有招呼花果树木那都是好样的,特别制面作坊也很需要人的。”窦冕掰着指头算道。 (本章完) 第18章 拾捌:详谈计划 杨秉抓胡须说道:“张掖、长沙在延熹二年都遭受过兵灾,买人不成问题!” 杨赐干咳两声道:“游平兄,咱们是兄弟,可我们代表杨家全族,这个…这个” “舅舅,这都好说,六四分成!”窦冕接下杨赐的话道。 “哦?为何六四?”杨赐问到。 “我们将技术贡献出来,多占一成,前期的时候生意不会很大,但到后期我们都需要吸引人进来,那时候都要将我们双方的股份稀释掉。”窦冕侃侃而谈道。 杨秉眼睛一亮道:“股份?有意思?孙儿解释下?” “我的意思是前期按刨开我们技术股份的一成,将投入里面的钱按一贯钱一股进行核算,前期我们尽量只在京隶地区售卖东西,慢慢像周围扩展,那个时候谁吸引的钱就按照百贯对现在一至十贯不等的比例兑换,也就是所谓的稀释自己的股份!”窦冕边想边将后世股份制的概念简单化解释道。 “冕儿,请问那经营怎么弄?”杨赐好奇道。 “前期我们来推广面粉,等面粉让众所周知后,我们就可以只做批发,每一个县、郡都设立一到几个不能的仓库,便于提货,而且这里面涉及到了需要粗布或者麻布匹,我们买女灾民的就为了要建立这样一个只做面粉袋子的工厂。”窦冕说道。 “嗯!想法不错,那水果打算酿酒?可这酿酒的味道酸的,还不如喝醋!”杨秉说道。 窦冕摸着下巴说道:“制酒只有我能制的出好酒,所以外祖父就放心好了!” “冕儿,我们和泰山家怎么才能知道赚了多少钱?”窦武有点不解的问道。 “父亲,这就是帝王心术的一种,掺沙子,每一个店子或者涉及到钱款进出项都需要双份记账,以便查阅,半年已更换或者三月一更换,等到每年十一月份进行会账,做的好的奖励一年工钱或者脱离奴籍。”窦冕站起身为了三位长辈边转边说道。 杨秉双手拍到桌子上,站起身说道:“看来我是该退了,自陛下因言罪人,我便已有些心灰意冷,今见外孙如此聪慧,我也该是时候回家含饴弄孙了!”说完缓缓往屋外走去,杨赐赶紧走上前扶住,窦武也上前,只留下窦冕站在原地。 窦冕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找了几根没烧尽的细棍蹑手蹑脚的拿进书房,找了几卷竹简就这屋里的灯光画起来。 窦冕安顿好杨秉、杨赐父子,走进书房看见窦冕在那画画写写,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只见窦冕画的不直,但能看得出画的什么东西,而且每一个地方都用着跟狗刨一样的字标记着,而且在图上还标记了之前没有提到的陶瓷窑、酿酒坊、酒库。 在画完这些之后又拿出一堆竹简在上面写写画画,又圆又扁,还有很高的一种圆柱的东西,窦武忍不住问道:“冕儿,这是什么?” 窦冕正在画东西,猛然被窦武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用手揉了揉紧急调动的小心脏,口中说道:“爹,人吓人吓死人,以后你可出点声响,我可不想还没活够就夭折了!” 窦武面带慈祥的微笑说道:“成成!爹错了,你先说下这是啥?” “这是酿酒的,还有一个是屠宰场,还有石磨!”窦冕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咱们还得找杀猪匠?”窦武皱着眉头说道。 “那有不是啥大事,明天反正家里人都在,随便找个厨子来跟我学个东西,以后杀得猪就没现在那么大野性了,只要见过杀猪的汉子都能杀!”窦冕随口说着,手上继续画着。 窦武看着忙着画图的窦冕,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难道我老了?” 窦武也不知出神了多久,瞧着窦冕在一个东西上又是画方框写麻塘,然后在一个圆柱一样的东西上写蒸炉,然后后面写的字彻底不认识了,缺笔少腿。 “你这又是啥?”窦武问道。 “这个不给你说,等我大点的时候再说,反正你先种几十亩竹子,以后要用!”窦冕边写边说。 等到鸡第一遍叫的时候,窦冕放下木棍,攀向窦武身上,口中说道:“父亲,我困了!” 窦武抱起窦冕,向房间走去。 窦冕熬了大半宿的夜,一直睡到正午时分,起身走出屋外,发现雪已经停了,地上的雪被清扫干净,门上挂的桃符和两旁挂的木质对联都被换成新的,院子外面四处响起的然后竹子“噼噼啪啪”的声音,有种怀念鞭炮的声音。 “冕弟站在这干什么?”窦机跑过来问道。 “大兄,今儿吃的啥?”窦冕没有回话,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油饼、面条!”窦机回道。 窦冕恶汗道:“这死胖子,一天就知道胡乱做饭,我去喝点粥给他教做饭去,不然我们全家迟早让他给折腾的没饭吃了。”说完转身跑进厨房。 肖厨子一见窦冕进来,赶紧跑过来,弯着腰道:“小公子,下午继续还是做油饼!” “给我先拿份粥来,先别折腾油渣了,等会给你重新弄份面食,你这么做最多也就两三天,满院子没有一个会再吃这饭了!”窦冕皱着眉说道。 肖厨子赶紧端了份还有点温的粥递过来,然后用手压了压还打算剁油渣的学徒。 “家里有豆腐没?”窦冕问道。 “还有一点!”肖胖子看了下案板说道。 “先去把萝卜和豆腐切末,我吃完再给你说怎么做。”窦冕说完端着碗走到石凳前趴着吃起来。 没多大会肖厨子惦着肚子跑过来说道:“切好了!” 窦冕瞧了下碗里的饭食,带着疑问道:“好了?欺负我年纪小吧,我还没吃完你就好了?继续剁!”肖胖子一听窦冕这么说,赶紧又跑回厨房里。 窦冕吃完揉了揉肚子,拿起碗一晃一晃的走进了厨房,窦冕瞧着他们剁一会停一会,不悦道:“胖子,你这这四个学徒是不是都没吃饱饭啊!” 肖胖子赶紧走过来,接过碗陪笑道:“这不他们剁的有点累了,之前可一直都没停。” (本章完) 第19章 拾玖:元旦做饭 窦冕伸出双臂开口道:“胖子,抱我起来,这群怂货看的人高马大,啥用都没,以后还指望他们出去给咱们长脸,不打你胖子脸算你命大!” 肖厨子听到窦冕这么说,尴尬的笑了笑道:“我都还在摸索,他们肯定一头雾水。”边说边抱起窦冕走向案板。 窦冕坐在肖胖子的胳膊上,指着大一块小一块的豆腐对学徒说道:“看到没,切豆腐还有切鲁卜要的是下刀均匀,你看你这,大的这么大。” 学徒摸了摸脑袋,脸上唰的红了,有点结巴道:“才…才开始,胳膊有力气,所以切的好,后面胳膊没力气了。” 窦冕瞧了瞧肖胖子,然后看了看学徒道:“我教你,听好了,深呼吸,然后下刀要轻,用手腕下刀,你全身下刀迟早长着他这样。”边说边指着肖厨子。 俩学徒在那深呼吸完后,开始下刀,没有之前“哐哐”的声音,只有快速落刀声。 窦冕瞧差不多了,转过头看着正在锅旁烧水的学徒说道:“烧水的那个,你开始炒芝麻,炒完碾碎。” 学徒听到窦冕这么说,也没有犹豫,直接拿起瓢在角落的一个缸里舀出一瓢芝麻,放在烧红的锅里炒起来,不多时厨房里布满了芝麻的香气。 肖厨子看着这一切有点不明白的问道:“小公子,这是打算干啥?” “你去让他擀面皮去!”窦冕指了指一直在烧火的学徒说。 肖胖子一听有点不明白道:“这还是吃饼啊,不过馅不同嘛!” 窦冕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伸出小手揪着胖子耳朵道:“抱我过去,我做一遍,你看好了!” 肖厨子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将窦冕抱到案板前,站在那。 窦冕慢慢将身子伸向案板上的面团,然后揪了一点,用手慢慢按,口中说道:“这个要用擀杖,我举不动用手代替的。” 一旁看的人用力点着头,肖胖子冷不丁说道:“这么小怎么吃?”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窦冕不悦的说道。 厨房里的几个人看着窦冕用筷子夹着豆腐末放在里面,然后用手一捏,放在那,看起来像一个疙瘩一样。 “我这是演示一遍,你们把豆腐、萝卜还有芝麻末放在锅里炒,炒至半熟,里面记好该加的加进去,然后舀出来,就跟我这一样包,等包好了来叫我,我去玩去了!”窦冕说完,肖厨子慢慢弯腰将窦冕放在地上,然后转身洗了手开始练习去了。 窦冕一蹦一跳地跑到前厅,看着屋里四处没见父亲和外祖父父子,好奇的跑到杨氏身边问道:“娘亲,我爹和舅舅他们哪去了?” “今天祭祖,下午要开家族大会,为了只是要将你昨晚的事情办妥。”杨氏头也没抬道,手中依然在绣着什么。 “娘,你绣的这是啥啊?”窦冕问道。 杨氏抬起看了窦冕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绣着,口中说道:“过几天你外祖父回的时候,我们跟着一起过去,这是给你衣服上绣的!” 窦冕伸长脖子看见红布上绣着一只什么东西,不解地问道:“母亲,你绣鹌鹑干啥?我又不吃那!” 杨氏捂着嘴笑道:“这是鹣鹣,这可不是鹌鹑,图的是吉庆。” “娘,别废那力气,我还是穿粗布衣服就好,反正长得快,你弄这都糟蹋了。”窦冕挥挥手说道。 “我儿真是懂事啊!那行,我去给你缝几件粗布衣服。”杨氏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走进屋。 窦冕看见杨氏走进屋大声喊:“娘亲,别弄丝绸,那玩意难受死了。”说完直冲冲跑进后院,窜进窦妙的闺房。 窦冕走进走窦妙闺房,只见窦妙对着铜镜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傻呵呵的笑。 “才八岁的小屁孩子就开始思春,我去给我妈说去了。”窦冕悠悠的小声说道。 窦妙猛然被一惊,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窦冕,恶狠狠的说道:“我可没思春,你都不知道舅舅家好多女儿的,我得挑几件好东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她们,气死她们。” “至于嘛,都是亲的,还这么比!”窦冕不解的挠头道。 “滚一边玩去,不跟你说了。”窦妙边说边把窦冕推了出去,然后“嘭”的一下关上了闺房。 窦冕突然被窦妙来这么一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揉了揉头,走向窦机的房间。 窦冕站在窦机房外只听里面一会笑一会哭,心道:“家里进狐狸精了?不可能吧!” 窦冕轻轻敲了敲门,没多大会窦机慢慢打开了房门,窦冕直接窜进窦机的房间,在屋里寻找起来。 窦机瞧着窦冕四处寻找东西的样子,开口道:“小弟,你怎么了?找啥?” “我看下家里是不是进了狐狸精了?咋你一会哭一会笑。”窦冕面无表情的说道。 窦机听窦冕这么说,哈哈大笑起来,走到窦冕身前,抱起窦冕道:“我在想以后怎么来报复之前看不起我的人。” “大兄,听我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多与人结缘,少与人结仇。”窦冕开口说。 “我可听过少年当快意恩仇,当年李广不就因为无官被人欺辱,复官之后便将此人杀掉,大丈夫就当这样。”窦机声音激昂的说道。 窦冕冷冷的说道:“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哦?弟弟说说看!”窦机好奇道。 “我说一件事,你就当听故事,但别当笑话听就好。”窦冕咧着嘴道。 “小弟,快说说!”窦机急切的说。 窦冕理了理思绪道:“我知道一个人姓张,其爷爷是王府护卫,小时因学习好被王爷嫉妒,设计杀了他爷爷,经过三十年后,执掌国家神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王爷。” “何人这么厉害?”窦机好奇道。 窦冕摆摆手道:“我就给你说下别将咱们看的太高,低调、低调再低调,遇人矮三分,对我们都有益。” 窦机听完对着窦冕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大兄不如你啊!” 窦冕双手背在身后,走着鸭子步道:“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然后一摇一晃的走出了窦机的房门。 (本章完) 第20章 贰十:清闲至极 “小公子,东西准备好了?众人怎么吃?”肖厨子轻手轻脚走过来站在窦冕身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窦冕从窦机的房屋里面出来,爬声石凳上,然后平躺在上面,一边转动身体,一边想着遇到这种坑爹的大哥该咋办,正想的入神被肖胖子凑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一哆嗦。 窦冕抬起看了看肖厨子,眨了眨眼睛问道:“家里有啥调料?” “有醋、酱油、盐、生姜、花椒还有一些炖肉的调料,小公子要啥调料?”肖胖子好奇的问道。 “你把花椒碾成末,生姜也是切末,切好给我说。”窦冕挥了挥手说。 肖胖子听到窦冕吩咐,迅速的跑进了厨房。 窦冕跟在身后走进去,瞧着学徒们围着肖胖子看,清了清口说道:“去烧水煮饺子,一群人待在一起干啥?”学徒一听窦冕在叫,聚在一起的人“唰”的一下分开了,就像刚才没有出现过一样。 肖胖子切完生姜末,走过来蹲在窦冕跟前道:“小爷,生姜切好了!” “花椒呢?”窦冕问道。 “那都不用我干,学徒专门干体力活的!”肖胖子嬉笑的说着。 “成!那再去弄点茱萸末!”窦冕随口道。 “帆子,去给小爷准备茱萸末!”肖胖子大声喊到。 正在烧火的瘦子一下窜起来,跑出厨房,没见了影子。 “胖子,你这不行啊!都这么肥了,以后你咋办?”窦冕摸着下巴看着肖胖子说道。 肖胖子嘿嘿的笑道:“小爷,你不知道吧!我当你十几岁的时候,那也是十里八乡的精壮汉子,姑娘都追着嫁给我!” “你别感觉我年纪小,就在我跟前乱下海口,哪个丑婆娘这么追你!”窦冕调侃道。 “小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做厨子的会做吃食,女的往上贴,现在我那口子当年就这么来的。”肖胖子炫耀的说着。 “得!来给你教这个东西怎么做,你看好了!”窦冕边说边走到案板下的碗柜,拿起一只碗说道:“放酱油和醋,我看着,你们谁来!” 肖胖子在窦冕声音刚落的瞬间就拿着勺醋和一勺酱油跑来,直接往碗里加,窦冕一看差不多赶紧喊停,整个脑袋伸进碗里尝起来,感觉醋不太酸,点了点头,对着肖厨子说道:“胖子,你等会加点盐,在把花椒粉、生姜末加里面,最后放一点点茱萸粉就可以。” “小爷,你说的饺子怎么办?”肖厨子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窦冕拍了下头,痛苦的说道:“亏你们不是我徒弟,不然我揍死你们,饺子煮熟装盘,这个汤另外用碗放,蘸着吃!” 窦冕刚说完,一个逗比般的声音响起来:“公子,我们一直都是站着吃,没坐着吃。” 窦冕瞅了一眼说话那个学徒,没说话直接走了出去,心道:“也多亏肖胖子慈悲心,这都笨到这地步还想给教东西,真是菩萨啊!” 窦冕摇摇晃晃从厨房出来,绕着前后院走了一圈,感觉没啥能引起自己注意的,转身拉起土狗和豕跑到大街上溜达。 虽说平陵算是一个县,可真正在元旦这时节来看,这地方不过就是一个后世的镇大小模样,街上一群群小屁孩拿着竹竿围着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听起来还真有点鞭炮的感觉。 豕稀奇的看着这一切,一会瞧瞧走在身前牵着狗的窦冕,一会瞧着挤在一起烧竹子的小娃娃,心中似乎纠结异常。 “你想去就去吧!”窦冕看到没看豕一眼,就像对着空气说话一样。 豕听到窦冕这么说,心情欢畅的说道:“那我去了啊!公子你可别乱跑!”豕边说边往孩子堆跑,然后和孩子们混在了一起。 窦冕瞧了瞧豕和孩子们玩的挺愉快,对着身前的土狗说道:“你个土老帽,自己往前走,走到哪咱俩就到那家混饭吃!” 于是一人一狗在元旦喜庆的日子里使小街上出现了奇特的景象,一头黑黄色的小土狗走在前面,拴着一条布,布的另一头牵着一个走路摇摇晃晃、身穿白色粗布短衣的小孩子,说是人遛狗不如说狗遛人来的实在。 土狗又是绕,又是跑,不一会停到一户人家旁,窦冕瞧了瞧瞧了瞧四周,仅有几条羊肠小道通向这里,一群竹屋茅草房沿着小溪边而建,四周一大片竹林围着房子和小溪错落有致的长着,竹林和茅草屋上还布满了雪。 窦冕看了看四周比他胳膊还粗的竹子,心道:“听父亲说汉朝只有贤者才会整片栽竹子,这玩意砍了就会做成书,看来得注意点形象了。” 窦冕边想边松开手中的土狗,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看了看脚上穿的木屐,抓了把雪把鞋边的泥土清理干净。 土狗没了窦冕的牵着,迅速的冲到的竹屋位置,一霎时没见了踪迹。 窦冕硬着头皮走过去,对着有点破烂的竹扉敲了敲,口中奶声奶气的喊到:“请问家里有人吗?” 窦冕喊完站在门外,等着主人来开门,趁这空隙又仔细的瞧了瞧自己,感觉礼仪没有师礼的地方。 等了半晌还是没人开门,窦冕腹诽道:“这一定要找到土狗啊!不然狗没丢我丢了,说出来那得多丢人!” 窦冕清了清嗓音,用力拍门,口中大汉道:“请问家里有人吗?” 窦冕声音刚落,一个身着白色麻衣冕袍,头顶一顶纶巾,手拿一个羽毛扇,搭配着那张略长胡须的脸庞,给人就俩字:骚包,实在太骚包了。 这个青年人手摇羽扇也不怕感冒,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笑脸相迎道:“不知小友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窦冕看着这骚包的青年人,心道:“这该不会诸葛亮当年的模样吧,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真的是骚包到头了,还打机锋?” 窦冕忍着笑意说道:“我从来出来,到去出去!” “小友如何看待天道?”青年摇着羽扇站在那笑着问道。 (本章完) 第21章 廿一:离家安排 窦冕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故所为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是也。” “非也!非也!我认为世间一切皆为天道,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这便是天道。”年轻人在那继续骚包着。 窦冕脸带笑容的说道:“你那不叫天道,你那只是循环,我说的天道是人心!” “愿听小友讲人心!”青年人席地盘腿坐在雪地里。 窦冕双手成拱形,躬身一礼,然后同样席地而坐,开口道:“既然相逢即是有缘,那就晚辈姑妄言之,先生姑妄听之。” “哈哈!好!小生愿洗耳恭听!” “我从来不认可天道如何,所以我认为人心就是天道,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不知先生认可与否?”窦冕开口说道。 “小生韦着愿听小友详谈!”骚包青年其身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人心的正与偏如何来划分?” 窦冕听到韦着这么说,乐了,心道:“这群书呆子,咱轻轻一拉,就偏离了主题,轮到我来发挥了。” “人心本是光明之镜,奈何因私欲黯淡无光,我曾听闻佛教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人心本就纯洁,何必受善恶之扰?有了善恶,这就人心!”窦冕边想边说。 韦着做沉思状,缓缓的说道:“世道如此,人心险恶,可善与恶本是对立,这才是复杂啊,如何才能去恶存善?” “这个我现在还没法给你说明,人神佛儒道皆以除恶勿尽为宗旨,不过似乎并不明显,你尽力去悟也许不久会有答案!”窦冕说完,站起身看了看已经有点昏暗的天色,拍了拍屁股说道:“天色不早,我先走了!” 窦冕走到韦着身旁,大喊一声:“土狗,回家了!”土狗听到主人声响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嘴里叼着栓狗的布递了过来。 窦冕接过栓狗布,转身往门外走去,韦着站起身拱手弯身说道:“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友?” “相见即是有缘,自待缘分至,我俩必回相见。”窦冕用着奶声奶气的话音特有风度的装个身说道。 土狗可不怎么给他面子,直冲冲的撒腿往前跑,窦冕被狗拉着脚步越跑越乱,走在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终于灰土土脸的走到家门口。 窦冕刚到家门口,一瞧院子里跟乱了套一样,一个个站在那,特别是豕跪在地里。 窦冕看了下衣服,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要迈步,只听一声:“哎呀,小公子回来了!” 窦冕寻声望去,一瞧不正是那天洗衣服的那个嘛,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应当叫梅子,赶紧赶起狗往家里跑。 刚走到院子,只听一声严肃的声音说道:“哟!回来了啊!” 窦冕赶紧把土狗拉过来挡在身前,心道:“哥们,挨打的事你可得扛着啊,我可有点扛不住我娘的一顿揍。” 窦冕瞧着狗挡好了,小声的说道:“娘,我回来了!” “嗯!回来了?身上咋回事?”杨氏问道。 窦冕指了指土狗,弱弱的说道:“娘,我说实话你不会揍我吧!” “那要看你能说的是什么,否则你娘打你我也拦不住!”窦武从后院走出来面带微笑的说。 窦冕腹诽道:“都没见过这么爱秀恩爱的人,得咧!咱受苦的命啊!” 窦冕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调整了心态,平和的说:“今儿带着土狗去玩,这蠢货跑人家院子去了,我就在人家院子里聊了一会,然后就回来了!” “院子里?长啥样?”窦武皱着眉头道。 “爹,那人特骚包,这么冷的天还扇个扇子,也不怕感冒了!”窦冕如实说道。 窦武笑着看了看窦冕,转过头瞧了瞧杨氏开口道:“本来打算给他启蒙的,看了现在没辙了,等初五老岳丈回家,你带他一起去吧!” “为什么这么说?”杨氏好奇道。 “你瞧他那样子,基本上这个不会收了!”窦武有点无奈地说。 窦冕不解地问道:“爹,你认识?” 窦武捋着胡须道:“那是,韦着也算大才,年前公车征辟人家就推辞了!” “父亲怎么知道是韦着的?”窦冕纳闷道。 “你身边那个就是人家送的,狗往那跑那是因为本来就是人家的家。”窦武解释道。 窦冕想了下,好像是那么回事,走到正在受罚的豕身边,拉起豕,然后对杨氏道:“娘亲,不必再让豕哥受罚了吧!” 杨氏挥挥手,嘴上道:“去去去,赶紧去吃饭去,一天就知道闯祸。” 窦冕拉着豕哥直冲冲的跑进还亮着灯的厨房。 肖胖子一瞧窦冕走进来,赶紧跑过来弯着腰,笑眯眯的说道:“小爷!别再来下一次了,你下午没见的这会儿,夫人差点拆房了。” “赶紧做饭去,我可能吃不到你几天的饭食了!”窦冕口中催促道。 “得咧!爷稍等。”肖胖子边说边往锅边走去。 豕就像干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静静地站在窦冕身后一动不动。 肖胖子将饭做好,盛放在石桌上,然后将窦冕抱放在石凳上,桌子中间点了一盏并不是很亮的灯,灯光随着寒风的吹动飘飘悠悠摇摆着。 豕吃下一个饺子,慢慢咽下去,眼泪唰唰的往下滴,看的窦冕一阵恶汗,心道:“好吃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你就别激动了,以后你会天天吃,激动个啥啊?”窦冕劝道。 豕咽下嘴里的东西,擦了把眼泪说道:“昱儿,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这么能吃还那么爱玩,连你一半都比不了!” “别这么说,你才活几年,我活了多少年,咱俩不是一个档次,你和你同龄的比。”窦冕劝道。 “可你也才一岁三个月,走路都还左右摇,你看我都四岁了!”豕在那自怨自艾道。 “我一岁三个月?你信吗?”窦冕咧着嘴笑道。 “那你能有多大?”豕好奇的问道。 窦冕露出一直邪恶的笑容说道:“我的年龄加起来比整个院子都大!” “啊!”豕吓了一跳,嘴长得大大的,不再说话。 窦冕吃了两个饺子,跳下石凳,站在石凳旁说道:“等我走的时候我会和我娘说一下,你元宵过了就去上学,至于你学的怎么样,全看你的造化了。”都没说完,转身走了,只留下还在吃惊的豕。 正在签约中,希望各位看官多多收藏,有意的来点推荐票就更好了。 (本章完) 第22章 廿二:出门远行 日子过得越悠闲,时间过得就越快,一晃眼到了初五,正月基本上该过该闹的日子已经过完了。 天刚蒙蒙亮,窦冕被母亲催促着起床,穿着新制的粗布短衣,下身穿了一件粗布和裤子差不多的裈,脚上捅了一双新木屐,而后杨氏检查了一下脖子上挂的钺,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着基本上收拾结束,杨氏拉着窦冕走向了准备好的牛车,旁边坐着淑姨,最前面赶牛的是窦冕之前嘲笑窦冕的顺子。 杨氏和淑姨都穿的丝绸带花的衣服,杨氏头发盘成垂云髻,头发上插了一对带花的步摇,淑姨则比较简朴,头发盘成螺旋状,用一个皂色头巾包裹着。 最前方的马车坐着杨秉父子,杨秉穿一身皂色麻衣,斜躺在马车上,杨赐跪坐在身旁,前面坐了一个窦家仆役在赶着车。 窦冕坐在车上好奇的往行车方向去,只见牛车往河边走去。 窦冕赶紧排着马车喊到:“跑错了,跑错了!” “哪错了?”杨氏疑惑道。 “母亲,你瞧他们往河里走,看错了,我们要去弘农。”窦冕边大呼大叫边指着河边道。 淑姨捂着嘴笑了下,然后正了正表情说道:“公子,咱们可没错,牛车只送我们到泾水。” “把我扔河边?”窦冕故意装傻道。 “我们要从泾河坐船,途径渭河,晚间要到达下邽。”淑姨解释道。 窦冕听淑姨这么说,扭过头瞧向杨氏问道:“娘,去下邽做什么?” “你小姨嫁在下邽!”杨氏开口道。 “你家兄妹几个啊,离这么远。”窦冕嘟囔道。 杨氏扬着头高傲的说:“自我祖父起,我弘农杨便从一方豪强成东汉大姓!” “娘,别大不大的了,反正你嫁了我们窦家小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说那是你家杨姓了,不然我父亲知道了又要吵你了。”窦冕小声嘟囔道。 车上坐的杨氏和淑姨在那捂着嘴发笑,淑姨低下头小声说道:“其实夫人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人,她都十几年没回家了!” “娘,你们不回娘家吗?”窦冕不解道。 杨氏叹了口气说道:“你外祖父之前一直一直担任侍中、尚书、太仆等职,这次缺因言免官,被贬至左校,唉!” 窦冕迷惑不解的问道:“太仆那得多大官啊,说贬就贬?” “不知道,反正挺大的官。”杨氏摇着头说道。 牛车渐渐停下来,杨赐扶着杨秉缓缓下车,淑姨抱起窦冕跳下牛车,杨氏也随即下车。 窦冕身子藏在淑姨的裙子后面,斜伸着头打量着眼前这条河,只见河水浑浊呈乌黄色,河水不宽但充满了危险,一跳小船就像一片树叶掉下水池里一般,显的十分渺小。 杨秉看着藏在淑姨身后的窦冕,捋着胡须面露笑容道:“冕儿,看见这泾河有何感想啊?” “孙儿想到一首诗,挺符合这里的。”窦冕站在淑姨身后腼腆的说道。 “冕儿亦有急智耶?”杨赐吃惊道。 窦冕摸了摸下巴说道:“我记得一条河叫流沙河,河中有一妖怪作祟,他在河边写了一座界碑,碑上书: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鹅毛漂不起,芦花定底沉。” “哈哈哈,确实挺像的!”杨赐捋着胡须道。 “各位客官,该上船了!”船家催促道。 窦冕瞧向这位船家,身着一身粽色麻衣短褐,一双光脚丫踩在船板上,一顶黑色巾帻包裹着白色的头发和黑色散乱的胡须搭配上那张被风霜吹过的脸,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河上生活的不易。 杨赐走向踏板用力踩了踩,然后会转身轻轻扶着杨秉走上船坐定,淑姨慢慢走上船头,杨氏抱起窦冕递了过去,之后杨氏慢慢走上船。 众人坐定,船家收回踏板放在船中的空地上,拿起竹竿用力撑开,船缓缓划向河中。 杨秉瞧了瞧天色,摇了摇头道:“看样子今天还要下雪,得稳着点来。” 船家听到杨秉这么说,心中一暖,口中欢快的说道:“老人家,您放心,我从十三岁跟随父亲撑船,今年已经四十有六了。” “船家,那就辛苦你了!”杨赐大声说道。 船家没再回话安心的摇着撸。 窦冕看着这泾水,发觉有点恶心,心道:“要晕船了,看样子要转移注意力。” 窦冕转过头看样坐在旁边的杨氏,凑在杨氏耳旁小声的说道:“娘亲,跟你商量个事呗!” 杨氏听到窦冕软绵绵的语气,直勾勾的瞧着窦冕,直盯得窦冕全身发麻,问道:“是不是又闯啥祸了?” “没有!”窦冕摇着头说道。 “那你说啥事?”杨氏干净利落的问道。 窦冕嘴巴伸道杨氏耳旁,小声说道:“我想让豕儿上学!” 杨氏噌的站起来,不悦的说道:“你想让奴仆去学堂,翻天了?” 杨氏站起来让船一晃,杨秉脸色不愉的说道:“二子,你都四十来岁的人,还这么沉不住气,坐下!” 杨氏吊着脸不高兴的坐下,口中说道:“爹,你外孙都翻天了都,他敢让奴仆上学!” 杨秉捋着胡须饶有兴趣的问道:“冕儿,你说说为何想让奴仆开蒙?” “外祖父,舅舅,母亲。”窦冕站起身走在船中央对着众人各自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我曾听闻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可有此事?” “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没错!”杨赐说道。 “那就不说远的,说近的!”窦冕捋了捋自己的袖子说道:“韩信不过一讨饭小儿,韩信刀笔吏,周勃不过是一个给人红白喜事吹笙敲鼓的。” “冕儿想说什么?”杨秉笑着道。 “出身何必分贵贱?文武治国何必泾渭分明?”窦冕笑着说道。 杨赐指了指泾水渭水的分界说道:“泾渭分明才可有规矩可循,否则选官为何身世才是考量的呢?” “形器不存,方寸海纳,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也,言其包含广也。”窦冕幼小的胳膊攥着拳头说道。 “说说为何要这样做?”杨秉挥挥手道。 (本章完) 第23章 廿三:王家府院 窦冕闭上眼睛,用手指点了点额头,良久睁开眼道:“我们以后得生意会很大,大到一介奴仆都可能会唤呼朋唤友过境的地步,然而奴仆只有忠诚而没有学识,只会产生祸患。” “冕儿,可识字了他们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不怕背叛吗?”杨氏担心道。 “母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不过是我们大树上的藤,没有我们,他们只能是奴仆!”窦冕说道。 几人听到窦冕这么说,都沉浸在思考中,窦冕轻手轻脚的坐在母亲杨氏身旁,一动不动,天色乌云渐渐浓了起来,慢慢下起了雪。 傍晚时分,船渐渐停靠在了下邽码头上,窦冕看着船已经挺稳了迅速跑下船,急得杨氏在身后一阵吼叫,杨赐扶着杨秉慢慢的下了船,而后杨氏与淑姨缓缓走下来。 船家收拾好船,走下岸拜别了众人先行离去。 不远处行来两辆牛车,渐渐地走了过来,直见两人身穿蓝色粗布短褐。 牛车形式过来,车上跳下一个看起来白发苍苍都戴一顶雷巾,飘飘然的胡须垂于胸前,身着一身儒装,脚踩一顶木屐。 老者快步走上前握住杨秉的手说道:“叔节公,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伯维兄,公这字我可受不住啊,我现在只是左校小吏,岂敢当此称呼?”杨秉握着手对这老者回道。 “那行,那我就不客气啦!叔节兄,不知三位怎么称呼?”老者伸手杨赐、问道。 “你瞧我这记性!”杨秉拍了下头,对着身后的三人说道:“这位是老三的亲家公,姓王名甘,字伯维,还不快来见过长辈?”杨秉猛然变脸道。 杨赐、杨氏、窦冕齐声说道:“叔叔、伯伯、爷爷好!” “好好都好!”王甘捋着胡须点着头说道。 杨秉指着杨赐、杨氏和窦冕说道:“这是是老大杨赐,这是二女儿,这是外孙窦冕。” 王甘每个人都认识了一下,然后指着牛车道:“叔节兄上车吧!” 杨秉抱起窦冕口中道:“你兄妹二人坐后面马车,我跟孙儿一起和伯维兄好好聊聊。” 杨氏瞧了瞧杨秉,转身对杨赐说道:“大哥,淑儿上车吧!” 杨赐点了点头慢慢爬上车,然后站在车上拉起杨氏和淑姨分开坐下。 杨秉和王甘有说有笑的在仆人的搀扶下坐上牛车,相互推辞一番缓缓落座,之后牛车在仆人的鞭子下慢慢动了起来。 “你儿子和你孙子我可都没见你这么抱过,难道你这外孙与众不同?”王甘瞧着正在都弄外孙的杨秉说道。 杨秉用手轻轻顺子胡须捋道:“咱这冕儿不是老头我吹,别看年龄小,我这俩女婿和儿子以后都得靠他。” “如此优秀?”王甘吃惊道。 “冕儿,你来说两句!”杨秉用手拍着窦冕的头兴奋地说道。 窦冕翻着白眼瞅着这得意的老头,嘟着嘴说道:“我可听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是故有小时了了,大时未佳之说。” 王甘吃惊的说道:“此子如此年纪便知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不可以常人夺之啊!” 杨秉哈哈大笑起来,整个胡须高高飘扬起来,透着骄傲,满口兴奋地道:“你来做首诗来听听,虽说没有赋听起来好,但对仗挺整齐的。” “不做能行不?”窦冕愁眉苦脸道。 “不可!”杨秉严厉道。 “那我就对着前面那座白房子的门做一兽首,做完我继续玩我的了,不许再吵我了啊,外祖父!”窦冕硬着头皮说道。 “嗯!可!”杨秉点了点头,看向窦冕指的位置,只见这座不高的小山脚下盖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外篱笆为了一个简易的篱笆,一位身穿蓑衣男人在篱笆外叩着木扉,院落里一只身上落满雪的看家狗摇着尾巴叫着。 窦冕左手摸着下巴,缓缓的开口道:“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窦冕说完就席地坐在车尾,不再说话,心道:“这种抄法也不是个事儿啊!看来要多看书了。” 王甘和杨秉则坐在那里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气氛越来越融洽。 近半个时辰的行车,只听赶车的奴仆们口中喊到:“吁…吁…停!”牛车渐渐停了下来。 窦冕瞧了瞧这座院落,当即被吓了一跳,屋外的院墙有他家三四个那么长,门口灯火通明,在夜晚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大门顶端的牌匾上写着“王家府院”,牌匾下的大门宽大而厚重,门上挂着不知道什么兽的头像,头像的鼻子上拴着俩门环。 门口站立的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婢女看着牛车已经停稳了,快速的从小门跑跑进去,不多时紧紧关闭的大门慢慢开启,院子里出来一对男女。 只见着男人身高有一米七左右,比身边的女性高了一点点,年龄看样子四十来岁,面色白润胡须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垂在下巴,一身皂色儒袍,头戴儒冠,脚踩木屐,标准书生打扮。 男子身旁的女性和杨氏有几分相像,只是有点年轻,全身一袭锦缎长裙。 男子身边的女性走过来,对着杨秉盈盈拜道:“女儿多儿,见过父亲,见过大哥,见过二姐。” 杨多身旁的男子走过来对着杨秉拜道:“小婿王聘见过泰山老大人!”杨秉摸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 王聘走到杨赐身旁,躬身行礼道:“聘见过伯献兄,见过二姐。” 杨氏两只手抱过还坐在车上想事情入神的窦冕,窦冕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惊,只听耳边杨氏说道:“这是你小姨,这是你小姨夫,来打招呼吧!” 窦冕用着还有点漏风的嘴嘟囔道:“下次别再吓我,你儿子迟早被你吓掉老命的。”周围几个人一听窦冕这么说哈哈大笑。 窦冕从杨氏手掌里逃脱出来,站在地上整了整衣服,对着杨多和王聘道:“窦冕见过小姨、姨夫。” (本章完) 第24章 廿四:王家相谈 杨多看着身着粗衣的窦冕,吃惊的对着杨氏道:“姐姐,为何连你的婢女都是绫罗锦缎,我外甥穿的是粗布麻衣?” 窦冕听到杨多这么说,心道:“这谁家倒霉孩子,一天这么没心机。” 杨氏刚要解释,就听窦冕带着了漏风的口音说道:“小姨,衣,依也,人所以避寒暑也,光烈后曾假髻帛巾各一、衣一箧遗王,可时瞻视,以慰《凯风》寒泉之思,故粗衣虽寒碜,御寒已足胜任!” “不知小外甥今年几岁了?”王聘开口问道。 窦冕一愣,用手指挠了挠头,转过头问杨氏道:“娘亲,“”我今年几岁了?” “我儿延熹二年重阳生人,今已一岁有三个月!”杨氏解释道。 窦冕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回小姨夫的话,外甥今年一岁三个月了!” 就在王聘继续打算往下问的时候,众人耳边响起了王甘的埋怨声:“都进屋吧!聘儿,你也太不懂事,都咋让在外面站着?”。 王聘与杨多赶紧迎着众人进院子,窦冕被杨氏抱起来,缓缓跟着众人走了进去。 窦冕走进院子被里面惊呆了,围墙内侧挂满了灯笼,院内四处摆放着常青树,靠在角落的地方还有花坛,从大门进来一眼便看见几座木质瓦房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正厅里面已经摆好了几个小桌案,地上铺好了地毯,在正房旁的一条望向后院的路也被照的灯火通明。 王甘率先发话道:“叔节兄,咱们先入席,你们今天奔波一天了!” “哈哈!好,等饭食用完再和你谈正事,不然生怕你被吓到。”杨秉边说边走向左手第一位。 众人一见杨秉这个长辈落座,也随即零零散散的跪坐下来,王甘招呼客人用餐,一顿饭只有饭食声,真应了食饭的礼仪—食不言,寝不语。 饭食毕,婢女快速的走入正堂收拾,大户人家的婢女、仆役就是训练有素,在不惊动客人的情况下就将屋里收拾完毕,看的窦冕一阵心惊。 窦冕碰了碰坐在身旁的杨氏,杨氏低下头趴在窦冕嘴边,窦冕小声问道:“娘亲,这家人怎么如此富贵?” 杨氏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杨秉,杨秉抚着胡须道:“冕儿是否很好奇?” 窦冕红着脸,尴尬的点了点头,问道:“我看王爷爷之家不似寻常官宦之所,也不似耕读传家之家,不知王爷爷何以如此大富大贵?” 王甘笑眯眯的看向杨秉,眼睛眯成一条直线,中气十足的说道:“自先祖王公讳丹在王莽时,便屡拒王莽之召,当时已家累千金,好施周急,每至农时,先祖便辄载酒肴于田间,候勤者而劳之,其堕懒者,皆兼功自厉,邑聚相率,以致殷富。” “后世祖光武皇帝征先祖为太子少傅,因先祖资性方洁,故豪强与富贵者趋之如过江之卿,而后家室显于天下,自先祖故去,我等不肖子孙只能经商累复,不敢谈诗书传家,富则富矣不敢言贵!”王甘开始说的气势如虹后来渐渐抽泣起来。 窦冕瞧着这快速变脸的老头,腹诽道:“不去做官实在太可惜了,这变脸可比翻书快的多。” “伯维贤弟啊!不要如此气馁,既然这次老兄我来,就是带贵气而来的!”杨秉笑着说道。 王甘擦干净眼泪整了整身子说道:“叔节兄,不要嘲笑于我,我等贵气在何处?” “冕儿,出来说说吧!”杨秉看向窦冕道。 窦冕磨磨蹭蹭的藏到杨氏背后,嘴里嘟囔道:“你一大人的事,找我干啥?” “去吧!你外祖父找你,你还不乐意!”杨氏把窦冕从背后抓起来,放到杨秉身边。 杨秉将手搭在窦冕的头上,边揉边对王丹说道:“我们现在都是他的棋子,想让王家名满天下,就要看他的了。” “冕儿何以教我?”王丹好奇的说道。 窦冕走到淑姨身边,从包袱里取出两块冰凉的油饼,对着门外的女婢说道:“来,把这吃食拿去厨房用热油过一遍。”女婢好奇的接过油饼,缓缓退出房屋,急匆匆的走向后院。 “母亲,把你的东西送我小姨一份呗,虽说百金之物,但姐妹情还是比钱值钱吧!”窦冕眨着眼睛说道。 杨氏听到窦冕这么说,心中一喜,面不改色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胭脂盒轻轻放到杨多身旁的桌案上,有点惋惜的说道:“妹妹,这是我儿偶然得之的东西,全天下不过三盒。” 杨多听到自己亲姐这么说赶紧拿起来,轻轻打开盒子好奇的问道:“二姐,这是啥?” “皮肤干燥可以补水,还能养颜,这可是好东西。”杨氏有点可惜的说。 “谢谢二姐,从小就知道你对我好!”杨多边说边轻手轻脚的将胭脂盒放进袖筒。 女婢端着一个盘子走到窦冕身边,口中说道:“冕公子,东西热好了!” 窦冕双手接过盘子,摇摇晃晃的走到王甘身旁,放在身边的桌案上,然后转身悠悠晃晃的走直杨秉身边,席地而坐起来。 王甘好奇的看了看盘子的东西,拿起来好奇的闻了闻,然后举起来看了又看,放在嘴里“咔嚓”一声咬了起来,慢慢嚼巴着,是不是点点头。 王甘仔细品尝完,用桌上的布擦了擦手上的残渣,左手捉住胡须,右手举起拇指称赞道:“这饭味道好!聘儿,你也尝尝。”边说边递起身前的盘子。 王聘好奇的接过父亲递来的盘子,举到眼睛旁,仔细瞧了瞧然后又摇了摇头,用手小心的夹着,只听清脆的“嘎嘣”声传来,一块油饼瞬间下腹。 “泰山,这是何物?”王聘好奇的问道。 “贤婿,这是面,小麦做的,这次生意就是这个。”杨秉如实说道。 “叔节兄,生意?何意啊?”王甘疑惑道。 “赐儿,你来说说!”杨秉看向坐在下首的杨赐道。 “是,父亲。”杨秉起身对着杨秉、王甘、王聘行礼道:“今小麦不足白文一石,粟米已近千钱,我等若能使黔首以面粉代粟米为主食,不知伯伯和妹夫有何感想?” (本章完) 第25章 廿五:金玉其外 “哦?不是卖面欲作价几何?”王丹问道。 杨赐看向窦冕,挠了挠头道:“这个还是冕儿来说吧!” 窦冕翻着白眼看着杨赐,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道:“我记得我问过别人,自陛下登大位以来,石粟未低于千文,不知可有此事?” 王丹和王聘父子懵住了,他们都是平日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王聘站起身走进后厅,不多时带进来一个人,直接此人身着一身乌黑色锦缎,脸色白皙红润,眼光透着奸滑,头带一顶黑色巾帻。 王聘尴尬的对着窦冕说道:“这是我家管家,叫李兴,这些事都是他处理的。” “李管家,粟米这几年一直什么价位?”窦冕问道。 李兴闭着眼睛想了会,挠了挠头开口道:“陛下继位开始前五年不过也就八百钱,而后民生被折腾的越来越不像样,现在也就千二百钱那样子。” 窦冕皱着眉头说道:“也就是一斗近十文?” “准确点说应当是十一文二钱上下,里面还有杂质,缺近短两。”李兴在那纠正道。 窦冕摇摇晃晃走到最中间侃侃而谈道:“我欲将卖面分三个价位,最白最细的面粉为五至六文,稍微有点麦麸的卖四至五文,最差里面大多是麦麸的也就两文左右。” “全是麦麸会是什么样子?”王聘好奇道。 “平常猪吃了长膘很快,人也能吃,不过除非特别穷的才会买这么差的。”窦冕回道。 王甘拍着桌案而起道:“冕儿是说这有一倍有余的利?” 窦冕被这老头突然的动作吓了一愣,回过神来躬身道:“是!” “那那些阉人不会眼馋吗?”王甘问道。 “肯定会,不会现在基本上粟米的生意他们在做,我们只是做了他们没做的,而且这个面粉生意出来的时候我们要将它宣传成为国家幸事,陛下不奖也就算了,断不会让人阻挠。”窦冕拍着胸脯保证道,王甘可不知道这个拥有数代灵魂的人最做不得准的便是保证。 王甘听到窦冕如此说,欢快的笑起来,满脸的皱纹跟随着笑脸堆在了一起,口中情不自禁的说道:“今儿…天儿…不早了,叔节兄,你们一路奔波,先去早点歇息,明日我们好好详谈,可否?” “固所愿也!”杨秉捋着胡须说道。 “聘儿,带着亲家公他们先去休息!”王甘转过头吩咐道。 王聘点头称是,走在前面对着众人说道:“泰山!大兄!二姐!跟我来!”说完往便带着众人向后院走去。 等进了正堂身后的院落,窦冕才发现这家人完全可以算地方豪绅,本来他以为的正屋后面便是后院,到了才知道还有中院这一说,院落的地上铺面了青色砖块,房屋一色木质瓦房,房梁四周雕满了稀奇古怪的生活,几间空荡荡的房间内灯火通明。 王聘带着众人走进一间最大的房子,进入屋内让窦冕吓了一跳,偌大屋内地上铺了一层蜀锦做的地毯,四周纯铜做的灯柱柱子上刻着张牙舞爪的兽头,头顶的凹陷处到满了油,灯芯在里面一闪一闪的晃动着。 正在窦冕被这土里土气的装扮震惊时,王聘说道:“泰山,大兄 勿要嫌寒舍寒酸,你们先行歇息,二姐房间在隔壁。” 杨氏从杨秉身前接过窦冕,然后转身走向隔壁房间。 进入房间,窦冕看了看房间不自觉的说了句:“这真是乡下土财主。” 杨氏将窦冕放在席子上,笑着问道:“我儿怎么这么说?” “这地上是蜀锦吧,还有那灯柱里的油也不知道什么油竟然不怎么熏人,一个灯柱还是铜的,还有这屏风图案这么丑!”窦冕对着屋里指指点点道。 杨氏听到窦冕这么评论,一下乐了,开口说道:“冕儿,不可如此无礼。” 窦冕脱下木屐,直接溜进被窝,小声道:“富则富矣,不过是送财童子。”说完就脑袋钻进被窝里,杨氏听了窦冕的话,摇了摇头,随后和衣而睡。 一夜无话,还在沉睡中的窦冕被屋外的吵闹声吵醒了,窦冕揉了揉眼睛,看了下床上空荡荡,心道:“母亲已经起床了,看来不早了。” 窦冕慢慢爬起身,整了整被压的有点褶皱的衣服,擦了把脸,穿上木屐向屋外走去。 “这谁家的穷酸孩子在我家?”一声特刺耳的话语落入窦冕口中。 窦冕心道:“这谁家倒霉孩子?教养这么差?” 窦冕趴在门框边看向屋外,只见院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玩耍,年纪不算很大,男孩圆圆胖胖的,女孩则长得比较清秀,身着丝绸锦缎,一副富气逼人的模样。 窦冕奶声奶气的问道:“你们是小姨家的孩子吗?” 女孩听到窦冕问话,回道:“你就是昨晚才来的大姨家的孩子?” “嗯!”窦冕点了点头道。 “我叫王窈,他叫王墩!”女孩指着身边的胖墩说道。 窦冕摇摇晃晃走出屋子,对着王窈、王礅行了一礼道:“小弟窦冕见过堂姐,堂兄!” 王礅凑上前小声问道:“堂弟,你家是不是很穷啊?” 窦冕一阵恶寒,心道:“这倒霉孩子,迟早死在自己嘴上。” 窦冕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瞧了瞧王氏兄妹,开口说道:“家慈一直担任六百石郎中,家境还算过得去!” “才六百石难怪穿我们下人都不穿的衣服!”王礅别过脸说道。 窦冕摸了摸鼻子,咧嘴道:“我曾听闻‘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愿堂兄也别败絮其中!” 窦冕说完便不再理会傻站在那的兄妹二人,摇摇晃晃往前院而去。 窦冕刚走没多远,背后就听到有点叫道:“堂弟,请留步,请留步。” 窦冕转身一瞧,只见此人高高瘦瘦模样,与王聘有几分相像,身着一身皂色儒袍,头绑一方黑色巾帻。 汉书:衡权者:衡,平也;权,重也,衡所以任权而均物平轻重也;权者,铢、两、斤、钧、石也,所以称物平施,知轻重也。本起于黄钟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为两(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别用现在单位计算 (本章完) 第26章 廿六:悠闲时刻 窦冕整了整衣服问道:“不知兄长如何称呼?” “我是王淑,你大堂兄!”小年轻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说道。 “不知大兄有何事需要小弟效劳?”窦冕谦恭的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 王淑目中无人的表情说道:“不知小弟刚说我弟弟那是何意?” “随口一言,无它!”窦冕回道。 “噢!那没事,你去玩吧,院子有点大,别跑丢了。”王淑随口一说,转身离开,只留下窦冕一个人站在那。 窦冕感觉莫名其妙揉了揉已经长起来的头发,向前院继续走去。 “冕儿,你怎么不多睡会?”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窦冕寻声望去,只见杨氏和杨多坐在院子的一个空地上的石桌旁面带喜色的聊着天。 窦冕摇摇晃晃走到身前行礼道:“见过母亲,见过小姨!” 杨多好奇的看了看窦冕转头又看了看杨氏,问道:“二姐,不知道你这孩子怎么养的,这么有礼。” “我?我其实也没怎么管他,八个多月时就开始一个人到处晃荡,他父亲一天都很忙,没时间教他。”杨氏说道。 “冕儿饿了没?”杨多问道。 “没,我不饿,我想去找舅舅去。”窦冕看样杨氏说道。 杨氏看了看前院方向说道:“你去吧,你舅舅在前院,慢一点。” “儿去玩了!”窦冕边说边往前院冲去。 窦冕跑到前院,又溜进大堂和偏房发现里面都没见人,然后轻手轻脚的往门外走去。 爬出门外,窦冕发现门前空地上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下过雪的痕迹,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看到房屋四周种满了常青树,在这落雪的季节也显得郁郁葱葱,窦冕沿着围墙转起来,离树林不远的地方是一大片竹园,往竹园方向行去看见有一条河,河里堆满了已经有些沤烂的树木。 窦冕心道:“有钱就是好,随便怎么糟蹋东西也不心疼。” 窦冕在河边小站了一回儿,开始原路返回,刚走道大门处,窦冕就瞧见站在空地的杨赐。 窦冕轻手轻脚的从墙边走过,往大门内走去,刚爬上门槛,杨赐问道:“冕儿,你刚去哪了?” 窦冕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赶紧从门槛上爬回来,乖乖站在原地回道:“我刚在围墙外转了一圈。” “有何发现?”杨赐问道。 “没发现人。”窦冕敷衍道。 “还有呢?”杨赐追问道。 “还有这周围除了柏树、常青树,往后走还有一大片竹林。”窦冕心不在焉的说道。 杨赐好奇道:“没发现别的吗?” “在人家门口说这不好吧!”窦冕小声嘟囔道。 杨赐哈哈大笑起来,走过来抱着窦冕说道:“有什么想法没?” 窦冕皱了皱眉头,小声的在杨赐耳旁说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杨赐尴尬的摸了摸自己有点红的耳朵说道:“也是!冕儿说的对!” “不过我还是要说,小姨家几个孩子都烂泥扶不上墙。”窦冕小声的说。 杨赐抱着窦冕走进大门,坐在院内不远处的石凳上,叹气道:“小妹她从小被你外祖父惯着长大的,她的孩子或许也是这样,以至于孩子们生于富人之家,捧在手心,渐渐变成的顽劣之人。”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所言不虚!”窦冕摸着下巴像成人一样说道。 杨赐一看窦冕这动作,拿起手轻轻在窦冕头上打了一下,捋着胡子说道:“你刚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便是此意吧!” “舅舅咋知道的?”窦冕抬起头眨着眼睛问道。 “你堂姐跑来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问她谁说的,她说是你了,我就知道你这不说一句好话,这句话怎么来的,说说吧!”杨赐盯着窦冕说道。 窦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这说的是一段历史,说的是造反的这些人没有目标,每次有了富贵就忘乎所以。” 杨赐听完抬起头摸了摸自己胡须,喃喃道:“我怎么不知道这典故,全文怎么说的?” “记得不大清,只记得几句话。”窦冕小声说道。 杨赐一听,摇了摇窦冕,兴奋道:“快说说!” 窦冕被摇的七荤八素,喘着粗气说道:“舅舅,你先停手。” “不好意思啊,有点激动。”杨赐解释道。 “盗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斁而不知理,坐糜廪粟而不知耻。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就记得这么点。”窦冕磨磨唧唧的说道。 “哈哈哈,说的好,这不就是当下的情景嘛…”杨赐拍着石桌哈哈笑起来。 窦冕一瞧,就知道杨赐又要放大跑了,赶紧伸出小手去挡嘴,小声的说道:“舅舅,别瞎说,外祖父可是之前的九卿之一,小心点。” “没事没事,今上乃圣明天子。”杨赐赶紧改口拍着空马屁说。 杨赐停顿了一会,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地方,看向窦冕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窦冕腹诽道:“老话说得好,出名要趁早,我要不要学个凿壁偷光或者悬梁刺股?最不济也得做牛角挂书吧!” 窦冕装作难为情道:“有没有书?来一卷!一套也行。” 杨赐笑骂道:“一套?咱们回家坐什么回?” “不就一套书,至于嘛!”窦冕翻白眼道。 “一套书三百多斤,一艘船才能载多少?”杨赐嬉笑道。 “那随便来一卷吧!”窦冕挥挥手大气的说道。 “成,舅舅厚着脸皮去讨一卷试试。”杨赐放下窦冕,起身整了整衣服,自顾自的走向后院。 窦冕爬上石凳,渐渐站稳,瞧着中院出来一个女孩子一蹦一跳的,赶紧从石凳上溜下来,藏到石桌后面。 “堂弟,我看到你了,别藏了!”女孩说道。 窦冕有点尴尬的伸出头,故意装着才看见一样说道:“哎呀,堂姐,没看到你了,请恕罪。” (本章完) 第27章 廿七:伽蓝何在? “堂弟,是不是感觉我两个哥哥特别傲慢无礼?”王窈冷不丁开口道。 “堂姐,人后莫论人非,罪过罪过!”窦冕双手合十道。 王窈看着窦冕的动作,笑靥如花的问道:“堂弟信佛吗?” “我们这有佛?”窦冕吓了一跳。 “肯定啊,我听父亲说过,东平年间洛阳就曾见过一座伽蓝,从那时起,我大汉便已有了佛教的传承。”王窈如实的说道。 窦冕撇这嘴说道:“信啥佛教,一群秃驴!” 王窈听到窦冕这么评价和尚,捂着嘴嘻嘻笑起来,转身进入后面的院子,不见了踪影。 窦冕瞧着已经离去王窈,慢慢又爬回了石凳上。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时间,杨赐手拿一卷书悠闲的走过来。 窦冕瞧见杨赐走过来,伸出小手摆了一摆,问道:“舅舅,什么书,拿来看下!” “没别的,里面是道德经!”杨赐边说边递过来。 窦冕接过递来的道德经,慢慢从石凳上下来,然后将手上拿的竹简放在地上滚动着,全部打开一看,窦冕乐了。 窦冕只见竹简上写道:“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我刚在书房里找东西的时候,看到他们书房除了摆放的五经,剩下的就是这还有伽蓝经!”杨赐小声的凑在窦冕耳旁道。 “舅舅,佛教已经兴盛如此了吗?”窦冕好奇的抬起头问道。 杨赐想了想回道:“也不是兴盛,只是图心安罢了,他们供奉佛像祈祷来生,与黄老相同,所以在民间也就将他们作为方士。” “那就没事了!”窦冕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道:“舅舅你先去忙吧,我看会书!”说完蹲在书简前不再言语。 杨赐瞧着发了魔怔一般的窦冕,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窦冕蹲在那,脑袋一直在不停的转动,回想着与这段历史相符的佛教历史,最多只能想到的有历史记载的佛教事件那就是东汉末年笮融建佛寺,还有就是孙权找人翻译佛经,再也想不到更多了,最后实在无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屁股蹲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窦冕被一个婢女从思绪中叫醒,听到一女声说道:“表公子,飨食时辰到了!” 窦冕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年龄不大,身着紫色长裙,肉嘟嘟的小脸蛋上长着一对细而长的柳叶眉,眉毛下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玲珑秀气。 窦冕心道:“好家伙,这也太有钱吗?漂亮的女孩都来当婢女?” 窦冕对着女孩伸了伸手,求抱状,女孩看了一眼窦冕,撅着嘴将窦冕抱了起来。 女孩抱着窦冕走向客厅,对着屋内喊道:“爷爷!表公子抱来了。” “迎儿!把冕儿抱进来吧!”屋里传来了王甘的声音。 窦冕一听屋内王甘如此称呼身前这女孩的名字,就知道自己想差了,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根,赶紧四处张望避免这种尴尬。 王迎抱着窦冕轻手轻脚的走至屋内,窦冕在屋内扫一眼,发现屋里只有两个婢女,还有几个仆人,在桌案右手位置除了王聘和王氏三兄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王迎将窦冕放在杨氏身旁,自己缓缓走到王窈上首跪坐下来,然后和王窈相视一笑。 窦冕刚调整好坐姿,就听见王甘的声音传来:“听你舅舅说你在看道德经?” 窦冕听到王甘这么问,腹诽道:“舅舅咋跟长舌妇一样,难怪史书上写他因和皇帝争吵而被罢免,别人都是劝谏,他是争吵,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窦冕用余光看下杨赐,只见杨赐和没事人一样坐着,心里真有哇凉哇凉的感觉,不过瞬间便调整心境,向王甘回道:“也就一章几个字罢了!” “可懂?”王甘问到。 “略懂,不过字面意思而已。”窦冕回道。 “我本来以为淑儿给你取的书你生硬晦涩,没想到你能能懂,真孺子可教啊!”王甘捋着胡须说道。 “不知表弟可否讲一讲?”一个有点木的声音响起道。 窦冕寻声望去,瞧见是王礅说的话,窦冕将头看向杨秉。 “不要怕,你先说,反正都是自己人,说错也不要紧!”杨秉左手捋着胡须,右手往下轻轻压着示意道。 窦冕心道:“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我年纪小,随便折腾。”清了清嗓音,用稚嫩的口音说道:“我说错了,各位长辈都别见笑!世人人心贪婪,囿于浮华,困于荣辱,然后都不知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窦冕话落下,屋里王家的那一堆人本来是打算看热闹的,没想到突然被这番话震惊到了。 王淑最先反应过来,拍案而起道:“表弟小小年纪竟然不学好,你如实说,是谁教你这些话的?” 窦冕被王淑这么一问,愣了一会儿,笑着道:“我一个看人看书,那肯定是上天教我的。” 杨赐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冕儿从我见到第一眼起,便知聪慧异常怎么会抄袭别人?” 坐在王聘身下第一位的一个留着短须,身着白色儒装,头绑绿色巾帻的中年人站起身对着杨赐行了一礼说道:“伯献兄,何必如此自夸!” 王淑上首第二问面色有点白嫩,长着山羊胡年轻人说道:“就是就是,伯献兄,我们欲考教考教,不知可否?” 王甘干咳了两声,眼睛看向站起来的王家三人,面色柔和的说道:“退之,守之,淑儿,都坐下,成何体统?先食饭吧!” 王甘说完话,用力拍了两下手,婢女和仆人迅速走出屋外,不多时,众多下人井然有序的端着食盒走进来,饭盘放在跪坐的众人身旁。 王甘开口说话道:“今儿家里下人都被散了出去,招待不周,还请叔节兄见谅。” 杨秉摇着手说道:“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若为了享受何必要来这!” (本章完) 第28章 廿八:小乘佛法 王甘听到杨秉如此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曾听闻伯起公有四知,如今方知所言不虚,叔节兄惭愧啊!” 杨秉捋着胡须谦虚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啊!” “都先开饭吧!”王甘大声说道。 饥饿半晌的众人听到王甘此言,犹如天籁之音一样美妙,都不再推辞,就着桌案前的饭食拨动起了筷子。 饭食毕,下人们快速的清理完桌案上的残羹剩饭退了出去,屋里顿时宽敞了不少。 那个叫退之的男人像王甘行了一礼,王甘挥了挥手,退之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客房。 那个叫守之男人在退之出门的一瞬间站了起来,面色不愉的说道:“冕儿,我念你无知,在大师到来之际希望你收回之前的话!” “什么话?”窦冕丈二和尚般问道。 “我听窈儿说你曾说比丘为秃驴?”守之不悦的问道。 “佛云:众人平等,叫比丘秃驴有何不可?”窦冕用手摩挲这下巴,抬起头好奇的问着。 守之在那脸红脖子胀的站在那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听门口传来一句话道:“没想到小施主有如此巧舌如簧的本领。” 窦冕转过身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站了一位身着灰色粗布直裰,头顶长有寸长的短发,打理整齐的偏偏胡须加上深邃的眼眶,再搭配上脚上穿的草鞋,透着佛法高深的样子。 “不知大师如何解?”窦冕好奇的看着和尚。 “我观小施主乃菩萨!”比丘双手合十道。 窦冕听到这和尚这么,心里和吃苍蝇一样难受,众人听完一头雾水。 窦冕用手轻轻点了点下巴,笑着问道:“佛教皆云四大皆空,受人供奉何以说?” “比丘心法修善心、离欲心离嗔恚心、离愚若心,得无贪法,无恚法,无愚法,未曾听闻四大皆空,我即是佛,佛即是我,王檀越供奉与我便是供奉我佛!”比丘在那侃侃而谈道。 窦冕想了会说道:“你这话不对啊!少半句!” 比丘脸色突变问道:“请施主道明!” “不转还有欲有、色有、无色法有,彼比丘能记说言: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做已做,自知不又后有耶?佛云:彼不能也。”窦冕摸着下把非常无礼的看着比丘道。 比丘脸色有点难看,但瞬间有恢复正常,开口道:“我等乃是修心,佛曾告我等比丘:吾法中,不以美言为是,但使意不失便是吾意也,刚才我未曾遗失佛之本意,故也可言正确。” 窦冕听到这比丘的说法,腹诽道:“正说他是对的,反说对的是他,真有点没辙,得想想。”窦冕席地盘腿眯着眼睛坐了起来,屋里一个个面面相觑,比丘则面露喜色。 不多时窦冕慢慢睁开眼睛说道:“释迦摩尼曾言:我未来弟子,有二十部,能令诸法住,二十部者,并得四果,三藏平等,无下中上,不知你又是哪一部传来的?” 比丘满脑黑线的腹诽道:“这小子谁啊,还知道我才知道的不久东西。”双手合十回道:“听师傅言,我等乃北传佛教!” “阿育王一系,余所又无知,犹豫他令入,道令声故起,是名真佛教,此偈说了哪五件事?”窦冕奶声奶气的说完跑到杨秉身边,躺在杨秉腿旁躺下就睡起来。 比丘在那尴尬的摸了一下头,对着王甘行礼道:“贫僧学艺不精,特向王檀越拜别!”老僧说完转身就走。 屋里一众人各个呆若木鸡,王甘自言自语道:“这弥罗真看不透啊!” 窦冕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看着身边还在沉睡的杨秉,窦冕小心的翻起身。 “冕儿,醒来了!”杨秉突然开口道。 窦冕赶紧哄了哄自己被吓得蹦蹦跳的小心脏,开口回道:“外祖父,我醒来了!” “嗯!你怎么知道佛教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的?”杨秉忽然问道。 “外祖父,其实他们口口相传的佛经很容易出现错误的,而且良莠不齐,很容易被问倒的。”窦冕解释道。 “还有这一说?” 窦冕狂点头道:“佛教分了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听开始他那说法就能知道他学的小乘佛教,可是小乘佛教靠的是悟性,也就是说我即是佛,佛即是我。” “有何不同?”杨秉不解道。 “佛不远人,即心而证!”窦冕说完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后走出了屋子,只留下杨秉一个人在那躺着发呆。 杨赐缓缓走进来,站在席前,躬身对着杨秉行了一礼道:“父亲,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起行了!” 正在发呆的杨秉斜着眼睛看了看杨赐道:“不知我儿对当今朝堂局势如何看?” “自父亲因言获罪于今上,儿便未曾关注,不过所知锥阳沐茂、郎中上官资和父亲一起为李云上书,同时被降秩两等,陈平舆只不过被斥责。”杨赐有点不忿的说。 杨秉缓缓从席上爬起来,杨赐赶紧跑过来伺候父亲起身,杨秉梳洗毕,整了整衣服,边往门外走边说道:“你可知李云因何犯事?” “不知!愿听愿听父亲详说!”杨赐跟在杨秉身后道。 杨秉转身看了看杨赐,用手在肩上拍了下,继续往前走着,缓缓说道:“自梁冀覆灭后,陛下发布过一次公车征士,本来有一些名士应征,可陛下干了一件事,使名士心寒!” “何事?”杨赐越发好奇道。 “公车本应征名望之士,可今上却因自己甚为喜爱中常侍侯览,乃使此阉竖献布帛五千余皮,封关内侯,而后又将此人列入诛杀梁冀之事中,德封高乡侯,与五候并列。”杨秉很恨的说道。 杨赐感慨都:“父亲,阉竖登侯,真是国家乱政啊!” “李云就因此事大书露布于三府,书云:不经御省,是帝不欲谛乎?陛下因而将其下狱,使中常侍、御史、廷尉共同审理。”杨秉平和的说道。 “难道廷尉和御史与中常侍有勾结吗?如此陷害忠臣!”杨赐有点愤怒的说道。 这章写了点小乘佛法的事有点生涩,我也就懂得一点点,请别见笑。 (本章完) 第29章 廿九:各司其职 杨秉没有继续回话,直直的走向站在正厅的王甘,拱着手乐呵呵的说道:“伯维兄,我这个老东西叨扰你了两天,是时候该告辞了!” “叔节兄,就不要如此自谦了,咱们自上次多儿嫁到我王家至今已有近二十年,还未有如这次这般酣畅淋漓过啊!”王甘用着夸张的表情说道。 杨秉抓起王甘的手,拍了拍说道:“六十耳顺,七十而知天命,我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搞不好以后就再难相见了,唉!我俩各自保重啊!” 王甘一听杨秉这么说,赶紧安慰道:“老哥,你这身体还硬朗,好好保重身体,过几年我们再好好聚聚!” “成,那我先走了,你也就别送了,家里够你忙活一段时间了,你到时候多找人和窦家那小子商量商量,他能给你打通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杨秉语重心长的说道。 “窦家?”王甘皱了皱眉头。 “嗯!窦家自文景时期便是高门,不要看不起人家!”杨秉说道。 王甘尴尬的说道:“岂敢,岂敢!” “赐儿,扶我上车吧!伯维兄,咱俩后会有期!”杨秉说完便在杨赐的搀扶下走上牛车,窦冕则和淑姨一起跟着杨氏上了后面的牛车。 众人坐定,牛车慢慢驶动起来,杨赐继续追问杨秉道:“父亲,你就赶紧说说吧,别买关子了!” “你可知我之前为何职?”杨秉抚摸胡须问道。 杨赐想了会小心的说道:“父亲不是太仆吗?” 杨秉摇摇头说道:“我由太仆转太常。” “那与父亲何干?”杨赐越发好奇道。 “太仆掌管舆马及牧畜之事,也就是一个放马的,白马令就是属官,太常掌管礼乐社稷、宗庙礼仪,五官椽为属官。”杨秉脸色难看的说道。 “五官椽?”杨赐满脸疑惑的看向杨秉道。 “杜众此人看不惯李云被下狱,所以也同样上书,想与云同死,所以被一同下狱。”杨秉越说脸色越难看。 杨赐也有点震惊了,有点不确定的问道:“也就是说父亲曾经的属官和现任的属官参与了此事?” “嗯!”杨秉抓着胡子点了点头,又继续道:“杜众是我乡党,其父我曾经见过,不算陌生,也就是说这次这个事情,朝堂上下都认为是我指使的,我不求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父亲可曾指使过?”杨赐满脸崇拜大人看着杨秉道。 “屁!老夫要动刀还用这么明显?傻子都知道这次他俩被人利用了,我也不过是个替罪的。”杨秉有点激动道。 “那陈蕃为何没事?”杨赐不解道。 “陈蕃才任大鸿胪,虽说是个闲官,可什么都能插嘴,至于锥阳市长,郎中那都有上书议政的权利,可唯独太仆、太常没有。”杨秉看着杨赐眼睛说道。 杨赐被杨秉瞧得有点发麻,低下头想了会说:“廷尉、御史为何要和中常侍一起审理朝廷命官,不和祖制!” 杨秉正要开口回话,就听前面坐的仆人开口说:“亲家老爷,到了!” 杨赐听到仆人这么说,赶紧跳下车,站在车下轻轻扶着杨赐下了牛车。 艄公也不知道在河边等了多久,看见杨秉等人一下车,赶紧跑过来,弓着身子说道:“各位老爷,我还以为你们今儿不来了!” 杨秉看了看艄公,走上前拍了拍艄公肩膀道:“我等乃是信人,怎会言而无信?你这做活也不容易,断不会让你久等的,走!我们上船。” 杨赐听杨秉这么坚决的说,赶紧走上踏板站稳身体,杨秉慢悠悠的走来,杨赐轻轻的扶着杨秉在船内坐稳,杨氏和淑姨两人将窦冕抱入了船中。 杨赐抱过窦冕,放在杨秉身前,自己也在身旁坐好。 船家迅速的用竹蒿撑案,小船迅速滑入中央,顺着东干渠缓缓往华阴方向而去。 等到船只缓缓稳起来的时候,杨秉摸着窦冕的头说道:“冕儿也听着,不懂得可以问!” 窦冕感觉莫名其妙,心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问啥?” 还没等窦冕问,杨秉开口说道:“御史,听其名字便知此以查举百官而设,常选精通法律之人为御史,解天下诸谳疑问之事,并断其是非。” “外祖父,不是说我们现在用的上春秋决狱吗?”窦冕好奇道。 “是春秋决狱,但又不是?”杨秉模棱两可的说道。 “父亲,还请解惑!”杨赐也有点不解的说道。 杨秉用手捏着胡须,缓缓道:“春秋决狱说的明白点就是原心定罪,必本其事而原其志,志邪者不待成,首恶者罪特重,本直者其论轻,也就是说它只看你这次做的事情对或者错,不是看外表的对或者错,而且看你的出发点。” “那判断错了怎么办?”窦冕追问道。 “这不是还有廷尉嘛!”杨赐回道。 “廷尉“廷”字系直、平之义,治狱贵直而平,故以为号,他们掌管刑法狱讼,是各地上诉的最高司法机关,此次李云、杜众之事,中常侍负全责,廷尉和御史只是听陛下之令行事。”杨秉面无表情的说。 杨赐听杨赐这样解释,当即有点坐不住了,急急追问道:“爹,也就是这次李云和杜众凶多吉少?” 杨秉点点头,气息有点艰难的说道:“这次这个罪往轻点说是非议朝政,往重点说妄议君令。” “这不就是一样嘛,名字不同。”窦冕撇着嘴不屑的说道。 “哈哈哈…”杨秉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别看是两个意思相近的字,可刑法不一样。” “外祖父,快说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非议朝政不过是你认为朝廷政策不对发发牢骚,最多只是贬、谪、去、罢四种,妄议君令则是说你对陛下不满意,用春秋决狱法处死都已经算开恩了!”杨秉一字一句的给窦冕解释道。 窦冕一听,心道:“这不是后世的‘康麻子和十全老人’玩的文字狱嘛,意思相近,但罪行相差这么远,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本章完) 第30章 三十:临乡情怯 “无人劝谏吗?”杨赐不解地问道。 杨秉指着杨赐道:“你啊你!难怪去年公车征你为三公你不去,众人皆认为你高傲,实则你能力还不够啊!” 杨赐那张有点黑的脸,被父亲说的通红,有点尴尬道:“父亲,冕儿在这,给孩儿一点面子吧!” 杨秉就像没听到杨赐话一样,继续说道:“陛下封八候之后,随即又加封皇后邓氏一族男女老幼,为平官员心中之忿,陛下大司农黄琼为太尉,光禄大夫祝恬为司徒,大鸿胪勇盛为司空,并且首次用宦官设置秘书监。” “宦官干政?”窦冕听到杨秉说这几句话,不自觉的联系到有一世最长听到的四个字,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父亲,冕儿没有说错,这就是宦官干政,国之祸事啊!”杨赐坐在那激动的说道。 杨秉手压了压,小声严厉的说道:“管好自己的嘴,四十好几的人了,还那么心浮气躁,能成何事?自己一边玩去,我想下事情。” 杨赐悻悻的坐到杨氏对面,杨秉则将窦冕抱起来放在退上,怔怔地望着流淌的河水,不由自主地感慨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果真不假!” “人过留名,燕过留声,外祖父,你何必要斤斤计较呢?”窦冕安慰道。 “嗯!看来是我想差了。”杨秉揉着窦冕的脑袋,既像对着窦冕说,又向对着天空说,渐渐就像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了。 窦冕瞧了瞧跟和尚打坐一般的杨秉,船慢慢的晃动让窦冕渐渐有了困意,深深打了个哈欠,直接靠在杨秉那瘦弱的胸前睡了起来。 “船靠岸了!各位客官。”一声悠长的声音,将窦冕从睡梦中唤醒了起来。 窦冕伸了伸懒腰,看了看还在如入定的杨秉,轻轻的推了推,小声说道:“外祖父,船到了!” 杨秉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窦冕,问道:“到了?” “父亲,到家了!”杨赐慢慢过来站在身边说道。 “二十余年如一梦啊!自四十余岁从此地而出,近二十余年未着家,感慨良多啊!”杨秉边说边颤颤悠悠的站起身,好像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人突然衰老了一样,杨赐快速的走上前搀扶着杨秉,杨氏则走上前抱过窦冕。 窦冕好奇的在船上瞧着周围的环境,四周的山上光秃秃,前几日的积雪还没有融化,透着一股萧瑟。 众人跳下船,拜别了艄公,一行人往南方莽莽大山而走。 窦冕满心疑惑的问道:“外祖父,不是说弘农杨家嘛,怎么还在京兆?” 杨赐听到窦冕这么问,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这地方就之前属于弘农郡,但弘农杨家分开的很广,都被称为弘农杨,何况我们这只是一支。” “那前面那个官府一样的地方又是哪?不会这么到了吧!”窦冕指着前面不远的官府说道。 “那地方啊!很多年前就有了,船司空衙门,专管黄、渭河水运、船库,后来以船司空官名为县名。”杨赐解释道。 窦冕继续追问道:“那这地方离华阴远不远啊?” 杨赐捋捋胡须说道:“不远!” 窦冕听杨赐模棱两可的话,就感觉不对劲,问道:“舅舅,你可别以为我小就骗我,具体点!” “不足百里!”杨赐肯定的点了点头。 “娘,你说下多少里,我信不过我舅舅!”窦冕转身求助杨氏道。 杨氏转过头求助淑姨,淑姨想了会道:“五十余里!” “我们要走过去吗?我腿疼!”窦冕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起来。 “冕儿,你想你外祖父都那么大年纪了,还不是再走,懂事点!”杨氏凑在耳旁说道。 窦冕瞧向杨秉,只见杨秉一副悠哉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感觉要走回去多累似的。 窦冕走过去拉着杨秉的手,问道:“外祖父,是不是家里会来接我们啊?” “不会,我们没说归期!”杨秉笑着说道。 窦冕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垂下头,跟着众人默默地往前走,路越来越崎岖不平,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 正当一行人默默地赶路时,身后面“铿…咔嚓…铿”的声音响起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及近传来:“几位这是要去哪啊?天都快黑了!” “老乡,我们要去华阴!”杨赐用着华阴腔说道。 “哎呀!听声音还真是老乡,走走走!上车吧!”老乡驾着车从远处慢慢停到了杨赐等人身边。 窦冕就近瞧了瞧这个老乡,只见此人身穿粗布短衣,头上绑着缁撮,一副穿点胡须遮挡了脸上的面容。 老乡跳下车对着众人抱拳行礼道:“走吧,反正早上赶集将货买完了,正好几个人将就能坐下,凑合凑合吧!” “多谢老乡了!”杨赐回礼道。 “别客气了!别客气了!出门在外的不容易,上车吧,争取晚上戌时能到!”老乡在那挥着手示意众人赶紧上车。 众人也没客气,井然有序的上车坐好,杨氏将窦冕抱在身前,虽说有点拥挤不太舒适,但比起走路来,还是要好一些。 杨赐看见父亲坐稳后,牛车已经渐渐动了起来,向前面的老乡问道:“这位老哥,您在华阴哪住着?” “我家住在华阴城外行东亭,不知道你们要去哪?”老乡问道。 “我们要去临京亭!”杨赐回道。 “哎呀,离得不远,没事,我到时候把你载到地方再回!”老乡开口道。 杨秉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老乡说是自己是行东亭的,忽然睁开眼睛说道:“行东亭?冯家院子离你家多近啊!” “我家就姓冯,和冯家供的一个爷爷!”老乡边赶马车便说道。 “哦?你家哪一支?”杨秉继续问道,窦冕心道:“咱们就坐车,你查啥户嘛!” 老乡注视着手上的鞭子,停了好一会回道:“我爹排行老二!” 杨秉笑着说道:“没想到能遇到故人之子,不易啊!你父亲如今安好?” “父亲两年前已经走了!”老乡边说边擦眼泪 (本章完) 第31章 卅一:连夜回家 杨秉捋着胡须口中没有出生的叨叨着,然后睁开眼说道:“你爹六十有四而去,可称喜丧啊!” “不是老先生您是哪位?”老乡开口问道。 “唉!我杨家老仲,差不多有快三十年没回来了,当时走的时候还去找你爹,让他跟着我能混个出身,你爹还不愿意!”杨秉叹息道。 老乡放下手中鞭子,转身就在车上对着杨秉磕了一头,然后转过身擦了擦眼泪,继续拿起鞭子赶着马车,口中有点哽咽道:“我爹走时让我遇到你一定给你磕个头,他说若不是你,可能也就没有那么多人把他当做人。” “老哥,咋回事?说说?”杨赐问道。 老乡擦了擦眼睛道:“当今天子继位的那一年,从京师来了一群人到县里,然后发了露布,说是有田需要每亩多交十个大钱,佃户需要叫五个大钱,其余还要叫两个人头税,说的交什么税。” “不会是敛田税吧?”杨赐问道。 “哎!对,对,就是这个!”老乡回道。 窦冕好奇道:“舅舅,敛田税又是什么税?” “我也不大清楚。”杨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 杨秉脸色有点难看的说道:“敛田税,政策说的是一回事,下面人一般会将所征的税再征一遍。” “外祖父,朝廷不管吗?”窦冕好奇道。 “敛税钱,一份归自己,九分归陛下,谁会触这霉头。”杨秉摇了摇头道。 “大叔你继续说!”窦冕大声道。 “当年我家不算太富,但好好干一年活还是能活下来,就阳嘉元年的时候,露布就说京师大旱,所以要多交敛税钱。”老乡边回想边说。 “我们这地方虽说是山区,但也算京师吧,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一直就说我们这里不是京兆尹,还说让把钱交了,不交就抓人。”老乡有点哽咽的说道。 “我父亲心疼钱,没交就被抓了,整整打了两三天,最后我还是去找老叔你那个同胞弟,他出面的!”老乡声音有点低沉的说。 “老五?你爹最后怎么样了?”杨秉问道。 老乡有点哽咽的说道:“钱最后是没交,可我爹的腿被打断了,为了救我爹的腿,把几亩田都卖了,腿还是没就好,我爹最后就废了,咱家从那之后就跑牛车拉货过活。” 窦冕感觉莫名其妙,心道:“一亩十钱不算多啊,咋为了心疼钱把自己赔上,太不划算了吧。”于是问道:“这位叔叔,为啥你们不交十文钱?” “你是不知道啊,那年咱们这也整年没下雨,哪有钱交啊,一次交一两百文地钱,还要交人头税钱,一交全家都得饿死。”老乡在那坚决的说道。 “民生难啊!”杨秉有点感叹道。 “老叔,你家有没有麦子?”窦冕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杨氏好奇的瞧着他,不知窦冕想干什么。 “有啊!那东西牛都不吃,也就每年撒在山地上随便撒点,最后秸秆喂牛的。”老乡直截了当的说。 “舅舅,晚上回家取钱交给老叔,让老叔去收麦子去。”窦冕转过头对着杨赐说道。 杨赐想了会,点头道:“成,家里应当有点钱吧,晚上我回家问问你舅妈。” 老乡好奇道:“收麦子干啥呢!那玩意没用!” “老叔,你以后富不富就看这次了!”窦冕开玩笑道。 “行!你们让收我就收吧!”老乡咬咬牙同意道。 天色渐渐入定,一个眉毛宽窄的月亮升入空中,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赶路,杨赐看着离官道不远的一个错落有致的院落,凑到已经有点昏睡的杨秉耳旁说道:“父亲,到家了。” 杨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眼前不远的院落,心情激动的说道:“离家二十载,今始知故乡为何意!” 坐在前面的冯家老乡用力抽了几下牛屁股,牛一下痛得往前奔了起来,迅速冲向了院落处。 杨赐一看牛直接往前冲,赶紧开口说道:“老哥不再那,那一块是大伯他们兄弟三个的,我们靠右边那个院子,就门口看起来挺旧的那个就是。” 冯家老乡迅速的让牛转个头,换了个方向冲过去。 窦冕一听杨赐说院门旧的那个就是,心道:“外祖父九卿之一当了这么多年,房门会是旧的?舅舅不会是开玩笑吧!” 牛车慢慢停在了一个庄院旁,窦冕仔细打量,心中失望道:“比我家还旧。” 杨赐跳下牛车,三步并两步走向屋檐下,急促的拍打着大门上的铜环,声音刚落大门渐渐打开,一个年岁挺大的门房从中透出头来,对着外面一阵张望,仔细看了看站在门外的杨赐。 “老爷!您回来了!”门房弓着身子说道。 “去告诉桓氏,让她赶紧过来,我爹和二妹一起来了!”杨赐一字一句的门房说道。 门房弓着身子听完,快速的转向里面,一声吼叫撕破了宁静的夜空:“夫人!太老爷和老爷回来了!” 不多时房间被缓缓的打开,屋里出现两个婢女越过站在门口的杨赐,快速的走到杨秉身前,轻手轻脚的扶着杨秉下车。 淑姨跳下站稳身形,从车上抱下窦冕,之后又将杨氏扶下车。 冯家老乡将车转了个头,然后停好,杨赐大声说道:“沈家老兄,你等我一会。”说完转过身走进院子里。 窦冕被淑姨抱在身前,跟着杨氏往院内走去,只见一位身着朴素长相一般的中间妇女站在众人中间,正在对杨秉行礼道:“儿媳桓氏见过爹。” 杨秉看了看桓氏,捋着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有我杨家儿媳的风采,不错,不错。” “不敢让爹夸奖,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桓氏行礼道。 “二妹来了,你去招呼着,我这上年纪了,经不起奔波,先去休息了。”杨秉说完往后院走去。 窦冕跟着杨秉的脚步,仔细打量了这座只有一点光亮的庭院,院子有三间房子,均不是木质结构,昏暗的灯光里看不出来全貌。 (本章完) 第32章 卅二:席间叙话 桓氏走到离杨氏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温柔的声音从口中吐出来:“二妹,很多年没回来了,你的闺房还在留着。” 杨氏盈盈道了一福道:“见过嫂子!” 杨氏从淑姨身前接过窦冕,然后将窦冕放在地上,对着窦冕道:“冕儿!这是舅妈。” 窦冕走到离桓氏不远的地方站住身形,仔细打量了一下桓氏,只见桓氏穿着素色粗布长裙,头上没有一点装饰品,眼角周围留有着明显的鱼尾纹,眼睛里仍旧透露的旺盛的精力。 窦冕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舅妈!” “嗯!二妹,这是你家老几啊?这么懂事?”桓氏走上前抱起窦冕问道。 “老季!嫂子,你家那老大呢?我有好多年也没见到了!”杨氏问道。 桓氏无奈的笑道:“二妹,别说了,统儿都二十来岁的人了,一天就知道玩,跑去他五爷爷家去玩去了,晚上没回家。” 桓氏抱着窦冕往后院走,边走边问:“二妹,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 “我也就只能在家待两三天,家里还有一堆事要操持。”杨氏回道。 “这么着急?”桓氏疑惑道。 “嫂子,不过还得您多操心,我的和爹商量了一下,想把他送到杨家书堂去。”杨氏指着窦冕说道。 桓氏好奇道:“我记的之前我去长安的时候,妹夫在长安讲学,怎么不把孩子让他父亲教?” 杨氏有点无奈的摇着头道:“这孩子生下就跟怪物一样,稀奇古怪的经义比他爹还杂,而且你是不知道,他来的时候把三妹家供的比丘都给赶跑了,所以没办法,只能让你们多费心了。” “那行,赶明儿把他带去给四叔看下。”桓氏对着杨氏说道。 “四叔还在给孩子们教书吗?”杨氏问道。 “二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公爷走的时候,就曾经留话不然二伯和四叔出仕,说是家学才是立身之本。”桓氏解释道。 “二伯和四叔其实都不差,活活被爷爷给耽搁了。”杨氏点着头附和道。 几人进入后院的一间土房子,窦冕仔细观察了下房子,看见房子里是真的简朴,放了就几张普普通通的桌案,地上铺的还是粗布做的跪垫,中间立个一个灯架,里面点着不是很亮的油灯,还有点冒着黑烟。 杨赐坐在最前面的桌案旁,看着几人进来,对着桓氏说道:“桓,招呼二妹和外甥坐吧,今日他们也饿了一天了,冕儿正在长身体,不能长时间饿着。” “二妹,来坐吧!”桓氏抱着窦冕开口说道。 三人个人坐好后,杨赐走过来抱着窦冕放在自己桌案旁,对着外面说道:“十七,开始上食吧!” “是老爷!”屋外响起一个声音,只听脚步快速离去的声音。 “彪儿和萦儿呢?”杨赐问道。 “彪儿去五叔家去找五叔家的老大去了,萦儿年纪还小,经不起熬夜就去睡了。”桓氏答道。 杨赐本来还打算说话,屋里忽然进来两个仆人开始摆放食物,杨赐又将话咽了回去。 等到两个下人将桌案摆放整齐缓缓退出门以后,杨赐门外的两人道:“杨九,乌十七,你俩退下吧,没我说话就不要进来了。” 门口弓着身子站立得两个年轻仆人,齐声回道:“是,老爷。”说完慢慢退了几步,快速的离开了。 杨赐看着仆人已经远去的门口,换过头来对着众人道:“二妹,这几天你好好陪陪父亲,父亲这次为了我们连名声都豁出去了,我们不能对不起父亲。” 杨氏听到杨赐如此说,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嗯,知道了。” 杨赐转过头对桓氏说道:“桓,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就带着彪儿去参加射科大比,父亲既然退了,现在也该是我当家里顶梁柱的时候了,家里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说完杨赐起身对着桓氏行了一礼。 桓氏赶忙起身还礼,口称不敢。 杨赐跪坐好之后,转头看向窦冕,开口对桓氏说道:“桓,冕儿我妹夫交给我们照顾,还请你多加留意些。” 桓氏点了点头,对着杨氏道:“二妹,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他当亲儿子养的。” 杨氏一听桓氏这么说,赶紧抬起手说道:“嫂嫂,别别,千万别!你就正常每日随便给点吃的,我儿只要果腹就可,不需要太多,不然就有点过于惯纵了。” “为何?”桓氏问道。 “我儿本来就是求学而来,若过于享受肯定就失去了本来的母的。”杨氏答道。 “可冕儿我看走路都不稳啊!”桓氏满眼疑惑的看向正趴在碗里吃饭的窦冕道。 杨赐哈哈大笑起来,捋着胡须道:“你还是看走眼了,游平老弟曾言这是麒麟儿,岂会那么容易就被你看透?” “大哥,还是别夸他了,不然以后屁股撅上天,还不得将杨家私塾闹得底朝天。”杨氏满脸笑容的说道。 “好好好,不说了,咥饭吧!”杨赐利落的发话道。 屋里停止了说话声,开始响起一阵筷子碰碗的声音,窦冕吃完饭看着几位大人还在吃饭,悄悄溜出了客房。 月光将后院的空地照的亮亮堂堂的,不远处几个仆人拿着灯笼四处游荡,灯笼一跳一跳的灯火,就像夏日萤火虫一般。 窦冕摇摇晃晃的往还有光亮的厨房走去,厨房里一胖一瘦两个人在忙活着收拾锅灶。 窦冕扶着门框,往里面透了透,用着奶生奶气的口音道:“两位叔叔在忙活啥呢?” 正在忙活的胖子猛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看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小孩子站在门口,于是胖子停下手中的活计,露出眼睛眯着一条缝一般的笑容,慢慢向门口走去。 窦冕看着胖子往他这方向走来,故意往前走了两步,奶声奶气道:“胖子叔叔,为啥你这么胖,那个叔叔那么瘦,是不是偷吃东西了。”窦冕故意指着学徒说道。 窦冕声音刚落,胖子脸都绿了,心道:“谁家的倒霉孩子。” (本章完) 第33章 卅三:初见杨奉 “这位小弟弟,咱们这是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的。”学徒看着胖子有点尴尬,开口说道。 窦冕挠了挠头,回道:“闲人免进?啥意思?我年纪小不懂。” 学徒心道:“这谁家的小爷,跑我们厨房捣乱来了?” 胖子颠了颠肚子,笑眯眯的说道:“小弟弟刚才没吃饱,来找东西吗?” 窦冕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奶声奶气的说道:“没有,我就是好奇看你们忙活,不用管我。” 胖厨子和学徒相互看了一眼,转过身继续忙活着,窦冕走到坛坛罐罐前,一个一个敲起来,搞的身后的两人莫名其妙。 窦冕看了会厨房的器皿,基本上已经熟悉完毕,转身走了出去,胖厨子和学徒相互瞧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感觉这个孩子莫名其妙。 窦冕走出厨房,摇摇晃晃的走都客厅,悄无声息的坐到杨赐身旁。 房间里的三人已经用完饭食,开始在收拾餐具,杨赐猛然看见坐在身边的窦冕,板着脸问道:“冕儿,刚去哪了?” “刚去你家厨房看了下。”窦冕如实回答道。 “有何发现?”杨赐有点期待道。 “制作饭食工具太麻烦了,厨房本来就是做饭的地方,锅太多了有点占地方。”窦冕抬起头说道。 “你有办法?”杨赐好奇道。 窦冕撅着嘴,心道:“只要有铁匠,我给你弄一套火锅餐具都能行。”口上答道:“舅舅家里有铁匠吗?” 杨赐转头看向桓氏,问道:“桓,家里有没?” 桓氏想了会说道:“铁匠没有,但有制作铜器的师傅,不知道能不能行?” “舅娘,可以的,反正都要倒模。”窦冕用力点了点头道,然后走到杨氏身边,抱着杨氏的小腿呼呼睡了起来。 冬日的夜或许很漫长,对于连日奔波的人来说,夜依然很短,短到仅仅只够入梦。 窦冕一直到中午才缓缓爬起身,穿起杨氏放在床上的粗布棉袍,对着铜镜仔细打理了下还有点黄的头发,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恶搞道:“大好头颅,谁当斫之?”恶搞完自嘲了一下,转身走出屋外。 “表少爷,要开饭了,跟我来吧!”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响,把心中毫无防备的窦冕吓了一蹦,窦冕转身一看,只见这个仆人身着一身绿色粗布长袍,长一脸大众相。 “你和他们衣服怎么不一样?”窦冕指着不远的仆人说道。 仆人弓着腰道:“表少爷,这你就不懂了,我们绿色衣服的都是被赐姓杨,属于家奴,他们灰色的属于家仆。” 窦冕听到此人如此说,感觉好像有点道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请前面带路!” 家奴领着窦冕转到前院的东房,弯下腰道:“表少爷,到了!” “今天还有谁?”窦冕摸着下巴问道。 “今天五太爷来了!”家奴回道。 “五太爷?你可知名讳?”窦冕有点好奇道。 家奴点了点头,小声的凑到窦冕耳旁道:“奉!” 窦冕脸色唰的变了,心道:“杨奉,这可是和李傕郭汜有一拼的人啊,咋和外祖父是亲兄弟,这不咬了亲命了嘛!”随即不自觉的大喊道:“卧槽!小伙子没开玩笑吧?” 家奴面色不高兴的小声道:“这我可不敢。” 窦冕整了整衣服,调整了下自己刚才失态的表情,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走进屋里。 “冕儿,过来见过五太爷!”窦冕刚进门,就听见杨氏在唤他。 窦冕顺着杨氏指的地方看去,直接左手上座坐了一个壮年人,此人头发和胡须打理的整整齐齐,有点白皙的圆脸上长着有点稍提的眼睛,一身华丽的一幅投射富贵气,窦冕腹诽道:“看来家里都心疼老小,所言不虚啊!” 窦冕走上前行礼道:“窦冕见过五姥爷。” 杨奉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口中说道:“听我三兄说你聪慧,我开始以为他自夸,今天始知所言不虚啊!” “不敢当,我一个连路都才会走的孩子,怎敢当外祖父如此称赞。”窦冕谦虚道。 “来,栋儿,过来!”杨奉指着右下最末的一个孺子说道。 窦冕看向此人,只见此人略带点婴儿肥,头顶绑了两个小髻子,穿着一身丝绸带花的长袍。 那个孩子走到杨奉身旁,杨奉指着说道:“这是我儿杨栋,启蒙也有几年了,反正这会没事做,让他考考你,不知道可否?” 杨氏听杨奉这么说,赶紧劝道:“五叔,还是不要了,他俩都是小孩子,伤了和气。” “哎!不会不会,都是小孩子,无伤大雅,不知冕儿可否比试一二?”杨奉对着杨氏摆了摆手,转身问窦冕道。 窦冕对着杨氏耸了耸肩,有点无奈的对着杨栋行礼道:“还请堂叔赐教!” 杨栋甩了甩大袍袖子,走向最末尾坐着,窦冕也能跟在身后相对而坐。 杨栋用手放在腿上,开口道:“我们杨家既然是以五经传家,那就考你五经吧,不知道冕儿可行否?” “我未曾读过书,堂叔请先说!”窦冕如实回道。 “吕行治国之典范,春秋决狱之范例,天齐于民,俾我一日,非终惟终,在人。尔尚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虽畏勿畏,虽休勿休,冕儿,请问做何解?”杨栋问道。 窦冕听到杨栋这么问,腹诽道:“尚书写的这啥玩意嘛,这么难懂,我得好好想想。” 窦冕捏了捏鬓角,沉思良久道:“五姥爷,今天此话出我之口,入众位之耳,至于对错先不说,但绝对会大不敬,一定要保密。” 杨秉摸着胡子,面露微笑的看向窦冕,缓缓开口道:“说来听听。” 窦冕露出灿烂的笑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起来,口中说道:“天命?其实并非天命,孟子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话虽如此其实并不然。” “冕儿可否明说一二?”杨栋好奇道。 (本章完) 第34章 卅四:讨论天命 窦冕想了会继续道:“我认为的天命是官员对黔首的规定,是大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洗脑与绑架。” “具体点。”杨奉简洁的说道。 “大汉走到今天这么强有力的地步,与其说是天命,不如说是群体凝聚力,具备足够强大的能力来抵挡情感暗示的人寥寥无几,因此易于在趋同的洪流中迷失。”窦冕解释道。 “这样难道不好吗?”杨栋不解道。 “不好,当这个群体中出现一个不同的声音,而且信任这个不同的声音人数越来越多时,会怎么样?”窦冕问道。 “怎么可能?我煌煌大汉,岂会因留言而溃?”杨秉摇着头道。 “人群中的成员彼此间通过暗示、情感传染等加快了无意识个性的显现,人们立即将接受暗示的思想外化为成自身行为趋向,也就是说信任的人越多,而后的人就会和之前的人一样盲目和信从,这就会形成历史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而后变会导致战争。”窦冕摸着下巴说道。 杨栋嗤之以鼻道:“战争?我大汉不怕战争。” “冕儿,你认为会出现吗?”杨奉反问窦冕道。 窦冕沉静了良久,开口道:“当今第一陛下无圣天子之像,第二地方豪强似乎渐渐不受控制,第三官员对于今上似乎渐渐失望,以上三点就会使得黔首和士人缺乏对一个群体的归属感,会是群体中责任感的消失。” “哦?确实有点意思了,继续说!”杨奉摸着胡子兴奋道。 “群体中的个人会有着盲目的从众心理,当出现一个众人都认为对的谣言,那么人群里无知与从众的每个人都想拥有那种融入集体的安全感,久而久之,这种反映成了一种不用经过大脑思考的条件反射,反而遮蔽了人群中正常的心灵,孤立的个体具有控制自身反应行为的能力,而群体则不具备。”窦冕自信的说道。 “可否举例说明?”杨秉越发好奇的追问道。 “很多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光武时到现在每年的祥瑞,难道不就起的这个作用吗?”窦冕举例道。 杨栋有点不服气的说道:“冕儿,你又是如何看待天命这件事的?” 窦冕腹诽道:“这杨栋真心是轴啊,吐了这么多唾沫,还问。” 窦冕围着座位慢慢转起来,不多时一字一句道:“天命不过是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我曾听闻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这里面除了天便是人,也就是说天命取决人。” “天命与人有何关联?”杨栋疑惑道。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刘姓一家之天下,人心景而从之,是为天命,人心背而弃之,也是天命,是故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窦冕慷慨激昂的说。 杨氏瞧着自己的这个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孩子,有点不相信的看着窦冕,问道:“我儿似乎有大志向?” 窦冕听到杨氏这么问,奶声奶气道:“天命跟咱们窦家无所谓,反正守着娘就行了。” 杨氏一听,心里暖暖的,走过去抱起窦冕,转身对着杨奉说道:“五叔,我先带冕儿退下了,他还没咥午饭。” 杨奉听完窦冕的说法,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杨氏对他说着话,他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杨氏将窦冕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自己走向厨房去,窦冕自己洗量了下这个后院,院里房子挺多,都是土墙瓦房结构,地上没有铺砖也没有铺石头,地上打扫的干干净净,整个院子除了这个石桌和几个石凳,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东西装饰,透着一股简朴。 杨氏端来一碗粟米粥放在窦冕身前,自顾自的坐下,问道:“四处看啥?” “没有,就是在想,外祖父家也不富裕,为什么还要让我败家。”窦冕满口胡诌的说道。 “你外祖父说此事若成,于民而言可是大事。”杨氏笑着道。 “真的?”窦冕故意道。 杨氏真起身,用手在窦冕脑袋上敲了几下道:“吃饭!” 窦冕看了看碗中的粥,皱了皱眉,快速的将碗里刨了个干净。 窦冕吃完东西,抬起头看向杨氏道:“娘亲,让舅妈找的人,舅妈找了没?” “呶,在那!”杨氏轻轻指了指靠在墙边站的几个人说道。 窦冕顺着杨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图墙边站了三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旁站了两个长相比较相像的两个中年人,三人都穿着粗布短褐,脚上踩着草鞋,站在那被冻得瑟瑟发抖。 “那我去了!”窦冕从石凳上跳下来,直接往墙边三人走去。 杨氏看着窦冕跳下凳子,无奈的笑了笑,拿起碗走向厨房。 窦冕走到三人身边,抬起头看向老者,问道:“这位老爷爷,你们是一家吗?” “不敢当老爷爷称呼,叫老汉我老圩就行,这是我俩孩子,老大铜垢,老二铜坨。”老头弓着要在那陪笑道。 窦冕听老头这么说,好奇道:“你家这名字怎么起的,咋这么怪?” “我们家从建平年间便以制作铜器为生,所以就以铜姓为生,名是每次出生之后就随便找个带土的字凑合着就行。”铜圩说道。 窦冕用手抓了抓头发,不解地问道:“干嘛要带土的字?” “制作铜器需要倒模,倒模一般就是用的土做的,带土的名字就是图吉利。”铜圩回答道。 “那成,我画个东西,你看下能做不?”窦冕说完,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铜圩凑上前蹲在地上,看着窦冕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一个月牙一样的东西,有点不解道:“表公子,这干啥用的?老汉我没见过啊!” “做饭用的,把厨房那几个铜器融了,做这个就行了!”窦冕指了指厨房说道。 “表公子,不好吧,一融今天我们就没饭吃了。”年龄稍大点的铜垢说道。 窦冕瞧着铜圩问道:“老圩,这做倒模需要多久?” (本章完) 第35章 卅五:一堆好奇 “不知道表少爷想做多大,还有想干什么用?”年纪稍微小一点的铜坨问道。 “拿厨房的铜器融,肯定要做饭的啊!”窦冕回道。 “既然做饭用,那要不?这样。”铜坨停顿了下道:“爹,咱们先做个样子,让表公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爹,老二说的对!”铜垢点头道。 “行,老二跟我去倒模,老大去洗铜。”铜圩吩咐完,转身走向院外。 窦冕看着老头走出门,自己也跟了出去,只见老头走向后院不远处的山坡。 窦冕两步一滑,三步一晃的走到了老头不远的地方,窦冕伸长头看见老头在那一个劲的刨着什么,好奇心渐起。 窦冕走进一瞧,只见老头用一把锄头刨出一堆白色的东西,问道:“老圩,你挖的这啥东西?咋这么像石灰。” 铜圩停下手中的锄头,直了直腰开口道:“表公子,这个我们叫糯米土,制作倒模好的很,不过就是有点脆。” “糯米土?”窦冕听着名字有点熟悉,就是不知道在哪听过。 “嗯,这玩意可比我们之前用的糯米和石灰好的多,那玩意经不起烧,出来还经常带气眼,这个东西烧好了,以后一直都可以用。”铜圩在那解释道。 “你们这做铜器怎么做的,解释下,我咋听的迷迷糊糊的。”窦冕有点丈二和尚般的说。 “我们这做的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原来就用蜡制成要做的模型,内外以泥土填充加固,使蜡液流出,堵住排蜡口,再注入金属溶液,最后打去里面的泥土就基本上成了!”铜圩在那显摆着说道。 “那现在咋做?”窦冕问道。 “现在就是烧,把这糯米土分成几段烧,然凑成一块,然后把油或者蜡灌进去,看到啥形状,不满意再改,多搞几次就行了。”铜圩解释道。 “那行你干活,我先去看看你儿子在干啥。”窦冕说完转身往坡下面的铜垢、铜坨两人走去。 窦冕走到一个水池边,只见铜坨将几个稀奇古怪的锅扔在水池里,自己站在池边上拿一个竹竿一会捅一下,一会又挑起来。 “你这咋干啥?”窦冕问道。 “表少爷啊!我在洗铜!”铜坨头也不抬的回道。 窦冕瞧着这动作,怎么也不像在洗东西啊,好奇道:“这啥水??” 铜坨嘿嘿一笑,开口说道:“表少爷,这就不知道了吧,还是我爷爷告诉我的,池子里倒得是石灰,然后加的水,可以除锈。” “哦?我瞧瞧你咋弄得。”窦冕有点不相信道。 铜坨笑了笑,没有回话,继续自顾自的在那用竹竿拨动这坑里的东西。 大概有一炷香左右时间,铜坨用竹竿挑起一个锅,然后拿起刷子在那刷起来,然后刷完拿起来瞧了瞧,放在清水里面浸泡起来。 窦冕瞧了瞧,心道:“你这不是白做无用功嘛,也没听说过石灰石能除锈啊,不过其实最后应该是刷起来那下起作用吧。” 窦冕感觉没啥可看的,转身向不远处的老大铜垢方向走去。 窦冕走近瞧着铜垢在那用有点黄东西在一点点堆,看起来还有点锅的样子,遂好奇道:“铜老大,你这咋干啥?咋这么搞?还有这黄的是啥玩意?” 铜垢转过身一瞧是窦冕,继续转过身忙着手上的活,口中回道:“黄的是蜜蜡。” “蜜蜡?不怕糟蹋了?”窦冕问道。 “不会,这蜜蜡一般化了之后,我们用东西接着,它几个时辰就凝固了,可以再次用。”铜垢回道。 窦冕走已经有点成形的蜜蜡身边,用自己手摸了摸厚度,开口道:“有点厚了,弄薄一点,不然那么点铜锅不够。” “表少爷,得做多厚?”铜垢不解地问道。 “你这厚度都能做鼎了,太浪费了,就这个一般还薄一点吧。”窦冕比划道。 铜垢听窦冕这么解释,口中说道:“得嘞,您先在哪个石头上玩一会,我做好叫你。”铜坨说完指了指不远出的大石头说道。 “好,我先去了。”窦冕说完转过身,走到大石头跟前,四肢并用的爬了上去。 窦冕躺在石头上观察着四周,只见这周围光秃秃的,连棵像样的不落叶树都没,看的让人感觉烦躁,不远处的山上在这还有些寒冷的季节里夹杂着点点绿色,真有种万花从中一点绿的感觉,不算有多好看,但不至于让人对这季节太过失望。 窦冕趴在石头上四处张望,瞧着离外祖父家后门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色彩鲜艳的女孩,用力在向他这个方向张望,窦冕瞧见那女孩应当看见了他,于是慢慢爬到石头的背面继续趴着。 窦冕趴在那,听着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女孩带着活泼的口气问铜垢道:“铜老大,你们这是在干啥?大正月不歇吗?” “回小姐的话,夫人本来说是正月十五之后再开的,这不也没几天了嘛,夫人一大早,就让下人到我家对我爹说,家里要做个锅,我爹瞧着闲着也是闲着,反正这也不算啥事,所以就来了。”铜垢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谁在招呼你们?”那个女声问道。 “表公子!”铜垢回道。 “在哪呢?”女声问道。 “小姐,你去看看,应当在石头上。”铜垢嘴跟没把门一样,全倒出来了。 “老大你先忙着,我去了。”女生说完,开始向窦冕这边走来。 窦冕趴在石头上,听着来人的脚步,将头缩了缩,过了好一会没见人过来,窦冕挠了挠头,心道:“这个小屁孩,还想吓我,看我不吓的你尿裤子。” 窦冕心中哂然一笑,慢慢从石头上滑下来,轻手轻脚的沿着大石头转起来,转了半晌,看了四周也没找到人,窦冕心道:“这人不会待在石头上吓我吧,我去瞅瞅去。” 窦冕从刚才下来的位置,慢慢爬回石头上面,伸出头往上瞅了瞅,还是没有人。 窦冕纳闷的挠了挠头,放松了心情继续趴在石头上自顾自的欣赏起周围的风景来。 (本章完) 第36章 卅六:初遇杨萦 正当窦冕悠哉悠哉的时候,背部突然被拍了一下,窦冕被吓得有点魂不附体,好不容易让自己猛烈跳动的小心脏平复下来。 “你干啥?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再说你谁啊?”窦冕火冒三丈的吼道。 “你刚才是不是要吓我啊!”女孩声音从背后传来。 窦冕缓缓转过头看了看身后,只见一个小女孩跨在背上,窦冕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穿着花色裙子,带着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嫩滑,两个分开的发髻绑在头上,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 窦冕装作有点委屈的样子,小声说道:“我又不认得你,我怎么会吓你?” “我叫杨萦,现在你认识我了,是不是刚才要吓我?”女孩理直气壮的说。 窦冕被杨萦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有点找不到北,赶紧捋了捋思绪,腹诽道:“这就一泼妇嘛,我打不过人家,跑不过人家,可咋办?” 窦冕赶紧将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挂在脸上,口中笑嘻嘻道:“哎呀!没想到是萦姐姐,之前听舅舅说姐姐美若天仙,没想到比天仙还漂亮。” “真的吗?说的好像真见过天仙一样,不过我原谅你了。”杨萦利落的说完,然后走下来石头。 窦冕心道:“说谎话遭雷劈,可千万别劈我。” 窦冕瞧着杨萦走下了石头,心中松了口气,笑嘻嘻道:“姐姐怎么想起来这了,这地方没啥看的。” “哦?我就是看热闹来的。”杨萦随口回道。 “那你看吧!我先回了。”窦冕边说边从石头上往地上滑。 “呵!还挺有志气啊,自己往下滑,咋不摔死你。”杨萦满口缺德样子说道。 窦冕废了好大力气从石头上下来,听到杨萦这么说,心里有点窝火道:“你是我堂姐哎,给嘴积点德行不,不想跟你说话了!”窦冕边说边转过头就走。 杨萦一瞧窦冕真的转身就走,赶紧拉住道:“哎呀,没想到还挺有志气啊,没见你给我爹娘说不住我家。” 窦冕听到杨萦这么说,心中一晒道:“这位姑奶奶是担心我分享她父母的爱啊,看来她还不知道舅舅他们要去京城的事啊。” “我只是来玩的,家里让我折腾的快没了,所以把我送你家来了!”窦冕满嘴胡诌道。 杨萦看着窦冕,嘿嘿笑起来,双手叉腰道:“我就是你们这种爱折腾孩子的克星!” 窦冕一见这么幼稚的动作,头也不回的摇摇晃晃往铜垢方向走,杨萦一瞧窦冕走路不稳的样子,赶紧走上前拉着,嘴上笑嘻嘻道:“你这么走也不怕摔了,一个还在尿床的小屁孩子惩啥能,摔一个狗吃屎,那就真能让人笑掉大牙。” “我早都不尿床了,别拿你小时候说事。”窦冕拉着杨萦的手,嘴里嘟囔道。 “你让铜家父子干啥?家里好像不缺铜器吧?”杨萦问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问我白问。”窦冕回到。 “那行走吧!”杨萦边说变抱起窦冕往铜垢的方向走去。 两人走到铜垢身边,铜垢转身看了两人一眼,手上动作没停,口中道:“表少爷,你看这怎么样?能行不?” 杨萦将窦冕放下来,然后好奇的凑上前,拿手摸了摸道:“铜老大这啥东西,咋感觉摸起来这么滑。” “回小姐的话,这其实不算啥,还没打磨,我还不确定样子。”铜垢说道。 窦冕走上前瞧了瞧,感觉还蒙瞧得上眼,不过能用就行,也不敢奢求太多。 “可以了,你去找老圩叔来倒模吧。”窦冕点头说道。 “得嘞,小姐,表少爷,你们两位在这稍等一会,我去叫我爹来。”铜垢兴奋的说完,转过身往山坡那奔去。 杨萦瞧了瞧身前这个蜡做的东西道:“家里不是有锅吗?你干嘛要废这么打力气?” “我想同意锅的样子,现在锅太杂了,各种形状不一,做个饭我看着都麻烦,这东西基本上包含了所有的容器。”窦冕标志性的摸着下巴说道。 杨萦一件窦冕这个动作,用力在头上敲了几下道:“奶都没断的小屁孩子,在那装啥大人,下次再装,看我不揍到你趴在地上起不来,算你命大。” 窦冕一下被杨萦打的疼痛难忍,带着哭腔说道:“你就不能学学别的女孩子,温柔点,能行不?我就这么大点孩子真扛不住揍。” “行了,行了!我做见不得谁跟女人一样哭。”杨萦摆摆手说道。 窦冕被打的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缓过神,赶紧离杨萦远远的站着,生怕杨萦把他揍了。 铜圩和铜垢每人背着一小背篓糯米土从窦冕身旁经过,窦冕赶紧小心的跟在身后。 铜垢将父子两人倒在地上的糯米土用水搅拌均匀,然后脱下脚上的木屐在里面踩起来。 铜圩则将踩好的泥土,一点点的糊在在蜡做的模具上面,动作轻盈而细腻。 铜垢看着父亲将泥头已经糊满面,赶紧将一堆茅草抱过来,父子两人轻手轻脚的将泥土和蜡做的倒模翻个身放在稻草上,然后两人共同协作将里面糊好。 窦冕瞧着这锅的模具渐渐成形,有点好奇的问道:“老圩叔,这怎么烧制呢?” “这个简单,在地上随便掏个洞,也就几把火就能把泥里面的水烘干了。”铜圩在那满脸笑容的说道。 “你就打算只用一次?”窦冕问道。 “第一次烧就是随便烧一个样子,能用就行,做第二个的话就要专门烧模具。”铜圩说道。 杨萦感觉两人谈的她根本听不懂,问道:“老圩,你说这随便烧,怎么烧?” “我们马上挖个坑,小姐你就能看懂。”铜圩和杨萦说完话,对着铜垢说:“老大,开始干活了,拿锄头去。” 铜垢转过身走到不远处,拿着一个锄头就在地上挖了起来,挖到半人深得时候,就不在往下挖了,然后在坑壁上挖出一道渠。 (本章完) 第37章 签约感言 作为一个年近而立的单身狗,可以说前半生一事无成,说的好听点或许可以叫做喜欢自由,但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自由。 步入社会起,每天第一眼睁开便是上班,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十点,终于能够下班干干自己的事,平时常坐的也就偶尔打打游戏,最多的便是窝在家里看通俗演义。 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写一本能完结的小说,多谢创世能给我一次自我表现得机会,我定好好码字,让我的小说能更加符合逻辑一点。 好莫夸,坏莫骂,有意见或者建议请在评论区留言,我会注意细节和逻辑问题。 (本章完) 第38章 卅七:制作工序 等着铜垢将坑挖好后,父子二人轻手轻脚的将茅草上的湿模搬放在坑口。 “老大,你自己弄,我去帮老二融铜去。”铜圩把泥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道。 铜垢赶忙回道:“爹,还是我去吧!” “你能行吗?”铜圩问道。 “不就按个囊嘛,从十来岁就看着爹做,咋可能不会弄。”铜垢说道。 “那去吧!”铜圩随口说完,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柴和边,自顾自的搬起柴和来。 铜垢将剩下的泥轻轻的糊在坑和湿模的缝隙处,只留下坑壁上那个渠没有封。 铜垢干完活开始转身往铜坨的方向走去,窦冕走到杨萦身边,轻轻拉了拉还站在原地发愣的杨萦,示意跟上去。 杨萦低下头看了一眼还在拉她裙子的窦冕,嘴角轻轻一斜道:“我先去了,你慢慢来。”说完就往水池边走。 窦冕满心郁闷的往铜坨的方向走去,就看见这兄弟二人拿着木棍在地上砸什么,砰砰直响,窦冕加快脚步像水池边跑。 走进一瞧,只见这俩兄弟将锅放在地上,用木棒敲成铜疙瘩,然后用石头使劲砸起来。 “你知道他们这是干啥?”杨萦走到窦冕身边问道。 “知道。”窦冕点了点头道。 “干啥?”杨萦快速的问道。 “等会要融铜,这周围好像没有地方吧!”窦冕摸着下巴回道。 杨萦听着窦冕的回答,想了想,指着山坡道:“从那过去,有一个石板房,应当就是你说的。” “这么远?他们咋搬?”窦冕纳闷道。 杨萦听完不再说话,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兄弟二人。 铜坨看了看地上的铜疙瘩,对着铜垢说道:“大哥,这差不多了。” “那行,我抱上,你回家生火去。”铜垢说道。 “成!”铜坨放下手中的石头,转身往山包走去。 杨萦与窦冕二人,跟着怀抱铜疙瘩的铜垢缓缓往山坡上走去。 窦冕奶声奶气的问道:“老大,为啥炉子建在那?这边不是方便一些吗?” “那边离树近,我们这用炭很多,在那便于烧炭。”铜垢向前边走边说。 “那倒模咋办?不可能把那么烫的铜水抬过去吧!”窦冕好奇道。 “其实没多远,等我们把铜化成水,那倒模差不多也就凉了,我一个人能搬得动。”铜垢说道。 窦冕听铜垢这么说,有点不相信道:“你力气那么大?” “表少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弟弟力气更大,人家将倒铜鼎的陶模都能搬得动。”铜垢笑着道。 “只是搬得动,那也力气吓人啊!”窦冕震惊道。 杨萦听窦冕如此说,笑着道:“你是不是傻啊,铜鼎分有大小,你以为各个都和霸王举的那鼎一样,也就百十斤。” 窦冕一听,赶紧问道:“铜老大,真的吗?” 铜垢也不知是累的,还是被杨萦的话说的,脸色有点胀红的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 窦冕扭过头不再说话,等过了山坡,窦冕看到在刚才挖糯米土的下方不远的地方,确实有一座石头砌成的石屋子,三面通风,最里面的那道墙是土坡直接挖下去的,就几根特别粗的木头,一头架在土墙上,一头架在外面的石头堆砌的墙上,房顶上盖着不知道在哪找的石板。 窦冕和跟着铜垢走到石屋旁,只见石屋正中央用泥土堆了一个矮塌塌的圆炉子,炉子中间放了一个像大水壶一样的陶做的东西,上面还盖着陶盖子,被烧的漆黑炉子两旁放着不知道什么质地做的圆筒状东西,窦冕心想:“这可能就是囊吧。” 铜垢将怀中包的铜疙瘩,小心的放进大水壶里,随便抓了把地上的湿土,然后将壶的出气口塞住。 铜坨往炉子里倒了一背篓的木炭,然后生起火来,等着炉里的碳开始着起来后,兄弟俩走向两面的囊,慢慢压之后又缓缓提起再压下去。 如此反复近两炷香左右时间,炉里的碳渐渐燃尽,铜垢放下手中的囊,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铜坨说道:“老二,我去帮忙把泥模搬过来,你继续在这弄。” 铜坨点了点头,带着急促的喘息说道:“行,你们慢一点。” 铜垢转身走出石屋往石屋右边的小路走过去,窦冕悄悄的一滑一摔的跟了上去。 等窦冕走到铜圩身边时,映入眼帘的不是被烧的漆黑的陶模,而是放在陶模旁边的铜盆,盆里的装了半盆发黄的油。 窦冕晃晃悠悠走上前,拿支小棍戳了戳,转头看向铜圩道:“老圩叔,你这怎么弄出来?那么烫的玩意,你肯定不可能把坑上这玩意抱起来吧。” “那是,这其实就是个投机取巧的活。”铜圩满脸皱纹骄傲的笑道。 窦冕扔掉手中的小棍,围着坑到转起来,等转到刚才坑壁上渠的那个位置,只见那里被挖开了一个足够容纳两个人的大坑。 窦冕看着这个坑,基本上就了然于胸了,可是仔细一想,这里面密封好的,怎么取出来的? “老圩叔,这油怎么出来?”窦冕问道。 “那也是个取巧的活计,等会让老大把这起开,你一看就知道了。”铜圩继续忙活着手上的活说道。 窦冕瞧着铜垢端来一盆水,然后从盆里拿出一块湿漉漉的粗布毛巾,在陶模里面擦起来,只见锅里开始冒着白色的热气,渐渐里面热气退去,铜垢又在坑旁边的密封处,洒了洒水。 过了好大一会,铜圩手上拿着一个铁做的刀状东西,慢慢将两层分开,然后父子两人小心将上面的那层抬起来,放在茅草上。 窦冕走近前瞧了瞧,直接这个东西靠在下面的位置有一个柱状的东西支撑,靠在边缘的地方有好几个片状的泥土做支撑点。 “爹,这个我来拿,你拿那个!”铜垢说话声音传到窦冕耳边。 窦冕抬起头看向铜家父子二人,只见跟一个锅一样的下班层模具已经从坑里被取了出来。 “这个有点烫,你把牛皮披上。”铜圩边说边解开自己的粗布短衣,从里面取出一块被烫的变了颜色的就牛皮。 (本章完) 第39章 卅八第一口锅 铜垢接过父亲递来的牛皮,披在肩上,然后在地上抓了把土,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扔掉手中的泥,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将下半部分的模具扛在肩上,然后腿有点晃悠的站起来,一晃一晃的往石屋方向走去。 铜圩则将上半部分模具用茅草垫着,轻轻的放在背篓口,然后蹲下将背篓背好,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 窦冕瞧着背东西有点摇晃的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小声道:“工具才是制约生产力发展的要素啊,这做口锅程序真的有点复杂,可我也没办法啊。” 心中有事的窦冕,磨磨蹭蹭的走到石屋旁,只见铜家父子已经模具拼凑完成了。 铜家二兄弟走向火炉靠近泥土墙的地方,铜坨从地上抓起一根铁链,铜垢则解开挂在墙上的链子扣。 窦冕感觉好奇的走到杨萦身边,小声问道:“堂姐,咋回事啊?那链子啥时候在那的?” “不知道,我在这有好大一会了,也没看到那个链子。”杨萦目不转睛的看着二兄弟的动作,头一动不动的对着窦冕说道。 窦冕正在想铁链干啥用的时候,只听铜坨开口道:“父亲,你让让,小心点。” 铜圩挪了挪脚步,开口道:“好了,慢慢松开链子。” 兄弟二人听见铜圩如此说,抓着铁链一步一步的往火炉走走,炉中的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渐渐倾斜起来,就在倾斜的瞬间,壶的中央露出了一条绷的笔直的铁链。 火炉中间的壶就像倒功夫茶一样,慢慢倒在模具留的一个缝隙口上的漏斗里,不大会儿,模具开始溢铜,铜圩叫道:“收!” 兄弟二人慢慢将铁链拉起,最后挂在墙上的桩上,炉中的壶也随着动作的完成,直挺挺的立了起来。 “设计这人还是有些本身,把倒水的原理,用到了倒模上,有些意思。”窦冕小声道。 “那是当然,这是我太爷爷想的点子,之前那种放在坩埚烧的办法,特别容易烫伤人。”铜圩满脸笑容的说,眼角的鱼尾纹将整个眼睛遮成了一条缝。 “老圩叔,多久能凉?”窦冕问道。 “等咱们回去吃顿饭就差不多了。”铜圩道。 “那走吧!”窦冕边说边抱着杨萦的大腿道。 杨萦一见窦冕这无赖样,气不打一处来的说:“你个臭小子,不是看你年纪小,我不揍死你算你命大。” “我是你堂弟,抱一下就不会死。”窦冕扭过头,嘴里哼哼道。 “你看下你衣服啥样子,我这新衣服,你看!你看!全是泥豆,别说不是你了。”杨萦气急道。 窦冕一瞧杨萦裙子上真的全是泥,嘴里小声嘟囔道:“我这会没在这,可能是你自己摔得,我回家吃饭去了。” 窦冕说完,撒腿就沿着小路慢慢跑起来,杨萦跟在身后,小心的走着,生怕摔着了。 一行走进后院,家里仆人看着杨萦和窦冕回来,两人衣服上都沾满了泥土,赶紧拉过来放在盆子边洗了又洗,然后杨萦自顾自的走进自己闺房去了。 窦冕直冲冲走到厨房门口,大声吼道:“死胖子,我要吃饭!” 学徒从厨房里透出头,向外面看了一眼,一见是昨晚去厨房折腾的那个熊孩子,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师傅没在,今天锅全部被拿走了,我们就只能喝粥了。” 窦冕听学徒这么说,有点不信,赶紧钻进厨房,一瞧愣了,就几个陶盆在炉子上放着,整个厨房连一个铜具窦冕。 “铜老二,你咋这么实在!”窦冕跑到厨房门口,大声对着铜坨吼道。 铜坨嘿嘿笑着摸着头到:“不敢当表公子夸奖,我们都是实在人。” “今儿稀饭,吃完赶紧看锅去,不然晚上我娘绝对会揍死我。”窦冕小声嘀咕道。 窦冕气鼓鼓的走到厨房,从碗架上取了一个小碗直接递给学徒,学徒打满饭碗,随手递给窦冕,不再理会窦冕,端起陶盆拿了几副碗筷走向石桌石凳。 窦冕几口将粟米粥灌下肚子,放下东西,慢悠悠从厨房走出来,站在正在大口喝粥的铜家父子身边。 等着几人方向碗筷,窦冕赶紧催促道:“几位别歇了,赶紧去瞧瞧好了没。” “坨,你带表公子去瞅瞅去,如果还没好,就用河沙过几道就行了。”铜老头对着铜坨吩咐道。 “成!”铜坨站起身回道,然后抱起站在地上的窦冕,脚下虎虎生风的往石屋方向走去。 两人走到石屋旁,铜坨放下窦冕,手里抓了一把湿沙,然后按在倒模上仔细在上面涂了一边。 铜坨拿起之前铜圩放在旁边的怪刀,轻轻塞进模具边的缝隙里,绕着模具轻轻转动起来,只听“咔嚓”一声响起,铜坨慢慢取下模具的上半层。 铜坨方下手中的刀,走到石屋旁,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置的沙,用竹筐装了一点,端到已经成型的铜锅前,蹲下身子,双手捧着沙在铜锅里面磨起来。 “咳嚓嚓”的噪音持续半柱香时间,只听得窦冕心里发麻,等着声音停止,铜坨继续拿起刀在模具和铜锅之间的缝隙里转起来。 几声摩擦声音响完,铜坨将模具倾斜了一下,锅轻轻一滑和模具一分为二。 “表少爷,看下能行不?”铜坨问道。 窦冕听到铜坨叫他,赶紧走到铜锅前,看了看样子,又用手轻轻拍了拍,感觉还行。 “做的不错,能弄回去吗?”窦冕拍着锅说道。 “这才多重,没问题!”铜坨拍着胸口道。 窦冕看了看铜坨,说道:“那我先回去,让你爹帮忙把厨房的炉子拆了,不然这个放不下。” “表公子,那您慢着点。”铜坨笑着回道,之后边自顾自的忙活自己的事了。 窦冕连滚带爬走进后院,拉着铜圩走到厨房,然后将学徒赶了出去。 窦冕用手对着厨房里的炉子比划的一番,铜圩艰难的听懂了大概意思,弯下腰拿起木棍在地上画起来,然后让窦冕帮忙完善,一老一小两个人就在那神秘兮兮的你一句我一句叨叨起来。 (本章完) 第40章 卅九:太平清灵 窦冕将该说的东西给铜圩说完,慢悠悠从厨房晃出来,铜圩等着窦冕走出屋子,开始拿起锤子敲起来。 学徒站在厨房外面不远的地方,露出一张苦瓜脸,眼睛眯成一条直线一样瞧着窦冕。 窦冕走到身边说道:“你叫啥名字?” “表公子问我?”学徒低下头看着窦冕道。 “不说算了!”窦冕转过身迈起脚道。 “我叫姜!”学徒追上来说道。 窦冕一听乐了,笑着说道:“你们这起名字咋回事?咋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厨房里那老头全家起的铜,轮到你这成姜,你咋不说你叫椒。” “我师兄就是叫椒!”学徒赶紧插嘴道。 “你去赶紧把厨房收拾下,差不多天黑之前能搞定,晚上就能吃饭,不然晚上我舅舅揍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窦冕恶狠狠说道。 “是!是!表公子,我这就去。”姜快速的跑进厨房。 窦冕一个人在后院转了一圈,就只见到三个下人,屋里的大人一个都没在。 等转到前厅院子,更郁闷了,院子里连个下人都没,就一个老头蹲在门房边, 窦冕走道门房老头身边,问道:“这位大叔,家里人哪去了?” 门房老头看了看地站在地上的窦冕,蹲下身子问道:“是表公子吧!” “嗯!怎么了?”窦冕疑惑道。 “听老爷说,你今儿要折腾,全家到四太爷那里去了,家里留你慢慢折腾。”老头子实话实说道。 窦冕听老头这么说,心道:“我这都快没脸见人了,连两岁不到,都被人说成爱折腾,以后咋活?” 窦冕郁闷的爬过门框,站在门外的空地上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空地旁有条路直接穿过去,通向前方不远的大院落,从这个方向看这个院落应当十几座木质瓦房结构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块平坦的地上。 “要不去四爷爷那玩一会?”杨萦忽然出现在窦冕身后道。 窦冕用力摇头道:“不去。” “那我去了啊!”杨萦说道。 窦冕转身看了看杨萦,只见杨萦将衣服换成粉色,头发也重新搭理了。 窦冕点了点头问道:“知道哪间是舅舅书房吧,抱我去!” “我爹书房我可不敢让你去,我还是把你带到我爷爷书房。”杨萦笑着说道。 “那抱我!”窦冕举起双手,简单的说了三个字,直勾勾的看着杨萦。 杨萦俯视般的看了一眼窦冕,伸出右胳膊,提起窦冕,夹在腋窝下,不再理会窦冕的抗议,直接走到后院的一个单独房子旁,将窦冕放下来,一句话不说的转身走出了后院。 窦冕揉了揉被夹的有点痛的腰部,嘴上小声道:“真不知道以后哪个倒霉鬼娶你,看来有人要遭罪了。” 窦冕抬起头,看见房门没有锁,轻轻推开,然后从里面再原样关上。 窦冕搜了半天屋子,找到了一大卷族谱还有一份京氏易,其余基本上都是外祖父的讲学心德,窦冕瞧了几眼,感觉没太大用途。 窦冕翻开族谱开始的地方,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堆篆字,曲曲拐弯的,瞧了好大一会,终于不确定的读道:“叔向生伯石,字食我,以邑为氏曰杨石,党于祁盈,盈得罪于晋,并灭羊舌氏,叔向子孙逃于华山仙谷,遂居华阴。” 窦冕感觉里面莫名其妙,一句都不认识,到后面的汉朝部分渐渐用的隶书,上面写道:“故丞相敞生宝,宝生故太尉震,震五子,秉叔也。” 窦冕看着这几行字,基本就理解了,心道:“这不就是简单的排名嘛!” 窦冕下族谱,将一卷京氏易拿出来看,一见内容,窦冕懵了,里面讲的一点都看不懂,而且晦涩万分,“三五为阳,二四为阴,初上潜亢”,连说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窦冕将身前的族谱和京氏易仔细的收起来放在原地,开始继续翻阅起书架上别的竹简。 等在屋里渐渐看不到的时候,窦冕发现了竹简里面些有的一段话:“永和二年丁丑,冬,丁卯日,京师地震,兖州亦震撼,时有自号大医张氏角者,写符文行巫医事,后细闻,此人获郎雅光之太平清领书。” 窦冕卷起竹简,心道:“张角,看样子经过十几年宣传,差不多快要造反了吧,我记得应当是灵帝末年的事吧,还是去问问外祖父去。” 窦冕抱起竹简,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走出门户,再慢慢关上,抬起头在院子里扫了一眼,只见杨秉和杨赐对着石桌相对而坐。 窦冕步履艰难的走到石桌旁,然后将竹简放在杨秉的腿上。 杨秉正在和杨赐讲为官之道,突然被窦冕这么一下给打断了,杨秉拿起窦冕放在腿上的竹简,打开看了一下,好奇道:“冕儿,难道这个有问题?” 窦冕走向对面的杨赐身旁,爬到杨赐腿上坐定道:“外祖父,太平清领书是何书?这个郎雅光又是何人?”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给你说说。”杨秉捋着发白的胡须,眯着眼睛想了会。 “郎顗字雅光,北海安丘人,此人精通京氏易,非常精通风角、星算、六日七分,能望气占候吉凶,阳嘉二年时,曾上言七事,并举荐黄琼、李固,言李固元精所生,王之佐臣,天之生固,必为圣汉,宜蒙特征,以示四方。”杨秉慢条斯理的回道。 “外祖父,别卖关子了,我又不找你背书。”窦冕嘟囔道。 “顺帝时,琅邪宫崇诣阙,上其师干吉于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百七十卷,皆缥白素朱介青首朱目,号太平清领书,其言以阴阳五行为家,而多巫觋杂语,郎顗奏言此书虽多妄不经,但非凡册,于是收藏起来了。”杨秉点着头说道。 窦冕心中满是疑问的问道:“外祖父,张角又是从何得来的?” “不知!”杨秉摇头道。 “冕儿,有何不妥吗?不就一本卜筮的书,何必大惊小怪?”杨赐插口道。 “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窦冕面露笑容道。 (本章完) 第41章 四十:杨氏归家 “这话并没错啊,公车选官一般都会写一句:天下吏民上书言事,如有可取者,即以其所长,授以官职,和这意思差不多啊!”杨赐摸了摸胡须说道。 “冕儿何意?”杨秉皱了皱眉头道。 窦冕低声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话,这是太平清领书里的话。” “你又如何得知的?”杨秉问道。 “猜的!”窦冕上翘着嘴角笑道。 杨赐思索了一会,问道:“就算这句话有问题,难道会出什么事吗?” “按永和二年他二十岁来算,他现在应当是差不多四十左右,如果此人用书中的阴阳五行,还有巫语觋杂来迷惑百姓会如何?”窦冕两只小手扭在一起道。 杨赐有点怀疑道:“黔首会信?” “如果以黄老为皮,你说会吗?”窦冕抬起头反问道。 “官府会管的,何必我们操心?”杨赐故作放松道。 “舅舅,你就别骗自己了,当黔首信任之时,官吏便可能不在是官吏了。”窦冕声音细微的说道。 窦冕说完话,杨秉与杨赐两人相对一眼,眼神里瞬间都藏着事情。 杨秉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好了,我和你舅舅商量一下,你先去玩去。” 窦冕一听杨秉这是打算逐客了,便不再说话,就这院里的火光,慢慢走向昨夜的睡眠地方。 杨氏看着窦冕全身灰豆豆的从外面一摇一晃走进了,当场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靠在墙角的鸡毛掸子,冲过去就把窦冕拉了过来。 窦冕本来是想显摆下白天做的事,没想到被自己母亲误以为白天玩泥巴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氏翻过身放在腿上,用鸡毛掸子抽了起来。 “娘亲,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窦冕急急忙忙大人吼道。 杨氏听到窦冕吼叫,一只手将鸡毛掸子拿开,一只手继续摁住窦冕道:“你说,我听着!” 窦冕被摁在腿上,挣扎了几次,没有挣扎开,慢慢也就放弃了,吼道:“娘亲,衣服是白天去后山摔了的。”窦冕瞧了下看见杨氏不相信的眼神,赶紧继续说道:“不信?你看我腿上还有伤。” 杨氏猛然一听窦冕说自己有伤,赶紧把窦冕从腿上放下来,口中急切的问:“摔倒哪了?疼不疼?” “不疼,就摔小腿上了,没事。”窦冕拍着胸口道。 杨氏拉过窦冕,然后把窦冕抱起放在腿上,揭起腿上的衣服,看了一眼,用手揉了揉,直痛的窦冕咬牙忍住。 “还疼吗?”杨氏问道。 窦冕用力摇了摇头道:“不疼!”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会不会想家啊?”杨氏忽然转换话题道。 窦冕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嘟囔道:“这也没多远,想家了我自己回去!” 杨氏听到窦冕这么说,“噗”的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调侃道:“你?你想家了,让舅舅捎个口信就好,可千万别自己回,你年龄太小了,容易被人骗。” “娘,你认为我那么会容易被骗吗?”窦冕反问道。 杨氏想了想,有点幽怨的说道:“从开始说话,你就跟一个妖孽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来讨债的,唉!” 窦冕听杨氏这么说,赶紧转过身抱着杨氏,不多时闭着眼睛睡了起来。 饱饱的睡了一觉醒来,窦冕爬起身,走出屋外,看了一眼院里除了几个仆人围着磨盘磨面粉,还有就是厨房里铜家父子在敲敲打打,其余便再也没有别的大人了。 窦冕走到杨萦的闺房前,用力拍了几下房门,没多大会房门渐渐打开,一头乱糟糟的杨萦透出头来,开口就道:“咋了?大姑不要你了,你就来找我?我也不要你。”说完“哐”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窦冕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摸了摸脑袋,转身走到正在忙活着加麦子的下人身旁,用手轻轻碰了碰问道:“看到我娘了没?” “没有!”下人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摇着头说道。 窦冕连着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窦冕心道:“不会真回去了吧!算了,不想了,反正在哪都一样,随遇而安。” 窦冕拐个弯走到杨秉书房前,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里,继续翻阅起来资料来。 正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转眼间窦冕便在杨家待了七八天,这天窦冕慢慢爬起床,打算继续去看自己的书,打开房门一看,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窦冕看着一个个喜庆的样子,感觉有种丈二和尚一般,心道:“年都过完了,这些喜庆啥?” 窦冕走到一个穿上婢女衣服的女孩子身边,小声问道:“这位姐姐,你们高兴什么啊?” 女孩兴奋的看着窦冕说道:“表少爷,今天可是上元节啊!” “上元节?”窦冕自言自语道,仔细想了下,心道:“上元节不就是元宵嘛!” “上元节有啥可高兴的?”窦冕问道。 “表少爷,你可不知道,上元节我们就能休沐一天,而且今天晚上城里整夜玩灯,还有河边会有儒生祭拜太一神,放河灯,很热闹的。”女孩子在那兴奋的说道。 窦冕听到女孩这么说,心里也有点期待晚上的玩灯,快速的跑进屋子把自己洗漱完毕。 窦冕整了整衣服,神采奕奕的走出房门,刚到门口,只听一个女孩子声音喊到:“窦冕,我爹叫你去吃饭。” 窦冕一听声音,心里有点不乐意的嘴上小声嘀咕道:“一大早咋遇到这个倒霉催的,看来出门没看黄历。” “你刚才说啥呢?”女孩子继续问道。 窦冕赶紧转过身,瞧了瞧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杨萦,脸上带着满脸喜色回道:“我说我怎么会有堂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真所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次见,我能与堂姐住一个屋檐下,是我几辈子的福气。” 窦冕摸着胸口自我安慰道:“说谎话,遭雷劈,我这年龄小,老天劈不到。” 杨萦听窦冕满嘴跟抹了蜂蜜一样,当即乐呵呵的说道:“我本来就漂亮,不过看在你这么有福气的份上,给你说下,我大哥回来了,等会吃饭的时候注意点,别乱说话。” (本章完) 第42章 卌一:良知善恶 窦冕听见杨萦的劝告,没有继续问什么,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杨萦抱起窦冕,转身走到前院的客厅,对着坐在上首的杨秉轻轻道了一福:“爷爷,上元节安康。” “嗯!”杨秉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捋着胡须说:“冕儿,在我们家里可还习惯?” 窦冕从杨萦胸前轻轻爬下来,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挺整齐,行了一礼道:“回外祖父的话,一切都好。” “嗯!好!”杨秉笑着看着窦冕,满意的点着头,忽然开口:“彪儿,还不过来和你堂弟见礼?” 跪坐的几人中靠在末席的一个身着一身灰白色儒衣,头戴一顶儒冠,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站起身,换换走向窦冕。 “见过堂弟!”小伙子鼻孔朝天的行礼道。 “冕儿,这是我孙子杨彪,虽说我们是以京氏易传家,不过他学的五经。”杨秉向窦冕介绍道。 窦冕整了整衣服,心道:“这也是牛人啊,四世三公,就有这位!” 窦冕躬身行礼道:“小弟窦冕见过堂兄。” “听说你认为人心有良知,与善恶无关?”杨彪开口问道。 窦冕一瞧这杨彪咄咄逼人的样子,瞧了瞧席子上的饭,开口道:“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了,堂兄要问的话,等我吃完饭可以吧!” 窦冕说完就拉着杨萦入席,杨彪站在那皱着眉头看着窦冕,没有再说话,自认为风度翩翩做个一个转身动作,直接在窦冕对面的席子上跪坐下来。 窦冕看了看身前桌案上的饭食,一个油饼、一份稀饭,还有一碟炒萝卜。 窦冕挪了挪屁股,拿起油饼,就这稀饭享受的细嚼慢咽起来,虽说油饼有点咸,但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杨彪看着吃饭慢腾腾的窦冕,拍着桌子道:“堂弟,你不用这么拖时间吧,不敢就不敢,直接多就是了。” “彪儿,放肆,如何跟你弟弟说话的?越来越没规矩了!”杨赐站起身看着杨彪严厉的说道。 杨彪看见父亲用刀一样的眼关看着他,赶紧缩了下脖子,嘴里嘀咕着什么,不乐意的坐下,继续睁大眼睛看着还在闭着眼有一口没一口吃着东西的窦冕。 许久之后,窦冕吃完东西,拿起桌案右上方的粗布巾,擦了擦嘴,然后正襟危坐,一副小大人模样。 “不知堂兄认为有何不对?”窦冕问道。 “人非善便是恶,岂能因为有良知而不分善恶,你难道不闻善恶到头终有报吗?”杨越鼻孔朝天地说道。 窦冕听到杨越如此问,嗤之以鼻道:“堂兄,善分大小,恶也分大小,何时你的善对他人未必是善,你的恶对他人未必是恶,如何报?” “与人为善便是善,与人为恶便是恶!”杨越肯定的说道。 “堂兄的意思是除了白便是黑,没有灰色吗?也就是说善恶的分界线,分为有伤为恶,无伤为善,无伤而利群则为大善,有伤而害群则为大恶,可是此意?”窦冕问道。 “然也!”杨越非常肯定的点着头道。 “我曾听闻佛言:论其是非过错之分,皆以终极而名,佛之如此人事何为哉?佛不杀生,然信佛之人沾荤忌曰非善亦恶,人非草木,皆有六感,怎勿食?‘万事万物相克相生’天之易理,奈曰信佛沾荤亦恶,非也!辨善恶,以言辨之,距之大也!以我言:心也!行也!言之千善,行恶数千者,善否?然恶言贯天,心行向善,恶亦善,言之是也。不知堂兄认为对或者错?”窦冕显摆道。 “恶便是恶,难道恶行百世朝夕死便是善?荒谬!”杨越手拍桌案道。 “善恶不在其行,而在其心,故佛法广大,容人忏悔,一切恶业,应念皆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窦冕回道。 杨赐听完紧锁眉头问道:“冕儿,你这话在哪听到的?为何我从未听闻,你所说的佛难道就是良知?” 窦冕站起身,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是大乘佛法里记载的一件事,善导大师弘法布教,劝人深信因果、改恶向善,念佛求生西方,渐渐百姓家家户户断肉食素念佛;京姓屠夫眼见摊上的肉一天比一天难卖出去,心里不觉莫名其妙,跟人打听,才知道原来城里人是受一个名叫善导的僧人的劝化而纷纷吃素了,心生忿恨之意,提刀闯到寺院,要杀善导大师。善导大师心知对方得度之缘已经成熟,慈悲地为屠夫开示并劝其念佛往生西方净土。大师以其道力遥指西方天空,空中立现极乐净土庄严景象。屠夫不由心中升起极深极切的厌离心,当即发愿舍寿往生,于是爬上寺院旁一棵树,合掌高声唱佛,堕地往生。当时围观的众人皆见阿弥陀佛亲来接引,屠户的神识从顶门出而随佛西,这便是此语来历。” “你说的佛呢?难道是成神?”杨秉好奇道。 窦冕一听杨秉这么问道,当即乐了:“外祖父,俗话说子不言怪力乱神,可千万别乱想啊,我说的佛事那种超脱了人,舍弃了人,不再是人,才能是佛,也就是顿悟之人,儒家中常说的圣人。” 杨越一听笑着道:“堂弟,人既然不能人人成为圣人,那就会有善恶区别,为何你要以良知来说呢?” 窦冕听到杨越如此说,心中真有种抓狂的冲动,有点紧张的挠着头,缓缓说:“凡应物起念处皆谓之意,意则有是有非,能知得意之是与非者则谓之良知,依得良知即无有不是。然而自家的那一点良知,只是自家的准则,若意念着处,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瞒他一些不得,我等只要不欺他,实实落落依着他做去,善便存,恶便去,何等稳当快乐。” “冕儿,那何以致良知?”杨越开口问道。 窦冕围着众人一步一个字的说道:“私欲萌时那一知,要抓住其病根譬之病虐之人,虽有时不发,而病根不曾除,则亦不得谓之无病。所以,省察克治之功,无时而可间。如去盗贼,须有个扫除廓清之意。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披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 此掌写的善与良知,有点生涩,请各位看官理解一二 (本章完) 第43章 卌二:过上元节 杨越听完窦冕的话,心里吃味的紧,揉了揉有点发痛的鬓角,开口道:“表弟,你既然说圣人与佛都已致良知为目的,那该怎么来做?” “很简单!知是非,懂善恶。”窦冕简而言之道。 杨秉、杨赐一听,当即乐了,杨赐笑道:“别打哈哈,说点实际的。” 窦冕闭着眼睛站在地上,仔细的边回忆便说道:“凡做一事,发一念,其动机是否出于自私自利,即善恶之唯一标准,凡一毫私欲之萌,只责此志不立,即私欲便退。听一毫客气之动,只责此志不立,即客气便消除。或怠心生,责此志,即不怠;忽心生,责此志,即不忽;燥心生,责此志,即不燥;妒心生,责此志,即不妒;忿心生,责此志,即不忿;贪心生,责此志,即不贪;傲心生,责此志,即不傲;吝心生,责此志,即不吝。” “冕儿,你曾说凡夫俗子可为圣人,那圣人与凡人有何区别?”杨秉急切的问道。 “外祖父,容我想想,今天说的有点多,我仔细琢磨下。”窦冕一副小大人模样,躬身对杨秉说道。 窦冕走回座位盘起腿,闭上眼睛慢慢回忆自己的那一世知识大爆发年代的书籍,缓缓开口道:“圣人和凡人的区别不是有没有良知这一光明本体,而只是明觉程度不同,受遮蔽的程度不同。即使不同,却都多少有本体透出的明处。依照这明处进行省察克治,当下一念善的则留、恶的克去,不仅有事时被动省察克治,而且无事时主动追究披寻,不拔病根誓不罢休,便是致良知的工夫所在,所以圣人与凡人的区别,而功夫需要时间打磨,每一点不善都是从根本不善处发出的,姑息便永远谈不上致良知。” 杨秉听完看了看窦冕,转身瞧了瞧杨彪道:“晚上彪儿陪冕儿去逛灯会,我去书房休息会。”说完站起身一摇一晃的走了。 杨赐看着杨秉离开,对着坐在身边的桓氏道:“给孩子们取点零花钱,我也回书房去了,晚上就不陪你们去转了。”说完也站起身直冲冲的走出了房门。 桓氏站起身,对着杨萦吩咐了一下,杨萦快速的跑出客厅,没多大会拿了一个丝绸做的小钱袋递给桓氏。 桓氏从中取出两把钱放在桌案上数了数,然后开口道:“今儿给你们每人二十个大钱,你们出去仔细点花,别到时候回不来了。” 杨萦听着母亲说完话,快速的拿过两份钱,递给窦冕一份,高高兴兴的拉着窦冕往屋外走。 两人刚走出门口,背后传来了杨越的声音:“萦儿,我带冕儿去逛灯会!” “大兄,那我们一起吧,反正在家里没啥玩的,你们一走我一个人在家又没人陪我了!”杨萦转过身欢快的说。 杨越走过来,拍了拍杨萦脑袋,抱起地上站在杨萦身边的窦冕,小声说:“妹妹,咱们坐车去还是走过去?” “又没多远,走过去吧!”杨萦说。 窦冕看了一眼杨越,心道:“这货心里可能藏着啥幺蛾子,我得注意点了。” 窦冕低下头问杨萦:“堂姐,你华阴离这远吗?” “不远,我经常去。”杨萦自信的说。 “那走了!”杨越说完快速的踩开步子,走在前面。 窦冕坐在杨越胳膊上,仔细看了下走过的路,从外祖父门口的大路走到这边大群落的杨家院子,再拐几个弯之后从一大片竹林穿过去,到达了可容两辆车通过的平坦官道。 “大兄,等等我!”杨萦在身后喘着粗气喊到。 杨越转过头看了杨萦一眼,眉头一皱,然后又舒展开,带着点冷冰冰的语气,故作兴奋的说道:“马上就要到了,你慢点!” 杨萦一脚高一脚低的跑到杨越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我就知道这里,每次娘亲带我就走到这,之后的路我就不知道了。” “来,我拉着你。”杨越边说边牵过杨萦的手。 一行三人沿着官道北方不太宽阔的路往前走,越走路越平,渐渐出现了宽广的大道。 “堂兄,这怎么回事,刚那条官道和这里中间怎么那么窄,现在这个地方这么宽?”窦冕有点好奇的问。 “我们抄了近道,那边有一条大路,直通华阴。”杨越指着右边的平坦大道说。 窦冕沿着杨越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道上那个方向人来人往,仔细看了人群基本上都是年轻人还有小孩,没有年纪稍微大的点人。 “堂兄,这怎么都是小孩子和年轻人啊?”窦冕抬起头问杨越。 “这就不知道了吧。”杨越一副骄傲的样子说道:“上元节可是文帝时期就开始的与民同庆的节日,这天做什么都可以,年纪大的最后来只是看看灯笼,可这汉阴城近几十年灯都是一样,早都看烦了。” 杨萦一听赶紧插嘴说:“大兄年年来,你还没看够吗?” “我?”杨越看向杨萦,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像是看灯的人吗?我们这是有文会。” “冕儿,你下来,我们去看灯去,别管他了。”杨萦双手伸过来说。 杨越不乐意的说道:“先进城,进城你们去玩去!” “好!”杨萦高高兴兴地甩着头上的两个发髻,爽快的回道。 杨越拉着杨萦往北方继续前行,没多长时间,便看到了城墙的边沿。 窦冕瞧着这黄黑色的城头,透着古老的颜色,往前再走不远,整个矮塌塌的城墙显露出来,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修缮,城墙的墙壁上长满了黝黑色的青苔,偌大的城门上面用着篆字写着红色的“华阴”二字。 杨越放下窦冕,对着杨萦道:“萦儿,你们去玩去,现在这离天黑也快了,别玩太迟了,你们到时候去“汇文楼”找我。” “好!知道了。”杨萦说完,拉起窦冕兴冲冲的走进城。 窦冕从城门往里面边走边看,一条接道从头通到尾,脚下踩的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两旁木质房屋门口的一个个幌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中间一块房屋很稀疏的地方,地上有摆瓶瓶罐罐的,有挂一堆竹片的,还有就是各种小贩推着车或者手上拿着东西正在那里面露笑容聊天的。 两旁店家门口都放有小桌案,桌案上堆有各种麦芽糖做的小食或者点心,以供两旁形形色色的行人品尝。 (本章完) 第44章 卌三:文虎灯谜 杨萦一手拉着窦冕,一只手在两旁的零食堆里吃起来,是不是还往窦冕的胸口内兜里塞几个。 窦冕看着从身边走过的成群结队的人群,赶紧拉过杨萦,脸色通红的说道:“姐姐,不好吧,我们又是吃又是藏的。” “没事,家里不让我吃,今天能吃多少就看我胃口了。”杨萦爽利的说道。 窦冕看着杨萦狼狈的吃相,自己也在周围的食堆里,挑挑这个选选哪个,塞在嘴里慢慢化起来,没多大会,姐弟俩两人衣服上全是糖果的痕迹。 杨萦吃遍了身前的东西,开始拉着窦冕继续往大街里面走,一路走一路吃,走到摆放灯架位置的时候,天色终于黑了,姐弟俩人也都吃了一个肚圆。 “姐姐,这会干啥呢?”窦冕揉了揉有点撑得肚子问。 “这灯才点亮,我们先去看那边卖艺的去。”杨萦看着前方不远的空地,拉着窦冕往人群多的地方挤。 窦冕只听周围一阵叫好声,可是什么都看不见,抬起头瞧得不是被人的背部就啊别人的屁股,转头看向杨萦,只见杨萦也不比自己好哪去,垫着脚尖什么都看不到,急得直跺脚。 窦冕拉了拉慌慌张张的杨萦,大声吼道:“姐姐,我们什么都看不到,换个地方吧!” 窦冕话音刚出口,两旁叫好声又大叫起来,杨萦一阵摇头道:“什么?我听不到!” 窦冕看了看还在继续往前挤得人群,用力的拉着杨萦往出走,费了好大力气,两人走出人群。 “咋这么多人啊!”杨萦自言自语地说。 窦冕甩了甩杨萦的胳膊,开口道:“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吧,这儿人也太多了。” “走,那边有文虎,我们去看看!”杨萦瞧了瞧左边那一堆小灯笼下挂的红绸对着窦冕说。 窦冕跟着杨萦往左边走,好奇的问:“文虎是什么东西?” “文虎,就是在各种东西上写的东西让你猜意思的。”杨萦边走边解释。 窦冕听杨萦这么说,心里便明白了,不就是灯谜嘛,说的那么玄乎。 “各位看官都自己瞧好了,这地方的文虎属于高难度,那边瓷罐跟前那是简单的,简单的答对一个写在竹简上,交给我们,可以了领取甜食了,难的这个地方写对就可以领取我们这里准备的毛笔。”一个身着儒装的年轻小伙子站在小灯笼中间大声喊道。 杨萦拉了拉窦冕,低下身子小声说:“这玩意我俩都不会啊,去凑啥热闹?” “去看看吧,总比老在那听人叫好强。”窦冕抬起头看着杨萦道。 “来,我抱你,你看上啥答案,给我说,我来写!”杨萦抱起窦冕兴奋的说道。 窦冕瞧了瞧眼前的题,跟便秘一样难受,随手拿过一个,只见上面写着:讨前过无礼及不救宋患也! “姐姐,你写一下这个,看试试对不对?”窦冕小声说道。 “走,你说!”杨萦拿起脚边的毛笔和竹简道。 “你写一下‘攻打成公’试试,反正他这啥都没写,也没要求怎么弄,比较接近就可以了嘛!”窦冕小声说道。 杨萦放下窦冕,写完之后兴冲冲走到中间那个年轻人身边,不一会高高兴兴拿了一根毛笔递给窦冕,兴奋的说:“对的,呶!给你毛笔!” 窦冕接过毛笔塞在胸前,杨萦抱起窦冕继续往前走,又看到一排字:林下横困一扫光。 窦冕赶紧示意杨萦停下,杨萦拿起毛笔只听窦冕小声说:“黄口小儿。” 杨萦几画写完,有点不解道:“我们这年龄不是黄口孺子吗?啥时候有黄口小儿一说?” “骂人的。”窦冕翻着白眼不屑的说。 杨萦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条红绸,小声的念到:“诸事皆先关白光,这又是啥?” “孟子尽心上。”窦冕看都不看杨萦道。 杨萦看着红绸不解道:“这两个没啥关系吧!” “这句话出自霍光传,说的霍光霸道无比,昭帝年间事无大小皆取决于霍光。”窦冕摸着下巴说。 杨萦一头雾水的问:“霍光和孟子有关吗?” “有啊!霍光字子孟。”窦冕解释道。 “噢哦!那我写上试试,等会你给我猜简单的。”杨萦在一个新竹简上唰唰写下,转身走到中间年轻人旁,一手递过竹简一手接过年轻人递来的毛笔。 杨萦满脸兴奋的拿着毛笔跑过来,将手中的毛笔递给窦冕,然后抱着窦冕往瓷坛身边走。 一大一小俩孩子围着瓷坛,杨萦伸进去抽签,窦冕小声的说答案,不多时两人身上能装东西的地方,基本上都装满了各色糖人,一高一矮两个人手中拿着糖人慢悠悠往小河边去。 各色各样的年轻人,围着小河放出各自制作的稀奇古怪河灯,小小的河水里满是灯光,绚丽异常。 “会制作灯吗?”杨萦问道。 “会!有橘子吗?我来给你做一个。”窦冕点着头说。 杨萦听到窦冕这么说,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猛的一眼看见一位身着儒衣,头绑皂色巾帻的少年。 杨萦拉着窦冕走过去,用手拍了拍少年,开口问:“亮儿,有橘子吗?” 年轻猛然听到杨萦的声音,低着头看了一看杨萦,赶紧小声说道:“姑姑,千万别大声,我爹就在上面。”杨亮边说边指着上面路旁的酒馆说。 “我知道你平常身上带有橘子,拿两个,赶紧的。”杨萦伸出手声音有点大。 “成成成!你是我祖宗,我给你取。”杨亮边说边在衣服里搜,掏了好大会,掏出四个橘子递来。 杨萦接过橘子递给窦冕,只见窦冕用嘴把橘子根部咬了一个圆圈,之后用小手慢慢的将里面橘瓣捞出,自己咬一瓣,然后面无表情的把剩下的都递给杨萦。 杨萦拿过橘瓣,猛塞嘴里,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涌上来,杨萦忍着眼泪将橘子突出来,对着杨亮破口大骂起来。 窦冕拿着空橘子,一摇一晃的走到河边专门给河灯加油的地方,伸出手中的空橘,对着蹲在几个油坛旁身着粗衣长袍的中年人说道:“叔叔,我给的河灯加点油吧!” (本章完) 第45章 卌四:梦遇人贩 蹲在油坛边的中年人开口笑着说:“我这可是香油,你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屁孩,拿一个空橘子啥意思?” “叔叔,我这是橘灯!”窦冕双手端着空橘对中年人说。 中年人嗤之以鼻的说:“来给你加点油,看你怎么弄!” 中年人说完接过空橘,拿起一个小勺子,准确的将油倒进空橘里,然后不怀好意的笑着将空橘递给窦冕。 窦冕双手捧着橘子,一摇一晃的走到杨萦身边,举起手中的空橘,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道:“姐姐,看到没,我们去放灯。” 杨萦转身拉着窦冕,两人兴奋的走向河边,杨萦看了看周围还在点灯的人群,讨来火折子。 窦冕随手在地上捡了一片树叶,剥的只留下中心的那点茎,小心的放在橘子里。 杨萦手有点颤抖的用火折点燃中间那根茎,橘子中间渐渐冒出了火光,杨萦小心的把橘灯从河岸推出去,橘子河晃晃悠悠的漂向河中央。 杨萦看着已经橘灯,站起身,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将火折子还回去,走过来拉着窦冕的手道:“走,我们找大哥去!” 杨萦拉着窦冕走在街上,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离南城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汇文楼,窦冕瞧了瞧酒楼寒酸的装扮,有点不屑的说道:“这么个酒楼,他们能叫汇文楼,真是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 “这里可是他们儒生们经常谈论时政的地方,所以叫汇文楼,不过我没来过。”杨萦解释着。 “那我们进去吧!”窦冕拉着杨萦说道。 杨萦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窦冕走进正堂,屋里空荡荡的,杨萦问了问点伙计,点伙计指了指后院小声说:“这次有几个大儒在这,所以后院不能进去。” 窦冕一听,心里了然,用手轻轻碰了碰杨萦:“那我们在这等着吧,姐姐,我去那个席子躺一会,走的时候叫我。” 杨萦点了点头,抱着窦冕走向角落的席子,放下窦冕,自己坐在那眼睛看着后院,窦冕刚躺下,眼睛就渐渐不同使唤,缓缓的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窦冕在睡梦中被“咯吱…咯吱”的声音吵醒,心情特烦躁的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一看,吓了一身冷汗。 窦冕赶紧闭上眼,心里默念:“肯定是做梦,肯定是做梦。”回想了刚才醒来看到的是自己躺在一辆破旧的牛车上,他的身旁坐了一个穿着破旧,胡子拉碴的一个中年人。 窦冕还想在确认一次,睁开眼有点艰难的从硌人的牛车上爬起来,看了眼前方没有没有任何建筑物,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城池一般的模样,上写“虎牢关”。 窦冕推了推坐在身边的那个中年人,中年人看了一眼,问道:“会说话吗?” 窦冕听到这句话,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这周围加上他一共就只有三个人,两个不认识,除了拐子还能会有谁会抱走一个连名字都不认识的孩子?以前听说过,这次自己遇到,心中震惊感久久难以平静。 窦冕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故意装着不会说话,用力摇了摇头,半蹲着用右手敲了敲中年人的腿,指了指虎牢关,嘴里一直故意“啊啊”的大喊着。 “你说那啊!那是华阴,你不会说话?”中年人继续问道。 窦冕用力的点了点头,中年人看了窦冕的表情,对着赶牛车的汉子说道:“韦老三,这小子不会说话,咋办?” 正在前面赶马车的韦老三,手中没有停下动作,过了很大一会头也没回的说:“这么小年纪不会说话很正常,郭季,我们最多也就正午时分就会到湖县,到时候你去再捞一个来,不然我们亏本了。” 中年人慢慢躺下,嘴里叼着不知从哪找来的草根,嚼了好半晌,慢悠悠的说道:“你说穿着这么寒碜的小子,能卖啥价?” 坐在车前面的韦老三哈哈大笑起来,讽刺道:“这?也就一两贯钱,还不够路费,不过去湖县,你去下手还是我去下手?” “还是我去,你那老下药,把孩子弄傻了就卖不上价了。”郭季躺在车板上,高架二郎腿笑着说道。 窦冕一听两人对话,心道:“真长见识了,以后有机会一定不让这群人活下来,买卖孩子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他们还敢做。” 窦冕故意揉了揉肚子,用手拍了拍郭季的腿哼唧好几声,郭季有点不耐烦道:“怎么回事?” 窦冕装作害怕的样子,摆出一副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用力捅了捅自己的肚子。 “这孩子该不是饿了吧?”韦老三问郭季。 “这不是才醒来,咋会饿?”郭季没好气的回着。 韦老三转过头看着郭季道:“你傻不傻啊,关中人早起要吃饭,这孩子饭到点了。” 窦冕瞧了一眼韦老三,只见此人穿着一眼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皮短褐,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缁撮,半圆形的脸上看不出来本身的模样,一双阴鸷的眼神吐露这此人的阴狠。 “把你水袋拿过来,给他灌点水。”郭季看都没看韦老三命令道。 韦老三从屁股下扔给出一个羊尿泡做的水囊,水囊在空中翻了一个滚,稳稳落在窦冕脚下。 “水在那,自己喝。”郭季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闭上眼转过头。 窦冕用力拿开水囊上的塞子,凑在上面闻了一闻,一股膻味让人反胃。 窦冕摸了摸自己胸前还有袖子两边的口袋,不摸不知道,一摸差点高兴的叫起来,里面全是糖果。 窦冕偷偷的拿出一小块糖果,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然后将水囊塞子轻轻的从牛车上扔下去,再将水囊斜放在牛车上,水囊中的水在牛车晃动的时候一点点的流出车外。 窦冕干完这些事,抬起头看了看这两个人都没有看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小心的将麦芽糖做的糖果慢慢融化,双腿盘着坐起来。 窦冕回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到自己是怎么被人抱走的,心里下定决心道:“看来以后真要和曹操一样,梦中杀人啊,真被人逼得没办法了。” (本章完) 第46章 卌五:同病相怜 牛车慢慢的停了下来,窦冕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睡在对面的郭季,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城池,说这是个城池真有点夸奖了,矮的可怜的砖砌城墙,一个城门差点占据了城池的一面墙,城门的正上方写着湖县。 韦老三用手中的鞭子砸了两下郭季,郭季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眼里全是红红的血丝,嘴里嘟囔道:“天还早,打醒我干啥?” “到湖县了,你去办事,我们在前面的拐弯处等你。”韦老三扭着身子说道。 郭季慢慢爬起来,从躺的地方老起一条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头巾,随便往脑袋上一包,然后拿起一块缺了一半的碗,摇摇晃晃走下牛车,下车的时候狠狠瞪着窦冕一眼。 等着郭季一步一拐的走向城门,韦老三拿起鞭子抽着身前的牛,嘴里冷冷道:“小子,好好呆着,别乱动,不然摔伤你,我们没钱治你。” 窦冕随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打起坐来,慢慢回忆自己记忆深处的知识,不再理会满嘴糊咧咧韦老三。 韦老三将车停在阴凉处,跳下车,拿起窦冕身旁的水囊,可是倒了几次都没有倒出水来。 “你小子玩阴的!”韦老三面目凶狠的说道。 窦冕没有回他的问话,只是静静地坐着,韦老三连着问了几次,脾气蹭的上来,拿起鞭子对着窦冕背上就是一下。 窦冕睁开眼,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韦老三,用力咬了咬牙龈忍着身体的疼痛。 “嘿,小子有志气,看我不打死你。”韦老三用力又狠狠抽了几鞭。 窦冕能感觉到身体背上在流血,还是一言不发的盘腿坐在牛车上。 韦老三扔下赶牛鞭,拿起水囊,狠狠道:“等我接完水回来,看我不打死你。”韦老三恨恨的转过身,嘴里嘟囔的满是垃圾话。 窦冕看着韦老三走远了,嘴里龇牙咧嘴的小声说道:“这打的真疼,真打算下死手啊,看来我说的良知对这种人无用啊!” 窦冕忍着疼痛,站起身,小心的爬下马车,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嘴里阴森森的说道:“既然你打小爷,小爷就让你死!” 窦冕小心的将两旁不太稳固的木楔子用一块石头慢慢敲出,然后换成细细的木棒塞里面,看了看前面栓牛的绳子,拿着一个细小的白火石,慢慢打磨起来。 “这臭小子,害我走这么远接水,真他娘的祸害,等会跟郭三说一声,这个臭小子不要了。”远处不远的地方传来韦老三的声音。 窦冕赶紧扔下手中的石头,手脚并用的爬到刚在坐的地方,继续打起坐来。 韦老三走到牛车前,看了看窦冕,自顾自的坐到前面,嘴里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子,这是第一次,再有一次,我一定杀了你,反正也不是杀一两个人,多你一个不多,小你一个不少。” 窦冕听到韦老三这么说,心里凉了大半,腹诽道:“这是惯犯啊,我咋这么命苦?我的富贵命咋会成这样了?” 窦冕还在闭着眼睛和上苍闹情绪,背后却听到一个孩子在那抽泣声。 窦冕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身后,只见郭季抱着一个两三岁大,头上绑了两个童子发髻,脸蛋长得白白胖胖,身穿一身颜色鲜丽的绸缎衣服。 “快走,不然走不了了,这是湖县一个夏家庄的大户人家孩子,我偷偷翻过窗子进去偷出来的。”郭季放下小胖墩高兴的说道。 “先给你说下,我们昨夜偷的这个,不好相与。”韦老三用鞭子抽着身前的瘦牛说道。 郭季休息一会,眼睛如刀一般看着小胖子说道:“胖子,不想死就别吵吵!” “韦老三,你刚才说啥?”郭季反应过来问道。 “我俩昨晚捡的这货,不简单,我抽了几鞭没哭没闹,依然就现在这个姿势坐着,要不我们除了他,还能永绝后患。”韦老三小声的冷冷说道。 郭季听韦老三这么说,破口大骂道:“我们干这行本来就缺德带冒烟的事,你还想杀人?你杀了多少个了?我们损失最少有一百多贯了吧!” “哈哈,瞧你说的,没有的事。”韦老三大声笑着说,多年从笑声中听见阴森的感觉。 “我们现在走哪?”郭季问道。 “到弘农,走黄河入河内郡。”韦老三解释道。 郭季听完韦老三说的话,直挺挺躺在牛车上,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起来。 小胖子可能哭累了,也可能是听天由命了,小心的挤到窦冕身边小声的说:“我叫夏涑,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背后疼不疼。” 窦冕用左手食指轻轻的“嘘”了一下,示意别说话,夏涑点点头,举起胖手指在窦冕手中写起字来。 窦冕看见这小胖子,小小年龄竟然会写字,心里大吃一惊,然后在小胖子手心里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龄,两人就在这狭窄的地方相互交流起来。 窦冕看着夏涑介绍自己,知道了这个看起来三岁多的胖子,其实已经四岁多,因为爱吃不爱动,所以就显得特别肥,使的脸上看起来还是那种婴儿肥。 窦冕从胸前拿起两片香甜的麦糖片,塞子小胖子手里,然后在手里写道:“保命要紧。”夏涑一看见这两句话,用力的点点头,然后将糖塞进嘴里。 人一胖就特别容易犯困,夏涑吃完东西,将身体蜷缩成一堆,塞子中间的空隙出,呼呼大睡起来,窦冕瞧了一眼这个心宽体胖的家伙,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打起坐假寐起来。 “到了,都下车吧,晚上在这睡一宿,明天我们租个船。”韦老三忽然开口说道。 窦冕抬起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西落,时辰已经不早了,一天没吃一点饭食的肚子有点疼,窦冕忍了忍。 郭季跳下车,大声嚷嚷:“都滚下来,还让我伺候你们吗?” 夏涑磨磨蹭蹭的走下车,转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帮窦冕下车站定,韦老三栓好牛车,走在前面,郭季走在后面,两人将窦冕和夏涑包在中间,就差用根绳子拴住了。 (本章完) 第47章 卌六:或许意外 韦老三走在前面拐进一条小路,郭季推着夏涑和窦冕跟在后面,大约走了一炷香左右,到了一间土墙茅草房的院落前。 韦老三轻手轻脚翻过土墙,从里面慢慢的打开木扉,郭季把两个孩子推搡进院子,然后看了一眼韦老三,自己大摇大摆的站在茅草屋的破旧门前。 “家里有人吗?我们走路错过了宿头,来投宿一夜。”郭季用力拍打着门用粗重的口音喊着。 屋里一阵“叮叮哐哐”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一个白发老头缓缓打开门,伸出头看着外面两大两小的组合,心中有点疑问,不过脸上没有露出异样道:“老汉我耳朵有点背,不知几位怎么了?” 郭季大声说:“我们错过了宿头,想借宿一宿。” “啥?你们要借老汉头?老汉我年纪虽说大,可还没活够,屋里就老汉我一个,你们进来吧别杀老汉我。”白发老头在那一惊一乍的自问自说,说完换身走进屋里。 郭季跟着老头走进屋,翻箱倒柜起来,找了一点点粟米,高兴多万大喊:“韦老三,有粟米,赶紧把俩臭小子弄进来,我去做饭去。” 韦老三推着窦冕和夏涑进了屋子,然后往老头躺的茅草堆旁一推,转身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 夏涑身体有点战栗的坐在窦冕身旁,小声问道:“他们会不会杀我们啊?” 窦冕盘好双腿,伸出右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背后已经起痂的伤口,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放心,只要我们不反抗,他们不会杀我们,反正我们都不是早夭之人。 ” “小弟弟,你会说话?”夏涑不自觉的提了提音量说道。 窦冕看了眼屋里忙碌的郭季还有蹲在门口的韦老三,冷冷的说:“如果你还是这么个声音,你比我肯定早死。” 夏涑小心的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在窦冕身旁。 “你们两个哪里人?”忽然一声粗重的轻声在两人背后响起。 窦冕被吓了一惊,用余光瞥了一眼老头,用细不可查的声音回道:“华阴杨家。”说完闭上眼睛,就像刚才那句话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夏涑听到老头问,赶紧窸窸窣窣的爬到老头身边,带着哭腔小声的说:“老爷爷,我是湖县夏家,我在家睡觉,醒来就到这了,以后有机会去湖县,一定要给我家里带个信。” 老头点了点头,小声的说:“老头我上了年纪,别的干不了,这点事还是能给你办的,你们放心吧,唉!上了年龄,熬不了夜,我睡了。” 老头说完便转个身,面向里面,不多时便响起来呼噜声,夏涑擦了擦眼泪,抽了抽鼻子静静地躺在窦冕腿前。 过了许久,窦冕听到韦老三大声道:“两个滚过来吃饭,还让我伺候你们不成?” 夏涑听见开饭的声音,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带着溜圆的肚子跑到案板下抽出一个破碗,就着碗舀起来。 窦冕看了下正在吃饭的郭季和韦老三,看见两个人吃的狼吞虎咽,心里放了戒备,拿一个碗,用水洗了又洗,然后舀了一勺饭,然后盘腿坐着吃起来。 几人吃完饭,郭季对着韦老三说道:“老三,你去睡去,我来守夜。” “成!”韦老三说完,拍拍屁股站起身,对着还坐在地上的窦冕和夏涑说道:“去,你俩睡觉去。” 夏涑爬起来,走过来搀扶起背上有伤的窦冕,两人摇摇晃晃走走到老头身边,窦冕生怕碰到伤口,轻手轻脚的盘腿打坐,夏涑看着窦冕坐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将头放在窦冕腿上,没几分钟,夏涑打起了呼噜声。 韦老三抱了半报茅草,扔在两个孩子外围,满眼疑惑的看了一眼坐着的窦冕和躺着的夏涑,脱掉自己的外衣,躺下去之后用外衣盖上自己。 一夜平安无事,天刚蒙蒙亮,郭季叫醒了众人,夏涑和窦冕两人被韦老三推搡着走出屋子,沿着小路走到栓牛的地方。 韦老三坐好位置,看了一眼车里的两个孩子,对着郭季道:“今天到陕县歇息,你看好他俩。” “没事,走吧,他俩玩不了什么幺蛾子。”郭季满脸笑意的说道。 “我们现在在柏谷,今天还要过河,我要让牛跑起来,你坐稳了。”韦老三说完转过身,拿起鞭子狠狠抽起来,牛后背吃痛,迅速的跑起来。 窦冕闭着眼睛仔细的听着牛车两旁“咯吱”的声音,心中提心掉胆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高速跑动的牛车如果四分五裂开来,到底会怎样。 夏涑眼中满是疑惑的注视着头上正在流汗的窦冕,用手轻轻的碰了碰。 窦冕被夏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中有点慌张的看了看对面的郭季,只见郭季背着身子正在睡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夏涑用手指在窦冕的腿上写着字,窦冕看了好几遍才看清写的什么,有点不自然的摇了摇头,在夏涑手心写了两个字:受凉。 夏涑看了一眼手心,狠狠地吐了口浊气,小声的说道:“受凉可是大病,要好好修养。” 窦冕耸了耸肩,一张苦瓜脸对着夏涑笑了笑,之后闭上眼不再说话。 韦老三用力的抽着牛,牛车速度越来越有点刹不住了,巳时左右牛车已经驶到了浊水码头上的山包上,韦老三兴奋的喊着:“郭老三,马上到渡口了!” 韦老三声音刚落,众人就听见前方拉车的绳子“嘶啦”一声,牛就像一个水桶一样从山坡上滚下去,牛车也就在此刻“喀嚓嚓”一声,四分五裂开来。 “太一神啊!这咋回事?”韦老三飞出去的瞬间大喊一声,牛车正中心的木条紧跟其后。 车板旁的两个车轱辘呈左右两个方向崩散开,中间的车板掉在地上,顺着山坡直挺挺的往下滑,窦冕和夏涑两人在这车板掉地的瞬间被掀在地上。 夏涑身上肉多滚了好远停下来,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躺在自己上面一点位置的窦冕,赶紧手脚并用的爬到窦冕身边。 (本章完) 第48章 卌七:浊水遇险 夏涑走到近前,瞧着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腿在原地翻滚的窦冕,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慌慌张张的走过来用手抓紧窦冕的腿,嘴里焦急的问道:“你这腿怎么了?” 窦冕忍着眼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看样子我小腿断了。” “那怎么办?”夏涑看着变形的腿,有点害怕的问。 窦冕咧着嘴,有点惨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笑容道:“先别管我,去看那两个死了没?我暂时死不了,能忍住。” “嗯!我这就去,这就去。”夏涑轻轻放开手,一步一摔的跑过去。 夏涑踉踉跄跄的跑到被石头挡住的车板旁,看见车板上全是血渍,却没有人在上面,夏涑轻声的躲在石头后面,只听隐隐约约有哭叫声。 夏涑从石头后面伸出头,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一根尖尖的木头贯穿身体前后,头向河边,胸前朝地面,姿势怪异的躺着,郭季在那大吼大叫的哭着。 郭季嚎了好长一会,渐渐平息下来,猛的一下抬起头,看见夏涑站在自己刚才受伤的地方。 郭季咬着牙用力站起身,夏涑看着郭季脸上血糊糊的模样,心中一阵惊惧。 “胖子!那个小子还没死吧!”郭季艰难的迈动着腿肚子还在战栗的腿,摇摇晃晃的往夏涑这个方向走来。 夏涑被郭季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赶紧往退了两部,只听“哐”一声,夏涑小腿被车板绊了一下,直挺挺向后一屁股墩坐在木板上,嘴里有点结巴的指着窦冕的方向道:“他…他…他腿断了。” “带我去!”郭季面无表情的冷冷命令道。 夏涑爬起身,魂不守舍的往窦冕这个方向跑来,郭季一瘸一拐的跟在夏涑身后。 郭季站在窦冕身边,不屑的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窦冕,蹲下身用手摸了一边窦冕的小腿,又摸了摸脚踝,嘴里小声嘟囔道:“小子命真大,只是崴了脚,腿有点趔了。” “小子,忍着点!”郭季沉声说完,两只手抓着窦冕的腿,只听“咔、咔”两声,窦冕眨眼睛被痛得眼泪唰唰掉下来,耳边这时传来郭季的声音:“好了,休息几天就可以。” 窦冕用手摸了摸腿,发现刚才有点肿的地方,里面骨头已经是平的,心中欢喜异常,心道:“不用担心自己成跛子了。” 郭季对着夏涑道:“你去背着他,我们换个渡口过河。” 郭季说完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夏涑背起窦冕。 郭季一拐一拐的走在前面,小心的斜着走向河岸,夏涑看着刚才有点杂乱的山坡,嘴里小声的嘟囔道:“这地方怎么大白天没人来?” “别想了。”郭季忽然转过头回道,用刀一般的眼睛看着夏涑,解释说:“这里已经废弃几十年了,你就别想了,现在都是走弘农水路,没人走这。” 夏涑听到郭季解释,脸点转眼之间变了惨白色,嘴里有点结巴的问:“你想带我们去哪?” “去哪?为了你俩,我死了一个同伴,你说去哪?”郭季咧着嘴难看的笑着,然后对着下游的船大吼大叫起来。 没多大会一艘慢悠悠当过来,船里出来一个穿着粗布短褐的中年人,此人头上包了一个包头巾,满脸的乱糟糟胡须挂在那满是风霜痕迹的脸上,艄公嘴里问郭季:“请问客官要去哪里?” “我们去对面,刚才车翻了,我身上有伤,你帮忙把两个孩子抱上来。”郭季低着头龇牙咧嘴的说。 艄公将船用竹竿撑到岸边,从船里抽出一块木板搭到岸上,慢慢走下来。 “客官,你这伤要紧吗?”艄公站在岸边问道。 “没事,你去把我那俩孩子接来。”郭季捂着嘴,似乎是疼痛导致的一样,吐词不清的说 艄公直接到了夏涑身边,从背上取下窦冕抱在胸前,一只手拉着夏涑往船上走,郭季也摇摇晃晃的紧跟其后上了船。 艄公将船用竹竿徐徐的撑着离开岸,等船离开岸边好几米远的时候,艄公坐在船头既不摇浆也不摇橹。 郭季看了一眼河岸,如惊弓之鸟一样战战兢兢的问:“这位大哥,怎么不摇船了?” “噢,你说这啊?我这不刚才忘记说价了嘛,这开春儿水里不安全,我要用命挣钱。”艄公坐在船头,脸上挂着春风一般的微笑看着郭季。 郭季听到艄公这么说,心中一震,心道:“这趟出门没看黄历啊,遇到黑吃黑了?”郭季顾不上脸上的疼痛,弓着身子做小:“不知船大哥想要多钱?我也是穷人,还带俩孩子不容易。” “好说,好说,大人十个五铢钱,小孩五个,我这要价合理吧!”艄公摸着胡须说道。 郭季闻言心中咬牙切齿道:“二十个大钱,这都够一家人几天饭钱了,真黑。”脸上面不改色,继续弓着腰,露出那难看的笑容道:“大哥,好说,好说。” “给钱吧,都是干黑活的,我也不想管你,送你到岸我们就算缘分尽了,不过老哥我劝你一句,有些人你惹不起,你也别惹。”艄公伸出手示意给钱,嘴里好心提醒道。 郭季有点不甘的从怀里抽出布袋,取出二十钱递过去,身子依然深深的弓着,露出既像哭又像笑的笑容问:“船大哥可否解释一下刚才那几句话?” “这些还是不给你说了,为了你好。”艄公接过钱揣在怀里,转过身不再说话,专心去摇着撸。 郭季递过钱,慢慢的坐在船板上,思前想后很久都没有想明白,一声“到岸了”将他的思绪从远方拉了回来。 艄公帮忙将两个孩子递到岸上,回身拉起竹竿轻轻一撑,船迅速滑入水中,一会时间,船已经到了河中央。 郭季从衣服下撕下一点布,将自己脸上的伤口紧紧包起来,嘴里神秘叨叨的小声说:“浊水一霸,今儿长见识了,以后我会还回来的。” 郭季转过身,看了一眼一直在盯着他看的夏涑、窦冕两人,嘴里冷哼道:“走吧!看啥看?没见过人包扎伤口?” (本章完) 第49章 卌八:崔家村落 郭季说完话便赶起了夏涑和窦冕,闷声走在身后,手上拿着一根棍子,是不是抽几下夏涑。 夏涑本来就胖,走路有点磨蹭,背着窦冕一边走一边挨打,还不敢哭。 好不容易走到正午时分,一行人走到一个山坳处,遇到了从昨天到现在的第一个村落。 夏涑看见村落兴奋的想冲进村落,郭季三步并两步走到近前,抓住夏涑,狠狠地威胁:“再不听话,信不信我宰了你?” 夏涑刚有点兴奋的心,被突如起来的两句吓得不敢再言语,静静地站在那,噤若寒蝉的说:“我只是想去找点吃食,肚子饿了。” “一天就知道吃吃吃,一两顿不吃,饿不死你,跟我走,我们去找车。”郭季目露凶光的看着夏涑说。 夏涑被吓得打了一个冷颤,小心的跟在郭季身后,窦冕从怀里取出几块糖果,偷偷的塞在夏涑身前,夏涑小声的感激着。 郭季走到一间木屋石板房前,看见院里几个小伙子围着一个白发老头坐着,院子里时不时冒出几句笑声。 “请问可以打扰一下吗?”郭季敲着院子外的木栅栏问。 坐在老头身边最近的一位长着胡须的中年人站起身,走到栅栏前,仔细打量了一眼来人,看见如此狼狈的郭季,好奇的问:“请问客人从何处来?怎么会如此样子?” “唉!说来话长啊!”郭季故作感叹的说:“我和兄长带着两个孩子归乡,可路上车坏了,然后大哥摔死,只留下我和两个孩子。”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打扮的一身精干,走过来问:“请问客人家在何处?怎么到这来?” “唉!”郭季用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故作感叹的说:“我等家河内温县,之前一直给人做工,好不容易有了点钱,却在浊水旁前遭人抢劫后又遇车毁人亡的事,唉!流年不利啊!” “养老大?不可能吧!人家可是秉承祖训不抢劫的,啥时候干出这事了?”身后老头身边一个身穿华丽的中年人说。 郭季一听这个人如此说,当下心中警觉起来,故作委屈状道:“可却是如此啊,不然我也不可能会如此啊。” “算了算了,不说了,反正我们这几天要去河内。”第一个站来的人摆摆手说。 “大哥,要不我这就去栓车,一起去!”身后出来一个长得高高大大,但却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说。 “老五,这一个大男人带俩孩子也不容易,你去栓车,跟你大哥三哥走一遭,把他们送到地方,顺便去拜访下故旧。”老头坐在上面发话道。 “好嘞!”第二次出来的年轻人兴奋的跑去后院。 郭季一瞧这架势,感觉有点不对,赶紧双手做推辞状,口中道:“怎么劳几位如此相帮,不知如何称呼?” “我们这是崔家院子,这里几十户多数都是崔家,剩下也就几家养家。”第一次出来的中年人回道。 “你们对我这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如此照顾,让我真是受宠若惊,不知道几位恩人如此称呼?”郭季站在那里姿态放的很低道。 第一个出来的中年人指了指院里的人道:“中间坐的老父亲,跟前这些就是我们弟兄几个,分别是德、建、昂、襄、绪。”说完指了指身着华丽的中年人继续道:“这是我三叔家的老大,叫覃。” 郭季听完拉过身后的背着窦冕的夏涑,指了指身边的站立的两个中年人说:“你俩还不快谢谢几位恩公。” 夏涑放下窦冕,整了脏兮兮的衣服行礼道:“夏涑见过众位叔伯。” 窦冕被放在地上,用了点力将自己受伤的腿踩在地上,钻心的痛将窦冕痛的龇牙咧嘴。 夏涑介绍完自己,回身蹲下背起了窦冕,稳稳的退回几步,站直身子。 “你这孩子姓夏?”围在老爷子身边坐着的年纪最小的年轻人问。 “对,那是我结义大哥的儿子,我姓郭。”郭季躬身回话。 老头一听郭季自己的介绍,用力拍着大腿道:“真没想到乡间亦有遗贤,真有古士之风啊!” 窦冕一听老头这么说,腹诽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好人还是坏人,但听到这句话绝对不算好人,评价人哪有道听途说就能下结论,真能笑掉大牙。” 郭季听着老头说完,就坡下驴道:“不敢当老者如此夸奖,只是应该做的。” “绪儿,还不向贤者道歉?刚才你实在无礼至极。”老者盯着刚才那小年轻,口气不善的说。 叫做崔绪的年轻人站起身,向郭季行了一礼道:“请恕学生愚笨,冤枉了贤者,真乃罪过。” 窦冕一听这家人真逗,藏在夏涑身后,偷偷乐起来。 坐在老头身边一直没发话的一个长着髯须的中年人,猛的拍着腿站起身道:“我是崔建,不知道夏小友因何而笑?” 郭季怒目瞪着窦冕,窦冕藏在夏涑身后,奶声奶气的说:“我曾曾听言崔寔因谨言慎行而着称于世,没想到崔家会有如此逗乐之人,你等戏子邪?伶优邪?” 书生听到窦冕这么说,怒道:“黄口小儿,安平公也是你可直乎其名的吗?今日我崔昂定要你赔罪。” 郭季一见窦冕和崔家越闹越僵,赶紧捂住窦冕的嘴,窦冕挣脱着从夏涑背上下来,瞪着郭季道:“滚,老子没跟你算总账,还想阻我说话?” 郭季被当场吓了一跳,停住了动作,这个时候崔襄收拾完车子从后院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一个看起来走路都不稳的孩子,竟然如此大的威风。 窦冕忍着腿部的疼痛,站直身子,忍着疼痛道:“崔寔我何尝不敢叫?又非名士,不过一官吏而已。” 崔襄一听,犟脾气上来,直冲冲的说:“你竟敢知乎我族叔之名,士可忍,孰不可忍!” 窦冕被崔襄逗乐了,躬身道:“我乃窦武嫡子,您说我有资格没?” “不知有何凭证?”崔德激动的问道。 (本章完) 第50章 卌九:结伴同行 夏涑猛然哭起来,窦冕心中也一阵失落,因为他也不知道家里能不能找的到他,何况如果按照原来历史发展,最多也就十来年时间,流民就会涌现出来,那个时候谁还能找的到他。 窦冕走到夏涑身边,用手拍了拍夏涑,嘴上安慰道:“你不是会写字嘛,可以把能记得的东西写下来啊。” 夏涑刹时间停住哭声,擦了把眼泪转过身高兴的说:“对啊,我咋这么笨。” 正在窦冕刚要提醒夏涑注意事项时,门被推开了,郭季端了两小碗粟米粥走过来,随手放在地上道:“吃吧。” 两个人都饿了一天,夏涑迅速的冲过去,从地上抄起稀粥在那大开大口的吃起来。 窦冕走到稀粥前,端起来摇摇晃晃的碰了碰夏涑,开口说:“来,给你弄点,我不喜欢吃这个。” 夏涑低头瞧了一眼窦冕手中的碗,咽了下口水,摇着头拒绝道:“你受伤了,要恢复。” “来吧,我真不爱吃这,不然我剩下就糟蹋了。”窦冕双手端着碗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好吧!”夏涑说完将碗放在席子上,窦冕端起碗,手中有点颤抖的将大半的稀饭倒在夏涑碗中。 窦冕动作轻缓的坐在席子上,端起剩余的稀饭,两三口吃完,随手把碗扔在地上,慢慢转过身爬到席子的最角落,从袖子里偷偷拿出一块糖塞嘴里,然后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夏涑拿起碗,边吃边流着泪,郭季满脸鄙夷的看着夏涑,不屑的说道:“两个都是难兄难弟,还想表现兄友弟恭,真是笑掉大牙,快点吃!明天还要赶路。” 入春夜短,没怎么睡便已经过去了,天刚蒙蒙亮,还在睡梦中的窦冕被郭季推搡醒来,郭季板着脸说:“马上要上路了,赶快起来。” 窦冕磨磨蹭蹭的爬起来,夏涑人比较胖所以有点贪睡,郭季对着藏在衣服里的肉一阵拳打脚踢,夏涑被打的吃痛,坐在席子上边穿衣服边低声啜泣。 郭季嘴里嘟嘟囔囔的将夏涑、窦冕两人收拾完,一拉一拽的拖出房间。 崔家三兄弟已经穿着完毕,站在院内,郭季拉着夏涑和窦冕一阵寒暄,之后崔绪转身走向马厩去绑马车。 崔德看着一脸苦瓜像的两个孩子,面带春风一样的微笑,口中缓缓说道:“两位小童,因何眉头不展?” “崔大兄,不必管他们,他们只是有点没睡好。”郭季弓着身子在那对着崔德解释道。 “哈哈,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没事,今天要长期赶路,让他们在车上好好睡吧。”崔德在那打趣道。 崔昂碰了碰崔德道:“大哥,五弟车绑好了,该上车了。” “嗯!”崔德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着郭季道:“郭兄上车吧,赶路要紧。” “好好,马上就来。”郭季边说边用手戳夏涑,夏涑被捅的有点痛,趴下身子悲伤窦冕跑向马车。 郭季轻轻对着崔德弯了弯嘴角,陪笑道:“崔大兄,这孩子还小,请多包涵。” “无事,无事。”崔德摆了摆手大步流星的走向马车,崔昂和郭季小跑着跟在身后。 众人在马车上坐稳,崔绪用力抽了一下马屁股,口中大喊一声:“驾!”马车渐渐跑动起来。 一路无话,太阳快要落下时,马车拐过一个大弯,驶到了一座被几座山包围的城池旁,城墙为泥土和石块堆积而成让人见到第一眼就觉得它破旧。 崔昂看见城池,跳下车兴奋的对还在车上的崔德说:“大哥,这地方就是当年秦赵会盟之地吗?” “嗯!”崔德点了点头。 崔绪插嘴道:“大哥,前面有间客栈,我先去问下去。” 崔德看了眼前方破烂的泥瓦房,房子右侧的一根柿子树上挂着幌子,上面写道:“留宿客栈。” “去吧!我们稍后就来。”崔德点了点说。 崔绪整了整衣服,面带笑容的走向客栈。 崔昂看着崔德,眉头皱了皱问:“大哥,你平常不走这里吗?” “不走,我去过几次河内都是走黄河。”崔德眼睛看着枪前方的客栈,随口回答着崔昂。 “那为什么不走呢?”崔昂问道。 “崔三兄,这黄河要到三月份才解封,现在黄河还是冰块。”郭季回答道。 “啊?黄河还会结冰?”崔昂冷不丁问了一句特没水准的话。 “黄河每年十一月份就会结冰,难道崔三兄离黄河这么近没去看过?”郭季有点不解地问。 崔昂脸色有点通红的支吾道:“没有,我一直到去年时经书才算小成,故此父亲让我跟着大哥出来游学。” “郭兄,走了,老五在客栈门口打招呼。”崔德转过头对着郭季说。 “好咧,您先去,我带俩孩子马上就来。”郭季弓身陪笑道。 崔德拉起郭季,满脸笑意的说:“不用管,让老三招呼就可以了,饿了一天先去吃饭。” 崔德和郭季并肩而行,夏涑则抱着窦冕在崔昂的帮助下走下车,崔昂突然自言自语的,:“不知道秦赵会盟的地方在哪?真想去观瞻一二。” 窦冕趴在夏涑背后,指了指城墙太阳下落的说道:“那个方向过去一点,应当不是很高的平山头就是。” “不是您如何得知?”崔昂有点疑惑的问。 窦冕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道:“史记记载周赧王三十六年,秦赵于渑池西河之外进行会盟,最后蔺相如迫使秦王击缶,才使的会盟顺利,当时双方为表诚意,双方捧土成丘掩埋兵器和盟书,建立了秦赵会盟台,也就是说这座山是一天建成的,肯定不会太高。” “你如何知道史记内容的?”崔昂问道。 窦冕转过头,有点不解看着崔昂:“你没读过史记?” “我等皆以经义传家,未曾听过史记内容,先生只是偶尔会说几句。”崔昂面露窘态的揉着头说。 夏涑插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窦冕想了想,撒起慌说:“我家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经常听人讲史,所以知道一二。” (本章完) 第51章 伍〇:日跨两城 夏涑猛然哭起来,窦冕心中也一阵失落,因为他也不知道家里能不能找的到他,何况如果按照原来历史发展,最多也就十来年时间,流民就会涌现出来,那个时候谁还能找的到他。 窦冕走到夏涑身边,用手拍了拍夏涑,嘴上安慰道:“你不是会写字嘛,可以把能记得的东西写下来啊。” 夏涑刹时间停住哭声,擦了把眼泪转过身高兴的说:“对啊,我咋这么笨。” 正在窦冕刚要提醒夏涑注意事项时,门被推开了,郭季端了两小碗粟米粥走过来,随手放在地上道:“吃吧。” 两个人都饿了一天,夏涑迅速的冲过去,从地上抄起稀粥在那大开大口的吃起来。 窦冕走到稀粥前,端起来摇摇晃晃的碰了碰夏涑,开口说:“来,给你弄点,我不喜欢吃这个。” 夏涑低头瞧了一眼窦冕手中的碗,咽了下口水,摇着头拒绝道:“你受伤了,要恢复。” “来吧,我真不爱吃这,不然我剩下就糟蹋了。”窦冕双手端着碗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好吧!”夏涑说完将碗放在席子上,窦冕端起碗,手中有点颤抖的将大半的稀饭倒在夏涑碗中。 窦冕动作轻缓的坐在席子上,端起剩余的稀饭,两三口吃完,随手把碗扔在地上,慢慢转过身爬到席子的最角落,从袖子里偷偷拿出一块糖塞嘴里,然后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夏涑拿起碗,边吃边流着泪,郭季满脸鄙夷的看着夏涑,不屑的说道:“两个都是难兄难弟,还想表现兄友弟恭,真是笑掉大牙,快点吃!明天还要赶路。” 入春夜短,没怎么睡便已经过去了,天刚蒙蒙亮,还在睡梦中的窦冕被郭季推搡醒来,郭季板着脸说:“马上要上路了,赶快起来。” 窦冕磨磨蹭蹭的爬起来,夏涑人比较胖所以有点贪睡,郭季对着藏在衣服里的肉一阵拳打脚踢,夏涑被打的吃痛,坐在席子上边穿衣服边低声啜泣。 郭季嘴里嘟嘟囔囔的将夏涑、窦冕两人收拾完,一拉一拽的拖出房间。 崔家三兄弟已经穿着完毕,站在院内,郭季拉着夏涑和窦冕一阵寒暄,之后崔绪转身走向马厩去绑马车。 崔德看着一脸苦瓜像的两个孩子,面带春风一样的微笑,口中缓缓说道:“两位小童,因何眉头不展?” “崔大兄,不必管他们,他们只是有点没睡好。”郭季弓着身子在那对着崔德解释道。 “哈哈,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没事,今天要长期赶路,让他们在车上好好睡吧。”崔德在那打趣道。 崔昂碰了碰崔德道:“大哥,五弟车绑好了,该上车了。” “嗯!”崔德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着郭季道:“郭兄上车吧,赶路要紧。” “好好,马上就来。”郭季边说边用手戳夏涑,夏涑被捅的有点痛,趴下身子悲伤窦冕跑向马车。 郭季轻轻对着崔德弯了弯嘴角,陪笑道:“崔大兄,这孩子还小,请多包涵。” “无事,无事。”崔德摆了摆手大步流星的走向马车,崔昂和郭季小跑着跟在身后。 众人在马车上坐稳,崔绪用力抽了一下马屁股,口中大喊一声:“驾!”马车渐渐跑动起来。 一路无话,太阳快要落下时,马车拐过一个大弯,驶到了一座被几座山包围的城池旁,城墙为泥土和石块堆积而成让人见到第一眼就觉得它破旧。 崔昂看见城池,跳下车兴奋的对还在车上的崔德说:“大哥,这地方就是当年秦赵会盟之地吗?” “嗯!”崔德点了点头。 崔绪插嘴道:“大哥,前面有间客栈,我先去问下去。” 崔德看了眼前方破烂的泥瓦房,房子右侧的一根柿子树上挂着幌子,上面写道:“留宿客栈。” “去吧!我们稍后就来。”崔德点了点说。 崔绪整了整衣服,面带笑容的走向客栈。 崔昂看着崔德,眉头皱了皱问:“大哥,你平常不走这里吗?” “不走,我去过几次河内都是走黄河。”崔德眼睛看着枪前方的客栈,随口回答着崔昂。 “那为什么不走呢?”崔昂问道。 “崔三兄,这黄河要到三月份才解封,现在黄河还是冰块。”郭季回答道。 “啊?黄河还会结冰?”崔昂冷不丁问了一句特没水准的话。 “黄河每年十一月份就会结冰,难道崔三兄离黄河这么近没去看过?”郭季有点不解地问。 崔昂脸色有点通红的支吾道:“没有,我一直到去年时经书才算小成,故此父亲让我跟着大哥出来游学。” “郭兄,走了,老五在客栈门口打招呼。”崔德转过头对着郭季说。 “好咧,您先去,我带俩孩子马上就来。”郭季弓身陪笑道。 崔德拉起郭季,满脸笑意的说:“不用管,让老三招呼就可以了,饿了一天先去吃饭。” 崔德和郭季并肩而行,夏涑则抱着窦冕在崔昂的帮助下走下车,崔昂突然自言自语的,:“不知道秦赵会盟的地方在哪?真想去观瞻一二。” 窦冕趴在夏涑背后,指了指城墙太阳下落的说道:“那个方向过去一点,应当不是很高的平山头就是。” “不是您如何得知?”崔昂有点疑惑的问。 窦冕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道:“史记记载周赧王三十六年,秦赵于渑池西河之外进行会盟,最后蔺相如迫使秦王击缶,才使的会盟顺利,当时双方为表诚意,双方捧土成丘掩埋兵器和盟书,建立了秦赵会盟台,也就是说这座山是一天建成的,肯定不会太高。” “你如何知道史记内容的?”崔昂问道。 窦冕转过头,有点不解看着崔昂:“你没读过史记?” “我等皆以经义传家,未曾听过史记内容,先生只是偶尔会说几句。”崔昂面露窘态的揉着头说。 夏涑插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窦冕想了想,撒起慌说:“我家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经常听人讲史,所以知道一二。” (本章完) 第52章 伍壹:到达平阴 崔昂赶上夏涑,从夏涑背上抱过窦冕,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拉上夏涑走进客栈。 一进客栈,窦冕才感觉,富的人各有千秋,穷的人真是千篇一律,客栈正屋里的地上随意的摆着几个有点烂的草席子,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站在正对大门的木柜后面。 “客官,请先用餐,伙计已经去把马上拉到马厩了,请安心食饭。”掌柜走过来一脸谄笑的说。 “没事,他们人呢?”崔昂问道。 “刚才三位看完房应当就回来了,请稍等。”掌柜越过崔昂过去擦着桌案说。 掌柜话音刚落,崔绪的声音从偏房传过来:“这个房子还是可以的,反正只是休息一晚,没啥影响。” 崔绪话刚说完,崔德和郭季与崔绪鱼贯而来,崔德低声道:“县赶紧随便吃点东西,明早还要赶路。” “行,掌柜的,有吃食没?赶紧拿了!”崔绪对着正在擦桌子的掌柜说。 “有腌菜、粟米饭还有粥,饭管饱。”掌柜将抹布搭在衣服上回道。 “去拿来吧。”崔德挥了挥手说。 掌柜转身走进内院,众人随意落座,崔昂坐在窦冕身边问崔德:“大哥,你知道哪家会是以史传家的?我想去学习一段时间。” “三哥想学史?你那经义已经是我们兄弟里最好的了。”崔绪惊呼道。 “三弟要学史,这次去温县好好跟着元异公学学,元异公便是以史传家,而且从秦时便是望族。”崔德捋着胡子对崔昂说。 正在这时,掌柜端着一盆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端着一盆黑黝黝的菜,掌柜有点歉意的说:“这日子有点不好过,各位客官先将就着垫巴垫巴。” 郭季一瞧眼前的饭菜,火气噌的窜上来,带着火药味说:“我们又不是不给你钱,你就用这盆黑黝黝的菜打发我们?” 掌柜赶紧赔礼:“我们这地方穷乡僻壤,一年一般没人来,这菜还是我们过年备的,还请原谅则个。” “为何如此说?”崔昂皱着每天问。 “客官,您是不知道啊,我们这里偌大的县城连千户都不到,这些年人能走的差不多都走了,最后这地方也就穷了。”掌柜在那解释道。 崔绪挠了挠头问:“掌柜按理说这地方不穷吧,怎么会这样?” “各位一路走来没发现官道没人吗?”掌柜反问道。 “掌柜可否解释怎么回事?”崔绪好奇心起,追追问道。 “各位先吃饭,我坐慢慢给各位客官讲讲。”掌柜用手压了压,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小伙子说:“牤,去给你母亲帮忙去,我来招呼客人。” 叫牤的年轻人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偏门,掌柜看着众人开始动筷子了,自己跪坐在柜子旁边的席子上,在这昏暗的屋里,猛的一眼看过去,就感觉这掌柜跟土地庙里的泥塑一样。 “明帝年间黄河决口,湮灭整片地方,之后虽然官府慢慢整治,可是官道一直没有恢复,加上之前死的人太多,一部分人也就渐渐走了出去。”掌柜叹息的说。 “可是我看周围似乎现在都是好地啊!”崔德观察的最清楚,停下手中的筷子说。 “那么多尸骨肥地,怎能不肥?”掌柜没好气的说。 窦冕吃了几口,饭食没有没盐的,舀了一点稀饭,然后放了块糖放里面,坐在那等着糖化,忽然听到掌柜这么说,窦冕好奇心起。 “黄河可是从陕县附近的中条山决口的吗?”都没问了起来。 崔德听到窦冕如此问,转过头看着窦冕道:“不知小冕何以看出?” “中条山附近的沟壑很深,而且那里我昨天随便看了一眼,好像有当年治河留的印迹。”窦冕边回想便说。 “还是小哥好眼力,那是当年乐浪郡的王公修建的,若没王公,现在这里搞不好这里还是黄河和谷水交界的地方呢!”掌柜举着大拇指说。 “掌柜可知此处城墙为何成那样了,我怎么看都不像古城墙。”崔昂问道。 “这算小哥问对人了。”掌柜满脸笑意的说:“此地在秦之前本身关隘,后来秦统一函谷关之后边拆了城墙,你那看两边的山,那都是当年打仗的地方,之后经过洪水冲了几次,那城墙也就那样子了。” “掌柜如何知道的?”崔昂好奇道。 “我们祖辈都住在这,在这里你随便问一个人,基本都能知道,祖辈都很少走出这里。”掌柜唉声叹气道。 掌柜说完话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众人迅速吃完饭,告别掌了柜,一行人走后院的房屋,进到屋子一眼看到了地上铺满了席子,席子上的被褥虽说破旧,但洗的还是很干净的。 “都将就睡下吧,明早还要赶路。”崔德对着众人说。 众人点头应和,之后就去分头洗漱,洗漱完毕便陆陆续续躺下睡去。 刚过正月的天还是冬天的尾巴,夜晚盖的被子太薄,天刚露出稍许的光亮,众人便已经洗漱完毕,坐上了马车。 随后几天,众人见识了杜甫诗中的新安,穿过了中原咽喉函谷关,之后再第三天日入之时到达平阴城下。 平阴城沿黄河一字而建,滚滚的黄河水从北面翻腾而过,黄河水水经过那么多弯弯道道依然带着土黄色。 崔绪驾着马车沿着平阴城绕了一大圈,最后决定从西门入城。 窦冕睁大眼睛仔细打打量了选身前这座站满了泥土的厚重城墙,瞧了眼护城桥下混浊的护城河,窦冕心道:“这座城建这里,当年齐国的人心可真大啊。” 崔德坐在马车上用手轻摸胡须道:“此处位于古东原之阴,东原砥平,故名平阴,此地唐虞三代时属兖州,春秋战国为齐地,前汉时属兖州部泰山郡,今属兖州部济北国,此地于太行八径共扼北下之咽喉,可为兵家争地。” “大哥,这地方也就这样子,争啥啊,你没看那边那河,那么凶,那个傻子用那过。”崔绪轻拉缰绳反驳道。 (本章完) 第53章 伍贰:聚德客栈 崔德哈哈大笑的回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平阴两面环黄河,站在对面一眼就能看到此地凶险。” “大哥何时懂兵家地形了?”崔昂问崔德道。 “我可不懂,是司马元异告诉我的。”崔德眼睛直直看着城门道。 崔绪驾着马车走到一座高挂幌子的客栈旁,幌子上用浑厚有力的隶书写聚德客栈四字,客栈由青砖瓦石结构组成,靠在街边的房子分上下两层,里面人来人往。 崔绪刚将马车停住,屋里走出一个身着粗布短褐,肩搭白色抹布的跑堂伙计,伙计走到马车前弓着身子问:“请问诸位客官飨食还是住店?” 崔绪打趣道:“不能一起干吗?” “瞧这位少爷说的,肯定可以,请入内稍作,掌柜马上就会安排。”伙计转身走到门口大喊一声:“掌柜的,有客住店,我去牵车入后院了。” 掌柜挥了挥手,伙计从崔绪手中接过缰绳,慢慢的引着马走进后院。 掌柜看着崔德三兄弟一身儒衣打扮,一脸标志性的笑容挂在那圆的有点不像话的脸上,掌柜走到年龄稍大一点的崔德身边开口道:“有朋自远方来,几位饱学之士来此寒舍,真令鄙舍蓬荜生辉。” 窦冕听掌柜这种瞎措辞的话当场就呵呵笑起来,然后开口问道:“后进末学之辈窦冕请教阁下名讳,不知阁下是从何人?” “容小友垂问,小生原勰师从元礼公,有污老师名讳,实不敢当请教二字。”原勰双手作拱状,然后缓缓弯腰呈九十度说道。 窦冕一听原勰说自己是李膺的学生,刚要开口,就听崔德热情的对原勰说:“真没想到竟是元礼公高徒,恕我冒昧了,惭愧,惭愧啊!” 一时间几人站在门口,就像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热情的说着,郭季站在最后,嘴角冷哼着。 掌柜和众人寒暄了一番,然后将众人迎进二楼,之后慢慢退了出去,窦冕坐在席间的角落里,嘴里不屑道:“我敢说李老头没收过此人当学生。” “小冕如何得知?”崔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凑到窦冕身边,继续追问:“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说出来你们保密,我可不想被人打死。”窦冕神秘兮兮的说。 “一定给你保密。”崔昂这时候凑上前拍着胸脯说。 窦冕指了指郭季道:“李老头衣服穿的比他的都旧,你以为我会相信他收徒?何况如果不是为了躲他们一群老头子,我会被他偷来?” 窦冕话音刚落,崔绪恶狠狠的扑过去抓住郭季道:“是也不是?” 郭季有点结巴的说不出话,窦冕挥挥手大度的说:“释迦摩尼曾以身饲鹰,况且不惧,若我渡他一渡,也是功德。” 崔德听窦冕这么说,感觉很是好奇,问道:“既然是恶人为何要渡?” “我佛慈悲,佛渡有缘之人,你们没看到我等能相见,不就是缘分吗?”窦冕微微一笑道。 “哦?不知有何可渡我们?”崔昂有点不屑的问。 “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窦冕嘴里打着禅机说道。 “何为如来?”崔德追问着。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窦冕祭祖打着禅机道。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此何意?”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窦冕拉出一句曹植的话在那打着哈哈。 “小冕,此何意?请细说?”崔绪急得抓耳挠腮道。 窦冕看着兄弟三人在那期待着看着他,窦冕故意嗯哼了好一会道:“佛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众人听到窦冕这么回答,一个个沉思着,郭季声音有点颤抖的问:“如来存在否?” 窦冕咧着嘴看着郭季道:“我见过九殿阎王,地藏菩萨可观过去未来,你认为真或者假?” 郭季听完不再说话,头上的汗珠唰唰的往下掉,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众人魂不守舍的吃了一顿美味的食物,没有一个人去细品,马马虎虎的吃完,快速的钻进后院,就连郭季也跑去和崔家三兄弟凑在一起。 夏涑睡在席上,用力的揉着肚子道:“窦冕,我肚子好撑,咋办?” “你就知道吃吃吃!”窦冕走到夏涑身边,没好气的说。 “今天这这顿饭,可以说是我出生以来,吃过得最好的一顿饭了。”夏涑闭着眼睛享受的说。 “你家不是富户吗?连这么顿饭都做不来?” 夏涑闭着眼睛悠长的叹着气说:“真正富贵人家那吃东西都选着吃,哪像我家那种,啥都往一起放,然后一起炖。” 窦冕听到夏涑怎么说,当即乐了:“你听谁说的?” “我爹啊!”夏涑翻了一个身,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有点怀念的说:“正月十五的时候,我爹就在那叨叨说:正月在长安吃了一顿饭,那个顿饭是他游商了半辈子也没吃过的。” “啥饭?”窦冕感觉莫名其妙,心道:“商人啥东西没吃过,还会为了一顿饭在那念叨。” “我想想啊,时间有点久了,这都好长时间了。”夏涑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头,有点气馁的说。 “我们离家差不多快七天了,你至于记性这么不好?”窦冕摸下下巴坐在夏涑旁边,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我听我爹说是圆的,好像叫什么东西来着,反正挺便宜的,好像两个大钱,而且里面全是肉。”夏涑咽着口水说。 “你爹干什么的?为何正月要去?”窦冕越问越感觉不对劲,赶紧追问道。 夏涑闭着眼睛慢慢回忆,一字一顿的说:“我听我爹说有个什么君的是恩主,还说自己原来就是个穷跑江湖的,多亏那个恩主收留他,然后一年就富起来了。” (本章完) 第54章 伍叁:窦冕疑惑 “你知道这个什么君的姓什么吗?”窦冕用力摇着还在闭目想东西的夏涑。 夏涑被摇的胳膊有点痛,急忙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个什么君的有个女儿是皇后。” 窦冕听到夏涑这么说,闭着眼睛想了会,试探的说:“女儿是皇后,那就说明是邓家人,而且是什么君,那就应当是长安君了。” “不是长安君,我爹说人家年前加封到食轶一万户,名字肯定不是长安君。”夏涑摇着头肯定的说。 “呵!你家抱这么个大粗腿,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窦冕对着这个胖子越发疑惑了。 “我爹上元节喝醉了。”夏涑摸着自己的头有点尴尬的笑着说:“我爹还在那羡慕,说因女能得万户,吃了狗屎运,还抱着我说让我要有出息,不然也不会三岁就让我开蒙了。” “你?不就认识几个字,嘚瑟啥?”窦冕哼了下。 “我在湖县那也是天才,别小看我,我可只学了几个月。”夏涑嘚瑟的伸起大拇指指着自己。 窦冕推了一下夏涑,笑着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往里面去点,我睡觉。” 窦冕说完往夏涑旁边一趟,夏涑有点不情愿的挪了挪屁股,然后拉起一床被子盖上窦冕,自己也躺在窦冕身边,没多大会两人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窦冕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照满整个屋子,夏涑坐在窦冕旁边,嘴里叼着一个糖人,吃的满脸都是。 窦冕一瞧,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你哪来的糖人?不会从我这偷的吧!” “不是偷的,我这看这天气有点暖和了,生怕你这糖化了,替你吃了几个。”夏涑专注的吃着糖,头都没抬。 窦冕摸了摸自己两只大袖子里的口袋,里面还有很多糖,心里松了口气,用手拍了下胸前,里面连糖毛都没一根。 窦冕用眼睛睖了夏涑一眼,然后看了看屋里,问道:“那个姓郭的哪去了?” “他啊,跟着崔家老大出去看河去了。”夏涑眼睛眼屋外,然后低下头继续吃起来。 “不怕我们跑了?”窦冕惊呼道。 “姓郭的说了,咱们想跑可能还没出门就被卖了,爱跑就跑去。”夏涑停下嘴看着窦冕。 “那还是不跑了,人生地不熟的,跑出去给人当儿子,还是算了。”窦冕摇了摇头爬起来,整了整自己已经有点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出门洗漱去了。 窦冕洗漱完毕,刚要走出院子找吃的,掌柜原勰走进来正好碰到窦冕,原勰脸上堆着笑容道:“小哥,起来了?请稍后,等会让伙计把餐送来。” “等等,我要问你几句话。”窦冕看着打算往里进的原勰,开口说道。 “不知小哥想问何事?”原勰好奇道。 窦冕轻步的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慢慢爬上凳子,换了个对自己腿比较舒适的姿势坐下,拍了拍桌子道:“你说你是元礼公的学生,我也是元礼公的学生,怎么没见过你?” “小哥问我这?”原勰笑着看向窦冕,然后缓缓坐在窦冕对面,诚恳的说:“我看小哥年龄并不大,你跟随元礼公学的时间应当不长。” 窦冕点了点头道:“我还是去年满岁时遇到的元礼公,当时在一起一起的有杨叔节、朱公叔、陈仲举,之后几个月遇到过几次元礼公在家和我父论学,我也就旁听罢了,说不上学生。” “不知小哥父亲何人?”原勰对着窦冕行了一礼问道。 “我现在这样子有污家父之名,还是不说了,你说说你这件事吧,我可不想看见谁招摇撞骗。”窦冕摆了摆手示意着。 原勰挠了挠头陪笑道:“这个还真没有骗您,延熹二年时元礼公为河南尹,当时元礼公经常休沐之时在雒阳讲学,当是时河南儒生尽皆云集而景从,每次座无虚席。” “你当年也去听了?”窦冕插嘴问道。 “那是啊!”原勰昂着头拍着胸脯,特自豪的继续说:“我这名字还是元礼公改的,还有门口那几个客栈上的字也是元礼公写的。” 窦冕腹诽道:“你逗我玩吧,人家一个高官给你改名字也就算了,还给你写字?” “来,详细说说,你咋让那倔老头给你弄得?”窦冕越发好奇的问。 “元礼公可说我有子贡之才,你可不能这么瞧不起我。”原勰非常自信的说。 “你说说吧,废话这么多。”窦冕翻着白眼说。 原勰坐在那,抬起头边想边说:“我还是当年第一批去听元礼公讲学的人之一,元礼公问我的名字,当时我叫原歇,元礼公说歇者息也,做生意不能用这个字,给我改名勰还说此字有合力之意。” “呵,啥时候元礼公开始算命了,我咋不知道?”窦冕咧着嘴笑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原勰摸着自己嘴唇旁边的胡须,慢悠悠的说:“元礼公乃太尉李修之孙、赵国相益之子,人家都是以易传家,我记得当时讲学开头第一句话边说:乾卦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故而坤卦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嘿!还真有点像那老头子说的话,那外面那幌子上的字是咋回事?”窦冕忽然拐个弯问道。 原勰本来还对自己的见识有些显摆,没想到窦冕不吃这一套,冷不丁又把问题拉回到了原地。 “这个是当时先生走的时候,我厚着脸皮讨来的,当时先生就告诫我既然想学子贡,那就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原勰坐在那侃侃而谈。 原勰的话一落下,窦冕嗤的一下笑了,乐不可支的说:“商便是商,何须要做君子?陶朱公是商,管仲是商,吕不韦还是商,为何要把商看做贱业?一不偷二不抢的,还用去羡慕君子?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小哥,这话可千万别这么说,也多亏你年龄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原勰在那满脸惶恐的说,这和刚才那种自信飞扬的表情完全天壤之别。 (本章完) 第55章 伍肆:崔昂论商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窦冕不解地问。 “自汉高祖斩白蛇起,士农工商便不再改变,岂敢乱说,小哥说的那些可是春秋战国例,今日之大汉不遇桑弘羊那种人都算烧高香了,还敢想翻身?”原勰小声的说。 崔昂冷不丁从旁边冒出来,悠悠的说:“你俩在讨论士农工商?” “对啊,我认为商不是贱业,他还说我说错了。”窦冕指着原勰说。 “淮南子言: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此中便概括了《管子》中士农工商的活动范围,难道冕小弟认为有错?”崔昂边说边坐在石凳上看着窦冕。 窦冕挠了挠头心道:“没这么夸张吧。” “范蠡之事怎么说?人家还是一商人啊。”窦冕反驳道。 “哎吆哎,小哥,你以为当年勾践想让范蠡帮忙?”原勰不自觉的提高的音符说。 “难道不是?”窦冕感觉不可思议。 崔昂听不下去,抢着给窦冕解释道:“当年勾践何样人?亡国灭家之人,范蠡当时何样人?不过是伍子胥一般的人,因为不是贵族不得入仕,故而愤投勾践,他们两个人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可是范蠡成功了啊,也算功成名就,至少替商人干了件好事吧。”窦冕有点不情愿的小声嘟囔。 “当年各国为了区分商人,要求商人穿鞋一直白一直黑,你以为勾践会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由商人辅助复国的吗?你说商人本就是贱业,一个时常穿着黑白鞋,手执贱业之人站在身边颐指气使,勾践会如何想?”原勰解释道。 崔昂在那里帮衬着解释道:“这还不算,范蠡辞官之后,经商巨富,而且死的比勾践还迟,作为当时各国君王如何想?这便有了之后各国灭商之事。” “可不是有吕不韦以商人登丞相位,还帮助秦国灭了几个国家啊!”窦冕还是不打算认输,继续硬扛着。 “小爷哎!”原勰叫嚷着:“若没吕不韦那破事,商人还比现在好一点,就自从吕不韦登丞相位后,为了显示自己本事编了一本吕氏春秋,你看到现在哪个商人能出头?” “为何不能?”窦冕不理解道。 “以商治国容易使人心思浮动,这与黄老和儒家不相符啊,黄老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儒家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认为商人是祸乱根源。”原勰解释道。 “对也不对?”窦冕看着崔昂,有点不确定的问。 崔昂有点结巴的回答:“似乎…好像…应该…可能是吧!” “算了,选弄点饭来吃,我来等会慢慢反驳你们。”窦冕非常大气的说着。 原勰看了眼跟石头一样崔昂,叹着气摇了摇头走出院子,不多时伙计端着几盘菜走进来。 崔绪和夏涑两人听见摆放盘子的声音,不约而同从屋里推开门走出院子,快步走到石桌前,分开坐在剩余的石凳上。 伙计轻步退了出去,院子里就只剩他们四人,谁也没跟谁客气,一个个拿起筷子在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窦冕拿起身前粥,看着他们三人在石桌上你争我夺的大口吃肉,着实羡慕不已,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趴在自己碗里吃起来。 等窦冕吃完饭,站起身子去放碗,右手边伸过只手,接了过去,窦冕转头看了一眼崔昂、崔绪两兄弟,又看了看夏涑,只见这仨主直勾勾的盯着他。 窦冕用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开口道:“你们仨看我干啥,难道我吃饭脸上有饭粒儿?”窦冕边说边拿手在脸上摸了摸。 “你不是说要跟我理论嘛!”崔昂直了直腰说道。 “我就是听听,没别的。”崔绪搓着手说。 “窦冕,我就是凑热闹,你看都坐这,屋里么人,怪瘆人的。”夏涑扭了扭自己的胖腰说。 “今儿大太阳,你跟我说瘆人?我傻还是你傻?”窦冕看都没看夏涑说。 夏涑有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腰,然后转动屁股换了个方向继续坐着。 “商人一次来自于殷商,也就是说他们这个名称是取自周灭商的遗民,因为他们不服周朝管教而全国四处流窜,以行交易事而不停地造反和流亡,渐渐地商一词便成了做生意的意思。”崔昂腰杆坐的特别直,说话抑扬顿挫的。 窦冕眼中满是疑惑,问:“就算是殷商遗民,这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这和现在的商人好像没区别吧。” “不,不不!”崔昂摇着手指反驳着,口中传出慢悠悠的声音:“商有坐商、行商,对于国家而言坐商可以坐地收税,可行商呢?” “不是设有关卡嘛!”窦冕直接插嘴道。 “别忘了在战国有一类人是不用缴税,还有一类人是以经商为外衣行走天下。”崔昂特有风度的架着二郎腿说着。 窦冕满是疑惑的看着崔昂,不解道:“哪两种人?” “第一类,国君的私商,这类人在战国时干的大事也不是一件两件,这种商一般就和间谍差不多,从探听消息、救人到刺杀官员,基本上无所不能。”崔昂解释道。 “三哥,那还有一类人呢?难道更厉害?”崔绪迫不及待的问。 “墨家!”崔昂简洁的说出两个字。 窦冕听到越来越糊涂,慢慢爬下石凳,想了好大一会,摇连珠炮似的问:“和墨家有何关系?我怎么没听过?不是说墨家都穿着草鞋,手上拿着剑,就跟游侠一样吗?” “子墨子曰:凡入国,必择务而从事焉。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国家贫,则语之节用、节葬;国家憙音湛湎,则语之非乐、非命;国家淫僻无礼,则语之尊天事鬼;国家务夺侵凌,即语之兼爱、非攻。故曰:择务而从事焉。”崔昂闭着眼睛低着头一字一顿的说。 崔绪猛然站起身,走到崔昂身边,抓着崔昂的左胳膊用力的摇着问:“三哥,你说的这,我咋没读过?” (本章完) 第56章 伍伍:春秋之墨 “家塾先生说的啊!”崔昂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六太爷?”崔绪复杂的看着崔昂。 “你以为六太爷只会偶尔给我们讲讲春秋?你也太小瞧了吧。” 崔绪感觉很好奇,不自觉地说:“难道不是?” “开什么玩笑?六太爷当年可是跟着高祖亭伯公一起学习过得,亭伯公何许人?与班孟坚、傅武仲齐名的人物。”崔昂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崔绪,崔绪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慢慢的退回了自己的位子。 窦冕看着他们两人停下来,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你的意思是墨家当年打算建国吗?” “建国?谁打算建国?不想活了啊!”坐在旁边一直发愣的夏涑,突然蹦哒出来,在那惊呼道。 “墨家建国有何不可?”崔昂在那摸着下巴才长出来的胡须自我感觉良好的说。 “三哥,别卖关子,赶紧说吧。”崔绪在那催促道。 “据传墨家是春秋宋国最后一代国君所建,为的就是实现天下无人的目标,所以他们提出来兼爱非攻。” 窦冕听到这里插起话来:“等等,你说春秋宋国,不会是被笑了千年的那个宋襄公的宋吧!” “墨家作风本来就与宋襄公很接近,有加上它所提的仁和宋襄公的仁很接近,故此现在都认为墨家是宋国建立的无疑。”崔昂解释道。 “可这和商没什么关系吧?”窦冕被扯得越来越远的话题,搅得有点头晕脑胀。 “肯定有关系啊,墨家本身的组成便是工匠和商人,工匠是为了非攻,商人是为了行走方便,子墨子言:以天下为博大,远国异土之民,是非利害之辩,不可一二而明知,故画分万国,立诸侯国君,所以游侠便是手段。”崔昂十分肯定的说。 “可是这和限商没啥关系吧,我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啥意思。”窦冕挠着头道。 “三哥说的,我听懂了一点点,他意思是这些墨家以行商的方式,行走于各国,看似帮助各国,然而却得罪了各国,因而被禁也在情理之中,不知道我这么说可对?”崔绪谨慎的说,崔昂则微笑的点着头。 窦冕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思索了良久把胳膊肘搭着腿上,不由自主的说:“不是说墨家都是光脚的穷人吗?咋会跟我想的不一样。” “哈哈,小弟啊,你说的那是农家。”崔昂张大嘴笑着继续说:“墨家,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这才是墨家的目标,他们看到了国君们堕落的必然,所以他们为了想让国君以血脉传承,故而提出来“尚贤”,可是时间长了,国君们感觉到了他们的威胁,所以限制他们也就成了必然。” 窦冕听着崔昂说完,心中的世界观都有点人设崩塌的节奏,从自己记忆深处中所接触的都是墨家蚍蜉撼树,挡住时代发展的脚步之类的话,但没有人从限制商人的权利来看待墨家成败。 墨家似乎只是商人和工匠的结合体,可这不正是资本主义的最初模式吗?想让国君们遵守尚贤,何尝不是想要建立一个联合政府,只是国人当时没有齐桓公那样的强者,否则或许这一理想会成为可能。 “历史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窦冕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几句话,摇摇晃晃的走出院子,崔昂和崔绪感觉满头雾水,感觉把夏涑使唤着跟在窦冕身后。 窦冕魂不守舍的走进前院的酒楼,独自找了一个角落孤独坐在那,闭上眼睛慢慢思考着今天听到的这些话,崔昂的观点和自己记忆中的东西相比,倒不至于让人心里有多大震撼,但这种奇特的看待历史的方式与自己所知的完全相悖,想要真正的想通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 时间飞速的流逝,未时时分,崔德走过来碰了碰还在沉思的窦冕,小声说:“收拾下,我们要走了。” “我还以为我们要在这待一天,没想到速度挺快的。”窦冕睁开眼看了下外面的太阳,缓缓说道。 窦冕站起身,用手推了推趴在桌案上睡觉的夏涑,夏涑睁开眼,揉了揉有点通红的眼睛,伸着懒腰问道:“怎么了?冕。” “收拾一下,我们要动身了。”窦冕说完直接走向门口的街道。 原勰正在和站在马上旁的崔昂寒暄,看见窦冕从屋里出来,对着窦冕行了一礼:“小师弟,此一别,不知还能何时相见?” 窦冕走上前,对着原勰回了一礼,奶声奶气的满脸笑意道:“在此遇见故人,已是苍天眷顾,若是有缘,即便千山万水也不过咫尺之间,他日你若到长安,拜访一下三君,告与他们,我一切安好。” “请小师弟放心,稍后我便派人前去。”原勰蹲下身子,小声的凑在窦冕耳边说。 “我走了,再次相见,我想不会再让良辰美景虚设,后会有期。”窦冕说完,拉着夏涑走上马车。 崔德和原勰在那随意的说了几句,一股依依不舍的样子,之后挥泪撒别,看了窦冕心里一阵吃味,心道:“这也太作了吧,连名字就才知道不到一天时间,咋可能会有这么深的感情?” 原勰看着马上渐渐动了起来,对着马上轻轻拜了一下,转身走进屋里吩咐起来。 崔绪赶着马车,绕着城内的街道走了大半圈,然后从东门出城,在郭季的指引下,马车沿着东北方向的小路往黄河边驶去。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行路,马车停到了一座木桥旁,这里水流和之前平阴附近的水势天壤之别,黄河水非常平缓的沿着这里的弯弯道道往东而去。 郭季跳下马车,看了看马车前的木桥,走着眉头道:“崔大兄,看样子咱们要走过去,马车牵过去,这桥经不起这么多人压。” 崔德听到郭季这么说,转身跳下马车,转身走到木桥边,又往前走了几步,只见这桥面已经不是用破旧可以形容,简直是破烂,桥面上的有些地方已经朽烂到轻轻一踩便能碎裂的地步。 (本章完) 第57章 伍陆:黄河分别 崔德沿着木桥走了一来回,回到马车旁,对着车上的四人说道:“都下来吧,我们先过去,老五,把车拉过去。” 崔昂抱着窦冕走下车,在地上站稳后又抱过夏涑,崔绪坐在车上用鞭子轻轻的赶着马车,驽马拉着马车走在桥上一摇一晃,看起来好像随时就要掉下去一般。 郭季看着马车上了木桥,快速的追上去,从车后用力的往前推,花了近一炷香时间,马车终于走到了对面的河岸上。 崔德抱起窦冕,崔昂拉着夏涑,四个人在桥上小心的踩着桥面,一步一跳地到了岸边。 窦冕坐在崔德的胳膊上,伸着脖子看了开刚才崔德几人走过的桥,心有余悸的问:“这么烂的桥,怎么没人修?这不是祸害人嘛。” “今天我和郭兄在平阴城,四处打听了下,这地方还是一个老年人告诉我们的,他说这地方已经废弃了几十年了。”崔德看着桥,皱着眉头。 “大哥,你也不能这么的吧,随便问一下就敢让我们来,我们也算是条小命啊!”崔绪腿肚子有点打颤的说。 “我也不没办法嘛,要安全就得往下再走半天的路,我们不是急着赶路嘛。”崔德有点无奈的说。 崔昂听崔德这么说,感觉有点不对劲,问道:“大哥,我们不是不急嘛,这早走了大半个月,我们急啥?” 崔德看了看郭季,对崔昂说:“郭兄想晚间要到轵县,最多半个时辰到了前面不远的河阳,我们就要分别了。” “郭兄怎么要如此着急赶路?”崔绪看着站在马车旁的郭季问道。 “这不这次出了这些事,我得赶紧回家报信不是?拖时间久了不好。”郭季脸色不变的撒着慌。 夏涑听郭季这么说,面色慌张的看着窦冕,窦冕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看着破桥,没有理会。 “既然郭兄如此急切,大兄,三哥,咱们就送他们一程。”崔绪说完直接爬上车。 崔德抱着窦冕大踏步走上车,随后崔昂、夏涑两人登上车坐好,郭季站在车边看了下通往河阳的路,转过射身坐到崔绪身边,小声的说:“这条路慌了不知道多久了,走慢点。” 崔绪点了点头,几声鞭响,马车动了起来,不足二十里的路一直到日落时分才走完。 车里的众人被颠的七荤八素,等到车缓缓走到河阳城的东南角时,郭季示意崔绪停车。 崔绪满是疑惑的拉紧缰绳,驽马往前紧走几步停了下来,崔德在马车问郭季:“郭兄,我记得前面走那条路就是通往去轵县的官道啊,怎么走这停了?”崔德边说边指着西北方的一条小路。 郭季走下车,对着崔德双手抱拳道:“崔大兄不是河内人,你是不知道那条路看似近,但实则凶险,中间要翻好几座山,这条路较为平坦,等到了官道,这季节人虽然少,但应当能遇到熟人。” “哦?还有这一说?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受教了。”崔德走下马车行了一礼。 郭季拽了拽还在车上做的夏涑和窦冕,等着他们二人下了车,郭季抱拳对着崔家三兄弟一一谢完,最后临走时在那恭敬的说:“此行真是多谢三位兄弟了,若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何时能到。” “不用谢,谢啥?在外面不容易,该帮衬就帮衬下,反正也就举手之劳。”崔绪大方的摆摆手。 “还希望郭兄照顾好这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好苗子,别耽搁了。”崔昂坐在马上上面无表情的说。 郭季赶紧弓下身子,作揖道:“那是,那是,我一定谨记。” “郭兄要记着赶路,我就不多和你寒暄了,一路小心。”崔德说完直接走上马车。 郭季拉着夏涑和窦冕,对着崔家兄弟拜了一拜,然后直接从东南角的路直接往西而走,崔德兄弟坐在车上目送着郭季三人离开,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崔绪松开马缰绳,驽马向右轻轻偏了一下头,直接从南门走进了城。 郭季等着崔家兄弟入城了,从路旁的荆棘堆里找出一根带刺的荆条,夏涑和窦冕步子本来就小,郭季稍微感觉不顺就用棍子抽起来。 郭季开始用的力还较小,窦冕身体能吃的消,等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后,郭季开始用力抽着夏涑两人,嘴上不停的说:“还真以为你们是个人物了?跟着读书人待几天还学会矫情了?快点走,晚上要到官道,你们这样走猴年马月能到?快点!” 夏涑和窦冕被折磨的背后鲜血直流,窦冕因为前段时间腿有点崴了,被近一个行路,加上被郭季用荆条抽,走路开始有点跛起来。 郭季指了指前面十几步远的山坡,对夏涑和窦冕说:“走快点,一群吃的比谁都多的东西,走个路磨磨蹭蹭的。” 夏涑嘴里嘟囔道:“我又没吃你的。” 郭季一听,拿起荆条一个劲的抽起来,刚抽没几下,窦冕发现夏涑的背上在这黑夜里都能看见血迹了。 “别打了,既然你不是喜欢打我们吗?来打死我俩,我俩去阎罗殿等着你,看你到时是受扒皮抽筋还是烈油烹炸。”窦冕站在路边,冷眼旁观的看着郭季,并没有伸手去拉。 郭季停下手,看了一眼窦冕,用脚狠狠地踢了一脚夏涑,嘴里恨恨的道:“爬起来,到前面那个山洞休息。” 郭季撂下话,直冲冲的走向前面山洞,窦冕一瘸一拐的走到夏涑身边,用尽力气把夏涑拉起来,夏涑慢慢站直身子,嘴里吐了一口唾沫道:“敢这么打小爷,以后不还回来,我不姓夏。” “少说两句,他现在就是打死我俩,也没人知道,先活下来再说。”窦冕忍着身上疼痛,牵着夏涑往山坡上的山洞爬去。 两个半大小子相互扶着走到山洞门口,窦冕伸着头看了眼洞内,里面漆黑一片,夏涑声音有点颤抖的问:“里面这么黑,没事吧?” “走了,我们死都不怕,还怕黑?”窦冕小声打趣道。 (本章完) 第58章 伍柒:再次转手 窦冕和夏涑两人摸着黑,被绊倒了好几次,终于走进了里面,窦冕随便找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坐下,夏涑感觉窦冕似乎已经坐下来了,自己赶紧就着窦冕躺下来。 “冕,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鬼,我们会不会遇见鬼啊!”夏涑声音有点颤抖的问。 窦冕拍了拍躺在自己大腿附近的夏涑,口中带着戏谑的笑意道:“亏心事做多了才可能遇到鬼,咱俩似乎还没开始做亏心事吧!” 夏涑嘴里“嘶”了一下,翻了个身说:“明天不知道又要把我们打成什么样子,先睡觉要紧。” 夏涑声音落下不久,深沉而悠长的呼吸声随之响起,窦冕用尽力气在洞内用力搜寻,找了许久也没有看到郭季的踪影。 窦冕心中生起一丝不详的感觉,不过因为整个下午一直挨打,身体的疲劳感渐渐升起来,窦冕来不及再继续思考,就这样坐着渐渐睡了过去。 天色刚刚发亮,几声呵斥从洞外向内响起:“你俩还不赶快起来?想大爷我伺候你们不成?” 话音刚落,两个身穿蓝色麻衣的小伙子,两个小伙子臂膀腰圆,头上都带着白色的巾帻,腰间每人跨一柄环首刀,两个小伙子走到窦冕二人身旁。 两个人一人一个将他们夹在腋下,快速的走出山洞,随手扔在外面的车板上。 夏涑被这突出起来的事情,吓得躺在车板上一动不动,窦冕看了看两个小伙子一个坐在车板前面,一个坐在他们身旁。 “请问两位叔伯抓我们干什么?”窦冕躺在车板上,揉着被摔的有点痛得身体,随意的问。 “张拓,赶紧驾车,此地不可久留。”坐在窦冕身旁的汉子没有回他的话,直接对着前面做的小伙子说。 “桑瓮,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物?凭啥使唤我?”张拓坐在前面,用鞭子抽着那看起来瘦的可怜的黄牛,头也没回的说。 桑翁对着窦冕和夏涑每人一脚,然后踩在窦冕背上,随手从旁边的树梢上拉来一根牙签塞在嘴里,眼睛转向车后,随口说道:“你们俩被一个姓郭的卖给我家主人了,所以现在你是我们的奴隶。” 夏涑听到这话,有点愤愤不平,打算起身,桑翁随意的动了动脚,将夏涑也踩在脚下,之后从身旁拿着一圈竹简,快速的在两人眼前晃了一下。 “你们年纪小,不识字,我来给你们讲讲里面的内容,免得你们后悔。”桑翁边说边把竹简揣进怀里。 就在这时,正在赶车的张拓不耐烦的说:“桑翁,你不识字装啥儒生,就告诉他们,他们被卖了八百个大钱,现在命是我们的了。” 窦冕听完,当即趴在车板上既想哭又想笑,心道:“八百个大钱,连长安富户一顿饭钱都没,我就只值这么点钱,真不知道是喜剧还是悲剧。” “你们将我们兄弟从姓郭的手上救下来,不知道又是什么人,可否告知于我们二兄弟,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报答。”窦冕昧着良心说话。 “哈哈,好,你们这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吗?”桑翁野蛮的用手指拨着夏涑背后的破衣服处,痛得夏涑躺在那哇哇大叫。 夏涑吐词不清在那说:“昨晚差点没把我打死,我跟他没完。” “既然你们想报恩,那我就给你们说下,我家主人乃是河内张成善,那可是大善人一个啊,经常为了救你们这种小孩子,花费一大笔金钱把你们买下来。”正在前方赶车的张拓大声回应。 “不知道要带我们要去哪?”窦冕问道。 “平常都是卖给高乡侯府和新丰侯府,不过看你们这身板,还是算了我们好人做到底,给你们找个好人家吧!”桑翁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二人,摇着摇头,叹息的说。 “高乡侯府和新丰侯府是哪啊?”夏涑迫切的问。 “高乡侯和新丰侯都是当年铲灭梁冀的大功臣,一个被封为两万户,一个一万三千户,那都是大权在握的人,咱们没见过,不过听过很多,说那在一个刺史府内都是主子一般的人物。”张拓大嗓门大喊大叫道。 窦冕听到两个侯的名字,身体有点冰凉,那都是阉竖的成功者啊,若被卖在他们那,基本上就只有当阉人的份了。 桑翁就像看透了窦冕的心思一样,冷不丁冒出声音:“放心,你们没那么好的命,你们首先年龄太小,第二你们身上有伤,而且都长得不合要求,所以我家主人让我们处置你们,你们好好听话,最多明天就不用受罪了。” “我们是亲兄弟,能在一起吗?”夏涑脸被狠狠地踩在车板上,吐词不清的说。 “这个可不行。”桑翁边说边用了力使劲踩了一下,然后将放在窦冕和夏涑的身上的脚取了下来。 窦冕被踩得上气不接下气,等脚从身上起来移开迅速的喘着大气,夏涑也趁着这个空隙,抬起用力呼吸着,窦冕转动头看着夏涑,发现夏涑更惨,鼻子还在流血,脸上满是血迹,整个额头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好了,坐起来吧!给!把你鼻子擦擦。”桑翁从怀里掏出一方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手帕,随手扔在夏涑脸上。 夏涑拿起手帕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把脸,然后将手帕揣在怀里,擦完后求助的看向窦冕,窦冕眼神示意了一下,摇了摇头。 夏涑和窦冕躺在车板上,都没有站起身,桑翁有点不耐烦的说:“怎么了?就这么爱躺下?毛病真特么的多,看来不揍揍不长记性啊。” 桑翁说完便抬起脚,打算继续踢两人,窦冕赶紧回话:“桑叔伯,我们这身上被你打的已经骨头快断了,继续打下去,你可能只有把我们埋了。” “呦呵!嘴还挺硬,这么大的孩子,我踢两脚还能死了?”桑瓮将刚放下的脚又继续提起来。 “千万别打我弟弟,他才刚过一岁,要打就打我吧!”夏涑扑过来把窦冕压倒身底说。 (本章完) 第59章 伍捌:人口买卖 “哦?才一岁?”坐在前面的张拓转过头看着桑翁,不自觉的提高了音符。 窦冕一听不乐意了,当即爬起身子开口道:“我至于骗你们吗?我爹窦武,我外公杨秉,我窦家近两百多年的外戚,我骗你有意思吗?” 窦冕话一结束,整个车子都不再说话,桑翁和张拓一听,赶紧把头伸到一边不再说话,夏涑一听赶紧蹭上前,小声问:“你说的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窦家本来就是从前汉一直到现在都是外戚啊,梁冀之前就是我窦家天下,再过十年依然是我窦家天下。”窦冕拍着胸脯说道。 “冕弟这么厉害?”夏涑惊讶道。 窦冕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我大汉以血脉论,他们两个最好把我搞到一个永远出不来的地方,不然他们还有他们的主子,我让他们称为我的奴隶,而且祖辈都是。” 窦冕话音一落,车上的桑翁和张拓在那齐齐变了脸色,夏涑眼中满是担心的看着窦冕。 自窦冕那几句话之后,桑翁和张拓就像哑巴一样,在随后的两天除了简单的吃饭,两人不再和窦冕、夏涑说话。 窦冕沿路伸长耳朵,一路道听途说,知道了第一日渡过的两条河都叫沁水。 夜间时分,车辆换换停在一座城外,车辆停了下来,窦冕在假睡中小心的眯着眼睛,只见两个不是很大的篆字“山阳”被刻在砖制的城墙上。 窦冕看清楚名字之后,继续闭着眼睛装睡,车上的桑翁和张拓两人窸窸窣窣的在那说着话,转身走进一间矮塌塌的民房,之后房屋里走出一位老者和一位中年妇女。 桑翁和张拓则从房屋里面拿出两个偌大的袋子,之后老者走到城角边站在那,妇女给桑翁和张拓将窦冕和夏涑装进袋子。 之后窦冕躺在袋子里,听着沿路的鸡鸣声,不知道之后又行了多久,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窦冕在袋子里只听马车上的人跳下车,然后没过多久,窦冕清楚的感觉到有人将他从车上抬了下来,之后车辙声渐渐远离。 窦冕躺在袋子里,心道:“看样子我被扔在哪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了,这辈子看样子又是夭折,唉,我这命咋这么背。” 窦冕刚在自怨自艾的时候,袋子被忽然打开了,窦冕被突如其来的强烈阳光照的有点睁不开眼。 窦冕闭着眼睛,之后缓缓睁开,费了好大力气才适应阳光的照射。 窦冕看了看周围,直接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一个山沟沟而且还在半山腰,窦冕仔细打量了下刚才给他解开袋子的男人,只见此人看样子也就壮年,身着满是补丁的短褐,脚上光着脚丫穿着一双自己打的草鞋,头上夹杂着白发的头发被随意的绑着,男人带着一脸忠厚的笑容看着窦冕。 窦冕看了下身上穿的脏衣服,心道:“难道我脸上有东西?”窦冕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感觉没东西,有点好奇的问:“这位叔伯,不知道你老看着我的脸干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婆娘,咱们赚大了!”汉子听到窦冕说话,转身走到茅草房门口对着屋里叫起来。 窦冕眼光跟着汉子身影,看见了汉子身前石头随意砌的房子,一扇用荆棘编的栅栏在墙上充当门。 汉子话音刚落,屋里一个腰有点佝偻的妇人从屋里推门出来,妇人走到汉子身边,有点不解地问:“啥赚大了?” 汉子把妇人拉到墙角那嘀咕了好长时间,妇人是不是瞄几眼窦冕,窦冕心道:“难道我被卖了?不知道卖了多少钱。” 妇人和汉子说完话走到窦冕身边,脸上和蔼的笑着说:“小娃娃,以后就把这当你家吧,你这也挺可怜的。” “请问这位夫人,这里是哪?可否告知于我?”窦冕行了一礼,嘴上拽文道。 妇人一听窦冕这么说,脸上笑容更浓了:“你还没吃饭吧,走先进屋吃饭去。” 妇人说完便拉着窦冕往屋里走,窦冕这时候才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房屋两边耸立的高山,山上全是长满各色树的林子,林子里在这个春意还没到来的季节里依然显示出几分生气,山中不名的鸟时不时叫几声,山坡下面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不知疲倦地往山外流去,这里所有的景色,共同组成了这片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妇人拉着窦冕走进屋子,指了指左边的偏房道:“小娃娃,去坐那里面,我饭马上就好。” 妇人松开手,向右边偏房里面走去,窦冕转进左边偏房,一进屋让自己吓了一跳,房间左边地方铺了一张用茅草编的席子,右边墙边堆放了一张用石桌砌成的桌案。 窦冕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心道:“这屋里真可谓家徒四壁啊,墙上什么都没挂,就开了两扇窗子,还是用木棍撑着的。” “小娃娃,别乱想,先在我家住,反正我家也没孩子。”妇人端着一个瓷碗从窦冕身旁走过,对着窦冕说。 窦冕接过碗,看了眼碗里清澈见底的稀粥,窦冕顾不得太多,直接仰起头灌起来,近两天滴水未进,有点东西祭五脏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何必要理会什么饭? 窦冕吃完饭,双手捧着碗递给妇人,妇人看着空空的碗里,乐的闭不拢嘴的说:“能吃就好,能吃就好。” 妇人抱着碗走到外面,对着外面的汉子吼道:“犬,你赶紧烧热水给孩子洗澡,我去把石蛋的衣服找出来给孩子换了。” “喜丫,别老犬犬的叫,这都这些年夫妻了,别在小孩子身边叫。”犬在屋外回道。 喜丫没有再回话,直接走进右边屋里,没过一会,屋里传出一阵叮叮哐哐的洗碗声。 窦冕从席子上拾起身子,有点摇晃的从屋里走到屋外,只见刚对方装自己的袋子已经不见了,犬正搬着一个一人高的瓮放在那,一会忙前忙后的又是加水,又是加柴和。 (本章完) 第60章 伍玖:犬和喜丫 窦冕走道瓮旁,仔细瞧了一眼,心道:“这汉子烧水不像给我洗澡,倒有点像杀猪。” “犬叔,你少这么多水干啥?”窦冕走到犬身边问。 “小娃娃,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家里添了新人,就要沐浴、剃发、更衣,预示着以后认家。”犬头都不抬的继续忙活。 “那可千万别烧开了,我可不像被煮熟。”窦冕有点担心的说。 “瞧你个小娃娃说的,我们家里原来也是有小孩的,哪能不会照顾人?”犬一提到小孩,就马上心情低落起来。 窦冕看着犬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有点担心的走到身边碰了碰:“犬叔,对不起啊,不是故意提到你伤心事的。” “没事,没事,以后有机会了再给你说。” 犬用手拍了拍脸,站起身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将瓮旁的柴和全部撤了去。 “喜丫,拿盆子来,给娃子洗澡了。”犬对着屋里一阵喊叫。 “来了!来了!嚎丧呢?你这是。”喜丫佝着腰,怀里抱着一个两人才能合抱的木桶从屋里走出来。 犬走过去,从喜丫怀里接过木桶,放在门前的空地中央,然后喜丫跟着犬走到窦冕身边,两人将瓮抬到木桶前。 犬回到屋里拿一个葫芦做的水瓢,翁里水一点一点的被舀在木桶里,喜丫走到窦冕道:“娃子,把衣服脱了,要洗澡了。” 窦冕摇摇晃晃的走到木桶边,三下五除二的自己脱光衣服,爬进水桶里。 窦冕坐在木桶里,任由夫妻俩一个浇着热水一个搓澡。 喜丫搓到窦冕胸前时,看见窦冕脖子上挂的玉,好奇的拿着玉看了又看,问道:“这玉是你亲生父母给你的吗?” 窦冕低头一看,对着喜丫说:“喜姨,这个不是,听我娘说这个和我一起出生的,所以就一直跟着我。” “啥东西?我瞧瞧!”犬放下水瓢凑上前。 “不是啥好东西,只是块血玉,一直都跟着我。”窦冕随口回道。 “哎呀,这看起来挺贵重的,你一定要戴好。”犬眼里满是可惜的看着玉。 “这不是啥值钱东西,但是它是我的命玉。” “娃子啊,你记得原来你的名字吗?”喜丫继续搓着道。 窦冕乐呵呵的回道:“我不用记,反正有走不丢,记啥记。” “啊!那咋办?”喜丫有点惊慌失措的对犬使了使眼色。 犬好好像读懂了喜丫的目光,快速的跑进屋里,然后一阵翻腾的声音响起。 等着声音停止后,犬拿着一那个东西藏在身后,从屋里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娃子啊,你这头发有点脏,要不给你剃了吧!”喜丫摸着窦冕的头说。 窦冕点了点头,心里在想:“刚才听到犬说要沐浴、剃发、更衣,看来不知道他们听谁说的,这样可以给孩子们洗脑,可我这记忆我自己都洗不掉,你们能洗掉?不过看你们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现在就先不想长安那些破事吧。” 犬拿起背后藏的刀,慢慢的在窦冕头上剃了起来,窦冕看着头上的短发一点点的落下来,心里有些失落的道:“剪断三千烦恼丝无牵无挂自逍遥衣带渐宽人憔悴,道是有晴却无情,看来以后要和秃驴作伴了。” 喜丫听到窦冕在那神经兮兮的说话,不由得愣住了,心中思索了很长时间也不搞不懂窦冕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犬绷紧神经,花费了好长时间,把窦冕头发剃完了。 “婆娘,别发愣了,快去把衣服取来,不然等下把娃冻到了。”犬把手上的剃刀别在腰上,对着还在发愣的喜丫说。 “好,马上就去。”喜丫把手放在裙子上擦了擦走进屋里,转眼间就把一件洗的发白的衣服拿了出来。 窦冕从盆子里爬起来,用手拍了拍头,嘴里乐呵呵:“秃驴,哈哈哈。” 犬有点纳闷的看向喜丫,喜丫就像没看到犬的表情一样,脸带笑容的拿着衣服走到窦冕身边。 窦冕脚踩木屐,摇摇晃晃的站稳身子,喜丫拿着衣服穿起来。 喜丫给窦冕好衣服,开始搭理衣服时,看见两只腿上的伤,用手轻轻按了一下,窦冕被猛然按的动作,痛得嘶了一声。 “娃子,你这是咋了?”喜丫有点心疼的问。 “没事,牛车从山坡掉下去,摔了的。”窦冕风轻云淡的说。 犬快步走到窦冕身边,蹲下身子,看了看:“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只是崴了,没伤到骨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喜丫在那小声的说。 窦冕看了看身上穿的粗布衣服,虽然有点毛毛糙糙的,但还是比较合身的。 窦冕整了整衣服,对着喜丫行了一礼,然后对着犬也行了一礼,口里奶声奶气的道:“多谢多谢犬叔、喜姨收留之恩,此生我必不负两位长者。” “瞧这话说的,以后是一家人,别说那见外话。”喜丫拍着窦冕的肩膀说。 “犬叔,你们要忙啥去忙吧,我屋前屋后去转转。”窦冕说完,转过身沿着周围转起来。 犬和喜丫有点吃惊的看着窦冕,不约而同的又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各自怀着疑问干自己的活去了。 窦冕走到石屋后面,发现屋后的院子里有一座小土房,上面铺的也是茅草,后院的泥土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子里面的石皮下面堆了一垄已经劈好的柴和。 窦冕沿着后院外面的一条曲折小路,小心翼翼的走一步爬一步,手脚并用地走到了山坡下的小河。 窦冕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兴奋的脱下木屐,刚将脚放在水里,水中透骨的寒气把窦冕冻得打了一个寒颤。 窦冕放弃了下河玩水的想法,沿着小河走起来,走了有近几百米的路程,窦冕越来越心惊。 “河里这个季节还有这么大的鱼,都怎么不抓鱼啊,这些败家子。”窦冕瞧着河里的鱼,摸着下巴在那小声嘀咕。 就在窦冕还在怎么想抓鱼的时候,河对面来了两个赶着羊的小孩子,看着窦冕在那发愣,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往河里扔了一个石头,嘴里大喊:“哪来的秃子,在那看啥呢?” (本章完) 第61章 陆〇:弗奴兄妹 窦冕正在想着河里的鱼是什么鱼,没想到被突然扔在河里的石头打断了思考。 窦冕看了看河对面两个放羊的小孩,两个都看起来瘦的有点可怜。 个子有点高的孩子,头发被随便的绑了下垂在身后,他身旁的那个矮点的孩子,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合身,头上的头发被修理的就留了左右两撮头发,整个脸上站在河对面都能看出来透着菜色。 “不知两位兄长如何称呼?”窦冕整了整衣服,行了一礼问。 高个子把手上的赶羊棍塞到旁边的孩子手上,拍了拍胸口:“我叫弗奴,这是我妹子叫阿改。” 弗奴说完便踩着河直接到了窦冕身边,窦冕低下头一看,弗奴脚上穿的也是草鞋。 “大哥哥,你不冷吗?” “冷啥?我记事的时候,就一直这么穿,冬天单衣草鞋的,你这啥鞋?这么漂亮?”弗奴边说边指着窦冕脚上的木屐问。 “这是木屐。”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弗奴挠着头,有点害羞一样的问。 “我叫窦冕,云游四方走到这里,但我不知道这是哪,不知道兄长能否告知于我?” “我们这地方叫东阳沟,这条河我们都一直叫涧沟。”弗奴在那指着河说。 “兄长,我们这里有属于哪管?” “当然属于涧亭管啊,你问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弗奴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窦冕一听着弗奴说了半天,就说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地名,有点焦急的指着石坡上的那条通往山前的路问:“兄长,那条路通哪?” 弗奴看了看路,抓耳挠腮的想了会,一边走过河一边小声言语道:“这条路好像…好像…通哪来着?” 弗奴走到对面的阿改旁边,在那嘀嘀咕咕好大一会,弗奴跑过来道:“我妹子也记不清,只知道是什么阳的地方。” “山阳城!”窦冕十分肯定的说。 “对,对!就这个,我那天还问我娘来着,我娘当时随口一说我就忘了。”弗奴用力拍了下脑袋,犹如毛塞顿开一样。 “多谢大兄,你想吃鱼吗?我来请你。” “这鱼不好抓,就那乌潭,我夏天都抓不到,你能行?”弗奴声音提高了一些问道。 “这都小事!兄长先去生火把自己鞋烤干,这天气容易寒风透骨。” “行,我去了。”弗奴回答完自个又跑回对面。 窦冕瞧着这在河里跑来跑去的弗奴,心道:“这小子脑袋肯定有问题,正常人谁能这么傻乎乎的大冬天进水啊。” 窦冕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光头,转向身后的稍微高点地方,从地上小心的抽出一堆茅草。 窦冕对着河岸对面的弗奴挥了挥手,弗奴光着脚丫跑过来:“窦冕,怎么了?” “把我抱到河对面。”窦冕说着就把茅草抱到身前,站在弗奴身边。 弗奴抱起窦冕,几步跨过小河,将窦冕放在妹妹阿改身边。 窦冕站直身体,把胸前抱的茅草放在阿改脚边,然后蹲下身子。 “姐姐,帮忙给我编一下绳子。”窦冕拿起几根茅草递给阿改。 阿改接过茅草,脸色通红:“我…我不会。” “没事,我给你做一遍。” 阿改有点好奇的看着窦冕手上的动作,只见窦冕将几根茅草根踩在鞋底,将茅草分成多少相同的两半,用手一点一点的搓,几分钟一根绳子搓成了。 窦冕得意的拿着绳子,对着阿改说:“姐姐,就这样的,很简单的。” 阿改拿着茅草走到身后的小石头旁,坐下去,拿起茅草在那搓起来,刚开始不会搓,经常会滑,当搓成功一条之后,阿改搓绳的速度便加快了。 窦冕边搓绳边对弗奴喊道:“兄长,去挖点蚯蚓吧!” “这么冷的天没有吧!”弗奴坐在火边对窦冕说。 “到阳坡,潮湿的地方,那一块应当有。” 弗奴拿起一根石条往山坡上太阳照的地方走去,窦冕则继续坐下来,等着自己和阿改把茅草搓成十几根草绳。 窦冕从绳堆里拿起两根绳子进行绑结,阿改看的很是新奇,窦冕在上面结上继续绑,一直绑成一个渔网形状,直到把十几根草绳用完。 窦冕拿着绳子做的网,沿着河边走了两来回,窦冕走到一颗细梧桐树旁停下来,回过头对阿改道:“姐姐,能不能把这个树皮扒下来。” “小弟弟,我没那么大力气。”阿改看着自己胳膊粗的树,用力摇着头。 窦冕从脚下拿一块小石头,用尽力气敲在树干上,击打了好多下,终于把树皮敲起来一点点。 窦冕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掺到树皮下,用了吃奶的劲把树皮揭起来了那么一点点。 阿改看见窦冕在那撕树皮,走到窦冕身边,就着窦冕拉起来地方,用力一扯,胳膊粗的梧桐树被两人拉下来一条皮。 窦冕拿过树皮,在地上用石头继续分成好几分,等着树皮分好,又将树皮放在地上,自己用木屐踩起来。 等着树皮完全软起来,窦冕将绳子在树皮上拴成活的,之后让阿改把网扔在扔水里试了两次,感觉应当不至于散架,便不再理会了。 两个小孩子坐在那有一句没一句小儿瞎聊着,窦冕知道了这个女孩四岁,弗奴六岁,但窦冕看着他们兄妹俩这体格,有点不相信。 过了好长时间,弗奴兴奋的拿着一个蚯蚓从山坡上跑下来。 “窦冕,你看这个行不行。”弗奴边说边递过来。 窦冕接过蚯蚓,放在河里把蚯蚓的泥土洗掉,把蚯蚓揪成几段,然后找了两根根茅草把蚯蚓平拴在网中。 “兄长,我们一起道水潭旁边的大石头上。”窦冕两只手把绑好的网举起来。 弗奴抱起窦冕,脱掉脚上的草鞋,往上游走了点,之后小心的走到石头上,等窦冕在石头上坐好,弗奴把网放在水中,自己抓住树皮。 窦冕坐在石头上悠哉悠哉的欣赏着这里的青山绿水,特有情调的架着二郎腿,看着河边阿改在那赶羊。 (本章完) 第62章 陆壹:安心住下 “窦冕,网里进鱼了。”弗奴轻轻的拍了拍窦冕的肩膀。 窦冕被弗奴这么一吓,差点掉进河里,窦冕赶紧爬上石背,拍着胸口:“差点魂掉了,得亏我命大。” 窦冕踩在石背上,伸着头看了看河里的网,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弗奴示意:“兄长,可以了,你用力一拉,这里面有三条鱼,但愿网别破。” 窦冕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茅草做的渔网被甩到岸边。 弗奴兴奋的跑到岸边,大喊:“窦冕,里面有三条鱼,这样真的能捞鱼,你好厉害。” “把我抱过去!”窦冕挥手道。 “来了,来了!”弗奴走到石头旁,抱起窦冕,然后返回岸边。 窦冕在里面选了一个中等大小的鱼,用一根细棍捅起来,对着弗奴道:“这两条给你们的辛苦钱,你拿回去炖了吧!” “窦冕不好吧,我娘曾告诉我们说我们人穷志不能穷。”弗奴摆出难为情的样子道。 “爱要不要,你妹妹和你都正值吃肉的年龄,不然以后长不高,爱信不信,我走了。” 窦冕双手把串鱼的棍子举在身前,摇摇晃晃的往山坡上爬。 弗奴看了看窦冕,又瞧了瞧地上放的鱼,自己蹲在地上,把两条用支枝丫穿起来,然后把后面做的渔网也拿上,之后招呼阿改把羊赶回了家。 窦冕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一步一爬的登上石阶,终于在正午左右爬到了后院。 窦冕从后院旁的小路,小心的走到前门的空地上,只见喜丫在做空地的石头上做着针线。 “喜姨,我刚抓了一条鱼,今儿炖鱼吧。”窦冕举着鱼走到喜丫身边。 喜丫放下手中的针线事儿,好奇的瞧着窦冕手中的鱼,有点不相信的问:“真是你捉的?” “我和一个叫阿改的女娃一起做的网,让弗奴去抓的蚯蚓。” “哎呀,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这么聪明,行,我去整治鱼去,你到前面那个山包那叫下犬叔。”喜丫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个向山包说。 窦冕放下鱼,转身沿着路往前面走,刚走不远一个两岔路出现在窦冕面前,一条大路通向山外,一条小路通向山包。 窦冕把长袍的下摆提了提,嘴里小声嘟囔:“最烦穿长袍,磕磕绊绊的。” 窦冕被山路两旁伸到路上的杂枝,既是拉又是拽,好不容易走到山坡的空地上。 窦冕瞧着衣服上的被勾起的线,眉头皱了皱,心道:“这衣服太差劲了。” 窦冕找了一个稍微平整的地方,结结实实的一屁股坐下去,揉了揉自己有点痛的腿,小声的说:“要了亲命了,不是说我有富贵命嘛,这富贵命也太不靠谱了。” 窦冕等着腿上的酸痛感稍微有点轻了,站起身拍拍屁股,往前油走了几步,窦冕看见山坡拐个弯过去的地方,有一个人在砍柴。 窦冕眯了下眼睛,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犬,窦冕加快了脚步沿着一人宽的小路走过去。 窦冕提心吊胆的走到小路通到的山沟里,听着上面林子上面有砍柴声,大声喊到:“犬叔,喜姨让你回家吃饭。” 过了好大一会林子里传来犬的声音:“这不是才吃没多久,干嘛这么早回去?” “我刚才和弗奴抓了几条鱼,我拿了一条回来,喜姨说等会炖了。” “行,我马上就来。”犬说着话,林子里的砍柴声停了下来。 没多大会,犬从林子林窜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又脏又烂的衣服,脑袋上用一片蓝色的布包着。 犬走过来,抱起窦冕看了又看,开口道:“冕娃子,你说那弗奴是不是兄妹俩啊!” “嗯,我看他俩怪可怜的,一个比一个瘦。” “哎呦,这么小年纪就有这名好心肠了。”犬用那毛毛糙糙的手掌,摸了下窦冕的脸。 窦冕被摸得有点不舒服,别过脸看向别处:“他俩真的,一个六岁,一个四岁,两个能瘦的跟猴样,我就纳闷,河里那么多鱼,他们不会抓?” “你抓河里的鱼,没感觉鱼不好抓?” “咋可能,鱼那么笨,而且还那么大。” “不可能的啊,十来年前的时候,这里发地震,又是发洪水,那年没啥吃了,都下河抓鱼也没几个抓到的。”犬看着路,小声的说。 窦冕坐在犬的胳膊上,看了一下四周的山上,只见周围没什么人家。 “这地方没见什么人家咋会没啥吃的?” 犬听到窦冕这么问,本来看起来挺高兴的心情一下低落了下去,声音有点低沉的说:“唉!这地方其实人家原来很多的,十来年前那一整年的灾害一下把这里糟蹋的不成样。” “十来年前?那不是建和年前,当今皇帝才登位的时候嘛!”窦冕在脑袋里搜寻了一下记忆。 “对对对,准确点说应当是十四年前,特别那后半年,基本上不是洪水就是地震,最后粮食都没得吃,山里的人也就出去逃难了。” “逃难了?往哪逃?山里怎么也好外面。” 犬指了指南边的半座山:“看到没,那就是当年地震惹得祸。” “这么凶?”窦冕震撼的长大了嘴巴。 “弗奴一家还算好的,当年他家里就弗奴他爸一个,所以就卖身给张家了,他俩孩子属于牧奴。”犬越说声音越低。 “啊?卖身还算好的?” “咱家当年有一个孩子,可是长到十几岁时被水冲走了,一次被冲走的还有好几户人家。”犬用手擦了擦眼泪。 窦冕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山下的河,安慰犬道:“没事,孩子以后迟早还会有的。” “算了,不想了,回家吃饭。”犬用衣袖擦了下流泪时流的鼻涕,加快步子往家里走。 犬抱着窦冕,没多久便走到了屋子外的空地。 犬放下窦冕,把腰上别的砍柴刀放好,就着门外放的瓷盆,抓了几把水随便洗了一下,用衣袖在脸上一搪。 窦冕一看这犬的动作,一阵心寒,心道:“你就不能讲下卫生,我等下咋吃饭,看来我得锻炼我的抗恶心能力了,不然迟早饿死。” (本章完) 第63章 陆贰:窦冕起名 窦冕自从下决心安心住在涧沟,每日白天下河和两兄妹抓抓鱼,下午时分听着犬夫妻吵嘴,时间在悠闲而安逸的日子里,一晃便进入了五月中旬。 这天窦冕一大早起来拿着自己做的渔网,摇摇晃晃的走到小河边,坐在小河边等弗奴兄妹来放羊。 窦冕等的饥肠辘辘,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心道:“难道今天不来了?” 窦冕沿着下游方向去寻找弗奴兄妹,刚拐过一个河弯,窦冕就看见弗奴兄妹赶着几只羊从对面走过来。 窦冕见到他们两人,赶紧挥手示意,阿改看见窦冕在那挥手,赶紧从河上铺的石头跳过来。 阿改经过几个月鱼塘的补养,气色渐渐有了改观,不似之前那种满是菜色的病容。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来了。” 阿改走到窦冕身边,抱起窦冕,小心的踩着河上的石头:“今天家里有事,所以来晚了。” “啥事?” 阿改把窦冕放在河边,自己转身便去赶羊,没有理会窦冕。 窦冕摸了摸头上才长起来得短发,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我又招惹谁了?咋不说话了?” 窦冕踩着步子走向还在发愣的弗奴,拍了下弗奴的屁股:“兄长,怎么回事?咋今天这么楞?” “哎呀,小冕啊!你瞧哥哥这,实在对不住啊,想事情没注意你。”弗奴用力拍了下头。 “兄长,今儿咋回事,老发呆。” 弗奴抱起窦冕,走到一簇草堆旁,把窦冕放在草堆上自己围着窦冕坐下。 窦冕眼中满是狐疑的看着弗奴,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绝对没好事。” “小冕,你说牧奴真没出路吗?” 窦冕揉了揉脑袋,龇着牙艰难的想了下:“弗奴,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可以啊,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嘛!”弗奴点着头。 “我不和你说孟子说的舜、傅说之类的人物,那太远了,我就和你说说汉朝一个标志性的奴隶翻身的人吧。” “谁?”弗奴眼中满是火热看着窦冕。 “武帝时大将军卫青,幼时在家为牧奴,长大后为公主府骑奴。” “啊!这么厉害?”弗奴惊讶的张大嘴巴。 “那都不算啥,他外甥更厉害,一位是冠军侯霍去病,一位是行废立皇帝事的霍光。” 窦冕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声音:“曾文乡有遗贤,却未有听闻,乳臭未干小儿能知未霍者,不是您认为霍光何等人?” 窦冕听背后着声音说他乳臭未干,当即火冒三丈:“我都断奶大半年了说谁乳臭未干?” 身后没人回应,只听哈哈大笑声,窦冕转动脖子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灰白色儒装的一个中年人站在山坡上。 窦冕没有理会,继续盘腿坐在那看着弗奴:“还有什么疑问?” “你说穷人读书有用吗?”弗奴有点担忧的说。 “有用啊!” “怎么有用法?”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你说有用吗?” “可父亲说没有钱交束修,不让我读书。”弗奴边说边在那啜泣起来。 “没出息,岂不闻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哭啥?你爹舍不得钱,我来教你。” “可你才这么小,你会吗?”弗奴眼中满是狐疑道。 “我自幼便可听世间万物之音,有何不懂,你说说你想学道还是想学儒?”窦冕拍着大腿站起身。 弗奴在这一刹那间,竟然产生出窦冕身格高大的错觉,嘴里有点磕碜:“我…我两个都想学。” 窦冕听到弗奴这么回答,当家乐的前俯后仰,等着心情平复了一下:“你须知学海无边,书囊无底,世间书怎读得尽,万途皆通长安,精一足矣。” “没想到如此小儿竟能看透事物之斯,不知你何人?”山坡上的声音又悠悠的传来。 窦冕看都懒得再看,继续盯着弗奴:“你可想好了。” “我学道!”弗奴下定决心道。 窦冕盘着腿,故意闭上眼睛道:“小子,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弗奴在那点着头。 “不得违戾父母师长、不得杀生屠害、不得叛逆君王、不得淫乱骨肉、不得毁谤道法,此六戒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愿学习道!”弗奴想了下便跪在那磕了三个头。 “我替天收徒,这我这几个礼我生受得气,既已入道,你的名字便不可再用,时常心怀感恩之心,勿贪恋奢华,我给你取名怀恩。” “谢先生赐名!”弗奴跪在那拜道。 “起来吧,我没那么多规矩,你去把阿改叫过来,我把名字也给改一下,改者更换也,名不吉。” 怀善听到窦冕说,赶紧小跑过去,没一会拉着阿改过来。 阿改困惑看着窦冕,只听窦冕缓缓说:“道家曰无为,无不为,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天之道者,如迎浮云,若视深渊,视深渊尚可测,迎浮云莫知其,故取名浮迎。” 阿改窦冕起的名字比自己好听,赶紧轻轻道了一福:“多谢冕儿起名。” “好了,去把羊赶一起,我来给你们启蒙。” 怀恩和浮迎两个人快步跑了过去,窦冕低下身子来拾石子,余光扫了一眼,只见那个身着儒装的汉子还在山坡上坐着。 窦冕拿着石子走到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前,两只手抓住石子,稳稳的在上面画了一下,感觉能写出字,便不再动作。 怀恩和浮迎俩兄妹走过来,站在窦冕身边。 “找块石头,找个石子,我要给你们教写字。” 兄妹俩兴奋的在河边找小石板,然后坐在窦冕旁边,窦冕在石头上写下:“至虚灵,至微妙,强称名,为大道,道之体,本自然。” 窦冕读一遍,然后教着兄妹俩读,之后让他们在石块上写。 (本章完) 第64章 陆叁:巧遇道士 窦冕围着怀恩、浮迎转起来,找个一个细荆条拿在手上,看见下笔不对就抽。 浮迎一个女子写字比较细腻,连着写了很多遍,渐渐有了点样子,怀恩一个男孩子,写字跟虫爬一样曲曲拐弯。 窦冕抬起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对着怀恩说:“怀恩,跟我先去抓鱼。” “小冕,噢,不是,冕先生,我还要写字。” 窦冕用荆条抽了一下怀恩屁股:“先抓鱼,不然晚上回家都没油水,一顿能吃几顿的饭。” “行,浮迎在这写字顺便招呼羊,我和先去取抓鱼去了。”怀恩说着抱起窦冕往放鱼网的树下走去。 山上儒装汉子看着窦冕两人往河对面走,赶紧从山上下来,站在窦冕对面的河边仔细观察着。 汉子站在那还没看清咋回事,就见怀恩已经把渔网从水潭拉上来了,里面有四条不大不小的鱼。 窦冕看着鱼,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今儿家里要来客人了。” “冕先生,不就多条鱼,怎么说家里要来人?”怀恩有点不相信的问。 “河里的鱼本来就是我们衣食父母,每天我们抓鱼不是两条便是三条,这次却一次出来四条,不是家里要多人了吗?” “好像是啊!”怀恩有点不敢相信。 窦冕拿起棍子串起鱼,然后拐过身,往山坡走去,这片山坡上的阶梯几个月下来爬了近几百次,窦冕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后院。 喜丫看着窦冕从阶梯那冒出头,赶紧从院子里出来结果窦冕手中的鱼,说笑道:“今儿,冕儿怎么多抓了一条?” “喜姨,天要留客,家里要来人了。” “冕儿怎么知道?”喜丫好奇的问道。 “我刚看到一个儒生。” “儒生?不就是读书人吗?”喜丫惊讶着。 “啥读书人啊,喜姨太看的起他们了,不就识几个字,没啥大不了的。” 喜丫赶紧捂着窦冕嘴巴,嘴里小声说:“那是天上文曲星,可千万别这么说。” “喜姨,别信那,要都是文曲星,那天上没别的星了。”窦冕打趣道。 “也是,不说了,赶紧去给你做饭去,顺便用你教的手法做一道给你尝尝。” 窦冕一天要炸鱼,赶紧阻止道:“喜姨,千万别炸,那玩意太费油了,等过段时间地里撒的那油菜熟了着。” “那也就平常当野菜,谁还用那榨油?那玩意不行。”喜丫摆摆手不在言语,提着鱼走进屋里。 窦冕一见这自己说的话没人信,当即心情空落落的,他感觉绝对不会错,春天时找了很多野菜,自己让犬叔栽种了好几荒地,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油菜,可家里两个人都以为窦冕为了玩,没有当回事。 窦冕心情失落的走到前门的空地,刚站在坎边,那个儒装的中年人缓缓从前面的路向他这个方向走来。 窦冕仔细打量了下,只见这个人风度翩翩,头戴一顶术士冠,脚踩一双青色的木屐,下巴的山羊胡随着风轻轻飘动,让人看见第一眼就能产生好感。 窦冕整了整有点褶皱的粗布短褐,爬下坎,直挺挺的站在那,等着这个人。 “贫道见过小先生!”儒生在那行了一礼。 “小生窦冕见过先生,童子戏言勿要见怪。”窦冕恭敬的回礼。 “不敢当小先生夸奖,小先生能写出至虚灵,至微妙,强称名,为大道,道之体,本自然这样的话,我一个传道之人惭愧啊!”儒生在那又拜了一下。 窦冕感觉莫名其妙,心道:“我不记得有道士这一说啊,不是都说术士嘛,所以我才给他俩教道教三字经,难道遇到真神了?”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您一句一个小先生,我愧不敢当。”窦冕继续回礼。 “我叫襄楷,字公矩,别人叫我襄道士,不知小先生可曾听闻?” 窦冕听后乐呵呵笑起来,然后围着襄楷转了两圈,仔细打量了一下。 “不知窦小先生在看什么?难道我身上有何不妥吗?”襄楷不解地看着窦冕。 “没有的事,不过我很久之前听我外公说起过去你,你是不是顺帝时和郎雅光联合有司上奏皇帝,让在琅琊宫收藏太平清领书?” 襄楷想了很长时间,缓缓点头道:“似乎有此事,因干吉于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百七十卷,皆缥白素朱介青首朱目,里面皆巫语,故曾收藏。” “你可知此书落在张角之手。” “似有耳闻,不过一本杂书而已,何必太过计较。” “你真以为是一本杂书?” “它似乎就是一本杂书。”襄楷目光闪烁的回道。 “来这干什么?这地方没啥东西,走吧!”窦冕摆了摆手。 “前日有星孛于心,我来看看。” “星孛于星?那在朝堂,别忽悠我,也就说朝堂要乱,跑这干啥?”窦冕不乐意的说。 “延熹二年重阳,白虹贯日,是夜流星落于野,梁冀灭族,然子时前后,太白与岁星合于房、心。太白在北,岁星在南,相离数寸,光芒交接。”襄楷就像背书一样在那一句一顿的说。 “跟我没关系,我走了!”窦冕一听襄楷的话,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作势拍拍屁股走人。 襄楷就像没事人一样,笑着看窦冕一个人在那演戏,窦冕见没人拉他,脸色有点难看的转过头:“公矩公,不拉拉我?” “小子你给我玩心机,嫩了点,走,坐到院子里,我看你还能胡诌出啥样子?” 襄楷说完抱着窦冕走到空地的石头上,习地坐了起来,在那饶有兴趣的看着窦冕。 “说吧!你个道士想干啥?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反正啥都没有。”窦冕狠狠坐在地上,嘴里小声嘟囔道。 “说说你的来历吧,我很好奇为何会出现如此异相,两个本来是奴隶的人竟然因你而变。” “你说那俩啊,我就教他们怎么活下去,因为我也要活啊!” “说说你的来历,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确定要听?”窦冕看着襄楷。 襄楷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65章 陆肆:窦冕拜师 “我父亲窦武,母亲杨氏,外公杨秉,舅舅杨赐。”窦冕随口报着名字。 襄楷听完当即石化当场,有点结巴道:“那…为何出现在这?” 襄楷不提还好,一提窦冕一肚子气道:“怪我那便宜好爹啊,他教不了我,把我送到华阴,没想到我睡到酒楼被人偷了。” “窦武?可是平陵窦游平?” “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听说他辞官经商了,杨家杨赐以高弟拜侍中,似乎没有听闻儿子被偷。” “哼,一个三君的儿子被偷,他也不敢说!”窦冕用手指抠着鼻孔道。 “可有凭证?” 窦冕猛站起身,赶紧离开襄楷两步远,带着戒备:“想干啥?” “我要确定你是不是窦武的儿子。” 窦冕想了下,喊叫此人没啥恶意,从脖子上取下玉,虽手扔过去。 襄楷接过玉,看了一眼玉全身通红,两只手将于环握手心,双腿盘坐起来,眼睛缓缓闭住。 襄楷过了好大一会,睁开眼睛,:“天行数九,越九归零,九九归一,一即天道,没想到你是逃天道之人,惭愧惭愧啊!” “不懂!”窦冕听到逃脱天道就知道这道士不简单。 “不懂好啊,懂即是不懂,不懂即是懂,大道三千,糊涂最后。” 窦冕从襄楷身前拿过玉,挂在脖子后,有点困惑地看向襄楷:“公矩公,别给我打机锋,说实话,想干什么?” “我要你的东西,我可以带你偷窥天道,如何?”襄楷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襄公矩!”窦冕当下暴怒起来:“你可知天道有常,私窥者死!” “哈哈哈…我的道乃是自己的道,何伦天道?”襄楷面不改色的说。 “真的?”窦冕凑上前。 “我还骗你不成?” “你说咋办吧?” “拜我为师,我叫你窥探阴阳!” 窦冕一听拜师能有这好处,当即磕了几个头。 襄楷等着窦冕磕完头,缓缓的说:“天道无常,阴阳有常。” “啥意思?”窦冕从地上爬起来。 “也就是说我看到的都是猜的,不过猜的很准的。” 襄楷话音刚落,窦冕心里凉了半截,问道:“你说这意思是咱们胡乱猜?” “不,只是在天道上胡乱猜。” “我们还有学别的东西?” “学医,医巫不分家嘛!” 窦冕郁闷死了,心道:“这货就是一个医生嘛,装啥道士,还拉上我。” “我可不可以把刚才磕的头收回,我后悔了!”窦冕脸色不愉的嘟囔道。 “可以!” 窦冕兴奋的转过身开始往屋里走,就在这时襄楷悠悠的说:“我听闻关西孔子伯起公曾言:天知地知你我知,没想到这才过几年,后代就开始不知道上天不可欺了,啧啧…” 窦冕听襄楷这么说,赶紧跑到襄楷身旁,用两只小手堵着襄楷的嘴:“师傅,徒儿开玩笑,怎么能当真呢?” “哦?看样子为师多心了!” 窦冕心里腹诽道:“这是道家真人?开玩笑嘛,明明就是一个恶霸好不?算我倒霉,以后一定坑你,可怜我刚收的徒弟,转眼间变成徒孙了。” “徒儿啊!你这有什么吃的?为师饿了!”襄楷站起身子,面不改色说。 “我去!这当道士时间长了,脸皮这么厚?”窦冕心道。 “师傅,有有,今儿这不一早喜鹊叫,便知贵客来,母亲已经做好鱼在等着师傅。”窦冕边说边走在前面带路。 刚进屋里,喜丫从厨房走出来,瞧了一眼窦冕身边的襄楷,有点惊讶的看着窦冕,窦冕快步的走到喜丫身旁,抓着喜丫的裙子,对介绍道:“这是喜姨,我现在寄居在他家,这个是我刚拜的老师,姓襄。” “民妇王向氏见过襄先生。”喜丫站在那见礼道。 “我与冕儿有师徒之缘,故不曾告知,还望赎罪。”襄楷特有风度的做了一揖。 窦冕见这两人见礼完毕,对着喜丫道:“喜姨,我去叫犬叔回来吃饭。” “去吧,路上慢点。”喜丫挥了挥手。 窦冕走出屋子,沿着门前的路刚走没多远,就听到远处犬的声音:“冕儿,你喜姨饭做好了?” 窦冕跑到犬身边,犬抱起窦冕,窦冕小声的凑在犬的耳旁:“今天一个厚脸皮的道士要让我当徒弟。” “道士?”犬惊讶的道。 “道士很厉害吗?”窦冕疑惑道。 犬抱起窦冕往屋子方向跑,嘴上说:“那是有道之人,神仙一般的人物,可千万不能得罪了。” “犬叔就别给他们长脸了。” 犬停下脚步,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窦冕的头,继续跑起来:“你不知道,术士有很多,道士全河内也没一人。” “犬叔你又没出去过,咋能知道?” “我每年去城里好几次,肯定知道。” 犬将窦冕放在屋外的空地上,整了整衣服,对着窦冕道:“冕儿,看犬叔好不好看。” 窦冕嘴上乐道:“很好看,你又不是找媳妇,他在那坐着呢。” “贫嘴,衣服整齐是对人家的尊敬,你不懂。”犬边说变转身走进屋里又一阵见礼。 窦冕站在屋外,等着开始吃饭的时候,窦冕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犬头也没回对着窦冕说:“冕儿,你去后院吃饭,我和你师傅好好谈谈。” “是!”窦冕说完转身跑到厨房,端起饭一个人坐在那吃起来。 窦冕吃完饭将碗放在地方,闲极无聊,看着旁边的阴凉处的烂草堆里有条蚯蚓在那翻滚。 窦冕就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冲冲的跑到大堂,开口道:“犬叔,现在才出生的鸡仔多钱?” “冕儿你问那干啥?”喜丫正在听襄楷讲事情,冷不丁听到窦冕要鸡仔,心里惊讶的问道。 “才出窝的一个大钱,两个鸡仔。”犬想了一回说道。 窦冕转过头问喜丫:“喜姨,那我们后院那个敞篷牛圈是不是早都没用了?” “那都三四年没用了,还是年前翻了一遍,你这孩子问这干啥?”喜丫不解的问。 “犬叔,给我不及格大钱,我去买鸡仔。” “你能找到吗?从这条路往前走,到前面有个大院,里面那些家里基本上都有卖。”犬在那指着路。 (本章完) 第66章 陆伍:致富计划 “冕儿要多少钱?”喜丫问道。 “喜姨,我就先买十来个就行了,多了拿不动,而且我想买一些母鸡。”窦冕伸着手说。 屋里三个人一听,哄得一下笑了起来,襄楷问道:“鸡生下来都差不多怎么知道公母?” 窦冕小手拍着胸脯说:“那还不简单,就算买个公鸡,等长大了大不了阉了就是。” 屋里三个人笑的更大声,喜丫笑的前俯后仰,走回睡得地方取出五文钱递给窦冕,窦冕接过钱走出门往犬指的地方而去。 屋里几个人谁也没把窦冕说的话当回事,继续在那聊着。 窦冕画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在山坡上看到了一个院落,窦冕小心翼翼的从山坡上的小路走下来。 窦冕离着院落有几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这里,四周种满了比他胳膊还粗的竹子,竹林里冒出一座座泥墙石板房,竹林里时不时穿出孩子们的嬉闹声。 窦冕整理了一下自己有点散乱的衣服,步履洒脱的走向竹林。 穿过竹林遇到了很多陌生的人,窦冕一一见礼,又是问好又是回答,东西还没买到,人便已经腰酸背痛了。 窦冕打听了好几家,终于走到一家茅草房前,窦冕敲了敲门,屋里不多时走出一个打扮整齐,衣着简单的妇人。 “请问阿姨,这里有鸡仔吗?”窦冕碰运气式的问道。 “你是谁家孩子?我咋没见过?”妇人站在那打量着窦冕。 “我叫窦冕,长安人士,跟随师傅游历至此,现在住在犬叔家。” “哎呦,就后山那个犬家?” “是!” “鸡仔有,看在我和犬家是亲戚的份上,我这刚有一窝才出来,给你算五个大钱。”妇人指了指墙角旁的鸡窝。 窦冕从身上掏出五个五铢钱递过去,妇人接过钱走进了屋里,窦冕瞧着一只母鸡蹲在鸡窝,鸡窝下面有好几只小鸡冒出头来。 “阿姨,借你家老母鸡一用,明早送来!”窦冕站在门外大声说。 “行,明早送来就成。”妇人说完话没了声响。 窦冕用力提起老母鸡,窝里的鸡仔叽叽喳喳的叫,窦冕把母鸡放在地上,窝里的十一只鸡仔慢慢的从窝里爬出来。 窦冕手一松,母鸡屁股一摇一晃的往鸡窝里去,刚钻出来的鸡仔又叽叽喳喳小儿跑进窝里,钻到母鸡肚子底下。 窦冕来回折腾几次,母鸡就是不挪窝,窦冕把母鸡抱在怀里,然后蹲下身子,窝里的鸡仔开始迅速的跑出来。 窦冕抱着母鸡,走两步一蹲,等着小鸡没有掉队都赶上来,又走两步一蹲。 等到窦冕走到住的石屋旁,天色已经发麻。 喜丫一见窦冕抱着老母鸡,身后跟着十来只小鸡,赶紧从场地跑来接老母鸡。 喜丫手刚伸过来,母鸡就用鸡喙啄,喜丫赶紧把手缩回去,脸上露出有点尴尬的笑容。 “喜姨,不用管它,我来报道后面牛圈去。”窦冕抱着母鸡继续往前走,小鸡在屁股后面追了上来。 等着窦冕把老母鸡和鸡仔抱道牛圈里关好,然后屁颠屁颠的从到后院走到屋里。 犬和襄楷对坐在那,齐唰唰的看着窦冕,犬站起身心疼的拍了拍窦冕:“冕儿,你这咋了?咋全是都是鸡毛。” “这啊,我想要养几百只鸡,好好挣钱。” 喜丫笑着从屋外走进了,笑呵呵的说:“冕儿,几百只鸡,那得多少钱啊!” “其实花不到多少钱,明天我拿十几文钱再转一圈,差不多就够了。” “冕儿,我们这一年也就几十文进账,你这么花可不行啊!”喜丫有点担忧的说。 犬听喜丫这么说,有点不乐意:“婆娘,就你话多,冕儿喜欢就让他折腾,反正以后我俩这点家底儿都是给他的。” “犬叔,喜姨,你们就放心吧。”窦冕安慰道。 襄楷摸着胡须,满脸带着笑容说:“冕儿,你说说咋弄吧,看吧他俩吓得提心掉胆的。” “犬叔、喜姨,我想养蚯蚓,用蚯蚓养鸡。”窦冕低下头小声的说。 喜丫一听,蹦的三丈高,叫道:“那有啥好养的?那么恶心。” “就是冕儿,你说养鸡我不反对,可这养蚯蚓,不好听啊!”犬点着头附和道。 “那是你们不知道这养鸡的话,鸡长肉快,平均差不多一两个月就能产蛋了。” “蚯蚓怎么养?”喜丫问道。 “那牛圈和猪圈我看了下,已经沤肥沤的差不多了,我等到寅时左右,我就去捡蚯蚓,等有个几百条的时候扔在里面,也就几天时间他们就能繁殖了。”窦冕解释道。 襄楷兴奋的问:“冕儿,你知道怎么找蚯蚓?” 窦冕点了点头:“寅时三刻左右蚯蚓就会出来活动,那个时候抓住就可以了。” “哦?还有这说法?明天为师去试试。” “喜姨我去洗澡睡了,明早叫我。”窦冕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行,我去给你端水去。”喜丫兴奋的跑到厨房里舀水。 犬和襄楷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犬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回道席子旁和襄楷对坐起来。 窦冕等着洗澡结束,被喜丫抱着走进卧室,窦冕眼睛渐渐扛不住身体冒出来的困意,混混然睡了过去。 窦冕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感觉被人推了推,窦冕猛然醒过来。 “冕儿寅时到了。”喜丫拿着衣服放在窦冕肚子上。 窦冕听喜丫一说时辰,赶紧爬起身迅速穿起衣服,然后随意的抓了一把水抹在脸上。 窦冕兴冲冲的走到门前的场地,一瞧直见犬、襄楷和喜丫都举着火把站在门外。 “晚生有罪,怎敢各位长辈陪我胡闹?”窦冕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犬率先哈哈大笑起来:“没事,成了咱们也算富人了,不成也花不到多钱。” “冕儿,别聒噪了,你的篓子给你备好了,你跟着你喜姨一起。”襄楷说完,低下身子拿起脚边的竹筐,用绳子绑在腰边。 窦冕就着火光,在地上找了一根棍子,抬起头说:“都拿一根棍子,别惊到蛇了。” (本章完) 第67章 陆陆:新的希望 “没事,这点你别担心,时辰不早了,赶紧出发吧,我们去山坡上,你和你喜姨去河边。”犬在那看着场地前的路说。 窦冕用力的点了点头:“犬叔,你和师傅多找烂草堆,还有湿地,我和喜姨先去了。” 窦冕说完拉着喜丫,两人沿着后院的墙边,边走边用棍子翻两旁的草堆。 喜丫还没到河边,身边的竹篓已经装了十来条,窦冕看着自己的竹篓里就装了四条,心里特郁闷。 “你啊,别心急,眼睛看的仔细点,你那么着急咋行?这就跟干农活一样,心急干不好。”喜丫脸上满是慈爱的说。 窦冕静下心,沿着路边的腐草垛和石头下面的湿地翻找,还真别说,抓蚯蚓的速度挺快的。 窦冕和喜丫没抓多长时间,夜色边渐渐褪去,天空呈现灰蒙蒙的颜色,火把的光亮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再显得那么明亮。 窦冕瞧着自己和喜丫身前的篓子,抬头看了看渐渐露出光的东方,不由自主的小声说:“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还真像那么回事。” “在那嘀咕啥呢?”喜丫拍了下窦冕的头。 “喜姨,没啥,我在想今儿是不是让犬叔把头给我剃一下,都发长了。” “都半大小子了,剃了不好吧。”喜丫小声的说。 “不跟你说了,我回去跟犬叔商量,咱们回了。”窦冕说完开始往前面那条通向半坡的路走去。 喜丫跟在窦冕身后,时刻注意着窦冕脚下踩得位置,一直等到窦冕上了半坡上的大路,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窦冕刚要蹲下歇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今儿可是大丰收啊,如果真跟冕儿说的一样,王兄,家里后半年能好过一些。” “哎!道长这话说的,还是你教的好。” 窦冕一听是师傅襄楷和犬叔在说话,但一听犬叔这么说,心里一阵腻歪,腹诽道:“就昨天才拜的师,你一回来就和你聊大半夜,他教我啥了?” 喜丫拉着窦冕跟在襄楷身后半步,缓步向前走,犬忽然转过头:“冕儿,你说你让弄这么多地起翘,两个圈能养的下不?” 窦冕听到“地起翘”愣了一下,几个瞬息他想明白可能说的是蚯蚓的别名。 “犬叔,其实不是啥大问题,肯定能行,就是我们要把牛圈和猪圈合到一起,上面还要用树叶子搭阴凉,每天再撒一些水就行了。” 喜丫低下头看着窦冕:“冕儿,这又是合一起又是搭树叶子,还洒水,啥意思?” 窦冕抬起头,露出一副阳光的笑容:“蚯蚓那东西喜阴、喜潮湿,而且喜独处,母子不同穴。” “你咋知道的?”喜丫问。 “听说的啊,蚯蚓还是雌雄同体,异体繁殖,所以我想把两地连在一起,中间用翻松的陈粪,垫一下就行。” 犬转过身,从喜丫手上拉过窦冕,用着满是泥土的手在窦冕头上揉起来:“婆娘,早上我先把冕儿这活干了,中午再去砍树。” “行,孩子的事要紧,随你。”喜丫随口说。 犬夫妻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窦冕插嘴道:“犬叔,我想等会把头发剃了。” “啥?剃发?不行不行,那是人的魂,怎么能乱剃。”犬当下一个劲地摆手。 襄楷转过头来,看着窦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为何不想蓄发?何况剃发在现在属于髡刑,为何想要这么干?” “凉快啊!”窦冕理所应当的说。 襄楷唰的一下吊一个大长脸,严肃的说:“礼记曰:身也者,亲之枝也,敢不敬与?不能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其本;伤其本,枝从而亡,此伤身体之行,岂可如莽撞?” “师傅,没事,我也就这几年剃,等过两年到了蓄发年纪再蓄也不迟啊!”窦冕有点无奈的回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谨遵师命。”窦冕一副受教模样。 等着众人都到了屋前,没人去请洗自己,一起往后院坎下的牛圈走去,众人陆陆续续将竹篓里的蚯蚓倒在地上,关上栅栏退出来。 一直蹲在墙角的老母鸡,看见地上倒了一堆蚯蚓,兴奋的从窝里跳出来,身后一群只会“叽叽”的鸡仔跟在屁股后面,就着地上蚯蚓啄起来。 窦冕跑回后院,用水瓢端了一瓢水,打开牛圈的栅栏,用小手伸在水瓢里往地上洒水,如此来回了两三次,终于地上撒的湿漉漉的。 窦冕一首提着水瓢,摇摇晃晃的走到院子里,感觉身体又困又乏,一屁股瘫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 喜丫来后院打算舀水,刚从屋里出来就见窦冕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赶紧跑上前抱起窦冕。 “冕儿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么了?”喜丫担心的问。 窦冕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早上没睡好,累的,喜姨,我有点饿,要吃东西。” “好,那行,我先去给你热饭去,你等下啊!” 喜丫拿起地上的水瓢,走到水桶边把水瓢洗了下,快速的舀了两瓢水倒在水桶边的陶盆,大喊:“老头子,快来端水,我给孩子热饭去。” 正在屋里和襄楷说话的犬一听喜丫这么喊,拾起身冲进后院,有点焦急的说:“婆娘,孩子咋了?” “孩子累了,坐那正在休息,我去给做饭去。” 犬走过来,摸了摸窦冕的头,又摸了摸窦冕的肚子,迅速站起身,抱着陶盆走进屋里。 没过多久,襄楷提着自己湿漉漉的双手走到窦冕身边,特没风度的在衣服上擦了擦。 襄楷蹲下身子,拿手撑开窦冕的嘴,看了下舌头,有摸了摸窦冕的头,眉头皱了皱,有点不确定的伸着三根手指搭在窦冕的左手手腕上。 襄楷提起手指,抱起窦冕走进睡觉的卧室,然后将窦冕小心的放在草垛上。 犬满脸惊恐的问襄楷:“道长,不知孩子是什么毛病?” “没啥大毛病。”襄楷伸出右手压了压示意犬安静下。 襄楷看着窦冕,用手搭在窦冕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冕儿这是之前的病根,气血两虚导致的中气不足,没啥事,每天多喂点鱼汤,我中午去挖点药材回来给他熬下,差不多就好了。” (本章完) 第68章 陆柒:胜似亲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道长,我能帮上啥忙不?”犬一个劲的点着头小声说。 “不用,王兄,你去给嫂子说声,别让嫂子担心。” “行,那道长,我先去给婆娘说声去。” 犬说完话转身跑出了屋子,襄楷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窦冕,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窦冕躺在床上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的,喜丫端来热好的鱼汤,用勺子放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动作小心的递到窦冕嘴边。 窦冕一勺鱼汤下肚,身上的寒冷感褪去了很多,等着一碗鱼汤下肚,窦冕揉着鼓起来的肚子,眼中满是感激:“喜姨,谢谢你。” “瞧孩子你说的,都一家人,谢啥,身体好点了没?要不在弄点?”喜丫脸上带着笑容一句接一句的说。 窦冕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喜姨,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我这就只是有点贫血,之前饥一顿饱一顿饿的。” “哎!我忘了一件事,等等啊!”喜丫拍着脑袋慌慌张张转身走出屋子。 窦冕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心道:“难道没关火?把锅熬干了?” 窦冕还在猜想,只见喜丫双手捧着东西快速的跑进屋子,口上带着兴奋说:“你看我忘性大的,你来的时候衣服里面好多糖,我就放在柜子里忘了。” 喜丫把手掌打开,窦冕一瞧,里面好多自己上元节赢得糖果。 “谢谢喜姨。”窦冕从草垛上爬起来,伸出两只小手捧着。 喜丫小心的把糖果堆在窦冕手心,小声道:“平常饿的时候再吃,别把牙吃坏了。” 窦冕点了点头,拿一颗塞在嘴里,起身把剩下糖果放在揣在怀里,然后从草垛上爬下来。 “你又干啥去?不舒服还要到处跑?”喜丫沉下脸不悦的说。 窦冕嬉皮笑脸的说:“喜姨,我要给我俩徒弟教习识字。” “哼!你把道长带上,我看你这身体有点不放心。” 喜丫说完,摇摇头,唉声叹气的走了出去。 窦冕看了看自己衣服和手,只见脏兮兮的,当即想到嘴里的糖,蹲下身子在那干呕起来。 过了没多大会,窦冕慢慢自我安慰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反正蚯蚓也是药,无所谓了,大不了就当自己提前吃药了。” 自我催眠了好几句,心情好不容易舒服了点,窦冕走出屋,就着院中盆子里的水,随意的洗了一下,走进正屋。 “哎,冕儿,好一些没?”正在屋里和襄楷对坐的犬,一见窦冕从偏房里走来,赶紧站起来,跑到窦冕身边,蹲下身子,身抓着窦冕的胳膊急切的问。 窦冕看着焦急的犬,小声道:“让犬叔担心了,冕儿无事。” “没事就好,吃啥不?” 窦冕摇摇头,指了指嘴里含的糖:“我刚吃了一颗糖,好了一些。” “那今儿就别去别处了,好好去睡一觉。” “这可不行,犬叔,我答应要叫弗奴兄妹俩识字,昨天才给改的名字,今儿就不去,那也太不像话了。”窦冕强烈的摇着头拒绝道。 犬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站起来对着襄楷道:“道长,你看这…” “好事啊!孔子曾言:与人相交,言而有信,又言: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冕儿已深得其中之意,王兄就放心吧。”襄楷面带微笑的安慰道。 “可这…”犬本来想继续说,可抬头看了眼一直盯着窦冕看的襄楷,慢慢把话咽了回去。 “人之所助者,信也,王兄,把心收肚子里去,我陪着他没事!”襄楷说完话,一手捋着胡须,一手走到窦冕身边拉起窦冕。 犬站起身,有点尴尬的说:“道长,这多不好意思…” “诶!”襄楷摆了摆手,继续道:“这可是我徒弟,我先带他去了。” 犬感激的看着襄楷,然后走上前揉了揉窦冕的脸:“听先生的话。”犬说完钻进了偏房。 襄楷牵着窦冕走出正屋,沿着房前的路走到小河边,窦冕看着弗奴兄妹两个已经把羊圈好了,对着襄楷指了指河对面。 襄楷抱着窦冕过了河,兄妹两人静静地站在窦冕身边行礼,窦冕随手挥了挥:“怀恩、浮迎,这是我师傅,还不问好?” “弟子怀恩、浮迎见过师祖。”弗奴和阿改在那恭敬的行着礼。 襄楷捋着胡子,面带笑容道:“你们不必管我,跟着冕儿去学字去,我来给你们放羊。” 阿改用手碰了碰站在身旁的哥哥,两个人齐声说:“多谢师祖。” 窦冕用手把昨天写的字擦了擦,背着手道:“你们先把昨天学的背一遍,然后写一遍。” 妹妹浮迎率先打开嗓子,用清脆的声音背了一遍,窦冕一听,非常满意,轮到当哥哥的怀恩背的时候,半天“嗯…嗯”的,出不来字。 窦冕找个细树枝,摆出严肃的表情道:“昨日可曾温习?” “温习过,但今天没有,又忘记了。”怀恩低着头说。 “浮迎,你背一遍,你哥哥写,我看怎么样。” “是先生!” 浮迎一个字一个字的背,怀恩坐在那手上拿着石子就像拿着一把锄头一样,下笔在那画半天才能勾出一个字的样子。 窦冕看了下没有太大错误,点了点头,背起手装作大人模样道:“看来每天十八个字有点多了,我就给你们少教几个。” “真的?”怀恩特高兴的说。 窦冕拿着棍子,上去就往怀恩屁股抽了一下:“这是整篇文章,你们要连起背的,明天要检查。” “是!先生。”怀恩低着头,摆出一副知错的模样。 “兆于一,象帝先,浑无物,杳冥精。”窦冕拿起小石子,边写边读。 写完后拿一棍子指着字,自己读一个,让兄妹俩跟着读一个。读完之后又让两个人就着石头,在那连着写几遍。 窦冕瞧着怀恩和浮迎写的有模有样,心道:“难道我捡到宝了?这学东西比我都快。” 等着兄妹两人会背会写了,窦冕拉起怀恩跑到河里去网鱼,等着事情办好,太阳已经偏西。 (本章完) 第69章 陆捌:山阳熏鱼 窦冕对着站在坡上放羊的襄楷大喊:“师傅,回家了!” 襄楷耳朵也不知怎么长得,窦冕刚喊一声,襄楷立马转过头从山坡上走下来,几步就跨过了小河。 “都干完了?”襄楷看着窦冕。 “还没,不过师傅,您把鱼提上吧,我不舒服。” 襄楷看着窦冕随手递来的鱼,嗤之以鼻道:“君子远庖厨。” 襄楷说完话,信手接过鱼,随意的扫了一样,猛的就像发现什么新奇事一样,把鱼举起,凑到眼前,仔细的观察起来。 怀恩有点担心的走到窦冕身旁,小声说:“先生,你说师祖不会得癔症了吧,一条鱼还这么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师傅在悟道,不用管了,你去收拾鱼,记好每顿都炖汤,别糟蹋了。”窦冕张嘴胡诌。 “这你就放心吧,家里好不容易能开炖肉,肯定不会糟蹋。”怀恩眼中满是热情的看着地上的鱼。 正在发愣的襄楷突然自言自语:“这地方还想到有熏鱼,看来这地方好啊!” “师祖,你说这叫啥鱼?”怀恩猛的转过头问。 “你们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瞎了这么好的鱼,这叫熏鱼。”襄楷眼中满是鄙视的看着窦冕和怀恩。 “先生,师祖说金镶玉啥东西,还有这熏鱼又是啥?” “有眼不识金镶玉,就是说我俩糟践东西了,说这熏鱼吧,应当这鱼应当是熏着吃的,不管他了,你赶紧收拾。”窦冕张嘴胡咧咧的说。 窦冕话刚说完,襄楷举起两根手指在窦冕头上敲了一下:“让你随便糊弄弟子。” “怀恩啊,这鱼可是大有来头啊!”襄楷用手指着鱼说。 “师祖,不就是条鱼,有啥新奇的?” “你去生火去,我给你说。”襄楷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随手扔给怀恩。 怀恩慌慌张张的接过火折子,满是困惑的看向窦冕。 “你去弄去,我看师傅要干啥?” “是,先生。”怀恩不再多说话,拿起火折跑到一边生火去了。 襄楷取下一条鱼,把下摆的衣服提了提,走到河边炖了下来,在河里掏了一小块白火石,拿起石头在于身上磨起来。 鱼身上的鳞甲迅速的被扒去,襄楷拿起白火石在鱼腹轻轻一划,鱼肚子里的肠肝肚细被活活的站现在眼前。 襄楷把内脏掏净,鱼鳃揪下来,转过身找了一条比较直的枝杈,洗了洗然后串起来。 窦冕一瞧,心道:“这不就是烤鱼嘛,说啥熏鱼。” 襄楷将鱼放在地上,转身跑到身后的山坡上找一堆不知名的东西,在水里淘了淘,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拿在手上轻轻虐了虐,塞在鱼肚子。 襄楷看着鱼已经收拾停当,站起身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拿出里面跟石块一样的东西,掰下来一点抹在鱼身上,剩下的塞子鱼肚子里。 窦冕看着襄楷的一顿操作,心里恶寒道:“这多亏遇到我,遇到一个有洁癖的徒弟迟早被你恶心死。” 襄楷等了一会,提起鱼走到火堆旁,两只手举着树枝在那烤起来。 怀恩好奇的跑到窦冕身边:“先生,师祖在干啥?” “噢!这个啊…”窦冕挠了挠头,恶趣味的说:“师傅在火化鱼。” “你个臭小子,一天就知道打趣为师,怀恩啊,这叫熏鱼,山阳熏鱼就这么来的。”襄楷目不转睛的看着鱼,分出神在那解释。 “师祖,这山阳熏鱼怎么来的?” “哎啊,我想想。”襄楷停顿了一下,开口道:“景帝年间,张当居为山阳侯,因此人善钓,遇经常到这鱼,于是自己便架火熏烤,因为此鱼味美,故而张当居献此鱼至天子前,景帝见到此鱼金黄鲜亮,外酥内润,熏香四溢,食之满口鱼香,回味无穷,于是赐名山阳熏鱼。” 窦冕听见襄楷解释,嘴里咽着口水:“先生,你就别说那么多了,烤好了没,我想尝尝。” 襄楷对着怀恩摆了摆手:“来!怀恩,你尝尝。” 怀恩用手指了指自己,有点不确定的问:“师祖是说让我先尝?” “嗯,来吧!”襄楷说着话,手上没有停下来,把棍子神的老长。 “不敢,我娘说要尊师重道,不可比先生先动筷子。” 襄楷垮下脸道:“事师如父,怎可不听长辈之言?吃吧!” 怀恩战战兢兢的走上前,伸出手指撕下来一点,换换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满脸的享受模样,窦冕瞧着一阵羡慕。 “怀恩,熟否?”襄楷一脸期待的看着怀恩。 怀恩满意的点着头:“师祖,味道很好吃的。” “嗯,看样子熟了,我再烤一会,免得吃坏肚子了。”襄楷边说边把鱼继续架火上烤。 等着鱼烤的金黄,襄楷从火上取下来,小心的取下一点,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塞子口里嚼了起来。 襄楷对着窦冕指了指,窦冕好奇的随便撕了一点,尝了一下,窦冕腹诽道:“调料啥都没有,就一盐味。” “味道怎么样?” “平平淡淡,等以后有时间回到长安,我一定让你尝下家里那胖子的手艺,那才是好味道。”窦冕有点回味家里肖胖子的手艺。 襄楷示意怀恩到身边,两个人在那围着鱼你一下我一口的,几个呼吸之间,鱼只剩骨头了。 等着吃完东西,襄楷把手放衣服上擦了擦,摸了摸肚子道:“冕儿想家了?” 窦冕摇了摇头,满是忧伤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很早之前听到以为是笑话,现在才知道有家真的挺好的。” “才多大的年纪就学会哀伤了,去看王兄家里人挺好的,你就先当这里是家不就好了。” 襄楷站起身,走过来一手提着剩下的一条鱼,一手抱起窦冕,对着怀恩随意的挥了挥手。 窦冕抬起头看着山坡上的石屋,叹了声气:“现在我就把这里已经当家了,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走。” “走?过两年再说,你那个道教三字经还没给我说,而且我还要传道,肯定暂时走不了。” 襄楷一手提着鱼,一手抱着窦冕,慢悠悠往家里走去。 (本章完) 第70章 陆玖:打算进城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一转眼进入了八月。 小鸡们已经长大开始每天会有一堆鸡蛋产出,家里的人每天围着鸡转的不亦乐乎。 原本只有十来只鸡,经过两三个月的积累,迈过了五十大关,家里的日子也是一时拮据。 粟米的收割季节已经结束,犬又开始了隔三差五上山打猎,时常罚树的日子。 窦冕则用几个月时间,把自己知道的道教三字经和戒律告诉给了襄楷。 襄楷得知了窦冕的东西,就开始漫山遍野的跑,隔三差五会带着着一堆不知名的草药。 等着攒了两竹笼鸡蛋,犬和喜丫便商量着要到山阳城赶集,窦冕也嚷嚷着要跟着去。 犬开始有点为难始终不答应,最后在窦冕坚持不懈的纠缠加上喜丫的劝说下,犬摆出一张苦瓜脸点头同意。 窦冕听见犬答应带自己进城,兴奋的拉着犬,软磨硬泡让犬把自己的头发剃了去,等把一切收拾妥当,窦冕瞧了瞧山外即将落下的太阳,满意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走进屋里睡了去。 半夜时分,还在沉睡的窦冕在睡梦中被人推了推,窦冕猛然惊醒,看着手拿油灯的喜丫站在草垛前,窦冕有点纳闷的看了看还被月光照的明亮的屋外。 “喜姨,你看外面还早,这么叫我起来干嘛?” 喜丫伸出手指摁了下窦冕额头:“你不是跟你犬叔进城嘛,这家里的鸡已经叫了一遍了,赶紧起来吧。” 窦冕磨磨蹭蹭的坐起来,就像电影慢放一样,一个动作停顿一会的把衣服穿完,打着哈欠的走出屋子。 窦冕走到前厅一瞧,犬已经洗漱完毕,正在那里吃早饭。 窦冕快速的洗漱完毕,拿过喜丫递来的饭碗,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稀饭刨了一个干净。 犬看了眼吃完饭的窦冕,对着喜丫说道:“婆娘,今儿我们不在家,你就别去干别的了,把家里的鸡招呼好就行。” “老头子,去吧!我省得,你把孩子带好。” 犬拉着窦冕走出屋子,从墙角拿出一根扁担,担起两个装满鸡蛋的竹笼,架在肩膀上闪了闪。 “婆娘,我们爷俩进城,要带啥东西不?”犬站在那,给人特稳重的感觉。 “走吧!啰嗦很,回来时记得买点鸡仔就行。”喜丫不耐烦的说。 “得咧!”犬拉起窦冕,两个人在月光的照映下,一步一步的往山外走去。 窦冕跟着犬,边走边观察两边的山,两旁此起彼伏的群山,既像一座封闭的牢狱又像抵抗风浪的城墙,在这宁静的黎明时分,透着暗绿色的神秘感。 犬担着鸡蛋,特悠闲似的给窦冕介绍两旁的地名,时不时还能冒出几句俚语,逗得窦冕一路笑声不断。 快乐的时间流逝的总是很快,夜色渐渐退去,在天似亮未亮时,犬带着窦冕走出了山沟。 窦冕一出山沟,第一眼便看到一条大道从远方的河边延伸到脚下,说那是大道,都有点昧良心,那条路只是比山沟里面的路要宽一点点而已。 犬小心地放下扁担,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指着那天伸向远方的路道:“冕儿,这条路就是去城里的。” “犬叔,你说这山阳城大不大啊?” “山阳城大啊!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城,每年腊月去赶集的时候,里面人山人海的。” 窦冕听到犬这么说,当下乐不可支道:“犬叔,这算啥大城,不就是个小地方嘛!” “难道长安很大?”犬有点不可思议的问。 “犬叔,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窦冕摇了摇头,继续说:“我刚记事的时候,听父亲说,长安的未央宫就差不多差不多有二十里,现在皇帝住的德阳殿在几十里外都能看的到。” “哇!这么大?”犬惊讶的嘴长得老大。 一真车轱辘的滚动声从山沟内传出来,犬站起身拍拍屁股站起身,往山沟方向走了几步,伸着头大喊了一声:“哎呀,龚先生啊!” 没多大会,一辆黑黄相间的牛拉车慢慢停在窦冕身前,车上前面坐着一个身着灰色粗布短衣的一身仆人打扮,车上堆了半车竹简。 车停下来后,车后伸出一个带着儒冠的脑袋:“哎呀,老犬,好些年不见了。” “龚先生,你这么早去哪呢?”犬弓着身子,低下头小声问道。 “这不马上中秋了嘛,我想去雒阳给先生见礼,你这是干啥去啊?”伸在车外的脑袋问完话,缩了回去。 “这不马上过节了,家里备了点鸡蛋,我和孩子想进城里去卖了,补贴家用。” 那个姓龚的儒生从车后又透过来,看了一眼窦冕,对着犬拱了拱手:“哎呀,老来得子,恭喜啊!” 犬有点尴尬的说:“这是亲戚的孩子,这不没办法嘛!” “行了,上车吧,赶在晌午前进城就算赚了。”儒生对着犬摆了摆手。 犬轻轻手轻脚提起两笼鸡蛋,放在车前的仆人身边,转过身抱起窦冕和仆人挤在一起。 仆人转过头瞧了一眼窦冕:“老兄,坐好了!”话音刚落,仆人两声鞭子响起,牛车摇摇晃晃的在这山路上动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日头越来越旺,巳时至午左右,缓缓行驶的牛车,终于在拐过一个山包之后能见到远处灰色的城墙。 仆人举着鞭子对着犬说道:“老兄,前面便是山阳了,最多一刻钟就到。” “嗯,多谢老哥了!”犬看了看躺在自己胸前的窦冕,抱拳感激道。 车夫猛然摆出不高兴的模样道:“谢啥,都是穷苦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 “唉!趁着孩子还小,赶紧给他刨点食,今年我也四十有三了,忙活不到两年了。”犬看着身前还在沉睡的窦冕,叹气着。 “老兄,你之前没要孩子吗?” “当年天子才登记时,你应当知道的,那两年不是地震就是洪水,我家那个当年你就那么没得。”犬声音低落的说 “你为啥没打算早点要个?”车夫随口问。 (本章完) 第71章 柒〇:城内卖蛋 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迟迟没有回答,似乎有难言之隐,车夫看了一眼犬,不再多问。 牛车缓缓停在城门前,车夫指了指高写“山阳”的城门道:“老兄,山阳西门到了。” 犬摇了摇睡得香甜的窦冕,小声说:“冕儿,山阳到了。” 窦冕缓缓睁开眼,睁眼睁开的瞬间被太阳直射的阳光,照的眼冒金星,窦冕赶紧用手遮住。 犬抱着窦冕跳下车,窦冕从犬的胸前爬下来站在地上。 犬走到牛车旁,轻轻地把两竹笼鸡蛋卸下来,用扁担挑在肩山,对着牛车喊到:“多谢龚先生了!” 姓龚的儒生从后面透出来,摆了摆手,然后继续缩了回去,竹简后面露出悠长的声音:“谢啥谢,都是乡党的,不用谢,我先走了,这几天山阳不安生,你小心点。” “多谢龚先生提醒!”犬说完话,拉着窦冕沿着城门外的黄土路走进城。 窦冕瞧着这依山而建的城池,心道:“说它是城池,还不如说它是要塞。”整座城池透露出实用感,城门上面高高的城门楼子,城墙俩角依然而建的了望塔,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进了城门,瞧见一条街道直直的通向另一侧的城门,地面上不似华阴和平陵那样坑坑洼洼,两旁挂着各种酒肆和客栈的幌子,每隔几步还能时不时看见一些炸着油饼的店家。 窦冕碰了碰一心赶路的犬,指了指一家最热闹的油饼铺子。 犬以为窦冕肚子饿了,赶紧小声说:“冕儿,咱们来卖东西的,身上没那么多钱,” “犬叔,我能把鸡蛋买出一文一个的价钱。” “不可能吧。”犬不相信的摇了摇头。 窦冕看了一眼旁边十字路口,对着犬指了指:“犬叔,到前面十字路口去。” 犬担着鸡蛋几步走到路口,放下担子好奇的看着窦冕:“冕儿,咋卖?” 窦冕扫了一眼路口的四座酒家,身后是“山阳酒肆”,路得右边是“聚友楼”,山阳酒肆对面是“汇文酒楼”,聚友楼对面是“品贤居”。 窦冕指了指生意最淡的的品贤居:“犬叔,就这家。” 犬担起竹笼,拉着窦冕往品贤居走去。 品贤居的伙计瞧见担着鸡蛋的犬,赶紧挡在门口,用手挡在犬的胸前:“我们这里不要鸡蛋,还请两位去下一家。” 犬一瞧被挡住了,生怕磕着鸡蛋,小心翼翼的放下扁担,看着窦冕。 窦冕挡在两人中间道:“这位伙计,我师乃有道之士,他告诉我您们需要鸡蛋,怎么会错?” 伙计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有自己大腿高而且还是光头的窦冕,不屑的说:“你师何人?敢称有道之人?” 窦冕心里一真抱歉道:“师傅啊,闭上我要用你名字哄人,没办法啊!” “我师乃襄楷,你敢说不是得道之人?”窦冕严厉的说。 伙计听完窦冕的话,有点不知所措,慌慌张张的跑进店里。 没多大会,屋里走出来一个身着华丽但满是愁容的中年人,对着犬和窦冕行了一礼,看着窦冕小心的问:“这位可是襄真人徒弟?快请进。” 老板带着窦冕和犬走进屋里,然后鬼鬼祟祟的伸出头看了看周围,慢慢把酒楼门关了。 “不知两位所为何来?”老板好奇的看着老实巴交的犬和站在身旁的窦冕。 窦冕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我师襄楷,我没有必要骗你,但今儿是来卖东西的。” 老板摇了摇头道:“可我这生意你也看到了,实在是太差了,我都打算把它卖出去算了。” “我想我们来做单生意,我父亲给你提供用鸡蛋做菜的方法,但是鸡蛋要买我的,如何?” 老板有点不相信的问:“你们会做菜吗?” “犬叔,你把他家厨子赶出厨房,去露一手。”窦冕碰了碰还在发愣的犬。 犬不知所措的问:“能行吗?” “哎呀,犬叔,喜姨不在家的时候,你也老做饭,这么简单的菜,我给你帮下手。” “成!”犬就像下定决心一样,直了直腰。 老板就像看戏一样,满头雾水,不过听懂了一句,要用厨房。 老板赶紧使唤伙计把厨房里的人赶了出来。 等着厨房里的人都出来了,伙计走出来对着窦冕两人轻轻笑了下:“两位,请跟我来。” 犬从竹笼里拿了两个鸡蛋跟着伙计走进偏房,窦冕对着老板说道:“今天做的这两道菜都是鸡蛋做的,如果做的好,你这酒楼就能活。” 窦冕说完话从竹笼里又拿了俩鸡蛋,转身都进偏房,老板看着窦冕说话神秘兮兮的,好奇心顿起,赶紧跟着进去。 窦冕摇摇晃晃走进厨房,只见犬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犬叔,你想做啥菜?” “我想炒一份木耳炒鸡蛋,再做一份鸡蛋羹算了。” 窦冕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犬叔,不用那么麻烦,我看除了木耳炒鸡蛋再加一份萝卜干炒蛋,咱们买鸡蛋,就要捡废鸡蛋的炒。” 犬一听窦冕这么说,乐呵呵的笑道:“省得了,你坐哪玩,有啥不懂得地方我问你。” 犬一说完话,就开始打鸡蛋,往鸡蛋里面加香油和盐,有用开水泡萝卜干和木耳,顺便切一些葱末蒜条。 等着忙活差不多,开始请洗木耳、萝卜干,等着这些忙活差不多了,犬开始烧油烙鸡蛋,没多大会,一张金黄色的鸡蛋饼出锅。 犬先炒比较难炒的萝卜干,等着萝卜干两边被油炸了一遍,倒进打散的鸡蛋,快速的翻炒起来,没多大会就出锅了。 犬用筷子夹起一根萝卜条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有份粥,那就美味啊。” 犬放下筷子,锅里加油继续抄起最简单的木耳炒鸡蛋,没多大会,菜同样出锅。 窦冕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进来端菜。” 话音刚落,伙计急冲冲的进来,看着案板上的两个盘子,指着道:“这就是你做的菜?” “废什么话,赶紧端去,凉了鸡蛋就有腥味了。”犬特有成就感的对着伙计摆了摆手,伙计没敢多问,一只手一个盘子,小心翼翼的走出厨房。 (本章完) 第72章 柒壹:窦家面铺 老板看着身前桌案上摆的色彩鲜明的两碟菜,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猛然眼睛一亮,急忙的对伙计道:“快去端份稀饭,这菜真的是美味啊!” 伙计有点莫名其妙,但没有多说话,直接往厨房跑去,没多大会伙计端来稀饭,老板接过来仔细品尝起来。 饭食完毕,老板揉了揉自己圆溜溜的肚子道:“太多年没吃过这么舒服的饭了,真的太舒服。” 伙计谄笑道:“老板,不知这鸡蛋还买吗?” “买,不止鸡蛋要买,人我也要了。” 老板撑着身子站起来,非常享受的揉着肚子,缓缓走到厨房,对着犬行了一礼:“真人不可貌相,不知可否留在我这做主厨。” 犬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有点不知所措道:“这…婆娘一个人在家,我怕婆娘担心。” “这都是小事,我让人去告诉尊夫人一声。” 窦冕饶有兴趣的看着老板,小声的问道:“老板,给啥价啊?” “一贯!” “两贯,我们就干,不行大不了鸡蛋不卖了。”窦冕说这话把犬往出拉。 “行行行!两贯,你那鸡蛋怎么卖?”老板着急的拉着犬说。 犬感觉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窦冕开口举起一支手指:“我们这鸡蛋是用草药喂的,一般鸡蛋炒不出来咱这味,所以一文钱一个,不还价。” 老板听窦冕这么说,仔细回味刚才鸡蛋的味道,没有闻到腥味,而且吃进嘴里嫩滑无比。 犬有点紧张的拉着窦冕,窦冕笑着拍了拍犬的手背。 “行,成交,那你们不在屋里,影响啥不?” “不影响,我师傅平常专门采药,喜姨专门喂鸡,没啥事。”窦冕非常肯定的说。 老板满脸喜色的说:“今儿咱歇业一天,我去处理店子的事,等会让伙计把鸡蛋钱结了给您老带回家,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老板狠狠地拍了下脑袋。 犬红着脸,弓着身子抱拳道:“我叫王犬,这孩子叫冕儿,不知老板怎么称呼啊?” 老板一瞧犬弯着腰,不敢做大,赶紧回礼道:“哎呀,王兄,我叫熊维,以后就叫我熊老弟就行。” 老板话音一落,我这犬的手在那热情的聊起来,随手扔给窦冕五个大钱道:“侄子啊,我和你父亲谈些事,你去玩你的去吧!” 窦冕接过钱,向犬和熊维告了罪,悄悄地退出厨房,揣着钱走出酒楼。 窦冕看着日头还早,心中对那日贩卖自己的一老一女十分好奇,于是在街上四处游荡,试着看能不能找到人。 等到走向南门不远的地方,窦冕看见一个大的夸张的条幅挂在中心,条幅上书“窦家面粉,开当世五谷之先河。” 窦冕瞧着这“窦家面粉”四个大字,心中冷笑道:“这哪个人这么祸害人,等我知道,我要扒皮抽筋。” 窦冕往前快步的走去,直见一个见方不是很大的房子门口挂着一个上写“窦家面粉铺”的牌匾。 窦冕直冲冲的走进去,站在门口扫了一眼,脸上不悦的说道:“哪个是管事的,给我滚出来!” 屋里五六个伙计齐刷刷看向窦冕,现在满是可惜,正在招呼收钱的掌柜走过来,和颜悦色的对窦冕说:“这位小哥,请问找管事的干嘛?” “你去告诉管事的,就说窦冕爱闹事的小子回来了,让他滚来见我。” 窦冕说完,不再理会掌柜的,走到一张席子旁,脱下鞋,跪坐下去。 掌柜求助的看着店里的伙计,伙计们一个个摇圆了头,不明所以。 掌柜快速的跑到后院,没多大会屋里窜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男的小伙子看着光着头的窦冕,紧张的看了看身旁的年轻女人。 小伙子站在那,壮着胆子问道:“请问可有凭证证明自己是小少爷?” 窦冕听到这话便知此人是窦家人,从脖子上取下玉递了过去。 那个小伙子看了一眼,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当即跪下去,对着窦冕磕了三个头,口中道:“窦商见过少主!” 身旁哪个女人一见窦商跪下,自己下跪下道:“民女杨芮见过小主人。” 窦冕抬了抬手,然后把玉挂回脖子道:“你们两个哪一支,说说吧。” 窦商站起身弓着腰道:“请少主移步后院。” 窦冕站起身穿上草鞋,潇洒的走向后院,窦商与杨芮两人小步跟上去,只留下掌柜和铺子里的伙计在那发愣。 窦冕走进后院,一瞧院子里落败的不成样子,四处都没怎么修缮。 窦冕皱着眉头爬到石凳上,指了指凳子道:“坐吧!” “在主人身边,怎能有小人座位?”窦商弓着腰回道。 “坐!我不喜欢人站着说话,这才几个月不见,都尾巴翘起来了?”窦冕心情不爽的说。 窦商和杨芮对视一眼,轻步的走到石凳旁,一半屁股落在是石凳上。 窦商小声的说:“仆乃大少爷家家生子,从爷爷辈便开始跟着窦家,因为这次人手不够,大少爷便放了仆出来管事。” “大少爷?不是我大哥窦机吧!” “不是,是大老爷家的大少爷。” 窦冕看着杨芮问:“你又是谁家的?” “回小主人话,我是夫人娘家人,我之前在老太爷家见过你。” 窦冕平静的问道:“说说家里啥样子吧,我快八个月没回去了。” 窦商河杨芮相对一眼,就像商量什么似的,杨芮小声的说道:“自少爷走后,老太爷便把杨大少爷赶出了家,最后杨少爷跟着舅老爷一起走了,小姐则被封足了。” “家里咋样了?” “你出事之后好几天,老爷才知道,还是我去报的信,当时老爷辞官之后便开始经商了,开始还可以,但这俩月效果不是太好。” 窦冕没理会别的,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再说了,杨芮到底是跟了杨秉多年的人,立马闭上嘴。 窦冕指了指屋外道:“路上的条幅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73章 柒贰:接手商铺 窦商有点不解地看着窦冕,如实的交代:“这是河内张成善出的主意。” 窦冕一听张成善的名字,眉头紧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你让人把外面的条幅撤掉,还有注意张成善这个人。” “少主为何如此说?”窦商追问道。 “我就是此人卖到别处的,你认为此人是好人吗?” 窦商听完,“啪”的一下拍到石桌上,嘴里恨恨的说道:“一个连奴才的奴才都算不上的人,竟敢招惹我窦家,真不想活了。” 窦冕摆摆手,沉声道:“脾气收起来,先干好事就行,明天开始你们两个给我当副手。” 窦冕说完转身走出院子,窦商和杨芮大声道:“恭送少主!” 窦冕走到前面的门面,对着站在那发愣的掌柜道:“掌柜的,这几种什么价?” 掌柜走到窦冕身边,行了一礼道:“学生回公子的话,这里有六文一斤,还有四文一斤两种。” 窦冕走到沿墙而建的粮柜旁,看了下面粉成色,又想了想价格,一股无名之火从心里冒起来,可是一想这是自家东西,慢慢又压了下去。 掌柜仔细观察窦冕脸上的神色,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心中忐忑不安。 窦冕调整好心情,摆出一副笑脸道:“你刚自称学生?可是家父学生?” “是,公子,学生丁度,跟随先生也不过五年光景,学生因喜爱算筹,故而先生让我来掌管账簿。” 窦冕赶紧赔礼道:“真不知竟是父亲高徒,还请兄长恕我刚才失礼之罪,勿要见怪啊!” “岂敢岂敢?”丁度还礼道。 “兄长,我先去走了,明天我再来。” “不知公子住于何处?我等如何才能寻到你?” 窦冕拉着丁度走到,指了指十字路口那说:“十字路口,品贤居便是。” “学生知道了,我有急事就去找您。” “那行,我走了,您把这里收拾一下,明天我来跟你们商量事。”窦冕边说边指了指条幅。 窦冕拍拍屁股走人,丁度就郁闷了,跑进屋里和窦商商议了一下,一听窦商说的事情,心里的火焰“噌”的窜起来,气冲冲的只会伙计收拾东西,自己则抱着竹简在那写起来。 窦冕满心轻松的走进品贤居,之间里面伙计们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打扫屋子。 窦冕摇摇晃晃的往后院走,刚进偏门,屋里冲出来一个人,窦冕一瞧是今天把他们挡在门口的伙计。 伙计一瞧是窦冕,赶紧笑盈盈的赔礼道:“哎呀,没想到是小冕,今天是我宋斗不懂事,还千万别见怪啊。” 窦冕一见这标准的服务式笑容,赶紧笑脸相迎:“宋大哥说这啥话?若不是您,我和叔现在还在街上回来晃荡呢。” “那行,我去忙去了,你叔和老板在里屋。”宋斗转个身走出了。 窦冕摇摇晃晃走进院子,看见犬和熊维正坐在空地的席子上,两个人面前摆了两道菜,对坐起来端着小酒碗喝着小酒聊着天,窦冕不屑的自言自语:“事情还没解决,就打算喝庆功酒,这老板心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熊维和犬聊的热火朝天,一见窦冕进来,大声喊道:“小冕,来来来,叔父我与你叔聊的很合得来啊!” 犬带着醉意,转过头看着窦冕道:“冕儿,过来,坐这来!” 窦冕磨磨蹭蹭走过去,扭捏的坐到下首。 犬低下头看了眼脸上没有笑容的窦冕,放下酒碗,低声道:“冕儿,熊兄弟也不是外人,有啥事,你说出来,别窝肚子里。” 窦冕看了眼熊维,低着头小声说:“熊叔父,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叔父能不能接受?” 熊维放下酒碗,心中好奇的看了看窦冕,然后抬起头瞧向犬:“王兄,大侄子说的这可以玩笑?” “熊老弟,我儿平常不开玩笑的,要不我们听他说说?” “大侄子,你说说看!” 窦冕等的就是熊维这句话,“唰”的一下站起身,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熊叔父,我想让酒楼主卖稀饭与面食,外加小菜。” 熊维听后,歪了下头,伸出手道:“大侄子,你说说你的想法。” “南门附近有一家窦家面粉,不知道熊叔可知?” “这个当然知道啊,你看街上好多卖油饼的就是他们给教的,难道你是让我们也卖油饼?不妥不妥。”熊维说完练练摇着头。 “不是,我要卖的面食不用油,还能多卖小菜。” 犬一听心中了然道:“冕儿,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跟卖早点一样吧!” 窦冕听到犬这么说,心中一晒,点了点头道:“我们要做早点,正餐,晚饭。” “啊!这得怎么弄?” “我打算早上以馒头、稀饭为主食,外加一份小菜。” “馒头何物?” 窦冕挠了挠头道:“这个我一下说不清楚,我需要让犬叔跟我一起来做一次,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可得多久?” “明天早上吧!” 熊维一听,闭着眼睛在那思索起来,过了一会睁开眼睛对着犬摆出笑容道:“还请王兄多多帮忙啊!” 犬有点为难的看向窦冕,窦冕点了点头,犬转过头对着熊维拍着胸脯道:“熊老弟,包在我身上。” “那行,我去安排一下。” 熊维说完话向犬告了罪,满脸兴奋的表情,直冲冲走出院子。 犬等着熊维走了后,慌慌张张的伸出手,一把把窦冕拉到怀里,有点担心的说:“冕儿,你说老板这么好的人,如果一顿饭最坏了咋办?” “犬叔,他对你好,是因为你会的他们不会。”窦冕细声安慰道。 “可是你说的面粉长啥样的我都不知道,怎么会做?” 窦冕看着紧张的犬,伸出手轻轻的抱着犬道:“犬叔,有件事我不想骗你。” 犬从窦冕的手中挣脱出来,两只大手捧着窦冕的脑袋,看了好长一会时间,关切的问:“不会是闯祸了吧!” “没有!”窦冕小声的回道。 “那啥事?赶紧给叔说说。”犬有点纳闷的问。 (本章完) 第74章 柒叁:忙忙碌碌 窦冕抱紧犬,小声的说:“我找到家里人了。” “你是说窦家面粉铺就是你家的吗?”犬紧张的抱起窦冕问。 窦冕没有说话默认的点了点头,犬紧紧的抱着窦冕,小声的道:“冕儿不会离开我们吧?” 窦冕拍了拍犬道:“不会的犬叔,现在在家里过得好好的,要回也得等几年再说。” “那就好,那就好!” 犬说完后便紧张的把窦冕紧紧抱着,就像担心手中的宝贝飞走了一样。 过来好长一会,犬平息了心情,放下窦冕:“冕儿,这面粉怎么做饭?” 窦冕想了会说道:“面的做法有很多,不过现在先不想那么多,犬叔,咱们干一件事去。” 窦冕说完便用力拉了拉孩子坐着的犬,犬站起身,跟着窦冕走出院子。 窦冕带着犬走进厨房,身后走进来两个学徒,窦冕指了指稀奇古怪的食具:“你俩把这些拿上,带着我们去铁匠铺。” 两个学徒莫名其妙,但因为之前的师傅教导过,所以不多问,轻手轻脚的去下食具,端在身前,摇摇摆摆的走在窦冕前面出了酒楼。 学徒走在前面拐了几个弯,走进一条小巷子,两个学徒不约而同的站在一座石屋旁停下了脚步。 窦冕从学徒身后钻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看起来有点像铁匠铺的房子,房子四面通风,仅仅用四根比自己大腿还粗的木头搭的架子坐柱,上面搭着一层层的薄石板,看起来都不怎么安全。 窦冕站在房子外面,对着屋里大喊道:“请问铁匠师傅在吗?” 正在屋子里忙活的一老一少两个人齐齐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个头发有点黄白,但胳膊和身体全被黝黑色肌肉包裹的壮年人,放下手中烧的通红的铁具,从火炉旁走出来。 “我就是这老板,邓叵,请问几位抱着食具来可是欲要缝补?” 窦冕拍了拍两个学徒的手臂,示意放下。 学徒放下身前抱的食具,转身便欲退下,犬开口阻止道:“你俩先别走着,既然以后跟我学艺,就先看下这次要做的东西。” 窦冕一听犬忽然这么说,心里腹诽道:“这得亏不是亲爹啊,有点坑儿子啊。” 俩学徒一听窦冕这么说话,相互对看了一眼,整齐的跪在地上:“徒儿莆、凫多谢师傅。” 犬满脸笑容的走上前,拉起地上跪的两个人,细心的的问起来。 窦冕则走到邓叵身旁,双手抱拳道:“今日还要劳驾师傅打制一物件。” “我看了下,你这物件都是好的,不知想打制何物?”邓叵不解地问。 窦冕在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蹲在地上画起来。 邓叵蹲下,仔细地看窦冕画的图,看起来就像一块除草的锄头一样,有点不解得问:“这干啥用的?” 窦冕没有回答,继续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在上面标上尺寸。 “你这是食具?” 窦冕站起身道:“错了,这叫厨具,厨房的厨,那才是食具。”窦冕边说边指着门口的几个食具说道。 “厨具?有意思!”邓叵蹲在那用手指摩挲着下巴那仅剩了一点点的焦色胡须。 “我接了!”邓叵突然站起来大喊道。 “多钱,需要多久?” 邓叵面带和善的笑容道:“一个时辰,至于工钱嘛,我不要,但我要这个图,如何?” “可以!” 窦冕十分利落的说完,然后举起手掌,邓叵笑呵呵的拿起手掌与窦冕击起来。 “啪”的一声响起,邓叵笑着道:“还请小哥守诺啊!” 窦冕伸出双手,耸了耸肩:“我要这没用,我是做饭的。” “哈哈,多谢了,你们在这等着,我与我弟弟来开始去干活了。”邓叵说完走到食具前。 窦冕转身直接走到屋外犬旁,对着其中一个学徒道:“你在这等我们。” 另一个学徒好奇的问道:“那我们呢?” “去找篾匠。” 窦冕说完话边拉着犬往巷子外面走去,另一个学徒快速的跟了上来。 犬看了看身后的学徒:“莆,篾匠离这远吗?” “回师傅的话,不远,我来带路。”莆说完话,快速的跑到窦冕前面带起路来。 莆带着犬和窦冕饶了绕去没多大会走到一座城门前,越过城门直接向左手方向的树林走去。 从树林一出去,窦冕边看见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三人小心的从竹林中的小路穿行而过,一座竹子做的院落展现在众人眼前。 到了院落外竹篱笆,莆小声的说:“师傅,到了!” 犬挤到窦冕身前,臭美的整了整衣服,轻轻拍了拍竹扉道:“请问家里有人吗?有生意上门。” 犬喊完好大一会,屋里没有人回应,有点尴尬的看着莆和窦冕。 窦冕拍拍犬道:“犬叔,我来,这个人看来还有点犟,你搞不定。” 犬有点不相信的看着窦冕,小声道:“你能行?” “我试试吧!” 窦冕说完站在门口,用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喊道:“长安平陵窦游平之子,前来拜访,不知家里有人否?” 窦冕话音刚落,屋里便有一个面色红润,身着儒装的年轻人扶着一位走路微微颤颤,身着粗布麻衣长袍的老者,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竹扉前。 年轻人打开竹扉,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三人,没有说话,返回去在老者耳边嘀咕了好一会,老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者听完年轻人的话,面色不愉的道:“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孟子.万章云: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知?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窦冕一听老头在那背书,当下不知道有多恶心,可是没法反驳,只要一反驳,那就是失礼,以后穿传出去会说他没有教养,等着老头说完话,在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时,窦冕才机会调整了下思绪。 (本章完) 第75章 柒肆:竹屋祖孙 窦冕走到老者身旁,深深的躬身行礼道:“小子窦冕,见过前辈。” 老者瞧了一眼窦冕,转身道:“请进吧,老头子身体有点不适,筠儿,你来招呼客人。” 老者说完话,最进屋里只留下小伙子站在窦冕身前,搞得窦冕尴尬异常。 那个叫筠的小伙子脸露窘态对窦冕道:“家祖身体一向不好,还请窦小哥海涵。” “没事,没事,今天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兄长帮个忙。” “请入内说话。”筠说完便走在前面带路。 窦冕扭过头对着犬和莆眨了眨眼,犬马上就明白了,转身带着莆走到篱笆外的石桌旁坐下。 窦冕跟在筠身后,踩着竹制的阶梯走进正厅,厅内除了简单的油灯,一套茶具,几张竹制桌案,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筠坐在左手位指着右方的桌案道:“窦小哥,请坐。” 窦冕没有客气,直接走向桌案跪坐下来。 筠用瓷碗盛了一碗上面还在冒着油末的茶水放在桌案上:“请用茶!”说完便回到左边坐了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的对坐了一会,筠先按捺不住,换换开口道:“家祖当年游学,曾师徵君,故而养成这样的脾气,还请勿怪。” “徵君?何人?为何我不曾听闻?”窦冕听到筠这么说,有点稀里糊涂道。 “徵君姓黄讳宪,字叔度,因与家祖当年身世甚为相像,故教授家祖多年,建光二年徵君离世,家祖便归家授学,未仕。” 窦冕听筠这么说,低下头想了好一会道:“我曾听陈仲举那老头说过一句话:叔度若在,吾不敢先佩印绶矣。你说的可是此人。” 筠默认的点了点头道:“郭林宗曾谓徵君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 “郭林宗?”窦冕一听这名字,一个个生疏的有点夸张,挠了挠头有点难堪。 筠似乎看出来窦冕的囧样,宽慰道:“窦小弟年龄还小,这些人以后会遇到。” “我自年前到了此地,许久已不知天下事,看来哪天要回去一趟了。”窦冕点了点头道。 “年前?难道游平公不担心吗?” “担心啥,我外公把我弄丢的,他还能吵我外公?”窦冕嘀咕道。 筠好奇心起问道:“不知尊外公何人?” “杨叔节,不知兄长可曾听闻?” “哎呀,关西孔子之子,岂能不知?如雷贯耳啊!”筠夸张的在那说道。 “那要不等会我走的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吧!” “可以吗?”筠不确定的问道。 “可以啊!”窦冕非常确定的道。 “我先多谢都小哥了,不知小哥有何事我可以帮忙?” “我要用竹子做蒸笼,不知道能做吗?” 筠一听乐道:“这有现成的啊,不用现做,请随我一起去,我父亲就在后院。” 筠说完站起示意窦冕一起,窦冕站起来跟在身后,心里一直纳闷道:“蒸笼啥时候出来的?我咋不知道?” 两人穿过两间屋子,拐一个侧门,就见到一个空旷的院子,一个中年人坐在木墩上快速的用竹刀将竹子划成蔑片,不远的楼道上对方了好几个蒸笼抽屉,有大有小。 筠站在中年人不远的地方恭敬的行了一礼道:“父亲,有贵客想买蒸笼。” “噢!你先招呼一下,我马上来。”中年人头都没抬道。 “贵客我已经带来了。” 中年人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活计,放在衣服上擦了擦,脸上不悦的说:“真不懂事,怎能让贵客处此杂乱之地?” 筠刚要解释,窦冕从筠身后走出,躬身行礼道:“还忘叔父勿怪,我因事急,故此叨扰,还请叔父不要怪罪。” 中年人走到窦冕身边还了半礼道:“让贵客处于此地,真是失礼啊。” “家父现在不过一界商人,岂敢称贵?何况我也是不识五谷之人,何谈失礼?” “哈哈,好,如此小的年纪,不简单,不知道贵客想要何样的蒸笼?” 窦冕轻手轻脚的走到走廊旁,伸着自己的双臂量了起来,等量到第三个的时候,窦冕用手轻轻拍了拍蒸笼道:“叔父,大小这一个就好。” “不知需要多少屉?” 窦冕站直身子,用自己比划了一下:“就我这么高就行。” “我儿,你去取蒸笼去。”中年人使唤筠走进了屋子。 等着筠离开了,中年人继续拿起刀蹲下身子划起了篾片。 窦冕看着这个站起身和坐下干活,气势就像完全不同的俩人一样,好奇心起:“叔父,您一直在干这活吗?” “对啊,祖传手艺不可丢啊!” “我看你也是读书人,为何不游历天下?” “天下,何其大?我一个篾匠所能做的不过是终日温饱而已。”中年人原来叹息道。 “儒家云: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有何不可?” 中年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放下手中的刀:“马伏波曾言,当今之世,君则臣,臣亦择君,陛下非圣明之人,何必如陈老头一般抱着忠君之举不放?还是窦游平自在,如此好的出身却扔下郎中不做,去执贱业,令人钦佩啊。” 窦冕听见中年人如此评价父亲,脸色有点臊红:“家父也不过是无奈之举,我曾听闻父亲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既然朝堂不通,何不换一条路试试。”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说的好啊!”中年人在那默然道。 筠没多大会便已经将蒸笼收拾好了,走过来对着中年人道:“父亲,已经收拾停当了。” 中年人好大一会才点了点头:“小兄弟,这些准备好了,您是自己拿,还是给你送上门?” “没事,我叔在外面,我去叫他们,不过叔父,我有一事相商,不知可否?” “何事?”中年人疑惑的看着窦冕。 “这几日我欲回家,我欲带筠兄一行,不知可否?” 中年人听到窦冕的话有点惊讶道:“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游学于四方,择智者以师之,岂不美哉?”窦冕笑着说。 (本章完) 第76章 柒伍:犬叔主厨 中年人听完窦冕的话,有点激动的走到筠身边,用手推了下:“还不快谢谢公子?” 筠被父亲这么一推,从思绪中醒来,带着兴奋的语气道:“仲筠谢谢窦小哥。” “不用谢,你别嫌苦就行,我明天来接你。”窦冕说完走进屋里。 转了几个弯之后,到了前院,窦冕看着犬和莆在那有说有笑,大声喊道:“犬叔,东西好了,你去取去,顺便把钱会了。” 正在聊天的犬听到窦冕的声音,赶紧从石凳上站起来,身旁的莆一看师傅起身,自己赶紧半弓着身子站起来。 犬兴冲冲的走到窦冕身边道:“好了?我还以为要等天黑了。” 窦冕看了看已经西落的太阳:“犬叔,块钱吧,不然晚上时间不够。” “那行,我带莆去了,你等我一会。” 犬说完便带着莆急冲冲的走进屋里,没多大会,两个人都抱着几屉蒸笼从屋里走出来。 三个人经过近一炷香时间的拐来拐去,走到铁匠铺,一问才知道人家锅早已经做好,而且被凫搬回了酒楼。 一行人无奈的齐齐摇了摇头,顺着巷子走了出去,拐过几道曲曲拐弯的巷子,终于到了品贤居。 窦冕瞧着门口四处撒的白色面粉,皱了皱眉头,直冲冲的走进屋,指了指地上的白色粉末,对着正在招呼卸车的伙计道:“东西是你们这么糟蹋的吗?之前算了,谁在乱撒东西,明天就没得东西吃。” 窦冕沿着地上粉末,走到后院随意堆放的面粉袋,一阵恶寒,快步走到坐在院中品茶的熊维身边,对着熊维道:“熊叔,这玩意见不了潮气,一遇潮气就发霉。” 熊维听完身体猛的一振,放下手上端的茶杯,疑惑的问道:“冕儿,你咋知道的?我刚去看的时候,他们怎么没说?” 窦冕嘴角弯起道:“这我家的,我有大半年没在家,他们都不知道注意事项。” “哎呀!”熊维拍着脑袋大叫道:“多亏你提醒啊,我一次买了近石石,你不说那我就真亏大了。” 熊维说完急急忙忙跑到伙计身边,赶紧手忙脚乱的指挥起来。 窦冕摇摇晃晃走进厨房,看着凫在那手忙脚乱的的瞎忙活,犬叔和莆则站在旁边无所适从。 窦冕心中特憋屈的想:“我今儿造了什么孽?这咋啥都不会嘛!” 窦冕揉了揉光秃秃的脑袋,对着三人分配一下活计,自己则端着一个小碗盛了半碗面粉,在那加水搅拌起来,然后就跟和泥一样用手揉成圆球状放在碗里。 窦冕端着装面团的小碗走到厨房,用一个碟子盖在上面,看着屋里面两口锅台已经有了形状,俩学徒用手捧着稀泥糊墙,犬在那颐指气使的瞎指挥。 等厨房的活计干完,窦冕瞧了瞧已经漆黑的天色,窦冕使唤俩学徒将锅里添了一点水,抱一堆柴和放在锅炉里烧起火来。 犬看着屋里没啥事,自己抱着几屉蒸笼在外面刷起来。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忙活,厨房里的活计终于干完了,窦冕让两个学徒去早早地睡去。 犬瞧着窦冕身旁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小碗,好奇的问:“冕儿,那啥?” “犬叔,看下学徒睡了没?” 犬有点不解地看着窦冕,伸出头看了看外面,对着窦冕点了点头。 窦冕小声的说:“这便是这次挣钱的关键,可别乱给别人说啊!” “我?你还不知道?放心吧!你说那是啥?” “酵母,我们爷俩晚上先别睡,等着酵母成。” “能行?”犬有点不信道。 窦冕开始给犬解释怎么做酵母,怎么算成了,犬听的稀里糊涂,有很多地方有时候问好几遍。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直到在犬肯定的点了几下头之后,窦冕心里放松的跑到犬怀里睡了起来。 四更天的更鼓刚响起,犬便推醒了还在沉睡的窦冕。 窦冕揉了揉眼睛,没有多说话,迅速的抓了把凉水抹在脸上,用衣服擦了一下,就算洗漱完毕。 窦冕走到装着酵母的碗旁,揭开上面的碟子闻了闻里面有酸酸的气味溢出,有点兴奋的看着犬道:“犬叔,成了,开始和面。” 犬听的窦冕如此肯定的说,不再多言语,用干燥的瓢窑出半袋面粉倒在案板上,里面加点水轻轻搅拌了一下。 窦冕将水倒在酵母碗里,轻轻的用手伸进去捏碎,双手端起碗递给犬,犬接过碗随手倒在里面,开始用力的拌起来。 经过几刻钟的揉捏,面粉堆变成面团,然后用了一块干净的白布搭在上面。 犬瞧着差不多了,笑着对窦冕道:“冕儿,等面发开就往碗里再放一点?” 窦冕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哈欠,转过身躺在地上呼呼睡起来。 犬则没有休息,转过身叫起还在沉睡的学徒,给两人递了点钱,说了几样肉菜还有调料,俩学徒脸都没洗齐齐走出酒楼跑,出去买菜去了。 鸡鸣三遍,窦冕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犬围着锅转的昏天暗地两个学徒一会加柴一会洗菜的。 犬正忙着切菜没有注意已经起床的窦冕,冷不丁听到窦冕说:“犬叔,开始把面搓成长条。” 犬停下手中正在切的菜,把手上放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打算开始干活,窦冕一瞧还敞着头发的犬,从从旁边抽出一方粗布巾递过去:“犬叔,把这个带上,免得头发落里面了。” “成!还是冕儿考虑周全。”犬接过粗布巾,随手一绑,揭开面团上的白布,开始动手揉起来。 窦冕瞧着已经起蒸汽的蒸笼,喊道:“犬叔,你要快点,等下就要放锅里了。” 犬拿起菜刀,对着条状面团比划了一下,问道:“冕儿,你确定这样做没错?” “犬叔,就切大小差不多都行,别切大了,差不多两口一个就行了,咱们这是做生意,不是在家做饭。” “懂了,你瞧好吧!” 别看犬在家只是偶尔跟着窦冕学那么几下,还真有出事天分快速的切完面团,然后拿起蒸笼,把切好的方块面团一屉一屉的摆放整齐,最后盖上盖子。 (本章完) 第77章 柒陆:馒头出笼 等着水蒸气再次笼罩着蒸笼时,窦冕碰了碰正在炒菜的犬,犬将果汁锅中的盛出放在案板上,转过身看了看窦冕道:“好了?” “嗯,出锅。” 犬小心地揭开蒸笼盖,看着蒸笼里雪白的馒头,震惊的自言自语道:“冕儿,你说这得卖多少钱啊,这么好看。”犬边说边咽着口水。 “犬叔,你按一下馒头,看能起来不,能起来就说明熟了。” 犬按了一下,兴奋的说:“哎!你看起来了,熟了!” 犬拿出一个热腾腾的馒头递给窦冕,然后继续忙活去了。 窦冕拿起馒头走到酒楼正厅,对着懒洋洋的几个伙计道:“去厨房每人拿一个馒头,站在外面街上,边吃边喊:两个馒头三个大钱。” 一个比较瘦点的伙计,瞧着窦冕手上白花花的馒头,好奇道:“就这个吗?” “快去,去迟了,自个儿喝稀饭。” 伙计们听到窦冕这说,急急忙忙的往厨房里面跑。 过了一会,伙计们陆陆续续的从厨房走出来,窦冕瞧见宋斗,喊道:“宋斗,熊叔人呢?” 宋斗拿着馒头,左右手换来换去边吹着说道:“还不知道,应当还没起来,平常老板起来都巳时了。” 窦冕皱了皱眉头道:“收钱你会不?” “会啊,这个肯定会。”宋斗点着头说。 伙计们拿着馒头在外面边吃边喊,好不热闹,窦冕看着路上行人一个个好奇的跑来跟前询问,对着宋斗小声说道:“去,你去喊两个馒头加碟素菜,稀饭管饱,一共五个大钱。” 宋斗听后有点不乐意的说:“小冕,不是我说,这么贵是不是有点高了啊!” “高?”窦冕笑了下道:“不高,这只有我们就做,爱吃不吃。” “俺懂了!”宋斗一听,转身跑去吩咐别的伙计去了。 窦冕看着酒楼的正厅开始忙活了,走到厨房对着犬说:“犬叔,我要出去几天,最多半个月就回。” 犬停下手中活计道:“你这和谁去?要去哪?安不安全?” “我要和篾匠那儿子一起,至于去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最迟也就重阳前后回来,我还指望叔陪我过生日。” 犬听到窦冕轻松的说法,心里一暖道:“行,那你快去快回,这还有三天就要过中秋了,天就要开始变凉了,在外注意别冻着自己。” 窦冕点了点头,跪在地上对着犬磕了三个头道:“侄儿省得了,犬叔你也注意身体,以后会越来越忙活,别累着。” 犬转过身用衣服擦了把眼泪,带着哽咽道:“去吧,我们重阳等你回来。” 窦冕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直行到窦家面粉铺前,里面的伙计一间窦冕来,齐齐躬身行礼:“少主,早上安好。” “各位都好,窦商呢?” “管事正在里面等着少主,请少主跟我来。”一个方脸的汉子站在窦冕右边说道。 “走吧!你们都忙活自己的吧。”窦冕摆摆手跟着方脸汉子走了进去。 等进了后院,方脸汉子往后退了两步,弓着身子双手垂立的站在门口。 窦冕往里刚走几步,只见丁度和窦商联袂走来,齐齐地对着窦冕行了一礼。 三人寒暄了一会,窦冕直接走到石凳上坐下,丁度和窦商交换了一下眼神,缓缓的半落座。 窦冕瞧着小心的两个人,嘴角上翘道:“我打算等会回去见我爹一趟,窦商你安排一下。” 窦商率先问道:“公子,你不是说要接管这里吗?” “不回去看下我心里不安,毕竟几个月没有看下朝堂发生的事了。” 丁度捋了捋胡须说:“公子,你想知道什么?” “我要知道粮价,还有如今朝堂局势。” 丁度想了会,转过身走进房间里,没一会拿着一本竹简从房间出来,边走边说:“公子,今年自五月以来灾害不断,粮价已不同往日了。” “灾害?我在山阳怎么没遇到?”窦冕疑惑道。 “这几次灾害,都没波及到山区。” “啥?还几次灾害?” 丁度翻开竹简读起来:“一月二月两个月京师武库、嘉德殿、丙署连续火灾,导致受灾者三千余户,疫病横行于京城,此粟米一涨,五月京师冰雹导致遍地颗粒无收,此粟米二涨,六月京兆、扶风、凉州及岱山地震,此粟米三涨,上月京师下了一个月暴雨,此粟米四涨,如今粟米一石近四到五金。” “四到五金?”窦冕啪的拍着石桌道。 “对啊!”窦商附和道。 “窦商,你马上安排车辆,我立刻回京找我父亲,你们先这么做,有些事情等我回来再议。”窦冕紧张的说道。 “是,车夫就用佘安吧,那是公子家祖辈的家生子,安全。”窦商小心的回禀道。 “行了,你去安排吧,好了叫我。”窦冕摆了摆手。 等着窦商走出院子,窦冕对着丁度道:“丁兄,你这段时间物色十岁左右的灾民孩子,不乱男女全部买下来。” “公子,那个年龄的孩子正能吃,不好养活啊!”丁度担忧道。 窦冕被丁度这句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怕啥?咱们现在有的是粮,少糟蹋一点够他们吃了。” “省得了,买完之后怎么办?”丁度问道。 “买完之后给我爹去一份信,你我各留一份名单,除此之外,最多给窦商说声就行了,记住,一定要保密。” “可,那我先告退了。”丁度站起身拿起竹简。 窦冕挥了挥手,丁度换换走出院子。 丁度刚走没多久,窦商快步的走到窦冕身边,小声的说道:“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行,我先去了,你招呼好,别让人捣乱。” 窦商一听,当即乐了,陪笑道:“公子,这点放心,咱们窦家也算当时名门,属于最早的仅存外戚,没人敢招惹我们。” 窦冕站起身,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别大意,特别这张成善,据我所知他和阉竖来往密切,你小心观察着,最好收买亲信。” “公子,这样不好吧!传出去不好听啊。” 窦冕摆出双手做无奈状道:“那有啥办法?咱们有钱啊,他们贪财故意送来的消息,我们不能不听啊。” 窦商带着阴险的笑容,小声的说道:“公子,请放心,我懂了!” (本章完) 第78章 柒柒:仲筠同行 窦冕瞧着窦商已经明白了,便不再多说话,直接走向院外,穿过前厅直接走向外面的马车。 窦冕瞧了一眼站在车边的方脸汉子,不就是刚才带自己进屋的那位嘛,走到身边问道:“你是佘安?” 佘安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走吧!到北门接个人。” “是!” 佘安说完话抱起窦冕,轻手轻脚的将窦冕放在马车上,自己坐在前面用马鞭轻轻磕了下马屁股。 马车驶出北门,在窦冕的指引下穿过林子,绕了很大一圈终于走进了竹林。 仲筠昨天听到窦冕答应他的事,兴奋的一夜没睡好,天刚蒙蒙亮便起了床,穿了一身正式的儒袍站在院子里。 马蹄声和马车的车辙声从远处传来,仲筠整了整衣服,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潮从院里走出来。 马车停在不远处,窦冕从车上费力的爬下来,快不走到仲筠身旁,行了一礼道:“仲兄,小弟我姗姗来迟,还望勿要怪罪。” “岂敢岂敢?”仲筠躬身回礼。 “不知道兄长可否马上启程?” “嗯,东西早已收拾完,我去和父亲祖父告别,请稍后便可。” 仲筠说完便转身走进院子,窦冕回到马车旁,吃力的爬上马车。 佘安小声的嘟囔道:“公子,对这一个黔首,为何如此礼遇?” 窦冕听到佘安这么说,心里感觉特不舒服,低声道:“他祖父当年跟着黄徵君一起学习的,别用你那眼光看人。” “黄宪?我之前听我父亲说起过这个人,不过好像死的挺早的。” 窦冕心里有点震惊,心里想:“我连个下人都不如?这也太让我伤心了吧。” “佘安,那郭泰你听过没?” 佘安转过头看着窦冕兴奋的说:“公子,你是不知道啊,这郭泰可是太学生中间的翘楚啊。” “你详细说说。” “公子,这个我也知道的不多。”佘安摸着头面露窘态。 “说你知道的。” “是!这个郭泰就是之前编了好多顺口溜的那位。”佘安越说声音越小。 “你说,我听着。” “去年时京都流行一语: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从那时候起,郭泰名声便突然响了起来。” 窦冕听的莫名其妙,不解的问道:“啥意思?” 佘安刚要解释,只听仲筠在院外跟着父亲道别的声音传来。 窦冕看向仲筠,只见他就提了一个小包袱,再无其他。 仲筠走到马车旁,对着佘安笑了一笑,转身坐到窦冕身旁。 窦冕看了眼佘安挥了挥手,示意马车起行,佘安甩了甩缰绳,马车缓缓转了一个弯,向竹林外驶去。 窦冕挪了挪屁股,蹭到仲筠身边,小声的问起刚才佘安的话。 “冕弟,这其实说的是梁冀被灭族之后,一日五候的事,但是单超死的早,没享受到这份待遇,不然可能里面还要几句话。” 佘安突然插嘴道:“公子,现在可不止那么多候,侯览去年被封为高乡侯,而且在一日五候的第二天一次还封了尚书令中的七人为亭候。” 窦冕听完佘安的话,愣了一会,哈哈大笑起来。 “冕弟,因何发笑?”仲筠推了推窦冕。 “仲兄,我曾闻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六个阉竖竟一步登天,此乱政之相。” “陛下继位哪年不封候,冕弟,见怪不怪啊。” “阉竖封侯,闻所未闻!牝晨羝乳,人以为异,斁伦败俗,其祸尤着。”窦冕弯着嘴笑起来。 “冕弟,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要稳重啊。” 马车绕着城墙刚走没多远,窦冕发现一座熟悉的房屋,沉声问道:“佘安,这是哪个门?” “回公子,这是东门。” “冕弟,你发现什么事物了吗?”仲筠凑上前来。 窦冕摇了摇头,心中有点失落道:“没事,就是看到这里有点熟悉罢了。” 窦冕说罢,转过头仔细的观察周围的环境,一堆堆由石头和茅草集合成的房子,零散的分布在这片空地上,是不是里面冒出一两声孩子嬉闹声,与城门处热闹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马车迅速的从东门跑了过去,东门外的院落渐渐的脱离了视线,窦冕不自觉的将手攥成拳头,心中生起一丝无力感。 佘安驾着马车迅速越过了南门外的山包,转过头看了眼逐渐消失的城墙,对着面带失落的窦冕安慰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窦商他们也都是家里的老人,公子你就放宽心吧。” 窦冕松开手,看了眼佘安,又转过头瞧了下一直在看自己的仲筠,松开紧攥的拳头:“天似锅盖,大地为炉,我们不过是锅中之物,但愿别出岔子。” 仲筠鼻子皱了皱问:“冕弟?何事让你如此不悦?” “无它,前程难测,世事无常而已。” 仲筠被窦冕的话说的没了后话,默默地转过头看向车外。 窦冕看了一会车外的景色,枯燥的旅程加上车辙有节奏的响声,困意渐渐向窦冕袭来,随后窦冕缓缓的落下眼皮,躺在车板上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窦冕被人推了推,窦冕揉了揉有点发红的眼睛,看了看身后,一瞧是佘安。 “咋了?”窦冕心情不爽的问。 “到了!公子。” 窦冕一听到了,赶紧站起身,扒着马车旁边的木板,四处张望,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这雒阳咋可能这么近?周围没见雒阳几个字啊。” 佘安赶紧走过来扶着窦冕,小心的说道:“公子,不是到雒阳,是到沁阳了。” 窦冕瞧了眼周围像镇子一样模样的地方,既没热闹的集市,也没高耸的酒楼,一排排的土墙瓦房错落有致的分散在这条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街道两旁。 仲筠好奇的问道:“伙计,这是沁阳?” “对啊!” “此地不是离渡口很近吗?怎么这么萧条?”窦冕看着这地方满头雾水道。 “公子,您问我等于白问,不过这里管事的应当能知道。” “管事?带我去。”窦冕说完跳到佘安怀里,仲筠也跟着下了车。 (本章完) 第79章 柒捌:烦心事起 佘安抱着窦冕牵着马车,仲筠紧跟其后,三人从镇子外的小路绕了大半圈,佘安放下窦冕,将马缰绳拴在门口的木桩上。 佘安对着窦冕和仲筠抱拳道:“请公子和先生稍后,我来叫门。” 窦冕瞧了眼木门,扫了一下周围说:“没围墙,说明这是后面,你就不能带我走一次正门?” “我的公子哎,前面路太窄进不来啊!”佘安叫冤道。 “去吧,去吧!”窦冕无奈的摆了摆手。 佘安转身往后面走去,仲筠脸带笑容的走到窦冕身边,拍了拍窦冕:“冕弟,走一次后门而已,何必那么不高兴啊。” 窦冕露出一副苦瓜脸:“仲兄,我都没怎么走过自己家的正门,说句难听话,我走自己屋前,搞不好还会迷路。” “哈哈哈…”仲筠开始前俯后仰的笑起来:“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看来冕弟更厉害啊。” 窦冕翻着白眼瞧了一眼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转过头看向木门方向。 木门在佘安敲打了几下之后,半掩着打开了,屋里走出来一个长着圆嘟嘟脑袋,一身绫罗衣服都包不住地大胖子,佘安和胖子在那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胖子跟一辆汽车一样冲向窦冕。 窦冕瞧着浑身左右晃动着肉的胖子,感觉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那见过。 胖子在窦冕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然后砰砰的可了俩头,窦冕有点莫名其妙,小声道:“这谁啊?咋见我就行这么大礼,我不认识啊!” 胖子磕完头爬起身,身上绫罗衣服灰嘟嘟的也不擦,直直的站在那低着头:“肖亨见过小公子,父亲让我带他向你问好。” “姓肖?”窦冕用手指磨了磨下巴,自言自语道:“姓肖,我可就认识肖胖子啊,他不是说自己媳妇挺漂亮的嘛,应当不会生个这么胖的吧,应当不会。”窦冕边说边自我否定道。 肖亨用着带有粗重鼻音的声音说:“公子,家父就是窦家厨子。” “我去!”窦冕一听肖亨这么说,当下就想说脏话,想想还是忍住了。 “公子,这位是?”肖亨指着仲筠问道。 仲筠向前一步道:“我叫仲筠,冕弟欲带我去京城求学,故此一路。” “哎呀,一家人啊。”肖亨向前一步,抱起窦冕,对着仲筠说:“快,请进,小公子,等会还要点评一下我的手艺啊!” 窦冕翻着白眼咧着嘴道:“你不是这里管事的吗?干嘛自己做饭?” “哎呀,小公子,这事你可得回家给老爷说一声,人不够啊,我这就才五个人,而且周围遭灾,面粉卖不出去啊。”肖亨在那叫起苦来。 “你可以把掺杂有麦麸的送出去给灾民啊,留在手上干啥?”窦冕好奇的问道。 “少爷,不是我不想卖,是没有。” “没有?咋回事?”窦冕心中疑雾越来越重。 肖亨面露苦笑的说:“公子,你们稍作,等会给你详说。” 肖亨说完便把窦冕放在后院的石凳上告退了,窦冕对着仲筠和佘安示意坐下。 等着两人坐定,窦冕看向佘安:“佘安,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公…公子,我也就知道一点点。” 窦冕面目表情的说:“把你知道的一点点说出来。” “少爷,你是不知道你弄得那个擦脸的多贵,一盒差不多金十金,还有肥皂,就一这么点,差不多要两贯。”佘安边说边伸着巴掌在那示意道。 “啥?你别说便宜的面粉和麦麸养猪了。” “嗯,公子猜的真准,是全部养猪了。” “养了多少?”窦冕拍了下石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佘安。 佘安声音带着颤抖道:“近万头还是有的。” 窦冕听后就觉得头晕眼花,仲筠瞧见窦冕的不对地方,赶紧跑过来扶住,小声问道:“这可是发家的好事,冕弟为何如此?” 窦冕带着哭意,大声道:“这群杂碎,佘安,这里面是不是有阉竖的人?” “这个…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窦冕有点无奈的说:“这件事情看起来没什么关联,但后果很严重,我得赶紧回去瞧瞧去。” 仲筠和佘安不约而同的看向窦冕,窦冕欲言又止,忽然看见肖亨端着端着盘子走来,便将话咽了回去。 肖亨将手中端的四碟小菜放在桌上,随后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用端盘拿来三小碗稀饭,肖亨轻手轻脚的放在众人身前。 “几位,请品尝下这几道菜。”肖亨脸带微笑的对众人说。 窦冕拿起筷子刚要夹菜,一瞧四碟菜全是肉丝,当下救火了:“胖子,你就不能弄个别的菜?咋全是肉?” “小公子,今年这猪肉实在有点多,现在京城附近和长安周围肉差不多还没菜贵,没办法啊。” 窦冕拿起筷子放在嘴里仔细的嚼了嚼,皱了皱眉头,几口将碗里的稀饭喝完。 窦冕用完饭,放下筷子,对着还在细嚼慢咽的仲筠说:“仲兄,请慢用,我去厨房看下去。” 仲筠点了点头,继续趴下头吃着饭。 肖亨一听窦冕这么说,赶紧走过来,抱着窦冕往厨房去,边走边夸:“公子,我做的比我爹的要好吧!” 窦冕“噗”的一下笑出声:“你啊,差的太远,你那里面臊味太重,猪都没阉。” “猪能阉?那不就跟太监一样了嘛。” “先带我去厨房,我看下调料,给你说除膻味,明天开始你就用你这的猪肉炖汤,放在外面给我招人。” “招人?去哪?”肖亨不理解的问。 “你说说发生灾害的时候,什么最贱?” “人命呗,我之前去原乡时,一块肉饼一一个大姑娘。” “对,不过不全,还有土地,你用你手中的肉,将没用的地和人全部给我圈下来。”窦冕用力捏着拳头道。 “人手不够啊!公子。”肖亨皱着眉头道。 “粮食先别卖了,把人收回来,全部给我拉人去,我要土地、人口,把一起热能捞的东西,全部扒在手中。”窦冕贪心的说道。 (本章完) 第80章 柒玖:现场指导 肖亨听完窦冕的说法,拍着脑袋道:“懂了!可是老爷那咋办?” “怕啥?粮食现在灾年不做,那玩意就是一把斩头刀。” “行,那公子,你这除膻味怎么除?” 窦冕瞧着已经到了厨房门口,从肖亨怀中跳下来,走进厨房,对着正角落的几个小缸搜了起来,不多时手上捧了几样东西拿到肖亨身边。 肖亨艰难的蹲下身子,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仔细的边看边说:“这是茴香,这是花椒,这是八角,哎还有桂皮,这个好像是丁香?” 窦冕看着肖亨对调料还是很在行的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用粗布包裹起来,用这个来炖肉还有猪内脏,等会你在找点面粉,我给你说一个食物,以后你就可以自己搞定了。” “真的?”肖亨兴奋的要站起身,没想到体重太重,没有站起来,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在地上。 “猪内脏没扔了吧?” “不会,我们才不会扔,之前油渣基本上用专门的油缸攒着,本来打算烙饼用,可是人手老不够,也就没用。” 窦冕摇了摇头:“我说是猪心肺还有内脏等乌七八糟的东西。” “那玩意能吃?我们基本都扔了。”肖亨拍了下大腿有点沮丧的说。 “去找副大肠,我来给你教怎么弄。”窦冕随手使唤正在厨房里收拾的学徒。 学徒看了眼肖亨,肖亨点了点头,学徒快速的跑了出去,没多大会,拿了一副猪大肠和小肠进来,上面还有留有粪便,看的窦冕一阵反胃。 窦冕捂着鼻子道:“去弄一个盆子,里面接满清水,我来给你们演示一遍。” 肖亨听见窦冕这么说,就像被人打中要害一样,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着窦冕道:“小公子,这活你可千万别干,你看着就行,不然让老爷知道,我非被剁了不可。” 窦冕没有理会肖亨,自顾自的把衣服撸起到手肘,往水盆旁边走去。 学徒捂着鼻子:“公子,这味道这么冲,能吃吗?” “哈哈…你问我能吃吗?还玩笑,这玩意弄好,你给我鸡鸭鱼肉我都不换。”窦冕得意的说。 学徒听到窦冕这么说,转过身就跑到远远的吐起来。 窦冕看着都走远了,伸出手闭着气将肠子里的粪,给一点点挤出来。 等到肠子彻底掏空了,窦冕转过身对着脸皱成一块的肖亨道:“胖子,去拿个竹棍,洗干净了拿来。” 肖亨听到窦冕这句话,就像听到天籁之音一样,撒起腿跑到院子角落,找到一根小竹竿,洗的干干净净,随手塞给刚刚吐完的学徒,自己捂着鼻子,眉头紧皱的跟在身后催促着。 学徒离窦冕有好几步远,便伸着胳膊把竹棍伸的老长,捂着鼻子带着干呕道:“公子,给…”话还没说完就开始蹲在地上还是吐起苦水来。 窦冕瞧着这小伙子这样,摇了摇头接过竹棍,对着肖亨道:“胖子,你这学徒真不咋滴,以后这玩意还是让他洗算了。” 肖亨当即点着头,吐词不清道:“一定,一定!” “瞧仔细了,看好怎么来洗。”窦冕说完自顾自的忙起来。 肖亨好奇的凑上前,只见窦冕用着竹棍,一点点将猪肠反过来串在竹棍上,然后用盆子里的水请洗起来。 “去,胖子,给我盛盆清水。” 肖亨摆出苦瓜脸,端起盆子将里面已经变稠的水倒掉,没多大会,气喘吁吁的端着清水小心的放在窦冕脚边。 窦冕用水请洗了好几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眼睛直勾勾看着猪肠的肖亨,使唤道:“去,拿点面粉和盐。” 肖亨乐的屁颠屁颠的跑回厨房,没多大会,端来两个小碗放在后面身边,随后打来一盆清水放在旁边。 窦冕抓起面粉和盐,均匀的抹在上面,而后等了一会,用清水洗干净。 “来,拿去煮去,记好先别加料,煮的半熟捞出来。” “得咧!我这就去。”肖亨话音一落,从水盆上拿过猪肠,兴冲冲跑进屋里煮了起来。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肖亨跑来,小声的对窦冕说:“公子,捞锅了,您想怎么做?” “这个既可以炒,又可以炖,我还是想吃炖的,来,抱我过去,我腿麻。” 肖亨兴冲冲的抱起窦冕,丝毫不顾及满身的粪味。 窦冕进到厨房,站在门口,指挥着肖亨将猪大肠切段下锅,然后加水下料,之后就是大火炖。 等着活计忙完,肖亨凑在窦冕耳旁小声道:“这除了爆炒还有啥做法?” 窦冕翻了个白眼道:“这玩意做法很多的,等我大一些,慢慢教你,你现在先做这个。” “行,请问公子,还要备啥东西不?” “当然啊,还要用面粉做锅盔。”窦冕感觉理所应当的说。 “咋做啊?”肖亨好奇的问。 “去,给我找衣服,这身衣服臭的闻不了了。”窦冕用衣服闪了闪,味道熏得就差点能把人晕过去。 肖亨麻利的把窦冕抱到一间屋子,从里面好不容易翻了一件长袍,窦冕摸了下:“还是丝绸?你赶紧给我找粗布的,这玩意穿回家,不被打死才算命大。” “那公子稍后,我这就使唤下人给你买来。” “嗯,顺便打盆水,我要洗澡。” 窦冕话音一落,肖亨快步走出屋子,不多时一个中间妇女模样的下人端着一大盆热水走进来,对着窦冕道了一福:“民女庄氏见过公子。” “行了,给我沐浴吧!”窦冕说完走进大盆里躺了起来。 庄氏小心的伺候完窦冕,拿起刚才的长袍给窦冕披上,弓着身子说:“请公子稍后,管事的已经着人去买衣服了。” 窦冕点了点头,瞟了一眼道:“庄氏,你明天开始进厨房给帮忙去,那个学徒给打下手。” “是!民女告退。”庄氏兴奋的给窦冕鞠了一躬,高高兴兴的抱着盆子下去了。 窦冕坐在地上的席子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家具,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啥成色,有点无奈的小声道:“看来以后要提高个人素养啊,不然以后别人送东西,我都不识货,那时候丢人都找不到地方。” (本章完) 第81章 捌〇:人间美味 窦冕正在屋里翻箱倒柜时,肖亨推门而入。 肖亨瞧着被窦冕翻得底掉的屋子,几步跨过来走到窦冕身边,嘴上焦急的喊道:“小爷,你这又是咋了?” “噢!胖子啊,我找找有啥值钱的。”窦冕随口说了一句,手上没停下继续翻找起来。 “小公子,您这是要干啥?” 窦冕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了眼手上拿着衣服的肖亨,理直气壮的说:“我这出来这么久,空手回去不好吧,得给家里带点啥。” 肖亨当下可不乐意了,腹诽道:“这小爷打算用我的东西送礼,可真会过日子啊。” “小公子,这还不简单?去买点去不就行了?”肖亨边说便递过手中的衣服。 窦冕接过肖亨递来的短褐和裈,快速的把衣服换好,对着肖亨摇了摇头:“这不行,买的没心意。” “可是我这一个厨子,确实没啥东西啊!”肖亨为难的摊着双手道。 “行了,不为难你了,我自己想办法。”窦冕说完转身走出屋子,只留下肖亨一个人站在屋里凌乱。 窦冕走出屋子,快步的到了厨房,窦冕瞧着学徒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锅里炖的猪肠,时不时咽着口水。 “去,赶紧给我舀一碗,刚才没吃饱。”窦冕走到学徒身边,用小手推了下。 正在看着锅里肥肠翻滚的学徒,被窦冕冷不丁的一句话下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点了点头,转过身拿起碗用水涮了一下,开始拿起勺子舀起来肥肠来。 学徒小心的端着碗,走到石桌旁放好,窦冕跟在身后,等着学徒退了下去,三两下爬上凳子,拿起筷子看着碗里的食物,非常享受的闻了一下。 仲筠坐在对面,看着窦冕那一脸享受的样子,好奇的问道:“冕弟,你这啥东西啊,看你那样子,好像很享受一样。” “这玩意,闻着臭,吃起来香,佘安,你去给仲兄和你自己盛一份去。” 佘安急急忙忙站起身,兴奋的跑到厨房,不多时,端了两个盛满猪肠的碗跑来。 “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窦冕随口招呼了一声,自顾自的趴在碗里吃了起来了。 仲筠好奇的拿起筷子小口尝了口,点着头道:“好味道,有嚼劲,不知道用啥做的,这么好的味道,你家厨子真不简单。” “仲兄,先吃,吃完再给你说。”窦冕快速的刨净了碗里的食物,满意的坐到凳子上揉着肚子。 窦冕瞧着两人差不多已经将碗里的东西吃的干净了,自言自语道:“这猪肠不够臭啊,看来洗干净了,下次可不能这么干了。” 仲筠停下筷子,惊讶的问:“冕弟,你说这啥?” “猪大肠啊!” 窦冕话音刚落,刚才还吃的挺香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往茅房跑,茅房周围不多时传来接连不断的呕吐声音。 过了好一会,两个人惨白着脸相互搀扶着走过来,佘安惨笑着说:“小公子,下次吃饭前你先说一声,你这么搞我扛不住。” “冕弟,你这不是逗我们玩嘛,那玩意能吃?想想就恶心。”仲筠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这怎么不能吃了?我刚看你们吃的挺香的。”窦冕揉着肚子玩味的笑起来。 “小公子,我是不知道,如果知道,打死我也不吃。”佘安非常坚决的说。 “你爱吃不吃,才过几天好日子,连这么好的东西都开始挑剔起来了,真败家,仲兄,走,我们去休息去。”窦冕说完便跳下凳子,走到仲筠身边,拉着有气无力的仲筠说。 “走吧,我以后吃不了这东西了,想想就恶心。”仲筠摇摇晃晃的边说边干呕着。 窦冕转过头,仔细看了看脸色发白的仲筠,恶趣味的说:“那玩意真的挺香,里面最好带点粪,吃起来更香了,想想就流口水。”窦冕故意露出满脸享受的表情,咽着口水。 窦冕话刚说完,仲筠赶紧把手从窦冕手中脱开,快步的跑向茅房。 窦冕面露快乐的笑容,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往刚才的房间走去。 夏日的夜晚转瞬即逝,天刚蒙蒙亮,窦冕便被敲门声吵醒来。 窦冕用被窝里伸出脑袋,没好气的吼道:“一大早嚎丧呢?就不能让我睡个安生觉。” 屋外这时候传来佘安的声音:“公子,今儿还要赶路。” 窦冕满肚子的不满意,但还是从席子上爬了起来,利落的穿上衣服,随便洗漱了一下。 窦冕推开门,走到放着碗的石桌上,瞧见碗里盛昨天的猪肠,特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站在旁边的肖亨道:“这可是好东西,你要好好做。” “小公子,今儿你就要走了,是不是该把你说的那就着这汤吃的东西教我点,不然你给我任务,我没法完成啊。”肖亨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窦冕瞧着坐在身边的佘安和仲筠已经吃完了碗里东西,用手指了指空碗,对肖亨说:“为啥不给他们盛饭?” 仲筠看着窦冕碗里的东西,一阵反胃,赶紧摆摆手道:“冕弟,我们已经吃完,我和佘安去后面等你,你慢慢享用。”说完话便拉着佘安,两人逃着一样跑出院子。 窦冕安静的享受完身前的美食,拿起一个小石子在地上画了一阵,边画边说,肖亨越听越入迷,好奇的指着不解地地方反复问,终于花了近两刻钟把事情解决掉。 窦冕看着弯腰摸着那张肥脸,时不时自言自语的肖亨,懒得再言语,扔下手中的石子,转身走出院子。 佘安坐在马车前面,看见窦冕从后门走出了来,迅速的从马车跳下来,跑到窦冕身边,将窦冕小心地抱起来放在马车上,自己快速的回到前面,赶起了马车。 窦冕在马上刚动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事,对着专心赶车的佘安说:“佘安,我在院子里没见到几个人,你说这肖亨是不是故意藏起来了?” 正在赶车的佘安“噗”的一下笑出声,转过头对着窦冕道:“公子,你知道我们每一个地方老爷分了几个人吗?” “不知道。” “公子,老爷每一个地方就只给三个人,一个管事,一个做饭,一个账房,其余都要自己招人。” (本章完) 第82章 捌壹:济水论势 窦冕看了下天空,叹息了一声,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佘安咒骂马匹的声音。 马匹磨磨蹭蹭的停到两人身旁,佘安嘴里嘀咕着:“小公子,晚上去了温县,你可一定要给管事的说下,不然我会被骂的。” “谁主事?” “夫人娘家人,还是一个老头,很严厉的。”佘安带着恐惧说。 “你见过?” “当然见过,之前教训我们跟教训孙子一样,夫人根本不管。” “行了,知道了,专心赶路。” 窦冕说完话,佘安没有再回话,在这漆黑的夜里专心的操作起马车来。 窦冕刚要想休息一下,猛然想到刚才没有问完的话,小声问道:“仲兄,你刚才说的理天顺时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字面的意思。” “啊!你胆子这么大?敢打天子?” 仲筠一听,当下大声说:“冕弟,这玩笑你也敢开?” “你说的理天,不是教训天子的意思吗?” “哼!天子?经过我这两天的行路,我发现天子还真不怎么样。” “仲兄,说详细点。” “我不跟你说民不聊生之类的话,你也看到了,天时已乱。” 窦冕听完仲筠的话,心中一震,脑中突然涌现出一个不吉利的词语:大瘟疫时代,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心头,顿时内心烦躁不安。 仲筠没有看到窦冕的脸色变化,依然继续道:“天者,天时也,天之行非人力所能为,是故黔首勤劳与否才是活下去的动力,陛下?天下未闻陛下之名久矣,官吏不思养民,而告罪与上,岂不可笑?” 窦冕听完一身冷汗,仲筠则坐在那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身体激动的颤抖不已。 窦冕轻轻的用手碰了碰仲筠,小声道:“仲兄,今天这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进入京城之后千万别乱说。” 仲筠就像碰到痛脚的猴子一样,猛的站起身:“为何?难道说实话还有罪?” “说实话那是御史的职责,跟咱们没关系,乱说话会被入狱的,我还想长大结婚娶媳妇,你别祸害我。”窦冕软言相劝道。 “行,保证以后不连累你便是。”仲筠气哼哼的坐下。 没过多长时间,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佘安跳下马车,用缰绳将马匹拴在停马庄旁,跑到身前的庭院旁敲起了门。 敲门的手刚放下来,大门缓缓的露出来一条缝,里面露出一个头发花白,手执油灯的老者。 老者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佘安,有气无力的问:“小哥,找哪位?天不早了,回去睡吧,晚上管事的休息了。” 佘安面露喜色,小声的问:“管事的真休息了?” “肯定啊,杨管事也马上六十的人来,怎么可能熬夜。” 佘安紧张的搓了搓手,小声的说:“窦家小公子来了!” “啥?小公子?哎呀,您稍后,我去叫醒管事的。” 佘安赶紧一把拉着老头,软声软气的说:“别啊,你一说我准要挨骂,你把我们先放进去不就行了?” “那不行!”老者说完话,“啪”的关上了大门。 佘安低着头,走到马车前,垂头丧气道:“公子,老头说要去禀告管家老头。” 佘安话还没说完,大门被全部打开,四个仆役拿着灯笼整齐的站在门内,一个健硕的白发老头站在中间,中气十足的说:“那个小子在背后说我坏话。” 佘安身体一阵赶紧对着正中间的老头行了一礼:“佘安见过大管家。” 中间那老头看都没看佘安一眼,径直走到马车前,看了一眼车上的窦冕和仲筠。 “杨筹见过小公子,有所失礼,还忘勿怪。”老头对着马车坐了一揖。 窦冕一瞧老头这样子,赶紧站起身,拉着仲筠滑下马车,整了整有点脏的衣服,对着杨筹恭敬的行了一礼:“晚辈窦冕,见过杨老先生。” “哎!我可不敢称先生,老爷那等大儒才是先生,我有何德何能?”杨筹摆摆手说道。 窦冕指了指身边的仲筠对着杨筹说:“这位是我在山阳给外祖父和家父找个学生,叫仲筠。” 杨筹当即脸上铺满了笑容,对着窦冕一阵夸奖,笑着问仲筠:“不知家世几何?” 仲筠有点尴尬的行礼回道:“祖辈篾匠出身。” “好!”杨筹大声道:“这有何羞耻?周勃不就篾匠出身,自古豪杰多数苦寒,不必如此自愧不如。” “多谢先生教诲。”仲筠恭敬的行了一礼。 “佘安,你去把车拉到后院,自己去领罚。”杨筹转过头怒视佘安,佘安身体一震,小步的跑去干活去了。 杨筹抱起窦冕,躲着仲筠说:“进屋吧,仲老弟。” 杨筹抱着窦冕几步跨入院子,兴冲冲的走进了满屋灯光的正厅,窦冕此时才看清这个老头长相。 杨筹两条箭一样眉毛横在尖锐的眼睛上面,雪白的胡须乱糟糟的铺在胸口,如果大白天让人瞧见这身打扮,绝对会给人说成是一个武夫。 杨筹动作轻缓小儿放下窦冕,对着左手坐的一位膀大腰圆,脸上长着一点点胡须的中年人介绍道:“元异老弟,这便是窦家麒麟儿。” 中年人动作斯文的向后退了一点,站起身对着窦冕行了一礼道:“温县司马儁久闻窦家麒麟儿,真可谓所言不虚啊。” 窦冕面带笑容心里腹诽道:“这些人说假话脸都不红,真是境界高啊!” “我曾听崔德说过元异公,听他常夸赞元异公文韬武略,性直公方,今见元异公如此有礼,方知威仪不忒,所言不虚。” “不敢当如此美言,言过其实了。” “都坐吧,别站着了,你们都站着,老头子我也不敢坐了。”杨筹笑着说。 “都坐吧,这样站着也不是叙话的事。”窦冕摆了摆手,转身往右边坐,杨筹一瞧,赶紧抱起窦冕放在中间的主位上。 窦冕赶紧拒绝道:“杨老,我不过是客人,怎敢喧宾夺主?过了啊!” “这可不过,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何来客人之说?”杨筹压了压窦冕的肩膀。 窦冕推辞不过,坐了下来,司马儁看见窦冕落座,自己才缓缓坐了下去,仲筠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 (本章完) 第83章 捌贰:理天顺时 窦冕看了下天空,叹息了一声,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佘安咒骂马匹的声音。 马匹磨磨蹭蹭的停到两人身旁,佘安嘴里嘀咕着:“小公子,晚上去了温县,你可一定要给管事的说下,不然我会被骂的。” “谁主事?” “夫人娘家人,还是一个老头,很严厉的。”佘安带着恐惧说。 “你见过?” “当然见过,之前教训我们跟教训孙子一样,夫人根本不管。” “行了,知道了,专心赶路。” 窦冕说完话,佘安没有再回话,在这漆黑的夜里专心的操作起马车来。 窦冕刚要想休息一下,猛然想到刚才没有问完的话,小声问道:“仲兄,你刚才说的理天顺时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字面的意思。” “啊!你胆子这么大?敢打天子?” 仲筠一听,当下大声说:“冕弟,这玩笑你也敢开?” “你说的理天,不是教训天子的意思吗?” “哼!天子?经过我这两天的行路,我发现天子还真不怎么样。” “仲兄,说详细点。” “我不跟你说民不聊生之类的话,你也看到了,天时已乱。” 窦冕听完仲筠的话,心中一震,脑中突然涌现出一个不吉利的词语:大瘟疫时代,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心头,顿时内心烦躁不安。 仲筠没有看到窦冕的脸色变化,依然继续道:“天者,天时也,天之行非人力所能为,是故黔首勤劳与否才是活下去的动力,陛下?天下未闻陛下之名久矣,官吏不思养民,而告罪与上,岂不可笑?” 窦冕听完一身冷汗,仲筠则坐在那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身体激动的颤抖不已。 窦冕轻轻的用手碰了碰仲筠,小声道:“仲兄,今天这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进入京城之后千万别乱说。” 仲筠就像碰到痛脚的猴子一样,猛的站起身:“为何?难道说实话还有罪?” “说实话那是御史的职责,跟咱们没关系,乱说话会被入狱的,我还想长大结婚娶媳妇,你别祸害我。”窦冕软言相劝道。 “行,保证以后不连累你便是。”仲筠气哼哼的坐下。 没过多长时间,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佘安跳下马车,用缰绳将马匹拴在停马庄旁,跑到身前的庭院旁敲起了门。 敲门的手刚放下来,大门缓缓的露出来一条缝,里面露出一个头发花白,手执油灯的老者。 老者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佘安,有气无力的问:“小哥,找哪位?天不早了,回去睡吧,晚上管事的休息了。” 佘安面露喜色,小声的问:“管事的真休息了?” “肯定啊,杨管事也马上六十的人来,怎么可能熬夜。” 佘安紧张的搓了搓手,小声的说:“窦家小公子来了!” “啥?小公子?哎呀,您稍后,我去叫醒管事的。” 佘安赶紧一把拉着老头,软声软气的说:“别啊,你一说我准要挨骂,你把我们先放进去不就行了?” “那不行!”老者说完话,“啪”的关上了大门。 佘安低着头,走到马车前,垂头丧气道:“公子,老头说要去禀告管家老头。” 佘安话还没说完,大门被全部打开,四个仆役拿着灯笼整齐的站在门内,一个健硕的白发老头站在中间,中气十足的说:“那个小子在背后说我坏话。” 佘安身体一阵赶紧对着正中间的老头行了一礼:“佘安见过大管家。” 中间那老头看都没看佘安一眼,径直走到马车前,看了一眼车上的窦冕和仲筠。 “杨筹见过小公子,有所失礼,还忘勿怪。”老头对着马车坐了一揖。 窦冕一瞧老头这样子,赶紧站起身,拉着仲筠滑下马车,整了整有点脏的衣服,对着杨筹恭敬的行了一礼:“晚辈窦冕,见过杨老先生。” “哎!我可不敢称先生,老爷那等大儒才是先生,我有何德何能?”杨筹摆摆手说道。 窦冕指了指身边的仲筠对着杨筹说:“这位是我在山阳给外祖父和家父找个学生,叫仲筠。” 杨筹当即脸上铺满了笑容,对着窦冕一阵夸奖,笑着问仲筠:“不知家世几何?” 仲筠有点尴尬的行礼回道:“祖辈篾匠出身。” “好!”杨筹大声道:“这有何羞耻?周勃不就篾匠出身,自古豪杰多数苦寒,不必如此自愧不如。” “多谢先生教诲。”仲筠恭敬的行了一礼。 “佘安,你去把车拉到后院,自己去领罚。”杨筹转过头怒视佘安,佘安身体一震,小步的跑去干活去了。 杨筹抱起窦冕,躲着仲筠说:“进屋吧,仲老弟。” 杨筹抱着窦冕几步跨入院子,兴冲冲的走进了满屋灯光的正厅,窦冕此时才看清这个老头长相。 杨筹两条箭一样眉毛横在尖锐的眼睛上面,雪白的胡须乱糟糟的铺在胸口,如果大白天让人瞧见这身打扮,绝对会给人说成是一个武夫。 杨筹动作轻缓小儿放下窦冕,对着左手坐的一位膀大腰圆,脸上长着一点点胡须的中年人介绍道:“元异老弟,这便是窦家麒麟儿。” 中年人动作斯文的向后退了一点,站起身对着窦冕行了一礼道:“温县司马儁久闻窦家麒麟儿,真可谓所言不虚啊。” 窦冕面带笑容心里腹诽道:“这些人说假话脸都不红,真是境界高啊!” “我曾听崔德说过元异公,听他常夸赞元异公文韬武略,性直公方,今见元异公如此有礼,方知威仪不忒,所言不虚。” “不敢当如此美言,言过其实了。” “都坐吧,别站着了,你们都站着,老头子我也不敢坐了。”杨筹笑着说。 “都坐吧,这样站着也不是叙话的事。”窦冕摆了摆手,转身往右边坐,杨筹一瞧,赶紧抱起窦冕放在中间的主位上。 窦冕赶紧拒绝道:“杨老,我不过是客人,怎敢喧宾夺主?过了啊!” “这可不过,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何来客人之说?”杨筹压了压窦冕的肩膀。 窦冕推辞不过,坐了下来,司马儁看见窦冕落座,自己才缓缓坐了下去,仲筠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 (本章完) 第84章 捌叁:司马元异 杨筹对着门外站立的仆人说道:“去,开始上餐,公子今天赶了一天路了。” 仆人弓着腰,小声的说:“马上就去,请各位稍作。” 杨筹这时才慢慢坐在右上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微笑的看着窦冕。 司马儁看向窦冕问道:“今年正月之时,我听崔家三兄弟说起窦小友可能被拐卖之事,随后我便派人四处寻找未有踪迹,不知小友流落于何方?” 窦冕行了一礼:“蒙元异公垂问,冕一向安好,无甚事,被张成善手下之人卖到了山沟,但日子过得尚可。” “小公子,可否细说?”杨筹好奇的问道。 窦冕简略的说下了遇到犬夫妇的事,一言带过了拜师还有教人认字的事情。 “杨兄,窦小友记恩而不忘本,已有君子之风啊,可喜可贺啊!”司马儁夸奖道。 窦冕赶紧站起身,谦虚道:“元异公,若非犬氏夫妇救我性命,必作异乡之鬼矣,大恩大德,将何补报!是以我欲归家和父亲商议一下,可否使我赡养其家?” “似是太过?给一毫之利,已足养其家,何须如此?”杨筹反对着。 “杨老,非我不愿,实不能也,他们已近知天命之年,予财何如予德?” 杨筹捋着胡须,皱了皱眉道:“此事非小人所能做主,容我告知老爷。” 窦冕有点无奈的瞧了瞧杨筹,转过头看向司马儁道:“元异公,我从山阳到此,越过两条大河,怎未见官府之人赈灾?” “冕小弟,算你命大啊,那地方根本就没人敢去。”司马儁郑重的说。 “啥意思?” “自七月之后,对岸便已经出现瘟疫,当地之民尽数逃难,当地已如死地。” 窦冕听完,出了一身冷汗,带着愤怒说道:“县令太守不管吗?” “哎!非人力所能为,何况从上月开始陛下便令:减王侯下奉,贷王侯半租,并且开始售卖关内侯、虎贲、营士、五大夫。” 窦冕心中感觉就像堵了东西一样,他脑袋中是有这样的记忆,但从没想过如此冷冰冰,一个皇帝再灾年敛财,竟然已经到了连脸都不要的地步。 “没人劝谏吗?”仲筠听不下去,内心激动的问。 “劝谏?李云、杜众尸骨未寒,何人敢去?” “元异公,这是何时的事情?”窦冕面带愤怒的问。 司马儁摸了摸下颚,想了会道:“五月之事,当时我还是雒阳令的时候,两人被杀不久,京畿地震,我也就是地震之后被迫辞官的。” “你能知道雒阳如今形势吗?”窦冕追问道。 “这个,只知道一点点,你要知道具体的事情,就要问杨兄了。”司马儁说完话指了指杨筹。 杨筹整了整衣服,起身走向大厅旁边的侧门,没多大会抱着一卷竹简走过来。 “小公子,这都是我记载的,我给你看看。”杨筹边说话边坐回桌案旁。 杨筹坐稳之后清了清喉咙:“司徒盛允因壬辰武库火被免,大司农种暠为司徒,三月时,太常沛国刘矩代黄琼为太尉,不过还有一事我想告诉小公子。” 窦冕听到里面都没自己认识的人,心里也就放心下来,懒洋洋的说:“何事?你说吧,我能抗的住。” “老爷子被泰山太守皇甫规举荐为河南尹,却不知为何和单超起了矛盾,闹了很长时间。” “因何事而起?外祖父无事吧!”窦冕紧张的看着杨筹道。 “窦小友,不必紧张,叔节公无事。”司马儁口气温和的说。 仆人就在此时鱼贯而入,整齐划一的将食盘放在桌案,然后缓缓的退了出去。 杨筹指了指桌案:“都先用饭,凡事过后在荣元异老弟给咱们说说。” 窦冕点了点头,拿起身旁的筷子翻动着食盘里的切成小块油饼,狼吞虎咽的将稀饭灌下了肚子。 窦冕拿起湿巾擦了擦手和嘴,神经紧张的看着细嚼慢咽的司马儁,瞧着人家吃饭那种慢悠悠的样子,心里越发着急。 等了好长时间,窦冕看着司马儁终于吃完了东西,赶紧催促道:“元异公,赶紧说说,你这样子我很着急啊!” “窦小友,不必紧张,我所听闻的也不过是传言,具体能信多少,还不确定。” “请您细说。” “单超之弟单匡因其兄而获济阴太守,谁知到任之后任人唯亲,贪赃枉法,兖州刺史第五种听闻,便派遣从事卫羽查验,确实查出了近万缗,因而上书告发。” 仲筠拍着桌案,兴奋的说道:“第五种真乃丈夫也!” 司马儁没有接仲筠的话,继续说:“单匡听闻此事,着刺客任方刺杀卫羽,却不想被卫羽所捉,囚在锥阳。” “那这和外祖父有何关联?”窦冕不解的问。 “老爷与第五家乃莫逆之交,因而受了牵连。” “朝廷这啥烂破事,这还能扯一起。”窦冕面带不满的嘀咕道。 “且听我仔细言之,可否?”司马儁着急的看着你一句我一句的众人。 窦冕带着歉意说:“还请元异公细说。” 司马儁心态平和的说:“单匡因担心叔节公登河南尹之后追究此事,乃密令任方逃跑,尚书曾召叔节公问对此事,叔节公对曰:方本无罪,罪在单匡,但教逮匡入都,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但是单超就在此时对陛下进谗言,诬告叔节公嫁祸单超,于是叔节公和第五种双双获罪。” “单超呢?这个杂碎,哪里都有他。”窦冕拍着桌子,气愤的说。 “死了!” “啥?死了?”仲筠大声道。 “对啊,单超就那么死了,病死的。” “那外祖父现在如何?”窦冕紧张的头上全是汗。 杨筹赶紧安慰的说:“老爷无事,不过是被输作左校,五月地震的时候,已经被赦免了。” “第五种如何?是否也被赦免了?”仲筠激动的问道。 “第五种就有点惨了,被充徙朔方,单超外孙董援为朔方太守。”司马儁心有戚戚的说。 “单超不是死了吗?为何不营救?”仲筠追问道。 “人家第五种是去当官,又不是去当刑徒,救啥?”杨筹没好气的说 (本章完) 第85章 捌肆:翻山越岭 窦冕听着司马儁和杨筹两人的话,皱了皱眉,心中有点急切的对杨筹说:“杨老,我先去睡了,明天早点叫醒我,我要入京。” “放心吧,就交在老头子手上。” 杨筹站起身,对着外面的仆役挥了挥手,一个仆役走到窦冕身边小声的说:“请小公子跟我来。” 窦冕带着歉意的对着司马儁说:“元异公,连日奔波,身体有些匮乏,您和杨老继续聊,我与仲兄先去休息了。” “小公子自去!”司马儁站起身对着窦冕行了一礼。 窦冕拉着仲筠两人跟在仆人身后,走出正厅,从偏房处进入后院。 “冕弟,不知你如何想刚才之事?”仲筠低声问了起来。 “仲兄,你就先别想这些事,我现在感觉各个地方都很乱,只有明天回到家里我才能知道更具体的。” 仲筠听后不再言语,静静地跟着仆人走到一间客房,窦冕和仲筠洗漱完毕后,随意的躺在席子上便昏昏睡了过去。 窦冕自己感觉没有睡多久,门外便有敲门声响起,仲筠揉了揉睡眼,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仆役站在门外,弓着身子:“仲公子,车已经备好了,告诉小公子一声,该起行了。” 仲筠快速的跑到窦冕身边,推了推窦冕,小声的说:“冕弟,赶紧起床,车已经备好了。” 窦冕有点不情愿的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迅速的穿起衣服,洗了把脸,对着仲筠小声嘟囔道:“不对劲啊,一夜没怎么睡啊,你看天还黑的。”窦冕指了指外面的天。 “小公子,已经四更天了。”仆人多嘴的回道。 窦冕瞧了一眼已经收拾完毕的仲筠,对着仆人说:“前面带路。” “请两位跟我来。”仆人拿起地上的灯笼,轻手轻脚的走在前面带路。 仆人走到后门旁,小心的大开门闩,轻轻的推开门,走到门外用手指了指身边的马车。 窦冕看了眼坐立不安的佘安,佘安身边站了一个陌生的青年人,两人齐齐地弓着腰。 窦冕指了指青年人问:“佘安,这个谁啊?” “这也是家生子,叫田丙,昨晚我受罚,今儿屁股疼,赶不了路,杨老先生就使唤他和我一起。” 仲筠抱起窦冕坐上马车,窦冕只挺挺的躺在车板上,打着哈欠说:“上来赶车吧!” 刚才拿灯的仆人抱着一个包裹跑过来,递给田丙道:“丙,这是你们今儿的干粮,别错过了宿头,不然你知道会怎么办。” “是,知道了。”田丙拱了拱手,拽着佘安坐上马车,拿起鞭子赶起了马车。 窦冕一觉睡到正午时分,摸了摸有点饿的肚子,看了眼坐在身边正在打盹的仲筠。 窦冕用手轻轻地碰了碰在那屁股挪来挪去的佘安:“有啥吃的,取点来。” 佘安打开包裹,带着兴奋的是哦:“小公子,里面全是油饼,我给你取一个。” 窦冕赶紧摆了摆手:“这玩意凉的千万别吃,不然会拉肚子,还是饿一会算了。” 田丙转过头说:“小公子,快到黄河了,过了河便是五社津,过了五社津最多一个时辰便到。” “你就哄骗小公子吧,那里谁不知道似的,全是山地,你还要一个时辰。”佘安眼睛瞟向田丙。 窦冕没有理会二人,瞧了瞧四周官道旁渐渐多起来的行人,饶有兴趣坐在车板上看了起来。 当马车跨过五社津,田丙驾着马车沿着河水向上游走去,仲筠此时终于提起了精神,眼中全是好奇的看着马车左边那数不尽的大山。 到达孟津之后,马车迅速窜入山中,整个官道沿着山脚修建,瞧着很近的一个山包,都要很长时间才能走的道,颠簸的马车让车上的众人苦不堪言。 本来还饶有兴致看景色的仲筠,终于有点架不住了,对着车前的两人吼道:“这还得多久?让你这么折腾,我们迟早得散架了。” “快了,首阳山已经过了,最多也就大半个时辰就出山了。” 窦冕听到田丙又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说,带着疑问问佘安:“佘安,你说句实话,还得多久?这姓田的满嘴胡诌,不是说一个时辰嘛,你看太阳都快下山了,这还没出山。” “小公子,这次真的很快的。” 窦冕听着这俩货说的话基本上一个腔调,转过头趴在车壁上,懒得再理会两人。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时间,马车跑出了山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迎面而来,窦冕对着天空大吼大叫了一会,心中从入山开始便积攒的郁闷之气随之一空。 佘安站在车上望着远处,指了远处依稀可见的沟,兴奋的喊了起来:“小公子,快到了,前面那就是渠,沿着渠走上几刻钟便到。” 窦冕揉了揉光秃秃的脑袋,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看了看正在眺望远处的仲筠,有点不确定的问佘安:“这不是还没看到雒阳吗?怎么就快到了?” “回公子的话,老爷辞官之后,便从城里的府邸搬了出来。” 窦冕想到即将就要见这对只和自己在一起待了一年多的亲生父母,心里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马车跑在平坦的官道之上,速度越来越快,酉时末戌时初,太阳已经完全藏了起来,天空变成了昏暗色。 “少爷,我们到了,拐过弯就到了!”田丙兴奋的抽着马臀。 窦冕从忐忑不安的心境中回过神来,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镇子,镇子上的房屋紧促的围绕穿插而过的官道,呈放射状向两面延伸。 四处光秃秃的田地与田间的花草树木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景象,放眼看向昏暗的远方,一座庞然大物的城墙已经冒出了大半部分,周围隆起的山包就像蚂蚁一般弱小。 即将行到镇口的时候,田丙放慢了马车,天色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行人就靠着道路两旁住户门口的灯笼照亮,渐渐向前走去。 过了中心街道的十字路口,转弯向右方没走几步,马车停了下来。 (本章完) 第86章 捌伍:夜色归家 窦冕看着马车前的耸立的大门,门前两旁挂了几个灯笼,灯火照耀的房前的空地上灯火通明,一堵青砖砌成的墙,连着房檐延伸到两边十几米远,上覆黑瓦整齐的如一条线。 田丙调下马车栓好马匹,佘安小步的跑上门口的台阶,拿起门环磕了两下。 大门缓缓的露出一条缝,里面透出一个头戴绿巾的中年人,窦冕坐在车上一瞧这中年人这么打扮,“噗”的一下笑出声,小声的说了句:“这可货真价实的绿帽子啊。” 仲筠有点不解的说:“那只是一个头巾,冕弟你在笑啥?” 窦冕捂着嘴一个劲的摇头。 门口伸出来的脑袋在外面看了一圈,面色不愉的说:“老爷和夫人睡了,请改天再来。” 佘安指了指车上的窦冕对着门子说道:“你瞎了你的狗眼了,公子回来了!” 刚才伸出一点脑袋的门子,拿起身边的灯笼,走出屋子对着马车转了一圈,非常确定的说:“没有公子啊,公子不是在太学嘛,你就别骗我。” 佘安被门子这么一句话说的没了脾气,对着窦冕带着怨气道:“公子,你说咋办吧?这进不去啊!” 窦冕伸到脖子上拿下项链,递到佘安手上:“去,把这给门子,让他拿进去给漱姨。” 佘安小心地接过在火光下露着妖异红色的玉,走到门子旁边,双手捧着递过去:“把这个递给淑总管,一切尽知。” 门子面带迟疑的接过玉,看了一眼,小心的关上大门。 没多大会,院子里想了一声声的喊叫声,门渐渐被全部打开,门子静静地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佘安从马车上将窦冕抱着放在地上,仲筠走下马车站在身边。 窦冕瞧着院里走出一个身着花色长裙,对着身后站的两群婢女破口大骂的女人,不正是淑姨嘛。 淑姨带着一个小的可怜的女孩走出大门,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窦冕,声音温和的说:“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窦冕声音有点哽咽道:“爹和娘身体还好吧!” “嗯!还好,夫人在大堂里等着你,我带你去吧!” 淑姨说完话便拉着身旁的小女孩往院里走,窦冕对着佘安吩咐道:“你和田丙去把车子放到马厩去。” “是。”佘安回完话便转过身走向马车。 窦冕对着仲筠摆出一个请的姿势道:“仲兄,请进。” “还是你先吧。”仲筠推辞道。 窦冕笑着说:“别推辞了,一起进。” 窦冕拉着仲筠走进大门,窦冕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的门子:“别跪了,你去把活计交接一下,在家过完中秋节跟我一起走。” “多谢公子饶命。”门子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窦冕走进院子,看见正堂里点了好几盏灯,母亲杨氏在正堂来回的走动着。 窦冕走到正堂外,恭敬的行完一礼,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带着哽咽:“儿不孝,终于又见到娘亲了。” 杨氏快步的走到窦冕身边,扶起窦冕,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泪眼婆娑的说:“我儿这几个月可好?看样子长大了。” “儿安好,不知父亲身体如何?” “还可,自你出事,你父亲几日未曾闭眼,昨天才知你欲归来的消息,你父亲在后院等着你。” 窦冕让过身指了指身边的仲筠对杨氏道:“母亲,这是仲筠,山阳人,这次我想摆脱父亲教习与他。” 杨氏当即乐道:“自己去后院书房跟你父亲说去。” 窦冕对着仲筠告了罪,走出正堂,拉起一个婢女,让她带着自己走到后院。 窦冕一进后院,吓了一大跳,四处点满的灯笼照亮着整个木质结构组成的后院,几根朱红大柱子上雕刻着不知名的图案,梁材间彩画绚丽,鲜艳悦目,青砖铺就的地板上刻画着各色花纹。 婢女带着窦冕走到中间的屋子外停下脚步,对着窦冕细声道:“公子,老爷书房到了。” 窦冕揉了揉脑袋,想起了一件事:“我的卧室呢?” “这…这还不知道。” 窦冕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婢女轻轻的道了一福,转过身快步的走了下去。 窦冕看着书房里好亮着灯,轻轻的推了推,门应声而开。 窦冕轻声走进屋里,看着窦武跪坐在屏风前的桌案看着什么,窦冕双手垂立,没有发出声音。 “回来了?”窦武沉声问道。 “儿回来了。” “在外这段时间,有何感触?” 窦冕想了会,悠悠的说:“没什么感触,吃得饱穿的暖,还有名师。” “哦?就这些?” “不过在跨过沁水之后,我见到了不一样的大汉。” 窦武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比之前长高许多的窦冕,指了指身边的席子:“坐下说。” 窦冕也不客气,直接坐下道:“父亲,人命如草芥,整个沁水以南,济水以北,数里无人烟,而且瘟疫横行。” 窦武皱了皱眉头,无奈的说:“我也没啥办法,现在无官一身轻,我好好做生意就好,何必管那么多?” “父亲,若国家不改,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陈胜吴广血迹未干啊!” “哈哈…三百五十年若还未干,那何时才干?” 窦冕被窦武这么一句话说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闭着眼睛想了一会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高祖便是例子。” “放心,各郡之兵力,消灭反贼易如反掌,何须如此担心?”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 窦武拿的毛笔“啪”的一下从手上掉下来,过了好大一会,窦武回过神看着窦冕道:“看来长大有自己想法了,我想你回来肯定没这么简单,说说你的打算吧。” 窦冕嘿嘿傻笑道:“父亲,其实我们如今时机还不成熟,若给我一年时间,我定能做的好一些。” “你先说,别给我来那些废话。” “以商行间,以间拢才,以才控州牧,以州牧而制上。”窦冕说完伸手左手食指对着天空指了指。 (本章完) 第87章 捌陆:光武旧事 “以下制上?不可,不可!此乃祸乱之根源。”窦武摇着头道。 “为何?”窦冕不解地问。 “你可知我大汉之军制?” 窦武这话一出,窦冕就有点懵了,弱弱的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国家所有吗?” “看来你还太嫩了!”窦武捋着胡须饶有兴致的看着窦冕。 “还请父亲详说!” 窦武想了一会,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说到军队,就先给你说下这军队是怎么来的吧。” 窦冕如坠雾里的问:“父亲,不就是光武皇帝打下来的吗?” “是,也不是,先听我说。” “请父亲解惑!” “新莽时,真定国绝。更始元年二月,平林、新市、下江诸将立光武族兄圣公为天子,建元更始。五月,光武兄伯升拔宛城,更始以宛为都,大封宗室诸将。同年八月,更始遣定国上公王匡攻洛,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关,三辅震。于是海内豪桀翕然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一时遍于天下,更始为天下之首。” “这有何关联?”窦冕听着窦武将史,不解地问。 窦冕扫了一眼窦冕,继续说:“九月,三辅豪桀共诛王莽,更始于宛封功臣,其后欲迁都洛阳,以秀为司隶校尉,令其前往修宫府。从事司察,一如旧章。乃置僚属,文移,汉官归心。及更始至,又遣光武以破虏将军行大司马事事,持节渡。镇慰州郡。所到部县,见二千石守,长吏、三老、官属,下至佐史,考察黜陟,平遣囚徒,除王莽苛,复汉官名。为更始愈广之民与地。” “光武进至邯郸时,却故赵缪王子灌赤眉之林,致令持王郎诈称成之子立,都邯郸,并得原广阳王子刘接之应,由北州疑,降下郡国,真定国亦以十万反靡政。为与真定王室婚姻之郭家,随真定王杨。” “形式这么危急,光武怎么得天下的?”窦冕紧张的问。 “联络豪杰而已。” “如何联络?” “当时郭氏说是他乃北方之王,亦不为过。” 窦冕摸了摸光秃秃脑袋,好奇的说:“难道天下真该归汉?” 窦武嘴角上翘,面带笑容的说:“能在危急中寻找到最合适的下手地方,这便是手段。” “光武如何下手的?” “郭氏不备,光武去而复返,在经历了北地无兵卒,众将死南首之沮,回味滹沱河之寒,豆粥麦饭之甘后,为王郎追檄十万户之上,在信都掘地以精兵四千起,堂阳、贳县,随后被攻克,于和成别得二千骑。又得刘植,耿纯率宗族各,据其县邑,誓死从,由此北下曲阳,合众数万。” 窦冕一听到这里,心中一震,自言自语道:“这不就是私人武装嘛,他们这赌的也太大的了吧!” “他们赌对了!”窦武捋着胡须盯着窦冕说。 “父亲,那他们怎么来对付郭氏的?” “当是时上谷太守耿况之子来谒,与光武共连上谷渔阳二郡突骑共定邯郸之策。并沿路发奔命兵,自北南,击新市,伐邯郸,过真定时,光武遣植为客,言曰降杨终,刘植之说,及身于势之断,使真定王杨为之择,新立之邯郸政与薄之更始河北为间,真定王遂择光武。” “爹,他们怎么会合兵了呢?这也太轻率了吧。” “嘿嘿,文景之荫,天下思汉。” 窦冕有点撇着嘴道:“爹,你可别以为我好糊弄啊,真定王和郭家那再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为了简单的那么八个字,不像吧,如果真要说天下思汉,那刘杨不就是刘姓嘛,何必舍近求远?” “当然不会,刘杨用外甥女政治联姻,也就是光武郭皇后。” “那之后呢?”窦冕追问道。 “光武携真定王室之威,下元氏、防子,后二年五月,帝于用耿纯“弃攻柏人及鹿,直捣邯郸者略后,连战连克,拔邯郸,诛王郎,诱杀谢躬,北州弥定,定王业之基,而后北伐,击铜马于鄗,大破而得数十万兵卒,分于诸将,开疆拓土。” “父亲,你说这些和军制没有关系啊?” “有关系,别忘了光武登帝之后,他手下的兵卒何许人?” 窦冕想了想:“真定王的部下和王朗、更始的部下?” “然,光武所信者不过云台二十八将而已!” 窦冕反驳道:“爹,你就继续骗我吧,那刘杨那么大的势力,他敢不当回事?” 窦武哈哈笑起来:“建武二年春正月,真定王杨私与绵曼贼冲,有谋反之意,帝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隆讨之,杨乃闭门不应。帝又遣前真定将纯,持节杖,名义上幽、冀行使赦,劳慰土王。实密令:“刘扬若见,因而收之”,耿纯之母,真定宗女也,纯至真定,只带百余名士,居于传舍,邀杨相见。杨自恃众强,遂乃诣传舍。扬入见纯,纯接以礼敬,以延其弟,皆入,乃合悉诛之,以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 窦冕对光武帝刘秀的手段有了最直观的了解,堂堂一个王爷而且还是外戚身边,在战争刚刚平静的时候,说杀就杀,真可谓干净利落。 “难道刘杨手下不反吗?”窦冕不解地问。 “反?为何反?跟随刘杨者不过功名利禄,光武帝已经给了。” “爹,那这和军制有何关联,你就说说吧,别再消遣你儿子了。” 窦武看了眼窦冕,乐不可支的说道:“光武帝于外恩威并用、御强击弱、避免四面出击以及以夷制夷,至于内则中央之兵凌于地方军队之上。” “强干弱枝,不是很正常吗?”窦冕感觉理所应当道。 “哼哼…你以为强干弱枝?”窦冕眯着眼睛问。 “兵之所在,权实归之,是以在外则外重,在内则内重,内外轻重,一系于兵,并无不妥。” 窦武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案,小声的说:“光武是在地方军手中拿下的天下,所以一改自孝武皇帝之后,数次削减地方军队之数量。” 有些事情用白话文写,就有凑字之嫌,我就用后汉书和东西两汉通俗演义的话来代替,还请各位看官见谅 (本章完) 第88章 捌柒:窦家发迹 “削?爹,那他们能怎么削?”窦冕对这老刘家疑心病的事情,越来越感兴趣了。 窦武换换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竹简一卷一卷的翻起来,忽然大叫一声:“找到了!” 窦武拿着竹简满脸兴奋的坐到座位上,指了指竹简:“这可是很久之前记载的东西了,我可是翻了很多书找出来记下来的。” “啥东西?” “建武六年省诸郡都尉,并职太守,无都试之役。七年二月,罢护漕都尉;同年三月诏:“今国有众军,并多精勇,宜且罢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及军假吏,令还复民伍。”是岁,高官水、射声二校尉。九年,又省关都尉。” “爹,这光武皇帝也太狠了吧,那现在这些郡国和各个刺史、太守手下都没兵吗?难怪我从华阴到山阳没见过什么人,就连虎牢关那群人都像一群看门的。”窦冕如梦初醒般回道。 窦武满意的点着头说:“所以我说你以下制上根本不可能起作用。” 窦冕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嘴上嘀咕道:“我都想了好几天了,被你就这么两句话给说的又要重新考虑,爹,要不你借我几个人。” “咋了?” “我在家玩几天,等下个月我要回去陪我犬叔。” “哦?这事明天你和你娘商量,你要些啥人?” “我听肖家胖子说家里猪现在很多,我尝了一下那味道有点臊,我想要几个动刀的,顺便我想跟爹再商量个事儿。” 窦冕用手敲了敲桌子,饶有兴趣的说:“你这回来看来事儿挺多啊,说说吧!” 窦冕顺着窦武的话说:“给我几个家生子,最好会武功的。” 窦武瞧着窦冕想张又没张开的嘴,嗔怒:“你个臭小子,说话一次说完,别结结巴巴的。” “爹,这个…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啊,今年灾荒有点多,我想办一件事,您可千万千万别骂我。”窦冕小心的说。 “啥事?咋还卖关子了?不说我走了。”窦武作势就要起身。 窦冕赶快站起来,生怕窦武走开,赶紧说:“别啊!爹,我想让你把面粉生意放一下,专做擦脸的那,肥皂,还有猪肉。” “为什么要将面粉的生意停下来?猪肉那白送都没人要啊。” 窦冕拍着胸脯说:“猪肉先别说,我和爹说说这面粉的事儿。” “说吧,别在那磨磨唧唧了。”窦武不耐烦的说。 “面粉生意固然挣钱,可是现在是灾年,若被人拿着囤粮居奇、哄抬粮价做借口,父亲,你的名声那就完了。” “怎么做?”窦武皱着眉头小声的问。 “爹,既然郡国和各州病不能用,那我要用面粉招一只属于我窦家的军队来。” “私军?冕儿,你是嫌我窦家前些年死的不够多吗?” “前些年?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窦冕满头雾水的问道。 “你可知道我们窦家为何被称为外戚之家?” 窦冕想了想,开口道:“不就是出了俩太后嘛!” “冕儿,你错了,你以为就仅仅是这样就能成为外戚之家?” “难道我窦家很牛?不可能吧!爹,我出生到现在都没怎么见到过窦家人,我们窦家也不像大家族啊。”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来给你讲讲我窦家的发家史。” “请父亲细说。”窦冕恭敬的叩了一头。 “我平陵窦氏乃是孝文窦皇后其弟广国一脉,鼻祖四五岁,因家中贫,父亲早死,被人掠卖,家亦不知其为卖何。过十余次之卖,竟至宜阳,在为其主人工之时几罹难,后卜筮而知其将封侯,遂从主家至长安。” “爹,你就别骗我,哪有算命那么准?我师傅都说算卦靠猜。” “你知道什么?”窦武不屑的说:“卜筮乃苍天之意,你岂能知之,过段时间我开始给你教习京氏易,等学会了,你便不会再如此胡诌。” 窦冕赶紧做求饶状:“爹,还是赶紧说正事,你要教那,还是把我饶了,等以后你给我大兄教,别拉上我。” 窦武脸抽搐了一下,继续说:“鼻祖至长安闻新后姓窦,为津观人,便知皇后是其姊,遂书陈幼时上与皇后,窦皇后以告文帝后,帝乃诏来,悉问故事,皆能对上,而曰幼姊家前曾讨来藩为自己沐汁,索食自食,而后安去,窦皇后闻曳鼻祖泣,文帝感动,赐其财田里,后又赐与窦公昆弟,徙长安。” “先祖这就算登天了?可是你说先祖幼年一直被贩卖,在长安难道不惹事吗?” “你以为我窦家尽皆鼠目寸光之辈吗?自鼻祖徙至长安,窦皇后便选贤者及行端士,与之处,使鼻祖兄弟二人在所习不过怙势而骄下,为谦谦君子。” “爹,鼻祖兄弟二人,那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景帝继位,因长君早逝,封其子窦彭祖为南皮候,后世居南皮,仅有的记载第一代南皮侯彭祖享封二十一年卒、第二代夷侯良享封五年卒、第三代侯桑林享封十八年,四十四年。从汉景帝元年至汉武帝元鼎五年而侯爵免,三代之后便未怎么来往了。” “那我们这一脉呢?” “被景帝封为彰武候,至武帝推恩令后乃除。” “爹,这些和我们窦家前些年死人又有何关联?” “当然有关联,你可知窦宪。” 窦冕想了好大一会,小声的说:“听起来挺熟的,不知道是谁?” “梁冀之前的大将军,窦家因此被灭族,不然哪里会有我窦武的今天?” 窦冕忽然抬起头做惊悟状:“不会是被和帝杀了的那位吧?” 窦武点了点头:“窦宪罪有应得,当年章德皇后临朝称制,窦宪以侍中的身份,内主机密,外宣诏命。加上章帝遗诏,任命窦宪的弟弟窦笃为中郎将,窦景、窦瑰为中常侍,权威之重,霍光也比不了。” 窦冕乐呵呵的笑道:“爹,霍光那是大将军,窦宪不过是一个侍中,没权没钱的,你这不是把霍光说的一文不值了嘛。” “小子,你还太嫩了点!”窦冕看着窦冕,不屑的说。 (本章完) 第89章 捌捌:窦宪往事 “爹,难道我理解错了?”窦冕满头雾水。 “侍中、中常侍得入禁中,乃为天子智囊,中郎将乃是天子守户之犬。” 窦冕心中震惊不已,口上小声的说:“这局势,稍微谋划一下,来一个王莽不是不可能啊。” “窦宪牵朋引类,以太尉邓彪、屯骑校尉桓郁党羽,内外协附,权势一时无两。” “那窦宪就算这做,但也不至于灭族吧,最多也就罢官。” “窦宪,那可是我窦家这个!”窦武说完伸出大拇指。 “一个已经都死了好多年的人,至于你这么夸嘛,反正他又听不到,你还为尊者讳。” 窦武摇了摇头:“窦宪因欲杀都乡后刘畅,触怒窦皇后,为赎死罪,便请命出击北匈奴。” “爹,这窦武就一个侍中,他好能这么干?嫌命长啊!” “你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当时朝廷便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佩金印紫绶,比照司空规格配备属员,以执金吾耿秉为副,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斩杀名王以下将士一万三千多人,俘获马、牛、羊、驼百余万头,来降者八十一部,前后二十多万人。窦宪、耿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窦武如数家珍般面带笑容的说着这些事。 窦冕听完这些话,都有点纳闷,低声问:“爹,这么大功绩,为何现在没人说此事?这可是卫霍一般的功绩。” “窦宪既平匈奴,威名大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并以忤意,相继自杀。由是朝臣震慑,望风承旨。而笃进位特进,得举吏,见礼依三公。景为执金吾,瑰光禄勋,权贵显赫,倾动京都。” 窦冕捋着胡子唉声叹气的说:“窦景为尤甚,奴客缇骑依倚形势,侵陵小人,强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商贾闭塞,如避寇仇。有司畏懦,莫敢举奏。太后闻之,使谒者策免景官,以特进就朝位。瑰少好经书,节约自修,出为魏郡,迁颍川太守。窦氏父子兄弟并居列位,充满朝廷。叔父霸为城门校尉,霸弟褒将作大匠,褒弟嘉少府,其为侍中、将、大夫、郎吏十余人。” 窦冕噌的一下站起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然也!和帝阴知其谋反事,乃与近幸中常侍郑众定议诛之。以宪在外,虑其惧祸为乱,忍而未发。会宪及邓叠班师还京师,诏使大鸿胪持节郊迎,赐军吏各有差。宪等既至,帝乃幸北宫,诏执金吾,五校尉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捕叠、磊、璜、举,皆下狱诛,家属自徙合浦。遣谒者仆射收宪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 窦冕插嘴道:“父亲,这不就是明升暗降嘛!” “我儿这句话用的好!宪及笃、景、瑰皆遣就国。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诛宪,为选严能相督察之。宪、笃、景到国,皆迫令自杀,宗族,宾客以宪为官者皆免归本郡。瑰以素自修,不被逼迫,明年坐禀假贫人,徙封罗侯,不得臣吏人。初,窦后之谮梁氏,宪等豫有谋焉,永元十年,梁棠兄弟徙九真还,路由长沙,逼瑰令自杀。” “这窦宪是我窦家什么人?” “窦宪死后窦太后为了保持朝中的平衡,于是便选了窦宪的堂弟窦万全和我们这一支。” 窦冕一个主意冒上心头,小声的问:“爹,窦家这些人还能联系上吗?” “你想干啥?”窦武警惕的问。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笔写不出俩窦,咱家缺人,把他们找回来,给安排事情啊。” 窦武想了想,用手敲着桌案,自言自语:“似无不妥,但咱们属于庶支,嫡庶有别,他们可能不会同意吧。” “爹,这都什么年代,还分嫡庶,谁想分就饿死他去,管他姓不姓窦,咱们有钱接济他那是良心所在,又不是本分。” “可是,他们都嚣张跋扈惯了,召回来不是惹事吗?” “爹,这都几十年了,他们现在跋扈啥啊?一个黔首而已,随便一个亭长都能管的住,还怕他们?” 窦武心有余悸道:“还是不妥,这群人可是给点笑脸就能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主,咱家好不容易才有这点名声,经不住他们折腾的。” “没事,爹,这不马上中秋了,你先去给众人去一封信,就说我窦家要建祠堂,修族谱,定祖宗之法。” 窦武听完,用手捏了捏额头,露出艰难的表情道:“我去试试吧,你之前说的面粉的事,容我思索两天。” 窦冕一瞧自己这老爹摆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心中一凉,站起身弯下腰行了一礼:“时辰不早了,儿先退下去休息去。” “去吧!容我好好思索一二。”窦武挥了挥手说。 窦冕轻手轻脚的后退两步,缓缓退出书房。正当窦冕退出书房,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公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窦冕转过身,看到一个婢女小心的站在那弓着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子时刚过。” 窦冕伸了个懒腰,对着婢女道:“前面带路。” 婢女转过身带着窦冕沿廊道往前走,没一会转到一间房子旁,婢女走进屋内点起油灯。 窦冕扫视了一眼室内,屋内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偌大的屋里就简单简单的安放了一张席子,一套被褥,一盏油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窦冕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婢女说:“很好,你下去吧。” 婢女欲言又止,转身退了下去,窦冕等着婢女讲房门关上,脱下脚上的草鞋,洗都没洗直接钻进锦被里睡了过去。 几天的跋涉吃不好睡不好,到家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了防备,迅速的进入了梦乡。 (本章完) 第90章 捌玖:甘油加工 窦冕一觉醒来,瞧见枕边放置的衣服,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服扒了,对着外面大喊:“来人,打盆水来。” “公子,来了!”窦冕话音刚落,昨晚的那个婢女拿着一个盆自推开门应声道。 窦冕瞧着婢女一会加水,一会用手仔细试温,皱着眉头问:“家里咋还是用这洗澡?” “家里一直都用这洗澡啊!”婢女不解地问。 “你出去吧,我的草鞋呢?”窦冕瞧了一眼地上放的木屐。 “奴给拿在外面。” 窦冕满意的点着头说:“去吧,没我的话不要进来。” 婢女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窦冕踩进水盆里,就着温水欢快的扑腾起来,舒适的躺在水中,仔细的品味着大半年来渡过的酸甜苦辣,一股暖意升上心头。 “冕儿醒来没?”一个女声在外面响起。 窦冕仔细一听就知道是窦妙来了,赶紧从水里爬出来,顾不得擦干自己的身上的水渍,慌慌张张的跑到席子前,把衣服套在身上。 “回小姐的话,公子正在沐浴…” 婢女的话还没说完,窦秒直冲冲的推开大门。 窦冕迅速的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露出幼稚的笑容,小步的走向看似有点焦急的窦秒。 “姐姐,为啥不多睡下,这不天儿还早嘛!” 窦妙没有理会窦冕的声音,抱起窦冕,气冲冲的跑出屋子。 “喂!姐,一大早你发啥神经啊,把我往哪抱?快放我下来,不然我给我娘说。” “你去说吧,看我不揍得你牙掉的光光。”窦妙摆出一张死鱼脸道。 等到了墙角的一间屋子前,窦妙放下窦冕,指了指紧锁的房门:“自己去看吧!” 窦冕伸着鼻子嗅了羞,闻到一股油腥味,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窦冕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姐姐,肯定你带我来错了,这放猪油的地方嘛,我来干啥。” 窦冕说完,就势转身要走,窦妙迅速的伸出左手抓住窦冕的腰带,提在手上,从右手拿出一颗钥匙打开门房。 “姐,你干啥啊?我可没惹你,不许关我进小黑屋。”窦冕大声求饶道。 窦妙伸手右胳膊抱着窦冕,走到屋里并排放置的三个大水缸,用手指了指:“你自己弄得事,自己看着办。” 窦冕坐在胳膊上,瞧了瞧缸里漂了白白一层的东西,兴奋的叫起来:“姐,好东西啊,你们这么糟蹋,不过攒了这么多,这得杀多少猪。” 窦妙扫了一眼窦冕,撇着嘴:“你就弄那么点补水的,一个多月就完了。” “去,给我找几个家生子,女的。” “嘿!才回来就使唤我?这出去几天张脾气了?”窦妙扭着头说。 “姐,那我去找娘去,人家支持我。”窦冕说完大踏步往屋外走。 窦妙赶紧跑过来软声软气的说:“冕弟,别啊,我去给你找去,还要啥?” “粗布袋,干净的水缸,小锅,凉开水,还有胭脂盒。”窦冕吐词清楚的吩咐道。 窦妙听完,抬起裙摆,急忙的跑出屋子。 窦冕饶有兴致地敲着水缸,就像看着金山银山一样,满脸的财迷样子。 正在这次一个脚步从屋外传进来,窦冕转身一瞧是刚才的那个婢女,脸色不愉的问:“怎么了?合适找我?” 婢女被窦冕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的噎住,停顿了一下,小声说:“公子,给你饭食准备好了,是拿这里还是?” “拿过来放这里吧,你速速退下。”窦冕随手一挥不再说话。 等了好长时间,窦妙带着四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走过来。 “姐,你让她们空手过来干啥?我又不管饭。”窦冕没好气的说。 窦妙露出笑盈盈的表情,步履轻捷的走过来,蹲在窦冕身边:“哎呀!刚才是姐姐不好,姐姐这厢赔罪了,工具等会会有杂役送来。” 窦冕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冷冷地对着站在原地的四个妇人说:“我给你们做一遍,你们看好了,如果透露出去,你们知道会怎么样。” 四个站在那里笑吟吟的妇人,忽然被冷冰冰的几句话说的打起了寒颤,颤悠悠的齐声回道:“是,公子。” 过了好大一会,六个仆役陆陆续续的搬着东西坐过来。 窦冕指了指装满甘油的水缸,对着四个婢女道:“你们过滤过豆腐吧?” 四个人不由自主的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地摇着头,窦冕看向窦妙道:“姐,我要干活的,你给我找些人是来绣花呢?” 窦妙有点尴尬的回道:“那我去找淑姨去。” “姐,还是别去了,不然我俩准挨骂,还是用他们吧!”窦冕指了指仆役。 六个仆役忙完手上的活,一个个垂手站立在那,不发一点声响。 窦冕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他们六人:“去三个人一组,去把缸里面的东西给我过滤道新缸里。” 六个人听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互相用眼神示意了对方。 两个人拿起水瓢走到盛满甘油的水缸旁,剩下的四人两两一组拿着粗布袋子过滤起来。 窦秒狠狠地瞪着四个婢女,嘴上小声道:“你们四个真是太不争气了,这么点小事都干不了,有何用?”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头上偏插着步摇的妇女,偷偷羞羞的回道:“小姐,我们没学过啊!” “你们都没干过活?” 年纪最大,身着紫色长裙的妇女行了一礼:“回小姐的话,我们从小都是学的舞、乐、女红,蒙老爷收留,才在次为姬。” 窦冕瞧着六个仆役干的热火朝天,面带喜色的走过来,碰了碰窦妙,指着四个妇人道:“去,你们去选人,只要你们瞧着合适,那就选。” “真的吗?”站在最中间,头裹乌纱额帕的妇人小心的问。 “我最不喜欢,别人同样的问题问我几遍,这是最后一遍,下不为例。”窦冕眯着眼睛环视了一眼,不再理会。 四位妇人迅速的退了下去,窦妙赶紧快步站到窦冕身边,小声的问:“不怕我爹揍我们?” 窦冕对着水缸杨了几下头,凑在窦冕耳边:“这玩意透露出去,咱们姐弟晚上就指望跪地上吧。” (本章完) 第91章 玖〇:闲暇时光 等着仆役们将甘油杂质过滤干净,窦冕小跑的走到屋外,站在架好的锅旁。 窦妙心有灵犀的使唤着仆役们架柴加热甘油,等甘油变成粘稠状时,窦冕拿起地上的胭脂盒,拿起勺子舀了点甘油放进去,之后倒入差不多数量的水,放在里面使劲搅拌。 “冕儿,这是不是有啥要求,我试过一次,用不了。”窦妙仔细的看着窦冕的动作,小声问。 窦冕转过头,凑到窦冕的耳朵前:“姐,这要两份多少差不多一样份量,多了就不滑,少了就会吸皮肤的水。” 窦妙点点头,代表自己理解了。 窦冕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窦妙,示意窦妙做一遍,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女声说:“公子,饭已经端来了。” 窦冕转过身子,抬头看见这婢女两鬓微微出汗,招了招手:“把饭放下来,你叫啥名字?” 婢女将端着的端盘轻轻的放在地方,后退了两部,行了一礼:“回公子的话,奴叫蔷。” 窦冕指了指正在蹲着身子忙活的窦妙,对着蔷道:“以后你跟着我姐。” 窦冕说完话,习地坐在地上,吃起了端盘里的饭食,蔷嘴张了好几次,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低着头小心地站到窦妙身边。 窦冕食完饭食,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悠闲地往前院走去。 窦拐过墙角,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家里这夸张的前院,东西两座青砖青瓦组合成的厢房,就两座屏障一样遮挡了一大半外面的围墙,中间的庭院整齐有致的种了许多花花草草,暗红色的大门占据了围墙最中间一段。 大门右侧有一间小小门房,一个看起来都要老的掉牙的老头端着茶碗,时不时警惕的看着屋外。 窦冕伸出头,仔细的用眼神扫视了几圈前院,在几堆穿着花花绿绿的人群中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里一松,直了直腰,整理了一下衣服,蹑手蹑脚的避开人群往大门走去。 窦冕前脚刚踩到门口的阶梯上,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冕儿,去哪啊?” 窦冕听见声音,赶紧转过身看向看向正厅方向,只见杨氏休闲地坐在正厅,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自己。 窦冕有点紧张的把伸出去的脚收回来,小步跑到正厅门口,恭敬的行了一礼:“回娘亲的话,儿想出去玩一下,姐姐在忙着顾不上我。” “身上带钱了没?”杨氏问。 窦冕有点尴尬的抻着手,小声道:“儿都快两袖清风了。” 杨氏转过身对着站在身后,头上盘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说了两句,小女孩小跑的进了后院。 “蔷呢?我昨晚不是吩咐她今天跟着你吗?这些奴婢们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杨氏蹙眉自言自语道。 “我姐姐缺人,我把她使唤过去了。”窦冕咧着嘴笑嘻嘻的说。 正在这个时候,刚才跑进后院的小女孩轻步的走到窦冕身边,把窦冕吓了一跳,窦冕指了指小女孩,转过头问杨氏:“娘,这干啥?” “烟儿,跟着你去付钱的,喜欢啥你就买,别心疼钱。” 窦冕听到这句话,喜上心头,对着杨氏行了一礼,撒开腿就往大门外跑去,烟儿赶紧小跑的跟上来,嘴上一个劲儿的喊:“小公子,慢点,小心摔着。” 窦冕一步一爬地走出大门外,站在门前的空地上,仔细搜索着打算要去转悠的目标。 烟儿站在窦冕身后,轻声地介绍起来:“少爷从对面那条小路过去就是码头、集市还有酒肆,从门这这条路过去往右拐,基本上都是不怎么重要的当官的,越往前走官越大。” 窦冕指了指昨天来时的路问道:“那这边是啥?” “公子,这边都是比较清苦的官家还有黔首住的地方,前面有条路能通往后面一大片一片的竹山,那是平常读书人去的,奴就不知道了。” 窦冕从地上抓起几颗石子攥到手心,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烟儿:“烟儿,咱们两个赌一把。” 烟儿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扭捏的说:“少爷,奴一年俸资不足两百个大钱,还是别赌了吧!” “谁跟你赌钱啊,我们两个每人选一个单双,单数你听我的,双数我听你的。” “真的吗?那我选单!”窦冕还没说完,烟儿就先选了起来。 窦冕有点气急,想想好男不跟女斗,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举起握着石子的手,张开手掌。 烟儿神经紧绷的数了一遍,感觉有点不太确定,又数了一遍,嘴上嘀咕道:“公子,数量不对啊,只有八个。” “那就听我的,去右边!我要去看下大官有多富。”窦冕双手叉着腰,特牛气的说。 烟儿有点不情愿的扭了扭肩,撅着嘴拉上窦冕。 一大一小两个小人,闲庭信步的走在街上,窦冕瞧着越往里走,房屋做工越显得大气,每隔几十步就有一座高挂某某府字样的大门映入眼帘,冒出墙外的房角屋檐从最开始的砖瓦石墙,到街道尽头用木头做的雕梁画栋,一个个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展示着的财大气粗。 窦冕走完全街,撇了撇嘴,对着烟儿说:“一个个都是土老帽,把房屋盖那么好,也不怕被抄家来。” 烟儿小声的说:“嘘!公子,这话可不敢乱说。” 窦冕从几座府邸前走过,仔细的瞧了瞧牌匾,有宦官府邸,还有就是皇帝亲家,仆役们站在门口,趾高气扬的巡视着门前的一步三分地。 窦冕拉着烟儿快步走出了这边区域,两个人拐进右边的街道,往渠的方向走去。 窦冕踩进这里就像瞬间跨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没有刚才那种压抑感,街道两边高挂着幌子,一座座被围墙隔开的小院子,门口大开,没走几步就能听见院子里酒客的欢叫声。 烟儿好奇的看向两边,嘴里冷不丁发出几句惊叹声,时不时戳戳窦冕,对着两边没有见过的东西追问几句。 (本章完) 第92章 玖壹:路遇名人 两人花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完两旁的酒肆、客栈,等出到街道尽头时,烟儿嘴里已经开始流口水了,直瞧得窦冕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窦冕碰了碰一副猪哥样的烟儿,用手半遮这脸,小声道:“你要吃啥,咱们去买,你别这么着,行不行?” 烟儿被窦冕一碰,从自己的遐想中缓过神来,脸色通红的说:“管家就给了我五十个大钱,说是让公子您花的。” “走了,谁花不是花。”窦冕特大方的安慰说。 “真的?”烟儿兴奋的跳了跳脚,抱起窦冕,转身就要往刚才的来路走。 窦冕在被抱起的瞬间,余光扫到了三个小男孩子,正围着一小女孩,在右边不远处的小食摊旁嘻闹着。 窦冕赶紧叫住撒开腿,往里走的烟儿,指了指小食摊道:“走!我们去那边瞧瞧。” 烟儿转过头瞧了眼三位身着华丽的小年,摆出一副苦瓜脸道:“少爷,咱们两人还是别惹事了吧。” “走啦,不然咱俩都没得吃。” 烟儿到底年纪小,在理智和食欲的战斗中,食欲迅速的占领了高地。 烟儿抱着窦冕,在离四个小孩子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放下窦冕,自己磨磨蹭蹭的跟在窦冕身后,窦冕对着这个贪生怕死还爱贪吃的小女娃,真心感觉有点无奈。 窦冕整了整衣服,往前小走几步,站直身子,仔细打量着那个身穿破旧的女孩,这个女孩打扮虽说有点邋遢,但骨子里透着清秀劲,难怪三个少年会调戏她。 窦冕清了清喉咙,对着三位少年行了一礼:“不知三位仁兄这是在干何事?” 窦冕话音一落,三个少年齐齐地看向窦冕,窦冕这时才看清三人模样,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有十多岁模样,各自比其余两个都要高,打扮的唇红齿白,不由地窦冕自言自语道:“真是一副好皮囊。” 比这个少年要矮一些的是一个胖子,无关分散的长在脸上,全身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那一身衣服了。 个子最矮的那个皮肤有点黑,脸上透着痞笑,在身边两位还没开口时便抢先开口道:“小兄弟,你还没断奶吧,咱们大人的事儿你别掺和。” 窦冕听完噗地一下笑出声,指了指三个半打大小子:“你们穿成这样,跑出来调戏人家姑娘家,合适吗?” 胖子拍着胸脯,对着高个子伸出大拇指:“我们袁老大,那是四世三公,想把娶回家当妾,那是看的起他。” 高个子附和道:“我爹可是京兆尹,你赶紧回家吃奶去,别管闲事,不然我揍你也是白揍。” 窦冕一听,腹诽道:“你才官五代就敢这么搞?雒阳城乱成这样了吗?” 窦冕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过头碰了碰身边的烟儿:“你知道京兆尹的官有多大吗?” 烟儿摇了摇头,小声的回道:“不知道,不过我听老爷说过,京兆尹专门管长安的,好像属于司隶校尉部,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窦冕恶趣味的做惊恐状,嘴里带着笑意道:“真是多有得罪,没想到雒阳城这么小,随便碰一个人都是京兆尹的儿子,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高个拍着胸脯自豪的说:“我是袁术。” 小黑个指了指身边的胖子,介绍道:“他叫淳于琼,我叫吉利。” 胖子嘟囔道:“不就是阿瞒嘛,还吉利。” 窦冕听见又是阿瞒,又是曹操的,便知曹操这尊大神来了,历史上说他和袁术光腚长大,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这不就是小孩子跟在小痞子身后偷鸡撵狗嘛,毛都没长全就被人带出来学人家流氓调戏姑娘,看样子家里教育缺失的厉害啊。 窦冕整了整衣服,双手插在袖子里,拱手道:“平陵窦冕,见过几位兄长。” “平陵窦家?窦机是你什么人?”袁术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窦冕。 “回袁兄的话,那是我大兄。” “哎呀,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堂弟,真是有缘。”袁术忽然面带微笑的走上前,拉着窦冕。 窦冕被这突如起来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有点结巴的问:“还请袁兄细说。” 袁术对着曹操和淳于琼,挥了挥手:“今儿咋们找个地方坐坐,这妞迟早会从了我,爷不缺这一两天时间。” 窦冕用手捅了捅站在那呆若木鸡的烟儿:“去,你在前面带路。” 烟儿回过神,凑在窦冕耳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公子,咱们这钱不够吧。” “你去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啥?” 烟儿点了点头,转过身快步地进入街道,窦冕摆出一个请的姿势道:“今天第一次见到三位兄长,心情很是激动,就让我来做东。” 曹操笑着道:“这不好吧,我看窦小弟年龄这么小,应当没啥零花钱吧。” “没事没事,大不了我到时候给他洗盘子,没啥大不了。” “君子岂可做如此杂事?不够了我来掏。”袁术拍着胸脯说。 没走几步,窦冕就见烟儿站在醉仙居的幌子下招手,一行四人鱼贯而入走进院子里。 店里的伙计看着三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带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孩,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就知道大生意来了,面带笑容,走过去来殷切的问来问去。 淳于琼看着正堂内摆的酒坛,流着口水道:“可有酒有肉?” “有,当然有!不知几位要吃些什么?” “我们主做的就是这段时间特别流行的炒菜,不知几位可否尝尝?” 曹操随意的往地上的席子一坐,就像大人一样,敲着桌案:“把好吃的都上上来,不缺你的钱。” 袁术一瞧曹操已经坐下了,拍了下淳于琼的肩膀,乐呵呵道:“坐,咱们先等菜。” 窦冕拉起烟儿坐在下首,淳于琼二话不说先跑道柜台前,抱起酒坛就往嘴里灌。 袁术有点不乐意的看着烟儿道:“咱们都是男人,她一侍婢有何自个坐这?” “袁兄,不就吃一顿饭,咱们就别那么讲究了,何况这顿饭要她付钱,她当然要吃点。”窦冕解释道。 曹操转动着眼珠子:“窦小弟,这样不好吧!” (本章完) 第93章 玖贰:臭味相投 窦冕拍拍胸脯,非常自信的说:“你们敞开肚子吃就行了。” 窦冕话刚说完,就见伙计端来一盘炒的半生不熟的肉放在桌案上,嘴里还笑嘻嘻的说:“请各位客官品尝!” 淳于琼敲着端上来的肉,兴奋的拿起筷子就要干起来,窦冕赶紧用手示意了一下,转过头对着伙计问:“伙计,你们是看我们穷还是怎么的?拿一碗菜来,还是生的。” 伙计诧异道:“客官,此话怎说,我们厨子也是大厨,这话不能乱说。” “你把肉吃下去,你不吐算你命大。” “那客官请稍后,我去问问厨子。”伙计端着菜退了出去。 淳于琼醉醺醺的说:“能吃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啥?” “窦小弟,你难道会做饭?”曹操好奇的问。 窦冕点了点头:“会,我今年游学的时候,遇到我师傅在一农户家里住,就靠我们做饭,所以会一点。” “哦?不知堂弟今年几岁了?怎会游学?”袁术好奇心起。 “我马上两岁,之前游学也是没办法,被人卖了,不游学咋办?游而不学而已。” 三个少年听到窦冕的话,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曹操追问道:“窦兄弟,你怎么回来的呢?我可听我爹说,一到灾年,人贩子很猖獗的,朝廷经常抓不到人。” “人贩子确实挺猖獗的,当年没被少打。” “那你打算怎么办?那么低等的货色,竟敢打你,真是不可饶恕。”袁术恨恨的说。 “我还没想好,下个月再说,不知道几位哥哥是不是经常在这?” “明天就要回城里了,要陪也有过中秋。”曹操摊着双手说。 “我家就在前面。”袁术指了指淳于琼:“他也在我家。” 窦冕刚要继续问几句话的时候,伙计端着两碟菜走过来,放到桌案上。 淳于琼喝了半晌酒,瞧见菜食上来,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起来,口中一阵叫好,袁术和曹操边吃边满意的点着头,口中一阵夸奖。 烟儿夹起一小口,欢快的放进嘴里,脸色难看的将菜咽下去,走到窦冕耳边小声说:“公子,菜炒老了,还没味。” 一个中午的时间,窦冕筷子动都没动,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三人享用。 等到酒足饭饱时,窦冕拉着烟儿去会账,一问价格,吓了窦冕一跳。 “多少钱?你再说一遍,难道我耳朵出问题了?”窦冕有点震惊的问。 “回小客官的话,四百文。”伙计瞧着窦冕想耍赖的样子,特硬气的说。 “记账!” 伙计噗地一下笑出声,就像听见啥好笑事一样:“不知小客官要记谁的名字?” “记我的就行,窦冕。” 伙计用力摆着头道:“这可不行,客官身上要是没钱,我跟您去取就行。” 窦冕抬起头看着烟儿:“烟儿,带他回去不会挨揍吧!” “那么难吃的东西,还要四百文,公子,要不咱们改天自己开一座酒楼算了。”烟儿不满的说。 窦冕拍了一下手,大喊:“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伙计,跟我去取钱,我先和几位兄长告别一下。” 窦冕说完话走到桌案边,长揖道:“三位兄长慢慢享用,改日上门亲自拜访。” 袁术随意的拱了拱手:“贤弟自去,我在家扫席以待。” “窦兄弟若去城里,就到步广里的曹府找我阿瞒就行。” 淳于琼和的醉醺醺的趴在桌案,袁术推了一会,淳于琼没有反应,有点尴尬的对窦冕笑了笑:“贤弟,这淳于老弟是一个酒鬼,还望不要在意。” 窦冕摇了摇头回道:“没事,爱好杯中之物不是啥大事,但他那年龄太小,喝酒对大脑不好,几位兄长我走了,改天再会。” 窦冕说完话,转过身跟着烟儿带着伙计往家走去。 窦冕刚进屋子,就听淑姨在那喊:“公子,你这干啥去了?管家来问几次了。” “淑姨,我闯祸了,赶紧给我付钱,顺便给他弄份菜,让他尝尝,那么难吃的菜敢收我四百文,真是反了天了。”窦冕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伙计,气哼哼地说。 伙计一听窦冕这么说,生怕不给钱,委屈的说:“我也没办法,掌柜的定的价。” 淑姨摆了摆手,对着身边的婢女道:“妮儿,去带伙计下去安排饭食,顺便把账给结了。” 身边的婢女向前走了两步,对着伙计道:“跟我来!”说完转过身便往偏房走去。 “淑姨,管家找我干啥?” “老爷说你知道怎么让猪变肥,管家找了一堆杀猪匠,还在后院等着。” 窦冕拍了下脑袋,大叫不好,赶紧拉着烟儿往后院奔,淑姨看着慌慌张张的窦冕,满头雾水的挠了挠头。 窦冕走进后院,第一眼便瞧见四个臂粗腰圆的汉子,身前都绑着一个围裙,双手束立,站在石桌旁,最中间坐着一个中年人,架着二郎腿,手不自觉的叩着桌子。 “谁是管家?”窦冕对着人群喊道。 “宋存见过小公子。”坐在中间的中年人拱手道。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来带他们四个去就行了。” 窦冕说完对着四个彪形大汉道:“今儿好好干,那上自己吃饭的家伙,带我去。” 四个汉子不悦而同的摸了摸腰,齐声答:“小主人,备好了。” “走吧,我不知道在哪?” 窦冕话音刚落,里面胡须最浓密的汉子率先开口:“小主人,不远,马车在后门停了好长时间了。” 窦冕拉着烟儿,迈起步子就往后门走,四个汉子小步跟着窦冕。 等到一行人都坐上了马车,窦冕悠闲的躺倒烟儿腿上,懒洋洋的问:“你们都介绍下自己,我需要找一个老手操刀。” 刚才大胡子抢先说:“这里面肯定我操刀时间最长。” “刘刍,你咋说话不害臊?我沈虎比你也就迟进师门两天。”一个打扮的邋里邋遢的汉子,摸着腰间的刀,笑着说。 “哎呦,咱们可都是我爹教的,分啥前后。”一个长着短胡须,头发打的整整齐齐的汉子插嘴道。 就在这时,一直在前面赶车的汉子,扭过头,没好气的说:“丁丰,别提你那老爹,若不是他巴结梁冀,我郭蓄能这样?” (本章完) 第94章 玖叁:又遇故人 “就是,就是,还是老四说的对。”刘刍、沈虎点头附和。 丁丰没有想到,就因为自己说了一句话,马上成了众矢之的,一时间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责他。 窦冕听着这三位越说越过分,爬起身,坐起来,干咳两声:“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师傅的?” 刘刍被窦冕突如其来的话,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脑袋指着丁丰:“当年若不是他爹拉着我们去给梁冀当护院,我们也不会落成奴隶。” “你们既然享受了权利带来的好处,你就要为他的后果负责。” “我没有享受,我一直在杀猪,我还在杀猪就被抓起来,说我被贬成奴隶了。”郭蓄愤懑的说。 “你跟着他学艺,这便是因,至于这果不过是因结的果罢了。” “可是学艺难道有错吗?”郭蓄不理解的问。 “没错,但诛连不分对错。” 丁丰感激的看着窦冕,跪着拜谢道:“多谢小主人解围。” 窦冕随意的摆了摆手,换了一个姿势躺下,悠悠的说:“人死如灯灭,既然已经盖棺定论了,你们又有何资格去评论他人?” 沈虎有点气急的想要张开嘴反驳,窦冕压了压手,继续说:“你们好好干,干的好了,做官有点难,但富家翁还是举手而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敢以我窦家名声在外作恶者,死!” 几人听着窦冕凛然的语气声,急忙点头口称不敢,一个个说完话后低着头安静的坐在马车上,不再言语。 马车沿着后门的路,渐渐驶出镇子,往北方行了近一个时辰,窦冕看着已经偏西的太阳,碰了碰正在打盹的烟儿:“这什么时辰了?还有多久能到?” 烟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看了四周茂密的山林,用力摇着头。 “小主人,这点应当是申时刚过,我们现在往山沟里走,最多也就一刻钟。”沈虎看了眼天色解释道。 “谁选的?这么偏僻?” “回小主人的话,这我还不是很清楚,当时老爷把我们买回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有人了。”丁丰弓着腰回道。 “谁在管事?” “是一对两口子,男的好像叫窦社,女的叫肥儿,还没有几个杂役,专门养猪的。”刘刍恭敬地说着话。 窦冕听到肥儿,心中一震,心道:“好不容易遇到熟人了,真不容易啊。” 马车拐进山沟,众人便见到整个河岸边用着栅栏围成的猪圈,顶层用干树枝搭着简易的遮光屋顶,猪圈里震天的哼哼声清晰可闻,四处堆积的猪粪味道熏天。 马车一所用树枝盖的院落旁,郭蓄跳下马车对着院子大喊:“管事的,小主人来了!” 郭蓄话音刚落,穿着简单的一男一女迅速的从屋里跑出来,走到栅栏围的庭院里,对着马车张望起来。 窦冕被烟儿从马车上抱着放到地上,等着身形站稳后,仔细打量着肥儿,瞧着肥儿皮肤虽然有些皱,但脸上透着柔和的笑容。 窦冕摇摇晃晃的小步跑过去,直接扑到肥儿胸前,眼里转动着泪珠,带着哭腔趴在肥儿肩膀上呜呜哭起来。 肥儿用手轻轻的拍了拍窦冕分背心,有点哽咽的说:“听说小主人被人拐走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又见到小主人了,不然我怎么像主母交代。” 等着窦冕将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后,窦冕擦了把眼泪问:“豕哥人呢?我咋没看到?” “他啊,被老爷放在长安开蒙去了。” “长安还有人吗?怎么把他一个人放到那?” “小主人,长安人还剩很多,那里有个养猪的地方比这里大了好几倍,光照顾的人就要几十个。” 窦冕满意的点了点头,瞧了眼肥儿身边站立的中年汉子,瘦弱的跟一股风一吹就会跑一样,对着肥儿道:“肥姨,这瘦子谁啊?咋瘦成这德行?” 瘦子听见窦冕在问他,赶紧拍了拍衣服,拱着双手,腰深深的弯下腰,吐字圆润的说:“回公子的话,我叫窦社,窦家庶支,算起来我们应当是堂兄弟。” 窦冕赶紧从肥儿面前爬下来,站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 窦冕和两人寒暄一阵后,对着肥儿道:“肥姨,人呢?这里咋就你们俩?” “都在圈里忙活。”肥儿指了指不远处的猪圈。 窦冕对着刘刍四人挥了挥手:“走!跟我去一趟。” 四人一个个低下头,整理自己腰间的刀子,窦冕则拉上肥儿,往猪圈方向而去,烟儿满是疑惑的跟在身后。 肥儿抱着窦冕停在猪圈旁边,窦冕伸着脖子看着猪圈乱糟糟的样,皱着眉头沉声说:“肥姨,明天开始,你让这些伙计,把猪圈每天打扫一遍,猪槽也要变。” “小主人,这是不是有点费事啊?” “不费事,把猪槽建成靠在围栏这边,便于喂食,打扫猪圈那是不用害怕猪生病。” 肥儿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回道:“那我晚上去跟那口子说下,让他后天回去过节时给老爷说声。” 窦冕没有说话,默默地点点头。 “小主人,东西备好了怎么来折腾?您发话就好。”沈虎兴奋的跑在众人前。 窦冕指了指圈里的小猪:“拿一只猪出来。” 沈虎翻过围墙,随手抓起一只幼崽,提了出来。 窦冕对着站在那里看热闹的三人喊到:“来一个人把猪倒立起来。” 刘刍跑过来,顺手从陈虎手上接过来,蹲下身子,将猪崽倒着压在腿上。 窦冕伸出手指,对着小猪做了一个动作:“划开,里面东西掏出来,结束之后沾点草木灰。” 郭蓄抢先拿起刀,在小猪的卵上划了一刀,将里面两颗蛋掏出来拿在手上,丁丰从地上抓起一把草木灰扑在上面。 小猪嘶嘶的叫了几声,刘刍瞧着已经割净了,就将猪崽放进圈里,小猪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等着一头母猪走过来舔了几下,小猪便走了开来。 “小主人,这样就行了?”沈虎有点不相信的看着活蹦乱跳的猪。 “这和阉割人那玩意一样的。”窦冕坏笑道。 (本章完) 第95章 玖肆:塑料姐弟 窦冕抬起头看了看已经黄昏的天色,对着刘刍说:“你们四个,还有明天一天,赶紧去练手去,中秋之后去找管家,每人选一个地儿,学徒自己找。” “有啥条件没?”刘刍问。 “没啥条件,干的好了奖,干不好罚。” “请小主人放心,包在咱们身上。”四个人声音参差不齐的回答着。 窦冕对着站在一边,眼睛一直盯着猪圈瞧得肥儿,走到身边,碰了碰:“肥姨,你这儿有驾车的没?” “小主人,你晚上要回吗?” 肥儿低着头满是慈爱的看着窦冕,抱起窦冕,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没见人影的猪圈大喊一声:“杷,滚过来,去驾车。” 肥儿声音刚落,猪圈深透出一个粗重的声音:“管家婆,你就不能让老头子歇歇?我刚忙完你就叫我。” “你快点,小主人要回家!” “来了!别催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上全是粪的黝黑男人从深处走了出来。 “赶紧去换衣服,别冲撞了小主人。”肥儿没好气的说。 “那稍后,我很快就来。” 杷说完话,直冲冲的走到没几步远的河边,也不管河水干净与否,扒下衣服站在水里洗起来。 窦冕瞧着杷这么邋遢,蹙眉道:“肥姨,你每天让这群人多洗几次澡,喝水也要烧开喝,我回家再给你凑几道菜谱,不然这群货色以后一个得病祸害一群人。” “行,那后天我让那口子回去给我带来。” 窦冕瞧着师兄弟四人,跑进猪圈把猪吓得满猪圈跑,当即忍不住就乐了,小声问:“肥姨,有啥事,我能帮忙吗?” 肥儿想了一会,有点迟疑的说:“我也就豕儿放心不下,别的也没啥,现在吃好住好,夫人还给我找个伴,挺好的。”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窦冕用手推了推肥儿,小声说:“等明年,差不多我就要去开蒙了,我到时候把豕哥儿接到我身边。” “能行吗?老爷当时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先生的。” “应当没事吧。”窦冕自言自语的说。 一时间窦冕和肥儿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猪圈外,神游天外。 “管家婆,衣服换好了,我去马车上等小主人。” 杷那破锣般嗓音,一下打破了这种宁静,肥儿将窦冕递到跟木桩一样的烟儿手上,仔细的叮嘱着烟儿。 烟儿接过窦冕,听完肥儿的话,道了一副,转身走向马车,窦冕偷偷地伸出头,仔细的看着站在那擦着眼泪的肥儿,心里一阵心酸。 烟儿上车抱好窦冕后,杷轻松的操作起马缰,马匹听话的转过头,缓缓的离院落越来越远。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戌时前后进了家门,窦冕拖着困乏的身体迈进院子,径直走进卧室,和衣而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窦冕感觉好像有人正在推搡自己,慢慢的睁开眼睛,有点恼怒的看着推搡自己的人。 窦冕一瞧是窦妙,瞬间没了脾气,赶紧往席子内侧缩了缩,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露出一个脑袋,警惕道:“姐,一大早你想干啥?” “这不心疼弟弟嘛,一大早专门俩看望弟弟。”窦妙用着轻柔的声音说。 “不对吧!姐,稍等下,我去瞅瞅今儿是不是太阳出来错了。” 窦冕说完话,从被窝窜出来,光着脚丫跑到卧室门口,推开门,伸出脑袋左顾右看。 “姐,说吧,啥事?你来找我,肯定没好事。”窦冕非常肯定的点着头。 窦妙尴尬的呵呵两声:“这不明天过节了,天天吃一样饭菜,姐知道你会做菜,所以…” “你意思让我下厨?开玩笑吧,我可是圣人子弟,君子远庖厨!” 窦冕话还没说完,窦妙手已经来了,窦妙用手揪着窦冕耳朵,恶狠狠的说:“去还是不去,还君子远庖厨,尿床才停几天?小屁孩子,欠收拾了吧!” 窦冕忍着眼泪,求饶:“姐,你松手,我去,我去还不行?”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哼!快点穿上鞋去厨房给说几句去。” 窦冕低下头穿上鞋,抓了把凉水洗起来,就着衣服抹了把脸。 “姐,肖胖子人家不是会摸索嘛!” “肖胖子?人家现在可是出去当管事的了,小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那家里谁做饭?” “外公家的厨子,跟着肖胖子就学了一个月,味道真不怎么样。” 窦妙满是委屈的说完话,窦冕不再言语,拉起窦妙往窦武的书房走去。 “冕弟,你这干啥?让爹看到,我俩都会被揍的。” “嘘!姐,小点声,爹今儿肯定没在家。”窦冕转过头小声道。 “不可能,我去你屋里的时候,爹还在家。” 窦冕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将窦妙让进屋里,自己转个身把门小心的关上。 窦冕在书架上动作轻缓的翻起来,窦妙站在窦冕身后,看着窦冕拿起竹简,既不看也不翻,然后换一个地方放下。 “你干啥呢?不会肚子憋着坏水吧?” “不是,我爹把竹简在最底层放着,我要竹简。” “你要竹简干啥?又不会写字。” “谁给你说的我不会写,我可是襄道士的徒弟,我还有俩徒弟。” “啧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让开我来翻。” 窦妙说完话就将窦冕抓起来放在一边,自己蹲下身子,开始拿一卷放一卷。 “姐,别放乱了,不然我爹肯定知道。” “啰嗦,啥时候跟女人一样,话那么多,一边坐着去。” 窦冕被窦妙一句话噎的没了脾气,气鼓鼓地坐到屏风前的桌案旁。 “找到了,给。” 窦妙说着话,顺手把抵过来一卷竹简,窦冕爬起来,接过竹简,平摊在桌案上。 “你确定会写字?”窦妙坐在桌案对面,脑袋凑上前。 窦冕心里冷哼:“不就几个字,我写给你看,保证你吓一跳。” 窦冕拿起毛笔,在竹砚里蘸了点墨,开始写起来。 窦冕刚落笔,窦妙噗的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窦冕翻着白眼瞧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写。 一个字写完,窦冕愣了,真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 (本章完) 第96章 玖伍:董卓现世 窦妙看着窦冕从起笔到收笔整个过程完结,当即忍不住的前俯后仰笑起来,嘴里一个劲小儿损道:“就这字,还是道士教的?你是打你先生的脸,哈哈…再笑会,你想写就继续,别在意。” 窦冕把毛笔搭在砚台上,叹口气:“我这年龄小,胳膊没力气,等长大了就好了。” “行,那等你长大了写,你这打算写啥?你姐姐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菜谱!” “嗯…那你让开,你说,我来写,不然字太丑,厨子笑话你。” 窦妙边说话便把窦冕提起放在一边,自己拿起笔,正襟危坐。 窦冕瞧着窦妙人家这拿笔姿势都比自己专业,忍着自己心里的火气,一字一句的说起菜谱,窦妙迅速的在竹简上写,时不时还对句子润色一番,瞧得窦冕心中别提多腻歪了。 姐弟俩人,一个说的快,一个写的快,差不多一个来时辰,写好了四本竹简,窦冕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不过三十多道菜,里面都是基本上用文言文记载,不识字的人拿着它,可能会以为自己拿的是天书。 窦妙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抱起竹简,转身走出书房,只留下窦冕一个人呆坐在桌案旁。 “这哪是亲姐啊,这明明是把我当抹布嘛,用的上拿起,用不上就扔了。”窦冕一阵腹诽。 看着书架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竹简,窦冕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竹简边一个一个小心的堆起来。 书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冕儿这是干啥?把我这里乱糟糟的。” 窦冕转过头看是窦武,继续忙活手上的东西,口上如实说:“给我姐姐写菜谱了。” “噢!明天我带你去拜访几位叔伯,别太过失礼了。” 窦冕有点吃惊的转过身问:“爹,谁啊?过节我们不在家,跑别人家干啥?” “明早去见尹勋尹伯元,下午去见见郭太郭林宗,伯元有经天纬地之才,此次若不是他出主意,我这生意可能还做不起来。”窦武感慨的说。 “爹,郭太郭林宗何人?我在山阳听过好多次,没想到一个太学生竟能有如此名声。” 窦武带着笑意,捋着胡须,坐在离窦冕最近的席子上,笑眯眯的说:“郭林宗此人少年时便游学雒阳,陈留名士符融符伟明,见他学识渊博,仪表堂堂,就将他介绍给了李元礼,由此名声大噪。” “爹,郭林宗不是言过其实之辈吧,不然那就丢人了。” “当然不是,此人我经常与之论经,确为满腹经纶,他身边有一个申屠藩为漆工出身,勤学好问,蔡邕亦推崇非常。” “那我明天去看看。”窦冕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窦武满意看着窦冕:“给你讲件我辞官之后发生的事儿。” “啥事?不会影响我们计划吧。”窦冕紧张的问。 “一件轶事,别大惊小怪的。” “爹,请说。” “凉州一游侠儿,仗剑独行,游走边荒,许多人仰慕他,前去投奔,可是少年家徒四壁,就杀了家里唯一的耕牛,招待客人,追随者很感动,送了千匹牲畜给他,因为此事,今上便赐此人良家子出身,入军效力。” 窦冕听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游侠儿,看来是个郭解式的人物。” “嗯!此人与郭解成名十分相似,起自边郡,名声响于杂胡。” “爹,此人蛮有意思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我听说叫董卓。” 窦冕听到董卓这名字,愣了一下,手中拿的竹简不由自主的掉在地上。 窦冕顾不得地上的东西,快步跑到窦冕身边,急切的问:“爹,可是董仲颖?”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冕儿,你怎么?怎么听到他的名字,就像变了一个人。”窦武纳闷道。 “爹,家里可有游侠出身的家奴?” “有啊,有近二十余人,怎么?你要用?” 窦冕蹲下身子,思索再三,谨慎的说:“爹,派出武艺最好的家奴,入凉!” “为何?你总要说个子丑寅卯吧,现在随便派出去一个就会捉襟见肘,何况那是给你留的。” 窦冕拿起毛笔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分成四份,一一指到:“凉州现在朝廷占其一,杂胡占其二,豪强占其一,不知我如此说,爹认为可对?” 窦武瞧着图,小声嘀咕:“凉州辖陇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郡,治在姑臧,后增置武都、永阳、南安、安定属国、张掖属,如此大的地方,兵力不过十余万,你这说法可以说对。” “爹,凉州东接关中,西通西域,山脉前隔,沙漠后绕,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所以…嘿嘿”窦冕奸笑道。 “冕儿,你认为董卓很危险?” “当然危险,此人就像一匹狼,他已经用千匹马证明了他的危险。” 窦武抬起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这只能证明他德行很好,怎么来判断他危险与否?” “爹,一个游侠无关大局,可一个举手一挥便有千人来聚的游侠,那就很夸张了,项羽当年也不过数百人而已。” “我大汉已厉三百五十余年,应当不至于有人会如此不识大局吧。”窦武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造反?这到不会,出身决定了他不会造反,但这并不影响他积蓄实力。” “不造反那有什么用?”窦武满头雾水的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想让爹派人去…” 窦武插嘴道:“你是想让我们的人去帮助朝廷?” 窦冕摇着头,不乐意的说:“朝廷,现在这朝廷还是朝廷嘛,我才不帮。” “那你的意思?” “我是想让咱们另起炉灶,和董卓对着干。” 窦武脸色不愉的说:“这怎么行?那不是和朝廷作对吗?” “爹,你咋这么死脑筋。”窦冕焦急的说。 窦武顺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窦冕光秃秃的头上,嗔怒道:“没大没小,说啥呢?不过你放心好了,凉州刺史郭闳是我好友,我写一封信,找信得过的家奴给带过去。” (本章完) 第97章 玖陆:首次进城 窦冕与窦武说完话,垂头丧气从书房走出来,低着头,满脑子都在想董卓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冕儿,怎么怏怏不乐?不会爹揍你了吧?”窦妙坐在石桌旁,手上拈着筷子,嘴角上弧,满脸的笑意。 窦冕用力的摆了摆头:“没有。” “那赶紧的,过来吃完饭食,我们要去接大兄。”窦妙招着手说。 窦冕气呼呼地爬到窦妙身前,两人就着一双筷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桌上盘中菜。 两人吃完饭,窦妙夹起窦冕走出后院,将进前院时,窦妙放下窦冕,仔细的整理起自己的衣服的和头发。 “冕弟,瞧瞧能出去见人吗?”窦妙嫣然一笑的问。 窦冕没好气的回:“漂亮,漂亮的很,除了西施,就你最漂亮。” 窦妙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俯下身子,亲了下窦冕,伸手牵起窦冕走向前院。 杨氏坐在厅堂,瞧着窦妙两人一副和睦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妙儿,冕儿,你们两个要去干啥去?” “回母亲的话,我想和冕弟去去接大兄。”窦妙恭敬的行礼回道。 “冕儿,你把烟儿带上。” “娘亲,我带她干啥?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子,跟尾巴一样。”窦冕躲在窦妙身后小声的嘟囔。 杨氏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继续说:“烟儿也差不多十来岁的人,比你大很多,你就别那么说了,她跟着你付钱的。” “真的?”窦冕从窦妙身后透出脑袋,眨巴着眼睛。 杨氏面带微笑的对窦冕点点头,窦冕嘻嘻笑起来说:“娘亲,我答应了,让她跟着吧。” “好了,你们去吧。” 窦妙抱起窦冕,向大门方向走去,烟儿从杨氏身后,轻步跟在身后。 等着马车动起来之后,窦冕瞅了眼跪坐在身后的烟儿,悠悠道:“拿了多钱?别又不够我们吃。” “公子,昨天我没吃,是那三个货吃的。”烟儿细声的说。 “我们请客,不就我们吃的?也不知道那么多钱,啥时候能挣回来。” “少爷,昨儿晚就挣回来了。” 窦冕迅速爬起身,紧张的看着烟儿:“咋回事?” “小公子,醉仙居现在我们占了近四成分子。” 窦妙凑上前,碰了碰窦冕:“小子,你又算计谁了?” “我没,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窦冕有点无辜的说。 “烟儿,咋回事?你和冕弟昨天祸害谁家了?” 烟儿声音带着哭腔道:“回小姐的话,我和小公子真没干坏事,醉仙居伙计在家里吃一碟菜,回去没过多久,老板就拿着地契找来,一个劲的要把店铺送五成份子给家里,还是管家只要了四成。” 窦冕吸了口凉气,心道:“这老板真是个狠人啊。” “老板怎么可能那么傻?会无缘无故送地契?”窦妙追问起来。 “小姐,不是无缘无故,人家厨子要用我们家的。” 窦妙听完,气的扭过头,嘴里愤愤不平的说:“我还以为你俩干啥事了?没想到把家卖了。” “我可没卖!”窦冕赶紧反驳道。 窦妙脑袋别过一边,就像没听到窦冕说话一样,窦冕无奈的瞧了眼烟儿,耸了耸肩。 等着马车走出镇子后,车夫转过头问:“小姐,走哪条路?” 窦冕愣了一下,惊讶道:“去城里还问走哪一条道?自己看着不就行了。” “小公子,有三条道可以进城,上东门,中东门,耗门。” 窦冕小心的碰了下窦妙:“姐姐,你说走哪一条?” “我又没去过,别问我。”窦妙气呼呼地将身子转了方向。 窦冕看向马夫:“你说说啥区别?” “小公子,走上东门可以一路能看到永安宫,南宫,北宫,走中东门人比较多,走耗门那周围是三公府邸。” 窦冕仔细盘算了一下:“我们不凑热闹,就去上东门吧。” “得咧!”马夫说完话,赶着马车往前方不远的城门奔去。 窦冕瞧着城门戒备森严的士兵,每过一辆车士兵都要盘问一二。 “姐姐,你看他们在干啥呢?该不会城里出事了吧?”窦冕有点紧张的问窦妙。 “哼!土包子,那地方你没听车夫说是通北宫的吗?”窦妙没好气的道。 窦冕用脚踹了一下车夫:“你怎么刚才不说?” “小公子,我说了啊!”车夫有点委屈的回道。 “那能不能拐回去?”窦冕紧张道。 “小公子,马上都到了,拐回去肯定会被查的。” “好吧,都没遇到你这坑人的车夫。”窦冕没好气的说。 马车被车夫缓缓放慢速度,城门处走出一位身着戎装,手中拿着一把戟的年轻人走过来,对着马车看了一眼,和气的说:“没事了,进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窦冕看着走远的士兵,好奇的对窦妙讲:“姐姐,我大汉士兵这么和蔼?连点脾气都没。” 窦妙听后,乐不可支的转过头,对着烟儿说:“烟儿,我们窦家是不是出了一个傻子啊,连我们窦家车上车标都不知道。” “姐,我可不傻,人家本来就是没搜查嘛,何况我窦家现在又没官位,人家对我们还这么客气。” 车夫转过头对着窦冕解释:“小公子,他们是苍龙司马手下的小卒,苍龙司马虽说千石官,但那不过是个看门的,不敢对我们窦家无理的。” 窦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当抬起头的那一刹那间,山一般的宫墙展现在窦冕眼前。 车夫指着右边的宫墙说:“这边便是永安宫,一直是太后住的地方。” “宫门那是什么宫殿,怎么那么多台阶,也不怕累到了。”窦冕指着身前宫殿群说。 “噢!那啊,那是北宫,哪个宫门叫东明门,官员上朝走的。” 窦秒好奇看着身前雕梁画栋的宫殿,不自觉的说:“这也太美了,上朝的地方都这么漂亮,冕儿,你看那宫殿上的珠子,还有那些兽看的清清楚楚。” “姐,别大惊小怪的,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窦妙呸了一口,嗔怒道:“别瞎说。” (本章完) 第98章 玖柒:为祸之举 “姐,当今陛下贵有四海,以天下奉一人,祸之兆始,诗经云:赫赫宗周,褒姒灭之,我等取彼而代之,也无不妥吧。”窦冕满口戏谑的说。 车夫拿着鞭子,听到窦冕这么说,吓得鞭子差点掉在地上。 窦妙迅速地捂着窦冕的嘴,转过头脸色惨白的对烟儿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就在这个时候,马上旁边渐渐围拢了两个士兵,手执长戟直挺挺的指着车上脸色惨白的众人。 “尔等何人?既然敢言造反之语,请跟随我俩走一趟吧!”一个年岁稍大的人吐字清楚的说。 车夫赶紧走下车,对着士兵道:“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可是外戚之家,怎么可能说什么造反话?” “葛威,难道我刚听错了吗?”年龄稍大的士兵问着身边的同伴。 “秦谯老哥,应当不会错,我听到是那小孩子了。”年纪稍小的士兵指着窦冕。 窦妙紧紧的抱着窦冕,责怪道:“都怪你,乱说话。” 窦冕从窦妙胳膊间挣脱出来,拉着烟儿爬下车子,整了整衣服,长揖一礼道:“不知你们是何人治下?” “我等乃司隶校尉刘佑刘伯祖麾下。”秦谯一本正经的回答。 “带我去!”窦冕挥了挥手。 窦妙急的跳下车,拉着窦冕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姐,不用,若大汉要以文字断狱,那就真能笑掉大牙了,你们先去太学等我就好。” 窦冕拉起烟儿,快步跟在两个士兵身后。 等两个士兵走到另一座大宫殿旁边的十字路处,带着窦冕两人往左边司隶校尉府字样的府邸走,从守卫森严的大门往内进,径直走到大堂外停下,秦谯对葛威使了一个颜色,葛威转身跑了过去。 窦冕瞧着身前的大堂,木质结构的瓦房,颜色都是黑色,透着厚重与肃穆,屋内仅有着简单的几张桌案与蒲团,两旁摆着一堆刑具模样的东西,再无其他。 烟儿瞧着守卫院子,不由自主的的碰了碰窦冕:“小主人,他们都好严肃,我有点怕。” “怕啥,没出息。”窦冕不以为然的说。 “请收声,伯祖公来了!”秦谯转过头厉声说。 秦谯话音刚落,偏房的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白色的免冠衣裳,头带黑玉珠五旒,腰系银印青绶三彩,脚踩黑色木屐的中年人缓步走进大堂。 当此人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后,偏房里出来几个读书人模样,井然有致的坐在各个位置,院里的士兵,迅速拍成两排站在大堂门口。 “何人敢在大街上说造反之语,速速带上堂来。”坐在最中间的中年人看着屋外说。 秦谯带着窦冕和烟儿走进大堂,秦谯行礼道:“伯祖公,犯人已带来。” 刘佑看着秦谯身边站立的窦冕和烟儿,怒道:“秦谯,你也算是老人了,这一个连黄口小儿都算不上,另外一个看这样子是婢女,真是咄咄怪事,连这你都能抓?” “回伯祖公的话,确是这个小儿所言,葛威也可作证。”秦谯十分肯定的说。 “可有此事?”刘佑看向葛威问道。 “确有此事,如此大事,我等不敢作假。”葛威弓着身子,小心的说。 刘佑拿起振堂木,“啪”的一下,拍在桌案上,口中道:“堂下小儿,两位士兵说的可是实话?” 窦冕长揖道:“是实话。” “因何而诽谤圣上?说出缘由,恕你无罪。”刘佑正襟危坐道。 “真的无罪?”窦冕不确定问问。 “当然无罪,时年未过幼学之年,皆为戏言,然今你诽谤圣上,我等也需秉公而段,不知各位公曹可有异议?” “我等并无异议!”两排坐的人齐声回道。 窦冕心里当即乐开了花,心道:“年龄小随便折腾啊,这好事不用白不用。” “你开始说吧!”刘佑挥挥手示意。 窦冕想了一会,清了清喉咙:“我曾听我师言: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尧、舜虽圣,必历象日月星辰,察五纬所在,故能享百年之寿,为万世之法。臣窃见去岁五月,荧惑入太微,犯帝座,出端门,不轨常道。其闰月良辰,太白入房,犯心小星,震动中耀。中耀,天王也;傍小星者,天王子也。” 窦冕瞧着这群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继续说:“夫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于占,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无继嗣。今年岁星久守太微,逆行西至掖门,还切执汉。岁为木精,好生恶杀,而淹留不去者,咎在仁德不修,诛罚太酷。” “哦?你师从何人?”刘佑直起身问。 “我师襄楷襄公矩。” “你又是何人?” “我乃窦游平之子窦冕。” “唉呀!贤侄啊,好了都退下吧,以后这种事就别折腾的我们一大群人了。”刘佑对着屋内的众人挥了挥手说。 屋子里的众人一个个告退走了出去,偌大的屋子就仅剩窦冕主仆和刘佑三人。 “贤侄,坐吧!”刘佑指着右边的桌案说。 窦冕有点担心:“伯父,这样似有不妥吧,我这事情还没结束?” “你这从你进府的那一刻,便结束了。” 窦冕轻手轻脚的走到座位边坐下,顿首谢道:“多谢伯父。” “好了,闲话少序,继续说你师的话吧。” “是!”窦冕边想边说:“夫天子事天不孝,则日食星斗。比年日食于正朔,三光不明,五纬错戾。前者宫崇所献神书,专以奉天地顺五行为本,亦有兴国广嗣之术。其文易晓,参同经典,而顺帝不行,故国胤不兴,孝冲、孝质频世短祚。” “你师如何看待今之阉竖乱政事?” “得主所好,自非正道,神为生虐。故周衰,诸侯以力征相尚,于是夏育、申休、宋万、彭生、任鄙之徒生于其时。殷纣好色,妲已是出。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黄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系嗣未兆,岂不为此?天官宦者星不在紫宫而在天市,明当给使主市里也。今乃反处常伯之位,实非天意。” (本章完) 第99章 玖捌:意外消息 刘佑叹气道:“今之朝政,阉竖渐起,真有乱政之兆,然我等无力为之,奈何?” “哦?伯父可否详说?” “就拿已故中常侍单超来说,弟单安为河东太守,弟单迁为山阳太守,侄单匡为济阴太守,一门阉竖竟成方伯,岂不可笑?” “山阳太守单迁?伯父所言可是实情?” “此时怎能有假?延熹三年继任的,此人当时与左信、具缓等亲属一通受封,不会有假。”刘佑捋着胡须十分肯定的回道。 窦冕一听心里就着急了,赶紧站起身行了一礼:“伯父,轻恕小侄失礼之罪,家有急事,我需要先走一步。” “何事如此着急?” “我师与我养父便在山阳,我需要传信过去。”窦冕焦急的说。 “那我就不留了,你自去吧!改日我会上门拜访。”刘佑站起身说。 窦冕带着烟儿急冲冲的走出府衙,沿着路往南方走,一路顾不得再看路上的建筑。 烟儿跟在身后,瞧着面色难看的窦冕,一句话也不敢说。 等两人走了一会,烟儿对着窦冕喊到:“小公子,小姐和大公子的车在那,我们过去吧!” 窦冕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十字路口,只见窦机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跟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嘻嘻哈哈的说闹着,窦妙则坐在后面的马上,冷眼旁观的看着窦机。 烟儿抱起窦冕放到窦妙坐的马车,细声的说:“小姐,小公子回来了。” “嗯,看到了,我没瞎,咋没见把你俩抓了?”窦妙面色难看的说。 窦冕脸皮特厚的爬到窦妙身边,躺在窦妙腿上:“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我一件都没干,才不会被抓。” “哼哼…小子,等着回家挨揍吧,反正别指望我给你说情。” “你不说,我找我大兄去。” “你别去了,看到大兄身边那俩货没?”窦妙没好气的说。 窦冕瞧了一眼窦机身旁坐立的两个人,点了点头。 “那个头戴进贤冠的事大哥窦绍,头上绑着绿帻的是二哥窦靖。” “啥?大哥、二哥?咱们啥时候多出这么俩货,你瞧一个个穿的丝绸长袍,还弄得五颜六色的,我可不认得他俩。”窦冕撅着嘴,别过脸。 “呵呵…小弟,那是大伯家的孩子,因为大伯早逝,所以爹就一直惯着他俩。” 窦冕用脚踢了踢了一下坐在前面的车夫:“走了,大兄我见到了,他又走不丢,我们先走。” 车夫摆着一张苦瓜脸,转过头道:“小主人,你可放过我吧,老头子经不起揍。” “咋了?谁揍你?”窦冕揉着脑袋问。 窦妙插嘴说:“你今天闯一个祸就够了,别难为他了。” “啥意思?姐。” “大兄让我们等他,若我们走了,大兄肯定会找他发气。” 窦冕听完,气呼呼地爬到烟儿身边,蜷着身子躺下,嘴上不依不饶的说:“我造的啥孽嘛,咋和这么一群爱显摆的货色当兄弟,我去和周公讲理去了。” 窦冕说完,转过身将脑袋枕在烟儿腿上,气哼哼的闭着眼睛,窦妙捂着嘴乐不可支的笑起来。 窦机与几个年轻人叙完话,走下马车,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车壁,干咳两声说:“冕弟啊,这几个月不见,连大兄我都不认识了。” “不认识,我要梦周公去了,别理我,继续跟你的狐朋狗友说话去。”窦冕气呼呼的说。 “哎呀!大兄错了,来我抱一起,去见下大哥二哥。” 窦机说完话,把窦冕从马车中抱了出来,动作轻缓的走到自己的马车。 “这是大哥绍,这时二哥靖。”窦机对着介绍起来。 “小弟窦冕见过大哥二哥。”窦冕拱拳应付道。 “冕弟这还是我们兄弟二人,第一次见,没想到清秀如此。”窦绍高兴的夸奖起来。 “大兄说的对,看来我们窦家又出一美男子啊!”窦靖附和着窦绍。 窦机碰了下窦冕,有点生气的说:“冕弟,咋回事?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无礼了?” 窦冕从窦机怀中走下来,爬到主位,对着车夫命令道:“启车。” 车夫看了一眼车内,乖乖的闭上嘴,甩着鞭子赶起马车来。 窦冕对着兄弟三人道:“大兄,你也坐,我今儿以弟弟身份给你们讲一下,过两天我就要回山阳了,免得你们给爹闯祸。” “咋回事?”窦绍有点好奇的看向窦机。 窦机摇摇头叹气的说:“冕弟说吧,大兄我听着就是了。” “三位兄长,你们认为我窦家历三百年而不衰,为何?”窦冕拱着手一一行礼道。 “这我知道,当年文帝皇后就是我窦家先祖的姐姐,所以才可以经历这么多年。” “二哥,人走茶凉,皇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然也就不会有霍光这样的事发生了。”窦冕摇着食指说。 “我窦家家大业大,他们舍不得杀我们,所以我们窦家才能稳着过活。”窦绍想了一会。 “大哥,你就别骗自己了,我们这还家大业大,我们这与大家族相比,算个屁,首先第一底蕴不足,第二名声不足,若不是老爹能作为关西孔子的孙婿,谁能认得咋们?” 窦机沉默了好长时间,摸着下巴:“我窦家怎么也算是汉之缔造者之一,自然会无事。” “大兄,云台二十八将可最后差不多都死完了。” “你说说怎么回事?”窦机追问起来。 “三位兄长,我们窦家能屹立三百年不倒,那是因为有才华,为人低调,难道你们忘了窦宪的下场了吗?” 窦绍面色难看的说:“四弟,你就说说想让我们怎么做吧,我咋听你这话怪怪的。” “就是啊,四弟,感觉你在咒我们一样。”窦靖附和道。 “我们窦家可是自景帝之时就经书传家,咱们弟兄不能忘了本分,你看你们现在这身装扮,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等会回家赶紧换了,不然我娘看到又要叨叨你们。” “我们三个本来就是在太学学习五经啊,没有忘记本分。”窦绍反驳道。 窦靖和窦机一听窦绍这么说,人云亦云起来:“就是,我们可是很用功的。” (本章完) 第100章 玖玖:窦武之怒 “三位兄长,太学渐渐不太平了,你们就别去瞎折腾了,咱们家经不起折腾。”窦冕有点气急道。 “你想干啥?”窦机眼神躲避的问。 “三位兄长如今也算学有所成,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想几位兄长如此在京城这么糟蹋钱财在器物上,还不如游历各州府,结识天下英豪。” “这能行吗?”窦绍有点担忧道。 “兄长,当然可以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咱们只是暂退朝堂,难道以后还让父亲一个人进朝堂单打独斗吗?” “叔父不是和李元礼、陈仲举是好友吗?干嘛要和他们斗?”窦靖不解道。 “这个现在一下还说不清楚,你们去做就行了,我爹肯定也乐观其成。”窦冕有点难为情的说。 窦机有点兴奋的说:“这样可以吗?” “应当可以吧,每个月让我爹给你们钱,如果几位兄长能获得八厨那样的名声,那就再好不过了。” “哎呀,还是四弟说的有道理,咱们终日在太学无所事事,如此虚度光阴,我也为之不齿,因此我觉得,四弟说法没错,不知二弟、三弟怎么看?”窦机有点兴奋的摩拳擦掌起来。 窦机挠了挠头,脸色不自然道:“可是父母在,不远游,这样不好吧。” “老三,你别是迷上京城不想出去吧。”窦靖挖苦起来。 “没,我怎么会呢?可我还想在双亲膝下尽孝。” 窦机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窦冕听后差点笑晕过去。 “冕弟,难道我说错了吗?”窦机沉着脸问。 “大兄,我刚才都说了,让爹每个月给你们例钱,所以你们肯定会在爹的照看下。” 三兄弟听完窦冕的话,一个个沉默着不再言语,怀着自己心里的小心思,坐在那神游天外去了。 两辆马车此起彼伏的“格拉”声,穿过密集的街道,迈过渠上的木桥,转了几个弯便到停了下来。 车夫扭过头,小声道:“公子,到家了。” 窦机回过神碰了下窦绍:“大兄,到家了。” “噢!下车吧!”窦绍爬起身,自顾自的走下每车进了院子。 兄妹几人陆陆续续的走进屋,就只留窦冕一个人还窝在马车上,窦冕这下有的不乐意了,嘀咕道:“这群当哥当姐的也太不负责任了,我咋下去?这么高马车。” “公子,我来抱你吧。”烟儿的声在马车旁边响起。 “车夫哪去了?这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扔我在这啥意思?”窦冕气不打一处来。 “公子,他们都进屋吃饭去了,就留了我们两个在这。” “啊?那你赶紧抱我下来,今儿你陪我提心吊胆了大半天,等会多吃点。” 窦冕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踩着马车上的阶梯下了两步,烟儿眼疾手快,抱着窦冕就往大门里快步走。 烟儿前脚刚踩进院子,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噢!你回来啦!跪下!” 窦冕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窦武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中间的桌案,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烟儿听见窦武严厉的声音,腿一哆嗦,窦冕差点被甩了出去。 窦冕赶紧从烟儿怀中挣到地上,用胳膊肘碰了下还在发愣的烟儿,小声道:“快去找我娘,不然我真不知道被咋收拾了。” 烟儿回过神,撒起腿往后院冲去。 “跪下!”窦武厉声道。 窦冕瞧着怒气冲发窦武,低下头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跪了下来。 “你可知错?”窦武声音冷冰冰的说。 “儿不知错在哪里。”窦冕用着细不可闻的声音回道。 窦武瞧着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窦冕,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拾起腿边不知道何时放置的棍子,满脸怒色的朝窦冕走来。 窦冕余光扫到窦武手拿棍子,跟兔子一样从地上蹦起来,撒起腿往后院跑,用力大喊:“娘,快救我,我爹要打死我啦,再不来明儿就过不了中秋了。” 窦武本来只是想吓吓窦冕,没有料到窦冕这么快就往后院跑,自己一堆教育的话还没开始说,今天这事就已经这么结束了。 杨氏听见窦冕的吼叫,疾步从后院走出来,抱起慌慌张张的窦冕,轻声安慰:“冕儿,别害怕,你爹也就吓唬你,咋会舍得打你。” “娘,你可别站我爹那边,不然等会我准挨揍。” “今天干啥事了?咋让你爹生这么大气?” “我其实也没干啥,肯定是刘佑那老头子给我爹说的,搞不好还加话了。” 杨氏用柔和的手掌拍了拍窦冕的背:“来,我抱着你去跟老头子讲理去,听一个外人的胡话,他就想揍你,还讲不讲理。” 窦冕特认同的附和道:“就是,娘说的有理,还是娘对我好。” 窦武正怒火中烧的站在院中,杨氏抱着窦冕从后院走出来,窦冕瞧着窦武那样子,赶紧把脑袋缩起来。 “官人,为何要打我儿。” “我的夫人啊,我这还没打他就跑了。” “爹,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我又不傻。”窦冕插嘴说。 “你个臭小子,还敢插嘴?信不信我打死你,就当我窦武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官人,怎么回事?你赶紧说说,别老想着打孩子了,冕儿就这么小,经不起你几下打。” 窦武伸手右手食指,脸憋的通红,气鼓鼓的说:“你问你的好儿子。” “爹,不就彼可取而代之嘛,又不是啥大事。” “夫人,你可听见没?这小子我就说他是个妖孽吧,他不是来祸害我们还是怎的,连高祖的话都敢在司隶校尉府前说,你说他是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 “爹,有没啥大事,我不是好好的嘛。” “伯祖老兄若不是看你年幼,说你童言无忌,那这个时候我们全家就会被赶往法场。” “冕儿,真有此事?”杨氏急切的问。 窦冕点了点头,小声凑到杨氏耳边:“我本来就是故意说的。” “为何?难道你不怕引火烧身?”杨氏惊讶的看着窦冕。 “娘,怎么会呢,我年龄在这,没人敢让我入狱,别忘了刘病已当年本来是要被杀,若不是他年纪小,怎有汉元帝?” (本章完) 第101章 壹佰:书房查账 “夫人,现在你看到了吧,你说咋办吧?今儿不管怎样,都要教训他一顿,不然迟早家里被他祸祸了。” “这个…要不这样吧,把他关书房去,免得外人看了笑话。”杨氏轻抚着窦冕的脑袋, 窦武深深地叹了口气:“夫人,你带他去吧,把他关书房里,饿他一顿。” 杨氏点了点头,抱着窦冕往后院走。 “你啊你,也不让我省点心。”杨氏叹气道。 “娘,其实我也就说着玩,谁知道那刘老头手下,都把这当真了。”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迟早我被你气死,你自己去书房去,我让烟儿给你拿饭食过去。” “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窦冕兴奋的在杨氏脸上亲了下,杨氏被窦冕逗得大笑起来。 窦冕从杨氏怀中爬下来,小步跑进书房,烟儿没过多久端来饭食走进来。 “烟儿,多谢了,若没你给娘报信,我肯定被揍得半死。” “瞧公子说的,老爷也就吓唬吓唬你。” “那可不是,我这次这往小了说,那就是诽谤君上,往大说,那叫心怀不测之举,搞不好能把我们全家人拉进去。” “啊?这么严重?” “当然,以后我会注意谨言慎行的,本来只是想开玩笑,没想到在大街上都能被人听到,真晦气。” “公子,您请慢用,我退下去了,不然管家看到,会罚我的。” “去吧!” 窦冕挥了挥手,烟儿行了一礼后退几步,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门。 窦冕吃完饭,静坐在书房,开始感觉没有什么,打算反思一下自己,可是时间越来越长,窦冕就有点耐不住寂寞了。 窦冕站起身,绕着屋内的书架走了几圈,翻动着书架上的竹简,看有没有自己能有兴趣的东西。 大半个时辰不到,窦冕差不多已经将书架翻了个底调,书架上除了窦武自己写的读书心得,剩下的便基本上是和别人的书信,书信里谈天说地,涉及各方事物,窦冕翻看了几封,里面的内容大部分自己都听过,没有太值得注意的东西,有点失望的把竹简摆放好。 窦冕仔细的打量着墙角堆放的几口箱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该不会老爹藏的私房钱吧,看样子我立功了。” 窦冕面露奸笑,得意的搓了搓手,用力打开沉重的箱子。 只听“嘭”的一声,箱盖后倒得声音响起,窦冕瞧见箱子里堆满了竹简。 窦冕不死心,接着继续打开剩下的几个箱子,里面全是一样。 窦冕随手拿起一本竹简,仔细的阅读里一边,里面记载着某一天的流水账,有支出、借贷、盈利、收入和伙计生活之类的费用。 窦冕连着翻了好几本,都是同样记载,遂放下手中的账册,咧着嘴笑了起来:“这么记载的账册若没问题,我能把他们吃了,故意整一堆数字,这不是故意放烟幕弹嘛,这群记账的还敢耍诈,反正这下没事,我就来算算。” 窦冕从书架上取下两卷新竹简,平铺在桌岸上,从箱子里取出的竹简,每读到一个数字,窦冕便用手指在竹简上用阿拉伯数字写一个,如此反复再三。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天色黑了下来,窦冕瞧着只查了一箱,还剩四箱没有翻看的竹简,有点无奈的叹息道:“看来想办法要造纸了,不然这工作量有点多。” 窦冕话音刚落,有人轻轻的瞧着书房的门,窦冕竖起耳朵,警惕的问:“门外何人?” “小主人,是我,我是宋存。” “管家啊,进了吧!” 窦冕刚说完,房门被缓缓推开,宋存看了眼黑洞洞的屋里,嘴上关切的说:“小主人,怎么不点灯?这黑洞洞的你怎么看得到?” “你这不废话嘛,我还没你腿高,我去点那么高的灯,我可不想摔死。” “哎呀,是老奴我疏忽了,请小主人稍后,我这就点灯。” 只听几声火石“喀喀”的响声过后,屋内多万油灯亮了起来。 “啥事找我?” “回小主人的话,主人说为了惩罚您,让您晚上睡书房。”宋存眼光闪烁的说。 “行了,睡就睡,反正在野外都能睡,这都不算啥。” “小主人,这是怎么了?用我收拾吗?不然明儿主人看到,又要骂了。”宋存指着地上乱糟糟的竹简问。 “这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来!你帮忙给我读,我来记,我感觉我们的账目有问题。” “是,小主人查到那里了?” “空箱子查了,其余都还没查,反正你也没啥事,咱俩就干这活。” 宋存听后,有点为难的说:“小主人,每次查账都十几个人用算筹来记账,我们两个能行吗?” “能行吗?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你读我算,其实很快的,别废话了,开始干活。” 宋存想要说话,但张开口将话又咽了下去,满脸不相信的看着窦冕,无奈的摇摇头,走到箱子旁边,拿起竹简,一字一句读起来。 两人干活就是要快很多,宋存语速飞快的读,窦冕右手五根手指轮着写,终于在子时左右写完了。 窦冕心疼的看着右手五根手指的手指肚,一个个可怜的生出了水泡,心里火辣辣的疼。 “管家,去打盆水,再拿床被子就可以了,你早点睡。”窦冕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指说。 “是!”宋存说完走了出去。 窦冕咬着牙,心中默算起了竹简上的数字,越算心越惊,等算到最后的数字,窦冕看着几项数字,心里咬牙切齿的说:“等过几天我让你把吃的全给我吐出来,我就不信谁敢拿我的钱,哼!” 窦冕气愤的看着竹简,真有种想撕烂它的冲动,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打算明天与窦武分说一二。 “公子,水打来了!” 窦冕抬起头一瞧,嗤笑道:“烟儿,你咋还不睡?” “夫人让我晚上伺候你。”烟儿说完脸上唰的红的。 “你脸红啥啊,我一个半大小子还能把你咋的?真是的,把毛巾扭干,我随便擦一下就好了。” 烟儿将毛巾放在水盆里过了一遍水,轻轻扭干,顺手递给窦冕,窦冕接过毛巾,趁热敷了一会,随手扔了过去,既不说话,也不言语,直接往还没整理好的被子上一躺,呼呼的睡起来。 (本章完) 第102章 壹〇壹:往事如昨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经慢慢退去,书房门忽然被推开,窦武瞧了眼枕在烟儿腿上睡觉的窦冕,干咳了一声:“你退下吧。” 正在打着盹的烟儿,被突然进门的窦武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行礼,窦冕可被这忽然间抽走的腿折腾的不轻,脑袋“砰”的一下碰到地上。 “烟儿,你干啥?谋杀于我啊。”窦冕揉着被磕了大包的脑袋气愤的说。 “公子,老爷来了,我先退下了。”烟儿话音刚落,转过身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烟儿退下后,书房内就剩了父子二人,窦武看着乱糟糟的书房,阴着脸:“这咋回事?让你反思,你就这么干?” “噢!爹,你说这吗?”窦冕指着满地的竹简仰起头问。 “不问这里,难道你还把哪里翻乱了?”窦武脸色难看的说。 “爹,咋会呢,我就是昨晚没事做,把账算了下。” “哦?错账了吗?” “错了!” “有多少?” “其实没多少,近十多万贯没影了。” “你确定?”窦武直勾勾的看着窦冕。 “肯定啊,这玩意可骗不了人,账在这写这。”窦冕爬起身拿起桌案上的竹简,对着数字报起来。 窦武听着窦冕读的利润和收入,十分满意的捋着胡子点着头,当听到后面支出和差账的金额时,窦武有点坐不住了。 “你继续睡你的,我先去处理一些杂事,等事情处理完了,我让宋存来叫你。” “父亲自取便是,我再歇息片刻。”窦冕跪在地上行礼道。 窦武看了眼窦冕,火急火燎的走出屋子。 窦冕瞧着窦武已经出去了,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打着哈欠,继续窝进被子里梦起了周公。 等着窦冕睡的自然醒,窦冕爬起床,揉了揉有点瘪的肚子,动作利落的收拾完自己。 窦冕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只见烟儿面朝院子,站在门口。 “你这站门口干啥?” 烟儿听见窦冕的声音,赶紧转过身,道了一福:“公子,饭食已经好了,我看你还在睡着,就没有叫醒你。” “有多长时间了?” “半个时辰前了。” 窦冕跺着脚说:“我现在才知道我娘干嘛把你扔给我了,这不脑袋缺根弦嘛,赶紧抱我去厨房。” 烟儿有点不乐意的抱起窦冕,嘴巴撅的老长,就像别人欠她钱一样。 厨房里的胖厨子看见烟儿不高兴的样子,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讨好的道:“哎呦,烟儿妹妹,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小公子想吃饭,有啥吃食没?”烟儿边说边对厨子使者眼色。 “哎呀,这个有,不知道小公子想吃什么?我来给您做?” 窦冕伸长脖子问:“有月饼没?今儿可是中秋,当然要吃月饼了。” “啥?月饼?”厨子抓耳挠腮的问。 “不会?” “小公子,没听过啊。” “你原来谁家厨子?这都不会做?”窦冕睁大眼睛盯着问。 厨子心里有点发虚的说:“回小公子的话,我爹是杨家主厨,我从小跟着爹学的,但确实没听过月饼。” “叫啥名字啊?笨呼呼的,我还得饿着肚子教徒弟,都不知肖胖子咋看人的。”窦冕轻蔑的说。 “回公子的话,我叫朴喜。” “烟儿,抱我进去,我看下他们砌的炉子。” 烟儿径直的抱着窦冕走进厨房,窦冕敲着砌的几口锅挺满意的。 “朴喜,这锅能取下来吗?” 朴喜摆着脑袋说:“公子,你就别开玩笑了,这怎么能取,一取不就不能做饭了?” 窦冕苦笑不得的说:“你这学徒呢?这么大厨房就你一个人?” “不是,我一个人咋忙的过来?这不?杨家需要厨子,我走不开,就派他俩过去了。” “那成,你去备材料,烟儿你也去帮忙去。” “公子,我不会做啊。”烟儿拒绝道。 “公子,要备啥材料?”朴喜问。 “面粉,鸡蛋,猪油,香油,枣,有红豆的话弄点红豆,栽弄点糯米炒熟研成粉,好了给我说,人手不够去找淑姨去!” “是,公子,那您先去玩一会,我准备了叫您。”朴喜弓着身子说。 “烟儿,带我出去吧,待在厨房越待越饿,你还不会做饭,真是的…”窦冕长叹一声道。 烟儿嘻嘻笑道:“公子,我自从夫人收留,一直学的就是女红。” “嗯?那之前呢?” “这…”烟儿停了一会,想了想继续说:“奴在长安时,家里便是商人之家,侯览看中加重家中财富,使人闯入家中,将家里洗劫一空,父母因此而逝,蒙夫人收留,才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 “侯览?不就是太监嘛,怎么那么大胆子?” “公子,你还不知道当今邓皇后的娘亲是长安君的事吧!”烟儿放下窦冕,小声的说。 “等等…让我捋一捋啊,当今皇后姓邓?我记得是梁家女儿啊,难道我记错了?” 窦冕用力揉了揉额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世的时候,这件事听过娘亲说过,为这件事两口还吵闹了一阵,难道自己记忆出错了? “公子,人家是梁家女儿不假,可不知怎么弄得,忽然变成邓家人了,就因为这事,邓家本来在长安谁都看不起的人家,转眼间就成了数一数二的大户,奴仆遍地,而且听说邓家几个不成器的兄弟也封侯了。” “那侯览怎么会瞧上你家,难道你家原来很有钱?” “这事就要从邓家说起,我家里做生意时常放点印子钱,邓家老大演时常赌钱,隔三差五问我家里借债,最后差不多连本带利近万贯。” “啧啧…你们也太黑了,那个叫邓演的借了多少?” “我听父亲走时说,好像借了近两千贯。” “啥?两千贯翻到这么多,你们也好意思下嘴?那侯览跟你们没仇没怨,干嘛要把你们抢了?”窦冕纳闷道。 烟儿心情低落的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还是人家闯进门的时候,为首那人就自报家门,说自己乃是中常侍侯览,说我们家里窝藏梁氏余孽,需要搜查。” (本章完) 第103章 壹〇贰:中秋月饼 “你怎么确定对方没有说假?”窦冕好奇的问。 “我们哪有那么傻,谁来开门都开啊,为首个人取下自己的腰牌,递进来我们都看了,然后才开门的。” “你咋知道他是邓演指使的?不可能在干抓贼吧?” “那伙人砸完家里,把家里洗劫一空,杀了我爹娘,之后却留下我,嘴里还说如果我有能力就找南顿候报仇。” “这侯览真会祸水东引,那南顿候咋样了?”窦冕拨弄着下巴,饶有兴趣的问。 “我在长安时听说侯览,在我家出事不久便被封为关内侯,至于南顿候我知道,我家里被砸没几天,就看见他们出殡,我去专门打听了一次,听乡亲们说邓演就在我家被砸当晚就死了,真是报应。”烟儿嘴角上弧,心里特解气的说。 “侯览?这个人看样子背后是邓氏和皇帝,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你报仇,你先待着家里吧,以后有机会一定给你报这杀父之仇。”窦冕敲着太阳穴,深沉的说。 烟儿听见窦冕这么说,双膝跪地,磕起头来,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嘴里吐词不清,抽抽噎噎的说:“若能报此仇,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窦冕右手轻拍了下额头:“起来吧,跪来跪去,我嫌烦,以后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数。” 烟儿狠狠地又磕了俩头,慢慢直起身子,窦冕瞧着烟儿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挥了挥手:“去吧,洗一下去,然后你去厨房看一下东西准备好了没。” 烟儿轻声道了告退,转身走了下去。 烟儿刚走,窦妙不知道从哪旮旯给钻了出来,脸上嘻嘻哈哈的笑道:“冕弟,我去给我娘说去咯,说你把烟儿惹哭了,嘿嘿。” “姐,做人可得凭良心啊,她就一奴婢,你还护?你真要真看中她,过段时间从娘亲那要过来,今儿别告状就行,我可不想惹娘生气。”窦冕做求饶状说。 窦妙嘿嘿笑起来,报这窦冕往厨房走,等着到了厨房门口,窦妙指着厨房忙忙乎乎的四个人:“这个你昨天给我的菜谱没写,是不是你还藏着啥呢?” 窦冕脑着脑袋,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窦妙,心道:“这大半年不见,我这亲姐咋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真邪性。” “说吧,打算做啥饭?” “做月饼,晚上吃的。” “噢!那你赶紧让他们做吧,你看一个个就在那碾糯米,不干正事。” 窦冕劝道:“姐,材料还没准备好,他们枣核话还没掏出来。” “那先让他们做两个不就行了,我就尝一个试试。” 窦冕听完,用力拍了下脑袋,对着还在忙活的朴喜说:“朴喜,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干活了。” “得咧!” 朴喜放下手上的东西,用水仔细的洗了下首,擦干手,问道:“公子,该咋做?” “先将面粉、鸡蛋、猪油,放在一盆中,放入水搅合均匀,和成面团,醒一刻钟叫我。” 朴喜听完,随手气一个盆子,仔细的擦拭干净,拿着葫芦瓢舀了几瓢面粉倒在盆子,打了十几个鸡蛋加了半碗猪油,然后倒水,用力的在盆里揉起来。 窦冕对着厨房里帮忙干活的两个仆役说:“你俩一个人碾糯米,另外一个去煮红豆去,把红豆煮烂。” 正在忙碌的俩小年轻,相互对望了一眼,里面年岁稍大的那个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端起盆子就往锅里倒红豆。 “哎!你这洗没洗?直接往里倒?” “洗了的,不洗怎么敢呢?” 窦妙睁大眼睛看着窦冕:“你这要干啥?难道我们还要煮稀饭?” “不是,我就为了做豆沙。”窦冕回道。 “那这得多久?” “回小姐的话,煮烂最少也要大半个时辰。” 窦妙抱着窦冕不说话了,直接转过身走到刚才坐的石桌旁。 “姐,你老想做饭干嘛?家里又不缺你口吃的。” “哼!我才不想学。”窦妙冷哼着转过头说。 “那你把菜谱给我,反正你又不做饭。” “不给!我写的,干嘛给你?” “诶?我瞧瞧,我姐啥时候变的这么不讲理,我得赶紧给我爹说说,把你嫁出去,免得放家里把家里好东西刨你身边了。”窦冕边说边伸出手去摸窦妙的脸。 “呸!没大没小,连你姐姐我都干调侃,信不信我揍你。” 窦妙说完便抓起窦冕,翻过身放在腿上,用手轻轻的拍着窦冕屁股。 姐弟俩正在嬉闹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人宋存见过小姐、公子。” “怎么了?”姐弟俩不约而同的问。 “公子,老爷正在大厅等着你。” “等我干嘛?不会想揍我吧?” “不是,说是带你要去尹公家里。” “那行,我知道了,你先回禀我爹,我等会就来。” 宋存听到答复,满意的转身小步跑了出去。 “你走了,厨房里咋办?”窦妙眨巴着眼睛问。 “我给你说,你能记住吗?姐。” “说吧,啰里啰嗦的。” “你让把红豆捻成糊状,锅里加油跟炒菜一样炒,里面用蜂蜜,炒变色就行。” “那之后呢?不能就这么和一起吧?” “用和的面就跟烙油饼一样包起来,包成这么大,两边抹平,放锅里烤,烤的时候用刷子在上面刷一层香油,等到烤黄取出来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对啊!” “哼!这我也会,就这你还当秘密,你去换衣服,我去厨房看着点。” 窦妙说完话边拾起身,不再理会窦冕,满脸笑意的往厨房走去。 窦冕被窦妙忽然变脸的样子,惊讶的就差舌头没掉下来,不满的腹诽起来:“真把我当抹布了,用完就扔,亲姐啊!” 窦冕抬起头在院里搜索了一圈,看见烟儿从厨房里往出走,赶紧招手喊:“烟儿,快点来。” 烟儿听见招呼声,小步跑过来,急切的说:“公子,厨房里面正在准备材料。” “别说了,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赶紧带我去换衣服,咱们今儿换一家饭吃。”窦冕摆摆手说。 “嗯,来,我抱着你去卧室。” 烟儿边说边抱起窦冕,往卧室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104章 壹〇叁:见尹伯元 烟儿给窦冕换完衣服,抱起窦冕都到前厅。 窦武站在院子里,看着匆匆忙忙的烟儿,面色不愉的说:“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烟儿听到窦武的训话,小心的放下窦冕,双手垂立站在那。 “冕儿,跟我去尹伯父。” “爹,我连对方啥样子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打招呼。” “烟,你抱着他,边走边说。” 烟儿小声的应了声,俯下身子抱起窦冕,跟在窦武身后,缓缓走出大门。 窦冕瞧着窦武出门从马车旁边走过,赶紧喊起来:“爹,马车在这呢,你咋不做马车。” “你尹伯父家离得很近,转个弯就到,不用坐马车。” “爹,你现在能说说我们要去拜访的这个人了吧。” 窦武点了点头说:“我们要去拜访的这个人叫尹勋,字伯元,他乃尹翁归之子尹岑之后,生于官宦之家,其伯父官至司徒,其兄尹颂曾为太尉。” “爹,这人家世这么显赫?那为啥要跟你交往?不会跟你一样,学艺不精吧!” 窦武哈哈大笑起来,转过身用手指在窦冕脑袋上敲了一下,满脸笑意的说:“此人可比你爹我厉害多了。” “爹,那你赶紧详细说说吧。” “此人可是与郭林宗、宗慈、巴肃、夏馥、范滂、蔡衍、羊陟其名之人,士人皆称‘八顾’,知道什么是顾吗?” “爹,你就别带高帽子了,一听就知道相互吹捧,等我见了我才知你说的对不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我可不傻。” “哈哈,好,比你老子我还胜一分傲气。”窦武十分自得的说。 “爹,你先说说他怎么玩获得八顾着名声的吧,不然我等下怎么和人家聊天。” “你聊啥天?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那你带我来干啥?我还是回家做饭去了,你们俩大人凑热闹,跟我一小孩子有啥关系。” “嘿?你这跟谁学的?不会跟襄楷那老东西学的吧。” “爹,你又没见过我师傅,你就别瞎说。” “你真以为你爹我这么没见识?我实话告诉你,你师父见了我也得行大礼。” 窦冕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赶紧说道:“等等,爹,你让我捋一捋,你说这啥意思?” “哼哼!你知道你师父学的什么吗?” “不知道,他没给我说啊!”窦冕摇着头说。 “襄公矩学的是我窦家的京氏易,当年可是在我窦家启的蒙,比我再不到多少,之后跟着郎顗学习经术的。” “爹,你就别诓我,你又不会算命,你瞧瞧我师傅,人家还会看天象。” “哼,小道而已,为父不屑为之。” 窦冕还想去反驳窦武,刚抬起头,只见窦武已经迈着步子往竹林里走去,窦冕赶紧催促烟儿跟上去。 从小路走到竹林最中间,一座竹子搭砌的竹楼出现在眼前,错落有致的堆在一起。 窦武连门也没有敲,只见推开院落的竹门便往里走边边带着喜色大声说:“伯元兄,今儿我和我家老季来你家混饭吃了。” “哎呀,瞧游平老弟说的,您能来,足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屋里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说。 屋内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白色短袍,头戴进贤冠的长胡须男人从屋里沿着竹阶上走下来,拉着窦武一阵寒暄。 “冕儿,你站院外干什么?还不进来见过伯父。”窦武扭过头看着站在屋外的窦冕和烟儿,不悦的说。 “爹,不告而进入私人之家,谓之闯,是为无礼,你能这么做是因为你们熟悉,我又和伯父不熟悉,怎么能先失礼起来呢?” “哎呀,这都自己人,何必如此多礼?进来吧。”尹勋招呼窦冕道。 窦冕拉着烟儿走进来,行晚辈之礼拜道:“晚生窦冕,见过伯父,久闻伯父国之贞士,朝之良佐,今之得见,真乃我之幸事。” “哎呀,过誉了,严重了,当不得如此称道,实乃有愧啊。”尹勋走上前扶起窦冕,满脸谦逊之色。 “诶!我儿可不说假话,伯元兄足以当的此八字之称。”窦武满脸笑意的附和着。 “淑平老弟,走!进屋再叙话。” 尹勋说着话便拉着窦武往屋里走,窦冕看了眼烟儿,小声道:“你就去后院给帮忙去,别闯祸就行。” “知道了,公子。”烟儿说完话沿着院子边往后院走去。 窦冕轻步走上竹阶,是不是好奇的蹦哒一下,窦武招手喊起来:“冕儿,你干啥呢?赶紧进来。” “来了!爹。” 窦武等着窦冕坐好后,指着尹勋介绍道:“冕儿,你尹伯父在当年被朝廷举孝廉,且三迁邯郸令,政绩优异,而后尹勋升任高官,五次担任尚书令,乃是朝廷元老。” “伯父怎么住这么个地方?按理说朝廷不会如此对待伯父吧!” “哈哈,当然不是,这地方是我授学的地方,今天中秋,学生们都回家了。”尹勋摸着胡子笑着说。 “伯父,难道您没做官了吗?” “冕儿,你尹伯父可是汝南太守,当然做官着。” “啊?伯父还是一方方伯,恕我有眼不识泰山。”窦冕道歉道。 “冕儿,你尹伯父延熹二年参与谋划诛梁事,被封为都乡侯。” 窦冕心里震惊道:“真没发现啊,这还是个狠人。” “游平老弟,你就别这么说了,不然我真是无地自容了,我能封乡侯只是沾了那群阉竖的光,我可没那么大的能力。” “诶!伯元兄,封侯乃是公器之用,怎能说是沾那些人的光呢?如此自谦过了。” 尹勋捋着胡子,叹气的说:“游平老弟,诛梁之时,你没在京城吗?” “没有,当时冕儿即将出生,我在长安老家,知道消息也是十多日之后的事了,所知不详。” “来人,上茶!” 尹勋声音刚落,一位身着粗布长裙的婢女端着托盘走进来,每人身前的桌案上都摆放上一盏装着浑水的茶杯。 “游平老弟,先喝茶,这可是好茶,至于梁冀之事说来话长。”尹勋端起茶杯感叹的说。 (本章完) 第105章 壹〇肆:梁李之争 窦武拿起茶盏,浅尝辄止了一下,夸赞道:“好茶!” 捧起茶杯,凑在鼻子上闻了下,一股油腥味扑面而来,抿了一小口,一股酸甜苦辣咸窜下喉咙,胃里一阵翻腾,窦冕忍着恶心,放下茶杯,正襟危坐起来。 “伯元兄,不知梁冀因何被诛?”窦武放下茶碗郑重的问道。 “这事儿就要从顺烈皇后说起,本来梁氏若在那时放权,则可能没有灭族之事。”尹勋仔细品尝着茶水说。 窦冕反驳道:“尹伯父,我听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窦家之祸,应非小过,否则怎会抄家灭族?” 尹勋摇着手指,笑道:“陛下十四岁登大宝,至今已经十又五年矣,诛梁冀乃为权,而非为人。” “伯元兄可否详说?” “游平老弟,你可知顺烈皇后告崩后,梁冀干了什么吗?” “还请伯元兄相告,我实不知,我在延熹三年时来雒阳时,封侯,封后已经尘埃落定,其中缘由,实难窥其一二。” “梁太后和平元年下诏归政,游平兄可曾记得?” “此事我稍有印象,还是梁太后即将驾崩之时下的令。” “不错,顺烈皇帝去后,陛下为收大权,加大将军梁冀食邑万户,前后共食三万户,封其妻孙寿为襄城君。” “等等,伯元兄,你不是说陛下为了大权才杀梁冀,为何要加封如此多户?这不是事与愿违吗?” “你难道忘了跋扈将军的由来了吗?” “那为何陛下不早点下手?” “梁冀四朝老臣,连大司徒吴琼在谋杀幼帝时都是帮凶,何况五年之后的梁冀?” “难道梁冀如此猖狂?” “梁冀以灾异之名,让梁太后策免太尉杜乔,继而又罗织罪名杀了李固和杜乔。加上桓帝对他极尽尊崇,委以朝中大权,甚至规定他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后增封其食邑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还封其弟梁不疑为颍阳候、梁蒙为西甲侯、梁蒙之子梁胤为襄邑候、其妻孙寿为襄城君,并加赐赤绂,比长公丰,你认为梁冀权利不盛,会有如此之威?” “杜乔、李固之死,我听下吏言:建和元年人刘文、魏郡人刘鲔联合李固杜乔,欲立刘蒜做天子。可真有此事?” “有,事情是真,但时间是错的。” “伯元兄,还请解惑!” 尹勋做沉思状,用两根手指撑着脑袋,缓缓的说:“梁冀与李固二人恩怨,要从梁商一代说起。” “梁商?” “嗯,阳嘉二年六月,京师雒阳宣德亭发生地裂,长八十五丈。顺帝于是召集三公九卿荐举的淳真朴实之士,李固受卫尉贾建举荐,让他们对策,并特别向他们询问当代的弊病和应该如何为政。” “李固在对答中弹劾受宠的乳母以及宦官,顺帝看了众人的对策,以李固为第一名,并立即命乳母宋娥搬出皇宫,回到她自己的私舍。各位中常侍都向皇帝叩头,请求恕罪,朝廷一片肃然,于是任命李固为议郎。” “哦?难道那乳母如此就搬出来了?” “当然不会,宋娥和宦官都非常痛恨李固,于是伪造匿名信,罗织罪状诬谄李固。顺帝下令查办李固,诏书没有经过尚书台而直接下达。” “唉!这李固还真的冤,怎么经常被人诬陷。”窦武愤愤不平的说。 “时大司农黄尚等请求执金吾梁商营救,尚书仆射黄琼也进行挽救,重新辩明事实真相。过了很久,李固才被释放,调离朝廷担任广汉郡雒县,自此之后,李固便与梁家结下不解之缘。” 窦冕听完乐道:“韩信死前曾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李固是成也梁氏,败也梁氏。” “哈哈,不错,李固杜乔,号称忠直,而于质帝遇毒之时,既不能拚生讨贼,复不能避祸归田,得毋忠有余而智不足者耶?然无辜被害,远近呼冤,彼苍亦隐为垂怜。”尹勋哈哈大笑的说。 “他们因何生出嫌隙?” “顺帝崩后,李固为国计,告上曰:今当立帝,宜择年高而有德者,为亲事者,惟大将军审详计,学周勃立文、霍光立宣,而不能如邓、阎太后以主幼弱者也。” “此话确是为国直言,梁冀因何不听?” “爹,这还用说,年纪小好控制,还能多掌控朝政几年,可是梁冀没有想到新立的这个皇帝是一个石头,差点崩了牙口,不知我说的可对?” “然也!质帝年幼,然而聪明,尝早朝时,转瞬目冀,因言曰:“此跋扈将军!”梁冀闻之,质帝深疾。使质帝左右置毒于汤饼里,与质帝上。药性发作,质帝甚苦,使促召固。固入,至帝榻前,问帝疾之所由。帝尚能言,因言日:“朕吃过汤饼,今觉腹中壅闷,与朕饮,朕能活。””时冀亦在旁,笑曰:“恐吐,不可饮水。”言犹未毕,质帝已崩。” “真乃跋扈将军,如此心狠?大汉未曾亏于梁家,然梁家真真可恶!”窦武面色胀的通红。 “于议定嗣位之人前,李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梁冀书,冀得书,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共议所立。李固、胡广、赵戒及大鸿胪杜乔都建议立清河王刘蒜,他们认为刘蒜,年长有德,有明君之相。” “清河王刘蒜,此人我见过,彬彬君子,若为天子,生民之福。” “哈哈,游平老弟,这话都这么说,可是梁冀却不这么想啊。” “为何?” “中常侍曹腾因为之前拜访刘蒜时,刘蒜没有向他施礼而憎恨他,曹腾得知此事后,便在夜里到梁冀那里,使他坚定立今上为帝。” “中常侍!阉竖居然决定天子人言,说出去真不知天下人如何看待天家,主仆易主已致如此,陛下却如此信任宦官,真不知道陛下怎想,心痛啊,为了我大汉三百五十余年的基业而心痛啊。”窦武拍着桌案愤愤不平的说。 (本章完) 第106章 壹〇伍:诛梁之因 “伯元兄,听你这么说,梁冀权势如此之大,且能在顺烈皇后驾崩之后,掌控朝政八年之久,怎么会一夜之间便倒了?”窦武好奇的问起来。 尹勋感叹的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此话当真不假。” “哦?可否详说?” “梁冀自册立陛下之后,大权日渐隆盛,梁氏一门至延熹二年七月时,七人封侯,三女为后,六女为贵人,梁商、梁冀父子二人俱为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共七人,子尚公主者三人,外如卿、将、尹、校共五十又七人。” “一门竟至于此?千石大臣多如牛毛,他们为何不劝谏陛下?”窦武不解地问。 “游平老弟,你认为梁冀毒杀质帝,冤杀李固、杜乔,没有效果吗?还有一人或许不太出名,我说与你知。” “何人?” “永和元年时雒阳县令吕放。” “此人我未曾听闻,不知何许人?” “此人不是什么重要人,不过是梁商所亲信的宾客而已。” “哦?难道此人有过人之处?” “未也!” “那此人因何成名?” 尹勋目露精光道:“此人用全家几百口人当做鸡杀掉了。” “啊?难道当时的梁商不知道吗?”窦武震惊道。 “知子莫若父,当时便有门客告诫梁商:冀鸢肩豺目,毫无精采;语亦蒙咙,学则霍光之辈,不学无术而已。少时为贵戚之,游手好闲,横放肆虐,又喜饮酒诞,善射、弹棋、格五、六博、蹴球、意钱之戏,又好带鹰犬猎,走马斗鸡,非人主之样。” “唉!梁冀让您说如此不识大体,却能掌控朝堂一十有三年,真天意也。” “哈哈,游平老弟,你啊你,看事物还是看不透啊。” “为何?” “爹,你别忘了梁太后主政朝廷多少年?自顺帝驾崩,至和平元年,宫内宫外,乾纲独断,竟无异议,由此可知梁太后之手段。” “游平老弟,瞧到没?你儿还是能明白着呢。” “伯元兄,您是说窦武能够把控这么多年,全是梁太后余威?” “不,梁太后余威怎么会有那么强?哈哈…梁冀手段还是很厉害的,” “可否说知一二?” “冀犹多拓之苑,其中之禁、禁苑同。苑西至弘农,东界荥阳,南极鲁阳,北至黄河、淇河,其中有山,亦有丘荒,苑所围之域,方且千里。其在河南城西起菟苑,纵横数十里,发属县之工,缮修楼观,数年乃成。移檄县发生,以此兔之毛以为识,谁犯了此兔,即罪至刑死。” “难道此地已非朝廷所有?竟成法外之地,真闻所未闻。”窦武不敢相信的说。 尹勋感慨道:“尝有一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坐死者十余人。冀二弟尝私遣人出猎上党,冀闻而捕其宾客,一时杀三十余人,无一人生还。又于城西起别第,以纳奸亡。或取良人,悉为奴婢,至数千人,名曰“自卖人”” “贪婪于斯,真可谓罪孽深重,满堂重臣无人感言吗?” “梁冀每朝会,与三公分,独坐一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以此布告天下,为万世法。冀犹以所奏礼薄,甚不欢喜。其横行,弄权舞,日凶纵,机事大小,无一非咨决之。宫卫近侍,皆其自安置之,禁省起居,每一个微必知。百官迁,并将笺檄谢先到冀门上,然后敢诣尚书省。” “伯元兄,梁冀权利如此盛?” “不错,这还是只是冰山一角。” “下邳人吴树为宛城令,向冀辞行,梁冀之亲戚朋友多在宛县界,冀遂为之缓颊,托树条条。树对曰:“小人为恶,皆宜诛戮。将军以皇后之尊威,为大将军之职,当奖贤良,裨补朝阙。宛是一都之会,士会之处,自吾侍坐聆教来,未闻称过一长者,而托我照应不该应者,我实不敢听。”梁冀默然,意甚不悦。树到宛,遂杀害民之冀客数十人。冀由是恨树。后来,树迁荆州,下与冀辞,冀宴饯之,阴在酒里下了毒药。吴树一出门便死于车上。” “唉!忠言逆耳,梁冀已如此目中无人了吗?” “游平老弟,暂且息怒,安帝嫡母耿贵人段后,从子耿承,得封林虑候,梁冀向其后人求贵人遗珍,不得如愿,遂杀死承家十余口。” 窦武听后感叹道:“梁冀蒙外戚之援,荷国厚恩,以刍荛之资,居阿衡之任,不能敷扬五教,翼赞日月,而专为封豕长蛇,肆其食叨,甘心好货,纵恣无底,多树谄谀,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死有余辜。” “陛下闻听梁冀多不法事,累杀无辜,时常惋惜,然前车之鉴,故陛下厚积薄发。” “陛下怎么来诛杀梁冀的呢?” “哈哈,你高看今上了。” “伯元兄,何意?” “延熹元年,太史令陈授因小黄门徐璜,陈日蚀之灾异,应归于大将军。梁冀知之,讽雒阳令收陈授讯,陈授死于狱中,帝由是怒。此时陛下已有决心。” “那为何陛下那时不做?一直到延熹二年?” “没戳到陛下痛脚而已,掖庭人邓香妻宣生女曰猛,邓香死后,宣乃改嫁梁纪,梁纪,冀妻孙寿之舅也。寿引进猛入掖庭,为桓帝幸,封为贵人,冀因欲认猛为女以自固,乃以猛改为梁。时猛姊婿邴尊为议郎,冀虑其挠改宣之意,乃结刺客于偃城杀邴尊,而又欲杀宣。宣家在延熹里,与中常侍袁赦为邻,冀使刺客登赦屋,欲入宣家,赦觉之,鸣鼓会众以告宣,宣驰入白帝焉,桓帝大怒,因而决之。” “女人?满堂重臣,还不如一女人,真是可笑。”窦武冷笑道。 “陛下后宫陆续放出近千人,至今还余三千之数,说陛下之荒淫,历代难遇,梁冀之前或可说陛下是迷惑梁冀,但梁冀死后依然自我,真难看懂啊。” “伯元兄,陛下在无权无兵之时,如何诛杀的?我很好奇。” “不过联宦而已。” “不是说宦官多数是自己人吗?” “手指都有长短何况人乎?”尹勋笑着说。 “愿闻其详!” (本章完) 第107章 壹〇陆:灭梁后续 “今上听闻邓宣之言,乃怒不可遏,遂起身如厕,时小黄们唐衡相随,因顾而问曰:宫中左右,何人与梁氏不和?游平兄,你可知唐衡如何回答的吗?” “不知!” “唐衡答曰: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左馆,前至河南尹梁不疑家,稍稍失礼,便被不疑拘其兄弟与锥阳狱中,超与馆踵门谢罪,才得以释放。中常侍徐瑛,黄门令具缓,亦与梁氏有隙,不过梁氏强横,不敢言语。” “看来这唐衡还是一直臣?”窦武捋着胡子小声说。 窦冕心中冷笑道:“这当爹的,真没话说,政治老师死的早吧。” 窦冕开口说:“爹,那跟直不直臣的没关系,那唐衡一看就知道是梁氏的人,他只是看到了灭梁的机会,就算梁氏没灭,死的不过是单超、左馆、徐瑛、具缓四人几其族,与己无干,若成,则分一杯羹,多好的算盘。” “不错!看来麒麟儿之称名不虚传,你所言正是,那唐衡本来就是顺烈太后安排在陛下身边的人。” 窦武眉头紧皱,声音低沉的说:“阉竖真没一个好东西,若我掌权,必杀尽此辈中人!” “游平老弟,别那么大火气,阉人也是人,宫中之事犬牙交错,非你我所能想象,唐衡所做,不外乎生存而已。”尹勋劝解道。 “还有如此说法?” “当然,天子况且投鼠忌器,何况阉人乎?” “愿闻其详!” “帝密召单超、左馆议事,低声语:梁将军兄弟,专柄多年,胁迫内外,公卿以下,无人敢抗,如可奈何?” “此事是真是假?天子竟如傀儡?真惊诧世人。”窦武表情丰富的换着脸色说。 “三人诛梁事还未议定,梁冀已听闻,游平便可知其权之胜,翻云覆雨只在只手之间。” “那梁冀如何做的?” 尹勋面露微笑道:“梁冀所做,已将不学无术四字解释的明明白白。” “哦?一堂堂大将军,要兵有兵,要将有将,难道梁冀无用至斯?” “呵呵…梁冀听闻此时,随即派遣中黄门张挥掌管宿卫,自己却在家通宵享乐,直至具缓收挥与狱中,梁冀尚且不知,如何成事?” 窦冕回想了一下前世经历的事,好像真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全家人都以为没什么事,屋里宾客喝了通宵的酒。 窦武感觉十分不可思议,惊讶道:“梁冀竟如此目中无人?” “不错!张挥被收之后,陛下便召诸尚书入内密谋,着我持节而出节制丞、郎以下,使其持械者谨守省阁,尽收符印,没入省中,真可谓凶险异常,若非梁冀之众本无异心,今天咱俩还能否相见,实难预料。”尹勋长长的深呼吸道。 “梁冀会束手就擒吗?” “黄门令具瑗召集左右厩驹,携虎贲之士近千人,并四候齐出,是夜,会同司隶校尉张彪,往围大将军府邸,着光禄勋袁盯,收缴大将军印,将冀为都乡侯。” 窦冕插嘴道:“尹伯父,他们为何要杀梁家全家?” “狱吏田甲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燃乎?’既然能杀死梁冀,为何要留活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我还有点高看天下英豪了。”窦冕轻蔑的笑起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足以掌控这一切的计划,上辈子老爹的死,给了窦冕上了真实的一课。 “冕儿说的不错了,伯元兄,天下英豪难道尽皆如此鼠辈?” 尹勋听后仰头大笑道:“非也!非也!天下英豪如过江之鲫,然前有窦宪,后有梁冀,仅仅两人便使朝堂三公九卿尽皆罢免,无人敢赌啊!” “哦?如此严重?” “爹,梁冀之恶甚矣,当时奋不顾身而言之者,非不多且切矣,往往如触忌讳,如扞头目,公卿大臣祸不旋踵,何一太史令之死,而乃由是怒冀邪。呜呼!非为陈授而怒也,为小黄门而怒也。譬之庸暗无识之徒,党纵悍仆,陵犯长上,恬弗之戒,未必不反羽翼以佐其风,一旦忽有违言于其所私,则计行而怒突发矣。何者?冀,帝之所党,而宦官则尤帝之所昵比也。此梁氏所以竟族于五侯之手,而五侯专恣之祸所以踵冀而愈烈欤。”窦冕侃侃而谈道。 “我儿何意?难道梁冀作恶不如五候之多?” “游平老弟,内侄说的很是在理,梁冀之恶,劝之可也,然五候为恶,我等束手无力啊!”尹勋叹气道。 “为何?五候之祸不过腋肘之患,难道不可为之吗?何况我曾听闻,陛下将梁冀所占之地,尽皆发还于百姓,百姓莫不称颂,这岂会有假?” “那是你听到得,我听的可不是这样。”尹勋摇着头肯定的说。 “难道还有如此猖狂之人?” “公卿、列校、刺史、两千石,一次黜落数十人,没其家产者数以百记,看似很多,可是真的多吗?不多吧!” “伯元兄,何意?” “陛下封单超新丰候,食邑两万户;徐璜武原候,具瑗东阳候,食邑万五千户,左馆上蔡候、唐衡汝阳候,各食邑万三千户,尚书令以下也有七人封侯,我为都乡亭侯,霍请为邺都亭候,张敬为曲乡亭候,欧阳参为曲阳亭候,李玮为金门亭候,虞放为吕都亭候,周永为高迁乡亭候,一日封十二候,次日又封小黄门刘普、赵忠之人八阉人为乡侯,与日封十九候之事,相差不远矣。” “嗯?伯元兄此意是说梁冀极其党羽之财尽归众候?”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邓氏为后,全家亦一门封侯,之后侯览贿今上五千缗,得封高乡侯,李云因帝不欲谛而死于非命,阉患之势已成定局,我等无策矣!”尹勋无奈的说。 “阉竖不过封侯而已,难道还能拜相不成?封侯不过豢养爪牙之手段罢了。”窦武边想边说。 “游平老弟,你这真乃书生之见,若真是如此,岂会令我等士人惧怕?” “何解?” “单超死时,诏赐东园秘器,及棺中玉具,复发五营骑士与将作大匠,修建坟茔,更令将军,侍御史护丧,显赫一时,阉竖自此便见一般。” (本章完) 第108章 壹〇柒:同龄之人 “顺烈皇后崩时,葬礼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陛下作何所想。”窦武气愤的说。 “游平老弟,咱们现在都不在中枢,乐的清闲,你隔三差五讲讲经书,还能做富家翁,我羡慕的很啊!” “唉!我倒是想进中枢,你也看到我这样子,郎中那么多年,并无建树,真不适合作官,还是这样子比较好。”窦武谦虚的说。 尹勋看向窦冕问道:“不知内侄可曾启蒙?” 窦冕站起身恭敬地行礼回道:“回伯父的话,侄拜在平原襄公矩膝下。” “哦?襄公矩?这小子有很多年没见了,不知过的如何?” “师傅尚好,一切安康。” “不知学京氏易了没?” “未曾!” “看来这小子藏着东西啊,不过没事,你想过来听课,我还是很欢迎的。” “多谢伯父!” “谢啥?我和你父乃知己,小事而已。” 窦武和尹勋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不咸不淡的话,窦冕听着越来越无趣,起身溜到后院。 烟儿正站在那看着一众婢女和杂役忙活,自己怎么也插不上手,急的只转悠。 烟儿一见窦冕,赶紧跑过来亲热的问:“公子,我在这帮不上忙,你瞧我急成啥样了?” “你本来就帮不上忙,跟我差不多,我也挺多余的。” “公子,那现在干啥呢?” “你知道哪有好玩的吗?” “不知道哎,要不我抱您去转转,反正我又帮不了忙。” 窦冕点了点头,伸着双手,烟儿抱起窦冕,沿着屋前屋后转悠起来。 当两人转到竹林深处时,窦冕瞧见几个妇人手拿竹制食盒,中间围着一个小男孩,沿着竹林外的山路走进来。 窦冕恶趣味的使唤烟儿,将他放在路中间,窦冕瞧见那个小孩子和一妇人们走过来,双手插着腰,用着幼稚的声音喊起来:“此山是我开,此竹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妇人们听见声音,赶紧把小男孩围在中间,齐齐的看着小男孩,窃窃私语起来。 “这竹子是我爷爷栽的,我可不傻,你还敢说你栽的。”小男孩藏在女人堆里气哼哼的说。 “哎呀!你不傻啊,赶紧出来陪你叔父玩下,你叔父没啥事做。”窦冕乐呵呵的说。 小男孩脑袋从人堆伸出来,仔细的打量着窦冕,然后又巡视着四周,从人堆里挤出来。 几个妇人紧张的对小男孩说着话,小男孩随意的回了几句,甩了甩衣袖,径直的走向窦冕。 “我乃尹炜,已至总角之年,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尹贤侄,我乃窦冕,还差几天就迈进孩提。” “啥?凭啥叫我贤侄?断奶才几天,就敢把自己当跟葱,哼!”尹玮偏着头不屑的说。 “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让仆人们先过,咋们进竹林慢慢来叙叙,嘿嘿。” “也是,你们先给爷爷送饭,今天爷爷那有客人,你们去给爷爷高个罪,我等会就去问安。”尹玮对着站在身后的妇人说道。 妇人们相互看了一眼,都垂下头继续赶起路来,直直往林中的竹院走去。 窦冕对着身后的烟儿道:“烟儿,回去取把刀来,反正没啥事,我带贤侄去竹林玩。” “你干甚?”尹玮警惕的问。 “带你做玩具,烟儿,你还站着干啥?等会要开饭了都,没看饭已经拿去了?”窦冕对着烟儿催促道。 烟儿点着头往院子小步跑去,尹玮扭过头看着窦冕道:“你窦爷爷家的孩子?” “你这不啰嗦嘛,叫我半天叔父了,你还不知道我谁?真笨!” 窦冕说完,拉着尹玮往竹林里窜,尹玮边走边问:“你干啥?等会让让爷爷知道,非揍我不可。” 窦冕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停下脚步,习地一坐,喘着粗气道:“怕啥?拉我出去垫背就好了。” “你拉我到这干啥?” “想做个玩具,没人陪我玩,所以就只能拉着你了。” “做啥玩具?”尹玮好奇的问起来。 “竹枪。” “那么简单的东西,还用做,真笨!” “你见过?”窦冕追问道,心里嘀咕道:“东汉已经这么发达了?连竹枪那玩意也会?按理说不会吧,这玩意是真枪发明出来之后才有的东西啊。” “不就一个竹竿加上一个尖的东西嘛,那玩意到处都有。” 窦冕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说:“小子,让你看下什么叫玩具,你那啥都不算。” 窦冕瞧着烟儿吓了小路,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赶紧招手示意。 烟儿递过刀把说:“给,公子。” “你说啥?你意思我干活?”窦冕扭过头翻着白眼问道。 “公子,你说的取刀,你可没说让我干活。”烟儿撅着嘴小声说。 “我现在说,哼!把这跟竹子砍了。”窦冕指着一根小指粗细的竹子命令起来。 烟儿不高兴的蹲下身,拿起来“哐哐”砍起来。 “这不行吧,竹子才这么粗,咱们砍了,爷爷肯定不高兴的。” “怕啥?贤侄,这不有我嘛,何况这季节了,竹子还那么细,也就是说着竹子没啥用了。” “真的?”尹玮不确定问。 “当然真的,当叔叔的还能骗你?”窦冕拍着胸脯保证着说。 窦冕瞧着已经糊弄住了尹玮,几步跑到烟儿身边,用手指量了一节竹子,使唤烟儿用刀切下来。 “窦冕,我想问下,你怎么知道这竹子长不大?我刚才听你说,你好像比我小吧。” “没大没小,连叔父都不叫了,来,叔父我来给你上堂课。” 窦冕说完话,拿起砍柴刀,对着刚才细竹子的根刨了刨,指着旁边的粗竹子说:“看到这根竹子没?细竹子不是说它不会长不大,但是在这根竹子没砍得情况下,那根竹子是长不粗的。” “还有这种说法?” “竹子越粗,需要的养分更多,所以它会汲取同一根上的其他竹子养分,最后就导致了别的竹子长不大。” “叔父,你怎么知道如此详细的?” 窦冕心里乐开花道:“这还不简单,我乃天授之人,烟儿,你别看我,给我剁好了吗?” “回公子的话,已经好了。”烟儿翻着白眼回道。 (本章完) 第109章 壹〇捌:三六九等? 窦冕拿起竹筒,用在地上找了一根细棍子,打通竹子,然后找了一些颗粒状的籽,打起来。 尹玮瞧着窦冕一个人打的不亦乐乎,赶紧凑过来,拿在手上,左右瞧着,嘴上不自觉的说:“这么厉害?看在我叫你一声叔父的份上,这个给我了吧。” “公子,别给他,你看我的手,起泡了都。”烟儿站起身,伸着两只手,凑到窦冕眼前。 “算了,给他吧,人家是晚辈,不能跟他一般见识,走了!回去吃饭了,今天肉全归你。” “嗯,那好吧!” 烟儿开心的说完话,抱起窦冕,窦冕转过头看着尹玮:“贤侄,走了。” “好咧,这个给我,我就走。” “给你了!比我还大,磨磨唧唧的,走了,走了!”窦冕嘟囔的说。 尹玮满脸喜悦的抱着竹枪,一蹦一跳的跟在烟儿身后,是不是你打两枪,不管打中打不中,都乐呵呵的笑。 院中的仆人一见尹玮回来,赶紧迎上去,窦冕从烟儿身前爬下来,大踏步走进屋里,抱起食盘,向尹勋和窦武告了罪,轻手轻脚的端着食盘走出屋子。 烟儿瞧着窦冕手上端的饭食,赶紧抢过来,嘴上连谢谢也没说一声,蹲下身子,就着食盘狼吞虎咽起来,看的窦冕口水直冒。 正在吃饭的烟儿抬起头看了一眼窦冕,有点不好意思说:“哎呀!忘了少爷早上没吃饭了,要不我喂你?” “不吃,你都吃了,还好意思说,你吃吧,等会还要再去蹭饭。”窦冕忍着饥饿,摇着头拒绝道。 “那我吃了啊!” “吃吧,吃个饭还磨磨唧唧,真是女人。” 烟儿不再理会窦冕的话,低下头静静地品着饭食。 “窦冕,为何你将饭食给下人吃?”尹玮手拿竹枪,好奇的看着窦冕。 “人干嘛要有上下之分?” “我曾听父亲说过,班固曾将人分为上智、中人、下愚三等。在每个等级中又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及下上、下中和下下三等,共九等,此乃世间之秩序,下人岂能食主人之物?”尹玮十分肯定的说。 “啥?班固说的?” “对啊!” 窦冕用手指点着太阳穴,想了一会道:“自陈涉揭竿而起之时,世人便已平等,何须如此经纬分明?” “叔父,你此话差矣,天地成位,君臣道生,君五期,辅三名以建德,通万灵,我等统领万物,本来便是正道,何有经纬分明之说?” 窦冕听完,心道:“这倒霉孩子,废了吧,这一家人教的这啥?” 窦冕想了会说道:“佛言: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此据业力五道流转也。《长阿含经》说: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时间本来皆众生平等,为何要分上下?此不是有闭门造车之嫌?” 尹玮听完,转动这头,带着疑惑的看着窦冕,想了一会道:“等等,我去找我爷爷,我说不过你。” 尹玮说完,急急忙忙的跑到屋里,没过多大会,又从屋里伸出头,挥挥手喊:“叔父,窦爷爷找你。” “这小子,说不过我,把我爹喊来了,真是的。”窦冕摊自言自语的叹着气,挠着头往屋里走。 窦冕前脚刚踩进屋里,窦武的声音响起道:“冕儿,你认为血统不分高贵?” “爹,当然不分,若分的话,春秋战国之时,数以百计的贵族,如今安在?”窦冕反驳道。 “若无贵贱之分,何以统御世间万物?理顺阴阳?”尹勋皱着眉头问。 “天覆地载,春生夏长,冬敛秋肃,此乃世间循环,与贵贱何干?”窦冕反驳道。 “哦?请继续!”尹勋饶有兴趣的说。 “世间百态在天曰阴阳,在地曰柔刚,在人曰仁义,天降衷于人,人受中以生,是道固在人矣。” “等等,冕儿,此话何意?”窦武问道。 “爹,按照你们二人所明之理,认为天下之正理、实理、常理、公理,所谓本诸身,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可是如此?” 窦武不由自主的的看向尹勋,尹勋缓缓点头道:“天地本就一体?我等以心而证世间之理,确为如此。” “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由萌蘖之生而至于枝叶扶疏,由源泉混混而至于放乎四海,岂二物哉?可是如此?” “确是如此,有何错?” ““气禀益下,其工益营,此圣人、贤人、众人之辨也,可圣人者,今有几何?我所知者,未有也。” “冕儿,那你认为何以治民?我等所行不通吗?” “爹,你们希望天子重明于上,代天理物,承天从事,皇建其极,是彝是训,无非敛此五福,以锡尔庶民。郡守县令,承流宣化,即是承宣此福。为圣天子以锡尔庶民也。凡尔庶民,知爱其亲,知敬其兄者,即惟皇上帝所降之衷,今圣天子所锡之福也。” 窦冕继续道:“若能保有是心,即为保极,宜得其寿,宜得其福,宜得康宁,是谓攸好德,是谓考终命。凡尔庶民,知有君臣,知有上下,知有中国夷狄,知有善恶,知有是非,父知慈,子知孝,兄知友,弟知恭,夫义妇顺,朋友有信,即惟皇上帝所降之衷,今福天子所锡之福也。” 窦冕看着窦武和尹勋两个人不悦而同的点头,嘴角轻轻上弯,不屑的说:“身或不寿,此心实寿,家或不富,此心实富,纵有患难,心实康宁。或为国死事,杀身成仁,亦为考终命。两位长辈,可是如此?” “然!庶民之辈,何须知道那么多?有天子、三公、九卿、两千石关心即可。”尹勋点头道。 “先认圣人气象,昔人尝有是言矣,然亦欠有头脑。圣人气象自是圣人的,我从何处识认?若不就自己良知上真切体认,如以无星之秤而权轻重,未开之镜而照妍媸。真所谓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之心矣。圣人气象何由认得?自己良知原与圣人一般,若体认得自己良知明白,即圣人气象不在圣人而在我矣。”窦冕挺直腰板,甩着衣袖道。 (本章完) 第110章 壹〇玖:何为平等 “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此取士为官之根本,岂可本末倒置?”尹勋反驳道。 窦冕看向窦武,求救道:“爹,尹伯父说的啥意思?” “孟子云: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是故内姓选于亲,外姓选于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势。”窦武解释道。 “爹,你这和伯父说的不就是龙生龙,凤生凤嘛。” “难道有错?”尹勋反问道。 “我认为此法弊端过多,上品无寒门,可寒门会答应吗?” “哦?说说你的想法。” “我以为治民旨在明明德,明明德者,立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体也。亲民者,达其天地万物一体之用也。故明明德必在于亲民,而亲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 “那官吏者何?”窦武不高兴的说。 “官吏者,天子之耳目,庶民之父母,苟无私欲之蔽,则虽小人之心,而其一体之仁犹大人也;一有私欲之蔽,则虽大人之心,而其分隔隘陋犹小人矣。” “那大人、小人何以理民?圣人尚且犯错,何况人之贤愚不同?”尹勋追问道。 “圣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其视天下之人,无外内远近:凡有血气,皆其昆弟赤子之亲,莫不欲安全而教养之,以遂其万物一体之念。” “此话有点言过其实了吧。” “未也!” “人人胸中各有个圣人,只自信不及,何以圣人独有?” 窦武面露喜色的问:“我儿可知人有贤愚,圣人则无,难道真可无贤愚之别?” “爹,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 “贤侄认为何以为圣人?” “良知而已!” “请说于我知!” “道之大端,易于明白,所谓良知良能,愚夫愚妇可与及者。至于节目时变之详,毫厘千里之缪,必待学而后知。今语孝于温清定省,孰不知之。至于舜之不告而娶,武之不葬而兴师,养志、养口,小杖、大杖,割股,庐墓等事,处常处变,过与不及之间,必须讨论是非,以为制事之本。然后心体无蔽,临事无失。” 尹勋听后,站起身对着窦冕行了一礼,满脸肃穆的说:“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吾曾以为诳人之语,今始知古人诚不欺我。” “游平老弟,为兄失陪了,我欲闭关几日,还请见谅。” 窦武起身双手抱拳道:“伯元兄,但请自去,我欲带我儿去见见郭林宗。” “自去,自去,恕为兄失礼了。” 尹勋说完话便转身走入后堂,窦武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转过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踏步走出屋子。 窦冕转身拜别了尹玮,赶紧拉起正在揉肚子消食的烟儿,快步跟上窦武。 烟儿看着黑着脸的窦武,小声问道:“公子,咋回事?怎么把老爷惹了?” “我咋知道,我就胡咧咧了一下,我爹就这样子了。”窦冕嘟着嘴道。 “哼!孽障,你难道不知错哪了?”窦武气愤的说。 “爹,人家又没生气,你吵我干啥?” “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敢显摆你那点东西,你就滚回山阳去,别在回来。”窦武阴着脸说完,直冲冲的往竹林外走。 窦冕悻悻然搂着烟儿跟在窦武身后,沿着竹林外的小路往东北方向走去,绕过一个偌大的鱼塘,轻步走在鱼塘不远的石板路,从两旁整齐的树中间的路穿过去。 一排木质瓦房整齐的出现在空荡荡的空地尽头,空地上六张石桌,石桌旁围满了身着儒装,头戴各色头帻的年轻人,一个个手拿竹简,摇头晃脑的在那相互探讨着什么,是不是冒出一两声吵闹声。 窦武从年轻人身边走过,一个个书生站起身行礼,然后继续坐下探讨自己刚才未尽的话题。 烟儿抱着窦冕从这群人身边走过,窦冕伸着耳朵随意的听了一句,句句不理阉竖火锅,是不是还义愤填膺的骂几句脏话。 “这群小伙子是一群愤青,看来这郭林宗不是省油的灯啊,这群定时炸弹放身边,还真有点不放心,啥时候有机会得给我爹说说。”窦冕心里盘算道。 窦冕抬起头,瞧见正屋里面一个身穿灰色儒袍,体态消瘦的中年人,头带一顶一边高一边低的儒巾,甩着宽大的衣袖,风度翩翩的走出来。 “游平公,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中年人双手抱拳道。 “哎呀,林宗老弟,千万可别这么称呼,你这么称呼,可真是要赶我走啊。” “哎呀!勿要见怪,游平兄,今天所为何来?” “无它,带我儿来见识一下你这位君子。”窦武正说这话,忽然转头看见窦冕还在烟儿身前抱着,脸色难看的说:“还不下来见过长辈,待在妇人胸前,成何体统!” 窦冕撅着嘴,气闷的从烟儿身前爬下来,走到窦武身前,长揖及地道:“晚辈窦冕见过郭叔父。” “哦?还知道我名字,不知你爹有没有说过我坏话啊?” “未也!不过我在山阳听过叔父一件轶事,因而心向往之。” “不知何事?可否说于我知?”郭太饶有兴趣的逗着窦冕。 “回叔父的话,有传言叔父家世贫穷,幼年丧父,与母相依日月。既长,身长八尺,容貌魁伟。母欲出县事,然所谓“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遂向亲友钱,行至河南成皋屈伯彦处学。叔父虽常陷衣,二日一食之窘况,不过三年学,遂博通《三坟》、《五典》等书典,而善言,美音制。” “哎呀!这乃我少年真实事,非虚言也!”郭太摩挲着下巴的胡须感叹的说。 “我曾闻学而优则仕,叔父为何未曾出仕?” “哈哈…左传云:孔文子之将攻太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乃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文子遽止之,曰:圉岂敢度其私,访卫国之难也。将止,鲁人以币召之,乃归。” (本章完) 第111章 壹壹〇:窦梁过节 “我现在才知太原宋冲说叔父:‘优游卒岁、淡泊终生,自汉以来,未有匹敌者。’真没有夸大其辞,刚刚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窦冕赔礼道。 “哈哈…游平兄,小侄真是趣人啊,来进屋吧!” 郭太说完话,还不等窦武婉拒,已经热情的拉着窦武的手,大喇喇的往屋里走去。 “烟儿,你去随便转转,别走丢了就行,我去看下我爹他们想聊啥。” “公子,你去吧,我省得。” 窦冕听见烟儿回话,用手轻轻拍了拍有点困乏的脸,撑起精神往屋里走。 窦冕一脚踩进屋里,就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忙活着给窦武上茶,郭太则还在往主位上落座。 窦冕三两步凑到窦武身边坐下,仔细打量着这个满脸黝黑,手上都是粗重茧子的汉子,心道:“这郭太也太奇怪了,别人家都用女婢、仆人倒水,他用庄稼汉,真是稀奇。” 郭太瞧着直愣愣看人的窦冕,解释道:“这是我学生,叫申屠蟠,陈留人,原来是个漆工,因他想学,我就收他做了学生。” “郭叔父真是有教无类,侄儿佩服。”窦冕长揖道。 “诶!于过者宜厚助,劝其从善,若夫谓其疏至忌甚,则无异于生恶,善恶本来就是一念之间,我不过是让他们明事理而已。” 窦武插嘴道:“林宗老弟,自谦了,若人人皆可向善,三代之治不远矣。” “时下之局势,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践虎狼之属,很是无奈,不知游平兄有何见解?”郭太叹息道。 “林宗老弟,你已开公议之先河,明清议于草野,公卿以下何人不惧?何以自谦至斯?” “今朝政淆乱,奸臣擅权,士风激厉,以敢为敢言相尚,故争树名节,是故我等议于野,国势虽亡,而公议具存,犹能使乱臣贼子有所畏忌。” “何以如此说?清平之世,不过几阉竖尔,何以如此沉迷?” “游平兄,君不闻世事乎?” 窦武摇着头道:“自小儿将世,我不曾问事已久矣,自梁冀灭,闻传言者多,雾里看花罢了。” “君乃周公之后,何以妄自菲薄?” 窦武苦笑的说:“窦梁之争,已有百余年,自梁竦被诛,窦梁已不死不休,我已无奈,只能安心授学。” “还有此事?我还以为游平兄故意不闻不问。” “窦家已被灭族一次,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前车覆,后车不诫,是以后车覆也,是故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窦梁之争,不知游平兄可否说于我知?我未曾听闻过由此一节。” “其实此事自章帝始,祖辈旧事,无甚大碍既然林宗老弟想听,我但说无妨。” 窦武好奇的问:“爹,我们窦梁两家,啥时候还有这仇?都是外戚之家,有啥好争的?” “哼!孺子之见!你可知当年窦宪的姐姐无后吗?” “等等,爹,你说无后?没开玩笑吧,那汉穆宗哪来的?” “就是,游平兄,你这可有点夸大其词了吧?” “那就听我说道说道,窦氏祖父穆,生父勋,皆坐事死,勋尚东海恭王女沘阳公主,生女窦氏,幼时,众人见窦氏,皆言当大贵,非为人臣妾之容。窦氏六岁能书,由是乃闻于京城。” “爹,六岁才会写,这要求也太低了,就这样还闻于京城?你就哄我没见识,哼!”窦冕臭屁的插嘴道。 “滚一边去,就你话多。”窦武被窦冕气的发着火气道。 窦冕被窦武一句话骂的,赶紧瞧瞧的挪了挪屁股,坐在最下方的桌案旁,恭敬的跪坐着。 “帝建初二年,窦皇后与其妹并入长乐宫,进止合度,风貌颇秀。帝闻后有才色,数问姬傅母问。召见时,章帝以雅而美,太后亦觉其异,因往掖庭,于北宫章德殿见窦氏。窦皇后性敏,心地承欢接,上下前后酬甚体,因名日喧传。明年,遂立窦氏为皇后,妹为贵人。建初七年,追谥窦后父勋为安成思侯。窦皇后宠殊特,专固后宫。” 窦武转过头看了几眼窦冕,继续回想道:“当是时,宋贵人生皇三子庆,梁贵人生皇四子肇。建初四年,立庆为皇太子。窦皇后无子,忌宋贵人、贵人,数于帝前言之恶,使其稍为章疏弃。遂诬宋贵人为邪,宋贵人死,废皇太子庆为王,梁贵人,褒亲愍侯梁竦之女。少失母,为伯光武女松妻舞阳长公主所抚养。年十六岁,建武二年与中姐俱选入掖庭为贵人。建武四年生和帝。窦后养以为子,欲以窦氏为外家而忌梁氏。建武八年,窦皇后以匿名书诬竦,梁竦坐诛,梁贵人姊妹忧。自是宫房惧而累息,窦后宠日隆。” “爹,章帝就这么相信人了?皇帝也太窝囊了吧!” “贤侄,梁冀杀李固、杜乔,皆用此计,这不过上君王手段而已。”郭太解释道。 “章帝驾崩后,窦氏为太后,皇太后临朝,尊母沘阳公主为长公主,赐汤沐邑三千户,兄窦宪,弟窦笃、窦景,皆显贵且拥有实权,永元四年,窦氏族灭。”窦武冷静的说完,长长的吐了口气。 “游平兄,您说和帝是梁家生的?” “对!” “难道和帝不知?” “窦太后驾崩,未及下葬,当年忧死的梁贵人姐姐梁嫕,上书陈述梁贵人枉殁之状,由是敛葬礼阙,乃改殡于承光宫,上尊谥曰恭怀皇后,追服丧制,百官缟素,与姐梁大贵人俱葬西陵,礼仪等同于同为章帝宋贵人。” “窦梁之怨,竟如此之深,受教了!”郭太感慨的说。 窦冕追问道:“爹,那和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他都知道自己母亲死于非命,为何没有报仇?” “哼!还没有报仇?张酺太尉、司徒刘方,司空张奋奏,依光武黜吕雉者也,欲贬窦太后号,不宜归葬先帝。百官亦多附和上言。汉和帝乃手诏:‘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损。朕奉事十年,深惟大义,在礼,臣子无贬尊纪载。有恩不忍离,有仁义不忍负。前世上官太后之父与燕王谋反伏诛,太后年少,又是霍光外孙,亦无受降,毋复言矣。’于是窦皇后得汉章帝与合葬敬陵。” (本章完) 第112章 壹壹壹:阉竖乱政 “这和帝好玩,还拿窦家比霍家。”窦冕笑呵呵的说。 “自和帝崩后,邓氏主政,梁氏渐起,我窦家因此家道中落。” 窦冕听到窦武这么说,呵呵笑起来:“爹,我窦家现在这么有钱,怎么能说中落?” “我窦家自和帝之后,未有出仕之人,怎说未曾中落?” 郭太瞧着你一句我一句的父子二人,插嘴道:“游平兄,你这话真的吗?” 窦武点点头道:“邓氏刚当上太后不久,殇帝夭折,本应令八岁之胜立,而邓氏恐胜衔己尝令刘隆为皇帝不使胜为帝,故贵人择清河王子祜为帝,胜则以绥谓权之说、谓己之忌,两次未与皇帝,终于十五而卒。绥择之祜亦令绥悔矣,安帝本非为皇帝之上选,所谓权多欲,无能,又好用宦者。” “宦官擅权竟如此之早,真不知邓氏如何监的国,竟将这群阉竖放了出来,实乃可恨!”郭太气愤的说。 “哎!林宗老弟,这可和邓家没啥关系,邓氏监国之时,外戚、宦官均未为祸,乃一代仁主,我窦氏一族乃因她而获平民之身。” 郭太不依不饶道:“那宦官干政不从邓氏而来,又如何呈今日之乱局?” “建光元年,邓太后崩,安帝亲政。三月戊申,追尊父清河孝王曰孝德皇,母曰孝德后左小娥,祖母宋贵人曰敬隐皇后。当是时夜,在安帝左右已成之以乳母王圣、中黄门李闰、京首之宦官。汉安帝早望见制于太后也,太后之死谓之言不啻一政治上之义。” “安帝如此荒唐?” “安帝乃有手段之人,不然何以再位一十有九年。” “哦?不知何事知道安帝之手段?” “灭邓氏!” “邓氏未曾扰乱朝纲,还助他登上大宝,安帝心冷至斯?真乃无情最是帝王家,愿闻灭邓之事。” “邓太后既死,数前受太后之宫人诬告太后弟悝、弘、阊谋废汉安帝,立平原王。此一诬中汉安帝怀,邓悝等坐为谋反伏诛,邓骘以不知情,免官归郡,为郡县之逼死。以邓骘无罪害,大臣不服,大司农朱宠等抗言执正,为其讼屈。为平人之怨气,安帝又假惺惺地责州郡,并令葬矣邓骘。” “那邓氏既灭,阉竖又是如何起来的?” “邓氏既灭,宦官则因此掌权。安帝封江京为都乡侯,封李闰为雍乡侯。汉安帝乳母王圣女伯荣尤宠爱及其,生活奢,贪污贿,出入宫,预政事,无恶不做。伯荣有一至汉甘陵之,沿途呵殿,郡县官夹道迎。或守与王侯迎伯荣之车稽首。” “游平兄,安帝已如此否?” “然也!士人与宦官之隙日锐,以杨震为其臣屡疏求汉安帝约束、惩跋扈者,而帝辄置。而发之宦则诬,遂震自杀。” “真是可惜了关西孔子啊,孝安虽称尊享御,而权归邓氏,至乃损彻膳服,克念政道。然令自房帷,威不逮远,始失根统,归成陵敝。遂复计金授官,移民逃寇,推咎台衡,以答天眚。既云哲妇,亦‘惟家之索’矣;安德不升,秕我王度。降夺储嫡,开萌邪蠹。冯石承欢,杨公逢怒。彼日而微,遂祲天路,悲也!” “形成今之局面,似是无奈,然可说天道报应,屡试不爽,和、殇、少、安、顺、冲、质共七帝,再位不过五十余年矣,孝武世宗皇帝一人便在位便五十有四年,岂不可笑?”窦武嗤笑道。 “哈哈…游平兄,真乃趣人也,可阉竖今之乱象,其是安帝、顺帝所能比拟?仅一日五阉竖为候,足以扰乱天下。” 窦冕看着两个长辈,说的不亦乐乎,小声的插嘴道:“阉竖者,给宫掖扫除事,古以奴隶畜之,为何阉竖如此之重?难道陛下真不担心他们会乱吗?” “原因我实不知,不过看现在的阉人样子,我想陛下不会担心。” “林宗老弟,现在阉竖难道很好吗?” “不,游平兄,现在之阉竖,比之梁氏更为可恨,州郡因之糜烂者,已不可计,黔首起而为盗者,比比皆是。” “什么?阉竖不是在京吗?怎会已经祸乱至地方?” “游平兄,你在京也有大半年了,怎么如此孤陋寡闻?” 窦武有点无奈的说:“前我为郎中时,今上就不怎么接受我的建议,自辞官之后,我就更是不闻世事了。” “陛下两封十三候之事,不知游平兄可曾知之?” “嗯!此事还是刚才在伯元兄家里听说的,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哈哈,那只是开始,自单超死后,左馆、具缓、徐瑛、唐衡四候,越觉骄横,统皆起府邸宅院,筑楼观,穷工极巧,备极繁华;又多取良人美女,充作姬妾,衣必绮罗,饰必金玉,几与宫中妃嫔相似,假夫妻有何乐趣?所有仆从婢媪,亦皆乘车出入,倚势作威。” “等等,郭叔叔,你说他们取良人做姬妾,可是我听说阉人不是被阉了,怎么会呢?”窦冕追问起来。 “假夫妻而已,天天在宫里见陛下风流,岂不学一二招,哈哈哈…” “林宗老弟,他们就算这样,也不过是祸乱京城而已,何以蔓延州郡?” “四侯权焰熏天,只苦不能生育,于是收养螟蛉,或取自同宗,或乞诸异姓,甚且买奴为子,谋袭封爵;兄弟姻戚,都得乘势攀援,出宰州郡。单超弟安,得为河东太守;弟子匡,得为济阴太守;左悺弟敏,得为陈留太守;贝瑗兄恭,得为沛相;徐璜弟盛,得为河内太守;兄子宣,得为下邳令。” “今上如此糊涂?竟然会让阉人迷惑至斯?真是愧对刘氏先祖。”窦武气愤的说。 郭太哈哈大笑起来:“游平兄,陛下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本初元年登大宝至延熹二年,梁冀掌控朝政一十有三年,好不容易等到梁冀覆灭,于是要以阉竖为爪牙,却未曾料到他已经放出来一只巨兽,哼哼,这只巨兽足以祸乱天下。” “应不至此吧,天下如此之大,若得贤者掌控朝政,澄清环宇不过在翻手之间。” (本章完) 第113章 壹壹贰:治乱之道 “哪有如此简单?你可知阉竖这才两年,已经将生民祸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郭太叹气的说。 “还请细说!” “故汝南太守李暠,籍隶下邳,生有一女,却是美貌似花,守身如玉。下邳令徐宣早闻她德容兼工,求为姬妾。李暠虽已去世,究竟是故家世族,怎肯将黄堂太守的女儿,配做阉人子弟的次妻?当然设词谢绝。哪知宣怀恨在心,既做了下邳令,就潜遣吏卒,闯入暠家,竟将暠女劫取了来,暠女宁死不从,信口辱骂,惹得徐宣性起,指挥奴仆,将暠女褫去外衣,赤条条的绑于柱中,要她俯首受污;暠女倔强如故,宣反易怒为笑,取出一张软弓,搭住箭干,戏把暠女作为箭靶,接连射了好几箭,断送了名媛性命;反掷弓地上,大笑不止;当下将女尸拖出;藁葬城东。令人发指。” “如此残忍之事?李暠曾为汝南太守,难道没人出言上诉陛下吗?” “暠家失去娇女,自然向太守鸣冤,偏太守惮宣威势,不敢案验,一味的延宕过去,经暠家再三催请,终无音响。”郭太愁眉苦脸的说。 “阉竖之势,竟已掌控州府,真是闻所未闻。”窦武感叹的说。 “不过,下邳为东海属县,时东海黄浮正好接理此案,遂秉公办理,立饬干吏传到徐宣,面加讯鞫,宣尚狡词抵赖,再将宣家属一并拘入,无论老少长幼,各自审问,免不得有人招认,一经质对,宣亦无从狡展;惟还仗着乃叔势力,不肯服罪,浮竟命左右褫宣衣冠,将他反翦,喝令推出斩首。”郭太越说越激昂。 “看来黄浮此人乃刚正之人,难道他不怕徐璜报复?” “我听说那日掾史以下,争至黄浮前谏阻,黄浮充耳不闻,一意要斩杀徐宣,并奋然道:‘徐宣国贼,淫凶无道,今日杀宣,明日我即坐罪,死亦瞑目了’。” “不知此人结果如何?” “四月左右,徐璜得宣死耗,便入白今上,捏造谎言,只说黄浮得了私贿,妄害侄儿,陛下信以为真,即将浮革职论罪,输作左校,六月,京师地震,陛下大赦天下,徐璜乃赦。” “叔父这不是开玩笑嘛,四月份判刑,六月份就赦了,律法已如儿戏,若不是我亲耳听闻,真难相信。”窦冕对着古代随意的赦免制度,感慨万分。 “冕儿,不必大惊小怪,你外祖父,去年因李云之事而输左校,正月边因大赦天下,乃复起为hn尹,后第五种之事,又输左校,六月大赦,乃得自由,若无大赦,你外祖父那年龄,乞骸骨都难。”窦武缓缓的说。 “爹,今上继位到现在大赦天下多少次了?” “这个我不清楚,不知林宗老弟可知?” “我给你数数,我记得差不多也就十四五次吧,稍等,我给你想下,建和元年正月日食,此一大赦;十一月有五色鸟见于己氏,二大赦;二年,皇帝加元服,三赦;和平元年改元,四赦;冬十月,五赦;元嘉元年春正月,京师大疫,六赦;永兴元年夏五月,七赦;十一月丁丑,八赦;二年正月甲午,九赦。” “等等!郭叔父,当今陛下这啥意思?永兴元年以后又大赦几次?这不是给不安分者开犯事先河嘛,前半年犯罪,还不到半年就赦了,那之前受害者就那么白受害了?”窦冕纳闷的问。 “算上今年正月京师大疫,六月京师地震,一共大赦十六次,陛下只管下诏,他可不会管那么多。”郭太冷笑道。 “叔父,今日贼良民之甚者,莫大于数赦,夫性恶之人,居家不孝悌,出入不恭敬,轻薄慢傲,凶悍无辨,明以威侮侵利为行,以贼残酷虐为贤,故数陷王法者,此乃民之贼,下愚极恶之人也。虽脱桎梏而出囹圄,终无改悔之心,自诗以羸敖头,出狱踧踖,复犯法者何不然。大赦非善民之举,乃良民之贼也。”窦冕慷锵有力的说。 “天下近几年灾害频繁,大赦本就应有之义,只是陛下有点太过勤勉罢了,没有这么严重。”郭太摇着头解释道。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候,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而刑法者,使善善者,悬爵赏以劝之也;恶恶者,设刑罚以惩之也,今之大赦,法之威严何在?丞相之作用何在?就这也敢称煌煌天威?”窦冕气愤的说。 “冕儿认为大赦不对?你说说你认为刑法是何样子?”窦武用手指敲着桌子,严厉的看着窦冕。 窦冕刚要开口说,心中猛然多了一个心眼,抬头看了一眼窦武有点难看的脸色,赶紧把脖子缩了缩,把给你个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贤侄为了不说了?难道还没想好?”郭太问道。 窦冕小声的说:“我也就胡诌,还没想好。” “哈哈…没事,你还小,慢慢想,太史公曾言: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迹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昂,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於秦,有以也夫。”郭太眯着眼睛仔细说。 “然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汤、武之王也,不循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故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郭太夸赞着。 “林宗老弟对商君也有涉猎否?” 郭太要投道:“我对此涉猎不多,不过我认识一人,有商鞅之志。” 窦冕直起身问道:“叔父说的何人?” “泉州阳球,阳方正!” “此人有何大才?竟能入林宗老弟法眼?” “哈哈,此人球能击剑,骑射者高。然性严厉,好申、韩之学。郡吏有辱其母,阳球结少年数十人将吏,灭其家杀,阳球自此而名于州郡。初,其举孝廉,补尚书郎,闲达故事,其章奏处议,常为尚书所崇信。后出为高唐令,以严刻过理,太守执而奏弹阳球,会赦释放。”郭太解释道。 (本章完) 第114章 壹壹叁:游兴已尽 “看来此人可是魏少英一般的人物。”窦武捋着胡子道。 “游平兄,此言差矣,魏郎不过从博士郤仲信学春秋图纬,后诣太学授五经,阳球此人可是官宦之后,少有郅都、张汤之志,岂是一介书生所能比拟?”郭太不屑的说。 “酷吏?”窦武震惊道。 “此人为尚书郎时,精通朝廷典章制度,决狱之奏章,乃悬诸日月不刊之书也。” “此人之才,竟得林宗老弟如此推荐,以后若有机会遇见,定要讨教一番。” “哈哈…这个好说,好说。” 郭太过完话站起身,往屋外看了看,转过头对窦武道:“时辰不早了,游平兄,一起用餐可好?” “不用,我等刚在尹伯元家用过了。”窦武推辞道。 “那既然这样,我就让我几个得意门生进来,一起用餐,顺便给游平兄介绍一下。”郭太顺着窦冕的话说道。 “顾所愿也!”窦武满脸喜色的说。 郭太对着申屠蟠说道:“去,把季伟他们叫进来。” “是!先生。” 申屠蟠恭敬地回完话,小心的往后退两步,然后转过身小步走出屋外。 没大多会,申屠蟠带着七个年岁不一的儒生进来。 郭太对他们摆了摆手道:“都先坐吧,你们都很少齐聚一堂,今日给我过节,让你们没有在家陪着父母过好节日,实在惭愧。” “先生与我等有再造之恩,应当的。”申屠蟠和其他几人躬着身子齐声说。 “这边这个你们早都认识,乃是一届大儒,你们呢,游平兄不怎么熟悉,自己介绍一下自己。”郭太指着窦武对季伟说道。 郭太话音刚落,一个胡子有点发白,满脸风霜的汉子拱手道:“这里我年岁最大,我先来吧,窦先生,我乃矛容字季伟,未遇先生之时,我是一农人。” 矛容介绍完后,一个腰挎长剑的中年人,声音洪亮的说:“游平公,我乃宋果宋仲乙,遇先生时,我乃一游侠儿。” 宋果之后,一个长相奇特,眼角呈三角形的汉子,拱手道:“我乃贾淑字子厚,林宗乡人也,之前乃是侠客。” 贾淑之后,四人齐齐站起身:“郭长信、韩文布、李子政、曹子元见过游平公,我等乃太学生,与窦机为同窗,亦曾见先生,久闻游平公以经义名显关西,我等想讨教一二,不知道可否?” 窦武转过头瞧向郭太,只见郭太一脸无所事事的模样,双手压了压道:“尔等先用餐,我这会不走,有何需要解惑的地方,告知与我便可。” 几个书生齐齐的相对一眼,然后和矛容等人小声地商议了一会,齐齐的点着头,宋果站起身道:“多谢游平公体谅我等。” 窦冕瞧着这局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肚子有点咕咕叫,磨磨蹭蹭的凑到窦武身边,小声地说:“爹,我想回家去了,在这里没我啥事了。” “嗯,去吧!你和烟儿路上小心。”窦武看都没看窦冕一样道。 “儿告退!”窦冕行了一礼,小跑的跑出屋子,向着正站在那发愣的烟儿跑去。 烟儿猛然瞧见窦冕跑来,赶紧大踏几步,关心道:“结束了吗?” “没有,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公子,我刚才看见屋里出来的人对外面这些人说要开饭了,怎么不在这吃?” 窦冕伸出胳膊爬上烟儿怀里,嘴上嘟囔道:“你啰嗦的很,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今儿没我的饭食,回家了。” 烟儿抱着窦冕快步往家里走,大概近一炷香左右时间,窦冕终于看到了自家房屋的屋檐。 “哎呀!终于到了,我们走后门,后门近。”窦冕指着拐向后面小路道。 烟儿点点头,跑的飞快,气喘吁吁的走到后面,喘着粗气喊道:“开门!小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小心的被打开一半,里面露出一个满脸疤痕的脸,瞧了一眼烟儿道:“烟儿妹子,老爷没回来吗?” “没有,老爷还在郭先生家里。” “进来吧,赶紧去吃饭去,今儿厨房做好吃的了。” 汉子说完话,门就这样被半打开着,自个儿转身先走了。 “这谁啊?啥意思?太不负责任了吧!”窦冕不满的说。 烟儿抱着窦冕走进后门,放下窦冕道:“他叫徐幢,脾气有点怪,为人没有恶意。” “行了,别解释了,赶紧去拿几个月饼去,我要吃饭。”窦冕指着厨房说。 烟儿听后,小跑到厨房,过了一会伸着头大声道:“公子,没月饼了,主厨说全部拿到正厅了。” 窦冕想着自己指挥做的月饼,虽不知道什么味,但心里很是挂念,赶紧往前厅跑过去。 窦冕前脚刚跨进正厅,就听窦妙挖苦道:“诶呦!这慌慌张张的,干啥呢?” 窦冕扫了一眼屋里坐在右边的窦绍兄弟,行了一礼:“小弟见过三位兄长。” 窦机放下手中的月饼,刚要开口,就见窦冕直冲冲的跑到窦妙跟前,伸手就拿起一块月饼往嘴里塞。 “哎呦!敢情没吃饭啊?”窦妙阴阳怪气的说。 “没吃,我看烟儿没吃饭,给她了。” “呵!小小年纪,还怜香惜玉了?要不你别吃了,姐姐我还没人怜香惜玉呢。” 窦妙边说边把窦冕手中的月饼往过拉,窦冕就像一个护食的老虎一样,赶紧把手一唆:“姐,别,你要拿等会,我就尝下啥味的。” “切!你以为我傻啊?甜的,而且特别甜。” 窦冕咬了两三口才咬到里面的豆沙,柔软的口感、甜蜜的味道,缠绕着味蕾,香甜可口,正所谓似腻还成爽,才凝又欲飘。 窦靖瞧着窦冕吃东西那乐在其中的样子,问起来:“四弟,难道真的很好吃?” 窦冕看着窦靖咽口水的样子,吃惊道:“季兄,你没吃吗?” “没有,我们都还没吃。” 窦冕扭过头看着窦妙,用手碰了碰窦妙:“姐,怎么么不吃啊,放着多浪费。” “娘让爹回来一起吃。” “爹天黑才回来,还早着呢。” “早啥早,就你借口多,你看太阳都快落山了,爹差不多也就快回来了。”窦机看着窦冕,不悦的说。 (本章完) 第115章 壹壹肆:中秋齐聚 “娘去哪了?大哥。”窦冕又拿起一个月饼藏在手心道。 “娘去准备祭品了,晚上要拜月亮。” “拜月亮?那有啥好拜的,全是坑的玩意。”窦冕不屑的说。 窦妙听不下去了,伸手拽住窦冕的耳朵道:“你以为拜月谁都能拜的?少在那嘚瑟。” “好吧,我错了,别揪我耳朵,我今天差点挨揍,你就让我填饱肚子,晚上挨揍时也能对抗几下不是?”窦冕求饶道。 “奥!那你赶紧吃吧!吃完再备几个小菜,我们晚上要熬夜。”窦妙松开手说。 “啥!姐,你再说一遍,熬夜?熬啥夜?又没啥玩的,我去给你们备好饭菜,然后就去睡觉,哼!”窦冕揣着月饼从席子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后院走。 “慢走啊!冕弟,哈哈哈…”窦妙坐在桌案边大声喊道。 窦冕走到厨房前,看见烟儿正在和俩学徒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公子,怎么了?咋跑来厨房干啥?”烟儿紧张的整了整衣服问。 “没啥,我看下做的啥饭。” “回小主人的话,菜已经炒的差不多了,正在炖肉。”离窦冕最近的学徒回道。 “你俩叫啥名字?”窦冕看着学徒问。 “我叫松子,他叫瓦应。” “你们师傅呢?” 松子碰了碰正在切菜的瓦应:“师弟,师傅人呢?” “应当快来了吧,师傅好像说是去库房找调料。” “小主人,师傅来了。”松子指着窦冕身后道。 窦冕转过身,对着正在小跑的朴喜招手道:“朴喜,过来下!” “小主人,不知有什么是吩咐?” “做了些啥菜,抱我去看下。” “好咧!”朴喜把手中提的调料递给松子,一只手抱起窦冕。 朴喜走到一口空过旁,打开上面的锅盖,对着窦冕一阵介绍,窦冕听后当即乐了:“别介绍了,这些菜给下人们吃,我们重做。” “为啥?” “这才只能给下人吃,不上档次,今晚我兄长他们熬夜,得要做一些零碎。” 朴喜看了看天色道:“这天不早了,能行吗?” “可以的,我做的都是好熟的,只用鸡鸭鱼肉,猪肉不要,顺便拿一些水果来,我要做一些水果汁,还能做点零碎。” 窦冕吩咐完,朴喜赶紧对着俩学徒一阵交代,放下窦冕,转过身忙活起来。 窦冕看着里面三人忙忙碌碌,对着烟儿道:“别傻站了,帮忙干活去,你把那些山楂,水果该洗洗了,榨汁。” 烟儿听见窦冕一阵叨叨,洗了把手,自个忙去忙活去了。 窦冕站在朴喜身边,仔细给说每一道菜的步骤,朴喜渐渐从紧张中缓过来,迅速的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天色渐渐暗下来,管家宋存从厨房外进来,看了一眼窦冕,弓下身子道:“小公子好。” “啥事?不会我爹回来了吧?”窦冕听见宋存的声音,转过头问。 “是的,老爷回来了,夫人等着开席。” “老朴,赶紧使唤下人给端去,顺便去看下烟儿姐把水果榨成啥样了,别全给我吃了。” “小主人,去吧,剩下的我都能搞定。” 窦冕满意的点点头,面带喜色的从厨房走出来,蹦蹦跳跳的几步走到正厅。 窦冕看着窦武和杨氏两人齐坐在正席上,赶紧跪拜道:“父亲、娘亲,中秋安康。” “起来吧,别跪了,天气凉。”杨氏柔和的说。 窦冕站起身,挤到窦妙身边,摆出一副乖顺样子。 窦武清了清喉咙道:“刚才绍儿你们三个想去游学,这是好事,游学者,游谓宴游,学谓讲学,你们三人出去别惹祸就成,到了地方找本地的管事。” 窦绍、窦机、窦靖三兄弟面带喜色,一个个在那拍起窦武的马屁来。 “爹,我的事儿咋办,我也想明儿就走。”窦武看见这三兄弟那么兴奋,赶紧插嘴道。 “你的?人我给不了你太多,至于山阳境内的本地产业,尽归你调遣。”窦武大气的说。 “爹,不知能否给我一个上过战场的人?” “战场?你要干什么?”窦武警惕的问。 “没啥,我就是想让人教我厮杀术。”窦冕小声的回道。 “我想想,我记得去年时,,曾和皇甫威明小叙过,他说他被迁为泰山太守,那里去年曾经暴乱过,我明天写封信给你讨要一两个人。” “谢谢爹!”窦冕兴奋的说。 窦武对着几兄妹压了压手道:“都坐好。” 窦武话音刚落,宋存带着一群婢女走进来,一一将食盘放置在众人面前,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冕儿这顿饭可是用心了,官人你尝尝。”杨氏夸赞道。 窦武听着杨氏的话,没好气的道:“这才多大年龄,天天就想着自己口腹之欲,长大还怎么得了。” “你就少说两句。”杨氏抬起头看着眼巴巴的兄妹五人道:“饿了大半晌了,都动着吧!” 窦冕听见杨氏这么说,急忙把食盘挪到自己身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唉呀!这味道真的好吃,齐桓公之事的易牙之术也不过如此,二弟,你看看这丸子,用油炸之后,竟能如此鲜嫩。” “大兄说的就是,你看着鸡腿,里面竟然连骨头都没了,还有鸡爪子,这可是原来谁都不吃的东西,竟然如此美味。” “大兄,二哥,你们没尝这个面团吗?这里面竟然全是水果,酸酸甜甜的,味道不是一般的舒服。” “嗯!不错,还是老三说的对,冕儿,还有啥食儿没?”窦机嘴里塞满食物,吐词不清的问。 窦冕放下手中的食物,抬起头看了眼道:“嗯,有一些零碎,晚上你们熬夜的。” “哎呀!没想到四弟如此体贴人。”窦靖狼狈的吃相对着窦冕伸着拇指道。 窦冕端起身前的小碗,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汁,仔细砸吧着嘴道:“这是橙汁加苹果汁,这么酸都能做醋了,不过能开解胃口,还能养颜,姐,你多喝点。” “真的假的?”窦妙手拿筷子,一副斯文的吃相说道。 “真的,我还能骗亲姐?东西少吃点,那都是油腻的东西,容易发胖。” 窦妙赶紧放下筷子,端起碗,小口喝起了果汁,小声的问窦冕:“我没吃饱,怎么办?” “别急啊,晚上夜间才是大餐,我马上去做点东西,你们当夜宵吃。”窦冕小声的安慰道。 (本章完) 第116章 壹壹伍:兄弟离家 “还是弟弟对我好。”窦妙捂着嘴,妩媚的笑起来。 “哼!你这招对我没用,我干活去了。” 窦冕站起身对着窦武和杨氏行了一礼,退入后院。 窦冕小步踩进院子,只见婢女和仆人们分堆坐在一起,婢女们正围着淑姨说话,仆人们则对着宋存嘻嘻哈哈的说闹着。 淑姨瞧见窦冕进来,问道:“小少爷,老爷和夫人吃完了?” “还没,我明天就要走,我得赶紧给朴喜教点东西,不然下次你们吃我的东西,可得到年底了。” “妮儿,烟儿,你们陪着少爷去厨房去,朴厨子还在厨房,少爷自去便可。” 窦冕点着头,对着二女挥了下首,自顾自的往厨房方向走。 正在忙碌的朴喜看见窦冕走来,赶紧放下手中的伙计:“小主人,饭食已经准备完了,不知道还要备点啥?” “不用再准备了,让他俩谁去弄得山楂,我给你弄个好东西。” “山楂啊!不知道他们买了没,那个才熟,现在有点酸,所以都没怎么在意,何况山楂那东西,一般都是按药量来买的。” “别啰嗦了,快去。” 朴喜听到窦冕催促,自己转过身往院子里走去。 “小公子,要山楂干什么?家里没人生病啊?”妮儿好奇道。 “你俩真笨,那是化食的,吃完饭喝点那个,美味。”窦冕边说边砸吧着嘴。 没多大会,朴喜抱着半框灰青色的山楂跑过来,有点难为情的说:“这就是全部了。” “你俩没啥事,把里面的籽掏净。”窦冕对着妮儿和烟儿说。 烟儿听后,摆着一副欲哭无泪表情道:“公子,你就饶了我吧,你看着胳膊都肿了。”说完抹起衣袖,将手抻到窦冕眼前。 窦冕没好气的说:“行了,知道了,等会你先吃还不行?” “那就行!” 烟儿说完拉起妮儿就往箩筐边走,就着昏暗的灯光干起活来。 窦冕示意朴喜过来,朴喜小心的蹲到都你身边,小声的问道:“不知小主人有何吩咐?” “给你说下怎么做,听好了,将山楂用木槌打碎,放入砂锅中,水并入蜂蜜同煎煮,至果烂这份山楂汤久好了。” “我记下了。” “山楂片有点麻烦你要先整蒸,再捣烂,里面加上蜂蜜搅成糊状,在锅里平放一层,或者空干,这都是可以的。” “省得了。” “好了,我今儿实在太疲劳了,先去休息了,你们忙吧。” 窦冕说完话,随意的摆了摆手就往卧室方向走去。 窦冕和衣钻进被窝,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一股久违的困意笼了上来,眼皮也渐渐变的沉重起来,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窦冕感觉自己这一觉睡的饱饱的,十分舒畅的在床上做着各色怪异姿势,自娱自乐起来。 “公子,该起床了,马车已经备好了。”烟儿的声音从外面突然响起道。 “啥?我娘就这么着急把我往外赶?我这都还没起床,那我不起了,再睡会。”窦冕耍小脾气道。 “公子,大公子他们都已经走了!” “啊!现在啥时候了?”窦冕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问。 “午时刚过!”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害我睡过头了,快去打水盛饭。” “已经打来了,只是门在闩着,我进不去。” “我的错了,唉!”窦冕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推开门。 烟儿端着食盘走进屋里,放在席子上:“公子,先去洗漱。” 窦冕瞧着食盘上清淡的饭食,迅速的跑到门外洗漱起来。 窦冕吃完饭后,揉着圆嘟嘟的肚子,懒散的说:“有谁和我一起去啊?不可能又是我一个人吧!” “这个…还暂时不清楚,我肯定要和公子一起。” “那赶紧抱我起来,我吃的太撑了。” 烟儿满脸不高兴走到窦冕身边,气哼哼将窦冕抱起来,直冲冲的走向后门。 “诶!干嘛又走后门?”窦冕反抗道。 “公子,这里离得近。” “我要去跟我爹告别去。” “老爷、夫人去太老爷家了。” “那家里还有谁?” “小姐!” “那我不去了,咱们还是走吧!”窦冕听见家里就窦妙一个人,一想到窦妙那怪脾气,当即没了火气。 两人走出后门,就看见一辆简易的马车停在门口,窦冕拿着这辆马车跟窦机的马车一比,真有种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憋屈感。 烟儿小心的把窦冕放在马车上,对着赶马车的老头喊道:“徐老,可以走了。” “好咧!坐好了啊!” 徐老拿起鞭子轻轻敲了敲马车前面的木杠,马匹好像听懂话一样,“嘚、嘚”的走起来。 窦冕懒洋洋的躺在车板上问:“徐老,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徐老转过头乐呵呵的说:“对啊!公子,就我老头一个。” “好吧!你赢了,我爹也太会给我凑合了。”窦冕沮丧道。 “公子,别瞧老头子我年纪大,我可啥都会。” “真的?” “老头子我十多岁便跟着太爷去定襄了,这些年也走南闯北去了很多地方。” “定襄?有这么个地方吗?” “有啊!并州刺史辖下。” “我爷爷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我爹说过?” “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一个传言吧?” “啥传言?” “算了,还是不说了,让老爷知道,我又得去喂马了!” 窦冕用胳膊碰了一下烟儿道:“你这下就当聋子,不许听。” 烟儿有点纳闷的问:“干嘛让我不听,徐老说就是了嘛,我保证不说出去。” “对你不相信,你脑袋转过一边,用手指塞住耳朵。” “省得了。”烟儿乖乖的用手指堵住耳朵小声道。 “徐老,现在说下吧,她听不到了。” “公子想听,那老头子就说了,我当个趣事说,你就当玩笑听,以后就算老爷问起,我肯定不会承认的。”徐老神秘的说。 “啥事啊?这么神神道道的,赶紧说吧,别吊胃口了。” “有传言说太夫人生老爷时,一起生了一条蛇,太老爷把蛇放了,就只留下了老爷。”徐老小声说。 (本章完) 第117章 壹壹陆:杂谈轶事 “喂!你别骗我啊,我可不是一岁小孩子,我马上两岁了,人怎么生蛇。”窦冕感觉徐老在说笑一般。 “我也只是听的传言,不过在太夫人过世时,确实见过一条蛇绕着棺椁转一直到太夫人入土才离去。”徐老实事求是的说。 “徐老,你以为你看搜神记啊。” “公子,什么是搜神记?”烟儿忽然脑袋伸过来问道。 窦冕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说不听吗?怎能能插嘴。” “我真没听,就只听了那么一点点。”烟儿有点委屈的说。 窦冕直起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杨老,我问你一件事。” “公子,请说,老头子我知无不言。” “我可听说我外公的父亲死时,也有这种异兆,不知道对不对啊?” “这个嘛,公子,老头子多嘴一句啊,事情确实是有,不过是乌鸦,整群整群的乌鸦。” “你咋知道的?” “老头子当时给老爷当书童,肯定知道啊!” 窦冕当即有点纳闷道:“你们这些人也太能胡诌了吧。” “诶!公子,你可听过乌鸦报喜,始有周兴?” 窦冕惊讶的张大嘴,摇摇头说:“你读过书?” “没,老头子我哪有那福气?我也就跟着老爷的时候,旁听了几年。” “你说那周哪啥意思?” “公子,尚书言:周将兴时,有大赤鸟衔谷之神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诸大夫皆喜,所以杨关系离世之时显此异兆,都言其家将兴,没想到之后杨家几兄弟真就振兴杨家了。” “切!以讹传讹而已,那让你这么说,我奶奶生下蛇啥意思?” “当然是预示着我们窦家将兴啊!” “哼!”窦冕冷哼道:“我爹都快五十的人了,你就吹吧,还窦家将兴?” 窦冕懒得理会徐老,转过身看着官道两边被收割干净的土地,除了仅剩的各色野菜,地里光秃秃的一片,北方若隐若现的山峰透着神秘,右边清辙见底的洛水沿着官道方向流淌。 路上匆忙的各色行人,一个个面带笑容,井然有致的走在官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的亭子里,有着成堆的歇脚者驻足在那,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嬉笑怒骂声。 窦冕瞧着马车往东走,而且没有转弯的意思,当即有点慌了,拍了拍马车问:“徐老,咱们这是要去哪?我记得不是出了镇子往北走吗?”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偃师,争取晚上能到巩县。” “啊?我们不是往北走嘛,怎么往东走?” “噢!你说这啊,我们走偃师,入平皋,然后就进了河内了。” “这么远?我们那天一天就从河内郡到雒阳了。” “公子,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老爷让我带您多看看四周民生,说是年底回家考你的。” 窦冕听后,恍然大悟道:“知道了,你安心驾车吧。” 窦冕说完话脑袋伸出车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丘陵,越瞧越觉得景色太过千篇一律,困意渐渐涌上心头。 烟儿看着昏昏欲睡的窦冕,挪了挪屁股,凑到窦冕身边,小声的问:“少爷,你刚才说的搜神记是什么东西啊?” 窦冕翻着白眼道:“神话故事,怎么了?想听吗?” “要不公子你说说呗。” “那你离我远点!” 烟儿惊讶的问:“怎么了?我有那么吓人吗?车子就这么小,往哪移?” “你知道我看到你离我这么近,我想到一个典故。” “什么典故?” “铁饭碗。” “什么意思?不懂。” “传闻某豪绅家里有一很有紫色想到婢女摔碎一只碗,男主人欲罚,婢女下跪认错时酥胸微露,男主人性起即成好事,不于追究,次日婢女叫醒午睡的男主人,告其又碎一碗,男主人又成全了她.此后女佣常打碎碗,要求主人惩罚,有时一日竟打碎三次碗.男主人难以招架,遂将家里的碗碟全部换成铁的,并下令女佣从此不用工作,薪酬照发。” 窦冕无赖的说完,烟儿满头雾水,徐老前俯后仰的哈哈大笑起来,口中道:“公子真有才情啊,这种事也能听到?铁饭碗,没想到真是铁饭碗啊!” 烟儿不解地问:“什么叫即成好事?” “噢!那个啊?等你以后嫁人就知道了,现在还是算了,我给你讲搜神记吧!”窦冕摆摆手岔开话题道。 “公子,好像没有那本书吧,我怎么没听过?” 窦冕心中一震,想到一事,赶紧问:“徐老头,我爹让你带书了没?” “当然给你带了,老爷还说要我监督你背写!” “我真想骂人,谁出的馊主意?我试出来玩的,学什么习啊?” “诶!公子,孟子曰: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曝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若与?曰:非然也。” “别咬文嚼字,我见孔孟头疼。”窦冕扭过头装作没见听道。 徐老摇头苦笑道的:“公治长云: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说人话!” “公子,学习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可停滞不前啊。” “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别人都是五六岁开始学吧,我才两岁,还有没有人性,哼!” “公子早慧,岂能与常人可比?甘罗十二为宰执,公子当于甘罗为目标。” “你别恭维我,我可不傻,甘罗一辈子也就到十二岁没了记载,甘罗列传里只记了他是策士。” “哪敢啊?不过公子,我窦家刚要门楣,真可能在你身上,你不努力努力,怎么知道我窦家不行呢?” “屁话,窦家所有希望在我姐身上,别指望我们一群败家子,能到时候留点东西不饿死,这就是对祖宗最好的交代了。” 第118章 壹壹柒:凉州蛮夷 “公子,不可如此泄气,就我在京城看了那么多孩子,我窦家也算数一数二的,下来就是颍川荀家了。”徐老诚恳的说。 “你啊你!所知的太少了,我不出门就知道比你的多。”窦冕冷笑道。 “哦?说来让老头子我听听。” “老刘家还是有能人,你没看到罢了,还有温县司马家也不简单,这是大家族中的佼佼者,至于我们窦家,排不上号,若不是我爹顶着一个三君称号,谁能认识他啊?” “严重了,真严重了。” “算了,不跟你多说了,你看还得多久才能到巩县?” 徐老抬头看着天,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的山道:“也就大半个时辰的路了,等过了河就进入巩县了。” “看来快了,那烟儿,你想听啥样的故事,我给你讲讲。” “就听你那搜神记。”烟儿兴奋的说。 窦冕恶趣味的讲起了蛮夷的来历,当听到盘瓠与少女经三年,产六男,六女,相配偶,为夫妇时,烟儿噗的一下笑出声道:“这真是蛮夷。” “嗯,不服教化本来就是蛮夷的样子嘛!”窦冕点头说。 “那蛮夷长得什么样子呢?我没见过。” “我听说蛮夷衣服褊裢,言语侏儒,饮食蹲踞,好山恶都。王顺其意,赐以名山,广泽,号曰蛮夷。蛮夷者,外痴内黠,安土重旧,以其受异气于天命,故待以不常之律。田作,贾贩,无关儒,符传,租税之赋。有邑,君长皆赐印绶。冠用獭皮,取其游食于水。” “啊?我们大喊对人家这么好吗?还对他们授予官职?”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大汉可是自光武时就已怀柔为主,俯首称臣的蛮夷要官有官,要权有权,要地有地。” “那不听朝廷号令的呢?” “大汉如此强盛,还有人不敢听号令吗?”窦冕反问道。 “公子,据我走南闯北知道的地方,凉州就不怎么安宁。” “徐老,你什么时候去的凉州?” “很早之前了,我还专门去羌族聚集地看过一次。” “说说吧,看到了些啥?” “羌族以武立威,其部落之杂,超乎寻常,时常械斗,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 “那凉州怎么没见爆发大的战乱呢?”烟儿好奇的问。 徐老哈哈大笑起来:“公子,你可听过凉州三明?” “哦?仔细说说看,哪三明?” “公子稍等,等过了前面这大弯,咱们就到巩县了,我把车卸了再讲。” 徐老头话刚说完,马车就已经拐过大弯,窦冕瞧着路尽头是一片平坦的河谷,一座土城沿河谷而建,城的西半部分建在半山腰上,居高临下,形势险要。 窦冕瞧着这有点寒酸的城池道:“这就是巩县?也太寒酸了吧。” “公子,你想错了,这可是个好地方啊!” “哦?说说看。” “巩县自地处京畿之地,离京师不过半日路程,是雒阳的东大门,乃为京城锁钥。要占领雒阳必先占据巩县;要想固守雒阳,必先守住巩县,兵家必争之地啊!” “可这也太寒酸了吧,土城哎!” “噢!我听懂了,公子是说这土城,容易被攻破吧?” “嗯,是这个意思。” “那倒不会,这个看起来不结实,可是援兵很快,旋门关和雒阳据此不过三四个时辰的路程,朝发夕至,无人敢在此为乱。” 窦冕听完嗤之以鼻,心道:“黄巾军还没来呢,还敢说这样大话。” 徐老头将马车停在路边一间客栈旁,跳下车,将马匹拴在门口的树干上,自顾自的进了客栈。 眨眼睛从客栈出来道:“公子,安排好了,请进来歇息。” 窦冕有点纳闷的看了一眼杨老头,不解的问烟儿道:“你身上有钱吗?” “没有。”烟儿摇头道。 “杨老,你身上带钱没?我们这么住进去,不会被人说我们住霸王房吧?” “公子,你就放心住吧,钱不用我们付。” “那就好,烟儿,抱我下去。”窦冕松了口气说。 烟儿跳下马车,抱起窦冕,一个客栈伙计在前面带路,绕过几间屋子走进后院,将窦冕二人带到西边的房子前,停下脚步说:“有事请叫我就好了!” “知道了!”烟儿点头应道。 伙计转身走出院子,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烟儿急忙推开房门,抱紧窦冕走进屋里。 “你紧张啥?又没人要你,至于那么紧张吗?”窦冕从烟儿怀中走下来,直挺挺的躺倒席子上问。 “不是,你没看天都快黑了,整个院子连灯笼都没,有点怕黑。”烟儿边说边点起屋里的油灯。 “这时节,谁给你点灯?你以为油不要钱啊,赶紧去打水去。”窦冕躺了一个自己比较舒适的姿势使唤道。 烟儿听后,狠狠地跺了下脚,有点不情愿的弯下身子,拿起水盆。 就在烟儿刚要出门的那一瞬间,房门被推开了,只见徐老头手上端着食盘,稳健的走进来。 徐老头将食盘放在席子上,开口说:“来,先吃饭,打水等会我去。” 烟儿兴奋的放下手中的水盆,步履轻盈的走到食盘边,拿起一碗粟米饭,狼吞虎咽的吃来。 杨老头看着烟儿吃饭那样子,叹着气拿起一碗稀饭递给窦冕,自己拿起食盘将里面剩下的东西,迅速的刨进了肚子。 “杨老,你说凉州三明,是谁?”窦冕缓慢的动着筷子问。 “凉州三明啊,皇甫规皇甫威明、张奂张然明、段颎段纪明三人,皇甫威明和张然明我见过,他们对待羌族很是温和,不过我听说段纪明很是手段很是毒辣,能砍到首级的,绝不允许对方投降。”徐老头慢慢嚼巴着饭食说。 “羌族很强吗?不然怎么会让凉州出现三个打仗出名的人物。”窦冕不解地问。 徐老头三两下讲饭食刨个干净,打着饱嗝道:“羌乱啊,这可是很多年前的事,老太爷做定襄太守时,隔三差五都会开战,而且越打越大。” “这么狠?朝堂不管吗?” “这老头子就不知道了,反正羌族难管的很,当年我们窦家的窦宪,就是为了平叛,最后迫不得已才将匈奴灭了。” “等过段时间我爹找的侍卫来了,你提醒我一下,我打听下凉州的事。”窦冕吩咐道。 第119章 壹壹捌:山水交替 徐老头点了点头,弯下身子,收拾起碗筷。 烟儿端起水盆,跟着徐老头一起走出屋子,没多大会,烟儿和徐老头每人端着一盆水进了屋里。 窦冕马马虎虎的洗漱完,四仰八叉的躺到席上,瞬间进入了梦乡。 天色微微发亮,窦冕在睡梦中被人摇醒,只听耳边传来烟儿的声音:“公子,该起床洗漱了。” 窦冕揉了揉眼睛,指着外面黑洞洞的天,满心不情愿的道:“这天能看到路吗?这么黑。” “徐老已经去取马车了。”烟儿简短的回道。 窦冕满心不乐意的从床上爬起来,磨磨蹭蹭在烟儿的帮忙下洗漱完毕。 烟儿抱着窦冕走到客栈外,直接徐老头子正在忙活着栓马车,窦冕打着哈欠问:“徐老,咱们这么早干啥?一夜都没睡好。” “公子,今儿要过五社津,所以有点早了。” “五社津?那赶紧的,上次我们就走的那。”窦冕急急忙忙的说。 烟儿和窦冕分坐在马车两侧,徐老头看了眼车后,甩起马缰绳,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时近午时,沿河而建的小镇子出现在众人沿前,徐老头二话不说,驾车径直往渡口而去。 “徐老,不买点吃食吗?公子早上没用餐。”烟儿提醒道。 “急啥?你这小妮子,等会渡口要换船,一点饭食还不简单?” 说话间,马车已经在渡口停了下来。徐老头跳下马车,对着车上的二人道:“你们稍后,我去去就来。” 窦冕瞧着老头,疑惑的看向烟儿:“这老头咋回事?” “应当找船去了吧?” “他进镇子了,船在那。”窦冕边说边指着码头上的空船说。 “徐老该不会背着我俩去吃东西了吧?这老头子坏的很。” “我们下车去走走吧,不知道老头子怎么选的路,本来一天的路,他跑两天。”窦冕不满的埋怨道。 烟儿赞同的点点头,拉着窦冕沿着河两边走起来,嘴上小声的问:“公子,这河是什么河?怎么这么浑?” “这啊,这河的名字就叫河,河出昆仑,色白,所渠并千七百一川,色黄,指的就是这儿。” “可这水这么黄,我怕!” 窦冕前俯后仰的笑起来说:“你别装了,怕啥啊,我比你都小,你还好意思怕?” “我又没坐过船。”烟儿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 “你抱我去城里吧,我们称几斤橘子,怎么样?” “公子,我也想吃,可是…我没多少钱,那还是我辛苦攒的。” “我去!花了又不是不给你了,真抠门。” “真给我吗?” 窦冕拽着烟儿的衣服摇着说道:“走了!有钱还故意装作没钱,害我饿这么久。” 烟儿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回道:“那是我的嫁妆,你可省着点。” “走了,走了!” 烟儿让窦冕磨的没了脾气,气鼓鼓的抱起窦冕往街道走。 窦冕瞧着平坦的街道两旁各式矮房子,当即没了兴致,随便找了一个买橘的摊位,称了几斤橘子。 烟儿放下窦冕,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抱着橘子,动作别扭的往来路走。 站在码头前的徐老头看着烟儿和窦冕从镇子出来,急急忙忙的打不跑过来,嘴上抱怨道:“公子,你可千万别乱跑了,老头子我可经不起这么吓。” 窦冕迎上去赶紧赔礼道:“徐老,真对不住啊,让您老担心了,这不烟儿没坐过船嘛,我去找点土方子。” “土方子?公子去抓药了吗?” “她在面前抱着呢。” “既然买了,那就赶紧上船吧,饭食在船上安排好了。” 窦冕点点头,转身从烟儿怀里拿出一个橘子,向烟儿示范了一下怎样防止晕船,烟儿瞅着面前的橘子,咽了咽口水:“你就要用橘子皮,那干嘛买着多?我的钱啊!” “反正你要吃的,多买点以防万一。” 徐老头将窦冕从码头抱到船上,接过烟儿怀中的橘子,等着众人都坐好了,徐老头对着船夫说:“乔老弟,开船吧!” “得咧!几位坐好了。” 船夫边说边用竹篙将船推入河心,烟儿没有见过这场景,当即哇哇大叫起来,徐老头一瞧这样子,赶紧安慰起来,直忙得脑袋上汗珠直冒。 等着烟儿平复下来,又接着屋里哇啦的吐起来,窦冕看着狼狈不堪的烟儿,幸灾乐祸的拿起橘子和徐老头瓜分起来。 烟儿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自己掏钱买的东西,一个橘子都没尝到,而且闻了一整天的橘子皮,吐是没有再吐,但胃口全无,眼神中充满了怨念,恶狠狠的瞪着正在嘴里冒着酸水的徐老头和窦冕,手中拿着空荡荡的橘子皮。 申时前后,船从河往北方的济水拐进去,经过半个时辰左右的逆水行船,停到了一座城池附近的码头。 船夫停好船后,对着船里的人说:“平皋到了。” 窦冕从传中爬起来,望着四周仅有的这块平坦的土地上盖的城池,感慨道:“东望平皋,千里超忽,信楚都之胜地,这地方可真不像山区啊,跟平原差不多。” 徐老头看着絮絮叨叨的窦冕,什么话都没说,一只胳膊夹起窦冕,另一只夹起脸色苍白的烟儿,踩着单薄的木板走到岸边。 徐老头方向两人,对着船夫拱着手说:“乔老弟,你赶紧找地个儿歇息下,明天要赶早。” “知道了,我收拾完就去,明天赶早等你们。” 徐老头捋着下巴散乱的胡须,满意的点点头,拉着烟儿和窦冕往城池方向走去。 等到北门时,徐老头没有直接进城,绕着东边的城角紧走好长时间,停到一家济民面铺旁。 “杨老,我们住宿,你带我到这来干啥?”窦冕瞧着装修简单的铺子,不解道。 “公子,我可身上没带多钱,经不起乱花,这是杨家的铺子,老爷曾经吩咐说可以到这歇息。” “你真的很抠门。”窦冕翻着白眼说。 徐老头停到窦冕这么说,当即眉开眼笑当然回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这叫过日子,能省就省,不能乱花钱,老爷给的钱只够我们到山阳的。” 第120章 壹壹玖:成名计划 徐老头说完话,不等窦冕反驳,自顾自的进了铺子。 没过多大会,徐老头带着一个年轻人从屋里走出来,只见此人笑容满面的对窦冕行了一礼,口中道:“仆杨肆见过堂公子。” “行了,别客气了,我今儿晚还得叨扰你,你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呵呵…瞧公子说的,赶紧进屋休息吧!” 窦冕拉着烟儿往铺子里走,每走过一个粮柜都会驻足看几眼,杨肆瞧着窦冕随意的样子,有点纳闷的看向徐老头,不解地问:“徐老,这什么意思?” “我咋知道,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了,我在外的日子比在家时间都长。” “也是,当年我见您的时候才开始启蒙,这一晃都十三年过去了。” “走吧,进屋瞧下公子要说啥,我看公子那样子肯定有话说。” 杨肆默然的同意着,带着徐老头走进屋子。 窦冕将里面的东西基本都过了一遍,心中有了点数,对着杨肆使了一个眼光,自顾自的进了后院。 窦冕直冲冲走到石桌旁,坐到石凳上,用食指均匀的敲击着桌面。 杨肆小跑两步走上来问:“公子,可是有何发现?” “你家面粉见潮了!” 杨肆有点难为情的说:“不瞒公子,确实有一些面粉因为见潮里面开始长虫了,可是没办法,七月整整下了一个月雨。” “现在我看你这也不是很忙,就先关门吧,我给你说下注意事项,还有你这销售如何?” “售卖尚可,七月之雨,河内数郡颗粒无收,我们卖十文一斤,一个月卖好几百石。” “那七月到现在干了些什么事?” “这个…”杨肆有点结巴的说,余光不断看向徐老头。 “你如实说吧,这产业本来就是一起做的,不用隐瞒。”徐老头平静的说。 “我将利润换了近百亩的地。” 窦冕脸色难看的问:“多少钱一亩?” “回公子的话,算下来也就一贯左右。” “人呢?” “人?什么人?” “你不会把地买了,把人赶跑了吧!”窦冕怒气冲冲的说。 “这…公子,种地要明年才种,留着人不是浪费吗?” “你地是一年几熟?咋会种地要到明年了?”窦冕奇怪的问。 “一熟啊!这不,七月本来熟的粟米之类的,全都被雨水淹了。” 窦冕听后,没好气的说:“猪,真的是一群猪,去把人召回来。” “召回来?公子你没说笑吧!”杨肆震惊道。 “九月开始种小麦,你不把人弄回来?你去种?” “可是我们没多少粮食啊!” “回潮的粮食给灾民,卖就都卖新面粉。” “这样…不好吧,那算下来也几千贯啊!” 窦冕当即怒火中烧,气愤的说:“人命大于天!能活下来,咱们就是积德,去办事去。” 杨肆看着脸色通红的窦冕,战战兢兢的退入前面的铺子。 “公子,容老头子多句嘴。” “说吧!徐老。” “我们是商人,怎么能这么来?不怕亏本吗?” 窦冕玩味的笑道:“商人?我们可不是商人,我们是沽名钓誉的那部分人。” “何意?” “用钱买名声,几千贯买一个能给子孙传之后世的名声,你说划算吗?” “啊?还有这操作?” “哼哼!别人都在贪财,咱们在救民,鹤立鸡群的名声不就出来了吗?” “哎呀!公子的做法好啊,您这招叫在商不言利,古之贤者有几人能做到?真是灾民的再生父母啊!” “徐老,别寒碜我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只能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小而已。” 徐老头正要继续说话,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端着食盘走进院子,赶紧大跨步走过去,接过食盘,对着妇女使了一个眼色,妇女便退了出去。 烟儿瞧着徐老头端来的食盘,猴急的从食盘里取下一份饭,狼吞虎咽的坐在地上吃起来。 徐老头将手中的食盘放在窦冕身边,瞧着烟儿那样子,叹气道:“公子,你把她带上干啥?你瞧这样子,明儿能走吗?” 窦冕从食盘中取下一小碗饭食,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没事,她吃完就去睡,我又不用她招呼,不过徐老,咱们是卖面的,吃粟米饭几个意思?” “啊?”徐老头被窦冕突然转移的话题吓了一愣,拿起饭食,眨巴着眼睛道:“能吃就行了啊,管那么多做甚?” “我们要卖的东西是移风易俗的,你自己都不吃,怎么能让别人买?何况别人买了回家也不会吃啊!” “那您说怎么办?” “你赶紧吃完饭去找竹简去,我给写几样简单饭食。” “行,我这就去!”徐老头说完话,端着碗就走出院子了。 烟儿吃完饭食从地上站起来,打着饱嗝向窦冕道了一福,小步退进了一间屋子。 窦冕三两下刨干净碗里的食儿,将脚踩到石凳上,很没气质的挑起了牙缝。 “公子,拿来了!” 徐老头说这话,手上没闲着,将竹简平铺在窦冕身边,还仔细的给毛笔蘸上墨,递给窦冕。 窦冕瞧着递来的毛笔,刚还高高兴兴的脸一下吊的老长。 徐老头猛然意识到窦冕不会写字,笑着赔礼道:“公子,要不您歇歇,我来写?” 窦冕十分满意这徐老头,两只手将竹简往徐老头方向一推,面不改色的说:“我可不是不会写,今儿坐船累了,需要休养。” “老头子省得了!公子,你说吧。”徐老头边说边有模有样的拿起毛笔。 窦冕尽量简略自己的说话的语言,将最基本的几种面食说了出来。 徐老头越写越感觉吃惊,等着窦冕话语说完,徐老头放下毛笔,夸奖道:“公子,这听起来都有食欲,真想让他们做一遍。” “我是为了生意,不然我才不想把这好东西给他,好了!你给拿去吧,我也赶紧休息去了。”窦冕挥了一下手,大方的从凳子上走下来。 徐老头看着走路摇摇晃晃的窦冕,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满脸喜色收拾完桌子,卷起竹简,走出院子。 第121章 壹贰〇:事情巧遇 睡觉的时间总是走的很快,窦冕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人叫醒了。 “什么时辰了?”窦冕『揉』着眼睛问。 “回公子的话,卯时初刻刚过。”烟儿小声提醒道。 “唉!等到了山阳,我睡他个几天几夜,每天都不够睡。”窦冕不满的说,手上没有清闲,自顾自的穿起衣服。 等着窦冕洗漱完毕,杨肆拿着一个包裹走过来,弓着腰说:“公子,这是连夜准备的干粮。” “行了!我知道了,给徐老吧。” “知道了。”杨肆说完把包裹递给徐老头。 徐老头将包裹背在身上,对着杨肆拱了拱手,相互道了几句吉利话,便牵着窦冕和烟儿走出了院子。 船夫已经站在码头上等着众人的到来,笑盈盈的拉过窦冕,客客气气的将一行人迎入船内。 船只在船夫的『操』纵下,缓缓划入河中央,烟儿就在船刚要调头的一瞬间,“哇”的一声,狂吐起来。 徐老头可怜的烟儿,嘴里啧啧道:“哎呀!这还是真是个人才,吐都吐的这么有个『性』,还不赶紧把橘皮拿出来?放着打算埋你的时候陪葬用吗?” 烟儿听着徐老头满口挖苦人的语气,强忍着干呕,从怀里取出橘子皮,拿起手帕擦了下嘴,将橘皮放在鼻子下嗅起来。 行船的日子过得飞快,到第二日酉时前后,船停在了沁水岸边的码头,两个篆字写的武德二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走上岸,告别了船家,徐老头将有气无力,面『色』发白的烟儿背在背上,窦冕则幸灾乐祸的跟在身旁,时不时说几句笑话,逗得烟儿『露』着一张难看的笑脸。 徐老头带着窦冕穿过护城河,径直走到北门附近的面粉铺。 伙计们看着铺子里进来的三人,齐齐的愣住,目送着众人进入后院。 窦冕瞧着这彬彬有礼的伙计,小声问道:“徐老,这怎么回事?后院进来陌生人,连一个拦的人都没吗?” “公子,为商者和气生财,何况我们这是粮行,当然更不可能拒人于门外。” 正在说话间,三人走进了后院,窦冕瞧着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正拿着茶盏仔细品味着手中的茶。 徐老头脸『色』难看的干咳两声,正在品茶的年轻人听到咳嗽声,急急忙忙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手中的茶盏没有放稳,沿着石桌边转了一下,“啪嗒”一声,碎了。 年轻人从凳子上站起身,迅速的弓下腰,一副谄媚的笑容摆在脸上,紧跑几步,对着徐老头说:“徐老,您怎么今儿来了?赶紧坐。” 徐老头放下背上的烟儿,自己大踏步走到石桌边坐下来。 窦冕瞧着有气无力的烟儿,拉着她走到西偏房,等着烟儿在席子躺下盖好被子后,窦冕轻步从屋子走出来。 窦冕瞧着年轻人站在那腿肚子打着哆嗦,头都快碰到地上了,心中纳闷起来。 徐老头摆着一副严峻的脸『色』,对着窦冕使了个眼『色』,窦冕快步走到石桌边问:“徐老,怎么了?难道有事?” “公子,他出问题了,您说怎么办吧?”徐老头指着年轻人气急的说。 “出啥问题了?”窦冕狐疑道。 “他贪了!” “咋回事?我刚看他不是能走路吗?怎么瘫了?你老头子这么厉害?把人家吓瘫了?”窦冕问起来。 “不是这个瘫,是贪财的贪。” “小伙子,你挪了多少钱?” 年轻人听到窦冕问话,“哐”的一下跪在地上,半晌也不说一句。 窦冕看向徐老头道:“掌柜人呢?” “这地方没掌柜的,就他一个人,既管事又管账。” “他谁啊?我咋不认识?” “这小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大老爷家的家生子,叫枸丁,老爷看他聪明好学,于是相信他的为人,就让他单独管一间铺子。” 窦冕看了眼枸丁,用着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别跪了,我见不得人跪,事情既然做了,顶多受罚而已,你去把账单取来看看。” 枸丁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肉都皱到了一起,声音有点哽咽的说:“我真没敢挪多少,求小公子原谅则个,下次着实不敢了。” “取账单去,真啰嗦!”徐老头脸上肌肉绷的紧直,怒气冲冲的说。 枸丁还想再说话,瞧见徐老头那张脸,咽了口唾沫,低着头后退几步,走进正房里。 徐老头看向窦冕,只见窦冕风轻云淡的样子,困『惑』道:“公子,你不怕他做假账?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怕他作甚?他就算全部是假账,我也能捏死他,可是明天我们要去山阳,今儿出这么事儿,咱们看样子要被耽搁啊!” “这都是小事,我们窦家竟然出此小人,反正我忍不下这口气。”徐老头气呼呼的说。 “生气干啥?他又不是死了?贪多少,让他吐出来不就行了?” “哎呦!我的公子啊,他本来就是一家生奴,哪来的钱?” 窦冕睁大眼睛,有点不相信的问:“奴才没钱?” “当然啊,我在窦家都快三十多年了,从没听说过奴才有自己钱财这一说。” “那你们平常买东西哪来的钱?” “那是月例,老头子一个月才不过二十余贯,就他那『乳』臭未干的样子,最多一个月也就几文钱。” 窦冕打算继续追问,徐老头却对窦冕使了一个眼『色』。 窦冕看向正房,就看到枸丁抱着几卷竹简从台阶上就像喝醉酒一样,左右摇晃的向自己走来。 窦冕随意的从里面抽出一卷竹简,只见竹简上写“五月账目”,窦冕饶有兴趣的打开,刚随意的扫了几行,窦冕心中就有点波涛汹涌的感觉了。 “你这上等面粉卖二十个大钱一斤,小子,你开玩笑吗?” “回…回公子的话,这也是无奈之举,自入春至今,京师附近已经遭了好几次灾了,这价格还是冰雹之前的价,六月份时,面粉已涨至二十三文一斤。” “娘希匹,你们咋不去抢?把账薄全部给我放地方,自己滚一边去。” (本章完) 第122章 壹贰壹:开局暗棋 枸丁放下手中的竹简,小心的退到墙角站定。 窦冕仔细将里面的明细列在地上,分类把账册中的数据写在地上,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挑拣,终于搞定了。 徐老头看着地上画的一堆鬼画符,不解地问:“公子,你这曲曲拐弯的是数字?” “便于计算而已!” “公子可曾算出东西来?” “没有,但可以确定这是假账本。” “没有看出,如何确定真假?” 窦冕嘴角上翘,阳光灿烂的笑起来,指着一则明细道:“一个人在雒阳,只是简单的吃喝,一个月大概花费多钱?” “这个就价格不等了,如果只是吃饱,也就几文,如果要吃好,你就可能几十贯。” “那肉有多贵呢?” “肉?在雒阳很便宜,也就十来文一斤。” “你见过一个月买菜近两百余贯的吗?” “啥?两百余贯?”徐老头噌的一下,大声道。 “你自己看吧。”窦冕说着话,让开位置。 徐老头没有看窦冕写的东西,拿起地上的账册,仔细算起来。 “公子,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能否准许我使用家法。”徐老头合起竹简,义愤填膺的说。 窦冕则冷眼旁观的站在石桌前,冷静的说:“别家法不家法了,要不交给我爹算了。” “不可!”徐老头拒绝道。 “为何?” “中秋之前,所有店铺才补得货,下次补货最少也要十多天,我们难道还要再养他十多天吗?” 窦冕听完徐老头的解释,眉头紧皱,心中一股烦躁的感觉升腾起来,心道:“这杀了对我爹名声不好,可这打了的话容易导致怨恨,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窦冕思索良久,一个馊主意涌现在脑海里,窦冕对比了一下心中的几个想法,唯有此法最仁义。 徐老头看着嘴角上翘的窦冕,小声问道:“公子,可有主意?” “有!把他叫来。”窦冕狰狞的笑着说。 徐老头心中一凉,心道:“难道要把他贬为奴隶?就算成了奴隶,也不至于这种表情吧。” 徐老头对着枸丁招了招手,枸丁一副战战栗栗的模样,双手做恭顺状,脑袋低下,距离徐老头两步远的地方站住。 “枸丁,我不知道为何你会变成如此,但有错必罚,尔可知之?” “回徐老的话,枸子我从小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知道点礼义廉耻,是打是杀,我别无怨言,但求徐老照顾我家里老婆孩子就好。” “嗯!还能知道轻重缓急,看来还没忘了我们窦家的恩养。” 枸丁听到徐老头这么说,脸『色』唰的一下变的通红,哐的一下跪倒地上,声泪俱下道:“生我者父母,养我着窦家,都怪我蒙了心,没有管住自己。”枸丁边说边扇自己的耳光。 徐老头瞧着跪在那忏悔的枸丁,转过头问窦冕:“公子,您看如何处置?” 窦冕冷眼旁观的看着枸丁的表演,心态平和的说:“我看逐出去就是了,不用太麻烦。” 枸丁被窦冕的话震惊了,脑袋定定的磕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求公子不要赶小人出门,我哪怕为奴为隶都成…” “为奴?哼!说的好听?近千贯谁来还?你是在开玩笑吗?”窦冕冷笑道。 “难道就这么算了?这不是给他除去奴籍了嘛,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公子处置如此轻微,如何为后者戒?”徐老头劝诫道。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窦冕示意着。 “还请公子细说一二。” 窦冕指了枸丁,一字一句说:“他的作为,杀之也不为过,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窦家把他养这么大也不容易,所以我想让他戴罪立功。” 枸丁听见窦冕这么说,擦了把眼泪问:“不知公子欲让我做何事?只要我能做到,我定尽力以赴!”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窦冕看向徐老头:“徐老,去给取几贯钱来。” “公子,他都贪了那么多,为何还要给他钱?” “你去取就行了,别问那么多。” “是,老头子这就去前台给他支点。” 徐老头老大不乐意的站起身,叹着气往店铺走去。 窦冕冷冷的看向枸丁:“我让你办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五人知道,你自裁就是了,但你若办好此事,哪怕你又意外,汝之妻子我养之,我必待之如兄弟姐妹。” 枸丁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信誓旦旦的说:“我定严守此事,若有泄『露』,必造五马分尸之刑。” “哈哈…这点你放心,若你守不住秘密,可能会死的更惨!”窦冕乐不可支的说。 枸丁听见窦冕这么说,心中一惊,试探道:“不知公子想让我干何事?” “至巨鹿,寻找张角此人,成为他的徒弟,之后等我命令就好。” “不知此人长得什么样子?” “我不知,我所知的东西还是几年之前他救民之事,你需给我当好眼睛就好,勿要再多做打听。” “公子,那日常开销呢?” 窦冕嗤笑道:“你还敢要钱?钱自己已经花了。” “可…公子,巨鹿那么远,我怎么去?” 窦冕挠了挠鬓角,缓缓说:“对方是喜道之人,你步行至巨鹿,不就可以展示自己拜师诚意了吗?” 枸丁听后,默然的点点头,叹气道:“希望公子不要将此事告于我儿,不该没有守住本心,真是辜负了家中教诲,愧对主人与妻子。” 窦冕抬头看到站在院门的徐老头,招招手道:“徐老,把钱给他吧,事情谈成了。” 徐老头从袖子中拿出几贯钱,铁青着脸说:“给,你好自为之。” “多谢徐老!”枸丁接过钱,感激的说。 窦冕『插』嘴道:“徐老,你把你知道传递消息方式给他,他要去办事。” “公子,这不好吧!那可是我们自己家的东西,虽说不常用,但也不能给他这么糟蹋了。”徐老头有点可惜的说。 “那就让他有事找我们窦家面铺吧,你们有啥话就说吧,说完让他上路,时间不早了。” 窦冕说完话,看都没看枸丁一眼,径直走向西偏房。 (本章完) 第123章 壹贰贰:到达山阳 心中无事的一夜总是短暂的,窦冕正在席上舒服的翻着身,烟儿跟鬼一样,推了推窦冕,有气无力的说:“公子,今儿我们赶路吗?” 窦冕被烟儿这柔声惊了一跳,赶紧挪了挪身子道:“你想干啥?我可没有铁饭碗,说话好好说。” 烟儿被窦冕一下逗得咯咯笑起来,窦冕一本正经的说:“你好些没?好些了咱们就启程。” “嗯!好多了,就是肚子有点饿,公子您再歇息一会,奴去煮点面糊去。” 烟儿说完话便窸窸窣窣的翻起身折腾起来,没多大会只听轻微的脚步声走出了屋外。 窦冕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从窗子外照进了屋里。 窦冕爬起身,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端起席子上放的饭食,干净利落的刨进肚子,整了整衣服,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子。 徐老头正和烟儿在石桌边叙话,一瞧窦冕从屋里走出来,赶紧迎上前问候道:“公子起来了?不知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尚可,徐老,不知车子准备好了没?” “干粮、水已经准备好了,至于车夫,我给雇了一个,还请公子放心便是。” “那我和烟儿走了,车子在哪?” “我带公子出去吧,车就在前面停着。” 徐老头说着话随手拉起窦冕,对着烟儿挥了挥手,快速的穿过店铺将窦冕扶上马车,自个儿去前面叮嘱车夫好一阵。 窦冕等着俩老头叙话结束,对着徐老头说:“徐老,店铺交给你了,至于人选嘛…你自己推荐吧,我这一块也挺忙的。” “请公子放宽心,老头子省得了,必不负所托,愿公子一路安好。” “行了,我们又不是不见了,别说那么可怜兮兮的,至于路上安好还得看他了。”窦冕指着车夫道。 徐老头握着车夫的手,拍了拍道:“林老哥,务必将公子送到啊!” “这就放心吧,我们虽是第一次打交道,我这都赶了一辈子马车的人,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 “那行,公子肚子饿了的话,你就把干粮给拿出来。” “行了!知道了,你们还有啥话没?没了的话,马车就走恰!” 窦冕拉了拉烟儿,齐齐对着徐老头行了一礼,没有说任何话,窦冕对着车夫道:“启程吧!” “好咧!坐好了!驾!” 马夫大吼一声,马匹就像脱缰了一下,直冲冲的飚了出去,烟儿被马车一震,差点颠下马车,过了好大一会,嘴上悠悠的说:“还是这老头实诚,说让坐好就坐好,真没瞎说。” 窦冕双手抱在胸前,翻着白眼说:“这老头做生意,搞不好就是一锤子买卖。” “公子,你这什么意思?” “没坐好的,肯定就被他摔下车了,摔了就要赔钱,他这赶马车能挣多少钱啊,再有钱也让他败光了。” 烟儿听着窦冕这么一解释,捂着嘴咯咯的找个不停,窦冕没好气的说:“说的就是你,刚才差点摔了,你说把你摔了,咱办?你连下家都还没,这一摔,真就成了铁饭碗了。” 烟儿脸一红,啐了一口,小声道:“公子就会挖苦人。” 窦冕笑嘻嘻的把头转向车外,仔细欣赏着近一个月以来从未遇到过得景致。 马车一路狂飙,申时末酉时初,马车已经出现在山阳南门外,车夫跳下马车,对着车上的窦冕二人道:“后生仔,到地方了,你们进城去吧!” 烟儿有点惊讶,看着山阳城门上的两个字问:“老伯不进去吗?” “进啥啊,我得赶紧往家赶了,这天儿也不早了。” 烟儿撅着嘴,不高兴的点点头,抱起窦冕磨磨蹭蹭的下了马车。 车夫动作迅捷的上了马车,对着两人抱拳道:“后生仔,再回!”说完潇洒的甩了一下马缰绳,马匹嘶噜一声转个弯往来路而去,身后一阵阵尘土被震了起来。 烟儿扭过头,轻声哼道:“这哪是做生意,把我们往这一扔就跑了,太不仗义了。”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你看我们不就到了山阳嘛,干嘛还计较那么多。” “公子,他没把我们送到地方。” “这可怪不了人家,徐老头给他说把我们带到山阳,人家带到这里就算事情结束了。” “啊?还有这么挑字的?” “行了!少说两句,放我下来,我们进城。” 烟儿轻嗯了一声,放下窦冕,小步跟在身后。窦冕带着烟儿穿过城门,直冲冲进了城门不远的面铺。 店铺里忙忙碌碌的伙计一见窦冕进来,愣了一下,齐齐行礼:“公子好!” 窦冕瞧着参差不一的人群,挥了挥手:“各自忙活去,他们三人呢?” “掌柜的他们在后院,公子要去找的话,我来带路。”一个年纪很小的小伙子用着稚嫩的声音回道。 “行了,你忙吧,我自己去。”窦冕自顾自的往后院走去,顺便还看了看屋里新做的柜子,对整个屋里的布局,十分满意。 正在后院里有说有笑的三个人,一看到窦冕进来,急忙的收拾着面前的石桌。 窦冕调侃道:“杨芮,你就别收拾了,还有窦商,丁老兄,你俩坐吧。” 窦商有点尴尬的半弯着身子,拱手行礼道:“奴见过少主。” “还是叫我公子吧,听起来舒服,丁老兄,你说下这个月的情况吧,那个…杨芮,你跟着烟儿去做点饭食,我有点饿了。” 窦冕说着话的间隙,爬上石凳坐好,看着窦商和丁度坐下,而杨芮和烟儿两人就像久逢的好友一样,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向厨房位置。 “窦商,你先说说,这个月有啥事?” “回公子的话,一切顺利,自你说的将面粉降下来的事之后,我们销量很乐观,基本上五天左右就要补一次粮。” “嗯,你这我看了下,确实做的可以,前面铺子里时刻注意干燥就可以了。” “多谢公子夸奖。” “丁兄,你说说我走的这几天有何事没?” “这…没甚大事,你走之后,张成善来过一次,看那样子,应该是打听主公,不过没多长时间就走了。” (本章完) 第124章 壹贰叁:事事安排 窦冕调整了一下坐姿道:“两位,我有要事相商。” 窦商、丁度齐齐对望一眼,就像同步动作了一样,看向窦冕道:“不知公子有何事可以让我等效劳?” “也不算太大的事,我和我爹商量了一下,我要挪用山阳境内的流动资金。” 丁度吃惊道:“恕我冒昧问一句,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有!不过我爹说让我试试而已。” “难道买地和买奴之事,公子已经告知主人了吗?”窦商小心的问道。 “嗯!不知道你买了多少奴婢?” “回公子的话,我只买了一些确实是无家可归的人,至于那些卖儿卖女的,我都没有买。” “干的不错,说下有多少人吧!” “目前一共只有一十有二,全都是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 “哦为何没女的呢?” “回公子的话,女的没啥用,所以我就没怎么买!” 窦冕翻着白眼看了眼窦商,转过头对着丁度道:“丁兄,此事有劳你了!” “不知何事?” “饭后你带烟儿去买一些年纪小一些的女孩,让杨芮调教好之后,送到家里,娘亲自知。” “可!学生稍后便去。” “嗯,我现在来说下我们以后的章程,店铺经营我不会干涉,但我的事情,你们记住了,不许打听。” 窦商在话音刚落时『插』嘴道:“容小人多句嘴,公子将钱拿去了,我们哪有钱来进货?” “我又要不到多少,把心放肚子里。”窦冕解释道。 “公子,容学生多句嘴,我们家里仆人数量有点多,会不会被朝堂盯上?” 窦冕想了一会说:“应当不会,现在朝堂热闹异常,咱们这点小事他们不会放在心里。” “公子,朝堂很『乱』吗?” “我在家也就只待了几天,哪打听的到那么深得东西。” 窦商问道:“不知公子想要那么多孩子干什么?那可是群半大小子,正值能吃的年龄啊!” “能吃?有多能吃?丁兄,你给家里去封信,让家里每次再送些肉过来。” 丁度站起身说:“那我这就去修书去。” “嗯,你顺便去肖家那胖子去封信,问一下他那边怎么样了。” “可有要事?” “没啥事,我就想问一下他那里囤了多少地。” “学生先退下了。”丁度拱手退了出去。 窦冕目送丁度出了门,转过头看向窦商,吩咐道:“我过会去看下我叔,明天一早你带我去瞅瞅那些孩子。” “公子,用准备些啥礼物吗?” “不用准备,就在前面品贤居,我叔在里面掌厨。” “品贤居啊,那生意真的是可以,在我们这里那面粉一拿就是十几石。” “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去看下饭熟了没,我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窦商听到窦冕叨叨,尴尬的笑了笑,起身走向厨房。 没多大会,杨芮、烟儿两个人端着食盘跟在窦商身后从厨房出来,窦冕瞧了瞧身前放的饭食,风卷残云一般的『舔』个干净。 烟儿看着窦冕吃完饭,放下自己手中没有吃完的食物,在自己袖筒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窦冕。 窦冕随意的擦了把嘴道:“别吃了,跟我走吧,我去给你找好吃的。” “真的?”烟儿蹭的一下站起来,脸带兴奋的问。 “杨芮我去品贤居了,晚上把屋子收拾下,我在这睡。” 杨芮放下筷子,有点吃惊的看着窦商,对着窦冕点了点头,小声说:“公子去那干甚?” “没啥,我去看下我叔。” “那公子,你把窦商带着,他或多或少能跑个腿。” 窦冕摆了摆手,拉起烟儿:“行了,我带她就行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别瞎『操』心了。” 窦冕拉着烟儿走出院子,杨芮和窦商相互对望一眼,悻悻然继续坐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身前的东西来。 烟儿被窦冕拽的走起路来一蹿一蹿的,苦笑道:“公子,你先松手,我跟着你就行。” 窦冕松开手,指着前方十字路口:“就前面那。” 烟儿小步跟在跑起来的窦冕身后,窦冕径直从品贤居的侧门进了,店里忙忙碌碌的伙计没怎么在乎屋里忽然进来的两个人。 正在招呼客人的宋斗余光扫了一眼,有点不确定的『揉』了『揉』眼睛,大声喊起来:“哎哟!冕儿,你什么时间回来的?” 窦冕看了一眼脑袋上裹着头巾,肩上搭着抹布的宋斗,乐呵呵的问:“你这啥打扮?怎么这么搞?” “你说这啊!唉!我们这做的粥里老出现头发,食客现在被我们嘴养叼了,只能头上帮个头巾,避免头发掉里面,你才到吗?” “嗯!我才到,我叔人呢?” “你先去后院等一会,王主厨现在忙的很,你看满屋子的食客都是等他馒头出锅的。” “那我进厨房去看看去,你先忙。”窦冕说这话对着身后的烟儿小声道:“去厨房给叔帮忙去。” 宋斗对着窦冕点了一下头,笑容满面的对食客们有说有笑,指挥着食客们落座。 烟儿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乐意的说:“你刚说的让我吃好的,这才刚走几步就变卦了,哼!” “行了,别恬燥了,跟我去厨房。” 烟儿老大不乐意的跟着窦冕挤过人群,小心的让过端着碗碟的伙计,进了并不宽敞的厨房。 窦冕一进厨房只见两个锅上耸着一层层的蒸笼,莆围着小炉子一个劲的加着柴火,凫则叮叮哐哐的在切着菜,犬光着身子汗流浃背颠着小锅,锅里的菜被均匀的翻炒着。 窦冕等着锅中的菜出了锅,小心的走到犬身边,细声道:“犬叔,我回来了。” 犬听到窦冕的声音,身体猛然一僵,急忙放下手中的厨具,对着添柴的莆说:“莆,你来炒锅,冕儿回来,我去歇一会,凫,你等会把馒头出锅了,今儿这最后一锅,上菜时给食客们说下。” “师傅自去便可,我们不懂了去问您。”蒲和凫齐声说。 犬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兴奋的抱起窦冕就往后院去,窦冕急忙说:“烟儿,你在这给帮忙,别捣『乱』。” (本章完) 第125章 壹贰肆:见而又别 犬兴奋地把窦冕抱进东偏房紧靠右边的房间里,轻轻的将窦冕放在席子上,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堆零碎堆在窦冕身边。 窦冕挑出一块糖塞到嘴里,看着满脸憨笑的犬,轻声问:“犬叔,这段时间回家看喜姨了没?” “哎呀!看啥看,都老夫老妻的,趁着这生意好,我多做段时间主厨。” “那我明天回去看下喜姨,顺便还想去看下师傅,好久没有回去了,挺想的。” “冕儿,有件事我要给你说一下,你要做个准备。” 窦冕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似乎没啥重要事,好奇的问:“犬叔,啥事?你说吧!” “嗯…襄道士带着弗奴兄妹俩去云游去了。” “犬叔,你就别开玩笑了,这事咋能开玩笑?” 犬十分确定的说:“确实是走了,中秋前后的时候,他还专门来找我,说是他需要带着俩徒孙去云游半年。” “我去!这师傅当的,真没话说,截胡嘛,把我的徒弟一转手拐跑了,把徒弟给扔了,太不仗义了吧!”窦冕没好气的自言自语道。 “可能你师父有事吧,那天找我的时候挺急的,都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算了,都就走了,不想他了,犬叔,你在这还习惯吗?” “习惯啊,当然习惯,比在家要好得多,在家里做个饭,老婆子还嘴上这不吃那不吃的,你瞧瞧我在这,满屋人就等我做菜,就这还看我心情。”犬拍着光膀子兴奋的说。 “犬叔,我把我刚才带来的那个给您放到这,还请犬叔帮忙招呼着。” 犬纳闷道:“这都不算事,不过你这才回来又打算干啥去?不在家待待?” “师傅出去云游,我这当徒弟的也不能闲着。” 犬站起身,长叹了一口气:“唉!行,不过你生日得回来,你喜姨还等着给你做好吃的。” 窦冕欢喜的说:“嗯,我最多也就下个月初就回来了,犬叔,那我走了啊,你保重身子。” “嗯!知道了,你去吧!” 窦冕从席子上爬起来,匆匆忙忙的走出屋子,就在出门的那一瞬间,窦冕余光看见了犬有气无力坐在席子上的样子。 窦冕出了品贤居,没有任何耽搁径走向面铺,正在铺子忙活的丁度急忙把窦冕迎进去,小声问道:“公子可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嗯!安排好了,我去后院找杨芮去了,你继续忙去。” 丁度点了一个下头,继续对着店里的伙计指挥起来。 窦冕跨入院子,正在打扫院子的杨芮猛的抬起头,惊讶道:“公子,烟儿妹子呢?” “你说她啊,在品贤居扔着,你有时间去招呼一下,窦商哪去了?我咋进了没看到人?” 杨芮弯着腰继续忙活道:“我家那口子去给准备马车,还有要伺候公子你的人去了。” “伺候我?让他给我准备两个护卫就行了,别的该省就省。” “公子,这样可不成,最少也要几个伺候的人,不然老太爷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行了,别弄那么多,准备多了糟蹋了,我现在基本上都能自理,能省就省。” 杨芮有点难为情的说:“公子,那等会我去给我家那口子说说去。” “行了,你把房间收拾没?我去随便洗一下就去歇息了,明天让他早点叫我。” “收拾好了,请公子跟我来。”杨芮说这话放下手上的扫把,走在前面带路。 窦冕跟在杨芮身后,小步停在右边的单间房外,杨芮从身上取下一把钥匙,打开房门,将窦冕迎入里面。 窦冕瞧着里面花花绿绿的土包子打扮,当即笑的合不拢嘴,地上铺的小席子上面还绣一朵不知道啥名字的花,盖得被子上面绣着一堆不知名的动物,地上放了几只巴掌大小的鞋子上画的黑红相间的颜『色』。 “公子,这房间在您回家之前就给您准备的,房间里的摆设还是我根据大小姐屋里的样子摆的。” “啊!杨萦屋里这样摆的啊,难怪她不带我进闺房,哈哈…我笑一会。”窦冕前俯后仰的笑起来。 “公子,是不是很难看啊,可我看大公子房间里也是这样啊。”杨芮解释道。 “行了,你下去吧,我也就晚上休息,随便住下就得了,明儿让窦商赶早叫我。” “那公子早点歇息,我继续去忙去了。” “嗯!” 窦冕等着杨芮退出房间,轻步走到门口,关好房门,就着地上的凉水洗了一下脚,擦都不擦直接裹起被子睡了起来。 正在睡梦中的窦冕被敲门声猛然惊醒,拾起身推开房门,看着穿戴整齐的窦商垂手站在屋外。 “什么时辰了?你起来这么早?”窦冕手扒在房门问道。 “刚过破晓,您看东方已经开始冒尖了。”窦商指着有点发白的东方说。 窦冕急忙跑进屋里,随便将脚抻进木屐里,拿起洗漱用具,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整理完衣服,大踏步走出房间。 杨芮看见窦冕从房里出来,急忙从厨房走过来:“公子,先吃早食再去,你们这一路有点远。” 窦冕听完感觉不对劲,转过头看向窦商道:“远?窦商,有多远?” “别听她胡诌,其实也没多远,公子,要不我们拿点干粮就行了。”窦商解释道。 杨芮伸手狠狠地揪了窦商一下,嗔怒道:“公子这么小,咋经得起饿?还不赶紧去带着公子食饭去,天儿都快亮了。”杨芮话音刚落,转身就继续走向厨房,只留下窦冕、窦商两人站在门口凌『乱』。 “公子,我们进正屋用餐吧,屋外护卫们还在等着。” 窦冕走在前面,进入正厅后,边坐边开口问:“找了几个护卫?” “也不是找的,他们本来就是家里的护卫,散的比较开,昨天找了一天就只找到了三个。” “三个?有点多了,在里面找一个武艺最好的就行了,人太多了有点浪费了。” “公子,这不好吧,那群奴仆人数有点多,一个人能管的过来吗?” 窦冕细嚼慢咽的吃着饭,想了一会:“现在他们谁在招呼着?” “我们在山里找了两家佃户,饭食他们给做的。”窦商仔细的解释道。 (本章完) 第126章 壹贰伍:再次进山 窦冕吃干净身前的东西,推过空碗:“你说这在山中?远的很吗?” “也不是很远,几个时辰罢了。” “吃完没,我们走了!” 窦商急忙放下还剩了半碗饭食的碗,笑着道:“我在前面带路。” 窦商说着话的功夫站起身,随意的拍了一下衣服,直接跨过门槛往外面走去,窦冕踩着小步,紧紧的跟在身后。 窦商从院子的侧面推门而出,一辆并不宽敞的马车上坐了三个人,最前面抓着马缰绳的是一个头发有点白,衣服上全是补丁的老年人,车上散漫的坐着两个中年人,穿着颜『色』不同但样式相近的直布短褐,腰上挎着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环首刀。 窦商走到马车边,小声的对车上做的中年人嘀咕了好一会,两个中年人不高兴的齐齐看了对方一眼,叹着气从马车上下来。 窦商几步走到窦冕身前,小声说:“这两个已经给说通了,他们就不去了,不知道公子有什么任务给他们的?” “啊?他们还接任务?啥都干吗?” “他们一直拿我们窦家的钱,那他的命就是我们窦家的,主家有事,他们不可拒绝。” “还有这说法?让我想想。”窦冕有点惊讶的看着这俩中年人,竟然能如此忠于契约精神,真是没想到。 窦冕想了好一会,挠了挠鼻梁,小声说:“窦商,你说我让他们去给张家捣『乱』怎么样?” “张成善公子,你还对他把您卖了的事念念不忘啊?” “屁话,如果是你好好睡一觉跑到千里之外,你能忘记?我不搞得他家破人亡我跟他没完。”窦冕恨恨的说。 “那行,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给他们说去。” 窦冕目送窦商和这俩人一振讨价还价,不知道最后掏出来什么价码,两个中年人满意的夸奖着窦商,从马车上翻下来,相互将胳膊架在对方的肩上,乐滋滋的进了中心街。 窦冕瞧着前面的赶车的老头,不解地问窦商:“你干嘛把两个年轻的赶跑了?” “诶!公子,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年纪越大越稳妥。” 窦冕用力爬上马车,不屑的说:“老成这样,能拿刀吗?” 窦商对着老头使了一个眼『色』,老头没有说任何话,转过头,甩起马鞭,驽马稳稳的拉着马车动起来。 “公子,咱们找的是护卫又不是找刀客,您说是不是?”窦商一字一句的说。 窦冕看着窦商那股认真解释的模样,恍然大悟道:“喔!难道老头很厉害?” “也不是多厉害吧,年多大的人稳妥。” “行,听你的,反正别人那些奴仆把他折腾跑了就成,我无所谓。” 窦商尴尬的笑了两声,移了移自己坐的位置,凑到赶车的老头身边,两个人你一句我一点头的,愣是折腾了一路。 窦冕瞧着马车南门出来,沿着城墙往右边走,到了东门外的大道上马车开始“嘚嘚”的狂跑起来。 差不多行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太阳已经高挂在半空,老头一抖马缰绳,马车从官道上下来,沿着小路往山里钻,渐渐路变的越来越难走。 日头没怎么过,太阳便从日中滑向了西边,老头小心的赶着马车一直走到四处无人烟的地方,沿小河边停了下来。 窦冕瞅着四处绿森森的山,整个四周再也没有其他的景『色』。 赶车的老头子跳下车,纳闷的看着周围,转过头看向窦商:“商管事,你确定你把人交在这了?这里没人啊?” “行了,也没多远,你看到半山腰的座房子没?就在那。” 窦冕伸着脑袋往山上瞅了瞅,只看到四处都是石崖,根本就没看到所为的房子。 赶车的老头子扔下马车,往前面紧跑几步,站在大石包上,抬起头往两边的山上瞧,过了好一会指着右手边的山上喊:“在这,那就没错了,我还以为跑错地儿了!” “行了,休要聒噪,来把公子抱上,我们要上山了。”窦商带着老头子摆摆手。 老头子大踏步走到马车边,窦冕跨到老头子脖子上,两个人跟在窦商身后,沿着山脚的小路往上爬。 窦冕看着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的窦商,诧异道:“窦商,你都跑不了这么远,干嘛把地方弄到这啊?” “公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窦商转过头问起来。 “啥东西?你问这么一句掐头去尾的话,我都听不懂。”窦冕闹着脑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道。 “当然是蓄奴人数啊!” “那玩意还有限制?啥时候颁的令,不会有人假传君命吧?” “公子,哀帝之时就已下令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越数及年逾五十者即为庶民,匿而不报者,视为反。” “喔!”窦冕如梦初醒般拍着手说:“我说我爹怎么不同意,搞了半天这么回事啊!” “难道主公有什么话给公子说吗?” “有,不过他说让我好自为之,过几天如果有一个自泰山郡来的人,你记得给我带来。” “嗯!这点公子请放心。” 窦冕眺望着远处仅有的几块山地,心道:“十几个人就靠这么点地?迟早得饿死。” 老头子就在窦冕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咂吧着嘴,叹着气说:“商管事,你找这地方鸟都不拉屎,老头子我迟早得饿死在这。” “筚老头,有公子陪你,你还怕饿着?我都还羡慕你的福气,我可记得你马上五十了,跟着公子学几招,到时候你当平民,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商管家,你说我脖子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吗?我看你肯定没安好心!你先说下这次具体啥事情,这都快到地方了,我心里越来越没谱了。” 窦冕『插』嘴道:“筚老,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知,不过你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给孩子们打基础。” “啥?小孩子,你开玩笑嘛?你先说下山上孩子多大吧?” “全是八岁左右的孩子。”窦商十分肯定的点着头回答。 (本章完) 第127章 壹贰陆:杂乱无章 “商管家,你这是打算让老头干些啥?老头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留下我没啥用。”筚老头困『惑』道。 “你要干啥,我说了不算,你头上的那个主才是我俩的主,别弄混了,再走一会就差不多到了。”窦商撇着嘴,气喘吁吁的说。 筚老头扛着窦冕沿着有点陡峭的斜坡费力往上爬,花了好长时间,一行人终于到了半山腰。 窦冕从筚老头肩膀上攀着下了地,窦商拿起衣袖擦了擦脑袋上汗水,拉起窦冕往前面不远处的几栋土房子走去。 窦冕跟着窦商往前面走,看见土房子前面的空地上一群穿着破烂的小子,欢快的吵闹着,零零散散分成一堆一堆的挤在一起,看起来杂『乱』且有序。 窦商让窦冕和筚老头站在空地外等着,自己穿过空地上的小孩子堆,小孩子一个个起身弯腰行礼,窦商就像没看到一样,直冲冲的进了半掩门的土房子。 筚老头看着这群邋里邋遢的孩子,右手『摸』着下巴凌『乱』的胡须,咂吧着嘴,蹲下身子,伸出手对着孩子们指指点点道:“公子,不会是让老头子伺候这群杂碎吧,我看我干不了,我还是回算了。” “你想啥呢?筚老头,咱们当然是来享福的。”窦冕玩味的笑着说。 筚老头顿时来的精神,问起来:“还请公子细说。” “他们是咱家里买的奴仆,我想把他们练成不是奴仆的奴仆,你能做到吗?” “公子,不是奴仆的奴仆,这啥意思?难道奴仆还能除奴籍?” “筚老头,你是故意懂装不懂是吧?” “小的怎敢?还请公子详说。” “我曾听闻卫青奋於奴仆,若我们将奴仆练成私兵,您老说如何?” 筚老头摇着脑袋:“不可!公子,私自练兵者视为造反,这可是将主上放在火上烤,我不会听公子你的『乱』命的。” 窦冕不乐意的道:“死脑筋,别忘了造反的前提是兵器和铠甲,我们没有那些东西,怎么可能造反?难道就指着这群小屁孩?” “那为何要练私兵?” “自保而已!等过段时间会有人来接替你,你给我好好练着就成,至于你有何意见,你回去自个儿给我爹说去。” 筚老头有点不满的闭着嘴,气呼呼的走到空地上,仔细的停在每一个孩子身边,一下『摸』『摸』孩子手要么默默孩子脑袋,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窦商在屋里待了很长时间,当从屋里走出来时,身后跟着三个穿着邋遢,衣服破烂的成年人,脚上清一『色』的草鞋,头发全都是『乱』糟糟的模样,也不知道上次打理是什么时间了,窦冕瞧见三人这么打扮,一阵反胃。 窦商对着身后的三人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跑到空地边的窦冕身旁,抱起窦冕走到空地中央。 “都还不快来见过少主!”窦商放下窦冕,站直身子对着人群大声喊道。 空地上的众人被窦商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震,刚还吵吵闹闹的场地猛然之间安静了起来。 窦商对着门口站的那三个邋遢人招了招手,低下头像窦冕介绍道:“这是同姓弟兄,没名字,我一般叫他们伯叔季,公子随意称呼就行。” “他们姓啥?难道我还喊伯叔季,那不是占我便宜嘛!”窦冕听到窦商介绍的这名字,不乐意的说。 “他们就叫同姓,老大叫同伯。” 窦冕绕着这三个低眉顺耳,两手垂放在身前的三兄弟转了转,问起来:“你们谁是同伯、同叔、同季啊?我听说是两户人家,怎么到你们这成了一户了?” 站在最右边的那个稍微老成的汉子挠着脑袋,尴尬的笑着说:“回主家的话,我们本来是一户,可是我娶媳『妇』之后,那就变成两户了。” “你媳『妇』呢?” “正在后面给他们准备午食。”同伯指着空地上的孩子们说。 “商,孩子们这衣服怎么回事?破破烂烂的,跟乞丐一样。”窦冕瞧着这群站起身来,屁股还往外『露』的孩子们,心中的气有点不打一处来。 窦商脸『色』难堪的看向同伯兄弟,气愤的说:“你们三兄弟跟公子解释,我可把衣服一件不落的给你送来了。” “主家,这…我们这山里的,年也就两季衣服,我看那衣服还挺结实的,让他们穿上到处跑,有点糟蹋了。”同伯急忙组织语言说。 “这附近有水泉没,去把衣服取来,让这群孩子去洗澡换衣服,你顺便去看下你婆娘把饭做好没。” 同季伸出脑袋,带着兴奋劲说:“主家,我这就去给他们去衣服去。”同季说完话钻进了屋子。 窦冕用着自己稚嫩的声音大喊:“小的们,去!把自己拾掇干净了来找我,谁脏谁没饭吃。” 孩子们一听窦冕这么喊叫,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哄得一声做鸟兽散,沿着房子边的路往屋后边涌去。 窦冕走到窦商身边,小声道:“每隔五天左右送一次粮食,记住送点肉食。” “公子,请放心,小的省的,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窦商小心的躬着身子说。 “去吧!一路小心,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去就行了。” 窦冕和窦商说完话,走到还在对刚才一哄而散的情景啧啧称奇的筚老头身边,碰了碰筚老头:“筚老,你去招呼一下这群孩子,看下他们有人偷机取巧没,如果有,就那就饿他几顿。” “成,我这就去。”筚老头弯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根棍子往孩子们刚去的方向走去。 窦冕对着跟木桩一样的同伯说:“同大,带我去看下你婆娘做的饭。” 同伯脸『色』有点通红,手足无措手的说:“主家,这…我看…还是算了吧,婆娘也就瞎做,孩子们将就能吃罢了。” “带我去,我看下。” 同伯有点难为情的走在前面,带着窦冕进了屋子。 窦冕进屋的那一刻便闻到屋里一股怪味,地上堆满的茅草还有脏兮兮的草鞋,等进了厨房,窦冕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砧板之类用石头代替也就算了,整个锅台和案板的霉『毛』都已经成了白『色』。 (本章完) 第128章 壹贰柒:难以下咽 厨房锅台边站着一个衣着破烂,头发『乱』糟糟的『妇』人在前前后后的忙活着,一见同伯带着窦冕进来,小心的躲在同伯身后。 窦冕对站在锅边的同伯夫『妇』不满的道:“你们喂猪也不是这么喂得吧,你瞧瞧这地方,做的饭能吃吗?”窦冕边说边指着脏兮兮的厨具。 “主家,这…老话说的好,不干不净,吃完没病,咱们都是苦命,穷讲究干啥?吃不死就行。”同伯解释道。 窦冕对着同伯的解释,有点无语,提起小腿就往同伯腿上踢,嘴上气愤的说:“你把自己当苦命,我可没把他们当苦命,赶紧你们两口子把里面收拾干净。” 一直没说话,躲在同伯身后的『妇』女透出脑袋,忸忸怩怩说:“主…主家,不知道怎么收拾?” “先别收拾着,把碗筷放锅里煮一遍,等会饭食吃完。”窦冕说完话便从厨房的门出了屋子。 窦冕走到后院的空地上,看着屋后还有一间土屋子,好奇心起,轻轻推开破破烂烂的门,一股霉『骚』味直接灌进窦冕的鼻子,呛得窦冕咳嗽好长时间。 窦冕用衣袖捂着自己的鼻子,迈起步子走进屋里,只见地上堆得杂『乱』的茅草和秸秆『潮』湿的不敢让人想象,有一些草堆里冒出带着霉『色』的绿芽。 都能从中间仅能一人通过的过道往里走,越走味道越难闻,最后实在有点看不下去里面脏的样子,忍着干呕退了出来。 孩子们陆陆续续的从土房的屋檐下往前房外的空地走,窦冕随手招过一个面『色』稚嫩的孩子,直接发霉的房子问道:“这里这房子是干什么?” 孩子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的同伴,用手挡住自己的嘴,蹦蹦跳跳的到窦冕身边,小声的说:“我们晚上都在这睡着。” “那他们三兄弟睡哪?” “老三跟着我们睡,另外三个人在这边。” “喔!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 “我没名字,我本来就是孤儿,别人叫我倪乞。” “那你怎么签的卖身契?”窦冕疑问起来。 “切!卖身契?那东西我早都烧了,我是自卖来的,你们给的钱我转手给了小姨家了。” “好了,你去吧,等会用完饭食之后我有话说。”窦冕说完话,双手背在身后进了厨房。 正在忙活着煮碗筷的同伯夫妻俩一见窦冕进来,赶紧站起身问好,窦冕压了压手:“赶紧忙活吧,别管我。” 同伯媳『妇』小声的问:“主家,用不用给您另做一份饭?” “不用,都吃一样的,别另外开锅了,我要看下你做饭手艺。” “成!那主家请在前院玩一会,我这就盛饭。” 窦冕点着头,大摇大摆的从屋里穿堂而过,到了门前的空地上。 窦冕瞧着孩子们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整齐的在院子里或站或蹲着,窦冕快步走到站在人群外的筚老头身边,皱着眉头问:“筚老,你这咋弄的?他们不会打理头发吗?一个个跟鬼一样,怎么回事?” “公子,他们可能是怕头发干不了吧,这样容易干。” “你去把头发给他们一个个盘起来,顺便告诫他们,这是最后一次。” “好吧!唉!老头子勉为其难了。” 筚老头叹着气,扁起袖子,走到离他最近的孩子身后,二话不说撸起头发盘起来。 被抓住头发的孩子开始还打算挣一下,谁知越挣越难受,只能乖乖的地下头让筚老给盘头发,剩下的孩子们一瞧筚老头那粗鲁的动作,吓得赶紧有样学样的盘起来。 筚老头绑完手上的头发,往前跨一步,揪起离他最近的孩子,二话不说,野蛮的盘起来,吓得孩子们就像狼如羊群一样,轰的一下散开,互相绑起头发来。 筚老头绑完手中的头发,拍了拍湿漉漉的手,嘴角上弯,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恐吓的成绩,转头嘚瑟的对着窦冕眨着眼睛。 同仲忽然从房里探出脑袋,大声喊起来:“咥食儿了,麻利的!” 孩子一个个听到这句话就跟猪圈里饲养员敲盆一样,一涌往屋子里挤,看的窦冕一阵恶寒,『摸』着下巴,小声道:“我这搞了一堆要饭的吗?吃个东西还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公子,您稍候,我去打点饭食去。”筚老头嬉皮笑脸的往孩子堆里挤,小孩子们听着身后粗重的嚷嚷声,吓得赶紧让来一条路,放筚老头进去。 筚老头进去没多大会,两只手上端着盛满饭食的两只陶碗,小心的从人群中挤出来。 “给,公子。”筚老头递过一个小碗给窦冕。 窦冕接过小碗,拿起筷子在里面搅了几下,有点失望的说:“这老大媳『妇』在糟蹋粮食啊。” “啥?公子,你没开玩笑吧,就做成这样还糟蹋粮食?你看里面都照出人影了。”筚老头不满的敲着碗说。 “行了,少说两句,你以为这是稀饭?” “这还不如稀饭呢?”筚老头不满的说。 “先随便吃点,吃完东西带着这群人把屋里茅草和地上收拾干净,至于饭食问题,包在我身上。” “公子,你就别诳老头我了,你瞧人家一个女人做饭就做成这样子,就您啧啧,我还想多活几年。”筚老头说完话,仰起头吸噜吸噜几下将碗中食物一饮而尽。 窦冕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尝着饭食,等碗里食物用尽,窦冕放下碗筷,对着一个个端着空碗地孩子喊起来:“别干站着,跟着你们筚爷爷一起去干活去,活干完给你们做别的饭。” “真的吗?”一个个头较大的孩子问。 “当然真的,我诳你们作甚?去吧,筚老头会给你们分配活计。” 孩子们听到窦冕这么说,一个个兴奋的围在筚老头身边,筚老头蹙了蹙眉头,向孩子们说了几句话,孩子们乖乖的拿着自己空碗穿进了屋子。 等着人群散去,窦冕瞧见坐在门墩上吃东西的同季,大踏步走到跟前,用手指敲了敲被同季端着的碗。 “主家,怎么了?等我饭食咥完,可行?”同季护着食小声道。 (本章完) 第129章 壹贰捌:筚老心事 “把饭食放下,开始收拾屋子去,整座房子霉哄哄的,吃啥玩意。”窦冕沉声说。 同季抓紧空隙,端起碗就往嘴里灌饭食,三两下碗里空空如也,提着碗站起来小声的对窦冕道:“主家,我这就去给两位兄长说下去。” 窦冕目送着同季进了屋,举起自己手上的碗,随手放在门墩上,自顾自的找了一块草地躺了下去。 太阳西下时,熟睡的窦冕感觉被人推了一下,窦冕猛然睁开眼,只见筚老头正眼巴巴蹲在身边的看着自己。 “收拾好了?” “收拾是收拾好了,可是屋里茅草搬出外面晒,晚上咱们没地方住了。” “这天气晚上又冻死不了人,我去看下屋里收拾的咋样了。” 窦冕扒着筚老头的膝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叶子,迈步走进屋子,窦冕伸出手指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用手指擦一擦,只见满手的灰尘。 筚老头皱着眉问道:“没收拾好吗?” “肯定没,让他们来擦,别让他们闲着。”窦冕指着外面悠闲的孩子们道。 “我这就去安排。”筚老头直起身子走到孩子堆。 窦冕跨进厨房,瞧着擦的干净的厨房用具,很是满意,对着正在准备晚饭的同伯媳『妇』道:“嫂子,你先别准备着,面粉让你都糟蹋了。” 同伯媳『妇』听到窦冕这么称呼,一时间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激动的说:“主家,前面别叫我嫂子,会折寿的,叫我虎丫就行,只是这面粉我以前没见过,我没出嫁时家里穷,家里兄妹多,一直都是树皮树叶做饭。” “啊?这么苦吗?” 虎丫点头小声的回道:“自我记数时,家里就没吃过肉,更别说这么多细致的饭了。” “你把砧板、木盆之类准备一下,拿到前院,再拿半袋面粉,我给你教做饭,让他们也学着点。” “行,我这就准备。”虎丫兴奋的点着头,转过身开始叮叮当当的收拾起来。 窦冕出了厨房进入孩子们住的屋子,整间房子霉味散去了不少,稀泥一样的地上留着扫把扫过的痕迹,窦冕捂着鼻子绕着屋里转了一圈就退了出来。 等窦冕到了前院,就看到同家三兄弟正在架锅加柴,窦冕走到虎丫身边,对着虎丫一阵叮嘱,虎丫开始理解有点困难,等着窦冕『操』作一遍,虎丫迅速的将窦冕指导的要领融会贯通起来,时不时还能提点自己的意见。 孩子们忙完屋里的伙计,不约而同的围着锅边好奇的看起来,时不时对着稀奇的面团指指点点。 天『色』黑下来后,孩子们热情渐渐消减下来,山间的凉气升腾起来,同家兄弟自觉的拉着孩子们屋前屋后捡着细柴和,漆黑的夜『色』里终于升起来一堆篝火。 虎丫瞧着盆中的面团已经全部被做成了各『色』面食,洗了把手,对着站在身边的窦冕说:“主家,饭食做完了,是不是可以吃了?” “嗯!先把面条分了,锅盔迟些时候再吃。” 虎丫转过身对着人群喊道:“伯!二叔三叔,来给孩子们盛饭。” 正在忙活着架柴的三兄弟应声抬头瞧向虎丫这边,兴冲冲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迈着大步走过来。 窦冕从地上的盆子里拿起一个小碗递给虎丫,虎丫碗盛的满满的交到窦冕手上,小声说:“有点烫,吃慢点,还有。” “行了,你招呼他们吧,我开吃了。”窦冕双手接过碗,小心翼翼的端着,席地而坐,仔细的品尝着手中的饭食。 孩子们陆陆续续的端到饭食,对着碗中从没见过的东西,交头接耳的品评一番,然后大快朵颐的吃起来,一时间吃面条的“呼噜”声响彻四周。 窦冕等着孩子们吃饱饭后,一个个吊儿郎当的坐着,嘈杂的聊天声中夹杂各种嬉笑怒骂。 窦冕面『色』不快的走到筚老头身边,习地坐到筚老头身边,对着发愣的筚老头问道:“筚老,想甚呢?” “喔!公子啊,我没想啥,就是刚在吃的饭食味道真的不错,我还在回味。” “切!瞧你白活这么些年,还没这么没出息的样儿,替你儿孙臊的慌。” 筚老头长叹一声,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唉!老头子也没办法,若是能活的下去,谁愿意卖命来活啊?” “瞧你有啥心事?说说呗,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窦冕双手抱膝衣服聆听的模样看着筚老头。 “这…这都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具体我记得也不是很清。” 窦冕瞧着筚老头难为情的模样,安慰道:“你说出来,我看下我能帮上你不,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啊。” “唉!这事儿说来也差不多十多年前的事儿了。”筚老头悠长的叹着气。 “喔,扯这么远?看来你还有故事啊,说说。” “这事儿还得从大将军说起。” “大将军?我朝现在没有大将军啊,哪有来个大将军?”窦冕歪着头问。 “还能哪个?就那个梁大将军,前几年才被灭族的那个。” “来,详细道来!”窦冕正了正身子,认真的说。 “我家祖籍襄城,乃哀候韩婴之后。” “屁!你继续吹,那都几百年前的事了,别丢人了,我吹了吗?我都没吹我乃窦融之后,你都成这样子,瞎嘚瑟啥?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你那?谁知道?” 窦冕夹枪带棒一阵说,筚老头气的脸呈猪肝『色』,急速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窦冕:“你…你有如斯文!” “行啦,还有辱斯文?你一个护卫,我也就一个小孩子,我俩没读书人,你就消消气,歇一下。” 筚老头恶狠狠的瞪着窦冕,过了一会趴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嘴上吐词不清说:“我无颜见祖宗与地下,对不起祖宗,还请祖宗恕老头子不孝啊……” 筚老头一哭,周围孩子们一起聚过来,一个个眼睛睁的老大看着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老头,眼中充满了疑『惑』。 “唉!别哭啦,都一糟老头子了,你这么哭也不怕他们笑话。”窦冕撇着嘴不屑的说。 (本章完) 第130章 壹贰玖:悲惨往事 筚老头擦了把眼泪,抬起头,睁开通红眼睛,叹着气道:“唉!这得从当年大将军食邑三万户说起。” 筚老头想了一会说:“当年我们虽然不算多富贵,但不至于到饿死的人地步,可是就在和平元年时,我们祖辈种的地就因为陛下一道诏令收了回去。” “诏令?皇帝能看上你那偏僻地方?我记得襄城是在颍川吧。” “你问我,我哪知道皇帝为啥看上我的地了,反正就五月份左右时,我们正在地里劳作,忽然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往地上扔了几十文钱,二话不说就把我们所有的地抢了去。” “难道你们就这么傻?谁要地你都给?”窦冕满心疑『惑』道。 “哪有那么简单,当天子时刚过,方圆六十里的内所有的房屋便被一群身着戎装的人拿火把少了干净,驱赶着我们出了襄城地界。” “不告官?” “没官敢管,都是人家自己门客,我们还没开始告就被打将出来,当时被一起赶出来近百十号人,一路上我们相互扶持,打算要进京找人诣阙上书。” “结果呢?”同仲忽然像幽灵一样从筚老头身后伸出来,迫切的问到。 “唉!哪有什么结果啊,我们还没走出颍川郡就被被抓被杀近一半人没了。” 同伯、同季两兄弟听到筚老头说到这里,赶紧凑过来,心有灵犀的说:“山外这么『乱』,难怪我们逃难时连顿饭都讨不到。” 同仲紧张的问筚老头:“他们把你们抓起来干什么?难道是做奴隶吗?” 筚老头张张嘴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们听过自卖人吗?” 孩子们听到筚老头这么问,一个个面面相觑,同伯凑上前小声问:“自卖人?这是什么人?难道不是奴仆吗?” “哼!奴仆?哪有那么好运气,只要被他们抓住,都被标价后要让家里人凑齐自赎,若逾期没有掏钱的,则按逃奴处置。” “他们不可能只抓男人吧,那女人如何处置的?”窦冕青着脸问。 “女人被抓住都被贬为奴婢,我在儿媳被抢时打听过,听人说大将军夫人在襄城西边建了一座跟宫殿一样的房子,里面全是亡命之徒,抢来的女人都配了这些人。” “这哪里是官?连匪都不如!”同季嚷嚷道。 同仲安慰道:“那您儿子呢?他人呢?” “唉!我儿…我儿因为那日孙子腹中饥饿,入山打猎,被抓住之后活活抽打而死,可怜我那一岁多的孙子,就那么几天里面没了爹也没了娘。”筚老头说完话趴在那里哭泣起来,围着筚老头的众人一阵默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做声,火堆中噼噼啪啪的响声清晰可闻。 窦冕看着众人楞在当场,清了清喉咙喊起来:“好了,都围着火堆坐好吧,我有事情说。” 众人一个个被窦冕稚嫩的声音从沉默中唤醒过来,眼中满是疑『惑』的围着火堆盘腿而坐。 窦冕绕着坐好的众人转了一圈,十分满意这种效率,很是高兴的说:“不管你们原来来自哪里,既然能到这里那就证明咱们都是有缘人,可是我今儿才来,不怎么了解各位,趁着晚上没地儿睡,那各自就介绍下各自的过去,以便相互了解,以后我也好给你们分配事情不是?” 窦冕话音刚落,同仲兴奋的站起来说:“主家,我先说!” “行,你先说吧。” “嗯!我们家属于时代佃户,一直再给别人种地,我自从记事起,我大兄就对我特别好,重活累活都不让我重,想让我读书出人头地,可是咱们黔首哪有那么好的命?我爹给主家求了好几天的情,主家终于同意让我去。” “老二,别说了,那都过去的事了,说啥呢?”同季『插』嘴道。 “大兄,你不让我说我还是要说,这都憋心里很多年了,若不是这次出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主家是那种人,把我们的命看的还没人家一条狗的命重要。”同仲撕心裂肺的吼道。 “二哥,怎么本来就是贱民,何必要去计较那么多?当时主家都都快绝粮了,哪有那么多粮食借我们的。” “屁!他们家狗吃的吃肉,我亲眼看到的,我还看到他们家里好几个粮仓,里面堆满了粟米,可他们就是不借,那管家还说我们这条命连人家一斤粮食都换不到,哪有资格去吃人家粟米,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什么?老二,你说的可是实情?”同伯忍不住过去抓住同仲的衣袖,迫切的问起来。 “我那天早上本来是去借粮的,走到半路见到几栋大房子,我好奇心起,走到房子外面听到里面管家说的。” 同季忍不住道:“可二哥,我看管家人还不错啊,每次收租的时候都是笑嘻嘻的,连句重话都没。” “哼!他们要靠我们种地,当然不会说重话,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给我们的租子是十抽六,官府十五抽二,今年明明又是地震,又是旱灾,地里一把粮食都没收到,他们就这样还要我们十抽七,说是官府给我们加的敛税钱。” 窦冕疑『惑』道:“敛税钱?这不是只向富户征的吗?怎么给你们加上了。” “主家,你是不知道,朝廷每给他们加一次税,我们就加一成,而且只加没减过。” “详细讲讲你们之前的事吧!”窦冕站在同仲身后说。 “我们兄弟三人是原乡人,今年五月时天降冰雹将地里快熟的粟米全部压塌,六月的时候原乡地震,房屋塌陷,地中颗粒无收,就在这个时候去年的存粮没了,地里的野菜也没了,爹娘看不得我们挨饿,就给主家求情,想让我们卖身为仆。”同仲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同伯接过话语,满脸戚容的说:“平常满脸笑容的管家将父母打将出来,嘴里还说我们三条贱命连人家一斤粮都换不到,还敢去人家家里混饭,说我们不知羞耻。” “我说怎么我爹娘去了一次主家回来就起不来床,没多久就去了,没想到是他们干的,大兄、二哥,当时问你们,你们怎么不说。”同季恍然大悟,气愤的看着同伯同仲。 (本章完) 第131章 壹叁〇:捡到宝了 “给你说起作用吗?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斗?”同仲满脸怒『色』的看着同季。 “我…”同季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无力的低下头。 “七月份时,济水发大水把仅有的一点地给冲了,我们弟兄三个连着饿了两三天,最后实在扛不住,只能出来逃难。”同仲唉声叹气道。 “我们沿着济水往下走,走了好几天走到波县,就遇到窦家招杂役,我们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同伯解释道。 “招杂役?”窦冕疑『惑』道。 “嗯!是招的杂役,这点我知道。”同季站起身肯定的说。 “那为何到这来了?而且还成佃户了?” “回主家的话,我们说是佃户,实则杂役,商管事不知道在哪找到了我婆娘,正好我婆娘家的父母因为进城买东西,被人瞧上东西,两个人为了保护东西,双双被打死,之后管事就找人要入赘她家,于是我们兄弟就商量着让我来了。”同伯弓着身子小心的回道。 “原来如此,都坐吧,我去准备点吃食去,你们和孩子们聊聊他们的事。”窦冕瞧着孩子们一个个拘谨的样子,寻了一个借口退了下来。 孩子们目送着窦冕离去,一阵沉默之后,一个个站起来讲述着自己的事情,虽说年纪都很小,稚嫩之气还未退去,时不时逗得孩子们哄堂大笑,时不时又一阵惊呼。 窦冕走到虎丫身边,随手从脚边的盆子里拿起一块锅盔,用小手瓣成细细的小块塞在嘴里,饶有兴趣的看向人堆。 虎丫好奇的问:“主家,他们这怎么了?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没事,让他们发泄完,你就把东西给送过去,让他们晚上好好玩一下,明天他们就没有休息时间了。”窦冕坏笑着说。 “嗯,我知道了。”虎丫边回答边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窦冕瞧着一个个跟发神经一样的孩子们,心中感慨万千,似乎很多年前有过这种激情澎湃的感觉一样。 筚老头到底年纪大了,坐在人群中没多久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哈欠,透过人群中的缝隙看到窦冕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泥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窦冕方向走来。 窦冕走到身旁的盆子里边,拿起一块锅盔随手递给筚老头,筚老头也不客气,随手接过锅盔,二话不说就着都没身边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残月,叹气道:“有食无酒真是可惜啊!”说完便啃起手中的锅盔来。 窦冕从草地上的石板上取下两只小碗,从水缸里舀出两碗水,脸带笑容的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既没酒也没杯,老头子来,我们以水带酒干一碗如何” 筚老头豪气的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举起手擦了下站在胡子上的水渍,柔和的笑道:“公子大才,何谓无酒?世间已无比这更醇香的美酒了,老头子放句话在这,这条命从今儿起归你了!”筚老头说完纳头便拜。 窦冕被筚老头子这么两句话说的一愣,心道:“难道我这王八之气已经外放到这地步了?” “筚老,快快请起,我怎么敢受此大礼?”窦冕作势要扶筚老头起来。 筚老头用力压着两只胳膊,沉声说:“老头子虽没读过几天书,但也知江出大贝,海出明珠,主公乃天授之人,还请主公莫嫌老头子无用啊。” “诶呀!瞧筚老说的,快快请起,我答应啦。”窦冕面带喜『色』道。 “襄城韩筚拜见主公!”筚老头毕恭毕敬的拜了一礼,站起身后来长揖一下。 “坐吧,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聊聊吧,顺便明天开始你把孩子们练起来。”窦冕压了压手,盘腿坐在筚老头对面。 筚老头听着窦冕随口交代的事,跪坐下来,不解道:“主公,他们可是奴仆,练他们干甚?你瞧他们那身板就不是当武夫的料。” “诶!筚老,别那么武断,他们只是之前吃的不好罢了,以后让他们饭食跟上去一切都会好的。” “主公可否说下打算?” “嗯…其实没啥打算,我就是想让他们趁着年纪小,多学点东西以后我们生意做大了需要他们做帮手。” 筚老头有点难为情的说:“这…我所知的东西不多啊,误人子弟怎么办?” “误甚?这都是自己家的奴仆,肉烂也烂锅里了,还能误别人?” “那主公,您先给个章程,我得心里有底。” “明儿一早你就开始带他们爬山,从河边爬回来,争取在巳时五刻前后完成,午时之后我来讲课。” “爬山?” “嗯!让他们腿有力,最好能在做点木桶,让他们每天到河里担水,那就最好不过了。”窦冕咂吧着嘴笑着说。 “不知主公对他们有何要求?” “能跑的动就成,现在还不是时机,不过你别把他们练废了就行。” 筚老头看着热热闹闹的人群,坏笑道:“主公是想把他们练成兵还是练成将?” “兵?还是将?难道将不是从兵上去的吗?” “不,我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兵贵其勇,将贵其谋,我只会练兵,不会练将。” “喔!兵和将还有这区别?我以为兵好了就能成将,搞了半天将还要谋啊?不过这问题不大,大不了给他们讲兵法罢了。”窦冕自言自语道。 “不知主公想要把他们练成何样兵?” “当然精兵啊,这还用说。” “这…主公,你这太笼统了,可否细言” “嘶…”窦冕吸了口凉气道:“挥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此可否?” 筚老头看了眼人群,无奈的摇摇头说:“主公,你这难度太大了,可否降一点?” “那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这可否?” “难度亦大!” 窦冕心里冰凉道:“我这又不攻城拔寨,你把他们练成进退如一,如臂指使之士可成” “这…恕老汉直言,他们年龄太小,亦难成事。” (本章完) 第132章 壹叁壹:折腾前奏 “这要求还高?”窦冕直愣愣的看向筚老头问道。 “对!”筚老头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遇敌口中有唾,手上无汗之兵可否练到。”窦冕眼睛睁的圆圆的,紧张的看着筚老头。 筚老头想了会,面带喜『色』回道:“此事易尔,交与我来!” “嗯,你和虎丫去招呼他们去,我有点乏了,你晚上想个章程出来就行。”窦冕打着哈欠摆摆手道。 “是!老头子这就去。”筚老头噌的站起身,对着窦冕抱拳行了一礼。 窦冕满意的看着筚老头的态度,摩挲着下巴,顺势往身后的草地上躺去,眼睛无神的看着天空,不一会,窦冕眼皮不自觉的关上,平稳的呼吸声在这热闹的夜晚响了起来。 当太阳第一束光照在窦冕脸上时,窦冕畅快的伸了一个懒腰,随手『摸』了『摸』搭在身上的长袍,一瞧是筚老头的衣服,会心的笑了一下。 坐在火堆边被冻的脸『色』发青的筚老头,一见窦冕醒来,迅速小步赶过来,『露』出难看的笑容道:“主公醒来了?” “嗯!”窦冕看向空『荡』『荡』的火堆,诧异道:“孩子们人呢?” “噢!他们去洗漱去了,等会我要去练一练。” 窦冕抓起身上搭的衣服,随手递给筚老头:“把衣服穿着,晚上凉别落下『毛』病了。” “没事,老头子结实着。”筚老头双手结果衣服,迅速的穿在身上,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双臂。 “你们去练着去,我去跟虎丫和那三兄弟说点事。” “成!我这就去。”筚老头转身撒开腿往后院去。 窦冕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了一会衣服上的草屑和尘土,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用手抹了把自己头上的短发,一个想法从心里涌了出来。 窦冕大踏步走向屋里,正在收拾屋子的虎丫没注意将窦冕撞了一下,窦冕被撞得顺势一屁股蹲在地上。 “哎呀!公子,没事吧?”虎丫紧张的扔下手中的抹布,作势扶起窦冕。 “没事,你家那三兄弟呢?”窦冕爬起来顺口问起来。 “喔!他们在后面劈柴。” “走!去后院我有话说。” “嗯!我这就来。” 虎丫把手放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轻步的跟在窦冕身后。 窦冕进到后院,一瞧这三兄弟干活的样子,当即火冒三丈:“你们这干甚?劈柴没斧子吗?你拿木锲订里面用石头砸,几个意思啊?” “回主家话,这不没办法嘛,我们没斧子,全屋就那一把菜刀是铁的,可…不劈柴咱们没啥生火的。”同伯难为情的说。 “你们不会买吗?” 虎丫声若蚊蝇道:“公子,之前家里变故,我将家里能卖都卖的差不多了。” “卖哪了?买回来不就成了?” “卖前坡的栗家,他们家里要比我家好过一些,我就拿家里的铁具换了两顿粮食。” “去找筚老头要点钱赎回来,这附近如果有卖砍柴刀和斧子的话多卖几把,晌午时你去砍柴。”窦冕指手画脚道。 “我们这就去。”同伯拉上呆在当场的同仲、同季兄弟,转身就往水泉方向去。 “走了,进厨房我给你几样小食,他们正值能吃的时候,饭食样子要多一些,别嫌麻烦。”窦冕挥挥手边进屋子边说。 “奴省得了!”虎丫点头小心的跟着窦冕。 两人进了厨房,窦冕一边指挥一边捣『乱』,虎丫手忙脚『乱』的忙着加水和面,窦冕时不时在面团上这按一下那揪一块,满意的时候不吝言语的夸奖几句,不满意的时候窦冕各种挖苦,虎丫既是委屈又是欢喜。 一大盆饭食刚做好,筚老头便从偏房透出头来,只听筚老头说:“主公,这群孩子有点废啊!就这么点路,我这老头子爬一个来回脸不红气不喘的,你瞧瞧他们那德行,都做的啥事?爬回来一个个躺在那。”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来,自己打饭来,我去看下他们去。” 窦冕蹲下身子在墙角旁的瓷盆里洗了把手,随意的擦了一下,自顾自的往前屋走去。 窦冕到屋前的场地一看,孩子们凌『乱』的坐在地上,一个个喘着粗气。 “都站起来,别坐着,等着心跳正常就可以去吃饭了。”窦冕皱着眉头说 一个看起来比别人要高一点的孩子站起来问:“公子,可以用饭了?” “自己去,记好了,排好队,有人如果敢抢食,今天众位便没有饭了。”窦冕冷冷的说。 “喔!开饭咯!”孩子们就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齐声吼起来,顾不得自己的累,动作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迅速的往屋子里钻。 窦冕沿着房屋周围转了一圈,寻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板,转身走到后院。 筚老头吃晚饭食,正在回味刚才的味道,猛的抬头看到鬼鬼祟祟的窦冕,吃惊道:“主公,你这怎么了?” “哎呀!你在这啊,赶紧跟我一起去把下面这块石板给我搬下。” “我这就来。” 筚老头从地上拾起身,『揉』了『揉』发涨的肚子,随着窦冕走到石板旁。 “主公,这石板…做甚用?”筚老头打量着这块有点大的石板不解的问。 “能搬得动吗?我想给他们上课用。” “这才多重,小意思,主公等我便可。” 窦冕瞧着筚老头自信的样子,心道:“难道这么大年纪还能搬几十斤的东西?看来年纪不大嘛,只是显老吧。” 窦冕点点头,看着筚老头俯下身子,两只手抓在石板两边,如若无物般把石板提到腹部,大踏步走到空地上,寻了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在窦冕的指使下把石板靠好。 窦冕小手拍着石板对筚老头说:“好了,你去歇一会去,昨晚没睡好。” “不用,我还能抗的住,这次这群孩子里有俩刺头,我还是看着点能放心的下。”筚老头担忧道。 “哼!他们?就算他们是块铁,能打几斤钉?你老就瞧好吧,我把他们收拾的连脾气都没。” “主公,有一事我一直想问,没敢问。” “说吧,都自己人别藏着掖着。” “我们没书简,怎么教?” 窦冕自信的指着脑袋:“在这里,你就去休息吧,等下午就看我来收拾他们吧。” (本章完) 第133章 壹叁贰:奴仆开蒙 窦冕等孩子们吃完饭陆陆续续从屋里出来时,站在石板前对着一个为首的孩子招招手。 第一个走出屋的孩子一愣,惊讶的指着自己:“公子是叫我吗?” “去!把屋里待的人全部喊出来,开始上课了。”窦冕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容道。 孩子一听窦冕要说什么上课,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急忙的跑进屋里,一会时间,孩子们蜂拥而至。 “按高矮坐好,咱们这有点苦,地为席土为竹简,暂且忍忍。”窦冕满脸笑意的说。 孩子们相互客套一会,陆陆续续坐在那有说有笑起来。 窦冕笑意渐渐消失,等着孩子们聊意正浓时,干咳两声道:“肃静!” 孩子们停下说话声,齐齐的看向窦冕。 “今儿给你们开始上你们人生的第一课,我的课很简单,规矩!”窦冕边说边在地上找块石子一笔一划分写起来。 孩子们看着走路都不稳当的窦冕竟然写下两个字,当即惊呼起来。 “请问公子,什么是规矩?”坐在最前面靠边的小孩子好奇的问道。 “以后提问题要先举手,然后再问问题,这便是规矩。” “公子不会就给我们教这吧?”坐在最中间的一个羸瘦孩子举手说。 “规矩,规者所以正圆,矩者所以正方,故有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动静有节,趋步商羽,进退周旋,是为规矩。”窦冕侃侃解释道。 “公子,这些规矩我们不懂啊,不知道怎么教?”坐在最后的靠左边孩子举起手问。 “问的好,荀子有云:规矩诚设矣,则不可欺以方圆。欲知平直,则必准绳;欲知方圆,则必规矩,那何为规矩?礼法、法度、标准、规则此四者皆为规矩。” “那我们怎么才能懂规矩?”靠在最前面中间的一个穿着破烂的孩子举手问道。 “那我先来给你们定一个规矩吧。”窦冕说着话在石板上写出一个“窦”字。 孩子们齐齐看向窦冕写的字,一个个疑『惑』不解。 “公子,这何意?”靠在右边中间的孩子挠着脑袋道。 “你们既然是十二人,正好应‘十二地支’之说,故你们皆要抛去原姓,以窦为姓,十二地支为名。” “十二地支是什么?”一个矮的不像话的孩子站起来道。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乃天道循环之道,尔等自己排年岁按按年龄大小排名吧。” 窦冕话刚说完,孩子们“哄”的一下又聚在一起,兴奋的讨论着十二字的分配,窦冕则感觉有点乏力地蹲到地上休息起来。 “谢公子赐名!” 孩子们忽然齐刷刷的跪在地,窦冕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急急忙忙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长揖及地道:“都请起,主仆之事既立,请谨守规矩,反之亦然,勿谓我言之所不欲也!” “遵公子令!请公子立规矩!”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我窦家已历数百年,规矩甚严,我所要求者忌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以待人和善为善,以装腔作势为恶;以兄友弟恭为善,以手足相残为恶;以遵令行事为善,以私做主张为恶;以君子之行为善,勿言不及行,处于众人。” 孩子们齐齐以头着地:“遵公子令!” “起来都坐好吧,来开始正事上课!” 孩子们齐齐从地上爬起来,瞧着窦冕在石板上写着一堆像字但又不是字的东西。 窦冕指着自己写的“ㄚ、ㄅㄝ、ㄘㄝ”说:“这是注音,便与你们读写,为以后发音做基础。” 正在屋里睡觉的筚老头听到屋外孩子们奇怪的读书声,纳闷的从墙角爬起来,站在门檐边瞧着石板上写的东西,心中一震道:“这难道是天书?为何我小时启蒙没有学过?看来我这主公乃非常人啊。” 筚老头蹑手蹑脚的坐在孩子后面,听着窦冕解释各种符号的读法,自己不自觉的和孩子们一起读起来。 申时左右,同家三兄弟扛着一捆捆木柴从院外的小路走来。 “大兄,你说嫂子做饭没?我们今天回来是不是有点早了?”同仲吞着口水问走在前面同伯。 “二哥,也不早了,你看别家都开始生火做饭,这就说明已经到晡时。” 同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弟兄俩道:“老三说对也不对,我们从昨晚饿到现在了,实在没力气了,先回去让婆娘随便做点吃食,反正我是扛不住了。” 同季忍着肚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忽然听到孩子们整齐的喊叫声:“大兄,你听这孩子们在门前作甚?怎么这么吵?” “想知道在干啥,我们走快点。”同仲弯下腰忍着肚子的咕咕响声,艰难的说。 同伯点点头,加快步子往房屋方向走去,身后的两兄弟低下头紧紧的跟在身后。 正在讲课的窦冕,余光不自觉的扫到身扛整捆柴火的三兄弟,当即对着孩子们拍拍手道:“好了,今儿上课结束,你们注意复习,明儿尽早来,我要检查。” 孩子们听到放学的声音,就像天籁之音一般,整齐的站起身躬身对窦冕行礼:“先生再见!” 窦冕随意的摆了下手,孩子们迅速的散去了,筚老头站起来,走到窦冕身边,不解地问:“公子,这还早,怎么就放学了?” “走,我们去看下这三兄弟。” 同家兄弟看见窦冕走过来,急忙放下柴火,束手立在当场。 “你们怎么砍这么细柴作甚?”窦冕板着脸问道。 “回公子的话,我们砍柴平常就都是砍这样的啊,不然没法烧。”同伯小心的答道。 “你们…唉!先去吃饭去,明天开始伐树,你砍这么细的树梢根本没啥用啊。” 筚老头『插』嘴道:“主公,砍树作甚?” “你也看到了,天气开始变凉,孩子们天天睡地上也不成啊,得做点东西垫在下面。” “公子仁义,真是孩子们的福气!”筚老头和同家兄弟抱拳齐声道。 “行了!你们知道就成,走,去厨房瞧下饭食好没。”窦冕转身大踏步往屋里走,其余四人紧随其后。 (本章完) 第134章 壹叁叁:意外消息 与世隔绝的山中时间过得飞快,十几天里,除了商铺两次进山送粮,便再也没有见过外人。 窦冕悠闲的过着日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中午给孩子们讲一中午的课,下午时分便开始第二日备课,日日乐此不疲。 这天天『色』还未亮,房门便被敲得咚咚作响,筚老头忍着困意推开房门,仔细看了一眼门外站的人,吃了一惊道:“商管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明儿是公子寿诞,我连夜赶路而来。”门外应声道。 “我这就叫公子起来。”筚老头关上门『摸』黑走到窦冕床前,推了推床上的窦冕。 正在沉睡的窦冕被突然推醒,吓了一跳,赶紧问道:“谁?何事?” “公子是我,老头子,商管事来接你了。”筚老头应声道。 “窦商?他来作甚?闲的慌吗?”窦冕不悦的说。 筚老头从身前拿出火折子,就着火折子上的光亮,点着了窦冕床头的油灯,小心的说:“他说公子寿诞将至,想接公子回城。” “寿诞?”窦冕想了一下道:“不就生日嘛,还寿诞,真瞎讲究。” 窦冕随手抓起一件衣服裹在身上,光着脚丫往门口走,筚老头一看窦冕这架势吓了一跳,迅速弯下腰从地上拾起木屐提在手上,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窦冕推开半掩的门,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外的窦商,只见他身后站着一个身夸环首刀,头戴雷巾衣着粗布短褐的中年人。 窦冕两手抓住窦商正要行礼的右手道:“快快进来,外面寒气重,进屋再说。” “多谢公子。”窦商跟着窦冕进了窦冕睡得地方。 筚老头拿着木屐看见窦冕和窦商亲热的模样,悻悻然把木屐放在地上,对着窦冕抱拳道:“公子进去详谈,我守着屋子。” “嗯!去吧。”窦冕随意交代道。 等进了屋子之后,窦商在灯光下看到赤脚的窦冕,急忙跪在地上:“仆不过跑路之人,竟得公子赤足相迎,死罪!死罪!” “别说那么多闲话了,赶紧坐草堆上说,环境有点苦,将就下。”窦冕说完边跨上草堆跪坐起来。 窦商对站在身后的汉子笑着说:“定元兄,您座,我站着就好。” “我是粗人,不懂规矩,那我就坐了。”汉子也不客气,脱下脚上的木屐往草堆上一跨,对着窦冕跪坐起来。 窦冕带着疑『惑』的看向窦商,窦商做恍然大悟状,小心的说:“恕仆大意,竟忘了介绍此人,公子,此人乃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威明护卫皇甫定元,因泰山令皇甫威名听闻老爷欲得壮士,乃借来让公子差遣。” 窦冕拱手道:“不知威明公是否康健?” “蒙公子垂问,将军一向安康,斗食三升,游平公信到之时正值陛下诏令至,无奈分身乏术,乃遣不才为公子驱使。”皇甫定元有板有眼的说。 窦冕听到皇甫定元这么一说,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里涌了出来,急忙问道:“可是朝中有事?” “公子,小事尔,六月末零吾羌与先零诸种自凉州反,屡寇三辅之地,将军不过去捡功勋而已,哈哈…”皇甫定元满面红光的说。 “哦平叛?难道朝中无人可战否?竟千里调兵?”窦冕好奇的问。 “有!原西域都护段会宗从曾孙段熲段纪明那夯货,屡战不胜,已经被下狱了。” “难道这些零吾羌很难打?” “其实不难打,一打就呗,凉州三明可都是杀出来的。”皇甫定元自信的说。 “那为何段熲会兵败?” “这…公子,实话说吧,凉州没有官军,胜败不过部落争斗罢了,朝廷?哼!朝廷不过任官而已。” “何意?” “这…” “你如实说便可,不必忌讳其他,这里都是自己人。”窦冕安慰道。 “其实凉州羌族多如牛『毛』,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故此为了草场,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小部落不甘心吞没时必会组织联军反抗大部落,当小部落打不过大部落的部众时,便会向朝廷讨要说法,这个时候凉州刺史一般都会乐观其成,小部众无奈之下只能寇关中,因为关中乃龙兴之地,这样朝廷便不会坐视不理。” “呵!还有这『操』作?难道凉州刺史是饭桶不成?”窦冕气愤道。 “当然不是,凉州刺史郭闳此人好大喜功,段熲那老贼咎由自取。” “你们和段熲有仇吗?为何如此恨他?” “没仇,若不是他一直主张剿,这些部落早都平定了。” “你们不同意剿?” “我家将军和张然明皆认为该剿扶并用,以军队震之,将投降的羌人部落迁徙到关内,撒在汉人中,使之同化,如此便可一劳永逸。” 窦冕笑道:“迂腐,你们真是迂腐,该杀就要杀,降而复叛更要杀,你们当然事我算知道了,这段时间你给我招呼着这些孩子们,我要去一趟雒阳。” “公子去雒阳作甚?”窦商问道。 “见一见段纪明这夯货。”窦冕对着皇甫定元行了一礼道:“聊兴已去,这些孩子训练拜托你了,至于如何练就看你的本事了,但愿我回来之后能看到另一个面貌。” 窦冕说完话不待皇甫定元回礼便从草堆上走下来,穿起木屐跨入中堂。 筚老头一见窦冕出来,赶紧迎上前,小声说:“公子可能吩咐完了?” “你去给皇甫定元说下章程,我去和虎丫他们说一声。” “成!”筚老头斩钉截铁的说完话便走进屋里。 窦商急急忙忙从屋里走出来,小心的说:“中堂黑,请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取灯。” “没事,天已经差不多亮了,走!和我一起去给他们说一声,或多或少他们是主人,不可如此无礼。” “是,谨遵公子教诲。” 两人小心穿过厨房,直接厨房旁的屋子里已经点亮着灯,窦商刚要敲门,门忽然从内打开,虎丫从门缝里透出头,看了眼屋外的两人,急忙告罪。 窦冕迈过窦商身边,对着虎丫一阵叮嘱,虎丫连连点头,等着窦冕安排完毕,拉着窦商出了屋子。 筚老头交代完注意事项,便死活要跟着窦冕,窦冕着实无奈,对着窦商使了个白眼,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本章完) 第135章 壹叁肆:回乡接人 窦冕紧赶慢赶终于在午时左右进了城,随意的交代了几句便带着筚老头往品贤居去。 正在忙的热火朝天的犬一见窦冕,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手都顾不上擦,满脸喜『色』的把窦冕抱起来。 犬左看右瞧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唉!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样子了。” “我还好,犬叔,我想回家接喜姨去。”窦冕伸出手擦了擦犬脸上的汗水,小声的说。 “呃…你看我这走不开,你一个人能行吗?”犬面带尴尬的说。 “没事,有人陪我。” 犬转身从身后的蒸笼里取出几个热腾腾的馒头,仔细塞到窦冕怀中,絮叨道:“那行,来!拿几个馒头路上吃。” 窦冕『摸』着怀中烫手的馒头,心中一热,懂事的点点头,然后从犬胳膊上爬下来,拜别了犬。 等出了品贤居,窦冕拿出两个馒头塞给筚老头,筚老头看着窦冕递来的白白胖胖的馒头,惊讶的说:“这啥东西?这么漂亮?” “馒头,赶紧趁热吃,咱们要去干活了。” “喔!嗯…这我们今儿去哪?” “回山!” 筚老头嘴里塞着滚烫的馒头,长的老大,似乎是惊讶又或是被烫到了。 窦冕带着筚老头走回店铺,窦商知趣的给窦冕找了辆马车,没有多问。 筚老头跟着窦冕坐上马车,自觉的坐在最前面,稳稳的控起马车,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赶路,终于在太阳落下山时,窦冕看到了石板房的房顶。 窦冕瞧着熟悉的山山水水和住了几个月的房屋,对着筚老头激动的说:“就在前面,你快点。” “我的爷,可不能这么催了,这马蹄子如果跑破了,马就废了。”筚老头不紧不慢的说。 “马蹄子跑破?你这不开玩笑嘛,那咋可能破?” “公子,我可真没和你开玩笑。” “马蹄下面没按马蹄铁吗?” “马蹄铁?那是作甚的?马蹄下面按东西,那马怎么走路。” “行行行!你说的有理,你赶紧赶马车,跟你说话真累。”窦冕气急的转过脑袋不在看筚老头,筚老头轻声笑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专心赶起马车。 没过多久,筚老头将马车稳稳的停在石屋外的空地,窦冕等着车子完全停下,赶紧从车上跳下来。 就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间,屋里出来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妇』人,窦冕从车上下来,猛然看到此人,吓了一大跳,快步走上前,急切的问:“喜姨人呢?” “在…在鸡圈收鸡蛋。”『妇』人胆小的对窦冕指着后院方向说。 “筚老,把马车放好,我去后院去。” “公子自去,老头子理会的。” 窦冕用力推开大门,三步并两步往后院走去,当进了后院,窦冕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原本一大间的地方在窦冕走后不到一个月时间竟然扩大了两间多,原本空『荡』『荡』的后院现在响满了热闹的鸡叫声。 窦冕等着喜丫从鸡圈内出来,急忙跑过去抱住喜丫的大腿。 胳膊上挎着竹篓喜丫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差点将竹篓摔在了地上,本来怒气冲冲的打算叫嚷,可是低下头一瞧是窦冕,当即没了脾气。 “冕儿,你何时回来的乖,先松手,等我把鸡蛋放下着。”喜丫声音柔和的说。 “嗯!”窦冕懂事的点点头,将双手松开。 喜丫提着竹篓进了屋子,将竹篓中的鸡蛋仔细放好,洗了把脸,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从屋里出来。 窦冕迎上前,冲到喜丫怀里,喜丫『摸』着窦冕生出的短发,嗔怒道:“老头子呢?这也太不懂事了,让你一个人回来。” “喜姨,犬叔忙的很,你收拾收拾,等会我们进城。” “进城作甚?” “过节啊!” “可…天都马上黑了,咱们怎么去?这走着进城,都到明儿早了。” “有车,我们自己的。” “自己的?冕儿,你可别哄我,咱家老头子那点钱可买不起那金贵东西。” 窦冕急忙摆手道:“不是,是窦家的。” “窦家?”喜丫惊呼起来。 “没事的,喜姨,别大惊小怪的,等明儿节日过完,我们一起去雒阳。”窦冕轻声安慰道。 “我…我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妇』人,能去吗?” “有啥不能去的?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 “那行,厨房有点东西,你先吃,我去和蓖交代下。” “蓖”窦冕纳闷的说:“不会是前屋那个吧?” “对啊,那是弗奴兄妹俩的娘亲,他们跟着襄道士走的时候将自己老娘交给我照顾,反正我也缺个人手,不差她口吃的,我也就答应了。” “喜姨做的对,快去啦,天都马上黑了。”窦冕催促道。 “行了,行了,别催了,我马上就去。”喜丫说完话便钻到了偏房里。 窦冕打开锅盖,一瞧里面放着几样小菜,还有省了一点粟米饭,转身跑到前屋呼喊筚老头。 筚老头听到窦冕喊他吃饭,急急忙忙窜进屋子,跟着窦冕都在锅台边,眼神只瞧着锅中的吃食发愣。 “公子,这饭食可以啊,比我在家都吃的好。” “别啰嗦了,赶紧吃了东西干活去,我们晚上要回城。” “真回啊?” “对啊,时间紧迫。” 筚老头听到窦冕这么催促,急忙拿起碗筷,拿起锅铲舀起饭食,再也顾不得形象,就着锅台边蹲下,狼狈的吃起来。 窦冕等着筚老头吃完东西,自己端起半碟炒鸡蛋,磨磨蹭蹭的吃起来,等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时,窦冕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悠闲地登上了马车。 筚老头不知道在哪找了一个灯笼竖在马车上,灯笼上面写着偌大的几个“窦”字。 “筚老,这灯笼在那找的你可别说是自己拿的。” “我可没说,这是公子自己说的。”筚老头嬉皮笑脸的说。 “那在哪找的?” “这下面!”筚老头边说话边揭开屁股底下的木板,里面『露』出一个空间来。 “切,难怪,我说你怎么不心急。” “冕儿,这马车这么好,我能坐?”喜丫小心的说着。 (本章完) 第136章 壹叁伍:惹是生非 “喜姨,自家的,砸了都没人说,您赶紧上车,咱们要走了都。”窦冕笑着回道。 “那他谁啊?”喜丫指着筚老头,怯怯懦懦的说。 “我们的家臣,不用管他。”窦冕眼睛看向筚老头,冷冷的说:“还不快见过喜姨。” 筚老头被窦冕冷不丁来的命令吓了的一愣,急忙抱拳道:“老头子段筚见过夫人,我是粗人,还请夫人恕罪。” “诶!别客气,我也是个粗人。”喜丫爬上马上,生怕踩脏了马车上的地毯,小心的跪坐在车沿上,看的窦冕一阵心酸。 “驾车吧!”窦冕冷冷的交待道。 “喏!”筚老头话音刚落,随手甩起马缰绳,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黑暗的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筚老头小心的驾着马车,一路上除了夜间猫头鹰时不时吼两声,便再无其他声响,整个夜晚寂静的让人发『毛』。 随着几声鸡鸣狗吠声响起,窦冕打了一个哆嗦,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小声道:“筚老,到哪了” “看这样子还得大半个时辰,公子和夫人困了的话就休息一会。” 喜丫摇摇头小声说:“我倒还好,冕儿,你困了的话来躺着睡会,到点了叫你。” “嗯,行。”窦冕打着哈欠爬向喜丫身边,随意的躺下后,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没过多长时间,窦冕便感觉好像自己被人推了下,麻利的『揉』了下眼睛,看向喜丫道:“喜姨,到了吗?” “到是到了,可城门关着。” 窦冕扫视了一眼四周的房屋,指着西北方向一个客栈:“筚老,过去问一下。” 筚老头跳下马车,整了整衣服,没有任何犹豫的往客栈方向走去。 喜丫目送着筚老头,担忧的说道:“冕儿,这老头没问题吧?” “喜姨,你就放心吧,这是我找的,能靠的住。”窦冕自信的说。 “那你多注意点,别被人利用了。” “喜姨,他可没那胆子,您就把心放肚子吧。”窦冕嬉皮笑脸的说。 “你啊你,唉!你看你到家时,走都走不稳,这才几个月都变得这么懂事了。” “瞧您说的,我本来就懂事。” 喜丫用手戳了下窦冕脑袋:“你瞧瞧你,还这么皮。” 筚老头忽然从车外『插』嘴道:“公子,还有一个下房,您看?” 窦冕一听有空屋,赶紧从马车上爬到地上,喜丫急忙跟着下了车。 “马车停到客栈里,咱们晚上就别挑了,随便将就一下。” “老头子省得,公子、夫人自去。” 筚老头说完话,拉起马缰绳,用手拍了拍马背,马匹听话的拉着马车跟着筚老头走向客栈。 喜丫抱起窦冕,快步的走到客栈门口,只见一个脸『色』白嫩的胖子堵在门口,语气很不和善的说:“本店先结账,后住店,没钱概不接客。” “明天付账可否?”窦冕问道。 “不行!” “可否知道这店铺的老板何人?可否宽容一二?明日加倍付你便可。” “哼!我家主公可是一黄口孺子所能知道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胖子脑袋偏向一边,蔑视的说。 窦冕当即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对着外面大声喊道:“筚老头,该你动手了。” 筚老头不知道窦冕叫他何事,急忙将马车放好后,大步流星的往前门赶。 窦冕从喜丫身前爬下来,小声的说:“喜姨,你先闭下眼睛,等会不然吓到你。” “要不我们不住了吧,换一家。”喜丫担忧道。 “你们想换一家?呸!一副穷酸样,这外面都是我们的店铺,你想往哪住,嘿嘿。” “公子,何事?”筚老头喘着粗气的声音对于窦冕来说,犹如天籁之音一般。 “去,把他牙给我敲两颗,我想知道他牙硬还是你拳头硬。”窦冕指着胖子气呼呼的说。 筚老头二话没说,只见一圈揍过去,胖子就像豆腐一样向后倒去。 “胖子,说吧,你家主子何人?竟敢嚣张至斯?” “呸!小子,信不信你活不过今晚。”胖子吐出嘴里的血,恶狠狠的说。 “杀掉!不必留他。”窦冕对着自己脖子划了一下。 筚老头点了一下头,狰狞的笑了笑,一脚踩在胖子脑袋上,两只手拿起灯架,小声道:“胖子,别怪我,怪只怪你惹了你惹不起的起的人。” 筚老头说完要往下砸,胖子哭喊道:“求求你,别杀我,我家主公是张成善。” “筚老,停手。”窦冕及时制止道。 筚老头收了收手上的劲,对着胖子脸上唾了一口痰,不高兴的说:“废物,真是白张这么多肉,呸!” “你说的可是实情?”窦冕蹲下身子,拍了拍胖子衣服上的灰尘道。 “是,我怎敢欺骗公子?”胖子蜷成一团,捂着脑袋结结巴巴的说。 “去吧,把你能叫的人都叫来,我想看下他们。”窦冕咧着嘴巴,满脸笑意的说。 “真的?” “去吧!别啰嗦,不然你肯定死。” 胖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如蒙大赦般往屋外撞去。 喜丫看着逃离开的胖子,急忙走进来,看着满脸笑意的窦冕,满是顾虑的说:“冕儿,怎么把他放出去了?” “就是,公子,您这是何意?”筚老头很是不解的附和道。 “无事,晚上我们能不能进城就看他们能折腾多大了。”窦冕冷笑道。 “夫人、公子,请入内稍坐,我来守着门口。” 窦冕拉上喜丫寻了一块席子坐下,对着筚老头说:“小心点,别伤着。” “放心,老头子我从小就一直练武,这些年虽没打过仗,但也不至于被这群孩子伤了。”筚老头摆着胸脯自信的说。 正当窦冕要调侃筚老头时,屋外忽然人声鼎沸起来,四面八方围过来一群人齐齐包围着客栈。 “就是他们,别放跑了他们。”刚才被放走的胖子指着门口的筚老头,恶狠狠的叫嚣着。 筚老头看着屋外人群恶狠狠的样子,吸了口凉气道:“公子,看样子不好惹啊,这有几十人的样子,还举着火把呢。” “拿武器了没?” “拿了!我看了下外面,又拿刀还有拿弓箭的。”筚老头边说边对着外面比划起来。 (本章完) 第137章 壹叁陆:刑讯逼供 窦冕拍着大腿,兴奋的站起身来:“来了!这帮傻子真好。” “何意?” “走,我们去会会!” 窦冕神采飞扬的昂起头往外面走,筚老头挠了挠头,满是不解地摇摇头,疑『惑』的跟在窦冕身后。 被筚老头打的脸肿的老高的胖子一见窦冕从屋里出来,看了看身后聚拢的人群,拉起粗大的嗓音喊道:“兄弟们,就是那个小子打的我,帮我杀了他,算我欠你们人情。” “不就一小孩子,杀他作甚?”胖子身边一个矮个汉子悠悠的说。 “屁话!他们冲着主公来的,在这地界还没有人敢惹我们,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让他们小看我等了。”胖子恶狠狠的说。 一时间胖子身后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吵起来,好不热闹。 窦冕饶有兴趣的看着『乱』糟糟的人堆,满是笑意的对筚老头说:“你看到没?就这群人还打算闹事?连一个打手都没?” “公子,不可大意,我刚才看了一下,他们里面有亡命徒,不过在后面,杀过人的眼神和前面这些不一样。”筚老头面『色』凝重的说。 窦冕清了清嗓音,大声喊起来:“各位声音停一下!你们大半夜跑这里作甚?难道为了吵闹吗?” “你欺人太甚!”胖子怒火中烧,转过头对着身后喊了两声:“斛男!葛!给我把刀,一起剁了他们。” 胖子声音刚落,身后便送来一把直刀,身后越出来两位瘦高的汉子,手拿两柄长矛,三人直冲冲气势汹汹的往窦冕方向冲来。 “能搞定吗?” “他们拿刀这姿势不对,公子看好了!” 筚老头边说边迎了上去,伸出左手往胖子头上一按,胖子就像脚不听使唤一样,直接撞向客栈的土墙,身后两人看这形式不对,交替配合着用矛挑向筚老头,筚老头站在原地,脚步一动不动,电火雷鸣直接,筚老头右手一把抓住两只矛尖,一推一拉之际,两个汉子被筚老头拉的一踉跄。 “不要走了他俩。”窦冕大声喊道。 筚老头往前迈上一步,两只手抓起两人衣襟,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两个人拖过来。 窦冕瞧着这两人如此之弱,当即没了兴趣,对着人群喊到:“都散了吧,三人以上举『乱』者,视为造反,我不再追究尔等之责,天亮之时若未离开,尔等后果自负。” 窦冕说完话对着筚老头使了一个眼『色』,自顾自的进了客栈,筚老头手提两人退入屋里。 筚老头随意的将两人扔到地上,伸出手在两人脖子处拍了两下,站起身,满是担心的说:“公子,这样合适吗?” “嘿嘿…我也就恐吓他们一下,听不听随他们。” “我看着样子,他们实力挺大的,难道公子和他们有过节?” “没啥过节,之前张成善的手下把我卖了一次,我这人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既然他们那么对我,那就别怪我心黑手狠。” “公子可有高招?” 窦冕指着地上的两个人:“把他俩给我叫醒,我能不能成事,就看他俩了。” 筚老头随手拿起一盏不知道啥时候倒得茶水,直接泼在两人脸上,两个人一激灵,干嚎起来:“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 “下有吃『奶』的孩子,行了,别说了,这话停了这些年了,换个借口咋样?”窦冕用着冷冰冰的声音说。 两个汉子相互对望一眼,动作整齐划一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公子大人打量,把我俩当屁放了吧,我们绝对没干过坏事。” 筚老头听着两个人说出一模一样的话,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公子,这俩绝对惯犯,你看他们话一个字不差的。” 窦冕正了正身子,一脸严肃的问:“说吧,你们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为何和他们一起?” 两个人对视一眼,右边甚身着黑『色』短褐的汉子低着头,小声的说:“我叫斛男,这是我的发小叫秦葛,我们是本地人,因为前几年闹灾慌,实在过不下去,正值张大善人招护院,咱们就来混口饭吃。” 窦冕听后,脸『色』不悦的说:“混口饭吃?你们以为你傻还是我傻?还张大善人,你俩脸怎么不红一下,说谎话说的这么有水准,简直跟真的一样。” “我保证没有说瞎话,公子,不信你问秦葛。”斛男急忙指着身边的秦葛。 窦冕看了眼地上跪的两个人,手指不自觉的碰了下鼻尖,猛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筚老,去,把他俩手指给我切一个下来。” “都切” “对!无名指。” 筚老头乐呵呵的笑起来,随手提起秦葛和斛男走向后院,两个人齐声大呼救命。 “冕儿,是不是有点过了?”喜丫有点看不下去,委婉的说。 “喜姨,此事牵涉甚大,若不这么干,绝对会坏事。” “真有这么危险?” “也不是很危险,就他们这小豪强,杀死他们不过几句话的事,但是这里面牵涉着一个人,我明天去见见。” “什么人?” “山阳太守!” 喜丫惊呼道:“山阳太守,那得多大的官?” “喜姨,这个人的官是很大,但他着实不值一提,真正厉害是他叔父,虽然今年才死,但是能量很大,我需要去拍拍马屁。” “那你小心点。”喜丫提醒道。 窦冕点点头,兴致勃勃的看着筚老头提来的两个人,指着还在流血的手指,冷冷的说:“再给你俩一次机会,还望你们把握住,别来消磨我得耐心,告诉你俩,杀了你们就像捏死臭虫一样,没人敢说话。” 秦葛打了一个冷颤,声泪俱下道:“我说,请别杀我,我们原来是一直在各地行骗,张成善要给自己儿子招护卫,我们就混进来了,我们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说的可是实话?斛男!”筚老头恶狠狠的说。 “说的句句属实,我们不敢再起边公子了。”斛男以头着地,嗓子沙哑的说。 “去!腿给我打折!”窦冕冷冰冰的说。 筚老头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吸了口凉气问:“公子,确定要打?” (本章完) 第138章 壹叁柒:以势威逼 “我只要一个人,另一个要么废要么死,既然筚老有慈悲心,那就将权利交给你们吧,筚老,给他们扔俩东西。”窦冕声音平和的说。 筚老头拿起席子上盛水的碗,“啪”的一下砸在地上,从中间寻找最锋利的两块,随意的撒到斛男、秦葛两人身边,双手抱在胸前,声音冷冷的说:“动手吧!” 斛男和秦葛相视了一眼,斛男声音颤抖的说:“兄弟,我们只能来生再做兄弟了,你对我的好,大哥我记着呢。” 斛男说完话便扑过去掐秦葛的脖子,秦葛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事,吓了一跳,脖子被斛男紧紧掐住,脸『色』胀的通红,嘴上不知道想说什么,一直呜呜的发着声。 “去!解决掉!”窦冕指着斛男对筚老头使了一个眼『色』。 筚老头大胯一步走到斛男背后,伸出手抓住斛男脑袋,只听一声“咔嚓”,斛男脑袋被扭得转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掐着秦葛脖子的双手瞬间便松了开来。 卡住秦葛脖子的手松开之后,秦葛蒙吸了两口空气,剧烈的咳嗽声从喉咙传来,秦葛惊恐的看着到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斛男,心中一阵后怕。 秦葛心有余悸的跪在地上问:“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还有用!”窦冕惜字如金的说。 “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请…请别杀我。” 窦冕嘴角上翘,满意的看着地上身体还在秦葛,转过头对着筚老头面带喜『色』的说:“筚老,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可谓俊杰否?” “哈哈…公子,还不知道他是何货『色』,若是习惯卖主,不如杀之。”筚老头眼睛『露』着精光,对着窦冕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秦葛一听筚老头说要杀掉他,吓得抖如筛子,以头着地一个劲磕着头:“小人不敢欺瞒两位,但有所问,我定如实相告。” “说说吧,你们什么人?那个胖子又是什么人?”窦冕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秦葛面『露』难『色』,有点不情愿的说:“我与斛男乃是河东折城山人,本来在折城山开了一个小酒铺,做做生意,但去年时一伙人霸占了此地,我等两人着实无奈,只得奔走,听同道中人说此地张善人有古之孟尝之称,我们两人便来投奔来了。” “筚老,这小子说的啥意思?我怎么就听懂了最后一句,古之孟尝,就张成这种连贩卖人口都敢做的人,还敢自比孟尝君,我呸!”窦冕愤愤不平的说。 “公子,他说的还听懂了,开始的时候说做做小生意,那都是行话,抢劫过往旅客,那都说叫小生意。”筚老头仔细的解释起来。 “那后面说一会人霸占了这地方,甚意思?” “就是说有人在此地为盗。” “朗朗乾坤,竟敢州郡为盗?真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了?” 筚老头直起腰,恶狠狠的说:“秦葛,你可有欺骗公子之语?” “小人怎敢欺骗公子,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言,必死于刀剑之下!”秦葛弯着腰急忙指天发誓道。 “如此太平时间,哪来的盗匪?” “二位难道不知吗?我听人说河东太守左胜刚上任时便大收宾客,四处扩地建园林,受害之家数以百计,活不下去的人就入山为盗了,我们也是受害的,还请公子做主啊!” “呸!真是厚颜无耻,抢劫过往旅客还敢说自己冤枉?”筚老头没好气的说。 “我等两人只求财,从未有害人之举。”秦葛辩解道。 窦冕摆摆手道:“行了,左胜的事自有人处理,你还没到敢于和他们做对地步,说说那胖子的事。” “那是张善人家的侄子,叫张聚,算是出了五服的,因为脑袋灵活,便给安排到城外管事。” “这胖子不行啊,一起叫人围攻我们,只有你俩一起上,这怎么回事?” “因为胖子平常对我们还可以,我们要啥给啥,毫不吝啬,今儿我们本来也就想着给壮个势,但实在没想到胖子要拉上我们啊,不然我也不会这样了。”秦葛越说越感觉自己悲惨,当即呜呜的哭起来。 “哭个屁!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子我给你一条活路。”窦冕换个舒适的姿势,斜躺下打着哈欠道。 “还请公子明示!”秦葛用着跪在地上的膝盖往前走了几步,紧张的问起来。 “入我门下,你的命归我,要么你就死在这,那这条命就还是你自己的。” “不知公子想让我干何事?” “也没甚事,给我看着点张家人,有何事给我把消息送到窦家面铺,不过你最好守点规矩,过了我的界儿,你就算有再好的消息也换不回你的命。”窦冕冷笑道。 “是!小人知道了,小人定好好做好此事。”秦葛喜上眉梢的磕起头。 “说说张成此人如何吧!” “这…张成这个人我所知不多,基本上都是听闻张聚酒后说的,不知真假。” “你说来听听。” “张聚说张成此人之前不过是本地游侠,前些年因为外出闯『荡』结识了一个叫做太平道人的人,听说这个道人算命卜卦无有不灵,符文治病无有不愈,凡有何此人交集者,皆视之如父。” 窦冕听到太平道人名号,当即轻蔑的笑着说:“哼!太平道人,看来还在传道啊,这都这么些年了,还是没长进啊,我还以为你马上就要造反了,看来还得再等一段时间了。” 筚老头瞧着窦冕似乎认识的模样,惊讶的问:“公子,太平道人何人?” “不过故弄玄虚罢了,还是听秦葛继续说,我想我们以后会遇到的。” 筚老头满是疑『惑』看着窦冕,敲着窦冕神秘兮兮的样子,很是不解,不过随即听到秦葛的话,思绪便又被拉的回来。 “这张成不知道和太平道人怎么说的,最后竟然是一个祖先,太平道人高兴,就将卜筮问卦之术尽数传于张成,因而张成不到十年之间便已成本地屈指可数的豪强。”秦葛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斟酌道。 (本章完) 第139章 壹叁捌:收获满满 “公子,看来此人有一些本事。”筚老头很是担心的看向窦冕。 “没事,不过是小问题,算命卜卦不过小技,这还能登大雅之堂不成?秦葛,你继续说。”窦冕风轻云淡的说。 “张成育有一子,名唤张祥缪,自张成善回来之后对此子视若命根,如有所求无不应允,因此张成善如此之大的基业尽归此子打理。” “张家可有恶事?不可能如此之大的基业没有错事?如果真能一点恶事不做,那张家可就足以登堂入室了。”窦冕冷笑着说。 秦葛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小声说:“小人所知不多,我一直都在外面跑腿,听到的不多。” “哦说说吧!” “张家和本地丘家有过节,听说已经相互斗了很多年了。” “因何而起?” “丘家本来是本地豪强,张成善曾给做过门客,好像因为丘家大公子看他不顺眼,赶他出了丘家,因此张家起势之后便事事和丘家对着干。” 筚老头皱着眉头问:“秦葛,你之前一直说张成善是张大善人,现在听你这么说,这人不是与人为善之人,怎么说他是善人?” “诶呦,瞧您说的,张成现在比起他儿子做的事,那都善到哪去了都。” 窦冕摆摆手说:“行了,筚老,你去给他包扎一下,我睡一会,天亮了我们就进城。” “喏!老头子省得!”筚老头说完话拉着秦葛出了屋子,窦冕径直躺倒喜丫腿上。 “唉!睡一会吧,天亮了我们就去找你犬叔去。”喜丫满是怜爱的『摸』着窦冕脑袋说。 “喜姨,这都小事,别给犬叔说,不然我要挨骂了。” “那明天过了,我就陪你出去躲躲,我听刚那汉子说那话,你好像惹了挺大的一个人物。” “喜姨,没事,明儿过了,我们不就回雒阳了,你让犬叔注意着点就行了。” “嗯!听你的,你赶紧睡会,天快亮了都。” 窦冕听到喜丫这么说,满意的点点头,一直强撑着的眼皮终于安稳的闭上了,没过多长时间,平稳的呼吸声缓缓响起,喜丫慈祥的『摸』着窦冕的脑袋,眉『毛』不由得挤成一团,是不是悠长的叹着气。 “公子,我们该进城了!” 还在睡梦中的窦冕猛然听到筚老头说话,麻利的睁开眼睛,喜丫扶起窦冕也从地上撑着身体站起来。 “筚老,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的话,我还不知,不过刚听店里的伙计说鸡鸣已过,似乎卯时左右,城门刚刚已经开了。” “去把秦葛放了,我们该走了。” “请公子恕罪,老头刚才自作主张已经放了。”筚老头弓下腰抱拳道。 “行了!别恕罪恕罪这么说了,取车去。” 筚老头点着头走在前面,带着窦冕和喜丫从侧门进入后院,然后拐过两扇门便到了马厩,筚老头等着窦冕和喜丫坐好后,径直驾着马车从后院出了大街。 乌漆麻黑的街上,杂七杂八的人群看见窦冕等人从后院驾车出来,一个个对着马车指指点点,有一些尖滑的人便趁着此时跑进了客栈。 “杀人了!他们杀人了!不要放走他们。”一声尖锐的嗓音划破夜空穿过人群。 等着众人反应过来,筚老头已经驾着马车从城门开始往里走,刚刚还聚在一起的人群立刻四散开来,奋力向四周散去。 “公子,没啥事吗?可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人,这样走可行?”筚老头担心道。 “怕啥?死有余辜,我们这是做好事,懂了吧,早死早托生,免得再去祸害别人。” “那衙役来了怎么说?” “衙役?” 筚老头心中一凉:“对啊,各地督邮皆掌此事,公子,您可千万别说您不知道啊?” “怕他作甚,督邮还不是归太守管,我要去见一个人,没有见面礼,杀个人不就有见面礼了。” “啊?公子,您要见谁?” “先把喜姨送到窦家商铺,然后我们一起去太守府。” “好咧!公子您坐好,马上就到了。” 筚老头说完话,便用力抽了两下马屁股,马车就在这黑洞洞的街上狂飙起来,转眼之间,筚老头已经将马车停在了窦家面铺的后门外。 窦冕跳下马车,轻叩了几下门,院子里一阵吵闹声后,门被“咯吱”一声拉出一道缝隙,门缝里『露』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脑袋对着窦冕打量了一下便缩了回去,随着一声:“快去禀告商管事和丁掌柜,公子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里面一下热闹起来了,一个个奔走相告起来。 “快把我放进去啊,留我在门外作甚?”窦冕心中很是不爽拍了拍门。 窦冕刚说完,门被彻底拉开,里面的汉子急忙躬身谢罪:“哎呀!公子恕罪,这不公子回来了,小人高兴。” “高兴?高兴啥?去把马车停好。”窦冕拉下脸严肃的说。 “是!是!小人这就去,商管事还未起,公子自去卧室。” 窦冕点点头,汉子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走到马车旁,从筚老头手上接过马缰绳,用手拍了拍马背,马匹听话的跟着汉子向拐弯处走去。 “喜姨,您先进,我这就去找人来。”窦冕转身热情的招呼起喜丫。 “这哪啊?这么大?” “自家的,进去慢慢看吧,在外面站时间久了,下人笑话。”窦冕小声提醒道。 喜丫满是好奇的进了院子,对着院里大气的摆设很是震惊,眼中满是慌『乱』的看着窦冕。 窦冕对着正在洗漱的下人们拍了拍手喊到:“都停下手中的事儿,我有两句话说。” 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仆人们一愣,齐齐看向窦冕,不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声道:“公子早安!” “这是喜姨,以后你们见她如见我父母,若有不敬者,自己领罚。”窦冕扫视着众人,冷冷的说。 仆人们不由自主的看向身边的人,一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整齐的对窦冕行了一礼:“谨听公子吩咐。” “去吧!今儿过节就休沐一天,该干啥干啥去。”窦冕随意的摆了下手带着喜丫和筚老头往正厅走去。 (本章完) 第140章 壹叁玖:柳暗花明 窦冕三人刚走到正屋外,正屋房门忽然打开,杨芮和窦商两人急急忙忙的从房里出来。 “窦商、杨芮见过公子!”窦商躬身杨芮道福齐声说道。 “行了!打扰你们休息了,这是我喜姨,今天你们照顾好喜姨,我要出去一趟。” “公子何时归?”窦商问道。 “午时!” “小人知道了,小人定然照顾好长辈。” “等中午时,去把犬叔接来,你亲自去。” “是!小人知道了。” “杨芮,你今天就给喜姨打下手,看人家咋做饭的你那饭真不好下口,我每次吃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说。” 杨芮面『色』尴尬的说:“奴知道了,我定然和喜姨好好学。” “嗯,你今儿等犬叔回来,再向犬叔学学蒸馒头的技术,过段时间你要回去带徒弟。” “奴…可以带徒弟?” “你学会了,家里就你一个会,你不带谁带?顺便以后给你俩后代谋个前程不是?你们不好好干,孩子难道以后还做一辈子下人不成?” “是!奴一定好好学。”杨芮面带喜『色』,欢喜的看着窦商。 “我和筚老头先走了,忘了给你们说了,今儿我让下人们都休沐了,停工一天,你们给丁掌柜说一声,让他给下人们发点赏钱。” “公子仁义!丁掌柜起床后小人便告知与他。” “筚老,我们走!”窦冕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筚老头喊道。 “公子,吃完早食再去不迟啊?”杨芮挽留道。 “不用,我要去故人处混饭吃。”窦冕说完大踏步走出院子,筚老头紧赶几步跟上窦冕。 两人沿着街道边走边向街边摆摊的小贩打听,终于在中间十字路口往西几百步的一个偏的不能再偏的路口处发现了写着“太守府衙”四个大字的木匾。 “这地方咋这么偏?” “不知道,不过公子,我看着地方不简单。” “怎么说?” “你看里面,那灯火可比外面热闹多了,这天还没亮,院里就这么热闹。” 窦冕伸着耳朵,闭着眼睛仔细听了听,一阵阵私有似无得喧闹声从深处的传来。 “走,进去看看,这太守当的,我着实羡慕,竟然还能这么干。” 筚老头有点不舒服的笑了笑,跟着窦冕从不大宽的路口往里走,路越往里越宽阔,当穿过一座假山后,一栋庞大的木质房屋展现在眼前,陈旧的房屋也不知道是哪个年月的,房屋周围灯火通明,靠近后院的位置时不时传来几声女人的嬉闹声。 “筚老,你去叫门,就说雒阳故人来访。” “能成?” 窦冕嘴角上弯,『露』出一副『奸』滑的微笑,筚老头挠着头,带着疑『惑』叩了两下门环,门内出来一个汉子打量了一眼窦冕和筚老头,问都没问便“哐”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不行啊,是不是我们来错地方了?”筚老头不确定的问。 窦冕指着大门上的门匾说:“错不了,上面写的就是山阳太守府啊。” 筚老头谈了口气,继续敲起来,大门忽然被用力打开了半边,刚才开门的汉子没好气的说:“告状到衙门去,我们这里不接受告状。”汉子说完话便用力打算关上门。 筚老头赶紧挤进渐渐关闭的大门,将一半身子伸进缝隙,对着正在关门的汉子拱手道:“快去禀告你们太守,就说洛阳故人来访,不然你吃罪不起。” “你们吗?先在门外等着!”汉子用力把筚老头推出门外,迅速的将门关闭。 “公子,这怎么办?” “唉!看样子要饿肚子了,不过没事,咱们去前面去,刚才那门房不就说让我们去前面告状嘛!”窦冕坏笑道。 “老头子省得了,您稍等,我这就去。”筚老头说完便撒腿沿着围墙往前院奔去。 没多长时间前院不远处的鼓声响起,院子里一阵吵闹声之后复归于寂静。 窦冕找了一块草地上习地而坐,随手在地上寻了一截草芽子放在嘴里嚼起来,恶趣味地看向始终关闭的大门。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大门缓缓被打开,刚才还吊着大长脸的门房一脸谄笑的从院内跑出来。 “公子,老爷有请,还请公子大人大量,小的有眼无珠,就把小人当屁放了吧!”门房一个劲的弓着腰说着软话。 窦冕不耐烦的摆着手:“带我去见你家老爷,你这点屁事,我都懒得看。” “好咧!公子请随我入内!”门房身子放的极低,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直线,乐呵呵的边说边在前面带路。 窦冕随着门房走进院子,里面满院子的灯笼和各『色』悬挂的绸布让都没感到震撼,窦冕心道:“这太守当的,真还不如土财主,这么土。” 门房带着窦冕绕了几个弯,拐进一间摆满各『色』用具但又灯火通明的房间内。 “公子在客厅请稍后,老爷正在更衣。” “你退下吧,我等着便是!” “是!小人告退,有事叫我便可。”门房说完话边弓着身子退出了房间。 窦冕瞧着房里四周摆的满满当当的青铜器,很是不屑的撇了下嘴,冷哼了一声,寻了一方锦席,懒散的坐下,。 屋外天『色』渐渐发白,窦冕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慵懒的从席子上站起来,用力分伸了一个懒腰,顿时脑袋清醒三分。 “什么时间了?”窦冕对着屋外喊起来。 屋外猛然闪过来一个少女,声音细嫩的回道:“回公子的话,差不多还有两刻便是辰时了。” “你何时来的?可有饭食?” “回公子的话,刚才公子假寐时奴来的,早食已经做好,我这就去盛一份来。” 少女小步跑着出了窦冕视线,窦冕很是无聊的对着屋里的铜器随手『摸』了『摸』,没感觉和别处的铜器有啥太大区别,只是多了点铜绿而已,渐渐没了往下探索的兴趣,兴致缺缺的继续跪坐到锦席上。 少女端着食盘小心的摆放在窦冕身后的食案上,每一个动作就像被训练出来一样,恰到好处。 “公子请用饭食。”少女往后轻退两步,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来。 (本章完) 第141章 壹肆〇:相谈甚欢 窦冕拿起玉箸,迅速的将食盘里的食物清扫一空,随意的擦了下嘴,对着少女挥了挥手:“拿下去吧,不知太守何时来?若不想见,我便走了,既然吃饱了,也没啥别的事了。” “请公子稍候,奴这便去请老爷!”少女急忙收拾完桌案,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 少女走后没有多久,一个身着白『色』锦衣,腰系墨绶三彩,头戴一顶平巾帻,肥硕的脑袋被衬托的又圆又大,脸上修整过的胡须就像一堆猪鬃一样扎在脸上。 汉子刚早到门口,用着自己独特的粗重嗓音说:“我便是本地太守单迁,何人找我?” “小侄素闻叔父简朴异常,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所言非虚,叔父如此出身,行走不带杂役,真乃当今人臣之典范,当世之楷模,雒阳众人与叔父相比不过萤火与皓月争辉罢了!”窦冕一阵马匹拍到。 单迁本来被人叫醒,心中有点不爽,想要发顿火气,但当听到窦冕这一阵恭维,心中顿时爽快不少,当即喜上眉梢道:“不知贤侄何人?为何我未有印象?” “叔父快坐,请贤侄细细讲来便是。” 单迁对窦冕这种态度,很是满意,大步的走到主位上习地而坐:“贤侄快说!” 窦冕站起身很是认真的行了一礼:“小子乃窦家老三,单车骑认识小子,故而小侄来打扰叔父一二,还请叔父勿要怪罪。” 单迁眉开眼笑,很是急切的问:“诶呀!窦家?你是哪个窦家?” “平陵窦家,家父姓窦讳武,表字游平便是。” “窦家?”单迁脸『色』缓缓沉下来,很是不悦的说:“家兄在世时,曾告诫与我,窦家乃当世楷模,乃世之君子,素与宦官不和,是敌非友,小子,你以为我是傻子不成?竟敢消遣与我?有何阴谋,如实招来!”单迁越说声音越大,最后怒不可遏的拍着桌案站起来。 “叔父息怒,叔父息怒!”窦冕欠身道:“家父不过为人直言尔,今家父已辞官从商,有道是在官言官,在商言商,家中人口多,还不是照样执于贱业?” “哼!休要狡辩,正邪不两立!”单迁很是警惕的说。 “诶!叔父,正邪之事,岂是我等所能议论?史官之笔,青史之刀,何况车骑将军已经仙去多事,盖棺定论之事青史已有定论,何况人死恩怨散,何必纠结与其他?” “还有此说法?既然我兄长已经离世,那我就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了,你来找我有何事?若无它事定不会登我之门。”单迁没好气的说。 “叔父,何以如此说?难道家父与单车骑还没同朝为官的情谊了吗?” “嘿嘿!你刚才都说了,那都是盖棺定论的事,现在和我们谈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说吧,别磨磨唧唧的。” 窦冕着实有点尴尬,结巴道:“这…叔父,小侄是有要事有求于您啊。” 单迁听后眼神忽然闪出一丝狡黠,不过转眼之间有恢复了原样,面带春风般说:“尔父虽为官时日不长,但与我确有同僚之谊,不知贤侄有何事可用上我的?但说无妨。” “这…那小侄便不客气了。” “说吧!若我能帮的上的,我一定尽力。” “我这点小事在叔父这里,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哦详细道来!” “家父在山阳做点小生意,这不家父人手不足,将小侄扔到此处打理生意,我昨夜刚到这里,本来打算在城外住宿,但没有想到山阳竟然如此『乱』,唉!” “山阳在我治下日渐升平,贤侄怎么说山阳『乱』?我近半个月都未曾接过诉状,这便是山阳太平的征兆。” 窦冕摆出一副苦难模样:“叔父啊,我昨夜若无老仆拼命护卫,今日可就见不到您了。” “贤侄,昨夜遇到何事了?” 窦冕气愤填膺的说:“本地张成的手下护院,昨夜竟敢围我,而且手上还拿武器,最后我家老仆拼力保护我,才使我没有收到攻击,不然今天我可能就只剩一具尸体了。” 单迁听后,眼睛猛然睁的老大,须发渐张,“啪”的一下用力将手拍在桌案上:“不过是一个乡下豪强,还真敢做啊,连贤侄也敢抢,此事叔父我定要还你公道。” “多谢叔父,我今天来是想给叔父说下,家中店铺还须您多费心照料一二!” “你家店铺可是城中那家面铺?” “正是小侄家中产业!” “贤侄啊,城中现在有很多小食便是从你家传出来的,不知贤侄可否割爱啊?” 窦冕心道:“不会要分成吧,这可不敢给你,若你倒了,那不就给家里泼脏水嘛。” 窦冕微笑着问:“不知叔父要何事物?小侄若能办妥,一定尽力。” “家中可有多余厨子?我这一向不爱金银只爱食物,京中曾传言,窦家厨子有易牙之术,不知可否送我一两个人?” 窦冕有点难为情的说:“这……叔父,不瞒您说,厨子有,我只能借,等教会家中厨子可要还给我啊,我也就这一个。” “好说,好说!不过贤侄,我也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帮忙一二?” “叔父请讲,小侄若能帮的上,定会全力以赴。” 单迁忽然愁容密布,叹着长气道:“唉!有一事让贤侄见笑了,我们单家看似风光,实则后继乏力,家中有一内侄,自由好学异常,然我们单家家学浅薄,寻了几处名师皆因身世被拒,如今已近加冠之年,却因无名师指教,至今在家蹉跎啊!” “不知令侄唤何名?今在何处?” “他是我族兄的孩子,因父早逝,故而一直跟着我,我这没读多少书,随便给起了一个名字,叫单飏。” “可是在府里?” “昨夜外出至今未归,唉!这越大越淘气。” “无事!叔父,等他回来之后着人带我那去,我下午便要回雒阳了,可以让他跟我一起。” “这么急?” “嗯!我只是来接人,人我昨日已经接到,故而今日便要归家了。” 单迁『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考虑了一会道:“可,我这就着人去找他。” 窦冕站起身躬身抱拳道:“那叔父这就去,我回店铺在家等着他。” “令仆在前厅,贤侄自去。” (本章完) 第142章 壹肆壹:民之淳朴 窦冕带着筚老头出了太守府,抬起头看了眼已经升到半空中的太阳,脸上满是喜『色』的往店铺方向走。 “公子,有什么高兴事?” “事协矣!哈哈!” “那晚上我们还回雒阳吗?” “废话,当然回啊,我要去找段熲,越快越好。” 筚老头很少不解的问:“公子,那段纪明已经被抓了,何时都能见到,何必急于一时?” “段纪明守边几十年,不会倒的,此人能在梁冀之时就敢杀羌,岂是一两个人所能扳倒” “喔!我说嘛,为何公子如此急切,那我赶紧收拾东西去。” “去吧!我一会就来。” 筚老头加紧步子迈过窦冕,急冲冲的拐进了前面的巷子。 窦冕步履散漫的走在街道旁,没走两步就驻足下来翻翻摆摊的货物,时不时还调侃几句,小贩被窦冕逗得一个个眉开眼笑。 “都让开!张善人过路,地上的东西都挪挪,撞坏了可不赔!”一声目空一切的叫喊声从街头传来,街道两旁的小贩们急急忙忙将摊位尽量的往后挪。 有些好奇的窦冕站在原地,很是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背后被人拉了一把。 “你拉我作甚?差点把我拉摔倒了。”窦冕没好气对着拉自己衣服的少年嚷嚷起来。 “小子,你得感谢他救你一命。”隔壁摊位的『妇』人语重心长的劝到。 “为啥我要谢他?” “小子,你可能不知道这张善人是什么人吧,那可是本地一虎,门客近百,山阳本地的大户哪个见他不低下头?就你这样的,他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了。”『妇』人很是耐心的解释道。 “多谢这位兄长,恕小弟莽撞了!”窦冕对着少年长揖道。 “谢啥?不过举手之劳。” 窦冕仔细看着已经有点震动的街道,只见两辆宽大而豪华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坐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人,鼻孔朝天的扫视着道路两边的人,身后的马车上坐着一个穿着『骚』包的少年,胸前绣着一朵牡丹,对着两边自言自语的指指点点。 “不知兄长可知身后哪个少年是何人?” “哼,还能有谁?若不是他有个好爹,他那迟早被人打死,那是张善人的儿子张泰。” “多谢,兄长告知,不知兄长名讳?他日若见,定报今日之恩。” “哈哈!不用,不用,如此小事,何必放于心上?” 窦冕随手在地上找了一块废弃的木板,向身边小贩寻了一个小刀,用力削下一小块,仔细在木头上刻下“冕”字。 窦冕将刻好的木块递给少年:“兄长,若有事尽可去窦家面铺出示此物,未有违背天理之事,他们会尽力相助。” 窦冕也不管少年接不接,直接塞到少年怀里,转身将小刀还给小贩,大踏步往巷子口走去。 等着窦冕快要走到后院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窦冕静了静心神,眯着眼睛往后院方向瞧去,只见一个打扮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倚门看着自己方向。 窦冕走近前一看,当即扑了上去,热情的问:“烟儿,何时回来的?” 烟儿道了一福,抱起窦冕道:“刚和犬叔一起回来的。” “问你个事儿?” “公子自问便是?” “做饭技术学了多少?” “不瞒公子,我没下过厨,就一直站在边上帮忙。” “啊?你就去干了这么点事儿?” “那是,那学徒就只能加水加火还不如我呢。”烟儿很是骄傲的说。 “我想让你给别人教做饭,你能行不?” “这…我不会啊,你让我去不是丢人嘛!” 窦冕挠了挠头,龇牙咧嘴道:“没事,你就站在边上,作出一副高深的模样,对他家厨子指指点点便好,不用自己下厨,当然也就不会『露』馅。” “这能行?” “一个太监的亲戚,主要是要他的关系,不这么干不成啊!” 烟儿思虑了一会,点点头:“容奴思考一会,过会再禀告公子。” “快去思考去,我要去见犬叔。” 烟儿很不乐意的放下窦冕,撅着嘴,板着脸进了院里。 窦冕疾步走向正屋,刚进屋里就看到窦商坐在主位,当即心里无名火起,怒道:“窦商,滚下来,那里是你坐的吗?长辈坐主位,家中没教你吗?” 窦商本来和犬聊的正高兴,突然听到窦冕发怒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眼阴着脸的窦冕,赶紧从主位上跑下来,对着窦冕陪笑道:“公子,小人这不是不知道嘛,还请公子恕罪则个。” “滚下去,准备点礼物给仲筠家里送去。” “是,是,小人这就去准备。”窦商慌手慌脚的从屋里往出跑。 窦冕走到犬身边,将犬请到主位,自己在下首规规矩矩的跪坐下来。 “冕儿,商管事人还是可以的,不用这么严厉吧?”犬很是小心的问。 “犬叔,您是不知道,他们今天坏一次规矩,日后就会坏第二次,要让他们生敬畏之心,他们才会服从。”窦冕仔细斟酌的解释道。 “唉!算了,反正我也不大懂,你把握好就行了。” 窦冕点点头,用着商量的语气说:“犬叔,我想让喜姨和我一起回雒阳,不知道咋样?” 犬听完窦冕的时候话,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那老婆子这些年连山都没出过,你就别开玩笑了,雒阳那是什么地儿?全是贵人啊,若是冲撞了贵人咋办?” “犬叔,那都是小事,我的意思就是想让喜姨见见我娘她们,不然以后见面脸上不好看。” “这…能行?我可听熊掌柜说窦家很大,老婆子去了能成?” “哎呀!犬叔,我娘很好说话的,何况你们于我有抚养之恩,家母他们怎会不见?犬叔还是把担心放肚子里。” “那…好吧,不过我可不能跟你去,聚贤居这一天忙的走不开人,我还是人家主厨,就更不能离开了。” “嗯!我知道了,我先去厨房看下饭食好了没,犬叔您自己在屋里随便看。”窦冕站起身作揖道。 “你去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本章完) 第143章 壹肆贰:亲比一家 未时前后,杨芮将饭菜摆放在桌案上,然后招呼众人入席,众人先是一阵推辞,之后实在没有借口,就按年龄排了次序。 “今天公子寿诞,我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丁度率先端起茶盏对着窦冕开口道。 “丁兄,不知可有信带给家父,饭食之后我便要归家了。” “信昨日已经寄出,不过公子,我听老爷说司空黄琼被免,大鸿胪刘宠为司空,故而京中略有震『荡』,还请公子稍微注意一二。” “放心吧,我自会小心,至于这里的生意若有不决事,你可自去找单迁,我和他交代过了。” “单迁?不好吧,他们乃是阉竖近人,为何不让管事去?这样不至于污先生之名。” “不可!窦商出身太低,若他去,那会事半功倍,你去则相反。” 丁度皱了皱眉头,很快便『露』出舒心的笑容,仰头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公子之意我已尽知,我先干为敬,学生必会处理好。” 窦冕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水,对着坐在主位上的犬说:“犬叔,我昨晚惹了点事,等我走后可能会牵扯到您那,您平日尽量少出门。” “瞧冕儿你说的,我这一老头子,谁敢把我怎么的?不过我平常会多注意的。” “有什么事及时过来给他们说,人多办法也要多一些。” “嗯!行!”正在和窦冕说话的犬忽然看向喜丫:“老婆子,家中可安顿好了?跟着冕儿去享福,可别家也不要了。” “哎呦!瞧老头子说的,家中走的时候就已经安顿好了,蓖在家招呼着。” “那就行,你这去雒阳少待一段日子,别把老头子一个人扔到这了。” 窦冕调侃道:“犬叔,喜姨又不是要跑,不就走亲戚吗,想回来也就几天的路。” “唉!这不老了嘛,絮叨话有点多,先吃饭,饭都凉了都。”犬叹了声长气,摇摇头。 一顿饭吃的没有一点喜庆的样子,满是离别,等饭后杨芮使唤烟儿将桌案收拾干净,拉上丁度和筚老头退了出去。 窦冕等着众人出了屋子,面『色』凝重的说:“犬叔,我和喜姨马上就走了,我也就还是那句话,您要保重自个儿,等着我们回来。” “行了!老头子身体好着,去吧!老婆子,你照顾好冕儿,不然老头子跟你没完。”犬无力的摆摆手对喜丫交代道。 “那老头子,你保重,冕儿,我们走吧!” “嗯!” 喜丫拉起窦冕,脚步蹒跚的从屋里走到院中,杨芮和丁度安静的和筚老头对站着,烟儿则站在一旁始终不高兴。 窦冕对着丁度长揖及地,交代道:“丁兄,烟儿就留你这,下午会有人接她,若同行还有人的话,告诉他,我在雒阳等着他,还有窦商回来之后,转告他一声,给我守好局面,有多大锅就下多少米。” “公子,可有事交代我?”杨芮双手垂立问。 “还是那句话,向犬叔多学学,一个女人家家的,做的饭那么难吃,真不知道店里伙计咋下嘴的。”窦冕说完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动作随意的外走。 窦冕爬上停着门外的马车,靠着喜丫身边坐下,筚老头拿马缰绳,仔细检查好路上用具,对着身后说:“公子、夫人,坐稳了。”话音刚落,马车便动了起来。 当马车驶过邢城,天空便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天气也随之冷了起来,筚老头升起马车上的遮阳顶,雨水还是时不时地撒进车里。 “公子,要不摘个地方歇脚吧,我们准备不足啊。”筚老头赶着马车磨磨蹭蹭的往前走。 “找个地方你先去找几件蓑衣,赶路不能停。” 筚老头用力抽打了一下马匹,马车开始加速,行了快一个时辰左右,终于见到一座小村庄,筚老头赶紧停住马车,飞快的跑进庄子里。 天空越来越冷,窦冕用力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服,擦了把鼻涕说:“喜姨,让你跟我受罪,真有点对不住,准备有点不足。” “瞧你这傻孩子,说甚傻话捏,一家人嘛,谁能知道天气这么快就冷了。”喜丫边说边把窦冕抱到自己腿上。 就在这时,筚老头从村庄里出来,身前抱着一个罐子,肩上搭了几件蓑衣,往车子方向边跑边喊:“公子、夫人,这里有姜汤,要不要喝点。” 喜丫跳下马车从筚老头肩上拿下一件蓑衣搭在窦冕身上,筚老头将罐子放在马车上,又将另一件蓑衣递给喜丫:“夫人快把这搭上,别受凉了。” “你咋办?”喜丫看着蓑衣,又看了眼打着冷颤的筚老头问道。 “没事,夫人要紧,老头子明硬着。” “这…” “喜姨,你就穿上吧,赶紧让筚老赶车,最多也就夜间能找到窦家商铺了,到时候多穿点就行了。” “有劳筚兄长了。”喜丫结果衣服道了一福。 “瞧夫人说的,应该的,赶紧上车,赶路要紧。” 喜丫坐上车,从车中取出一个碗,小心的递给窦冕,窦冕接过来也顾不得需要,仰头就将整完水倒进口中。 “来,喜姨,你也赶紧喝点。”窦冕把碗递给喜丫。 “公子,可以行车了吗?” “嗯!一路换马不换人,加速往雒阳赶,每遇到窦家商铺便去换车,筚老就辛苦几日。”窦冕带着歉意说。 筚老头看都没看马车后面,随手赶起马车,声音沙哑的说:“公子,没事,您身体要紧。” 一行人一路上磕磕绊绊,终于在第三日夜间到了窦府外,雨就像不要钱一般还是不停的下,窦冕坐在车上不停的打着喷嚏。 筚老头担心的看着窦冕发青的脸,叹息的从车上跳下来,迅速的跑到大门前,用力的叩着门环。 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筚老头声音带着结巴道:“快…公子…公子他受了风寒!” “公子?哪个公子?你又是何人?”门子自从上次被窦冕收拾了一顿后,对着来客不再和之前一样那样趾高气扬,总是会多问几句。 “就小公子啊,我是小公子家将。” “你?我没见过啊,你稍等,我先去叫下人。” (本章完) 第144章 壹肆叁:雨天受寒 门子带着窦冕的恐惧,急急忙忙往里跑,没过多大会,就看到宋存带着两名仆役从大门出来。 宋存面带急『色』的问:“小公子可在车上?” “在!我看小公子已经开始打冷颤了。”筚老头很是小心的说。 “快,扶公子进府!”宋存对着身后的仆役道。 窦冕听到宋存那嗓音,忍着难受从车上伸出脑袋,有气无力的说:“我还死不了,别大惊小怪的,我爹呢?” “老爷在书房呢?” “给喜姨准备间房,带我去见父亲,顺便给母亲说下,让她招待下喜姨。” “歇!你去禀告老爷和夫人,柏!快去抱着小公子见老爷去。” “喏!”身后两人齐声答应后便散了开。 “喜夫人,请跟我来!”宋存站在马车边对喜丫说。 “冕儿,这…” “喜姨,您跟着去,洗漱下顺便把衣服换了,我可不敢让您老跟着我再受风寒了,不然我万死难赎其罪。”窦冕低着头,忍着难受说。 “那行,我先去换衣服去,等会再去看你。”喜丫说完跟着宋存从侧门往院里走。 窦冕艰难的爬到柏的背上,对傻站在那的筚老头和门子说:“筚老,去把马车停好,让门子给你找个房间,顺便找身衣服换了。” “老头子这就去,公子好生休息,明日我再去看您。” “行了!走吧,正事要紧。”窦冕拍拍柏的肩膀催促道。 柏低下头背着窦冕快步的穿过院子,迅速穿到后院,快到书房外时,柏放下窦冕,仔细的扶着窦冕。 窦冕头晕脑胀的对柏摆摆手:“你退下吧,等会去拿点姜汤,再拿件厚衣服来。” “公子小心点,路上滑,小人这就去取。” 窦冕看了眼急冲冲的柏,用力拍了下晕乎乎的脑袋,摇摇晃晃的推开半掩着的书房,就像醉汉一般踉踉跄跄的跌坐到桌案对面。 正在书桌上写东西的窦武,被窦冕这么一碰桌案,竹简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粗墨痕,窦武放下笔,沉着脸说:“怎么回事?一向你都很稳重的,今天火急火燎的?” “咳!父亲,告诉你一件好事,我把单家拉过来了。”窦冕用力摇了摇脑袋,兴奋的说。 “单家?秋后的蚂蚱,单超都已经死了,你拉一两个小辈有啥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单家和陛下还有旧情分。” “这事容我思量一二,说吧,山阳是不是出事了?”窦武双臂抱在胸前,饶有兴趣的笑着道。 “山阳还好,仆役们规矩已定,过两日我让家将去招呼着就行,各项面食进展皆在意料中。” “山阳既然没事,你不会等雨停了回来?有何事要如此着急?真是胡闹!”刚还面带笑容的窦武忽然脸『色』沉下来,厉声问。 “我把喜姨带回来,让娘亲见下,顺便让人家把家禽生意做起来。” “喔!你说的喜姨是什么人?” “养了我几个月的那户人家,我想了好几天,带回来让和娘见个面。” “我儿此事处理极佳!你先去休息吧,等身体将息好再回山阳,我去和你娘商量一下。” “儿身体略有不适,爹若无他事,便退下了!”窦冕以头着地道。 “去吧!早点歇息!”窦武随意的摆摆手。 窦冕是摇摇晃晃从书房退出来,忍着难受劲,随手接过递来的姜汤,一饮而尽。 窦冕刚喝完姜汤,随手把碗扔过去,就听见院中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女声:“哟!三弟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了?” 窦冕擦了擦鼻尖上的『液』体,向院里看去,只见窦冕打扮的花枝招展,周围围着几名婢女。 “冕儿见过姐姐,小弟身体略有不适,明日再去拜会姐姐。”窦冕对着窦妙拱了拱手,便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窦冕刚走到房屋外,就听见两个女声齐声说:“见过公子,请公子赶紧沐浴。” 这声音对于身体发冷的窦冕来说,犹如天籁之音,窦冕打了一个冷颤,身体抖了抖道:“赶紧抱我进去,都快冻死了。” 一人跑过来抱过窦冕,一人跑进屋里倒水,抱着窦冕的少女『摸』了『摸』窦冕的脑袋,惊呼起来:“馨姐,公子脑袋有点发烫!” “啊?雀!先别急我再加点热水,你把公子放里面先洗着,我去喊夫人去。”屋里的馨边干活边安排道。 雀着急的有点不知所措,抱着窦冕绕着水盆和馨转起来,等着水盆里的水加的差不多了,馨试了下里面的水温,有点烫手,对雀发火道:“别转了,赶紧去衣啊,你转来转去作甚!” “噢!馨姐,真对不住,我第一次遇到这事情。”雀放下窦冕边扒着窦冕的衣服边对馨解释起来。 窦冕忍着有点难受的鼻子,摇了摇脑袋,没好气的说:“不就感冒了嘛,等下喂两颗感冒『药』不就行了,屁大的病,至于慌手慌脚的,还有你们一个人照顾我就行了,我担心传染。” 馨瞧了一眼雀,脚下麻利的退到退到屋外,对着屋里大声说:“雀,我去叫夫人去,你可要照顾好公子啊。”馨的话一说完,手脚麻利的把房门关上,只听木屐踩地的声音渐渐远去。 雀抱起窦冕放到木质浴盆里,带着哭腔说:“公子,我就上月才来,我可不想死啊,我还没吃饱几天…” 窦冕懒散的躺在滚烫的盆中,身体不适感在水中退去了不少,只是脑袋还有一点胀。 “我又死不了,来吧,反正你也被我传染了,进来洗洗呗。”窦冕调戏道。 “不要!”雀脑袋摇的想拨浪鼓一样说:“受风寒没有办法治的,我弟弟去年就是受了风寒,然后没救过来。” “啥?感冒还能死人?” “嗯!”雀十分认真的看着窦冕,眼泪汪汪的说:“受风寒开始的时候只是脑袋发烫,最后就是说胡话,我弟弟拖了大半个月就那么没了!” “来玩笑吧!”窦冕听到雀的说法,温水中泡着的身子也渐渐冰凉起来,闭着眼睛一阵细想,立即没了脾气,在这个得感冒就能『乱』开『药』的年代,小病被治死的概率,窦冕还是不敢去赌。 (本章完) 第145章 壹肆肆:延请太医 窦冕躺在浴盆中唉声叹气道:“可怜我的童子身啊,这辈子连女人都还没碰过,怎能这么就没了?” 本来在哭泣的雀,忽然听见窦冕说这么一句痞话,“噗”的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来吧!把衣服脱了,我死也要碰一下女人!”窦冕指着正在捂嘴发笑的雀说。 雀用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往后退了两步,惊呀之后带着害羞的说:“啊?公子,你才多大?我都十二了。” “快点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窦冕催促道。 雀有点迟疑了一会,脸『色』通红的将衣带束腰解下,缓缓剥下襦裙褪下深衣,『露』出带着清晰伤痕的胴体,脸『色』像煮熟的大虾一样,慌手慌脚的踩进浴缸里,尽力将整个身体埋进水里,只留下一颗有些害羞的脑袋『露』在水面。 窦冕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这个自己躺在一个盆里的少女,脑袋一阵发懵,心里嘀咕着:“难道我这才两岁,个人魅力就已经这么大了?十来岁女孩子对我都宽衣解带,以后有得吹了。” 雀躺进浴盆,往窦冕身边挪了挪,轻言细语的说:“公子,我来给你搓背吧!” “嗯!”窦冕随口点头应声道。 雀拿起粗布做的浴巾,拿着水瓢,小心的浇在窦冕的背上,用着软绵无力的手轻抚着窦冕的每一寸皮肤,窦冕舒服的时不时呻『吟』几声。 水有点发凉的时候,光着身子的雀从水中走出来,抱起窦冕拿起浴巾仔细的擦干身上的水珠,轻手轻脚的将窦冕放在席上,自己则细心的将衣服穿在身上打理整齐,蹑手蹑脚的将浴盆端出屋子,之后返回房间,跪坐在席前,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已经入眠的窦冕。 三更鼓声刚过没多大会,沉睡中的窦冕一个劲的自言自语:“冷!冷!好冷!” 正在打盹的雀被窦冕的胡言『乱』语惊醒过来,看着床上蜷成一团的窦冕,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随着窦冕胡话越来越多,雀紧咬着下唇,就像做着决定一般,挪了挪身体,将席子前的油灯吹灭,『摸』着黑钻进被窝,光着身子抱紧身体发凉的窦冕。 窦冕被雀的体温缓缓暖着,渐渐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雀心里跟『毛』挠一样,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一整夜也没有合眼。 雨天天『色』亮的慢一点,辰时前后雀从被窝中爬出来,小心的给窦冕把被子裹紧,轻步跑出房间。 没多久,昏睡中的窦冕听到屋外吵闹的脚步声,艰难的睁开眼睛,废了好大力气看清来人,张开嘴,声音有点沙哑的说:“水,我要水,我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氏,一见窦冕有气无力的样子,当即眼泪唰唰的的往下掉,小步跑过来抱着窦冕:“冕儿啊,都怪娘不好,昨天若不是你那爹多事,我早就来看你了。” “娘,你轻点,我还死不了,你别把我捂死了,赶紧松手。”窦冕有气无力的对杨氏说。 杨氏当即就乐了,喜丫从屋外用陶碗盛了一碗热水,从站在门口的两个婢女中间挤过来,对正抱着窦冕的杨氏说:“杨姐姐,冕儿没事,先让冕儿喝点水,赶紧去派人找医师,冕儿这病可拖不起。” 杨氏被喜丫一句话惊醒过来,拍了下脑袋自责道:“还是妹子说的对,我这就去找人安排去,你瞧我这…” “姐姐赶紧去,冕儿我照应着。” 杨氏站起来对身后的婢女吩咐道:“柔!你去把刚才那女婢找来,一起陪着喜妹照顾好冕儿,若有差池,自行了断。” 站在右边那个长相清秀的女孩被杨氏一番话说的心中一惊,随即道了一福小跑着退出了屋子。 杨氏带着另一名婢女急急忙忙跑向书房,对着安坐在书房窦武一通发火道:“老头子,若不是你昨晚耽误事,冕儿就不会这么的。” “冕儿怎么了?”窦武感觉莫名其妙,纳闷道。 “手冷风寒,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啊?要不要紧,我去看看。” “你就别去了,昨晚上那个叫馨的婢女说冕儿自己说那个病会传染,你就别去吓掺和,赶紧去延请太医吧,若冕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杨氏越说越感觉昨夜若不是窦武找她商量事,窦冕就不会卧床,内心自责的瘫在桌案上哭起来。 “行了!我这就去。”窦武急忙站起来,顾不得自己的仪表,慌慌张张的从书房里走出来,就连脚上的鞋穿反了都没发现。 未时左右窦冕再次醒来,看着坐在一边抽泣的喜丫,苦笑着安慰起来:“喜姨,我这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别哭了。” “你啊,就知道哄人,若不是我答应你回来,你就不会出这么档事,更不会受风寒。” “没事的,真没事!”窦冕艰难的扭过头,对站在边上的雀说道:“雀,去看看医生到哪了?这感冒真难受,浑身都没劲,我动都不想动,只想睡觉。” “我这就去,公子再躺一会。” 雀急冲冲的跑出去,转眼间又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锦衣,走着鸭子步的老头,满脸肥肉。 “公子,太医带来了。” 老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窦冕,跪坐在窦冕身边后,拿起窦冕的手腕仔细的号着脉,脸『色』迅速的变化着,半晌之后,老头开口说:“公子这乃邪气入体,老夫需要回去商议一下。” 满心期待的窦冕听到老头来这么一句话,心中无名火起,怒气冲冲的说:“啥?这么小的病还商议?你没吃错『药』吧!” “咳!公子,请慎言,咱们太医以稳为主,岂能和跑街串巷那些人一般『乱』用虎狼之『药』?那非是治病,乃是杀人!” 喜丫听到太医这么说,“嘭”的一声跪下来,带着哭腔说:“求求医师一定要救救冕儿!” “夫人请起,我定全力以赴,还请把门窗关起来,免得公子再次受凉了。” “我这就去!这就去!”喜丫擦了把眼泪急切跑去把半掩的窗子全部关好,等着老头退出屋子后,房门也紧闭起来。 (本章完) 第146章 壹肆伍:轻病重治 病中的日子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窦冕醒来几次之后,身体越发的无力。 天气刚有点发白,喜丫便亲自下厨熬制稀饭,小心的端到席前,雀笨手笨脚的把窦冕扶起来,靠在自己腿上,两只手托住窦冕的脑袋,喜丫舀一勺稀饭,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的喂给窦冕。 稀饭刚喂到一半,紧关着的房门忽然被“嘭”的一下撞了开来,喜丫扭头看了一眼来人,继续给窦冕喂着稀饭,声音有点沙哑的问:“柔儿,怎么了?不会冕儿有事吧?” “喜姨,我刚才看到昨天的那个太医了,他进了书房,我就好奇凑过去听,没想到那太医和老爷商量着要给公子冲喜治病。” 喜丫被突如其来的的消息惊了一跳,手上的碗瞬间掉在地上,喜丫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柔,声音带着略微颤抖的问:“太医没有办法吗?为什么要给冕儿冲喜?” “这…我还不知道,后面我没有听,我就急着报信来了,应当过会太医就来了吧。” 喜丫坚持将柔的话听完,身体无力的瘫在地上,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口中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命吗?” 雀小心翼翼的把窦冕放进被窝中,细心地裹紧被子,柔拿着扫帚过来将地上的残羹收拾干净。 “雀妹,你说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不过公子吉人天相,应当没什么事的,前天那么重的病,他还调戏我呢?”雀说完话脸『色』有点通红的转到内侧。 “雀!你说的可是真的?”喜丫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拉着雀追问道。 雀有点害羞的点点头,喜丫则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面带喜『色』,急冲冲跑出屋子。 杨氏正急得和锅上蚂蚁一样,家中的事加上窦冕的病情更是让她忙的焦头烂额,喜丫声音带着喜『色』的进到正厅,对眉头紧蹙的杨氏说:“杨姐姐,冕儿应当有救了!” “喜妹,冕儿病情好些了吗?” “还没有,不过刚才柔儿说太医打算给冕儿冲喜,我就知道冕儿肯定会没事。” “冲喜?冕儿才多大?怎么能如此荒唐?” “哎呀!姐姐先不管荒不荒唐,只要能救冕儿『性』命,试一试又没坏处?” 杨氏思索了一会,十分赞同的说:“对!冕儿『性』命要紧,大不了给冕儿买个媳『妇』,反正家里也不缺那么点钱。” “姐姐,人都有现成的。” “嗯!那个叫雀的说冕儿昏『迷』之前还调戏了她。” “啊?还有这事儿?冕儿还真是荒唐,喜妹,你先去招呼冕儿,我这就去找老头子商议,看他们八字合不合。” “那杨姐姐,这事就拜托你了。” 杨氏拉着喜丫的说,长叹道:“都是一家人,别那么见外,冕儿是我亲生的啊,我怎能不放在心上,喜妹辛苦了。” “不辛苦的,只要能就好冕儿,我就是拿命做『药』引又能怎样?我就怕我家中那老头子如果知道冕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交代啊。”喜丫说着说着便开始掉眼泪。 杨氏拿起一方手帕,轻轻擦拭了下喜丫脸上的泪珠:“唉!冕儿真是受苦了,我这就去,越快越好。” 喜丫默不作声的转过身,步履蹒跚的往外走,杨氏随意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服饰,心急如焚,已经顾不得仪容,大踏步往书房走去。 杨氏火急火燎的推开书房,正在与太医商量事情的窦武,猛的抬起头,看着面带急『色』的杨氏,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声音带着微颤问:“夫人,是不是冕儿出事了?” “老爷!韦太医!冕儿还是老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 “韦太医,我听说要给冕儿冲喜,可有此事?” “嗯…这…”太医求助的看向窦武。 窦武十分利落的回道:“夫人,确有此事,太医今天找我正是商议此事。” “韦太医,冲喜可能救我儿『性』命?”杨氏看向坐在一旁的太医,求助道。 “这…夫人,令公子这种病不外乎外邪入体,昨日我回太常寺里和同僚商量了一下,令公子脉象浮紧,且身体略为发热,太医令医治此症最多,他认为以卜筮之术为辅,医中『药』为调理根本,不日便可痊愈。” “韦兄,如何治?” 韦太医从袖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布帛,一字一句的说:“令公子五行缺火,需一旺火之人辅之,根据令公子年龄来看,需豆蔻以下的处子且五行属火,夜间即可同房,至于病灶祛除,老夫开上一单方子,定可痊愈。” “这…我儿年龄这么小,就让结婚,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窦冕很是尴尬的说。 “诶!窦老弟,你心软了不是?此女不过『药』引罢了,又不是取正室?不过做童养媳而已,以后等公子大些,再休了也未尝不可啊。” “韦太医,除了此种方法,可还有别的解决办法?”杨氏试探道。 “办法是有,不过担心令公子抗不过那个时候啊!”韦太医『摸』着下巴那稀松的胡须,摇着头故作深沉道。 “韦兄,不知有何办法?” “昨日我回寺后,同僚中有一个人的兄长是南阳张伯祖之地,好治内伤,听他言,其兄张伯祖最拿手的便是医治风寒之症,可南阳据此最快也需五日,来回便是十多日,令公子如此症状岂能拖延。” 杨氏火急火燎的说:“老爷,你们在这等下,我去取婢女名单,家中豆蔻以下的有近二十余人,应当有符合的。” “快去取来,这事耽搁不得。” 杨氏提起腿就往外疾走,身后贴身婢女很是不解,喘着粗气问:“夫人,怎么了?” “乲!等会布置房间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妙儿了!” 乲很是纳闷的跟在杨氏身后,思前想后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布置房间。 杨氏进入房间里拿出两卷竹简,攥在手上,用力的你捏了捏,心中祈祷起来:“但愿里面有合适的人选吧,若是没有,就算买也要买一个。” 乲等着杨氏从屋里出来,靠上前小声的问:“夫人,不知道要布置什么样的房间” (本章完) 第147章 壹肆陆:冲喜治病 “给小公子冲喜用,你赶紧去找妙儿,再寻两个府里老人帮忙拾掇。”杨氏脚下没有停止的意思,边走边吩咐道。 “啊?奴这就去找淑姨。” “不用去了,老父亲这几天身体不好,淑梅替我回家照看父亲去了,你带上妙儿去找管家,听他安排便是。” “是!奴马上去寻小姐。”乲扭头就往窦妙闺房走。 乲推开闺房门,看了一眼,屋里没有人,转身便往偏房方向跑去,乲刚走到离偏房还有很远距离的时候,就看到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窦妙正站在那里,对着四个『妇』人破口大骂,身后站着的蔷也跟着窦妙时不时附和着。 乲轻手轻脚的走到离窦妙还有几步的距离站定身子,轻轻道了一福说:“小姐,夫人让您和奴一起去找宋管家布置喜房。” 满脸怒『色』的窦妙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扭过头眼中满是震惊的盯着乲:“布置婚房?大哥回来了吗?我可没听说大哥定亲啊。” “回小姐的话,是给小公子冲喜用的。” “冕儿?他不是好好的,冲什么喜?” “小姐不知道吗?小公子受了风寒,已经昏『迷』差不多两天了,太医让冲喜给祛除晦气。” “喔!那你等会。”窦妙背着双手,对着跪在地上的『妇』人,一个不落的往背上踢两脚,面带愠『色』的说:“蔷儿,给我看仔细了,里面多少水和这个东西,尽量一样多,若在水多,看我不打死你们。” 蔷儿弓着身子,小声道:“是!奴一定看好了。” “哼!每个月每人几贯钱,若连这点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还不干活去!”窦妙边说边往院子中心走,乲轻手轻脚的小跑跟了上去。 时睡时醒的窦冕,彻底对时间失去了感知,当再次醒来时,睡眼朦胧的窦冕看着自己房间里布满了大红『色』,很是纳闷,有气无力的问:“喜姨,这咋回事?难道我一觉睡到过年了不成?” 喜丫苦笑着说:“冕儿烧糊涂了吧,净说胡话。” “那怎么到处披红挂彩的。” “唉!这不太医说的嘛,你这病需要冲喜,屋里这是给你冲喜用的。” 窦冕苦笑不得,很是无奈的摇摇头道:“这哪是冲喜,这明明就是催命啊!让他们这么治,我迟早死在他们手上。” “这不南阳有个专门治风寒的,可是离太远,我听杨姐姐说已经派人去请了,最多也就半个月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这不是冲喜,这是吊命,唉…喜姨,你能告诉我我爹他们又打算让我祸害谁家姑娘?” “你怎么还这样嬉皮笑脸的,正经一点,病成这样,还有心情开玩笑。”喜丫脸上『露』出难得笑容,轻轻拍了下窦冕。 “看来还没决定啊,要不喜姨去给我问问,屋里就她一个人能招呼过来。”窦冕看向站在门口的柔,对着喜丫央求道。 “嗯!你好好躺着。”喜丫站起身,看了眼窦冕,长长叹了口气,对着柔使了个眼『色』,急匆匆的跑出去。 正当喜丫走出大门时,迎面撞来一个人,两人同时惊呼一声,当看清双方来人时,对方先开口说:“喜姨,我来看看弟弟醒来没,不小心把您撞了,还请不要见怪。” “瞧小姐说的,您快进去吧,冕儿刚醒来,我去找杨姐姐问些事儿。” “喜姨慢走!”窦妙道了一福后火急火燎的冲进屋里。 窦妙看了眼床上脸『色』惨白的窦冕,没心没肺的说:“冕弟啊,你真好福气,家里大哥还没娶媳『妇』你就嫌娶了,你看看,姐姐我给你打扮的像婚房模样不?” 窦冕对着窦妙翻了一个白眼,长长的吐了口气说:“我爹也真是的,找的这哪是太医,我看巫医还差不多。” “嘿嘿!巫医不分家,不过我看你这样子不是很严重,怎么老昏『迷』啊?” “有点发烧,其实就是感冒了,本来捂一身汗就好了,可是不知咋弄的,就是好不了,而且越来越严重了。” “受风寒可是大病,想吃啥不?姐姐我给你『露』两手。” “姐!你把你那手艺留着,我可不想本来能治好的病,吃你一顿饭把我小命栽你手里,那样我就知道真是呜呼哀哉,找谁说理去?” “嘿!看样子还有心情和我拌嘴,那等会把东西吃了,然后好好洗个澡,晚上子时的时候把『药』给喝了。” 窦冕一动不动的看着窦妙,很是疑『惑』的问:“『药』?” “对啊,可是爹花了不少钱从太医令那里求来的。” 窦冕从被窝里用力爬出来,柔赶紧走到席边蹲下身子,拿被子裹好窦冕,只留下窦冕脑袋伸在外面。 窦冕『舔』了下嘴唇,可怜兮兮的看向窦妙:“让厨房给我炖点肉汤,我饿,我饿的都不知道瘦了几斤了都!” 窦妙听后,立即笑脸堆满了脸上,得意的说:“冕弟,别忘了欠我一顿饭,这可是要还的哦!嘿嘿…” 窦冕感觉窦妙有点莫名其妙,抬起头看着柔,很是不解地问:“我姐咋回事?犯病了?” 柔捂着嘴轻笑起来:“小公子才回来不知道,家里下人可都知道了,小姐只占便宜不吃亏。” “我病一好我就跑了,我又不傻,嘿嘿!”窦冕自言自语道。 过了好一会,柔小声的问:“公子累吗?要不再休息一会儿?” 窦冕打了一个冷颤,牙齿咯咯作响道:“先扶我起来,把冬天的衣服拿来我穿上,实在太冷了。” “这…要不我去问问女工,不知道冬季衣服好了没?” “赶紧去吧,我都快躺的身上发『毛』了。”窦冕浑身乏力的推了把柔,柔轻轻放下窦冕,轻步的跑出去。 窦冕躺在床上,强忍着有点干燥的喉咙,抬起头望着高高的房顶,用手『摸』了下有点发烫的脑袋,感叹道:“这再这么烧下去,我绝对要死于脑炎,赶紧想想有什么『药』方没有,至少死马当活马医啊,反正老话说医不自治,我又不是医生,续个命还是能行的。” 正当大脑陷入回想的时候,窦妙推开屋子,拿起一碗粥放在窦冕脑袋边:“给,厨房说你只能吃这,恕我无能为力了,好好养病,明儿赶早我过来看你。”窦妙说完话便匆匆忙忙的跑了。 (本章完) 第148章 壹肆柒:包办婚礼 窦冕目送着窦妙远去,看着床头放的碗勺,很是无奈的长长的贪了口气,看着饭食就在眼前,全身没有力气去吃下它。 正当窦冕嘴里泛着口水时,喜丫情绪低落的从屋外进来,窦冕抬起头看了眼喜丫,纳闷道:“喜姨,怎?” “唉!你娘说让你不用管新娘子是谁,晚上先进洞房再说。” “这也太…”窦冕很是无语。 “来!别想那么多了,我先喂你吃点饭,饿了一天了都。” 窦冕对着饭食,使劲的摇了摇头,乞求着说:“喜姨,去给我做顿肉吧,天天吃这粟米粥,好人也能被饿死了都。” “可是…可是太医这么叮嘱的,我可不敢『乱』来。” “别听太医的,喜姨,去给我做份,就几口也行。”窦冕央求道。 喜丫看着可怜兮兮的窦冕,拿起粥小声问:“想吃什么肉?我这就去给你做去!” “东坡肉!”窦冕兴奋的喊起来。 “知道了,你再休息下,等会他们会过来给你沐浴换衣服,我等她们忙完了再悄悄给你送过来。” “还是喜姨好,嘿嘿…” “你啊你,好好躺着吧,病成这样了都…”喜丫心里一酸,背过身擦了把眼泪,快步走了出去。 窦冕仰望着屋顶,脑子里面空『荡』『荡』的,心中将过去所知的东西犹如快进一般,仔细的过滤了一遍,最后一无所获,窦冕心中失落道:“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听天命,尽人事。” 房间里忽然进来两个婢女,一人扛着浴盆,一人提着两桶热水,等把东西放在屋中后,一人将热水倒在浴盆里,一人仔细闩好房门。 等倒水的婢女对着门口的婢女点点头时,两人就像商量好的一样,忽然扯开窦冕的被子,十分粗鲁的抬起窦冕,将窦冕按在浴盆里。 窦冕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无力的嚷嚷起来:“你们杀猪呢,轻点,信不信我病好了揍你们。” “等公子病好了再说吧,先沐浴,等会有人回来给公子换衣服。”刚才提水的女婢冷冰冰的说。 两个人就像洗菜一样,把窦冕身体马马虎虎的过了一遍水,迅速的拿布擦干净后,两人抬着窦冕,将窦冕塞进被窝。 窦冕被两人粗鲁的动作直接吓懵了,从头至尾都没怎么反抗,躺下之后静静地看着两人麻利的把屋子收拾干净,抬着浴盆快步走了出去,顺便还将门关闭的严严实实。 “不就感冒嘛,怎么跟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唉!世态炎凉啊。”窦冕躺在床上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时间飞速的流逝,窦冕还是没想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很是懊恼,等窦冕看着屋里黑乎乎的时候,窦冕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房门忽然被轻轻的推开,窦冕废了好大劲才看清来人,心里一松,开口问道:“柔,衣服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公子稍等一下,我们布置下房间。” 柔话音刚落,两人放下手中抬着的箱子,乲打开箱子后,从中取出几根红蜡烛,全部点燃,动作轻缓的安放在房里的各个角落。 柔从箱子里取出一件大红长袍,对着干完活的乲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不做任何言语,揭开被子后小心翼翼的把长袍套在窦冕身上,然后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双红『色』木屐给窦冕套上。 “柔,我去被子,你把公子抱好了。” “快点啊,乲姐姐。” 乲三下五除二将窦冕刚才睡得被子和床单卷成圆筒,抱起之后,迅速的跑了出去。 “你们这里面点这么多蜡烛作甚?” “公子,这本来还说老爷给大公子准备的结婚蜂蜡,没想到你先结了,所以就拿来用了。” “那把我被子拿去作甚?我晚上还睡不睡?” “我听太卜说那上面有晦气,需要烧了,然后换成大红被。” “这群败家子!”窦冕扭过头小声嘀咕道。 过了没多久,乲抱着新被子跑进来,细心的将床铺铺好,转过头对柔说道:“快把公子放下,吉时快到了,我们还要准备东西。” 柔点点头,把窦冕轻轻地放进被窝,急急忙忙的和乲两人从屋外拿一张短席摆在窦冕身侧,上面摆了几样简单的零碎,中间放了一个上面有着圆壶,两边各摆上一个酒樽。 “公子早点歇息,新娘子等会就来。”乲轻轻下拜说完话,拉起柔小步走了出去。 窦冕仔细打量了一番屋里打扮的样子,看了眼被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门,心中对着素未蒙面的新娘子很是期待。 过了好长时间,院子里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当一更鼓声响起时,已经昏昏欲睡的窦冕听见门“咯吱”一声被推了开来,窦冕身体一激灵,睁大眼睛看着门口进来两个婢女正扶着穿一身红『色』长裙头顶盖头的新娘子,轻步走向自己的席边。 等着新娘子在席上跪坐好之后,两个婢女就像受过训练一样,不约而同的松开手,齐声对窦冕说:“公子,请揭新娘盖头,行合卺礼。” “来扶我起来!” 靠在新娘右边的婢女,将窦冕扶起,面向新娘子,窦冕伸出发软的胳膊,轻轻的拉开盖子新娘头上的盖头。 盖头缓缓滑落下来,雀那张并并不算清秀的脸瞬间『露』了出来,脸上布满了红晕,害羞的将头偏向一侧。 “雀?我没看错吧,这就好,熟人。”窦冕盯着雀,看着这个还满脸娃娃样子的女孩,心里很是诧异,不过瞬间便又明白过来,冲喜不似正式结婚那般严格,只为了喜庆。 两个婢女往正在发愣雀和窦冕窦冕手上,递来半个葫芦瓢,站在雀左边的婢女小声提醒了一句:“请小夫人合卺!” 雀赶紧回过神,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一只手拿起葫芦瓢一只手举起窦冕说的手,两只瓢合成一个完整的葫芦。 两名婢女就在这时齐呼:“合卺礼成!”一名婢女拿过葫芦,一名婢女掏出一跳红丝带栓紧葫芦,走到席尾,将葫芦绑在墙上。 “公子,解缨礼了?”刚才扶起窦冕的婢女小声提醒道。 (本章完) 第149章 壹肆捌:新婚之夜 “怎么做?我不懂啊!”窦冕求助的看向右边的婢女。 “公子取下少夫人头上红缨就行了。”左边的婢女小声的提醒窦冕。 雀红着脸低下头,窦冕在右边婢女的帮助下,废了好大的劲将雀头上的红缨取下。 左边婢女小心翼翼的从窦冕接过红缨,对着右边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齐声喊:“新人礼成!” 抱着窦冕的婢女将窦冕放到雀怀中,两人入出一口般说:“公子、夫人,晚上早点歇息。”说完话便轻步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窦冕带着歉意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斤十岁的女孩,伸出手,无力的『摸』了『摸』雀那水嫩的脸,小声安慰道:“难为你了,等我病好了,我还你自由身。” “不用公子,奴是自愿的,我听太医说,公子这病若是您活不了,那奴也就最多比您多活几天罢了,这不只要成亲了,就算死了也能给爹娘交代了不是?” “放我下来吧!你把衣服换下,赶紧去看下喜姨给我肉好了没,我今天滴米未进,都快饿死了。” 雀赶紧阻止道:“公子,这不行啊,太医说您要饮食清淡,不能吃这些东西。” “屁!听他们胡诌,我年都能过错,赶紧去吧。” “噢!”雀小心的把窦冕放进被窝里,然后给窦冕裹好,自己则羞怯的跪坐在角落,慢慢剥下喜裙,『露』出里面还没发育好的身体。 雀偷偷看了眼窦冕,看见窦冕没有看向她,心里释然不少,仔细叠好衣服后,拿起一件婢女裙随意的套在身上,轻步打开门退出房间。 窦冕『摸』着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眼巴巴的瞅着门口,等食的时间总是走的那么慢。 窦冕感觉自己有点扛不住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一边,雀端着砂锅从门口走进来,轻轻的放在席子上后,一个劲吹着自己的手。 “烫到了?”窦冕问道。 雀眼泪汪汪的点点头,窦冕看了眼屋外:“去外面找冰水冰冰,以后别这么傻了,这玩意你敢直接上手?” “嗯,公子这有点烫,吃慢点。” 窦冕伸出舌头,『舔』了『舔』有点干涸的嘴唇,拿起勺子轻轻舀下一小块,慢慢伸过短胳膊,递到眼泪还在打转的雀嘴边:“你尝尝,抱着你没吃过,这可是喜姨的秘方,只给我一个人做过。” 雀有点不相信的张开小嘴,细细的品着勺中的肉,刚还眼泪汪汪的少女马上又笑起来,满是好奇的说:“味道真的很好吃,我也想吃,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的,我明天去问问喜姨。” “行了,你赶紧去取付箸,一起来吧,你手不疼了吗?”窦冕纳闷的看着忽然阴转晴的雀,不解道。 “不了,有吃的就不疼。” “哈哈…赶紧去吧,凉了就变味了。” 雀站起身急冲冲跑出屋,窦冕则动作缓慢的品尝着这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遇到过得熟悉味道,心中感慨万千。 窦冕随意的吃了几小口,肚子有点食物之后,困意袭来,窦冕拍了拍发胀的脑袋,往后一倒睡了过去。 雀拿着箸跑回屋里,看见窦冕直挺挺的躺在被子,吓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窦冕身边,仔细的听着窦冕的呼吸,再三确定窦冕的呼吸平稳,心中提起来心终于放了下来,深深地吐了口长气。 雀用力抱起窦冕,将窦冕轻手轻脚的放好,紧紧把被子裹在窦冕身上,然后轻轻的坐到小席边,不动一丝声响的跪坐下来,看着砂锅里剩下的大半碗东坡肉,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心中有事的情绪下,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三更鼓声猛然响起,雀收回心中胡思『乱』想的思绪,站起身将小席上拾掇干净,快步跑向厨房。 来回不过几息,雀端着一哥小碗快速地进了屋子,动作小心地放在席上,碗中盛满了黑乎乎的『药』水。 雀推了推熟睡的窦冕,凑在窦冕耳旁,轻声唤道:“公子,该起来用『药』了。” 窦冕艰难的睁开双眼,一股中『药』味道扑鼻而来,窦冕看向身边盛满『药』水的碗,皱了皱眉头:“来,雀儿,扶我起来。” 雀扶起窦冕,一只手端起『药』碗,生怕烫到窦冕,小心的吹了吹,窦冕伸出手,一揭,整碗『药』瞬间一饮而进。 “把碗放在外面,你也休息吧,不用整夜守夜。” 雀心中一暖,用力的点了点头,安顿好窦冕后将『药』碗放在门外,轻手轻脚的闩好房门,背过窦冕,便要去吹灯。 “不用吹,不然晚上又要点灯。” “嗯!”雀点点头,脸『色』红的就跟煮熟的螃蟹一样,迅速的褪去衣服,转眼间便钻进了被窝,脑袋藏在被窝里好半晌都不敢透出来。 随着窦冕平稳的呼吸声响起,雀渐渐从害羞中反应过来,轻轻的抱着窦冕,缓缓进入了梦乡。 鸡鸣三声刚过,窦冕感觉喉咙发麻,剧烈的咳嗽起来,熟睡的雀被突如其来的的咳嗽声从梦中惊醒。 “公子,怎么开始咳嗽了?” “去给我盛杯水,我喉咙难受的紧。” “嗯!等等我。” 雀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飞快的跑出屋子。没过多久,雀端着碗茶水跑进来,嘴上急促的说:“公子,趁热喝,水是温的。” “唉!扶扶我,全身一点力气都没。” “我这就来。” 两人废了好大力气,才将碗中的水喝完,窦冕有些困『惑』,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不对啊,我本来不咳嗽的,怎么喝『药』之后病加重了!” “或许又受风寒了呢?” “怎么可能?四处都关的这么严实…”窦冕猛的一惊,心中一个不详的预感升起,随即长叹一声:“睡吧,我实在太困了。” “公子心中可是有什么事儿?” “有,但不敢说,还是睡吧,我一个人睡不着,你抱着我。” 雀捂着嘴嘻嘻笑起来,随后便钻进被窝里,轻轻抱着窦冕,窦冕看着身边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心中感觉很对不起她,可是在这样一个长辈说了算的年代里,自己些许想法永远没有用途。 (本章完) 第150章 壹肆玖:治病良方 窦冕再次醒来时,已经近巳时,四肢无力的翻了个身,眼睛直直的看着半开的房门。 “公子,您醒了?小夫人去见老爷和夫人去了,您稍微躺一会,我这就去给你取『药』去。”馨从门外抻着脑袋,对着窦冕一字一句的说。 “等等!”窦冕用力喊出来,嗓子中针刺一般的痛使窦冕眼泪忍不住的蹦出来。 “公子,有事您就吩咐,奴马上去办。”馨低着头挡在门口,小声的说。 窦冕艰难的说:“去把喜姨请来。” 馨转过身,撒丫子跑向一边,过了好一会,喜丫急冲冲的跑进屋,馨则有点胆怯的站在外面。 喜丫『摸』了『摸』窦冕的额头,轻声问:“冕儿,好些了没?” “喜姨,你去我爹那把『药』方拿来,我怀疑『药』方有问题,昨晚喝完『药』后,病好像又重了。” “啊?我这就去,你赶紧在歇歇,馨儿,赶紧去给冕儿取碗温水。” “是,奴这就去!”馨应声转过身离开门口。 喜丫轻轻的『揉』了『揉』窦冕的脑袋,眼中布满的血丝让人看起来很是憔悴,深深地吸了口气,蹒跚的迈开步子走了。 窦冕躺在床上,全身既乏且疼,脑袋里不停的闪过灵魂深处隐藏的东西,模模糊糊但似乎又触手可及。 安静的房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窦冕仰起头看向来人,只见馨端着碗水,喜丫拿着卷竹简跟在后面,雀从两人身后『露』出头,脸上满是焦急。 “来,冕儿,你看看!我来喂你喝水。”喜丫把竹简放在窦冕脑袋旁,从馨手上夺过水碗,着急地坐到席上。 雀越过喜丫,仔细的展开竹简,双手举着递到窦冕眼前。 “来!慢点喝。”喜丫动作既轻且慢,眼睛一动不动的瞅着碗中的水,直到水被彻底喝完,长长的吐口气,拉上馨退了出去。 窦冕眼睛盯着这份书写潦草的竹简,废了好大力气在字迹里看寻到了“菖蒲、枸杞”等字样。 “你看这是不是菖蒲、枸杞?我不太确定。” “这…公子,奴不识字,要不我去问问老爷?” “去吧,如果是这字,那太医真就…唉!不说了,你去吧。” “奴这就去,公子好生休息一下。” 窦冕等着雀走出房屋后,一句“人参枸杞和龟鹿,益寿延年实可珍”从记忆的最深处冒了出来,窦冕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了然于心。 窦冕用着全身力气声音中带着喜悦喊道:“古人治病,『药』有君臣,方有奇偶,剂有大小,此汤头所由来也。仲景为方书之祖,其《伤寒论》中既曰太阳证、少阳证、太阴证、少阴证矣,而又曰麻黄证、桂枝证、柴胡证、承气证等。不以病名病,而以『药』名病,哈哈…庸医?非也,眼光不同,我的病,自己来治。” 窦冕艰难的爬起来,对着门外道:“来人,去请我父,拿笔墨竹简。” “公子,难道病好了吗?”馨小心的从门外伸出一个头,疑『惑』的问。 “快去请我爹!” “不用请了,我来了!”窦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馨轻步后退让开道路。 “我儿,可是『药』有问题?” “儿窦冕见过父亲,身体不适,不能见礼,还请我父海涵!” “冕儿,你让儿媳找我来,可是有事?” “嗯!爹,里面的『药』看是没什么问题,但大都『药』效相克,无甚『药』效不说,且不可医病,我有一方,请父亲派人去给我取『药』。” “哦说来听听。” “麻黄、附子、细辛三味即可。” “可行?” 窦冕十分肯定的点点头,窦武捋捋胡须,很是不解地说:“你怎么知道太医的『药』方有问题的?难道你懂?” “儿不甚懂,但刚才看到『药』方时,我想到一句话,『药』有君臣之分,佐使君臣,配合恰当,从治正治,此金科玉律,岂能君臣不分,此『乱』政之『药』,多亏我没吃死,不然我跟他没玩儿!” “我这就去吩咐下人抓『药』。” “等等!爹,细辛每付『药』最多一钱五分,千万不可多,其余两味,一钱足矣。” “我儿好生休息,等晚间为父再来看你。”窦武背着手,面带喜『色』的走出屋子。 雀快步走到席前,用被子细心的裹紧窦冕,嘴里埋怨道:“你也真是的,都病成这样了,还爬起来,也不怕受凉了。” “嘿嘿……没事,外面天晴了没?” “嗯,晴了,不过外面风挺大的。” “抱我出去,我想去院里晒晒太阳,屋里闭的我快受不了了都。” “那您先躺会,我去女工那取件厚衣服。”雀说完话把窦冕放平,快步冲了出去。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雀拿着一件黑『色』裈和几件稀奇古怪的长袍跑进来,扶起窦冕一阵摆弄,瞧得窦冕眼花缭『乱』,本来都有点长的袖筒被几下折腾的都快摆到地上了。 “哎呀!你咋弄这么麻烦的衣服,我就晒个太阳啊。”窦冕嫌弃的甩着衣服。 “这是礼,礼不可废。”雀劝解道。 窦冕老大不乐意的让雀把自己摆弄完毕,伸起两只胳膊,雀小心翼翼的抱起窦冕,径直走到石凳上坐下。 窦冕抬起头,仰望着发着热光的太阳,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趴在雀身边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窦冕听到耳边小声的呼唤声,舒服的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直直盯着雀看起来。 雀“唰”的一下脸『色』通红,轻声说:“公子,『药』熬好了,您是现在喝还是?” “我自个儿来,你把我放下来,去给喜姨说下,我想吃肉。” “能行吗?你这都站不稳,我哪敢离开啊。” “哎呀,我坐又不是站,快去啊,你看天儿都这点了,我还没食饭。” 雀不情不愿的放下窦冕,小步往厨房方向去,窦冕则拿起碗,猛憋一口气,捏着鼻子将『药』灌了进去。 窦冕喝完『药』,脸被苦的皱成一团,就在这时,一个小碗摆在自己面前,窦冕也不计较,拿起碗漱起口来。 “瞧你喝的,来赶紧吃吧,还是喜姨懂你,早都给你做好了。” 窦冕抬起头看见雀正端着一个砂锅站在身后,急忙拍拍桌子,两个人就着石桌相对而坐,脸上摆满了甜蜜的笑容,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今天上架,有喜欢本书的兄弟姐妹们,别吝啬手上的月票,推荐票,给小的点击几下,小的都快沿街讨饭了,给小的一点更新动力吧! (本章完) 第151章 壹伍〇:药中君臣 窦冕食完饭食后,便躺在雀的腿上安稳的睡了过去,雀将窦冕抱回屋里,轻轻的盖好被子,跪坐在席子边,一声不响的地看着睡着了的窦冕。 睡眠的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当窦冕再次醒来时,天空已经大亮,窦冕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胳膊已经可以使得上力气了。 窦冕揭开被子,看了看身上还是昨天穿过的衣服,当即爬下席子,穿上木屐。 刚要开始走,腿一软,一趔趄,差点摔倒,窦冕吓了一跳,急忙弯下身子,捏了捏有点无力的腿,一点一点的往门口挪。 正坐在石凳上哼着不知名小曲的窦妙,随意的看了眼这边半开的房门,似乎看到了门口的人影,不太确定的大声说:“冕弟,可是醒来了?” 窦冕趴在门上,『露』出半个脑袋,对着窦妙眨了眨眼睛道:“姐姐,喜姨和雀呢?” “喜姨和娘去土地庙还愿去了,至于你那新媳『妇』儿嘛,好像早上就一直在厨房,也不知道给你做啥好吃的,我去了几次都不给我看。” “噢!那就没事,姐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窦妙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窦冕,刚才还风轻云淡的脸上一下『露』出如桃花一般的笑脸,脸上深深的酒窝透着不简单。 “姐,算了,我不和你商量了,还是我自己去。” “别介啊!我们是姐弟嘛,啥忙都能帮,你说说吧,想让我做啥?” 窦冕急忙摆着头:“没啥,我想去爹那,还是我自己去算了,我可怕被你坑。” “哎呦,都说了,你是弟弟嘛,姐姐当然要为你效劳。”窦妙迅速地抱起窦冕,脑袋扭过一边窃笑着。 “姐,你是不是心里憋着坏呢?我咋这么不放心。”窦冕十分肯定的问。 “姐姐有个忙,不知道弟弟肯不肯帮啊?” 窦冕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脸上摆着天真的笑容问:“说吧,姐姐。” “姐姐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再折腾点来钱的路子?” “啥?”窦冕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窦妙,心道:“你那独门生意啊,一盒能几百金的卖,还嫌不够?” “唉!你是不知道,雒阳城里和我大小差不多的一个个都比我多金,出来都穿的花枝招展的,你看我穿的多寒碜。” 窦冕抓了抓窦妙身上的衣服,感叹的说:“薄如蝉翼,轻柔如丝,姐姐,钱你也不能这么糟蹋吧,如实交代多少钱买的?” “很便宜的,这才不到五十金。” 窦冕心里本来有点准备,听到窦冕这么说,当即吓了一跳:“啥?五十金?是不是被人坑了?” “怎么会,你看好这是上等的蜀锦和最好的丝绸,你看我的衣服好看吧。” “好看,当然好看。”窦冕心道:“我五十贯的东西够几户人家一年的饭食了,能不好看?一看就是彪子。” “这是我自己做的衣服,嘻嘻…” 窦冕思前想后,自言自语道:“暴利的东西不过酒、茶、马、铁具外加盐,有利是有利,可这些咱们都沾不上,要不我想想去,想好了给你说。” “好咧,到爹书房了,你自己进去还是让我送你进去?” “别,还是饶了我吧,你弟这小身板,你就剁碎炼油也就两三两,我可经不起您这么掏了,把我送进去我还不知道我又得要用多少脑子。” “嘿嘿…那你站好了,我去忙去了,这几天要东西的人多,我有点忙不过来了。”窦妙随手把窦冕往地上一放,扭头就走,窦冕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亲姐姐,咋一点情面都不讲。 窦冕思前想后了好大会,最终只能无奈的摇着头,轻轻的拍了拍书房的门。 “进来吧!”窦武用着粗重的嗓音说。 窦冕轻轻推开房门,站在门口对着窦武长揖及地:“儿窦冕见过爹,这几日身体不宁,让父亲担心了,前日大婚未来见礼,还请父亲海涵。” 窦武看着动作有些僵硬的窦冕,惊讶道:“嘿!你这孩子,好些了吗?” “回父亲的话,暂时只能下地,喉咙不是很舒服,不过昨夜睡得挺好,没有做梦,看样子也就再喝两三天就能痊愈。” “身体还没将息好,那你就别傻站着,赶紧过来坐。” “喏!” 窦冕挪了挪脚步,扶着桌案,小心的坐好,尽力摆好身体。 窦武看着窦冕有点僵硬的动作,脸上很是得意,摩挲着胡须点头说:“嗯!不错,我儿比那些庸医要好的多,不知道我儿找我可是有事?” “爹,我在看到那个『药』方时,想到一些东西,想请爹记录一下,免得他日忘了。” “什么东西?” “医书!” “冕儿,你可想好了,医工乃是贱业,怎可轻入?” “爹,我不是要当医工,我就是想把一些东西记载下来,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 “哦那你说我写,我明日拿去让人看看,你先说说吧!” 窦冕闭着眼睛仔细回想那天大喊的话,仔细斟酌字句道:“神农本草经》云:『药』有君、臣、佐、使,以相宣欇;《素问·至真要大论》说:主病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大抵『药』之治病,各有所主,主治者,君也;辅治者,臣也;与君『药』相反而相助者,佐也;引经使治病之『药』至病所者,使也。” “等等,稍等,我研磨!” 窦冕睁开眼睛看着窦武精细的磨着墨,然后轻轻刮尖『毛』笔,在竹简上飞速的写着字,窦武低头说:“冕儿,继续!” “『药』方,一君一臣,一主一辅,布置得宜相得,简约而和;复次三味方,一君一臣一佐使(佐使二者省其一,凡‘以佐而省使’,亦有反‘省佐以使者。);他如一君一臣一佐一使之四味方、一君二臣一佐一使之五味方、一君二臣三佐一使之六味方、一君二臣三佐一使者七味方、一君二臣三佐二使者八味方、‘三三制’之九味方等皆成,独无两君『药』之方。虽是‘三三制’之九味方,亦一君自携二,二臣各带二’乃为之,非主『药』三味各带二均、平分秋『色』尔。” (本章完) 第152章 壹伍壹:窦武安排 窦冕磕磕绊绊的将汤头歌诀背出来,随后在里面几十处不确定的地方做上标记。 “此物之重,还须斟酌,毕竟事关人命,出于孺子之口,便是不妥。”窦武仔细看着竹简上还未干掉的笔迹,不可置信的说。 窦冕撇着嘴,很是泄气的点点头,正在这时,书房门“咯吱”一声背推了开,窦冕心中一惊,转头看向门口,只见雀和柔两个人每人端着一份砂锅进了。 雀将饭食放在桌案上,低眉顺耳的说:“夫君、舅,今天我炖了点东坡肉,我看你们在书房待了一晌午了,我就把饭送来了,还请舅不要怪我。” “没事儿,你们下去吧,冕儿,你跟着媳『妇』儿回房间用饭去。” 窦冕挠了挠脑袋,满是不解的瞧了眼窦武,站起身行了一礼:“父亲!孩儿告退。” 窦武点了点头,低下头拿起箸品尝起来,雀端起砂锅,牵着窦冕,轻步走出屋子。 窦冕一出书房,急忙拽了拽雀的裙子:“雀!为啥你喊我爹舅,怎么不喊爹,难道我们是表姊弟?” “不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称呼,还是那天老夫人婚前告诫我的,我要喊老夫人姑。” 窦冕急耳挠腮的想了会,依然有点不是很明白,索『性』便不在去想了,抬起脚就往自己房间跑:“不管了,赶紧进屋,我都快饿死了,你午食咥了没?” “奴吃了一点点!” “赶紧进来,把门关上,别让我姐看到了。”窦冕站在门口招手道。 雀嘴角轻轻的弯了弯,面带喜『色』的进屋后,两人对着席子相视而坐,一道简单的菜式两人吃的有滋有味。 饭后窦冕简单的洗了洗身体,捏着鼻子将『药』灌下去,躺下之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之后几天,窦冕一直无所事事,身体已经渐好,每天都拉着雀屋前屋后的转,搅得院里仆人就差见面就躲了。 这日,窦冕睡到日上三竿,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后,打算好好吃顿午饭,可刚坐到石桌边准备大快朵颐时,柔很没眼力劲的跑过来。 “公子,老爷正要找你议事呢。” “啥?那等等,我把东西吃完就来。” 窦冕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一样把食物吃的精光,随手拿起衣袖擦了把嘴,站在身边的柔看的目瞪口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窦冕从石凳上下来,拉了把柔的衣服问:“知道我爹找我作甚不?” 柔想了好一会,轻摆着脑袋道:“奴实不知!” 窦冕跟着柔走到书房前,柔便道了一福退了下去,窦冕轻轻推开书房,只见窦武坐在屏风前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 窦冕蹑手蹑脚的爬到桌案不边,只见上面全写的他的坏话,比如此子顽劣,好凶斗狠之类的,瞧得窦冕心里冰凉,心道:“爹,这是打算给谁告状呢?不会是外公吧。” 窦冕忍着难受,零零落落的将信看了大半,还是没看懂要写给谁,索『性』乖乖的静坐在桌案边,眼不见心不烦。 过了很久,窦武放下『毛』笔,声音平静的说:“来了!” 窦冕点着头道:“儿进来时,看见父亲正在写信,故而不敢打扰。” “嗯!不错。”窦冕面带春『色』的笑道:“我儿的医书汤诀前两天我拿去给太常看了看,没想到连少府也惊动了,竟然有人出千金只为了求此副本,那天的韦太医看了前面那几句话就惊乎天人,哈哈…” “爹,那都是无意间的东西,当不得准。” “我省得,不过你这现在也懂事不少,你老子我虽说教书育人了半辈子,可你这样早慧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故而我想把你托付给元礼兄。”窦武很是慎重的说。 窦冕当机不乐意了,跳的三尺高道:“爹,那李老头,我可不信他,胡子都白成那样了,能行?你就别拿我逗乐了。” “放肆!”窦武窦武用力拍了下桌案,怒气冲冲道:“反了你了,山阳闹事儿,老子本来不打算追究,你还真以为老子忘了这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下轮到窦冕目瞪口呆了,窦冕结结巴巴的问:“爹,你已经知道了?不会是我那叛徒说的吧。” “啥叛徒,说那么难听,人家说一个人担心保护不了你,前两天给他了点钱,让他自己去招去了。” 窦冕心中一暖,感觉自己真有点小人之心,面『露』愧『色』道:“爹,那我何时去?” “如今京中不安,我看你这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尽早启程。” 窦冕挠了挠脑袋,老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办,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想起名字,于是向窦武试探的问:“爹,京中可有人戴罪进京?” “进京?” “嗯!我老是想不起来名字了,就你那皇甫老弟去接替的那个。” “噢!”窦武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段纪明?” “对对,爹,这人在哪?” “被押解进京是不错,不过他前日已经被赦免了,如今正在段府戴罪,找他何事?” “爹,给我一份我们自己人在凉州的名单。” 窦武面『色』不快的说:“冕儿,你可是开玩笑?” “爹,没有,现在我们需要一把刀,段纪明是一把很好的刀。” “可行否?” “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好吧,只要能让咱们控制住半个凉州,爹,我们出一部分人,并无不妥。” 窦武眯上眼睛,仔细的斟酌,手指不停的敲着桌案,忽然喜『色』迎面,哈哈大笑起来:“好,我儿好算计,不过我只能给一半的人,如何?” “一半?爹,有多少个人?” “二十余人,这都是我用铜钱喂出来的,没我手令,任何人皆无权调动。” “这些人集中在一起还是零散的?” “冕儿太小瞧我了吧,这些人似商非商,似卒非卒,每个人身份很多,至于联系,给!” 窦武从怀里掏出一块玦,从身后又拎翻出一卷竹简,一起摆在桌案上。 “父亲,可不后悔?” “后悔?放心,你爹我算计好的,你放开手去做。” 窦冕不再啰嗦,拿起桌岸上的东西,往怀里一塞,行了一礼便大步退出书房,窦武则风轻云淡般看着窦冕,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 (本章完) 第153章 壹伍贰:承影之剑 窦武走出书房后,找到雀,两人偷偷跑去仓库里搜了半天,窦冕寻了一柄长剑,虽不知道什么货『色』,但重量还是挺可以的。 雀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瞅瞅这个『摸』『摸』那个,趁人不注意抓起一把首饰就往怀里藏,看的窦冕猛吸一口凉气。 “雀,你别这么的,拿就拿拿了,何必偷偷『摸』『摸』啊。” “公子,小点声,我们可是背着姐姐进来的。” “切!这烂大街的东西也就你能当宝,我姐那随便找一件都比你抓的一把要好。” “啊?那我不要了。”雀急急忙忙把东西掏出来扔在箱子里。 窦冕两只手递过长剑:“来,拿着,咱们去见一个人。” 雀接过长剑,看着这块生着锈的金属疙瘩,噘着嘴,跟着窦冕走到前院。 窦冕找到宋存一阵打听,没想到段熲竟然和自己家住一条街,当即摆摆手很是自信的走出大门。 两人沿着门前大街仔细寻『摸』,走了两个来回就是没看到段府字样,窦冕当即不乐意了,怒气冲冲的跑回院里,对着宋存一阵数落。 宋存搞得丈二和尚般,很是莫名其妙,当问清缘由后,乐得捂着嘴前俯后仰笑起来。 窦冕和雀相视一眼,很是纳闷,宋存对着身边的小厮一阵交代,小厮乐呵呵的引着窦冕从大门出来,然后绕进饭馆巷子,拐到渠边的集市,之后转进一道窄巷,停在一座破破烂烂的院落旁。 “公子,这便是段府,您看小的是不是进去禀告一下?” “你确定你没带错地方?这么烂的地方,会是护羌校尉府邸?”窦冕瞧着这与四周完全不同的土围墙,很是纳闷。 “公子,不会错,要不我去叫下门?”小厮眉飞『色』舞的笑着说。 窦冕瞧着破破烂烂的房子,摇头道:“去吧,我还真不信了。” 小厮小步跑到门口,用力的敲了几下破旧的大门,大门缓缓被推开条缝,一个须发尽白的门子伸出头,警惕的看来眼来人,很不耐烦的说:“敲丧呢?是不是敲丧呢?我家里没死人,滚一边去。” 小厮一脸得意看着老头子,伸出大拇指指着窦冕和雀:“我家小公子和小夫人来拜见你家老爷!” “哼!休要拿老头子耍趣,就两个小破孩来见我家老爷?见我家公子年龄都不够,去去去,老头子还要睡觉。”门子说完便作势要关门。 窦冕推开小厮,大声喊道:“诶!别啊,你就告诉你家段老爷,就说窦府公子前来拜会,烦请拨冗一见。” “你先等着吧,我去问问老爷。”门子“哐”的一下关紧了大门。 “公子,我说的没错吧,这就是段府。”小厮显摆的指着大门说。 窦冕脸拉的的老长,摆摆手,不耐烦的说:“行了,回去吧,一天多跟着管家学学,别学的狐假虎威的,滚吧!” 小厮弯着腰对着窦冕谄笑着说:“是!是是,小人这就走,一定和刘管家多学学。”小厮说完话,屁颠屁颠的转身离开了。 雀凑上前,小声问:“公子,咱们拿这么一把全是锈的棍子给他,是不是有点失礼啊?” “啥?这是棍子?你啊你,这叫剑,长锈才透『露』着年代久远嘛。” “噢!我知道了,长锈的就是好东西。”雀笨拙的点点头。 大门忽然被用力拉开,只听“咯吱咯吱”的声音,窦冕头皮都有点发麻,门子站在门口,刚才有点驼的背挺得直直的,对着窦冕双手抱拳,声音洪亮的说:“公子,我家主人在大厅等候,请随老夫进府。” “有劳长者带路!”窦冕对着雀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跟在门子身后缓缓而入。 在离大厅还有一段距离时,窦冕仔细观察着坐在堂中的段熲,年岁看起来不过四十有余,杂『乱』的胡须垂在胸口,一身黑『色』长袍透着冷冰冰的煞气,三角形的眼角看得出此人杀伐果断,脑袋上带着一顶黑『色』武弁大冠。 “我与尔父不熟,何意来看老夫?”堂中的段熲忽然发问道。 窦冕一愣,当即抱拳回道:“家父曾言放眼当今之天下,唯段纪明可称当世之良将,说是天下无双也非妄言。” “哦尔父竟如此称赞于我看来老夫多心了,虎斗,请小哥儿入座,去拿点好茶来。” 门子“啪”的一下拳头拍在胸上:“喏!” 窦冕也不客气,揭起襦裙,跪坐在段熲下首,雀则是安安静静的站在窦冕身后。 窦冕对着段熲拱了拱手道:“家严喜闻段世叔逃脱囹圄,前几天正值小子一直生病未来拜访,直至今天小侄病情才多有好转,故遣小子前来祝贺,还请段世叔不要嫌小子年幼无知啊。” “哈哈,快人快语,我喜欢!”段熲兴奋的说。 “凉州三明乃天下之屏障,张然明与皇甫威明虽名声响于朝堂,可那不过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岂可去世叔威名相比?” “哈哈,这『性』子,老夫喜欢!不错若不是我斩杀东郭窦、公孙举及其余孽三万余人,岂能让招扶之策流于朝堂,哼!这群废物,扶出什么个东西?延熹二年,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个羌族部落侵犯陇西、金城边关,我还是没啥二话,杀完算求!”段熲十分豪气的说着自己的战绩。 “世叔真乃国之干城,凉州要塞,来!雀儿,把剑递给世叔。” 雀小步走到桌案边,躬着身子,双手将剑递给段熲。 段熲瞧着锈迹斑驳的剑,眉头一皱,脸『色』略有不悦的随手接过剑,用力拉开剑鞘,一声“噌”的声音从剑身传来,剑面上清晰的纹路犹如云朵一般。 “好剑!老夫也活了四十余年,竟未遇见过如此好剑!”段熲兴奋的双手拿剑,轻轻举起后落在桌案上。 窦冕看着段熲那样子,生怕剑断了,赶紧闭上眼睛不忍细看,只听“啪”的一声,窦冕看见眼前的一幕着实不敢相信,急忙说:“段世叔好剑法!” “哈哈!剑之茎其长五寸,剑身若五倍长其茎,则三尺也,重九锵,则重三斤十二两也,其长之极,重之至也,纹路似云似松,此乃承影,多谢游平公赠剑!”段熲对着窦冕兴奋的抱着拳道谢道。 (本章完) 第154章 壹伍叁:入谷段熲 “段世叔客气了,宝剑赠英雄嘛,与其让它在我们手中蒙尘,世叔身边才是好去处。”窦冕拱手说。 段熲面带喜『色』,将剑横在身前,轻轻弹着剑身,剑身发出悦耳的金属声。 段熲眉开眼笑道:“不知游平公有何事吩咐?需要贤侄来传话?” “家严无事,只因与世叔惺惺相惜尔!” “哦”段熲听后很是纳闷,将剑横放在桌案上,『摸』着胡须问:“我与游平公未曾相识,何来惺惺相惜之说?” 窦冕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简,对雀使了个眼『色』,雀双手接过竹简递给段熲。 段熲神『色』凝重的拿过竹简,疑『惑』的问:“这是何意?” “家父对世叔在凉州所做之事很是赞赏,听闻家父因诬告而获罪,很是心痛,特将家中壮仆赠与叔父。” “哦”段熲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窦冕,推辞道:“老夫如今正在戴罪,岂敢收此重礼?” “哈哈…世叔,您言重了,以您之地位,翻云覆雨只在翻手之间,更上一层也未可知,何来戴罪之说?” “此话何解?” “上郡之『乱』非世叔之才不可平定,而皇甫规之流不过书生之见,治世之才非征伐之将,岂不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哈哈…好,说的好,为将者杀伐果断,岂能做女儿态,行仁义事?贤侄请回家转告游平兄,老夫改日登门拜访。” “小侄定会如实转告,我等必扫塌以待,小侄告退!”窦冕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带着雀缓缓往家里走。 段熲看着大摇大摆往出走的窦冕,捋者胡须,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自言自语道:“窦家麒麟儿,难道这世上真有麒麟吗?” 窦冕两人归家后,窦冕便兴冲冲的往书房跑,窦武坐在主位看了眼满脸喜『色』的窦冕,继续低下头写东西,用着平静的声音问:“事情办好了?” “事协矣!不过……”窦冕仔细打量着窦武的表情,小声说:“爹,我在仓库里面搜了把剑,给送去了,我也不知道贵不贵,不过听段熲说好像叫承影。” “承影?我们家中何时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窦武捋着胡子很是纳闷。 “就一把生锈的剑,还是铁鞘。” “喔…送就送了,那是窦宪的佩剑,此物不详,不过冕儿,段纪明此人你认为是何样人?” 窦冕挠了挠头,轻步走到桌案边跪坐下来,思索再三道:“此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非常人所能驾驭。” “敢战之士皆桀骜不驯之辈,不知我儿可有良谋?” 窦冕皱了皱眉,思索着说:“兴许可以。” “我儿急智至斯?可喜,哈哈…给为父拨点一二。” “爹,对此人既远又疏而且还不至于给人口实,唯有一策可试。” “何以用?”窦武面带欣赏的看着窦冕。 “父亲可记得高祖之于九江王乎?” 窦武听后,吸了口凉气,很是纳闷的说:“英布不过莽夫,战败而辱,春秋之例也,而段纪明乃西域都护段会宗之从曾孙,世代为将,岂能收入?” “爹,前倨后恭人之情也,前恭而后倨置我等于何地?” “哈哈!好!我儿好见识,不知道我儿以为家中何人可行此谋?” 窦冕略微思索了一下,很是肯定的说:“管家身边的小厮正好可用。” “好,改日试他一试,成败又有何妨,大不了亡羊补牢。”窦武豪气的站起身说。 窦冕等着窦武心情平复下来道:“爹,我那山阳那群孩子怎么办?不能没有我啊。” “瞧你嘚瑟样,老子已经给你安排好啦!” “不知何人去?” “就你从山阳带回来的那个仲筠,此子前几天我已给取字伯皋,其人之才若得历练,就是你师父襄公矩也难望其项背!” 窦冕想了下,急忙问:“等等!爹,你不会给我教了一个跳大神的吧!” 窦武有点生气的扇了窦冕脑袋一下,哭笑不得的说:“你可知京氏易乃天人之学否?休得胡言『乱』语。” 窦冕识趣的说:“是,是,父亲说的对!” 窦武挥挥手驱赶窦冕道:“行了,别恭维了,真虚假,该干啥干啥去。” 窦冕偷笑着跑出书房,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雀,站在院中大喊了一声。 雀从柴房旁边的屋子透出头,看了眼窦冕,对着窦冕一阵招手,窦冕乐哈哈的跑到房子里。 进了屋子窦冕看见地上全是砖块布置的地面,整个房子里除了几桶水之外再无其他。 “这房子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这地方叫浣衣房,一般都是女人来的地方,你肯定不知道啊。” “浣衣房?不就洗衣服嘛,让我瞧瞧你们用啥洗。” 窦冕说还没说完便在盆子里翻起来,窦冕拿起盆中还剩下的半块肥皂,用手搓了搓,很是满意,放下肥皂后,窦冕继续翻着盆中雀的衣服。 窦冕翻了几个来回也没看到熟悉的东西,放下手中的衣物,窦冕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二话不说,直接揭起雀的裙子来。 正在看着翻看的雀被窦冕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把裙子往下按,羞怯的说:“公子,这里有人,要看我们回房间,好吗?” “你想啥呢?我才两岁多,不许勾引我。”窦冕翻着白眼说。 “那公子干嘛揭奴裙子?” 窦冕当即乐了,伸出手直接抱紧雀,小声说:“我发现一个挣钱的活计,我们去姐姐那。” “啊?公子刚才看到啥了?”雀红着脸抱起窦冕小声问道。 窦冕『色』『色』的笑着说:“下面什么都没穿,想想就流鼻血,不过咱们的生意就要从这开始。” “呸呸呸!小流氓。”雀本来只是稍微有的红,被窦冕说的两句话一下连耳根都是红的。 “公子,我们要做什么生意?” “亵裤!” 雀半清不楚的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脸『色』涨得通红,快步把窦冕窦冕抱到窦妙的闺房前。 窦冕走到门前,用自己小脚狠狠地踹了几下房门,闺房里过了好大一会传出窦妙的声音:“谁?何事?” (本章完) 第155章 壹伍肆:欢喜离别 窦冕快速的瞧着门,大声嚷嚷着:“姐姐,我们,你开门,有生意上门!” 窦冕话还没说完,闺房的门“哐”的一声打开了,窦冕蹲下身体抱起窦冕看都没看站在身后的雀,转过身进了屋,雀站在门外一时手足无措,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雀!进来吧,别站外面。”窦冕招招手说。 雀小步走进屋,寻了席子的一角很是别扭的坐下,就像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安安静静的把双手平放在膝上。 窦妙把窦冕往席上一放,大大咧咧的坐下,眼睛冒着金光问:“什么生意?挣不挣钱?亏钱了怎么办?” “姐!你不缺钱吧,身上都显摆成这样了,还要挣多少?咱家目前不敢说日进斗金但日如数百贯还是有的吧,你至于吗?” “哼!我这里面可是有母亲的份子,还有你弄得那面粉、肥皂之类的可都没我的份,这才有多少?赶紧说,不说我赶人了!”窦妙作势要抓窦冕,窦冕急忙躲开。 “等等,我可有条件的。”窦冕大声阻止道。 “说说吧,要多少?” 窦冕眯着眼睛,故作思考状,好一会伸出五指:“五成!” 窦妙就像被『摸』了屁股的老虎一样,怒火中烧,伸出手指指着窦冕:“小子,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四成!不能再少了!” “哼!四成?一成,爱要不要。” 窦冕当即不乐意了,心道:“我给你送东西我成孙子了?”大声说:“不行,最低两成,雀要生活,不可能让她饿肚子吧!” “切!还怜香惜玉起来了,唉!你姐姐我是爽快人,还是心软啊,行了,两成就两成,说吧,什么生意?”窦妙脑袋伸到窦冕身前,生怕别人听到一样,小声的问。 “亵裤!” 窦妙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着眉,很是不解地问:“你没开玩笑?” “开玩笑作甚,当然是真的啊。” “啥样子?” “我这巧『妇』不为无米之炊,给我找些边角料啊,不然我说了你也不懂。” 窦妙拍了下手,指着窗边说:“你不早说,呶,妆台下面放的那女工针线框,里面有边角料。” 雀急忙从席子边站起来,匆匆忙忙的抱起地上五颜六『色』的竹篓,轻轻的放在窦冕身边,小声的说:“公子,给!” 窦冕随手翻出两件还没成品的刺绣,对着一件两个乌坨的刺绣啧啧称奇,转过头看向雀,嬉皮笑脸的说:“雀,看看姐姐这东西绣的多好,有道是蓬发星星两『乳』乌,朝朝送饭去寻夫,真像。” 窦妙听后,暴跳如雷,一把夺过东西,横眉冷目的说:“小子,你敢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剁了喂狗!” 雀看着发怒的窦妙,挪挪跪坐的腿,用手戳了戳窦冕:“公子,姐姐绣的是鸳鸯。” 窦冕对着刺绣一阵端详,赞赏有加的说:“鸳鸯?哎呀真像,你瞧瞧这屁股多圆。” 雀再也憋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声,看着窦妙铁青的脸,小声的对窦冕说:“公子,那是头。” “噢!绣的真好,那另外张刺绣绣的是啥?” “桃花!” 窦冕赶紧闭上,心道:“我差点说错话了,多亏我问了一句,不然我还以为绣的草地。” 窦冕清了清喉咙说:“姐姐,你看好了,雀,你也仔细看,我给你们说这亵裤怎么做。” 窦冕将两件刺绣对齐,拿着剪子大概修改了一下,然后对着雀使了一个眼『色』,雀有点老大不情愿的揭起裙子,窦冕拿着修剪过得布对着雀一阵比划,之后递给窦妙。 窦妙很是不情愿的拿起针线,一阵一脚的缝起来,等缝好后随手扔给窦冕,窦冕接过半成品的亵裤递给雀,让雀简单的修改了几处边角。 雀慢慢穿上亵裤后,窦妙拍手叫好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弟弟咋想的?” “这还是刚才才想起来的,姐姐,记好在这上面这个地方缝一根布绳进去,基本上能卖个好价格。” 雀撅着嘴很不情愿的把亵裤脱下来递给窦冕,窦冕转手放在针线篓里,对着窦妙说:“行了,你俩商量着来,我先撤了。” 窦妙斜着眼瞧了眼窦冕,挥挥手很不客气的说:“行了,滚吧,别老往女孩子闺房钻,迟早被人打死。” 窦冕站起身拍拍衣服,心情十分愉悦的往厨房方向走,正在忙着准备饭食的喜丫看见窦冕过来,急忙放下手上的活计,用面前的的围裙擦了把手,轻轻整整了整头发,对着身边的朴喜问道:“朴弟,你看我这样子能见人吗?” 朴喜看了眼喜丫,乐呵呵的说:“喜姐姐这么好看,怎么不能见人呢” “不是,冕儿来了,我生怕他看到我干活的样子,赶紧看看哪里没好,帮忙整整。” 朴喜看了好一会,摇头说:“就这样子吧,没看出来有啥缺点。” 窦冕走到厨房外,大声问:“老朴,我喜姨在这没?” 老朴听到窦冕的喊声,急忙回答:“哎呀,师傅来了,喜姐姐在这,在这…” 朴喜推着喜丫出来,对着窦冕谄笑道:“师傅,要不再给徒弟教几招?” 窦冕对着朴喜就是脚:“滚!一天老想好事儿,跟着喜姨好好学。” 朴喜挠了下头,尴尬地笑了笑,丧着气转身回了厨房。 窦冕拉着喜丫走到石桌旁,等着喜丫落座后,窦冕揭起襦,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对着喜丫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喜丫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扶起窦冕,声音带着磕碜说:“冕…冕儿,千万别…你这样我受不起啊!” “娘受得起!”窦冕眼睛有点湿润的说:“若非喜丫收留冕儿,冕儿已是路边遗孤,喜姨与我有重生再造之恩,喊声娘已轻如鸿『毛』,怎抵喜姨养我之苦。” 喜丫听后拥着窦冕,呜咽的哭起来,啜泣的说:“冕儿啊,若非我儿去,我也不会想着再买个孩子,本来和你犬叔想着传宗接代,但我们两人着实没想到能遇到你…” (本章完) 第156章 壹伍伍:志在四方 窦冕等着喜丫哭的差不多时,轻声说:“喜姨,我明日便要去求学,到时候家中便只有你和雀两人了,平日间要和娘亲好好相处。” “放心吧,我知道的,你就安心去求学,家中有事我肯定会寻你娘亲商量的。” “嗯!还有平日间少干点活,多修养身子,家中那么多下人本来就是干活用的,等我回来时我寻一名医,定让王家不会断后。” 喜丫当即转哭为笑,拿起手指戳了下都没脑袋:“你啊你,没看我都四十好几了,咋会再生,净会说笑。” “肯定行的,包在我身上。”窦冕拍着胸脯保证道。 “行了!我去忙去了,不知道等会他们又把饭食做成啥样子了。”喜丫拍了拍窦冕的背,换换站起身,举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快的走向厨房。 窦冕耸了耸间很是无奈的走到前院,四处张望了一番后,径直走进偏房。 围着杨氏而坐的婢女们一见窦冕进了,纷纷散开,一个个向拿着身前的针线筐跑出屋子。 杨氏斜视了窦冕一眼,继续忙着手上的针线活,头抬都没抬说:“呦!这谁家孩子啊?还知道来看我这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啊?” 窦冕“砰”的一下双膝跪地,直挺腰杆,掷地有声的说:“乾卦云: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今有人与我有不啻于生养之大恩,岂能不报?” “哼!老婆子生了个中山狼?『毛』还没长齐就敢这么私自拿主意,等再过几年老身去了,你还不反了天咯!”杨氏狠狠地将手中的活计扔到地上,面『色』铁青的看着窦冕。 窦冕长揖及地,带着哭腔道:“鲁宣公二年,赵盾在首阳山会猎,舍于翳桑。见一人面有饥『色』,乃问其疾。其人曰:“我已三日不食矣。”宣子遂将食馈食之,而独留一半。宣子问其故,其曰:“我离家已三年矣,不知家中老母存否。今去甚近,请以遗之。”赵宣子使以食尽,又为具了一篮饭和肉。后,晋灵公欲杀赵宣子昏,在斗中有一名士卒反拒晋灵公之下,使皆得脱。宣子问其何为,其应之曰:“翳桑之饿人。”宣子问其姓名、居时,其不告而退。春秋常拟报一饭之恩,况我乃窦游平之子?” 杨氏听后,紧走几步过去,扶起窦冕:“我儿赶紧起来,是母亲我错怪你了。” “娘亲,明日我便要外出求学了,临走之前有一事相求。” 杨氏慈爱的『揉』了『揉』窦冕已经变长的头发,柔和的说:“瞧你这孩子说的,都一家人,说啥求不求的。” 窦冕以头着地道:“儿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我想走之后,您把喜姨好好安顿下,就像你亲姐妹一样对待,能行不?” 杨氏抱起窦冕,满是责备的说:“你这孩子,行了,你娘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好好上学对于我来说最好的安慰,家里这我肯定给你安排好好的。” “真的?” “当然真的,我还能诓骗我儿不成?” 窦冕乐不可支的亲了杨氏一口:“谢谢娘!” “好了好了!走,陪娘用餐去,很久没有用过一起饭食了,顺便下午你去好好陪陪你爹。” 窦冕十分乖巧的点头答应,杨氏很是喜爱的看着自己这个一天比一天懂事的儿子,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很是欢喜。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窦冕感觉自己还没怎么享受到家里的父母关爱,转眼间便被赶出了家门。 东方微微发白,窦冕便被雀打扮的利利落落送出大门,筚老头瞧见包裹严严实实的窦冕从大门出来,赶忙从马车边跑过来。 “主公早!” 窦冕翻着白眼对筚老头说:“屁!早上早?都快冻死了,你也不多加点衣服,没钱了?” “这不孙儿蒙老爷开恩,让着半大小子进了学,我们这一走时间又久,咋能不留点?反正老头子身体结实,热点冷点没啥事。” “雀,以后每月给他孙儿按时送钱过去,顺便再去拿点钱,不然我们仨也不能跑人家家里蹭吃蹭喝啊?” 雀捂着嘴轻声的笑了笑,小声说:“姑昨日说了,襄城生意给您用,不会差钱的。” 窦冕指着筚老头:“你看他穿这样子,咋能行,赶紧取钱去,我们还得赶路。” “奴这就去。”说完话便将胸前的包裹递给筚老头,转身小跑进了屋里,筚老头双手接过包裹,大步走到车前,轻放在车上。 “把上面敞篷撤了吧,你也不嫌碍事。” “别介!主公,这玩意可是好东西,挡风遮雨的,为了您咱还是留着。” “随你,我先上车去了,你在这等着。” 筚老头点点头站到窦冕刚站的地方,窦冕则爬上马车后,寻了一个很舒适的姿势躺下来。 “公子,东西取来了,这还有阿舅让您带给李公的信。”雀急急忙忙从院子里往出跑,一边大声喊起来。 “筚老,你去取一下,顺便给她说下,好好孝顺爹娘,不然我休了她。” 筚老头听后,『露』出一个苦瓜脸,不情不愿的走到雀身边接过东西,很是尴尬的说:“夫人,公子…公子…” “我刚才听到了,你照顾好公子,钱之类的都准备有,公子想花的时候别吝啬。” “多谢夫人体谅老头子,老头子感激不尽,我当然照顾好公子,这点包在我身上,我去也!”筚老头拍着胸脯说。 雀很是感激的对筚老头行了一礼,目送着筚老头走上马车将东西递给窦冕,看见两人随意的说笑了几句后,筚老头便赶着马车,迅速的驶出了街道,心里一片空落落的。 窦冕趴在马车上看着这片自己居住了大半个月的地方,很是感慨的问:“筚老,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奔波命?每一个地方都没待几天。” “主公,当年我父亲给我启蒙时说过一事,春秋时,晋献公骊姬之言信矣,杀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夷吾分避狄与梁避难。后,献公死,夷吾立。其患耳夺,乃遣人追。重耳逃齐,桓公甚见重耳,以亲戚之女姜妻之。后七年,已应齐生之重耳不欲归矣。齐桓公死,齐孝公治,齐力渐衰。与公子同往之舅犯、赵衰等俱在园里密议使重耳归国之事。而齐姜之女在树上采桑,闻之之语。齐姜闻,杀侍婢,告重耳:“大丈夫则志在四方,我已杀婢,汝行矣!”。公子惊曰:“然吾未欲行兮!”齐姜闻无复劝之,乃阴与子犯等谋。其醉重耳,以其出齐。最其后,重耳遂在六十二岁复还晋,为晋君,即其文。” (本章完) 第157章 壹伍陆:昂贵之仆 窦冕撇着嘴,很是不屑的说:“屁话,你都这年龄了,怎么年轻时不知在四方,还说我?” “主公,鸟有凤而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翱翔乎杳冥之上;夫藩篱之鷃,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曝鬐于碣石,暮宿于孟诸;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故非鸟有凤而鱼有鲲也,士亦有之。” 窦冕懒洋洋的扣着鼻孔,打断道:“筚老,你想说啥?别给我甩文。” “主公非常人,岂可常人度之?” “哈哈,少拍马屁了,小心马等会踢你,你老头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平日你不是这种『性』格啊?” “嘿嘿!”筚老头扭过脑袋对窦冕说:“主公神算,老头子自愧不如。” “行了!说吧!”窦冕翻着白眼道。 筚老头满脸红光,兴奋的说:“嘿嘿!老头子前段时间收了个义子,人不错,这不我正赶车去接他去。” 窦冕看着筚老头得意忘形的样子,提醒道:“你看人行不行啊?别收个头长反骨的。” “他敢,若不是老头子就他一命,他非被那些游侠杀了不可。” “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可打听清楚了?” “早都清楚了,姓泰,就是雒阳本地人,家里有个好赌的爹,我看那就想好心收留他,没想到他爹那货开口十金,我没忍住就买了。” 窦冕以为自己听错了,噌的一下爬起来,不太确定的问:“你刚说多少钱?” 筚老头『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用两只手指比划出十字形,结巴的说:“十…十金!” 窦冕当即不干了,大声嚷嚷起来:“我听过败家媳『妇』儿,但没有听过败家爷们的,你第一个,老子不坐了,我下车自己去,跟你一起我丢份!” 筚老头小心的劝解窦冕道:“主公,保证很划算,快到偃师了,等主公你一见到他,肯定说他物超所值,您再等等,就一会。” 窦冕心中很是不平衡的说:“我才被卖了不到一贯,你买个什么人还和十个我一个价,我不活了都!” “主公,夫良玉未剖,与瓦石相类;名骥未驰,与驽马相杂。及其剖而莹之,驰而试之,玉石驽骥,然后始分。彼贤士之未用也,混于凡品,竟何以异。此人不过不识美玉瓦砾之别,肉眼凡胎罢了。” 窦冕没好气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一天在哪学的老爱咬文嚼字,我俩谁是主公?一天给我说人话!” “嘿嘿!老头子省得了,主公,你看前面,这马上就到偃师了,那小子就在前面。” 窦冕很是期待的爬到车边的边框旁,想看看这个比自己贵那么多的人是何方神圣。 马车拐过大山后,偃师城墙便忽隐忽现的『露』了出来,筚老头行至十字路旁一甩马缰绳,马匹听话的向右边一拐,大踏步跑过洛水上的桥。 到达桥头后,筚老头将马车停稳,对窦冕告了罪后,迅速地跳下车急冲冲的闪进一座破烂的院子里。 没几分钟筚老头牵着一个瘦成皮包骨头、满脸青肿、衣着邋里邋遢的孩子走过来。 窦冕指着筚老头身后的孩子调侃道:“筚老,这是你义子?没开玩笑吧?比你孙子还小吧?” “泰勇,还不见过主公,难道还让主公给你问好吗?” 筚老头牵着的孩子身体一僵,过了好一会,偷偷怯怯的跪下说:“小人泰勇见过主公。” “咋样?公子,我的眼光可以吧?” 窦冕『摸』了『摸』下巴说:“这孩子不行啊,太瘦了。” “主公,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好了。”筚老头一把拉起泰勇,指了指泰勇的胳膊:“这小子垂手过膝,可是练武的好材料,你再瞧瞧后背,这可是虎背熊腰之相,猛将啊。” “呸!你继续吹吧,赶紧先上车吧,带这小子找个地儿去洗一下,换件衣服啊。” “不用,不用,到襄城两三日就能到,晚上再折腾。” 窦冕很是嫌弃的说:“去把我包里的吃食给他,你赶紧赶路。” 筚老头也不客气,随手从车里拿起包裹,从里面掏出几块肉饼随手扔过去,泰勇就像早有准备一般,手臂在空中划出几道线,肉饼一个不落的被抓在手上。 “嘿!可以啊,上车吧,这小子不亏。” “勇儿,上车,老头子来给你教驾车!” 泰勇感觉很是不可思议,嘴里塞满了肉饼,很是狼狈的说:“谢谢义父!”泰勇也不推辞,麻利的把肉饼往怀里一塞,一屁股坐到马车前面,兴奋的看着马缰绳。 窦冕看着泰勇那吃货相,心里一阵发麻,默默地说:“那肉饼还能吃?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再掏出来可能全是污垢,怎么吃的下去?” 筚老头也不嫌泰勇衣服脏,就着泰勇身边坐好,拿起马缰绳赶起马车,一边说起来:“勇儿,你可得看好我怎么做的,你要记好咯。” 泰勇吐词不清的说:“义父,孩儿知道,您老就瞧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哈哈…”筚老头很是得意的笑起来,轻轻的抽打了一下马屁股后,马慢慢走起来。 “我们驾车人常说驾驭驾驭的,勇儿可得记好了,驾指的辔、轭这些东西,驭指的是马缰绳,也就是说我们驾马车的人只有绑好了这一切,才算准备好,听见了没?” 泰勇很是吃惊的瞅着筚老头,眨巴着眼睛问:“义父,可我刚才看见您老没驾驭啊,只是打了一下马屁股。” 窦冕一听,噗的笑出声,解释道:“打马『臀』的那下叫御,这是最简单的御,也就是把握方向。” “公子博学!”筚老头很是没有节『操』的说。 “滚蛋,少恭维我,迟早我被你惯成败家子。” “嘿嘿!老头子可没那能力。” 窦冕别过头,看着还在吃东西的泰勇,翻白眼说:“御有五御,分别为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说的简单点就是:谓行车时和鸾之声相应;车随曲岸疾驰而不坠水;经过天子的表位有礼仪;过通道而驱驰自如;行猎时追逐禽兽从左面『射』获。” (本章完) 第158章 壹伍柒:拖延时间 泰勇拿下口中的肉饼,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的筚老头,痴痴的问:“义父,这您都会?” “那都不算甚,小事,老头子双腿控马左右开弓,不过家常便饭。” 泰勇虽说没什么本事,但自幼生长在雒阳,也算见多识广,听见筚老头这么说,眼中满是羡慕。 窦冕则趴在马车上看着马车一直往南走,很是纳闷的问:“筚老,咱们去哪啊?你咋『乱』带路?” 筚老头看了眼窦冕,挠挠头问:“不是去李公家吗?” “那为啥去南方?” “主公,你不会不知道李公在哪住着吧?” 窦冕伸直身子,四处望了望,试探的问:“我爹没给你说?” “老爷只说颍川李公讳膺,至于其他的你都知道啊。” “你不是颍川人吗?没听过?” “我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哪能知道啊,何况老头子都出来差不多都快十年了。” 窦冕思考了一下,猛拍大腿道:“我爹为了让我消磨时光只会想办法啊,筚老,咱们反正没事做,身上反正不缺钱,我请你们逛一趟颍川郡。” 泰勇听见窦冕这么说,激动的差点把手上的肉饼掉到地上,不可置信的问:“小主公,我可很能吃的。” 筚老头恨铁不成钢的说:“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路上开始好好学东西,等主公到了地方,你自己要学会驭车。” “嗯!我知道了,义父!” “吃,放开肚子吃,我想看你到底能到什么地步,哈哈…”窦冕乐不可支的说。 筚老头看了眼窦冕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很是无奈的摇摇头,拉了把还在发愣的泰勇,长叹一声,边驾车边教起来。 一行三人沿着官道,从新郑到郾县本来不足三日的路,几人愣是每天只走几里地,花了近半个月才走到,窦冕突发奇想的想拉上筚老头两人沿着汝水往上游走,大有不走完全境誓不罢休之势。 筚老头一直想提醒窦冕,但却始终不好意思劝谏,只能拉上自己的宝贝义子,跟着窦冕胡吃海喝。 泰勇则每天很是快乐,一到饭食时间就跟恶鬼投胎一样,各种抢食,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食物放进肚子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之前十四年就算过年也没有吃过这么好东西,宁愿撑着也不能浪费。筚老头对这种狼狈的吃饭很是无奈,只能听之任之。 窦冕就像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学东西一样,转眼之间十来天时间又让他们给磨蹭完了。 筚老头着实看不下去,趁着饭食稍坐的功夫提醒道:“公子,今儿可是马上月底了,再这么磨蹭,我们我就只能在外面过年了。”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泰勇,瓮声瓮气的说:“义父,这样不是挺好的嘛,有吃有喝的,多好!” “你还有脸说,少吃点会死是不,你看看你都胖成啥样子了,这才不到一个月,眼睛都快眯到一起了。” “这不是怕糟蹋嘛!”泰勇脑袋趴在盘子里,吐词不清的解释起来。 筚老头狠狠的踹了泰勇一脚,气愤的说:“吃,就知道吃,迟早被你气死!” 窦冕被这父子逗得一乐,拜拜手:“行了,筚老,别欺负他了,你去打听下一站是哪?天气似乎还早,咱们再行一程。” “还是公子懂轻重,老头子这就去。”筚老拱着手夸了窦冕一句,火急火燎的转身跑去街上。 窦冕看着动作不停的泰勇,语重心长的说:“泰勇,别怪你义父,这几天好好吃,过段时间你就没这么清闲了,好好学艺,他可是有真本事的人,错过了这尊大神,你这辈子也就没这造化了。” 泰勇动作停滞了一下,带着哭腔说:“小主公,我知道义父为了我好,可是你不知道我亲爹怎么玩对我的,我发过誓,一定要让自己变的厉害,以后要保护好义父,因为义父对我真的比生父对我都好。” “嗯!很好,孺子可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想法很好,吃饱没?没吃饱再去点。” 泰勇也不客气,指着碟子里剩下的半碟猪肉,大声喊道:“伙计,再来一大盘这个肉!” 伙计应声而去,转过面便端来大块水煮肥肉,看的窦冕一阵干呕,泰勇也不挑剔,接过就大口咥起来。 筚老头急冲冲的跑进来,看了一眼还在继续吃东西的泰勇,气愤的别过头对窦冕拱手说:“主公,此地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地儿叫西不羹,再走两个时辰便能到襄城。” 窦冕没好气的问:“到襄城作甚?我们慢一点不行吗?那么急着赶路?” “李公在襄城讲学。” 窦冕拍了拍脑袋,很是郁闷的说:“我选这条路干啥?真心不能脑袋热,这还没玩够,泰勇,要不我们换条路走咋样?” “我听义父的。”泰勇脑袋往起抬了一下说完话便继续吃起来。 “明天去不行吗?”窦冕商量着说。 “不行,我们都出门快一个月了,再不赶紧去,让老爷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您,还是赶紧去吧。” 窦冕磨磨唧唧的从席子上站起来,然后故意摔了一下,大声嚷嚷起来:“筚老,你看我摔伤了,今儿肯定走不了了,明儿再走吧。” 筚老头狠狠踢了泰勇一脚,没好气的说:“别吃了,还不赶紧抱主公上车,不然我们今儿谁都到不了走不了。” 泰勇立马放下手中的盘子,拿起衣袖随意的擦了把嘴,嘴上说了句:“主公,得罪了!”说完便抱起窦冕往马车上走。 窦冕被泰勇结结实实的按在车上后,筚老头径直驾着马车往襄城走,窦冕不管怎么吼叫都不起作用。 等到已经完全看到襄城的时候,筚老头便让泰勇撒开手,专心致志的驾车进城。 进城之后,筚老头仔细打听一番才知道李府在城外城南五里左右的地方,于是又驾车往打听到的地方走,一路上没走上几步便要问一下,短短一截路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打听到地方,筚老头催着窦冕把新衣服换上,然后走到前面引路,三人就行没了头的苍蝇一样,绕着偌大的竹林转起来,直转的众人晕头转向。 (本章完) 第159章 壹伍捌:见李元礼 三个人废了好大劲才走到竹林背后,一大片竹制房屋展现在众人眼前,没有散干净的水汽就行云一样半包着竹屋,『露』着阵阵仙气。 筚老头指着路边的木桩说:“主公,看样子就是这里。” “应当是,龙门书院,好气魄的名字,走,我们登龙门咯。”窦冕咯咯的笑起来。 筚老头跳下马车,轻步走向挡在最外面的竹屋,生怕扰了这里的清净,轻轻的寇了下门扉,小声问:“有人吗?李公可在家?” 竹门磨磨蹭蹭的被拉开一条缝,一个修着童子发髻的小孩子从门缝里走出来,仔细的看了看站在门外的筚老头,而后又打量着圆乎乎的泰勇,直接无视了窦冕,对筚老头摆了摆手道:“家祖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请朔日再来。” “我等从雒阳而来,特意来找李公的。” “哼!从雒阳来的人多的是,不差你一个。”小孩子说完话便走进了屋子,不可理喻的把门又关上了。 “主公,你看这…”筚老头有点尴尬的说。 “泰勇,咱们找个地方歇歇,你义父爱等就让他等去。” 泰勇点头嘀咕道:“就是,我肚子都饿了,这老头也真是,我们饿着肚子来,他还不让我们进门。” “行了,才吃多大会就饿了?抱我去竹林。” 泰勇蹲下抱起窦冕,寻了处平地放好窦冕,然后一屁股坐到窦冕身边,伸出手在身前『摸』了『摸』,就像变魔法一样掏出一只烤鸡来。 窦冕惊讶的问:“在哪找的?我记得刚才没点这菜啊?” “嘿嘿!我昨天藏的,就怕饿了没地方吃。” 窦冕爬起来,凑上前,等着泰勇说:“啥?你藏的?我说昨晚吃菜的时候怎么没这道菜,来,见面分一半。”窦冕话还没说完便伸手要夺。 泰勇赶紧扭过身子,用力扳下一只鸡腿递给窦冕:“给,公子。” “真抠!”窦冕嘴上嫌弃,手可没闲着,接过鸡腿就坐在那嚼起来。 刚吃完鸡腿,窦冕隐隐约约听到有车轮声,于是站起身四处张望一番,看见一辆很是豪华的马车从刚才自己进来的地方驶来。 马车缓缓在自家马车身后停下来,车上走下一位身着白『色』儒衣,头戴小冠的中年书生,径直越过筚老头,随手敲了敲门,童子开门看了眼来人,便请了进去,一时间站在旁边的筚老头很是尴尬。 泰勇瓮声瓮气的问:“那个贼汉子怎么能先我们进去?” 窦冕大声喊道:“筚老,去问问,刚才进去者为何人?” 筚老头点头示意了一下,从竹屋前转身走到那书生的马车边,对着车夫套了好一阵近乎,终于打听清楚了。 “主公,刚进去的是颖阴荀慈明,刚才听他说是李公的学生。”筚老头指着马夫对窦冕喊道。 窦冕『摸』了『摸』下巴小声说:“荀慈明?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看来今天好日子。” 窦冕站起身拍拍衣服,爬到马车上,仔细翻了翻,终于把竹简找到了,举起竹简对筚老头招招手:“筚老,把这个递给那个童子,剩下的你看着办。” 筚老头三步并两步跑过来,接过竹简,面带喜『色』的走到竹扉前敲起来。 童子好不容易打开门,看了眼筚老头,很不高兴的说:“给你说了,家祖身体不适,你怎么还不走?烦不烦人?” 筚老头把竹简塞到童子怀里,叮嘱道:“把竹简递给李公,一切缘由尽在其中。” 童子似信非信得接过竹简,扔下一句“先等着,我去问问家祖”便火急火燎地跑进屋里。 窦冕趁着这空隙,走到筚老头身边问:“筚老,你不是说你是襄城人吗?怎么这个地方这么不熟?” “襄城可是很大的,当年在北门外差不多十多里的地方,往北延伸百里,那都是人家封地,何况这襄城我还是小时候跟我父来过一次,之后逃难都不让进城的。” “这么大的地方?等以后一定要去转转,顺便把你家地买回来。” 筚老头拱手谢道:“多谢主公,祖宗的坟茔还在那里,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窦冕随意的摆摆手,指了指半开当然门扉:“你那都小事,现在我只要进了这个门,咱们随意玩。” 窦冕话音刚落,童子忽然从门缝里挤出来,对着筚老头没好气的说:“哪个是家祖故人之子,请随我入内。” 筚老头推了把窦冕,兴奋的小声说:“公子,让您入内呢?” “他连叔父都不叫,我不进了。”窦冕抱起手臂,直勾勾的盯着童子。 “嘿!还在『尿』床的孩子还敢让我叫叔父?脸皮真厚,走,跟我进!”童子迈过筚老头,不由分说的拉起窦冕从半掩的门缝钻进去,直瞧得筚老头啧啧称奇。 童子拉着窦冕穿过房屋,走到一处用圆竹制作的空地外停了下来,对着正在院中正在对弈的两人行了一礼:“家祖,荀叔父,人带来了。” 李膺瞥了一眼童子,很是不悦的说:“宣儿,让你去请,你就这样请的?自己下去领罚去。” 这个叫李宣的童子也不反驳,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对着窦冕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李膺对窦冕招招手道:“来,贤侄先坐这,等我与慈明老弟对弈完,再来训话。” 窦冕也不客气,揭起襦裙,走到棋盘边跪坐起来,看着两人在棋盘上搏杀。 窦冕看了好一会也没看懂围棋怎么下,渐渐便失去了兴致,自顾自的从地上爬起来,四处游览起来。 穿过一间间屋子,走过一处处空地,窦冕很是奇怪,四处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心中纳闷道:“这地方啥人都没有,建这么多房子干啥?不会是想做房地产开发商吧。” 窦冕心中越来越疑『惑』,于是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只要遇见自己可疑的房间都要推一把,直到确定里面没有人了,方才作罢。 等到窦冕走到房落中心的时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和雀大小差不多的小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绑了两个包,将头发平梳两股,对称系结成两大椎,分置于头顶两侧,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 (本章完) 第160章 壹伍玖:故作惊人 窦冕悄声走到少女背后,就在少女将要转身的时候,忽然扮了一个鬼脸。 少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窦冕吓得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四周,警惕的指着窦冕问道:“汝何人?为何敢擅闯私人宅院?” 窦冕摸着下巴,伸开十指,吓唬道:“我乃菜花大盗,路过此地看见小娘子竟如此美貌,故而驻足一观。” 少女本来心中略有恐惧,可一听到窦冕奶声奶气的声音,心里的恐惧便已被驱散了大半,于是童心大起,欲要作弄一番窦冕。 少女使出自己的绝招,故作垂泪,以衣袖半遮着脸,小声啜泣涟涟说:“小女子身无一物,既然今君青睐于我,那我就勉为其难,依从与您便是。” 窦冕本来打算只是吓吓,没想到把少女吓哭了,一时间手足无措,惊慌之中走到少女身边,刚伸出手想要安慰少女,但窦冕没有料到刚伸出的手忽然被少女紧紧抓住,窦冕被捏的龇牙咧嘴,痛入心髓。 “别,这位好姐姐,轻点,小弟受不住。”窦冕抱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心态,小声求饶道。 少女当即咯咯笑的不停,嘴上牛气哄哄的说:“小子,就你这奶才断几天的小屁孩子,竟敢调戏姑奶奶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窦冕央求道:“不知小姐姐是何人?为何下此重手,小子只是开句玩笑。” “哼!这是我的闺院,你一个男孩子敢胡乱闯,看不收拾你满地找牙才怪,你要问我名字,我就告诉你无妨,我乃李!”少女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气势很是豪迈。 “姐姐,你先停手,我们这都是一家人,别那么用力好不?”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从实招来,姐妹们,还不快出来帮忙!” 李对着身后的房子大喊一声,房子里就像变戏法一样出来六位跟她大小差不多的少女,一个个衣着锦绣,就像商量好的一般,自然而然的将窦冕围在中间。 “姐姐,你先松手,我经不起你这么收拾。”窦冕痛的着实难受,放下所谓的面子,求饶道。 “呵!姐妹们来了,我也不怕你跑了,说吧!” 李松开窦冕,双手叉腰,兴致勃勃的看着正在揉胳膊的窦冕。 窦冕揉了揉胳膊,往后后退几步,双手抱拳道:“我乃李公友人之子,因父之情前来讨学,前时看见李公和荀兄在下棋,学生不懂,因而四处闲逛,误闯此地,惊扰诸位美人,实乃罪过,罪过!” “哎呦,这小子还敢称荀叔父为荀兄,脸皮不薄嘛!”一个靠在窦冕最近的女孩子指责道。 “我辈份在这,故而很是烦恼啊!”窦冕摇头道。 “你说你是我爹友人之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窦冕拱手回道:“小子窦冕,长安平陵人。” “你就是窦冕?我还以为长什么样,切!无赖子。”李不屑的说。 “嘿!李姐姐,别小瞧我,我这胸怀锦绣文章,腹有千军万马,不是你这小女孩所能知道的,不过…” “不过怎样?” “还请姐姐带我寻路出去,我好像找不到刚才来的地方了。”窦冕很是尴尬的说。 “姐妹们,都散了吧,一个敢说腹有千军万马的人连这里都走不出去,有什么用?小女子我心肠软,跟我走吧。”李挥手驱散了少女们,自顾自的往前面走。 窦冕跟上李,偷偷的背过身吐了吐舌头,心中窃笑道:“多亏我急智,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将窦冕带点院中,对着正相对而坐喝茶的李膺和荀爽道了一福:“父亲,荀叔父好,他胡乱跑刚才闯进我闺院,我给您带来了” 荀爽摸了摸下巴并不密的胡须,满脸赞赏的说:“李师,儿这可是越发的俊俏了,而且你看人家很是懂事,知道李师正在找人。” 李膺摆摆手,中肯的说:“诶!你就别乱夸奖了,你看他那样子,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比之武人之家,还略有不如。” “爹,怎么能这么说人家?”李扭捏的说。 窦冕插嘴道:“雌虎一笑万兽惊,何必泯然于众人,自在飞花轻似梦,岂不快哉?” 李也着实泼辣,转身指着窦冕的脑袋:“窦冕,你再说句试试?你以为我的打人力气不行吗?”话一说完便作势要往屋里去。 “放肆!长辈在这你也敢这么撒野?越来越没样子,回去女诫抄十遍,何时好了再出闺房。”李膺严厉的说道。 李委屈的看了眼李膺,狠狠地瞪了瞪窦冕,招呼也不打,垂头丧气的往来路走去。 李膺看着李已经离开,便对窦冕招招手:“来!冕儿,过来叙话!” 窦冕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长揖道:“久欲拜访伯父,无奈家中杂事甚多,故而耽搁至今,还请伯父宽恕则个?” “确实懂事不少,满岁之宴听过你的开宗明义,甚是有理,不知道一年余已经过去了,可曾有长进?” 窦冕很是羞愧的说:“长进不曾,后退甚多,此乃是父亲将我赶到此处之缘由。”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荀爽忽然慢条斯理的说:“李师,如此小子也有非常之语否?不知此人何人?” 李膺指着窦冕介绍起来:“他啊,他是好友窦游平之幼子,自幼聪慧,不知今已到何种境界,慈明可考他一考。” 荀爽单刀直入的问:“窦冕,不知你所学何中经典?” “回慈明兄的话,人何须学他人经典?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万物皆是学问,书籍不过桎梏罢了!” 荀爽摸着下颚,刚才还满是笑意的脸忽然暗下来,疾言遽色的温:“哈哈!这小子真嚣张啊,我且问你,为何李师让你坐,为何你未曾道谢?此为礼乎?” 窦冕嘿然一笑说:“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然我亦曾闻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不知若辞以何礼?吾曾闻吉、凶、军、兵、嘉此五礼,冠、昏、丧、祭、乡、相见此民之六礼,冠、婚、朝、聘、丧、祭、宾主、乡饮酒、军旅此之九礼,其未有此礼,何以谢?” (本章完) 第161章 壹陆〇:辩经论礼 李膺满是笑意的看着窦冕,时不时点头称赞,这可着实让荀爽有点吃不消了,荀爽疾声厉色的说:“巧舌如簧,礼者,民之行,为先贤之准则,岂是孺子所能妄言?” “不知慈明兄以为何为天道?人否?”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故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网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是以礼为天道之根本!” 窦冕一听当即懵了,心道:“这跟我吊书袋啊,我有点干不过,得拉到我熟悉的事情上来,不然迟早坏事。” 窦冕想了想,偷换概念道:“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老子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荀爽很是赞赏的看着窦冕,是不是窃窃私语的和李膺说上两句,等窦冕说完话后荀爽爽朗的拍拍手,斟字酌句着说:“说的好,明月之潜息,四时之更替,高者抑,下者举,此非礼乎?礼也,何为礼?理也,一天,二隐,三畏,四非,五常,六无此为礼,天地万物皆为礼。网” 窦冕一听,心道:“不对啊,这咋给我扯到天道万物了?” “请问慈明兄,你怎么把天道万物算到礼里面去了?是不是错了啊?”窦冕察言观色的问。 “礼者,规矩也!”荀爽自信的摸着下巴点头说。 窦冕听后当即没了脾气,心里嘀咕道:“这不就是耍流氓嘛,我和你谈礼,你和说天道,我和你说天道,你又跟我谈礼,一下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结到礼了,有文化真可怕,耍起流氓都让你没话说。” 窦冕低下头,拱手特无赖的说:“小子辩不过你,你和我偷换概念,反正我没输,你也没赢。” “哈哈…小子,你还太嫩了,移花接木用的不好便会自吃恶果,怎样?准确的说,我赢了!”荀爽志得意满的说。 窦冕看着荀爽那得意样,一阵气急,可就是说不过人家,又不想认输,只能气鼓鼓的瞪着荀爽。 李膺看着窦冕不服输的样,劝解道:“冕儿,认输吧,慈明可是自幼熟读五经,辩经论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荀氏更是以经义闻名于世,还是先潜心学几年再说吧。网” 窦冕心里很是憋气窝火,向荀爽拱拱手说:“这次不算我输,你耍诈,暂且说你赢了,以后我再赢回来。” 荀爽也不生气,脸上自信的笑道:“若不是你先漏洞百出,我可没这么快就能胜你,不过小小年纪已能有此想法,后生可畏,我等着你便是!” 窦冕很是不解的看向李膺,李膺捋着胡须,摆摆手说:“贤侄,你父亲可是上月便来信告知于我你会来,为何至今偏偏来迟啊?” 窦冕一板一眼的回道:“回伯父的话,家父没说伯父具体在哪?所以我不知道?” “此非真话,李师在颍川哪个不知?随意打听便是,何须五日路程行至一月?”荀爽神补刀一般插嘴说。 窦冕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真有点想扑过去掐死他的冲动,可以看到自己这细胳膊细腿,也只能无奈的说实话:“小子略有顽劣,自入颍川,见此地灵萃汇集,因而带着护卫吃遍半郡,由是耽搁些时日,还请伯父勿要怪罪。” “哈哈…越来越有意思了,你先下去安排好下人,每日过来随我习学两个时辰便可。” 窦冕听后感觉很是不可思议,心道:“别人都是一学一天,你只让学四个小时,不会是坑我吧。”于试探的问:“伯父说的真的吗?” “老头子还不至于和你一小孩子说闹,去吧,今时辰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窦冕喜不自禁的对两位拱了拱手:“小侄这就去了,明天我早点来。”说完不待李膺说话,便撒腿跑出了院子。 坐在马车边正在等人的筚老头闲极无聊,拉着泰勇在那指导起来,泰勇本来吃的有点撑,被筚老头几下折腾的就那么在竹林里狂吐起来。 窦冕欢天喜地的从屋里出来,第一眼便看到脸色凄惨的泰勇,很是不解的问站在马车边的筚老头:“筚老,你这义父怎么当的?你看泰勇都成这样了,你还袖手旁观?” “主公,这孩子每次吃那么多,再过不久搞不好都走不动道了,不让清清肠胃,怎能让他长记性?” “行了,就你事儿多,赶紧扶起他吧,我们进城找地方去。” 筚老头也不手软,一把提起来还在吐酸水的泰勇:“走了,进城吃东西了,这是最后一次,明天以后再敢这么吃,看我怎么收拾你!” 泰勇猛然转过头,眨巴着眼睛问:“义父,真的?” “赶紧上车,还让老头子扶你不成?”筚老头没好气的踹了一脚。 泰勇也不计较,啪啪屁股上的脚印,憨笑着爬上马车挤到窦冕身边。 筚老头也不多说话,甩了甩马缰绳,马听话的转过头往竹林外走,等马车上了平路后,筚老头关系的问:“公子,李公没有怪罪我等吧?” “没有,不过今天比我先进去的那个人很难缠,我输了。”窦冕语气平和的说。 筚老头生怕窦冕丧气,于是劝道:“主公,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拳怕少壮,您年纪还小,我们就慢慢耗,把他耗死不就没人能打败你了。” 泰勇拍手叫好道:“义父就是厉害,这都能想到,这想法好。” “切!不就比我多吃几年饭罢了,我若败于他一次便缩手缩脚,岂不是让他小觑于我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筚老,你要把泰勇给我练出个人样来,他这才是大问题。” “老头子眼光绝对准,晚上让他好好吃顿断头饭,明儿我就找地儿练他一练。” 窦冕看了眼脸色发青的泰勇,坏笑道:“小子,不把你练废也要把你往废了练,晚上回家想吃什么尽管说。” (本章完) 第162章 壹捌陆:散漫行路 秋季的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折腾了大半宿的窦冕隐隐约约听到马匹的嘶叫声,窦冕困倦的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只是微微发亮,强忍着吵闹的喧嚣声,四肢无力的趴在车壁上,瞧了瞧正在忙活着收拾行李的众人,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继续钻进被窝里睡起来。 张曦随意的把胳膊搭在窦冕身上,迷迷糊糊的说:“公子,天还早,小女子痒。” 窦冕一听杨曦这么说,身上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体,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行,我咬睡觉,不然经常睡眠不足,迟早早夭。” 杨曦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如饥似渴的贴上来,抱过窦冕就将肉山递过去,疲惫不堪的窦冕咬住山顶,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筚老头收拾完东西,随便用了一碗粥,走到车边打算喊窦冕起来用餐,可一看到毛毯裹着的样子,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众少年各自指挥着自己才过了两夜的露水妻子,收拾停当,张成的众多小妾很是有寄人篱下的觉悟,既不吵闹也不聒噪,穿戴整整齐齐后分别挤在各个车子上。 筚老头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马车,等确认马车完好后,提着马缰绳坐上马车,转过头对着身后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少年大喊道:“目标太行径,出发。” “吼!”众少年兴奋地欢呼起来,用着自己生疏的技术,赶起了马车,拉车的马儿们到底都是老马,在少年们轻轻抖动马缰绳的瞬间边缓缓地动了起来,一时间竟然少年们生出自己技术进展神速的错觉。 整个被拉的老长的车队,终于在天大亮时到达了这座南北走向的城池:葵城。 筚老头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并不大的土城,缓缓拉紧马缰绳,对着身后的少年们打了一个手势。 少年们见到筚老头打的手势,不约而同的将马车停在路边,跳下马车后快步跑过来,众人绕成一个圈,七嘴八舌的问筚老头。 筚老头双手压了压,没有回答少年们的问题,只是走到车边轻声叫起在毛毯中睡觉的窦冕。 窦冕听到呼喊声,废了好大力才从张曦的怀里爬出来,露出脑袋问道:“筚老,何事?” “主公,已经到葵城了,您看是不是需要采买一些常用的东西啊。” “买,必须买!你们都别傻站着,赶紧买些女性成衣,再买些被子,至于别的你们自己看着办。网” 站在旁边的少年们一哄而起,一个个弯着腰捧腹大笑,筚老头挥挥手,沉着脸说:“赶紧办事去,都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行,顺道打听下后面的路。” 少年们捂着嘴强忍着笑意,乖顺地点头着答应,接过筚老头递来的钱,转身便忍不住仰头大笑,时不时勾起肩搭起背,上气不接下气的边说边笑。 “他们咋回事?有啥好笑的吗?我好像没说错话吧?”窦冕趴在毛毯里挠了挠头不解的说。 筚老头尴尬极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调整了一会情绪,转过身低着涨得通红的脸,小声提醒道:“主公,您这天天躺在里面也不像样子啊,怎能给他们做好表率?” 张曦听见筚老头正拐弯抹角的说自己,羞臊的把脸埋进毛毯里,半天不敢往出露。 窦冕睁大了他那圆眼睛,不知从何处接起,微微发窘,面红耳赤的说:“行了,行了!啥时候开始比我娘还啰嗦,我这就起来,你先去招呼后面马车去。” 筚老头转身就走,只留下毛毯里的二人躺在马车上,窦冕轻轻的拍了拍张曦,催促道:“别躺了,赶紧给我更衣,不然等会他们还不知道怎么笑我,快点。” 张曦小脸胀的通红,转过头面红耳热的看着窦冕,忸怩不安的说:“公子,我没衣裙穿了,您自个穿一下。” “你裙子呢?” 张曦扭了扭身体,在毛毯里一阵拨弄,从身下取出一件破破烂烂的裙子扔给窦冕,窦冕接过一瞧,这不就是昨天穿的那件嘛。 窦冕随手把裙子扔出车外,自顾自的低下头穿起衣服来,小声说:“我下车走走,你等会衣服来了,你就也起来,这么好的天气睡在里面,你也不嫌臊得慌。” “怕啥?我跟自己男人睡,又不是跟野汉子?我再睡会!”张曦气鼓鼓地把毛毯一拉,全部裹在自己身上,转了个继续眯起来。 窦冕穿好衣服从车上跳下来,看了眼城头中央灰蒙蒙的“葵城”二字,一股失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筚老头走到窦冕身后,看着窦冕楞在原地一动不动,弓着身子问:“公子,想家了吗?” 窦冕摇摇头,感慨的说:“相臣将臣,文恬武嬉,习熟见闻,以为当然,州郡门户竟破烂至斯,管中窥豹,足见一斑。” “主公,我等已经逃难于山野,何必看今日之景,替古人担忧?朝堂众多大人自有谋略,公子还是想开一点吧。”筚老头劝解道。 “唉!算了,不想了,前方消息打听好了告诉我。”窦冕说完话低头沉思起来。 筚老头不知道如何去开解窦冕,郁郁寡欢的走到路对面的大树下蹲了下来,随手从地上拾起一颗木棍,心情烦躁的画起来。 不远处,一个衣着破破烂烂,打扮邋里邋遢的小孩子,轻手轻脚的走到筚老头身边,好奇的看着筚老头在地上画着自己没见过的符号。 “这位爷爷,您画的这什么啊?”小孩子一动不动盯着筚老头,憨憨的问。 筚老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天真无邪孩子,虽说打扮的有点脏,但依然透着股精灵劲。 筚老头伸出手揉了揉小孩子的头,露出一张难看的笑脸说:“没事,爷爷我遇到事情心烦,不过,你家人呢?怎么自个儿一个人在这。” 小孩子仰起头,用自己稚嫩的声音回道:“我也不知道爹爹他们哪去了,很久之前,我睡了一觉起来,就再也找不到弟弟了。” 此章发错,删不掉…… (本章完) 第163章 壹陆壹:往日之因 筚老头兴奋的驾着马车,带着窦冕和泰勇绕城跑了好几圈,废了好大的起立在城池西北角找到了窦家面铺。 窦冕本来心情挺好的,可当见到这破破烂烂的房子后,心情立刻晴转阴,对着正在栓马的筚老头说:“筚老,去看看谁是管事” 筚老头放下缰绳,跑到门口狠狠地敲了敲大门,门咯吱一声被人从里推开,一位身穿麻布短褐的汉子从里面看了一眼,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疾步走到马车边,双膝着地道:“仆靳阿见过小公子。” 窦冕打量了一眼这个汉子,闷闷不乐的问:“你是此地管事?为何房屋如此破旧?为何不加修缮?” 靳阿本来看到窦冕不高兴样子,心中一惊,可等到窦冕问完话,心里便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指着身后的房子说:“公子,此地并非店铺,乃是我家内人祖传的房子,之前内人一直在府里做女工,这次跟着我回来,没想到这房子还在,我们就商量着把这里修缮起来。” “喔!起来吧,看来我错怪你了。” 窦冕对筚老头使了个眼色,筚老头转身便扶起靳阿,口中解释道:“主公这不今日刚进城,一见身后这房子,还以为生意没做起来,靳老弟别怪罪主公啊!” “不敢不敢,我等本来便是老爷之奴仆,若无老爷,何来我靳阿今日?还请老哥上车,我带公子前去店铺。”靳阿毕恭毕敬的说。 筚老头走上马车后,对窦冕说:“主公,我们还要在走一段路。” “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不用事事给我说。” “靳老弟,咱们走了。” 靳阿接过马缰绳,稳稳的驾起马车,迅速的出了西门,筚老头看了眼靳阿熟练的动作,惊讶道:“没想到靳老弟手艺如此纯属?” “嘿嘿,不瞒老哥说,小弟我祖辈驾车,入了窦府之后,干的还是老本行,这不上个月老爷需要两日送到信,我这脸皮厚,于是就自荐来了。” “如此手艺,不错,不错,我有一义子,可否替我教习一二啊?” 靳阿转过头看了眼“在小公子身边可是?” “然也!靳老弟,有无兴趣?” “我只会驾车,没教过人,教差了,老哥可别我怪我啊。” “哈哈,只要老弟您别藏艺就行。” “不会,藏着没甚用,老爷已经给我脱了奴籍,我也不希望后辈以此为业,留之何用?” 筚老头热情的拍着靳阿的肩膀,面带喜色的说:“走,晚上老兄我做东,一起寻个地儿喝几樽,如何” “让老兄破费了,我是好盏中之人,就不推脱了。” “爽利!”筚老头欣赏的说。 “吁……”靳阿拉直了马缰绳,专心的将马车停在一座砖石结构的院落前。 靳阿跳下马车,指着已经变色的大门说:“公子,这便是面铺了。” 窦冕看了眼围墙,对靳阿很是赞许,转过头想让泰勇把自己抱下车,可一看到泰勇靠坐在车壁上,正眯着眼睛梦周公,当即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提起脚直接踹过去。 正在睡觉的泰勇猛然被窦冕提醒,当即睁开眼睛,怒目圆睁的看向四周,一见没有他人,便对窦冕嬉笑着说:“肚子饿了容易犯困,不过我也才刚睡着。” “行了,滚进屋吃饭去,一天到晚咋让我给养成这样了?”窦冕无可奈何的叹气道。 泰勇也不客气,扔下众人,一把推开大门,直冲冲的跑进院子里。 靳阿被泰勇这横冲直撞的样子直接吓傻了,瞧着大开的大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筚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整个人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靳老弟,走吧,别干愣着了。”窦冕抱着窦冕指了指院里。 靳阿喏喏道:“这…老哥,在哪捡的这宝?恶鬼投胎啊,这是。” 窦冕听后,捧腹大笑着说:“筚老,看到没?你不把他折腾吐哪会有着丢人的事?进屋吧。” 筚老头脸色阴沉的不说话,抱着窦冕大踏步走进院子,将窦冕往地上一放,直起身子大喊道:“泰勇,给老子滚出来。” 听到叫喊声的泰勇,从里间的房伸出头大声回道:“义父,我在这。”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就知道吃!” “义父,我没吃,他们没做肉,我吃不饱。”泰勇很是委屈的说。 窦冕小步跑到屋子里,只见地上四个汉子正围着一盆菜争抢着,一个个吃的不亦乐乎,窦冕走近汉子们手上都端着碗粟米饭,盆子里全是整块的罗卜,上面看不到一点油水。 “喂!你们先别吃了,这饭谁做的?”窦冕指着饭食,很是气愤的说。 坐在窦冕身边的汉子,口中塞满了食物,吐词不清的说:“管事媳妇做的,咋样?是不是看起来量挺足的吧!” “这能吃?” 汉子身边的年轻人狠狠地瞪了眼窦冕,阴阳怪气的说:“这怎么就不能吃了?比我这几年过年都吃的好,关键是紧饱吃。” 窦冕追问道:“我看此地挺富裕的啊,日子怎么会有你说的这么难过?” “这位公子一听就知道生在富人之家,自然不知道我们佃户的日子,自从襄城君跑马圈地开始,我们便给别人做活为业,能有顿饭吃就不错了,谁还计较那么多?”坐在离窦冕最远的中年人长叹道。 窦冕听后,心里很是备受煎熬,默默地在心里盘算道:“上辈子的孽,这辈子来还,真是天道轮回啊。”窦冕拍了拍手说:“你们都先别吃着,我去让管事重新安排几道菜。” 窦冕说完话,对着门外大吼一声:“泰勇滚进来!” 泰勇听到窦冕叫喊,赶忙跑进屋,瓮声瓮气的问:“公子,咋了?” 窦冕指着半盆萝卜,愤怒的说:“把东西倒了,做的什么玩意儿?” “好咧!”泰勇抹起衣袖,绕过四人,随手抓起菜盆,稳稳当当的往出走。 “诶!我还没吃饱怎么收了啊?”一直没说话的汉子小声嘀咕着。 窦冕走到屋外,对着筚老头叮嘱了一翻,筚老头听到窦冕说里面屋里面也有当年逃难的人,很是兴奋,高高兴兴的走进屋里。 (本章完) 第164章 壹陆贰:贪食之人 窦冕拉上靳阿找到厨房,一到厨房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忙活着剁肉。网 靳阿轻咳两声提醒道:“婆娘,小公子来了,赶紧来见礼。” 妇女转过头看了看靳阿和窦冕,扔下手中的菜刀,轻轻弯了弯身子说:“奴窦娉见过公子,这下奴正在忙着,等会饭食做好了我再去见礼。”随即语气一变:“靳阿!还不赶紧把小主公扶出去,这里这么脏能让主公来吗?” “公子,你看这…要不我们出去吧!”靳阿挠着头尴尬的说。 “你出去吧,我看她这样子没做过饭,纯属糟蹋食物,你去陪筚老和那几个聊聊。” “这…不好吧,他们是下人!” 窦冕听靳阿越说越不对劲,冷冷的插嘴道:“下人不是人?我们窦家啥时候没把人当人?还不快去?” 靳阿悻悻的往后退了两步,不高兴的走出厨房,窦娉哐哐剁着骨头,脑袋太都没太说:“小主公,他就那样子,别怪他。” “怪他干啥?人性本来就是这样,不过你把你手上的活停停,你这干啥?叮叮哐哐的跟砸墙一样。” 窦娉放下手中的肉,哑笑道:“奴之前在府里是女工,没干过这活,现在学做的饭食还是小些时候学的。网” 窦冕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为啥做饭做出猪食了,赶紧使唤窦娉把肉放盆子里清洗干净,然后跑到外面集市买一堆大料回来。 窦冕等着所有的东西已经下锅后,自己跑到锅灶边加柴和,用武火将锅中煮沸。 窦娉看了眼锅中四散的调料,指着问:“公子,这东西能吃?” “你话多的很,赶紧揉面去。”窦冕翻着白眼对这和白痴一样的窦娉说。 “噢!知道了。”窦娉转过身慢慢悠悠地浇着水,生怕面粉被浇透了,看的窦冕火急火燎的。 本来简简单单的一顿饭,愣是被磨蹭到天黑才出锅,泰勇揉着肚子跟强盗一样拿起最大的碗,毫不吝啬的打满肉,随手抓起一整块锅盔跑到厨房外,就地蹲着狼吞虎咽的咥起来。 窦娉站在厨房门口大喊一声:“都来盛饭了,紧饱吃。” 屋里的四个汉子就像饿虎一样,撒丫子跑到厨房,围着锅你争我夺起来。 窦冕看着联袂而来的筚老头和靳阿,走上去问:“这他们咋回事?吃个东西怎么就跟打架一样。” “唉!饿惯了,难得吃顿饱饭。”筚老头感慨的说。 “这里面有认识的没?” “有啊,那个年岁大点的那个,那是按辈分说,我比他高好几辈,叫养禽,当年一起逃难出来,走半路没见人了,着实没想到在这遇到啊。” “行了,你去招呼他们把锅里饭分完,我们还没吃。” “嗯!”筚老头走进厨房里,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残汤打在盆子里,赶着四个伙计往偏房走。 靳阿看着四人吃肉,心中很是不平,小声嘀咕着:“这真是恶鬼投胎啊,多亏只招了四个,这饭量整个七八个不敢想啊。” “你一天算这啥账?这饭让他们吃一个月,不吐算我的,你可别忘了问活有多少?吃个饭你还啰嗦?”窦冕不以为然的说。 “公子以为我们赚了?” “废话,赶紧去招呼去,这四个现在吃喝一定要满足,咱们饿点没什么,不就几顿肉,你看雒阳府里谁还吃那玩意?” “哎呀,还是公子好算计,我这就去。”靳阿猛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窦冕走到泰勇身边,看着泰勇空荡荡的碗,有点不相信的问:“吃完了?” “完了!没吃饱。” “锅盔呢?” “也吃了啊,这做饭的也真是,那么小的锅盔够谁吃?” 窦冕指了指厨房,既好气又好笑的说:“你把碗放下给我滚一边玩去,真不知道咋吃的,饭好了叫你。” “还是公子对我好。”泰勇瓮声瓮气的说完,拿起碗走进厨房,过了一会从厨房出来,手中又拿了半块锅盔,眉开眼笑的走到院子里,寻了一处角落蹲下啃起来。 窦冕走进厨房里,对着窦娉又是比划又是动手,好不容易在戌时前后凑齐了四道菜,锅里炒了大半锅面片。 等窦娉用食盘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屋外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泰勇一听饭食好了,不等别人招呼便跑进厨房,拿起盛剩菜的小瓷盆,狠狠地舀满面片。 筚老头看见这样的泰勇,着实被吓得不轻,急忙对窦冕说:“主公,这次真是老头子连累你了,我以为找个义子能帮点忙,可现在看这样子,也就吃饭不含糊了。” 窦冕听后捂着肚子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他,你可别小看,最好你这两天便访全郡,寻找高手拜师,不然我可怕这根苗子被你害了。” “这咋能成?我还要守着主公。” “守啥?这么近的路我还能找不着?不是还有靳阿,你先去给找师傅是正事。” “那行,我明天赶早就去。” 窦娉忽然招呼道:“小主公,你看这要不就随意坐算了,奴忘了分席了。” “分席作甚,都一家人至于吗?筚老你年岁最大坐上头去,还有家里有酒没?今天是第一天,还是让他们喝点。” 筚老头推辞道:“主公,你应当坐上席,我一下人,怎敢如此没大没小。” “去坐去,别叽叽歪歪的,吃个饭又不是上刀山。”窦冕催促起来。 筚老头很不情愿的坐下来,感觉浑身不大自在,直到靳阿在右下手坐下后,心里便好受了一些。 窦娉没多会便抱着一坛酒走进来放在席子上,坐到右下首对筚老头说:“我们这里没太好的酒,这还是自家酿的。” “没事,我喝酒不挑。”筚老头一手抓起酒坛,拿起两只陶碗,就那么一口菜一口酒的和靳阿拼起酒量来。 窦冕吃完饭后,随意的洗漱了一番,走到窦娉收拾好的卧室,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胳膊,迅速的窜进了被窝。 天刚蒙蒙发亮,窦冕便被敲门声惊醒,推门一看竟然是筚老头,详细询问了一遍,才知道筚老头下定决心要去请师傅,窦冕打着哈欠和他把话说完。 等着筚老头离开之后,窦冕随意的穿上衣服,跑去靳阿的卧室叫醒窦娉,天空依然黑色,厨房里却热闹的响起制作食物的声音。 (本章完) 第165章 壹陆叁:跨郡延医 无烦无恼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窦冕每日跑到龙门书院学习两个时辰,剩下大半天多数都是带着已经是个大胖子的泰勇,两人跑到四周驾鹰走马,好不爽快。网 时间一晃,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过了延熹六年,春秋冬来,寒来暑往,刚至七月,窦冕本来打算继续混日子,却不料中元节刚过,李膺便告知他因司隶校尉应奉上奏,陛下已赦免前罪,需亲自前往雒阳。 窦冕听后,不疑有他,因而不甚在意,没有了管制,一时忘乎所以,至八月初,忽来家信。 这日窦冕一大早牵着两条土狗,拉上泰勇跑去后山打猎,正当午时,伙计韦拓跑来禀告说家中来人,似乎有急事。 窦冕不知真假,使唤泰勇提着几只野鸡,摇摇晃晃从山里走出来,可当窦冕一见来人,很是兴奋:“顺子,你咋来了?” 顺子缩了缩脖子回话道:“公子,这不长安那边有人招呼,雒阳府里人手不够,老爷就把我使唤回来跑路来了。” 窦冕伸出手问:“东西呢?我爹是不是还有话带来?” “这…有!”顺子挠着头肯定的说,顺手从袖筒里掏出竹简。 窦冕检查了一下封口的漆印,打开竹简看了一眼大概,随手扔给泰勇,看着顺子问:“说吧,我爹带啥话了?” “老爷说下月丙戌日之前,公子必须归家,大公子的人生大事不会因你一人停止,还请好自为之。网” “嘿!我爹之前把我赶出来,现在说让我回我就回啊,太没面子了,不过大兄婚事我自会回去,书信我就不写了,反正我爹看不上我的字,你回去告诉我喜姨,我去给她请医去,在家多休息。” 顺子不太确定的问:“不给老爷和夫人带话?” “带啥?我在这吃嘛嘛香,身体倍好,开始写字了,嗯…对!回去就这么说,你去吃完饭就赶紧回去,我也要忙去了。”窦冕说完话看都不看顺子一眼,直接进入院子里和下人们聊起来。 筚老头本来正在喂马,一听到泰勇告诉他自己听到的话,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衣服都来不及收拾,急冲冲的跑进来将窦冕拉到一边。 “筚老,你干啥呢?我这聊的正高兴。”窦冕抗议起来。 “不是,主公,老爷让您回府,你怎么拒绝了?” “没啊,我就说下个月肯定回嘛。”窦冕解释道。 “那我们这个月还这么过?你看泰勇都胖成那样子了,赶紧回京给找点事,不然真废了。网” “我是真有事,你去把马车套上,我们等会可能要去沛国。” “啥?主公,等等…我咋有点跟不上你这思路,让我想想啊!”筚老头仔细地捋了捋道:“我说的是回京,您说的是去沛国?” “对啊。” “难道我老头子老了?不知主公去沛国作甚?” “请医生啊!” “噢!那老头子这就准备去,我顺便再去取点干粮。” 窦冕看着筚老头手忙脚乱的样子,很是郁闷:“你这么急干啥啊?我们带钱就行了。” “好咧,我这去准备去,公子赶紧换身衣服,我们过会就走。” “你急啥啊?”窦冕不解的问。 筚老头很是着急地说:“主公,救人如救火,不急不行啊,赶早啊。” “行行行,听你的。”窦冕看着筚老头这着急样,着实很无力,只能由他去。 窦冕随后找个靳阿两口子,仔细交代了一下细节,随后便登上了筚老头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一出院子,马车便沿着汝水,向东南方走去。 众人一路无话,直至陈国时,筚老头停车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了窦冕要找的人。 “公子,元化先生听说在太康,您看怎么办?”筚老头小心问。 “跟着去,反正时间多,每个地方都问问,最好找医工打听打听。”窦冕懒散的躺在车上随口说。 筚老头很是无奈,驾着马车沿官道一路走一路问,小小的陈国竟然耽搁了近半月,眼看时日不多,窦冕只能让筚老头驾车到谯县试试运气。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此日入夜时分,看到一座高耸的亭子,筚老头找到一家客栈店家再三确认,最终确认了此地便是谯县。 次日,天色微亮,窦冕在筚老头的吵闹声中,从床上不情不愿的爬起来。 窦冕走到客栈的院子里,看见筚老头正满院子追着泰勇在打,赶紧制止道:“筚老,咋回事?” “主公,这怂货我真想抽死他!” “泰勇,咋回事?” 泰勇很是委屈的移了移脚步,警惕的看着筚老头,小声说:“我昨晚肚子饿,不就吃了点客栈厨房里的东西嘛,一大早我义父就打我。” “啥叫一点?你把全客栈人的饭都吃了,还一点!” “我……”泰勇低下头半天不敢再说话。 “行了,筚老,不就一点饭,你去会账去,顺便问下元化先生在哪?” 筚老头扔下手中的棍子,狠狠地瞪了眼泰勇:“你小子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窦冕等着筚老头离开后,狠狠地踹了一脚泰勇:“饿一顿会死是吧?啥时候当起贼来了?” “主公,他们饭很难吃,比干粮难吃多了。” “那你咋不去吃干粮去,我真嫌丢人。” “干粮太硬咬不动,也不知道婶子咋做的锅盔,跟铁一样。” 窦冕一听,当即老大不乐意了,用力踢了几脚,指着门外:“你给我滚出去反思去,啥时候想好了,啥时候跟我走。” 泰勇也不犟嘴,挠挠头嘴里小声嘟囔几句,磨磨蹭蹭的站到门口,在他看来反正天天都有这么一出,比吃饭还习以为常。 筚老头去了没多大会,面带急色的跑过来,有点结巴的说:“华…旉先生可能不再,店家说已近半年没有看到了。” “若是如此该怎样?”窦冕有点担心的说。 “我等先去看看吧,若着实没人,主公,那我们就必须要回京了,实在耽搁不得啊。” 窦冕很不耐烦的说:“行了,走吧,把你那宝贝义子带上,我们要进城去。” (本章完) 第166章 壹陆伍:为医要素 窦冕走进大门边,轻轻敲了敲门。门应声被推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推开门看了看窦冕,又扫了一眼站在身后不远的两人,笑呵呵的问:“小友,从何处来?又至何处去?” 窦冕嘴角上翘,拱手回答道:“从来处来,到有缘人处去!” “哈哈哈…寻医还是问诊?” 窦冕摇摇头说:“访友!” “哦小友何人在我府中?” 窦冕指着年轻人说:“你!” “可是戏言?” “元化兄,不请我入府一叙?” 年轻人惊讶的看了眼窦冕,对着身后的二人招招手,示意进府。 窦冕一脚踩进院中,就看见一排排的葫芦整齐的挂在屋檐下,自言自语道:“这难道是悬壶济世?” “小友莫要见笑,我等所学不过微末之术,岂敢狂言悬壶济世,这不过装『药』器具而已。”华旉解释道。 窦冕看着院中用竹筐晒制的草『药』,仔细地拿在鼻子上细细的闻了闻,熟悉的『药』味刺激着窦冕的味蕾,身体不自觉的轻轻的颤了颤。 “小友,不知在何处听闻我元化的贱命?” “我师李元礼给我说的,不过当时随口问的,没想到我这记『性』可以吧?” “呵呵…当时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竟得夸赞,实乃受宠若惊。”华旉拱着手很是赞赏的对着天空称谢起来。 窦冕翻了下白眼,心里非常鄙视这种谦虚的人,冷笑一声问:“不知你伯仲二兄在何处?” 华旉指了指后院:“请随我来!” 窦冕转过头对二人说道:“筚老,你们在此稍候,我有事和华兄有事要谈。” 窦冕说完话,不再言语,大步往华旉指的方向走去,等进了后院,窦冕看到一堆身穿麻衣的汉子正在围在竹筐窸窸窣窣的讨论着什么。 坐在院子晒太阳的老者,身边围着一个两位男子,大一点的看起来三十有余,胡须修的整整齐齐,年轻一点的汉子长着短须,衣服破破烂烂的,就像乞丐一般。 华旉对老者长揖道:“父亲,颍川故人来寻,不知父亲可否一见?” “见我老头子作甚?” 窦冕抖了抖衣袖,长揖及地,一本正经的说:“家中亲人有隐疾,可否帮我?” “何急?”老者看了眼窦冕,闭上眼睛问。 “欲老蚌怀珠!” 老者忽然睁开眼睛,冒出褶褶光芒问:“何因?” “其一:心哀,其二:年龄。” 老者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腿,看了眼身边的弟兄俩:“你们两兄弟想想有何方法医治?” “我认为以修其脉络为主,辅以『药』石。”年龄稍大者说道。 “大哥此种太慢,应以虎狼夺之。” 窦冕看着二人在这你一句我一言,便基本『摸』清了两人,年岁大的是华亘,小的那个是华胥。 老者看向华旉,问道:“老三,你认为该如何医?” “回父亲的话,医者父母也,儿不敢妄加猜度,望闻问切四者缺一不可,故应慎之又慎!”华旉拱手斟字酌句的回道。 窦冕一听这话,很是对口,拍了拍华旉的腰,点着头说:“善为医者,行欲方而智欲圆,心欲小而胆欲大,而为医之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制其约,今看元化兄以足得缜密二字,不简单呐。” “小子懂医?”老者瞪着眼睛问道。 “似懂非懂,不过拾人牙慧。” “哦那老夫今天就倚老卖老问你一问,今年我已迈花甲,老夫终身行医,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似懂又非懂,可否替老夫解『惑』啊?” 华氏兄弟一听自家老头子问这问题,急忙给窦冕使眼『色』,华胥劝阻道:“爹,这才多打的孩子,怎么能知道如此深的问题?这可不是您平日之举啊?” “唉!老夫快要入土了,可祖辈行医,却一直无人解答此问题,我想了一辈子治人无数,始终不知为医大道,悲乎?惜乎?”老者一个劲的拍着大腿,沮丧的叹着气。 窦冕干咳两声,抱拳道:“既然长者想听,晚辈姑妄言之,众位姑妄听之。” 华亘一脸不信的看着窦冕,抱拳道:“小友请说。” “崇古圣人立一善政,后世辄增一害民之事,只今伪君子之风,良由文本,夭生民之患,咎始神丹。吾尝纵观万类,无物不有成败之机,人禀造化之灵,不能超乎万类,地水火风,常交战于一体,虽有志者,不无疾之危,一有小剧,即从事于医『药』,往往贪生失生,深可哀悯。逮如愚下无知,罔悟前车已覆之鉴,缘是不得正命者,日以继踵,若夫未达不敢尝者,自古及今,能几人哉?故有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老者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惊呼道:“治病如治国,如此简单之理竟靠小儿之论得以解『惑』,今使知达者先后,所言不虚,不知可否告知忌讳否?” 窦冕侃侃而谈道:“一种藉世医之名,绝志圣学,株守家传,恣行削伐,罔顾本元,斯皆未闻大道之故;一种弃儒业医,徒务博览,不卒师传,专事温补,极诋苦寒,斯皆不达权变之故;一种欺世盗名,借口给之便佞,赖声气之交通,高车炫术,曲体趋时,日杀无辜,以充食客之肠,竭厥心力,以博妻孥之笑,此三者,非『药』可除,非医可治!” 老者听后连连点头,眼睛扫视了一眼院中的人,严肃的说:“尔等兄弟三人既以跟随老夫入医,当知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此皆为辨气血、脏腑、六『淫』之所在,勿要慎之又慎!” 三兄弟齐齐回道:“儿省得,日后行医必斟酌再三!” 老者挥了挥手说:“唉,上年纪了,坐一会就犯困,亘、胥扶我进屋,老季,你陪着小友在院中看看。” “父亲自去,陪着就是。”华旉点头道。 随着老者巧合兄弟俩进屋后,窦冕在院子里对地上晒得『药』材挑挑捡捡,时不时拿起来问上几句,华旉始终想不明白,这么一个连『药』材都不认识的人,满嘴胡诌的话,老父亲还相信。 (本章完) 第167章 壹陆陆:诊脉之慎 过了正午时分,饭食毕,老者将窦冕叫入偏房内,窦冕很是不解地进入屋里。 “小友,请坐!”老者指了指右边的蒲团说。 窦冕也不客气,揭开襦裙跪坐下来,拱手问:“不知长者唤晚辈来所谓何事?” “无事!哈哈。”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缝,面带笑意的说:“久闻雒阳乃首善之地,老夫欲以仲季二子随小友前去,不知小友以为然否?” 窦冕感激的谢道:“多谢长者成全。” 老者捋了捋胡子直起腰,笑盈盈的说:“我等虽流于末等,心中也常怀济世之心,不过嘛……” 窦冕听着听着,忽然老者就卡壳了,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老者,只见老者依然笑容满面,窦冕心中了然道:“不就要钱嘛,这么隐晦?” “请长者放心,至于诊金必不会亏待众人。” 老者脸色猛然阴沉下来,刚才还笑呵呵的脸就像川剧变谱一样,不悦的说:“小友也太看不起我等为医之人了?金银不过腌臜物,虽我等末流,也不屑此物!” 窦冕挠了挠头,小心的问:“不知长者欲以何为诊金,也不知晚辈可能付的起?” “哈哈……付的起,不过此物对你们无用,对我等还是很重要的。” “何物?” “医书!” “医书?你们为医不可能没有医书啊?让晚辈去哪找?” “我等为医不过祖辈口口相传罢了,最多不过素问而已,匮乏太过,父辈曾告于老夫,雒阳太医院中医书如汗牛充栋,不知小友可否借来使二子一观便可?” 窦冕很是不屑的说:“太医院?前辈,你没开玩笑吧?我就受个风寒,差点被人治死,你还信他们?” “风寒之症本无用药之法,为医之人全凭感觉,况此之属,原不可以方圆端倪,即如人之面目,虽五官无异,及细察之,千万人中,从未有一雷同者,经脉别论云:诊脉之道,观人勇怯,骨肉皮肤,能知其情,以为诊法。” 窦冕心中一阵,惊呼道:“诊法如此多变否?我曾听闻岐伯病机十九条为诊脉之要诀,足以窥斑见豹。” “嘿嘿!人身四肢百骸,脏腑经络诸病,皆取决于三部,究竟脉属何类?动是何气,而诊之之法,一如古圣所言否?答言:脉本营气所主,为气血之源,故能出入脏腑,交通经络,行于肯綮之间,随气上下鼓动,其指下发现之端,或清或浊,或小或大,或偏小偏大,虽言禀赋不同,实由性灵所发,非可一途而取。” “脉络之微如此繁杂,可有得全之法?为医岂可碰运气?”窦冕不忿的问。 “脉之显着虽微,而所关最钜,其受气在混沌未分之先,流行在胚胎方结之际,天地万物,靡不皆然。如璇玑玉衡,江海潮汐,此天地脉运之常也;白虹贯日,洪水滔天,此天地脉络之病也;穷冬闪电,九夏雹冰,此天地气交之乱也,天愁雨血,地震生毛,此天地非常之变也;至于夏暑冬寒,南暄北冽,乃天地阴阳之偏,人在气交之中。”老者叹气道。 “老夫诊脉无数,脉象岂能无异,时值天地之变,诊切安得不殊,试观草木无心,其皮干茎叶,皆有脉络贯通,以行津液,顽石无知,亦中怀脉理,以通山泽之气,适当亢阴霖,严寒酷暑,则木石皆为变色,况于人乎?姑以脉之常度言之,其始从中焦,循肺一经,而之三部,由中达外,为身中第一处动脉,较诸他处不同。” 窦冕本来是略懂,可听到老者一阵说完之后,当即呆在当场,彻底颠覆了心中对于中医的偏见,心里嘀咕道:“难怪中医越老越值钱,这靠大半辈子才养一个出来,能不值钱嘛。” 老者仔细看着发愣的窦冕,打着哈欠道:“行了,你出去吧,我和我儿交代点事,便让跟你一起去。” 窦冕听后,很是感激的拱手道谢起来,而后轻步走向院子里,直冲冲跑出前院,拉上泰勇就往后院走。 本来坐在外面的泰勇正在对筚老头吵着肚子饿,忽然被窦冕拉起来往院里走,泰勇兴奋的问:“公子,是不是有吃的啊?” 窦冕阴险的笑起来:“嘿嘿,有,很好吃的。” 泰勇也不知道真假,一听有食物很是兴奋,屁颠屁颠的跟着窦冕。 窦冕拉着泰勇走到华亘身边,正在蹲地上的华亘突然被挡住阳光,抬起头看了眼窦冕,忽然被身边的胖子吸引住,嘴里啧啧道:“嘿!小友,把你这个借我练练手。” “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窦冕问道。 “走,我们到席上详谈,他这病有点意思。” “华老大说清楚点,这货我都快养不活了,一顿吃我半个月的量。” 华亘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站起身,边走边说:“看他这脸色发黄而露外的皮肤发白,脸色油腻而眼神无光,有点意思,还是我很多年之前遇到一个,不过没治好。” 窦冕看了眼泰勇,不灰心的问:“你看他这多好的体质,不治好不是可惜了嘛!” “你先别急!”华亘坐在席子上后,对着泰勇说:“小兄弟,你来坐这。” 泰勇不解地看了眼窦冕,有点扭捏的坐好后,华亘拿起几根手指搭起脉来,而后又撑开泰勇的嘴,仔细看了看舌头,之后用手摸了摸泰勇的肚子和胳膊,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小友,此病不好治啊?” “你先说下,我才能知道,你这卖关子,我也很无奈啊!” “舌淡、苔白微腻,脉细而涩,肝气郁结而腑气不通,肺胃之热实难治矣!”华亘连连摇头道。 窦冕听到这一堆话,一脸懵逼,轻声问:“伯宣兄,你说的通俗易懂一点,我不知道你说的啥病啊?” “贪食症,我在之前遇到过一个很瘦,你这却相反,而上次的治疗方法我以大黄、黄莲、丹皮为主,附以桑树皮、甘草等药进行调理,却始终未得见效。” 第168章 壹陆柒:以药换医 窦冕一听,惊呼道:“你这是兽医嘛,那么开药,人没死?” “小友何以如此说?”华亘不解地问。 “大黄此药至劲利,粗者便不中服,最为俗方所重,将军之号,当取其骏快也,此虎狼也!” “那黄连也是?” “黄莲苦,寒,我听过酒黄连善清上焦火热。用于目赤,口疮。姜黄连清胃和胃止呕。用于寒热互结,湿热中阻,痞满呕吐。萸黄连舒肝和胃止呕,用于肝胃不和,呕吐吞酸。可就是没听过两个黄一起用。” “难道用药有规矩?” “黄帝内经素问里有,自己看去。”窦冕没好气的说。 “那肺胃之热该如何清?小友可有妙招?” “药方有现成的,拿来用不就行了?”窦冕不置可否的说。 华亘听后身体一震,整了整思绪,站起身跑进屋里抱来一卷竹简,摆放在席子上说:“小友请说!” 窦冕捂着嘴轻笑道:“好吧,看你如此好学那我就一一说与你知。” “请赐教!”华亘调整下毛笔,摆好姿势,激动的说。 “白虎汤是以知母、石膏、炙甘草、粳米四味为方,石膏为君,知母臣,炙甘草、粳米为佐吏,此方加人参三两,为人参白虎汤,治伤寒渴欲饮水,无表证者,口干舌燥者;亦治伤寒无大热,口燥渴,心烦背微恶寒者;亦治太阳中暍,身热,汗出,足冷,脉微而渴。亦治火伤肺胃,传为膈消。” 华亘听后感慨道:“此方人参为主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有回魂之效,妙哉!” “此方再加苍术,名白虎加苍术汤,湿温脉沉细者;加桂枝,名桂枝白虎汤,治温疟,但热无寒,骨节疼痛,时呕;加柴胡、黄芩、半夏,名柴胡石膏汤,治暑嗽喘渴;除粳米,加人参,名化斑汤治胃热发斑脉虚者,本方以先煮石膏数十沸,再投药米,米熟汤成,温服即可。” “多谢小友赐方!”华亘长揖谢道。 窦冕也不推辞,指着泰勇催促华亘:“行了,你赶紧给他弄点药,你看都成啥了。” “这还须父亲亲自来,我去寻父亲。”华亘收拾了一下竹简,抱起后急冲冲的跑进偏房。 都能看着坐在席子上发呆的泰勇,只见他情绪低落,用着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饿!我要吃东西。” “行了,过下就好了,我去找你义父,你好好给我坐在这。” “知道了,是不是要买吃的?我要肉,好多肉!” “切!坐在那,迟早老子被你吃垮了。”窦冕缓过身小声嘀咕了一句,大步往前院走。 筚老头一见窦冕出来,手脚慌乱的走上前,抓住窦冕的手,心中忐忑的问:“主公,我儿是不是有病?” 窦冕噗的一下笑出声:“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咒自己人的,你去赶紧买些肉,准备租辆车。” “好咧,东西早都备好了,我这就去取。” 筚老头兴奋的跑到门外,没一会举着一大包荷叶包裹的东西走进来。 “我拿进去吧!” 窦冕摆摆手:“去吧,去吧。” 窦冕想要寻一处地方坐下歇歇脚,可刚迈出脚就听见筚老头杀猪似的吼起来:“我儿,你这怎么了?” 窦冕挠了挠头,深深了吸了口气走进后院,刚进院子里就看见几名学徒正拽着筚老头,荷叶包裹的肉在席子上扔着。 “筚老,咋回事?失心疯了?” “主公,你看!他把我儿那么扎,身上扎那么长的针啊!” 华旉冷笑道:“你懂什么?你儿脉络不通,肝气郁结腹气不畅,若不行针打通脉络,迟早就是废人一个。” “主公,你听到了吧,那阵扎人还有理了!”筚老头怒目圆睁的瞪着华旉。 “滚一边去,别打扰治疗。”窦冕没好气的指了指角落对筚老头说道。 筚老头气呼呼的从学徒手中挣脱,心中不忿的走到角落蹲下去,眼睛直盯着华旉,生怕泰勇出现闪失。 华胥拿着几页竹简走过来,伸手递给窦冕,窦冕看了眼上面写的药方,摆了摆手道:“你这药方不好,只是理气不能补肝,而他的这个病需要理气和胃,而后腹气才通,故而舍本逐末不是治本之方。” 窦冕走到席边,拿住毛笔在竹简上小心的写下来几行字,华胥轻声读道:“陈皮、柴胡、川芎、香附、枳壳、芍药、甘草。” “给!你顺便看下他肝气火重不重,重的话再加山栀、黄芩、川楝子。” “此方何为君?” “柴胡功善疏肝解郁,用以为君。香附理气疏肝而止痛,川芎活血行气以止痛,二药相合,助柴胡以解肝经之郁滞,并增行气活血止痛之效,共为臣药。陈皮、枳壳理气行滞,芍药、甘草养血柔肝,缓急止痛,均为佐药。甘草调和诸药,为使药。诸药相合,共奏疏肝行气、活血止痛之功。” “好咧!我这就安排去。”华胥拿起药方高高兴兴的跑去前院忙活去了。 窦冕看着华旉在哪折腾泰勇,好奇的凑上前,只见华旉随意的伸出手指在身上随意的比划着然后就轻轻将针扭进去,看的窦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扎针完成后,华旉小心的把针拔下来,一一收好,头抬都不抬的说:“休息一刻钟,你就把他带到前院用药。” “这算好了?”窦冕惊讶道。 “还没,需要七日为一周天,每日行针,之后饮食就正常了。” 窦冕心里松了口气,心中嘀咕道:“这玩意看起来有点夸张啊,真想学学。” 筚老头忽然跑过来,抱着光着身子的泰勇,嚎道:“我儿身体好些了吗?” 泰勇也不理会筚老头,拿起地上荷叶包裹的肉,狠狠地咬了一口,便嚼边说:“义父,这先生坏的很,拿针扎我,而且一扎我动不了。” “哎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走,我带你去喝药去。” 泰勇点点头,随意的将衣服搭在身上,很不情愿的随着筚老头出了院子,窦冕苦笑着对华旉说:“多谢元化兄。” “与你今日药方之事相比,我这不过微末之术罢了,我先去准备准备,稍候随你进京。” 窦冕拱手感谢道:“有劳了!” 第169章 壹陆捌:家有喜事 筚老头等着泰勇用药完后,便拉着泰勇上了马车,从自己准备的干粮袋里取出一部分干粮,递给泰勇当零碎。 窦冕跟着华氏二兄弟大摇大摆的走出院子,筚老头很有眼力的从华胥手上接过装着药材的包裹,小心翼翼的的塞到泰勇怀里,小声叮嘱了几句。 等着众人坐好后,筚老头驾着马车平稳的驶出了城池,几人寻到昨日歇脚的客栈后,筚老头从客栈里取出自家的马车交给泰勇。 心情有点低落的泰勇一听到自己可以单独驾车,心情立马兴奋起来,筚老头还没上车,泰勇便驾着空车绝尘而去。 华胥担心的问:“这么好的车,让他这么糟蹋不可惜吗?” “可惜啥,不就一辆马车,过两天就换了。”窦冕对筚老头挥了挥手示意驾车。 马车缓缓行起来后,华旉问道:“我看刚才马车上有窦字标记,不知小友是何人?” 窦冕很是惊讶的看了眼华旉,大声问筚老头:“筚老,咱家马车有标记?” “有啊!在车右边把手位置油费红色标记,主公做了这么多年车没注意吗?” 窦冕不屑的说:“谁看那玩意,专心赶你的车,一天就你话多。” 筚老头冷不丁被窦冕的话噎的差点喘不过气,只能低着头小心的驾着马车不敢回话。 “小友是长安窦?” 窦冕点点头回道:“这次找你们是给我养母看病,还须两位兄长多多尽力啊。” “还请小友放心,我与三弟自幼耳濡目染,定会鼎力而为。” 坐在窦冕身边的华旉迟疑的问:“小友不是懂药方吗?为何不自治?” 窦冕长叹一声道:“着实无奈啊,我这半瓢水谁都治不了,最多开开药方,可是不知脉象不得其症,岂敢乱来,况俗言:医不自治,故小弟我无能为力啊。” “医不自治?三弟你听过吗?”华胥感觉这观点很是新奇,急忙想华旉问起来。 华旉想了一会道:“我自束发至今已有四年有余,行迹遍布豫徐各郡,治人无数,然未曾听闻此语。” “黄岐扁佗医术重于当世,然至今何可也?医者自医不过自误而已。” 华旉听完喃喃自语的陷入了沉思中,华胥则不知道在哪翻出一根竹简,口里跟念着咒语一样,嘴唇上下的拨动着,却没有一丝声响,手中掏出一块小刀,按在竹简刻画起来。 之后几天,每日窦冕除了和华家兄弟讨论下中药,闲极无聊的时候华旉会给窦冕讲讲扎针,可是快到雒阳的时候,华旉不知道在哪掏出一堆稀奇古怪的刀来,对着窦冕一一解释起用法,绕是筚老头这种喊打喊杀的汉子也听的牙齿打起颤来。 八月念五,经过十来天的赶路,筚老头驾车终于停到了这条窦冕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 门房一见筚老头驾着的马车停在门口,赶忙从大门内侧跑出来,弓着腰满脸谄笑道:“公子回来了?几年不见,老奴可想公子了,公子真是越发的俊俏了。” 窦冕一听乐了,调侃起来:“我这才出门不到两年都变成女的了,让你这么说再过几年我还能入宫不成。” 门子轻轻扇了下自己的嘴,急忙说:“瞧老奴这张嘴,该打,该打。” “行了!家里的那辆马车在后面,你去招呼下。” “喏!老奴这就去。” 窦冕等着门子离开后,跳下马车对坐在车上的华胥、华旉二兄弟挥了挥手:“走吧,进屋。” “二哥,我说应当没错吧,这小子书香门第,你以为就普普通通的人懂那么多?”华旉用手推了下华胥说。 华胥看着门额上偌大的窦府二字,似有所想的说:“这是窦君府邸?真可谓三生有幸啊!” “行了,别感慨了,冕弟正在催促。” 华胥拿起自己身边的小盒子,夹在腋窝下,大踏步从车上走下来,直了直腰越过华旉走在窦冕身后。 窦冕一进院子,就看到满院子摆满了花,围墙的四周挂满了红灯笼,屋檐下还搭着红绸布,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的婢女们一个个脸上透着喜庆。 “咳!回来了!” 正在窦冕感叹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这么大的时候,忽然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窦冕循声看去,只见窦武坐在正厅,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拿着茶盏仔细的品着茶,就像刚才的声音不是他发出的一般。 窦冕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长揖道:“儿见过父亲!” “嗯!没失礼,还行!身后何人?” 窦冕拉过华胥、华旉二兄弟介绍起来,满口夸赞道:“此二人虽不能医死人活白骨,但若选术得当,一代国手拈手可得。” 窦冕眼露精光,对窦冕随意的挥挥手:“哦?你先下去看看你内人,我来与二位医者小谈一二。” 窦冕转过身向华家兄弟告了罪,便出了正厅大步往自己的房间走,沿路上的道路扑了厚厚的一层红蜀锦,看的窦冕一阵心疼。 站在屋檐下和馨聊天的雀,忽然余光在走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慌手慌脚的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站在原地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少夫人,怎么了?”馨小声问。 “夫君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雀声音激动的说。 窦冕走到屋里,看见屋里空荡荡的,跑到院子里四处搜寻着雀的身影,正在这时,雀有点激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夫君回来了!” 窦冕扭过头看了眼身后亭亭玉立的雀,三步并作两步扑倒雀的怀里,嘴上调戏道:“两年不见,越来越有沉鱼落雁之色了,看的我都快流口水了。” 雀捂嘴轻笑道:“肉已经在锅里,难道奴能跑了不成?” 窦冕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硬着雀白皙的脸上轻轻的啄了一口,小声问:“我娘和喜姨呢?” “姑姑今天带大哥和二姐去女方家里去了,喜姨在山后开了块地,天天拨弄那些地龙,还喂了好多鸡,这都有半个月没回来了。” “喜姨一个人吗?” “不是,喜姨还带了两个年岁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妇人,一起去的。” 窦冕挠了挠头,想了一会道:“你去把喜姨请回来,我带的医师来了。” 第170章 壹陆玖:理念变迁 窦冕看着雀带人从后们出去之后,顿时有点无聊起来,漫无目的的走到厨房里,看见朴喜正站在案板边,手里揉着面团,对着学徒大声嚷嚷着。 “咋回事?你这脾气见长啊!”窦冕冷不丁的说。 朴喜听见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打量着窦冕,好一会才缓缓惊叹道:“小公子两年不见,竟然长这么高,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了,小人这下正在忙着,不能见礼。” “你学徒呢?咋找了这么两个来?”窦冕指着拿刀手还在打颤的两个学徒问。 “小公子,你这可得评评理,我好不容易教出来俩,老爷说送就送出去了,然后让我自己去找,可我没找过啊,就寻了这么两个笨蛋来,啥都不会。” “送出去?送哪去了?” “醉仙居啊,那元畏忒不是东西,老捡我家便宜。”朴喜忿忿不平的说。 “行了!少说两句,你看他们这拿刀都那不稳,咋能干活?” “嗨!可不是嘛,还是公子独具慧眼,一眼便看到了症结。” 窦冕随意的摆摆手:“少恶心我了,你去让他们先学劈柴,劈几个月再开始学切菜。” 朴喜很是赞成,对着身边的学徒每人踢上一脚:“成桑、同案,给我滚出去干活去,让我看到你们偷懒,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俩学徒看到朴喜发怒,急忙放下手中的菜刀,唯唯诺诺的退出去。 窦冕等着两人出去,赶紧凑到朴喜身旁,小声问:“有没有吃食?家里来客人了!” 朴喜想了想,猛拍脑袋说:“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喜姐姐研究出来一种吃食,我给你取去。” 窦冕看着一惊一乍色朴喜走到隔壁柴房,没多大会,从房里拿出一个热腾腾的馒头,边走边往两只手上轮着去吹气。 窦冕一把拿过馒头,轻轻咬到起来,馒头中没有那种面团醒过时辰的酸味,于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不就是馒头嘛,喜姨在山阳都会做啊。”窦冕感觉朴喜有点少见多怪,没好气的说。 “公子,您继续吃。” 窦冕有咬了一口,包子里露出韭菜和鸡蛋的馅料,仔细放在口中咀嚼,韭菜的清香加上鸡蛋的腥味让人口留余香,回味无穷。 “这是喜姐姐换了很多种材料,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馒头,我也就有样学样罢了,不知道公子对小人手艺可有指点。” 窦冕缓缓咽下食物后,闭着眼睛想了一想:“炼猪油的油渣呢?” “这……还有很多,府里的人都不喜欢吃那,就连现在府外一天连卖带送,不过也才几百个油饼。” 窦冕冷哼道:“堂堂雒阳竟然富裕至此吗?连肉食都有人挑剔了?” “那倒不是,公子,您可知此城之外有一些人为了吃炖肉卖儿卖女,可是一到这街上,根本没有穷苦人?” “我走了这么多地方,自然知道,别给我卖关子,如是说。”窦冕侧耳聆听道。 “到这里的基本上窦商妇孺,至于青壮早都被人搜刮一空,故而我们府上近一年里收留了近千人。” 窦冕思索了一会,不相信的说:“府里我看了下差不多都是老面孔,那新来的人呢?” “小姐和少夫人建了好几个成衣铺,纺织坊,从雒阳道长安,原路都有。” 窦冕吸了口凉气,悠悠的说:“好大的胃口。” 窦冕静静地推敲了一会利弊,感觉没有太多值得别人抓把柄的地方,也就释然了,回过神后对朴喜说:“你把油渣剁碎和面粉放锅里炒,然后包成包子,每天多试几次,等我大兄那天就以这个为主食,全城散馒头。” “啊?是不是有点多?” “家里不缺钱,我大兄结婚当然要大方一些,至于东西你向管家要,我自己去取馒头去,我的客人快来了。”窦冕说完也不管朴喜什么想法,直接转身离开了。 窦冕找了一只碟子盛了几个馒头,刚从柴房里出来,就看到婢女带着华氏兄弟从通道处走来。 窦冕将碟子放在石桌上,小心爬到石凳坐好,摇头晃脑的说:“仲佐兄、元化,你俩有口福了。” 华胥走上前盯着包子看了好一会,伸手按了下,舔着嘴唇道:“卫风有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三弟,你看此物是不是如凝脂一般。” 窦冕听后,心中一阵腻歪,腹诽道:“吃个东西还能比喻成女人,这也真够轻浮的。” 华旉没有接华胥的话,一声不哈的走到石桌边拈起包子,一大口咬下去,站在那里就像石像一般,慢慢回味着难得的味道。 “此物真心不错,柔软入口,而且味道之绝未曾听闻,二哥,你尝尝。”华旉指着盘子里的包子说。 华胥不大相信,半信半疑的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下去,狼狈的吞完一个包子后摇头晃脑的说:“此真是佳肴,爽滑润口,咸淡适宜,好味!” “稍等,来人啊,给两位大份排骨汤!”窦冕指着站在远处的婢女使唤道。 婢女愣了一愣,指了指自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对窦冕使眼色确认后,眉飞色舞的往厨房去。 “窦小弟,为何我看见这些下人怎么一个个见到你那么欢喜?”华旉嘴里塞着食物吐词不清的道。 “元化兄,可曾娶亲?”窦冕郑重其事的问。 “没啊?家中只有大哥成亲,那日给你开门的便是内侄,我与二哥每人忙着治病,没时间。” 窦冕满脸坏笑的说:“你们只要给我把喜姨的病治好,就算不全好,我也把这事给你办了。” “啥事?”华胥忽然问道。 “娶亲啊!” “不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岂敢胡乱私定终身。”华胥言语强硬的说。 “切!你以为谁都能看上你们?先干这个!”窦冕边说边指着太阳穴说。 “何意?”华旉不解地问。 “名与利,皆靠这里,想娶亲,你们最少要名,雒阳乃京师首善之地,立于此地则立于天下,等会你们考虑一下需要何书,我去给你借阅。”窦冕不苟言笑的说。 “真的?”华胥站起身盯着窦冕问。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我是好心,你们先想想。” 第171章 壹柒〇:凉州之殇 婢女端来两大碗排骨汤,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华胥、华旉二兄弟也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等饭食结束后,窦冕刚想和两兄弟谈下治病问题,忽然身后冒出管家宋存的声音:“冕公子,老爷让您去书房见他。” “我爹找我干什么?”窦冕扭头问道。 宋存弯着腰说:“这不就是小人所能知道的。” 窦冕从石凳上下来,抱拳带着歉意说:“二位兄长稍候自去游乐,会有人陪你们,小弟我有事暂需离开一会。” 华胥摆摆手说:“去吧,长辈唤你,自去便可,不用管我们。” 窦冕对着宋存使了个眼色,宋存低着头小步走在前面引路,当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宋存轻轻的敲了敲门:“主公,冕公子来了。” “让他自己进来吧,你去忙去。”屋里传来窦武沉闷的声音。 宋存轻手推开房门,对着身后的窦冕说:“冕公子请进。” 窦冕也不客气,直接走进书房,轻步走到桌岸边跪坐下来,宋存缓缓关上房门后,迈着急促脚步声离开了。 “你老师前几日升河南尹,你去替我走一遭。”窦武面无表情的说。 “谁?我老师?元礼公?”窦冕话音就像机关枪一样,一句接一句的问。 窦武肯定的点点头,敲着桌子问:“都是能登元礼大门者,号为登龙门,不知道你这在龙门里待了两年,到哪种程度了?” “请父亲考校!” “去年秋皇甫规平定羌人之乱,持节为将,还督乡里,既无它私惠,又绝宦官,如此明官,可最后还是坐系廷尉,老夫知道你看事比较稳妥,说说吧。” 窦冕沉思了一会,问道:“父亲,皇甫规可曾上书?” “是有此时,去年罢官之后我去看他,他给我了一卷奏折,不过我思索再三也没回过味,既然你要看,我给你翻翻。” 窦武走到书架边,在书架上看看这个抽出那个,好半晌拿出一卷落满灰尘的竹简,拿起桌上的抹布轻轻擦拭干净上面的灰尘,随手递给窦冕。 窦冕接过竹简,缓缓再桌案上打开竹简,只见竹简上的字清晰的映入眼帘,窦冕小声的读道:“四年之秋,戎丑蠢戾,旧都惧骇,朝廷西顾。臣振国威灵,羌戎稽首,所省之费一亿以上。以为忠臣之义不敢告劳,故耻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 窦冕停顿了下继续说:“前践州界,先奏孙俊、李翕、张禀;旋师南征,又上郭闳、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其馀墨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馀。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报诸羌,雠以钱货。” 窦冕站起身吸了口冷气,指着几人名字问:“爹,这孙俊、李翕、张禀、郭闳、赵熹五个人,只有郭闳我听过,此人乃凉州刺史,可其余四人又是何人?” “这几人我查过了,安定太守孙俊、汉阳太守赵熹、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这四人资料之前已有门人传回来,不过不容乐观啊!”窦武捋着胡须感慨的说。 窦冕继续往下读着竹简:“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遗匈奴以宫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则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贵,将有何罪负义违理乎!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覆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写之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 窦冕看完后,沮丧的趴在桌案上,用手掌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脸颊,垂头丧气的说:“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一直以来我以为这是笑话,真没想到凉州有这样的笑话。” “我儿可有定册?” 窦冕想了一会道:“父亲,我们可以动用棋子了。” “段熲?” “是,此人正好可用。” “段熲此人杀伐太过,似有不妥吧,若是坏了我等大事,可是前功尽弃。”窦武唯恐有失,略有担心的说。 窦冕劝解道:“无事,家中你分给的人他应当已经摸清楚了,再下来,我们等着他狂风暴雨就行,不过…爹,那董卓如何了?” 窦武拍了下脑袋,啊的一声说:“差点忘了此人,这个人很不简单他以当地豪强为刀,收拢了大批羌族,有健侠之美名,今年年初升任兵马椽一职,就目前来看,做的也是有声有色。” 窦冕略有担心的说:“此人之志不在于此,还请父亲不要松懈。” “行了,老子有分寸,才多大就教训起老子来了”窦武很不高兴的摆摆手。 “那儿先告退了。”窦冕起身长揖道。 窦武指了指席子说:“先坐下,你还没说皇甫规这事情怎么处理?” 窦冕很不乐意的跪坐下来,用力揉着脑袋说:“此事需要父亲联合郭泰郭宗林,此人可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积棘非鸾凤所栖,百里非大贤所驻,郭宗林歇息的够久了,好了,你下去吧,我去拜访一下。”窦武说完便双手撑着桌案站起来,步履轻快的推开书房。 窦冕耸了耸肩膀,跑到屏风跟前,翻寻了好一会,搜出一只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毛笔,窦冕摸了摸毛笔的笔尖,柔软异常,似是狼毫。 窦冕悄悄将毛笔放在怀里,蹑手蹑脚的走出书房轻轻的关上门,走到院子后,窦冕寻到管家宋存,打听道:“老宋啊,你知道元礼公在哪吗?” “回公子的话,在这条街走完至耗门附近,入了耗门便就是司空府,司徒府了。” 窦冕没好气的踢了宋存一脚道:“我让你给我说老师在哪住,给我说这么多废话干啥?我自己去找。” 宋存被窦冕这急躁性子一激,愣了一会,一直等到窦冕出了院子,才小声心里嘀咕道:“这…跟我没关系啊,唉!公子性子也太急了。” 第172章 壹柒壹:耗门寻人 筚老头驾车带着窦冕没多久就到了耗门外的护城河旁,宽阔的护城河上架着一副结实的吊桥,桥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筚老头看着两旁密密麻麻的房屋,将车寻了处敞亮的地方停好,皱着眉头问:“公子,先生在哪住?” 窦冕尴尬的笑了笑,伸出空空如也的双手说:“我哪知道啊,宋管家给我乱指我没听进去,就知道在这,要不你去问问。” 筚老头将马拴好好后,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大步往住户区走,窦冕则留在车上看车子。 过了大半个时辰,筚老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窦冕坐车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强撑着晕乎乎的脑袋,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请问您是窦家人吗?” 窦冕轻轻转过头看了来人,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长得亭亭玉立,弯弯的一双眉毛,如柳叶一般,水汪汪的眼里透着灵气。 “我认识你吗?切!”窦冕不屑的说完,继续打起盹来。 “你是冕弟?”女孩用着悦耳的声音说。 窦冕斜视了一眼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别跟我套近乎,回家媳妇罚跪。” 女孩遮着嘴,露出银铃般的笑声说:“真的是冕弟,我是杨萦啊!” 窦冕一听是自己的堂姐,用力摆了摆有点困得头,急忙揉了揉眼睛,跳下马车围着女孩转起来,时不时摸摸下巴道:“不对啊,原来那么黑,现在这么白,确定没骗我?” 杨萦一把抱起窦冕,左瞧瞧右看看,然后从窦冕的脖子里掏出那块红玉,声音中带着喜悦说:“终于看到你了,延熹四年上元节你丢了,回家我们就挨了爷爷一顿罚,这下你没啥事,跟我走吧,见爷爷去。” 窦冕一想到杨秉那满脸严肃的样子,赶忙直摇头道:“不去,我忙着,等会再说。” “你是在等人吗?” 窦冕用力的点头说:“对啊,我让护卫去给我找人,这都去了半晌了,鬼影都没看到。” “你要找谁啊?” “找我老师李元礼,我爹说他又迁落阳尹了,我要去拜访啊!” 杨萦噗的笑出声:“笨啊,找我啊,我知道。” 窦冕一拍脑袋,小声嘀咕道:“真的哎,你说在哪?” 杨萦指着南边那条街道说:“从这过去,一直到门口有颗柏树的土房子便是了。” 窦冕听后,对着右边的房区大喊一声:“筚老头,死哪去了?快给老子滚出来!” 筚老头就像在跟前等着一样,一听窦冕叫喊,风驰电掣间便从一个小巷子里跑出来,口中喊道:“主公呐,元礼公真乃如饮食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老头子我……没打听到。” 窦冕戏谑的说:“你老头子如实交代,是不是又去跟哪个老娘们聊的走不动道了?” 筚老头赶忙直摇头说:“这不在这遇到当年跟我一起出来的人嘛,我看过得艰难,小聊了几句,我可没干别的,不过老头子身上带的钱都给了。” 窦冕一听不乐意的,气急败坏的说:“你个败家老爷们,我俩辛辛苦苦攒了一年多才扣出不到五金,全给了?” 筚老头从怀里抠抠馊馊的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铢,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钱,低着头偷偷的看着窦冕,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主公就只留了这么多,一共七枚五铢。” 窦冕从杨萦怀中爬下来,走到筚老头身边,从手里一枚一枚的拿过钱,小心的包在手帕里,随后大手一挥:“赏,回家自去少夫人那领七十金,反正咱们不差那点,这七枚我留下了,回家找人裱起来,既然没人夸赞咱们,咱们自己乐一乐,走!驾车了。” 筚老头战战兢兢的说:“公子,就这?” “去去去!赶紧赶车,你看都什么时间了,磨磨唧唧的。”窦冕催促起来。 筚老头心里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的牵着马车,一路跟着杨萦的指路,终于找到了李膺住的院子,远墙外的泥土四处被雨水打的坑坑洼洼,破旧的大门上补着几个新印。 窦冕跳下马车,健步走到大门旁,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吗?” 半晌过后,门缓缓被拉开,一个中年人从里面露出脑袋,窦冕看到来人,急忙打招呼道:“季宝叔,先生在家吗?” “哟!窦冕,赶紧进来,先生刚还在念叨你,快点。”聂季宝拉开门催促道。 “瓒哥哥呢?” “大公子好像去文会去了,已经好几天不在家了。” 窦冕转身对筚老头叮嘱了几句,拉上杨萦跟在聂季宝身后走进院里,院子笑的可怜,仅有一座正房一间偏房,正房有四间小屋里,院里的地上打扫的干干净净,坑坑洼洼的地面也不知道哪年铺的。 聂季宝走到正房的右手边停下,对着窦冕使了一个眼色,对屋里恭恭敬敬的说:“先生,冕公子来了。” “让进来吧!”里面传出李膺那疲惫的声音。 窦冕整了整衣服,从怀里掏出藏了大半天的毛笔,推开房门走进去,直接李膺坐在桌岸边脸色焦黄,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理的,乱糟糟的瘫在头上。 “恭贺老师升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窦冕双手捏住毛笔,小心的放在桌案上。 李膺抬起憔悴的脸,拿起毛笔仔细的端详了一会,笑着说:“这毛笔偷来的吧!” 窦冕一惊,拿起毛笔看了好一会道:“老师怎么知道?我自己的钱让护卫给我败家了,没钱只能在我爹书房顺一只,反正他说送礼不给我钱,只能让他破费了。” “这毛笔你看这做工,竹子用的是南山水竹,嫩而坚硬,笔尖可不是普通的毛,此乃狸尾齐材子,这跟毛笔不下五十金。”李膺拿着毛笔仔细介绍道。 窦冕心中震惊道:“这根毛笔还那么贵,真脑子有病。”脸上笑嘻嘻的说:“不就一根笔嘛,书写之用,何须分贵贱?老师入障了。” 李膺放下毛笔笑着说:“此物我收下了,你今儿来不会专门送这吧,有事?” 窦冕摇头道:“没事,这不想师傅了,来看看。” 第173章 壹柒贰:老师所托 李膺指着左边的蒲团笑着对窦冕说:“你坐那儿给为师参详参详。” 窦冕挠挠头,乖乖的跪坐到蒲团上,拱手道:“不知我师需要学生干什么?” 李膺坐稳身体后,摸着散乱的胡须说:“今陛下自蠡吾已十有八年矣,我自孝廉入仕也近三十余年,天下日渐纷乱,而盗民之贼愈发狂妄,非严刑不足以纠其德行。” 窦冕听后抓耳挠腮的问:“先生,你要说什么?我咋一句都没听懂?” 李膺微微一笑道:“冕儿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乎?” 窦冕直摇头道:“没啊!” “五侯之事可知多少?” 窦冕心中一震,急忙问道:“老师可是打算亲自操刀!” 李膺气愤填膺的拍着桌案道:“若非此等阉竖,浩浩大汉岂会三空?天下之民岂会隔郡而反?陛下岂会游兴天下,自饱欲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主竟会锱铢必较,闻所未闻!” “师傅,三空?那三空?” “哼!田野空,朝堂空,仓库空。” 窦冕站起身,往后退两步,长揖道:“不知老师欲让学生干什么?老师只管吩咐便是。” 李膺满意的点头道:“我知道你家仆役多,去给我排出去大搜诸郡阉竖余丑。” “不知老师欲几日要这些东西。” “十日!” 窦冕斩钉截铁的回道:“可!” “我也不留你了,去吧!”李膺大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窦冕转过身,忽然想到一事,赶忙说:“老师,我想到一人可行此事!” “谁?”李膺急忙问道。 “阳球阳方正!” “为何推荐此人?” 窦冕想了想说:“我之前听郭林宗说此人精通申不害、韩非学说,郡吏有辱其母,阳球结少年数十人将吏,灭其家杀,而之前为尚书郎时便已锋芒毕露!” 李膺听后,拍手大笑起来:“好!我去拜访一番,你自去吧。” 窦冕很是郁闷的转过身,慢悠悠的往外走,心里埋怨道:“这老师当的,真没话说,话一说完就赶人,太不地道了。” 杨萦看到窦冕出来,赶紧跑过来抱起窦冕问:“事情谈好了没?” “好了啊,不过……”窦冕停了一会,对着院外的筚老头大喊一声:“筚老,回家传个信。” 筚老头听到窦冕喊叫,赶紧从大门处侧着身子看向里面,问道:“公子,传什么信?” “回执单!管家知道。” “那小人驾车走了,你怎么办?” 窦冕跑上去就是一脚,黑着脸说:“你还坐车?走回去,车给我老师留着,我还得自己走,别说你了。” 筚老头一听,赶忙弓着腰赔礼道:“小人知错了,我这就去,那等会在哪寻您?” 杨萦凑上前:“太尉府!” 筚老头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转身往外面跑去。 聂季宝走过来送窦冕出门,窦冕将马车留下了,顺便叮嘱了几句,聂季宝听后只是抿嘴发笑,一个劲儿的点头。 杨萦保证窦冕出来院子,走到街上后,方向窦冕,两个人就那么一直牵着手往街道深处走。 都出街道后,两人迈过人来人往的木桥,绕着东南方向的城角,走上了一条宽阔的大道,地上铺着整齐的青砖,路面上时不时从身边驶过的马车叮叮哐哐作响。 窦冕用力踩了踩地上的路面,感慨的说:“这好有钱啊,地面建的这么好,上东门、中东门那地方住了那么多人,竟然用的土路,这地方没几个人还用砖铺路,实在太糟蹋了。” “切!俗,真俗!没看这里通过去的是哪?太学!帝入太学,承师问道,岂能张开腌臜物,真没出息!”杨萦鄙视着窦冕,口中阴阳怪气的说。 窦冕反驳道:“好像你说的真的一样,太学里面哪个人背后没人供养?雒阳此地寸阴寸金,没钱到这吃风屙屁?一看就知道谁迷魂汤灌完了,搞不好又不是我堂哥了吧。” 杨萦硬着脖子,犟嘴道:“我等本来就是高人一等,何必在乎他们?” 窦冕拉了一把杨萦,指着屹立在身前的城墙,脸色涨得发红,怒气冲冲的说:“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陈涉吴广至今不过三百余年,难道你忘了付之一炬,可怜焦土的模样了吗?还是已经享福太久,已经忘记揭竿而起,民不惜命的恐惧?幼稚!” “不跟你说了,你要说自个儿和家祖说去。”杨萦扭头就往开阳门里走。 窦冕一看说的有点过火,小步跑着去跟上去,两个人就那么一前一后,没有再说别的话。 进了开阳城门口,往右拐,走到一条民居的小巷里,杨萦对着一间破破烂烂的房门敲起来,敲门的声音刚落,门便咯吱咯吱的被推开了。 门打开之后,一个身着白色粗布衣服的少年从门缝探出头,看了眼来人,声音急切的说:“小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被罚跪了。” “阿仓,是爹爹发现了还是爷爷了?”杨萦小声问。 “老爷一早出门还没回来,是老祖宗在那遇到烦心事,一直要找你,我都推了大半个时辰了,您要再不回来,我真小命就交待了。”阿仓小心的回话道。 “那就好。”杨萦自言自语的拍了拍胸口,扭过头就拉过身后的窦冕,把窦冕往前一推,塞到阿仓面前,催促道:“把他给家祖带去,我爷爷就肯定想不起来我了,我先去闺房打扮一下。” 杨萦说完话,匆匆忙忙挤进门里,大步往左边跑去。窦冕听着杨萦刚才的话不怎么对味,再一看急冲冲的样子,猛拍脑袋,指着杨萦跑去的方向说:“嘿嘿!让你刚才跟我犟嘴,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阿仓看着年岁不大的窦冕,说话口气倒是不小,心惊胆战的赔着小心说:“这位公子,请跟笑的来。” “别小的小的了,听起来难受,走吧,我去看看外公去,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真是的。” 阿仓干笑了两声,小心走在前面带路,一直走到一座单独的房子前,弓着身子说:“老太爷在里面,公子自去便是!” 第174章 壹柒叁:讲解论语 窦冕小心的推开房门,只见杨秉悠闲地坐在地毯上品着茶,一只手拿着竹简,眯着眼睛艰难的看着竹简上的文字。 窦冕干咳了一声,双膝跪下行礼道:“孙儿窦冕见过外祖。” 杨秉缓缓放下竹简,废了好大梨才看清来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哎呀!冕儿啊,好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快过来坐。” 窦冕从地上爬起来,轻步走到杨秉身边,小心跪坐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眼满头白发的杨秉,心有戚戚的说:“外祖父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在家颐养天年,还吃来趟这趟浑水作甚?”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不能致其远,自五候起,浸益贵胜,假貂珰之事,处常伯之任,天下政事,更易其手,阉竖充堂,重封累职,刑赏皆出其门,言之者族,附之者荣,真可谓忠臣惧死而杜口,万夫布祸而木舌,众吏不过木塑泥胎罢了。”杨秉说完,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窦冕小声劝道:“外祖,慎言,慎言啊!” “哈哈!窦家小子也会慎行否?不知师从于何人?”杨秉拍着窦冕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窦冕急忙回道:“小子从于襄城李元礼!” “喔!那小子啊,前段时间复河南尹,不错,不错啊!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我们这群老的老,死的死,剩下就看他们了。”杨秉感慨的说。 窦冕试探的问:“外祖父,你不是太尉吗?一天不办公?” “办公?我还用办公?佐吏郎中作甚?虽说我掌武事,可我手上没兵没将,不过是聋子的耳朵。” “外祖父,那您当来这个太尉平常干什么?” 杨秉想了想说:“我啊?我已位列三公,何须用事?三公之责乃佐相天子,保天子于德义。” “外祖父,你就别拍马屁的,都三空了,还德义?你诳人换个借口。” 杨秉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这才是我熟悉的外孙嘛,来!李元礼乃经义大家,把这片文章给我解读一遍来。”杨秉递过手中的竹简。 窦冕接过竹简一看,当即不乐意了,咕哝了一句:“这……外祖父,你换个,实在有点难。” “哼!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这么简单的,你就别说不懂。”杨秉耍着小脾气说。 窦冕有点很无奈的说:“谷,禄也,邦有道不能有为,邦无道不能独善其身,而但知食禄,耻也。原思之狷介,其于邦无道谷之可耻,故知之矣;至于邦有道谷可耻,责未必,故夫子因其问而并言之,以广其志,进于又为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杨秉面带微笑的继续问。 窦冕一听这之乎者也的,立马觉得头晕脑胀,磨磨蹭蹭的想了会说:“克,好胜也;伐,自矜也;怨,忿也;欲,念也。此四者之难治矣,莫而制之,仁则天理浑然,自误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故人而无克、伐、怨、欲,唯仁者而已,有之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难治矣!” 杨秉听后,精神一阵抖擞,慢慢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用着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来人!备餐,我与孙儿好好畅聊一番。” 窦冕心道:“糟糕,看来老头子要犯老年人的通病了。”窦冕赶紧起身说:“外祖父,你这上年纪了,该多休息,可不敢这么一整天坐啊!” “怕那作甚?若能聊出一个办法,老头子死又何妨?” 窦冕对杨震一阵无语,只能听之任之,等到饭后,杨秉再次挥散了屋里的众人,唉声叹气道:“昔前尚书周永,以沛令而事梁冀,行如奴仆,以其威势,素坐罪众僚,而拜其职,至梁冀事弱,乃阳毁示忠,乃至封侯,此等有才无德之人,真不知有何面目见先人与地下,不怕受春秋之诛吗?” 窦冕劝解道:“外祖父,您消消气,俗话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之于义,犹小人之于利,为其深喻,是以笃好,故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慧。” “孙儿说的好,哈哈,不过老头我心里膈应,来来来,继续给老夫讲讲这个。”杨秉又把竹简拿起来扔给窦冕。 窦冕硬着头皮接过竹简,小声说:“这东西治不了国。” “你刚才说什么?”杨秉高着嗓音问。 窦冕有点扭捏的看了眼杨秉,只见脸色没太大变化,于是窦冕撑着胆子说:“这论语真的治不了国。” 杨秉身体往后一扬,指着窦冕说:“天下名着几何?你才读几本书?竟敢这么大口气,难道李膺就这么教学生的?” 窦冕不乐意的说:“论语不过一家之言,拾前人之牙慧,执政之道多如繁星,何必拘泥于一等?” “小子,口气不小?说说吧,想干什么?” “目前我有三法,一行共和之事,二者伊尹霍光事,三者嘛陈涉吴广。”窦冕板着手指算道。 “第三不可,今天下生民已经艰难如此,若有一人,振臂而呼,或可行,但你别忘了,汉之三百年根基岂是一时可断?说说第一第二吧!” “周厉王奔后,朝臣共伯和即推摄之任。以其为共侯,名曰“和”,爵为伯,故其政中为“共和执政”,而伊尹霍光事不过在周厉王之后立一年幼天子罢了。” 杨秉听后前俯后仰,就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小子,年岁不大,口气不小,今上正值鼎盛,而五候权隆日盛,岂几句话所能做?” 窦冕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悠悠道:“外祖父,陛下是值壮年,可我年纪小耗得起,不然我让我爹干嘛辞官呢?” “如此年纪,岂能没有生养之机?” 窦冕嘿嘿笑道:“色乃刮骨钢刀,陛下又非铁人,我曾听说宫中共有五千余人,饶是他是铁打的,能打几根箭头?等着就是了。” 第175章 壹柒肆:商量事宜 “哈哈!孙儿说的好,色乃刮骨刀,既然陛下爱玩,那老夫就允他了吧,身后骂名背他一背又何妨?”杨秉仰头大笑,声音里透着凄凉。 窦冕听后心里一酸,着实无奈的摇摇头,心中叹息道:“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外祖父,天色不早了,家中有事,孙儿先走了。”窦冕跪下来拜道。 “冕儿去吧!老头子累了,让阿仓送你回去,天又要不太平了!”杨秉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眼睛缓缓的闭上看都没看窦冕一眼。 窦冕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有点手足无措起来,等退出房间后,阿仓轻步凑上前问:“公子,太爷可有交代?” 窦冕急忙收回心神,理了理自己混乱的心情,语气平和的说:“送我回窦府。” “小姐已经吩咐给公子备好了,请公子上车。”阿仓回道。 窦冕一楞,瞪大眼睛问:“啥时候准备的?” “刚才您和太老爷用餐时,小姐吩咐小的准备的。” “走吧!这都下逐客令了,我还在这干啥?”窦冕没好气的催促道。 阿仓也不多话,小心的走在前面带路,窦冕跟着阿仓穿过宽大的过道,走进前院护卫森严的官衙,时不时有穿着黄色官服的人从窦冕身边走过,废了好久的劲才走出太尉府。 等出了太尉府,窦冕深深的吐了口气,小声问阿仓:“这里怎么这么多官兵?” “公子,太尉府乃军事重地,你看那个牙旗,这是开府建牙的标志,偌大的洛阳城里只有三公才有这权利。”阿仓指着门前高挂的金边黑旗,很是自信的解释道。 “上车,跟我反正没关系。”窦冕看着阿仓那狐假虎威的模样,没好气的说。 阿仓也不解释什么,等着窦冕爬上车后,驾车沿府前的大街往耗门方向走。 酉时前后,阿仓将车停在窦府门前,门房听见停车声,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当看清楚来人后,门子紧跑几步走到马车边:“公子,夫人刚在找你,老爷下午回来的时候说等您回来了去书房见他。” 窦冕向阿仓道了声谢,对着门子交代了几句,迅速闪进院子。 站在院里焦急等待的淑姨,一见到窦冕进来,着实不客气,二话不说抱起窦冕往偏房走。 “别啊,别抱啊,我是有家室的人,男女授书不亲!”窦冕用力挣脱道。 “光腚老娘都看过,还授受不亲?夫人在里面等着,赶紧的。”淑姨也不啰嗦,火急火燎的把窦冕往屋里一放,小步退了出去。 窦冕展了展满是褶皱的衣服,对坐在桌案右下手的杨氏行礼道:“儿窦冕见过娘亲,两年不见,娘亲身体安好?” “你没在家,老婆子身体好的很,省的一天受你气,坐这来。”杨氏指着自己下首的席子说。 窦冕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在下手坐好,双手放在膝上,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嗯!不错,有点礼的样子了,看来元礼公的书院确实不错。”杨氏看着窦冕守礼的样子,欣慰的说。 “娘,叫我干啥?我爹还在等我。”窦冕开口说。 “嘿!刚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这当娘的没问话,你开什么口?你马上都有嫂嫂了,人家也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出来的,若是这样,起步让人笑话?” 窦冕反驳起来:“笑话我做啥?入了我们窦家,那就是窦家人,一家不说两家话,有啥好笑的,不过娘,这新妇哪家的?” “马季常家的嫡孙女,今儿我去看了,人不错了,你姐姐也夸赞有嘉。” 窦冕腹诽道:“这娘当的,指望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是开玩笑嘛。”窦冕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问:“马季常?很有名吗?” “此人乃是南山隐士挚恂的学生,一介关西儒学大师,卢子干、郑康成还是他的学生。” 窦冕一听这人来头这么大,心道:“这人不可能是无名之人吧?”在自己脑中寻了好长时间,找到一个马姓人名,试探的说:“娘,不会是马融吧?” 杨氏点点头默认了,窦冕心中十分震惊,结结巴巴的说:“不会……不会是那个用一堆女乐试探学生的那个吧?” “嗯!正是此人。” 窦冕试探的问:“娘,那你找我来干甚?我又不打算结亲。” “这事儿呢,为娘我想了好几天,既然老大都要成亲了,可成亲以后也要生活不是?家中生意差不多都是你搭的架子,你说给你大兄是不是找点生意?这天天跑出去跟人厮混也不像样子啊。”杨氏语重心长的分析道。 窦冕使劲摇头道:“父亲春秋正盛,岂容小儿插口?你们做决定便是,儿自当遵从。” “那行,我就作此决定了,让你兄长去招呼酒家去,至少那样的话,不至于荒废了自己。”杨氏利落的分配道。 “一切听母亲安排。” “那赶明儿再从你那取三十万贯,给你兄长起房之用。” 窦冕当即不干了,拍着腿站起来:“不行,那是我以后要用的,不能给我动,不过……娘,我那么富了吗?” “哼哼!反正钱在我这,由不得你!”杨氏十分强硬的说。 窦冕急得抓耳挠腮的问:“真的假的?没骗我吧,我钱不是让雀管着吗?” “那才多少?就她和妙儿那么瞎折腾,能有多少?反正你大兄成亲,起宅是必须的,你这份子钱不出也得出。” 窦冕不乐意的说:“这家我待不下去了,我明儿就走,挪用我的钱,就这么两句话,我才不干,我结婚他都没给我钱。” 杨氏脸色不喜的站起身,一手揪住窦冕的左耳朵:“吓!翻了天了?这才几句话就开始跟老娘闹脾气?还想跑!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窦冕着实有点扛不住这种痛,赶紧求饶,龇牙咧嘴的说:“行行行!只要别打我,什么都好说。” “早说不就行了?”杨氏松开揪着窦冕耳朵的手,拍了拍手说:“你兄长迎亲的时候,需要迎宾客,你去招呼着。” 窦冕当即就要开口反驳,可以看到杨氏那虎视眈眈的脸,强忍着咽了口口水,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第176章 壹柒伍:谋划开局 窦冕废了好大的劲,终于糊弄住杨氏,撒腿就从偏房跑出来,夜色已经完全到来,院子里的红灯笼将整个院落照的透亮。 管家宋存一看到窦冕出来,赶忙走上前,提醒道:“公子,老爷找您。” 窦冕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脖子,长长的吐口气问:“咋回事?我爹找我所为何事?” “此非小人所能知之,还请公子随我来。” 窦冕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跟在宋存身后。 到了书房前,宋存也不叫门,直接推开门将窦冕请进去,自己退出来后,将房门紧紧关住。 窦冕刚要行礼,往右边一瞧,窦机也在,随意的拱了拱手:“大兄也在啊!” 窦机轻轻的颔首示意,没有回话,窦武指着左手的位置:“坐吧!” 窦冕坐下后,小声问:“爹,喊我来可是有事?” “嗯!”窦武鼻子轻哼道:“冕儿明日驾车往山阳一行,来回半月可够?” 窦冕仔细算了下,点头回道:“够了!” “沿途警告下府中下人,此次李元礼可能要大开杀戒,让他们给我安分守己,否则必不轻饶。” 窦冕噌的一下站起来,拍胸脯保证道:“请父亲放心,不过父亲,如此急切干什么?” “今日出去找段熲,在他处,我听闻前几日冯绲因监军张敞诬告妄为夸张,因而坐罪,桂阳武陵复反。在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朱穆朱公叔,得知陛下已起复其为尚书,我与机儿商议了一番,此次三公皆高尚之士,将有大作为,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窦冕长揖及地,心中对窦武把握政治走向的尺度很是相信,附和道:“父亲,我这就去准备,明天赶早。” “去吧!”窦武挥了下手,继续对窦机说着什么,窦冕转身便推开房门而出。 窦冕回到自己的房子里,雀羞羞答答的行礼:“夫君回来了!” “嗯,喜姨人呢?还有华旉、华胥他们怎么说的?”窦冕如连珠炮一样问道。 “华胥说喜姨的病拖得时间太长,需要打通脉络,华旉说需要边治边看,至于喜姨,华胥开了几味药已经喝下睡了。” 窦冕点点头,用柔和的语气说:“这段时间就要你累点了,顺便找几个婢女招呼着点,尽量别让喜姨在干别的活,好好修养。” 雀走到门口关上门,细声慢语的说:“奴省得,要不我来伺候夫君沐浴吧!” 窦冕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跳进浴盆里拿起一块肥皂搓起来,嘴上问雀:“雀,家里还有多少钱?” 雀走到浴盆边,俯下身子给窦冕捏着肩膀,满脸喜色的说:“家中有近十余万贯,公子需要钱吗?” 窦冕放下手中的肥皂,转过身看着雀,小声的说:“你知道娘让我给大哥出多少钱吗?” 雀愣了下,直摇头说:“不知道!” 窦冕伸出三根手指,雀盯着手指小声的说:“三百贯?” 窦冕噗的一下笑出声来:“你逗我呢?三百贯一个最小的士家结婚都不止。” “那三千贯?” “你也太小气了吧,往大说!” 雀心里一惊,心里有点发疼的说:“不会是三万贯吧?” “切!三十万贯!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钱,反正我娘把我的钱说给就给了,可是一点都不心疼。” 雀被突如其来的数字惊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三……三十万贯?” 窦冕看着雀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讥笑道:“行了,别大惊小怪了,赶紧把我擦擦,抱我起来去睡。” 雀木然的点点头,魂不守舍的擦了擦窦冕,把窦冕抱在席子上放好后,跪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喃喃自语:“三十万贯,好多啊!” 窦冕爬起来,看着呆若木鸡般的雀,搓了搓手,狠狠地就往臀部打去。 “啊!”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呼起来,等回过神后,面红耳赤的说:“夫君,奴刚一不小心想出神了。” “行了,脱衣服睡吧,一天乱想甚?你想花钱自己花去啊,又没人跟你抢。” “真的能花?” 窦冕被这婆娘着实气的脑袋有点发晕,懒得言语,直接躺下道:“一天心疼那作甚?赶紧睡吧,明儿我还得出门。” 雀没有回话,轻着脚步走到油灯前熄灭灯火,然后窸窸窣窣好一阵才磨磨蹭蹭的爬进被窝,贴着窦冕睡起来。 天刚微微发白,窦冕便被雀推搡的醒了过来,雀也不多说话,蛮横的把窦冕从被窝里拉出来,干净利落的一件一件将衣服套在窦冕身上,然后打来水拿着柳条,伺候着窦冕洗漱完毕,抱起窦冕便往前院走。 等到了大门处,雀将窦冕放在马车上,细细的叮嘱完筚老头,转过身款步珊珊的走进屋里。 筚老头看着坐在车上打哈欠的窦冕,赶紧询问道:“公子,咋回事?被少夫人赶出来了?” “哪有你这么说我的?赶紧驾车走吧,我们要走一趟山阳,而且还要干的事情有些多,不能耽搁。”窦冕趴在车壁上使唤道。 “那带不带泰勇?” 窦冕厌恶着说:“别烦人了,你带他?信不信我俩一年都走不完。” 筚老头乐得合不拢嘴,呵呵笑起来,跨上马车,稳稳的驾起车往偃师方向去。 两人从雒阳走的时候是空车,一路走一路收集各个店铺搜集的信息竹简,还没到山阳,马车就已经堆满了竹简。 当经过武??时,马车已经不堪重负,筚老头用力赶拉车的马匹,马车依旧磨磨蹭蹭。 “主公,该换辆牛车了,马这么用,等到了山阳也就没用了。”筚老头急躁的说。 “多好的马车扔了可惜了。”窦冕坐在竹简堆上惋惜的说。 “我们租一辆马车不就可以了?” 窦冕拍拍屁股下面的竹简,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看看这东西,能乱来吗?” “是哦,那咋办?”筚老头恍然大悟道。 “去买一辆。” 筚老头脸皱的跟苦瓜一样,将马车停在官道旁,跳下马车前前后后四处跑起来,一会爬树一会下河,跟疯子一样。 第177章 壹柒陆:道逢李燮 筚老头风风火火的跑了大半上午,眼看过了正午,窦冕腹中有些饥饿,揭开车板的暗道拿起锅盔啃起来。 “主公,来车了!”筚老头趴在一颗树上大喊道。 窦冕一瞧筚老头这样子,立马在脑里浮现出土匪劫道喊山的场景,赶紧招呼筚老头从树上下来,自己则放下手中的锅盔,把手随意的放在衣服上擦了擦,负手立在道路中间。 筚老头从树上下来,慌里慌张的跑到窦冕身边,轻轻拽了拽窦冕道:“主公,你这是作甚?不想活了?” 窦冕横着就是一脚,直接踹过去道:“车呢?” “来了,刚才转过弯。”筚老头话刚说完,又急急忙忙的指着前面:“来了,你看!” 窦冕拱躬着身子,抱拳大声说:“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我虽步行卿乘马,后日相逢卿当下!” 前方缓缓走来的马车,看到路中间有个人,急忙拉紧马缰绳,当听到窦冕语不押韵词不对称的几句话后,车夫转过头对着车上的人小声说起来。 良久,车上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身着白色素衣,头戴一顶进贤冠,脑袋上绑着一条白色多万布带,红润的脸色透着凄然之色,下巴一小撮胡须使他看起来文质彬彬。 “这位小友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为何阻我等之辙?”中年人一连串的问道。 窦冕满脸笑意的行礼道:“自雒阳而来,欲至山阳,无奈老马无力,还望先生驽马替我家老马分担一二。” 中年人拿着手上的竹简指了指自己问窦冕:“你可知我乃何人?我有急事欲先行,岂敢耽搁?” 窦冕摸着下巴戏谑的说:“最多是官,然又如何?不过半日之路,载我等一程何妨?生死不过定数,何必给予一时?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中年人莞尔一笑,对着身后的车夫道:“江伯,去将竹简搬一部分放到车上。” 身后的车夫赶忙大步走到中年人身边,劝阻到:“老爷,我们要去冀州,这不顺路啊!” “无妨,正如小友所说生死皆有天命,顺其自然吧,去搬去。” 车夫还要说话,可一看到中年人的脸色,不由得将话咽了回去,垂头丧气的走到窦冕马车前搬起东西来,筚老头赶忙走上前帮忙。 窦冕和中年人就这么对站在官道中央,四目相对,中年人面带微笑的说:“小友,不知谁家公子?” 窦冕拱手道:“长安平陵窦,不知先生何人?” “在下李燮李德公,不知道游平公是你何人?” “不敢欺瞒德公,家严便是!” 李燮哈哈大笑起来,走上前抱过窦冕,走到官道旁,席地而坐,爽朗的说:“当年游平公与先父同朝为官,这次进京竟没想到游平公辞官退商,真可谓智者!” “人生所处者名利而已,家严下有我与兄长,只能退避三舍已保其命,不得已唯利是图罢了。” “游平公乐其哉。” 李燮说完话后,两人之间平静了好一会,直到筚老头悄然走过来才打破这种平静:“主公,可否请这位先生坐我们的马车,他的马车已经堆得差不多了。” 窦冕转过身一看,这哪叫搬一点啊,这全搬了好不?对着筚老头厉声说:“筚老,你这怎么能这么干?人家也要赶路的,把马压坏了怎么办?” “老头子知错了,我这就去卸点下来!”筚老头自责的拍着脑袋。 李燮起身说:“不用了,我坐你们的车吧!” “多谢德公体谅,请!”窦冕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李燮也不推辞,在马车的竹简堆里随便寻了一处坐下,筚老头看着两人已经坐好,心情愉悦的赶起了马车。 李燮坐在车上闲极无聊,看着窦冕正在闭目养神,于是随意的抽取了一卷竹简,打算做打发时间之用。 当李燮才看到第一眼时,只是对人物的介绍,名字虽然没听过,可介绍的不像是州郡才子,更像是对人一个人刨根问底,里面父母子孙朋友关系写的大致很清楚。 李燮看完之后,小心的卷好绑起来,处于好奇于是又打开一卷,可当打开这卷时,仅仅看了几行,已经头冒冷汗,里面写到某年某月某人纳妾,连对话都写在上面。 “这是何物?为何里面有此记载?”李燮质问着正在打盹的窦冕。 窦冕慢慢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慢悠悠的说:“你继续看,看完再说,我再睡会。”说完继续闭上眼睛睡起来。 李燮好奇心越来越盛,逐一打开竹简,每一字都不放过,可当从最开始的疑惑转到最后怒不可遏的愤怒时,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岂有此理!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否?阉人真乃天下祸害,若不除去迟早扰乱天下。”李燮压制着自己的火气,愤懑的说。 “这都司空见惯了的啊?德公兄,您之前在哪?不会不知司隶之情形吧?此地已如火山,任谁为三公皆置于炉上也!” 李燮惊讶的看着窦冕:“此地十余年前不是如此啊,虽跋扈者行于市,然畏法也,你看现在这……”李燮拿着手中的竹简脸色涨得通红。 窦冕郑重的行礼道:“未曾请教德公兄家世,莫非也为执牛耳者?” “先父乃顺志二帝太尉李子坚是也,因劝大将军梁冀立帝,宜择年高而有德者,为亲事者,学周勃立文、霍光立宣,而不能如邓、阎太后以主幼弱者,由是而恶于梁冀。” 窦冕以手支着头想了好一会道:“我曾听顾顗言:处士汉中李固,年四十,通游、夏之艺,履颜、闵之仁。洁白之节,情同皎日,忠贞之操,好是正直,卓冠古人,当时莫及。元精所生,王之佐臣,天之生固,必为圣汉,宜蒙特徵,以示四方。夫有出伦之才,不应限以官次。昔颜子十八,天下归仁,子奇稚齿,化阿有声。若还琼徵固,任以时政,伊尹、传说不足为比,则可垂景光,致休祥矣。李公人主为之改容,奸萌为之弭息,四夷闻之而不敢窥伺,正直之臣也。” (本章完) 第178章 壹柒柒:天子之论 “过誉了,先父不过忠于为臣之道而已,死的其所,这些阉竖杀害父亲也就罢了,早些不过是梁冀手中棋子,我未曾料到他们竟然杀梁冀而登尊位,着实可笑!”李燮冷笑着说。 “你认为陛下是何等人?”窦冕没有直面的说这些事,换了个话题问道。 李燮歪着脑袋想了会,言语闪烁的说:“去年面君时,天威浩荡,不敢直视。” 窦冕被李燮的话逗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捧腹大笑起来:“你真的害怕皇帝吗?不不不!你害怕的不是位,是那张躺椅!天威浩荡吗?不,也不是,不过是权而已。” 李燮一阵气急的说:“明明天子,令闻不已,天子者埶位至尊,无敌於天下,或称天子,或称帝王何?以为接上称天子者,明以爵事天也;接下称帝王者,明位号天下至尊之称,以号令臣下也。” 窦冕不屑一顾道:“天子真能以爵事天否?天高九仞,为之难覆,不过号天下而已,德公兄,昌邑王后无天子,天下乱否?中宗之前,乱否?” “无天子何以治国?” “周厉王夺庶人可自用者山泽,禁国人用。国人不甚怨,怒骂责,嚣嚣然。王命卫巫监国人。后遂起了国人暴动,国人入宫,厉王出奔,出奔彘。王走后,国人推朝臣共伯和即推摄之任,天子何在?” “这……容某思索一二。” 窦冕轻轻一笑,心道:“好不容易把你逼到墙角,我会放弃?”于是不假思索的说:“今之天下,比厉王何?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何也?天子家奴也!” “我等为臣子,自当替天子狩民,小友也认为阉竖自当为奴仆,何以如卫巫?” “呵呵!德公兄,别忘了陛下之前的小皇帝是怎么死的?我可听说皇帝死的时候,子坚公可在身边。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当今天子可不傻,既然臣子废立天子如屠狗,拈手即行祸乱事,岂敢轻言信?外臣岂如奴仆?” “这……”李燮双手捂着脑袋,有点沮丧的趴在竹简堆,半晌说不出话。 一心驾车的筚老头忽然插嘴道:“当年老头子打猎的时候,经常会带一张弓和一条猎犬,当打猎的时候弓是不能相信的,只能信任猎犬,主公说的这些不就这么意思嘛!” 窦冕捧腹笑道:“蓄犬本以防奸,不以无奸而不养不吠之犬,今之阉竖如百犬之吠,奸者何在?众臣而已。”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网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陛下难道不知吗?”李燮神情沮丧的说。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何必管那身后之事?人死万事空,洪水滔天与他何干?”窦冕敲着车板讥笑着说。 李燮想要反驳窦冕,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有点丧气的扭过头,对着外面长吁短叹起来。 酉时末,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山阳城,筚老头指着山阳城对着情绪低落的李燮介绍起来,俗言俚语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久久没露笑脸的李燮渐渐舒展了愁容。 等进了南门,筚老头将马车在拴马柱上绑好,窦家面铺里的伙计一见到筚老头那张熟悉的脸,赶忙出来招呼,丁度问讯姗姗而来,拉着筚老头打听起来。 跟在筚老头身后的少女往车上瞅了瞅,一看到窦冕,猴急的抱过窦冕亲起来,没几下,窦冕脸上全是口水。 “这谁啊?咋这么不知羞耻,我可是有家室人,丁兄,赶紧把她给我赶走。”窦冕一边擦着脸上的口水,一边大声抗议道。 正在和筚老头寒暄的丁度听见叫喊声,歪着脑袋看了看少女怀里窦冕,有点不确定的问:“这是小公子?” “屁话,赶紧把这疯婆娘给我撵一边去,没看我脸上的口水都能洗脸了。”窦冕两只手推着少女,对着丁度嚷嚷起来。 “公子,她就是你带来的烟儿啊。” 窦冕伸出手捏了捏带着婴儿肥的脸,左瞧右看的端详了好一会,摸着自己下巴,疑惑的看向丁度:“老丁,你没看错吧,这咋胖成这样了,她不是跟单迁一起着吗?” 窦冕话音刚落,烟儿哇的一声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嚎叫道:“奴不会做饭,每次做饭都是自己先吃,不到半年就这样了,单老爷离任的时候,就有把奴还回来了。” 丁度附和道:“。 窦冕好不容易等到烟儿把自己放下来,长长的吐了口气,对丁度介绍道:“丁兄,此人乃李子坚的幼子德公,你先请进屋里去。” “可是安南七策之李子坚?”丁度甚是惊诧的看着窦冕。 窦冕听到这话,满头雾水的看向丁度,李燮慢慢悠悠的从车上走下来,对着丁度抱拳道:“正是先父!” “哎呀!德公,恕我请!”丁度忽然向换了一个人一样,热情的招呼起来。 窦冕挠这头,眼中满是不解地走到烟儿身边:“窦商呢?赶紧招呼人把东西搬下来,再换弄几辆车。” “商管事不在家,那天说要找一个姓仲的,已经进山今天第三天了。”烟儿闷闷不乐的说。 “去忙去,过两天你就跟我回家,把自己肉给我减下来,不然你别指望我再给你派什么事。”窦冕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烟儿听到窦冕如此说,当即欣喜若狂,抱起窦冕就要开啃,窦冕赶紧双手推着烟儿有点胖的脸:“你别这么干,先忙完,晚上你陪我,还不行?” 烟儿兴奋的放下窦冕,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走到店子里,泼辣的对着店里的伙计使唤起来,伙计们听见烟儿那急躁的声音,噤若寒蝉的跑前跑后忙活起来。 “筚老!你瞧这给你家当孙媳妇咋样?”窦冕跑到筚老头身边,小声的问。 筚老头捋着胡须,仔细的端详了好一会,慢条斯理的说:“当孙媳妇挺可以的,这泼辣样子是个生男的料子,不错,不错!俺替孙子先谢啦。” “那行,等你孙子休沐了,把他俩扔一起试几天。” 筚老头乐不可支的对窦冕抱拳称谢道:“那敢情好,这不等回去,大公子成亲,我就把孙儿扔府里了,反正我这一时半会忙不过来。” (本章完) 第179章 壹柒捌:不详预感 窦冕和筚老头两人在外面就烟儿的事,说了好一阵,等烟儿把马车上的竹简收拾完后,走过来提醒窦冕,窦冕这时候才想起还有李燮的马车还没跟来。 筚老头猛拍脑袋,哎呀一声道:“不会马车也累垮了吧!” “筚老,速速派人去寻找,勿要泄露风声。”窦冕铁青着脸,小声吩咐道。 筚老头看见窦冕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赶紧领着店里的杂役,牵出店铺马厩里仅有的两匹马,沿来路搜寻起来。 窦冕看了眼已经暗下来天色,径直跨过门槛走到后院的石桌边坐下,干完活的烟儿本来还想去给窦冕报功,可当看到窦冕不高兴的样子,小心的沉着气,走到厨房里端了饭食放到桌上。 窦冕也不推辞,接过饭食几口刨进肚子里后,闭着眼睛坐下来安静的等待着马车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街上的打更声已经响起了两遍,烟儿站在石桌边,心急如焚的看着如老僧坐定一般的窦冕,张了好几次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更鼓声响起,窦冕猛的睁开眼,对烟儿说:“去,把丁度找来。” 烟儿看见窦冕脸上没有太大变化,心中忐忑的点点头,慌忙跑进正厅,没一会丁度急冲冲从房间里跑出来,完全看不到往日的风度,口中疑惑的问:“公子,怎么了?” “入山寻人,速将山中的仆役带出来。”窦冕面色凝重的吩咐道。 “公子,主公来信之后,我等已经商议过了,最迟明日能到。”丁度抱拳解释道。 “城外可有人?” 丁度听后木然的点点头:“有!不过……此处自从开始便没有动用,乃是民居。” “速去,你再备钱,砸开城门校尉的口,我需要他们连夜进城,速速备车,我要见本地太守。”窦冕一条一条的吩咐道。 “是,丁某这就去准备!” “等等!”窦冕叫住刚要背过身的丁度,抿了抿有点干涸的嘴唇道:“将本地首恶的竹简放在马车上。” 丁度听完,心中略有震撼,试探的问:“公子,不就马车有点迟是不是小题大作了。” “哼!你可知马车上是什么?竹简!若有泄露,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一切做最坏的打算。” 丁度不禁身上打了一个冷颤,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声音带着颤栗说:“我这就去安排!” 窦冕吩咐完后,心中放松了下来,一手有节奏的敲着石桌,哼着刺王僚的曲目,狰狞的笑起来。 杨芮拿着竹简从偏房的小屋里走出来,看见窦冕的笑容,吓得背后起了一地鸡皮疙瘩,硬着头皮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把竹简放在桌案上,畏惧的说:“公子,这是本地县令的信息。” 窦冕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杨芮退下,展开竹简看了起来,当一看到名字,窦冕仰头大笑起来,自信的说:“事协矣,不用备车了,我亲自去,筚老回来派人寻我便可。” 刚后退两步杨芮听到窦冕连珠炮似的话,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目送着窦冕出了院子,回过身后赶忙像屋里喊道:“烟儿!快去跟着小祖宗,出了事,我们全加进去也赔不起。” 烟儿从屋里跑出来,一看石桌边空荡荡的凳子,瞠口结舌的问:“杨姐姐,公子哪去了?” “哎呀!你赶紧去,公子去太守府了。” 烟儿暗道一声不好,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换,慌慌张张的跑出院子,就着如萤火一般的月光,沿着街道追了上去。 窦冕出门绕着小路走向县令府的后门,轻轻的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门缓缓大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从站在门中间,仔细的打量着窦冕,柔声说道:“这位公子,请问找谁?天色已晚,老爷已经歇息,请白天再来。” 窦冕微微一笑不言语,趁着少女不注意,从少女的退边溜进去,少女急忙关住门,大声喊起来:“来人啊,院里进贼啦。” 窦冕对少女的叫喊声充耳不闻,径直跑向之前单迁招待过他的客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熟门熟路的点亮厅里的油灯,寻着主位坐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从屋外跑进来,只见他头发散乱,身着一身锦袍,衣衫不整,看了眼坐在桌案边窦冕,怒火中烧道:“尔乃何人?乱闯官府重地,乃此乃死罪!” 窦冕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当即乐不可支的笑起来,随意的拱了拱手:“小舅,一别五年,别来无恙乎?” 来人瞪着窦冕看了好大一会,怒气渐渐消了下去,指着窦冕:“尔乃何人?我没有姐妹,何来外甥之说。” 窦冕啪的一下拍着桌案,厉声问:“孙逯,枉母亲当年称赞你保其家者季由也,真乃鼠辈!算了,我自己去寻找别人去。” 孙逯愣了好一会,接着摇头道:“我乃东郡齐梁,不认识你说的人,我不过是才上任没多久,你说的孙逯不会是前任吧!” “哈哈……”窦冕瞧过装聋作哑的,没想到遇到这种想承认而又不敢承认的,仰头大笑起来,随手将手中的竹简扔过去,决绝的说:“四年以来,我可没有忘掉梁冀和孙寿是怎么死的,既然你忘了,你就好好活着吧,明天就给你外甥擦最后一次屁股吧,这辈子不再麻烦你了。” 窦冕说完后,双手支着桌案站起来,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扭过头从孙逯身边走过去。 孙逯看着从身边走过去的孩子,背影透着凄凉,哽咽的说:“你是昱儿吗?但你现在又是谁?” “窦冕!”窦冕头也不回的回道,大踏步走出厅堂。 孙逯想叫住梁昱问个究竟,可一想到现在的身份,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话咽进去,举起衣袖,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睛,一屁股瘫在席上,自言自语道:“个人之荣辱与家族之兴盛相比,孰轻孰重?” 窦冕越过院中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婢女身边,直接推开后院的门,迅速的退了出去。 (本章完) 第180章 壹柒玖:预感成真 烟儿沿着街道一路紧赶慢赶,除了遇到两个更夫之外,再也没有看到别人。网 当走到县衙外时,烟儿看见黑洞洞的衙门口不禁打了个冷颤,仔细抻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好不容易听见后院有嘈杂的吵闹声,于是烟儿就着月光摸着冷冰冰的围墙,小心的走到后门不远处。 当走到后门外的空地时,烟儿看见半掩的门内露着一丝灯火,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轻轻的拍着胸口自我安慰道:“县衙夜间一般不会有灯光,除非有急事,看来公子已经进去了。” 正当烟儿还在继续自我安慰时,就看见一个小孩从后门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眼睛定了定心神,一细看差点惊呼起来,赶紧跑上前激动的抱着窦冕:“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窦冕被突然蹦出来的烟儿吓了一跳,急忙问:“筚老可是回来了?” “我不知道啊,您刚走,杨姐姐就让我追来了。”烟儿直摇头道。 “走了!” 窦冕说完,抬起脚疾步往店铺方向走,烟儿正在想自家公子为何大半夜要来县衙,可还没想出头绪,就看见窦冕已经走的很远了,赶紧快步跑着跟上去。 窦冕走到后门旁,看见李燮的马车正停在门边,车上的竹简乱七八糟,窦冕看了看空荡荡四周,心道:“这些仆役也太不懂事了?至少把东西给我搬进去啊!” 烟儿跟上来,气喘吁吁的说:“公子,看样子他们回来了。” “进屋吧,我去看下是不是出了啥事了。” 窦冕跨进院子里,看见左右两座偏房里灯火通明,听见左边的偏房里吵吵闹闹的。 窦冕皱了皱眉头,走进左边偏房,一进屋里,就看到窦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一群少年围着他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话。 “大半夜如此嘈杂,成何体统?都滚下去!”窦冕厉声呵斥道。 乱哄哄的少年听到有人呵斥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瞪着窦冕,窦商一听到窦冕的声音,赶忙从地上站起来,跑到窦冕身前“哐”地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说:“小主人,小人无能,让窦家跟着丢脸了。” “咋回事?”窦冕不解地问。 “我刚才才知道,院外的马车被劫了,家中杂役四伤一死。”窦商如实的禀告着。 窦冕暗道不好,一把揪住窦商的领口问:“筚老呢?” “筚老无碍,但是车夫受了重伤” “谁干的可曾打听清楚?” 窦商擦了把眼泪,哽咽的说:“秦葛子时初刻来信说张成下午派出十人出了城,而受伤的伙计们说就是这批人劫的车。” “车中丢失了多少竹简?”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我……” 窦冕抬了抬起手说:“不用说了,我去问筚老去。”窦冕说完话冷冷的瞅了一眼窦商身后的小伙子,数了数正好十二人,冷嘲热讽的说:“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好,很好!你们练了两年,该有点长进了吧,皇甫定元和仲筠呢?” 中间个子最高的少年抱拳回道:“回少主的话,听定元师傅说自家老爷受了诬陷,要去雒阳救人,伯皋先生前日便回了京城。” “你排行第几?” “回少主的话,小的排行第三,寅!”少年不卑不亢的回答。 “很好,看你们这两年没少练,该你们试试伸手了,窦商!” 窦商跪在地上,以头着地道:“小人在!” “去给他们备东西,你知道我要什么!” 窦商一听窦冕要玩大的,赶紧抱着窦冕的双脚:“公子,不可啊,这样做老爷迟早要杀了我。” “没事,反正我又死不了,你快去准备,我还要去筚老那。”窦冕看都没看窦商,催促道。 “公子真的决定了?” “三军之灾,起于狐疑,你以为我没把握敢这么说吗?去吧!” 窦商拿起衣袖擦了把眼泪,铁着心道:“既然公子决定了,小人陪你拼了,十二子都跟我走!” 窦冕看着跟在窦商身后齐刷刷走出去的少年,心中很不好受,因为他也不知道过了这一夜,到底能活下来几个,可是如此蹬鼻子打脸的事,若不以牙还牙,如何吞的下这口恶气。 当走进右偏房时,窦冕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五个杂役齐齐的躺在地上,外面的四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唤着,躺在最里面的那个人身上搭了块白布,看起来异常显眼。 杨芮看见窦冕进来,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道了声福,小声说:“公子,这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天命了。” “车夫呢?” 杨芮指了指正屋,悲戚的说:“在那躺着,李公和丁大哥正在招呼着。” “去给我拿点竹简,我写几味药你天亮了去抓。” 杨芮点点头往出走,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烟儿,烟儿抱着杨芮呜呜哭起来:“杨姐姐,这怎么回事啊?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唉!出去说吧!”杨芮拍了拍烟儿的背,长长叹了口气说。 筚老头等着杨芮和烟儿出了房间,凑上前,小声对窦冕说:“主公,晚间这批人都是江湖路数,冲着竹简而来。” “劫走了多少?” “约二十余卷,大部分都是五候亲戚的做恶证据。” 窦冕看着躺在地上血淋淋的伤着,长长的吐了口气,冷笑道:“既然他们让我们死,留他何用?你去把十二子安排一下,丑时末刻用餐,寅时出发。” 筚老头听到窦冕这么说,轻轻松了松筋骨,满脸笑意的说:“是该出鞘了,不然迟早生锈,我这就去安排。”筚老头说完话,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窦冕走到躺在地上的杂役身边,仔细的检查了各位的伤口,发现都是皮外伤,伸出手蘸了点杨芮擦伤口水,放在嘴里尝了口,让窦冕心中一惊,没想到是冷水。 杨芮拿着竹简走近屋里,一看窦冕在尝水,语气平和的说:“公子,渴了的话,我去倒杯水去。” “不用,你记好每次擦伤口用温盐水,还有缠伤口的布,每天要换。” 杨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窦冕拿起竹简,随意的在上面写下:“:当归一钱,枣树皮三钱,汉三七一钱各炒,共为极细末,干敷破伤处”,写完后扔给杨芮,站起身便走了出去,只留下满脸震惊的杨芮站在屋里。 (本章完) 第181章 壹捌〇:利刃出鞘 窦冕走到院子里,看见窦家十二子一个个打扮的精干利落,头发盘在头上,身着清一色绛色直布短褐,手执明晃晃的环首刀。 窦商站在最前面,声音激动的说:“公子,你说该怎么办,我这去杀了他们。” “你给我滚一边去!这次没你的事,你记住,明日一早必须离城,速速将所有的竹简送至雒阳元礼公处,如有差池,提头来见!”窦冕严声呵斥道。 “可……” “不要再说了,在我走后,你去给犬叔说下,若我能活着,我一定会回来找他,若死了,就让他和喜姨好好生一个。”窦冕以手掩面,有点哽咽的说。 “主公,还是我带他们去吧!”筚老头双手抱拳劝道。 “不用,我亲自去。来人!上餐。”窦冕命令道。 窦商放下手中的环首刀,小跑着跑去厨房,带着烟儿给众人端来饭食,每个人身边盛满一碗略带醇香的酒。 窦冕端起酒闻了一下,感觉酒精度并不高,等着众人安安静静的用完餐后,直了直身体,双手举起酒碗,对着众人扫视了一眼大声说道:“今夜之后,若尔等还能活着,我必将视尔等为兄,为父!谢谢诸位了!” “愿听少主之令,踏平张府!”众人齐唰唰的跪下来。 “窦商,张府在哪个门?”窦冕转过头问。 “回公子话,在东门不远,那里最豪华的府院便是。” 窦冕将手中的酒,仰着头,一饮而尽道:“为了死的其所,干!” “彩!”众人看着窦冕豪气冲天的样子,齐声呼道,对着窦冕将手中的酒一口气吞下去,齐唰唰把酒碗摔在地上。 窦冕昂首挺胸的从众人中间穿过,众人有秩序的随着窦冕走出院子,饶是窦商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不紧感叹的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哎呀,商管事,公子这么去了,若有个差池咋像老爷交代啊。”烟儿抓着窦商的衣服,焦急的问道。 窦商无奈的摇摇头,失魂落魄的推开正屋的门,正在屋里聊的火热的丁度和李燮看见窦商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异口同声的问:“出了什么事?” “公子带了十三个人杀人去了。” “什么?你怎么不拦着?”丁度怒目而视道。 “你又不是没听到,根本不让我跟去,我能咋办?” 丁度听完,瞬间觉得全身力气被抽走了一般,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口浊气,问道:“公子可留有什么话?” “公子让天亮之后,竹简必须走出山阳。网” 丁度噌的下站起来:“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末刻。” “德公,学生失陪了,我有紧要事要办。”丁度对着李燮拱手赔礼道。 “快去吧,正事要紧。”李燮颔首道。 丁度退席拉着窦商出了正屋,两人转进书房里,商讨了好一会,两人按照各自的想法写起竹简。 落墨已毕,窦商把自己写的竹简递给丁度,自己走到角落处,打开墙角处的一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卷写有字的布帛揣在怀里,对着丁度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的关好门从书房里出来。 丁度走到李燮的马车边站好,窦商跑进马厩里取出自家准备许久的双辕马车,将布帛在暗格里藏好厚,将马车拉到李燮马车边,慌忙的将竹简乱堆在上面。 眼看寅时将近,窦商把马缰绳交在丁度手中,郑重的说:“丁兄,此事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晚间所有的城门都已经用钱砸开了,我沿官道走,也就两天两夜,窦老弟,保重!”丁度说完,转身提起襦裙甩起马缰绳,所有的动作一起呵成,两匹马齐齐嘶鸣了一声,迅速的跑了起来。 窦商看着飞奔而去的马车,长长的叹了声气,小心的走回院中,细心的闩好院门,快步走进左偏房里,焦躁不安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时而摇头时而叹息。 城中连续几声鸡鸣响起,窦冕等人终于走到张府大门,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少许的月光洒落在此处,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丝行人,寂静无声。 筚老头看着此处的高墙大院,俯下身凑到窦冕耳边小声说:“主公,此处着实有些难攻破,是否……” “筚老,引而不发可不是我的作风,开弓没有回头剪,你们把嘴里含上东西,我们去后面,记住不要出声。”窦冕低声说道。 筚老头从地上捡起块石子,拿袖子随意擦了擦放在嘴里,身后的少年们一个个有样学样,玩着腰捡起石头塞在口中。 窦冕见众人已经磨刀霍霍,兴奋地搓着手,露出跃跃欲试的模样,小声挥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道:“迂回包抄,路上凡遇到的任何生物,尽数灭掉,勿要走漏风声。” 十二子围在一起,一阵指手划脚后,迅速的分成两队,沿着张府的围墙外轻步走了起来。 窦冕烦躁的撕下套在身上有点碍事的长袍,露出里面灰色的短褐,对着筚老头子用力甩了下头,迅速的小跑着跟上去,筚老头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寸步不离贴着窦冕。 当十二子汇合之后,窦冕就着月色看见有三个人的环首刀正在滴血,窦冕顾不上众人是否枉杀了无辜,指着一人余高的后门围墙,不容置喙的小声说:“两人一组,登墙入府,破门,凡欲阻挡者,杀!大声喧闹者,杀!” 十二子轻车熟路的两人站在一起,纷纷挂好环首刀后走到围墙下,走在前面的人站在围墙下,弓着腿做好支架,后面的人轻跑几步踩在少年腿上轻轻一跃挂在萧墙之上,倒挂金钩一般拉起站在下面的少年,转眼间几人进了院子。 筚老头偷偷取出口中的石子,低声问:“主公,他们能行吗?” “他们本来我是拿到雒阳用的,现在看来用不上了,既然初次见血,就让他们饮够了再说。”窦冕。 筚老头一字不落的将窦冕的话听入耳中,心中着实不敢相信这是那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人说的话,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筚老头紧了紧裹在外面的短褐,自言自语的说:“鬼天气,这么快就变冷了。” “上年纪多穿点,以后靠你的日子还多着。”窦冕意味深长的说。 (本章完) 第182章 壹捌壹:阴魂不散 张府的后面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个脸上满鲜血的少年,从里面露出还略有青涩的脸庞,带着笑意小声喊道:“少主,我是巳,后院除了几个女人,其余全部灭口,刚打听到张成和儿子张泰在中院,怎么办?” 窦冕十分满意这几人的作事效率,健步走进院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院子,窦冕看着院落四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下人,心中充满了快意。网 十二子动作迅速的汇集在窦冕身边,一个个有点紧张的看着窦冕,等着窦冕发令。 站在身后的筚老头,尴尬的干咳了一声,轻轻碰了下窦冕:“主公,下一步怎么办?” 窦冕被筚老头这么一碰,回过神来,一步步走到中后院之间的木质围墙处,沿着围墙走了一来回没有想到太合适的办法,转过头问:“你们能爬上去吗?” 十二子听后,一阵鸦雀无声,非常有默契的交流着各自的眼色,不约而同的对窦冕摇起头来。 筚老头仔细打量了一圈四周,思索再三之后,指着两边的围墙,一停一顿道:“这边…似乎可以,不过……人不能多,搞不好……” “少主,请允我二人一试。网” 窦冕循声看去,只见两个人个子都不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不禁问道:“能行吗?” “少主,定元师傅说申、亥二人在诸多兄弟中,是最接近边军的斥候的,还请少主应允!”子单膝跪地替两人解释道。 “去吧,天黑小心一些。” 申、亥两天面带喜色,两人交替着从围墙的最矮处爬上萧蔷,低着身体,小心翼翼的踩着萧墙,快到木墙的时候,两人忽然变换了动作,申爬出墙外,亥慢慢站起身蹲在萧墙上,两只手抓紧申,没一会两个人渐渐消失在后院的围墙上。 筚老头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蹑手蹑脚的走到木墙边,耳朵贴着小门,仔细听起来。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的一条空隙,筚老头吓了一跳,只听院内一道粗重的嗓音响起:“来者何人?” “上!不留活口,格杀勿论!”窦冕命令道。 少年们动作整齐的将拿在手上的石子塞到嘴里,井然有序地越过窦冕,“轰”的一声推开门,少年们不约而同的抽出挂在腰间的环首刀,不慌不忙的走进去。 窦冕看见少年们已经都进了院子,遂转过头对真在木墙边的筚老头说:“筚老,去,帮忙!” 筚老头扭了扭脖子,抽出环首刀,脸上微微一笑,瞬间杀气冲天,目中无人般越过正在打斗的众人,直接扑向刚才发出声音的壮年人。 站在后院的窦冕听着里面叮叮当当打的好不热闹,面带笑意的穿过木墙,站在中间的空地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十二子布开军阵绞杀院中的武者。 筚老头眼见自己距壮年人仅一步之遥时,迅速的自下而上挥动着环首刀,壮年人被筚老头突如其来的阴招着实吓了一身冷汗,急忙就地打了一个滚,电闪雷鸣之间抽出自己的贴身佩剑,转眼之间迎了上去。 院内没打斗多大会,停了下来,十二子整齐的站在窦冕身后,一个个提着血淋淋还带着豁口的刀,目不转睛的看着筚老头和壮年人打斗。 “少主!我去帮段叔。”十二子中体型最壮,长相最寒碜的丑发话道。 “不用,去将所有的屋子给我清了,我要找到张氏父子,男性杀掉,女性脱衣。”窦冕平静的说。 午急忙劝阻道:“少主,我们不是强盗,不用做绝吧。” “男的必须死,斩草除根,否则打蛇不死,必被蛇咬。” “那女的为什么脱衣服?”酉不解地问。 “让她们穿上衣服去报信吗?”窦冕厉声问道。 酉听到窦冕法货的声音,急忙跪下,吞吞吐吐的说:“小人知错!这就去…我这就去。”说完话便提起刀往小房间走去,剩下的少年一哄而散。 窦冕瞧着筚老头和壮年汉子打的难舍难分,谁也奈何不了谁,战况渐渐陷入了僵局。 “筚老,要不让他们上,你这不行啊!”窦冕调侃道。 “放屁,老头子若不是几年没磨炼筋骨,岂能让他嚣张!小子报上名来!”筚老头以刀指着壮年汉子道。 壮年汉子也被打的很是窝火,半天里面一直招架,趁着这个空隙急喘了几个气,咬牙切齿的看向窦冕,当听到对面筚老头问他名字时,憋着火气说道:“乃父神上使张曼成是也!小子尔乃何人,竟敢屠门灭户,不怕天谴吗?” 窦冕听后捧腹大笑起来,口中讥笑道:“神上使?小子,太平道人的手下,滚吧!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儿是来收利息的,你问我何人?明日之后,天下何人不识我!” “你……好,我记住你了,我太平道百万人,迟早会找到你。”张曼成收起长剑,恶狠狠的说完,转身就走。 筚老头对着莫名结束的战斗很是纳闷,拽了一把胡须,龇着牙问道:“主公,这人走的也太干脆了吧?” “他不过是别人派来传道的客人罢了,无亲无故,何必拼上性命?” “喔!省得了。”筚老头如梦初醒般嘟哝道:“我说怎么不还手,没想到这样啊。” 正当筚老头打算几组问窦冕话时,偏房里传出寅的声音:“少主,找到了张成了!” 窦冕听到叫喊声,心中悬了大半夜的事情终于等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刻,于是激动地拖着欲言又止的筚老头往偏房走。 窦冕大笑着走进偏房内,看见一个中年人赤条条的躺在席上,身边躺着一位豆蔻年纪的少女,少女身着亵衣,半遮着身子,躺在里侧上哭哭啼啼。 “可是张成?”窦冕面带笑意,兴致勃勃的问道。 “尔乃何人,擅闯私人府邸,此乃死罪!”张成嚣张的大喊大叫道。 “嘿嘿!张成,别叫了,院子里的护卫差不多死完了,你儿子也马上来陪你了,大喊大叫干什么?”窦冕低下头,看着自己还没发育完全的手,无奈的摇头说。 (本章完) 第183章 壹捌贰:慌乱世道 “你是什么人?就算让我死也要让我死的明白吧。”张成**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拱手道。 窦冕看到张成如此从容不迫,打心里佩服,啧啧称赞道:“不错,真不错,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确有大丈夫风采。” “小子,你到底何人?汝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开个价码,多少钱,我买命!”张成十分光棍的说。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的喊叫声:“少主,在地窖找到了几个人。” 窦冕对筚老头使了个眼色,筚老头颔首退出房间,转眼间代了一个老者走进来。 老者走进屋,一看到床上的少女,就像喝醉酒了一般,稀泥似的瘫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跟这畜生睡在一起了你让老头子我这张脸怎么出去见人啊!” 少女本来也没遇到过什么事情,一见自己老父亲连哭带嚎的样子,当即乱了方寸,顾不得穿衣服,直接从被窝里爬出来,低着头跪在席上,抽抽搭搭的说:“父亲,儿…儿没有力气,犟不过啊。” 自小长大的寅哪见过少女赤条条的模样,两眼直愣愣地瞪着少女嫩滑的胴体,口水不自觉的掉下来。 窦冕一瞧这样子,当即心道:“坏事了,忘记这群才正值青春期。” 窦冕猛拍了一下头道:“老丈,你女儿带回家嫁人也不好嫁,这样吧,她我卖了!” “真的?”刚还哭的死去活来的老头,一听到钱,马上止住了哭声,瞪大眼睛问道。 “筚老,给他五金,这价可是在雒阳买落魄人家小姐的价,咋样?” 老者听到窦冕这么说,惊讶的张大嘴,有点不相信的问:“真的?” 窦冕一见老者见钱眼开的样子,驱苍蝇一般挥着手道:“筚老,赶紧给钱,让他滚。” 筚老头也不啰嗦,从怀里掏出五金,扔给老头,脸色阴沉的说:“滚,拿着钱滚,有多远滚多远。” 老者全然不在意筚老头的脸色,拾起散在地上金黄色的铜锭,嬉皮笑脸的站起来,对着窦冕和筚老头弓着腰抱拳谢了起来,然后满脸喜色的带着钱走了。 窦冕看着寅故作正经的样子,当即火冒三丈,怒气冲冲的骂到:“你真他娘的没出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了,把她抱出去,随便你俩干啥去。” 站在席边一直心不在焉的寅,听到窦冕的怒吼,就像听到听到天籁知音一般亲切,既不推辞也不道谢,抱起还跪在席上呜咽哭泣的女孩,兴冲冲的越过窦冕和筚老头,跑出屋子。 “筚老,你这带着这群精虫上脑的玩意,能成事吗?”窦冕赶到既好气又好笑,摇头问筚老头。 “年轻人,这是很正常的,何况晚上杀这么多人,不释放下迟早出事。” “去让把张泰带过去,院里的女人归他们了,告诉他们,只许碰婢女,若要让我看到谁乱碰这里的女主人,我阉了他。”窦冕咬牙切齿的说。 “是,主公。” 筚老头转身走到门口,对着院子里的十二子喊起来,没一会屋外欢呼起来,院子各个偏房里本来脱得精光的婢女们,嘶喊声在院里响起。 “怎么样,我作为胜利者已经够大度了吧,不欺人妻女。” 张成咬牙切齿的说:“好!很好!” 正在这时,身后筚老头插嘴道:“辰已经将张泰带进来了。” “带过来,我要问话。” 文质彬彬的辰推搡着张泰走进来,张泰一看到张成,声泪俱下的说:“爹,我刚还在和小妾行敦伦之礼,他们就把我扯了起来。” “没出息,就知道哭,男人要有男人的骨气,哭甚?连个女人都不如。”张成蔑视的瞧着张泰。 “张泰,今夜抢夺朝廷密档的是何人指使?”窦冕严声逼问道。 张泰听完,满头雾水的转过头看了眼张成,一个劲的直摇头道:“小的着实不知。” “那杀人事你也不知?” 张泰噗通的一下跪在地上,对着窦冕边磕头边说:“人是我杀得,是我杀得,邱家老季娶了一个婆娘,那天我在街上见到很是喜欢,晚间的时候就让人抢回了府里,邱家找上门,我找人把他们做了,邱家媳妇在我书房的地窖里,您要我这就去给您取去。” 窦冕有点惊讶的看着这个胆小如鼠的张泰,没想到此人还是心黑手狠的人,转过头对辰说道:“把他带去那邱家婆娘面前,当场杀了。” 辰听后简短的楞了下,抱拳道:“遵少主令!”说完拖着已经屎尿齐出的张泰走出房间。 “张成,有何遗言,我替你完成!” “哼!看来你是要杀我而后快!”张成冷笑道。 “你已经触了我的逆鳞,杀我的人,抢我的东西,你不死谁死?” “窦家好大的口气,这么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下轮到窦冕吃惊了,窦冕略微想了一下,便知道了其中缘由,既然对方要抢夺某个东西,怎能不打听清楚? “如此一切就好说了,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我给你留条血脉,如何” 张成略做思考,点点头道:“这次老子认栽,死就死尔,既然都这样了,反正在你们手活不了,那我就换个体面的死法,请把儿媳妇和侍妾们叫来,我想和她说几句。” 窦冕很是疑惑的看了眼张成,对筚老头说:“筚老,你先去取笔墨竹简,在再去后院和前院把所有的女人给他叫来。” 筚老头挠了挠头,很是不解的走出去屋子,站在院子里大喊一声,前院半敞的房间和后院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个个年岁不大的少女,赤条条的走进屋,齐齐站在窦冕身后,娇滴滴的对张成问候着。 “既然这位公子让我留个后,都来吧,时日无多,拜托各位了。”张成面带笑意的对挤成一堆的少女们说。 少女们就像没有看到窦冕一样,赤身露体的走到席前,当着窦冕的面敦伦起来。 窦冕大概数了一下,竟有十五六个之多,实在看这个场面不甚雅观,转身退了出去。 张成就在窦冕转过身的刹那,大声喊道:“候览认为尔等要针对他,故此命我派人截杀你等。” (本章完) 第184章 壹捌叁:色刀杀人 “好了,你继续,卯时初刻送你上路。网”窦冕心如止水的说。 “多谢成全!”张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屋里少女们的**声,一浪高过一浪。 筚老头拿着竹简走过来,看着窦冕站在门外,好奇的往屋里一瞅,急忙捂着眼睛说:“非礼勿视啊!罪过!主公,这咋回事?” “人家留血脉,打算广播种,由他去吧,他们怎么样了?” 筚老头随意的走到一间房门边,抬起脚猛踹过去,屋里响起惊慌失乱的尖叫声。 “都把衣服给我穿好了,自己干的事,自己擦屁股,若敢给我始乱终弃,你们就做好当太监。”窦冕站在院子里沉声喊道。 窦冕话音刚落没多大会,少年们一个个衣衫不整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无精打采的站在门口。 “筚老,带他们无抄家,给屋里这些留一点,其余全部搬走。”窦冕吩咐道。 “我们没车啊,怎么搬?”筚老头问道。 “张府自有马厩,不然中院里这么多女人咋办?还不快去。”窦冕催促道。 “来几个人给我帮忙!”筚老头挥手向后院走去,六个少年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再也没有才进来的那股子锐气了。 窦冕心中一股无名火起,那股火闷在胸口不吐不快,随意的招过一个光着身子的少女,用手轻轻触摸道:“可曾人事?” 少女红着脸,害羞的说:“未曾,刚才申公子说是让我等他,可……” “好了,抱我进屋里去。” 少女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窦冕,摇了摇嘴唇,小声问:“公子这么小,能行吗?” “怕啥?有手就行,想要几指啊!”窦冕坏笑道。 少女脸色涨得通红,抱着窦冕走到屋里,小心翼翼的将窦冕衣服褪下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席子上,窦冕也不客气,骑到少女身上,趴在并不高耸的肉山上大口的吮吸,时不时用牙齿轻轻磨着前面的红点。 少女被窦冕简单的几个动作逗得不自觉的呻吟起来,窦冕看着少女光溜溜的下体,不自觉的吟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少女睁开有点迷离的眼神,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娇媚的说:“请公子垂怜。” 窦冕也不客气,轻轻的推开少女的双腿,伸着脑袋就着缝隙舔下来,少女声音越叫越高,不自觉的放开了自己胸怀,伸着纤细的手揉起来。 窦冕也不知道舔了多久,知道少女大股喷水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头发被少女浇得湿漉漉的一片。网 窦冕也不加理会这些,扯起被子擦了擦头上的水,一边揉着少女的双峰,一边问道:“闺名如何称呼?” 少女红着脸,娇娇滴滴的说:“回公子的话,奴张曦!” “张曦?和里面那啥关系?”窦冕指了指正在淫乱的张成房间问。 “庶女!” “啥?我说不让别人碰,搞了半天我碰了。”窦冕赶紧从张曦身上爬下来,长揖道:“多有得罪,多亏我没发育,不然真百死难恕,还好你现在是清白之躯。” “公子难道忘了说的话了吗?这么快就始乱终弃了?”张曦带着怨气说。 窦冕急得直摇头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我可不敢把您带回去。” “小女子不嫌弃做小,只要能伺候公子就行。张曦光着身子跪在席上,柔声细语道。 “不后悔?” “小女子不后悔!” 窦冕耸了耸肩膀,轻轻推了推张曦道:“把衣服穿上,时候不早了。” 张曦乖巧的点点头,将窦冕的衣服,轻手轻脚给窦冕穿好,自己随手寻了一件单衣,搭在身上,若隐若现的露出那接近完美的身体。 “公子,张成死了!”屋外响起丑那独特的嗓音。 窦冕顾不得穿鞋子,紧走两步走到门口,扒住门框追问道:“怎么死的?” “刚才正好给第十一个配种的时候,突然死了,屋里的女人们正在吵闹。”丑一本正经的给窦冕解释道。 窦冕停顿了一下,略做思考,对丑说:“去看筚老好了没,我们该走了。” “回少主的话,刚才辰带着一个女人来,说是装车完了,然后他俩就那么贴在一起走去后院了。” 窦冕瞥了一眼丑,没好气的说:“你先养活你那些女人再说,别想着吃碗里看着锅里的,让兄弟们领着自己的婆娘赶紧滚蛋。” 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是,少主说的是。”说完话便跑到少年堆里传起话来。 张曦轻轻的走到窦冕身后,略带害羞的说:“公子,我还要!” 窦冕看着少年们正在陪着婢女们忙活,拉着张曦走到正屋,对着屋里赤身哭泣的少女们说道:“既然你们刚才当着我的面来,现在你们的没了,该我了。” 窦冕让张曦岔开腿站好,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等到湿度差不多时,轻轻将手指放进去,张曦啊的一声大叫,鲜血从下身流出,窦冕根本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越来越加快自己的速度,张曦身体一阵抽搐之后,喷了,满堂年岁并不大的少女们惊呼起来,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看着窦冕。 窦冕抽出自己的手指,放在张曦的衣服上擦了擦,得意的说:“愿意跟我走的,自己去准备吧!我不会少你们吃穿用度的。” 刚还哭哭啼啼的少女们,相互对视了一番,忽做鸟兽散,一个个往外走,只留下几位年岁比较大的妇人跪在那里哭泣。 窦冕扶起瘫在地上的张曦,戏谑的逗笑道:“还要吗?” “奴不敢了!”张曦脸色通红的说。 “走了!”窦冕拉上张曦快速的走向后院。 筚老头一看窦冕出来,赶忙跑过来,瞅了眼身后张曦,面沉似水的禀告:“公子,九辆马车已经坐满了。” “走吧,把人家女人、钱都带走了,也报复够了,咱们入并州吧,反正雒阳是回不去了。”窦冕感慨的摆摆手。 “老头这就吩咐下去,不过门口有一辆空车,专门给您备的,您先上车,我安排完了就来驾车。” 窦冕点点头,转过身爬到张曦怀里,张曦脸面稍微红了红,转眼间便恢复了正常。 张曦抱起窦冕躺到车上,用车上的毛毯紧紧的裹紧窦冕和自己,两个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的躺在车板上睡了过去。 (本章完) 第185章 壹捌肆:悠闲漫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眠中的窦冕突然被颠了一下,身上被硌的发痛,不禁大声喊起来。网 坐在前面赶车的筚老头猛然回过头,看了眼皱着眉头的窦冕解释道:“主公,此地全是山路,要不您别躺了。” 窦冕艰难的从张曦的胳膊里爬出来,靠着车壁坐下,张曦睡眼惺忪的问:“公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筚老头阴声怪气地插嘴道。 张曦对筚老头的态度莞尔一笑,裹着毛毯挤到窦冕身旁,细声细气的说:“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并州!” 张曦长长的吐口气,喃喃自语道:“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窦冕看着张曦如释重负的样子,疑惑不解的问:“你似乎并不伤心?说说吧!” 张曦伸出双手将自己的头发随意的挽在头上,面露轻松之态,小鸟依人般躺在窦冕腿边,春波荡漾的看着窦冕,呢喃细语道:“小女子是他女儿,但又不是他女儿,我为什么要伤心?” 窦冕听得一头雾水,只感觉此事不简单,但却又想不通为什么,于是俯下身体,贴着张曦的耳边问:“可否细说?” 张曦笑吟吟的转过头盯着窦冕看了好一会,一把将窦冕拽进毛毯里,花枝乱颤的笑起来。 窦冕转进毛毯里一看,当即傻了傻了眼,禁不住腹诽道:“疯婆娘!” 张曦缩进毛毯里,猴急地褪下的自己的单衣,露出凹凸有致的身体,如狼似虎的扑过来扒窦冕的衣服,窦冕大声反抗道:“你这是猥亵,我抗议。” “嘿嘿!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理。”张曦双手抱过窦冕,直接将窦冕的头埋到双腿间,没一会,呻吟起来。 筚老头正专心致志的赶着车,猛然听见女声愉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转过头看了眼车上鼓起的大包,怒其不争的自言自语道:“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入秋后的白天,越发的显得时间短,一行人感觉没怎么走,天已经暗了下来。 筚老头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指使着众人的将马车围城一个圆圈,十二子领着众女在空地上架锅做饭。 张曦从毛毯里露出头,看了看四周,推了推窦冕:“公子,我们是不是该下车了吧?” “你连衣服都没有,下什么车?等会自有人给我们送饭。”窦冕没好气的翻过身睡起来。 张曦揉了揉有点饥饿的肚子,委屈的说:“可……公子,我有点饿。” “你还知道饿啊,我累了一天了,你好意思?”窦冕没好气的说。 张曦红着脸藏进毛毯里,抱紧窦冕,呢喃低语道:“我小时候娘亲就死了,直到死的时候才告诉我,当年张成因为强暴了她,随后怀了我,因为娘亲受不了家里的白眼,抱着我从屋里跑了出来,从此沿街乞讨为生。” “这么夸张?”窦冕转过身看见眼泪正在打转的张曦,惊讶的说。 张曦泪眼摩挲,有点哽咽的降头枕在窦冕身上说:“自从张成发家之后,便把我从街上接了回来,可是接回来后,他却嫌弃我是一个野种,张泰隔三差五打我,张成家的小妾们见我一次就骂我一次,我实在受够了。” 窦冕用着自己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张曦的背,安慰道:“好了,过去了,咱们要开始新的生活了,虽说可能会苦,忍着点就好。” 张曦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破涕为笑,静静地用着迷离的眼神看着窦冕,忽然张曦挺了挺自己的双峰,两只手按着窦冕的脑袋贴在上面,窦冕反抗不过,不争气的吸了起来。 就在这时,未端着食盘走过来,小声的提醒窦冕:“少主,该用餐了。” 张曦害羞的从里面露出头,怯生生的说:“先放在那,公子一会就来用餐。” 未冷不丁对着毛毯里钻出来的少女吓了一跳,不过瞬间明白了过来,将饭食放在马车前面的位置放好后,开怀大笑的往少年堆里走。 筚老头本来正在和少年们商量事,忽然挺亥大声问:“未,你笑什么?” “嘿嘿!少主车里有个女人,长得那个真叫漂亮,白白净净的,看那样子,皮肤一捏都能出水。”未摸这下巴嬉皮笑脸的说。 “真的?我去看下去,你说少主这么小,怎么碰的女人?”戌插科打诨道。 “没正形儿,少主的事也是我等所能议论的?越发的没有尊卑!”子黑着脸,扫视着众少年,少年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缩了缩自己的脖子,收起了各自的笑脸。 寅接着子的话题说:“我等本来就是路边恶鬼,若不是少主收留我等,岂能活到今日?此事以后休得议论。” 众位少年齐刷刷的拱手:“我等知错!” 筚老头走到众人身前,压了压手,絮叨道:“主公乃通情达理之人,诸位以后注意着点就是了,我们还是继续商量下怎么玩走吧。” 巳捏着拳头,啪啪作响道:“敢阻挡我们的,杀之便可,何须如此磨叽。” 未急忙挡在巳的身前,结结巴巴的阻止道:“不可,我等…我等岂可如此作恶?置少主于何地?”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辰慢腾斯礼的说:“段叔,你看让九弟和十二弟走一遭如何” 亥兴奋的拉过还在思量的申,眉飞色舞的说:“我们这就去!” 筚老头走到最里面的马车前,随手取出一块铜锭,走到两人身边,伸手递过去:“给,这个拿着,能买到马车最好,一路小心。” “谢段叔,我等必不负众望。”申干净利落的接过铜锭,拍着胸脯保证道,亥则满脸兴奋向众人拱了拱手,一蹦一跳的走了。 筚老头用着商量的语气对众人说:“既然主公要去并州,这么些人跟着,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卯握着自己的双手,迟疑不决的说:“段叔,不是我驳您的面子,我等既然追随少主,必当为少主马首是瞻,岂容我等在身后议论?” “不错,段叔,四弟的话我赞成,拿决断那是少主的事,我们做好份内事就成。”丑大嗓门的说。 (本章完) 第186章 壹捌伍:谋划前程 筚老头用询问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只见众少年不置可否地点着头,筚老头瞬间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只得唉声叹气的往马车边走。 筚老头走到马车边,听见马车里张曦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叫声,伸出手遮着眼睛,尴尬的咳了两声道:“主公,天色已经黑了,是不是该起来和众人交代下啊?” 正在毛毯里忙活的窦冕,听到筚老头说话,急忙从张曦的身上溜出来,看了眼已经漆黑的天色,惊讶的说:“天黑了?这么快,你让他们先去把家眷安顿好,过会来我这。” “老头子这就去安排,不过这……公子,旦旦而伐可要当心身体啊!”筚老头转过身一边摇着头叹息一边劝解窦冕。 窦冕狠狠地拍下了身下张曦,催促道:“赶紧穿衣服起来给我打水去,嘴都是咸的,我还没吃饭。” 张曦捂着嘴,轻轻的媚笑着说:“我早都给公子说了要起来吃饭,还不是您说喝水就行,你看着毛毯都是湿的,晚上怎么睡?” “快去,那边有火去烤一下,我腹中很饿的。” 张曦拿起扔在一旁的裙子,随意的搭在身上,胸前两排红红的牙印隔着衣服清晰可见,张曦走下车,跌跌撞撞的走到女人们围着的火堆旁,女人们见到走路有点不方便的张曦,迅速的围拢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询问着,时不时发出哄堂大笑。网 窦冕磨磨蹭蹭的拿起衣服,有气无力的套好,顾不得平日里所说的风度,接过张曦盛来的水,马马虎虎地漱了漱口,端起车尾放着的粟米饭,如牛角牡丹般将米饭灌了进去。 窦冕将碗递给张曦,提醒道:“你别吃了,去弄点别的,饭菜着实太硬了。” 张曦接过碗,端起食盘,温柔的说:“公子,要不等会儿再给你弄点热乎的?” 窦冕打着荤腔说:“去吧,在不垫吧点食物,迟早死你身上。” 张曦脸色臊红的唾口说:“那么小年纪跟老手一样,不知羞耻。” 窦冕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张曦,嘀咕了一句:“孽缘啊!” 少年们看着窦冕车上只剩只剩下他一人时,推着筚老头走过来,戌在人群中大声问:“少主,我们该去何处?” 窦冕等众人在身前站好后,仔细的斟酌的想法,不慌不忙的说:“你们都想知道我往哪去?” 酉有点胆怯的说:“少主,我们现在刚做出那样的事,不怕朝廷抓我们吗?再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会不会被抓回去啊。” 窦冕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肯定的回答:“放心,以现在办事的速度,等他们反应过来,最早也到后天了,筚老,几日能到并州?” “主公,据我今天打听来的消息看,按目前的行程,明日早些时候就能到葵城,入夜时分只要翻过太行山,就已经算尽力了。”筚老头抱拳解释起来。 窦冕很是赞赏的说:“筚老用心良苦啊。” “老头子岂敢称苦?不敢,不敢!”筚老头谦虚道。 窦冕正了正身体,满脸严肃的说:“你们都给我离近点,我来给你们介绍下太行山,明晚住宿此地。” 众少年疑惑不解的瞧着身边的人,硬着头皮凑到窦冕身边,窦冕用手在车板上画了一条线说:“太行山别以为只有一段,太行分八径,自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岭,连亘十二州之界这第一曰轵关陉,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第四滏口陉,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一名望都关,第七蒲阴陉,此三陉在中山,第八军都陉,在幽州。” “难道少主让我们识地理否?”辰好奇的问。 “不错,此地为太行山之太行径,过去数里便是天井关,天井关又称雄定关,此地因天井而得名,若天井一失,太行门户不存,我们明日到的葵城便是太行南端门户,尔等不要恋于女人窝,好好给我沿路仔细查看。” 众少年听后哄堂大笑起来,齐声拱手道:“得令!”少年们开怀大笑的散开,各自向自己的女人方向走去。 “筚老,你去安排值夜,三人一组,相互照应着点。”窦冕转过头对筚老头说。 筚老头点点头,张了张口,转身便欲离开,窦冕瞧着筚老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叫住,问道:“筚老,我们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有啥事就说,别窝在肚子里。” 筚老头停下脚步,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含糊其辞的说:“没事,我去看下他们去。” “筚老,心里是不是没底啊?” 筚老头苦着脸,愁眉不展的说:“主公,我心里没底啊!” “哈哈!在我记事的时候,我听到过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窦宪!一个足以比肩卫青霍去病的人,靠击北匈奴来赎死的人,你知道他多少兵力燕然勒石的吗?”窦冕豪气干云的问。 筚老头对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窦冕有点不大适应,直摇头说:“老头子不知,不过我听先生们说武帝时每次政征发士兵都是数十万计,能追上卫大将军的功绩,最少也是几十万吧?” “你也太小看他了吧,一个戴罪之人,谁敢让他统兵?不过南匈奴、乌桓、羌族共三万余罢了。” 筚老头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不敢置信的看着窦冕,过了好长时间,吞吞吐吐的问:“公子是打算赎罪?” “怎么了?筚老害怕了?” 筚老头用力摇着头解释道:“老头子半截都已经入土了,害怕啥?可您这……若是有个差池,老头子就是把全家赔进去也交代不了啊。” “嗳!你看看他们。”窦冕指着火堆边正抱着女人说话的少年,郑重其事的说:“筚老,不瞒你说,他们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给他们一条路了,可查了一些竹简,朝廷数次征兵,尽皆良家子与游侠,他们这种出身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您是想给他们谋个出身?” “不错,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既然别人不识货,那咱就让他们跪下来求我。” 筚老头听后,兴奋的转身跑向火堆旁,只留下窦冕孤零零地坐在车上。 (本章完) 第187章 壹捌柒:相似之人 筚老头听后,看了眼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的窦冕,会心一笑,指着窦冕说道:“给您找个哥哥要吗?” “真的?我要,我要!哥哥在哪?”小孩子欢快的拍着手,天真无邪的嚷嚷道。 “走!我带你去找哥哥。”筚老头费力的站起身,拍了拍有点发麻的大腿,拉起小孩子,爽朗的大笑起来。 筚老头牵着小孩子,停在窦冕身后,清了清喉咙道:“主公,老头子给你找了个弟弟。” “弟弟?”窦冕扭过头,不悦的说:“我娘只生我等三兄妹,哪来的老四?”当看到筚老头身边的小孩子时,心中烦闷道:“筚老,我等什么都做,唯独不做人口生意,你这是让人戳我们的脊梁骨啊。” 筚老头猛拍脑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抱拳谢罪起来,喏喏地解释道:“不是……公子,您想差了,我……真没。” 结结巴巴说话的筚老头猛然想到小孩子,急忙推了推:“小孩,你赶紧解释一下,不然我真说不清了。” 小孩子指了指窦冕,奶声奶气的问筚老头:“爷爷,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哥哥吗?哼!我不要了,脾气那么大。”小孩子说完转过身就走。网 窦冕来到这世上,第一次见到如此有个性的小孩,当即童心大起,快步跑上前,抱起小孩子嘻嘻哈哈笑起来。 “筚老,干的好,这弟弟我要了。”窦冕看着身前这虽说有点脏的小孩,但处处透着机灵,心里就像淘到宝一样高兴。 “小弟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呢?” “我吗?我从小就被家里喊孽奴,这段时间我就住在那,每天靠着田奶奶接济我。”小孩子无悲无喜的指着大叔不远处的茅草房说。 窦冕看着孽奴能够风轻云淡的将自己悲惨的过往一笔带过,就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一样,心中不由得惊叹起来,就算易地而处起来,窦冕相信自己根本做不到他的这种地步。 “筚老,去给老人一些钱财,替我谢谢他们,你好生说话。” “喏!”筚老头抱拳应声道,转过身走到装钱的车上,随手在箱子里抓过几根铜锭,放在袖筒里往茅草屋走去。 窦冕将孽奴抱到后面的张成小妾凑成的女人堆旁,放下孽奴,对着人群喊道:“谁帮忙给我洗下弟弟。” 女人堆里哄得一下传出狂笑声,有的前仰后合的笑,有的用手遮着半遮着脸偷偷的窃笑,一时间所有人用着奇怪的眼神瞅着窦冕。网 “公子,曦小姐还喂不饱您吗?还找我们洗弟弟?”靠在窦冕最近的女人媚态十足的问。 “就是,就是,那么小我们谁去都能搞得定。”刚才笑的最夸张的女人口齿伶俐大声说道,围在一起坐的女人们又响起一阵嬉笑声。 窦冕对这群女人说的话似懂非懂,疑惑的挠了挠头,把孽奴往前推了一步,脸红耳热的小声说:“不是,我是说正事,这个是我弟弟,你们谁带去洗一下。” “不知道公子哪什么来换?”人群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大声问道。 “什么?让帮忙干个活还要掏钱?我领一个人情还不行?”窦冕感觉这群女人莫名其妙,心中嘀咕道:“让帮忙干活还要要钱,这不明摆着坑人嘛,大不了换个重新找个人,这里女人这么多,又不是找到人。” “我等非你妾亦非你之婢,自然要报酬啊!”这时一个年岁稍小的妇人说道。 “你们开个价吧,我看我能请的起不?” 众女人听到窦冕如此说,一个个面带笑意,中间年岁最大的妇人对周围的女人招了招手,众妇女就像受过训练一样,站起身凑了过去,并且围的严严实实。 “哥哥,要不我自己去洗吧,我平常就是自己洗的。”孽奴拽了拽窦冕的衣服乖巧的说。 “不行,因为要洗的白白净净的等会换衣服。”窦冕轻轻的拍了拍孽奴的头,示意他等待一会。 众人不知道商量什么,转眼之间便又回到原处坐下,刚才招手的妇人走到一位长者娃娃脸模样的女子身边,抓起那纤细的胳膊向窦冕走来。 妇人走到走面前身一步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道了一福说:“我等已是残风败柳之身不敢奢求其他,只是请公子将她收留了吧。” 妇人说着话将拉着的女子推到前面来,生怕窦冕误会,解释道:“蒜儿三日前被抢入府,前夜本来是破瓜之夜,公子救她脱于虎口,即使让她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窦冕仔细听着妇人说完,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整理思绪问:“蒜儿,你家人呢?” “回公子的话,爹娘还有大哥都在山阳,是张家佃户。”蒜儿低着头用着清脆的声音回道。 窦冕听到蒜儿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时,心中一阵,急忙走到身边,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只见她长相清秀,皮肤虽有点黝黑,但遮不住自身的美丽,身材略有瘦小,窦冕站在身边不过只比窦冕高出一头多一点罢了。 “要不等会您回去吧,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有点远。”窦冕略有不舍的说。 “不!家中收了张家五十个大钱,我就是想回家,也不可能了。”蒜儿斩钉截铁的说。 窦冕转过身对妇人拱手道:“人我收下了,赶紧把我弟弟带去洗了,顺便找见衣服。” “请公子放心,包在妾的身上,您先把蒜儿带回去,过会我们给您送去便可。”妇人满脸微笑的抱起孽奴,步子轻快的走进了女人堆,女人们对着孽奴端详好一阵子,终于有人盛来了水,众女人欢声笑语地抱着孽奴洗起来。 窦冕带着蒜儿垂头丧气的走到马车边,用力的敲了敲车壁。 张曦听到声音,慵懒的裹着毛毯,趴到车壁上,笑盈盈的将头枕在白皙的胳膊上,媚态十足的说:“公子回来了,累吗?睡会吧?” 窦冕一瞧这女人发起浪来不分场合,担心再往下说出什么羞人的话,赶紧让过身子向张曦介绍道:“曦儿,这是蒜儿,以后就跟着我们了,你认识一下。” (本章完) 第188章 壹捌捌:心中打算 张曦不屑的说:“切!我那白捡爹的小妾,你想要就要,别扯上我。” 窦冕很是尴尬的耸了耸肩,跑到蒜儿身后,轻轻的往前推了下,对张曦说:“人我交给你了,我有事,先走了。”窦冕说完话,转过身就跑到了远处。 窦冕闲极无聊,走到大路边,席地坐在土坎上,看着远方田地里忙忙碌碌的农人,正侍弄着自个儿的庄稼,心中感慨万千。 一时间窦冕想到自己现在看起来闲庭信步,但时刻有被人捉来求功的风险,若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伺候庄稼回归到耕读传家的原貌,似乎并不是不可以接受。 正当窦冕打算捋清计划时,丑的粗嗓门在身后嚎了起来,窦冕满心不爽的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走到正在放东西的丑身边,狠狠踢了两脚。 丑放下手中的东西,挠着头瓮声瓮气的说:“少主,东西买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窦冕听完,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往自己的车走去,丑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家少主不和自己不说话,最后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继续忙活自己没干完的活计。 筚老头看着少年们已经跨上马车蓄势待发的样子,于是轻轻的挥了挥手,车队缓缓动了起来。 窦冕坐在车上的小角落,瑟瑟发抖的看着坐在车中央的张曦和蒜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刚还敌视的两个人仅仅在自己跑出去了一圈回来,两人就跟多年好有意一样了,张曦还时不时妹妹妹妹的叫着。 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谈论着各色女人的话题,窦冕坐在身边就像一个外人一样。为了避免尴尬,窦冕避过身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土城,四周土堆砌成的城墙没有城墙应有的肃穆与伟岸,所能展现出的只有城墙上雨淋日晒留下的沟壑,透着浑厚的大气。 不到两个钟时间,车队已经走出了城池,太阳渐渐炎热起来,窦冕本来还想咬牙坚持一下,可以想到车队里缺食少药的,可不敢中暑了,只能厚着脸皮,往张曦身边凑了凑。 正在和蒜儿聊的火热的张曦,一看到窦冕凑过来,当即停止了话题,转过头轻轻的往后甩了下头发,露出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咬着嘴唇说:“公子怎么了?不会是打算要蒜儿妹妹吧?” 窦冕翻了个白眼,好久才吐出几个字:“我有点热,想躺倒毛毯里面。” “呦!不就又是想了嘛,没事,蒜儿妹妹,你和公子躺下,我去看下公子的弟弟去。” 蒜儿前夜见过一次两人疯狂的样子,红着脸心有余悸的说:“曦姐姐,你们睡吧,我照看着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曦嘿然一笑,拿起叠好的毛毯就躺下,对着窦冕招招手,媚态十足的说:“公子,奴已经脱好了。” 窦冕赶紧举起双手求饶道:“你可把我饶了吧,不让我迟早死你身上,还是先歇一下,我真的只是想哆太阳。” “是躲太阳啊。”张曦捂着嘴轻声说道,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窦冕真的有种肠子都悔青了的感觉,脱去外套睡到反方向,为了避免张曦忽然跑过来,窦冕用胳膊紧紧的将张曦的小腿紧紧地抱起来。 窦冕感觉自己去没睡多久,马车便剧烈的晃动起来,窦冕忍着马车叮叮哐哐的声音,废了好大力气爬起来。 蒜儿挪了挪身体,抱过窦冕,将窦冕放在自己腿上,窦冕看着车外从林密布,不由得惊呼道:“这边进了太行山了吗?” 筚老头听到窦冕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大声解释道:“此地我听寅说,要从这里上山,走到山上停一夜才能下山,不然夜间过不去。” “没多高啊,正月下午过得山那边。”窦冕仰着头看向山顶。 “这不成,这里的路好像随意修建的,很伤车轱辘,到了山上还要修车,反正时间还早,主公你再睡会。” 张曦拾起半裹着的身子看了眼山路,笑眯眯的看着窦冕:“公子,这会上路那边睡不成了吧,来,位置留着呢?” 窦冕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狐狸精,不过当看到身边的蒜儿时,窦冕一个想法涌上心头,拉上蒜儿平躺在两人中间,然后靠着车壁睡了起来。 张曦不依不饶的将蒜儿的衣服扒光,蒜儿到底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只是脸色略微红了下便恢复了正常,然后张曦从蒜儿的身上翻过来,靠近窦冕,用力抱紧窦冕,将窦冕塞到两人中间。 窦冕躺在毛毯中间着实被折腾的不清,想睡个安稳觉也睡不安稳,只能用力从两人中间将头钻出来,闭着眼睛假寐起来。 张曦手不安分的越过窦冕伸向蒜儿,蒜儿被一阵揉搓的呻吟起来,窦冕就这样在半睡半醒之间终于等到了马车停下。 窦冕感觉马车没动的时候,赶紧从两人中间脱身出来,对张曦那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起身穿上外套就跳下了马车,马车里只留下了一阵阵磨豆浆的声音。 窦冕仔细的看了看周围,一跳羊肠小道通向远处山坡上的烽火台,烽火台的外观布满了雨水冲刷的痕迹,看不到一个人影。 筚老头走到窦冕身后,指着通下山的小路对窦冕解释道:“主公,此地听当地人说便是当年秦赵交战之地,白起再此坑杀四十万降卒,因而后半天阴森森的,不敢行人。” “这话你个信?”窦冕对这个借口不置可否。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还是稳妥点,过了此地便进了上党,我们要走哪里停?” “不知道羌族主要住哪里,我们需要到羌族多的地方去。” 筚老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追问起来:“羌人狼子野心,主公千金之躯,若去则羊入虎口啊。” “你又没见过羌人,哪来那么多瞎话?” “主公,据我所知,羌人年年造反,数次入寇三辅,没见过我也听过啊。” 窦冕转过头,满脸笑意的说:“如此多的女人还不够收服一个部落吗?若是不行,那就毁掉,我们要用他们的反骨,堆起我们自己的功勋。” 第189章 壹捌玖:迷离前路 “啊?主公可是说笑?”筚老头惊讶的说。 “羌人敢入寇,不过是因为文官爱财,武官惜死罢了,可我等有什么可以珍惜的呢?烂命一条!光武携二十余人便可建百年基业,何也?将不畏死,兵不惜命,士有敢战之心。” “可……主公,我们只有这么点,能行吗?” “嘿嘿!我们有钱啊,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怕啥?” 筚老头听的似懂非懂,不过想了想自己之前遇到的灾祸现状,一切都释然了。 就在这时,卯在身后说:“少主,亥已经回来了。” 窦冕急忙转过身,问道:“在哪?速速带我去见他。” “正在那吃干粮,我这就去叫他来见您。” “把你们兄弟全部带过来,一起琢磨琢磨。” 卯转身小跑过去,没一会,带着兄弟们疾跑过来,窦冕随意的往地上一蹲,对着少年们示意少年们随便坐。。。 众少年对窦冕齐齐拱手,然后分开一条缝,将亥让了出来,亥从人堆里走出来,抱拳道:“少主,上党的路打听清楚了。” 窦冕抬起头看了眼亥,只见他脸上沾满汗水和灰土留下的印痕,眼神中带着疲惫。 “打听到羌族的位置了吗?” “我们在葵城买了两匹马,连夜飞奔到长子,然后我与申分开走的,申往西北方向,我走的东北方,过漳水后便转了回来,在这路上没有打听到所谓的羌人。” “没有?”窦冕摸着下巴说道。 “不错,不过我们在壶关时曾向当地守兵打听过,他们说太原郡每年都会受到羌人袭击,故而申说自己要入太原打听一下。” “好了,知道了,你先去休息,明日你在前方带路。” 亥抱拳道:“遵少主令!” 众少年等亥退下后,齐齐往前跨一小步,眼中满是期待的看着窦冕。 “少主,我等该何去何从?”子抢先问道。 “若我说的没错的话,我等要入西河郡。” “西河?少主,那地方我听仲先生说民风彪悍,闻战而起,我们是不是……”酉缩着脖子说。 “十弟,你怕死不成?”午对着酉厉声道。 “我不就是担心嘛!” 窦冕听着这俩人吵吵闹闹,阻止道:“酉,午你等二人既然有闲心吵嘴,那就一起去吧,连夜从上郡越太原,入西河给我探听消息。” 午兴奋的抱拳回道:“得令!”午说完话,转身拉上震惊的张着嘴,半天没反应的酉就往山下走。 “少主,这是不是有点太重了?”巳问道。 “放心,他们没有危险,不过从明日开始,我等就要连夜赶路,时日无多啊。” 未往前一步问起来:“我等之后该如何做?” “招抚流民,你们先下去商量出个章程来,别到时候慌手慌脚的。” 众少年听后向窦冕行了一礼,转身便凑到一起向山坡方向走去。 筚老头很是不解的说:“主公,为何让他们商量?您拿注意不就行了。” “当然不行,现在我拿主意,等到他们能够独立的时候怎么办?难道事事问我吗?筚老,你也去给他们参详参详,免得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筚老头点了点头,走到少年们身边,少年们让开位置,就那么蹲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窦冕安排完这些,终于清闲下来,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走到背风的女人堆旁,妇女们一看到窦冕来,零零落落的站起来行礼。 窦冕对着众人长揖一下,然嬉皮笑脸的说:“我弟弟呢?我来接我弟弟来了。” 众妇女齐唰唰的看向窦冕,半晌没有人说话,窦冕挠了挠头纳闷道:“把我弟弟搞丢了?” 坐在最中间的妇女当先反应过来,笑盈盈的说:“公子,我这就去给您带来。” 妇女转过头对着后面的马车处大喊道:“六妹,好了没?公子来接孽奴来了。” “哎呀,三姐,好了,好了。”身后的车子背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妇人急急忙忙的抱着孽奴从里面跑出了。 窦冕一看到孽奴的打扮,当即乐了,脑袋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发,擦的蹭亮,太阳底下都能反光,一件不合身的裙子套在身上,看起来煞是可爱。 “哎呀,越来越像我小时候看,这头谁给剃的,技术着实不错。”窦冕走到妇人身边抱起孽奴,哈哈大笑起来。 窦冕抱好孽奴,对众妇人称谢了一声,转身抱着孽奴扬长而去,妇人们也不计较那么多,只是目送着窦冕离开,为首的年长妇人对着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心有灵犀一般,挪了挪身子聚到妇人身边。 窦冕仔细打量着抱着的孽奴,长的文绉绉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这眉清目秀的脸蛋上,起了画龙点睛之笔,越看越欢喜。 “你看我作甚?”孽奴被窦冕盯的有点不好意思,呵斥道。 “嘿嘿,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兄弟啊,以后就叫窦赐,别老孽奴孽奴的叫,听起来好像作恶了一样。”窦冕有点尴尬的说。 “我有名字了?哈哈,有名字咯,我要吃东西,肚子饿。”孽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成!不就吃嘛,这就让他们给做去。” 窦冕得意忘形的抱着窦赐跑到马车边,张曦看见着实吓了一跳,赶紧小声劝道:“公子,你这在哪偷的孩子?赶紧还回去,以后我们生一个就行,可千万别偷啊。” “你说啥呢?这是我弟弟,赶紧带我弟弟吃饭去,也不知道那些女人咋回事,连顿饭都做不好。” 张曦和蒜儿对视了一眼,蒜儿从窦冕怀中接过窦赐,两人款款走向背风的女人堆处,只留下窦冕孤零零的站在马车边。 这下窦冕有点不乐意了,小声嘟哝道:“我啥时候成了多余的了?真是一群怪人。” 筚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窦冕背后,干咳了两声将窦冕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沉声说:公子,已经商量好了。” “哦?说说吧!”窦冕扭头看了眼筚老头,轻轻的拍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脸。 “假子!”筚老头弯下腰,凑到窦冕耳边神秘的说。 第190章 壹玖〇:统帅之道 窦冕听后,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起来:“不可,父子反目着比比皆是,何况假子?” “那……公子可有谋略?”筚老头试探的问。 “有,不过不太成熟。” “愿听主公细言!” 窦冕握了握自己的手,斟字酌句着说:“用人之要,唯崇礼、重义而已,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故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结以礼,励以义,统以威,何须其他?” 筚老头恭恭敬敬的抱拳:“主公,此计大善!” “行了,反正这会没什么事,我们过去吧,顺便给他们讲讲怎么做。” 筚老头兴奋拉了拉自己的短褐,皱巴巴的脸上露着厚实笑容,不自觉的抬起两只满是老茧的手掌,猛搓起来。 窦冕揭起襦裙大踏步走到还在讨论事情的少年们旁,少年们一个个起身向窦冕抱拳问候后,继续蹲下身体。 “你们讨论来,讨论去也就那几样,为何?以儒为根基而已。既然你们已经是武夫,怎能有书生之见?” “我等知错!”少年们就像商量好的一样,全部低下头,整齐划一的说。 窦冕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最中心坐下,开口道:“六韬云:人君有六守三宝,六守者:仁、义、忠、信、勇、谋。三宝者:大农、大工、大商,今我等所有者,几何?” 少年们听后面面相觑,辰胆怯的说:“我等未有!” “很好,有自知之明,明日入上党之后,众人全部分开,尔等自行招募流民,界休汇合。”窦冕扫视着众人,冷冷的说。 子站起身拱手问:“少主,我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此去不是耽误事吗?” “你们没去,哪来的经验?何况所有的人中,只有我是危险的,你们都在暗处,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我等一个人加几个女人,如何来控制流民?”卯一针见血的问。 “夫将帅者,定尊卑,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后察众心,施百务。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冤者原之,诉者察之,卑者贵之,强者抑之,敌者残之,贪者丰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者近之,谗者覆之,毁者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 “少主,那如何让他们跟我们走呢?”巳问道。 “威之以刑,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行之以礼。” 戌站起身,有点扭捏的说:“主公,何以知道流民中的贤者?” “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行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使守约,廉可以使分财,此人之豪也;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见嫌而不苟免,见利而不苟得,此人之杰也。” 丑瓮声瓮气的插嘴道:“我们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五岁,有什么办法能够服众?” 窦冕微微一笑,看着这有点傻乎乎的丑,众人没有谁想到他能想到最直接了当的问题所在,就连筚老头也大吃一惊。 “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夫一箪之醪不能味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是故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何也?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废。” 巳忽然发话道:“临之以刑,不知时机何在?” 窦冕哈哈大笑起来,劝道:“何必如此执着于刑字?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故使智、使勇、使贪、使愚皆在尔等一念之间。” 子站起身,拱手问:“若郡吏阻挡,我等何以为?” 窦冕转过头看了眼筚老头,只见筚老头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子,充满了惊喜。 “三策:贿、抗、遁,抗者不到万不得已,勿用!兵者,凶器也,若有擅开战端者,我必不轻饶,勿谓言之所不预也。” 众少年“唰”的一下站起身,满脸肃穆的看着窦冕,抱拳躬身一气呵成,齐声道:“我等必不负少主所托!”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商量下该怎么弄,自己分配。”窦冕说完话,大步走出了人群。 众少年一看到窦冕已经离开,离筚老头最近的巳、未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巳献笑着说:“段叔,赶紧帮帮我们。” “就是,上党咱们又没去过,您老说咋办?”未有点埋怨的说。 “你们是不是钻缝里了?这还问我?” 寅站起身抱拳说:“段叔何意?” “你们兄弟里不是有人去过吗?” “哎呀!十五弟!你瞧瞧我们都干的这啥事?十四弟,你快去把十五弟请过来。”子如梦初醒般拍了下脑袋,急忙对离马车最近的戌说。 戌有点不情愿的从地上爬起来,磨磨蹭蹭地走到马车边,有气无力的喊道:“十五弟,醒醒!” 过了好大一会,亥睡眼朦胧的从车里探出脑袋,打着长长的哈欠,不耐烦的说:“十四哥,你就让我睡会,实在太累了!” “快快!快起来!兄长们在等你。”戌心不在焉的催促道。 亥慢吞吞地从车上爬下来,没精打采地走到几位兄长跟前,随意的往地上一瘫,满心不乐意的问:“众位兄长,什么事?” “十五弟,你去过长水,你把原路的路说一下,我们需要安排一下行程。”子拱手请教道。 亥用力甩了甩脑袋,用地上捡起一颗石子,随意的画起来,然后对着图一通解释。 “哎!老十五,你这图不对啊,怎么只有这么点?”丑大声嚷嚷起来。 亥嗤的笑出声,鄙夷的说:“我走的是漳水方向,现在少主要走的是西北方,那是九哥走的路,我又不熟悉。” “好了,都是兄弟,别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子看了眼丑和亥呵斥道,过了一会脸上浮出笑意,用着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长水以南走三路,以北三路,剩余三人保护少主,可有异议?” 亥略有不解的看着众人站起身抱拳回道:“我等唯大兄之令是从!” 第191章 壹玖壹:清晨训诫 悠闲的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溜掉,众人马马虎虎地用完了简单的饭食后,便陆陆续续地钻进各自搭建的帐篷里。 山顶的温度总是在日落后降得很快,空荡荡的山顶加上远处废弃的烽火太,显得格外荒凉,山中时不时刮起夜风,在山谷中响起瘆人的呼啸声。 窦冕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从外面走到小帐篷里,帐篷是由几根粗木头加上几块毛毯围着马车改成的,张曦抱着窦赐正在马车上和蒜儿说笑,一见窦冕走进来,只是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晚上早点歇息,明天还要赶路。”窦冕从张曦身前抢过窦赐,随口说道。 张曦对着窦冕翻了个白眼,便拉上蒜儿便直接躺进毛毯里,两人窸窸窣窣的说着什么,窦冕一时也听不清。 窦赐嫌弃的看着张曦两人,奶声奶气的说:“大兄,我们就睡这吗?” “你说这不废话嘛,将就挤挤吧,反正很快就天亮了。” 窦赐懂事地贴着张曦躺下,窦冕一看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赶紧和衣躺下,抱着窦赐渐渐地进入了睡眠。 不管夜有多长,始终挡不住早起的人,东方才露出一点点白色时,妇女们便已经叮叮当当的开始准备早食,收拾东西。 帐篷外的吵闹声将窦冕从沉睡中唤醒,窦冕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低下头看见窦赐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看。 “醒来了?” “早醒了!谁跟你一样睡得那么死。” 窦冕揭开毛毯瞧了一眼隔壁,问道:“她们呢?” “嫂子他们走了好一会了,说是去备餐去了。” 窦冕从车上爬起身,脑袋透到帐篷外,凉爽带着湿润的空气钻如肺腑,着实让人精神一阵。 窦冕看着已经发白的天空,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于是唤过正在喂马的筚老头:“筚老,去把九子叫来,如此好的景色,怎能不欣赏一番?” 筚老头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头向正在收帐篷的丑叫道:“丑,去把兄弟叫过来,主公要让你们陪着看风景。” “不就那些山,那些草嘛,有啥好看的,我不去!”丑瓮声瓮气的反驳道。 “嘿!以为我不敢抽你?快去!”筚老头跺脚吓唬道。 丑放下东西,快步跑到正在忙碌的众人,一一传着话,众少年心中很是纳闷,出于好奇,方下手中的活计,渐渐的众人汇聚在窦冕身边。 窦冕眼睛直直的看着东方,一直等到太阳冒出来的瞬间,缓缓开口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平日挺温和的子当先大喊道:“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此之气度何其大在,为少主彩!” 众少年齐声喊道:“为少主彩!” 窦冕指着已经升了一半的太阳,侃侃而谈道:“王者有六贼七害,何为六贼?一曰臣有大作宫室池榭,游观倡乐者,伤王之德;二曰民有不事农桑,任气游侠,犯历法禁,不从吏教者,伤王之化;三曰臣有结朋党,蔽贤智,障主明者,伤王之权;四曰士有抗志高节,以为气势,外交诸侯,不重其主者,伤王之威;五曰臣有轻爵位,贱有司,羞为上犯难者,伤功臣之劳;六曰强宗侵夺,陵侮贫弱者,伤庶人之业。” “不知何为七害?”寅迈前一步问道。 “害者,一曰,无智略权谋,而以重赏尊爵之故,强勇轻战,侥幸于外;二曰,有名无实,出入异言,掩善扬恶,进退为巧;三曰,朴其身躬,恶其衣服,语无为以求名,言无欲以求利,四曰,奇其冠带,伟其衣服,博闻辩辞,虚论高议,以为容美,穷居静处,而诽时俗,此奸人也;五曰,谗佞苟得,以求官爵,果敢轻死,以贪禄秩,不图大事,得利而动,以高谈虚论说于人主;六曰,为雕文刻镂,技巧华饰,而伤农事;七曰,伪伎,巫蛊左道,不祥之言,幻祸良民。” “少主何意?”辰很是不解地问,他着实想不通为何少主一大早说这么些话。 “今上已逾六贼七害,执牛耳者老弱之辈,然我等正如这初生的太阳,锐气正盛,富国强民乃我等之责,诸位此去勿要让我失望。” “谨遵少主教诲,我等必不敢忘。”众少年齐齐对着窦冕长揖称谢道。 窦冕也不再多说话,挥了挥手:“去吧,收拾好后,自去,尔等好自为之。” 众少年一个个点着头,满脸愁容的回到各自帐篷前忙活起来。 窦赐端着一碗饭食走过来,递给窦冕,奶声奶气的说:“大兄,你刚才说了什么,怎么这些哥哥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窦冕接过碗,用手狠狠地戳了下窦赐的脑袋:“没事,你迟早会懂,你先去用布盛一点土或者细沙,等会车上教你认字。” “真的吗?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嫂嫂去。”窦赐一蹦一跳的往正在用餐的张曦身边跑去。 太阳完整的冒出来后,少年们开始分批从羊肠径下山,最后只留下丑、戌、亥三人及其张成的小妾们。 窦冕看着温度已经渐渐地升起来后,跨上马车,废了好大的力气把蒜儿和张曦赶到后面的女人堆,自己和窦赐两人对坐在车里。 马车缓缓动起来,窦赐好奇的将脑袋伸出车外,细细的看着这里陡峭的风景,直将窦冕扔在了一边。 窦冕等到马车走到缓道上时,终于下定决心,拿起当大人的威严,伸出手拽住窦赐的耳朵,强制的让窦赐跟着自己读。 窦赐没学多大会,就爬到马车前面和筚老头抱怨起来,看的窦冕直摇头,筚老头也不好意思插手其中,只能一个劲的顾左右而言它。 第192章 壹玖贰:前路何在 一行人走走停停,花了近三天才走出上党,当众人进入界山余脉,行路愈发的艰难,日行不过十多里。 随行的妇女们,自进山之后,一个个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路有说有笑,让整个行程显得不似那么单调。 窦冕自开始几日和窦赐混熟之后,不自觉地摆起了兄长的身份,窦赐开始的时候跟熊孩子一样左右闹腾,窦冕虚心的听起了筚老头的建议,寻了一根结实的竹根。 自窦赐认字之后,再也没有的童年应有的欢乐,每日除了挨揍就是练字,隔三差五还得背一堆自己听都没听过的文章,近半个月里,每次窦赐含着眼泪入睡,做着噩梦醒来。 当马车行过界山之后,整个车队欢呼起来,远处石砌的城头似乎已经触手可及,为了稳重起见,窦冕将亥派了出去打探消息,车队则停在了界山脚下。 妇女们看见车停了下来,一个个从马车上走下来,就着山下的溪水洗去数日疲劳,拿起自己的胭脂之类画起妆容来。 窦赐心不在焉的坐在马车中,每读几个字就像女人堆瞧一瞧,窦冕连着抽上好几次,依然没有效果,最终只能任由窦赐游玩去。 筚老头喂好马后,坐上马车,对着还在怒火中烧的窦冕劝起来:“主公,小公子年岁不大,何必呢?” “三岁了,这叫年岁不大?我两岁多便已经拜师了,你瞧瞧那德行,跟个女人似的,老往女人堆里钻。”窦冕火冒三丈说。 “小公子已经很不错了,同龄人不过也就撒尿和稀泥,您看现在也懂礼了不是?” 窦冕身心疲惫的叹着气:“算了,笑骂由他,我反正尽力就行,你看看那十二兄弟,学什么进什么,哪这么难?” “他们学的时候都十多岁了,岂能不懂事?主公还是急躁了。” “唉,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也不知道午和酉咋样了。” 筚老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窦冕,只能坐在那直摇头,心里对此去的路顿时也没了底气。 太阳开始偏西时,亥骑着马从远处跑来,身后跟着风尘仆仆的寅辰二人。 三人距离窦冕一箭之地,紧紧勒住马缰绳,翻身从马上跳下来,小步跑到窦冕身前。 “少主,三哥、五哥来了。”亥抱拳禀报道。 寅、辰二人往前一步,拱手刚要说话,窦冕摆摆手道:“不要那么繁琐了,直接说正事。” 寅、辰对视了一眼,辰当先发话道:“七弟、十弟已经打听道自黄河以西,处处皆羌人,九弟出上党之后,自娄烦以北皆匈奴、鲜卑人。” “并州如此复杂?真是见鬼了!”窦冕对这错综复杂的局势有点不满的嘟囔起来。 寅有点结结巴巴的抱拳说:“少主,有一事……还须……还须少主知之。” “甚事?” “这……”寅缩了缩脖子看了眼辰,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手微微颤抖地递给窦冕。 窦冕好奇的展开一瞧,上面写着“缉拿窦氏子冕,年岁不知,体矮、面白、无须,杀张成父子及奴婢数人,亡时着衣不详,乘革色车,毋盖,驾騩灰色牡马,余事不详,去向不详。” “喂!这里面三不详,看起来有点像我那便宜舅舅的杰作啊,行了,这是小事,我让尔等干的事可曾办好?” “回少主,我等此去一共只带来了四十余人,不过皆老幼妇孺居多。”寅规规矩矩的回答道。 窦冕兴奋的点点头,思索的一会,问道:“既然双河已西的羌人多,那咱们就住到黄河以东,你们说咋样?” 辰从袖筒里掏出一卷竹简,打开之后递给窦冕,低着头解释道:“我等讨论了一下,是否可以至离石附近落脚?” 窦冕没好气的走上去就是一脚:“你是不是嫌我命大?我敢去离石?找死也选一个好地方,我从山阳跑这么远,就是为了给河西太守送功勋?” “小人知错了!”辰低着头小心赔错道。 窦冕伸出手指在竹简上画了一下,沉声说:“从此处去,出山之后寻地方落脚。” 寅吃惊的看着窦冕,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窦冕画的线反驳道:“少主,此地自平周入通天山,有无路径不说,此中艰辛非妇孺所能扛住,况出山之后何等情形,我等不敢预料,恕我等不敢奉此乱命!” “辰,你也这么认为吗?”窦冕风轻云淡的说。 “这……小人也这么认为。” 窦冕感觉众人就像串通好的一样,心里很是窝火,怒道:“我看皇甫定元把你们教成了蠢材!往北走?你是打算逃难呢?还是打算北上抗匈奴?可笑!” 寅、辰两人齐齐低下头,小声说:“我等知错!” “不!你们不知道在哪错,我记得延熹二年羌人入寇,不过三日已逾至长安,今我选之处看似无用,但此地离仅隔河东,若有战事,乘舟沿黄河而下,旦夕可至。” “可是……此地确实偏僻,无人啊!”寅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想法,面露难为情的说。 “我要的是兵,不是要民,乡野之民举械则为精兵,知号令,懂进退即可,何须其它?” 辰想反驳,可是不知道从哪说,于是毛遂自荐道:“少主,小人想走一遭,不知可否?” “去吧!寅你也顺道回去,告知众人等我到后开始进山。” 寅心情郁闷的看了眼和自己同样表情的辰,垂头丧气的像窦冕行了一礼,便跨马而去。 一直站在窦冕身后只声未发的筚老头忽然问:“这……略有不妥吧!” “筚老说说看!” “多谢主公容老头子放肆,我等如今不入离石这点老头子很是赞成,可入通天山,与黔首为伍,主公就自绝于士族,岂不是舍近而求远?” “哈哈,筚老多虑了,缘木求鱼,何如退而结网?士族不过是以名为骨权为肉,名者,性命也!可我需要吗?现在要在名与命之间抉择,我不过是选择了对我有利的罢了。” 第193章 壹捌陆:到达葵城(此章忘发,今日补上) 秋季的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折腾了大半宿的窦冕隐隐约约听到马匹的嘶叫声,窦冕困倦的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只是微微发亮,强忍着吵闹的喧嚣声,四肢无力的趴在车壁上,瞧了瞧正在忙活着收拾行李的众人,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继续钻进被窝里睡起来。 张曦随意的把胳膊搭在窦冕身上,迷迷糊糊的说:“公子,天还早,小女子痒。” 窦冕一听杨曦这么说,身上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体,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行,我咬睡觉,不然经常睡眠不足,迟早早夭。” 杨曦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如饥似渴的贴上来,抱过窦冕就将肉山递过去,疲惫不堪的窦冕咬住山顶,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筚老头收拾完东西,随便用了一碗粥,走到车边打算喊窦冕起来用餐,可一看到毛毯裹着的样子,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众少年各自指挥着自己才过了两夜的露水妻子,收拾停当,张成的众多小妾很是有寄人篱下的觉悟,既不吵闹也不聒噪,穿戴整整齐齐后分别挤在各个车子上。 筚老头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马车,等确认马车完好后,提着马缰绳坐上马车,转过头对着身后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少年大喊道:“目标太行径,出发。” “吼!”众少年兴奋地欢呼起来,用着自己生疏的技术,赶起了马车,拉车的马儿们到底都是老马,在少年们轻轻抖动马缰绳的瞬间边缓缓地动了起来,一时间竟然少年们生出自己技术进展神速的错觉。 整个被拉的老长的车队,终于在天大亮时到达了这座南北走向的城池:葵城。 筚老头仔细的打量着这座并不大的土城,缓缓拉紧马缰绳,对着身后的少年们打了一个手势。 少年们见到筚老头打的手势,不约而同的将马车停在路边,跳下马车后快步跑过来,众人绕成一个圈,七嘴八舌的问筚老头。 筚老头双手压了压,没有回答少年们的问题,只是走到车边轻声叫起在毛毯中睡觉的窦冕。 窦冕听到呼喊声,废了好大力才从张曦的怀里爬出来,露出脑袋问道:“筚老,何事?” “主公,已经到葵城了,您看是不是需要采买一些常用的东西啊。” “买,必须买!你们都别傻站着,赶紧买些女性成衣,再买些被子,至于别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站在旁边的少年们一哄而起,一个个弯着腰捧腹大笑,筚老头挥挥手,沉着脸说:“赶紧办事去,都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行,顺道打听下后面的路。” 少年们捂着嘴强忍着笑意,乖顺地点头着答应,接过筚老头递来的钱,转身便忍不住仰头大笑,时不时勾起肩搭起背,上气不接下气的边说边笑。 “他们咋回事?有啥好笑的吗?我好像没说错话吧?”窦冕趴在毛毯里挠了挠头不解的说。 筚老头尴尬极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调整了一会情绪,转过身低着涨得通红的脸,小声提醒道:“主公,您这天天躺在里面也不像样子啊,怎能给他们做好表率?” 张曦听见筚老头正拐弯抹角的说自己,羞臊的把脸埋进毛毯里,半天不敢往出露。 窦冕睁大了他那圆眼睛,不知从何处接起,微微发窘,面红耳赤的说:“行了,行了!啥时候开始比我娘还啰嗦,我这就起来,你先去招呼后面马车去。” 筚老头转身就走,只留下毛毯里的二人躺在马车上,窦冕轻轻的拍了拍张曦,催促道:“别躺了,赶紧给我更衣,不然等会他们还不知道怎么笑我,快点。” 张曦小脸胀的通红,转过头面红耳热的看着窦冕,忸怩不安的说:“公子,我没衣裙穿了,您自个穿一下。” “你裙子呢?” 张曦扭了扭身体,在毛毯里一阵拨弄,从身下取出一件破破烂烂的裙子扔给窦冕,窦冕接过一瞧,这不就是昨天穿的那件嘛。 窦冕随手把裙子扔出车外,自顾自的低下头穿起衣服来,小声说:“我下车走走,你等会衣服来了,你就也起来,这么好的天气睡在里面,你也不嫌臊得慌。” “怕啥?我跟自己男人睡,又不是跟野汉子?我再睡会!”张曦气鼓鼓地把毛毯一拉,全部裹在自己身上,转了个继续眯起来。 窦冕穿好衣服从车上跳下来,看了眼城头中央灰蒙蒙的“葵城”二字,一股失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筚老头走到窦冕身后,看着窦冕楞在原地一动不动,弓着身子问:“公子,想家了吗?” 窦冕摇摇头,感慨的说:“相臣将臣,文恬武嬉,习熟见闻,以为当然,州郡门户竟破烂至斯,管中窥豹,足见一斑。” “主公,我等已经逃难于山野,何必看今日之景,替古人担忧?朝堂众多大人自有谋略,公子还是想开一点吧。”筚老头劝解道。 “唉!算了,不想了,前方消息打听好了告诉我。”窦冕说完话低头沉思起来。 筚老头不知道如何去开解窦冕,郁郁寡欢的走到路对面的大树下蹲了下来,随手从地上拾起一颗木棍,心情烦躁的画起来。 不远处,一个衣着破破烂烂,打扮邋里邋遢的小孩子,轻手轻脚的走到筚老头身边,好奇的看着筚老头在地上画着自己没见过的符号。 “这位爷爷,您画的这什么啊?”小孩子一动不动盯着筚老头,憨憨的问。 筚老头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天真无邪孩子,虽说打扮的有点脏,但依然透着股精灵劲。 筚老头伸出手揉了揉小孩子的头,露出一张难看的笑脸说:“没事,爷爷我遇到事情了点事情,不过,你家人呢?怎么自个儿一个人在这。” 小孩子仰起头,用自己稚嫩的声音回道:“我也不知道爹爹他们哪去了,很久之前,我睡了一觉起来,就再也找不到弟弟了。” 第194章 壹玖叁:稍许耽搁 窦冕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搞定了筚老头,之后一行人就像无事般把车队停到界休城外,忍了很长时间的妇女们就像狼见了肉一样,还没等着停好便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来,成群结队的涌进了小小的界休城。 窦赐一见人都跑了,赶忙从车上往下爬,嘴上还奶声奶气的叫嚷着:“别跑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窦冕一把抓过窦赐,废了好大的力气抱到车上,气喘吁吁的说:“臭小子,你跑丢了我去哪找?赶紧给我坐下背书。” 窦赐皱了皱鼻子,满是委屈的用力展开布,不甘心的往说说笑笑的妇人们方向看了一眼,拿起棍子在布上一笔一画的写起来。 筚老头站在太阳底下着实有点忍不住,向窦冕告了罪,转身拉上少年们,跑到路对面的大树下聊起天来。 窦冕拿起自己准备好的竹根,每说一句就让窦赐重复一句,当窦冕说到‘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知,不处也’之处,窦冕解释道:“此处胡诌,略过。” 正在这时,忽然从路中间传来:“真是有如斯文!不以其道而得富贵,仁者不处也,何有错?” 正憋着满肚子气的窦赐,听到有人开始反驳自己的哥哥了,赶紧让开身子,撅着嘴,双手抱在怀里,安安稳稳的做起了旁观者。 窦冕听到别人反驳,可是有点不乐意了,抬头瞧向刚才说话的少年,此人文质彬彬,一身灰色儒衫搭配着头上的绛色的缁布皮冠,面上露着怒容,直直地瞪着窦冕。 窦冕不悦的说:“小子,看你也是读书人,不知道在给别人授课时打断,很无礼吗?” “黄口孺子,懂书否?也敢曲解论语,真真狂妄!”少年抖动着眉毛,眼睛里透着火气。 窦冕心道:“我逗我弟弟,关你屁事,狗拿耗子。”但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拱手问道:“那要怎样?” 少年昂起头,大言不惭道:“小子不才但也师从儒学多年,你可以想我赔罪,我会做梦告诉先师的。” “不知师长如何称呼?” “庞冗,字长奇!” 窦冕听都没听过此人,不屑的说:“读了几本书就敢不知天高地厚?小子,你还差了点,回去把能用上的人都唤来,咱们斗上一道斗,就让小子看看你斤两,如何?” 庞冗指着窦冕,面色胀红着说:“孺子,你等着!” 庞冗说完话,转身便小跑着从官道进了城里,十二子后知后觉的跟着筚老头跑过来,一个个眼巴巴的围在窦冕身边。 “都一边去!我要开始和人打擂了,你们给瞧好了。”窦冕信心十足的说。 子关心道:“少主,要不让我们来?他那么大年纪,不是以大欺小吗?” “我当年告诉过你们一句话,先达大道者为师,尔等可是小觑与我?”窦冕歪着身子瞥向众人。 十二子左右对视了一会,都露出无奈的表情,但依然躬身向窦冕说:“我等不敢。” 一直坐在一边的窦赐满脸崇拜的看着窦冕,沉着众人都没在意的时候,轻声说:“大兄,要不我们进城吧,你看外面这天气这么热,把我热坏了可咋办。” 窦冕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窦赐脸上的细汗,对着站在车边的众人说:“筚老,就有劳你看下车,我们一起进城去。” “为少主彩!”丑举着胳膊大声吼起来,众人也不示弱,一声接着一声喊。 “行了,手放下,让你们这么一搞,我都快成丁春秋了,来赐儿,我们走咯!” 窦赐直接扑到已经蹲下身的窦冕怀里,小心翼翼的抓着窦冕的头发问:“丁春秋是谁啊?” “一个骗子,走到哪都有一群跟屁虫跟在身后,大声喊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窦赐一听窦冕的解释,捂着嘴轻笑起来,可当透过窦冕肩上看到身后的十二子时,再也憋不住了,咯咯的笑起来,身后的十二子不知道小公子笑什么,一个个挠着头尴尬的陪笑着。 一行人走过毫无阻拦的穿过简易的城门,大摇大摆的走到街上,窦赐从窦冕怀中跑下来,跑到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小食摊旁边,指着各色的食物要取下来尝鲜,身上带着钱的寅小心翼翼的跟在窦赐后面,一一买下这些食物。 卯一直注意着四周的状况,忽然弯下腰,凑到窦冕身边小声说:“少主,我刚看东门附近有一群儒生向这来了。” “肯多,他们要出城找我们。”窦冕转过头看了寅一眼,吩咐道:“寅,照顾好我弟弟,我去了。” 听到声音的寅转过头看了眼面带微笑的众人,又瞧了眼正在挑东西的窦赐,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众少年拥着窦冕往来人方向走去,随庞冗一起的书生们没有料到窦冕会来找他们,直接在路口处迎了一个对面。 “长奇兄,我等特意来找你论道,不知道在哪摆擂?”窦冕长揖着说。 庞冗一愣,转过头和身边的儒生嘀咕了两句,大声说:“我等书院外有一座杏坛,可否一战!” 窦冕大手一挥:“请前面带路!” 众儒生争先恐后的往来路疾走,窦冕则让丑背在身上,紧紧的跟着儒生们身后。 出了东门,众儒生沿小道而去,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直接走到一座竹搭的台子上,齐唰唰在左边坐下。 窦冕从丑的背上下来,看了一下四周,全是竹林,没有所谓的杏树,不解地嘀咕道:“这地方怎么被称为杏坛?叫竹坛还差不多。” 儒生们听后捧腹大笑起来,坐在最中间的少年指着窦冕:“何其无知?“孔子游于缁帏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故以讲堂旧基甃石为坛,环植以杏,取杏坛之名名之,杏坛非有杏树之坛,乃设教之处也。” “噢!懂了,坐吧!”窦冕对身后的十一子招呼道。 十一子等着窦冕坐好,齐齐的跪坐的窦冕身后,一动不动。 儒生中靠在最右边的少年不屑的说:“黔首之辈亦敢与士同席?” 窦冕清了清喉咙反驳起来:“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黔首何时不如士?” 第195章 壹玖肆:坐而论政 庞冗站起身来对着窦冕拱了拱手,满眼不屑的说:“小友,时有否泰,故君子履道而反贫,贱此则不以其道得之,虽是人知所恶,不可违之而去。” 窦冕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子奇兄说的道是什么道?” “小友,我来教教你,何为道?”庞冗昂着头,盛气凌人的说。 “谨受教!” “君子者,温良恭俭让,是以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放于利而行,忠恕而已!” “这就是你认为的吗?”窦冕讥笑道。 “然也!” “尽己谓之忠,推己谓之恕,而已矣者,竭尽而无余之辞也。心欲求道,而以口体之奉不若人为耻,其识趣之鄙陋甚矣,至于道而心役乎外,无可无不可,是故方以类聚,同志相求,德不孤立,必有类应,与贫富者何?”窦冕一一反驳道。 “哼!我等之士至于道,自当耻于富贵,况不以其道取富贵,仁者何?” 窦冕一听这少年老在富贵何道上做文章,心中嘀咕起来:“这年轻人,哪个愤世嫉俗的人教的学生?着实太不要脸了。” “天下之道,如天上繁星,终归于一,一者大道也,是故道之不同,行止异也,良知存则道存,何须在乎手段?君之道非我之道,何必行少正卯之事?” 庞冗面红耳赤的指着窦冕,过了好一会怒气冲天的说:“小子安敢辱我?欺我刀剑不利否?” 窦冕一看这架势,想要火并,冷嘲热讽的说:“君子之剑乃礼仪之剑,利不利小子不知,不过我之刀剑血未冷,可否一试?” 身后的十一子,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自己身上带着的环手刀,戒备的看着对面。 对面的儒生们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面面相觑起来,坐在最后的年纪稍小的儒生爬起身,慌手慌脚的往不远处的竹院跑去。 窦冕看着这有点闹僵的局势,压了压手道:“大学工夫即是明明德。明明德只是个诚意。诚意的工夫只是格物致知。若以诚意为主,去用格物致知的工夫,即工夫始有下落。即为善去恶,无非是诚意的事。如新本先去穷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荡荡,都无着落处。须用添个敬字,方才牵扯得向身心上来。然终是没根原。若须用添个敬字,缘何孔门倒将一个最紧要的字落了,直待数百年后要人来补出?于此不察,真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缪。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诚身。诚身之极便是至诚。大学工夫只是诚意。诚意之极便是至善。工夫总是一般。” 窦冕身后的十一子听后,齐齐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说:“谢少主为我等解惑!” 正在这时,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响起:“谁家纨绔?竟敢来此放肆?” 窦冕转过头,只见此人年近四十,身着白色儒装,打理整齐的胡须垂在胸口,一顶灰色的儒冠放在整齐的发髻上,看起来竟有几分大儒的感觉。 窦冕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摸这下巴慢条斯理的问:“请问先生师从何人?” “我师从林宗先生,不过小友,你的辩论方式似乎是陈仲躬的感觉,但李代桃僵的这一套确有点像荀慈明。”中年人捋着长须很不确定的说。 “郭泰选的这人一个个都这么强?我随便说几句都能判断出来?真是见鬼了。”窦冕沉吟了一会,如实说道:“我随我师在颍川数年,竟不知林宗公的学生已达如此之境?不知申屠兄如今到了何种地步?” 中年人对着空中斜举着双手抱拳道:“申屠兄天纵之资,虽出身于漆工,但着实可敬,自去年我等诸郡游学归来,司隶之地皆知申屠兄为经石大家。” 窦冕听后,便知此人没说假话,正了正衣裙,长揖道:“未知学兄名讳,罪过罪过。” “三人之行,必有我师,学识之博岂论年岁?在下贱名韩恭韩文布,不知小友可是师从元礼公?” 窦冕听后,警惕的看着韩恭,眯着眼睛冷冷的问:“你如何得知?” “哈哈……”韩恭仰头大笑起来,接着躬身道:“请入院中详谈。” 窦冕越发的疑惑,双手背在身后对十一子打了一个收拾,小步跟在韩恭身后进了院子。 院中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副围棋,一方桌案,韩恭坐在棋盘边斟了一盏茶,指了指围棋对面:“请坐,元礼公乃棋术国手,我等对弈一局,可否?” 窦冕一脸尴尬的说:“我技术很臭,不过你若喜欢,我来舍命陪君子。” “痛快!” 窦冕也不推辞,坐下便开始随意的下起子来,茶尽终子落,韩恭啧啧称奇道:“两名国手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着实不简单,不过听闻你精于经义,可否赐教?” “略懂而已,不知学兄欲问何事?小子定知无不言。” 韩恭正了正身子,双手放于膝上,摆出一副请教的模样问:“我等学儒者,言必三代,可如今内宫之乱,已涉州郡,三代之治如何可得?” 窦冕思索了一会开口道:“贤人在野不在朝,国之乱也,可如今贤人在朝,更乱!何也?吾所能知者少之又少,不过目前之形式,只待今上大限,至于结果如何,就看诸君选择,岂是我等这般小辈所能置喙的?” “非也!君子之持身不可变,圣人之心为尝忘天下,天下无道而隐,若伯夷太公是也,然众阿党比周,我等知其可畏,故未至于从容中道,无时而不自察也,因此言知必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学兄安需如此?今之天下,言桀有罪而己不敢恕,天下贤人,皆在帝心,唯命是从,是以言陈其才力,度已所任,以就其位,然正而胜者常少,不正而胜者常多,何也?利口之人,以为是非,贤与不肖,只在覆手之间。” 韩恭听完沉吟了一会,然后拍手称好道:“游平公果未诓我,听闻学弟直言,真醍醐灌顶啊!” “学兄言重了,我未言,君亦未听,对弈而已!小弟有事,先行告辞了。”窦冕站起身抱拳说。 第196章 壹玖伍:入山出山 窦冕带着十一子从书院出来,韩恭热情的抱着窦冕,大有送出竹林的样子,窦冕担心夜长梦多,好说歹说才劝住韩恭,等到众儒生在韩恭催促下,向窦冕行半礼的时候,一个个脸色着实不太好看。 窦冕心中很是舒畅,眉飞色舞的爬到丑的背上,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众少年都感觉莫名其妙,可也不知窦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高兴,又不敢开口问。 一行人进了城里买了一些铁器便出了城池,妇女们看到众人出来,齐声欢呼起来,纷纷跑下来围着窦冕打量起来。 窦冕抬头看了眼已经西坠的金乌,急忙从妇人们中挤出来,对着看热闹的众人们喊了一句:“都赶紧上车,还有该进山的进山。” 少年们都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窦冕,一直等到确定没了下文时,只得垂头丧气的走上了各自的马车,妇女们一看窦冕真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嘘声四起,拉上各自身边的手,有说有笑的回到了马车。 转眼间人群散的一干二净,只留下窦冕四处张望的站在原地,忽然马匹嘶叫声响起,寅、巳、亥三人驾着各自的马车,缓缓地从车队里走了出来,直接向西方入山的路走去。 窦冕磨磨蹭蹭的爬上自己的马车,抬头一看张曦和蒜儿正围着窦赐,嘴上说着隐晦的荤话,时不时还捂着嘴在那轻笑,只留下浑然不知的窦赐站在那瞅着两人发呆。 窦赐一看到窦冕上了车,赶忙扑到窦冕怀里,小声说:“嫂嫂说有私房话和你说。” 窦冕拍了拍窦赐的背,靠着车壁道:“曦儿,你怎么跑着来了?” “奴是公子的女人,自然要跟着公子。”张曦轻轻弯了弯身子,轻轻的抛了一个媚眼,轻声细语的说。 窦冕对着车前的筚老头喊了一声:“筚老!入山。” 张曦瞧着马车行起来,自己的事情又不好意思说,只能一个劲的用自己带着怨念的目光,不时的摆出一副撩人心怀的姿势。 窦冕就像瞎子一样,装作没看见,转过身继续对窦赐讲起课,张曦用尽了全身解数见窦冕没有反应,最后只能放弃,拉上身边的蒜儿,两人小声地靠在左车壁聊起天来。 自界休过汾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商量了一下,就着汾水岸安营扎寨,窦冕叫来酉打听了一下河西的道路,经过酉一阵比划,知道了明日需要过平周才能入山。 筚老头当听完酉的话后,跑到九子身边,仔细的拿着酉指出的路线规划起来。 妇女们一部分加过做饭,一部分开始洗漱自入山之后换洗过的衣物,嘈杂而不失和谐。 众人食完晚饭,纷纷回到各自的小帐篷里面睡起来,窦冕洗漱完毕躺在马车上等着窦赐,忽然帐篷轻轻的响动起来。 “进来吧,我弟弟呢?”窦冕看了眼来人,正是张曦。 张曦捂着嘴轻轻一笑,吹灭了帐篷内的灯火,不由分说的爬上了马车,窦冕也不客气,两人就着马车翻腾起来。 天色微微发亮,众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杨曦春光满面的爬起来,给全是黑眼圈的窦冕换好衣物,自己随意的穿上一件裙子,袅袅婷婷地走出了屋外。 窦赐打着哈欠爬上马车,既不言语也不说话,往窦冕身上一趴便睡了过去。 窦冕将事情给筚老头大概安排了一下,就着冷水磕了几口干粮,抱着窦赐睡了起来。 再次醒来之时,马车已经进入了崇山峻岭,四处一人抱的大树随处可见,两旁山中各色的野果露出诱人的颜色,山中时不时惊起的飞鸟让人车队显得不似那么寂静。 经过近半个月的走走停停,众人终于在车队走出山的那一刹那间觉得并没有浪费时光,一道让人感觉触手可及的城墙展现在众人眼前,就连平日里严肃的筚老头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不由得喜形于色对窦冕说:“主公,着实不简单,这里竟然有城,终于出山了。” “行了,别高兴太早,就是不知道这地方咋样啊,实在有点陌生。”窦冕提前给筚老头打着预防针说。 筚老头很是赞成,缓缓将马车停在路中间,跳下马车,对着身后的众人招了招手,众少年纷纷从马车上跃下,轻门熟路的聚在一起,拥着筚老头,一堆人蹲在路面的石头上,讨论起来。 窦冕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可当一看到子、丑二人驾着之前购买的马往城池方向走,便知安排已定,调整了一下心态继续教起窦赐认字来。 小小年纪的窦赐着实不简单,若不是窦冕的东西杂,恐怕早就已经教不了了,开始的时候窦冕还稍微轻松一点,可当每次讲到经史子集,窦赐就开始冒出自己的想法,不是骂这个将军笨就是说哪个王蠢,开始窦冕以为真只是叛逆,可当看到他自己隔三差五蹦出几句讽刺的话时,窦冕着实就忍不住,使出自己拿手棍子,一顿连哄带吓终于搞定。 这不,窦冕刚开始讲贪天之功,窦赐老毛病就犯了,一句一句的驳道:“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内外弃之,这话一听就知道拍马屁,重耳是什么人,一个靠外面人干掉自己兄弟的人,子曰:这是小人。” 窦冕一听不乐意了,拿起棍子吓唬起来:“子什么时候说的?一天除了说瞎话,你就不能好好学学人家里面好的吗?” “我才不学,介之推跟腐儒一样,他都承认窃人之财,谓之盗,那窃国不算盗吗?对亏他携母归隐,不然看我怎么骂他。” 窦冕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叛逆了,可以看到窦赐这样子,直接想拿刀砍去,暴跳如雷的说:“你说晋文公是不是明主?” 窦赐想了好一会,声若蚊蝇的说:“吕氏云:‘齐桓公染於管仲、鲍叔,晋文公染於咎犯、郄偃,荆庄王染於孙叔敖、沈尹蒸,吴王阖庐染於伍员、文之仪,越王句践染於范蠡、大夫种。此五君者,所染当,故霸诸侯,功名传於後世。晋文公造五两之士五乘,锐卒千人,先以接敌,诸侯莫之能难。反郑之埤,东卫之亩,尊天子於衡雍。’你都知道还问我” 第197章 壹玖陆:午擒县尉 “明君当瑕不掩瑜,你岂不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窦冕拍着窦赐的脑袋很是满意的解释起来。 窦赐下来的话让窦冕差点吐血,窦赐瞥着窦冕,嘴里哼声道:“子曰: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所以说他就不是好人。” 窦冕着实无力反驳,放下手中的棍,气呼呼的说一句“倒霉孩子”,然后狠狠地一屁股坐到路边生起闷气来。 窦赐一瞧哥哥不揍自己,兴奋的跳下马车,转身就跑到少年堆里,对着众人嘚瑟起来,众少年恭维的对着他伸出大拇指。 一声急促的马蹄声从城中传出,迅速的蔓延过来,筚老头对寅使了一个眼色,寅轻轻的从腰间取下环首刀紧紧攥在手上,剩下的九子动作整齐划一的围着寅摆出一副进攻姿势,一个个半曲着身子目视前方。 几息之后,山的拐弯处跃出两匹杂色的驽马,一前一后向众人跑来,前方此人几近中年,身着宽大的黄色曲裾禅衣,头戴武冠下衬平上帻,右腰系一方青绀绶,左挎一柄长剑,身后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着一袭白色长襦,下穿灰色犊鼻裤,腰间用长长的縌绑着一方青绶。 两人距众人有一箭之遥的地方停住马车,为首的中年人骑在马上,手指马鞭点着众人,大声说:“我乃本县县尉佟曼,听闻三老着人禀告于我,有大队人马自山中出,吾与本地游徼特来一观,尔等何人?自何而来?因何至此?” 筚老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来人,确定来人没有恶意后,走到坐在路边的窦冕身边,轻声问起来。网 窦冕从头至尾听完县尉说的话,又听了下筚老头心中想法,窦冕从地上站起来,轻蔑的笑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小小的百石也敢如此说话?” 十子一听窦冕话语中略带不平之色,一个个紧绷神色,只听窦冕一声令下:“三人一组,自己想办法拦下此人,寅从中谋划,一炷香之内我要见到两人。” 众少年神色一震,寅用着求助的眼神看向筚老头,筚老头双手一摊,苦涩的说:“立威之战不容有失,能不能在此站住跟脚就看你们的了。” 卯湖忽然小声说:“由我来吸引二人,午带酉、亥骑马跟紧我,趁其不备,取之马下。” “如此简单,若身后游儌受惊而走,如何?”辰略作迟疑的问。 “不管其他了,他们在催促,我去也!七弟速去准备。”卯挥手厉声催促道。 午对着酉、亥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走到马队中间拉出三匹马,自己一脚跨上马背,将另外两匹交给酉、亥。 卯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手中的环刀取下交给筚老头,一声不响的大步走到正中间,午带着酉、亥并排在卯的身后,手中紧紧的攥住环首刀警惕的扫视着县尉二人。 卯站稳身形后,清了清嗓音,大声道:“我等自雒阳而来,只为定居此处,未曾拜访多有得罪。” 县尉身后的游儌大声问道:“尔等可有路引?” “逃难而来,何来路引?”卯彬彬有礼的回道。 “流民?哼!手无寸铁者为流民,尔等我观人数已半数持铁,也敢妄称流民?聚众持械是为反,尔等可知天威浩荡,还不速速下马受缚。”游儌大声的嚷嚷起来。 卯沉着脸,对着身后三人招手道:“竟敢妄言天威,着实可恨,拿下。” 县尉本来抱着旁观的心态看着游儌如何收场,没想到对面的众人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刚说两句便让身后的人冲过来。 游儌一见对方骑着马冲过来,急忙用缰绳甩动着马勒头,扔下佟曼扬长而去。 午一手控马,一手抓到佟曼的腰带,硬生生将佟曼从马上提了过来,身后的酉、亥未做任何停留,狠狠地踢了下马腹,迅速的越过午,追逐着游儌而去。 卯见到大功告成,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兴奋的走到县尉的坐骑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绕是过惯苦日子的卯相完马狠狠地吐了口唾,大骂穷鬼。 午满脸红光的看着手上的猎物,兴奋的说起来:“四哥,咋样?” “你看他们这马,着实穷鬼,赶紧把他给少主带回去。”卯拍着马额头,没好气的说。 午随手将佟曼扔到马背,轻轻的拍了拍马臀,马打着打着鼻响,嗒嗒的走到窦冕马车前停了下来。 午坐在马背,神采飞扬的拱手说:“少主,人带来了。” 窦冕趴在车壁上看着还在马背上发懵的佟曼,用调侃的语气说:“县尉大人,该下来了,你是让老七抱着你下来吗?” 佟曼看着一脸讥笑的窦冕,用力摇了摇有点发懵的脑袋,不可置信的盯着窦冕打量起来,午等了好一会,见佟曼没有反应,提着腰带掼下马来。 佟曼“啊”的一声大叫,可当抬起头看到午那冷冰冰的眼神后,只得乖乖地闭上自己的嘴,心惊肉跳的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地拍打着自己衣服上的尘土,双手轻轻的扶起有点歪的武冠。 窦冕静静的等着佟曼收拾妥当,赞赏地说:“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孔子之门生子路任卫国大夫悝之宰,孔悝谋反卫君之事,子路以“食其飺食者不避其难”者几止此场变,于厉之中,子路冠下之丝缨摧,其曰:君子死而冠免。于从容结缨正冠之间,为人因杀而醢。县尉君子也?” “方寸小吏,岂敢妄称君子,不知公子何人?因何而来?”佟曼没有不温不火的问道,就像刚才受辱之人不是他一般,举手之间透着份从容不迫。 “在下窦冕,请君上车详谈。”窦冕挪了挪屁股,坐直身体好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 佟曼听到窦冕介绍,也不推辞,直接登上马车,放好靴袜,很是守礼的做好每一个动作,躬身跪坐在窦冕对面。 窦冕自诩见过不少人,可当遇到此人一副彬彬君子模样,也不禁感叹道:“风度凝远,萧然尘表,果有古风。” (本章完) 第198章 壹玖柒:谁道故人来 “窦小友,谬赞了,山野之民不敢当此称道,不知平陵游平公与小友何等称呼”佟曼抱着拳问。 “家严之名亦入此间乎?”窦冕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武官服,确又文弱的中年汉子。 “哈哈……游平公名镇关西何人不知?吾曾少时游学与司隶,有幸听闻叔节公讲学,见过游平公,唉!仿若昨日。” 窦冕用手指轻轻的敲着大腿,大喜过望的说:“未曾想在此遇到家严故人,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叔父海涵!” “无事!”佟曼不紧不慢的摆了摆手,停顿了一会问道:“数日之前,我曾接手过一份通缉令,可是贤侄?” 窦冕也没打算隐瞒,直爽的点头道:“不瞒叔父,正是小侄!” “他们呢?”佟曼指着车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问。 “买了的!” “可是实情?” “对啊,那辆车女人和他们的家眷都是张成的,身后那些穿破破烂烂的都是我买来的,只要管饭,他们就是我的。”窦冕对车外一一介绍起来。 “刚才那些少年是什么人?” “我说他们是杂役您信吗?” 佟曼嘴角轻轻上弯,苦笑道:“信!” “哈哈,叔父爽快人,今日我们大醉一宿可否?” 佟曼摇头很是坚定的回道:“不可!我需回去禀告县长,来日方长。网” 窦冕试探的问:“县长何人?叔父可知来历?” “此地自光武之时便由一姓主之,已历四代,今之县长自延熹二年由左馆之义子刁慎继任,前一任便是刁慎亲父刁伯威。” 窦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顿时心烦意乱起来。 窦冕等着心情平复下来后,略有所思的问:“阉竖可曾派人来过?” 佟曼低下头想了很久,非常肯定的说:“未有,每年他会亲自在十月朔日入京送礼。” 窦冕听后向佟曼长揖及地:“多谢叔父指点!” “我可什么也没说,我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佟曼说完扶着双腿站起来,往后小退两步,穿上鞋袜,动作轻缓地走下车,施施而行。 卯见到窦冕使的眼色,低着头将俘获的驽马牵过来,双手递过马缰绳,诚惶诚恐地陪笑道:“还请长者勿要见怪,小的着实不知。网” “无事!”佟曼接过马缰绳,转身跨上马,轻轻的甩缰绳,马听话的扭过头,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佟曼用脚磕了一下马腹扬长而去。 窦冕对站在太阳下的七子和筚老头招了招手,众人一看到窦冕手上的动作,迅速的聚拢过来,一个个专心地注视着窦冕,等待窦冕开口。 窦冕再三考虑之后,平心静气的吩咐起来:“筚老,你着人速速去寻找夜间宿营之地,最好全部买下来,寅你带一部人去后面安抚好众人,至于卯今日开始务必打听清楚此地县长的行程。” 少年们听后也不啰嗦,为在一起简单的商议了一下,卯带上辰、巳、午、申不做任何言语,径直跨上马便散了开来。 筚老头一见酉把剩余的人带走了,略显尴尬的问窦冕:“主公,是不是把老头子忘了?我一个人走不了那么远啊!” “筚老,身后流民里不是有那几个老头子嘛,全部带上,不能让他们只吃饭不干活。” 筚老头听完,哎呀一声说:“还真行,老头子这就去了。” 一直蹲在靠山那侧的窦赐,看到众人已经都走完了,于是磨磨蹭蹭的爬上车,一声不响地跪坐到窦冕对面。 这时山的拐角处响来一声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一道瘆人的惨叫声夹在在马蹄声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窦赐惊恐的看向窦冕,一头扑到窦冕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口中吐词不清的说:“哥,有人来抓我们了,赶快叫段爷爷救我们。” “我们的人来了,哭啥?跟女人一样,屁出息。”窦冕被窦赐哭的心烦意乱,劈头盖脸的骂起来。 窦赐用力推了一把窦冕,满脸泪痕,拿起自己白净的衣袖,放在脸上一阵胡乱地擦起来,嘟着嘴道:“不理你了,我去寻嫂嫂去,哼!”窦赐说完话便溜下马车,一摇一晃的往后面走去。 杂乱的马蹄声自山的拐角处便渐渐小了下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救命声一声比一声高昂。 众少年勒住马匹,纷纷从马上跳下来,丑转到身后拉起已经在地上磨得不成人样的人,随手提起来,往窦冕马车不远处一扔,笑嘻嘻的对窦冕道:“少主,此人已经擒住了,不知少爷如何处置?” “子留下,剩下人先下去休息吧,晚间有你们累的。”窦冕随口说道。 丑抱拳道:“喏!”转身走到子身边说了一通话,带着酉、亥,牵上马往后面而去。 子站在还在嘶叫的游儌身边,冷冷的看了一眼,抱拳对窦冕说:“少主,此人在此地为恶甚多,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窦冕本来还对游儌动了恻隐之心,可当听到子这么说了,只能硬着心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没有做,那都是兄长让我做的,我是冤枉的!”游儌面露狰狞的解释道。 “尔兄长何人?” “当今县长刁慎刁德裕便是,我们是前些年喝醉酒在一起结拜的,只要不杀我,我一定讲所有的事情说出来。”游儌双膝跪地,脑袋磕的啪啪作响,整个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好的肉皮。 “说吧。”窦冕看到他那副悲惨的样子,内心依然波动很大。 游儌姿态放的很低,强忍着身上带来的疼痛感,用着沙哑的嗓音说:“刁家祖辈便是此地之长,小人不过世代给刁家种地的庄稼汉,四年前的一个雪天,刁慎走到小人家中,抱来了美酒好肉,拉着小的要撮土结拜,小人不知缘由,便从此入了他的全套。” “是何圈套?”子插嘴问道。 “刁家有兄弟十一人,就是按最常用的嫡庶排法,也绝对不会轮到一个庶子。”游儌一针见血的说。 (本章完) 第199章 壹玖捌:斟酌礼物 子和窦冕一听,心中不由的震惊起来,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子厉声问:“如何操作?如实交代。网” “小的一定告知。”游儌边想边说:“刁老爷当时与县尉是莫逆之交,而且那个县尉大有来头,我听刁慎说是那个什么大将军的门客来着,两个人将县里熟地征了个遍,刁慎对此有些心热,便找来了小的商议。” “哦你是说现在这个刁慎杀了自己的亲爹?”窦冕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心平气和的问。 游儌猛点着头说:“对对,就是他,他让我将半斤巴豆磨成磨,每次在刁老爷的饭食中稍微放一点点,时日长了,刁老爷以为身体有病,于是找来医官治病,而医官还是被刁慎收买过,于是刁老爷便修养了起来。” “此计着实不简单,稍微有一个差池,便前功尽弃,不错。”窦冕摸着下巴,确定这个操作的实现难度。 “这还不算什么,刁慎将家中的一部分钱财偷出来,然后跑去雒阳也不知道怎弄得,竟然认了那个叫左什么的为干爹,回来之后,刁慎加大了用药量,每天给毕姥爷炖枸杞加巴豆,不到一个月,刁老爷便已经进气跟不上出气了。” 子寻找出游儌话中的漏洞,问起来:“这种父传子的管制,应当需要本人上表吧?” “这在很早之前刁慎就已经想明白了,他寻人模仿刁老爷的笔迹写了一份,等到刁老爷刚咽气,他这边的信就已经发出去了,刁老爷出殡的时候,刁慎便已经收到了诏书。” “呵!好心机,不错,很不错!不过你干过那些事?如实招来。”窦冕轻轻瞧着腿,饶有兴致的问。 “小的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娶了几个女娃而已,就是年龄小了点,没啥别的事。” 子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冷不丁架在游儌脖子上,抬头看着窦冕,问道:“少主,这种害人的东西,杀了吧!” 游儌一听要杀了他,当即屎尿齐出,如烂泥一般的瘫在地上,嘴上喃喃的说:“你们刚才说不杀我的啊!” 窦冕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头转过来又转过去,询问着子:“我刚才说不杀他了吗?” 子思索了一会,非常肯定的回道:“没有,少主没说,他自己说的。” “那不就结了,杀了吧,处理干净点。”窦冕转过身,不想看到杀人血淋淋的样子。 游儌大声哭丧着说:“求求爷了,别杀我,我还有用,真的!只要不杀我,我古囟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子举起手中的刀,缓缓落下,就在要划到古囟脖子的一瞬间时,窦冕大叫一声:“刀下留人。”子稳稳的停住自己的手。 “今儿几号了?” 子想了一会,不太确定的说:“好像还有两三天就到十月了吧。” “唉!一不小心咋们又跑了一个月了,既然马上快十月了,是不是刁慎该进京了?”窦冕自言自语的说。 “是!早上还听他说后日要进京拜见干爹,要给他干爹过寿。” “行了,你回去,古囟,你最好这几天别冒头,不然下次我就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抱住你项上人头了。” 古囟听见此话,犹如天籁之音一般,急忙站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跛一跛的走开了。 子想要上前劝窦冕,可一看到自家少主那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识趣的闭上嘴,乖乖地站在一边。 窦冕分析好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及所造成的最糟结局做了一个分析,从车前取出竹简,仔细的写了封信,教给子,郑重其事的说:“讲此信送至河东窦家面铺,务必三日之后摆在父亲桌头。” 子接过书信往怀里一踹,向窦冕抱了抱拳,转身便离开了,窦冕看着事情已经安排停当,长长的吐了口气,躺在马车上闭目小憩起来。 至于众人如何分配活计不必细说,且说这佟曼骑马从东门进入县城,走至先衙门口的下马石边,衙门门子一看到佟曼,赶忙迎上来:“哎呦!佟县尉,家主正在寻你咧!” 佟曼将马交给门子,径直进了后院,一个体型健硕,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在院中焦急的走动着,当抬起头看到佟曼往自己的这个方向走来时,中年汉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眉开眼笑的抱拳迎上来:“寯爻兄,你可来了,让老弟我好等啊!” 佟曼不苟言笑地抱拳道:“德裕老弟,您贵为一县之长,我不过年长几岁罢了,千万不要对我客气,有事您吩咐便是。” “也没什么,这不义父再过几日便是大寿,我一介粗人,只能寻兄长拿拿主意了。”刁慎边说边走上前热情的拉着佟曼的手往客房走。 佟曼不慌不忙的走在身后,心中对刁慎一改往日独断专行的姿态很是鄙夷,不过依旧将这份不屑埋在心里,小心的探问道:“不知蔡候可喜欢钱财之类的?” “已经连着送了三年了,此次当换个花样。”刁慎摇头道。 “女人呢?” “女人?干爹是宦官,送女人不是挨骂嘛!”刁慎很是不悦的看了眼佟曼,忽然指着佟曼哈哈大笑起来。 “因何发笑?” “既然义父不喜欢女人,那我就给找男人,对!寯爻兄,你速速着人寻找七尺大汉,越多越好。” 佟曼听完,心中恶心的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强忍着难受对刁慎抱了抱拳,转身便出了后院。 一出院子,佟曼便吐了起来,刁慎的管家刘德走过来,小声的问:“佟公,可是身体不舒服?用小人给您叫医院否?” “不用,没事,只是中午吃的东西不干净。”佟曼擦了擦嘴拒绝道。 “可是老爷有事安排?” 佟曼想了一会,将刁慎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刘德,刘德听完,急急忙忙跑去安排了下去。 佟曼匆匆忙忙的从县衙出来,直接拐进不远的巷子里,偷偷摸摸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佟曼老婆栗氏看见自己老公鬼鬼祟祟的样子,手忙脚乱的拴上后门,跟着佟曼进来书房。 (本章完) 第200章 壹玖玖:叔侄联手 佟曼推开书房门,径直坐下,拿起毛笔在竹简上笔走龙蛇的写了起来,过了近半柱香的时间,佟曼卷好竹简,站起身装入布袋内,仔细用红泥封好。网 “官人,您这是怎么了?难道出事了?”栗氏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心,走上前关心道。 佟曼递过手中的布袋,小心的交待起来:“马上要变天了,夫人,此物你速速送到师祖手中,一定不要让他人知道。” 栗氏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结结巴巴的说:“给……给……伯始公?可他老人家不是被贬为庶人了吗?” “真是妇人之见,师祖历任尚仆射、汝南太守、大司农、司徒、太尉,有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之说,数次沉浮,岂是你所知道的?你难道不知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吗?还不速去!” “那妾身走了,家中的事你与郝恕多担待,我最多来回也就十多日。”栗氏细心的安排到。 “路上小心。” 佟曼随口说完,继续跪坐到桌案边奋笔疾书起来,栗氏小心的关好房门,走到院中对正在郝恕细心的交待起来,郝恕不明白自家妇人只是出一趟门,怎么安排这么细心,搞得就像诀别一样。 “郝恕,进来一下!”书房里的佟曼忽然大喊道。 栗氏又对郝恕交代了几句,转身便进屋里收拾东西,随意的拿了一些换洗衣物和铜钱,便出了院子。 郝恕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轻声问道:“老爷,您叫我?” “嗯!把这个速度送往石楼山脚下,记住一定要快。”佟曼扔过一个布袋说。 郝恕不敢多问,随手将布袋塞进怀里,火急火燎的跑出院子,往东门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这窦冕坐在马车上,一直等到太阳快落下的时候,才好不容易等到筚老头派来的人带来的消息,来人言筚老头在东南方寻了一处庄子,花了大价钱将购买了附近的两个山坡。 窦冕一听,已经解决了最头疼的问题,赶紧命令寅开始指挥众人搬家,自己则带上丑和午走到带有怨气的妇女们身边,一个个心平气和的解释起来,当众人听到以后定居此地的时候,欢快的叫起来。 正当窦冕心里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的午对丑小声说:“二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怪怪的?” 丑向午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粗布短衣,眼睛正瞧着自己这个方向,两只手捂着胸口,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郝恕。 郝恕有点提心吊胆的捂着自己胸前的布袋,警惕的瞧着身前这股已,经动起来的人流,忽然头皮有股发毛的感觉,郝恕凭着直觉看向正在打量自己的丑、午二人,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郝恕心口砰砰的极速跳起来,他发现正瞧着自己的两个人眼中充满了笑意,犹如猎犬看着猎物一般。 郝恕低下头,装作没看到众人,赶忙转过身,脚步快速的迈动着,忽然身后听到一声:“不好,二哥,他要跑。”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郝恕背后响起,马蹄声越来越近,郝恕看见自己已经双脚离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被人扔了下来。 从未经历过此种变故的郝恕,脑袋顿时犹如一团浆糊,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遇到的事,晕乎乎的坐在地上。 丑对午显摆着自己的战果,得意洋洋的说:“七弟,多学着点,男人就要当机立断,别磨磨唧唧跟个女人一样。” 午对丑冷嘲热讽的话熟视无睹,摩拳擦掌的走到瘫坐在地上的郝恕,一手提起郝恕,一手在郝恕怀里搜起来,眨眼之间便搜出了装有竹简的布袋。 郝恕被这一连贯发生的事情顿时彻底吓懵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两眼无神的盯着午将手中的信送到的窦冕手中。 窦冕接过布袋检查了一眼封口,随手撕扯起来,郝恕“哐”的一下双膝跪地,对着窦冕求饶起来:“请公子手下留情,拆不得,您一拆小的性命不保啊!” “给谁的?”窦冕眯着眼睛瞄了一眼郝恕,微微一笑问。 郝恕愣了下,目瞪口呆的摇摇头,声若蚊蝇的说:“小人不知!” 窦冕听完,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这个有趣的青年,再三确认此人没有说谎后,低着头拆起来。 郝恕低着头好半天没有听到窦冕温问话,怯生生的抬起头瞅了眼窦冕,见到信封已经被拆开,瞬间如丧考妣般耷拉着脑袋。 窦冕展开竹简,只见上面写着:“贤侄如唔,刁欲召七尺之勇士以愉人,朔日行,望再唔!” “不错,这想法还行,哈哈!”窦冕看完信中的内容,开怀大笑起来。 “少主,此人如何处置!”午走上前小声问。 “取两金给他,叔父的人。” 浑身无力的郝恕忽然听到词言,猛然浑身充满了力气,转眼之间就向换了一个人一样,谄笑着说:“小人岂敢要公子的赏钱?” “行了!你回去告诉叔父,我的信件已经发出,数日必有回音,望他做好准备。” 郝恕脑袋就像鸡啄食一般,不住的点头回道:“小人定一字不落的转告老爷。” 午拿过两金塞到郝恕手上:“滚吧,佟老爷如此英雄之人,怎么找了一个你这个怂货。” 郝恕接过钱,狠狠地掐了一下腿上的肉,确认自己没有做梦,喜滋滋的将钱揣进怀里,弓着腰不住地说:“小人这就滚,这就滚。”说完话,便转身沿着来路,轻快的往回跑。 窦冕几人看着人群已经基本走的差不多了,跟着最后十来个妇孺沿着小路走了过去。 经过半个时辰的紧赶慢赶,终于在夜色降临的时候,见到了所谓的庄子,窦冕摇头晃脑的打量了好一会这座庄子,自嘲道:“断墙着雨蜗成字,老屋无僧燕作家,这别说燕作家,我看牲口住的都比这好。” 丑用着求助的眼神看向午,午嘿然一笑,低着身子小声说:“少主,不过歇息一夜罢了,何必这么在意?明天我们和他们一起修起来不就行了。” “滚蛋,该干啥干啥去。”窦冕突然转身在两人脚上狠狠地踩了几下,怒气冲冲的说。 两人面面相觑,相互瞧了对方一眼,狼狈的抱头逃窜起来。 (本章完) 第201章 贰〇〇:从零开始 众人随意的窝在破草房子里住了一宿,天刚刚微亮,屋子里的妇女们起来洗漱开始分配活计,屋前屋后的忙活起来。网 窦赐轻手轻脚的走到窦冕身边,轻轻推了推还在梦乡的窦冕,轻声说:“大哥,今儿我想休息一天。” 窦冕脑袋有点发晕的随意摆了摆手,还没说话,窦赐便笑嘻嘻的说:“谢谢哥!”转身就跑出来屋子。 过了好长时间,窦冕揉了揉还略带困意的睡眼,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才想起睡梦中好像有人和自己说话,到底说什么来着?没记起来。 窦冕从草垛上爬起来,马马虎虎的洗漱一下,用过早食之后,绕着破草屋前转悠起来。 正在给一群胡子拉碴的老头训话的筚老头,一见到窦冕过来,赶紧跑过来:“主公,你看是不是给他们分点活计,这光女人干活,成啥样子?” 窦冕用着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站在这里的九位略带驼背的老人,在这早婚早育的年代里,这么个年龄本该是再家怡儿弄孙,如今确背井离乡,可悲!可怜! “你们谁做过泥瓦匠?木匠?或者盖过房子的,都站出来吧!”窦冕大声询问道。 “主公,这都庄稼汉,谁能连这都不会?您吩咐就行!”筚老头解释道。 “那行,先去砍树去,把房子先修一下,让妇孺们住,我们这些大男人,干在晚上先随意搭几间破屋住着。” “公子真是仁义!”众老人竖起大拇指称赞起来。 “行了,都干活去!”筚老头对众人一挥手,带着众老者拿起地上的环首刀作势往山上走。 “筚老!家里有锄头之类的吗?”窦冕忽然喊住筚老头。 筚老头停住脚步,不解地问:“主公?要锄头作甚?” “建窑,烧砖!” 筚老头略微想了一下,肯定的说:“有,不过只有两把!” “差不多够了,你们谁是泥瓦匠?跟我走!”窦冕向众人问道。 筚老头在人群里瞧了两眼,随手拉出来两个年岁稍小一点的老者,推到窦冕身边:“这两个就能成,反正您的那活好干。”筚老头说完话便带着剩下的人上了山。 窦冕仔细绕着两个老头打量了一番,瞧着这两位一吹就倒的身子骨,真不知道该如何分配活计了。 “你俩叫什么名字?” 打扮稍微干净一点的老头不经意间拽了拽自己的的衣袖,弓着腰回答:“小人伍乡雄,今年四十有三!” 窦冕心里咯噔一下,惊讶的嘴长得老大,好半天才回过神:“你四十有三?逗我玩吧,我爹才四十五,比你都年轻。” “小人怎么敢跟大老爷比,但小人确实是四十三。”伍乡雄非常肯定的说。 “你咧?”窦冕指着隔壁腿肚子有点打颤的老者道。 “老头子陆平义,和大老爷同庚。” 窦冕挥了挥手,意味深长地说:“走了,既然认识了,我就叫你们叔吧,为了我也为了你们自己好好干活,我不会亏待你们。” “不敢当公子尊称,我等定好好干活。”两人抱拳,不住地点头,小心赔笑道。 两个老头从屋里拿出两把满是铁锈锄头,扛在肩上跟着窦冕屋前屋后面游荡。 窦冕好不容易在后山的半山腰上寻到了一处土包,捏起一把黄土,放在手上轻轻一捻变成了粉末。 “开挖!”窦冕十分肯定的说。 “公……公子,这里可不敢建窑,一建准塌。”陆平义用着肯定的语气,阻止道。 “就是,这地方肯定不能间,全是黄土,山上水一冲就塌了。”伍乡雄附和起来。 两个人站在土堆边,一唱一和,窦冕抓耳挠腮的问:“我说建窑了吗?赶紧干活!别磨磨唧唧的,把土给我刨出来。” 两个老头不自觉的看向对方,都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陆平义往手上吐口唾,用力在手上搓了搓,拿起锄土狠狠地挖了下去,伍乡雄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情不愿的刨起土。 窦冕闲着无事,沿着四周转悠起来,时不时拿个棍子在地上捅几下,年岁最大的陆平义瞄了几眼窦冕,好奇地跟伍乡雄窃窃私语。 忽然,窦冕大喊道:“伍叔,过来挖这!” 伍乡雄惊讶的抬起头,半直着身子,看了眼埋头苦干的陆平义,拖拖拉拉的拽着锄头走过来,没精打采的瞥了眼窦冕插着棍的地方。 “别干看啊,干活,给我挖出一一口水泉来,半人深,啥时候干完,啥时候回家用饭。” “真的?”伍乡雄不相信的盯着窦冕问。 “你做的活只要陆叔说好,你就可以回来了,晚上给你俩炖肉。” 伍乡雄一听晚上开荤,兴奋的抹起衣袖,抡着锄头开挖起来。 窦冕瞧着活计安排妥当了,转身便小跑着下了半坡,笑容满面的往破屋方向走,一路上遇到的妇女们看到窦冕那乐不可支的样,频频的对窦冕点头。 回到破屋前的空地上后,窦冕瞧着妇女们热火朝天的搭棚子,蹑手蹑脚的绕过忙碌的工地,跑到后门寻到了正在指挥众人干活的张曦。 “管家婆,掏点钱!”窦冕伸出左手,悄声对张曦道。 “要钱干什么?”张曦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样,蛾眉倒蹙道。 “这么多人,我要弄点肉,还要买点调料,没看你们做的那啥饭?喂猪都不吃。” “你爱吃不吃,要钱?不带上我就没有。”张曦别过头,抬着下巴说。 窦冕耸了耸肩,无奈道:“嘿!脏活累活你还抢?跟我走吧。” 张曦转身跑进破屋里,打开一口箱子,偷偷摸摸掏出一点钱,拿出一块布打成包裹,斜绑着背到背上。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进了破破烂烂的城里,沿着简单的街道两遍扫起货来,两边商户很少遇见如此大方的主,一个个跑来向窦冕两人推荐着自己货物。 一条街还没转到一半,租的马车便已经对满了各式竹筐和坛坛罐罐。 经过车夫的带路,两人好不容易寻到了县城唯一的一家肉铺,窦冕瞧都不瞧肉色如何,直接一挥手将肉板上所有的肉包圆了,卖肉的很少遇见如此大方的主,乐不可支的将肉给一块块放到篮子里,顺带还将用不到的零碎一股脑当做赠品塞给了窦冕。 (本章完) 第202章 贰〇壹:破屋训话 开始从肉铺返回的路上,张曦一路各种耽搁,买了一堆自己用不上的胭脂,抱走一大堆彩色布匹。网 窦冕瞧着满车的货,着实心里高兴不起来,愁容满面的说:“你买的那啥东西嘛,没一件用的上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女人当然得多爱自己咯。”张曦从袖子里掏出一小份胭脂,嗅着鼻子在那细细闻起来。 “哎呦,还会咬文嚼字了?” 张曦仰着头,不屑的说:“弟弟教我的!” “哎呀!”窦冕猛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忘了给弟弟买东西了。” “不用,赐儿吃的零碎我买有。” “今儿他跑山上作甚?”窦冕好奇的问。 张曦捂着嘴,轻笑道:“赐儿人家想的逃学计策。” “嗯?等等!计策?”窦冕摸着下巴,龇牙道:“他是等我睡的半睡半醒之间,对我进行无意识引导?” “你自己教的啊,别问我。”张曦说完,弯着腰趴在那窃笑起来。 窦冕眯起了眼,脸色阴沉的吓人,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愤怒的说:“臭小子,敢拿我的疲兵之计玩我,有种!回去给我备棍。” “公子,备棍作甚?”张曦低下头,观察了好一阵,磕磕绊绊的问:“不会……不会是要动家法吧?” “不抽他,我要让他知道规矩!”窦冕狠狠地吐出规矩二字,张曦听着都心有余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马车一路上慢慢悠悠,直到未时末,马车才茅草屋前。众妇女一见采购的东西回来了,纷纷跑过来帮忙搬东西。 窦冕和张曦从车上将油盐酱醋搬下来,拿到后院,寻了两个陶罐请洗干净后,开始用盐和调料处理已经备好了的猪肉,之后锅中将各色调料放锅中炒香,把腌好的肉在陶罐中两面背的金黄,而后加水炖起来。 窦冕把注意事项给做饭的妇女们说了下,捡起一根柴和提到手上,直冲冲的穿屋而过,站在破屋的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喊一声:“窦赐,给我滚出来!” 正在扯闲篇的妇女们,齐唰唰看向窦冕,当看到窦冕那面沉似水的样子,一个个迅速转过身缩起头来。 过了好一会,屋里出来一个张成的小妾,走到窦冕身后,悄声道:“小公子晌午时分在前面那小山包上睡觉,公子要不去看看。” 窦赐正躺在土堆上悠哉地欣赏着蓝天,学着哥哥翘个二郎腿,时不时蹦出两句“风高云淡秋正爽,正是养膘好日头。” 忽然窦赐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就势沿着山包一个驴打滚,迅速的爬起来。 “小子,警惕性挺高啊,跟我回吧!”窦冕冷笑着甩动着手上的柴火,招了招手说。 窦赐小跑过来,抱着窦冕的腰嬉皮笑脸的说:“大哥回来了,带好吃的了吗?我肚子饿了。” “回吧,到屋里慢慢跟你算账!”窦冕将手上的柴和背到身后,不温不火的说。 窦赐缩了缩脖子跟在窦冕身后,慢吞吞的,就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耷拉着脑袋,两只小手不自然地在身前捏成一团。 窦冕走到破屋的门口,站在台阶上,厉声道:“跪下!” 窦赐吓了一惊,壮着胆子瞄了眼脸黑的像锅底般的窦冕,扭扭捏捏的双膝跪在地上。 窦冕把柴和放到窦赐的手中,让窦赐端到身前,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平和的问:“何为君子五德?” “温、良、恭、谦、让!” “何为八德?” 窦赐不假思索的回答:“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好,很好!”窦冕拍拍手,冷笑道:“既然给你讲过,那就给你讲讲何为五德?何为八德?” “请兄长赐教!”窦赐低着头小声说。 “温,和厚也;良,易直也;恭,庄敬也;俭,节制也。五者,夫子之盛德光辉接于人也,夫子行此五德,与人求之异,是以时君敬信,自以其政而问之也,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然其德胜礼恭尔学不到吗?” 窦赐惴惴不安的说:“赐,知道了。” “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管子云:何谓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尔可知?” 窦赐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呜咽着道:“赐儿知错了!” “人以六尺之躯,何可与此高厚莫测之天,地并称乎哉。良以人,可以继往圣,开来学,参天,地之化育故也。人而不能敦伦尽分,闲邪存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已失人之名义,尔好自为之!”窦冕说完,狠狠地甩着衣袖,转过身大踏步进了屋子,只留下窦赐那羸弱的小身板静静地跪在台阶下方。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太阳眼看即将掉下去,众妇人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一走到窦赐身边劝起来,窦赐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静静地低着头看着手上举着的柴和,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窦冕招呼完伍乡雄、陆平义两人用完餐,盛了一小碗炖肉端到屋前,正打算品尝一下自己的手艺,当正打算动筷子的时候,看见下午自己站的地方待满了妇人。 窦冕猛拍了脑袋,小声惊呼起来,嘴上不住地埋怨自己道:“本来只是打算训一顿,没想到变成惩罚了,真是罪过罪过。” “都别聚一起了,赶紧用餐去,赐儿过来用饭吧。”窦冕打算喊道。 窦冕话音刚落,人群里传来惊呼声,过了好一会,年岁较大的妇人抱着窦赐从人群里走出来,窦冕迎上前,看见窦赐整个脸上已经惨白,有点发乌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 “公子,你也不能这么折腾你弟啊,这才多大,已经都那么听话了,至于吗?”妇人满是埋怨的说着窦冕。 “先给,我来抱,你先把这拿上,去后面打盆温水。” 妇人接过窦冕递来的碗,小心翼翼的将窦赐交到窦冕怀里,急冲冲的跑到后面。 (本章完) 第203章 贰〇贰:时日临近 窦冕将窦赐斜放在草堆上,用力揉搓着已经有些变乌的膝盖,妇人端着热水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到窦赐身边,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小事,洗个热水澡就行了。” 窦冕说完便打算来给窦赐脱衣服,妇人猛然开口道:“公子,您还是先去给小公子做点肉汤吧,这么小年龄经不起折腾。” “那行,你赶紧给洗了,找床被子盖好。”窦冕随口交代了几声,疾步跑到后院,开始用猪杂炖汤。 饭食做好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窦冕盛了一小碗汤,又把热了大半个时辰的肉一起端着,轻手轻脚地拿到前屋。 窦冕看着床上半睁着眼,裹得跟粽子一样的窦赐,将手上的东西交到妇人手上,自己伸着头在窦赐的额头上摸了摸,庆幸的说:“还好,还好,只是感冒了,没发烧。” 窦赐有气无力的问:“哥哥,我不会死吧?” 窦冕嗔怒道:“屁大的孩子,死啥死,自己爬起来吃东西,你离死远的很。” “真的?”窦赐疑心道。 “放心吧,你这两天不读书了,每天好好吃肉,也就几天的事儿。” 窦赐费力的从用双肘半支着身子,哭笑不得的对妇人说:“胡婶婶,我说没事吧,把饭给我,我自己来,您赶紧用饭去。网” 妇人坐到窦赐身边,小心翼翼的递过肉,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窦赐将饭食吃的赶干净。 窦冕看到窦赐饭量没减,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口说了几句关心话,便钻进了白天妇人搭的建议房子里。 心中藏事的一夜既短暂又漫长,东方刚有点发白,窦冕听见妇人们已经起床开始准备早食的声音,一个翻身从草席上爬起来,小步跑进屋里,悄无声息的走到窦赐的身边。 “赐儿,今好点没?”窦冕柔声问道。 “身上没力气,不过……哥,再给我炖次肉,我想吃肉。”窦赐眼眸直盯着窦冕乱转,撅着嘴怯怯的说。 窦冕听到窦赐要吃东西,心里高兴的差点叫出来,轻轻地拍了拍窦赐脑袋,二话不说就跑到后面忙活起来。 经过近一个多时辰的文武火来回炖煮,终于将一陶罐汤熬的只留下一碗,窦冕端着浓香四溢的炖肉走进来。 窦赐坐在草堆上,也不计较饭菜烫不烫嘴,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窦冕眼睁睁的看见碗里的肉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被窦赐吞进了嘴里,直到窦赐把碗递过来,窦冕才回过神,不由得惊叹起来:“恶鬼投胎奥,家里养一个你再养一个筚老的义子,迟早被你吃垮咯。” 窦赐脸色涨得通红,不好意思的揉着脑袋:“没吃过嘛。” “要不你今儿躺着,我去给你用文火炖一份放在那,饿了你就让她们给你端来。” “嗯!省得了。” 窦冕走到后院将肉炖道陶罐里,然后便跑到昨日的挖土的地方看了下干活的进度,虽说不是太过满意,只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窦冕也不嫌他们干活磨蹭,满面春风的对两位老头一阵勉励,伍乡雄与陆平义就像商量好的一样,一个个痛哭流涕,对天发誓一定要把活干好。 从山坡上下来,窦冕在荆棘堆里寻了一根小棍子,沿着山坡上漫无目的地转悠起来,眼睛四处搜寻着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整整一个中午,窦冕用外套包了一堆野果,兴奋的背回到屋子里,窦赐满眼冒光的从草堆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扑过来,抱着野果许久都不撒手。 酉时未过,戌时未来之际,筚老头带着老头子有说有笑的从山上回来用餐,窦冕正在给窦赐剥着野果,忽然筚老头从人群里走出来,凑到窦冕耳边小声问:“十二子可有消息?” 窦冕扭过头,怔怔地望着筚老头,许久才慢条斯理道:“消息?子回去送信还没回来,寅昨天我就没看到,卯到现在也还没消息。” “要不……老头子去瞧瞧。”筚老头皱着额头,心中不悦的说。 窦冕随口劝道:“行了,别忙活了,先去用饭,他们也该回来了。” “是啊,明儿都朔日了。”筚老头抬起头看了眼山间已经隐去的余晖,忧心忡忡地言语道。 窦赐小心的将剩下野果装到布袋,寻了一处屋檐下挂起来,欢快的跑快过来,拽着筚老头进了屋,窦冕则席地盘腿坐下,大脑里仔细地盘算着可能遇到的各种意外。 夜色渐渐降临,窦冕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筚老头抱着窦赐安安静静的站在身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断窦冕的思考。 妇人们收拾停当东西,带着疲惫便陆陆续续的躺了下去。一轮残月带着丝惨红色,让着有些静谧的夜晚显得不似那么安宁。 突然两道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已经沉寂下来的宁静,筚老头抱紧窦赐,伸长脖子向马蹄声方向瞧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毕老头激动的晃动怀里的窦赐,喜形于色的喊:“主公,回来了,寅、午两个人回来了。” 窦冕睁开眼,冷冷的说:“听到了,让他们来见我吧。” 寅、午两人慌手慌脚的把马拴在门口的树桩上,大步跑到窦冕身前,齐声抱拳道:“少主!” 窦冕站起身,看着两人慌张的模样问:“因何耽搁?” 寅低下头,结结巴巴的说:“卯……卯自己去探听了,我们一直都被他使唤在外面打听路。” “打听清楚了?” “一切明了,居刁慎身边的人回报,明日巳时初刻出门,沿峪河乘船而行。” 窦冕低头想了好一会,蹙眉问:“白天下手容易出事,峪河可否直接出山?” “不能!”寅干净利落的回道。 “为何?” “我找数位船夫打听过,从此欲出山必至隰县,但有两日路程,峪河柳沟渡口便是他们下船之地,不过少主,此地昨日申去看过,回来说此地不是太好下手。” 窦冕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不屑的说:“怕它作甚,筚老你守好家,把赐儿照顾好,我等能否功成再次一着,至于过程,不择手段!” (本章完) 第204章 贰〇叁:算学算卖 窦赐一听窦冕要把自己留家里,急忙从筚老头怀里爬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窦冕的短褐衣角,奶声奶气道:“嫂嫂不是在家嘛,我想跟着去。” 筚老头和窦赐一唱一和道:“就是,妇人在家,不会有事,而且这次对方有多少人,我等不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老头子跟着去一趟。” 窦冕略微想了一下利弊,对几人吩咐道:“寅,你们两个人去后面准备马,赐儿去给曦儿说下,速度快点。” 寅、午转身便快步跑向后院,窦赐小手将窦冕的衣角紧紧拽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去,让段爷爷去,我怕你把我扔下跑了。” 筚老头走上前,拉住窦赐的小手:“小公子,我这老头子与妇人有男女之别,你是小孩子就没事,要不老头子在外面等着你可好?” “你可别骗我啊?”窦赐警惕的再三说着。 筚老头一个劲的点头告诉他自己没有说谎话,废了好多口水,终于等到窦赐松开了揪着窦冕衣服的手,不情不愿的跟着筚老头走向破屋。 半柱香左右的工夫,寅和午牵着两匹光溜溜的马过来,筚老头找了一根绳子将窦赐紧紧拴在自己的背上,窦冕一见马背连坐的地方都没,质问道:“这样子能骑?没开玩笑吧?” 寅看了午一眼,把手上牵的马交到午的手上,寅则去将自己的马牵过来,双手按在上面,轻情一跃便坐的安安稳稳,筚老头想窦冕解释:“骑马讲究的身形如一,眼随心动,最主要就在夹马的双腿。” 筚老头照着刚才寅的动作,重新向窦冕演示了一遍,窦冕硬着头皮让午把自己抱上马,摇摇晃晃的坐在马上。 几人检查停当自己的东西,筚老头冷静的叮嘱道:“午带着我先赶上他们,寅你能认识路,小心保护好主公,若有差池,你自己看着办。” 寅正了正表情,向筚老抱拳道:“段叔放心。” 筚老头一挥手,双脚一踢马匹迅速的冲了起来,午急忙跟上,两人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茫茫黑夜。 窦冕坐在马背上,一直感觉不怎么舒服,屁股下就像硌着石头一样,左摇右摆的,寅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窦冕在上面一直挪动身子,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急忙拍马靠过来。 “少主,你要放松,身体这么僵着不行啊。”寅小声提醒道。 窦冕扭着脑袋瞪了眼寅,怒道:“不这样掉下去咋办?” 寅挠着头陪笑道:“这不!有小的在,您放心!” 窦缓缓将身体放松下来,紧夹着马腹的腿渐渐放松力道,调整了好一会才在马背上坐稳。 寅瞅着窦冕已经坐稳,忽然抽出袖筒里藏的鞭子,冷不丁往窦冕的坐骑臀部抽去,马匹吃痛,长嘶一声,向前面狂奔而去,寅担心窦冕有失,赶忙骑着马在身后追上来。 窦冕用着记忆里骑自行车的诀窍在马背上坐定,心中对自己的机智很是佩服,于是洋洋得意的打算向寅显摆,脑袋刚转过来,就听到“啪”的一声,坐下的马就像箭一样,噌的一下飞出去,耳边只留下呼呼的风声。 窦冕看着两边在月光下极速后退的树影,心中顿时惊恐起来,急忙趴在马背上往前挪了挪身子,双手用力揪住马脖子两边的马鬃。 一炷香前后,马奔跑的速度徐徐降了下来,窦冕提心吊胆的趴在马脖子偷偷看着地面,好一会才将已经蹦到嗓子眼的心塞回去。 窦冕稳稳的停住马匹,费力地伸直自己身子,满脸得意的瞧着从身后赶上来的寅,自得的指着自己道:“如何” 寅坐在马上抱拳倒:“少主天纵之资,小子自愧不如。” 窦冕满脸自豪之色,心里飘飘然道:“哈哈……走,正事要紧。” 窦冕说完话,狠狠地踢了下马腹,寅担心窦冕出事,急忙拍打马匹跟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急行一夜,两人才到达峪河半道的十字口,两个人随便在路边的棚子里用了点早食,继续风尘仆仆的赶起路来。 巳时初刻,两人经过一个大转弯,寅指着前方河对面隐隐出现的一个小集市:“少主,我们要到的地方就在对面,前面有个码头,我们过渡口就可以了。” 窦冕龇牙咧嘴的说:“得再快一点,我这大腿磨好像破了。” 寅听完后不在言语,狠狠地抽了马臀,坐下的马匹打着有气无力的鼻响,伸直了脖子往前跑。 码头上的艄公们自从昨夜便没怎么入睡,隔三差五来人渡河,夜间河面的危险犹如刀刃之上跳舞,稍有不慎便足以分身碎骨,整整一夜之间所挣得钱比之前大半年挣得都多,所以艄公们既高兴又害怕,其中的滋味非外人所能道也。 艄公们刚刚送完这批人最后的三人两骑,正商量着打算休工一天,可当都从船上走下岸时,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模样的骑着马向这走来。 为首年岁最大的胡阿多对着已经上岸的众艄公喊道:“太安、聚福,你俩上去问问,看是不是打算渡河。” 听到胡阿多喊话的人群里走出来两个长相十分接近的少年,年岁相差不过三两岁的样子,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携手向骑马的两人走来。 窦冕和寅二人走到离码头不远处停下,腿部磨伤的地方钻心的疼起来,直让窦冕头上冒着冷汗。 寅凑过来小声问:“少主,要紧吗?” “小伤尔,我忍得住,不过马看样子可不敢再跑了。”窦冕咬着牙,伸出全是汗水的手,指着坐骑说。 “有人出来了,要不我去问问?” “自去!” 寅跳下马背,用力在地上踩了几下,然后牵着马迎了上去,抱着拳笑脸相迎道:“两位兄长,不知此处可否摆渡?” 年岁较大点的太安抱拳问道:“请问二位可是道聚柳亭?” “我与少主只是到对面。”寅如实回道。 “聚福,你快去告诉阿爷,两位要到对面,渡还是不渡?” (本章完) 第205章 贰〇肆:救命之恩 聚福有点不乐意的瞪了太安一眼,转身便跑到阿多身边,语气不善的说:“阿爷,两个是要过河,问你渡不渡?” “渡!不过你告诉他们,人一金,马五金一匹,你去问吧。”胡阿多伸出手指冷笑着说。 聚福歪着头一想,当即嘿嘿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线,转过身跑到寅身边,伸着五个指头,笑之以鼻道:“一共二十金可渡!” 饶是寅天天看筚老头大手大脚花钱,也算见过世面,可一听到聚福说的数字,当即吓懵了,过了好大一会才结结巴巴的问:“二……二十金?” “不错,赶紧的,过还是不过给个准话!”聚福催促道。 寅有点难为情的说:“这位小哥,你等等,我去问问少主。” “去吧去吧!赶紧的。” 聚福等寅后退到了都没身边,才对太安小声说:“我爹说两个人一金,两匹马十金,我加价到二十金了,怎么样?” 太安听完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只是无力的摇摇头,长叹着气往船只方向走。 坐在马上的窦冕看见寅耷拉着脑袋牵着马走过来,不解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载我们?” “不是!”寅情绪低落的回道。 “那是?” “他们要二十金才让我们过河!” 窦冕听到二十金的时候,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渡人便是度己,看来他们已经度得够多了,既然不想渡,那就不过了。” “那……公子,下步咋办?” 窦冕眯着眼睛,想了一会,仔细的分析了一下:“既然我们一起过不了,那你就自己走去,附耳过来!” 寅不解地将脑袋凑到窦冕身边,只听窦冕小声的如此这般这般吩咐起来,寅听完虽说不太敢相信,但也不敢多问。 寅将马交给窦冕,自己转过身向聚福走过去,窦冕则骑在马上,往山坡上走,打算到半山坡放马去。 聚福看见年纪小的已经走了寅,只有年长的走过来,往前走上两步,满是不屑的问:“渡还是不渡?不渡我回家睡觉了!” 寅抱拳上前陪笑道:“这位仁兄,我一个人渡河需要多钱?” “不渡!”聚福狠狠地撂下两个字,转身大步离去。 寅被聚福的两句话噎的没了脾气,眼睁睁的看着聚福回到艄公们身边,艄公们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一眼,便纷纷散去,只留下一时大片空荡荡的船只,随着河水来回的波动着。 寅想要转身回去向窦冕征求一下意见,可当眼神瞟到窦冕在马背上如坐针毡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浮现出窦冕说的下一步计划,于是寅狠狠地攥紧自己的拳头,咬着牙道:“既然这条命是少主给的,那我就拿这条命来拼一拼,从小在黄河边长大的人,还能怕这水潭不成?拼了!” 寅迅速褪下身上的衣物,将身上仅有的半金用一个布袋装好,仔细的包在右臂上,沿着河岸边寻起一处稍窄的地方打算划过去。 太安被阿爷催促的离开岸边,跟着众人欲回家歇息,当走上河岸边不远的斜坡上,忽然发现刚才那个和他说话的少年正脱得赤条条,从河道下游一处两三丈宽的距离正打算下水。 太安一见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从这里这里下河,埋怨道:“这小子过河也不选个吉利的地儿,连阎王聚都赶去。” 走在太安身边的聚福咧着嘴笑道:“大哥,他要找死由他去,你管那么多干啥?” “滚!我去救他,若不是你,他至于干这种危险的活?” 太安转身就往河边跑,随手解下一艘船,动作略显慌张的支起来,拿起竹蒿撑起船往少年方向划去。 北方的天气过了九月便不再是暖和,也不算寒冷,俗话说的好春江水暖鸭先知,水暖不暖不知道,但寅一脚踩进水里便有了一丝后悔,冰冷的凉意直接透过皮肉渗入肺腑,直让寅倒吸一口凉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寅眼睛盯着前方不远的河岸,奋力向前游去,可水的流动确让寅大为惊诧,开始只是稍微快一点,越往中间越水流越急,寅屏住呼吸闭上嘴,艰难地往前游,可水流却一点点的将他往下冲。 身上力气的流逝超乎寅的想象,开始还能反抗一下,可渐渐地寅呈现出欲哭无泪的感觉,往前划没力气,往后划又离的太远。 正当寅处于进退两难之际,忽听耳边响起一声:“抓住我的手,快!” 寅轻轻用余光看了一眼,只见到最开始和自己说话的少年正驾船往自己的方向来,寅下意识的伸出伸出右手。 太安一手控船,一只手瞄准机会,奋力将水中的少年拉了上来,当船驶出这片区域后,太安转过头仔细的看了眼刚才那个位置,双腿无力的瘫坐在船板上,心有余悸的说:“我这舸多亏结实,不然我俩绝对船毁人亡。” 寅坐在船上,等着力气稍微恢复了一点,感激的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多谢了!” “不用,你这么卖力要过河?为啥?难道上为了上一批过河的人?”太安靠在船壁上,好奇的问。 寅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你身后的小孩子又是什么人?为何你如此壮士还要听他的?” 寅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河对岸:“那是我家少主,咱们这些人的命都是他的。” 太安不解的说:“我也曾见过不少仆役,未曾如你这般卖命之人,难道你家少主与众不同?” “他们?兄长也太小瞧于我等了,我等出身虽寒微,但今之我等学识,不下此间名士,少主曾言我等将将不足,封侯足矣!” “你家少主何人,为何我之我听过?” 寅想了一会,打着机锋道:“兄长,不知道等几天如何?” “等几天作甚?” 寅满脸笑意的指了指天,闭口不言。 “不知诸位如何称呼?”太安询问道。 “昨夜背小孩的那个老者是段叔,那个小孩是主公走路上捡的小公子,至于我等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为名,是为天干,小弟行三,不知兄长如何称呼?” (本章完) 第206章 贰〇伍:兄弟相会 “在下姓胡名太安。” 寅爬起来,直挺挺的跪在船板上,哐哐的磕起头来,口中感激道:“多谢太安大哥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过以后可绝不敢如此莽撞,寅弟又不是架桥,水流平坦才是渡河的好去处。” 寅面露窘迫道:“小弟没这经验,这不我以为短了就好过,没想到差点折进去了。” 太安从船板上站起来,走到船尾用力摇起橹,靠岸的时候,问道:“寅弟,你这光腚咋上岸?” 寅面红耳赤的说:“没事,等上了岸,我再想办法。” 太安也不多说话,随手将自己外面的衣袍脱下来,随手扔了过去:“先将就着穿,回来了再还我。” 寅不加推辞,捡起外套裹在身上,略带感激的说:“蒙兄长如此大恩,小弟我也无甚回报,只有一消息报答兄长了。” “啥事?”太安放慢摇橹的速度问。 “今夜你们都走远一点,对面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管。” 太安看了眼寅满脸凝重的样子,不在言语,转眼之间,船只平靠在岸边。 寅从船上跳下来,向太安郑重的抱拳告别后,随手把湿漉漉的头发盘在头顶,紧了紧衣服,大步往集市走。 说是聚柳亭,听起来挺高大上,可这里也就十多户人家,一顶破旧的幌子挂在一颗显眼的树枝上随风前后荡悠,坑坑洼洼的土路两侧住着几户并不富裕的人家,年久失修的房顶上,秋风一起就有大股的茅草掉下来。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前面这是三哥吗?” 寅猛回头向声源处看去,只见申怀里抱着什么,正靠在一堵破破烂烂的围墙上看着自己。 寅快速跑过来,紧紧抓住身的胳膊,兴奋的问:“八弟,段叔和小公子他们呢” 申伸着脑袋看了看寅的身后:“三哥,进屋吧,少主哪去了?” 寅心里有点膈应的说起来,话中满是自责,院子里的卯悄无声息的走过来,拍了把还沉浸在自责的寅的肩膀,有说有笑道:“三哥,你也太看不起少主了,少主既然让你过来,这就说明这次的事一切听段叔安排,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真的?”寅惊讶的问。 “当然了,段叔已经把这里快收拾完了,你赶紧进去休息休息,等未时的时候我叫你们起来。” “段叔如何安排的?”寅好奇道。 “昨天的时候亥已经把这里打听清楚了,此亭只有十三户人家,段叔是将他们用钱打发出去一晚,我们这个如果顺利,最多夜间就好了。” 寅听完连着打了好几个冷颤,打着喷嚏,结结巴巴道:“四弟,先备点热水,我好像得风寒了。” 卯听到寅这么多,着实吓了一跳,急忙拉过亥,变往外走边说:“快去后院找小公子,他那有少主给的药方,别耽搁了。” 寅听完后又狂打几个喷嚏,小跑着进了后院。 窦赐正躺在厨房外的地上假寐,等着里面厨子给自己炖肉,忽然眼前一黑。 窦赐满脸不高兴的睁开眼,看了眼寅,一看不要紧,窦赐急忙爬起来,问道::“你这咋回事?在屋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成这样了?” “哎呀,小公子,您就别问了,赶紧把少主治风寒的药拿出来,我这好像得风寒了。” 窦赐有点不相信的伸出手,摸了摸窦赐的肚子,冷冰冰就像铁块一般,窦赐赶紧把手缩回来,指了指厨房:“你去里面烤火去,顺便熬点姜汤,过会洗个热水澡,换身暖和点的衣服。” “这样就行了?” 窦赐摇头道:“肯定不行啊,你这能不能行就看这下,时间长了你就要去找我哥了。” 寅一听窦赐说的这么严重,急急忙忙跑进厨房,没多大会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水出来,往院子里的水缸里倒,如此反复两三次。 寅脱完衣服,迅速的迈进去,一股久违的热气从脚底传遍全身,寅笑嘻嘻的对窦赐道:“小公子,你让里面给我拿个锅盖。” “嘿!杀猪也没你这样的,行了,你自己洗去,我去吃肉去了。”窦赐拍拍屁股扔下只伸着脑袋在水缸外的寅直接进了厨房。 厨房里做了近十多年主厨的黄圭专心致志的按窦赐说的做法在炖肉,心里充满了不屑,不过为了能拿到早上约定的工钱,还是忍着心里的怒气,一板一眼的做着。 “黄叔,肉炖好没?”窦赐站在身后催促道。 “哎呀,公子,马上就好,我这就给您端来。” 黄圭拿起碗柜里的瓷碗,仔细的用水洗干净,然后揭开锅盖,一股从未闻过的肉香扑鼻而来,黄圭小心翼翼的拿起锅铲,将锅里煮至金黄色肉舀出来,然后浇上少许的少许的汤,双手颤颤巍巍的端着碗给窦赐递过来,自己则舀起里面的残羹品尝起来。 窦赐舔了舔自己有点干燥的嘴唇,拿起筷子不由分说的趴在碗里吃起来,边砸吧嘴边埋怨着说:“这不行啊,味有点淡!” 正在回味余味的黄圭吃惊的转过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问:“公子,可否教我学艺?” 窦赐被黄圭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差点将碗摔在地上,窦赐紧紧抓住手中的碗,扭过头继续吃起来,对黄圭的话充耳不闻。 黄圭熬好姜汤端到外面后,过了没一会进到厨房,对着吃撑肚子的窦赐拜跪下,狂磕起头,嘴上一个劲的喊着拜师。 小小年纪的窦赐何曾见过如此阵仗,略显慌张的说:“黄叔,您等等,等会让我问一下段老,他才是管家,我说了不顶事。” 黄圭略显沮丧的说:“我从十岁学艺,二十岁开始做主厨,至今已经十有二年,然做过这么多年饭食,从未遇到过如此美味,若是错过,真是毕生憾事啊。” “黄叔,你也别这样,其实做饭很简单的,我看大哥做饭也就那么一下就熟了,何必要学这呢?”窦赐紧张的说。 (本章完) 第207章 贰〇陆:众人定计 “公子,此言差矣,既为庖丁,自当学精,岂能将就?”黄圭诚恳的说。 “黄叔,你起来吧,等会我就给段叔说,能行吗?” “哎呀,多谢公子,我这就备饭去。”黄圭兴奋的爬起来,春光满面的走到锅台边忙碌起来。 窦赐从厨房中出来,看见院子里的水缸空荡荡的,寅没见了踪影。 窦赐寻了一处地方,席地坐下,抬起头感受着太阳光的温暖,揉揉发圆的小腹,很是满意的闭上眼,惬意的眯上眼睛。 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时间流逝起来总是那么快,睡得迷迷糊糊的窦赐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小声说着话,有点不情愿的睁开眼,看见筚老头正在和卯小声商量着什么。 “段叔,你们干啥呢?”窦赐扭着脖子咯咯作响道。 筚老头顿了顿话,转过头看了眼窦赐,然后和卯对识一眼,哈哈大小起来。 “你们怎么了?笑甚?难道我脸上有物?”窦冕一头雾水道。 “小公子,此计虽拙,可少主所定,非小公子莫属。”卯满脸笑意的说。 “何计?” “诱敌入瓮!” 窦赐一听当猛摇头,嘴上强烈的抗议:“不行!让我送死,我才不傻,你们爱去谁去,我还没吃够。” 筚老头低下身子劝道:“小公子主公曾说富贵险中求,我等如今福则富矣,可这贵嘛……” 筚老头话还没说完,窦赐斜着眼嘿嘿笑道:“嘿嘿!我可不傻,这是激将法。” “小公子高才!”卯举起大拇指说:“不过现在我等败则粉身碎骨,胜则一马平川,小公子请选择吧!” 窦赐本来年纪就小,经过卯这么一挑拨,当即热血沸腾道:“既然我如此重要,那我拼一次又何妨” “小公子,附耳过来。”卯走到窦赐身边,小声的在窦赐耳边如此这般的安排起来。 窦赐听完差异的问:“能行?” “自然可行,我等以推敲数次。”卯自信的说。 窦赐心里也不确定如此做到底有几成把握,只能先回房间里换成稍微有点破的衣服,打扮的与乞丐好不了多少,处处都是破洞。 “这是干啥?”窦赐举着满是窟窿的袖子,不满的说。 “哈哈,小公子,此便是我想的办法。”卯信心十足的说。 “为何要拌这么穷?可这也实在太穷了吧,最少也要补上补丁啊!”窦赐用手轻轻一拽,“斯拉”一声,半截袖子已经没了。网 卯伸出右手,不住地在左手心轻点道:“您看,这刁慎在石楼这名声不好,可是人气很足。” “为何?” “摆阔,散金!” 窦赐歪着头眼中充满了疑惑,筚老头没好气的退了一下卯:“说人话!” 卯脸色有点难堪的说:“就是此人看不得别人穷。” “喔!我明白了,这不就是大哥说的做贼心虚嘛!” 卯点了点头继续道:“刁慎此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享乐。” 窦赐有点晕头转向的问:“享乐?” “对,此人他喜欢看穷受苦见到钱的模样,然后再把钱抢回去。” 窦赐“呸”的一声,嘀咕道:“人渣!”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啊此人无女不还,据我所知,此人一路带来了不下四位小妾,所以……” “你不会打算半夜圆房的时候下手吧?”筚老头听出不对来,急忙追问道。 “我可没那么傻,他们寻找的人里,有一个我们的人,我要用此人见色起意来杀掉他,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把这里处理干净。” “此人是谁?”筚老头问。 “一个废人,数年前曾在此地作案,为几文钱竟然屠了一户人家,此人名郭荻。” 筚老头一听卯竟然雇了杀手,脸色阴沉的问:“能否处理干净?” “段叔放心,我等又不是白学了这么些年,不过山野村夫,取之易如反掌。”卯不屑的说。 “安排好一切,记住,多算不胜,方才立于不败之地。” 卯正了正表情,肃然道:“小子省得!”说完话便走进偏房里和众兄弟们商量起来。 入秋之后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太阳马不停蹄的往西方划过,众人将事情商量完,简单的规划了一下步骤,随便用完饭,申时已经到了。 打探消息的亥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满脸兴奋之色,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外面:“来了!” 午瓮声瓮气的问:“谁来了?” “哎呀,就是那个刁慎!”亥跺着脚急切的说。 卯脸色激动的小声道:“分头行动!” 众少年齐声抱拳四散开来,一个个回到预定地点藏起来。 百无聊赖的窦赐被筚老头推出客栈,而后筚老头转到了对面一间破房子里,没一会,筚老头穿着一身全是补丁的衣服,手上拄着不知是拿捡来的拐杖,有气无力的靠在已经有点朽烂的门旁。 窦赐略显紧张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闭上眼在地上打起滚,转眼之间,一个灵气十足的孩子变成了全身土色、满身污垢、头发散乱的乞丐。 午穿着脏兮兮的长袍从客栈出来,随意寻了一处拐角蹲下,用着余光观察着窦赐,双手掺在袖筒里,紧紧握住袖筒里有点冰凉的刃器。 卯穿上一件有点破旧但较为干净的短褐,腰间绑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一眼看去标准的伙计样。 寅有气无力的拖着病体,穿着一身锦袍跪坐在桌岸边,未则摆出一副谄媚的笑脸,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寅身前的茶盏添着水。 丑带着巳、申、戌四人打扮的精干利落,斜背着清一色的制式弓箭,腰挎长短不一的环首刀,快步从客栈里跑出来,分散藏在对面的各个房子里。 剩下的辰、酉、亥三人,一个个穿着已经洗的有点发白的衣服,门前屋后的扫起来,猛然看去简直就像是家中打下手的奴仆。 窦赐看这众人已经准备完毕,于是拿起一根棍子插在路中间,双手叉在腰上,眼睛直盯着渡口方向。 过了近一炷香时间,离渡口不远处的小斜坡方向出现了几位头戴白色介帻,身着黑色介帻服,手执黑溜溜的棍子,一个个趾高气扬的往集市里进。 (本章完) 第208章 贰〇柒:计划出错 几名官府衙役身后跟来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八人抬得豪华轿子里时不时传来女人娇滴滴的笑声,两边行走的数人抬着一口口沉重的箱子,如提线木偶一般,艰难的挪着步子。 衙役们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探着路,忽然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喊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如此过,留下买路财!” 六个衙役心中不约而同的咯噔了一声,为首年纪稍大的薛通面色惊恐的看了看身边几个同样和自己一样惊慌失措的人,抽出自己的腰刀掂在自己手心,身边衙役们有样学样,手握刃器之后,心里安定了许多。 才做衙役不久的合辙颤颤巍巍的伸过头,凑在薛通身边,脸色惨白的说:“薛叔,刚才哪来的声音?” 薛通狠狠地盯了眼合辙,上前猛踹一脚道:“快去查看!若不是老子看你爹的面上,你能找到吃皇粮的事儿?” 合辙被薛通一脚踹的没有站稳身形,往后倒退几步,踉踉跄跄的倒在地上,众多衙役哄得一下笑出声来。 窦赐歪着头,诧异的看着眼前这六位慌乱的衙役,奶声奶气地问道:“你们这在作甚?刚才我喊的,打他干嘛?” “薛叔,找到了,就是他!”薛通身后的胡安指着窦赐,轻轻碰着薛通的肩膀,大声喊道。 “贾兄,我们去抓住他。”刘弋轻轻地推了推身边提着刀满脸兴奋的贾炳,用商量的语气说。 “众位兄长稍歇,小弟去也!”众人中年龄最小的的候冉满脸兴奋的从人群里冲出来,气势汹汹的跑向窦赐。 窦赐还有点纳闷这群人怎么回事时,忽然人群里出来一个比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抡着刀变向自己砍来。 窦赐哪里经过如此场面,急忙就地一滚,大喊一声:“真的假的?你想杀我?” “拦路抢劫之人,不论老幼诛杀之!”候冉用刀指着倒地的窦赐恶狠狠的说。 窦赐一看这小伙子不像在和自己开玩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慌张失措的往客栈方向跑,一边大喊:“有人要杀人啦,有人要杀人啦!” 离窦赐最近的筚老头冷眼看着事情的发生,为了不影响下一步计划,筚老头半眯着眼睛时刻注意着追上来的衙役,左手就像驱赶蚊虫一样,随意的摆了摆手。 坐在角落处的午听见窦赐的叫喊声,急忙扭头看向筚老头,当看到筚老头手中的示意,午小心翼翼的的从怀中抽出一直不足一尺的短刀,安安静静的站直身子靠近墙壁。 候冉举刀大步追向窦赐,只见窦赐连滚带爬的跑向拐角,一边声音渐弱的大喊着杀人。 候冉不虞有它,举刀冲向拐角,猛然心口一阵疼痛,候冉低下头看着已经没入胸口的短刀,难以相信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捅伤,左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坐在地上发笑的窦赐,艰难的吐出:“你…玩…阴…的。” 午手法熟练的从候冉手中夺下刀,用力拔出插在候冉胸口的短刃,候冉就像被抽空的气球一样,无力的倒在地上。 午将短刀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收好候冉的腰刀,对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候冉猛踢几脚:“就这货色也敢追杀小公子,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坐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窦赐没有感觉到任何害怕,心中却充满了热血,在他看来杀人竟如此简单,学习起来易如反掌,何须每天要挨打背东西,心里渐渐下定了决心。 “小公子?”午用力呼唤着已经神游天外的窦赐。 窦赐猛然回醒道:“怎么了?七哥。” “小公子,我都叫你好几遍了。”午不耐烦的嘀咕起来,过了一会道:“我们办砸了,咋办?” 窦赐不以为然的说:“杀掉啊。” 午面带愁容的瞄了一眼窦赐,大步往客栈里面走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窦赐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候冉待在角落处。 卯正站在院中绞尽脑汁的思索着每一步的缺陷,忽然午出现在自己身前,卯心中蹦蹦直跳的往后倒退两步,满脸怒色的说:“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这么吓我?” 午垂头丧气的说:“四哥,小公子闯祸了。” “啊?小公子没事吧?究竟出了什么事?”卯迫不及待的问。 午长长的叹了声气,一字不落的将自己所见所闻讲给卯,只听得卯目瞪口呆。 “衙役也敢这样?”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道。 “哎呀,四哥,赶紧想想怎么办吧?”午紧张的看着客栈外的路上,催促道。 卯定了定神,眼神不住的转动起来,几息之后,卯拍了拍午的肩膀:“你先去打扫干净,至于办法,我找五弟去,你一点要保护好公子,不然我们即使成功了,也是失败了。” 午听到卯如此吩咐,收起自己心里的担心,正容亢色道:“四哥放心,我就是豁出命也不会让公子受惊。”午说完话,用力握了握手上的腰刀,大步走向拐角处。 卯快步走向偏房,对着正在打扫屋子的辰喊道:“五弟,该你出马了!” 辰停下手中的动作,略显惊讶的问:“人已经进来了?” “没有,公子把事情办砸了,现在需要你去把他们带进来。”卯深色凝重的拍了拍辰的肩膀:“此去就靠你了。” 辰步履缓慢的走到门口,郑重其事的轻轻将扫把靠在墙上,用力的挺直腰,就像心中吓着决定一般,咬咬牙向外面施施而行。 衙役们站在原地等了半晌也没见候冉回来,于是为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这时身后抬着的轿子已经赶了上来,轿夫们几不敢放也不敢对身前的衙役们言语,只能乖乖立在原地。 轿子里的正在和侍妾们有说有笑的刁慎忽然发现轿子停了下来,于是从轿子上的窗子透出脑袋,恶声恶气道:“养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停在这不动了?难道还让本官我自己走不成?” 抬着主杠的年老轿夫略显委屈的回道:“大人,不是我们不走,是捕头他们在路中间站着。” (本章完) 第209章 贰〇捌:野间贤才 “让薛通那混蛋来见我!”刁慎不满的对轿夫大声说。 正在和众人说话的薛通,猛听到耳边传来刁慎的声音,略显惊慌的人群里跑出来,轻步跑到轿子旁,双膝就像无骨一般“哐”的一声跪到地上,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颤颤悠悠地说:“主公,叫小人来何事?” 刁慎看都没看薛通一样,脑袋偏向一边,不满的说:“因何耽搁?” “回主公的话,候冉刚追一个小贼,不见了踪迹。” “喔!那个废物啊!那就再等等吧。”刁慎冷冷的口气说完,鄙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薛通,“呸”地口浓痰吐在薛通衣服上,沉声道:“滚!” 薛通趴在地上,身体如筛一般摇晃着,用着略有不甘的眼神看向关的严严实实的轿子,心情沮丧的跪着后退几步,轻手轻脚的远离轿子。 众位衙役看见薛通走过来,一窝蜂似的围上前,你一嘴我一句的问起来。 薛通调整了一下心情,默默地擦去衣服上的东西,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都寻个地方歇息一下,主公让我们等着就是。” 众衙役欢呼雀跃起来,一个个寻着自己感觉舒适的地方,七横八竖的躺起来。 就在此时,薛通看见衣服破烂、脸色微微发黄的少年从客栈里出来,大摇大摆的向自己走来,来者何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辰。 辰走到离薛通几步之遥时,站稳身子,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抱拳道:“不知此位可是典吏?” 薛通看见辰文质彬彬的样子,放下心中的防备,站起身半弯着腰回礼道:“我便是典吏,不知阁下何人?” “在下辰!刚才小可遇见以为手执腰刀的年轻人从客栈旁过,他让我转告大人,欲使诸位在此落脚,不知大人是何想法?” 薛通第一次听见别人叫他大人,不由得直起身子,略做沉吟道:“也似无不可,不过且让我问一下县长大人可否?” “大人自去,小可等着便是。” 薛通解下身上的腰刀,随手扔给刘弋,小步跑到轿子旁,弓着身子说:“主公,候冉已经去追去了,听闻候冉说此地有盗,您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稍微耽搁就错过了宿头,是否……” “落轿吧!你们抬着四个人也挺累的。”刁慎就像良心发现一般,慢腾腾的说道。 众轿夫很有默契的将轿子停好,薛通狗腿一般,轻轻揭开轿帘,轿子里当先走出来一个长相狐媚的少妇,随后出来两个就像双胞胎一样的少女,紧紧的挽着刁慎的胳膊走出来,一副腻歪的模样。 为首的少妇用长袖轻轻的扇了扇自己面庞前的空气,细细的嗅了嗅,嫌弃道:“夫君,此处如此破烂如何能住人?” “娇儿,乡野之间,不过落脚,何须计较如此多?不知店里伙计可在?”刁慎随口问道。 薛佟指着路中间站着一动不动的辰说:“前面这个就是!” 刁慎上下打量了一会辰,摸了摸下巴杂乱的短须,自言自语道:“此子不似庄户人家啊。” “主公真是慧眼如炬啊,此子我看也是识文断字的人。”薛通附和道。 刁慎轻轻拍了拍挽在自己胳膊两边的妇人,两个妇人听话的松开手,眼巴巴得望着刁慎。 刁慎整了整略显杂乱的衣服,正了正头顶带的进贤冠,鸭行鹅步般姗姗而来。 距离辰有近两三步距离时,刁慎停下,长揖道:“不知小友可曾习诗、书、礼、易、春秋乎?” “小子不敢言习,不过略懂!”辰一脸正容得回礼道。 “不知小友因何习文?” 辰眼睛扫视着四周破破烂烂的房子,手随眼动道:“我曾听言穷山恶水出刁民,小人既为本地之民,亦难逃其咎,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吾虽出身于山野,岂敢忘先贤之教诲!” “哈哈!好!”刁慎抚掌大笑道:“本县长治下也有贤者,可喜啊!不知小友有何志向?” 辰低着身子抱拳小心回道:“小人不过鄙陋之人,胜我之人车载斗量,县长过誉了!不过……” 辰停顿了一会,缓缓开口道:“少时听闻‘平生慷慨班都护,万里间关马伏波’,大丈夫当手执三尺利刃,着于丹青之志,卫霍在前,小人之雅望也。” “彩!”刁慎大声赞赏起来,转过头对着轿子边的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赏十金!” 管家转身端过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摆放着整齐的数个小铜锭,管家蹲下身子,将托盘放在辰的面前。 刁慎一脸温和的看向辰,尽最大的努力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长揖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此物随俗但未俗不可耐。” 辰一看到地上的东西,又听道刁慎的话,拂袖而去,长吟道:“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着鞭跨马涉远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刁慎见到眼前的少年转身离开,听到这番非似凡间之语,一时间竟有些失神,怔怔的定在当场,望着辰离开的背影半晌没有言语。 经常鞍前马后伺候刁慎的薛通不明白刁慎为什么站在那一动不动,自以为刁慎在生气,于是弓着腰走上前,小心的说:“主公,要不我带着兄弟们将他抓回来?” 刁慎动作缓慢的扭过头,仔细的盯着薛通,忽然薛通就像挨了重锤一般,脑袋嗡嗡作响,耳边模模糊糊的听到刁慎大怒的声音:“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如此贤士也是你所能折辱的吗?” 薛通往后倒退几步,一屁股栽在地上,半晌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半捂着脸,对众衙役挥了挥手,逃窜似的跑到客栈前面的路边窝着去了。 刁慎摩挲着下巴的胡须,略做思考,便对身后吩咐道:“把东西都搬进去,爷今儿就在这住了。” (本章完) 第210章 贰〇玖:请君入瓮 娇儿听后略做迟疑,弱风扶柳一般扭动着自己纤细的腰臀,款款走到刁慎身边,小声道:“老爷,不知为何……” “哼!妇人之见。”刁慎语气徒然听了下来,摸着自己的下巴色眯眯的看着娇儿。 娇儿身体微微一震,娇滴滴的低下头道:“老爷,您这……” “你速去安排万儿、瓜儿进去寻找到此人,最好能……哈哈,你省的。”刁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娇儿不解地看向刁慎,声音带着颤抖的问:“老爷,那是您的女人,您……” 刁慎鼻子冷哼一声,不屑的看了眼娇儿:“若是用妇人便能换来贤者,就是你我也不会吝啬,速去安排!” 娇儿听到刁慎如此说,手脚一阵冰凉,颤颤悠悠的退到马车边,词不达意的向双胞胎姐妹吩咐起来,等着两人走后,四肢无力的瘫坐在轿旁,脸色一片死灰。 辰回到客栈里,急忙寻到卯,一字不落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与卯,卯听后愣了一下,当即哈哈笑起来:“这不就是少主所谓的‘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嘛,五弟好手段!” “四哥,谬赞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辰谦虚的推辞道。 忽然户外传来酉的喊叫声:“四哥,四哥!来人了。” 卯和辰不约而同的看向正在往屋里跑的酉,只见酉气喘吁吁地站在那急促的呼吸道:“人来了,让我们帮忙抬东西。” “我来吧,五弟,你去告诉三哥,看他下来的操作了。”卯说完大步流星的出了屋子,拉上酉带上还在扫地亥出了院子。 辰偷偷摸摸的从偏门走进客堂里,看见寅脸色惨白的跪坐在棉席上,有一口没一口往嘴里送着差,未半眯着眼睛机械的倒着茶。 “三哥,你没事吧?”辰关切的问道。 未猛然听到一声三哥,不由得抖了抖精神,手中的陶壶没有抓住,“啪”的一声响起,应声四分五裂。 未看了眼地上的杰作,挠了挠头,露着半哭半笑的脸道:“三哥,我闯祸了。” 寅看了眼地上的茶壶,慢慢将手中的茶水饮尽,心情低落的说:“瓦罐不离井边破,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上亡,破了就破了,拾起来扔掉便是了。” 未红着脸,弯下腰将碎块捡起,走向了后面。 辰看着寅满脸失落的样子,走上前对着坐下道:“三哥,已经来了,该你出马了。网” 寅听见此消息,身体微微一震,转眼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面色红润而有神,一双透彻的眼睛看向外面,一丝愉悦的笑意露出来:“来了,可着实让我好等,既然来了,那就让你粉身碎骨吧!”寅说话间,轻轻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随手一拍,茶盏转眼之间已成粉末。 辰看着眼前这一幕,着实有点不敢相信与往日判若两人的人是自己的三哥,询问道:“小弟该如何办?” 寅略做思考轻轻击打着桌案:“你速速去寻找少主,保护好少主之重任交于你了。” 辰站起身拱手说:“我去也!” 寅待辰走后,随手将自己茶盏的粉末裹于袖中,捋了捋有些褶皱的衣服,长长的吐口气,春风满面地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外走去。 卯招呼着酉、亥二人指挥众人将东西在院中放好后,然后让酉、亥带着众人尽量后院用饭。 卯出了客栈的庭院,看见一个穿着锦袍打扮的干干净净的汉子站在路中间,身后他们一堆轿夫整齐的低着头站在抬杠边,犹如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卯走到汉子前停住脚步,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大人,客栈中早已备好热汤,请大人入内用餐。” “嗯!”刁慎轻哼一声,睥睨般扫视了一眼卯,昂起头与卯身边擦肩而过。 身后的轿夫们抬起轿子,小步的跟上来,只留下卯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刁慎一行人已经进了院子,卯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冷冷一笑小声嘀咕道:“好大的官威,着实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卯转身走向路对面的破屋子,仔细的将计划托盘告知丑等众人,而后走到筚老头身边,小声商量起后续的事情。 筚老头听完介绍,斟酌再三后,摇了摇头又接着点了点头,随意的扔出手中的拐杖,似笑非笑道:“以身搏命只在今日,不过你们仔细的招呼好这些人,至于动手时机,暂时定在子时,转告老三,不留活口。” 饶是平常自认为自己心肠坚硬的卯听完筚老头的话,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本来还想劝一劝筚老头,可当不经意间用瞥到筚老头那张面沉似水的老脸时,心里咯噔一下,利落地抱拳道:“段叔方向,我这就回去告诉三哥。” 筚老头阴着脸对着卯挥了挥手,自己继续闭上眼靠到破门边,就像刚才什么事没有发生一样。 刁慎大步走进客栈院子,瞟了一眼角落里被乱七八糟堆放的礼品箱子,脸上满是不悦,阴着脸往内走。 正在这时,寅从内面带春风的走出来,拱手道:““专使远临,贵脚踩于贱地,真令此地蓬荜生辉,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刁慎循声看向寅,上下审视了一番,心中满是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回礼道:“先生也是读书人?” “为商之人略微识的几个字,不敢侮辱读书二字。”寅带着歉意说。 刁慎见寅如此谦虚,爽声大笑起来,走上前热情的拉过寅的双手,谈笑自若的往里走:“看来数年未曾再此停脚竟已孤陋如斯,真憾事也!” “不敢!小人不过四业之末,贱役而已,不敢劳贵人如此垂问,罪过,罪过!”寅跟着刁慎,一边走一边赔着小心。 刁慎随意的寻了一处棉席坐下,松开寅的手,指了指桌案对面:“坐吧,老抬头不习惯。” 寅抱了抱拳,揭起襦裙,中规中矩的坐好,双手摆放在膝上。 未从外面提着一只茶壶进来,小心的给两人身边的茶盏盛满水,小步退了出去。 (本章完) 第211章 贰壹〇:惊天之语 寅与刁慎就这么对坐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边饮茶边说着话,忽然刁慎不知脑子是不是短路还是怎的,口中蹦出一句:“先生之才不似久坐陋屋之人,阅历不止于石楼之类,不知于天下有何见地?” 寅拱手道:“小可不过幸存之人,岂敢妄议朝廷?此人君所为,非我等黔首所能置喙。” “哈哈,言重了,国家存亡岂论个人?先生不觉得如今名流之重,足以颠覆天下吗?” 寅故作惊讶,略做迟疑道:“名流天下之楷模,怎会如此势大?” “先生看来值此久已,已不闻天下之声,吾曾听闻义父告知我,天下名士不过同流合污之人,口口相传是为名,坐而论道是为声,岂如宦官一般对天子忠心?” “哦此等之论,我着实不知,但请大人解惑。”寅一脸真诚的问起来。 “此间我不说远了,但说着如今大汉之局势,势若累卵亦不为过。” 寅直了直身体,郑重其事的问:“大人可是实话?” “我义父也是五候之一,诳你作甚?义父曾告诉我,朝廷局势一分为五,陛下、士人、宦官各占其一,外戚独得其二。” “各占其一何意?其二又何解?”寅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刁慎说的话,细心的从中间寻出自己要知道的东西。 “以如今之势来说,陛下、宦官占其三,士人占其一,何也?哈哈!梁冀被诛,陛下共得十余候,尽掌天下之权,士人不过苟延残喘,若非陛下需要此些人干活,岂容他们如狂犬般乱吠?” “陛下之权尽掌,为何不是独得其四?” 刁慎抬着头,眼满是不屑的看向寅,轻蔑的说:“天子不过傀儡而已,日日笙箫岂能长久?如此再过数年,天下自当归于宦官,士人嘛!哈哈,禁锢就行了。” 寅自从出生从未听过如此震撼的言语,一时间有些失神,心中烦躁的犹如乱麻一般,除了愤怒剩下的便只有恐惧。 站在门口的未看见寅那坐立不定的样子,小跑着提着茶壶进来,小心翼翼的斟满茶盏,走到寅的身边提醒道:“三哥,饭食好了。” 心中惶恐不安的寅听见此话,就像晴空中的震雷一般,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来,整了整略微失礼的仪容,笑着拱手说:“大人,饭食好了,小人内急。” “哈哈,去吧。”刁慎摆了摆手,拿起身前的茶盏,充满笑意的目送着寅、未二人出来门。 寅随口向未交代了几句,出门便大步流星的往码头方向赶,脸上布满了焦急之色。 岸边停靠着一支船队,看样子正是送刁慎等人而来的,停靠在此应当是为了休息。 寅快步跑到一艘小船旁,站在岸边与小船中间的踏板上,火急火燎的问:“船家,渡河吗?我要过河对面。” 正在收拾船面的中年人看了眼寅,颔首示意道:“上船吧,一来回还是单过。” “自然一来回。”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调整了一下两边船桨:“上来吧。” 寅感激的拱了拱手,大步走到船里,眼睛不时的看着河对面。 中年人收回舢板,拿着竹篙轻轻一撑:“公子,坐好了。” 船在这艄公手里犹如一个小玩具一般,随意的再水上滑动着,快至河心的时候,艄公拿起划桨,奋力的划动起来,船只犹如一把利剑一般,仅仅在河面上留下一道清晰印记便已经靠岸停了下来。 寅伸手在怀里掏出半锭铜块扔给艄公,交代道:“师傅,您稍等片刻,最多两炷香。” “好咧!公子自去,我等着便是。”中年艄公跳下船,将船寻了一处地方放好,自顾自的回到船里休憩起来。 寅跳下船后,加足马力快速的往河岸上的半坡跑,顾不得路上是否干燥与平整,直接越过河滩。 各位看官们,那究竟窦冕和辰在哪呢?其实没在别处,因为窦冕担心吹河风受凉,寻了一处面向南方的山坡上放着马,听起来是不是感觉寓意很好?毕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三代之治近矣。 辰则是像一个跟屁虫一般,窦冕走到哪,他跟到哪,嘴里吧嗒吧嗒的念叨着自己耍帅的模样,每次一说到视金钱如粪土,那各式想法便源源不断的倒出来,用窦冕平常的话来说,那便是“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窦冕看着已经鼓起来的马腹,走到近前左拍拍右看看,转过头向还在滔滔不绝说话的辰道:“我曾听匈奴之庶人皆当有数匹,以决行、转运等事,牧人常以养得骏马为荣。或有人牵马相逢时,常欲抚之其尻,探马膘?,并附信口夸上几声“良”,以致马主。初,人实事,好马好,而相沿久,或问人之马善恶、弱,皆一味地只曰谀言,以驽马亦曰成,良马也,你说这是良马否?” 辰不明其意,愣了愣神说:“这……出自公子之手,自当良马。” 窦冕转过头冷不丁提脚就往辰的身上踹,暴跳如雷:“滚,有多远滚多远,少给我拍马屁,一天天不干正事,跟谁学的这油嘴滑舌的。” 辰一见窦冕不似开玩笑,赶紧转身就跑,跑到前方不远的山包上,寻了一处石头坐下来。 闲下来的辰,无所事事的从地上找了根枯草放在嘴里嚼起来,眼睛四处无意识的搜寻着,忽然辰发现一艘刚靠岸的船上面跳下来一个人,隐隐约约之间有点熟悉。 辰看着船上下来的人不顾一切的从河边往山脚下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辰嚼着草小步往山脚下跑去。 越跑两人越近,当距离差不多有半里远的地方,辰越来越感觉来人像自己的山哥,于是大声喊道:“三哥,是你吗?” 对面有点急躁回道:“五弟,快带我去寻少主,我有要事禀告。” 辰匆匆迎上前,探问道:“三哥,不是好好的吗?难道出事了?” “这没出事,不过我所知道的事若出现,天塌地陷也不足以说明其恶。” 辰一听到情况如此严重,急忙走在前面带路:“少主就在前面,速速跟着我来。” (本章完) 第212章 贰壹壹:为士之道 窦冕躺在已经枯掉的到底上,用右手无名指舒适掏着耳朵,满脸惬意躺在地上架着二郎腿,一脸知足的模样。 坐在身边的寅满脸怒色转述着自己听到的话,一向以温和示人的辰面色涨得都快呈紫色,冷不丁的站起身,捏的手中的拳头啪啪作响。 寅一边愤怒的说一边仔细的观察窦冕的表情,从头至尾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像所有的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寅纳闷的问:“少主,我等也算士人,为何您不怒不恼?” 窦冕斜着眼瞅了眼寅,继续拿着挖耳朵的手指又挖起了鼻孔,语气轻蔑的说:“你算士人还是辰是士人?亦或者我是士人?” 寅被窦冕的一句话噎的半晌喘不过气,刚还怒气冲冲的辰略做思考,跪坐在窦冕腿边:“自然少主是士了!” 窦冕狠狠地就是对辰踹上一脚:“少拍马屁,以后你再拍马屁,信不信我长大了把你揍得牙掉地上。” “小人知道了。”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士人的首要是什么?食果脯,寒有衣,衣足以蔽体,器足以便事,马足以易步,车足以自载,酒足以合欢而不湛,乐足以理心而不淫。人无宴乐之闻,出无佚游之观。行即负羸,止作锄耘。用约而财饶,本修而民富。送死哀而不华,养生适而不奢,我们走到哪一步了?” 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反驳起来:“这……不对啊,少主,伯皋先生言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则为士人!” “夫以布衣之士,尚犹有刎颈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曾无伏节死谊之臣,率尽苟合取容,阿党相为,念私门之利,忘国家之政。此为士乎?” “不是!”寅、辰两人齐声说。 “孔子曰‘太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孟子曰‘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若乃太伯以天下而违周,伯夷率絜情以去国,并未始有其让也。故太伯称至德,伯夷称贤人。后世闻其让而慕其风,徇其名而昧其致,所以激诡行生而取与妄矣。至夫邓彪、刘恺,让其弟以取义,使弟受非服而己厚其名,于义不亦薄乎!此为士乎?” 两人相觑一眼,摇这头道:“不是!” “不错,轻死而贱义,士之大敌也,可何为士?如何成士?你们不知,那你们又何以说自己为士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你以为有仁即可为士?笑话!” 寅、辰二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长揖及地:“请少主教我等!” “士者,事也,任事之称也。通古今,辩然不,谓之士;学以居位曰士;以才智用者亦谓之士,故孟子云: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是以庄子分知士、辩士、察士、招世之士、中民之士、筋力之士、勇敢之士、兵革之士、枯槁之士、法律之士、礼教之士、仁义之士,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尔等又为何事?真真闲看史记,替古人担忧,着实笑话!” “少主,不知我等何以成为士?”辰诚恳的问。 “子道言:子路曰:‘知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爱己。’子曰:‘可谓士矣。’子贡曰:‘知者知人,仁者爱人。’子曰:‘可谓士君子矣。’颜回曰:‘知者自知,仁者自爱。’子曰:‘可谓明君子矣。’《性恶》有言:“有圣人之知者,有士君子之知者,有小人之知者,有役夫之知者。”《修身》说:“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荣辱》说:“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士君子之勇也。” “可是我等重喏、重义、知人,此便可为士乎?”寅问道。 窦冕一听,狠狠地踹上一脚,气息很是不顺的说:“我把你们弄回来,你们给我送死?我救你们干啥?要死这就去死去,眼不见心不烦。” 寅、辰两人一见窦冕夹枪带棒的说,赶紧跪到地上,就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半句话都不言语。 窦冕看着这俩人高马大的汉子竟长着跟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恨不得揍一顿,忍着心里的火气,语气平和的问:“礼记开章明明德之后如何说?背一遍吧!” 寅小声的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没白学,诗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既然有方法,还用如此去思考何以为士?” 辰抬起头看了眼窦冕,而后低下头小声问:“少主,那我等不管了吗?” “眼前的事情还没处理干净,你就想这千里之外的事情了?脑子有病吧?赶紧给我滚一边自己想去,等会天快黑了叫我。” 寅、辰二人耷拉着脑袋,心中纳闷的走到一起,寻了一处树下坐下。 “您说少主说的对不对?”寅当先发问道。 辰摊开双手:“不知道啊,让我修身齐家,还是算了吧,这样挺好,我又不想吃朝廷的东西,无所谓。” “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您说我是不是有点患得患失了?” “三哥,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我们照做便是啊。” 寅听后,脑袋转向一边,静静地思考起来,只留下心宽体胖的辰坐在那悠哉悠哉。 第213章 贰壹贰:徭役之苦 清闲下来的时间总是走的很快,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溜进了山沟里,仅留下一丝血色的余晖映射于大地之上,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来过得足迹。 辰瞧着时间已经不早了,轻轻地拍了拍寅的肩膀,小声提醒道:“三哥,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过河了。” 寅被辰从沉思中拉入现实,略微停顿了一下,猛捶着自己的脑袋:“哎呀,快!” 辰有点茫然的被寅拉上走到窦冕身边,疑惑的问:“三哥,你这又发哪门子疯?” 寅没有理会辰,直接蹲下用力推醒正在睡梦中的窦冕,急切的说:“少主,快起来,艄公等了我们一下午了。” 窦冕睁开眼,观察了一下天空中的时辰,长吁道:“走咯,马放这吧,晚上来取。” 寅一听窦冕这么说,直接背起窦冕,大步往山下跑,辰瞧着寅那慌慌张张的模样,转过身将马栓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迈起四方步,大摇大摆的沿着小路往河边走。 船夫吴劰存等了大半天也没有等到那个让自己在这等着的少年,心里微微有些失落,眼瞅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吴劰存跳下船开始解开岸上的绳子拉起锚,抽开舢板,欲到对面过夜。 等把东西收拾完放在船上后,吴劰存拿起竹篙,开始撑船,竹篙刚刚入水,远处传来等一等的叫喊声,吴劰存收起动作,将锚重新放下,站在船板上凝神静气地往远处眺望,当看见远处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不大的少年,脸上有点模糊不清,可瞧着那身半旧半破的穿着,可不就是自己等了一下午的客人嘛,吴劰存赶忙将舢板搭好,自己从船里走上岸。 寅抱着已经几十斤重的窦冕狂奔近三四里路,眼看着已经距离河边不过百步距离,可胳膊酸疼的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在筋疲力竭之时,只得放下窦冕。 窦冕站直身子,看了眼蹲在地上急促喘着粗气的寅,话中带刺道:“我胖了?还是你们这一个月休息太狠了?” 寅被窦冕一句话噎得差点没喘过气,心中嘀咕道:“一天光吃不走路,都胖成啥样子了,还说我们?”不过寅没敢将真话说出来,等着气息匀称之后,哑然失笑道:“少主,这不狂跑了这么远,能不累吗?我们还是赶紧到船边吧,不然艄公走了晚上回不了了。” “急啥?老五还没来,你看他还在那。”窦冕指了指还在半山腰磨磨蹭蹭的辰说。 稍微歇息了一下的寅感觉胳膊有了一点力气,抱起窦冕继续跑起来。 吴劰存走下岸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人过来,心中带着疑惑从岸边往刚才少年出现的地方走起来。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前放几步远传来一声:“艄公师傅,着实对不住,有事耽搁了。” 吴劰存停下脚步看了眼自己渡过河的汉子,只见寅面红耳赤,头顶上的上的汗珠已经把肩膀上的衣服滴的湿透了,身着的长袍已经紧紧贴在了身上。 吴劰存也不多说话,走近前拉起站在寅旁边的窦冕,口中道:“得亏你来的早,若迟一些,我差不多就要走了,天黑是不能行船的。” 窦冕边走边思索道:“老三,你去给找个石头立在岸边,告诉老五让他晚上在这招呼马。” 寅点点头,小步跑到不远处的乱石堆,寻了一块不大的石板,用石子在上面画好字,随意的立在必经之路上,然后跟着吴劰存上了船。 吴劰存拉着窦冕,心中很是诧异,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健硕的少年竟会听一个几岁孩子的话,于是低下头小声问:“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您什么人?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我辈份高啊,他们敢不听?不听我的话,我会告状啊!”窦冕信口胡诌道。 吴劰存畅快的笑起来:“这还着实是真话,我阿爷有个兄弟跟我大小差不多,想当年我没少挨阿爷打。” 窦冕走过舢板,用玩笑的语气道:“慈母多败儿,棍棒出孝子,自古不忠不孝之人几人挨过打?” “哈哈!没想到小哥是大户人家出身,还有这种说法?看来小哥可是入学了?”吴劰存看着寅也上了船便收东西边说道。 “入学已经差不多两年了,入学之时老师开讲礼记,我记忆尤深的一句话便是‘使生死终始若一,一足以为人愿,是先王之道,忠臣孝子之极也。’”窦冕低下头看着清澈见底的水面,慢悠悠的回忆道。 “嗨!小哥,说远了,啥忠君不忠君的,那都是当官的人干的,至于我们这些水上讨口食的,只希望天下太平些,别丢了祖宗传下来的碗就行。” 寅听着吴劰存越说越不成样,皱着眉头问道:“老兄家中的小孩没进学吗?” “进学?”吴劰存好像听到一个陌生词一般,放慢手中的动作,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祖辈好几代没听过就我们这样的还能进学的,何况听他们说城里读书贵啊,而且一个大小伙子不干活读书作甚?想我们这种没钱没势的,读了书也没啥用,还不如早点跑船。” “跑船挣钱吗?”寅问道。 “唉!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们这大半年都是专门给官府做徭役,剩下的不是河里结冰就是天气太热,一年下来抠抠搜搜的能剩下一点。” 窦冕略显吃惊的问:“徭役?征发徭役不是每年都有时间的吗?汉律云:卒更有三,践更、居更、过更也,居更便是本地徭役,可这也是在每年五六月间啊。” “唉!其实不愿服役也是可以的,只要出三百钱交给官府,官府然后就将这部分徭役转到我们这些苦哈哈身上了,小兄弟说的过更就是指的这。” “交来的钱呢?”寅追问道。 “钱难道不是都给县长吗?我们只管干活就是了。” 窦冕听完吴劰存说的话,心中了然道:“您的意思是县里将交钱了的徭役给你们加到头上了?而你们并没有拿到这部分钱?” “小兄弟一看就是明白人,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第214章 贰壹叁:偶遇意外 坐在船头的寅默默听完吴劰存说的话,肝火大动,脸色渐渐由白转红由红转成猪肝色,两只眼睛瞪的都快蹦出来。 “到岸了!”吴劰存忽然开口道。 窦冕从怀里掏出自己仅有的几瓣铜钱递给他,转身拉起已经在爆发边缘的寅,逃窜似的往岸上走。 刚走没几步,寅忽然怒气冲冲的说:“少主,如此贪官,为何不曾处置?” “别问我,我才多大?” 寅猛然转过话题:“那阉竖为何登堂入室,朝廷三公为何不管?” “我哪知道?我才多大?” “少主来此为了什么?”寅追问道。 窦冕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寅,冷冷的说:“你已经被怒气冲撞到这种地步了吗?我的事也是你所能随意置喙的?”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寅,忽然被窦冕不怒自威的语气,吓得背后生出一丝丝冰冷的细汗,毫无防备的打了一个冷颤。 寅双膝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跪在地上身如抖筛般,用着有些惶恐的语气道:“还请少主恕罪!” “起来吧!”窦冕说完转身就走。 寅花了很长时间从地上爬起来,拿着衣袖擦了把额头的细汗,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小声咕哝道:“今始知有而可畏之威不虚。” 窦冕刚从路口冒出头,猛然感觉脚下一轻,低下头一瞧,就看见自己双脚离地已经被人扛在了肩上。 只见此人一转弯,哧溜一下窜进了土房子里,窦冕被放下来后,此人抱拳道:“少主,现在这里危险。” 窦冕定睛细看,废了好大劲才看清此人是申,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等着心里狂跳的感觉有些缓下来时,窦冕指了指黑咕隆咚的屋子说:“怎么不点灯啊?” “二哥说不能点灯,怕被人发现了。”申小声解释道。 窦冕走上前寻了一块申腰上的肉扭起来,口中咬牙切齿道:“他蠢你们都蠢?大晚上不点灯,你以为这里是鬼宅不成?” “是,小的知错了。”申弯着腰吸口凉气道。 窦冕摸黑往屁股不远处的草丛上一坐,安安静静的等着申跑去点灯。 屋里的油灯刚刚开始发亮,破旧的窗子却“砰”的一声由外往内破碎开来,申急忙抽出环首刀,摆好身形沉声道:“何人?” “九弟,二哥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点灯吗?”话音刚落,窗子外翻进来一个全泥头的汉子。 “六哥啊!少主让点的,我没辙。”申摊开手,指了指坐在草堆上的窦冕。 巳愣了一下,急忙转过身对着窦冕跪拜起来,窦冕挥了一下手道:“可知我弟弟哪去了?” “回少主,小公子和七弟正在后面的补觉。”巳如实禀告道。 “告诉丑他们,先去用点东西,晚上不是很好过。”窦冕和颜悦色的吩咐道。 “喏!”巳回完话,站起身拉着申便出了屋子。 窦冕看着昏暗的灯光,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于是盘腿坐在草丛上,闭上眼睛仔细的分析起这段时间遇到的种种事情,渐渐的进入了冥想。 北方的夜总是短暂而又凄凉的,屋外秋风瑟瑟,屋内沧沧凉凉,一切似乎皆有悲壮之色。 子时渐进,房门忽然“砰”的一声呗踢开,正在沉思中的窦冕应声睁开眼,紧紧盯着来人,来人没想到屋中的墙角旁会有人,略微诧异的看了眼窦冕,转身悄悄将房门关上。 “你是何人?”窦冕和来人同时问道。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后,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窦冕伸出右手客气道:“您先说。” “我乃本地范稚,尔为何人?”来人站在那里直直的盯着窦冕。 窦冕指了指自己:“我?”稍作停顿一下,窦冕用力地拍了拍手:“进来吧,别待窗子边了,难道你还要把窗子踢破吗?” “少主真是明察秋毫,我们连这小子都能瞒住,就是瞒不住少主,您说是不是啊,二哥。”窗外满口的称赞道。 “六哥本来就没错,九哥,你看这个人该怎么办?”另一个声音说道。 “老六,老九,老十一,何必这么啰嗦,杀掉就是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干净利落的说。 一时间窗外响起来拔刀声,范稚抽出一柄短刀,身体紧绷着肌肉,颤颤悠悠的问:“你们什么人?” “你该说自己是什么人。”窦冕简短的回道。 “我?我不过是过路之人,无他。”范稚语言飘忽不定的说。 巳爬上窗子,坐在窗台上,拿着手中的刀指向范稚道:“小子,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给我在这安分的等着,若敢阻挠我等之事,死则死矣。” “你……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范稚有点慌张的看向巳。 门“砰”的一声被用力踢开,丑拿着一根绳子扑进来,用力捆住范稚,申则趁着空隙将范稚手中的短刀夺下。 窦冕站起身,走到范稚身边:“安分一点,明日自会有人放你,我们走。” 戌带着兴奋的说:“还是少主说的好,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几位兄长,我们杀进去还是怎么办?” 窦冕站在戌身后,瞅准机会就是一脚:“屁话真多,丑和我进去,你们三个守住门,我弟弟他俩呢?” “少主,在那呢!要不让午守门,我要进去。”巳指着午,用商量的语气说。 “走!” 窦冕简洁的说完,几个人迅速的散开,窦赐一见到窦冕往这来,就着月光兴奋的冲过来,手舞足蹈的说:“这次让我来吧。” 窦冕伸出手揉了揉都赐的头发,摇头道:“你年纪还小,不行,跟我一起进吧。” 丑、巳两人迅速的跑进门口打开的庭院,仔细地搜索了一番后,对着窦冕打了个招呼。 窦冕走进院子里看见空无一人的院子问:“剩下的人呢?” “刚才亥过来说已经都在各个门口守着了,不过来的里面有三个女人,怎么办?”窦赐询问道。 窦冕转了转眼珠,对着自己脖子轻轻划了一下:“反抗者杀,不论男女,为首着斩!” 第215章 贰壹肆:杀鸡儆猴 一场毫无防备的偷袭战,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已经解决完,院子里跪着的十多人,一个个低着头,而偏房里几个妇女的吵闹声在这寂静的夜空里一声比一声响亮。网 “谁叫郭荻?”窦冕扫视了一眼众人,平静的问。 地上跪着的众多汉子,齐齐指向最后面那个藏在暗影里的中年人。 “草菅人命,拿下!”窦冕冷冰冰的命令道。 刚才没怎么捡到杀人机会的巳,听到窦冕得命令,兴奋的往后走去。 郭荻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跑掉,却没有想到随着众多人一起被包圆,眼见着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往他着方向走来,于是郭荻暗暗抽出自己的贴身短刀。 当巳正要走近郭荻的时候,猛听见站在一旁从头至尾没有动过手的卯大喊:“此人身怀利刃,小心!” 卯声音刚落,跪在地上的郭荻竟然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起来,一道刀光应声而至,巳用力在地上一蹬,随手抓起身边跪着的人扔了过去。 郭荻没有料到巳的反应如此之快,急忙变换脚步,往巳的方向刺来。 “找死!”巳身体轻轻一让,伸出手一把抓住已经动作用老的郭荻,用尽全力,一脚踢向郭荻的小腹,郭荻应声跪到地上。 “嗯!不错,选的这个人还是有点用处,丑,你来操刀。”窦冕指着站在一边打着哈欠的丑说。 丑惊讶的看向窦冕,指着自己问:“不就砍头嘛,老六刀很快的。” “为小利而杀人,怎能以儆效尤?剐了!”窦冕简短有力的说出两个字。 巳一听到“剐了”二字的时候,有点兴奋的看向丑,带着狞笑:“二哥,你绑人有一套,剐人弟弟我自己来,不劳您动手了。” 丑也不啰嗦,寻了两根绳子,将郭荻仔细的在木桩上拴好,打着哈欠对跪在地上的众人说:“你们看着他行刑,结束了就可以散了,我去眯一会,你们倒好,睡了一整天,就我一个人熬了好几天。” 丑转身便迅速的窜进了有女人的偏房里,一时间刚才吵闹的妇女们停下吵闹声,又渐渐响起了哭泣声。 窦冕抱起窦赐,随口吩咐道:“老六,速度快点,我们天亮之前必须走。” “少主放心。” 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窦冕身后,小声的说:“少主,车已经备好了,要不您和小公子坐车上等着吧。” “嗯,我先走了。”窦冕说完话便抱着窦赐往前院方向走,刚跨过前院,后院里便响起凄厉的惨叫声,窦冕怀里的窦赐,没有窦冕想象中的那么害怕,而是脸上的带着兴奋,时不时伸出脑袋看向后院。 窦冕刚把窦赐抱上车,窦赐忽然开口说:“哥,我刚才听十一说你捡了一个人,人呢?” “你又想搞啥幺蛾子?”窦冕警惕的问。 窦赐仔细地观察窦冕脸上的变化,当确定戌说的话是真事的时候,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猛然从马车的另一边跳下来,快步往路对岸点着灯的屋子走去。 窦冕担心窦赐有失,赶忙绕过马车跟上来。 窦赐小心翼翼的走过满是木屑的门口,抻着脑袋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只见墙角草堆上躺着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头发上裹满了杂草,一个劲的在上面左右翻着身。 窦赐干咳两声,背着手走进屋里,仔细的观察着这个汉子,不过看了几眼之后,窦赐渐渐失去了打探的兴致,夹枪带棒道:“你就是那个范什么吗?怎么这么没用,那么细的绳子你都挣不脱,就这你还敢当贼?” 正在想办法解绳索的范稚忽然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挖苦声,于是翻过身怔神看着窦赐,脑袋里迅速的盘算着,眼珠忽然一转,带着祈求的语气道:“这位小哥,您行行好,我不过是一个进来避寒的人,没想到被一群匪徒抓了,赶紧给我解一下。” 窦赐听完范稚说的话,兴致盎然地走进身边,左右打量起来,稍作考虑后,笑容满面的说:“我正好缺个仆人,你给我当仆人,我就放了你。” 范稚听后,勃然大怒道:“小子,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就杀。” “呦!有志气,来跟我走一趟,敢吗?” 范稚用力从草堆上滑下来,坐到地上,气势汹汹道:“有何不可。” 窦赐走上前拉起范稚,作势便欲往外走,窦冕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瞥了眼范稚,一脸严肃的对窦赐说:“赐儿,你可要想好了,看完之后会做很久的噩梦。” “我才不怕。”窦赐牵上范稚身上的绳头,一蹦一跳的走出屋子,窦冕无奈的露出苦笑,摇摇头跟着他们出了门,一个人坐进马车里生起闷气来。 范稚跟在窦赐身后进入有些破旧的庭院,隐隐约约听到后院有杀猪般的嘶叫声,心中有点纳闷,于是继续跟上往内进。 可当前脚刚跨进后院,范稚猛然意识到那嘶叫声不是别的,心里咯噔一下,埋着头不声不响地跟着窦赐。 窦赐余光斜视了一眼低着头的范稚,松下手中的绳子,走到已经不成人样的郭荻身边,定神看着巳在郭荻身上下刀,当每割一刀,郭荻就会嘶声力竭的用着自己已经沙哑的声音大喊起来,地上跪着的众人一个个面如土色,跟着郭荻的喊叫声而不停地抖动着身体。 窦赐在地上寻了一块不大的肉片捏在手上,对着巳调侃起来:“六哥,你这刀不行啊,切这么厚。” 正在下刀的巳停了下手上的动作,面露窘态的看向窦赐:“小公子,你胆子可真大,你看他们都成啥样了,你还顾忌我刀不行。” “哼!这算什么,我听闻我哥说汉高祖大赏功臣用彭越做肉饼分食众王,这算什么?不就剐一个人嘛。” 窦赐拿着肉片走到站在那早已魂不附体范稚身边,递过肉片:“给,吃了它,你就可以走了。” 范稚下意识地看了下窦赐血淋淋的手上捏的肉片,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着,一股尿意不受控制了地沿着大腿根流了出来。 (本章完) 第216章 贰壹伍:一日数惊 窦赐扔下肉片,轻蔑的说:“怂货,就这也敢用刀。网” “小公子,你以为都和您一样,对这种情景面不改色啊。”午从人群边走过来道。 “六哥,时间不早了,该走了。”窦赐随口说了句,牵上午的手就往外走。 巳抬头看了下已经有些发亮的夜光,伸手从已经只见骨的胸腔里,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用力一拉,郭荻无力的垂下头,在无半点剩下。 巳举起心脏,一脸狞笑地扫视地上的众人:“尔等可以走了,此地以后由我们说了算,回去转告一下,若有敢犯事者,杀无赦!” 巳扔掉手中的东西,走到偏房门口,用着还在流淌鲜血的手猛拍房门。 “怎么了?”屋里传来丑那瓮声瓮气的声音。 “二哥,都走了,你在不走,自个儿回。”巳说完话,扯下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手,转身绕过众人,出来院子。 偏房门“哐”的一声被推开,衣衫不整的丑带着刁慎的三个还在流泪的小妾,从屋里急忙出来。 “别哭了,我又不亏待你们。”丑牵上半推半就的娇儿直挺挺往外走,瓜儿、万儿相觑一眼,轻拭着眼泪,默默地跟了上来。 话分两头,不说这窦冕等人如何归家,只说这范稚战战栗栗的看完巳行刑,当场吓尿在当场,背后被惊出的冷汗已经完全将衣服浸透。 当范稚听到巳说让众人散去的话时,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开,双膝毫无知觉地“哐”地一声直接跪到地上。 直到跪在院中的众人零零落落从地上爬起往外奔时,范稚才缓缓从惊恐中反应过来,急忙挣开身上已经被打开的绳索,两只脚一高一低的往外跑。 院子里剩下的人要么颤颤悠悠的往起爬,要么屎尿齐出瘫在地上,往出跑的人就像一件鬼一样,大吼大叫地往各个方向四散奔走。 范稚站到破院外,仔细地分辨了一下方向,看见北方入山的地方有若阴若现的火光,范稚不假思索的往客栈身后的山沟跑去。经过大半夜的盲目逃窜,终于在天亮的之后,彻底进入了大山里。 范稚寻了一处山洞钻进去,疲惫不堪的往里面的大石头上一靠,四肢无力的坐下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自言自语的说:“这多亏我之前没干缺德事,不然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现在应当安全了,赶紧睡一会,醒来继续还得赶路。网” 有道是云从龙,风从虎,正当范稚打算闭眼小憩时,洞外一阵狂风大作,一声刺耳的长啸声猛然之间响起。 范稚暗道一声“不好”,急忙从洞中跑出来,抬头往山腰看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就糟糕了,范稚活了二十多年哪见过这么个东西啊,只见此物外观极似常见的花斑猫,但此物着实是庞然大物,非猫形可同日而语,脑袋上硕大的“王”字威风凛凛,两道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范稚,一副垂诞三尺的模样。 “娘啊,这甚东西?”范稚大叫一声,转身继续往左边的山坳跑。 半山腰的花斑虎也不啰嗦,范稚刚跑没几步,人家迅速的几个跳跃边挡在范稚身前。 范稚着实被运动速度这么快的老虎吓得三魂皆散,内心慌乱之际,前脚不听话地将后脚一绊,直挺挺摔了个狗吃屎,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半山腰的斜坡上滚下去。 正当欲将昏迷之时,忽听耳边传来一声:“爹,你看,我们等了大半个月的老虎。”范稚细看了一眼山上陆陆续续出来的四人,眼睛不听使唤的缓缓闭上,身体随之没了知觉。 山上出来的四人俱是本地猎户,只因接了一笔买卖,故而在此守候近二十余天。 走在后面的老者乃是前面三人的父亲姓宋名猥,祖辈以捕兽为业,传至儿子已足有六代光景,狩猎之人整日的翻山越岭、穿林过坎,故而身上外露的地方都留有深深地伤疤,看起来也比同龄人要老很多。 当宋猥听到小儿子宋咸的喊叫声,方眼向宋咸手指方向看,只见花斑虎正看着看下出神。 宋猥叫过大儿宋野,小声的吩咐几句,宋野从背后取下弓箭,拉上二弟宋辟,轻手轻脚的寻了一处距离老虎几十米远的地方趴下。 宋猥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奋力扔向老虎,正在瞧着山下范稚的老虎,忽然被一颗石子击中脑袋,于是带着怒意看向山上,龇牙咧嘴的长啸一声。 宋野、宋辟瞧准机会,迅速拉满弓,两只铁箭头在“噌”的一声后,迅速的没在了老虎的两只眼睛里。 宋咸大喜,拿起腰间的铁剑就要往上冲,宋猥急忙劝阻道:“老三,你先稍等下,这样过去你会受伤。” “这地放老虎若掉下山就不值钱了。”宋咸随口说了句,扔下宋猥,迅速的扑上去。 时间唯有两物不可轻动,一曰发疯的牛,一曰受伤的虎,宋咸刚走两步,老虎便抬起前面两只爪子长吼一声扑了过来。 “老三,小心。”宋辟大声喊道。 宋咸一见势头不对,迅速放低身体重心,靠着惯性沿老虎腹部滑行过去,双手抓紧刀柄将刀举过头顶,忽听“嘶啦”一声,老虎落地之后半跪在地上,悲鸣起来。 宋咸挺稳身形后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看着身后血流一地的老虎,双腿摇摇晃晃的打着颤。 “三弟厉害啊,还有这招?”宋野走上前,轻轻的拍着宋咸的肩膀道。 宋咸扔下手中的刀,一屁股蹲到地上,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这干的啥事?多亏这是无意识的,不然我真就没了。” 宋猥从腿边抽出一把匕首,走到已经奄奄一息的老虎身边,拿起刀结果了老虎,熟门熟路地扒起皮毛来。 宋野、宋辟随意的调侃了宋咸几句,便转过身走上前来宋猥帮忙,宋咸稍歇了一阵之后,拄着刀鞘微微颤颤地站起来,看了眼忙碌的父亲和哥哥们,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在满山坡上漫无目的地转起来。 (本章完) 第217章 贰壹陆:山间偶遇 正当虎皮快扒完的时候,忽然宋猥听到宋咸在山下不远的地上大喊大叫,宋猥对正在打下手的宋辟道:“老季,你去看一下你弟怎么了?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怎么还这样子?” 宋辟放下手中的刀,将满是血迹的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转身大步流星的往下奔。 宋辟急冲冲的走到宋咸身边,只见宋咸脚下躺着一个年岁不大的汉子,脸上满是血迹,一身麻布短褐已经被地上的枝枝叉叉刮的成条状。 “这咋回事?”宋辟蹲下身摸着宋辟的脖子问宋咸。 “你问我?白问,我哪知道啊?”宋咸站在旁边,呆愣愣的看着。 宋辟确认了好久,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伸过手说:“水囊。” “这……成样子了没事?”宋咸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尿泡做的水囊递过去。 宋辟不言语,接过水囊,右手支起地上伤者的头,动作很是细腻的将水一点点喂进口里。 过了也就一刻钟左右,伤者缓缓醒来,一见到身边一战一蹲的两个人,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来。 “小……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宋辟长这么大,哪见过男人这种哭法啊,一下就慌了手脚了。 “我总算见到活人了,若不是你们,我……可能要死这里了。”伤者抱起宋辟“哇哇”大哭起来。 宋咸纳闷的问:“这位兄长,您哪的人?为何在此地?” 伤者用手擦了把满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平复了惊喜之后的心情,结结巴巴的说:“在下范稚,本为中阳刀客,可……唉!不瞒两位,昨夜所遇之事,能让我全身而退,我已知足了。” “刀客?那可狠厉害啊,河西谁见了刀客不竖起大拇指啊!”宋咸说。 “唉!昨夜遇到一个狠人,他将石楼刀客郭荻当我的面活活剐了,而且一片片的将肉生吃掉,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咋到的这,反正我一看见他们往北走,我就往山里钻。” “郭荻?那不就是前些年犯事将一户十多户人家屠了满门的那个嘛,死了活该。”宋辟吐口浓痰,不屑的说。 “他啊,不过跟我一样,都是忠人之事,本来这次我受人之邀来刺杀他,可是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范稚从地上坐起来,心中依然害怕着。 宋辟站起身来,好心问道:“那小兄弟您这打算去哪呢?” 范稚沉默了许久,自嘲的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既然我做不了刀客了,我也就只能西进去找找机会了。” 宋辟站起身看了眼身边的宋咸,摸了摸自己脸庞上的髯须,称赞道:“范老弟着实大丈夫,既然你有意西入,我有一处可推荐与你,不知如何” 范稚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抱拳问道:“不知在何处?以我这般出身可有前途?” “有两处可去,其一护羌校尉胡公,另一处乃是陇西太守孙公,此两处皆大展雄心之地,以老弟之才,出头之日,不过数仗之后。”宋辟目视西方,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宋咸一听,满腔热血翻腾起来,走上前拉住宋辟的手:“二哥,你没骗我吧?我也想去。” “你小子敢?看阿爷不打断你的腿。”宋辟狠狠地瞪了眼宋咸,怒气冲冲的说。 宋咸缩了缩脖子,愤愤不平的往宋猥走去,范稚听完宋辟的话,心中满是感激,跪在地上对着宋辟诚心诚意的磕了几个头:“兄长,若得不死,只要有出头之日,小子定当报答。” “你稍等一下。”宋辟拍拍范稚的肩膀,走到已经被解剖的差不多的老虎身边,随手取下两块肉,拿起自己的刀。 宋辟走到范稚身边,将所有的东西塞到范稚怀里:“刀客不能没刀,我这把你先用着,以后有机会了还我,至于这肉,你走路上充饥用吧。” “小弟我也不推脱了,多谢!容小弟后报。”范稚把东西放在地上,对着宋辟抱了抱拳,提起东西大步往西方而去。 宋辟闷闷不乐的回到父亲宋猥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搬着肉。 身旁正在卷毛皮的宋野没好气的说:“二弟,你这样不行啊,哪有你这么干活的?” 宋辟唉声叹气的说:“大哥,我也想去,可是我……” 宋猥收起水中的刀,将刀擦的蹭亮,细心的收入鞘中,看了眼宋辟道:“老二,你赶明儿这虎皮晾干了,你和三儿给县里的刁公送去,顺便谋个差事去。” “真的吗?爹,你也让我去?”宋咸一边收集肉,一边兴奋的说。 “去吧,儿大了不由爹娘了,既然你们有想法,远了不敢让你们去,你们就去近点吧,实在熬不过就回来。” 宋辟用力抬起头,仔细看着有些驼背的父亲,心中很不是滋味,有些懊恼的说:“父亲,您这年岁大了,要不我不去了,还是让三弟去吧。” “你俩一起去,有个照应,不过你们也都看着点对方,我可不想养出两个祸害来。” “是,爹,我们省得。”宋辟默默地点着头回道。 宋咸收拾完手上的东西,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油腻,轻步走到宋猥身边,扶着唉声叹气的宋猥寻了处平地坐下。 宋咸将头埋在怀里小声对宋猥劝道:“爹,能不能行还是问题,别想那么多了,您老身体重要。” 宋猥一想还真是这么个回事,心里稍微好了一点,于是拍拍宋咸的胳膊:“你大哥一天也不容易,你们得以后我照应着点。” 宋咸点头应声:“爹,您就放心吧,我们这又不用跑多远,离得近,随时都能回来。” 宋辟将肉收拾好跑上来,就着宋猥的腿边蹲下,轻轻的捶着腿说:“爹,要不我们都进城吧!” “进城吃风屙屁吗?我们就是靠山为生,没山等死?”宋猥怒道。 宋辟冷不丁被宋猥连续狂问的两句话,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憋的都快变成酱紫色了。 正在这时,宋野坡下喊道:“二弟,三弟,赶紧帮忙拿东西,这天儿不早了,我们要回了,不让你等会又错过饭点了。” 宋辟、宋咸两人一听这话,赶紧拾起身,走到下面捆好的虎肉旁扛起来,宋猥看着弟兄三人一个个扛着东西走了,于是走上前拿起猎刀跟了上去。 (本章完) 第218章 贰壹柒:送货奇遇 北方秋意的离去总是惊人的相似,连续数日的淫雨将大半个北方的温度重新清涮了一遍。网 雨渐渐停下之后,石楼城外并不宽阔的小道上行来两个体型差不多的汉子,两人脚上蹬的草鞋也不知道走了多长的路,早已被沤烂,两人肩上抬着的物品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外看不出是何物。 城门处往日间收税的兵卒们左右没见了踪影,两个汉子微微颤颤地穿过城门,一路畅行无阻,直走到离县衙不远处的刁府外驻足,走在后面的汉子小心翼翼的抱起物品,对着前面的汉子吩咐起来:“三弟,你去看一下刁老爷在没?” 年轻的汉子轻步走到威严的府门旁,生怕自己弄脏了门扣,于是把自己的手仔细的在自己的身上擦拭干净,放在嘴边用力呵了口气,轻轻拿起门扣抠起门来。 三声已毕,年轻人垂手站立在门边,胆怯的弓着腰,生怕惊动了府中的人一般。 门忽然猛的被推开,一个长打着哈欠的老者睡眼朦胧的看了眼少年,气息不顺的问:“何事?为何一大早便来敲门?” 年轻人不知来者什么人,急忙抱拳回道:“回老爷的话,小的宋咸,专门来给刁老爷送虎皮的。” “刁老爷啊!死了,你敢现在府里主事的是刁老爷的结拜义弟,你要不要见一见?”老者提醒道。 老者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一声独特的嗓音:“胡叔,什么事?” 老者急忙看向内侧,来者可不正是古囟嘛!于是慌手慌脚的对内下拜道:“古老爷,这两位咬找刁老爷,可是刁老爷已经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看门吧,我带他们去。” 古囟绕过胡叔,一脸兴奋的看向宋咸,一把抓住还在打颤的肩膀问:“你说的是送虎皮?” 宋咸看了眼脸上满是伤疤的古囟,缩着缩脖子,略显害怕的指了指正在抱着虎皮的汉子,惶恐不安的说:“是,他是我二哥宋辟,我们一起来的。” “好,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公子。”古囟摆出难看的笑容,迈起大步往县衙方向走。 宋咸挠了挠头,满是雾水的看了眼宋辟,走到近前,兄弟二人齐心用力抬起来,晃悠悠地跟在古囟身后。 古囟带着宋辟两人,沿着接到两旁的小路左拐右弯,废了很大力气走到一间破旧的房门边。 古囟停下脚步,深深地捋了捋呼吸,转过头对着两人轻轻摆手示意,然后轻轻的叩了下房门。 片刻之后,房门轻轻被拉开一条缝,一道冷静的目光往外面扫视了一圈,当看清来人后,门被完全拉开。 一位年岁不大,身着儒装的少年站在门口向古囟拱了拱手:“古兄,滋味可好?” 古囟半捂着脸,窃笑起来道:“还是三哥懂我。” “家里还没伺候完,你跑这作甚?” 古囟狠狠拍了下脑袋,自责道:“哎呀,你瞧我这急性,三哥,这猎户专门给刁慎那老小子送虎皮来了,我把他们带这交给您了。” “不见见少主?”少年问道。 “不了,不了!以后公子有什么事,随便找个人给我带句话就是了,我家中还有急事就先走了。”古囟说完,逃窜似的往外跑。 少年既不挽留也不推辞,任由古囟离去,自己则走到宋咸兄弟两人身边,抱拳道:“小可窦氏寅,你们叫我寅或者老三便可,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宋咸赶忙和二哥宋辟将肩上的虎皮放下,两人略显拘谨的站在原地,跟两根木桩一样,宋咸喏喏的回道:“我叫宋咸,这是我二哥宋辟。” 寅听完两人介绍,走上前热情的拍拍宋咸的背,兴奋的说:“呦!你也是家中的老三,哎呀,有缘啊!东西拿上进府,我让厨房给你们备些饭食。” “让三哥儿破费了!”宋辟弓着腰,羞手羞脚的陪笑道。 “嗨,跟我没啥关系,我不过就是一个奴仆,你们也别这样,跟我进吧。”寅用力向两人招招手,转身便往院里走,宋辟兄弟二人小心抗好虎皮,轻手轻脚的跟在身后。 当三人刚走到院中的时候,一个小孩跑过来直接挡在前面,奶声奶气的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小公子,你还想不通为何被人追杀吗?实在想不通,那小子我告诉你得了。”寅语态平和的说。 “哼!你说我听,不过我可不承认你帮我。”小孩脑袋撇过一边,双手抱在怀里,一副不屑的样子。 寅低下身子,凑到小孩耳边,轻声嘀咕几句,小孩越听眼睛睁的越大,最后惊呼道:“真的?” “那是,小人可不敢诓你。”寅冁然而笑道。 “那行,我去找大哥去了,若是我能成功拜师,以后你就是我师兄了。”小孩兴奋的拍着手,蹦蹦跳跳的往右边的一间特大的房子走去。 跟在寅身后的宋咸有些胆怯的问:“三哥,刚才这谁啊?” 寅看了眼宋咸,放慢脚步,小声介绍道:“这是我家少主的义弟,窦氏赐,这几天少主正在城外准备建一处校场,小公子想要去,故而才整天在想着事情。” “校场?那是干甚?”宋辟好奇道。 “练兵之所。”寅停住脚步,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兄弟二人,意味深长的说:“我看你二人如此身形,竟然没于山林,与野兽为伍,着实可惜。” “三哥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来当兵吗?”宋咸不确定的问。 “哈哈!那是自然,今国家日削,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而还,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不知二位兄长意下如何” 宋咸听后心情大好,转身就将肩上的虎皮往地上一扔,直把身后的宋辟拽的一趔趄。 “固所愿也,不知什么时候可去。”宋咸挺直腰杆问道。 宋辟走上前,一把拉过宋咸,窃窃私语道:“我们来这为了送虎皮,顺便谋一份差事,怎么变成了要上战场了。” “二哥,要不我问问?”宋咸轻轻拍了拍宋辟的手背,悄声道。 (本章完) 第219章 贰壹捌:坑蒙新人 宋咸轻咳了两声,稍微直了直腰,稍显胆怯的走到寅身边问:“三哥,我们本来只是打算谋份差事,没打算上战场,您看能不能不上战场?” “呦呵!”寅让了让身子,轻蔑的看了眼宋咸,不屑的说:“穿着皂衣便就入了公门,公门无私事,穿食用度皆是黔首赋税,人家掏钱让你们保个平安,你们还想着惜身?既然你想惜身,不来也罢!” 宋咸被寅一阵冷嘲热讽后,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勃然变色道:“不就拼命嘛,谁还是个怂包软蛋不成?我跟我二哥干了!” 寅哈哈大笑起来,拍拍手道:“好,不过别太急切,先跟我一起走一趟,至于虎皮放这就行了。” “三哥儿要带我们去哪?”宋辟跟上前问道。 “我带你们去见我家少主,跟我走吧。” 寅说完话,转身便往窦赐刚才进的房子走,宋咸急忙拽起还在原地发愣的二哥,慌慌张张跟上去。 寅走到半开的房门外,轻咳两声,一副乖巧的模样站在屋外,语气平和的说:“少主,有两位壮士求见。” 窦冕正在屋里教训窦赐,刚还没训几句就听见寅在外面禀告,当即气不打处来,转过头厉声道:“给我滚进来,你自己摆平,若不把我弟弟给我劝回来安心学习,你给我小心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寅听到窦冕声音如此严厉,心中地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凑到窦冕耳边说:“少主,这两个可都是你说的通臂猿猴豹子眼,神射啊,您要揍我也得正事办了不是?” “哼!赐儿,跟我一起出来迎客。”窦冕从坐席上起来,随口吩咐一声,窦赐就像猫一样,窦冕话刚落,他边已经爬起来,嬉皮笑脸的拉着窦冕的手。 窦冕跨出门槛,看见长相很是接近的两人身着单衣,脚蹬破鞋,握在身前的手指缝中布满茧子,一副寒碜的样子。 “二位可善射乎?”窦冕绕着两人看了看,摸着下巴问。 宋辟听见有人质疑自己的技术,直起腰不卑不亢道:“回两位公子的话,我们兄弟二人就是吃这碗饭的,自然不敢砸了饭碗。” 窦赐兴奋的看了眼还在沉思的窦冕,大声往仓库方向吼了一句:“未!把你前两天搜的那弓给我拿过来。” 仓库轻轻推开一条黑黝黝的门缝,未从里面磨磨唧唧的伸出脑袋来:“小公子,这东西虽说我用不上,但也是三石好弓,不能给你糟蹋了。网” 窦冕气愤的说:“你留着下崽?拿过来,啥时候学的这么爱藏东西。” 未瞧见窦冕催促,不情不愿的钻进库房里,好半晌才从里面背着弓,手上提两壶箭,不情不愿地左右摇晃走过来。 “你们看下这弓咋样?顺道露一手看看。” 宋咸一听窦冕这么说,也着实不客气,打不跑到未身边,取下一张弓拿在手上,犹如弹奏般轻轻碰了碰弓弦,弓弦“嗡”的一声响起。 “二哥,好弦,不过这弓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华丽?”宋咸摸着弓身惊讶的问。 宋辟不说话,拿起另一张弓,动作随意的从箭壶里抽出两只箭,随意地搭在弓上,缓缓用力拉满,两只箭腾空而起,只听沉闷的“砰、砰”两声,两只巴掌打的野雀从天而降,额头上问问的插着箭杆。 “哇!好厉害。”窦赐拍着手,激动的看向宋辟二人,眼睛里满是崇拜。 “楚有养由基者,善射,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如今你二人技艺竟臻化至此否?”窦冕看着地上的鸟,惊讶的问。 宋辟有点不好意思的揉着头说:“无它,不过熟手而已,不敢言技精巧。” “不知两位壮士如何称呼?”窦冕正色长揖道。 兄弟二人急忙还礼,略显慌张的回道:“我是二兄宋辟,这是三弟宋咸。” “哈哈……好,寅,你带上赐儿一起去陪他们用餐去。”窦冕对着门口的寅吩咐道。” “好咧!”寅兴奋的走上前,牵上窦赐,对着宋辟兄弟拱拱手道:“两位兄长请跟我来!” 未舔了舔嘴唇,一脸笑意的跑过来,拉上宋辟、宋咸,有说有笑地往食屋而去。 窦冕看见院中的人都已经进了屋,于是轻着脚迅速跑出院子,转眼之间到了隔壁的庭院外。 窦冕整了整自己的仪容,轻轻叩了下门,门应声而开,不正是佟曼的仆人郝恕嘛。 “叔父在吗?”窦冕问道。 郝恕一瞧来人是窦冕,急忙拱手笑眯眯的回道:“老爷正在家,今儿雨歇了,等过了正午,老爷欲至各处走访孤寡。” “多谢郝叔,我知道了,叔父在哪?我有事要寻他。”窦冕问道。 郝恕想了一下,指了指院中最左边的小屋:“老爷应当在那里面,那是当年刁慎与老爷议事的地方。” 窦冕急冲冲的越过郝恕,随口说了句:“多谢了!”径直往郝恕指的方向走。 等到走近前,窦冕才被这间不起眼的房屋着实吓了一跳,整栋房子是由整块石头开凿而成,看起来密不透风,一道黝黑的门将石屋内外隔得严严实实。 窦冕轻轻地敲了敲门,猛然窦冕感觉手关节有些疼痛,仔细一看手刚才敲击门的关节有些发红。 窦冕有些好奇的凑近门,伸出手仔细的摸了摸,这不摸还没事,一摸着实让窦冕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一般的门啊直接是一个铁板。 窦冕看了看自己敲击没有相声的门,于是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根棍子,用力的打在门上。 过了好半晌,门被从左往右离开一条缝,佟曼用他那带着血丝的眼睛,机警地看了看房子周围,发现屋外没有异样,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脸上堆着笑容向窦冕道:“哎呀,贤侄啊,来!赶紧进来吧。” 窦冕扫视了一眼四周,轻步走上前,小声问:“叔父,怎么在自己家里还鬼鬼祟祟的?” 佟曼轻轻让开条缝将窦冕迎入屋内,自己则伸出头,左右观察了好一会才慢慢缩回头,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 (本章完) 第220章 贰壹玖:密室议政 窦冕进入室内,仔细观察了一下里面的装饰,基本上所有的物品都是以石器为主,没有任何木质的东西,墙角处放置了一樽漆黑的茶壶,墙靠一杆油灯在无其他。网 “贤侄救我!” 窦冕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转过头,当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着实吓了自己一大跳,只见佟曼双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低着头在地上啜泣着。 窦冕急忙虚手扶起佟曼,口中连连道:“叔父,怎能如此?小侄受您这一拜,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您有事只管吩咐我,小侄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唉!”佟曼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仔细的把脸擦拭干净,然后长叹道:“不是叔父故作女儿态,着实恕我无能为力啊。” “叔父乃天之骄子,怎会计穷?”窦冕恭维道。 佟曼从怀里取出一张破旧的羊皮,双手递给窦冕,颤颤巍巍的说:“此信昨日放到,乃天子诏令之后,故人发来,还请贤侄细看。” “嗯?叔父不是以县尉权知县之职吗?难道又有变故?”窦冕接过羊皮,疑惑道。 “阉竖左馆上告陛下言:匪乱置其身故,子孙继之,令曼以县尉之权灭其匪患,速以慎之幼子继之。网”佟曼斟字酌句的将羊皮上的内容背诵下来。 “就这些?”窦冕不解地看向佟曼。 “对啊,贤侄,可此地并无匪患,我剿从何来?”佟曼有点慌乱的抓住窦冕的手,刨根问底道。 窦冕左手被佟曼捏的有点发痛,急忙用力将手抽出来,侃侃而谈:“叔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身外之物何必如此急切,况且县长不过方寸之地,何必纠结于此。” “贤侄,老夫十五至于学,三十而游历天下,从未遇到有如石楼者,民无寸板栖身,藏无寸身之地,如此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因而空此县长,吾当仁不让,老夫相信方寸之地,亦大有作为。”佟曼越说声音越激昂,渐渐进入了自己的境界。 “那……那叔父担心什么呢?”窦冕生怕打断佟曼的心境,小声问起来。 佟曼一听窦冕问这句话,心情顿时低沉下来,随意往地上的石板上一坐,狂拍自己大腿道:“你说,无匪患,我该如何除?” “叔父,此事易之尔,翻云覆手之间,旦夕可成!”窦冕轻轻的咧着嘴,满是不屑的说。 “可愿告知于我?” “师傅,此等小事,不过扩军即可。” “什么?”佟曼张大嘴,不可思议的看向窦冕,不过转眼之间,佟曼便长叹着低下头,有些无奈的说:“没粮要兵何用?” “无粮?”窦冕顿了下,之后狂笑起来:“不过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此等能花多少?家中要多少有多少,不须顾忌。” “那你先说下自己的谋划吧!”佟曼往墙上一靠,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 窦冕揭开襦裙,靠近佟曼坐下,斟酌再三后,缓缓道:“以粮结兵,以兵护民,结民抗匪。” “喔!”佟曼抬起头,盯着石屋顶,半晌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布局如此之大,为了这十二字?” 窦冕让佟曼这么一说,脸皮着实有点挂不住了,干笑两声嘿嘿笑道:“叔父真可谓神算,小子佩服的紧啊。” “不想说就算了。”佟曼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指着羊皮道:“此物该如何?” “此事易之尔!上书请罪即可,不过叔父,里面加句话。” “什么话?”佟曼有些警惕的看向窦冕。 窦冕坏坏的笑着说:“延者,迟也!熹者,稀也!延熹延熹,顿顿喝稀,生民之养与陛下何?盖天下不闻陛下之名久已,五候之名已入此穷乡,与陛下之德何?” 佟曼一听窦冕满口妄语,顿时汗出如浆,强忍着将窦冕的话听完,身体早已入坠冰窟,牙齿打着响声道:“冕……冕儿,这……这……可是杀人的刀啊,你不闻白马令李云之事乎?” “哈哈,叔父,他那是有一句话戳中痛处,而我这看似危险,其实并无险情,还能助叔父更上一层。” “真的?”佟曼有点颤抖的问。 “自是无碍。” 佟曼低下头,思索再三后狠狠咬了咬牙,从怀里轻手轻脚地掏出一卷竹简,拿起毛笔,哆哆嗦嗦的写起来,没有一丝停顿,整片文章一蹴而就。 窦冕等着墨迹稍干,趴在上面一字一句的读起来,读到最后窦冕拍手叫绝起来:“叔父,此文一出,足以真说朝堂,膛乎其后,光武是也,始作俑者,顺帝也,这两句真狠啊。” “唉,说一句是死,说十句还是死,索性玩大点。” 佟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佝偻的迈着步子,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用尽力气推开门,就像一封竹简书尽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窦冕看着转眼之间头发有些发白的佟曼,鼻子一酸,有些哽咽道:“叔父,要不这书咱们烧了吧。” 佟曼用力直起腰,斩钉截铁的说:“不!若是舍我之命能让陛下清醒,取之何妨,我意已决,还请贤侄尽快安排好自己的事情。” “小侄这就回家安排,还请叔父保重。”窦冕诚恳的长揖道。 “走吧!我来准备下自己的后事吧。”佟曼精神有些恍然,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窦冕看着有些寂落的背影,不由得感叹道:“自古英雄多磨难,就是不知这磨难是不是才开始啊。” 寅、未陪着宋氏兄弟用完餐,一时间几人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于是乎,窦赐这根搅屎棍派上了用场,四人听着窦赐那满口的真假消息,一时间当即懵圈了,而且各种真或假的话之前,一定会加上一句,我听我哥说的,宋辟、宋咸纯属凑热闹,可寅、未两个人可就当了真。 等着消食差不多的时候,几人估摸着窦冕该回来了,于是一个个将自己拾掇整齐,齐齐到后门来迎窦冕。 窦赐年纪小腿快,众人还没走出屋,他便已经跑出了院子,当看见窦冕已经进了院子,赶紧用着自己刺耳的嗓子大吼起来。 (本章完) 第221章 贰贰〇:无兵无粮 窦赐一见到窦冕回家,赶紧扑上去,嘴上腻歪道:“大哥,我们用餐完,正在等你咧。” 窦冕柔和的看着窦赐,用力将窦赐抱到怀里,嗔怒道:“你个臭小子又吃了多少,咋这么重。” “嘿嘿……”窦赐伸手轻轻揪了揪胳膊上已经成圈的肉,眼睛眯成一条缝笑起来。 “脾肉渐生矣,寅,你在家看院,顺便去练练字,我带他们去看下校场。” 寅恭敬地说:“是,少主。” “走咯,今两位客人只能陪我们走一遭了,没车。”窦冕看向宋辟兄,面带尬色说笑起来。 “公子多礼了,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坐不坐马车都一样。”宋辟说完话轻轻碰了下宋咸。 宋咸还在回味刚才的反味,冷不丁被自己哥哥一推,不自觉的蹦出一句话:“二哥说的是,这饭就是好吃。” 众人一下被宋咸这词不达意的话逗得捧腹大笑,宋咸有点人手足无措的看向宋辟,只见宋辟站在身边正啼笑皆非地看着自己。 “既然你喜欢就好,走了,我们先办正事。”窦冕说完话便抱上窦赐往外面的街上走,余下的三人急忙跟上来。 窦冕说的校场,其实就是在石楼东门外的河岸边随便刨出来空地罢了,几排高低不同的木桩错落有致的插在空地周围,空地上随意搭建的几间草棚在整个河岸周围看起来孤零零的。 窦冕一行人刚进校场,一直在这里监工的筚老头带着一群灰头土脸的老者跑过来,窦冕将窦赐放到地上,仔细看了下人群,有些惊讶的问:“这不就是我们那分那些人嘛,他们人呢?” “还是主公眼尖,丑带了一部分上山砍树去了,子则是把剩下的兄弟放到老宅给妇女们帮忙盖房子了。”筚老头条理清楚的回道。 “校场建好了没?”窦冕看着空荡荡的校场,疑惑的问。 “箭靶一竖,还有就是那堆木头一搭就好了。”筚老头指着后方的空地说。 窦冕转过头看了眼身后三人:“未,你带着宋家兄弟去帮忙,顺便把距离调整好。” 未听见窦冕叫他,兴奋的直起腰道:“好咧,一定干好。” 窦冕拉上窦赐,走到筚老头身边小声说:“筚老,你安排好就过来,有些事情要处理。” 筚老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窦赐,窦赐耸了耸肩膀,扮了个鬼脸,哈哈笑起来。 筚老头把活计分配好,带着窦冕二人进了一间草房子里,只见里面宽敞有余,取暖不足,四面的河风呼呼地刮进来。 一进屋里,筚老头紧张的问:“主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你想哪去了?我们可是良民,马上你也是有官身的人了,虽然不入流,但也不能这么浮躁吧。”窦冕寻了一块石头坐下,调侃起来。 “嗨,那官职有没甚用途,不过主公,叫老头子来,有事您就直说。” “招兵,剿匪,掠民!” 筚老头听后眉头紧皱,就着窦冕身边坐下,抱过窦赐,疑惑不解道:“招兵这我知道,可剿匪?匪在哪?掠民,民又在哪?” “这匪嘛,自然在吕梁山脉里了,至于民自然也是山民。”窦冕指着不远处的茫茫大山,阴险的笑起来。 “那招兵怎么招?” “最好是庄户人家或者猎户,其它的不予考虑。” 筚老头低着头,沉思半晌,迟疑的问:“招兵需要有粮,可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多亏前段时间劫了的钱,不然我们早都断粮了。” “啊?段叔,你说的真的假的?”窦赐抬起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筚老头。 “对啊,从山阳拿来的钱置地置山,基本上没剩多少,家里还有那么多口子的吃穿用度,不花不行啊。” 窦冕看着脸部皱城一团的筚老头,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们已困顿至斯?那可不可以先从官仓里借点粮?” 筚老头苦笑不得的说:“官仓都快跑老鼠了,仓管说九月才给京城送的粮,十月到来年三月是最穷的时候,只能饿肚子了。” 窦冕听后心里着实很不舒服,本来以为捡个大便宜,现在可倒好,捡了个烫手的山药,思索再三后,窦冕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吩咐起来:“筚老,前几天子回来的时候,带来消息说我爹从河东三县给我拨粮来,你稍后去看看。” “我要和段叔一起。”窦赐猛的站起来,蹦蹦哒哒的说。 “滚出去招呼干活去,一天好事没有你,坏事全想占。”窦冕瞪了眼窦赐,发怒到。 窦赐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磨磨蹭蹭的走出屋子,时不时扭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窦冕。 窦冕一看窦赐这皮皮踏踏的样子,只得摆摆手:“滚进来,别在那假惺惺的,不许给我闯祸,不然你就别指望以后学武。” “真的吗?”窦赐兴奋的甩动着圆溜溜的肚子跑过来,一个熊抱扑向窦冕,摆出乖顺的模样。 “行了,滚蛋,别惹事,我们现在要把个子的身份定下来,在这之前一定要谨言慎行。” 筚老头从窦冕怀里抱过窦赐,简洁明了的回道:“省得!” 窦冕等着两人走了,慢慢悠悠的从屋里出来,寻着一处避风的地儿坐下,闭上眼睛仔细琢磨着建军的事,心想:“建军首先在于起名,比如凉州军、并州军,这种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地方军阀,岳家军、韩家军一听就知道私军,可自己这名声不响的,该叫什么名字呢?” 窦冕想了又想,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小站练兵”四个字,小站练兵开后世军队之先河,并且创造一堆总统总理,并且影响中国几十年。 “既然是为打翻这一切而存在的军,那我就叫它新军又如何?对!新军!”窦冕双手握成拳,狠狠地捶在自己腿上,一脸坚毅地说。 正在这时,丑带着巳、午、申、亥五人扛着木头回来,一时间校场上响起了叮叮哐哐的扔木头声音。 第222章 贰贰壹:灭顶之灾 窦冕听到校场中的声音,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少年们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单衣,裸露在外的肉被刮的全是伤痕,心中有些愧疚。 “各位跟着我受苦了。”窦冕诚恳的长揖及地。 少年们刚放下东西,打算活动下筋骨,猛然听到窦冕的声音,急忙转过身向窦冕回礼,相觑一眼齐声道:“非义之富贵,远之如垢污;不幸而贱贫,甘之如饴蜜,我等不敢言苦。” “哈哈……不管怎么说,谢了,若非尔等跟随与我,我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今天忙完,明天开始与尔等授学,日后造化深浅,全凭自悟!” 几位少年惊喜地看着对方,一个个欢喜若狂,随意的向窦冕抱了抱拳,转过身便带着兴奋开始认真干起活来。 正当窦冕以为自己要闲下来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窦冕心道:“这筚老速度挺快啊,这么快就来了?”哪只两匹马一进校场,上面跳下来酉、戌二人。 两人犹如火烧火燎般略显慌乱地跑过来,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湿漉漉的头发就像才从水里钻出来的一般。 “火烧屁股了吗?怎么这么急?”窦冕迎上前问道。 “少主,大事不好,老宅出事了!”酉慌乱的站稳身体,随手拿起袖子擦了把自己脸上正在留下的汗水。 “除了甚事?” 酉气喘吁吁地看了眼戌,懵懵懂懂的摇着头,戌缩了缩脖子,壮着胆子,往前跨上一小步,有气无力的说:“少主,我也不知道啥事,反正整个老宅女人们都差不多倒了。” 窦冕一听此话,脑袋嗡嗡直响,多亏个子矮,不然真就往后倒了,过了好大会,窦冕缓过气来,语气有些颤抖的问:“怎么回事?可能找当地医官?” “找了,当地医官看了眼就吓跑了,说是瘟神降临。”戌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把话讲完。 窦冕不听此话还好,一听此话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就往两人腿上狂踢,气愤地说:“放屁!你们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早些时候来找我?” 酉忍着腿上的疼痛,有些哽咽的说:“少主,也就前日只有陆嫂有点咳嗽,我们都没在意,但倒了昨晚上一直到家眷们都倒下了,大哥操说感觉不对劲,今儿早上大哥都起不来了。” 窦冕耐心听完酉把话说完,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不会是流感吧?” 窦冕定了定有些慌乱的心神,平心静气的问完各种症状,酉、戌两人在窦冕几声无喜无怒的问话声中,收起了有些焦急的情绪,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各种症状补齐,当窦冕看到两人完整版的病状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哪是流感啊,这是标准的伤寒瘟疫啊。 窦冕赶忙叫过来正在忙活的申、亥,这两个年纪虽说不大,但观物极其用心,于是窦冕将四人围在一起,仔细交代每一种药物的样子,等他们再三确定记好后,窦冕便将他们散了出去。 阴天的时间总是模模糊糊,也不知道几人去了多久,反正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来时,四人才骑着马停在校场外,马背上挂着大包小包的布袋。 窦冕顾不得许多,让丑把自己放到马背上后,急匆匆的开始往老宅方向跑,申、酉、戌、亥四兄弟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看见窦冕已经奔马而走,赶忙拍马跟上。 一路上众人未曾耽搁片刻,几人将马拴在老宅屋后,提着大包小包跟着窦冕跑进了屋子。 正在屋中烧水的蒜儿一见到窦冕带人进来,慌乱的扔下手上的柴和,一把抱住窦冕,呜呜大哭起来。 窦冕看了看屋里躺着满地的病人,呻吟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当仔细看了眼脸色惨白的蒜儿,伸手搭在蒜儿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关切的问:“曦儿她人呢?” “夫人在里面躺着。”蒜儿指着靠在最里面的墙根说。 窦冕对身后四人挥手示意停下,自己小心迈过地上衣衫不整的妇人,走到张曦身边,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手指,搭在张曦腕上,用着自己知道的诊脉法来实践自己的知识。 窦冕闭上眼睛,仔细体会着脉搏的跳动,脉相迟而无力,浮细而缓,似杂乱而无章,又似层次有序而井然,一时间窦冕对此有些力不从心。 “公子,救不了就别救了,反正我也活够了,遇到你知足了。”张曦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有气无力的的抓住窦冕的手说。 窦冕轻轻拍了拍张曦的手,闭上眼睛,小声背诵的道:伤寒,脉结代,心动悸,炙干草汤主之。伤寒从外邪始,从表证起,在表当汗法,在上当吐法,汗吐不愈,表邪入里,又用下法,汗吐下至虚。” 窦冕猛然间豁然开朗,急忙拉住张曦的手,一点点地问起来,一会又是听心跳,一会又是看舌苔,废了好大的力气,窦冕还是不太确定这些妇女的兵是属于伤寒里的哪一类,于是开出一副治不死人的太平方。 窦冕趁着四人被蒜儿拉去熬药的空隙,开始给满屋子的妇女们号起脉来,开始一两个脉相接近,窦冕感觉可能是偶然,当越来越多的人脉相迥异时,窦冕霎时间入坠冰窟,心里不由得冒出一句话:“伤寒之害,甚于兵灾!” 好不容易一一好过了脉,窦冕拖着已经有些虚脱的身体走出屋子,随意地往熬药的火炉旁一躺,眼睛瞅着已经漆黑的天问:“老十,他们人呢?” “大哥和四哥他们吗?大哥有些严重,听说早发高烧。”酉有些畏首畏尾的回答着,脑袋一个劲的低下,不敢说话。 “老十一,你说实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怎么开始的?” 戌惶惶不安的走上前,“哐”的一声跪到地上,声泪俱下的说:“前几天房子刚修到一半就下雨了,我们无法,大哥就带着四个五哥淋着雨修了一中午,然后回来就病了。” 第223章 贰贰贰:医治伤寒 “也就是说老大的病已经四天了?”窦冕怒目直视着戌,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 酉、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窦冕指了指满屋子:“也就是说这里面这些都是一个个被传染的?那你们为什么没事?” 酉哭丧着脸,指了指后山:“我和十一弟一直在后山跟着伍叔和陆叔挖土,今儿过了饭点我们看没人送饭,就跑回来看,哪知道就遇到这样的事儿了。” 窦冕从地上坐起来,定定的看着屋子,吩咐起来:“蒜儿,你招呼熬药还有烧热水,你们四个去把屋里给我格出几个火坑来。” “火坑?”申不解地问。 “屋里太潮湿,需要用火把里面烘一烘,不然这十几个人谁那广席上,迟早出人命。” 窦冕一解释完,四人聚在一起稍稍商量了下,进去搬人的搬人,拿锄头的拿锄头,陆陆续续进了屋子。 窦冕目送着几人进了屋,双手抱着双膝问:“屋里躺的都用饭没?” “用了,不过都是稀饭。”蒜儿低着头忙活着手上的活,简洁明了的回道。 “赶明儿开始用肉炖些羹吧,不然他们扛不住。” “这……”蒜儿抬起头,用复杂的眼神看向窦冕,面皮微微有些发红,缓缓启齿道:“家里只有这么几斤了。” 窦冕看向蒜儿指的方向,只见屋檐下挂了一块五六斤模样的肉块,而且看样子风干有些时日了。 “吃吧,我们能饿,他们可不敢饿,实在不够,我去把前几天抄的宅子该卖卖了。” “别!”蒜儿急忙喊起来,忽然可能意识到有些失礼,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听大哥说家里面马上要送粮过来了,我们咬咬牙坚持下,反正粟米还够大半个月的。” 窦冕用力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有些黔驴技穷的感觉,不由得露出苦涩的笑容,摇着头走进屋里。 火坑在几个人的分配之下,迅速地被挖了出来,病人有些拥挤的躺在地上,着实下脚都有些困难。 窦冕随便抓起一副手腕,再三确认脉相无错之后,窦冕开始翻出脑海最深处以桂枝汤、麻黄汤、青龙汤共治伤寒为主药,方证同条,比类相附的原则进行配药。 亥忙活完手上的事,看见眉头紧皱的窦冕已经露出了笑容,于是好奇的凑上前,小声问:“少主,可是能治?” “当然可治,去看下药熬好了没,你们几人把药,之后跟我一起去看下他们三个。” “是,我就知道少主有办法。”亥嘿嘿一笑,转身跑了出去,没多大会,从门口露出头,对着里面已经歇下来三兄弟招了招手,迅速的又把头缩了回去,三兄弟随意的把手放在身上擦了擦便出了门。 窦冕一见他们这么邋遢,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屋里还睡着十多个,他们可倒好,怎么能让自己病倒怎么来。 “你们给我滚过来!” 正在往出走的兄弟三个,一听见窦冕莫名其妙的大吼声,赶紧摆出一副恭顺状,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门口。 “你们以后再敢做出刚才那恶心的动作,信不信我扒了你们的皮!” 三个人听见这句话,满头雾水的看向对方,酉壮着胆子问:“少主,我们没做什么事啊?” “还叫没做什么事?你们是不是打算手在衣服上一擦就去端药啊?” “对啊,不就是众人们干的嘛!”申乐乐呵呵的说。 “你们也是想打算躺下?” 三个人噤若寒蝉的直摇头,戌聂声聂气的问:“少主,我们刚才做错事了吗?” “饭前便后要洗手,你们不知道?” “少主,这不小题大做了嘛,那用得了那么麻烦。”申挠着头嘿嘿直乐道。 “滚去给我洗干净咯,不然别指望下次有病,我还能治你们,你闻闻这屋里全是女人,按理说味道会很好,可这啥味?全是霉味,他们不生病谁能生病?” 几人一听窦冕这么解释,早已顾不上事情真假,急忙跑到外面去打水洗手去了。 等着几人将药给喂完后,蒜儿打了盆水端上,带着窦冕走到前面的简易房子里,一进屋子,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地人眼睛都睁不开。 窦冕走到病倒的三人身边一个个试了试体温,又摸了摸几人身上的还有些潮湿的衣服,当即不乐意了,指挥者蒜儿忙前忙后的给几人擦身子,又让兄弟四哥帮忙在屋里起火,顺道将屋里收拾干净。 等忙完一切事情,窦冕开出自己的新药方,然后坐在躺着的三人身边仔细观察起来,在确定几人病灶未入肺腑之后,心中一直紧绷的弦便放松了下来,而后靠在火堆边渐渐睡了过去。 当再此醒来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窦冕看着有些微弱的火堆顺手添上几根柴和。 蒜儿就在此时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看了眼窦冕,随意的点点头,然后蹲到子身边小心翼翼的喂起药来。 “屋里都好些没?”窦冕看着动作小心的蒜儿,轻声问道。 “好多了,夫人刚才醒来在找你,不过身体有点虚弱,我让又睡下了。” 窦冕有些惊讶道:“嘿!这女人身体这么好?真见鬼了,子的身体咋样了。” “大哥和四哥的高烧退了,五哥还在昏迷。” 窦冕走到辰的身边,仔细的号起脉,当再三确定病症略有不同的时候,窦冕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诊断出错了。 蒜儿已经喂完了子的药,看见窦冕坐在那直发楞,小声问道:“五哥严重吗?” “五哥和他们症状有点不一样,这个我亲自来。” 蒜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端着空碗走了出去,窦冕跟着蒜儿走到熬药的地方,自己斟酌再三后抓起药,确定药物没有出错之后,蹲在火炉边熬起来。 申年岁比几位要大些,醒来的早,一出屋子看见窦冕正在熬药,急忙跑过来围着火炉坐下,静静地守着窦冕,半天也不言语。 “你咋回事?坐在干甚?” 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少主,我想学医,你看这满屋子的人,我就老帮不上忙,感觉自己好没用。” 第224章 贰贰叁:捋顺事情 窦冕听到申如此说,有些吃惊,问:“医,盛弓弩矢器也。从匸从矢,国语曰:兵不解医。於计切 治病工也。殹,恶姿也;医之性然。得酒而使,从酉,你认为何为医?” “不就治病救人吗?”申疑惑道。 窦冕指了指布满乌云的天空:“医者乖戾也,尔可想好?” “这……”申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咬牙切齿的说:“学!” “哈哈……好!那你先干完自己手上的事再说,切记医者仁心,是以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尔当好自为之。” 申喜形于色的看了眼窦冕,双膝着地,“砰砰”地磕着头,语气中带着兴奋道:“多谢少主赐技!” “行了,去吧,这几天正好病人多,你先学习怎么照顾人。” 申爬起身来点点头,转身便走今屋子,窦冕则慢慢悠悠地跟在身后,用着自己半瓢水的技艺来开始给申讲解病人的各种病理。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至第二天午后的时候,有一部分妇女已经可以从床上爬起来了,一个个用自己的方式对窦冕表达着感激。 走路摇摇晃晃的张曦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在窦冕的絮絮叨叨下,带着同样还未病愈的妇女们围在锅台边,一边烧着热水,一边清洗着欢喜下来的衣物。网 前方简易的草棚里,子、卯、辰依然昏睡着,酉忙前忙后地收拾着屋子内外,冷不丁透进来的冷风冻得人直哆嗦。 戌、亥两人忙着劈柴加柴和,豆大的汗水挂在额头上顾不得擦拭,马不停蹄地前前后后跑起来,生怕因为火的问题挨骂。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折腾,破旧的房屋前后,被人整理的干干净净,再也见不到往日臭水横流的情形,着实让人耳目一新。 等事情安排妥当后,窦冕只身沿着屋后有些光滑的小路往后山走,一连狂摔了好几跤后,带着满身的草渣、泥土一步步爬到了山包。 伍乡雄刚从山洞中伸着懒腰走出来,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山坡上去,伍乡雄心中一震,急忙跑回洞里拉起还在地上睡觉的陆义平。 “天气这样子,你还不让我睡,拉我作甚?”陆义平揉着眼睛愤怒的问。 伍乡雄往出伸着头看了眼坐在山坡上的窦冕,推了推陆义平:“老陆,你看那像不像公子?” 陆义平一听,急忙裹紧衣服从洞口小心地冒出头,仔细看了几眼后,迅速地缩了回去:“老伍,咋办?” “我也不知道啊,先出去再说吧,不然等会公子发火,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陆平义想了想,随声附和道:“也是啊……” 两个半大老头携着手,挎着肩从洞口一摇一晃的走出来。 窦冕坐在山包上,用眼光搜寻了半天也没看到在这挖土的两个人,心中纳闷道:“不会是被伤寒吓跑了吧!” 忽然窦冕余光里出现两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头从另一边爬上来,窦冕定睛细看,还真是在这刨土的老头,心里不知不觉间热了起来。 伍乡雄、陆平义两人晃晃悠悠踏着一脚一条白印的山包艰难的走过来,伍乡雄站立不稳地对窦冕抱拳道:“公子,这几天雨下的渗进土里了,我们俩老头着实挖不动,只能先歇着了。” “对对对!再加上这两天天天肯这冷干粮,实在没法子。”陆平义附和道。 窦冕走到两人近前,伸出自己并不强壮的手,握住两人的双手,感激的说:“两位叔父,老宅值此存亡之际,二位却不离不弃,我在此谢谢两位了。” “公子说笑了,我们俩老头子,若不是您收留我们,我们可能早就埋骨荒野,虽说干不了重活,但我们也不会干这种无情无义的事。”伍乡雄轻轻拍着窦冕的手,眼睛红润的说。 陆平义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公子,我们俩老东西帮不上太大的忙,您有用的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窦冕深深地吐了口心中的烦躁之气,言语平和的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公子请讲!” 窦冕从两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着身下已经被挖出的大坑,用手指在空中比划起来:“把这里改造成一个炉子,至于用途,我已经想好了,你们两个把这些泥用木头做几个倒模来,烧砖用。” “烧砖?”伍乡雄疑惑不解地问。 “对,争取敢在入冬之前把房子盖起来。” “公子可是玩笑话?入冬这也就半个多月,能行吗?”陆义平惊讶道。 “不行也得行,不然这么多家眷咋办?依然破屋栖身吗?”窦冕沉着脸,不高兴的说。 “我们两个一天倒不了多少砖的。”陆平义哭丧着脸看着窦冕。 “人应当也就这两天就全部散回来了,你们商量着办,但下个月我要见到房子,成有赏,若盖不起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窦冕说完话,转身便小心翼翼的走下了山坡,伍乡雄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眼陆平义,转身走到挖出的土堆旁用步子丈量起来。 陆平义站在原地目送着窦冕离去,过了好久回过神来,一阵抓耳挠腮之后,带着疑惑看向迈着步子的伍乡雄:“老伍,刚才公子说成有赏,赏什么?还有后面说自己看着办,那是甚意思?” 伍乡雄就想可以听到陆平义的话一样,低着头迈完自己的步子,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想要什么?公子自然会给你什么。” “真的?” 陆平义低头沉思起来,用手不自觉的揪着有些杂乱的胡须,小声嘀咕着什么,忽然大声喊起来:“哎呀!我知道要什么了!” 正在专心致志的画图的伍乡雄猛然被陆平义大呼小叫声吓了一趔趄,带着怒意道:“你又想要什么?一天天的不好好干活,瞎琢磨什么劲?” “嘿!我要一个义子,我可听短老头说了,人家捡了一个义子,公子都当宝了,自己舍不得吃,天天给人家大鱼大肉的,我也想要一个。” “呸!你真不害臊,也不瞧瞧自己这德行,婆娘、娃都跑了,你还指望别人给你送终,想的美!”伍乡雄不屑的小声说起来。 (本章完) 第225章 贰贰肆:粮草已至 窦冕回到老宅处,忽听前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正在熬药的蒜儿放下手中的蒲扇,跑上前小声说:“小公子和一个大汉在前院。” “筚老呢?” 蒜儿摇摇头,几组回道火炉边招呼起药罐来。 窦冕看了眼莫名其妙的蒜儿,挠着头穿过破屋,正在前院简易房子边的窦赐一看到窦冕出来,兴冲冲的迎过来。 “蒜儿说还有个人跟你一起,人呢?” 窦赐转身跑进房子里,随即拉出一个胖子出来,窦冕一看来人身形,着实不简单,往那一站,周围的光都已经被遮去了一大半。 胖子磨磨蹭蹭的挪动着身子,双膝往地上一跪:“少主,我来了。” 窦冕骤然听到胖子说出的声音,有些熟悉,凑近左右端详了一会,满腹狐疑的问:“你是泰勇?” “是,小的泰勇。” “卧槽!”窦冕忍不住骂出脏话来,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胖子便是两年前那个瘦的可怜的小孩,于是瞠目结舌的问:“我不是让你在家治病吗?怎么吃成这德行了?” “华先生老拿针扎我,还一直不让我吃,老爷都说家里不缺吃喝,不用计较那些,然后我就放开了吃的。” 窦冕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家里遇到这么个奇葩,还着实不是太好遇,不由得自己不佩服。 “筚老呢?” “义父招呼卸粮草去了。”泰勇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赐儿,你们空手来的?” 窦赐扬起头,表功似的拉过窦冕,走进房里,只见火坑边堆着半扇猪肉。 “这是我和泰勇搬来的,怎么样?”窦赐指着肉块,洋洋得意的说。 “不错,多亏你们来了,去把泰勇叫过来,帮忙挪到后院,我今儿来下厨,他们四个人呢?” 窦赐愣了下,略做思考回道:“家里没柴了,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上山去了。” “赶紧搬东西,我去后面等着肉。” 窦赐一蹦一跳的跑到外面,对着泰勇小声嘀咕几句,泰勇抡起袖子进到屋里,双手轻轻一提便将半扇肉放到了肩上,饶是窦冕自诩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感慨一句:“好汉!” 由于整个屋子以病人居多,窦冕就将一大半的肉切下来,切块过油炖了,泰勇就跟一只哈巴狗一般,静静地坐在炉灶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中冒出的水汽。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刚刚病愈的妇女们洗漱完成后,一个个裹着单薄的衣服围着冒气的锅灶吞着口水。 窦冕等着肉快煮烂的时候,对着有些虚弱的人群大喊一声“用饭咯!”众人闻声站起来,井然有序的打好饭食,端进屋里蹲在火堆旁,一边用饭一边聊天。 泰勇好不容易等着众人打完饭,兴奋的拿起陶盆就要开始捞肉,窦冕看见这工具,差点被吓的一屁股蹲地上,赶忙制止。 “少主,这么点也就够我半饱,叫住我作甚!”泰勇手上动作不停,一个劲的舀起来。 “你先等等,还有四个人没吃,你吃了他们咋办?” 泰勇一听窦冕要把饭留给别人,心里当即不乐意了,闷闷不乐的说:“找他们没啥用,我一个人能干他们几个人的活。” “你咋不说你能吃人家六七个人的饭?行了,吃完饭食你去把他们替回来,我要进城。” “咳!少主,把他们几个窝囊废带上作甚,我去就行。”泰勇一手端着饭盆,一手指着自己,满口不屑的说。 “滚!这才再雒阳待几天就变成这样子了,以后还得了?” “少主,我说真的,我在雒阳的时候,那个姓袁什么的,带了几个人要抢大嫂,我一个人把一堆人全部放倒了。”泰勇双手端住食盆,伸着脚左踢右踹的比划着。 窦冕一见这胖子满口不像胡诌的样,懒得再去计较,自己低下头开始请洗锅重新做饭。 众人用过饭食之后,脸上看起来都有了一丝起色,窦冕拉过张曦,仔细的交代了一下锅中肉食的注意事项,转过身便拉起坐在地上翻着白眼的泰勇往屋前走。 泰勇在窦冕阴着脸严声训斥之下,有些扭捏的直起腰,一手揉着肚子,一手剔着牙齿,磨磨蹭蹭的往山上走。 自泰勇离开后差不多半个时辰前后,申等四人扛着整捆的柴和从山上慢腾腾的走下来。 窦冕焦急的在空地上来回走动,一见到几人从山的拐角处冒出头,赶忙小跑着迎上去。 申等四人一见到窦冕来,急急忙忙放下肩上的柴和,齐齐站成一排,满是疑惑的看向窦冕。 “少主,何时如此急切?”戌当先问道。 “你们速度回去用完饭食,除了申留下照看众人,其余随我入城!” 几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也不啰嗦,扛起柴和狂奔而下,毫不拖泥带水。 窦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跑了出来,喘着粗气爬上山腰,嘴上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等走到窦冕身边后,窦赐双手捂着小腹,气喘吁吁的说:“大哥,你这又要干啥啊,提前给咱打个招呼呗,我就消会食,嫂子说你回城了,一想到你把我扔到这病窝,可真吓着我了。” “这病又不要命,怕啥?就这出息还学会武?” “大哥,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不会是说那个班什么说的嘛,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人家都以病死为耻,我害怕生病又有什么错?”窦赐言之凿凿的说。 窦冕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可仔细一想又似乎不是,不由得笑着道:“你还是好好减肥吧,别以后上战场,马载不动你。” “嘿嘿……”窦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牵着窦冕的手,有些笨拙的往老屋方向走。 酉、戌、亥三人早已备好马匹,等着窦冕二人到来后,小心的把两人扶上马背坐好,几人围着窦冕兄弟二人往城池方向缓缓而走。 一行人刚走到能看见拐弯处,窦赐指着不远处的河口说:“大哥,那里停着的十来艘船都是我们的,里面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 (本章完) 第226章 贰贰伍:意外消息 “小公子,是什么东西啊?你没见过?”亥凑上前嬉皮笑脸的问。 “你见过?” “那是!那玩意在河东谁人不知啊。”戌满脸骄傲的说。 “那为啥我没见过?” 酉火上添油道:“小公子,那是有钱人吃的。” “喔!知道了。” “小公子,船上还有什么?”酉询询引诱道? 窦赐摸了摸下巴,不大确定的说:“好像有些猪仔,但我没看到。” 窦赐话还没说好,酉等三人已经欢呼起来。 “切!又不是没吃过猪肉,至于吗?” 亥很是认真的反驳道:“小公子,您是不知道家里的肉是什么滋味,就这里的这些猪肉,那股臊味,说实在话,也就少主可以做出美味,别人做出的你能吃的下,那才是本事。” 窦赐很是不屑的看了眼亥,脑袋扭向一边,半晌不出声,酉等几人一见窦赐没了说话的兴趣,讪讪地低下头干笑着。 船里的货经过一帮人忙活了大半个中午已经卸的差不多了,筚老头正在和管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忽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段叔”的声音。 筚老头转动脑袋环视了一眼四周,未曾发现什么人,于是继续和管事的说事,刚说没几句又听到喊叫声,筚老头扭头依然未曾发现声音从何而来,心中有些狐疑道:“难道老头子上年纪开始幻听了?” 管事“噗”地下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右手指向遥远的山道方向:“您看是不是那在唤您?” 筚老头眯着眼睛看向管事指的方向,好半晌才看清来人,等收回目光后,有些自嘲的笑起来:“上年纪咯!” 管事躬身走上前,一脸诚挚的笑着说:“段叔,您也是跟着公子好几年的老人了,怎能能泄气?老爷还指望您把公子带上正道哩!” “徐管事,你就休要说笑了,老爷能把您送到这来,自然已有计划,岂容老头子放肆?” 徐管事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拉起筚老头的手:“走,我们去迎上一迎。” 筚老头长叹一声,随着徐管事大步流星的往山道而去。 窦冕一行人刚缓缓行到路口处,只见筚老头和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联袂从河岸走过来,此人身着黑色短衣青色襦裙,腰系一柄及地长剑,头裹一顶白色巾帻。 酉、戌、亥三人将窦冕二兄弟小心扶下马,跟着窦冕往筚老头两人走去。 徐管事看见众人下马往自己的这个方向来,腰杆轻微弯曲,双手窝在胸前,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直到窦冕临近,徐管事长揖道:“河东管事徐幢见过少主,少主安好否?” 窦冕猛然听到此人震耳的问话声,耳朵嗡嗡作响,有些不解地看向筚老头,筚老头双手在胸前拱拱手道:“此人之前一直都是老爷养在家中作为后着,此次因为主公之事提前出来管事,不过说他是管事并不准确,徐管事掌管府中派出至并州的数名游侠。” 窦冕一听这货来头挺大,连忙走上前,作势扶住徐幢的双臂,一脸诚恳的说:“老宅众人盼君如旱地之于甘霖,婴孩之于父母,您到来真是及时啊!” 徐幢赶紧收回自己的胳膊,客客气气的回道:“少主谬赞了,小人岂敢当此高义?不过路上未敢耽搁罢了。” “哈哈,好!感谢话我也不多说了,不知道家里可有书信?” 徐幢被窦冕单刀直入的问法给问住了,过了好大会才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满是字迹的白布,郑重的用双手奉上。 窦冕一见徐幢乍然间换了一副表情,有些奇怪的接过白布,眼光马马虎虎的过了一遍,而后轻手将布叠起揣进怀里,问道:“段熲具体何日可复官?” “此事非小人所知,不过我听老爷说九月末,胡闳领羌众以抗鸟吾种,数败于敌,而后陇西太守孙羌奋起用计击破羌敌,前两日胡闳的请辞奏折已经到京,具体如何,小人便不甚了了。” “父亲可曾告知你以后干什么?” “回少主的话,老爷只说让我暂听少主吩咐,未曾告知我其他。”徐幢语气平和的将话说完。 窦冕仔细斟酌再三后,拉过筚老头,然后小声吩咐起来,等两人完全明了之后,徐幢拉着筚老头坐上一艘已经搬空的船,艄公在徐幢一阵叮嘱之后,驾船急速而走。 一行人目送着两人离开后,窦冕让酉三兄弟招呼继续搬货,自己则带上窦赐慢悠悠的往城里走。 入夜时分,十二子中除了申和还在昏迷的三人,其余众子齐聚窦冕私宅里,井然有序的分主次跪坐在并不宽阔的正厅,犹如一人般整齐的看向坐在上首的窦冕和窦赐。 窦冕扫视了一眼屋里挤满的人,一脸严肃的坐在主位上,过了许久开口说:“许久我们未曾聚过,不过今天为何而来?” 众人一听到窦冕问话,就像商量好的一般,默不作声的用眼神齐齐射向寅,寅硬着头皮出列,长揖及地道:“少主,兄弟们整日不是砍柴就是挖土,日日做这些活都稍稍有些枯燥,还请少主重新分配一些活计。” “尔等可都是此想法?”窦冕半眯着眼,环视着众人,八个半大小伙也不知是被窦冕神威所摄还是本来胆小怕事,除了寅,其余众人都齐缩着脖子默不作声。 “丑,既然子病了,你便是众人之长,你来说说吧。”窦冕一看没人能出来说话,只得点名问。 丑不情不愿的从里面站起身,瓮声瓮气的说:“少主,您说让我们能混出个样子,可这都快半个月了,之前还好说,能到处跑一下现在就天天围着那块破河堤转悠,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你们都这么认为吗?” 巳撮着手从人群里半站着说:“少主,我倒不是嫌弃活不行,就是这天气凉了,眼看就要下雪了,我们得捞点东西啊。” 窦冕一听巳这么说,忍不住笑了笑,压压手说:“既然尔等都有想法,就由酉来主理一切,半个月后我要看到效果,但前提是只能入山!” 众少年一听窦冕改变了口风,兴奋的差点叫起来,等着窦冕和窦赐出了屋子后,不约而同的聚拢到寅身边,低声讨论起来。 (本章完) 第227章 贰贰陆:迎接新人 随着八少年离开后的数日里,窦冕二兄弟彻底住到了校场,每天带着宋家兄弟跟着一帮大老爷们不是搬东西就是做木工,校场之上渐渐多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器械。 终于在第六日傍晚之时,几叶简易的小舟一字停靠在校场不远的河岸边,正围拢在火堆边一起扯闲篇的老头子们一见船靠岸,撂下自己还咬在嘴里的话,一个个就像健小伙子一样,往河边蜂拥而去。 窦赐正拉着窦冕一起在听宋辟讲射箭要诀,忽听外面一阵噪杂的吵闹声,宋咸提起靠在脚边的长刀,警惕的跑到外面。 宋咸站在空地上,看着不远处空荡荡冒起的火光,心中有些狐疑,脚下游移不定地站在原地。 窦冕从简易房里走出来,看着站在原地彳亍不定的宋咸,问:“宋老三,你怎么被人施了法术?” 宋咸指着火堆:“我记得老钱他们在那烤火,可没见人了。” “走,我们看看去!” 窦冕走到火堆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校场四周,心里直犯嘀咕,身后跟上来的宋咸眼力要好的多,一眼便看到漆黑的河边静悄悄的聚着一堆人,一副又说有笑的样子。 “主公,我看众位叔伯应当下河去了吧。” 窦冕半眯着眼睛用力往宋咸说的方向看去,依然没有看到什么,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宋咸见窦冕一副泄气的样子,挎好刀后,快步跑下河岸,过了半刻钟前后,站在火堆边的窦冕依稀听到河边宋咸的喊叫声。 窦冕仔细听了好大会也没听清喊什么,只得无奈的坐到火堆边烤起闷火来。 宋咸一到岸边看见老头们正在与围在里面的中年人叙话,于是带满腹疑团走到和自己比较熟悉的谢邝身边。 谢邝正在对十来个陌生的少年讲述着自己的遭遇,心中带着感恩也带着激动,直窜掇的少年们一个个攥紧拳头,眼中满是对以后生活的期待。 忽然谢邝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于是急忙停住自己的话头,扭头看向来人,虽然夜色朦胧,但对于这种经常干夜活的庄稼把势来说,直接就是毛毛雨,谢邝一见来人是宋家老三,急忙摆出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说:“老三啊,你怎么跑这来了?公子人呢?” “谢叔,少主看见你们不在,着我来看你们,那中间那个汉子是谁啊?”宋咸压低声音问。 “那啊!那是京师主家派来的,看到这些汉子没,这可都是上好的庄稼把势,也不知道公子要干甚?”谢邝随手抓起一个有些瘦弱的汉子胳膊,抹起袖子给宋咸介绍起来。 宋咸一听着谢邝和自己尿不到一个夜壶,转身便挤进老头堆里,大声的喊道:“壮士,少主正在等着诸位回校场,天色已经不早了,可否回去之后再谈。” 中年人对身边的老头们抱拳道:“各位老少爷们,我徐幢先失陪一下,天色也不早了,都跟我一起到上面了再谈,如何?” 老头们也不啰嗦,一个个拽起谢邝身边的年轻汉子,井然有序的摸黑沿着小路缓缓而行。 坐在火堆旁一脸专注的窦冕,耳边依稀传来稀稀落落的说笑声,于是窦冕从地上拾起几支树梢,粗略的捆了捆,放在火堆里点燃,举起火把站到不远的地方向漆黑夜空眺望起来。 不多时,窦冕身前不远的路口处渐渐冒出了人影,来人一见到窦冕正举着火把,一个个赶紧松开自己的手上拽的人,逃跑似的一溜烟钻进建议房里,身后的老头们有样学样,弓着身子仓皇而走。 众多穿着寒酸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何刚还在和自己说说笑笑的叔伯们怎么一见到那个小孩舅抱头鼠窜起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汉子们围成圈的蹲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最后从路口处冒出头来的是宋咸和徐幢两人,宋咸一见窦冕正在等着他,连忙错开身前半步的徐幢,走到窦冕身前。 窦冕对迎过来的宋咸不加理会,直接停到徐幢身前,放下手中的火把后,抱拳道:“多谢徐叔如此及时。” “少主言过了,此固臣之,岂能受君之礼?”徐幢伸手虚抬窦冕的双手,谦虚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客套了。”窦冕转过头向宋咸挥了下手:“速度清点人数,带去洗漱换衣用食。” 宋咸见窦冕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作风,正色道:“喏!”说完便走向正在聊天的汉子们。 “少主好眼力,此子行动毫不拖泥带水,不错。” “哈哈,徐叔说笑了,这小子不过才到这几天,这几日闲暇之时我经常对他们讲礼,或多或少能知道点。” 徐幢看了眼带着汉子们走向后面的宋咸,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变换着口气说:“少主,有一事还需给您禀告一二。” “什么事?走,坐下说话。” 徐幢也不推辞,三两步走到火堆旁,习地坐下后,缓缓说:“少主,此次行动并不顺畅,这些人大多都是无业流民。” “流民?我不是让你们去招人吗?”窦冕心中不悦的问。 “少主容禀,自阉宦乱政以来,各州、郡、刺史诸多名流,皆以蓄民为要,妇孺盈野于道,无人问津,青壮之士未出城郭已尽数被豪强吸纳,我等外人不敢随意插手其间” 窦冕听后,面露愠怒之色,不过瞬间便被一张轻笑的脸遮隐而过,仔细观察窦冕表情的徐幢心中被窦冕的自制力所震惊,随即听到一句轻蔑的话语:“既然找死,那就送上一程,不过年前时日尚短,待周边豪强养肥一些。” 徐幢被窦冕土匪般的思维委实吓的一惊,赶紧起身劝阻道:“少主,此想法不可,若让老爷知道,置您于何地?” “切!你以为我傻?我杀人当然是找借口啊,而且还要找到替死鬼,不然我杀人干什么?”窦冕不屑的说。 “少主,此等有辱门楣之事还请少做,实在找不到人我们可以想办法,但污了老爷数年清誉得不偿失。” (本章完) 第228章 贰贰柒:整队首日 “行了!行了!啰嗦!跟我爹一样。网”窦冕焦躁不安的挥手说。 徐幢本来还打算继续劝,可当看到窦冕满脸的厌烦样子,只得闭上嘴,专心地拿起地上的柴和往火堆里添起柴来。 过了一会,窦冕心里烦躁感稍去后,用商量的语气问:“你知道如何练兵吗?不会就算了,当我没问。” “这个……”徐幢略作思考开口说:“辩金鼓,知进退,此便可练军。” “切!白说,你那有啥用,知进退,遇敌便退,还不如不退,行了,你也去休息吧,我自己想个办法来带兵。” 徐幢见窦冕逐客,恭敬的给窦冕行了一礼,转身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火堆旁只剩下窦冕孤零零的坐在那,绞尽脑汁的思考着。 一夜无话,天刚微微发亮,河岸边呼呼刮起的河风将整个校场里的人从屋里吹到的屋外,整个天气就像一夜间已经入冬了一般,东方的天空露出意思久违的白色。 老头子们将工具收拾完成,迅速地登上整日拉石头的马车,因为要赶往老宅用饭,所以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昨夜才来的年轻人一个个顶着乌色的黑眼圈,穿着黑色的训练短服,七零八落的挤在一起,好像害怕着什么。 沉睡中的窦冕被窦赐强行从被窝中拉起,窦赐兴奋的看着外面新到来的伙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徐幢则起来的比较早,端着厨子新学做的拇指粗的面条蹲在场地边,一边静静有味地吃这面,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杂乱的人群,嘴角时不时上扬一下,不知道是笑面还是笑这群人。 窦冕穿着整齐后,带着窦赐和宋家兄弟二人走到新来的这群年轻人身边,猛吸一口气大喊:“噤声!” 正在聊天的年轻人猛听到窦冕喊叫声,一个个比起嘴,弓着身子看向窦冕,整个队伍歪七列八诶呦丝毫美感。 窦冕仔细过了一遍数目,心中盘算了一下不多不少十五人,于是清了清喉咙,大声说起来:“我叫窦冕,至于你们,名字不重要,你们只需要记住你们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现在是来这讨生活的人,仅此而已。” 徐幢本来是要看窦冕笑话,可听到窦冕这么说话,当即有些震惊,这哪是训话啊,这明明就是要把这群人的命不当命啊。 窦冕稍稍停顿一下,继续说:“今儿你们才来第一天,我不多说什么,只是说几句,既然你们现在当了兵便是有钱拿的,不管事刮风下雨还是晴天高照,也少不了你的一日三餐,每月月俸,但是这些钱都是从老百姓的身上拿过来的,现在不用你们种地,养着你们,就是希望你们上阵杀敌,如果你们肯卖力,要你们有什么用?” 年轻人们有些不耐烦地听着窦冕说完,完全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时不时还交头接耳几句。网 窦冕对人群里的动作熟视无睹,稍微歇息了一下,而后大喊:“各位,肃静!” 众人听到窦冕徒然提高的音符,齐齐看向窦冕,只听窦冕厉声说:“既然来当兵,就先从规矩讲起,诸位听好,此事关系平日诸位吃穿用度,具体行止如下:奸淫扰民者,斩!扰乱军心者,斩!私自逃跑者,斩!不服上官者,斩!” 窦冕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像干草中掉入一颗火炭般躁动起来,窦冕视而不见,继续说:“每月训练前三名者赏半金,每日训练优异者荤素自选。” 仅仅两条再简单不过的赏令让人群里爆发出了欢呼声,窦冕泼起冷水道:“训练手下留情者,捆打二十,考核最后两名者,捆打二十,私自喧哗者,捆打三十!” 人群里刚刚响起的欢呼声,一下停了下来,全都警惕的看着身边的人,不再言语。 窦冕看着一惊一乍一分化的计策没有出现太多差池后,不由得用袖子暗暗擦了把额头的汗。 窦赐看着时机已经成熟,抢过窦冕的位置,指着自己对众人介绍道:“我叫窦赐,现在暂时是各位的队长,当你们胜得过身后这两位时,队长便由胜者接任!” 众人被窦冕两兄弟忽悠的一下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斗志。 窦赐冷笑一声:“还是那句老话,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训练要有训练的规矩,众人列队,咱们今天只干一件事,站军姿!” 围城一堆的年轻人哪里听过如此新鲜的名词,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站在当场,宋辟对宋咸使了一个颜色,两人将挤在一起的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为五行三列。 宋咸之前被窦冕隔三差五操练,心中有一些底,站在人堆前,一点也不怵,仔细的教众人站军姿的要领。 窦冕看着众人开始训练,自己的事情也就结束了,转身走向手拿空碗蹲在一边看热闹的徐幢身边。 徐幢嘿然一笑,而后低下头用筷子搅起碗来,当筷子与碗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后,徐幢低下头看了看盛有清汤的碗,冲着窦冕尴尬的笑了笑,端着碗跑向了后方。 窦冕寻了块干净的地坐下,兴致勃勃地抱着双膝,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宋家兄弟,只见刚还有些不服气的年轻人这会在宋家两人的棍棒之下,乖顺的犹如绵羊一般。 徐幢悄声回到窦冕身边,一副金刀大马的样子习地坐在窦冕半个身后,眼睛里满是好奇的观察着场中挨揍的年轻人们,嘴上时不时砸吧几下。 人群里年龄最小的窦赐,为了给众人做好表率,犹如一块木墩一样定在原地,身体绷的紧直,目不斜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远方。 宋家两兄弟手拿一根细棍子,在人群里来回走动,对于两人而言,从没有遇到过如此麻烦事,本来感觉挺简单的一个动作,一群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做好,一会不是这个挠痒痒就是那个蹲下提裤子,着实让人头疼,手拿棍子开始只是恐吓,众人心中有些许惧怕,可当发现棍子落不到自己身上时,一个个胆子大起来。两兄弟一见有些吓不住人,只得拿起棍子寻找最顽劣的人猛抽,人群里顿时肃静起来。 (本章完) 第229章 贰贰捌:惊遇意外 之后数日,每天天刚微微发亮,众年轻人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体便房间里走出来,麻利的洗漱完后被宋家兄弟带着绕校场跑起来,而后整整一天,所有人跟木桩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网 徐幢开始感觉好奇,可当连续数日看到众人同样的操作,心中有些想法冒出来,于是这日一大早,徐幢打算在向窦冕辞行时求解心中的疑惑。 窦冕本来打算睡个懒觉,可当校场上一浪比一浪高的喊叫声响起后,窦冕顿时睡意全无。 徐幢等着窦冕从屋里出来,急忙放下手中的吃食,快步走上前说:“少主,段兄招兵之事应当快完成了,我想去看看。” 正在往出走的窦冕愣了愣,点头回道:“路上注意安全,你这几天也看到了我们这训练,到地方之后先练练,最好把那些性格跳脱的给我刨掉。” “这……”徐幢苦着脸道:“少主,容小人多句嘴,古今良将练兵皆是认旗为先,可您这……” “你说就站那不动吗?哈哈……”窦冕指着人群那笑起来。 “对啊,你这种上战场没什么用,难道让他们就这么上去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嘿嘿……这便是听令的第一步,之后还有简单的命令让他们对身体做出反应,只有让他们将命令刻入他们脑海,以后我们指挥起来才能如臂指使。” 徐幢惊讶的看着窦冕:“这能成?” “你去干你的事,等回来的时候,我让他们去迎接你,你就懂了。” 徐幢听完窦冕的解释,眼中满是不相信的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汉子们,转身拿起吃食,大步往河边走。 话分两头,先不说这校场的训练如何枯燥乏味,且说这徐幢带着水手一路紧赶慢赶,第二天夜间到了河东大宁,稍作休整后,独自一人连夜入山。 行至夜半,徐幢见到了一排排随意搭建的树屋,最中间的屋里泻出萤火般一闪一闪的灯光,徐幢整了整有些杂乱的衣服,提步走进了树屋群中,宁静的夜空中,顿时响了响起一阵缓而有力的木屐踩踏声。 灯光闪亮处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位手提腰刀的汉子从里面走出来,冷静的扫视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沉声喊道:“来者何人?” 正在专心行路的徐幢被猝不及防的喊声吓了一哆嗦,仔细一听声音,哈哈大笑起来,回应道:“老屠,大呼小叫作甚,是我!” 站在门口汉子听到是徐幢的声音,收起已经拔出的腰刀,喜形于色道:“徐兄!哎呀,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可都得出山讨饭去了。” 徐幢一听老屠不像说笑的样,赶忙低下头快走几步,走到老涂身边,一把抓住老涂的手,激动的问:“涅,你说家中断粮?段兄呢?” “段大哥正在想对策,走,我们一起进吧。” 两人进屋后分开坐下,徐幢看见坐在油灯旁低头沉思的筚老头,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许多,头顶上的白丝已经占去了大半。 徐幢向涂涅使了一个眼色,屠涅装作没看到一般扭头看向外面,徐幢神态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两声,双手在胸口抱拳说:“段大哥,我回来了。” 筚老头猛然被徐幢粗重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从沉思中醒过来后,筚老头拿起身前已经冰凉的茶水,大口的猛灌几口,刚才有些乏意的身体被这透入肺腑的冰水蓦然一激,顿时精神百倍。 “徐老弟,回来了啊!”筚老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话:“少主可有什么话让你带来。” “这……段大哥!” 筚老头半眯着眼睛斜视了徐幢一眼,很是不屑的说:“徐老弟,你这才再少主跟前待几天?怎么婆婆妈妈跟妇人一样。” “不是!”徐幢气急地反驳道:“少主让我们训练这下庄稼汉!” “训练?徐兄,拿什么训练?再不赶紧把他们送过去,我们迟早要饿死。”屠涅心中怒气满腹地反驳道。 徐幢懒得理会屠涅,心中带着疑惑向筚老头拱了拱手:“段老哥,我记得走之前不是留有几十人半个月粮草吗?怎么会突然没了?” “唉!等天亮你就知道了,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还是让屠涅给你说吧。”筚老头长吁短语的说完,接着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出屋外。 筚老头出去之后,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满头雾水的徐幢和满是心事的屠捏,徐幢心中坦然,眼睛直盯着眼光躲闪的屠涅。 屠涅思索再三后,最后心中拿定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咬咬牙小声说:“粮草被抢了。” “抢了?”徐幢听到这两个字,犹如睛空霹雳一般,脑袋嗡嗡作响,禁不住喃喃自语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嗯!被人抢了。” 徐幢蹭的下从地上弹起来,就像一支箭一般冲向屠涅,一把抓住屠涅的领口,单手将屠涅举了起来,右胳膊露出在外的青筋就像快要爆炸一般弓起老高。 “说,怎么被人抢的?”徐幢两眼通红,怒气冲冲的问。 屠涅虽说与徐幢相识日久,可从未见过往日和颜悦色的徐幢竟然在眨眼间对自己下如此重手,仅仅瞬息之间,自己已经有些呼吸困难。 “徐兄……徐大爷!你……先松手,我说!”屠涅两只手紧紧抓住徐幢的右臂,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哼!谅你也没胆子骗我!”屠涅鼻子轻哼一声,随手将屠涅往后一推,屠涅犹如风中浮萍一样,随着徐幢的力道狠狠地撞在了土墙之上。 就在徐幢松手的瞬间,屠涅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要被杀掉的画面,心中顿时不寒而栗,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屠涅就像身体被重锤猛击一般,四肢上的力气瞬间被抽走,无力地跪在地上。 “废物!少主要尔何用?”徐幢甩手背在身后,眼神充满了不屑,鄙夷的向瘫在地上的屠涅说。 好半天之后,屠涅缓缓睁开眼睛,胸口微微一热,一股滚烫的感觉自肺腑传入口中,屠涅不自觉地张开嘴,“哇”的一声,鲜红的血液从屠涅的口中喷了出来。 (本章完) 第230章 贰贰玖:突发变故 过了许久,屠涅四肢恢复了些许力气,拿起衣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咬紧牙关忍着身上的疼痛,心有余悸的说:“五日之前,山间突降冰雹,是夜山下仓库便在我沉睡之时被洗劫一空。网” “五日?”徐幢心中稍微盘算一下,扬眉看向屠涅,冷笑道:“也就是说我和段大哥一走,你一个人连一座仓库都看不住吗?既然你如此无用,向南自裁以谢主公吧。” 屠涅听到自裁二字,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耷拉着头,惴惴不安的开口道:“我……我喝了点酒,但着实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胆大。” “可知何人所为?不可能你连谁抢的都不知道吧?”徐幢横眉冷眼的问。 “这……我实不知……” 徐幢一听屠涅连数十石粮草被劫的事,在过去五天的时间里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当即大为火光,怒火中烧的从腰间抽出环首刀,口中怒不可遏的说:“主公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既然你打听不到,那就我自己来打听,留你何用?” 屠涅见徐幢已经抽出了半截刀,急忙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我知道!我知道!” “谁?” 屠涅痛苦的举起自己的左胳膊,指向西北方向:“从此处入后山,大约十里左右,那里有座大马梁,上山有伙强人,能一次劫走如此多粮草的只能是他们。” 徐幢一字不落的听屠涅讲完,“哐”的一下讲刀插入刀鞘,哂笑道:“恭喜你多活几天,三天之后,若没有这伙人的具体消息,你依然活不了,好自为之,滚吧!” 屠涅见徐幢饶过了自己,急忙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紧张的注视着徐幢,见徐幢确实没有对自己下杀手的意思,连爬带滚跑到了外面,等站直身体后,屠涅伸手摸了把背后已经浸湿的衣服,心中感到一阵庆幸。 一直等在外面的筚老头这时走上前,用力的拍拍屠涅的肩膀,劝诫道:“屠老弟,此事你若处理好,以后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做差了,你只能给儿孙留条路了。”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屠涅被筚老头好心提醒,顿时豁然开朗,一脸了然的表情,抱拳向筚老头感谢道:“段大哥,小弟知道怎么做了。” “嗯,趁着月色去吧,别在乎无辜不无辜,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省得了!”屠涅拍着胸脯向筚老头保证到,转身便用力勒紧紧自己的短衣,有些艰难的迈动步子往山下走。 筚老头目送屠涅一瘸一拐的离开后,一脸平淡之色,有些踉跄地走进屋里。 心中已经平复下来的徐幢向筚老头抱拳道:“段大哥,您跟着少主时日最久,可有什么主意教我?” 筚老头随意的走到草席边,斜坐在上面,一副坐不安席的样子说:“此事我也没太大把握,不过入冬剿匪势在必行,我等所能做的不过亡羊补牢罢了。” “那……我明天便将新来的那些带过去,以防生变。” 筚老头摇头回道:“孩子我去吧,我这张老脸丢到这份,不差一次,你在此等候老涅,死了也有个收尸的不是?” “是!”徐幢躬身答到。 “行了,时辰不早了,我明日还要早行。” 徐幢压制着心中的怒气从屋里出来,一拳砸在地上,嘴上很恨地说:“敢抢我们的东西,让我抓住你们,必要碎尸万段。” 次日辰时初刻,筚老头带着自己辛辛苦苦翻身越岭找来的山民,沿着林中小路,踩着地上结霜的路面,不紧不慢的往大宁渡口走。 临近午时,众人到达渡口后,随便在船中用了些饭食,艄公们收拾完船只,驾船逆流而上。 入冬后,北方的天说变就变,第三日开始,天空中开着掉下稀稀落落的雪片,水上的温度瞬间降下了冰点。 舵手们担心水上起冰,靠着里面年纪较大的老艄公在夜晚用灯笼挂在船头指路,每走一程,头船都会叫喊几句。 漫长的一夜中,这支由五艘小船组成的船队数次在生死之间与死神擦肩而过,当第二天黎明降临之时,饶是年岁最大的艄公看到自己夜间行的路,也不禁头皮发麻,暗道一声庆幸。 人烟稀少的山区经过一天一夜的落雪,早已深没脚踝,两边银白一色,宛如泼墨的山水画一般,满是诗意。 筚老头顾不得欣赏河边景色,接过船尾递来的干粮,拿起来就啃,眼神中满是忧愁的看着河中时不时留下的浮冰。 头船上的艄公待天色大亮后,小心翼翼的将船停靠在岸边,身后的船只虽然不解,但对于水上讨生活的人来说,能活下来便就是强者,服从强者本来便是应有之意,一个个拿起橹,警惕着看着河中留下的浮物,小心谨慎的将船跟在头船往河岸划。 筚老头三两口将干粮塞进肚子后,拿起腰间早已冰凉的茶水灌下肚子,对领头的的舵手质问起来:“老严,你们这是作甚?我们又不少你钱,你至于拉一半吗?” 正在放锚的中年人,忙完手上的动作,随手拍了拍湿漉漉头发沾的雪,牙齿打着冷颤回筚老头:“段老兄,不是我不载你,你也看到昨夜的凶险了,再行下去,船毁人亡迟早的事。” 筚老头踩着踏板走下船,站在满是落雪的石头上左看右瞧,指着身后的坡问:“这地儿哪?距城里还有多远?” 老严从船中走下来,边打着身上的落雪,边指着前面的山包:“拐过前面那个山尖就到城里了,段老哥,不是我不行船,我们这水手都是很金贵的,能行到这份上已经是尽力了,你多担待些。” 筚老头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走到老严身边伸手摸了摸已经有些老严身上冻直的衣服,叮嘱道:“咳!算了,既然不远,我们自己走去,你们也赶紧找个地儿歇吧,别给冻着了,这几天若不有个身体不爽利得,你就着人去石楼外的校场寻我拿药。” (本章完) 第231章 贰叁〇:雪天赶路 “老大哥仁义,我替众小子先谢了!”老严一脸感激的对筚老头拱了拱手,转头大喊一声:“小子们,收拾完就赶紧各回各家,别磨磨唧唧的。网” “老叔,省得!”几只船上的水手们拿起船里的吃饭家伙,纷纷下了船,对着老严点点头,一个个犹如出笼的山羊一般,匆匆忙忙往各自家中跑。 筚老头等着自己带来的十一位山民下船站成一堆后,走近前细心的叮嘱起雪天的注意事项,山民们穿着单薄的单衣站在雪地中耐心听完筚老头的话,哆哆嗦嗦地站在那点头答应,一个劲的搓着有些冻僵的身体。 筚老头大约讲了有一刻钟后,对着人群大喊一声:“跑起来,出发!” 人群就像一堆受惊的野马般,一哄而散,撒腿就往北方跑起来,筚老头小跑着跟在身后,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过山尖,矮塌塌的石楼城墙在这个白雪皑皑的景色中异常显眼,就像海上的灯塔般标识着方向。 众人一见到此城,站在半山腰上欢呼起来,筚老头指着河岸上依稀可见的校场,对着人群大声的喊上几句,山民们听到筚老头说目标就在前方,一个个闷着头,加足马力往目标狂奔。 校场内,因为下雪,训练暂时停了下来,窦冕一大早将众人叫在屋子里轮流给教习识字。 平日里最要强的窦赐本来还想打算和众人一起混日子,没想到窦冕给他扔过来一本不知道从哪淘来的论语,这下可着实让他犯了难,从早晨到这个时间点,不到两个时辰,往厕所跑了近十多次,窦冕说上几次没效果,便索性把窦赐当做空气了。 正当众人正齐声跟窦冕一起读字音的时候,校场上传来窦赐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哥!大哥!来人了。” 窦冕对宋家兄弟使了个眼色诶呦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教着,宋辟站起身压了下宋咸的肩膀,提起墙角的环刀,独自走了出去。 宋辟站在门口,瞧了眼不远处狂奔来的人群,感慨的自言自语道:“这哪来的要饭的?这么多” “就是,我感觉他们还不如要饭的,你看那衣服,都快成条了,这么冷的天还这么能忍,不简单啊!”窦赐有些佩服的说。 两人正在说话之际,只见破衣烂衫的人群已经汇集在校场的栅栏外,一个个抱着膀子在原地瑟瑟发抖,瘆人的喊叫声一声比一声高。 窦赐有些紧张的拽了拽宋辟的衣袖,声音中带着颤抖说:“这……这怎么办?要不要进去问问大哥啊?” 宋辟半眯着眼睛盯着远方看了好久,神色凝重的对窦赐说:“小公子,段大哥回来了,不过天降这么大的雪,他们竟然走着来到这,看来有大事,您还是进去问问少主。” 窦赐听完宋辟的分析,急匆匆的小跑着进了屋子,一把拽住正在讲课的窦冕衣服,不由得大嗓门道:“大哥!”窦赐没想到自己声音这么大,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急忙挡住嘴,轻声说:“段叔回来了。” 窦冕停下水中的动作,对着盘腿坐在地上的众人吩咐道:“我有事先出一下,让赐儿给你们先教一下。” 筚老头在山民最后姗姗而来,当走到校场门口处一瞧,只见一扇由圆木捆绑而成的栅栏挡在人群前,宋辟正提着环首刀警惕的看着栅栏外凄惨的人群。 宋辟看到筚老头走到了门口,毕恭毕敬的抱拳行礼道:“宋辟见过段大哥。” “这怎么回事?咋还不打开?”筚老头指着关闭严严实实的门问起来。 “无令不敢擅开闸门,还请段大哥体谅。” “少主呢?” “已经让小公子去叫了,稍待片刻,少主自会亲自来迎。” 筚老头正要接着问话,忽然听到窦冕中中气十足的喊声:“宋辟,把门打开,你把他们带去用开水烫烫身子,记住熬药给他们,顺带衣服给换了。” 宋辟听后,直接走到栅栏前,推开大门后向筚老头躬身道:“还请段大哥勿要见怪,指责所在。” “行了,你啥时候也变得这么啰嗦?快把他们带进去,我这等个一时半会不碍事。” “多谢!”宋辟站起身,扫视了眼已经弓成虾状的众人:“跟我走!” 人群里已经冻得麻木的众人,忽然你听到这句话,一个个高兴的痛哭流涕起来,怀着感激,一边做着揖一边嘴上不停的叨叨着。 等人群已经走开后,窦冕闲庭信步般走向筚老头,长揖及地道:“多谢筚老,此事我定铭记于心。” 筚老头没有搭话,双膝一弯,“嘭”的一声闷响,窦冕抬头看见筚老头正直挺挺的跪在门口。 “筚老,你这是怎么了?” 筚老头以头着地,嚎啕大哭起来,良久,筚老头带着沙哑的嗓音说:“小人无能,请主公责罚!” “何事如此夸张?”窦冕有些惊愕道。 “山中粮草被劫,小人着实无法,只得带领山中众人下山,否则老头子怎敢如此?” “山中?多少粮草被劫?”窦冕皱了皱眉头问起来。 “又近二十余石!” 窦冕忍不住笑出声来,急忙扶起筚老头,宽慰筚老头道:“不就几十贯钱,值个甚事?大惊小怪做啥,你只要没事就行了,咱们花那么多钱还在乎这么点干甚?” 筚老头就像没听到窦冕说话一样,忽然转换了一个话题,低着头说:“少主,小人在洛阳时听闻一事。” “筚老也算识字之人,不知有何趣事,说于我听听。”窦冕有些好奇起来。 “《诗》曰:‘敬天之怒,不敢戏豫。’若束力政责躬,杜渐防微,则凶妖灭,害除而福降矣。坏崖破岩之水,由于涓涓之泉;干云蔽日之木,葱青之小苗起。禁微则易,救末则难,人莫不忽于微细,致成大祸。恩不忍诲,又不忍割,事过之后,无生之镜。” 窦冕听完心里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伸手轻轻揉了揉有些难受的鼻子,满心不悦。 (本章完) 第232章 贰叁一:雪地寻人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汉律言:十人聚械而争斗者,等同造反,如此时机,还望少主把握啊!”筚老头走上前劝道。 窦冕摸了摸下巴,刚想一会,一股雪沫被吹进衣服里,窦冕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牙齿格格作响道:“先进屋,这太冷了。” 筚老头点点头,跟着窦冕走进石屋里,屋子正中围着一个火炉,暖和异常,内外犹如两片天空一般。 筚老头蹑手蹑脚的的走到火炉边,悄声坐下,拿起身边的柴和小心翼翼的添在火炉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火炉边犹如石像般的窦冕。 “筚老,你先去用饭,之后再添些衣服,和我一起去老宅一趟。” “喏!老头子这就去。” 窦冕等着筚老头走后,继续在脑海里盘算着事情的好坏。 一刻钟前后,筚老头跑进门,穿着厚重的狗皮外套站在窦冕身后,好半晌轻声提醒道:“少主,马匹备好了。” 窦冕从自己的思考中反应过来,站起身用力往后直了直有点酸胀的腰,慢悠悠的说:“走!” 两人出了石屋,快速跨上马背,马匹在雪地中急速跑动起来,不足半个时辰,两人便已经到了老宅的破屋子旁。 筚老头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没有发现一个人,于是惊愕的指着空荡荡的前门看向窦冕:“人呢?” 窦冕摇摇头,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看向筚老头:“不知道啊,我们去看看。” 筚老头点头之际从马上跳下来,快速将窦冕抱下马,心情有些焦急的拉上窦冕往后院疾走。 两人一到后院,当即被眼前惊呆在当场,只见往日娇滴滴的女人们穿着短褐、裈裤,一个个袖子抹的老高,正在帮忙递砖头,几个年纪稍大些的老头稳健的站在支架上,拿起稀泥小心的将递来的砖头搭好。 “这……盖房?”筚老头看着眼前已经建了一多半的房子有些吃惊,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窦冕。 “我们不是来看房子的,你赶紧把子、卯、、辰、申四兄弟给我找来。” 筚老头往前迈一步,对着墙上大喊一声:“老卞,看到老大他们几个了没?” 正在左墙角上抹泥的白须老头,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麻利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往身下看,一见是筚老头,当即乐呵呵的说:“段大哥,你可回来了,你这要找那四个要去后山,他们正在烧砖。” 老卞话还没有说完,房角下的妇女们一个个扔下手中的砖头石块,闹哄哄的跑过来,争先恐后地围着窦冕问候起来。 筚老头一瞧窦冕这样子,那是想都不用想,绝对脱不开身,于是转身便大步往后山走。 当还没到后山的时候,筚老头仔细看着路面出现的新车辙印,杂乱而又清晰,身边时不时有穿着单薄短衣的妇人推着独轮车经过,让他这见惯世面的人也不由得瞠目结舌,心道:“这些妇道人家之前连走路都扭扭捏捏,现在连男人都叫苦的都干的高高兴兴,吃错哪门子药了?” 等到筚老头爬上山包后,他彻底被眼前的事物给震惊了,偌大的土山他们能将山顶刨成一座窑,而且还让人见到后不至于显得突兀,一众老头们正穿着单薄的衣服在下窑,一筐又一筐的红砖被从砖堆里取出来,整齐的堆放在坡下平整的地方。 筚老头沿着山顶转了一圈后,随手拉过一个老头:“老吴,看到这子他们了吗?” 正提着茶壶忙上忙下的老吴忽然被人拽住衣角,刚想开口骂娘,可一听这穿着麻嗖嗖的汉子声音停熟悉,于是定睛一瞧,当下乐了,放下陶壶拥抱着筚老头,兴奋的说:“哎呀,段大哥,你可回来了,老兄弟们可想你的紧啊,这半个月跑哪去了?” “咳!还能去哪?去给少主招兵嘛,你们这群老家伙身体还行?” “瞧段大哥说的,那好的很,顿顿有肉,白面吃着,这日子当年就算村里亭长都不敢这么吃,你看看我现在都胖了一圈了。” “嗯!”筚老头装模作样的看了眼,捋着满是胡须的胡子道:“着实不错,是胖了一些。” “段大哥是要找大哥儿他们吗?他们应当在前面洞里,用我去把他们叫过来不?” “不用不用,我自个儿去,你们先忙。” “那行,段大哥慢点,前面有些滑,慢点。”老吴指着右边已经被踩平的土阶梯说。 “你自去,我去看看去。” 筚老头对老吴抱了抱拳,全神贯注的注意脚下的路,废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下山坡,等到到了洞口外,筚老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来老头子真上年龄,这么点地儿,我能这么费劲,唉!不服老不行啊,看来赶紧得帮忙多干些事儿了。” 就在这时,洞里的三兄弟有些口渴,使唤着申出来打水,申刚从里面伸着懒腰出来就看见筚老头正在盯着坡上看,于是惊呼道:“段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筚老头被申干嚎的一嗓子着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筚老头没好气的走上前猛拍申的脑袋埋怨道:“一天咋咋呼呼干甚?他们仨呢?” “快快快,跟我进,他们正在里面温习之前少主讲的兵法。” 申说完话,转身提起陶壶,拉起筚老头往内走,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辰说:“四哥,九弟不会走了吧!” “走就走了,我们兄弟中哪有他那么没出息的?不好好学杀敌,跑去跟少主学什么医官,那玩意有什么用?” “老四话是不错,但你有什么直说就是,老九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兄弟不是?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可有几个一母同胞跟我们一样?”子埋怨道。 “唉!少主为了是让我们功名但在马上取,他可倒好,学什么不好,非得执贱业,真是气煞人也!”卯拍着大腿不满的说。 “四哥,我们这条命可是老九捡来的,你可别那么说。” “屁!那是少主拿妇人试药方给我们治好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本章完) 第233章 贰叁贰:私下商议 筚老头听见三兄弟越说越不像话,刚要开口说上几句,只听申轻声说:“段叔,我没事,本来学这的时候,少主都说过,我能忍的了。” “委屈你了。”筚老头感叹道。 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失落的脸庞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带着喜悦大喊道:“大哥、四哥、五哥,段叔来了!” 三个刚还在讨论的人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当看到筚老头穿一身狗皮外袍、满头湿漉漉的雪水时,三人热情的扑上来抱住筚老头。 筚老头在每人背上轻轻的拍了拍道:“不错,都结实不少。” 子伸手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睛,开口问:“段叔,我听叔伯们说你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走,到那边坐下说。” 三人跟着筚老头围着地上的火坑坐下,申从墙角的石头上拿下几个瓷碗,仔细的涮洗干净,然后每人身边盛满一碗热水,跪坐在最边上,等着筚老头开口。 筚老头也不啰嗦,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哥儿几个都在,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都是自己人,弯弯绕绕没甚意思。” “可是京师有变?”子谨慎的问。 “别扯那么远,这个事情还得从我们伏杀刁慎开始说,权县长佟寯爻上书天子言本地匪乱,置其刁慎身故,故而应左馆之令建护卫地方之兵卒,此事诸位都知道吧?” 四人相互看了看对方,只有申点头说自己知道,其余几人尽皆齐摇头。 “我受少主之令入河东招兵,花费多日囤积几十石粮草以被不时之需,不曾想数日之前,夜半之后,近百人冲击粮仓。” “可能有人员伤亡?”辰关切的问。 “就只有一个人,就算能伤也伤不到哪去。” 卯沉吟了一会,悠悠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百人之威足以威慑四方,段叔,不知道这是肥肉还是骨头?” 筚老头摇头回应道:“既是肉,也是骨头,不过你们被皇甫家折腾两年,这点小事应当能搞定吧?” 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低下头轻声说:“段叔,不是我泼冷水,是实在没办法啊,现在兄弟们只有四个人。” “其他人呢?” “不知道啊!”卯、辰两个异口同声的回答。 申壮着胆子,轻声说:“我前几天去城里找少主要黄帝内经,听见少主和小公子说好像三哥带着二哥他们入山了,算日子应当快回来了。” 卯不屑地看了眼申,转过头问筚老头:“段叔,可是少主有什么主意?” “主公打算把这件事就这么忘了。” “什么?段叔,你可是说笑?粮草被抢,少主就这么算了?这怎么能行?不行!”子一阵抢白道。 “就是!真当我们是泥捏雪堆得不成?”平日里以温和示人的辰拍着大腿发怒到。 卯若无其事的问:“不知段叔想让我们兄弟怎么做?” 筚老头见卯一针见血的问自己,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老四果然好眼力,不错,我就是要让你们四个给我出出主意。” “我们听令即可,少主之事起容我等插嘴,此非为臣之道。”子正色道。 “放心,我又不让你干什么亏心事,你们只要让少主出兵即可。” 辰有些畏怯的插嘴说:“段叔,容小子多句嘴,我们如此私下商议,不会犯忌讳吧?” “老五,你啥时候胆子这么小了?先听段叔讲吧!”卯没好气的对辰说。 “咳!这件事嘛……”筚老头稍稍停顿下,缓缓开口:“处理得体的话,百利而无一害!” 卯听着筚老头的话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带着警惕问:“段叔,此事按说以我等如今的身份,不该过问,且不说少主会不会喜,此事若成,必为通天之事,朝堂兖兖诸公的反应,不可不考虑。” 筚老头揪着自己的短胡须微微笑起来,不时点头称是,耐心听卯的话后,筚老头一一解释道:“当朝太尉杨秉乃少主外祖,司徒许栩为颍川人,乃少主老师李元礼同乡,而少主老师乃河南尹,所以这些你就不用太过担心。” “不知段叔想让我们怎么做?”子抱拳问道。 “可能没有人告诉他们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既然摸了,那就让他们付出些许代价,这也不是不能接受吧?”筚老头往后仰着身体,满是轻蔑的问。 辰怯怯的开口说:“段叔,您先给我们一个章程,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儿不是?” 子、卯两人附和道:“对啊!你是长辈,我们听你的。”申本想说些什么,可一听两位哥哥附和五哥,只得怏怏不乐的低下头,自己琢磨起来。 筚老头笑容可掬地看下三人,心中自得的捋着胡须,笑眯眯的说:“老头子读书少,前些年听过一句话:虞师、晋师灭夏阳,虞,微国也,曷为序乎大国之上?使虞首恶也。” 子、辰满头雾水的看向卯,卯沉思一会后,揉了揉鬓角:“司马相如言:恩德比之於水,近者游其原,远者浮其末。首恶郁没,晻昧昭晰,孟康曰:始为恶者皆湮灭。晻昧,喻夷狄皆化之也。谷梁传曰:诸侯不首恶。昆虫闿泽,回首面内。” 两个人一听卯如此解释,顿时明了起来,辰反问道:“四哥,你明说只诛首恶,余者教化不就可以了,何必说的如此隐晦?” “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说的。”卯摇着手解释道。 “老四何意?” 筚老头抢白解释起来:“首恶是要除,可要除恶务尽,此些生民按山匪规矩,败者皆为胜者奴仆,不过我丑话说前头,青壮皆归少主,至于…妇女们,你们可以带回家里给你们婆娘为奴为婢,如何?” 三个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对着筚老头齐摇头,子当先开口道:“我等如今要那么多妇人干什么?家中有一个足矣,又不是老二那混货,这些生民乃是少主的立身之本,岂能任由我等胡来?” 筚老头满脸笑意的看向卯、辰,两人上前保证道:“我等一切唯段叔马首是瞻!” 第234章 贰叁叁:拿定主意 窦冕废了好大的力气从女人堆里逃出来,寻到正在老房下脚生火的蒜儿,围着火堆烤起火来。 大约过了有一个多时辰,筚老头带着兄弟四人寻了过来,窦冕也不多说话,随手指了指火堆旁让众人坐定,而后等着蒜儿端来热腾腾的饭食,就这样一群人围着火堆,坐在地上咥起热腾腾的饭食来。 饭食毕,筚老头当先拿起衣袖随便擦了下嘴,开口说:“主公,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不管怎么着也得惩戒一下。” “你们商量好了?”窦冕看着兄弟四人问。 子看了眼身边的卯、辰,长拜道:“一切皆少主定夺,我等岂敢?” 子身边的兄弟三人本来还想着要给窦冕表忠心,没想到子冷不丁换了个说法,当即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恭毕敬的拜下来。 窦冕一见四兄弟没有跟着筚老头的思路走,心中煞是高兴,挥挥手安排道:“申还在学习,就不用跟着众人行动了,子、辰你们两个先去准备些路上要用的干粮之类的,卯呢,跟我一起进城,至于筚老,先在家招呼着,等我从城里回来,我们就走。” “不等寅他们了吗?”筚老头惊讶的问。 “先等等吧,若他们明日未到,我们夜间行动。” “喏!”筚老头拍着胸脯回道。 窦冕站起身,转身便往马厩走,卯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的跟上前。 两个人马不停蹄的骑马冲进城里,不带任何停顿的拐到西城区,整个街道上冷冷清清,城中房子里冒出的烟气才能让人感觉这里还有人居住。 卯随窦冕将马停在了石头堆成的铁匠铺外,拴好马匹后,匆匆忙忙的跟在窦冕身后跑进铁匠铺,只见先进来一步的窦冕正在和一个满脸焦须的中年人说着什么,中年人开始还会反讽几句,可到了最后中年人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窦冕,安安静静的等着窦冕将话说完。 中年人听完窦冕的话后,一脸着急的样子向正在添炭的黑小子吩咐,自个儿抓耳挠腮的屋前屋后忙活起来。 窦冕带着会心的笑意从屋里走出来,拽上卯,两人跨上马背,开始往县衙方向缓缓而行,卯自始至终不知何意,向没头的苍蝇一般跟着窦冕身后四处晃悠。 窦冕下马后对卯随口交代几句,自己推开了半掩的后面,大步走进了县衙后院,卯则牵着马,一脸不悦的往自家院子走。 窦冕进入院中,看见院中的雪已经没过脚背,整个院落里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 “佟叔父在吗?”窦冕大声喊道。 过了好长时间,一个穿着全是补丁的胖妇人从左墙边的矮屋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铁锅铲,有些惊讶的看着窦冕:“您是找老爷吗?” “叔父他们人呢?” “老爷和我家那口子出去了,听说是去城南的那些黔首家里看灾情。”胖妇人指着遥远的南边说。 “知道叔父何时归?” 胖妇人摇头道:“老爷此去应当需要几天,他说想在自己走之前给人留点念想。” “留啥念想啊,这个月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朝廷暂时管不到这,我给你留个口信信,你回来转告给叔父。” “请公子说详细点,妇道人家嘴笨。” “刀已出鞘,不日即回,温酒待我,静候佳音。” 妇人听完后,小声默记几遍,可当窦冕让重复的时候,妇人就又前言不搭后语了,窦冕只得在雪上将口信写下,仔细的交待几遍后,窦冕心中有些失落的走出院子。 卯早已站在自家院门口等候,窦冕刚从县衙里面出来,卯快步迎上前,当看到窦冕沉着脸卯怯怯的轻声问:“少主,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窦冕扬起头看了看压的极低的黑云,长吁一声:“黑云压城城欲摧啊,不知这下的是雪还是冰雹啊?” “嘿嘿!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少主说的是刀子,那一定就是刀子。”卯弯着腰,一脸谄笑的说。 “行了,别油嘴滑舌的,早些休息,明天赶早,我们把东西拿了就回老宅。” “是,小人这就去打水。”卯说完话便转到厨房方向。 一夜无话,天刚刚放亮,卯便叫醒窦冕,两个人骑马快步跑到铁匠铺前,铁匠铺里忙碌的热火朝天,焦须汉子和一个年岁稍小的壮汉不停的抡着大锤,压囊的少年人脸色胀的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鬓角不住地往下掉。 卯好奇的走到两个铁匠正在甩捶的打铁墩旁,看见铁匠正在敲着黝黑的铁钩,并且钩子如树枝一般开着岔,后面还打制了一个铁环。 卯站在铁匠身边,一直等到这个钩子淬火结束,眼瞅着铁匠将钩子整齐的摆放在后门。 窦冕走到铁钩前,双手拿起一个铁钩,用力往铁匠铺中的地上砸下来,只听“哐”的一声,嗲的石板碎裂开来。 “少主,您这是?”卯快步走上前,疑惑不解道。 “这玩意儿有大用,必须结实,你用力砸它,坏了他们知道怎么弄。” 卯满头雾水的的拿起小锤子,一个个敲起来,直到确定没有变形之类的缺陷后,卯直起腰禀告:“少主,都还可以,您看……” “全部放到马背上,记住回家之后用粗绳拴好。” 卯拿起地上的三抓钩,细心的用绳子绑好,仔细的搭在马背上,而后攀上马背等候窦冕。 窦冕给铁匠会完账后,喜滋滋的爬上马背,看着身边卯腿边放置的物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两人刚出城,卯忍不住就问起来:“少主,这是何物?怎么这么奇怪?” “三爪钩,这不是听筚老说此去风险挺大,给你们把东西准备好。”窦冕说话之际,抬头看着依然没有停歇的天空,口中不满的说:“这鬼天也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停,赶紧回家备好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是不是有些莽撞了?”卯心有顾忌的说。 第235章 贰叁肆:迟而决之 “莽撞?”窦冕一脸戏谑的看着卯,而后前俯后仰的笑起来:“你都认为不可能,被杀的人会以为可能吗?” “啊?少主,不可戏言,生死无小事,怎能如此轻率。”卯劝阻道。 “行了,罗里吧嗦的,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劝阻我,而是来谋划如何用最直接的办法来搞定此事。” 卯一听窦冕口气变了,只得无奈的低下头,躬身抱拳说:“是,我回家之后就做一个计划出来。” 两人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到老宅,只见大早上老老少少们正蹲在屋外的空地上啃着锅盔,众人一看到窦冕二人回来,纷纷冲着屋里大喊大叫起来。 没一会时间,筚老头从内跑了出来,筚老头身后跟着一个衣服已经油光发亮的汉子,走近前一瞧,窦冕当即乐不可支说:“老十二,你咋成这样了?他们人呢?” 亥也不嫌恶心,拿起已经看不到本来颜色的衣袖擦了擦鼻子,吐着雾气说:“昨夜都回来了,不过在校场那,我是过来给你禀告的。” “你们是不是都有冻伤?”窦冕无意间瞥到亥手上的冻疮,关切的问。 亥听窦冕如此问,面露忧伤之色,内心沉重的回道:“我这还好一些,三哥最严重,脚都快走不动了,多亏路上猎了需要猎物,拿毛皮给裹着,不然三哥真就废了。” “看来老三这辈子与军伍无缘了。”窦冕感慨的说。 筚老头听见窦冕这口气种带有放弃的意味,急忙插嘴问起来:“这……主公,那寅该怎么办?” “没事,众兄弟中唯有老三心性最沉,等雪停了之后,我把他送回雒阳,让他跟着父亲学一段时间,顺道把生意给我招呼起来。”窦冕斟字酌句的安排起来。 亥听到最后,大喜过望的看向窦冕,心道:“我还以为少主不要三哥了,没想到少主竟然早就思索好了,看来是弟兄们都多想了。” 窦冕把事情大概安排了一下后,吩咐道:“老十五,再劳烦你跑一趟,回校场告诉众人,晚间我等坐船去往大宁。” “是!不过……”亥有些迟疑的回话道。 “老十五怎么了?这么婆婆妈妈?”筚老头满心不高兴的看向亥。 “不是……是河结冰了,晚上可能走不了了。”亥如实说道。 “结冰?”窦冕一脸讶色看向筚老头,少做沉吟便想到一个法子:“筚老,你去让今儿木匠先别开工了,等会做些东西,亥,你把子、辰给我带去校场,记住,一定要确定河上可以行人了,再让他俩回来告知于我。” “我这就去。”老筚、亥响窦冕拱了拱手,转身各自离开了。 卯站在窦冕身后,一头雾水的看着窦冕吩咐完,等筚老头和亥离开后,有些诧异的问:“少主,要木匠干甚?怎么还让大哥和五弟一起去看河?船都行不了,看那做啥?” “你啊,多瞧瞧吧。”窦冕随手抓起一把雪,拿在手上揉捏起来,转过头对卯开起玩笑道:“有些事物拿捏得当,便是你让他圆他就圆,你让他扁他就扁,任你揉搓不说,还能随你而动,比如这样。”窦冕说话间将雪球扔向远处。 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连思神幽远的样子,心不在焉的跟在窦冕身后。 等窦冕到屋后的木堆边,使唤卯将会做木活的老头子集合到一起,自己则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起来,老头子们开始还不甚了解,当窦冕仔细给众人解释每个木片的作用后,一个个摆出了然的表情。 卯冷不丁拍掌说:“这不就是突袭嘛,没想到出其不意还有这种做法,少主真天人啊。” “行了!别在那胡诌乱扯了,赶紧招呼他们做,多备几副滑雪板,还有准备滑雪棍,够你们一天折腾了。” 卯,脱下自己的外套,对着老头们一阵安排,自己弯下腰带头干起来,着实热闹异常。 傍晚时分,辰骑在马慢腾腾的回到老宅,拉过窦冕便打开话匣子,怎么夸张怎么说,直说的窦冕心中都有些打起来退堂:“少主,水上冰薄甚滑,不甚坚硬,行船肯定行不通,至于行走,一走就摔,况且冰上我看有些地方也冰好像也没没有结起来,这天气掉下水咋办?我们这学只学几天刨水的,掉下去那绝对是活不了。” “真的吗?冰还没冻结实?”窦冕看着说话有些慌乱的辰问。 “那是,有些地方我看薄的很,少主,要不等冰化了我们再走?” 筚老头这时候走上前,狠狠往脑袋上敲一顿暴栗,很不高兴的说:“臭小子,你一天就这么给主公办事?” “不就这么的吗?”辰低下头,用力揉着刚才筚老头打痛的地方,反驳道。 “哼!难道当年皇甫家没给你们说,让你们探听事情,只需要说明状况,不需要说明想法吗?你给我滚到后院帮忙去。”筚老头青着脸,不悦的说。 等辰低着头磨磨蹭蹭退入后院后,筚老头低下身子对窦冕道:“主公,此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不敢踟蹰不决。” “筚老,你刚也听见了,水上冰未冻结实,怎能胡乱来?若出意外,悔之晚矣。” “哎呀,我的小爷哎,做大事岂能尽如人意?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卖命而存在,若是让他们惜命,还要您干什么啊?”筚老头气急的劝起来。 窦冕皱巴着脸说:“不就几十贯钱,不要也罢,这些虽说卖命,可也是我们花费那么大力气培养的。” “主公,不就几条人命嘛,再卖就行了,可是此次这事不处置,佟大人不好给朝廷交代,并且我们日后运粮,必会因此事而畏首畏尾,得不偿失啊!” 窦冕思考了一会,依旧有些不确定的说:“那意思去?” “去!少主在家,我带他们去。” “不行,此事必须我亲自来,我要验证一下这次的战术,不知道可行度到底有多高。” 筚老头见窦冕说话语气肯定起来,高兴的走到后院开始收拾起来。 第236章 贰叁伍:河面等待 傍晚时分,酉时刚过,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十二子中除了寅走不了路和申要照顾老宅之外,齐聚在河面的冰上。网 窦赐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背着宋家兄弟偷偷的跟着跑来,着实让窦冕都吓了一大跳。 当窦赐看到十子脚下踩着稀奇古怪的木板在雪上来回划动时,再也按捺不住发痒的内心,扔下絮絮叨叨的窦冕,拿起堆在地上的滑雪板和滑雪棍,自顾自的学起来。 窦冕看着把自己话当耳旁风的窦赐,无奈的对筚老头耸了耸肩说:“筚老,这次就靠你了,我是没办法了。” “放心,我定然护好少主,定不会出现差池。”筚老头抱拳回道。 “我让你把他给我拽回去,谁让他跑来给我闹事儿啊,这次还不知道啥情况。” “这……主公,老头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小公子看这样子迟早要出来做这事儿的,趁着现在喜欢,让他学着没坏事,您说是也不是?” 窦冕狠狠地瞪了眼筚老头,对着已经渐渐学会滑雪的众少年大喊道:“这三抓钩一人拖一个,出发!” “吼!”少年们欢呼起来,然后纷纷将地上的包裹拿起来,绑在身上背好,然后狂啸一声,纷纷往下游而去,窦赐看着人家玩的热闹,兴奋的滑起来。网 一行人经过一夜的艰苦行路,终于第二日中午到了大宁境内的河面上,由于雪落得太厚,一时看不清冰面的状况,又冷又饥的众人寻了一处地界停下来掏出干粮用起饭来。 用饭之时,众人围拢在一起听着筚老头在雪上边画图边详细的介绍周边状况,之后卯接过筚老头的话题开始逐一分配下去,一顿简简单单的用餐竟在不知不觉间花费了近大半个时辰。 等待讨论完成后,众人纷纷踩着滑板按各自划定的方向走,窦冕就跟一看老鼠屎一般,哪里忙就往哪里凑,让本来已经分配好的一部分人一下慌乱起来,纷纷跑过来寻窦冕管住窦赐。 窦冕一见自己这弟弟眼睛里冒着寻求刺激的光芒,只得和起稀泥来,好说歹说,终于把脑子反应稍微有点慢的丑说动,让丑帮忙看顾些,几个人一见没自己的事,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丑很不乐意的踩着滑板站在窦赐不远处,拿着滑雪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冰面,窦赐连划了几圈回来建丑还站在原地,带着好奇凑上前问:“丑哥,你这是作啥?” “不做啥,就是不想跟你一起,我要进山杀敌去。网” “那等会就走呗,别人都是给你去探路的,晚上还不是要靠你,他们哪是你的对手。” “真的?”丑眼睛里满是不相信的看着窦赐。 窦赐再怎么着也跟在窦冕他们身边一段时间,瞎话张嘴就来:“那是啊,他们你看那体型,一个个风没吹就倒了,哪像你这样,这么壮实,而且兄弟们中,你的武艺最好,不是你谁能有资格?” 丑歪着脑袋想了想,一副了然的样子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以后你可多提醒我点。” “那是,我俩谁跟谁啊!”窦赐走上前热情的握着丑的手,眼睛里满是对对方的赞赏。 丑愣了下,憨厚的笑起来,转身滑着走到河边的石头上坐下,窦赐嫌弃的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不屑的小声道:“夯货,若不是怕你把冰打破了,我会和你称兄道弟?切!” 筚老头盯着着接连不断下雪的天空看了好久,满脸忧愁的走到窦冕身边,叹着气说:“主公,这天天天这么下,何时是个头啊。” “这雪下的好啊,不是瑞雪兆丰年嘛,明年说明能有个好收成,何况这次这雪下的也真是及时,迅速能掩盖我们的足迹。” “主公,您说的是好的一方面,可那么多穷苦人咋办?无衣无食,何况这都连着下了四天了。” 窦冕听筚老头说的这般忧国忧民,心中稍作思量后,侃侃而谈道:“既然结冰,那我们就运粮,这条河运粮足够了,然后再拿粮来招人,我就不信堂堂石楼会全是富人不成?” 筚老头没料到窦冕迅速的想到招兵上面,定了定心神后,指着脚下的冰面说:“过不了船,如何运粮?” “滑板啊,做大,只要马在冰上沉不下去,那都是小事。” “做大?”筚老头看了看脚下的滑雪板,如梦初醒般拍手称赞起来:“那我这就寻人准备去。” “大宁有我们店铺?” “有,不过只是小店铺,平日以传输消息为主,不经营其他。” “筚老,你速去,回来后我们出发!” 筚老头肃然拍着胸膛回应道:“喏!” 先不说窦冕等人在冰面上的事,且说这筚老头滑冰滑到大宁城下,这大宁城和石楼外观着实很接近,单面邻水三面临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形胜。 筚老头腋肘下夹着滑雪板,小跑着跑进城,仅仅两个右拐便寻到了一处门口挂着窦氏铺字样的幌子,店中伙计一看到筚老头,只是稍稍点了下头,继续弯着腰忙活着手上的事。 筚老头让过伙计直接走进后院,正在院中欣赏雪景的严怀忽然被楼道上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赶忙扭头看向身后。 当严怀看清风尘仆仆的来者是筚老头,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快步迎上前,脸上笑眯眯的说:“今儿一早院中冬梅盛开,我想着要有贵客临门,着实没想到竟然是难得的贵客啊!” “严老弟,你就别说风凉话了,主公正在河面上吹冷风,我赶紧把话传到,就走了。” “小公子来了?”严坏不相信的看想筚老头,反问道:“段兄,如此冷的天,街上都没人想出门,少爷会从石楼跑到这?不会骗我吧?” “我只告诉你几句,少主要你迅速调集粮草运往石楼,至于方法,你看好了,我给你演示一遍。”筚老头麻利的将滑雪板放在地上,寻了一个陶罐放在上面,然后轻轻推起来。 (本章完) 第237章 贰叁陆:门口遇险 “就这样?”严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筚老头的操作。 “老头子说完了,至于如何操作,全看你的了,我去也!”筚老头大步流星往外走。 严怀拿起茶盏,目送着风风火火的筚老头离开,略做思考后便小跑着跑进书房里在竹简上落起笔来。 窦冕等着筚老头从城中出来后,迅速集合起余下的众人,往山中开始奔走。 刚入山的时候路还稍微平稳一下,众人还能有说有笑,可当进山走上大半个时辰之后,彻底没有了所谓的路,就连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的筚老头也傻眼了,看着山中深没入膝的落雪,一时间没了方寸。 “段叔,你不会不知道在哪了吧?”窦赐趴在丑的背上,露出半个脑袋揶揄道。 筚老头脸上有点挂不住,转过头看向正在趴在地上寻脚印的窦冕说:“主公,要不老头子翻上去看看?” 窦冕看了下山坡并不高,只是略微有点陡而已,于是压了压声音向身后已经抽出三爪钩的午说:“午,上去瞧瞧!” “好咧!还是少主知道我手痒。” 午拉出一捆粗绳,用力将钩子抛出去,钩子在一颗胳膊粗的树根下绕了几圈,死死的钩在上面,午在下坡拽了拽绳子,感觉没有什么问题,手脚并用的攀爬起来,不过转眼之间,午便已经登了上去。 过了好半晌,午从上面冒出头,大声喊道:“段叔,从这下去那就又下山了,你确定没错?” “没错,从这下山之后,对面半山腰你看是不是有些草棚子?”筚老头在坡下回应道。 午转过头看了眼:“对啊!不过那房子看起来好破。” 筚老头就像没听见午说话一样,转过头对众人说起来,一行人纷纷沿着午刚才得绳索往上爬。 当爬到山坡顶后,众人稍歇一会,筚老头指着山对面的破房子说:“你们记住了,屋里有两个看家的人,一个人你们见过,另外一个人叫屠涅,原来是并州军出身,因为嗜酒成性才被赶出军营,这两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窦赐问道:“段叔,你说我们都认识,是不是叫徐幢啊?” “对啊!”筚老头回道。 “他们没见到过!只有未和老三见过。” “哎呀,失策了,但愿别出岔子,赶紧走,不然他们有危险。”筚老头火急火燎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众人大喊大叫道。 众人齐齐看向一惊一乍的筚老头,满心不乐意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是最后在窦冕分催促下,一个个勉为其难地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下走。 看起来距离挺近,可当走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众人山间风雪的侵扰再加上连日来每日奔波的疲惫,简短的队伍就像一个蜗牛一般爬动着。 当山间夜色完全降临下来后,一行人才磨磨蹭蹭的迈过山包,依稀可以看见山包前方一闪一闪的灯火。 丑正背着窦赐低头赶路,忽然一股冷风吹来,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随即丑的反应令人大吃一惊,只见丑将窦赐放在地上,紧了紧挎在肩膀上的绳子,用力将环首刀抽出来。 “老六、老七,备战!”丑大吼一声。 巳、午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的将兵器抽出来,快步往前方茅草房子而去。 “糟糕,看来闯祸了,主公,你与小公子后面慢慢来,我先去看看他们。”筚老头一见三人急冲冲的样子,大惊失色跟着后面跑起来,大声向窦冕喊道。 窦赐被丑稀里糊涂的放到地上,眼瞅着三个人抽出刀一脸着急的往前方冲,筚老头十万火急的从后面追,于是窦赐拍了拍屁股上的雪渍问:“大哥,他们咋回事?” 窦赐话一问完,窦冕摇头回应道:“我都不知道呢,你还问我?” “那咋办?” “不知道啊,我们跟上不就行了,来!我拉着你。” 窦赐吐了吐舌头,伸过肉嘟嘟的小手,跟着窦冕小心的沿着山间小路往前方不远的草屋群走。 两兄弟怎么走暂且不说,只说这丑、巳、午三人手提兵刃,狂跑到距离茅屋院子几百米的距离停下,三人调整呼吸后,巳看向丑:“二哥,怎么了?这么急着跑干甚?” “我刚才听到老十二的呼救声,应当就在这里。”丑指着茅草院子说。 午似信非信的小心迈动步子,当距离灯火处仅二三十步距离时,午终于看清楚场中的情景,不由得大喊起来:“二哥、五哥备战!” 午话音刚落,前方的茅草屋中飞出一支冷箭,往面部而来。午何曾遇到过如此惊险之事,顾不得身后情况,直挺挺往后倒去。 午刚倒下,箭已落在距离午头部不足两寸的距离,午看着脑袋边发光的箭头,午当即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与死神竟如此之近。 丑、巳二人见午受到袭击,转眼之间便已经不知死活,巳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咬咬牙道:“二哥,我们交替前进。” 丑不言语,低着头将刀攥在手中,用力的蹬紧小腿往前冲,巳怕丑有所闪失,急忙追上去。 草房中迅速飞出两只箭,丑、巳二人看都不看,随手斜挥刀刃,两支飞来的箭“啪、啪”两声,齐齐掉在地上。 屋中的人似乎并不惊讶,冷笑一声,笑声刚落两只箭再次飞出,丑、巳二人一见此人故技重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巳自信的说:“看来你也就这两下,看小爷我比扒了你的皮。” 正当二人要挥刀时,两只箭后又飞来两只箭,丑虽说平日做事反应慢,可当遇到这种危险的时候,比任何人反应都快,随手将巳一推,然后一个驴打滚从地上再次翻起来。 “有意思!徐兄,要活的还是死的?”屋中的汉子大喊起来。 院子里想起一声冷冷的声音:“死活不论!垃圾不配活着。” 屋中的汉子哈哈大笑起来,随着笑声,茅草屋应声坍塌下来。 (本章完) 第238章 贰叁柒:心中疑惑 丑、巳看见房子塌了,心中一阵惊喜,不过转眼之间便看到坍塌的灰尘中走出一个黑影,此人只是拍了拍衣袖上的土,有些嫌弃的说:“这啥破房子,一脚还没踹就把我埋里面。” 丑、巳二人不约而同的从地上站起来,刚迈开架势,此人便已经到了眼前,来人一手抓住巳,右脚忽然使出一招鲤鱼摆尾,丑毫无防备的被往后踢退了近十多步。 正在地上躺着的午瞅准机会,在地上使出一个鹞子翻身,使刀直接刺过去。 汉子就像背后有眼睛一般,随手将巳往地上一扔,左脚轻轻一踢,午紧握刀把的右手竟然像碰到了铁一般,顿时发麻起来,环首刀不受控制的飞向空中,汉子随手一挥,环首刀听话的落在此人手里。 “就这样还想去杀人?小公子真是太儿戏了!”汉子将刀往右边扔过去,右边不远处胳膊粗细的树瞬间分为两半。 正当汉子背着手走向还在艰难站直身子的丑时,刚刚三兄弟走过来的路口处想起一声喊叫声:“屠涅,住手!老徐,你还不快管住你的人?” 院子里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段老哥,我就让他们热热身,没别的意思,不然不知道小公子手下的斤两,如何能知道玩不玩成得了任务?” 筚老头走到屠涅身边,狠狠地瞪了眼屠涅:“主公要来了,还不快收拾收拾?” 屠涅嘿嘿一笑,拉起倒在地上的巳和已经吐了一口血的丑,开始往里走,忽然转过头对午说:“小子,你实在太差劲了,连刀都拿不稳,有何用?” 午有些不服气的看向屠涅,不过当看到已经裂开的树,又将自己的脾气收了起来。 “你还年轻,别想那么多,他们都是尸山血海里泡出来,你现在比不了。”筚老头拍了拍午的肩膀劝道。 午点点头,径直走到树旁,拾起地上的刀,动作很轻的将刀在腰间挂好。 当几人进到院子里时,眼前的景象让筚老头着实吓了一跳,众多兄弟中齐齐的躺在地上,没有一个坐着的,而徐幢正悠闲的穿着斗篷斗笠,手上拿着一直烤焦的兔子啃的咔咔作响。 “段大哥,没事,只是晕过去了,等会子时的时候我叫他们就行了。”徐幢好像知道筚老头心思一样,头也不抬的说。 “还有吃食没?主公和小公子来了。” “有!不过段大哥,有一事还请告知于我。”徐幢对屠涅使了个眼色,屠涅扶着丑、巳进了一间茅草房里,午识相的对筚老头抱拳告退,跟着三人走了进去。 “什么事?问吧!” “我在洛阳也待了不下十余年,府中有大老爷、二老爷的公子,还有长公子,未曾听说小公子之下还有公子,难道老爷养了外室不成?” “哈哈哈……”筚老头坐到火堆旁,随手拿起一直烤的半熟的野雉啃起来,嘴上说:“小公子是主公捡的,不过说是捡,不如说是领养的,就跟义子一样。” “少主才多大?为何要找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 筚老头脸色猛的一沉:“小子,有些事非我等所能置喙,妄加猜度,别怪我没提醒你。” “既然你说不问那就不问了,何必给我甩脸色。”徐幢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道。 “呵呵……有些事,你我最好别过问,好了,把肉再给我拿一块,我去接主公去。” 徐幢有些不情不愿的拿出火上的兔子肉,哭丧着脸:“给,这可是我们两个忙活一夜抓到的,别糟蹋了。” “嘿!确实挺肥的,走了!” 筚老头提着兔肉刚走没几步就看见窦冕兄弟二人正踩着深没腿根的雪,艰难的提着腿,一步一晃地过来。 两人一看到筚老头,窦赐哇的一下,嚎嚎大哭起来:“段叔,我好以为看不到你了,刚才差点掉崖下了,你看大哥为了救我腿都划了条伤口。” “别你跟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窦冕转过头,狠狠地瞪了眼窦赐,窦赐吓得脖子一缩,赶忙擦去脸上的泪。 筚老头听到窦冕受伤,迫不及待的跑上前,两只手拦腰抱起窦冕,看见窦冕右腿上的裤管已经从大腿破到了膝盖,里面一条清晰的伤口将腿周围的雪染成红色。 “没事,只是伤了皮,把赐儿抱过来。”窦冕一脸平静的说。 筚老头有些心疼的看了眼窦冕,弯下腰把窦赐从雪中抱出来,窦赐顺势就往筚老头肩膀上靠,呜咽的说:“我再也不谈玩了,刚才在后面本来看雪挺厚的,没想到一踩,整块雪掉下去,不是大哥,我就见不到你了。” “小公子,没事了。”筚老头抱好两人,踩着没过自己膝盖的雪,有些踉踉跄跄的往草屋走。 屠涅不知道从何时跑出来,站在朦朦胧胧的雪中问筚老头:“段大哥,不是说少主只有一个,怎么变成俩了?” “主公受伤了,你来把主公抱进去包裹下伤口。”筚老头说话之际将手上的兔肉递给窦冕,窦冕也不客气,拿过兔肉用力一撕,递给窦赐一大半,自己若无其事的吃起来。 屠涅走过来一看筚老头怀中的两个半大孩子正在若无其事的吃东西,有些匪夷所思,问:“段大哥,他们谁受伤?” 筚老头懒得理会屠涅,自顾自的往里走,屠涅带着疑惑跟了上去。 坐在火堆边的徐幢一见筚老头过来,站起身拱手道:“徐幢见过少主,小公子。” 窦冕停下嘴上的动作,风轻云淡的问:“既然我们来了,你就别告诉我还没查清哪抢的东西。” “小人着屠涅前日便已查清,此次共三座山头所做,最近的一处便是走马梁,有尽百余号流民聚集此处,为首一人姓佘,名讳不知,不过口气不小。” “哦口气怎样的不小法?”窦冕从筚老头怀中走下来,一脸傲气的问。 “这便是少主?能在腿破成这样的情况下还说话不带磕绊的,应当少主无疑。”屠涅忽然在身后说。 (本章完) 第239章 贰叁捌:雪夜夜袭 徐幢听到屠涅阴阳怪气话,眉头紧皱起来,冷声道:“屠涅,滚过来,自己把打听到的状况如实禀告少主。网” 屠涅见徐幢瞬间变脸,有些惴惴不安的缩了缩脖子,垂着头小步走到窦冕身后,声音中带着颤抖道:“小人禀少主,在此地西南不足十里之地有座山名马梁,共双峰,左边是叫马梁,右边是走马梁,共俩伙山匪,皆妇孺居多,青壮不过二十之数,往日双方争我夺,不过近日忽然关系很是友好。” “地理是何样?我不管他们人是何样。” “左边稍稍平坦,但右边却三面皆是陡峭山崖,仅一条小路通向此地,易守难攻。” “易守难攻?”窦冕跛着腿走到火堆边坐下,心不在焉的往火堆里扔着柴和,忽然远处的鸡鸣起来,窦冕紧张的看向徐幢:“可是子时?” 徐幢抬起头看了看还在落雪的天空:“应当不是子时,不过按照往日间山里的作息,此时应该歇息一两个时辰了。” “屠涅是吧?”窦冕看向身后低着头的屠涅问。 “小人正是!” “你说说三面悬崖,哪边好上一些?” “这……”屠涅有些胆怯的看向徐幢,见徐幢并没有理会自己,屠涅蹲在地上花了一个很是难看的图,然后对着图解释起来:“此处东面通向通向此地,西面通向后山,南面全是石头山崖,北门是一片斜坡,坡陡是陡一些,可这里有一片树林。” “把他们喊起来,该动手了!”窦冕指着躺在地上的众人说。 徐幢向屠涅使了个手势,两人分开走向地上的众人身边,提起脚踢向众人,一阵喊叫疼痛的声音在两个人踢踹的动作中响起。 丑、巳从房门露出头,看见弟兄们正坐在地上怒目直视着身边站立的徐幢和屠涅,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你俩偷偷摸摸作甚,还不赶紧把午扶出来?” 丑、巳齐齐转过头,看见筚老头正站在身边,慌慌张张的跑进屋里,架起还在躺地上的午,慌慌张张跑出道院子,靠着窦冕身边坐下。 “都一个个想干甚?输就是输,在自己人手上败了,总比丢命好,还不赶快道歉?”窦冕扫了眼众人。 十子被窦冕一句话说的有点脸上挂不住,抱拳齐声道:“承蒙前辈手下留情!” 屠涅也不客气,生生受了一礼后,摆出一副长辈模样:“众后生还是不错的,不过使起招式来,有些太老了,以后多学着点。” 众少年看不惯屠涅那嚣张样,可着实打不过,只得忍气吞声的行了一礼,乖巧的聚到窦冕身后坐下。 窦冕稍稍斟酌后,在地上画出一条线,然后前后各划两个箭头:“南北两个方向夹击,南方稍远一些,卯,你选一部分人从南方石崖攀上去,注意安全。” “喏!”卯利落的站起身,看了眼身后:“二哥,老六、老七,老十一,还有十二,由十二先行探路,我们随后便至。” 刚才还有些萎靡的众人,齐齐站起身,躬身道:“喏!” “出发!”卯紧了紧肩上的绳索命令道,众人不在言语什么,纷纷检查好自己身上的东西,慢跑起来。 屠涅一看转眼间变换了人一样的人群,摸着下巴杂乱的胡须向徐幢说:“老徐,我跟着去看看。” “去吧!保护好这群苗子。” 屠涅一听徐幢允了自己,兴奋的跑进屋里背上弓箭,腰间拴上一壶酒,满脸红光的跟上渐行渐远的人群。 筚老头这时从房子里走出来,扫视了一眼身后留下的四人,问窦冕:“主公,这……” “筚老,你也过来用点饭食,晚上我们主攻,攻上山后,勿要乱开杀戒,只诛首恶,余者不问。” “主公,我用过了,你们先用饭食,我去准备火把。” “别!风高杀人夜,多好的天气打火作甚?何况这雪夜又不是看不见。”窦冕叫住往屋里走的筚老头道。 筚老头没有说话,直接拉过站在一边的徐幢,两个人寻了一处角落窃窃私语起来。 余下的四人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手中的肉,待用饭完毕后,四人迅速捡起地上自己的东西,干净利落的收拾好。 正当众人要出发的时候,筚老头抱着还在打哈欠的窦赐从屋里跑出来,窦赐一见到众人磨刀霍霍的样子,迅速振作起精神,从筚老头怀中跑下来,迅速的跟上窦冕。 一行几人拄着木棍,踩着深厚的雪地,十多里路竟然花了一个多时辰,当众人看到眼前一片漆黑的树林时,徐幢陌声指着上面比划起来。 好一会,众人明白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四兄弟纷纷解下绳索,当子率先扔出绳索后,三人有样学样的跟着老大做起来,子双手抓紧绳子飞速的交换着,转眼间便进了林中。 不一会,四条绳索被扔了下来,徐幢轻轻拽了下绳索,对筚老头点了点头,抱起窦冕,单手抓紧绳子,转眼登上了几人在山腰上刨的平台,筚老头凑在窦赐耳边轻声说上几句话,窦赐紧紧抱住筚老头,筚老头手脚并用的抓住绳索攀爬起来。 四兄弟连着在半山腰上停歇两次之后,终于到了石崖之下,窦冕看这成九十度的斜坡彻底脑袋发懵了。 徐幢就像没事人一般,走到酉的身边,一把夺过三爪钩,随意的往上一抛,然后猛拉垂着下方的绳尾,只听“咔嚓”一声,绳子再也不动了。 “好了,上!”徐幢低声道。 四兄弟相互看了看对方,子抓住绳子做起了表率,其余三人个人迅速的跟了上去。 筚老头担心上面有失,对徐幢吩咐起来:“老徐,你把主公和小公子带到前面去,我上去看着点。” “你个老头子都这年纪了,你带好少主,我去看着去,许久手上没有开过荤,今儿该轮我来一糟了。”徐幢边说变从胸口掏出一把寸许的匕首,一脸的欣喜之色。 筚老头刚要劝上几句,只见徐幢已经爬上一多半了。 (本章完) 第240章 贰叁玖:天选时机 徐幢跟在四兄弟后上了山上的寨子,只见这座所谓的寨子仅仅是被细树枝围拢起来的村庄罢了,层次鲜明而且便于区分,离他们五人不远处的房子皆是用树枝随便搭建起来的,可当道中间稍微高一点的坡上,在雪夜中能清楚的看见那是石板房,房顶聚满了落雪。网 距离最中心的一座巨大的木屋院落灯火通明,粗木围拢起来的围墙就像一道山一般,彻底将贫富分割开来,院子中间最高的箭塔之上挂着一个灯笼,箭塔之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闪动。 酉有些紧张的碰了碰子,小声说:“大哥,这地儿怎么攻?我们都是拿的刀,怎么攻的进去啊?” 子一时也有些慌乱起来,求助式的看向徐幢,徐幢也不啰嗦,指了指对面依稀可见的山坡:“谁过去看下,如果来了,就让吹号角。” 酉脑袋进去树枝堆得空隙中看了看:“要不我去吧?” “去吧!路上小心。”未厌恶的摆摆手说。 酉抽出刀,小心翼翼的轻步走起来,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一时间众人没了主意静静地坐在原地等起来,忽然一道凄厉的喊叫声响起:“都快醒醒啊,走水了,西边仓库走水了!” 往日最没主见的子猛然间一个想法涌了出来,露出他那标志的和颜悦色对徐幢说:“徐叔,我有一个方法,虽说有些缺德,可是办法最好。” 徐幢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寨子中纷纷从屋里走出来的人,一副早已明白的表情道:“不会放火吧?” “对!只有放火才能让他们顾此失彼,徐叔,您看怎么样?” 徐幢仔细瞧了瞧周围的茅草房,梦拍大腿,狠下心说:“干!再不干迟早坏事。” “好咧!”未顺手从怀中抽出火石,脑袋伸在干树枝里,“哐、哐”的敲起来,不一会,树枝堆中冒起了烟火。 辰有些不忍的接过未递来得火把,拿在手上有点踌躇不决,正在点火的子走上前问:“五弟,你这怎么了?” “大哥……要不,要不我先进去看看里面有人没,不然烧到无辜就不好了。” 子走上前,有些无奈的拍着辰的肩膀,想了想说:“你怎么在这个时候生起了妇人之仁?唉!去吧!等会再中间相会,你翻进去大喊着火了就行,保住自己的命吧,但愿我们兄弟还能再会。网” “我去了!” 辰迈过简易栅栏,等着火稍微再大些的时候,眼瞅着徐幢与子、未两人绕向了东方,于是脱下身上的蓑衣,大喊起来:“北方走水了,来人啊!” 已经走远的徐幢猛然听见辰的叫声,停下脚步指着已经燃起的大火问:“咋回事?你们还有个人呢?” 子垂着头,有些惭愧的小声说:“老五怕伤及无辜,跑进去报信去了。” “嘿!还真有贼喊捉贼的,真不知道少主把你们带来干甚?一群把自己不当命的蠢货,走了!把刀抽出来,我们要从这去中间那个房子报信,这次如果你们谁再给我乱来,我必杀汝等!”徐幢越说越气愤,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咬牙切齿。 “是!我等一定听您的吩咐。”辰声音带着颤悠说。 话说寨子又是何人所建呢?能建如此大的寨子自然不是好相与的,此寨的建立者名叫佘引,其人乃是山下的猎户,因为每年要进城置办年货逐渐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这条生财之道是什么呢?对于佘引来说乡间单身旅客、入山的商队,都是他的目标,因为这类人都是外人,身上且足够有钱,而且这类人就算被抢、被杀,有人报官,本地官府也会按住不报,担心影响自身迁升,久而久之佘引在山中寻到了更多伙伴,渐渐成了山中一霸。 自延熹四年开始,河东、河西连年遭灾,越来越的人活不下去,纷纷入山寻活命,佘引就在此时抓住了让他一飞冲天的机会,经过佘引和手下五人连续数次出山,不到两年时间便已经将青壮发展至近百,妇孺六十余人,整体梳理就算在这整个河东地界的山匪中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于是佘引开始自满起来,对外号称河东之主。 当佘引数日之前带领这附近几座山头的精壮下山劫掠一把后,顿时志得意满起来,虽说抢掠之后还心有顾忌,可当连续几日派人到仓库方向打探,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行踪,于是佘引渐渐心中放下了戒备。 三日前佘引见雪一直停不下来,于是派人将那天和他一同劫掠的众山匪请上山饮酒做客,一众人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毕竟前些日子还在一起做过大事,驳对方面子更非相处之道,于是一个个抱着感谢佘引的心态,带上礼物上了山。 俗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众人两日前纷纷到了山上,可一到地儿,便被佘引大开的酒席给惊住了,山寨里的妇人们一个个轮流上前劝酒,等席散之后,众山匪收拾东西欲下山时,看见山寨周围早已见不到一条下山的路,顿时皆心生畏惧起来。 天要留客岂能推辞,佘引也是爽快人,大手一挥,顿时再度大开宴席,一连接着两日,众人没有一人走下酒桌,吃睡全在酒席上,整日过得那叫醉生梦死。 今日佘引好不容易才让二当家上酒席陪客,自己脱开身打算好好歇歇,可佘引刚扛着自己晕乎乎的头回到住处,还没开始洗漱,山寨的下人便疯狂的敲着卧室房门。 佘引不待来人说话,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推开门瞬间将来人一刀两断,来人刚要禀告寨中失火,却不成想只因叫门太急而恶了佘引,看见佘引来推门,不明真相的迈步上前,正好被一刀自右向左斜劈成了两半,可怜来人到死也不知为何被杀。 佘引厌恶的看了眼地上的死人,狠狠地吐了口浓痰,感觉不甚解气,脱掉裈裤对着地上的死人撒起尿来。 (本章完) 第241章 贰四〇:寻找入口 一番侮辱之后,佘引心情爽快的回到屋里,散乱的躺在地上睡了起来。网 屋外的火势越来越大,来了几拨人一见到地上带着股尿骚味的死人,当即没人敢入内,只得站在屋外干着急。 先不说这边,且说那徐幢带着子、未两人,三个人提心吊胆的走到前面,可一到前面看到的状况让他们都不敢相信,只见山寨栅门大开,连一个最基本的巡视小喽啰都没。 靠近栅门的空地上有一条直通中间木房的道路,两边住户这会正急急忙忙从家里端盆子出来跑去救火,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个方向。 徐幢一见这么大的破绽,当即心中狂喜起来,带着子、未两人大摇大摆的往里走,可刚走到中心的时候,忽然听见暗处响起一个声音:“站住!你们可是找你们当家的?在外面等着,当家的酒席还没结束。” 子还没等徐幢反应过来便向右边拱手道:“这位大哥,我们找当家的有急事,您看可以带我们进去吗?” 黑暗处过了好大一会说:“先等着吧,我睡一觉起来再说。” 三人只听黑暗处的人长长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里面的小屋,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网 未轻声说:“这防守也太不像话了,就这么把我们撂倒这了?” “看样子确实是这么回事啊。”子小声附和起来。 “徐叔,现在怎么办?”未有些紧张的看向徐幢。 徐幢自言自语的说:“现在这状况,两面着火,一面没人,如果兵力充足的话,直接杀进去就好了,可是我们只有三个,这有点麻烦。不过嘛……听刚才那个汉子说,也就是有许多山寨头领在里面,我们可以装作报信的进去,然后嘛……嘿嘿……” “这是不是有些冒险?”未有些胆怯的问。 “哼!冒险?不冒险能成?真是猪脑子,走了!我们去闯它一闯!”徐幢说完,瞬间弓下腰,将自己锋芒毕露的样子缩了起来,两只手在地上碰上几捧雪,凌乱的撒在自己头上,步履蹒跚的往内走。 子、未二人虽有不解,可两人并不笨,有样学样的照徐幢的动作做起来,转眼间便将自己弄得满身狼狈,迈着碎步跟上徐幢。 三人一路警惕的走到中间院子的栅栏边,放眼眺望着里面嘈杂的状况,有些人还在喝酒,有些人正前前后后的忙活,剩下一多半人正拿着盆子慌慌张张往西边方向去。网 “徐叔,这时机多好,我们用不用冲进去?”未凑上前问。 徐幢还没回话,子的巴掌便飞了过来:“老八,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少主都说擒贼擒王,你让我们冲进去?是不是看我们不顺眼啊?” 未被子一耳光扇的本来有些火气,可一听子这么说,不由得低下头赔礼道:“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大哥,你知道的,我……” “行了!想办法这门叫开,不然一切白搭。”徐幢指着身前紧闭的大门,一针见血的指出症结所在。 子、未晾干都是实在人,不懂怎么去骗人,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徐幢,徐幢一见这俩人跟榆木疙瘩样的脑袋,肠子都快悔青了,心里嘀咕道:“还是屠涅这小子有远见,跟着一堆武夫跑,这俩一看就知道书读多了,啥都不会,我瞎掺和什么,这不嫌自己活的命长了嘛!唉…” 徐幢眼睛在院子里搜寻了好半晌,终于看到了一位年岁不大的少女正端着盆从房檐下经过,徐幢急忙展开笑脸挥手示意:“小妹妹,小妹妹!” 屋檐下的少女正急着要去后院打水,忽然听见别人喊小妹妹,于是驻足停下四处张望起来,只见三人有些狼狈的挤在一起,为首年岁稍大的汉子正在向自己招手。 少女指了指自己问徐幢:“请问这位大叔是唤我吗?” “对对对!小妹妹,可以打开门吗?我们要来找当家的。”徐幢指着门口的大锁说。 “当家的休息了,至于这门……”少女有些为难的看着三人。 “怎么了?” “这看门的被当家的杀了,谁都进不来。”少女摇头说。 子、未两人虽说做人有些实在,可脑袋不缺弦啊,见徐幢已经问到这地步了,争先恐后的问:“妹子啊,你知道哪能进去吗?寨中有事,我们得赶紧去禀告,耽搁不得啊!” 端着陶盆的少女听见子说话挺急切的,于是放下胸前抱着的盆,小步跑过来,轻声说:“我知道有个地方,不过你们可进来不能闹事啊,不然你没被抓住,我也就离死不远了。” “我们一定听您的,赶快让我们进去吧。”未有些着急的说。 少女沿着栅墙往左边走,一直走来有三十多步的时候,对着徐幢几人招手,三人迅速的大步赶到近前,徐幢刚打算开口,未忽然有些忿忿不平的说:“这姑娘,你不带我们找门,带我们到这么个地儿作甚?” “不是,这…这下面有个狗洞,只能从这进。”姑娘指着稍微有些下陷的雪地轻声说。 “狗洞?”子有些不情愿的大声说。 徐幢看都没看身旁的两人,蹲下身子用手刨起地上的雪来,子、未一见长辈开始干活,自己也不好干站着,抹起袖子,快速的刨起雪。 大约半柱香左右,三人已经将脚下的狗洞完完全全的掏了出来,少女正有些担惊受怕的看着院中,当见到地上狗洞已经出来时,少女焦急的说:“快些进来,不然等会来人了。” 徐幢转过身打量了一眼子和未,一把拽过未,轻声向未交代了几句。 一向心肠比较软的未还没等徐幢把话说完,便强烈的拒绝起来:“不行,这不是农夫与蛇吗?我不去……” 徐幢也不啰嗦,眨眼之间手中多出一直寸许的匕首顶在未的喉咙处:“去!亦或是死,自选一个。” 未那里见过这种架势,轻轻低下头瞄了眼已经见肉的匕首,喉咙困难的吐出两个字:“我……去!” (本章完) 第242章 贰肆壹:毫无防备 未有些不得已的爬进洞里,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洞的另一边爬出来,少女伸手去拉未,未趁势将少女用力一拽,毫无防备的少女被未突如其来的动作顿时间吓得花容失色。 少女刚忍不住想要喊出声时,忽然感觉嘴在刹那间被人用手堵住了,耳边一道冷冷的声音传入脑海:“不要轻举妄动,我不想杀人,但不代表我不杀人。” 少女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眼中满是不相信。 徐幢与子两人见未已经制服了少女,一前一后爬进院内,子见未神情有些紧张,刚要走上前宽慰一下,耳旁却传来徐幢冰冷的声音:“速速进院,我们已经耽搁的够久了。” 子点了下头,跟着徐幢两人从屋檐下,穿进了这种陌生的院子,只留下少女和未站在原地。 两人在院中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在院中胡乱走动了一番,开始的时候,两人以为别人没有发现他们故而不曾被盘问,可当一炷香时间过去后,整个院子中除了一部分进进出出跑动的,剩下不是坐在屋檐下闲聊,就是在屋檐下饮酒的,全然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徐幢走到一个年岁较大、衣着比别人稍好一些的汉子身边,埋着头躬身问:“这位大哥,请问大当家在哪?” “你先你活腻歪了?外面刚才着火都没人敢去叫大当家,你还想去叫?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命要紧。” “这……寨子外的火可曾灭了”子垂着头问。 “这么多人若连那么点火都灭不了,那还能作甚?不过这也挺奇怪的,西边明明没烤火,怎么把仓库烧了,唉!刚才吃几顿饱饭又要饿肚子咯!”汉子自言自语的叹息者,摇摇头便离开了。 子想要上前追问,忽然徐幢深处胳膊挡在他身前,用着细不可查的声音道:“言多必失,我们自己找。” 子猛然意识到自己险些做过了,赶忙往后小退几步,垂手跟着徐幢,两人走在走廊上,一间房一间房的观察起来。 偌大的后院,两人整整搜了两遍也没看到自己的目标,于是子小声提议到中间的院子看看,徐幢心中正有此意,直接低下头和一群穿着臃肿的妇女们擦肩而过,迈进了中院。 徐幢还没抬头,子却拍着胸脯,小声打开了嗓音:“徐叔,你看前面那,聚了好多人啊,我们去看看吧。” “在这还敢凑热闹?不想活了吗?”徐幢一脸怒色的看向身边的子。 子眼中满是喜色的回道:“徐叔,这里人多才好浑水摸鱼,不然等会人散了,我们去哪问呢?” “也是!”徐幢摸着胡须斟酌再三后点头同意道。 两人紧了紧衣服,尽量的将头垂下来,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走起路来如风中浮萍,前后乱撞左右乱摆。 刚进人群中时,周围的人还骂骂咧咧,可当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两人走路像酒鬼一般,分分避让开来,不多时,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通道。 子有些兴奋的跑到前面,往前面的两排挤,可还没开始行动,子的眼角余光一不小心看到了地面上躺着一个身体早已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的年轻人。 徐幢晃晃悠悠从后面走过来,见子正怔怔地待在当场,既不说话也不言语,手只是不自觉的抓紧腰间的环手刀。 “小子,你这是怎么了?想让我俩逗死在这不成?”徐幢猛迈一大步走上前,一把拎住子的衣襟,满心不悦的的沉声说。 “不……不是!”子急忙指着地上悄声辩解起来:“地上躺了一个死人,不知道是不是二弟他们做的,如果是,他们去哪了?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做的?” 徐幢用力身前的两人中间挤了挤,一眼便看到地上的状况和子说的完全接近,心中带着疑惑向身边的一个中年人问起来:“这位老兄,这……” “你说这啊!没多大事,不过这小子命背罢了。”中年人若无其事的说完,就像地上躺的只是一个动物一样,眼中不存在任何怜悯。 “不是说杀人偿命吗?这汉子就这么死了,没人去管?”子在汉子身后不满的问。 “哼!偿命?这里是山寨,全寨子的命都是大当家的,谁敢说个不字?死就死了吧。” 徐幢生怕中年人转换话题,急忙问起来:“这就这么死了?” “对啊,这小子虽说看大门,不过待人挺和善,怪只怪他不该多管闲事,你们说他一个看大门的,寨子着火,他来报什么信嘛?大当家正好喝多酒,这小子撞到了刀刃上。” “那大当家呢?”子问道。 “在里面睡觉,睡了有一会了,我们本来是打算进去报信,可以看到这样子,还是都散了吧,反正没粮了大不了我们再下山便是了。” 中年人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纷纷附和起来,毕竟都是逃难来的人,更加懂得自己生命的可贵,别人的生死早已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 正在众人议论的正热闹时,徐幢大声引导起来:“各位老少爷们,既然粮草都烧了,还不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不然等大当家醒来,谁还能走的了?” 刚才介绍情况的中年人一听徐幢竟然在引导别人下山,当即阴着脸,伸手指着徐幢的鼻尖,质问起来:“小子,你那坐山的人?竟然敢让我大哥的人下山,不想活了吗?” 徐幢阴恻恻的笑出声,空手在中年汉子眼前轻轻绕过,汉子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胸口的衣服湿了起来。 身边本来还在凑热闹的人群窦冕没有未曾料到会遇到这种突发状况,顿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发生,忽然不知人群里哪个高嗓门大喊了一声:“杀人啦,杀人啦!”众人被这句高嗓音瞬间惊醒过来,纷纷跑向前后两个院子。 子见这脖子已经被划开的汉子满脸痛苦的表情,捂着脖子的双手早已被血水浸的鲜红,心中不忍此人受此种折磨,缓缓取下刀,轻轻的挥了过去,汉子就像解脱了一样,脱离身躯的头颅诡异的笑了笑,“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本章完) 第243章 贰肆贰:诛杀佘引 “看样子人在里面,冲!”徐幢干净利落的用还在滴血的匕首指着面前黑洞洞的屋子说。 “徐叔,您就瞧好了。” 子右手斜提环首刀,露出放松的神态,不急不躁的推开紧闭的房门,缓缓迈过门槛。 忽然黑暗处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尔等何人?竟敢雪天闯入山寨,不要命了?” 子放慢呼吸,调整着自己刚才斩首后的躁动,似笑非笑的在黑暗中回道:“杀一个是死,多一个也是死,何必计较那么多?既然你只能鬼鬼祟祟的藏于暗处,那我就把你找出来吧!” 正当子还欲激怒里面的人,缺听到此人哈哈大笑的说:“我佘引被人称作河东之王,岂惧尔等鼠辈!”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从暗处传来,子猛然听到“呼”的一声,下意识的举刀挡在胸口,子还没看清飞来的是什么东西,整个人便被撞飞到了屋外,而飞来的物体也被子挡在胸前的刀砍成了两半。 “呦呵!屏风?子,要不还是我来,你这平日都不像斗狠的样子,何必这样呢?这会血气该平复下来了吧,我去。”徐幢手上背负站在门口,看了下躺在雪中的子,怪声怪气的说。 “不用……我没事,不就被人偷袭了嘛。”子从地上用手支着身体爬起来,口中忍不住吐了口血,表情有些扭曲的说。 “有趣!真有趣!既然被你吵醒了,你就陪我热热身吧!”屋里佘引的声音刚刚响起,“嗡……”,三支箭毫无征兆的飞了过来。 子还正在起身,哪里能来的及反应,徐幢就像早已预料到佘引会使此种手段一样,身形稍动,左脚将刚才掉在地上的破碎屏风轻轻一挑,准确的磕在三支箭杆上,箭支瞬间被撞散在地上。 “小子,你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站在原地不动,打算找死不成?” “不……不是,没来得及反应。”子心有余悸的看向屋里,中不自然的攥紧了刀柄。 正当两人还在说话时,屋里响起“咔、咔”木屐踩地的声音,佘引揶揄道:“不知那尊真神这么给面子,竟让高手雪夜来,我若再不出来,那就不给面子了。” 徐幢往门口看去,只见佘引的脸被胡须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具体的长相,中等个子,体型略微偏瘦,手中提一柄钢叉,这样一个看起来土的掉渣的汉子,若在山外遇到,绝对没人会把他和山匪联系起来。 子惊愕了一下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拖着刀迎了上去,佘引也不多话,双手挺起钢叉直取子的胸口,子趁着刀势未老之际,迅速将刀收回横在自己身前,“当”的一声,两件兵器碰在了一起,子被佘引的力气震得顿时胳膊有些发麻。 佘引见来人接住自己的招式,嘿嘿一笑,拿出自己搏兽的凶狠劲,轻轻将钢叉缩回一点点,整个人绷直了身子扑了上去。 子见佘引收回了钢叉,刚要放松下有些酸痛的右手,转眼间却见佘引整个人扑上来,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急忙后退几步,避开佘引的攻势。 “哈哈…只会逃跑的鼠辈,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把你杀掉。”佘引停下身形,狰狞的笑起来,就像一只老虎正在盯着兔子一样,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汝速速退下!时间不早了,经不住你耽搁,还是让我来吧!”站在一边一直当旁观者的徐幢,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佘引对子命令道。 “呵!有趣!不知道你会强多少,别和他一样成了雪堆的,那就让我感觉很无趣了。”佘引瞥向徐幢,轻蔑的笑了笑。 徐幢冷哼一声,迅速闪到了佘引身前,佘引被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心中暗道:“不好,硬茬子。” 佘引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持叉的右手一痛,钢叉落在了来人手中。 “有种!我要宰了你!”佘引咬牙切齿的从小腿边抽出一把匕首,奋力向前刺去。 徐幢赶忙闪开身,“嘶啦”一声,短褐被直直切成两片,胸前也顺带被割开了一条可怖的伤口。 “刀!”徐幢大喊一声。 子见徐幢在还没怎么交手的时候就被刺成了重伤,当即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一听到徐幢喊叫声,赶紧小跑几步,双手将自己的兵刃递过来。 徐幢就像没事人一样,用手指轻轻在伤口处抹去渗出来的血液,伸出舌头舔干净手指上的血,毫无征兆的提着刀冲了上去。 佘引见自己的偷袭已经得手,心中窃喜非常,一脸欣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眼中满是得意。本来他以为对面伤者受到如此恐怖的伤,应当会转身逃走,未曾想到徐幢竟然提刀冲了上来。 徐幢这次再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情,直接双手抓刀自上而下劈向佘用的脖子,佘引迅速的往地上一滚躲过必杀的一击,反身刺了上去,徐幢不躲不闪,大喊一声:“来的好!” 佘引本来想用此招逼退来人,但未曾想来人使出一命搏命的战斗方式,登时乱了手脚。 徐幢下手没有丝毫怜悯,见到佘引眼中已经出现些许慌乱,直接自佘引双腿间挑了上去。 佘引脑袋中正在迅速的盘算着如何才能以小博大,但一道痛彻入骨的疼痛感顿时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佘引站立不稳地倒在地上,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左腿被齐齐的从身体上切下来掉在不远处,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败了。 “哈哈……我赢了!不要怪我,只怪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安心去吧!”徐幢眼中满是怜悯的看着地上的佘引,用力挥动手中的长刀,“噗通”一声,佘引死不瞑目的脑袋闷声掉在了地上。 “去!拿着首级去寻找未,顺便将众人给叫入进来,我去歇息一下。”徐幢瞟了眼子,拄着长刀进了漆黑的屋子里。 子掰开佘引的手,从里面取下短刀,抓起地上血淋淋的头颅,快步跑向后院。 (本章完) 第244章 贰肆弎:惊夜号音 子刚进后院,院中的下人见到血淋淋的脑袋,发出一阵阵惊呼。网 黑夜中的人,不管往日如何镇定,当听到划破天际的惨叫声响起,心中总会忐忑不安,当这种声音此起彼伏时,往日平静的院子里,顿时流言四起,人人感觉自己处于危机四伏的之中。 子脚下不做任何停留,小跑着走到狗洞前,未急忙放开手中的少女,有些焦急的走上前,左右张望了一番:“大哥,徐叔人呢?” “徐叔受伤正在里面修养,给!这个提上,我去开门。”子扔过手中的首级,迈着大步走到紧锁的栅门前,拿起短刀剁了下去,“哐当”一声,挂在门上的铁链顿时段成两截落在地上。 窦冕三人磨磨蹭蹭的走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空荡荡的大门口,四处除了厚厚的落雪,仅有一排清晰的脚印伸向坡上的栅门。 窦赐有些焦急的在原地左右转起来,时不时拉着筚老头问上几句,有时候一连相同的话会问上好几遍。 筚老头一直双手垂立的静静站在窦冕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纹丝不动的栅门,心中对窦冕所行的险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没有把握。 忽然,栅门方向跑过来一个人影,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砸向栅门,只听夜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栅门缓缓被推开了一条缝。 正在原地低头乱转的窦赐听见开门声,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开了!哈哈,开了!” “大哥,那是子,我先看看去。”窦赐扔下一句话,撒起腿往栅门跑。 子就着院中昏暗的光亮,费了好大力气才看到下面跑上来一个孩,子寻摸着不是窦冕就是窦赐,快步从上面跑下来,双手抱起地上的小孩。 当看清来人是窦赐,子关切的问:“小公子,少主呢?没冻着吧” “我哥在下面,不用管,你先给我说说怎么样了。”窦赐满是好奇的问。 子边走边说,中间省略了一部分自己害怕的地方,基本上将事情全部告诉了窦赐。 当窦赐听到徐幢在伤后杀人的时,顿时震惊的嘴都快呈圆形了,有些佩服的说:“真没想到,这么强?以后我就靠他教我了,这也太强了,嘿嘿…”不过刚说没两句,窦冕猛转口音问:“人咧?” “谁啊?” “我为未来的师傅啊,哪去了?” “您说徐叔啊,他在中院休息。” “不好!”窦赐一惊一乍的说:“快,徐师傅有危险。” 子见窦赐有些杞人忧天,忍不住笑着回道:“小公子,你这不是说笑嘛,徐叔那么强,怎么会有危险?” “猪!”窦赐有些焦急的向身后正慢慢悠悠赶来的筚老头和窦冕大喊起来:“大哥,段叔,徐师傅有危险!” 窦冕一听窦冕的喊叫声,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转过身对筚老头说:“筚老,把你那号吹起来,让众人集结,看来要出事了。” 筚老头神色如常的将手伸入怀中,低声对窦冕说:“少主,戒急戒躁,事情既然出来了,再去着急何必呢?你这样只会乱了军心。” 窦冕有些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调整了一下有些慌乱的心里,拱手抱拳道:“谨受教!” 筚老头拿出有点破旧的竹号放在嘴边用力吹了起来,一声沉闷的“嘟嘟”声划破了整片宁静的夜空。 刚才还平静的山寨中响起一阵噪杂的吵闹声,渐渐这股噪杂声越来越响,子和窦赐听见里面热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看向对方,缓缓齐声喊道:“糟糕!” 山寨中,虽说整日山寨里大宴宾客,可那是首领的事,这些小喽啰最多只是喝几口肉汤,闻闻带着酒气的清水罢了,哪有资格来喝醉,于是三日间,每天主厅内觥筹交错到夜晚,众多喽啰在外面忍饥挨饿在雪地里抱着冰冷的武器受冻,真是一如天上,一如地下。 今日白天,众人受了一天的累,早早地躺下休息,根本没人外出巡逻,可是当众人听见吹号声,纷纷穿好衣服忍着外面的寒冷从屋里走出来。 众人聚集在前院后,竟然没见吹号的大当家,于是二当家忍着众多压寨夫人的埋怨跑进中院里,一进院子,看见地上躺了两具尸体,一具无头尸体身着大当家平日穿的衣服,一具被人斩成两半但有头颅。 二当家有些好奇的推开门,想去点亮屋里的油灯,可是当迈动两步,就感觉自己被人在胸口插了一刀,二当家也算狠人,不顾伤势,迅速的脱离黑暗处,大步往出跑,屋中的人也比不追赶,直接放着他离开。 屋外本该在前院伺候的妇人一见地上的躺的人,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可一见二当家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二当家跑到门口有光亮的地方,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正中间被人活活戳出一个大窟窿,恐怖而又吓人,胸口的血已经彻底染红了下半身,二当家再也忍不住心中对死的恐惧,大喊一声:“救命啊!有刺客!”说完直挺挺的向后倒,自己把自己吓晕了。 喽啰们纷纷跑进中院,当看清楚地上怎么回事之后,一群小首领凑在一起商议起来。 就在竹号响起的时候,山寨院子的西边黑暗中逐渐走出来八个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十二子中的从南边悬崖中上来的七人和从北边跑过来报信的酉。 当竹号声传到此处时,众人还在休息,打算恢复一点体力,卯听见号声后,不做任何停顿,直接发令道:“二哥与屠涅先行,从西门入,我等六人分两组,一组支援少主,一组从南边围墙攻入。” 众人见卯一改往日商量的语气,齐声抱拳回道:“喏!” 屠涅拿起插在地上的长刀扛在肩上,一脸不屑的看了眼众人:“丑还有两下,你们各自保重,别到时候事情结束我看见少了谁,那就很丢份了,老二,走!” 丑气愤的拿起地上的刀,很恨的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定杀了你。” “杀我?哈哈哈……等着你。”屠涅豪气的大摇大摆的往栅门方向走。 (本章完) 第245章 贰肆肆:大开杀戒 众人在卯一阵分配之后,卯、午、亥抽出刀往一侧的石墙走去,午带着酉、戌弯着腰小跑往东边去。 中院里,一众小首领围拢在一起,经过几句争辩后,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以杀入屋子中给佘引报仇的为一派,另一部分是想请山上做客的大当家们请出来主持大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派人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和解,相互痛骂着对方,带着各自手下的手下喽啰,泾渭分明的走向两个地方。 俗话说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可这话对屋子里的徐幢来说,那就完全两回事,有分歧双方还能拉扯下,不会全力进攻,这下可倒好,一部分碍手碍脚的人走了,这群想要给佘引报仇的人,不要命的往里涌,徐幢持刀左支右绌的挡在门口,渐渐有些体力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群到前院寻找在山寨中大当家们的喽啰,刚迈进前院就顿时懵了,只见院中两个浑身血色的汉子正坐在做客的众位当家的尸体上,如地狱恶鬼一般,看不清长相,只看得见那拄着的环首刀像有生命一般,不住地往下流淌着血滴,四位大当家和随从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不知何时没了生息。网 当众喽啰傻愣愣地看着院中时,忽然人群中不知道哪个胆小的人带着恐惧,大喊起来:“杀神啊!跑吧!” 喽啰们本来挤在一起,有些人抽出自己的兵器来壮胆,有些人正两股战战,欲要逃脱,更多的则是打着哆嗦瞧着身边的伙伴。 平地响起来的惊骇声,眨眼间打破了喽啰们报团取暖的幻想,没有任何人的提醒,喽啰纷纷撒腿逃向各个早已瞄好的藏身之处。 屠涅与丑二人和卯等一行分开后,大步走到栅门前,随手劈开上面的链条,当栅门被二人推开后,坐在屋檐下正在聊天的一群汉子才发现情况不对,纷纷拿起就近的物体,摇摇晃晃的冲上前遇要阻挡二人。 吹了一些冷风的屠涅,心中本来就有些不爽,一见这十几个人竟然敢仗着人多冲上来,心中顿时无名火起,扔下站在身后的丑,提刀冲了上去。 丑一见屠涅竟想独吞功劳,心里憋着股无名火,提刀从侧面杀了进去。 这群汉子往日也没太大的本事,最多也就欺负下往来的行人,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架势,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屠涅两人杀得人仰马翻。 这些人中也是有一部分明白人,眼瞅着别人被几刀剁碎,心里也就明白了来者斤两,于是出现了搞笑的一幕,刚才还在说有难同当伙伴扔下手中的东西,撒起腿往大厅里跑。 丑岂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于是瞅准机会后,用力震退和自己缠斗的对手,举刀砍向了这群毫无斗志的逃跑者,一时间抱头鼠窜的喊叫声与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交织成这个夜空中独有的催命曲,一炷香过后,地上布满了残躯断臂,屠涅向丑使了一个手势,而后若无其事的坐在人群中闭上眼睛,欣赏的听着地上的吼声。 丑被这些声音叫的有些头皮发麻,本着早死早脱生的原则,一一向伤者补起刀来。 “小子,你妹听出这声音多么美妙吗?这就是胜利者,懂了吗?”屠涅展开双臂,一脸上享受的看着地上的战斗痕迹。 “我知道,不过你杀个人至于把人砍这么碎吗?一刀解决就行了,你还故意多砍几刀。” “哼!小子,这便是掌控生死的能力!赶紧歇歇吧,等会去中院看看去。” 丑忙活了好大一会,终于让地上的声音停止了下来,胳膊有些酸痛的坐到屠涅身边,顺手将刀插在地上。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中院过来的栅门口忽然聚齐起十多个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丑见为首的三名汉子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伸手抓紧刀把,屠涅只是向丑暗暗的摆摆手,一脸若无其事的看向人群。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喊叫声,喽啰们扔下前面的小首领,各自逃散开来,屠涅一见时机这么好,怎能轻易放弃,毫无征兆的从地上跳起来,持刀向还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三人劈去。 这三个人本来仗着人多和屠涅两人对峙,但他们没有料到最不该自己乱的时候,身后却毫无预兆的慌乱起来,正当眼神中出现慌乱的瞬间,屠涅便已经持刀一往无前的冲了上来,就这简短时间里,三个人全都慌了手脚,一人拔刀拔不出来,另外两人看见来者凶狠,撒腿就跑,就这一会,逃跑两人可害苦了正在拔刀的汉子,屠涅横劈向此人,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身首异处。 屠涅手中未作任何停留,用力把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刀往前一扔,正在踉踉跄跄跑着的两人,忽然闷声倒下了一人,另一个汉子驻足一瞧,只见自己的伙伴背上插了把长长的环手刀,心中顿时恐惧起来,转过头,眼睛惊恐的看向漫步而来的屠涅,一屁股瘫在地上,瞬间身上散发出一股屎尿味。 “哼!废物,老子不杀废物。”屠涅走近前一见这汉子竟然成了这样,当即没了兴致,随手从死者身上抽上自己的兵刃,转身往栅门走。 丑见屠涅进了内院,用力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听见院子房屋中间的过道处传出一道声音:“二哥,我刚猜的喊叫声怎么样啊?” 丑一把抓紧刀,警惕的环视着四周,终于在黑暗的角落里找到了人,不由得惊呼道:“八弟,怎么回是你?少主呢?” 未谨慎地从墙角伸出头,东张西望的好一会,再三确定没有危险后,蹑手蹑脚的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小声说:“二哥,你可不知道我差点被大哥害死了,多亏我不笨,不然我真就见不到你们了。” “大哥人呢?还有老五呢?少主他们怎么样了?”丑眼睛瞪着未,连珠炮似的问。 (本章完) 第246章 贰肆伍:惊喜发现 未有些紧张的站在丑身边,闻着丑满身的血腥味,有种发吐的冲动,当丑问完后,未向后小退一步:“二哥,我们进中院慢慢说,这里实在太熏了。网” 丑瞟了眼未,一把抓过未的衣领,怒气冲天的问:“是老五出事还是少主出事了?别以为我真的蠢。” “停停停!二哥,我说还不行?” 丑一把松开未,声音中带着冷意道:“不要诓我,我们是兄弟,别让我不动手。” “五哥我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过少主他们应当来了,在后院外的栅门附近,因为竹号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哦,少主没事就好,走,跟我去迎少主。” 未一见丑真要往内院去,赶紧双手拽住丑刚甩起胳膊,劝阻道:“不可!二哥。” 丑停下脚步,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未:“你是有事瞒我?” “不是,真不是!”未急忙摇头解释道。 “咋了?怎么磨磨唧唧的?利索点。” “二哥……徐……徐前辈被围在了房子里,看样子……” 还没等未把话说完,丑已经拖起长刀往内冲了进去,未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有哪里说错话了。 丑急急忙忙进了院子,可当一见到地上除了几具尸体便在无其他的空荡荡院子,顿时有些茫然起来。 “哎呀,少主的手下还是有良心啊,小子哎!你再迟来一炷香,你就多给我上柱香咯!”屋子里传来悠悠的声音。 丑将刀插入刀鞘,大步跑进屋里,只见徐幢敞着胸口坐正中的棉席上,一脸的疲惫模样,胸前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看起来真的是触目惊心。 “把灯点着,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让我好好看看自己。”徐幢有气无力的说。 丑担心徐幢会出意外,赶忙掏出火石,小心翼翼的点亮油灯。当屋中渐渐被油灯照亮后,徐幢低头看了眼已经干涸的伤口,撇着嘴哈哈笑起来,一脸自豪的模样:“嘿!还真别说,老子就是命硬,那么恐怖的几道下来,没想到还是轻伤,哈哈……” 丑听到徐幢这么说,刚才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平复了一下气息后,抱拳问道:“徐叔,可曾看到屠叔?” 徐幢就没听到问话一样,只是随意的伸出手指了指外面,往后一倒,长吟起来:“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胡地多飚风,树木何修修。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丑还正欲接着问,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丑连忙伸手捏住刀柄,警觉的扭着身体看向身后。 丑一见来人,急忙松开抓刀的手,单膝着地,瓮声瓮气的说:“参见少主,让少主受惊,我等之过。” 窦冕一听丑开始文绉绉了回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眼筚老头,用力踢了站在一旁的屠涅:“怂货,是不是你教的?” 屠涅一脸无辜的看向窦冕,夸张的喊着冤:“哎呀!少主啊,我哪有,我就是给他说一下要懂尊卑,仅此而已。” 窦冕懒得理会屠涅,拉过窦赐走到徐幢躺的席子边,对窦赐使了一个眼色,窦赐很是心有灵犀的和窦冕抱拳躬身说:“徐叔冒死替我等挡住进攻,如此大恩,小子无以为报,请徐叔受我们兄弟一拜。” 徐幢赶紧从席上爬起来,双手扶住窦冕兄弟,口中赔罪道:“公子千金之躯,怎能因小人而弯腰,小人只是有些累了,稍稍休息便可况且小人本就家臣,岂敢当少主之礼,死罪!死罪!” 窦冕也不做作,伸手拉过徐幢的手,向身后的九子沉声吩咐道:“尔等趁着入冬时节,多向徐叔学着点,若有下次再敢临阵脱逃者,定杀不赦!” 众人一脸严肃的看向窦冕,齐声回道:“我等知错!” 窦冕忽然哈哈笑起来,直让还处在严肃中的众人感觉莫名其妙,众人等着窦冕大笑结束后,听到窦冕带着喜色说:“既然战事完美结束,这个时间你们也该都饿了,老十二,你速去厨房催一下,让他们准备饭食,我们要大开宴席。” 筚老头往前迈一步劝道:“主公,我等身在敌营之中,怎能如此轻易开宴席,岂不是把我们的命交给敌人吗?” “筚老,多虑了。”窦冕扫视了一眼众人:“除了亥去催饭食,尔等速去宣扬一下,我等乃是官兵,首恶既诛,胁从不问,宴席不分首次,尽皆有份。” 众人带着满头的疑问跑出外面沿着院子周围大声宣扬起来,整个山寨在众人宣扬了两圈后,爆发出狂喜的欢呼声。 窦冕找了一块白布简简单单给徐幢包扎了一下,带着窦赐走到前方灯火通明的聚餐厅内,两人进了厅中,齐声鄙视的说:“寒酸!” 此聚餐厅的地上是由圆形粗木平堆而成,地上布满了踩踏过得树皮,一块由数人能环抱住的树桩,突兀的出现在这面滚木堆之中,显得既杂且乱而又土里土气。 “大哥,我们要不去外面吃,这么地上还不如外面的地上,不知道哪个人设计的。” “外面冷,把你冻着了怎么办?只是吃顿饭又不是让你住这,坐下!” 窦赐寻了一截木头坐下,胸口正好搭在圆木的横切面。 窦赐好奇的将刚才的动作重复的又做一遍,胸口依然顶在切面上。 “大哥,大哥!我让你看样东西。”窦赐兴奋的对窦冕招着手,然后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自己刚才做的动作。 窦冕惊讶的看着窦赐重复着做了几遍的动作,兴奋的跑到木桌旁,哈哈大笑起来:“小弟啊,咱们富不富就看这了,好东西啊。” “大哥,你是感觉这像石桌吗?我也感觉跟家里的石桌挺像的。” “不不不!石桌要工匠刻,价格太过于昂贵,但木头做就不会了,便宜而且轻便,你记好天亮之后提醒我啊。” “大哥让我提醒什么?”窦赐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窦冕。 “木头,这木头全部带下山。”窦冕一脸高兴的指着地上的木头说。 (本章完) 第247章 贰肆陆:山寨分别 众人忙活大半宿,好不容易用一顿饭食暂时安定住山寨中的人心,说是宴席,其实只是简简单单一鼎的水煮肉外加几坛带着酒味的淡水罢了,寨子外的众人们只是拿着碗盛了一些带油的汤和一份照出人影的热粥。网 当食物分配完成后,众人围在窦冕身边,抻起耳朵,仔细的听窦冕说道的每一件事,当窦冕长舒一口气向众人行礼时,众人齐声抱拳回应道:“请少主稍歇,我等必在午时之前收拾好,不至于耽误了路途。” 窦冕也不啰嗦,挥了挥手让众人开始干分配好的事情,自己则带着窦赐走到山寨边的山角上欣赏起了雪景。 两人在雪地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说着话,忽然酉从山寨方向跑出来,边跑边大声地嚷嚷:“少主,少主,赶紧回去瞅瞅……” 窦冕抱起窦赐迎上前:“怎么了?东西收拾好了?” “不是……是五哥……”酉双手按在大腿上,弓着腰喘着粗气说。 窦冕和窦赐对视了一眼,两人忽然都意识到自昨晚分别之后就没有看见过老五,于是窦赐问道:“五哥怎么了?” “五哥……昨夜在火起的时候跑去喊那些还在睡梦中的,没想到这些人是走出来,可是他跑去救一个孩子的时候,房子却塌了,刚刚我们让山寨里的人搬家的时候才找到。网” “人问题大不?”窦冕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怒气问。 “少……少主,五哥的腿折了,不过昏迷在房子里有好几个时辰了,山寨里的巫医说五哥可能治好也是一个瘸子。” 窦冕面色有些难看的看向酉,咬牙切齿的说:“一天干的这都什么事儿?上了战场还展现自己的仁心,真是活该,不过……救!必须救!带我去!” 酉点点头,走上前抱过窦赐,小跑着往山寨里走,一进院子里,只见院中的妇女们背着大包小包正围着一个圈看着什么,酉用力挤过人群,然后带着窦冕进了屋子。 “少主,小人无能,给您添麻烦了。”辰躺在地上的席子上,脸上带着歉意向窦冕抱拳道。 窦冕没有理会站在身边安慰辰的众兄弟,只是走到辰的身边,揭开下面的毯子,看了下伤势,而后用手轻轻的摸了摸有些肿胀的地方。 “你们记好了,上了战场只有生死地,没有仁心,别一天把书念到猪肚子。” 众人见窦冕脸色不善,纷纷低下头不说话,窦冕扫视了一眼众人:“筚老,你带上子、卯两个人,现在先带着这些妇孺们赶路,不然天黑到不了大宁。” “您呢?主公。”筚老头见窦冕忽然转移话题,有些不解地问。 “伤者有些多,这些都不能胡乱走动,需要修养,山寨中余下的这些人你到时候从石楼带人来全部拉回去。” 站在最外面一声不哈的屠涅忽然开口说:“少主,山寨里可没多少粮食了,让现在这些人吃,最多两天救断粮了。” “什么?两天?两天之后吃啥?”卯一脸不爽的看向屠涅。 “嘿嘿,所以嘛,我想带着山寨里的汉子们也下山,至少我能名正言顺的杀掉他们。” “屠涅!不得再妄行杀戮,这些以后可都是我们的兵,练兵随便收拾就行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完整带下山。”窦冕紧蹙眉头阻止道。 “好咧!丑,跟我走吧。”屠涅也不管丑同意不同意拉上丑出了屋子。 筚老头一看屠涅都走了,自己向窦冕说了几句体己话,转身带上子、卯出了屋子。 窦冕见剩下来的众人里面,不是心软的就是没主见的,连一个能出主意的都没,有些丧气的坐到席子思考起来,众人见窦冕没有吩咐什么,陆陆续续走出屋子去给妇孺们帮忙收拾东西去了。 阴雪天时间过得总是模模糊糊,窦冕还没想透自己的事,筚老头和屠涅联袂走到进来齐声打断了窦冕的想法。 “主公、少主,我们此次下山,可另有交代?”两人抱拳行礼问道。 窦冕从自己的思考中脱开身,看了眼两人,吩咐道:“你们两个回去时候暂时不要出来,屠涅先去佟叔父那里将古囟的游徼接过来,开春之前将这些山匪给我尽量训成一支能战的兵,妇孺的问题,还需筚老多多担待些,尽量将这些人安置在老宅。” “主公,有句话老头子如鲠在喉,不说不痛快。” “筚老,有事您说便是。” “这些喽啰已经为非作歹一次,现在让他们忽然变成官兵,是不是太宽宏大量了一些?还当对于他们有些惩戒才是。” “不用,既然他们拿起兵刃,不管是不是自愿,对于他们的归宿只能是战死沙场,如此就够了,伙食之类尽量要与先前招去人要一样对待,最好别分什么彼此,毕竟都是要拼命的,分什么贵贱?” “是!不知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窦冕稍稍想了想:“屠涅,你主管练兵,筚老主管伙食与教学,每日的训练与识字断不可停下,至于教课的人选嘛,就让老三、老四去。” “这……那……”筚老头吞吞吐吐的说。 “筚老有事尽管问,不然等会你们走了,再问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宋家兄弟如何安排?还有家中房宅如何分配?” “房宅那个你们自己分配就行,别问我,至于宋家兄弟,嗯……待我想想。”窦冕伸出手指揉了揉额头:“让宋咸带几个木匠来我这,我有大用,至于宋辟,在家里作一个军法处的主官就行了。” “军法处?什么官职?”屠涅一脸官迷的看向窦冕。 “就是掌管军中律令之官,惩一切逾规之举,使起行止有度,而识字便是让他们记住条例,使其言之所欲,而心怀畏惧。” “善!我等二人必管束好众人,如有差池,愿以身试令。”筚老和屠涅抱拳道。 “行了,该说的也说了,你们赶紧下山吧,时间不早了。” 两个人跪在地上“砰砰”的磕两人几个响头,转身小跑着出了屋子,窦冕继续闭着眼睛思考起来。 (本章完) 第248章 贰肆柒:朝中风起 入冬之后的日子就像翻书一般,转眼间便到了年根,山寨周围经过几次落雪早已没了路径,山寨中两位受伤的伤者,除了辰还整日坐着简易的轮车被人前后推着走,徐幢就像有很多条命一样,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到三天便活蹦乱跳的下了地,完全和辰那若不经风的身子骨形成了云泥之别。 剩下的巳、午、未、酉、戌、亥五人,每日被窦冕从床上赶起来,不是打熬力气就是跟着宋咸往后山去打猎,哪怕大雪纷飞,几个人也没有休息的时光,整日精精神神的起床,筋疲力尽的入睡。 窦赐一天被窦冕管束在山寨中,每日跟着窦冕学习几个时辰后,便跑到后院的空房里瞎折腾,一天神神秘秘的。 所有人中就数窦冕最忙,每天除了给众人煮饭还要准备一堆大脑中的教学材料,整整一个多月根本就没有闲暇的时候,只能在每天晚间时分用餐的时候听取一下众人的报告,而后继续接着跑进屋里忙活到大半夜。 快到年关时,山下年前最后一批运粮队伍捎来了一封家信,当信被午送到窦冕手上的时候,窦冕心中微微一暖,紧紧攥住冰凉的布袋,眼睛有些湿润的看向东南方,口中嘀咕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啊,这在山里一眨眼也快三个月,真不知道外面成什么样子了。” 午垂手站在窦冕身后,不知如何应对,坐在窦冕对面的徐幢有些感慨的附和起来:“对啊!想想前几个月才进这里的时候还是太阳高照,这才多久就已经到年关了,真不容易啊!” 窦冕很是赞赏的点点头,仔细检查了一遍口袋的蜂蜡与印章,放在火上轻轻烤了下封口,抽出里面的竹简,仔细的读起来。 午听完之后满头雾水,徐幢听后满脸的愤怒,唯独窦冕心有戚戚,转身向午示意了下,围着地上的火坑坐下。 “少主,陈仲举所言有所夸大,今上不纳也是情理之中。”徐幢拍着大腿,脸上布满了失落,宽慰窦冕道。 “不!不是夸大,而是事实,若真按奏疏所做,明夏粮价还能平稳一些,可当如果陛下真的不纳此建议,我们所能做的只能吞粮练兵了。” 午一脸茫然的从窦冕手中接过竹简,一字一句的读起来:“仲举公言:安平之时,游畋宜有节,今田野空、朝堂空、仓库空,三空之厄以致兵戎未戢,四方离散,前秋多雨,民始种麦,前已失劝种,今不可因驱禽除路之役,使民来年有饥馑之忧。” “这点先别念了,越念头越疼,往后去。”徐幢不悦的大声说。 “朝廷自进十一月,擢能吏者数人入中枢,朝政已初显中兴之兆,其卫尉周景代刘宠为司空,皇甫规亦复为度辽将军,并凉二州吏民叩阙为段熲讼冤,胡闳以病辞,颎不日当复护羌校尉,此皆我等大喜之事,然朱公叔之薨,使天陷一角,我儿务必亲自祭丧,不可失了礼仪。” 之后零零散散的一些话,窦冕没放在心中,等着午将书信彻底读完,徐幢打开话匣子:“少主,公叔公历敬宗、冲帝、质帝、本朝共四帝,数次起伏,真没想到竟然这么薨了,唉!” “刚才书信上提到的人,你认识哪些?具体都介绍介绍。” “这些我都随着老爷拜访过,不过里面唯有段熲小人不曾熟悉,不知少主想知道谁的?” “嗯……你先说说这刘宠吧,他怎么从司空上下来了,而且还让这什么卫尉上去了。”窦冕问道。 “刘宠为齐悼惠王之孙牟平侯刘渫之后,刘渫封牟平侯,其子孙则成矣牟平县人,父丕,博览群书,称“通儒”。宠少随父学,以通经为荐举孝廉,为光禄署察为四行,后除东平陵令,其为政以仁惠而为民之爱。后以母病,宠弃官归。百姓送去,连路亦塞,车不得进,乃微服潜去。” “等等!”窦冕忽然插口说:“刘宠为会稽太守,简除烦苛。禁察非法。郡中大化。及内调。有五六老叟。赍百钱送之。且曰。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民不见吏。今逢弃去。故来奉送。宠选一大钱受之。出境,投之于河,后人因名其河为钱清,永矢弗谖已。可是此人?” “正是!”徐幢面带红光的应声道。 “门无吏扰夜安眠,前守何如此守贤,却是山民缠旧习,区区相送尚持钱,如此廉吏,周景代之,不知周景又是何人?有何能力取刘宠而代之?” 徐幢闭上眼睛想了想:“周景此人,还是之前跟着外老爷见过一次,其人品行恕小人不敢苟同,至于其它,小人听闻过一些。” “品行有瑕疵?”窦冕斜视着徐幢问。 “周景字仲飨,辟大将军梁冀府,稍迁豫州刺史﹑河内太守,好贤爱士,其拔才荐善,常恐不及。每至岁时,延请举吏入上后堂,与共宴会,如此数四,乃遣之。赠送什物,无不充备。既而选其父兄子弟,事相优异。常称曰:“臣子同贯,若之何不厚!”先是司徒韩演在河内,志在无私,举吏当行,一辞而已,恩亦不及其家。曰:“我举若可矣,岂可令遍积一门!”故当时论者议此二人。” “梁冀?哈哈,有趣,着实有趣,看来朝中要乱上一乱了。祭丧之事,我就不回去了,稍后我自休书一封,劳徐叔代我走一遭。” “少……少主,这样回去,小人如何交待?” “你就告诉我爹,今年多收麦,有多少要多少,不然没了那些依仗,咱们什么都不是了,至于这些人爱斗,让他们斗去便好,我们是商人,在商言商,何须那么多废话。” “喏!小人这就去准备准备。”徐幢躬身抱拳退下。 窦冕向午挥了挥手,自己拿起几块既小又薄的木片,拿起毛笔在上面写起来,当写完后,确认没有写错字,很是满意的装进了布袋里小心封好。 第249章 贰肆捌:冬日赶路 徐幢揣上信封,告别窦冕后,一步一滑的溜下山,夜间在城中的店铺中随意的休息了一夜,天还未亮,徐幢便坐上严怀早已经备好的雪橇,匆匆忙忙的赶起路来。 经过五天没日没夜的骑马坐船,终于赶在第六日的清晨走进了平阴城,当徐幢见到街道两边红红绿绿的挂彩,竟生已经过年的错觉来。 窦氏面铺的伙计想着快要过年休沐了,赶早打开店铺门来迎接年前得最后一天的客人,可刚打开一扇门,伙计被眼前站立的人吓了一跳,只见此人眉毛、胡须结满了冰渣,一件破旧的自制外套有一半早已不知去向。 店铺伙计本着做生意的原则,壮起胆子问:“这位来客,请问您可是来买东西的吗?本店不是夸下海口,你只要能买得起的,我都能找到的。” 站在门口的汉子没有理会伙计的话,双手放在胸前搓了搓,眼睛避过伙计:“掌柜的在没?你进去告诉他徐幢来了,让他速速备车。” 伙计听完,有些木讷的看向身后,结结巴巴的问身后正在收拾东西的伙计:“寸,你……” 那个弯着腰的伙计急忙拾起身,边往里跑边对门口的伙计道:“覃,你先招呼着,我这就去叫掌柜的。” 覃胆怯的看着徐幢:“这……这位大叔,您……您……” “不用,我等着就好,还有多久到年根?”徐幢带着笑意问。 “明儿……明儿就是年关。” 徐幢一听眼前的覃这么说,不由得惊呼起来:“哎呀!险些坏了大事。” 正当徐幢有些懊恼的时候,同往后院的门里走出来一个壮汉,满脸的肥肉,一身宽大的衣袍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若是窦冕在这,绝对一眼就能认出来人。 “哎呀,徐老弟,你怎么到这来了?我听说你不是去了河东吗?少主可跟着你一起来了?”胖子率先摆出他那标志的笑脸,揶揄的向徐幢问着。 徐幢抬起头看了眼来人,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躬身行礼道:“肖叔,您这可真悠闲,生生羡煞小子啊。” “想当年老头子天天起早贪黑饭食,抗到这份上,我是真知足了。” “那是,当初在长安和雒阳,提起您肖胖子大名,谁不伸着大拇指。” “哈哈……这句夸赞,老头子受的住。”肖胖子自得的捋着胡须,一脸傲色,可当肖胖子仔细看了一眼徐幢的打扮,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纳闷的问:“你小子怎么回事?平日那么注重仪表的人,怎么成这样子了?” “咳!我也不想啊,这不马上年根了,赶紧得回府里过年不是?小公子又让我带有信,只能连夜赶路。”徐幢咳声叹气的解释道。 “冕公子?”肖胖子带着疑惑看向徐幢。 “对啊,是小公子啊,怎么了?肖叔。” “不对啊!”肖胖子低下头琢磨了一会:“若我没记错的话,大公子刚满十七,小公子应当才五岁而已,怎么会跑去河东了?” “这事儿啊,小子一两句说不清楚,不过能给你说的,那就是少主成了逃犯,还在通缉中,至于何时才能回来,小子便不知道了。” “那行,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准备辆马车,你稍后便起行。” 徐幢一见肖胖子转过身,赶紧大声道:“不用!肖叔,给我一匹马就行,我需要急着赶路。” 肖胖子颔了颔首走进了后院,过了有半柱香时间,门外响了一声马的嘶鸣声。 徐幢转身看向屋外,直接一个伙计模样的小子正双手拽着马缰绳往这走,赶忙从屋里走出来接过缰绳。 小子从背上取下包裹双手递给徐幢,很有礼的说:“徐叔,这是师傅给您准备的干粮,里面还有一封书信需要您代交给老爷。” “谢了!告诉你师傅,我绝对给他带到,让他放心便是。”徐幢说完跨上马背,用力抽了下马臀,马嘶遛一声,快速的冲出了平阴。 徐幢一路马不停蹄,直至酉时前后,才到达窦府。 徐幢拴好马匹后,顾不得和往日的熟识者打交道,急急忙忙寻到管家宋存。 宋存正在院中指挥着下人布置院落,一见徐幢满身邋遢的从外面跑进来鄙夷的看了徐幢,不屑的问:“怎么回事?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邋邋遢遢的?” 徐幢冷笑一声道:“我是家臣,你是奴仆,我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吗?你告诉我老爷在哪就行了,啰嗦甚?” 宋存有些气急的看向徐幢,过了好大会才软着口气说:“老爷应该在后院,您去看看。” 徐幢理都不理宋存,直接走去向后面,宋存见徐幢一脸得意的样子,着实很气愤,狠狠地说:“等过段时间,我向老爷求个情,转到家臣去,看你拿什么嘚瑟。” 身边正在忙活的仆人们见管家没有继续指挥,纷纷放下两人手,宋存从自己想法中回过神,一见他们这样子,走上前,狠狠地用脚上的木屐踢起了屁股:“你们这群没出息的,干活都不会,能干甚?” 仆人们无缘无故受了宋存一顿无明业火,只能忍气吞声的低下头,继续磨磨蹭蹭的干起活来。 徐幢跑进后院里,整了整有些肮脏的衣服,快步走到书房前单膝跪在地上,用着自己洪亮的声音道:“臣徐幢奉命而归,拜见主公!” 房间里过了好一会响起了窦武的声音:“仲度啊,进来吧,冕儿可曾跟您回来?” 徐幢站起身,低着头,有些迟疑的回道:“臣无能,少主有事,让小子送信回来,未曾随臣一起归来。” “可曾有书信?” 徐幢从怀里掏出窦冕准备的书信,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到桌案前,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递过信袋。 窦武看了眼徐幢,满意的点头说:“不错,看来受苦了。”说话间,接过布袋,有些急不可耐的打开信袋。 当窦武将里面的木片一一摆放在桌案上时,窦武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摸着下巴的胡须满意的读到:“斗胆临屏欲问天,世间公正乃虚传,堂皇台上析廉耻,边树楷模边敛钱。” 第250章 贰肆玖:敛财之举 徐幢一天茫然的看向窦武,只见窦武一脸的得意之色,轻手轻脚的将四张木片叠好揣在怀中。 “冕儿可有口信啊?”窦武满面春风的问道。 “少主说朝中混乱,我等当置身事外,如今当务之急以聚粮为首要,粮足则足可一力降十会!” “嗯!不错,也多亏我儿的策略,才使我这辞官之人也可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暂且再信他一次。”窦武眯着一眼,一脸红光的看向外面,过了好久,窦武才缓缓问:“朱公叔乃当世大儒,我儿怎么不随着你一起回来?怎能如此失礼?” 徐幢一听窦武的话中带着埋怨,于是垂下头小声说:“少主入冬之后入山剿匪,正在山中修养,再加上少主不知在哪找了一个小公子,日日催促着小公子读书练武,不敢有一日懈怠。” “哦?我儿寻了个小子?有意思,叫什么名子啊?可知是何出身?” “小心略知一二,此子名赐,听筚老说是少主亲自改的,而且此子如少主般早慧,有过目不忘之能。” “既然这样,那就不怪罪他了,你去准备一下,与我一起亲自去祭拜朱公叔。” 徐幢有些激动的回道:“喏!” 窦武等徐幢出了书房后,支着桌案站起来,用手锤了捶有些酸痛的腿,蹒跚的走出屋子。 正在院子里给窦妙指导女红的杨氏见窦武出来,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悄声跟着窦武进了卧室。 窦武进了屋正要转身关门,一见杨氏站在身前,带着笑意说:“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这么贪玩干甚?” 杨氏轻轻关上房门,专心致志的拉起窦武的两只袖子搜拢起来,过了好一会,没有搜到东西,杨氏有些不悦的说:“我可看见姓徐那小子进了你屋里,信呢?” “那都而立了,啥小子不小子的,你要找谁的信?”窦武明知故问道。 “冕儿的,这臭小子,一走就没见人了,赶紧拿来看看。”杨氏伸出左手,一脸嗔怒的说。 窦武被杨氏纠缠的没辙,有些不情愿的从怀里抽出木片递给杨氏,嘴上说:“赶紧给我更衣,我要去去朱公叔家。” 杨氏把木片看了眼,细心的放在袖中,抿嘴带着笑意给窦武将白色的长袍与外套穿好后,转身小跑到了院子。 窦妙在杨氏进屋之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卧室,只见没多久,杨氏手上拿着木片,一脸高兴的从屋里出来。 窦妙站起身,款步走上前,盈盈道:“娘亲,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 “你弟弟来信了。”杨氏自豪的举着木片说。 窦妙接过木片,细心看了看,咧着嘴笑起来,然后扶着杨氏坐好:“娘亲,这是我爹拿出来骗你的,里面就一首诗。” “你看下这里面的字是不是你弟弟的?我都没见过他写字。”杨氏夺过木片一脸慈祥的盯着木片上的字看起来,用自己有些发皱的手掌摩挲着粗糙的木片。 窦妙站起身走到自己的闺房里,翻箱倒柜了好一会,终于翻出来一份窦冕很久之前写的一份保湿油的制作方法。 杨氏等窦妙将写有窦冕字迹的竹简拿来,一一对照起来,饶是杨氏见惯了太多的文人,也不由得感慨起来:“秒儿,你看看你弟弟这字,写的多好。” “切!这算什么,不就几个字嘛,你让我把写最好的字写出来,我写的比这好的多。”窦妙冷哼一声说。 “你弟弟才多大,你羞也不羞?”杨氏伸出手指点了点窦妙的额头,不过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手上停顿了下问:“你喜姨回山阳有多久了?” “娘,那可不是我喜姨,那是冕儿的喜姨,雀儿还跟着去了,说什么要招呼人家坐月子,这还不知道是不是怀了,那就急迫的就走了。”窦妙一脸不高兴的说。 “人家也不容易,都那年岁了,多亏华家兄弟,不过我可听说你弟弟的那个师傅带人进了雒阳,等到正月你去拜访一下。” “不去!他那师傅神神道道的,带着俩徒孙,满城的骗吃骗喝,我可听袁家妹子说了,陛下让他去看为什么会导致这天久雨不晴,他可倒好,说什么宫中阴气胜过阳气,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竟然让陛下理解成刘宠叔父阴气胜过阳气,直接给罢官了,你说他这不是没事找事,给我们家得罪人嘛!” 杨氏狠狠瞪了眼窦妙:“这话以后切不可再说,襄公矩可是与郞雅光有南北道士之称,你怎能如此无礼?何况人家是冕儿的师傅,也算你半师之人。” “是,女儿知错了。”窦妙一脸诚恳的低下头回道。 “咳!今儿……你就别做女红了,去把账目过过,你弟弟这书信上打算要在正月前后敛财,等大年初一,我就让徐家小子把钱财给送去,别耽搁了正事。” 窦妙一听杨氏要让进了自己兜里的钱再逃出去,当即不乐意了,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道:“不去,他自己不干活还从我这拿钱,不行!” “嘿!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都还没嫁人呢?你再这么抠下去,以后真别指望你弟弟还能在给你来钱的路数了。” “娘亲,他们小两口屁股一拍转眼就没影了,指望我这当姐姐给他们当长工,我先声明,最多我掏三十万贯,多了别指望我在给他掏钱。” “呦!三十万贯,啧啧,你给娘说句真话,这两年挣了有多少钱?”杨氏有些惊讶的问。 窦秒嘿嘿一笑,拉上杨氏出了后院,三拐两转的走进树林里,径直走向林中的一个五间瓦房院落。 院中的下人们看见主人到来,齐齐跪在地上道:“小的们见过夫人、小姐。” 杨氏随手一挥:“都快起来吧!这房子什么时候弄得,我怎么不知道?” 窦妙一脸得意拉上杨氏,推开一间房:“娘亲,这里五间屋子可都是。” 杨氏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说:“你弟弟说钱要花出去才是钱,你放这啥都没用,留着作甚?” 第251章 贰伍〇:盖棺之议 “这是我辛苦挣的,又不是抢的,就是不想白给他,一天光知道开口要钱,不是欺负人嘛。”窦妙愤愤不平的说。 “行了,看也看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你记好把钱给送到就行。”杨氏转过身,叹着气,有些伤心的扔下一句话,快步离开了院子。 窦妙也不含糊,转过头向屋外的下人们吩咐起来,下人们利落的开始装箱。 话分两头,且说窦武带着徐幢入了朱府,偌大的前院早已人满为患,四处都是身着儒冠的书生,还有一些头着进贤冠的博士与官员,两者泾渭分明,书生都基本上站在外面义愤填膺的说着话,而官员则是坐在两旁搭起来的棚子里,语气平和的聊着天。 朱穆长子朱野正在招呼客人,忽然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告罪跑过来,跪在地上“哐哐”的磕起了头。 窦武被一身重孝的朱野吓了一跳,赶忙双手扶起来,问道:“朱老弟,我俩年岁相差不大,可着实受不了你这重礼,公叔公的身后事可安排妥当?” “此乃礼,小子不敢轻废,君与先父为莫逆之交,受小子一拜是应该的。蒙先生挂念,先父身后事,朝中昨日已经下诏,追赠益州太守,谥文忠。” 窦武有些感慨的说:“谥号千秋定,铭旌百禩彰,经纬天地曰文,成其道。道德博闻曰文,无不知。学勤好问曰文。不耻下问。慈惠爱民曰文,惠以成政。愍民惠礼曰文,惠而有礼。赐民爵位曰文,与同升。危身奉上曰忠,险不辞难。文忠者,道德惠民而危身奉上者也,未讽未褒,以为平谥,足以慰公叔公之平生。” “多谢游平公赞誉,请游平公随小子入席间稍坐。” “席间有谁啊?”窦武看向几间帐篷问道。 “席间有蔡邕、边韶、崔寔、曹寿这些先父旧僚,还有廷尉郭禧这般旧友,郭泰这等……。” “行了,我知道了,此地不是说什么除宦不除宦地方,你去招呼别的客人,我去会会郭宗林,尽量不让他在你父亲丧礼这段时间招惹是非。” “还是先生知道小子心意,小子在此先谢了。”朱野拜谢道。 窦武带着徐幢翩翩然走进静悄悄的棚子里,提起襦裙大步坐到主位上,棚子内正低着头窸窸窣窣说话的众人齐齐看向主位,一个个眼中冒着怒火,想知道谁如此无礼,可当见到主位的人是窦武,纷纷把脑袋别过一边装作没看到。 窦武大剌剌坐下,扫视了一眼帐篷里的人,一脸嬉笑的作揖道:“众位今日可好?我这执贱业之人坐在这,不唐突吧?” 坐在下首右边的郭泰携众多弟子坐在原地行半礼,客客气气的说:“游平公多日不见,身体依然康健啊,不像我们这些人,整日在想着这些糟心事,老的快。” 蔡邕则是一脸恭敬的站起来,拱手长揖及地,身边一群头戴各式长冠的纷纷站起来行礼,蔡邕一脸凝重的说:“游平公能来,真足以告慰老公叔在天之灵。” 窦武示意众人坐下,长长吐了口气道:“众位都是公叔兄生前故旧也与我都熟识,老夫今儿有句难听话先说在前面,既然是来祭丧的,那就不要说与祭丧无关的话,朝廷既然已经赐谥号为文忠,我们所能做的,那就是如何来盖棺定论,诸位可有异议?” “盖棺定谥,先典成式,激扬清浊,治道明范,此春秋之传统,我等遵从便是!”郭泰心中有些不高兴,可这盖棺定论乃涉及身后之名,不得不硬着头皮附和道。 坐在蔡邕下手的长须儒生站起来,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向众人拱了拱手:“人生无大事,生死以系之,我等都要迟早过这一关,还当公正一些。” 窦武对此人水泼不进的说法很是满意,扭头看向蔡邕,小声打听起来。 “此人乃是郭禧郭公房,家中以律法传家,乃郭仲孙之后,少有儒名。”蔡邕轻声介绍起来。 窦武一脸赞赏的看向郭禧,清了清嗓音问:“公房老弟,不知君对公叔有何评价?” “老公叔兼资文武,海内奇士,当为我等为官之表率。”郭禧一脸认真的说。 窦武一听郭禧这么说,心中冷笑起来:“这话世人都喊了几十年,还用你?真不知道如何做到廷尉的。” “朱公生前曾与我数次秉烛夜谈,他言尚相诽谤,谓之臧否。记短则兼折其长,贬恶则并伐其善。务进者趋前而不顾后,荣贵者矜己不待人,智不接愚,富不赈贫,贞士孤而不恤,贤者厄而不存,故时教俗美,则小人守正。利不能诱也;时否俗薄,虽君子为邪。义不能止也。”郭泰郑重其实的说。 郭泰身后的一个学生仰慕的看向身前的老师,双手执礼道:“先生,不知道公叔先生这是何意?” “何意?哼!我等自当为天下先,上书使陛下以清除宦官,选用贤能,还大汉朗朗乾坤。公叔有言:夫道者,以天下为一,在彼犹在己也,故行违于道则愧生于心,非畏义也;事违于理则负结于意,非惮礼也,故率性而行谓之道,得其天性谓之德,德性失然后贵仁义。是以仁义起而道德迁,礼法兴而淳朴散,故道德以仁义为薄,淳朴以礼法为贼也。” 坐在主位上的窦武,左一句听公叔言,又一句听朱公言,心中别提多腻歪了,简直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当一听郭泰最后个字说出口,急忙干咳两声,转头看向蔡邕:“伯喈,尔自幼跟随伯始公学习,经论是为一绝,可有建瓴之语?” 蔡邕摸着自己才生的短须,沉吟良久,缓缓开口说:“主公乃方正之人,此毋庸置疑,不过如何来做论?恕小子莽撞,此非小子所能写,非游平公不能执笔。” 窦武仰着身体,有些艰难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皱着眉头说:“天不崇大则覆帱不广,地不深厚则载物不博,人不敦厖则道数不远,我还是不成,不知各位可看到我岳丈叔节公了?” 第252章 贰伍壹:前后因果 满屋子里的人冷不丁听见窦武忽然问及自己的岳丈,有些纳闷,不过瞬间都明了起来,因为写盖棺定论非一般文章,可不是谁都能执笔的,非德高望重不可。 一直站在门外徐幢听见窦武正在问屋里众人话,赶忙转身站在门口抱拳禀告道:“主公,太老爷正在隔壁和别人聊的正兴,您看……” “诸位,既然这下我等没有好办法,那请随我一起去迎岳丈可好?”窦武高傲的拱手问。 众人相觑无言了好一阵,而后干净利落的拱手道:“顾所愿也,不敢请耳,唯游平公马首是瞻便是!” 窦武也不推辞,甩起衣袖大步走下来,用着自己高亢色音符说:“徐幢,速速带路。” 徐幢点点头,带着众人走向有边第三个棚子。 正在与好友们叙话的杨秉忽然见一个瘦高的汉子带着一群儒生走过来,赶忙停住自己的谈话,看向来人。 徐幢站稳身形后,弓着身子向棚里禀告:“太老爷,我家老爷特来寻您。” 杨秉有些老眼昏花,半眯着眼睛端详了好一会,挠着头问:“你是徐家小子?” “正是小人。” “你这脸上咋回事?怎么全是伤?” 徐幢听见杨秉在问伤,眼睛一热,不由得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杨秉摆摆手:“嘿!越长越没出息,刚说两句就哭上了,贤婿呢?” 站在徐幢身后的窦武听见杨秉唤他,快步走进棚里,一板一眼的行完礼,垂手站在一边:“贤婿见过舅舅。” “嗯!倒还守礼。”杨秉继续往人堆里看去,搜寻了好一会,有些不高兴的问:“老季呢?” 窦武狠狠瞟了一眼徐幢,心中有些憋屈的抱拳回道:“舅舅,我也不知道冕儿去哪了,今年机儿婚前回来了一次,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到过了。” “真的?”杨秉歪着头问。 “小婿绝无半点假话,还请舅舅祥查。”窦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呵!老头子主管天下兵事,虽说有点老眼昏花,但没到昏聩的地步,我记得山阳太守有个叫孙……孙什么的,十月初发来一份通缉令,那里面的人就是叫窦冕,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啊。”杨秉微微笑起来,一脸玩味的看向窦武。 窦武这三年多经过商海的洗礼,哪里像之前那样老实,早都呵人精差不多了,当听到杨秉如此问话,心中边暗道不好,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徐幢:“可有此事?” 徐幢一看窦武这么不地道,扔锅扔到自己的头上来,急忙点头称是,喏喏的说:“回太老爷的话,那通缉令是冕公子的。” “嗯!这还像话,说说怎么回事吧。” 徐幢垂下头看了眼周围黑压压的人群,结结巴巴的提醒道:“太老爷,这……可否……” “人多怎么了?不做亏心事,何必怕人知道?难道真是草菅人命不成?”杨秉一脸怒色的问。 “不……不是。” “你说出来吧如此多的人,还能冤枉了不成?若有冤屈,国家自有法度,替他申冤亦有何不可?可若故意为之,休怪老夫大义灭亲!”杨秉一脸怒容的说。 窦武一见自己的岳丈一心要致自己外孙死地的样子,心中有些悲伤,求助似的看向杨秉,杨秉一脸默然,就像这会要听取的陌生人的证词一般。 徐幢一脸苦瓜样下意识的看向窦武,见窦武比自己好不到哪去后,有些丧气的说:“冕公子这些事还要从好几年之前的被贩卖说起。” “嗯!此事我知道,赐儿与萦儿带冕儿逛庙会空手回来,我当时还质问来着,他们还说在客栈里玩,等天亮时出来,冕儿已经不见踪影,为此我还广发寻人令,悬赏千贯,一直都没有消息。” “嗯!这个张成便是贩卖人口的首领,为此老爷曾问过冕公子的养父养母,那家人说他们买到冕公子的时候冕公子全身都有伤,故而我想冕公子从那时候便已经心怀报复之意。” “哦?”杨秉半眯着眼睛盯着徐幢,一脸严肃的问:“你可能保证说的话是真的?那对夫妇又在何处?” 徐幢挠了挠头,,有些着急起来,心道:“我这才回到家,我连自己屋都还没去,你这不是难为人嘛!” 窦武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替徐幢解围道:“舅舅,他们回山阳了。” “哪来如此巧的事情?我刚问起人,人家就回山阳了?” 窦武见杨秉这么问,心里有种吃了整只煮熟鸡蛋的的感觉,如鲠在喉,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不过窦武转眼一想,心中便明白起来。 “舅舅,人真是回山阳了,不过这妇人萦儿应当见过,萦儿上个月到我府上寻华氏兄弟治病的时候,曾在后院停留过两日。” “那他们回山阳干什么去了?还有何人同行?”杨秉无视了窦武的话,咄咄逼人的问。 “养胎啊!” “养胎?既然能生养,为何还要买冕儿?” “不是……舅舅,您等等,这是两回事,这第一件事,他们是能生养,可是孩子在十多年前的时候死于洪灾,从那之后便导致无法生养,在他们买了冕儿之后,冕儿寻到华氏兄弟,让他们帮忙医治,这都几个月,才会老蚌怀珠。” “哦?你见过冕儿养父?” “见过啊!这哪能不见,毕竟于我儿有养育之恩。” “那养父叫什么名字,何时见得?又是做什么活的?家中富裕?” “这……舅舅,这些似乎和张成案无关啊?” 杨秉瞪了一眼窦武,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说:“是否有关不在于你说,自有这里众位同僚来评判。” 坐在两边的众多高冠者,点头应和起来:“就是,就是,这些也算本案明证,不然如何来评判啊。” 窦武一看众人这样,只得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如实说:“此人叫犬,原来也就入山砍柴的命,不过听犬说,我儿教授他们喂鸡之法,由是而富,不过如今嘛,他应该在山阳城中做厨。” 第253章 贰伍贰:逃脱罪责 “那当年这犬花了多钱将冕儿买回去的?” 窦武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当时要价一贯,可这家人因为太穷,辛辛苦苦只攒了六百二十余文,也就是说他们花了大半辈子攒的钱,全部送给了人贩子。” “那冕儿杀人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家中可还出人了?” 窦武连忙直摇头,叫屈道:“小婿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啊,这事徐幢知道的,自从冕儿从山阳回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连半年都没。” “哦?徐幢!你如实说吧!”杨秉转头看向徐幢。 徐幢被杨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有些惴惴不安的说:“太老爷,小子也所知不多啊!”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杨秉语气心平气和的引导道。 “小子这次入河东招呼生意的时候,偶然遇到过冕公子,曾见过冕公子招的下人,这些人年岁都不大,共有一十二人,分别以十二地支命名,小子与其中冕公子亲传弟子卯详谈过,听此子大略说过一些。” “哦?一个下人能知道多少?”杨秉右下手的老者忽然发声道。 徐幢冷不丁被此人插嘴,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听杨秉说:“伯祖老弟,你是宗正,这还归不到你管,此是家事也是国事。” “行行行!你问,我就跟着同僚听,你说!”刘佑举起双手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道。 杨秉转过头:“你继续说!” “卯说冕公子本来没打算去杀人,可是这张成受侯览所托,竟然数次劫掠冕公子的马车。” “哦?可有人证?” 徐幢想了想,思索良久,缓缓开口道:“我听说,当时冕公子的车在路上损毁,曾经找过一个人帮忙运送,不过这个人名我记得不太清,好像说是原太尉李……李什么的遗子。” “你说的可是李燮?”杨秉左下首一位巍巍老者瞪大眼睛问。 “季长公,你听着就好,何必插嘴咧,别等会又有人说这是家事又是国事了。”刘佑从自己的席子站起来走上前,拍了拍老态龙钟的马融的手,阴阳怪气的说。 “哼!杨叔节不过是一个后生小子罢了,他敢说我?”马融睥睨一切般看向杨秉,杨秉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扭头看向一边,装作没听到。 “来人啊!去把德公唤来,德公今儿正好跟着老头子一起来了。” 棚子外不多时听见有人禀告:“老爷,李议郎带来了。” 马融抬了抬眼皮,一脸漫不经心的问:“德公啊,你今夏可曾遇到过一个窦姓的孩子啊?” “回先生的话,我遇到过,此前救命恩人王公仙去时,我去奔丧,在射犬聚附近曾遇到一老一少,之后才知时那小孩子姓窦。” “你们可曾遇到过意外?” 李燮不假思索的回答:“有!自入山阳地界,我的马夫竟然数次被袭,所幸无甚大碍,不过车中数以十计的竹简下落不明。” “可知车中是何物?” “车中乃民间告发阉竖作恶之证据。”李燮非常肯定的答道。 “叔节老弟,恕老头子多嘴,我问完了。不过我这上了年纪不能就坐,伯祖啊!我们出去走走?” 刘佑伸手扶起马融,面带红光的说:“来,季长公,咱们走走去,我这年纪也不小了,作不了咯!” “你才多大啊?在我眼里跟半大小子似的,想当年梁冀那会儿,把我贬到边塞,也就差不多这年纪,可这一转眼不就过来了嘛,十多年啦!老咯!” “那是,那是!小子可不敢跟你比。” 两个人老头子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恭维的出了棚子,余下的人眼光齐齐看向杨秉,想听杨秉对余下的事情如何评判。 杨秉清了清嗓音:“李燮啊,你可知灭门案的发生?” “卑职出了山阳之后才略有耳闻。” “哦?那你们在哪里疗的伤?” “我们在山阳窦家面铺里,药方是窦家公子开的。” 杨秉很是自信的点了点头,仔细推理道:“也就是说你与窦家小子一起进的面铺,是也不是?” “是!” “他们打算报复杀人是也不是?” “是……不是!”李燮刚一点头,转眼又摇起头来。 “到底怎么回事?”杨秉厉声问道。 “窦公子……窦公子那日本来没打算惹事,可这些竹简里涉及各种罪名,而且有数郡被波及,故窦公子为天下黎民计,乃与数十少年攻入张府,况且张府被灭,整个山阳欢庆数日,亦足以知道其人之恶。” “此事当真?” “小子不敢欺瞒长者,还请叔节公自专。”李燮躬身道。 “徐幢,那冕儿现在又在何处?”杨秉问。 “回太老爷的话,数日之前我曾见到过冕公子,不过现在小人就不知道了。” “哦?也就是说窦冕此次杀人不为恩怨,不为名亦不为利,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是如此?”杨秉直起身子,一锤定音道。 两边竹席上坐的官员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听见杨秉已经下了结论,似懂非懂的小声议论起来,过了大约半柱香前后,众人附和道:“几岁孩童如此仁义,我等望尘莫及啊!” 杨秉听见众人如此恭维,抚掌大笑起来,转过头看向站在窦武身边的郭禧:“公房啊!你虽说才掌管廷尉不久,可这廷尉乃九卿之一,主管天下行狱诉讼事,尔如何看待啊?” “叔节公!”郭禧拱手说:“小子虽说是廷尉,可廷尉主决疑狱,余下小子伸手莫及啊,左右监管逮捕,左右平掌平诏狱,廷尉史奏谳掾、奏曹掾,分属之清,小子也无能为力,何况如此乾纲独断之事?” “呦呵!郭仲孙后继有人啊,小杜律难道没讲如何定刑吗?” 郭禧有些不悦的瞪着杨秉,杨秉毫不在意,脸上风轻云淡的说:“景帝后元三年诏:年八十以上,八岁以下,及孕妇未乳,师、侏儒当鞫系者,颂系之。宣帝元康四年诏:自今以来,诸年八十以上,非诬告杀人伤人,它皆勿坐。” 第254章 贰伍叁:襄公矩到 杨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成帝鸿嘉元年定令:“成帝鸿嘉元年定令:年未满七岁,贼斗杀人及犯殊死者,上请廷尉以闻,得减死。平帝元始四年:明敕百僚,妇女非身犯法,及男子年八十以上七岁以下,家非坐不道,诏所名捕,它皆无得系,建武三年诏:男子八十以上,十岁以下,及妇人从坐者,自非不道,诏所名捕,皆不得系,当验问者,即就验。汉律且云:年未满八岁,八十以上,非手杀人,他皆不坐。” “小子这就安排下去。”郭禧有些心烦意乱的拱拱手道。 “去吧!切记耆老之人,发齿堕落,血气既衰,亦无暴逆之心。”杨秉面带笑容的向正在转身离开的郭禧大声说起来。 等着郭禧已经离开后,杨秉看了眼窦武:“你们这还有何事?” 一直站在旁边不开口的郭泰这时插嘴道:“叔节公,公叔已逝,可这身后之事……” “公叔不是朝廷已经追赠了吗?”杨秉不知真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一脸茫然的问。 “舅舅,人死总要入土的,公叔如今朝廷是有定论,可是这碑文如何写?何人来执笔?” “喔!你说这啊,刚才我们也在商量,不过这会我们都在等一个人,你们先都坐吧!”杨秉伸出右手压了压示意道。 众人不明其意,可见杨秉已经和身边的老头们聊的热火朝天,只得摇头叹息着涌出了棚子,零零散散的坐在空地上。 当众人还在想里面各位大人等谁的时候,忽然听见大门方向响起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襄先生到!” 杨秉用双手撑着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扫视了一眼棚中的众人,调侃道:“主客来了,该咱们这些老东西出去迎迎咯,我还指望过几年让他帮忙寻个睡安稳觉的地方。” 棚子中的老头最小的看起来也有六十开外,一听杨秉自称老东西,瞬间哄堂大笑起来,一个个相扶着从地上站直身体跟着,步履不稳的跟杨秉走出来。 窦武见杨秉身形有些不稳,赶忙走上前低下身子抓紧杨秉的手,杨秉一脸悠然自得之色,迈着大步往前面已经分开的空隙走了过去。 “哎呀!老爷子如此高龄亲自迎接于我,真三生有幸,晚辈襄楷在此赔罪了!” 窦武看向低头抱拳的中年人,只见此人身着一身皂袍,头戴一顶高耸的术士冠,削瘦脸上随风而起的长须加上一身飘飘然的衣袍,犹如神仙中人一般。 杨秉见来人已经行礼,轻轻拍了拍窦武的手,行半礼道:“公矩啊,老头子这把骨头也快行将就木了,礼数不能周全,还请不要见怪啊!” “叔节公能出来迎接于我,早已胜过其他,何须如此多的虚礼作甚?况且先生年事已高,当多保重才是。”襄楷身子放的极低,一脸尊崇的说。 杨秉伸手一把拽过窦武,笑呵呵的介绍起来:“公矩,这是贤婿窦武窦游平,我看年岁与你相差不多,你们得多聊聊。” 窦武没想到自家岳父如此看重自己,心中瞬间一暖,忽然听耳边说:“怀恩、浮迎,还不速速拜见师公?” 窦武还没清楚怎么回事,便见一直站在襄楷身后的两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已经越过襄楷跪在了地上。 “徒孙怀恩、浮迎,见过师公,师公万福。” 窦武急忙走上去将两人拉起来,带着疑惑的看向襄楷:“我儿拜师我是知道,可这俩这么大的孩子咋回事?” “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游平兄,来!我们扶着叔节公进棚内详谈,如何?” 窦武点点头扶过杨秉的左手,杨秉任由二人扶好,满面春风的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老头们,口中大声道:“都入内稍坐,朱野!还不赶紧上茶?” “小侄这就来,这就来。”走在众人身后的朱野小跑着从旁边挤过去,口中大声回应道。 众人入内依次落座,朱野见已经开始商量正事,急忙吩咐下人去准备应有之物,自己则和窦武垂手站立在席末。 “公矩啊!公叔之事,中枢虽有定论,但不足以褒其功,扬其过,虽文忠之美谥亦略有差,不知你可有想法?”杨秉郑重其事的问。 襄楷思索良久,不太确定的说:“叔节公,小子一直游于山野,不大熟悉朝中政令,若有口误,还望不要见笑。” “你直说便是!” “朱公叔世人皆知五岁便显露非常之识,初举孝廉,会江淮盗贼群起,州郡不能禁,梁冀乃辟之,使典兵事,后以先进者既往而不反,后来者复习俗而追之,是以虚华盛而忠信微,刻薄稠而纯笃稀来劝诫梁冀归政,作绝交论以绝梁冀之祸,永兴元年,黄河溢,漂害人庶数十万户,百姓荒馑,流移道路。冀州盗贼尤多,故公叔擢为冀州刺史。州人有宦者三人为中常侍,并以檄谒穆。公叔疾之,辞不相见。冀部令长闻穆济河,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及到,奏劾诸郡,至有自杀者。以威略权宜,尽诛贼渠帅。是以常待贵宠,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竞为虎狼,噬食小人,故穆张理天网,补缀漏目,罗取残祸,以塞天意。” “嗯!不错,太学生刘陶所言不差啊,天下有识,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鲧之戾,若死者有知,则唐帝怒于崇山,重华忿于苍墓矣。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赏则使饿隶富于季孙,呼噏则令伊、颜化为桀、跖。而穆独亢然不顾身害。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之不摄,惧天网之久失,故竭心怀忧,为上深计,此中肯之言也。” 襄楷被周围这悲愤的气息所感染,“噌”的下站起身,慷慨激昂的喊道:“备墨!拿笔来!” 朱野赶紧跑出棚,大声唤下人将准备好的东西取来,没一会,八位身材魁梧的壮汉抬着一方未曾着漆的石碑从人群中走过来,几名仆役摸样的瘦弱汉子,拿着几块石凳小步跟在身后。 第255章 贰伍肆:来年安排 襄楷接过笔,半蹲着,提笔便开始在上面写划起来,一通文不加点的书写完毕,襄楷随手将扔出了棚子。 众人有些不解,纷纷站起身凑上前,可当众人看完上面的内容,顿时都没了脾气,举起大拇指称赞起来,窦武好奇的走上前,一字一句的看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儒生看完可能觉得不甚爽利,轻声读了起来:“歆惟忠文,时惟朱父。实天生德。丕承洪绪,弥纶典术,允迪圣矩。好是贞厉,疾彼强御,断刚若仇,柔亦不茹。乃用明夷,遘难受侮。帝曰休哉,朕嘉乃功。命汝纳言,胤女祖纵。父拜稽首,翼翼惟恭。笃床煌,夙夜在公,昊天不吊,降兹残殃。不遗一父,俾屏我皇。我皇悼心,锡诏孔伤。位以益州,赠之服章。用刑彝器,宣昭遗光。子子孙孙,永载宝藏。” “公矩如此好文,那老头子就献丑写个序吧,俗话说雅俗共赏,只你这文章,岂不寂寞?” 身边众多同僚一听杨秉故意贬低自己的文章,纷纷憋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 襄楷可不会把杨秉的谦虚话当真,躬身道:“叔节公乃当世大儒,小子肚子里这点存货可不足先生十一,岂敢当先生如此称赞?还请先生赐序!”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杨秉接过毛笔,身上的气质瞬间变得飘逸起来,众人只见他那瘦细的胳膊在石碑上迅速滑动,紧紧几息便已缩手提笔。 这时,众多官吏也不知是拍马屁还是真的夸奖,全是逢迎之语。 窦武挤上前,细心的观察起碑上的字,只见杨秉写的字章法合理,字迹肉中带骨,一副浑然天成之相,真可谓好字。 襄楷捋着下巴的长须,不自觉的读起来:“其孤野受顾命曰:「古者不崇坟,不封墓,祭服虽三年,无不于寝。今则易之,吾不取也。尔其无拘于俗,无废于诚。「野钦率遗意,不敢有违,封坟三板,不起栋宇,乃作祠堂于邑中旧南阳里,备器铸鼎,铭功载德。惧坟封弥久,夷于平壤,于是依德像,缘雅则,设兹方石,镇表灵域,用慰其孤罔极之怀,乃申词曰。此序将公叔后事已安排妥当,真可谓好文。” 杨秉有些怅然若失的说:“老友已去,我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贤婿啊!扶我去祭奠下公叔,我想跟他说几句,此生时日无多啊!” 窦武小声应道:“喏!” 窦武扶着杨秉进入了停灵的祠堂,襄楷则被朱野请进了客厅,众人一见主角都走了,纷纷散开,重新扎堆在各个空地上闲聊起来。 祭拜结束后,窦武小心将杨秉扶上车,细心的给马夫交代了好几遍注意事项后,自己带上徐幢辞别的注意,安步当车的往家里走。 多亏路途并不远,天色刚刚开始暗下来的时候,两人走进了府里,窦武脱去身上的白袍后,向徐幢吩咐道:“你明儿呢在家好好休息下,后天准备准备,要往河东去一趟。” “老爷可是有事?”徐幢心中有些不情愿,有些疑惑的问。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你后天来就行了,至于你家中的老母,自有人给你照应。” “喏!小人知道了。”徐幢有些纳闷的从院子里出来,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家中。 窦武待徐幢走后,沿着自家院中漫无目的地转悠起来,下人们趁着还能看到一点光亮前前后后的忙活着打扫卫生,宋存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地走在了窦武身后。 窦武毫无发觉的走进了后院,忽然听见窦妙说:“宋管家,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小姐,这不年根了,我来给老爷禀告事情,可老爷心事重重的,小人不敢叨扰,只能远远跟着。” 窦武愣了下,抬头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瞟了眼宋存,看向窦妙:“妙儿,你这怎么还不去休息?” “爹!明儿都过年了,您就让女儿熬熬夜吧。” “你这过来寻我何事啊?” “娘亲让我给准备的钱我已经备好了,您是想让徐叔给送过去还是让我自己给找人送过去?” “备钱?给谁备钱?” “我弟弟啊!” 窦武歪着脑袋想了想,略加思索的说:“宋存啊!河东冕儿那这几日正值缺粮缺钱的时候,你带一些干活利落的人,跟徐幢一起把钱给送去,顺道再从大仓里拨些细粮。” “是!请问小姐,这钱有多少?” “三十万贯!” 窦武一听三十万贯几个字,当即沉下脸来:“妙儿,你要记着没你弟弟,哪有你那么多钱?现在正值用钱之际,钱留着作甚?” 窦妙本来还想等着窦武夸奖她,没想到窦武没夸奖也就算了,还给她甩一通脸色。 “爹,那我就再给冕儿凑凑吧。” “什么叫凑凑?”窦武眼睛瞪大眼睛看向窦妙,声音不自觉提高了许多:“最少也要五十万贯,趁着正月还要赶紧去收余粮,你给冕儿那点钱能作甚?” “知道了,女儿先告退了,这就去准备。”窦妙心情沉闷的向窦武道了一福,迈着小碎步退了下去。 窦妙走后,窦武带着宋存进了书房,两人坐好后,窦武开口道:“府中还有多少钱财?” 宋存不假思索的回道:“小年的时候小的翻看过账簿,账上可支近千万贯,其中生猪盈利占去大部分,面粉与酒楼盈利只占了不足三成,至于其他盈利小的就不知道了。” “面粉按理说才是最大的,怎么会成最少的呢?” “回老爷的话,近两年年年洪灾,每次朝廷还没开始赈灾,您就让我们先赈灾了,没亏钱已经很不错了。” 窦武心中一松,长长的吐了口浊气:“明年看样子又是一个灾年,你到关东之后,速往益州、荆州去一趟,尽量将家中的钱财都花出去。” 宋存本来打算是想和窦武商量脱奴籍的事,可当听完窦武这么大手笔的存粮计划时,不由得愣在当场,直到窦武离开他才从震惊回过神来。 第256章 贰伍伍:旦正起行 转眼一晃,时间迈过了元旦,宋存心中记挂着窦武说的事情,天刚放亮,宋存便拜别了婆娘、孩子,火急火燎的往徐幢家走。 徐幢这会还没从床上起来,昨天新年整整和亲朋好友喝的昏天暗地,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躺下的。 正当徐幢用手揉着鬓角,咒骂这该死的酒的时候,院门外响起了急促的“砰砰”敲门声。 徐幢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搭在身上,晃晃荡荡的房间里走出来,偏房里忽然想起一声妇人的声音:“幢儿啊,你去看看谁一大早来敲门啊。” “我起来去看看,娘你在歇歇,昨晚睡得晚。”徐幢边说话边往外走。 徐幢长打着哈欠去下门闩,打开院门,低下头一看,眼前站着管家宋存,当即心里不爽利起来:“宋管家啊,这一大早西北风咋把你刮这来了,我宿醉未醒,暂不待客,您走好!” 宋存站在门外还没来得及开口,徐幢便已经打算关门了,宋存大步一迈站在门中间当住徐幢的动作,嘴上道:“徐老弟,这不都是自家人嘛,你怎生如此记仇?” “谁跟你自家人?你姓宋,我姓徐,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姓,您要跟人拉亲戚,那赶紧换一家,咱酒还没醒,我得赶紧去休息下,午后还要给主公办事。” “咳咳!别啊!徐老弟,哥哥我在这给你赔不是了,还不成?”宋存也是能屈能伸,转眼间便落下脸面给徐幢做起揖来。 “宋管家,什么事儿啊?你可不是专门能上门道歉的人,有事儿您就说,只要别把我卖了就行。”徐幢推开院门眼睛在宋存身上打量了许久,不解地说。 “哎呀,老哥这事儿啊,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但是需要您跟我走一遭就成!” “走一遭?那不行,绝对不行。”徐幢脑袋想拨浪鼓一样用力摇起来,手上动作也不停下,用力开始关门。 “别啊!你听我说完能行不?我这是要去河东,可我找不到地儿,你不去?我们找谁去?” “啥?”徐幢愣了下,将信将疑的问:“去河东?” “对啊,家中有几十万贯要给冕公子送去,可我不知道地儿啊,我能咋办?” “行!你等着点,我去拜别母亲。”徐幢松开握着院门的手,快步跑进自己的屋子里穿上衣服,马马虎虎的洗漱完,轻步走到偏房外,双膝跪于地。 “母亲,孩儿不孝,主公有事差遣于我,儿不得不去。”徐幢说完,“哐”的一声,以头着地,许久不言语。 好半晌,偏房的房门被缓缓拉开,一个头发满是银丝的妇人拄着拐杖从屋里蹒跚的走出来,谆谆而语道:“受人之禄,忠人之事,我儿自去便可,反正我这一把年纪还能挪得动脚,等会我去亲家那凑合过下。” 徐幢身体紧紧的贴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道:“母在儿远游,是为不孝,可践诺前言者,是为不义,孩儿宁愿不孝亦不敢做不忠不义之人,还请娘亲见谅!” 妇人走上前,轻抚徐幢弯曲的背,语重心长的说:“你父走的早,若不是游平公一力助你,岂有你今日?为娘认字不多,但也听过曾子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还望我儿不要让娘失望啊!” 徐幢抬起头,裹着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泪水,一脸凝重的模样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儿是非君子,但绝非小人!儿去也!” 妇人送着徐幢出了院门,依在门板上眼中满是慈爱,目送着徐幢和宋存往窦府方向走,待两人渐行渐远后,老妇人关上门,歪歪斜斜的往东方大路走去。 窦武因为要去拜访好友,天色刚刚发白便被婢女叫了起来,刚刚洗漱完,手中提着礼物要出门,正好在大门外和宋存、徐幢两人迎了个对面。 “老爷!元正大喜!”两人见窦武往马车上走,急忙躬身抱拳道。 “嗯!同喜,同喜啊!”窦武停下脚步看向身后两人,眼睛在徐幢身上停留了许久后,走上前拍了拍徐幢的肩膀:“这次去的时间会长一点,但若是时机合适,入朝为吏或为一方校尉也非不是不可能,尔当好生磨砺才是。” “喏!小子定当不负主公期望!”徐幢挺直腰板,满脸兴奋的拍着胸脯啪啪作响。 “宋存啊!你来府里也有些年景了吧?” 宋存不假思索的回道:“自永和五年,家中亲人没于地震昏倒在府门前算起,至今已有二十有三年了。” “是啊!二十三年啦!”窦武像在想着什么似的,停顿了好长时间,长叹道:“弹指一挥,我们在一起陪伴了二十多年了,你……唉!这次这个事你好好办,回来还有要事让你去办。” “诺!仆尽快处理完,就赶回来。”宋存一脸坚毅的拱手回道。 “去吧!一路行止听幢的安排,至于其他你俩商量就好,别出岔子,到河东了给冕儿带句话,让他多给他娘来几封书信。”窦武有些儿女情长的说。 “是!我们定当如实转告。”宋存、徐幢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像一个父亲的窦武,心中有些感动的齐声应是。 “去吧!祝你们一路好走。” 两人拜别窦武之后,入了府中,宋存直接走到下人们的住房处,大声嚷嚷着将还在沉睡中的杂役都给唤了起来。 当众人听到宋存让一起去河东时,不约而同的乐了起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知道自己找错人了,而后宋存带着徐幢又出府进后山。 两人走了近一个多时辰的山路,终于找到一处沿山而建村落,两人刚踩进村口,五个顶着双髻的童子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手中持着削尖的竹子,一脸怒色的围住两人。 “尔等何人?怎敢擅闯私人府邸?不要命了吗?”几个孩子里个子最高的童子,用着自己稚气未脱的嗓音大声问。 第257章 贰伍陆:准备已毕 宋存一看这架势,顿时有些害怕起来,身子迅速的往后一缩,双手麻利的将徐幢往前一推,自己躲在在背后。 “你说……说我们……要……要找管事的。”宋存磕磕巴巴的说起来。 童子还不待徐幢转告,自己便又问起来:“尔等何人?寻村长何事?” 徐幢双手抱拳,落落大方的回道:“我等乃窦府的人,你告知村长,我等有要事找他。” 这童子收回手上的竹子,大声对身边的孩子们吩咐起来:“你们给我看住他俩,我去寻叔父去。” “是!”这群孩子整齐的回答起来。 童子说完话快步跑回村里,徐幢看着眼前这四个小孩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没一会,村子里出来一群老少不一的汉子,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众人都光着膀子,让人一瞧便知这些人满身戾气。 为首的一个中年人走近前,揉了揉几个孩子的脑袋,未曾吩咐什么,几个孩子便听话的跑回了村里。 “在下俞楱,跟名字一样,大老粗一个,不大会说话,不知两位来客从何而来,到我们秦家寨来有何事?”汉子看起来像是待客,可整个语气听起来却着实很生硬。 宋存听见秦家寨的名字愣了一愣,轻轻碰了下徐幢,本来打算轻声说话,冷不丁没有控制住嗓音:“没听说过有秦家寨。” 徐幢心中暗道不好,赶忙转过头瞪了眼宋存,宋存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我是土生土长的雒阳人,这周围是真没这么个地方。” 俞楱一脸不悦的盯着两人问道:“尔等何人?此地不是闲杂人等所能来的,今天正式喜庆的日子,我们也不为难两位,二位若没别的事,自行离开吧!” 俞楱说完,站在俞楱身边的汉子很有秩序的逼过来,一个个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瞪着眼摆弄着身上的肌肉。 “等等!”徐幢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大声说。 “哦?”俞楱伸手接过木牌再三确定后,斜眼看着点徐幢道:“你是何人?” “在下徐幢!” “哎呀,闻名不如见面,久闻大名,千万别怪罪我等,我等都是粗人,哈哈!赶紧入内吧,这大过节,怎么到这来了,不是听说你跑去河东当主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俞楱自来熟一般,迅速的变幻着脸上的表情,满面春风的走上前抓过徐幢的手寒暄起来。 饶是宋存这经常迎来送往的人见到他也不得不甘败下风,心中嘟囔道:“这孙子属狗的吧,哪有变脸这么快的人?刚还气势汹汹,这会跟变了人一样。” 徐幢可不会因对方的喜怒哀乐而受影响,一脸郑重的回道:“此事说来话长,今天来寻诸位是有要事!” “不知何时劳徐主管亲自走一遭?” “运钱粮!”徐幢一字一顿的说。 “有多少?”俞楱伸手揉了揉鼻子,干净利落的嗯。 “钱财不下余百万贯,粮草不下于万石!”宋存从徐幢身后露出头,大声说道。 “这么大?分几次?” “无所谓,不过元宵之前必须全部送达!” “如此急迫?这……还请两位稍歇,容我等商量一二。” 徐幢见宋存还要继续说,急忙伸手拉了一把宋存,抢着说:“诸位自去,不过快一点,我等时间不多了。” “两位但请放心便是!”俞楱说完话,转身对身边的汉子们挥了下手,汉子们跟着俞楱大步走进了村子里。 “喂!徐老弟,你也太不地道了,我刚在说话,你为何不让我讲?”宋存见周围的人都走了,有些不满的嚷嚷起来。 “宋大哥,你也是做管家多年的人了,当知祸从口出,这些年可不是简单的汉子,你看他们行止有度的做法,像不像从军中出来的?” 宋存怔了怔,略加思索便很是赞同的点头说:“你这眼睛真是够贼啊,我说这群人咋这么像什么,可是看不透啊,你这样一说,我就心中有数了。”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村子里“呼啦啦”的声音将两个人的目光给拉了过去,只见村里出来的路上挤满了人,腰间要么挂着刀,要么手中拿着矛,队伍凌乱但又不失彪悍之气。 人群闹哄哄的停到距离徐幢二人几步远的地方,俞楱穿着一身直布短褐,头裹一顶平头巾帻,整个人看起来精干利落。 “徐老弟,不知我们这些人够不够?” 徐幢被眼前拥挤的人群震惊得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指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俞兄,你们有多少人?怎么会看起来队伍如此庞大?” “其实也没多少,不就前两年羌族寇长安,我们当时几个村子被毁,于是组成了一屯,可后面羌族撤退之后,我们就被解散了,实在最后没办法,正好村中有长者与游平先生熟识,我们就举村搬了过来,平日也就替游平公跑路为生。” “一屯?五十人一屯,十屯一曲,可你这不大像啊?”宋存多嘴道。 “当然不止一屯啊,三个村子也就近两百来号青壮,既然游平公急着运货,我们当然怎么快怎么来。” “我在此替冕公子先谢过诸位了,等到了河东,我们再一醉方休!”徐幢抱拳向众人道谢道。 “彩!”人群中爆发出直冲天宵的狂欢声,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齐齐看向他们二人。 宋存清了清喉咙:“既然都准备好了,那跟我走吧,几处仓库你们都知道,各自分配下去取粮,至于钱财嘛……俞楱!你带一部分跟我们来,我们直接到钱库搬钱。” 俞楱对宋存冷冰冰的态度毫不在意转过身大声吩咐起来,人群瞬间分散成数支队伍,向各个方向快步走去,原地剩下的二十余人簇拥着俞楱走向宋存。 宋存也不言语什么,直接拉上徐幢走向另一个方向的钱库,众人默默地跟在身后。 一行人走到钱库的院中,顿时傻了眼,如山般堆起来的箱子杂乱的散在地上。 宋存就像没有看见众人的表情一样,随意的吩咐了几句便让众人进行装车。 第258章 贰伍柒:闻讯而动 来时容易去时难,一条如巨龙般的队伍终于在元宵前驶过了北屈,正式进入了吕梁山余脉。 率先走在前方报信的徐幢已经跑了好几个来回,不是入山就是出山,不到半个月,徐幢已经沿着这条曲曲拐弯的山路走了不下三四个来回。 午时初刻,车队开始动起来,徐幢则带领着车队,沿着自己早已探好的捷径缓缓穿过白雪皑皑的众山脚下。 山中早已窝藏了一冬的山匪们,闻讯纷纷从山上走下来,不管平日有多大恩怨,众匪在这一天纷纷摒弃前嫌,不管是真情抑或假意,面和心不和的聚拢在通往大宁的必经之路——落凤山。 落凤山,位于大宁正南,山势不高然形胜峻峭,若得一骑兵埋伏于此,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众多山匪的首领一个个金刀大马的跨坐在山尖这块不大的平地,虽说谁也看不顺眼谁,可一想到数百辆车子的粮秣,没有任何人可以独自吞下,只得按捺住自己心中的不满,继续讨论着。 终于山匪中有人看不过去了,大声嚷嚷道:“就这么事儿,从早上开始到现在还没搞定?我们都是饭桶不成?你们爱商量自个儿商量去,老子带着手下人单干了!” 首领们齐唰唰的看向说话的人,只见此人胡须发白,头顶上凌乱而稀疏的头发让人看不出此人年岁,不过脸上深深的沟壑足以证明此人的见多识广。 “卫叔,咱们这不是正在商量嘛,您等等,我可听说这次不下两三百号人,搞不好兄弟们折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仁娃子,你爱商量商量去,老头子破命一条,手下这些汉子自观众逃难到这,活的也足够了,你们忒磨叽,我单干了,你想来就来,不来算求!” 被唤着卫叔的老头子就想吃了火药一样,抽出自己的腰刀,大声喊起来:“当年我右扶风的娃娃们打遍天下无敌手,今儿娃娃们,有没有兴趣跟老子干波大的?人死球朝天,干不干!” “干他娘的!卫叔说甚就是甚!”山腰上正围坐在火堆旁的喽啰们,伸手拿过放在身边的武器大声吼叫起来。 “开工咯!”那个被称作卫叔首领,流星赶月般从上面走下来,带着自己这群穿着破衣烂衫的汉子们往山下的路上走去。 “众位首领,我等须知唇亡而齿寒,卫叔此去定然凶多吉少,还望诸位伸伸援手啊。”被唤着仁娃子的年轻人向众位抱拳解释道。 “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损失怎么算?不可能让我们既赔钱还要赔命吧?” “泉汤首领,事情成与不成小子将山寨细软倒贴给各位,成则分文不取,若败!我另寻出路。” “好!就冲你安仁这句话,这活老子接了!还有没有去的。”泉汤拍着大腿,装出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狂笑起来。 余下的六个首领一见这才谈不到一半,三个实力最强的散了,那剩下的谈个屁,一个个露出无奈的表情,约束自己手下的虾兵蟹将,快步跟上安仁和泉汤的队伍,向卫叔走过的方向追去。 徐幢一行人以单人随行的方式,沿山脚下小心翼翼的驾着车,依次而过。 自雒阳开始众人便一改往日用驽马进行拉车的方式,全部更换为力气更大的牛车,虽然行走的有些慢,可众人省力不少,不似往日行走那般还专门要一个人瞄着身后,担心车上掉东西。 一行人刚刚到达河岔口位置,徐幢为了稳妥起见,爬上附近的山坡上,寻了一处面向北方等位置,俯身极力远眺着远方。 忽然远处光秃秃的山沟方向,一大片黑压压的乌鸦唤着粗厉的鸣叫声从灌木林中飞出,像是在林中躲避什么。 徐幢瞪大眼睛竭力向山沟方向搜寻,花了好久,终于在山坡附近寻到了几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影,心中顿时有些庆幸。 “徐老弟,你在那干甚呢?赶紧下来,我们要走了!”俞楱大声喊叫道。 “俞兄!速度备战,前方有埋伏!”徐幢三步两跳的跑到车队边向俞楱说道。 “甚?埋伏?人多不多?”宋存走上来,一把抓住徐幢的手,紧张中带着不安的问。 “应当挺多的吧,吕梁山脉中什么都不多,唯有这山匪每隔几个山头就有一批,况且我们这次又是走的旱路,对于他们这群饿了一冬的汉子来说,这批钱粮足以让他们脱胎换骨,所以他们想玩玩刺激还是可以理解的。”徐幢面带笑意的解释起来。 “徐老弟可有良谋?”俞楱有些期待的看向徐幢。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少主将消息放出去,自然有打算,我们所能做的唯有以守待战而已!” 俞楱一脸茫然的看向徐幢,见徐幢咬紧牙关,脸上暴起的青筋显示出他的愤怒。 俞楱看向身后正在有说有笑的同伴们,心中经过再三取舍后,拿起马车上常备的牛角,猛吸一口气,“呜……呜……”的响起来。 徐幢走到有些慌乱的宋存身边,拍拍肩膀安慰道:“如此幸事,实属难遇,宋兄在此稍作,容我们杀退来敌。” 宋存就像变傻了一般,一个劲的点头道:“嗯……嗯!你们快去快去!”话刚说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徐幢伸出手从腰间拔出环首刀,一脚踩上牛车,狠狠地将车中的箱子踢倒在地上,口中大声吼喊道:“车中铜钱全部倒在此处,牛车布在外围摆成圆阵,弓上弦,刀出鞘,备战!” 身后车队本来听到号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徐幢那清脆嗓音传过来,众人一下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赶着牛车走过来。 人群中各个早已分配好的队伍以整什行动,快速而不慌乱,井然有序的走向指定位置,走在末尾的拉粮车随意的被扔在堵路的空车后方,仅仅一炷香前后,整个山脚下被堵出一道营地来,中间稍微平坦一些地方堆满了铜钱,让人见了都眼红。 第259章 贰伍捌:战前百态 那个叫卫叔的山匪带着众喽啰埋伏在山沟两边的灌木丛,等待着徐幢一行人的到来。 腊月刚过的北方,风刮在身上比刀割好不到哪去,众人生怕泄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地,既不敢生火取暖也不敢埋锅造饭,愣是在冰冷的山地里蹲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身后跟来的泉汤等人也好不到哪去,本来泉汤也没打算拼命,只是想等着前方卫老头和徐幢两败俱伤,自己好去收渔翁之利。 可是,前方老没声响,泉汤也不好意思派人去问,只得无奈的带着众人寻了一处避风口,着人点起了火堆,由于积雪渗进了地上枯木,以至于点起的几处烤火堆迅速变成了报信的狼烟。 当先看到这烟雾的不是别人,乃是这个被叫做卫叔的老者,卫叔心中本来就担心被人包圆,一见烟雾腾空,当即心有有些慌了,急忙派手下的喽啰去打探。 喽啰倒是不负他望,光着手去,转眼间把安仁的队伍带了过来,两家近百人的队伍就这在灌木丛中汇合在了一起。 “那刚才烟雾怎么回事?”卫叔脸色阴沉的可怕。 “噢!我还以为你干什么生气呢,那是泉首领嫌冷点来取暖的,另外几个首领也都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草的湿气太重,一不小心冒起烟来了。” “你们是傻子还是对方是瞎子?那么大的烟雾我这老头子都看到了,人家看不到?”卫叔怒火中烧的问。 “应该不可能吧,他们这不还没来嘛!”安仁忐忑的说。 “许娃子,你带一波孩子们去看看,小心些。”卫叔转过头看向身后聚在一起聊天的喽啰们厉声吩咐道。 一个二十多岁的瘦弱年轻汉子从人群里走出来,拿起放在地上的箭筒,选了一把良弓,对人群挥了挥手,人群中迅速跑出来十多个年岁不一的汉子,快步跟了上来。 话说徐幢等人正埋锅做着简单的饭食,饭碗刚端起来,其中一个眼尖的汉子忽然兴奋的喊起来:“俞屯长,你看那是不是冕公子发的警报或者是冕公子要来了?” 俞楱眯萋着看向远方,不太确定的问徐幢:“你和冕公子有什么信号没?” “信号?”徐幢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一脸懵逼的看向身旁的几人。 俞楱一见徐幢这表情,心中顿时感觉就像掉在冰里,整个人不好了起来。 率先吃完饭的几个汉子,放下碗筷,不待请示两人,直接从牲口堆里牵出仅有的三匹马,凑合着挤在一起,转眼间已越出了车墙,急冲冲的奔向了北上的路。 正在细嚼慢咽吃东西的宋存看见跑了出去,急急忙忙端着碗跑过来,口中大叫:“徐老弟,俞老弟,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徐幢还没反应过来,俞楱已经拾身而起迎了上去:“宋大哥,你这怎么回事?如此慌慌张张?” “哎!你……”宋存有些气急的指向远处。 “宋大哥,你多虑了,他们祖辈是斥候出身,这是老本行,来来来!坐这先用餐。”俞楱热情的拉过宋存,连带着徐幢三人围在一起,安静的用起饭食来。 大约一炷香前后,三人已经用完饭食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忽然一匹奔跑飞快的从路的尽头冒出来,俞楱心中一颤,“噌”的下站起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远方。 站在最前面的汉子跑过来,轻声禀告道:“屯长,这马是我们这的,会不会出问题?” “你速速派人去迎接。”俞楱挥了挥手将此人驱走,站在原地略微停顿了一下,竭力嘶喊道:“众位速度回归本处防御,以守待战,若有私自出战者,斩!”俞楱担心说不清,继续重复了一遍。 刚才还散在各处众多汉子闻讯纷纷拿起趁手的兵刃、弓箭躲在车后藏好身形。 宋存一见人都躲进了中间的圈里,慌手慌脚的迈过牛车躲到钱堆里,徐幢和俞楱就像游玩一般,有说有笑的往内走。 “俞兄,你这每次传令都这么传的?” “徐兄说笑了,这样传令也就在这屁股大的地方能行,真要上了战场,指望我吼那肯定不现实。” “那在战场上如何来指挥军队啊?” “徐兄没做过兵卒?” “没,父亲去的早,故而没有当兵。” “噢!那就让为兄我来给你说道说道。”俞楱指着车墙内的汉子们说道:“这些人都是训练过得人你可看出些什么来?” 徐幢有些不解,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了好一会:“这些人挺安静,没有谁私自说话,只是眼睛看向外面。” “不错,这便是训练过得兵而不是常说的民。” “可这些从外面不着甲看不出来,如何才能将民练成兵?” 俞楱不假思索的说:“辩金鼓,识金旗,听军令,如此便足以成军。” “哦?如此简单?”徐幢有些不相信的问。 “当然不是,识金鼓、辨金旗看似简单,仅仅这两项就需要数个月,遑论其他,若是要得精军一部,尚需数年打磨,此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是也!”俞楱一本一眼的解释道。 “你认为何为精兵?” “强将之下自有强兵,将乃兵之胆,兵乃将之实,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徐幢摇头回应道:“我听冕公子说过对精兵的理解,俞兄可否尝试一下?” “原听小公子高见。” “手上无汗,口中有唾,仅此而已!” 俞楱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观察徐幢的脸色,不像说谎的样子,想要去问清楚,可又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只得满头雾水的走到一边坐下来思考起来。 俞楱刚坐下没想多大会,忽听刚才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大喊道:“报……贼军至此不到两里!”这个声音刚落,另一个斥候的声音又响起:“报……敌军奔跑而来,一里左右!” 当第三次斥候来报的时候,山匪已经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俞楱不慌不忙的站起来,大喊道:“二百步攒射,百步散射,行至牛车旁矛、刀轮流上阵。” “是!”汉子们兴奋的举起自己的武器大叫道。 第260章 贰伍玖:左右态势 话说卫叔与安仁听到喽啰们回报,心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第二波回报消息的人回来,卫叔顿时指着泉汤所在的方向狂骂起来。 安仁听卫叔越骂越难听,轻声劝道:“卫叔,泉首领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别骂了,我们还指望他救我们。” “指望他?你别逗了,你信不信若等他救我俩,明年的元宵就是我俩的祭日,这些到时候也是人家的。”卫叔指着枯草堆里正在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喽啰们调侃道。 “不…不可能吧?我们虽说是匪,可盗亦有道啊!”安仁心虚的自我安慰起来。 “盗亦有道?哈哈……这话说的好啊,好一个盗亦有道,那咱们就来看看你说的道是什么样的道。”卫叔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小的们,你们和我都饿了大半天了,拼命的时候到了,攻下车队用饭,出发!” “好!”山匪门纷纷从自己的藏身地走出来,那起自己趁手的兵刃狂奔起来,就像开圈而出的羊群一样,没有任何秩序。 五里多路对于这群早已饥肠辘辘汉子们来说,那可比马拉松累的多,一些营养不良的没跑几步便倒了下去,身旁的喽啰们早已对这一切司空见惯,毫不理会身边的现状,大步迈过去。 一炷香时间过去,众人渐渐看到了车队堆成的墙,停下跑动的脚步,驻足观察起来。 卫叔和安仁两人喘着粗气追上来,寻了一块大石头眺望着车队里面。 “这谁家车队可真富啊!”卫叔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当看到里面堆积起来的钱财,惊愕的说。 “对啊,卫叔,里面那么多钱财,这得要多少钱堆啊,还有那车上白的跟雪一样的,那是啥?” “你个土包子,那是面粉,在长安那可是当官吃的,一般我们这些苦哈哈见一面那就是好运了。” “那……现在……” 卫叔仔细数了下牛车的数量,激动的向正蹲在地上歇息的喽啰们喊道:“粮食在前面车上,钱财在那堆着,现在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去取了!” “有!有!”喽啰们被卫叔几句话煽动的充满了力气,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吼道。 俞楱见山匪们距离自己车队有五百步左右的距离停下,而后不知道站在高处的老者大声喊叫了些什么,喽啰们就像吃了火药一般,蜂拥而至。 徐幢一见身处北方位置的人数有些少,赶忙走到俞楱身边,心里焦躁的说:“是不是再派些人,这么二十来个怎么能抵挡如此多的人?” 俞楱抽出自己腰间环首刀细心的擦拭起来,一脸默然的说:“既然上了战场,生死由命,我所能做的不多,仅仅就是将损失人数将到最低。” “那还不赶紧的啊,你让他们上啊!”徐幢着急的说。 “据我们探查的来看,还有一群人,所以不要着急,有的打,来!坐这歇歇。” 正当二人还在扯皮的时候,安仁手下的人率先冲进了三百步距离,二十来个汉子从牛车后探出头,拉满弓把手中的箭向钱放射出去,而后迅速再搭上另一支箭。 徐幢伸长脖子看向圈外,只见几十支箭造成的伤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仅仅只有数个倒霉蛋闷头扑倒在地上,不过转眼之间身后的人便大步补了上来。 几百步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对于带着求生意志的山匪来说,这些箭连毛毛雨都算不上,迅速进入了五十步的范围。 徐幢以为山匪们会停下脚布置一下进攻方向,可这些人就像命不是自己的一般,大声吼叫着:“钱!好多钱!” 牛车后众人从未遇到过如此疯狂的地上,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这时站出来骂道:“一群怂包软蛋,这么点人就吓成这德行?以后还想得功名?按照平日的操作来,长矛架起来,执刀手注意杀掉一切想要进来的人。” 这汉子话音刚落,山匪已经冲近前开始打算搬动牛车,里面刚才还有些害怕的众人这时顾不得许多,有些慌张的拿起矛向空隙出刺过去。 卫叔本来心中早有准备,可没想到这刚刚交战就进入了白热化,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何状况,可看到自家喽啰们一个个倒下,由此便知里面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卫叔,我去冲一波!”安仁见自家手下一个个被刺伤,心中犹如滴血般难受,愤然向卫叔请战道。 “不用!我看这样子对方剑池不到哪去,若你上去,搞不好他们专门盯着你,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行,我必须去,这些好汉可跟我好几年了,不能就这么没了。” 安仁抽出腰刀,提在手上大步迈进了焦灼的战局。 俞楱依然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长刀,就像正个背面战局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忽然北门本来有些胶着的战局发生了变化,山匪的攻势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眼瞅着车墙被拉扯的岌岌可危。 徐幢提到大喊一声:“有卵子跟着我冲,把他们砍下去。” 众人平常虽说训练,可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刀随便捅出去再缩回来上面就带着血,身体都还有些没有适应过来,哪能跟着冲? 徐幢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提起刀从人多的地方伸出了头,山匪们一直想要挤进去,冷不丁见人从里面出来,顿时举刀招呼上来,徐幢一见大事不妙,急忙闪躲开,刚才伸头的位置,牛车被砍得木屑乱飞。 “嗨!你这是嫌命长是吧?你看这地上都是这么没得,脑袋切的跟豆腐脑一样。”徐幢身边的一个少年脸色难看的瞅着徐幢,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不冲出去我们都是死!来,搭把手,把车翻个滚。” 少年也不多嘴,二话不说和徐幢将车推翻,彻底将木车当成墙。 “你兵刃呢?” “断了!” “等我,我去给你找一把趁手的来!”徐幢说完,侧过身向外面砍去。 第261章 贰陆〇:战场变化 外面早已集成一堆的山匪们,正在对这些挤在一起的车产生了些无力感,忽然见车被翻成直立,顿时都有些兴奋起来。 突然一柄从身后斜砍过来的刀将距离最近的汉子砍成两截,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就那么没了生息。 正值站在近处安仁看到这一切,安仁冲冠眦裂的指着木板破口大骂道:“你个小人,竟敢行此苟且之事,偷袭?没卵子的货色!” “嘿!关中人?怎么到这当土匪了?”徐幢偷袭得手后,快速将身体隐到后面,听见外面大骂声,有些不可思议的说。 “不知道!”少年伸出头在人群里搜寻好一会,终于发现众多山匪围着一个手握长刀、全身着一件皮袍的青年,观察许久后,兴奋的摇着徐幢的胳膊:“我看到他们首领了!” “真的?” “咱骗你是你孙儿,你过来看,就那个穿着特暖和的那,就算不是首领,那一定也是在土匪中有威望的。” “等我去宰了他!” 徐幢兴奋的拿起刀,轻轻一跃跳过牛车,不假思索的冲了过去。 安仁骂了好几句见里面没什么反应,顿时有些泄气的想收兵,忽然木板背后跳出一个年轻汉子,手中拿着环首刀直接奔向自己。 “来的好!哈哈哈……”安仁还没等喽啰们反应过,已经随手将自己皮毛外套扔掉,提刀迎了上来。 徐幢轻笑一声,举刀跃起后直直劈下来,安仁脚下不停直接倾斜自己的刀刃接下徐幢这一刀,顺势又把横挥过去,直取徐幢腰腹,徐幢岂非等闲之辈,双手捉住刀背硬生生接下安仁这一招。 “呦!有两下,小子!报上明来,乃爷爷不杀无名之辈!”安仁收回刀一脸狂傲的说。 “呸!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口出狂言,看我不宰了你,把你脑袋当尿壶!” 徐幢话音刚落用尽全力劈过去,安仁一见来刀不善,往后倒退几步,大声命令道:“活捉此人,我就不信这小子骨头会有他嘴这么硬。” 喽啰们蜂拥而上,一个接一个往过涌,徐幢就像没看到这些人一般,不屑的说:“插标卖首之辈也敢以多欺少,今儿看好乃父怎么教你做人!” 徐幢将刀插入刀鞘,右手如闪电一般探向最先扑过来的那个人喉咙,只听“咔嚓”一声,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倒下了。 徐幢一把扯过此人手中带着铁钉的木棒,双手用力挥动起来,群涌而来的十几个人瞬间被放倒地上。 “哼!就这也敢当匪,不知死活,滚!休要脏老子的手。”徐幢扔下手中的木棒,飘飘然走进了车板后,整个过程短暂的令人不敢相信,饶是安仁一向自诩为好勇斗狠,可看到地上正在痛苦喊叫的喽啰,瞬间泄了气。 正在身后等消息的卫叔一见一部分喽啰往后再撤,随手拉来两个人,问了好半天也没问出所以然来,于是卫叔带了两个喽啰迎着退过来的人走上前。 “后退者死!” 喽啰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距离卫叔最近的距离飞出一颗人头,紧接着又有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倒了下去,跟着卫叔的两个汉子也持刀砍起来。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站在原地噤若寒蝉的看向卫叔,在他们心中卫叔一直就像自家长辈一般,平日都是和颜悦色的说话,就连发火也没几次,这次竟然动刀杀起人来。 卫叔连续斩杀六人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单手举刀指向前面:“攻破那里要什么有什么,但尔等若赶逃跑,地上的这些便是下场,还不快去?” 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要逃的喽啰们一下被镇住了,硬着头皮有气无力的的买着步子继续往那道看似不可攻破的木板撞去。 卫叔走到安仁身边,看了眼地上还在哀嚎的十多个人,偷偷对身后的两人做了个手势,这两个人心肠的确很硬,还没待安仁反应过来,已经杀得只剩下三个人。 安仁怒目圆睁着看向卫叔,流着痛苦的眼泪,撕心裂肺的问:“卫叔!卫伯元!卫挚!你真能下得了手啊,这些是我们手足兄弟,明明治过来就是一条汉子,你为何杀了他们。” “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卫挚一脸淡然的看了眼安仁,而后右手举起手中的刀,左手指向木车,用力喝喊道:“那只是一块木板,踏过去!里面钱财我分文不取,都是你们的!” 喽啰们只是稍稍停顿一下,瞬间气氛高涨起来,一个个不要命似的越过牛车,举刀挥向里面。 “这老头谁啊?这他娘的疯了是不是?这么不要命?”站在徐幢身边的少年擦了把脸上的血水,有些晕头转向的说。 “我哪知道?我本以为我一棒子打懵他们,他们就会停手,哪成想会这么的?”徐幢拿衣服擦了擦沾满血液的手,心中疑惑的说。 “唉!也不知道俞屯长咋回事,我们都只剩不足十个人了。”小伙子话还没说完,身后已经又爬上来一个,急忙停下自己发牢骚的,举刀砍起来。 徐幢一听少年在抱怨,抬头看向俞楱所在的方向,只见俞楱正不慌不忙的啃着干粮,仰着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徐幢安慰道:“没事,他们没多少人了,坚持下。” 喽啰们自从昨晚到今天,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尽,就算铁人这么只干活不吃饭也未必扛得住,何况还是活灵活现的人?喽啰本来以为车板只是木板,哪怕推也推散了,可他们没想到过求生欲的问题,里面这群人上有老下有小,家中每个月能拿到一份丰盛的补贴,没人想被人这么杀掉,所以遇到这中事只能拼了,死中求活再怎么说也是一条能看到生的路,总比束手就擒好。 两个目标不同,目标却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生存,可是外面的人攻不进来,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当冲击好几次,每次又死几个人,整个战场就变成了钝刀子割肉,虽不惨烈但足以让人心寒,喽啰们渐渐没了开始的锐气,攻击停了下来。 第262章 贰陆壹:暂时战罢 卫挚当见到众人耷拉着头退下来,心中就已经明白今日大势已去,靠自己和安仁是打不下来了。 安仁见此情形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刚才卫挚杀了他的人虽说有些愤怒,可效果确实是立竿见影的,但这效果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烟消云散了,心中着实有些想不通。 “仁娃子,你派你的人去报信吧!”卫挚语态沧桑的说。 “卫……卫叔,接下来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他们想吞并我们就让吞并吧,只要我们还能活下来就行,反正迟早还有翻身的机会。” “是卫叔,您先歇歇,我这就派人去。” 安仁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自己则扶着卫挚的胳膊轻步走到路边的草丛坐下。喽啰们看见退下来的人没有受到惩罚,心中都松了口气,一股脑的全退了下来。 徐幢见大堆的人散了下去,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力气用完了,四肢有些酸软的坐在地上,心脏“砰砰砰”的极速跳动着。 “徐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还来?”续传身边的少年擦着脸上的伤口,一脸木然的问。 徐幢用力伸出头,瞧见土匪中有三个人向北跑去,有些担心的说:“现在人倒是不会来,不过……” “不过什么?” “去报信去了,看样子大队人马要来了,你赶紧休息休息,我去找姓俞那杂碎算账去。”徐幢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双手扶着牛车轱辘艰难的站起来。 俞楱见土匪已经退去,心中有些庆幸起来,若是再打上一炷香,靠在背面的汉子绝对没有谁能活的下来,虽然那都是自己亲朋好友,可是为了不至于底牌都摆放在台面,这样做既是一种策略更多是一种无奈。 正当俞楱有些暗暗伤神的时候,忽然感觉肚子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俞楱急忙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回来,一见徐幢正在揉着拳头想要打自己第二拳。 “徐老弟,你疯了是吧?”俞楱纳闷道。 “哼!我并不止要打你,等这事结束,我要杀了你,你个杂碎,竟然让我们送死,你他娘还是不是人养的。”徐幢说话的时候拳头已经往俞楱的脸颊飞过来,俞楱躲避不急,狠狠地被揍在了地上。 藏在车后的汉子们忽然见两个管事打起来,不知道该去帮谁,索性继续安静的坐在原地看着俞楱挨打。 俞楱被一拳打的顿时有些晕头转向,花了好久时间才从地上回过神来,伸手一摸自己有些发木的左脸,整个左脸比右脸打了一圈。 争躲在钱堆后宋存听见徐幢大声骂人的声音,赶忙跑出来抓住徐幢紧紧攥着的拳头:“徐老弟,听哥一句劝,先放下好好谈,这事儿还没结束呢,怎么你们俩先闹起来了?” “你问他,那里可都是和他一个寨子的人,他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人家送死,你问他还是不是人?”徐幢指着北面残尸断车大声质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你会不会打仗?慈不掌兵你不懂吗?”俞楱捂着脸吐词不清的回道。 “他们不是兵,他们是民,他们只是送货的人!”徐幢愤怒的说。 “不!他们可不是民,这里面除了你们两个,我们的命都不是自己的,迟早都会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俞楱指着徐幢和宋存解释道。 徐幢猛然间胸口就像被东西锤了一下,阵阵发痛,俞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明了一切的问题,自己心中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瞬间便有了答案。徐幢忽然明白这支队伍为了会藏在人迹罕至的后山,而且守备还会那么森严,路上的行止犹如军队一般,处处都有着军令的存在,这不是运输队,这是私兵! 俞楱见徐幢有些大惊失色,冷笑一声便不再理会,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举的老高,用力大声说:“众位听令,速速打扫战场,下一波快来了,该尔等上场了,刚才战斗的开始用饭。” 俞楱话音刚落,人群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不带半柱香时间,刚才的战斗痕迹就已经被清理掉,重新堆上了新的马车。 “不论冕公子来不来,咱们得任务就是拿命来换这堆钱,也就是说,咱们从雒阳开始,钱就是我们的命,我们的命就是这堆钱,钱在命在,钱失人亡,你好好想想吧,至于是战是守的事儿,你就别多想了,我自有打算。” 俞楱说完扔下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徐幢和宋存,转过身自个儿巡视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那泉汤听闻卫挚和安仁攻击受挫,待送走了报信人之后,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众首领不明其意,纷纷抱拳问起来,泉汤将自己的想法埋在心中,豪气干云的挥手说道:“卫大哥他们人困马乏,怎能敌住如此大的运粮队伍?故而我才越首领们来商议一下如何攻击,但我着实没想到卫挚和安仁竟然是这么个人,想背着我们偷食?这下好了,报应来了,我因而乃笑啊。” “泉当家真乃神机妙算,我等佩服!”首领们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装的,纷纷拍起来泉汤的马屁。 泉汤也不推辞,一脸自信的压压手:“今儿天儿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用餐,待用餐之后去救他们。” 众首领中终于有人回过味来,劝阻道:“泉首领,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啊!” “申时刚过,你们腹中不饿吗?”泉汤没有直面回答刚才那个人的问话,问了一句似乎无关的话,当众人有部分人点头,有部分摇头的时候,泉汤继续开口说:“人又不是铁打的,饿了该吃吃,该喝喝,我们这些人里能有打的过卫挚那群关中要饭的吗?” 众首领们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好大会齐声回答:“我等不如!” “那不就结了!”泉汤拍着大腿总结起来:“他们虽说人比我们少,可能打的比我们多,他们攻不下来,我们就能成?先吃饭,吃填饱肚子再说。” 第263章 贰陆贰:夜色獠牙 一众山匪们就像用着最后一顿晚餐一般,豪气的将带来食物狼吞虎咽的塞进肚子,待饭毕,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 泉汤揉着圆溜溜的肚子,打着饱嗝,扫视了一眼同样懒散的众首领,意味深长的说:“今儿这天儿不早了,要不明儿早上再去?” “不行,泉首领,万万不可啊,我们山寨中的食物刚才那是最后一顿,若是就这么停手,山寨里就要断顿了啊。”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粗布长袍的汉子大声回应道。 一多半首领被这汉子几句从幻想中惊醒过来,纷纷抱拳向泉汤讲起自己的困境。 “众兄弟既然信得过我泉某人,那泉某人就直话直说了,我是想让各位兄弟们先好生歇息,夜间丑时正是他们昏睡的时候,我们再突然杀出,如此一来,哈哈哈……” 首领们怔了怔,瞬间明白过来,“哄”的一下,整个山沟都是狂喜的笑声。 泉汤想法是很好,可如此一来便是苦了卫挚等人,本来卫挚和安仁的山寨就断了粮,又逢此大败,士气彻底沉入了谷底。 天色越来越暗,山间的气温越来越冷,喽啰们围拢在一堆堆冒着烟气火堆旁,紧裹着身上的单衣取暖,卫挚和安仁则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切不由自主的唉声叹气起来。 “卫叔,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怎么这个点了,还没有动静?” “唉!来不来有甚关系?我看他们心中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还是别指望了。”卫挚有些消沉的说。 “那要不我们入山?” “入山?山中该吃不该吃的早都吃完了,若是有吃的,我们能跑出来抢东西?现在回去除了饿死,没有别的选择。” “那……卫叔,您看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于到哪咱也说不准,今儿累了一天了,赶紧把他们逮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修正一番,如果允许,明日再战一次,实在打不下来,我们就只能回山了。” “我这就去安排!”安仁不多说什么,转身之间带着自己身边的几个随从去安排起来。 马车后的众人一见山匪成群结队的走打了半山腰的背风地,兴奋的再没在车后大声喊叫起来。 “都安静下,我来说几句。”俞楱捂着还在肿胀的脸压了压手说。 众人不约而同的闭上嘴,一脸期待的看向俞楱,俞楱带着笑意吩咐起来:“没用饭食的赶紧去用饭食,夜间轮流睡觉,别让人掏了窝,那就丢人了。” “喏!”十多个年岁较大的什长回应起来。 “去吧,这群人我看这样子他们好像在等什么,可是那边没见人来,都给我提起点精神,别大意咯。” 众多汉子点着头散开,井然有序的按照每日自己训练的方式来进行用餐、巡逻,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抱怨什么,似乎这一切是常态。 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逐渐归于平静,仿佛白日中没有发生过什么一般,盘踞在夜空中的夜鸟发出沙哑而又凄厉的嘶鸣声,使得漆黑如墨的山间透着诡异,呼啸而过的北风在山谷中留下瘆人声响,使得整个吕梁山余脉看起来荒凉而没有人气。 谁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泉汤所在的营地有人开始走动起来,忽然不知谁大力敲击着铜锣,嘴上吼道:“敌袭!敌袭!” 正在沉睡中的喽啰们纷纷从草丛里揉着眼睛爬起来,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平静的平静的营地,摇着头失望地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继续睡起来。 泉汤听见敲锣声赶忙起身带着众首领跑起来,可当看见满地都是自己人时,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转身向身边的首领们说:“那个臭小子大半夜犯这种错误,待明天看我怎么收拾他,都去睡觉吧,我看这时间快到子时了。” “还是泉大当家是明白人,我等明天一早一定要找出这个王八蛋,把他剥皮抽筋。”人群里一个不到三十来岁的汉子,打着哈欠恶狠狠的说。 “嗯,不错!先睡觉吧,等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厮杀,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汉子身边一个年岁稍大的男子附和道。 众首领很是赞同的点着头,一个个打着长长的哈欠,继续蜷缩着睡起来,不多时,山中重新归于寂静。 当众人刚刚进入梦乡,刚才的喊叫声又忽然响起,这次人们只是睁开眼瞅了眼营地,继续翻个身睡起来,只是寥寥几人起身在营地转了圈,呵欠连天的躺下后随即便打起了呼噜。 良久,整个营地再次归于寂静,忽然黑夜中一道密集的马蹄声划破这片宁静,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警报,就像这群马匹是从天而降的一样。 喽啰们正在趁这会安静的时候补觉,哪里会想到黑夜中遇袭,马蹄毫不留情的踏过地面,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转眼间响彻了马匹所过之处。 刚刚入眠的泉汤听见哭叫声,急忙从地上拾起身,连外套都不顾不得拿,提起刀举着插在地上的火把想去一探究竟。 马匹在山脚下奔跑几个来回,喽啰们不是躺在地上哀嚎就是坐在地上痛哭,再没有一个是站立着的,空荡荡的场地众只有几个身穿黑色夜行服的汉子骑在马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眼前的事情不是他们做的一样。 泉汤从背风处走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泉汤举刀指向黑色的马群方向,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尔等何人?有种单打独斗,靠偷袭得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哈哈哈……”马背上的黑衣人前俯后仰的笑起来。 “老六,你去玩玩去,别折腾时间太长,少主和屠涅那货要来了,速战速决!” “四哥,瞧你说的,就这几个还用费力?你就瞧好了。” 泉汤本来以为会骑马冲过来,已经做好要应战的准备,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小觑与他,马匹行至距离五六步远的地方,马匹上那个男子跳了下来。 第264章 贰陆叁:战事结束 泉汤就着火把仔细观察来人,只见此人年岁不的,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就像来做客一般,没有丝毫的紧张。 少年提着刀跳下马,用了一条百步将刀拴在手上,嘴角轻轻的上扬问:“在下巳!尔乃何人,报上名来!” “小娃娃,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还是走吧,不要枉送性命,不划算。”泉汤缓缓举起刀,暗暗用力,语气温和的说。 “哼!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哪里来的狂傲本钱?看小爷怎么杀掉你。” 泉汤一直注意着巳的动作,他见巳正要抬脚,先发制人的举刀砍了过去,巳不慌不忙的让开身子,右手松开手中的攥着的刀柄,左手以不可思议角度探进了泉汤身前,泉汤还没看清巳的动作,只觉脖颈一凉,“嘭”的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巳收回左手,灿烂的笑起来,小声嘟哝道:“少主真阴险,右手做饵左手出刀,就是不太爽利,这怂货死都没看到怎么死的,真是太悲哀了。” 巳右手在胸口翻了好一会也没翻出自己的东西,有些不耐烦的大喊道:“四哥,你那有手帕没?” “一天就你事儿多,要手帕作甚?”卯骑着马走过来,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帕扔了过去。 “嘿嘿!我们哥儿几个天天腻在一起,他们那德行我就知道肯定这东西。” “行了,别拍马屁了,山那边还有人,清理掉之后,我们还要去前面。” 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午还没等众兄弟反应过来,拍马冲了过去,由于山背面的火把被泉汤拿走了,那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午用力瞧了大半晌也没找到人。 未见七哥半天没有反应,担心出事,拿起一支火把拍马赶过来,可当就着火光看见地上狼藉一片没有任何人迹时,大声喊叫起来:“二哥!人跑了,赶紧追啊!” 丑一听守了大半夜的猎物不见了,顿时怒了,有些不满的说:“老四,都怪你,明明一个冲锋就搞定,就你让老六去嘚瑟那一下,你说,怎么办吧?” 卯见自己屁事没干却被人抱怨,心中当即有些不高兴,于是抽出腰间长剑对着身边的细树砍去,“咔嚓”一声,胳膊粗的树拦腰应声而折,卯厉声说道:“地上能爬的给我动起来,找到这群人,尔等便有存活之机,若找不到,尔等给他殉葬!”卯说完,狠狠地踢了踢脚边的泉汤尸体。 地上刚还瘫坐在地上的喽啰这会赶忙爬起来,生怕卯让他们人头落地,急急忙忙的跑到身后的避风处,就着夜色寻了起来。 卯见这些才俘获的人很懂得自己的处境,接着对自家兄弟吩咐道:“老十二,你速速去迎接少主,二哥与我看守此地,余下众人速度去寻找。” 马背上的众人拱手回应道:“喏!” 巳见好好的计划因为自己而变得糟糕,心中自责的说:“四哥,都是因为我,我去把他们一个个拉出来。” “去!坐一边去,等会还要办正事,你这会别捣乱。” 巳有些怏怏不乐的将刀插入刀鞘,随手掰了一截草放在嘴里,眼睛中满是怒火的看向山那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忽然山后响起一声喊叫:“找到了,找到了!” 巳听见声响,提着刀便要往后去,卯怒呵道:“你歇下不行吗?怎么这么爱捣乱?人等下就带过来了,你急甚?” “我要去宰了他们!” “杀啥?一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他们能活吗?不用你动手,信不信等会过来只有人头。” 巳歪着头一脸不信的摇着头:“怎么可能?” “少主曾说杀鸡儆猴不如杀个猴王来的痛快,既然这些人是这群人的猴王,能活的下来吗?” 事实好像为了验证卯的想法一样,转眼之间午、未两人骑着马手中拎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四哥,这几个被我们发现,刚要走便被斩了,不过……”午扔掉手中的首级,吞吞吐吐的说。 “有话直说,别磨磨叽叽的。” 未接过话茬道:“这些人刚才说还有一个叫严老幺的跑了。” “哪个方向?” “南方!”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不好,他要去报信!”卯惊呼起来,忽然转过头看向未:“八弟,你快快去对刚才发现这堆首领的人进行奖赏。” “奖赏?不杀他们算好的了,奖他们干什么?”午不满的说。 “每人奖十贯铜钱,另外地上这些人交于他们看管。” 未挠着头疑惑的看向卯,只见卯一脸的喜色,不似开玩笑,于是问起来:“四哥,这是打算干什么?你这是打算要将犯罪者分类,然后重新寻找对立者吗?” “不错!少主对罪犯者的管理理论,正好适用此处,你速速去,不要耽搁,我们时间不多了。” “好咧!”未边说边拉动马缰绳,坐下的马听话地往背风处走去。 不知未怎么对哪里的喽啰说的,反正没一会,那些喽啰们一个个对未感激涕零起来,其中一部分人还跪在地上磕头。 站在一旁的酉、戌二人听的是云里雾里,直到最后未唤他们好几次,他们才听见。 “八哥,你刚才讲的什么东西?听起来好高深。”酉一脸羡慕的说。 “就是就是,这不我也挺羡慕的嘛。”戌点头附和道。 “行了,你俩别拍马屁了,正事要紧,我们赶紧去找四哥。”卯催促道。 “哼!若不是大哥不管事,三哥受伤,哪里轮到他对我们指手画脚,我才不想听他的,虽然他比我早生几天。”酉不满的说。 未听着酉的话,顿时黑着脸回道:“老十,这话是最后一次,让我再见听一次你们嚼舌根,别怪我没提醒你,须知我们军规森严,不容亵渎!” “是,我们知错了。”酉、戌二人低头认错道。 “走吧,不然等会耽搁了时辰,我们又要挨骂了。”未轻轻用鞭子赶着马催促起来,酉、戌二人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驱马跟在身后。 第265章 贰陆肆:尽皆俘获 卯等着三人归来后,对巳点头示意,巳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快速爬上马,一脸期待的等候命令。 “二哥,我们现在要马不停蹄的赶过去,您看?” “老四,少主都说一切听你的,你吩咐就行,大哥没在这,你还担心个什么劲?”丑瓮声瓮气的说。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卯向丑抱了抱拳,转眼间身体的气质一变,慷锵有力的说:“众人听令!” “我等听令!”众人动作整齐的抱拳回道。 “丑、巳、午为箭矢,率先踏营,若遇反抗者,格杀之,我与酉、戌紧随其后,隔半箭之地而行,未在最后慢行。” “喏!”众兄弟不假思索的拍马往前方奔去。 且说三人狂奔近两里地没见到人影,午有些怀疑的说:“六哥,我们不会跑错了吧?” “应该不会,不过这夜间别说找人,就是行路也是问题啊,要不我点火看看。” “不行,不能点火,我们行慢一点,边走边看,一打火把肯定就暴露了。” “七弟说的对,我们慢慢来,反正只要打败他们就行了。”丑附和道。 三人说干就干,放慢了行进脚步,沿着道路两边搜寻起来,还没走多大会,只见拐过弯来的半山腰方向隐隐约约闪着一跳一跳的火光。 “老六,你瞅瞅那是不是火光,你的眼里劲好。”丑忽然指着半山腰说。 “呦!二哥眼力劲不差嘛,这还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在这啊!”巳抬起头一脸喜色的笑着道。 午骑在马上左右观察了许久,有些担心道:“二哥,六哥,事情别想的太简单了,你们看,此处山呈环抱之状,三面高而中间陷,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一条路进出,三面皆攻击不得。” “管那么多干什么?杀就是了。”丑面无表情当然说。 “从哪进攻?老七,既然你认为这里不好进攻,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站着?”巳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问。 “当然不是,既然扎寨在这,我们去会他一会,二哥、五哥,跟我来。” 午说完话跳下马背,手在怀里掏了一会掏出几块黑不溜秋的布,小心翼翼的包在马蹄上,丑、巳有些不解,不过依然跳下马背照做起来。 三人就这样轻迈着脚步,提心吊胆的牵着马往山的那边偷偷摸去,当一行人走到山口看到凌乱的营地,瞬间一个个喜形于色。 “哈哈!这些蠢货,真敢把这里当野炊啊,我先来!” 巳话音还没落,整个人与坐骑就像脱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正在营地中巡视安仁忽然听见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警惕的观察着通向外面的山路,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匹极速奔跑的马匹擦着他的衣服飞了进去,安仁赶忙大声喊起来:“敌袭!敌袭!” 白日间整整忙活了一天的喽啰们又累又饿,听见安仁的呼喊声,一个个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拖拖拉拉的从地上爬起来,有气无力的拿着武器,一脸木然的看向跑过来的战马。 巳迅速穿过人群而后再次折回来,午有些纳闷的问:“老六,你这进去又出来作甚?” “走吧,我们进去大喊一声经常喊的话,看他们啥反应,去不去?”巳坏笑着回答道。 “走!” 午说完话抢先飞奔出去,巳与午两人赶忙追上,喽啰们本来见马匹进来跑了一圈就走了,纷纷打着哈欠想要再去眯一会,突然听见几声粗重的嗓音:“双手抱头,缴械不杀,若敢反抗,格杀勿论!”喽啰们听着声音,呼啦啦将手上的兵刃扔在地上,一个个心中就像放下心中的担子一样,长舒一口气坐到地上。 安仁本来还想抵抗一下,可当看到手下的喽啰们就这么放弃,心中有些不平,趁着丑等人还在呼喊的空隙,撒腿跑向里面的山洞。 卫挚本来正在沉睡,猛然睡梦听见有人呼喊,赶忙提着刀叫醒心腹,大步流星的往外赶,刚到洞口便见安仁慌手慌脚的跑过来。 “仁娃子,你咋回事?怎生如此慌乱?”卫挚一脸严肃的问道。 “唉!”安仁喘着粗气指向外面:“有……有……有人踏营。” “踏营?我们就这人么个连栅栏都没有的地方,怎么踏?你先沉下气,慢慢说。” 安仁摸着胸口,待气息有些平复之后,着急的说:“卫叔,三个骑马的让我们的手下投降了。” “什么?岂有此理,真是太目中无人了!走!你们几个跟我会他一会!”卫挚说完,大手一挥,身后三名亲信跟了上去。 巳这会正指着这些抱着头蹲在的喽啰和午有说有笑的,眼中满是不屑,丑心中也很是不满,本来都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可进来之后这些人不反抗也就算了,一个个抱着头趴下地上,任你踢打就是不还手。 卫挚从洞里出来,正好看见一个面向丑陋的汉子正对自己的手下拳打脚踢,卫挚顿时一股热血涌上脑袋,二话不说,抽刀直接挥了过去。 巳、午两人本来认为已经战斗结束,哪曾料到这时会有人出刀,当看见丑被人袭偷袭时,顿时大惊失色,不由得大声呼喊道:“二哥,小心!” 丑就像没看到这一切一样,身子动都没动,右手只是轻轻的抬了抬,卫挚瞬间感觉手就像被铁圈箍住了一样,钻心的疼。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老头子你真以为我笨?你连出刀快慢都不会选择,也敢杀人?跪下吧!”丑左手攥成拳头,用力袭向卫挚小腹,卫挚被丑这一拳揍得差点没闭过气,双腿一酸,身不由己的跪了下去。 卫挚身后的几名心腹见自己首领轻易地落败,怒火中烧的提刀冲过来,午刚欲拔刀上去相助,忽然一把刀被塞到自己面前,顺带听到巳说:“老七,你歇歇,我去!”巳抽出匕首迎了上去。 三个亲信一见单人来助阵,相互对视一眼,忽然转身攻过来,其中一人对身边的人说:“抓住他,拿他换主公。” 第266章 贰陆伍:同病相怜 三把刀一刻也不停歇的攻击着巳,巳在刀影里左右躲避,给人感觉他好像没有还手之力一般。 当其中一个汉子用刀已老正待收刀之际,巳看准机会,右手只是简短的一伸一缩,那个汉子就像喝醉酒了一样,往前直蹿两步,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两个汉子被突然发生的事吓得一愣,茫然的看向对方,也就这一刹那时间,巳已经开始反击了,当先踢出自己的左脚袭向个子稍矮的汉子,同时右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向了个子稍高的汉子胸口,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滞,两个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哈哈!我赢了,没想到竟然是三个傻瓜,连我衣服都没沾到,就这也敢心不在焉,真是找死。”巳自豪的笑起来,提起匕首走到个矮的身边,矮个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一命呜呼了。 “二哥、六哥真是好身手,我真是望尘莫及啊!”午牵着三条马缰绳在原地夸赞道。 “行了,你就别啰嗦了,我可没少被揍,若不是少主给我说了这个简单有效的方法,我搞不好还和你们一起拼死拼活的练。”巳仔细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嫌弃的说。 “老六,不是哥哥我瞧不起你,你那全靠躲,也就是这些生瓜蛋子你能搞得定,看到我这没,下手便是生擒。”丑自得其乐的说。 午见自家的二哥和五哥争起谁更厉害来,赶忙抱拳说:“您们两位慢慢争,我先去前面找些吃的去,一下多这么些人吃饭,真是的……” “赶紧去告诉徐叔,就说我要吃面条,别再搞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糊弄我,虽说我打不过他。”丑大声嚷嚷着。 “行行行!我这就去。” 午将另外两匹马拴好,跨上自己的马背,迅速出了营地。 丑捡起地上的长刀,放开卫挚,将刀架在卫挚的脖子上:“老头子,你都半截入土了也敢学人拼命,胆子不小啊,你自己选个死法,想怎么死?” 卫挚用手摸了摸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身上早已被惊出的冷汗渗透了,心存侥幸的说:“唉!老头子今年已四十有三,按说也该活够了,可当自从迈过四十岁,这一年日子过得不如一年,当年我多么的风光,如今却沦为俘虏,即将刀斧加身,悲乎!” “呦呵!反正这下老子没事,听你说道说道,老六啊!你去路口那等着老四他们,怎么磨磨唧唧的,别一个个眼睛长脚底,沿着大路跑咯。” “好咧!二哥,您慢慢玩,我去等着去。” 待巳走后,丑盘腿坐下,将刀放在自己的腿上,用着与自己长相完全不符的语气说:“起来吧,地上冷。” 卫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丑,微微颤颤站起来,当看见丑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的时候,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本姓李,家中最远能追溯至前朝李信,本来家里尚且富裕,前些年每日我醒来第一件事那就是带着下人跑去街上惹惹事,顺便还能抢些东西,整日都是以此为乐,未曾知道生竟如此艰难。”丑长叹道。 “不知这位公子,您既然生于富人之家,怎么流落于此?”卫挚蹲下身问道。 “唉!八岁那年,父亲因为练武之后洗了个冷水澡,就那么没了,如今想想就觉得如此可笑,只是风寒而已,我们兄弟十二人中每人都得了不止一次都没事,父亲却因之丧命,真是……”丑就像发了疯一下,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过了许久,丑调整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情,继续说:“父亲走后,族中渐渐开始排挤我们母子二人,就连祭祖也被排挤在外,三年前,母亲带我本来是想到京城寻找外族,可是进入河内就遇到了整整半个月的雨,母亲也因之而去……”丑说完呜呜的哭起来。 “这位公子,还请节哀啊,逝者已矣。”卫挚安慰道。 “也是,虽说父母走了,其实我现在活的也算可以。”丑拿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自我安慰起来。 “那是,那是!你等兄弟如此神乎其技,功名唾手可得啊!”卫挚举起大拇指说。 “你啊,真是老头子,一点见识都没,不过你说你风光过,到底有多风光?” “咳!这……” “你说说吧,别搞得跟娘们似的。” “当年出入军门,如果自家府门,现在这种跟讨饭一样的日子,这辈子可是从来没想过啊!” “那你咋混到这份上的?” “我……老头子着实有难言之隐啊,还请公子见谅。” “行了!不想说就算了,你去招呼自家手下,这天离天亮还得一会,等会用餐按人头领饭,别到时候说我没提醒你。” “那小人该去干什么?”卫挚不接的问。 “点人数,准备食饭用具,你看我也不想说把你们绑起来之类的,没有必要,我信得过你。”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准备。” 丑见为卫挚去忙活去,自己骑着马寻了处高地四处眺望起来,可是还没看清周围什么样子,就听见巳大声喊起来:“喂!二哥,少主和屠师傅来了!” “来了!来了!”丑跳下马背,牵着马从山坡上跑下来,走到来人身前,拍着胸脯道:“丑见过少主!” “搞定了?” “嗯,摆平了!” “你们是胆子真是大啊,八个人把两百多号人的营地摆平,三个人又把这里拿下,不错,不错。” “少主谬赞了,若不是您说的那些话,我们怎么搞得定?还是您教的好啊!”巳满脸谄笑着抢答起来。 “涅!你看这些能练成兵吗?” 屠涅扫视了一眼场中情绪低落的喽啰,摇头说:“这些不好说,不过还是靠段大哥吧,咱可没那本事。” 窦冕稍加斟酌,点头说:“再看,实在不行家里盖房子、修路,他们总是好劳力,不能糟蹋了,丑!这里首领的首级呢?” 丑怔了怔,小声回道:“回少主的话,我们没杀人。” 第267章 贰陆陆:又遇熟人 “不会首领跑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那个老头就是。” 窦冕看向丑指的方向,感觉有些熟悉,示意丑将此人唤来,丑转身走过去将卫挚带了过来。 窦冕就着火光对眼前的这个人打量起来,越看越觉得眼熟,窦冕指着眼前的老头说:“把左手展开我来看看。” “不知这位公子要看我左手作甚?”卫挚疑惑的问。 “你伸开就行了,少主又不会难为你。”丑帮腔道。 卫挚迟疑不定的展开左手伸了过去,窦冕仔细瞧了眼,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站在窦冕身边的众人如坠雾里一般,不知窦冕为何看了眼卫挚的手就变成如此模样,巳胆子稍大一些,开口问:“少主,这不过是一只手而已,有何可笑之处。” “嘿嘿!你是不是伯显啊?” 卫挚听到此话心中一惊,拿起自己的手端详许久,自言自语的说:“我这手上有标记吗?” “当年你怎么活下来的?”窦冕开门见山的问。 卫挚见窦冕问及此话,心中更是震惊,战战惶惶的回道:“小人……小人当年犬子大婚,我休沐半年。” “你儿子呢?” “我儿……我儿殁了。” “殁了?何时的事?你之前不是校尉吗?怎么混到这么怂的地步?竟然当匪,而且连反抗都没一下,不丢人?” “丢人,可……可老头子也要活啊,延熹三年时,种嵩数次清洗梁氏余孽,我等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延熹四年,羌人寇三辅,我等整个村子被毁,家中妇人尽皆遇难,我儿为了报仇跑去参军,可没过半个月就殁了,老头子我没活路,只能跑出来寻活啊!” “行了!你这算上好的了,这些人有人招呼,走吧,我们去前面慢慢谈。” 卫挚听见自己没有什么危险了,心中顿时有些高兴,不由得直了直腰,抱拳应道:“喏!” “丑、巳、亥三人听令!”窦冕忽然转换着语气。 “我等在!” “速速将人群理顺,带至前方,天儿已经快亮了,天亮之前我们就要动身回城。” “喏!”三人齐声说完,转身跑去安排去了。 屠涅跟在窦冕身边,小声问:“少主,那山寨是不是不要了?” “这么想回城?”窦冕扭头说。 “不……不是,现在这山匪都这么些人了,咱们得赶紧训练,您看这老大和宋咸两个人,多好的苗子,这样闲着也不是办法,山上不是有辰嘛,让他养病顺便还能干活,若嫌不便,可以把他婆娘接来。” “把嘴闭上,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说的倒好,让辰一个人在山上,那有人袭击找谁?你是不是傻?” “不傻,不傻!还是少主想的周到,小人脑子笨。”屠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了!一天别出歪主意,你这次回去,把练了一冬的那些人和徐幢一起带出去给我磨磨,别给我打废了就行。”窦冕安排起来。 “行是行,不过别指望我们,你让我把老四带上还能行,不带老四心里没底,实在不行,要么把老三给我,反正一路骑马,我又不嫌他是残废。”屠涅讨价还价的说。 “回去自己跟人家说,我只管吩咐干活,干的好赏,干的不好罚,反正老宅现在女人多,赏个十个八个也能行的。” 屠涅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咱最忌讳就是色,你要能允许,就让我去找几个徒弟。上次我被徐幢那混蛋揍得不清,我要去让我徒弟还回来,反正我打不过他,我一定要让徒弟打过他徒弟。” “行了,你俩还能成死仇了?随便!”窦冕说着话突然停下脚步,伸出左手指向前方:“那是不是我们自己的营寨?” 屠涅驻足看了眼,摸着胡须喃喃自语道:“这谁想的这馊主意,简直缺德带冒烟嘛。” “公子,这里就是你们的营地。”卫挚惭愧的说。 “你今儿败了?” “败了!死了六十四名兄弟,攻不进去,一进去就啊三面挨打,打了一个时辰,人都退下来,死活就是不上去。” 窦冕不说话,直接往前走,刚走没几步,忽然一支箭飞过来插在脚边,窦冕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往里走。 “来者止步!”营地里一道清脆的声音命令道。 屠涅低下头看了眼阴着脸的窦冕,有些幸灾乐祸的大声喊:“徐幢,你就这么带兵的吗?这箭都敢往少主身上招呼,你不要命了?” 本来安静的营地内瞬间屠涅这石破天惊之语打破了宁静,一阵喧嚣之后,几个衣着简单、长相粗鲁的汉子从营地里跑出来,迅速将堵在路中间的牛车搬到路的两侧。 正在营地内拉着未问话的徐幢和俞楱两天,猛然听见外面一声吼叫,俞楱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徐幢却拍着大腿站起来:“俞兄,坏事了,快!快!” “出何事了?”俞楱站起身,一脸木然的看向徐幢。 “你的人坏事了,肯定射箭警告少主了,快去阻止,不然等会闯祸了。” 俞楱拍着大腿惊呼起来:“哎呀!这……这祖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要是个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活,来人啊!快!快去把牛车移开,我们一起去迎接少主。” 汉子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看见往日对事情比较淡然的俞楱这样子,心中便猜出不简单,赶紧跑到北面的路口搬起车来。 俞楱与徐幢两个人紧跟其后,道路刚一打通,迅速的跪在地上,生怕窦冕发怒引起无妄之灾。 窦冕走近前,瞄了眼地上的两人:“事情没错,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天地君亲师才值得跪,真是掉份。” “谢少主原谅!”两个人就像商量好的一样,异口同声的说。 “原谅?屠涅,我刚说原谅这字了吗?”窦冕故作高深的问。 屠涅想了想,沉吟好一会:“少主……似乎……好像……应该没说吧,您说让他们别跪,这样跪着掉份。” 第268章 贰陆柒:赏与罚 “那不就结了!起来吧,赶紧去准备饭食,天亮之前这些人饭要进口,幢!粮食运来多少?” “回少主的话,这……还须您问管家才是。”徐幢拱手回道。 “宋存?”窦冕说着话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徐幢,你逗我玩呢?人呢?” 徐幢和俞楱两人瞅了眼身后跟来的人,不约而同的说:“钱堆!”两个人就像早就商量好的一样,跑到钱堆中将还在沉睡的宋存拽了出来。 宋存忽然被人从睡梦中拉出来,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徐幢和俞楱可不管那么多,把宋存直接扔到了窦冕脚下。 宋存还以为营地被攻破,自己被俘虏了,直吓地躺在地上双手抱头,口中大喊求饶。 窦冕一见宋存这混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行了,别装了,说吧,我爹让你带来了啥?” “哎呀!少主啊,你怎么来了?小的说怎么刚才做梦的时候梦见凤凰降在我头上,还真应验了。” “你这张嘴啊,啥时候这么开始胡诌了?落凤山还聚此地有十多里,赶紧说正事,我赶了一夜路,没时间听你胡咧咧。” 宋存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小心翼翼的递给窦冕:“少主,这是老爷让小的给您带来的家信。” “粮食呢?”窦冕接过书信,直接放在自己的袖子中,面色平淡的问。 “在马车上!” “钱呢?” “在地上堆着咧!”宋存边说边比划起来。 窦冕扭头看向卫挚:“伯显,带你的人去给我半个事儿。” “公子请说!”卫挚弓着腰问道。 “等会你们的饭食用完,马上出发,深入山中有人烟的地方,去给我传个消息。” “什么消息?” “收粮,只要麦子,有多少要多少,陈粮价格按新粟米算。” “真的?”卫挚不可置信的惊呼起来。 “骗你作甚?冰化之前,把粮送到大宁,拿着竹筹来这领钱。” “我这就去安排!”卫挚说完转身大步往后走去。 “徐幢,你去安排几个人看守这,其余的人全部回家把剩下的东西搬来。” 徐幢有些难为情地挠着头回道:“少主,他们要跟着宋管家去收粮,家中还剩余的两千多石粮食可能要等到冰化后才能运了。” “你的意思是宋存不是来给我帮忙的?” 宋存小心的凑上前:“少主,这……小人倒是有此心,要不您给老爷去封信?” “不行,正事要紧,还有……你帮忙给我物色一些木匠之类的,我这房子盖起了,这群老头子给我整得那什么玩意,还不如家里猪圈盖的好看。”窦冕轻声用着商量的语气说。 “好咧,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给我留几个看这的,其余天亮了就走,在这还让我养活,我没那么多粮食,你们宋的这点粮食我还得抠抠搜搜的过日子。” 宋存听后直起腰板走到俞楱身边:“俞屯长,你赶紧去吩咐让他们收拾收拾,天亮了咱们就走。” “这么急?” “对啊,正事要紧,家中还等着米粮下锅,你留几个人手给少主帮忙,把拉钱的车我们都带走。” 俞楱稍稍停顿了下,转身走到里面营地吩咐起来,窦冕也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营内。 营地内的一部分汉子打着哈欠跑出来卸车装车,一部分则忙活着迈火做饭,窦冕观察着他们做事的邋遢样,心里一阵发呕。 卯时前后,天还雾蒙蒙的,八子带着众人从北方的路口处举着火把走出来,当一看到营地外堆放起的大锅,喽啰们飞也似的跑过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吃饭家伙,围着锅边仔细盯起来,生怕谁突然把锅撤走了。 卫挚约束好自己的手下,规规矩矩的带着人走进营内,轻手轻脚的领着众人打饭用餐,生怕因为发出声响而惹人不快。 喽啰们用完餐,一个个心里放松了下来,各种慵懒的躺在认为舒适的地方歇息起来,卫挚很是不屑的看了眼应该的同行,招呼过自己人小声嘀咕分配着,没多大会,众人明白过来后就开始秩序井然的从西方的路口进了山。 俞楱见俘虏们走了一批,于是留下一什供窦冕掉钱,带着宋存走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牛车,对着车队挥了挥手,牛车开始动了起来。 徐幢应窦冕的提议,打算给亡者单起坟茔、独自立碑,俞楱留下来的汉子们一听这群跟自己一样的泥腿子能得到这份荣誉,顿时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徐幢也不手软,对着这群汉子们低声吩咐起来,这群汉子们本来心中就有怒火,经过徐幢稍一挑拨,于是结成一群大步走到了这堆懒散的俘虏们近前,喽啰们本来还在享受着这静谧而安详的早晨,忽然见一群身着单薄的壮汉们手拿胳膊粗的棍子对着让他们抡了起来。 昨夜刚刚才庆幸自己活下来的喽啰们顿时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欲打算往山两处逃,可当看见九兄弟正手握环首刀站在各个路口,明晃晃的闪着手中的刀。 喽啰们对昨夜首领们的被一个人砍下了头颅的事情,心有余悸,逃不敢逃打又打不过,只得摇着牙趴在地上忍受着汉子们的抽打。 过了大约一炷香前后,徐幢看着眼前地上爬的喽啰,心情顿时舒畅不少,猛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众位听好了,蒙少主大恩宽宥尔等前罪,此既是罚也是奖,罚!尔等不识好歹入山作匪,奖!尔等未反抗,心怀良知,值得栽培。” 喽啰们齐齐的跪在地上,不知是不是发自己内心的齐声喊起来:“重生之恩,没齿难忘,我等当粉身碎骨报之。” 徐幢被这整齐的声音吓了一跳,惊讶的表情刚浮上脸瞬间就被暗了下去,徐幢清了清嗓音,指着山坡上披着裹尸布的尸体说:“地上这些昨日是仇敌,仅仅为了一口吃的死这么多人?值得吗?有人说值得,有人说不值得,今儿我不讨论这些,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以后这些都是同袍!” 第269章 贰陆捌:来年安排 徐幢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泛起的泪水,再次说:“自古以后我等黔首之坟茔何曾立过寸步,祖祖辈辈哪一个不是往地上一扔就埋了?后辈们祭奠个人什么劲?不就是往地上插柱香,磕俩头吗?今天以后变了,我等虽无寸步加身,但至少后人能找到不是?” 喽啰们被徐幢几句话挑拨的一愣一愣的,还没等徐幢吩咐,喽啰们已经拿起地上的工具,在窦冕早已经规划好的阳坡挖起来。 徐幢见事情已成,对着四周的自己人挥了挥手,纷纷凑到钱堆边。 窦冕睁开眼睛看了眼,满心不悦的说:“逼宫?” 卯赶忙解释起来:“少主,不……不是,我们就想知道为何一定要把他们打一顿?” “很简单啊,刨出里面刺头,不过嘛……好像没成功。”窦冕有些失望的说。 众人不知如何往下接话茬,眼睛直愣愣盯着窦冕,眼睛里满是疑惑。 窦冕扫视了一眼人群,吩咐起来:“卯带几个兄弟回大宁收粮,余下的在这看着这些铜钱,待这些铜钱换完,你们就开自行北上探听消息,至于徐幢和屠涅你们俩带着这些俘虏回石楼,然后将训练好的人带出来,入山剿匪。” 窦冕刚说完,屠涅嚷嚷道:“我们两个去剿匪?我不去!把卯派给我!” “卯,你去剿匪还是北上?”窦冕问道。 卯稍作沉吟道:“我们目前不管做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北上,可是如今我们对北方的情形完全不知,我愿意和兄弟们去并凉二州打探一番。” 卯话还没说完,未插嘴道:“就是,就是!屠叔,你找人跟你去剿匪,这还不简单?老宅不是有三哥嘛,你把三哥带上。” 屠涅伸手拽了拽徐幢,轻声说:“老徐,你赶紧说句话啊,咱们这是要去干正事儿,你别那么吊儿郎当的。” “你也太高看这里的土匪了,说他们是土匪不如说他们是流民,你看看,一个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就这样的能干什么?你还担心他们反了天不成?”徐幢一脸嫌弃的说。 窦冕一听,心中顿时不乐意了,板着脸说:“徐幢,你把你的想法给我收起来,当年高祖就是在芒砀山为匪的,搞不好还不如这群人,你敢说这群人以后没有人能成事吗?真是幼稚!” 徐幢与屠涅对视一眼,一脸肃然回道:“我等知错了!” “好了!都散了吧,赶紧去办正事儿,我先走了,有事到山寨找我。” 窦冕说完从钱堆爬出来,直接走到自己的坐骑旁,屠涅眼尖,大步跑过来把窦冕扶上马背,一脸谄笑着说:“少主,您慢走!” “行了!好好办事。”窦冕说完轻轻的拍了拍马脖,马儿听话的沿着大路往北走。 窦冕午时左右进了大宁城里,随手选了几样零食,包好之后,又骑马快速的往山里走,终于在傍晚时分,窦冕赶到了山寨。 正在场地上练习射箭的窦赐一见窦冕回来,急忙迎上前,摆出一副懂事的样子说:“大哥回来了!” “嗯!练习的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宋咸那臭小子老不教我,大白天你刚一走,踏贱带着老大跑去后山了。” “回来没?” “还没回来。”窦赐摇头说。 “看来在山上待久了,他们都快憋出病了,老五怎么样了?” “还不就那样,要拄着拐杖,今儿饭食还是我做的。” “呦!”窦冕走上前揉了揉窦赐的脑袋:“不简单啊,还会下厨了,那今儿读书没?” “那是自然啊,读完我才来连箭的。” 窦冕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你去把老五带过来,我要给他说些事,你也听听。” “是,我这就去把他带到客厅。” 窦赐向窦冕拱了拱手,转身走进乱糟糟的后院,二话不说拉上走路一瘸一拐的辰往前面的客厅走。 “哎……哎!小公子,您慢点,你这是干甚?我腿脚不利索哎!”辰被窦赐拽的直往前窜,有些慌乱的提醒道。 “我知道啊,你赶紧得,大哥在等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窦赐一脸神秘的说。 “少主有何事啊?您说下不就行了?” “不知道,你先跟我去就行了。” 辰疑惑的跟着窦赐走到客厅,动作艰难的下拜道:“辰见过少主。” “以后别再这么多礼了,身体不好,这些繁文缛节你该省还是要省,别难为了自己。”窦冕向窦赐示意:“赐儿,你把辰扶坐到席子上,再去拿个毯子来。” 窦赐很是懂事的扶起辰,然后从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粗布毛毯,轻手搭在辰的腿上,而后紧靠着窦冕坐下。 窦冕清了清喉咙,一脸正色的说:“老五,你可知你此生将与军旅无缘。” “小的……小的想过。” “嗯!你知道就好,那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回京去帮忙照看产业,第二嘛,并凉二州任选异一地从商。”窦冕伸出两只手指在空中比划道。 窦赐惊讶的看向窦冕,心中满是疑惑的说:“大哥,老五虽说行动不便,可这不还没好嘛,让他再等等,搞不好就好了呢。” “小公子,这段时间我也在思考着少主说的这个事儿,如今这都差不多两个月了依然手不能握物,你瞧三哥那伤势比我严重的多,现在人家都能行走,虽说不能上战场,但人家至少走路不成问题啊。”辰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腿,自怨自艾的说。 “你还是考虑一下去处,至于生意之类的,我早都想好了,就这俩月山寨里做的东西,你用自己的能力卖出去,那以后将足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那木凳、木桌之类的,应当不好卖吧,大哥,你要不换个东西让他去卖吧,卖这些没卖过的东西真有些难为老五了。”窦赐有些看不下去了,大声劝道。 辰低下头,稍作思考,一脸决然的说:“干!我去凉州。” “好,你准备准备,过几日就出发到凉州今居,我给你写封信你带去给段纪明,至于人手,我那里有本名册,你带上。” “多谢少主栽培!”辰伏地长拜道。 第270章 贰陆玖:消息 时间总是悄悄地溜走,一眨眼大半年时间过去了,偌大的山寨被木匠们彻底改变成了一个工坊,整日不是拉锯子的声音就是剁木头的声音。 窦冕与窦赐两人着实有点有些受不了这种噪音,刚刚入夏两人便从山寨搬到了山下的仓库,这样一来可苦了窦赐,往日在山上时,窦赐隔三差五还能跑去后山打打猎,可下山之后,每日除了读书就是练武,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爱好。 众多兄弟中日子过得最舒心的便是子,自从春节之后,众兄弟们纷纷北上进入并凉二州,整个吕梁山中就剩下了他和宋咸两个人,两个人开始和窦冕在一起还有些拘谨,可当宋存派人送来一批工匠之后,整个山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个人越来越安于这种现状,惬意的让人有些羡慕。 自延熹六年下了一冬的大雪之后,终于在延熹七年的夏季整个北方陷入了饥荒,有道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五月之后,京师数次冰雹,让本已困顿的民生再次雪上加霜,以至于各刺史府的逃难者大批涌进了吕梁山这片丛山峻岭之中。 徐幢与屠涅可没他们这么清闲,两个人自从正月开始,基本上把每一座山上剿了个干净,两个人连带着病愈时间不长的寅整整忙活了大半年,以至于上郡、西河郡、太原郡、上党郡四郡太守布置了一春的兵力没有派的上用场。 徐幢等人每次剿匪结束直接将俘虏扔给佟曼,自己拍拍屁股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这样一来可是苦了佟曼,本来他这个县令前面带有一个“权”字,也就是暂时代替的意思,可自从入春后,窦冕让徐幢等人开始剿匪,一下让这个小县城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开始的时候一次会有十多户,可在五月大灾之后,涌进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有变成大县的趋势,佟曼一见自己无兵无粮,只得上书朝廷让朝廷分派县令。 朝廷的反应有点让人苦笑不得,直接回书几个字:“陛下欲南巡,刺史府当自决之。” 佟曼一见朝廷批示,只得硬着头皮将县内情况如实禀告,派人连夜送往太原。 时任并州太守的张磐张子石收到佟曼的奏章,还没看几行就已经火冒三丈,对着身边的小吏说:“这哪是一封奏章啊,这明明就是一封表功信嘛,看看这里面写的:百里悍匪一朝而戮,这不就是说咱们这些君兵没用嘛,既然他如此在乎这个权字,那给他去掉算了,让他自行招募游缴、捕盗。” 小吏很是不解的问:“主公,此信明明不妥之处甚多,为何还要满足他呢?” “你不懂,这是权谋,里面没有对错,只要有了名,错的也会是对的。”张磐冷笑着回答道。 小吏很是不解但又不敢开口问,只得跟一个闷头葫芦一样,傻愣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张磐没有理会小吏反应,随手取来一份竹简书写起来,转眼之间便已经书写完成,待墨迹稍干,张磐将封好的书信递给小吏,口中吩咐道:“你在府中找一个西河本地人将书信送去。” 小吏怔了怔,轻手接过布袋,口中轻声说:“刺史府中是有一个西河人,不过小的没那本事请的动,还得主公亲自来请。” “谁?如此大的架子?” “掾祭酒王侃王季然,此人乃郭林宗高徒,去年还是小的亲自上门请了两次才来的。” “王侃?你确定是郭林宗的徒弟?为何我没有见过?”张磐一脸不悦的说。 “主公自是没见过,人家每天都在四处奔波着翻四处的碑文和书籍,就连府衙也没去过几次。” “哦?看来大才啊,速速着人带来。” “喏!小人这就去请。”小吏说完大步走出书房,小跑着到向前院正在办公的人们打听起来。 大约过了有一个来时辰,小吏终于在一处酒楼寻到了早已烂醉如泥的王侃,小吏连着叫喊了许多声也没见反应,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找店家寻了瓢冷水泼在王侃头上。 王侃昏昏沉沉的被人从睡梦中泼醒,一脸浑浑噩噩的样子看了眼眼前身穿吏员服饰的小吏,很不高兴的说:“你……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我否?我……我可是大儒,乃刺……刺史……” 小吏见王侃这酩酊大醉的样子,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让你这张嘴贱,推荐谁不行,推荐这么个货色,但愿主公别怪罪啊!” 店家见小吏一脸不高兴的模样,赶忙跑上前:“这位官人,可是有什么事能让小的帮忙解决的?” 小吏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和颜悦色的对店家说:“找个门板之类把他抬到刺史府,如何?” “好说,好说,我这就去安排。” 店家办事效率着实很高,走进后院没多大会便有两个伙计抬着块竹席跑出来,小吏仔细吩咐了一下,伙计们小心翼翼的将王侃放在席子上,抬着席子往刺史府方向走。 小吏则绕了一条近道走回刺史府,嘴上这次不多事了,只是简单的回禀说人找到了。 张磐不疑有它,听见下人回报说王侃已到,立刻站起身整了整衣袖,生怕别人说他失礼,于是专门走到府门外迎接。 一到府外,张磐顿时傻眼了,府门外除了两个伙计模样的汉子还有席上躺着的一个年轻人在没有别人,一时间张磐也不知如何应对。 小吏指着席上酒气冲天的人说:“主公,此人便是王侃,您看……” “去!打盆水来,如此模样的官吏成何体统?真真不知所谓。”张磐脸色涨得通红,一脸怒气的说。 小吏嘿然一笑,转身走进院中的井边,毫不吝啬的打满一桶水,走到席子旁,狠狠地泼了下去。 正在沉迷宿醉中的王侃哪里会想到别人泼他水啊,一桶水下去,王侃连打几个冷颤,瞬间睡意全无,从自己醉生梦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第271章 贰柒零:奉金逐还 王侃本来还打算发火,可当一看到张磐站在身边,略显慌张的站起来,一本一眼的行礼道:“哎呀!府君在此,幸会幸会!” “你是郭林宗高徒?郭林宗如此失礼否?”张磐面带愠色的说。 “哦?子石公认为何为有礼?何为无礼?” “失礼不失为无礼否?” “庄周有言,人情险于山川,以其动静可识,而沈阻难征,故深厚之性,诡于情貌,岂在于言语?”王侃反驳道。 张磐冷哼一声,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布袋,直接扔给王侃:“我曾听奂城令王奂说:荆棘之林非鸾凤所居,百里非大贤之路,此信你送到西河石楼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们这太原太小了,容不下你,还望你好自为之。” 张磐说完话对身后的小吏吩咐道:“去给季然先生准备路上的吃穿用度。” “回主公的话,东西早都准备好了。” “哦?”张磐看了眼身边的小吏,眼神中带着笑意说:“我还有事要忙,你替我送上一送。”张磐说完,甩了下衣袖,大步流星的走回刺史府。 “真……真……气煞人也!”王侃忿忿不平的转过身,一脸怒色的离开了。 小吏赶忙追上去:“季然先生,错了,马车在东边,你这在是去南边的。” 王侃怔了怔,冷哼一声,跟着小吏走到马车边,怏怏不乐的登上马车,用力甩了下马鞭,马匹吃痛的往官道上狂奔起来。 一出太原,王侃瞬间露出了本来面目,拿着刺史府给的那点赐金吃喝玩乐起来,顺道还雇了几个乐伎,真是享足甘酒嗜音的腐败日子。 本来快马三天的路,王侃足足走了一个半月,当他一脚踏进石楼城的时候,当即被四处的景象震惊了,城池两边稍有空隙的地方都有木棚的存在,人们虽然穿的衣衫褴褛,但这些人都发自自己的笑着。 王侃寻了一处简易的客栈安顿好乐伎,换了身干净的儒装,带上张磐的书信,面带笑意的往县衙去。 王侃本来以为县衙很好找,了当沿着城中整整转了大半晌午才找到破破烂烂的县衙时,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佟曼一直在等着认命文书下来好走人,本来想着也就几天的事儿,可这一等不要紧,整整等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徐幢等人完成了入山剿匪的最后任务,足足带回来几百户人家,一下让着原本捉襟见肘的资源顿时短缺起来。 在数次对窦冕求爷爷告奶奶之后,窦冕终于答应给拨了点钱粮,可就那么点钱粮真要干起事来真做不了太多的事,于是在这个时候,窦冕就提出以工代赈的做法,他们掏钱,官府出力,所得分成五五开,佟曼本来不答应,可窦冕手中有人、有钱、有粮,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签了份很不平等的协议。 正好协议签下来不久,凉州传来消息,窦冕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将维持秩序的一千多人全部拉走了,这下可就真算捅破天了,佟曼本来已经够忙了,这下又得维持治安,又得搞建设,不到半个月时间,佟曼的头发白了一多半。 王侃站在破旧的县衙边数次求见,衙役数次入内禀告,每次出来都是一句话“县长在忙着,还稍后”,直到王侃将手中张磐的书信拿出来,衙役才喏喏的将他带入了府衙。 在外面看只是有些震惊,进到府里面,王侃算是长了见识,心道:“这哪是府衙啊,这连集市都比这强,这些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还在那颐指气使的对人命令,真是哪里来的底气?吵也就算了,这整堆麻袋扔这又算怎么回事?” 正当王侃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衙役已经将他带进了人群中间,只听衙役禀告道:“县长,刺史府的客人来了。” “这个就是?” 王侃听见一声沙哑的疑问声,仔细看向这个人,只见此人未着冠,头发黑发相见甚是刺眼,一身不知道缝缝补补了多少次的长衫穿在身上与问话的口气完全不符。 佟曼来不及看王侃一眼,直接对衙役吩咐道:“你先带明府信使去用茶,我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就来。” 衙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向王侃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王侃进了客厅,一进客厅,王侃瞬间被厅中摆放的家具所吸引,好奇的走上前仔细打量起来,转过头刚要问,缺见衙役已经出了院子。 王侃也不做作,直接拿起水壶道了碗茶,直接往口中送,刚喝一口,王侃忍不住吐了出来:“这茶怎么一股药味?真是见了鬼了,这里怎么处处透着邪性?”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佟曼将事情交代完毕,一脸憔悴的走进屋:“让明府使者久侯,真是罪过罪过!” “你是本地县长?” “不是,我是本地权县长佟曼,县长去年遇害了。”佟曼一脸平静的说。 “县长为何穿这么旧?还有那些破衣烂衫的黔首有事怎么回事?怎么都那么粗鲁,连礼都不讲?” 佟曼走到桌边倒一壶茶,大口灌下去,拿起衣袖擦掉胡子上的水珠坐下,缓缓开口说:“仁兄可感觉此动作粗鲁否?” “不错,是挺粗鲁的,完全看不出书生的样子。”王侃皱眉评价道。 “哈哈……这就对了!” “对了?如何说?” “这里的民众大都是不识字,原来还有一部分人当过山匪,那如果是你,你怎样坐在这个位子上来展示自己的威望呢?” “赫然亲行,人心大震,临之以名分,威之以天下之全力,自然济以恩,临以威,恩威并施,赏善罚恶,如是而已。” 佟曼一听此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您这做法根本行不通,这些流民,说的难听一点,命是捡来的,若他们不能归心,入山为匪那是迟早的事。” “难道你这做法还有什么秘诀不成?”王侃好奇的问。 “我曾听过一句话,我们不是他们的父母,我们只是他们的仆人!”佟曼一脸笑意的指向外面。 第272章 贰柒壹:相见闲谈 “仆人?佟兄没开玩笑?” 佟曼摇头说:“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可父母如何来供给子民?答案是没有,因为尔食尔奉,民脂民膏,所以说我们给黔首办事,才是应有之举。” “卑而不失尊,曲而不失正者,以民为本也,此真是对的吗?” “不知道,我这不才开始嘛。”佟曼摊开双手说。 “那您这段时间可有心得?”王侃有些好奇的问。 佟曼拿起手边的茶碗,微微一笑:“子曰: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也。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非至德,其孰能顺民如此其大者乎!” “君又何以教人?” “无它,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如是而已!” “那又何以存威?民不畏威,岂会怀德?” “哈哈……善亦有道,行之有度,身怀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霹雳手段何在?” 佟曼听到王侃这么问,忍不住笑起来:“若无手段,这些人岂会从良?” “还望佟兄不要见怪,恕我多虑了。”王侃诚心诚意的长揖道。 佟曼不以为意,满面春风的站起来,走近前双手拉起王侃,热情的说:“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还请使者随我用餐。” “那我就不推辞了,我这人一向好口腹之欲,今儿不客气了,不知有酒也未?” “这……酒嘛……这个……您也看到了,这里温饱都有些难以为继,故而我发布了禁酒令,也就是说县里的所有食物只能吃,不能酿酒。” “哎呀!恕我唐突了!”王侃抱拳道。 “不知者不怪,没有酒但有好食啊,我这里的这些东西,你可只有在洛阳城里能吃的到。” “哦?那赶紧带我去,想当初每次跟随家师去窦家用餐,那味道才是回味无限呐,跑在外面吃可就没那味了。”王侃砸吧着嘴,一脸怀念的说。 “不知使者师从何人?” 王侃一脸肃然向南方拱着手的说:“我师乃有道先生。” “哎呀!幸会幸会,未曾想在此遇见故人学生,真是失礼。” “不知佟公如何知我说的是谁?” 佟曼仰头大笑起来:“不就是郭林宗嘛,当初我随伯始公学习之时,正值郭林宗入京与李元礼辩论,故而认识,既然你是故人学生,以后就别佟公佟公的叫了,叫我隽爻即可,不知使者名讳?” “回隽爻兄的话,在下王侃,表字季然。” 佟曼心情愉悦的拉上王侃进了饭堂,厨子们一见佟曼进来,急急忙忙端着一个装满菜的陶盆放在桌上,而后转身自己忙活去了。 王侃一见这家伙什儿,当场被惊得目瞪口呆,舌头有些僵硬的说:“这……这菜……” “噢!这个啊,俗名乱炖,你随便叫啥名就行,你瞧瞧,这里面可是肉、菜一样不少,而且价钱合适,谁都能吃的饱,等会再咥碗面,撩咋咧!”佟曼拈着筷子介绍完,夹起一片肥肉,慢腾腾的塞进嘴里,一脸满意的模样。 王侃见佟曼一脸幸福的样子,感叹道:“雍也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今始知此言不差。” “过誉了!回若吃这么好,那就不是颜回咯!来!别干看着,用餐。” 王侃见佟曼如此热情,只得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在盆中夹出一根青菜放在口中嚼巴起来,这一嚼顿时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起来,王侃大手一挥喊道:“有酒没,赶紧打碗酒来!如此好菜你们竟然只下饭,太糟蹋了。” 佟曼转过头看了眼厨子:“黄师,有没?有就拿来吧,到时候一并给你结账。” 厨子黄圭一脸不高兴的走到案板后的小柜子旁,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抱出一个瓷坛,轻手轻脚的放在桌子上:“佟县长,这是我按照师傅的说法做的,虽说出了酒,我还没开始尝这酒劲,这坛便宜你了。” 王侃也不客气,还没等佟曼动手,自己伸手解开了上面的包装,一股浓郁的酒香破坛而出,眨眼之间铺满了整间饭堂。 “这是什么酒,怎么酒劲这么大?这可比我在雒阳最好的酒肆遇到的酒都好。”王侃嗅着酒气,惊愕的问。 “那是,这酒曲我都不知道怎么做的,雒阳当然没有,就是窦府自个儿用的还是师傅给做的甜酒曲。”黄圭自豪的说。 “你这是独一份?哎呀!隽爻兄,如此美酒在您身边,您竟然不知道,真是罪过啊,来,来!我们慢饮此碗。”王侃和黄圭没说两句,猴急的将酒倒入碗中,喜上眉梢的给佟曼敬起酒来。 佟曼虽然不是好酒之人,可是一端起碗闻到这难得酒香,当即沉迷了进去,扬起头一饮而尽。 酒刚下喉咙,佟曼、王侃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两个人缓过神齐齐看向黄圭:“如此好酒为何放到现在?” “好酒?”黄圭怔一怔,疑惑的拿起佟曼身边的碗,一口将里面的酒倒进了嘴里,过了好一会,黄圭砸吧着嘴说:“没劲,看来这酒还真是只能炒菜用了,行了,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先去后厨忙活去了。” 王侃见黄圭一脸嫌弃的样子,很是纳闷,待黄圭走后,王侃小声问:“隽爻兄,这……这厨子什么人?口气这么大?” “边吃边聊!”佟曼指了指盆中菜招呼道。 两个汉子你一碗我一碗,一盆菜还没用到一半,两个人已经彻底醉了,佟曼一副大舌头的样子,举起自己的大拇指说:“季然老弟,这里你以为哥哥我是这个吗?不是!现在哥哥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地儿说是大汉,还不如说是姓窦!” 王侃醉眼朦胧的说:“佟大哥,我看你是喝醉了吧,这地儿不管怎么说也是并州治下啊。” 第273章 贰柒贰:石楼变化 “并州?哈哈……季然老弟啊,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里前些年不过千户,哪个刺史府看上这?” 王侃一副似懂非懂的看着佟曼,反应迟缓的说:“等……等,隽爻兄,您……您刚才说这里姓窦,这是啥意思?” “这事儿呢?说来啊……有些话长,你知道我为何住这么个破地儿吗?” “不……不知道啊,可有隐情?” “一年十万贯啊,就那破县衙一年值十万贯,那可是这里一年的赋税,你说我怎能不同意呢?哈哈……” “何意?隽爻兄卖了吗?”王侃脑袋有些发晕的问。 “不不不!租赁,哈哈……” “那您这?这地方花多钱?”王侃感觉自个儿脑子有些不够用,迷迷糊糊的问。 “季然老弟这不是开玩笑嘛,我们官府选地儿还用掏钱?这地儿原来是集市,我征用了。” “那原来住户呢?”王侃有些昏昏欲睡的问。 “在这啊,没看我吃饭都得付钱啊,这地儿老住户都在,自从这饭馆开了之后,我们都在这用饭,反正一顿也就几个大钱,方便着咧!” “啊!你……堂堂县尊吃饭……还用……付钱?”王侃艰难的吐完一整句话,“哐”的一下脑袋砸到桌上呼呼大睡起来,没一会打起了呼噜声。 “唉!就这点酒量还敢跟我拼酒。”佟曼从凳子上站起身,冷不丁腿一软,忍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 正在里面忙着干活的黄圭见佟曼那个醉醺醺的样子,急忙从里面跑出来,双手扶好佟曼:“哎呦,县长哎,您可千万别摔了,不然我迟早被人剥皮抽筋的。” “老黄啊!今儿这顿饭记在账上,改天来结。”佟曼拍拍黄圭的手说。 “瞧你说的,师傅都说你随便来吃就行,别提什么钱不钱的,反正捎带着做嘛。” 佟曼废了好大站稳身形,长长的打了个饱嗝,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口中大喊着:“多谢款待啊!改天我请你……” “哎……”黄圭一见桌上趴着的王侃,急忙追上去:“县长,你这客人……” “我那没地儿,让去住你那,反正你那空房子多,里面就住了你们两个人,不差那么间空房,走了!”佟曼挥挥手,摇摇晃晃的从饭堂窜出来,直接向自己住的房间走去。 黄圭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进入食堂,大步穿过食堂,径直进了后面的院子,院子中四处都堆满了各色石墩、木架,没有什么常见的花鸟虫鱼,院中武器架上摆放着各色武器,黝黑的铜锤、锋芒毕露的开山斧、刺人眼球的长杆大刀加上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红缨枪,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黄圭看都不看四周,直接迈过院子的大门,走到一个正在抱着一个石墩的少年身边立定,待少年打熬力气结束时,黄圭抱拳道:“泰公子,晚上有人要住宿此处您看?” “滚蛋,别来烦我,那都是你的事儿,我要去找少主,你赶紧给我备东西,我晚上就要走。”少年用力扔掉怀中的石墩,肥胖的脸上满是戾气,不喜的说。 “不可!勇公子,师傅曾说让你照顾小公子,故而才将你留在这里,您一走,小公子怎么办?” “小公子?哎呀,哈哈哈……这不是有赐公子嘛,我这就去寻他去,你那些破事儿我不管,我走了!”泰勇说完话直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袍,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这……”黄圭狠狠地往脸上扇了一耳光,自责的骂起来:“让你多嘴,明知这货一根筋,没事我提啥赐公子,这不找抽嘛。” 话分两头,不说这黄圭如何来安排王侃,只说这泰勇果真跟一根筋一样,脑子想到要找窦赐直接不多逼逼,撒腿就往城外跑。 走出城外后,泰勇见路上有行人骑着马,这时的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的有些急了,忘记骑马,不过这怎么能难得倒泰勇,不过加点速跑起来便是。 等泰勇累的气喘吁吁到达老宅时,这时的天色早已经暗下来。 老宅这里早已不是去年那是的模样,一栋栋红砖瓦房沿着老宅那座破烂的茅草房周围鳞次栉比而建,整齐而不失庸俗。 去年一同到来的妇女们都有了属于的房子,纷纷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有些人寻了本地庄户人安宁下来,有些则另有打算。 窦赐自窦冕走后便回到老宅,平心静气的来学习窦冕留下的书籍,以便以后能有所帮忙,老宅处的工匠们也是乐见其成,一伙上了年纪的老头们很是默契的将自己的工坊搬到了后山瓦窑处,第一是为了取材方便,第二则是不影响窦赐。 泰勇大半年未曾到过老宅,哪里还能寻得到窦赐在哪,他还以为跟原来一样居住,大剌剌的窜进了一间房子里。 房子里的妇人正在洗浴,忽然遇到一个男人跑进,顿时愣住了,手中本来遮羞的毛巾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好半晌妇人才反应过来,拾起毛巾直接砸向泰勇,口中用着刺耳的嗓音大喊道:“流氓啊,抓流氓啊!” “你打我作甚?我是找赐公子的。”泰勇被打了一下,呆愣愣的说。 房屋四周居住的妇女们听见叫喊声,急急忙忙拿起自己趁手的家伙事儿从自己放自己跑出来,纷纷聚到了门口。 泰勇盯着赤果果的妇人看了好半晌没见妇人说话,悻悻的从屋子里退出来,可泰勇前脚刚踏出门槛,妇人们拿着的棍子齐刷刷的定在他身前。 “嘿!你们干什么?”泰勇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退回了屋里,疑惑的问。 “你想走?我们春雪大妹子的名声往哪放?人家还在洗澡你冲进去,这会看完就想走?没门!”人群里也不知谁大吼一声,妇人们一下就像受了惊的牛群一样,怒气冲天的大声吼起来:“就是!占了人家便宜就想走?没门!” 泰勇哪里见过整堆妇人闹事的,直接惊的合不拢嘴。 第274章 贰柒叁:桃花运 “各位……我……”泰勇不知所措,半晌说不出话来。 屋中刚才洗浴的妇人这下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走出来,对着妇人们盈盈拜道:“各位姐姐安好,奴惊扰了姐姐们清梦,真是不应该。” “瞧你说的,你这孤身住在这不安全,我们相互照应这嘛,不过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不然你以后怎么嫁人啊!”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妇人言辞激烈的说。 “就是,你肯不能这么把他放走了。”妇人们乱哄哄的说。 泰勇哪里见过这场面,急促的举着手说:“我……我找错地方了……我是来找赐公子的。” “呵!你说找赐公子就找赐公子吗?今儿这事儿你不处理好,没完!”妇人们闹哄哄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指着泰勇说。 泰勇愣在当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好在早有妇人将这消息告诉了窦赐,窦赐向张曦告了罪,跟着报信的妇人走了过来。 当窦赐看清屋里两个人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报信的妇人很是不接的问:“赐公子笑什么?这可是大事儿啊!” “大啥啊,你真以为我不懂事?我可偷偷看过嫂嫂和大哥做过那事儿,大哥早都说了这春雪不是省油的灯,你见过谁家屋里只有女客的时候不关门?老宅这三四十户就她独一个,正好等男人上门,这下可倒好,我家的傻子去了,这下可便宜春雪这老娘们了。”窦赐忍不住偷着乐起来。 妇人瞬间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看这春雪又穿了身亵衣,可不就是比这这个叫泰勇的圆房嘛。 “赐公子,我看这汉子身形如此强壮,春雪正好就需要这么个,要不您说说,不然他们这不知道又要折腾多长时间了。”妇人仔细观察着泰勇,一板一眼的说。 “呦!小浪蹄子,你也发骚了?要不以后你也睡觉把门开开?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胡乱配,我先去问问去。”窦赐懒得再看妇人一眼,直接钻进了乱哄哄的人群里。 “都静下,听我说两句!” 乱哄哄的妇人中忽然出现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妇人们齐刷刷看向窦赐,窦赐一点也不怵,双手插在腰上大剌剌的说:“泰勇,今儿这事你自个儿看着办,我还以为出了啥事,没想到就你们这孤男寡女的,想干啥自己凭本事吧,都散了吧!明儿还要干活,回家睡觉去了。” 泰勇本来还以为窦赐来给他说情来,哪只窦冕是来赶人的,于是泰勇心中一慌,“噗通”一下跪倒地上,带着哭腔说:“赐公子啊,我是啥也没看到,就看到他光溜溜个身子,还没看清她就叫了,我感觉走错了门了,我就往出退,他们把门堵着不让我走啊!” “你不是在城里嘛,怎么跑这作甚?城里不用看门了?” “有那姓黄的比养条狗都划算,我就是想来寻你一起去找少主的,可您看这……你先救救我吧!”泰勇祈求的说。 “你也不小了,该成亲了,正好春雪姐啥都会,不用别人教,这算便宜你了。”窦赐幸灾乐祸的对泰勇说完,转身向妇人们说:“明儿我就要走了,你们把自己那口子该找回来的找回来,相互看着点,别又跟这一样了。” 妇人们哄得一下笑出声来,其中离窦赐最近的妇人温柔的问:“赐公子可用我们准备点啥?” “有汉子跟着我哥一起的回去准备准备,没有的该睡觉睡觉,该偷汉子偷汉子,各不相扰。” “哈哈……赐公子说的,这句实在,来,把门给关上,我们都散了吧!”一个妇人很有眼色的把门关上,而后各自跑回各自家中准备起来。 且不说这泰勇与春雪两个怎样渡过这一晚,但说这窦赐回到家中向张曦说:“嫂嫂,您准备准备,我明儿一早想去凉州。” “叔叔去凉州作甚?那地儿我可听夫君说乱的很。”张曦有些担心的说。 “没事儿,泰勇那货跟着,你要把给打个捎的东西给我准备下,明天好带着走。” “这……东西倒是没有,不过能不能把蒜儿带上?这你大哥到现在也没破瓜,老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破瓜?”窦赐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嫂子,眼中有些慌乱的说:“蒜儿比我打个大八岁啊!” “我比你大哥还大差不多十岁,你把她带去你大哥就知道了。” “不行!”窦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回道:“军营不能出现女的,这是大忌,我不敢破例,别看我年纪小,我大哥收拾我,我可扛不住。” 张曦嘘声叹气的说:“唉!那就再等等吧,真是难为她了。” “嫂嫂,您就别担心了,大哥肯定早想好了。” “但愿吧!你大哥年纪有些小,干某些事不是很方便,你这做弟弟要多提提。” “我可不敢,嫂嫂,我先去休息去了。” “去吧,明天早些起来。”张曦叮嘱道。 “省得了!” 妇人们刚刚忙完还没开始睡,窦赐便已经起床开始洗漱,张曦又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给窦赐准备东西,等马车准备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大亮了。 泰勇听到窦赐喊叫声,赶忙从被窝里爬出来,春雪一脸满足的将泰勇收拾妥当,而后款款深情的送出屋子,一见窦赐正一脸讥笑的看着她,脸色一红,急急忙忙的退回屋里,关上了房门。 “小公子,这不还早嘛!”泰勇打着哈欠,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说。 “走了!迟早哪天你死到女人肚皮上,你这是昨晚还没折腾够吗?真是的,走了!”窦赐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 “行!马车在哪呢?”泰勇翻了下眼皮,揉着腰问。 “就在路口,走了!真是个夯货,这才一夜你就忘了昨夜傻德行了?没脸没皮的,呸!色是刮骨钢刀,连这都不知道,怎么活的?” 泰勇被窦赐一阵夹枪带棒的狂骂,当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更没力气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跟着窦赐上了马车,无精打采的赶起了马车。 第275章 贰柒肆:南辕北辙 泰勇驾车还没走到黄河边,就开始嚷嚷着累,窦赐看泰勇这乌黑的熊猫眼,着实没有办法,只得无奈的点头同意。 泰勇直接把马车停在路边,拿一块布往脸上一搭呼呼大睡起来,这样一来可苦了窦赐了,八月份正值北方高温的时候,窦赐穿的本来就单薄,太阳硬生生的照在身上,晒得他全身火辣辣的疼。 泰勇睡了差不多一个来时辰,直接被太阳晒醒,泰勇很不顺心的从睡梦中醒来,一把扯开搭在脸上步,暴跳如雷的指着太阳:“贼老天,还让你让人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窦赐看着泰勇那怒火中烧的样子,忍不住窃笑起来,待泰勇火起撒的差不多时,窦赐摇头晃脑的的说:“人欲无穷,食髓知味啊!这话真不假,要不你回继续找你的老娘们,咱呢,还要急着赶路。” “不回去!我要去挣个功名再回来,到时候光明正大的迎她进门。”泰勇拿起水袋猛灌了口水,一脸决然的说。 “那行吧,赶紧得。”窦赐一脸无所谓的说。 泰勇捡起刚才扔掉的布,仔细在脑袋上绑好,认真的赶起马车来。 两个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夜间到了走马水附近,两人来不及收拾,寻了处背风的地方蒙头就睡。 此后几天窦赐与泰勇闷着头往西走,废了很大的力气穿越长城,直入本地郡。 窦赐进如北地之后顿时懵了,四处不是光秃秃的山就是大片大片的草地,一条长城还越郡而过,整个城池也是萧条的可怕,处处透露着一股荒凉。 “赐公子,我们会不会跑错地方了?少主不是说北地郡扼胡汉咽喉,这地儿没见咽喉嘛。”泰勇看着黄土堆成的城墙,疑惑的说。 “你一天干什么吃的?这地儿我大哥讲过,北地郡始设于秦代,为秦统一天下所置三十六郡之一,郡治在义渠。西汉武帝开疆拓境,分天下为十三州,将原属雍州的北地郡划归新置的朔方刺史部,郡治很可能北迁至马领。到了东汉,建武十一年,省朔方入并州,罢雍州而置凉州,北地郡归入凉州所辖,郡治为富平。” “喔!我咋不知道,不过这地儿也太穷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前半年干甚去了?” “你不懂!”泰勇撇下一句话,赶着马车径直进了城里。 窦赐随便寻了间客栈,待安顿好马车后,两个人凑在一起简单的用的完餐,就这么坐在院子的地上聊起来。 “这下酒足饭饱了,你是不是该说说咋回事了吧,我还以为你跑了不回来了。”窦赐剔着牙问。 “我之前去祭拜了一个人。” “谁?你还能认识谁不成?” “当然认识啊,我在颍川就听过他名字,今年我听闻他离世就想去看一眼。” “没骗我?” “我当然不骗你,那个人叫黄琼,好像叫什么候来着。” 窦赐回想了下,一字一顿的说:“黄琼?黄世英?” “对!就这个名字!”泰勇拍着大腿说:“那老头子交际可广了,光去祭拜的人就足有就数千人,偌大的一个城池在我们去的时候,里面好多游侠,而且还有各色的儒生。” “你啊!以后交往小心些,这些人少碰,不然让大哥看到,有你挨揍的。” “咋回事儿啊?” “黄琼、胡广、张衡、崔瑗之徒,泥滞旧方,互相诡驳,循名者屈其短,算实者挺其效。若李固、周举之渊谟弘深,左雄、黄琼之政事贞固,桓焉、杨厚以儒学进,崔瑗、马融以文章显,吴佑、苏章、种暠、栾巴牧民之良干,庞参、虞诩将帅之宏规,王龚、张皓虚心以推士,张纲、杜乔直道以纠违,张衡机术特妙,东京之士,于兹盛焉,琼名夙知,累章国疵。琬亦早秀,位及志差。” “赐公子这什么意思?” “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大哥的意思,泥涂乃滞者,亦溃决之令通也,上阻下塞于国无益,吹捧之徒与民何益。” 泰勇满头雾水的听完,摇着头回答:“反正你说的我不懂,你不让去我以后不去就是了。” “那行,跟我不去找店家一趟。”窦赐说完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泰勇不知何意,如坠云山雾罩一般,眼中满是困惑的跟了上去。 窦赐进了前厅,看见店家和伙计正忙着收拾屋子,于是清了清嗓音说:“店家,上个月从西河过来一批人,不知可曾经过此地?” 店家停下手上的动作,愣了愣:“西河入凉州是经过北地郡不假,可不从这里过,他们一般是从雒阴,过直路,经泥阳,入弋居,我们这边就有些偏北了,再往前走半日过了黄河就入威武郡了。” 窦赐一听自己和泰勇一路光顾着赶路,竟然把方向都搞错了,顿时惊呼起来:“啥?店家,你没诓我?威武郡?我们是去护羌校尉府啊,这可咋办?” “我骗你作甚啊!这地儿是富平没错,但我们这儿是北富平,不过小哥儿,你要去护羌校尉府,这……” “怎么了?” “那里要准备打仗了,对面威武郡那里这段时间乱的很,前两天听到有从那里回来的走商者说威武各大小羌族正在聚集,我还是好心劝你下,别去了,反正正好你走错了,回去也没人怪罪你。”店家委婉的劝道。 “不行!小公子,打死我也不回去,走错了咱们继续错下去不就行了,怕个鸟啊!”泰勇言辞激烈的拒绝起来,生怕窦赐答应了店家,顺手将窦赐往身后拉。 “你他娘的造反是吧,什么时候轮到你拿主意了,若不是你整天想你那臭女人,咱们会走错?”窦赐没好气的用脚狠狠地踢了泰勇几下。 “那你说咋办?反正我不回去,功名但在马上取,我十多岁跟着少主入颍川,可就是为了这一天。” “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若不是你去祭拜那死黄琼,我至于跟你白跑这么多路?你给我滚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噢!那我后院蹲着去。”泰勇知道自己理屈,一脸不高兴的往出了门。 第276章 贰柒捌:寻找商队 店家满是困惑的打量着眼前的窦冕,询问起来:“刚刚那……” “那个啊,我大哥家臣的义子,不用管他。店家,您知道怎么去吗?” “去是去过,不过……那也好多年了,要不我去给你找个商队看看,反正本地有几个行商专门往那边送物的。” “多谢您啦,我先回房去了,等找到了您说句就行。” “没事儿,你们呐……在外也不容易,两个都是半大孩子的,长点心,我呢晚上也就不去后面了,明儿早等我消息。” 窦赐感谢地向店家拱手谢道:“真是帮了大忙了。” “去吧!我这去给你问去,骅!你招呼着点,我出去下。” 伙计抬起头看了眼店家,点头说:“叔,你自去,我收拾好等你回来。” “嗯!”店家说完把手中的毛巾放下,直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大步走了出去。 窦赐回到后院,泰勇一下拾起身跑过来问道:“赐公子,怎么样?” “店家说给我们跟商队一起走,不过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有那么股邪性,小心着点。” “嘿嘿……我是笨又不是傻,这地儿我看起来也不对劲,但说不出怎么回事,可能是我们才从并州过来吧。” “有可能,晚上睡醒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通知与我。” “我这就去摆陷阱去。”泰勇恻恻一笑,跑去安排去了,窦赐则回到里屋,闭目养神起来。 一夜无时,五更刚过,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泰勇“噌”得下从地上弹起,轻步走到门口,窦赐猛然睁开眼,故作发怒的慢腾腾问:“谁啊?一大早的敲什么门嘛!” “哎呦!两位客人,小的骅,掌柜的让我来唤你出行的。” “这么早?” “对啊,要赶在天亮前过清水河,夜间至鹑阴,差不多明日就到令居了。” “这么近?” “公子哎!这是跟商队走,单个走可没这么好的命,十天半个月都过不去,这地过去分了很多部落,每次过去都要交钱的,没交钱的根本过不去,只能绕路,可是路上处处都是出来抢掠的部落,哪有那么好走。” 伙计话还没说完,窦赐已经推开门走出来,语气中带着焦急:“抢掠?没有人管吗?” “管?这些抢来的钱自然也就有当官的一份,谁管?本地这些将军哪个屁股是干净的?这位公子,这种事儿怎么还是别管了,先赶紧跟我一起吧,商队就在城门口,正等着您咧。” “泰勇,走了!别在屋里墨迹了。”窦赐故意催促道。 “来了!”泰勇说着话已经从屋里走出来。 泰勇飞快的跑到马厩旁找到自家马,拴好马车后走到前面将窦赐接上马车,本来他们两个还以为伙计跟来,没想到伙计脑袋摇的说:“我不去,你们自个儿过去就行了,掌柜的正在南门外等你们。” “这天气你们不关城门?” “客人您是不知道,自永和年间,富平是富平,可治所在冯翊郡,早都不在北地了,所以城门也就没人管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走了!” 窦赐暗暗拍了下泰勇,泰勇拿起马鞭赶起马车,匆匆而去,伙计则摇头叹息着进了客栈。 “赐公子,你刚才拍我作甚?” “这地儿你刚才听到了吧。” “听到什么?” “治所搬到司隶府去了,也就是说这地儿没有人管,我说怎么会这么冷清。” “那又怎样?” 窦赐一阵气急败坏的说:“也就是说我们一路找不到官府。” “找官府干甚?” “算了,反正你能打,要死你也死我前面,你都不担心,我操心个什么劲儿?”窦赐心力交瘁的把话说完,自顾自的往后面一倒,懒得再搭理泰勇。 等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一个举着火把的汉子跑过来喊道:“你们可是去金城的?” 泰勇停住马车,木然的点头回道:“对啊,就前面那个……” “知道了,跟我来吧。” 窦赐从车中探出头,仔细观察着自家马车经过的地方,只见每四辆车并拢停在一起,车周围有七八个身着戎装的汉子零零散散的散在周围,这些人腰间斜挎长刀,背上清一色猎弓和箭囊,处处透着股彪悍之气。 待举火把的汉子忽然停下脚步时,前方几步远的马车上传来一个声音:“客人带来了?” “头,带来了。” “你下去吧,我来告诉他们规矩。” “是!”举火把的汉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窦赐从马车上坐起来,就着微弱的火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只见此人头顶一顶宽大的斗笠,满是风霜的脸上张着一撮引人注目的胡须,上身着一件黑不溜秋半袖夏装,下身的裈裤没及膝盖,脚蹬一双不知何年月的草鞋,有些地方已经断了。 “你们去金城所为何事?生意?探亲?”汉子语态平和的问。 泰勇刚要开口,窦赐抢先说:“晚辈听说那里这段时间有些乱,想去捞些功名回来。” “你们?一个乳臭未干一个半大小子,想去取功名?” “那是啊,不然我们瞎折腾干甚?”窦赐拍着胸脯一脸自信的说。 “好,既然你们这样,我也不就不劝你们了,我现在直接说事儿了,你们车中的货物三成是路费,如何?” “三成?”窦赐不可置信的看着汉子。 “不错!因为此去要经过几处部落,我们都需要掏钱买平安,你看可以的话,我们就成交,你感觉价格贵了嘛,咱们可以在商量。” 窦赐咬咬牙,狠下心说:“三成,三成就三成,泰勇,把这箱子的二十金搬下去。” “啊?不行啊,小公子,钱给他我们路上吃啥啊?”泰勇一口回绝道。 “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一两天只吃干粮还能饿死你不成?”窦赐大动肝火的说。 泰勇垂头丧气的抱着箱子下了马车,满心不高兴的将箱子放到汉子脚边,气呼呼回到车上,双手抱膝坐在那一动不动。 第277章 贰柒玖:局势 “好!爽快人,生意既成,那这笔生意我就做了,在下边郑,你们可以叫我边叔也可以直接喊我名字,在这一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边郑说完,喜上眉梢的抱起脚边的箱子,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小公子,干嘛把钱给他们。” “你是不是笨啊,没看那边郑眼睛盯着我们马车不放吗?不给他,难道你还打算让我们为这么点东西陪葬吗?” “他敢!”泰勇一脸愤怒的瞪着边郑走过去的方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窦赐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泰勇身前一晃,迅速收了起来,泰勇惊讶的睁大眼睛看向窦赐:“银铭牌?” “对啊,我从家里走的时候大嫂偷偷给我的,这东西可是好玩意。”窦赐咧嘴欢快的笑了起来。 “哼!反正没钱吃东西,等会找个地方借我用下,我去吃东西。”泰勇闷声说。 “吃东西还不简单?车里面有块布,搭在车头。” “干什么?” “那玩意能表明我们的身份啊,原路遇到窦家人肯定有人会和我们打招呼的,到时候问他们借点。” 泰勇傻傻一笑:“对啊!反正以后给他们还。” 泰勇从马车里翻腾了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一快白底红字的“窦”字白巾,轻手轻脚的搭在马车上。 等泰勇忙完,车队开始动起来,边郑还算一个拿钱办事的主,再三要求泰勇驾车走在车队中间,好像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似得。 车队一开始行进便是全力以赴,一辆辆马车就像洪流一般,直接分散着从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奔过,身后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使这刚刚有些光亮的黎明再次暗了下来。 车队一行紧挨着黄河马不停蹄的行进一天,直至午夜降临,车队才在鹯阴渡口对面的山坡上停下来。 窦赐和泰勇两人感觉还没睡多长时间,车队便又再次响起了嘈杂的喊叫声,边郑不知道何时走到了车前,满脸春风向还在打迷糊的窦赐两个人说:“今儿这路有些难走,我们会有点麻烦,你们把车跟好,千万别掉队了。” 窦赐一听这边郑话里有话,一头爬起来:“边叔,您这话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晚辈脑子有些笨。” 边郑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慢悠悠的说:“反正天儿还早,活计大伙儿在忙,我就给你说道说道。” “晚辈洗耳恭听。” “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正好就是武威郡,这里的形势可没有看来这么平静,白天遇到沙匪、部落之间吞并,这都是常见的事儿,我来这就是提醒下两位,路上千万别好奇,更不要多事。” “武威不是我大汉治下吗?怎么这么乱?”一向从不多嘴的泰勇忽然爬起来问。 “这事儿啊,还得从顺帝年间说起,因为之前西羌数次谋反被邓骘、马贤在十二年中平灭,故而西羌安分了有数年之久,至永顺四年,且冻、傅难种羌与西塞、湟中诸杂进攻金城、三辅、武都,自此凉州再无宁日。” “听大哥说前些年不是有人进攻三辅了嘛,难道就是他们。” “不不不!马贤是被他们杀死,可其后的护羌校尉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此二人联手将本地的烧当羌打的一败涂地,很多年才恢复过来。” “那此地局势又是如何糜烂的?”窦冕眼中满是疑惑的问。 “建康年间,护羌从事马玄反叛,赵冲战死,至此凉州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窦赐紧皱着眉头问:“如今这凉州不是有段熲吗?” “哎呦喂!这位公子,不是我说他啊,你看他们三明干的什么事儿?皇甫威明、张然明搞得什么玩意儿嘛,段纪明好不容易杀出个样子来,这两个就来捣乱,没完没了了不是?迟早凉州败到他们手上。”边郑愤愤不平的对天骂道。 “让你这么说段纪明能胜?” “胜?那还用说,当然会胜了,前几个月的时候段纪明一个人领兵不到六千迫降封戮、良多、滇那共数千部落,就是老人家们说的窦宪也比不了啊!” 正当泰勇张嘴要问的时候,一个举着火把的汉子跑过来说:“头,羊皮筏子绑好了,可以直接过了。” 边郑向窦赐拱了拱手:“两位赶紧准备,我们马上就要开行了,此去不出意外,也就一日的路,自个儿保重些。” 窦赐在车中拱手回道:“多谢边叔提醒。” 待边郑走后,泰勇很不客气的说:“赐公子,干嘛这么客气,若不是他把咱们钱拿了,我们何必啃一天锅盔。” 窦赐见泰勇还在为自己的那点吃食算计时,忍不住笑出声:“你啊你,你看他们吃的是啥东西?别不知足了,他们吃的那在石楼喂狗都不吃的,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哼!反正我不会原谅他,若是你到少主那给我买一条羊,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 “行了!不就一条羊嘛,给你买还不行?你别念叨那钱了,那是我们买命钱。” 泰勇咧了咧嘴,嘿嘿干笑两声:“行,知道了,赐公子,您坐好了,我驾车了。” 窦赐点了点头,翻了个身蒙头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当窦赐再次醒来之时,只见太阳正照在头顶上,马车的车壁被晒的有些烫手,窦赐拿起水袋猛灌了几口已经有些温热的水,伸着懒要问:“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啊,早上太阳就这么大,这都跑了大半天,太阳还是在头上。”泰勇摆着副苦瓜脸,边说话边拿起毛巾擦脸。 窦赐坐起身,看了看两边景色,只见两边都是裸露着土黄的山包,连一座高些的山都没,想找个特有的参照物都找不到。 “泰勇,你说这地方人怎么活的?这么穷的山还能活人?” “哎呦,别说活人了,这地儿给我钱,我以后都不来了,真热!”泰勇边喘着粗气说边用手擦汗。 “这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遇到了啊,不过好像是聚会还是在干什么,反正一群女人光着身子在跳舞,我没敢细看。” 第278章 贰捌〇:分道 窦赐声音拉的老长道:“你没去就对了,一般光着身子跳舞的无非就是庆祝、祈祷两种,你若私自闯进去,搞不好就被人当祭品了。” 泰勇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刚才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身体瞬间从背后升起一道凉意:“应该……不会吧!” “别忘了现在这羌乱整个凉州都知道,死一两个人值什么劲?专心赶车吧。”窦赐提醒道。 泰勇点了点头,闷头赶着车,窦赐则仔细的观察着路边能看到的人,只见这些人皆披发左衽,衣服清一色的小袖袍、小口袴,不似内地的那种宽袍肥袖,头上的头发都绑成一个小辫子,说不出的难看。 车队一行路上没作任何停顿,至日暮时分终于到达了金城郡,四处开始零零散散的出现衣着汉装的汉人,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字润腔圆的官话。 边郑这时骑着马走过来,面带笑意的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位公子,我们就此别过,你们明日一路小心。” 窦赐愣了愣:“啊?你们要去哪啊?不带上我们吗?” “我们是去金城和羌人做生意,公子你们是去令居从军,再过去就不顺路了。” “那令居怎么走?” 边郑这向西北方向的那条光秃秃的山道说:“从这过去有条河,逆流而上,河对面有座土城,汉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令居了。” “那这一路过去没危险吗?” “这地儿没什么危险,四处都是归化的羌人还有汉军,谁敢闹事儿?都在等着军功表忠心嘞。”边郑爽朗的笑起来。 “那行,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窦赐一副大人的模样抱拳道。 “后会有期!” 边郑说完大手一挥,行走在两旁的马车,快速拐着弯走向了南方,渐渐地,停在原地的窦赐和泰勇脱离了车队。 泰勇挠着头问:“赐公子,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走吧,我这有个口哨,边走边吹,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人。” “噢!那我赶车了。” 泰勇说完用力催赶着驽马,拉车的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脱离车队便跑不起速度来,磨磨蹭蹭的。 马车还没走上两里路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泰勇跳下马车,怒气冲冲的踹了驽马几脚,自顾自得蹲到一边生起闷气来,窦赐倒是想的开,躺在马车上,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拿着锅盔,仰着头一脸惬意的欣赏着这片夜光下的山中风光。 泰勇闷声闷气的回到车中倒头就睡,窦赐一见泰勇生着闷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作甚?” “这匹烂马故意跟我作对,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人家已经够意思了,连这跑了两天,歇歇怎么了?你还指望人家累死不成?要不换你去拉车,让马来赶你,看你嫌不嫌累。” “我……”泰勇张了张嘴,然后抬起头头看了眼正在低头吃草的马,鼻子里冷哼一声,侧着身子倒头呼呼大睡。 窦赐用完干粮,打算去净下手,跳下马车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开始宽衣,忽然窦赐听见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 窦赐急忙把衣服裹起来,快步跑到马车边,伸手拍打着马车车壁:“泰勇,别睡了,赶紧起来,有要紧事儿。” “哎呀!赐公子,这都大半夜的,哪有事儿啊,等我再睡会。”泰勇带着困意说。 窦赐急得直跺脚,心急如焚的说:“你赶紧滚起来,等会我就被你祸害死到这了。” 泰勇一听如此严重,赶忙爬起来,一脸认真的问:“真的?” “我大半夜逗你玩吗?我刚去那边撒尿的时候听到南方传过来的声音,不信我拉倒,你自己去看去。” 泰勇直接跳下马车,俯身趴到地上,耳朵探到地面侧耳听起来,许久,泰勇直起身,一脸凝重的说:“来人共一十四骑,赐公子,你先躲躲,我去看个究竟。” 窦赐还没反应过来泰勇说这话什么意思,泰勇已经拿起自己的毛巾和环首刀往山包后面走去,窦赐则只得牵起马缰绳往山沟沟的大石头后面躲。 泰勇躲在身后,小心探出头,仔细看向自己听见的声音,只见一道密集的黑影从远处而来,马背上共有七人,来者皆一人双骑。 泰勇见这群人向在入山处停下来,纷纷跳下马背,这些人聚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后又散开,其中有三个人爬上马背分三个方向跑去,其中有一个人正好向自己的这个方向走来。 泰勇暗暗一笑,拿起毛巾将自己头发裹起来,低下身子往路边探着走过去,寻到一处枯草堆中隐去身形。 骑马的汉子坐在马上四处探头张望,并没有注意身边的地方,泰勇瞅准机会,双腿用力绷紧,一个箭步犹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去,马背上的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侧着身和马同时倒在地上,更可悲的是右腿被压在了马肚子下。 马在倒地的瞬间,长嘶起来,泰勇未做任何停留,行云流水般抽出长刀,用力挥了下去,马的叫声戛然而止,倒地的汉子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把湿漉漉的长刀架在了脖子上:“尔乃何人?因何到此?” 这汉子本来被摔得脑袋有些发懵,当几滴血水掉在脸上的时候,汉子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颤抖的说:“我……我乃护羌校尉麾下斥候车闵,不知壮士想要干什么?” “哎呀!自己人,看来我又闯祸了。”泰勇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大声向后面大喊道:“公子,是护羌校尉的!” 窦赐听见泰勇喊叫声,兴奋的扔下马车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当看到地上被砍掉的马脑袋,窦赐心中顿时感觉自己被泼了冷水。 泰勇收回长刀,一脸自豪的说:“怎么样?我厉害吧,这么大的马我一推就倒。” 窦赐没理会泰勇,径直走到被马压着的车闵身边,蹲下身在车闵身上搜起来。 第279章 贰捌壹:失误 车闵的右腿被马压的没了知觉,见窦赐来搜他的身,车闵一眼便明白窦赐要干什么:“你要找的在右腰,赶紧把马给我搬走,不然我就废啦!” 窦赐取下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护羌、营士”,窦赐指着战马说:“泰勇,这东西归你了,搬走。” “好咧!两天没吃肉了,终于能开顿荤了。”泰勇摩拳擦掌的走过来,蹲下身扎好身形,伸出胳膊拦腰抱好马,沉住气,用力将马尸举了起来。 车闵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状况,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窦赐看着一脸呆滞的车闵,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碰了下车闵的腿,车闵“啊……”的一声叫起来:“别碰!断……了,我胸口有个牛角,你长吹一声。” 窦赐按照车闵的话,伸出手从车闵胸口掏出一只带着体温的牛角,不假思索的长吹起来。 正在前方等候消息的什长肖咜听见预警声音,对着身边三个营士吩咐起来:“一声长号也就是这条道过不多与五人,来!锥形阵!” 三人抽出腰间的制式长刀,操控者战马摆在肖咜身后,肖咜轻弯身子,大喊一声:“杀!”四匹马如箭头一般,狂奔进了山谷。 此地说是山谷,却是一片开阔地,战马阻拦的冲了进来。 泰勇正在蹲在地上用匕首剥皮,猛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从外面传来。 刚还躺在窦赐身边有气无力的的车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用着轻蔑的语气说:“你们等死吧,什长来了,哈哈哈!” 窦赐歪着脑袋问:“你刚才让我吹号是报信?” “废话,既然你袭击了我,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 “嘿嘿!好说,大不了让你们全躺下,我今儿就让你见见什么叫天外有天。”窦赐站起来,大喊一声:“泰勇,来者是敌,不要伤及性命。” 泰勇听见喊叫声,狠狠地将匕首插在马尸上,咬牙切齿的的说:“娘的,让我吃顿安生饭都不行?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真把我当你捏的。” 泰勇提起自己的长刀跑到窦赐身前不远处停下,扎稳马步,双手执刀放在胸前。 肖咜入了谷口一见路中心站了一个人,这个人身后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虽说看不清楚脸型,但知道这里只有一个人就足够了,于是肖咜心中略带着窃喜,狠狠拿刀背拍打了一下坐下的马臀,马瞬间狂奔起来,身后三人在同一时刻也拍打着坐骑。 泰勇冷哼一声,往前探了探身体,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肖咜举起刀大喊一声:“放下武器,弃械不杀!”坐下的坐骑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速度减慢,反而更快了。 泰勇闭上眼,嘴角轻轻上弯,就像扑来的只是一股灰尘一样,一副毫不在意的一样。 躲在一边的窦赐眼见着马要撞上泰勇,急忙大声提醒道:“来了!” 泰勇微微张目,沉重的身体就像落叶一般飘向了马队中,马队里的肖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四匹马瞬间不受控制的齐齐扑向了地面,泰勇斜提着刀从倒地的马堆中站起来,一脸不屑的说:“你们真的很弱,杀你们简直浪费我的刀!” 泰勇说完,十分帅气的把刀插入刀鞘,自顾自的回到自己剥了一半的马尸边继续干起自己的活,就像刚才的事情只是随意而为一般。 躺在地上的车闵哪里见过这种景象,当时就被吓得嚎嚎大哭起来,口中号丧似的喊:“什长,是我害了你啊,若不是我耍什么心眼,那会让你们就这么死了!” “你他妈才死了!”肖咜咬词不清的骂道。 窦赐从藏身的石头后走出来,走到肖咜身边,提起自己的小腿,用力踢向肖咜那血淋淋的脸上,嘴上恨恨的说:“还没死,真是的,没死就安分点,满嘴脏话,信不信我让他把你宰了!”窦赐一边踢一边指着泰勇威胁道。 肖咜抬起头,眼睛中喷着火,一脸不忿的说:“你们何人,算什么好汉,竟敢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呦!还挺有骨气,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们是要去从军的,不过看你们这德行,我……瞧不上。”窦赐冷嘲的说。 “真是从军?”肖咜一脸惊讶的问。 “那你们里面没死的全部叫起来,过去帮忙烤肉去,还有把这个货救救,他腿断了。”窦赐指着路边的车闵说。 “谢公子不杀之恩。”肖咜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窦赐从腰上取下腰带,小心翼翼的拾起掉在地上的四把马刀,用腰带拴好后大摇大摆的将刀扔在泰勇身边,自己则寻了一处闻不到血腥味的方睡了下来。 一夜之间也不知泰勇几人怎么过得,反正等窦赐醒来回到马尸边一看,一具马尸已经骨头和内脏摆在地上,马皮则被搭在石头上凉着,马肉没见了踪迹,窦赐无意间瞥了眼地上的人,只见地上躺着七个人,无缘无故多出来俩。 泰勇则满是惬意的躺在马车上呼呼大睡着,对此好像毫不在意一样,窦赐走到马车前他都没有发现。 “你还能睡得?”窦赐狠狠地掐了下泰勇腰间的肉,恨铁不成钢的说。 泰勇吃痛的大喊一声:“啊……赐公子,你这样会死人的。” “那里面多出来的两个人咋回事?” “啥咋回事?” “在马骨边躺着,看那样子不像是被你打了的,脸上没伤。” “噢!你说那啊,自个饿了跑来的。”泰勇说完闷头继续睡起来。 窦赐见泰勇自己不解释,只好转身走到正在睡觉的肖咜身边。 正在睡觉肖咜隐约觉得有人向自己走来,于是猛然睁开眼看向来人,当看见来者是窦赐时,歉意的笑了笑:“公子安好!” “他俩咋回事?还有昨夜死的那几匹马呢?” 肖咜爬起来,带着惋惜说:“战马埋了,买在前面山包上,至于他俩,他们是我的同伴,昨天本来是去探路了,我们跑过来,他们过来营救我们,一起被抓了。” 第280章 贰捌贰:羌族来历 “你们是一什?” “是!我是什长。” “那怎么只有七个,还有三个呢?” 肖咜有些哽咽的回道:“战殁了。” “羌人了?” “是!” “羌人怎么回事?我看你这样子应当是本地人,给我说说吧。” “这……公子,这事儿说来话长。” 窦赐见肖咜婆婆妈妈的样子,瞬间有些来气,怒道:“长话短说,一天罗里吧嗦的,捡重要的说。” “是!”肖咜盘起腿,一边思索着事情一边徐徐说起来:“这事儿啊,得要从很久之前说起啦,我记得羌人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羌本自三苗,舜徙之三危,滨于赐支,至于河首,绵地千里。赐支,析支也。夏、商、周之际,或从侯伯征伐有功,天子爵之,以为蕃服。羌爰剑者,秦厉公时,为秦所执,以为奴隶。羌人谓奴为无弋,故号为无弋爰剑。后得亡归,将其种人南出赐支河曲西数千里。其后子孙各自为种。或为牦牛种,越羌是也。或为白马种,广汉羌是也。或为参狼种,武都羌是也。至爰剑曾孙忍及弟舞独留湟中,忍生子研,故羌中号其后为研种。汉景帝时,研种留何求守陇西塞。于是徙留何等于狄道安故。” “呦!你还是识文断字?如实交代你是什么人?”窦赐满是好奇的说。 “我?我是今年才归化的归化的烧当羌,原来还算一个小部族首领,故而能识得几个。” 窦赐招招手说:“既然你识字儿,那给我说说现在这地方怎么个形式?我到现在连个毛都没遇到,怎么凉州到处都在喊着羌人暴乱?” “这……”肖咜看了眼窦赐,有些难为情的说:“此地……其实很好理解,唐种、罕种、诸种现在已经到了属于归化一类,零昌、号多、勒姐这四哥之前称霸河西的部族已经被剿灭,南漓、孤奴这些小部落要么被大部落吞并要么就跟我们一样选择投奔朝廷。” “那现在这地方最大的部族是哪个?” “北方勒姐、当煎,南方烧当!” “烧当?你不就是烧当的吗?怎么烧当势大?” “我们为了活,无奈啊!只要能活,管那么多做甚?” “那他们两个人部落在哪块呢?” “就在这武威、张掖境内,他们逐水草而居,也就没有所谓的聚集地。” 窦赐歪着头,一脸疑惑的问:“既然他们逐水草而居,没事闹啥?还有你跑到这来所为何事?难道这块还有羌人不成?” “您不知道?”肖咜有些发懵的问。 “知道什么?” “这地儿遭灾了啊!没遭灾谁闲的拿命赌啊?” “不会都投降朝廷吗?朝廷可以养他们啊。” “这位公子,您没开玩笑吗?”肖咜越发疑惑起来。 “你别这样看我,你直接说事儿。”窦赐被肖咜看的有些发毛,直接开门见山说。 “去年雪灾你不知道吗?” “去年的事儿跟今年有关系?” 肖咜被窦赐问的目瞪口呆,肖咜心中此事的感觉直接就像一万羊驼跑过一样,想骂人,不过一想到自己败在车里躺着的泰勇手上,于是压了压火起,慢悠悠的说:“去年雪灾,今春雪化得迟,很多牲畜就那么冻死了,夏天的时候草都没往年茂盛,牧民们吃什么?” “牧民们不吃粮吗?真是的,干嘛要去费那神,去哪个地方买点粮食不就行了,放啥牛羊嘛,真是多此一举。” 肖咜哪里见过见过窦赐这种脑回路的,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哭笑不得向窦赐拱了拱手:“承蒙公子款待,无奈小人军令在身,还望公子放我们走。” “回哪?” “令居啊。” 窦赐大喊一声:“泰勇,赶紧滚起来,我们要出发了。” 泰勇磨磨蹭蹭的爬起来,打着哈欠回了一句:“那个什么什长的,滚过来驾车,其余的那些该干甚干甚去。” 正在地上假寐的众营士一听泰勇就如此喊叫,猛的睁开眼,头也不回的跑出山谷。 窦赐指着背靠着石头休息的车闵:“你是什长,把他背到车上去,等会我给他找人医治。” 肖咜不高兴的走到车闵身前,嘴上不依不饶的说:“来吧,今儿我来伺候你。” 车闵急忙拒绝道:“哎呀,什长,万万使不得啊!” “来吧!军令要紧。” 肖咜将车闵放在车上后,二话不说低头走到车前驾起车来,泰勇则很是放心的倒头继续睡起来,只剩下窦赐和车闵在车中想对着坐着。 正午时分,肖咜停下马车,指着河对面矮塌塌的城墙说:“几位,令居到了,我军令在身,就此别过!” “哎!等等!”窦赐开口道。 正要下车的肖咜愣了下,扭头看向窦赐:“公子还有何事?” 窦赐站起来,将捆绑的刀扔出车外:“这个你们拿上,于我没啥用,顺道我向你打听点事情。” 肖咜提起地上的兵刃,有些诧异的问:“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河东来的人在哪?” “河东?”肖咜自言自语的低下头仔细思索起来,良久,肖咜指着西南方向:“从这里能看到,河对面那全是白色帐篷群的好像就是河东来的,不过我不太确定,我到护羌校尉麾下至今不过两旬左右。” “河怎么过?” “那直接就能趟过去,没多深。” 窦赐抱拳道:“多谢了,有事儿去那找我就是了。” “闵兄弟交给你们了。”肖咜说完,头也不回的往东边的草地走去。 窦赐半眯着眼睛,用力远眺西南方,废了好大劲也没看清前面啥情况。 一直坐在车中没有说话的车闵忽然开口道:“别看了,前面那里是有一群人,我听田将军说那是段大人请来的,至于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田将军?” “是!护羌左都尉田宴。” “既然如此,咱们就去看看,反正就算错了也没啥。” 窦赐说完,轻轻推了推还躺在车板睡觉的泰勇:“醒来了,我们到了。” 第281章 贰捌叁:到营地 泰勇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睡眼朦胧的看一眼周围,而后继续往后一倒,嘴上闷声闷气的说:“你就知道诓我,这不还远着嘛!” 窦赐没好气的狠狠踹了两脚:“你不起来,车能自己走不成?” 泰勇满心不喜的爬起来,看了眼空空如也得车前面,惊讶的问:“人呢?” “走了!”窦赐催促道:“赶紧去赶车,西南方。” “噢!”泰勇跳下马车,牵着马往河边走。 窦赐本来还担心水会比较深,没想到河水刚刚淹到泰勇膝盖,等泰勇上岸后,扔掉已经湿透的草鞋,跑到车厢里翻出不知道何时准备的木屐仔细的穿上。 窦赐瞧着泰勇一副穷讲究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逗泰勇:“你这是打算娶媳妇吗?这么认真。” 泰勇牵着缰绳,头也不回的说:“少主曾说隆礼由礼,谓之有方之士;不隆礼不由礼,谓之无方之民,我现在怎么说也算个士,自然也得庄重点。” “我去!你啥时候听的?我大哥给你说什么是士了?” “那是……自然,不然我跑去祭奠那黄琼干什么。” “我大哥咋说的?” “礼之中,能思索,谓之能虑;能虑勿易,谓之能固,能虑能固,加好之焉,圣矣;天者,高之极也;地者,下之极也;日月者,明之极也;无穷者,广大之极也;圣人者,道之极也。” “哈哈哈……”窦赐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赐公子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我大哥是不是还给你说‘治辨之极也,强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臣诸侯也;弗由之,所以捐社稷也。故坚革利兵不足以为胜,高城深池不足以为固,严令繁刑不足以为威。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 泰勇转过头盯着窦赐,木然的点了点头:“对啊!” “行了!你那话别记了,记住我说的这句话,比我大哥的有用。” “赐公子请说!” “人苟生之为见,若者必死;苟利之为见,若者必害;怠惰之为安,若者必危;情胜之为安,若者必灭。故圣人一之于礼义,则两得之矣;一之于情性,则两失之矣。” 泰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闷着头赶起路来,任窦赐怎么和他搭话,他就是不应声。 等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营地已经完全可以看出全貌了,整个营地呈圆形,外围用的清一色胳膊粗的木头围城的栅栏,栅栏外的壕沟内灌满了水,整座营地俨如城池一般,营地内宽阔的过道将帐篷分成数份,整齐而又不失肃杀之色。 泰勇走到营地门口停下马车,猛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开门!” 站在营口两个汉子被泰勇的吼叫声吓了一跳,待回过神后,两个人动作整齐窦武按住刀把,异口同声的说:“军营重地,勿得喧哗!” 窦赐从车上下来,刚要往营门口走,两个汉子中一个年少些的人跑过来,吊着大长脸,严肃的说:“军主有令,五十步之内,闲人不得靠近!” 泰勇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儿,当即不干了,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一把拎起这个汉子,大步往营口走。 站在营口的汉子哪里见过这种场景,急急忙忙抽出腰刀,双手有些颤抖的举起刀,声音战栗的说:“不要……不要再往前!” 窦赐从泰勇身后探出头:“去!把管事的叫来。” 汉子听见这句话如蒙大赦一般,“哐”的一下扔掉手中的刀,撒腿就往里面跑。 “这不像我大哥的兵,哪有这么怂的?” 泰勇松开手中的汉子,眼睛睁得像铃铛一样,板着脸问:“此地可是河东来的?” “是!是!不知壮士所为何事?将军今天不在,去护羌校尉府去了。” “将军?谁啊?”窦赐好奇的问。 “段老爷子啊!” 泰勇一脸自豪的拍着胸脯,乐呵呵的说:“我义父,哈哈……” 正当泰勇自得自乐的时候,刚才跑进去的汉子跟着一个年轻人从营地里走出来,窦赐看了眼来人,赶紧往泰勇身后一藏,半天也不发出声响。 “泰勇?你怎么来了?小公子呢?”来人有些惊讶的问。 泰勇看了眼来人,傻愣愣的直笑起来,指着自己左手位说:“四哥,小公子在这呢。” “在哪呢?你睁眼说瞎话吧,还有为何不听少主之令,擅自来此。”卯阴着脸数落道。 “不是有厨子嘛,我在那多余。” “跟我进来,少主有话问你。” 泰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看自己的左边,只见窦赐从自己身后又跑了出来,于是泰勇瓮声瓮气的问:“咋回事?” “反正我俩闯祸了。”窦赐凭自己的直觉,小声提醒道。 “啊?那咋办?” “不管弄啥都忍着,千万别惹事儿,听到没?” “那是,我也不敢惹事儿啊,义父在这,我可不想挨揍。”泰勇缩着脖子心有余悸的说。 卯带着泰勇沿着中间的过道,直接走到一顶最大的帐篷前停下,卯向站在门口的四名汉子颔首示意了一下,自顾自的进了里面,泰勇低着头往里入,四人手中的长矛忽然全放下来挡在泰勇身前。 泰勇眼瞅着自己马上进去了却被这几个挡住,有些着急的看着窦赐,窦赐挺了挺自己的背,拱手说:“你们不认识他,可认识我吧,放我们进去吧。” 四人中,年岁较大的汉子收回长矛,双手抱拳,低着头说:“请小公子不要难为我等,大公子制定军法,无令擅闯大帐者,斩!看守大帐者,同罪。” 泰勇一听有“斩”字,登时有些咋舌,忽然听见里面大声喊道:“放行!” 身前三人收回自己的长矛,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就像刚才的动作不是他们做的似得,眼神都不动一下。 “赶紧进啊,别傻愣啊。”窦赐站在泰勇身后小声催促道。 泰勇收回自己的想法,急忙小步跑入内。 第282章 贰捌肆:战备 坐在主位上的窦冕一见窦赐先进来,有些惊讶的看向卯,卯双手一摊:“我刚才进来没注意。” “去!把屠涅给我喊来。” 卯不明其意,不过条件反射似的直接转身出了大帐。 窦赐走了没几步,停下双脚扫视了一眼帐中的人,毕恭毕敬的向窦冕抱拳行礼道:“赐儿见过大哥。” 窦冕看着窦赐一板一眼行礼的样子,着实满意,指着右下首的这凳子说:“来!坐卯刚才这位子。” “谢大哥赐座。”窦赐话刚说完,直接坐到凳子上。 泰勇见窦赐没有受到训斥,心中放松下来,抱拳道:“少主!” 窦冕瞟了一眼泰勇,眼睛看向一边,鼻子冷哼一声:“我走的时候如何吩咐你的?” “好好看家,不要乱跑,不能惹事儿。”泰勇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 “那你为何来这来了?难道家中如此安宁不成?”窦冕瞪着泰勇,一脸怒色的问。 泰勇战战兢兢的回道:“家中……家中一切都好。” “哼!都好?为什么来这?让你看家,你就这样看的吗?家中若出事怎么办?” 泰勇被窦冕一阵连珠炮似得追问,当即被噎的说不出来话,一张本来有些黑的脸上映着猪肝色,窦赐这时站起身解释道:“大哥,他就是在家心有些痒了,不过嫂子还让我们带了些弟兄们常用的物事儿,我们没白来。” 窦冕瞄了眼窦赐,摇头笑道:“你啊你,泰勇,自个儿去找屠涅去,先从火头军干起,别惹事儿,你这顿板子给你记下了。” 泰勇一听自己没事,嘿嘿的傻笑起来:“是,我这就去!”泰勇一说完,转身便逃出了大帐。 窦冕指了指身边的徐幢,转头看向窦赐:“他现在是行军司马,以后多向他讨教。” “是!”窦赐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向徐幢行了一礼,徐幢急忙站起身拱手回礼,口中称道:“蒙小主抬爱,小人无才无德窃居此位,惭愧啊。” “徐司马以后千万别这么说,指望子他们不靠谱,他们年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能干甚事?以后还得多向你讨教才是。” 徐幢带着笑意摇头道:“屠涅才是老行伍,我也是才第一次干这,能帮上的地方不多啊。” “互帮互助嘛,哈哈……”窦冕有些尴尬的说。 “对对对!少主言之有理。” 窦冕看向坐在左手的子,缓缓开口吩咐道:“你带赐儿下去好生安顿,不要派人去伺候,我们现在就这么千把来号人,没有下人供人驱使。” 子站起身抱拳道:“喏!” “去吧!” 子躬身带着窦赐出了大帐。 窦赐扫视了一眼帐中坐的的众人,沉声道:“众人听令!” 坐着的众人呼啦啦站起来,齐刷刷抱拳道:“请少主吩咐。” “辰!你加紧收够牛、马皮,边角料也别放过,另外制弓的角筋也收些。” 辰低着头,聂聂的说:“少主,现在四处部落都在囤积这些,很难收到啊,就是收价格也贵的吓人。” “既然贵那就算了,咱们就收些便宜的,羊毛应当没人要吧?” 辰摇着头一脸疑惑的回答:“那东西牧民都堆着,没甚用途啊。” “收!既然他们爱涨价,大不了我不和匠作局那群混蛋做生意了,我自己开一们独门生意,让他们把羊当宝,都不用了算球。” 辰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么干,但瞧着窦冕一脸平静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于是辰躬身道:“小人接令,小人这就去准备去。” 窦冕点了点头,辰拾起脚边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帐。 窦冕清了清嗓音:“徐幢!请记录,着丑、午今日开始整军,务必将骑兵与半个月内训练完成!” “啊?半个月,少主没开玩笑吗?这群孙子是会骑马,可不会射箭啊,坐在马上连本地这些四五岁的孩子都不如。”丑指着大帐外,满嘴絮叨。 窦冕不多说话,伸手在胸前掏出一样东西,随手扔向丑:“这东西给你,若是半个月还是那样子,你俩的皮给我小心着点,看我不抽死你丫的。” 丑捡起东西,看都来不起看,拉上午就往外跑。 “宋辟、宋咸何在?” 宋辟和宋咸听见窦冕喊自己,抱拳应道:“在!” “着你二人为都伯,跟随亥下去统领早已选好的斥候,务必让他们更进一步。” 亥听见命令中有自己,赶忙抱拳说:“少主,还是让宋辟为百人将,我这您也知道,管人不在行,当哥都伯还能练一练,反正宋辟比我年岁也大,斥候营里没人敢多说闲话。” “去吧!你们三人商量好后,即可滚去整军。” “喏!”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了大帐。 窦赐扫视了一眼厅中的人,徐徐说道:“尔等约束各自所部,好生训练,至于新的命令,待段曲督回来。” “喏!” 众人零零散散的走出了大帐,只留下申站在原地。 窦冕看了眼申,招招手道:“反正这会你也不忙,跟着我去看看赐儿带了些啥东西来。” 申不言语,安安静静的跟着窦冕出了大营,当窦冕见到车上躺着一个身穿皮甲的军士,着实吓了一跳。 窦冕走近前看清车中这汉子右腿被压断,斜躺在车中,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窦冕心中不由得对此人刮目相看起来。 “你这腿怎么断的?”窦冕伸手摸了摸右腿骨,发现仅仅只是错位,疑惑的问。 “马压的。” “马压的?”窦冕紧皱着眉头,转过头看向申:“正骨你会不会?” 申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回道:“正骨不会啊,我现在连脉象都还没搞明白,正骨这更难了。” “行了,你把车驾到后面去,之后再寻几个人把他用担架抬到筚老帐篷那去,反正这骨头错位一时半伙死不了。” 车闵瞪大眼睛问:“我这腿能影响走路吗?” “啥时候摔得?时间长了就影响,短了就没事。” “昨晚泰壮士把我战马推倒压的。” 窦冕一听车里这汉子这么解释,忍不住发出笑声,对申摆摆手:“带进去。” 第283章 贰捌伍:屠羌令 一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了,整个营地里开始有了一种紧张的状态,不似才到此地那般懒懒散散。 汉子们经过几日间连续遭受高强度训练,身上往日的戾气被磨得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一股斗志。 经过几日间窦冕与筚老头的来回奔波,终于在段熲处拿到了一份不是计划的计划,原因很简单,计划中他们只是作为辅兵存在,所干的活也就是运粮运物,段熲为了能安心让窦冕等人做事,甚至有些“好心”的送来了几百头犍牛。 营地本来不甚管阔,一下被牲口门吃喝拉撒搞得臭气熏天,窦冕只得暂停了训练又让汉子们拿起锄头给牛修了一个营地,这些事情忙活完,半个月已经过去的差不多了,而后窦冕又匆匆忙忙的让众人继续训练。 眼瞅着出征之日在即,手下的军士们训练还没什么气色,饶是屠涅这种平常事不关己的粗汉也有些着急起来。 半月之期刚到,屠涅便火急火燎的跑进大帐,人未到声先至:“少主、段大哥,这样不行啊,这样怎么上战场?” 窦冕与筚老头正在商量行军路线的事,忽然屠涅跑进来,窦冕顿时有些不喜起来,反问道:“屠涅,你说该怎么办?” “好办呐,让我带上丑、午两部越骑出去杀上一杀,一切也就解决了。” 窦冕看向坐在一边筚老头问道:“这想法怎么样?” “行是行,不过让子他们军正里面挑几个随行的,还有既然越骑去那顺带把巳、未两营骑兵带上,一共五百来人,可是整军的一般呐。”筚老头有些可惜的说。 “足够了。” 窦冕转身走向大帐外,沉声吩咐道:“唤众都伯、百人将前来议事!” 站在大帐门口的四名汉子向窦冕抱拳应诺,转身大步跑向了后面训练营地,没多久众人纷纷走进大帐,井然有序的坐在自己的座椅上,齐齐看向坐在首座的窦冕和筚老头。 筚老头看了眼窦冕,清了清喉咙:“诸位在此已经休整近一个月了,练也不多也有十多天了吧?” 徐幢站起身抱拳道:“回段督的话,至今有十二天了。” “嗯!”筚老头颔首说:“看各位练的也没什么劲头,故此主公与我商议了一下,从今日开始屠涅率越骑、轻骑三营即日出征。” 这个消息就像一滴水掉在滚烫的油中一样,瞬间爆裂开来,大帐内顿时热闹起来,分分交头接耳的说起话来。 窦冕阴着脸说:“你们这是作甚?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瞎逼逼,子!该你军正管管了!” 子听见窦冕提到自己,有些羞愧的站起来,抬头向外喊道:“执法官何在?何不速速入内维持秩序?” 军法官听到喊叫,赶忙带着几名身着戎装的士兵走进来站在大帐门口,刚才吵闹的大帐顿时安静下来。 “谁有疑问?”窦冕扫视了一眼众人。 亥看了眼身前的宋辟,低着有站起来:“少主,既然是要练,怎么只有二哥、六哥、七哥的营兵?我们的斥候营再怎么说也是精锐,还有八哥、十哥、十一哥的步兵和弓手。” “就是就是!”未、酉、戌齐声附和道。 筚老头“啪”的一下狠狠拍着身前的桌子,怒道:“还曾记得在河东背诵的军令否?以下克上,军中大忌,违者杖三十,副官刑之,来人!” 军法官齐齐向前迈一步:“在!” “拉下去,由副官行刑,尔等监刑,勿得放纵!” 未、酉、戌、亥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转眼间便被人啦除了大帐外,窦冕见几位副手还站在原地,一脸不悦的说:“尔等还不速去行刑?站这作甚?” 几名副官慌乱的向窦冕行了一礼,逃也似的跑出了大帐。 窦冕待这些人走后,转头看向筚老头:“筚老,您继续说。” “是!”筚老头直起身子,板着脸:“此次行动只带必备战具,闲杂之物全部扔掉,所得之物归公所以,必须尽数上缴,所得分成以士兵三、将领二、集体五分成,这些钱财以后会以土地、房屋、牲畜返还给大家。” 丑站前身,小心的问:“不带粮草,我们吃什么?” “就粮于敌!” “不知此次的对象是谁?”午抱拳问道。 筚老头看向窦冕,窦冕直接接过话头:“此次不要经过陇道,直接走草原过塞外,烧当既然这次蠢蠢欲动,咱们就灭了他的种,众将士何在?”窦冕忽然站起来提高嗓音道。 “我等在!”帐中的众人齐刷刷站起来,一脸严肃的抱拳低首。 “此次谨记:敌进我退、敌住我扰、敌退我进,凡所遇部落,高过车轮的男子尽皆不留。” 众人一听窦冕下如此绝情的命令,惊讶的看了看身边的人,随即反应过来,用震天的声音喊道:“得令!” “筚老,你和徐司马一起去安排,别搞得丢三落四的。” “喏!” 窦冕缓缓坐下,疲惫的摆了摆手:“自个儿忙活去,没啥事儿别来烦我,凡事一切筚老做决定。” “是!老头子这就去安排。” 筚老头说完向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带着一脸疑惑往外走,一出大帐,纷纷聚拢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筚老头。 “哎!众位!回家之后好生安排,需要调拨的物事赶紧统计起来,这要天儿可不早了,谁要在晚间还开拔不了,步兵、斥候那几个都伯、百人将的下场可在那摆着,别怪老头子没提醒你。” 众人一听筚老头这么说,寒蝉噤若的缩了缩脖子,一哄而散。 筚老头则转身进了大帐:“主公,都走了。” “嗯!”窦冕点点头,眯着的眼睛动也没动一下:“筚老返回来可是有事儿?” 筚老头很是直接的说:“是!主公一向仁义示人,伟哥要发布灭种令?” “来的时候我打听过一些事儿,这些羌人反反复复,从章帝年间便降而复叛,至今已有几十年了,说他们有奶便是娘那是夸他们,不杀留着当宝?” 第284章 贰捌陆:路线 筚老头一脸恶寒的看着窦冕,有些担心的问:“段纪明之前曾因乱杀而罢官,我们这么来会不会有些……” “天朝自有天朝威严,我们不过顺天行事罢了,何况我们属于义兵,一不要粮,二不要饷,朝堂那帮大佬还是会乐见其成的,不过嘛……” “不过什么?”筚老头伸长脖子问道。 窦冕忽然睁开眼,阴森森的笑道:“沙匪袭击,部落冲突,死几个人嘛,还不是常见的事儿?” “可……先零、沈氐挡在烧当之前,我们需要入烧当,必须要经过他们两地,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着实有些难度啊。” “你啊你,若没难度我会同意屠涅这种破事儿?” “不知主公如何操作?” 窦冕不多说话,直接从桌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竹简递给筚老头:“给!这事儿都在这里面,至于能走到那一步,全看人家配不配合了,我也没太多办法。” 筚老头接过竹简,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主公您休息,老头子这就给送去。” “去吧!”窦冕说完闭着眼睛继续小憩起来。 筚老头轻步从帐篷中退出来,好奇的打开竹简,只见竹简上一个汉子都没,只有不同颜色画的几个圆圈和几个剪头,筚老头像看天书一般把竹简重新卷起来,大步走向后面的训练场地。 屠涅正点完兵开始让兵士安装自己坐骑马鞍、马镫,忽然见筚老头从过道匆忙的过来,心中狐疑的迎上前:“段大哥,可是少主有事吩咐。” “给!”筚老头将竹简塞给屠涅。 “什么东西?”屠涅急忙伸开双手接过竹简。 “你看看吧,这里面是少主给你的,我看不懂。” 屠涅好奇的打开竹简看了眼,神秘的笑了笑:“嘿嘿!好东西,谢了啊段大哥。” 筚老头越发疑惑起来,一把拽过屠涅,心中就像猫挠一样:“这什么意思啊?你赶紧说说,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得。” 屠涅把竹简扑到地上,指着几个圈圈解释起来:“最右这个圈是南匈奴,紧跟着的是当煎,当煎下面这个圈是先零之类的小部落,最下面这个圈是烧当。” “烧当?”筚老头仔细看了眼竹简:“这不就是金城方向吗?怎么要往北走,然后还要拐到南?这不是放屁脱裤子多此一举吗?” “嘿嘿!段大哥,这才是神来之笔啊,如果都想到这么干,那仗还打啥?打仗打的就是弯弯绕绕,咱们这种直接干活就好。” 正当筚老头要问此计神在何处的时候,一个军士走过来打断了两人谈话,军士禀告道:“屠骑督,马鞍马镫均已安装完成。” 屠涅听到此话,快速的把竹简卷起来揣进袖筒,站起身直了直身子,用着自己粗重的嗓音沉声道:“传令官何在?骑督有何吩咐!” “拔营出发,” 站在屠涅不远处的兵士大步跑过来,弯腰回道:“不知骑督有何吩咐?” “传令——拔营!全力向北!” “喏!” 传令兵走后,屠涅砖头对军士说道:“丁智,速去整军,你们先行探路,至朴环,众人开始不封刀!” “喏!”丁智乐呵呵的抱拳向屠涅行完礼,转过身轻快的跑向正在上马的队伍中去。 “这样子能行?”筚老头担心的问。 “当然能行,虽说当过山匪,可这哪抢过什么人嘛,刚才我把少主给我条件一说,那感觉——贼爽,哈哈哈,段大哥,你好好在家练那些小子,咱去捞些吃食去,后会有期!” 屠涅说完,大剌剌的走向自己的战马,一个翻身上马后,坐在马鞍上感觉很是舒服,抽出长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自言自语的说:“这好东西啊,得保护好了,千万不能被羌族那些混蛋学了去。” 没多大会,五百余人的队伍走出了大营,走在最前面的是丑的骑射营,这些人大都是当过数年山匪并且经历过很多次的山寨火并,可以说这些人都是窦冕军中的精锐。 走在丑后面的是屠涅亲自带领的骑兵,统领的百人将乃是卫挚,上次自从报信回来之后,经过窦冕再三挽留,卫挚带着自己手下的喽啰与屠涅建了这么个不是精锐的越骑营。 走在最后是午的越骑营和巳的骑兵营,两个营大都是以流民为主,之前哪里有什么厮杀经验,里面稍微好一些的山匪就被两个在矮子里拔高个,硬生生给按个伍长、什长的,反正架子是搭起来了。 整个队伍中最奇怪的是走在中间屠涅带领的亲兵营,此营人数不过而是余人,着装打扮皆是武士模样,清一色赤黑武弁冠,身穿黝黑的短衣皮甲,腰挎独有的马刀,马鞍前放着弓箭,这支队伍在整个行军中如鹤立鸡群般独特。 五百余人的队伍刚一过河,迅速的狂奔起来,沿着屠涅提前安排好的路线,马不停蹄的冲进了茫茫草原之中,队伍中没有说话声,只能听见马匹奔跑的喘息声和沉重的马蹄声。 秋日的时间总是短暂的,队伍行进不过三十余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屠涅眼瞅着已经看不见远处的事物,于是下令让队伍停下来歇息片刻。 队伍刚停下,前方探路的兵士驾马奔过来,口中喊道:“报……骑督,前方有乌吾部落的人挡道!” “挡道?为何挡道?” “他们说此地乃部落重地,外人不得轻入,请我们绕道。” “绕道?一个小部落也敢如此目中无人?真是朝廷给惯坏了。”屠涅心情很是不爽的嘀咕了几句,忽然屠涅抽出长刀大声命令道:“传令!以什为单位,结鱼鳞阵!进攻!” 整个队伍在传令兵大声喊叫中,很是有序的按照往日训练之时排列起来,仅仅不到半柱香时间阵型已经完全成型。 本来出来乌吾部这些人只是想向同伴展示下威风,但他们未曾想到此次出兵的不是朝廷的兵而是私兵,当屠涅攻击阵型排好之后,这些人还在营地内有说有笑的看着队伍排阵,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第285章 贰捌柒:出长城 排好的阵型在一声长号声中,如海浪一般扑向了这片小营地。 营地内的人在号声响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于是急急忙忙的跑进帐篷内拿自己的兵刃。 生死相拼,胜负不过眨眼之间,乌吾部的牧民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屠涅军中已经击穿了整座营寨。 一阵狂风暴雨过后,地上除了凌乱的尸体、坍塌的帐篷、四处奔跑的牲口,活着的人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泣声、嚎叫声充斥着整个已经毁灭的营寨。 屠涅的军阵踏平乌吾部后继续向北行,未做任何停留,直至夜深之时,屠涅担心走错方向,于是下令原地歇息。 刚刚经历过短暂战斗的队伍情绪正高涨,听见休息的命令,纷纷跳下马凑在一起说出自己心中的感受,一时间草原上热闹而又和谐。 东方渐白,屠涅一脚跨上马背下起了命令,众兵士早已心情激动的等在自己坐骑旁,听见命令,纷纷跨上战马,随着传令兵“出发”的命令传遍各营,整个队伍立时狂奔起来。 行至傍晚,古老的长城依稀出现在这片枯黄的草原尽头,绵绵延延的望不到尽头,空荡荡的田野之上只有零星的野兽在惊恐的看着这群陌生的来客,稍稍反应过来,夹着尾巴跑向了别处。 前方探路的兵士返回来禀告道:“目前前锋已至长城脚下!” 屠涅举起马鞭:“传令,休整至子时出关,前锋不做停留,打探四周动向,探听周边虚实。” “喏!”兵士听见命令,坐在马上抱拳应喏,转身驾马继续往前走去。 众将士听到传令官传令后,纷纷下马掏出干粮啃起来,此时的将士们再也没有昨夜哪种激动的感觉了,只是觉得有些疲劳与困乏,马马虎虎填饱肚子后,抱起自己的兵刃坐在草地上小憩起来。 九月初的北方夜间,北风乍起,凛冽的寒风吹过营地,屠涅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裹了裹自己的长袍,打了个喷嚏咒骂道:“这鬼天气,怎么突然这么凉?妈的,不敢再睡了。” 屠涅站起身:“传令吧,起行,找个营地之后在休息,千万别受伤寒啊!” 传令兵从马鞍边拿起牛角号用力长吹两声,两道沉闷的“呜……呜”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将士们站起身裹紧衣服跺起脚,忍不住咒骂着这多变的天气。 屠涅翻身上马带着亲卫们沿着右边空地往前走,口中大声呼喊道:“尔等之前不过一山匪,所见不过数里之地,可曾见识过如此广袤的草原吗?” “没有!”兵士们零零散散的回应道。 “北方冬季已经到来,你们想要在这活下去,只需要一个字:抢!” 这些兵士本来就是土匪转过来了,一听见如此熟悉的字从都督口中蹦出来,整个人群瞬间沸腾起来,齐唰唰的举起自己的武器大喊:“抢!抢!抢!” 屠涅压了压手,沉声喊道:“我命令:拿起尔等熟悉的兵刃,踏破阻挡在我们身前的一切部落,杀掉搞过车轮的男子,烧掉他们赖以生存的图腾,掠夺他们的财富和妻女,让他们好好享受下我们曾经的痛楚,不要留情,因为那些都是未来你们的财富,出发!” 队伍中的本来有些低沉的情绪转眼间被屠涅几句话煽动起来,整个队伍呈现疯狂的态势,纷纷抽出长刀骑上坐骑,激动的对天空吼叫着,仿佛不宣泄一下对不住自己听到消息似得。 屠涅见时机成熟,心里顿时觉得爽快不少,于是抽出腰刀,神采飞扬的喊道:“寒风已至,让我们用手中的刀箭来告诉他们,何为‘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杀!杀!杀!” “石头过到,帐篷过火!出发!” “吼……”一道难听的吼叫声响彻长城内外。 队伍井然有序的自动组合成鱼鳞阵,飞速跑过长城,到达了长城外这片陌生的草原。 一入关外,整个天地就像变了一般,远处的小部落中的灯火如黑夜中的蜡烛一样,在这片漆黑的夜空里煞是耀眼,屠涅也不客气,马鞭一挥,整个队伍迅速往部落方向奔去。 众人本来以为会给兵刃开开荤,不料队伍刚过来,见到营地外的情况当场懵了,只见营地外男女老幼齐齐跪成一排,唯一站着的是一个微微颤颤的老者,这老者站在跪着的人群前面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既像嘲讽来者又像是对自己人生无声的抗议。 正当队伍在距离营地百步外停下整顿装备时,老者摇摇晃晃的跑过来,口中沙哑的大喊道:“手下留情啊!来的是护羌校尉麾下还是西部都尉麾下?我们是汉人啊!千万不要枉杀无辜啊!” 作为前锋的丑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看向身边的亲卫:“冯灌,我耳朵出问题了?刚才那老头是不是说汉话了?” 冯灌正还有些纳闷,忽然听到丑这么问,忍不住笑了出来:“百人将,那汉话就是那老头喊的,您说我们还进不进攻?” “进攻?你是找死还是我找死?我们要杀羌人,谁让杀这了?不是找死嘛,你赶紧去后面禀告屠督,一切听他定夺。” “喏!”冯灌说完骑着马往后跑。 屠涅正等着众将士调整好姿态可以尽力冲锋,忽然听见前锋方向传来喊叫声:“屠督!屠督!” 屠涅眯着眼睛看向来人,厉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冯灌一把勒住马缰绳,坐在马背上手攥马缰绳抱拳回道:“启禀屠督,前方部落乃是汉人,丑百将让小人来问是否进攻?” “汉人?” “是!”冯灌伸出右手指向队伍前方:“一个老者正挡在前面,口音乃是官话。” “哦?官话?”屠涅歪着头瞟了眼冯灌,挥手说:“带我去看看,此地按理说已经处于匈奴故地,怎会出现汉人部落?奇哉怪哉?” 第286章 贰捌捌:灭种行动 屠涅带着一种亲卫走到队伍前面,坐在马背上反复打量着地上的老者,用着质疑的口气问道:“你是汉人?” 老者扔掉手中的拐杖,晃晃悠悠的拱手行礼道:“平寿侯第四代玄孙邓皋见过将军,不知是何人治下,夜半至此所为何事?” “平寿侯?何人?当朝似无官职?” 老者直起已经变弓的背,不卑不亢地抱拳回道:“家祖乃元侯邓禹邓仲华之六子邓训邓平叔是也!” “哎呀,从小便听过敬候其女邓太后的事迹,未曾想在此遇见其后人,真是失敬失敬。”屠涅一边口上说,一边跳下马背赔礼道。 “不知将军何人麾下?既不点火也不明号,意欲何为?小人告诫将军,此地乃武威郡治下,由匈奴兵维持秩序,还望……” “老头,我告诫你一句,凡事不要多嘴,我等之事没有人可以随意置喙,还有我如实告诉你,我们不属于任何人管辖,多余的你不要再问,否则你的部落没人可以保的了。” 屠涅警告完,一脸怒色的翻身上马,抽出自己的马刀:“目标向西,所过部落,寸草不生!” “喏!” 屠涅说完拍马往西而走,身后仲将士熟练的甩动马缰绳追着屠涅绝尘而去。 邓皋一见满身杀气的队伍往西方而去时,一屁股瘫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的说:“完了!全完了!” 邓皋的儿子这是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过来扶起邓皋,轻声问:“父亲,怎么了?” 邓皋一把抓住自己儿子的手,口中焦急的催促道:“厐儿,快!快!快去骑马……连夜赶往姑臧,去找张然明。” “怎么了?爹!找他作甚?”邓厐不解的问。 “快去啊,再不去当煎几日就要被灭种了。” “灭了就灭了呗,反正老是跟我们作对,这些年我们部族死在他们手中的最少也有十几个。”邓厐嘟囔道。 邓皋看了眼邓厐,怒不可遏的说:“你懂什么?若是没有当煎,这里早就说匈奴的了,还不快去!” “是!我这就去。”邓厐小心翼翼的将父亲交到弟弟手中,自己跑进营地里,取下两匹马,匆匆忙忙的往武威方向去。 话分两头,且不说张奂得到消息适合我反应,但说这屠涅领军往西而奔,刚行不到一炷香,前锋便发现了新的目标。 屠涅听到消息,不假思索的直接冲了过去,生怕自己再犯刚才的错误。 可怜营地中的部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眨眼间营地便被冲破,屠涅手下的将士感觉这刻自己就像死神一样,手中长刀划过之处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营地内受到惊吓的部众们顾不得穿上衣服,纷纷光着腚从帐篷里跑出来,遇到有胆子大的会拿着刀出来,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仅仅只是多了条刀下冤魂罢了。 小小的营地在经过来回两次穿凿之后,彻底失去了生机,屠涅看都没看地上的收获,只是伸出手感受了一下久违的寒风,满口戏谑的说:“是时候给风里加点料了,来人呐,着巳所部放火,我等趁着天亮之前再干他一下。” 传令兵愣了下,转过身驱赶着坐下的马,大声喊道:“骑督有令!着巳所部清理收尾,余众向西奔驰至下个目的地。” 队伍中听见命令,纷纷脱离自己的战斗区域,满脸红光的回归自己本营,待轻点人数完毕,所得战果让屠涅吓了一大跳,整个营地内白余号男子无一例外全部阵亡,妇女小孩死伤者未加统计,然而本方只有几人轻伤外,没有阵亡者。 屠涅见众人情绪正高涨,自己实在不大好意思说什么丧气话,只得顺从大家的意愿往下个营地奔去。 一众将士兴奋的骑着马开始往前全力奔走,走了不过十多里地,一个部落挡在了众人的身前。 众人正兴奋地等待屠涅进攻的命令,忽然营地内传来一声粗重的乌哩哇啦的声音,众将士纷纷看下屠涅,眼中充满了好奇。 屠涅则比较简单粗暴,猛吸一口气,大声用自己的粗嗓门吼道:“据线报所云,尔等私自走私铁器,欲以谋反,吾等受征西将军令,消灭尔等!” 营地内听见屠涅如此说,顿时炸开了锅,刚才还在喊话的汉子和身边的人吵闹起来,过了好一会,喊话的汉子用声音的汉音大声回道:“我等深知天恩浩荡,不敢行此悖逆之事,将军应该是误会了,何况我等受护羌校尉管辖,不曾听说有征西将军。” 屠涅嘿嘿一笑,回应起来:“是非曲直自有朝廷分辨,我等岂敢枉自揣度?若想辩明清白,我派人进去搜一搜如何?” 这些人一听汉军要入内搜,当即不干了,大声的在那用胡音咒骂着,好半晌那个汉子大声喊起来:“将军请恕罪,检查可以,但我等担心被将军神兵利器所伤,还请白日派人入内,不知可否?” “哼!这群傻子,老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哈哈哈……少主这点子可不是一般人想的到啊。”屠涅很是自得的说完,转头向身边的亲兵吩咐起来:“你们动作轻些,走到各营后,在对方下次拒绝我的时候,让各营鱼鳞式冲锋!” 亲兵们默默的点了点头,再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秩序井然地走向了各军。 屠涅感觉亲兵们消息已经传到了,大声向营地喊话道:“尔等心里有鬼否?竟然让我们搜查都不敢,如此没有诚意,当我们傻子不成?” 营地内那个喊话的汉子大声辩解道:“将军军威正盛,我等这般小部落经不住你们砍杀,可否待我们出营后你们再来搜查?” “哼哼!当我傻子不成?尔等欲要与我一战否?既然想出营,那我就待天亮后与尔等一战!” 屠涅说话的瞬间偷偷向传令兵招了招手,传令兵心有灵犀地拿起牛角号,“呜……”的一声,划破夜空的宁静,整支队伍在号音响起后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第287章 贰捌玖:羌族局势 营地喊话的汉子一瞧对方要攻击,当即慌了起来,急忙往营地内跑,口中竭力嘶呼道:“快!快去向厄囝首领报信,就说我们当浑部落再也不能效忠于他了。” 身边的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屠涅大军已经冲破了营寨外的简易栅栏,刚才嘶声吼叫的汉子用力推了一把右手边的汉子:“昌幺,快去啊,记得给我们报仇!” “是!我……我这就去,多它首领。” 昌幺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黑影过来,昌幺刚转过头欲探究竟,一刀血色的刀光从马上砍下来。 昌幺只觉身体冰凉,脚下想要挪动但腿上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能移动半步。 来者不知是新手还是故意为之,一刀切下昌幺的右臂后刀锋忽转,直接在奔马中砍下了站在身前的多它的头颅,光秃秃的身躯喷出冲天的血液,一下将昌幺从惊愕中吓得清醒过来。 昌幺顾不得自己断臂的疼痛,捡起地上的手臂,忍着撕心的痛楚,踉踉跄跄的往营地外跑,生怕被人发现而命丧于此。 营地内传出的惨叫声传入昌幺的耳中,昌幺扭头看了眼已经火光冲天的营寨,恨恨地用羌语自言自语的咒骂起来:“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昌幺不知一夜之间自己走了多少路,直到东方渐白之时,昌幺抬起头看了眼初升的太阳,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睛一黑硬生生倒了下去。 当再次醒来时,昌幺发觉自己正躺在马车上,自己的断臂处已经被人仔细的用布包好了。 昌幺艰难的爬起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近乎金色的草地,喃喃自语的说:“这又是哪啊?” “诶呦!壮士醒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正在驾车的老者惊奇的问。 “没事,只是被仇家砍伤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啊?谁救的我?” “我们这是去当煎部过冬,今年日子不好过,这缺衣少粮的,不去找厄囝搞点吃食,部落里的孩子怎么办?” 昌幺听见老头要带部落去当煎部过冬,心里有些激动,不过脸上依然平静的问:“老丈为何要去当煎部过冬?为何不直接去南方?” “南方?哈哈……”老头满是微笑的看着昌幺:“你是不知道啊,当煎与周边小部落哪年不打?我带着部众去过冬不是给他们送食儿嘛。” “那当煎部不会吗?” “当然不会啊,我家小女是厄囝的小夫人,吞并我们作甚?” “喔!”昌幺恍然大悟,不过随即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于是昌幺低声问:“老丈,既然夫人救了小子一命,小子可否去见夫人一面?” “小女在最前面呢,你啊……还是等伤好了再说,你这多亏了天气凉快,若在夏天,白石神都救不了你。” “不知老丈如何称呼?小子这条烂命蒙老丈救回来,真是感激不尽。” 老头捋着胡须赞赏的看着昌玄:“我是怯师部长老古垣,不知壮士是哪个部落的?你不像汉人啊。” 昌幺听到古垣问自己来历,鼻子忍不住一酸留下眼泪:“我是当混部的,部落昨夜没了,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什么?”古垣满脸不相信的看向昌幺:“怎么会没了呢?你们部落有多少青壮?来者又是何等人?你们没有反抗吗?” “反抗?我们是准备反抗的,可来者就像天神一般,我们听见在十里开外的战斗声时,整个营寨已经起来了,但对方的速度却完全在我们意料之外,在我们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攻进来了……” “对方有多少人?汉人还是匈奴人?” 昌幺摇头回道:“我也不清楚,对方黑压压一片,人数不多,但战力惊人,一泡尿的功夫他们已经攻破了营寨。” “匈奴单于檀石槐已占匈奴故地,按理说不会在如此季节来攻掠草原,如此触怒天神之举,就算他是匈奴王也不敢轻易冒犯,至于武威郡就更不可能了,我得到消息,开春后武威太守张奂就要升官了,他不可能在此时干,哪里来的这群人呢?”古垣仔细分析道。 “这群人只有十几个人身着皮甲,其余的手中兵刃五花八门,不像官兵,但是……”昌玄闭上眼睛回忆着,口中徐徐的描述起来:“我似乎在这群人最开始到来了的时候听到过骑督。” “骑督?”古垣听到这两个字,脸色瞬间惨白,刚还是慈祥的老者转眼间变成了失魂落魄的样子,古垣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西部都尉?护羌校尉?” “西部都尉是谁?护羌校尉又是谁?他们干什么的?”昌幺满头雾水的问起来。 “唉!看来你们勇敢的羽翼已经被匈奴给剪掉了。”古垣拍拍昌玄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汉朝廷在辽东、辽西、上谷、代、雁门、定襄、云中、五原、朔方诸郡都设有东、西两部都尉,主要防备匈奴与我等部落。” “那护羌校尉干什么的?听这名字不是为了保护我们吗?” 古垣轻蔑的瞟了眼昌玄,语气中带着惋惜说:“护羌校尉,自建初年间开始,这些人哪个不是踩着我等尸骨得以飞黄腾达的?你竟然会认为他们是保护我们,不觉得可笑吗?” “这……这……我真不知道,还请老丈告知于我。”昌幺用着近乎乞求的语气说。 “前两年,零吾攻进关中,段熲将一干万余众屠杀殆尽,同样延熹四年,上郡沈氐、陇西牢姐、乌吾诸部共十余万人出征并、凉二州,夺城池数十之多,乃兴盛一时,中郎将皇甫规竟然将沈氐长老尽皆屠杀。”古垣如数家珍的说。 “看来汉人对我们有偏见。”昌幺恨恨地咬着牙说。 “不错!我等部族不能在互相残杀了,再这样下去,这个冬天搞不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过冬了。”古垣长叹着。 昌幺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的对古垣说:“古大叔,我想到当煎部落时见下厄囝首领,我想让他帮忙报仇。” “嗐!”古垣长长叹了声气:“我尽力吧。” 第288章 贰玖零:羌族变迁 古垣心中惦记着昌幺说的话,一路上毫不停顿,除了马匹用食之外,车队没日没夜的沿着长城边向西赶,直至天干山附近,车队穿过毁坏的长城缺口,直接走向了阳周方向。 大约行了有四五天光景,车队听到媪围附近的无名下,昌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跟着部众们下了车。 古垣看着昌幺一脸茫然的样子,走上前一把抓住昌幺的左手,温和的开解道:“昌老弟,咱们上山,至于你那事儿,我让姑娘给你说说去,至于成不成全看天意了。” 昌幺很是感激的对古垣说:“古老丈,这次若不是你们救我,我可能早埋尸荒野了,哪里还能走的路,小子无以为报,还请老丈受我一拜。”昌幺说完作势往下跪。 古垣哪里肯啊,一把抱住昌幺,劝解道:“我们都是苦命人,你就这么客气了,想当年我儿跟着当年老首领去汉地打谷草,最终落得死无全尸,最后老首领为了拉拢我们部族便让小女嫁了过去,这些年部落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下这么些人了。” 昌幺擦了擦自己的有些湿润的眼睛,恶狠狠的说:“我有生之日,定要报此大仇。” “诶!随你吧,老头子半截已经入土了,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个冬,走吧!到营地再说。” 昌幺点点头,跟着古垣一路蹒跚的走到半山腰的营地里,整个营地中空荡荡的,地上满是落叶,好像许久都没人来过一样。 古垣满心欢喜的对昌幺指着营地解释起来:“此地之前是卑浦种的营地,因为他们最早的时候其中的一个首领夫人被抢,全族起来反抗朝廷,如今卑浦部应当全部都在金城郡了吧,我们不过捡了些零碎,哈哈哈……” “卑浦种很强盛吗?”昌幺问道。 “这些嘛……”古垣伸出手拉起昌幺,热情的说:“走啦,到营地里面我们边吃东西边谈,你这不曾见过外面的强大,所以有些太执着于眼前了。” “多谢老丈提醒。” 古垣拉着昌幺进了营地,部众们赶着牲口进了营中,几个上了年岁的老者在牲口群中挑出一头瘦小的羊,手脚麻利的宰杀起来,妇女们则跑过来升起火堆,转眼间刚才冷清的营地里响起热闹的欢笑声。 一老一少坐定后,昌幺忍不住问起来:“不瞒老丈,小子这些年别看离长城挺近,但从没进过长城,实在不知这里这么乱,若不是这次这种意外,小子可能也就婆娘继续放牛了,哪里会有这么些事。” “恩!此话怎讲确实不假啊!”古垣捋着自己乱糟糟的胡须赞赏的说。 “不知老丈可否告知于我,如今整个草原,谁才是最强的?” “这个嘛!”古垣想了想,皱着眉头说:“如今这凉州啊,不外也就三股势力,一方为汉家兵士,一方乃是南匈奴,最后就属于我们羌人了,要说这凉州啊,那可是问羌人的天下,不说别的,就这武威、金城汉阳、陇西四郡,这儿都是我们羌人的天下,就算那匈奴单于檀石槐也不敢在次放肆。” “匈奴?很大吗?”昌幺眼中充满了求知欲。 “匈奴啊,那是相当大,足足和大汉朝对干了几百年,你说厉害不厉害。” “那现在呢?” “现在吧……也很大,整个武威忽然并州北部都是匈奴人的天下,可以说他们是草原上的王。” 从小没出过草原的昌幺被古垣的话惊的嘴都合不拢,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说:“草原上的王?” “匈奴算什么?当年我们羌族不过都是给匈奴放羊的出身,现在匈奴见了我们还不得照样陪笑脸?呵呵……” “这……我们羌族现在这么厉害吗?”昌幺激动的站起来,一脸向往之色。 “我等本河湟之人,湟中乃我等族人之圣地,六盘山与陇山便是先祖放牧之地,我还是听爷爷说,当年有个姓李的带着十几万大军将我们从那赶出来。” “汉朝这么野蛮?” “不!当然不是。”古垣摇着手不同意这个观点,长长吐了口气:“汉人说九曲黄河,唯富一套,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要回到那我们富裕的先祖之地。” 昌幺疑惑的说道:“听我父亲说汉人与我们打都没赢过几次,怎么会被赶出来呢?” “这个嘛……”古垣抬头看着天,好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情绪低落的解释道:“你知道为何现在羌族相互厮杀吗?” “小子不知!” “在诸多长老之中都流传着这个传说,当时先零、封养、牢姐与匈奴交通合数十万控弦之士攻汉令居、安故、枹罕之地,由此而激怒了大汉皇帝陛下,被汉人赶到了西海一代荒漠,之后又过了六七十年,先零再次进攻大汉,汉人震怒,一次活埋了长老共六十余人,彻底将先零打散,至新汉朝建立,昔日的先零已经无力再于大汉对抗了。” “可是这些与我们这些部族之间的争斗有何关系呢?” 古垣伸出手揉着昌幺的脑袋说:“先零本来是我们的领头羊,如今领头羊没了,这些稍微大些部落都想来做这个领头羊,我听父亲说先零别种在永和六年时出了一个称天子的滇零,不过滇零死后,其子零昌年幼,便已同种狼莫为谋主,汉人杜季贡为将军。” “这领头羊并没有衰落啊?” “哈哈……你啊你,元初五年时,这几人相继遇刺,羌人从此便进入了以强为尊的时代,弱者庇护于强者。” 昌幺纳闷的说:“这不挺好吗?” “可谁又是强者?” “不知!”昌幺摇头回答道。 “这不就结了,既然都不认为自己是弱者,那就会互相争斗,直到现在每年汉朝庭杀的人还没有我们自己杀得人多。” “没有办法吗?” “没有!”古垣很是肯定说:“除非汉朝能灭了一群部落,这群人意识到有危险的时候,自然会推出一头领头羊。” 昌幺心中一阵,忽然想到了屠灭自家部族的那些人,心中一阵害怕。 第289章 贰玖壹:祭山会 这片山在古垣到来之后的四五日光景,西方零零落落的逃难者涌入了这片区域。 众多受害的小部落生还者寥寥无几,好不容易凑满了二十来号人,想要上山向当煎部首领厄囝哭诉,可守卫森严的大帐哪是那么好近的?跑去哭诉的人无一例外的被大帐营地外的勇士给打将出来。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北方的冬季迫不及待的赶了来,一场大雪在夜间无声无息的铺满了整个山区,似乎告诉着世人老天才是主宰一样。 天还没亮,山顶大帐营地却率先哄吵起来,山下的牧民们连日来听着逃难者的话,心惊肉跳的爬起来站在自己营地中看向山上,当见山顶大帐方向并没有打斗声,纷纷又进入了帐篷内安歇起来。 天色大亮,大营内的乐器声越来越响,几道急促的马蹄声丛山传下来,一声声高亢的大嗓门用着羌语喊道:“大首领有令:今冬早至的寒雪昭示着来年的风调雨顺,故今日开启祭山会,共同祭拜白石神!” 几道喊叫声响彻山上山下,牧民们各自从帐篷中拿出食物沿着山脚拔起来,而后虔诚的跪在那里,嘴里都唱着不知名的歌曲,似是祈祷但又有些缅怀的味道。 雪越下越大,牧民们弱小的身躯渐渐被雪掩盖起来,天地之间再也看见不到站立着的人,留下的只有低吟的传唱。 忽然,大帐方向传出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号角声,几道清脆的号音随着沉闷的号声传向四面八方,一派磅礴气象。 山脚下的牛群跟着号声“哞哞”的仰着头吼起来,似乎吐露着自己的情感一般。 牧民们缓缓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落雪,一个个欢快的架起早已准备好的木柴、马粪,一堆堆鲜亮的火堆渐渐在山脚下燃烧起来,孩子们新奇而又兴奋的围着火堆有说有笑。 午时左右,山顶的大帐响起来几声急促又短暂的号音,牧民们一个个新奇的看向山顶大帐方向,小部落的首领们则满面红光的从各自营地里从各自走出来,鸭行鹅步的往山上大营缓缓而走。 古垣听见号声,一头从地上拾起身来,口中有些兴奋的说:“昌老弟,走!跟我一起上山。” 昌幺磨磨蹭蹭的从地上爬起来,伸出左右摸了下有些发痛的断臂,紧皱着眉头问道:“老丈,这上山作甚?” “你不是要见大首领嘛,这机会正好。”古垣走回自己的帐中拿起一柄短刀,仔细的挂在腰间。 昌幺不知古垣何意,赶忙追上来,打破砂锅问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儿。”古垣说完,一把拉过昌幺,两个人沿着山坡上牛羊踩成的大路往上爬。 “刚才那号声……” “聚将令,那是每年拜白石神之后都要干的事儿,简单点来说,厄囝大首领请我这些在大营附近的首领们在一起用个饭,没别的意思。” “喔……” 昌幺埋头跟着古垣走进大营,整个大营占据了大半个山顶,帐篷一顶捱着一顶,汉子们一堆堆地围在火堆边畅快的聊着天,妇女们则是躲在角落的火堆旁带着孩子缝缝补补,整个营地懒散但又显得那么和谐。 古垣带着昌幺一路畅行无阻的走到了营地中最高最大的帐篷旁,这个大帐纯白色,富丽而又威严,整个人站在旁边俨如无物,两杆白色大纛立在门口,几名身着羊皮的汉子站在大纛下,腰挎弯刀一脸戒备的打量着到来的众首领。 待号声再次响起之时,大帐里走出来一位妖艳的少女,扭动着自己那圆润的臀部,晃动着身前高耸的肉山,靠着大纛盈盈笑着说:“各位长老、首领请随我进帐,大首领正等着各位。” “诶!好好好!”这群上了年岁的首领们一个劲的点头应着声,满脸色眯眯的凑上前,一脸陶醉的嗅着少女身上的香气。 少女就像没有看到这一切一样,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对这些老头子们抛着媚眼说:“小女云姬,见过各位,还请诸位不要带着护卫入内,大首领的脾气您们是知道的。” “诶!好好好,一切听你的。”老头子们跟一个群应声虫一样回道,有些稍微胆大的竟然伸着手摸了过去。 少女似嗔似喜的嘟着嘴,扭动饱满的臀部走进了大帐,这群老头子们纷纷扭过头厉声训斥着身后的贴身护卫,而后猴急的跑进大帐里。 古垣看着这群不争气的首领,唉声叹气的对昌幺说:“看来这次这事儿不简单啊,往日都是婢女们迎客,哪里会有如此姿色的美人,真是奇哉怪哉。” 昌幺小声道:“老丈,您还是入内看看究竟,小子就在外面等着您。” “也行,那边有个小帐篷专门招待护卫的,你去就行了。” “老丈自去就行,小子跟着他们。” “嗯!”古垣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进了大帐。 一进帐内,一股夏天般的燥热敢迎面袭来,古垣虽说上了年纪,哪里受得了这温度,走到空位上坐下,脱下了身上厚重的外套。 等坐定后,古垣才有时间好好观察这大帐内的样子,众首领围坐的席子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火坑,火堆上夹着一头烤的金黄的羊羔,帐篷四周放着几杆黝黑的灯具,大白天火光依然,首领们座位的上首有一个巨大的桌案,桌案上除了酒樽再也没有别的物品。 一群穿着亵衣的少女们忙碌给众首领铺餐桌、倒酒,整个画面让本来已经血脉喷张的老头子们更加忍不住了。 正当老头子们看着少女入迷的时候,大帐另一侧的大门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少年身后跟着一群衣着裸露、长相迷人的少女,帐篷内瞬间呈现一副旖旎风光。 少年直接走向主位,话不多说,只是向少女们点了点头,少女们一个个走到首领们身边,软若无骨般的靠在这些首领身上,刚才迎接众人的那个少女,迈动着柔枝嫩条般的步子,躺在了少年腿上。 第290章 贰玖贰:推举首领 少年坐在主位上,伸出左手在云姬胸前狠狠揉了几下,云姬忍不住有些吃痛的喊出了声,少年就像没听到一样,端起盛满酒的酒樽徐徐开口说:“各位叔父、诸位长老,在下乃厄囝幼子敦休。” 众多色眯眯的老头子们听见少年说话,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端起就樽,就像预先排练过一般,齐声说:“见过敦休首领!” 敦休一脸笑意打量着眼前这些老头,心中煞是得意,嘴角不由得上翘起来,声音有些激动的说:“家父自入夏之后身体一向不太好,近日天气又忽然转凉,昨日便一病不起了。” 古垣一听此话,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冒了出来,待斟酌再三之后,古垣若无其事的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自顾自地转过头和身边少女谈笑起来。 刚才恭恭敬敬向敦休说话的老头子们听见敦休说厄囝大首领病了几个月,心中顿时都窃喜起来,在这缺衣少药的草原上,哪怕一个简简单单的感冒,对他们来说足以致命,何况厄囝也五十开外的年纪了,这年龄在平均寿命不过三十来岁的草原上已经属于高寿了。 敦休对这群老头脸上的窃喜之色就没有看到一样,有些悲戚的说:“大哥今夏去了美稷和鲜卑部寻找强援,至今未归,二哥去了狄道白石山不知生死,如今这偌大的部落仅剩下我这么个不懂事的,唉……” 坐在敦休右下手的老者还没等敦休说完,心潮澎湃的站起来,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兴奋说:“既然大单于病了,那就该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出来替他管管事儿了,你个小娃娃就不要碰了,部落里杂事太多,你还是去玩你的女人去,这些琐事儿交给这些老不死的就对了。” 剩下的那些首领们也跟着嚷嚷起来:“乞扁大哥说的对,既然首领病重,让我们老家伙们也来过把瘾嘛。” 敦休对这些吵闹声充耳不闻,压了压手,语气平和的说:“父亲病重,小子这次僭越了,暂时先来主持下这次的祭山会,不知诸位长老可有异议?” 众老头一见敦休如此识眼色,心中更加欢喜了,一个个洋洋自得点着头看向敦休的座位,心中就像那个座位迟早是自己的一样。 敦休端起就樽一饮而尽,放下就樽站起身,对着众人抱拳说:“多谢众叔伯在这一年里与我们相互提携,这才使着这一年里没有太大的乱子,其次应当感谢白石神的庇佑,去年虽说遭遇了雪灾,可也没有出现部众大规模逃亡的现象,祈愿今冬这场雪后,来年能够风调雨顺,部落能够再壮大一些。” “祈愿来年风调雨顺,部落强盛!”老头子们颤颤悠悠的跪下,齐声长吟着。 敦休待众首领起身后,拿起刚刚盛满的酒樽,向众人虚晃一下,语重心长的说:“这才刚刚入冬,琐事甚多,还望众位叔父一起扶持扶持。” “好说!好说!”众首领志得意满直起腰,大言不惭的回应道。 古垣往左迈迈出一大步,弓着身子抱拳问:“敦休首领,不知厄囝首领的病情如何?何时可愈?” 敦休脸色猛然一遍,一脸的阴沉的盯着古垣,口气重带着愠色:“古长老,可是质问于我吗?” “不敢!”古垣抬起头眼睛盯着敦休:“老头子这也没几年可活了,想当初若不是大首领娶了我女儿,我们部落早就不存了,我问大首领身体状况没有别的意思。” “这……”敦休有些艰难的开口回答:“首领只是受了风寒,如今在山外养病,至于何时才好,我也不知。” “唉!值此多难之际,老首领怎能病倒了呢?真是……”一道叹息声从右边的老头堆中传出来。 古垣与敦休不约而同的循声看去,只见此人头发已经发白,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好像来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 敦休见到此人,差些惊呼起来,情绪有些激动的说:“博息叔叔!” 博息一脸风轻云淡的走到中间,抽出自己身上的短刀,自顾自的在羊的脖子上切下一片肉来,左右你起肉片放进嘴里,满脸的享受。 待肉食下腹,博息走到自己的席前,拿起酒樽一饮而尽,而后一脸不屑的看向众人,砸吧着嘴徐徐言道:“滋味不甚美味啊,吃这羊头,如此醇香的美酒竟然是涩的。” 众首领哄得一下笑出声来,七嘴八舌的指着烤羊议论起来,没有谁理会博息话中的意思。 古垣附和道:“羊头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汉人中有句话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既然有人想去当这羊头,让他当又有什么呢?” “垣头,你这说话不腰疼吧?汉人不是有句话叫散人心易,聚人心难嘛,这让人当羊头好说,可聚人心可就难了。” “那该怎么办?羊头只有一个,羊腿倒是有四条,可有人明明是羊腿,但他老认为自己说羊头,您说怎么办呢?” 博息怔了怔,盯着古垣看了老半天后仰头大笑起来,古垣若无其事的拿起酒樽向博息举了举,一饮而尽,博息疯疯癫癫的喝下酒,一脸醉酒之色,摇摇晃晃的走到主位上,一把拉起地上的云姬,随手推向了一旁,自己则窃窃私语的对敦休说了起来。 敦休面无表情的听完话,心中不似脸上这般平静,不过他强摁着心中的激动。 敦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众位叔伯,既然大首领已经重病不起,可蛇无头不行,鸟无吃不飞,小子年幼不足以当大首领的位置,不知各位叔伯可有人选?” 众位首领停下口中的话茬,不敢置信的看向敦休,最先反应过来的秃庋开口建议起来:“要说当首领嘛,我看迷芋部首领定卜就是好人选,部族大不说,好战之人也多,足以当此。” 被秃庋一番话说惊醒的众首领纷纷开口说出自己的人选,争得面红耳赤。 第291章 贰玖叁:喋血大帐 古垣见这群老头子们跟年轻人一般在那争嘴,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可忍得制止道:“你们这群人再怎么说也算贵族,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等置敦休首领于何地?” “那马上就不是我们的首领了,说那么多干甚,你古垣是不是还想舔他们当煎的屁股啊?哈哈哈……”定卜瞄了眼脸色铁青的古垣,心情畅快的大笑起来。 众首领没人在这节骨眼上替古垣说话,尽皆一脸戏谑的看着古垣,脸上满是鄙夷。 博息从敦休身边走下来,摸着金黄色羊头气道:“哎呀,这羊肉快凉了,你们还没推举出来吗?” “马上,马上!” 一堆老头在那争来争去,折腾了大半天,终于统一了意见,一干人纷纷捂着自己的胸口跪下,只留下定卜还站在原地,这群人嘴里哇啦的说:“愿白石神庇护我们新的王,草原与你同在。” 定卜自傲的站在原地,睥睨一切的扫视着坐在主位上的敦休和站在烤羊身边的博息,志得意满的笑起来。 古垣用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弯腰,讨好似的说:“定卜首领既然已经被推举出来,还请随老头子我为部众分羊。” “哈哈哈……好说。”定卜直了直有些驼起的背,展开双臂豪气干云的说:“都坐吧,既然众人如此客气,我就当仁不让了。” 待众人做好后,定卜从胸口掏出自己割肉的小刀,满脸红光的走到走到烤肉前,对着博息摆了摆手,调侃道:“你们已经不是这里的主人了,还站在这做什么?” 博息见定卜如此嚣张,气的脸红脖胀,古垣这时越过定卜,一把抱住博息,劝解起来:“波老哥,你也该让让了,待羊肉分完,你在站这也不迟啊。” “哼!看你嚣张到几时。”博息怒气冲冲的脱开古垣的手臂,回到自己的坐席上,一双圆睁的怒目盯着定卜。 定卜对博息的表情丝毫不在意,拿起刀,低下头,全神贯注开始割肉,众首领们则与身边的人谈笑风声,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古垣伸手入怀,小心翼翼的暗自抽出切肉的刀,正在这时,定卜笑意满满的拿起一片薄肉往口中送,就在定卜扬起头的瞬间,古垣捉刀在手迅速插向了定卜空门大开的左胸,定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古垣抽刀继续捅起来,一直连着捅了十多刀,定卜软踏踏的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正在谈笑的众首领们虽说都经历过大风大浪,可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立时人群中炸开了锅。 博息看了眼坐在主席上有些手足无措的敦休,长长的叹了声气,中气十足的大喊道:“勇士何在?” 几名站在门口的护卫听见喊声,快速冲进来,博息直接在落座的首领中一一点起名来,而后声色俱厉的说:“拉下去,乱马踩死!” 几名首领被一连串的事故吓的有些懵了,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几名护卫已经将点到名的首领拉出了大帐。 古垣看了眼地上的定卜,语气冰冷的说:“一众当年不过是奴隶的家伙,也敢枉自称首领?自家一亩三分地儿都管不过来的东西,还想把自己捧上天,不觉得可笑吗?” 众首领们一听古垣的话语,急急忙忙的跪着趴在地上,不知是忏悔还是惧怕。 博息走到火坑前,单膝跪地,一脸虔诚的说:“父死子继,幼子继位,这乃是我们当煎的祖训,无人敢违背,博息见过首领!” 古垣一见博息开始表忠心,手握刀柄,单膝着地道:“古垣誓死忠于敦休首领,若有违背,乱马分尸!” 跪在各自席上的首领们,言语参差不齐喊道:“我等誓死忠于敦休首领,有违誓言,不得好死。” 敦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经过像样的搏杀,竟然首领之位又落到了自己手上,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 古垣站起身抱拳提醒敦休:“现在正值大雪,还请首领速速登位,以安部众之心。” 敦休回过神,有些魂不守舍的点头道:“应汝!应汝!” 博息站起身,板着脸扫视了一圈帐篷:“帐中妇人全部退出去,如此严肃的事情,岂容妇人观礼?” 敦休这是反应过来,接起话头:“云姬,好好管好你的人,若有人敢乱嚼舌头,你应当知道会受什么刑法?” 云姬有些心惊肉跳的“噗通”一声跪下,声音中有些颤抖的说:“奴……定然管好。” “退下吧!” 云姬如蒙大赦一般站起来,心急如焚的向少女们招了招手,一干少女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大帐,有几件亵衣掉在席上也顾不得拾起。 待少女们走后,敦休掏出自己切肉的刀,放在左手心轻轻划了一下,手上滴下的鲜血落在酒樽中。 一干首领看见此情此景,纷纷掏出刀划破自己的手,眼前浑浊的酒水眨眼间变成的血酒。 敦休双手端起酒樽,语气有些激动:“承蒙诸位推举于我,小子不甚感激,我心中不知如何感谢各位,一切话语尽在这碗血酒里,诸位请随我干了这樽酒。” 众人不假言语,扬起头将装着自己血水的就一饮而尽。 “古长老,小子知道您素来公正,还请您为众人分割肉食。” 古垣拿起血迹未干的刀,面带红光的说:“既然如此,老头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诸位首领可有异议?” 能当上首领的可都不傻,听着古垣杀气腾腾的话,谁会嫌自己活的命长啊,一个个故作客气道:“还请古长老为我等分肉。” 古垣走到烤肉边,全神贯注的将烤羊切成数块,大剌剌的放在众首领面前的食盘里,最后剩下的羊头,古垣切下后用一个祭盘盛起来,小心翼翼的用手端起放在主位的桌案上。 敦休走到只羊首前,单膝着地:“祈愿白羊神与白石神庇佑我们,希望来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众首领齐唰唰的跪下,长吟着稀奇古怪的歌曲,俯首对着羊头拜起来。 第292章 贰玖肆:谋划 待众首领用餐结束,古垣当先站起来:“敦休首领,有句话老头子不吐不快。” 敦休停下擦拭手的动作,愣了愣:“古垣长老有事请说,我们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自前段时间开始,我们当煎部边缘很多小部落遭受陌生骑军袭击,损伤惨重。” “什么?”敦休忍不住站起来,满是疑惑的看向众首领。 这些人听到此消息,心中一喜,纷纷从自己的席上站起来:“是啊,是啊,不然我们哪里会着急选什么首领啊,还请敦休首领尽快做决断啊。” 敦休转过头看向博息:“叔叔,此事可是实情?” “是实情,自好几天之前已经有二十多个小部落被灭了,若不处理以后……”博息有些担心的说。 敦休一听现在情况如此严重,顿时有些担心,双手摁着自己的鬓角,面露愁容的坐下,唉声叹气道:“这……家父病重,此种情形如何处置?” 古垣捋着胡须,思考片刻后,徐徐开口道:“敦休首领,目下这些事情还是暂时先不考虑了,我等还须把今日之事处理好,否则内部出了乱子,那就有些的不偿失了。” “这个嘛!”博息一脸凝重的问起来:“古老弟可是心中有谋划?” “有是有,不过得先把这些没首领的部落先分了,不然这口肉没吃到反而变成敌人,那就追悔莫及了。” “不错!古老弟看来汉人的书没少看。”博息说完转过头看向上首的座位,抱拳说道:“敦休首领,你可以让众人瓜分一下这些部落,等安顿好之后我们在商议。” 众人听到此话,纷纷站起来,拍着胸脯向敦休表达自己的忠心,指着地上的定卜咒骂起来,敦休哪里见过这种理论,刚才把人杀了,人还没入土,众多所谓的“朋友”已经开始打算瓜分死者的财产了。 “对!对!理当如此。”古垣附和道。 敦休有些无力的坐下,挥挥手道:“一切但听叔父与古长老安排。” 博息心中一喜,对着众首领欠了欠身:“诸位首领,请随我前去安排此事,稍后再回来议事可否?” “一切唯博长老马首是瞻。” 博息意气风发的披起自己的皮衣,大步走出了大帐,众首领赶忙追了上去。 转眼之间,整个大帐里人走一空,只剩下了坐在主位上傻坐着的敦休和站在自己席上的古垣。 敦休拿起酒樽向古垣举了举,一饮而尽,摆着一副苦瓜脸,有些气馁的说:“古长老,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之前一直跟在父亲身后,现在好不容易作次主,我却没有任何主意。” “敦休无需介怀,老头子想问您一声,大首领到底怎么了?” “去……了!”敦休放下酒樽,泪眼朦胧的说。 “那今日这主意?” “父亲临终前告诉我的,小子也不知把握有多少。” “喔!”古垣听后瞬间就明白起来,如此也就解释通为何敦休前后表现的不一样了,开始进来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后面经历了刺杀定卜之后,敦休就有些不知所措,没有那份从容。 “父亲说待部落局势稳定之后才能出丧,古长老,部落怎样才算局势稳定呢?”敦休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故作不知,一脸疑惑的问起来。 “这个嘛……”古垣走到帐篷门口,伸出脑袋张望了一番,小声对护卫叮嘱了几句。 敦休等古垣一进来,立马从席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古垣身边,双膝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说:“小子上有两个哥哥,还有诸多叔父,如此局势,怎样才能问稳定?” “诶!敦休首领,万万不可啊!” “古岳丈,先父走的时候边将他诸多妇人托付给了我,还请古岳丈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教我。” “这个嘛……” “我可以把你女儿立为大夫人,您看怎么样?”敦休狠下心说。 古垣心中一喜,略做迟疑道:“容我思之,小女十三岁便跟了大首领,如今也算人老珠黄的年纪了,怎能做大夫人?不可啊!” 敦休以为古垣还在拿捏自己,咬着牙狠心道:“我们以后的孩子我可以立为首领!” 古垣本来只是劝敦休,没想到敦休冷不丁抛出如此诱人的条件,古垣也不好意思再迟疑下去,双手扶起敦休:“敦休首领,这个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不知道您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敦休不解的看着古垣:“今日之前我想去当一个檀石槐那样的强者,当经历今天你杀人的那一幕之后,我只想让我们的部落听从与我好,不敢再奢求其他。” “哈哈哈……好!好!好!” 敦休眼中满是茫然不解之色:“岳丈,何意?” “若是想拿回权,一切皆在这里。”古垣指着火坑神秘的笑起来。 “还请岳丈明言!” “如今大首领已去,原来大首领余下的权利也就回归到了首领手中,说的再准确一点,也就是你的叔叔博息手中。” “那可是我叔叔啊,就算权利在他手中,对于我也没有害处啊!” 古垣看了眼敦休,意味深长的说:“您是认为亲人可靠呢?还是家奴可靠?” “自然是亲人啊。” “亲人?哈哈……”古垣眼中满是怜悯的看着敦休:“首领啊,首领,您呐,冒顿单于那可是亲儿子,比您这还亲,不还是杀了他的父亲?您还是要学学匈奴的乌师庐,亲人有谁没被杀?不过最后被伊稚斜夺去了罢了,若伊稚斜被杀掉,谁敢说他不是明主?” “这……真的可行吗?” “如果这样,那当然不可,汉人有句话叫‘不教而诛谓之虐’,也就是说不能无缘无故去杀一个人,更何况这还是你叔叔呢?” “也是啊!那我怎样才能拿回属于我的权利?” 古垣摸着下巴,龇着牙,露出一副捉摸不定的表情来:“这事儿还须从长计议,您安心等待便可。” “多谢岳丈!”敦休拉着古垣的手感激的说。 第293章 贰玖伍:寻找求援 古垣走出大帐之后,带着昌幺急冲冲的跑出了营地,昌幺满头雾水的跟在古垣,不知古垣为何如此慌张。 等两个人进入了自家营地后,昌幺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疑问了:“老丈,你这怎么了?怎么出了大营这么慌乱?” “诶呀!别说了,昌老弟,你知道上次屠你们营地的那些人在哪吗?” 昌幺抬起头盯着黑压压的天空,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应当在西方长城附近,据我这几天与到来的幸存者相谈,五日之前,他们还在长城外的草原上。” 古垣听后一怔,无力的靠在墙壁上,长吁短叹道:“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啊,昨天还在躲,今儿我还得找他们。” “找他们?”昌幺惊呼起来。 “老弟啊,沉住气,若不去找他们,我就要去找匈奴那群狼了,匈奴不比汉人,一不小心我们整个部落就塞到了他们嘴里了。” “您去找他们,不怕他们来把部落吞并了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古垣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昌老弟,营地你帮忙照看一下,我走一趟,慢的半个月,快则十来天。” “您自去,我知道了。”昌幺点头回道。 古垣走到自家帐篷里,拿起弓箭、弯刀,出来帐篷直接走去后面的马圈里拉出一匹马往西北方向奔去。 昌幺坐下身,前思后想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低嘀咕道:“我这是来报仇的,怎么忽然又变成找敌人了?这不行,我不能给仇人干活,我得走。” 说走就走,昌幺一头拾起身,扭头就往马圈跑,随便绑好一匹马后,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地,为了避免走在路上撞见古垣,昌幺驾着马往东边走。 古垣顶着大雪,一路丝毫不敢停留,直接往长城方向奔,莽莽草原,一片白色,其中艰难,外人绝难理解。 古垣临走的时候有些匆忙,没带吃喝,于是饿了喝了,就从地上抓上一把雪塞进嘴里略作充饥,若是实在扛不住了,古垣就会花上点时间来捕捉猎物饱餐一顿。 连着没日没夜的行了有三四日,古垣一路打听,终于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中寻到了这伙传言中杀人不眨眼的队伍。 古垣在距队伍有一里左右停下来,仔细站在那里眺望着正在冒烟营地内的状况。 可能距离的有些远,古垣看的不是很真切,于是拍着马想靠近看清楚一些。 古垣刚走没几步,忽然前方从营地中冲出来两个骑兵,这两个人在距离古垣一箭之地停下来,厉声道:“来者何人?私闯军事禁区者,杀无赦!” 古垣听到杀无赦几个字的时候,赶紧拽住马缰绳,马匹“嘶溜”一声停了下来,古垣坐在马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两个骑兵,只见他们衣着杂乱,不似正规军队,腰间挎着的武器也不是朝廷制式,心中顿时有些狐疑。 来者的骑兵相互对视一眼,厉声道:“扔下身上兵刃,再次警告无效者,杀无赦!” 古垣连着听了两遍此音,确定了来者就是汉人,于是解下腰刀,扔下背上的弓和箭囊,待全身空空如也之后,古垣坐在马上抱拳道:“在下当煎部长老古垣求见此处将军。” 其中一人向身边的同伴轻声说了几句,转过头对古垣板着脸:“尔先等着,待我去禀告都督。”此人话一说完,驾着马,头也不回的进了正在燃烧的营寨。 没过多大会,这个骑兵跑过来:“葛均,骑督有令,带他入营。” “喏!”葛均看了眼古垣,招手道:“跟我来,别耍什么幺蛾子。” “一切依您,小人怎敢?”古垣赶着马跟上来,一脸谄笑的说。 “嗯!看来还识得轻重缓急,不错,不错!” 古垣一脸吃惊的看下葛均,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刚走没几步,古垣问起来:“葛老弟,您读过书?” 葛均转过头瞅了眼古垣,没好气的回道:“你想什么呢?就我这样穷哈哈还能读书?你没发烧吧?” “为何您说话还有股读书人的味道?” 葛均有些自得的扬起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为了背那么点之乎者也,没少挨揍,你说古人怎么奇怪,好好的话不说,非要写的谁都看不懂?” “葛老弟,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自古读书人那都是什么人,汉人不是有句话嘛,穷文富武,意思就是文人天天刻竹简,就是再富得人也会穷的。” “那富武怎么说?” “葛老弟,您瞧您现在是不是很富啊?” 葛均愣了愣神,而后仰头大笑起来:“哎呀!还是古大哥说的在理啊!以后还是让孩子多学学武,省的到时候成了穷光蛋。” 古垣听后抿嘴偷笑起来,一言不发的跟在葛均进入了守备森严的破败营地中。 一进营地,古垣看着地上的残肢断臂,心中虽说早有准备,可依然被这情景吓到了。 葛均停下马,跳下马背,快速跑入剩余的一顶帐篷内,未几刻,葛均从帐篷内跑出来,站在门口,大声宣道:“骑督有请!” “多谢!多谢葛兄弟了。” 葛均故意吊着脸,一个劲的对古垣使着眼色,古垣能活这么些年,岂是厚道人?古垣对着葛均拱了拱手,自顾自的进了里面。 古垣听闻了那么多恶事,生怕袭击惹怒了这个所谓的骑督,进了大帐,头都不敢抬,直接双膝跪下:“化外野人古垣见过大汉都督,惟愿大汉与天同齐,与地同寿!” 营内本来有些热闹的吵叫声,忽然古垣来这么一折,顿时都有些愣住了,良久,整个帐内发出了哄堂笑声。 古垣抬起头看向坐在主位的将军,只见此人一脸粗鲁的样子,穿着更是不伦不类,身边的将士衣着也是五花八门,有的穿着皮毛,有的穿着皮铠甲,再怎么看也不像冠军。 “起来吧!在下不是官兵,准确点来说属于奴兵,我是统领骑督屠涅,你乃何人,来此所为何事?若无他事,尔自去便可,我等马上就要拔营了。” 第294章 贰玖陆:条件 古垣一听骑督屠涅下了逐客令,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口中急切的说:“别!屠督,我有事情商议。” 屠涅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古垣,只见古垣一身羊皮甲毛都没剩几根,乱糟糟的脸上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 “你找我有事商议?说吧!”屠涅皱眉道。 古垣面露难堪的看向屠涅,吞吞吐吐的说:“我有事要与屠督商议,可否……” 屠涅对着乱哄哄的军士们摆摆手:“丑、午留下,其余的都退下约束各自部众,我可不想尔等再有逾规之事。” 众兵士齐刷刷的直起身向屠涅行了一礼,而后鱼贯而出,空荡荡的大帐内只剩下了四人。 丑、午分坐在屠涅下首,环首刀平方在膝盖上,一脸戒备的看向古垣。 “起来吧!有何事?”屠涅捋着胡须缓缓问起来。 “谢屠督。”古垣站起身,轻轻揉了揉有点不舒服的膝盖,走到坐席上盘腿坐了下来。 “我乃是你等当煎部的敌人,找我有何事?如果你劝我收手,我还是劝你别说出来。” 古垣笑容可掬的欠了欠身:“不敢,不敢!不知都督为何要来屠杀我等?” 屠涅抬起头,眉开眼笑的说:“主公接到线报,尔等意欲谋反,我不过是来探探路而已。” “不知都督可找到证据?” “证据自然找到了,不然我为何要杀这么多人?难道我在家日子过得不舒服吗?故意来这鬼地方找罪受不成?” 古垣抱拳道:“不敢!不敢!” “哼!谅你不敢,说吧,你有什么事?” 古垣一见屠涅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些心灰意冷起来,古垣有些沮丧的说:“厄囝大首领已经病故,如今幼子敦休继位,整个部落上层现在还在争夺权利,屠督,您是打算让当煎灭族吗?” “什么?”屠涅虽说见惯了大风大浪,听闻此消息依然有些震惊,兴奋的声音中有些颤抖:“厄…厄囝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七八日之前的事儿?”古垣不太确定的回道。 屠涅兴奋的敲着自己身前的桌案,看向丑、午两人:“你们说说怎么办吧,别跟个泥人似得,光拿耳朵不拿嘴的。” 丑抽出自己的环首刀拿在手上用手指弹了弹,闷声闷气的说:“少主说一切听你的,反正这次我是杀的够过瘾了,若是还能再杀上一杀,那就更好了。” 午坐在原地向屠涅抱拳道:“一切但听骑督吩咐。” 屠涅一听这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回话,心里顿时有些鄙视两人,屠涅调整一下心态,看向古垣:“你作为当煎部首领,不会是来给我报信的吧?” “景公问于晏子曰:’忠臣之事君也,何若?‘晏子对曰:’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公不说(音悦),曰:’君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贵之,君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可谓忠乎?‘对曰:’言而见用,终身无难,臣奚死焉?谋而见从,终身不出,臣奚送焉?若言不用,有难而死之,是妄死也;谋而不从,出亡而送之,是诈伪也.故忠臣也者,能纳善於君,不能与君陷於难。‘” “化外之人也知忠字否?”屠涅饶有兴趣的问起来。 “休屠王太子金日磾事武帝,后托孤迎立昭帝,此足以明证。” “尔又欲意欲何为?”屠涅身体往前倾了倾问。 古垣向东南方抱拳道:“蒙大小首领信任,待老头子以亲信,老头子无以为报,只得来此走一遭。” “来这?” “我听说护羌校尉每次征讨他处时,会有三千湟中义从相从,不知是真是假?” “湟中义从?”屠涅疑惑的看向丑、午,丑、午两人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齐声说:“我等不知。” “你提湟中义从,是何居心?”屠涅正色问道。 古垣“扑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的说:“不敢!小人不敢!小人只想给部族找条出路。” “说说吧,你要的出路是什么?” 古垣低着头,讲脑袋深深埋在衣服里,口中结结巴巴的回话:“我……我……我们…想……成为将军义从,愿为将军前驱。” “呵!”屠涅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起来:“午,你可听说过没有刺的玫瑰花吗?” 午冷不丁被屠涅的话问住了,心中嘀咕道:“你就一大老粗,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少主那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哪知道玫瑰花是什么东西。” 午心里那么想,可嘴上不敢说出来,抱拳道:“少主曾说,身毒此地有一种花,名地狱之花,美艳动人,但几滴花液就可以使人死亡,此种送上门的义从与这种花何其相似,还请骑督慎之又慎啊!” “恩!不错,老七言之有理啊!” 古垣一见屠涅语气中有有些拒绝之意,趴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口中带着哭腔道:“还请将军给我们小部落一条活命啊!” “当煎部可不是小部落,我可听说武威长城以南皆是你们当煎与沈氐的地盘,怎能说是小部落呢?” “大首领已去,新首领全靠其叔博息来管辖部落,老头子若不再给部落里找条出路,部落迟早会四分五裂,那样的结果只能有两种,一种是被北方的鲜卑部消灭,另一种就是被南匈奴吞并。” 屠涅听到词语,心里不由得斟酌起轻重来,良久,屠涅慢腾腾的说:“此事非我所能决定啊!” “那……那老头子只能往鲜卑走一遭了。”古垣有些沮丧的从地上爬起来,有气无力的念念有词道。 “等等!”屠涅大声喊住古垣。 “将军可有事儿?”古垣扭头看了眼屠涅,眼中满是失望。 “跟我走一遭吧,我带你去见见少主,至于你能不能让少主接受你的条件,全看你的运气了。” 古垣惊讶的看着屠涅:“你们少主在哪?我这就去见他。” “少主不在此处,跟我走吧。”屠涅站起来,声音忽然变冷:“丑、午速去传令,扔下一切不必要用武,赶上牛羊,回家!” 第295章 贰玖柒:安排回家 丑、午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脸上见到了久违的喜色,两个人站起身向屠涅抱拳道:“喏!” 两个人走出帐篷后,屠涅看了眼古垣:“古长老,你先去后面那些干粮和水,稍后跟着我们一起走。” “多谢将军。”古垣说完向屠涅拱了拱手,直接走出了帐篷。 众将士一听丑、午传来的命令,兴奋的大声狂呼起来,这十多天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刀尖上行走,每天除了防备草原上的部落,还要忍受着刺骨的北风,本来这些人以为走的时候准备的够充分了,到了草原才知道都把这趟想的简单了。 屠涅命令下来没多大会,众人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什长们跟着都伯把队伍收拾好,整齐的骑着马等在营地外。 屠涅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从营帐出来,看着已经列好的队伍,会心一笑,转身走到自己亲卫身边,小声叮嘱道:“此行这些妇女孩子们交给你们了,尽最大努力将他们带回去。” 屠涅的亲卫们瞟了眼营地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妇人们,亲卫首领丁智凑过来,有些难为情的说:“这……雪天,屠督,真是有些强人所难啊。” “这些你不用给我说,你们自个给少主说去,我最多再给你们拍一都,如何?” “这……”丁智满面愁云的指着俘虏:“这些若是男人还好说些,妇人……” “你去卫挚营中抽去一都,别的你想都别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撅屁股拉什么屎吗?不就是想从老二那里拉点人吗?如实告诉你,没门!”屠涅训斥道。 丁智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卫叔那里这趟除了护卫中军,其余屁事没干,他们指望不上啊。” “哼!你伸着指头数数,老二他们这一趟祸害了多少女的?这群女的敢让他们碰?你不要命还是我不要命啦?奸淫本来就是大罪,哪里有把那当提升士气的,你赶紧去办事儿,挑好了我就走了。” “是!我这就去。”丁智抱拳说完话,带着人之间走向了营地外。 屠涅则牵上自己的坐骑走向后面,一到后面做饭的地方,屠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见古垣就像一个乞丐一样,脱下自己的那个破破烂烂的皮衣,一个劲的把干肉往里面包。 “哎呦!古长老,一路上又不差那点吃的,你少带点。”屠涅面带笑容的走上前拍了拍古垣的肩膀。 古垣被屠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大跳,手忙脚乱的把东西包好抱在胸前,生怕被人拿了去,口中警惕的问:“屠督,何时来的,怎么不见声响。” “你啊,你看我把马都牵来了,咋会没声响?走吧。” “您大军呢?” “啥大军呐,不就几百人的私军,一部分回去了,这还剩了三百来号人,走了。” 古垣一听只有几百号人竟然沿着长城杀了十多天,心里顿时感觉自己跌入了冰里,全身嗖嗖直冒凉气。 “将军,只有几百号人?” 屠涅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古垣的话,拉起古垣走到前方的空地处,指着整齐有秩的队伍:“都在这里了,此次出来共消灭部落营寨三十余处,伤亡九人。” 古垣听见这种不成比例的伤亡,颤巍巍的跪倒地上,语气有些激动:“天威浩荡,我等不识大汉威严,真乃罪孽深重!” “行了,这地儿没人听的见,走吧。” “是是是!小人这就来。” 古垣往后小退两步,弯着要跟在屠涅身后,生怕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惹怒了这群磨刀霍霍的人。 屠涅捋着胡须,很是自得的笑了笑,脚踏脚蹬,翻身上马,骑在马上拔出自己的腰刀,直立的攥在手心:“各位壮士,此次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回去复命了。” “好!好!好!”队伍里发出震天的喊叫声。 “全速出发!”屠涅沉声命令道。 “喏!”队伍发出声音的瞬间,整个队伍已经井然有序的开始散开了。 古垣骑在自己马背上,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心中震撼的无以复加,口中支支吾吾的说:“将……将军,这……这是精锐?” “屁!就这还精锐?”屠涅满是不屑的指着正在前行的队伍:“这些货色去年都还是山匪,若是没少主入山剿匪,他们还不知道在哪旮旯窝着,哪里会有如此驰骋草原的机会?” 古垣心中更加震撼了,仔细伸直了眼睛观察着这个队伍,只见这些人坐在马背上根本没有新学者那样的摇晃,坐在马上不敢说如履平地但看这些军士坐在马背上开弓射箭犹如家便饭。 “这些军士可是从小开始骑马的?”古垣心中略微惊恐的问。 “你啊,多想了。”屠涅如实告诉古垣:“这些货色随便在关中地都能寻上一堆,若从小有钱骑马,他们会至于做匪?” “那为何他们骑得如此安稳?在这草原之上,若能马上左右开弓者,那便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神箭手也不过如此罢了。” 屠涅见古垣如此说,忍不住笑起来:“这些人可没少挨揍,咱们练兵可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有马,可我们本来很穷啊,现在全靠抢,之前可没有,所以少主让我们在空中的悬木之上练习,那玩意比马颠簸的多了。” “喔!原来如此,受教了!”古垣恍然大悟道。 “古长老,我想问下,你们若是想作为义从,可以拿出多少人来?” 古垣见屠涅问他如此隐秘的问题,古垣心中有些没底了,不太确定的说:“一两千人或许可以吧。” “你啊!”屠涅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最好给出一个能拿的住的数目,少主可不是我们这般目不识丁的货色,人家精明着嘞!” “是!小人这就好好想想。” “你也别想的太多了,少主年纪小,只是你把握住尺寸就行,别满嘴空话,勿谓言之不预也。” “是!小人省的,小人不敢妄语。”古垣陪小心回道。 第296章 贰玖捌:回营 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去时容易来时难,这句话应到屠涅一行人身上可是在恰当不过了,本来屠涅以为也就四五日的路,没想到一走走了近半个月。 如此一来,可就苦了这些将士了,本来都以为归途很近,于是都轻装上阵,身上带的食物吃起来也没有节制,刚过第五日军中便已经断顿了。 这群人中,如果说谁是最享受的一个,那个人不用别人选,古垣自己都会叫起自己名字来,古垣开始的时候肉干拿的有些多,将士们还有些嘲笑,可七日之后,将士们分开跑去打猎的时候,不由得感慨古垣有先见之明了。 一行人跟着讨饭似得,终于赶在月底回到了令居,跑出来迎接队伍的窦赐一脸不相信的看着眼前乞丐似的队伍,口中有些艰涩的问屠涅:“可是打了败仗?” 屠涅一听窦赐这话,脸都差些绿了,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来:“这少主也真是的,怎么找了这么个倒霉孩子当兄弟,这张破嘴……” 窦赐见屠涅阴着脸不说话,有些着急的往屠涅身后探了探脑袋,在人群里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丑那熟悉的身躯,窦赐跑上去一把拉住丑:“二哥,是不是真出事儿了?” “没啊!”丑瞪大眼睛摇着脑袋回道。 “那你怎么这么狼狈?赶紧进营,大哥和段叔今儿去找那个姓段的去了,就算打了败仗也没人知道。” “真没,就是饿的,我们饿了七八天了。”午这时候凑过来打着冷颤,嘴唇发青的说。 “快吧,别磨磨唧唧了。” 午用力搓着手从人堆中挤出去,走到屠涅身边手轻声道:“骑督,少主他们去找段校尉了,我们还是先进营里吧,您看这将士遭了这么多天罪了……” “行了!你带他们入营吧,我与古长老在这等着少主。” 午举起手臂,大声喊道:“骑督有令,众将士入营!” “多谢骑督!” 众人站在外面听到这句话激动的无以言表,一窝蜂的涌进了大营内。 窦赐见众人散后,原地站着屠涅和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者,有些好奇的问:“这谁啊?我不认识他。” “回小公子的话,这是当煎部的使者,专门来见少主的。” “那赶紧带进去啊,远方来客,怎么如此失礼?” 古垣心中一热,躬身回道:“将亡之种,不敢劳小公子挂念。” 窦赐一脸茫然的看向屠涅:“啥意思?” 屠涅尴尬的干笑两声,如实灯说:“意思就是说我们把他们打的快灭族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可听大哥说你们羌族遍布并凉诸郡,这才几天你们就开始吼将亡之种了?没开玩笑吗?” 屠涅解释道:“当煎部大首领厄囝病故,其子敦休继位,但敦休兄弟三人,其中一人正在匈奴、鲜卑一带,还有一人正在羌族地界,故此我带他回来请少主拿主意。” 窦赐听完,歪着脑袋想了想:“屠叔,你带他进大帐,我去寻我哥哥。” “别!这雪天路滑,您还是别去了,我们等等就好。” “屁话,我跟他们去商量讨伐羌族诸部,再不去说清楚,信不信等回来的时候那就真要闯祸了。” 屠涅心中一惊,赶忙催促道:“那您赶紧去,路上慢些。” 窦赐走到营寨旁,踏上自己准备好的雪橇,拿起鞭子用力赶起了前面拉车的三头羊,三头羊吃痛的长叫一声,狂奔而去。 屠涅见窦赐已经走开了,拍拍古垣的肩膀:“古长老,路上让你想的事情想好了吧?渃还没想好,少主回来就一切迟了。” “回将军的话,部族困顿,所能拿出者,寥寥无几,一切但听天意了。” “行!进营内暖和暖和,别冻着了,这次受风寒的这些将士看来还得一段时间修养,您可得保重啊。” “自然,自然!”古垣抱拳谢道。 两个人并肩进了大营,申则像早有准备一样,两人还没踩进大帐,申已经派人端来了两份汤药,屠涅与古垣捂着鼻子把药灌进肚子,束手束脚的进了大帐内坐在两侧。 窦赐花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跑到了护羌校尉的营地,营士本来打算阻拦,一见来人能认识,纷纷收回武器假装没看到窦赐。 窦赐在营中停好雪橇,畅行无阻的跑进了中心大帐,一进大帐,窦赐看到众人正坐在席上觥筹交错的用着饭食,整个大帐一股和谐之象。 窦赐在人群里寻到了坐在右上首窦冕,偷偷摸摸的跑到窦冕身边小声说起来。 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东西的窦冕,忽然听闻窦赐的消息,惊喜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段熲刚端起酒盏,猛然看见窦冕站起来,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切的问道:“贤侄,何事如此慌张?” 窦冕站起身,向段熲拱了拱手,满怀喜悦的说:“禀告叔父,草原来人谈生意,小侄先失陪一下。” “喔!草原上?”段熲摸着自己的胡须,微微一笑:“看来你收获颇丰啊,想要叔父如何帮忙?” 窦冕见段熲开口,自己也不推脱,直接抱拳道:“叔父既然开口,小侄也就不客气了,我想要在羌人部落招妇人做工。” “做工?”段熲疑惑的看着窦冕。 “不错,妇人,很多妇人。” “好!”段熲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依然支持窦冕:“我稍后议事完毕会下发一个手令。” “多谢叔父。”窦冕听后暗自欢喜,长揖及地深深向段熲行了一礼,而后扭过头对筚老头说:“筚老头,叔父有何事你稍后转告于我。” “喏!”筚老头抱拳回道。 窦冕向众人拱了拱手,内心欢喜的拉上窦赐出了大帐,兄弟二人踩上雪橇飞快的奔出了大营。 待出了大营后,窦冕开始问起来各种细节,开始问几句简单的还好,当问到最后一些细节的时候,窦赐瞬间卡了壳,而且有些不高兴的说:“去了不就知道了嘛,问我跟白问一样。” “不不不,你记住,看人一看言语,二看举止,至于穿着长相皆是其次。” 窦赐低下头认错道:“省得了。” 第297章 贰玖玖:公平生意 兄弟二人回到营,脚下丝毫不敢停留,直接走进了大帐,一进帐内,窦冕见到座位上两个跟庙中的泥像似的两人分坐在桌案左右,身上一身已经见不出颜色的皮袄,头下垂下来头发整股整股,而且整个人透着一股膻气。 窦赐见自己大哥进来竟然没人迎接,顿时有些怒了,语气不善的说:“人呢?都死哪去了?” 屠涅听见窦赐的声音,赶忙站起来,带我歉意抱拳道:“少主,护卫全被老九拉去帮忙了,故而没人迎接少主与小公子,还请不要见怪。” 窦冕恶狠狠的瞪了眼窦赐,责备道:“让你平日多读书,你读的什么玩意儿?啥都没学会就学会了武夫做派?下午开始,每日给我开始继续背中庸,你若敢再给我抱怨这抱怨那,看我不抽你。” 窦赐见窦冕真的发怒了,缩着脖子小心回话道:“是!小弟知道了。” 窦冕眼光从窦赐挪开后,直接走到屠涅身边,深深的长揖及地,口中带着感激道:“将军为我出生地而入死地,披荆斩棘,还请屠督受我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老子曰: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亦十有三,我等此去一切还算顺利,当不得少主称赞。”屠涅连忙还礼道。 “自然当得,君之功绩不及卫霍,然亦不下张汤,足矣!” “谬赞,谬赞,卫霍者何等人?却匈奴于大漠,封狼居胥者,张汤,老夫更不敢相比,那是将‘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带到西域之人,在下这些不敢当此称赞。” 窦冕扬起头,一脸自得说:“当得,自然当得,你可知若是条件达成,别说一小小西域,就是一整个草原,他也得靠我们。” 古垣坐在屠涅对面,听着两人谈话,如坠雾中一般,待屠涅同样摆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时,古垣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汉人的礼节向窦冕行礼道:“当煎部长老古垣见过窦公子。” 窦冕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古垣,好奇的看向屠涅:“这是长老?” “少主,长不长老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他女儿嫁给了厄囝,现在厄囝幼子敦休继位之后,开春肯定会立他女儿为大夫人的。” “喔!省的了。”窦冕恍然大悟的看向古垣,口中戏谑的问:“老丈,你可还有女儿啊?” “没……没了!”古垣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道。 “此行所为何事?您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就为了问候我吧!” 古垣见过不少贵族,哪里遇到过窦冕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别人都最少也会客套几句,然后用餐,等着餐用完之后才会谈,窦冕确恰恰相反,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起来,古垣当时就有些慌乱了。 屠涅走上前拍拍古垣的肩膀:“古老哥,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们都是军人,直来直往惯了,别搞得哪种拐弯抹角的,你不适应,我们更不适应了不是?” “屠督说的对,屠督说的对!”古垣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往后小退两步,坐在椅子上思索良久:“窦公子,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三千义从,您看?” 窦冕看了眼屠涅,屠涅点点头示意古垣说的话是真实的,窦冕则嘿然一笑,不屑的说:“窦宪当年驱逐匈奴之时所用的兵力不过三万南匈奴、乌桓、羌胡兵义从,你可真的看的起我啊。” “那不知公子想要何种条件,这义从数量已经是我最大的权利了。” “放心吧,义从我不要。”窦冕直接了当的说。 古垣一听窦冕这话,瞬间全身就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只觉手脚冰凉,口中喃喃自语道:“啊?不要?” 不过没让古垣等候多久,窦冕后续的话说了出来:“我是生意人,我需要何你们部落做门生意。” “生意?还请公子明示!” “羊毛、羊筋、羊皮我都要,可以物换物,也可以用物换钱。” 古垣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窦冕:“以物换物?” “不错,除了铁器,盐巴、粗纱、布匹、粮食都可可以和你们做。” “我们还需要付出什么?这样的生意似乎并不真实?”古垣心怀戒备的说。 窦赐这时已经在旁边听出味来了,忍不住对古垣拍手称赞道:“大哥,这古长老看来如假包换,如此好的条件还没被迷住双眼,很不错啊。” “这就是羌族普遍的能力,他们吃惯了匈奴人的亏,从来不相信唾手可得的财富,既然你想对等,简单,我需要十五到四十岁的妇人,我会付钱。”窦冕满面春风的解释起来。 “需要多少?” “多多益善!” 古垣有些左右为难的说:“我们部落妇人是有,可……” “放心,我会给你们钱的,一天两个大钱,如何?” “两个大钱?”古垣听到两个大钱瞬间吓了一大跳,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窦冕,生怕自己听错了,在草原上几贯钱就能娶个黄花大闺女,窦冕竟然会一个月花六十个大钱请妇人。 窦冕还以为古垣嫌工资低了,伸出三个手指道:“三个大钱,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不挣钱了。” 古垣更加震惊了,有些失态的问:“管饭吗?” “管啊!饭食不是很好,但肯定能吃饱。” “能吃饱就好,能吃饱就好。”古垣兴奋的自说自话起来。 这下可轮到窦赐有些不满意了,嚷嚷起来:“大哥,三个大钱,那么多?” “你懂什么?滚去后面看书去,一天再乱给我插嘴,看我怎么收拾你。”窦冕没好气的说道。 “噢!大哥,小弟告退。”窦赐一脸不高兴的像窦冕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古垣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起来:“窦公子,可否容我思索一番。” “好说,哪怕你在此过冬都成。”窦冕乐呵呵的说,转过头像屠涅吩咐道:“屠督,你带古长老下去洗漱之后再去用餐。” “成!”屠涅应声后,拍了拍古垣的肩膀:“古兄,请吧!” “嗯!好!好!好!” 第298章 弎零零:意外频发 傍晚时分,筚老头酒足饭饱的踏进大帐,醉醺醺的往座椅上一靠,打着就嗝,声音拉的老长:“少——主啊,段——纪明豪气啊,这——鬼天气他还想出兵?” “可是段熲有什么其他消息来源?”窦冕歪着头坐在火堆旁,头也不抬直接问起来。 “这……这咱就不知道,不过他说当煎与勒姐两部要南北夹击金城,您说……这两个部落不是活腻歪了不是?” 窦冕噌的一声站起来,一脸凝重的问:“真有此事?” 筚老头愣了愣,有些茫然的点点头:“我应当没听错,段熲说这场雪后出征勒姐与当煎部。” “看来有些麻烦啊,当煎部说要给我们当义从,让段熲这么一折腾搞不好又要死些人了,好不容易谈定的事儿也就这么凉了。”窦冕有些担心道。 “啊?”筚老头站起身,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窦冕:“主公,您……” “他们大首领死了,现在是幼子敦休继位,也就得说前首领厄囝死了,其二儿子在外还不知道此消息。” “我等怎么办?是跟着段纪明出征还是?” “出征!”窦冕毫不迟疑的说。 “你不是说当煎降了吗?”筚老头走到窦冕身边,越发疑惑起来。 窦冕沉下头,再三斟酌,缓缓开口道:“你去问问段纪明,由我们出征当煎部如何。” 筚老头怎么说也是人精,听到此话,瞬间明白起来,不由得哈哈大笑:“妙!妙!主公此乃神来之笔,既办了正事儿又捎带上私事儿,不过……” “不过什么?” “段纪明身边那田宴、夏育可都不是省油的主,我们这样能行吗?” 窦冕不由得担心道:“是啊,这事儿说是那么回事儿,可做还得看段熲的脸色,筚老,你马上去寻下段熲,争取让我们独领一军。” “这……”筚老头有些难为情的看了眼窦冕,默然的点点头:“中!老头子去试试。” 待筚老头走后,窦冕同样出了大帐,直接回到了自己歇息的帐篷内,窦赐此时正爬在地上的沙框内心不在焉的练着字,一听门口附近有动静,扔下手中的简易毛笔跑了出来。 “大哥,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窦冕伸手揉了揉窦赐的脑袋:“事情是办妥了,可遇到了一些意外。” “意外?”窦赐眨巴着眼睛盯着窦冕,有些惊讶的问。 窦冕点了点,拉起窦赐走到已经快要灭掉的火堆旁,拿起地上的木钳夹了几块马粪扔进去,火堆里渐渐冒出了难闻的气味。 “当煎部如今就像这块马粪一样,烧起来嫌臭,扔了却又感觉可惜啊。” 窦赐忍不住笑起来:“放外面烧不就好了,臭也臭不到哪去。” “臭是臭不到了,可不暖和啊。” 窦赐蹲到火堆边,拿起一根棍子放在火种刨起来,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难道那些羌族女人是火?可我们真的需要吗?” “你啊!你还是没看懂我要干的事儿。” 窦赐默不作声的点点头,窦冕长长舒了口气:“一个部族中,只要有五成的妇女走出来,那这个部族就是再强盛,它又能强到哪?若是里面出来的妇女又有两成嫁给汉人,这功劳又是多大,你可曾想到?” “软刀子杀人?” “记住了,‘想升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种事不允许出现在我们手中,我们要做拿刀的人,不是给人当刀使。” 窦赐似懂非懂的点头问:“如何才能当拿刀的人?” “肉食者鄙!” “何意?大哥你这说的好好的怎么扯到吃肉上面了?让大哥你这么说,我们天天吃肉,还不鄙到一边去了?” 窦冕一天窦赐这种解释,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啊,哪有自己这么说自己的?你还记得全句是什么吗?” “0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徧,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这里面……”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你懂了吧?” “这就是你说的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不错!让你多读点书,你就一天在那诓我,现在知道有用了吧。” “嘿嘿!”都穿窦赐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头拾起身:“大哥,我去看书去了。” “去吧!”窦冕见自己终于没白费自己口舌,心中很是欣慰,转身走到了自己睡席边,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雪天的天儿亮的要比往日早那么一些,窦冕还没从床上爬起来,申却火急火燎的跑进了帐里,口中大声嚷嚷道:“师傅,你赶紧起来看看,有几个发烧特别厉害的,我怎么也降不下温来,这才一夜,营里又出现好几个。” 窦冕一听情况如此严重,一把揭掉被子,着一身睡衣从席上爬起来,鞋子都不顾得穿,脚板上穿的还是昨夜未脱掉的袜子,跟着申慌忙出了帐篷。 一进病人住的帐篷,一股熏人的气味围在帐篷内,席子上躺着一个个有气无力的兵士,直看得窦冕差点哭出来。 窦冕在里面转了一个来回,指着地上还在燃烧的牛粪:“老九,去找些军士,把这里面火埋了,帐篷拆了!” “啊?”申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吐出来两个字:“拆……拆了?” “对!通风才是最主要的,你这样治法就是药再对,他们搞不好还是会死的,因为这环境,细菌太容易滋生了。” “不…能…吧?”申不太确定的说:“我之前看过一本医术,里面讲病人不能受凉,说是寒邪入侵。” 窦冕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转身就向申踹了一脚:“滚蛋,赶紧办事去,帐篷给我剪建成六个门的,若是还这样,信不信我抽你?” “噢!我这就去。”申有些不高兴的说。 第299章 弎零壹:繁琐杂事 窦冕刚刚将病人帐篷的安装样子安排好,亲卫却在此跑进了帐篷,口中声音有些急促的说:“主公,徐司马正在找您。” “找我?知道什么事吗?” “小人不知,不过屠督和段督都在大帐。”亲卫小声解释道。 窦冕走到申的身边,小声交代了几句,转身跟着亲卫走进了主帐内。 正围在一起商量事情的三人见到窦冕进来,齐声向窦冕行礼:“见过少主。” “都先坐,一大早出了什么事?怎么都不多休息下?” 徐幢从自己椅子旁拿起一份竹简,双手递给窦冕:“少主,这是段校尉发的行走路线。” 窦冕接过竹简,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拿过竹简放到桌案上:“这些事情你们自己斟酌就行,还有军士训练别落下,可别弄得上了战场一个个心不在焉的,到时候我唯尔等是问!” “喏!”三人抱拳大声道。 窦冕微微一笑,坐到主位的座椅上,轻轻叩着桌案:“既然快要出征了,趁着这雪还在下,筚老,你把斥候之类的都散出去,别老是窝带营地里。” “知道了,主公,这雪天不好走,可否让他们入山去,此次我们主攻之地便是勒姐岭,还是让他们先熟悉熟悉。” “你自己做主。” “喏!我这就去安排。”筚老头向窦冕道了一礼,转身带着门口的亲卫走了。 窦冕看向屠涅,语气温和的问:“屠督,你们此行辛苦了,一回来就要这么多人病倒,真是让我都有些感到吃惊。” “咳!这算啥?都一股脑的想要回来,所以都尽量忍着,一回来这不都病了嘛。” “其实此次你们做的已经足够成功,我问过段熲,段熲说冬日作战,十损其三,你这已经算是超出所有的人预料了,所以这次作战你们就别跟去了。” 屠涅一听这次没自己的份,赶忙走到桌案边,用着自己破锣般的嗓门喊道:“这怎么能成?我们可是骑兵。” “我们这次入山,你那骑兵去了没啥用,还有你平日间多去你那部下那里看看,别日久生出什么龌蹉才是。” “是!我这就去。” 屠涅刚转过身,窦冕喊住:“等等!你顺便去把哪个当煎的古长老找来。” “可是有事?” “恩!他们部落参与了此次造反,若是没有个交代,我想段熲不会善罢干休。” 屠涅大步走出大帐,直接去了专门招待客人的帐篷。 此时,大帐内只剩下了窦冕雨徐幢二人,徐幢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放到桌案上后小退两步,稳稳的坐在了自己的座椅上。 窦冕拿起布袋,细心的检查了一遍布袋封口的红蜡,用力撕开封口,打开里面的绸布,见到里面熟悉的字体,这是一封家书,窦武在上面没写太多多余的话,除了开头的几句日常用语,整张白布上都是威严十足的官话。 窦冕在里面寻到了几句关于朝廷动向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爹这封信是我见过最敷衍的家书了,不过里面这度尚募诸蛮夷抗卜阳、潘鸿众匪,纯属窝囊,对于我而言这说了等于没说。” “主公书中可还有什么事?”徐幢好奇的问。 “陛下南巡,这消息对我们更没用,还是安心想想当下吧。”窦冕坐在椅子上,仰头叹息道。 “少主可有什么主意?” 窦冕嘴上嘟囔道:“段熲这刀架在脖子上,我们还有拒绝的余地吗?依令行事罢了。” 徐幢想继续问,只见窦冕已经拿起了毛笔在竹简上写起字来,徐幢只得无奈的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古垣正在此时忽然进来,徐幢一见古垣要行礼,赶忙走过去扶住古垣,低声向古垣说了几句话,古垣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抬头看见窦冕在一边挠着头在写字,于是轻步走到了座椅边坐下,双手放在大腿上,拘束的坐在那看着窦冕。 过了好长时间,窦冕停下笔,直接大声喊道:“来人!” 窦冕声音刚落,门哎的护卫跑进来,躬身拍着自己胸膛:“主公!” 窦冕直接拿起竹简往起一举:“速着老五将此信送回雒阳。” 护卫走上前,双手接过竹简,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大步跑出了帐篷。 窦冕抬头猛然看见古垣坐在右下首,古垣此时穿的不知道谁在哪给找的儒装,整个脸已经冻得有些发白,头上带的皂色巾帻配上那瑟瑟发抖的身体,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猥琐感。 窦冕忍着心中的笑意,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古长老,怎生如此装扮?” 古垣半直着腰向窦冕拱了拱手:“这……不瞒窦公子,老夫的衣服上有虱子,被你们医官给烧了,这衣服还是他给我的。” 正说一半,古垣打起了喷嚏,窦冕很是纳闷,疑惑地看向徐幢,徐幢快步走到古垣身边,有些埋怨的说:“哎呀,古长老,你也是有身份的人,怎能被下人给诳住了?真是的,这些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你与少主先谈,我这就去给您取衣服去。” 古垣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抱拳感谢地说:“多谢将军体谅。” “瞧你说的,我们失礼了。” 待徐幢出了大帐后,窦冕指着火堆:“古长老,走!我们到火边相谈。” “多谢公子体谅。” 古垣说着话,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坐到火堆边后,古垣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架在火焰上取起暖来,好一会,古垣才长长书吐了口气:“真暖和啊!” 窦冕抿着嘴浅浅一笑,盘腿坐到古垣对面,徐徐开口问道:“敦休二哥是不是也有自己的部落?” 古垣心中一惊,故作惊讶的说:“怎会如此?公子,此话可不敢乱说。” “哼!古长老,若想人不知,除非己没为,你以为我是傻子不成?护羌校尉部已经发下军令,你以为是假的吗?” “这……”古垣听见窦冕如此问,心中顿时再也平静不下去了,脸上显现出一丝慌乱。 第300章 弎零贰:各司其事 窦冕长长的神了一个懒腰,面色平静的问:“当煎与勒姐结盟,你知之否?” 古垣带着歉意向窦冕抱了抱拳:“回公子的话,二首领是去了诸部,但至于结果老夫着实不知。” “跟着你家二首领一起有多少人?” “不少于三千之数,这都是部落精锐,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整个部落无可用之兵啊。” “你们二首领叫什么名字?勒姐部首领有是什么人?你可了解?” 古垣低眉顺眼的看了眼窦冕,低声说:“二首领叫东岸,勒姐部豪帅乌号良,其余小人真不知道了。” 窦冕仔细观察了一会古垣,确定古垣没有撒谎后,摆摆手:“可以了,你下去吧,明天我会让我弟弟随你同行。” “多谢公子体谅。” “去吧!” “老夫告退。” 窦冕目送着古垣出了大帐,而后大声吩咐帐外:“来人啊,去把泰勇给我找来。” 窦冕刚说完,泰勇兴冲冲的端着一份食盘跑进来,憨笑的说:“嘿嘿!我就知道少主要找我,您瞧,我这不来了嘛!” 窦冕走上前接过食盘,没好气的说:“别嬉皮笑脸的,待我用完凡饭食再和你细说。” “好咧。”泰勇兴高采烈的把食盘交给窦冕,自己跑到桌案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脸兴奋的看着窦冕用餐。 窦冕刚放下筷子,泰勇瓮声瓮气的说起来:“少主,你说杀谁?我去把脑袋扭来。” “行了,一天就你的事儿多,坐下。” 泰勇不情不愿的坐下后,小声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磨叽。” 窦冕一脸阴沉的瞪了眼泰勇,面无表情的走到座位旁:“你看样子很喜欢这生活?” “谁说的?”泰勇站起来身,脑袋左顾右盼的摆动着。 “行了,别装了。”窦冕坐好后,语气平和的说。 “嘿嘿!还是少主懂我,您这次打算让我去哪?我准备马车去,保证把人头给您拿回来。” 窦冕翻着白眼仁,有些不悦的看了眼泰勇,直接了当的说:“你和我弟弟去一趟北方当煎部,不要给我乱惹事,保护好我弟弟的安全,能做到否?” “就这?” “对!” 泰勇有些沮丧的说:“就这么事儿,又不打架又不伤人的,你派别人去,我可昨天听我义父说要打仗了,您就别再把我支走了。” “不许讨价还价,想讨价还价滚回石楼去。” “噢!那还是算了,我听你的。” 泰勇垂头丧气的拿起食盘,一脸不高兴的走出了大帐。 窦冕则直接进入后面住宿的帐篷,拉着窦赐细心的给讲解各种关于草原的知识,足足讲了一下午,讲完之后,窦冕又加以考核几次,待窦赐完全通过之后,窦冕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次日清晨,窦冕送走了窦赐与屠涅后,直接进入大帐命令亲卫击鼓聚将,刚刚起来的众将士听见中帐响亮的击鼓声,不约而同的聚在帐篷之间的过道处。 不一会,鼓声停下来,敲鼓的亲卫用着响亮的嗓音喊道:“三通鼓毕!关帐门!” 窦冕等大帐外的门帘放下来后,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帐中身着戎装的众人,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各位看来还没懈怠!” “我等见过少主、主公!”众人声音整齐的向窦冕抱拳喊道。 窦冕直起腰,双手背在身后,一双带着幼稚的眼神中露着杀气,声音冰冷的说:“即日起,除亲卫营、越骑营、骑兵营三营休整,其余都给我散出去训练,毋得懈怠!” “喏!”众人齐声回道。 “徐司马即日开始储备粮草,出征之日虽不确定,然储备半月所需粮草、箭矢还是很有必要的。” “喏!”徐幢一脸凝重的回道。 “尔等自去,等候出征命令。” “我等遵令!” 待众人散后,窦冕驾着窦赐的雪橇跑到段熲营中,费了好大的力气从里面找出来一些资料,虽说没什么用处,但只能说聊胜于无罢了。 这场大雪足足又下了十多日,等到天气放晴的时候,早已磨刀霍霍的军营里终于接到了段熲的军令,里面分配很是简单,既没有行军计划也没有行军目标,只说向向金城方向清剿残部。 徐幢见到此手令有些发懵,满头雾水的看向窦冕:“这……残部啥意思?” “管那么多干啥?我们走金城方向不就行了。”窦冕想法比较简单,你既然看不起我,那就我们各干各的。 筚老头闻讯带着众将士回到营中,急急忙忙的跑来寻窦冕,一见上面写的那几句话,当即心里凉了大半,魂不守舍的说:“这……段纪明也太瞧不起人了,不就是说让我们吃瓜落吗?真真不知所谓。” “行了!”窦冕挥手制止筚老头接着往下说,一脸严肃的扫视了一眼帐中的众人:“尔等各司其职,不得妄议上位决断!” 众将士正一脸茫然的互相看着双方时,窦冕的话语声再次响起:“与此战无关者,还不速速退下?” 屠涅有些晕头转向的幻视了一眼大帐,发现一众将士正在看自己,屠涅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向窦冕抱拳道:“末将告辞!” 窦冕颔首笑了笑,待屠涅走后,窦冕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地图白布,直接铺在了地上。 众人瞧着这上面写满字的白布,一脸疑惑,筚老头俯下身仔细瞧了瞧:“嘿!主公这段时间在画这个吗?这么详细。” “这是本地地方志里面的东西,其实并不怎么准确,据我目前四处打探的消息来看,勒姐处在金城安夷县附近与枝阳附近。”窦冕说完巴掌直接摁在地图上。 未这时凑过来,随意瞥了一眼,顿时乐了:“全是山呐,我可真是没白费力气训练呐,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 众人一听纷纷凑过来好奇的看着窦冕手掌下的地图,亥面色兴奋的看着对着地图比划道:“这乌亭连水本就来不深,现在值此这场大雪,河全部被冻住,我们若突袭,嘿嘿……” 第301章 弎零弎:力量悬殊 众将士一听亥的想法,眼睛就像看到了宝藏一样,一个个眼睛冒着金光。 窦冕见众人这心态都有些太过轻松,于是窦冕冷声说道:“尔等以为羌人土鸡瓦狗否?” 众人一听窦冕语气中带着不善,急急忙忙向窦冕告起罪来。 窦冕调整了一下心情,转身看向徐幢:“徐司马,此次看家就委托于你了,还望好生约束众人,还有这场雪停了,您正好把那些妇孺们分开,孩子呢只要过了五岁,全部挪到营中,妇女们嘛……你找些军中的兵士,好好盖些房屋,尽量别出现死伤。” 徐幢一脸正色的向窦冕长揖:“晓得了!末将定然不负重托。” “嗯!” 窦冕安排完徐幢后,指着地上图上的河流标志道:“斥候营何在?” 亥与宋氏兄弟齐齐往前迈一步,抱拳齐声道:“末将在!” “尔等带领各自本部沿此水往前探寻,是为诸营前锋,距离我等半日时间。” 宋辟、宋咸二人已经抱拳应令,亥却吞吞吐吐的说:“少主,此去河水两岸肯定是不能走了,可这冰面有些滑,我等如何行走?” “你是不是傻?马蹄包着。” “是!我们这就去准备。”亥有些不情不愿拉上宋氏兄弟出了大帐。 窦冕继续吩咐道:“未、酉、戌尔等三人听令!” 未、酉、戌听见窦冕点到自己姓名,赶忙直起身:“末将在!” “速去把雪橇全部拉出来,两匹马一乘,四人一架,准备好后速来报于我只。” “喏!”三人应声走了下去。 偌大的大帐内转眼之间空荡荡的,窦冕拉上徐幢与筚老头围着地图在那比划起来,窦冕用自己天马行空般的想法数次打败了按部就班的徐幢与筚老头,一直到午后时分,三人用完饭食,筚老头和徐幢依然认为窦冕的想法只存在于纸上,仅仅五百之众能有多大威力,怎么可能打败早已将造反当成家常便饭的勒姐部和当煎精锐。 窦冕三人已经争得有些面红耳赤之时,门口的卫士却在此时跑进来,兵士声如洪钟的禀报道:“少主、段曲督,雪橇已经准备好了。” “嗯?”窦冕和筚老头停下争论齐齐看向此人,筚老头像发现宝贝了一般,满脸皱纹的脸上显现出柔和的笑容,窦冕则碰下徐幢,小声说:“这汉子怎么样?” 徐幢捋着下巴的胡须,端详了好一会:“报上名来!” “小的高悛!”兵士不卑不亢的回道。 “可会武艺?” “会些,小人来之前便是刀客。” 窦冕嘿嘿一笑:“去,换身着装,以后跟着我了,我身边正好差这么个高嗓门的。” 高悛脸色平静向窦冕抱拳回道:“喏!” 筚老头直勾勾的看着高悛走出大帐,摸着自己的胡须感慨的说:“这才是汉子啊,不知道上战场了咋样,主公,要不过段时间借我使使。” “行了,迟早都是你的,赶紧走吧,别人他们久等。” 筚老头应声点了下头,拾起地上的白布,小心翼翼贴好放在自己的怀里,而后走到桌岸边拿起几份空白的竹简夹在腋下,转身向徐幢抱拳说:“徐老弟,家中拜托你了。” “两位放心,若有差池,人头奉上。” 筚老头拉着窦冕往外走,嘴上却不饶人:“放心,你脑袋给我,我保证给你做个好的夜壶。” 徐幢嘿然一笑,长揖及地:“恭送少主!” 高悛速度挺快,窦冕雨筚老头还没在大帐内怎么耽搁,除了大帐高悛已经换好衣服等在了门口。 三人直接走到了雪橇队伍中,随便做了一个空着的雪橇坐了进去,长长的雪橇队伍犹如移动的长龙一般瞬间移动起来。 上游往下走,雪橇这速度可比船快的多,一路除了给马喂食,根本没怎么停歇,不到三日,一行已经到枝阳境内。 窦冕本来还以为段熲会先到,哪曾知道会出现了其他状况,斥候营整整沿着金城周围搜索了好几次,连根毛都没见到。 筚老头听见此消息,心中暗道不好,有些不太确定的猜测道:“段纪明看样子不会要讨伐勒姐,他们的目标应当是当煎。” “前方打听到什么消息没?”窦冕慵懒的躺在雪橇上问道。 “有!金城东北方有座勒姐山,山下的勒姐河方向已经集结了数万勒姐部众,听宋咸带回来的消息,那里每日都有不同部落的人往这里汇集。” “什么?几万人?”窦冕忍不住挣大眼睛看向筚老头,眼睛里满是震惊之色。 “亥应当不会乱报,他属于那种没有把握就没有消息的那种人。” 窦冕半眯着眼睛,低头沉思起来,好半天才徐徐开口道:“段熲这王八蛋,他敢阴我。” “如今怎么办?”筚老头也是满脸愁云。 “这怂货不是自己捡便宜,让我们啃骨头嘛,几万人让我们五百多个人来,把我们当大力士还是当我们刀剑不入?老子不打了,回!”窦冕心里有些憋火的说。 “不行啊,主公,这么回去面子事大啊,若是被护羌校尉这群人传出去,我们还怎么活?” 窦冕被筚老头这么一说,着实有些忍不住笑起来:“在乎啥面子啊?命才是最要紧的,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被人把命拿去,你说若是这么丢了命,我亏不亏啊?” 筚老头有见窦冕铁了心退兵,思量再三后,筚老头开口试探的说:“要不……把什长、都伯、百人长都叫来,人多主意也多谢不是?” “都叫来?”窦冕有些迷惑的看向筚老头。 “这百人长除了斥候营,一个百人营四个都伯,二十个什长,其实算下来也就六十多号人,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决定打还是不打,他们想打,咱们面子里子也都有了,若是他们不想打,丢人也有人担着不是?” 窦冕听到筚老头这想法,忍不住拍手称赞起来:“民主啊,这就是民主,多好的东西,怎么能把这想法弃之不顾了呢?” 第302章 弎零肆:道之以情 筚老头见窦冕点头同意,于是对着高悛使了个眼色,高悛也算实在人,二话不说,直接从胸前掏出一个迷你版的牛角号往嘴边送。 说时迟,那时快,窦冕一见高悛傻乎乎的打算吹号角,用力向高悛腰间踹去,高悛还没来得及吹,腰间吃痛瞬间泄了气。 “主公,你踢他作甚?”筚老头纳闷道。 窦冕一双怒目看向高悛:“这货嫌我们命长了,这地儿你敢吹号?你以为勒姐那些是耳朵聋还是眼睛瞎了?你是想给勒姐报信还是咋的?” 高悛傻愣愣的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号角,梦如初醒般道:“喔……这么回事啊。” 筚老头见高悛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催促道:“赶紧去,别磨磨唧唧的。” 高悛随手把号角揣进怀里,直接踩在冰上大声吼起来:“主公有令:什长、都伯、百人长全部参与聚将。” “呦!这货还行啊,就是有些傻愣傻愣的,在哪捡的?” “他啊,我想想。”筚老头低着头沉吟半晌,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他好像是我们走到延奢附近救下来的汉子,当时救活了之后没地儿安排,直接就扔到了亲兵营。” “这嗓门好用啊,真有点意思,不过……筚老,你说这过会如果都投不打,我是不是有点掉份啊,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不是?” 筚老头见窦冕还在纠结打不打的问题,于是筚老头凑过来轻声向窦冕小声嘀咕起来,窦冕听后很是满意,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有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味道。” 高悛大约花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把什长以上的众将士聚拢到窦冕的座驾照前,窦冕从雪橇上站起来看着这群摩拳擦掌的汉子们,心中忍不住感慨起来:“无知者无畏,放眼天下真是永不颠破的真理啊。” 窦冕走进人堆中,随意的抽去了几人的兵刃看了看,只见这些兵刃已经磨得吹发可断,锋利无比。 筚老头维护好秩序后,请窦冕走到前面训话,窦冕走到众人前面,深吸一口气:“我们这么些天的路,按理说我是时候要让你们准备战斗了,可是我现在没这想法,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满头雾水的看向窦冕,齐齐的摇着头。 窦冕停顿了一下,大声说道:“建初年间,安夷县吏掠羌妇人,烧当羌遂反,至今已有六十余年,这些年里,羌人无不反之年,以至于元初五年史书中记载:自羌叛十余年间,兵连师老,不暂宁息,军旅之费,转运委输,用二百四十亿,府帑空竭,延及内郡,边民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以至虚耗。” 众将士听见窦冕声音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一个个面带怒色,咬牙切齿的咒骂着,队伍中不时响起拔刀的声音。 筚老头一见队伍中的情绪有些出乎意料,赶忙低下身凑在窦冕耳边提醒起来,窦冕阴恻恻一笑,脸上满是不在乎的表情。 窦冕等着人群中的情绪发酵的差不多了,沉声继续道:永和五年,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背畔,率三千余骑寇西河,因复招诱右贤王,合七八千骑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史,秋,句龙吾斯等立句龙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戎及诸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遂寇掠并、凉、幽、冀四州。” 窦冕调整了一下语气,用着比较轻快的语气说连续道:“至永寿元年,张奂迁安定属国都尉。初到职,而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七千余人寇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而奂壁唯有二百许人,闻即勒兵而出。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止之。奂不听,遂进屯长城,收集兵士,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使南匈奴不得交通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和亲,共击薁鞬等,连战破之。” 众将士此时脸上怒色渐渐退去,脸上出现了或激动或喜悦的神色。 窦冕此时见时机已经成熟,竖起右臂语气激昂的道:“张然明二百余人也敢正面对抗匈奴,现在对面有数万勒姐羌,我现在需要你等去打败他们,敢不敢?” 刚才还磨刀霍霍的众人一听对面数万人,队伍中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低着头,就像刚刚那些情绪是从地里发出来似的。 筚老头一见整个队伍都这德行,有些失望的狠狠往地上吐口痰,忍不住骂道:“怂货!” 窦冕见人群寂静一片,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于是窦冕自我安慰道:“生死对于人来说才是大事,有谁不珍惜自己的命呢?何必把让人送命说的那么高尚?还得再看看吧!” 筚老头这时往窦冕身前迈了一大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们啊你们,实在令我太失望了,一汉敌五胡,怕他们这羌人作甚?” 人群里也不知谁突然冒出来一句:“就算一个敌五个,人家几万人,我们也打不过,你这不是往虎口送食嘛。” 筚老头被突然冒出来的话直接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有些失望的看向窦冕,轻声说:“看来打不成了。” 窦冕浅浅一笑,大声道:“尔等已经被羌人吓破胆了不成?一群羌族再怎么说也就是一群羊,难道尔等胆怯至斯否?” 众将士一听窦冕把自己比成懦夫,当即有些不愿意了,纷纷拔出长刀在那骂起来。 窦冕看都没看众人一眼,直接换了个话题:“当今凉州刺史刘恭乃是仁义之人,此次诸位若能奋勇杀敌,我如实禀告刺史,众位由私兵而入仕途也不是不可能,不知众位可以疑虑啊?” “真的吗?”人群中零零散散的响起了疑问声。 窦冕斜着对着空中拱了拱手:“我等战绩岂容他人污蔑?我把话说在前头,此战凡伤者一处伤痕赏一金,残废者由我来供养尔等下半辈子,至于亡者我必将尸骨带回石楼好生安葬,诸位可有异议?” 第303章 弎零伍:雪山探营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窦冕话音刚落,整个人群中就行煮沸了的开水一样,瞬间群情激奋的吵闹起来,一个个恨不得这会赶紧让羌人捅自己几刀,因为那玩意痘痘钱啊,一刀一金,卖命都没卖过这么值钱的。 筚老头这时候见时机已经成熟,面带笑容的举起手压了压,示意众人暂停一下。 众将士停下哄闹声,安静的看向筚老头,筚老头深吸一口气,大声说:“诸位,是战是退全在你们一念之间,欲战者站在我右边,欲退兵者站在我左侧。” 众人丝毫没有耽误时间,等着筚老头话说,人群已经全部聚到了筚老头右手指的方向。 窦冕嘴角上扬,自得的笑了笑,堆着众人摆了摆手:“都散了吧,回去约束本部人马,待我们探营结束在议。” “喏!”众人齐刷刷的站直身体,拿手拍在自己的左胸上,异口同声的回禀道。 人群散后,筚老头忧心忡忡的低下头小声问道:“我们真要探营?” “肯定啊,不探营怎么破营寨?” “君子不立于危墙,主公,还是我带高悛去就行了,您还是留在队伍中间吧。” 窦冕摆摆手故作豁达的说:“何必这么麻烦?你去了我还得去,不亲眼见一眼,我不放心。” “那……老头子这就去安排人保护你。” 窦冕摇摇头,指着站在一边的高悛:“就让他跟着我就行了,人多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要不我也去,反正未他们在这出不了什么乱子。” “不行,蛇无头不行,你在此地坐镇,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没人看护。” 窦冕说话间已经拉着高悛脱离了车队,径直往满是积雪的山坡走去。 连着下大半个月的落雪真心不是太好走,窦冕还没怎么用力踩整个小腿就陷进了雪堆里,直让窦冕感觉烦恼不已,高悛则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等上好一会直到窦冕赶上。 一座并不高的山,窦冕与高悛两人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爬到半山腰,窦冕走的筋疲力尽,抬起头看了眼距离并不近的山尖,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起来。 高悛似乎感受了窦冕心中的想法,沉着声说:“主公,您要不在这歇歇?我去前面瞅瞅。” “算了,你到山阳坡那边先探探路,我随后赶来。” “喏!”高悛脸上显现出如释重负的感觉,转过身抽出自己腰间的环首刀,捉到在手,几个跳跃从右边跑过的山坡。 窦冕看着高悛离开的背影,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高悛看起来那么怂,反应还这么灵敏,看来我也得练练了,不然到时候被人记一笔‘百无一用是书生’,那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窦冕低下头看了眼小腿深的积雪,用尽全力走到乱木从中寻了一根棍子,双手抓紧棍子,然后拄满步蹒跚的沿着高悛走过的脚印往山背面走过去。 窦冕刚从山边冒出一点头,眼前的景观让他感觉到了大自然的鬼斧天工,莽莽则丛山上的白色景致犹如给冬季大地披上的玉琢银装,一簇簇松柏青像山水画中点缀的一般,正所谓凤阙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山水一色,煞是壮观。 高悛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窦冕近前,粗声粗气的忽然开口说:“主公,山下有一堆帐篷,你瞅瞅。” 窦冕从自己震惊的思绪中收回神,慢条斯理的将目光伸向山脚下,不看没什么,一看着实让窦冕吓了一大跳。 有句话说的好,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整个勒姐部落的营地沿着勒姐河边东西延伸,看起来足足有好几里地,帐篷接着帐篷,比肩继踵都形容不了这个营地的热闹样。 从上山往下看这勒姐营地,只觉得除了壮观之外剩下的也就只有简陋了,设置营地最基本的装置栅栏、拒马、壕沟缺一不可,可这勒姐营地就比较奇怪了,营地内拥挤不说,道路上连最简单的障碍物都没一样,栅栏就更别说了,从山上看,他们也就关牛羊用栅栏拦着,最后这壕沟嘛,可以理解成围绕在营地外的勒姐河就是壕沟。 当窦冕看见这营地如此布置之时,会心的笑了起来,于是窦冕蹲下拿手指在雪中描画起山下的营地来。 站在一边警戒的高悛忽然沉声喊起来:“主公,小心!身后有人!” 高悛话音刚落,两声刺耳的响箭鸣镝声袭向窦冕,高悛顺手夹起窦冕,背向着鸣镝,抽刀直接向响箭方向挥去。 “啪、啪”两声,两只箭无力的落在地上,高悛将窦冕放在地上,横刀挡在身前,警惕的看向不远处的树林。 窦冕拍了拍腿上的积雪,透过高悛看向林中,只见隐隐约约有五六个走路带有些罗圈腿的汉子从林中往出走来。 高悛看见来人,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低下头瞄了眼窦冕,一脸担忧的说:“这几个人这装扮肯定不是羌人。” 窦冕仔细打量了好久从林中出来的汉子,满是不解的说:“这又有啥区别?不都一样吗?” “手拿弯刀,罗圈腿,披发左衽,标准的匈奴人,主公你且暂避一会,待我收了他们再去寻你。” “我自己能保护自己,你注意安全。” 高悛点了下头,提起刀快步冲了上去。 林中出来的六人嘴里乌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后,迅速排成了箭矢阵型,直接提刀迎了上来。 窦冕一见如此情形,心里顿时慌乱起来,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挪了几次脚都没挪动,于是窦冕索性放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饶有兴趣地坐到雪中观看起来。 匈奴人在靠近高悛的时候,身后突然放出三支箭来,高悛不躲不避,直接挥刀磕飞了直取自己要害的两只箭,举起自己的左臂硬生生接下了左边的箭支。 率先冲过来的汉子见高悛受了伤,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口中用着生硬的汉语喊道:“去死吧,汉狗!” 第304章 弎零陆:探营遇袭 高悛就像没有看到冲上来的匈奴人一样,直接侧身从匈奴人身边滑了过去,匈奴人一见自己的刀砍了空,赶忙向身后的人提醒起来。 高悛也不知怎么练的,转眼之见冲到了身后拿着弓箭的三人身边,这三个匈奴人还在为刚才射中高悛而高兴,哪里想到高悛从前面三人的零散的夹击中跑出来。 仇人想见分外眼红,高悛二话不说按刀直接扫了过去,三个人中有一个稍微瘦些的人当先反应过来,直接扔掉弓,打算伸手从腰间取下弯刀,这匈奴人哪里想得到刀挂在腰间时间太长,刀刃与刀鞘冻在了一起。 在这你死我活的生死关头,高悛岂能放过如此机会,双手抓紧刀柄直接劈了过去,这匈奴汉子正在着急拔刀,忽然感觉有股杀气靠近,抬头一看,只见一柄明晃晃的刀刃袭向自己,这匈奴汉子也算有急智,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个倒地翻滚想要逃脱,高悛顺势转换刀势,化劈为斩,硬生生削去了匈奴汉子的半条腿。 身后正举着弓的两个匈奴汉子也算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对这突然危急的局势丝毫不显慌乱,冷静的举弓答箭瞄向高悛。 待高悛砍废一人正欲转身时,身后端弓的两人同时放开了弓弦,两支刺耳的声直接刺向高悛。 “暗箭伤人,留你们不得。”高悛恶狠狠的挥刀挑飞两支箭,提刀急走几步奔到了两人身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急呼两声听不懂的语言,转眼间,刚刚作为箭矢阵前锋的三人应声而到。 如此一来可就苦了高悛了,虽说他做过刀客,可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三个匈奴人手中拿着弯刀很有次序的相互配合进攻着。 窦冕眼瞅着高悛越来越处于下风,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的起来,窦冕从雪中站起来,拿起自己柱的木棍,用力从雪中拔出深陷在雪中的腿,摇摇晃晃的往来路跑。 刚转过山弯,窦冕低头看了眼山下,忽然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心里久绷得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窦冕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忍不住的缓缓从脸颊上流了下来,窦冕带着哭腔大喊道:“筚老,有匈奴人!” 正在埋头爬山的筚老头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连忙抬起头往山上看去,只见窦冕正坐在高坎的雪地里大哭。 筚老头心中着急,他跟了窦冕四年多,知道窦冕平日根本不会哭,看来此事绝对不小,筚老头用尽力气没多大会爬到窦冕身边,喘着粗气弯着腰问:“主公……您……” 窦冕擦了把眼泪,指着刚才自己走过的痕迹:“那里还剩五个匈奴人,我要宰了他们,真是吓死人了,我刚差点死到他们手上。” 筚老头心中一惊,看向窦冕指的方向:“高悛呢?” “正在打!” 筚老头一天高悛还没死,蹲下身麻利的背起窦冕,快步向窦冕刚才指的方向。 刚转过弯,树林方向清脆的打斗声传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惨烈的嚎叫声,窦冕趴在筚老头的背上循声看去,只见高悛皮甲上已经被砍开了好几个口子,左肩和背部尤为惨烈,五六支摇晃晃的长箭随着高悛身形的摆动而摆动,分外刺眼。 筚老头把窦冕放在雪地上,直起腰看向树林方向,好一会筚老头捋着胡须,砸吧着嘴,满是不屑的说:“高悛不行啊,这么点本事?先杀拿弓着他都不懂吗?真是……” “筚老,你就别损他了,赶紧去救他吧,别等会成尸体,那我就罪过大了。”窦冕心急如焚的催促起来。 “成!我去试试。” 筚老头脱下自己的皮衣,扯出放在自己衣服下的环首刀,筚老头抽出擦了噌亮的刀刃放在眼前看了看,冷冷笑起来,扔下刀鞘,大步往正在战斗的方向走去,步态中吐着往日看不见的自信与从容。 一直紧绷神经盯着打斗场景的两位弓箭手忽然看见远方走过来一个人,其中一人大声用匈奴语问起来,来人轻轻一笑并不答话,提刀径直飞奔过去。 两个人见来者不善,齐齐拿弓箭瞄向筚老头,筚老头则就像没看到这一切一样,眨眼间已经跃进十多步距离,两名弓箭手赶忙射出自己的箭,迅速再抽出一支搭上。 “如此射技敢出来丢人?真真可笑。”筚老头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竖起刀随手一摆,两支饱含力道的箭瞬间插在了身后的地上。 弓箭手一瞧对方竟然轻易地卸掉了自己的攻击,两人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些许慌乱,然生死相搏岂能分心?就这眨眼的功夫,筚老头掷出了手中唯一的倚仗。 右边弓箭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左边的弓箭手已经闷闷的哼了声往后倒了下去。 一见如此状况,活着的弓箭手再也忍不住了,无力的射出自己弓上的箭,转身就要逃跑。 以筚老头的警觉,岂容到手的猎物飞走?筚老头紧跑几步,拔出插在尸体上的刀,几个跳跃之后,筚老头终于赶上了这个逃跑的汉子,干净利落的持刀劈了下去,汉子闷哼一声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筚老头冷笑着一脚踢开脚边的尸体,抬起头看向正在厮杀的高悛,这会的高悛,可真是用狼狈一词都显得已经是一种夸奖了,衣服、腿上、手臂上,处处都是可怖的刀伤,有些地方已经清晰见骨。 筚老头站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行动,只是从胸前掏出一方白布小心翼翼的擦拭还在滴血的环首刀,动作别提有多温柔了。 站在远方的窦冕眼瞅着筚老头已经解决了最危险的两个人,可就是不去营救高悛,窦冕有些急了,跺着脚大声吼道:“筚老!赶紧救他啊,你就别磨磨唧唧的了。” 筚老头嘿嘿一笑,扔下手中的白布,提刀大步跳进了正在打斗的圈内。 正在打斗的匈奴人对于筚老头参与进来并不感觉意外,其中一个用着生硬的汉音说道:“老东西,活腻歪了。” 第305章 弎零柒:老头发威 筚老头根本不接这话茬,直接挡住劈向自己的刀,顺势一撩,刚才本来欺筚老头年纪大的汉子瞬间没了左臂,筚老头看都不看结果,双手攥紧刀柄,身体轻轻下蹲直接扫向了扔下高悛跑来夹击自己的两个汉子。 这两个匈奴人见来势凶狠,往后小退一步躲开了攻势。 筚老头这种在再打斗中很有心得的人,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放过?大跨一步,瞬间欺身奔向了离自己最近的汉子。 这汉子似乎早已料到了这节,直接使出一招藏刀,刀刃险些划破了筚老头的小腹。 “呦!不错啊,让你瞧瞧谁才是玩刀的祖宗!” 筚老头说话间,一套抡刀、劈刺、缠头、藏刀耍下来,匈奴汉子那本来脏兮兮的衣服已经彻底变成了破烂,眼见筚老头就要取下此人头颅之际,筚老头刀锋一转袭向了来突袭自己的另一个汉子。 这汉子可以说是倒霉催的,本来探身前刺是个很好的攻击方式,可是筚老头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轻轻屁股往后一撅便躲过了刺过来的刀刃,筚老头顺势一刀平斩,这汉子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整个脑袋已经身体分离出来。 筚老头转刀轻轻一挥,另一颗头颅瞬间掉在了地上。 “高悛,死不了吧?” “承蒙曲督搭救,好像都是皮外伤,这些匈奴人不像是要杀我。” “废话,你才几斤几两?人家要探听消息,自然是要等大队人马,不然费力留下你耍着玩干嘛?” 筚老头嘴上不饶人,可行动上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走到高悛身边扶起高悛往窦冕方向走。 窦冕看见战斗结束,急忙赶过来,跑到高悛身边仔细查看起伤口来,窦冕忙活了好一阵很是很肯定的说:“轻伤!” “噢!没事就好。” 筚老头直起腰长长的吐了口气,俯下身打算去背高悛,窦冕忽然开口:“等等!那里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筚老头站起身看向自己刚才战斗方向。 高悛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指着丛林方向有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树…林那…乱草…丛方向,腿……断了。” “主公你照看下高悛,我去瞧瞧。” 筚老头提起刀大步流星的走过了刚才战斗的场地,径直进入树林中沿着地上爬行的许血迹找了起来,当筚老头找到一处枯草丛的时候,血迹突然中断了。 筚老头沿着枯草从转了好一会,没有发现草丛里有活物的迹象,筚老头本来打算想进草丛里寻找一下,可一想到这个伤者手还是利落的,担心自己进去之后若是受到袭击,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在外围等了大约有一炷香左右,草丛里依然没有生命迹象,筚老头狠狠地往地上吐口唾沫,有些失望的往树林外走。 筚老头转过身没走好几步,林中“嗖”的一声,飞出一支冷箭只取筚老头心脏方向,筚老头听见身后有声响,迅速的倒地一个翻滚,箭支准确地插在了筚老头倒地的方向。 筚老头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铁青的向箭支射来的方向看去:“本来还想放你一马,看来留你不得!” 筚老头攒足力气,迅速奔向草丛不远树后面,树后面的人感觉到了冲自己而来的杀意,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脑袋,稍加瞄准便将手中的箭射了出来。 筚老头这会被这汉子彻底激怒了,本来他打算放过这个人,没想到这人猝然发难,竟然让一向自诩武艺高强的筚老头心中有些慌乱。 筚老头迅速一个前翻躲开来箭,全身肌肉紧绷着跳跃到了汉子藏身的树后,冷笑着向背面汉子说道:“投降吧,我饶你一命。” “哼!尔敢小瞧匈奴勇士。”树后的匈奴人用着生硬的汉语说了一句话,转眼间便举着刀从后面砍过来。 筚老头不躲不避,冷冷一笑:“老夫成全你!”话音刚落,筚老头已经挥刀劈了过去,匈奴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上半身已经没有知觉的向后倒去,下半身依然保持着跪立姿态。 匈奴汉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口中吐词不清的说着什么话,筚老头见不得这种痛苦的死法,双手握刀迈出一大步,准确地插在了匈奴汉子的胸口上,匈奴汉子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了生息。 筚老头拿衣袖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干净,走出树林后,寻到自己的刀鞘,缓缓将刀插入刀鞘,而后揣进自己怀里。 窦冕见筚老头一脸轻松的从树林中出来,跑过去将窦冕的外套拾起来,怀中抱着皮衣快步迎了上去:“搞定没?” 筚老头接过皮衣,随手披在身上,一脸自傲的说:“一群野路子能干甚?除了偷袭甚事都不会。” “赶紧回营吧,我们出来大半天了都。” “嗯!我去把高悛背上。” 筚老头走到高悛身边,背起已经开始昏睡的高悛,快步沿着踩出来的路往山下赶。 有句老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花了一个多时辰,下山不到一炷香时间。 靠在山脚附近的众兵士一见筚老头背上背着一个人,窦冕脚步艰难的跟在筚老头身后,众人纷纷跳下雪橇,一窝蜂似得围拢过来。 心情本来有些烦躁的窦冕一,见众人把自己和筚老头围在中间,满嘴叽叽喳喳的吵闹,心中顿时火冒三丈:“都滚一边干自己事儿去,什么时候闲成这样了?” 众人见窦冕阴着脸,生怕遭受池鱼之灾,一个个缩着脖子远远的避开窦冕。 “筚老,随便找个雪橇把他放下,你去找些白布和被褥,我去后面找找看有没有药材。” “主公,您自去便是。” 窦冕蹲下身拍了拍腿上积雪,快步跑向中间拉着粮草的雪橇,废了好大力翻进装着急救品的药材堆里箱里,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从里面找了几味数量稀少的止血、补血药,整个车厢内剩下都是治伤寒的药物。 窦冕抱起药材,大步跑向了正在埋锅造饭的伙营兵方向。 第306章 弎零捌:故作别扭 正在做饭的火头兵以为窦冕肚子饿了过来找吃的,什长恬着脸跑上前,满脸堆着笑容,拱手哈腰问:“主公,您这是要吃什么?要不我们烤个羊羔?” 窦冕没好气的看了什长一眼,颔首示意自己身前抱着的东西,什长本来是什么好东西,轻手轻脚的接过来一看,顿时不乐意了:“这不是药嘛,怎么想起熬药来了?” “赶紧去,我那护卫要是要是让你熬药给耽搁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什长一听窦冕话语中带着杀气腾腾,不禁缩了缩脖子,转过身磨磨蹭蹭的走到装着坛坛罐罐的雪橇旁拿出一个罐子,将药扔进去又从地上抓了几把雪添里面。 “你给我轻点,这他娘的是药,你以为喂猪呢?”窦冕跟在什长身后,看着这什长大手大脚的样子,心中顿时火冒三丈。 什长一听窦冕在身后发怒,赶忙一个劲的点头,就像一个应声虫一般:“省得了!省得了!” “滚蛋,赶紧去忙去,我去烤烤火,都快冻死了。”窦冕对着什长甩了甩头,搓着手到一处火堆旁坐下。 什长担惊受怕的一边看着窦冕,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药放在火堆边,趁着窦冕正在不注意的时候,快速躲到了一边偷偷地忙活起来。 等着身体有些暖和的时候,窦冕肚子却有些饿了。 窦冕从火堆边站起身,沿着做饭的炉灶转悠起来,待转悠了一圈后,窦冕忍不住走到什长身边发起牢骚起来:“你这是喂猪呢?全是面,怎么不吃死你?肉很贵吗?这么舍不得?” “哎呦!我的主公哎,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的?肉才几个人钱?”什长停下话头,随手拿起一个两只勺子伸进釜中,什长轻轻一转,舀出一勺色泽光润的面条来:“主公,看到没?这才叫饭,肉那玩意野人吃的。” “切!我还是想吃肉,赶紧给我弄点肉,天天吃面,我都吃腻歪了。”窦冕不屑的回应道。 “诶呦!我的主公啊,这东西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你可知道就这么一釜面食,我们在令居那能换足足一条成年羊,就这,整个营中也没谁说换。” “为啥?” “吃这东西在河东地界儿那叫有份儿,也就是有钱人才能吃的,我可走过不少地儿,我可从来没遇到过您这样的主公,面条可劲造,紧饱了吃,谁能有这大气?我们这些苦哈哈好不容易能吃上这东西,谁还吃肉啊?” “不行,我还是想吃肉,你就说我们带没带羊吧?” 什长面露尴尬之色,干笑了两声后,拱着手轻声说:“这不……都没人吃,我想着带上也是累赘。” “行了!一天天的,就你们事儿多,你叫啥名字?” “回主公的话,小的徐塱。” 窦冕拍拍徐塱的手,转身往车队方向走,口中吩咐道:“我去买头羊,你把药熬好给高悛送去。” “这……您这……”徐塱伸出手大声喊起来。 窦冕扔下一脸茫然的徐塱,自顾自的走到筚老头身边,筚老头这会正在给高悛包扎伤口,猛然感觉身后有人走过来,筚老头赶忙转过头看向身后。 “主公,你这……” 窦冕伸出手拨了拨:“拿钱来,我去买只羊。” “买羊?” 窦冕指了指处在昏迷中的高悛:“这货很需要羊肉汤,羊肉有疗筋骨急强、虚劳、益气之效。” “这样啊,别的野物可行?” “行是行,可这大雪封山,难不成还让斥候拿命换猎物?我可不干!”窦冕拒绝道。 “那主公您打算去哪买?这荒郊野地的,找些吃食都难啊。” 窦冕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山:“筚老也真是的,那么大的营地你没看到?” 筚老头心中咯噔一下,试探着问:“主公打算探营?” “我刚烤火的时候想起来的借口,咋样?” 筚老头放下手中的白布,站起身九折脏兮兮的衣服擦了擦手:“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个儿去,那些羌人还能对我怎么样不成?” “那……要是您出不来咋办?” “一个四处漏风的营寨能难倒我?你以为我傻还是羌人太过聪明?来吧!给我一金。” 筚老头稍稍想了下,伸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块铜条递给窦冕:“这是两金,就算中原之地也能买四头羊。” 窦冕接过铜条,细心的用一块旧布里八层外八层的包上,小心的揣进怀里,而后窦冕这下自己头上的巾帻,披头散发的甩了甩头,直让筚老头都开始疑惑起来。 窦冕低下头看了眼印在冰上的自己,很是满意,甩甩衣袖,大步往前方走去。 窦冕只顾着赶路,哪里在乎过时间,眼瞅着本来敞亮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窦冕此时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赶忙加快了步子。 虽说山见有雪,天色就算黑些也是能看到路的,可对于窦冕这还没发育完的身形来说,简直盯着雪地走路就是一种折磨。 天色黑定之后,窦冕沿着山脚下的小路走了没一会,眼睛便开始有些酸胀感,走到最后窦冕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一般,左摇右晃,脚下都感觉是飘的。 窦冕浑浑噩噩的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吐词不清的汉音:“来者何人?速速通名,私人重地,休得擅闯。” 窦冕停下脚步,拿起袖子擦了擦已经开始流泪的眼睛,拱手行了一礼,用着自己满是稚气的声音说:“这位大叔,可否行行好,家里断粮了,我来寻些吃食。” “等等,你站在那!”不远处刚才喊叫的汉子收回自己手中的弓箭,一脸戒备的往窦冕身边走。 等到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窦冕才看清这个汉子,只见此人衣着寒碜,羊皮做的外套都有些快成黑色了,皮上的毛也是整块整块脱落了,脚上穿着的鞋更是让人感觉触目惊心,两只脚上穿着的草鞋鞋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剩下和木屐一样卡脚趾的地方,别的饵早已经被磨油滑光亮。 第307章 弎零玖:进入敌营 这个汉子走到窦冕身后搜寻了半天,确定没人跟着来后,心里不由得放松下来,大剌剌走到窦冕身前,歪头笑着问:“小娃娃,哪来的?怎么跑到我们这来了啊?” 窦冕对这汉子的动作视而不见,垂下头低声回答道:“我……我家是生意人,本来我与叔叔想趁着这段时间多攥点钱好过年,谁知前两天小子想吃顿肉,叔叔为了省钱跑去山中打猎欲给小子充饥,谁知叔叔竟然脚一滑从山中摔了下来,至今躺在榻上生死未知。” 汉子听后脸色顿时不大好看,声音中带着不悦说:“既然你叔叔病重,为何跑到我们营地?” “小子……小子……想”窦冕拿起衣袖故作哀伤的擦了擦眼泪:“小子想买头羊,为了让叔叔临死前能够喝口肉汤。” 汉子听见窦冕如此说,渐渐放下了心中最后的戒备,走上前拉起窦冕,感叹的说:“来!孩子啊!看你如此有孝心,我今儿就帮你一帮。” 窦冕顺势双膝往地上一区,口中带着受宠若惊的语气说:“承蒙这位叔叔如此照顾我,还请受小侄一拜。” “诶!免了免了,客气啥啊,谁还没个困难?我能帮的上就帮你了。”汉子说这话用力将窦冕扶了起来。 “不知叔叔如何称呼?小子实在无以为报。” “说那些作甚?我这名儿贱,因为之前是放牧的奴隶,这次说是要去作战,所以主人给我起了一个叫黄牧的名字。” “真是多谢!”窦冕作揖道。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寻一个地方买羊去,人命大于天呐!” 窦冕低着头跟着黄牧走到了营地近前,也正是这会观察,窦冕才发现将羌人营地想的太过于复杂,营地外处处都能闻到营地内散发出的粪便气味,就算没有现在这一折,开春之后,温度只要升上来,瘟疫袭击这里也就是发分分钟的事儿。 营地间的隔离物更让窦冕觉得可笑,随意用两根枝杈插在雪中,上面搭上简易的荆棘就这样一道所谓的拒马或者说隔离墙就算做成了。 窦冕随着黄牧走了好一会,看到了营地正中的大帐,一个大帐占了足足有外围两三个小部落营地那么大,似乎是向外人展示着自己的威严与肌肉。 再往后走上好一会,窦冕见到了完全不同于前方的情形,一顶顶豪华的帐篷聚集此地,莺莺燕燕的女人嬉笑声从这些灯光璀璨的帐篷传出,似乎前面见到的是地狱,这里才是天堂。 走过这里,黄牧带着窦冕直接走向不远处全是栅栏的围着的牛圈方向,距离牛圈还有十多步距离的时候,黄牧停下了脚步,俯下身对窦冕小声说起来:“等会你别开口。” “嗯!”窦冕懂事的点点头。 黄牧左手放在口中,一道刺耳的口哨声从他口中传了出来,哨声刚落,后面方向的栅栏门忽然打开,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那里响起:“谁?” 黄牧举起手,弓着腰,一脸陪笑道:“胡叔,是我!” “呦!羊娃来啦,来来来!进来吧,牛圈里要暖和点。”沙哑的嗓音话语中带着热情说。 “哎!我这就来!” 黄牧说完话拉着窦冕走了过去,一近前,窦冕被这刚才说话汉子身上的气味差些熏吐了,废了好大力气才强忍住那股恶臭感。 “走吧!进里面,里面有灯!” “胡叔您长辈,您先进!”黄牧低下身子很是有礼的回道。 “嗯!有些出息啦。” 这个叫胡叔的汉子跛着脚推开栅栏当先走了进去,黄牧这时才轻手轻脚的带着窦冕跟紧跟身后,只见胡叔左拐后进到了一个个矮塌塌的草房子内,只听“咔咔”几声火石的碰撞声后,草房内渐渐亮了起来。 “我这简陋,将就坐吧。”胡叔仔细的把席子上的东西挪了挪,好不容易腾出来一个空间。 “诶!多谢胡叔。” “谢啥啊。”胡叔这时才看见黄牧身边站了一个小孩,不由得愣了愣:“羊娃,这孩子谁啊?穿的这么好?” “咳!他啊,专门给他叔叔买羊的,他叔叔前几日从山上掉下来摔的快没气儿了,他想给他叔叔买只羊回去。” 胡叔脸上的表情迅速的变换着,一双半眯着的眼睛里看起来有些浑浊,好一会,胡叔慢条斯理的问道:“哪座山啊?” “小子年幼,不知在哪座山。” “那又在哪救得呢?” 这种问题对窦冕来说那简直就是送分题,满嘴瞎话的本事在窦冕才会说话的时候就回,岂能被这种拷问人的问题问到?窦冕随口道:“伙计救的,我就更不知道了。” “你是富家子?” 窦冕脑袋摇的想拨浪鼓一样扯着自己的衣服说:“有钱人谁还穿粗布麻衣,在都丝绸及身了,你们没听过楚霸王说过的那句话吗?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尔,锦衣就是指的丝绸。” “你要多少羊啊?”胡叔往后仰了仰身体,丝毫不带感情的问。 “一只就够了!” 胡叔低下头,皱着眉头,过了好长时间才沉声问起来:“一岁的怎样?” “一岁?不行,太小了,我要一头老羊,我要用骨头炖汤,如此年轻的羊,骨头根本没有成型,我要了没有用。”窦冕摇头拒绝道。 “那你等等,我去牛圈内找找,这一班过了两岁的羊都属于领头羊,不敢轻易卖你。” 窦冕伸出手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铜条,轻轻放在破烂的草席上:“这里有两金,不够的话,你们跟我再去取。” 黄牧与胡叔看都没看这铜条一眼,不约而同的叹息起来,黄牧解释道:“这羊每日都有人来替主人数数,根本不敢丢失。” “啊?那这咋办?”窦冕不由的有些失望。 “你在这等等,我去别的部落给你问问。”胡叔从地上用力爬起来,弯着腰从草房里爬出来,抬起头随口对黄牧说:“羊娃,你在这招呼下客人,我瞧瞧去。” “嗯!叔,我知道的,您慢点。”黄牧轻声说道。 第308章 弎壹零:拐了一个人 胡叔走后,黄牧带着窦冕走进了这间所谓的房屋,整间屋子透着股霉味和粪臭味暂且不说,只说这屋子脏兮兮的程度在窦冕记忆中也算独一份来了,黑黝黝的席子,窦冕随手一搓竟然能滚出一个圆球形的泥垢来。 黄牧就像没看到这一切一样,直接大剌剌盘腿坐下,瞧得窦冕满身都起鸡皮疙瘩。 “这地方是不是很脏?”黄牧明知故问道。 窦冕心里嘀咕起来:“你这不废话嘛,我家里猪圈每天都还得打扫几遍,你这连猪圈都比不上。” 不过窦冕可没敢这么说,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地儿,他能活这么久已经真的很不错了。” “唉!胡叔当年也算部落中好汉,可前些年为了和岸尾部争夺放牧地把腿伤了,人也就那么废了。” 窦冕很是好奇的问:“羌人作战,我听说不都是骑兵吗?怎么还用腿?” 黄牧满脸苦涩的笑了笑:“哪有那么多草原啊,我们羌人里面也就沈氐、安定先零还有就是北部当煎以马多着称,我们这些人要马还得和人家买。” 窦冕听到此言,忍不住说了句:“北部当煎可能马上就要消失了。” “什么?”黄牧一脸震惊看着窦冕:“你怎么知道?” “之前下雪的时候,我和叔叔去护羌校尉那里做生意听到的啊。” 黄牧听后有些焦急的说:“您在这等我一下,我要去见首领。” 黄牧说完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弓身走出了房子,大步流星的跑进了漆黑色夜色中,空荡荡的屋外只留下时不时会吼上两声的牛群。 黄牧走了没一会,胡叔牵着一头山羊步履艰难地从栅栏方向走过来,口中说道:“小伙儿啊!我给你找了头,不过我看这牙口,也就一岁多不到两岁,这几年啊,我们这缺衣少食的,能有这样子也算不错了。” 窦冕从草房里钻出来,心中有些感激的谢说:“多谢胡叔了。” “谢甚呢!这是你那钱买的。” 窦冕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回道:“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看的倒是挺开,我这老头子可比不了啊!”胡叔说着话将牵羊的绳递给窦冕:“给!” 窦冕接过羊,看了眼北风吹过的河岸,河上冰面的落雪被风吹的四散飞舞,窦冕见到如此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窦冕埋着头,故作怯懦的说:“这……外面好冷,要不您送送我?” 胡叔有些诧异的看向窦冕,指着自己,带着口吃问:“让……让我送你?” “您也看到了,外面雪这么厚不说,周边还有你们的守卫的人,我若一不小心闯进去没了怎么办?我叔叔还得等我的肉下锅。”窦冕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近乎乞求的说。 胡叔见窦冕一副惨兮兮的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咳!你等等,我先去找个人给我帮忙看下牛圈,等我把你送回去。” 窦冕心中一阵窃喜,脸上不动声色的说:“多谢胡叔体谅。” “诶!”胡叔拿起自己之前脱下蓑衣披在身上,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走出栅栏,窦冕则牵着羊轻步跟出了栅栏。 胡叔一来一去不过也就一刻钟左右,待回来之后,拉过窦冕牵的羊,步履蹒跚的带着窦冕往前方走。 不知道是这些瞧不起人还是警戒太过放松,两个人直到走出营外,除了路上遇到的两股巡逻的牧民奴隶再也没有遇见别的人,哪怕就连简单的盘问都没有。 在没有月色的情况下赶路,对于窦冕和胡叔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路滑雪深暂且不说,就牵着的这头羊来说,黑夜间他们这一残一少根本就不是这山羊的对手,山羊要不脑袋低下头不走,要么撒气腿狂跑,直让窦冕都感觉自己憋了一肚子火。 好不容易过了拐弯处,窦冕远远瞧见了冰上的自家队伍,心中顿时升出了些暖意。 胡叔牵着羊眺望了一眼前方密密麻麻的雪橇和岸边一簇簇的火堆,心中震惊的嘴张开的老大,好半天胡叔才下意识的拉了拉身边的山羊,蹲下身,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放在羊脖子处,一股熟悉的暖意从他手指间传送到了心里。 “前面……前面那是……”胡叔伸出牵着绳子的手,瞠目结舍的问。 窦冕一脸人畜无害的笑起来,指着车队驴头不对马嘴的回道:“雪橇,拉东西的。” “您的?”胡叔蹲在地上,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窦冕走上前拉起胡叔,嘴上胡诌道:“都到这了,也不差那一两步,一起进去坐坐。” “我这样能成?”胡叔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有些自卑的说。 “哪有那么多讲究?人靠衣服嘛,走了,我们赶紧去烤烤火,别等会又被风吹出好歹来。” 胡叔听窦冕这话中一惊一乍的,顿时蹲不住了,赶忙扶着山羊站起来,话语中有些慌乱的回道:“诶!我这就来,这就来。” 窦冕轻快地走在前面,胡叔则战战兢兢的跟着窦冕,生怕自己因为不小心而闯了祸,当走到车队近前时,胡叔见着这做工精美的雪橇瞬间被迷住了。 窦冕带着胡叔直接走进了中间,打算往火堆方向走,忽然窦冕感觉身后没人跟来,急忙转过头在车队里寻起来,只见胡叔站在刚才路过的雪橇身边,空着的右手轻轻的放在雪橇上抚摸着,口中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胡叔,赶紧过去烤火吧,别发愣了。”窦冕走近前小声提醒道。 正在陷入自己思绪的胡叔忽然听见窦冕的声音,有些慌乱的从自己的世界回到了现实,面色有些发窘的指着雪橇解释道:“这东西做工可真漂亮,我活这么些年都没见过,汉人的木匠活就是好。” “这算啥啊,我这就是随便找了几个工匠拼凑的,哪有那么好?胡叔,赶紧得,跟我一起去前面做饭那,他们搞不好还在等这肉下锅。” 胡叔小心的拱着手说:“好!好!我这就来,这就来!” 第309章 弎壹壹:宰羊 窦冕带着胡叔绕了好几个火堆,好不容易寻到了伙营位置。 胡叔感觉有些纳闷,满是不解的问:“小娃娃,这些烤火的怎么问都不问你?不怕你把坏人带进来?” 窦冕轻轻笑了笑,摊开手说:“坏人哪有那么多?我被人卖了一次这不还是好好的?” 胡叔被窦冕一番话说的当时就愣在了当场,窦冕从他手中接过牵羊的绳他都没发觉到。 窦冕寻到一个正在烧水的汉子身边,小声问道:“您什长呢?” “不知道,刚还在这。”烧水的汉子低着头往火堆里添着柴火,眼皮抬都不抬一下。 窦冕猛吸一口气,大声喊起来:“徐塱,给我滚出来,不招呼做饭你作甚?” 正在添柴的汉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了眼窦冕,埋头窃笑起来,手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向火中加着柴。 没一会,最边上釜的位置那里跑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汉子,口中嚷嚷道:“主公啊,你可回来了,我这不刚歇一会,等着过会要给他们做饭咧!” “徐塱,赶紧去把衣服给我穿上,老子药很金贵的。” 徐塱憨憨一笑,挠了挠头,低下头丝毫都不避讳窦冕,直接从袖子里取出腰带穿起了衣服。 窦冕顺手把羊交到徐塱手上,脸上笑嘻嘻的交代道:“给!羊皮给我剥干净了,我还差个帽子就用它了。” “好咧!主公您放心,不过这肉拿啥炖?” “萝卜啥都行,记住了,血水洗净之后,拿酒给我炖。” “酒?”徐塱愣了下,拨拎着自己的脑袋:“没有,我都几个月没尝过酒味了,哪还有酒炖肉啊?” “算了,没酒就这么炖吧,反正我是要吃点肉,天实在太冷了,这玩意能治风寒,好东西。”窦赐哈这手跺着脚说。 “好咧!”徐塱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道,转过身对正在烧火的汉子喊起来:“尕娃,过来把羊拉着,我去磨刀去。” 尕娃瞅了瞅火堆,有些不大情愿的站起身,走到徐塱身边后,二话不说,直接解开拴在羊脖子上的绳子,双手抓住羊犄角,嘴上嘟哝道:“什长去吧,羊这玩意我当年睡觉的时候都放不丢,没事儿。” 徐塱很是放心的扔掉绳子,屁颠屁颠的走到了外面刚才过来的地方,尕娃自认为自己放羊有一套,松开羊犄角,自顾自的回到火堆放继续招呼起火来。 站在窦冕身边的这山羊也不知怎么回事,成人纷纷离开后,它就撒起疯来,窦冕刚感觉有点苗头不对,一头扑到羊背上,拉都拉不住,最后只得大声呼喊道:“胡叔!胡叔!” 胡叔听见窦冕叫自己,抬起头一见山羊正拽着窦冕连续撞破了好几个泥坛,胡叔赶忙大声喊起来:“烧火那娃子,你看他都成这样了,咋还不赶紧帮忙啊?” 尕娃一听胡叔张然明说自己,当即不乐意了:“我咋知道你这羊怎么回事?不会是你想暗害我家主公吧?” 胡叔见尕娃这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很是窝火,可是在他心中救人为大,顾不上和尕娃斗嘴,跛着腿跑上前,追上正在甩着头撞击坛坛罐罐的山羊,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成年山羊给制住。 窦冕废了好大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扭头看见尕娃还在悠闲的给火堆加柴,窦冕心中顿时火冒三丈:“尕娃,你给我去找军正领三十军棍,少一棍我拿你人头抵数。” 尕娃这下算是倒了血霉了,人在家中坐锅中从天上来,本来他想着窦冕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被小小的羊给欺负了,所以他也就没怎么在意,这下可倒好,偷了会懒给自己屁股找了三十军棍。 尕娃放下手上的柴火,站起身,弓着腰道:“喏!小人这就去领罚。” 窦冕这会终于能好好看一看刚才山羊撞过的地方,只见地上摆放的坛坛罐罐已经被山羊顶的没剩下几个了,四处破碎的土罐残渣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坛中腌制的食物散落在一地,闻到这熟悉的气味,窦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窦冕心中窝着火气,打算走到山羊身边好好揍一顿山羊,忽然脑袋中灵光一闪,窦冕停下脚步哈哈大笑起来。 胡叔见窦冕一脸魔怔的样子,忍不住劝起来:“公子,真对不住,是我羊没选好,让你受了这么些损失,要不……” 窦冕举起右手轻轻一挡,满是喜悦的看向胡叔,口中豪气的说:“这算啥?这羊不杀了,胡叔,有劳你先照顾他,我有急事要去前面一趟。” 胡叔呆滞看向窦冕,脑袋里如浆糊一般,混沌不清,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窦冕也不管胡叔懂没懂,抬起腿大步往前跑,口中呼喊道:“什长以上速速前来接令!” 在这荒郊野地,众人哪有那么容易入睡,就算入睡又能睡到哪去?一无帐篷二无遮挡,指望河边那点火堆,取暖又能暖到哪去?一股河风吹来,转眼就能将身上仅有的热量吹散了,那还能睡得着?所以窦冕一路跑下来,什长、都伯们都爬起来跟着往前面赶。 筚老头刚好忙完才睡下,忽然听见身后车队响起来嘈杂的吵闹声,于是筚老头从雪橇上站起身,向后用力眺望起来。 筚老头不看没事,一看让自己都吓了一趔趄,自己主公回来了不说,身后还跟着一群什长模样的汉子往自己这方向走了,筚老头低着头埋怨起来:“嗐!主公年纪小捣乱也就算了,这群老大不小的汉子们跟着倒啥乱嘛,真是的!” 筚老头有些无奈的从雪橇上跳下来,小跑着迎了上去:“主公,你不是说去买羊吗?该不会没买到吧?” 窦冕乐呵呵的笑起来,拉着筚老头的衣袖解释道:“早都买到了,我给你说个事,刚才本来想要让伙房营宰羊,没想到我被羊揍了一顿……” “什么?主公,你被羊揍了一顿?” 第310章 弎壹贰:想法新奇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这么一会,我想到了一个攻破敌营的方法,所以我把什长以上的将士领过来,讨论讨论。”窦冕神采飞扬的对筚老头说起来。 “真的?”筚老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眼神。 “你以为咧?”窦冕耸了耸肩嘿嘿笑起来,指着山坡上一处没有脚印的雪地:“走!到那上面,雪地别给我踩,我要给你们讲下如何来操作!” 众人一脸肃穆的直起身,拍着自己的胸膛,齐声应诺,井然有序的拍成一个队伍往山坡上走,筚老头弯下身抱起窦冕,紧追上队伍。 众人很是有秩序的沿着整片雪地站成一排,窦冕则被筚老头轻手轻脚的放在地上,自己咋挤进人群里。 窦冕当仁不让的走进雪里,按照自己脑袋里的记忆在雪中踩起画来。 过了很长时间,一副清晰的营地布局彻底被踩了出来,见过实物的斥候营感觉没什么,对于没见过的实物的步兵营来说,震惊一词不足以概括心中的震撼。 窦冕指着脚下自己站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一处中心大帐,你们也许认为我画的有些夸张了,可我告诉你们,这出大帐所占的地方比我画的要大的多,身后这个地方应当是女眷待的地方。” “少主,你让我们看这两个地方是打算要干什么?”未忽然大声问起来。 窦冕没有正面回答未得话,而是笑着指着地上自己踩过的痕迹说:“地上这些可以把他们说出坛坛罐罐,而我们就是那头不知死活的山羊,若是想要打破这些坛坛罐罐,你们会怎么做。” 众人哪里听过这种说法,一脸茫然的瞅着窦冕,等着窦冕解惑,窦冕莞尔一笑,懒得再卖关子,直接在地上拿脚比划成一个剪头:“据我探到的消息,这些羌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所以除了部分巡逻,没有任何防守,而我给他们的消息是段纪明即将北上,所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此便是。” 酉一脚跨出人群,指划着地上的印记:“如何攻?我们可就这么点人,就算对方是几万只羊,你让我们捉,我们也得不眠不休捉上几天。” “人嘛,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可我们有句话说的好啊,打蛇打七寸,我这箭头指的位置就是七寸,抓住了七寸,管他是什么东西?” “擒贼先擒王?”戌有些震惊的说道。 “不错,我的计策很简单,拿出十辆雪橇,车上架满干草,点燃之后,马堵耳封眼,由它们来直接冲击大帐,我们剩下的这些雪橇装蹬备鞍,直接摆鱼鳞大震攻击此处。” 一众人哪里见过如此流氓的计策,纷纷走到都用脚画出的详图边讨论起来,筚老头则直接走过来,低下身小声问道:“此计漏洞甚多能行吗?” 窦冕嬉皮笑脸的耸了耸肩:“一场并不对等的战斗若有三成胜算,足矣试上一试。” 筚老头不大赞同的说:“主公,不是我要泼凉水,您看,对方营地一字排开,并且在对面,就算我们的马踩着冰面可以过去,可如何将无声无息的运过去,这才是问题关键。” “你是说我们成群的马匹走过去,对方会发觉到?” “不错!”筚老头指着雪橇方向:“这一共近四百余匹的马,若是没有什么方法,怎么可以无声无息接近?” 窦冕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河岸宽不宽暂且不说,只说这众马奔腾的感觉,别说是个正常人能看到,就算是个瞎子都能感觉到。 筚老头见窦冕在那低着头沉思着,于是让开窦冕,往前小走一步,挥挥手把众人聚到一起,就着自己刚才想到的问题让众人开始发挥出自己的想法。 众将士里站在后面的一个人汉子,听完筚老头的提问,口不择言的抢先回答道:“这还不简单,把我们自己的耳朵捂住不就行了,管别人干嘛?” 筚老头一听,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军中岂能儿戏?去!领十军棍。” “曲督说话不算数,你刚才说畅所欲言,言者无罪!”刚才那汉子抗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曲督的话,小人步兵营什长涂歇。” 筚老头轻轻笑一笑:“很好!你不是什长了,现在降为普通士卒,下去!” 涂歇没想到自己只因为一句戏言而从什长掉为了小卒,不过由于往日筚老头积攒下的威严在那,他也不敢吵闹,只得沮丧的转身离队,耷拉着脑袋一深一浅的沿来路往下走。 涂歇没走上几步,窦冕开口喊道:“等等!” 筚老头转身一脸疑惑的看向窦冕,劝道:“主公,如此严肃之事,他竟口出戏言,不惩戒不足以威慑军心。” 窦冕似笑非笑的看向筚老头:“塞我们的耳朵不现实,可塞勒姐部的耳朵可以塞住啊。” “塞住?”众人齐呼起来。 “涂歇!过来!我有事情吩咐。”窦冕向涂歇招手喊道。 刚走没几步的涂歇听见窦冕叫他,心中兴奋的都快跳起来,赶忙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谄媚的弓身说:“哎!公子,小人在呢。” “让你去做件事,敢不敢?” 涂歇拍着胸口啪啪作响道:“为了公子,小人就算豁出命都去干。” 窦冕满意的点点头,正容亢色道:“你速速去各位营中遴选人员,一炷香之内给我组出一支选锋营,由你自认都伯,什长、伍长自行选择,速去。” 涂歇脸上一喜,趴在地上跪着满口称谢起来:“承蒙公子如此看中于我,小人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去吧,一炷香后,不管你选了多少个人,立刻终止遴选,来此集合。” “是!小人这就去。”涂歇从地上爬起来,满脸上的雪都顾不得擦拭一下,欢天喜地往火堆边跑去。 亥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开口问道:“少主,为何幺组建选锋营?那是干什么的?为何不另选他人?” 第311章 弎壹弎:选锋 窦冕摸着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选锋者,大军之前驱是也。” “少主是要他们去叫进攻吗?”戌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问。 “既然敌人松懈,那我就让他们紧张一下,尔等速速去准备乘坐的战马与装干草的雪橇,备好之后报于我知。” “喏!”众人拍着胸膛声音洪亮的回道。 筚老头等着众人散后,就着窦冕身边席地坐下,声音激动的说:“少主可是有什么好计策?” 窦冕扬起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徐徐开口道:“风高杀人夜,夜黑放火天,不知道筚老可感觉这天是不是很适合放火呢?” “放火?”筚老头心中一震,忍不住问起来:“这就是少主所以得捂住对方耳朵?” “哈哈!当然,若我不这么做,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 筚老头皱着眉头,旁敲侧击的说:“主公,老头子这胆子小,一向喜欢稳妥,你这种剑走偏锋之事,太过于冒险。” “哦?你说说,冒险何在?” “此行人多了会打草惊蛇,人少了不足以完成此任务,可我们人本来就少,如此糟蹋壮士,是不是有些过了?况且……” “等等!筚老,您这种想法赶紧收起来,打仗哪里有次次都是如汤泼雪之战?若每次都是一打就胜,凉州怎么能呈现如此局势?我们这般遭遇战才是战争常态,对峙、拉锯,乃至于被消灭,所以一切都要看你这个曲督的做法,你若平常心,部众才不会显得慌乱。” “是!老头受教了。”筚老头摆出一副虚心的样子,拱手回道。 “去吧!记住了,人衔枚,马摘铃,若有不听号令者,杀!此战只此一攻,若有闪失,一切皆前功尽弃矣!”窦冕杀气腾腾的叮嘱起来。 “是!老头子此战胜一切好说,若败,还请少主帮忙照看下我孙子。”筚老头一脸决然之色,深深地对窦冕拜了拜,转身大步往正在忙碌的队伍处走去。 筚老头没走多久,涂歇带着十多个人大步跑过来,站在窦冕不远处气喘吁吁的指着身后火堆:“公子他们都不跟来,就只找了这么几个人咋办?” 窦冕满脸笑意的看了眼涂歇,双手背在身后,用着平静而又稚嫩的声音说道:“季然尔等入了选锋营,我就说说你们的待遇,你们跟着我为了不都是混口饭吃?何况选锋营危险丛丛,我也不能亏待你们不是?” 这十多个汉子听见窦冕这么说,满头雾水的看向窦冕,一脸呆滞之色,好像听不明白窦冕说的怎么回事一样。 窦冕见众人这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心道:“这涂歇这张嘴可以啊,哄骗这么些人来,不错啊!” 涂歇听到窦冕谈论待遇问题,眼中忽然露出了一副贪婪之色,不过这稍纵即逝的神色怎能逃脱正在观察着他的窦冕眼中,窦冕默默地在心中笑了笑,并没有就涂歇说什么,脸上风轻云淡的的说:“即日起,选锋营普通士卒之粮饷闲时领伍长饷钱,战时双饷,伍长、什长、都伯依次递增。” 这群人本来还以为窦冕是开玩笑,没想到窦冕一下把底全给抖了出来,对着这些人来说,做山贼是为了活活命,当私兵也是为了活命,可遇到窦冕这种有事没事拿钱砸的主,这群人从心底感觉自己这条命卖对了。 涂歇当先双膝跪在雪中,感激涕零的说:“承蒙公子不弃收留我等,实未料到我等竟得公子如此看中,真是不胜荣幸,不知公子欲让我们做何事,还请公子明示!” 涂歇身后的这群有样学样的跪下来,齐吼吼的大声道:“请公子明示。” 窦冕故作沉痛的擦了擦眼睛边并不存在的眼泪,悠长的叹息一声,之中河道拐弯处,声音中带着无奈:“如今对面羌人枕戈待旦,我等却还在商议对策,可悲啊!可叹啊!” 众人也都或多或少听说了白天窦冕聚拢什长以上的原因,一个个安静的跪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窦冕停顿了一会,指着黑暗的天空说:“护羌校尉给我分的任务就是牵制羌人,可羌人真有那么好牵制吗?我们就是把做饭的伙夫算上,不过也就五百之数,就这还得加上我这六岁孩童还有路上受了风寒的将士,所以我需要你们,众位将士也需要你们。” “请公子吩咐!”众人在涂歇的带领下齐声喊道。 “好!好!好!我大汉男儿若都像尔等这样,岂惧这些乡间野人?”窦冕拍手徐徐称赞起来,稍后,窦冕调整了一下情绪,闭上眼艰难的说:“尔等此去,是为烧营,以烧为主,切忌打草惊蛇,我们见到火光就会向前冲去,你们要及时退出战场,以免误伤。” “是!”众人声音中带着激动说道。 窦冕深深向众人长揖一礼:“此去道路坎坷,此行刀光剑影,诸位保重,败,我必不独生;胜,我与各位胜饮一番。” 涂歇站起身,拍着胸膛,慷锵有力的说道:“请公子敬候佳音!” 涂歇说完,带着身后的众人大步沿着河岸往前方走去,转眼间,河岸边只剩下一行行空荡荡的脚印,没有了这些人的踪迹。 窦冕俯下身捣乱自己踩出的印记,而后站起来拍了拍满是雪花的双手,紧了紧自己的外套,快步往岸边的火堆旁走。 窦冕坐下手还没烤热,筚老头已经着人跑过来,来人站在窦冕身后小心翼翼的说:“公子,段曲督已经将兵马整顿好了,特地着小人过来问问,军阵应当摆放在哪?” “军阵?”窦冕闭上眼睛回忆了好一会,喃喃自语道:“羌人营寨北方是河,南方是大山,西方是这,东方也是河,真是有些难以取舍啊。” “那……那……公子,要不……小人去问问段督?” “不用!”窦冕站起身轻轻摆了摆手,一字一句的吩咐起来:“你去告诉段督,先让双马的雪橇在北面山坡处停下,至于其他稍后再说。” 第312章 叁壹肆:偷袭 窦冕待十多只雪橇从整个队伍中出来后,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追了上去。 筚老头以为窦冕在担心什么,轻声跑过来禀告道:“主公,诸事顺利,可是还有什么叮嘱的?” “没有!这跟车的是谁?” “宋咸!”筚老头随口应道。 “宋家老三做的很好,队伍很是安静,若是骤而引发,足够给这些羌人制造一些混乱,我们兵士们怎么样了?” “回主公的话,有些人连日未曾拔刀,刀与鞘已经冻在了一起,这会差不一定都在暖刀,所以士气还算尚可。” 窦冕一想到暖刀,低着头转动着眼珠子,一个歪的不能再歪的点子冒上心头,窦冕轻轻对筚老头招招手,低声说起自己的想法来。 筚老头听完窦冕的话,很是满意,转身对着身边传令兵小声嘀咕了几句,传令兵小跑着跑进人群中大声宣起令来,不一会,寒冷的冰面上出现了一群裹着厚厚皮袄的汉子在安静的跑步,没有一丝吵闹,只有粗重的喘气声。 黑暗夜色中见不到时间流逝,只能凭着感觉来,忽然,前方拐弯处出现一股冲天的火光,时刻注意周边情况的窦冕猛然拾起身,大声喊道:“集合速速上马!” 筚老头沿着窦冕看去的方向,揉了揉眼睛,跟着喊道:“上马!抽刀!列锥形阵!” “主公再次稍后,老头子冻了大半夜,是时候该热热身了!”筚老头故作轻松的说道。 “成!你小心些,锥子阵就靠你前面了,千万不能出差错。”窦冕叮嘱道。 “自然!自然!” “你告诉他们,若有人执贼酋当煎豪帅东岸与勒姐部豪帅乌号良者,赏百金,妇人十名,到时候让他们在部落里选。”窦冕豪气万丈的说。 筚老头面带微笑的走到自己战马前,翻身上马,沿着中间的空隙往前走,口中大声呼喊道:“主公有令,若有人能执东岸与乌号良首级者,各赏百金,部落之中自选妇人二十人,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你们可要把握住啊!” 筚老头话音还未落,马上的众将士已经急不可耐的抽出自己暖了大半天的腰刀晃在手上,迫不及待的看向走在最前方的筚老头。 大约过了有两个钟左右,火光照耀处的地方能依稀听到部分嘈杂的喊叫声,筚老头直了直腰,举起自己的环首刀:“众将士听令:冲锋!消灭掉挡在你们身前的所有东西,不留活物!” “得令!” 众将士声音还没落下,已经逐渐提着坐下的马腹缓缓行了起来,而后马开始小跑,之后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之间绕过了前面山包,没见了踪影。 窦冕转身大声喊道:“徐塱!徐塱!” 正在一旁打算做饭的徐塱听见若隐若现喊叫自己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眼远方漆黑的山色,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上了年纪?耳朵幻听了不成?” 徐塱刚开始打算继续干活,又听见喊叫自己的声音,徐塱停在自己手中的动作,放在围裙上擦了把手,循声走去,走到最前面的雪橇边看见窦冕正站在前面的空地上喊自己,于是徐塱小步跑上前,弓着身子说:“主公,羊不是你不让杀吗?我这会正在给您做饭。” “哎呀!你做事还有个轻重缓急没?他娘的,脑袋都快没了,吃啥东西,赶紧找个马跟着我到前面看看咋样了。” “马?”徐塱直起身放眼在周围搜寻起来,好一会徐塱喏喏而言:“主公,别说马了,马毛都没一根,都被骑走了。” “我记得路上不是有两匹拉肚子的吗?” “是有啊,可这下没啊,他们把那个跛腿的都骑走了。” “等等!”窦冕仰起头绕着徐塱转起来:“是不是你们伙房营也有人啊?” “去了!就只剩下我和尕娃,尕娃被你揍得还在那躺着,雪橇上还躺了你的那个护卫。”徐塱一脸认真的说。 “还剩一个胡叔?” “对啊!” 窦冕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群怂货,就那么几斤几两自个儿心里没点逼数?就知道要战功,算了,我们两个走过去。” “营地咋办?” “三个半死不活的人能干啥?赶紧得吧,等会战斗完了,有啥热闹看的?” 徐塱听窦冕这么说,赶忙蹲下背上窦冕,快步往前面跑。 刚过山包,徐塱气喘吁吁的放下窦冕,一屁股塌在地上,长长的吐了口气:“真累啊!” 窦冕站起身仔细看着远方中间大营的战斗,只见一群穿着破烂的汉子在一个一桌华丽的胖子指挥下组成了一道肉墙,筚老头身后带了几十个人直接骑着马冲了过去,对方毫无例外的被马踩踏、撞翻,中间那个胖子一件大事不妙就想往后跑,可人哪里跑的过马啊,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汉子从马队中越出来直接挥刀劈向了胖子,胖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转眼间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马队清理完这场战斗之后,迅速冲过大帐,看起来似乎还会有一场苦战。 窦冕瞧着这出其不意的攻击效果如此之好,顿时有些纳闷了,就着徐塱身边坐下后,自言自语道:“几万人的营寨这么弱?不可能吧?” 徐塱一听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窦冕转过头看了眼徐塱:“你知道?” “哎呦!这嘛,还不如我们做匪的,我们作匪的,一般山寨被攻破后,都会拼死抵抗下,这些人可就不会了。” “何意?”窦冕皱着眉头,不解的问。 “官军剿匪一般都会斩草除根,所以我们抵抗是为了自己能活,可这些羌人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分的很清楚,贵族是贵族,奴隶是奴隶。” “有区别吗?” “有啊,贵族败了就是奴隶啊。” “你的意思是晚上这战斗和别人没关系?” 徐塱思考了一会,用力点了点头:“不错!因为他们不管战斗输赢,输了只是换个主人,赢了还是要继续干明天的活,没有任何变化。” 第313章 弎壹伍:奴隶 “你怎么知道的?”窦冕好奇的问。 徐塱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嘿嘿,就是跟着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姓胡的说的,他说这些奴隶一般只会白天打仗,晚上想让他们打仗,那就要主人赏赐,没有赏赐的话,搞不好这些人会把主人卖了。” “呦!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我本来也不大信,不过主公你看,段督他们攻击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都起来和段督对抗了吧,但是这么久只有靠近大帐附近的营地有人来支援,两边刚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窦冕歪着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两边是奴隶的营地?” “对啊!”徐塱十分肯定的点头回道。 窦冕瞧着营地内的厮杀已经停了下来,于是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沫,一手拽起徐塱往前方营地走。 徐塱磨磨蹭蹭站起来,有些不情愿的说:“主公,您就再等会吧,这会搞不好段督他们还在打斗,您过去兵士就会分心,得不偿失啊。” 窦冕当即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转过头瞪了眼徐塱:“你是贪生怕死还是故意不想去?走了!一天就你的借口多。” 徐塱想再劝,可一见窦冕那阴着的脸,不由得打了一哆嗦,强撑着身体拉着窦冕,有些拖拖拉拉的往烟雾弥漫的羌人营地走。 两个人刚走没几步,只见营地内冲出来几速快马往停着雪橇的方向奔去,徐塱有些兴奋的指着远去的马匹:“主公,报信的!” “我又没瞎?快点!这外面都能冻死人,就你爱磨磨唧唧的,若把我冻伤寒,你看筚老头会不会扒了你皮。” 徐塱满脸兴奋的蹲下身,等着窦冕爬到背上,撒气腿脚狂跑起来,本来河边不是很宽,徐塱身上还没跑出汗就已经到了乱糟糟的大营外。 筚老头这会正带着斥候营围着地上蹲着的一众俘虏,打算在里面寻找没见了踪迹的东岸,没想到外面守卫的兵士忽然跑了来,筚老头皱着眉头问:“是不是还有羌人跑来?” “没有,是公子来了。”兵士低声回道。 “这么快?刚才去接主公的兵士回来没?” “没有,只有伙房营的那个什长跟着一起来了。” 筚老头点点头,不由得笑了笑,大声喊起来:“宋辟!在里面用你的办法给我找到东岸。” 宋辟站在对面的角落处,声如洪钟的抱拳回道:“喏!” 筚老头插刀入鞘,对着身边报信的兵士轻轻示意了一下,转身走向了还在燃烧的大帐旁。 窦冕见到地上的火堆,对一边的残尸直接无视起来,径直走到还在燃烧的栅栏旁伸出手,惬意的烤起火来。 筚老头走过来,一眼看到蹲在一边烤火的窦冕,紧走几步抱拳道:“我方伤亡已逾五十之数,还请主公给个章程。” “速度把这里清理干净,把我们自己帐篷搭起来,我来试试吧,能救几个是几个。” 筚老头转过头对跟来的兵士小声吩咐几句,兵士点点头,大步跑向了身后。 等着兵士走后,筚老头轻步走近窦冕身前,小声说:“乌号良已经被斩杀了,可是这个东岸我们还没找到踪迹,只俘虏了一群跟他来的部众。” “俘虏了多少人?” “两百多。” 窦冕拿起地上烧黑的的木棍,戳了戳还在燃烧的栅栏,忍不住笑了笑:“看来这个东岸还是一个英雄,彼之英雄,我之仇寇,留不得,去!当煎部的俘虏一个不留。” “是不是有些太狠了?”筚老头面露不忍之色。 “带我去看看。”窦冕面无表情的说。 筚老头点点头,带着窦冕从开始打扫战场的兵士队伍中穿过去,没一会,窦冕见到了所谓的俘虏。 蹲在地上的这些汉子给人一种彪悍的印象,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只穿一件破破烂烂的皮袄就足以证明他们不是等闲之辈,一个个低着头,脸上并没有一丝战败的模样,有些人眼中甚至对窦冕露出一丝不屑。 窦冕饶有兴致的在人群外围转了一圈,很是肯定的说:“这里面没有东岸。” “那杀还是不杀?” “杀,肯定是要杀得,我们不能杀,不然就是杀俘了。” “主公的意思是?” 窦冕猛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尔等既然是草原的勇士,如今是我的俘虏,按照草原的规矩,诸位皆是我的奴隶,不过……我不需要奴隶,我需要战士,十存其一!” 筚老头听见窦冕这么说顿时心中一凛,背后忍不住冒出一股冷汗来,这些坐在地上的羌人有一些能听懂汉音,但有一些得懵懵懂懂, 窦冕等了好一会也没见这些人动手,当即有些纳闷了,转头看向筚老头:“咋回事?” “可能这些人没听懂主公说的话。” “你会羌语吗?” “不会!老头子哪会那东西啊?” 窦冕低着头想了想,猛然想到一个人:“黄牧!筚老头,传令,寻找一个叫黄牧的奴隶。” 筚老头愣了愣,大声喊起来:“主公有令,速速寻找一个叫黄牧的奴隶。” 听见声响的兵士们大声将这个声音传了出去,转眼间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充斥在这片血气弥漫的大帐周围,渐渐的,听到声音的羌人也加入了喊叫声中。 过了许久,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兵士忽然大喊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窦冕心中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带着困惑的看向筚老头:“怎么回事?” “可能……也许……大概是误伤了吧?”筚老头不大确定的回道。 “去!带过来看看,这黄牧可是我们的恩人,千万别出岔子。” 筚老头见窦冕一脸凝重不似开玩笑的样子,赶忙迈开步子欲去看一看究竟。 过了没多久,筚老头背着一个汉子踩着沉重的脚印走过来:“主公,你看看是不是他?” 窦冕走进一瞧,不是黄牧还能有谁?脏兮兮的脸上有这一道还在滴血的鞭痕,那件取暖的皮袍已经早都被抽烂的不成样子,露在外面的皮肉上留着一道道可怖的伤口,让人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第314章 弎壹陆:养蛊 窦冕见黄牧被人打成这样,顿时火冒三丈,脸色铁青、面目狰狞的看向筚老头:“这谁打的?我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不知道!现在咋办?”筚老头摇头回道。 窦冕走上前轻轻抓住黄牧的胳膊,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黄牧的脉象:“没事,死不了,你把他找个席子放下,顺便摘个褥子盖上,别冻到了。” “哎!好!”筚老头转身背着黄牧走向一边去。 窦冕心中感觉很是窝火,自己的命令那些俘虏听不懂,但是又不能被杀俘的名声,着实感觉有些难办。 徐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窦冕身后,偷偷摸摸的问了一句:“主公,您这怎么了?” “你懂羌语吗?” 徐塱感觉莫名其妙,甩着头回道:“不懂啊,我懂那东西干啥?” “我想让他们中间只留下最厉害的二十人,你有什么办法吗?我说话他们听不懂,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 “哎呀!我的主公啊,如此小事还用找人说吗?” “你有什么办法?”窦冕扭头好奇的问道。 “他们听不懂我们话,但他们并没瞎啊,我们给他们比划不就行了?” 窦冕被徐塱这么一引导,瞬间明白过来,可又一想,感觉不大对劲,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徐塱:“去我们营地那个胡叔不是会说汉话吗?怎么这里这么多当煎人不懂汉话?” “地方不一样啊,这地儿往前再走上半日就是汉阳郡,所以此地的羌人会说一些汉话,那些当煎的人住的地方靠近武威,往北一些就是鲜卑了,往南便是匈奴,听不懂很正常啊。” “你说说怎么给他们比划。” 徐塱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先把兵刃发给他们。” “作甚?” “哎呀,主公,你没兵刃怎么比划?” 徐塱都说到这里了,窦冕岂能不明白?窦冕大喊一声:“亥!给这些人发放各自兵刃!” 亥稍稍迟疑了一下,对着身边的人一挥手,转眼间,整个看守的圈子扩大了好几倍,地上扔着乱糟糟的兵刃也在这个圈子内。 窦冕看了好半会,这些汉子依然没有动静,心中有些纳闷起来:“这些人这么笨吗?怎么这么好的机会,都懒得动一下,真是的。” “他们……他们可能以为我们故意要杀他们找不到借口。”徐塱小声说道。 窦冕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稍稍思考了一下,窦冕喊道:“宋咸!带你的人去里面寻两个人出来,让他们自相残杀,只能活一个。” 宋咸离窦冕的距离是最远的,哪里能明白窦冕的话?磨蹭了好半天终于带了自己手下的一伍人,从人群里随便抓出来两个人,兵士从地上寻来两把兵刃交在他们手上,宋咸挥手对两人比划一番。 这两个汉子不知道是私交感情好还是没有听懂,拿着兵刃一脸茫然的看向对方。 宋咸站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就是没等到这两人厮杀,宋咸顿时勃然大怒,对着身边的一伍兵士大喝道:“去!既然下不了手,你们帮忙给做个决定。” 兵士们也被这两个人激怒了,直接两个人抓住羌人的手握紧刀把,直冲冲的刺向了对面还一脸茫然的汉子,那个被刺中汉子有些不甘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无力的倒了下去。 这时候,有了表率在前,地上的俘虏们渐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纷纷直起身走到兵刃堆前拿起兵刃。 未乐呵呵的走过来,一脸笑容的拍着刚才作为傀儡的汉子肩膀,笑嘻嘻的说:“恭喜你,活下来。” 宋咸抽刀在手,声如洪钟的大喝一声道:“还有十九个人,若是你们还不动手,那由我来挑选剩余的十九个人,其余的人都得死!” 这一声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宋咸口中传出,就算俘虏们听不懂汉话也或多或少的拿起刀警惕的看着身边的人。 窦冕一见这些人还不动手,冷哼一声:“真是活腻了!” “宋辟!命令斥候营上马,若是他们还不动手,统统格杀!” 宋辟听见窦冕声音中带着不悦,拔出环首刀举起来:“主公有令,斥候营上马,一炷香内这些人若不动手,由我等亲自了结。” 斥候营哄得一下热闹起来,纷纷转过身走到了自己坐骑旁,翻身坐在马背上,抽出自己的长刀,摩拳擦掌的等着一炷香时间的到来。 正在这时,在人群最中心的位置,一个身高七尺有余的汉子忽然发难,站在这汉子身边的俘虏们哪里能想的到自己周围会出现这么一折,转眼间已经有好几个人身首异处了。 榜样的力量总是无穷的,有了一个例子在那放着,这些俘虏中开始陆陆续续在各处出现了砍杀声。 生存总是美好的,死亡总是悲哀的,当这群俘虏为了生而向身边的人砍下那一刀时,背叛的种子已经在他们心里生根发芽,从这一刻开始,人性的弱点完全暴露出来。 窦冕仰着头一脸享受的听着场中痛苦的哀嚎声,面带微笑的对徐塱说:“徐塱,速速去寻上几只山羊来,我要给这些勇士见敬酒!” “这不……还没好吗?”徐塱胆战心惊的小声说道。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能在这种情况下活着的人,足以称的上好汉,也足够享用我准备的美酒与食物。” “喏!”徐塱低着头一脸嫌弃的瞟了眼场中厮杀的战场,向窦冕恭敬的抱拳回道,而后转身大步跑了开。 窦冕双手抱在胸前,无目表情的看着场中渐渐消失掉的生命,强压着心中已经沸腾起来的热血,直至人群中剩余了三十多人。 窦冕见存活下来的这些人不由自主的分成了两派,双方怒目圆睁的看着对方,眼见双方就要开始打斗起来。 窦冕暗自冷冷一笑,对着亥大声吩咐起来:“亥!带你的人冲一波,活下来的人就去用餐!” 亥接到命令,举起自己的环首刀,对着自己身后的众人招了招手。 第315章 弎壹柒:治疗伤员 众兵士见到自家都伯招手,直接驾着马跟在身后向幸存的俘虏们冲了过去。 这些羌人能在乱斗中存活下来,岂能是等闲之辈?这些人一见整队兵士骑着马杀过来,纷纷拉过就近的尸体做起掩体来。 亥手下的兵士自然知道窦冕的命令,斥候营越过这些人后,并没有刻意去攻击这些站在原地的俘虏,可刚才地上拉尸体做掩体的那些人,没有一人幸存下来。 一波攻击结束,亥坐在马上数了一遍,大声向窦冕禀报道:“少主,还剩二十一人,怎么办?” “停止攻击,你带着二十二人好生安顿,酒食管够,顺道从豪帅营内的俘虏中给他们每人找个女人。” “喏!”亥以刀指着这群人:“我知道你们听的懂汉音,跟我走,若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这些存活下来的人哪里还有胆量反抗,稀稀拉拉的扔下手中的兵器,双膝跪在地上,齐声用着近乎吟唱的语调说:“我等不过是草原上迷路的羊羔,如今寻到了头羊,我等残取愿为您弓上之箭,手中之刃,直至流完最后一滴血。” “很好!”亥收回自己刀:“别忘了尔等誓言,少主能饶你们一命也能随时取尔等性命。”亥停顿了下,对着身后挥挥手:“桁!你带两什人护送他们下去休息,记住少主说的话,俘获的妇女们在八哥他们那,你去找他们就行了。” “喏!末将领命。” 亥身后的汉子向身后队伍点了点,身后出来二十余兵士见到桁的动作,整齐的从行列中分离出来,骑马走上前围住众俘虏,缓慢的护着俘虏们往右边移动。 筚老头这时见这边战斗已经结束,于是自己的贴身传令兵跑过来,口中轻声说:“主公,帐篷随便搭了一间,您看?” “行了,把灯全部点亮,伤员抬进去,摔伤的先进。” “好咧,我这就安排。” 连一刻钟都没到,传令兵跑过来,窦冕皱眉问道:“好了?” “回公子的话,帐篷是准备好了,可这甩上去一个个都有些严重,段督说,要不您等等?”传令兵小心翼翼的回道。 窦冕脸色一沉,横眉立眼道:“让开,我去看看,你去准备些针线、木板、绳子,还有白布,针线、白布放锅里给我煮,我等会要用。” 传令兵不知道窦冕要这何用,单看窦冕脸色,传令兵便知道话越少越好,窦冕话音刚落,传令兵已经大步跑开了。 窦冕急步跑向才搭起点样子的帐篷旁,一股浓浓血腥味从帐篷里传出来,让窦冕都觉得有些不适应,里面吐词不清的吼叫声,听起来让人感觉很是揪心。 窦冕轻步走近帐篷内,只见帐篷的地上躺满了人足足有数十人之多,这些人要不捂着胳膊要不抓着腿,脸上无一例外的露着艰难的表情。 “这些身上没出血啊,哪里来这么重的气味?”窦冕从帐篷门口直接走向里面,皱着眉头问道。 筚老头这会正蹲在地上安慰着将士,听见窦冕说话,开口回道:“这地上刚才杀人的血迹还没干,所以有些血味,习惯下就好了。” “他们这伤势,怎么回事?一个个段成这样?”窦冕走到筚老头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地上这个已经断了胫骨的腿。 这汉子哪里见过窦冕这么冷血的人,手摸断骨连脸色都没变一下,顿时被吓得身上出来一身冷汗,额头上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掉。 筚老头看着窦冕的动作,好奇的问:“能行吗?” “试试吧,我这力气有可能不够。”窦冕说话间一只手捏住断了骨头,一只手按住没受伤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抱起伤者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拉一腿,只听“咔嚓”一声,断处的骨头转眼间被接上了。 “筚老,你去拿些白布给缠好,顺便拿夹板夹住,让他这段时间千万别动。” “好咧,知道了。”筚老头筚老头就像一个懂事的孩子一般点头应声道。 窦冕站起身松了松自己有些困乏的筋骨,一脸轻松的说:“来!剩下的这下我给你说怎么弄,我没力气了。” 筚老头也算一个练武之人,虽说没学过这正骨的动作,可窦冕拿手摸断处仔细给他讲解几遍原理之后,筚老头便明白的八九不离十了,因为里面有太多的手法都是杀人的手法,只是逆着操作罢了。 屋中重伤本来就没几个,筚老头一番折腾下来,饶是筚老头这常年练武的汉子也终于有些吃不消了,待最后一个断骨被接上后,筚老头终于如释重负般笑起来:“唉!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 “行了,这些事儿已经结束了,赶快把他们搬出去,那些真真正正的伤员还在外面等着。”窦冕挥挥手指着外面道。 “是是是!我这就搬。”筚老头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颤颤悠悠的走到门口:“来人,把他们搬出去。” “等等!你顺道让你的那个传令兵把给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筚老头转身对外面喊道:“去把韫子叫来,其余人进来。” 转眼间,帐篷的门帘被揭开,一群兵士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抬着这些刚刚接好骨头的伤者走了出去,帐篷刚刚被腾空,一队队兵士又抬着伤员走进来。 这次进来的这些,伤口一个比一个吓人,瞧得窦冕都有些心惊肉跳。 韫子这时候抱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陶盆跑进来,轻手轻脚的放在地上,小声向窦冕提醒了一句,欲要转身离开,窦冕及时叫住:“去!把酒全部搬来。” “搬酒作甚?”韫子疑惑的问。 “这我能下起手?”窦冕指着地上的躺的汉子道:“这群拼死拼活的人受这么重的伤,我忍心下手让他们承受缝伤口的痛苦?我他妈还是不是人?去!拿酒来,让他们尽情的喝。” 韫子面露难色的回道:“是!小人这就去取。” “诸位壮士,今儿我们大胜,全靠你们这种不计生死的披坚执锐,我们才得以攻下此地,治伤之前,我暂废禁酒令,尔等畅饮便可。” “多谢主公!”躺下席上的众人这会大多只在想酒,哪会计较为什么。 第316章 弎壹捌:小恩小惠 窦冕说完话,心中带着些许悲痛走出了帐篷,筚老头这会还在给众将士教怎么绑夹板,忽然余光看到窦冕走出来,筚老头停下手中的活,直接迎了上去。 “主公,您这怎么了?” “你这儿咋样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多主公,您这怎么进了一趟屋,出来就这样了?” “咳!心酸呐,你说我们这次伤亡这么大,若是没人会治,有多少人能存活?又有多少人就这没了?” “这……这不好说啊,打仗这东西,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腰带上,若是计较这么多,干脆回家抱孩子得了。”筚老头直言不讳的说。 “不不不!讨生活是一回事,可活下来才是重要的,若是活不下来,要那么点抚恤金又有何用?” “诶!主公,话可不是这么说,您给他们这价别说整个边军,就是这大汉这南北军放一块,哪个能给的起?就算命没了,您给那抚恤金不算,老爷还给婆娘娃子解决身后事,谁嫌弃谁就是傻子啊。” “算了,说不过你,你赶紧去给绑去,绑完就安排饭食,酒食管够,留下一都人警戒就行了。” “那……我部下那女人咋办?” “俘虏里不是有吗?让他去取,至于钱要钱给钱,要粮换成粮,记住了,宁愿我们亏点,千万别克扣他们卖命钱。” 筚老头嘿嘿一笑:“您放心,我发放钱从来不经别人的手,谁想克扣,我绝对斩了他。” “去吧!”窦冕摆摆手催促道。 筚老头向窦冕拱了拱手,直接走回到伤员身边,继续接着刚才未曾说完的话题在那讲起来,众将士没人去刻意的喧哗,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筚老头手上动作,生怕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错过了什么。 有道是茶乃怡情水,酒乃忘君汤,帐内的伤者见到韫子提来的酒,根本就不会在意伤口怎么样,只顾着抱起酒坛在那灌起来,生怕以后没有了机会,这些本来就是山贼出身,哪个不是好酒之人?没一会,韫子走出来小声对窦冕说:“公子,都已经醉了!” “不错!给那些也送去一点,我把里面处理好后,你再招呼人搬进来。” “喏!” 窦冕走进帐篷里,这会的帐篷气味要好闻了许多,弥天的酒气遮挡住了血腥味。 窦冕猛吸几口气,趴在地上寻了好半晌寻到半坛剩酒,于是蹲下身,抹起衣袖,放在残酒中清洗起自己的双手来。 窦冕取出满是酒味的手,走到陶盆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煮胀邪恶线穿进针孔里,而后窦冕走到已经烂醉如泥的伤者身边,拿起真线在这些汉子身上缝起来,这些汉子也像条死鱼一般,动都不动一下。 窦冕忙完这群伤者的伤口缝合处理,天色已经大亮了,窦冕打着哈欠从帐篷里走出来,对着筚老头吩咐道:“筚老,你今儿把这些营地重新划分一下,我去休息一会,等我醒来之后,我们来商量一下后面该怎么做。” “那边帐篷已经连夜架好了,主公自去,老头子这就去安排。” 窦冕脱下满是血迹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径直的走向筚老头指的方向。 没走多长时间,窦冕便看到了筚老头说的帐篷,这帐篷跟周围的帐篷一比,着实小的可怜,可这会睡意袭来,哪管得了那么多,窦冕直接走进帐篷内,摇摇晃晃走到床榻边,揭开褥子就直接钻了进去,没一会窦冕就缓缓进入了梦乡。 如此一来可苦了筚老头,筚老头忙了大半宿只是稍稍眯了下,这会心里操心窦冕安排的事儿,拖着疲乏的身体走进通宵搭建起来的简易大帐。 三通聚将鼓毕,这会轮到筚老头懵逼了,只有戌带了两个什长来,其余的部下都没见了踪迹。 “这怎么回事?怎么聚将没人来?”筚老头面带愠色的问道。 “段叔,您昨晚下的令,忘了吗?”戌走到筚老头身边小声提醒起来。 “我?我发什么令了?” “您昨晚说众将士连日奔波有些累了,今夜放开吃喝,留些人再外围放哨就行。” 筚老头经过戌这么一提醒,瞬间想起来,有些埋怨的说:“哎呀!这事……你说说,主公现在让整理营地,你们几个能成吗?” “段叔,这还不简单?少主之前不就说了嘛,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我们以帐为单位,选出一个头来,我们直接掌控选出来的这个人不就行了?”戌脱口而出道。 “不行!这种做法反而不好,这会本来他们已经失去了首领,若是选出一个人,不正是给了他们造反的机会吗?” “那该如何做?”戌问道。 “我们暂且什么都不要做,你去先把营地内帐数以及吃穿用度调查清楚,而后去后面的羊圈内帐发一头羊,酒的话……每帐再发一坛酒。” “啊?”戌没想到筚老头竟然会琢磨出这么个想主意,有些纳闷的问:“孟子云:小恩小惠,不知为政,段叔为何这样想?” “你呀,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小恩小会才能收取人心,我们这会只需要他们安守本分就行,这些东西正好足够。” “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嘛……”筚老头摸着下巴的胡须,沉吟好一会:“等主公醒来再说。” “小子这就去安排!”戌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 戌转过身看向筚老头:“段叔可是还有什么事吩咐的?” “记住了,去给这些人发放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和颜悦色,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汉音,都要把我们送东西的原因给说明白咯。” “原因?”戌疑惑的说:“不就怕他们乱吗?这怎么好意思说?” “这原因能说吗?是你太笨还是嫌那些人太傻?真……真不知所谓。” “还请段叔明示。” 筚老头稍稍想了下,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你要告诉他们,我们是大汉军队,专门是解救他们这些受苦的人。” 第317章 弎壹玖:战后总结 戌一听筚老头这么说,瞬间就明白了,点着头说:“小子省得了,这些不就少主讲过的嘛,我这就去。” “去吧!哈哈……”筚老头捋着胡须自得的笑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窦冕一觉醒来发觉肚子有些饿,紧紧地裹了裹外套往外走。 刚一出门,窦冕就碰到了从昨夜一直未曾露面的酉,窦冕瞟了眼有些慌乱的酉,语气中带这不悦问道:“怎么慌慌张张的?” “少主,我刚醒来本来打算过来找你,没想到我从那边过来时,无意间看到了一堆穿的破破烂烂的人,正跪在那不知道唱些啥,听起来挺瘆人的。” “筚老呢?” “段叔啊,段叔已经去了。” “酒都醒了吧?” “咳!早都醒了,这会都在沿着营寨转咧。” “嗯!很好,稍后我会聚将,你先下去给他们说说。” 酉听窦冕的语气似乎要进行论功行赏,于是兴奋的转过身快步跑向了一边。 窦冕沿着中间这块空地寻了好半天才寻到伙夫营,这群通宵没睡的汉子们正趁着这会不忙坐在火堆边打盹,窦冕随便走带一个人身边,轻轻的推了推:“徐塱人呢?” 这汉子睡的正香,忽然被人推醒,心里有些火气的随便指了一个地方:“在前面!自己找起,烦不烦人。”汉子说完直接埋头继续睡起来, 窦冕长这么大除了被人贩子训过,平常谁敢这么跟他说话?窦冕站起身狠狠瞪了眼刚才说话的汉子,按照刚才汉子指的方向走去,等到了地方,寻了好久,哪里有徐塱的人影啊,窦冕这下实在忍不住,当即怒吼道:“徐塱,给我滚出来!” 窦冕话音刚落,靠在窦冕最右边的角落处忽然发出声响:“哎!主公,在这嘞!” “我肚子饿了,赶紧弄点饭食。” 徐塱也不废话,往前小走几步端起一个釜跑过来,嘴上说:“主公,这个是刚做不久的肉糜,这会正好下嘴。” 窦冕也不讲究,直接走到装碗的盆子里拿出一只碗,随意的用水涮了涮,双手抱着碗:“来,赶紧的。” 徐塱也算实在人,低下身子抱起釜直接给窦冕倒起来,一个人并不大的碗,眨眼的时间便满满当当了,窦冕扬起头就像喝水一样,几口将肉糜灌进了肚子。 窦冕吃完饭,拿起衣袖擦了擦嘴,揉着自己溜圆的肚皮,一脸满足的说:“味道还成,就是太饿了,没品到味。” “小的能力心中可还是有数的,主公还是不要夸赞于我了。” “嗯!有自知之明,哈哈,走了,把你自己下面人给我好好管管,净会指路睁着眼睛说瞎话。” “咳!小的知道了,一定对他们严加管教。” 窦冕迈着款款的步子,一闪一晃的离开了这里。 窦冕一进中心大帐,只见着屋中乱糟糟了,真可谓有什么摆什么,自家雪橇上拉的东西全部被堆在了帐篷内,兵刃、弓箭被扔在地上也就算了,可药材、面粉还有整捆的白布被随意的堆在地上,这可着实有些不能忍了。 窦冕好不容易从这些东西中爬过去,拿起敲鼓的鼓锤,用尽吃奶的敲打着这宽阔的鼓面,震雷一般的瞬间响彻了大半个营地。 众将士听见聚将鼓,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连跑带窜的往大帐方向赶。 筚老头这会正在安慰着营寨内的牧民,忽然听见敲鼓声,急忙向身边的人交代几句,快步往中心大帐走。 不足一刻钟时间,众将士已经整齐的站在了大帐外,窦冕发现敲鼓敲得胳膊有些酸胀,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随手扔掉了鼓锤,费尽力气爬过了货物堆,摇摇晃晃出了大帐。 将士们一见窦冕出来,齐声行礼道:“我等见过主公!” 窦冕手压了压,清了清嗓音:“此次战斗很是成功,但诸位不要骄傲,因为我们是偷袭,并没有展现出我等实力如何,所以都不要太高看自己。” “谨遵主公教诲!” 窦冕颔首笑了笑:“既然赢了那就得赏,而等稍后报一个名单给筚老,这会行军司马没在,一切就全靠筚老了。” 筚老头抱拳弯着身,一脸激动的说:“多谢主公信任。” “战报可曾写好?” “写好了,不知主公打算何时发出。” “发出嘛,暂且不急,我先说一说我的想法。”窦冕扭头看向站在最后的涂歇,大声道:“涂歇出列!” 涂歇不明何意,晕头转向的走出来,战战兢兢的回道:“主……公可是……可是有事吩咐。” “昨日幸存下来的那些当煎人,玩也玩够了,吃了吃的差不多了,我把他们交给你,你务必带着他们打听到此地方圆百里以内的消息。” 涂歇听见窦冕给他安排入如此重要的事情,感激涕零的跪下来:“多谢主公信任末将,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以报主公。” 窦冕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未:“老八、老十,你们出来。” 未、酉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齐齐躬身道:“末将在!” “你们两个带着各自部众,将本营寨内的奴隶与豪强分别出来,奴隶全部化为平民,青壮者入伍,凡有一技之长者为曲长、百人长、都伯尽皆可行。” “什么?”众将士不由自主的惊呼起来。 窦冕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继续说道:“豪强者,杀无赦,妻女没为女工,发于令居。” 筚老头这会终于等不住了,直接插嘴道:“主公,我大汉就是一向以豪强控于地方,您这样做会不会有人说我们妄杀?” “妄杀?”窦冕不屑一顾的笑了笑:“谁能只带我们妄杀呢?他们只是反抗我们,似死的又不冤。” 未等着窦冕的话说完,怯声问:“少主,您说把奴隶升为都伯之类的与我们平起平坐,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不不!”窦冕摇着左手的食指道:“段熲不过手下三千兵士,我若有五千青壮,何必还拘泥于现在这样呢?战战都靠偷袭,纯属运气。” 第318章 弎贰零:扩军 “少主的意思是扩军?”未激动的问道,脸上兴奋的笑着,手中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对!扩军。” 众人听见这句话一阵哗然,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伸着脖子,喜不自禁的看向窦冕,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之色。 窦冕伸出手拉过筚老头,语气温和问:“筚老,咱们成军也有一年多了吧?” “回主公的话,还差整整三天就到一年零一个月。”筚老头稍稍想了下,抱拳回道。 “我们之前人数比较少,故而采取曲的计算方式,这次招的人多,我决定由筚老行骑都尉职权,行军司马徐幢升任军司马,子由曲军正升为军正丞,部众为一都,从各军抽去,望诸君好生配合。”窦冕严厉的说。 “喏!”众将士轻声道。 “寅升任策士,主管军中调遣,辰升任计丞,主管钱粮运输,诸军中各自挑选忠厚者交于辰处。” 筚老头这会有些憋不住了,抢着开口问起来:“少主,老三、老五身体有些不方便,如何能成?” 窦冕耸了耸肩,有点无奈的说:“赶鸭子上架呗,我们没那么多认字的,只能先这样啊,各军日后军司马、计吏、伙夫缺一不可,现在这正好冬季,让他们赶紧先培养起来,搞不好来年还要大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筚老头很是赞成的点点头,看了眼激动的将士,长吁短叹的问:“他们怎么办?” 窦冕胸有成竹的笑了下,指着众将士说:“此次改编不涉选锋营,选锋营划归亲兵营,其余各曲自动升为牙门将、骑督及步军曲督,斥候营原百人将、都伯升任牙门将与百人将,自今日起,三伍为一什,三什为一都,三都统领是为百人将,故牙门将所领四百五十人,尽皆三三制。” “各军这些管事的如何来选?”筚老头皱着眉头问道。 “老兵内,凡行动不便者尽皆调入计丞与军司马手下,至于管事任命皆老兵为先,以老带新这是不能变得。” 站在最前面的亥激动的问起来:“少主,是不是该让我们斥候营先抽人?咱们一般怂包软蛋看不上。” 亥的话还没说完,宋辟赶忙伸出手捂住亥的嘴,带着歉意陪笑着说:“众位兄弟,老十二酒劲没过,你们大人有大量,自家兄弟就别计较了。” 众人见宋辟那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窦冕则无事般挥挥手:“各位去吧,至于你们怎么招人我不管,别给我找些好吃懒做的夯货就行了,明日正是训练。” 众将士一脸正色的拍着胸脯回道:“喏!” 正当众人要转身离开时,窦冕喊道:“宋咸,你过来下。” 宋咸愣了愣,一脸茫然的看着窦冕,等着众人走后,宋咸站在原地,恭敬的抱拳道:“少主,不知有何事吩咐?” 筚老头向宋咸招招手:“你回去准备下,过会儿可能要去令居一趟。” “不是说不抱信了吗?” “是不给段纪明那小子报信,没说不给我们自己人报信啊,你先下去,我与筚老还有事情商议,半个时辰后来。”窦冕一脸坏笑的说。 “喏!末将这就去准备。”宋咸说完,转身跑向了后面。 等着宋咸走远了以后,筚老头蹲下身子问:“不知主公想如何操作?” “两封信一起写,免得浪费了人力,至于这捷报嘛,一定要写的损失惨重。” “损失惨重?要多重?”筚老头有些惊骇的看向窦冕。 窦冕毫不在意,指着破破烂烂的营地:“这么大的营地,让您来攻,得多少人才能攻的下?” 筚老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营寨,面露难色道:“此地正适合背山靠水扎营,不过这营地建的说实话,真不怎么样,顾头不顾腚,若是有足够兵力攻击的话,前后夹击,然后集结重兵攻打中间大营,没有五千之数,老头子不敢说能赢。” “很是中肯,既然是这样,我就这么写:十损七八,不敢再战,然天威浩荡,我等不敢有辱圣上威严,故而拨三百骑兵,共击大营,累日而下。” “啊?十损七八,有些过了吧?” “筚老,我若不这么写,难道你让我写:夜半,召死士数十人,遁入敌营纵火,三军骤冲,一心营之豪为吾所杀,营寨为其功,部众尽皆为吾所掳。” “不行啊,这话听起来是解气,可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筚老头心中有些担忧的说。 窦冕一拍手:“对啊,这次若是写的简单了,段纪明还以为我们多能打,轮到下次让我们冲,你说我们冲还不是冲?” “那主公的意思是?” “我欲再从令居把亲兵营调来,如此一来,令居就有屠涅负主责,顺便再把子和寅拿来,这里需要他俩。” 筚老头听后皱着眉有些担心的说:“屠涅一个人在那没人管制,会不会有些……” “放心,窦赐回来之后,他就是再厉害也得趴着,何况还有申与辰,屠涅就是再想放肆,也不会如此不识抬举。”窦冕嗤笑道。 “如此老头子就放心了。” 窦冕转身走进大帐里,用力在地上堆放的物品中翻寻起来,过了好久,窦冕终于在一堆零碎下面见到了熟悉的竹简。 筚老头到底是会做人,一见窦冕手上的动作停下,赶忙跑上前从最下面拉出竹简顺便还把笔墨取出来,而后小心翼翼的铺在地上。 窦冕腹稿早都在心中打好了,这会拿起毛笔文不加点的在竹简上写起来,不到半柱香时间,两份截然不同的竹简已经书写完成。 筚老头展开竹简,仔细的看了好几遍,忍不住感叹起来:“主公真乃天纵之才,不去执掌方印,真是太可惜了。” “屁!里面全是屁话,你把这些收起来,交给宋咸,至于外面包装嘛,装竹简的袋子,徐幢那多的是。” 筚老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食肉者鄙,未能远谋段纪明不亏啊。” 筚老头说完,拿起竹简直接走出帐篷,郑重的交到了宋咸手中,宋咸不敢耽搁,走出营外,随便选了一辆雪橇,快速往北方而走。 第319章 弎贰壹:援兵来 宋咸一来一回足足折腾了有大半个月,等着徐幢带着亲卫营到来时,整个营地已经完全变了样,全来是一字型的营寨早已经被改建成了背山靠水的扎营方式,周围扎满了几人木头作为营寨围墙,正中间宽阔的辕门外除了一堆站岗的兵士还有一堆制造简陋但看起来很结实的拒马。 筚老头听到消息,放下手中的杂事,面带喜悦的从营寨内冲出来,站岗的兵士赶忙拉开道路上的拒马,而后退回去目不转睛的站在门口。 “徐老弟,你可算来了,想你想的好苦啊!”筚老头大步迎上前,豪情四溢的抓住徐幢的手。 徐幢好不容易挣脱筚老头的手,恭敬的抱拳问候道:“行军司马徐幢见过段都尉。” 筚老头听见徐幢这么问候自己,心里就像吃了蜂蜜一般,别提有多高兴了,嘴上拒绝道:“诶!自己人封的,当不得数啊。” “都督如今也算千人之长,万不可如此啊,一将令下而万马齐喑,我等生死可在都督一念之间。” 筚老头这会听到徐幢这话,心中别提多难受,但是自己脸上还不敢表露出不满来,只得正色的长揖道:“老头子自登此位,夙夜难寐,所惧者唯此也,谨受教。” “嗯!”徐幢满意的点点头,指着身后的不远处的雪橇:“老三在车上,都督自去便可,在下还有事情向少主禀告。” “主公这会应当在营地后面的训练场,你带着他们去就行了。”筚老头说着话的时候从腰间取下一个木牌递给徐幢。 徐幢接过木牌一看,木牌上只是简简单单的写着一个“行”字,徐幢向身后的兵士用力一招手:“尔等跟着都督稍候归营,不得放肆。” 众兵士站在自己的坐骑前,脸上除了风霜没有一丝表情,一动不动的大声回道:“喏!” 筚老头见这群汉子越来越精锐,心中很是满意,对徐幢稍许的不满也因为这一出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幢整了整自己的着装,正了正自头戴的巾帻,甩着偌大的肥袖昂首阔步的走进了辕门。 筚老头沿着兵士队伍的右边,径直走到正中间雪橇旁,仔细打量着坐在雪橇上裹着几层褥子的寅,只见寅头未着冠,脑袋上裹着一张毛茸茸的羊皮,嘴唇有些乌青。 “老三,你这咋回事?天儿不是太冷啊。” “啊切!”寅打了个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的说:“段叔,小子身体不适,还请段叔见谅,我这去年落下病根,别的没啥,反正就是感觉冷。” “伤寒药在喝着没?” “喝着咧!” “行了,你赶紧下去歇息,稍候让主公来给你瞅瞅。” 寅摇着头,缓缓从裹着褥子里伸出一只手,打着冷颤说:“给!段叔,这是雒阳发来的信件。” 筚老头伸手接过锦袋,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低沉的问:“来人可带了什么口信没?” “有!”寅舔了舔有些麻木的嘴唇,徐徐开口道:“来人说老夫人身体有些不适,想让少主回去一趟。” “信件何时到的?” 寅埋头想了想,有些不大肯定的回答道:“差不多半个来月。” 筚老头轻手将锦袋放进袖中,郑重其事的说:“你赶紧入营休养,如果真有其事,少主可能待不了多长时间了,以后就要靠你和徐老弟了。” “是!段叔,小子愿肝脑涂地以报少主知遇之恩,虽九死而不悔!”寅声音中有些颤抖的说完,眼泪沿着脸颊流下来。 “好!我去寻主公去,稍候到病号营寻你。” 寅感激涕零的跪在雪橇上,头深深地埋在了褥子里,没人知道他这会在想什么,离他最近的亲卫能够听见他轻微的啜泣声。 徐幢进营之后,一个兵士带着他绕了大半个营地,停到了一处空地前,而后转身离开了。 徐幢还以为兵士诳他,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只见窦冕从远处的矮塌塌的帐篷内嘻嘻哈哈的走出来。 窦冕走到左边距离箭靶有十多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站好身形后,用尽全力拉开手中细软的柳弓,猛然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无力的掉在了几步之外的雪地上。 徐幢见窦冕这射艺,忍不住笑出声来,哭笑不得的摇头走到窦冕背后,小声提醒:“少主,您这力气不够,所以箭飞的不远。” “屁话,我肯定知道。”窦冕扔下柳弓,翻了个白眼瞟向徐幢:“来了?” “刚来!” “嗯!赐儿回来了没?” “我们走的时候小公子和那次的那个古垣来了一回,我们走的时候小公子已经又走了。” “带了什么消息没?”窦冕搓着手问道。 “小公子说一切顺利,不过当煎那些不服从敦休的部众,这次都跳出来对抗段校尉了。” “也就是说整个当煎没剩下多少人了吗?” 徐幢轻声道:“小的听小公子说,当煎大约还有近万帐。” “嗯!还成,没让我太过失望,羊毛现在能织了吗?” 徐幢脑子里还在想当煎的事情,没有料到窦冕忽然问关于羊毛的事,面露难堪的说:“开毛还好做一些,可这洗毛……” “洗毛怎么了?”窦冕满头雾水的问。 “没有肥皂和纺织机,根本就干不了。” “也就是说烘毛和碳化都还没处理咯。” 徐幢心里这会把屠涅祖宗八代差点都问候了一遍,心道:“屠涅磨磨唧唧的不干事儿,挨骂轮我来?” “是!房子还在盖。”徐幢缩着脖子有些胆怯的回道。 “我知道了,反正这会我又不急,等这些羊毛能成线的时候告诉我一声,至于要的东西,全都去买,反正家里那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喏!小人这就去安排。” 徐幢刚转身,窦冕喊道:“等等!” “不知少主还有何事吩咐?” “你今儿才来,好好休息休息,赶明儿你安排下,弄一个学堂之类,这些小屁孩子天天就在营地内折腾,也不是个事儿,羊毛不是当务之急,这个才是。” “是!我这就去安排去。” 窦冕挥了挥手:“退下吧!” 第320章 弎贰贰:鸿音催归 徐幢后脚刚走,筚老头前脚已经踩进了靶场。 筚老头见窦冕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在发愣,于是轻步走上前,小声道:“主公!” 窦冕收回思绪你,点头问道:“何事?” “老夫人信件。” “我娘的?”窦冕瞪大眼睛,一把拉住筚老头的衣袖,面露惊讶之色。 筚老头伸手入袖,掏出锦袋双手捧着递给窦冕,窦冕接过锦囊,转身跑向远处有些偏僻点的角落坐下,迫不及待的打开手中的锦囊。 锦囊之中装着一张绢帛,白色的绢帛上写着娟秀的蝇文隶字,一看便知出自女人之手。 窦冕一子一句的将书信看完,信中没有写什么关于朝廷的事,尽是些家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絮絮叨叨的问话,中间还夹杂了几件喜事:喜姨在夏天的时候生了个大胖小子,窦机上个月也报了个小子,起名窦辅。 窦冕看完后,轻手将绢帛叠成方块,仔细的放在怀中,而后双手支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筚老头见窦冕已经读完书信,轻步的走上前,距离窦冕两三步的距离停下,躬身问道:“主公可是打算回京?” 窦冕举起衣袖擦干眼角的眼泪,点头道:“是该回去看看了,不知道家里变成啥样子了都。” “那……”筚老头抬起头看向窦冕:“主公临走之前可否医治下老三,不然您这一走……” “老三怎么了?” “去年老三冻伤的病根。” “走!带我去看看,他可千万不能出岔子。”窦冕说完,直接走向筚老头身边。 筚老头牵着窦冕绕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靠在山脚下的伤患营。 门口的这些兵士一见到窦冕到来,纷纷直起腰干,一脸惧怕的看着窦冕。 窦冕脚下未作任何停留,直接走进伤患修养的大帐内,几名正在收拾卫生的兵士,一见窦冕进来,纷纷垂手站在原地,一脸拘谨。 筚老头松开窦冕,扫视了一眼帐中,终于在左边角落处看到熟悉的人,于是大声道:“老三,主公来看你了。” 寅这会也才刚刚躺下,听见筚老头的嗓音,赶忙揭开褥子从席上坐起来,抱着拳一脸感激的说:“段叔!小子败絮残躯之体,劳少主叨念,真乃心中有愧。” “行了!”窦冕黑着脸一挥手,让过筚老头,径直走到寅身边坐下,伸手拉过寅的手腕,闭上眼睛号起脉来。 良久,窦冕猛然睁开眼,脸色有些担忧的说:“寒邪入体时间有些太长了,不过问题不大,不用在这住了。” “如何治?”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归生姜羊肉汤,你顿顿就以此为主,至于治疗嘛,我有一歌诀送你,附子汤中人参苓,白术芍药加方中,祛除寒湿温脾肾,主治肢冷身体痛。” “多谢少主。” “别急,此附子汤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一日三次。” “小人谨记。”寅感激的对窦冕说道,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我欲回京了,营寨之事就有劳你们了,小事你们自行处置,大事嘛,都伯以上表决,不得擅自决定,至于结果嘛,到时候让老五给我传个消息就行了。” “喏!我等谨记。”筚老头应声道。 “好了,这已经结束了,筚老去给我安排下回京。” “不知主公想怎么回去。” 窦冕扬起头,盯着帐篷发呆了好一会,忍不住笑了笑:“我想去一趟长安。” “长安?”包括寅在内的众人不由的惊呼起来,帐中的几名席子上的伤患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窦冕说起来,窦冕听了好一会也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寅这时用着自己有些沙哑的嗓门重重的说:“羌人之患,流毒于陇西、武都、汉阳,少主是不是有些……轻躁了?” “不不不!长安我一定是要去的,我自延熹三年之后便没有再回过长安,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至少我得把我的发小带出来,在这么学下去,迟早成了书呆子。”窦冕有些怀念当年跟着豕,无忧无虑的祸害周边街坊的日子,这才眨眼的时间,一晃已经近乎五年了。 筚老头见窦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屋中的众人招了招手,帐内的伤患不管能不能走的动,纷纷轻步跑出了病患营。 一出病患营,筚老头径直走向外围的斥候营营寨,脚下丝毫不敢怠慢。 这会正在教训宋咸正在教训新兵,忽然看见筚老头站在营寨外,自己急忙扔下几句狠话快步跑出来。 筚老头看了眼脑袋还在冒汗的宋咸,根本不多说一句话,直接开口道:“速度从你营抽去一什护送主公进京。” “啊?”宋咸惊的嘴都合不上,断断续续的说:“进……进京?” “快去,别啰嗦,主公等会就要走。” “好咧!”宋咸兴奋的跑进营内,精益求精的选起来,本来也就几分钟事儿,轮到宋咸来做,足足花了近两刻钟时间。 筚老头站在营外都有些不耐烦了,过了很长时间才看到宋咸带着一堆乱糟糟的兵士牵着马过来。 “就这?” 宋咸指着身边的这群人,自豪的说:“段叔,这可都是拿人命喂出来的,绝对的精锐。” “行了行了,一天就你话多。”筚老头有些不耐烦的对宋咸摆摆手,正色的看向后面:“众人上马,营寨外等候。” 众人身体一紧,齐声道:“喏!” “宋老三,你好好练,我相信你又大出息。”窦冕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宋咸被筚老头这么一夸,有些害羞的低着头傻笑起来:“应该的,应该的。”等宋咸话说完,抬头一看,筚老头已经走进了前面的拐弯处。 “去去去!赶紧滚蛋,仓奇,你给我把他们管好咯,若是给我丢脸,老子扒了你们的皮。”窦冕对着众兵士恶狠狠的说。 兵士中一个胡须如炸了一般的汉子拍着胸膛道:“百人将放心,在我们没死绝之前,定不敢让人伤及主公分毫!”众将士听后,豪气万丈的拍着胸脯重复着这句话。 “一路保重!”宋咸深深地弯下腰长揖道,众人翻身上马,漫步从宋咸身边缓缓而过。 第321章 弎贰弎:离开 筚老头从斥候营归来,窦冕还没从自己的回忆中醒过来,只见窦冕就像入了魔怔一样,一会痴痴的哭一会呆呆的笑。 筚老头眼瞅着这样不是个事儿,轻步走上前,小声提醒道:“主公,安排好了。” 窦冕被筚老头一句话从思绪中拉回来,长吁一声,拿起手擦了擦眼泪,点头应道:“走了!你把黄牧和高悛给我装雪橇上去。” “他俩?” “对,这两个人品和性格都还好,我信的过。” “喏!” 筚老头走出帐篷,对着帐篷外站岗的兵士吩咐道:“去,把高悛跟黄牧小心扶上马车。” 黄牧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高悛满头雾水的看着自己被人拉出营寨扔到了雪橇上。 “放羊的,咋回事?”高悛见自己被丢到了雪橇上,内心有些恍惚的碰了下身边的黄牧。 “你个短命鬼,我哪知道那么多?该不会我们吃太多,公子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咋可能?”高悛撇这嘴回道。 “那为何我俩被扔出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高悛心里憋屈的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正在这时,窦冕从营寨出来见到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问,忍不住插嘴道:“跟我回雒阳,啰嗦啥?” “雒阳在哪?”黄牧疑惑的看向高悛。 高悛愣了下,摇头摆脑的说:“想当初……” “知道知道,当初你在上郡当刀客嘛,横踏并凉二州,是当地一霸,谁见你都要让你三分。”黄牧脑袋歪向一边,就跟背书一样一口气背下来。 “不是!不是!”高悛有些急了,面色胀红的大声道:“我说……我是说之前有人说过雒阳,听说那地儿遍地的财富,只要能混出头,那在大汉都是个顶个的英雄。” 窦冕见两个人越说越不像话,走到雪橇边:“你们谁会驾车,自个儿驾车到前面寨门等我。” 黄牧眨巴着眼睛看向高悛,两人相觑一眼对方,无言的摇着头,窦冕眯着眼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休息的帐内。 东西没多少,可这乱啊,几箱东西窦冕足足收拾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筚老头跑进来催促,窦冕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站起来。 几名兵士在筚老头的催促下跑进来,既扛又抬得给搬到雪橇上,筚老头见到此情形,惊讶的问窦冕:“主公,这啥东西?” “珠宝!”窦冕笑着说。 “啊?这么多?”筚老头一脸震惊,他没想到就这么破破烂烂的营寨会有这么多珠宝,豪帅的富裕程度比他想的要富得多。 “我又看不上,可这东西能救命啊,搬回去先藏起来。” “咱们家里不差这些钱啊?” “你瞧瞧多少张嘴,不想办法抠点,我年年穷的叮当响,你瞅瞅这些跟我们一起来这的那些汉子,一个个比我都富,我肯定想办法要搜点,不然不就白来了吗?” “哈哈……是,主公说的在理。”筚老头听见窦冕这么解释,不由的畅快淋漓的大笑起来。 窦冕伸出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直起身大步往外走,口中不忘提醒:“筚老头,这些人可就交给你了,好好管束他们,我可不想远在雒阳还能听见他们作恶的事情。” 筚老头收起笑脸,双膝跪地,一脸郑重的跪在地上,以头点地,感激的大声道:“主公知遇之恩,于臣而言如恩同再造,臣铭感五内,终身难报,唯有以此半废贱躯,尽心报于主公。” 窦冕头也不回的直接沿着帐篷间的过道出了营寨,斥候营的兵士们见到窦冕出来,坐在马上抱拳道:“公子!” “嗯!”窦冕走到战马旁看了看,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对这群人精神面貌很是满意,而后转身走向雪橇,随手挥了挥:“启程!” 驾驶雪橇的汉子听到窦冕的命令,甩起马缰绳,马匹开始在冰上缓缓的走动起来,身后的黄牧两人一想到自己要去雒阳了,兴奋的都有些抑制不住了,见到窦冕雪橇动起来,他们赶忙甩动着马鞭。 斥候营的这些兵士,迅速分成两列,沿着河的两边护卫起来,极速奔跑的马蹄声逐渐远离营寨,转过弯后,军营已经消失在众人身后,层峦叠嶂的众山映入了众人的视线。 窦冕扬起头看了眼这片陌生而又壮观的景致,心中忍不住激动的指着前方的崇山峻岭,不由的开口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雪真像这么回事儿啊。” “公子,话是这么说,可此地羌人如此一来可就不好过了。”兵士专心赶着车,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窦冕刚刚升起来得好心情,瞬间被这汉子两句话冲的烟消云散,窦冕坐直身体,皱着眉头,言语有些不善的问:“说说吧,啥事儿?至于在这个点给我泼凉水吗?” “公子,前些日子我去前面榆中探路的时候,看见那些地日子儿真的太苦了。” “这些事儿是你该管的吗?斥候之责只在于情报,这些话我不希望以后再从你口中传出。” 驾车的汉子见窦冕有些发怒,垂下头认真的赶着车,语气有些不甘的说:“喏!” “我等为国征战只是让这里汉人过得好一些,管那些羌人作甚?羌人不过放牧的,死不了就行。” “那您还让他们入军?而且还给饷。”汉子扭过头有些捉摸不定的看向窦冕。 “哼!你懂个屁!”窦冕仰头看向远处白茫茫的山色,冷笑着说:“小子,你若想在此地立足,怎么做?” “这……”汉子摇头回道:“不知,还请公子明示!” “此地处封戮、良多、滇那与众杂种羌中间地带,指望我们千人立足根本不现实,如今嘛,我们有五千余众,上接护羌校尉,东联东部都尉,下处诸羌之心腹,也就是说现在我等的实力,任谁也不敢小瞧我等,我又何必再瞧不起这些羌人呢?” 赶车的汉子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小的懂了。” 第322章 弎贰肆:等待 一行人行了有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走出陇关,出了陇关,众人又花了近七八天时间终于走出了吴岳山脉,好不容易到达了渭水河畔,整个周边景色也变了样。 高山上的雪景在这里没有的踪影,两岸枯黄稻草和发着新芽的小麦在渭水两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既像似对秋季的留念又像对春季的期盼。 黄牧没有出过远门,见到这些情景就像做梦一般,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个劲的揉着眼睛。 “嗨!你这干啥呢?”高悛不合时宜的拍着黄牧的肩膀问道。 “这地儿……怎么不下雪啊?” “屁话,这下几月份?下雪也是腊月的事儿,哪像你那山旮旯,还没过十月就大雪下,着实把我冻得够惨了。” 黄牧本来还打算再问问高悛,忽然窦冕在两人身后说出话来:“你们聊什么呢?聊的这么尽兴?” 两人一听窦冕问话,赶忙转过身向窦冕行礼,窦冕摆摆手:“你们这都差不多躺了一个多月,趁这会儿赶紧去溜达溜达,过会还得坐船。” “坐船?那马怎么办?”高悛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的盯着窦冕问起来。 窦冕岂是优柔寡断之人?这些事情其实早都想好了,窦冕看向身后的队伍,大声喊道:“仓奇,严儁,给我过来。”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个人听见窦冕呼叫他们名字,快步牵着马走过来,抱拳垂头问道:“公子,不知有何事吩咐?” “无甚事,此地往下游去不足百里便是陈仓,尔等护送这些东西前往陈仓,交于窦家管事,而后你们自行归队。” 仓奇看了眼严儁,只见严儁就像没听到一样,整个人一脸木然的看着地面,仓奇顿时心里凉了一大半,抬起头有些犹豫的回道:“一切但听公子吩咐。” “很好,尔等回的路上,沿路打探一下羌族诸部的情况,之后回去禀报筚老就是了。” “小人领命!” 窦冕摆摆手:“去吧!” 仓奇有些不甘的点点头,狠狠看了眼严儁,牵着马走向了后面,这会严儁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对着窦冕嘿嘿一笑,小跑着追了上去,整支队伍很快在仓奇严厉的命令声中迅速转向,不一会消失了在了远处黑乎乎的山中。 原地转眼间只剩下了高悛、黄牧与窦冕三人,整个并不宽的河面上,就连一艘打渔船都没有。 几人站在原地等来人大半个时辰,高悛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那用着他那独特的大嗓门对窦冕说:“主公,没人啊,您这让他们这么走了,我们咋办?” 虽说这高悛脑子有些愣,可这会人家的提议没有任何毛病,窦冕摩挲着自己稚嫩的下巴,砸吧着嘴:“你说我们是不是得往下走?” “对啊,肯定得往下走啊,不然怎么办?”黄牧脑袋跟小鸡啄食一样,很没主见的附和道。 窦冕一见这俩货一个不做声,一个当跟屁虫,埋着头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指着河岸四周的事物道:“既然这地方有河,而且你们瞧,那还种有麦子,说明这周围是有人的,这样吧,我在这等你们,你们上下游给我转,有人了过来找我,咋样?” “好办法!”窦冕话刚落,黄牧拍着头赞赏起来,谁也不知道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窦冕只是抿着嘴轻轻一笑,直接越过两人中间,寻到了一块石头坐下,随手捡起小石子往河心扔。 高悛听完窦冕毫不迟疑的往上游走,黄牧则目送着高悛离开后,犹犹豫豫的转过身往下有方向走。 两人离开大约有一炷香前后,黄牧急冲冲的跑了过来,气息杂乱的指向身后的,喘着粗气说:“主公,前方有……” 窦冕蹙了蹙眉,扔出攥在手心的石子,满心不悦的问:“什么事儿,说清楚,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前方……主公,前方有七八人,手持利刃向此靠近,还请暂时躲避一下。” 窦冕扭头瞥了眼黄牧,不急不躁的说:“怕啥?” “手持利刃呐,主公!”黄牧欲哭无泪的近乎嚎叫道。 “别人拿的利刃,你拿的烧火棍吗?滚一边站着去,我刚玩的舒心点你就来烦我。” 黄牧有些委屈的看向窦冕,只见窦冕依然我行我素的看着河边,悠闲地扔着小石子,好像自己的消息并没有什么用一样,黄牧有些着急的站在原地直跺脚,心中经过几次掂量,于是咬咬牙,狠下心抽出自己腰间的环首刀,横刀在手立在原地。 没过多久,下游方向传来一阵喧嚣声,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窦冕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动眼珠用着余光瞟了眼来人,只见来者都是少年模样,一身稀奇古怪的着装别提看起来有多别扭了,脑袋上顶着用竹子编制套在束髻上,腰间挎着各式剑刃,让人看起来有些可笑。 这群人行至黄牧有十多步远的时候,走面前面那个年岁稍大的少年挥手示意身后的同伴停下来,同伴们看到手势立即止住脚步。 这些少年们双手叉腰,摆出一副自认为威风凛凛的动作,不过在窦冕眼中,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的东西罢了。 刚才挥手的少年大声道:“何处歹人,竟敢擅闯我彭家领地,报上名来!不要命了吗?” 窦冕扔出手中的石子,看了眼这群让人感觉可笑的少年,一脸不屑的笑了笑:“彭家?堂堂大汉天下,何处有私人之地?尔不知死活否?” 少年见没有吓到窦冕与黄牧,对着身边的伙伴使个眼色,这个伙伴看起来是狐假虎威惯了,往前迈着八字从人群里走出来,指着窦冕:“谁家奶还没断的小孩子,回家抱着你娘吃奶去,这是大人的事儿。” 窦冕一听有人敢把母亲带上骂,脸上不由的抽搐了一下,毫无征兆的怒道:“黄牧,你手中拿的是棍子吗?去!头颅给我取下来,否则滚回去放羊去。” 第323章 弎贰伍:惹是生非 六个少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黄牧已经挥刀砍了上来。这下轮到刚才迈出队伍的这少年惊讶了,他看到黄牧脸带怒色的抡起刀横劈过来,急忙从腰间抽出长剑,无奈手写手忙脚乱,腰间的玉珏挂在了剑柄之上,用力拉都没拉出来。 眼瞧着这要身首异处,刚刚最先开口的少年大声喊道:“尔草菅人命,没有王法了吗?” 窦冕听到声音冷冷一笑,扭过头看了眼几位少年,嘴角上扬:“侮辱我家人者,都得死,至于你们的命,我有的是钱赔。” 也就黄牧停下的这会功夫,拔剑的少年终于将剑拔了出来,端剑直接刺向黄牧,窦冕眼见着这少年偷袭人,大声道:“让身!挑剑!斩过去!” 黄牧急忙让开身,挥刀由下而上去挑开剑,无奈距离有些近,黄牧直接一刀挑向了少年的右臂,少年急忙退剑,黄牧迅速变幻刀直接扫了过去。 身后众少年一看形式不对,纷纷抽出自己腰间的刀剑扑上来。 一时间刚刚占据上风的黄牧迅速被压了下来,窦冕一见形式不对,伸手从自己腰间取出自己独有的小号,猛吸一口气,“呜……”,一声沉闷的号声从窦冕口中传了出来。 这会时间,高悛已经寻到了住户,正在窦冕的方向敢赶,忽然听见三声熟悉的长号声,立即抽出长刀往号声方向赶。 一转过不远住的小弯,高悛顿时怒从胆边生,大叫一声:“何方贼人,竟敢惊扰我家主公。”话音一落,高悛已经双手捉刀加入了战局。 黄牧自幼放牧,不太懂得打架,仅仅一会时间,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处伤口,但是高悛可不一样,入军之前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刀客,攻城掠阵不在行,可这打架那是他们的老本行啊。 高悛一进战局中,瞅准其中一个年幼的少年,一脚踢向少年小腹,少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从人群中飞了出去。 这些少年被高悛突然出现的一脚踢的醒了过来,不约而同的丢下黄牧,齐齐攻向高悛,高悛岂会惧怕这些?左支右挡,游刃有余。几次合适的机会出现,高悛用刀鞘将少年们瞬间打倒在地,转眼间已经没了还手之力。 窦冕见战斗已经结束,站起身从石头上走下来,拍着掌赞赏的说道:“还行,没白浪费一天的粮食。” 等走到这些躺在地上的少年身边,扫视了一眼少年们,一脸铁青的指着刚才骂自己的少年:“把他右胳膊给我卸了!” 高悛毫不迟疑,直接走过去,挥手一刀,这个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怎们回事,胳膊已经离开了身体,少年顿时嚎嚎大叫起来,脸上满是不敢之色。 窦冕豪不怜悯,走到身边捡起断臂,冷哼一声:“小子,算你命大,我只收你一只胳膊,你以后长些记性,须知祸从口出。” 最先说话的少年恶狠狠的瞪着窦冕:“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窦冕嘿嘿一笑,指了指黄牧:“去!脚筋全部断掉。” 黄牧愣了愣,高悛甩着头示意:“快去,难道你还想放羊不成?” 黄牧身体一震,走到剩余的五名少年身边,伸手划伤了几位脚筋,这一下,这些少年再也没人敢说什么狠话了,双手握住自己受伤的脚跟,眼睛中透着恨意。 窦冕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说:“本来我要把你们全部杀掉,想想你们还有些用途,尔等若是想明白怎么回事了,到时候去洛阳找我,再下窦冕,尔等的伤只有我能治,哈哈哈……”窦冕说完很是畅快的笑起来。 高悛提着血淋淋的刀直指地上惨叫连连的众少年,牙龈咬的格格作响,横眉怒目的说道:“你等吃了豹子胆不成?在这么个山沟称王称霸也就算了,我家主公你也敢惹?你们各自回去打听打听,尔等想死不成?滚!” 这些少年不明所以,听见“滚”字,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相互扶持着往远处跑,丢下来断臂的少年。 断臂的少年这会时间已经早已躺在地上晕了过去,窦冕看见这群少人没有义气的样子,心中有些同情这个断了胳膊的年轻人。 “黄牧,过去把他胳膊用布缠一下。”窦冕心有不忍,转身对黄牧吩咐道。 黄牧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哭丧着脸:“我才不救他,刚才就他拿剑把我剁的最狠。” “行了,事儿都过去了,断了只胳膊还不够你解气?赶紧去救去,这小子还有些用途。” “噢!”黄牧走到高悛身边,有些不乐意的伸出手:“高大哥,布!” 高悛这会正在擦刀,冷不丁听到黄牧的话,吓了一跳,扭头看了眼黄牧:“你不是有吗?” 黄牧指了指自己的身上的伤口:“给还是不给?反正我的不会给他用,他的命是命,我的难道就不是了?若不是我替主公挡着,能有高大哥你什么事?” “嘿呦!”高悛故作惊讶的看了眼黄牧,从怀里掏出一卷白布塞到黄牧手中,笑诮道:“你咋不说我不来你一个人把他们都干掉了?” 黄牧扬起头看了眼高悛,面色有些尴尬,拿好白布走到晕倒了少年旁,笨手笨脚的给缠起来,胳膊上断处瞬间便将白布浸成了红色。 窦冕扭头看向别处,口中轻声问道:“找到船只没?” 高悛低下身点头道:“找到了,不过渔船,有些简陋。” “你们不会晕船吧?” 高悛瞟了眼黄牧,小声回道:“可能……会一点点。” “他呢?”窦冕指着黄牧问。 “那肯定会啊。”高悛很是肯定得回答道。 “行了!你去把他背上,带我们找去。” “啊?我背?”高悛心里有些不乐意,可一见窦冕不似开玩笑的样子,扭扭捏捏的走到黄牧身边,自嘲的笑着道:“你去包扎自己的伤口吧,我造的孽我自己来背。” 黄牧听出高悛语气有些不高兴,想去劝上一句,可当看到高悛阴着的脸,缩了缩脖子,小心让到了一边。 第324章 弎贰陆:多管闲事 高悛背着重伤的少年,大步的走起来,背上的少年被他颠簸的歪七劣八的,窦冕小跑着跟在高悛身后,黄牧则一边小跑,一边自己给自己裹伤,生怕自己落队。 几人绕过前面的弯,沿着山脚再走上大约半柱香光景,一座木头拼凑得草房子出现在了满是落叶的荆棘林中。 高悛蹲下身随手把少年从背上扔在了地上,指着前方木屋说:“主公,前面有个老者,我刚问的时候,他说这周围有船。” 窦冕见高悛把少年好不顾惜的丢在地上,心里顿时有些憋的慌:“你要背就背,不背滚一边去,他这条命是我的,休得乱来。” 高悛见窦冕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弓着身轻声道:“主公……小人刚才有些不忿,这会……不敢了。” 窦冕狠狠瞪了眼高悛,背着手往草屋方向去,口中不依不饶道:“你给我小心着点,若有下次,老子扒了你的皮!” 高悛被窦冕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低着头动都不敢动一下,直到窦冕走远,黄牧怯声的提醒了一句,高悛才深深吐了口气:“主公威严可比当官的吓人的多。” 黄牧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怔怔的站在原地,远远的望着窦冕。 窦冕走到草房旁,看见这房子忍不住腹诽起来:“这地儿穷的也真够可以啊,这么大的山坡,哪里能没点盖房子材料?怎么不好好盖一间房,就这么随便搭?” 推开木扉,窦冕踩着满地的落叶轻步走入了院内,整座院子更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枯萎的杂草满地都是,满地秽物在这寒冷的天气中透着股股馊味,房子那扔在一边的破门让人看起来有些别扭,里面空荡荡的屋内见到一丝生气。 窦冕走到门口,大喊一声:“屋里有人吗?小子路过此处,特意来讨杯水喝。” 屋里好大一会才传出来一句有气无力的声音:“客人请进,门没有关。” 窦冕轻步走入内,沿着屋子扫视了一圈,屋中真可谓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放眼整个屋内,一件像样的家具或者厨具都没有,只有右边用几根木棍隔出来的房间内透着些许烟气。 窦冕走入一看,只见这间屋内的地上刨着一处简易火坑,火坑内的火早已经熄灭,只是火中的灰还冒着未曾烧完的热气,右边墙角处的一张破烂席子,席子已经脏兮兮的看不出来本事的颜色,席上一个头发还没全白的垂垂老者正盖着一张草垫,蜷缩成一团躺在那。 窦冕见到此处,心中有些不忍,长揖一礼,心中有些不忍,压低了声音问:“长者,刚刚可是您说的话?” 床上的老者过了好长时间才动了动自己的眼皮,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用着微弱的声音说:“呦!是个小娃娃啊。” 窦冕环视了一圈,小心翼翼的问:“长者孤身一人吗?” “不……是!”老头艰难的说道。 窦冕走上前,蹲下身,抓住老者的手腕号起脉来,过了好一会,窦冕摸着鼻尖自言自语的说:“伤寒外加饥饿,问题不大。” “您能治?”老者一脸不信的看着窦冕,眼睛里面满是疑惑。 “小意思,你等着吧。”窦冕站起身,走到屋外的院中,用力大喝一声:“高悛,你给老子滚过来!” 许久,高悛磨磨蹭蹭的站在院外,涎皮涎脸的笑着问:“主公,人可找到了?” 窦冕黑着脸,愠怒道:“让你们给我探路,你们能干什么?一个给我带来一群人,我差点命没了,你倒好!给我找了个病人,你以为我的药不要钱还是食物免费送的?” “不敢!小人只是感觉他有些可怜。”高悛低着头怯生生的说。 “去!你给熬药做饭去,至于花费从你的饷钱中扣。” “真的?”高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道。 “赶紧去,别在这烦人,把地址问了我去找船,你在这招呼。” “喏!”高悛向窦冕抱了抱拳,直接跑进了草屋内。 窦冕则有些无所事事,站到院外的门扉前眺望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脑袋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延熹四年的遭遇,心情霎时间有些烦躁。 高悛把屋中火点燃,拿起墙边的土罐,跑到屋后的水泉里舀了罐水,而后抱起整罐水放在火堆边邵起啦。 水开了以后,高悛从怀里轻手掏出自己常吃的炒面,动作缓慢的倒在碗中用开水冲开,一碗带盐的面糊就这么成了。 高悛端着碗,轻步走到席子边,一只手扶起老者,一只手端着碗,缓缓将面糊喂进了老者的口中。 一晚面食下肚,老者的脸色缓过来一些,说话也有了些力气:“哎呀!壮士啊,若不是你这东西啊,我可能就活不到晚上了。” 高悛见老者已经能够说话了,脸上不由的喜笑颜开,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塞给老者:“给!这是伤寒的药,老丈每日早晚煮服,这些药也就三天的量,基本上能够治好您的病。” “多谢壮士!”老者听到高悛的话,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声泪俱下的说。 高悛有些心疼的拍了拍老者的背,用着温和的语气问:“老丈,您家里就只有您一个人吗?” 老者直起身坐好,长长的叹了声气,拿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胸口有点急促的波动着,好一会,老者有些艰难的闭上眼开口道:“我儿带着儿媳和孙儿去镇子住了。” “镇子?”高悛兴奋的差些惊呼起来,连忙问道:“老丈,镇子在哪?” “不远,不远,你爬上这坡顶就能看到,也就大半日的路吧。” 高悛一听大半日的路,刚刚激动的心情瞬间凉了大半截,于是高悛轻声问:“您儿子不回来看您吗?” “哎呦!一把老骨头咯,有啥好看的?半截子都入土咯。” “你们这没亭之类的吗?” 老者点点头:“有有有!往下走个打大个时辰就有个代帛亭。” 第325章 弎贰柒:行善 高悛追问道:“你们此地不管您吗?” “嗐!管啥啊?咱们过河亭长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谁管?我儿都嫌弃我,何况别人?”老者长吁短叹的说。 “老丈今年多大年岁了?你儿怎么会不管你呢?” “嗐!老头子五十有三啦,儿媳一直嫌我碍手碍脚的,前两年便撮弄着我儿搬了出去,只留下老头子一个人住这了。” 高悛一听老头子只有一个人,儿子、儿媳不孝,当即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站起往屋外走。 窦冕以为高悛已经把路问清楚了,转身走过来:“怎么走?” 高悛听见窦冕问他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支支吾吾的说道:“主公……我……” “没问?” 高悛点点头默不作声的束立当场,窦冕一瞧这样子,劈头盖脸道:“让你给我办正事,你给我做的甚事?救他一命不够?打算养老送终不成?” “不……”高悛等着窦冕话说完,有些笨口拙舌的反驳道:“主公,我只是……只是看不惯别人不孝顺。” “怎么了?你是想让我养老还是你养老?偌大的朝廷以孝治天下,不孝之人自有朝廷处置,我既非朝廷官员也非行善之人,为何要管?” 高悛见窦冕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怯声道:“不知公子可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窦冕见高悛这爱多管闲事的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随手从袖筒里掏出一块铜条扔了过去:“给!这是一金,我身上可没钱了,等会我们只有到郁夷给船费了。” 高悛接过钱,不停地道着揖,激动的说:“多谢主公,小人这就去问清楚。” 窦冕见高悛这样,着实有些无可奈何,耸了耸肩摊开手腹诽道:“得亏你不是刺客,不然真不知道你得祸祸多少人。” 高悛进屋后,快步走到老者身边,轻手把铜条放在老者手中,有些为难的说:“老丈,我……我本来想带着你一起去长安,可我家主公不让,小子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还请老丈保重。” 老者拿起手上的物品凑到眼前一看,吓了一跳,赶忙把铜条往高悛身边递:“这礼物太重了,老头拿不起啊!” “拿着吧,不然不知道你还能坚持多久,您拿着吧,这钱对您来说是救命,对于主公来说,这都不算钱。” 高悛见老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坚决了,转身出了门。 窦冕一瞧高悛那样子,顿时没了脾气,有些无可奈何的指了指刚才停歇的方向:“去!把人背上来,我去找船去。” 高悛见窦冕转身就要走,急忙开口指着山坡上:“主公,要走上面。” “废话!老子眼睛不瞎,赶紧去,迟了你给我小心着点。” 高悛见窦冕并没有因自己浪费了钱而发怒,抬起脚,嘿嘿傻笑着跑向了黄牧所在的地方。 一行人没走多长时间便爬到了坡顶,窦冕极目四处搜寻着自己的目标,好不容易在前方芦苇荡附近见到了一艘破烂的船只。 黄牧到底是放牧出身,眼睛观察了一眼周边,指着芦苇荡附近大声喊道:“主公,那里有艘船。” “看到了,指望你,饭都吃不上热的。”窦冕话刚出口,忽然伸出手:“钱呢?” “钱?”黄牧发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扭头瞅着高悛:“高大哥,怎们回事?” 高悛脸皮臊的通红,转过头看向一边,一个劲的干咳起来。 窦冕眉开眼笑的说:“他把我身上一金花了,你身上有没?” “有!不多,又是个大子儿。” “切!算了,不要了,跟我走吧。”窦冕一听只有十个大子儿,摆摆手自顾自的往山下走,身后两人赶忙跟上来。 窦冕走到离芦苇荡有几十步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仔细整了整衣服,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高悛与黄牧对视了一眼,不甚明了的摇了摇头,安静的站在原地。 窦冕走到离芦苇外,大声喊起来:“有人吗?” 芦苇荡中应声冒出来一句稚声未脱的话:“你谁啊?你要找谁?” 窦冕寻着声音看去,正片枯萎的芦苇荡就像原始森林一般,根本见不到什么。 “我欲前往长安,不知贵宅可有人掌舟?”窦冕前倾身体,抱拳问到。 “你在那等等,我去问问我爹!”小孩子话声刚落,一声宛若黄莺的声音从小孩口中传出:“爹!有个大哥哥想去长安,问你去不去?” “伢子,你告诉客人,去!不过有些贵,最低得七百个大钱。” 小孩听到声音,大声从芦苇荡中转告道:“大哥哥……” “我出两金!不过最迟三日需要到长安。”窦冕正色道。 “这位公子,您要到长安哪里?”窦冕话音刚落,右边芦苇荡被拨了开,一个身着粗布短褐的中年汉子从中走出来,脚下套了双布鞋。 “平陵!” “不知公子有几人?”中年人问道。 窦冕伸出手指:“四人!” “还请公子到前面等我,我去收拾下,稍后来接你。” 窦冕冁然而笑,伸出手客气的说:“长者自去忙就可,小子在那等您。” 中年人点点头,转身进了蒲苇荡,窦冕则兴奋的跑向身后。 黄牧老远就看见窦冕跑过来,急忙迎上来,轻声问道:“主公,可曾有人?” “有,你去告诉高悛,背着那汉子,我们一起到前面那石头上等。”窦冕指着芦苇荡外面那个大石头说道。 “喏!小人知道了。” 窦冕见黄牧走了过去,自己也就没有再过去的必要了,转身直接走到自己指的那个石头上。 高悛身体素质着实不简单,背着少年跑起来比黄牧还快,随手将少年放在石头上,直起腰看向河边,惊讶的问:“主公,这河不结冰吗?” 窦冕听后忍不住反驳了一句:“眼睛张屁股了吗?我们出山就是这条河,你现在问我为什么没结冰?” “嘿嘿,这不有些好奇嘛。” 窦冕懒得再理会高悛,低下身抓住少年的手号起脉来。 第326章 弎贰捌:行船闲聊 几人站在石头上,没等过久,那个中年汉子撑着船从芦苇荡中飘出来,待行到石块旁时,汉子拿起竹篙往水中一点,小船听话的游了过来。 小船在靠近石头的时候,中年人从舢板上抽出来一块跳板,等船只完全靠岸后,汉子架好跳板,对着石头的众人挥手喊道:“赶紧上船。” 窦冕轻踩着跳板,快步跑进船中间坐下,高悛则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生怕自己和背上的伤者掉下了谁,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跳板。 黄牧腿肚子有些打颤的踏到跳板上,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不敢视物,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起来。 中年人收回跳板,眉开眼笑着看了眼黄牧:“你是北方人?” “回长者的话,小人凉州金城人。”黄牧瘫在船板上闭着眼睛拱手回道。 中年人用竹篙将船撑离岸边,欲往船后去摇撸,刚走没两步,看见高悛身边躺着一个汉子,觉得有些眼熟,低下头一看,忍不住惊呼起来:“凉子,这小子怎么跟你们在一起,伤还这么重?” 窦冕见中年人认得此人,坐在原地问道:“您认得此人?” “认得,当然认得,这不他终于遭了报应嘛,胳膊断的好,怎么没死了呢?”中年人恶狠狠的咬着牙龈,一双布满怒色眼睛狠狠瞪了眼躺在船板的少年,直接走向了船尾。 “因果循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何必为了他生气呢?这不他同伴为了抢劫我们起了争执,被自己人断了胳膊。” 中年人点点头:“听公子这话,公子是读书人?” “读了点。”窦冕见这中年人打听自己,随即绕开了话题:“不知此处水上讨生活怎么样?” “还能行吧,眉这些游侠我们还能活,有这些游侠抽水的话,难呐!” “官府不管吗?” “管?管啥呀?咱们本地游侠头头就是代帛亭亭长的儿子,三老也是人家连襟,谁能说什么?谁有敢说什么?” 高悛一听船夫这么说,顿时把晕船的感觉扔在了脑后,用着他那喇叭似得嗓音喊道:“主公,要不我去宰了他们?” 窦冕有些不悦的看了眼高悛:“你以为这还是军队不成?没王法了吗?若让我在听到你这胡嚼舌根,信不信我把你从船上扔下去?真是把你惯的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高悛转过头看了眼河水,缩着脖子,低声回道:“小人不敢了!” 窦冕扭头看向船尾,大声问道:“长者,您知道这汉子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他叫代凉,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我们这整个亭子被他祸害的够惨了,不知道公子打算把他往哪带?” “现在还不知道,先把他带到雒阳去,只要让他别惹事儿就成。” “公子仁义,若是他落到我们这些人手上,绝对没人管他死活。” 窦冕看向一边,满嘴胡诌道:“他被自己人砍成这样,活不活全看他的命了,至少这地儿肯定是回不来了,回来他也活不了。” “对啊,这短算是老天的惩罚吧,但愿以后能变好一些。” “不知代凉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中年人放慢了摇撸的速度,想了想,有些失望的说:“这孩子其实也挺苦的,他娘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他爹呢,一直再给亭长家当护卫,有娘生没娘教的娃,吃着百家饭长这么大,已经不错了,可他就是不懂报恩呐!” “长者放心便是,这两个原来一个是刀客,一个是放羊的,你看跟着我不都变的挺懂尊卑的嘛,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不知公子尊府何处?我回来也好给代家说说,毕竟这也是个大活人啊。” “好说,好说!我们各地都有店铺,窦家便是。” 中年人抬起头缓缓说道:“窦家?那是可是在雒阳都数一数二的啊,前几年我跑船的时候听说窦家太爷看不惯朝廷这些不平事儿,怒而辞官,一气之下就自己开了店铺,这才几年时间,整个司隶稍微像样的地方都有了人家的店铺,今年夏天的时候,窦家太爷更是把面粉降到比粟米还低的价钱,我们这右扶风差不多都是靠人家才活下来的。” 窦冕一听,忍不住问起来:“今年很难吗?” “还行,能活的下去吧,青壮们稍微勤快些的,可以去大户当个护卫啥的,实在活不下去,窦家现在各地都在招工,根本不挑人,只要是人都要,所以今年灾情没多少人。” “那就好!”窦冕从腰间取下一个腰牌,站起身走到中年人身边,伸手递了过去:“此物您拿着,以后您跑船的时候,顺道进些货,也能贴补些家用。” “这可使不得,何况我上有老,下有小,进不起那东西啊!” 窦冕满脸微笑的说:“放心吧,有这个腰牌,可以以我的名义先赊货后付钱,我看您是一个实在人,何况跑船这风险在那摆着,您也得给后人打算下不是?” “诶!公子说的对,那小人接着了。”中年人放开撸,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腰牌,揣进怀里。 窦冕回到原地,蹲下身闭上眼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窦冕耳边传来高悛的声音:“主公,虢县到了。” 窦冕睁开眼看了眼天空,只见暮色已至,黄昏的样子正在退去。 “怎么到虢县了?”窦冕看了眼船尾,发现中年人没见了踪影:“船家人呢?” “船……船家……去买食去了。”黄牧有气无力的的趴在船板上说道。 “你怎么成这样了?太没出息了吧?”窦冕站起身走近前一瞧,着实吓了一大跳,黄牧脸色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嘴角边还带着呕吐物。 “嗨!没坐过这东西,真的受不了了,我要下船走一走,不然真可能活不到长安了。” 高悛凑上前看了眼:“你这太没出息了吧?这么点波动都让你成这样?赶紧上岸,赶明我们还得走。” 第327章 弎贰玖:初次回府 一船人行了近两日,终于到了平陵附近的便门桥,窦冕当先走下船,对着中年人说明了情况,丢下高悛与黄牧,独自一人从细柳走向平陵。 短短一段距离,窦冕走了差不多近大半个时辰,才进平陵城,四周熟悉的房子与街景勾起窦冕小时候的回忆。 窦冕沿着自己的记忆,快步跑向了脑海中的窦府方向,拐了好几个弯,走过坑坑洼洼的街道,窦冕穿过道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终于见到了那座熟悉的院墙。 院外的景色变化并不大,树依然是那棵常青树,门外场地上的铺的砖石已经有些被踩烂了,四处还有些干枯的杂草还没有被清理掉,围墙上则看起来有些狼狈,白色的漆灰已经整块整块的脱落,站在地上能望到的房顶,依稀有些青苔。 窦冕待院中出来的人走远之后,径直走进了大门敞开的院子里。 这时一个下人看见窦冕走进来,急忙跑过来挡在窦冕身前,口中不甚客气的说:“这位小客人,这是私人宅邸,还请您在门外等候?” 窦冕扬起头看了眼这个人,确定没有见过,皱着眉头问道:“我回自己家还要给你通报吗?真是笑话,去!把管事的给我叫来!” 下人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您自己家?你没开玩笑吗?老爷正在雒阳,公子也在雒阳安了家,您算哪个啊?” “难道我窦冕死了不成?快去禀报管事的。”窦冕一脸不悦的看了眼下人,嘴上迸出一句粗话:“见鬼了,这才不过四年没回来,没人认识我不成?” 下人听见窦冕二字,心中有些疑惑,大步往后院跑去。 窦冕趁着这会机会,仔细观察着院子,院中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原来离开时那些花花草草长得有些壮之外,并没有太大变动,院中几座偏房还是老样子,能感觉得到这些人留守人的用心。 忽然,一个声音从过道处传来:“可是二哥家的老三回来了?” 窦冕扭头看向来人,只见这个与窦武极其相像,只是没有那么多胡须,眼睛也没有窦武的那种犀利感。 “不知您是?” “我啊,我叫窦衡,按辈分来讲,你应当叫我七叔。” “七叔?”窦冕瞪大眼睛问道:“我爹不是兄弟两人吗?怎么跑出来老七?” “哈哈……”窦衡捋着胡须爽朗的大笑起来:“我们供一个爷爷。” “喔!知道了。”窦冕直起身拍拍衣服,长揖及地:“晚辈窦冕见过七叔。” “嗯!” 窦衡满意看着窦冕,开口问:“听二哥说你不是在河东吗?怎么跑这来了?” 窦冕伸出手从怀中掏出锦袋,双手递了过去:“娘亲来信说我多了个弟弟和侄儿,我回家看看。” “是该回家看看,走,我们爷俩进屋聊。” 窦衡说完话伸出手过来牵窦冕,窦冕乖乖的被抓住手,脸皮有些发烫的说:“七叔,我还有几个护卫没来,您派几个人拿钱去码头接下。” “这小事儿啊,缺多少,从我这拿。” “十金!” 窦衡不假思索的对身后的下人摆摆手:“去!你们派几个护卫去接,记好把钱给船家。” 窦冕补充道:“细柳过去那便门桥,别跑错了,那里面还有一个人。” “冕儿,放心吧,他是新人,可护卫都是你爹派来的老行伍,错不了的。” 窦冕一听窦衡如此说,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口上奉承道:“还是七叔有远见,小侄自叹不如啊!” “你啊,二哥说你是窦家麒麟子,我看不假,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圆滑,不简单呐,来!坐!给你七叔讲讲,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窦冕没有回话,而是看着慢屋摆放的家具,顿时有些被惊住了。 窦衡拍着自己身什边的小圆凳,一脸自豪的说:“这可是饿哦花了二十金买来的这些家具,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大气啊。这东西说实话真心好,你就坐上一天,腿都不会疼。” 窦冕见窦衡那一脸兴奋的样,平静的脸上再也憋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声来:“七叔,你可真是被骗了。” “被骗了?你怎么知道?冕儿难道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窦冕走到刚才窦衡拍的凳子边,两只手捉住凳子,反手将凳子放在地上,指着凳子的横梁处:“这里有个窦字,不过这个字随手画出来了,整个并凉凡是举这种旗子的,都是我们窦家的人。” “什么?” 窦衡这时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骂道:“王八蛋,竟敢坑我,看我不宰了他。” “行了!七叔,这些钱搞不好早都入库了,运气若是再差些,搞不好我们钱都已经给下人发了。” “也是!算了,反正买都买了,自己买自己的东西,不算坑。”窦衡自我安慰道。 “七叔,不知道长安现在生意怎么样?” 窦衡一听问自己生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乐呵呵的说:“好东西啊,现在咱们卖的只此一家,别人想买就得靠我们吃饭,这感觉,比当官的都爽。” “各地官员分润呢?” “分着咧,我们给的钱比朝廷发的饷都多。” 窦冕悠闲自得的点点头:“七叔,干的好!家中生猪生意如何?” “这个嘛,吃不起肉的人太多了,我们每次都是连卖带送,买不到多少钱,生民太苦啦……稍微富些的,人家自己喂有,虽说没我们这味好,可毕竟也是肉啊。” 窦冕很是赞赏窦衡的话,埋头想了想:“庄稼这两年咋样?” “嗐!也不行啊,得过且过罢了,今夏招了好几万人,这不上月才刚刚安排好,现在我们都在为这些张嘴吃穿用度发愁啊!” “几万人?”窦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瞧向窦衡:“不是说灾害不严重吗?” 窦衡站起身,拿起水壶倒了两盏温水,推给窦冕一盏,自己拿起手边那盏,轻轻的放在嘴唇边小抿了一口。 第328章 弎弎零:盘算未来 “今年这灾情搁在往年,算个屁!”窦衡有些不忿的说:“可再富人也架不住年年这样啊?” “七叔,我记得延熹四年离家的时候,河东就曾经有大半年未下雨。” “可不是嘛,前段时间来消息说冀州、兖州、豫州、荆州,不是颗粒无收就是洪水滔天,这米价啊,一般人吃不起啊。”窦衡有些纠结的说。 “面价今年咋样?” “面价啊,还是多亏二哥有先见之明,从正月开始,在强黄不接的时候,足足收了近百万石小麦,这才使得这地儿没有那么多死人。” 窦冕听到这句话,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端起茶盏喝下已经有些凉透的水,一股透心凉的寒意,瞬间把窦冕从愁闷中浇醒过来。 “七叔,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窦冕想了想,坚定的说:“据目前来看,民生艰难短时间很难改善,如今唯有一策可行!” “一策?”窦衡眼神中满是疑惑,就着窦冕身边坐好后,轻声问:“愿闻冕儿妙策!” “小子欲行窦宪之事。” 窦衡一听此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手里端着的茶盏冷不丁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清脆的破碎声瞬间将窦衡惊醒。 “冕儿,我窦家能活下来不容易,你可别忘了,我们窦家周公这一支人丁本来就不兴旺啊!”窦衡火急火燎的劝道。 “七叔,您想什么呢?” “你不是说要做窦宪吗?窦宪可不就是把我们窦氏一族祸害的险些灭族的罪魁祸首吗?” 窦冕仔细打量坐在身边的窦衡,见窦衡温文尔雅的面庞,燃起了可怖怒火,仅仅咬着牙根,手指骨节被捏的“咔、咔”作响。 “七叔,窦宪是把我们窦家害得险些灭族,可别忘了,他驱逐匈奴、勒石燕然,此何等功绩?”窦冕站起身,笑眯眯的看向窦衡:“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此何等义气?别说一族,就算十族赌上,又有何不可?” 窦衡眼中显现着热切的目光,复杂看着窦冕:“冕儿,你如实说,此次回来,可还有其他事?” “没有!”窦冕斩钉截铁的摇头回道。 “真的?” “我骗谁也不敢骗七叔啊!” 窦衡欣慰的笑了笑,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拍案而起:“不对!你是想回来招兵?” 窦冕捧腹大笑道:“七叔,你也太小看与我了,实话告诉你,我一声令下,数千将士即日可成,这些人虽装备不甚精良,但绝对敢战之士。” “那你……” “我真是回来看看我养父家的孩子还有我侄子,不骗你。”窦冕摊开手,一脸无辜的说。 “那你还说要做窦宪,是想作甚?”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和鲜卑扳扳手腕,前段时间听说鲜卑部大首领檀石槐阴聚羌族诸部,竟敢号称尽占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李,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 “你是想把他和北匈奴一样除去?那你可曾了解此人?” 窦冕智珠在握的往后直了直身子:“年十四五,勇健有智略。异部大人抄取其外家牛、羊,檀石槐单骑追击之,所向无前,悉还得所亡者,由是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 “如此看来此人有一番明君气象,那鲜卑立庭帐与何处?若是未有十足把握,岂敢乱来?” 窦冕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的事儿我知道比谁都清楚,檀石槐乃立庭于弹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归焉。因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永寿二年秋,檀石槐遂将三四千骑寇云中,延熹元年,鲜卑寇北边。冬,使匈奴中郎将张奂率南单于出塞击之,斩首二百级。二年,复入雁门,杀数百人,大抄掠而去。六年夏,千余骑寇辽东属国。” “嗯?”窦衡满是惊愕的看向窦冕:“腹中可有定策?” 窦冕莞尔一笑,伸出手指在在茶盏中蘸了点水,直接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写起来。 窦衡歪着头看完都免得字,捋着胡须皱着眉头说:“此事甚为不妥啊,你说的这要花钱啊,朝廷花数十亿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行?” “七叔,何不试试?目前唯有平灭羌乱才能顾忌到匈奴与鲜卑,至于匈奴,如今不过守户之犬尔,鲜卑才是祸乱之源。” “要不……我给二哥说说?” 窦冕有些不悦的点点头:“给我爹说说吧,我这事儿搞不好会把全族赔进去,还是给我爹说说吧。” “并凉二州谁在招呼着?” “众人大多都是在凉州,并州就一群下人和石楼县长在管着。” “我把我儿给你派过去去吧,石楼哪里对你来说挺重要的,不能出一点差错。” 窦冕嘿嘿一笑,客气的说:“兄长还是算了,您让他好好读书,以后我们要有大动作,至于现在我想从七叔找个人。” “你说找谁,我这就派人给你领过来。” “豕!” “豕哥儿?”窦衡脸色不经意间抽动了两下:“他在韦休明那里听学,要不我派人去把他请回来?” “有劳七叔了,君子当学而习之,怎能拘泥于那几页文字?读点就可以了,七叔你看我!就跟着李元礼胡混了几天,这不还可以嘛。” 窦衡见窦冕一副赖皮样,被逗得忍不住笑起来,伸出右手食指指着窦冕,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你呀你,窦家可真没你这么号人呐!” “那是啊,谁跟我一样,不足两岁被卖,还能带着财富跑回来。”窦冕自豪的说。 窦衡一听词语,心中有些微微发痛,低着声音问:“当年拐你的那些人可曾找到?我可听说兄长说你为了报此仇,杀人全家,可有此事?” “有!不过抱走我的那个人嘛,我迟早要抓住他。”窦冕阴恻恻的笑着道。 第329章 弎弎壹:兄弟相见 正当窦衡开口欲说话之时,门外一个仆从忽然跑过来:“七爷!公子要的人接回来了。” 窦冕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窦衡拱了拱手:“七叔,我先带我那几个护卫下去休息了,其中有个伤势有些重,急需医治,小子不敢耽搁。” “冕儿自去吧,我还有你父亲写个信告知他一下,至于你说的是豕哥儿,我这就派人去请回来。” “多谢七叔,顺道安排下明日船只,我想既然回雒阳,那就尽早,我一路都行了一个多月了。” “成!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你可悠着点。” 窦冕挠着头笑了笑:“七叔放心,再怎么说我怎么不能亏了自己不是?” “哈哈……这才像我们窦家人!”窦衡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 窦冕向窦衡长道一礼,转身走到屋外,沉声向仆从吩咐道:“带我去吧!” “喏!”下人弯着腰向窦冕抱了抱拳,带着窦冕直接走向前院。 高悛与黄牧本来就是苦哈哈出身,哪里见过所谓的大户人家,一进院里就被院中四处的景致吓住了,呆在当场半天也没动作。 护送两人的护卫们见高悛他们那见识样,不由得讥笑起来,抬着代凉直接走进了左边偏房内,而后退出了院子。 窦冕出到前院,一眼就瞧见高悛与黄牧站在那一动不动,于是窦冕窦冕走上前,松松身体的筋骨,狠狠地伸出脚踢向两人。 “谁踢我?”黄牧率先被自己伤口惊痛过了,大声嚷嚷道。 高悛扭头看了看身后,憨笑着说:“主公,您来了。” “废话真多,代凉人呢?” 黄牧转动着脑袋环视了一周院落,像说着胡话一般对高悛说:“人呢?不会高大哥没有带回来吧?” “怎么可能?”高悛反驳了一句:“我明明看到有人抬着他进来的。” “我去偏房看看去。”窦冕见这两个人没一个能干事的,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起脚走进了偏房,高悛与黄牧瞅着窦冕闷闷不乐的样,相觑一眼,赶忙轻步跟了上来。 窦冕走进房间内,只见代凉正在地上躺着,身下连一张草席都没扑。 窦冕一见这样子,赶忙跑过来,伸出手抓住手腕号起脉来,所幸脉象无碍。 高悛与黄牧两人抬着代凉进了后院,窦冕跑进窦武的书房内,随手写下一副药方,唤来下人,递给药方让去抓药,自己则跑厨房内,寻了些残羹剩饭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黄牧这几天晕船差些把苦胆吐出来,等窦冕将代凉安顿好后,自己再也强撑不下去了,顾不得腹中饥饿,倒在代凉身边呼呼大睡起来。 高悛则完全不同,屋前屋后的跑着打听厨师在哪,想要吃顿热乎饭。 厨子本来也就三把刀的手艺,好不容易花打半个时辰把饭做好,高悛迅速吃完,又觉得人家做的饭食不好吃,坐在一边边揉着溜圆的肚皮边满口的风凉话,直把厨子惹得一肚子火气。 酉时前后,书房外一个奴仆弯着腰向书房内喊道:“公子,豕哥儿来了!” 窦冕正在书房内查阅账目,忽然听见喊声,大声回道:“让豕哥儿进来,你去斟壶热水来,别给我放油盐酱醋。” 门外的奴仆恭敬的对豕拱着手:“豕哥儿,您请进,小的这就去斟壶茶水送来。” 豕漠然瞟了眼下人,平心静气的点了点头,低下头,细心的捋着衣服上的褶皱,迈着小步走到了紧紧关着的书房门前,毕恭毕敬的躬身道:“公子!” “进来吧!门没关。” 豕听见里面声音,抬起头,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当看见桌案后的坐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心中不由的疑惑起来。 窦冕低着头继续翻着手中的竹简,随手指着右边的蒲团:“坐吧!” “我……我还是站着吧。”豕有些踧踖不安的回道。 窦冕眼皮动了动,瞄了眼豕,只见豕身着一身粗布儒装,一脸的不苟言笑,看起来有些稳重,这会双手垂在身前,跟一个受屈的小媳妇一般,脑袋埋在胸口,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 “豕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束了?”窦冕不声不响的说完,低下头继续忙活起来。 豕长揖一礼,有些局促的说:“小子六岁入学之时,先生曾告诫我等:儒以诗礼发冢,礼者何也?即事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治国而无礼,譬犹瞽之无相与,伥伥乎其何之!譬如终夜有求於幽室之中,非烛何见?若无礼,则手足无所措,耳目无所加,进退揖让无所制,故导之以德,齐之以礼也。” 窦冕放下手中的竹简,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光腚长大的,你跟谁讲礼?一奶同胞不外如是,坐吧!别磨磨唧唧的。” 豕听后满头雾水,有些迟疑的走上前,轻跪在蒲团上,眼神中带着狐疑看向窦冕:“您是……冕公子?” “你等等,等我把账会完和你聊。”窦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忙活起来。 “冕公子自己忙便是,小人在这等着。”豕埋着头低声回道,双手安静的摆放在膝上。 下人端着茶水轻叩了一下门扉,豕赶忙站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双手伸出屋外,接过下人手中的端的茶具,向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心领神会的转身跑向了一边。 豕端着茶具退进屋内,蹑手蹑脚的将茶具放在桌案上,小心翼翼的斟满一盏茶水,而后悄无声息的走出了书房。 下人来回没用多长时间,快步端着一碟点心跑过来,交在豕的手上,面带谄笑的奉承道:“豕哥儿,来的这公子是谁啊?他那两个护卫脾气好大啊。” “有些事儿,你知道就行了,记住千万别多问,这里面待的那是我的发小,我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你让下人们注意点。” “诶!多谢豕哥儿提醒,小的这就去告诉下人们。” “去吧!”豕说完端着点心走进书房。 第330章 弎弎贰:总角谈心 窦冕忙完手中的活计,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看着桌案上放的点心,随手捏起一块放在口中咬起来,一股久违的味道传到自己的味蕾之上。 窦冕仰起头,缓缓嚼着口中的点心,有些意味深长的说:“豕哥儿,想当初为了做这个点心,咱们没少折腾,也没少挨骂,我可记得咱俩拿着盆子放地上和面,挨了淑姨一顿揍。” “呵呵……那时我俩不都小嘛!”豕有些尴尬的回道。 窦冕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唰的一下站起来,双臂支在桌案上,面带微笑道:“豕,你可记得我们说过的话?” 豕愣了下,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支支吾吾的回道:“不知公子问我记得什么话?” “我等一起来开创一番富贵,如何?”窦冕豪气干云的问道。 “这……”豕被窦冕一番无头无尾的话吓得一怔,心中顿时慌乱起来,急忙俯身在地:“小人不过才识字三年而已,周易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哈哈哈……”窦冕不屑的说:“何须配位?甘罗十二使赵,得配上卿,霍骠骑弱冠而驱匈奴,何来配位之说?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天下至理也,何须以德配位?” 豕每日都是学习五经,哪里听过窦冕这种歪理,惶恐不安的从地上爬起来,忧心忡忡的说:“公子,您之言似过矣,今天下英杰者,如过江之卿,岂容我等小辈插手?” “鼠目寸光也敢妄称英杰?你也真太过高看了。” “老爷正值壮年,我等小辈怎敢指手画脚?”豕面带忧色的说。 窦冕端起茶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门,闭上眼摇头晃脑的长吟道:“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不懂民生,就是执掌中枢亦有何作为?不过是勾心斗角而已。” “不能吧!我瞧本地官员,隔三差五就会去拜访先生,名声在士人间很好的。” 窦冕不屑的仰头大笑道:“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故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今之天下,有几人可配称士?” “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此等皆英杰之士也!”豕站起身反驳道。 窦冕嘿嘿一笑,挥挥手语气有些轻浮的说:“别人我不敢说,元礼公是我的授业恩师,我还是能说上一二的,我师不过渭以泾浊,玉以砾贞,物性既区,嗜恶从形,兰莸无并,销长相倾,徒恨芳膏,煎灼灯明,知道何意吗?” “不知!还请公子明示。” “陈仲举强于犯上,元礼公严于摄下,犯上难,摄下易,故元礼公不知韬晦待时,徒以一朝之标榜,何其愚也,何以言天下之楷模?” “天下真以如此混沌不堪吗?” “不堪?上无明君,中有佞臣,指望臣子掌控天下,着实可笑!”窦冕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刘韬云: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之。” 豕警惕的看向窦冕,声音有些颤抖的回道:“公子是想做甚事?” “以下犯上!”窦冕站起来,睥睨一切的看向豕:“豕,敢不敢随我走一遭。” “我……我是想跟着公子走,看我这不过才八岁,杀鸡都不敢,怎么敢去犯上。” 窦冕面色忽转,和风细雨的说:“你现在所学的不过是死读书罢了,去准备准备,明早随我入京,我就让你看一看,天下鼎盛的太学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你就知道你该怎么做了。” “真……真的?”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问道:“真能去太学?” “太学!”窦冕不屑的笑了笑:“结党营私,藏污纳垢之地,侮辱太学二字罢了,你去准备吧,明天赶早。” “公子!若无他事,小人下去休息了。” “去吧!”窦冕有些困乏的挥挥手,豕站起来,弓着身往后小退几步,转身轻步出了书房,而后轻手关好房门。 待豕走后,窦冕有些失望的长吁一口气,心情低落的趴到桌案上。 他没有料到从小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总角之人,竟然因为读书识字变得如此让人感觉陌生,而且思想也显得那么腐朽,着实让人感觉有些意外。 窦冕趴在桌案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天每日好不拖沓的准时醒来,窦冕被院中的吵闹声从睡梦中惊醒过了,心情烦躁的推开书房门,一开房门,窦冕庆幸自己多亏醒来的早。 代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这会正在院中闹,一群下人不知代凉身份,只得远远的看着,不敢去下重手。 窦冕手扒在门扉上,大声喊道:“高悛!你他娘的还想不想去雒阳了?还不赶快来擦你的屁股。” 昨夜放置代凉的卧室旁边传来一声哈哈大笑:“哈哈……主公,这货就是欠揍,要不宰了他算了,留着也是祸根。” “不!我要他命作甚?”窦冕带着戏谑大声回道:“把他给我绑死了,医药费得掏,救命钱也得掏,还有那天拿刀吓我们,还得要付精神损失费,不多,先给两百金,啥时候能掏的起钱来,啥时候就可以回去了。” “喏!”高悛面带狰狞的笑意,转头大喊一声:“放羊的,你赶紧把拴羊的绳子拿来,别让羊跑了。” 第331章 弎弎弎:鹰 黄牧也不知从哪找了一根绳子,大步推开房门跑出来,站在门口两只手揪着绳子一个劲的拨弄着。 高悛转过头看了眼黄牧,挤眉弄眼道:“怎么来?你先去还是我先去?” “还用谁去?瞧好吧!” 就像黄牧说完随手将自己手中的绳子扔了出去,绳子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的从代凉头上套了下去,在绳子快要落地的瞬间,黄牧猛拉绳子,绳子听话的将代凉的腿绑住,代凉站立不了,硬生生倒在了地上。 “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官!”代凉忍着胳膊的疼痛大声吼道。 窦冕迈起腿从书房走出来,对着下人们挥挥手:“都去忙活去,别再凑热闹了!” 奴仆们见窦冕催促,纷纷散了开来,转眼间整个后院没有一个下人。 窦冕走到代凉身边,双手负在身后,冷眼道:“小子,你惹我,受得这是应得的惩罚,既然你想报官,那我就让你见见什么是王法。”窦冕冷笑一声,扭头对高悛道:“去!那个袋子来,把他闷到水缸里。” “啊?”高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主公,你不是说留他一条命吗?” “他既然不求饶,留他命作甚?浪费我的药材。” 高悛正要转身,忽然听见豕的声音:“公子!袋子我拿来了。” “去!取来。” 高悛快步跑向一侧,从豕手中接过布袋,大步跑过来,冲着窦冕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卷布条,顺手塞进代凉的嘴里,而后不管代凉如何抗议,高悛拿起袋子把代凉了装了进去。 “黄牧,你跟着一起去,折腾到什么样子,你们自己看着办。” 黄牧摸了下自己还没好的伤,咬牙切齿的说:“放心,我绝对不让他死,我让要他生不如死。” 高悛装好呜呜发声的代凉,随手拽上黄牧走出来院子。 窦冕双手抱在胸前,春风满面的看向豕:“你可曾想要好了?” “我想好了!”豕如释重负的说道:“既然我学的不好,那我就重新换一条路,未必不如现在。” 窦冕听后爽朗的伸手双臂,走上前熊抱着豕:“你既然跟着我,那就要给你起个学名了,整天豕豕的叫听起来也不甚美观。” 豕挣开窦冕的怀抱,双膝跪地:“请公子赐名!” “梁氏既灭,你也算是梁家唯一的存活之人,能不能振兴就看你了,你就叫梁兴吧。” “谢主公赐名!”豕感激的匍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从起名的这一刻开始,他终于迈过了奴仆到家臣的过渡。 窦冕扶起梁兴,很是欣慰的说:“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你好好学,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把我的知识教授与你,你能接受多少,全看你的造化了。” “请主公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我绝对能用心来学。” “行!你去收拾东西,我这还没洗漱。” 梁兴抱拳向窦冕深深行了一礼,慢步退回了自己住的工棚内。 窦冕转身跑去水缸边洗漱完毕,走进厨房内随便拿了一个油饼垫巴了一下肚子,快步走到了前院。 窦衡这时正在院中品茶,见到窦冕出来,有些惊讶:“冕儿,怎么不多睡会?” “咳!昨夜不小心在书房里睡着了,一大早被那残废吵醒了,等走路上的时候再睡。”窦冕打着哈欠走向窦衡身边:“七叔,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跟你一样,我还以为那是你的护卫,搞了半天不是啊,说说,怎么回事?” “一群人来抢劫我们,被我们摆平了,这货让我给折腾残废了。”窦冕一脸如常的说。 “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过!不就是个狗腿子,没杀了他算他命大。” “打算怎么处置?要不要……”窦衡伸出手放在脖子处一滑。 “这小子还有用,我还指望他以后把那些同伴宰了,让他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窦衡听见窦冕这种想法,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杀人诛心啊!妙!不过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杀人诛心?给七叔教教。” 窦冕瞧着窦衡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七叔,没那么难折腾,您知道熬鹰吗?” “熬鹰?鹰还能熬?”窦衡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直溜溜的转动着。 “糟了!”窦冕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窦衡放下茶盏,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你可能不知道,七叔我也是一个爱玩的人,这该玩都玩了,就是没玩过你说的这熬鹰,说说呗,自家人嘛,我保证不给别人说。” 窦冕哑然笑道:“即不令鹰卧,熬之,使其困,以鹰之性猛,刚捉还不使鹰卧,一连数日,鹰之不行则为下。” “这样就行了?” “具体怎么做,小子没玩过。” 窦衡一听窦冕说没玩过,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搓着手沿着茶几转起起来,眼睛中布满了火热的激动之色:“你真没玩过?” “真没,这还是听人说的。” 窦衡忽然转过身,真出自己的手紧紧抓住窦冕的小手,热切的问:“你知道什么人鹰好吗?” “七叔,鹰吧……伊洛而南素质,五采皆备成章曰翚;江淮而南青质,五采皆备成章曰鹞,东方曰鶅,北方曰鵗,西方曰鷷,不过这些都不是好的。” “哦?你还知道哪有好鹰?赶紧快说说。”窦衡有些着急的问。 “海东青!” “海东青?”窦衡眉头挤成一疙瘩:“这是何物?怎么我没听说过。”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故有九死一生,难得一名鹰的说法。” “那……是不是很贵吧?” “对啊!一名好的海东青需要拿人命堆才能抓到,所以万金不换。” 窦衡本来有些紧张,听窦冕说万金,当即心中长舒一口气:“不过万金罢了,就是十万金我也要。” “七叔,您又不懂海东青,怎么买?” “嘿嘿……不是有你吗?你给讲讲海东青啥样子,我不就不知道了?” 第332章 弎弎肆:归去来兮 “海东青中以纯白玉爪为上品,另有秋黄、波黄、三年龙诸品,故有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之说。” “啊?”窦衡惊讶的回到凳子上,眼睛看向蔚蓝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语道:“神鸟啊神鸟,你在哪啊?” “我勒个去……魔怔了?”窦冕见自己七叔这样子,忍不住腹诽起来,转身独自走进了后院。 这会代凉正跪在地上对黄牧与高悛叩头求饶,满身的馊臭味直接让整座院子的味道难闻起来,断臂处包扎伤口的布袋已经脱落,结痂的断痕处正在留着鲜血,头顶上的巾帻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了,披头散发,看起来狼狈不堪。 高悛铁石心肠一般站在代凉身前漠不关心,黄牧这会正拿着一块油饼,吃的满口流油,眼睛根本不往地上看,举头瞅向后门方向。 窦冕走进院中,一眼就看到两人这幅模样,忍不住乐了,开口催促道:“高悛,去把他带下去换身衣服,伤口也给包扎一下,等会我们就走。” “好咧!”高悛松了松筋骨,随手从地上拽起代凉,不顾代凉的求饶声,提着代凉走进了卧室内。 窦冕眉开眼笑的走上前,拍手称快的说:“黄牧,怎么搞的?这小子被你俩折腾不清啊。” 黄牧迅速将剩下的油饼塞进嘴里,翻着白眼向窦冕回话道:“这小子,就是欠揍,我看后门外面盛有一缸水,随手就让高大哥认了进去。” “这小子不是嘴挺硬的吗?怎么这会在求饶?” “嘿嘿……主公,我把他扔进去不算,来回拉折腾了几次,那小子就大声喊救命了。” 窦冕心里就像喝了琼浆玉液一般舒畅,忍不住大笑起来,随后挥了挥手:“去!准备些吃食,我们等会就要走了。” “哎!”黄牧点点头,拿起衣袖擦了把嘴,转身跑进厨房里。 大半个时辰后,众人齐聚在院中,窦冕见代凉捂得严严实实依旧打着寒颤,走近前号起脉,发觉仅仅只是简单的伤寒,心中并不在意。 窦冕转过身带着几人走过前院向窦衡拜别,窦衡心神不宁的排了三名护卫给窦冕后,扔下众人,自顾自地走进了后院。 走出窦家府宅,众人有条不紊的绑车、放行李,而后三名护卫充当起了马夫,缓缓向西行去。 这一行,着实让众人心惊不少,窦冕开始说可能几日就到,哪只冬季管道上冻,每日只能行上二三十里,从长安到洛阳乘船不过十多日,坐马车足足坐了大半个月,一直快到年根的时候,三辆马车才行过函谷关。 高悛从长安走的时候,心里激动的无以言表,每天夜间做梦都能梦到洛阳繁华的景象,可行到十多日之后,一颗久怀期待的心终于冷却了,每日除了吃喝就是呼呼大睡,再也没有见到城池就问的冲动了。 这些人中,唯独黄牧最兴奋,对于他而言,这段时间可比在山沟沟过年都好,吃的舒心睡得舒服,每天早上的时候还能有下人陪着自己去城里买些自己没有吃过的吃食,对于黄牧而言,放牧人哪里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随遇而安便是本能。 一群人中最苦逼的就要数代凉了,本来那天想狐假虎威耍个威风,没想到遇到了硬茬,自己断了胳膊不说,同伴也被打倒了,心中始终惦记着自己那帮从小长大的同伴。 本来在窦府之时,代凉按常理来说想逃是能逃的了,但醒来之后,他看见和他同睡一屋的黄牧,内心深处登时火冒三丈,于是就出现大喊大叫的那幕。 他本来以为自己闹大了,自然而然会有人把他放走,但代凉想过自己竟然高估的自己的智商与能力,窦冕只是随口吩咐了几声,自己险些淹死在了馊水缸里。 虽说凭着自己保命的本事,拼命求饶才活下来,但心中从没有屈服过,哪怕现在坐在车种吃着自己从未吃过的食物,心中依然没有服气过。 窦冕似乎就像记不起有代凉这么个人似得,从长安开始走的时候,随便开了几服药,而后就没有再理会过代凉,每日只是护卫准时的拿来食物与药汤,再也没有别的到过车前。 一出函谷关,窦冕心里终于从山中的沉闷缓过气来,极目远眺而忘却不到边际的平坦,总是会让人感觉心旷神怡起来。 也许此时是快到年关的原因,官道之上,行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路人亦面露匆匆之色。 梁兴整日间除了随窦冕一起学习,整个人也变得开朗起来,见到高耸的函谷关,心中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慑服,只见函谷关依然而建,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虽说已经废弃,但依旧展现着自己乃第一雄关的姿态,真可谓龙虎昭阳殿,冰霜函谷关。 梁兴坐在马上怔怔看着函谷关,直到马车行进几里地,梁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起来:“主公,你说这函谷关,真的是老子西出之地吗?” “世上雄关不胜数,一夫能挡独此关,经书一部传千古,秋月几回觅老聃?白马四蹄却非马,公孙一语惹笑谈;孟尝巧设雕虫技,狗盗鸡鸣天下传。”窦冕脑袋偏向一边,随口吟道。 “啊?”梁兴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弱弱的问道:“孟尝君骗关就是骗这里吗?” “函谷关不这,还会是哪里啊?” “主公,听你这么一说,这函谷关是雄关啊,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窦冕斜着眼瞥了眼梁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不知道啦!” “那……咱就给你说一说。”窦冕坐直身子,一脸严肃道:“大汉军队有三种,护卫军、中央直辖军及地方军,若是分类再清楚一些,那就要加上私兵。” “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那会不会显得有些乱啊?” 窦冕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也!” 第333章 弎弎伍:光武建汉 “大汉不是早就一统了吗?为何还有地方武装与私兵的存在?”梁兴不解的问。 窦冕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道:“这事儿还得从光武皇帝说起。” “还请主公解惑!”梁兴一脸认真的说。 “来!坐!”窦冕拍了拍身边的车板。 梁兴见窦冕如此谨慎,很是纳闷,挪了挪屁股,坐到窦冕身边。 窦冕小声说:“你可知光武帝如何平定河北之地的?” “不知!先生未曾说起过。”梁兴挠头回道。 “那我就给你从更始年开始讲吧。”窦冕闭上眼睛,犹如泼水一般将事情说出来:“更始元年,汉宗室刘圣公为绿林拥戴为帝,建元“更始”。自此,刘伯升及南阳宗室恨,然迫于囧势,前有绿林军人多势大,后又有强敌在前,只得且止。刘演得拜大司徒,光武则受太常偏将军,复用汉名。新朝闻之,王莽即遣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发诸郡兵共四十二万扑昆阳、宛一线,几欲一举扑灭苏之更始乱。” “如此形势,更始何以立?”梁兴眼中满是不解。 “同年五月,王邑、王寻军西出洛阳,与严尤、陈茂二部合,使众自阳关还昆阳。当是时,昆阳汉仅九千众,惧不敌,欲弃城保荆州地。光武言:合兵尚能胜、分势难全,乃说诸将固守昆阳。时新军已逼城,帝以十三骑乘夜出城,诣定陵、郾县发兵,后有步兵、骑兵一万七千兵赴昆阳。” “结果呢?” “王邑等恃兵强,扬言:“百万之师,所过当灭,今屠此城,蹀血而进,前歌后舞,顾不快耶!王邑军向城攻,并掘地道,制造云车。昆阳城别无路,坚守危城,时王莽军久战乃疲,锐气大减。” 窦冕睁开眼,面带微笑的说:“光武于六月一日率步骑万余人赴昆阳,亲率千余精锐为前锋,反复冲突,斩王莽军千人,汉军大振。后又以三千人,越人之后,渡昆河,从邑本作烈之攻。邑故轻敌,令各营勒兵持,不得擅出,自与寻将及万人逆,邑兵困,王寻死,诸将未敢出援。昆阳城见外汉胜,乘势出击。莽兵大乱,纷纷夺路逃命,自相蹂践,积尸满野。此时忽大风飞瓦,暴雨如注,滍水暴涨,王莽军万余人涉死,滍水为之不流。” “这么厉害?”梁兴站起身,惊骇失色的说。 “这算什么?我把光武之后的事儿告诉你,你会更觉得厉害。”窦冕嗤之以鼻道。 梁兴坐回到原位,面带红潮,情绪激动的说:“提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真伟丈夫也!” 窦冕见梁兴那慷慨激昂的样,轻轻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说:“昆阳之战后,刘演为更始所杀,然王莽虽灭,黄河诸郡未曾归附于更始,时山东赤眉、河北三王、铜马、尤来、隗嚣、公孙述尽皆不服更始,有言云:得不得,在河北,故光武推刘赐言于更始:秀乃往河北招抚之至人,且河北惟秀去乃可。” “难道没人制止?” “有啊!时大司马朱鲔恐其为计,乃合起绿林众,阻于更始。” “光武如此困难,怎能逃脱升天?” “正当更始犹豫不决,冯异与秀出一条策矣,异劝光武,必以事左丞相曹竟,帝从之异之,厚结纳之,事成!” 梁兴这时瞠目结舌的看向窦冕,轻声问起来:“您不是说山东赤眉、河北三王、铜马、尤来、隗嚣、公孙述此辈隆于地方,光武如何能成事?” “无他!联姻而已。” “联谁?” “郭圣通!”窦冕咧嘴笑道。 “啊?这又怎么操作的?还请主公解惑。” “时光武至河北,前赵缪王子刘林拥一谓王郎之人在邯郸为帝,而汉在河北之一室、广阳王子刘接亦起兵应林。一时,秀之处颇难,至有南归去河北心,幸得上谷、渔阳二郡也,尤为上谷太守耿况之子弇,一身气,乃谓光武:渔阳、上谷之突骑足有万骑,发此两郡兵马,邯郸不足虑。帝悦之,指耿弇曰:我北道主人也。寻日,刘秀率军在更始遣来之尚书令谢躬与真定王杨之助下,攻破邯郸,击杀郎等。乱定,光武以成与真定王杨之盟,帝亲诣真定府,以礼娶杨之甥郭圣通。” “这样就行了?” “你以为呢?”窦冕莞尔一笑。 “这也太儿戏了吧?不过是联姻罢了,如此就能天下之势?” “以利相合,足矣!” “那按您这么说,光武帝不过更始之下属,何以称帝?” “更始见北方日盛,乃至不安,其遣使至河北,封秀为萧王,令出兵,还受封,并令尚书令谢躬就伺帝所,并置腹心者谢躬为幽州牧,接幽州兵。光武以河北未平,拒不受命,少顷,帝令左右所汉将躬杀,其兵马亦为帝所收,而更始遣诣河北苗曾与上谷之太守韦顺、蔡允等亦被吴汉、耿弇等所收斩。自此,帝与更始决裂。” “秀发幽州十郡突骑与据河北州郡之铜马、尤来等农民军数战,降铜马卒数十万军,择其之精壮编军,实力大增,时关中者皆谓秀为铜马帝。更始三年六月,已跨州、据土、带甲百万之光武于将戴下,于河北鄗城皇帝位,始号建武。” “这样天下就到手了?” “哪有哪呢容易?光击灭赤眉,扫平关东,足足就花了六年,直至建武十二年,才攻破成都,击杀公孙述,延岑投降。” 梁兴至此才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天下纷乱,英豪尽起,生民之苦真是难以想象。” “于时之乱,生民几亡,鬼神泯绝,壑无完柩,郛罔遗室,原野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秦、项之灾犹不克半,书契已来未之或纪也,故光武以圣德灵威,龙兴凤举,率宛、叶之众,将散乱之兵,歃血昆阳,长驱武关,破百万之陈,摧九虎之军,雷震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祸乱,诛灭无道,一期之间,海内大定。继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绝业,社稷复存,炎精更辉,德冠往初,功无与二。” 第334章 弎弎陆:军事变革 “光武帝以武定国,怎生会让地方之豪强收拢私军,此饮鸩止渴,岂长久之计乎?”梁兴心有感慨的说道。 “豕,世祖与郭皇后联姻所谓何事?”窦冕敲着车壁问道。 梁兴愣了下,随口说:“这还用说,自然是攘除祸乱,诛灭无道咯!” “那不就对了,天下已定,光武乃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岂敢妄开站端?” “可既然天下已定,收拾这些人不就很简单的事儿嘛,我可记得高祖之时,杀功臣如屠狗宰羊啊。” 窦冕皱了皱眉头:“谁给你说的?” “我……听到的啊,诛杀韩信、彭越、英布、臧荼,不就是名正吗?” 窦冕唏嘘一声,伸出手指弹了下梁兴的脑袋:“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别忘了高祖杀得什么人?异姓王,刘家可是连本姓王都防备的,何况异姓?” “好像也不对啊。”梁兴揉着自己的鬓角:“诛杀异姓王不就可以摆平地方豪强了吗?” “哈哈……别忘了真定王可姓刘啊,就算人家不和世祖联姻,依然也是一方土皇帝,既然是土皇帝,没有豪强当得了吗?” “那刘杨又是怎么死的?”梁兴眼中满是求知欲。 窦冕闭着眼睛想了想:“建武二年春,正月,真定王杨私与绵曼贼冲,有谋反之意,帝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隆讨之,杨乃闭门不应。帝又遣前真定将耿纯,持节杖,名义上幽、冀行使赦,劳慰土王。实密令:刘扬若见,因而收之。” “刘杨会信任耿纯一个外人?” 窦冕摇头道:“耿纯之母,真定宗女也。” “真定王乃一方诸侯,这点防人的本事应该有吧。” “耿纯至真定,只带百余名士,居于传舍,邀杨相见。杨自恃众强,遂乃诣传舍。见杨与让兄弟二人后,纯因诛二人。“扬入见纯,纯接以礼敬,以延其弟,皆入,乃合悉诛之,以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帝怜扬、以谋未发,并封子,复故国。光武帝不谋逆,复封杨之子得为真定王,让之子为临邑侯。” “喔!懂了!这不就是您说的杀其众而分其财嘛,既然都得了好处,怎么好意思背叛世祖的?”梁兴恍然大悟道。 过了好大一会,梁兴忽然问起来:“那真定王到底有没谋反?” “谋反?”窦冕冷笑两声:“他若要谋反,岂容王朗一小贩称王称霸?” “那为何被杀呢?” “虽无显迹,已有之尔!” 窦冕说完仰头大笑起来,坐在前面掌车的汉子感觉有些不明所以,转过头看了眼车内,挠了挠头,满头雾水的赶着马车。 梁兴低下头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主公的意思我或许明白了。” “哦?说说。” “一虎在侧,如芒刺背,众犬争食,砺齿咬牙,虽凶却无关于大局。” “不错!”窦冕很是满意梁兴的想法。 “可郡国之兵不受制于朝廷,听命于何人?” “刺史!” “不怕刺史造反吗?” “怕!可上面更怕黔首造反。” 梁兴皱眉一脸愁容的问:“刺史权利之隆,太平时节无甚大事,可这强干若枝似有些太过矣,若朝廷于地方控制削弱,刺史、郡守相继掌兵,天下岂非大乱?” “哈哈……好!说的好!”窦冕拍手称赞道:“一针见血,不过你可能不知当今大汉之布局。” “愿闻其详!” “加建武初年,由于经历了长期之战乱,百姓虚耗、十有二存,边境靡有孑遗,故建武六年诸郡置都尉,加职权于郡守,除郡国兵所试,建武七年,罢郡国轻士、骑士、材官、楼船诸军,兵士尽归,尽去正卒,建武二十二年,罢诸边郡亭候吏卒,尽去戍卒。” “世祖乃一介明主,此局可有深意?”梁兴舒展眉头问道。 “自然!”窦冕颔首应道:“谓郡国兵制之变,不但节其国大费用之,大减矣民之军赋,且使汉之兵分布之势成矣居重驭轻,方能反中。然仍不见了一口新也,如都尉一职罢省后,郡太守更无相制之谓反,自是专一郡之政,极易为朋党者;罢都试也,虽减其役卒也,然亦降于军机,致兵力差;除正卒、戍卒制,使郡国无常设之兵。” “一旦有警,可速发兵,而边境无当番候之卒,一旦外侮,亦难结速效之御。”梁兴直指要害。 “为补罢省郡国兵之缺,光武以后诸帝又取了些临时性也,后于各要地置久屯,以代前番上之正卒。此久屯有:黎阳营,光武时置河阳之黎阳,屯千人,以谒者领之,为京师之藩;度辽营,明帝时为绝南北匈奴,置五原曼柏;象林营,和帝时为镇压南蛮,置象林;长安营、雍营,安帝时,西羌乱,及三辅,为立长安营屯长安,雍营守备三辅,屯兵于雍;渔阳营,安帝时鲜卑寇居庸,置渔阳营以拒之;扶掖黎营,安帝时置辽东属国之扶黎。后顺帝时海上民变,汉官不得不强海之备兵。” “难道就只有这些兵吗?” “当然不是。”窦冕摇摇头:“西羌作乱,汉官又于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置六百一十六坞,河南通谷,河南通谷冲三十三坞,扶风、汉阳、陇道三百坞,遣兵分驻。如此,诸屯大增,军费巨大,至于汉郡国常备军之费,与光武省兵减政之心反。明发弛刑徒赴边戍,以代前之边戍卒。明帝以后,东边多警,历届帝屡诏发徒赴边戍弛,或令徒携家同北边。徙边者皆由国家供给弓弩衣粮。后因匈奴寇边,此始光武时,头曼单于十八代孙、呼韩邪单于之孙比为南匈奴八部大人共立为南单于,仍号呼韩邪单于,以其大父尝依汉得安,故袭其名,并请内附,愿永为蕃蔽,扞御北虏。帝自五官中郎将国之议,许其请。二十六年,诏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为扞戍。” 第335章 弎弎柒:至谷城 梁兴听窦冕缓缓道来后,顿时明白过来:“强干而弱支,似是妙计,可您刚才说:都尉一职罢省后,郡太守更无相制之谓反,自是专一郡之政,极易为朋党,如此岂不乱政?” “你呀!想的太过简单了。”窦冕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戏谑的说:“结党者,既曰爪牙,实称心腹,等到了雒阳,你跟着他俩出去转转就知道了。” “那朝廷有几党?不会争斗太过吗?”梁兴歪着脑袋,大为不解的问。 窦冕掰着自己的指头,不假思索的回道:“大将军粱冀未灭之时,朝堂只有帝党与外戚,不过外戚半日诛灭之后嘛,朝堂可就好看多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局渐显三分之势。” “三分?哪三分?” 窦冕摊开之前掰弯的手指,伸出三根手指:“帝党、士族、阉宦!” “主公!帝党我知道,阉党怎么回事?士族又是怎么回事?” “阉党既属于帝党亦属于外戚,比如之前的新丰侯单超、武原侯徐璜、东武阳侯具缓、上蔡侯左馆、汝阳侯唐衡,至于士族嘛,这就很多了,比如弘农杨氏、汝南袁氏、颍川李氏、荀氏,还有太原王氏与郭氏,这些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士族。” “那帝党呢?让您这么一分析,我怎么感觉朝堂帝党才是最弱的?” 窦冕抿着嘴笑了笑,站起身对着梁兴,竖起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可帝党最弱,为何还能掌控朝廷?” “护羌校尉段纪明、度辽将军皇甫威明这两个人尽皆出身将门,若无陛下,不过无根之萍而已,这便是陛下的倚仗。” “这便是您说的一力降十会?” 窦冕欣慰的笑了笑:“你理解就好,至于此间争斗,我们离得太远,自然看不真切,前方马上就到谷城了,晚间你们一起去玩玩,好好适应下,别进府里丢人,你也知道我这耳朵软,听不得别人背后说话。” “喏!”梁兴双膝跪地,长揖而拜道。 窦冕点点头,往后一仰,靠在车壁上假寐起来。 梁兴微微抬了下眼皮,见窦冕没有理会自己,悄声站起身,不声不响的挪着屁股坐到护卫身侧,眼睛有些呆滞的看着拉车的马匹。 这会轮到护卫郁闷了,本来还想问问梁兴刚才因为什么事那么高兴,可梁兴往身边一坐就变成石头人一般,闷头坐在那,护卫也就没了打听欲望了。 大约又行了有一个多时辰,谷城青黑色的城墙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城垣之上破破烂烂的垛口与一座孤零零的城楼当线出现在视线之中,破旧城门顶上用着大气的隶字书写着“谷城”,城门口熙熙攘攘而过得人群显示着城池的繁华,城门外空地上的集市这会也陆陆续续的在收摊。 护卫在城门外寻到了一间窦家商铺,停好马车,转身向窦冕小声提醒道:“公子,到谷城了!” 窦冕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徐徐睁开眼,环顾左右,而后仰望了一眼天空,伸手在空中握了握手掌:“去吧!都去玩去,城门关闭之前记得回来。” 护卫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近前,小声问:“我们也能去吗?” “去吧!自己去柜台支钱去,花费算我头上。”窦冕扭头看了眼护卫,挥挥手。 护卫再三确定之后,兴奋的拉起身后的同伴跑向了店铺内,梁兴一见这架势,生怕落于人后,拽起兴致缺缺的高悛与满是好奇的黄牧跑进店铺内,揣好钱财,顺手有把躺在最后那辆马车的代凉拉了出来,满心愉悦的走进了城门。 店铺中的伙计们出来收拾马车,见车中坐着自己小公子,生怕惊动了,轻手轻脚的拉过另外两辆马车进了院中的马厩。 这些伙计们也算是有眼色的人,将马车卸了之后,几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共同把一个叫做杜栎少年从中推选出来。 杜栎怀揣着几人的希望,快步从马厩中跑出来,面色稍显慌乱的冲进了后院,这会后院正忙活着清点货物,忽然未曾上锁的偏门被推了开。 其中正在人群中忙着计算货物的汉子面带不悦的看了眼杜栎,继续低着头盘着货,沉声问道:“何时如此慌张?你难道不知我们窦家商铺的规矩吗?” “回管事的,非小人不知,实乃事情有些紧急?” “何事?” “小公子正在门口,还请管事出去迎接一下。” “啥?”汉子身体一抖,手上的竹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双手抓住杜栎的衣襟:”“两位和不来早报?” “回……回管事的,公子刚来,这会他的护卫已经走了,故而……小人来告知于您。” 这汉子对着众人摆摆手:“尔等继续,我去见见公子。” 汉子说完话,急冲冲的跑出院子,越过前面的店铺,直接踏过门槛跪在马车旁,整个身体匐于地上,口中大声道:“小人阎柏见过小公子!” 窦冕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大跳,于是扭头看了眼来人,忽然眼睛一亮:“柏?你不是跟着宋存吗?怎么跑这来了?” “咳!宋叔现在在周边收购粮草,早都没管家中事儿了。”阎柏站起身小声对窦冕解释道。 窦冕一头拾起来:“什么?宋存跑去收粮去了?家里谁在管事?” “回小公子的话,府中现在杂事归淑姨处置,外事归一个叫尹勋的在管着。” “尹…伯…元!”窦冕嘴角忍不住抽搐的一下。 “小公子,还请入院中用餐。”阎柏弓着腰,小心翼翼让开道路。 窦冕踩着车板走下马车,举起衣袖放在鼻子旁嗅了嗅,忍不住皱着眉头嘀咕起来:“真臭!” “小公子,入内洗漱一翻,换身衣服,稍后我去找几个歌姬来作陪。”阎柏点头哈腰的对窦冕说道。 “柏!你拍马屁也选选人啊,我就这么个半大小子,懂得好色吗?去给我准备洗漱用水喝饭食就行了,等会护卫们回来,你安排下就行了。” “喏!”阎柏弯着腰偷偷擦了把喊,低声回道。 第336章 弎弎捌:突然之事 窦冕洗漱完,刚刚用完饭食,梁兴忽然从院中跑进了偏房内,口中喘着粗气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窦冕怔了怔,放下手中端着的茶汤,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兴,直接梁兴胳膊上有些伤势,衣服的下摆与袖口处被撕开了几条口子。 “咋回事?”窦冕黑着脸问道。 “这事儿……”梁兴面露难堪的看向窦冕,吞吞吐吐的说:“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护卫人呢?” “咳……”梁兴长吁一声,有些口不择言的说道:“就是护卫们惹得祸,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被打。” 窦冕听见自己人竟然无缘无故被打,心中顿时无名火起,扭头向外大声吩咐道:“阎柏!” 阎柏此时正弯着腰站在门外,小心的伺候着窦冕的饮食,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窦冕显得不高兴。 忽然阎柏听见窦冕带着火气的怒吼声,心中顿时感觉有些没底了,赶忙跪在门口:“小人在!公子可有事吩咐?” “梁兴,你去带他去看看,记住了,对方要什么给什么,别还价,失去迟早会加倍给我还回来。” 梁兴第一次见窦冕风轻云淡的说出杀气腾腾的话,忍不住有些惧怕起来,心中很是惶恐的缩着脖子小声向窦冕拱了拱手:“喏!小人这就去。” 窦冕颔首示意,挥手驱离梁兴,低下头,端起一直都喝不惯的茶汤,闭着眼细细品味起来。 梁兴退出房间后,走到门口只见店铺管事的正跪在门外不远处,身体有些微微发颤。 梁兴走上前,双手叉在阎柏的腰间将阎柏扶起来,口上道:“管事的,你怎么动不动就跪啊!” “诶!不敢当小兄弟称呼管事的。”阎柏急忙拒绝道:“小兄弟,您若不嫌弃我,叫我一声柏兄就行了,可千万不敢称我管事的。” 梁兴好奇的问:“您或多或少也是管事的,称呼你也无不可啊?” “嗐!窦家管事,不下千人,小人我不过家生子,怎敢没了尊卑?您叫我一声柏兄就成。”阎柏揉着有些酸嘛的腿,陪笑道。 “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兴顺杆爬道。 “这就行!” 梁兴拉上阎柏,快步往出走,刚走没几步,阎柏停下脚步:“公子还未吩咐如何处理,怎能就此走了?” “柏兄,主公说了,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不要在意!” “啊?”阎柏有些不解,盯着梁兴问:“小兄弟,此事重大,你可没诓我?” “放心吧,东西就算给他们又有何妨?不过换个地方寄存而已,何须如此计较?主公让您跟我一起来,就是为了要看看,这次是谁在闹事儿,有时想打算干什么。” “噢!小人省的了。”阎柏见梁兴笑嘻嘻的说完,前额忍不住渗出了冷汗,心里也跟着有些不安起来。 梁兴可不计较这些,伸出手拽上阎柏,快步出了店铺,直接从城门穿过,怪了几个弯后,两人挤进了兵器铺前人群。 兵器铺前的空地上着实热闹,两方人泾渭分明的对立着,手握兵刃怒视着对方。 阎柏一瞧这场面,吓的一趔趄,腿一软,险些跪到了地上,面带慌乱的指着靠近自己的一堆人问道:“小兄弟,这是我们自己人吧?” “对啊!柏兄,你怎么发现的。” “嗨!闯大祸了!”阎柏一拍大腿,长长叹了口气。 “啥意思?”梁兴满头雾水的瞅向阎柏。 “对方那人,我们惹不起!”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就别卖关子了。”梁兴面显焦急的问。 “嗐……”阎柏喘着粗气道:“最中间那个是中常侍侯览假子,持刀的都是护卫与仆从!” “这……这该如何是好?”梁兴这会是真的着急了。 “我去试试!” 阎柏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从人群中跑了出去,快步越过排着阵型的自家队伍,站在队伍前向对面的人群拱了拱手:“集公子,您怎么在这?千金之躯还当保重一些。” “滚一边去!你就一奴才,哪有跟我说话的份!”对面队伍中一个二十来岁,衣着华贵的汉子大声呵责道。 阎柏面不改色,脸上依然挂着笑脸,腰弓的更狠了:“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我身后这都是新来的伙计,既然冒犯了您,我替他们赔不是了,改天我专门上门致歉。” “不用了!”侯集在几名仆从的簇拥下从队伍中走出来,扬着鼻孔,一副趾高气扬的指着黄牧:“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手中那把剑是我先看上的,所以那是我的!” “好说,好说!”阎柏不住当然作揖,一脸谄笑着回道。 “别急!” 正当阎柏心里松了口气的时候,侯集直接从队伍里推出来两个人,似笑非笑的说:“这两个,别看是下人,可跟我是兄弟啊!” 阎柏心中一紧,立刻回道:“还请公子明说,小人愚钝。” “好!老子就喜欢爽快人。”侯集伸出左手食指,一脸戏谑的笑道:“这个数!” 阎柏一瞅对方出了个“1”,心中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回道:“好说,好说,稍微二百金医诊费!” “一人一千金,少一两你们就别想走。” 侯集话刚说出口,阎柏身后的众人当即怒了起来,纷纷抽出自己的腰刀,怒目而视,蠢蠢欲动等待着阎柏发令。 阎柏一听身后抽兵刃的声音,转过身,面色不善的说:“尔等嫌闯的祸不够大吗?兵刃收起来。”而后指着黄牧:“把你手中的剑递来。” 这下轮到黄牧有些不高兴了,大声嚷嚷道:“这明明是我买的,凭啥给他?我问他他们借了还多钱。” “给我!”阎柏使者眼色道。 黄牧这会就像瞎子一般,对阎柏的动作视而不见,就是把剑抱在怀里不撒手。 站在看人群中看热闹的梁兴这会终于看不下去,大声喊道:“黄牧,赶紧把东西给柏管事,我们还有正事要干!” 第337章 弎弎玖:掏钱 黄牧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扭头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有些不情不愿的递过手中的长剑,交给阎柏。 阎柏伸手接过来看了眼:“不就是把破剑,至于闹这么大冲突吗?” 阎柏双手平端着剑身,弓着身子,缓步走上前,面露谄笑:“还请集公子大人大量,这些下人们不懂规矩,还请派人什么跟随小人一起去取铜钱。” “哈哈……好说!”侯集自得的拿过长剑,对身后喊道:“你们都跟着窦家管事儿的去取钱,记住了,成色要亮。” 侯集身后的众仆从“哄”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斜视着站在对面的阎柏及其众人,没有一个人拿着正眼瞧人。 阎柏身后的三名护卫,怒目而视对方,其中一个叫弗的汉子迈步走向阎柏身边,声音中带着气愤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我欲活祭他们!” “放肆!”阎柏转过身,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满身充斥着威严:“尔等敢不听号令否?随我出城!” 众人面显怒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待阎柏从人群中穿过后,众人有些丧气的跟在身后,唯有代凉见到此情形,忍不住捂着嘴轻笑了两声。 梁兴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清晰看到了众人的表情,心中默默地记了下来。 侯集身边的仆从见自家主人已经把事情搞定,纷纷跟上梁兴的队伍,转眼睛汇在了一起,前面带路的人面露沮丧,后面跟来的人则有说有笑,洋洋得意。 一行人出了城门,没走多长时间,聚在了窦家面铺前,阎柏停下脚步,对着侯集的仆从们拱了拱手:“诸位,你们在此稍后片刻,且请入内禀告主人一声。” 仆从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乖乖把钱拿出来,想逃?没门!” 阎柏一见侯集仆从们这样子,顿时也有些力不从心,忽然眼睛一亮,看见梁兴这会正在看着自己,急忙暗示起来。 梁兴可不是笨人,瞬间明白了过来,转过身绕进店铺外的过道跑入了后院。 窦冕这会坐在院中,抱着一堆写的跟天书一般的账目正在阅读。 梁兴一进院子,大声喊道:“主公,大事!” “咋咋呼呼,作甚!”窦冕动了下眼皮,头都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 “祸事啊,他们来了一群人要抬走铜钱,怎么办?”梁兴手指前门方向,心急如焚的大声嚷嚷道。 窦冕不急不慢的放下竹简,冷冷笑道:“看来都是财迷啊,啥钱都敢拿,真是不要命的主。”窦冕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双手负在身后,眯着眼问道:“来了多少人?” “除了主家,一共来了有十多个。”梁兴认真的回道。 “十多个?人还挺多。”窦冕摸着下巴,扭头看向梁兴:“带了什么兵刃?” 梁兴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开始的时候是有,不过刚才好像在门口的时候没见。” 窦冕听后,咧着嘴笑起来:“真是找死,你去把柏叫来,我有事吩咐。” “喏!”梁兴有些疑惑,不过依然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梁兴乖巧的推开前院的们,从店铺走出来,站在门口,双手垂立,指着屋内道:“柏管事,主公有请!” 阎柏面带微笑的对众人拱了拱手:“各位,主公唤我去一下,可能是让我去准备钱,你们等会准备好麻袋就行。” 侯集的仆从们听见此话,前俯后仰的大笑起来,眼睛里充满了火热的冲动。 阎柏瞧着这些人已经感觉自己成功在握的样子,撒起腿就往后院跑,一入院中,阎柏双膝“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公,小人办事不利,还请责罚!” 窦冕随意的瞥了眼阎柏:“人都来了?” “来了!正在门口呢,可主公,我们没有两千金啊!” “我知道!”窦冕摊开手,故作轻松道。 “那……” “去吧我带的那些叫来!” “主公!等等……”梁兴推门而进大声制止道。 “豕哥儿,怎么了?”窦冕有些不悦的问。 “代凉是个喂不熟的狼崽了,要不要宰了他?刚才我们出事的时候,我见他在那发笑。” 窦冕忍不住笑了笑:“不用!今儿我让他见见什么是恶。” “是!小人这就去唤他们进来。”梁兴愣了下,扭头走出了院子。 阎柏从地上站起来,走近窦冕身前,轻声问道:“主公,让你带来的人进来作甚?” 窦冕伸出两根指头:“一嘛,闯祸了,要跑的话谁能知道去哪?二嘛,自然给你着想,我安排完后,你带人从城门口拉着箱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记住了,一定要让所有的人看见你。” “为何?” “不会引火烧身。”窦冕如实说道。 阎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身自己忙活去了。 前门外的几人听见窦冕唤他们,快步跑进来,齐齐跪在地上,窦冕则双手负立,一脸的风轻云淡。 “高悛呐!” “小人在!”高悛低着头,声音低沉的回道。 “嗯!我依稀还记得你为了拼命救我,身创数十处而浴血奋战,不知如今可还有胆量啊?” “臣愿为主公效死,虽裂肝腐肠,亦死不旋踵!” “嗯!很好!”窦冕很是赞赏的看向高悛,忽然问道:“黄牧,你呢?” “小人出生不过一牧奴而已,主公不以臣卑鄙,拙臣以护卫,臣愿一死报主公知遇之恩。” 窦冕慢拍了几下手掌,自豪的大笑起来,忽然扭头看向剩余的三名护卫与代凉:“你们呢?” “我等贱躯但凭公子驱弛!” 窦冕忽然笑着问:“代凉,你呢?” “小……小人……但听公子吩咐。” “很好!”窦冕指着仓库方向:“你们去把仓库里的箱子都搬来,对方在中间空地这。” 众人感觉莫名其妙,可有句话说的好啊,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别说是搬个小小的箱子,就让他们去掏粪他们也得去掏。 众人硬着头皮,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仓库内的箱子搬空。 第338章 弎肆零:空箱计 窦冕见这些箱子被堆放在院中,足足占去了大半个院子,心里很是感慨万千,忍不住嘀咕道:“别人都玩空城计,轮到我只能玩空箱计了。” “主公,我刚才偷偷打开口箱子看了看,里面没钱啊。”黄牧跑到窦冕身边,小声说。 “对啊!本来就没钱啊,我只是堆在这让外面那些人看看两千金大概有多少罢了。” 黄牧一听,顿时有些着急了,弯下腰拉住窦冕:“这……这不成,我们答应说给人家钱,怎么能不给了?” 窦冕再也忍不住了,双手叉腰,狂怼起来:“你不会是卧底吧,竟然让我给钱,信不信我把钱给了,把账算你身上?你给我惹得祸,还想给两千金?”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黄牧有些磕碜的说,脸色胀的通红。 高悛搬完最后一口箱子,手搭在衣服上擦了擦,抬头就看见黄牧一脸窘迫的样子,于是走上前,伸出右手扒在黄牧肩上:“你这干啥?懂不懂兵不厌诈?” 黄牧木讷的摇摇头:“我……没听过,当时我放牧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做人要实在。” 窦冕忍不住笑出声,大大咧咧喊道:“梁兴,去把那些人叫进来,就说钱已经准备好了。” 梁兴躬身应诺,转身摆着自己偌大的肥袖出了院子。 “诸位!尔等各自寻找一处藏身之地,稍后听令行事,下手不得妄纵!” “得令!” 众人抱拳回话后,直接翻身奔向各处围墙,偌大院子里转眼间只剩下一堆堆成山的箱子和窦冕与代凉。 代凉有些惶恐不安的走向窦冕身前,弯着腰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面色稍显惊慌,结结巴巴的问:“公子,这是……” “这是给你教东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狠!”窦冕面带笑容,一脸春风的说:“不过是侯览一假子,真敢把自己当成一人物,也不嫌风大闪了舌头,代凉啊!我今儿就让你看看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什么人惹不得?” “宁惹白头翁,莫欺少年郎。”窦冕指着自己嘿嘿一笑:“大汉天下,舞夕与杖围之年者,无罪!” 代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顿时觉得自己骨寒毛竖,过了好一会,代凉声音中带着颤栗:“他们可都不止十三了。” “从犯最多也就砍头,不过你忘了咱家有钱啊,如今陛下当政,所有的刑法都能买,担心啥?” “公子,有钱难道可以为所欲为吗?”代凉有些疑惑的问。 “哈哈哈……有钱当然可以为所欲为。”窦冕摊开手,自得的大笑起来。 代凉见这情形,顿时没了言语,小心翼翼的双手垂立站在窦冕身后。 正当众人藏身好后,院子前门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没一会,门口方向走进来一群人,这群人一个个穿的五颜六色的衣服,有几人头上还插着花,别提多恶心了,不过让窦冕庆幸的是,这群人手上都没拿着兵刃。 当这群人走进门后,梁兴在门外露头往里瞧了瞧,迅速将身子缩回去,轻手轻脚的关上院门。 这群汉子们见到窦冕与代凉,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一拥而过,直接扑到了箱子旁。 忽然,其中一个汉子大声喊道:“妈的!这群人竟敢诓我们,里面全是杂物!”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这个人群的情绪,众人就像疯了一般,迅速推开外面的一层箱子,往里面搜起来。 窦冕冷眼看着这群人,大声喊道:“尔等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话音刚落,五人迅速从围墙上翻下来,手持利刃,寻找离自己最近的目标。 这群人本来被欺骗的都有些怒气,突然听见一个孩子的喊叫声,迅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观望起来。 离窦冕最远的那些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砍杀殆尽,离窦冕最近的一个汉子从胸口处掏出匕首,警惕的打量着院中的情形。 转眼之间,五人已成包围之事,迅速向窦冕靠拢。 这群人手上没有兵刃也就等于没了倚仗,惊慌失措的想在院中寻找逃跑的地方。 窦冕的护卫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手持兵刃如砍瓜切菜一般杀起来,侯集这些仆从没有几个人能抗的住这种杀法,不到半柱香时间,整个人群崩溃了下来。 刚才掏出匕首的汉子一见情形如此危急,快速跑向窦冕旁猛踢右腿,代凉“轰”的一声飞了出去,直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是他们的主人,快些命令他们放下武器,让我们走!”汉子一双怒目瞪着窦冕,手上的匕首直接停在了窦冕的鼻尖。 窦冕面不改色道:“放出去的箭,想要收回来别无可能。” “那我就杀了你!”汉子一脸穷凶恶极的说。 “小子,别太高估自己,你还不够格,如今你的选择要么降、要么死。”窦冕就像没有看到这一切一样,口中满是不屑。 汉子本来是想拿窦冕做人质,所以打算问清楚再下手,可他哪里见过窦冕这种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当即怒了,举着匕首就要越步走上来。 心中一直保留着警惕的高悛见这汉子动了身形,迅速从四散的人群中跑出来,提刀一跃大喝一声:“休伤我主!拿命来!” 正要擒拿窦冕的汉子听见身后的吼声,迅速收手转身一气呵成,拿着匕首刺向高悛。 高悛冷笑一声,直接迎了上去,挥刀斜劈而下。 这汉子也着实不简单,见高悛来势凶狠,往后急退两步,待高悛刀势用老之际,迅速迈步上前,伸出匕首刺向高悛腹部。 高悛哪里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双脚往后一蹬快速从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起来。 “嗬!有两下,这都能避开?”汉子有些惊讶的说。 侯集的仆从们这会已经只剩下不足五人,高悛扫视了一周,眉开眼笑的说:“你杀不了我,所以你还是早些放手,我会让主公饶你一命。” 第339章 弎肆壹:困兽逃脱 汉子听闻高悛的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以手加额,不屑的说道:“你能杀得了我吗?” “试一试又何妨?”高悛话音刚落已经提刀扑了上来。 汉子不紧不慢的挥着匕首格挡着高悛的招式,仿佛自己拿的不是一把匕首而是一柄长剑似得。 窦冕一见两人胶着的你拆我挡,顿时心中就有些焦急了,转过头瞅了眼周围,只见这会侯集的仆从已经只剩下三个存活的,地上则躺了一地的伤者。 “你们四个干啥呢?留下两个追杀这几人,剩下的两个赶紧过来帮忙,把这个给我处理了!” 三名护卫也算有默契,相互瞅了瞅对方,留下一人,另外两人手提血淋淋的长刀,联袂而至。 与高悛对刀的汉子见到此情形,愣了愣,丢下高悛向两名护卫迎上去。 这俩护卫可不是等闲之人,延熹四年,零吾、先零及上郡沈氐羌、陇西牢姐羌、鸟吾诸种羌合兵寇三辅,当时这三人就在虎牙都尉治下当兵,虎牙营被攻破之后就逃了出来,正值当时窦家扩招护卫之时,三人也就蒙混过关藏进了窦府中,故而官府还以为三人已经死了。 两护卫一见这汉子欺身上来,迅速左右散开,直接横刀而过,径直扫向汉子的腹部与脖颈。 汉子见两个人反应如此迅速,急忙收身,堪堪从两人刀刃中间躲过,“嘶啦”一声,汉子的胸口处与腹部的衣服被割开了两道裂口,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这汉子也算是明白人,一见自己处于了整下风,瞬间收手,快步跑向墙根处,大喊一声:“小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给我等着,你爷爷于毒我不会放过你的。”汉子话说完,迅捷的扒在围墙上,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高悛提着刀正早跑,眼瞅着已经快要赶上了,这会那汉子说完话后没了踪影,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黄牧与另外的一个护卫解决完里面的活人,小跑着聚拢过来。 于毒刚从两名护卫夹击下跑出来,最吃惊的莫过于这两名护卫了,本来抱着一击必杀的信心,但没想到于毒轻易避开了,而且还成功逃脱。 高悛看着空荡荡的围墙顶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晌才呆若木鸡的问:“主公,这也能一跳而过?我没看错吧?” 三名护卫站在窦冕身前,听到此话,忍不住大笑起来,其中一人指着围墙道:“跳过这算什么?我见过有些人可以飞檐走壁,就这墙人家想过,比我们踩个石头还简单。” “啊?这么厉害?”黄牧瞪大眼睛,直瞪着刚才说话汉子道。 “肯定啊,我平匣怎么会骗人?” “就是,就是!平大哥可不从来不骗人的。”其余两名护卫附和道。 窦冕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徐徐开口道:“去!从地上躺的这些人口中问出侯览假子的住处,此事宜早不宜迟!” “这些人怎么办?”那个叫平匣的护卫轻声问道。 “道路问出后,所有存活之人不留活口,割下首级盛箱,我有大用,至于尸身嘛,随便挂在哪就行,别扔在这,晦气!” “要不……拉去扔河里吧?”靠在平匣右边的护卫小声道。 “不能,随便弃尸就行了,我们要对死者保持尊重,不能随便乱扔你们先去处理,一刻钟我要知道路径。” “喏!”五人齐声说完,转过身各自去地上搜寻起来。 窦冕这时终于可以清闲下来,快步跑到晕倒的代凉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代凉的脸颊:“嗨!嗨!醒来了!” 代凉苍白的跟纸一样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缓缓睁开眼睛,额头不停地冒着冷汗,眉毛扭曲成一团,面部肌肉一抽一抽的说:“我命真大啊!” “哈哈……你命大?若不是我替你挡着,你早就死了,还命大?伤到哪没?” “好像……胸口伤了,背也挺疼的,没想到这人不壮,出手这么狠,得亏我运气好,不然可就活不了了。”代凉吸着凉气有些庆幸道。 “能站起来吗?” “好像……能行。”代凉双手支着地面,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面色依然不是太好。 窦冕伸出手拉住代凉的手安静的号了号脉,长长的吐了口浑气:“你小子命大,只是受了些惊吓,稍后给你开些药,还有你这身体有些虚,明天开始我顺便给你开几样大补的食物。” 代凉面色复杂的看向窦冕,抱拳小声说:“多…多谢公子。” “嗯!你去叫门去,门开了后,你和梁兴在门外守着,这里面稍候会有些血腥。” “是!”代凉回完话,悄悄地低眉看向另一侧,这一看不要紧,代凉被吓得手脚冰凉。 窦冕扭头看了眼身后,笑眯眯的说:“不就割首级嘛,你没上过战场,自然没见过,习惯就好了,你出去吧!” “喏!小人……小人这就去外面等你。”代凉飞也似得逃到门口,哐哐的砸起门来。 梁兴透过门缝看了眼里面,心中登时有些欢喜起来,快速打开门:“代凉,结束了没?” “结……结束了。” 代凉在门还没完全打开分时候就从门缝里钻进去,声音中有些恐慌的说:“快……快……关门。” 梁兴伸出脑袋环视了院中一眼,只见这会护卫们正在切割首级装箱,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待脑袋缩回屋内将门完全关闭后,梁兴有些兴奋的说:“终于都死了,这群竖子,竟然打我,这下看你们怎么打我,嘿嘿……” “你……你不害怕吗?”代凉躲在角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 “不就杀几个人嘛,这有好害怕的?你就这怂样,能干啥?”梁兴看了眼代凉,不屑一顾得说。 “我……我没见过……”代凉双手报膝,一脸憋屈的道。 “这算什么?当年我三岁的时候亲眼见过灭门惨案,哪里像你这么无用?”梁兴轻蔑的看向代凉。 第340章 弎肆贰:闲散京师地 代凉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的盯着梁兴,惊愕的问:“你……你……在哪见过?” “当年大将军梁冀被灭族的时候,我就是幸存者啊,我跟我娘子躲在水缸里整整三天活下来的。” “你……说的真的?” “切!我骗你干什么?”梁兴指着后院,意味深长的说:“代凉,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一句,看人别看外表,你认为公子年龄很小,其实公子年龄比我们都要大的多,所以不要把你的小聪明用在应付公子的事情上面。” “何意?”代凉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瞧向梁兴。 “你知道就行了,就你那点小聪明,给公子提鞋都不配!”梁兴走到一处装着白面柜子旁,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把白面,而后白面从指尖滑落下来,梁兴失神的望着手中的白面,缓缓道:“代凉,你认为窦家是靠老爷如此富贵的吗?” “难道不是?”代凉反问道。 “哈哈……你真是无知者无畏,目前所有你能看到的产业,都是起自公子之手,当年老爷辞官经商也是公子的手笔,所以……你啊!实在不怎么样,好好想想吧。” 梁兴松开手掌,散去手心里的面粉,拍了拍手,径直走到满脸不相信的代凉身边,就着代凉瘫坐的位置坐了下来,代凉见梁兴风轻云淡的样子,忍不住挪了挪屁股,紧张的缩在墙角。 后院收拾妥当之后,众人将装好首级的箱子动作轻缓的搬上马厩中闲置的马车,而后打扫干净院中的血迹。 窦冕瞧着堆放在一起的无头死尸,登时有些干呕,思量再三之后,窦冕又吩咐众人用干草将死尸裹起来扔在另外几辆马车上。 梁兴一直侧耳聆听者后院的动静,见后院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之后,推开门走了进来。 “主公,尸体呢?还有他们人呢?” “走了。”窦冕出神的望着地面,随口回道。 “那我们怎么办?”梁兴有些惊慌失措的问。 “这地儿是不能待了,咱们处理好此事之后,连夜进京。” “那柏管事怎么办?” “跟他有何关系?”窦冕歪着脑袋,神定气闲道:“人拿到钱又回去了啊,要么跑了也成啊。” “可地上有血迹啊!” “怕啥?地上翻一遍不就行了。” “能行吗?”梁兴依然有些担心。 “东窗事发,又有何惧?”窦冕面带微笑,仿佛刚才和自己什么事都没干一样,笑容中透着天真与散漫。 梁兴见都能这样子,自己也不好再谏,低头苦思冥想起来。 代凉这时从门口走出来,双股战战,一脸惧怕的看向窦冕,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深情。 “走了!他们等我们有一会了。”窦冕说话间,已经走上前握紧了梁兴与代凉的手。 三人登上马车之后,梁兴接过缰绳,赶着马车跟在一众装着尸体的马车之后。 代凉缩在车尾,声音有些磕磕绊绊的说:“这天还没黑,我们这是去哪?别被人抓个正着就不好了。” “缇骑?”窦冕仰头大笑道:“执金吾很忙的,阉宦那群人一天闯的祸够羽林军忙活了,咱们这小事儿还轮不到他们来管。” 梁兴转过头看向窦冕:“主公,执金吾干什么用的?那羽林军又是做什么的?” “这个嘛,说起来就有些话长啊,就那执金吾来说,执金吾在前汉之时本来是中尉,而且这中尉权力很大,担负京城内的巡察﹑禁暴﹑督奸等任务,掌北军﹐和掌南军守卫宫禁的卫尉相为表里。武帝时设立八校尉,属中尉。原来三辅的军事长官是中尉,而后设中垒校尉,以分割中尉部分权力。” 窦冕停顿了一下,思考着说:“元鼎四年,武帝于内史地区设置京辅都尉、左辅都尉、右辅都尉等三都尉。至太初元年﹐分内史地区为三辅,分别置长史,中尉改称执金吾,至此其军事实权已被各个都尉分割,威风不在,而由皇帝总揽大权。王莽时改名奋武﹐今汉时复称执金吾。” “执金吾权利是不是很大啊?” “执金吾秩为中二千石﹐有两丞及候﹑司马﹑千人。属官有中垒﹑寺互﹑武库﹑都船四令﹑丞。又式道﹑左右中候及京辅都尉﹐也与执金吾有相属关系。而今嘛……执金吾属官不过只有一武库而已,故而职务也有变动,主要是典司禁军和保卫京城﹑宫城的安全。执金吾每月要绕宫巡察三次﹐以预防和制止宫外水火之灾和其它非常事故。” “这么厉害?”梁兴一脸羡慕的说。 “那是自然!执金吾者,位同九卿,乃戍卫京师皇城的北军的统帅,出行缇骑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舆服导从,光满道路,群僚之中,斯最壮矣,故世祖有云:仕宦当做执金吾。” “那羽林军又是怎么回事?”梁兴追问起来。 “武帝太初元年,选西北六郡良家子组建羽林军。武帝恐中尉之权太重,又于光禄勋置羽林、期门,而后南北二军之势始均。期门、羽林皆为汉之宫卫。期门,掌执兵卫,以帝微行,以之“期诸殿门”名。平帝更名虎贲,“若虎贲兽””,言其勇、力甚强。羽林,初名“建章营骑”,以卫建章宫名,后改为羽林,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期门、羽林皆属光禄勋。然二者始设时,乃有先后之别。” “这羽林军真是够杂啊!” “那是!不过羽林军现在更是繁杂,早没了初建的锐气,据我在凉州观察到的羽林军,除了长得肥头大耳,武艺稀松平常之外,没有一丝还有精锐的感觉。” “不是说六郡良家子吗?” “理论上是六郡良家子,可那只是理论而已。”窦冕有些不屑的说:“如今大汉天下,犹如百年之树,早已盘根错节,岂是良家子所能占据此位的?” “主公,您的意思是说……” “别忘了从军死事之子孙,这个数量嘛……你根本想象不到。”窦冕说完缓缓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休息起来。 第341章 弎肆弎:前后为难 一行人出了城后,绕着城行进了大约有大半个时辰,车辆停在在一处竹林之外。 窦冕感觉马车没有行进,于是睁开了眼,待环视了一周后,窦冕忍不住骂道:“妈的,不会跑错地儿了吧?” 梁兴也感觉不大对劲,跳下马车,跑向最前面:“高悛,你是不是带错了路了?这地方怎么也不像那纨绔住的地方啊。” “应该不可能吧?”高悛看了眼身后的护卫:“嗨!你问的地方在哪?” 那个护卫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我问的也是在这地儿。” “妈的!难道我们被耍了?”梁兴忍不住惊呼道。 黄牧从马车上跳下来,迅速窜进竹林中,眨眼间没见了踪影。 梁兴眼光跟随着黄牧看了好久,转过头向高悛询问道:“他干啥?” “放羊的应该是去看地方对不对吧,不然不可能这么着急。”高悛扭头向身后喊道:“众位,赶紧跟着黄牧去看看,我在这押车。” 三名护卫听见高悛呼喊声,齐刷刷从车上跳了下来,循着黄牧的路线跑进了林中。 窦冕走下马车,瞅了一眼缩成一团的代凉:“你这干啥?我又不吃你,至于吓成这样吗?下来走走吧!” “是……公……公子。”代凉晃晃悠悠的从车板爬起来,有些拘束的跟在窦冕身后,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左右,其中一个护卫从竹林中跑出来,衣服上全是白色的粉末,头顶的发髻也缠了好几道蜘蛛网。 护卫还没站稳身形,他那低沉的叫嚷声已经传了出来:“公子!公子!” “你喊我作甚?我又没聋!有事儿说事儿。”窦冕扭头看了眼没好气的说。 “竹林里面一跃大庄院,青砖黑瓦的,几进几出的院子啊!” “你刚是去干甚了?” “我们是去看地方对不对嘛。” “那到底对还是不对啊?” “不知道啊!没见到人啊。”护卫摊开手,傻乎乎的摇着头。 “我去!我七叔派来的啥人嘛,说个话都说不清,真是……”窦冕心里埋怨道。 这护卫也见自己有些说不清楚,带着歉意的笑了笑,转身欲往林中走,忽然见自己的同伴跑来,于是低声喊起来:“嵘奴,这么样,找到人了没?” “还没有,老大跟黄牧进院中看去了,臼町,你站这干啥?”嵘奴摇着头好奇的问道。 “嗐!你问我等于白问,公子问了我好几句话,我都没回答上,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干啥了。”臼町耸了耸肩,哭笑不得的说。 “公子不会是问你院子的事儿吧?” “不问它还能问啥?我离那么远,毛都看不到,公子他问我到底是不是,我还能怎么回答?” “咳呦!你也太实在了,撒句慌话都不会?”嵘奴有些不满的说。 臼町指了指身边的无头尸身,轻声提醒道:“嵘奴,你别忘了这些人刚才怎么死的,虽说是我们下的手,可命令是公子下的,而且公子没有任何迟疑。” “嘶!”嵘奴忍不住看了眼满是血迹的干草,不禁抖了个寒颤,声音有些慌乱的说:“多谢臼兄提醒,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臼町心中有些期待的看了眼竹林方向,故作轻松的调侃道:“嵘奴,你说如果我们走错了地儿,到时候该怎么办?” “错?”嵘奴愣了下,哈哈笑着道:“怎么可能?一个错,难道都能错了不成?” 嵘奴话刚说完,只见臼町张大嘴巴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身后,口中没有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睛也瞪得老大。 “啥事大惊小怪的?”嵘奴扭过头循着臼町的目光看去,这一看,着实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只见黄牧与平匣两人抬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从竹林中快奔出来,汉子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口中塞满了布,犹如死猪一般。 两个人抬着汉子丢到前面装着首级的马车上,高悛及时的打开箱子,将首级展现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冲破了汉子的嗅觉。 这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发觉脑袋边满是惨相的头颅,忍不住大吼大叫起来,可是身体被捆的像粽子一样,口中又塞满了东西,汉子只得“呜呜”的挣扎着。 高悛抽出腰刀,举着明晃晃的刀刃从汉子眼前划过,口中阴恻恻的道:“闭上你的臭嘴,我取下你口中之物,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若是敢胡乱大吼大叫,这里面的都是你的下场,听清没?” 这汉子就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呜呜的同意起来,平匣还没等高悛使眼色,已经伸着手取下了汉子口中的白布,汉子狂喘着粗气,脑袋磕在车板之上“砰砰”作响,口中一个劲的求饶道:“还请几位壮士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指望着小人养活。” 平匣本来就是孝子,一见汉子这样子,心中有些怜悯,长叹一声问道:“你这……等会高大哥问你话,你要图如实回答,莫要耍什么小聪明,不然吃亏的就是你。” “是!是!几位壮士尽管问,小人绝对如实回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汉子听见平匣那几句话,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一样,不住点头。 “前方这座院落,可是那个……谁的?”高悛说到一半,登时卡住了,因为忘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了。 黄牧伸手推了推高悛,窃窃私语的说:“高大哥,那人叫侯集,是侯览儿子。” “不对,不是儿子,我听公子说假子。”平匣抢着修正黄牧的说法。 “大善!”高悛猛拍额头,笑眯眯的拿刀架在汉子的脖颈上:“小子,我问你话,你若敢有半点虚言,我定让你人头落地。” “是!是!小人知道,还请壮士垂问。”汉子哪里见过这种懂不懂就说人头落地的,惊恐不安的趴在车板上,一动不动。 “此处宅院可是那侯集之府邸?如实招来!”高悛怒目圆瞪道。 第342章 弎肆肆:带路党 “回禀壮士,此处……此处正是,还请壮士手下留情则个?”汉子惴惴不安的回道。 平匣见这汉子睁眼说瞎话,忍不住轮起巴掌扇了过去:“呸!你以为我们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 “这位壮士,小的不敢骗您,这处宅院真是侯公子的府邸,不过……”汉子哭丧着脸,语气有些委屈的说。 “不过什么?还不如实招来?真是不吃点苦头,不知天高地厚。”平匣见这汉子说话吞吞吐吐的,顿时有些火冒三丈,心中嘀咕道:“我见你是孝子,才想救你一命,不然就指望你这样,迟早被高悛吃的骨头都不剩。” 汉子低着头,低声抽泣着,嗓音有些沙哑的说:“回禀壮士,这里是侯公子府邸,可侯公子往日并不住这里,这里只是下人住的。” “妈的,被骗了!”高悛听后直接开口骂道,暴跳如雷的抡刀看向汉子身旁的箱子,“咔嚓”一声,整个箱子被劈成了两半,里面血迹未干的头颅霎时散在了汉子周围。 汉子刚才见到箱中头颅时,心中就有些害怕,这会头颅散在自己周围,登时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恐惧了,站在最近的高悛嗅了嗅空气,闻到了一股臊味与臭味。 “呸!怂包软蛋,这么个东西也能吓得拉裤裆里,真丢男人的脸。”高悛往汉子脸吐了口浓痰,一脸不屑的说。 “饶命啊!饶命啊!小人可以给你们带路,千万别杀我啊!”汉子像一只磕头虫一样,不住地求饶道。 “你可知道侯集今儿会不会来?”高悛一脸凶神恶煞的问道。 “会,会,一定会!” “你怎么知道?”黄牧发现这汉子言语中有漏洞,一个普通的下人,怎么可能知道经常不回家的主人今天会回家呢? “小的不敢向诸位壮士隐瞒,这侯集啊,本来不姓侯,姓陆!” “那为何姓侯了?”平匣问道。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延熹三年的时候,他和几个泼皮打伤了人,而后就开始逃亡,延熹四年的时候,天下大赦,所以他就又成了无罪之身。”汉子从首级中存找到了五颗头颅,心惊胆战的说:“呶!就是他们。” “也就是说,此人才为恶不久?”高悛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不是,他在我们这里都是出了名的,街上都叫他集大虫,就是因为他太过跋扈,遇到看上的都会抢,谁都拿他没辙。” “既然你明知此人为恶,竟然敢做帮凶,该杀!”黄牧怒气冲冲的指着汉子。 “小人哪里够资格啊?小人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呢?”黄牧追问道。 “因为……因为他让我给煮茶!”汉子艰难的吐出原因。 “你说……你可以给我们带路?”平匣眉头挤成一疙瘩,冷不丁问道。 “只要几位饶我一命,小人愿意!”汉子近乎乞求的说。 高悛收刀入鞘,冷冷的说:“你的死活,我们做不了主,在这等着!” 高悛说完,快步跑向窦冕,停在窦冕身后,低下身,凑在窦冕耳朵边小声说起来。 窦冕听闻之后,眉开眼笑,忍不住赞赏道:“生死为大,能选对生死者,真乃俊杰也!” “这不是懦夫吗?”代凉有些不满的说道。 “你懂什么?”窦冕狠狠地瞪了代凉一眼:“人这一辈子,活着比什么怎么都重要,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死去元知万事空嘛,故而识时务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人。” “您是说……背叛还能有借口?”高悛很不赞同的说。 “背叛不可怕,就怕我们也被他背叛进去。” “那该怎么办?要不我去杀了他!”高悛有些紧张的抓住刀柄,警惕的看向跪在车板上的汉子。 “不用!”窦冕风轻云淡的摆摆手:“去!告诉他,带路!” 代凉惊愕的看向窦冕,疑惑的问:“明知有诈,公子还这么干?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你懂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只要进去了,能活多少人,全看他们了,对方不过都是泼皮罢了,何须理会这么多?” “小人多虑了。”代凉躬身道。 高悛见窦冕如此对付这个汉子,会心的笑了出来,大声向前面喊道:“黄牧!主公有令,让他带路。” 黄牧听后,不由得看向了身边的平匣,只见平匣比自己好不到哪去,平匣整个人目瞪口呆,眼神中都有些呆滞。 “嗨!赶紧得,你来驾车!”黄牧轻轻碰了下平匣。 平匣缓过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道:“这……这就……跟……跟他一起去啦?” “嗐!主公说啥就是啥,轮不到我们瞎逼逼,赶紧的吧。”黄牧满脸嫌弃的看了眼车中的人头,转身走向了后面。 平匣一瞧没辙了,只得硬着头皮坐到马上前面,开始敢起马车来,口中恶狠狠的说:“小子哎!你可得想好了,最好别想出什么幺蛾子,不然你死的很难看。” 车中的汉子听见平匣如此吓唬自己,心中不由长长的吐了口气,不住地谦着头回道:“小人不敢!” 窦冕见马车已经动起来,带着梁兴与代凉跟了上去,眼瞅着马车进入竹林中。 梁兴瞧着窦冕走路有些磨磨蹭蹭,于是小声提醒道:“主公,这样走法是不是有些慢啊?” “慢?”窦冕停下脚步,对着两边竹林指指点点的说:“此处可是好地方啊,你不打算看看吗?” “这地方还不如我上学的呢,就这么些竹林中间能建个院落,也不知道夏天他们怎么过来的不嫌虫子多吗?” “此地就算放置几百兵力,有谁能想的到?” “啊?”代凉一脸茫然的看向两边,警惕的观察了好一会,轻声说:“这地方不像啊?” “废话,藏兵之处讲的就是隐蔽,你想一下,侯集那么一个纨绔竟然能在这里藏了十五个人,难道没有本事吗?” 代凉略微想了想,点头赞同道。 第343章 弎肆伍:宅院 梁兴观察了好一会两边的竹林,禁不住好奇的问:“那为什么我们要走过去呢?明明不是有车啊?” “我们的车是空的啊,自然不能过去。” 梁兴抓耳挠腮的想了想,不解的摇头:“不懂!” “你啊你,若是你要骗人开门,如何来做?”窦冕转过头看了眼梁兴。 “您是说采购食物?”梁兴试探的问。 “对啊!”窦冕嬉皮笑脸的说:“我们一辆空车走到最后,让你说谎话,你能说成啥样?除了来拜访主人,还能有别的吗?” “这样说难道不行吗?” 窦冕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等来一炮梁兴:“你是不是傻?我们两个小孩搭上一个残废,去拜访高乡侯的假子,你是傻子还是说门房是傻子?” “小的知错了!”梁兴抱拳低声道。 窦冕三人穿过林间的路,一个有一两里长宽大围墙出现在竹林深处,殷红色的大门加上门顶上偌大的牌匾,让人瞧起来透着股大气,门环上的金色野兽似乎就像有灵气一般,盯着来人。 侯府牌匾下的大门半掩着,被俘虏的那个汉子这会正在平匣的“护卫”下正在喝里面说着话,因为离得远,窦冕听的不甚真切。 大约前后有一刻钟左右,大门上的那条缝隙被缓缓关上了,平匣带着汉子走向窦冕,窦冕皱了皱眉头,带着疑惑问道:“平匣,对方不让进吗?” “不是!”平匣转头瞪了眼汉子,汉子噤若寒蝉的站在原地,平匣跑至窦冕身旁,低下身轻声道:“对方让我们从偏门进入。” “偏门在哪?” “左边竹林那边围墙上有个门,刚刚我们抓他的时候就是走的那。”平匣指着左边围墙,详细解释道。 “右边有没有偏门?” “有!”平匣肯定的回答道。 “你咋知道?” “咳!公子,这院落跟窦府的完全不一样,一般后院是女眷宅院,左边是下人住的,右边是主家福地,右为贵嘛!” 窦冕一听右为贵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瞬间浮起了笑脸,窦冕指着右边:“左边不去了,我们去右边!” “喏!我这就去带路。”平匣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等等!把那汉子找来,我有话问他。” 平匣停下脚步,对着弓身站在一旁的汉子招了招手:“过来!我家公子有话问你!” 汉子抬起头,有些失神的怔了怔,小步跑上前,双膝如无骨一般跪了下去:“不……知……公子想问什么?” “右边可是侯集居住之所?”窦冕面无表情的问。 “是!正是!” “这座宅院还有多少护卫?” 汉子慌乱的指着左边,怯声道:“还……还有九个人!” “女眷呢?” 汉子急忙摆着脑袋:“这里没有女眷,只有几个做饭的老妇人,这些人也都是本地人,饭一做完就回家了。” “没女眷?”平匣有些不相信,双臂抱在身前,歪着脑袋盯着汉子:“你以为我傻还是公子傻?你家主子那种德行的人会没女眷?” “不是!”汉子面显慌乱的摆摆手,忐忑不安的说:“有女眷,但在城里的府邸。” “既然这样,那咱们进右边,你带着平匣与臼町去左边,记好把马车也牵过去。” 汉子埋着头,一个劲的点头同意道:“是……是!小人这就去!” 窦冕看向平匣,向平匣招了招手,平匣不解的挠了挠头,弯下腰,窦冕凑上前,小声叮嘱了几句。 “这……能行?”平匣将信将疑的问。 “去就行了!罗里吧嗦的。” 平匣直起身,对着距离自己不远的臼町大喊起来:“町!赶紧准备准备,我们要去送货了。” “好咧!”臼町应声拉过两辆马车,开始往左偏门方向走,平匣带着汉子牵上马车追了上去。 高悛这时跑过来,指着马车行去的方向问:“主公,不会闯下祸事吧?” “祸事?我们现在的祸事还不多吗?最多也就再多几条亡魂罢了。”窦冕心有感慨的说。 “那……主公!我这就去把马车藏起来。” 窦冕没有应声,而是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摸着下巴徐徐开口道:“看这天色……应当快黑了,马车嘛,随便拴在拴马桩上就行了。” “可这马车上有血迹啊!” “有血迹才真实嘛,赶紧去我们先去那边了。”窦冕说完,双手背在身后,带着梁兴、代凉与嵘奴走向了右边。 高悛则有些紧张的拽上黄牧把两辆马车拴好,完成之后,飞快的跟了上去。 右边偏门外有一片打扫干净的场地,黄土铺路,平缓而柔软,窦冕蹦蹦跳跳的走到门外正对的场地上,顿时有些懵圈的感觉。 此处围墙与别处有些不同,一般正常的院落都是前面高,越往后越低,但这边这围墙足足比前面大门的围墙高出了半人高。 “这里面不会放有东西吧?怎么感觉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梁兴抢先道。 “此宅可是凶宅啊!”窦冕冷笑着说。 嵘奴弯下腰,一脸谄笑着对窦冕说:“还是公子有眼力,遇到我们,可不就是凶嘛!” 窦冕见这货拍马屁,登时骑不大一处来,狠狠瞪了眼嵘奴,指了指周边的环境:“这整体来看,是不是有些像棺材啊,你看这堵墙。” 嵘奴还没反应过来,代凉惊呼道:“像!真像!” “啥像不像的?你怎么说话不说请定?”嵘奴观察了一眼周边环境,满头雾水的问。 “你看啊,这墙的造型不就像穷人用的薄木棺材嘛,那个半圆门像不像墓碑?还有那边竹坛里的几棵主子,像不像点香的香炉。” “嗬!你不说我没注意,你这一说还真像。”嵘奴指着代凉说的地方,前俯后仰的大笑起来:“这人心也真大,找副棺材住,真实心大啊!” “你懂个屁!”窦冕狠狠踹了嵘奴一脚,一本正经的说:“棺材棺材,有官有财,不知道别瞎说。” “您刚才不是说凶宅吗?”代凉追问道。 第344章 弎肆陆:夜猫子进宅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嘛,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所以侯集此人不住这里,只是让下人与护卫住在这里,自己还能沾点官气,何乐而不为?”窦冕嘴角徐徐上扬,一脸轻蔑的说。 高悛与黄牧此时走过来,正好听见窦冕话语,齐齐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窦冕,高悛猴急的开口:“主公,你说的这真的还是假的?住这房子能升官发财?” “高大哥,主公的话自然错不了。”黄牧附和道。 “你们给我滚,想办法翻进去,不然老子把活埋在这,还想等着升官发财?做梦去!”窦冕竭力怒吼道。 高悛与黄牧赶忙往墙边跑,走的顺手把嵘奴拽了去,只留下了窦冕、梁兴与代凉站在原地。 高悛三人走到围墙下,仰起头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上一两倍的围墙,不由得齐声长叹起来。 “这……这怎么进?有些太高了吧!”黄牧虽说心中早有准备,可依然被惊到了。 嵘奴脸上表情与黄牧相比也好不到哪去,嵘奴一脸愁容的看着高大的围墙,忍不住吐槽起来:“这东西跟坞堡差不多,哪里像是一个庄院啊。” “这院墙说实话不算啥,河西那一块,因为羌人爱做乱,所以那地方,一个村子一个寨子的人就住一起,围墙比这还高得多。”高悛神定气闲的解释起来。 “嗐!你就别说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进去吧,不然等会公子发怒了。”嵘奴催促道。 “嘿嘿……这还不简单?瞧好咯!”高悛一脸自得的说完,轻步走向门口,伸手入怀,慢慢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而后伸着匕首从门缝渗入里面,自下而上徐徐滑动匕首。 当匕首行至门缝一半左右的时候,忽然停住动作,黄牧凑上前,小声问:“高大哥,能行吗?” “啥叫能行吗?当然能行啊,我当年当刀客吃不起饭的时候,就会磨炼磨练手艺。” “您这样不会被人发觉吗?”黄牧满脑子都是求知欲,顺口问道。 高悛手上动作丝毫不减,快速的左右拨动,嘴上嬉笑的回道:“这东西就跟到主家偷羊一个道理,眼尖手快不说,心黑手狠那是必须得,一点都不能放松,你一放手样就跑了。” 黄牧听见高悛这么一说,脸霎时就像熟了的柿子一样,直接红到了耳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偷过羊。” “偷过就偷过,反正有不算什么丢人事,你看我们这会不就在学习偷东西吗?”高悛话刚说完,就听里面“啪”的一声,高悛收回匕首,顺势一推门扉,门瞬间显出一条缝来。 “开了?”嵘奴惊讶的说了句,直接从两人中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高悛低声提醒道:“你这样很容早死的,知道吗?推门也不往里面看看。” “嘿嘿……我命大啊,不过也挺奇怪的,庄户人家都会养条狗看家护院,这么富的一户人家,竟然没狗?” 黄牧环视了一圈院子后,跨过门槛走进了来,随口对嵘奴说道:“咱们放牧的时候,一般都会带条狗,可是有些部落是不要狗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嵘奴追问道。 “羌人本来就很穷,一头好些的灵犬,一般人根本就买不起,但奴隶就很便宜了,一匹腱马足可以换数十奴隶,可一头好的灵犬,能换半个马群。” “一条狗还那么贵。”嵘奴撇了撇嘴,满是不屑的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灵犬不是犬,而是汉人说的祥瑞,你说能不贵嘛!” 嵘奴张开嘴打算继续追问,忽听身后的传来窦冕和身边人聊天的声音,赶忙躬身退了回来,点头哈腰的指着院落:“公子,院中没人!” “我眼睛又不瞎!”窦冕瞪了眼嵘奴,挥手使唤起来:“把门关好,然后你们各自寻找藏身的地方。” 梁兴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满是惊讶的问:“主公是要打算埋伏?” “当然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待侯集进来之后,立马关门打狗,勿使进来者有一人漏网。”窦冕一脸肃然的瞟了眼众人,众人齐声应诺,纷纷寻了一处地方藏好身形。 窦冕带着梁兴与代凉随手推开一间房,只见这房内四处透着股喜庆,刺绣做的大红锦被平摊在床上,一块巨大的红色蚊帐搭满了大半个屋子,墙边几根灯柱之上缠着一层红色丝绸,灯罩亦是红色。 代凉瞧着屋里有些暗,掏出火石欲点燃灯柱上的油灯,梁兴一瞧,暗道不好,急忙伸手拉过代凉,代凉心中一惊,欲大声喊叫,梁兴马上伸出手捂住代凉的嘴。 “你他妈是想害死我们吧?这不是在自己家,你还敢点灯?”梁兴低声怒喝道。 代凉听到梁兴如此说,身后不由得冒出来一阵冷汗,梁兴见代凉胸口的气息已经平复下来,于是带着警惕,缓缓松开了堵在代凉嘴边的手。 “呼……吓死了!你怎么提醒都不提醒一声,直接来拉我?”代凉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我能来得及喊你吗?一喊不就变成报信了吗?” “噢!我知道了。” 梁兴从地上爬起来,伸出将代凉拉了起来,两个人在黑暗的屋中寻找了好一会也没见到窦冕在何处,不由得相觑一眼对方。 “你们看啥呢?赶紧的吧!”都能忽然从床底下伸出头对着两个人招了招手。 “主公,你怎么跑那去了?”梁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做梦。 窦冕无事一般笑嘻嘻的说:“这床可是好东西,底下不藏人是不是有些对不住自己啊,快些来吧,天都已经黑了,不赶紧藏好,等会来人,那就露馅了。” 梁兴见窦冕如此解释,也就不再计较什么了,拉着代凉走到床边,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爬了进去了。 代凉见要钻床底,有些不乐意,可一想到对方出身比自己高很多,又硬着头皮爬了进去。 第345章 弎肆柒:侯爷归府 腊月的天黑的早,刚过戌时不久,夜色便已如期而至,侯家府宅的大门外点起了两个照亮的灯笼,在这黑暗的夜色里犹如灯塔一般,用着自己昏暗的光明照向了远处。 竹林外忽然由远及近传来马蹄踏地与车辙行驶的声音,这些声音刚刚响起,忽尔又停了下来,过了几息,独辆马车声变成了双重奏,欢快的向大门前方奔来。 门房的杨凹这会正侧耳注视着外面,马车声刚刚清晰可闻之时,杨凹带着兴奋推开了大门,站在门口向外张望起来。 马车声越来越清晰,渐渐的丛林入口处显现处一摇一晃的影子,杨凹快步跑下台阶,双膝跪在地上,哈巴狗一般的溜须拍马道:“恭迎小侯爷回府!” 刚出竹林的侯集闻听此言,仰起头哈哈大笑,自鸣得意的道:“小爷我出手,自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杨凹!我那结义兄弟和奴才们回来没?” 杨凹满脸谄笑,脸上的肉都快被挤出褶子了,阿谀逢迎道:“回小侯爷的话,几位公爷还没回来,不过钱财已经送回来了,可需要验一验?” “哈哈……不用!我信得过他们,看来他们已经拿着钱去找乐子去了,走!进府!”侯集志得意满的大笑起来,直接命令道。 车夫赶忙拉紧缰绳,指着身后的马车问:“侯爷,这马车咋办?” “这马车可是好车,真不知道哪个败家子儿丢这得,不过嘛……老子运气好,笑纳了,你带到马厩去,好生喂养,赶明儿啊,我试试。” 车夫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从车上跳了下来,轻轻的跪在地上,蜷缩成一个凳子模样。 侯集扶了扶头顶的带的高冠,站起身,拍了拍锦衣上并不存在尘土,甩着肥大的衣袖昂起头,提起腿,一脚踩在了车夫背上,车夫咬着牙坚持完侯集下车。 待侯集下车之后,车夫匐在地面上,口中恭敬地喊道:“恭送公子回府!” 杨凹跪在门口也应声大喊起来:“恭迎小侯爷回府!” 侯集昂首挺胸的走进府内,本来打算到正堂叙话,忽见府中的下人与护卫们呼呼啦啦的聚在前院中,这些人一到院中便双膝跪下来,等人差不多来全时,众人齐声喊道:“恭迎侯爷回府,侯爷洪福齐天!” 侯集自得的看着院中齐刷刷跪着的人群,心中很是称心如意,伸手摸了摸刚刚长出来的短须,畅快的笑了出来:“好!赏!都有赏!” “谢侯爷!”众人欢喜雀跃的大声呼道。 “哈哈哈……都退下吧!侯爷我要沐浴了!我几位义兄回来后,立刻禀报于我!”侯集大手一挥,吩咐了下去。 “喏!”众人动作整齐的磕完头,纷纷弯着腰退了下去,只留了了一位中年妇人。 妇人有些胆怯,目光躲闪的走到侯集身侧,有些畏惧的握紧自己粗糙的双手,轻声说:“小侯爷,请随奴家入内沐浴。” 侯集色眯眯的瞧着妇人,伸出双手碰向妇人身前有些下垂的双峰,妇人一直注意着侯集手上的动作,急忙倒退两步,轻轻屈了屈身子,大惊失色道:“侯爷,还请自重,奴家也有夫君的人。” “哈哈……好!有志气。” 侯集说完,甩着衣袖大笑着走进了浴室内。 妇人见到这种情形,有些进退两难,进去吧……对自己夫君不忠,不进吧……可自己又要靠着侯集吃饭,思前想后了好久,妇人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进入了浴室。 侯集这是已经赤条条的躺在浴缸内,发觉浴室门被推开,侯集转过头眼睛动也不动一下:“婉婢,我当年身无分文的时候,不敢去想你,现在我已经这么有权有势了,你怎么还是看不起我?” 婉婢弯下腰拿起搓澡的毛巾,款款走向浴缸旁,轻声道:“奴家配不上侯爷,何况我也生过孩子,夫君对我也挺好的。” 侯集瞪大眼睛,嗔怒道:“生过孩子怎么了?我喜欢你就够了,我可以让你当侯爷妇人!” “还请侯爷收回刚才这句话,奴家不敢做此念想。”婉婢轻轻给侯集搓着澡,小声拒绝道。 侯集一听婉婢不像开始拒绝自己,心中不由的一喜,忽然伸出右手抓住婉婢正在给自己揉肩的手,而后用左手细细的摸起来:“啧啧!多好的女人呐,手竟然如此粗糙,真是苦了你了。” 婉婢心中一震,调整了一下情绪,坚持着即将被冲垮的心里防线,用力抽出攥在侯集手中的手,但拉了好几次也没拉出来。 “奴家本来就是庄户人家,吃些哭是应该的。” 侯集转过头,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婉婢的手心,婉婢心中就如猫挠一样顿时失了方寸。 “跟着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侯集舔着嘴唇,就像刚才尝了山珍海味一样,满脸都是享受。 婉婢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形,瞬间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侯集可是花丛老手,就在这婉婢迷茫的一瞬间,侯集光着身子从浴缸中站起来,伸手一把拉过婉婢,婉婢脚下一滑,滑到了侯集怀中。 侯集岂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一把抱起婉婢,将婉婢泡在了浴缸内,婉婢急忙拒绝道:“不要!不要!”奋力想从浴缸内爬出来。 侯集此时岂会罢休?用力几把撕开了婉婢身上的粗布麻裙,一个有些变形的光滑胴体完全展露了出来。 这时婉婢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想要从浴缸中爬出来,可侯集怎么会放过嘴边的肉?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婉婢无力的躺在了浴缸中,侯集很是满意自己的表现,脸上露出淫荡的笑容:“要么你嫁给我当小妾,要么你拿百金,你自己选择吧!哈哈……” 侯集吃干抹净之后,跨出浴缸,赤条条的推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婉婢在浴缸低声啜泣。 第346章 弎肆捌:密室杀人 蹲在中间过道口的嵘奴久等不见人来,正打算小憩一会,刚闭上眼,就听“咯吱”一声,中间那道间隔内外的门被推开了,紧接着条白影飞了进来。 嵘奴被吓的急忙往门口缩了缩,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不容易看清跑进院子的是个男子时,嵘奴长长舒了口气,心道:“这人吓人,吓死人,真不是盖的,这小子把我吓得可不轻啊,我要跟着去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说干就干,嵘奴轻轻关上半开的门,蹑手蹑脚的沿着院墙边往内移。 这会的侯集正处在猎物到手兴奋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院中有什么奇怪之处,进入卧室内,侯集点燃灯火后,穿起自己红色带“喜”字的衣袍坐在床沿上,畅快淋漓的大笑起来。 梁兴与代凉可是听过侯集声音的人,听见大笑的声音,急忙推搡窦冕。 “主公,这侯集回来了,怎么他们还不动手?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梁兴趴到窦冕耳边小声道。 “再等等!”窦冕低声说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 卧室方向灯光刚被点亮,躲藏在两边暗处的高悛与黄牧登时明白过来,不约而同的从藏身处跑出来。 沿着墙边偷偷摸摸行进的嵘奴一见两人出来,急忙招手轻声示意。 高悛与黄牧就像没有见到他一样,只是一个劲的盯着卧室里面看。 嵘奴这会心中那个恨呐,满肚子的腹诽道:“这俩货公子在哪找的,真是既笨又蠢,等这事儿完了,我能离他们多远就跑多远,不然迟早被他们祸害死。” 侯集这会因为刚刚在浴室经过一番“大战”,身体这会有些困,坐在床上久等不见婉婢进来暖床,燥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困意却逐渐升了起来,于是侯集就势躺在床上,拉过被褥搭在身上,不一会熟睡的鼾声响了起来。 窦冕听见如雷般鼾声后,心生一计,拉了拉梁兴与代凉,以手在空中比划了好一会才说清楚。 代凉见窦冕的计策有些危险,指了指禁闭的房门,向窦冕示意着。 窦冕捂着嘴轻轻一笑,匍匐着爬出了床底,而后低着身子,轻手轻脚的从纱帐中走了出去,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缓缓拉着房门,房门转眼间被拉出来一条缝隙。 梁兴心中大喜,一脸兴奋的看向代凉,代凉咬咬牙,狠下心,脱掉自己脚上的木屐,单只手从床下爬了出去。 梁兴到底是正常人,动作要比代凉快的多,代凉还没走到灯柱前,梁兴已经取下了灯柱上的油碗,顺手泼在了纱帐之上,纱帐本来就是易燃之物,这点灯油和火星瞬间让纱帐燃烧起来。 站在床另一侧的代凉刚取下油碗,猛然抬头看见梁兴如此不按商量好的办法干事,着实被突然冒起的吓了一跳,手中抓着的油灯在他一不留神之际,从手中滑落了下去。 “啪”!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划破了已经归于平静的夜晚,躺在床上的侯集听见此声,立即睁开了眼睛。 窦冕一直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侯集,见侯集因为这声响从沉睡中醒来,快速拉开门,大喝道:“快走!” 梁兴率先反应过来,跑到代凉身边拉起代凉,迅速往屋外冲。 侯集睁开眼,正准备大声训斥,忽然闻到烧焦的味道,扭头一瞧,床榻两侧的燃去一大半,被褥也开始燃烧起来。 这种事侯集哪曾遇到过,急忙从床上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奋力扑到了触手可急的门框,用尽全力拉拽房门,打算跑出来。 窦冕早在出来之时就已经用一块石块垫到了门沿下,别说他拉不开,就是一头牛想要拉也有些难度,除非把石头取开。 可在如此慌乱之际,谁能注意这么小的细节呢?侯集久拉不开,惊慌失措的向外大喊道:“救命啊!着火啦!着火啦!” 窦冕从卧室中跑出来,高悛与黄牧急忙凑上前,窦冕一见这俩人无所事事的样子,顿时火都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人都跑进屋了,还在外面溜达?” “我在这边咧!没看到,嵘奴不是在门口嘛,一直都没等到他消息,所以我俩也就……”黄牧低声解释道。 站在不远处的嵘奴听见有人说自己坏话,当即忍不下去了,快步跑上前,满脸怒气的指着黄牧与高悛:“公子,这两个站那大半天,我叫喊了好几遍都没反应,他现在说我没消息,这不是冤枉人嘛!” “你什么时候喊我了?”黄牧大声反驳道。 “我刚才怎么不扔石头砸死你个狗日的,扔那么小的时候,你还没看见我?是瞎子不成?” 窦冕听见两个人越吵越不像样,怒斥道:“事要紧,别去争执所谓的繁琐事,速去门口守着,没听见里面再喊救命吗?” “喏!”三人放下心中的芥蒂,抽出各自兵刃,快步跑向过道中间的木门。 前院巡逻的护院们听见侯集院中大喊的救命声,仓促的从过道往全冲,过道尽头的木门被关的严严实实,众护院没了主意。 其中一位身着劲装的汉子猛踹两脚木门,木门纹丝不动,于是扭头看向身边的同伴:“这门我记得没门闩吧。” “对,没有!”另一名满脸胡须的汉子点头回答道。 站在末尾的年岁比前两人都要大的多的汉子猛拍额头,惊呼一声:“不好!院子里有人,快!快敲梆子!” 汉子说完,顺手用力敲了起来,“当当当”的梆子声在这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 另一侧的院子中的下人听见梆子声,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睡了的人也从床上快速爬了起来,一窝蜂似得往梆子声方向涌去。 这时的平匣与臼町正蹲在墙角处,守着三辆装着尸体与首级的马车,当梆子声响起之后,院子里转眼间空无一人。 平匣丢掉自己嘴边的草根,狠狠吐了口痰,龇着牙问:“町,现在咋办?” 第347章 弎肆玖第二把火 “老匣,你问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笨?问了也白问。”臼町扶着车轱辘站起来,观察了一眼四周,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伸出脚轻轻踢了下平匣:“我们抓的那个小子人呢?” “嗯?”平匣站起来看了看,确实没见了那个小子,自言自语的说:“不会是趁乱跑了吧?” “那……现在咋办?”臼町随口问道。 “算了,跑了就跑了,我们赶紧把车上的东西扔到地上,然后去后院接公子他们。” 臼町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于是爬上马上将车中的尸体扔到地上。 不多会,两个人便把活干完了,臼町拿了把干草擦了擦两辆马车的血迹,然后牵着马车欲往出走。 平匣忽然开口叫住臼町:“町!你等一会,你把地上这干草扔到房子里去。” “干啥?”臼町左右手都牵着马车,转过头看了眼正在从车上扔首级的平匣。 “嗐!你是真笨还是假笨?我们现在若不点了,等会他们回来看到这样子,是不是要追我们?” “诶哟!还真是,平匣大哥就是聪明。” 说干就干,臼町松开马缰绳,从地上拾起干草抱紧屋内,这些屋子都是平日下人们居住的地方,所以房间内全是被褥之类的易燃物。 臼町将干草扔在了这些草席之上,而后拿起房屋中间的油灯,细心的点起来。 冬季天气本来干燥,再加上着些房子全是木质的,不到一刻钟时间,整间房子冒起了冲天浓烟,火光也从屋内开始往出冒。 臼町兴奋的从屋中跑出来,一副烟熏火燎的样子,整个脸都看不出来本身的颜色,衣服更惨,上面全是被烧出来的窟窿。 “哈哈哈…烧了,老平,我烧了,咋样?”臼町就像魔怔一般,举着灯碗大吼大叫起来,手上也不嫌烫。 平匣瞧着臼町这样子,心里有些焦急的跑上去,抡圆巴掌就往臼町脸上招呼,臼町一下子被抽的反应过来。 “啊……好烫!”臼町扔下手中的油灯碗,一个劲的甩着手。 平匣见臼町已经恢复正常了,于是双手抓住臼町的肩膀,用力摇着臼町道:“赶紧走了,你那手等会再说,不然我们迟早死这。” “好好好!”臼町这会终于回归到了本来样子,有些慌乱的跑到马车前,顾不得手上疼痛,拉起马车就往外走。 平匣抽出腰刀,一般往出退,一边警惕的看着房屋中间的过道处,等完全退出之后,平匣关上了院门。 正当关上门的瞬间,院子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喊声:“救火!左偏房着火啦,赶紧来人呐……” 臼町这时才有时间来查看自己的伤口,只见自己的右手被烫的全是火炮,整只手已经有些肿了。 “老平,你……你看我这咋办?”臼町伸出手,故意在平匣眼前晃了晃。 平匣没好气的看了眼臼町,语气的不善说:“你不是展现自己多厉害嘛,怎么还为自己手担忧?” “我那不是忘了嘛!”臼町尴尬的挠着头笑了笑,低着头往满是泡的吹气。 “行了,行了!你站这招呼车,我去有偏房看看去,瞧瞧我家公子那边咋样了。”平匣说着话,顺手将马缰绳扔给了臼町:“你到一边藏着去,遇事能跑就跑,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臼町听平匣这语气,眼睛忍不住有些湿润了,哽咽的说:“平大哥,你要保重啊,大不了我们以后再逃不就行了!我们兄弟一起,哪里不能去?” “你想的倒美!”平匣转过身,提着腰刀,慢步往前走,语气中带着悲壮:“逃?逃上一次就够了,难道一辈子逃下去不成?我们已经对不起朝廷,怎能再对不起与我们有收养之恩的窦家?我们若有意外,你就向窦老爷报信去,之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臼町双膝“啪”的一声跪在地上,用力在地上磕着头,泣不成声的吼道:“二位兄长若有差池,末将亦不苟活!” 平匣丝毫没有再理会臼町,直接走向右偏房方向,渐行渐远,拐过墙角后就再也看不到停在空地上的三辆马车了。 侯府中这会可真叫热闹,护卫们、仆役们在没有人招呼的状态下,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前后乱窜。 本来听见右偏院敲击梆子,这群人一窝蜂似得涌过来,当见到窄窄的过道口聚集了整堆人想要推开木门去救火,站在前院的人纷纷摇头走回左偏房。 可到左偏房一见火势比右偏房还大,而且地上铺满了尸体,刚刚进入左偏院的五人满院子惊呼,站在过道的下人们,这会哪里还顾得了自己主子的死活,飞速散去,端着盆、提着桶快步去左偏房救火。 站在右偏院中的窦冕,冷静的吓人,侯集在冒着火焰的房子中用着凄厉的惨叫声大声呼救,窦冕依然面带笑容,似乎这喊叫声是一种音乐一般。 代凉有些听不下去,塞住耳朵躲到了墙角边,梁兴见侯集在火中挣扎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扭头看向一侧的过道门。 这会的过道门正被外面的人拿着东西撞得已经摇摇欲坠,眼看着已经快要拦截不了外面气势汹汹的人群了,梁兴低下头,轻轻碰了碰窦冕:“主公,您看这门已经这样了,我们是不是快走吧,不然坚持不了多大会。” “走?”窦冕扭头瞧了眼梁兴,眉头舒展,眼含笑意的说:“现在不是我想走,而是我想让他们所有人都给侯集陪葬!” 燃烧房子的热气,本来让梁兴有些燥热,可梁兴听到窦冕的话语,背后不由的渗出一道冷汗来,梁兴声音有些发抖的说:“今日之事罪在侯集,首恶既诛,胁从不问,主公怎么妄杀无辜?” “今日之乱局,若说都是陛下之过,也对也不对,泱泱大汉岂是一人所能变者?故而天下无无罪之官,亦无无罪之人,何来妄杀一说?”窦冕沉着脸质问道。 第348章 弎伍零:清理 梁兴见窦冕脸色铁青,有些慌乱的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低下头道:“小人知错了!请主公责罚!” 窦冕直接转过身走向过道门方向,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梁兴,而是对着门口的三人命令道:“你们放开拦截,不杀光院中的人,不得封刀!” 高悛这会被门外这群人用东西撞击的有些窝火,一听到窦冕话语猛然撤步,门“轰”的一声,瞬间四飞五裂。 高俊这一撤步可苦了两边抵门的嵘奴与黄牧,嵘奴至少当过兵,故而反应速度也快,门破的瞬间急退两步,已经抽刀在手。 黄牧可没这迅捷的反应速度,直接被破门的冲击力击飞,仰面朝天的倒在铺地的石板上,整个人被摔得七荤八素。 过道中推门的汉子比黄牧好不到哪去,这群人铆足了力气,想要推开门,哪曾料到高悛突然撤步,这群被推门的惯性冲的直接往前窜,脚下根本止不住,前后用力拥挤,最前面的三四个人直接被推倒在地。 嵘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老行伍,如此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双手挥刀斩向涌过来的人群。 十多个人哪里能说停就停,嵘奴刀落之际,一颗人头飞向了后面人群。 这群人数量不多,不过六人而已,其中一人正在往前推队伍,忽然从天而落,一个喷血的人头砸在了右肩上。 汉子有些吃痛,伸出左手摸了摸右肩,转过头看向刚才落地的物事,汉子一见地上的东西,怛然失色大喊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这汉子一声喊叫声,惊醒了身后正在推挤的人群,身后的人群齐齐看向地面人头,瞬间边欲做鸟兽散。 高悛一直看着这里,岂能放这些人离开,一个迈上去,劈刀砍向将想要逃跑的人群。 这群进来的时候磨蹭,逃跑起来可真有一手,高悛刚砍倒一个,提刀站起身才发觉其余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真可谓大难到头各自飞是也。 高悛扭头对身后喊道:“嵘奴、黄牧,你们保护主公,我去去就来!”高悛说完大步走出了过道。 黄牧这会还没从摔倒中反应过来,不过嵘奴脑子可是很清楚,自家公子要的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所以等高悛话音刚落,嵘奴已经双手提刀斩向了趴在距离自己最近汉子。 这汉子正磨磨蹭蹭的从地上往起爬,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嵘奴的快刀已经准确的从脖颈方向斩了了下去,汉子一声未发,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头颅如皮球一般滚向了前面二人身前。 这两个汉子自从入门的那一刹那就发觉到不对劲,忽然人头滚落在两人中间,两个人这时也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忽然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汉子,“砰”的一声,双膝跪在地上,脑袋如捣蒜一般磕在地上,口中求饶道:“壮士饶命!小的还有用处!” 另一人见身边的同伴如此模样,也有样学样起来,不停的磕头求饶。 窦冕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的动静,瞧见如此情形,不由冷笑起来,对梁兴一挥手,梁兴躬身走过来,低声问:“主公,可有事吩咐?” “去!告诉黄牧,这两个人若是他杀不了,滚回去放羊去,还有告诉嵘奴,这里的青壮一个不留,我要用他们的双手来请洗掉大汉的耻辱。”窦冕面无表情的说。 “喏!小人这就去!” 梁兴紧跑两步,站在黄牧边上,用脚轻轻踢了踢黄牧:“主公让我转告你,别再装了,这两个人必须杀掉,你回去放你的羊。” 黄牧一听要赶自己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这会腰也不酸了,腿不疼了,拔出环首刀走到正在求饶的两人身后,挥刀砍了下去。 两个人这会正在向嵘奴求情,哪里料到身后会有人出手,直到人头落地,两个人的眼神中依旧布满了疑惑。 “放羊的,你他妈敢杀我的俘虏?”嵘奴脸色胀的通红,睚眦尽裂道。 黄牧收到入鞘,想要去解释一下,忽然梁兴从黄牧身后开口道:“嵘奴,主公不要俘虏,所以你与黄牧速去将院中清理干净,记住了,绝其本根,勿使能殖,斩草除根,勿要为自己的善念留下祸患。” “是!请梁小哥转告公子,小人理会得。” “去吧,尽快处理干净,主公今日有些累了。”梁兴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话。 嵘奴与黄牧对视一眼,齐齐抱拳道:“喏!” 梁兴等两人走后,转过身跑向窦冕,在离窦冕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禀报道:“主公,他妈那去了。” “代凉!别蹲那了,赶紧起来把这些首级提上,我们要去前院。”窦冕向身后墙角方向大喊道。 代凉胆颤心惊,牙齿格格作响,身体抖筛一般摇晃着,脑袋像拨浪鼓一般左右摆动,口吃不清的回道:“不……小人……不敢!” 窦冕转过身,随手从地上抱起刚刚砍下来的两颗人头,人头上的血迹顺着窦冕的衣服滴到地面上,窦冕每行一步,地面上就会多出一条血印。 窦冕小小的身躯在代凉看来可比那些杀人凶神恶煞更加可怕,他哪里见过一个应该在嬉闹年纪小孩竟然杀人不眨眼,而且朝廷还拿他没辙,简直比鬼魅还要可怕。 梁兴将刀通道中的两颗人头,快速跑上前将人头提在手中,负重前行般用力踩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首级上流下的血水被梁兴撒的满地都是。 代凉遇到一个还尽力能保持平静,可两个人一起来这么一处,代凉心中着实有些承受不了,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提不起来,整个身子毫无征兆的向后倒去。 “啪”的一声闷响在这个四处燃烧的夜里,别人根本就听不见,等窦冕与梁兴二人出了通道后才发觉代凉不见了踪迹。 “主公,代凉哪去了?不会是害怕跑了吧?” 窦冕眉头皱了皱:“梁兴,你去看看,看他在哪。” 第349章 弎伍壹:对比鲜明 梁兴走后,偌大院子静悄悄的,与左边喧嚣院落形成的鲜明的对比。门房处里面等一闪一闪的,但没有一个人在里面,空荡荡的。几栋木屋倒是看起来有些别致,虽说漆黑一片,只有一间亮着灯,但在两侧院子火光的照耀下,依然能看清房子上雕梁画栋的做工。 窦冕提起脚迈向了有着光亮的那间屋子,一进屋子,一股难闻的气味飘了出来,一个赤身裸体的妇女正躺在了浴缸内,眼睛无神的望着屋顶,这个妇女不是别人,正是婉婢。 “嗨!起来吧,别躺着了,你这样也太不雅观了。”窦冕用了拍了下手提醒道。 “你杀了我吧,我不活了!”婉婢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流了下来,心灰意冷的说。 “嗬!有志气!”窦冕走上前,伸出手抓过婉婢的手腕号起脉来,好半晌,窦冕明白了过来:“不就是被人强暴了嘛,怕啥?还怕你家那口子不要你了?” “我对不起我儿啊!”婉婢说完嚎啕大哭。 “行了!他答应你啥条件了?我替你完成。” “我……我没提条件,他说要让我当侯爷夫人。”婉婢擦着眼泪结结巴巴的说。 窦冕别看年纪小,心理年龄可挺大,伸出手放在婉婢身上揩了把油,砸吧着嘴:“难怪侯集那小子能看上你啊,你这身体真是尤物啊,如果我大上几岁,搞不好我也扛不住了。” 婉婢止住眼泪,噗的一下笑出声:“公子说笑了!” “我说真的,不过……你想不想当侯爷夫人呢?”窦冕玩味的看着婉婢。 “我……”婉婢迟疑了好一会,有些不情愿的摇摇头:“不想!” 窦冕拍了拍浴缸,招招手:“站起来!腿叉开,你先浴缸里站一下,我去给你开避孕药。” 婉婢收起架在浴缸两侧的腿,好奇的问:“为什么药避孕?” “你那个便宜夫君死了,你得要回去找你原来的夫君了,我不允许他留下野种。”窦冕冷声道。 婉婢惊愕的看向窦冕:“公子,你是何人?” “他既然要抢我,那我诛他一族并不为过,若按我的做法,你根本活不过今夜,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尤物若是香消玉翠,那就有些太过像牛嚼牡丹了。”窦冕走到门口后,扭头看了眼婉婢:“如实按我的说的做,不然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婉婢隐约见到窦冕眼中带着股杀气,赶忙爬起来,分开腿站在浴缸中,本来打算找衣服来遮遮羞,可一看浴缸旁边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扯得稀巴烂,只得硬着头皮一动不动的站在浴缸里。 窦冕连续推开好几间房,终于找到了一处书房,窦冕点亮灯光后,发觉书房内东西倒是挺齐全,可这卫生着实不敢恭维,桌案上的灰尘足足有寸许。 窦冕懒得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东西,随手找了一份空白竹简,研起磨在上面写画起来,不足一刻钟,一副避孕的药方被写了出来。 从书房出来后,窦冕直接走向浴室,正走到门口就见到婉婢正春光乍泄的站在那,窦冕忍不住笑出声来,随意的招招手:“你把衣服穿上啊,光着身子想干啥?我的护卫都是大半年没见过女人的主,你是想勾引他们不成?” 婉婢脸色一红,指着地上的布条,羞怯的说:“回公子的话,奴家没有衣服了,就这一身。” 窦冕随手把竹简递过去,沉着脸威胁道:“回家按时喝药,记住了,若是让我知道一年以内你家有小孩出生,你们全家都要给侯集陪葬。” “奴家一定按时喝药!”婉婢有些惧怕的从窦冕手上接过竹简,心神不宁的说。 “行了,把鞋穿上,跟着我去搜寻一遍这几间房子,若是能找到东西,都归你,这补偿如何?”窦冕扇一巴掌给一甜枣。 “真的?”婉婢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骗你作甚?快些吧!”窦冕催促道。 刚刚还有些害羞的婉婢听见窦冕如此保证,立马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提起腿一步就跨过了浴缸,鞋子都顾不得穿,光溜着身子往外跑。 “嘿!这女人厉害啊,这么冷的天,不嫌冻的慌吗?”窦冕有些佩服的自言自语道。 窦冕走出浴室,紧了紧衣服,拍打着衣袖上刚刚沾的灰尘,跟着婉婢的走迹进了书房右侧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黑咕隆咚的,窦冕站在里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坚硬的木门完全隔开了院外的光亮。 眼睛适应了好长一会,窦冕才模模糊糊的看清里面的摆设,这里似乎是摆放杂物的,四处堆放的扫把与木杆,还有一些草席和盆盆罐罐堆满了整间屋子,中间只留着仅容一人可过的过道,别的位置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 窦冕用力往里面看,就是看不清楚状况,只能听见里面叮叮哐哐翻东西的声音,一道白桩正在深处上下弯着腰。 “你在翻啥?用不用我帮忙?”窦冕问道。 “我记得这里有个暗道,公子您来帮我找找。”婉婢指着脚下正在翻找的地方。 “就算有暗道,能有啥好东西?”窦冕腹诽道,低下身小心翼翼的迈过过道,磕磕绊绊的进了里面。 婉婢这会早已将墙角处的东西收拾干净了,窦冕弯下身,看了好一会,根本就没有发现所谓的暗道或者机关。 窦冕正欲询问,忽听身后一阵风起。 窦冕不算行伍,可也是经常带人杀人的人,对杀气一类的事物异于常人的敏感。 窦冕发觉身后的不对劲,迅速往墙边一靠,一道劈棍从眼前划过,堪堪避过了必杀一击。 “蛇儿口中刺,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你这妇人真以为我是小孩不成?”窦冕到底年纪小,边爬过旁边的坛坛罐罐,边开口讽刺道,顺手还从袖中取出来口哨。 第350章 弎伍贰:清扫干净 婉婢本来抱着一击必杀的决心要杀掉窦冕,哪曾料到窦冕会在毫无戒备的状态下,躲开了这一击。 窦冕带着嘲讽的言语彻底激怒了婉婢,婉婢带着愤怒,舞动着手中的长棍,追赶过来,口上不知羞耻的说:“我精心算计了大半年的事情,竟然被你一个臭崽子给我破坏掉,你还我侯爷夫人。” 窦冕已经把口哨放在了嘴边,正打算吹哨,听见婉婢的怒吼声,忍不住笑出声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不是说你有夫君与孩子们?怎么如此不知羞耻?” “夫君与我成婚当日就已亡故,何来孩子之说,我就是骗你们的,你若不赔我一个侯爷夫人,我誓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窦冕一听这女人完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姿态,着实不知是可憎还是可恨,窦冕拿起口哨放在口中用力吹起来,快步跑出了漆黑的屋子。 两边院落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没有遮挡住口哨的声响,这一会左边院中的屠杀已经接近尾声,当口哨声传来,正在剿杀最后几人的高悛、嵘奴与黄牧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嵘奴指了指过道:“声音从那边传来的,公子应当遇到状况了。” 高悛提着血淋淋带着豁口的刀,转身就往过道走,随口扔了下了一句话:“你们快些搞定,等会起风的话,火就烧到前院了。” 经高悛一提醒,嵘奴与黄牧齐齐看向了正在燃烧的房子,直见这会房子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冲天的火焰在寒风中左右摇曳,眼瞅着隔墙那边的屋顶冒起了浓浓黑烟,过道两边的常青树也在渐渐枯萎。 “嵘老哥,快些,不然我们等会出不去了。”黄牧举起还在滴血的刀,冲向了躲在小屋内的几人。 嵘奴见黄牧如此冲动,狠狠地跺了跺脚,口上骂道:“你个臭小子,这样会害死人的。” 嵘奴嘴上这么说,可手上并没有闲着,奔向了小屋的另一道门。 屋中这四个人此时正在瑟瑟发抖,他们不知道为何会招来了一群杀神,把庭院烧了不说,连他们这些混饭吃的也不想放过。 黄牧一脚踹开门,不由分说的砍向挤在一堆的四人,这四人早就没有了逃跑的地方,只得低头受死。 正当黄牧刀落下之时,另一扇门被嵘奴砸开了,嵘奴不甘人后,提刀直刺。 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多出来四具冰冷的尸体。 嵘奴从一人身上撕下一条布,擦干刀刃,徐徐放入刀鞘,黄牧则提着刀站在原地,一脸麻木的看着脚边的尸体,汩汩血液浸透脚上的鞋子,黄牧都没有发觉。 “黄牧,你这咋了?赶紧走把,等会就走不了了。”嵘奴走近前,用力拍了下黄牧的肩膀。 “我……我们是不是有太过残忍了?”黄牧不知是对嵘奴说还是自己在那反思。 “想那么多干什么?既为家臣,我等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一切唯家主之令是从,所以别想那么多了。”嵘奴说完,挎好腰刀,走出了屋子。 黄牧有些魂不守舍的从屋中跟出来,深一步浅一步的跟着嵘奴走出过道。 刚出过道,黄牧眼前一亮,只见院中的地上跪着再买一个赤身裸体的妇人,而且妇人长相清秀,一副愁眉啼妆的样子,让人见之尤怜,这会正低头小声啜泣,着实娇艳如花,黄牧眼睛就像被拉住一般,一动不动的盯着妇人。 窦冕这会正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心道:“若不是高悛,我今儿就掉阴沟去了,能被一个女人给算计,说出去丢人。” 高悛守在窦冕身侧,目不斜视,左手紧握刀柄,警惕的看着正跪在地上的婉婢。 嵘奴从过道出来后,直接单膝跪到窦冕不远处,双手抱拳道:“公子,事情已经解决,无一生还。” 窦冕睥睨一切的看向嵘奴,拍手称赞起来:“很好,不过……我这有个女人,她想当侯爷夫人,不知道你有什么感想啊?” “不敢,小人唯公子之令是从!” “好!”窦冕赞赏的看着嵘奴,指着身后的屋子:“把各间屋子给我寻找干净了,除了钱财,一切全部烧掉。” “喏!小人领命。”嵘奴爬起来,大步跑向身后的房间。 窦冕这时才发现站在过道口的黄牧,嬉皮笑脸的走到跪着的婉婢身前,对着婉婢一阵上下其手,大声喊道:“黄牧,要不要,要了,她就是你。” 黄牧见窦冕在妇人身体上各种乱摸,妇人没有拒绝,心中那一丝刚刚起来的性冲动瞬间散了,整个人打了一寒颤后清醒过来。 “回……回主公,小的不过一放羊的,不要!”黄牧摇头拒绝道。 窦冕放下手,拍着婉婢的肩膀,冷笑道:“看到没?连一个放羊的都看不上你,你还想当侯爷夫人?真是做梦?” 婉婢见自己终于保住了身体,低下头,轻柔的说:“奴家……奴家知错了!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家。” “今儿这院子只有你一个女人,所以你能活,我再给你半柱香时间,你去寻找对你有用的东西,若是让我知道你再耍什么幺蛾子,哪里就是你的下场!”窦冕指着右边过道处的四颗人头恐吓道。 婉婢低着头,斜视了一眼右边过道口的四颗人头,惊呼起来,脸也瞬间变成了惨白色,整个人瑟瑟发抖,眼神中惶恐无主。 “快去吧!”窦冕指着火焰冲过来的位置,一脸哂笑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你瞧…” 窦冕说完,大步越过还傻跪在地上的妇人,沉声吩咐:“高悛、黄牧,咱们走!” 黄牧调整了一下情绪,快速跑到窦冕身前,用力推开半掩着的大门。 高悛则一脸不屑的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婉婢,迈步跟了上去。 婉婢站起身,看着眼前自己住过的院子,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凄凉的寒意,眼瞅着几件房子渐渐燃烧起来,婉婢冲进屋中抓起一块布裹紧身子,匆忙的在屋中搜刮起来。 第351章 弎伍叁:归于尘土 不足两刻钟时间,整个院落已经彻底燃烧起来,浓浓黑烟在风的作用下飘向了林外,弥天的大火向照亮了整个黑夜。 嵘奴出来的时候,婉婢抱着一堆坛坛罐罐跟着跑出来。 窦冕看着院中吞吐的火蛇,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轻声嘀咕道:“业风吹其魂,猛火烧其烟,不知这把火能不能把你们烧的魂飞魄散?” 高悛很不合时宜的靠近窦冕,用着他那粗犷的嗓音说:“主公,平匣、臼町、梁老弟还有那个残废没见人了,我们走不了了。” 黄牧挤过来,用肘轻轻碰了碰高悛:“嗨!他们来了,你看好几辆马车。”黄牧停了停,大声急呼道:“诶!里面还有公子那辆马车,公子马车不是在竹林外吗?” 高悛顺着黄牧说的方向望去,喜出望外的往右边跑去,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两度:“平大哥!我刚刚还在担心你们呢,你们在哪找了这四辆马车?” 平匣歪着身子看见窦冕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院中的火光,心中不由的松了口气,转身将手中的马缰绳交给梁兴后,快步迎向高悛。 “高老弟啊,你可让你给我想的好苦啊!你们在里面有打有杀,把我扔在外面,着实让我担心的够呛,来!我看看少了啥没?”平匣抓紧高悛的手,上下一阵打量。 “嗐!我能有啥事儿?不过我家主公差点被那女人打了,主公的意思是你们谁看的上她,就把她赏给谁。”高悛指着已经被熏得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婉婢解释起来。 “这谁的女人?这女人黑的跟锅底一样,谁眼瞎了,要她?”平匣大声嚷嚷起来。 高悛赶忙伸手捂住平匣的嘴,笑声说:“这女人刚才被侯集祸害了,本来她还想当侯爷夫人,这会被我们给破坏了。” “喔……懂了,懂了!”平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嬉皮笑脸的说道。 院中的火光越来越大,眼瞅着再也扑不灭了,窦冕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着平匣方向招了招手:“别在那闲聊了,我们出发!” 高悛听见窦冕催促,急忙和平匣分开,走到梁兴身边取过马缰绳,踏上自家的马车,坐稳之后,迅速赶着马车向窦冕身旁赶来。 窦冕对站在婉婢身前的嵘奴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走上了高悛驾驶的马车。 嵘奴有些不高兴的扭头看了眼婉婢,冷哼一声:“算你运气好,小爷今儿载你一程,到了地方你赶紧滚蛋。” 嵘奴快步跑向梁兴身边,取过另一辆马车,沉着脸将婉婢怀中抱着的东西扔进了马车,这些坛坛罐罐怎能经得起如此摔?“啪、啪”几声,坛子碎裂开,坛中的物事散落在车板上。 婉婢用力爬上马车,轻轻的将车板上的东西聚在一起,心灰意冷的抱腿坐在角落。 黄牧走到代凉牵着的马车旁,接过马缰绳,拍了拍代凉的肩膀,调侃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废人什么都干不了,没想到这次能干这么大事,看来主公的眼光没看错你,来!你上车,我亲自驾车载你。” “多谢黄大哥!”代凉躬身说完,爬上马车坐好。 一行人各自驾着马车欲往外走,忽然竹林深处传来一阵马车行道的声音。 走在最前面的高悛停下马车,横刀在胸前,审视着声音传来的通道。 “咯吱”的车轮声越来越近,高悛握刀的手忍不住渗出了细汗。 当马车从林中出来之时,高悛长长舒了口,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嘴里低声咒骂道:“你个怂货怎么还不死?” 窦冕爬在车壁歪着看向前面,只见臼町一只手举在头顶,一只手操控着马车,给人一种自由女神像的赶脚。 “喂!臼町,你这是干啥?手举那么高,害怕别人见不到你吗?”窦冕面带嬉笑的调侃道。 “公子,此事暂且不说,赶紧掉头,这条路外面来人了。”臼町有些慌乱的说。 窦冕听臼町如此禀告,扭头看了眼身后依然燃着大火的庭院,咬咬牙,扶着车壁大声命令道:“转向!向右边行驶!” 黄牧听到窦冕命令,迅速拉紧缰绳让马车转头,快速向右边方向驶去,众人有样学样,迅速调转马头向另一条路走去,直到臼町进到了路口之后,前门的空地才响起大声呼喊的声音。 各位看官想问了,这侯府离城池并不远为何没有人去救?各位看官且听我细细道来。 话说这侯集原来本来乃是街上的地痞,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左右邻里与亲戚见他都躲着走,若不是他有侯览撑腰,早就被人送上了法场。 侯集自从雒阳回到谷城,率先就直奔到和自己有过节的书院去,书院的教授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拿着侯集给的一金,搬离了书院,遇事这座书院在侯集左补右盖的情况下,改成了侯府。 竹林周边原来靠着书院生活的人,都听闻过侯集的恶事,所以纷纷搬离了故地,跟着书院里的学生们换了一个新地方,于是竹林周围也就没有了普通人家。 火起的时候,因为周围一圈没有人,所以也就不存在救火的问题,可最后窦冕下令把侯府全烧的时候,正在城墙上巡逻的本地兵士发现这里的熊熊烈火。 兵士迅速敲响警报跑进了县衙内,县长一听是本地侯集的府宅着了火,有些不情不愿的下了令,县长张修本来就对侯集有些看不顺眼,所以在下令的时候,并不是直接说救火事宜,而是先说准备水。 兵士明知此令有误,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得按令行事,一边敲着梆子,一边大声在城中呼喊准备。 等水准备好,足足耽搁了大半个时辰,兵士快速的打开城门,抬着早已准备好的救火工具,一行几十人磨磨蹭蹭的往竹林方向走。 救火这事经过这么一耽搁,一行人站到了侯府之外的空地上,瞧这着冲天大火只得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侯府在眼前化为了灰烬。 第352章 弎伍肆:以防万一 窦冕一行人马不停蹄,连夜行路,连火把都没敢点,走走停停的行了一夜直到天色渐亮,一行人才走到谷水河畔。 黄牧寻了一处避风处,然后让车队停下来,众人纷纷跳下马车,不顾河水的冰冷直接跳进水中清洗起来,那些带着血迹的马车也被众人卸了下来,不假思索的将马车推进了滚滚的河心方向。 窦冕坐在马车上看着眼前平淡的这一切,长长打了个哈欠,往后一倒,靠在车壁上便欲睡去。 一脸脏兮兮的婉婢忽然从车尾爬了上来,一块麻布将身体裹得凹凸有致,下体光着小腿,上身露着胳膊,丝毫看不出婉婢受冻的模样。 窦冕半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婉婢,继续闭上眼,怪腔怪调的说:“我可不是什么侯爷,再说你年岁那么大,都能当我妈了,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富贵,你还是赶紧回自己马车吧!”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婉婢跪在车板尾部,深深的低下头,一脸诚恳的样子。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窦冕心中带着戒备,简短的说。 “不管怎么说,奴家如此冲撞公子,那汉子想要杀我,若不是公子开口阻止,奴早已被烧为灰烬了。” “你不是想当侯爷夫人吗?那我就好事做到底,自然不可能把侯爷夫人杀了啊。”窦冕一脸淡然的说。 婉婢心中一惊,急忙叩起头来,梨花带雨的对窦冕说:“还请公子不要把奴家扔下车,昨夜发生如此大事,只留下妾身一人存活,您把我扔下车,奴家必无生还之机。” “哈哈……你想什么呢?”窦冕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婉婢:“你不是想当侯爷夫人嘛,那我自然要把你送给侯爷了,扔下你干什么?如此小事,岂能难倒我不成?” “侯……侯爷?”婉婢一脸不信的看着窦冕。 “怎么?不信?”窦冕撇这嘴,敲击着车壁:“要不……我们这还有这么多男人,你再选一个,至少这路上还要一两天,搞不好真能怀的上,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以后侯爷就归你了,多好。” 婉婢听后脸色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怒容强面道:“公子为何侮辱奴家?难道奴家真的卑贱不成?” “哼!卑贱?不!你连卑贱都算不上。”窦冕不屑的说。 “你……”婉婢站起身,怒气冲冲的瞪着窦冕。 “侯览是一没卵子的货色,你不是想当侯爷夫人嘛,自然得要怀好孩子去啊,不然你去打算守活寡?” “可……我说的是侯府侯爷夫人,那……不是他义父吗?” “义父又怎么了?一女二嫁很正常嘛,何况我还听说侯览没后,若是真有个小子之类的,侯览也算后继有人了,哈哈哈……”窦冕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你……血口喷人,奴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婉婢有些气急的说不出话来。 “行了!别啰嗦了,既然救你出来,我自然会把你安顿好,何况家里也不缺你一口吃的。”窦冕说完,直接脑袋偏向了一边,用着不容反驳的口气道:“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婉婢一脸怒气盯着窦冕,见窦冕并不理会自己,转过身跳马车,回到自己乘坐的马车上。 这会嵘奴已经把清洗完,将自己昨夜的衣服扔掉了,正在换上另一身衣服,忽然婉婢怒气冲冲的跑进来,坐进马车,嵘奴被婉婢吓了一大跳,急忙往后缩了缩,继续扣着布扣。 “你躲什么躲?老娘又不会吃了你!”婉婢嗔目切齿的盯着嵘奴。 正在扣扣子的嵘奴被婉婢忽然传来怒吼声吓得一哆嗦,手一抖,对了半晌的扣眼再也扣不上了。 嵘奴索性不扣了,随便把衣服一裹,拿着条布条往腰一栓,扭过头,阴沉着脸说道:“嘿!长脾气了?若不公子,你早就变成了死尸,哪里还会在这耍什么脾气?” 这会婉婢正在气头上,大骂一声:“怂货,连男人都算不上,处处都叫公子公子的,有种自己拿次主意?” “嘿!你这俘虏还当上瘾了不成?” 嵘奴说完伸过手就要去抓婉婢的衣服,他想都没想,那一块布裹得衣服,能撕吗?这用力一抓,婉婢生个身子赤裸裸的露了出身,上面不带一丝遮挡的东西。 嵘奴昨夜因为要去忙着点火,故而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哪里如现在看的这般仔细啊。 嵘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身体不由的有些燥热起来。 婉婢竟然丝毫不感觉羞耻,伸出双臂架在嵘奴的脖子上,妩媚的说:“见过吗?” “没……没有,我……家里穷,一直都在当兵。”嵘奴面带囧色的摇着头。 婉婢如蛇一般缠绕住嵘奴,右手轻轻解开嵘奴的腰带。 嵘奴哪里能容一个女人挑战自己?三两下扒光自己的衣服,压住婉婢的身体,两人就这样躺在车里翻云覆雨起来。 远处正在河水中冲喜的高悛与黄牧见到如此情形,不由齐声长叹起来。 “高大哥,你叹什么气啊?”黄牧明知顾问道。 “嗐,这不,色是刮骨钢刀,我瞧嵘奴这样子,可能废了,你又叹什么气啊?” “当年我放牧的时候,听过一句话,淫荡的妇人就像是一只蚂蚁,她不会让你死亡,但迟早你会因她死亡,看来嵘大哥……”黄牧有些无奈的叹着气。 梁兴这时悄悄的走到两个人身后,面带笑容的问:“你们聊什么呢?怎么偷偷摸摸的?” “没……没有!”两个人齐声说。 “你们不会看着车里眼热吧?要不我去主公说说,你们也去热闹热闹。”梁兴忍俊不忍的调侃道。 “不想!不想!”高悛与黄牧两个人脑袋摇的向拨浪鼓一样。 “高大哥可曾成亲?”梁兴一本正经的问。 “嗯!我走的时候,家里给我娶了一个婆娘,如今孩子算起来也差不多有主公那么大了。” 梁兴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道:“要不……正月你回家看看?” “行!不是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嘛,那我就显摆一次,哈哈……” 第353章 弎伍五:游子归家 一行人自谷城至洛阳昼伏夜出,本来不足一天的路程,整整行了两日由于,第三天天刚蒙蒙亮,窦冕一干人到达了窦府门外。 如今的窦府喜气洋洋,大门上挂着的两盏淡红色的灯笼,昏暗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周边几米的距离,围墙也被刷成了乳白色,几条挂在墙上的红绸透着股喜庆。 高悛在驻马背前停好马车,转头向窦冕拱手禀告,窦冕在车中听见声音,一头从马车中拾起身来。 梁兴见窦冕起身,自己也顾不得身体困乏,赶忙爬起来跳下马车,快步踏着窦府大门外的台阶走到门前,用力踮着脚尖抓住首头门环,费力的叩起来。 门房老头听见有人叩门,赶忙拉了一件衣服搭在身上,从门房跑出来,拉开门低头一瞧,发现是一半大小子,当即有些不高兴了,驱逐道:“嘿!我说你一小孩子,大清早你敲什么门呐,趁老爷这会还没起来,赶紧得!去去去!” “老头,你这脾气这么大?赶紧把门打来,公子回来了。”梁兴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说。 “公子?哪个公子?” 窦冕这时跳下马车,有些不悦的大声道:“老头子,看来几年不收拾你,皮又痒了不成?” 门房老头听见窦冕的声音愣了愣,整个身体从门缝中透出来看了眼窦冕,赶忙往回锁,用力将门拉开,转身跑向的院子内。 “你们在这等着,稍后会有人来安排你们,至于婉婢,你可想好了?”窦冕扭过头看向已经从车上走下来的众人。 “一切……一切但听公子吩咐。”婉婢轻轻屈了屈身子,娇媚的说。 嵘奴满是疑惑的看向婉婢:“你……” “我们只是露水夫妻,不要放在心里。”婉婢说完跟着窦冕与梁兴走进了院中,只留下嵘奴像一个木头一样的站在原地。 这会时间,门房已经向后院报信了,淑姨正带着人赶过来。 窦冕刚走到过道处,淑姨正好带着几个婢女往外走,窦冕一见是淑姨,赶忙低身行礼:“几年不见,淑姨安好?” “呦!公子还知道回家啊?老爷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淑姨静静的看着窦冕,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啊!谁说的,找出来,我怎么可能惹事?”窦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回道。 “行了!你以为老爷开那么多店铺都是白吃饭的?老野和尹管家在书房等你,身后这两个交给我,我去安排。” “等等!这妇人稍后你着人给侯览送去,顺道在从我那取上万金,一同送去。”窦冕不假思索的说。 “诶哟!小公子好大的手笔,好,稍后奴家从您的账上取。” 窦冕点点头,丢下梁兴与婉婢,径直走进了后院,后院在窦冕这两年没在家的时候,变化并不大,只是在后门方向多出来一处高耸的建筑,外观有些像城门上箭楼。 窦冕趁着天还没大亮,轻车熟路的走到书房前,整好衣服后,窦冕中气十足的禀告道:“父亲!儿回来了!” 书房内正在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一会书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黑色深衣、头戴折角巾、叫脚踩一双黑色皮靴的中年汉子出现在窦冕身前。 汉子上下打量了窦冕一番,询问道:“你……你是窦冕?” “回尹叔父的话,小侄正是窦冕。”窦冕长揖一礼。 尹勋扭头看向屋里,哈哈大笑起来:“游平公,你儿如此稳重,与你家老大可有天壤之别啊。” “伯元啊,你就不要夸奖他了,没看他惹得这些破事,哪里还有什么稳重之色?你把他带进来吧。” 尹勋跨过门槛,拉着窦冕的手走进了书房。 窦冕从进入那一刻,便开始左右打量着书房内的装扮,两边的书架上摆满了竹简,一些密封的箱子被整齐的堆放在里面的左右墙角,昏暗的油灯依然一成不变的放在桌案的右角上,窦武则一脸跪坐在桌案边,目光如炬的盯着窦冕。 窦冕浑身有些不自然,硬着头皮走到席子上跪下,一脸强颜欢笑着说:“父亲安好?” “好!为父还死不了。”窦武冷言冷语的说道。 窦冕有些胆怯的抬头瞄了眼窦武,低声道:“父亲何处此言?若是儿有做错的地方,父亲责罚便是。” “呦!还知道责罚二字?”窦武说完,随手把身前正在看的竹简扔在窦冕身前,大声怒斥道:“你做的好大事啊!” 窦冕随手捡起竹简,一目十行的看完,仔细的卷起来,躬身将竹简放在桌案上,然后回到原地跪下。 “此事真的!不过……这不完全对。”窦冕平心静气的说。 窦武唰的一下展开竹简,一脸怒容的看向窦冕,一只手按在竹简上:“不对在哪?” “不是杀了一点,而是因为全杀,不过其实也没死多少人,可能也就三十来口。”窦冕就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一般。 “什么?”窦武惊愕的看着窦冕,有些不可思议的迸出这两个字。 跪坐在右边蒲团上的尹勋见窦武有些心神不宁,轻声干咳几声,双手紧紧摁在自己的膝盖上问道:“冕儿,几个人做的此事。” “也就五个人。”窦冕不假思索的回道。 “雒阳乃京畿重地,为何你要在如此距离作案?”尹勋有些不明其意,好奇的问。 “京畿重地才是作案之所,我尝听闻侯览为陛下所重,不施以重招,岂能让其就范?”窦冕皱眉回道。 窦武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窦冕指指点点的说道:“我儿此着乱矣,昏招是也!” “还请父亲点出一二。” “辛丑之日,陛下还宫,不久,中常侍舞阳侯唐衡、武原侯徐璜先后皆卒,如今京畿一片海晏升平之色。”窦武满面红光的对窦冕解释道,一脸自得之色。 “天谴之人,又不是我等所做,父亲,老天无眼之日甚多,怎能处处指望老天呢?”窦冕面上有些不屑的说。 第354章 弎伍陆:乱象之始 窦武听窦冕随口说出句风凉话,当即有些怒了,双手“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竖子!黄口也敢如此狂妄?” 窦冕听见窦武骂自己,如若无事人一般,轻轻抬起身,对着尹勋偷偷扮了个鬼脸。 尹勋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站起身,走到桌案后,低声劝道:“游平公,冕儿年纪还小,怎能知道朝廷大事?何必发如此大火呢?” “哼!”窦武一甩衣袖,狠狠瞪了眼窦冕,有些忿忿不平的坐了下去。 尹勋站在窦冕身边,捋着下巴的胡须,眼带笑意的看着窦冕:“贤侄啊,所谓五侯新丰侯单超、武原侯徐璜、东武阳侯具缓、上蔡侯左馆与汝阳侯唐衡,单超受封早逝,故陛下拜侯览为高乡侯,是为新五侯。” “不管此五侯还是彼五侯,不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主吗?单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死而余威尚在,不必侯览好到哪去。”窦冕硬着脖子反驳道。 “你懂什么?”窦武声色俱厉说。 “贤侄,你知道的不过是皮毛而已,且容我细细道来。”尹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抚于胸前,侃侃而谈道:“今上乃河间王刘开之孙,若按承祧次序来说,本无陛下之事,长幼有序,若论谁更有资格的话,除却清河王蒜再无他人。” “清河王蒜?这又是什么人?怎会轮到他?”窦冕抬起头,疑惑的问。 “汉章帝之玄孙,千乘贞王刘伉曾孙,乐安夷王刘宠之孙,清河恭王刘延平之子也!”尹勋如同背诵族谱一样,一口道出了来历。 “那当今陛下呢?” “汉章帝之曾孙,河间孝王刘开之孙,蠡吾侯刘翼之子,母亲匽明,刘翼去世,袭爵为侯。”窦武忽然开口道。 “曾孙?”窦冕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也就是说,如今陛下是堂兄上位?” “不错,以大汉之祖制,章帝之后裔,只有清河王刘蒜才是莅临大位之人。”尹勋点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如今陛下登大位十余年,不是顺天应命吗?天与弗取,反受其咎,陛下做的已经够好了,不过只是有些信任宦官罢了。”窦冕一脸淡然的回道。 “哈哈哈……”尹勋捧腹大笑起来,指着屋顶:“别忘了,天下之大,储君方为国本,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是为长久之策,今上一切安稳,可只有三个女儿。” “何意?”窦冕被尹勋说的满头雾水,不解的问。 “永憙元年,汉冲帝崩,太尉李固欲立蒜立,而大将军冀与太后梁妠立孝质皇帝。蒜无缘位,只得返国。蒜严重,止有度,臣固等无不倾心于彼。中常侍腾谒蒜,蒜无礼之,故致阉宦之怨。本初元年,汉质帝卒,朝臣议立新帝,李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等皆以为宜立蒜为帝。曹腾等说梁冀无立蒜,而立陛下。建和元年,文与鲔通谋,欲立蒜为帝。结果事发,朝廷诛文与鲔。蒜坐,朝廷下令贬其爵为尉氏侯,流徙桂阳,蒜乃自刎而死。” “这不就是一个简单的政治事件嘛,何况建和元年,陛下还没亲政,杀死刘蒜也是应有之举,这与今上好像关联并不大。”窦冕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道。 “若是朝政真如你想的那样简单,满朝兖兖诸公还混个什么劲儿?早就回家抱孩子去了。”窦武沉着脸没好气的说。 窦冕见自己的说法被反驳了,扭头求助尹勋:“叔父,我爹这话什么意思?” “这里面嘛,牵扯到一份奏疏!” “奏疏?谁的奏疏?一份奏疏岂能改变朝政?”窦冕有些激动的问起来。 “故太尉李子坚、司徒胡广、司空赵戒!” “等等!”窦冕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立马打断尹勋的话语:“胡广,我记得他不是梁冀一党吗?” “不!梁冀想收服胡广还不够格。”尹勋冷笑说。 “为何?” 窦武此时见窦冕抓住一个问题就不松口,于是稍作思考后,干咳两声,抚须道:“你以为胡广是靠梁冀上位的吗?” “难道不是?”窦冕心中更加疑惑起来。 “胡广之六世祖刚,清高有志,以王莽居摄而奔趾,新朝亡后还乡。胡广之父胡贡,尝为交趾都尉。广岁丧母,少时孤贫,至所为家。广为人后,尝在府里散吏。当时,南郡太守法雄之子真从家来省法雄,真有识人之明。会岁终举之也,雄召诸官,而真自窗后观之。法真见了广有异也,其后遂以广荐雄。雄举广孝廉,至京雒阳殿试,由安帝亲试,广选为第一。后仅月,广而拜为尚书郎,经五迁尚书仆射。” 窦冕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感慨道:“这老不死的东西,安帝时候的人,还没死?真是怎么活的。” “那为何李固死了,胡广没事?”窦冕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哈哈……胡广不过一鼠辈尔,自梁冀得奏疏,于是重集公卿,倡议立蠡吾侯志,怒目轩眉,语甚激切,胡广赵戒以下,俱为冀所震慑,均皆谓:惟大将军命。独李固与杜乔,坚持初议,尚有辩驳,冀不令多言,竟厉声喝道:“罢会!……罢会!”语毕竟入。固亦趋出,尚望冀舍志立蒜,再贻冀书,反复申论。于是梁冀向梁太后请下诏书,将固策免。” “奏疏内容是什么?”窦冕瞪大眼睛问道,他对能让胡广这老油条惜身的事物有些好奇。 尹勋转过身,直接走到桌案后面角落,用力搬起那些陈旧的箱子,一一放在地上翻腾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尹勋从箱子里翻出一份已经有些脱落的竹简递给窦武,窦武转身双手接过竹简,拿起宽大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上面的灰尘,而后一点一点在桌案上展开竹简。 窦武清了清嗓音,看着竹简上的文字,一脸肃穆的读道:“天下不幸,仍遭大忧,皇太后圣德临朝,摄统万机,明将军体履忠孝,忧存社稷,而频年之间,国祚三绝。” 第355章 弎伍柒:乱局始末 “等等!这不是讽刺人的话吗?啥叫‘将军体履忠孝,忧存社稷,而频年之间,国祚三绝’,人都是梁冀杀得,还体履忠孝?”窦冕刚听一句就有些听下去了。 窦武瞪了眼窦冕,低头继续读道:“今当立帝,膺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必详择其人,务求圣明;然愚情眷眷,窃独有怀。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阼前事,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且本初以来,政事多谬,地震宫庙,彗星竟天,正是将军忧劳之日。《传》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昔昌邑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愧发愤,悔之折骨。自非博陆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几将缺矣?至忧至重,可不熟虑?悠悠万事,惟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唯明将军图之!” “我……”窦冕听后想骂人,仔细想了想,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朝廷乱局如今如此局势,梁冀之行,难辞其咎。”尹勋拍着手上的灰尘一言中的道。 “不错!梁冀之才也就阉竖把他当做霍光,霍光何人也?虽不学亡术,然闇于大理,若无霍光,岂有宣成之治?”窦武冷哼一声,继续道:“梁冀顽嚚凶暴,着于平昔,而使之继父之位,终于悖逆,荡覆汉室” “游平公!”尹勋俯下身向窦武拱了拱手:“冀以弑君之恶,挟定策之功,杀戮忠贤如割草菅,谁得而婴之,故冀之恶甚矣。” “不错!霍光忠于国,而为子禹覆其宗,梁商忠于国,而为子冀覆其宗,何其相似也。”窦武点着头长叹道。 窦冕这会脑袋有些发懵,明明谈论阉宦问题,一下扯这么远,于是窦冕稍作沉吟,拱手问道:“如此之局乃梁冀所为,阉竖有何干系?” “哼哼!”窦武轻哼一声瞥了眼窦冕:“若非当年曹腾所谋,岂会有陛下登基之事?” “曹腾?”窦冕听到熟悉邪恶名字,忍不住脱口而出。 “曹腾者,字季兴,沛国谯人也。”尹勋面带春风的娓娓道来:“冕公子,此人可不简单,资历要比胡广还老。” “嗯?还尹公明言。”窦冕拱手问。 “汉安帝时,曹腾为黄门从官。永宁元年,时顺帝为皇太子,太后以腾少谨厚,使其侍皇太子读,特为帝爱,饮食、赏都与众不同。四年复年,顺帝立,曹腾为小黄门,迁中常侍。建康元年,顺帝崩,冲帝立。永嘉元年春,冲帝殇矣。时群臣皆以为宜立一位年长有德者宗当皇帝,皆属于清河王蒜,戚大将军冀以继用,而以八岁之勃海孝王鸿之子缵为帝,是为孝质皇帝。” “吓!”窦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腹诽道:“这他妈不就人生赢家嘛,简直就是个bug的存在嘛,朝廷再乱,人家依然稳坐钓鱼台,这种人着实恐怖。” 窦武感觉这消息不是很劲爆,接着尹勋的话题道:“质帝崩后,在立当今陛下与清河王刘蒜之间,刘蒜的可能性要比陛下打的多。” “爹!为何梁冀要立陛下,可是陛下年纪小好控制?” “当然不是,曹腾有句话说的很好……” 窦武话还没说完,尹勋接过话题,有声有色的描绘起来:“将军累世椒房姻戚,秉摄万机,宾伍如云,免不得稍有过失,然清河王蒜素号严明,若果得立,必至将军大患也。” 窦冕听见这句话,抚掌大笑起来:“爹,尹叔,你们不会是嫌小子目不识丁吧?这不是赵高、李斯之密谋吗?难道乱世将出,必有妖孽,妖孽之人,难道是曹家之人不成?” “应当不至于吧?曹家有养子曹嵩,曹嵩此人我见过,不似做大事之人呐,何况曹腾名声不是很好啊。”尹勋捋着下巴的胡须,有些担忧的说。 “哦?还请尹叔父明言!”窦冕满是求知欲的问起来。 “曹腾此人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人,怎会遗则于后人?” 窦武不大赞成,开口反驳道:“伯元,此言差矣,曹腾如今已逾花甲,早在陛下登基之时就已开始布置后招了,你所见到的作恶,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罢了。” “哦?游平公,何以见得?”尹勋不解的问。 “伯元,难道没听说曹腾在当大长秋之后的事吗?”窦武反问道。 “陈留的虞放、边韶,南阳的延固、张温,弘农的张奂,颍川的堂溪、赵典,这都是他推荐的,前两年时,蜀郡太守托送计吏纳赂之,益州刺史种暠在斜谷近获之书,乃上书奏蜀郡,并因劾腾,请廷尉问。汉桓帝之知书,由外来者,故无怪腾。于种暠之劾,腾不计,又时时称种暠是个良吏。” “爹,这其实很好理解的,曹嵩此人精于算计,这些不过算计之一罢了。” “哼!不管是算计还是本来就这样,至少在士人中,名声还是很好的。” 窦武这句话,让窦冕有些嗤之以鼻:“玉器不与瓦罐斗,这傻子都知道,何况曹腾一个堂堂的大长秋?” 窦武狠狠瞪了眼窦冕:“一天就你的借口多,说吧,除了闯祸,回来还有何事?” “回父亲的话,小子在凉州接到家信,说母亲重病,小子特意回来看看。”窦冕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白布。 窦武随手接过白布瞄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你娘亲挺想你的,去看看吧,等过了十五,你就离京。” “离京?” “对!好好熟悉熟悉京城,看看变化有多大,五侯差不多快玩完了,你也该去看看雒阳城的样子了。” “爹,我两位师傅呢?” “襄公矩嘛好像带着你那徒弟去云游去了,李元礼这段时间有些出风头了,他和你外祖父把侯览一家折腾不清,有时间你去看看去。” “是!”窦冕低下头小声回应道。 “去看看你母亲吧,顺道见见你那个兄弟和你那个侄儿。” 窦冕一听,拾起身就往外跑,连行礼都忘了。 第356章 弎伍捌:见母 窦冕走后,尹勋坐在桌案旁,拨弄着手指问道:“游平公,令公子着实可造啊!” “造什么造啊,你没发现他志不在此。”窦武长叹一声。 “不像啊!” “他从头至尾可曾问过一句因果?” “因果?”尹勋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冕公子从开到末尾,一直都在问事情的内容,似乎对结果不曾关心。” “不错!”窦武捋着胡须,缓缓开口说:“冕儿此人,若是想做成某事,他绝对会不择手段,而这手段很可能带着血腥气。” “嗯!游平公此论很是中肯,距目前冕公子所做的事情来看,确实如此,不过……以后再改便是。” “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大指望他了,只能看看辅儿怎么样了,唉!”窦武看着敞开的书房门,长叹起来。 窦冕从书房出来时,太阳已经照在了院中,整个院子里四处走动的下人门这会正在忙碌,窦冕不忍打扰如此环境,沿着门檐下过道,熟门熟路的走到了杨氏的卧室。 窦冕调整了一下心情,整了整衣服,有些迟疑的敲了敲门。 敲门声刚落下,屋内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窦冕推门而入,跨过门槛双膝便跪了下来,声音有些颤抖的喊道:“不孝儿窦冕回来了!让母亲担心这么久,儿之过也!” 正坐在塌上做女红的杨氏听见窦冕的声音,愣了愣,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扭过头,仔细打量着窦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有些慌乱的站起来,用手细心的整理的一下头发,拉了拉被坐出褶皱的一群,快步跑上前,一把抱住窦冕,挂着泪痕道:“真的是我儿回来?” “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窦冕一头埋进杨氏怀里,轻声道。 “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来!让娘好好看看。”杨氏蹲下身,仔细打量着窦冕,喃喃自语道:“长高了,也变黑了。” 窦冕这会才好好看着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只见杨氏头上没有带什么头饰,两鬓的青丝已经生了出来,眼角布满了鱼尾纹,看起来比自己走的时候老了许多。 “诶!冕儿,见过你爹了没?”杨氏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问道。 “见过了,我天还没亮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被我爹训到现在才出来。”窦冕有些不高兴的嘀咕道。 “你啊你!还是老嫌你爹啰嗦。”杨氏用手指戳了下窦冕的额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窦冕见杨氏高兴,心里不由的跟着高兴起来,双手握住杨氏的手问:“娘,喜姨的孩子和辅儿呢?” “走!跟娘来,为娘带你去看看,那俩小子,长得可真是好看,粉嫩粉嫩的。”杨氏站起身拉着窦冕往出走。 出门走了没几步,窦冕发觉有些不对劲,赶忙问道:“娘,不会是把我住的地方给他们了吧?这方向过去不就我一个卧室吗?” “对啊,你不是成亲了嘛,你大哥成亲都搬出去了,所以雀儿也想搬出去,我和你爹啊,就在外面置了处宅子。” 窦冕挠着挠头:“不对吧?娘,你不会把喜姨和犬叔接来了吧?” “当年人家救过你一命,怎么着?你还嫌弃人家不成?” “那我姐姐呢?”窦冕仰头问道。 “你姐姐自己置了处宅院,把东西也都搬过去了,家里也就几个作坊。” “那生意呢?”窦冕问道。 “生意?”杨氏指了指自己身边,长吁短叹的说:“唉!都不知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瞧瞧,我现在连一个使唤的婢女都没有了,不然我也不会腆着脸把你喜姨和犬叔叫来啊。” “啥?”窦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呢?我看院子里不是这么多人嘛!” “咳!那是下人不错,可都不会伺候人啊,一群群都是干活的主。” 窦冕停下脚步,略做思考,小声道:“娘,要不……我把河东那群婆娘叫来吧,他们天天也就做的缝缝补补的活计。” “有多少个?” “二十来个吧!现在不知道还剩多少,要不我去信问问。” 杨氏摇摇头:“诶!算了,不是自家人,不敢信,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母子二人说话之见已经到了房间门口,屋中正在伺候孩子们的两个婢女看见杨氏到来,正要行礼,杨氏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沉睡邪恶两个孩子身边。 “来,冕儿你看。”杨氏抱起一个小胖子,满脸慈爱的说:“这就是辅儿。” “这么胖?你们喂啥了?”窦冕说话间接过窦辅自己打量起来,只见整个就是球形,小手和小腿跟火腿一样,一环一环的,看起来特有肉感。 窦冕抱了一会将窦辅交给婢女,走到另一个羸弱的小孩身边,只见这孩子皮肤有些黑,头顶毛绒绒的头发有些发黄。 “娘,这孩子可有名字?” “没有!你喜姨等着你给起名呢。” 窦冕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摸着孩子的脑袋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娘,能不能把胎毛全剃了?” “嗨!天有些冷了,等暖和一点再说吧,你先赶紧把名字给起了,人家等你这名字都等了几个月了。” “娘,那这几个月你们喊他啥名字?”窦冕有些好奇的问。 “昴!” 窦冕摸着自己的下巴,寻思了好一会:“不对啊,犬叔和喜姨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怎么会想到这么复杂的字?” “襄公起的,襄公说家中养鸡,鸡有五德,其头有冠,为文德;足后有去能斗,是武德;其前敢拼,是勇力德;有食呼类,为仁;守夜不失时,天明鸣,为信德。而鸡为酉,酉从官,仲神也,昴星神主之。仲神四人,姓张,名弩小。衣绿青单衣,昴星神主之。上治随天,下治浕口山。昴,史记·天官书云:昴曰髦头,髦,发也。故而用昴宿来定四时。尚书: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故而以昴日神来给他当乳名。” 第357章 弎伍玖:作坊 窦冕听完,心中腹诽道:“这……这不是封建迷信嘛,起个名字还搞一堆典故,这活我看也就师傅那神神道道的人能干的出来。” “娘,这名字不是可以吗?” “嗐!你是故意的吧?”杨氏柳眉倒竖着瞪了眼窦冕,从侍女手中接过昴,一脸慈爱的看着昴,语重心长的对窦冕道:“名者,自命也,从口夕,夕者,冥也,冥不相见,故以口自名,怎可随意乱起?” 窦冕见杨氏如此严肃,心中仔细的翻腾起来,不过翻腾的好一会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字,他想起了一个王马共天下的人,于是开始道:“既然他要去辅儿一起长大,那就让他为辅儿先驱,故虞人导前,鹰犬罗后,是以引之也……” “王导?”窦冕话还没说完,杨氏已经把窦冕要说的名字喊了出来,一脸兴奋的看着昴:“这名字吉利啊,昴就有引路之一,导真是有一锤定音之效啊。” “娘,我知道你是杨家人,懂得多,别显摆能成不?这俩听不懂,睡的这俩更不懂了。” 杨氏放下王导,对着窦冕挥挥手:“去去去!滚蛋,事儿干完了,这没你的事儿了,找你姐去。” “我姐在哪啊?”窦冕瞪大眼睛问起来。 杨氏从抱着窦辅的婢女怀中抱过窦辅,随口吩咐道:“把公子带去见妙儿去。” 侍女道上一礼:“喏!” 杨氏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抱着窦辅坐在卧榻上,小心翼翼的逗弄起来。 窦冕一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跟着侍女从后面走出来,沿着街道中间的巷子,绕了好几个弯道,好不容易在镇子即将走完的时候见到了一座大庄院,这庄院的规模让窦冕着实大吃一惊,箭楼、了望塔无一不缺,院子的围墙比那些深宅大院要的多,有些年老的老者在围墙上行走。 “我勒个去,我姐这是要干嘛?”窦冕忍不住惊呼起来。 侍女没有理会瞠目结舌的窦冕,小步跑向关闭的严严实实的厚重大门,大门门环的高度足足比侍女高出大半个脑袋。 侍女踮起脚尖,用力砸动门环,一声沉闷的敲击声穿入了内院。 忽然大门顶上的围墙中露出一个须发尽白的脑袋,这老者爬在围墙上,一脸审视的打量着侍女与窦冕,态度凶恶的问:“你们什么人?这是私人宅邸,无事速退!” “夫人着小公子来探望小姐,还不开门?”侍**着脸大声喊道。 “容小的禀报与小姐,你们在此稍后。”老者说完,脑袋唰的一下缩了进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垛口露在那。 老者进去大约有半柱香时间,一阵急促的喧哗声从院中传出来,厚重的大门也随之被缓缓拉开,一群衣着鲜艳的少女们叽叽喳喳的从大门缝隙中奔了出来。 这群少女们身着奇异的短裙,亭亭玉立,少女们手中舞动着有一尺有余的短剑,看起来真有群芳争艳的感觉,少女们娇娇滴滴的嬉闹声让窦冕有些眼花缭乱起来。 这些少女排在大门外的两侧,持剑直指窦冕,中间方向一个少女拍着手,嬉笑道:“冕儿,咋样?” 窦冕双手背在身后,仔细观察了这些少女,嗤之以鼻的说:“这些不咋的,你说她们是舞剑吧,多了些阳刚之气,你说他们是排兵布阵吧,太过于柔和。” “呦!这才出去几天啊,就敢笑话我的人?”少女蛾眉倒蹙,凤眼圆睁的盯着窦冕。 窦冕对少女的怒气宛若清风拂面一般,长揖一礼,深深的弯下身:“小弟窦冕见过姐姐!” 窦妙怒气冲冲的瞪了眼窦冕,狠狠把手上的短剑往地上一掼,转身就往内走,窦妙这一发怒,着实把带窦冕而来的侍女吓了一跳。 侍女面色慌乱的从少女队伍中挤进来,轻轻伸出手拽了拽窦冕的衣袖,弯下腰有些局促不安的说:“公子,小姐发怒了。” “怒就怒了呗,我又不怕她,你回去给娘说一声,我进去了。”窦冕说完,低下身拍打了一会襦裙上的灰尘,一脸自得的迈着步子从少女队伍中的空隙走向大门。 窦冕款款而行,一边在一边打量着这窦妙的宅邸,青壮堆砌成的围墙可着厚的有些夸张了,庭院的空地比平常兵营里的校场还要大,空地上没有什么奇特之物,只有整箱整箱堆砌的箱子,上面盖着油布,站在远处看,这些一堆堆的东西就像一座座小山一样。 空地外的三面盖着好几座砖瓦房,房子围墙还要高出许多,这些房屋内冒着浓浓的烟火气,一群群年岁较大的汉子和妇人们忙碌的进进出出,衣服热火朝天的样子。 几名身着皮甲的中年妇人,手执刀枪,队伍虽有些凌乱,但依然警惕的看着空地中每一个出现的人。 窦冕大摇大摆的转进一间屋子里,一进屋中,一股浓重的油腥味熏的窦冕差些吐了出来,一群上了年岁的老头子们正将猪身上的脂肪,一盆盆的倒入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中熬制,熬好的猪油则被拿着长瓢的人舀入各式各样的器皿中,随后一群身着单衣,体型彪壮的汉子们跑进来,将这些滚烫的油提到了另外一间房子。 闻了没多大会,窦冕被这些味道熏得有些干呕,飞也似得逃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窦冕弯下身,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窦妙犹如鬼魅一般从窦冕身后站出来,格格的笑起来,窦冕扭头看了眼笑靥如花的窦妙,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这是当姐姐的样子吗?我都成这样还笑?” “哈哈……你个傻子,自己弄得东西还不知道那味道?真是越长越啥的货。”窦妙乐不可支的看着窦冕。 窦冕蹲下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开口问道:“姐姐,你怎么从家里搬出来了?难道我娘把你嫁出去了?” “没啊!”窦妙指着周围的房屋,怡然自得的说:“看到没?我的手笔!” 第358章 叁陆零:显摆 “你这宅院是不是有些过了?我看院墙有些厚,不怕朝廷猜忌吗?”窦冕有些担忧的问。 “猜忌?朝堂凭什么猜忌?你可知道每个月我们要给朝廷内苑送多少钱吗?”窦妙一脸不以为然之色,反问起窦冕。 “内苑?就我们这东西,能卖多少钱?最多也就万金罢了。” “万金?一月就要交十万金,他们能舍得猜忌我们吗?”窦妙嗤之以鼻的说。 “这么黑?”窦冕忍不住骂起来。 “嘿嘿,不就十万金嘛,不多,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买个心安,这价格足矣。” 窦冕听窦妙的口气,不像说假话,急忙开口问:“等等,九牛一毛?姐,你如实说啊,咱家有多少钱?” “没算过,反正买了好多地盖房子就是放钱的。” 窦冕一听这句话,心里顿时感觉不太妙,一把抓住窦妙的手,有些着急的说:“姐姐,速度将这些钱财散开,不然迟早会引祸患的。” “你脑袋是不是有病啊,我辛苦了好些年才攒起来,怎么说散就散了?散了我们吃啥?” “嗐!我说错了。”窦冕一拍脑袋,发觉自己有些太过紧张了,调整了一会情绪后,窦冕开始解释起来:“春秋云:“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献。既而悔之,曰:‘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害也?’乃献之。又求其宝剑。叔曰:‘是无厌也。无厌,将及我。’遂伐虞公。故虞公出奔共池。我等如今所处者,虞叔也!” “小子,你是不是又开始打算算计我钱财啊,没门!”窦妙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板着脸。 “没啊,我要你钱干什么?”窦冕无辜的看着窦妙。 “之前给你带的钱财里,可有我几十万贯,你还想赖账不成?你若赖账,别指望从我这拿到分毫。” 窦冕见窦妙的表情,不似开玩笑,低下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今年是有笔钱财,不过……” “有就对了!我给你凑了五十万贯。” “反正你又不缺钱。”窦冕不以为然的说。 “那不成,那钱可是我辛辛苦苦和妇人们一针一线挣出来的,那钱还没花咱家共有的钱。”窦妙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说。 “等等!亵衣这么挣钱?” “挣钱?挣啥钱啊,你没瞧我买了多少人,近千人呐,那不要钱吗?”窦妙说完扭头看向一边。 “可我记得这里面有我的钱啊,你不会把我的钱贪污了吧?” “你那点钱我看不上,早都给雀儿分了,不信你回家查账本。”窦妙双手一摊,不屑置辩的说。 窦冕凑近前,低声说:“姐姐,我有一门生意,你做不做?” “什么生意?” “草原的生意!” 窦妙一听要和草原那群野蛮人打交道,脑袋一个劲的摆动起来:“不做!那么个穷地方,给我钱我都不做,我还是做周边荆州、豫州、兖州的生意,至于并州、凉州、冀州那些地方我看不上。” 窦冕见窦妙不似的表情,想了想,小声提醒道:“益州也很富有啊,怎么益州去?” “我也想啊,可爹不让,不知道他怎么打算的,反正已经派了宋管家去了大半年了,都不知道我爹打算干啥。” 窦冕见正事已经谈完,揶揄道:“姐姐不会晚上就住这里吧?” “当然不会,跟我一起来,让你看看什么叫宅子。”窦妙自鸣得意的说道,拉起窦冕从中间的宽阔的过道往内走。 过道两边摆满了各色的花花草草,虽已入腊月,花坛内的数棵常青树依然展现着生命的顽强,花坛过去数步,一句巨大的假山挡在前面,假山之上布满了冬梅,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冬梅透着幽远的清香。 窦妙带着窦妙熟门熟路的穿过假山,一方巨大的圆形鱼塘出现在了脚下,不知哪里灌来的活水顺着假山形成一条小型瀑布,流进鱼塘中,鱼塘中各式的鱼儿在早已经干枯的荷叶杆中放肆的游荡着。 “怎么样?美吧?”窦妙站在鱼塘上空的木桥上,指着周边的景色道。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地方是可以,可太花钱了。”窦冕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一圈,感慨的说。 “花钱?不花钱怎么会好看?你看那几块石碑,那可是京城独一份。” “谁的?” “还能有谁?郭林宗亲传弟子申屠师兄亲自刻的,你别那几块碑,我可是花了大心思,专门找外公写的。” 窦冕一听是杨秉的手笔,撒开腿从木桥上跑下来,抱着石碑看起来,当仔细看了一遍后,窦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碑文道:“这碑文太好写了吧,里面看起来好像说了一堆话,可细读起来,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就讲了下宅子的布局还有宅子的设计。” “你懂什么?”窦妙冷哼一声,款步姗姗而至,脸上有些不高兴:“外祖父今年身体有些不大好,前些时日,又上书陛下重启郎中之议,而后便卧榻在侧。” “这不会是才写时间不久吧?” 窦妙神情有些低落:“对啊,外祖父听说我搬新宅,就坐在塌上写的。” “华家兄弟怎么说?” “气息奄奄,朝不虑夕,天命将至之兆,恐风烛奄及,聊遗教于子孙耳。”窦妙有些吐出这几个字。 “要不我去看看去。” “唉!”窦妙一脸愁苦的长叹一声:“我与大哥自幼便是外祖父启蒙,可以说外祖父自从上次黜官之后,身体便有些不是很好,所以之后擢迁太尉,可外祖父年近花甲,怎能经得起如此劳累?” “行了!我知道了,不过先备些礼物吧,我这一年多没回来,不好意思光着手去啊。”窦冕摩挲着下巴道。 “想要什么,我这就着人去买。” “随意买些滋补的东西就行了,我最主要是去看病。” 窦妙很是乖巧的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窦冕则走到亭子里,架着二郎腿坐下来。 第359章 叁陆壹:诊脉 窦妙准备好东西之后,窦冕快步跑出院子,当在偏门外一眼看见马车之上装满了药材时,窦冕被吓得一趔趄,窦冕心道:“我这这是把外祖父当药罐用嘛,真是的。” 驾车的车夫坐好位置,拿起鞭子赶起了驽马,马匹用力拉动着满载的药草,沿着路徐徐往前方街道走去。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马车就这么慢,等到太尉府的时候,温热的太阳已经有些偏西了。 车夫熟门熟路的将马车停在右偏门方向,跳下马车跑去敲门,窦冕则从马车上走下来,仔细打量着周边的住户。 上一次到来的时候,窦冕被杨萦拉着从左偏门进的,故而窦冕好奇的观察着周边的高墙大院,这些院墙上面白色的漆已经有些剥落,露出了青色的砖,看上去有些有粗糙,院墙内安静异常,在太阳的照耀之下,也显得那么冷清。 正在窦冕发愣之际,车夫走了过来停在距离窦冕一步之遥的地方,躬下身轻声道:“公子,门开了。” 窦冕回过神,转身走向半开的门扉,开门的小厮躬身迎上来,低声提醒窦冕:“冕公子,太爷今天身体沉珂,还请公子说话轻些。” “外祖父什么时候开始严重的?”窦冕脚下没有停歇,直接往内走。 小厮赶忙跟上来,走到前面轻步带路,悲痛的低声回道:“太爷前些天吃了华小医官开的药方,身体有些健朗,前天,太爷的同僚送来了一份千年人参,晚上的时候,厨子给熬了汤,太爷吃完精神还好,可昨天开始,太爷就没有再醒来。” “华家兄弟怎么说?”窦冕仔细搜索着脑中的事物,阴着脸问。 “他们……他们还在卧室看着呢。” “病情如此严重?太医令干什么吃的?”窦冕怒火中烧的骂道。 “回公子的话,太医在太爷刚病倒的时候就来看了,但太爷被他们越治越严重,老爷最后无法,于是到窦府上延请的两位华医官。”小厮如实回道。 “太医走的时候怎么说的?” “太医只说向太常禀报,欲向天祈祷一二,至于成与不成,全看天命。” “医卜医卜,说他们是医,不如说他们是补,真是丢人!”窦冕恨恨地说完,低下头加快了步子。 待转过一个拐弯之后,一个巨大的校场展现在窦冕眼前,草垛均匀的摆在校场百步距离之外,一群衣着戎装的军士像木头人一般,严防死守的站在各个路口,眼中满是戒备的看着来客。 当一进这座院子,院中走动的婢女与奴仆皆身着素衣,轻手轻脚的走动着,诸多人皆道路以目,不敢喧哗。 小厮将窦冕带至一间敞开房门的屋子前,驻足向内躬身行礼一气呵成:“老爷,夫人,冕公子来了!” 杨赐这会着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听见小厮禀报,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对着杨赐夫人桓氏使了一个颜色,快步迎上前:“哎呀,冕儿真是稀客啊,快快快,快进来。” 窦冕可没那么大意,一板一眼的跪拜起来:“外甥窦冕见过舅舅、舅母,早晨刚刚到家,我听闻此事就急忙赶来,不知外祖父身体现在如何?” “诶!这事儿啊,我们这外行也不知道啊,你家那两个也不太拿的定主意,这不,都在等你来嘛。” 窦冕站起身,扫视了屋中一眼,并不见有什么床榻之物,蹙眉问道:“外祖父在哪?” 桓氏走上前,指着左边的房子,低声道:“你家医官说要找一个暖和一点的房子杨病,故而我让下人们把太爷搬到隔壁。 窦冕听完,转身就往隔壁房间走,只留下杨赐与桓氏满头雾水的站在原地。 小厮见窦冕火急火燎的走出来,赶紧跟了上来,很有眼力劲的帮窦冕打开房间的门,等窦冕进屋后,缓缓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华氏兄弟这会正在讨论脉象,低声争论的有些不可开交,一见房门打开,不约而同的看向房门,当见来者是窦冕,华胥抢先拱手道:“公子何时回来的?我等未亲自迎接,真乃罪过罪过。” “行了!别说那些客套话了,我们直接谈正事。”窦冕摆摆手压下了华旉将要说出的话,直接指着病床上的杨秉问:“治病者,望闻问切而已,望闻切乃是最主要的东西,一步错步步错,望闻都是你们所能看到的外在,说说切脉切出来结果的吧。” “太尉津液稀薄,舌苔泛红,脉象细软而无力,此乃内火太旺之象。” “不不不!二哥,你这脉象错的,迟而无力,心阳不振,是为迟脉,故而肯定不能按你的方法来。” 窦冕有些懵了,这明明两个脉象,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窦冕挤开两人,径直走到床前。 当见到床上躺着的杨秉时,窦冕鼻子一酸,差些哭出来,只见杨秉原来抱过自己的胳膊瘦的与枯木一样,整个人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没有意思血色,一脸病容。 窦冕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搭在寸官尺,闭上眼睛感受起来,当脉象越来越清晰时,窦冕心中越来越震惊,直到号脉结束,窦冕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 华胥与华旉兄弟二人见到窦冕站起身,快步跑过来,热切的问起来。 窦冕思索良久,有些为难的看着二人,挥挥手将二人带出房间。 “公子,脉象如何?”一出门口窦冕就被二人抓住,眼神中满是求知欲。 “你二人脉象都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华旉瞪大眼睛问道。 “如此脉象即接近于迟脉有接近于浮脉,并不是你们脉象不准,而是此脉唯有太医才见过,故而你们不知道。” “此并为何症,我闻所未闻也!”华胥惊讶的问。 “此症眩瞀怫郁者,高危满溢,远虑摇神,终败盩以自掇灭,此其为患,亢极而逆,淫邪越于百络而不收者也。” 华胥与华旉听见窦冕解释,一脸的不解。 第360章 弎陆贰:药理 窦冕说完,看见两人满头雾水的样子,解释道:“此症为热症,症结于中故有此脉象,不过此脉又称绝脉,治好的难度太大啊。” “啊?那怎么办?治还是不治?”华胥紧张的问。 “治!这既是我外祖父,又是病人,难得一遇之症,你们不试试,怎么会有长进?” “可我们没有治这的药方啊。” 窦冕想了想,走进屋里,直接拿起毛笔在竹简上写画起来,华胥一边看一边思考,窦冕写完,华胥指着药方道:“这药方怎么感觉像治伤寒的,但又不像。” “发热无时热翕翕,炊笼腾越热蒸蒸,表热尿白里热赤,外需麻桂内凉承,燥干烦渴为阳热,厥痢外热属阴经,阳热宜清白虎辈,阴热四逆与白通,这里面包含有几种汤,你们先看一看。” 华旉拿起竹简看了看,眉头紧皱:“不懂!”说完顺手把竹简递给华胥,华胥道:“此药方似是散其病症而聚齐中气,可你这几个汤,没听过啊。” “里热,故尿赤也。外需麻桂,谓表热无汗宜麻黄汤,有汗宜桂枝汤。内凉承,谓里热轻者宜凉膈散,重者宜三承气汤。发热兼口燥,舌干,烦渴者,为阳经之热也。发热兼厥冷,下痢清谷者,属阴经之热也。阳热宜清,白虎解毒辈也。阴热宜温,四逆白通汤也。”窦冕像背书一样背完。 “请公子详解!”两人齐齐拱手问。 窦冕摸着下巴,仔细回想道:“麻黄汤者,麻黄、?桂枝、甘草、?杏仁也;桂枝汤者桂枝、赤芍、甘草、姜枣引也;凉膈散者,大黄、朴硝?、甘草、山栀子仁、黄芩、薄荷、连翘。” “那……三承气汤又是何物?”华胥问道。 “诸病皆因于气,秽物之不去,由于气之不顺也。故攻积之剂,必用气分之药。因以承气名汤,方分大、小,有二义焉∶浓朴倍大黄,是气药为君,名大承气;大黄倍浓朴,是气药为臣,名小承气。味多性猛,制大其服,欲令大泄下也,因名曰大;味寡性缓,制小其服,欲微和胃气也,因名曰小。且煎法更有妙义∶大承气用水一斗,煮朴、枳,取五升去滓,内大黄再煮,取二升,纳芒硝。何哉?盖生者气锐而先行,熟者气纯而和缓。仲景欲使芒硝先化燥矢,大黄继通地道,而后朴、枳除其痞满。若小承气以三味同煎,不分次第。同一大黄,而煎法不同。” “不知公子可有记录?” “有!不过并不详细,况且这三承气汤分为几种,伤寒邪热传里,须看浅深用药。三焦俱伤,则痞、满、燥、实、坚全见,宜大承气汤。邪在中焦,则有燥、实、坚三证,宜调胃承气汤,加甘草和中,去枳、朴者,恐伤上焦氤氲之气也。邪在上焦,则痞而实,宜小承气汤,去芒硝者,恐伤下焦真阴也。若表证未除,里证又急,不得不下者,则用大柴胡汤,通表里而缓治之,故大承气最紧,小承气次之,调胃又次之,大柴胡又次之。” “我等受教了!”华氏兄弟二人心服口服的拜道。 “白通汤者,要稍稍好一些,由附子、?干姜、葱白组成,白通汤即四逆汤去甘草,减少干姜用量,再加葱白而成。主治阴寒盛于下焦,急需通阳破阴,以防阴盛逼阳,所以用辛温通阳之葱白,合姜、附以通阳复脉。因下利甚者,阴液必伤,所以减干姜之燥热,寓有护阴之意。若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是阴寒盛于里,阳气欲上脱,阴气欲下脱之危象,所以急当用大辛大热之剂通阳复脉,并加胆汁、人尿滋阴以和阳,是反佐之法。故前方有“服汤,脉暴出者死,微续者生。”方后还有“若无胆,亦可用”,可知重在人尿。这些都是白通加猪胆汁汤证治精细之处,与通脉四逆汤之“无猪胆,以羊胆代之”之反佐法,皆有深意,尔等须详加领悟。” 窦冕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道:“这玩意也太费力了,比我去跑几十里山路都累啊,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药方那么多,我这年纪越长越大,以后若记错一方,那真是会死的人啊。” 正当华胥与华旉低声讨论之时,杨赐轻步从院中走了进来。 杨赐一见窦冕紧皱眉头的蹲在地上,心中不由的悬了起来,有些担心的走到华胥身边,碰了碰华胥:“华医官,我父病症如何?” “杨侍中,太尉病……只有三分把握,您看……”华旉抢先开口道。 “不知需要什么药?我这就派人去取!”杨赐听见自己父亲病情还有救,兴奋的问道。 “舅舅,不用,这些我姐好像准备有,你着人去把右偏门外的马车上东西搬进来。”窦冕站起身,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杨赐点点头,快步走出屋子,随口拉过一个仆人低声吩咐起来,仆人听到吩咐,迅速向院内闲着的同伴们招了招手,一伙人迅速跑着出了庭院。 窦冕轻步走到杨赐身后,拉了下杨赐的肥袖,低声细语的道:“舅舅,可否找个安静地方,我有话问你。” 杨赐本来打算进屋,忽然衣袖被人拉住,低下头一瞧,就看见窦冕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当听见窦冕的话后,杨赐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手有些微微颤抖的指了指屋里。 “对!不过外祖的病并不是很大的病症,但此处不是叙话之地,还请舅舅体谅则个。”窦冕拱了拱手带着歉意道。 “好好!请随我来。”杨赐说着话,直接迈过院子,窦冕紧紧跟在身后。 只见走到一栋独立的房子旁,伸出手从袖筒中掏出一把钥匙,手微微晃动着打开锁芯后,面色焦急的走了进去。 窦冕见到这屋,四处堆满了粗细不一的竹简,而整堆竹简上面插有有个木牌,木牌之上写着粗略的分类。 第361章 弎陆叁:病因 “这里是父亲往日办公之所,我一般很少进来,你看,那桌案灰尘都那么厚。”杨赐指着面北朝南的桌案道。 “这里没人打扫?” “出入政令之地唯郎中方可打扫,然就家父病重后,所有权柄皆归还与朝廷,这里也就废弃了。” 杨赐说完,直接走到桌案边蒲团上坐下,蒲团被他一压,浓厚的灰尘飞了起来。 窦冕提起襦群,就席而坐。 “我听说家父已病入膏肓,此事是真是假?我知道你懂,还请你如实相告。” “外祖的病症不再肌身,而在于郁结,膏粱厚味积于中,四体不勤逸于外,心机费尽,气机郁结而不散。” “那……医治之法呢?” 窦冕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思索良久:“灵枢有云:王公大人,血食之君,身体柔脆,肌肉软弱,血气慓悍滑利,其刺之徐疾浅深多少,可得同之乎?故素问有解答此惑者,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气满发逆,甘肥贵人则高梁之疾也。隔塞闭绝,上下不通,则暴忧之病也。” “你是说……家父此症乃是富贵病?” “然也!” “你既然知道此症,那此病难治否?” “难也难,简单也简单,疏五过论有云:诊有三常,必问贵贱,封君伤败,及欲侯王。故贵脱势,虽不中邪,精神内伤,身必败亡。” “难道……”杨赐刚想吐出字,可一见窦冕低头沉思的样子,只得把话咽了进去。 “我听家父言,侯览此次行事乃为外祖所做,可是真事?” “然……也!” “外祖发病何时开始?” “这……侯览亲弟侯参人头落地之时,家父闻听消息就晕倒了过去。” “舅舅,可曾告知我外祖这些年干了些什么事,我也好心里有底。” 杨赐站起身,右手抚着胡须,砸吧着嘴,眉毛不由的挤成一疙瘩,徐徐沉吟道:“此事要说起来,还得从周景说起。” “周景何人也?” “周景,字仲飨,扬州庐江人,初梁冀掾属,迁豫州刺史,转河内太守。梁冀被诛后,以梁冀故吏连坐,遭到免官禁锢。后以贤名,征召入朝,迁将作大匠、尚书令。” “这……”窦冕想了想问道:“外祖公乃是帝党,怎么与梁冀一派又有牵扯?” “不!你想错了。”杨赐坐下后回想道:“延熹六年,太尉刘矩、司空刘宠因灾相寻,坐谴免官,司徒种暑,又复病段,故而陛下特进当时为太常的家父为太尉,擢许栩为司徒,周景为司空,然周景为卫尉之时,以正直闻名于士族之间。” “难道他和外祖父干了什么事不成?” “不错!” 窦冕平心静气的说道:“至今能让士族与帝党联手的,不外就是阉竖,难道阉人已如此势大否?” “何止势大,父亲曾说,刘矩规矩方正,以礼让化民,故不曾多造杀戮,使其阉竖将将手深入北军。” “北军?哪个军队?”窦冕心中咯噔一下,赶忙追问道。 “冀州军!” “外祖父如何知道此事的?” “周景为卫尉之时就已查清,故值家父登太尉之日,周景便抬了数箱竹简而来。” “嗬!周景真够滑的啊,这种事情自己不出手,选外祖父动手,真是把外祖父当抹布啊,干净留自己,秽物给别人,而且还不会损害自己的名声,就算事情不成,自己留了好名声,真真老奸巨猾啊。” “诶……谁说不是呢?但家父并不以为仵,乃欣然许之,经过半个月左右的谋划,一次参劾使匈中郎将燕援、青州刺史羊亮、辽东太守孙谊等共五十余人。” “倒了?” “倒了!陛下黜免众人,复起皇甫规为度辽将军。” “那侯参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外祖成这样了?”窦冕更加疑惑了。 “诶!这个侯参呐,得要从中常侍侯览和小黄门段珪说起,这两个山东乡党,侯览防东人,段珪济阴人,侯览在梁冀灭后,进封高乡侯,迁长乐太仆,于是他想玩一把衣锦还乡,这一还嘛,两个人就在一起建起了宅院。” “这很正常嘛,项羽如此豪杰,尚且要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尔,何况侯览?” “嗬!建也就建了,可侯览干的不是人事啊!你知道他干了啥祸害人的事儿吗?”杨赐咬着牙,一脸失望的说。 “据我在河内掌握的情况,侯览当时占用田地就已不下百顷,而且掠民为奴者已有数百户,这还是我在延熹六年所掌握的。” “侯览与段珪济北的地界,他们的仆人宾客侵掠百姓,劫持过往行人,一直使当地黔首怨声载道。” 窦冕听后,心中有些佩服侯览这种无知者无畏的精神,慢悠悠的问:“舅舅,难道此地官员都是泥胎木偶不成?” “有一个人是挺厉害的,可有什么用啊。” “那人呢?” “死了!”杨赐摊开双手,苦笑着看向窦冕。 “死了?” “济北相滕延滕伯行,带郡兵包围工地,当场处死数十人,把尸体堆放在交通要道,侯览、段大怒,将此事报告桓帝,滕延被处以滥杀无辜之罪,送到廷尉审理,免去官职。” “侯览、段珪无事?” “当然,侯览其兄反而被擢为益州刺史!” 窦冕一听,忍不住大笑起来:“益州,哈哈……陛下好大方啊,冰乃壅江作堋,於是蜀沃野千里,号为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陛下这是给狼送肉嘛,不知侯参可让陛下失望?” 杨赐见窦冕如此说当今陛下,忍不住笑了笑:“侯参可没让今上失望,益州富户十不存一,罪名且都很是相似,皆大逆不道,其罪被或杀或放,财产充公,先后以亿计。” “如此不是正合陛下心意吗?为何要杀?” 杨赐似笑非笑的看着窦冕,舔了舔嘴唇,乐呵呵的道:“你以为益州是法外之地吗?” 第362章 弎陆肆:南巡轶事 “难不成刘家的人?”窦冕瞪大眼睛看向杨赐。 杨赐捋着胡须,满是笑意的点点头:“当然,不是刘家还能有谁?” “不知刘家何人?” “不管是哪个刘,只要沾了宗亲二字,岂是常人可以随意欺凌的?”杨赐停顿了一下,用余光瞟了窦冕一眼,但见窦冕一脸如常,心中决定再爆出一个消息来:“冕儿,你可知陛下南巡归来之时,就已对五侯心有不满。” 窦冕听见消息愣了下,随口答道:“我听五侯又死了两个,侯览也已逃离中枢,不知此消息可真否?” “然也!” “陛下一向信任五侯,怎会忽然风向突变?舅舅可知否?” “天威难测,属实正常,不过嘛,此次之事,我还知道一二,家父回来的时候曾告知与我,不然家父怎么有一把掀翻侯家的能耐呢?” “愿闻其详!”窦冕恭敬的问起来。 “陛下自广成苑校猎而归,未至一载,乃复起游兴,拖言至章陵祭祖,群臣劝阻亦未听从,翠华一出,五营、五校之万余将士为扈从,虽热闹加倍,然于地方扰乱更甚!” 窦冕忽然想到一个叫康麻子的人,人家过得多逍遥自在,女人送上门不说,官员抢着给塞钱,美名其曰微服私访。 “不对吧,按理说,皇帝一般是不出宫的,好不容易出次宫怎么会扰乱地方呢?” “陛下是不扰乱,可这吃穿用度得要吧。”杨赐冷笑着说。 “那能有多少?我在凉州带过私军,万斛足够万人食用半月,难道陛下会在一地待上半个月不成?” “你啊!你是不知道朝廷的难处,仅凉州一地,至今已经花了差不多有二百余亿军费,地方哪能经得起如此耗费?”杨赐轻抚胡须长叹道。 “二百余亿?难道国库现在困顿至斯,连一次南巡经费都凑不齐了吗?” “国库?你啊,着实太理想了,陛下卖官鬻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难道以为陛下卖官得来的钱是花了吗?” “难道不是?”窦冕扭头看向杨赐,一眼的不屑。 “不!我作为出入宫廷,与闻朝政之侍中,岂不知内帑现状?内帑早已都能跑老鼠了。” “钱呢?” “用啦,打羌人自然要军费,要粮食,这些钱全都花了出去。” “国库的钱呢?” “国库?”杨赐冷笑道:“不瞒你啊,国库还没你家仓库富裕。” 窦冕扭头看向样子,一脸不相信的问:“不会吧,你们不要饷钱吗?国库没钱还干活?” “哈哈……这你就没见识了吧,折饷输物啊!” 窦冕一听这四个字,忍不住捧腹大笑:“折饷,这不就是你忙活一年,朝廷随便给你点东西就打发了嘛。” “你以为朝廷诸公都是傻子吗?这两年粮食一天一个价,自然按石算了,该多少石就多少,要钱有什么用。” “噢!知道了。”窦冕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立即又问道:“可…这些事儿跟陛下南巡好像没关系吧。” “关系大了去了!” “舅舅,你赶紧说说吧,别这么吊人胃口了。”窦冕急切的说。 “陛下此行本来说的是择郡就食,毋为惊扰,但这群中常侍可不那么想,他们传去的令乃是随郡就食,你知道这一字之差害死了多少人吗?” “不知!”窦冕木讷的摇了摇头。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择者,选也,随者,顺从也,如此你可明白?” 窦冕低着头低声说道:“择郡也就是说提前选好路线,直接预定好一个地方去,随郡就不大清楚了。” “兵过如耙,匪过如梳,如此你可懂了?” “我勒个去,还有这神操作?官兵自己给自己挖坑?” 杨赐被窦冕冷不丁冒出来的新词吓得愣了愣,不过随即反应了过来,一笑置之,接着窦冕的话感叹道:“若不是护驾从事胡腾,大汉可能被陛下这一遭,走的狼烟遍地咯。” “胡腾?可是胡子升?” “对啊,你父亲的亲传弟子。” 窦冕低头回想了好一会:“我记得小时看到子升兄的时候,子升有些木讷寡言,不似可以劝谏的人啊,不知子升向陛下如何进言?” “於天子言,举国无内外之别,车驾所至即京师。臣请以荆州为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南阳太守视为河南尹,宛县令视为雒阳令。” 窦冕猛拍大腿,噌的一下站起来,声如破竹般大喝:“嗬!子升兄好气魄!如此振聋发聩之语竟出自,真乃人不可貌相,海水亦不可斗量。” “对啊!陛下使他严申约束众人,听父亲说,子升遇有阉宦私索等情者,立令州县闻报,若敢拘隐,罪与同科,开始众人不甚相信,子升可是雷厉风行,迅速处置几起,一时间队伍肃然,乃得有惊无险至章陵。” “那两侯如何倒的?舅舅这里面没说啊。” “勿急勿急,且听我细细道来。”杨赐一边说一遍压了压窦冕的肩膀,拉着窦冕坐到席上:“也合该他们倒霉,当时父亲闻报侯参归京,于是上书陛下纠弹侯参,顺便致书于京兆伊袁逢。” “侯览不是为中常侍吗?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离开陛下?这有些说不通吧,无根之萍岂能长久?侯览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杨赐眼神中满是兴奋目光:“知道又如何?事情总是要有些意外的,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窦冕也感觉到外祖父等人玩过什么招式,但自己身处局外,看不清而已。 “是不是外祖父干了什么事?不然陛下不会把自己如此信任的人支开的。” “你猜的很对!可听过庄生梦蝶?” 仅仅四个字的提示,窦冕瞬间瞬间明白过来,一副明了的样子指着杨赐:“舅舅,这主意……真够狠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简单的计策,既然让你们成功了,不过解梦似乎不是那么好解吧?” “冕儿真乃聪慧人,你猜猜是何人?” 第363章 叁陆伍:陈旧奏疏 窦冕见杨赐抿着嘴发笑,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好半晌,窦冕轻声道:“可是我公矩师傅?” “自然不是,公矩公已经走了有了有大半年了,别说他会来,就算来了,此事也帮什么忙,你师傅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不把咱们卖了,那就已经算对的起我们了。” “不是?那我就不知道了,舅舅你也知道小子一直在逃跑,搞不好过段时间又会被通缉,所以更别说认识人了。”窦冕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 “有一人与你师傅齐名,而且此人在阳嘉二年之时就已上书敬宗皇帝,这个人才是在这京城说话管事的人。” “何人如此彪悍?顺帝阳嘉二年,等等啊,我算算。”窦冕低下头掰起手指来,不算感觉没什么,这一算,窦冕瞠目结舌:“三……三十一年?” “对啊,不然谁会听他的?” “那他上次上书讲的什么?怎么皇帝会到现在还信任他?” 杨赐不言其他,直接站起身走出政事房,没多大会抱来一口破旧的箱子从屋外走进来,小心翼翼的箱子摆在地上后,杨赐卷起衣袖随意扇了扇上面的灰尘:“这东西,我可足足找了很多年呐,这里面的东西,那都是预言,就是不知道准不准,不过目前这个人的话还是能信得。” “舅舅怎么知道信不信的过?” 杨赐并不答话,打开箱子后,翻出一卷有些脱落的竹简递了过来。 窦冕躬身双手接过竹简,一点也不敢大意,轻手轻脚的展开摆放好后,里面已经有些淡黑色的字迹被规范的写在竹简上,不过这些字体不是常用的隶书,而是早已经不再官方中流传的篆字。 “这些的啥啊?看是挺好看的,我不认识啊!” 窦冕看着这堆如同天书一般的字体,如实告知于杨赐。 杨赐轻轻拍打了一会衣服上的灰尘,站起身走到窦冕身边,指着上面的字啧啧称赞:“书法大家,所言不虚啊,几十年前的东西看起来都感觉顺眼,不简单呐。” “诶呀,舅舅,你赶紧读吧,别磨磨唧唧了,字写好有啥用?还不是给人看的?” 窦冕这歪理传进杨赐耳中,杨赐莞尔一笑,清了清嗓音,聚精会神的看着竹简。 “臣闻天垂妖象,地见灾符,所以谴告人主,责躬修德,使正机平衡,流化兴政也。《易内传》曰:“凡灾异所生,各以其政。变之则除,消之亦除。”伏惟陛下躬日吴之听,温三省之勤,思过念咎,务消只悔。” “方今时俗奢佚,浅恩薄义。夫救奢必于俭约,拯薄无若敦厚,安上理人,莫善于礼。修礼遵约,盖惟上兴,革文变薄,事不在下。故《周南》之德,《关雎》政本。本立道生,风行草从,澄其源者流清,混其本者末浊。天地之道,其犹鼓龠,以虚为德,自近及远者也。伏见往年以来,园陵数灾,炎光炽猛,惊动神灵。《易天人应》曰:“君子不思遵利,兹谓无泽,厥灾孽火烧其宫。”又曰:“君高台府,犯阴侵阳,厥灾火。”又曰:“上不俭,下不节,炎火并作烧君室。”自顷缮理西苍,修复太学,宫殿官府,多所构饰。昔盘庚迁殷,去奢即俭,夏后卑室,尽力致美。又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何必改作。”臣愚以为诸所缮修,事可省减,禀恤贫人,赈赡孤寡,此天之意也,人之庆也,仁之本也,俭之要也。焉有应天养人,为仁为俭,而不降福者哉?” “土者地只,阴性澄静,宜以施化之时,敬而勿扰。窃见正月以来,阴暗连日。《易内传》曰:“久阴不雨,乱气也,《蒙》之《比》也。蒙者,君臣上下相冒乱也。”又曰:“欲德不用,厥异常阴。”夫贤者化之本,云者雨之具也。得贤而不用,犹久阴而不雨也。又顷前数日,寒过其节,冰既解释,还复凝合。夫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此言日月相推,寒暑相避,以成物也。今立春之后,火卦用事,当温而寒,违反时节,由功赏不至,而刑罚必加也。宜须立秋,顺气行罚。” “臣伏案《飞侯》,参察众政,以为立夏之后,当有震裂涌水之害。又比荧惑失度,盈缩往来,涉历舆鬼,环绕轩辕。火精南方,夏之政也。政有失礼,不从夏令,则荧惑失行。正月三日至乎九日,三公卦也。三公上应台阶,下同元首。政失其道,则寒阴反节。“节彼南山”,咏自《周诗》;“股肱良哉”,着于《虞典》。而今之在位,竞托高虚,纳累钟之奉,忘天下之忧,栖迟偃仰,寝疾自逸,被策文,得赐钱,即复起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以此消伏灾眚,兴致升平,其可得乎?今选举牧守,委任三府。长吏不良,既咎州郡,州郡有失,岂得不归责举者?而陛下崇之弥优,自下慢事愈甚,所谓大网疏,小网数。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以发愤忘食,恳恳不已者,诚念朝廷欲致兴平,非不能面誉也。” “臣生长草野,不晓禁忌,披露肝胆,书不择言。伏锧鼎镬,死不敢恨。谨诣阙奉章,伏待重诛。” “写的好啊!如此文章怎么没听人传起过?”窦冕不解的看向杨赐。 “这也不好传起吧?” “为何?” “荧惑失度,盈缩往来,涉历舆鬼,环绕轩辕。火精南方,夏之政也。政有失礼,不从夏令,则荧惑失行,这几句话说的当年顺帝的政令之事,你没发觉,这些话依然适用于现在吗?” “还真是。”窦冕乐呵呵的道:“君子不思遵利,兹谓无泽,厥灾孽火烧其宫;君高台府,犯阴侵阳,厥灾火;上不俭,下不节,炎火并作烧君室,这话也就顺帝时候敢说,现在谁能有这胆量,这不是把陛下政令骂的一文不值了嘛,舅舅,赶紧说说此人是谁。” 第364章 弎陆陆:奏七事 “郎顗郎雅光,郎安丘是也!” 窦冕心中咯噔一下,慢悠悠的开口道:“这货不是和我师傅齐名吗?我可听师傅说他是神棍,怎么外祖父和他搅和在一起了?” “你知道郎顗奏顺帝七事乎?”杨赐瞥了眼窦冕,趾高气扬的问。 “不知!请舅舅解惑!” 杨赐清了清嗓子,缓缓道:“陵园至重,圣神攸冯,而灾火炎赫,迫近寝殿,魂而有灵,犹将惊动。寻宫殿宫府,近始永平,岁时未积,便更修造。又西苑之设,禽畜是处,离房别观,本不常居,而皆条精土木,营建无已,消功单贿,巨亿为计。《易内传》曰:“人君奢侈,多饰宫室,其时旱,其灾火。”是故鲁僖遭旱,修政自敕,下钟鼓之县,休缮治之官,虽则不宁,而时雨自降。由此言之,天之应人,敏于景响。愿陛下校计缮修之费,永念百姓之劳,罢将作之官,减雕文之饰,损疱厨之馔,退宴私之乐。《易中孚传》曰:“阳感天,不旋日。”如是,则景云降集,眚沴息矣。” “易传》曰:“有貌无实,佞人也;有实无貌,道人也。”寒温为实,清浊为貌。今三公皆令色足恭,外厉内荏,以虚事上,无佐国之实,故清浊效而寒温不效也,是以阴寒侵犯消息。占曰:“日乘则有妖风,日蒙则有地裂。”如是三年,则致日食,阴侵其阳,渐积所致。立春前后温气应节者,诏令宽也。其后复寒者,无宽之实也。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率土之人,岂无贞贤,未闻朝廷有所赏拔,非所以求善赞务,弘济元元。宜采纳良臣,以助圣化。” “天道不远,三五复反。今年少阳之岁,法当乘起,恐后年已往,将遂惊动,涉历天门,灾成戊已。今春当旱,夏必有水,臣以六日七分候之可知。未灾眚之来,缘类而应。行有玷缺,则气逆于天,精感变出,以戒人君。王者之义,时有不登,则损滋彻膳。数年以来,谷收稍减,家贫户馑,岁不如昔。百姓不足,君谁与足?水旱之灾,虽尚未至,然君子远览,防微虑萌。《老子》曰:“人之饥也,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故孝文皇帝绨袍革舄,木器无文,约身薄赋,时致升平。今陛下圣德中兴,宜遵前典,惟节惟约,天下幸甚。《易》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是故高宗以享福,宋景以延年。” “皇子未立,储宫无主,仰观天文,太子不明。荧惑以去年春分后十六日在娄五度,推步《三统》,荧惑今当在翼九度,今反在柳三度,则不及五十余度。去年八月二十四日戊辰,荧惑历舆鬼东入轩辕,出后星北,东去四度,北旋复还。轩辕者,后宫也。荧惑者,至阳之精也,天之使也,而出入轩辕,绕还往来。《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其意昭然可见矣。礼,天子一娶九女,嫡媵毕县。今宫人侍御,动以千计,或生而幽隔,人道不通,郁积之气,上感皇天,故遣荧惑入轩辕,理人伦,垂象见异,以悟主上。昔武王下车,出倾宫之女,表商容之间,以理人伦,以表贤德,故天授以圣子,成王是也。今陛下多积宫人,以违天意,故皇胤多夭,嗣体莫寄。《诗》云:“敬天之怒,不敢戏豫。”方今之福,莫若广嗣,广嗣之术,可不深思?宜简出宫女恣其姻嫁,则天自降福,子孙千亿。惟陛下丁宁再三,留神于此。左右贵幸,亦宜惟臣之言,以悟陛下。盖善言古者合于今,善言天者合于人。” “。《春秋》曰:“有星孛于大辰。大辰者何?大火也。大火为大辰,伐又为大辰,北极亦为大辰。”所以孛一宿而连三宿者,言北辰王者之宫也。凡中宫无节,政教乱逆,威武衰微,则此三星以应之也。罚者白虎,其宿主兵,其国赵、魏,变见西方,亦应三辅。凡金气为变,发在秋节。臣恐立秋以后,赵、魏、关西将有羌寇畔戾之患。宜豫宣告诸郡,使敬授人时,轻徭役,薄赋敛,勿妄缮起,坚仓狱,备守卫,回选贤能,以镇抚之。金精之变,责归上司。宜以五月丙午,遣太尉服干戚,建井旟,书玉板之策,引白气之异,于西郊责躬求愆,谢咎皇天,消灭妖气。盖以火胜金,转祸为福也。” “阳嘉二年,白虹贯日,凡日傍气色白而纯者名为虹。贯日中者,侵太阳也;见于春者,政变常也。方今中官外司,各各考事,其所考者,或非急务。又恭陵火灾,主名未立,多所收捕,备经考毒。寻火为天戒,以悟人君,可顺而不可违,可敬而不可慢。陛下宜恭已内省,以备后灾。凡诸考察,并须立秋。又《易传》曰:“公能其事,序贤进士,后必有喜。”反之,则白虹贯日。以甲乙见者,则谴在中台。自司徒居位,阴阳多谬,久无虚已进贤之策,天下兴议,异人同咨。且立春以来,金气再见,金能胜木,必有兵气,宜黜司徒以应天意。陛下不早攘之,将负臣言,遗患百姓。” “伏惟汉兴以来三百三十九岁。于《诗三基》,高祖起亥仲二年,今在戌仲十年。《诗汜历枢》曰:“卯酉为革政,午亥为革命,神在天门,出入候听。”言神在戌亥,司候帝王兴衰得失,厥善则昌,厥恶则亡。于《易雄雌秘历》,今值困乏。凡九二困者,众小人欲共困害君子也。《经》曰:“困而不失其所,其唯君子乎!”唯独贤圣之君,遭困遇险,能致命遂志,不去其道。陛下乃者潜龙养德,幽隐屈厄,即位之元,紫宫惊动,历运之会,时气已应。然犹恐妖祥未尽,君子思患而豫防之。臣以为戌仲已竟,来年入季,文帝改法,除肉刑之罪,至今适三百载。宜因斯际,大蠲法令,官名称号,舆服器械,事有所更,变大为小,去奢就俭,机衡之政,除烦为简。改元更始,招求幽隐,举方正,征有道,博采异谋,开不讳之路。” 第365章 弎陆柒:如何造梦 杨赐说完,火急火燎的走出了屋子,转眼间又风风火火的端着一个茶盘走进来,走到窦冕身边后,然后直接坐了下来,自顾自的斟起一盏茶水,一饮而尽。 窦冕见杨赐饮完水,正要开始擦胡须上的水渍,低声问道:“此人是大才还是沽名钓誉?” “自是大才,没听我刚才说的吗?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率土之人,岂无贞贤?此话其实沽名钓誉之辈所能说出口的?” “外祖父怎么会和他谋划事情?” “因为此人之前推荐过黄琼、李固,故而于士族而言,此人可信,于父亲而言,此人成事足矣。” “不知陛下做了什么梦?竟然需要解梦?” 杨赐似笑非笑的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方向:“你可知家父为了将五侯支开,花了多少力气吗?” “不知!” “离京之时,家父与游平兄足足讨论了两天,不然哪里会有侯参归来的消息?” 窦冕一听杨赐的解释,瞬间明白过来,前仰后合的大笑道:“我知道了,难怪我姐说父亲不让她沾手益州生意,原来父亲早就将手伸了过去,如此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不知道父亲如何来安排的,舅舅可否告知与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父亲归府之时只说了一句话,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 窦冕闻听此言,手心不自觉的冒出了细汗:“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此事不成,便是泼天之祸啊!” “曹节之人,可曾听说过?” 窦冕这会脑袋跟浆糊一样,木然的摇着头,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曹节魏郡人,家中世代担任二千石之官,汉顺帝初年,曹节以西园骑之职,升任为小黄门,至陛下,乃迁中常侍,资历与能力,皆比五侯要强的多,故而与五侯不和。” “外祖父如此计算天子,真乃取祸之术啊!”窦冕感慨道。 “怕啥?父亲已经卧榻近一个月之久,早就置生死于外了,其惧陛下之怒?” “可就算有中常侍在,陛下梦境又如何控制?难道还能故意为之不成?” 杨赐气定神闲的在茶盏中蘸了点水,而后在席上面写画起来,两个字,展现在窦冕的眼前。 “白马?这是什么意思?” 杨赐故作神秘的指着东方:“一个地方。” “白马寺?”窦冕脱口而出。 “对,西域来了几个比丘,那玩意长的稀奇古怪的,满脑袋杂毛,眼色也是乌七八糟的,真是一副胡人气象,有天父亲有些不舒服,正好去故友家摆放,半路上遇到了这种胡人在卖东西,父亲也就买了一些。” “不知这些番僧卖的什么东西?” “一种花果,可以迷惑人的东西,好像什么曼陀罗。” 窦冕百思不解,踌躇的问:“曼陀罗花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可宫内宫外相距如此严密,怎能送进去?而且送进去还要让陛下吃下,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杨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瞪大眼睛瞪着窦冕:“吃?当然不是了,那玩意谁都没吃过,怎么敢往陛下饮食中放,若是有个差池,岂不是活腻歪了吗?” 窦冕嘀咕道:“不吃难不成吸下去不成?”一句话一出口,窦冕顿时明白起来,一副明了的样子指着杨赐:“你们可真损啊,这招也能玩?” “猜到了?” 窦冕站起身,轻步在屋中转起来,好不容易在桌案后的屏风后面寻到子一个自己想要的东西,窦冕端着自己寻找到东西,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在桌案上。 “舅舅,可是此物?” “孺子可教也!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到熏炉,怎么想到呢?”杨赐心中有些不安的问起来。 窦冕拍着熏炉,乐呵呵的说道:“曼陀罗可以致幻,但饮食中你们没敢加,那自然要选一个可以让皇帝接受的东西,而皇帝日常所用,肯定会有人检查,故而只有熏香一途才不会发觉。” “对!父亲为了将曼陀罗制成熏香,足足花了近半个月,不然哪里会有如此成果?” “你这做法精细是不错,但梦境这个东西,着实不可控啊!若是梦境出现差池,岂不是前功尽弃?” “你别忘了郎顗啊,他对天道人心理解,可非我们所能比拟的。” “难道是有什么人奇特的办法不成?” “你知道陛下现在最希望办成什么事吗?”杨赐闭上眼一脸微笑的问。 窦冕略做思考,随口答道:“陛下无子,储公无主,这才是陛下想办成的吧。” “你啊,想的太简单了。”杨赐不假思索的说起来:“公矩公曾言陛下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贵尚无为,好生恶杀,省欲去奢,你以为真是空穴来风不成?” “难道……又是长生?”窦冕用着厌恶的语气说道。 “陛下亲祠老子于濯龙,文罽为坛饰,浮金银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也,难道陛下无为吗?”杨赐反问道。 “诶!摊上这么个皇帝,真是民生之灾难啊,可陛下想长生,难道你们还故意引导不成?” 杨赐感慨着说:“当然!家父可将各种成仙的传言编纂成册,就连连休息时间都搭了进去,每日为陛下诞讲半个时辰的经文,不然陛下怎么会信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陛下如此经过你们这群人游说之后,可成了?” “没成!”杨赐快语道。 “没成?这么折腾还没成?” “嗐!陛下也真是奇怪,我们讲了那么久,他做梦竟然梦到梁冀在梦中追杀与他,而且听父亲言,陛下是被噩梦惊醒的。” “这……皇帝也太窝囊了吧?” “谁说不是呢?陛下可足足当了十多年的儿皇帝,好不容易搬到梁冀,心中自然欢快,不过正所谓成也梁冀,败也梁冀,梁冀是有恩与陛下不错,然大位已定,君臣已分,做臣子自当要有做臣子的本分,梁冀玩的太过,陛下奋而杀之,人之长情罢了。” 第366章 叁陆捌:布局 “陛下既然由心中内疚引起的噩梦,外祖父他们怎么解梦的?”窦冕伸长脖子,满怀好奇的问。 “既然陛下受噩梦侵扰,是不是需要郎顗禳灾去祸啊?只要禳灾去祸,这还不简单?” “如此借口是好,然陛下乃英明之主,岂会容亲信作祟?若陛下是那种昏聩之人,怎么会从梁冀手中收回军权?” “呵呵,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陛下乃刚愎自用之君、乾纲独断之主,要让陛下听从,不外乎几句好话而已。”杨赐胸有成竹的回答道,口气中充满了不屑。 “不知道皇帝派谁去禳灾的?” 杨赐抚须道:“中常侍侯览、左管前去苦县,至祭老子,是为祈福。” “这一起时间并不长,怎么会被外祖父他们抓住机会了?” “我们父亲他们摇的就出口成宪之语,其他的根本无关紧要。”杨赐嘴角微微上翘。 “何意?” 杨赐满眼笑意的看着窦冕,笑哈哈的说道:“因为入京之路,早已经被父亲派北军将各处围了。” “啊?你们这是……这是打算犯上作乱不成?” “你呀,还不清楚太尉之权,如果了解了太尉是什么,你就知道这是分内之事。” 窦冕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舅舅,心中惊骇异常,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使其面色如常,等完全消化掉杨赐话后,轻声问:“太尉不是只管领兵吗?” “当然不是!” “我还以为太尉是荣誉性职务,就像三公、三孤一样。” “今汉初,置太尉官多与军事关,故有虚者,异于丞相、御史大夫等官。汉武帝时以贵为太尉,一变旧由立武功之臣充太尉之故事,而相同,此亦与汉初有异。光武建武二十七年,改大司马为太尉。东汉时,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太尉管事,司徒主民,司空管监,各开府,置僚佐。” “太尉权利很高吗?” “那是自然!汉高祖二年,卢绾为尉,后废去。十有一年,又以周勃为太尉,后废不常。惠帝、吕后时为太尉勃尚,文帝时以灌婴代之,寻即罢之。景帝时周亚夫曾居之,四年而罢。武帝建元元年置之,明年罢之,后不复置。今汉初,置太尉官多与军事有。” 窦冕追问道:“那太尉主管哪些部队?天下兵权是归大将军节制,如今没有大将军,自然也就没了独占兵权的官职了吧。” “京师之兵,止南北军及中尉缇骑、郎中令诸郎、城门校尉屯兵。北军属太尉,南军属卫尉。武帝更太尉为大司马大将军,以宠将帅;而北军分八校尉,以中垒领之,中垒者: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凡八。” “也就是说,作为太尉的外祖父,调集一部分兵力,乃是权职之中?” “对!”杨赐赞成的点头道。 “如此看来,整个司隶早已是一个圈套,真可谓: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 “好!说的好!咱们这饵嘛,一次套下三侯,很值得啊。” 杨赐拍手称赞道。 “那侯参可曾拉到陛阶之前?抑或是经有司审理?” 杨赐摇摇头,不停的用手指敲击着草席。 “你说这……何意?” 窦冕心中有些担忧,眉毛皱成一团,脸色亦透着阴沉。 “本来这是有理的,若是侯参枉死,以后侯览若复官职,那就有些不妙啊。” “你就放下心吧,这次我父亲布的局,搬不倒他,也离得不远了。” 杨赐心中也有心担心,自我安慰一般对窦冕解释道。 “难道还有别的?” “我不是给你说过还有京兆尹袁逢嘛。” “袁逢又能做什么事儿?”窦冕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杨赐。 “父亲弹劾之时,袁周阳已经在同一时刻着人搜查侯参车队。” “可曾搜出来?” “三百余两珍玩,价值数亿金!” “吓!侯参这么蠢?他不懂得把东西分散运吗?” “侯家原来是什么东西?一介黔首而已,见钱岂能不眼开?他会舍得吗?” 杨赐连珠炮似得问,直让窦冕瞠目结舌,因为杨赐说的其实并没错,一个阉宦出身的人,在要人没人,要权没权,等到尽力巴结爬上权利顶峰,那他就会把之前见到的恶,变成自己的恶,把心中仅有的善完全掩埋起来。 “以陛下对侯参的信任,应该不会如此简单就行株连之事吧?” 杨赐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盯着窦冕。 “你如何得知?” “我若没记错,侯览的位置是花不到五千贯买来的吧。” “不错!当年五侯已封赏完成,侯览却因擅长溜须拍马而进入陛下视线,是以三千余贯而封侯,随后不久,单超病故,侯览则与前四侯并为新五侯。” “如此简在帝心帝心,怎么会因一句话而丢官罢职?说不通嘛。” 窦冕一边说一遍耸着肩,脸上满是疑惑。 “自然!父亲与袁周阳共同上了一份奏章,这份奏章应该就是了。” “哦?可能找到?我想看看!” 窦冕伸出手,嘿嘿的傻笑起来。 杨赐爬起身,走到摆放竹简的木架上翻腾起来,一时间灰尘大作,整间屋子呛得人有些难受。 “找到啦,在这,不过不全。” 杨赐兴奋的拿着一份残卷,轻手递给窦冕,自己顺势往地上一坐,也不嫌弃地上的灰土。 窦冕打开一看,一排清晰的有力的隶书文字显露出来,开头几字:“臣案国旧典,宦竖之官,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其阿谀取容者,则因公褒举,以报私惠;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肆其凶忿;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绔素,虽季氏专鲁,穰侯擅秦,何以尚兹?案中常侍候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固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亲近;昔齐懿公刑邴歜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春秋书之,以为至戒,四佞放而众服;以此观之,容可近乎?览宜即屏斥,投畀有虎……” 第367章 叁陆玖:诸事明了 窦冕还想继续往后看,后面的竹简已经没字了,全是被涂抹的墨痕。 杨赐一把拽过竹简,调侃道:“你呀,这都已经完了,后面没什么东西了,奔来父亲是要骂的,但最后想了想把涂抹了。” “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其阿谀取容者,则因公褒举,以报私惠;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肆其凶忿;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绔素,这几句话一点都没错啊。” 杨赐见窦冕一脸认真的样,忍不住乐了起来。 “你这样想,陛下可不这样想。” “陛下难道不知众命难违吗?” “然!陛下受此奏章,乃诘问掾吏:“公府外职,乃奏劾近官,经典汉制,曾有此故事否?” “有否?” “有!而且很多。” “不知掾吏如何回答?” “春秋时,赵鞅兴甲晋阳,入除君侧,经义不以为非,传谓除君之恶,唯力是视,汉丞相申屠嘉,面责邓通,文帝且为请释,本朝故事,三公职任,无所不统,怎说不能奏劾近官呢?” 窦冕听闻词语,拍手称赞起来,心中想到祖宗不可法分王安石,时代在变,若按祖宗之法办事,不死也得把自己脱层皮,看来这皇帝走进了自己的误区了。 “可还有外因?难倒陛下只因一人就全部下狱不成?” 杨赐点点头,心中对窦冕的表现十二分满意。 “哪有那么简单,其后司隶校尉韩演,复奏列左馆罪恶,及馆兄太仆左称,馆与称胆怯心虚,自恐不能逃罪,并皆仰药毕命。而后又劾具瑗兄具恭,历任沛相,受赃甚多,亦应按赃治罪,诏即征恭下狱。具瑗入宫陈谢,缴还东乡侯印绶。陛下令瑗免官,贬为都乡侯,瑗归死家中。” “司隶校尉韩演?” “没听过?” 窦冕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回道:“真没!” “韩演字伯南乃韩王信之后,韩棱之孙也,顺帝时为丹阳太守,政有能名。陛下登大宝时为司徒,梁冀被诛,演坐阿党抵罪,以减死论,遣归本郡。今年才复征拜司隶校尉。” “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呐!”窦冕心有感慨的说。 “自然!韩演此人把握时机的能力可非咱们这些小吏能比,能在梁冀手下当司徒的人,哪个不是厉害角色?胡广一个,韩演也算一个。” 窦冕十分赞同杨赐的话。 “舅舅,五侯现在还剩几个?” 杨赐掰着手指,低声数了一遍,而后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除单超唐衡早卒,徐璜亦死,子弟本皆袭封,至此并降为乡侯,这就是五侯的结局,不过只有左馆自尽,余皆令终,不可谓非幸遇。” “如此之人,竟得善终,苍天无眼啊。” 窦冕指着天有些不甘:“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牵扯其他人?” “皇后邓氏位子不稳啦!”, “这又是甚操作?邓氏难倒在这紧要关头招惹了不成?” 杨赐满脸微笑的颔首应道:”郑氏专宠于后庭,母族均叨恩宠,也是时候该给年轻人让路啦。” “恩宠?恩宠又能有多重,至于舅舅如此幸灾乐祸?” 窦冕有些疑惑。 “郑氏兄子康已早封淮阳侯,康弟统复袭后母封邑,得为昆阳侯,邓后母宣,曾封昆阳君,至是,宣殁,故令统袭封。郑统从兄会,却袭后父香封爵,得为安阳侯,统弟秉,又受封淯阳侯,就是后叔父邓万世,尝拜官河南尹,与陛下并坐博弈,宠幸无比。” “嗬!陛下对身边人可真好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真把天下当成刘家的了。” “好一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杨赐拍手称赞道。 “舅舅,我们还是先聊聊外祖父的病吧,其他稍后再说,可成?” 杨赐点头同意。 “当日白天还好好的,回来之后,有兵士将侯参人头盛匣送来,正好也就这个点上,侯参具瑗被免,左馆仰药自尽的消息传来,我爹一高兴,就晕倒过去了,而后一直没见大好。” “我勒个去!” 窦冕心中不免腹诽起来,自己这外公都七十多了,还敢这么兴奋?多亏没心脏病、脑溢血,不然早都没了。 杨赐见窦冕脸色不好,伸过头问起来:“冕儿,你……” “没事!”窦冕摆摆手道:“舅舅,外祖父病多是精衰力竭导致,阴气不生,故而阴不制阳。” “如何制?难道你开的那药方不对症?” 窦冕摇摇头,一脸便秘的样子。 “治病乃是调和阴阳的过程,故和方之制才是正道,凡病兼虚者,补而和之;兼滞者,行而和之;兼寒者,温而和之;兼热者,凉而和之。和之义广矣,亦犹土兼四气,其于补泻温凉之无所不及,务在调平元气,不失中和之为贵也,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两者不和,若春无秋,若冬无夏。因而和之,是谓圣度。” “那你的治法呢?” “泄其阴散其阳,不过这中间的度把握很难呐……” “能治就好,能治就好啊!”杨赐长长吐了口气,心中久悬的那颗绳终于放松了下来。 窦冕见杨赐放松了下来,低声道:“这次这事儿对于外祖父来说,就是身体的一种警告,还请舅舅及早替外祖父上书请辞。” “请辞?” “对!外祖父这病症是尔虞我诈,心机费尽导致,事成则神经松散开,因而成此病症。” “好!我这就去写去!” “嗯!舅舅自去准备,我去顺便在给外祖父准备些补药,待外祖父醒来之时可用。” 杨赐听窦冕如是说,于是跑出了房间,迅速跑向自己的书房。 窦冕则回到杨秉躺的病房内,拉过华旉。 华旉这会正在注意观察杨秉喝下药后的反应,猛然被窦冕一拉,吓了一跳。 “公子,怎么了?可有急事?” “我记得你不是会刺穴嘛。” “是,会一点!” “那就简单了,你取外祖父的头、面、胸、腹部腧穴,和上、下肢部分腧穴。” 华旉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的瞅着窦冕,不过见窦冕没有说原因,从怀中掏出银针,小心翼翼的刺起来。 第368章 叄柒零:聚仙楼 窦冕给华氏二兄弟将药方写好后,拜别了杨赐,转身走出了太尉府后院,沿着来路坐上空荡荡的马车上。 车夫在地上跺着脚,搓着手,一见窦冕回到马车,赶忙跑过来。 “公子,现在去哪?” 窦冕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只见现在太阳这会已经挂在了西方的天空上。 “看样子这天色……本来想去见老师,还是算了,随便寻一家酒楼先用饭吧,改天再去拜访老师。” “好咧!我这就带您去!” 车夫眉开眼笑的回完话,爬上马车,甩起了马缰绳。 马车绕出太尉府右边的街道,径直出了开阳门,由开阳门向左而驶。 在距离太学不远的地方有着一个原本并不热闹的集市,当马车走到这里之时,窦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街道两旁如今店铺林立,即将西下的太阳余晖淡淡金普洒在两侧青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雒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车前身后行走着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人群,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窦冕忍不住让车夫停下马车。 车夫停好马车,一脸茫然的问道:“公子,怎么让停这啊?” “我好像没带钱。” 窦冕面色尴尬的冲着车夫摊开手。 “嗐!我还以为是啥事呢,这条街上最好的酒楼就是咱们窦家的,吃饭哪用掏钱呐!” 车夫说完,昂起头,兴奋用力抽打着驽马。 街上的行人一听身后急促的马蹄声,瞬间狼狈的逃向两侧,哪怕是平日里斯文的儒生,这会也开始跺脚骂起人来,身后的各种咒骂声越来越大,渐渐有了群情激奋的样子。 车夫这老小子着实奸滑,一见自己闯了大祸,迅速把马车往河岸边的酒楼处一靠,转身跳下马车将窦冕抱下来放在酒楼门口,自己牵着马沿着小路逃进了马厩方向。 窦冕仰头看了眼酒楼,只见此处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雕檐映日,画栋飞云,从外观看,依稀能见到楼宇之内行走的艳丽女子,各色琴奏舞曲听起来甚是美妙,仿佛此处是一副人间仙境。 酒楼前沿的巨大牌匾,上书金光闪闪的几个篆字:聚仙楼! 吵骂声越来越近,窦冕扭头瞄了眼气势汹汹的人群,拔腿就往冲进了大厅。 这群人一见窦冕进了酒楼,纷纷停在酒楼门口的空地,站在门外伸着脖子往内瞅了瞅,而后丧气的散了开。 窦冕躲在大厅靠墙的屏风后,直到人群离去才蹑手蹑脚的走出。 直到这时,窦冕才有了观察大厅内装扮的机会,这座酒楼呈上下两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此起彼伏的酒令声充斥着整个大厅。 大厅的地面上铺着清一色的蜀锦地毯,看起来豪华非常,每隔数步的灯柱也是用上等器材雕刻而成,透着奢靡的气息。 整个大厅被众多屏风分割成了包厢,半透明每个台桌案之上,摆满了各色食盘,食盘内盛放着精致的食物。 一声酥软人心的女孩声忽然从窦冕身后传来:“这位公子,您几位?是楼上厢房还是?” 窦冕心中听见声音,转过身一看,只见这少女刚过豆蔻,脸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后,一身绿裙笼罩着全身,看起来着实养眼。 “一共两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就可以了。” “请公子随我来!” “顺道去把我刚才的车夫叫来。” 少女愣了愣,乖巧的点点头,带着窦冕沿着大厅中曲曲拐弯的的楼梯,上了一间阁楼内。 进入内侧,窦冕落座好,仔细观察着包厢内的装饰,整间包厢平淡而不失庸俗,墙壁之上挂着用隶书书写几行字,字体浑厚有力,墙角处一晃一闪的油灯让整间房子显得有些古朴,两排整齐桌案中间的放着一个火盆,温暖了整间屋子。 门口处忽然传来轻叩房门的声音,窦冕扭头看向门口,只见车夫正双手垂立站在门口,一脸恭敬。 “小人田安,见过公子。” “坐吧,别站着了。” 窦冕随手指了指右边的桌案,继续抬头看向右边的字来。 田安并没有往窦冕指的地方坐,而是轻手轻脚的走到距离窦冕身边有近一步距离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公……公子,这……这不是我们酒楼!” “啥?你小子再说一句。”窦冕噌的一下站起来,抬起脚,狠狠踢向田安:“你他妈咋不说?这又是谁家酒楼?你为什么把车停门口?” “咱们窦家酒楼就在前面不远,我本来就进去躲躲,谁知道您真进来了呢?” “那这酒楼呢?” “这……小人不知!” 窦冕听田安这么一句话,心里就像被扔到三九天的冰窟窿一样。 “你小子狠,我姐指望你保护我,你倒好,把我往地上一扔,妈的,若不是我跑的快,我能挨几人揍?” 窦冕边说边用力踹,田安心知自己有错,不大好意思还嘴,耷拉着脑袋任由窦冕在自己身上拍打。 忽然门口一声传来一声清脆的女音:“请问公子人来齐了吗?想吃什么?” “菜单呢?” 女孩愣了下,茫然的摇摇头。 “不知道你们这有什么好的饭食?” “只要公子能点的出来的,我们都能做。” “呦嗬!口气这么大?” 窦冕用力踢了下田安:“田安,你今儿有口福了,去拿个东西来,我要写下来。” 田安疼的呲牙咧嘴的转过身,少女顺势从身前递过一块小木板,然后从袖筒里掏出一块小木炭。 田安眼睛狠狠瞪了眼少女,拿过物事之后,轻轻放在窦冕身前。 窦冕拿起小木炭,唰唰的在上面书写起来。 书写完成后,田安双手捧着木牌,转身塞到了少女胸前,少女看都没看,直接转身跑出了房间。 第369章 叁柒壹:失望 少女拿着窦冕写好的木板递给了专门传菜的伙计,传菜伙计又将物事儿递给厨房打下手的徒弟,徒弟顺手将写着菜名的木板放在了堆放点菜单的竹篓里。 做饭厨子乃是闻名雒阳的沈纪奂,一手炖肉那是远近文明,饶是宫中的太监们在此聚会时也时常夸赞。 今儿距离过年没几天,一大早本来是要关门歇业的,没想到酒楼还没开门,自己却被人先从床上叫了起来。 因为这段时间五侯接连或免或死,朝中的大人们也开始休沐,正好都聚到他这来了,他也不敢怠慢,赶忙起来开始做。 一整天滴水未尽的沈纪奂忙活完手上的竹篓里的订单,拿起最后一木片,打算做完后便向掌柜禀告关门打烊。 沈纪奂直起腰,用力拍打着有些酸胀的腰椎,随意扫了木片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心惊肉跳。 “爙!过来下!” 爙这会正在收拾厨房,因为他见自己师父有些累,所以打算等师父做完这道菜后,就劝师父打烊,忽然听师父叫自己,爙赶忙跑过去。 “哎!师父,您叫我?” “给!你自己看。” “我……我不认字。”爙脸红到耳根,有些不知所措的说。 “好!我给你读。” 沈纪奂阴沉着脸:“游龙戏凤、餐前毒药、青龙出海、腰缠万贯、金屋藏娇。” “这……”爙胆怯的靠近沈纪奂:“师父,这……菜…做不做?” “不做了,跟我一起去见见这个人!” 沈纪奂说完,大步迈出了厨房,爙心下担心师父,快步追了出去。 窦冕本来一天都没吃任何东西,这会一想到饭要来,顿时肚中更饿了。 田安久等不来,心中有些焦急,轻声发着牢骚:“公子,你到底点了些什么菜啊,怎么还不来?我都饿的要晕过去了。” 窦冕往后一倒,四仰八叉的躺到席子上,长叹道:“我发觉被刚才这女的诳了,我写的菜就连我都只知道皮毛,他们敢说什么菜都会做?真是癞蛤蟆吞天,口气不小啊。” “公子,什么菜啊?” “那是宫廷的山珍海味!” 窦冕一脸神秘的看向田安,翘起了二郎腿。 突然,半掩的门扉被推了开,一个满脸油腻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的黑色短褐在油灯下翻着油垢的光芒。 汉子刚往内走了一步,身后又奔出来一个身着灰色短衣的少年,少年气喘吁吁的瞪大眼睛看向屋内。 “嗯?嘿!田安,你瞧瞧聚贤楼就是不一样,上菜都跟别家不一样啊。” 田安看了眼门口,啧啧称奇:“公子,咱家酒楼上菜那都清一色的女人,别看是女的,干活可比男的都麻利。” 刚推开们的中年,双手在身前抱拳:“在下沈纪奂,不知哪位点的菜?” “我了!可有异议?”窦冕举手大声喊道。 “这位公子,很是不巧,本店刚刚打烊,还请您换一家,如何?” “呦!不做?嗯……很是可以。” 窦冕自言自语了两句,随手拽起躺在对面的田安:“走了!” “是!公子,我这……。” 田安话还没说完,窦冕已经从沈纪奂与爙中间穿了出去,田安赶紧从席上爬起来,快步跟着窦冕。 两个人刚走出雅阁,沈纪奂大声问道:“不知公子的菜名从何而来?” 窦冕扭过头,一脸戏谑的看着沈纪奂,点点自己的额头:“这!” “不知公子为何方神圣?老夫改日上门讨教一二!” 田安转过头,怒斥道:“你也配?连几道简单菜都做不好,还让我家公子饿了这么久,若是我家公子饿出个好歹来,我拆了你家酒楼!” “行了!走了!” 窦冕见田安越说越不像话,沉声道。 “是……是,小人这就来,我在前面带路,还请公子跟着我们去自家酒楼吃吧,这天儿不早了,晚上肯定回不去了。” 窦冕没有言语,静静地埋着头往前走。 沈纪奂或多或少在厨子这一块也算有身份的人,可听到田安的骂声,自己确实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不会就是不会。 爙悄无声息的跟在窦冕身后,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迅速从大门外跑了进来。 “师父!师父!他们去了隔壁的会贤酒楼!” 神游天外的沈纪奂听见会贤酒楼四个字,心下一沉,大步迈至让的身边:“你去告诉掌柜的,就说天色已暗,内人在家等我回去用饭,先走一步了。” “是,师父,我这就去告诉掌柜的。” 沈纪奂等着徒弟离开后,快步跑下了楼梯。 且说窦冕田安二人出了聚仙楼,田安有些执拗的要去马厩取车。 “你不是说咱们就在酒楼就在隔壁吗?坐什么车?你是想把我饿死不成?”窦冕暴跳如雷的吼道。 “不……不是,真在前面咧!” 田安生怕窦冕发怒,手举的老高。 窦冕顺着田安指的方向望去,瞬间有些苦笑不得,只见可能有半里左右的地方耸立着一栋酒楼,酒楼上的各处窗口泻出耀人的光亮,丝竹管弦之声笼罩着方圆本里之地。 “田安!你这叫隔壁?你他妈还想不想活了?不想活赶紧死去,这么远距离叫隔壁?”窦冕没好气的咒骂起来。 天安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窦冕,一脸傻乎乎的笑。 “这中间没酒楼,肯定就是隔壁了。” “妈的!真不知哪个瞎眼的东西把你招进府里了,赶紧背我过去,我饿的走不动道了。” 窦冕站在原地用力的跺着脚,眼里满是怒火。 田安蹲下身,待窦冕完全爬到背上之后,田安弯着腰奋力跑向前面的酒楼。 大约花了一刻钟左右,田安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说:“公……公子,到了!您……在外面稍后,小人进去喊他们管事的。” 窦冕一滑从田安的背上站在了地面,仔细观察着面前的这坐酒楼,这座酒楼,不似聚仙楼那般显摆,整个外观看起来含蓄的多,除了一些观景的窗子,外面完全看不到内侧。 第370章 叁柒贰:会餐 田安跑入酒楼内,没一会,跑出一群人来,窦冕就着灯火一看,顿时乐了。 “徐老,你怎么在这?” 为首的那个黑衣老者听见窦冕唤自己,扶了扶头上的平头帻,深深弯下腰:“小人徐诜见过公子。” “行了,别这么多礼,赶紧先去找些吃食,我都快饿瘪了。” 徐诜赶忙挥手取散众跟着自己走出来的众人:“去去去!都去招呼生意,别在这耽搁了,还有,好好给公子炒几个拿手的菜。” 众人见徐诜不似往日那般和蔼,心知自家管事有事要谈,一溜烟烟的散了开。 “公子,请!” 窦冕跟着徐诜往内走,顺便把田安叫上,田安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让窦冕忍不住笑出声来。 “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小人怎么不知道?” “我闯祸回来躲几天,年过完就该走了。”窦冕随口答道,忽然转开话题:“你知道聚仙楼谁是东家吗?去吃个饭,还敢说随便叫?胆挺肥啊!” “咳!主公,此人咱们惹不起。” 徐诜放慢步子,等着窦冕跟上之后小声回道。 “什么人?是皇亲?国戚?抑或是官?是商?” “小人在此也就一年多了,至今也没打听清楚,不过据目前打听到的线报来看,此地与我们目的相同。” “嗯?探听消息?”窦冕瞟了眼徐诜。 “正是!” “此地敢取名聚仙楼,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不管他目的何在,你们别放松警惕就好。” “喏!小人省的。” 徐诜带着窦冕,沿着酒楼大厅右侧的楼梯上了二楼靠在角落的厢房,窦冕一屁股蹲到蒲团上,长长舒了口气,顺势躺在了上面。 “公子,要不我去叫几个舞妓进来给你解解乏?” “不用,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给我说说如今京中局势。” 窦冕说着话,指了指两边的蒲团,田安战战兢兢的走到蒲团边跪坐下来,徐诜则盘腿坐在窦冕摆放蒲团的草席上。 “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你知道肯定也不多,要不给我说说太学的事,如何?” “太学这事吧,要说起来,那就离不开郭泰郭林宗。” 窦冕一听郭泰名号,心情瞬间就有些不好了:“难道郭林宗有干了什么事儿不成?” “郭泰此人在太学生中间,名声特别好,中常侍这时死的死散的散,太学这段时间可是热闹的紧啊。” “中常侍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群人也着实可笑。” 徐诜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段时间都在传送郭林宗,有一个叫徐滂的夸奖郭林宗:隐若介子推之不违母之意,仕如柳下惠也,贞忠而不矫尘。天子不得以为臣,诸侯不得以为友。” “呦呵!看来他们自娱自乐的紧呐,行了,我知道,你下去吧。”窦冕摁着肚子挥手道。 徐诜一见窦冕的动作,站起身拱拱手,走出厢房。 没一会,一群衣着青色曲据深衣的少女端着食盘依次走了进来,少女们将食盘中的盘碟放在食案上,轻轻打拱之后,款步姗姗的退了出去。 田安自从少女们进来后,眼睛就再也不动了,一脸色眯眯的盯着着少女,直到少女们离开厢房,田安眼光才从少女们的身上挪开,卷起衣袖擦了擦嘴角边流下的口水。 窦冕见田安这幅样子,狠狠瞪了一眼,低下头快速用起饭食来。 饭食毕,窦冕放下碗筷,抬头一瞧,田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刨着碗中分饭食。 “嗨!你在想啥呢?看中谁了?要不我去给你做个媒?” 田安被窦冕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惊的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面露窘态的挠着头:“不敢,小人这出身怎么敢想?” “那你还不赶紧吃饭,打算我喂你不成?” 田安见窦冕阴沉着脸,埋头趴在碗中快速吃起来。 窦冕懒得再理会田安,摔着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等候的伙计见窦冕走出来,赶忙迎上来:“公子,轻随小人来,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嗯!前方带路。”窦冕面无表情的点头道。 小厮越过窦冕,沿着厢房外的走廊推开最里边的一间门,一处简易的花园在院中几处昏暗的灯笼下,模糊的展现出来全貌,有山、有水、有花香,处处透着股文绉绉的样子。 窦冕随着小厮走下通向后院的环形楼梯,小心翼翼的沿着鱼塘边铺就得青砖小路往前走,穿过一大片冬梅林,进入了后面的住宅区。 一排排木楼瓦舍在这夜晚看起来的别有一番味道,整排房子内灯火通明,靠在几处角落的房间内依稀传出来嬉闹声。 小厮带着窦冕拐了几个弯,走到一间没有光亮的房间旁,伸手在怀中搜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上面落着灰尘的门把锁。 “公子,这里是之前大公子来这商量事情专门用的房间。” “没事,只要能歇息就行了,你记好到辰时的时候来唤我,明天我还有事。” “喏!” 小厮说话间推开房门跑进房间,没一会,房间那日灯光大作,小厮又退了出来。 窦冕看了一眼房间内装饰,没甚新奇之处,只有一放桌案,一张草席,还有一架床榻。 小厮忽然跑进来,随手将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放在地上后,转身将门带上后离开了。 窦冕随意的洗漱了一下,蒙头就睡,哪里还顾得了干不干净的事儿。 腊月的夜永远都给人睡不完的感觉,窦冕一夜醒来了好几次,终于等到了天亮。 天色微亮之时,住所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正在床上左右翻滚的窦冕,听见声音,迅速从塌上爬起来,穿着好衣物之后,走到房门旁打开了房门。 “公子,小人有事禀告,扰您清梦,还请公子海涵。” 窦冕见门口站着一个汉子,不正是徐诜嘛,只见徐诜这会正双手抱在胸口,垂头弯腰的面向窦冕。 “徐老,你这怎么了?难道出事了?” 窦冕见徐诜的样子,心中满是疑惑的问。 第371章 叁柒叁:满街游荡 “公子,昨夜您睡之后,聚仙楼的主厨过来了,他想学做菜。”徐诜低着头,轻声道。 “行了,这些事儿你自个儿安排,你着人去把田安叫来,我要去拜访老师。” “那车夫早已经在院外等着了。”徐诜抬起头回道。 窦冕一听田安在外面等自己,赶紧催促徐诜把洗漱用品拿过来,简单洗漱过后,窦冕拿起一块使女端来的油饼,快步冲出了院子。 田安心中胡思乱想了一夜,五更梆声刚过,田安便睡意全无,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小跑到聚仙楼取出自家马车,而后轻手轻脚的将马车停在了后门外,直到这时,天色还没完全大亮。 五九天风,吹在脸上跟刀刮似得,田安窝在马车内,被冻的直打冷颤,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田安来说,就像等候了一夜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窦冕扛着一个油饼从内院中跑出来,田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公子啊,你可来了!” 窦冕惊的张大嘴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车中眼泪汪汪的田安,刚刚塞满口中的油饼还没来的及嚼,就看见了让人苦笑不得的一幕。 “嘿!你这干啥呢?一大男人家,哭啥?” 窦冕强撑着将油饼咽下去,好奇的问。 田安擦了把眼泪:“我不是看天已经亮了嘛,我就去把车取来了,谁咋知道这天气这么冷,你看,我手都冻僵了。” 窦冕递过自己吃剩的油饼:“给,趁热吃,咱们去看看我老师,你知道老师在哪住着吗?” 田安接过油饼,狼吞虎咽的嚼巴着,跟一个半月没吃饭的人一样,整个吃香狼狈的让人看起来有些心疼。 “你知道我老师在哪住着吗?” 田安三两口食物下肚之后,才缓过阳来,有些木讷的点点头:“我知道,元礼公家那个孙子还是老爷给寻的老师,我来过一次。” “那就好!”窦冕费力爬上马车,轻声催促道:“走吧!” “您坐好咧!”田安说完,顺手将自己油腻的手放在衣服上抹了抹,捡起屁股下的鞭子,拽好马缰绳,用力抽起了拉马的驽马。 马匹吃痛,长嘶一声,迅速奔出了并不宽敞的过道。 这会天色还早,除了街道两边的摊贩,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马匹一溜烟的越过街道,没做任何停留。 大约行了有一刻前后,马车停在了一处朴素的宅院前。 “公子,元礼公府邸到了。” 窦冕抬起头看了眼破旧的围墙与大门,心中有些不悦。 “老师怎么还住这么个破烂屋子?家中也不缺钱啊,怎么还这么抠门。” 田安不知道如何来接话,乖顺的跳下马车,快步跑到了大门前,轻轻敲起门来。 敲门声还没落下,门忽然被拉开,一声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你找谁?” 坐在马车中的窦冕听见声音,一个翻身从马车中跳下来:“宣侄啊,好久不见。” 李宣一见马车上跳出来的是窦冕,顿时没了好眼色,急忙往后小退几步,“哐”的一声,用力将大门关上。 “我爷爷没在,你要来,改天再来!” “你让我先进去啊,别这么不讲理啊!”窦冕跑到房檐下,大声喊道。 “你就别喊了,今儿我一个人在家,我爹说不让陌生人进来。” “我你不认识?宣侄啊,你也太……” 李宣拉开一条缝,吐着舌头:“我就不认识你,哼!”说完脑袋一缩,躲进了院里。 “家师何时归来?” 李宣大声喊起来:“祖父去了袁家,听说袁家那群老头子要和家祖坐而论道,这都已经去了两天,整个院子就我和我姑姑。” “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窦冕说完依依不舍的走上马车,两眼无神的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 黄安站在车外,见窦冕阴沉着脸,谨慎的问:“公子,您……” “没事,走吧!”窦冕深深地吸了口气,扭头看向另一侧。 田安自觉的走到前面,牵着马车往街道尽头走去。 两人就这样磨磨蹭蹭的走了近一个多时辰,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遍了蚝门、马市、中东门外的数条街道。 街上如今这季节,足以用挥汗如雨、比肩继踵来形容,年岁大小不一的孩子们穿着崭新的衣裙四处奔走,成群成堆的围拢在各个闾口,发自心底的欢笑声让这些街道热闹了不少。 农家的青壮与妇人们,趁着这时节将自家能拿出来换钱的东西,摆在街道两侧,供着来往行人的挑选。 穿着华丽锦衣的年轻人们,成群结队的行走忙碌的街道上,时不时会故意钻进忙碌的人群中捣乱,好像不这么做对不起自己纨绔的身份一般。 每隔十里修建的街亭内,聚坐着的各色老者,这些老者着冠高低不一,衣态鲜明,然而聊的热火朝天,处处透着分和谐。 当行进至上东门外的大街时,田安爬上马上,扭头看向窦冕:“公子,可是回府?” “回府?你开玩笑还是我开玩笑?”窦冕眼睛继续盯着街上的游人,随口应到。 “那……” 田安一时语塞,手足无措的看着窦冕。 “带我回我的家,赶紧驾车吧。” “我……小的不知道在哪。” “嘿!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了?真是的,赶紧先驾车吧,走到哪就是哪。” 田安听见窦冕语气不善,只得闭上嘴埋头往前方徐徐赶着车,生怕因为自己的声音让窦冕感到不喜。 没走多长时间,窦冕在街上见到一群熟悉的人影。 “梁兴!梁兴!”窦冕双手抓在车沿上,大声唤道。 梁兴这会正在向身边走的高悛与黄牧介绍着雒阳城,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急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主公!我们可找到你了!若你再不回来,我们吃饭都成问题的。”高悛一步跨过了梁兴,大步往马车方向来。 “田安,停车!” “好咧!” 田安回话间,就要开始拉紧马缰绳,正往窦冕方向走的高悛猝然加速。 第372章 弎柒肆:新府邸 窦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高悛已经一把搂住前面还没停稳的驽马,用脚站住之后,身体微微下沉,然后猛然一摔,大吼一声:“开!” 坐在车上的窦冕与田安,眼瞅着自己的座驾被高悛即将拽翻到地上,田安赶忙爬起来,一把抱起窦冕跳下了马车。 随田安跳下后还没站稳,马车便往身前砸来,田安见此刻行事危急,顺势沿着地上滚起来。 “砰!”马车倒地将地面的尘土震的乱飞起来。 黄牧不明所以,站在梁兴身后,只看到高悛将马推翻在地,于是高悛兴奋的拍手大喊道:“高大哥真神人啊!” 梁兴见黄牧这会在吓起哄,赶忙伸手去捂住黄牧的嘴。 这会街道两边的行人见到地上此地情形,一窝蜂似的聚拢过来,指着到底的马车,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高悛!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连我你都敢杀?” 窦冕怒气冲冲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身上被磨破的衣服,怒斥道。 高悛这会正沾沾自喜,不过一见窦冕那副狼狈的样子,高悛迅速换个个表情:“主公啊,我看马车有些快,担心你伤了人呐。” 窦冕感觉脸上有些不舒服,伸手擦了下脸,只见手上血淋淋的。 “自己把残局给我收拾了,真见鬼了,我一天找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窦冕狠狠吐了口痰,拉起还在地上躺着的田安,头也不回的走向梁兴站立的位置。 梁兴见窦冕脸上受了伤,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快步走过来,双手递过去:“主公,把伤口擦擦。” “没事儿,毁不了。” 窦冕瞪了眼黄牧:“还不去给帮忙?让我请你吗?” 梁兴缩着脖子,尽量不让窦冕注意自己,可窦冕依然没有放过他这个拍手叫好的人。 “是!小人这就去。” 黄牧垂头丧气的从梁兴身后走出来,磨磨蹭蹭的往路中心方向走去。 “代凉呢?没跟来?” 窦冕咬紧牙关,拿着手帕将擦伤的地方捂住。 梁兴挪动身形往路边避了避,拱手回道:“夫人说代凉是个残废,干不了什么活计,打算让他去跟着老账房学学去。” “账房?能行!”窦冕点点头,会心笑起来:“我们家在哪?我从昨天到现在,连我自己的府邸都不知道。” “请主公随我来!” 窦冕抬起头看了眼一脸苦瓜样的田安,只见田安这会更惨,媳妇稀巴烂暂且不说,露在外面的手臂与脸可算是伤痕累累,让人一见真感觉有些惨不忍睹。 梁兴带着窦冕,沿着一处府邸旁边的过道进入里面的巷子,穿过一片杀猪宰羊的菜市场,而后转进一片鲜有行人的树林,终于在即将出林的时候,见到一处青砖绿瓦的庭院,外面围着一重严密的厚重围墙,看起来与树林中的景色有些不搭。 梁兴还没走到围墙下,围墙上面忽然冒出一个蓄发紧张的老者,只见此人头裹一方青色头巾,身着灰色劲衣。 此人手执长弓,弯弓搭箭,一脸警惕的看着窦冕:“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窦冕听到这汉子喊叫,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笑还好,这一笑直接扯得窦冕半边脸疼。 梁兴猛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主公回府,还不赶快开门迎接?” 汉子听见喊话,丢下手中的弓箭,冲着院子大喊大叫起来:“骠!快去禀报夫人,还有,快去击鼓,让下人们都来,主公回来了。” 汉子声音刚落,院中瞬间响起击鼓声,一时间整个围墙内噪声大作,各种吵闹声伴随着鼓声让林中这座宅院显的甚为突兀。 没过多大会,禁闭的大门缓缓开启,一群穿着各式衣裙的妇人,凌乱的跪在地上,靠在门口处的一群灰衣汉子们则齐刷刷的躬身抱拳。 窦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跪在最前面的少女当先娇娇滴滴的开口:“恭迎夫君回府!” 剩下的这群人,齐声喊道:“恭迎公子回府!” “这……我的府邸?”窦冕有茫然的嘀咕道。 “主公,这确实是您的府邸,夫人昨天派人我们来的,绝对错不了。”梁兴非常确信的点头道。 窦冕丢下手中捂伤口的手帕,轻轻拍打了一下衣裙上的尘土,迈开步子走向大门。 跪在最前面的少女,迅速站起身,跑了过来,口中担心的说道:“夫君,你怎么受伤了?” “你……你是雀儿?” 窦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雀如今已亭亭玉立,一袭色彩斑斓的绸深衣加上精妙的刺绣绸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妩媚之中透着英气,完全没有了才今府里之时的那种娇憨模样。 “奴是雀!” 雀轻轻屈了屈身,用着清脆的声音回道。 “让他们都散了吧,我不就回个家嘛,至于如此夸张?” “夫君常年不在家,现在正好才搬新宅不久,怎能不让下人来见见您?岂不坏了规矩?” 窦冕轻轻碰了碰身后的梁兴:“豕哥儿,你去让他们都散了吧。” “喏!” 梁兴抱拳应声,直接走向了人群处,几句话说完,众人缓缓散去。 “田安,你先下去,注意下别沾凉水,晚间时候我再给你开些药,等伤好了再回去。” “公子仁义,小人知道了。” 待身边人都散完后,雀拉上窦冕,快步往内跑,一进院子,窦冕瞬间产生出一种错觉,因为这里和窦妙的那个府邸着实很像,直到进了后院,窦冕才有些熟悉的感觉,整个院子除了几盆简单的万年青,院中心依旧摆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桌案石凳。 “这怎么这么熟悉啊?”窦冕忍不住嘀咕道。 “舅舅说这张石桌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一起搬过来,免得你有些不习惯。” “那这里这些屋子呢?咱们好像住不了这么多吧?”窦冕指着围在院落边的三栋房屋问道。 “这里都有用,不过大部分都是做工的人用的,奴没用仆人所以我们就住主房。”雀指着坐北朝南的房屋回道。 第373章 弎柒伍:自家宅落 “为何家中那么多妇女?我姐那里怎么那么多男人?”窦冕有些纳闷的问道。 雀牵着窦冕的手,推开房门,将窦冕放在塌上,转身便在屋里翻腾起来,没多久,雀拿着一小卷白布和一把剪刀走过来。 窦冕咬紧牙,任由雀在自己脸上收拾,好半晌才将脸上的伤口包好。 “夫君,您这怎么弄得?” “嗨!别管这了,你先说说外面的事儿吧。” “嗯!” 雀点点头,半坐在窦冕身边,低声细语的说:“大哥婚后,舅舅就将家中产业分开了。” “怎么分的?” “舅舅家中主营粮食,大哥将生猪接过手,大姐是把家里的肥皂之类的物事儿接受过去了。” “那我们呢?” 雀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轻语道:“就那些内衣之类的零碎!” “这今年挣了多钱?” 雀低着头,紧张的拨弄着手指,小声说道:“今年挣了不到五十万贯!” “我爹和我娘太偏心了吧?”窦冕往后一倒躺在塌上自言自语道。 “都怪妾身不好。” “内衣我姐再做没?” “做着呢!”雀轻声回道。 窦冕想了想,伸出手轻轻握住雀的手:“放心吧,有几个产业还没铺开,你现在别小看内衣,这东西若是做的好,以后儿孙都能靠这吃饭。” 雀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根,轻抿着嘴,紧张的点着头。 “我们在河东还有生意,那个东西很挣钱,只是现在有些慢而已,何况咱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把家照顾好就行了。” “还是夫君想的开。” “行了,你去给我准备下水,我要好好洗漱一下,等过了年,还不知道我爹把我往哪扔。” 雀愣了下,惊讶的看着窦冕:“夫君,你这么小年纪,不能在家读书吗?四处跑不是有大哥吗?” “你以为我想?我前段时间才犯事儿,我可不想让你还没破瓜就守寡。” 雀脸色瞬间胀的通红,扭头嗔怒道:“夫君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我去给你准备去。” 时间过得飞快,两天时间眨眼而过,一晃就到了大年三十。 鸡鸣三声刚过,窦冕就直接被雀从床上拽起来,又是换衣服又是绑发髻,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直接天色大亮,窦冕才被收拾完毕。 雀收拾好窦冕之后,将窦冕推出门外,自己又重新回到房内收拾起自己来。 窦冕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天阴沉的可怕,就像快要掉下来一般,灰色的乌云遮挡着整个天空。 “看来要下雪了!”窦冕静静地望着天色,喃喃自语道。 正当窦冕发愣的时候,身后传来高悛的声音:“主公,这都年末了,是不是……” 窦冕扬起头,看了眼高悛翻着白眼指着自己的脸:“你好意思要红包?看到我脸了没?” 高悛有些尴尬的挠着头,轻步退了出去,没过一会,过道深处响起来吵闹声。 窦冕迈开步子走过去,一见高悛、黄牧与代凉这会正站在过道那争论什么,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梁兴则双手抱在胸前,面带微笑的看着这几人争吵。 “豕哥儿,他们这作甚?大过年不出去逛逛,你们过年还有甚意思?” 梁兴走上前,轻轻行礼道:“恭祝主公在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 “行了!这他们在干甚?一大早有啥吵吵的?” “嗐!他们这不心里不平衡嘛,全院子都给有压胜钱,就我们没有,所以这会正在吵呢。” “他们还有吗?黄牧的钱好像支到明年了吧,高悛马车钱还没赔,好意思要压胜钱?真是的。” 窦冕说话的时候向代凉招了招手,代凉兴奋的屁颠屁颠跑过来:“恭贺新禧,愿公子越长越高。” “好!说的好,赏!”窦冕扭头看着梁兴:“你去账房那支钱去,带他们一起去玩去,反正尽兴,别让闯祸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梁兴点点头,拉上代凉跑了出去。 站在原地吵闹的高悛与黄牧一见两个没犯错的走了,快步追了上去。 “夫君!我们赶紧去舅舅、姑母,不然等会去迟了要挨骂。”雀这时从屋中出来,用着她那银铃一般的声音提醒道。 窦冕转过身一看,吓的一趔趄,差点没站稳,只见雀儿身着淡青色曲裾深衣,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用一条火红色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腰束住,一头黝黑的青丝绾成云髻雾鬟,一支梅花青玉步摇插在其间,简洁之中透着优雅。 “你怎么穿这么隆重?” 雀儿抿着嘴轻轻笑了笑,提了提自己的衣裙:“今年家里添丁,舅舅要亲自祭祖。” “喜姨那里你这几天去看了没?” “回夫君的话,这几日每天都去了,昨儿晚我还着人给送了些还在穿的衣服。” “嗯!好!马车在哪?” “我已经着人准备好了,在府外停着哩!” 窦冕转过身快步往外跑,雀意识有什么东西没拿,转身跑进卧室内,拿了一条纱巾,双手提起裙子角,小跑着往外赶。 窦冕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今天院中的各个工棚都闲置着,众多妇女与小孩子们这会正在院中的空地上玩乐。 围墙之上的男人们,今天全副武装,比前几日人数要多少许多。 敞开的大门外停着一辆装修成喜庆颜色的马车,车沿与车轱辘的面上包裹一层金黄色,前面拉车的驽马的额头上涂着点红色,驾马的御者这会正穿着皂色衣裙,手执马缰绳,双手垂立站在马车前。 窦冕走到马车前,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独有的香气。 “这马车谁家的?怎么一股檀木的味道?” “回公子的话,这是分家时,老夫人分给我们的,转让让我们接贵客用的。” 窦冕听后瞬间明白过来,径直走向有阶梯的地方,小步跑上去,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坐垫上。 窦冕还没坐稳,雀拿着纱巾已经从车外跑了进来,风风火火的往席上坐,一把将纱巾塞在窦冕的手心。 第374章 叄柒陆:简单直接 窦冕以为雀给自己塞了什么吃食,低头一见,哭笑不得的问:“你这作甚?我一男人家,用这?” 雀没有理会窦冕,而是随手向车夫招了招手:“驾车!” 车夫抱拳点了点头,爬上车,轻声赶起马车来,马车格格喳喳的压在林中的石子路上,徐徐往外驶去。 雀这时才低头拿过窦冕手中的纱巾,细心的给窦冕搭在头上,伸过头,声若蚊蝇的对窦冕道:“您脸上成这样,不遮挡一下,别人问起如何说?” “切!如何说?自己跳车摔了的呗。” “你啊你,夫君,不是妾身说你,你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护卫?连一个稳重些的都没。” “你懂什么?你看看我找的人,一个个多实在,用起来一个顶俩,就是……” 雀见窦冕摸着下巴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脑袋偏向一侧,偷偷的笑起来。 窦冕则眼睛望着天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一阵寒风过后,道路两边挂在树枝上还未掉落的树叶,在风中左右飘摇,路边的杂草堆中飞一阵阵草屑。 摇摇欲坠的天空终于兜不住了,一粒细微的雪花犹如落叶一般飘飘荡荡,不过瞬间随后而来的雪片如千百只蝴蝶一般飘舞起来,转眼见,密集的白色雪粒渲染了整片灰色天空。 车夫见雪下的有些大,赶忙靠在路边停好马车,慌慌张张的从屁股下的木箱中取出一张油布。 雀面色有些慌乱的碰了下还在发愣的窦冕:“夫君,我们先下车避避吧。” 窦冕瞟了眼正在展开油布的车夫,伸出手接住了天空落下的雪粒,雪粒迅速堆满粉嫩的手心。 “别收拾了,赶紧驾车,赶紧得吧,别误了吉时。”窦冕低声,催促道。 车夫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眼雀,雀轻轻颔首示意,车夫将箱子搬放在路边,用力赶动马车,马车在着满头飞舞的雪景中奔驰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马车奔跑起来没花多长时间便迈上了空荡荡的街道,如今的街上可算是人形车马稀,各家各府门口都点着一堆火,年纪小的孩子们拿着竹子放在火堆里噼噼啪啪,让这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显得别有一番年味。 马车奔入街道之后,速度就开始慢慢减了下来,缓缓停靠在了窦府门外的停马碑边。 雀一个箭步从马车上跳下,踩到地面,伸出手将窦冕抱了不下老。 门房的老头见都窦冕与雀到来,快步跑出来,双膝着地:“公子小公子,少夫人归府!” 窦冕眨着眼睛看向雀,低声道:“这不像这老头子干的事儿啊。” 雀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色锦袋,蹲下身把窦冕放在地上,伸出双手将锦袋递了过去:“来,小玩意儿,你拿着,图个喜庆。” 门子恭敬的弯着腰,伸出双手接过东西,笑眯眯的道:“祈愿妇人、公子,早生贵子。” “下去吧!”雀满脸笑意的挥手道。 门子小退几步,回到大门前站定,恭敬的站在那里。 雀用力拍打着自己衣服上的落雪,满脸忧愁的看着窦冕,眉毛都快挤成一疙瘩了。 窦冕随意的抖了的衣裙上的积雪,一把拉上愁眉不展的雀,费力的踩着光滑的阶梯往上走。 “你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怎么这会跟谁欠了你钱一样?” 雀深深地低着头,忸怩不安的摇着头,就是不开口说话。 直到进了院中,雀向窦冕轻轻屈身行了一个礼,小跑着进了内院,只留下满是摸不着头脑的窦冕站在原地。 下人们这会围成一圈的正在烤火,突然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小公子回府啦!” 窦冕赶忙抱拳,面带歉意的说:“诸位新春安好,不过我可没压胜钱啊!” 仆人们哄得一下齐声大笑起来,不知道哪个汉子突然用着自己的大嗓门大声喊道:“小公子,我看听说你被自家护卫打伤了,这是真事假事啊?” 窦冕赶忙摇头摆手:“没有的事儿,你们听谁说的?” 一个离窦冕最远的虬髯汉子,大咧咧的站起来,指着后院方向:“那天于老妪去买菜回来说的,人家还对天发誓了。” 与虬髯相聚有三两步远的白面汉子起哄道:“公子,你那脸不是被打伤的吧?” 窦冕这群汉子今天没什么事,这会正好抓着窦冕的话议论起来,窦冕见这样也不是解决办法,拱拱手敷衍的说道:“众位壮士,我今儿还有急事,先去后院寻父亲商量事,你们呢,就在这先聊,午后我等再大醉一番,如何?” “彩!”众人大声拍手大喊道。 窦冕见这群汉子话题已经转移,急忙扭头就往内院跑,刚行到过道,一个绑着双髻的童子迎面跑过来:“你是窦冕?” “你谁啊?怎么在院子里?”窦冕双手叉腰,心情有些不爽的打量着。 “在下卢稹!” “幸会幸会!不过不认识。”窦冕说完看都没看卢稹一眼,大步往内走,直接让卢稹有些措手不及。 卢稹见窦冕不理自己,急忙就从后面往前追,最后用着他那稚气未脱得声音喊道:“冕哥哥,你等等我啊,我爹在里面和伯父他们商量事情呢?” “商量?商量什么?” 窦冕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卢稹,直接拐过走廊,沿着屋檐下的走廊,踩着地上刚刚积下的薄雪,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房间,一间间的搜寻起来。 院中四处忙碌的婢女们谁都顾不到窦冕,所以窦冕也没寻到问路的人。 寻了好一会,窦冕着实感觉自己尽力了,但就是没找到能议事的地方。 卢稹忽然跟着鬼魅一样从前窦冕身后钻出来,一脸坏笑的看着窦冕:“冕哥哥,你陪小弟玩呗,小弟到时候给你说在哪。” “切!小子,想难道我?” 卢稹捂着嘴轻笑。 “冕哥哥,找不到就陪我玩呗,你们屋里连个小孩都没。” 窦冕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娘!我爹在哪呢?” 第375章 弎柒柒:新建密室 窦冕刚喊出声,院中传来窦妙的回声:“叫娘干甚?一天天闲的很?娘出门去了!” “姐!知道我爹他们在哪吗?”窦冕向着窦妙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 “不知道!你再喊,信不信我抽死你!侄儿都让你吵醒了!”窦妙蛮狠的大声喊道。 窦冕听窦妙的语言有些不善,缩了缩脖子,狠狠地瞪了眼卢稹。 “冕哥哥,陪小弟玩玩呗!” “不行,我得知道商讨什么急事。” 卢稹就像跟窦冕作对一样,仰着头,鼻孔朝天道:“不行,反正我不说,你也不知道。” 窦冕双手负在身后,沿着围墙边绕起来,突然窦冕见院中心放着一个炉子,炉子边温着好几壶酒。 “哈哈……我知道在哪了。” 卢稹不相信的跑过来,晃动脑袋:“真的吗?” “飞雪带春风,裴回乱绕空,君看似花处,偏在洛阳东。” 窦冕说完开始往房檐之间的空隙处搜去。 卢稹带着疑问追上窦冕,口中大喊道:“冕哥哥,阿爷和伯父他们在前面赏雪!” “哼!雕虫小技!” 窦冕转过身,拉着卢稹,卢稹反过来带着窦冕往书房与一处客房中间的空隙处走去。 只见这处空隙,不知何时被人建了几块阶梯,阶梯之上修着一个简易亭子,亭子四周用砖块围的严严实实,只留了几处不大不小的窗子,真是一处上不沾天,下不碰地,绝对是商议事情的好去处。 卢稹爬上阶梯,用力敲了敲紧闭的门。 “谁?”亭中响起一声带着警惕的声音。 “阿爷!是我,冕哥哥来了。” 卢稹话刚落下,亭子内响起了窦武的声音:“进来吧!” 卢稹推开门一蹦一跳的闪进了亭中,待站稳身形之后,卢稹抓过身向窦冕招手道:“冕哥哥,赶紧进来吧,叔伯们在等你。” 窦冕拍打了一会衣裙上的雪花,提起脚大步迈上台阶。 一进亭中,卢稹推上了门,拿起门闩闩住。 整个亭中烟熏火燎,气味不大好闻,一根昏暗的油灯放在中间的空地上,一群衣着各异的汉子们分坐在亭子三侧,这些人中有白须的老者也就无须的青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轻松的样子。 窦武坐在主位上,拉着脸吼道:“孽子,还不来见过诸位叔伯?” 窦冕长揖及地,毕恭毕敬道:“孩儿见过父亲,见过各位叔伯!” 窦冕礼还没行结束,窦武已经开始逐人了:“去!坐一边玩去,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窦武右下首着彩缎的白须老者,只轻咳两声,用半死不活的语气道:“游平老弟,这大过年的,训什么孩子啊?” 老者伸出干枯的手,对窦冕招手道:“来!小娃娃坐这来!” 窦武瞪了眼窦冕,呵斥道:“还不快向季长公道谢?” “谢长者赐坐!”窦冕恭敬的拱了拱手,直接拉着卢稹走向马融的身边。 马融捋着自己齐胸的长须,眼中满是赞赏,伸出手将窦冕拉到身前:“游平老弟,你家这可曾启蒙?” “咳……孽子跟着元礼公学了几年,若知您如此喜欢培养末学后进,我就不用这么费力了。” “天下楷模李元礼可是虚言?人家可跟我教的不一样,你瞧瞧,咱这一辈子也就教出这么几个不成器的学生。”马融指着左边及其下首的几位年长儒生道。 窦冕不明何意,抬头看向窦武,只见窦武面色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季长公,你过谦矣!” “实话实说罢了,你瞧瞧你家这小子,小而聪慧,天资异禀,老夫相人有数十年,怎会看错人?” “季长公,您这些学生中,我也算多有耳闻,拿他们中的大师兄郑康成来说,传闻康成老弟可是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统历、九章算术五一不精,如今也算一方大儒啊。” 坐在窦武左下手的中年人,面色平静的抱拳回道:“游平公,此非我所志,不在所愿也,唯其有德者师之,使其礼闻来学,不闻往教。” “嗯!说的好!”马融伸出手揉着窦冕的脑袋:“看来康成已经渐渐汲取了第五元先与张恭祖的东西,嗯……有进步。” “季长公,除了郑康成,你也算后继有人啦,我可听说卢家这小子尽得真传呐!” “谬赞啦,谬赞啦,咱这脖子都已经入土的老家伙,是时候把东西倒出来啦,何况如今子干正好能担事儿。” 马融客气的向窦武说着话,眼中却满是欣赏的看着坐在邓玄下首的卢植。 窦武往后直了直身子,眼光瞟向窦冕方向,有些失礼的是说:“元卓老兄啊,此次之事你如何看啊?” 窦冕这时才看到马融下首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魏巍老者,这老头就跟透明人一般,静静地抱着双膝坐在那,头裹一顶黑巾,身穿一身黑色长裙,就像隐入了黑暗中一般。 “咳!”李咸站起身,低着头轻咳一声:“我一个大司农也就平常混个日子,你要干的这事儿啊,得刘祖荣开口。” “刘祖荣?他这个大鸿胪待的也有几年了,一向于我观点不和,如今又值此时机,岂不难为于我?” 窦冕轻轻碰了碰身边的马融:“季长公,父亲和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陛下欲自民间选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长壮皎洁有法相者,具载入宫,充为采女。” “陛下难道色中恶鬼不成?我记得延熹四年之时,宫中放出采女五百余人,如今怎么又要搜寻采女?” “这……老夫就不知道了,我这上了年岁,脑子反应不过来,至于你说的这似乎……是有,好像似乎也无。” 窦冕见马融眼光飘忽不定,满嘴胡诌样子,窦冕有些悒悒不乐的扭过头看向身边下首的李咸。 李咸这会正半依在亭住上,眼睛散发着有神的光芒,口中侃侃而谈:“老外戚家没剩几家了,窦家、王家、梁家、邓家,想当年执掌权柄,多少的快意恩仇啊。” 第376章 弎柒捌:欲入宫 “元卓啊,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的,你把它翻出来作甚?”马融压压手示意李咸停止话题。 李咸瞄了眼马融,强忍着心中的不快,硬生生将自己的话题咽回去。 “元卓也算是从梁冀是活下来的人,真是体会尤深啊,我又何尝不是呢?梁冀身死族灭也就罢了,可陛下却变本加厉,与往昔更甚呐!” 窦武有些力不从心的耸了耸肩。 “元礼公,您今日唤我等来,可是商议此事否?”郑玄站起身躬身问道。 “不错!”窦武举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徐徐放下茶盏,拍着自己的大腿:“如今陛下内苑纷乱,废后之事已箭在弦上,故而广选民间采女充斥后宫,乃当务之急。” “此事略有耳闻。” 马融抚须解释道:“前段时间在东观校书,似听小吏们谈起过,不过嘛……不敢尽信,也不敢全信。” “据我手中的消息来看,邓家覆族之货,全在这邓皇后一念之间呐。”窦武脸上露出春风一般的微笑,故作担忧的说。 “哈哈……那游平老弟,你不怕吗?”李咸捋着胡须假寐道。 窦冕长叹一声,愁眉不展的环视着亭中众人。 “担忧,怎能不担忧?小女这才正当豆蔻,我也不忍呐,可毕竟这天下是刘家的也是我们外戚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踏向悬崖啊。” “游平公仁义,真乃举世无双,我等佩服。”众人长揖一礼,齐声喊起来。 窦冕见这群儒生假惺惺的样子,心中别提多腻歪了,他都不知道为何自家父亲会寻到这群经学家。 这群人说是大儒,不如说是纯儒,从才谈出来的几句话来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句话绝对适合他们。 窦武听见这群人拍着自己马屁,乐的合不拢嘴,笑眯眯的说道:“犬女以后就仰仗诸位了!” 这群刚刚还在夸赞窦武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这怎能难倒他们,李咸与马融相视一眼,齐齐拱手说:“游平公,以后还需您多多指教。” 窦冕这群人不咸不淡的说着客套话,顿时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致,轻声向马融告罪之后,拉起坐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的卢稹往外走。 卢稹这会正听的入迷,忽然被窦冕一拽惊出了声音。 窦武这会正沉迷在自己的想象中,忽然听见卢稹的呼喊声,顿时怒从心起,瞪着窦冕走过的地方,呵斥道:“孽子!滚!” 窦冕没有理会窦武气急败坏的吼声,拉着卢稹推门走了出去。 “冕哥哥,冕哥哥,你这怎么了?窦伯伯怎么吼你啊?”卢稹满是好奇拉着窦冕的衣袖的问起来。 “你不懂,跟我走吧!” 窦冕并不多说话,直接拉着卢稹踩下台阶,快步跑向院子里.。 卢稹漫无目的的跟着窦冕在院中转悠了好几圈,终于被冷风吹的有些扛不住了,搓着手,哆哆嗦嗦的问:“冕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带你玩啊!”窦冕随口道。 “真的?” “我比你大,还能骗你不成?” 卢稹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窦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窦冕随便从忙碌的人群中拉住一个少女:“喂!我姐呢?” 少女被窦冕这一拉,险些将手中端着装小食的碟子掉在了地上,少女大惊失色的看着窦冕,怯声怯气的说:“回公子的话,奴只是端盘子的,不知道此事。” “去去去!”窦冕挥挥手,少女端着食盘,躲也似的绕开了窦冕。 窦冕挠着头想了想,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大声吼道:“窦妙!你在哪,你大哥找你咧!” 窦冕声音刚落,窦妙闺房方向的门忽然被推开,窦妙拿着一个棍子模样的物事从房子里走出来,咬牙切齿的咄嗟叱咤:“你皮痒痒了是吧?” 卢稹崇敬的看着窦冕,惊叹不已邪恶说:“冕哥哥,您这样不会挨揍吗?我看见妙姐姐拿着棍子。” “不会!” 窦冕一副胸有成竹样子,拍着自己的胸口保证道。 卢稹不明真假,被窦冕三两下一忽悠,跟着窦冕走向窦妙闺房方向。 窦妙这会心中正憋着火起,没想到窦冕自己送上来,窦妙可不会客气,一直手将窦冕提起来,房在门口外的木栏杆上狠狠抽起来。 待窦冕被揍完,窦妙扔下了手中的棍子,气呼呼的进了房间内。 卢稹见窦冕挨打的时候一声不吭,凑过前问道:“冕哥哥,您刚才说不会挨打吗?怎么被揍了?” “那是,咱们姐弟情深嘛,打打才能培养感情。” 窦冕从栏杆上爬起来,拍了拍有些起皱的衣服,推开窦妙的闺房走了进去。 卢稹趴在门框上,轻声问:“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又没人!” “父亲说不告而取谓之贼,强而取之谓之盗,小子还是先问问。” 窦妙这坐在塌上,听见卢稹的话语,不由得抬头看了眼:“您是谁家孩子?竟如此有理?” “回姐姐的话,在下卢稹,是卢子干的长子。” “嗯!看来是一个守礼的人,不像有些人,干事比强盗还个你更胜一筹,进来吧。”窦妙说话的时候,狠狠瞪了眼窦冕。 窦冕故作没看到,拉着卢稹坐到了窦妙的对面,随手拿起窦妙正在做的女红。 “作甚作?我爹都要把你卖了,你还有心情作女红?”窦冕随手将女红扔到了一侧。 “你懂什么?”窦妙弯腰捡起女红,小心翼翼的收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命也,岂容我一女流,妄加置喙?” “想好怎么做了没?”窦冕问道。 窦妙愣了下,脸色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我一女孩家家的,怎么能如此没羞耻?” “我娘没教吗?” “教?教什么?”窦妙傻乎乎的看了眼窦冕。 “不知道算了,不过姐,你可要坐好准备。” 窦妙见窦冕脸色沉着,伸过头问道:“准备什么?” “乳乌哑哑飞复啼,城头晨夕宫中栖。吴王别殿绕江水,后宫不开美人死。” 第377章 叄柒玖:劝 “这诗……怎么听起来这么瘆人啊?”窦妙眉头皱成了一疙瘩,不解的问。 “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可知洛阳城的宫墙内有多少人吗?” “多少?” 窦冕伸出手指,比划道:“六千之数,这还是最少的,若按陛下一天临幸一人来说,陛下足足需要二十年。”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窦冕并不答话,而是拉过坐在一边发愣的卢稹,将卢稹全身上下搜寻了一番。 “诶!诶!冕哥哥你干甚?” 卢稹话还没说完,一枚红色分压胜钱从卢稹衣袖中掉了出来。 “等会还你!” 窦冕拿起压胜钱,对着窦妙晃动着手:“姐姐,这是什么?” “钱啊!” “宫中那群人,既然净了身,自然也就没了念想,对于他们来说,权不过是给亲人谋利的东西,都不长久,唯有此物,才是他们需要的。” “钱?”窦妙看着窦冕手中的压胜钱,不由的脱口而出。 “不错!大汉的陛下都很是仁义,权利会收回,但唯有财富,据我所知,五侯结局都算是善终了。”窦冕半眯着眼睛解释道。 “为何要用钱贿赂他们?” 窦冕无奈的耸了耸肩:“宫中有那么多人,谁能记得起你?不拿钱开路,难道还指望我爹不成?” “不行吗?” “姐!小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小人亦无耻,重利轻死,不畏人诛,岂顾物议。你只是拿钱买他们的命,何其划算?” 窦妙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窦冕,试探的问:“能成?” “你啊,想在六千余人中立足,只需一个字。” “什么字?” “买!” 窦妙嘴惊的有些合不拢:“这……这怎么能行?” “有何不行?你把把自己表现的特别粗鲁,并且大手大脚的那种,就是看谁不顺眼了,拿钱砸他,一直把他砸的满意就行。” “好办法!”窦妙拍手称赞起来。 “嗯!既然事情说完了,我去见见娘去。” 窦冕从塌上走下来,拉着卢稹磨磨蹭蹭的往外走。 “等等!娘在前院。” “谢啦!” 一出窦妙闺房,卢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冕哥哥,为何你给妙姐姐出那么个点子?这似乎不是好办法啊?” “这是最好的办法。”窦冕自鸣得意的笑起来。 “为何?”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你说若是有一日砸出去的钱救了我们一命,你会认为这个钱值吗?” “应该不会吧?” “月有阴阳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意外才是生活的乐趣,不然活着多没意义?” 卢稹感觉有些深奥,茫然的摇了摇头,跟着窦冕踩着地上刚刚坐了点雪的地面,穿过了过道。 杨氏这会正在指挥淑姨等一干妇人准备过年食谱,忽然见窦冕拉着一个小孩子从妇人堆中钻进来,杨氏愣了愣,生怕窦冕捣乱,赶忙三两句话将事情吩咐完,挥散了众人。 待人群散开后,卢稹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行礼道:“晚辈卢稹,见过伯母。” “你是卢子干家的那小子?长得可跟你父亲挺像啊,来!进屋吧。”杨氏说话间将卢稹抱起来,走向偏房内。 窦冕跟在杨氏身后,一入偏房,窦冕被摆满屋子的面食零碎吓得一趔趄,各种炸制的面食摆满了整个竹席上的竹筐,闻起来让人口齿生津。 卢稹到底是小孩子,杨氏把他往地上一放,他就趴在竹筐里,左右翻腾起来。 “冕儿,你心中是不是有事儿?”杨氏忽然扭头问道。 “我姐今年不是刚十三岁吗?我爹就想把我姐送入宫,您也不劝劝?”窦冕如实说道。 “诶……你是不知道啊,你外祖父身体现在有一天没一天的,若是你外祖父有个三长两短,你姐就要再耽搁三年。” “耽搁就耽搁呗,反正还小。” “你懂什么?”杨氏脸色一沉:“女孩子十五不嫁就要苛以重税,你姐能经得起耽搁吗?真是……” 窦冕小声嘟哝道:“嫁谁不行?干嘛非要入宫当采女。” “你懂什么?”杨氏狠狠瞪了眼窦冕,扭头走了出去。 “冕哥哥,您是不是挨骂了?”卢稹嘴里塞满了食物,贱贱的看着窦冕。 “我不是不想让我姐进那里面嘛,看样子没戏了,走!咱带你去找个玩意。” 卢稹连吃带拿塞满了一怀,凑到窦冕身边:“找什么?” “你先把东西放下,不然你等会会吐。” 卢稹似信非信的放下了怀中的零碎,手上拿着一根麻花跟着窦冕出了房子。 窦冕带着卢稹出了院子,绕着院墙转到了后院。 卢稹东西还没吃完,一见窦冕带着自己来的地儿,瞬间狂吐起来。 “五谷轮回之所,吐什么啊?” “我东西还没吃完,你就把我带到茅厕来,我能不恶心吗?”卢稹丢掉手中吃了一半的麻花,脸都皱成了一团。 “哈哈,你别急,跟我一起找些东西,别嫌臭。”窦冕说话的时候将衣服脱去搭在了旁边的干草中。 卢稹纳闷的看着窦冕,只见窦冕这会已经将襦裙绑在腰间,裈裤也被挽了起来。 窦冕忍着臭味,捡起一根木片,蹲到出粪口。 卢稹面露不忍之色,一直看着窦冕在地上刮了半捧白色粉末。 “冕哥哥,你刮得这什么东西?”卢稹避的老远,大声问道。 “好东西,你过来看看呗!” 卢稹见窦冕向自己招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半拒绝起来,顺手捡起窦冕脱下的外衣,飞也似的逃进了院墙内。 窦冕小心翼翼的把收集到的硝用手捧着,晃晃悠悠的往院内进。 卢稹站在院中,离窦冕有三四步远,一脸嫌弃的说:“冕哥哥好臭!” “不是你要玩吗?你躲什么?” “臭!”卢稹皱着眉头,伸出手把鼻子捏住。 窦冕捧着硝往前递:“来!闻闻,这东西好东西啊!” “不闻!” “那你去给我找点木炭,再给我取点硫磺来。” “长什么样子?”卢稹生怕窦冕跑过来,有些警惕的往后避了避。 第378章 弎捌零:爆竹出世 “你去找淑姨,咱家啥都能找的到。” 卢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快步跑了开,用他那稚嫩的声音满院子喊起来。 窦冕走到走廊中,寻了一处干净的地面将硝铺在地上,那一根木棍,轻手轻脚的碾起来,没一会硝变成了粉末。 卢稹这时拿着一小块木炭与硫磺走了过来:“冕哥哥,这啥东西?味道这么难闻?” “给我!给我!”窦冕说完站起身,从卢稹手中接过木炭与硫磺。 “这东西都是药,好东西啊。”窦冕一边说一边将木炭与硫磺放在了地上,顺手拿起刚刚用过的木棍,小心翼翼的敲打起来。 “冕哥哥,我们有人生病了吗?” “没啊!” “那你弄这些药作甚?” 窦冕被卢稹一下给问住了,因为窦冕自己现在要做的这东西,之前没有出现过,一直要到百年之后才会在炼丹炉中出现。 “稹!你去给我找一节空竹竿,等会我给你说。” “真的吗?”卢稹兴奋的跑去到各处犄角旮旯处搜摸起来。 窦冕将这些东西拌匀,而后再轻手碾碎。 卢稹翻腾了好一会才从一个角落里寻出半截湿漉漉的竹棍,心中这会满是好奇,顾不得擦干竹棍,飞快的跑到走廊下。 窦冕站起身正欲接竹棍,一见卢稹竹棍在掉雪花,瞬间乐了:“稹!这玩意能用吗?赶紧去烤烤,那一块不是有堆火嘛!” “你这要干什么用啊?怎么还要干竹竿?” “你又不懂,赶紧去,弄好之后,我让你看一个没见过的东西。” 卢稹满脸的不相信,扭头磨磨蹭蹭的走到刚刚才冒起烟的火堆边,将竹棍架在上面烤起来。 一直在照顾火的婢女见卢稹烤着一根光溜溜的竹棍,笑着说道:“公子啊,您这样点不着爆竹的。” “我不是放爆竹,冕哥哥让我准备的。”卢稹一脸认真的回道。 婢女不明其意,挠了挠头,弯下身自己忙活去了。 卢稹见竹棍上的水渍已经干掉,提着竹竿快步走到窦冕身边。 “给!” 窦冕接过有些发烫的竹竿,拿起刚才碾粉的木棍,一点点打碎竹竿最外层的隔膜,而后将粉末一点点塞进竹筒中。 “冕哥哥,你这干什么?怎么全都塞里面?” 窦冕没有理会卢稹,从自己衣服上揪出一根纬线,小心翼翼的埋到竹筒内,然后用一块手帕将口封住。 卢稹兴奋的从窦冕手上拿过竹竿,按照窦冕的说法跑去火盆边点燃。 可卢稹将竹筒架在火上烤了好大一会也没见反应,跺着脚,满脸着急的看向窦冕:“这怎么点不着啊?” 窦冕这会还在等着显摆下自己的学识,没想到自己做的东西竟然不给面子,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稹!把竹棍给我拿过来,我瞅瞅!”窦冕伸出右手示意道。 卢稹空着手跑过来,指了指冒着火焰的火盆:“扔了!我点不着,扔火盆里了。” “我勒个去!要坏事。”窦冕不由得脱口而出。 “怎么会坏事呢?” 卢稹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从火盆方向传来,清脆而富有穿透力。 饶是窦冕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被吓了一大跳,脸不受控制的搐动了两下,包裹在脸上伤口上的布应声掉在了地上。 卢稹惊愕的看着已经被炸成两边的陶制火盆,愣在当场,眼中有些恐惧的望着窦冕,口齿不清的结结巴巴道:“雷……天雷!” “天啥雷,赶紧得,我们快跑,不然等会要挨揍。” 窦冕说完转身就要拉着卢稹往外溜,刚刚烧火的婢女这会听见声音跑过来,一见自己招呼的盆子碎了,又看到窦冕往外跑,大吼一声:“公子,你把东西给弄碎了!” “碎了就碎了,碎碎平安嘛,等会谁问我你就说没看到了,知道吗?”窦冕说话间已经拉着卢稹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跑到院墙外,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卢稹又开始好奇心泛滥起来:“冕哥哥,你刚刚做的那是什么?声那么大?” 窦冕轻轻揉着卢稹的脑袋,低声说:“稹!这个东西,你知我知,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冕哥哥,那是什么东西?声音好大。” “国之重器!”窦冕心中有些迟疑的回道。 “这又不是刀,也不是剑,能有什么用?” “你啊,肯定不知道,我以后给你演示一遍,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看。”卢稹心中越发好奇起来,两只手拉着窦冕乞求的说。 窦冕心道:“这东西材料没一个是纯的,咋可能给你说的清?而且没有演示,给你说了也白搭。” 卢稹见窦冕一副思考的样子,心中更加好奇了,一个劲的纠缠着窦冕。 窦冕这会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好说歹说的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卢稹给摆平。 好不容易等到卢稹不纠缠这烟火炮仗的问题了,窦冕却听见雀屋前屋后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稹!走了,记住了,刚才说的,千万别给别人说我们俩闯祸了。” “嗯!”卢稹乖巧的点着头跟着窦冕走进了院子。 雀一见窦冕进来,赶忙迎上来,低下身心疼的说:“夫君也真是的,伤口都露出来,也不怕冻坏了。” “没事儿,你叫我干甚?”窦冕拿过雀手上的手帕问道。 “已经过午时了,该用餐了,舅舅他们已经在前厅开饭了,您是到前面入席还是?” “不用!我还没到有资格入席的时候,你去拿几个菜食,我跟稹去内屋用餐,外面雪实在有些大,不然就在外面了。” 雀盈盈一拜:“夫君请自己回屋,妾身去给您准备去。” 待雀一走,卢稹好奇的凑过来:“这谁啊?对你这么好?” “当年救我命的人,肯定对我好啊,走了,咱们去里屋。”窦冕说完直接走进了自己原来住的卧室。 一进卧室,卢稹便见到竹筐中躺着的窦辅与王导,心下好奇心起,忍不住跑过去拨弄起来。 照顾这俩小子的婢女一见窦冕走进来,赶忙冲了进来。 第379章 弎捌壹:木已成舟 两个婢女眼睁睁的看着卢稹将两个半大小子折腾的哇哇直哭,却站在一边束手无策。 雀这时正好带着一群侍女们走进来,一进门就见到卢稹的样子,当即就忍不住了,跑过来伸出手,揪住卢稹的耳朵:“夫君,他怎么你不管管?” “卢家是客,怎能无礼,赶紧把他带过来用餐,你也来吧。” 雀将卢稹带过来,转身走到两个婢女身边,然后带着孩子出了门,只留下窦冕与卢稹两人还坐在屋内。 卢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窦冕,缩着脖子,低下头轻声用起饭来。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没多大会便将小席子上摆着的数碟小菜用完了。 卢稹揉着圆溜溜的肚皮,打着饱嗝对窦冕拱了拱手:“冕哥哥,小弟先走了!” “去吧!”窦冕翻着白眼瞪了眼卢稹,自顾自的站起身收拾起来,卢稹则兴冲冲的推开门跑了出去。 窦冕刚刚将桌子收拾完,雀推门走了进了:“夫君,姑姑和舅舅想让你离家一段时间,您怎么想?” 窦冕听后,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不就是出去一段时间嘛,年前早都说好了的。” “不一样,年前我听姑姑说,舅舅打算让你去西北,不过好像你今儿干了啥事,舅舅改注意了。” “去哪?” “冀州!” “我娘怎么给你说的?”窦冕有些好奇的问起来。 “姑姑说冀州生意有些乱,派别人主事不放心。” 窦冕一听屋里人打算把自己往北方赶,顿时心中有些不乐了:“我娘什么时候给你说的?怎么搞的我好像不是亲生的似得。” “可能舅舅是感觉你在家会捣乱吧。”雀低声道。 “我大哥呢?今天到现在都没见到他,既然家里赶我走,那我明儿就走吧,你给我准备准备。” “大哥陪着大嫂回娘家了。”雀小声向窦冕说。 “好了!我先回了,如今这我可不敢在家里瞎晃荡了,搞不好就是挨骂,你给家里帮忙收拾好再回,路上注意些。” “妾身省的了!” 窦冕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雀俯下身,轻手轻脚的收拾着残席。 窦冕从后院走出来,看着四周银装素裹的景色,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待裹紧外套之后,大步迈向了已经没至脚背的雪地。 灰色的天空中,乌云密布,天空中落下的雪花似舞如醉、似飘如飞,沁人心扉的冰凉感,打在衣服上,瞬间没有了踪影。 街道两边一栋栋积满落雪的矮房子,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街道中心奔跑的孩子们,这会就有些肆无忌惮了,打雪仗、堆雪人各种疯闹。 天降暴雪,道路湿滑,一截并不远的路,窦冕足足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家门口。 家中今天没有了管束,一个个跟撒欢一般屋前屋后成群浪荡着,一上了年龄的老人或者妇人们喝的醉醺醺,满口呓语。 对于这些卖身为奴的人来说,过年的这两日算是一年中最值得庆祝的日子,窦冕懒得去约束众人,只是向靠在门口的一桌汉子们交代了几句,自己转身就去了后院。 坐在大门口方向的梁兴见窦冕情绪有些低落,悄悄的从热闹的膝间走下来,跟着窦冕进了后面的院落。 窦冕心中想着事情,自然也就没怎么注意身后的事儿,进到院中,一屁股压在了石墩上,连石墩上的雪都没清扫一下。 梁兴等着窦冕坐好后,站到石桌边,低声问道:“主公,不知您遇到何事?可曾需要我解答一二?” 窦冕瞟了眼梁兴:“你想你娘吗?” “不想!”梁兴不假思索的回道。 “为何?” 梁兴颠着脑袋想了想:“之前吧,感觉有娘挺好的,可后面入学前后那几年,府里忙,我娘天南地北的跑,我每年也就只能见上一面,到这两年,我一面都没看到。” “要不……你赶明儿去看看,下次再想见的到你娘,那也很长时间以后得事儿了。” “我不知道我娘在哪?” 窦冕伸出手指,搁在落满雪的石桌上书画起来,好一会一条具有清晰脉络的地图展现出来,梁兴仔细记好之后,挥动衣袖将图案擦了去。 “主公,老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梁兴关心的问。 “我爹……这可真是亲爹啊,我娘……那是绝对的亲娘啊,害怕我在家把我姐祸害的嫁不出去,让我赶紧去冀州,所以啊……你还是多给肥姨说几天。” “小姐……要出阁了吗?” “嗨……出什么阁啊,说出去丢人,我娘害怕外祖父身体扛不住,想赶紧趁着外祖父身体好的时候,把姐姐嫁出去。”窦冕幸灾乐祸的说。 “难道小姐嫁的是大户人家?” “那是!”窦冕戏谑的看着梁兴:“何止大户啊,皇家啊!” 梁兴听见皇家一词,犹如遭到重磅敲击一般,支支吾吾道:“又……又嫁皇家?”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自大汉以来,未有如窦、梁这般长盛不衰外戚者,可毕竟梁氏已灭,如今王、窦、邓、梁只剩我们如此一家,我爹也是想去凑合一下啊。”窦冕敲击着桌案,面露讥讽之色。 “我家先生曾说,大汉天下未有能全身而退之外戚者,自吕氏始,至梁氏中,唯有王氏全族善终者。” “王氏?王氏是善终,可名声让他也搞臭咯,行了,你去看肥姨去,我好好斟酌斟酌,等你回来咱们就出发。”窦冕挥挥手,随口说道。 “是!小人这就去准备,不知主公可有什么要给我娘带的没?” “等等!跟我去翻翻,我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东西。”窦冕说话间已经面带喜悦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大步往仓库方向跑。 雀不知道从哪找的一个妇人看管着家中仓库,见到窦冕来,死活就是不开门,愣是让窦冕好话差些说尽,妇人才同意让窦冕进入一刻钟。 窦冕岂能客气?自己的东西自然放开了搬。 第380章 叄捌贰:搜拢 窦冕与梁兴两个人本来都是半大小子,指望他俩就算搬一小时,又能搬多少? 窦冕是感觉什么金贵搬什么,梁兴不一样,他就一个劲的把擦脸之类的往怀中塞,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在雒阳市面上值钱。 时间刚到,看门的妇人便敲着门从外看进来:“公子,时间到了,你可赶紧出来吧,不然等会老身不好交代啊。” “行了,来了!”窦冕大声嚷嚷着,拉上还在爬下装东西的梁兴往出走,梁兴怀中东西装的有些多,被窦冕一拉拽,靠在外面的东西,叮叮哐哐的落了下去。 “这东西又不值钱,塞那么多干啥?赶紧得,先走吧。”窦冕低声催促着。 梁兴乖巧的点点头,跟着窦冕走出了屋外。 看管仓库的妇人一见窦冕与梁兴两个人怀中塞满了东西,当即嚷嚷起来:“公子,你这样……让老身很为难啊!” “没事,你就告诉雀,我取得东西有用。” 窦冕说完,扭头拉着梁兴不再理会妇人,径直出了围墙,进入了围墙外的马厩。 梁兴爬上一辆满是灰尘的马车,用自己的衣服将马车车板拍打干净,而后将自己衣服里装的的东西倒在了上面。 窦冕有样学样,将自己衣服中的首饰倒了出来。 “哇……这……主公,使不得吧?这东西好贵重。”梁兴一见窦冕怀中倒出来的金银器物,银环首饰,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你拿着就行了,别啰嗦了,肥姨为咱们家也出了不少力,拿着吧,别磨磨唧唧跟女人似得。” “嗯!” 梁兴用力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窦冕给的东西用布包起来。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把高悛给你叫来,让他陪你去,外面这雨雪路滑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窦冕说完从偏门走进来内院。 高悛这会可没闲着,正在与院中这些护卫们攀兄带弟的,为何会出现此局呢?这就要从前几日说起来。 话说高悛回府第一天的时候,鼻子都差点耸上了天,开口老子当年,闭口当年老子,言语中将这群刀背上舔血的老头子们,鄙视的一文不值。 那别人就会问了,同是大男人,怎能连点血性都没呢?何况大汉天下讲究的就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谓春秋决断也。 这群人再怎么说也算是军旅中人,自然有着暴脾气的人,不过怎奈何拳怕少壮啊,这群半大老头子,一辈子身上的伤多的数不清,哪里还能经得起对拳?三两下一一败下阵来。 这群老头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后好说歹说终于想出来一个馊主意,其实这主意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这群老头子们要求他有霸王之勇,方可认输。 霸王之勇,那可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人物,高悛心中岂没有这点斤两? 黄牧可别看他读书少,自幼在奴隶中能活的风生水起的人,岂能没些聪明?故而,黄牧想了大半宿,对高悛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呢?其实很简单,如今这鼎吧,基本都被人收藏起来,自然也就没了鼎可搬,可没有鼎,如何来证明自己力大无穷呢? 这里就用到了黄牧的实践,黄牧经常放牧的时候,他就会注意马匹极速跑的时候力气是最大的,稍微没有本事的人,自然也就很容易被马撞飞。可若是要把这匹马在快要停的时候,很容易搬倒。 为何会呈现此种局面呢?因为马跑起来的惯性加上马车的惯性,猛停之时,他四个蹄子会往一起收下,靠地面来缓冲惯性,而后马匹才会再此舒展开。 黄牧虽说不认字,可牲口奔跑之类的场景,绝对司空见惯。 当黄牧将这个想法一说,高悛顿时开了窍,两个人凑在一起一琢磨,这平日不能无缘无故就去把人马车揭倒吧,至少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有道是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两个人讨论来讨论去,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到街上溜达,看到哪个车跑的快了,前面若是出个行人之类的,马车自然会拉紧缰绳,如此瞅准机会,一招就将名声打响在了雒阳城。 你们说也真是怪,越到年根,越没有人闹事,高悛当时拉着梁兴跟黄牧满街晃荡,足足转悠了一早晨也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有句话说的说,机会是留给准备的人,这句话用到他们身上正好,刚想打瞌睡,窦冕便把枕头送来了。 窦冕坐在车上的一句大喊,惊醒了梦中人的高悛,高悛心里只想着打出威望,对他而言,马车就是立足在这群人中的名声啊,哪里还顾得了马车上的窦冕。 高悛与黄牧两人商量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在窦冕摔落地上的一瞬间验证了可行性。 威望是打出来,可高悛整整一年的钱也是打没了,雀的话很干净利落,若是窦冕毁容了,就指望一辈子卖身为奴,别想着要钱。 高悛刚刚安分两天,这不好不容易过年了嘛,高悛终于能和这群老头子们吹牛了,之间拿自己只是听过的事情把这群老头子诳的一愣一愣的。 窦冕一进院子,直接就听见嗓门的高悛在大声吹嘘着,窦冕走到身后,轻咳一声:“咳!高悛啊,喝好了没?” 高悛这会正讲的热闹,忽然听见窦冕的声音,赶忙放下手中盛酒的陶碗:“诶!主公,可有事吩咐于我?” “看你聊的挺热闹啊,要不我去换个人?” “别介啊!主公,您还生气呐?有事儿您赶紧说,外面冷,别把你冻出个好歹来。” “你去马厩把马套上,顺便把梁兴送到后山去。” “啥?后山?”高悛指着雪白色的围墙:“这么大雪,能行吗?” “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往日也就一个多时辰,按今儿这天气来看,最多也就两个时辰就到。” 高悛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拿起半碗残酒,往起一举:“各位老哥们,小弟有事先行一步,回来再彻夜宿醉。” “去吧!去吧!”老头子们催促道。 第381章 弎捌叄:入山寻母 高悛从前院出来之后,径直进了马厩中,当见到梁兴坐的马车,忍不住嘀咕几句。 梁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高悛已经开始对马车动手动脚起来,经过拆卸一堆东西,而后又安装一堆东西后,单乘马车变成了双驾车。 待马匹栓稳后,高悛驾车沿着徐徐往大门外的大路走。 雪天驾车着实是一门技术活,高悛单乘驾的多,可遇到这双驾马车,高悛瞬间就懵了,因为这地上实在太滑,马刚走没几步就开始左右跑,死活不往中间走。 “见鬼了!马走个路都走不了。”高悛停下马车恨恨的说。 “高大哥,你先找些稻草把马蹄包住吧,不然咱们真的有些难呐!” 高悛没好气的瞪了眼梁兴,转身跑进马厩中跑出一抱干草来,梁兴跳下马车给高悛打下手,折腾了好长时间,终于搞定了。 马车一入大路,行驶起来要快的多,梁兴按照窦冕画的图,沿着街道两边寻摸起来,终于在快出街的地方寻到了路口。 进到出街的山路,路面着实不怎么好,四处都是乱石堆。 高悛根本不敢大意,拿出十二分精神,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路面。 梁兴本来心情还是很轻松的,可见到这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白花花的石条架在路面之上,看起来凶险异常。 “高老哥,这不行啊,路窄也就算了,你看这地上的路滑成啥德行了,咱们把马卸下来吧。”梁兴有些心惊胆战的大声喊道。 高悛脑袋动都不动一下,冷静的回道:“梁兴啊,我看我跟着你这一趟,真是拿命拼呐,等过了这,咱们各骑各的,我还没活够。” “咳!我也就这想法啊,赶紧就在这停了吧。” 高悛也算直爽人,见梁兴这么说,马上就把马车停下来,走到前面将马卸了下来。 梁兴将自己的东西包裹好后背在背上,然后蹬着马车爬上了马背。 高悛翻身上马,紧跟着梁兴,眼睛一直放在梁兴身上。 两个人你追我赶,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气中丝毫不敢耽搁,一直行进了有近两个时辰的路,终于梁兴见到沿着河边建起的猪圈。 天色依然灰暗,满山的白色将时间停留在了原地,白色的屋顶,白色的树林,缭绕起来的云雾将这里笼罩的神神秘秘。 “梁兄弟,是不是在这?”高悛看着不远处冒着烟的房子,扭头问道。 “不知道!”梁兴摇了摇头,心中不知不觉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高悛见梁兴跳下了马,自己也不好劝说什么,跟着梁兴跳下马,牵着马徐徐往山沟内进。 梁兴在距离前方土房子有半里距离的时候,转身将自己的马交到了高悛手中,高悛接过马缰绳,目送着梁兴走进了土围子。 土围子的栅门半掩着,梁兴推开门轻步走进来,仔细打量了一眼院中的摆设,院中地上被整理的平平坦坦,几块木桩子放在院中,看起来有些杂乱。 梁兴走向关着的大门,轻轻叩了叩门扉:“有人吗?” 梁兴话刚刚落下,门咯吱一声被推了开,一个穿着土里土气的妇人从门缝中露出头,打量着梁兴,不过妇人转眼间将门完全敞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兴:“我儿……我儿来了?我不是做梦吧?” “儿兴见过娘亲,娘亲身体一向可好?”梁兴俯身下拜道。 肥儿见来者真是自己的儿子,眼泪再也止不住从眼角流下来:“快快快!豕儿,快起来吧。”肥儿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作势就要将梁兴往起拉。 梁兴从地上站起身,仔细看着眼前的母亲,只见母亲完全没有在梁府时的富态,如今所能见到的只有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皱纹与劳累印下的白发。 梁兴放下背上挎着的包裹,一头扑到肥儿怀中,哇哇大哭起来,肥儿见梁兴哭,自己鼻子忍不住一酸,跟着哭了出来。 “我儿,你不是在雒阳求学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肥儿轻拭眼角问道。 梁兴往后小退一步,恭敬的行礼道:“回娘亲的话,儿这次跟着公子回来的,不过可能过两天就要走。” “这么着急?”肥儿愣了愣,指了指屋里:“走!进屋里再细说。” “嗯!”梁兴提起包裹,跟着肥儿走入屋中。 进到屋里,梁兴仔细打量着屋中的摆设,只见屋中一应器具健全,青铜制的灯架,木制的食案,竹制编的席子,这一切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富足,然而却透着发自内心的温馨。 “娘,叔没在家吗?”梁兴坐好后,轻声问。 “没有,不过看这天儿……应该快回来了。”肥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顺手给梁兴盛来一杯水。 “今儿大过年的,叔怎么出门了?” “嗐!这呀!老规矩了,这叫谢宾宴,其实也不算啥太大的事儿,就是我们经常雇的那几个杀猪的,需要款待款待,图个好兆头。” “喔!孩儿省的了。” 梁兴说完,缓缓打开身前放置的包裹:“娘!这是公子跟孩儿孝敬您的,您放好了。” 肥儿走近前看了眼包裹中的东西,忍不住吸了口冷气,急忙摆手道:“这……这……” “娘!你拿着吧,您也不容易,公子赏赐的,您就收着,就算留个念想不是?” 肥儿脑袋一个劲的摇着:“这东西非我们这些下贱之人所能穿戴的,你还是给公子拿回去吧。” “公子既然赏了,自然也就不会收了,娘,你还是收好吧,保不定哪天能用上呢?” “豕哥儿,你这话啥意思?公子日子过得好好的别一天没事儿瞎咒人家。” 梁兴将包裹抱起塞到肥儿怀中,摇头苦笑道:“不知该说公子命好,还是公子命差,公子马上又要成外戚了。” 肥儿听见梁兴这句话,险些将包裹丢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啥……” “公子的姐姐马上要入宫了,娘啊,你把东西藏好吧,至少以防万一不是?” “诶!知道了,我这去。” 第382章 弎捌肆:匆匆一见 肥儿将包裹中的首饰分离出来,用着一个布袋装好后,快步跑向了后院。 梁兴这会将事情尽数吐露的出来,心中轻快了不少,双手捧起茶盏,一脸惬意的抿着盏中的热汤。 肥儿将东西藏好后,从偏房露出头来:“豕哥儿,用饭了没?” “没有,不过……娘没事,有馒头没,拿几个馒头给我,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正在前面等我,我可不敢再耽搁了,不然到时候误了公子的事儿,那就是大事儿了。” “好!好好!你等一下,我锅中蒸有,本来打算等你叔回来的,我儿既然着急,我就去给你装几个。” “嗯!”梁兴抬起头,一口将盏中的汤水,倒入了喉中。 肥儿退入后面厨房后,没一会端了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走了出来,胳膊上上还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包裹。 “豕哥儿,你赶紧趁热吃,这个你也带上。” 梁兴这会说实话是真的饿了,一大早自己跟代凉拿的那点压胜钱,自己都没怎么花,出门就被被高悛与黄牧两人用了个精光,导致梁兴根本没有自己的私房钱。 梁兴顾不得肉包子烫与不烫,伸手直接从顶端取下一个,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里,一股熟悉的味道传到了味蕾。 “你吃慢点啊!别急!还有。”肥儿拍着梁兴的背,温柔的安慰着。 三两个包子下肚后,梁兴肚子里终于感觉到了一些温暖,梁兴从肥儿手中接过包裹,深深行了一礼:“娘亲,我现在早都有名子了,您就别一口一个豕哥儿豕哥儿的喊了。” “不管啥名字,不都是豕哥儿,难道还能反了天?路上慢些。”肥儿说着话,顺手从墙上取下来一件蓑衣,轻手给搭在肩上。 梁兴嘿嘿一下,转身将包裹捂到怀中,快步走出屋子,肥儿有些依依不舍的把梁兴送出屋,眼瞅着梁兴已经走远了,肥儿才缓缓将栅门关上。 高悛这会心中着实有些很难受,外面雪大不说,身上还没个遮风挡雪的东西,山沟中的吹进来的风刮在高悛湿漉漉的衣服上,饶是高悛这般强壮的人,不禁连打几个冷战。 高悛寻了一处茂盛的柏树下站好位置,窝在自己牵着的两匹马中间取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了些。 梁兴从院中出来后,直接往栓马的柏树下跑,口中大喊道:“高大哥!高大哥!” 高悛听见梁兴的声音,赶忙从两匹马中的微弱空隙露出脑袋来,嘴唇有些发青,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你……你可是回来了,不然等会你得给我收尸了。” 梁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走到高悛身边,双手将包裹端在手上,面带笑容的递了过去。 “啥东西?”高悛眼神中带着警惕。 “吃的,赶紧吧。” 高悛一听到吃这个字,一把掖过包裹,趴在马背上打开包裹,拿出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一口一个。 “我去!老高,你是饿了多久了?吃个东西怎么跟恶鬼投胎一样?”梁兴见高悛这幅样子,忍不住张口讽刺道。 高悛迅速将最后一个包子扔进嘴里,翻着白眼瞪向梁兴,言语不清的说:“你懂个甚?没看老子冻成啥德行了?有种你来这,真是都没见过你这种罗里吧嗦的人。” 高悛越说力气越足,说到最后,整个人从马中间的缝隙站了出来。 “身上有力气了?”梁兴见高悛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兴奋的问。 “废话,我今儿本来多好的酒局,若不是为了送你来,我能饿着肚子?若不是我身上这身膘,搞不好大过年的我都能成全雒阳的笑话了。” 梁兴面带感激之色,拱手向高悛深深道来了一礼:“高大哥此情,小弟没齿难忘。” 高悛大手一挥,看着天空的乌云:“行了!别说那么多了,咱们先赶紧回吧,我看这天色好像不早了。” 梁兴看了看天色,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径直走到马匹边。 高悛将梁兴抱到马背上,用力拍下下梁兴坐下的马臀,马迅速跑动起来。高悛轻轻向手心中哈了口气,一个翻身越上马背,追着梁兴出了山沟。 如今这山中可比来时更难走了,地上的落雪已经将来时的路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稍许冒在外面的路基能看的出来时的路径,四处白茫茫一片连最简单的地标都没有。 高悛不敢跑的太快,努力控制住自己屁股下的坐骑,梁兴完全不同,对于这种路径基本上走上一遍就不会忘记,所以梁兴打算趁着天色还能看得到,加紧往前再奔上一段距离。 眼瞅着梁兴越走越远,高悛不由的加快了赶马的速度,坐骑有些吃痛的长嘶一声,撒腿就往身前追。 直到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梁兴与高悛两人才走到今天卸车的地方。 “喂!高大哥,你说这马车带不带回去?”梁兴看着被丢在路边,上面落着厚厚一层雪花的马车,扭头看向追上来的高悛。 高悛这会手脚早已被冻得没了什么知觉,坐在马背上木讷的摇着头,流着长长的鼻涕道:“你……你自己看……看着办,反正我要赶紧回家,实在太冷了。” “怎么会呢?还好吧,你看我都没怎么感觉冷。”梁兴满口嘚瑟的说道。 高悛斜眼瞟了下梁兴,冷哼一声,用力踢了踢马腹,马匹哧溜一声,轻快的越过梁兴的坐骑,迅速冲了向了山外。 梁兴一见高悛不管自己了,有些无奈的跺了跺脚,这会连爬马背都没人帮忙,只得牵着马摇摇晃晃的往出走。 雨雪天要倒是很快,可就这么半亮不亮的晚上,足足拖了有一个多时辰,天色依然没有入定。 高悛一回到府中,马匹直接往马厩一丢,根本就懒得再去栓马,大步跑回前院。 这会前院的酒席早就结束了,妇女们早早散开睡去,几堆篝火边剩下了一群上了年岁的老头。 这群人一见高悛来,拿起剩下酒,胡喝海聊起来。 第383章 弎捌伍:名帖 过年对于男女老幼来说,每人对过年的理解完全也是不同的。 上了年纪的汉子们对于过年的感觉那就是酒肉管饱而且不用干活,累了一辈子的他们,终于能够放肆一次,所以整整一宿,这些老头拉着高悛围在火堆边哼哼唧唧了一晚上。 对于妇人们来说,过年比往日更忙,虽说妇人人多,可要干的活依然比平日多的多,除了收拾院子前后外,还要准备正月所要用的喜庆物事与酒桌食物,故而妇人们除了夜间替汉子们守夜的人,纷纷在散席之后看见地上雪已经堆积寸许的光景,不约而同的回到了各自宿舍中睡了过去。 窦冕则与这些人完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整个宅子中除了与梁兴年岁接近之外,再也没了别人,可当梁兴入山之后,窦冕没了解闷的人,所以走进了自己从没用过的书房中,拿起崭新的竹简将自己白日间突如其来的灵感书写起来,顺便还加以完善。 整个院子中最悲催的要数梁兴了,高悛因为没拿雨具,所以被冻得够呛,早早丢下了梁兴跑了回来,可梁兴才多大,还没马屁股高,一路牵着马足足行到了三更鼓响时,梁兴才磨磨蹭蹭的牵着马从山中的路上入了镇子,等到回家休息时,可能早就过了四更天了。 雀给窦府帮忙收拾完,而后听了一下午的杨氏唠叨,直到杨氏感觉事情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终于把雀放了出来。 雀情绪低落的回到自家府宅,看管仓库的妇人随即便入内禀告,雀闻听消息,只是风轻云淡的摆摆手。 待妇人走后,雀怀着满心疑惑跑进书房,直到窦冕忙完之后,雀才有时间向窦冕打听起来。 窦冕此时已经将东西写的差不多了,一直等到墨干之后,窦冕才小心收起来放好。 对于雀的问题,窦冕只是点到即止,并不多加纠缠,出了书房便直接转进卧室睡了起来,雀不敢往深细想,带着满心疑惑,小心翼翼的将窦冕伺候睡了过去。 一夜说短也短,说长也长,白日依然如期而至,窦冕还没从床上爬起来,雀已经站在外面大声嚷嚷起来。 窦冕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心中老大不乐意的搭了件外套走了出来。 “雀!拜年不是昨天去了嘛,今天叫这么早作甚?”窦冕拉开门,瞥了眼门口的雀。 雀看了眼窦冕,盈盈拜倒:“夫君,今天需要想老师与舅舅写拜帖。” “拜帖?”窦冕愣了愣,一脸茫然的看向雀:“我一大半大小子,写什么名刺啊,你不是逗我玩嘛。” “我去年的时候都见到大哥写了,大嫂还说只要成了亲的人,过年就要给长辈写拜帖,以示敬重。” 窦冕脸上本来有些不乐意,可听雀如此解释,心中也就明白过来了。 雀拉着窦冕进屋后将衣服给一件件穿好,然后又牵着窦冕走到书房。 窦冕进来刚坐到桌案边,就看到桌案上摆着两张鲜红的薄木板。 “给!这个要写给元礼公的。”雀递过右手边的木板道。 说句实在话,窦冕心中对写这,心中着实一点谱都没,闭上眼睛思摸了半天,窦冕好不容易挤出来两句话,拿起十二分精神在上面书写起来。 墨迹稍干,雀拿起窦冕写的木板,啧啧称叹起来:“夫君这字就是好,要圆是圆,要方是方。” “你不懂字,我这字如无骨之人,徒有形而已。” “啊?这字还不好?” 窦冕拿起另一块木板,稍加思索,一蹴而就,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窦冕已经停下了笔墨。 “夫君写的什么?怎么写的这么快?” 窦冕将两幅名帖摆放在自己身前,指着写给自己老师的名帖道:“这个是劝解老师别闹事儿的,内面内容是: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那给舅舅的这个呢?” 窦冕长舒一口气,拿起名帖有些辈分的说:“既然我爹要赶我我走,这封信可以说跟我爹决裂书!” 雀满脸震惊的看着窦冕,拿起木板,手有些微微发颤,无奈他不识字,只得作罢:“夫君,这上面写的什么?” “你啊,以后也开始学学识字儿吧,别出去被人卖了,你都不知道咋回事,挺好咯。”窦冕清了清嗓音一脸郑重的读道:“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买股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这……这话,是不是有些重了?”雀打算把窦冕写的名帖子往身后塞,眼神有些躲闪。 窦冕站起来,一把拉过名帖,抱在怀中,口中带着不屑:“我就算身无分文,想要建立这么个地方,何其容易?你等上几年便是了。” “舅舅……舅舅那里如何交代?” “不用交代!”窦冕斩钉截铁的说:“你着人把给老师的名帖送去,剩下的你就去给我准备半月之用的东西就好,其他就不用管了。” 雀见窦冕不似玩笑的样子,心中更加着急,可在这种以男为尊的社会里,她不过是个妾而已,又能如何?所以雀低着头,一副低顺的样子回道:“喏!妾身知道了。” 窦冕刚走出了书房,迎面见碰到梁兴,梁兴脸色有些惨淡,精神有些萎靡。 窦冕询问数次,梁兴依然闭口不言,只做哑然状。直到窦冕最后给号脉诊出伤寒时,梁兴才喏喏的对窦冕说明起来。 窦冕一见自己发小竟然让高悛折腾病了,顿时火冒三丈,一脸怒气的跑到前院护卫们居住的地方。 当高悛露出比梁兴还惨的脸色时,窦冕当时就懵了,赶紧使唤着满院子溜达的黄牧去煎药。 黄牧一听窦冕使唤自己的话,心中顿时不乐意了,小声嘀咕道:“我招谁惹谁了?不就昨天喝多了今儿在院子转转,怎么我就成了闲人?” 嘴上嘀咕可活的干啊,跑到药房里按照窦冕给说的药一一抓起来,反正不知道药效怎么样,至少那罐草汤熬出药味来。 第384章 弎捌陆:离家 一直足足折腾了大半早晨,梁兴与高悛才将滚烫的成药喝下肚。等将这俩病号安顿好之后,窦冕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刚至午时之时,雀便着人来报东西一切准备停当,可窦冕一见高悛与梁兴这样子,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可当窦冕把前因后果向两个人一说,这一大一小俩人顿时心血澎湃,根本就不再理会自己病重的事儿,不知道从哪扒拉了一堆衣服裹在身上。 窦冕一见他们的模样,想到了一事儿,直接拉着满身药味的黄牧跑到了马厩。 黄牧听完窦冕一阵比划,当即明了起来,独自一人回到前院之后,带了一群还宿醉未醒的老头子们来,这群老头也真是有一手,拿起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就着马车修理起来,窦冕一瞧这阵势,自己没什么能帮的上忙的,故而就此回了后院。 雀这会正在把窦冕说让准备的东西进行装车,一见窦冕走进来,指着已经装了大半车的东西笑了笑。 窦冕仔细走到跟前,看着这些人小心翼翼的包装,心里着实满意,双臂抱在胸前对雀道:“你每隔几个月着人到石楼查一下账目,那里有一个叫张曦的,主要账目归他管。” “那钱财如何办?”雀避开装车的人,低声问。 “散出去!”窦冕不假思索的说。 “夫君,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糟蹋钱了?” 窦冕嘿嘿一笑:“这些东西,够用就行,反正天下生意多的事,何必在乎这一点呢?” “是!妾身按您说的去办。”雀似懂非懂的点头道。 窦冕见雀一脸浑然无知的样,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心中则小心权衡着利弊。 待装车结束,窦冕简单的用完饭食,径直出了后院。此时马厩内那辆正在改装的马车已经马上要结束了,其实说是改装,不如说是拆,整辆马车车壁之类的清一色被拆掉,看起来光秃秃的。 这群老头子们也是比较讲义气,抱起一堆被褥仔细的给平铺在上面,而后才回院子里去。 梁兴与高悛拖着病体闻讯赶忙跑出来,这一看,两个人着实满意,二话不说直接就要往被窝里钻。 窦冕见这俩能蹦能跳,没什么太大问题,于是催促着黄牧驾车,黄牧一见终于可以离家了,兴奋的跑到装着满是吃食的马车上,愉快的驾起车来。 高悛与梁兴两个人刚刚躺下,一见黄牧驾车将窦冕走了,自己马车没人驾,高悛心中一合计,得!早死晚死无所谓了,大不了顶多再受点冻。 高悛咬着牙爬到马车前,身上时不时打着冷颤,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控着马车跟着窦冕的座驾离开了府宅。 如今雪还没停,道路两旁的树枝上结满了冰碴,天空不时飘下零星的雪花,相对于昨日来说,要柔和的多。 两辆马车一出院子上了们内外的大路,坚硬的路面着实滑的有些夸张,两辆马车没走几步就开始脚下打滑。 黄牧一见这样子,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停好车,慌手慌脚的把道路两边的落叶往路中间撒。 从树林到街道,往日行起来不过也就一两刻的光景,今天由于雪后结冰,足足行了近一个时辰才踩到街道的路面。 一上街道,黄牧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高悛比黄牧可好不到哪去,本来身体就不适,行了这一截路让他直感觉自己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背上的冷汗都没有停下来过。 窦冕则一脸轻松的坐在马车上,从怀中抽出名帖拿在手上,直到马车进入街道在即将行至窦府之时,窦冕将名帖交给黄牧,黄牧跳下车顺手将名帖塞给了门房,转身驾车往街道外走去。 高悛坐在马车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瞧着黄牧跑去窦府门口,转身就又跑了出来,当即有些纳闷:“梁兴,你瞧瞧这放羊的去干甚去了?” 黄牧睡在车板上,用力紧了紧被褥,抬了抬眼皮:“这天也太冷了吧,今儿这日子,黄牧去窦府,不是递拜帖就是递名刺,不过看我们现在在出城,也就是说主公递的是名刺。” “不都是自己家嘛,进去不就行了?这么麻烦?”高悛说话间见黄牧已经驾车径直往街外走,急忙操控马车跟了上去。 刚出街道行至敬阳亭附近,身后传来一阵大声呼喊“公子”的声音,窦冕此时早已跟着黄牧飘然而去,整个街道前方见不到踪迹了。 高悛耐着心中烦躁,停下车裹紧衣服从车上站起来看向后面,当后方驾车的人离得越来越近时,高悛忍不住的欢呼起来:“你们哥仨可算来了,快快快!过来!” 梁兴躺在车上往起支了支身子,看见身后赶来的车上坐着平匣与嵘奴,前方驾车的是臼町。 “高大哥,这三个咋回事?好好的年不过,追我们干啥?”梁兴不解的问。 “管那么多干啥?反正有他们来,我也能好好睡一觉。”高悛说完跳下了马车,站在路中间,满脸微笑地向臼町方向拱了拱手。 臼町为了不让自己失礼,赶忙停下车,与平匣、嵘奴一道跳下车抱拳迎上去。 寒暄几句之后,高悛指着马车开门见山的说:“我们今儿有两个伤寒病号,你们谁来帮忙驾个车?让我们睡一会?” 平匣三人可都是老兵油子,怎能不知伤寒病症,所以这仨一听高悛的话,就像见到鬼一般,转身就跑回到了自己乘坐的马车,眨眼间,马车就跑向了高悛乘坐的马车前方了。 高悛扭过头一脸无奈的看向正在车中闭目养神的梁兴,哭笑不得的说:“我们啥时候成瘟神了?” “走吧!你就别磨蹭了,只要到下个镇子,就应当该寻摸休息的地方了,所以你就别磨磨蹭蹭了。” 梁兴说完,鼻子冷哼一声,用力将被褥重新裹了裹,双脚往回缩了缩,蜷成一团。 高悛抬头瞧了瞧依旧昏暗的天色,不情不愿的坐上马车,有气无力的甩了甩手中的鞭子。 第385章 弎捌柒:九候城 整个正月,司隶地区的人都沉浸在休闲的状态中了,但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让整个河南尹治下与河内郡蒙上了一层阴影。 入春的第一缕春意还未到来,寒冬剩下的那些许倔强就像一块顽固的牛皮藓,紧紧扒在这片满是枯黄与光秃的景色中。 窦冕一行人一路上完全是看天色行事,没雨雪了就会早些赶路,若是遇到下雨天,在一个地方停留几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如此这样一来,众人一直到中元节时,才磨磨蹭蹭的走到朝歌附近。 一行人多,既有好处又有坏处,本来窦冕的那一车食物时四人大半个月的量,遇到平匣三个饭桶之后,一车食物,没怎么吃几天就见底了。 窦冕眼瞅着路程还远,只得将嵘奴与臼町放出去打猎去了,平匣则以自己病躯未愈为借口,整日间和高悛混到一起吃病号餐。 所有人中,唯有黄牧最惨,除了白天驾车,基本上剩下的活都是他一个人干,往日搭帐篷也就算了,可当初五前后下第二次雪的时候,窦冕也已以自己伤寒为由躲在车里睡起来,黄牧这是就变成了全职保姆,虽说做的饭有些难吃,可毕竟也是饭食不是? 自中元节后,天气也渐渐好转起来,各处集市、酒肆开始正常营业,四处的官道之上也多出了些跨郡游玩踏春的书生少年。 窦冕一行人直往北走,在黑山之中盘桓数日,直到快近月底时,一众人眼瞅着自己在山里快要变成野人了,赶忙连架带绑的将窦冕搬出了黑山地界。 窦冕本来来此是为了瞻仰自己记忆中黑山军的遗迹的,虽说黑山军现在还没出生,不过看着山中茂密的原始森林,诸多一言难尽之感涌上了心头。 如此一来,窦冕在山中来回奔跑,差不多将整个黑山转了个遍,让跟着自己的这群汉子吃尽了苦头,这群人都是上马骑兵下马步卒的主,哪曾遇到过窦冕这种,漫山遍野的跑还不带把马车落下的。 这群汉子经过三天的折腾,着实扛不住了,趁着一天月色尚好的夜晚,这辈窦冕折腾的筋疲力尽的汉子们,第一次聚到了一起商量事儿。 不商量还好,一商量得出来的结果惊人的一致,如此这么一来,睡梦中的窦冕与梁兴就在神不住鬼不觉之下,被这群人摸黑带出黑山地界。 次日天色刚刚放亮,窦冕从马车上爬起来,长长的伸了伸懒腰,心中暗暗发誓要把剩余的山头给走完,可当窦冕扭头看向周围环境时,顿时有些懵了。 窦冕裹紧衣服从车上站起来,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官道,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高悛这群人因为整夜赶路,这会还在睡着,窦冕跑到他们睡觉的马车旁,伸出手拽了拽睡在最外面的黄牧:“老黄,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黄牧好一会才半睡半醒的睁开眼,语焉不详的说:“好像……没在黑山了吧!” 黄牧说完没了言语,窦冕跑到另一辆马车边,伸手轻轻推了推嵘奴,嵘奴睡眼惺忪的睁了睁眼,继续扭头睡了起来。 窦冕一瞧这不是办法,赶忙回道到自己马车边,推醒梁兴。 梁兴这几日来回跑的腰腿酸胀,身体折腾的着实不舒服,可窦冕唤他,他只能硬着头皮,扛着疲惫爬起来。 “主公,今儿又要去爬哪啊?”梁兴坐起来,揉着发酸的腿道。 “你想的美!你好好看看现在在哪,还想去爬山?” 梁兴扭头一看周围,顿时懵了,只见这周围没什么太高的山,放眼看去,矮塌塌的山包将整片天拉的很高,而且距离官道不远处还有些种植着冬麦的田地。 “这……这哪?” “你问我?”窦冕指着还在车中沉睡的五人,没好气的道:“这五个,绝对背着我没干好事,行了!咱们呐,上马,一起去看看,等回来再与他们算总账!” 梁兴往前挪了挪屁股坐到前面,轻轻赶着马,载着窦冕沿着官道往前行,奔了大约有两刻钟左右,一道具有威严的名称城墙出现在官道尽头,城门楼前已经斑驳字体显示着自己的历史,偌大的“九候城”篆字在这清晨给人一种置身于世外之感。 “主公,这是哪啊?我怎么没听过?”梁兴大声问道。 窦冕这会正在看街边两旁摆摊的小贩,根本就没有听梁兴说话,而是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这不成啊,这地儿怎么连个卖油糕的都没?” 梁兴一听,险些没晕倒过去,赶忙将马车停在了路边后。 “主公,可是饿了?” 窦冕闻听梁兴此言,顿时乐了:“你想什么?赶紧进城!” “好咧!” 梁兴说完,牵着马车,徐徐走向官道中间。 窦冕看着破旧的城门楼,仔细在自己脑中寻摸着关于此处的记忆,但至始至终没搜到什么东西。 快行到护城河附近时,窦冕看着右边密集的木棚区,一把拍到梁兴的肩上:“停车!” 正欲进城的梁兴被窦冕这一拍险些慌了手脚,面色惊惶的一把拉进马缰绳,正在快速行走的马被梁兴这么一拉,顿时被惊的长嘶起来。 “主公,你别忽然拍人背啊,这多亏正常赶路着,若是马在狂跑的时候,你这一拍,我就搞不好车毁人亡了。”梁兴跳下马车安抚着马匹,大声埋怨道。 “这算啥?连贯反应?”窦冕摆摆手:“行了!你就别聒噪了,走!跟我一起去那里面看看。” 梁兴跟着窦冕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一块房屋整片连在一起,清一色的木板堵城的房子,连一点像样些的建筑都没有。 如此寒冷的天气中,一群身着单衣的男女老幼,头上插着草标打着冷颤跪在冰冷的地上,时不时从身边经过的衣着华丽的各色人会像挑着牲口一样挑着这些人,合适的谈好价格之后就带走。 这段宽窄不足两里之地,犹如照妖镜,恶与罚在这白日间犹如黑夜一般肆无忌惮。 第386章 叄捌捌:东西被顺 “挺植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墉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主公,这地方为什么连间房都舍不得盖?”梁兴依然眼睛动都不动,直接盯着破旧的木板说事。 “灾难时节,人命比牲口要贱的多,能活下来就行了,还用计较那么多?”窦冕说完从车上跳下来,双手负在身后,眼睛满是的打量的观察着道路两边。 梁兴把马车随意的绑在路边的一根栓马柱旁,快步跟上窦冕,口中带着好奇问道:“主公,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样子?难道官府不管吗?” “人市而已,官府为何要管?” “官府难道不怕这里有良家人被卖吗?”梁兴面色凝重的看着两旁的人。 窦冕眉开眼笑的看向梁兴:“官府岂能不知?” “那……” “行了,别管那么多闲事了,跟我一起来看看那些个小孩子吧。”窦冕指着靠在右边路口方向,一群身上满是冻疮、头发散乱的披在身上、衣着褴褛的小孩子。 “啊?找他们干什么?”梁兴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既然不靠家里了,自然得找些营生啊,不然你想我们讨饭不成?” 窦冕说完,没有再去理会梁兴的反应,直接走到小孩堆中间,低声询问起来,几句问话过后,窦冕在这群怯生生的小孩中找到了两个能算根苗子的人,一个叫踧,一个叫垢。 谈论好之后,一个专门管童市的汉子装模作样的走过来,故作深沉的问:“这位小哥可是看重了?” 窦冕伸出手,一把将这两个羸弱的孩子从中间拉了出来:“你开个价吧,价格合适,我要了!” “死契还是活契?”汉子就像谈论一件商品一样,随口答道。 “如何讲?” “死契者,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汉子冷冷的看着窦冕。 窦冕不屑的说:“我选中的人,不万钟则千驷,犹之转毂相巡,岂其单厚计然乎哉?若死契者,岂不可笑?” “呵!谁家的小子,好大的口气!”汉子就像听到最可笑的笑话一样,前俯后仰的笑起来。 “开价吧,别笑啦!”窦冕语气平和的说。 “好说,好说,既然你选的人上人,价格自然不一样。”汉子嘿嘿笑着向窦冕伸出两根手指:“二十金!” 窦冕扭头看向站在一边梁兴,大喊一声:“梁兴!问马车里还剩了多少钱?” 梁兴这会正在街上探听人市怎么回事,听见窦冕大声叫自己,梁兴想都没想开口回道:“夫人在我们临走的时候给了五十金,这段时间的吃穿用度下来,大约有三十来金吧,不过要多话,那就没有了!” “够了够了!你去取钱去,顺便把马车带来。”窦冕一听差不多够,赶忙挥手催促起来。 梁兴这会见窦冕不似开玩笑,赶忙停下自己好奇的心,转身就往刚刚停车的地方跑去。 窦冕这会才终于能有空闲把两个孩子单独带出来叙话,几句简单问话之后,窦冕知道踧比自己大两岁,垢比自己大一岁,这两个孩子别看年岁不大,但智力绝对在正常水平之上,让窦冕不由得心有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看管童市的汉子坐在一边等了大约有一炷香功夫也没等到梁兴来,于是汉子心中有些不忿,双手叉腰走到窦冕身边,语气中夹枪带棒的说:“小子,跟你这一起的小子不会溜了吧?” 窦冕拉开衣襟,从胸前取出一只竹制口哨,放在嘴边用力吹起来。 这汉子一见窦冕胸口的血玉,眼睛一亮,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伸手要往窦冕胸口抓。 “小子,你是活腻歪了?还是你们九族活腻歪了?”窦冕满是不屑的看了眼这个汉子,低下头将自己衣襟整理好。 “那个玉挺不错的,我看你没钱的话,把它给我,咋样?”汉子双手抱在胸前,用商量的语气说。 “你胆子也够大啊!” 窦冕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汉子,而是站起身看向梁兴刚才跑去的方向,因为他知道,梁兴不是拖沓的人,出现此种情形,定有意外。 果不其然,窦冕刚把意外一词放进脑海中,梁兴就像验证这想法一般,带着哭腔从那个方向跑了过来:“主公!主公啊!咱家马车被偷了!您看现在怎么办?” 窦冕一听,当即乐的止不住了,心道:“我这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这不是送人头嘛,老天爷也不管管?既然送上门让我立威,我怎能错过呢。” 梁兴还以为窦冕被吓傻了,赶忙跑过来推搡着窦冕:“主公,您可千万别出事儿啊!您出事儿了……” “滚!乌鸦嘴,我肥姨啥时候生出你这么个胆小鬼来?灭族的事儿咱们还见得少?真是的……” 窦冕说话间从衣袖中掏出一块铜条,随手递给了那个管辖童市的汉子:“这会没钱,这一金想给你做定金啊,明日此时,我会派人来取,到时候后,钱讫两清。” “小子,我又不认识你,你若食言呢?” 窦冕在腰间寻摸了一会,掏出一块漆黑色的木牌,随手扔了过去:“这块木牌,只要在司隶地区的的窦氏商铺,可支百金,不过嘛,若是有人敢私自盗用者,你稍后便知后果。” 窦冕说完,狠狠踢了一脚梁兴:“还不快走!跟我一起去寻寻本地城主。” “是是是!都怪小人。” 梁兴低着头跟上来,待行至南城门附近时,梁兴凑上前,低声说道:“我打听过了,说是本地有一个绰号拓草青的人,此人将我们东西顺手盗走的。” “知道此人是谁手下吗?” “不知道,不过此人平日所卖东西的地方,我已经打听到了,不然小人也不会迟来。” “在哪?”窦冕皱眉问道。 “西门外有一座庄院,这庄院被称为本地坞堡,庄院主人姓乌,单字灿,而且我打听了很多人,这些人都说乌灿此人与北方有关,故而独断了马市一途。” 第387章 弎捌玖:地头蛇 “人像可曾打听清楚?”窦冕偏移话题问道。 “打听清楚了。” 窦冕点点头,不再言语什么,直接往城中最中心的地方走去,根本不去理会街道上的事物,梁兴不敢分心,生怕自己走丢了,紧紧跟着窦冕。 当窦冕走到城中心路口处,见到金光闪闪的“九侯府衙”四个隶书大字时,一道精明的眼神在眼睛中轻轻浮现出来,而后又渐渐隐去。 梁兴见到府衙四个大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牌匾也太……太不知所谓了吧?” 窦冕嘴角轻轻上翘笑了笑,直接踩上台阶,走到鸣冤鼓前,双手举起鼓锤要敲下去。 府衙门口看门的两个衙役,一见如此两个小孩来此捣乱,赶忙跑过来,一人抓住窦冕手中的鼓锤,一人将窦冕抱离到院里鸣冤鼓得地方。 “嘿!你这小孩子,哪家的?怎么乱玩?”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声音中有些埋怨的说道。 窦冕待这汉子将自己放到地上了,指着鸣冤鼓道:“我要找你们城主,我的马车被偷了。” 这两个衙役听见窦冕的话,愣了下,相觑一眼,齐声问起来:“你可知道是谁偷的?” “知道!” 梁兴凑上前,指着南门方向:“一个叫拓草青的人,长相我打听清楚了。” 两个衙役中年岁较大的哪那个汉子,拍了拍窦冕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娃娃啊,你啊,还是别想找回来了,这人在本地被本地一霸罩着,抓到了东西也拿不回来。” “这人你们在哪住着吗?叫什么名字吗?”窦冕一脸可怜兮兮的问。 年岁较大的衙役有些不忍,长长吐了口气:“看你年纪小,我就如实给你说了吧,拓草青这个人祖辈就是靠偷东西吃饭的,今年也就三十来岁,至于真名嘛,我记得好像是彭柋,因为这名字很多年没人叫,也就没人记了。” “你们这城主不管事吗?”窦冕不解的问。 “咳!管啥啊,我们城主武大人这都去刺史府好几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也就看门的。” 窦冕一听管事的没在,心中不由得兴奋起来,很是感激的对两人行了行礼,带着梁兴沿着来路往回走。 刚出中心街没几步,路边一辆空着的马车正在等生意,窦冕拉着梁兴直接走了过去,谈好价格之后,车夫将马车载出了南门。 话分两头,且说高悛一众五人在路边的两辆马车上睡醒之后,醒来一见,没有了窦冕与梁兴的踪迹,五个人这会可乱了套了,一个个相互埋怨起来。 因为他们昨夜趁夜赶路,不知道窦冕想去哪,所以就把马车停在了官道的十字路口处,直到窦冕没见人,众人才意识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众人既不敢走远也不敢瞎晃荡,只能等着窦冕回来找他们,所以五个年轻大汉这会就蹲在车中啃着冰冷的干肉,眼神狠狠地瞪着其余的人,就像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午时,一辆自九侯城来的马车停到众人身前不远处。 黄牧眼尖,一见到车中跳下来梁兴,急忙猛的踹了一脚脚边的嵘奴:“主公来了,你看梁兴!” 嵘奴一个翻身从马车上跳下来,连哭带闹的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奔去,口中大喊着:“公子啊你可回来啦,你若不回来,让我们怎么活啊?” 剩下的这些人一听嵘奴那难听的嗓音,瞬间反应过来,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哭喊起来,黄牧见到这场景,躲到一边偷笑起来。 窦冕走下马车,拿出自己身上剩余的钱向车夫会完账之后便催促车夫离开,车夫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此奇怪的场景,急忙将车马驾到不远处藏起来,自己则爬进官道旁的灌木丛中自己探听起来。 窦冕待车夫走后,绕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人转了一圈,大喊道:“黄牧,你个王八蛋,给老子跪过来!” “哎哎!小的来咯!主公可有吩咐?”黄牧嬉皮笑脸的跪到窦冕的脚下。 窦冕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扭头看下梁兴。 梁兴颔了颔首,一脸严肃的说:“主公这里有三个消息,两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听什么呢?” “好消息是什么?”高悛瞪大眼睛问到。 “今天本地城主不在,主公想带着我们去玩把大的。” “多大?”平匣伸出那裹着厚厚一层布的胳膊问起来。 “不知道,不过祖辈都是靠偷过活,应当不穷。” “干!”嵘奴拍着大腿,抽刀站起来。 “不知公子的坏小时是什么?”臼町轻轻抬了抬头问。 “马车被偷,咱们的钱一文都没剩。” 这五个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一听见辛辛苦苦抠抠搜搜了十多天攒出来的钱被偷走,怎能善罢甘休?当即义愤填膺的站起身来,一个个抽刀在手,举着明晃晃的长刀大喊道:“干!” “很好!上车吧!记住了,这群人我要活的。”窦冕眼睛不由的抽动的两下,狠狠地说。 “喏!”这五个见窦冕的表情就知道窦冕打算要干什么,心中自然不会拒绝,故而干净利落回复道。 窦冕见这群人答话如此干脆,自顾自的爬上后面的马车,不再理会其他了,梁兴赶忙催促众人登车。 这群人自从跟着窦冕闹过杀过一次侯家的人之后,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拿着长刀就这样聚在车上,犹如土匪进村一般,一溜烟沿着官道往九候城行去。 躲在一边的车夫这会早都被高悛一众的粗暴样子吓得不清,待窦冕一行人走远之后,车夫从乱草堆中爬起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口中惊恐万分的说:“祸事儿啊,真是祸事儿啊,不知道谁家又要遭殃了,老头子我赶紧去给亭长报信去。” 车夫也在救人如救火的道理,从地上一爬起来,寻到自己的车架,仓促的家驾车沿小道而走,生怕惊扰了窦冕众人。 第388章 弎玖零:无妄路人 窦冕一行人,根本就不在城池边停留,沿着热闹的人市中,招摇过市。 高悛等人就像别人不知他们闹事一样,一路之上兴奋的吵闹着,直接一下将道路边的闲散人员给勾起了看热闹的欲望。 待行至东门附近,窦冕示意将马车亭在东阳亭,梁兴跳下马车走向亭子内,对着身着青色直裾深衣、头戴一顶青色巾帻的中年人长揖道:“晚辈见过长者,还请长者告知晚辈彭柋家在何处?” 这中年汉子昂着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跪在桌案后,手中端着热腾腾的茶汤用着极具威严的口气道:“彭柋乃我东阳亭治下子民,尔是何人?寻他可是有事?” 梁兴见一个连吏都算不上的和自己如此说话,冷笑一声随意的抱了抱拳:“无事!” 窦冕在车中等着梁兴从亭中出来后,随口问道:“可曾问出什么?” “一民之轨,莫如法。厉官威名,退淫殆,止诈伪,莫如刑。刑重,则不敢以贵易贱;法审,则上尊而不侵。韩非子所言不假,不过一亭之长威严竟然如此大?看来刑法太轻啦!”梁兴忍不住长叹道。 窦冕嘿然一笑,随便指着街上几位衣着华丽的少年道:“去!把他们给我抓来!” 高悛从马车上跳下来,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为首的那个锦衣少年发髻,少年未曾想到过危险距自己如此之近,被高悛一抓,硬生生向前扑了去。 身后平匣等人见高悛已经抓了一个人,纷纷跑过来将锦衣少年边的人抓起来。 窦冕指着亭子外的台阶:“跪下!” 高悛一众愣了下,不过转眼明白了过来,纷纷将自己手中的人质压跪在地上。 窦冕清了清喉咙:“里面亭长大人,可曾之大彭柋的住处啊?” 东阳亭的亭长早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心里并没有当回事,他以为刚才来的这小孩只是普通的闹事,所以等梁兴走后,一脸惬意的坐在原位欣赏着自己的好查。 忽然亭长听见门外一个小孩子喊叫自己,而且问的问题还是和刚才一样,亭长当即怒了,放下茶盏,怒斥道:“知与不知,与尔等何干?官府重地,还不速速退去?” “臼町!把你手中的人斩了!人头扔进去!”窦冕看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这些少年,随口命令道。 臼町听见窦冕声音,举刀、挥刀干净利落,跪在地上的少年还没任何声响,人头已经从身体中分离开了。 这时候身边看热闹的人可算被吓着了,他们想的最多也就是闹事,可哪里见过白日杀人的,人头落地之后,看热闹的人群恐惧的奔散开来。 臼町拾起人头,走上台阶,随手将人头扔了进去:“我家主公有令,三巡未有答案者!杀一人!” 亭长听到臼町的话,心中不由得冷笑起来:“我乃大汉官吏,岂会被你一个野蛮的人所能吓到?还想扔石头吓我?真把我当三岁小孩不成?” 亭长走向刚刚扔进来的人头,打算捡起来扔出去,可手一碰到首级上黏稠的血液时,亭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白日……杀……杀人!” “可曾考虑清楚告诉我们彭柋的地址了否?第二刻人头马上就要落地了。”窦冕此时大声问道。 亭长听到窦冕再此响起的声音,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份从容,惊惶的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门口。 当见到地上跪着的这些人,刚才还摆着官威的亭长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恐惧了,声音颤抖的喊道:“刀下留人!我说!我说!” 窦冕看都没看亭长一眼,转过身看着平静的街道,语气冰冷的说:“平匣,你的刀好像还没饮血吧?” “是!小人的刀可是天天再磨啊,就等着这一天。” “胳膊上的烧伤可曾影响挥刀啊?” 平匣谄笑的对窦冕道:“不曾!小人这是轻伤!” “杀掉!把首级拿过去把地址问到。” 平匣咧开嘴笑了笑,卷起衣袖露出绑在胳膊上的白布,双手握住刀把举起刀,一脚踢向身前跪着的人肩膀,这个少年没有被平匣一踢,顿时失去了平衡,平匣“唰”的一刀,连头带肩削去了一大半。 亭长不过平日逞逞官威,哪里如此近距离的见过杀戮,当即被吓得屎尿齐出瘫在了地上。 “说吧!我家主公问你话呢?怎么还不答?看来杀的不够?”平匣甩了甩刀刃上的血迹,那起刀放在胳膊上的绑伤口的布带上擦起来。 “壮士!刀下留人!我……我说,彭柋他们家就在前面那个大庄院便是!”亭长胳膊犹如举着东西一般,艰难的指向一个挺大的宅院。 窦冕双手轻轻一挥,正在用刀架在人质脖子上的众人见到窦冕的动作,纷纷收起自己的兵刃,将自己手中的人质放了。 这些少年过惯了锦衣玉食,哪曾料到过自己也会距死亡如此近?一见这些些人把自己放了,赶忙连滚带爬逃离了此地。 窦冕这时转过身,踩着地面血滩中的血迹,漫步踩着台阶走上亭子间,身后留下了一排血淋淋的脚印。 “亭长大人,您可曾想好了?可曾敢拿你的家人担保这句话?”窦冕脸上带着和风细雨一般的微笑看着亭长。 这亭长哪里见过窦冕这种小孩子的?在杀人之后还面不改色依然能笑出声的。 忽然一道温柔的春风吹进了亭中,浓郁的血腥味随着风一道进入了亭中,亭长被血腥味一激,不禁打了个寒颤,磕磕绊绊的说:“回……回公子的话,我……不……不曾骗人!” “好!很好!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第389章 弎玖壹:伍宗浚报信 窦冕说完,猛甩了一下衣袖,转过走下了台阶:“走!可见到前方宅落否?” “我等知之!”高悛、黄牧、臼町、嵘奴、平匣五人,齐声抱拳大声应道,而后快速奔向了前方庭院。 “主公,我们干什么?”梁兴凑上前问道。 “你现在可发现你说的那句话是多么的错了吧?”窦冕冷不丁问道。 梁兴愣了愣,而后捧腹大笑起来:“若是韩非子执政,我们活下来都难咯。” “你没看路边这么多人还等着做生意,等会地上自然会有人收拾,走了!”窦冕说完,加快了脚步,梁兴迅速小跑着跟了上来。 窦冕这些人一走,可就苦了亭长,这亭长名叫伍宗浚,乃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与彭柋细算起来还带着姑表亲。 最开始梁兴进来的时候,伍宗浚以为只是彭柋可能偷了小孩子的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小孩子要上门讨要,所以摆出一副官威想要吓走梁兴。 伍宗浚没又想到梁兴从小可是在梁冀府和窦武府中长大的,什么大官没见过,岂会被一个连入流都算不上的人吓到,伍宗浚更没有料到窦冕会如此不按常规出招的人。 若按普通民众来说,自然是再三求见,既让官员有了面子,也让以后好给别人有个交代。 窦冕可就比较直接了,既然找你不管用,那就用自己的办法来处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抓人质,捡尊贵的抓。 那有人就要问了,怎么才能知道人尊贵不尊贵呢?其实很好辨认,普通黔首根本穿不起丝绸锦缎,有许多黔首穷的连绑头的巾帻都配不起,而是用的竹子模仿编成刘氏冠的样子戴在头上。 窦冕深知此等常识,所以直接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 窦冕这群人才至此处,所以不似在雒阳那般心中有疑虑,所以窦冕干净利落把这群少年攥在手中作为人质。 伍宗浚当见第一颗人头的时候,他只是有些害怕死人,但当他出到门口看见窦冕诸人身边的人质时,伍宗浚顿时感觉天塌地陷。 为何伍宗浚见到人质会有这种感觉?其实很好理解,能在九候城穿上丝绸锦袍的人,岂是一般书生之家可以比拟?这些人家中可都是在九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平匣那一刀砍下之后,伍宗浚当即觉得自己的命也已经没了,为何?因为此人乃是本地三老的子侄,而且跟游徼有着沾亲带故的血缘关系。 窦冕等人一走,伍宗浚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刚才由于失禁导致的屎尿,狼狈不堪的往住在东城们附近的三老府宅去。 伍宗浚不知道自己怎么跑过来,反正一身全是伤,身前的襦裙与前摆已经被撕扯变成了絮状。 好不容在进东门之后见到右手边的周府大门,伍宗浚一头扑到路中心,脑袋哐哐的磕在街道的地面上,仿佛没有了痛觉一样,没一会伍宗浚被血迹和地上的灰尘沾的看不住来样子了。 本地三老之一的周汤,顺帝年间也是当过城主的人,所以在本地威望很高,故而当伍宗浚在门外磕头的时候,周府内的护院们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伍宗浚,谁也没有想着上前拉一把。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时间,护院们越看越不对劲,这时才跑出来两名护院把伍宗浚扶了起来。 伍宗浚顾不得所谓的礼仪,站起来用力把两名护院一推,口中用着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喊道:“快去!快去禀告你家老太爷!小公子没啦!” 两护卫愣了愣,不约而同的齐齐松开手,丢下伍宗浚,大步奔向了周府院内,伍宗浚则一脸无神的跪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院中的动静。 周汤这会正在后院里给自己大孙子周济讲周易,当周济听到自己祖父说“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终也”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前院有人大喊自己弟弟出事了。 周济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喊道:“祖父!弟弟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周汤就像没听到一般,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说:“天道下济而明,何谓也?以天降,故与地、与物相济,是故天地、万物得光明。日之光明放出,有谁来与你和其光?若放出,虚者,莫不,则无与之相济之。故天道下济,为普照大地,将光遍洒人间。地道卑而上行,卑高以陈,是卑者下。而上,实言阳与阴之行通。喻人,则为卑高以陈,贵贱位,天之为尊,地之为卑,以尊卑分贵贱之位。此亦天之卑卑,是日将身躬下,屈身而下,此一种卑,而非其固卑,固不下。则地道?道之本卑,而其求益,求益也谦,以谦非满,不足者,自己下,自若人,故疾进,少而学,此亦一谦。若有人知其不可,而自以为行,不愿入学,不以为师,此固与谦而不沾上哕。故尊者尊者谦,卑者有谦卑之。” 周济好不容易等周汤将话讲完,语气中有些焦急的对周汤道:“祖父!我三弟弟出事了!” 周汤徐徐睁开眼,满是老人斑的脸上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你也快而立的人了,怎么还不学会稳重?你三弟子信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能出啥事儿?” “不知道啊,祖父,您在这等等我,我去问问。” “嗯!去吧!”周汤缓缓闭上眼睛,就像老和尚入定一样。 周济生怕惊扰了自己祖父,蹑手蹑脚从席上爬下来,连木屐都不敢穿,就蹬着一双绸制足袋,快速跑到了正跪在过道处的两名护院。 “檀奴!泓儿怎么了?我刚刚听见你们在前院喊我三弟出事,可有此事?”周济心中有些焦急,一把将跪在左边的护院拉了起来,暴跳如雷的大声问道。 第390章 弎玖贰:另有打算 “回……回大公子的话,不是小人说的,是东阳亭亭长伍宗浚说的。”檀奴身边的土岸指着外面大声解释道。 周济一把松开檀奴:“可有此事?” “是……是!土岸刚才跟我一起也听到了,伍宗浚说三公子在外面跟着同窗游玩,被一个小孩子带了一群人杀……杀了,而且……而且被斩首!”檀奴说到最后吐词有些不清了。 周济耐着性子将话听完,但听到自己弟弟竟然被人斩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即嗔目切齿的指向外面:“贼子……尔敢!” 周济心中越想怒火越大,愤然作色的怒斥道:“还不快去将伍宗浚给我押进来!” “喏……喏!”檀奴与土岸见周济咬的牙龈咯咯作响,圆瞪得怒目之中布满了血色,当即胡乱答了几句,撒腿往外逃。 “外祖父,泓儿没了!”周济心中有些焦急,转身跑向周汤,大声喊起来。 “死生有命,贪富有时。怨夭折者,不知命也;怨贫贱者,不知时也,你何必发怒呢?咱们周家是时候该轮流转一转咯!”周汤睁开眼,眼中丝毫没有悲戚之色,反倒脸上挂满了笑容。 “祖父,那……那可是我弟弟啊!”周济胸口急剧的起伏着,眼睛再也控不住的从眼睛流了下来。 “何必呢?跟我走走!”周汤随口说道。 周济忍着心中愤怒,小心翼翼的将周汤从席上扶起来。 周汤左手拿起靠在身边木架上的拐杖,右手紧紧握住周济强有力的胳膊,颤颤巍巍的走向过道。 正在这时,檀奴与土岸架着伍宗浚从前院跑来了过道,檀奴与土岸一见周汤走在过道中,急忙跪在了地上。 伍宗浚本来已经磕头磕的脑袋就有些失血过多,之后又跪了那么长时间,这会被两人架起来,刚刚恢复了些元气,猛然又被丢在了地上。 周汤停下脚步,半眯着眼看向伍宗浚,冷眼看着伍宗浚爬起来之后又跪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像一个看客一般。 “老太爷!求老太爷饶命!小人也有难言的苦衷啊!”伍宗浚趴在地上,用着他那有些沙哑的嗓音大声吼道。 周汤微微一抬头,眉宇之间掠过一丝威严,淡淡道:“苦衷?难道有苦衷就敢要我孙儿的命吗?” “不……不是!”伍宗浚有些慌乱的抬起头望着周汤,结结巴巴的说:“还……还有一人也死了,小人……小人不认识。” “同一伙人杀得吗?” “是!两个小孩……带着五个汉子。” “两个小孩长得什么样?衣着又是什么样?”周汤随口问道。 “祖父,我们该去抓人啊,管他是谁,先抓了再说。”周济有些焦急的粗催着周汤。 周汤右手轻轻拍了拍周济滚烫的手背,冁然而笑道:“你急个甚,且待宗浚讲完不是?宗浚!您说呢?”周汤似笑非笑的望着伍宗浚。 伍宗浚不怕周汤发怒,就怕周汤不对自己发怒,如今周汤这副样子让伍宗浚心中越来越没了说话的底气,当周汤问题问出口,伍宗浚硬着头皮低声回道:“其中有一个小子大约……大约有不到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身皂色深衣,衣服洗的有些旧,但说话口气不小。” “你怎么知道他说话口气不小?”周济抓住伍宗浚话语中的漏洞问道。 “回大公子的话,这小子当时问拓草青彭柋的住址,小心开始以为是他一个人,所以就打算劝他离开,没想到这小孩子对我不屑一顾也就算了,出门还说了一堆话。” “什么话?”周济有些好奇的问。 “我记得好像是一民之轨,莫如法,什么威名之类的莫如刑……至于别的,小人着实记得不大清了。”伍宗浚一边说一边低眉顺眼的看着周济。 周汤刚听一句明了过来,冷笑一声:“呵!法家的人!看来你那亲戚彭柋活不过今晚了,回去吧!” “啊?”伍宗浚不解的看向周汤。 “伯冉!扶我回后院吧!”周汤低声道。 “祖父,还有一个小孩还没问。” “不用问了,那个小孩下令杀得你兄弟,这人咱们惹不起,走吧!我累了!” “是!孙儿知道了!” 伍宗浚满头雾水的听完这爷孙俩对话,心情有些烦躁,忽然间想到周汤说自家亲戚彭柋有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身边的檀奴与土岸拱了拱手,再也顾不上其他,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周府。 伍宗浚离开后,檀奴一脸嫌弃的看向土岸:“土兄弟,你说堂堂一个亭长,怎么比我当奴隶的还不如?满身粪臭味!” “行了!你就别说了,人家也不容易,小公子出事儿,人家就赶紧来报信了,走!我们去给小公子收尸去,顺便一定要把杀小公子凶手抓到,拿他活祭了周泓小公子。” “就是!走!”檀奴说干就干,不待土岸话音落下,自己已经奔向偏房护院的住所。 檀奴进了左偏院内,兴冲冲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吼了出来。 这群护院们往日都是一群爱惹事的主,如今听见檀奴的想法,自然不甘人后,纷纷跑到小校场的刀架上取下趁手武器,一窝蜂似的出了院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周府的这些人暂且按住不表,且说窦冕一行七人离了东阳亭,直接按照伍宗浚指的方向走去,大约行了不到一刻钟,一处并不算大的宅落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众人停下脚步,细细观察着这宅院,只见这座宅院白墙环护,一道古朴的大门将整个围墙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大门之上悬挂一方鎏金的牌匾,上面用圆润的隶字书写着偌大的“兴善之家”四个大字。 “主公,这…没开玩笑吗?”梁兴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窦冕。 “开门吧!” 梁兴走上前,用力抓住门环叩起来,口中喊道:“彭柋大叔在家没?故人来访?” 没过一会,大门被缓缓拉开。 第391章 弎玖弎:改变主意 “几位可是寻我家夫子?”门口缓缓露出来一个中年妇女,这个妇女长相普普通通,一身衣裙看起很是寒碜,上面全是补丁。 “是!我们有事寻找彭叔,彭叔可在?”梁兴假意问道。 妇人面色有些难为情的说:“要不……诸位在此稍等,请容老身派我儿去寻!” “不必了,还请婶婶告知与我,我等自去!” “不瞒诸位,我家那口子有段时间没回来了,您们想要去找,可能要去城西去,孩儿他爸平日就在那一块耍钱。” 窦冕拍拍手,大喊道:“收队!目标西城!” 梁兴听见窦冕在车上喊叫,对着行了一礼:“婶婶!后生如实告知于您,你家的彭柋偷了我家主公三十余金外加一辆马车,马车的价值在雒阳超过五百金,东西找回一切好说,若是有一物丢失,婶婶还当提前备好薄木棺材。” 梁兴感觉自己提醒到了,转身大步跑回马车,两辆迅速驶离了原地。 妇人听闻梁兴的话后,急忙退回院里。 窦冕坐在马车上,感觉梁兴有些心神不宁,仔细观察着问:“梁兴,你是不是刚给妇人说了什么?” 梁兴怯怯的看了眼窦冕,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轻声说:“我看妇人日子过得并不好,心中很是有些不忍,所以我把她家那口子偷我们东西的事儿告诉给她了。” “同样啊,本来我想把她们抓起来等候彭柋归来,当我听妇人说许久未曾规矩,我也就将想法收了起来,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少造杀戮便是最好。” “主公真有长者风范!”梁兴不住的夸赞道。 “冤有头,债有主,仅此而已,岂能偶因失脚倒地,而怨入骨髓?我现在只想把马车找回来。”窦冕愁眉不展的说。 “难道主公车中有东西?” 梁兴从未见窦冕如此对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不解的问。 “不错!这个东西若是放出去,祸患大到我们都不能想想的地步,所以凡是见过此物者,杀无赦!”窦冕说完眼角不由的搐了搐。 前面驾车的高悛听见窦冕的话,甩着马缰绳的手,忍不住抖了抖,惴惴不安的问:“主公,这里不似凉州地界,闯祸了怎么办?” “管他哪地界干啥?只要别在斗殴中死了,官府就杀不了你们。” 高悛听见窦冕再次重申这句话,心里安定了下来,左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右手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马缰绳。 一出西门,梁兴坐在马车上惊呼起来:“天呐!这么多赌场?还有妓院!” 窦冕从车上爬起来,看见城门之外,赌楼林立,一张张木幌上写赌字伸到了城墙外的街道上,一群群衣着迥异的汉子们忙忙碌碌的进出其间,粗重的吆喝声、吵闹声充斥着整个街道。 不远处的护城河边矗立着一排红红绿绿的勾栏瓦舍,清澈而宁静的河面上清晰的倒映着楼中摇曳的身姿,两边遥相呼应却又完全相反的景色看起来真若云泥之别。 高悛寻了一处最大的赌坊将车停好,跳下车带着梁兴走了进去,窦冕坐在车中观察着周边各个路口,以备不时之需。 黄牧从后面的马车走过来,凑到窦冕耳边问:“臼大哥与平大哥让我来问问,我们是不是都进去?” “进去?不不不!”窦冕对黄牧勾勾手指,黄牧脑袋伸过来,窦冕悄声给说起来。 黄牧听后,满头雾水的看了眼窦冕,转身回到后面的车中与臼町三人窸窸窣窣的商量起来。 没一会,四个人从车中跳下来分散跑进了附近的四个赌场。 高悛与梁兴进去赌场了好一会,两个人一脸失落的走出来,齐齐摇着头。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坐这等着吧。”窦冕指着车板, “主公难道有什么办法?”高悛眼睛瞪的老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窦冕指着路边的这排赌坊,嘴角上扬,满是不屑的说:“藏污纳垢之地,山薮藏疾之所,能在这里的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俩这种找法,找到也带不走,还是我的办法有用。” 好像嵘奴要验证窦冕的话一般,窦冕话音刚落,嵘奴在右边方向大声喊道:“彭柋找到了!” “梁兴!你去把他带过来。”窦冕轻轻摆动了一下脑袋示意道。 梁兴点点头,转身走了开。 “去!借一个铁锹来!” 高悛一愣,不解的问:“主公,这……这是要干什么?” “你以为一个爱赌的人,他会说实话吗?你记住了,赌的人只有两种,赌神和渣子!去!借去!”窦冕阴着脸沉声命令道。 赌场这地方这类埋人的工具多的很,高悛进去几息时间就把工具借出来了。 窦冕走到路中心,指了指脚下:“挖!” 高悛取下兵刃插在地上,卷起衣袖,手上吐了几口唾液搓了搓,抓紧锄把,用尽力气挖了起来。 这一挖顿时把周围的这一圈闲散人招惹了过来,这群人好奇的看这个一个壮年人一个小孩子,迅速围成了一个圈子。 人群刚聚起有十多人的时候,梁兴带着众人趁着人少的时候跑了进来,平匣几人生怕看热闹的人看出破绽,并没有将彭柋捆绑,只是将他围拢在四人中间。 彭柋见到周围看热闹的全是熟人,胆子顿时壮了不少,故意伸直腰板,提高嗓门道:“你们什么人,为何把我从赌局上欺骗出来,你可知道我那一把要赢多少钱吗?” “钱?今天从你手上过了万金你可能不知道吧?”窦冕冷笑着看了眼彭柋,继续低着头看高悛挖坑。 “我……我没,不是我偷的!”彭柋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就是不承认。 窦冕嘿嘿一笑,摸着下巴,歪着头看向彭柋:“你也是个老手了,你不可能不知道车上的标志吧,那上面是太尉府与我窦家的标志,你也敢偷?真是不知道我是该夸你胆大呢还是该说你无知呢?” 第392章 弎玖肆:街心杀人 彭柋一听窦冕说上面有东西,低着头回想了一下,隐隐约约似乎看见过什么标志,当时自己还以为是只是谁家胡乱画的东西,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好像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彭柋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发觉这群人并不能把自己怎么着,心中不由的放松下来,拧着头:“没有!我没偷,就算偷了,你能把我怎么招?还能杀了我不成?” “杀你?”窦冕指着周围的人群:“这些就是你的倚仗吗?你的倚仗也太没用了,我在河东杀县令的时候,那县令可比你们这群人加起来厉害的多,到最后不也乖乖的受死了?难道你比强的多?” 彭柋听见窦冕把杀县令说的如此容易,眼中不由得有些慌乱。 窦冕早就将这份慌乱看在了眼里,对着嵘奴摆摆手:“嵘奴,给他说说杀中常侍义子的吧。” “好咧!”嵘奴红光满面的拍了下彭柋肩膀:“我给你说,你知道中常侍吗?” 彭柋木然的摇了摇头。 “中常侍厉害的很,立皇帝都每次有中常侍参与,不然根本就立不了皇帝,那侯览可就更厉害了,当年诛梁的功臣,被封高乡侯,食邑一万三千户,你知道一万三千户有多少吗?” 彭柋眼中满是惊骇之色,惶恐的点点头。 “就这样一个人我们一共三个人去灭了满门,只留下了一个女人,当夜我家公子还要做京观,我一看三四十个人头,看起来实在太恶心……” “嘿……嵘奴,你可别睁眼说瞎话啊,我那夜杀得最多,主公也没让做京观。”正在挖坑的高悛有些听不下去,抬起头反驳道。 “就是!还有我咧!”黄牧也凑和上来。 窦冕没好气的瞪了眼黄牧:“凑啥热闹,滚去挖坑去!” “嗷!”黄牧挠了挠头,心中有些不大乐意的转过身出了人群。 “彭柋!你可想好了?若不将我的东西说出在哪,等会你可别叫惨哦。”窦冕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就像随口说着轻松的话一样。 彭柋张了张口,猛然又闭上,摇着头不说话。 窦冕见高悛坑已经挖的差不多了,当即叫停,自己跳了下去,感觉这个坑跟自己差不多。 窦冕从坑中爬出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大声喊道:“诸位老少爷们,今儿你们在此做个见证,此人偷盗太尉府马车,窃金三十金,马车价值千金,车中有书一卷,价值万金,但因此人冥顽不灵,再下便要以军法试之。” 众人听到彭柋盗窃了太尉府财务,瞬间炸开了锅,一下讨论开。 “平匣、臼町卸腿五分!”窦冕猛然大喝道。 彭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边的梁兴与嵘奴迅速撤向了两遍,平匣与臼町就像早有准备一样,往后后退一步,同事抽出腰间的环手刀,左右挥来,彭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刚还站的稳稳的身形瞬间矮了一大截,被刀削开的残口插向地面。 “啊!好痛!我说!我说!”彭柋双手捂着腿大声喊道。 “别叫了!你现在说我也不信!”窦冕指着地上挖出的大坑:“扔进去!” 平匣与臼町收刀入鞘,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直接提起彭柋轻了一般的身体扔进了土坑。 “埋!”窦冕转过身看向人群,挥手命令道。 高悛长叹一声:“嗐!我挖的还得我自己来啊。”高悛拿起工具刨起土来。 聚集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这时炸开了锅,虽说平日与彭柋只是酒肉朋友,可亲眼见彭柋被人这么折腾的半死不活,当即也看不下去了,纷纷站过来指责起来。 窦冕双手插在腰上,大喊一声:“贻误军情乃杀头的罪过,他既然不说,难道你们来赔偿我万金不成?太尉府的怒火尔等能抗的住否?” 这伙人听见要赔万金,当即都跟缩头乌龟一样往后倒退了几步,眼睁睁的窦冕等人折腾彭柋。 黄牧此时扛着锄头跑过来,一眼见到地上的断肢,急忙丢下锄头:“主公,人呢?” “再埋呢!” 黄牧跑到土坑边见彭柋这会头上全是泥土,心有不忍得劝道:“彭老哥,何必呢?你是想带着这句话入土吗?若真想入土,就当我没说,您自便!” “我说!我说!我……说!”彭柋这会口中全是土,说话有些吐词不清。 “卖哪了?”窦冕走到彭柋身前的浮土上,温和的问道。 “我卖……卖给前面聚财赌坊了,卖了五金!” 窦冕听见彭柋口中吐出五金二字,有些感觉此人无知,转过身命令道:“杀掉!首级拿走!” 嵘奴听到窦冕的话,不待身边的平匣反应过来,已经提刀从彭柋的脖子划了过去,人头犹如皮球一般跳了起来,嵘奴伸出刀鞘穿在了落下人头的发髻之中。 这群人见窦冕等人欲离开,生怕招惹了这群杀人不眨眼的人,急急忙忙的跑离了赌场外的空地。 窦冕并不乘坐自己的马车,慢慢悠悠的走过四散奔逃的人群,左右搜寻着道路两边的幌子,忽然梁兴指着右边对窦冕说:“主公,你那那个院子是不是写的聚财赌坊。” 窦冕循着梁兴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一顶大纛一般的幌插在门口口,硕大的聚财赌坊四个大字分外刺眼,幌子之下一堵写满了“赌”字的围墙外,来回走动着几名手执兵刃的彪形大汉,宽敞的大门口进进出出人流不息,这些人表情丰富的让人琢磨不透。 窦冕转过身看来眼跟过来的众人,心中顿时升起豁然开朗之感,窦冕身高双臂,爽朗的对众人道:“蹀鞚飞尘起,左右自生光,男儿得富贵,何必在归乡,诸位既然随我闯荡,脑袋自然也在腰带上绑着,可有心情随我搏一趟富足玩玩?” 跟上来的五人哄得一下笑出声:“愿随主公走一遭!” 窦冕豪气干云的说:“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咱们就踩着他们的尸骨前行吧,凡遇阻挡者,杀无赦!” 第393章 弎玖伍:血流满屋 窦冕两句话出口,身后跟来的高悛众人不由的血脉喷张起来,抽出各自腰间的长刀奔向了聚财赌场处。 梁兴有些担心的问窦冕:“主公,这样杀进去,会不会伤及无辜?” 窦冕心情烦躁的将外衣脱了一把掼到地上,一把抓住头顶上的发髻,用力一拉,头发顺从头上散了开,而后撕扯下脸上包裹伤口的布,一道结着疤的擦伤清晰的布满了右边的脸,看起来着实可怖。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哪来无辜之人?既然生者皆有罪,那就让他们皆归于尘土,由我亲手来造就新的九候城!” 梁兴见窦冕如疯似狂一般的言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下身捡起窦冕扔掉的东西,轻步跟在窦冕身后。 高悛等人提刀走到聚财赌坊的门口时,赌坊外巡视的众护院见来的五人面色不善,所以十多人拿起靠在墙边的木棍,走上前打算阻止众人入内。 嵘奴与臼町这会心中正欲发泄一下杀气,没想到这群人送上门来,也就在同一时刻,两人不约而同的奔出了自家队伍,冲向了刚刚聚拢起来的赌场护卫。 这群护卫们哪里见过如此凶恶的场景,平日间只是在赌场内欺负一下作奸犯科的赌客罢了,一见臼町与嵘奴冲过来,护卫们有些慌乱。 俗话说,只有杀人才能磨练出精兵,高悛一见这对面这群护院面色慌乱,大呼道:“黄牧、平匣,左右包剿,不留遗患!” 黄牧、平匣两个人根本没做任何迟疑,迅速按照高悛的命令做起来。 高悛说话的时候,臼町与嵘奴已经奔入了人群里,这群看起来挺彪悍的汉子这会眨眼的功夫不到就已经变的跟待宰的羔羊一样,刀砍在身上除了哭就是跑,连反抗都不会。 聚财赌坊内的赌客听见外面剧烈的惨叫声,纷纷停下下注的手,走到赌坊门口,脑袋伸向外面看起来。 当见到外面激烈的惨斗时,这群赌徒们被吓得大声惊呼起来,抱头往内逃窜,赌坊内转眼之间由聚赌者的天堂变成了逃难者的聚集地。 后院方向是有一条路通向外面,可等闲人怎能有资格入内? 赌场的掌柜见这群赌徒开始往内入时,赶紧派着几名武艺最好的游侠挡在过道处,自己则奔入后院向老板乌林报信。 前门外,高悛带着这四个人经过一阵绞杀,整整十一枚首级不到一刻钟时间被整齐的放在了赌坊大门口,最上面摆着彭柋的那颗头颅。 窦冕眼若无物一般走入这个狭窄的下院子,轻轻敲了敲紧紧关闭的房门,声音中带着喜悦道:“众位叔伯们,开开门吧,小子要进来坐上一坐。” 屋中的赌徒听见窦冕喊叫声,不由的大声吵闹起来,这些赌徒可都不是笨人,他们知道刚才外面还在厮杀,这会厮杀已经停止,竟然会有小孩来换门,没有假谁信? 窦冕见自己喊了几声没有反应,用力拍拍门,大声喊道:“既然众位叔伯们放掉了活下去的机会,那就别怪小心我心黑手狠了。” “高悛、嵘奴!破门,屋中不留活口,杀无赦!”窦冕往后退了几步,轻轻往脖子上一笔画,大喝道。 刚刚杀人的杀气还没有散去,这会杀意正浓,嵘奴与高悛猛跑几步,用劲全身力气踢向土房子的大门。 土房子的大门是用一整块的木头所做,屋中一群赌徒们紧紧从里面推着,按理说这种情况就算一头牛也抵不开这道门,可万事总怕意外啊。 赌坊的这道门也不知哪年造的,高悛与嵘奴两个大汉奋力一撞,竟然竟然把门硬生生撞开了一条小缝。 人总是盲目的,哪怕其中有人意识到了错误,当大多数的人没有醒悟过来,那么意识到错误的那个人,便成了最绝望的那个人。 此时赌坊内部二十余人正在推门,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在高悛与嵘奴踢门的那一刻便见到了门中间出来的那条缝,这汉子心中有些着急,于是伸长脖子往后看,想要吼出声。 身后的这些赌徒们可不这么想,这群人见有人踹门,生门被踹开,于是越发的用力往外推。 一个人推一下不要紧,二十个多人同时用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力气,力气刚传到门口,门“嘭”的一声四分五裂,靠在门口的那些汉子脚下再也止不住了,硬生生被身后这些人推了出来。 高悛一见自己与嵘奴没踢破的门,竟然被人从里面推破了,高悛不由的大喜过望,对身后一挥手:“杀!不留活口!” 身后的黄牧、臼町与平匣,早就跃跃欲试,听到高悛这声喊话,挥动着还在滴血的长刀坎向手无寸铁的众赌徒。 这群赌徒们从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从看热闹的人变成了热闹中的人,一时间求饶声、大声呼救声、争路之时的吵闹声充斥着这间封闭的房子里。 通向赌坊后院的路被长相凶恶的游侠们举着明晃晃的长剑挡严严实实,赌徒们想进不敢进,想退哪里敢退?身后更加凶恶,屋中呼喊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少。 聚财赌坊的老板乌林这会正惬意的调戏着自己的小妾,掌柜想进来禀报都没有机会,虽说嘶声力竭的惨叫声传入后院的房间内,乌林还以为是自家护院们在收拾赌坊的出千者,心中并没在意。 赌坊内呼喊声越来越小,前后院连接的过道处声音越来越大。 窦冕带着梁兴踩着满地的血水,一步一步的走到屋中心,此时窦冕随意看了一眼已经沾满血水的草席,席子散落着六博、陶碗、竹筒、骰子以及行酒令用弓箭与投壶。 “哼!博悬于投,不专在行,优者有不遇,劣者有侥幸,如此之物也敢赌,真是穷酸。” 窦冕从地上捡起两个骰子,随手丢了出去,骰子掉在了通往后面的偏门处,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的声音让门外幸存下来的人,发出了巨大的惊呼声。 第394章 弎玖陆:游侠 高悛伸手擦了把脸,脸上霎时多出一条血手印,看起来凶狠而恐怖,其余众人看起来并不比高悛好到哪去,衣服都被血浸湿的黏在身上,脚下的靴子每踩一步都能喷出鲜红的血水。 梁兴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与零碎的尸骸,胸口一阵悸动:“主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就这么没了?” “没了!” 窦冕面无表情的说完,扭头看向梁兴,当见到梁兴脸色有些惨白的时候,窦冕伸过手,一把抓过梁兴的手腕,徐徐号起脉来:“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稍后就好。” 窦冕说话间已经拉着梁兴的胳膊从众人中间穿过,轻轻推开了这扇半掩着的门。 门外幸存下来的赌徒们见偏门被推开,手忙脚乱的往过道的角落躲,堵在过道中的游侠们一脸茫然的看着赌场被推开的门。 这群游侠见出来的只是两个小孩,忍不住大笑起来。 窦冕与梁兴往前轻走几步,身后留下了一连串滴血的脚印,窦冕用着冷若冰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游侠们,冷冷的问道:“你们主事呢?” 游侠中也不乏大胆之人,站在最中间的汉子以剑指着窦冕:“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见我家主人?” “来人呐!我要他们的首级!”窦冕拉着梁兴转过身大声向屋里喊去。 这会不知高悛与黄牧怎么样,反正平匣、嵘奴与臼町彻底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窦冕声音刚喊出来,这三个人满身血腥的从屋中跑出来,直接杀向了拿着剑刃的游侠们。 这些游侠虽说有那么几下,可到底没有杀过人,如今这三个已经杀人杀到了潜意识里,三人有序的劈向刚才呵斥窦冕的汉子。 这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铺面而来,汉子心中就知道自己惹了祸事,赶紧提剑刺向最先攻击的嵘奴,嵘奴见他剑刺过来并不躲让,而是瞬间改变了刀的轨迹,直接一到劈向了汉子右侧的那个游侠,这游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只见一把滴血的刀劈向自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左臂被劈了下来。 过道其实并不宽,最多也就容三四人的样子,平匣提刀迎向刚刚刺剑的汉子,轻轻一格将剑隔开,顺着这汉子收剑的轨迹刺刀过去,这汉子还没明白怎么回收,手腕已经被割伤了。 眨眼之间,游侠中伤了两人,臼町至今还没动手,站在嵘奴与平匣身后观察着战局,这些游侠一见来者不是简单人物,转身丢下两名伤者,大喊大叫的跑向了后院。 窦冕双手负在身后,走到臼町身后,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刚才辱骂自己的男子:“你今天可曾看到彭柋送来的马车?” 这游侠瞪了一眼窦冕,并没答话。 “呵!还瞪我?看来死的人还不够啊。”窦冕仰起头大喊道:“高悛、黄牧,你俩王八蛋干啥呢?赶紧给我出来。” 窦冕话音刚落,高悛与黄牧两人两只手上拎了差不多有二十个首级从偏门跑了出来,随手地上一掼,而后放在自己黏糊糊的衣服上擦着手。 幸存的赌徒们见到这些首级全是自己认识的人时,当即一个个如丢了魂一般瘫坐在地上,屎尿失禁。 两个游侠刚还铁骨铮铮,这会见到这地上这些首级,当即顾不得手上的伤,一脸恐惧的看着窦冕众人。 窦冕随意从地上捡起一颗首级,双手握紧,砸吧着嘴道:“死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如今他们的罪归于我了,你们如何想的呢?” 窦冕轻轻扬了扬嘴角,戏谑的看着两位有些狼狈的游侠:“见没见到彭柋拿来的马车?知道者活,不知道者死!” 断臂游戏急忙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窦冕看向呵斥自己的游侠:“对不住了,你活着没有意义了!” 窦冕话未落,这个游侠用另一只手拿起长剑刺向窦冕,窦冕微微一笑,口中满是不屑:“也就你这种弱智以为我没有后招!” 窦冕随手将手中的首级扔向这个游侠,高悛就向早有预料一样,挥刀从窦冕头顶斩游侠。 这游侠见首级袭向自己左边,急忙将身子往右歪了歪,刺剑的方向依然没有改变。 高悛可不会手下留情,一刀劈下,游侠的身子正好斜向右边,高悛的刀与游侠的身子硬生生的碰在了一起,游侠身子眨眼间被高悛的刀切了一半。 为何会只切一半?实在是没办法啊。因为高悛老爱斩首级,以至于刀上全是豁口,所以斩到一半,卡在了游侠身子中间。 这游侠一见自己竟然落这么个死法,忍不住害怕起来,有气无力的喊道:“这位公子救命啊,我说!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说!只求你救救我。” “救你?”窦冕看了眼高悛,乐呵呵的问:“你想救吗?” “不救!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想伤我主公?在凉州的时候,一个几万人的部落都能被主公不足五百人的队伍打败,你还想碰我家主公,真是可笑!” “小人……知错了,还请救救我。” 高悛有些怜悯的看向游侠,随意的往地上一坐,双腿盘起来,口中啧啧道:“到底是该说你无知呢?还是无畏呢?你在这等等吧,待我们处理好后院,我再来给你讲讲,但愿你还有命听。” “高悛!你既然没兵刃,在这歇歇吧,晚间的时候,我还想去自首玩玩,到时候你陪我。”窦冕拍着高悛的肩膀说。 “啊?主公,你……你没开玩笑吧?”臼町听到窦冕的话,一脸不信的问。 窦冕咧着嘴笑着道:“梁冀当年杀皇帝都没事儿,我怎么来说也算一外戚吧,皇帝凭啥要给我罪?难道想厚此薄彼不成?” 众人一听窦冕这话,心中登时放松了不少,哄得一声大笑起来。 “梁兴!你不舒服就在这等着,等我出来之后,我给你一套清心诀。” 梁兴心情有些沉闷的点点头:“嗯!主公小心些。” 第395章 弎玖柒:计较 且说从过道中逃入后院的五名游侠,一进后院就大呼杀人,让跪在院中的掌柜方蒟吓了一跳。 方蒟扭头看向从过道中狼狈逃入内游侠,站起身,沉声怒喝道:“浮浮躁燥,成何体统?主人还在里面,吵到主人,是想找死不成?” 最先逃入的短须汉子,指着过道外,磕磕绊绊的喊道:“方掌柜,桕……桕和淩大被杀了,我们若不跑进来,我们……” “你们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别人杀你你不能反抗了吗?我家主人要你们何用!” 这几名游侠见方蒟说着风凉话,当即怒从心中起,走在末尾的白脸汉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道:“你没见到对方是何样子,所以你才有资格说这话吗?对方可是杀神一般的人物,还不赶快让主公走,若不走,等会我们都得死!” 汉子话音刚落,正房大门猛的一下推了开,穿着一身棕色锦袍的乌林怀中抱着一名妖艳的妇人走了出来,脸上横肉一抖一抖的,就像快要掉了一般。 “吵什么吵?我只是小憩一下,被你们吵的耳朵痛,说说吧,什么事?”乌林看向方蒟。 方蒟弓着身子,恭恭敬敬的抱拳道:“主人,我们家赌坊有人闹事,小人特来禀报。” 乌林听见有人在自家赌坊闹事,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推开了怀中的小妾,指着游侠们骂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摆平咯?” 游侠们刚想要开解释,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哈哈……你是要摆平我吗?我自己来了。” 游侠们一听这声音,不由的相觑一眼对方,心中嘀咕起来:“这不正是在过道时说话的那个孩子嘛,看来桕和淩大凶多吉少。” 窦冕此时已经走到了游侠们身后,一脸笑眯眯的对身边的人说:“黄牧,你说他们怎么逃都不会逃?若是在金城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 “回主公的话,自然以身殉死。”黄牧说话间已经将血迹未干的环首刀抽出来拎在手上。 窦冕轻咳一声:“如今你们能告诉我你们的主人在哪了吗?难道主人如此怕死?” 乌林见自己被一个小孩笑话,当即怒吼道:“爷乌林在此,小娃娃你寻你阿爷我何事?” 游侠们见自家主公回话了,就像早就商量好的一样,唰的一下散开逃向了两边的空房内,乌林与自己掌柜方蒟出现在了窦冕眼中。 窦冕见乌林满脑肥肉的样子,感觉甚是可笑,双手将自己头发往后一捋:“你们谁刀快,给我割了!” 别看臼町三个人平日大剌剌的他们可深知不能随意剃发,所以一个劲的摇头。 黄牧不一样,黄牧本来就是羌人奴隶,平日都会把自己长发割掉,也就遇到窦冕之后才开始蓄发,所以当听到窦冕话时,不假思索的从腰间取出割肉的刀把窦冕割了去。 一把青丝掉在地上后,窦冕感觉自己脑袋轻了不少,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乌林见这几个人久久不搭理自己,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被无视,指着窦冕,冷嘲热讽的说:“谁家的丑小子,奶还没断吧,长这么丑,也好意思出门。” “放肆!你一个贱民,也敢与我家主公说话?不想活了不成?”臼町往前一步,大声怒斥道。 “行了!行了!”窦冕摆摆手:“不就说个话嘛,还能上升到出身了?” 臼町怒视着乌林,右手紧紧的握紧着腰间的环首刀。 乌林看着眼前这群满是血迹的陌生人,脑中满是疑惑:“几位何方神圣?既然寻我来,可是有事?” “自然有事,不然我干嘛要杀这么多人?”窦冕右手摸着脸上已经起痂的伤口,风轻云淡的说。 乌林见窦冕这群人竟然在自己赌坊真杀了人,大喝道:“尔等好大胆子,竟敢白日杀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窦冕耸了耸肩,一副你拿我怎样的表情,嬉皮笑脸的说:“我已经以发代首了,故而此前的罪已与我无关,我现在要问你的是太尉府的马车在哪?我现在来取来了。” “太尉府马车?”乌林愣了下:“没有!” 窦冕就像听见最搞笑的事情一样,前俯后仰的大笑起来:“哈哈……说的真漂亮,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彭柋临死之前交代的地方就在这,所以我来取来了。” “你……你是说彭赖子卖我的马车是太尉府的?你又是什么人?”乌林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幻着。 窦冕指着天空,一脸神秘的说:“通天的人!” “哪个天?”乌林眉毛皱成了一疙瘩。 “刘家的天自然只有一个,刘志!难道天有那么多吗?哈哈哈……” 乌林听见窦冕这句话,当即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脸谄媚的说:“小人这就去给您取马车,还请公子稍后。”乌林说完,丢下自己小妾,晃动肥硕的身躯跑了出去。 黄牧见乌林突然从一脸凶恶的人变成跟奴才一样的人,有些不解了:“主公,就这么算了?” “算了,当然是算了,只要东西还在,一切自然无事。” 嵘奴瓮声瓮气的插嘴道:“公子,杀得那些人怎么办?朝廷若怪罪……” “我自一力承担!去!将高悛给我叫来,我需要去一趟刺史府,你们在此等候我的消息。” “万万不可啊!公子此去凶多吉少,还请公子三思!”臼町双膝跪地大声劝道。 平匣此时也反应过来:“公子,您若有什么闪失,我等该如何向老爷交代?” “行了!你们烦不烦人?黄牧,你去把高悛给我叫进来。” 黄牧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高悛空手走了进来,梁兴也跟了来。 “梁兴,他们我交给你了,你记好了,一定要把我看好的两人给我买回来。” “是!小人领命!不过……主公,你这头发……” 窦冕双臂展开,长啸一声:“因定三生果未知,繁华浮影愧成诗,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 第396章 弎玖捌:自首与分开 当窦冕安排好一切之后,赌坊掌柜方蒟从妖艳的妇人身边走过来,用着卑微的姿势对窦冕众人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将车停在门口,主人也正在门口等候,还请随我来!” 窦冕伸出脚,轻轻踢了一下嵘奴:“你跟着我走!高悛前面带路。” 高悛迈开步子走到方蒟身前,严肃的:“说前面带路。” 方蒟见高悛满脸血迹,贴在身上的衣服血腥味有些熏人,方蒟心中揪成一团,生怕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惹了高悛生气,所以方蒟胆怯的低着头道:“还请跟小的来!” 高悛大摇大摆的跟着方蒟走向偏门方向,窦冕带上嵘奴紧随其后,其余众人见事情已经处理完成,心中放松了下来,一股疲惫之感涌上了心头,相互扶携对方跟了上来。 后院中这些游侠们见这群煞神走了,一个个瘫在地上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胸口急促的起伏着。 乌林见窦冕等人走来,双手拿起马鞭快步越过高悛与方蒟,低着身子将马鞭子递过来:“还请公子检查一下,可是这两马车?” 窦冕随手接过马鞭子扔给嵘奴:“你去看看里面竹简在没,然后把钱搬走。” “喏!” 嵘奴接过马鞭,大步跑了过去。 乌林弯着腰,手上作着揖,谄笑说:“公子,不知小人可有什么值得效劳的地方。” “冀州刺史如今乃是何人?” 乌林随口回道:“王文祖大人!” 窦冕一听,顿时觉得今日有些庆幸,心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高悛!我们去刺史府玩玩。” “啊?真去?”高悛开始还以为窦冕开玩笑,这会见窦冕的表情,禁不住问起来。 “走了!你知道啥?我这叫投案自首!顺道还能再混点钱,不然你们过段时间吃啥?”窦冕说话间已经跑向了马车。 高悛面露无奈之色,对着黄牧耸了耸肩:“放羊的啊,此去若是我与主公有个三长两短,你可一定要给筚老头解释清啊,不然筚老头怪罪我家人头上,我死也饶不了你。” “嘿嘿……放心吧,你若死了,我一定杀只肥羊,请最好的巫师脱光了跳舞,保证你安心。”黄牧咧着嘴,乐呵呵的说。 “滚!妈的!等我死了,我也让你不好过。” 高悛大步走到马车边,待嵘奴将东西搬完后,高悛一屁股坐在了车上,用力一抽马臀,驽马顿时奔跑起来,眨眼的功夫,马车没了踪影。 嵘奴呆呆的看着脚边装铜块的箱子,大声喊起来:“梁兴!这往哪放?” 梁兴对臼町使了个眼色,臼町有些不情愿的转身走过去,弯下腰帮嵘奴把箱子抬起来。 一行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放马车的位置,而后梁兴感觉城中有些被安全,于是与困乏的众人低声商量了一会,最终众人决定往南走,入山暂躲风声。 马车刚刚驶出九候城地界,梁兴忽然拍了下头,口中大呼不好。 正坐在梁兴身边的平匣被梁兴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一头从躺着的车板上爬起来:“梁兴,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一天你不累,我们累啊。” “我忘了买人了,主公看中了两个小孩子,走的时候明明叮嘱好的,我忘了。” “忘了就忘了,赶明儿尽早进城买了不就行了?难道官府还能管的了我们?” “老平!你别说那么风凉话,,咱们出来容易,想回去可就难了。”驾车的臼町扭头说道。 “也是啊!那咋办?难不成让黄牧跟阿奴去买?”平匣趴在车壁看着身后跟来的黄牧小声道。 “肯定不能!咱们如今谁去谁就会被抓,过了今儿再看,晚上先寻个地方过夜吧,我反正困得很。”臼町言语中打着哈欠说。 “你来睡会,我来驾车。” 平匣刚说完,臼町便将马车听到了路边,站起爬到马车里,倒头就睡。 梁兴从车壁爬出来站到地上,快步跑到了黄牧驾的马车边:“黄牧,嵘奴还在睡着?” “当然睡着啊,他今儿跟个疯子一样,杀起人来,不要命的往人堆里钻,能不累嘛。”黄牧解释道。 “我想去一趟城里把主公交代的事情办了,你说咋样?” “什么事?”黄牧眼中带着疑惑的问。 “买人!” 黄牧略家思索道:“成!我陪你去!” “不用,你先到前车休息,我带嵘奴去,他至少休息了,就算出事,也能保我出来,你嘛……我信不过。” 黄牧听后,爽朗的笑起来,双手撑着车板从车上跳下来,看着梁兴:“那等会你怎么找我们?” “在这等我便是!若是一个时辰未归,我们就有危险,到时候具体如何办,你们三人自行商议便是。” “小子!我等着你,别死咯!”黄牧走过来,一手摁在梁兴肩上,眼中有些不忍之色。 “放心吧,我和主公的命可是硬到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地步,所以死不了的,等我便是。” 梁兴说完,直接爬上马车,双手抓紧缰绳,轻轻一控,马车瞬间调转了方向。 行了有大半时辰,梁兴再次见到了九侯城,如今的九候城四处城门紧闭,城墙之上有数名兵士模样的人在巡逻着,城门外的各处也已关闭,没有早晨来时的那些热闹劲儿。 梁兴熟门熟路的驾车行到人市方向,一命腰挎长剑的汉子忽然从旁边的亭子跑出来,大声向梁兴喊道:“来者什么人,如今已经封城!” 梁兴一把拉住缰绳,坐在车上拱了拱手:“早日间我与我家主人来此买了两个小孩,只因没钱,故而交易未成,然我家主人交有一金定钱,如今钱一筹备完毕,故而特来买人,小人实不知此处已经封城,还请长者见谅。” “你们看中的是什么名字,我派人问问去。”汉子大声问。 “踧、垢两个小孩,大点的孩子好像是八岁,小的那个七岁多。” “等着!”汉子说完,直接向内大喊道:“胥芏!” 第397章 弎玖玖:买奴 管理童市的胥芏这会因为封城出不了街,正在家中捧着早上窦冕给我铜钱痴痴发笑,忽然里长的喊声将他惊醒过来。 胥芏将钱藏好之后,推开门将头伸出来屋外:“靳里长!您这唤我何事?” “赶紧过来!”里长向胥芏招了招手:“你看看这有个小孩子你认识不?他说找你来买人的。” “啥?可是买踧和垢的?” “对啊!对啊!看来你认识,赶紧的。”里长催促道。 “你问他钱可拿了?” 梁兴跳下马车,指着刚才自己屁股下的箱子:“我这里面有三十金,你把两个孩子给我带来,顺便带一个女孩子过来,长相要清秀一些。” 靳里长在这九候城中也算有一号的人物,他哪里见过买三个小孩花三十金的,当听到梁兴说的条件之后,当即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咧!等着!”胥芏说完,一把关上门,大步跑向关着孩子的院子中,随手将早晨窦冕选的两个小孩从笼中放出来,然后女伢子堆中,选了一个算是中间长的最漂亮的女孩。 胥芏将三个小孩从屋中带出来,顺手从袖筒中取出三张写着字的布递给了梁兴:“给!这是他们三人的卖身契!” 梁兴接过卖身契,看都不看一眼,随意的塞进怀中,而后转过身用力将箱盖打开:“这里面都是你的,可以拿走了。” 胥芏虽说只有二十多岁,可自他父亲开始就是做人牙生活,人命对他们而言属于贱命,那曾一次见过这么多钱,如今黄橙橙的铜块摆在他眼前,让他感觉总有些不真实,跟做梦一样。 “你快些搬走吧,我还要赶路。”窦冕催促道。 “好好好!我这就来。”胥芏一把将箱子盖好,用力将装钱的箱子挪到怀中,猛的一用力,箱子被胥芏从车上抱下来。 梁兴见胥芏抱着钱走了,对着三个小孩道:“上车!” 踧与垢两个男孩站在原地,等着身边的小女孩先行,梁兴爬上车,伸出手,一把拉过这个将就能看得过眼的女孩。 女孩踩进马车,一眼就看见了车中满身血污邪恶嵘奴,顿时惊呼起来:“啊……鬼啊!” 梁兴一见这女孩大喊,心中那个悔啊。 里长一听女孩的声音快步跑了过来,脑袋透进车中看了一眼,当即呵斥道:“你这个小娃娃,如实交代,这具死尸怎么回事?” 女孩一听死尸,急忙从车上跳下来,眼睛里泛着泪花。 梁兴爬到马车上,轻轻推了推嵘奴,轻声叫道:“嵘奴,嵘奴!” “小娃娃,你如实交代,这具死尸哪来的?到时候我定向求情,绝对不追究你的罪责。”里长这会就认为嵘奴是尸体,因为谁喊都没用。 梁兴站起来,双手叉腰,破口大骂道:“嵘奴,你再装死,信不信主公回来之后,我让你变成骨灰啊?” 正在装睡的嵘奴一听梁兴的话这么狠毒,猛然睁开眼,惊坐起来:“卧槽!梁兴,你还有没有仁心了?亏你还是读书人,说话这么毒。” “里长,现在您相信了吧,他真是活的。”梁兴指着嵘奴解释起来。 靳里长摸着下巴浓密的山羊胡,歪着头看着嵘奴,沉吟道:“活是活的,可这……您瞅瞅他身上这血腥气,哪里还像活人样。” 嵘奴一听里长罗里吧嗦的样,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那血是别人的,看到没,我身上没伤!” 里长接着说:“我可听说西门那的赌场死了一些人,可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嵘奴刚要开口反驳靳里长,梁兴一见嵘奴可能要坏事,赶忙抢先说:“里长,这里出现了命案?我们实不知啊。” “白日你们在哪?”靳里长满是警惕的观察着梁兴。 梁兴故作惊讶的说:“我们今日才出黑山,出黑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土匪,我等数十护送主公的将士尽数战死,只留下他这能征善战之人存活下来。” “你等哪里来的?”靳里长未曾放松警惕,依然咄咄逼人问。 “等等!我忘了一样东西,刚才这个人拿有我家腰牌,还请着里长替我讨要一下。” “好!你在此等一下,我去替你讨要。” 靳里长说完,大步转向了胥芏居住的地方。 梁兴待靳里长走后,看了一眼踧、垢和车中的女孩,沉着脸训诫道:“我们长安窦家在天下间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诸位还当谨言慎行,勿谓言之不预也!至于具体条令,且看诸位要选择从事什么,不过你等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窦冕,听清楚了吗?” 这三个小孩见梁兴一脸严肃,说的不似玩笑话,齐齐躬身拜倒:“多谢兄长提醒。” 嵘奴这时从车中跳下来,不顾女孩对自己的害怕,两只手将女孩放进了车中。 “踧、垢,自己上来吧。”梁兴伸出手。 踧与垢有些胆怯的看了眼嵘奴,脚下快步跑到车边,抓住梁兴的手攀上马车,快步跑进了马车。 “梁兴,是一个什么腰牌?”嵘奴歪着头问。 “百金令!” “嗯?那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人牙手中?我这就去取去!”嵘奴转身就要走。 靳里长拿着腰牌走过来,正好听见嵘奴的手,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令牌,不解的起来:“你们是谁家的人?这令牌又是怎么回事?” 嵘奴正好转过身见到里长拿着令牌,大步走上前,伸出手一把从靳里长手中夺过了令牌,言语不善的说:“这时雒阳窦家的东西,天下独此一枚!” “你们是雒阳来的?” 嵘奴并不答话,将令牌揣进坏内后,快步跑向马车,一个翻身坐上马车后,随口说:“我等入此地只是做生意,但你转告尔等同僚,好生守好自己的分寸,敢越雷池者,抄家灭族也未可知。” 靳里长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嵘奴已经扭转马头奔向了远方。 靳里长看了远去的马车,自言自语的说:“此地难道要变天了吗?” 第398章 肆零零:门房小谈 梁兴等人至于怎么入山暂且不提,只说这窦冕与高悛驾车沿着污水河畔向东而走,一路往邺县方向疾驰,未敢停歇。 九候城至邺县大约有三十余里,一路官道相通,一马平川,高悛闷头赶车,不到一个时辰,窦冕便看见了邺城城头。 青黑色的城墙被风晒雨淋的全是小裂痕,年久失修的城门楼子依稀能从地面上看见那柱子上脱落掉的漆皮随风飘荡。 城门之上,漆黑色的“邺县”二字若隐若现,透着些岁月的无情。 零零散散的行人走在宽大的城门口,显得有些萧条,城门外稀稀落落的小贩们,这会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独轮车,跟着四散的行人徐徐走上了各自归途。 高悛放慢了行车的速度,缓缓驶过城门,一路边行边打听,终于在东城见到了占据半个东城的刺史府。 俗话说官不修衙,客不修店,整个汉朝的官府整体来说都比较简朴,不管自家家中如何奢华,官府依然给人从外观的第一观感便是肃穆与庄重。 刺史府大门外,衣着戎装的四名郡兵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目不斜视,手中长钺,让人看上一眼就心生畏惧。 高悛将马车停在停马碑前,专门迎接客人的汉子从门房处跑出来,接过高悛手中的马缰绳,弯着腰向车中窦冕道:“不知这位公子来此寻谁?需要小人入内禀告与否?” 窦冕双手扒在车壁上,徐徐从车中走下来,站好身形后,双手在胸前抱拳问:“文祖公可在?” “刺史大人正在府中!”汉子说话间便顺手将马栓在拴马柱上。 “烦请兄长入内禀告一下,就说故人之子前来拜访。” “可有名帖?” “来时匆忙,未备名帖,还请通传则个?”窦冕面露囧色道。 汉子转过身向内指了指:“请公子随我来!” “高悛!你去准备一间客房,稍后我与叔父谈完去寻你!”窦冕跟上汉子,随口吩咐道。 “喏!小人这就去准备。”高悛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刺史府门外的空地。 汉子带着窦冕从半开的大门穿过,径直走向门房,汉子将窦冕带入门房内,指着地上的桌案说:“公子,那里放有名刺,您去写去,稍后我给你递上去!” “多谢兄长!”窦冕抱拳拱了拱手,提起襦裙,直接跪到了桌案边的席子之上。 汉子跪在桌案边,仔细的研好墨,提起毛笔蘸饱墨汁,双手端毛笔递给窦冕。 窦冕左手摸在红色的木板上,右手接过毛笔,稍稍思考了一下,窦冕提笔在木板上写起来。 汉子伸长脖子,窦冕每写一字,汉子小声跟着读出来,待窦冕笔之后,汉子飞快的将文字读了起来:“惊人新句叹无前,故态疏狂似少年,便写锦囊三百首,为君披咏步凉天,雒阳窦冕?” “给!劳烦兄长了。” “不不不!应该的,你在这稍息片刻,我很快就回来。” 窦冕微微颔首,随手拿起毛笔,继续在桌案的另一块木板上写起来。 汉子一来一去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待回到门房内见窦冕将另一片木板写满了字,心中好奇的将木板轻轻从窦冕的胳膊肘下抽了出来。 “稍稍晨鸟翔,淅淅草上霜。人生早罹苦,寿命恐不长。二十学已成,三十名不彰。岂无同门友,贵贱易中肠。驱马行万里,悠悠过帝乡。幸因弦歌末,得上君子堂。 众乐互喧奏,独子备笙簧。坐中无知音,安得神扬扬。愿因高风起,上感白日光。” 汉子读完愣了愣:“这不是你作的诗?” “对啊!我何曾说过是我作的?”窦冕双手抱在胸前,嬉皮笑脸的看着汉子。 汉子清了清嗓子,一脸肃然的观察着窦冕,郑重的行礼道:“在下平原陶丘洪,为监公,不知窦小友师从于何人?怎有如此文采?” “文采?我启蒙恩师乃襄公矩是也,授业恩师乃李元礼是也!” 陶丘洪一听窦冕有如此大的来头,仔细整了整衣服,正襟危坐于席上,正色道:“您是公矩公的学生?为何我从未见过您?不知窦小友何时从学于公矩公?” 窦冕歪着头想了想,有些不大的说:“好像……似乎是延熹四年了吧,还是他厚着脸皮把我找来的。” “不可能吧?公矩公乃仁厚长者,不似您说的这样吧?” “你知道个屁!他身边还有俩我的徒弟,我这都三四年没见到了,每次都遇不到他,不知道师父咋当的?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消遣于我。”窦冕撇着嘴不屑的说。 “公矩公……学生年前的时候曾遇到过一次,他与文祖公,彻夜详谈,次日才离开。” “家师可有书信留下?” “未有!可能公矩公不知道您要来吧!”陶丘洪低声解释道。 “切!骗子,我就说他是骗子,还没人信我,嘿!这下让我给抓住了吧。”窦冕舔着嘴唇嘿嘿直乐。 陶丘洪见窦冕如此说襄公矩,心中很是不悦,脸色有些阴沉的反驳道:“襄道士临行前曾与学生谈过几句,他说去岁五月,荧惑入太微,犯帝座,出端门,不轨常道。其闰月良辰,太白入房,犯心小星,震动中耀。” “还有呢?”窦冕见陶丘洪说的不似假话,收起来自己玩笑的心情。 “七年六月十三日,河内野王山上有龙死,长可数十丈。扶风有星陨为石,声闻三郡,此乃天下乱政之兆,故而公矩公带着欲带着徒孙前去查探一番。” 窦冕心中有些疑惑:“这两年冀州可有什么事儿?能让我师走到这来的,应当不是祖龙死吧,您难道就没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儿吗?” 陶丘洪低着头想了想,面色有些难堪,吞吞吐吐的说:“自六年开始,蝗灾盛行于益州,故而民间多出一股太平道来,这群道人画符救人无所不干,在灾民中威望很好。” “太平道?”窦冕皱着眉头看向陶丘洪。 第399章 肆零壹:见王文祖 “不错,那个太平道人在此地遍地都是信徒。”陶丘洪如实回答起来。 “你们不管?”窦冕黑着脸问道。 “管,当然要管!王者设庠序,明教化,以防道其民,太平道岁归于教化,我们也时常训示他们。” “你们不担心太平道于朝廷而言是心腹大患吗?” 陶丘洪愣了下,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太平道就算再强,也不过以教化为本,怎会有害?” 窦冕见陶丘洪一脸自得的样子,只得闭上嘴,扭头看向一边,索性不再说话。 陶丘洪见窦冕不理自己,悻悻的站起身,退出到院子中,小步跑向了正屋的办公之所。 王芬这会正穿着曲裾深衣坐在桌案边处理着治下的俸禄之事,眼睛一动不动的瞅着写满数据的竹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恩主!我回来了!”陶丘洪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禀告道。 王芬有些失态的将目光抬起看向陶丘洪,放下手中的毛笔问道:“这窦冕可曾探听到雒阳谁家后备了?” “此人乃襄公矩襄道人的徒弟。” “哎呀!快去!去把他请来!” “喏!” 陶丘洪刚转身没走两步,王芬忽然大声喊道:“丘洪啊!带这来!” 王芬等陶丘洪走后,急忙将桌案上凌乱的竹简收了起来,拿起桌案上的一截秸秆,走到油灯旁,伸出手用秸秆拨了拨一跳一跳的灯芯。 窦冕跟着陶丘洪站在厅堂外,陶丘洪沉声向内禀告道:“恩主,窦小友来了!” “你下去吧,让他自个儿进来。”厅堂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话音。 陶丘洪轻轻将厅堂的门推开一扇门,对内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公子请入内,文祖公在内等您。” 窦冕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踩着步子跨过了门槛,整个厅堂四周全是陈旧的木质书架,书架之上堆满了粗细各异的竹简,竹简整整齐齐的被陈列在写着各色小字的木牌之后。 厅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矮塌塌的桌案,一个衣着华贵、白面短须、头戴高冠的汉子跪坐在正桌案后,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桌案上的笔床之上放着一排还在滴墨毛笔,桌案之下的笔洗中盛满了洗墨的黑水,地上的地毯留下了一大块黑色的痕迹。 昏暗的油灯,一闪一闪的照亮着厅中心这块不大的地方,整间屋子透着股油烟气。 窦冕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上的装扮,没有什么让人感觉失礼的地方,双手拱在身前,长揖及地,恭敬地说:“晚辈窦冕见过文祖公!” “既是故人学生,也就不是外人,坐吧!”王芬头都不抬一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对面。 窦冕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桌案边,双膝跪坐下去,双手交叉平放在身前,恭恭敬敬的坐在席上。 王芬放下毛笔,拿起桌案之上湿毛巾擦擦手,身体往后一仰,金刀大马的坐了下去,眉欢眼笑的看着窦冕:“前些日子你家老师在我待了段时间,真没想到你们师徒二人轮着来啊,看来我这是个好地方啊!” “岭深常得蛟龙在,梧高自有凤凰栖,看来文祖公您这地方是藏龙卧虎之地啊,小侄特来沾点福气嘛!” “哈哈……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说说你来此所谓何事?”王芬敲着桌案,面带笑意的说。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侄今日杀人了,特来请伯父救我一救。” “杀人?” “不敢隐瞒叔父,今天外祖父的赠给我的马车丢了,小侄心中有些浮躁,一不小心下令将赌场的人杀了有几十个。”窦冕面带歉意的解释道。 王芬本来以为窦冕说笑,但见到窦冕脸色不大好,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收起了自己的笑脸:“你说的可是实情?” “自是实情,不然小侄怎会到此来找叔父呢?” “咳!窦冕啊,你虽为故人学生,如此通天之事可就不是我一小心刺史所能捂得住得了。”王芬长叹一声,眼中透着对窦冕有些不满:“你说你,不就一辆马车嘛,偷也就偷了,难道一辆马车抵过几十人命不成?” “真抵不上!”窦冕反驳道。 “什么马车,这么值钱?” “太尉府的马车,还是之前在家里翻腾出来的,若是丢了,太尉府怪罪,学生这个头壳扛不住啊。” “你扛不住?我更扛不住,如此大事若被御史所知,丢官罢职事情的,流放充军那都算朝廷给我手下留情了。” 窦冕知道王芬并没说假话,故而没有进行反驳,而是伸过头低声细语的问:“叔父,不知这些人若是按照朝廷纳金抵命的原则来说,大概需要多少钱?” “纳金抵命?”王芬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窦冕,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窦贤侄,你可是开玩笑?” “如此大事,小侄岂敢?我今日所杀皆该死之人,给予丧葬乃为仁之举,自该有之举,不过至于其他,我替亡者赡耆老抚其幼,不知可能将今日之事一闭带过否?” 王芬低着头看着竹简之上自己写的毛笔字,徐徐开口道:“可……可是可行,不过嘛……如此一来,万金亦难得收拾啊!” “嗐!”窦冕听到万金一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皱成了一团问:“万金?” “自然!否则以御史的能力,最多也就龙抬头给你搬上了御案,那时候你就真只能受廷尉裁断了。” “不用!”窦冕嘿然一笑,脸上显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学生年岁不够,最多也就让家中多加管教便是,因为我之前干过。” 第400章 肆零贰:借贷 “干过?” “对啊!小子在延熹六年灭了河内张成一家,那时候作为主谋,还被朝廷通缉哩!”窦冕嬉皮笑脸的看向王芬。 “张成?”王芬看了眼窦冕,捋着胡须,半眯着眼审视着窦冕:“你是叔节公的外孙?” “小子如此德行,不敢辱外祖名声,还望文祖公见谅!” “好好好!孺子可教也!”王芬抚手大笑,爽快的看着窦冕,乐呵呵的说:“哎呀!真是未曾料到世间如此之小啊,不知贤侄除了此事,还有什么我能解决的否?” 窦冕摸着下巴,低头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说:“叔父,小侄确实有事相求。” “哦?”王芬面色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捋着胡须,饶有兴趣的看着窦冕。 “小侄……小侄想……想问叔父借贷一些。”窦冕第一次向人借钱,面皮有些通红的对王芬结结巴巴说道。 “钱财身外之物,不知贤侄想要多少啊,我这虽说千石之官,可这么大一家人就只望我这些俸禄过生活……” “小侄并不白借,而是作利子钱,不知……” “咳!言重啦,言重啦!”王芬说,手却没有停下来,伸手把身前的空白竹简推向窦冕身边,顺道还将毛笔还递了过来。 窦冕见王芬这样,心中顿时冷笑起啦:“王芬有大名于天下,疏而不武,看来所言不虚啊,志大才疏之辈。” 窦冕心中很是瞧不起王芬,不过现在有求于人,窦冕也就勉为其难的对王芬缺点视而不见了,低着头将字写完后递给了王芬。 王芬接过竹简:“书之体,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虫食木叶,若利剑长戈,若强弓硬矢,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可象者,真哪有上等之书啊。”王芬说碗随手将竹简放进了袖筒内。 “不知叔父能给小侄放贷?” “这个嘛……可须我给你帮忙啊?” 窦冕摇头拒绝道:“承蒙叔父器重,小侄还是有些关系的,不敢劳叔父大驾。” “好说,好说!不知这些钱要送到哪里?”王芬指了指袖筒。 “九候城!” “好!有志气!在哪栽的跟头从哪爬起来,好!”王芬抓着自己的胡须,欣赏的看着窦冕:“贤侄自去,稍后我着人给你送去。” “多谢叔父,小侄先退下了。”窦冕深深向王芬行了一礼,弯着腰站起身,缓缓退了下去。 待窦冕退出房间之后,王芬掏出窦冕写的竹简,小心翼翼的将竹简展开在桌案上,就着昏暗的灯光上看了起来。 王芬再三看过后,满意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千金也敢这么十分利,口气不小啊,哪里来的如此底气?看来还是有些小觑了襄公矩的学生了。” 收起竹简后,王芬向外大声喊道:“显德!” 正在院中安排郡兵巡逻的胡偃,一听见王芬唤自己的名字,急忙丢下了兵士们,推门走进了厅堂,站在门口垂手问道:“小人在,不知刺史有何吩咐?” “无甚事,只不过嘛……有一小事还需你着人跑一趟。” “请明公吩咐便是!” “嗯!好!”王芬捋着胡须,颇具威严的说:“带我手令去计掾那里支取千贯,明早着人送至九候城。” 胡偃垂头等着王芬的话说完,躬身走到桌案前,接过王芬手中的方木片,应诺道:“小人这就去准备!” “嗯!遇到接收钱的人,你就告诉他,不够了再来取!” 胡偃心中咯噔一下,但余光看见王芬脸眼色之中带着不拒绝的神情,胡偃身体一震,抱拳应诺,转身大步走出了厅堂,王芬则面带微笑,脸上满是自信。 窦冕从刺史府一出来,高悛快步迎了上来:“主公!事情可曾解决?” “住所找到没?”窦冕自顾自的走向马车,随口问。 “一切早已备好,正在南门外的太平客栈,便于明日城门开后,我们好赶路。” “前方带路!”窦冕爬上马车后,脸上带着疲惫向高悛挥了挥手,靠在车壁上眯起来。 高悛牵着马车,徐徐驶离了刺史府,沿着刺史外的大道,就着天空昏暗的月光,行了大约有一刻钟前后走到了这家所谓的太平客栈。 只见这太平客栈破旧的有些超出想象,门口昏暗的油灯映射着斑斑驳驳的围墙,破旧的栅栏门用一根绳子拉住半掩着,若不是里面有着依稀的人声传出来,此处便是一处废旧宅院。 高悛将马车在门口停好,走至栅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吗?住宿!” 栅门“咯吱”一声被拉了开,一位驮着背的妇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一眼窦冕与高悛,丢下一句:“自己去住吧,把门关上,粟米在厨房,你们自个儿去做。”妇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窦冕坐在车上,歪着头问高悛:“咋回事?” 高悛挠着头,冲着窦冕咧了咧嘴:“主公,此地乃为本地三老所建之义宅,食宿之类皆免,只要日后把吃的东西补上就好。” “绳枢增结,瓮牖绸缪,此话不假啊!走吧,进!”窦冕话说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高悛走到马车前,牵过马车停到了围墙不远的马厩,抱过一抱干草,向马槽中打满了水,转身走到大门前,带着窦冕走了进去。 进到院中,院中停了好几辆各式马车,院中的几间房子内都充斥着各种带着荤话的吵闹声。 高悛随手推开门,屋内的声音中断了一下,这群人齐齐看了看两人一眼,继续低着头接着吵闹起来。 窦冕打量了一眼围坐在屋中央的众人,扭头寻了一处席子躺了下来。 高悛担心有人会惊扰到窦冕,走到人堆边,抱起一床被褥,小心翼翼的走到窦冕身边,给窦冕盖好。 坐在人堆中,一脸痞样的年轻人见高悛自顾自的来回走动,心情有些不爽,大喝道:“哪里来的野人,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第401章 肆零叁:私斗 高悛低头看了眼窦冕,欲言又止,靠着窦冕坐了下来,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汉子以为高悛怕了他,自得的看了眼身边的同伴,不自觉的提高的音量:“哪来的人?如此没规矩?还不快来……” 汉子话还没说完,高悛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打断了汉子话语:“你是嫌活的时间长了还是活烦了?若是不想早死,闭上你的嘴!” 围成一堆的人群听到高悛的话,哄得一下前俯后仰的笑起来,眼睛里就像看着傻子一样,那个汉子继续说着风凉话:“口气不小啊,不过……你能奈我何?” 刚刚躺下的窦冕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仰起来,瞟了一眼说话的汉子,只见这汉子尖嘴猴腮,一袭青色长裙穿在身上犹如沐猴而冠,很是滑稽。 窦冕看了眼之后,顺势躺了下去,转过身裹紧被子:“高悛,杀一个十杀,杀百个还是杀,不就是多赔点钱嘛,他们既然不知好歹,给点颜色,半死就好。” 高悛嘿然一笑,脱下身上已经坚硬如木块一般的皮衣丢向了人堆:“这是今儿杀人染的,你们识相就闭嘴,不然别怪我出手。” 汉子身边一个短须的汉子捡起高悛扔过来的衣服,放在鼻子间轻轻嗅了嗅,仰头大笑起来,指着高悛:“不过一屠狗宰羊的货色,也敢说杀人,真是不知所谓,你若敢再口出狂言,别怪我不客气!” 高悛见这汉子一副恃势凌人的样子,当即怒从心起,大步走到人群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抓向了短须汉子。 短须汉子见高悛怒气冲冲走过来,心中就存了戒备,当见高悛伸手来抓自己的时候,赶忙向后倒向自己的同伴,口中大喊道:“清平世界,朗朗晴坤,这里竟然有人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打人啦!打人啦!” 身边这群人也不嫌事儿大,一起大声吼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高悛哪里见过男人这么无赖的,当即就有些不知所措了,转过头有些无助的看向窦冕。 窦冕本来挺困的,被着几位有些奇葩的人一闹,顿时睡意全无。 “高悛!他们既然这么爱吵,让他们滚出去吵个够,明天还要一早赶路。” “晓得咧!” 高悛说完话,顺手抄起了身后靠在墙角的扫帚,随手将门关好。 这群汉子见高悛堵在门口,顿时一个个面带喜色,其中一个头发有些发黄的汉子停下喊叫,抽出腰间的长剑,挥手向身边的同伴喊道:“嘿嘿!有人送上门了,虽说是俩穷鬼,总比没有好吧?他既然把门关着了,你们看好着小子,我来收拾他。” 一位站在人群后面带着髯须的黑脸汉子,手伸入怀中摸了摸,摸出来一把带鞘的匕首,一脸讥笑的看向窦冕。 “主公!如今怎么办?”高悛双手握紧扫帚,警惕的看着手执兵刃的两人,脸皮绷的紧直。 窦冕从席上坐起来,摸着下巴,戏谑的说:“你该怎么闹就怎么闹,他们还没有胆量来把我怎么样,去吧!尽量别杀人,再杀的话,咱们得白忙活一年不说,搞不好还影响老师他们的名声。” “喏!” 高悛见窦冕自顾自的躺下后,面带笑意的说:“咱们这算私斗吧?来!我先来划条道,不为生死,只为解气,如何?” 手执长剑的汉子并不答话,直接越出人裙,直取高悛胸口。 高悛手窝扫帚,怎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攻击到自己?右手握紧扫帚横扫过去,左脚瞅准汉子躲避的方向,狠狠踢向了脖颈方向。 这汉子一见高悛出手的方向极刁钻,赶忙大声向身后呼喊起来:“嗬!练家子?蔓!亳!快来帮忙,我一个人搞不定!” 手执匕首的汉子与短须男子相互看了一眼,快速跑过来夹击高悛。 若是在凉州之时的高悛可能会有些慌乱,如今十数条人命的搏杀之后,对三人夹击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两人一阵连环攻击,高悛只能堪堪躲避,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 手执长剑的汉子看到这一切,心中大喜,瞧准机会向高悛破绽出袭来。 高悛一直都没有放松对执剑汉子的警惕,虽说对蔓、亳两人攻击阻挡显得有些左支右绌,但依然存有余力。 眼瞧着汉子刺剑过来,高悛丢下扫帚,伸出左手抓向剑刃,大喊一声:“既然你要,送于你何方?拿命来换!” 汉子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见高悛左手已经抓住剑刃,剑刃将高悛的手划得鲜血直流,而高悛并没有在意这个伤口,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右屈,在躲避的瞬间还将自己的右手从蔓、亳两人的攻击中探出来。 高悛一整套的反应下来,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功夫。 汉子急忙松开自己握着剑刃的手,迅速往后倒退,躲过了锁喉的招式,口中慌张的大喊道:“上!一起上!宰了他!” 另外站在一旁一直观战的两名汉子听见呼喊声,不约而同地撸起衣袖,与蔓、亳两人加入了战局。 高悛着实可算一奇特的人,不见血的时候打的温温火火,一见自己兵刃在手,手中又流血的时候,高悛顿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蔓、亳两人见高悛受伤,奋力袭击过来,另外两人握着碗大的拳头袭向高悛胸口方向。 高悛也算久经厮杀之人,如此简单包抄的战斗方式岂能不懂?迅速倒地一个驴打滚,然后将握着剑刃的剑交在了右手上,右手握紧剑刃之后,用力挥向了冲来两人的下盘。 冲上来的两人哪里料到高悛这种操作,本来大步跑过来要群揍高悛,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下盘,忽然高悛这一招顿时让两人手忙脚乱起来。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躲避,只听“撕拉”一上,两个同时感觉腿脚一凉,不由的向后倒去。 高悛没有再看这两人一眼,而是一个鹞子翻身,挺剑刺向了蔓、亳两人。 第402章 肆零驷:服服帖帖 蔓、亳两人见高悛将自己同伴砍上,顿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高悛等的就是两人怒气攻心的这一刻,躲开拎着匕首刺自己的汉子,挥剑直接砍向了赤手空拳的另一人。 这个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高悛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右臂。 “啊!痛!”汉子被刺来剑划伤之后,大声吼叫起来。 手执匕首的汉子见到这一幕,当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晃晃荡荡的握着匕首,眼睛有些惧怕的看着高悛。 高悛从汉子的手臂上抽出剑,眼睛满是不屑的看着这汉子:“你拿的是柴火不成?真是废物!” 汉子一见高悛想要攻击自己,丢下手中的匕首,“啊”的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跑。 高悛早都在准备着这一刻,怎会放手?将手中的剑掂了掂,随手用力刨了出去。 汉子刚跑没两步,剑直接穿透了汉子的肩膀,硬生生将汉子定在了门上。 汉子被钻心的痛刺的当即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求饶道:“壮士!饶命啊!都是冒撺掇的,我真没想招惹壮士您啊!还请壮士手下留情,不信您问蔓。” 高悛走到中间,拾起自己刚刚扔掉的外衣,放在鼻子上深深的长吸一口气,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让高悛清醒不少。 “蔓!他说的可是实情?”高悛走到自己刺穿胳膊的蔓身边,俯身问起来。 “是!是!我们不敢说假话!” “冒又是哪个?”高悛故作不知的问。 蔓脸带恐惧之色,往后缩了缩身体,指着刚才执剑的汉子:“他……他就是!” 高悛扭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刚刚执剑欲杀掉自己的汉子,伸出自己已经深可见骨的伤口,咧着嘴道:“小子,你阿爷我没死在鲜卑人手上,也没死在羌人手上,但险些死于你手,小子挺狠呐!” 冒见高悛一脸不善的笑意,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口中慌乱的说:“我……我……不是我了,是他,是叾!叾说你们是外地人,想要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冒说完指着地上还在捂着脚踝痛哭的瘦弱汉子。 高悛紧走两步,一把将满是痛苦的汉子提了起来,怒道:“小子!你他妈找死,看我不废了你!” 高悛话音刚落,提起右腿直接踹了过去,叾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便遭到了高悛奋力一脚的撞击,叾就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不由自主的飘向了身后土制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声起,叾贴着墙滑到了地上,嘴角渗出了细微的鲜血。 早已被激怒的高悛可不会理会这些,再此冲上去,一脚踩住叾的胸口,使劲全力将拳头砸向了叾的右脸,一拳落下,叾满嘴的牙从口中崩了出来,脸瞬间也陷下去一个大坑。 “呸!如此货色,也敢与我叫板?小爷我饶你一命!” 高悛往叾的脸上用了吐了口唾沫,从叾的胸口取下自己的右脚,拍拍靴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中满是不屑,扭过头回到门口,随手拔出了插在亳身上的剑,呵斥道:“滚去中间待着,天亮就可以滚了!” “是!是!我这就去!”亳捂着自己肩上的伤口,犹如丧家之犬一般,面色惨白的从门口处退了下来,拉上还瘫坐在地上的蔓,慌慌张张的撤向中间的冒身边。 另一个人还在捂着脚踝的汉子一见这三人聚在一起,连滚带爬的也跑了过来,就像聚拢取暖一般,紧紧的抱着对方,只留下满身血迹的叾躺在了墙角边。 高悛将长剑插在地上,自己席地而坐,随手从襦裙下摆撕下一截布条,马马虎虎分缠在手上,瞪大眼睛恶狠狠的对这群露着苦瓜脸的汉子们道:“一群废物,尔等有何用?身上屁大的伤口在那哭哭啼啼的,若再不闭嘴,信不信老子让你们永远闭嘴?” 这群本来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一听高悛说狠话,当即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捂着嘴,满脸惊恐的看着高悛,生怕高悛突然发难。 这群人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夜,等到天刚刚发亮,窦冕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这群人才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 窦冕爬起来见高悛犹如石像一般堵在门口,关切的问:“高悛,你怎么在这啊?身体没什么不适吧?” “没有!没有!”支着门从地上站起来,用力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大腿。 “走了!别到时候刺史府那些王八蛋给我送钱,我没在,我就要白白亏损一千贯了。” 高悛随手将剑扔到地上,推开门就往外走,窦冕则和风细雨的经过他们身边,扭头瞄了一眼,大步走了开。 这群人一见高悛与窦冕走出了屋子,相互扶着对方站起来,如逃肆窜的奔出来屋子,只留下叾还躺在地上,眼睛中带着绝望的看着自己同伴离去,口一张一合,无力的对外面喊叫着。 窦冕爬上马车后,笑嘻嘻的看着高悛:“里面那些人,你昨晚花了多大的力气收拾的?” 高悛举起自己的左手,自得的说:“就这只手,如何?” “嘿!划算呐,若是这群人是凉州那群人,你这更划算了。”窦冕敲着车壁,仰起头感慨的说。 “公子说笑了,若是鲜卑和匈奴那么简单,还用把大汉折腾到这份?” “走吧!咱们快些到九候城!”窦冕催促起来。 高悛点了点头,右手抓紧马缰绳,轻轻赶起了马车,马车咯吱几声,徐徐出来中心街。 天色尚早,城门还没有完全敞开,城中各式各样的马车、手推车排着整齐的车队,等待着城门都尉下令打开城门。 这些人等的时间可能有些久,因而大声的喧哗着,高悛见到前方城门附近挤满了乱糟糟的人群,不由地扭过头,对着窦冕无奈的耸了耸肩:“看来……真要迟了!” 窦冕对高悛示意了一眼,随即闭上眼假寐起来。 高悛走下马车,快速挤向了前方人堆里,彬彬有礼的向众人打听起来。 第403章 肆零伍:等候 过来好一会,城门缓缓打开,人群渐渐动了起来,高悛小步跑了过来,口中喊道:“主公,大事不好啊!” “啥破事儿?还大事不好?赶紧先上来,边走边说。”窦冕脸上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高悛爬上马车,专注的驾着马车跟着人流往前走,待出了城门之后,高悛终于憋不住了,大声嚷嚷道:“主公,我可听刚才看城门的说天使来了!” 窦冕看了眼东方升起的太阳,不解的说:“这么早天使来?看来没好事儿啊!” “对啊,听说是来传诏的。” “看城门分可知内容?” 高悛点点头:“癸亥日,陛下废邓后,传令诸郡遴选秀女,以充宫室。” “行了!先办正事儿吧?一切等回九候城再说!”窦冕揉着鬓角,有些艰难的说。 “喏!”高悛说完,专心的赶起马车来。 一大早因为心中着急,故而路上未曾停留,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九候城。 当行到九候城外时,窦冕顿时懵了,高悛驾着马车绕城一周后,发现城池的四个城门关闭的严严实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城外的店铺一个个关门歇业,街上一个人行人都无。 “主公,如今怎么办?”高悛将车停在北门外的一栋如意楼前,跳下马车问道。 “你去问问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连城门都不开?” 高悛轻步走到客栈外,有些迟疑的叩了叩关闭的院门。 门徐徐被拉开一条缝,一个三十来岁、衣着朴素,头戴一直铜簪的妇人伸出头看来眼高悛:“今天恕不客人,还请壮士另选人家。” 高悛见妇人说完话便要关闭大门,急忙伸手将房门盯着:“诶!这位妹子,我不住宿,就像问问这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关着门啊?” “嗐!你们外地人?” “对啊!” “我提醒你们赶紧走吧,城主昨天回来听说聚财赌坊被血洗,一气之下便将城门关了,你们这些外地人就是人家要查的。” 高悛一听是自己惹事儿惹出来的,心中当明白过来,拱了拱手向妇人道了道谢,转身回到了马车边。 “主公!听说此地是因为咱们昨天闹事儿,今天才封的城。” 窦冕砸吧着嘴道:“啧啧!看来事情善了不了啊。” “那我们怎么办?”高悛心中好奇的问。 “等!” “等?” “不错!到南门,我们去等送钱的人来,然后嘛……狐假虎威一下。” 高悛可不笨,一听窦冕的话,瞬间明白了过来,挠着头嘿嘿直乐,驾车载着窦冕行到南门外的官道上等候起来。 大约午时前后,太阳铺满了整片大地,柔和阳光照在身上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两辆裹着厚厚一层布,满载着东西的马车从官道前方渐渐露出了一点痕迹来,车上驾车的人身着赤色禅衣,头裹绿色平头巾帻,徐徐向窦冕方向走来。 窦冕一见到马车,兴奋的吼起来:“快快快!迎上去!” 高悛驾着车,迅速迎了上去,在距离来车近百步左右,高悛停好马车从车上跳了下去。 窦冕走在马车,整了整衣服,双手垂立站在马头。 来人的速度很快,眼瞅着两辆马车快速相撞之时,前面的兵士迅速拉直马缰绳,马车应声停了下来。 “尔等何人?竟敢阻挡刺史府办差?不要命了吗?” 窦冕并没有被来人吼声吓到,而是抿着嘴笑着回道:“来人容禀,小子在此等候文祖公送钱,故而挡住大人去路,小子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两位大人海涵!” 为首的兵士仔细打量了一番窦冕与高悛,扭头看向身后头戴武冠的汉子:“大人,您看……” 车上汉子跳下马车,双手执于胸前,长揖道:“在下刺史府从事胡偃胡显德,不知小友名讳?” 窦冕恭恭敬敬的回礼,脸上满是笑意的说:“回长者话,窦冕便是!” “好好好!文祖公说,给你这钱若是不够的话,再行另支即可!”胡偃满意的看着窦冕,拍了拍两辆满载着东西车子。 “蒙文祖公器重,如此厚爱于我,真令我受宠若惊。” “哈哈……小友真是风趣啊,不知您这钱财欲放在何处?我们这就跟您送去。”胡偃躬身问道。 窦冕面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瞒显德兄,我还暂时没寄居之所,故而还是先进城为当务之要。” “嗯!好说!”胡偃对着兵士挥了挥手:“勾驹,你速速先进城去找韦道南,我们稍后便至!” “喏!”最开始向窦冕问话的汉子,转身翻上马车,快速驶向了官道尽头。 窦冕这时才得出空闲,凑到胡偃身边低声道:“不瞒胡兄,昨天我闯了点祸,以至于九候城城门被封,军士大索城中,还请胡兄见谅。” 胡偃惊讶的看着窦冕:“哦?你们二人能干什么事?怎么会让人如此通缉?” “杀人案!”窦冕一脸严肃的说。 胡偃用打量的眼光越过窦冕,仔细观察着窦冕身后的高悛,摸着自己有些毛糙的下巴:“你……不会说的是他吧?” 窦冕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你们闯了多大祸?以至于这韦百里这么来折腾?”胡偃满是狐疑的看着窦冕。 高悛咧着嘴傻笑道:“其实没多少,也就几十个人吧,不过这些人……我家主公说他们都是败类,杀之没什么可惜的。” “什么人?” “赌徒!”高悛应声答道。 “你们……你们这……事情有些难办呐!法无禁止则可行,如今大汉并不制止赌,故而你们如此来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何况还有人命在身呐!” 窦冕轻咳两声打破了这种尴尬:“胡兄,我在刺史府和文祖公商量了一下,纳金赎命绝对可行,还请胡兄帮忙缓和一二。” “咳!我也想啊,可这韦道南不是好糊弄的主,如今这九候城方圆百里之地可是人家做主,我可担心我说服不了人家啊!”胡偃有些无奈的说。 第404章 肆零陆:入城 “无碍!还望胡兄替我引荐引荐!”窦冕恭敬的拱着手。 “好说!好说!”胡偃坐上马车,握好缰绳后,胡偃指着前方:“你们也上车,随我入城!” “多谢!”窦冕随意的拱了拱手,转身爬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快速的行到了城墙下,城门处停着勾驹驾的马车,勾驹此时没见了踪迹。 城墙之后的垛口处伸出一个头戴平顶铁胄的脑袋,声如洪钟般大吼道:“尔等何人?因何至此?在下乃本地城门都尉,奉城主之令封城,若有什么事,我可代为禀告!” “呦呵!胆子挺大啊,这九候城真是有些意思!”窦冕摸着下巴,扭过头勉强的笑了笑。 胡偃跳下马车,从胸口掏出一块令牌,举起来大喊道:“我乃刺史府从事椽,之前到来的乃是从事吏,有事见你们城主!” 汉子听后,将头缩了回去,没一会,一名头着红樱的汉子从城楼方向露出脑袋:“回禀从事大人,您的下属,小人已经将他放了进来,等会应当就回来了!” “好!”胡偃将令牌放入怀中,靠在车壁边眯上了眼睛。 高悛不解的看向窦冕,瓮声瓮气的问:“主公!想喝怎么回事?刺史府的话不管用吗?” “没听胡兄说什么?韦百里,不过一小小地方乡绅,能得百里之称,岂是浪得虚名?”窦冕翻着白眼说。 “这口气有些大了吧?难道不怕朝廷怪罪?”高悛仰起头,上翘着嘴角,目中无人道。 “管子曰: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我苟种之,如神用之,举事如神,唯王之门,能得百里之名者,非等闲之辈,稍后我会他一会。”窦冕冷哼一声。 窦冕话音刚落,城门缓缓被打开,几名身着戎装的兵士拉开城门后,自顾自的转身离开,城门楼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击鼓声:“开城门咯!封城解除!” 城门上的声音刚落,一大股人流从城门处涌了出来。 忽然勾驹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从事大人!韦城主说要见您!” 高悛一听,当即乐了,捂着嘴对窦冕道:“主公,看来这韦城主架子不小嘛!” “武帝之时,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今九候城一弹丸百里之地,也敢妄自尊大,真不知死活,放心吧,这地方迟早都是我们的。”窦冕说完,莞尔一笑,扭头看向了一侧。 高悛不明何意,当听都没说这里迟早是自家地盘,心里更加郁闷了,但见窦冕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只得闭上嘴,安静的看着身后胡偃。 胡偃听见勾驹的声音,点点头,驾着马车走到了勾驹停着的马车身后,等勾驹走到他身前时,胡偃开口道:“韦道南在府中?” “是!小人相去求见,没想到连府门都没进。”勾驹有些不满的说。 胡偃听后,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如此甚好!” “为何?如此目中无人之人,怎么会让大人说甚好?” “放心吧,看他们做的事儿,韦道南应该活的不久了,随我入城!”胡偃说完,指了指身后的窦冕马车,转身从车上跳了下来。 当城中的人出来差不多的时候,胡偃对窦冕解释了几句,带着勾驹走向了城内,只留下窦冕与高悛留在原地看着马车。 勾驹在前面熟门熟路的带着胡偃走到了城北一处坐北朝南的大宅落,大门外高高悬起的牌匾上清楚的写着“九侯府”三个大字,敞开的朱红色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上满是那各式的图案,青色的瓦看起来古朴而又肃穆,露在外面亭台楼阁看起来有这一份独特的雅致。 胡偃走到台阶下,对着守卫大门的几名护卫拱了拱手:“烦请几位入内通报一声,就说刺史府从事椽求见。” 四名守卫府门的汉子愣了愣,齐齐看向胡偃,站在最前面的短须黑面汉子快速的跑进大门内,没过一会,汉子抱拳恭敬的对胡偃道:“禀告从事大人,我家老爷不在,刚刚离府摆放东门的周老爷子去了,听说周老爷子家小孙子死于非命,大人要去看看究竟,要不……两人大人请入府内等候,我这就去请?” 胡偃听见汉子如此说,脸上如若无事一般,轻轻笑了笑:“无事,城主既然忙,那改日我再来拜访!” 胡偃说完转过身自顾自的离开了,勾驹见胡偃刚才还笑的和风细雨,一转身脸上就布满了阴沉,赶忙追上来。 胡偃二人刚走,护卫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换上了一副不屑的神色,狠狠地往地上吐了浓痰:“呸!阿猫阿狗也敢来见我家主公,真不要脸。” 身边刚刚还一脸严肃的护卫们听见这句话,哄得一下笑出声来:“头说的对!不就是一群给刺史跑腿的杂役,也想见我们主公!” “你们守卫好府门,我入内向主公禀报!” 三明护卫齐齐站直了身体:“喏!” 这名护卫整了整衣服,握紧左挎的长剑,快步奔入院中,院中一栋栋如画一般的亭台楼阁,绕过假山、花园,穿过宽大而雅致的荷塘,双膝跪在亭子外,身体尽量的弯曲,声音谦卑的说:“主公,人小的已经打发走了!” 坐在亭中一位身着锦服,头戴高冠,金刀大马地坐在蒲团之上的白面长须汉子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苏普!可曾打听清楚了是谁惹下的这滔天祸事了吗?” “回主公的话,小的昨夜已经派人将聚财赌坊内的幸存的抓了,如今正在九侯府衙的地牢中审问!” “你做的很好!”韦道南站起身,皱着眉,威严赫赫的说:“可有着落?如此滔天之事,任谁我也不会放过他,待我抓到他时,比扒起皮噬其肉!” “小人这就去催催!”苏普见自家主公发怒,赶忙跪着退了下去。 第405章 肆零柒:拜访 窦冕在门口一脸期待的看见胡偃与勾驹走出来,快速迎了上来,歪着头询问道:“胡兄,怎么去见一个城主速度这么快?” 勾驹转过头看了眼胡偃,只见胡偃依然一副眉欢眼笑的样子,似乎对刚才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公子!我们被拒之门外了,没进去。”勾驹低声说。 窦冕进走两步,双手抓住胡偃的说,笑嘻嘻的说:“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没见就没见了呗,大不了我不入城,又有何妨?还望胡兄不要放在心上。” 胡偃笑眯眯的躬下身对窦冕行了一礼,眼光始终没有偏离窦冕:“窦小友,这事儿还怪兄长我……” “无碍的,无碍的!”窦冕摩挲着下巴,抬起头看了眼守卫森严的城楼:“孟子中载:邹与鲁閧,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时事反复无常,天运所至,亦看人事对付如何?然否?” “然也!” 窦冕说完与胡偃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高悛此时有些不合时宜的走上前,低声对窦冕道:“主公,如今怎么办?” 窦冕想了想:“你先沿着官道去把梁兴他们带来,我等会就在这周围寻一处店铺暂居下来。” “喏!小人这就去寻去!”高悛说完,转身回马车上,驾着马车沿官道飞驰而去。 胡偃高悛走后,皱了皱鼻子:“窦小友,这能行?” 窦冕吐了吐舌头,一脸天真烂漫的回道:“不知道,反正既然对方不想见你们,那咱们就不让见不就可以了?” “哈哈……虽不知你有何妙计,不过我等只不过跑腿的,你寻好地方将东西安顿好后,咱们就要回去复命了。”胡偃大笑着提醒窦冕。 窦冕一听胡偃话中有话,顺势就坡下驴的说:“承蒙胡兄抬爱,还请胡兄在跑一趟。” “哦?又要去何处?” “高帝纪中记载: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既然这里为县,自然是要找三老了。” “三老五更,互言之耳,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三老亦五更,五更亦三老,故云‘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三德,谓正直、刚、柔。五事谓貌、言、视、听、思也,故有言象三‘辰五星者,义相包矣’,不过嘛……” “不过什么?还请胡兄明言。” “汉律云: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三老掌教化;啬夫职听讼,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县大率方百里,其民稠则减,稀则旷,乡、亭亦如之。三老掌间教化之德,你这事情还得要啬夫才成啊!” 窦冕听后,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胡兄,可是三老有恙?” “我刚刚在九侯府外,听到护卫说三老周汤有孙子昨日死于非命,看样子应当出自你的手中,你看……” 窦冕一听,顿时觉得不大好了,俗话说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这可倒好,自己昨天一不小心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胡偃见窦冕颜色不停的变换,低声说:“要不……要不我去问问?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窦冕咬咬牙,面色有些难看的回道:“成!既然我闯了如此祸事,您可以多答应几个条件,只要能办成。” “不管什么条件都答应?”胡偃有些不解的看着窦冕。 窦冕心中就像下定决心一般,艰难的点了点头。 “好!有魄力!”胡偃转过身:“勾驹!你在此陪着窦小友先把事情办咯,咱亲自去一趟!” 勾驹赶忙一把手拉住胡偃:“从事大人,如此……不好吧?” “为何不好?”胡偃不悦的问。 “韦道南的护卫不是说韦道南去了周府了吗?您现在去……” “无碍!我敢打赌,韦道南一定没在!”胡偃冷笑着说。 “那……从事大人保重!” “嗯!”胡偃鼻音冷哼一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仔细整了整衣服大步迈进了城门。 窦冕见胡偃一脸正色的样子,走到勾驹身前,小声吩咐了几句,自顾自的扭头在街道两边观察起来。 胡偃进入城门之后,随便走到一个摆摊的摊位边打听起来,这些人一听胡偃打听周汤住处,哪里会说不知道?周汤那可是在九候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所以胡偃一路并没怎么绕路,很快行到了周府门外的大街。 只见这周府紧靠城墙,白色粉墙与黑色城墙对比鲜明,青砖顶盖的围墙显示着此地住户的尊贵,朱红色四开大门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一条洁白的白绫悬挂在匾额之上,两盏白色灯笼让人感觉有些萧瑟。 胡偃走到门口,轻轻的抓住门环叩了叩:“有人吗?” 声音刚落,门缓缓被拉了开,一名身着白色孝服的黑髭汉子,一脸的背伤之色,怒气冲天的看着胡偃:“家中有事,恕不待客,还请客人请回!” “我是有事来寻你家周老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汉子见自己说话没起效果,更加怒了:“我说不接待就是不接待!” 汉子刚玩,院子里传来一声呵斥声:“檀奴!何时?怎么如此暴脾气?难道责罚不够否?” 檀奴听见声音,顿时犹如温顺的羔羊一般,低着头向后弓着身:“回大公子的话,有人要见太爷!” “何人?” 檀奴挠了挠头,求助似的看向胡偃,胡偃抱拳在怀,大声道:“冀州刺史府从事椽胡偃胡显德!” 第406章 肆零捌:相谈 “请稍后,容我禀告与祖父。” 汉子话音落后,檀奴狠狠瞪了眼胡偃:“自己去门房等候,我还在给帮忙着。” 檀奴说完,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胡偃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约过了不到一刻钟时间,檀奴走了回来,一脸不悦之色的对胡偃摆摆手:“老太爷要见你,你识眼色一点,小公子新去,老太爷心情不好。” “自然,自然!多谢小哥儿提醒。” 檀奴说完转身便往内走,胡偃急忙跟了上去。 等入内之后,胡偃仔细看了看院中的样子,只见正门内四间偏房,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各式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青虎皮石,随势砌去,往前一望,见白石,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其中微露羊肠小径穿梭其间。 右边一间偏房之内,一樽漆黑的棺木放置其间,几名穿着孝服的妇人正跪在棺樽旁,看起来别样的养眼。 胡偃还没看清几名妇人的长相,檀奴见胡偃看的有些入迷,于是干咳了两声:“从事大人,还请自重!” 胡偃这时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我听说周太爷小孙子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妇人守孝?” “那是小公子的妻妾,很正常嘛!” 胡偃刚想继续追问,檀奴对里面指了指:“从事大人,请进吧,太爷在里面等你!”檀奴说完,扭头就走。 胡偃冷笑两声,轻声嘀咕道:“嘿!这九侯城真是怪哉!一个个如此目中无人?真不知姓窦这小子,能干出什么让人惊讶的事儿啊。” 胡偃看着眼前的这座砖墙瓦房,与其他几栋完全孤立,没有其他几栋制造的那么繁琐,更没有什么装饰的东西,整间房子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 胡偃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扮,确定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大声说道:“冀州刺史府从事椽胡偃胡显德,特来拜访周老太爷!” 胡偃话音刚落,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位面色悲戚、白脸短须的汉子推开了门,温文尔雅的对胡偃长揖一礼:“胡先生,还望勿怪家中下人失礼,实乃家中有事。” “诶!死者为大,这些气量我还是有的,不知太爷如何?还望太爷多多保重身体啊。” 周济从门内走出来,站在门外,向内轻轻伸了伸胳膊:“胡先生,祖父在内等候您许久了,还请您入内劝劝祖父,我在外面伺候着就是了。” 胡偃点点头,甩着自己的肥袖,轻步跨过了门槛,一进屋中,只见面北朝南的桌案后坐着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这老者眼神之中布满了精神,没有任何神色,无悲无喜。老者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显得那么朴素,不似传闻中自己听到那般贪得无厌之辈。 “晚辈胡偃,见过周老太爷!”胡偃恭敬的执晚辈礼行礼道。 “喔!坐吧!”周汤指了指右边,一脸坦然的说道。 胡偃提起襦裙,轻步走向右边的蒲团上,缓缓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尊老之色:“听闻周老家中出事,正直晚辈来此公干,特意前来拜访一二。” “喔!”周汤看了眼胡偃,拿起衣袖,轻拭这眼角,故作背伤的说:“我这孙儿啊!在这九候城中谁不知道他忠孝至善,你看如今这小小年纪,竟遭人毒手,还请从事大人替老夫做主啊!” 胡偃一听这老头说忠孝至善四个字,心中忍不住嗤笑起来,不过依然沉静如水,面无表情的点着头附和道:“对啊!如此凶手,自当千刀万剐,否则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周汤抻着脑袋,一脸讥笑的看着胡偃,忽然开口问道:“从事大人可是知道凶手?” “不知!不知!当然不知!我不过一微末小吏,怎会知道如此之事?”胡偃急忙摆手道。 “噢!不知从事大人有何见教?”周汤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汤。 胡偃看着眼前这老头子,仔细在脑中搜索着措辞,好半晌,胡偃才缓缓开口:“令孙之事,小可很是震惊,不知周公打算如何处置后事?” 周汤半眯着眼,眼中满是不信的神情,口中不依不饶的说:“自当高祖约法三章而已,杀人者死!” “可我听说高祖入关,约法三章,无辜杀人者死!我孙儿不就无辜吗?自然以死抵命!” “汉兴以来,三百余年,宪令稍增,科条无限,自然以律办事,不过……” “不过什么?”周汤用着凌厉的眼神看向胡偃。 “不过我虽刑名出身,但也知《盗》、《贼》、《囚》、《捕》、《杂》、《具》、《九章律》《傍章律》《令甲》﹑《令乙》﹑《令丙》、《功令》﹑《金布令》﹑《秩禄令》﹑《廷尉挈令》如此多的律令之中,并无舞夕之年的人受刑者,包括谋反之诛族之人。” 周汤敲着桌案,威严赫赫的看着胡偃,厉声质问道:“君又是如何知道杀人者不足舞夕之年的?” “猜的!”胡偃满口胡言道。 “嗬!猜的好生准确啊?不错!确实是两个小孩子和三个成年人杀得我孙儿,但主谋不足成年又有何妨?我要杀他们不过易如反掌而已!” 胡偃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屁股下的蒲团:“周老,非晚辈不敬,晚辈还是劝你一句,勿要逼人太甚呐!” “难道你知道是谁?”周汤半眯着眼睛。 胡偃摇摇头:“实不知也!不过……晚生也只知一点,此人刺史有旧!” “哼!不过一刺史而已。”周汤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老头子虽说没做过大官,可刺史也见的多了,王文祖不过也就鎏鎏金罢了,还能干得了什么事儿?” “诶!严重啦,周公,此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我所能知道的着实不多啊!” “知道多少,说来听听,如何?” 第407章 肆零玖:打哑谜 “此子与文祖公相谈,言其乃襄公矩之徒。” 襄楷的名声再别处可能不好使,但在这益、幽、青、兖四州还是挺好使的,当周汤一听襄楷的名字时,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愕的神色。 “此言当真?” “当真!” “此人所作所为不像襄道人的作为啊,是不是假的?”周汤低声问。 “不像!文祖公所说的事情,岂能有假?何况文祖公还与襄公矩有旧。” “那这小子又是何来历?” 胡偃摇头回道:“不知!只知来自雒阳!” 周汤砸吧着嘴,发出啧啧的声音,左手抚须长叹道:“可毕竟是孙儿的命啊!” 胡偃试探着问了一句:“您看……毕竟死者已矣,生者为大啊,还请老太爷节哀啊!命是赔不了,可毕竟周姓乃天下望族,这些还是能放的下吧?” “放下?”周汤反问道。 胡偃硬撑着头皮往前挪了挪:“公之威望,隆于九侯,然与冀州相望,不过沧海之一粟,若与天下之比,公之名望何足道哉!” “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目辨白黑美恶,耳辨音声清浊,口辨酸咸甘苦,鼻辨芬芳腥臊,骨体肤理辨寒暑疾养,是又人之所常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可以为尧、禹,可以为桀、跖,可以为工匠,可以为农贾,在势注错习俗之所积耳,是又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为尧、禹则常安荣,为桀、跖则常危辱;为尧、禹则常愉佚,为工匠农贾则常烦劳。然而人力为此而寡为彼,何也?曰:陋也。尧、禹者,非生而具者也,夫起于变故,成乎修修之为,待尽而后备者也。显德啊!您说是也不是?” 胡偃一听这老头子给自己掉书袋,心中不屑的嘀咕道:“老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你这种,还蹬鼻子上脸了?” “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不过晚生请问太爷,如今陛下可算尧舜之君否?”胡偃听这周汤左一句尧禹,右一句桀跖,心有不忿的反问道。 “此非我等微末之人所能置喙的,不过嘛,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是人情之所同欲也。然则从人之欲,则势不能容,物不能赡也。故先王案为之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贵贱之等,长幼之差,知愚、能不能之分,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宜,然后使悫禄多少厚薄之称,是夫群居和一之道,至于尧禹桀跖,自当有青史载之。” “不知太公有何打算?”胡偃心中一刻都不敢放松,故意探问道。 “人之情,食欲有刍豢,衣欲有文绣,行欲有舆马,又欲夫余财蓄积之富也,然而穷年累世不知不足,是人之情也。今人之生也,方知畜鸡狗猪彘,又畜牛羊,然而食不敢有酒肉;余刀布,有囷窌,然而衣不敢有丝帛;约者有筐箧之藏,然而行不敢有舆马。是何也?非不欲也,几不长虑顾后而恐无以继之故也。于是又节用御欲,收敛蓄藏以继之也,是于己长虑顾后,几不甚善矣哉!今夫偷生浅知之属,曾此而不知也,粮食大侈,不顾其后,俄则屈安穷矣,是其所以不免于冻饿,操瓢囊为沟壑中瘠者也。况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诗》、《书》、《礼》、《乐》之分乎。彼固天下之大虑也,将为天下生民之属长虑顾后而保万世也,其长矣,其温厚矣,其功盛姚远矣,非孰修为之君子莫之能知也。故曰:短绠不可以汲深井之泉,知不几者不可与及圣人之言。” 胡偃一听这周汤说话就跟打哑语一样,低下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小子愚钝,还请太公明言!”胡偃满头雾水,俯身拜道。 周汤捋着胡须,长叹一声,摇头晃脑的闭上了眼睛,就像没有听到胡偃的话一般。 胡偃见这老头子倚老卖老,自己也不好再追问什么,站起身躬身行礼道:“晚辈且去问问托我来的人,至于成与不成,全在于彼!” “去吧!不送!若有结果,报于门房便是,老头子上年纪啦,受不了累啊!”周汤说完,一副完全无所谓的表情,大剌剌的躺到了坐下的席子之上。 胡偃一点都没明白周汤所求什么,心不在焉的走出了周府,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南城门外。 勾驹此时已经给窦冕帮忙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庭院当做店铺,这会闲极无事,故而到南城门外来等胡偃。 当一见到胡偃走来,勾驹快速跑了过来:“胡从事!事情办好了吗?” 胡偃停下脚步,瞟了眼勾驹,整了整衣服:“窦公子人呢?” “请从事大人随我来,公子让我在此等您。” 勾驹说完迈着碎步往外面走,在刚刚到达城区的路口处,有着两栋破烂的泥草房的院子,铺在房顶之上的草已经被冬季的风吹的没剩下多少了,院子外一道简易的篱笆看起来格外寒碜,有一处没一处的木头插在地上,看起来还不如刺史府的马厩。 勾驹推开半掩的栅门,向内指了指:“从事大人,窦公子正在东边偏房内等您。” “嗯!你在此招呼着,有人来了喊一声,我与窦冕有些秘事要谈,闲杂人勿要使其靠近此地。” “喏!” 待胡偃走入院中后,勾驹将栅门绑好,自己则盘腿紧靠在栅门旁坐于地上。 胡偃走出里面之后,一眼看遍了院中的装扮,心下疑惑骤起,快步走向紧靠在东边的围墙的屋子旁。 胡偃站在门口,刚想要敲门,忽听屋内传来“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馀年,丈夫贫践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的声音。 “窦公子,我回来了!”胡偃彳亍的站在门口,心中越发惊讶,轻轻抬起胳膊叩了叩门。 第408章 肆壹零:名 窦冕此时正见屋中家徒四壁,满是烦躁的瘫坐在地上感慨,当听到胡偃的声音后,窦冕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将胡偃迎了进来。 胡偃见屋中连像样的一点的生活用具都没有,只有一张破的不能再破的草席铺在地上,心中别提多别扭了。 “窦小友,你……”胡偃瞠目结舌的看着屋子,不知道该如何说。 窦冕摆摆手,双膝跪在草席上,指了指对面:“坐吧!” “公子,您如此身份,怎能住如此漏室?” 窦冕摆摆手,微微一笑,长吟道:“学海不汗漫,安见酌复盈。文章用无尽,盖以天才宏。宏才戏翰墨,笔势宜如倾。譬之一轮月,皎皎当天明。晴辉照春夜,花柳皆敷荣。高秋爽气盛,桂影翻凄清。又如百川水,滔滔地中行。江湖风雨霁,碧色连天平。奔流出三峡,谹吼雷霆争。诗歌具众体,古人所难并。子诗得神助,逸思随纵横。失手堕之地,声作金石铿。俊才有如此,九万飞鹏程。卑哉沟渎中,安可容鱣鲸。子以见吾家,人才世登瀛。勉哉复祖业,谨勿寒宗盟。某也习箕裘,生涯风露檠。家徒四壁立,独以道为耕。文章厌卑薾,壮志思轩轰。纷纷笑余子,藐视如孩婴。诗书自娱悦。终日关柴荆。欣然得子至,倒屣来相迎。佳篇出见遗,未读颜先頳。迁乔不择木,求通乃于盲。视我如土鷃,视子如鹪鹏。英风当远避,况敢事酬赓。新篘日初熟,我姑酌彼觥。晚风入帘幕,窗外斜阳晴。红炉坐相对,檐马声鏦铮。” “公子大才!”胡偃竖起大拇指。 窦冕对胡偃的赞赏并不怎么放在心中,而是直接问起来:“不知胡兄将事情办的如何啊?” “这……”胡偃有些难为情的看着窦冕:“似是不妥当啊!” “周家昨主的可有说法?” 胡偃点点头,如实将自己观察到的一切告知给窦冕,窦冕听后愣了愣,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 “可是周家这老不死的条件有些为难?” 窦冕嘴角轻轻一扬,点着自己的额头,满脸笑意的说:“他啊!没条件便是有条件。” “何意?” “你知道作为一个读书人或者说一个家族,最主要的是什么?” “最主要的?”胡偃埋头想了想,摇头道:“似乎没有什么主要的。” “人生所求者,不外功名利绿而已!” “如何说?” “终日忙碌只为饥,才得饱来便思衣。绫罗绸缎买几件,回头看看房屋低。高楼大厦盖几座,房中又少美貌妻。娶下娇妻并美妾,恨无田地少根基。置得良田千万顷,出入无轿少马骑。骡马成群轿已备,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簿不愿做,想要朝中挂紫衣。五品六品他嫌小,三品四品还嫌低。当朝一品为宰相,还想面南去登基。心满意足为天子,更望万世无死期。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种善根费心机。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西。” “哈哈哈……此言真可谓一阵见血啊!”胡偃满是佩服的看着窦冕。 “既然身为家主,自然不可视功名利禄为浮云,故而当从此四者中寻找便是。” 胡偃掰着手指,轻声嘀咕道:“周汤此人,之前也算一方豪强,如今虽退下来,名望还是没说的,至于利禄嘛……益州那家没有生意?自然不缺钱财利禄。” 窦冕嘿嘿一笑,捏着拳头说:“有多少人敢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 “嗯……似未有人能逃脱此局吧?” “不错!名者,士之所趋而易惑。天下有乡曲之行,有大人之行。乡曲、大人,其名也;考之以其行,而察其有用与否,其实也。世之称者,曰谨厚、曰廉静、曰退让。三者名之至美者也,而不知此乡曲之行,非所谓大人者也。大人之职,在于经国家,安社稷,有刚毅大节,为人主畏惮;有深谋远识,为天下长计;合则留,不合以义去。身之便安,不暇计也;世之指摘,不敢逃也。” “难道都为名否?” “古今皆然,有言曰:吾为天下长计,则天下之衅必集于我;吾为人主畏惮,则不能久于其位。不如谨厚、廉静、退让,此三者,可以安坐无患,而其名又至美。夫无其患而可久于其位,又有天下美名,士何惮而不争趋于此?故近世所号为公卿之贤者,此三者为多。当其峨冠襜裙,从容步趋于庙廊之间,上之人不疑,而非议不加,其深沉不可测也。一旦遇大利害,抢攘无措,而所谓谨厚、廉静、退让,至此举无可用。于是始思向之为人主畏惮而谋远识者,不可得矣。” “难道我们以后也处在此局中否?” “然也!”窦冕眼睛笑眯眯的眯起来:“谨厚、廉静、退让,三者非果无用也,亦各以时耳。古有负盖世之功,挟震主之威,而唯恐不终,未尝不斤斤于此。有非常之功与名而斤斤于此,故可以蒙荣誉镇薄俗保晚节,后世无其才而冒其位安其乐而避其患,假于名之至美闲,然自以为足是藏身之固,莫便于此三者孔子之所谓鄙夫也。其究乡原也。甚矣,其耻也。” “如此作为一辈子,只是为名,又有何用?” “大木有尺寸之朽而不弃,骏马有奔驰之患而可驭。世之贪者、矫者、肆者,往往其才可用。今人貌为不贪、不矫、不肆而讫无用,其名是,其实非也,故曰难辨也。乡曲无讥矣,然岂无草茅坐诵而忧天下其人者乎?而士之在高位者,曾乡曲之不若,何也?是故君子慎其名,乡曲而有大人之行者荣,大人而为乡曲之行者辱。” 胡偃听后心中一震,似信非信得看着窦冕,歪着头一脸不解的说:“乡曲之名又有何益?乡党之争岂不会让天下大乱?外人难道不会说用人为亲吗?” “哈哈哈……胡兄,你看的透彻啊!” 第409章 肆壹弎:拜访 “多谢窦小友夸赞!” 胡偃话还没说完,窦冕接着道:“我们不用人唯亲,难道用人为疏吗?” 胡偃第一次听到窦冕这种歪理,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你就别笑了,带我去一趟吧,我要去见一见你说的这老头,看看他是何许人,竟然敢追求名,不怕闪了舌头。”窦冕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跪痕,有些不屑的说。 “此人鸱视狼顾,若张耳鹿骇,熊经鸟伸之徒也!” 窦冕听闻胡偃的话,心中顿时一紧,警惕的看着还坐在席上的胡偃:“显德兄,何以见得?” 胡偃站起来,如实的说:“此人……自我遇见第一眼,并未在他脸上见到悲戚之色,神采非常。” “显德!此人或许是悲伤过度,不屑于在外人身边表现呢?” “不不不!我虽所见所闻的不多,然此种不屑于隐藏情绪之人,我还是见过很多,因为他认为自己足够强大。” “我之前听闻‘误身直是坐儒冠’不明何意,如今只知矣!走!我去见识见识!” “好咧!容我洗漱一番!” 窦冕点点头,转身推门走出屋子,踏着高低不平的院落地面,迅速走到篱笆前,对着外面吼道:“勾驹!过来一下!” 勾驹这会正盘腿坐在路中间,听见窦冕喊声,急忙拧着身体看向身后:“公子,事情谈完了吗?” “谈是谈完了,我和胡兄要出去一趟,你在这守着人看到我那护卫来了,你让他们进去收拾院子。” “好咧!” 勾驹高高兴兴的摁着自己的双腿站起来,快步跑到官道边,伸着脖子张望起来。 胡偃走到院中的水缸边,随手抓了几把水泼在脸上,拿起衣袖胡乱擦了把脸,快步跑向了门口。 窦冕牵过胡偃的手,跟着胡偃入了城,一进城池,窦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走过街道,石板房、瓦房清楚的将城中分为了两半,紧靠南边一如贫民,北边的清一色的瓦房,一座比一座高,中间横穿东西的街道将这对比鲜明的景致泾渭分明的划分开来。 “富则亲,民贫则离,民之贫富,国家休戚,看来不妙啊!”窦冕指着街上一眼就能看出贫富的行人,自言自语的说。 “哈哈……言重啦!哪座城池不都一样?何必如此介怀呢?” “你啊!稍后便知!”窦冕神秘的笑了笑。 胡偃疑惑的看着窦冕,见窦冕并不明讲,只得低着头走在前方安心带路,直到周府门口,胡偃停下了脚步,向府门口示意:“此处便是周府!” “呦!不过就是只当了一任城主,竟然富裕如此,看来此人手段不简单呐!” 胡偃歪着头,摩挲着自己的短须,皱眉问窦冕:“不知小友还拜访吗?若是拜访的话,我这就敲门。” 窦冕听后,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将眼光转向了匾额方向,似笑非笑的说:“此地可不是善地啊,我的斟酌斟酌!” “为何?” “你没看到这条白绫挂的不对吗?” “白绫?”胡偃看向窦冕说的方向,弱弱的问一句:“家中死人,不都这么来的吗?” “你确定?”窦冕歪着头,似笑非笑的说。 “难道还有讲究?” “自然!” “还请窦小友解惑!”胡偃长揖一礼,一脸求知欲的看向窦冕。 “这门口白绫挂的跟死了家主一样,正常的家中难道不都是在门口写一道讣闻吗?” “亡者挂绫不都是这样吗?难道还有区分?” “不过一小辈,能受如此重孝?岂不可笑?记住了,匾额位置只有家主才有资格。” “那小辈去世,该如何做,才能不让外人觉得突兀?” 窦冕清了清嗓音,用着自己稚音未灭的嗓声,扬起头用极其悲伤的口气吟诵道:“天孙召魂,鬼伯催促,千岁之渊不为谷。巉岩既刊, 松柏桓桓。曰惟君之魂,于兹考盘。其永安君窆初成,余以归藏筮之,其兆盖如此也。呜呼休哉。” 胡偃一听,心中不由的一沉:“招魂?” 窦冕还没开始对胡偃解释,忽然紧邻街道的周府大门轰然被打开,几名身着粗布短衣的汉子们从院中出来,整齐的排在两侧。 汉子们刚刚站好的时候,后面出来一位须发尽白、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老者被一位身着粗布麻衣、腰绑孝带的书生模样的汉子搀扶出来。 老者一脸慈祥的打量着窦冕与胡偃,徐徐拨动嘴唇,用着自己并不圆润还稍稍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我还以为是何人?没想到是显德老弟带着正主来了!” 胡偃听见此话,面皮顿时发热,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有些慌乱的低着头向窦冕解释:“窦……窦……” “没事儿!”窦冕伸出手挡了下,面沉似水的转过身,举起肥袖,双手拱在身前,长揖及地,郑重的说:“昨日街上失手,乃至周公嫡孙丧命,真是我之罪过,今蒙显德兄劝诫,故小生特来上门负荆请罪!” 周汤还没开口,周汤身边的书生怒喝一声:“我弟活生生的人,被你这么杀了,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行了吗?若是你不给我周家一个交代,我要与你不死不休!” 窦冕听完,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冷言冷语的讥讽道:“就你?也配?” “你若给我弟弟泓儿披麻戴孝还就罢了,若是不做……” “不做又如何?”窦冕针尖对麦芒的向书生道。 “我必将你所做的百倍强加与你!” “哈哈哈……”窦冕心情畅快的抬头看了眼胡偃,指着书生,就像评论傻子一般道:“中常侍侯览全家都能死在我们家手上,侯览连个屁都不敢放,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披麻戴孝?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爹娘还没有人敢如此对我无礼的,你真若敢这么做,信不信我让你全家成为乱葬岗孤坟?” “你敢恐吓于我?”书生松开周汤的胳膊,满脸怒容的指着窦冕:“来人!让他跪下!” 第410章 肆壹肆:登门 窦冕听见这书生对自己依然不依不饶,当即怒从心中起,往前迈上一步,怒极而笑道:“想让我跪?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天下能受我此跪者,唯我长辈与陛下而已,你家又算什么东西?也敢受我一跪?欺我三百年之窦家没落了不成?” “你……”书生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再如何往下说,一双圆睁的怒目一动不动的望着窦冕,眼中满地红色,上颚紧咬嘴唇,眼瞅着血从嘴唇边滴了下来。 周汤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用力丢开扶着自己胳膊的手,阴着脸呵斥道:“滚下去!在此丢人现眼!来人!扶济儿下去休息,没我命令,不得放他出房间半步!” 靠近周汤身边的两名护卫闻令迎了上来,其中一人走进周济身前,抱拳说:“还清济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 周济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两名护卫,狠狠地甩着衣袖大步转身离开了,两名护卫生怕周济有失,急忙追了上去。 周汤目送着周济进入后宅后,转过身,旁若无人一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好一会,周汤冷若冰霜的看向窦冕,拱手问道:“不知我的杀孙仇人所为何来?” 窦冕见周汤如此做作,心中很是不屑,不过脸上并没有将心中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故作轻松的大笑回应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所来者不为其他,但为利尔!” “哦?何利?”周汤站在门口,犹如老迈的雄虎一样,用自己有些浑浊的眼睛望着窦冕,眼神中冒着与自己年龄并不相符的精光。 “史记货殖列传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於有而废於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埶益彰,失埶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不知周老欲得何利?” 周汤听后犹如发疯一般,一手扯开自己的头巾,满头银丝瞬间落在地上,周汤整个人伸开双臂,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啊!老夫四十有余方知史记文章,今竟遇一黄口小儿,只口便来,何其可笑?来吧!小子,随我入内!” 周汤说完,疯疯癫癫的转入了院子,站在下人们生怕周汤脚下不稳,顾不得门口,快速跟了进去。 “这……窦公子……您……”胡偃有些难为情的看着窦冕。 “不就一本史记而已,会如此让人觉得荒谬?” 胡偃抓着自己的胡须点点头,一脸郑重的说:“史记作前后殆以一有五年,书成之后,并未明传,奈何?先以司马迁史书为朝事之,时其官名为太史令,本为宗纪事、典籍之文,以史中会书大者内阴事,不得为他人知,故史书成,唯供御览并存,并不显传。” “难道你没见过吗?”窦冕歪着脑袋,满是不信的样子。 “据传武帝谓司马迁作《史记》颇不平,尤谓其二篇及上其,《孝景本纪第十一》、《今上本纪第十二》,其以迁于己有损,因而大怒,毁之书此二篇之策,自此方有遗册流于世间。” “难道没有人见过全貌?”窦冕疑惑的问。 胡偃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据我师言,《史记》乃煌煌巨着,共五十二万言,具用竹简书写,岂是一般人所能观之?我怎会见识其面貌?” “要不……随我进去看看?”窦冕摸着下巴,满是自信的神色。 胡偃一个劲的摇头道:“此事还需公子自去,我还是在门外等候得了,如此之事,自当知道的越少越好。” “哈哈……有意思,着实有趣!”窦冕有些感激的向胡偃拱了拱手:“此事若得平息,小弟我定当登门拜访!”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你还不赶紧去?等会那老头子改变主意,我看你到时候哭都没地儿了。” “好咧!承蒙关爱,小弟去也!” 窦冕说完,若春袗轻筇一般走进了大门。 一进府院窦冕随意的扫了眼院中装扮,无意间看到了前屋院中刚刚盛开的几支腊梅,心中顿时感觉到些许不妙,但自己一时半会又有些说不清楚。 正当窦冕看着腊梅发愣的时候,站在客房外的檀奴见到了这一幕,檀奴心中满是疑惑的嘀咕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一到正院就愣住了?难道是小公子的魂魄将他们勾住了不成?” 忽然一声“檀奴!去把客人请进来!”唤醒了还在纳闷的窦冕,窦冕看向站着护卫的房间,还没等檀奴过来,自己走到了门口。 “晚辈窦冕,见过周前辈!” “不敢当尊者如此称呼,请尊者自己进来吧,老头子茶已斟好,还望贵人不要嫌老头子为人粗鄙啊!” 窦冕见周汤如此说,心中那根有些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窦冕大摇大摆的越过门口的两名护卫,直接推开了房门,谈笑风生道:“周老乃大智慧之人,如此选择真非常人所能为也!” “哦?那你认为我要怎么做?”周汤手执茶盏,犹如小孩一般,眼睛一眨一眨的好看着窦冕,好奇的追问道。 “应当怒火中烧,拔剑而起,悬赏我项上人头!”窦冕走到桌案前,拿起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汤送进口中。 “那下来呢?” “自当不报此仇,不共戴天啊。”窦冕就像说着与己无关的话一样,闭上眼睛,仔细的砸吧着嘴,细细回味着茶中的苦味。 “是不是打算拼个你死我活啊?” “那是!不然怎么会显得恨之入骨呢?”窦冕看了眼这个一脸平静的老头,举起茶盏:“苦尽甘来,好查啊!” “我别的没有,茶树倒有几颗,你先喜欢这种,走的时候拿点,算是心意吧。”周汤说完,低着头继续饮茶。 “看来你比我想象强大太多了,不简单呐,不简单!”窦冕说完,感慨的提起襦裙,跪坐了下去。 第411章 肆壹伍:浅谈 “不知公子想送我什么利?老夫历经四代帝王,所见所闻可不是你这黄口孺子所能比的。”周汤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的看着窦冕。 窦冕嗤笑着看着周汤:“利从禾从刂,銛也。从刀从和,和然後利。《易》曰:利者,义之和也,韩非云:上下之利,若是其异也。吾等有何异也?” “哈哈……好一张利口啊,滑稽鸱夷,如脂如韦。敏捷之变,学不失词。淳于索绝,赵国兴师。楚优拒相,寝丘获祠,饶是东方复生,君之口谐倡辩亦可说其一二啊!” “蒙长者夸奖,不过我曾听班孟坚云:朔名过实,以其诙达多端,不名一行,应谐似优,不穷似智,正谏似直,秽德似隐。非夷、齐而是柳下惠,戒其子以上容:首阳为拙,柱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易农;依隐玩世,诡及不逢。其滑稽之雄乎!朔之诙谐,逢占射覆,其事浮浅,行于众庶,童儿牧竖莫不眩耀。东方赡辞,诙谐倡优,讥苑扞偃,正谏举邮,怀肉污殿,弛张沉浮。与如此之辈相教,吾不屑也!” 周汤敲击着身前的桌案:“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来见老夫,老朽若不同意,岂不是心胸狭隘之徒?” “哈哈……小子听闻:以情相交者,情逝则人伤;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势相交者,势去则倾;以权相交者,权失则弃。唯以心相交,淡泊有志,朋友不失,不知周老欲以什么相交。” 周汤听后仰天大笑,喃喃自语道:“我家泓儿的命都给你了,难道还不够诚意吗?” “不知小子如何以报?” 周汤用着打量的神色看着窦冕:“以情相交嘛,咱们素不相识,今日之前风马牛不相及而已。至于以利嘛……咱们你看向户牗之徒否?岂会在乎你那些东西?”周汤手执茶盏,指着屋中灯柱与装饰,扭头反问道。 “孟子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不知周老之泽,可盈几世?” “我们周家自光武中兴便随之兴盛,至今已有百余年已,如何?”周汤自豪的看着窦冕。 “若以权势论,你们周家真是什么都算不上。”窦冕随手抄起茶盏,一脸坏笑的坐到了周汤桌案对面:“我窦家自孝文皇帝后,虽几经跌宕,使家中人丁不甚兴旺,但我依然敢说窦家乃天下士林之首,你若想让你家再进一步,如今只有我能办的到,如何?” 周汤抬了抬有些耷拉的眼皮,赞赏的点了点头,轻啜一口手中捧着的茶盏,满是回味的说:“过秦论曾言: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家族之荣辱,岂不同理?” “聪明人!”窦冕拍手称赞。 “这些老夫还是能权衡的,不过……你又有何德何能让我周家跟着你呢?难道就指望你那草菅人命的本事?” 窦冕一听周汤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音,顿时心里有些不悦,双手猛拍桌案,嗔怒道:“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君真可谓朽木也!” “哦?你说我?”周汤放下茶盏,戏言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说的好啊,不过朽木充栋梁,败絮藏金玉,老头子不可能凭着一个与我有杀孙之仇的人随口说两句就将全家压在身上啊,那样是不是有些过了?据我听闻,如今这些陛下,历年都喜欢拿外戚下手,不知你们窦家又能抗多久?” 窦冕心中一震,面沉如水,一双稚嫩的眼睛中带着杀气看向周汤,不过稍作思考后,窦冕收掉了心中蓄谋而起的杀心,面色逐渐缓和下来,双颊之上露出了盈盈笑容。 周汤本来对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些后悔,在见到窦冕那一脸杀气的时候,心中有些悸动,但随后窦冕换上笑脸之后,周汤顿时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那如何你才会信我一次呢?难道还让我杀人不成?自古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们这样心平气和来谈一谈,难道就如此之难吗?” 周汤见窦冕一脸诚恳,心中放下对窦冕的轻视,而后站起身,拿起茶壶,轻手轻脚的将放在桌案之上的茶盏加满汤水:“老朽年迈,说话有些不中听,还望后生不要怪罪啊!” “无碍!这点情绪在下还是能克制的,不然我可能早都死了。”窦冕饮着有些温凉的茶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是自得之色。 “老夫壮年之时虽曾流于宦途,不过皆微末小吏,还请后生解释一下如何为官?何为为吏之道?我家长子至今已将知天命之年,如今不过一功曹而已,真乃悲乎!” “细微之处见春秋,方寸之地自有乾坤,何必在意官职高低呢?” “噢?”周汤生平第一次听到如此言语,霎时间心中若惊涛骇浪一般,尽量克制脸上的神色,努力的用自己最平和的声音问:“愿洗耳恭听!” 窦冕拨弄着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故以天子之道,唯忠恕也,人臣奉法遵职而已。” “难道臣子不该如此吗?” 窦冕看了眼着白胡子老头好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伸出手指在茶盏中蘸了一下,放在桌案之上笔画起来:“天子有天子之道,臣子自当有臣子之术,二者虽各异,然不外乎一体也!” “何以见得?” “制衡!” 第412章 肆壹陆:臣 妾 “人臣之术,顺从而复命,无所敢专,义不苟合,位不苟尊;必有益于国,必有补于君;故其身尊而子孙保之。” 周汤全神贯注的看着窦冕,问道:“人臣乃辅政之机,自当如此,功成身退乃全命之策,韩信之死、留侯身退,方有萧何全始全终。” “嗯!不错!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夫荣辱者,祸福之门也。” “何谓六正六邪?”周汤不解道。 “六正者:一曰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几,得失之要,预禁乎不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天下称孝焉,如此者圣臣也。二曰虚心白意,进善信道,勉主以体谊,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敢独伐其劳,如此者良臣也。” “如此之臣唯中兴之君有之。” 窦冕并不答话,瞟了眼周汤继续自顾自的说:“三曰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德行事以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幽,见成败早,防而救之,引而复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辞禄让赐,不受赠遗,衣服端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 “如此之臣乃守业之主用之。” “六曰国家昏乱,所为不道,然而敢犯主之颜面,言君之过失,不辞其诛,身死国安,不悔所行,如此者直臣也,是为六正也。” “君有诤臣,不会亡国;父有诤子,不会败家,天下如今少之又少啊,不知六邪又是何等人?”周汤耳朵撑得老高,生怕因为自己疏忽而错过了某些话。 “六邪者:一曰安官贪禄,营于私家,不务公事,怀其智,藏其能,主饥于论,渴于策,犹不肯尽节,容容乎与世沈浮上下,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即进之,以快主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 周汤听到窦冕的话,脸色不由的变了下,不过随即恢复了正常。 “三曰中实颇险,外容貌小谨,巧言令色,又心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而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而匿其美,使主妄行过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反言易辞而成文章,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朝廷,如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持招国事以为轻重于私门,成党以富其家,又复增加威势,擅矫主命以自显贵,如此者贼臣也。” “对!如此之人自当该杀!外表忠厚而内藏奸诈,真如蛇蝎!”周汤咬牙切齿痛恨的说。 “六曰谄言以邪,坠主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入则辩言好辞,出则更复异其言语,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伺侯可推,而因附然,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是谓六邪。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此人臣之术也。” “真后生可畏啊!没想到你看的如此透彻?”周汤无力的坐到地上,手中晃晃荡荡的端着茶盏,心怀畏惧的低首看着窦冕,尽力掩饰心中的慌乱。 周汤的一切动作,尽入窦冕眼中,窦冕扭头看向一侧:“小人之过也必文,辩足以饰非,您说对不对啊?” “这……” “好了!不难为你了,既然你想多知一点,那我就如你所愿,不知阁下可还有胆量?” 周汤此时已经早已调节好情绪,轻抚自己的长须,侃侃而谈:“为臣者,自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夫民者,为君者有之,臣者,助君理之,此乃应有之义。” “那我再告诉你一些没听过的,如何?” 周汤这老头还真别说,为人处事确实有一套,听到窦冕满是傲气的口气,徐徐从地上站起来,深深的长揖一礼:“愿凭指教!” “好说,好说!”窦冕端起茶盏,仰起头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面不改色的说:“你可知臣为何物?” “呃……臣……臣自当为臣,岂有他意?”周汤收回自己的动作,轻抚着胡须,未做分毫思索,面带惊愕之色。 “如此简单我会问你?”窦冕脸上摆出一副“你耍我啊”的表情。 周汤这是才稍稍思考了一下:“礼曰:仕于公曰臣,仕于家曰仆,难道臣即是仆?” “然也!”窦冕脸上慢慢浮现出深深的笑意,手指弯曲,轻轻敲击着桌案:“臣之所以受义于牵者,盖臣本俘虏之称,囚俘人数不一,引之者必以绳牵之,名其事则曰牵,名其所牵之人,则曰臣矣,故有言:臣,谓征伐所获民虏者也,役人贱者,男曰臣,女曰妾,吴越春秋中载:越王勾践与大夫种、范蠡入臣禹吴,如是而已。” “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厘尔成,来咨来茹。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畲?于皇来牟,将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奄观铚艾。如此何解?” 窦冕见这老头子要和自己杠上的节奏,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周老,若如此想,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做何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又做何解?不外呼仆而已。” “难道替天子牧民,也是为仆否?” “家姓天下,唯天子一人而已,陛下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赏则饿隶富于季孙,呼嗡则令伊、颜化为桀跖。” “自古皆如此,难道还有他法不成?” 窦冕摇头苦笑:“无计可施便是最好的办法,若逃离本事之局,不过王莽之事的翻版罢了,岂能有好下场?” “如此说来……我等哪怕为一地方伯,也逃不过臣妾?” 第413章 肆壹柒:大论 “天子之所牧民者,不外是内外臣妾,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妾者,内宦也!” “君所谓制衡,是言臣妾之争斗否?”周汤面色凝重的问。 窦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内外之争说起来不过是君臣权利之争,君臣权利说到最后逃不过一个利!利合则群,利散则分,不然哪会朝代更迭?” “公子慎言!当知祸从口出啊!” “祸从口出?开玩笑嘛,我年纪在这,谁又能耐我何?”窦冕狂傲不羁的说。 周汤一见窦冕这表情,瞬间明白过来,无奈的摇摇头:“公子,您的年纪小可逃脱于事外,但咱们这些老头子可就不成啦,老夫下有小,全门有五十余口,经不起您吓啊!” “那咱们接着往下谈,如何?”窦冕眨着眼睛,一脸天真的看向周汤。 周汤冷哼一声,埋头整理刚刚因为激动而导致散乱的衣服,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 窦冕一听这老头还没放弃,一副要和自己辩论的样子,拍案而起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水旱不能使之饥,寒暑不能使之疾,祆怪不能使之凶。本荒而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养略而动罕,则天不能使之全;倍道而妄行,则天不能使之吉。故水旱未至而饥,寒暑未薄而疾,祆怪未至而凶,受时与治世同,而殃祸与治世异,不可以怨天,其道然也。” “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是故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循天理,故日进乎高明,小人徇人欲,日究乎污辖。”周汤揉着自己有些酸痛的大腿,咄咄逼人的说。 窦冕不忿的回道:“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君子有常体矣。君子道其常,而小人计其功。诗曰:“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兮,故在天者莫明于日月,在地者莫明于水火,在物者莫明于珠玉,在人者莫明于礼义。故日月不高,则光明不赫;水火不积,则晖润不博;珠玉不睹乎外,则王公不以为宝;礼义不加于国家,则功名不白。故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君人者,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好利多诈而危,权谋倾覆幽险而亡矣。” “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 窦冕一听周汤这论述,真恨不得上去扇几下,手指周汤,面色阴森的说:“百王之无变,足以为道贯。一废一起,应之以贯,理贯不乱。不知贯,不知应变。贯之大体未尝亡也。乱生其差,治尽其详。故道之所善,中则可从,畸则不可为,匿则大惑。水行者表深,表不明则陷。治民者表道,表不明则乱。礼者,表也。非礼,昏世也;昏世,大乱也。故道无不明,外内异表,隐显有常,民陷乃去,其与鄙夫有系?” “治民者表道,表不明则乱,与天下何加焉?” 窦冕心中嘀咕道:“这老不死的读论语被洗脑了吧,怎么满脑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 窦冕仔细想了想,猛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今古可以有夺人国,不可以有夺人天下;可以有窃国,不可以有窃天下也。可以夺之者可以有国,而不可以有天下;窃可以得国,而不可以得天下。是何也?曰:国、小具也,可以小人有也,可以小道得也,可以小力持也;天下者、大具也,不可以小人有也,不可以小道得也,不可以小力持也。国者、小人可以有之,然而未必不亡也;天下者,至大也,非圣人莫之能有也。” “君子变其容,号令者,上之震也,保其终也。雷来类震者,外一动也。君子省诸内,见外犹惊之,况与自动乎?天下岂有例外?” “古者世治之民,奉公法,废私术,专意一行,具以待任。巧匠目意中绳,然必先以规矩为度;上智捷举中事,必以先王之法为比。故绳直而枉木断,准夷而高科削,权衡县而重益轻,斗石设而多益少。故以法治国,举措而已矣。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辟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故矫上之失,诘下之邪,治乱决缪,绌羡齐非,一民之轨,莫如法。厉官威名,退淫殆,止诈伪,莫如刑。刑重,则不敢以贵易贱;法审,则上尊而不侵。上尊而不侵,则主强而守要,故先王贵之而传之。” “今之天下也敢强法?难道忘了法家之人都是怎么死的吗?” “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故世之奸臣则不然,所恶,则能得之其主而罪之;所爱,则能得之其主而赏之;今人主非使赏罚之威利出于已也,听其臣而行其赏罚,则一国之人皆畏其臣而易其君,归其臣而去其君矣。此人主失刑德之患也。夫虎之所以能服狗者,爪牙也。使虎释其爪牙而使狗用之,则虎反服于狗矣。人主者,以刑德制臣者也,何必以法强制诸人?” 周汤向看怪物一般看着窦冕:“自古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若以法操控于诸人之手,天子岂能同意?” “利所禁,禁所利,虽神不行。誉所罪,毁所赏,虽尧不治。夫为门而不使入委利而不使进,乱之所以产也。齐侯不听左右,魏主不听誉者,而明察群臣,则钜不费金钱,孱不用璧。西门豹请复治邺,足以知之。犹盗婴儿之矜裘与跀危子荣衣。子绰左右画,去蚁驱蝇。安得无桓公之忧索官与宣主之患臞马也?” 第414章 肆壹捌:计合 “善为利者树德,不能为吏者树怨。概者,平量者也;吏者,平法者也。治国者,不可失平也。而今何以约法?” 窦冕摇摇手指:“。人不食,十日则死;大寒之隆,不衣亦死。谓之衣食孰急于人,则是不可一无也,皆养生之具也。故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执也。法者,宪令着于官府,刑罚必于民心,赏存乎慎法,而罚加乎奸令者也。此臣之所师也。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具也。今之天下若无严刑,岂诉诸于君子?” “天下升平已久,非王者不可加焉,我等不过微末之人,怎有进身之机?” 窦冕面无表情的看向周汤:“主失其神,虎随其后。主上不知,虎将为狗。主不蚤止,狗益无已。虎成其群,以弑其母。为主而无臣,奚国之有?主施其法,大虎将怯;主施其刑,大虎自宁。法制苟信,虎化为人,复反其真。” “君是言以法束众?如此岂非祸乱天下?您难道不知道商君的结局吗?秦末之乱局,难道您想重蹈覆辙不成?”周汤一脸惊恐的盯着窦冕,就像看着怪物一般。 “我岂不知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之理?可如今文景遗泽百年,庶无几从,若得一局,必当群起而响应,众黔首纷纭而景从,天下顷刻之间即可反复。” “如此严重?难倒没有办法吗?” “想要天下太平,很简单,谨修所事,待命于天,毋失其要,行此圣人之道,去智与巧自当稳固。智巧不去,难以为常。民人用之,其身多殃;主上用之,其国危亡。因天之道,反形之理,督参鞠之,终则有始。虚以静后,未尝用己。凡上之患,必同其端;信而勿同,万民一从。” “那……陛下当如何?”周汤直指窦冕话语中最中心的两个字问道。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至于主上嘛,何必威服与天下呢?自当以圣人度之。” 周汤此事才发觉窦冕心中的野心,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顿时觉得寒气逼人,声音有些不利落的问:“您是想……” “暖候飞灰律,阳和入烧痕,密传春色满乾坤,枯朽斗争新。妙用无私无象,雕刻万形千状。不言品物自芸芸,何必问东君。”窦冕指着灯柱,长吟起来。 周汤虽不明白窦冕说的什么意思,不过见窦冕面露不屑的表情,就算是傻子也能回过味来。 “如此大事,可权柄距离我们很远,何以做?” 窦冕拿起桌上已经冰冷的茶盏,就像看着宝贝似得,满脸的不舍之意:“人生何尝简单?对于你们来说,一郡之郡守,一州之刺史已经算是很大的官了,可于我而言,此人不过微末小吏罢了,您说我有没有能耐呢?” “窦公子!不是老朽不信任你,只是……只是这全家姓名托于我手实乃逼不得已啊!” “那我和你打个赌如何?”窦冕伸出手将茶盏倒了过来,盏中的水倾泻而下,瞬间将茶水到在了桌案之上。 周汤不明其意:“何赌?” “以九月为期,若是我有能力混一侯,你们便是我家臣,如何?” “哦?”周汤就像看怪物一般看着窦冕:“那若不能呢?” “不能?”窦冕愣了下,而后自信的大笑道:“若是不能,九月之后,冀州所以得产业都给你。” “好!咱们击掌为誓!” 窦冕摇摇头:“既然誓言一定,那这个就作为信物,至于我要送你的信物嘛,给!”窦冕说话间将茶盏匿于袖中,伸手从腰间取下一块雀给绑在腰间的珏递了过去。 周汤双手接过珏,拿在手中掂了掂,仔细摸娑着,而后周汤将珏举起来,只见这块玉珏质地致密细润,坚韧无比,颜色晶莹剔透,不由惊呼道:“灿若明霞,莹润如酥,温润有方,真乃上等之玉啊!” “呦!你还懂玉?” “若非公子,老朽哪里有机会见到如此美玉?” 窦冕见周汤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伸出手从脖子上取下来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钺:“既然你懂,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货色,这东西跟我一起出生的。” “哦?有此奇闻?”周汤小心翼翼的将玉珏塞进怀中,而后捧着双手,弓着身子,轻手轻脚的接过窦冕递来的玉饰。 窦冕摸着下巴,心不在焉的说:“这算什么,我爹出生的时候,我奶奶还顺便生了条蛇,我这只是生个死玉而已,又不是啥稀奇事。” “不知令祖何人?”周汤摸着手中的玉,愈发惊奇,才开始的时候存有窦冕的体温,并没觉得异常,可摩挲的越久,越能感觉到玉中刺骨的寒意。 “和帝之时,定向太守窦奉!” “等等!”周汤双手捧着玉,徐徐递到窦冕身边,仔细搜刮着脑中的记忆,带着不确定的神情问:“我当年入仕之时,曾听闻有一定襄太守结发之妻亡故,及葬未窆,有大蛇自榛草而出,径至丧所,以头击柩,涕血皆流,俯仰蛣屈,若哀泣之容,有顷而去,难道是窦家不成?” 窦冕接过玉,顺手挂在脖子上,如若无事般嬉笑道:“所以我说我们窦家稀奇事儿一件比一件怪,慢慢也就习惯了。” 周汤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可半晌也没发出声,就这样傻模傻样的看着窦冕,许久可没见言语。 窦冕懒得再去理会周汤的动作,而是直接从坐垫上爬起来,随意的拱了拱手:“今日宾主尽欢,我也就不耽搁你了,及早下去安排一下。” “慢!”周汤大声说:“公子,老朽有一事相求!” “说吧!迟早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在意?” “老头子打算让长孙济儿跟随您学习经义,不知公子可否通融一二?”周汤谦卑的弯着腰,身子完全佝偻着,窦冕完全见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第415章 肆壹玖:归家 “汝为于戏乎?”窦冕狐疑的看向周汤。 “不敢!,小人起能有如此胆色?不过只是见公子见识不凡、才学禀异,欲使小子随君增长见识尔!” “哦?你家那孙子,眼光足以噬人,我可担心伏虎在侧,使我寝食不安呐!”窦冕嘴角弯了弯,眼神满是不屑一顾的神情。 “小人孙儿自幼疏于管教,还望公子多加管教才是,否则公子弃之,小人难得久安也!” “哦?要与谈条件吗?”窦冕摸着下巴,稍加思考,爽快的答应道:“我还怕你不成?任官惟材,左右惟其人,我现在还差一个识文断字的人,让他随我学习一段时间来,我倒要看看我能教出一个什么奇才来。” “有劳公子了!”周汤心悦诚服的弯下腰,长揖及地。 “好了!至于束侑嘛,我要的也不多,给我送些茶叶便可,我先走了。” 窦冕吩咐完,迈开大步走出了房间,只留下有些落寂的周汤孤零零的站在房中,周汤好一会才大声宣唱道:“恭送公子!” 胡偃站在门外,一直从日中等到日落,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就是不见窦冕出来,心中有些焦急,可不好无礼的冲进去,只得摊开腿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院中的动静,生怕由于疏忽而遗漏了什么。 当天色已经暗到街上再无行人之时,窦冕从屋中兴高采烈的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自得的神色。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你还有心情在这高兴?都快急死我咯!”胡偃站在门口,一头拾起身,拍着大腿,语气有些埋怨道。 “行啦,让您担心了,小子在此向您赔罪了!”窦冕深深的行了一礼,而后迈步走到胡偃身边,伸手拉起胡偃。 窦冕如此行为让胡偃心中一暖,不由的脱口而出问:“不知公子此行收获如何?事情可有进展?” “事协矣!走!咱们回家庆祝一番。” 胡偃心中更加郁闷了,不过见窦冕这会正在兴头,不好意思再去追问,于是低着头跟着窦冕往城外走去。 城中因为昨日之事,故而早早的行了宵禁。 胡偃走到城门口,夜间巡逻的兵士迅速将二人围拢起来,为首一人身着铁铠,一双不怒而威的眼睛审视着胡偃身边的窦冕,语气不善的问:“他是何人?” “他乃本人晚辈!” “那你又是何人?” “冀州刺史府从事胡偃便是!” “既是冀州府从事,为何还要趁夜而行?可有公函在身?” 胡偃伸出手在袖筒中取出一个青色锦袋,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为首的大汉一把拽过胡偃手中的无事,一把扯烂青色锦袋,锦袋中露出一方已经被磨得变了色的青铜印。 大汉举到眼前,端详许久,忽然身体一趔趄,险些倒向身后,身边的兵士见自家校尉如此失态,赶忙伸手扶住,一时间这群兵士们慌乱的犹如锅中的蚂蚱,交头接耳的说这什么。 好一会,汉子缓过神来,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印章双手递了过来,口中磕磕绊绊的说:“主事大人,小人乃指责所在,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窦冕见此人前鞠而后恭,心中很是瞧不起,伸手一把捏住印章顶端的绶带塞到胡偃怀里,满口挖苦的说:“前汉之时,李广带着一名骑兵外出,跟别人在田间饮酒。夜间在回到了霸陵亭处,当时霸陵尉喝醉了,呵斥阻止李广。李广的从骑说:“这是前任李将军。”霸陵尉说:“现任将军尚且不能夜间通过,何况是前任的呢!”就让李广住宿在霸陵亭下。你知道霸陵尉怎么死的吗?” “小……小人不知!” “李广复官之后,将此人重新调入麾下,寻了一个借口将此人斩首示众!” 汉子刚还只是有些卑微的低着头这会窦冕说完话,顿时跪了下去,身如抖筛一般把双手撑在地上,头埋的很低,完全看不出此人时刚才那个满是威严的校尉。 “开门吧,你们还打算留着我们过年不成?”窦冕见已经把此人诳到了,乘胜追击逼迫道。 汉子唯唯诺诺的站起身,取下腰间挎的长刀,随手塞给身边的兵士,大步走到城门边,用尽全力想要举起架在城门之上的门闩。 围在窦冕与胡偃身边的小兵们,慌慌张张的丢下了窦冕等人,齐刷刷的聚拢到汉子身边。 不过眨眼的功夫,城门被推开一条缝,这群兵士垂手站在两边。 胡偃站在窦冕身后,从头至尾一言未发,当见到城门打开,胡偃迈着阔步,一手握着自己的印绶,一手牵着窦冕,阴沉着脸,徐徐走出了城门。 这些兵士犹如哈巴狗一般,低头垂手的跟在两人身后,直到窦冕等人完全隐入了南街后,这群人才长长的输了口气。 为首的汉子这时直起身,恢复了自己往日的威严,一双撑眉怒目的眼神扫视着众人,众兵士一个个噤若寒蝉一般乖乖的弯腰低着头。 “今夜的事儿你们谁要敢说出去,嘿嘿……你们可都听到了李广的事迹,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喏!”众兵士低声应道。 “回城!”汉子冷冷的下着命令,伸手从平端着自己腰刀的汉子手中,用力将刀扯了过来,面沉似水的走进了漆黑的城门。 胡偃与窦冕进入南街后,整个街道没有一点光亮,仿佛就像鬼蜮一般。 一阵寒风骤起,街道外响起瘆人的呜咽声,让人不由的汗毛直竖。 “公子,此地有异乎?”胡偃见走在前面的窦冕只剩不发,忍不住问道。 窦冕左手负在身后,随意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没有正面回道胡偃的话,而是长吟道:“万类半已静,此心宁自安,月隐平野尽,星落曙空残,马渡横流广,人行湛露寒。” “何意?”胡偃低着头看着神色自若的窦冕,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的外套。 “咱们回来迟啦,今天宵禁早。” 第416章 肆贰零:劝谏 胡偃与窦冕刚刚走出街道,忽闻远处传来喊声:“公子!主公!” 窦冕停下脚步,凝神望去,只见黄牧与高悛带着三个跟屁虫跑过来,就是没见到有小孩子跟着。 胡偃驻足站在原地,斜着头看向窦冕:“公子,你们自己人来接你来了,您看要不要我避讳一下?” 窦冕愣了愣,而后爽朗的大笑着反问道:“岂非其人乎?” “恕在下多心了,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中。” 窦冕不再回话,拉着胡偃迎向了田牧众人。 五个汉子一见窦冕走了过来,整齐的单膝跪地,大声道:“见过公子!” “你们没遇到什么事儿吧?”窦冕走到几人身前问道。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对方,跪在后面的臼町回道:“没有,不过……” “有事?” 高悛抢着道:“主公,臼町的意思是咱们身上没钱了,日子不好过啊。” “哈哈……走啦,回家数钱去!” 窦冕松开胡偃的手,蹦蹦跳跳的跑向了前面路口处,只留下满头雾水的五人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胡偃走上前,伸手将众人一一扶起,清了清嗓音,满是笑脸的看着众人,抱拳道:“小可冀州从事椽胡偃胡显德,此次专门为你家公子运送钱财而来,所以诸位就不要将这些腌臜物放在心里了,好生辅佐自家主公才是。” “是!我等知错!”众人躬身,一脸严肃的低头齐声回道。 胡偃见这群人没有富户护院们身上的跋扈样,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捋着胡须飘飘然越过众人,黄牧等人赶忙跟了上去。 窦冕刚行到路口处,只见自己买过来的院子外站着四个人,窦冕放慢脚步,心中带着疑惑,细细看着眼前这几位,但由于夜色黑暗,始终没有看清模样。 正当窦冕想要再走进一点时,忽然前面传来了勾驹的喊声:“窦公子!我家从事呢?” “在后面呢。” “人我交到你手了,我有事要去找我家从事大人。”勾驹说完,大步从路中心跑向了街道方向。 窦冕这会心中疑问更重了,不由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行进三人身边一瞧,当即乐了。 “梁兴,啥时候你把这俩小子拢到身边了?昨儿闯那么大祸,难道你们没事?” 梁兴见身边的踧、垢这会有些惧怕的往后缩,暗暗的将牵着两人的手捏了捏,而后松开了双手,执全礼向窦冕回话:“回主公的话,昨日本来我把这事儿都忘了,我们都已经走到入黑山的路了,然后我又驾车赶回来,所以并没有受太多盘问。” “哦?好一招声东击西之计!”窦冕拍手称赞道。 梁兴摸着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有!我哪里能想那么多,只是当时给忘了。” 窦冕走上前,一把拉着梁兴:“先进去说吧,外面凉,别把他俩给冻到了。” 梁兴点点头,对着身边的踧、垢道:“你们先进屋里把饭食端上来,主公今天跑了一天,应当饿了。” 两个孩子很是懂事的点点头,迅速推开半掩的栅门跑向了院中。 “你把他们支走干甚?” “回主公的话,昨日之事他们还不知道是我们所为,未一防万一,还是支走了好。” 窦冕松开梁兴的手,沉声说:“如今这件事已经翻篇了,所以能告诉诸位,把此事给我忘掉。” “可……可毕竟是人命啊!” 窦冕听后,捧腹大笑起来,犹如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伸手在空中握了握:“嗜赌之徒,天下之乱源,霍乱之根基,百死不足惜,若九牛与一毛而已,与蝼蚁何异?” “人命虽贱,可我等罪责难逃啊!” “放心吧,死去之人,父母吾养之,家中幼小,我自悌之。” 梁兴惊讶的看着窦冕,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因为他知道死亡的几十人中若只按青壮遗孤算下来,也足以吃跨一个中等富户,何况自家主公如今一穷二白,并不在富户行列。 “当年我在长安之时,老是曾说:恩者仁也,理者义也,节者礼也,权者知也,仁义礼知,人道具矣,然唯有圣智仁义者,方显道理。今方知孟子所言不虚,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主公真仁义者也!” 梁兴虽说心中对窦冕如此决定有些不满,可口中依然将此等作为抬高道仁者境界。 窦冕只是轻轻一笑,手作拈花状,阴阳怪气的说:“羊群逐草,商人驱利,若不为名,也不为利,难道我接纳一群累赘是吃撑了不成?” “主公何意?” “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你说会有多少人为我所用?”窦冕说完,眼中满是笑意的望向梁兴。 梁兴见窦冕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低声提醒道:“小子听闻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主公如此作为,兴亡难料啊!” 窦冕低头陈想了好一会,徐徐开口道:“此子乃我等立身之本啊,兴亡不过一念之差啊!” “何以立身?还请主公教我!” “兢兢慎于驭朽,翼翼惧于烹鲜,齐六合为一家,等黔黎于赤子。有陈不率,殄虐政于江湖。獯丑相屠,降封虏于沙漠。其吊民也如彼,其和戎也若兹。散马牛于山林,铸剑戟为农器。求瘼恤隐,讼息刑清。轻徭薄赋,家给人足。仓库流衍于里闾,职贡委输于帑藏。岂独水衡贯朽,常平粟红而已哉。加以爱民治国,节用而敦本。深根固蒂,因河而践华。肆觐朝宗,止于京邑。玄览纵观,弗逾岐下。遐迩叶和,内外禔福。凯泽洋溢,休祥绍至。一世之氓,咸赖仁寿。二纪之治,可谓隆平。” “可……我等如今流窜于江湖,休戚于闾邸之间,无名无实,如今我等众人不过皆碌碌之辈尔,怎敢有觊觎之心?朝廷重柄,乃威不赦之臣,不敢言儿戏之事。” 窦冕认真听完梁兴的话语,心中感慨良多,本来打算以后做谋臣用的人这会当起了诤臣。 第417章 肆贰壹:辩 窦冕转过身,只字不言,提起襦裙,快步走进了院中。 梁兴见因为自己的话让主公脸上有不愉之色,赶忙小跑着追上来,安静跟在窦冕身后。 窦冕径直走入厅堂,只见食案与崭新当然草席被整整齐齐的暗访在厅堂中央,食案之上摆着一碟色泽艳丽的炒肉,在昏暗的油灯照射下,就连食盘中的粟米饭也让人充满了食欲。 窦冕没有理会站在食案边的踧、垢,直接走到食案旁坐下,趴在食案之上狼吞虎咽起来。 梁兴本来还以为窦冕在生闷气,一见窦冕入厅之后直接去吃东西,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暗暗长舒一口气。 待窦冕饭食用毕,胡偃与众人有说有笑的从院中走了进来。 梁兴对站在食案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半大孩子乖巧的撤下食案,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胡偃也不与窦冕客气,走到窦冕右下首轻轻坐好,双手并放在膝盖上,眼光看向窦冕。 “不知公子欲做何事,还请公子明示,以便在下可以回去如实禀告文祖公。” 窦冕拿起衣袖,大剌剌的擦了把嘴,眼睛不自觉的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众人:“梁兴!带众位入座!” 梁兴对众人拱了拱手,而后一一排起坐次来,待安顿好众人后,自己走到门口关好房门,而后小小退几步,轻手轻脚的坐在左边末席,扭头看向窦冕。 窦冕见众人安坐毕,似有所想的说:“今儿刚回来的时候,梁兴曾说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此话不假,然此话亦不真也!” “何意?”胡偃疑惑的看向坐在末席的梁兴。 “不关他的事儿,而是我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不过这看法对于现在来说,有些遥远。” “不知是何看法?竟能引出此能言语?” “天地定位,否泰迭其盛衰,月着明,亏昃贬其贞满,惟神莫测,尚乃盈虚,矧兹王道,能无悔吝。” “嘶!”胡偃与坐在自己下首的勾驹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 “天下咸服,四海归一,何来尚乃盈虚之说?”勾驹面色阴郁的说。 “咸服?归一?”窦冕半眯着眼睛,脸上嘲讽之色:“你以为我是自幼生于宫墙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黄口孺子吗?” 勾驹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不敢开口反驳窦冕。 窦冕指着左手边的几位:“高悛乃并州刀客,黄牧乃凉州木奴,至于剩下的这平匣、嵘奴、臼町,这些可都是上过战场的军士,若是天下太平,怎会跟我至此?” “诶!西北乃是例外啊!天下不闻战事久矣,此事不过例外罢了!”胡偃解释道。 “显德兄,你该不会以为我真傻吧?” “难道不是?” 窦冕看了眼梁兴:“这两年我不在京,你把长安听到的事说出来让兄长听听。” “喏!”梁兴站起身向胡偃拱了拱手:“延熹五年七月甲申,艾县贼攻长沙郡县,杀益阳令,众至万余人;,谒者马睦督荆州刺史刘度击之,军败,睦、度奔走。零陵蛮亦反。冬十月,武陵蛮反,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肃没。据小子所知,长沙蛮自延熹二年以后,无一年不反。” “此事不是被平定了吗?” “没有!”梁兴面不改色的说:“延熹六年七月,桂阳贼李研等寇郡界,武陵蛮复反;太守陈举讨平之。宦官素恶冯绲,八月,绲坐军还,盗贼复发。” “如此不过腋肘之患罢了,不影响大局。” 窦冕摆摆手,示意梁兴坐下,自己徐徐开口道:“韩非云:千丈之堤,溃于蚁穴,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窦公子,严重啦!”胡偃摆摆手反驳道:“如今穷四海大荒之地以闻帝听,使陛下威德加于四方,如此撮尔小丑,天兵一到,弹指可灭!” “我曾听闻: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君所见者,不过蝇苟而已,天兵所灭者,唯惧法不责众也!” 胡偃脸色霎时变得阴沉无比,一手指天,一手加额,气愤的说:“夫拥天子执政者,唯三公而已,权柄政令皆出于其手,自梁大将军引颈受戮,至今已六年有余,天子以现圣主之相,如今所缺者,唯时而已。” “圣主?哈哈哈……”窦冕满是大笑着看向胡偃:“余窃闻良医知病人之死生,圣主明於成败之事,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运筹合上意,谏诤则见听,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今陛下何德何能敢称圣明二字?” “陛下隆幼扶大位,稍有疏忽在所难免,余道途听闻,陛下已废五侯,天下渐开日月矣!河清海晏,江山永固,天下升平,必定指日可待!” “我勒个去!这货马屁拍的可很上档次啊!”窦冕忍不住暗暗夸赞道。 胡偃见窦冕低下头默不作声,心中着实很自得,鼻孔朝天,一脸目中无人之相。 窦冕在心中盘算了好一会,缓缓开口言:“至于陛下如何,距离我等有些遥远,小子还是活好当下就是了。” “哦?如何活?君之志似不在此,不然天子政令,岂容黔首议论?不然亏礼废节,不敬之罪岂能逃脱?” 窦冕见胡偃蹬鼻子上脸,满口咄咄逼人的气息,当即怒了,以手指天,怒呵道:“当今天下,早已危如累卵,荀息曰:九层之台,三年不成,男不耕,女不织,国用空虚,邻国谋议将兴,社稷亡灭,君欲何望?今之朝廷,早已朝廷空、田野空,何来太平之说?” “君言重啦!”胡偃见窦冕越说越气愤,赶忙低声提醒道。 “昔颜涿聚,梁甫之聚盗,段干木,晋国之大殂,卒为齐之忠臣,小子听闻,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起于卒伍,若想国泰民安,平其出身,择其文才,录其功勋,缺一而不可得,否则聪识通朗、高雅密博又有何益?” 第418章 肆贰贰:安排 胡偃听后,抚掌大笑曰:“大善!吾自当如实禀告文祖公。” 窦冕愣了愣,顿时乐了,走上前双手用力握住胡偃的手,相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厅堂中的众人不解其意,懵懵懂懂的看着窦冕与胡偃说笑,心中则满是云山雾罩之色。 好一会,胡偃停下笑声,小心翼翼的将手从窦冕的小手掌中退出来,客气的说:“小可明日还须赶路,今日就不多谈了,以后若得机会,我们再促膝长谈,如何?” “自当如此,小子不挽留了,还请兄长下去早些歇息,明日我亲自送您。” “不用不用!何必如此客气呢?待得他日拜访,还望你不要驱赶于我啊!” “小子定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哈哈哈……甚好!甚好!”胡偃大笑着转过身,拉着还在发呆的勾驹快步走出了厅堂。 窦冕见胡偃二人走出屋子后,回身坐到原位,巡视了一眼众人,见六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都先别想了,我要来说正事!” 众人齐刷刷俯下身:“请公子吩咐!” “我们如今可算一穷二白,所有者不过只有借贷来的千金,我们如今所要做的,就是要用钱生财,而财者,乘其用之出入也,故而我先分配一下诸事,明天开始干活!” “主公!小子不过只是一个牧奴,哪里懂得许多?”跪在高悛身后的黄牧突然开口说。 “对啊!对啊!我们都不会啊!大老粗一个,能干啥事?”其余众人大声附和道。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德,若是要干别的,我也不会,我只能带着你们做个简单的行当。” “欲置何业?”高悛忽然冒出的大嗓门让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食肆!” 窦冕话音一落,众人本来已经躁动的心瞬间爆棚起来,一阵愕然之后,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窦冕。 平匣兴奋的站起来,摩拳擦掌的看着身边的嵘奴与臼町:“嘿嘿!这可是我的本行啊,你们做好准备吃我东西了吗?” 平匣正在洋洋自得,冷不丁身后的嵘奴忽然发作,一头扑上前抱住平匣的双腿,平匣直挺挺向前倒去。 臼町这时反应过来,急忙伸开手接住平匣。 嵘奴见臼町已经把平匣抱好了,赶忙用力拉过平匣的胳膊拉过来,反剪在背后,口中絮絮叨叨的睡:“就这么的,别松手,你赶紧把足袋脱下来塞他嘴里,免得他胡言乱语。” 平匣霎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破口大骂道:“王八蛋,你没你俩不得好死,这么欺负人,别让我等会逮住你俩,否则有你们好看!” 正在脱足袋的臼町听到平匣狠话不断,停下手愣了下,不过随即又继续脱足袋。 等足袋脱下来后,臼町放在自己鼻子间闻了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嵘!这味儿不好吧?” “赶紧得,赶紧得,我正压着呢。” “喔!”臼町左手的两只手指捏起足袋,皱着眉头,低声说:“平老兄,这可不是我要脱的,是嵘指使的,你以后别找我,要找找他。” 臼町口中如此说,手上可没放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伸出右手捏住平匣脸颊,平匣吃痛,不由的张开了嘴,臼町顺势将足袋全部塞进了平匣口中。 平匣呜呜的反抗着,背上的嵘奴用力压着,生怕平匣逃脱出来。 “诶!这都自己人,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放开他吧,如何?”高悛这会如坠雾中一般,不解的看着这三个人。 “高大哥,你是不知道,就是他当年在羌族入侵的时候跑去做饭足足下了一斤巴豆,让我们全营上了战场两腿无力,以至我们打败,不然我们哪里会有如此惨状?”嵘奴恨恨道。 “啊?还有此等事?”黄牧很是惊讶。 “对啊,嵘大哥说的没错,当年就是他主管火营兵,早上要去交战之前,将军让我们吃饱饭好去厮杀,就是他想要去找些调料,最后一不小心把巴豆粉当成调料撒了进去,近千兵卒就因为他这事儿命丧战场,逃都没有逃掉,若不是我们命大,早都没了!” 窦冕听完臼町的话,心中很是明了,大手一挥道:“行了!事情都过去了,还比斤斤计较?把他放了吧。” 嵘奴抬头望了眼臼町,无奈的长叹一声放开了平匣的胳膊。 平匣得以伸展后,一把掏出口中散发着馊味的足袋,用力砸在地上,狠狠地往地上吐上几口浓痰后,有些委屈的说:“我都在他们坟前上过香了,向他们赔过罪了,你还要我怎样?难道要我把命丢给他们不成?” “我只是觉得你若不做那顿饭,他们搞不好就不会死,所以你要做饭,我想办法也要杀了你!”嵘奴挠着头,恶狠狠的说,话语中充满了杀气。 窦冕见这三人这会待不到一起,心下稍作思考:“平匣,你先下去歇息,明日去拜访一下我们杀死的四者遗属,若有泥瓦匠,全部给我带来,我需要重新装修房屋。” “喏!小人领命!” 平匣心中有些理亏,故而对嵘奴的话充耳不闻,转身面向窦冕,斩钉截铁的回复道。 “梁兴,明天你随他去一趟,记住了,把事情给我说开了,就明着告诉他们,我们要养活他们,不为其他,只为赔罪。” “啊?赔罪?”高悛大声质疑道:“主公您不是说他们是渣滓吗?怎么还要赔罪?” “不赔罪你以为我们还能在这里立足不成?你难道真想流窜于各郡州府不成?”窦冕反问道。 “可……”高悛不知该如何反驳,心中只是感觉略有不妥,但说不出哪里不妥。 梁兴站起身抱拳道:“喏!” “你们下去早些歇息,至于他们,我还有事安排。” 梁兴向前一步,并排与平匣站在一起,齐声躬身道:“我等告退!” 第419章 肆贰叁:安排 厅中的四人待梁兴二人走后,伸长脖子瞧向窦冕,脸上满是期待之色,心中犹如猫挠一样,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窦冕站起身扫视着众人:“黄牧!你明日与嵘奴入黑山寻木料。” “啊?寻木料?” “我们此次经过黑山之时,我发觉此地人烟稀少,多为无主之地,你们入山之后寻找到良材,就寄居于此处,日后我有大用。” 黄牧惊讶的看向嵘奴,只见嵘奴这会比自己好不到哪去,惊愕之色全部挂在脸上。 “你们退下吧,明日来时所乘的马车你们带走,留下一辆自用的便可。” 黄牧轻轻碰了下嵘奴,两个人齐声躬身应喏,然后徐徐退出房间。 “高悛,明日开始在全郡搜寻石刻之士,我有妙用,臼町则全称搜寻能制厨房一应物事的铁匠、篾工!” 高悛与臼町不假思索的向窦冕拱了拱手,转身大步流星的迈出了厅堂,偌大的厅堂中,只留下窦冕孤单影只的站在原地,厅堂角落的灯苗一跳一闪的,将窦冕矮小的背影拉伸的老长,有节奏的跟着晃动着。 翌日,天色微亮,众人早早的从房间中走出来,各自驾着马车奔出了院子,一阵吵闹之后,整个院落重归于宁静。 窦冕站在灯下,足足苦思冥想了一整夜,当金禽三声,东方既白之时,窦冕收回心中的思绪,长长伸了个懒腰后,推开紧闭的房门,迈过门槛。 第一缕阳光从围在院子外的光秃秃树叉中准确的照射在窦冕有些憔悴的脸上,窦冕轻轻舒展双臂,享受着这久违的暖意。 “感寒鸡之早晨,怜霜雁之违漠,临惊风之萧条,对流光之照灼。”窦冕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长吟着,脸上布满了笑意。 正坐在屋檐下小憩的踧、垢二人被窦冕的声音惊醒,相视一眼后,急急忙忙的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的站好,双手垂在身前,一脸恭顺的样子。 窦冕感慨一番之后,发觉耳边少了什么,摆动着小脑袋四处探寻一番,只见踧、垢二人只声不发的站在不远处。 “他们人呢?” “回主人的话,邺县的客人在凌四更左右就起身了,梁大哥他们五更天走的。” 窦冕仔细打量着说话的这个小子,只见这小子五官倒还挺方正,就是身材要比自己瘦小一些,外露的胳膊没有一丝脂肪,犹如枯柴一般,从外面一眼就能清晰的看见手指关节的骨骼。 “你是垢?” “是!”垢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缓缓开口回道。 窦冕看向比垢高出半个头的踧,只见踧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双手紧紧的抓着下摆,头使劲的埋在胸前。 “踧可会做事?” “会……会些!家中还有个小弟,我……娘亲嫌我吃的多,所以才把我卖了!” “卖就就卖了,既然咱们能以这等方式相聚,那就说明咱们有缘呐,俗话说:花开花落,缘起缘散,但愿咱们能好生对待各自,勿负此生。” 踧、垢二人听惯了各种苛责事件,哪里见过这架势?两人心中自以为可能由于睡觉惹恼了窦冕,故而当窦冕话音刚落之时,双腿如无骨一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不知我等因何让主人恼怒,还请主人责罚!” 这下轮到窦冕惊讶了,看着眼前着两个身体微微发抖的孩子,窦冕心中多了些说不出的滋味。 窦冕走上前,调整了一下语气:“人生而平等,何来贵贱不相逾之说?我不会因为你们门楣而看不起你们,也望你俩,勿要轻易贬低自己。” “谨遵主人教诲!” “好吧,都起来吧,随我先去做饭,我肚子有些饿了。” 踧、垢二人相扶着从地上站起来,轻步跟在窦冕身后,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窦冕刚刚的话语只是说笑。 窦冕见两人如此行事,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信步走进了厨房内。 一入厨房,窦冕见到乱糟糟的案板与炉灶,当即火冒三丈,本来窦冕转过身想要破口大骂,可一看到这俩满脸无辜的样,自个儿心中的火气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先随我一起把四处打扫了,我来做饭,你们在跟前看着,以后迟早需要你们掌厨。” 两人瞬间犹如变了人一样,迅速卷起袖筒,勤快的端起桌上的杯盏放进门口的陶盆里,不顾寒冷的将手伸进水中,叮叮当当的洗起来。 窦冕趁着这会没有易碎物事,赶忙打扫起来,四处擦洗干净后,窦冕双手叉在腰间,很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战果。 踧、垢二人将碗碟清洗干净后,轻手轻脚的将一应物事儿放在案板之下,然后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窦冕干活。 窦冕将家中盛放粮食的坛子揭开,当即傻了眼,指着坛子扭头看向身后:“踧!你们这里没面吗?怎么还是这?” “没有!没听过。”踧不解的回道。 窦冕只得重新选上一样,走到墙角边,对着墙上指了指,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的垢瞬间明白过来,快速拉着踧跑出厨房。 没一会,两个人抬着一个小梯子,摇摇晃晃走进来,有些生疏的架起梯子。 踧体格要稍微高一些,自告奋勇的爬上梯子,动作小心的将其中最小的肉块取下来,轻轻的递了下来。 窦冕与垢将肉接下来,抬着放在桌案上。 垢返身与踧扛着梯子迅速跑出厨房,放置好梯子后,迅速跑进来,距离窦冕身后一步距离远站定,眼睛直盯着窦冕手上的动作。 窦冕手脚麻利的将肉分块、清洗、腌制,继而往釜中下油炒料,油刚化开,一股熏人的气味直接将窦冕熏得狂咳起来。 “这什么油?这么臭?怎么还带着臊味?”窦冕对这气味有些不适应,大声嚷嚷着。 “这是牙猪的板油,就这么气味,所以猪下水在我们这里根本没人吃,除了我们活不下去的人才会隔三差五的讨上一副,打牙祭用。” 第420章 肆贰肆:以身作则 “这味也太重了,狗都不吃,我也算老庖厨了,哪里见过这样的?真是既臭又臊!”窦冕嘴上嫌弃的说,手上动作丝毫没减,一个劲的搅动着锅铲,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使这一锅调料废了。 踧、垢二人,伸长了脖子专注地看着锅中的翻腾出香味的调料,垢满是惊讶问:“主人,这是干什么?” 窦冕没有正面回答垢的话,指着喷中的肉:“倒里面!” “嗯!”垢说完,端起盛肉的盆,一股脑倒入了釜中,“嘶……”,釜中冒出了清淡的烟气,久违的肉味瞬间罩满了整个厨房,踧、垢二人忍不住咽了咽口中不自觉生出的口水。 窦冕将肉块爆炒到三分熟,迅速往内加水,而后盖上釜盖。 “成了!你们在这守着,半个时辰唤我回来。” 窦冕走到厨房外,弯下腰随意的洗了把手,放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迈着大步走向院中。 窦冕站在空荡荡的院中,看着两座破败不砍的房屋、四周胡乱堆放的箱子、七零八落的藩篱,心中一阵烦躁。 烦躁过后,窦冕用力平息心中升起的厌恶感,满院子翻找,寻到了一块看的过眼的旧木板。 窦冕不再顾忌地上干净与否,而是随意的往地上瘫,双手轻轻的把木板放在腿上,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块,找出一块稍微坚硬些的,用力在模板之上按照自己的想法画了起来。 正当收尾之时,身边忽然传来踧的声音:“主人,时辰已到!” 窦冕扬起头,发呆的看着有些刺眼的太阳,口中喃喃自语道:“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真不知道这种情形,我这辈子还能看到吗?” 踧站在原地,低声细语的说:“主人自然能办成!” “行了!你就别拍马匹了,我去加盐出锅,你可能也饿了!”窦冕收回目光,拍着踧的手调侃道。 “不饿!”踧嘴上如此说,肚子却不听他的使唤,“咕咕……”响了起来,踧顿时脸红到了耳根。 窦冕抿着嘴笑了笑,径直走向破破烂烂的厨房。 踧、垢二人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窦冕的手,直到肉出锅的时候,两个人才在窦冕的催促下磨磨蹭蹭的拿出还在滴水的碗伸了过来。 窦冕简单用完饭食后,清洗干净自己的用具,站起身看向还在狼吞虎咽的垢:“你先歇歇,那样吃法,小心撑死了!” “啊?”垢急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慌乱的吐出口中的肉,茫然的看着窦冕。 “你先放下,去外面路口看一看有谁回来没,我们等会出去。” “好咧!我这就去。”垢轻轻的将筷子平放在碗口,双手捧着碗,低下身小心翼翼的放在踧的脚边,站起身裹着衣袖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嘴:“给我招呼下,我去外面看看,一会就回来!” 垢撒腿转身往栅门口跑去,也许是他用力太大,栅门被他一推,瞬间散成一块块的木块。 垢驻足看了眼破碎的栅门,扭过头满脸无辜的看向站在门口手中拿着碗的窦冕,无奈的耸了耸肩,逃难似得跳过挡在身前的木块。 不过眨眼的工夫,垢气喘吁吁的从门口跳进来,指着外面大声嚷嚷:“高叔回来了!” 窦冕刚刚放下碗筷,猛然听见垢的声音,迅速走出来:“带人来了没?” “没有!”垢简洁的回着两个字,俯下身端起碗,狼吞虎咽的继续嚼起来,一副护食的样子。 窦冕放眼看去,只见高悛闷着头往里面赶,待行至门口附近,高悛停下脚步,蹲下身将地上的木块一一挑拣到栅栏边放好,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渍,大步迈进了院子。 “主公,是不是私闯民宅了?怎么门坏了?”高悛人未到而声先至。 窦冕扭头示意了一眼,小步跑着迎了上去:“可曾找到?” “找到了,不过就一口破锅,张口就要一贯。”高悛面露不愉之色。 “能做就好,来!过来看一样东西。” 高悛愣了下,挠着头跟上窦冕,只见窦冕没走几步停到丢在地上的木板前:“你拿起来看看!” 高悛提起木板,抖了抖撒在上面的尘土,双手举起来,埋头观察起来,继而惊呼道:“啊?这……” “我想把此处推到重建,反正这地方现在是我们的了。” “这……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一应的砖瓦怎么办?还有你让地面铺砖块,这也太……” “我这千贯借来的,明年此时就要还近两千贯,所以我们不走奢侈路线怎么办?”窦冕摊开手,颇为无奈的说。 高悛有些焦急的张了张嘴,当见到窦冕一脸认真的样子,强撑着将话咽进了肚子。 “你给我招呼着,院子里的钱都在那,这段时间我要带他们出去走走,具体归期暂时未定,如若周家来人,你要如实相告,至于其他嘛……待我归来。” “啊?主公!您这样……” “不用多言,我自有去处,你们将这一切收拾好了,容我归来再行议定。” “喏!小人领命!”高悛抱着拳,深深地低下头。 窦冕颔着首满意的看着高悛,伸出手拍了拍高悛的手背:“君自当好生待人,不用苛责工匠,他们也不容易,还有每日肉食不能缺少。” 高悛听完窦冕絮絮叨叨的话语,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沉声道:“主公吩咐,小人自当遵从!” 窦冕见高悛脸色有些不自然,心中不加戳破,回过身快步走向站在厨房外的踧、垢二人身边。 踧、垢二人见窦冕一脸坏笑,有些不自然的往后挪了挪脚步,忽听窦冕开口道:“你们先速去自己家中告别一下,稍后随我离开此地。” “不知主人想去何处?”垢胆子略大些,壮着胆子问。 “暂时未定。” “那我们该如何给家人说?” 窦冕对着院中破破烂烂的房子指指点点道:“此地需要推到重建,我们需要出去躲避一段时间。” 此话一入两人耳朵,两个人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还没等窦冕话说完,两个人已经欢喜雀跃的跑了出去。 第421章 肆贰伍:问心无愧 巳时末刻,两手空空的窦冕终于等到了踧、垢两人,这俩小子背后背着包裹,脸上红扑扑的,满是兴奋劲。 “如何?”窦冕笑眯眯的问。 踧长长的吐了口浑气,偷偷瞧了眼垢,抢先道:“我娘亲说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这辈子不让我再入家门,所以我来的时候,家里把我的东西全部扔给我了。” 垢脑袋跟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附和道:“对啊,我也是这样。” 窦冕疑惑的绕向两人身后,伸手兴包裹外捏了捏,两人包裹内不过都是些日常洗漱用具,并无异样。 “按理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别人儿子走马上洒泪而别,为何你俩如此兴奋?真乃奇哉!怪哉!” “我俩刚刚出门的时候,遇到靳里长,靳里长告诫我们好好跟着您,说您是难得的贵人!”垢跳着转过身,脸上洋溢着喜悦,口中大声说着,手上不住的比划着。 “哈哈哈……”窦冕前俯后仰的大笑着,挥挥手:“走咯,跟我一起讨饭去,你们别嫌难受就好!” 两人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待两人反应过来时,窦冕已经行走在了官道之上。 踧骨架要稍微大些,跑起来比垢快很多,追上漫步而行的窦冕,有些焦躁不安的问:“主人,我们为什么要去讨饭?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窦冕瞟了眼踧,指着官道两侧垄起的田地里忙活的农人,面带笑意的说:“垅上扶犁儿,手种腹长饥,窗下抛梭女,手织身无衣,你认为这种情形对不对?” 踧随着窦冕指出的方向望去,一脸的茫然:“主人……您这话甚意思?小人没读过书,不懂那弯弯绕绕的。” “你认为他们勤劳吗?” 踧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肯定啊,不勤快些,哪里有粮交租子。” “那你认为他们富足吗?” 踧木讷的摆摆头:“这都是城里富家佃户,一年下来的租子交完,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怎么会富足呢?” “自古道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你们如今所受限制者,不是能力,也不是机遇,而是你们眼光的狭隘与无知,筚门圭窬,蓬户瓮牖,所能做者不过父辈之行而已,欲要改变者,不过一日三餐,食足果腹罢了。” 垢此时追了上来,听见窦冕后面说出的几句话,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不由的问道:“我们这不也没办法嘛,若能过得好一些,谁还会天天吃野菜煮饭?” “韩诗有云: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蒿莱,蓬户瓮牖,桷桑而无枢,上漏下湿,匡坐而弦歌。子贡乘肥马,衣轻裘,中绀而表素,轩不容巷,而往见之。原宪楮冠黎杖而应门,正冠则缨绝,振襟则肘见,纳履则踵决。子贡曰:“嘻!先生何病也!”原宪仰而应之曰:“宪闻之:无财之谓贫,学而不能行之谓病。宪、贫也,非病也。若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匿,车马之饰,衣裘之丽,宪不忍为之也。”子贡逡巡,面有惭色,不辞而去。原宪乃徐步曳杖,歌商颂而反,声沦于天地,如出金石。天子不得而臣也,诸侯不得而友也。故养身者忘家,养志者忘身,身且不爱,孰能忝之。《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踧、垢两个人犹如听天书一般,混混沄沄的挺完窦冕的话,齐齐摇着头,有气无力的说:“主人,听不懂。” “你们知道原宪是何人吗?” “不……知!”踧、垢二人拉着长长的声音说。 “原宪是孔子的弟子,宋国人,字子思,孔门七十二贤人之一。” “啊!孔子我知道哎!”踧指着九候城方向:“北门不是有个书院嘛,距那不远有个庙叫孔子庙!” “嗯!”窦冕轻哼一声,脚下并不停留,慢悠悠的往前走,慢声慢气的说:“原宪在鲁国过着贫穷的生活,住着四面墙的房子,家徒四壁,屋顶盖着茅草,用蓬柴做门,用瓦瓮做窗,用桑木做椽子,而且没有门枢,下雨天,上面漏雨,下面湿滑。原宪席地而坐,弹琴唱歌,安贫乐道。” “怎么可能?他这么穷怎么好意思安坐在家?不怕邻里笑话吗?”踧反驳起来。 窦冕本来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主,没想到遇到这么个二愣子,当即怒斥道:“你懂个屁!听我说话,若再敢胡乱插嘴,给我滚回去看门去!” 踧缩了缩脖子,一脸悻悻的转身和垢并排走在一起。 窦冕继续道:“子贡是原宪的同学,卫国人,此人口才很好,能言善辩,是个富商。一天,子贡骑乘肥马,衣轻裘,中间套着黑红色的夹衣,外面罩着素色的衣裳,来看望原宪。子贡乘坐的马车,非常宽大,陋巷狭窄,无法容下。” 垢这下可听不进去了,跑过来低声嘟囔道:“我爹说贫富不同伍,贵贱不同席,主人这话恕小人不能苟同!” “我勒个去!我啥时候找这么俩货,不抬杠会死啊?”窦冕见这两个人,自己没说一句话他们都要插一句嘴,忍不住心中埋怨道。 “听我说完,若是再胡乱插嘴,你俩都回去干活去!我想给你们教点东西,有这么难吗?” 踧、垢二人见窦冕说的不似玩笑,唯唯诺诺的点头同意着,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一小步,距离窦冕两三步远,轻步跟着。 “如原宪这样的人,天子不能让他做臣子,诸侯不能与他交朋友,志存高远,高标孤傲,特立独行,守真志满,君子含道,处蓬蒿而不怍,故而子贡逡巡,面有惭色,不辞而去。” “子贡如此有钱,为何不帮一把呢?刚刚您不是说:子贡乘肥马,衣轻裘,中绀而表素,轩不容巷吗?” 窦冕扭过满意的看着发声的垢,赞赏道:“孺子也教也!” 第422章 肆贰陆:惊奇 “原宪本来是可以过好日子的,因为他有条件,也有机会过好日子,只要为子贡执鞭坠蹬,鞍前马后就行了,子贡绝不会亏待他。但是原宪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踧脸上不屑一顾的对身侧的垢说:“这原宪不会是傻子吧?能够只做执鞭坠蹬的事就能富贵,他脑子绝对有问题。” “你懂什么?当年孔子作鲁国大司寇的时候,原宪乃孔子的家臣,就是管家。孔子给原宪“九百粟”的丰厚报酬,但是原宪推辞了,物有所值而已。” “为何会这样?难道有人不爱富贵吗?”垢挠着头问道。 “干什么活,拿什么工钱。师出无名,白受馈赠,白受施舍,是不能要的。额外犒赏,最好不要。堂堂正正,实实在在,明明白白,不要人照顾,不要人怜悯,不看轻自己,不辱没人格,不违背心愿,是做人原则。”窦冕正色道。 踧垢二人听后,凛然道:“我等明白了!” “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人穷穷得有志气,穷的坦然,穷的心安,就是没有房子住,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孟子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永远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穷,人家就看不起?没有人格人家才看不起,没有思想人家才看不起,没有道德人家才看不起,没有文化人家才看不起。” “谨受教!”两人抱拳齐声道。 窦冕转过身,见踧、垢二人目光中透着诚挚之色,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暗暗道:“不枉我废这么多口舌,但愿能管一段时间吧。” 一行三人走到前方十字路口处,窦冕略做思索,带着两人径直走向了通往西北方向的官道。 魏郡为高祖十二年所置,都城为邺,下辖馆陶、斥丘、沙、内黄、清渊、魏、繁阳、元城、梁期、黎阳、即裴、武始、邯会、阴安、平恩、邯沟、武安一十八县,因距黑山较近,故整个郡皆多山。 汉代的农村不似后世,官府为便于管辖,皆半山而居,设亭以管束村落,官道设计又完全相反,依山傍水而建,联通秦时旧路,十里一亭。 窦冕一行人走了不到十里地,已经遇到了好几波乡间巡逻的人,每次相同盘问的话,直让身为本地人的踧、垢二人腹诽不止。 至申时前后,踧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窦冕抱怨道:“主人,咱们家里不是有车吗?怎么还要用双腿走?” “怎么?走不动了?” 踧揉着小腹,面带难受之色:“小人肚中有些饥饿,还望主人允许我等俩去寻些野果,稍作充饥才是。” “呦!这才没多大会,说话已经有模有样了,不错!”窦冕摸着下巴,满意之色布满了还有些稚嫩的脸上。 “主人同意了?”垢试探着问。 窦冕舔着稍稍有些干燥的嘴唇,指着半山腰的院子:“我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不过为了试探你俩是否诚实,如今甚好,随我一起去化些饭来!” 踧、垢二人着实是难兄难弟,理解能力完全就在一个档次之上,窦冕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做出了让窦冕都有些理解不了的动作——掏碗。 两人将碗端到身前,仔细拿着衣袖擦拭,生怕别人嫌碗脏不给饭吃一样。 窦冕瞧了瞧有些裂痕的陶碗,好奇的凑上前仔细嗅了嗅,不由的骤起眉头:“你俩这碗怎么这么臭?” 踧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之前我娘说饭不能糟蹋,所以吃完之后我们都是舔的,因为舔的感觉,所以没洗过。” “你也一样?” 垢脸色通红的点头默认。 窦冕见两人都是如此,脸上很是难看,阴着脸呵斥道:“东西给我收起来!若是再让我见你们这么丢人,看我不把你们扔在路上。” 两个人经过窦冕一吓,顿时噤若寒蝉般缩着脖子,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乖乖的将碗放进身后的包裹内,一脸的无辜之样。 窦冕教训完两人,转过身,埋头整理自己的衣物,以使自己在人前不显得那么失礼。 两人低眉顺耳的挪着脚跟着窦冕,沿着官道延伸的斜坡走了上去。 窦冕走到村口,只见地上一群衣着破破烂烂的小孩们围在在一起玩耍、打斗,两侧站了许多穿着开裆裤的童子,孩子们充满童真的嬉笑声让窦冕都有些羡慕。 垢好像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一样,淡然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们,余光早已飘向了村子里。 “嘿!踧哥儿,你发没发现村子不对劲啊?如此大的村落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吧。” 踧面带微笑,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些玩耍的小孩子们,满是羡慕,当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时,踧身体轻轻一抖,结结巴巴的说:“应当……下地了吧。” 垢歪着脑袋,作深思状,眨着眼睛:“不对吧,这周围的地肯定是他们村的,我没有见到地里的人啊。” 正在看着孩子们玩耍的窦冕这会被两人的声音惊醒过来,稍作思考后,窦冕抖着衣袖走向距自己不远的一位体格最小的孩子。 “小弟弟,您们这儿是什么地名啊?” 孩子满脸的鼻涕,脏兮兮的有些难以入眼,窦冕耐着性子,尽最大努力,用可能柔和的声音问。 “呼嗤!”孩子吊到嘴唇边的鼻涕被孩子一用力,重新吸回了鼻孔中,孩子举起自己烂糟糟的衣袖随意的放在上唇处搪了搪,衣袖之上霎时湿了一大块。 “这儿是胡家庄,你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孩子口齿伶俐的仰头问道。 “我啊?”窦冕指着自己,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我从天边来!你们这怎么没见长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噢!没什么,听我爹说胡亭长家的大父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全村都跑到胡亭长家了,我是被我娘亲赶出来的。”孩子话语中透着股不高兴。 窦冕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孩子的头:“君若无仲永之才,出人头地不过咫尺之间!” 第423章 肆贰柒:冒昧到访 小孩子听见窦冕说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呆立当场,木讷的看着窦冕站起身,鼻涕不受控制地从鼻孔中悄悄的滑了下来。 窦冕站起身,对着身后挥挥手:“你二人随我走一遭!” 两个怔了怔,瞬间喜色铺满了脸颊,欢喜雀跃的跑过来围在窦冕身边,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窦冕嫌两人有些聒噪,怒目圆睁的盯着两人,两人有些害怕的捂住嘴,眼巴巴的瞧着窦冕。 “生老病死,人生大事,你俩管好自己的嘴,若再乱说话,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除了差池,谁也担当不起。” 两人惊恐的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对视一眼,轻步跟在窦冕身后。 一进村口,轻微的敲锣打鼓声从伸出传来。 窦冕不假思索的寻声走去,待绕过了一处处杂乱的土房后,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青砖堆砌的围墙内传来清晰的乐器声,鼎沸的吵闹声与周边格外迥异,宽阔的门楣上搭着两朵白色的花,显得甚为肃穆,一条宽大的白绫搭在门匾上,垂的快接近于门口的台阶了。 窦冕生怕两人说错话,低声再三叮嘱,而后窦冕正了正衣服与发髻,迈着小步,径直跨入了院中。 窦冕早已对富贵人家司空见惯,可身后的踧、垢二人哪里见过啊,一见到院中的几栋木房子,震惊的嘴长得老大,再一瞅随地摆放还冒着热气的釜,口中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正在院中招呼乡村们用饭的仆人们并没有注意到窦冕等人的到来,站在院中维护秩序的胡家管事被村民们吵的有些头痛,打算退出到正厅中休息一下。 刚刚迈上台阶,胡管事眼睛一亮,余光无意间扫到了门口方向。 “哎呀!几位小哥儿哪来的?今咱们家有污秽事,还望三位暂避才是。” 管事慌慌忙忙的跑过来,用着自己那有些沙哑的嗓音喊起来。 靠近正厅方向的一众老者被管事惊了过来,纷纷停着看向门口,眉头皱成了一疙瘩,不悦之色挂在脸上。 窦冕对众人的表情置若罔闻,往前小迈一步,躬身行礼,一连串的动作做完后,窦冕直起身:“小子乃雒阳道士,半月之前曾夜观天象,有流星分于野,应贤者之丧,小子今游方于此,正好见死气冲于斗牛之间,特来一观尔!” 胡管事收回刚刚伸出的脚,八撇胡忍不住动了动,转过身没留下任何言语跑向了通往后院的过道。 踧挪了挪脚,面露惊讶之色:“主人,您真厉害!” “小道尔!” 窦冕扭过头,偷偷吐了吐舌头,对着还在发愣的垢做个鬼脸,垢被窦冕一逗,“噗嗤”一声捧腹笑了起来。 坐在正厅外的老者们见垢如此失态,脸上不由得浮起了怒气。 胡管事进去没多久,一位满脸虬髯,身着白色素衣的汉子跟着胡管事走了出来,此人身态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哪个是雒阳来的道士?” 汉子站在过道口的水缸旁,用着自己带着有些沙哑的大嗓门喊起来,院中用餐的村民们纷纷扭头看向了汉子。 “各位老少爷们!大爷新丧,多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诸位海涵,我呢,也没什么好谢各位的,流水宴大摆七天,还请各位老少爷们多来啊!” “胡亭长言重啦!”正在用餐的村们放下筷子,纷纷站起身向虬髯汉子抱拳致敬。 身后的胡管事凑到汉子身边,对着汉子嘀咕几句,汉子稍显迟疑的看向窦冕,慢慢吞吞的挪着腿。 “先父在日,修桥补路无一不做,可为贤人乎?” 汉子一上来睁着他那如牛目一般的眼睛,直射向窦冕。 “若只如此之行,贤亦远矣!” 窦冕不为所动。 “先父屡次救乡人于危难,贤乎尔?” “乡党之名,不为贤也!” 汉子眉头一皱,不悦之色跳于脸上:“那置村塾可为贤?” “易曰: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也。大戴礼记云:所谓贤人者,好恶与民同情,取舍与民同统;行中矩绳,而不伤于本;言足法于天下,而不害于其身;躬为匹夫而愿富贵,为诸侯而无财。如此,则可谓贤人矣。今为国而培才者,自当为贤也。” 汉子听后仰头哈哈大笑不止,向内一挥手:“我做亭长十余年,招待过太多了刺史、太守,从未遇到过有如你这般的小孩,真是有趣,请随我入内!” 窦冕深深地弯下腰,长揖一礼:“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踧、垢两个人满头雾水的听完两人对话,身上早已惊出了冷汗,走起路来略有些不自在。 汉子刚入过道,斜着头看向窦冕:“不知公子哪里人?来此所谓何事?” “小子长安平陵人士,师从襄公矩,前些日子师父出门游历冀州,小子没来的及跟上,故而带两名仆从,欲行遍冀州。” “哦?竟有如此志向,可敬可赞呐!” 窦冕对汉子的话充耳不闻,眼睛不停的观察着过道两侧的植物,因为自他前院到此的时候,发觉这过道温度低的有些吓人,透着股寒意。 “此地为何如此阴冷?这不像是春日迹象吧?”窦冕紧了紧衣服,手捧在口边哈着热气。 “噢!这儿下面是冰窖,先父在日,冬日见不了热,所以我们每年冬季都会存上一些,便于消暑。” “喔……晓得了!” 窦冕点点头,没有再发出声响,双手抱在胸前跟着汉子走入了后院。 一出过道,窦冕顿时心中觉得有些憋的慌,待站在院中后,窦冕看见院子正中树立着一根棵笼盖全院的松树,树叶很是茂盛。 正当窦冕看的出神,忽然发现松树另一侧隐隐约约冒出几个人头来。 窦冕鬼使神差的迈着步子向树下走去,当走近前一看,窦冕顿时有些乐了,只见几名长相粗犷的健妇正抬着一名瘦的脱相的老者放在浴盆中来回搓,老者也不知这么回事,全然没有感知觉。 第424章 肆贰捌:靠医混饭 “喂!你们干什么呐?如此折腾一个老头子,成何体统?”窦冕双手叉腰,大声呵斥道。 妇人们听见声音,齐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如同盯着傻子一样看着窦冕。 “你……谁家孩子?赶紧走!”紧靠树干方向一位身着黑色长裙,长相彪悍的妇女挥手吼道。 “这老头子又没死,你们这么折腾,迟早给折腾死!” 正在给老头子清洗的妇人们犹如惊闻晴天霹雳一般,顿时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其中一个头上裹着白头巾、满脸麻子的妇人大声喊道:“胡亭长,这小子肯定乱说,老身入殓至今以不下百人,怎会出错?” 胡亭长此时犹如魅影一般站在窦冕身后,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士可敢确定?” “至于去没去,我不敢确定,然而据我所知尸斑出现大约在人死之后一个时辰前后,此人身前并无尸斑,此其一也!况且人死之后人体不管所处什么样的环境,首先一点绝对是身体僵硬,我观此人关节弯曲正常,并无枉死之相。” 胡亭长被窦冕两句话说的顿时心服口服,对着几名妇人挥挥手,阴着脸训斥道:“还不快去把衣服给家父穿上,家父若有差池,我定让尔等好看!” 妇人们留下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妪来擦拭老者已经瘦若枯枝一般的身躯,余下众人闹哄哄的跑向院墙旁有些与众不同的土房子。 胡亭长此时才有些许闲暇来观察窦冕,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窦冕的背后,就像一眼欲看尽窦冕的想法似的。 “不知道士从哪里看出大父至今过了一个时辰的?” 窦冕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点胡亭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自然是外面的酒席告诉我的。” 胡亭长听后,出神的想着,左手有意无意的拽着自己乱糟糟的胡须。 待妇人们穿好老者衣物,抬来一张竹塌,小心的将老者放在竹塌之上后,轻步退出松树区域,站在空围墙旁的空地处,弯着腰,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窦冕,眼神里满是不相信。 窦冕感觉身上的外套有些碍事,随手脱下来丢到地上,信步走到浴缸边,俯下身仔细的将手清洗干净,然后站起身拿起放在浴缸旁,刚刚擦拭老者身体的浴巾将手上的水渍擦干。 老者安详的躺在竹塌上,身体盖着薄薄的一层褥子,犹如睡过去一般。 窦冕走到塌前,拉出放在褥子中的老人手臂,伸出右手三指轻轻搭在寸关尺上,发觉并无脉搏运动迹象。 “道士,请问家父可还能治?”胡亭长站在窦冕身侧,双手紧张的握在身前,手心已经渗出了细汗。 “奇哉!怪哉!我观此人并无死相,怎会无脉?” 窦冕闭上眼仔细回想自己脑袋中的医书,完全进入了忘我之境,忽然窦冕脑袋中闪现过一个急救诊法,迅速寻到人迎、趺阳、太溪三穴。 当手切三穴五十动后,窦冕心中不由的长舒一口气,一股久违的笑意挂在脸上:“肾之气的尚存,救是能救活,不过……” “还……还请道士明言。” 当胡亭长听到自家老父亲能救活的时候,激动的有些说不出来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俗话道救生不救死,我只管救活,至于能活多久,各安天命。” “是!在下定当谨记!” 胡亭长也是明白人,听闻此话,抱拳感激道。 “我几句话要问你,尔父可曾有心痛?” 胡亭长愣了愣,迟疑的说:“家父似有,然未曾听家父议其过,不过只是母亲在世时,想我提过几句。” 窦冕将老者干枯的手臂翻了个个,左手指着留有乌青的手指关节:“灵枢有云:手足青至节,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 “啊?可有医治之法?” 窦冕如若无闻,仰着头,一字一顿道:“邪伤其脏而痛者,谓之真心痛。其症卒然大痛,咬牙噤口气冷,汗出不休,面黑,手足青过节,冷如冰,旦发夕死,夕发旦死。” “有何医治之法?” “卒然痛死不知人,气复返则生矣,如今办法是有,不过只能略试一二了。” 胡亭长忍不住问道:“家父还能活多久?” “后事已经备好,何必在言其他?” 窦冕站起身,沉声道:“毛笔、竹简拿来!” 胡亭长心中惊喜万分,转身快步跑到过到右边的木房子内,推开门有些焦急的从屋中拿着蘸好墨汁毛笔与一卷竹简走出来。 窦冕接过毛笔,稍加思索后,提笔在竹简上龙飞凤舞的书写起来:“人参、附子、干姜、桂枝、丹参、川芎、檀香、我白、甘草,上?咀,每服四钱,水二盏,加生姜十片,丁香十五粒,米一撮,煎至七分,空心温服。” “这……” 窦冕顺手在上面加上用量:“大附子二两半,大人参一两。” “人参有些难得啊!可有其他办法?” “不要讨价还价,人命大于天!” 窦冕丢掉毛笔,随手将竹简塞给胡亭长,揉着肚子埋怨道:“我这腹中有些饥饿,备一席肉食,待药方抓来,尔父应当就能醒来。” “真的?”胡亭长接过竹简,面带疑惑的问。 “救活容易救生难,到时候还需看你们,稍后你将院中人全部驱离,不要留下闲散人,吃食放在过道,你大父醒来,我自会唤你。” 胡亭长低下头稍作沉思,寒着脸道:“我暂且信你一次,若家父不醒,再与你做一了断。” “等等!”窦冕捡起毛笔,随手在竹简末尾加上了“黄芪、党参、黄精、丹参、赤芍、郁金”六味药,叮嘱道:“速去!” 胡亭长拿起竹简,闷头转身大步离开,墙角处站立的妇人们一窝蜂似的推开后门跑开了。 踧、垢两个人站在过道进来的台阶上,目送着胡亭长阴着脸退出了院子。 窦冕见胡亭长走后,狠狠地一屁股坐在塌沿,床榻轻轻晃了晃再也没了动静。 第425章 肆贰玖:土法治病 踧、垢二人站在远处看着自家主人坐在塌上一动不动,对视一眼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脸上浮现出了担忧之色,快步跑到了床榻前的窦冕身边。 “主人,可是事情有些棘手?” 垢凑上前,低声问。 窦冕不置可否当然点了点头。 踧担惊受怕的扭头看向过道方向,焦急的用轻声说:“要不我们走吧,您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我看那个亭长出去的时候,脸黑的吓人。” 窦冕听见踧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登时觉得舒服不少。 “你俩出去把饭食端进来,顺便再拿一炉香来。” 踧、垢二人早已饥肠辘辘,哪里还听到这许多?一听窦冕说让去端饭食,两个人屁股一拍,溜了! 窦冕一见两人把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当下没了脾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揭开塌上的被褥,乃心的用自己的手在老者枯瘦的身上寻着穴位。 花了大约有半刻钟,窦冕满头大汗的从老头身上爬起来,轻声嘀咕道:“上了年纪的穴位如此难找,也不知道行不行,别让我白费力气才是啊。” 正当窦冕沉迷于治疗想法的时候,身后传来垢的声音:“主人,吃饭了。” 窦冕没有回头,直接将左手伸了过去。 踧愣了愣,若有所悟的将自己手上的碗递了过去,轻声提醒道:“主人,肉还没熟。” 窦冕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接过碗,指责道:“吃吃吃!迟早吃死你俩!我要的香炉呢?” “啊?”两个人就像之前早已编排好的一般,齐齐长着大嘴,目瞪口呆的看着窦冕。 “还不快去!” 踧扭头看了眼垢,垢瞬间明白过来,扭头就往外走。 “要……要不,主人,您先用饭吧,都这个时辰了,若不在用点,怎生医治他人?” 窦冕点点头,身体有些无力的按在床榻沿,慢慢滑到地上,胳膊有些发抖的将碗递了过去:“用汤匙给我打点汤,身体有些脱虚了。” 踧双手捧着碗,走到还在火盆中还在加热的釜边,拿起汤匙,专注的将表层的油沫撇到一边,舀出一勺清汤,徐徐倒入了碗中。 窦冕伸长鼻子嗅了嗅:“多好的野猪肉,这么糟蹋了,真不知做饭的干什么吃的。” 踧拿起勺将自己的碗盛的满满当当,而后一屁股坐到窦冕身边,呼呼啦啦的吃起来,犹如饕餮一般。 窦冕忍着肉汤中难闻的气味,强撑着将汤倒进了口中,过了好一会,身体开始慢慢恢复了力气。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 窦冕早在榻沿边,低声嘀咕着。 “啊?”踧停下着,犹如看着怪物一般扭头瞅了眼窦冕,二而后继续低着头吃起来。 当垢走进来时,踧的一碗饭食早已下肚,正欲打算站起身去打第二碗。 “给!主人,香拿来了!” 窦冕随手接过来一看,心中有些乐了:“长寿香,真有钱呐,来!帮忙!” 垢过来站在窦冕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的老者。 “别害怕!反正又不是死人。” 垢转过头看了窦冕,有些紧张的心终于缓了下来,眼中依然留着一丝害怕,稍显僵硬的点点头。 “你瞧好了,这种机会不多,以后你们搞不好没钱的时候也能混饭吃。” 窦冕说话间已经将手中的三支线香掰成不足寸许的短块,弯下腰,一把揭开被褥,指着床上躺着的单衣老者:“衣服脱掉!” 垢伸出手,有些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但当见到窦冕用着鼓励的眼神的看着自己时,垢壮着胆子将老者衣服慢慢解开。 窦冕走到火盆边蹲下身将旬许线香点燃,走到枯瘦如柴的老者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冒着青烟的香柱放在了巨阙、关元二穴。 踧此时用完饭食,站起身擦了把嘴:“主人,用我帮忙不?” “来!把这两根香招呼着,千万不能倒。” 踧顺从的走到窦冕身边,蹲下身,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香柱。 而后窦冕照葫芦画瓢的将香柱放在檀中、内关、大陵等穴。 未几,垢端着碗,狼吞虎咽的趴在碗中,发出西西噜噜的声音,吐词不清的说:“祖人,您这不怕噶人烫了?(主人,你这不怕把人烫了)” “滚!饭都塞不住你口?” 垢缩着脖子退回到火盆边,低着头蹲下身埋头吃起来。 正当垢用饭正香时,胡亭长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声如洪钟一般道:“道士!您写这郁金是啥?” 窦冕手捏着香柱一动不动,悠悠的道:“没有就不管了,把别的药给我拿过来。” “不是没有,而是……集市里的医官也没听说过。” 窦冕看了眼,厉声道:“速去把药煎了拿来,尔父能不能活,全看你了,若你再如此磨磨唧唧,别怪我没提醒你。” 胡亭长本来还想继续说,但见窦冕的表情不似说笑,大步流星的撤了出去。 “垢!你别用饭了,速去给我找一直银簪来。” “啊?”垢吃惊的愣了下,把碗随手往地上一放,迅速跑出了院子。 窦冕手中捏着的香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烧到了指尖,窦冕忍不住松开手,专注的看着这香柱燃烧,心中平静的犹如一方死水,无惊无喜。 正当香柱快要燃尽之时,垢右手平端着一物跑了进来,穿着粗气将东西递了过来:“主人,刚刚在前院偏房找到了一根,这是胡亭长夫人的。” 窦冕接过一看,只见这支发簪样式很是普通,簪柱很细,眼色有些发黑,簪尾之上有一个圆形的擿,光秃秃的看不出本来样式。 窦冕右手紧紧捏住簪柱,随手将身上已经快要燃尽的线香拨到地上,抽准手腕的内关穴,既徐又缓的将银簪插了下去。 第426章 肆叁零:悄然离开 待簪入半寸左右的时候,窦冕对站在身边的踧下令道:“你和垢去把胳膊和腿按住,这老头子马上要醒了。” 踧、垢二人慌慌张张的分散到床榻边,用力的摁住距离自己最近的肢体。 窦冕徐徐向手上用力,待深入寸许之时,床上一直没有动静的老者哼唧了一声。 “醒了!主人,他醒了!”按着胳膊的踧大声嚷嚷起来,语气满是喜悦。 “别急着吵,等会再让你大声吼的晕死过去,可就真死了。” 窦冕拔掉银簪,拿起手指打着手腕上,确定脉搏只是微弱,并没有发现停止的迹象时,窦冕摆摆手:“去!把人叫进来。” 踧松开胳膊,迈起步子就往外冲。 “等等!” 踧听见喊声,急忙停在脚步,咧着身子看向窦冕,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疑惑。 “直让胡亭长一人来,闲杂人不得入内。” 窦冕说完,低下头悄悄的将发簪放入怀中,脸上一脸风轻云淡之色。 正压在病人双腿之上的垢从头到尾看的一清二楚,轻声提醒了一下:“我娘说您这种做法是偷。” “偷?”窦冕一听垢这话,摆摆手指,不屑的说:“我从不屑于偷,因为家中不缺东西,我偷它干啥?” “可……可您这就是偷。”垢一脸正色的说。 “什么?这簪子你偷的?” 窦冕佯做嗔怒的瞪了垢,呵斥道。 “不是!不是!那是小人借的,可您这就是偷。” “这不就对了!”窦冕猛拍了下手掌,乐呵呵的走到垢身边:“不告而取谓之偷,咱之前为这杀过人,所以我记忆尤新呐。” “但……” “别急!你说这东西是不是我从你手上拿过来的?” 垢下意识的点点头。 “既然是我从你手上拿的,我又是你的主人,我再拿过来,有何不可?” 垢本来脑袋挺利落的,但被窦冕三两下胡搅蛮缠,一下搅乱了,双手支在榻上,翻身从榻上跳下来,若有所思的说:“可这东西是借的啊!” “借?你去借的吗?” “对啊!” 窦冕脑筋一转,指着床上犹如活死人一般的老者:“医治他是不是要钱?” 这一下,垢脑袋彻底乱了,只是窦冕的思路,胡乱点着头。 “我们医治之前谈过价钱没?” “没有!” “那不就得了,这付诊金都不够,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何况你们两个就这德行,我不搜刮点钱,难道打算领着两句尸体回去?” 垢这会也不管窦冕的理论对不对了,脑袋犹如捣蒜一般,不住的点着头。 等窦冕彻底摆平垢,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时候,过道方向传来急促的木屐踩地声。 “道士!家父可是醒了?” 胡亭长那如铜钟一般的声音中带着焦急与关怀,直让整个空荡的后院发出共鸣的声音。 “胡亭长,尔当轻声一些,尔父还当速速用药。” 胡亭长根本没有再搭理窦冕,一头直接扑倒榻前,声泪俱下的嚎道:“父亲啊,你可算行了,你真让儿子好担心啊!” 窦冕这人啥都好,就是看不了这种情况,因为心有些软。 趁着胡亭长大哭这一会,窦冕对着踧、垢两人摆了摆手,悄然退出了后院。 这会过道内满是在这做客村民,闹哄哄的一片,根本没有人主意到他们三人从人堆中挤出去,直到最后给床上老者喂完药后,胡亭长才想起来,可这都过早已过了大半天了,窦冕三人早就走了。 三人用尽全力挤出人堆,跑进了已经变空的前院,瞅准路径,推开门仓皇而出。 直到上了官道,垢才得有机会问起来:“主人,人明明医治好了,为何我们要走?您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若再不寻个地方栖身,我们就要露宿山间了。” 窦冕扭过头用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两人,只见两满是期望之色,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 “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然则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有所否,物有所通。何则?生覆者不能形载,形载者,不能教化,教化者不能违所宜,宜定者不出所位。故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万物之宜,非柔则刚:此皆随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皆无为之职也。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长,能圆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凉,能浮能沉,能宫能商,能出能没,能玄能黄,能甘能苦,能膻能香。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 两人闻听此言如坠云雾一般,一时间不知如何搭话,闭口不言,安静的跟在窦冕身后。 春季的白天虽说比冬日要长些,可就算再长的白天也会有天黑的那一刻。 一行三人年纪本来都有些小,走起路来也快不到哪去,整整一个多时辰,还没行出胡家庄地界。 眼瞅着天色已经变暗,垢又开始嘀咕起来:“主人,咱们晚上不会睡大路上吧?” “就你屁话多?” 窦冕站在原地,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用尽全力眺向远方。 忽然身后一直只声不发的踧这时走上前,小声对窦冕说:“主人,您瞅瞅前面那半山腰是不是有间房子?” 窦冕徇着踧指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见到有一间房子模样的物事,大手一挥:“走!去看看!” 垢其实早就走的腰酸腿疼了,这会闻听此语就像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没等窦冕挪步,自己已经大步跑向了去处。 踧见垢如此跳脱,忍不住嘀咕道:“垢也太不懂事了。” 窦冕只是微微一笑,对此不以为意。 第427章 肆叁壹:突发事件 窦冕带着踧,爬过满是碎石的山坡,废了好大场地才到达这座房屋前。 房屋并未上锁,一行人推门走入屋中一看,发觉此间房屋不似普通民居,一尊体格高大的泥塑站在土垒高台之上,正对着敞开的大门方向,泥塑左腰斜挎着一柄带穗长剑,右手执一支蘸饱墨汁的毛笔,仿佛毛笔前端的珠子,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泥塑身着一身飘飘然的儒衫,头戴一顶方士冠,飘动的儒衫与虚踩着的前脚相互映射,就像这是一尊活着的巨人似得。 垢站在窦冕身后,一脸惊讶的看着这尊泥塑,喉咙发出咯噔的声音,能证明他心中的恐惧。 踧从头到尾并没有看这尊泥塑,而是从包裹中掏出火石,走到泥塑下,拿起灯柱下油桶中的油匙,虔诚的将油灯加满,而后双手握紧火石,轻轻的磕出火花,担在油灯之中的灯芯遇到火花,闪了闪,冒出细微的光来,一闪一闪的跳跃着,照亮了这座俨如大佛的泥塑。 “这……这像……我没见过。”垢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 窦冕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小步走到土垒前,低头看了眼泥塑脚下立着的石碑,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平道人!好大的口气啊!《庄子》庚桑子所居,人皆尸祝之。盖已开其端。《史记》栾布为燕相,燕齐之间皆为立社,号曰栾公社,你有何德何能也敢受人供奉?” “太平道人?”踧、垢二人齐齐发出声来。 “对啊,张角罢了,有何惊奇?”窦冕不屑道。 踧、垢二人急忙扑过来抓住窦冕,伸手挡住窦冕的嘴,低声劝导起来。 窦冕也不多舌,回身将敞开的大门关上,转身坐到了右边的草垛之上。 踧、垢齐齐看向窦冕,见窦冕一脸的不以为意,急忙凑上前,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主人,太平道人骂不得的。”踧轻声对窦冕说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为何?” 踧抬起头看了坐在对面的垢,垢低声说:“去年夏季的时候,城中发生过一场火灾,这场火足足烧死了四十多人,无一生还。” “难道这事情跟太平道人有关?” 踧点头回道:“我听我娘说,自从延熹二年之后,太平道人每年都会到各郡散符施法,医治穷苦,四者是一个专门治跌打的医官,因为看不惯太平道人如此作为,所以私下咒骂了几句,没想到没过两天,他的医馆夜间起火,整个医馆的人死完了。” “如此小事,何足挂齿,睡了。” 窦冕心中冷笑起来,脸上却一脸的风轻云淡,随意的摆摆手,往后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踧、垢二人,无奈的摇摇头,紧靠着窦冕睡了过去,没一会,熟睡的鼾声响了起来。 夜半时分,正在沉睡的窦冕忽然听见有一阵嘈杂哦的吵闹声从屋外传来。 窦冕用力推开踧、垢压在自己身上的手和腿,一头兴草垛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门口,从门缝望去。 只见门外的场地远处走来一群群彪形大汉,这群人一个个与白日所见的村民孑然不同,尽皆身着黄色长袍,右手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左腰上挎着一柄漆黑的长刀。 窦冕心中暗道不好,赶紧回身用力推醒还在熟睡的踧、垢二人。 两个人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眼光呆滞的看着窦冕,窦冕伸出手捂住两人的嘴,沉声道:“别说话,起来帮忙寻找出去的地方,前门不敢走,来了一群人。” 两人听到窦冕的话,顿时都清醒过来,有些慌张的从草垛上跳下来,绕着墙满屋子的寻找。 窦冕用力将草垛上的草垛打乱,走到泥塑身前,端起油灯。 踧没寻找多大会,便轻步跑回到了窦冕身前,指着泥塑后面:“主人,窦冕有个狗洞,您看?” “现在还管什么狗洞啊?保命要紧,走!” 窦冕话音刚落,用力将油灯丢向了草垛,而后转身跑向泥塑后面。 待走入后面之后,窦冕看着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顿时有些愣了,因为三人中唯有垢的骨骼最小,垢从这个洞往出钻都有些勉强。 好一会,垢终于钻了出去,门外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窦冕这下也不敢再嫌弃这个洞口了,直接趴下身,匍匐着往出爬,废了好大力才勉勉强强的将自己塞出去,这时汉子们的声音已经清楚的从大门外传来。 踧有样学样,虽说他骨骼大,但由于瘦一些,比窦冕爬起来要容易的多。 正当踧爬出屋外时,门咯吱一声响了起来,窦冕轻推两人一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摸着黑,慌乱的往山下跑去。 三人连滚带爬的滚下山脚,衣服早已山中的荆棘刮的不成样子了,裈裤的裤腿处变成了布条,上身的短褐缺胳膊少衣袖的,头发乱糟糟的铺在头顶,甚为狼狈。 垢本来胆子就不大,好不容易溜到山下后,用力扶着身边的树干,仰起头看了眼自己刚刚走过的路。 不看还好,这一看,垢顿时发觉自己能活下来是一种奇迹了,恐惧之感不自觉的涌上了心头,垢一屁股坐到地上。 “主人,咱还没活够呢?” “你屁话真多,赶紧歇一下,咱们过会就走。”窦冕沉声斥责道。 垢将头埋到胸口,用力揉了揉有些发软的腿肚子,双手抱紧树干,有些艰难的站起来。 “主人,我为什么要逃?”踧双臂抱在身前,眉毛挤成了一团。 “直觉!” “直觉?”踧、垢二人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看向窦冕,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 “明火执仗夜行人,岂非善类?若是走商或者普通农户,谁在半夜有此行径?躲避尚且不及。” “那……我们怎么办?”垢伸手拉了拉已经光出一大半腚的裈裤,哭丧着脸问道。 窦冕稍加沉思,咬着牙指着通向北方的官道:“前行!既然已经骑虎难下,若是退缩,岂能成事?走!” 窦冕挥一挥衣袖,大步流星的迈向了官道方向。 第428章 肆叁贰:艰难赶路 踧、垢二人本来就有些营养不良,如今跟着窦冕走了一天,早已浑身酸痛,可他们见到窦冕已经走起来的时候,只得耐着性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三人就这么摸着黑,沿着官道,足足行走了一夜。 待东方刚刚发亮的时候,窦冕终于扛不住了,站在官道旁观察了一会,寻到一处向阳的山坡,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挺挺的躺在有些扎人的茅草中睡了起来。 踧、垢二人早已疲惫不堪,迈着已经有些肿胀的腿,紧靠在窦冕身边睡了过去。 待窦冕再此醒来时,太阳已经有些偏西了,窦冕从草堆中坐起来,揉了揉正在发出抗议的肚子,忍不住叹着气:“避愁愁又至,愁至事难忘,夜坐心中火,朝为鬓上霜,不经公子梦,偏入旅人肠,借问高轩客,何乡是醉乡,唉!现在才知道韦庄那货是饿的啊,哪是愁客啊,没钱了能不愁嘛,愁了自然要喝酒啊。” 窦冕话音刚落,睡在左边的踧揉着红彤彤的眼睛,半睡半醒的说:“主人,我也饿!” “腿疼吗?” “疼!但是饿!” 踧轻轻一动身,被肿着的腿刺的龇牙咧嘴,不过经过几次试探之后,食物的吸引力终于战胜了身体的痛楚,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你把垢唤醒,我们一起沿着官道行走一下,看看有没有驿站之类的,不然别出来游历失败,咱们变成冢中枯骨,那样就有些丢人了。” 窦冕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垢,随口对正在敲打着腿的踧吩咐道。 其实窦冕比两人好不到哪去,平日间一直都是坐马车,哪里走过这么多路,可窦冕又不好意思在那埋怨,因为自己想惹出的事,就算打碎牙,也不好意思向身边的下人哭诉的,只得咬紧牙关硬撑着。 踧、垢两人可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一上官道就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长吁短叹声着实有些让人不忍入耳。 官道两侧着实有些荒凉的可怕,自窦冕一行人自九候城出发,沿路的官道都没发现路边有人家,农户们居住的地方,最近的房子也建在半山腰。 三人就这么走一段,停一段,走了近一个时辰,只行了不到五里路。就这么一点路,众人已经感觉自己迈不动腿了。 忽然走在后面的垢大声嚷嚷道:“主人,前面有人家!” 正在埋头赶路的窦冕,抬起头用力想起眺望,只见前方是官道分叉口,通向不同的两个方向。 这座土围墙之前,立着一数米高的旗杆,旗杆上挂着一块青布幌子,幌子上绣着清楚黑色“驿”字,随风招展。 围墙正对路口方向,大敞着院门,门外黄土垫道,两名身着皂色短褐的少年人,正手中端着盆往地上洒着水。 院门右边的栓马桩前立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上搭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布,甚为精致,马车后跟着四辆牛车,就车上堆满了各色竹简。 一群穿着迥异的仆人和婢女们,或坐在车上,或群聚于不远的墙角处,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喜悦,似是心中有道不完的兴奋事一样。 正当窦冕还在观察之时,踧一瘸一拐的走到窦冕右侧,左斜着身体指向前面前方随风飘荡的幌,低声问起来。 “主人,哪里是啥?我们要不要去歇歇?” “歇?”窦冕瞟向踧,嘴角轻浮起一丝细不可查的笑容:“当然要歇,不然如何赶路,你们在这等我。” 踧听窦冕如此说,有些行动不便的转过身,看向站在身后的垢。 垢走上前,掺住踧,两人就这样,搒在一起,相携着,一瘸一拐的走向官道外的坎上。 窦冕调整了一下情绪,轻轻拍了拍有些因为出汗脱水而导致发硬的脸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 紧靠在大门方向的马夫,这会正与同伴聊的兴起,忽然余光见到了一个灰土灰脸的小孩子向此处走来。 “官府重地,闲人速速退去,勿谓我等言之所不欲也!” 马夫丢开与自己聊天的同伴,转过身来,瞬间变了脸色,一脸的金刚怒目,瞪圆了双眼,也许仅仅那一刹那,窦冕发觉了马夫眼中渗出的杀气。 窦冕不以为意的咧开嘴笑了笑,脚下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双手负在身后,踩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步子往门口方向去。 马夫见自己的声音没有吓倒窦冕,急忙呼朋引伴,正坐在围墙外闲谈的众人,纷纷丢下自己聊的正热的话题,一窝蜂的将窦冕围在的中间。 “龙在沙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势狸猫凶似虎,落配凤凰不如鸡,如今我才知道,所言不虚啊!” 窦冕立定双脚,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着这群身穿粗布短褐,衣服颜色五花八门的汉子们,上翘着嘴角,透着不屑之色。 “这位小友,您哪里来的?还请你赶紧回去吧,趁大老爷没发话怪罪你,你就赶紧走吧。” 为首的以为头戴儒巾的青年,心平气和的伸出手挡住窦冕,言语中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口气。 “你们还不配知道我从何而来,识相的滚一边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你不过一识文断字的奴才,也敢与我如此说话?滚!” 众仆人见窦冕的口气不小,不由的呆立当场。 洒完水的驿卒本来干完活想进入院子,正好看见这群下人们正围着一个小孩,心下好奇,盆子都来不及放,直接跑了过来,站在外围凑起热闹来。 当听到窦冕言语中满是不屑之色时,两人不由的对视一眼。 这些驿卒干的就是迎来送往的活计,哪个不是人精,从头至尾,他们并没有看窦冕的衣着,只是听了几句话,便发觉窦冕与众不同。 所以两个人只是眼神稍作交流后,撒开腿跑进了院子中。 没过一会,院子中传来一声响遏行云般的喊话:“何方贵人,莅临小人驿站?不知可敢通名否?” 第429章 肆叁叁:李家故人 围在窦冕身边的下人们听见声响,呼呼啦啦的散了开,纷纷退向了马车边,仿佛刚刚那一幕并没有发生一般。 窦冕一脸肃然的看向大门方向,只见此人身着青色襜褕,没及脚踝,腰间挎一柄数尺的环首刀,不知道是他本身矮,亦或是他的刀长,刀鞘前段直接躺划在地上,他每走一步,刀鞘都会与地面发出“呲呲”的声音,不过他头顶带着一顶束髻冠,完全看不到本来的身高,束髻冠之上还绑着一个红樱,整个人看起来甚为高大。 窦冕双手执于胸前,长揖一礼,用着自己准确的雒阳口音向来者道:“长安平陵窦氏冕!” 来者本来乐呵呵的,一听窦冕的话,顿时停下脚步,正色道:“可是天下仅存之天子外戚否?” “然也!”窦冕微微颔首道。 “君何以至此,为何狼狈至斯?” 窦冕挥挥手,风轻云淡的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小事而已,勿须挂怀,不知尊长名讳,还望赐教!” “小人贱名,不敢有辱尊耳,唤我高恃便好。” “您是此地……” 高恃赶忙打断窦冕问话,用着柔和的语气道:“小人乃魏郡冯都邮麾下驿将便是。” “今日何人在此?官职不大,这仆人的仪仗到时不小啊。” 窦冕说话间缓缓迈动步子,目不斜视的指了指官道方向:“去!着人将我的俩奴仆带来,这俩货昨夜受惊不小,悠着点。” “公子放心!包在小人身上。” 高恃说完,转身迈着大步返回院中,没一会,带着刚刚入内报信的两名驿卒跑了出来,越过窦冕,飞快的往踧、垢二人方向走去。 当窦冕前脚刚迈过院门的门槛时,右边发出一阵慢吞吞的声音:“人心不古啊!也不知道哪来的阿猫阿狗,张口就敢说自己是哪家贵公子,不过这驿将也真是胆大,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真不怕闪了舌头。” “季彦老弟啊,你这张嘴啊,可就有点得理不饶人了,不过你放心,君安坐此处,好生看着这棋局,不要乱动哦。” 一声低沉而又浑厚的声音响起来,之前那个说话的男人轻声笑了两声,而后没了声响。 窦冕刚迈进的步子,听见这些话,心中顿时有些迟疑不决,跨在门槛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过这种想法在脑中刚冒出来,窦冕便用力摆摆头将自己的想法驱散的烟消云散。 当进入院中后,窦冕扭头看向刚刚说话的方向,只见右边院子中建有一座亭子,亭中有两人相对而跪,中间放着一张棋盘。 两个人皆身着儒衫,右边的这位头戴高高的进贤冠,左边的这位头戴一顶纶巾,看起来文绉绉的。 右边的这位面部有些修长,髭须紧紧的围在嘴边,看起来很是文雅。 左边的这位面皮有些黝黑,一双浓眉就像用毛笔画的一般,长长的髯须垂于胸前,颇有些英豪之气。 “尔是窦冕?” 左边的汉子扶着胡须,扭头看向窦冕,脸上不带丝毫表情。 窦冕定睛一瞧,当即乐了,急忙拍打着灰土灰脸的身体,用最大努力让自己显得少少干净一些,而后,窦冕双手放在身前,行着半理,语气中带着兴奋道:“小子见过师兄。” 汉子本来想是想看场好戏,所有分问责话语已经在心中憋了半天了,这会忽然听见来人冒出这么句话,当即有些愣了。 “嗯?伯圭兄,何意?”右边那个叫季彦的汉子瞅了眼窦冕,而后盯着伯圭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 那个叫做伯圭的汉子扔掉中攥着的黑子,双手支着棋盘站起来,狐疑的看向窦冕,三两步跑上前,双手摁着窦冕的肩膀,趴着脑袋,欲从下放看清窦冕的面容。 窦冕收回礼节,对着伯圭扮了个鬼脸。 “冕儿!”这下轮到伯圭吃惊了,伯圭瞪大眼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待前后仔细观察了一番窦冕后:“窦家麒麟儿,怎落到如此窘迫之境地。” “师兄!不过事在人为而已。” 窦冕咧着嘴,乐呵呵的说。 “家父学生从未有如你这般落魄者,你也真是足以开士人之先河了。”伯圭轻叹一声,伸手牵过窦冕,缓缓走向棋盘。 坐在棋盘边,手执白子的季彦看着这一幕,心中别提有多震惊了,脸上虽然看起来风轻云淡,可手中那滑落而下的棋子平落在地上,他竟然没有反应,足以看出心中的震撼。 “这是内人的家弟,名唤郭瑫,郭季彦。” 窦冕站直身子,举起一只手将乱糟糟的头发顺了顺,双手举到胸前,不动声色道:“见过季彦兄!” 郭瑫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急忙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轻轻转了转上身,对窦冕侧身抱拳道:“见过窦学弟。” 两人见完礼后,窦冕抬头看向伯圭,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的说:“师兄,我年末之时,曾去过老师府邸,没想到两次都空手而返。” “哈哈……你啊,可是宣儿不让你入府?” 窦冕硬撑着脖子道:“他敢!” “你啊!你俩也或多或少都识字,何必相互较劲呢?来!我抱你坐下。” 伯圭双手叉到窦冕腋下,用力将窦冕抱到身前,嘴上嘀咕道:“你好像也才六岁吧,怎么死重死重的。” 窦冕被他的话顿时逗乐了,拍着自己已经饿瘪的肚子说:“我都饿了一天了,你还嫌重。” “嗯?一天?”郭瑫皱着眉头,眼神中布满了复杂的神色。 “瓒兄,要不……你与窦小弟稍坐,我去唤婢女进来将窦小弟打理一下?” 李瓒正欲将窦冕放在自己刚坐的席上,忽听郭瑫如此说,动作不由的停顿了一下。 “你去吧,顺便找你阿姐,让他把宣儿的衣服找上一两件来。” 郭瑫站起身,扶了扶头上戴的冠,拍打了一会衣摆之上的尘土,迈动脚步,不急不缓的踩着台阶走下来,踏着鹅行鸭步,摇摇晃晃的出了院子。 第430章 肆叁肆:京中消息 窦冕坐好后,李瓒站起身坐到刚刚郭瑫坐的位置,顺手从棋罐中捻起一颗白子,顺手放在了棋盘中。 “来!对弈一局,如何?” “瓒大哥,你就别那兄弟我开涮了,咱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你虐我一个不会玩的,可不算本事,有本事,你找郭林宗那王八蛋去。” 李瓒放好棋子,正要往回缩手,冷不丁被窦冕这么句话给呛到了,手不由的僵在了空中。 “你才脱掉开裆裤几天?怎么这么没大没小了?再怎么说宗林公也是长辈,太学之首领,毋得放肆!若让我再听你如此没大没小之语,有你好看。” 李瓒脸色阴沉的如腊月湖水一般,冰冷的有些可怕,窦冕心中一凛,垂首低语道:“小子知道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错!算我爹没白教你。” 李瓒收回右手,将双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目光中锐利的眼神缓缓退去,一道赞赏之色浮现了出来。 窦冕暗暗吐了口气,心中嘀咕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李瓒把我老师别的没学去,这一身训斥人的本事倒学去不少啊。” “小弟年纪小,不大懂事,还望瓒哥哥多担待一些。”窦冕举起衣袖,轻轻擦拭着鬓角渗出的细汗,脸上苦笑着说。 “自然!自然!” 李瓒伸出左手越过棋盘,窦冕的头发被他胡乱拨弄一番后,乱糟糟的挤成了一团。 “你为何跑到这来?而且混的还不如一乞丐,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如何?” 窦冕一听李瓒这么说,摇头拒绝道:“不去!我大哥成亲之后,我和我姐就被赶了出来,现在这四海为家挺好的,干嘛还要回去受那窝囊气。” “再怎么说,现在你也算一皇亲国戚,自当为陛下留些颜面才是。” 窦冕不听皇亲国戚四个字还好,一听,顿时捧腹大小起来,用着揶揄的口气说:“如今大汉是宗室遍地走,外戚贱如狗,咱只过自己的日子,他不烦我,我也就不烦他。” “你……有何想法?” “未知也!”窦冕说完话,上下打量着李瓒:“瓒哥哥,你是不是自京中而来?” “嗯!”李瓒轻抚长须,眼睛愈发透着精光,想要一眼看透窦冕似的。 窦冕看向大门方向,有些感慨的说:“雒阳不知可有什么消息?我这一路上,一直在想我外祖父不知道辞官了没,他那个病可着实经不起折腾了。” “叔节公如今已经辞官在家修养,仲举公乃权太尉事,至于别的嘛……”李瓒低头沉吟道:“五侯之事已尘埃落定,刘普诸人降关内侯,尹勋亦被夺爵。” “尹伯元反正也不差点钱,更不差官,其伯父尹睦为司徒,兄颂为太尉,宗族多居贵位者,而他独持清操,不以地势尚人。是为君子,不过嘛……他一天也就闲的,没事跑我们家当啥管家?这不……”窦冕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尹伯元确实是一趣人,当初州郡连辟,察孝廉,三迁邯郸令,政有异迹,后举高第,五迁尚书令。会陛下诛大将军梁冀,得参建大谋,封都乡侯,也算士人之楷模了。” “他人呢?不会还在我家里混着吧?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依然这么不顾家的人,尹伯元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李瓒摆摆手,兴致勃勃的说:“放心吧,他啊,陛下不放心,将他放到汝南太守的位置上去了。” “我那便宜老爹呢?”窦冕抻着脖子,好奇的问 李瓒忍不住笑了笑:“自然也是和别人一样,郎中啊!不过是在太尉府当差。” 窦冕拍手称快道:“嘿嘿!终于轮到我爹吃一次洗脚水了,我在家都没给过我好脸色,这下好,轮到陈蕃这老小子收拾他了。” 李瓒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将手伸进棋盘边的棋罐,随手捏起几粒白子,放在手心轻轻的掂着。 窦冕打算还想再问问有关雒阳的事,可一见李瓒忽然神游天外,刚刚张开的嘴,无奈的合上了,伸出手从棋罐中抓出一把黑子,学着李瓒掂起来。 正当窦冕在为自己手小抓不到几粒黑子烦恼时,郭瑫不知何时站在了亭前。 “窦小弟,请跟着他们去更衣吧。” 窦冕扭过头看向郭瑫,只见郭瑫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有些不自然。 郭瑫身后跟着两名健妇,腰粗膀壮,身材魁梧,上下皆一身男士装扮,劲装裹身,利落之中,透着股凶悍之气。 两名妇人,摩拳擦掌的看着窦冕,脸上微微显出的笑容,里面夹杂着某种莫名的惊悚感。 “郭兄,你……没开玩笑吧?你家在哪找了这俩逗人乐的货色?我正好缺俩保镖,送我一个呗。” 郭瑫翻着白眼,狠狠瞪了眼窦冕,对着身后两名妇人一挥手:“还不请公子更衣?” 两名妇人就像早已商量好的一般,卷起袖子露出那带着浓密汗毛的胳膊来,大步迈过中间的郭瑫,靠在右边的那位一把将窦冕从席上拎了起来。 另一名可就更夸张了,猛然伸手抄向窦冕的下盘。 窦冕这会一个都还没防住,哪里还能再对付另一个?只觉得自己右腿就像遇到了铁筘一般,硬生生被抓,不管怎么反抗就起不了作用。 窦冕这会那个憋屈啊,你说换衣服就换衣服嘛,干嘛无缘无故折腾人?不过稍微想一想,窦冕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当即犹如一条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一般,用力蹬腿反抗着。 “公子,不要费力了,老爷都挣脱不了,你能行?” 抓住窦冕腿的妇人,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手中如若无物一般抓着窦冕的腿,任窦冕怎样反抗,依然不能动她分毫。 窦冕猛吸一口气,用力嘶喊起来:“郭瑜!你别让我回去遇到你儿子,不然看我怎么揍他!你就知道欺凌弱小,不是好人,迟早让我瓒哥哥休了你!” 第431章 肆叁伍:私下算计 两个抬着窦冕的妇人越听窦冕的话,发觉窦冕越骂越难听,大有誓不罢休的样子。 于是紧抓着窦冕胳膊的妇人,趁窦冕骂的正起劲时,一把将窦冕已经破了衣服撕了一块下来,突然发难,整个撕下来的布条一点不落的被塞进了窦冕嘴里,整个驿站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窦冕刚刚被抬进偏房内,大门方向走进来一位端庄的妇人,只见此人身材高桃,体态轻盈,言行举止端庄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走起路来若分花约柳一般,来者正式郭瑜。 “瑫儿,还不退下?” 郭瑫本来还想和李瓒说些悄悄话,哪曾想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赶忙站起身跳到台阶下,挠着头干笑两声:“嘿嘿!姐姐!” “你去告诉驿将,早些准备食物,我们过会就要起身了。” 郭瑫听见此话,就像闻到仙音入耳一般,喜不自禁的说:“是!我马上去。” 李瓒这会其实早就回过神了,只是听了窦冕的几句话,心中稍稍有些伤感罢了,故而未曾理会郭瑜。 “夫君,舅舅不是说让您把弟弟送到任上就要去办事吗?” 郭瑜用着她那若玉石一般的音色娓娓动听的道。 李瓒放下手中的棋子,正了正衣冠,点头回道:“对啊!” 郭瑜挪动了一下脚步,靠在李瓒身边站好,左手遮住半面,俯下身子,低声细语的说:“夫君,这不……有人送上门来了。” “谁?”李瓒上下打量着郭瑜,疑惑的问。 郭瑜半举着右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鬼鬼祟祟的指向刚刚窦冕进入的偏房,而后迅速将手缩了回去,站直身子,就像刚刚什么也没做一样。 “哎呀!妇人真贤妻啊,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出?”李瓒猛拍了下手,恍然大悟的看向郭瑜,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冕儿当年入颍川求学之时,父亲就说他天生慧心,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一帮?不然岂不可惜?” “对极!对极!妇人先退下休息到车中休息,且待我试他一试。” 郭瑜盈盈一笑,轻轻道了一礼后,踩着小步退了出去。 直到郭瑜退出院子,这些挡在大门的仆人门才放开条空隙将高恃一群人放了进来。 踧、垢两人一进驿站,顿时被里面那种朴素而又大气的装扮吓到了。 一进院子,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驿站墙壁上挂着的一排排木板,木板之上用整齐的隶书清楚的写着朝廷政令与官府通告,距离木板不远的地方立着一排排刀架,架上摆满了各色刀具,看起来甚为壮观。 右边有一座石亭,四根朱红色的亭柱之上画着不认识的图案,但看起来甚为美观。 “你们二人在此稍后,我先入内制备饭食。” 高恃见踧、垢二人跟土包子一般,对着院中所有的事物都表现出好奇,心中甚是自傲,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是!大人请自去,我们在此等候主人便是。” 踧、垢二人低着头,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想当初在九候城的时候,当兵的哪会给他们好脸色看,所以当他们两人见高恃如此对待自己,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 两人的一举一动完全落入了高恃眼中,高恃这心里啊,可是比吃了蜜都甜,脸上挂着的笑容愈发的浓密了。 待高恃带着两名驿卒离开院子后,踧与垢这会才得以放松下来,有说有笑的评判的从未见过的事物,这一刻,他们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痛楚。 盘踞在亭中的李瓒,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心中嘀咕道:“窦家这小子也真是怪了,自己都活的跟乞丐一样,还能找两个大乞丐跟着,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隐瞒不成?奇哉怪哉!” “喂!你们俩是和窦家那小子一起的吗?”李瓒正襟危坐,正色道。 垢大量了一眼李瓒,发觉李瓒一身着装甚是富贵,怯声怯气的问:“您……认识我家主人吗?我家主人呢?您看到了吗?” “噢!你家主人无碍,过来坐!” 李瓒见说话的垢挺有趣,招着手,满面春风的说。 垢警觉的往后缩了缩,双手紧紧抓住踧的胳膊:“不……不用了,小的出身贱,不敢脏了贵人坐席。” “你们怎么认识窦家小子的?说来听听。”李瓒捋着胡须,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衣着寒酸的小子。 “主人花二十金把我们买来的。”踧大声回道,言语中有些激动。 李瓒一听,当即再也忍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声来,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捂着小腹,大声呼喊起来:“季彦!季彦!” 郭瑫这会正低头在挨自己姐姐的训斥,听见李瓒的喊叫声,就像溺水的人寻到了一根木头一般,随口对郭瑜回答了几句,扭头就跑进院子。 “李兄,您……” 郭瑫见李瓒就像发疯一般的神情,急忙跑过来扶住李瓒,关切的问起来。 “咳!咳!”李瓒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后,笑声平息了下来。 李瓒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无碍!无碍!” “您……因何发笑?” 郭瑫对李瓒把自己救于危难之急心存感激,坐到对面的席子上,热切的问道。 李瓒指着站在院中心畏首畏尾的踧、垢二人,转过头看向郭瑫,面带笑容的问:“他们二人,若是你,你能花多少钱买下来?” 郭瑫被李瓒没头没尾的问出这么句话,当即显得有些尴尬,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搭话。 “你说吧,如实说,他们是冕儿买来的。” 郭瑫站起身,负手走向踧、垢二人身边,低着头仔细观察着两个人,一会看看手,一会看看胳膊,一会又看看牙口,足足折腾了好一会。 “啧啧啧!你还真别说,窦家这小子狗屎运挺好的。”郭瑫有些羡慕的说。 “怎么说?” 李瓒好奇的站起来,直接迎上去,有些焦急的问。 第432章 肆叁陆:妇人高见 “牙口挺好,而且没有什么暗疾,特别那个矮的,可是练武的好材料。” “你怎么知道?”李瓒心中更加疑惑了。 “感觉!” 郭瑫嘿嘿一笑,大步回到棋盘边,低下头看着棋盘,一边捋着胡须思考些什么。 李瓒见郭瑫说话说一句,留半句,而且后半句看那样子,并不打算说,无奈的耸了耸肩,扭头走进了驿站的大厅内。 院中安静了好长时间,待在院中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忽然一道咒骂声划破了这份难得的安宁。 “郭瑜!你公报私仇!我要找你讲理去!你看看!你这两个粗手粗脚的悍妇,把我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窦冕眼泪汪汪的从偏房跑出来,破口大骂。 踧、垢二人正在发呆,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身体不由一震,齐齐看向偏房方向,当看清窦冕装扮,两人着实忍不住,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 只见窦冕上身穿着一件女性肚兜,腋窝以下套着一件裙子,花花绿绿的包裹着窦冕全身,胳膊光溜溜的,仅仅只是看一眼,踧、垢两人都感觉有些冷。 郭瑫听见有人骂自己的姐姐,不悦之色瞬间浮现于脸上,扭过头黑着脸看向窦冕。 这一看,郭瑫再也严肃不起来了,很没风度的捧腹大笑起来。 “你是谁家的秃子闺女啊?哈哈哈……” 窦冕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斜着眼瞟了下郭瑫,用力一跺脚,扭过身大喊大叫的跑出了院子。 “郭瑜!你开玩笑也有些限度,我一大男人穿这样,怎么出去见人啊?” 郭瑜徐徐飘过来站在门口,看着窦冕一身装扮,如同母鸡护着鸡仔一般蹒跚的跑过来,拿起手帕遮挡着自己丹唇外朗的小嘴,站在那偷笑着,一脸的小女人样子。 窦冕这会心中正闷着股无明业火,一见郭瑜站在门口,真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明,顿时火冒三丈。 “郭瑜!你就这么对待我?我跟你有什么仇?” “呦!生气啦?”郭瑜笑盈盈的看着窦冕,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窦冕指着身子的衣服:“你让我还再让你么见人?我还想要去游历别的郡,难不成我就穿这玩意去?” “别急啊!反正我们顺路,一起呗。” 窦冕心中咯噔一下,警觉的看着郭瑜,脚下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嫂嫂,我可不傻,在颍川的时候你没少占我便宜,是不是肚子又憋着坏水吧?嘿嘿……我不吃你那套。” “哎呀!”郭瑜拍了下手,大声惊呼道。 窦冕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郭瑜,当发现郭瑜的表演有些过于浮夸时,窦冕不动声色的歪着头看向郭瑜,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不带任何神情。 “我们马车都坐满了咋办?小弟啊!要不还是劳你多跑两步,我们到了就来接你,怎么样?” 郭瑜折纤腰以微步,仪态万方的甩着臀走过来,轻轻一笑露出几颗如舍贝般的牙齿,让人心中暖洋洋的。 “你就编!接着编!” 窦冕双手叉腰,似笑非笑的看着郭瑜,没好气的说。 “要不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郭瑜黔驴技穷,使出自己自认为能唬住人的方法,却发现窦冕不为所动,于是简单明了的说。 窦冕舔着嘴唇,以手支着下巴,脸上堆满了笑容,半眯着眼睛观察着郭瑜:“嫂嫂!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啊?不过嘛……我与李宣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要谈什么都好说。”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郭瑜转身对坐在亭中无所事事的郭瑫挥挥手,郭瑫就像狗腿子一般,快步跑过来牵起窦冕。 “你告诉你姐夫,好生招待冕弟弟,我一妇道人家就不瞎掺和了。” 郭瑫也不知原委,听见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如坠云雾一般,实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郭瑜飘飘然走出了院子后,郭瑫还呆立在原地。 “季彦老哥,该用饭了吧?” 郭瑫木讷的点点头,心不在焉的牵着窦冕往厅堂中走。 正经过踧、垢二人身边时,窦冕下意识的碰了两人一下,于是两人回过神,轻步跟了上来。 刚步入厅堂,别的倒是没看到,就听见李瓒那豪爽的声音从内传来:“小弟啊!赶紧来!饭食人家都备好了,正等你。” 郭瑫松开窦冕的手,指着里面:“我也有些饿了,赶紧坐吧,吃完好赶路。” 窦冕低头看了眼身上这衣不避体的衣物,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踧、垢两人自幼都是长在户牗之间,哪曾登堂入室过?一进大厅就有些挪不动脚了,眼神中满是害怕的神色。 窦冕坐好后,扭头见两人如此被一堆死物吓倒,清了清嗓音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滚过来用餐?难道让我请你们不成?” 垢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拽了拽还在发愣的踧,两个人快步跑到末席坐了下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两名驿卒迅速将食物摆放好后就退了出去,整个厅堂内就只剩下了一堆自己人。 “冕儿,不知你有何打算?”李瓒伸手抓住身前鬲中的汤匙,轻轻搅动着,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窦冕。 “我?”窦冕俯下身端起食盘中盛满粟米饭的竹碗,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舀起一勺肉汤浇在上面,端起碗凑在鼻子前嗅了嗅:“如此粗鄙的饭食,许多年未曾食用过,如今方知得之则生,弗得则死的道理啊!” “冕弟啊,咱们兄弟有事你今说,别拐弯抹角的,我这性格随我爹,玩不来你这弯弯道道。” 窦冕低着头,粲然一笑,没有理会李瓒的话语,而是自顾自的刨起饭食来,直到碗中饭食下肚,窦冕才放下碗,拿起食盘侧的湿毛巾擦了擦嘴。 “我呢……没啥目标,打算游玩个个把月,不过嘛……昨夜遇到点事儿,我想先摆平他。” “谁?”正在用餐的李瓒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的看向窦冕。 第433章 肆叁柒:河间一脉 “太平道人!” 李瓒不解的看向郭瑫,郭瑫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听过。 “不就一术士嘛,收拾他还不简单?几个郡兵就能随便搞定,何须如此放于心上呢?” 窦冕点点头,砸吧着嘴,扭头思索着:“似乎……有些道理,可这……唉!还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然你的事情不急,那……给我帮帮忙吧。” 李瓒放下碗筷,收起了笑容,细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因用饭而导致衣服皱起的褶子,而后正襟危坐道:“家父托我将季彦送到治所,而后还需去青州一趟,办些私事,不知冕弟可有时间啊?” “不知瑫哥哥去哪里任职?” “南宫令!”李瓒看了眼郭瑫,伸手示意郭瑫继续用餐,抢白道。 “南宫令?这又是何处?小子未曾闻也!” “上古时,尧的儿子丹朱栖身并葬于今南宫一带,西周时期,县域属邢国故土,春秋末期辗转齐晋,三家分晋后,归赵国所辖,秦王政二十六年,始皇统一中国,设巨鹿郡,治平乡,本域属之,汉初置南宫县,属冀州信都郡,后隶信都国。” 正在用餐的郭瑫突然停下手中拨动的着,大声介绍起来,看似好像深下了一番功夫。 “南宫听起来像是一个姓氏啊,怎会成一个县?这县有多大?现在在何郡治下?” “此境域曾为周代八士之一的南宫适居食之地,故高祖年间南宫县,此地地势平坦,在籍约有万户,是为大县,至今归安平国所辖。” 窦冕一听,更加懵了,追问道:“安平国又在何处?为何你去这地方我听都没听过?” 郭瑫扭头李瓒,两人对视一眼后,齐声哈哈大笑起来,李瓒开口回道:“安平国,原属涿郡,延光元年,以河间孝王子德嗣靖王后,以乐成国废绝,故改国曰安平,是为安平孝王,治所在信都。” “信都国与安平国什么关系?” 郭瑫哪里会记如此许多,本来临时抱佛脚抱来的那点东西已经用完了,这会听见窦冕如此问,顿时就有点慌了手脚,扭头看向李瓒,眼神中满是求助的神色。 李瓒到底也是有义气的人,清了清嗓音,徐徐用自己字润腔圆的官腔向窦冕解释起来,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建昭二年,元帝封子兴为信都王,改广川郡置信都国,阳朔二年,信都国废为郡,建平二年复置为信都国,治信都县,后永平十五年,改置为乐成国,安帝延光元年,改乐成国为安平国,辖信都、阜城、南宫、扶柳、下博、武邑、观津、堂阳、武遂、饶阳、安平、南深泽一十二县。” 窦冕听后,眉毛禁不住一扬,眉开眼笑的问道:“喔!也就是说……如今安平一脉也算是河间一脉咯!” “不知你说是哪个河间一脉?”李瓒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眼角都被他自己快挤出了皱纹。 “有很多吗?” “当然!” “还请瓒哥哥替我解惑一二。” 李瓒如数家珍掰着手指,一一数到:“高帝十二年,分河间郡西北部数县属涿郡,文帝二年,封赵王遂之弟刘辟疆为河间王,分赵国之河间郡置河间国,文帝十五年,河间王刘辟疆薨,无嗣,河间国除为郡,同时,分河间郡南部置广川郡、分其东部置勃海郡。此时河间郡领地不足初置时的三分之一。景帝二年,封皇子刘德为河间王,复置河间国,元帝建昭元年,河间国除为郡,成帝建始元年,复置河间国,河间国治乐成县,至王莽时国绝。” “那今朝呢?不知又有哪几支?” “建武七年,封西汉河间王刘邵为河间王,建武十三年,省河间国,并其地入信都郡,和帝永元二年,封刘开为河间王,分乐成国、勃海郡、涿郡复置河间国,领十二县,延熹元年,分河间国之蠡吾县、高阳县与中山国、安平国数县置博陵郡。” “刘开?”窦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何人,为何姓名如此熟悉?” “那是自然!”一直坐在旁边,犹如一头闷驴一般郭瑫,忽然咧着嘴,满脸得意的看着窦冕。 李瓒调整了一下坐在,踞坐在蒲团上,伸手将膝盖旁的食盘挪了挪,而后右臂搭在膝盖上,左手抚须道:“汉永元二年封为河间王,将乐成、勃海、涿郡三郡为封国。延平元年就国,刘开为河间王四十二年薨,谥号为孝王,子刘政嗣位,刘开生勃海孝王刘政,平原孝王刘翼,安平孝王刘德。永宁元年,邓太后封刘开子刘翼为平原王,奉汉和帝长子平原怀王刘胜祀,当今陛下之父也,安平孝王刘德,永宁元年,邓太后封刘开子刘德为安平王,奉汉明帝子乐成王刘党祀,另有解渎亭侯刘淑。” 窦冕听后,忽然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只不过那一层东西看起来有些单薄,但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罢了。 “嗯?亵渎亭侯?为何四个儿子有三个是王,一个才亭侯?似是太过了吧?重此而轻彼,非分封之道也。” “不不不!你想多了。”李瓒摆摆手,摆出一副了然的姿态道:“你可知章帝生有几子?” “不知!” “平春悼王刘全,绝嗣,清河孝王刘庆乃安帝刘祜之父、顺帝刘保之祖父、冲帝刘炳之曾祖父,不过如今亦绝嗣矣;和帝刘肇乃殇帝刘隆之父;济北惠王刘寿,其子少帝刘懿,城阳怀王刘淑,绝嗣!广宗殇王刘万岁,绝嗣!” 窦冕本来还以为是分配不均,但没想到章帝之后竟然只有这河间王一脉存活,其余竟然都绝嗣了,而且刘开几个儿子过继之后,只留下了河间王渤海孝王刘政和亵渎亭侯刘淑。 若按照正常分封来说,河间必然会一分为四,但河间国只有乐成、勃海、涿郡三郡,故而化郡为国,分封三个长子,留下最小的传宗接代,况且亵渎亭正好在河间郡,如此做法,自然也是因为刘开见过太多绝嗣事,故行此有备无患之事。 第434章 肆叁捌:惊人之语 “瓒哥哥,若是陛下无后,你说他会从哪几个里面选儿子承嗣?”窦冕伸长脖子,用试探的口气问道。 正坐在李瓒下首的郭瑫,本来见窦冕半晌没有搭话,心中还有些窃喜,但他没想到窦冕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着实被吓得不轻,前额之上,瞬间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坐在上首的李瓒可好不到哪去,窦冕话音刚落,李瓒支撑胳膊的腿突然就想没骨了一般,不受控制的划向了前方,整个人也跟载到到了坚硬的地面上。 过来好一会,李瓒双手支在地上,缓缓爬起来,一脸狼狈的看着窦冕:“此非我等所能议论的,乃天子家事尔。” “天子无家事,家事即是国事!”窦冕站起身,大声喊道,整座屋子被窦冕的声音震得嗡嗡作响。 李瓒见窦冕这一副誓不罢休的样,爬起身,面色慌张的对郭瑫使了个眼色,而后言语支吾的对窦冕说:“此……此事……暂且不提,我们还是早些赶路便是。” “对对对!距离南宫还有数日路程,我们还是赶路好了。”郭瑫一边擦着汗,一边站起身附和起来。 窦冕见两个人一副避重就轻的样子,忍不住腹诽道:“俩果真也是老狐狸。” 拜别了高恃之后,一行人从驿站上了各自安排好的车,窦冕因为身上衣不蔽体,只能钻到郭瑜乘坐的马车内。 马车内设计的与床榻一般无二,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软地毯,整个车壁四周也是用厚重的布匹包裹着,看起来很是有安全感,两侧支起的纱帐,让整座马车内取光很好,又不会被外面的虫蚊惊扰,确实一处安睡之所。 窦冕爬上马车,还没站稳脚跟,就听见车内传来郭瑜的声音:“冕弟弟,不知交易成了否?” “什么交易?” 窦冕听后一脸茫然的看向郭瑜,挠着头回想了一下,刚刚饭桌之上,李瓒似乎说了一句,不过好像被自己打岔打忘了。 郭瑜百无聊赖地斜倚在车壁上,一双凤眼中透着股看不透的笑容。 “冕弟弟,你说李公对你如何啊?” 窦冕拍着胸脯说:“老师对我自然好啊!教我做人识字,说恩重如山也不为过。” “那就好!算你有点良心。”郭瑜收回支着脑袋的胳膊,坐直身子,笑眯眯的看着窦冕,轻哼一声道。 窦冕也不怵,脱掉脚上的鞋,赤脚走入内,盘腿坐下来:“嫂嫂有事直说就行,何必这样呢?” “阿爷曾夸你有赤子之心,有救急之能,看来不假。” 窦冕长长打了个哈欠,面露倦意,有些不耐烦的说:“嫂子,你有话就直说,我作业跟逃难一样跑了一夜,你说完我就睡觉去。” “那好,既然是自己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请你随我家夫君,去一趟青州。” “青州?” 窦冕摇晃着脑袋看向郭瑜,左手支着下巴,轻声嘀咕道:“老师不是河南尹吗?管青州干什么?这不是惹祸上身吗?” “你可能不知道,阿爷最初被举荐为孝廉,后被司徒胡广征召,举为高第,后迁青州刺史,青州的郡守县令都害怕阿爷严明,故当年弃官而走的人很多。后来被征召,调任为渔阳郡太守,又转任蜀郡太守,因母年老乃请求辞职,其后被调任护乌桓校尉。” 郭瑜如数家珍一般将李膺的过往说了出来,窦冕听后,心中也就明了的许多,低下头想去斟酌一下,没想到一低头,整个人就睡了过去。 郭瑜坐在毛毯之上,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窦冕发话,于是直起身,轻轻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裙,满是好奇的从毛毯之上走下来,赤脚绕着窦冕身边转起来。 当见到窦冕已经就这么盘腿坐着沉睡过去后,郭瑜捂着嘴轻笑两声,轻步腿回到了自己刚刚坐的位置,顺手拿起了自己未绣完的女红,低头绣起来,这一刻,微风吹起的轻纱似有烟霞轻笼在她身侧一般,当真有些许出尘之气。 李瓒指挥众人将马车调了个头,徐徐往西北方行去,马车之上的众仆役们见到新来的踧、垢两个小孩,纷纷凑上前攀谈起来,一时间,马车所过之处,充斥着欢声笑语。 窦冕担惊受怕了一夜,白天的太阳下也未曾深睡,这会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睡眠的地方,一觉就睡到了黄昏前后。 窦冕醒来之后,最先见到的就是地毯之上多了块水印,这块水印已经蔓延到了腿边。 “对……对不住啊,嫂嫂!” 窦冕面有囧色,面皮刹那间便红向了耳根,结结巴巴的说。 “不就一块破布嘛,有啥对不住的?”郭瑜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随手从自己的袖筒中取出一方手帕递了过来:“擦一下吧。” 窦冕可不客气,接过来随手往嘴边抹了抹,而后丢了过去。 “这是哪?” 郭瑜将窦冕扔来的手帕捡起来,随手丢在了一旁角落的盒子里,扭头看向外面,好一会,郭瑜才指着城墙方向杀说:“平阳城!” 窦冕低头拽了拽身上的裙子,有些难为情的说:“嫂嫂,您看……” “已经着人去给你买去了,这一路没有成衣铺,所以也就没顾得上。” 郭瑜话音刚落,车外传来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女音:“夫人!衣服买来了!” “我勒个去!这婆娘比男人还厉害。”窦冕心中不由得一揪,面露惊恐之色。 “递进来吧!” 外面妇人听见自家夫人的声音,端着一个木盘从薄纱的空隙中递了进来。 窦冕一瞧这伸进来的胳膊比自己腿都粗,慌张的从盘子上抓过叠放整齐的衣物,威胁道:“离我远点,不然等我长大了,有你好看!” 妇人哈哈大笑着将木盘平端出去,转身回到身后的前方的几辆马车前,用着那独有的大嗓门说起刚才的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这些仆人都知道这妇人将窦冕收拾妥帖的事迹了 第435章 肆叁玖:至平阳 窦冕将衣服拿在手中,左右端详了好一会,确定没有被做手脚后,于是转过身对满脸挂着奇怪笑容的郭瑜道:“嫂嫂!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 “屁大的小屁孩,就沾了我阿爷的光,你还装起大年纪来?小子别忘了你比我儿还小两岁。”郭瑜见窦冕扭扭捏捏的样,嗤之以鼻道。 窦冕硬着头皮就这样在郭瑜的注视下,浑身不自在的将衣服换好后,逃也似得冲出了车帐。 坐在车中的郭瑜见窦冕如此模样,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笑声透过纱帐,洒向了周围的街道。 窦冕站在城外的空地中,看着眼前这座用护城河包围的城池,这才仅仅黄昏前后,水汽就已经将城池包裹在内了,仿佛如仙境一般。 “逍遥子有言,姑射山有神,肌肤如冰,色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四海,南岸有座古邑,以在平水之阳,故名平阳,看来此处正是这逍遥子所言之地啊!” 正当窦冕感慨万千的时候,李瓒忽然在身后悠悠的说:“我听听父亲说,春秋之时,有四个平阳,你怎么知道哪个才是平阳呢?” “哦?还有如此说法?请瓒哥哥解惑!”窦冕转过身二话不说,直接拜了起来。 “宣公八年,冬,十月,城平阳,此为泰山平阳,新泰之平阳,谓之鲁平阳,另有一平阳可就更出名了,秦宪公所建之平阳,这里先后葬了四位秦公,分别是武公、德公、宣公和成公,故此地乃是秦之故地的第五座都城,加上这里可不就是四座平阳吗?” 窦冕没想到这李平常看起来木讷寡言的李瓒,竟然如此博学,心中惊讶异常。 李瓒脸上风清云淡,放佛刚才只是随口说的一样,眼睛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平阳城”三个字,低声道:“冕儿,咱们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些赶路。” 窦冕点点头,转身迈着小步走向刚刚停马车不远的客栈。 这条街道上伫立着两排清一色的泥瓦房,看起来都有些破旧,不过让人稍稍顺心的地方是这街面比较平整,不是有些小镇那般四处坑坑洼洼的。 整条街道宽阔的足能平排通过数量马车,或许因为这地方地理位置的问题,紧靠在街面的房屋后院内,时不时会传来马匹嘶鸣声,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此地还是很繁华的。 街上如今已然没了行人,除了飘荡在街面上的烟气外,剩下的不过是时不时从院子内跑出来寻找物事的店铺活计罢了。 零星的野狗此时也从各个藏身处走了出来,脑袋趴在地面上,四处寻找着能充饥的食物,时不时会有几声因互斗而产生的嘶鸣声响起。 窦冕站在门口,观察了好一会,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细看的东西,于是转身走进了土屋大厅。 大厅并不宽敞,地上摆放着四张简易食案,正对大门的位置,一堵用泥土堆成的收银台,很是寒酸。 左边角落处一根斑驳的泥柱之上,摆着一只黑漆漆的油碗,灯芯冒着昏暗的火光,将整间屋子都熏得带了股烟气。 “这位公子,请入后院用餐,里面饭食已经备好了。” 一位衣着精干的中年汉子站在收银台后,一见窦冕进来,满脸堆笑的弓着腰说起道。 窦冕抬头看了眼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掌柜,莞尔一笑,点点头,迈着大步走入了后院。 李家和郭家仆从们这会正围坐在院中的席子上,欢快的用着饭食,窦冕从旁边经过,这群人齐齐抿着嘴看着窦冕发笑,窦冕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对众人抱以微笑。 直到窦冕进入中间正屋之后,这群仆从们才打开话匣子,大声说起话来,没一会,人群中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嬉笑声。 窦冕前脚刚踏进门,坐在主位上的李瓒热情的招呼道:“来来来!冕弟啊!赶紧坐!咱们可都饿的不轻啊,就等你了!” “我不过一小孩子,你们先用餐,等我作甚?” 窦冕嘴上客气,脚下可一点都没停下,直接走到冒着热气的食案前,一屁股坐到了蒲团上。 郭瑫双手举起酒樽,对着众人示意:“姐夫,大姐!小弟我此次能出任一地之长,还当多谢你二人在阿舅提及我名,不然指望我这,肯定是这辈子没戏了。” 郭瑜双手举起酒樽,用左衣袖将酒樽挡住,右手将酒送进口中,而后郭瑜向郭瑫亮了亮空荡荡的樽底。 “瑫儿,咱们郭家这一脉可就只有你一个,你若为不了官,说一声,我也好向阿舅求个情。” 郭瑫一脸决毅的看着自己姐姐,拍胸脯道:“我定当抒胸中之志,以报天子之恩。” “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有啥好兴奋的?”窦冕坐在席末,冷眼看着洋洋自得的郭瑫。 李瓒一见郭瑫在窦冕身边吃瘪,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刚刚倒进口中酒跟着喷了出来。 郭瑫本来还想自夸一番,那曾想窦冕这损人的话这么快就冒出来,当即脸色铁青的低下头,一言不发的用起餐来。 郭瑜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兄弟能雄起一次,哪成想刚说到热乎劲的地方,窦冕一盆冷水倒下来,心中着实那个恨啊,这会眼神就像刀子一般,不停地射向窦冕。 窦冕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大口吃着食盘中的食物,没一会,盘中的食物被风卷残云般塞进了肚子。 等到饭食用毕,窦冕见三人心不在焉的用着饭,心中不由的暗自发笑起来。 “瑫哥哥,你此次不过是不下来镀金的罢了,若是做的好,就算无才,也足可登大位,牧守一方,或许只是小事尔。” “嗯?何意?” “孔子曰:君薨,听于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故孟子曰:人之慕名,如水趋下,上之所好,下必兴焉。” 第436章 肆肆零:猜测 李瓒听到窦冕的话,越听越脸色越沉,直到最后成了铁青色。 “我父再怎么说也是天下楷模,瑫儿授业于我父,岂容你如此放肆?欲使我父颜面无存乎?” 李瓒怒目圆睁的蹬着窦冕,长长的胡须放佛被气的要炸了,手中举着的筷子,晃悠悠的摇晃着,筷子上夹着的食物被他一用力,瞬间变成了两截。 窦冕就像没见到这一切一般,笑容满面的看向李瓒,口中啧啧称奇:“我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诤子,虽无道不陷于不义,故云子不可不诤于父,臣不可不诤于君,以此言之,臣之事君,犹子之事父故也。自古帝王受命,为逐鹿之喻,一人得之,万夫敛手,今之鹿安在也?” 饶是李瓒刚刚气愤不已,这下听见这句话,额头顿时汗出如浆。 “冕儿,不得放肆!” 郭瑜见自己夫君被窦冕两句话吓成这样,心中就有些埋怨窦冕,于是柳眉倒竖,大声呵斥道:“为人臣子者,岂可妄议君过?耳不闻,子为父隐乎?” “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饭土塯,啜土形,虽监门之养,不觳於此。禹凿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放之海,身自持筑臿,胫毋毛,臣虏之劳不烈於此矣。’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於法?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何罪之有?” 郭瑜见窦冕侃侃而谈,翻了下白眼,没好气的说:“冕儿,你这张嘴越来越能狡辩了,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先王恶其乱,故制礼义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不穷於物,物不屈於欲,二者相待而长,是礼之所起也。故礼者养也。稻粱五味,所以养口也;椒兰芬茝,所以养鼻也;钟鼓管弦,所以养耳也;刻镂文章,所以养目也;疏房床笫几席,所以养体也:故礼者养也。今天子所据者,无过其鹿,天下所争者,亦为鹿也,恢复礼仪乃为根本,岂能舍本煮末,归天子过耶?” 窦冕听过很多次礼仪败坏的说法,第一次听见别人把天子贪色说的如此光明正大,不由的他不对郭瑜者女士刮目相看起来。 “呦!嫂嫂!没想到你这翻云覆雨的本事可以啊,不过你放心,我又不是让你弟弟学坏,你跟我纠结陛下是不是明君,那就有些太过了。” 郭瑜轻哼一声,低下头继续用起饭食来,不再理会窦冕。 “我既蒙天子钦点,自当为任一时,造福一方,不敢让陛下失望。” 郭瑫连声拍着马屁,也不知他打算讲给谁听,双手抱拳一个劲的向南方拱着手,好像说的京城里的陛下能看到他一样。 窦冕冷眼旁观,一直等到郭瑫表演完,终于心里忍不住给他泼了盆冷水:“你就别张口陛下,闭口陛下了,我说句实在话,你爱听不听。” “什么话?” 窦冕冷笑一声:“我敢保证陛下绝对没听过你这么个百石官。” “什么意思?” 窦冕见郭瑫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舒服不少,低下身将自己跪的有些发麻的腿盘起来,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 郭瑫顺着窦冕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解的挠了挠头。 “头顶没什么,别看了,我就是想告诉你,陛下是看不到刺史以下的百石官的。” 郭瑫激动的看向坐在主位之上,还沉浸在愤怒之中的李瓒:“姐夫,真有此事?” 李瓒没想到窦冕几句话就把郭瑫给引了过来,毫无准备的被问住了。 “瓒哥哥应当也不知道,顺帝阳嘉元年诏:今刺史、二千石之选,归任三司,而今你们三人里,只有你入仕,可就目前来看,你没读过百官志,百官志中载太尉府属官东曹掾,其职责就是主二千石长吏迁,不过就你目前所要去的地方来看,我怀疑是安平国相征辟你来的,所以嘛……” 郭瑫正听的入迷,忽然见窦冕没了下半句,有些焦急的问:“冕弟,为何不在言语了?” “因为我不确定啊!”窦冕摊开手,耸了耸肩膀。 李瓒开始感觉窦冕像在胡言乱语,越听越觉得有些在理,于是放下心中那份纠结,低声催促起来。 “说出来听听呗,错了我们也不笑你的。” 窦冕摸着下巴,低下头少做思考,娓娓而谈:“天子虽不认命刺史以下官吏,然这一切不代表天子不约束众多臣子,臣子所做的不过是天子之意而已,不然何为天子?” “嗯!不错!天子若不能掌控群臣,岂能久乎?” “天子者,天下之首也,既然为天下首,自当为一也。” 李瓒和郭瑫见窦冕越说越离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起,相视一眼,默不作声的低下头,拨弄起了食盘中的残羹剩汤。 窦冕见二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加大语气道:“你们可知景帝与梁王之事乎?” “窦太后与立梁王为太弟吗?”郭瑫苦着脸问。 窦冕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当今陛下并无兄弟,哪里来的相争?” 窦冕咧着嘴笑了笑:“别忘了,当今天子其实并没有登基的把握,最好的人选乃是清河王刘蒜,若是清河王一脉,那就好说了,但如今是河间王一脉,河间王可就有些乱了。” “河间王刘开之后乃刘政,刘政之后乃刘建,如今嘛……刘利,辈分是可以,不过……年龄可比陛下大啊。” 李瓒轻抚胡须,眉头挤成了一疙瘩,一边回想,一边介绍道。 “你可别忘了,刘政一脉除过,还有平原孝王刘翼,安平孝王刘德,解渎亭侯刘淑,此三支也是河间王嫡亲一脉。” “你的意思是……陛下让我来监视”刘德一脉不成?” 窦冕摇摇手指:“不!你说错了,是观察。” 第437章 肆肆壹:观点分歧 “观察?” 李瓒与郭瑫忍不住惊呼起来,郭瑜这会低头拨弄着头发,余光瞟向窦冕,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窦冕十分肯定的说:“所以我说让你们投起所好,若成,自然一飞冲天,若不成,该干嘛干嘛去,反正又不会影响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李瓒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屑的看了眼窦冕,拍着胸脯道:“如此所做,不过佞臣行径,我等要做诤臣、忠臣、正臣,绝不可能行如此无脸无皮之事。” 窦冕一听这话,心中嘀咕起来:“这李瓒怎么跟他爹一样?不和皇帝对着来,好像就不能说明自己正直一样,算了,你们爱咋样咋样,脑袋又不是长我头上,哼!” “瓒哥哥,小弟吃饱喝足了,先下去歇息了。” 窦冕站起身向三人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姐夫,冕兄弟说的也是一个做官方法啊,不过当官的时候顺带做的,你何必把话说那么难听?” “瑫儿,如此所做的有几个好下场?大汉治下,凡以捷径登天者,横死之人,车载斗量,你若真想做,自去吧!” 李瓒说完,阴沉着脸,大步迈过食案,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姐,我错了吗?冕弟说的办法又不是让我去溜须拍马,只不过是在我职责之内,稍做手脚就行了,又不是干什么缺德事,真不知姐夫哪来的火气。” “行了!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自个儿拿主意吧,连日赶路,我有些乏了。” 郭瑜唉声叹气的站起身,有些失望的看了眼郭瑫,摇着头,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出了厅堂。 郭瑫茫然无措的目送着郭瑜离去,而后埋头沉思起来,好半晌,郭瑫烦躁的拿起食盘中的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一夜无话。 天刚刚放亮,众人便从院子中走了出来,纷纷坐上了马车。 窦冕刚出院子,郭瑫满身酒气的跑了过来,一把搂起窦冕,转身就坐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窦冕冷不丁被人这么拦腰抱起,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待坐到车上之后,定睛一瞧,只见郭瑫昏昏然的眼神中透着迷离之色,浓密的眉毛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脸色也阴晴不定,整个衣服上洒满了酒渍,熏人的酒气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怎么喝成这德行?一夜没睡?” 窦冕嫌弃的看着郭瑫,用手扇了扇鼻子旁的空气,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没……没睡!我……我……先眯会,醒来再找你议事!” 郭瑫说完,顺势往后一倒,整个车厢转眼间就被他一个人占去了一大半,窦冕只得抱膝盖蜷缩在角落处,以免被郭瑫满身酒气熏到。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车队便已经开始出发了,浓浓的雾气将城外的数里之地笼罩成白茫茫一片,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早行人只能听见对面的脚步而看不清对面的身形,马车行走起来,比正常人步行快不到哪里去。 直到太阳出来后,雾气渐渐散去,一行人开始往西北方向行进。 大约至正午前后,整个车队开始顺着漳水前行,漳水在这已经渐渐变暖的时节里,船只在水面之上迅速的穿梭着,繁忙的拉着货物与游人,依漳水两侧而修建的宽阔田地里,农人们已经早早地将自己家中的牲畜牵下了地,一群群衣着简陋的小孩子们绕着自家繁忙的大人们身边前后嬉闹着,欢快的笑声时不时从田野里传进了车队中。 坐在车上的婢女与仆从们,一路欢声笑语,对于他们而言,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事一样,踧、垢两人不过与他们认识不足一天时间,已经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行走在车队中的郭瑜车中,李瓒与郭瑜就这么沉着脸对坐在车内,自从平阳城出发后,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出现了分歧,之后的一路上,再也没有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 郭瑫一路之上,睡得如死猪一般沉,入睡之后没多久,就开始鼾声雷动。窦冕坐在角落中,内心煎熬的就像度日如年一般。 直到太阳下落了很长一段距离时,郭瑫口中大喊:“水!我渴!” 窦冕没好气的伸出脚踹了上去:“你个酒鬼,这会还以为在家吗?张口就喊口渴,你想使唤谁啊?” 郭瑫不管怎么说也是富家子弟,平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这次不过是习惯性的喊了一句,可当喊出口时,就看见窦冕在车中,郭瑫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喊差了。 由于宿醉未醒,郭瑫也就没想去解释,哪成想窦冕竟来踹自己。 “你为何打我?” 郭瑫忍着正在冒烟的喉咙,忽然睁开眼,不高兴的说。 窦冕见自己被郭瑫一句话戳破了,面不红心不跳的坐到郭瑫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的胸口:“郭兄啊,我以为宿醉而被迷了心窍,踢你是为了叫醒你,没想到你是真醒了,真是对不住啊。” 郭瑫半信半疑的打量着窦冕,只见窦冕一脸关切的眼神中满是愧疚之色,并无半分说谎的样子,心中渐渐也就没有当回事。 郭瑫爬起身来,对着车外的车夫喊道:“郭度,把水壶递过来,我渴了!” 正在赶车的壮年汉子,看都没看身后一眼,而是随手把挂在自己座位不远的铜壶取下来,顺手往后一递,整个人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个字。 郭瑫不以为意,接过水壶扬起头,咕噜咕噜的将水倒了进去,没一会,郭瑫的整个胸前被嘴角滑落的水渗透了一大片。 “啊!真爽快!” 郭瑫将水壶往车上一丢,车板之上瞬间被洒湿了一大块,窦冕见此情形,急忙挪了挪位置,寻到了还没被水浇到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郭瑫也不嫌车板有水,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车板,背靠着车壁坐好,双臂搭在车沿之上,歪着头一脸痞样的望着窦冕,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昨夜想了一夜,没想通。” 第438章 肆肆贰:治士之法 “想什么?” 窦冕感觉郭瑫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的看了过去。 “你昨夜说的话啊,你不会忘了吧?” 郭瑫一想到自己花了一夜时间去想窦冕的话,没成想,窦冕竟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真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哭笑不得的说。 “人之慕名,如水趋下,上之所好,下必兴焉,可是这句?” “对对对!就这句,我想了好长时间,发现我并不知道上所好什么,怎么来兴,又怎么来趋?” 窦冕见郭瑫已然入榖,探过头,扬起眉毛,嬉皮笑脸道:“你想知道?” “对!赶紧告诉我吧。” 郭瑫一脸兴奋的看着窦冕,收回自己放在外面的胳膊,双手抓住窦冕,激动不已。 窦冕略做思考,开口道:“你当须知:大抵天下之不治,皆由有司之失职;而有司之失职,独非小官下吏偷惰苟安侥悻度日,亦由上司之人,不遵国宪,不恤民事,不以地方为念,不以职业经心,既无身率之教,又无警戒之行,是以荡弛日甚,亦宜分受其责可矣。” “我不过一微末小官,与吏苟同,上有刺史、太守,下有御史、长史,说的好听一些,咱这是叫地方之长,说句难听的,那不过是上司之鹰犬而已,欲活的舒心,何其难也。” 郭瑫似乎是想通了,不过说到最后,竟然面露苦笑。 “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则虽茅茨土阶,固亦明堂也;以幽、厉之心,而行幽、厉之政,则虽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凡守其心,何必管其上吏之所为?” “封国之内,岂容我多加干预?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窦冕见郭瑫这好没上任,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 “何以做?” 窦冕抿着嘴轻笑,并不言语,而是伸手指了指空荡荡的天空。 郭瑫抬起头,只见天空万里乌云,一排排北归的鸟从天空滑翔而过,除了仅有的几声鸣啼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天空从来都是如此一般。 “何意?” “它们是生下来就会飞吗?” “自然不是。”郭瑫听见如此弱智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 “君孤客穷军,仰人鼻息,譬如婴儿在鼓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然否?” 郭瑫神情一紧,伏地而拜曰:“请冕弟教我。” “君子之致权也有道,本之至诚以立其德,植之善类以多其辅;示之以无不容之量,以安其情;扩之以无所竞之心,以平其气;昭之以不可夺之节,以端其向;神之以不可测之机,以摄其奸;形之以必可赖之智,以收其望。坦然为之,下以上之;退然为之,后以先之。是以功盖天下而莫之嫉,善利万物而莫与争。” “何以为君子?” “为子而谦,斯能孝,为弟而谦,斯能悌,为臣而谦,斯能忠。尧舜之圣,只是谦到至诚处,便是允恭克让、温恭允塞也,如是方为君子。” “既如此何以为人臣?” “人臣于国家之难,凡其心之可望,力之可为,涂肝脑而膏髓骨,皆其职分之所当,如此方可为人臣也。” 郭瑫赞赏的看着窦冕,不住地点着头,待窦冕说完后,郭瑫急不可耐的问:“如何才能做到趋从上之所好?” “你要知道当今天下下是什么样子,不然你就算应对自如,最后也会落得五侯的境地。” “何意?”郭瑫打了个冷颤,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不过这个恐惧感随即又被隐藏了起来。 “当今天下,不似你所见到的这般,鸟惊鱼散,贫民老弱流离弃委沟壑,狡健者逃窜山泽,群聚为盗,稍有家业与良善者,皆颠顿号呼于梃刃捶挞之下,上下汹汹,如驾漏船于风涛颠沛之中,惟惧覆溺之不暇,岂遑复顾其他?历年旱乾,一时并作,虽富室大户,不免饥馑,下户小民,得无转死沟壑,流散四方,设或饥寒所迫,征输所苦,人自为乱。”窦冕越说越气愤,最后忍不住大喝起来。 “我……一路行来,并未见如此情形,君之言……似太过矣。” 窦冕冷哼一声,指着山间忙碌的农家:“垅上扶犁,手种腹长饥,窗下抛梭女,手织身无衣,你以为是虚假否?” “我……” “你若要想兴上之所好,如今只需做好一点。” 郭瑫激动的说:“可是做臣子的本分?” “你若只是做好臣子,就算为一方牧守,又有何益?不过是无根浮萍而已。” 郭瑫心中越发的疑惑了,有些焦急的问:“您……这是何意?还当细说一番,否则我实难理解。” “倚高才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故士君子之涉世,于人不可轻为喜怒,喜怒轻,则心腹肝胆皆为人所窥;于物不可重为爱憎,爱憎重,则意气精神悉为物所制。” “那如何才可有依仗,使我有士君子之行事?” “势理者,虽委之不乱;势乱者,虽勤之不治,故唯有君臣争明,朝廷争功,大夫争名,庶人争利,如此方可大治。” “何以治?” “君臣亲而有礼,百寮和而不同,让而不争,勤而不怨,唯职是司,此治国之误也。尹文子曰:上不胜其下,下不犯其上,上下不相胜犯,故禁令行,人人无私,虽经险易而国不可侵,治国者也。” 郭瑫听后,满意的点头道:“你是说,治民犹如治羊,以时起居,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群,御下如控马匹,唯以表率而治,勿使其乱,勿结其怨,褒其名而扼其欲,使名传于天听,使贤流于百姓。” “顺天之义,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取地之财而节用之,抚教万民而利诲之,生民之治,方可乃成。” “谨受教!” 郭瑫满面红光的拜谢道。 第439章 肆肆叁:南宫城外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沿着漳水,过列人、斥章,越曲周,经广宗,最后到达南宫。 沿路之上,众人见惯了奔流到海的漳水,见识了不同于南方的山形地貌,见到了成群结队的老弱妇孺沿漳水行乞求活,更遇见过啸聚山林的匪患,越境而过,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看见南宫城城墙时,提心吊胆的众人这才得以长舒一口气。 数条河流沿南宫城周边流过,整个平坦的城外就像没有东西南北一样,一望无际的田地被整齐的分割成了井田模样,并不宽大的南宫城就像一只茶盏一样,矗立在犹如桌案一般平坦的原野中。 阡陌交通,四通八达的城外,没有明显的街道,随意修建的房屋宛如棋盘之上的棋子,散乱的分布在各处,马车碾压过的道路就像围棋之上的纵横线,贯通着这些并无关系的房屋,直至最终绘成了这幅壮丽的江山画册。 路上的行人完全不似在雒阳见到的那般,整个身形中都透着股散漫,只见大路边行走的路人有说有笑,就像没有烦恼一般,穿的虽有些简陋,不过容易满足,也没有了应对生活的急迫感。 车中的仆人们一见到前方几里地外的南宫城,纷纷跳下马车,沿着大路奔走、呼号,抒发着心中连日郁积的憋闷。 郭瑫坐在车中激动的望着眼前的城池,兴奋的拍着大腿:“荀子曰:天下不治,请陈佹诗云云,与愚亦疑,愿闻反辞,其小歌也云云,冕弟啊,你可知道佹诗何也?” 正趴在车壁上看风景的窦冕愣了愣,扭过头来:“谁记那玩意啊?咱只要只知道荀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行,何必要知先秦之歌?” “天地易位。四时易乡。列星陨坠。旦墓晦盲。幽暗登昭。日月下藏。公正无私。反见纵横。志爱公利。重楼疏堂。无私罪人。憼革二兵。道德纯备。谗口将将。仁人绌约。敖暴擅强。天下幽险。恐失世英。龟龙为蝘蜓。鸱枭为凤凰。比干见刳。孔子拘匡。昭昭乎其知之明也。郁郁乎其遇时之不祥也。拂乎其欲礼义之大行也。暗乎天下之晦盲也。皓天不复。忧无疆也。千秋必反。古之常也。弟子勉学。天不忘也。圣人共手。时几将矣。” 郭瑫站在马车上,张开双臂,大声宣唱着,整个人眉角含笑,连那四方的白脸上隐隐约约的麻瘢也泛着红光。 田野之中忽起一阵清风,郭瑫的衣裙随风而起,那一刻竟然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直让窦冕心中啧啧惊叹:“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真对啊。” 郭瑫放下双臂,忽然开口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长得帅。” “帅?什么意思?”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窦冕摇头晃脑的长吟道。 “真的?” “那是!”窦冕伸出右手点评起来:“你瞧瞧你这,风流倜傥,面如冠玉,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万中无一之君子也!” 郭瑫越听越觉得舒心,脑袋不由的扬起来,满面红光的看向远方,一副睥睨之色,手不自觉地抓住衣襟,往前拉了拉。 窦冕见郭瑫一副臭美的样子,强忍着笑容,扭头看向车外。 走在车队中间的李瓒夫妇,这会正对着南宫城墙点评着,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来办事,放佛只是来踏青游玩的。 等到车队行进至西门附近时,城门口方向跑出来一名身着戎装的兵士挡在了车队前,车队徐徐停了下来。 “尔等自何处来?”兵士大声问道。 走在最前面的车夫从车上跳下来,手执马鞭,不屑的看了眼兵士,手指身后:“我等自京都而来,这乃南宫令车驾,还不速速让路?” 兵士瞬间弯下腰,谄笑着对车夫道:“还请大哥勿要怪罪,小人不过例行公事而已,还请大哥禀告一下南宫令,在此稍后,小人这就去通告上官前来见礼。” 兵士说完,还不待马夫回话,扭头就往城池跑去。 车夫顺手将马鞭丢到座位上,转过身跑向郭瑫的马车旁,双手垂在身前,躬身道:“公子,刚刚兵士说去将县里的的上官请来,让我稍后一下。” 郭瑫这会心理状态正在顶峰,特自信的挥手道:“等上一下又何妨?去!你到前面招呼着。” 车夫转过身就要往前面跑,窦冕突然大声喊道:“等等!” 车夫方下刚刚迈起的脚,扭头看向窦冕,郭瑫很是不悦的俯视着窦冕:“冕弟,何意?” “为何要停留?” “难道不用吗?”郭瑫歪着头不解的问:“难道不怕这些人心生怨气吗?” “你所说的下属不过县丞、功曹、令史、文无害、狱椽诸人,难道你忘了我前段时间告诉你的话了吗?”窦冕面带笑意的看着郭瑫,一脸不为为意的样子。 “君子之致权也有道,本之至诚以立其德,植之善类以多其辅;示之以无不容之量,以安其情;扩之以无所竞之心,以平其气;昭之以不可夺之节,以端其向;神之以不可测之机,以摄其奸;形之以必可赖之智,以收其望,你这……让我远离下属,这算是何意?一不能安其情,二不能平其气,更不能摄其奸。” 郭瑫声音越说越低沉,直到最后已经有了些质问的语气。 “轻诺似烈而寡信,多易似能而无效,进锐似精而去速,诃者似察而事烦,诈施似惠而无终,面从似忠而退违。此似是而非者也。亦有似非而是者:有大权似奸而有功,大智似愚而内明,博爱似虚而实厚,正言似讦而情忠。非天下之至精,孰能得其实也?君何以知之?” “这……”郭瑫第一次当官,哪里有这经验,于是躬身请教起来。 “临之以威,制之以法,使其分限,如是而已。” 第440章 肆肆肆:改变主意 郭瑫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在车中来回走动着,好一会沉声说:“夫德教者,黼黻之祭服也;刑罚者,扞刃之甲胄也。若德教治狡暴,犹以黼黻御剡锋也;以刑罚施平世,是以甲升庙堂也。仁者养物之器,刑者惩非之具,我欲利之,而彼欲害之,加仁无悛,非刑不止,君意欲何为?” “唐虞之盛,象天用刑,窜殛放流,天下乃服。汉文玄默,比隆成康,犹断四百,鞭死者多。夫匠石不舍绳墨,故无不直之木。明主不废戮罚,故无陵迟之政也。” 窦冕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车壁,面色凝重的分析道。 “不对啊?” “哪不对?” “你不是说: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则虽茅茨土阶,固亦明堂也;以幽、厉之心,而行幽、厉之政,则虽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为何现在又说欲以刑加于黔首之身,岂非幽厉之行也?” “盖天地之道,不能纯仁,故青阳阐陶育之和,素秋厉肃杀之威,融风扇则枯瘁摅藻,白露凝则繁英凋零。是以品物阜焉,岁功成焉。温而无寒,则蠕动不蛰,根植冬荣。宽而无严,则奸宄并作,利器长守。故明赏以存正,必罚以闲邪。劝沮之器,莫此之要。观民设教,济其宽猛,使懦不可狎,刚不伤恩。五刑之罪,至於三千,是绳不可曲也;司寇行刑,君为不举,是法不可废也。绳曲,则奸回萌矣;法废,则祸乱滋矣。” 郭瑫发觉自己有些已经不认识窦冕了,豪气冲天的笑起来:“你可真损啊,不就是杀鸡儆猴嘛,说的这么麻烦。” 窦冕见郭瑫理解有误,低声解释道:“赏贵当功而不必重,罚贵得得罪而不必酷也,鞭朴废於家,则僮仆怠惰;征伐息於国,则群下不虔,爱待敬而不败,故制礼以崇之;德须威而久立,故作刑以肃之。班倕不委规矩,故方圆不戾於物;明君不释法度,故机诈不肆其巧。” “赏功罚过?” “然也!” “何以知功过?” 窦冕见自己花了这么多口舌,终于把郭瑫拉回自己的思路来,长舒一口气,轻轻一笑道:“你啊!绕些路不就行了?” 郭瑫如梦初醒一般喊道:“郭方!走!到北门,我要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哈哈哈……” 这些车夫也是走南闯北惯了,一听到如此命令,顿时了然于心,于是转过身,小跑着回到自己驾前,翻身坐上马车,驾车穿过西门外的零星的集市,徐徐往北方行去。 车上的众仆人好奇心骤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起北行的目的,没一会,车中吵成了一锅粥。 直到北门外,车队停了下了,车上行人纷纷跳下来,眼中满是好奇的看着这块完全西门不同的景象。 这一块全都是棚户区,所有的住户都沿护城河而住,房子是用木头和树皮搭成的,一群群光着腚的半大孩子穿梭其间。 狭窄的护城河面上飘着一层层的生活秽物,在这个并不暖和的季节中散发着熏人的臭味。 河岸旁刚刚发出绿芽的柳树带着春意盎然的气息,路旁的草地之中冒出了一层淡淡的绿色,时不时在草地中穿梭的报晓鸡与棚户内喂养的看家狗,鸡犬相吠,以至于这里看起来不似那般萧瑟。 李瓒夫妇此时从马车走下来,并肩走了过来。 郭瑫本来还在心中为自己计谋得逞而洋洋得意,可一见到北门城外如此景致之时,刚刚布满笑意的脸上瞬间被愤怒所替代。 “瑫弟,为何你要从此门入?”走在李瓒身边的郭瑜拉着脸,皱着眉问。 “嗯……这个……” 郭瑫用着求助的眼光看向窦冕。 窦冕一脸无所谓的瞄了眼李瓒夫妇,翘起二郎腿,惬意的仰起头感受着春日的阳光,口中风轻云淡的说:“新官上任,自要懂得辨识忠奸,不然何以为官?我让他这样做,自然是要见一见没见过的东西。” “辨忠奸?好大的口气!”郭瑜冷哼一声,眼睛直直盯着窦冕,放佛要杀死窦冕一般:“罔你读了那么圣贤书,岂不闻:智不逾奸,伐之莫胜;知不至大,奸者难拒。忠奸堪易也。上所用者,奸亦为忠;上所弃者,忠亦为奸。” “不识忠奸何以立威?若不立威何来如臂使指?若仅仅只为虚名来此作甚?岂不闻大树底下好乘凉?” 郭瑜虽然读过一些史书,但那也都是老一套了,哪里经得起窦冕这一连串的追问,不由呆立当场。 李瓒可是从小在李膺身边长大的,李膺原来就是从最底层的吏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很有心得。 荡李瓒听到窦冕这一连串的问法时,豪气干云的拍着胸脯往前迈了一步:“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养民,仁之道也,抑强督奸,捕诛盗贼,义之节也,与民为奸,上官之忠臣也,反之亦然。” “我勒个去,这王八蛋在哪找的这理论,纯属祸害人不偿命。”窦冕心中嘀咕道,口中倒是闭口不言,一个劲的点着头,摆出一副我已了然的样子。 郭瑫属于直爽的性格,一见自家反对自己,当即反驳道:“刑法世轻世重,惟齐非齐,有伦有要,刑乱国用重典,用重典者,以其化恶伐灭之,故治国者,当以治吏为先,吏治则民怨平,民怨息则天下安。” 李瓒针锋相对道:“太史公曰:法令所以导民也,刑罚所以禁奸也。文武不备,良民惧然身修者,官未曾乱也。奉职循理,亦可以为治,何必威严哉?” 郭瑫唰的一下从车上跳下来,抚掌大笑道:“我曾闻李斯有言,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此禽鹿视肉,人面而能强行者耳。故诟莫大於卑贱,而悲莫甚於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讬於无为,此非士之情也。当今之吏,久处其位,其为名耶?故威慑其众,旨在平民愤而已。” 第441章 肆肆伍:触目惊心 李瓒见自己并没有说服郭瑫,反而郭瑫的一番话有些理,于是李瓒唉声叹气的转过身,对郭瑜示意了一眼,两人就这么窃窃私语的走向了自己乘坐的马车方向。 郭瑫盘腿坐到车中,咧着嘴,志盈已满的看着窦冕,往前探了探身子:“如何?” “不错!不过嘛……” “不过什么?” “既要立威,自当要有霹雳手段。” “如何做?” “其实简单,循名责实,赏功罚罪,舍小取大,使其人心肆安,而后方选用英俊,治世安民。” 郭瑫忽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个翻身从车中跳下来,摩拳擦掌的对郭度道:“走!随我去看一看。” 郭度不过只是一个家生子,怎敢拒绝?默默地点点头,轻步跟在郭瑫身后,走向了北城门外的护城河方向。 郭瑫本来抱着好奇而来,可一走进这住户区的时候,郭瑫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馊臭气味笼罩着这片穷阎漏屋之所,每隔几步的墙角处都有着便溺过的痕迹,木头与树皮搭建的房屋上面长满了各色苔藓,在这条路上走起来,就像步入丛林一般不见天日。 脚下的土路上坑坑洼洼,整条路面都每隔几步就会有还没完全干的泥洼,走起来很不方便。 房子间的空隙处,时不时就会有人突然冒出来观察着主仆二人,不过转眼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整条路其实并不长,但郭瑫用心走完花了大约有一炷香时间,直到最后见到景象越来越惨不忍睹时,郭瑫心中终于撑不住了,大步狂奔着跑完了剩余的路。 坐在车中的窦冕戏谑的看着狼狈逃回来的郭瑫主仆,直到两人走近前,口气中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道:“如何?” “小时候,先生教我,先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但没人告诉我,黎民如此之苦,生民如此之难。” “身处幽兰之室,久闻不知其香,置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如此你以为然否?”窦冕咧这嘴满脸笑意的看着郭瑫,直让郭瑫怒火中烧起来。 “吾曾闻,民者,天下之根本也,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起水泉之味,而后营邑、立城、制里、隔宅,先为室屋,具田器,方使其落居,故民者,业之则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今天我所见者,民未有爱者,皆惧也!” 窦冕见郭瑫去了一趟贫民区,回来就开始悲天悯人了,苦笑道:“我曾闻公孙弘说:上古尧、舜之时,不贵爵赏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躬率以正则遇民信也;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深刑重罚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赏重刑,未足以劝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由是则天下安。” 郭瑫听后,低头沉吟不语,脸上表情不停的变幻着,仅仅一会,郭瑫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 “我晓得了!”郭瑫猛拍了一下手掌,哈哈大笑起来。 “又出了什么馊主意?说说!” 窦冕着实有些想不出郭瑫能有什么办法将这些清理干净,双手支着下巴,好奇的问。 郭瑫轻抚着下巴乱糟糟的胡须,略做迟疑道:“我曾听贾谊有言:天下之势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跖戾。” 窦冕一听他竟然搬出七王之乱来,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不过出于好心,还是轻声提醒道:“赏罚并举,人主之手段也,还望郭兄慎之又慎,勿要惹火上身啊!” 郭瑫冷笑着看向窦冕,伸手指向棚户区:“天子选牧民官,非为牧民,实为养民也,今上不能报天子之恩,下不能保一方黎庶,要他们有何用?” 窦冕见郭瑫钻了牛角尖,苦笑着劝道:“别忘了上一任刚走,这些不过是佐吏,他们有何德何能可治一地方?” “冕兄弟,你此言差矣!” 窦冕端详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郭瑫:“何意?” 郭瑫低下头从腰间取下一个锦袋,小心翼翼的将锦袋解开放在窦冕身前,窦冕凑上前一瞧,只见这是一块漆黑如铁的官印。 “县令铜印黑绶,秩千石至六百石,主地方之阴阳,决刑狱,劝桑农,不过你不知道县长之下有县丞,职如郡丞,四百石铜印黄绶,县尉掌治、捕盗之事,职如郡丞、唯不掌兵,秩同县丞;功曹,掌吏之考等第升降;令史,主文书簿。狱掾狱掾,县狱之典狱长。文无;文无害,所谓平吏,掌巡察狱,刷卷,以防冤狱;厩驺,掌一县车之政;仓吏,县库之长;治狱狱吏,县狱之狱,如此你还认为县官有用吗?” “你是想收权?” “不错!”郭瑫指着黑印道:“既然他们不能安地方,那就我自己来做。” “你确定?” 郭瑫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并不搭话。 “如今天下士族盘根错节,官府之中岂没千丝万缕之关系?若急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缓则难以根治矣,不知君何以做?” 窦冕面色凝重,好心劝道。 “我曾听闻乱世重点,猛药除疴,然否?” 窦冕摇摇头:“重刑除恶,若猛药治病,其过亦损之也!” “嘿嘿!怕他作甚?大不了捅破天不做了,但不做之前,我必须要来一剂猛药,看看能有多大威力!” 郭瑫说完,双手端起黑印,阴恻恻的笑起来直让坐在对面的窦冕都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第442章 肆肆陆:揭榜 车队大约在北城外停了有一个多时辰后,开始徐徐入城,从头至尾也没有见到出来迎接的人。 北门外的官道上,正在路边玩耍的小孩子们一见车队往自己方向行驶而来,一窝蜂似的往棚户区方向跑去,当车队行过之时,这些小孩子们从各个遮挡物后伸出了脑袋,眼睛着透着胆怯的神色,目送着车队离开。 北城门全然不像西门那边,从头至尾也没有城门处有兵士守卫,一行人毫无阻拦的进入了城中。 车队刚从城门处穿过,没走上几步,车队就再次停下了。 正在车中思考事情的郭瑫被马车一晃,断了思绪,当即大怒,伸出腿,一脚踢向郭度的后背心:“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过个城门都能停下,真是饭桶。” 郭度心中那个委屈啊,心道:“你要揍也别揍我啊,我是跟人屁股后面跑的,郭方你个王八蛋,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郭度一脸苦大仇深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手执马鞭,怒气冲冲的从马车旁并不宽阔的过道走向前面。 没一会,郭度耷拉着头走回到了马车前:“主人,城门口方向有一堆黔首正在围着告示看,故而挡住了去路。” “告示?”郭瑫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本地县令已经都被黜免了数月,有何人敢乱发告示?” “郭兄,咱们去看看吧,你想的那事儿啊,其实我觉得吧,别想太复杂,简单一些不就更好吗。” 郭瑫经窦冕随口点破,顿时眼前一亮:“哈哈……好!大道至简啊,我怎么没想到?走!随我下车看看!看何许人挡了咱了去路。” 窦冕跳下车,牵着郭瑫的手,走到了入城口,直见此地挤满了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年长者,有幼小者,更有壮年者,这些衣着也不甚相同,有衣着锦缎的,也有身着儒衫的,更多的则是衣不蔽体的人,这些人拥挤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吵闹声,让这里显得很是热闹。 郭瑫站在人群外,踮着脚往前看去,直见一片密麻麻的人头,完全见不到前方是何样。 窦冕就更加悲催了,站在人后比人家屁股高不了多少,想看前面,根本就见不到,四周乱哄哄的吵闹声,只觉得头皮有些发胀。 “瑫哥哥,看到前面是什么样了吗?”窦冕轻轻拉了拉郭瑫的衣袖仰着头问道。 郭瑫本来也不是很好奇,这会见这些人一个个伸长脖子往前看,就想一探这么多人挤在这里的缘由。 忽然郭瑫发觉有人拽了下自己的衣袖,低下头一看,只见窦冕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噗的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等等!我还正在看。” 窦冕一听,心道:“屁话,你这正在看,我不也正在看?我就是想知道里面写什么,看来问你的希望不大啊。” 窦冕挠着头,苦思冥想一番后,一个馊主意涌上心头,于是窦冕猛吸一口气,用力大喊道:“抓贼啦!有小偷偷东西!快快快!都检查一下各自东西啊。” 人群本来挺拥挤的,窦冕这一嗓子嚎来,人群中瞬间犹如烧热的开水,顿时乱了开,纷纷低下头检查自己的东西。 窦冕瞅准机会,迅速挤进了人群中,不过多亏体格小,经过左绕右钻了好长时间后,窦冕终于挤到到了前方,不过身上衣服也已经被挤破的不成样子了。 窦冕仰起头定睛望去,只见城墙上在距地面半人高的地方挂着一张白布,步上清楚用浓墨写着一写字,字迹清楚,未有印墨的迹象。 站在窦冕身边的一个老头,摇头叹息,一脸无奈的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河间王一脉也是绝后的种哦,唉!算了,咱也帮不上。” 窦冕心中一惊,定睛细看,只见布上写着一行字:“亵渎亭侯忽发急症,今腹大如鼓,坐卧不下,故张榜遍寻名医,若有能治者,百金奉上。” 窦冕左右打量了一番站在身边的人,看见距离自己中间间隔有四个人的一个粗犷汉子,正好能取下来这张榜文来,于是走上前轻轻拉了下汉子的衣摆。 汉子正对自己不识字有些懊悔,眼睛瞅着斗大的,就是不认识,内心焦急的额头都冒出汗来,忽然感觉身边有人碰自己,于是低头看了眼,发觉只是一个半大小子。 “你谁家野小子?我不认识你,你拽我干甚?” 汉子那凌乱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高兴说道。 窦冕完全不把汉子的不满放在心上,摆出一副天真的笑容,右手指向白布:“这位大叔,能把白布给我撕下来吗?” “撕那作甚?那是官府的东西,我可不敢撕!”汉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这你们没用,对我有用,所以烦请大叔扯下来吧,你们看了也白看。”窦冕如实说道。 “你识字?”汉子心中很是疑惑,不由的提高了音量。 “对!” “那行!我给你撕啊,不过你给他们说清,这榜是你揭的,跟我可没关系。”汉子卷起衣袖,大步走上前,伸出手,一把将榜文撕了下来。 人群中这下可就热闹了,当看清揭榜的人,纷纷凑上前围拢起来,生怕汉子走了。 不过人群中也有认识汉子的,也不知谁用大嗓门嚎了一句:“姜家伙计揭榜文咯!” 汉子心中那个后悔啊,早着这么大动静,干嘛还要帮人忙啊。 窦冕乐呵呵的从汉子手中拿过榜文,感谢道:“多谢了大叔,小子谢谢您咧!” 趁着人群围着汉子,窦冕揣好榜文,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站在人群外的郭瑫,这会可没心情看热闹,扭过头一眨眼的功夫,窦冕没见了踪影,心中当时就着急了,站在原地一直自责着。 直到窦冕从人群中钻出来的那一刻,郭瑫才暗暗长舒一口气。 “冕弟啊!你这跑哪去了?你是要吓死我啊!”郭瑫关切的说。 第443章 肆肆柒:迟疑不决 “无事,无事!”窦冕一脸不在乎的说,低下头从胸口拉出一截白布,显摆道:“瑫哥哥,如何?” “什么?你……”郭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揉了揉眼睛,低下身想要一探究竟。 窦冕嘿嘿一乐,迅速将白布又塞了进去,故作玄虚的说:“我挣钱的机会来了,你就别拦我。” “取出来我看看呗!” 窦冕摆摆手,挺着肚子,故作稳重道:“小事尔,不劳郭兄牵挂了,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欲入河间一趟。” 郭瑫搓着手,低下身,温声细语的说:“你看……我这,正直紧要关头,你这一走……” “嘿嘿,你诓我?”窦冕瞟了眼郭瑫,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向车队最前面的马车。 郭瑫直起腰,耸了耸肩,满脸愁容的目送着窦冕离去,轻叹一声,心不在焉的挪动着脚步,轻抚着胡须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我把你拉不下水?” 窦冕停到马车前,车中正在有说有笑的仆人们瞬间闭上了嘴,眼巴巴的看着站在车旁的窦冕。 窦冕在人群里一眼就见到了踧垢二人,只见他们穿着并不着体的衣服被满车的汉子围在中间,咧着嘴欢快的笑着。 “踧、垢,你们留下,其余的下车,自个儿想办法。” 仆人们一听窦冕的话,一个个闭上嘴,闷头从车中走了下来,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窦冕对这一切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走到郭方身边,郭方赶忙从座位上跳下来,双手将窦冕抱上马车。 “出发!” 郭方愣了下,感觉莫名其妙,不解的走到马车前,将头抻过车壁,低声问:“公子,我们要去哪?” “河间!” “您……您没说笑?” “怎么了?和你说笑作甚?赶紧走了!”窦冕催促道。 郭方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的说:“河间国位于滹坨河之畔,我们……” “何意?” 郭方如实禀道:“小人身上没钱,还请公子去主人那里支些钱财,不然我们到不了河间。” 窦冕稍微一想,心道:“确实是这个理,咱这混吃混喝了大半个月,怎么就忘了自己是穷光蛋的事了,多亏这郭方有经验。” 窦冕说干就干,迅速滑到车尾跳下马车,也不往后面走,而是快速跑到中间位置的李瓒车前站住了。 李瓒这会正在和郭瑜商量着下一步怎么走,忽然眼前一晃,见到窦冕跑过来。 “冕弟,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马车不坐,站这干甚?这多危险?赶紧让开。”李瓒大声喊道。 窦冕闭口不言,伸手从胸前掏出白布,抓住两角后,迅速将白布扬了起来,白布应声在空中平展开来。 直待白布落下后,李瓒定睛看去,当见到开头写的几字之后,李瓒就有些坐不住了,唰的一下站起来,质问道:“冕弟,你可是儿戏乎?” “嘿嘿!自然是正事,我想去瞅瞅。”窦冕嬉皮笑脸的回答起来,全然没将白布的内容放在心上。 “你……” 窦冕看向一侧安坐稳如泰山的郭瑜,咧着嘴巴笑嘻嘻的说:“嫂嫂,你资助小弟一些呗。” “你想去找死,我可不想你死。”郭瑜冷哼一声,扭头看向了一边。 “瓒哥哥,你是不是来点吧,不然我可担心我不能活着走到河间,我可听说那里很远的。” 窦冕伸出左手,做讨要状,全然一副无赖的样子。 李瓒见窦冕完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低下头伸手在袖中寻摸起来,好一会,李瓒从袖中掏出一块很小的铜块攥在手心:“这有半金,仔细着用,我可不想到时候全郡找你,说出去丢人。” 窦冕弯下腰,仔细将布叠好放进怀中,小跑着走到车钱,眉开眼笑的伸出手从李瓒手中接过铜锭。 “多谢了,你们在这等我,我这来去也就几日,然我们一起去青州。” 李瓒一听窦冕竟然同意了,心里着实美滋滋的,脸上沉闷之色一扫而空,拱手正色道:“我与拙荆静候弟弟佳音。”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窦冕随意的拱了拱手,反手将铜锭放进袖中,踩着如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郭瑜本来心情有些不爽,直到窦冕说出陪他们去青州这句话时,郭瑜心中连日积攒的郁闷之气被一扫而空。 当窦冕转过身离开的那一刹那,郭瑜见到窦冕背后衣服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削瘦的小身板已经裸露在外,走起路来两片破了的布匹一晃一晃的,就像两扇翅膀一样扇动着。 “这冕弟衣服穿这么废?也多亏他家有钱,不然光买衣服都快买不起了。”郭瑜指着窦冕远去的身影,低声细语的对李瓒道。 “你看到冕弟手中拿的东西了没?” 郭瑜眉头一紧,刚刚舒展开来的眉毛瞬间挤在了一起:“东西?什么东西?” “榜文!” “他……他揭榜?胆子真大啊,什么榜文?”郭瑜就像口中塞了一整个鸡蛋一般,嘴半天都合不拢。 李瓒摇摇头,低声解释道:“放心,不是什么惹祸的事儿,看病的。” “喔!那就没事儿,治病他还是有两下的,要不我派几个人跟着?” “不用,君子坦荡荡,不必如此,由他自去便可,我们先收拾一下,管好你弟弟的这堆事儿吧。” “唉!家里出了个不顺心的玩意,也不知我爹怎么教的?窦家这王八蛋随口瞎说几句,他就跟着走了,真是中山狼。”郭瑜咬着牙埋怨道。 “我爹说的没错啊,瑫儿慈孝宽大,仁而善断,不过处事太急,急则过甚,我们还是想想别让他捅出大篓子才是。” 郭瑜面色焦急的说:“要不……我唤他过来?” 郭瑜说话间,对着站立在马车右边的彪悍妇人使了个眼色,妇人迅速退向了身后。 没一会,妇人跑回来,身子完全弯到了地上,口中轻声道:“瑫公子说:事急从权,惟其厉害以舍身,不敢忘其家讯也。” 李瓒夫妇听后,相顾无言,心中只得暗暗长叹。 第444章 肆肆捌:至乐城 窦冕一行人日夜不间断赶路,足足行了两天有余,还没走出安平国境内,马匹最后都累倒在了漳水河畔。 最后郭方甚为无奈,看着身边站着三个半大小子,狠狠一咬牙,一跺脚,揣上仅剩的两百多枚打钱,混上了一艘前往北方的船只。 艄公姓良,是一位和蔼的半大老头,头发胡子乱糟糟的裹着头,走起路来身子有些佝偻,站在船头撑着竹篙,时不时遇上河岸刮起的风,老头会弯下腰咳嗽一阵。 船上给老头子帮忙的是一个叫良业的后辈,年纪不到二十出头,整天大大咧咧,心中似乎没有什么烦心事一样,整天对谁都一副热心肠。 郭方开始抱着吃霸王餐的心态来,等到后面混熟之后,郭方有些不好意思了,整天埋头坐在一侧不说话。 踧、垢二人整日只管吃喝拉撒睡,逼得从没放在心上,一路上和梁兴聊的火热,等到河间国之时,两个人险些都能结拜了。 整个船中要数窦冕最安静,窦冕连日来一只在思考着胸口处榜文上的病症,寝食不安,自然也就没了闲情逸致与人说笑。 不日间,众人便行到了河间国治所乐城治下。 乐城此地依水靠山而建,滹坨河越城墙西北而过,一条并不宽阔的官道连接着船只停泊的码头与北门,一堆堆身着破烂衣服的青壮汉子们,焦急的坐在码头之上等待装卸货物,码头不远的官道之上,停放着一些空荡荡的牛车,车上的车夫低着头,无聊的摆弄着自己手中的鞭子。 滹沱河面上,一排排过渡的行船正在艄公的吆喝声下,徐徐滑过有些浑浊的河面,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此起彼伏,似乎永远停止不下来一样。 船只在岸边停靠稳妥,良老头跳下船,铺好踏板,站在岸边,等待着众人下船。 众人一一跳下船,郭方硬着头皮走到良老头身前,极其愧疚的掏出钱说:“良老,非是小子不给,着实小子这里只有这么多。” 良老头看了眼郭方手中的钱,伸过衣袖,熟练的将钱倒了进去,而后长叹一声,指着混浊的浩浩河水:“郎君啊!非是老头子抠门,你也看到了,这几日我都是吃的粟米粥,不敢短你们分毫,这一趟下来,你们四人的吃穿用度,你这……都有些不够啊!” 郭方被良老头这一番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面红耳赤的扭头看向站在岸边发呆的窦冕,对着良老头歉意的拱了拱手,大声喊道:“冕公子!” 窦冕正观察着乐城,想从地理位置看清为何这里会出两个皇帝,忽然听见郭方喊自己,转过身不悦的问:“作甚?” “公子,咱们得钱不够,您看……”郭方见窦冕沉着脸,很是小心的问。 “如此小事,何须问我?随我们去取便是。” 窦冕说完便不再理会两人了,安心注视着这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城池。 直到郭方与良老头谈好后,良老头叫过良业,两人低声交代几句后,良业带着众人往北城门方向走去。 踧见窦冕闷着头往前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声问:“主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船上这几天一句话都不说?可是哪里不舒服。” 窦冕轻轻一笑,指着有些破旧的城池道:“此龙盘虎踞之胜地,当为真龙潜邸,可而今如此破旧,实不应该啊!” 多亏一行这四人不识字,只听懂窦冕话语中的真龙二字,别的都没理解明白什么意思,直到窦冕说完了好长时间,众人依然满头雾水。 直到进了有两名兵士看管的北城门后,走在前方带路的良业才想起来没问身后一行人要去哪,于是急忙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跟在身侧的郭方。 “不知你们要去何处?难道你们不识路吗?”良业好奇的问。 郭方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露出苦笑之色:“冕公子让我们来的,至今我还不知欲去何处啊。” “啊?那……”良业一听郭方如此回答,心中顿时凉了大半,瞬间对讨回旅费不报希望了。 “带我们去亵渎侯府!那里自然有人结账。”窦冕沉声说道。 “亵渎侯府?”良业惊呼起来。 郭方见良业神色有些不正常,低声问:“良兄弟,怎么了?” 良业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带着质疑的口气问:“你们……你们是去治病?” 郭方其实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不过见良业一口咬定的样,一边走,一边抚摸着短须问:“良兄弟怎么知道的?” “嗐!你是不知道,但现在河间国谁能不知道啊?老亵渎亭侯刚死,这新侯年纪小,熬夜没熬几天就病恹恹的,这都去了好些人,根本就没人能治,听说刘家那个董寡妇正在准备后事呢?” 郭方心中有些震惊,面带讶色问:“如此严重?难道偌大的河间国,没有一个良医吗?” “良医,那多的是啊,可就是没人见过这病啊。”良业右手用力的左手手掌,长吁短叹道:“亵渎侯府的那老侯爷,人还不错没什么架子,可这说薨就薨了。” 窦冕听良业的话语中透着股凄凉的味道,忍不住插嘴:“侯府在何处?” 良业指着前方十字路口处:“就在前方,距离东门不远。” 窦冕看见靠近南门方向,有一座占了半个城池的院子,很是径直,沿街的围墙全是青色砖石雕砌而成,每一块砖石上面,印刻着古朴的图案,一座座高大的房屋越过围墙,像外面展示着自己雕梁画栋的景致,一排排垂柳与盛开的桃花,装点着这片围墙,让这里看起来甚为雅观。 良业行走至围墙下时,看着地面清风吹落得花瓣,心中感慨的说:“这地儿是河间王刘建王爷的府邸,这王爷人很好的,我记得小时候,每年过年的时候,王府门口都会有些漂亮的姐姐散糖给我们。” “行啦,不就一个王府嘛,屁大得地方,赶紧带路,人命关天。”窦冕没好气的催促道。 第445章 肆肆玖:大门难进 一行人没走多久,待穿进一条并不宽大的街道后,就见到了窦冕口中的亵渎侯府,只见这侯府可着实够寒碜的,与京中大户都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这侯府占地不是很大,两根已经斑驳掉皮的红柱支撑着门楣,门前的石板上生出了许多青苔,围墙下冒出来的青嫩草尖,焕发着勃勃生机,围墙上的青色瓦缝中,坚强的冒出一排排绿色,透出些许破败之感。 大门之上悬挂一方漆黑的牌匾,上书“亵渎”二字,一条白绫包裹在外,透着些许凄凉。 几排砖石堆砌的台阶,上面早已被踩得有些破碎,坑坑洼洼的,甚不雅观。 垢站在门外看了眼,有些半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结结巴巴的说:“这……这是侯府?没……没开玩笑吧。” 良业很是确定的点头回道:“这里肯定是,我们每次跑船都会到城中歇息,怎么可能不是这里呢?” 郭方低下身,对着还在发呆的窦冕道:“公子,我是不是可以去叫门了?” 窦冕收回目光,缓缓点了点头。 郭方低下头,细心的将自己的仪表整理的干干净净,而后挺直了腰杆,迈着小步跨上了台阶,几步磕磕绊绊的踩踏后,郭方终于站在了门前。 几声门钹声响起,大门缓缓被人从里面拉了开。 一名身着白色素服、头裹白色素巾的青年汉子站在大门内,疑惑的打量着郭方:“请问您找谁?” 郭方被汉子瞧的有些头皮发麻,紧张的回道:“我……我们来治病的。” “治病?”汉子手抓门沿,伸出头看向郭方身后:“你们连药箱都没,来看病?可是消遣于我亵渎侯府吗?” “这……这……” 郭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解释,面带囧色的扭头看窦冕,眼中满是求助之色。 窦冕嘿嘿一笑,挺直了身板,越过站在身前的良业,径直走至台阶前,伸手从怀中掏出榜文,用力丢了出去。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的?” 汉子走到台阶前,弯下腰捡起白布,拿在手中端详好一会,挠着头,尴尬的对众人说:“小的不识字,你们稍等,我去区就来。” 汉子转过身慌慌张张跑转过身跑进了院子,只留下众人满脸茫然的站在门外。 踧心中有些担心,走上前,靠近窦冕身侧,低声问:“主人,能行吗?” 窦冕神秘的笑了笑:“无可无不可,只在两可之间也。” 踧被窦冕这句话说的更加疑惑了,口中低声絮叨着转过身,木然的走回到垢身前。 垢偷偷的碰了碰踧,轻声问:“主人怎么说?” 踧满脸愁容的回道:“也不知主人说的啥意思,说什么可跟不可啊,没听懂。” 垢被踧这一句话说的心顿时就慌了,抓耳挠腮的瞧着窦冕,眼中满是担忧。 过了好一会,刚刚进去的汉子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只见这汉子身材并不高大,皮肤有些黝黑,细短的胡须包裹着下巴,头戴一顶白色平头帻,一袭杂色短褐套在身上,两道浓密的眉毛下藏着双细眯眯的眼睛,眼神中露着一股精光。 “董老爷,就是这些人!”开门的汉子对身后的人介绍道。 身后的汉子扬着头,目中无人的说:“你们谁揭的榜文?” 窦冕见这汉子如此对待自己,心下当即有些不悦了,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了!” “哦?”董姓汉子摩挲着下巴那撮胡须,上下打量着窦冕,只见窦冕一身破衣烂衫,没有半点贵公子模样,心中生起一股厌恶感:“去去去!谁家要饭的,跑到我这里来?你也不瞅瞅这是什么地儿?” “不过扃闭户牗之所而已,也敢称贵?既然你不治,与我又有何干系?”窦冕冷笑着看了眼董姓汉子,对着站在台阶上的郭方挥挥手:“走了!既然他们想让侯府绝后,我还在乎什么?” “是!公子。” 郭方说完大步跨下来,险些被台阶上的砖块崴了脚。 董姓汉子也算是识文断字的主,听到窦冕的话,脸色霎时便的通红,扭过头对身侧汉子喝道:“关门!” “是!董舅爷!”汉子陪着小心,弓着腰退入大门,徐徐将大门关上了。 窦冕等人退出街道后,良业轻声埋怨道:“你们……你们治不了病,我怎么像我伯伯交代啊。” 郭方到底是伺候过郭瑫的人,躬身走在窦冕身后,小声劝道:“公子,人家或多或少也是一侯府,您怎么能说扃闭户牗之所,岂不太难听了?” “如此破败之户,若是不知,我定以为他是三流门户,你也看到了,门口生草,乃破家败亡之征兆。” “为何如此说?人家至少也是一家传侯爷,最多只是家中有事,来不及打扫而已。” 窦冕一脸审视的看着郭方:“岂不闻陈仲举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侯者,与国同休也。” 郭方一点即透,瞬间就知晓了窦冕的意思。 踧小跑两步,并直走到窦冕身边,低声询问起来:“主人,我们如今怎么办?” “寻药啊!”窦冕如无事一般,随口说。 “我……不认识啊!” “没事,你们认识。” 垢好奇的跑上前,一把抓住踧的手,看向窦冕:“主人,什么药?” “蝼蛄!” 良业听见此名字,停下脚步,歪着头想了好大会,转过身问道:“这位公子,你确定我们认识吗?我怎么没听过啊?” 余下三人也好不到哪去满头雾水的看着窦冕。 窦冕懒得去和众人白费口舌,快步跑到街角处,伸出手开始在阴凉的地方搜寻起来。 四人这会被窦冕彻底勾起了求知欲,纷纷凑了过来。 只见窦冕也不嫌地上脏,一屁股坐到地上,伸出手在有些潮湿的角落中掏起来,没一会,一只长相怪异虫子被他们抓在两人手心。 “土狗子?” 窦冕拿着蝼蛄对众人晃了晃:“就这个,记住了,它这前足特别有力,抓到之后就要捻死。” 四人对视一眼,转过身各自去忙活起来。 第446章 肆伍零:乞求 正当众人沿着街道两侧抓蝼蛄抓的正不亦乐乎的时候,靠近亵渎侯府方向的街角处传来大声的喊叫声:“前面那几位公子,你们等等,你们等等!” 街上行走的行人,一个个都停下脚步,看向街角方向,直接以为身穿孝衣的仆从被发跣足的从街道口跑出来,脚下还在渗着汩汩鲜血。 仆人停下脚步,观察了一眼街道,一眼就见到了背部衣服破了个口子的窦冕。 “诶呀!这位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侯爷吧!”仆人大嚎一声,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郭方这会心不在焉的找着蝼蛄,一见仆人狼狈的从街道口出来,心中顿时大喜,面向墙角低声窃笑起来。 窦冕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而是专心盯着地面上自己掏出的小洞,好不容易等到蝼蛄从洞口钻出来。 蝼蛄刚冒出头,窦冕迅速将双手压了下去,还没等蝼蛄反应过来,窦冕便双手将蝼蛄与湿土捧了起来。 “垢!快把袋子拿来别墨迹!” 正坐在隔壁墙角观察地面的垢,一听窦冕唤自己,赶紧弯下腰从地面抄起用窦冕衣袖做的布袋,快步跑了过去。 “主人!我来了!给!”垢双手张开口袋,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窦冕慢慢将手中捧着的泥土漏到地面,而后一用力,将整块泥土捏成了团,扔进了简易口袋中。 仆人见窦冕站起来,急忙跪行几步,爬到窦冕身边,大声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家小主人吧,老侯爷只有这一根独苗啊!” 街上驻足的行人听见仆人这么喊,一个个伸长了耳朵,故作镇定的探听着下面的对话。 仆人见窦冕面无表情的搓土捏土,完全像没有听见声音一般,心中那个急啊,心中一着急,手上可不会再顾忌那么多了。 窦冕这会心里的气还有些没消想故意晾上一晾,哪成想,仆人一把扑了过来,紧紧抓住自己的脚踝,完全不顾及自身还在流血的脚板。 “你干什么?”窦冕被仆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惊呼道。 仆人也不知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用力将都窦冕的左腿又拉了拉,生生将窦冕拉了一趔趄,口中不住地喊着:“求求您啦,您可千万不能走啊,若是您走了,小人也就活不了了!” “行啦!松手!”窦冕被这仆人吼得心烦意乱,怒斥道。 仆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窦冕的腿,用着自己已经吼得沙哑的嗓音,乞求道:“公子啊,你就救救我家侯爷吧,我家侯爷也就八岁啊!” 窦冕仔细打量着抱着自己大腿的仆人,见这仆人的表情不似作假,心中一软,柔声说道:“放手吧,我随你去,可成?” “多谢!多谢!小人在此给你叩首了!”仆人松开窦冕的腿,“砰砰”的跪在地上磕起头,没几下,额头就开始滴血了。 路边的行人这会见热闹没了,一个个面带失望了转身离开了。 窦冕环视了一眼街道上的众人,拍手喊道:“你们在这给我继续,我和良业跟随他去一趟亵渎侯府,你们半个时辰后跟来。” 仆人一听窦冕给众人交代完毕,急忙爬起来,拿起衣袖擦了擦脸,就这一擦,那张消瘦的脸上顿时被涂的鲜血淋淋,看起来甚是可怖。 良业从头至尾都没参与进挖土的作业中来,所以窦冕话音刚落,良业已经迈开步子向街道尽头走去。 “起来吧!前方带路。” 仆人听见这句话,一脸兴奋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挪动着没了一块好肉脚,往来路走去。 这截路其实并不远,由于仆人脚下有伤,故而行的慢,待走到侯府门口时,良业早就坐在了台阶上了。 仆人艰难的爬上台阶,艰难的抓住门环,用力叩动门钹,门钹刚被敲响,大门咯吱一声被拉了开。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只见此人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有一些秸秆碎屑夹杂在里面,一双睡眼朦胧的眼角处挤着两块偌大的眼蜡,看起来分外邋遢,一身早已见不到本来颜色的长袍上布满了污垢,散发着熏人的气味。 “呦!医官来了?哎!赶紧进,赶紧进!”汉子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扭过头自顾自的走了。 仆人担心窦冕生气,急忙解释道:“公子!费老的话您别放在心上,自老太爷走后,他就这样。” “哼!庙小池子大,水浅王八多。”窦冕提起自己的小短腿,用手支着门槛,费了好大力才爬进至自己半腰的门槛。 仆人悻悻的挠了挠头,跟着窦冕走了进去,回身就将大门关了起来。 窦冕一进院中,瞬间被院子里的站着的妇女吓了一跳,只见妇这妇女着一身黑色曲裾深衣,头绑一条挤没至半腰的孝带,低垂的坠马髻上斜插着一支木钗,看起来分外朴素。 妇人看起来年岁并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纤弱娇小的身材穿着这身冕服看起来有些很是奇怪,一双皓肤玉手放在身前,映着冕服腰带上的绿光,有些苍白憔悴的脸上挂着还未干掉的晶莹泪珠,悲戚之色溢于言表。 妇人屈了屈身,轻轻道上一福,徐徐启齿道:“未亡人董氏,见过医者!” 窦冕见董氏年纪虽小,可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股从容不迫的感觉,每一个动作看似多余,却都是按礼而行,中规中矩。 窦冕双手平执于胸前,长揖一礼,用着自己清脆的童音回礼道:“平陵子窦氏冕,见过妇人,不知亵渎亭侯在何处?我需要看一下病人。” 董氏眼中满是疑惑的看着窦冕,只见窦冕全身上下全是泥土,整个人衣服穿的也是破破烂烂,没有一点大家嫡子的风度,完全像是一个讨饭的。 “您……要来给我儿看病?”董氏慢吞吞的问道,口气中带着迟疑与质疑。 窦冕莞尔一笑,并不气愤怒,而是心平气和的说:“此子与我有缘,故而我来,若是不信,小子走了便是。” 第447章 肆伍壹:进亵渎府 董氏见窦冕作势就要走,紧忙喊住:“窦公子,请留步!” “夫人可曾想好了?”窦冕眯着眼睛,一脸严肃的问。 董氏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好一会,慢腾腾的点着头:“请公子随我来。” 窦冕点点头,跟着董氏往后院方向走去。 待行至过道口时,窦冕见过道右侧放着一口盛满水的水缸,于是窦冕二话不说,趴到水缸边洗漱起来,没一会,一头短发的头顶被洗的干干净净,衣服上面沾满了水渍。 董氏也算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哪里见过一个张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贵姓人,犹如黔首一般,如此不讲究洗漱用具的人。 董氏站在过道中,安静的看着窦冕洗漱完成。 当窦冕迈开步子往内走的时候,董氏试探的问道:“窦公子,您如此小小年纪,还会治病?” 窦冕吊儿郎当的看着身边寒碜的设计,随手揪了一只右手花盆中的常青树叶,叼在口中,信口道:“治病不过小事而已,咱会的多了哩!” “哦?不知公子可否给妾身详解一二?” 窦冕见董氏想探自己底细,心中冷冷一笑,口中故作轻松的说:“那是!我四岁那年灭了当年拐卖我的全家,至于五岁嘛,也就去年,我在凉州闹腾了一番,这不,前些日子嘛,我观天象,荧惑入太微,犯帝座,出端门,不轨常道,太白入房,犯心小星,震动中耀,所以出来走走。” “公子何意?妾身识字不多,还请公子名言。”董氏停下脚步,用着自己清脆的声音问道。 “飞龙离天,随云入渊,潜龙在渊,随云上天。”窦冕放慢脚步,一步一字说道。 董氏虽不算多有才学,可毕竟是一个侯爷妇人,自然也就是能听懂一些话,窦冕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绕口令,可里面毕竟多了两个作为刘氏都惧怕的两个字——龙。 董氏转过身,盈盈下拜道:“妾身愚钝,还请公子名言!” “夫人真是聪明人,你既已知之,何必再问?还请妇人速速带我看下令公子的病才是。” 董氏被窦冕一提醒,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面色有些慌乱的抬起头,转过身快步往里走去。 一至内院,窦冕忍不住感慨起来:“这哪是侯府啊,这不就是乡下人种菜的韭菜院子嘛。” 一块接一块的菜地紧紧的绕着围墙种了一圈,更加让窦冕惊讶的是,几处草垛还堆在菜地中间的空隙处,一些拳头大小的小鸡仔绕着草垛爬上爬下,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不管谁说,窦冕不会相信的。 一见到后面这些房子,窦冕可更加惊讶了,前面虽然有些破旧,可毕竟还是砖瓦房,这里院简直不能用寒碜二字概括了。 一排黄土房从左往右盖了过去,就像模具堆积的一般,房檐下还挂着一些去年时节晾制的干菜,至于这房顶倒还是能说的过去,靠在过道方向的几间房铺的青瓦,但左边的那几间搭着简易的石板。 “公子,您看什么呢?请随我来?” 窦冕看的正入迷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窦冕身子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回过了神。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堂堂一侯爷,生活竟然如此节俭,真让我有些汗颜啊!” 董氏噗的一下被窦冕的话逗得笑出声来:“公子就别说笑了,您这衣不蔽体的,不是寒碜我嘛。” “我可不穷,不过是出来遇到了劫匪而已,不然你认为我穿这么点能从雒阳到这?” 董氏微微一笑,转过身并不搭话,而是自顾自的往左边第二间房子走去。 待董氏推开门那一刻,窦冕着实被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整间屋里内,挤满妇人,而且年岁都不是很大,长得都娇滴滴的,仿佛一掐都能露出水来,一个个说起话来莺声燕语的。 “尔等都退下吧,有医者前来给宏儿治病。” 董氏一句话说下来,乱哄哄的房间内,霎时便安静了下来,妇人们就像早就商量好的一样,齐齐低着身道:“是!” 转眼间,妇人们便都退出了房间,整个屋内瞬间一空。 “窦公子,你看,宏儿就这样睡卧不安,而且还便不了溺,我这心中着急啊!”董氏指着靠在南面墙壁出的榻对窦冕说道。 窦冕猛吸两口气,发现空气有些混浊,空气中还这股胭脂气:“夫人出去吧,带我唤你的时候,你再进来。” “啊?”董氏惊讶的看着窦冕。 “病人需要安静,所以你在这里没用,去吧,门别关。” 董氏听见窦冕如此吩咐,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屈了屈身,慢步退了房间,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脑袋伸的老长。 窦冕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走到榻前。 这一看榻上的人,窦冕心中咯噔一下,只见此人骨瘦如柴,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气如游丝,口中一闭一合,根本听不到在说什么。 窦冕拉开被褥,顿时被眼前这样子吓到了肚子腹胀如鼓,肚皮明晃晃的,纤细的小腿与身子完全不成正比。 窦冕伸出手将刘宏的口打开,只见他舌苔干黄,上面起满了倒刺,窦冕一见如此形式,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迅速伸手搭在手腕上,一边脉切下来,窦冕心中有数了,伸手将被褥重新盖了回去。 窦冕低着头,略做一番思考后,迈着缓步走向了门口。 董氏见窦冕出来,急忙跑上前,面色焦急的拉住窦冕:“窦公子,我儿是何病症?可还有救?” “夫人!暂且平复一下心中之气,可好?我们出去再说。”窦冕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 董氏关切的看了眼床榻上自己的孩子,眼泪挤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一转过身就开始低头啜泣起来,小步退了出去。 窦冕前脚刚出门槛,只见刚刚退出房间的妇人们迅速围拢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似乎不参与其中,不能证明自己关切一样,待站稳脚跟后,窦冕就发觉头已经有些嗡嗡作响了。 第448章 肆伍贰:病症 “窦公子,我儿什么病症?”董氏心急如焚,一见自家这些姐妹将窦冕围在中间,故而提高了声音问道。 “小病,不过腹满而已!”窦冕风轻云淡的摆摆手,转转过身将门轻轻的合上了。 居窦冕最近的一个妇人,跳着角问道:“腹满是什么?” “腹满者,邪入太阴脾土也。” “那为何成这样了?” “不过是表解内未消,非大满,犹生寒热,亦未可下,是邪全未入腑,如今嘛,大满大实,坚有燥屎,虽日数少,亦当下之,邪已入腑矣。” 妇人们长相都还可以,但理解能力,着实不敢恭维,窦冕几句话说出口后,乱哄哄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董氏忽然开口道:“我儿怎么会出现这病?可有缘由?” 窦冕摇摇手指,解释道:“此病乃邪热入里,壅滞肠胃,与肠中糟粕互结,阻于肠道,故使胃肠气机不能顺降,乃致腹满不减,减不足言;无形之邪热与有形之燥矢互结于内,以至于行成腹满胀痛。” 窦冕见这群妇人一个个低着头,闭口不言,继续侃侃而谈道:“腑气不通,则大便秘结,四肢皆禀气于胃,热炽阳明,故手足濈然汗出,里热炽盛,扰乱神明,故潮热而谵语,舌苔黄燥或焦裂起刺,均为邪热壅盛,伤津耗液之徵。” “我儿可还有救?”董氏走上前,一把抓住窦冕的肩膀,狠狠地用力摇动着,直让窦冕感觉有些疼痛难忍。 “夫人!您松手!”窦冕轻声提醒道。 “噢……”董氏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有些粗鲁,急忙松开手,小心的给窦冕陪起不是来。 窦冕见董氏情慢慢平复下来,低声道:“夫人不要心急,你着人去门口把我的仆从带进来,他们拿有药。” “啊?真的?” 董氏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窦冕,手激动的有些颤抖着。 窦冕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一句话,挤过女人堆,快步走到菜地中间的草垛前,手脚并用的爬上草垛,仰头倒在上面,呼呼大睡起来。 董氏一见窦冕就这么撒手不管了,急忙转过身吩咐起来,没一会,妇人们迅速便散了开,自己寻找活计去了。 窦冕刚刚入睡没多大会,忽听耳边传来郭方的声音:“公子!您要这些土狗子干甚?” 窦冕缓缓睁开眼,睡眼朦胧的看了眼郭方,而后重新闭上了眼睛,随口说道:“你带他俩去把蝼蛄洗干净,然后去翅掰足,寻个石头把这些焙干,好了就唤我。” “喏!” 郭方回完话,抬起头瞄了眼窦冕,只见窦冕似乎已经入睡,平稳的呼吸着。 郭方挠着头,一脸茫然的回道踧、垢身旁,垢跑过来拉住郭方的衣服,轻声问:“郭叔,主人说什么了?” 郭方摸着下巴的短胡须,眼珠一转,蹲下身和颜悦色的说道:“公子呢,累了一天了,有些乏,在那边休息,咱们没事就不要去打扰他。” 踧举起袖筒做的口袋,一字一板的问:“叔,这怎么办?这么多虫子没用啊?” “噢!”郭方猛拍了一下人头,恍然大悟道:“公子让你们把这清洗干净,把爪子和翅膀摘了,找块石头焙干,稍后要用。” 垢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郭方:“郭叔,您干什么呢?” “我?”郭方指了指通道方向:“我呢,要去街上一趟,你看你家主人都成那德行,不买件衣服,多丢人?” 踧、垢二人相视一眼,很是乖巧的点点头,垢松开郭方的衣摆,转身从踧手中取下口袋,跳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了菜地侧的陶水缸。 踧向郭方轻执一礼,转过身跟在垢的身后,一起跑了过去。 两个人虽不明白焙是什么意思,可洗东西那个精细啊!就差拿刷子刷了,将每一只蝼蛄上面洗的一尘不染。 两人费了很大功夫清洗干净,可与到焙的这一步,两人都愣了,因为没听过啊。 还是垢心思要活络一些,伸出手轻轻捅了捅身边的踧,低声道:“我去问问主人。” “这……这不好吧?主人这才刚刚睡着。”踧面露难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垢拿起口袋,挡在踧的眼前晃了晃:“那你说咋办?” “那……你去问,我不敢。” 垢随手将口袋塞到踧的怀中,低下头将湿漉漉的手放在短褐上擦干,蹑手蹑脚的从菜地旁走了过去。 垢走到窦冕的草垛前,有些迟疑不决的停在原地想了好一会,之后经过好长时间的取舍后,垢一脸决然的举起右手,拍着草垛,口中喊道:“主人!主人!东西怎么焙干啊!” 窦冕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在自己身边大声喊叫,当即心情就很不爽了,双手将自己撑的坐起来,一脸不耐烦的说:“把石板烧热,蝼蛄放上面老黄,好了叫我,没事别来我身边嚷嚷!” “喏!小子知道了。”垢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如兔子一般,迅速蹦哒回了水缸旁。 踧听到垢转达的话后,放下口袋,快步跑到菜地边转悠起来。 此时院中的菜地不似院外种的那般用栅栏围起来,而是满地插满石条,院外种菜是防贼,院内种菜是防畜生,所以完全两码事。 踧寻到一块合适的石头,麻利的弯腰扒起来,没多大会一块石头就被他拖到了水缸前。 正在院中忙活的一个夫人见到踧这样,还以为院子进贼了,拖着扫把就冲了过来。 垢长在地上寻石块,打算堆出一个灶出来,抬起头,一眼就见到一名长相清秀的妇人举着扫把要拍打踧。 “哎!夫人!手下留情啊!”垢丢掉手中好不容易寻来的石块,大声制止道。 妇人刚刚落下的扫把瞬间停在了半空之中,一脸怒色的扭头看向垢,咬牙切齿的说:“小贼!敢投我家东西?” “哎呀!夫人,你误会啦!我们是要给侯爷制药,不是偷你东西。”垢急忙跑过去,双手抓住扫把,大声解释道。 第449章 肆伍叁:制药 “哼!老身我暂且信你一次,你们治好我家侯爷也就罢了,治不好,有你好看!”妇人收回扫把,扭头回到原地继续忙起来。 垢着实被妇人吓得不轻,小声嘀咕道:“这么年轻的女人,怎么自称老身,真是奇哉怪哉。” 踧此时洗好了东西,直起腰松了松有些发酸的背,扭过头一看,只见垢站在原地,于是大声催促道:“喂!垢,你站那作甚?赶紧去忙啊,不然等会主人起来,要骂死我们。” “喔!知道了!”垢挠了挠头,转身走回到刚刚自己搬石头的地方,蹲下身忙活起来了。 窦冕一觉醒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长长伸了个懒腰,不慌不忙的从草垛上坐起来,忽然一股烤肉的香味飘过来,肉味有些淡,但那股清香味,窦冕可不会感觉错。 窦冕扭头向肉味飘来的地方看去,只见踧、垢俩人不知道在哪搞的一小块肉,正在两人中间的石板上哧溜溜的冒着烟,石板右侧靠沿的地方,一堆蝼蛄被堆在那。 “你们俩在作甚?难道不知道侯府有孝在身吗?再让你么如此没规矩,在这食肉?” 踧、垢两人猛然听见窦冕喊叫,急急忙忙从地上爬着站起来,一脸无辜的看向窦冕。 窦冕见两人不说话,以为这肉块是偷的,当即心中冒起了火气,跳下草垛,大步走上前。 “这是怎么回事?” 窦冕冷着脸,沉声呵斥道。 踧扭捏的挪了挪脚步,双手握在身前,有些不自然的说:“主人,不是咱们要吃的,是那里那个夫人给我们的,我真不知道。” 窦冕转动着自己的小脑袋,在院子里观察起来,只见靠里面墙边位置的草垛处坐着一位妇人,妇人年纪不大,可能还不到二十模样,一脸的稚气未脱,黝黑的青发盘着斜依的坠云髻,加上一身白色的重孝,别是一番风情。 “你们难道没看到蝼蛄吗?那是药材,你也敢让沾油?哼!若是药效出了问题,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窦冕说完,不再理会两人,直接走到石板前,小心翼翼的将两面金黄的蝼蛄扫在手心,而后捧着蝼蛄,轻步走向妇人身旁。 “呦!医者这是干什么呢?”妇人抱着扫把,懒洋洋的问。 “家中可有碾子?我需要制药,稍后还有一味药,需要夫人去买一下。” “碾子?”妇人歪着头想了想:“家中有一个专门磨熏香的碾子,不知道可以吗?” 窦冕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点点头。 妇人放下扫把,扭了扭腰,踩着厚重的木屐,几步就走进了右侧土房子内。 没一会,妇人抱着一个特小的碾子和碾盘走出来,随手放在地上,一脸轻笑的看着窦冕,眼神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夫人,我还需要大戟、芫花、甘遂、大黄各三钱,你这就着人买来,顺便让人取一张瓦片,还需要天门冬。”窦冕说话间,已经蹲下身,开始细心的分离起蝼蛄来。 妇人也算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只是因貌美而被人送进了亵渎侯府,一下从了灰姑娘变成凤凰的她,看谁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故而对踧、垢两人没好脸色,本来指望弄点肉让这俩小子破了侯府,吃些苦头,哪成想窦冕醒来了。 当她见到窦冕捧着虫过来,于是心生一个恶趣味的想法,那就看董氏的笑话,因为董氏亲自迎的这窦冕,想让董氏知道窦冕等人是骗子,好在众姐妹身边丢脸,哪里还在乎许多。 直到她听到窦冕报出一堆药名后,顿时就有些发懵:“天门冬?这是什么?” 窦冕没有应声,而是低下着头,细心的分离着蝼蛄的身体,因为蝼蛄此物有轻毒,左右上下效用皆不相同,整体入药,治小便不通,分头、腹、尾,分治上身水肿,身体中部水肿,下身水肿,服用之法也不同,而且刘宏此病大腹水肿,治疗方法又不一样了。 刘宏此病治法须用蝼蛄左右分别下药,而且须以药引达到归经的效果,天门冬乃是必不可少的一味药。 妇人见窦冕不理会自己,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了躺着刘宏的左侧房间内。 众妇人们这会正坐在屋内的席子上商议事情,忽然房门被推开,妇人们齐齐扭头看向门口。 坐在妇人堆最中间的董氏不由的皱了皱眉,埋怨道:“朵儿,你这也为人妇好几年了,怎么还如此浮躁?” 刚进门的妇人,急忙站住脚,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各位姐姐,你们谁可曾听过天门冬?” “要那干什么?”坐在人堆最外面的妇人满脸疑惑的看向妇人。 “就看病的那个医者公子说的,还说要大戟、芫花、甘遂、大黄四味药,可我不认识这些啊。”妇人焦急说。 “嗯?”董氏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埋头稍作思索后,徐徐开口言道:“侯爷走时,将宏儿托于我们这些妇人,我们虽说见识不够,但不管怎样,就算要龙肝凤胆我们也要想办法去取来,不然若宏儿身有差池,我们九泉之下,如何向侯爷交代?” 一众妇人被董氏凄凉的话语引动了心神,纷纷低下头低声啜泣起来。 “行了!都别哭了!”董氏双手放在小腹位置,唰的一下站起来,横眉怒目的呵斥道。 妇人们的哭声戛然而止,一个个仰着头,眼泪汪汪的瞧着董氏。 董氏扫视了一眼众人随手在人堆里点起姓名来:“许妹妹,宋妹妹,劳你们跟着朵儿去一趟药铺,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些药材。” “是!姐姐。” 董氏用着冷峻的目光看着剩下的几位妇人,一字一句道:“侯爷3走了,现在宏儿就是我们天,众妹妹还当进行照顾好宏儿,至于天门冬,我亲自去向窦公子询问。” 妇人们脑袋就像小鸡啄食一般,噤若寒蝉的点着头,声若蚊蝇一般低声答道,而后纷纷离席,轻步小跑着从房间走了出来。 第450章 肆伍肆:备药 窦冕整整花了有一炷香时间才将这蝼蛄分离开,待这些东西被平方在眼前时,窦冕心中才满意长舒一口气。 “窦公子!不知何为天门冬?”一道清脆而又威严的声音从窦冕身后响起,若击玉敲金般有力。 窦冕扭头看了眼身后,只见董氏一双上翘的凤目一动不动的看着窦冕放在碾盘上的蝼蛄。 “天门冬者,武竹也!”窦冕说完,开始将自己分离好的蝼蛄,数了不多不少七片,一一放入碾中,蹲下身开始碾起来。 董氏经窦冕一提醒,顿时就明白过来,转过身就对站在院中的妇人们吩咐起来,没一会,庭院中空空如也。 坐在火堆边的踧、垢二人,耐着性子等着肉块烤熟,而后来不及等肉冷却,狼吞虎咽的塞下肚,胆怯的走到窦冕身后站定。 “主人,有什么让我们帮忙的吗?”垢缩着脖子,声音有些低沉。 “吃好了?” “好了!” “饱了吗?” “嗯……饱了!” “主人,我没饱!”踧面露苦色,舔着嘴唇,抢白道。 “行了!你俩就别争了,去给我找淡竹叶,等到他们把天门冬找到后,你们开始给我熬药。” 踧、垢二人一听窦冕的话语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转身高高兴兴的跑着出了侯府。 直到傍晚时分,众妇人们才拿着各自的东西走回院子内,不过让窦冕有些吃惊的是,妇人们竟然把天门冬整抱整抱的饱了回来,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天门冬叶子堆得比草垛还高,直让窦冕感慨万千的说:“人多力量大,所言不虚啊。” 踧、垢两人就比较悲催了,手中各自拿了一根竹枝,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寻的,竹叶都有些发白。 郭方与良业两人则是空着手,面露尴尬之色,窦冕瞟了眼两个人,全当没看到。 待窦冕给众人吩咐好碾末与煮竹叶后,揉了揉有些饥饿的肚子,自顾自的丢下众人走进了厨房。 厨房内摆设简单的有些可怕,完全就是一处乡下农家模样,四处泥土堆得灶台,木头疙瘩做的墩子,无一处不显得寒碜。 窦冕走到菜篓前,从中挑选出几根葱,抄起菜刀啪啪的乱拍起来没一会,葱被砸的稀烂。 窦冕走到厨房门口,叫来距离自己最近的妇人,细心的交代起来,妇人如坠云雾一般,傻乎乎的点点头,拿着碎葱离开了。 窦冕则扭头进到厨房中翻腾起来,翻了好长时间,翻到的东西有些让窦冕失望,除了一些粟米与青菜,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窦冕心想,或许仅剩的肉让踧、垢两个人下了肚吧。 窦冕有些失望的出这些食物,着实肚中太过饥饿,窦冕只得忍着心中的不喜,拿起木盆盛了些粟米,淘洗干净后,窦冕将食物掏入了釜中。 而后,窦冕数了数外面的人数,加上自己带来的死人,整间院子中足足有二十之数,真不知道亵渎亭侯找这么多媳妇干什么的,偌大的庭院就两个男的,着实寒碜,但寒碜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窦冕心中如是想到。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窦冕撑着一大盆菜从厨房端出到了院中。 这些忙碌的妇人们闻到饭菜香味,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聚了过来,眼睛瞧着窦冕手中端着的菜,惊讶的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郭方其实早都饿了,这会也不好意思往这边来,眼睁睁的看着窦冕将饭菜放在了妇人坐的中间空地。 良业眼巴巴的看着食盆,脖子伸的老长,舔着有些干燥的嘴唇,喉咙中咯噔咯噔的咽着唾液:“这……这么小的人会做饭?” 郭方翻了下白眼,将头别过来一边去,没好气的说道:“别问我,那不是咱得主子,我家主人可是颍川大户,那会穿这么寒酸的,一路就知道混吃混喝。” “嗯?”良业惊讶的看着郭方,半天合不拢嘴,结结巴巴的说:“那……那你……你还一路上那么听话?” “哼!人家有个好爹啊,更有个好姐姐啊!”郭方阴阳怪气的说。 “什么意思?” 郭方指着莺莺燕燕的妇人,挪了挪屁股:“你看他们长的美吗?” “美啊!”良业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你就别瞧那窦家小子一副正派样,我可听我家公子说,他两岁的时候都去娶亲了,那媳妇漂亮的……有句话叫怎么说来着?”郭方用力摁了摁鬓角:“噢!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既会挣钱,而且还漂亮,雒阳城里凡是认识的,没有一个不夸的。” “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什么意思?” 郭方摇着脑袋:“不知道,反正我家公子说的。” “郭大哥,你说他爹厉害是什么意思?”良业凑上前,生怕错过了什么。 “哼!老牌外戚,听过没?” 良业瓮声瓮气的说:“外戚我听过,我记得好几年之前死的那个叫……叫梁大将军的,不就是外戚嘛。” “梁家?哼!梁家才多少年,不过百十来年,你知道他家外戚多少年?三百年!还不带零头的。”郭方伸出三个手指头,很是不平的说道。 “啊?” “他若不是有个好爹,能有这出息?你看他那样,真是寒碜!丢人!啊……呸!” 正当良业好奇心被勾起来,想要问的时候,忽听窦冕大声喊道:“郭方!带良业过来吃饭!” 良业还没反应过来,郭方已经越地而起,满脸堆满了笑容,口中大声回道:“哎!公子!小人马上来!瞧我这……多没眼力劲,还劳您唤我!” 郭方这一番操作下来,良业有些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艰难的爬起来身,暗暗嘀咕道:“这郭方属狗的吧,怎么变脸这么快?刚还出口磕碜人,这转个面就换了个,啧啧……这些当下人的,着实是拍马屁的好手啊!” 良业埋头走到了釜边,拿起碗筷,打满一碗饭,随便盛了菜,蹲到一边默默地吃起来。 第451章 肆伍伍:药到病除 待饭食用毕,妇人们开始收拾食具,窦冕则走到小碾子旁,蹲下身,仔细检查起妇人们碾成末的药材。 这些药末都没被碾成末,只能说是碾碎,粗糙的有些不认直视。 窦冕心中有些不喜,于是扭头看向身后的妇人,想要质问,可转过头一瞧,只见着些妇人正嘻嘻哈哈的坐在一起说笑,满脸的幸福感,根本没有将窦冕吩咐的话放在心中。 窦冕看向另一侧,只见踧垢两人正围着一个陶罐,双手抱膝,坐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陶罐,陶罐中水已经被煮沸。 “踧!你过来。”窦冕大声喊道。 “嗯?”踧愣了下,拍拍屁股站起来,飞也似的跑到了窦冕身边:“主人,怎么了?” “来!我给你说怎么弄。” 窦冕将碎药捏了一点点放在自己早已磨好的蝼蛄末上,而后拿过已经被焙干的葱叶,指着这一小摞东西道:“来!你把它碾成末!” “噢!省得了!”踧在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捉住碾滚,慢慢碾起来。 窦冕走到董氏身旁,低声道:“夫人,天色不早了,你们暂且去歇息,三更时分,您需要起来喂药。” “三更?为何?” “药理如此!” 董氏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身后房间。 这些妇人们聊的正起劲,忽然见董氏不言不语的进到了房间,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话题,纷纷站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郭方白天出去溜达了一天,这会有些乏,看了眼天色开始暗下来,磨磨蹭蹭的走到窦冕身侧:“公子,您看小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小人先去歇息去。” 窦冕扭头看了眼郭方:“额……你去找他家的仆人,带着良业一起去。” “好咧!” 没一会,整个院子安静了下来,就连白日间在草垛上来回翻腾的鸡仔,这会时间,也整齐的钻进了墙角的鸡窝中。 垢盯着陶罐,长长的打着哈欠,满脸的困乏之色,双手撑着头,头依然不听使唤的左右摇摆。 窦冕轻步走到火堆边坐下,只听陶罐中发出嘶嘶的声音,陶盖被里面水蒸气冲的发出“哐哐”的声音,仿佛催眠曲一样,没多久,窦冕发觉自己也有些撑不住了,就这样双臂抱着双膝,脑袋往上一落,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窦冕窦冕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窦冕有些不情愿的睁开眼,只见董氏正与白日间自己吩咐去买药的妇人从已经熄灭的火堆将陶罐平端着取出来,另一名妇人则举着油灯,抓耳挠腮的看着地面上的药材,始终不敢确定哪一堆才是自家侯爷的药物。 “宋妹妹,你赶紧把药拿来啊,愣那作甚?”董氏轻声催促道。 拿灯的妇人急得直跳脚,脸上布满了愁容:“姐姐,我不知道哪一堆才是啊,若是药出问题怎么办?” 窦冕见这三人跟做贼一样,心中忍不住发笑起来,于是窦冕拍拍屁股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踧旁边,只见踧这会双手紧紧握着碾杆,头都快低到了地面,长长的口水犹如蛛丝一般,垂到到了地面。 窦冕伸手轻轻拉了下妇人的衣摆,妇人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油灯掉在了地上。 “窦……窦公子,我们姐妹看您正在深睡,没敢打扰你。”姓宋的妇人有些支吾的说,脸上有些紧张,就像做了坏事一般。 “可到三更了?” 妇人仰头看了眼天色:“快到了!” 窦冕蹲下身,轻轻将碾轱辘推了下,碾轻轻到了碾盘的角落处。 “夫人,油灯给我,您把这些扫到一起,用布包好。” 妇人愣了下,缓缓的将灯交到窦冕手中,提起群摆,蹑手蹑脚的走到碾盘边蹲下来,而后从自己袖中取出一方手帕,轻手轻脚的将药末扫在了上面。 董氏早已经将罐中有些微热的汤倒在了碗中,朵儿紧紧地捧着碗,小心翼翼的端着,生怕摔着了。 三更鼓声在三名妇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响了起来,这三人别看是已经为人妻母了,可毕竟年岁都不大啊,当即就有些乱了,慌慌张张的拿着东西往刘宏住的房间跑去。 窦冕举着油灯,见三人如此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晃晃悠悠的跟在三人身后,溜进了房间里。 一进房间,发现董氏三人正聚在昏暗的油灯下,窃窃私语着什么,紧靠在油灯架旁边的床榻上,刘宏这艰难的长着嘴巴呼吸着,眼睛瞪得老大,看起来分外可怖,整个人瘦的有些夸张,脖子上的青筋在如此远的距离也能清晰可见。 忽然,董氏走过来,眼光一闪一闪的,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口中柔和的说:“窦公子,不知……不知我儿着病有何治?” 窦冕右手递过油灯,伸出左手:“东西给我,你们都出去。” “出去?”董氏不由的重复道。 “出去准备东西,不然你还指望我来伺候人吗?” “不知我们该准备什么?” “马桶与洗浴用具,还有要去做饭,做些清淡的。” 窦冕说完,从身后的两人手中接过东西,自顾自的走到床榻前。 窦冕为使药效尽快发挥,伸手从碗中沾了点水,仔细将药末捏成了几个药丸。 刘宏脑中十分清醒,可就是肚子太疼,根本说不出话,仅仅连最简单的呻吟都做不到,眼睁睁的见窦冕把一堆土一样的东西搓成了泥垢丸子一般,丝毫不询问自己便把东西塞入来口中,最后还把一大碗着一股凉味的水倒进了口中。 窦冕见药丸下了喉咙之后,随手碗与手帕放在了地上,转身就离开了。 刘宏一想到竟然有一个半大孩子大半夜来喂自己土,想想就觉得恶心,他可是家中独苗啊,平日间谁敢这么欺负,于是满是怨气的在那想着,越想越觉得来气,越想越觉得恶心。 好一会,刘宏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似乎要如厕,转眼间就把刚才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452章 肆伍陆:讨债 董氏与另外两名妇人,听见刘宏吐词不清的喊叫声后,急忙端着一堆准备好的东西进了屋子,没一会,三个妇人就发出兴奋的呼声。 窦冕走到草垛边,抱了些干草,然后捡了些柴火架在上面,拿起火石细心的点燃,没一会,温暖的火苗便从中冒了出来。 窦冕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脑中一片空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天,不知不觉间渐渐发白,东方的第一缕晨光照到了院中。 坐在窦冕身边的垢这时长伸了一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已经魔怔的窦冕,心中有些害怕,急忙快步跑到踧的身侧,用力摇晃起踧来。 踧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睡眼朦胧的扭头看向面色慌张的垢,弱弱的问:“你这咋啦?” 垢见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跳着脚骂到:“你就知道睡睡睡!你没看主人成啥样子了?你还有闲心睡?” 踧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只见窦冕盘着腿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整个人仰望着天空,眼睛空洞无物,若不是喉咙位置有呼吸的动作,可能真就注意不到这是一活人。 踧可不会在乎那么多,大步跑过来,双手抓住窦冕的肩膀摇起来。 窦冕本来仰的时间有些久,被踧这么用力一摇,当即就有些七荤八素的感觉。 “你松手!你是想谋杀我还是怎的?王八蛋!”窦冕破口大骂道。 “主人!你可醒来了,你要出个意外,我们可怎么办?”垢眼泪汪汪的扑过来,趴在地上久大哭起来。 窦冕看了眼天色,惊讶的问:“天亮了?” “是,天亮了。”踧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轻声回道。 “真是恍不觉梦,流离之人啊,今儿我们该走了!”窦冕说完话,揉着自己发酸的胳膊站了起来 踧、垢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对于他们而言,宁愿四处走也不想干活,因为窦冕让他们的干的活既累还精细,坚持比在地里干农活都累。 董氏三人忙活了一夜,好不容易才休息,另外的那些妇人们,赶着清晨,陆陆续续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素色衣服,纷纷出了院子,没多久,院子里只剩下面露激动之色的踧、垢二人与坐在院中木墩上休息的董氏三人,郭方与良业也不知为何,如今也没从前院进来。 窦冕径直走到董氏身前,规规矩矩的行上半里,而后收回手臂,徐徐站直了身体。 董氏大为不解,急急忙忙起身行礼,略显慌张的说:“妾身怎敢受公子之礼?公子不远千里来此医治我儿,自当妾身向您行礼才是。” “不用!我所行礼者,非夫人也,而是夫人之位,夫人不必介怀。”窦冕侃侃道。 “何意?”董氏愣了下,疑惑的看着窦冕。 “甚为亭侯之尊,居此户牗之所,朝廷之罪也,在下甚为佩服。”窦冕一边说一边很是尊敬的行着礼,不过还没等董氏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窦冕忽然转换语气道:“然!在下在商言商,既然夫人榜文之上言明百金,还当请夫人会账,小人还须趁早赶路便是。” 窦冕一连串的语气说下来,顿时将董氏三人惊住了,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哪里会有百金之数,若是有百金早都不住这么棒个破地方,他们只是想医治好刘宏的病,然后再慢慢做计较,哪曾想到窦冕竟然来这么一套。 “这……这……这事,还请公子宽限几日,妾身这就去筹措便是!” 董氏脸色这会很不好,说话也有些不太利落。 窦冕嘿嘿一笑,心道:“给我玩拖刀计?我让你喝洗脚水。” 窦冕低下头,小心翼翼取下腰间的玉珏,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董氏连忙接过洁白透亮的玉珏,疑惑的问道:“窦公子何意?” “您拿着这个好去借债啊,不然百金很难借。”窦冕调侃道。 窦冕的这句话让董氏很难堪,面皮瞬间臊的有些发红,红中带着紫,可由于过错在己身,董氏只得忍受窦冕的冷言冷语,捧好玉珏,扭过头带着宋姓妇人出了院子。 窦冕此时发觉自己腹中早已空如也,可一想到自己事情即成,心中很是欢喜,一蹦一跳的走进了厨房。 日上三竿之时,郭方磨磨蹭蹭的从前院走进来,揉着饿瘪的肚皮,大声吼道:“垢!见到你家主人没,我肚子饿了。” 垢见郭方一夜睡的竟然这么称呼自家主人,心中很是不喜,故意将头别过一边去,装作没听到。 踧弱弱的回道:“郭叔,主人去做饭了。” “喔!好了叫我!”郭方说完,迈着步子左右摇晃的从原路走了回去。 踧揉着脑袋,疑惑的看着离去的郭方,不解的问:“郭叔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话这么烈?” “哼!也不知道谁给的胆子,这才一夜就敢对主人如此说话,等会主人来了,我一定要如实禀告主人。” 垢刚说完,就听见厨房内传来喊声:“踧!让院里人来用饭了。” 踧还没回话,垢就已经跑进了过道。 踧走到坐在院中的朵儿身旁,小声道:“夫人,饭食好了。” “我没聋!”朵儿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亏我家夫人如此信任你们,没想到治病还要钱?” 踧又不知道原因,被朵儿两句话噎的顿时没了主意。 窦冕端着饭食从厨房中走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当即反驳道:“我又不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凭什么要做好事?再者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不是我看见百金够我花几天的份上,我会来这?我身后跟着那半大小子可是跟着来讨债的。” “讨债?”朵儿吃惊的看着窦冕。 “你以为我飞来的不成?”窦冕没好气的说。 “可是……可是我听夫人说,窦家是司隶数一数二的富户,就是这乐成县令在侯爷生前与侯爷聊天之时,也曾说自己在京中扬窦家鼻息。” 第453章 肆伍柒:巧舌如簧 窦冕对朵儿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中,而是一笑了之,转过身,坐到草垛之上,细嚼慢咽的将饭食装进肚中,而后躺在草垛上,惬意的沐浴着这份春季温暖的阳光。 众人用过饭食后,大约又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前院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随着吵闹声刚刚停下,一队人迈着整齐的步子从过道处走进来,只见这些人清一色的戎装,都戴着赤黑色武弁冠,左腰间佩戴着一柄柄触及地面的长剑,甚是威风。 窦冕听见脚步声,扭头瞟了眼人群,一眼就见到了走在人群最中间,身着青色锦袍,头戴通天冠的汉子,只见此人不过三十来岁,面色白嫩,并不浓密的胡须被仔细的套在黑色锦袋当中,眼睛中有着久在上位的自信感。 “我等听闻雒阳窦游平乃仁义长者,你又是哪一支?哪一脉?”来者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铁青着脸质问道。 窦冕嘿然一笑:“你是河间王哪一代?河间孝王又如何称呼?” “河间孝王乃小王曾祖父!” 窦冕从草垛上爬起来,眯着眼睛问道:“你是河间王刘利?” “不错!小王正是!” 窦冕咧着嘴,笑嘻嘻的伸出手:“东西给我!” “何物?” “自然是我的玉珏啊!” 刘利面色有尬的看了窦冕,右手偷偷摸摸的伸进了左袖,转眼间,刘利手中攥着窦冕的玉珏,不情愿的递了过来。 窦冕跳下草垛,走到刘利身前,一把将自己的玉珏拿了过来,细心的挂在腰间。 “你……你真是窦家子?” “屁话,一个窦家的名气还需要冒充?”窦冕这次又伸出右手道:“东西呢?” “何物?” 窦冕没好气的说:“难道董夫人是寻你来耍乐的?” “这……”刘利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讲究怎么做个贤王,每位老师讲东西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爷爷刘政挂在嘴边,作为表率,哪曾给他教过和无赖打交道的方法啊?偏偏窦冕还就是一个无赖。 “窦公子,不知可否宽限几日?您也看到了,小叔家中说它一贫如洗也不过啊,且容小王筹措筹措。” 窦冕抬头一看,顿时就乐了,这刘利完全不像是个王爷,倒像是个乖孩子,说谎话脸都红的那种。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窦冕故意停顿了一下。 刘利作为王爷惯了,这才没多大会,彻底被窦冕牵着鼻子走了,低下身追问道:“不过什么?” “我等读书人自当两袖清风,视钱财如粪土,视权力如过眼浮云。” “窦公子说的好,自当如此!”刘利满口赞赏。 “那就好说了,钱我不要了!”窦冕甚为爽利的说。 刘利激动的抓住窦冕的手,心中那个感激啊,百金对于他不算大数目,随便就能拿出来,可他一瞧满院子就只剩一堆妇人,一个小屁孩,连一个劳力都没有,明摆着董氏想老虎借母猪——有借无还,所以心里就有些抗拒,没想到自己出马才说几句话,这窦家小孩就同意了,心中着实比吃了蜜都甜。 “河间王,您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刘利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慌忙松开手,面色和蔼的说:“窦兄弟,您有事只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到。” “小民窃闻,积棘之林非鸾凤所集,凤凰非梧桐不栖,王爷以为然否?” 刘利不明何意,迟疑了一下,木讷的点点头。 “王爷!等等!”忽然身后护卫中骚动起来,一位身长六尺有余,面色方正,一脸凛然之色的中年人从护卫中挤了出来,只见此人身着一身黑色直裾深衣,腰绑一条内子大带,头着一顶进贤冠,脸上胡须浓密,若爆炸之相,冒烟下有些狭窄的眼睛透着股狠厉之色。 “你谁啊?我跟你家王爷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窦冕呵斥道。 “窦游平生了个好儿子啊,老大木讷又轻浮,哪知能生出你这么个小子来,竟然如此伶牙俐齿?”汉子冷哼一声,轻轻抱拳道:“在下河间相,曹鼎!” 窦冕一听曹姓,顿时就想到了宫中那两个至今还老不死的曹家人,不由得收起了轻松之色,一脸警惕的问:“大长秋曹腾是你何人?” “在下兄长!” 窦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顿时有些发毛了,弱弱的说:“曾记刘安鸡犬,误随鼎灶登仙,没想到我今儿见到真神了,说说吧,有何不妥之处?” “哼!”曹鼎一听窦冕满口的揶揄话,顿时就有些不顺气,沉着脸道:“王爷,他要钱给他钱便是,勿复多言,万不可答应他别事。” “曹相啊!还请您先回避一下,小王正与窦兄弟相谈正欢,您来凑什么热闹?”刘利不知道脾气本来就是这,还是故意装给外人看的,说话语气简直有些怯懦。 曹鼎也是明白人,怒视一眼窦冕:“窦家小子,若是你让王爷干出什么出缺的事,我有你好看!” 曹鼎说完,怒摔着衣袖大步走开了。 “嘿!曹家这群王八蛋,一个个这么嚣张?真是活腻歪了!”窦冕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刘利对窦冕的话置若罔闻,紧紧抓住窦冕的手,问道:“窦兄弟,您刚刚说的何意?” 窦冕见刘利这着急样,心中不由的浮现出一个遥远的记忆,宋仁宗,一个性格柔和到能被大臣骂哭的人,此人性格何其相似?若是当了皇帝,定然是大臣之福。 “王爷,小民有个礼物送您,不知道您敢不敢收啊?” “礼物?”刘利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不不!窦兄弟,您能不要钱都已经帮我了,我怎么能要您的礼物?岂非太过失礼了?” “您不想听听我要送您什么吗?”窦冕咧着嘴,笑眯眯的问。 “不知……您要送本王什么?” 窦冕拉住刘利的左手,轻轻用自己右手食指在上面写画起来,口中平静的说:“一顶白帽!” 第454章 肆伍捌:刘家本性 窦冕的话刚一出口,刘利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口中喃喃道:“本王不敢,本王不敢!” 窦冕见刘利如此胆小,心中大为鄙视,走上前,双手扶起刘利,故作惊讶的问:“王爷!戏言而已,何必惊吓之斯?若是下人出去乱嚼舌头,岂不是乱了分寸?” 刘利被窦冕话里话外一提醒,当即惊醒过来,扭过头一眼看向身后的兵士,不恶而言道:“尔等还不退下?” 兵士们一脸肃然的齐声应诺,而后整齐有致的退出了院子。 窦冕很是满意刘利这眼色,心中对他婉拒自己想法的事情有些惋惜,不过他的目的可不在此人身上,也就并没放在心上。 “戏言而已,王爷何必惊慌?” 刘利摆着手,小声道:“不不不!窦兄弟,如此言语,万万不可再言,否则若让国相知道,小王这颗脑袋可经不起陛下砍伐。” 窦冕见刘利一脸的谦卑之色,故作惊讶:“王爷真战战兢兢,乃惠乃顺之人,书云:臣不作威,不作福,靡有後羞。於戏,保国艾民,王爷真贤王啊!” “不敢当,不敢当,祖训而已。”刘利生怕窦冕不知轻重,急忙将这个问题给下了定语。 “您既为如此贤王,为何不接济一下亵渎侯府?你也看见了,亵渎侯府,困顿至斯,比之贫家亦多有不如啊!”窦冕直了直腰,面带笑意的问。 刘利本来对窦冕的感官挺好,没想到跟窦冕攀谈几句下来,发现窦冕问的这问题,一句比一句刁钻,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起来。 “天恩浩荡,我等作为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解难,当今陛下虽我河间一脉,可毕竟如今已承嗣帝位,兄弟之间亦当如是,怎能期望于别人呢?”刘利语气忽然有些不太平和,若质问状。 窦冕听后,心中嘀咕道:“刘家这看来真不是好东西,脸皮一个比一个厚,这小子看起来挺厚道的人,怎么如此自私?不过自私也好,毕竟你们老刘家的传统嘛。” 窦冕清了清喉咙,故作震惊:“你们再怎么说,也没出五服,怎么如此冷淡?” 刘利面露苦色:“嗐!不瞒您说,咱们河间这地方一向都很穷的,您是没看我府中,比这也稍微好一点罢了,有很多房屋以及家中用具,都是太祖父留下来的,祖父那一代开始,河间国就一分为三,能活就不错了,哪力还有救济别人之力?” “我勒个去,又开始哭穷了?”窦冕眨巴着眼睛,心中冷笑着,想要看看刘利还有什么本事。 “王爷,不知陛下可知河间如此窘境否?陛下难道不知河间乃天子颜面吗?” 刘利愣了下,反问道:“窦兄弟,您难道不知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吗?” “何意?” 刘利往前挪了挪脚,凑近窦冕:“您可知渤海王刘悝?” “刘悝?何人也?”窦冕忍不住问了起来。 “章帝曾孙,河间孝王之孙,蠡吾侯之子,陛下之一母胞弟也,因渤海王刘鸿无后,故承嗣给了渤海王刘鸿。” “刘鸿?何人?” “章帝的曾孙,千乘王刘伉之孙,乐安王刘宠之子,嗣封乐安王,鸿之子刘缵,在冲帝死后继位,就是质帝。梁太后诏,以安之地差,改封刘鸿为勃海王。”刘利将族谱背的很是顺溜,如数家珍一般对窦冕说出来。 “质帝?”窦冕忍不住心中动了动:“不是被梁冀鸩杀得那一位吗?难道刘鸿对自己儿子如此不上心?” “不错,正是此人!父子尚且寒心,何况父子乎?” “呸!”窦冕忍不住骂道:“不就是换个地方,连亲儿子都不要了,真是寒心。” “这又算得了什么?高祖还不是一样,当年项王追击过甚,竟将刘盈姐弟二人抛下车,若非夏侯婴,哪会有惠帝?光武也好不到哪去。”刘利没好气的说。 窦冕心里那个震撼,着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心道:“这不就是不肖子孙嘛,哪有这么评价自己祖宗的?” 不过,窦冕转眼一想,瞬间就觉得这是好事了,略显兴奋的一把抓住刘利的手:“刘兄,多谢刘兄解惑!” “解惑?”刘利炸了眨眼睛,满头雾水的看着窦冕,心道:“这小子脑子有病吧?我没说什么啊?”不过处于对窦冕的尊重,刘利低下身问道:“何意?” 窦冕舔着有些干燥的嘴唇,乐呵呵的回道:“王爷,有一事……还需请您盘旋一二。” “哦?”刘利顿时来了兴趣,扶着胡须:“不知窦兄弟有何事需要我帮忙的?” 窦冕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沾沾自喜的情绪,故意沉着脸,指着院子正色道:“我此次北来,不为其他,不过是为天空异相而来,如今王爷既然拒绝了我,那且容小人另选一人,如何?” “嗯?天有异相?何意?” 窦冕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他的话,扭头回到草垛上坐好,双手放在膝上,仰起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延熹七年六月十三日,河内野王山上有龙死,长可数十丈。扶风有星陨为石,声闻三郡。太白北入数日,复出东方,天官宦者星不在紫宫而在天市,而后萤惑入心,不知所踪。” 刘利开始以为窦冕胡诌,可越听越像那么回事,好奇的问:“此征兆何意?是吉是凶?” “祖龙死,而天地分!” 窦冕简简单单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向刘利,因为窦冕这句话对于他们刘姓而言,绝对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当年秦始皇为了封锁消息,屠了方圆十里之地,如今同样的话再以窦冕冷峻的表情说出来,顿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太白与天官何意?” “刀兵起,无止境,宦者入于中枢,天子亦将无后矣。” 窦冕的话说起的似乎很轻松,可对于刘利来说,窦冕的话可像一把刀,直让他觉得心生恐惧。 第455章 肆伍玖:讨价还价 刘利想了许久,跑到草垛前,沉声问道:“窦兄弟想如何?” “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王爷已经处于安乐之中,小子就不便叨扰了,不过……” “不知窦兄弟要何物?若是本王能拿的出,本王定双手奉上。”刘利这会就是想要及早拜托窦冕,故而狠下心,咬着牙说。 窦冕指着刘宏居住的房间:“既然亵渎侯府拿不出钱,那么咱就要这个了。” “谁?” “小亵渎侯!” 刘利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窦冕,想要看清窦冕心中想的什么,可费了好大力也没看明白:“您……您既是在雒阳长大,自然应该知道,刘姓子孙,非奉诏,不得行与州郡。” “哦?何时的祖训?我为何不知?”窦冕下意识的搐了搐鼻子。 “孝景皇帝!” 窦冕一听,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一个死了近两百年的刘武,竟然对于你们刘姓来说成了祖训?若是光武皇帝也信奉祖训一说,岂不是笑掉大牙了?行了!多谢王爷提醒。” “你……换个条件也行,毕竟我小叔只有这独子一人,若跟你走,婶婶如何向小叔交代?” 窦冕见刘利婆婆妈妈的样,眼光还有些闪烁,心中忍不住冷笑起来,脸上依然挂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不温不火的说:“我听闻,六极者,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五福者,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可有此事?” 刘利也算饱读诗书之人,当即就开口说出来出处:“有!此乃武王乃封箕子於朝鲜而不臣之事也。” “今亵渎侯,六极全占,与布衣有何区别?五福与他而言,不过是看的见,摸不着之物罢了,若指望他的俸禄,不过杯水车薪而已,故而我想带他行权变之事。” 刘利这会发觉脑袋有些不够用,有些晕乎乎的问:“何为权变之事?” “穷极思变!” 刘利被这四个字震得脑袋有些发懵,急忙制止道:“不可!万万不可!宏儿不管怎么说也是亭侯之尊,若是跟你走,让人知道成何体统?” 窦冕微微一笑,指了指刘利,而后又指了指自己:“如今此时,不过你知,我知,你若能让曹鼎那老货同意,那咱们谁都不知。” “那我这就去找曹国相明说。” 刘利刚要转身离开,窦冕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大喊道:“等等!王爷,你之前说刘悝是怎么回事?” 刘利停下脚步,长叹一声:“北军中侯史弼上高陛下:臣闻帝王之于亲戚,爱虽隆必示之以威,体虽贵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兴,骨肉之恩遂矣。窃闻勃海王悝,外聚剽轻不逞之徒,内荒酒乐,出入无常,所与群居,皆家之弃子,朝之斥臣,必有羊胜、伍被之变。州司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绝,恐遂滋蔓,为害弥大。乞露臣奏,宣示百僚,平处其法。法决罪定,乃下不忍之诏;臣下固执,然后少有所许。如是,则圣朝无伤亲之讥,勃海有享国之庆。不然,惧大狱将兴矣。” “刘悝真反了?” 刘利轻叹一声:“反了!前些时日悝为不道,诏贬为瘿陶王,食一县。” 窦冕一听心中一惊,立时盘算起来,心里虽然感觉不妥,然而窦冕始终找不出原因何在。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前后,刘利带着面色焦急的董氏走了进来,董氏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踉跄的让人感觉像风中浮萍一样。 刘利则有些不情不愿的挪着脚,耷拉着脑袋,黑着脸,完全不似刚办成事情的样子。 “王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刘利翻了下眼皮,长吁短叹道:“诶!我刚出院子就被弟妹拦着了,没见到国相。” “夫人!不知何故?可是不想随我而去?” 董氏摇了摇头,用着自己温润的语气,抑扬顿挫的说道:“妾身闻: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窦冕与刘利还没等董氏话音去,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董氏,只见董氏面色平静,就像说着最简单的话语一般,目不斜视。 窦冕被董氏的话语一提醒,瞬间便明白过来,自己一直以为不妥的地方了,猛拍额头道:“又是曹家这群阉竖,看来天官宦星位手伸的也太长了一些。” “国相?”刘利虽然被董氏拉了进来,这会被窦冕的话一提醒,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过来,不由的惊呼起来。 “王爷,你应当知道曹鼎兄长曹腾是何样人吧?” 刘利默默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先王在时就曾经告诉我说他颇有权谋,细处……小王实不知也。” 窦冕对谁都不敢说太熟悉,但对于曹腾他敢打包票,因为他前世还是梁家子的时候,他见过许多次曹腾坐在对面与梁冀相谈的画面。 “安帝时,曹腾为黄门从官。永宁元年,时顺帝为太子,太后以腾少谨厚,使其侍皇太子读,特为帝爱[,饮食、赏都与众不同。延光四年,顺帝即位,曹腾迁小黄门,升中常侍。建康元年,汉顺帝卒,汉顺帝始满二岁儿冲帝立。永嘉元年春,立不到半年之冲帝殇矣。当是时群臣皆以为宜立一位年长有德者宗为帝,皆属于清河王蒜,大将军梁冀以继用,而以八岁之勃海孝王鸿之子缵为帝。” “这我们都知道啊,难道有隐情?”刘利听后并没有感觉奇怪,因为后面这些都是知道的。 “本初元年,朝廷之士分为两。一由李固主,立清河王;一由梁冀君,立刘志登位。当两会议时,腾相机熟矣,亲夜访梁冀,以持志为帝。他又指,清河王为人明,若其真者为帝,恐不得安,然立志,则可长保富贵。” “阉竖一步登天矣!”刘利听后,眼角不由得抽了抽,有气无力的叹息道。 第456章 肆陆零:决定 “曹鼎所能为国相,非才亦非贤,乃曹腾以心比心换来的,不然阉宦之家,哪家士人能看的上?” 刘利有些按捺不住了,忍不住道:“曹腾如此深沉否?” “若不深沉,岂能的陛下信任?董夫人多亏将你拉住,不然事败矣。” “喔……”刘利长舒一口气,面色缓了下来。 董氏此时走上前,轻声道:“妾身未曾想那么多,只是看利儿走路有些匆忙,我便叫住了他。” 窦冕见董氏脸色如常,心下甚为疑惑:“夫人可曾答应?” 董氏咬了咬嘴唇,颔首略作沉吟:“妾身见识不多,前几年时,我听闻河间隐士刘仲承,永兴二年,司徒种暠推举刘淑贤良方正,他托病辞谢,汉桓帝刘志听说刘淑高名,责斥州郡,用轿子把卧病的刘淑抬到京师,刘淑不得已到了洛阳,若是我儿日后也能如此,我也就欣慰了。” “刘淑少学明经,学成遂隐居,立精舍讲授,诸生常数百人,州郡礼请,五府连辟,并不就,他也是我们宗室中人,若窦兄弟真能给阿宏找个好师,自然也是极好的。”刘利点头赞成道。 窦冕见董氏如此利落,拍着胸脯道:“请夫人放心,小子定当用心教导,虽不会有多优秀,但绝不会太差。” “那就好,那就好。”董氏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刘利亦曾有些担心,走上前拉住窦冕的手:“听闻游平公,师从于关西孔子,不知……可否……” “我师承也不差啊。”窦冕笑盈盈的说:“在下启蒙于襄公矩,授业于李元礼,不然我岂会来此地?” “这……”刘利与董氏顿时就有些愣了,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脸上震惊之色一眼都能见到。他们可能不知道李膺是谁,但襄公矩可是冀州名人,那是天下间指的上的高士,被唯一一个称的上道士之人,哪怕是张道陵如今也不过一术士。 “窦公子,不知何时起行?”董氏言语愈发恭敬的问。 “今日便可。” 刘利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惊呼道:“今日?阿宏如今还在榻上,怎能起行?” “放心吧,他那病症三日之后把另一副药喝下就好了,躺在家中起不了多大作用。” 董氏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说:“可……可我儿这么虚弱,可否让在家调养一番?毕竟先夫刚去不久,他还在守孝中。” “无碍!”窦冕大手一挥:“守孝在于守心,而不在于守行,王爷,劳您备辆马车,我们稍后便走。” “这……”刘利看了眼身边的董氏,艰难的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婶婶,你有什么话要说,赶紧就说,不然以后机会就很少了。”刘利说完,右手抓住裙摆,火急火燎的走了。 董氏向窦冕轻轻道了一福,转身走进了刘宏安歇的房子内。 窦冕则从草垛上跳下来,寻到躲在角落中的踧、垢二人,细心的吩咐起事情来。 刘利一至前院,久在院中等候曹鼎走了过来,曹鼎见自家王爷现在比第一次出来的时候脸色要好许多,于是拱手问道:“王爷,我观您面色轻松,可是答应窦家什么事了?” 刘利在院中被窦冕那么一提醒,心中对曹鼎就有了些戒备,如今被曹鼎问及时,刘利打哈哈道:“国相,小王这性格您还不知道?怎么可能答应他什么条件?反正要钱自然是没有的。” “那窦家小子可曾提过什么?” 刘利被曹鼎逼问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面色尴尬的说:“他们说想离开乐成,让本王送他们,本王这不就出来安排马车来了嘛。” 曹鼎半躬着身,眼睛不住的提溜只转,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刘利的脸:“王爷,请恕外臣多嘴了” 刘利拱了拱手,低下头,诚恳的说:“还请国相名言!” “当今陛下虽为河间王一脉,然陛下以承嗣给了清河王顺帝一脉,还望王爷自知。” 刘利听曹鼎将话说的如此难听,忍不住脸上浮起了怒气。 曹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知不觉间伸直了腰杆,面无表情的说:“自文景开始,陛下最忌讳的就是封王连接内臣,若是窦家子是别的身份,外臣也就不便置喙,可王爷您别忘了,老姓外戚之家,可就只剩了他们一个姓氏了。” 刘利下意识顺着曹鼎的思路往下想,背后不知不觉间冒出了冷汗。 “渤海王刘悝因何被贬,王爷不知,小人确是知道的,我听大哥言,左悺竟然敢于渤海王互相来信?这岂不是于陛下眼中无人乎?若非王甫将此事呈于陛前,陛下亦当为小人所误矣。”曹鼎越说越觉得心痛,越说越觉得气愤,直到最后说的口水四溅。 刘利自觉理亏,往后轻轻挪了挪脚,低声道:“小王……小王只是用马车送送他,应当不至于如此严重?” “王爷!”曹鼎见自己废了如此多的口舌,依然还没将刘利说服,于是咬咬牙,凑上前低声道:“还请听外臣一言,臣曾听闻,窦宪窦伯度有狼顾之相,今天我见窦家这小子,已非狼顾所能比拟的?” 刘利很是纳闷,你说的好好的,怎么提死了近百年的死人:“何意?” “此人鹰踞虎视之相,乃嗜杀之人,还望王爷远离则个,不然引火烧身,我等同僚亦难保全啊。”曹鼎语重心长的劝道。 “小王听从国相便是,且待小王安排妥当,咱们这就回王府。” 曹鼎见河间王如此从谏如流,心中很是高兴,转身带着自己的属吏安排去了。 刘利见着曹鼎离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摸了摸背上的细汗,轻声嘀咕道:“天子如此使用阉竖之亲族,非天下社稷之福啊,但愿陛下能早些醒悟过来。” 等曹鼎将事情安排妥当后,刘利告别了董氏,拜别了窦冕,带着一种护卫,沿着原路返回了河间王府。 本来就无所事事的郭方与良业见到门外的马车,兴奋的坐了上去。 第457章 肆陆壹:离开乐成 刘利走后不久,妇人们陆陆续续回到了院中,当这群妇人们听到董氏欲将自家侯爷交于窦冕之手,纷纷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争论起来。 董氏到底还是有些决断力,根本不理会妇人们的吵闹,拉起还在生着闷气的朵儿,扶着走路有些不稳的李宏从房间里出来了。 踧、垢二人也算有些眼力劲,走上前从两人搀扶的手中接过刘宏,有些吃力的扶着出了过道。 窦冕从腰间将自己的玉珏再此取下来,走到董氏身边,双手奉上:“此去天高路远,夫人若是想念刘宏,可着人往魏郡九候城送个信,最多也就年中,我会着人在此地开个店铺,到时候联系也要方便一些,至于此物嘛,夫人拿着,若是有以后府中有事,着此信物寻找各地窦氏店铺之人,自有回应。” “多谢公子!”董氏接过玉珏,带着伤感道:“妾身就拜托公子照顾好我儿了。” 窦冕点点头,转过身,走到一名正在擦泪的妇人身边,猛然出手,一把夺下了手帕,走到昨日碾药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的将药收集起来,放入怀中,而后大步的离开了。 妇人们见窦冕离开,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跟了上来。 窦冕快跑着爬上马车后,粗催道:“郭方,速速驾车!” “啊?”郭方本来对踧、垢两人驾上车的侯爷有些惊讶,这会没想到窦冕一上来就开始催促,再往后一瞄,一群妇人竟然跑着跟出来,心中一慌,用力抽了下马臀,马一吃痛,不带任何征兆的飞奔出去。 车上的中人根本就没作好准备,宛如飞剑一般的马车,顿时将车中的人晃的东倒西歪。 马车一路丝毫未曾停留,直接奔向了北门方向,直到到了码头,马车终于才停了下来。 站在码头眺望着远方的良老头,一见窦冕等人从车中走下来,急忙跑过来,弓着身子,走到窦冕身边,唯唯诺诺的说:“公子,不知……” “良叔,账目自然少不了你的,不过……我们还需到南宫,不知良叔可愿把我们送到啊,到了地方,我自然给你会账便是。” 良老头扭头看向自己侄子,只见良业向他示意了几眼被搀扶住的人,良老头不知何意,低头盘算了一会道:“公子,非是小人不同意,而是要道南宫有些远啊。” “远?” “对啊,若是按照来时的路走,我们只能到阜阳,可您若要到南宫,逆水也就罢了,最主要要将滹沱河行完,至三江口参户亭,由参户亭南进,至观津渡西进,渡峰水,而后才能到南宫,此行下来大约最快也许七八天。” 窦冕看了眼天色,直接这会红日挂在天空当中,时辰尚早,扭头有看了眼病恹恹的刘宏,咬咬牙道:“可!” 良老头一见自己这么说,窦冕还是没放下要走的决心,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踩着软踏踏的踏板走上了船。 郭方此时走过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扭扭捏捏的站在窦冕左边,一脸谄媚的问:“公子,这小侯爷怎么办?” 窦冕扭头瞪了眼郭方,用凛若冰霜般的语气问道:“侯爷?哼!你管好你的嘴,这里没有侯爷,若是你再乱说话,我可不敢保证郭瑫那小子能让你活多久。” 郭方被窦冕的话吓得顿时额头冒出来的豆大汗珠,眼睛中满是恐惧的望着已经踩上踏板的窦冕。 “郭大哥,你很热吗?”良业跑上前走热闹道。 郭方擦下额头的汗珠,仰起头看了眼太,长长吐了口气,咒骂道:“你说这烂天气也真怪,这才几月,这么热?” 良业有些不明白,这天气并没有热到能出汗的天气啊,怎么郭方会说热?心中满是疑惑的踏上船,就着船尾坐好。 郭方走到踧、垢二人身前,背着浑身无力的刘宏走上船,小心的将刘宏放好,自顾自寻到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待众人都上船坐好后,良老头撑起竹篙,船只犹如一片树叶一般,迅速滑出了岸,飘飘荡荡的随着奔流到海的河水往下游流去。 众人连日来,已经习惯了坐船,所以没多久,众人便渐渐昏睡了过去。 时间一晃而过,当船行至参户亭时,早已过了夜半时分。 参户亭,此地说是一处亭,不如说是一处镇子,一条宽大的街道直通码头,两边密集的房屋沿码头平铺开来,零散的火烛从窗户透出来,让人心中忍不住生起人在异乡为异客之感。码头周围插了许多幌子,在这已经漆黑的夜中,随着河风用力飘荡着。 一整天半死不活的刘宏,在船只刚刚停下之时,刘宏瞬间就活了过来,一手抓住船沿站起来,一手指着窦冕破口大骂:“你知道我谁吗?竟敢如此对待与我?信不信我上报陛下,竟让尔等灭族!” 刚欲下船的众人,这会彻底被刘宏惊到了,纷纷停下脚步,满脸震惊的看着窦冕。 窦冕歪着头,懒洋洋的看着刘宏,不屑的轻笑一声:“不过只是刘姓亭侯,也敢在我身边摆谱?哪来的胆子?” 刘宏顿时就愣了,没想到自己竟然碰到了传说中的硬钉子。 窦冕对众人挥挥手:“都走吧,把他放在船上冻他一夜,我要看他有没有如此胆量。” 垢有些担心道:“主人,他跑了的话,如何向亵渎侯夫人交代?” “只说他死了便是,刘家不缺的就是儿子。”窦冕拍拍屁股站起来,信不走向船头。 踧弱弱的问了一句:“若是他向亭长禀告怎么办?” “哼!杀一亭长,若屠狗宰羊而已,我若怕他告状,我还会让他在这安静一夜?”窦冕说完,自顾自的走上了码头。 郭方有些迟疑的转过头看了眼正站在船中发呆的刘宏,舔了舔嘴唇,不情不愿的走下了船。 踧低声对垢说了几句话,走向了刘宏身边,目送着众人离开后,抱着双膝就着刘宏坐了下来。 第458章 肆陆贰:就地织网 众人随意在码头周围寻了一处住所睡了下来,天刚微微发亮,良老头担心船上的刘宏与踧,偷偷从床上趴了起来,轻步走出了房间。 其实屋中的人都没有睡沉,白天船只来回摇晃,众人也就浑浑9噩噩的睡了一整天。 当良老头没走多久,众人一一从床榻间爬了起来。 昨夜他们入宿的客栈,其实算是一处私人别院,院子并不大,不然也不会一堆人挤在一个房间了,院中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石磨,如此方才使院中看起来不那么空荡。 庭院主人是一对土里土气的夫妇,家中还有一个半大小子,小孩子满身脏兮兮的,鼻涕贴满了大半个脸。 众人从房中走出来,只见夫妇二人正手中牵着孩童,肩上扛着锄头要出门。 孩童可能有些怕生,害羞的往自己母亲身后躲,汉子则向众人作了作揖,有些局促不安的说:“那个……你们住宿费,刚刚那老头会过账了,我们要去下地了,你们若是想睡,就去睡会,粮食在那间屋子,你们若是饿了,自己做去。” 众人见如此叨扰人家,人家还如此客气,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窦冕迈出人群,长揖回礼道:“不然劳两位破费,我等连夜前来打扰已是失礼,怎敢再糟蹋食物?我们也需趁早赶路,要不一起吧?” “这……庄户人家,没那么讲究。”汉子刚说完,身边的妇人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汉子。 这个小动作,众人其实都看在眼中,不过对于他们而言,也是能够理解,于是低下头视而不见,跟着窦冕出了院子。 众人走至街道拐弯处便分别开来,窦冕一行人往码头方向走去,没走好几步,垢揉着肚子,有气无力的抗争道:“主人!我饿!” “饿?咱们谁不饿?走吧先上船,找个别的办法混食儿吧。”窦冕冷笑一声,强撑着肚中的饥饿,走到了码头上。 这处码头不是很大,但绝对很忙,东方的太阳才刚刚冒出头,码头之上已经来了许多搬运货物的人,伸长了脖子看向并无动静的河水。 码头两侧栽种着一排整齐的杨柳,细嫩的柳支倒垂在水面上,还未完全褪下的柳絮被河风一吹,随处飘舞,真有一种“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诗意感。 平静河面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柳絮,河中早已沉寂鱼儿在阳光照射在水面上的那一刹那,纷纷跳了出来,果有一种“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的既视感。 郭方也不知是饿极了,还是故意的,指着河面,舔着嘴唇自言自语道:“这鱼……真肥啊,做成鱼羹,那绝对是美味。” 垢一听郭方讲吃的,急忙凑了过去,低声问:“郭叔,鱼羹是什么?” 郭方擦了把口边并不存在的口水,砸吧着嘴:“肉糜。” 垢一听带糜字,对他而言那自然就是好东西,扑扑腾腾的走到窦冕身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主人,我饿!” 窦冕翻了个白眼,伸出脚,狠狠踹了一脚郭方:“王八蛋!你去给老子借渔网去,若是借不来,小心你的皮!” 郭方见窦冕训斥自己,心中直乐,扭头大步向距离码头最近的住户跑去。 良业见站在窦冕身边没什么事情可干,自顾自的回到了船上。 窦冕则盯着随风飘舞的柳树枝发呆了好一会,忽然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垢!把那个柳树枝给我折下来。” “啊?”垢愣了下,怯声怯气的说:“这……不好吧?” “你想吃吗?想吃你就去给我折,不想吃嘛,正好!咱也能歇歇。” 窦冕简而言之的两个选择,顿时让垢有些慌了,垢不假思索的跑到柳树根下,抱住柳树,攀爬了起来。 坐在船中的踧一直看着岸上,当见到垢开始爬树的时候,踧心中大为好奇,快步跳下船,疾步走了过来。 “主人!您让垢上树做甚?” 窦冕瞟了眼踧,指着另一个柳树:“你反正也没事儿,上去把树枝给我折下来。” “啊?”踧愣了下,抬头看向垢,只见垢满脸兴奋的对他使着眼色。 踧疑惑的看了眼窦冕,只见窦冕脸上不温不火,一动不动的盯着河中。 对于踧、垢二人来说,这种柳树爬起来根本不存在任何难度,踧抱住树干,简单几蹬,转眼间就坐在了树叉上。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前后,“咔嚓、咔嚓”两声响起,两支胳膊粗的树枝“哗啦”一声落在了窦冕身后,窦冕就像没有听到一半,纹丝不动,直让还在树上的两人头上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踧、垢二人担惊受怕的从树上跳下来,蹑手蹑脚的走到窦冕身边,垢惶恐不安的说:“主人,树枝折好了,您看……” 窦冕看都没看身后:“速速剥皮,马上就要用。” 两人满头雾水的对视一眼,缩着脖子蹲下身,细心的剥起柳树皮来。 等将所有的柳树皮剥好,大约过了有一柱香时间。 “主人,还需作甚?”踧低声询问道。 窦冕看了眼自己的脚下,捡起一颗石子,随手在地上画起来,不一会,一张蜘蛛网般的图案展现在了地面。 “去!按这个给我绑,绑好了喊我,速度要快,不然等会谁都没吃的了。”窦冕眼睛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水面,因为他发现随着太阳照射的时间越长,透出水面的鱼越来越少,故而催促起来。 踧、垢两人这会着实跟苦力一般,从开始到现在,没敢松懈,垢是知道有鱼吃,可踧哪里知道,踧纯粹是来凑热闹的,没想到就这么被窦冕拉了壮丁。 踧见垢完全与自己不同,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脸上挂着满是期待之色,忍不住问:“你高兴甚?” “嘿嘿!主人要做饭了,你没发现我们做的这是什么吗?” 踧看了眼手中的东西,疑惑的摇了摇头。 “嘿嘿!渔网!赶紧吧,我们做完,等会就有吃的了。”垢说完,低下头继续忙活起来。 第459章 肆陆叁:饱食起行 窦冕见透出水面的鱼儿越来越少,忍不住收回来目光,向身后踧、垢二人催促起来。 两人手忙脚乱的将一堆柳树皮绑在一起,看起来好像一用力就会散架一般。 对于早已经饥肠辘辘的窦冕来说,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接过他们递来的网,往地上一趴,双手将网撑开,轻手轻脚的放入了水中。 也不知这块这鱼是吃的太饱了还是瞧不起人,一张简易的网很是轻易的就捞出一条来,其他的鱼依然没有反应,陆陆续续的从柳絮中露出头来。 踧、垢两人一见鱼如此好抓,好奇的从窦冕手中接过简易网,满怀期待的趴到河岸边,对着水中盯起来。 刚刚捞出的鱼,直到被丢在地上才开始反抗,窦冕握紧拳头,一拳砸了下去,鱼顿时没了反应。 河中心方向,几艘船缓缓往码头方向行来,正在码头上等活计的人,纷纷站起来,哗啦啦,全跑到了码头的右边。 窦冕三人待的这排柳荫下,顿时鱼儿多了许多,踧、垢两个人半天鱼是没抓到,可玩性大增。 窦冕将鱼提到河岸边,寻了块锋利的石子,手脚麻利的把鱼解剖、清洗,而后找到一根树枝,将这些鱼串了起来。 窦冕把鱼平放在地面的石块上,转过身走到码头不远的坡上,随意扒拉了一些枯萎的野草,掏出火石,就这么生起火来。 等窦冕这条鱼烤的半熟的时候,郭方空着手从码头方向跑了过来,有些沙哑的喊道:“公子!小人没找到渔网。” 窦冕扭头看向郭方,只见郭方贴着发裂的的嘴唇,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窦冕的手,窦冕指了指踧、垢两人趴的地方:“去!你给帮忙去,别让他们得伤寒了,咱们可经不住伤病了。” 郭方心中挂念着窦冕手中正在的那条鱼,快步跑到踧、垢两人身边,板着脸将两人驱离了岸边,自己则接过已经有些散架的网,趴在岸上守株待兔起来。 踧、垢两人早已玩的忘了要抓鱼的事,如今被郭方一骂,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默默蹭蹭的坐在火堆边烤起火来。 窦冕见两人浑身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随手将靠熟的鱼递了过去。 两个人着实也是饿了,踧一把接过鱼,两个人就这么脑袋凑在一起,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郭方到底还是成年人,抓鱼到底有一手,踧二人一条鱼还没吃完,郭方已经提了条鱼过来。 窦冕接过鱼,熟门熟路的操作起来。 踧、垢二人,心里倒是还有些分寸,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窦冕操作,等到郭方拿来第二条的时候,他们二人便已经可以自己操作了。 大约过了有大半个时辰,一条条烤熟的的鱼众人分食塞进了肚中,虽说这顿饭食没油没盐,但毕竟也没花钱不是?待众人饱腹之后,众人的行止,都有了些从容。 随着太阳不断的升高,码头上越来越多的船停在了岸边。 良老头催促众人坐好后,撑着竹篙熟练从停在外面的小船中间穿过,迅速的划向了河中心。 河心的水流,着实有些大,良老头用力划着桨,船依然像蜗牛一般往前爬。 郭方这会吃饱饭,力气正足,站起身走到良老头身边,从良老头手中接过双桨,用力摇起来。 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刘宏,忽然问道:“我们要去哪?” 窦冕看了眼刘宏,发现刘宏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这就证明刘宏恢复还不错,于是打着禅腔调侃道:“去来的地方。” “你们自哪来?为何要把我带出来?” 窦冕嘿嘿一笑,往天空指了指:“自来处而来,至于带你嘛……那是因为你娘欠我百金,你是抵债的。” 刘宏可不傻,相反刘宏很聪明,不然他昨夜也不会拿自己侯爷的身份去恐吓人。 “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刘宏眨着眼,眼中满是期待。 “回来?”窦冕冷笑两声,一脸眼严肃的盯着刘宏:“生不入故土,死不回乡,你趁着这会好好看一眼这里的模样,以后你最多也就在梦里回味了。” 刘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窦冕:“那……那我娘呢?” “自然能见到,不过也是许久之后的事了,至于现在嘛……我现在是你的老师,说话要带先生二字,是为礼。” “先生?”刘宏上下打量着窦冕,摸着下巴,不屑的说:“你比我还小,也敢当先生?说出去也不怕牙被笑掉了?” 窦冕靠在船壁,扭头看向面带讥笑的刘宏:“真不知我是夸你有学识好,还是骂你无知好。” “哼!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会读论语的人,你见过无知的人会读这吗?” “你哪一年生的?”窦冕慢吞吞的问。 “永寿三年,怎么了?”刘宏对窦冕忽然问他出生年份,很是纳闷。 “永寿三年?次年便是延熹元年,您比我确实大两岁。” “嘿嘿……这不就对了?你比我小凭什么当先生?想当年我爹给我找的老师,那都是德道高士,哪有你这样的?” “两岁而已,二十岁又有何妨?岂不闻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刘宏愣了下,他没想到窦冕会冒出这么句话,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回道:“没有!我只听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那你认为何为师?” “这还用说?自然教习文字啊!” “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内省而外物轻矣。传曰:“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此之谓矣。身劳而心安,为之;利少而义多,为之;事乱君而通,不如事穷君而顺焉。故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何也?” 刘宏讷讷而言道:“不知!” “好法而行,士也;笃志而体,君子也;齐明而不竭,圣人也。人无法,则伥伥然;有法而无志其义,则渠渠然;依乎法,而又深其类,然后温温然,如是而已。” 第460章 肆陆肆:强力收徒 刘宏本来就只是认识字罢了,这会被窦冕一顿知乎者也劈头盖脸的说下来,顿时就觉得头晕脑胀。 “老师还能让人温温然?”刘宏呆头呆脑的问。 “古今文章,杼其义旨,损益其文句,而以上书奏记,或兴论立说、结连篇章者,皆文人鸿儒。好学勤力,博闻强识,世间多有;着书表文,论说古今,万不耐一,何也?书千篇以上,万卷以下,弘畅雅闲,审定文读,而以教授为人师者,通人也。无通人之能,岂敢教授余人?” 刘宏见窦冕话说的如此满,忍不住笑道:“儒生说名於儒门,或不能说一经,或不能成牍治一说,或能陈得失,奏便宜,言应经传,文如星月,何也?你若能解释的通,本侯称你为先生,亦无不可。” “阳成子长作《乐经》,扬子云作《太玄经》,造於〔眇〕思,极窅冥之深,非庶几之才,不能成也。孔子作《春秋》,二子作两经,所谓卓尔蹈孔子之迹,鸿茂参贰圣之才者也。王公问於桓君山以扬子云。君山对曰:“汉兴以来,未有此人。”君山差才,可谓得高下之实矣。采玉者心羡於玉,钻龟能知神於龟。能差众儒之才,累其高下,贤於所累。又作《新论》,论世间事,辩照然否,虚妄之言,伪饰之辞,莫不证定。彼子长、子云论说之徒,君山为甲。” 窦冕停歇一下,继续说:“自君山以来,皆为鸿眇之才,故有嘉令之文。笔能着文,则心能谋论,文由胸中而出,心以文为表。观见其文,奇伟俶傥,可谓得论也。由此言之,繁文之人,人之杰也。” “那又如何?” “有根株於下,有荣叶於上;有实核於内,有皮壳於外。文墨辞说,士之荣叶、皮壳也。实诚在胸臆,文墨着竹帛,外内表里,自相副称。意奋而笔纵,故文见而实露也。人之有文也,犹禽之有毛也。毛有五色,皆生於体。苟有文无实,是则五色之禽,毛妄生也。” 刘宏听窦冕将士比禽有些不悦,心道:“你这不是骂人嘛。”脸上不快道:“天下之士若天上之繁星,何以圣人如此几人,碌碌无为之人如此之多?” “鸿儒希有,而文人比然,将相长吏,安可不贵?岂徒用其才力,游文於牒牍哉?” “为何?” “着书之人,博览多闻,学问习熟,则能推类兴文。文由外而兴,未必实才学文相副也。且浅意於华叶之言,无根核之深,不见大道体要,故立功者希。安危之际,文人不与,无能建功之验,徒能笔说之效也。曰:此不然。周世着书之人皆权谋之臣,汉世直言之士皆通览之吏,岂谓文非华叶之生,根核推之也?心思为谋,集扎为文,情见於辞,意验於言。商鞅相秦,致功於霸,作《耕战》之书。虞卿为赵,决计定说,行退作春秋之思,起城中之议。《耕战》之书,秦堂上之计也。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桓君山易晁错之策,与《新论》共一思。观谷永之陈说,唐林之宜言,刘向之切议,以知为本,笔墨之文,将而送之,岂徒雕文饰辞,苟为华叶之言哉?精诚由中,故其文语感动人深。是故鲁连飞书,燕将自杀;邹阳上疏,梁孝开牢。书疏文义,夺於肝心,非徒博览者所能造,习熟者所能为也。夫鸿儒希有,而文人比然,将相长吏,安可不贵?岂徒用其才力,游文於牒牍哉?州郡有忧,能治章上奏,解理结烦,使州郡连事,有如唐子高、谷子云之吏,出身尽思,竭笔牍之力,烦忧适有不解者哉?” “古昔之远,四方辟匿,文墨之士,难得记录,文士之雄,忧上之吏,周有郁郁之文者,汉在百世之後,文论辞说,得以茂盛,汉氏治定久矣,土广民众,义兴事起,华叶之言,安得不繁?夫华与实,俱成者也,无华生实,物希有之。山之秃也,孰其茂也?地之泻也,孰其滋也?” 窦冕当即就乐了,心道:“这小子,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知道拍马屁,马屁还拍的如此响?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高祖读陆贾之书,叹称万岁;徐乐、主父偃上疏,征拜郎中,方今未闻。膳无苦酸之肴,口所不甘味,手不举以啖人。诏书每下,文义经传四科,诏书斐然,郁郁好文之明验也。上书不实核,着书无义指,“万岁”之声,“征拜”之恩,何从发哉?饰面者皆欲为好,而运目者希;文音者皆欲为悲,而惊耳者寡。陆贾之书未奏,徐乐、主父之策未闻,群诸瞽言之徒,言事粗丑,文不美润,不指。所谓,文辞淫滑,不被涛沙之谪,幸矣!” 窦冕低头艰难的思考了好一会,继续道:“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文王之文在孔子,孔子之文在仲舒。仲舒既死,何言之卓殊,文之美丽也!唐勒、宋玉,亦楚文人也,竹帛不纪者,屈原在其上也。所以未论列者,天下尤逾出也。九州多山,而华、岱为岳,四方多川,而江、河为渎者,华、岱高而江、河大也。天下之伯贤,舍而誉他族之人,未为得也。贤士说文辞之伯,文人之所共宗,独纪录之,《春秋》之义也。俗好高古而称所闻,前人之业,菜果甘甜;後人新造,蜜酪辛苦。优者为高,明者为上,实事之人,见然否之分者,睹非却前,退置於後,见是,推今进置於古,心明知昭,不惑於俗也。” 刘宏被窦冕一通论述说的有些找不着北了,坐在船中,眼睛有些无神的望着舢板。 坐在窦冕对面的踧、垢二人满脸的羡慕,虽然听不懂,但他们曾经和梁兴待过一两天,梁兴时不时蹦出点稀奇古怪的词语来,与现在相比,他们的内心感觉此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 第461章 肆陆伍:艰难度日 一行人早行晚赶,这段清漳水自绛水的路,足足行了有五日有余,终于赶在第六日晚间,良老头将船停在了南宫地界。 郭方来不及休息,跳下船直奔岸上,沿着官道飞速往南宫奔去。 早已吃了数日无盐无油鱼肉的众人,满目期待的目送着郭方离开,待郭方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后,众人都无力的靠在船壁休息起来。 良老头收拾好船后,发觉自己腿脚有些软,也就懒得再上岸寻找客栈了,回到船中,往船头一蹲就这么睡了起来。 河水有节奏的排在船壁上,让本来已经困乏的众人渐渐进入了梦乡,可是由于营养不足,众人还没等天色发白便早早地醒来了。 整个船中除了良家两人,其余皆是半大孩子,对于窦冕四人来说,盐可是必备之物,几日饭食无盐,众人身上都有了些浮肿,所以平日喊的最凶的垢这会儿虽然肚子饿,可就是不开口,因为鱼肉虽然果腹,可越吃四肢越无力,还不如饿着算了。 良老头长吁短叹的看着这群半大小子,伸手拉过坐在一边的良业,低声交代了几句。 良业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扭扭捏捏的从跳板上走了下去,摇摇晃晃的往官道深处走去,寂落的背影,透着些萧瑟。 “喂!先生!咱们还要吃鱼吗?”刘宏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拿起船板上已经缺经少纬的简易渔网,一脸不耐烦的问,全然不顾及自己身上还在散发着臭味的衣服。 “主人!侯爷说的对,要不……我去讨些饭食也是好的,您瞧,我腿都肿了。”踧拉起裈裤右裤腿,眼泪汪汪的附和起来,好像生怕窦冕不信一样,自己有模有样的按了下腿肚子,腿肚子就被按下去,好一会都没回到原样。 窦冕撇过头,瞟了眼垢,只见垢懒洋洋的盯着初升的太阳,一副似醒未醒的模样。 窦冕很恨地呸了口,低声咒骂道:“老子找了群爷?妈的!搞的我像当孙子了,真见鬼。”窦冕双手支在船沿,身体有些虚弱,软弱无力的站起来。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前后,官道方向传来了良业的喊声:“阿叔!阿叔!我找到盐巴了。” 良业的声音一传进舢板,刚刚还半死不活的踧、垢与刘宏三人瞬间就像换个了个人,一头爬了起来,叮叮哐哐跑下了船。 窦冕被这三个人着实吓了一跳,险些被三人跑起来摇晃的船掀下了水,窦冕不敢多站,迈着有些发软的腿,急急忙忙走了下去。 “先生!看!好大一块盐巴。”刘宏举着一块冰糖大小的盐巴,大声喊着,脸上满是显摆之色。 窦冕伸出右手:“来!给我!你们快去抓鱼去。” 刘宏有些不情愿的将盐递了过去,后拉上还在原地兴奋的踧、垢与良业,跑到河边搜摸起来。 良老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窦冕身后,悠悠道:“公子,不知那郭老弟什么时候来啊?” 窦冕仰头看了眼正在眺望的良老头,没好气的说:“良老,你就别看了,他们比我们急。” “可……可你们这都没钱嘛?老头子只是有些担心。” 窦冕见老头子还在为那么点路费斤斤计较的,心里那个膈应啊,可是毕竟身上就是没钱,你说破天能说到哪去? 窦冕也算是明白人,并不回话,而是小心翼翼的将盐巴用布不包起来揣进怀里,低下头,自顾自的走到了岸边捡起柴火来。 众人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所以当一想到马上就能吃到带盐食物的时候,干起活来特有劲。 窦冕刚将火升起来没多长时间,刘宏三人便已经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垢咧着嘴乐呵呵的道:“主人,咱么今儿没找到打的,全都是小的。” 窦冕瞥了眼三人的手,只见这三个手上都提着一串比自己巴掌还小的鱼苗,这些鱼都被草叶从鳃下串在一起。 窦冕一瞧这架势,迅速丢下手中正在往火堆中加的柴火,大步跑到岸边寻了块薄石板,清洗干净,喊来踧帮忙将石板搬到火堆边,而后在火堆做了两边做了一个简易台子,将石板夹在火上烧起来。 垢一见这架势也就明白过来了,这不就是在亵渎侯府制药用的嘛,于是将自己手中提着的两串鱼平方在了石板上。 刘宏满脸嫌弃的看着垢:“你没看先生就往石板泼了一把水,洗都没洗,你也不嫌脏?让先生把鱼架起来烤不就行了?” “嘿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长次我们哥俩给你做药的时候,石板洗都没洗,你的病不也好了嘛。”垢说完,一屁股蹲到踧的身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石板上嘶嘶作响的鱼。 刘宏狠狠地瞪了眼垢,转身将鱼递给窦冕:“先生,麻烦您把鱼给我拾掇感干净。” 窦冕本来就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虚,这会一听刘宏还如此使唤自己,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了,随手将鱼接过来,顺手就放在石板上烤起来。 刘宏一见如此敷衍了事,当即怒了,双手叉腰大喝道:“窦冕,你以为本侯爷收拾不了你了吗?” “屁大的孩子,装什么大头蒜?割我滚一边守着去,爱吃不吃。”窦冕翻着白眼瞪了一下刘宏,伸手拿出盐巴,随意的在石板上的鱼身上点了点,而后又将盐巴放入了怀中。 俗话说的好,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刘宏这侯爷在窦冕眼中还不如一只鸡,对于窦冕而言,刘宏只是奇货可居,至于这货能不能奇,过几年还得看老爹的心情,所以窦冕也就从头到尾没想着要把刘宏惯出什么养尊处优的毛病来。 刘宏心里那个憋屈啊,他心里其实要求不高,只是想让窦冕把鱼解剖洗净,最少也得把鱼鳞刮了不是?他一见窦冕这样做饭,顿时没了食欲,可没食欲归没食欲,肚子可不会听嘴上那一套,于是刘宏满心不乐意的凑到垢身边做了下来。 第462章 肆陆陆:还债的来了 四个半大小子等石板上的鱼刚刚变成鱼干,便如饿狼抢食一般,一股脑的扑了上前将三串鱼瓜分干净。 良业手中提着一条有一尺来长的的鲤鱼,吊儿郎当的走过来,一见众人把没解剖的鱼就这么塞进肚里,忍不住惊叹道:“恶鬼投胎哦!” 窦冕口中叼着半截鱼干,扭头看向还在惊讶的良业,脸霎时涨得通红,坐立不安道:“这……良大哥,怎么了?” “噢!没……没啥!”良业把鱼举起来向窦冕晃了晃:“这不我刚才拾掇干净嘛,你给烤烤,我叔也饿了一天了。” 窦冕迅速将剩下的鱼干嚼巴干净,站起身来,双手搁在衣服上擦了擦,走上前接过鱼:“好咧!这东西速度快。” 窦冕对着还坐在地上砸吧着嘴的三人吼道:“都去找些柴火去。” 踧、垢两人一听到窦冕后脚,麻利的站起来,迅速跑向了一边。 刘宏则躺在地上,不知道在哪寻了根草屑,悠闲地剔着牙,满是不在乎的说:“先生,这有烟的饭食味儿就是好,不过……我好像吃撑了,歇歇,干活我就算了,咱不是那块料。” 窦冕可真是不得不服,这刘宏干起事来,借口着实比别人多许多,而且还让人条不出错来。 窦冕无奈的摇摇头,蹲下身将鱼平放在了石板上,掏出盐巴,细心的在上面抹起来,没一会,一股浓浓的烤肉味从石板上散向了四周。 良业着实也是饿了,闻到肉味,口中不自觉的留下了涎水,良业也眼睛瞪的老大,好像生怕别人把鱼给偷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冒烟的鱼。 鱼即将烤熟之时,躺在地上的刘宏就像触电了一般,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满是惊慌的看着窦冕:“先生,地面刚才发生了轰鸣声。” “你逗我呢?我又不傻?这天气既不打雷又不下雨,太阳当空照的,哪来的轰鸣声?除非有马群过来。”窦冕翻动着鱼的手瞬间停了下来,面带惊喜的站起来,打上呼喊道:“踧!你速速往官道拐弯方向查看,看是不是郭方他们往这里来。” 正在地上捡拾柴火的踧愣了下,满是茫然的看了眼身边的垢,垢脑子到底好使一些,丢下手中攥着的木棍干草,提起腿就往官道方向跑。 踧满头雾水的放下柴火,看着垢跑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噢!郭叔来了,算了,垢弟去了,我就不凑热闹了。”踧说话间,弯下腰继续拾起柴火来。 垢肚子吃的有些撑,没跑几步,肚子就开始有些发痛,于是垢放慢了脚步,跑一段,歇一段,本来不过两里前后的路,垢足足跑了有一炷香。 当垢跑到拐弯处,爬上路边那颗高高的大石头,眺目望去,只见远方确实有一群马,不过这群马并没有走,而是都在官道边停着,。 垢极目搜寻着马群周边,废了好大力才在距离马群不远的小山包方向,见到一群汉子从后面徐徐走出,这群汉子衣着眼色很是杂乱,有青色长袍,有黑色玄端服,更多的则是一身杂色直布短褐。 这群人走到马群里,纷纷翻身上马,还没等垢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这群人已经从远处向这里奔了过来,“咚咚”的马蹄声让垢产生了从未有过得震撼。 马匹行进到离垢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那迎面而来的澎湃之相,让垢这个从未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瞬间跌坐在了地上。 “郭方,这不是跟冕弟一起的那个乞丐嘛,怎么在这?”走在最前面头戴頍冠、一副威风凛凛的长须汉子对身后问道。 身后徐徐一位骑着杂色马匹的汉子,从马群中应声走了出来。 正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垢一见到马背上的人,哇的一下大哭起来:“郭叔!我家主人让我来看是不是你们来了。” 郭方没有安慰踧,而是对身着玄端服装的汉子点头道:“瓒公子,此人正是冕公子的随从,叫垢。” “好!你们跟着他一起,我去前方见见窦家这惹祸高手。”李瓒说完,拍马便越出了人群。 身后的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目送着李瓒沿官道往前方而去。 窦冕早已经将鱼做好了,这会正站在官道上观察着官道深处方向的动静,忽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两里之地对于快马而言,不过转眼之间的路程罢了。 窦冕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间眼前一黑,一匹黑色的健马挡在眼前。 “我勒个去,哪个王八蛋,谋财害命吗?那个人这么不长眼睛。”窦冕破口大骂道。 “呦!真是冕弟啊,你咋成这样子了?”马匹上传来一阵挖苦的声音。 窦冕歪着头,避开马脖子看向马背,只见马背上的李瓒绝对是翩翩公子,一条长的有些夸张的金色丝带绑在发际附近,身后的丝带已经垂到了马肚子,风一吹就起,衣服就更别说了,就像一个小孩穿着大人衣服一般,有些像道士炼丹穿的衣服。 “瓒哥哥,你这衣服在哪捡的?怎么这么大?嫂子也不管管?”窦冕调侃道。 李瓒就像看着傻子一样瞪了眼窦冕,细心解释起来:“这衣服,来头可大了,此乃玄端服,士人之着装也,至于这条丝带,那来头就更大了,此乃頍冠,頍弁有云:有頍者弁,实为在首,君子之冠也,不过嘛……你怎么成这样了?” 窦冕嘿嘿一乐:“我这衣服那天去揭榜被扯破的。” “不对啊,几十是破,也没破出这样子啊?你这样子,知道的人也不敢认你啊。” “你就别寒碜我了,带钱没?”窦冕伸出手,理直气壮的问。 李瓒一副满不在乎的说:“不是给你有吗?” “你给半金还不够我们四个讨饭的,你还好意思说给?”窦冕动了动手指催促道:“赶紧的!钱给我,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让你认识。” “谁?” “侯爷!” 第463章 肆陆柒:护卫 窦冕愣是用了水磨功夫,好不容易说服了李瓒,李瓒有些不大乐意的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出一件衣服与一包碎铜,窦冕提在手中试了下,大约也就两金左右,虽然不多,但路费应该是够了。 窦冕之后将李瓒递来的衣服展开,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窦冕就乐了,这衣服前面若是绣个八卦,那绝对能出去骗人。 李瓒跳下马背,看向河边还在冒烟的地方,只见有两个小孩子正坐在火堆边,一人发着愣,一人在往火堆中加着柴。 “那个穿长袍的是侯爷?”李瓒有些不确定的问。 “你见过哪个下人穿长袍的?” “什么侯?” “亵渎亭侯!” 李瓒这下忍不住了,当即蹲下身,一把抓住窦冕的领口,沉声道:“陛下无子,若让河间王后人入京,你信不信我们全家都倒霉。” “管他呢?我反正不回雒阳,满地都是高官显爵的,说个话都不敢大声,活着有啥意思?”窦冕拍拍胸前李瓒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那你想干什么?” “奇货可居!”窦冕嘿嘿一笑,不再言语了。 李瓒松开窦冕的衣服,站起身正了正自己头上所谓的頍冠,清了清嗓音,迈开步子往河岸走去。 窦冕则躲到马后,迅速将身上的破烂衣袍换了下来,提起装着碎铜的袋子,走向了良老头所在的船上。 等窦冕会完账,李瓒也已经和刘宏叙完了话,身后的众骑士此事也从官道拐弯处冒出来头来。 “瓒哥哥!那是怎么回事?”窦冕对着站在火堆边的李瓒大声吼道。 “噢!那个啊……那个安平王续借我的护卫,我用完就要给还回去的。”李瓒打声回应道。 窦冕凝神静气的看着这群骑在马上的汉子,只见这些人身上带着剽悍之气,绝非普通护卫,单手操着缰绳,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在没有马鞍的情况下竟然丝毫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样子,另一手则从官道冒出头开始,始终没有离开过腰间的兵刃。 当这群人熟练的将马在李瓒坐骑后面停下的瞬间,宛若一人一般,除了马匹粗重的喘息声,马背上的汉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窦冕转过身看向李瓒,只见李瓒一脸的风轻云淡,面上还带着微微笑容,频频向这群人点着头。 “这些护卫如何?”李瓒走到窦冕身边,右手用力的拍着窦冕肩膀,得意之色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别高兴太早,这群人你镇不住。”窦冕好心提醒道。 “哈哈……怎么会呢?这是安平王的护卫,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差池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窦冕见李瓒不以为然,自己也就懒得再去计较了,转身走到身后的马群中,挑了一匹稍微温顺的马,挥手将马上的骑士驱赶下来,自己则拉过李瓒来,让李瓒将自己抱上了马背。 久为乘马的窦冕,一坐上马背,心情着实很激动,向身边的一名汉子问清了青州方向,窦冕轻拍了一下马臀,马也不知怎么回事,撒丫子沿着官道跑起来。 窦冕一见这状况,心里暗道糟糕,急忙俯下身,双手紧紧抓住抱住马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李瓒一见状况不对,抬头就对里面的护卫吩咐起来,这些护卫很有默契,其中一位比较年轻的汉子缓缓控着马从人群中走出了,猛踢马腹,坐下的马长嘶一声,迅速追了上去。 窦冕就这样趴在马背上,也不知跑了有多久,马背竟然已经出了汗,刚刚才换多久的衣服,这会衣袖与衣襟已经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马匹虽然累成这样,窦冕依然不敢放开手,依然紧紧抓住马鬃。 忽然,正在狂奔的马匹,忽然刹住了脚,险些将窦冕从马上掀了下来。 “妈的,怎么回事?好好跑着怎么停了?”窦冕满口脏话的骂道,废了好大力才直起腰来。 一到冷冰冰的声音,带着质疑道:“这位公子,您……不会骑马吗?” 窦冕看向挡在身前的汉子,只见此人长相很是怪异,不似中原人,准确的说就是高鼻梁,蓝眼睛,头发就像烫了一般,窦冕见到他想到了小时候在自己被卖路上遇到的那个番僧,这人一身麻布短衣,让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 “你……不是中原人?” 汉子左手握着马缰绳,右手放在胸前:“在下狐特尔,匈奴人。” “哦?匈奴人不是在北方吗?怎么跑到冀州来了?” “回公子的话,小人之前乃是伊陵尸逐就部落部众,曾随北中郎将张然明将军上对抗南侵鲜卑所部,后被打散了,我等族人无家可归,故而沦落至此。” “伊陵尸逐就?这是什么?” 狐特尔一凛,恭敬的说:“乃伊陵尸逐就单于栾提居车儿是也!” “我记得张奂不是武威太守吗?何时有如此事的?” “回公子的话,大约延熹元年前后。” 窦冕眉头不由的皱了皱:“你们来此七八年了?当时是何情况?” “延熹元年,朝廷调张然明大人任使匈奴中郎将,进驻单于庭美稷,同年,休屠各各部起兵反汉,与乌桓、鲜卑攻掠沿边九郡,火烧度辽将军驻曼柏军门,引屯赤阬。” 窦冕心中很是纳闷,不解的问:“那……为何你们不去幽州呢?” “公子,当时我们根本无处可去,四处全是叛军,分不清敌我,朝廷平叛之时,也不会想那么多,他们只看穿着,我们若西去,一不小心遇到北军,可能早已全军覆没了。”胡特尔小声对窦冕解释道。 “那又是怎么到安平王府的?” 狐特尔也算在王府生活了好几年的人,早已变成了老狐狸,直到听到窦冕问这句话,心里就明白过来,为何窦冕一直对自己抱着警惕的态度。 “回公子的话,当年还是老王爷在时,听到我们消息,于是就着人接济与我等我等也算是草原汉子,无以为报,只能追随于王爷。” 第464章 肆陆捌:跨府过郡 当窦冕问清了这些人的来路,心中对那有序的行兵也就明了了,而后窦冕在狐特尔的保护下,轻轻用脚磕了下马腹,心中略带紧张的练习控马来。 李瓒唯恐窦冕有失,匆匆忙忙安排好刘宏三人乘坐后,迅速驾马追上来。 一行人路上穿府过县,好不快活,周边的这些本地郡兵一见如此马队,也只是稍加盘问,便放开同行。 众人就这么凑在一张简单的照帖下,一路通行无阻,连续赶了有四五日光景的路,终于在午时前后,见到了绎幕城。 走在窦冕身侧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匈奴汉子,名叫沮俟古,头发散批在身后,布满乱糟糟的胡须的脸上有这一条可怖的刀痕,让人看一眼有些心静。 沮俟古指着空旷平原上的这座城池,咧着嘴,笑呵呵的对窦冕解释道:“窦公子,此地可是好地方,别小看了这里,这座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坞堡。” 窦冕坐在马背上,一脸平静的回道:“坞堡?此地有无外来之敌,何来坞堡这一说?” 沮俟古显摆的说:“由此直平原郡,不过半天路程,可若在这里阻挡外来之人,来者不可入青州分毫,您说是不是坞堡?” 窦冕一听,顿时就觉得这汉子可笑,仰头大笑道:“君知青州之地否?” 这下轮到沮俟古纳闷了,沮俟古看向身边的同伴,排成一列的这些汉子们,竟然没有一人知道,满脸都是不解。 李瓒骑着马转过来,右手攥着马鞭,轻轻拍打着左手:“既然你们是外族,不知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武帝元封五年,划天下为十三刺史部,其中十一部采用了《尚书·禹贡》和《周礼·职方》中的传说州名,即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凉州、益州、幽州、并州,并改其中的梁州为益州,雍州为凉州。另外有朔方、交趾二郡,建武十一年,又将朔方刺史部并入并州刺史部,交趾刺史部改为交州刺史部,降司隶校尉部为十三部之一。” 这些人呆若木鸡的看着李瓒,因为李瓒光顾着显摆自己的能力,并没有解开众人心中的疑惑。 “青州刺史部,治广县,辖齐郡、乐安郡、菑川国、千乘郡、北海郡、胶东国、长广郡、东莱郡、高密国、济南郡、平原郡,至于这青州,青者海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故青州之名得也。”窦冕大声解释道。 这些人如此方才明白过来,纷纷点点头。 刘宏忽然用着他那满是稚气的喊起来:“先生,刚才沮俟古的话,你为什么说不对呢?” 窦冕摊开手,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没啊?我刚才说错了吗?沮叔?” “好像没有说。”沮俟古挠了挠头,仔细回忆起来。 “那刚才沮俟古说这里被攻破,就会威胁平原,我明明看到你不同意的。”刘宏就像卧底一般,大声嚷嚷起来。 窦冕那个恨呐,真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心里埋怨道:“怎么找了这么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窦冕冷哼一声:“天下间,有谁会把兵锋暴露于光天花日之下?若平青州,只需一纸诏书便定矣,何须如此?” 李瓒低头想了想:“嗯!不错!青州地域狭小,三面临海,若得一郦食其,足安!” “还是瓒哥哥懂我,若是想让青州有外兵入内,还有一策,要么青州内乱,要么泰山、徐州,其中一地乱起来,徐州也不过瞬间即平的事。” “什么意思?”李瓒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道。 窦冕冁然而笑,轻轻拍了拍马臀,缓缓走出了平排的马群中。 这些匈奴汉子虽然不解,可毕竟这是汉人家事,作为外人怎敢打听?所以一见窦冕离开,纷纷催马赶了上去,转眼间原地只留下了李瓒一人还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田地发着愣。 傍晚时分,众人行至了平原郡城外,平原郡的这些郡兵一见十数匹战马汹涌而来,急忙敲动着城头的战鼓。 “咚咚”的战鼓声,瞬间将整个城池内外的和谐气氛一扫而空,转眼间,城门紧闭,一股浓浓战备状态从城内散向了四周。 狐特尔此时走上前,手执马鞭指着城头,低声问窦冕:“窦公子,怎么办?” “你速速前去叫城,解释一下我等乃安平王手下,欲要至青州干。” “喏!”狐特尔行着标准的理解,控马走上前。 平原郡城池的城门都尉田象,他才上任不久,之前不过一个看门的,多亏自己会走关系,将自己的妹妹送于了本部督邮做妾,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位置。 可让田象没想到,自己刚刚上任,郡内就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骑兵,这不是要老命了嘛。 田象心中暗暗叫苦,急忙派手下兵士入城禀报,自己则登上城门楼,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城下。 还没等田象站稳,城下传来一声略带胡音的官腔:“我等乃安平王护卫,如今正在护卫贵客,欲入平原郡休息,还不快快放行?” 狐特尔这句喊声,顿时把田象吓得险些摔倒在地,田象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双手支在垛口,大声道:“你……你们可有……可有照帖或者关凭?若无,恕……恕在下不敢放行。” “有!请诸位稍后,我这就去取。” 狐特尔说完骑着马,回到了人群里。 田象见狐特尔离开,心中长舒一口气,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狐特尔走到马背上的小孩子身旁,也不知说了什么,狐特尔拍马便离开了。 正当田象还站在原地暗暗庆幸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田象这个废物,看个城门都看不住,枉我如此信任与他,真是废物!” 田象一听这声音,不正是自家妹夫嘛?于是田象欲提步走上前问候,没成想,刚刚惊吓过度,这会一迈步,竟然腿一软,硬生生跪了下去。 站在田象身边的兵士,急忙跑过来将田象往起扶。 第465章 肆陆玖:进城不得 平原郡督邮姓芮名温,字平度,一个已经过了知天命年纪的儒生,想当年,芮温为了求学也曾游历过,游遍了整个青州。 这一次游学经历,使他发觉自己靠自己的那点本事根本干不了什么,于是芮温一咬牙,学会的钻营的能力。 花了几年时间,四处奔波寻找能够让自己的登天的阶梯,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差些一步登了天,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很强硬的后台——刘翼。 如今虽说刘翼死了,可刘翼三个孩子气有出息啊,老大渤海王刘悝,老二就是现在的皇帝刘志,老三就是在平原城里住着的刘硕。 芮温就靠着给父子二人跑腿,最终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上一任督邮卸任之后,经过刘硕的举荐,芮温就当上了督邮。 毕竟刘志与刘硕是两兄弟,于是芮温拍起马屁来,绝对是不遗余力,那拍的真叫绝,为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调到京城作威作福,可芮温哪里知道就算他进了雒阳城,可能早就被这群玩了一辈子政治的玩死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芮温渐渐也就没有了野心,于是他就开始享起福来了,仅仅不到一年时间,芮温就纳了十多房小妾,为的就是寻找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这不广撒网,重点培养,正好就遇见了和自己有共同爱好的田象,于是芮温几经操作,终于让田象圆了梦。 今天,芮温正在家长怡儿弄孙,没想到正在自己高兴的关头,一个看城门的兵士忽然敲门说有敌人来攻。 平原郡足足安宁了近百年,芮温一听这消息,险些把怀中抱着的几个月的小子掉在了地上。 在急急忙忙安顿好家中人后,芮温丝毫不敢在家停留,大步从家里跑出来,登上了城墙。 芮温刚登上城墙,就见到田象正双膝跪在地上,身后的人欲上去扶他。 “呦!田老哥,不知道哪里来的乱贼,让您跪下了?”芮温揉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从城墙的台阶处缓缓露出整个身体,满脸肥肉的脸上被不屑的神色所包围。 “芮督邮,这不是小的听见你的声音,被您的威严所慑服了嘛,没忍住就跪下来了。” 芮温被田象这通马屁拍的那叫一个舒畅啊,瞬间就将刚才遇事的紧张抛到了九霄云外。 “哎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芮温走上前,笑容可掬的扶起田象,温言抚慰道:“田兄,咱们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 “不敢,不敢,上官在前,岂容小吏放肆?”田象这会与芮温假意叙话,心中暗暗调整着自己的腿部的力气,好一会,田象慢慢恢复恢复过来,弓着身子站起来。 芮温平日间哪里被人如此尊敬过?众同僚一个个都看不起他的所作所为,下属也是经常阳奉阴违,没想到这会竟然还是自己亲戚对自己如此尊重,一时间,芮温竟然有些感慨。 感慨过后,芮温猛然想起了正事,略显焦躁的问:“田兄,不知敌人何在?可曾知道来历?” 田象一脸谄笑着对芮温指着城下:“刚刚有一胡人模样,满口言说,他们乃是安平王部下,来此乃是护卫贵客,小人不敢贸然相信,故而推脱让他们拿出照帖。” “嗯?安平王?”芮温眉头一皱,心中暗暗思索起来,口中嘀咕着:“安平王不在冀州做他的诸侯王,来此作甚?难道安平王不知道非诏令不得出国吗?” “田象,你在此招呼着,不管他们拿来什么照帖,一律不得放他们入内,且待我禀报国相再做定夺。” 田象听芮温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恐慌,于是自己收起来那份小心,一脸凛然道:“喏!小人定当以死护卫城池,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芮温满意的点点头,在兵士的搀扶下,缓缓踩着台阶走了下去。 李瓒本来散漫的走在最后面,沿途欣赏着风景,并没有驱马追赶马队,直到狐特尔从前方返回来,慌慌张张的说明了情况后,李瓒才赶马随狐特尔往平原城池奔去。 窦冕坐在马背上,时不时焦急的往身后看上一眼,可心中越是着急,人越是不来。 天色越来越暗,眼瞅着天色渐渐隐入了黑暗之中,坐在马背上的匈奴人这会也沉不住气了,交头接耳的埋怨着。 刘宏则可能坐的有些久,于是爬上马背,又从另外两两匹马背上拉下踧、垢两人,蹦蹦跳跳的跑到一边的空地上玩耍去了。 众人就这么焦躁不安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忽然,身后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众人眼中满是期待的扭头看向了后面。 “哎呀!让诸位就候了!着是惭愧。”李瓒一脸不急不缓的对众人抱拳道,因为天黑,众人也看不清李瓒脸上的表情,未不显得失礼,众人零乱的回道:“不敢,不敢。” “伯圭兄,你赶紧去叫门吧,这都到了平原城了,咱们还打算露宿城外不成?”窦冕揶揄道。 “冕弟啊,你是不知道啊,我这马脚力有些不够,所以才慢了一点,不过,你也别着急,为兄这就去把照帖递上。” 李瓒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木片,催动坐骑,走到城楼下停住,对着城楼大声喊道:“我乃颍川李瓒,有公事前往北海郡,烦请放行。” 田象这会坐在城楼中已经有些犯困了,忽然站在垛口的兵士扭头跑了过来,低声向自己禀报起来。 田象一听消息,急忙跑出来,示意身边的兵士将早已准备好的箩筐放下了城墙。 “烦请贵客将照帖放在里面,小人也好禀报国相不是?”田象双手趴在垛口,伸出半个脑袋,看了半天也没看清城池下面是什么情况,大声喊起来。 李瓒扬起头看了眼趴在城头的人,冷哼一声,随手将照帖丢向了从城头放下来的箩筐,只听“啪嗒”一声,照帖准确的躺在了里面。 箩筐徐徐被拉上城墙,田象好奇的捡起来看了眼,转身便撒腿跑下了城墙。 第466章 肆柒零:进平原城 话说田象一路狂奔,足足用力一刻钟前后才跑到平原王府。 王府内此时灯火通明,府内传出丝竹之声,好不热闹。王府外一排明晃晃的灯笼将整个街道照的犹如白日,四五名衣着缇直裾衣的护卫模样的兵士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守卫着紧紧关闭的朱红王府大门。 田象站在王府外的空地上,略微停顿后,田象壮起胆子走上前,弯着腰,唯唯诺诺的将手中的照帖递了上去:“烦请几位兄长将此照帖传给王爷,小人也好向外面的骑兵放行。” 在大门出来的台阶上来回走动的汉子愣了愣,大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把将照帖拿了过去,转身推开大门走进了王府,从头到尾,除了汉子那双木屐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再无其他。 汉子进去没多大会,小跑着走了出来,铁青着脸从大门跨出来的瞬间,命令道:“王爷有令,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来客,将来人带来此地。” 田象被汉子的命令整得有些发懵,木然的点了点头,艰难迈着步子从空地退了出来。 站在城外等了一晚上的窦冕等人,在城门打开的瞬间,身后的匈奴人忽然抽出腰间的兵刃欢呼起来。 从城门中走出来的田象一见这种状况,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双手紧紧抓住右边的城墙砖块,声音有些颤抖的喊道:“好……好汉们!平原……平原王有请!” 窦冕听见喊声,扭头叫来正在一边玩乐的刘宏,刘宏站起身,简单的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跑过来爬上了窦冕乘坐的马背。 窦冕催动坐骑,走到停在一侧的李瓒身前,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后,李瓒叫过来郭方,沉声吩咐了几句后,带着窦冕催马走向了城门。 田象站在城门口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办回事,两骑战马已经停在了田象身边。 田象抬起头瞟了马背,只见窦冕的坐骑前坐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子,一个劲的咧着嘴对自己发笑,田象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心陪话道:“请两位随小人前往王府。” “不用!你将王府护卫安顿好,勿须使他们入城,几顶帐篷便可,至于王府,我自然会寻的到。”李瓒说完,轻轻用脚磕了下马腹,自顾自的往内走去。 刘宏坐在马背上,看着田象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先生,他怎么这样啊,完全不像今天城门楼上喊叫的人。” 窦冕轻催坐骑,长叹道:“李斯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於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刘宏被窦冕的话语一点,顿时就明了过来了。 王府距窦冕等人所在的城门不过也就三四里地的模样,李瓒与窦冕骑着战马在黑暗中转眼即至。 王府外看门的兵士们听见有马蹄声往此地传来,迅速抽出腰间的环首刀,握刀在手,眼中满是警惕的想马蹄声传来方向。 窦冕跟着李瓒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见这群穿着整齐的兵士,身上连一点剽悍之气都没有,纯粹就是看家护院,于是窦冕大声调侃道:“瓒哥哥,我一直以为羽林军是哄人的把戏,没想到平原王也搞这处?” “何意?”李瓒停住马,扭头问道。 “不过是哄人的玩意罢了,若是我带十二子来此,你信不信一炷香我就将王府攻破了。”窦冕停住马,费力的用马背上爬了下来,指着看似防护森严的王府道。 刘宏坐在光溜溜的马背上挪了挪屁股:“先生,你让让,我要跳下来。” 窦冕挪了挪脚,迈开步子走向了王府大门。 李瓒生怕这群护卫因为窦冕刚刚的话引起矛盾,迅速跳下来,大步追上窦冕。 李宏从马背上跳下来,脚有些发麻,一瘸一拐的跟了上来。 刚才的这五名护卫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窦冕的谈话,满脸怒气的瞪着徐徐走向此处的窦冕。 “王府重地,闲人暂退!”站在最上面的汉子用着大嗓门警告道,这声警告声划破了宁静的街道。 “我等乃王府贵客,尔等也敢阻拦否?”窦冕脚下没有停步,沉声呵斥道。 几名护卫听见窦冕如此说,当即就有些不明所以,纷纷扭头看向站在最上面的汉子。 这汉子收回长刀,拱着手,声音中带着不满:“来人可有名辞?” “照帖已经递入,难道还要验明正身否?着实可笑。”窦冕冷哼一声,迈步牵着追上来的刘宏停在大门口。 这些护卫们愣了愣,又齐刷刷的看向缓步走来的李瓒,李瓒则更是满头雾水,他也不清楚为何窦冕一路都好好的,怎么到了王府门口就变了个人,于是面带歉意的道:“哎呀,诸位对不住啊,我家小兄弟一向就这,目中无人惯了,还请担待则个。” 站在上面的那个汉子冷哼一声:“你以为此地是你们家中吗?此乃王府,不容外人来此撒野!若过会进到王府内,惹怒了王爷,休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李瓒陪笑道:“我晓得了,还请尊驾入内禀告一下,就说颍川李氏子冒昧前来拜访。” “不用,我家王爷正在大厅等候,诸位自去便可。” 汉子说完,转过身用力推动着沉重的大门,大门缓缓被汉子推完全推开了。 刘宏好奇的伸长脖子往内看了看,只见里面宛若白日,不由惊叹道:“这难道便是王府吗?” 窦冕与李瓒相视一眼,皆含笑不语,牵着刘宏踩着台阶,缓缓跨过了门槛。 一进院中,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一阵莺声燕语的嬉闹声,中间夹杂着愉快的丝竹管乐声,一道奇特的吴侬软语正唱着楚歌,穿透了这些吵闹声,透进了众人的耳朵,似黄莺之音,又似高山流水之调,让人听后瞬间就沉迷了进去。 刘宏站在两人中间,很不合时宜的说:“这地方真大啊!” 第467章 肆柒壹:王府所见 正坐在正厅中央,左拥右抱的平原王刘硕,这会正高高兴兴的饮着手中的美酒,时不时调戏着身前的美姬。 忽然一道与王府不搭的景色出现在了他的眼帘,一个满是泥垢的半大小子身边站着两名身着宽大玄端服的人从院中走向此处,左边的那个穿玄端服的小子目不斜视,眼睛就像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一般,右边的那个汉子,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头上的金色丝带都快垂到的脚踝。 刘硕见这三人如此目中无人,心中很是不悦,“砰”的一声,将酒樽砸在了桌案上,冷声道:“退下!” 正在嬉笑的女乐与武姬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下了一跳,纷纷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群,惴惴不安的退了下去。 “瓒哥哥,我们未料到王爷也有寡人之急啊?”窦冕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刘硕。 “诶……冕儿,王爷乃当今陛下亲弟,不得放肆!还不快快行礼。” 李瓒说话间已经松开了刘宏的手,一板一眼的行礼道:“颍川李瓒李伯圭,见过王爷。” 窦冕则随意的拱拱手:“平陵窦氏子,见过王爷!不过……王爷,小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话?”刘硕为了不使自己使了放风度,强忍着将话吐出了口。 “君有疾在肾水之侧,不知将恐深!” 刘硕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腰间,不过瞬间犹如触电一般将手缩了回来,转眼间指着三人中的刘宏怒斥道:“谁家野小子来王府撒野?见了寡人还不行礼?” 刘宏这会正在盯着刘硕看,因为他见刘宏比自家亲叔叔生活过得好多了,不说桌上的残羹剩饭,就说这衣服,一身威风凛凛的冕服看起来着实很有气派,腰间的玉带在灯光下泛着闪闪光亮。 刘硕的一声大喝,顿时将刘宏从震惊中唤了出来,刘宏不急不躁的拍拍身上的衣服,毕恭毕敬的行起礼来:“亵渎亭侯刘宏拜见平安王!” “亵渎亭侯?”刘硕愣了下,双手支着桌案站起来,醉醺醺的问道:“你乃河间孝王第几辈啊?” 刘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李瓒已经往前迈出一小步,低声道:“回禀王爷,宏儿乃亵渎侯刘苌之子,刘淑之孙,河间孝王之玄孙也!” “哎呀!来来来!让我看看,竟没想到遇到苌弟的儿子。” 刘硕兴奋的跑过来,一把抱起刘宏,仔细用手擦了擦刘宏脸色的灰尘,见刘宏果真是仪表堂堂,心中甚是满意,于是大声喊道:“来人呐!今日打开筵席,反正没上值的都酒肉管饱,东西不够了速去采办。” 院中正在谨小慎微伺候的侍女们听到刘硕的命令声,皆不由的掏了掏耳朵,再三确认没听错后,欢喜雀跃的大声喊起来,没一会,整座王府响起来谢恩的声音。 窦冕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挠着头看向李瓒:“瓒哥哥,这平原王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把刘宏抱过去作甚?” “哼!刘硕绝对没好心。”李瓒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啥意思?” “你可刘硕是何人?” “知道啊,他不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吗?” “冕弟,你错了!” “错了?错在何处?” “平原王乃平原孝王之子,没错吧?” 窦冕唾了口:“废话嘛,儿子那可能不是爹的?” “那你可知平原孝王平原怀王刘胜祀。” 窦冕心中咯噔一下:“妈了个巴子,你可千万别说平原孝王乃河间孝王的儿子啊?” “对!刘翼!” 窦冕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就想到了之前李瓒告诉自己的事情,刘开有四个儿子,勃海孝王刘政、平原孝王刘翼、安平孝王刘德、解渎亭侯刘淑,如果按辈分来算,刘宏正好比刘硕矮上一辈。 “我勒个去,老子这是给人送儿子来了,难怪人家这么高兴,不行!瓒哥哥,咱们这就走!” 李瓒轻轻示意了一下身后:“冕弟啊,你走?没开玩笑吧?已经走不了了。” 窦冕扭头一看,刚还空荡荡的院子内,这才眨眼的工夫,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身着红色缇直裾衣的汉子,里面夹杂着有几人身着直裾深衣,靠在通往两边偏院方向的过道处的位置,一堆堆身着灰色直布短褐的汉子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窦冕对王府办事效率着实有些大开眼界了。 “如何?还打算走吗?”李瓒说话间,笑盈盈的迈开步子往大厅内走去。 “呸!刘家真是一群王八蛋,连我学生都要抢,真不是东西。” 不过说归说,骂归骂,窦冕依然在自己脸上摆出一副标准的笑容,仿佛无事人一般。 刘硕见到刘宏,瞬间怜爱心起,大步将刘宏抱过来放在自己主位旁边,一会问这问那,一会时间,刘宏的所有家底都给抖落出来,待刘硕知道刘宏家境后,心里那个高兴啊,一个劲的将自己身边的点心等一应食物往刘宏身边推,着实关照。 刘宏自小到大,哪里被人如此照顾过,看着眼前一堆食物,刘宏心下就有些茫然,于是扭过头眼巴巴的望着走入厅内的窦冕。 “先生!我叔叔给我这么多食物,我想吃,可又不知道该不该吃。”刘宏很是实在,一股脑将自己的话吐了出来。 窦冕见刘宏如此没有心机,不由的皱了下眉头,不过随即舒展开来:“侯爷真乃赤子之心,不过长辈赐,不可辞,你随意吃上几口,不可过量。” “是!先生!”刘宏向窦冕长揖一礼,而后向刘硕抱拳谢道:“多谢叔叔所赐!” “诶!见外了,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来赐不赐的呢?东西喜欢的话,你就多吃点。”刘硕慈祥的看着刘宏,当见到刘宏如此视礼数,心中的满意感直线爆棚。 刘宏有些怯场,不敢拿太多的东西,偷偷挑了两个橘子放入袖中,而后又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轻手轻脚的剥起来。 第468章 肆柒贰:杂论 刘硕等刘宏把橘子下肚后,温声问道:“宏儿,我见你刚刚将橘子放入袖中,何意?” 刘宏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恭敬的执礼道:“回禀叔父,小子不敢隐瞒长辈,因为我还有两个同伴未曾吃到过如此美味,故而小子想将此物分享与他们。” “哦?”刘硕看了眼坐在一侧的窦冕与李瓒,继续问道:“是你自己想的呢?还是有人教的?” “不敢欺瞒叔父,先生曾教云:食者义也,不忍独享,虽食,弗下咽,分义与众,虽少,亦当共之。” 刘硕甚是感慨,抚掌赞道:“过有我刘氏之子的感觉,哈哈,来人!” 正在外面伺候的几名仆人,听见唤人,急急忙忙过来伺候。 刘硕眼皮都不抬一下,摆摆手:“去!给城外的兵士们加餐,另外两个小孩嘛……去把府里的果莫给拿上一些送去。” 这几名仆人虽不知道何意,但依然躬身应诺,转身忙活去了。 几名仆人刚走,一群身着艳丽的婢女们款步姗姗的走进厅中,转眼间的工夫,众人眼前的桌案上就摆满了各色食物,食盘中间放置了一个火锅一般的鬲,鬲中的汤水正冒着热气。 窦冕以为此物是做涮的吃法的,于是拿起筷子往内添起肉来,正当窦冕夹了几块肉,忽见厅堂内走进来一群兵士,前面几名兵士抬着一口鼎,后面几人抬着一个火盆,火盆之上生着熊熊烈火。 窦冕一瞧这架势,不解的看向李瓒:“瓒哥哥,这什么意思?” 李瓒正欲开口对窦冕解释,坐在主位上的李硕忽然开口道:“窦小友家中难道没有如此食具?” 窦冕听着李硕的话语中带着揶揄,忍不住反驳起来:“王府如今还在用如此老的物事,是不是该脸红了?难道王爷不知京城数年之前就已经没人用这餐具了吗?” “嗯?那用饭怎么用?” “自然共餐啊!” “如此不会无礼吗?” “没有啊。”窦冕摊开手指着鼎:“难道王爷您能从用饭中看出别人的尊重吗?” “这……”刘硕被窦冕一下问住了。 不过刘硕既然作为一个平原王,岂会如此就认输,站起身对刘志和李瓒告了个罪,迈步走出了大厅。 待刘硕离开后,李瓒低声埋怨道:“冕弟,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不像你啊,怎么处处争胜?岂不闻齿刚则折,舌柔则存的道理?” 窦冕指了指刘宏:“你以为我想?还不是为了这王八蛋。” 刘宏正在啃一个苹果,见窦冕正指着自己,他还以为窦冕在向李瓒抱怨自己吃的多,急忙放下东西,面带歉意的说:“先生,学生知错了。” 李瓒见刘宏如此乖巧,忍不住笑出声来:“宏儿,你继续,你先生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这不我让他在解释,不是埋怨你。” “真的吗?先生!不知要给我什么惊喜?” 窦冕神秘的笑了笑,指着已经冒着烟气的大鼎:“天下如鼎,众生如柴,不知你是欲扬汤止沸,还是欲去薪止火?” 刘宏哪里听过如此神秘的话,当即不知所以然来,李瓒更好不到哪去,见着这燃烧的柴火,一时间有些失神。 大厅外忽然传进来一道杂乱的木屐声,窦冕三人放下话题,齐齐看向门口,只见刘硕身后带着四个年岁各异的男子走进来,年岁最大的胡子和头发全都白了,年岁最小的看起来比李瓒大不了多少,这四个人进来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刘宏下首坐了下来。 婢女们迅速进来整理好杯盘之后,又迅速退了出去。 进来的四人仔细打量了一眼对面的李瓒与窦冕后,紧靠刘宏下首的老者站起身来,对着窦冕这边拱了拱手:“在下申信字公际,平原相是也,不知你们二人谁姓窦啊?” 窦冕一见这老小子咄咄逼人的口气,着实有些咽不下去,站起身深执一礼:“在下窦冕,不知长者何以教我?” “既然你是平陵窦氏,那窦游平是你何人?” “小子不敢隐瞒长者,正是家尊。” “哦?我曾听闻,窦游平师从于关西孔子,不知你又师从于何人?” 窦冕一听这老头跟查户口的一样,心中很是不满,可毕竟人家年岁跟自家外公差不多,就算人家问什么,做为个后辈也得回答,不然被长者定一个无礼二字,那名声可就没了,名声一没,在这汉代可就要了亲命了。 “小子启蒙于襄公矩道士,授业于李元礼公。” “哦?那李家小子,李元礼又是你的何人?” 李瓒没想到这平原相火气这么重,一身锐气的逼问窦冕也就算了,转过头有逼问起自己来,可明明知道别人有逼问之嫌,李瓒也只得乖乖站起身来回答,毕竟名声还是比面子大。 “回长者的话,正是家严!” “喔!没事了,你们坐吧!”老头说完,直接往席上一摊,威仪不肃的趴在食案上。 坐在申信下首的那个汉子站起来,对着窦冕拱了拱手,窦冕一见对方那袖子都快垂到餐具里了,急忙站起来还礼。 汉子抚须端详着窦冕:“不知窦小友认为殿下可为贤王乎?” 窦冕一见这人说话更加刁钻,心中警惕的问:“不知长者如何称呼?” “在下阴彦,字子平,平原王家丞也。” 窦冕对着阴彦长揖一礼,而后望向坐在主位上同样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刘硕:“子平公,您瞧瞧王爷,穆穆肃肃,蹲蹲如也,不外如是;魁岸堂堂,威仪肃肃,当如是也;有威可畏,有仪可象,王爷礼经三百,威仪三千,礼之文备矣。” “何意?”阴彦被窦冕一通话说的有些找不到头绪。 刘宏听到窦冕如此夸刘硕,实在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正站着的阴彦扭头看向刘宏,不悦的说:“侯爷,还请自重。” 刘宏拿起衣袖擦了擦嘴,冷哼一声:“你这家丞怎么当的?难道你没听先生说叔父威仪尚可吗?” 第469章 肆柒叁:拐弯抹角 阴彦听到刘宏的解释,心中也就明白过来了,因为窦冕满口在夸人,其实就是说自家王爷其实除了长得好,没什么用途,不过是柳絮其外,败絮其中,于是阴彦悻悻的坐了下去。 刘硕对刘宏的回答很满意,扭头看着窦冕问道:“不知窦小友认为何为贤王?” 窦冕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提问道:“王爷是嫌自己长寿否?” 刘硕被窦冕的问题给逗乐了:“自然不会啊。” “当今陛下虽为殿下兄长,可您别忘了,陛下承嗣的乃是清河王一脉,若是说的再准确点,和帝一脉,那么话说回来,殿下为何想做贤王?” 刘硕被窦冕问的瞠目结舌,支吾道:“小王幼年之时,曾读过淮南子,甚为羡慕淮南王,故而……故而孤……” 刘硕的一番话,着实让人震惊,若不是李瓒刚刚见到刘硕那副放浪形骸的样子,真有可能被刘硕这几句话给骗了。 李瓒低下头故作饮酒,偷偷瞄了眼窦冕,只见窦冕脸憋的通红,看样子忍得很是辛苦。 “殿下,非是小民妄加置喙,您可万万不可做淮南王啊!”李瓒劝谏道。 刘硕脸色一沉,黑着脸,质问道:“孤难道文采不够否?” “王爷文采如何,小民不知,不过太史公言:淮南、衡山亲为骨肉,疆土千里,列为诸侯,不务遵蕃臣职以承辅天子,而专挟邪僻之计,谋为畔逆,仍父子再亡国,各不终其身,为天下笑,今殿下之境况与与淮南王何其相似?难道殿下想谋不轨否?” 刘硕被李瓒一通话惊出了冷汗,急忙望向申信,求助道:“公际公,您怎么没告诉我这回事?” 申信面不改色,一脸平静的饮下樽中的酒水,随口道:“自当为尊者讳!” 窦买冕见申信说谎,脸都不带异样的,心中顿时对这个老头佩服起来,站起身反驳道:“淮南王安废法行邪,怀诈伪心,以乱天下,荧惑百姓,倍畔宗庙,妄作妖言,废法行邪,怀诈伪心,以乱天下,荧惑百姓,倍畔宗庙,妄作妖言,不知……公际公所谓的尊者又是何人之尊?您又为何人而讳?” 坐在申信最下首的青年人听见窦冕如此质问般的语气,脖子上的青筋顿时暴起,怒目圆睁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教训人否?” 窦冕见这汉子一脸的怒容,咧开着反问道:“难道我说错了?” “殿下不过是求其淮南学识,何必在乎其人?若殿下有淮南学问,必为天下之贤王也。”汉子说话间,仍不忘向李硕拍着马屁。 “小子曾闻:夫人初甚难知,而士无众寡,皆自以为知人。故以己观人,则以为可知也;观人之察人,则以为不识也。夫何哉?是故,能识同体之善,而或失异量之美,可乎?故读起书而识其人也,反而言之,反贼之书,读来何益?” 刘硕面色有些难堪,温声道:“诶……窦兄弟啊,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淮南子一书,词藻甚美,言所未见之物,真奇书也,怎可如此一概而论?” 窦冕对于刘硕这几句话并不反驳也不同意,因为他知道里面确实有许多妙想是可以做出来的,但刚刚自己在反对淮南子,这会若是同意,岂不是打脸了?于是窦冕脑袋灵光一现,侃侃而谈:“天下有危机,祸福因之而生,机静则有福,机动则有祝,百姓是也。百姓安则乐其生,不安则轻其死,轻其死则无所不至,祆逆乘衅,天下乱矣,是否?” 刘硕听窦冕这么说,不由的皱了下眉头,心中警惕起来,生怕窦冕给自己挖坑,略显迟疑的问:“兴德,你如何看?” 阴彦下首的中年人站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太史公云:天子躬於明堂临观,而万民咸荡涤邪秽,斟酌饱满,以饰厥性,他只是换了个说法似无错误。” “不知冕小友何意?还当为本王解惑也。” “平安王若想为贤王,可愿听我言之?” “窦小友但说无妨!” 窦冕稍加沉思,脸色如常道:“逐其歌姬,罢其羽林之卫。” “放肆!羽林之士乃天子耳目,王府仪容,岂容说罢就罢的?”申信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布满了青紫之色,瘦弱枯柴一般的手臂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公际公言之有理!” 刘硕赞赏声刚落,申信下首的这几位顿时就开始附合起来,饶是李瓒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对这一幕惊叹起来。 “王爷担忧什么?富贵?权力?抑或是位置?”窦冕面色如常,扭头看向刘硕。 刘硕拿起酒樽掩饰着自己脸上的窘态,好一会,刘硕调整好心态后,仰头将酒樽内的就一饮而尽。 “寡人也无不可,不过……窦小友这所谓的贤王何意?小王不甚明了,还当请窦小友解惑则个。”刘硕缓缓放下酒樽,用着极其缓慢的语气道,让人听起来有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明民之德,尽民之善,故无废德,无简民,赏无所生,罚无所试。” “如此可谓贤王?”刘硕伸长脖子问。 “不可!” “那何为贤王?” “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寖息。风流笃厚,禁罔疏阔。” “这么简单?” “亦不可!” 刘硕被窦冕两个不可说的有些烦躁了,有些不悦的说:“那不知公子何为贤王?” “郡兵无所执,生民皆安居,乐则而忘人之势,如此方为贤王。” “此难易乎?” “不难!” 坐在席位的青年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离席,大声道:“王爷!不可啊,休得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刘硕看都没看这汉子一眼,而是继续问:“我就算为贤王,青史留名又如何?至今我子嗣单薄,不知窦小友肯不肯割爱啊?” 窦冕等了大半晚上,终于等到了刘硕提到的正题,扭头看向李瓒,两个人会心的笑了起来。 李瓒站起身来:“王爷!此话乃暗室之语,不当在此处言。” 第470章 肆柒肆:算计对算计 “哎呀!寡人顾虑不周,还望两位海涵!” 刘硕站起身对众人面带歉意的说:“寡人身体有些身体不适,诸位自便,公际公,您来招待客人,寡人先退后休息一下,待筵席完毕,再着人禀报与我。” 申信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艰难的弯了弯腰:“恭送王爷!” 众人纷纷停下筷子,站起身,跟着申信喊起来。 刘硕走后,申信便着仆人换来了舞姬、女乐一干人,没过多大会,整个厅堂中的沉闷之气,瞬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靡靡之音。 刘宏第一次参加这种筵席,没有经验,几口肉食便填饱了肚子,于是刘宏趁着厅中没有人顾及自己,砰砰跳跳的跑到了女乐身前便,好奇的拨弄起女乐身前的管竹乐器。 李瓒与申信四人就这么分坐在大鼎最有两边,随说在打的观念上有分歧,可在对待酒的态度上,众人是一致的,于是就出现这么个中怪现象,几人开口不是吟歌赋就是谈论厅中的舞姬舞姿,绝口不提其他,一片觥筹交错的热闹局面。 窦冕属于整个厅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不管与谁都没有共同话题,所以窦冕迅速填饱肚子,端上一碗清汤,冷眼旁观的观察着这些人的举动。 就这样,一场热闹的筵席足足持续到了午夜时分才散场。 众舞姬与女乐们忙活了一晚上,滴水未沾,听见散席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聘聘婷婷的退出了大厅。 申信下首的三人此时站起来,对着申信一番言语后,便走出了大厅,转眼间,整间厅堂内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李瓒有些微醺的走向刚刚女乐坐着的席子,用力抱起已经入眠的刘宏,对着窦冕使个眼色。 从头至尾眼光都没有离开刘宏身上的申信,以为李瓒要将刘宏抱走,故作平静的叫来两名侍女。 侍女唯唯诺诺的走进李瓒,想要从李瓒怀中接过刘宏,李瓒岂是那么好骗的?于是李瓒顺势借醉酒之故,抱着刘宏,在两名侍女的引导下,下去休息了。 厅堂中,眨眼间就只剩下申信与窦冕二人,一站一坐相对而视着。 “哈哈……没想到外戚窦家无弱子,此语乃是真的。”申信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从食案中的空隙中走了出来。 “至于是不是真的,小子就不知道了,不过……小子知道,若无点能力的话,进了这平原王府,可就出不去了。” 申信仰头哈哈大笑:“公子真趣人也!” 窦冕调整了一下坐姿,盘着腿,双手压在膝盖上,乐呵呵的道:“咱们就开门见山吧,你先提条件,还是我先提条件。” “公子真直爽人!老夫这辈子就喜欢和直爽人打交道。”申信艰难的挪着步子,缓缓往主位上迈:“你这种人我太多年没遇到了,想当年先王还是平原王的时候,我就是有些太过自负,才使得王爵被免,不知道你又有何筹码?” “申公确实有些自负啦。”窦冕伸出右手,举起面前的酒樽:“不知申公识的此中之物否?” “齐酒!”申信扭头看了眼,平静的扭过头,废了好大力才踩上正位的坐席,而后一边往下坐,一边意味深长的说:“柔而不刚,凛而不寒,犹如齐人。” “不不不!我观此乃是穿肠毒药。” 申信双手压在桌案上,眼神中露着精光:“嗯?何以如此说?” “为了它灭国者几人?亡族者几人?丧命者比比皆是,难道不是毒药吗?” “哈哈……既然酒色相随,有酒之祸,自当也有色之害咯!” “色乃刮骨钢刀!” “如何说?” “褒姒、妹喜暂且不说,那太远了,赵飞燕姐妹那就更远了,我们且观当今陛下,如何?” 申信本来有些醉醺醺的,一听窦冕这话,可着实诛心,急忙劝阻道:“窦公子,慎言,慎言,背后妄议君恩,乃杀头的罪啊!” “既然什么都不能聊,那咱们也就别聊了,恕小子连日赶路有些困乏,想要下去歇息了。”窦冕说完,便假意站起身。 “等等!公子,咱们得事情还没谈!”申信大声喊道。 窦冕放下已经提起的脚,咧着嘴直乐:“咱们没有共同的画话题,还有谈的必要吗?” “哎呀!窦公子,咱们这不是还在谈嘛,至于这话题,咱们谈谈不就是有了吗?”申信这会已经将姿态放的极低,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锋芒。 “小子曾闻,能屈能伸者是为大丈夫,如今申公真乃豪杰之士。” “不敢不敢!”申信心里早就咒了窦冕几百遍了。 “不过嘛……小子知道李广的事情的,我可不想死于非命啊!”窦冕一副痞里痞气样子,往席上一坐,剔着牙道。 申信用了最大的耐心来忍着心中的怒气,低声下气的说:“窦公子,咱们这不管怎么说也是平原王府,您可不能太过了。” “哈哈……王府?你也知道王府否?”窦冕双手托着脑袋:“说罢,我洗耳恭听。” 申信听到窦冕这么说,心中顿时大喜,没开眼笑的说:“为平原王传宗接代计,我欲使宏公子承平原王嗣,不知如何?” “喔!承嗣啊?”窦冕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摊开手:“这事你不应该问我吧?此事好像由刘佑管着,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个嘛……”申信艰难的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此事有些难做啊,因为刘姓不绝人之嗣,此次操作嘛,还需公子劝解一下宏公子才是。” “哼!你以为我傻?”窦冕冷笑道:“绝人之嗣的活你也能干?真是可笑。” “窦公子,老夫这是在和你商讨,还望您平心静气的和老夫谈,可否?”申信板着脸,用着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窦冕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高高的举国头顶:“这两个条件,若是答应,一切好说,若是不答应,哼!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刘悝的事情可在那摆着。” 第471章 肆柒伍:上当 申信眼角不由分皱了下,一道狠戾的神色从眼角划过,不过瞬间他就将自己的这些想法隐藏了起来,脸上挂上了和蔼的笑容:“不知窦兄弟可知道些什么?” 窦冕舔了舔嘴唇:“国相大人,此事非我俩所能讨论的,您还是给别人说上一说吧,我做能保你们姓名的,不过就是罢羽林卫,至于其他嘛……” “怎么办?” “需要看你们的命了,不过……” 申信见窦冕一句话分几次说,顿时就有些急了:“公子明言,我定如实告知王上。 窦冕唰的一下伸出左手掌,对着申信微微一笑:“五年之命!” “五年之命?” “不错!你家平原王安满打满算,也就这么多,不过若是再这么过日子,我怀疑五年就算多了。” 申信听完窦冕的话,脑袋嗡的一下,险些倒向后面。 窦冕则手中握着酒樽,眯着眼睛,细嗅着这熟悉的清香,对着申信站起来往后走的的声音,置若罔闻。 丑时前后,窦冕都有些发困了,忽然听见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此地走来,窦冕身形一阵,扭头看向了听外。 一个年岁比自己大不到多少的少女,怯怯的站在门外的暗处,羞答答的透着乱糟糟的半大脑袋,细声细气的说:“你是……窦公子吗?” 窦冕笑眯眯的看了眼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子:“你是何人?” 少女见窦冕不似坏人,忸忸怩怩的从暗处站到了门口,不慌不忙的行完礼,用着自己软绵绵的声音道:“奴叫刘妗,父王寻你到后院叙话,请随我来。” 窦冕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褶皱,迈步走了过去:“烦请矜小姐前方带路。” 刘妗点点头,转过身迈着自己的小碎步,快步往后院走去。 窦冕随意的看了眼王府的午夜,只见这里灯火阑珊,似是没有节省油灯的打算,两边镂空的木质建筑,在灯光的照射下,透着股道不尽的奢华,道路两边种满的果树,这个正值花朵盛开的季节中,满园都透着股浓浓的花香。 开始的时候,窦冕以为人家这王府很小,直到窦冕走了一刻钟前后,窦冕才意识到,这座城池内,一座王府可能占了平原城多半个城池。 刘妗好像是为了验证窦冕的想法一般,带着窦冕绕过一处流水潺潺的鱼塘,穿过数栋高耸的亭台楼阁,终于在窦冕耐心即将耗尽之时,刘妗指着前方架在高大人工湖上的楼台,轻声细语道:“窦公子,父王正在那里。” 窦冕站在岸边,四周打量了一番这座楼阁,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从心头冒了出来。 窦冕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伸手拍了拍刘妗的肩膀,刘妗有些怯生生的往后缩了缩。 “刘妗,好名字啊,不过这名字是一回事,人又是一回事,您说呢?” 刘妗呆呆的看着窦冕,摇着头:“奴不知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 窦冕环指一周:“刘妗,你说这里若燃气火来,会不会很漂亮?” “公子何意?” 窦冕走到路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我呢,你别看我比你年幼,我杀过太多太多的人,见过太多太多的事,所以你就别撒谎了,你可知道你现在撒谎意味着什么?” 刘妗眼睛复杂的看着窦冕,半天都不应声,让人见之尤怜。 “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说过得话,我进王府之前就说过,我若要攻破此地,只需十人足矣,这样说矜小姐可明白?” 刘妗摇着头,就是不开口。 “若是我再说简单点,我若想让王府灭族,不过一句话的事,您信吗?” 刘妗这会终于憋不住了,双手叉腰,瞬间像变了个人“哼!你不就是个野小子,也敢说如此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们不过才三代王族,我是三百年外戚,你以为你们有多大用途?”窦冕拍拍屁股站起来,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刘妗乱糟糟的头:“若不信我们打个赌?我就赌你王府会行渤海王刘悝的后尘。” 刘妗被窦冕一通恐吓的话吓得手脚冰凉,半天也不敢应声。 窦冕松开手,转过身往来路走,丢下一句话:“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我身边耍诈?你王府也太目中无人了?” 刘妗急忙跑上前,柔声道:“奴错了,还请窦哥哥原谅奴,奴只是在密室外听父亲和国相说要寻你问话,奴就想试探一下您。” “哼!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阴狠,你只淮南王之女刘陵的下场否?” “奴不知,还请窦哥哥告诉于奴。” “元狩元年,武帝以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逆事之罪执淮南王安,刘安自杀,除被一人外皆伏诛。同年,岸头侯张次公以与淮南王女陵彼奸,及受罪,废侯,陵,赐死。” 刘妗双手抱在胸前,轻步追着窦冕:“奴……奴只是开玩笑。” 窦冕扭头看了眼刘妗,继续赶路:“但愿玩笑,你如实交代那亭中是什么吧,能在中间建这个东西的,不是水牢就是喂鱼的。” “您……您怎么知道水牢?” “猜的!现在可以带我去密室了吗?” 刘妗停了脚,细声细气的说:“请窦哥哥跟我来!” 这次刘妗带着窦冕又往另一侧走去,只见四周都是荆棘,地上布满了碎石,很是难走,整条路上脸块灯笼都没。 窦冕走上没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迅速退了回来:“你这小妮子满肚子坏水,你爱走自己走去,爷不陪你耍了!” 正在前方埋头带路的刘妗忽然听窦冕要丢下她,急急忙忙转身追过来,口中大声喊道:“窦哥哥,等等我!” “你这何意?难道要挑战我的忍耐?”窦冕这会心中着实不高兴,沉声问道。 “不……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奴……奴只是不认识路了。” 窦冕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出如此撇脚的谎话,自己在自己家中,竟然不认识路了,这不是把人当傻子嘛,窦冕懒得在和刘妗争论,大步沿原路往回走。 第472章 肆柒陆:破困 窦冕与刘妗还在满院子一前一后往回走的时候,王府前院可早就乱了套了,翁主丢了对于平原王来说没什么,可窦冕如果丢了,对于平原王来说算是捅破天了。 别看平原此地地处齐国深处,距离雒阳很远,可他毕竟是当今皇帝兄弟,虽说皇帝承嗣给了别人,可毕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呐。 平原王虽说一天沉迷于酒色,但对于朝廷诏令他可没敢耽误过,故而他早早听见窦冕说自己是平陵窦氏子的时候,就没敢太过放肆。 对于大汉来说,诸侯王永远是防备的对象,但对梁、窦这些老牌外戚,朝廷完全可就另一样子了,那是有多少权放多少权。 在申信退出大厅回到后院与平原王密议之时,申信想到了前上个月才传来的一个消息,于是两个人在书简堆中,翻腾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一则宫中传来的消息,上面只有几个字:窦氏女入宫。 平原王没出过平原国地界,他只听到过来此地游商说窦家是个大商人,有外戚的背景,别的不甚清楚,可这申信每年会入雒阳汇报工作啊,他可知道这窦武在中原士人心目中的威望,于是再也不顾上所谓的体面,大声劝谏起来。 刘硕一听自己险些捅了马蜂窝,急急忙忙着人去请。 刘硕刚刚派走侍女,忽然后院中招呼刘妗的奶妈慌乱的跑了过来,大声嚷嚷着翁主没见了。 刘硕还没来得及询问缘由,派去请窦冕的侍女也在此时跑进来,闪烁其辞的对刘硕说窦冕没了踪迹。 跟在刘硕身后的申信一见侍女的言语有些不太正常,于是恐吓起来。 申信一通话将侍女吓得跌坐于地,侍女最后支支吾吾的说明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 刘硕一听自己女儿把窦冕带走了,险些气火攻心,吐出血来,于是这会早已经睡下的侍女、仆人们纷纷拖着困乏你的身体,满院子来寻找窦冕与刘妗。 窦冕按照原路,也不知怎么走的,不管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明明看着是条活路,走着走着便成了思路。 刘妗走到最后,一见自己走不出去了,蹲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窦冕则四处钻了一会,越来越疑惑,只见两个间隔不远的地方,竟然完全就像两种情形,有些地方狂风暴作,有些地方却风平浪静,更多的是荆棘丛林与乱木灌从。 “刘妗,这地方有些怪异,你家里是不是之前来过什么人?”窦冕站在原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刘妗擦了把眼泪,满是委屈的说:“我哪里知道啊?反正这里我经常来玩的,谁知道这里怎么回事?真是奇怪。” 窦冕心中更加疑惑了,暗道:“这人就算人心再坏,也不能把自己害了吧,难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动了什么?为何到此地连最早见到的那些开花的树木都没了?” “妗小姐,你可记得你出来的时候遇到过什么没有?” 刘妗眨巴着眼睛看想窦冕,想了想,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的说:“我在湖边的时候拔了根竹棍,当时你不是要走嘛,那东西挡在我前面,我就一伸手拽了。” “真他妈红颜祸水,老子迟早要被你害死!”窦冕一边咒骂道,一边俯下身就着细微的光亮看起来。 不过,窦冕寻了许久也没看出怎么回事,直到最后窦冕都有些放起了。 正在窦冕思索的时候,刘妗一跌一撞的跑了过来:“窦哥哥,你说会不会是经常去我爹府里的术士干的鬼啊,我爹经常找他们炼丹。” “哈哈……一六共宗居北,二七同道居南,三八为朋居东,四九为友居西,五居中央,这群术士有些用处啊。”窦冕被刘妗一句话点破,瞬间就明白过来。 “窦哥哥,您没事吧?” “咱们最早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湖,乃是启动阵的阵眼,咱们现在寻找东方,东属木,木乃可活。”窦冕从地上抓了一把细土,站起身,用力将细土撒向了半空。 刘妗不解,跑过来抓住窦冕的胳膊问起来。 “如今这季节,风从海面来,海在东南方,如今咱们所在阵并不是阵,而是一个敞开的迷局,灰土不管怎么飘,方向改不了,东南至西北。” 窦冕稍稍经过计算,拉上刘妗往右手边一个很不惹人注意的窄道走去。 刘妗不明何意,轻步跟着窦冕,脚下一点都不敢乱踩,生怕再闯出什么祸来。 窄道开始并没有什么,两边对着一堆乱糟糟的木头,当越往里走,空间越宽阔,直到尽头的地方,窦冕就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摸到了一处柴门。 当柴门被用力推开时,一道久违的灯火映入了眼帘。 刘妗担惊受怕了好久,一见到院子中四周的玻璃,当即扑上前,一把抱住窦冕,哇的一声嚎了起来。 窦冕看着自己刚刚走出来的这处地方,只感觉这里就像一处简易的柴房,窦冕很是不解,自己明明沿着一条大路走进去的,为何会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里? 仆人们正在满院子搜寻二人,忽然刘妗的这声哭喊,很是有力的穿透到了院子外围,仆人们迅速改变搜寻向,大步往柴房方向走来。 最先走来的一个少年仆人,见到自己翁主,用着自己正在变声期的嗓门大声吼起来,没一会,这柴房周围的仆人们就围拢在了这片空地周围。 窦冕则拉起哭哭啼啼的刘妗,直接走了过去。 这些仆人呼呼啦啦的跪满了一地,直让窦冕开了眼界。 刘妗擦了擦脸,对着地上的仆人们翻了个白眼,用力甩开窦冕的手,大步从人缝中,挤了过去。 窦冕见这群汉子,竟然对一个小姑娘如此唯唯诺诺,没好气的说:“一群废物点心,动不动就下跪,迟早脊梁都跪折咯,都滚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仆人们就像看着怪物一般,一疑惑的看着窦冕,徐徐爬起来,渐渐便散开了。 第473章 肆柒柒:甬中辩 正当窦冕等院中的仆人散尽后,开始在众多路口中寻找出去的路时,一位衣着锦缎的汉子,快跑从左边的路处跑了过来。 “窦公子,我家王爷有请!”汉子毕恭毕敬的行着礼,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又是王爷请我?”窦冕一想到被刘妗忽悠转了大半晚上,心里忍不住发笑起来:“你家王爷真是趣人,刚刚来人把我带到水牢,这会又带我到哪?” 汉子没想到窦冕竟然对自家王爷如此冷淡,心中有些不悦,冷声道:“公子,王爷好心请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窦冕见这汉子说话种带着杀气,好奇的问:“你是何人?” “在下平原王门客,午胜!” “哈哈……趣人!没想到偌大的王府,在这晚上,有趣的事情一件件都冒出来了。” 午胜抬起头,一双没有完全睁开的眼中露着一丝困惑:“窦公子,小人并没有说什么值得发笑的事,不知公子因何而笑?” “朝廷养士三百年,比不过王爷养士几年,难道不觉得可笑吗?走吧,带我去见见你家王爷!” 窦冕这会心中盘算了好几次,对方比自己高,比自己壮,跑肯定是跑不了了,至于打嘛……那还用说,直接就是送菜,索性窦冕死马当着活马医,跟着午胜去看看平原王想干什么。 午胜直起腰,转身带着窦冕走进了他来时的路。 当窦冕跟着午胜来回饶了几个弯,一栋隐在黑暗中的房子站显现在了窦冕眼前。 这栋房子周围布满了常青树,一处宽大的亭子落在其间,距离这里仅一墙之隔的对面,灯火犹如白日。 正当窦冕还在思索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亭子方向传来一道声音:“窦公子,请随我入内!” 窦冕透过午胜望了过去,可不正是申信嘛,窦冕调侃道:“我勒个去!国相,你们可真够节省的,连灯都舍不得吗?” “非也!隔墙有耳!” 午胜见自己任务完成,对着申信拱了拱手,便告退了。 窦冕则心中很是疑惑,明明这就是自己的王府,堂堂国相与王爷两个人竟然跟做贼一般,在黑夜之中躲躲藏藏。 申信带着窦冕推门进入,而后熟门熟路的走向一房间深处的右角落,申信双手紧紧握住灯柱,用力转动着这柱子。 墙角的地板上就像遇到了山石滑坡一般,咔咔嚓嚓的一阵响声后,地板的位置露出来一条巨大的缝隙,这条缝隙见见被拉开成了一个入口,还有一条楼梯从此地延伸下去。 “嗯?王府看来果真有蹊跷,我遇到八卦阵也就算了,在这儿还能遇见传说中的密室,看来我赚大了。”窦冕摸着下巴,一脸自得的说。 “什么?你们闯阵了?”申信松开手,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点都不敢相信窦冕说的话。 “刘妗把草地上的竹竿拔了,引动了大震,不过你这阵,算是小阵,连最简单的杀阵都没有,也太诳人了。” 申信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窦冕:“您怎么出来的?” 窦冕踩到台阶上,小心翼翼的迈动着叫,口中不屑的说道:“你们不过布一个河洛图而已,算不上精妙,据我所知,这世上有更好的。” “公子也懂布阵?”申信双手放在地上,谨小慎微的从台阶往下滑,生怕自己摔倒没命了。 “懂一点,我带过兵。” 申信半天也没有说话,直到双脚完全踩在地面上的时候,申信才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据我所知,公子不过六岁,何来带兵一说?” 窦冕挪了挪脚,让自己紧贴在墙壁,轻轻躬了躬身:“长者请前面带路。” 申信对窦冕如此尊老,很是满意,步履蹒跚的从窦冕身边走过:“难道你还有隐情?” 窦冕嘿嘿一笑:“不瞒长者,小子一岁多便被人外卖到了山阳郡,也多亏这对夫妇视我为己出,放使小子没有枉死荒野。” “那……你又是如何回去的?” “说来也巧,我临走时便和父亲商量了一门生意,在我走后半年多,父亲便为了拓展生意,将家搬往了雒阳老宅,由是,生意便拓展至整个司隶。”窦冕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语气:“山阳此地,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家父将生意安放在此地的时候,我正好随养父进城卖鸡蛋。” “天下有如此巧合之事?”申信啧啧称叹道:“看来时间奇遇,非史者杜撰呐!” “其实不然,因为小子在出生之时,跟我一起生下来的还有一块玉石,若无他,小子如今不过户牗之徒罢了。” “哈哈……没想到窦家小子还有入此机遇?那带兵又是怎么办回事?” 窦冕舔了舔了嘴唇:“小子干的事情嘛,你老瞧不上。” “哦?何事?” “救民!” 申信摇着头,手不住地敲击着甬道的墙壁:“平原王府人口众人,怎能将粮食分于黔首?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那不就是了?咱呢也没办法,当年我都活不了,何论黔首?于是我逃难的路上,寻到了几名忠心的汉子,也正是这些汉子其心努力,才让我们在凉州有了生存之机啊。” 申信也不知故意的还是装的,狂咳几声,大声道:“我听说段颎那护羌校尉当的有声有色,岂容一外人来插手?” “那又有什么?他杀得羌人,我领的汉人,他敢杀吗?民不畏死,你若以死相逼,申公,别忘了,这些唯命是从的人,当年可让有虎狼之称的秦国灭亡啊。” 申信被窦冕一通话噎的浑身发抖:“你……你别忘了,大汉乃士族之大汉,驭民如羊,方是平安之道。” “哈哈……申公,您难道已经老眼昏花了吗?你就抬起头见一见这大汉天下吧,如今这天下,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 “你……你,休的胡言乱语,如今天下四海升平,岂是你说的那么不堪?” 第474章 肆柒捌:密室 窦冕见申信又是那种老调常谈,正要开口反驳,忽然甬道最深处传来一道回音:“国相,先进来谈正事吧,不要耽搁了。” 刚还气愤填膺的申信听见声音,瞬间变了个语气:“窦小友,咱们得分歧还是异日再战,如何?” “好啊!等我把此事处理好,我们再大摆讲筵,如何?” “哈哈…老夫正有此意。”申信这会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往内豪气的一挥手臂:“请!” 窦冕不由的直了直腰,轻手轻脚的跟在申信身后,往内在这黑暗中摸索着。 待过了甬道的一个大拐弯,里面穿出来一道绿油油的光亮,让人感觉很是瘆人,窦冕不自觉的紧了禁衣服,轻声嘀咕道:“夜光珠!” “这珠来历可不简单,王爷足足花了万金才从采珠人手中买了来,去年的时候,术士见到这,他们说此物乃及天地灵气所成,有延年益寿之效。”申信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的解释起来,也不怕走了闪了脚。 窦冕本来背着珠子的颜色照的有些不舒服,猛然听到申信这么解释,噗的一下,狂笑起来:“你们真是那种人傻钱多好糊弄的那种人啊,就这珠子,我若工艺成熟,你要多少都有。” “真的?”申信有些不相信,停下脚看了眼窦冕。 “不就是荧光粉做的呗,你们还当个宝,你都不知道它有没有害,整天还让你家王爷抱着,若是有什么害处的话,我还是趁早走,免得被你们牵连。” 申信苦笑着叹了一声,心道:“这窦家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说话直来直去也就算了,怎么出口就是死啊活的,也不知窦武怎么教的?难道真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吗?” 窦冕见申信半天不说话,而是低头沉思,自以为已经将他说服了,心中有些洋洋自得。 当两人走到甬道尽头,一见宽敞的房子展现在了窦冕眼前,房间内一应物事俱全,装修的有些豪华。 刘硕这是穿着一身道士装,双腿盘坐在榻上,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夜明珠被刘硕捧在手心,刘硕做吞吐天地之状,沉迷在了自己的境界中。 窦冕寻了一处感觉的席子,随意的坐了下来,想要看看刘硕还能做出什么动作。 申信站在那等了好一会,见刘硕没有反应,轻声提醒道:“王爷,窦公子来了!” “喔!”刘硕徐徐睁开眼,眼睛中闪现着不同与睡眼的血红色,在这屋中绿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妖异。 刘硕长吐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穿着脚袋,小心翼翼的将夜明珠放进了石墩上的那个特精致的木椟内。 “来了啊!”刘硕气息饱满的说。 “我曾问: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不知王爷这室如何称呼啊?” 刘硕并不应答,而是在夜明珠的余光下,走到墙角位置,点燃了墙角的油灯,而后返回来将盒子小心的合上后,递给了申信。 “寡人这也是无奈之举啊,隔墙有耳,寝食难安呐!”刘硕摩挲着手,慢悠悠的往榻上走去。 窦冕并不按照刘硕的思路走,而是开口说道:“不知王爷殿下可想清楚了?” “那要看你答不答应将宏儿留下了?” “留不留下不在于我,而在于您。” “何意?” “这就要看王爷于身后的安排了吧。” 刘硕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直勾勾的看着窦冕,好像要看清窦冕的想法一般:“窦公子才多大年纪,也学会了打机锋?” “不敢,不敢!” “人死如灯灭,我只是不想平原王在我这一代端了传承,至于其他嘛……寡人可就没想那么多。” 窦冕脸上从头至尾都挂着笑容,这会听见刘硕如此说,窦冕的脸上笑意就更浓了。 “难道平原王向做“生前我当及时行乐,哪管死后洪水滔天”的平安王爷吗?” “寡人不屑为之!” 窦冕往前伸了伸身子:“小可有一侧,既解决您的这一点疑惑,又解决了陛下的疑惑。” “何意?” “生子!” “哦?你有办法?”刘硕听窦冕如此说,心中有些惊讶,不觉得伸直了腰,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不过……我的条件,您可答应吗?” “罢羽林之卫?驱舞姬?” 窦冕点点头,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刘硕的脸。 刘硕轻抚着自己的短须,低头沉思起来,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化着,完全就能见到他内心争斗的激烈。 “你……你这两个条件,寡人最多只能将女乐之众驱逐了,因为羽林卫并不听令与我。” “哈哈……王爷,你是在逗我?还是在逗您自个儿?若是您逗我,那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您逗您自己呢,小子就当您姑妄言之,小子姑妄听之罢了。” 刘硕面色凝重的说:“宿备卫,一卫不过数百人而已,寡人所能指挥者,也就卫丞一人而已,卫士皆归卫尉调遣。” 窦冕一听要看来想让罢免这些护卫不行,不过窦冕脑袋灵光一闪,换了个方式道:“那想让这些人出国,有何方式?” “这个嘛……有虎符便可。” “那若没虎符呢?” “只兵不得妄动。” “可有其他方式使他们动一动?” 申信站在一边一直在观察窦冕的打算,这会忍不住问道:“为何要让王府护卫走呢?难道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不成?” “我需要将安平王的护卫放在你们这,然后将你们的护卫拉走,好去干一件事情。” “何事?” “剿匪!” 刘硕看向申信:“公信公,我们平原国有人造反?” 申信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摇了摇头:“据老夫所知,附近几郡,只有泰山郡匪患不断。” “然也!”窦冕拍手称赞道。 “那为何要这么做呢?”申信很是不解。 “小子自有妙用,不过……王爷,您的那些女乐、舞姬,先别驱逐,直接送往京师。” “嗯?送往京师?”刘硕面色有些不愉道。 “哈哈……给陛下送去。” 第475章 肆柒玖:叮嘱 刘硕也算是明白人,当他见窦冕一脸自得的笑起来的时候,心中也就了然了。 “那寡人这传嗣之事,该如何解决?” 窦冕见刘硕已经默认了自己的想法,站起身走到榻前,伸手拉过刘硕的手腕搭起脉来。 这一搭,着实让窦冕吓了一跳,窦冕急忙走到石桌前,拿起石桌上的竹简与毛笔,迅速书写起来。 申信靠上前,见窦冕在写一封信,不由得问道:“窦公子,何意?” 窦冕龙飞凤舞的将书信写好,双手递了过去:“请申公明日着人将此信送往司隶地区,着窦氏商铺迅速将华氏兄弟二人找来。” “这两个人干什么的?”申信好奇的问。 “王爷攻伐过度,脉络混乱,这两位乃京城神医,需要他们来调整脉络,我能做的只能先开服药调理一二了,至于其他,因为王爷病症太久,已非药石所能医治。” 刘硕一听自己可能还能有后,兴奋的站起来:“窦兄弟,若是寡人真能有后,咱们共享富贵。” “别!富贵咱可不缺,咱只缺兵士,你们只要能让羽林卫跟我走,我就万分感谢啦。” “这个……”申信与刘硕面色都有些迟疑。 窦冕也不啰嗦,随手就在另一卷新简上书画起来,转眼的工夫,窦冕便已经书写完成。 “这东西在这,明天我会将安平王护卫带来,至于剩下的全看你们了。”窦冕说完长长打了个哈欠:“天色实在太晚了,我就先出去休息了。” 窦冕说完,转过身就从甬道往出走,一出甬道,一股清新的冷空气袭面而来,窦冕瞬间觉得外面的感觉真好。 偌大的王府在这夜间也显得不那么冷淡,窦冕寻着地上的路,随意的走在院子中,四处都能遇见值夜班的侍女与仆人,直到窦冕走到一处满是房子的大院落时,窦冕才抓住一名巡夜的卫士,将自己带入了一间房子内休息。 正当窦冕还在沉睡之时,就听见屋外哭哭啼啼的声音,不是一两个人在哭泣,而是一群人在哭。 窦冕很是疑惑,穿好衣服从榻上爬起来,推开房门望了出去,只见一群娇滴滴的少女们正跪在地上哭泣。 窦冕叫来站在一旁的袖手旁观的仆人,嗔怒道:“这一大早为何在此哭哭啼啼?” 仆人一见窦冕,轻轻拱了拱手:“王爷殿下有令,凡伶优出身者,即日起自寻出路。” “嗯?自寻出路?难道不是前往雒阳吗?” 仆人嘿嘿一笑:“公子,这您就不知道了吧,雒阳九六城岂是谁都能进的?” “嗯?”窦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府中唯有女乐与舞姬,一早的时候殿下便着人送她们前往雒阳,进献给陛下了,这些人出身太低,殿下安排不过来。” 窦冕见堂堂一王府都搞不定,自己就更没资格了,于是走回房间随意的洗漱一番,转身便往前院走去。 仆人见窦冕问了好一会,忽然转身走了,满头雾水的看着窦冕远去的身影,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窦冕行到前院,还没来的及看清什么状况,只见仆人与侍女们忙碌的搬着东西,各种箱子与各种包裹,纷纷被往外面拿去。 李瓒与刘宏这会正坐在偏房内用早饭,刘宏一见窦冕从过道出来,便丢下碗筷,大步跑了过来。 “先生早!” 窦冕见刘宏嘴边沾满了米粒,忍不住笑出声来:“宏儿啊,为师跟你商量个事儿,咱们进屋相谈。” 刘宏一听窦冕又开始跟自己装大了,脸唰的一下吊的跟驴脸一样,扭头就往偏房走。 窦冕不以为意,提步跟了上去。 李瓒停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面带笑意道:“我怎么感觉带着你好像是错的。” “错的?”窦冕痞笑着往门内的席子坐了下去:“世间有对错吗?” “哈哈……也对!” 窦冕转过头看向已经坐下的刘宏:“刘宏,你这段时间于瓒哥先在王府待着,我有要事出去一趟。” “嗯?”刘宏趁着这空隙迅速往嘴里刨上一口饭,一边嚼巴着嘴里的食,一边眨着眼睛看着窦冕。 窦冕指着刘宏:“宏儿,这段时间你每天必须让刘硕把药喝下去,记住了。” 刘宏虽然不知道为何,但他见窦冕一脸严肃的样,心中就觉得此事很严重,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我呢?我不可能就吃住在王府,等你回来吧。” “瓒哥哥,我把踧、垢二兄弟给你留下,你就每天给他们三人上上课,然后陪着王爷聊聊天就行。” 李瓒皱了皱眉头:“何意?难道你要出去很久?” “嗯!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到北海干什么了吧,到时候我顺带给你解决了。” “这个……这个嘛……”李瓒面露难色,有些迟疑的说:“家父听闻北海郡太守羊元群,臧污狼藉,悉徵案罪,威风大行,整个北海怨声四起,故而着我去看一下。” “哈哈……瓒哥哥,如此小事还用您去,包在小弟身上,小弟自当为你效劳。” 窦冕说完,撑着桌案站起来,对着屋外喊道:“王爷将宿备卫准备好了没?” 窦冕话音刚落,一个声音跟着脚步声穿了进来:“报……公子,王爷请您到城外,有话向您交代。” 窦冕歪着脑袋细看此人,此人不正是昨夜带自己去密室的那个午胜嘛,窦冕对着李瓒摆摆手:“瓒哥哥,随我出去一趟。” “作甚?” 窦冕笑眯眯的回道:“你要把安平王的护卫带进来。” “你……你这样若朝廷得之,可是欺君的罪过,可曾想清楚?” “管他呢?反正我年纪小,怕啥?皇帝也不敢杀我。”窦冕说完,跨过门槛,追着午胜走了出去。 李瓒走到刘宏身边,低声吩咐刘宏几句,而后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出了大门。 这会时间,王府周围已经没见了那些护卫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这群干活的仆役。 第476章 肆捌零:以杀控军 窦冕出了平原城,只见羽林卫们歪七劣八的站在原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就是一群养尊处优的贵族兵。 午胜带着窦冕走到刘硕身边,自顾自的走进了这些站立的羽林卫当中,这些羽林卫一个个贴上来,细心的问起来。 窦冕则走到刘硕身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指着身后乱糟糟的人群问道:“这是多少人?” “应该……算是一卫吧。” 窦冕扭头粗略的看了下,摸着下巴道:“羽林四十五星,三三而聚,你这不像八九百人的队伍啊?” “喔!那就应当没有,咱们平原王府的宿备卫与渤海国供的一个羽林郎,若是没错,那就应当是半卫之数吧。” “四百人?”窦冕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兵士们有说有笑,不解道:“这群人谁是羽林监?难道他们每次都乱糟糟的吗?” 刘硕轻抚胡须,走过来与窦冕站在一起:“他们可没资格被羽林监管辖,羽林监直属光禄勋,行动操于卫尉,以陛下之令行事。” “您这……陛下不怎么重视啊,羽林中郎将之类的没有就算了,连一个羽林郎都还分成两半,那这里面最大的官是什么?” “他们由左中右三羽卫组成,为首最大的不过卫士长,比都伯而已。” “那军令呢?难道没军令?” “这里又没有军正丞,自然也就没了军法。” 窦冕走到人群前,这群人对心中好奇,对着窦冕指指点点起来,窦冕心中对这些人愈发的不满。 “诸位可记得自己的军法?” 这些人愣了下,哄得一声大笑起来,就像看着傻子一般看着窦冕。 窦冕转过身,对着安平王府的那群护卫招了招手。 这群匈奴人虽不明白窦冕何意,齐齐驾着马走了过来。 窦冕随手点了两个人:“抽刀、下马!” 马上两人对视一眼,干净利落的抽出腰刀从马上跳下来。 窦冕这会有人撑腰了,不自觉的直起了身子,对着这群乱糟糟的羽林卫喊道:“羽林卫自建立开始,便奉行: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语,如今你们既然不懂军法,那我就来告诉你们何为军法。” 这群羽林卫没有一个不嘀咕的,纷纷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平原王。 刘硕早就想一脚把这些人踢了,没想到正好遇到窦冕这种急需帮手办事的人,所以顺手将羽林卫交到窦冕手上,这会真烦闭着眼睛思考着怎么把所有的事情往窦冕身上推,根本就没有看羽林卫的这些人。 窦冕可不管那么多,双手握在身前,用力喊道:“诸位听令,现颁布十七禁律、五十四斩,若在我读完还有违反者,杀无赦!” 窦冕一通杀气腾腾的话说出口,四百余人的队伍,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於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 窦冕一通杀气腾腾的话说完,整个空地上有人的地方都噤若寒蝉一般,地面就是掉下一根针,也清晰可闻。 忽然羽林卫中间冒出来一不合时宜的话:“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不是我们上官,凭什么听你的?” 窦冕听后并没有因之发怒,而是春光满面的笑了起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两人挥了挥手:“去!找出寻衅滋事者,我刚才的斩律很清楚!” 右边的这匈奴人轻轻拱了拱身,一脸肃然道:“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 窦冕莞尔一笑,迅速走进了人群,不过眨眼的工夫,两个人拉着一位大呼救命的汉子从里面走出来。 “公子饶命!小人祖先曾随光武皇帝平乱天下,您不得妄杀于我!” 窦冕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行刑!首级悬于城门!” 这俩匈奴人也着实听话,窦冕话音刚落,一人将汉子摁住,一人挥刀劈了下去。 “啪……噗……”人头落地,断颈上的血喷涌而出,直接洒在了窦冕的脸上,窦冕丝毫不以为意,眼睛露出犀利的目光看着人群。 羽林卫中这些人哪里杀过人?对着这一幕很是害怕,两股战战,但根本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冕将自己的同袍首级割下来悬在城门。 窦冕本来以为需要杀一堆,没想到仅仅只是颁布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杀就将这些人搞定了,窦冕给这群人的表现,定义为没血性。 第477章 肆捌壹:动 窦冕在羽林卫前方轻迈几步,仔细观察着眼前这群亲卫,羽林卫这些人则眼睛随着窦冕的走动,心蹦蹦的跳动着。 “你们中间可有识字的?识字人往前一步,不识字的后退一步。”窦冕摸着下巴问道。 羽林卫还别说皇帝信任人家,人家这识字率确实高的吓人,窦冕随口一问,竟然有超过半数的人走了出来 窦冕开始还以为这些人听错了,于是再问一句,这群人竟然没有动摇者。 当窦冕训问了几人,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经历出奇的一致,要么父辈平乱战没,要么就是父辈缺胳膊少腿,皆是由朝廷抚养长大。 当问及那些没读书的人后,窦冕就更心惊了,这些人皆六郡三辅的良家子,何为良家子?是不在七科谪内者或非医、巫、商贾、百工之子女,为良家子,六郡指汉阳、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 在粗略清楚后,窦冕清了清嗓音:“诸位皆朝廷栋梁,怎能每日只在此看门立户?如此岂不是与庸碌之辈无异乎?” 这群人被窦冕一通话说的满头雾水,众人皆满是疑惑的看向窦冕。 窦冕见已经将这些人眼神吸引过来,捋了捋思路,继续道:“我曾闻:丈夫当死边野,以马革裹尸而归,如此方为烈士,君等正当壮年,难道想卧死于病榻之上,使祖辈勋业坠于地乎?” “不要!不要!”后面的那些良家子还没明白再让你么回事,前面的这群人激动的大声吼叫起来。 窦冕等着人群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后,继续大声道:“功名但向马上取,岂能论资排辈?诸位可有兴趣随我搏一搏富贵啊?” 众人一听窦冕这句话,马上又回归了原样,整个羽林卫瞬间安静了下来。 距离窦冕最近的汉子,面带胆怯的看着窦冕,低声支吾道:“不知公子想让我们去作甚?” “平定乱匪!” 有人见这个汉子说话没有受罚,于是壮着胆子问:“不知公子要带我们去哪里剿匪?我们可是羽林卫,无令不得擅动!” “这不有我嘛,你们怕啥?”窦冕面带微笑的拍着胸脯道:“那里之前早都被皇甫规与段颎杀了好几遍了,咱们就是去看一看,若是有乱贼,咱们不过顺手抄了,没有的话,咱们走一圈回来就是了。” “真的?”人群中响起了质疑的声音。 “自然!你们也别看我小,咱也算在军旅待过的人,自然能省的此中轻重。” 羽林卫众人这会一听可能不打仗,也都长长的松了口气,眼睛纷纷不自觉的看向城门上悬挂的同袍人头,内心对这已经被杀掉的同袍觉得不值。 窦冕心中则偷偷窃笑起来,心道:“既然跟我走了,还能由你们做主?” “众将士听令!” 众兵士齐刷刷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回应道:“喏!” “如今你们只会系统有些乱,我需要重新改变一下,尔等自行推举:旅帅已人,队正二十人,副队正二十人,这些都是暂时配备的,等这次任务结束,尔等回归本职。” 羽林卫这些人以为窦冕想玩过家家,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没一会就将自己认为的合适人选推举了出来,儿这些队正选兵的做法也很简单,选育自己相好的人。 最后选来选去,剩下了十多人竟然没人管,窦冕看着这群人体格都是很弱,即便拿刀也杀不了什么人,所以窦冕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大手一挥就将他们拨入了后勤。 这十多人也是不挑捡,对着窦冕拱了拱手,转身就自觉的坐上了平原王准备好的十多辆马车。 窦冕将卫士们推举出来的人熟悉一番后,带上刚刚帮自己行刑的两人作为军正丞,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拜别了平原王与李瓒,浩浩荡荡的往北海郡方向行去。 李瓒望着远去的队伍,内心一阵惆怅,空落落的。 刘硕待窦冕等人走远走,心中那个畅快啊,真有种海空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坐上自家坐骑,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往城中走去,一脸的自得之色。 当刘硕刚行至城门处,城门内传来了一声慌乱的喊声:“报……王爷!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刘硕收回自己的神色,板着脸,面上有些不耐烦的问:“何事如此慌乱?难道王府进贼了不成?” “没……没有,妗翁主不见了。”仆人生怕挨骂,怯生生的回道。 “咳!我还以为谁呢?没就没见了吧,你们四处随便找找就行了,别扰了街坊邻里。”刘硕心里这会一直在想着让刘宏给自己当儿子的事,哪里还会顾忌自己的女儿,何况即便是翁主,以后嫁人了也是人家的。 城里城外凑热闹的黔首们,哪里会知道许多,一听王爷自己女儿丢了,竟然还不算扰民来寻人,历朝历代哪个能做到的?于是黔首们纷纷跪了下来,口中大喊:“王爷乃仁君啊!” 都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对于这会的刘硕来说,他绝对赞成。 刘硕心满意足的接受完众人跪拜后,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骑马走向了王府。 正当窦冕行进不远,前方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窦冕正欲派人去打探情况,忽然前方有兵士跑了过来,这兵士还没等待窦冕问话,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打开了话匣:“禀告公子,前方妗翁主站在路中,请问公子怎么办?” “带过来吧。”窦冕说话间便从马背上滑到了地面,目不转睛的看向队伍前方。 大约也就半刻钟左右,兵士带着一名身背大包小包的小女孩,小女孩走起路来,满步蹒跚,似乎走着走着就能摔倒一样。 窦冕将马缰交给匈奴人奚固利,拍了拍衣裙,笑盈盈的迎了上去:“妗大小姐,怎么学会离家出走了?难道你以为大汉朗朗乾坤否?” 窦冕话还没说完,刘妗已经丢下了背包,梨花带雨的狂跑着扑了过来。 第478章 肆捌贰:一路奇遇 窦冕细心的安慰好刘妗,小心翼翼的将刘妗扶上马背,大步走过去将刘妗丢掉的包袱提在手中,满脸笑意的走过来,在阿颜纳的帮助下,攀上了马背。 羽林卫在传令声中,缓缓的移动起来,这条长约半里前后的队伍,宛如巨型蜈蚣,在这官道上慢慢爬行。 一行人就这么在窦冕的指挥下走走停停,一段快马行起来不过两天距离的路,羽林众竟足足行了半了月。 窦冕这一路下来,也算没白走一趟,见过了济南王刘康与齐王刘承,愣是从这两个抠门的王爷手中,连哄带骗将队正、旅帅的坐骑给配起了。 济南王刘康,乃河间王刘利之子,熹平三年承嗣王位。 齐王刘承,这位在窦冕眼中那是一等一的肥羊啊,一等王也就算了,最主要刘承爷爷刘无忌活的时间长啊,在位足足五十二年,耗死了和帝刘肇、殇帝刘隆、安帝刘祜、少帝刘懿四个皇帝,就差两三年就活过了顺帝刘保,刘无忌,刘晃之子,章帝因为刘演的后嗣因罪被废,常常觉得难过,而且当时刘演的另一个后裔北海王支系也绝后了,故而汉章帝在快死的时候下遗诏令复二国,和帝永元二年,当时已经快要成贫民的刘无忌应时登上了一等王。 刘无忌之后,刘喜继位,不过刘喜没那么好命,当了世子几十年,做王只活了五年,于是在刘喜死后,刘承顺势登上了大位。 相较于齐王来说,济南王还是挺可以,当听说窦冕带羽林卫有公干,那是特别豪迈的从马厩中取出马赠给窦冕。 窦冕本来很高兴,但……当窦冕看到马匹数量的时候,窦冕都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只有一匹杂色马,马瘦的骨瘦嶙峋,真怕一不小心就摔倒了那种。 羽林卫众人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毕竟人家是王爷,他们是苦哈哈,身份可有天壤之别。 若是别人可能就这么忍了,窦冕就偏不!窦冕是大步跑进王府中,一阵胡萝卜加大棒,愣是将刘康唬的一愣一愣的,刘康最后将东西双手奉上不说,嘴里还满口称谢。 可轮到齐王刘承的时候,窦冕这套完全就行不通了,刘承回答很是干净利落,穷乡僻壤之地,不敢劳贵客栖身,简而言之,老子没工夫,你们赶紧滚蛋。 不过对于窦冕来说,他的目的就是要扒刘承的一层皮,即便是个铁公鸡窦冕也要磨出点铁屑来。 于是窦冕就厚着脸皮拉着刘妗泡在齐王府,嘿,你还别说,齐王府生活真心不错,这地儿到底是离海近,顿顿海鲜。 刘妗虽说在平原国,可就指望他们这点人,也就顶多下河捞捞鱼了,所以刘妗在府中吃过一顿之后,顿时就爱上了这味。 窦冕一行人就这么往齐王府一挤,大吃大喝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齐王府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这看不下去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那齐王世子刘眭。 正当窦冕等人吃的热闹的时候,刘眭就带了一群门客来凑热闹。 不过作为一个世子,刘眭还是很不合格的,他没有学到刘喜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于是窦冕就顺势把自己手下的阿颜纳与奚固利去挑逗刘眭的门客。 让那个窦冕有些意外的是,这些门客可能作威作福惯了,以为窦冕等人好惹的,几经逗弄之后,这些门客竟然对阿颜纳和奚固利大打出手。 这俩匈奴人也别瞧人家是外族,但脑子一点都不笨,被门客打后,谁也不找,而是跑到王府大门跪下大吼大叫起来。 刘承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窦冕会用碰瓷这一招,当即把刘眭叫过来一顿痛骂,可痛骂结束,事情还得解决啊。 窦冕就开始了狮子大张口,张嘴就将这次打人上升到了朝廷层面上来,窦冕原话很是简单:“此二人乃匈奴使着,随我等而来不过是买些物事,如今王爷您将人打了,朝廷怪罪下来,我们羽林卫的兄弟们可都是要同罪受罚的啊!” 刘喜本来就是个老狐狸,岂能听不懂窦冕话中的语气?不过羽林卫身上凭证等一应物事俱全,他还挑不出什么错了,而现在他想往后拖,但这群羽林卫马上就做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感觉来,只让刘喜有些骑虎难下。 事情经过大半天的扯皮,好不容易打成了是几批战马,几车海鲜,美名其曰:“自家妹妹来了,自然要送些东西。” 窦冕也是顺坡下驴的主,将事情一解决,拍拍屁股就直接走人了,直接让刘喜骂娘了好半天。 一路走下来,这些队正们也算是受益良多,窦冕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们强化一下自己大脑中各种各样的想法与记忆,白天行路上的时候,两名军正丞监督兵士的学习情况,待行至北海国的时候,良家子们已经能够简单的识一些字了。 如今的北海王刘务,此人乃北海恭王刘翼之子,这刘翼乃刘兴之后,刘兴,光武帝刘秀的侄子,刘演次子,过继给刘仲为子,建武二年封为鲁王,建武二十八年改封北海王,在位三十九年,谥靖。 刘兴可能不出名,但他有个儿子——刘睦,史书记载:性谦恭好士,千里交结,名儒宿德,莫不造门。永平中,法宪颇严,睦乃谢绝宾客。然性好读书,常为爱玩。刘睦作《春秋旨义》、《终始论》及颂、赋数十篇,又善史书,当世以为楷则及卧疾,明帝驿马令作草书尺牍十首。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但这句话放在北海王这可就不适应了,他们是一代不如一代。 当北海王听见有一队不知名的军队在往此地行进时,立马就关闭了大门,等窦冕一行人走到北海城时,不管怎么叫城,刘务手下的这些卫士就是当缩头乌龟。 原因很简单,如果自己人,那朝廷就有太尉府公文,如果没有公文,不是反贼那也差的不远。 羽林卫见堂堂的北海王这么胆小,只得就这么在城外露营了一宿。 第479章 肆捌叁:封城 当天微微发亮,众卫士在各自长官的催促下,干净利落的从自己躺歇的地方爬起来,井然有序的排列起队伍来。 北海城距离齐国与乐安国不过数十里地,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刘务手下的这些卫士最终抗不住城中民众的抗议,不得不将吊桥放下来,打开了城门。 窦冕本来还打算去北海王那里抠点东西,一瞧北海王这么胆小,也就没了再去勒索点东西的兴趣,于是带领众卫士直接从越城而过,丝毫没有停留。 刘务一瞧窦冕众人只是路过,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心惊胆战了一夜,这会终于只撑不住了,在身边亲信的搀扶下走下了城头。 羽林卫一出北海城,窦冕就下令火速行军。 羽林卫的卫士们这些天跟着窦冕就像郊游一般,忽然听到窦冕要急行军的命令,众人都很是不解。 如此情况下,军正丞的作用显现出来了,阿颜纳与奚固利分左右两个方向一边走,一边大声宣唱军法,转眼间,军队便没有了迟疑不决的感觉,迈开步子向前方走去。 北海郡前汉治营陵,今汉治剧县,北海城与剧县相隔不过十多里,与北海城相比,剧县小的有些可怜,羽林卫快速行军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 剧县城墙上的郡兵们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窦冕已经着兵士分为两组,自南北而行,将两座仅有的城门堵住了,自己则带了四队卫士,快速冲进了太守府。 正在府中还没起床的羊元群,忽然听见门房处的自家老仆在自己卧室门口大声哭诉着,羊元群不明其意,穿了件睡衣就推开搂着自己的小妾胳膊,从榻上爬了起来。 羊元群一推开房门,老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指着前院大骂起来。 待羊元群一听老仆说府中冲进来一群身着红色缇直裾衣的兵士,心中顿时大喜,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在京中的恩官给他来的书信,恩官说他高升之日待近,让他多准备些黄白之物。 羊元群关上房门,叫起小妾来,给自己换了一件崭新的锦袍,因为害怕在来人身边失礼,羊元群还专门戴上他那从没戴过的委貌冠,而后甩着偌大的肥袖昂首阔步的推开门,带上老仆走向了前院。 窦冕着羽林卫控制好前院众仆役后,带着六名队正与奚固利走进了正厅。 窦冕也不客气,提起襦裙,金刀大马的坐到了主位上,其余众人分散坐在两侧,一个个兴奋的看着眼前屋中的装饰,时不时还蹦出一两句话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没一会,羊元群从院中走了进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光就像焊在窦冕身上了一般,从头至尾也没有看过别人。 窦冕见羊元群一身穿着,心中浮现起来四个字:沐猴而冠。 羊元群见窦冕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中很是疑惑,不过作为宛陵大姓的羊元群,他心中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对上官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于是羊元群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宛陵羊元群,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所为何来?” “来人呐!还不动手?”窦冕大喝道。 两边安坐的队正们迅速站起来,靠近羊元群最近的两位,大步走出来,手脚麻利的将羊元群架了起来。 “公子,不知本官犯了何事?本官身处两千石官,除廷尉之外,没有谁能够在本官任上擒拿与我。” 羊元群大声喊道,生怕窦冕等人因为莽撞而让自己死于非命。 窦冕一脸戏谑的看着羊元群,对羊元群的大吼大叫充耳不闻,而是扭过头对身侧的奚固利低声吩咐了几句,奚固利应诺后,带了一名队正,快步退出厅堂。 “羊元群吗?”窦冕掏着耳朵,冷笑的看着羊元群:“我听说有人向陛下禀告你,臧污狼藉,让北海民心惶恐,常怀怨与陛下,可有此事啊?” “没有!老夫自上任以来,夙夜难寐,百姓见我如见青天,你说的那种破坏社稷之事,我不屑为之。”羊元群一脸的义正言辞,好像窦冕真冤枉了他一般。 窦冕根本就不他多啰嗦,对众人使了个眼色,架着羊元群的两人会心的点了点头,转身将羊元群往出拉。 羊元群也是当官的人,怎么不明白自己平常审问犯人用的方法?于是羊元群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声喊道:“公子,饶命啊!本官直接说便是,不要动刑啊!” 两名卫士不为所动,就像没有听见羊元群的喊话一般,整齐的迈着步子,用力将他往出拖曳。 而羊元群大喊大叫的同时,想要用力从两人的手中逃脱出来,哪曾想,不管他如何用力,就是不能拨动分毫,身后的两支手臂就像铁臂一般。 窦冕等羊元群离开自己的视线后,一脸严肃的说道:“速速将各自手中兵力排出去,封锁院中通道,勿使一人走脱,还有,院中所有的地方给我捋一遍,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钱财来。” 坐在窦冕右下首的邢无忌很是不解,拱手道:“公子,咱们私闯太守府邸,若是朝廷怪罪下来就是充边的罪过,如今您还让我们搜索太守府,此事若传出去,我等家人也是会受牵连的。” 窦冕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你们去做就行了,一切由我顶着,你们怕什么?” 五名队正见有窦冕给自己背锅,心里那个高兴啊,很是爽利的对窦冕拱手应喏,呼呼啦啦的抽出腰间的环首刀,满面红光的走出了厅堂。 没一会,这些挤满院中的卫士,在杂乱的指挥声中,迅速抄起顺手的家伙事儿,一间房一间房的搜寻起来。 叮叮当当的砸物声充斥满了整个院子,仿佛这一刹那间,太守府不是太守府,而是等待抄家的罪犯家一般。 人多好办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些房间的角落、地面以及房顶的各个砖瓦处,都搜的明明白白,最终所得也不过只有几口箱子中不足千贯的铜钱罢了。 第480章 肆捌肆:王甫 正当卫士们一一禀报完自己的战果时,一卫士拉着一名哭哭啼啼的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众兵士纷纷扭过头看向来人只见这妇人略有一些姿色,身着一件绛色薄衫,一对硕大的酥胸,若隐若现的从薄衫中显露出来。 这些兵士见到如此景致,一个个不由得直起了腰,渐渐的停下了自己的话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妇人。 妇人走上前,容眸流盼,一副娇可动人的模样,轻轻屈了屈身,低声啜泣道:“不知我家官人因何犯事?为何要将官人缚于阶前?不知可有天子诏令?” “没有!”窦冕干净利落的说。 “那公子有何权力捉拿我家官人?” 窦冕听妇人说话咄咄逼人,不像平常人家,于是试探的问:“不知夫人如何称呼?是哪里人?” “回公子的话,妾身彭城人,羊王氏便是。” “王氏?”窦冕心中咯噔一下,警惕的问:“不知王甫是何人?” “王常侍位高权重,妾身不过蓬门户牗人家,奴家不敢攀认。” 窦冕心中骂娘起来,自己不过是想来给李瓒擦屁股,没想屁股没擦完,遇到对方拉稀了,还险些自己射一脸。 羽林卫这些可不傻,都是在洛阳土生土长混日子的,自己到平原王府当值不过例行公事,跟着窦冕出来不过是想杀几个土匪混军功,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地方竟然遇到了王甫的亲戚。 王甫是何人?王甫这个名声对于外人来说,可能并不大,但对于这些人来说那是如雷灌耳,渤海王刘悝就是看不惯王甫对士人惺惺作态的样子,故而背后挖苦了几句,转眼间王爵就这么没了,现在还在被押解京城的路上。 窦冕见众人一副满目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中就感觉自己捅了马蜂窝,可在这种紧要关头,哪怕是刀山火海,窦冕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啊,因为现在已经惹怒了那个和曹节在同一档次的人。 “来人啊!去把王氏请下去。”窦冕有些丧气的挥了挥手。 待王氏被扶下去后,众卫士们你一言我一言的在那说起来,全然不顾坐在主位上的窦冕。 窦冕轻咳两声,众人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窦冕抄起桌上的茶盏用力摔向了地面。 “啪嗒!”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划过了大厅,正在讨论的话题的嘈杂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扭头看向窦冕。 “既然天已经捅破了,咱们肯定是补不上了,不知诸位有何考虑啊?”窦冕哭丧着脸,扫视着众人。 窦冕这句话扔到人群中,犹如在鸡群里扔了个炮仗,众兵士一个个气愤填膺的指责着窦冕,就像要把窦冕生吞活剥了一样。 窦冕左下首坐着的队正刁严相冷眼旁观着众兵士吵闹,直到声音渐渐停下来的时候,刁严相意味深长对窦冕道:“公子,我听太守在临走的时候说只要您问,他都会说。” 这些兵士刚刚都在听外的院子站着,一经刁严相点拨,纷纷找到了破局的地方,既然王姓小妾不能动,那就动始作俑者。 众人还没等窦冕吩咐,已经满腹怒火的冲出了厅堂,眨眼的时间,羊元群已经被这些汉子扭送进来了。 不说羊元群为人怎么样,但说他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就知道此人绝对算是有涵养的人。 “不知公子将本官抓来所为何事?”羊元群虽然双手被绑在身后,但口气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窦冕冷笑着站起来,走到邢无忌身前,趁着邢无忌不注意的空隙,用力将邢无忌的环首刀拉了出来。 邢无忌一看窦冕要动刀,站起身,一把抓住窦冕的胳膊,将自己的兵刃夺了下来:“公子,此事若是见了血,将再无回旋余地。” 窦冕可不管那么多,大声道:“谁有短刀,丢来!” “公子,末将有!”刁严相说话间,已经取下了自己腰间的短刀,双手平端着递了过来。 窦冕抽出短刀,右手掂了掂,觉得很适合自己,戏言道:“此刀锋利否?” 刁严相面带微笑的回道:“末将担心生锈,日日都在打磨。” “哈哈……”窦冕大笑间,已经大步流星端着的短刀平刺向了羊元群小腹。 羊元群还没还得及躲避,眨眼间就见窦冕双手持刀捅进了身体,一股钻心的痛瞬间布满了全身,双腿不由自主的弯曲跪了下来。 “放心,死不了,不过你若等会还敢再满口胡诌,我敢保证将你的首级完完本本的送到司隶校尉韩演桌上。” 众兵士从未见过满身杀气的窦冕,仿佛眼前这个不是六岁孩童,而是地狱修罗一般,这个声音中带着犹如三九天的温度,让众人心中不禁升起来一股寒意。 羊元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一汩汩的往地上流,心中一番天人交战后,求生欲大于尊严,羊元群惶恐不安道:“公子速速询问便是,本官自当知无不言,还请公子快给本官疗伤。” 窦冕这会也不打算往席子上坐了,而是磨磨蹭蹭的往桌案上爬,全然对羊元群的话没有放在心上。 窦冕待坐稳后,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不知王甫你是怎么认识的?” “王……王常侍乃小妾家中族叔。” 窦冕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羊元群:“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呢?以你自身之学,应该没有太守之才吧?” “没……没有,小人不过羊家庶支子弟,在京中之时就是议郎术下一郎中,有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王常侍,当时北海郡缺一太守,王常侍就将小人的名字随侯常侍亲信递了上去,就这么的,小人当上了北海太守。” “呦!三百石小吏,眨眼之间就凤凰变鸡了,真是没想到王甫有如此能力。”窦冕满脸嘲讽的看向羊元群:“你敛的财在哪?” 羊元群一听窦冕是为了财,心中顿时就凉了,对于他来说,那是要给给王甫的卖命钱,自然不能吐出来,不然钱没了,就算自己回京,那也是死路一条。 第481章 肆捌伍:共享 窦冕见羊元群说的好好了,忽然间卡了壳,心中大约也基本猜到了羊元群的想法。 “我最后叫你一次太守。”窦冕站起来从桌案上跳下来,走到羊元群身边:“太守大人啊,你可能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吧?” 羊元群面色有些痛苦,疑惑的看向窦冕。 “三人成虎,众口销金,你说到这份上了,你以为你还能停止吗?”窦冕指着满屋子的人,笑眯眯的将羊元群腹中的短刀拔了出来。 羊元群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吓得,鬓叫出霎时滚出豆大的汗珠来。 “不知太守可曾想好?若是没有想好,那我来替你想,如何?” 窦冕话说完后,见羊元群依然双手捂着腹部伤痕,只言不发。 窦冕其实这么好相与的?随便叫来两个兵士,低声吩咐了几声,兵士听懂窦冕的话后,转身推开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小跑着离开了。 屋中的众人不明何意,直到两名兵士抱来两坛酒进来,他们瞬间都明白过来了。 两名兵士揭开封在坛口的泥土,一声不吭的从羊元群头顶浇了下去。 刚刚才受伤的羊云群,瞬间被酒精一刺激,双手捂着发痛的伤口,歇斯底里般大声惨叫起来。 “可是能说了?” 窦冕玩耍着手中的短刀,春风满面的笑着,仿佛眼前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一般,饶是这些祖辈都是厮杀汉的羽林卫们,心中也渗出些寒意来。 “我说……小人……小人我如是说,我……我拼力搜寻来一些奇物,在后房的地窖中。”羊元群着实有些扛不住这种钻心的疼,面色有些狰狞的大声吼道,直到最后已经没了什么力气。 众兵士听后,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股浓浓的笑意浮现在了众人的脸上,还没等窦冕吩咐,众人已经飞奔着跑向了后院。 窦冕走上前,看着已经晕过去的羊元群,对着留在厅堂中的五位队正意味深长的说:“慷慨杀身易,从容赴死难,诸位啊!尔等知之否?” 众人凛然道:“多谢公子教诲!” “都去后院去,不要让兵士随意拿取那些东,其中抽出三成作为军饷,剩下的全部着人运送至朝廷。” “喏!” 众人回话完,正欲离开,忽然一位兵士莽撞的冲了进来,脸上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兵士噗通一声跪下来,指着外面:“公子!我们发了,好多珍珠,好多钱财!好多我们叫不上名来的东西。” 窦冕一听,丢下短人,对着众人一挥手:“找个人把羊太守扶下去休息,余下的人去看看这地窖能有什么东西。” 等众人进了后院,窦冕才发现羊元群贪的真是繁杂啊,便宜的有一些青铜器件还有白银物事,下来就是整箱整箱的珍珠饰品,着实让众人开了眼界,搬到最后上来几个箱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石头,在窦冕来看,应当属于宝石、玛瑙一类了。 众人惊讶于宝物的珍奇,而窦冕则是吃惊羊元群贪污手段的高超,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黔首所能拥有的,可至于哪里找到的这么奇珍异宝,窦冕也没有能联想的地方。 等这些物事全都堆放在了院中后,看起来像个小山。 兵士们站在这堆小山前,眼睛露出复杂的神色,有贪婪、有惊讶、又好奇,更多的则是期待。 窦冕寻来邢无忌,轻声叮嘱了几句,而后自己转身离开了。 邢无忌走到人群前,抽出长刀在几口箱子上划了一刀,大声对着兵士们道:“这几口箱子留下作为赏赐,其余的全部装车,贾队正,你和喜副队正来一趟,我有事给你们说,剩下的你们自个儿去搬东西,搬完了就告诉公子一声。” 众兵士一瞧邢无忌居然把几箱银器留了下来,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会听到让装箱,牟足了劲,纷纷走过去搬起东西来。 热火朝天的人群中,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白面浓眉的是贾队正贾季堂,身后跟着的副队正喜浮。 两个人走到邢无忌身前,恭敬的拱了拱手,因为邢无忌在羽林卫中就是他们的上官,所以他们不敢放肆。 邢无忌见这二人还知道尊卑,心中很是高兴,捋着下巴的短须道:“你二人稍后带领本部人马,入京!” “啊?入京?”两人脸上都显出震惊之色。 “不错!稍后窦公子将书信写好后,你们带着书信进京,至于这些物品,这是要进献给当今陛下的,别去丢了面子。”邢无忌指着正在搬运的箱子,沉声吩咐道。 贾季堂面带担忧的问:“邢队率,咱们隶属与羽林中郎将,听命于太尉、光禄勋与五官中郎将,如今这样擅自行动,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啊?” “这……这我也说不清,不过法不责众,且看窦公子如何操作吧,窦公子不是说了嘛,咱们只管干事,有人家兜着。” 喜浮摸着有些杂乱的胡须,皱着眉头:“队率,非是小人信不过他,你说窦公子就一半大孩子,比我儿子还小一般多,他能行吗?” “此话休要再提!你也别忘了,窦公子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此话若传到窦公子耳中,我也救不了你!”邢无忌阴着脸,低声呵斥道。 贾季堂与喜浮二人被邢无忌一吓,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相视一眼后,弱弱的退了下去。 当窦冕出了院子后,在前院向仆人寻了份笔墨与竹简,稍加考虑后,窦冕文不加点的写了起来。 一封信毕,窦冕出于恶作剧,信手写了一份请罪书,而后找了两个锦袋装好后,坐在原地闭目养神起来。 人多好办事,这点果真不假,三十余人搬东西,不过两个来回就将贵重物品搬上了马车。 窦冕听到兵士禀告,拿好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走出太守府,郑重的将两封信交到他们手中,郑重的告诉他们,这一切必须交于太尉陈仲举手中。 贾季堂和喜浮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按章办事谁不会?两人揣好东西后,带着麾下的一队人,浩浩荡荡的驾车离开了太守府。 第482章 肆捌陆:太守府 窦冕一行人犹如蝗虫一般,在贾季堂和喜浮走后不久,整个太守府中稍微值钱些的东西,都被羽林卫搜刮的干干净净。 饶是羽林卫这些人,最后也搜刮的有些不好意思,可窦冕不这么想,因为他想去泰山郡转悠一圈,几百人的队伍不可能吃风屙屁,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贪官,能抠就多抠点。 羊元群如今还在昏迷,王氏不过是一女流,对于这些如狼似虎的壮汉也没有办法,只得蹲在羊元群身边暗自哭泣。 对于窦冕而言,他可不会在乎那么许多,简单的给羊元群包扎后,立即就着人将搜刮到的东西就地换钱,本地换不到的,窦冕就派人往北海王城去。 等事情处理完,时间已经过了申时,羽林卫众人腰间揣着装满钱财荷包,一脸幸福排着队伍从剧县县城走了出来。 北海王刘务一听到太守府被抄,心中高兴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他距离剧县最近,没少受羊元群的剥削,所以羊元群遇难的消息一传来,这位吝啬的不能再吝啬的王爷,终于大方了一次——打开筵席,让全府上下陪自己乐呵。 羽林卫一行人这会儿钱包厚了,走起来也就没了之前那种磨磨蹭蹭的感觉,窦冕还没让众人急行军,众人就已经自觉的加快的步子。 自北海郡至泰山郡,依然要经过齐国,这一次窦冕等人在齐国未加停留,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到了泰山郡的莱芜。 泰山郡此地与虽说靠近沿海,但郡中确是多山为主,北有原山,西有太山,由太山往南全是高山,龟山、尤来山、蒙山,东面有临乐山,正好挡住了整个队伍的南下道路。 整个羽林卫队伍正停在莱芜数日,在几波兵士打听好消息之后,窦冕则让众人逆汶水而上,往奉高行去。 羽林卫刚刚起行不久,莱芜县的公文就已经摆在了奉高太守府的案头。 泰山太守苑康,字仲真,勃海重合人,年轻时在太学学习,师从于郭泰,后朝廷举孝廉,数迁颍阴令,延熹四年,段颎因诬告而罢护羌校尉,西北空虚,羌人合而反之,无奈之下,三公举荐皇甫规为中郎将,苑康由此从颍阴令迁泰山太守。 苑康此时也就四十出头,因为泰山此地多山,生民的日子并不好过,故而泰山此地自古就是造反重地,苑康自上任以来,根本不敢松懈,说是夙兴夜寐也不为过,这样一来,苑康竟然劳累的已经显出了老态,整个头顶的白发比黑发还多。 苑康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层报告,心中沉甸甸的,脸上不自觉的显现露出了担忧之色。 太守府长史伍被伍元进,见到自家主公满脸愁容,轻步走上前,低声问道:“主公,不知何事扰您心神?” 苑康揉着鬓角,将竹简推向了伍被,长叹一声:“元进啊,都说为官易,可为何轮到我就成了为官难呢?” “咳!主公,您这不是让皇甫威明给害的嘛。”伍被小心翼翼的说。 “嗯?何意?”苑康眉毛不自觉的扬了下。 “民为水、为船主,息则风平,乱则倾覆,主公如此小心,难道不正是怕水面有异吗?” “诶!”苑康长叹一声:“自羿浞生乱始,鲁地未有一日安稳者,无论男女,聚啸山林,累难计数,真天下一齐景也。” “仲真公,您换个想法,也是听可以的。” “换个想法?” “天凤五年,青、徐一带大灾,琅邪人樊崇率百余人于莒起义,起义军以泰山为虚,转战河南北,越明年,樊崇乡人逄安、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等聚众数万人归崇,号赤眉。而后赤眉于成昌与莽兵十万战,斩王莽更始将军廉丹,大破官军。后更始杀义军首领申屠建、陈牧等,领赤眉攻刘玄政权。越明年立汉宗室、十岁之童刘盆为帝,元建世。遂入长安,及更始降。后赤眉军粮绝,引众东归。明年,世祖设围,刘盆子降,赤眉兵败。” “哈哈哈……”苑康捋着胡须大笑起来:“都说蜀未乱而天下乱,天下治,看来这鲁地也是啊。” “自然,鲁地多山,桀骜不驯者不可胜记,不过……仲真公,您终于可以歇一会了。” 苑康眉头一挤:“元进,有话你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伍被指着苑康推过来的竹简,面带笑意道:“主公,不知您注意到没有,这里面又这样一句话,行进入火,急徐如林,腰缠足家年资,无扰民之乱相。” “这句话不就是说来者是富贵兵嘛,他们根本就瞧不上黔首的东西而已,羽林卫都是朝廷供给,自然不差那些。” 伍被摇头道:“不不不!主公,您想差了,当年皇甫威明来此的时候,那些虎贲军我见过,只是比咱们郡兵稍稍富裕一些,但绝对没有如此富裕。” 苑康被伍被一点拨,顿时心中就明白了,轻抚着发白的胡须,笑眯眯的说:“看来他们有备而来!” “主公,这样说应当也对也不对。” “也不对?”苑康愣了下。 “泰山郡没有油水,他们来此自然也就不会是来敲诈地方的,但据学生来看,他们应当是做下了什么案子,来此地欲将功赎罪的。” 苑康一把捧起竹简,仔细的阅读起来,待细细品味过后,苑康会心的大笑起来:“元进,你稍后安排一下,让这些人平安的到达这里,至于我嘛,这两天我要去看下郡内田地的状况,你就不要跟来了,在此安顿他们吧。” 伍被一听苑康要自己先溜,小心翼翼的问起来:“不知主公还要带哪些人?学生这就去安排。” “就你与韩督邮守在这里就好,其余人随我走一趟。” “不知主公欲要去多少日?” “这个嘛……半月应当就差不多了,你好生看好太守府,不要出了岔子。” 伍被见苑康要走的意志很坚决,低下头抱拳道:“喏!” 第483章 肆捌柒:诸人心境 自莱芜至奉高一线并不好走,中间间隔着原山等诸多山脉,在这春天时节,两边四周山花烂漫,就连空气也抬带着清香。 路途虽然崎岖,但对于这些早已腰包鼓鼓的羽林卫来说,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他们心中这会早就在盘算着到了奉高之后的事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么多。 人群里最难受的要数窦冕了,因为马背上很是颠簸,窦冕早早的放弃了坐骑,牵着马,跟着队伍慢悠悠的走着。 一段直线不足二百里的路,整整走了有三天,当第四天见到奉高那依山而建的城墙时,窦冕激动的都快留下眼泪来。 众兵士们一见到城池,不待窦冕发令,众人已经卯足了力气,大声吼叫着扑向了城池方向,转眼间,整个通往城池方向的数里地上,已经布满了身着红色衣服的汉子们。 城池外不远的山坡上,四处都有正在劳作的农户,当这些农户听见忽然发出来的嚎叫声,着实被吓得不轻,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山下发生的状况,生怕遇到造反的事。 奉高城池的郡兵们表现比这些农户们好不到多少,因为叔孙无忌造反的延熹四年才平定,而始作俑者叔孙无忌还在官府大牢内关着,他们能不紧张嘛? 当羽林卫跑到城墙门口的时候,这些郡兵才发现来的不是反贼,而是一群爷,他们惹不起的主。 羽林卫这些人可看不上这些地方军,连自己的腰牌都懒得掏,大摇大摆的穿过城门,想要找个花柳巷将钱花出去。 存在这种想法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堆人,虽然平原国地方小,但娱乐地方多啊,但这一路跟着窦冕走来,窦冕的军纪实在太过严厉,好不容易这会把窦冕丢在身后,若不及时行乐,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整座奉高城中出现了一种奇特景致,凡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站满了身着缇直踞衣的汉子,好不热闹。 羽林卫这些人是走了,可窦冕身边依然有阿颜纳和奚固利跟着,城门方向这会也很是热闹,三四十名队正将整个城门围的水泄不同,里面出来,外面进不去,让整座城池都显得拥挤了许多。 短短的一截距离,在窦冕看来,那就是长征即将胜利的伟大时刻。 待窦冕在阿颜纳的搀扶下走到城门口时,众队正们做出了一个让窦冕都觉得意外的动作,众人齐刷刷的单膝着地,用力拍打着胸口,齐声喊道:“拜见公子!” 当窦冕听到众人这句话时,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滑了下来,这句话不仅仅是尊重,更多的则是对窦冕这段时间表示的认可。 窦冕调整了一下心态,有些哽咽的挥挥手:“都退下吧,好生约束各自部众,勿要丢了朝廷颜面!” “喏!”众人哗啦一下站起来,在旅帅公伯胜的吩咐下,竟然有序的退了下去。 待城门口完全畅通后,公伯胜走上来,毕恭毕敬的对窦冕行礼道:“公子,咱们现在去哪?” 窦冕看着眼前这个原卫士长,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不过窦冕依然恭敬的还了一礼:“多谢公伯叔!” 公伯胜挠着头,一脸憨笑的回道:“公子不必谢我,您如此尊贵之人,与我等粗鄙之辈食则同食,卧则同寝,我辈怎能不敬?” “吾曾闻: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不富无以为仁,不施无以合亲,疏其亲则害,失其众则败,故顺者任之以德,逆者绝之以力,你们也不用想那么多,我不过是以身作则而已。” 公伯胜听窦冕如此一番话恭敬的让开身站在路旁,窦冕对身后的俩匈奴人道:“你们去找个地方洗漱一下,用个饭,我有事的时候让公伯叔吹号角。” 阿颜纳与奚固利两人兴奋的对视了一眼,齐齐向窦冕行了一礼,有说有笑的牵着马离开了。 窦冕这时才牵着自己的坐骑,一瘸一拐的走到公伯胜身边:“公伯叔,随我走一遍太守府。” 公伯胜点点头,迈开步子走到城门处,伸出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铭牌,双手递给了呆若木鸡的城门校尉。 站在城门中间的城门校尉,未曾料到羽林卫兵士如此有礼节,急忙还礼:“不知上官有何吩咐?末将这就着人去办!” “不用!”公伯胜将铭牌重新拴在腰间,往城门内指了指:“带我们去太守府!” 城门校尉愣了下,面带为难之色:“回上官,太守前几日去高、博、梁甫、巨平诛县看郡内治安及民生去了。” “督邮可在?” “没有!”城门校尉回答的干净利落。 “嗯?”公伯胜眉头一皱:“太守府如今还有何人?” 城门校尉见公伯胜一脸的不悦,弓着身,一脸陪笑道:“有……有郡长史在处理日常事务。” “且待我问问公子,再做定夺。” 城门校尉眼瞅着公伯胜一脸谄笑的返回去,心中满是疑惑,不知这来者是何尊贵身份。 等公伯胜与窦冕商量好了后,跨上各自的坐骑,缓缓往城门方向行来。 城门校尉啪的一声,就着城门中央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喊起来:“小人……小人伍孝硕见……见过公子!” 窦冕第一次被人如此跪拜,很是纳闷,扭头看向公伯胜:“公伯叔他是不是嫌我活的时间长了?故意坑我吧?” “哈哈……公子仁义天下,当世无双,当受此拜!” 窦冕掰着手指,似笑非笑的说:“以有禄之躯,拜布衣之身,礼之乱也,此礼不可受。” “伍都尉,您就起来吧,前方带路,至于行礼之事,还是勿用如此多礼。” 伍孝硕以为自己拍马屁拍对了,兴致勃勃的从地上爬起来,弓身向内伸了伸右手:“请公子随我来,小人这就带您去。” 公伯胜控着马靠近窦冕,低声对窦冕说道:“公子,此行不是太顺啊。” “不会又是闭门不纳吧?”窦冕歪着头,一脸笑眯眯的问。 第484章 肆捌捌:消息 “不远亦不差也!” 窦冕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公伯胜这么快就解开了谜底。 窦冕手执马鞭,轻轻的放在手中晃悠着,脸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看来这太守真是个趣人,竟然学会了躲,不过他躲得过初一,难道还能躲得过十五吗?” 公伯胜听窦冕这么说,感觉很是有趣:“公子所言极是,不过我等若无太守相助,如何剿匪?” 窦冕一脸不屑的说:“屁大的地方,大不了搜山检海,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上了天。” “公子,您这样做,会不会让朝廷不满啊?” 窦冕不屑的说道:“切!管他呢?我们过得舒心就好。” 公伯胜正欲问窦冕有什么妙计的时候,就听见走在前方伍孝硕的声音传来了:“公子,上官,太守府到了。” 窦冕与公伯胜停下攀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眼前的这座太守府,只见这座太守府修缮的还算不错,但那大门上牌匾的“太守府”三个大字,漆面已经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穆之相。 门口两排身着绿色直裾衣的青壮,安静的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手执长戟,看起来甚为威武。 公伯胜跳下马背,走过来,轻手轻脚的将窦冕抱到地面。 “公子,您看……是不是我去把铭牌递上去?” 伍孝硕凑上前,谄笑着对公伯胜道:“上官,不用如此麻烦,苑太守上任之时就省略了这些,你们直接去黄堂就是,小人这就去寻找伍长史。” 窦冕听后,惊讶的看向公伯胜,公伯胜这会儿不比窦冕好到哪去。 伍孝硕说完便小跑着跑进了太守府,只留下窦冕与公伯胜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 公伯胜率先反应过来,低声对窦冕道:“公子,且入内看看,方知说的真假。” 窦冕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而是颔首微微一笑,提起襦裙,迈步踏上了台阶。 两边的兵士对窦冕二人的到来,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连眼珠都没动一下,仿佛如木头人一般。 窦冕一跨过门槛,就看见左手边的场地上放着一排刀架,刀架上的武器五花八门,右边的空地上摆着一排箭靶,箭靶周围落满了箭矢。 正对太守府大门的这栋房子,显得很是朴素,没有雕梁画栋的墙壁,也没有飞檐斗拱的屋檐,只有几根粗大的木头上刷满了雌黄,也正是这几根木头将整座房子支撑的如此高大。 “黄堂?”窦冕踩在台阶上,一步提着脚步,一边爽朗的笑道:“在鸡陂之侧,春申君字假君之殿也,后太守局之,以数失火,涂以雌黄,遂名黄堂,今太守之正厅也,故天下郡治,皆名黄堂,昉此也。” 公伯胜以为窦冕在嘀咕什么,当听清楚窦冕说的话,会心的笑了起来,心道:“这位公子真是时刻都不忘把自己东西拿出来折腾一下,看来太守府的伍长史有难咯。” 两人进到厅堂中,还没来的及坐下,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木屐踩踏台阶的声音:“哎呀!真是失礼啊,没想到羽林卫至此,真是多有失礼,望海涵!海涵!” 窦冕二人扭到看向身后,只见此人三十出头,头戴一顶灰色儒冠,长长的髯须垂在胸口,甚是有风度,整个脸庞如刀削一般,有棱有角,走起路来呼呼带风,若飘然状,窦冕见到此人,忍不住惊叹起来:“真翩翩公子也!” 正在窦冕二人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着他们,伍被见到公伯胜,从服饰一眼就看出此不是羽林卫就是虎贲俊的衣服,可见到窦冕身着一身早已消失的玄端服,心下很是疑惑。 “哎呀呀!”伍被抱着拳走到窦冕二人身前停了下来:“仲真公不在,还望两位贵人莫怪,在下太守府长史伍被伍元进,不知可有效劳之处?” “不知你们太守是何来历?如此大的架势?公子不远千里前来相见,竟然避而躲之,此非君子所为啊!”公伯胜抢先质问道。 “非也,非也!贵客来临,太守若知,岂能不安排时间推辞?不过是时机不允啊,梁甫周围有民变发生,太守不得不起行啊。”伍被也算是老狐狸,一番话说的水泼不进的。 “你们太守何人?”窦冕趁着两人说话间,已经金刀大马的坐在了桌案旁,埋头用力揉着自己的腿。 伍被向窦冕拱了拱手:“我家太守苑康苑仲真,曾随林宗公学习过,后举孝廉,延熹四年,威明公离任,仲真公方才从颍阴令升迁至此。” “郭泰?” “正是!” 窦冕心中顿时就有些不喜,心中腹诽道:“郭泰你个王八蛋,哪里都有你的身影,雒阳有,我也就认了,并州凉州有你学生,我还是认了,大不了你结交广泛,可这都离徐州这么进了,怎么还有你学生,难道你还有什么布局不成?” 公伯胜见窦冕脸上有些不高兴,沉声问伍被:“不知太守何时可归?” “回将军的话,太守归期未定!” 窦冕被伍被这句回话逗得笑出声来,面带笑意的调侃道:“归期未定?好一个归期未定啊,不知尔等可知‘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否?” 窦冕一番咄咄逼人的话,瞬间就将伍被逼到了墙角,伍被面带难色:“公子,非是我家主公如此,实乃逼不得已,郡内威明公未清除干净,时常有民变。” “不对啊,我可听说,你家太守试去巡视生民去了,怎么到你这变了味呢?”公伯胜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问起来。 伍被心中那个难受啊,忍不住嘀咕起来:“那个大嘴巴,怎么满嘴胡咧咧?” “这个……这个嘛,两位且听学生细说可好?”伍被对着窦冕二人拱拱手。 “没事,你说,我洗耳恭听。”窦冕双手抱着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伍被眼睛看了看外面,发现外面没有来人,于是用着仅窦冕二人能听到的口音说道:“不知二位可知,叔孙无忌还活着?” 第485章 肆捌玖:争论 “叔孙无忌?”窦冕与公伯胜不约而同的惊呼起来。 叔孙无忌对现在的大汉民众来说,那是名人般的存在,延熹三年九月,劳丙在泰山郡、琅邪一带聚众起义,朝廷以御史中丞持节督州郡兵进剿义军,不能胜,十二月,汉廷又以中郎将宗资带兵攻打义军,劳丙兵败被杀。 正是这一年,叔孙无忌趁朝廷重心在劳丙一侧时,聚众起义,十一月,攻杀郡都尉侯章,又攻破郡县,中郎将宗资携大胜之威征讨,竟然兵败,最后朝廷以公车征皇甫规,起复为泰山郡太守,皇甫规就任后,广设方略,平定了叔孙无忌的起义。 窦冕两人听过叔孙无忌兵败,未曾想到此人还在活着。 伍被轻抚髯须,自得道:“也不知朝廷为何还没将此人绳之以法,如今还在牢中待着。” “不知此人用途有多大?”窦冕拿起桌案上空荡荡的茶杯,放在手心用力摩挲着,尽力压制着心中的兴奋感。 “学生不知。”伍被简单的说出这么几个字来。 公伯胜扭头看向窦冕,只见窦冕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对伍被的话置若罔闻,于是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对面的桌案边坐了下来,因为他怕窦冕北伍被牵着鼻子走,最后落一个干了活还不讨好的局面。 “伍长史,我还是希望和你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如何?”窦冕轻轻翻过茶盏,一脸天真的笑着看向伍被。 伍被只是愣了下,他没想到如此孺子竟然毫不惧场,反而一刀见血的直至问题中心,丝毫没有与人啰嗦的意思。 伍被调整好心态后,迈开步子走到窦冕桌案前,伸出左手放在盏底,笑盈盈的反问起来:“不知公子想与我们谈什么?” “上不天则下不遍覆,心不地则物不毕载。太山不立好恶,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择小助,故能成其富。故大人寄形于天地而万物备,历心于山海而国家富。上无忿怒之毒,下无伏怨之患,上下交顺,以道为舍。故长利积,大功立,名成于前,德垂于后,治之至也。然否?” 伍被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他没有想到窦冕随口说出如此大的文章来。 “车马不疲弊于远路,旌旗不乱乎大泽,万民不失命于寇戎,雄骏不创寿于旗幢;豪杰不着名于图书,不录功于盘盂,记年之牒空虚,使匠石以千岁之寿,操钩,视规矩,举绳墨,而正太山;使贲、育带干将而齐万民;虽尽力于巧,极盛于寿,太山不正,民不能齐。故曰:古之牧天下者,不使匠石极巧以败太山之体,不使贲、育尽威以伤万民之性。如此方的治也。” 窦冕松开抓着茶盏的手:“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王以文学取;犯禁者诛,而群侠以私剑养,法之所非,君之所取;吏之所诛,上之所养也,法、趣、上、下,四相反也,而无所定,虽有十黄帝不能治也,何也?” “非也!非也!道、德、仁、义、礼,譬诸身乎?夫道以导之,德以得之,仁以人之,义以宜之,礼以体之,天也。合则浑,离则散,一人而兼统四体者,其身全乎,礼,体也。人而无礼,焉以为德?”伍被反驳起来。 “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伏羲、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文、武,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兵甲器备,各便其用。臣故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汤、武之王也,不修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 “哈哈哈……公子此言差矣,亲亲则别,爱私则险。民众,而以别、险为务,则民乱。当此时也,民务胜而力征。务胜则争,力征则讼,讼而无正,则莫得其性也。故贤者立中正,设无私,而民说仁。当此时也,亲亲废,上贤立矣。凡仁者以爱利为务,而贤者以相出为道。民众而无制,久而相出为道,则有乱。故圣人承之,作为土地、货财、男女之分。分定而无制,不可,故立禁;禁立而莫之司,不可,故立官;官设而莫之一,不可,故立君。既立君,则上贤废而贵贵立矣。然则上世亲亲而爱私,中世上贤而说仁,下世贵贵而尊官。上贤者以道相出也,而立君者使贤无用也。亲亲者以私为道也,而中正者使私无行也。此三者非事相反也,民道弊而所重易也,世事变而行道异也。故曰:王道有绳。” 公伯胜听的如坠云雾一般,一直等到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公伯胜方才明白桌案两边两人在争论什么,原来窦冕想要以杀止乱,而伍被却认为王道才是治乱方法,以道、德、仁、义、礼五法来引导黔首,方使民众不会乱。 窦冕见伍被又是老调常谈,言必三代的货色,完全就是被鲁地儒生洗脑了,当即有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商子曰:“法令者,人之命也,为治之本也。一兔走而百人逐之,非以兔可分以为百,由名分之未定也。夫卖兔者满市,盗不敢取,由名分之定也。故夫名分定,势治之道也;名分不定,势乱之道也。故势治者,不可乱也;势乱者,不可治也。夫势乱而欲治之,愈乱矣;势治而治之,则治矣。故圣人治治、不治乱也。圣人为人作法,必使之明白易知,愚智遍能之。故圣人立天下而天下无刑死者,非可刑杀而不刑杀也,万人皆知所以避祸就福而皆自治也。明主因治而治之,故天下大治也。” 伍被则想法与窦冕完全相反:“人之其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诛,今也善者不作。其次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遂,己有善则作之,欲善之自己出也。今诛而不作,是无所异于不好遂而作者矣。” 第486章 肆玖零:条件 公伯胜见窦冕与伍被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站起身,用着自己粗重的洪音喊道:“公子,伍长史,何以治乱有这么重要吗?” 伍被愣了愣,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于激动了,收回手,往后小退两步,举止文雅的整理起衣服来。 窦冕则往后直了直腰,面带微笑着看向公伯胜,仿佛刚刚自己已经战胜了一般。 “不知两位所为何来?”伍被躬身行礼道。 公伯胜抢先说道:“我在京中之时,听闻此地暴乱频发,不知可有此事?” 伍被摆摆手,面带无辜的说道:“不知将军在哪听说的?这是没有的事,泰山郡除了小股乱匪已被剿灭,如今哪里还有乱民?而今四海承平,八方宁靖,苑太守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治,黔首识礼,民风淳朴,何来暴乱之说?” “喔!你们泰山郡没有?”窦冕双手撑着桌案站起来,对着公伯胜挥了下手:“公伯叔,既然人家没有,那咱们去徐州转转,看看徐州地界有没有我们要的,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返回渤海了,听说渤海也不安稳。” “是!末将这就去聚将。”公伯胜说完呢,取下腰间环首刀,大步流星的走出厅堂。 伍被本来只是自吹自擂,没成想窦冕二人竟然当真了,于是急忙追上来,大声喊道:“将军留步!公子留步!” 窦冕挠着耳朵,皱着眉头,瞥了伍被一眼,拿腔拿调道:“伍长史,何意?阁下不是说泰山垂拱而治吗?咱们也不能再着饿死不是?我带他们出来讨些食儿,以后回京也能向陛下交代,不然我这颗项上人头可就成了自春秋以来最年轻的头颅咯。” “别啊!公子,咱们话这不还没谈完嘛。” 伍被生怕公伯胜溜了,与窦冕说话的时候,不顾仪态的跑过来握住公伯胜的手,完全与之前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伍长史,咱们羽林卫也是有身份的人,您不要如此拉拉扯扯,若是传出去一个礼仪不肃,那要是被御史问罪的。” 伍被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赶紧松开手,一副肠慌腹热的样子指着厅内道:“请将军入内稍作,我……我先去制备酒席,可好?” “你就有事说事吧,咱们要享受何必在这呢?您说是吧?公伯叔。” 公伯胜也听出窦冕话中的意思了,低下头将刀放在腰间挎好,舔舔嘴唇,嘴角轻轻有些上翘,眼睛微微眯了下:“伍长史,您这顿饭,实在太贵啊,我都不知道要多少兄弟才能还的起,要不开个价,咱们也好往下说不是?” 伍被被窦冕与公伯胜一唱一和搅得脑袋发麻,脸皮红一块,白一块:“公子,这……学生不过斗食吏,经不住您……您这么吓。” “呦!苑康和难道和郭林宗一样,也打算一毛不拔吗?”窦冕冷哼一声:“小爷我今儿告诉你,若让我办事也成,满足我三个条件,我就带羽林卫替你们擦屁股,如何?” 伍被一想,不就三个条件嘛,这还不好说?当即想都不想,爽快的应道:“公子但凭吩咐,小人职权之类的事,定当办好。” “我记得泰山郡下辖奉高、博、梁甫、巨平、嬴、山茌、莱芜、盖、南武阳、南城、费、牟一十二县,可曾记差?”窦冕掰着手指一一报出县名来。 伍被完全被窦冕惊住了,因为没有哪个小孩子去记这东西,更没有谁能像窦冕这般,一口气将十二县报了出来,且分毫不差。 窦冕见伍被不说话,自己仰着头,一边回想一边徐徐说道:“泰山郡自奉高以下嬴、莱芜、博、梁甫、南武阳、费因地处平坦,是为大县,我问你要,你也不会给,所以我需要另外五县中的一县落脚,可能办到?” “再……再怎么说,这些县长也是一地方伯,学生……学生未有……未有如此权力。”伍被急得额头开始滚下汗珠来,说话支支吾吾的。 窦冕弯下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从伍被身前迈过:“我等你三天,三天若没有答复,咱们交易取消,公伯叔,咱们走!” “喏!”公伯胜笑眯眯的瞟了眼伍被,牵上窦冕递来的小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太守府。 直到两人坐上马背,公伯胜才打开话匣:“不知伍被会不会同意啊?” 窦冕莞尔一笑,反问道:“若是你,你会吗?” “这个……”公伯胜摆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眉头挤成了一疙瘩:“太守有守土之责,按说会同意,不过公子你也看到了,这泰山实在太穷了,偌大的奉高城中,想要找出齐王府的门房那般的住所都没,哪里来的钱啊?” “我又不问他要钱。”窦冕咧着嘴回驳道。 “不要钱?” 窦冕指着自己:“公伯叔,你觉得咱们窦家是缺钱的主吗?” 公伯胜扭头看着窦冕,仔细端详了好一会:“窦家在天下绝对在巨富之列,可公子若不为钱,那为了什么?” 窦冕指了指公伯胜:“你!还有你身后的众多同袍。” “我们?”公伯胜满头雾水的指着自己,一时间有些反应跟不上来。 窦冕似有所想,缓缓开口道:“我曾见过卖儿鬻女你信不信?” “信!天下间这种太多了,呶!你看,前面不就有吗?”公伯胜对窦冕这话司空见惯,指着前方不远的人市。 窦冕瞟了眼公伯胜指的方向,继续道:“我见过所谓的羌人,在雪地里就穿一件羊皮袍子,夜间抱在一起报团取暖,一群贵族则坐于温暖的大帐中,左拥右抱,享尽人间之福。” 公伯胜听后很是惊讶:“公子去过凉州?” “去过,只打了一仗,收了万余奴隶,不过让我失望的是这些羌人无敢战之心。” “那……公子如何处置?” “当时没什么办法,不过现在有了。” “是何办法?” 窦冕指着街道两边的店铺:“生意。” 第487章 肆玖壹:少年侠气 公伯胜满头雾水的听完窦冕的话,也没明白窦冕话中的意思,出了城池,窦冕与公伯胜两人巡着城墙走了一段路程后,两人登上了一座名为“城北酒肆”的酒楼。 酒楼是用黄泥夯土堆成楼层,四处通风,几扇短木棍直起的窗子,让酒楼中显得不那么暗,简易的两层楼中间用一根根圆木隔开,二楼走过一个人,楼下就要落下一层灰土来,甚是简陋。 公伯胜叫将马匹在拴马柱上拴好后,牵着窦冕走上二楼,寻了一处紧靠在窗口坐定后,酒保跑过来温了壶酒,端上来一大陶盆漆黑的煮野菜,然后退了下去。 二层酒楼在这奉高城外就像一稀罕物,窦冕与公伯胜坐在窗口,看着周围矮塌塌的土房子,竟然生起一丝“登东山而小鲁”的错觉来。 “公子,下来该怎么办?”公伯胜说话间,拈起桌案上的筷子,挑了筷菜放进口中,随意嚼了两口,强忍着难吃的味道,硬生生咽了下去。 窦冕拿起筷子,长叹一声,用筷子轻击桌案:“民穷,息起为盗贼,高祖是也,民富,官商以乱朝政,吕不韦是也,不知公伯叔认为府好还是穷好?” 公伯胜刚才被菜噎的有些难受,面露苦笑的对窦冕道:“天下本无两全事,不然何来那么多造反之辈?何况如今有钱的大姓,钻营的也是不少啊。” “当年我从凉州回来的时候,在老宅遇到了我家堂叔,他喜欢玩鹰,其实我发现驭民犹如熬鹰,两者没有什么区别,不可使太饥,也不可使其太饱,饱则懒惰,饥则狠戾。” 公伯胜拿起温热的酒壶,小心翼翼的往自己身前的陶碗倒满酒,双手端起,豪迈的一饮而尽,大叫一声:“爽快!好酒!这可比咱们府中的酒有力气的多。” 窦冕见这公伯胜一碰酒,当即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于是窦冕没好气的扭头看向了窗户外。 窗外如今在这二月份,道路两边光秃秃的枝丫上,冒出了一丝新绿,有些花花草草已经张开了自己的花蕾,勾引着飞过的小昆虫。 街道边的各个角落处,零零散散的聚着一些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孩子们,这些孩子无一不是在学着春燕,地上四处都是被浇的湿漉漉的稀泥。 窦冕心有感慨,一双筷子有节奏的敲击着桌案,用着自己稚嫩的声音打算唱到:“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窦冕唱罢,坐在对面的公伯胜醉醺醺的大吼一声:“彩!” 刚还乱哄哄的酒楼,这会已经被窦冕那一首荡气回肠的词压住了声音,一听见有人喊彩,众人齐声大呼:“彩!” 窦冕被酒楼中震天的吼声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公伯胜放下酒碗,正要开口问窦冕话,忽听楼板上传来“蹬蹬”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个慌张的声音:“刚吟唱的那位公子!有位老先生在格子间唤您。” 公伯胜眉毛一竖,怒目看向还在奔来的酒保,呵斥道:“尔等是何身份?也敢驱公子如仆役?不想活了吗?” 酒保没想到公伯胜脾气如此暴躁,当即有些发懵,不过对于这种见惯了世面的酒保来说,搞定公伯胜这种脾气,手到拈来。 酒保稍作停留后,马上换了副讨好的笑容,弓这腰,轻步跑了过来,对着公伯胜雨窦冕作了作揖,然后眼光转向窦冕:“这位公子,本地商博士想请您过去叙个话,不知公子可否移下尊步?” 窦冕放下筷子,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眼酒保,只见此人一张忠厚的脸上张着一双狭窄的双眼,眼珠不停地转动着,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 “商博士何人?” 酒保见窦冕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坡下驴道:“商博士乃褒成宣尼公弟十九代玄孙奉圣亭侯君曜公的学生。” 公伯胜瞪大眼睛望着窦冕:“公子,这是何人?我怎么没听过?” 窦冕狠狠瞪了眼公伯胜:“难怪你会跑到平原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小时候肯定不好好学习,你竖起耳朵听好了,元始元年,平帝衎追封孔子为褒成宣尼公,褒成指褒奖其功劳,宣尼是谥号,公是爵位。” “喔!知道了。”公伯胜抻着涨得通红的脖子,低声嘟囔道:“也就是说孔子第十九代玄孙孔君曜的学生,还是一博士。” 窦冕见公伯胜在大舌头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将事情理顺,不得不感到佩服。 “公子,咱们不去!”公伯胜伸过手来,一把抓住窦冕。 “为何?” “博士祭酒不过才六百石,跟我同禄,一四百石小吏,也敢随意使唤公子?真是目中无人。”公伯胜沉着脸,面带怒容。 “休得放肆!”窦冕不顾公伯胜抓自己的衣服,强撑着站起来:“博士者,掌通古今,编撰着述之辈,岂与你武夫相较?走!随我去见一见,毋要无礼。” 公伯胜被窦冕一通呵斥后,酒劲瞬间散去了一大半,公伯胜连忙松开手,慌慌张张的赔礼道:“喏!末将定然不会丢了公子的颜面,若有差池,公子斩我头颅便是!” 窦冕被公伯胜一通忠心表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我要你头颅作甚?我又非妄杀之人,咱们这次去是见一见这个商博士,至于能成什么样与你何干?” “嘿嘿……公子真仁义之人,末将省的了。” 窦冕扭过头对身边依然弯着腰的酒保说:“前方带路!” 第488章 肆玖贰:巧遇 窦冕与公伯胜二人在酒保的带领下,走进了二楼靠河岸的那一面的隔间,隔间是用一排木板加上秸秆和泥在楼板的角落处被隔出来的,看起来毛毛躁躁,一闪简易的木门将外界与隔间分离开来。 隔间外,两名青布短褐汉子挡在门口,犹如门神一般。 酒保走到两名汉子身身前,弯腰轻声嘀咕了几句,两名汉子不约而同的瞟了一眼后,右面的汉子推开门,轻轻躬了躬身:“主人,您要找的公子来了,不过……” 隔间内传来一声轻吞慢吐的声音:“杏仆,怎么说话还留点尾音?让公子进来吧。” “主人,跟着公子来的还有一名……一名羽林卫!”杏仆如竹筒倒豆一般,一股脑将话说完。 隔间内传来一阵叮叮哐哐的声音,声音还未平息,一位身着青色儒袍的中年人从内奔了出来,只见此人身材魁梧,有山东人的彪悍劲,便便大腹将儒袍撑的圆溜溜的,一顶儒冠歪歪斜斜的挂在头上,胡子上沾满了酒渍,还在滴着酒滴。 窦冕见到此人如此狼狈,扭头看向公伯胜,相视而笑。 商博士仔细整理了一下衣冠,气喘吁吁的行礼道:“未知贵人驾到,真是罪过罪过。” “我可不是贵人,就是一讨饭的,既然商博士请我,小子也不能不懂规矩不是?”窦冕深执一礼:“平陵窦氏子冕,见过商博士!” “诶!公子礼重了,礼重咯。” 窦冕这时才缓缓直起身:“与博士相较,小子不过是末学后进之徒,长者为尊,受此一礼,自然当得。” 商博士被窦冕一通话说的内心很是舒畅,往内指了指:“请公子入内稍作,里面还有老夫一同窗,勿要见怪。” 公伯胜走上前,低下身问道:“公子,此人如此无礼,有何可谈?” “圣人观乡而顺宜,因事而制礼,故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有何失礼处?”窦冕微微一笑,推着公伯胜往内走。 一入其间,只见座位分着主次,地上用着草席铺就,轻轻一踩就尘土飞扬,主位的桌案上,杯盘狼藉,一口酒樽平躺在桌案上,酒樽下流淌着散发着热气的酒水。 分坐已定后,窦冕见到自己对面坐着一个浓眉大耳,长须及胸的中间汉子,此人文质彬彬,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窦公子,此乃孔褒孔文礼,褒成宣尼公二十代玄孙,孔门传人孔君曜之内侄,已故泰山都尉孔季将之三子也。”商博士生怕窦冕没听清,一字一句的介绍道。 “孔文礼?幸会幸会!”窦冕盘腿坐下来,随意的拱了拱手:“我知道你,我还知道张俭。” “噢?在下不过豫州从事,这段时间在家为父守孝,不知公子在哪里听到的?” “你家兄弟让梨,让出了好大名声,我怎能不知?”窦冕咧开嘴调侃道。 “哈哈……幼弟一时戏玩而已,公子何必当真?”孔褒捋着胡须眉开眼笑的看着窦冕。 窦冕观察着两人一身的装扮,略带迟疑的问:“你二人一个师从孔门传人,一个孔门中人,不知来此所为何事?此地离鲁国,距离可不近呐。” 孔褒看向自己上首的商博士:“我与世淳兄只是在此偶遇,不知世淳兄,来此有何公干?” 商世淳捋着乱糟糟的胡须对外面大喊道:“酒保!来两碟烫菜!” “好咧!”酒保从门外穿那清晰的声音。 “文礼啊,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辞官了吧?”商世淳双手捧起酒樽,如若饮水一般,一饮而尽。 “不知世淳为何辞官?天子阶前的博士,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孔褒面带惋惜的说。 “哈哈……现在五侯已诛,天子明政,乃世祖气象,列子有云: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故天职生覆,地职形载,圣职教化,物职所宜。老夫我既然辞官,自当教化乡里,表孝弟有行,修治学官,春秋乡射,如是而已。” “哈哈哈……好志气!”孔褒抚掌大笑道。 “不知文礼来此为何?” 孔褒轻叹一声:“苑仲真曾师从郭林宗,我这不在家空闲无事,特来拜访,未曾想苑仲真竟然不在,着实可惜。” “哦?看来老夫来的不巧啊!”商世淳感同身受的长叹起来。 窦冕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趁机插嘴道:“不不不!二位来的正好,而是小子我来的不合时宜。” “何意?”孔褒好奇的望着窦冕。 窦冕指着公伯胜道:“小子此次前来,是欲让羽林卫进行剿匪还地方太平的,让小子没想到的是,苑康得到消息竟然溜了。” “窦兄弟,何以见得?”商世淳问道。 “苑康三天之前走的我们正好三天之前自莱芜,沿汶水而来。” 酒保此时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将一壶温酒放在公伯胜身前桌案上,然后端来两盆已经变色的青菜放在二人身前,酒保告礼之后,退了下去。 孔褒问道:“我没有听到过朝廷有剿匪之令,不知二位自何而来。” 公伯胜早都饿的饥肠辘辘,想要吃些东西,可一见面前这野菜和自己刚刚食用的一个品相,当即没了胃口,于是抱起温酒的酒壶闷头喝起来。 这时正好孔褒问话,公伯胜没好气的回道:“我们乃平原王护卫,羽林卫北军。” “羽林卫半年一轮换,至此方才不到三月,难道不怕朝廷问罪吗?” 公伯胜放下酒壶,嘿嘿一笑:“我等为国之羽翼,自当为君分忧,怎能事事指靠陛下?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 孔褒听后很是惊讶,转动目光,瞄向了商世淳。 商世淳细细品着樽中残酒,眼露精光:“不知窦兄弟所为何来?” 窦冕手指轻叩桌案,笑眯眯的回道:“小子欲成不世之功,以光复祖宗之业!” “何意?”商世淳听见窦冕的话,脸上显得有些茫然。 “登燕然山,勒石纪功,颂汉功德!” 第489章 肆玖叁:罚 “窦兄弟如此想法,真乃国之幸事,不过老夫之前为博士时,曾在太尉府翻阅过有些竹简,其中情况不大乐观啊。”商世淳捋着胡子,意味深长的劝道。 “嘿嘿……”窦冕摸着下巴:“两位按年龄来说,也算小子长辈,小子说句不中听的话,羌族、鲜卑、匈奴亦或者乌桓,灭之小道尔,我想要做的不过是看看塞外景色罢了。” “呵!好大的口气!”孔褒轻抚胡须,脸上显的有些不屑。 “我曾闻一诗赋,不知二位可有兴趣听一听?” “哦?我等洗耳恭听!”商世淳与孔褒二人敷衍的说。 窦冕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用着稚嫩的声音,大声吟诵道:“骥子局且鸣,铁阵与云平,汉家嫖姚将,驰突匈奴庭,少年斗猛气,怒发为君征。雄戟摩白日,长剑断流星,早出飞狐塞,晚泊楼烦城。虏骑四山合,胡尘千里惊,嘶笳振地响,吹角沸天声,左碎呼韩阵,右破休屠兵,横行绝漠表,饮马瀚海清。陇树枯无色,沙草不常青,勒石燕然道,凯归长安亭,县官知我健,四海谁不倾,但使强胡灭,何须甲第成。当今丈夫志,独为上古英!” 公伯胜正在闷头喝酒,窦冕一通慷慨激昂的诗赋吟完,公伯胜再也坐不住了,右手掌用力的拍在食案上,兴奋的吼道:“驱灭胡虏,卫国戍边,马革裹尸者,方为好男儿,彩!” 孔褒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喝彩道:“若得如此童子三千,霍骠骑当复重生矣!” 窦冕咧咧嘴:“我窦氏英雄辈出,两千奴隶逐匈奴于塞北,建不世之功,大汉方有百年太平,何需霍家人?” 孔褒与商世淳心中同时不由地浮现出一个人名来,背后禁不住冒起了冷汗。 正当众人心中各怀想法的时候,隔间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只听人群人群踩踏地板,根本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商世淳放下酒樽,与孔褒相识一眼,会心的笑起来,而后看向窦冕:“窦兄弟,咱们出去看看外面因何吵闹,如何?” “固所愿也!请!”窦冕甩动肥袖行礼道。 孔褒看向商世淳,两人爽朗的大笑着走出了隔间。 公伯胜醉醺醺的凑过来:“公子,他们俩什么意思?” “管他们作甚?走了。” 公伯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拔腿跟了上去。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窗口处,窦冕见到酒楼下的一幕瞬间火气冒了出来,为何?因为他看到一个身着羽林卫服饰的汉子,正在把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壮汉子压在身下用拳头打,底下那个汉子用力反抗,依然打不过这个羽林卫的兵士,楼上大声的呐喊声就是为了给被压在身下的汉子加油打气的。 公伯胜站在窦冕身后,一见到如此情形,刚刚灌下去的酒瞬间被散了一大半。 公伯胜结结巴巴的道:“公子,小人……末将这就下去教训他。” 窦冕只是微微晗晗首,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公伯胜迅速推开拥挤的人群,哐哐当当的跑下楼梯,公伯胜心下焦急,推开门口看热闹的酒客,三步并两步跑向了正在厮打的两人。 公伯胜一把抓手正在打人汉子的手腕,怒喝道:“你是想脑袋被悬于城门之上吗?” 正在打人的汉子正欲开口骂人,忽听身后传来杀气腾腾的一句话,额头的汗珠顿时汗如雨下。 汉子反应过来后,迅速从挨打者的身上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对公伯胜行了一礼:“末将十三队正苏仝,见过卫士长!” 公伯胜打量了一眼苏仝:“你好生去向公子解释是何缘由,不然你的项上人头能不能见到晚上的月亮,我可说不准了。” 苏仝身体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唯唯诺诺的跟着公伯胜走向酒楼。 酒楼中的人一见这么快就被拉开了,纷纷面带失望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引起酒来。 孔褒之时走到窦冕身边:“公子认得他?” “不认识,他不过是羽林卫部将而已。”窦冕摊开手,很无奈的耸了耸肩。 窦冕话音刚落,公伯胜已经奔上了楼梯口:“公子,犯事者乃第十三队队正,不知公子欲如何处置?” 公伯胜还没问完,苏仝已经啪的一下跪在了楼梯口,一副死了爹娘一般,嚎嚎大哭道:“公子,末将冤枉啊!” “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可还记得?”窦冕扭头看向窗外,只见这被打的汉子,这会儿已经灰土土脸的站起来了,看起来虽然血淋淋的,但据窦冕判断,此人应当是皮外伤。 “末将记得!” “你所犯何罪?” 苏仝想也不想回道:“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很好,记得很清楚!”窦冕赞赏的点点头,随手拿起身边桌案上的酒碗,缓步走到苏仝,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窦冕已经抡碗砸了过去。 满屋子的人顿时被这一幕惊呆了,这种情况,他们听都没听过,何况今儿还能看到,顿时都来了兴趣。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公伯胜,稍后你传下令,罢免苏仝十三队正之职,贬为兵卒,则贤者继任此职,令阿颜纳、奚固利二人,当众将苏仝鞭三十。” 公伯胜听完窦冕杀气腾腾的话,拍着胸脯道:“喏!末将这就去传令。” “嗯!顺便将下面伤者医药费给赔付了。”窦冕指着窗外道。 苏仝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 公伯胜怕苏仝再惹事,对着众人一一赔礼后,拉着苏仝快步跑了下去。 苏仝不情不愿的掏出一袋铜钱,狠狠地摔在地上,沉着脸,跟着公伯胜骑马向城门方向跑去。 那个满脸是血的汉子,弯下腰,嬉皮笑脸的捡起钱袋,拿在手中掂了掂,心满意足的揣进了怀中。 商世淳挪着步子,好奇的问窦冕:“如此莽汉,你怎么治住的?” 窦冕唉声叹气道:“我的方法不对啊,一放出来就惹事,两位长者,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窦冕不待两人反应过来,已经下了楼梯。 第490章 肆玖肆:妓馆 窦冕从酒楼出来没走多远,忽然身后传来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喊老公叫声:“等等!前面那个小孩,等等我!” 窦冕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只见刚才被挨打的那个汉子,衣衫不整的跑向自己,脚下有些不大利索。 “你……叫我?”窦冕指着自己问道。 “对对对!”汉子加快步子跑到窦冕身前一步远,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我……我刚看到你了。” “废话,我刚才酒楼里出来,从你身边过,你肯定看到我了。”窦冕转过身,懒得再搭理此人。 “不……不是!”汉子急忙追上来,笑容满面的与窦冕并排走着:“我刚才看到你在窗户那看热闹。” 窦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汉子没完没了的道:“他们都在笑我,而你没有,所以我想请你吃饭。” “你有钱吗?”窦冕咧开嘴笑着看向汉子。 汉子从怀中掏出苏仝丢给他的钱袋,阳光灿烂的咧开嘴笑着,将钱袋显摆的晃了晃:“有啊!” 窦冕露出不屑的深情:“光武年间,帝遣吴汉攻成都,公孙述使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将众十许万,分为二十馀营,出攻汉,使别将将万馀人劫刘尚,汉与其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因围之,而后汉乃召诸将厉之曰:吾与诸君逾越险阻,转战千里,遂深入敌地,至其城下,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势既不接,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于江南,并兵御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败必无馀。成败之机,在此一举。于是整军遂大破成都军,斩丰、吉二人。” 汉子不解的看着窦冕,将钱袋揣入怀中后,满头雾水的挠着头。 “吴汉与公孙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克,遂军于其郭中。臧宫拔绵竹,破涪城,斩公孙恢;复攻拨繁、郫,与呈汉会于成都,公孙述困急,谓延岑曰:事当奈何!岑曰:男儿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财物易聚耳,不宜有爱。一反贼都有如此决心,你一大好少年,竟因不义之财而窃喜,无知!” 少年面有惭愧之色:“我……我也想,可我乃罪人之后,根本没有来钱的方法,只能如此,只当是混口饭。” “好男儿当马上取功名,陷阵克敌,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传爵位于子孙,何必如此行径,为人所不齿也。” 汉子挠着头,唯唯诺诺的说:“我叔叔因得罪权势,如今我们一姓已没有出头之日,难道我也能从军?” “自然可以!” 汉子长吐一口气:“行!我决定了,请你吃顿饭后,我就去从军!” “请我吃什么?”窦冕一脸天真无邪的看向汉子。 “我卫柱有钱,怕什么?自然吃肉啊!我知道有个地方有野味,跟我来!” 卫柱说完,大方的挥一挥手,拉着窦冕往刚才酒楼的方向走去。 待行至北门城外不远的地方,一排排亭榭楼阁,错落有致的排列在通往码头方向的道路两侧,这些楼阁与刚刚窦冕饮酒的地方,就像两个世界一般,那里寒酸的忍直视,这里面堂皇的一些让人觉得不真实。 楼阁中时不时传出莺声燕语的笑声,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窦冕走在道路中,都能闻到那空气弥漫的浓浓胭脂气。 卫柱熟门熟路的带着窦冕,走进了一栋名为春意楼的酒楼,一进门,让窦冕着实吓了一大跳,厅堂二楼站着一排排冰肌玉骨的女子,身着薄如蝉翼的衣裙,若隐若现的露出着自己那优质的体位。 卫柱熟练的一挥手:“老鸨!还不来招待客人?” 一位身着绿色衣裙的胖妇人,稳健的踩着楼梯从二楼的妇人中间挤出来,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呦!柱公子,您来啦?赶紧楼上请!桃桃!红红!还不来陪客?” 老鸨几句话将事情已经安排的妥妥帖帖,脚下利索的踩在面上,甩动着不知道在哪找的大红手帕,满脸期待的看向卫柱。 “不用叫我柱公子,我也不是公子。”卫柱掏出钱袋随手丢了过去:“安排一席,找几个雏来,我要请这位公子用餐。” “好咧!”老鸨笑盈盈的拿起钱袋,放在手中掂了掂,对着楼上大喊道:“来财!给柱公子在二楼安排一间隔间,找几个雏来!” “不用!”窦冕打断老鸨的话音,指着左边的纱帐处:“不用二楼,就在那吧。” 老鸨见窦冕如此不将就,心情就更好了,欢快的对正在厅堂中来回走动的绿衣女子招手道:“还不赶紧去收怎么站那跟木桩一样?” 几名女子噤若寒蝉的行了行礼,慌慌张张的迈着小碎步,快步走向了纱帐中收拾起来。 “不知你家乐师可醒来?”卫柱问道。 “醒来了,早都醒来了!”老鸨脑袋一仰,大喊道:“安柳!还快来招呼客人?” 老鸨话音刚落,一位身着彩衣,长相清秀的女子,抱着一张琴轻移莲步,缓缓从楼梯走了下来,真是“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甚是美致。 卫柱眼睛呆呆的看着下来的女子,抱拳道:“柳姑娘,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安柳盈盈下拜道:“拖公子洪福,女子还算过得去。” 窦冕见两个人一个劲的客气,扭头走进纱帐中坐下,别看一个纱帐围成的隔间,里面物事的摆放能看的出来很有讲究,整个座垫清一色由手工缝制的,上面修着各色花草鱼虫,坐起来软绵绵的很少舒服。 卫柱与安柳客气完毕后,并肩走入纱帐内,分座已毕,卫柱坐在主位上,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安柳的身形。 安柳向窦冕盈盈一拜,问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窦冕咧开嘴露出自己白皙的乳牙:“小子粗人,姑娘但唱便是,小子洗耳恭听。” 安柳一脸震惊的看着窦冕,缓缓退到自己的座位后,拨弄琴弦,用着自己澈动听如空谷幽兰的歌喉唱起卓君如的赋来。 第491章 肆玖伍:巧遇 饭食被一群莺莺燕燕的侍女们摆上食岸后,卫柱也着实饿了,大剌剌的盘着腿用起饭食来。 窦冕则被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童围着,两个女童丝毫没有胆怯之气,还没等窦冕拿起筷子用餐,这俩女孩就已经毫不客气的抢先用起饭食来。 卫柱用到半饱之时,放慢了用餐速度,嬉皮笑脸的的调侃道:“小兄弟好福气啊,暖玉温香,好生快活。” 窦冕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瞒兄长,小弟也算有妻室的人,暖玉温香之事,最多只能想想咯。” “家世?”卫柱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你才多大?怎么会有家世?你哥哥我今年都而是开外还没成亲,你成亲了?” 窦冕点点头,在身边两个小女的满脸惊愕中,端起满是油花的茶盏,轻抿了一小口,似有所想的说:“没办法,在我们那,父母担心我们容易夭折,会找一个年岁大一点的女孩结娃娃亲,是为冲喜,以佑家中童子能安全长大。” 卫柱满脸疑云的看着窦冕:“我到现在还没问小弟哪的人?这泰山地界,稍微算得上数的世家,我也见过不少,没有遇到过这种风俗啊!” 窦冕放下茶盏,随意宣儿向卫柱拱了拱手:“小子长安平陵窦冕,自我懂事开始就到处奔波,你问我这习俗,我也不知道哪传来的。” “喔!”卫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指着窦冕身前的桌案:“来!窦兄弟,先用饭,咱们稍后再详谈。” 窦冕很是赞同,于是拿过右边小女孩用的着,丝毫不介意此筷被用过,自顾自的将食盘中还剩余的饭食,一扫而空。 正当窦冕擦完嘴,想去问卫柱来历的时候,厅堂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一阵阵洪亮的嗓音迅速充斥满了厅堂。 站在楼梯上的少女们,娇娇滴滴的甩着手帕,在老鸨的带领下,一个个用着自己的莺声燕语迎了上去。 霎时间,整座春意楼内就像过年一般热闹。 窦冕听见嘈杂的吵闹声,忍不住沉下了脸。 卫柱则若无事一般道:“窦兄弟,春意楼一向就是这样,吵闹些很正常的。” “兄长在此稍坐,小弟我去看一下,是何方神圣。”窦冕有些不悦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拉起纱帘走了出去。 一到厅堂,窦冕顿时就有些后悔了,这些吵闹的汉子全是自己带来的羽林卫,这会儿正一个个猴急的抱着自己身前的女人,又是亲又是摸。 正当窦冕想要退回隔间内的时候,也不知羽林卫那个汉子忽然大喊了一声:“见过公子!” 正在上下其手的汉子们不由的都停下了动作,纷纷在厅堂中看起来。 老鸨更加惊讶,心道:“我这里面没接待别人,哪里来的贵公子?” 窦冕硬着头皮转过身,对着一个个面色慌张的汉子们拱了拱手:“诸位都好雅兴啊!” 兵士中有脸皮薄一些的,瞬间涨红了脸,一个个有些腼腆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窦冕,就像干了坏事一般。 窦冕对男人的需求还是了解的,大手一挥道:“我在这只是吃个饭,你们该干啥干啥起去,三天之后拔营,你们别到时候动不了腿,上不了马,那时候就别怪我动用军法了。” 众兵士见窦冕确实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哄得一下笑出声来,待笑声平息后,兵士们放开手中的女人,拍着胸脯齐声道:“谢公子开恩!” 窦冕见自己站在这里有些碍眼,转身退入了隔间内。 众兵士一见窦冕离开,顿时就放飞了自我,嬉笑怒骂声再次响了起来。 卫柱见窦冕进来,很是惊讶的问:“你……你认识他们?” “对啊,他们我带来的。”窦冕回到座位边,用力挤进了两个小女孩中间。 “你带来的?”卫柱站起身,走到纱帘前,脑袋透出纱帘看了一眼:“这……” 窦冕见卫柱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很是纳闷“卫大哥,怎么了?” “这……这不是那个叫……叫羽林卫的吗?你怎么把他们带来的?” 窦冕很是好奇,若是一普通的黔首,怎么会惊讶羽林卫?于是窦冕问道:“卫大哥也只羽林卫?” “自然!”卫柱谈论起此处的时候,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国之羽翼,如林之盛,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属光禄勋。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羽林孤儿。” “不知卫大哥在哪听到的?” “不知你可听过叔孙无忌此人?”卫柱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一边问道,身上竟然有了一些多了些从容。 窦冕颔首道:“延熹三年十一月,泰山郡人叔孙无忌聚众谋反,攻杀郡都尉侯章,又攻破郡县,汉廷使讨寇中郎将宗资督州郡兵进讨,未果,后起复皇甫规为泰山郡太守,随平之。” “那你知不知叔孙无忌未死?”卫柱端起酒盏,放在手心中,不住地端详着。 窦冕点头回道:“我还是听郡守府长史伍被告诉我的。” “那你知道叔孙无忌,怎么被抓的吗?” 窦冕摇摇头:“不知!” “时第五种大人为高密相,叔父为其曹椽,同在威明公受征之列,叔父曾劝第五种大人: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而太山险阻,寇猾不制,今虽有精兵,难以赴敌。故第五种大人上告威明公,由叔父去说服的叔孙无忌,叔父丝毫没有去顾虑什么,带着我去的敌营。” 窦冕如此才知道他听过羽林卫一词了,当年随皇甫规一起来的是虎贲军,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虎贲军和羽林卫都是属于护卫皇城的,于是两支部队被人为性的折腾成两个对头,虎贲军骂羽林卫孤儿,羽林卫骂虎贲军软蛋。 “第五种?”窦冕听见这么一个名字,忍不住重复起来:“不知这是何人?我曾听过京兆第五元先,难道他们有关系?” 第492章 肆玖陆:钱币 “这……”卫柱愣了下:“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第五种大人此战之后,便被贬官了。” 窦冕放下筷子,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我记得延熹四年的时候,有一个叫第五种的人被单超发自朔方,时超外孙董援为朔方太守,稸怒以待,而后格杀之,不过朝廷派人去寻泯踪迹,回朝报告云此人生死不知,不知是不是此人?” “如此秘闻,你那里闻来的?难道是羽林卫告诉你的?” 窦冕听卫柱如此一问,忍不住笑起来:“他们?我认识他们不过不到半月,至于这消息,其实很简单就能知道,我家乃世代外戚啊,虽然我久不在雒阳,但朝廷公函还是经常会见到的。” 正在弹琴的安柳被窦冕的话吓了一跳,琴声戛然而止,窦冕身边的两个小女孩这会都有些慌乱了,坐在那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卫柱面路露戚色,心中还在想着第五种的事,随口问道:“你来此要干什么?” 窦冕嘿然道:“若是说的复杂些嘛,那就是替君分忧,平四海之乱,建不世之功,说的简单些嘛,我要给这些羽林卫找些功劳,不然我人头不保。” “你?”卫柱不相信的看着窦冕。 “哈哈……对!我!” “如何做?”卫柱问道。 窦冕转过身在自己右边的女孩身上乱摸起来,女孩这会早都被窦冕的名头吓住了,根本不敢乱叫,直到窦冕在女孩身上搜出一枚五铢钱来,窦冕才放开了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窦冕举着五铢钱炫耀道。 卫柱愣了下:“什么?” 安柳噗的一下笑出声来:“自然是钱啊!” “不!姑娘你说错了。”窦冕将钱放在食案上:“大汉有几种钱币,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文帝时铸四铢钱,又称汉半两,重四分之一两,武帝建元元年上有三铢二字故名,三铢钱重八铢,铢字金旁从王,背无轮廓,三铢钱刚铸一年,武帝又令停铸三铢,改铸五铢,钱背增加了轮廓,重五铢。另武帝于元狩四年发行皮币,用宫苑中的白鹿皮制成,同年铸白金币,取“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獒如龟”是也,另外王莽时期,四川公孙述铸铁钱,大汉距今三百年,所用的钱币就这么多吧。” “啊?还有如此多的讲究?”安柳惊讶的说。 “这不算什么,居摄二年,王莽在五铢钱以外,另铸“一刀平五千”、“契刀五百”和“大泉五十”。新朝建立以后,始建国元年,废止“一刀平五千”、“契刀五百”和五铢钱,另发行“小泉直一”代替五铢钱。始建国二年,又实行包含二十八品的宝货制,其中在“大泉五十”和“小泉直一”之间增铸“壮泉四十”、“中泉三十”、“幼泉二十”、“么泉一十”,合称“泉货六品”。天凤元年,又进行第四次改革,改用货布和货泉。地皇二年左右,王莽还铸造一种布泉。” 卫柱不由得惊住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窦冕没有理会卫柱的话,而是拿起五铢钱放在手中掂了掂,看向身边两位小姑娘:“你们认为它有用吗?” 左边的女孩点点头:“肯定有用啊,我爹将我买了一贯,我看见那有好多钱。” 右边的女孩附和道:“对啊,一吊有好多。” “千钱能卖一个人,太便宜了,不过你们比我贵,我当年被人拐卖的时候不过也才六七百大子。” 窦冕说完,包括卫柱在内的四人,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看着窦冕。 窦冕好不在意,捏着铜钱道:“这既可以把它说成钱,也可以把它说成废物,因为它没有价值。” “何意?”卫柱发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钱不过是货币的统称,比如咱们大汉现在的缗,也算其中的一种,可在铜没有出现的时候,难道人不买东西了吗?其实很简单,它不过是交易媒介而已,也就是吾以吾之所有予市场,换吾之所需。” 卫柱一脸茫然的看着窦冕,不知道窦冕想要干什么。 “我来这之前,到过很多地方,比如并凉二州,他们的钱并不是以铜钱为主,以物易物才是大行其道的方法,而司隶则是钱财盛行之地,哪里买东西,谈好价格,会有人专门上门取钱,可一入冀州,这里就比较贫穷,铜钱都在富贵的人手中,若是黔首买东西则需要用所需的东西去换,至于到了齐地之后,这里就比较富裕了,各种方式都大行其道。” 卫柱若有所思的说:“泰山一向比较贫乏,一年也就没多少收成,赚钱的路数也就那么几样,稍稍遇到难处,基本上就是一道坎,所以才经常会有人造反。” “不错!”窦冕点点头,将钱放在了右边少女手中,少女小心翼翼的接过铜钱,生怕掉了一般。 “公子是想来此赚钱还是花钱?”安柳这会已经收起了琴,双手拖着下巴,好奇的望着窦冕。 窦冕摇摇头:“我来此做生意,不为花钱也不为赚钱,而是招兵。” “你……”卫柱被窦冕的话彻底镇住了。 “俗话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只有刁民才能悍不畏死,至于北地良家子与羽林卫这些人,他们彻底已经从根烂了,我要重新招兵。” 卫柱有些不确定窦冕的想法,试探的问:“你是想将此地的黔首聚在朝廷掌控下?” “难道他们现在不是大汉子民吗?”窦冕反问道。 卫柱愣了下,而后哈哈大小起来。 “按道理来说,鲁国距此如此之近,自当为教化之善地,可恰恰相反,此地至此都没有平息过暴乱,原因很简单——穷,此地之所以穷,是没有来钱的方法,我要生一条财路来,生民既然富了,教化一事也就游刃而解。” “仲真公会同意吗?” 窦冕不屑的看了眼卫柱:“苑康他不过是郭泰门下的吠犬,行也得行,不行?我就拿羽林卫反了他。” 第493章 肆玖柒:症结所在 “羽林卫会听你的?” “哈哈……你以为他们来妓院的钱哪来的?”窦冕指着自己:“那是老子带他们抄了北海太守府,赏钱。” 窦冕话音刚落,隔间内的四人,脸瞬间都变得铁青,卫柱面色中露出一丝慌乱来。 安柳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栗问道:“公子,您须知天威浩荡,朝廷怎容您乱行私法?” 窦冕瞥着嘴:“你们可能不知道刚刚被废的皇后邓猛女家人是什么德行吧?” 窦冕左边的女孩好奇的问:“皇后那不一国之母吗?” “呸!”窦冕不屑的说:“和熹皇后偏支的寡妇带再嫁梁纪时带过来的,也配邓姓?若不是当年孙寿见她长得有些姿色,把她带进庭掖,还不知道在哪旮旯里窝着,这不,天道好还,人间无不伸之理,陛下新宠郭氏,邓猛吃醋,把皇后吃没了不说,河南尹邓万世、安阳侯邓会连坐下狱,至今还不知道死活,因邓猛女发贵的邓统等人,随之下狱,财产充公。” “你说你窦家是百年外戚,我为何没有听过至今有窦家之人?”安柳疑惑道。 “切!你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与你说了也白说。” 卫柱见窦冕并没有将所做的事情放在心上,心中也就没有太多的担忧了,随口问起来:“窦兄弟,我听叔父说,郡国护卫,无令不得擅出国界,可有此事?” “对啊!” “那您还……” 窦冕往后直了直腰:“如今天下人心浮躁,自当有一支能震慑宵小之辈的军队,可如军北方还没安定,强军基本都处在北方,我将羽林卫拉出来转转,露露獠牙。” “难道你这一路走来,没有人制止你吗?”卫柱疑惑的问。 窦冕听卫柱问如此白痴的问题,笑了笑:“我敢说,现在泰山郡的奏章已经发向了朝廷。” 事实好像要验证窦冕的话一般,窦冕刚刚落下话语,纱帘忽然被人猛然拉了起来。 窦冕转过头一瞧,竟然是公伯胜,公伯胜根本没有看屋里的人,而是走到窦冕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窦冕脸色一沉,冷笑一声:“这伍被真把我当孔宙了吗?只给我军权不给我治理地方之权?我的军权还用他给?难道郭泰就这么教他做人的?” “公子,如今该怎么办?”公伯胜低声问。 “你着人去一趟太守府,明确的告诉他,若是三天没有消息,那时候就别我自己去找地儿了,反正我现在就耗在这。” “是,末将这就去办!”公伯胜拍着胸脯,转身欲往外走。 “等等,你不用自己去,楼上全是我们自己人,你随便安排一下,稍后我们一去要找地儿歇息。” 公伯胜点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窦冕调整了一下稍稍有些烦躁的思绪,对着呆若木鸡的众人拱手道:“卫大哥,多谢你盛情款待,小弟我有事先行告退,俗话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弟这几天就在奉高城内,若是有事想要找我,随便找个羽林卫的兵士,就可寻到我。” 卫柱脑袋这会彻底已经发懵了,没想到救自己的人竟然口口声声喊窦冕公子,心中这才对窦冕刚刚的话语,从质疑逐渐地变成了相信。 窦冕说完,转身走出了春意楼,公伯胜在楼中办完事,迅速追了上来,仔细向窦冕禀告着十三队正苏仝的事。 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城墙根下,转悠了大半个时辰,窦冕见到了南门外的一处人市和马市,人市中人生鼎沸,一堆堆身着褴褛的人牙围住来此的富贵人,面带微笑的向这些人介绍自己手中的货,一条人命在此完全就像是一头可供人驱使的牛马。 当行至马市中,马市生意惨淡,并没有多少人在此行商,良马也少之又少,街道两边久已空闲的方子,四处挂满的蜘蛛网,透着些萧瑟。 待从马市出来后,公伯胜就开始低声向窦冕解释着此地民生,窦冕听了不过几句,就畅快的大笑起来。 公伯胜不明其意,低声问道:“不知公子因何发笑?” “武帝年间,朱晖曾上告曰:谷所以贵,由钱贱故也,可尽封钱,一取布帛为租,以通天下之用,又盐,食之急者,虽贵,人不得不须,官可自鬻,你认为对也不对?” 公伯胜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买了些东西时打听到的事情,竟然还牵扯到如此之深的学问,愣了愣,点了点头而后摇了摇头:“如此深奥,乃衮衮诸公的学问,小人实在不知是对是错。” “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禄食之家不与百姓争利。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则下人穷怨,布帛为租,则吏多奸盗,诚非明主所当宜行,可如此有一个好处,便是能解决如今物贵而钱贱的局面。” “那……那为何会出现如此局面呢?” 窦冕指着脚下的土地,面露得意之色:“你认为是教化够否?” 公伯胜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此地与京中也不惶多让,毕竟圣人之乡就在彼处。” “那你认为他们为何造反?”窦冕一脸嬉笑的看着公伯胜。 公伯胜倒吸一口凉气,他哪里想过如此之事?虽说平原距此不远,但对于他们这些卫时来说,两耳不闻窗外事已经成为定律,毕竟王爷只要不出封国,自己就算完成任务,哪里会往这么深想。 两人就这么并肩行着,忽然一盆水将从侧面泼了过来,瞬间就将两人的话题打断了。 公伯胜面带怒容的转过头看向泼水的位置,只见以为身形佝偻的老妪,手中端着一口还在滴水的陶盆,腿微微发颤的望着窦冕二人。 窦冕则根本就没有将老婆子的这点事放在心中,而是直接看了眼都身后破破烂烂的篱笆墙,又扭头看了眼距此并不远的东门和马市方向,抚掌大笑起来。 公伯胜低身问道:“公子因何而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此话真乃至理也。” 第494章 肆玖捌:混一顿饭 公伯胜疑惑的望着窦冕,不知道窦冕话中何意,窦冕冁然而笑地迈着步子,甩了甩湿漉漉的衣袖,恭敬的执起后辈礼来。 老妪一直等到窦冕行完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把人家泼湿了,对方不怪罪也就算了,还这样有礼,就像对方在赔礼一般。 “不知老婆婆如何称呼?” 窦冕的话音传入老妪耳中,老妪才明白自己没有看错,颤颤巍巍的放下陶盆,慌乱不安的还礼道:“小……小公子,老身手脚有些不利落,脏了贵人的衣服,还请不要怪罪老身啊。” 窦冕一脸笑盈盈的走上前,急忙扶住老妪,用着自己稍显稚嫩的声音道:“文帝诏令有言: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岁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又无布帛酒肉之赐,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今闻吏禀当受鬻者,或以陈粟,岂称养老之意哉!具为令。礼仪志中亦载:仲秋之月,县、道皆案户比民,年始七十者,授之以玉杖,哺之糜粥。八十、九十,礼有加赐。玉杖长尺,端以鸠饰。鸠者,不噎之乌也,欲老人不噎。小子何德何能敢受您的大礼?” 老妪停住自己下弯的动作,愣了下,轻叹道:“文帝那可是好人啊,听祖奶奶说,那个时候才三十税一,唉!” 窦冕见老妪一副沉思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忽然篱笆墙内传来一阵清脆的同音,很是具有穿透力:“奶奶!你在哪?我饿!” 老妪被童子的声音唤醒过来,慌慌张张的端起陶盆,对着里面用着满是慈爱的声音喊道:“朶娃,你等会儿,奶奶马上就来了,你等等噢!” 里面那个男孩听老妪如此说,娃的一声大哭起来。 老妪心中着急,对着窦冕面带歉意的说:“贵人若不嫌弃,请随老婆子入内坐坐。” 窦冕扭头对公伯胜眨了眨眼睛,一副乖孩子模样道:“多谢老婆婆!” 公伯胜不知窦冕是何意思,面露难色的跟着窦冕走进了破烂的篱笆院,院中有两栋面面相对的土房子,房顶上搭着已经被风吹的没多少的茅草,房子不算大,看起来也就两进出的样子,靠在右边房角处有一个用石头堆成的茅房。 一个比窦冕矮上半个头的毛头小子,这会儿见到窦冕二人进来,立马止住了眼泪,胆怯的躲在老妪身后,面露惧色的看着窦冕身后的公伯胜,用灰土色的衣袖偷偷的擦着鼻涕和眼泪。 “你就是朶娃?”窦冕走上前,上下打量着这个孩子。 朶娃木讷的点了点头,同样的看着窦冕。 “几岁了?” “八岁!”朶娃伸着指头比划着。 窦冕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八岁?公伯叔,你看他像吗?” 公伯胜双手抱在怀中,啧啧称叹道:“我还以为亵渎亭侯已经算一个异类了,这孩子也太矮了。” 窦冕指着左边房子门外石墩上放置的空碗:“你瞧,生民疾苦啊,你去弄点肉去,我也吃饱,更不用说你了。” “喏!末将这就去准备。” 公伯胜走后,老妪去给朶娃准备饭食去了,转眼间,院中就剩下窦冕与朶娃二人,窦冕这时才向朶娃打听起来。 别小看朶娃个头小,但绝对算的上懂事,窦冕问话,对方总会思考一下,并且不会回答的太过离谱,当窦冕废九牛二虎之力问清他家中状况的时候,窦冕心中产生了些同情之意。 朶娃父亲是当年民伍兵,在第一次叔孙无忌造反的时候战死,在这个年月,只有正规的郡兵以及中央军才有所谓的战死抚恤,所以朶娃父亲死后,整个家也就散了,母亲看家里这么穷,最后无奈改嫁到了别家。 正当窦冕还在揉着鬓角,心中埋怨自己有些多管闲事的时候,公伯胜提着一大块腊肉从门口走了进来,用着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公子,这地方肉也太贵了,野彘肉竟然敢要五十文一斤,我实在买不起,只能买这个了。” 窦冕走过来接过腊肉放在鼻子间闻了闻:“这肉应该也不便宜,不臊。” “嘿嘿!人家商户说这是在洛阳进的,没人识货,所以就便宜我了。” 窦冕可不管这个东西价值多少,自己赶了足足十多天路,好不容易能吃到点东西,还被俩毛都没长齐的女孩子抢了,到了这个点,肚子早都饿空了。 窦冕走进厨房一看,厨房除了两样简单的厨具外再无其他,老妪正在把洗干净的野草往锅里下。 老妪一见窦冕进来,生怕窦冕嫌弃自己饮食,一个劲的用自己拿颤颤巍巍的声音抱歉着。 窦冕也不多说什么,将釜中青菜捞出来,用着煮菜的水将腊肉洗干净,砍下一块肉后,窦冕把剩余的肉交于老妪手中,自己则将切下的肉放在釜中炖起来。 一顿饭食折腾下来,足足这腾了大半个时辰,当窦冕将一小盆冒着热气的腊肉炒野菜与肉糜粥从厨房端到外面的时候,饶是公伯胜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朶娃就更夸张了,口水唰的一下滴到了地面。 用餐已毕,窦冕与公伯胜辞别了老妪,径直走到街上开始寻找住宿的地方。 距离东门外,有一处名为聚财客栈的院子中,这会正聚集着几名玩路博的人,这几人足足玩了有几天,这会儿其中有三人身上早已没了钱财,蹲在一旁眼瞅着别人赢钱,心中就犹如猫挠一般,痒得厉害。 里面年岁最长的傅贵,见身边这两个人坐立不安,于是对两人低声细语的说:“楮娃,苟子,你瞧瞧人家赢得多欢实。” 傅贵身边的消瘦汉子,贼眉鼠眼的看着赌桌:“傅叔说的对啊!” “苟子,我有个想法,要不要听听。”个子稍矮的汉子提溜着眼珠,一个劲的揉着鼻子,揉完鼻子的手不自觉的放衣襟上擦了擦。 傅贵舔了舔嘴唇,对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就这么在众人好无知觉的情况下,退出了院子。 第495章 肆玖玖:抢劫 窦冕与公伯胜两人沿着到路两边,一家客栈一家客栈的看,就是没有寻到有单独的房间,全是大通铺,一排过去全是人的那种。 公伯胜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坏了,死活不和别人往一堆挤,嫌别人身上有味,饶是窦冕这种脾气的人,心中也不由的腹诽起来。 眼瞅着天色变暗,城门方向已经喊出了关城门的号子来,他们二人依然没有找到合心意的房间。 正当他们二人漫无目的的在城外晃悠时,傅贵三人则在夜色的掩护下,藏在聚财客栈外的巷子口,满街寻找目标。 突然苟子碰了下还在四处转着脑袋的傅贵:“傅叔,你瞧那俩,好像不是本地。” “哦?我瞅瞅!”傅贵已经四十来岁了,视力不是很好,半眯着眼睛看向街上,正好看见窦冕与公伯胜两人晃晃悠悠的在街上溜达。 “楮娃,你是本地地头蛇,看看认识那俩人不?我怎么看前面走的那个小子是个肥羊啊,那身料子,好像是绸的。” 楮娃听见傅贵喊自己,急忙从从巷口透了出去,只看了一眼,楮娃就知道这两人不是本地人。 他们三人趴在中间一合计,一拍即合,傅贵使唤苟子跑去借东西,自己与楮娃两个人在这里监视窦冕二人。 公伯胜一直将街面的所有客栈看了个遍,也没找到合自己心意的住所,忍不住嘀咕道:“公子,咱们要不去太守府凑合一晚得了。” “切!你也好意思去?我可不好意思,你说我们去了怎么说?难道说我去监视他不成?再者说了,去了也就算了,你也知道我这人重感情,若是再与那伍被扯上关系,到时候不好下手啊。” “是我考虑不周,可咱们晚上到哪歇息?除了城中,我实在想不到好的地方了。”公伯胜摸着自己初生的胡须,有些难以抉择。 不过还没等他们想好去哪,窦冕就看见有三个人从身后跑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喂!公伯叔,你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做梦?”窦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挠着头问道。 公伯胜还正在想着要去找地方歇息,一见傅贵三人挡在身前,手执明晃晃的菜刀,顿时就乐了,心道:“这泰山地界就是好,我这不刚在想借口,这才多大会就有人把借口送来了,真是皇天后土保佑啊。” “公子,你没说错,真的是有人挡在这。” 公伯胜话还没说完,傅贵举着明晃晃的菜刀吓唬道:“哼!速速把身上的钱财掏出来,不然你们小心的,我这家伙可不听使唤。” “就是就是,快把东西拿出来!”楮娃与苟子大喝道。 窦冕被三人生硬的操作手段顿时逗乐了,一边轻笑的看着三人,一边对公伯胜说:“难道抢劫不是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吗?” 公伯胜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着问道:“你们三人难道不知王法吗?怎么在大街上抢劫?难道不怕亭长抓你们吗?” 楮娃晃着菜刀:“亭长?亭长那是我亲叔叔,他会抓我?” 苟子附和道:“就是!怎么可能?” 窦冕都从来没见过如此笨贼,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笑。 公伯胜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问:“不知你们要多少?” “自然是有多少要多少了!”傅贵冷笑着说。 公伯胜看向窦冕,窦冕颔首示意了一下,于是公伯胜掏出钱袋,递了过去。 傅贵拿在手中点了点,打开开了眼,惊愕的说:“哇!没想到是大鱼啊,这么有钱,全是银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 苟子与楮娃凑上前看了眼,相互交换了眼色,两人不由的攥禁了手上的菜刀,往前齐迈一步,楮娃指着窦冕,声色俱厉宣儿问:“你呢?拿出来!” 窦冕摊开手:“我是很穷的,从来不带钱,难道这些钱不够?” “自然不够,拿出来!”苟子狐假虎威的恐吓道。 窦冕转过头看向公伯胜:“公伯叔,先在怎么办?” 公伯胜摩挲着下巴道,思索了一会:“不知三位壮士可否等一会?且待我给你们凑凑,不知可能行?” 傅贵这时早就被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眯了眼睛,一脸凶相的拿着刀吓唬道:“快!去凑!” 公伯胜伸手在袖中摸了摸,好一会摸出一只牛角来,拿在手上对着让傅贵三人看了眼。 傅贵不明何意,催促道:“别磨磨唧唧的,还不快去凑钱?” 公伯胜微微一笑,猛吸一口气,用力吹响了牛角,“呜……呜……”的声音在这夜间穿透力很是强悍,在不远处的城门口上,瞬间就亮了了灯火。 傅贵有些紧张的看着窦冕二人:“你们敢报信?” 公伯胜摆摆手:“不是!不是!我钱在别人那放着,等会就有人送来了。” 傅贵三人这会脑中装着全是钱的事,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眼巴巴的望着公伯胜,心中早就盘算着要怎么去赢本。 不到半个钟时间,靠近城北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阵马蹄声将加到两边早已睡下的住户惊了起来,城楼上的兵士们紧张的从垛口爬出头起来,生怕来者攻击城门。 傅贵三人中,到底楮娃是混过得,一听地动山摇的声音,大吼一声:“傅叔,快撤,有诈!” 傅贵与苟子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楮娃已经丢掉了手中的菜刀,迅速逃进了聚财客栈内。 窦冕看去,二十余骑战马竟然能够跑出千军万马的气概来,为首一人,不正是今天自己让处刑的苏仝还能是谁? 苟子一见来人竟然如此之多,顿时就傻了眼,丢下菜刀,哇哇大吼着跑了。 傅贵则天真的以为这些羽林卫真是来送钱的,举着明晃晃的菜刀大喊道:“钱放下,别过来,不然我对他们不客气!” 公伯胜可不是酒囊饭袋,趁着傅贵向后喊叫之际,偷偷抽出环首刀,用力挥向了傅贵拿着菜刀的右手。 第496章 伍零零:包围 傅贵知觉右臂一痛,瞬间就没了知觉,扭头看见公伯胜手中的长刀还在滴血,不自觉的开口问道:“你为何伤我?” “一个黔首也敢抢劫羽林卫?哼!” 公伯胜顺手将刀插在地上,对着已经放慢脚步的骑兵大喊道:“包围聚财客栈,若有反抗者杀无赦,勿要走了贼人!” “喏!”骑兵放慢脚步,整齐的停在聚财客栈外,纷纷跳下马背,冲进了毫无设防的聚财客栈内。 苏仝跳下马,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单膝跪地道:“末将保护不力,让公子受惊了!” “起来吧,今儿不是都去玩去了,怎么你们会来?”窦冕好奇的问。 公伯胜低下身,一脸嬉皮笑脸的插嘴道:“公子,这不我找不到合适人带补给营,所以正好他受了罚,我就让他去了。” 窦冕一听公伯胜竟然背着自己玩了套乾坤大挪移,但看在晚上有惊无险的份上,也就一笑了之了。 窦冕随意的给傅贵包扎了一下后,交给兵士看管,自己则带着苏仝与公伯胜走进了客栈内。 客栈与前面看过的那些客栈完全是两重天地,宽敞的前院就像一处私家宅院一般,东西布局甚是合理,偌大厅堂比四周的房屋竟高出了丈许,砖瓦房透着一丝富贵的感觉,与周围这些宅落相比,就像鹤立鸡群一样。 院中正中心,十来人衣着简单的汉子正瑟瑟发抖的蹲在地上,深情复杂的看着正在打量院子的窦冕与公伯胜。 公伯胜与窦冕有说有笑的看完了所有的房间,两人走到蹲在地上的人群旁,公伯胜指着人群:“不知公子如何做?” 窦冕摸着下巴,徐徐开口道:“既然苑太守不在,伍被做不了主,那怎么就给他做个主,你说如何?” “若是苑仲真上奏朝廷了该怎么办?” “管他呢,我这不为了他好嘛,你瞧,他才走几天,堂堂治所就敢这么乱,说明他治下并不安稳,你们再怎么说,也算是朝廷军人,难道打算袖手旁观吗?”窦冕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指着地上的这些人说道。 人群中到底还是有胆大的,有个稍微富态些的汉子,弓身站起来,一脸讨好的问:“不知两位因和抓我们,我们也算是守法之人,一向并无触犯朝廷政令。” 窦冕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汉子,咧开嘴笑道:“尔等可知造反何罪否?” 地上的汉子们一听自己被抠上了造反的帽子,顿时就不乐意,一个个变得与刚才的神态不一样,眼睛都恶狠狠的瞪着窦冕。 窦冕丝毫不以为意,指向人群中的楮娃:“看来你们是他的同伙,这点绝对错不了,你们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吗?” 汉子们纷纷扭头,顺着窦冕指的方向看去,楮娃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口中不住地说自己是被傅贵煽动的,与自己无关。 窦冕趁着众人视线已经被转移的时候,伸过手拉了拉看管人群的兵士衣袖:“你们可能不认识这身衣服,不过你稍后就知道了,此衣服名缇直踞衣,你们看好了,这衣服还有曲裾深衣,缇直踞衣为羽林军、虎贲等司隶兵士所穿,你在看看他的靴子,这靴子叫圆头高靿靴,也不是一般人所穿的,如此我说你们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汉子们这时直接变了脸色,恐惧的看着窦冕与兵士们,呼呼啦啦的跪在了地上。 窦冕对着门口一名二十来岁的兵士招了招手,兵士快步跑上前,弓着腰抱拳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去把亭长全家青壮给我控制起来,妇孺任其逃生。” 兵士拍着胸脯应诺,对着厅堂中的同袍挥了挥手,四名兵士兴奋的从自己站在的位置跑出来,跟着这名兵士,跑出了客栈。 自光武年间,有募兵一令后,兵士基本就成了世代兵,一辈是当兵的,辈辈都是当兵的,对于这些羽林卫的人来说,杀敌赏金那是没份,升官又没希望,所以最好的出路就是赚钱,可不管在京城,抑或是各地封国,他们来钱的路数就那么几样。 于是这些人就改变了自己赚钱的方针,那就是抓人、抄家,了堂堂大汉,抄家那都是护卫皇宫的人干的,轮到他们,最多只是小鱼小虾。 这些人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抓个亭长,那能有富裕?可当跑到亭长家门口,看见比客栈还大几倍的宅落时,顿时就懵了。 公伯胜一听到兵士回报,还没等窦冕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正屋奔了出去,迅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兵士不明何意,窦冕则是满头雾水,不过窦冕静下心想了想,顿时就明白了,公伯胜从兵士的三言两语中已经知道了此亭长是大鱼,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是条大鱼,那就肯定资源共享,不然一个人吃独食,就算你身处高位,迟早也会被人推下座位的。 果然,公伯胜大约去了有近两三刻钟的时间,街上传来了大声呼喊口令的声音,直到脚步声直到客栈外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人声鼎沸的喧闹声。 客栈的院子中,跪在地上的一堆汉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中露着绝望之色,楮娃如今才发现自己竟然惹了一个连自己叔父都招架的人,心中一害怕,竟然不自觉的尿了。 窦冕坐在大厅中,听完公伯胜乐不可支的推断,一股困意涌上来,窦冕敷衍的安排完事情后,直接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夜对于这些羽林卫来说,可比在北海郡太守府要舒心的多,既无人管制,又无人聒噪,所以众人一冲进亭长家中,丝毫不听仆人们的言语,迅速控制好主要人证、物证好,开始了“大扫除”。 这些人已经有过一次抄家经验,所以搜起来特别细心,就连最简易得茅房与满是蜘蛛网的鸡圈都没有放过。 不过众人也没白忙活,一宿下来,基本上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些东西。 第497章 伍零壹:意外 当东方第一缕阳光照进了院中,众兵士拖着困乏的身体,摸着腰间圆溜溜的钱袋,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窦冕被卫士从睡梦中唤醒后,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瞟了眼院中地上跪了一夜的汉子们,转身对着兵士们吩咐道:“把这些人带走!” 跪地的人群中,忽然扑出来一个长着四棱四正脸的胖子,胖子脸色发青,双膝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话语中带着哆嗦。 “这……这位公子,小……小人是这儿……这儿的掌柜,不知……不知小人……为何被抓?” 胖子说话间,已经从人群里扑出来。 窦冕对汉子的说话声置若罔闻,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客栈庭院,自言自语道:“圣人之乡就是好啊,你们瞅瞅这宅落,这布置,啧啧……真是好啊!” 这些卫士们可都是人精,窦冕如此露骨的话语,谁能听不出来?纷纷面露喜色的对窦冕伸出大拇指,赞赏窦冕眼光好。 地上这胖子可是迎来送往来半辈子,哪能听不出来?可与性命相比,一处宅院又算的了什么。 胖子有些不情愿的从袖筒中摸出几页竹简,跪行着爬到窦冕身边,双手摇摇晃晃的将竹简平举过头顶:“小人……小人愿将这处客栈送于公子!” “愿?”窦冕撇着嘴,有些不满意这汉子的用词:“这话说的,好像我强要一般,何况对于窦家而言,一处宅院又不是啥尊贵东西,你们说对不对啊!” 兵士们哄得一下笑出声来,对着汉子指指点点,就像汉子在说着笑话一般。 汉子之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满脸臊红的低下头,心中再三掂量后,狠下心咬着牙道:“小人……小人徐顺愿为公子门下走狗,这处宅院以做近身之资,不知……不知公子可否同意。” 窦冕没想到这胖子竟然能够下如此大的决心,为了活命,竟然连老婆孩子也赌进来。 “徐顺,你可想好了?有道是言必信行必果,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窦冕语气温和的说道。 徐顺双手放下竹简,啪啪的磕起头来,坚定的说:“小人定不反悔!” 窦冕看都不看地上的竹简,双手负在身后,缓缓的迈动脚步,低头沉思了一会:“那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办一趟,若是成了,一切好说,若是不成,你这条命就当是劳苦的费用。” 徐顺一听自己的命终于保住了,喜极而泣的砰砰磕起头来:“愿听主人差遣!” 窦冕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你先去齐王府一趟,告诉齐王刘承,翁主刘妗在他那玩的有些时间了,你需要护送她归平原王府,至于你如何进平原王府,我知道你能做到,然后给我看紧刘硕,不要让他带坏了刘宏,至于李瓒嘛,你就告诉他,把我的三个学生好好带着,待我归去之日,我随他入京。” 徐顺被窦冕一番话震得脑子嗡嗡之响,他没想到自己数辈都是地里刨食的,竟然有幸能见到王爷一类贵人,那些人在他心中算是天一般的存在。 徐顺祖辈都是农户,好不容易轮到父母这一代,父亲跑去给人当长工,无意间听说大户人家可以找个学童,于是自己父亲好话说尽,把自己送进来大户人家中,用他父亲的话说,这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等到大户人家公子十五岁的时候,对方到了进学之年,徐顺被对方送回了家,有时候人生的路就是那么简单,当你见惯了富贵,再也回不到原来贫穷的状态了。 于是,徐顺开始自己的游学之旅,说是游学,不如说是找工作,因为出身户牗,根本连小吏都当不上,哪怕微末小吏,在这年代小吏也算贵人一类。 最后直到晃荡到二十出头,徐贵狠下心来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入赘,入赘大户获得钱财。 徐顺拿着自己换来的钱,一步步走到如今拥有一处大院子的掌柜,本来徐顺想着只要不死,大不了重头再来,没想到窦冕竟然投桃报李,送他一架登天的梯子。 “小人定当全力办好,不辱使命!”徐顺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身体一起一伏,大声对窦冕说道。 窦冕从怀中摸出一块铁质的腰牌,随手丢在了地上:“此牌唯我窦氏商铺所有,认牌不认人,可以指挥掌柜以下的人。” 徐顺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这面刻着稀奇古怪图案腰牌,激动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地面滴:“多谢主人信任,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以报主人之德。” “行了!我也只是给人办事的,你好好办事就行了,我也不是那种为难人的人,你去把媳妇孩子带上,免得分心。” 徐顺一听可以带老婆孩饿饿子一起,心中更加感激了,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于是揣好腰牌,在兵士们的嬉笑声中,兴冲冲的离开了。 窦冕捡起地上的竹简,心安理得的将竹简放进袖中,窦冕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后,一脸肃然的命令道:“将这些人引入城中,带枷示众。” 众人听见要办正事了,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的,一本正经的应诺后,众兵士将这些跪在地上的人,推搡着折腾出了客栈。 正当窦冕要离去的时候,苏仝跛走从右边的房子里跑了出来,大声道:“公子,那个伤者怎么办,屋里还放了一堆铜钱和铜锭。” “公伯叔的钱带走了吧?” 苏仝埋头回道:“昨夜已经拿走了。” “你把钱财分于昨夜守夜的兄弟们,至于伤者嘛,他活不了多大会了,我需要他的人头立威,至于昨夜跑了的那个嘛,不过蝼蚁而已,走就走了吧,不用管。” 苏仝见窦冕如此体恤部众,心中很是高兴,转身走进房间内,推出半死不活的傅贵,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客栈。 奉高城外的住户们不知一大早出现了什么事,纷纷从自己家中走出来,站在界面上凑起热闹来。 第498章 伍零贰:审问 当住户们看清被押解的人,大声的拍手叫好着,有些稍稍富裕的住户内,会扔出一些菜帮子之类的打在这些被押解的人身上。 住户们虽然不认识羽林卫的兵士,但他们那种欢呼声中,透着忍不住的喜悦之前,饶是窦冕走在末尾,亦感觉倍有面子。 当羽林卫行到东门口时,郡兵们见来人来势汹汹,衣着统一,手执长戟堵在门口,不敢放羽林卫入内。 还是伍孝硕看见末尾走的窦冕,才将羽林卫放入了城中。 进入城中,城里对这一切司空见惯,并没有多少多少人围观,于是窦冕做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他命令众人其吹号角。 这些羽林卫身上,别的不常备,牛号角那是必须得常备之物,因为他们的工作原因,所以人手一只。 窦冕命令刚下完,苏仝边便命令众人号角齐响,一阵阵有节奏的号角声瞬间铺满了整个城池。 窦冕见人越积越多,心中不由的暗暗窃喜起来,因为他要的就是舆论。 号角声响起不久,通往太守府的街道上响起来一声通报:“伍长史驾到!” 这一声刚落下,通往东门的街道处同样响起来一声通报:“公伯将军驾到!” 两个声音想差不过眨眼的功夫,围观的人群顿时热闹起来,都想看一看这个所谓的将军是谁,纷纷扭头看向东面,想要一探究竟。 窦冕一听公伯胜到来,心中瞬间就没了之前的那种紧张感,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公伯胜也算经过大世面的人,前面几名卫士骑兵开道,看起来好不威风,身后一排兵士腰挎环首刀,整齐的跟在骑兵身后。 伍被这边就比较寒酸,一群穿着青色直踞衣的郡兵零零散散的跟在伍被身后。 “窦公子,这下乃我等治下子民,不知汝意欲何为?”伍被看着身后被羽林卫围在中间的汉子们,这些汉子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里面有几人自己还认识。 窦冕见伍被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大声训斥自己,冷笑着从地上站起来,低下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而后质问道:“伍长史也知有治下子民否?” 伍被被窦冕一句话噎的险些闭过气去,脸色瞬间胀成了猪肝色,一双充血的怒目瞪着窦冕。 公伯胜此事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窦冕身前,转过头看向伍被,面带微笑的说:“伍长史,你可知道若是窦公子出了差池,我们没有一个能活得了吗?” 伍被一见公伯胜如此咄咄逼人,一时间整个街上空气都凝结了,这些凑热闹的人不明白这股突然出现的人怎么回事,饶是伍被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他一大早在太守府处理公文,忽然听郡兵说有人闹事,急忙就赶过来,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 “可……可是出了什么意外?”伍被有些不确定的问。 “意外?”公伯胜冷哼一声:“若是意外,公子会如此兴兵示众?你也太高看了他们,低估了我们。” 伍被脑袋一转,看向里面的跪着的众人:“尔等可是犯了何事?” 跪着的人里,有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听见伍被这句话,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叫起撞天屈来:“冤枉啊……大人!小的们正在玩路博,他们就忽然闯进来了,我实在不知道犯了何事。” “真不知道?”伍被口气中带着替他们逃脱罪行的语气问。 包括楮娃在内的众人齐齐趴在地上叩起头来:“真不知道啊!请大人明鉴!” 窦冕本来早就有准备,那曾想这伍被与他们竟然有如此深的勾结,心中早就明白的清清楚楚,只是不屑于宣之于口罢了。 “公伯叔,朝廷对同犯的定义是什么?”窦冕挠着头,故作回想不想起来的样子问。 “犯罪事发,已囚未囚,及同犯别犯而共亡者,或流罪能捕死囚,或徒囚能捕流罪首,如此之类,是谓轻罪能捕重罪首,是为同犯也。” 窦冕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楮娃:“公伯叔,他昨晚做了什么事,我这一夜睡得忘了,你给我提醒提醒。” 公伯胜笑盈盈的从人群中走出来,抽出长刀,指着跪着的人群旁那个裹着白布的傅贵,又指了指楮娃:“此人竟敢协同他与另一名汉子来劫掠公子,朝廷有令,三人以上劫掠者视同谋反,知情不报者,是为同犯。” 伍被心中那个恨啊,早知道他们一伙干这缺德事,自己作啥也不会帮忙开脱了,可如今已经开脱了一半,若是收手,以后这脸,往哪放? 伍被硬着头皮,厉声呵斥道:“古嘎子,你们还不认罪吗?” 这个最先说话的汉子被伍被一声大喝,瞬间就唤醒过来,这汉子脑袋转的着实很快,从目瞪口呆到痛苦流涕,就像早就排练好的一样,顺畅的超乎想象。 “伍大人,小的实在不知啊,他们就是来凑热闹的,我真不知道他们抢劫过。”古嘎子瞬间就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傅贵一直在强忍着胳膊的疼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这会一听古嘎子拍屁股不认账,大声咒骂道:“你古嘎子真不是东西,若不是你把我们钱骗个精光,我们会去抢劫?你可真会狡辩,还说我们凑热闹,我们如果真要凑热闹,早都跑到城西赌场了,还会在你那?” 古嘎子被傅贵两句话驳的没了颜面,脸色铁青的盯着傅贵,口中低声咒骂道。 “不知伍长史可听清了?”窦冕幸灾乐祸的问。 伍被冷哼一声,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对窦冕说:“泰山郡出了如此败类,请公子处罚便是,本官稍后自会传公文与太守知晓。” 窦冕听过壁虎断尾亲生,他着实没想到伍被说放手就放手,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疑。 公伯胜亦大吃一惊,他还以为伍被会在对地上这几人再引导几句,没想到就这么放手了,脸上露出失望而又惊讶的表情。 第499章 伍零叁:行刑 窦冕着实也不客气,直接看向公伯胜:“不知犯事亭长,可曾带来?” 公伯胜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空间,指着后面那数十名衣着各异的青壮们说:“公子且看,这个船丝绸的就是亭长楮竣,其妇人还在府中待审,身后那几名小的,依次是他三个儿子,至于后面的那些短衣汉子,都是他家仆从既故旧!” 窦冕本来还想着就这么个小地方,就是富裕又能富裕到哪种地步?可一看小小亭长家里,竟然就敢养十几个仆人,这在雒阳都不敢想的。 窦冕心中盘算好一会后,伸出手指向楮竣、楮娃以及残废的傅贵,沉声命令道:“来人!此三人枭首示众,以儆效尤,至于其他人选,发配西北戍边!” 楮竣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犯了何事,一听自己的性命竟然操于半大小子手,很不满意的大声道:“尔是何人?我乃朝廷亲自任命的亭长,你们有何权力杀我?” 窦冕手在空中停了下,愣道:“公伯叔,我没听说三公会直接认命亭长啊,难道之前我外祖父与黄琼他们这么闲?这么偏远的地方亭长还要亲自认命?” 公伯胜面带笑容的躬身抱拳回道:“公子,朝廷只认命郡太守、刺史一级,地方官吏都有太守亲自认命。” “那难道我听错了?还是他说谎话?” “公子没听错,只是他说了谎话而已。” “噢!我晓得了!”窦冕面色一沉,喝令道:“还不速速行刑?” 这些羽林卫真是好帮手,窦冕话音刚落,兵士们已经迅速的将三人拘了出来。 围观热闹的人群生怕沾了晦气,迅速的让开一处空地。 傅贵三人跪在地上后,眼瞅着要行刑了,众人才发现没有了执刀人,这些人羽林卫抓人是一把好手,可论到杀人便没辙了,因为都没上过战场。 公伯胜一见这样子,咬咬牙走过来:“公子,要不我来试试?” 窦冕眼瞅着这要办正事的,自己腆着脸要来的两个军正丞没了,双手叉腰怒吼道:“阿颜纳与奚固利两人呢?” 窦冕话音未落,围观的人群深处传来了回应:“公子!我们在这呢?” “俩鳖孙,真能躲,还不赶紧来干活!”窦冕大声嚷嚷道。 人群中瞬间让开一条缝隙,阿颜纳和奚固利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红光满面的看着窦冕。 “你们瞧我作甚?干活,活干完,你们该干啥干啥去!” 阿颜纳、奚固利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点点头,对窦冕拱了拱手,走到跪地的三人身前,嘴里用着别人听不懂的语音嘀咕着,而后站在跪地人的右侧,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环首刀。 楮竣一脸的不甘,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一想到自己即将身首异处,扭头看向身侧的楮娃:“娃啊,我这到底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要死了?” 楮娃这时也是想通了,有气无力的回话道:“叔,是侄儿害了您,昨夜……” 楮娃话还没说完,窦冕已经下令:“行刑!” 三刀落毕,三颗人头平整的掉在地上,最后被行刑的楮竣竟然屎尿齐出,将地上流湿了一堆。 “伍长史,登记造册的事就交给你了,至于我的事,你也该快些办了,不然真不知道还能惹出什么幺蛾子来。”窦冕对着众兵士一挥手,羽林卫士兵们迅速的撤了出来。 伍被脸色铁青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尸体与地上围成两堆的活人,眼角有些忍不住的跳动着。 “伯俞,你来收拾残局,我需要将此处情形上奏朝堂,我就不信外戚已经如此无法五天了不成?” 伍被身后一位身着小吏服饰的中年汉子,弯腰道:“元进公自去就是,卑职定安排好这一切。” 伍被面沉似水,恰若三九的天气,猛甩衣袖,大步的离开了。 街上凑热闹的人们,当亲眼见到窦冕干净利落的处理事情后,爆发出了冲天的欢喜声,仿佛今天是过节一般。 窦冕带着众兵士出了东门后,便将众人解散了,毕竟这是属于加班行为,窦冕也不好意思去再使唤,公伯胜带上几名兵士,迅速便离开了。 郡兵们站在城墙上,将整个事情的从头看到尾,看完了羽林卫与伍被的冲突,当事情处理结束,郡兵们纷纷远离东门,生怕这些羽林卫见自己不顺眼,砍了头颅。 羽林卫兵士们经过一夜的努力,昨天白天折腾了一天的腰包终于再一次鼓了起来,当听到窦冕口中说出解散二字的时候,整个羽林卫队伍爆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呼呼啦啦地散开跑向了城外各处。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众人还没从轻松自在的日子缓过劲来,公伯胜便已经着人吹起了集结的号角。 兵士们衣衫不整的从四面八方聚集在聚财客栈的街道上,街道两侧的住户一见是那日在城中杀人的兵士,急急忙忙缩回各自屋里,生怕触了霉头。 窦冕扒下了李瓒送给自己的玄端服,换上了一件土色直布短衣,在众队正的簇拥下,面带红光的走出了客栈。 众兵士见窦冕到来,分分收起了自己懒散的样子,生怕窦冕杀鸡儆猴。 窦冕从队头走到队尾,只是频频的对诸人笑盈盈分点着头,并没有发出什么话语。 当公伯胜随窦冕离开后,队正们开始在奚固利二人的眼光中,开始两位的注视下,纷纷回归队伍中整肃队伍,一时间假日的闲散与舒适在这些兵士们心中没有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对生活的以及功名的向往。 窦冕二人刚走到城门口,就见到伍孝硕双手垂在身前,一脸谄笑的向自己走来,那张有些皱纹的脸上被伍孝硕自己都快笑出褶皱了。 “窦公子,公伯将军,我家长史有请,特请小的来请二位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公伯胜眉毛耸了耸,因为自己从伍孝硕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第500章 伍零肆:挑选地域 窦冕与公伯胜二人随着伍孝硕,沿着大街走向太守府,那天杀人的血迹早已被风干了,血液洒落的位置被一层厚厚的草灰覆盖,草灰上踏满了厚重的脚印。 伍被也真是搞笑,平常枭首示众都是将首级挂在城墙上,他可倒好,专门派人搭了个架子,将首级还用一竹篓装起来,生怕别人偷走一般,三个竹篓被高高的悬在东门至太守府的路边,既像是对窦冕的挑战,又像是对窦冕的不满。 待行至太守府的时候,窦冕见到伍被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真诚。 公伯胜到底还是有些武夫性格,大剌剌的越过伍孝硕,粗犷的伸出手递了过去:“哎呀!伍兄,我们不过是来拜访你的,你怎么如此盛情?前两天那事你就别放心上了,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伍被心中早都不想提那见让自己丢面子的事,没想到公伯胜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戳着自己的痛处来。 “公伯老弟,这事儿哥哥我早都忘了,你提他作甚?”伍被尽力调整了一下心态,故作镇定的回道。 公伯胜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乐呵呵的走上来,一把抓住伍被的双手,用了拍了拍伍被的手:“哎呀!伍老哥真是明白人呐,你与公子谈,咱去溜达溜达,公子饭做的太好吃了,我这肚子有些撑呐!” 伍被低下头,故作整理衣袖,对着伍孝硕使了个眼色。 伍孝硕可算是个老油条,不然也不会在容易得罪人的城门校尉上,坐好几年都不挪窝,当他一见伍被对自己使眼色,瞬间畅怀大笑:“公伯将军,不知您要到哪?末将这就带你去转转。” 公伯胜指着西门方向:“听我下属说此去有好玩的地方,我们一起去转转可好?” 伍孝硕心中那个膈应啊,心道:“那边是妓院,你们这群羽林卫这几天一直在那边,你还听说?真把我当傻子?” “公伯将军既然有此雅兴,末将就陪您走一遭。”伍孝硕面带尴尬之色,故作豪爽的附和道。 窦冕见这一高一矮的俩人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心中很想笑出来。 伍被直起身,一脸严肃的执半礼道:“请窦公子随我入内详谈,不知可否移动尊驾。” 窦冕一瞧伍被竟然如此正式的对待自己,赶忙回礼,战战兢兢的回道:“哎!伍长史,小子有些不懂事,若有得罪您之处,您直说就是了,千万别这样,小子有些不习惯。” “有些话语此处不便细说,请公子随我入府!” 窦冕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轻步跟着伍被走进了太守府。 伍被并没有将窦冕带往正厅,而是将窦冕直接带进了处置公文的地方,整个房间的被书架和漆黑的箱子所包围,书架上堆满了捆绑整齐的竹简,几名小吏手中拿着鸡毛掸子小心翼翼的扫着灰尘,这些小吏一听有人进来,赶忙停下手中的活,唯唯诺诺的对伍被行起礼来。 伍被只是对小吏们使了个眼色,小吏低眉顺眼的对伍被弯了弯腰,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 “窦公子,请坐!” 窦冕没想到伍被这人看起来并不出众,竟然在太守府有如此威望,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待窦冕坐好后,伍被转身走到书架上,仔细的翻找起来,没一会,伍被抱着几卷竹简,轻手轻脚的放在了窦冕身前的竹席上。 窦冕仔细的揭开绑竹简的绳子,小心翼翼的平展开来,当窦冕把里面的字迹一字不落的看完后,窦冕忍不住大笑起来:“伍长史,不知这是谁的主意?” 伍被对窦冕的反应早都有所揣摩,让他感觉意外的是窦冕竟然没有发火。 “窦公子,您也知道,此地如今不甚太平,郡兵每日奔波于数县之中,已经有了些捉襟见肘,故而我家太守鉴于如此,方使小吏选如此几处,任您挑选。” 窦冕把竹简推向席沿,怒极而笑,咧着嘴语气有些不善:“你家太守打的一手好算盘啊,选的这都什么地儿?” “还请窦公子息怒,不知公子想要那些地方,小吏可着人去给苑太守通传一声。” 窦冕指着身前的三分竹简:“你选的祥和都什么地儿?盖县、沁源、蒙阴,全是山旮旯也就算了,你瞧瞧这里面写的啥?道路不行,距奉高百里,你这是道路不……行呢?还是道路……不行呢?” 伍被其实早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就发现了上面这句话,而且他翻阅过这些地方县志,所以窦冕问道这句话,他一点也不怵。 伍被故作镇定的回道:“公子,此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道路不行。” 窦冕心中真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明明你看见这四个字,理解下来就变成了三个意思,三个意思好像都对,但若是到了地方,发现自己跟理解的不一样,可你用别的方式来想,这几个字又是对的。 伍被说完,走回到了正中的桌案后,端起茶盏,悠哉悠哉的品尝起茶来。 窦冕经过一阵艰难的抉择后,眉头舒展开来:“伍长史,我想要山荏。” 伍被听到窦冕这句话,险些被水呛住了,忍不住反问道:“公子可是说笑?” “难道有难度?” 伍被放下茶盏,闭上眼睛舒展了一下心中因意外而导致的激动之情,而后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窦冕:“不知窦公子为何想要此地?” 窦冕想了想:“此地嘛,距离奉高近,又与奉高相隔太山、龟山,在不影响你们正常运作的范围内,我还能入山剿匪,多好?” 伍被语重心长的说道:“对啊!正如公子所说,既然距此如此近,我们为何还要招外来的兵士呢?再者说了,此地距离平原国,可就只有一处祝阿相隔啊。” “你敢怀疑我?”窦冕一听伍被的话,就听见话里的意思,唰的一下站来,大声怒喝道。 伍被并没有因窦冕的怒呵有所表现,依然笑盈盈的看着窦冕。 第501章 伍零伍:入毂 “窦公子,至于你们如何想,在下只是一介小吏,自然想不到你们那个层面,不过嘛……” “不过什么?”窦冕警惕的看向伍被。 “我可听说渤海王刘悝被陛下废了,可有此事。” 窦冕心中那个憋屈啊,真是暗暗的将伍被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明明是自己说服别人的话,这会儿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真的是很不舒服。 “你有话直说。” “公子果真是直爽人,那小吏就明说了。”伍被也不藏着掖着,站起身从身后的箱子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简,平摊在桌案上:“以防平原王有不测之心,故提议如下:自西部一线,不容外人插手,东部濒临徐州一线,任君择选,不论其他,挑选之日起,县长迁太守府事,县尉以下尽皆罢免,细听窦氏子调遣,元进弟亲启。” 窦冕一字一句的听完,心中刚刚升起的不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公子可还满意?”伍被见窦冕脸上的怒容已经消散了一些,试探道。 “满意?”窦冕脸上迅速变幻着表情:“你现在好意思和我提满意?徐州一线是什么地方?群山缭绕!不说别的,就蒙山山脉与临乐山山脉,各个山头加起来有多少?你家太守可真会算计,这难道不是发配吗?” 伍被面带微笑的看着窦冕,反问道:“公子,难道羽林卫难道不是为了建功吗?既然是建功,何必要计较这么多呢?” “你……”窦冕被伍被一句话反驳的没了底气,因为他们确实就是为了要建功。 “窦公子,您就放心,军饷粮秣,我们每月一运,当然不会少了你们的。”伍被语重心长的说道。 “还有别的吗?” 伍被愣了下,笑的更加灿烂了:“您选好地方,我把这地方的税收也拨给你。” 窦冕一听伍被这话,心中就明白了过来了,因为这些绝对是陷阱,要么就是乱匪非常多的地方,不然谁会把万户以上税收的县城交给外人啊? “行!那我选择这两个县!” 窦冕随手将两本竹简拿起来,站起身走到伍被桌案前,轻轻的放在可上面。 伍被本来心中有些不乐意,可当看到竹简前面的几个字之后,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公子,你可想好了?” “沂源与盖县一衣带水,你如果允许的话,我也不问你要粮饷之类的,如何?” 伍被心中一喜,这总算把最难治理的两个地方丢出去了。 “可以!”伍被面色平静的说道。 “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满足。” 伍被对窦冕不要饷钱、粮秣之事,很是感激,大手一挥:“公子但说无妨,小人只要能办到,自当全力支持。” “我需要弓弩、箭支、工匠。” 伍被一听条件如此简单,自然也就没有不允的那一说了,相对粮秣之类的,这弓弩一类都是小事,反向如今郡内没什么战事,就算全部拿走,也不碍事,于是伍被站起来,乐呵呵的攥紧窦冕的手:“好说!小人这就派人去准备,您稍后。” 伍被心满意足的走出了房间。 窦冕见伍被一脸的志得意满,心中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自己坑了,窦冕心想:“就算差又能差到哪?毕竟这俩县加起来也是万户的地方,再瘦能瘦哪去?一条沂水连接上下,应该还能行吧,不过不知道这沂水能不能行船?这上面就写这么一句话,沂水数十丈,这到底是宽呢,还是长呢?难道沂水到处都是数十丈?” 窦冕对现在这只要语焉不详的文集,看了就觉的头疼,一屁股坐到席子上,端起刚刚伍被喝过的茶盏,自顾自的品起茶来。 窦冕大约干坐了有一个来时辰,一名小吏从院子跑了进来,恭敬的对窦冕行礼道:“窦公子,我家长史请您往东城门一行,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喔!前方带路。” 窦冕放下空荡荡的茶盏,动草席上站起来,调整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跟着小吏走出了太守府。 太守府内如今空荡荡的,仅剩下的几个人这会儿悠闲地站在角落处聊着天。 窦冕随着小吏,一路有说有笑的走向东门方向,也不知到底是小吏博学还是小吏自身有才华,竟然聊着聊着让窦冕升起来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 “哎呀!窦公子可算来了,让我等的好辛苦啊!”伍被春满面的迈动着脚步,亲热的就像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 窦冕从伍被的表情上,越来越觉得这是个陷阱,心中戒备的与伍被握着手,面带迟疑的说:“伍……伍长史,能不能……重新选个地方?” 伍被松开窦冕的手,捋着有些杂乱的胡须,清了清嗓音:“窦公子,君子当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踁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 窦冕被伍被几句话说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有些窘迫的支吾道:“你得给我透个底啊,不然我这个心呐,着实安稳不下来啊。” “窦公子,咱虽为小吏,但也知君子于仁也柔,于义也刚,如此方为大器,我家太守师从宗林公,与乃父也有些交情,自然不会把太差的地方给你,不然若是太差,您怎么驭下?公子说是也不是?” 窦冕歪着头,仔细的观察起伍被来,见伍被眼光诚恳,不带半点虚假的样子,窦冕颔首道:“也是!咱这人好说话,既然不是外人,那我就听你的了。” 伍被顺着窦冕的话解释道:“这就对了嘛,盖县以东那可是沃野千里的平原,我观这些羽林卫带有马匹,那里不正是好的养马地方吗?” 公伯胜此时走过来,兴高采烈的插嘴道:“公子,咱们这是赚了啊,这么多弩,若是遇到千人土匪,那是一波齐射就能搞定啊。” 窦冕本来心中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公伯胜两句话一说完,窦冕瞬间就决定了。 “伍长史,既然地方选了,那咱就去!咱们这就后会有期啊!” 伍被整个脸上挂着的舒心的笑容,连连拱手:“公子,一路保重,将军也一路保重啊!” 第502章 伍零陆:穷山恶水 羽林卫一行在公伯胜的强力压制下,走走停停,终于在翻山越岭了半个月前后,见到了沂源县。 当众人看到崇山峻岭中隐藏的这座县城,顿时都炸开了锅,窦冕心里更是不平静了,站在山上瞅着距城池不远处的狭窄河流,怒极而笑:“哪个王八蛋写的地方志?依山傍水,阡陌交通,乃扼徐州之咽喉。” 公伯胜这段时间着实也累的够呛,一路上除了管好兵士,还要照顾伍被送的马车,早已没有了太多精力去管其他,这会儿听到窦冕嘀咕声,强忍着心中的疲惫,走了上来:“公子,此地应该不算咽喉吧?” “废话,这些拍马屁的玩意,真是脸都不要了,还阡陌交通,这里除了这条河能通下游,还有啥阡陌的?”窦冕心里很是不舒服,没好气的回道。 羽林卫这些大多都是在司隶地区长大的,见到如此寒酸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表现是满意的。 别的地方就是再穷,也会把城池修缮好,如果不修缮,也会在城外建一些建筑,为的就是让别人看起来这地方繁华,不是自己不修城,而是不想去扰民而已。 可这沂源这地方就奇怪了,一条大道越城而过,城外没见有住户的样子,这城墙也着实够寒酸的,与石楼那城池很相似,清一色都是用石块、泥土堆积而成,说它是城池,不如说它更像是牢笼。 窦冕带着众人从山上走下来,发现了一个让自己感觉很奇怪的现象,紧靠山下的地方,四处堆满了被砍伐下来的粗壮大树,树杆早已经干枯了,有些树木上长起了木耳,但这一切却没有什么人来收拾,地面铺满了寸许小草,有些倔强的从树干之间缝隙中露出青嫩的叶子来。 城外安静的有些吓人,两边零零散散的房子,看起来似乎荒废了许久,有些已经坍塌,似乎这里许久都没有人来一样。 兵士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了,本来就有些不愿来,来到这一瞧,又是这种鬼地方,心中都打起了退堂鼓。 心态最好的俩匈奴人,这会也不那么乐观了,自从见到山间荒废的田地,手不自觉得攥紧了腰间的刀柄。 众人行到城门口,只见栅栏做的城门后面,站满了两股战战的青壮汉子,这些汉子手执尖锐的竹竿,眼神中满是惶恐之色。 公伯胜取下铭牌大步走了过去,城门处最中间一名身着破烂青色皂衣的汉子,大喝道:“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止步?” “在下平原王府羽林卫护卫卫士长公伯胜!特护送新任县长先来赴任,尔等县长何在?”公伯胜站稳身形,手举铭牌,大声喊道。 公伯胜的话传入人群中,这些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也不知谁在大喊了一声:“谢县长死了,新任县长可有文告,从外面传来就好。” 窦冕一听,忍不住骂了起来:“这都什么事儿?到这来,县长还死了。” 公伯胜对着身后大喊道:“洪恂!把公文拿来!” 一直跟着公伯胜跑前跑后的二十来岁汉子,从身后人群中跑了出来,脸上带疲惫与兴奋。 公伯胜接过洪恂递来的竹简,用力丢了出去。 城门处的汉子们见到栅栏外的竹简,顿时都愣住了,一时间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做。 为首的那个汉子,弯下腰伸出手从栅栏的空隙中将竹简拿起来,然后退回人群中与众人商量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这些青壮们忽然将栅栏推到了,然后齐刷刷的分开弓身站在城门内。 公伯胜对着身后一挥手:“清理路障,进城!” 苏仝一听终于轮到自己的这一队路面了,大声向身边的同伴们说道起来。 这些本来都算老弱一类的人,一听要干活,自然也就没二话,卷起袖子,从侧面跑到城门处收拾起来。 当众兵士进到城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外面失望的有些早了,为何?因为城内更穷! 偌大的城内,就像没有富人存在一般,清一色的石板房歪歪斜斜的耸立在所谓的街道两侧,这街道说是街道,不如说是羊肠路,因为道路着实不宽,一辆牛车通过都有些困难,地面四处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有着人排放的腌臜物,发出着骚臭味。 一条几百米的街道,众人足足走了半柱香时间。 当走到所谓的县衙外时,窦冕险些爆起了粗口,这哪里是什么县衙啊!堂堂的县衙围墙竟然是用木头桩子隔出来的,门口那代表朝廷威严的鸣冤鼓竟然只剩下了一点外壳。 公伯胜砸吧着嘴,揶揄道:“公子,你挑的这什么地儿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县衙是茅草房,这怎么住?” “住?”窦冕摸着下巴,反问道:“咱们是来住的吗?” “那咱们怎么办?不可能让兄弟们住城外吧?” “对!”窦冕转过身,对走在身后的奚固利与阿颜纳二人吩咐道:“尔等传下令,着县尉、三老前来见我,我需要知道如今的局面,至于兵士们,城外扎营!” 阿颜纳、奚固利两人愣了下,拍着胸脯一本正经的回道:“我等这就去传令!” 两人一边大声传令,一边大步奔跑着,没一会羽林卫开始缓缓的向进来的方向退去了。 公伯胜走进县衙内,看见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角落处有几只巴掌大的小鸡在啄食外,县衙内再无活物。 县衙的建造很是简单,除了一栋大些的茅草屋作为主宅,右侧位置还有一间石板房,房门外蹲着一处大水缸,里面的水已经长出了水藻,地面有几根没有劈完的木头,斧子被丢在一侧。 “此地着实清贫啊,能在此做官几年,好好奋斗,一飞冲天也在可以想的啊!”窦冕看着乱糟糟的院子,感慨道。 公伯胜低声回道:“公子,哪有那么简单?为吏一方,能吏者有几人?若无师生、父子,谁愿意照看此地?” 第503章 伍零柒:大棒 正当窦冕与公伯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时,门外传来了奚固利的声音:“报……公子!三老、县丞、县尉到了!” “呦!看来县丞还活着。”窦冕歪着嘴,笑嘻嘻的说。 公伯胜低下身,有些嫌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而后站直了身体,左手握紧刀柄,大声宣道:“公子有令!正厅议事。” 奚固利大声应诺,然后将这些人迎入了茅草房。 窦冕见公伯胜替自己做主,有些不悦:“公伯叔,我想晾上一晾,你作甚这么干?” “哈哈……公子,咱们初到此地,还需他们多多配合,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该怎么办?” 窦冕一想,公伯胜说的有理,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自己干嘛找那晦气?反正以后立威的时候多的是。 公伯胜见窦冕想开了,心中瞬间舒畅不少,他生怕窦冕钻牛角尖,死活不同意,那就没辙了。 窦冕随着公伯胜走入厅堂,厅堂虽然算是陋室,但里面搁置的东西可绝对丰富,高高的架子上堆满了新旧不一的竹简,一盏不知道是何年代的油灯,已经呗烧的看不本来的颜色了。 “小子初来乍到,诸位在我面前也算是长者,我就开门见山了,在下窦冕,来此只为剿匪,至于地方事务,按我说的做就行。”窦冕指着公伯胜:“这位是公伯胜,为羽林卫之卫士长,此官职虽然只有四百石,也非诸位所能相比,所以还请诸位不要阳奉阴违,使小子动用手中之利刃。” 县丞、县尉、三老,都是老油条,见惯的人情世故,刚刚站起身想要行礼,窦冕的话已经如竹筒倒豆一般,说了出来。 三人心中真是向倒了五味瓶一样,个中滋味着实难以名言,奔来三人还以为来此地方的人,再怎么不济也得是郡守府中的人吧,没成想,太守府竟然派出一个半大小子来。 桌案右下首,年岁最大的那个老者,微颤的站起来,弓着腰一个劲的咳嗽道:“不知……不知公子有何本事?本地有些乱啊,老头子说句不爱听的话,公子可能在这当这县令的时间不长啊!” “哦?不知何意?”窦冕双手按在竹制的桌案上,心平气和的反问道。 老者很是不将就的往地上吐了口浓痰,伸出脚用木屐将痰抹匀,只瞧得窦冕有些干呕,老者不以为意,用力往后直了直腰,左手扶杖,右手捋须:“县中有无赖子名韦仇,之前随叔孙无忌造反,叔孙无忌降后,此子如浮萍一般,整日游荡与县外,以至于县中民众,不敢出县城一步啊!” 公伯胜噗的一下笑出声来:“长者可是说笑?” 老者脸唰的一下沉下来,呵斥道:“老夫已经六十有三,是说笑的人吗?” “不过只是一个人,能做这么大动静?”公伯胜双手抱在身前,冷笑道:“我可听说本地县长死于非命,有谁有这能力呢?” 桌案左下首的三十来岁汉子,弓着腰站起来:“将军,俞三老言差了,不是韦仇一个人,是韦仇到来的进千部众。” “你又是何人?”公伯胜脸色一变,沉声道。 “小……小吏李继,暂为县……县丞!” 窦冕指着李继下首的汉子:“这么说来,你就是县尉了?” “是……是末将!小人……小人邡温安。” 这汉子看起来挺粗鲁,没想到说话竟然文绉绉的,一副战战兢兢的回着话。 “喔!县尉啊!那看来县长的死你是逃脱不了干系了,你可知军法否?” 县尉愣了下,一脸茫然的抬着头看向窦冕。 “公伯叔,你告诉他!” 公伯胜解下腰刀,双手摁在刀把上,将刀立在地面,不假思索的说:“公子曾颁布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不过公子……您这军令里,没有这一条。” 窦冕愣了下,低头一想,确实没有,不过窦冕怎么可能没办法?窦冕轻咳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尉缭子曰:民非乐死而恶生也。号令明,法制审,故能使之前。明赏于前,决罚于后,是以发能中利,动则有功,故将专持生杀之威,必生可杀,必杀可生,忿怒不详,赏罚不明,教令不常,以私为公,此国之五危也。赏罚不明,教令有不从;必杀可生,众奸不禁;必生可杀,士卒散亡。司马法有云:‘将军死绥。’故赵括之母,乞不坐括。是古之将者,军破于外,而家受罪于内也。自命将征行,但赏功而不罚罪,非国典也。其令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 俞三老与李继听到窦冕的话,顿时愣了,他们想着窦冕不过半大小子随意糊弄一下就行了,没想到窦冕随口就冒出一堆自己听都没听过的话语来。 “尚书有言: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若非尔等不用命,何以自己未死而县令身亡?难道县令还冲锋陷阵不成?” 县尉被窦冕一句话质问的顿时没了脾气,“啪”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请县长饶我一命,我也不知道伯芹公站在人堆里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死了,小人真是冤枉啊!” 窦冕对县尉的声音充耳不闻,双手支着桌案站起来,厉声道:“斩断之政,谓不从教令之法也。其法有七,一曰轻,二曰慢,三曰盗,四曰欺,五曰背,六曰乱,七曰误,此治军之禁也。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故设斧钺之威,以待不从令者诛之。来人!拉下去,斩首!站讫报来!” 奚固利站在门口,听见窦冕又要杀人,对着屋外仅剩的两名兵士挥了挥手,轻声喊道:“干活了!干活了!” 兵士进来,将已经哭成泪人的县尉拉了出去。 李继还没等县尉被拉出门,已经跪了下来:“县长大人,邡县尉已经尽力了,还请您饶他一命!” 第504章 伍零捌:赏 窦冕沉着脸,缓缓坐下:“我这人一向言必信,行必果,勿复多言。” 俞三老眼角抽了抽,嘴轻轻的一张一合,没有说出什么话语出来。 窦冕轻轻的敲击桌案:“奚固利!去将昨天在县长身前的所有人下狱,勿要放走一人,否则你提头来见!” 奚固利身体一震,走回房间内,大声应诺,而后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公伯叔,去给我那些笔墨纸砚来,我欲修书一封。” 公伯胜虽然不明何意,不过只是稍微顿了顿后,走到身后拿过了笔墨与竹简,轻手轻脚的放在桌案上。 窦冕不假思索的在竹简之上书写起来,文不加点,转眼书信既成。 “李继,拿着此信前去盖县接任县长一职,执我手令罢免县尉以下吏员,重新聘任,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里面做什么幺蛾子。” 李继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山旮旯的县丞,竟然转眼之间就成了五千户县县长,而且还能自己认命县尉以下吏员,完全就是天上掉馅饼嘛! 公伯胜哪能不知道窦冕的意思,干咳两声,插嘴道:“为避免你路上有失,我会排一队羽林卫护送你。” 李继也算半个朝廷的人,哪能不清楚公伯胜话中的意思?不过就是监视自己嘛。 李继长拜道:“多谢公子,多谢将军,小吏定粉身碎骨以报二位。” “不不不!我等不过是替天子牧民,与我何干?你只做好本分便是,若是有功,天子自然不吝赏赐,哪怕一郡守也是几句话的事,但……若是出了篓子,你就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李继心中兴奋有些按捺不住了,包裹公伯胜都没有想到窦冕竟然敢开出郡守这样的价码。 “小吏若捅出篓子,定然与邡县尉一个下场!”李继发誓着。 窦冕很喜欢这种聪明人,面带微笑的从怀中掏出木牌,这个木牌只是简单的写着窦冕二字,与徐顺拿的那个有铜牌完全不一样。 李继双手颤颤悠悠的接过木牌与书简,双手就像接过宝物一般,紧紧的将两件物品捂在胸前,感激涕零的对窦冕和公伯胜作揖,然后小步退出了厅堂。 待李继走后没一会,俞三老摔着竹杖,怒视窦冕:“尔等敢误朝廷大事?如此无骨之人,也敢为一方之长乎?” 俞三老说完,上气不接下气的狂咳起来,公伯胜一瞧这样子,急忙丢掉自己的兵刃,推搡了一下窦冕,窦冕也此刻意识到,千万不能让这老头死在自己的任上,因为汉代对老头子们的福利实在太好了,礼仪志中记载:“仲秋之月,县、道皆案户比民,年始七十者,授之以玉杖,哺之糜粥。八十、九十,礼有加赐。玉杖长尺,端以鸠饰。鸠者,不噎之乌也,欲老人不噎。” 最主要汉代的时候,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人品好又能带领大家向善的,便可担任三老,七十以上,没有人品问题的老人不仅可以和当地官员平起平坐,而且还能把对官员的政策指手画脚,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并且面见皇帝的时候,老人可以“行驰道旁道”。 窦冕赶忙跑上前,又是急救,又是劝的,好话说尽,终于让老头子气顺了些。 公伯胜生怕三老再出问题,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段,跪坐在俞三老身前,小心的应对着。 这俞三老简直有些不可理喻,窦冕已经都坐在座位上了,他还叨叨着:“那……那邡温安可是好人呐,你……你竟然斩了他,若不邡温安用兵有方,这地方早都被攻破了!” “俞老,你以为我不知道县尉是好人?”窦冕有些心烦意乱的问道。 “那……那你还杀?” 窦冕摆出一副自傲的样子:“不就小吏而已,非国之干城,杀之何方防?难道俞老亦有主意乎?” “你……”俞三老一时语塞,手臂若枯枝一般,一动不动的指着窦冕。 “如今天下断狱万数,赋烦役重,寇贼并起,军旅数发,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障,孤儿号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天下民众久困,流离道路。人情莫亲父母,莫乐夫妇;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若不忍悁悁之忿,快心幽冥之地,救助饥馑,保全元元,天下必将乱矣,如今我所做的就是如此。” “真的?” 窦冕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有才无德方能治天下,有德有才方能理天下,至于他的那点,我根本不怕,因为我让他活,他就能活,我让他死,他就得死。” “盖县可是比大县,西部是平原,您让他这么去,不是正中下怀吗?” 公伯胜这时才听明白这俞老头什么意思了,无非是担心这李继结党营。 “俞公,您知道我派去的人是干什么的吗?” 俞老头摇着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公伯胜拿出自己的铭牌来,双手捧在手心:“此物乃天子亲授,别说他一方小小的县令就是郡守,若有出轨之举,我等亦能格杀之。” 俞三老听后发呆了许久,而后长叹一声:“可怜邡温安这小子啊,多好个人,你们说杀就杀了,唉!我去安慰一下他老婆、孩子吧,可怜那娃只有几岁啊。” 窦冕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但若想平乱,不得不如此,窦冕也只能任由俞老头说自己了。 公伯胜将俞三老送出房间后,退回到座位上。 “公子,这样做,会不会激起民愤啊?” “民愤?”窦冕咧着嘴,冷笑道:“若是民愤就好弄咯!” 公伯胜这会脑袋就像浆糊一样,彻底听不明白了:“公子可否讲清楚?” “若是按照山匪与羽林卫的死亡比来说,公伯叔多少合适?” 公伯胜心里咯噔一下,复杂的看着窦冕:“我……自然是死的越少越好。” “切!”窦冕往空中指了指,神秘的说:“如实告诉你,若是战死一人,咱们都得死!” 第505章 伍零玖:发现 公伯胜被窦冕低沉的语气一提醒,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牙齿不自觉的的咯咯作响。 窦冕根本没往公伯胜这边看,一脸轻蔑的说:“你以为羽林卫还和之前一样,属于天下精锐吗?屁!实话告诉你,你们羽林卫,随便找一伙造反的都能把你们打趴下,别人忌惮你们的是权势,而不是像前汉那般,忌惮的是战力。” 公伯胜花了好长时间,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味来:“我听护羌校尉府传过来的消息说羽林卫在凉州那边,攻必克战必胜。” “哼!我告诉你吧,段纪明那王八蛋靠不住,脑后有反骨的东西,若不是我想在凉州做生意,我才不想跟他打交道,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敢跟我雁过拔毛。” 公伯胜心中一凛,发觉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半大小子。 “来!公伯叔,你把这个找人誊写到白布上,当做布告挂起来” 公伯胜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被上面的内容惊的下颚险些都掉在了地上。 “您……您是要招降?还……还允诺最开始投降的人为亭侯?” 窦冕哈哈大笑道:“造反者,不就是为了钱、权吗?我允他金万贯,此以亭侯之位,应该没问题了。” “那……那若对方不行呢?” “满天要价,坐地还钱,不怕!不过你们可不能松懈,一定要外松内紧。” 公伯胜听窦冕语气有些谨慎,稍加思考后便有了眉目,不过作为一个做惯了卫士的人,选择性遗忘,那属于正常操作。 窦冕等公伯胜走后,自己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满街转悠着,想要寻找能够作为早饭的食物,可窦冕一圈走下来,着实很失望,有钱人家早已经搬走了,留下的都是没钱没势的黔首,山匪这段时间隔三差五下山骚扰,就连正常的种植庄稼都办不到,哪里还能有好的食物果腹? 最后窦冕着实有些无奈,走到城门口,找了一队兵士跟着自己干起了老本行——抓鱼。 羽林卫这些人早已经吃腻了粟米、干菜等粗食,一听要开荤,队正们哪里还能压制的住?窦冕一行人还没走到沂水边,这些汉子们已经脱下衣服,跑进河里洗起澡了。 大山里的春天来的有些晚,沁水河里依然留有着还未散去的寒意。 捕鱼不到半天时间,羽林卫兵士中竟然有十多人出现伤寒的征兆,吓得窦冕连忙带了两人到山中去采药。 沂源此地因沂水起源而得名,水源丰富,以至于滋养了整个沂源周围的大山,这里算得上是一处天然宝藏,虽值春季,沂源背靠的整座山也被浓密的森林所覆盖,郁郁葱葱,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落叶,散发着腐味。 窦冕弯下腰随意的在地上翻找着,没花多长时间便寻找到了自己所需的草药。 两名兵士经过窦冕一通扫盲后,拿着窦冕递给自己的药材,弯腰在乱木灌从中搜寻起来,窦冕则走到山林外杂草从中,在草丛中翻腾起来。 蹲在草丛中的窦冕,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山坡方向传来,窦冕急忙把自己身形往下压了压,抬头望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一堆身着破衣烂衫汉子们正围在一起有说有笑,中间有一人衣着华丽,但穿的有些不伦不类,帽子戴的歪歪扭扭,完全就是一暴发户。 此人半眯这眼睛,不知道与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围观的汉子们转眼间就散了,而这个汉子则在原地嘀咕了一会儿后,转身沿着山路向山后走去。 待窦冕三人归来,见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众兵士竟然没人会做肉食,站在空地上眼巴巴的盼着窦冕来做饭,身后不远处的一排排釜中,早已经烧开的热水冒着滚烫的雾气,没有一人去照看。 窦冕将药材放置在地上,给几名脑子灵活的兵士叮嘱了一句后,自己则拿起菜刀给兵士们做起鱼羹来。 一顿饭做完,窦冕已经累的筋疲力尽,这些人生怕窦冕有失,慌手慌脚的将窦冕抬回了县衙。 一夜无话。 直到次日正午前后,阿颜纳跑来禀告说三老来了,窦冕这会还在厅堂中睡懒觉,一听竟然是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头,瞬间睡意全消,一把揭开被子从席上站了起来。 “这老不死的有完没完?走哪了?”窦冕三下五除二的将衣服套在身上,顾不得整齐与否,一脚蹬进木屐里,大步往外走。 窦冕前脚刚迈出门槛,一眼就见到身穿一身白色素衣的俞老头,这身衣服与他那白发和白须相得益彰,像世外仙人一般,少了世俗烟火气。 俞老头漫步蹒跚的拄着拐杖,一眼就看见了窦冕,窦冕躲都没躲开。 “县长大人,你这样衣衫不整,着实无礼也,您代表的是朝廷颜面,怎能如此慌慌张张?若让外人见到,成何体统?” 窦冕被这老头说的没了脾气,心道:“我不是躲你,我会衣衫不整?真是的,一大早这是做了啥缺德事了?” 俞老头对窦冕脸上的表情视而不见,晃晃悠悠的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桌案后乱糟糟的被褥着实有些刺眼,俞老头双手轻轻捏捏自己的的膝盖骨,长叹一声:“老夫当年做小吏的时候,听过仲举公的一番话后,振聋发聩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说的多好啊!” 窦冕硬着头皮整理好衣服,翻着白眼走向桌案:“陈蕃那老头子我认识,就是爱和稀泥,俞老换个我认识的人说,让我能听个新鲜不是?” 俞老头被窦冕气的脸涨得通红,须发尽张,就差要把拐杖拿出来了。 “俞老,别生气啊,您有话直说,别气坏了身体。”窦冕尽力劝起来,心中真想扇自己几个嘴巴,没事乱说什么嘛。 俞老头直起腰,一脸严肃的说道:“邢倜县长战死,您作为继任县长当为邢县长身后名着想啊!” “不知俞老想让小子怎么做?” 第506章 伍壹零:身后事 “你亲自祭拜自然不必说,需要让朝廷为他定个身后名啊,毕竟公侯伯子男,随便给一个爵位,也能让孤儿寡母不至于饿死啊!” 窦冕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俞老,暂且不说这邢县长功绩如何,咱们就先聊聊爵位的事,不知可否?” 俞老头心平气和的点点头。 窦冕侃侃而谈道:“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此禽鹿视肉,人面而能强行者耳。故诟莫大於卑贱,而悲莫甚於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讬於无为,此非士之情也,然否?” 俞老头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百官公卿表中将爵二十级,一曰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武功爵有十一级,一曰造士,二曰闲舆卫,三曰良造,四曰元戎士,五曰官首,六曰秉锋,七曰千夫,八曰乐卿,九曰执戎,十曰政戾庶长,十一曰军卫。不知是也不是?” 俞老头轻轻嗯了一声,面色不快的闭上了眼。 “王者之制禄爵,爵位者赏功也,吾未闻兵败而有功者,战死而赏爵者,还望三老勿要再提此言,至于邢县长的孤儿寡母,小子替他赡养了吧,反正不多口人吃饭罢了。” 俞老头听见此处,满是惆怅的脸上,露出了些赞许的笑容:“那……邢县长家的小子进学怎么办?” 窦冕愣了下,脱口而出道:“不知俞县长家的小子几岁了?” “刚到进学年龄。”俞老头唉声叹气道:“诶!你瞧这刚能进学,父亲死了也就算了,叔父昨天你也给杀了,他们一家子现在算的上无依无靠啊!” “卧槽!”窦冕忍不住爆出粗口来,厉声质问道:“俞老,为何你不拦着我?” “唉!非是老头子不拦啊,实在是没办法啊!”俞老头猫哭耗子似的,又是叹气又是感慨。 窦冕展开桌案上的残卷,眼睛盯着竹简失神了好久,因为于私来讲这是灭门之仇,可若就这么不管,又有些于心不安,一时间很难取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窦冕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提笔在竹简上书画起来,一封全是隐晦词的家书,在窦冕手中诞生了。 俞老头伸长脖子,眼巴巴的望着窦冕,疑惑的问起来:“不知县长这是……” “喔!这个啊,我是打算让邡家到洛阳去,这是给内人的书信,吃穿用度以及家中贴用自然不能少了他们,一直供给到二十岁,求学方面嘛,各处书院挺多的,这些都是天下名人所建,能不能进还得看他自己,至于束侑之类的一应物事,无需他们担心,府中会给他们准备好。” “您……您没说假话?” 窦冕双手将竹简递了上去:“此简就交于俞老您了,待邡氏兄弟安葬毕,您就来寻我,我派羽林卫亲自护送入京。” “好好好!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鸣谦贞吉,中心得也。劳谦君子,万民服也。无不利撝谦,不违则也,君真谦谦君子啊!”俞老头说话间已经熟练的将竹简收入袖中,赞赏的说道。 窦冕见老头子把自己说的如此伟大,急忙推辞道:“谬赞了,我不过是尽力补偿而已。” 俞老头站起来,双手晃晃悠悠的执着拐杖:“邡氏兄弟,今天入殡,还望县长勿要失约。” “自然,自然!” “邡氏兄弟既死,不知山贼何时可灭啊?到时以告祭他们在天之灵啊!” 窦冕被这俞老头一句话说的没了脾气,心道:“我就干了一件错事,你就一个劲的翻来翻去的说,有意思吗?” “哎呀!请俞老放心,我呢,自然也盼着。”窦冕温声回道。 俞老头有些艰难的提起竹杖,转过身,显得有些迟暮,露出自己佝偻着的脊背,猛咳几声,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阿颜纳将俞老头扶出院子后,快步跑了进来,大声嚷嚷道:“公子,打虎不死,反遭虎噬啊,您千万别手软。” 窦冕面沉似水的看向阿颜纳,冷冷的说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称虎?我既然放他去洛阳,自然不怕他,黔首之子,也配?” 阿颜纳见窦冕如此决绝,乖乖的闭上嘴退出屋子。 窦冕则将屋子收拾了一通后,做了自己与阿颜纳的饭食,之后,窦冕开始查阅关于上一任县长的资料。 窦冕辛辛苦苦花了一个多时辰,只找到了含有邡倜签字的两箱竹简,再无其他。 当看完里面的内容后,窦冕忍不住骂了起来:“书呆子一个,也能当县长?言必称三代之治,此地能治?” 窦冕对这些公文虽然不满意,可吊唁一事,既然答应了老头子,自然不便再推辞,于是窦冕使唤阿颜纳寻来两条白布,自己打算写上两句吊唁词。 可轮到下笔的时候,窦冕抓耳挠腮起来,无他,因为不认识,于是窦冕翻腾着脑中的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两句应景的,窦冕提笔蘸饱墨汁,狼毫一挥,一蹴而就,未做分毫停留,两行清晰的字迹显现出来:“人间未遂青云志,天上先成白玉楼。” 窦冕满意的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只会阿颜纳平端着,自己走出县衙,跟着县衙外奔丧的人群,往东边走去。 本来窦冕还以为入城的道路差,可见到这条路的时候,窦冕才发现自己的底线有点高,这条路更差,因为想要拥挤都成问题。 狭窄小路还是两旁房子出来的,地面的路完全是人踩出来的,越往内走,地上越潮湿,可能是由于城墙挡住了太阳。 两个半大小子身穿重孝,站在路口处,一一向来者道谢,几名衙役模样的汉子在狭小的院子内忙活着。 第507章 伍壹壹:重申军纪 窦冕在民众视若仇雠的眼光中,硬着头皮祭拜完了邡氏兄弟,而后窦冕匆匆辞别了作为司仪的俞老头。 阿颜纳哪曾受过如此多的白眼?在匈奴之时,自己也算一个半大不小的首领侍卫,那在普通牧民心中也算是贵族一类,在安平王刘续手下当护卫那就更不用说了,别人见了都退避三舍,哪里像今天这样,生着闷气还得陪笑,完全感觉自己就像妓馆里的娼妇。 窦冕并没有直接回县衙,而是带着阿颜纳出了城池,直接走进了军营。 简易军营依山而建,傍水而扎,呈半圆状,补给方便不说,就算城中出现什么岔子,也能在半刻钟内驰援。 这些青壮汉子们一见窦冕到来,大声欢呼起来,对身后的阿颜纳视若无睹。 兵士们将窦冕迎入中心大帐,说是中心大帐不如说这是一栋建议房子,几根木柱作为支撑,四面通风,顶部搭了些树枝杈,以做避光之用。 窦冕走入其间,大略的数了一下,应到的十九名队正中少了一人,而作为老弱营的苏仝却坐在最外面,奚固利站在公伯胜身后,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就像别人欠他债了一样。 公伯胜从主位上站起来,对着窦冕拱手道:“公子,您来了!” “这人怎么少了一个?”窦冕伸出右手,满屋子划拉了一下。 “噢!你说孙渑啊,我派他出去办些事。”公伯胜风轻云淡的说。 窦冕一听,暗道要坏事,刚还笑盈盈的脸瞬间变了脸色:“你让他入山?” 公伯胜愣了下,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 “去了有多久?” 公伯胜想了想:“大约有……一炷香了吧?” 窦冕脸越发的阴沉了,指着奚固利道:“去!将公伯胜拿下,当众鞭三十!” 窦冕话音刚落,整间屋子瞬间就乱了套了,一个个傻愣着,自己还以为听错了。 奚固利可不会顾及那么多,直接走上前将公伯胜反剪起来,公伯胜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真有可能要被行刑了,当即大呼道:“末将不服,公子!有何话直说!” “老子告诉你,孙渑没事就好,若是孙渑出了什么差错,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到时候我活不了,你们也活不了,难道你忘了吗?”窦冕扭头对阿颜纳吩咐道:“召集众人观刑!” 公伯胜这时才发现自己果真闯了大祸,本来他们出来就已经违背了国法,若是再如此穷乡僻壤战死一人,那便是对羽林卫的侮辱,陛下就算不怪罪,羽林中郎将、中尉以及廷尉没有一个饶的了自己的,当年皇甫规那么厉害的牛人到泰山平叛,从头到尾也不敢让虎贲军上战场,再皇甫规之前,中郎将宗资就因为战败,险些罢官。 当公伯胜想通这一节,再也不喊冤叫屈了,低着头无力的说:“末将认罚!” 公伯胜声音刚传出口,众人就炸了锅了,在他们记忆中,哪里有卫士长会受罚的,一般只要进了羽林卫那就是铁饭碗,就算刘氏宗亲说话都得小心陪不是,而且子孙后代还能接班,可窦冕说打就打,自家将军还认罪。 众队正就像听到了大新闻一般,不等窦冕开口说解散,这些人已经站起身兴奋的跑了出去。 没多长时间,兵士们已经抱着好奇的心态站在了距大帐不远的空地上,想要见一见这稀奇的场景。 窦冕从大帐中卷了一张草席拿过去,平铺在地上,奚固利将公伯胜压着跪在上面,阿颜纳则手拿着自己赶马的马鞭,这条马鞭可是上好的东西,它是清一色用马尾蜕下的毛编制的,上面还留有扎人的发根。 窦冕站在公伯胜身旁,对着凑热闹的兵士们压了压手,兵士们瞬间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看向窦冕。 “有道是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专行,故刑不可废,威不可不立,在我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就曾颁布过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今公伯胜犯动改师律之罪,按律当斩!” 窦冕话语刚落,众人哄得一声吵闹起来,有的兴奋,有的失神,更多的则是等待窦冕下面的话语。 “不过……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三军不可无帅,故刑减一等,鞭三十!” 公伯胜刚一听斩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会终于听到了鞭三十的话,闭上眼暗暗咬了咬牙,徐徐揭开衣服,沉声道:“阿颜纳,不要手下留情,我做的错事,我认栽!” “有种!算我没看错人!” 阿颜纳用力甩了甩马鞭,确定马鞭还结实着,用力向公伯胜背后抽了下去。 兵士们见公伯胜仅仅挨了一鞭,后背鞭渗出了血,不由的惊呼起来。 这些汉子奔来以为最多也就意思一下,怎么可能真正行刑,没成想阿颜纳一鞭抽下去,众人便被惊住了,这种便子别说三十鞭,就是十鞭抽下去,人也得躺上半个月。 当公伯胜被抽过十鞭后,整个背部没有了一块好肉,血淋淋的有些让人不忍直视,这些观刑的兵士们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大声求情着。 窦冕抬头望着天空,似乎没有听到声音一般,根本不为所动。 直到公伯胜行刑至二十鞭时,公伯胜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砰”的一声,硬生生倒在了草席上。 阿颜纳手握还在滴血的马鞭,声音平和的禀告道:“公子,还有十鞭未曾行刑,不过公伯旅帅已经晕过去了。” 窦冕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用着童音有些激动的喊道:“行刑毕,剩余十鞭暂且寄下,队正回大帐议事,兵士们退下。” 兵士们就像没有听见一般,久久也没有人移动。 “阿颜纳、奚固利,你俩将他太刀那边房子里,随后我就过去。” 奚固利和阿颜纳两人点点头,阿颜纳丢掉马鞭蹲下身,奚固利小心翼翼的将公伯胜扶到阿颜纳的背上,急匆匆的从跪着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这些人见自家卫士长被救治了,缓缓站起来,默默地退了下去。 第508章 伍壹贰:治伤 窦冕回到大帐,见到众队正们一个个都缩着脖子坐在原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窦冕双手负在身后,从中间走过,俯视着地上跪坐的众人:“尔等下去好生约束部众,明天开始进行训练,免得你们甲下生虱,至于为何要如此做,等公伯胜醒来之后,自然会聚将告诉你们。” 众人心中一凛,齐齐应声:“喏!” “都散了吧!”窦冕说完,转身便退出了大帐,直接走向公伯胜躺的那个房子。 阿颜纳守在门外,见窦冕走来,快步迎上前,着急的说:“公子,公伯将军伤势有些严重,至今还在昏迷不醒。” 窦冕仰头看了眼阿颜纳,只见阿颜纳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手不自觉的再抠着衣摆。 “行了,不就二十来鞭,死不了人,你去打些热水来,里面记好弄点盐。” 阿颜纳不解的挠了挠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离开了。 奚固利跪坐在公伯胜身边,身后放着一盆冷水,奚固利拿着一块毛巾小心翼翼的在清洗公伯胜背部的伤口,盆水红的有些刺眼,上面还漂浮着碎肉。 窦冕走到奚固利前,低声道:“你去把昨天我让熬的药汤端一份来。” 奚固利停下手中的动作,木然的站起来,黑着脸对窦冕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窦冕拿起毛巾,端上水盆,轻步走出了房间,低头回想着治伤的方子。 治疗外伤,最好的材料是三七及龙骨、白芨,次之为生细辛,这些里面除了三七远在万里之外,其余的三样若在稍微繁华一些的地方,总会能找到了,但麻烦的事情在于此地地处偏僻,别说找药铺了,就是找个医师也是难找。 窦冕心不在焉的往河边走,忽然脚下踩在一个石头上没踩住,硬生生摔了个跟头,手中的盆子不受控制的飞向了路边。 “我勒个去,什么玩意?这路还能摔,真是摔死我了。”窦冕废了好大力气才站起身,龇牙咧嘴的卷起衣袖、裤腿,见自己胳膊只是被摔破了一点皮,心中有些庆幸。 窦冕走到摔盆的地方,蹲下身,翻来覆去的查看着这陶盆,当都提起陶盆的时候,顿时被盆下的几株草吸引住了。 “车前草,嘿嘿!我怎么这么傻?” 窦冕兴奋的手舞足蹈,蹲下身,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所能看到的车前草拔出来,扔进盆子中。 没一会,车前草装满了陶盆,窦冕抱着盆子走到河边,小心翼翼的把车钱草淘洗干净。 当窦冕回到公伯胜躺着的房间内,奚固利与阿颜纳已经早已守候在了屋中。 阿颜纳见窦冕端了一盆草,愣了下:“公子,您这是……” “你们去拿些包扎用的布来,我要给公伯胜洗伤口。” 阿颜纳这会彻底懵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奚固利则完全相反,根本不去过问原因,拉上满头雾水的阿颜纳走了。 窦冕蹲到公伯胜身边,从地上寻了块石头,拿出一部分车钱草,用力捻烂,而后窦冕将满是血腥味的毛巾塞进了公伯胜的口中。 窦冕端起专门盛盐水的陶盆,深吸一口气,徐徐将盆中的水倾斜倒了出来。 正在昏迷中的公伯胜,忽然被留有余温的盐水一刺激,“呜……呜……”的喊了起来,腿一直乱踹。 窦冕见公伯胜如此痛苦,焦急的看向外面,正好见到奚固利与阿颜纳两人在门口傻站着。 “看什么看?还不快来压着,我手上端着水呢?”窦冕大声呵斥道。 这两人见公伯胜表情痛苦,心中禁不住同情起来,手忙脚乱的将拿来的布往席上一扔,用力压住胳膊和乱动的腿。 窦冕一盆水倒完,公伯胜躺着的席上已经被背部冲刷掉的血迹染成了红色,地面也被染了很大一块,看起来分外瘆人。 公伯胜早已经被疼了晕了过去,这次清洗伤口的痛可比鞭子抽起来痛的多,不然也不会有“伤口撒盐”的说法。 阿颜纳与奚固利见到被冲洗干净的伤口,饶是他们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也禁不住打起了冷颤,因为带刺的马鞭抽打过之后,整个背部就像田地被犁过一遍,坑坑洼洼的。 窦冕放下陶盆,自顾自的将捻烂车前草叶,均匀的铺在伤口上,然后让还在发愣的阿颜纳与奚固利二人,轻手轻脚的帮忙将布的裹好。 待伤口被完全遮住后,两个人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公……公子,您刚在公伯旅帅身上放的那烂草是做什么的?” “车前草全株,味甘,性寒,具有利尿、清热、明目、祛痰之功效,其叶清热、止血、生肉。” “喔!”奚固利与阿颜纳两人相视一眼,脸上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窦冕对着奚固利指了指,示意奚固利将放在一侧的药碗递给自己。 奚固利轻手轻脚的将药碗递过来,窦冕伸出一摸碗壁,里面的药竟然凉了。 窦冕顾不了那么多,对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小心翼翼把公伯胜架着,生怕自己把后辈的伤碰着。 待药完全倒进了公伯胜的口中,窦冕长长吐了口气,放下碗指着两人将公伯胜背了出去。 窦冕将东西收拾干净后,站起身轻轻的揉着自己有些发酸的腰,眼睛看向了屋外。 兵士们此时已经被各自的队正训斥完毕,开始回归各自房间,这些兵士看见窦冕站在屋中,大气都不敢出,战战惶惶的挤成一堆。 窦冕抱起地上的东西,徐徐走到门口,停到众人身边,冷冰冰的说:“你们去把里面收拾一下!” 众兵士听见这句话,就想从牢中大赦出来的犯人一样,蜂拥着往里面挤,好像自己最后走就会走不脱了一般。 窦冕失望的摇摇头,堂堂的羽林卫血性竟然已经消磨到如此地步,难怪天下谁都想造反试探一下,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可若是兵都熊,哪怕是楚霸王在世,也是无辙啊,何况普通将领? 第509章 伍壹叁:权在手 次日天色微亮,窦冕早早的穿着好短衣,走进了兵营内。 早晨的时候,这些兵士们都还未曾起床,窦冕径直走到军营空地的军鼓旁,双手举起沉重的鼓锤,用力砸向了牛皮鼓面。 “咚……咚……咚”一通鼓过后,这些沉睡的汉子们被鼓声吵的头皮发麻,匆匆忙忙的爬起来往校场赶,有些人嘴里低声咒骂,有些人大声埋怨。 三通鼓毕,窦冕丢下鼓锤,转过身揉着已经发酸的双臂,扫视着歪歪斜斜的人群。 “奚固利!人数可曾到齐?” 奚固利跑到众队正身前,一一询问后,大声喊道:“未有未到之人!” 窦冕举起右手,缓缓握成拳:“奔行五里!回来用餐,若有投机取巧者,今天没有饭食,军正丞监督!出发!” 兵士们对窦冕昨日的冷血已经有了初步认识,根本不敢触其霉头,一个个苦着脸在自家队正的命令下,有气无力的跑出了大营。 由于军中无肉,窦冕在兵士们离开之后,带着留守大营的苏仝补给营,下河去抓鱼、挖野菜。 别小看这些老弱,上阵之类是做不来,但干起活来很是利索,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把午饭的材料准备好了。 窦冕想着来回不过十里路,快跑起来也不过一个来时辰就会结束,于是着苏仝派了一个年老的兵士出营去迎接,自己则开始给这些辛苦训练的人做起饭来。 这些羽林卫的整体素质有些低到难以想象,众人已经将饭吃后差不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有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抓着军营外的栅栏走进来。 窦冕见这与自己的预想完全不符,心中自我安慰起来,强忍着失望,让补给营的兵士把锅釜端出来放在了校场。 兵士们陆陆续续的返回军营,窦冕也就不在意所谓的快慢了。 这些兵士们匆忙的用过饭食后,零零散散的走开想要去休息,窦冕这时再次拿起了鼓锤敲了起来。 众人以为窦冕可能要训话,于是拖着疲惫的身体,无精打采的站在原地。 窦冕可不像他们那么想的,既然训练,自然要往死了练,于是窦冕把自己训练石楼那些土匪兵的方式拿来出来,二者所不同的是那些人身上有匪气,只能以杀控军,这里就不用那么麻烦,因为窦冕的余威还没有散去。 众人一听不过是站一站、转一转,肯定简单,于是兵士们按照窦冕的要求,横成行竖成列。 窦冕在大鼓下铺一张席子,烧了壶消暑汤,端着一口黑陶碗,惬意的品着茶,欣赏着自己做的这一切。 兵士们没有这么站立过,有些体弱的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倒地了,就是那些身体好的,跑了一早晨,这会儿也很难适应,一个时辰前后,四百多人的队伍倒了一大片。 窦冕冷眼旁观着这些人,当最后只剩下不到百人之时,窦冕才发布休息的命令。 兵士们一听这句话,就像天籁之音一般,身体一松,不受控制的瘫在了地上。 一直站在远处的苏仝,趁着这空隙,急忙派这些打下手的汉子们,将带着盐味的消暑汤抬了过来。 众人歇息不到一刻钟,窦冕开始训练起左右转来。 兵士们一听还没结束,纷纷道起了苦水来。 窦冕可不会在乎这么多,从队伍中叫出奚固利与阿颜纳二人站在自己身边,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没有谁再干说什么。 窦冕当中演示一番,也不管这些人听没听清,学没学会,自己随手捡起一根荆条拿在手上,自己喊出口令,若是有人出差错,窦冕就会毫不留情的下手抽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窦冕已经记不清自己抽了多少棍,反正自己的胳膊已经肿了。 当兵士们听见解散的命令后,一个个瘫在地上,无力的望着身边的身边的人,根本不想再动一步。 窦冕面色痛苦的揉着自己发痛的胳膊,慢步往公伯胜的房间里走去。 公伯胜早已经醒来,只是背部疼痛的厉害,下不了床,故而就这么躺在席子上,眼睛瞪得老大望着空荡荡的门外。 “呦!公伯叔醒来了,身体痛不痛?” 公伯胜挪了挪胳膊,龇着牙冷吸一口凉气:“嘶……哎呀!痛是有些痛,不过痒得厉害。” “行了,你就别摸了,你这可能得半个月才能下床,好好躺着,明儿我赶早来给你换药。”窦冕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公伯胜身边,蹲下身闭上眼睛号起脉来。 “公伯叔,你这命可真是硬啊,流了那么多血,脉象还这么有力,果真练武之人呐。” 公伯胜被窦冕逗得一乐:“可不是?俗话道:穷文富武,咱这体格那可是秘药喂出来的,能不好吗?嘿嘿!” “行了,你就别嘚瑟了,好好养伤,过两天能下床了还得靠你帮忙。” 公伯胜乐呵呵的咧着嘴:“得咧!” “我发现这段时间施威过重,还得需要你来,物极必反我还是知道的。” 公伯胜皱了皱眉头,轻声问:“不会又是想揍我吧?我可着实扛不住了,你再打一顿,我真可能就这辈子埋这了。” “你就别开玩笑了,立威一次就好,做的太多就有些过了。” “哈哈……”公伯胜会心大笑起来:“夫赏者,所以喜众,令士忘死也,罚者,所以正乱,令民畏上也,可以益胜,非其急者也,夫权者,所以聚众也,势者,所以令士必斗也,谋者,所以令敌无备也。诈者,所以困敌也,可以益胜,非其急者也。” “哪有那么麻烦,子曰:战之道,有多杀人而不得将卒者,有得将卒而不得舍者,有得舍而不得将军者,有覆军杀将者,故得其道,则虽欲生不可得也,我只是不想早夭啊!” “为何如此说!” “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将能执兵之权,操兵之势而临群下,譬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随所遇而施之,若将失权,不操其势,亦如鱼龙脱于江湖,欲求游洋之势,奔涛戏浪。” 第510章 伍壹肆:消息与对策 公伯胜躺了整整七天,正当第八天公伯胜下床想要移动脚步,练习走路的时候,大营外站岗的兵士跑进来禀告道:“旅帅,孙队正回来了!” 公伯胜此时若不是正被洪恂扶着,就他那一脸惊讶的样子,绝对能摔一跤。 “旅帅!旅帅?”兵士见公伯胜没有说话,小声喊起来。 “妈妈呸啊!这王八羔子总算回来了!去找阿颜纳,一定要让阿颜纳把他抽一顿。”公伯胜指得力度有些大,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咧着嘴道。 阿颜纳与奚固利正在监督着众兵士站军姿,忽然听到来人传令,阿颜纳愣了下,对着奚固利使了个眼色后,快步跑到了公伯胜歇息的房间。 “旅帅,不可迁怒与部下啊!”阿颜纳一进门,大声劝道。 “呸!若不是他死活要进山,我能同意?若不是我同意,公子能把我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 阿颜纳不为所动:“公子说过:左、右、中军皆有分职,若逾分而上请者死,军无二令,二令者诛,留令者诛,失令者诛,若孙渑失令处置无妨,可若孙渑回来缴令,旅帅若处置,军心必然不服。” “好!暂且听你一言,哼!若是他没有什么消息回报,那是就别再劝我。” “自然!”阿颜纳颔首道。 公伯胜对站在门口的兵士示意道:“还不去将孙渑带进来?” 兵士听公伯胜的语气不是那么和善的,激昂撒腿就往营门方向跑去。 没一会,兵士带着一个衣服烂糟糟,身上还散发着臭味的汉子走进来,汉子头上的发髻散着,脚上连鞋子都没有,上面还着几个伤口在渗血。 “孙渑见过卫士长!”汉子神采奕奕的拍着胸脯说道,不过当见到公伯胜满是绑满了白布,忍不住惊讶道:“卫士长,您……” 公伯胜看孙渑如此狼狈,心中也就没有再怪罪的意思了,温和的问:“此去可还顺利?” 孙渑兴奋的对公伯胜点点头:“何止顺利,此去收获颇丰啊,卫士长,此次若能斩草除根,我们这群人里最少也能混个元戎士。” 公伯胜心中本来不喜,这会听孙渑如此说,当即就好奇起来,左手轻轻拍了拍洪恂的手:“扶我坐下来。” 洪恂小心翼翼的将公伯胜扶到席上坐好,然后走到阿颜纳身边,将阿颜纳带出了房间。 孙渑席地而坐,语气有些激动的说:“卫士长,此地不止一处土匪,还有两处悍匪,不过这两处悍匪在平常在蒙山,只是隔三差五回到鲁山来,没有在这一块。” 公伯胜一听发觉有些不对,急忙止住了自己与孙渑的谈话,对着外面大喊道:“洪恂!你速速去把公子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窦冕这时候正在县衙内,与俞三老商量着怎么才能将自己的告示内容传到山中去,因为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还是没有人从山上下来投诚,挂在城门处的告示都已经快被风吹烂了。 俞老头言语很明确,态度很坚决,简而言之一句话:“没粮、没钱、没人识字。”为何这么说?有粮有钱就会好好过日子,男人识字就会去找正事,谁会有事没事的时候把脑袋挂在裤腰带? 窦冕也是着急,沂源的仓库都是空的,钱库更是没有,至于认字的人自己也就认识俞老头一个,不可能把他派去。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对坐着,洪恂此时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人未到而声已至:“公子!孙渑回来了,公伯旅帅说有重要消息告诉你!” 窦冕转过头往向门外,见洪恂帽子歪在一边,大声喘着粗气。 “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毛毛躁躁?” 洪恂进到屋中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听见窦冕闷声嘀咕的声音,身体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公……公子……公伯旅……” 窦冕见这堂堂的汉子竟然说话都说不利落,对俞老头道了道歉意,然后没好气的走到洪恂身边,推着洪恂走出了县衙。 孙渑趁着这个间隙,好好在脑中酝酿着自己的想法,当门口传来孙渑禀告的声音,孙渑急忙站起来向窦冕问好。 窦冕点点头,直接走到公伯胜身边,细心的检查起公伯胜的伤势来。 公伯胜之前看起来伤势挺重,不过都是皮外伤,这才半月,后面已经生出来许多新肉,很是让窦冕欣慰。 窦冕坐到公伯胜身边,细心的将孙渑的消息问了一遍,当窦冕问清楚后,让自己着实吓了一跳,小小的沂源县周围除了韦仇,还有蔡标、吴癸两股悍匪,韦仇还是三人中人数最少的那股,也就是说自莱芜至南武阳一线山中土匪数以万计,完全算的上土匪王国。 当窦冕说需要一人入山宣扬招安政策时,孙渑立即毛遂自荐起来,不过窦冕担心孙渑有失,着洪恂进城向俞老头借上两人。 待屋中人都散去后,公伯胜才开口问起来:“公子,若是抚是不是有些过了?我之前誊写您的告示时,里面说可以封侯,这是不太软弱无力了一些?” “你啊!想多了。”窦冕冷笑道:“朝廷威仪,岂容一群黔首放肆?” “公子,您的意思是?” “想升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哪有那么简单?若是这些人升官,那们这些人辛辛苦苦在此地作甚?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公伯胜听到此处就知道窦冕想干什么,急忙劝道:“公子,杀降不详啊!” “公伯叔,你是开玩笑吗?他们配称降?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降指的是实力相当,他们配这个字?” “那您这是……” 窦冕抻着脖子:“不知公伯叔发没发现,我们现在最差的是什么?” 公伯胜想都不想:“自然是兵士啊,我们就这么点人,收个城都麻烦,更不用说别的了。” “对!我要的就是人!” 第511章 伍壹伍:狮子大开口 公伯胜在窦冕的几句点拨下,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大声的唤来阿颜纳,让阿颜纳扶着自己走到校场。 窦冕见公伯胜接受了军队这一遭破事,兴冲冲的回城寻找俞老头商量事情。 一眨眼,半个月就这么在众人忙碌中不知不觉的度过了,兵士们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由于公伯胜已经可以正常的行动,故而兵士中的怨言也少了许多。 窦冕则每天穿梭于县衙与俞老头的院中,整天陪着这群老奸巨猾的老头子们打嘴仗,不为别的,只因窦冕想要将城推到重建。 沂源四处多山,窦冕的想法那就往开建,与其龟缩在城中,还不如放开了,就是打不赢也能跑。 俞老头这一帮老不死的,他们认为窦冕想拉众人垫背,因为窦冕等人是外乡人,拍拍屁股一跑,自己县中就那么点青壮,怎么可能打的过山匪。 两者不同的想法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在一起折腾了半个月,先不说协议达没达成,仅仅为了几个观点又是就得扯皮好几天,中间还有几个老头被窦冕气病的,窦冕在这场会议中,真可谓拿出了百分的力气,最后靠着窦冕那强大的战斗力,终于……凑成了一张不伦不类的不平等协议。 几个老头在与窦冕谈论完这些事情后,前几天还在躺的老头病突然不知而愈,眼瞅着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快要入土的人,阎王忽然不收了,最搞笑的是昨天还被摔得半死的人这会儿也坐了起来。 可口说无凭,落笔为证,墨在竹简上落成文字后,饶是窦冕想要反悔,这些老头子岂会同意? 窦冕最后着实无奈,抱着一堆竹简无奈的走进了县衙。 公伯胜今天早早的结束完训练,在洪恂的搀扶下,脚步不甚灵便的走进了厅堂。 窦冕不待公伯胜开口,抢先道:“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公伯叔,你说我该怎么走?” 公伯胜乐呵呵的走到桌案前坐下来,拿起窦冕手压的竹简,大意看了眼:“时不可留,众不可逆,顺势而为。” 窦冕被公伯胜一句点破了心中想法,爽利的大笑起来:“不知公伯叔来这做什么?” “我们羽林卫在这了大半个月了,天天这么练,何时是个头啊?队伍中已经有了些怨言!” 窦冕感慨的说:“怨言也没办法啊,这孙渑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公子,孙渑中午就回来了,不过相对于他此行来说,收获还是很好的,但对方有条件啊!” “对方想要什么?”窦冕问道。 “对方想要当本地县令。” “哦?不知谁口气这么大?” “蔡标!” 窦冕一听此语,顿时大笑起来:“你回头派孙渑走一趟,去告诉他,只要出山,我就答应他。” 公伯胜认为自己可能听差了,忍不住重复起来:“您……您答应?” “答应?”窦冕冷笑着:“不就是两句话嘛,答不答应又有什么用?你亲自去把那天抓紧牢中的人放出来,好生赔上几句好话,让他们随孙渑走一遭。” 公伯胜眉毛忍不住扬了扬:“您是想……” “这些人都是本地人,只要进山就让他们自由行动,我需要蔡标处的周边环境以及地理位置,至于你们羽林卫练了这么久纪律,是时候该玩个方式玩了,明天开始登山训练,三天之后,我们一起去看看能不能把韦仇灭了。” 公伯胜摩拳擦掌到我站起来,兴高采烈道:“不知需要准备些什么?” 窦冕见公伯胜这么激动,急忙劝起来:“其实不需要准备,咱们又不是去打仗,只是换个地方玩玩而已。” “刚刚您不是谁要灭了韦仇吗?” “哈哈……公伯叔,我说的是可行性啊,但这可行性肯定不行啊,怎么没有山里的作战经验不说,人生地不熟加之我们用弩,对方用弓箭,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胜,是故智者不危众以举事,仁者不违义以要功。” “那……咱们去时为了干什么?” “凡与敌战,若敌众我寡,敌强我弱,须多设旌旗,倍增火灶,示强于敌,使彼莫能测我众寡、强弱之形,则敌必不轻与我战,我可速去,则全军远害。法曰:强弱,形也。咱们如今要去做的,就是把我们的表现比之前衙役的表现还要差劲。” “您是欲骄兵?” “不不不!我是为了骄其心。” “这样做有何好处?” “我以此为饵,使其将骄兵惰,掩其不备,失于将太轻,而外兵不足以应敌,如此翻手可覆矣!” “可……我等兵力不足,如何应对?” 窦冕咧着嘴笑道:“不然我答应蔡标作甚?” “您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不不……”窦冕摇着手指:“公伯叔说差了,若是招安完毕,那里会是自相残杀啊,而是官兵剿匪!” “对对对!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窦冕急忙叫住已经转过身的公伯胜。 “不知公子还有什么事情?” “你……着人去一趟盖县,春季税收刚过,咱们也得吃饭不是?让盖县派人送来。” “喔!对啊!咱们这粮草也没多少了,多亏这段时间一直在捕鱼,不然就指望太守府送的粟米,早都可能见底了。” 伍孝硕看窦冕没有别的吩咐后,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洪恂生怕公伯胜摔倒,大声喊着追了上去。 窦冕坐在屋中,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做的事,站起来,从书架下的箱子中取出一卷空白竹简,一边思考一边书写,以便自己以后查阅。 公伯胜从县衙出来后,直接走到城西面的大狱,说是监狱其实也就是简单的一处石屋,周围臭烘烘的,看管的衙役除了一日两餐外,根本就不会来此地。 这些因县长邡倜战死而入狱的人,每天挤在一起,因为不知道自己最终结局,这些人整日间破罐子破摔,除了吃睡外就是怨天尤人的叹息。 第512章 伍壹陆:寻踪 当公伯胜走到监狱外看见监狱如此环境,心中很是不喜,忍着恶臭亲自将这些人迎出来。 这些汉子见公伯胜阴沉着脸,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心中惴惴不安的跟着公伯胜,摆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 公伯胜将众人带入军营,派兵士为这些汉子沐浴、更衣。 兵士们这些日已经早已将纪律刻在心中,虽然对伺候这些下人不喜,可毕竟军法悬在头上,没有人敢去挑战6,于是派去的人板着脸。 这些汉子们都是黔首出身,第一次受到如此待遇,顿时都傻了眼。 公伯胜坐在大帐中等候着,这些拾掇完毕的汉子们被进来,公伯胜也不摆架子,客气的对众人示意坐下。 众人哪里受过大官款待,赶忙还礼。 公伯胜见自己不坐,众人也不坐,一通客气后,公伯胜坐了下来。 “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耳中常闻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 公伯胜一通开场白,众人听后目瞪口呆,犹如听了天书一般,眼巴巴的望着公伯胜,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公伯胜停顿了好一会:“县长大人初到贵境,只闻县长战死,未曾细查县尉也是县长兄弟,一不小心便让县尉赔命了,于此事而言,县长可是后悔万分,前几日已经将请罪奏折上报了太守。” 众人一听,县长杀邡县尉是为了要给县长赔罪啊,一个个交头接耳的低声说上几句话后,众人齐齐向公伯胜道起歉来。 公伯胜风轻云淡的摆摆手,清了清嗓音,压低了声音道:“经过这近一个月的调查走访,县长大人欲平复沂源此地的乱匪,不过县长与我等都不是本地人,还需诸位多帮帮呀!” 众人见公伯胜堂堂一个朝廷官员,如此对自己是黔首身份的人说话,赶忙跪了下来,口中道:“请将军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公伯胜都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搞定了,于是叫来孙渑。 孙渑一见公伯胜给自己派的连一个像样的人都没有,各个都骨瘦如柴,心中很是不喜。 公伯胜根本不与孙渑啰嗦,低声将窦冕的话转告给他后,然后自己就出来大帐。 孙渑一瞧自己已经把事情办到这份上了,再撒手也不好意思,何况当时自家将军还为了自己挨了顿军法。 孙渑硬着头皮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也不管众人听没听懂,孙渑就带着众人走到空着的简易房屋里休息下来了。 众人一夜睡得并不好,但心里如今安定下来后,心中就始终操心着孙渑吩咐的事,有些没听清命令的人也在这夜间谈夜话的时候,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寅时前后,孙渑将众人唤起来,开始起行。 当众人磨磨蹭蹭的爬起来,洗漱完用过饭后,第一缕阳光已经照在了军营内。 卯时刚至,校场方向传来响彻四方的鼓声,兵士们闻金而起,三通鼓毕,整座营寨的房子内没有一名军士停留。 这些汉子们惊讶的望着营内的这一幕,饶是孙渑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走动了一个月,已经彻底被军队所抛弃了。 孙渑带着众人走出大帐,坐上早已经备好的两辆牛车,众汉子看着这与自己渐行渐远的城池,心中有些惆怅,更多的则是对此行的担忧。 孙渑有过两次探路经验,所以一路上细心的对众人教授起来。 别看这些汉子出身低贱,对于保命的事可是很在意,没有一人嫌弃孙渑的话啰嗦,更多的则是提问、提问、再提问。 孙渑不厌其烦,将自己的心得以及遇到事情的处理方法,孙渑一一告知了众人。 待进入大山后,一遇到三叉口,孙渑就会在这些人中随意抽取一二人派出去,然后约定好见面时间,自己继续往山内走。 蔡标山寨所在的地方名崮山,崮者,山上平坦,四周平坦,从远方看起来这座山犹如一顶委貌冠,山的四周清一色都悬崖,进出只靠一条人工开辟的小道。 崮山周围的山势不下与崮山,极其险峻,奇峰怪岭,崖悬壁峭,崮顶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南崮北崮,离天一步”此语在这里,完全不像夸张。 孙渑与一名为曾岸的瘦弱汉子,在行走了大约三天前后的路程后,终于见到这座险峰。 曾岸原来是猎户,经常入山打猎,对这里并不陌生,可当知道孙渑要到此地后,一反常态,苦口婆心的劝起来。 孙渑不明何意,再三追问后,曾岸才道明原因,这个蔡标又名蔡信,曾是盖县大户,虽不是世族,但也是富贵了好几代的人,永兴二年的时候,蔡信见到了公孙举、东郭窦的实力,永兴二年至永寿二年,短短三年间,他们聚众三万余,破坏郡县,杀长吏,地方兵征讨而未能破,最后还是被段颎带领的西北军铲灭的。 蔡信一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当延熹三年劳丙与叔孙无忌相继暴乱时,蔡信发现朝廷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于是蔡信散尽家财,揭竿造反。 当蔡信刚刚把盖县才闹腾不到半个月,有游商带来了劳丙被斩、叔孙无忌投降的消息,蔡信一瞧没有了别的路,那就只能入山。 于是蔡信改名蔡标,标字取自“绵绵女萝,施于松标”,意思就是要当一个山匪的榜样。 蔡信改名之后,不到三个月人数就从几百人突增到了千人。于是蔡信与身边的人一商议,攻城略地没那本事,竖起大旗又怕朝廷派人来追缴,正好蔡信队伍中有采药人,将崮山这里告知与了他。 蔡信一看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嘛,易守难攻,在此以待其时。 山贼哪有那么好做?前来投奔的人都是为了前程,不是浪费时间的,于是这些人待上一些时间后,见蔡标没有太多的反应,纷纷偷偷下山跑了,经过几年下来,现在山上还有七百多人。 第513章 伍壹柒:巧舌 孙渑与曾岸两个人站在山下,仰头观望着这座奇特的山峰,正当两人看的入迷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冷冷的一道声音:“你们什么人?竟敢窥我山寨?” 曾岸一摸身后,摸到了剑刃模样的锐物,结结巴巴的道:“壮……壮士,我们是好人!” “好人?我们这里哪个不是好人,还不是被朝廷逼到了这里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另一个声音愤愤不平的响起,声音中满是不满。 孙渑对这一切在这一个月见得太多了,平静的回道:“我等受沂源县长窦冕大人委托,特地前来拜访你家蔡首领,还望放行。” 一道身材瘦小影子,从孙渑、曾岸两人中间钻出来:“嘿嘿……哟!这不是之前来的那个叫什么将军的吗?” “在下羽林卫第八队正孙渑,孙怀安见过充显头领。”孙渑见此人尖嘴猴腮,眼睛一个劲儿的提溜只转,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呦!我家大首领的事……可曾办好?” 孙渑拍着胸脯:“放心,我家公子绝对守信,他说了,只要你们下山受朝廷诏安,整个泰山东面都归你们管都行。” 窦冕只是说可以当县令,轮到孙渑一出口,完全变味了,他将窦冕的话足足扩大了许多倍。 “若是我家首领想当皇帝,你们也愿意?”充显乐呵呵的说。 孙渑愣了下,他作为皇帝亲军,自然不容别人如此放肆,于是脸色一变:“不知你家首领被泰山郡周围八国攻击,有几成胜算能活下来?若是你家蔡首领确定能够接的住,那我这就回去禀报我家窦大人。” “你家窦大人很厉害?”充显一脸不相信的问。 “如今盖县的县长那是窦公子认命的,泰山郡太守苑康,听闻我家公子来此,竟然跑外面躲上半个月,你说我家公子是不是很厉害?”孙渑夸大其词的说。 充显第一次听见如此奇闻,抬起头看向孙渑与曾岸身后的喽啰,这俩喽啰当年不过是种地,哪里听过这,满头雾水的摇着头,恍若拨浪鼓一般。 “你们等着,我问问我家首领!”充显伸出左手指着两名喽啰道:“给我看好他们,别出现什么岔子,不然点天灯少不了你们的。” 身后两名喽啰不由的打了个冷颤,点天灯顾名思义,就是将人当灯点了。 两名喽啰等充显走后,摆出一副声色俱厉的样子道:“不要动,不然我们伤了你们,到时候首领问起来也不好说。” 孙渑听两人这说话声,忍不住调侃道:“你们是新来的吧?” 曾岸身后的汉子应声道:“你怎么知道?” “嘿嘿!咱去的山寨多了,啥东西没见过?就你们这种生把式,见得太多了。” 那汉子继续道:“咱这不第一次嘛,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你开玩笑吗?”孙渑故作惊讶的说。 “难道不是?我听我娘说一日为匪,终身为匪。” 孙渑一听这小子完全就是个生瓜蛋子,心中窃喜起来,脸上面无表情的说:“你难道不知道杀掉自己头领就能换取官职吗?” “还有这能说法?”孙渑身后的汉子惊呼起来,放下手中的兵刃对曾岸身后的汉子道:“硕奴,别这样了,没看到大官再给咱们指路吗?” 曾岸身后那个汉子讷讷道:“噢!我忘了!对不住啊,阚子。” 孙渑这时听身后两人将兵器放下的声音,对着曾岸使了个眼色,曾岸虽说出身不好,但脑子灵活,翻滚着舌头道:“两位如此好汉不知道吗?朝廷根据不同悬赏的赏金对杀掉这些首领的人有奖励啊!” “那……那我们首领值多少钱?”硕奴直白的问。 硕奴这句话直接把曾岸给问住了,他不过才刚放出来几天,哪里知道那么多?于是求助似的看向孙渑。 孙渑稍稍考虑后,伸出一巴掌:“我家公子仁慈,五百贯!” 阚子从长相看就知道并不笨,他听到孙渑,眉头皱了皱:“这可是我家主公啊!” 孙渑见阚子停下来,以为阚子嫌价码低,正要加价的时候,阚子忽然有开口道:“五百贯说完就完了,再怎么说也得个亭长当当吧。” 孙渑好不容易要吐出口的话被阚子激了回去,孙渑掏出自己的铭牌在两人身前晃了晃:“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硕奴见铭牌做的很是精细,瞪大眼睛问道:“这……这是啥?” “这是羽林卫腰牌,人在牌在,牌失人亡!” “这有啥用?” 孙渑见硕奴问的如此弱智的问题,一脸不屑的说:“你们知道羽林卫做什么的吗?” 这两人齐齐摇着头。 孙渑听见两人现在没有之前那么戒备了,整整了衣服,随意的往地上的草堆里坐了下去,细心的观察起眼前这俩汉子。 这两人看起来都比较拘谨,孙渑瞅他们的时候,两人还有些害羞,靠近曾岸的那个汉子脑袋圆溜溜的,一双袖珍耳朵看起来有些与头部不是很搭,自己对面的这位,一副瘦高瘦高的,一副有些不是很合身,小肚子都露了出来。 “咱们羽林卫乃天子禁军,置左右羽林军,大朝会则执仗以卫阶陛,行幸则夹驰道为内仗,平日三月一轮换,监视天下诸王,别说你当一亭长,就是郡国王爷,见了咱们也得乖乖的。” “啊?那怎么才能进去?” 孙渑突然发现自己说话把自己绕进去了,沉思了好一会,轻声道:“咱们羽林卫最主要来源掌宿卫侍从汉阳、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良家子,除此之外就是三辅地区的良民,至于别的郡嘛……那得要看你的能力了,如今咱们就是归属沂源县长窦冕公子调遣着。” “咱们是不是也能进去?”阚子伸长脖子问道。 “可以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若是把这些朝廷要的人搞定,就算进不了羽林卫也shll是能进北军的,反正不都是为国效力嘛!” 阚子与硕奴两人听到这感觉有理,默默地点点头。 第514章 伍壹捌:上山 孙渑在一通巧舌如簧后,见硕奴与阚子已经有了些心动,立马转换了话题,不外乎经历、户籍之类的,这俩人也着实好糊弄,三两下便把自己的过往道的一清二楚。 正当孙渑想在探听些山寨中的情况时,山顶山寨方向传来一阵鼓声。 阚子一听这声音,立马换了副表情,双手执着长矛往前一晃,声色俱厉道:“起来!” 硕奴有样学样,通红着脸:“站起来,我……我们上山!山寨待客鼓响了!” 孙渑对曾岸使了个眼色,相互扶着站了起来。 阚子走在前面带路,硕奴走在后方压阵。 这截上山的路着实难爬,完全就是靠胆量上山,外面没有护栏之类的东西存在,从山上往下看,双腿都能发软,最主要这截路还是斜着修的,山其实不高,但这截路却让人感觉很长。 一截路走下来,花了近半个时辰,当孙渑见到大寨的山门时,心中终于长舒了口气。 一位身着五花大彩锦缎衣服的中年汉子站在山门下,此人长相富态,一双鹰眼阴鸷的扫视着周围,仿佛在狩猎一般,身后站了一群身着各色衣服的汉子,这些人有些二十出头,有些汉子头发已经没多少了,更多的是身材消瘦、一脸凶相的中年人。 硕奴与阚子将孙渑二人带上来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哎呀!孙老弟,你让哥哥我等的好苦啊!”为首那汉子鸭行鹅步的从人群前走出来,脸上堆满了笑盈盈的脸色,热情的说道。 孙渑急忙迎上去:“蔡头领,您这么热情,小人我着实受宠若惊啊!” 蔡标仅仅握住孙渑的手,对着众人吼道:“开山门!迎贵客!” 山门两边立着的两个大鼓前,两名光膀的汉子用力挥动着手中的鼓锤,“咚咚咚”,一阵鼓声飘向四周怪石嶙峋的山峰,山中惊起来一群群飞鸟。 站在门口的众汉子呼啦啦让开一条道路,蔡标携孙渑有说有笑的走了进去。 孙渑上次被押解而来,并没有细看这么多,如今趁着与蔡标说话的间隙打量着此处。 山寨占满了整个山顶,房屋、田地应有尽有,仿佛世外桃源,四处时不时冒出些马骡声,也不知这些东西怎么上的山,大寨的仁义堂在山顶的正中心,房间由一堆木石堆积而成,看起来有些寒酸,但与旁边不远处的矮房子相比,如此高大的木石建筑立在这里,就像地标一样,让人生出此建筑甚为宏伟的错觉。 蔡标也不管孙渑有没有将话听进去,一个劲的对孙渑介绍这自己手下的“大将”,出口就是这些人之前攻陷过什么房屋,杀过什么人的。 孙渑对这些话嗤之以鼻,强颜欢笑的对众人问着好,一通客气下来,足足折腾了有大半个时辰。 当蔡标下令进亭待客时,孙渑心道:“终于可以进正题了,若在这么寒暄下去,我真担心自己忍不住爆粗口啊!” 大厅内所有的桌具,清一色用粗木扎绑起来来,笨重有些夸张,地上用一大堆秸秆堆在桌案前,以供人安坐。 山寨众人很有秩序的落座在自己的座位上,蔡标携孙渑坐在主位,孙渑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蔡标也不管孙渑坐没坐好,随手一挥大喊了一声开席。 孙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身前的桌案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秋季的野果。 蔡标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放在口中啃起来,胡子上沾满了汁液,蔡标就像没有看到一样,用着自己那洪亮的声音故作豪气的问:“不知……孙兄弟此行带来什么好消息啊?” 孙渑拿起一个黄橙橙的橘子,调整了一下有些别扭的坐姿:“晏子云:橘生淮南则为橘,聚生淮北则为枳,蔡首领,我家公子说了,你要什么条件只管说,只要你有那么大肚子,封侯拜相也不是问题。” 蔡标见孙渑口气这么大,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你家公子有何本事?也敢口出狂言,不怕闪了舌头。” “我家公子虽然年幼,但其志向乃诛暴逆,平定四海,您若真有本领,封侯拜相自然不会嫌价码高,可若蔡首领真没这本领,我还是希望蔡首领提些现实的东西,公子也会给你们一个归处。” “放肆!”孙渑话刚落,坐在下首第三位的年轻人站起来,大声呵斥道:“我父岂容你如此侮辱?” 蔡标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蹇儿,坐下,这是关于大寨生路的事,不容易胡乱放肆。” “不知你家公子如今任何官职?” 孙渑仔细剥净一瓣橘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嘴里:“沂源县长!” 下面的人哄的一声大笑起来暗满脸讥笑的看着孙渑,仿佛孙渑再说大话一般。 “你家公子不过一县长而已,说此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蔡标端起桌上盛酒的碗,自顾自的狂饮起来。 “我家公子还兼任盖县县长,不过虽然只有两县,地方不大,但……我家公子年龄可不大啊!” 蔡标擦了把胡子,随意的将手放在胸口擦了擦,仿佛那件丝绸衣服是抹布一样:“年岁不大?哈哈……老夫再怎么无知,也知道要当官需选举辟召,以乡举里选,循序而进者,选举也,以高才重名,躐等而升者,辟召也,再怎么有才名,下来不就二三十,那都是很正常的。” 孙渑摇摇头,轻蔑的看着蔡标,伸出手指比划起来。 蔡标好一会才看清孙渑比划的什么,捧腹大笑:“六十岁才当县长,还叫年轻?” “蔡首领看错了,是六岁!” 孙渑这句话吐出来,吵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将目光看向孙渑,就像孙渑脸上长了朵花一样。 “你……你可是开玩笑?六岁孩童如何治乡里?天下岂能有如此儿戏之事?” 孙渑自得的笑道:“窦公子,可是四岁跟着家中私兵去凉州平叛的人,见识过厮杀争斗。” 第515章 伍壹玖:讨价还价 蔡标见孙渑不似说笑的样子,黑着脸沉声问:“那你们又是什么人?你这谈吐并不像是哪家私兵。” 孙渑伸出大拇指,赞赏的道:“蔡首领好眼力,在下平原王护卫,隶属羽林中郎将治下,归九卿之一光禄勋调遣。” 蔡标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噢!老夫晓得了,你说的这叫什么县长可是光禄勋的公子?” 孙渑举起装满浊酒的陶碗,学着蔡标的样子将酒水一仰而尽,然后将陶碗对蔡标亮了亮碗底:“蔡首领,大汉天下还没到私人营党的地步,当今沂源窦县长,出身高贵,文采匪人,小人至今见过小孩不可胜数,未有如公子这般人杰者。” 蔡标一听这县长来历不小啊,若是一般来历,孙渑也就不会这么讳莫如深,与蔡标心中就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安稳了下来,稍加试探的问:“那……我的要求,不知道孙老弟可曾提过?” “提过提过,公子说了,你若想当县令,人家定当上告苑太守,不过……” “可是有难度?” 孙渑面露难色:“涓流虽寡,浸成江河,爝火虽微,卒能燎野,今沂源周围已成燎原之势,若不稍加疏通,您就是做这个县长也坐不稳啊!” 蔡标轻叹道:“谁说不是呢?” “小子曾闻智者不危众以举事,仁者不违义以要功,不知蔡首领以为如何?” 蔡标也算是读书人,自然一点即透,乐呵呵的笑道:“咱也想不为燥湿轻重,不为穷达易节,可时代在这啊,您瞧瞧,这么多张嘴,老夫我要养活啊!” 孙渑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不知道蔡首领如何才能受招安?” 蔡标还没开口,左手位处一位看样子有五十出头的老者,声音响亮的插嘴道:“我等既然共患难,自当共容乐,蔡首领可不能忘了兄弟们呐!” 蔡标本来就是要向孙渑说这些人的事,没成想被自家老门客席婺这张大嘴巴给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心中顿时有些不喜。 孙渑这段时间见惯了这种山寨首领,早都学会察言观色,伸过头轻声道:“令之有渐,轨之有度,宠之有节,杜渐防萌,慎之在始啊。” 蔡标一听,脸色唰的变了黝黑,有些尴尬的说:“众人性命操于我手,虽然老夫想为朝廷效力,可毕竟此事涉及众人后半辈子,不得不谨慎,还望孙兄见谅!” 孙渑见蔡标这货要反悔,整个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好了,有些焦急的说:“蔡首领,这……不再想想?” “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往日间虽说商量过几次,可并不知道你家县令年纪如此小啊,这不……我等心里都没底啊,还是先看看吧,您这两日先在山寨内休息,待我们商议好,自然告知您结果,不知孙兄以为如何?” 坐在大厅中一直未发一言的汉子们,这会忽然活了过来,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点头应和起来。 孙渑随手搂了一怀水果,费劲的从地上站起来,啧啧称叹的看了眼众人,拖着有些发麻的腿往听外走,大声诵道:“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这些汉子是莽撞,但绝对不傻,因为傻人早都战死了,当这群人听到孙渑的声音有些悲怆,脸上不约而同的冒出了怒气。 蔡标眼瞅着要乱,赶忙对众人温言劝阻起来。 站在亭外久等消息的曾岸,眼瞅着老没消息,心急如焚的站在门口,一个劲的想入内探听,可每次当他迈动步子,大厅门口两名站岗的喽啰就会亮出自己手上的刀具。 孙渑从里面走出来,曾岸笼罩在心中的阴霾瞬间散了去。 “将军!你可来了!吓死我了。” 孙渑见曾岸竟然担心自己,心中大喜,转手就将自己面前的水果塞给曾岸,曾岸急忙衣摆接着,生怕掉在地上。 “走啦!咱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反正下来也就跟咱们没啥关系了。”孙渑脸上挂着嚣张的笑容,迈开大步走向了山寨更深处。 曾岸挠着头,他完全不明白,为何孙渑阴沉着脸从里面出来,怎么忽然像变了个人,全完看不透啊。 整个山寨由于地理不便,所以并不富裕,这些在地里劳作的人脸上依然有菜色,干起活来无精打采的。 孙渑见自己没有人来招呼,于是带着曾岸,一家一户的走访,一家一户的问,曾岸则完全不明白孙渑这是要干什么,别看他也是苦哈哈出身,但他就是瞧不起这些地里刨食的,经常在孙渑问话的时候,掺上那么一两句夹枪带棒的话。 孙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羽林卫,早就自己把自己当成了雒阳人,他只不过是探听消息,所以并没有认为曾岸话语中有什么不妥,两人就这么在一个问一个讽刺的状态下,问到了一堆所谓的情报。 蔡标废了好大力气,依然没有压制住一部分部下的想法,最后筋疲力尽的挥手散了席,独自坐在厅中喝闷酒。 蔡标心腹楚阿僚,本来是给仁义堂烤炙好的猎物,进门一看,厅堂中空荡荡的,只有自家首领独自坐在主位,面前还堆满了水果等物。 “主公!您这怎么了?”楚阿僚紧张的问起来。 蔡标瞟了眼楚阿僚,继续埋头饮着酒:“阿僚啊,你说我对大伙咋样?” 楚阿僚愣了下,笑盈盈的说:“自然好啊,主公您舍不得吃,都留给我们弟兄们,完全就是那些读书人说的明主模样啊!” “明主?”蔡标放下酒碗,哈哈大笑起来:“兵法有云:明主虑之,良将修之,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第516章 伍贰零:漏风的墙 楚阿僚见蔡标有些癫狂,担忧的问:“主公,可曾出了什么事?您别这样啊,有何事告知小的,小人这就派人给您办了去。” “办了去?”蔡标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砰的一声将酒碗扔到了地上,若有沉思的自言自语道:“办了去?对!办了去!” 楚阿僚见自家首领脸色有些狰狞,提心吊胆的问:“主公,您……” 蔡标根本就没有听楚阿僚的话,而是继续嘀咕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就办了他们!” 蔡标刚还神神道道的,忽然猛抬起头看向楚阿僚,眼睛中的混浊之气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狠厉的笑容:“阿僚,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楚阿僚不假思索的跪了下去,砰砰的磕起头来,泪流满面的说道:“主公!与小人而言,是您救了我的命,小人就算结草衔环也难报答您的恩情啊!” “好好好!”蔡标抚掌大笑道:“来!附耳过来。” 楚阿僚好奇的伸过头,仔细的听蔡标细说。 这一听,楚阿僚顿时就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当到最后的时候,楚阿僚背部已经汗出如浆。 “可曾听清楚了?”蔡标兴致勃勃的问起来。 楚阿僚唯唯诺诺的回话道:“主公放心,小人这就去准备,不知道什么时候要?” “嗯……”蔡标愣了愣,捋着胡须道:“这……你还是先去准备,夜间我还需要宴请孙渑,你们不要堕了我的威风。” “是!小人这就去将手下的精兵强将抽出来,供您调遣。” 楚阿僚说完,大步跑出了大堂。 蔡标待楚阿僚走后,随手从腰间取下切肉的短刀,兴高采烈的走到烤成金黄色的麂肉旁,轻快的挥动着手上的刀具,切下一盘肉端回自己坐的桌安旁,一手拈肉,一手端酒,好不自在。 楚阿僚从仁义堂出来,心中操心着蔡标吩咐的事,闷头往后院方向行去,欲要联系之前与自己一同起事的旧部。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楚阿僚这些部下如今过得并不好,被楚阿僚一撺掇,顿时一拍即合,纷纷答应回家联系旧部。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来回奔波,楚阿僚竟然联系到了有十余人,楚阿僚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兴冲冲的将这个结果报给了蔡标知道。 蔡标本来已经喝的醉醺醺的,听见楚阿僚的来报后,心满意足的打起鼾来。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种简易的联络?其中楚阿僚联系有一人名唤刁蛮子的汉子,这汉子与自己的名字完全配不上,他有些担忧事情可行性,于是寻来了充显一起商议,充显属于那种说干就干型的人,他就顺手将两名心腹叫了来。 好巧不巧的,这两名心腹正是早晨孙渑劝说的那两位——硕奴和阚子,硕奴脑子属于比较笨的那种人,他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只要给口饭能活下去就行,阚子可就没那么实在,他今天早就被孙渑的话说的心动了只是当时身边有硕奴,不敢发作而已,但是他记住了孙渑当时说的一句话:“你难道不知道杀掉自己头领就能换取官职吗?” 阚子在被孙渑一通话说动后,心中就时刻想着如何用自己首领的脑袋换取官职,当阚子在充显话语中听到席婺这个名字时,眼睛一亮。 充显安排好硕奴与阚子后,心情舒畅的跑着向刁蛮子禀报起来,刁蛮子一见自己已经拉来了帮手,便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转身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阚子在充显走后,对着硕奴撒了个谎,快速跑向了席婺的住处。 席婺此时正在与自家众心腹商量着对策,忽然房门被人踹开,席婺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粗心大意到这会种地步,连最基本的看门人都忘了安排。 席婺的众多亲信也好不到哪去,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怒目圆睁的看向来人,就像要把此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席首领!蔡大首领正在联络人要杀掉你!” 席婺听见此话,犹如被电击了一般,一头爬了起来:“你是何人?若是如此密事,怎么让你知道?” “小的阚子,一直都在外面巡山,刚刚我家小首领寻到我,说大首领有令,要在夜间宴席之时摔盏为号,将诸位一网打进!” 席婺愣了愣,皱着眉头,轻声嘀咕道:“难道真要穷途匕见了吗?” 席婺右下首那个张着络腮胡汉子,声音洪亮的说道:“主公,要不要我带人去宰了蔡标?” “就是!就是!若不是我们推举他当首领,他算什么东西?” 这群人在这一刻,自动忽视了当年蔡标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的事,只记得现在蔡标要清除异己了。 席婺压了压声音:“既然他蔡标能受招安,难道我们就不能了吗?去!将孙使者请来!”然后席婺对阚子招了招手:“来!好汉请坐。” 阚子好不推辞,径直走到站起身离开的汉子座位歉,盘膝坐了下去。 孙渑这会儿见太阳已经偏西,自己与曾岸两人还没有人来招呼,于是两个人就寻了处草垛坐了下来,一起欣赏着血红的残阳。 忽然曾岸事拿手捅了捅孙渑:“孙将军,有人在唤您。” 孙渑以为曾岸开玩笑,没好气的说:“咱这就是来将功赎过的,你就别逗我开心了,山寨都还在商量我的死期什么时候到,谁能记得起我?” 曾岸一脸诚恳的说:“真的,我没骗你,就在东面。” 孙渑拍拍屁股站起来,转身走向草垛另一边,没想到还真有一个汉子在菜地方向喊自己的名字,只不过离得远,到这个地方已经听的不大清楚了。 “曾岸!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是不是决定做好了。” 曾岸不情愿的从草垛旁绕出来,挠着头问:“孙将军,你说他们商量好了还好说,商量不好了怎么办?” 孙渑被曾岸这么一提醒,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搞不好会有血光之灾啊!” 第517章 伍贰壹:利已之举 席婺与众心腹一边商量着事情,一边等着吴谷将孙渑请来,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孙渑带着曾岸才磨磨蹭蹭的跟着吴谷推门走了进来。 席婺噌的一下站起身,亲热的喊道:“孙老弟,哎呀!今儿看你走的不高兴,老哥我就像专门开席请你喝上几坛酒,已尽地主之谊啊!” 孙渑被席婺的话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这人不是看我不顺眼吗?怎么这下这么热情?看来果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席首领,您多虑啦!在下不过大头兵一个,又不是啥贵人?垫吧垫吧肚子就不错了。”孙渑带着份戒备回道。 席婺此人也算是游侠出身,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孙渑话中的敷衍?席婺转身对众人摆摆手:“都去吧,速速将我们商议好的事情办下去,别再走了风声。”席婺说话间看了眼阚子,阚子被席婺那如刀锋一般的眼光扫到,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没多大会,众人一一拜别退了下去。 给孙渑与曾岸带路的吴谷,很有眼色的走到曾岸身边,勾肩搭背的笑着道:“老弟,咱们出去喝两盏?如何?” 曾岸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孙渑,孙渑虽然不明白席婺要找自己做什么,但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站岗之类的喽啰,那就说明席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曾岸,你下去吧,我与席首领有要事相谈,你就在门外,不要任何人进来。” 曾岸怔了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依然听话的点点头,拉着吴谷走了出去,顺手将大门关上了。 大门一关,屋中顿时漆黑一片,外面透进来的夕阳只能照亮一点点角落。 席婺亲自走到一盏用海碗做的油灯前,拿起火石点燃了油灯,微弱的灯光一跳一跳的将整间房屋照亮了。 孙渑随意的往地上一瘫,打着哈欠,故作镇定的问:“小子我不过是个跑路的,不知席首领可是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我家公子?” 席婺放下火石,嘻嘻哈哈的道:“我这不是见与孙老弟有缘分嘛,想要结拜为异性兄弟,不知孙老弟可否赏脸?” 孙渑一听这是要给自己上套啊,赶紧摆手叹息道:“席首领乃天纵英才,小弟倒是很想高攀,但实在是军法在身,不允许我这样做啊!” “军法?” “对啊!”孙渑唉声叹气宣儿拍着腿,一脸愤慨的说:“席首领是不知道咱们羽林卫的规矩,咱们羽林卫自先朝武帝开始就是父死子继,其中有一条军令那就是不允许谁结党营私。” “那若结拜了呢?” 孙渑摊开手:“结拜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以后我儿子可能连我都不认了。” “为何?” “若是结拜,那就退出羽林卫,以后将没有作为良家子的身份了。” 席婺抱着拳,有些歉意的说:“执我鲁莽了,让孙兄弟难做了。” “没有没有,职责所在,席首领体谅就好。” 席婺走到主位上,金刀大马的坐下来,长叹一声:“孙兄弟,您说若是我带着这帮兄弟去投奔你家公子,你家公子会给什么职务?” “这个嘛……”孙渑一边思考,一边拖着长音:“这……还得要看席首领有多大的胆气了。” “何意?” “沂源周围除了你们,还有韦仇与吴癸两道,想要多大本领就看您能做多少事了。” 席婺心中疑惑,伸长脖子道:“可是也要招降他们?” “席首领,多虑了!”孙渑摆摆手:“您也可能知道盖县与沂源税收不多,若是他们来投诚,那就得要粮食,可两个整天被他们骚扰的县城,怎么可能养的起这么多人?” “您是说……”席婺做出一副斩首的姿态。 孙渑哈哈大笑道:“我可没说,我可没说。” 席婺被孙渑这种不打自招的语气一点拨,瞬间就明白了,这时开门见山的问:“我家蔡首领晚上欲清洗我们,不知孙老弟可有应对之策?” “清洗?”饶是孙渑心里有准备,这会也被惊住了,虽然他感觉蔡标不像好人,但蔡标与席婺相比,那绝对是一个天一个地,至少蔡标读过书,做事有迹可循,可这席婺自己并没有打过交道,心里没有底气。 “对啊,楚阿僚竟然向大首领进言,欲杀掉我们,以谢朝廷。” 孙渑见他们这两人竟然将阴谋玩成了阳谋,有些疑惑:“我等听闻: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你们如此光明正大的来,难道不怕对方有准备?” 席婺就像看着傻子一般看着孙渑:“孙老弟,不瞒您说,蔡标就是一个空架子,他想用我们的命给他铺一条路出来。” “啊?那……这首领之位怎么来的?” “这不没办法嘛,咱们都不识字,若没有他,咱们吃穿用度都是问题,可现在嘛,他竟然想先下手对我们发难,如此之事,我怎么可能束手待毙?” 孙渑听后心里着实真震惊,不由的感慨起来:“凡人心险于山川,难知于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有顺懁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焊啊!” 席婺怏怏不乐的说:“可不是?当年看他对待兄弟们都可以,不然怎么会把他当成首领?” “不知席首领有什么条件?” 席婺捋着胡须,赞赏的看着孙渑:“孙老弟果真是聪明人,您感觉我能会有什么条件?” “人生在世不过功名利禄,还请席首领名言。” 席婺拍着胸脯道:“沂源周围的山贼交给我了,不过我需要县长兼任县尉。” 孙渑听后心中冷笑起来:“也不看看你的德行,还敢两个都要,真不怕闪了舌头。” “席首领,这条件我可以接受,不过有多少兵力给您调遣呢?您可要知道,此事成,我们都活,此事败,我俩脑袋可就在一起了。” 第518章 伍贰贰:晚餐 席婺伸出右手,举着右手对孙渑摆摆手,目露精光,阴恻恻道:“不知够不够?” “这……”孙渑心中着实吓了一跳,一个不过是山寨二首领,就敢有五成胜算,这胜算高的可吓人啊。 “不用惊讶,老夫跟着蔡大首领这都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当年在他府中帮忙敢些他不能出面的事,这些年做牛做马,这是我应得的。” 孙渑埋头想了想,反正现在既然走到这了,对方和自己开诚布公,自己也没可能脱身了,那就当赌一把吧,成了保住命,败了自己大不了把这些人卖了换命。 “不知席首领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席婺笑呵呵的看着孙渑,整张脸挤得就像老树的疙瘩一样:“不用不用,您是贵人,这种事您看热闹就行,以后我们还得靠您咧!” 孙渑正想向席婺客气两句,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席首领,大首领欲唤您去用餐?” 席婺停顿了一会,对孙渑压了压手,缓缓问道:“不知大当家还请了什么人?” 门外的声音回道:“山寨中大小首领都在,还有一些之前一起起事的老兄弟们,另外还着我去请沂源来的孙将军。” “喔!那你去请孙将军去吧,我这会还在睡着,洗漱完就过来。” “喏!小人告退。” 几息过后,席婺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用手轻轻敲了敲被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板,不待声音停歇,门外的吴谷低声将声音传了进来:“主公,来人走了。” 席婺暗暗吐了口气,搓着手回道桌案前,面色激动的说:“孙兄弟,咱们山寨以后的前程可就交到你手了啊!还望孙兄弟多多关照。” 孙渑站起身,郑重的行礼道:“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小子虽然年岁不大,但我也知安身立命之本,请席首领放心,我定然不会亏待了您。” 席婺走上前,激动的住孙渑的说:“老夫没读过书,但我们行走世间也知知恩图报的道理。” 孙渑与席婺就这么在相互理解中,愉悦的搞定了这一切。 蔡标酒醒过后,心中惦记着自己安排楚阿僚做的事,于是着人将楚阿僚叫来,楚阿僚兴致勃勃的把自己做事的经过告诉了蔡标,蔡标见事情已经办妥,心情很是舒畅,大手一挥就要开宴。 楚阿僚心中感觉有些不妥,可见自家主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楚阿僚闭上了嘴,安静的退出了厅堂,下去安排去了。 戌时前后,大小首领纷纷结伴而来,一个个有说有笑的进入大堂说,在与蔡标行完礼后,众人零零散散的坐回到了各自位置,有些人则站在原地大声说笑着。 蔡标见到屋中乱哄哄的,心中有些不喜,脸上尽力保持着微笑,眼神中平静的犹如一滩死水,不带任何神色。 众人等着饭食端上来后,才一一落座下来,蔡标在人群中看了扫视了好几眼,见孙渑坐在人群中,热情的指着自己右边新支起来的桌案:“孙兄,来,您坐着,您是贵客,可不能这么作践自己,不然传出去说我们崮山人不会做人啊!” 孙渑硬着头皮站起来,抱拳道:“蔡首领,不用这么的,您对我如此客气,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啊!” “来来来!坐这。” 孙渑不情不愿的从人堆中站起来,待行至席婺身边时,席婺轻抚着乱糟糟的胡须,对着孙渑点头示意。 蔡标一声令下,几名长相有些粗犷的妇人抬着几坛酒走进来,这就意味着正式开席了。 正当酒酣耳热之际,蔡标放下酒盏,感慨万千的说:“众弟兄们,咱们一路走来真不容易啊,说它是披荆斩棘也不夸张,你们这些人中最少的也跟我两年多,时间最长的就是席兄弟了。” 席婺直起身,双手端着酒碗,脸上堆满了笑容:“当年在下在盖县犯事,若不是大首领您义薄云天,咱早就可能伸手异处了。” 席婺说着话将酒碗网上举了举:“来!大首领,这碗敬你!虽然这些年经常与你吵闹,但确实也是为了寨中的兄弟,还望蔡大哥不要介意,兄弟我在此给您赔罪了!” 蔡标举起间酒盏,客气向席婺示意了一下:“婺!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们的分歧不过是兄弟们出路问题,都是想让兄弟们过得比以前好,又没有存坏心,兄弟们肯定理解。” 席婺扬起头,一口将酒盏里的酒饮的干干净净,而后举起酒盏向蔡标亮了亮碗底。 蔡标举着酒盏继续说道:“不管咱们以后走哪条路,再次见面,也必定是兄弟!” 堂中坐着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端着酒,躬身看着蔡标,蔡标神情激动的仰头将酒灌入口中,手执碗沿,对着众人亮了亮那泛着光的碗底。 “彩!”众人将大吼一声,有样学样,豪气的将盏中酒喝了下去。 蔡标故作豪气,用力将手中的酒盏丢到地上,众人有样学样,不假思索的跟着蔡标将酒盏摔向地面。 “啪……啪啪啪”,一阵碎碗的声音从大堂传出来,楚阿僚连忙指挥身后的近百心腹往大堂冲。 大堂内因为正在待客,所以大门是闩上的,这种事自然不好意思叫门,于是楚阿僚派了两名力气大的汉子进行破门。 “轰!”整块大门被两人推倒在了地上。 里面席婺的亲信早都知道这一折,所以并没有感觉惊讶,另一边坐的是那些蔡标的心腹,听见大门轰塌的声音,慌乱的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拔起腰间的兵刃来。 坐在右下首第二位置的蔡标儿子蔡蹇等这些人进来后,看清了来人相貌,不由的脸色一变,怒喝道:“楚阿僚!家父如此器重于你,你敢犯上作乱?” 第519章 伍贰叁:失败的火并 楚阿僚被蔡蹇瞬间骂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下意识的愣了下,目不转睛的看向蔡标。 蔡标对众人脸上的表情视若无睹,如若无事一般,捏起一块冒着热气的肉快,自顾自的把肉放进了口中。 “婺!您如何看?”蔡标笑盈盈的看向席婺。 席婺抱起酒坛,费力的将酒倒在酒碗,酒桌上洒满了酒水。 “您……您是大首领,自然您说了算。” 席婺说完,手有些颤抖的端起酒碗,酒碗中的酒不受控制的洒满了衣襟,正当席婺低下头,嘴唇将要挨到酒碗的时候,酒碗瞬间掉了下来,“啪……”一道刺耳的破碎声将众人惊住了。 蔡标正欲调侃一番,忽然一道“啊……”的惨叫声音打断了。 蔡标急忙转着头满堂查看,只见自己心腹楚阿僚这会手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眼睛无神的看着自己,楚阿僚身后一个汉子手执短刀,短刀上正在滴着鲜血。 “你……你是什么人?”蔡标从没有遇到过如此愤怒的事情,手指这个汉子,暴跳如雷的大喝道:“来人!把他拉下去乱刀砍死!” 那个汉子听到蔡标的话,就像听闻了什么笑话一样,捧腹大笑起来:“蔡首领!你这大业才干成多少?如今就要来屠杀功臣了?兄弟们都感觉心寒呐!” 坐在蔡标旁边的孙渑,听见此话,眉头不由的皱了皱,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如此熟悉,孙渑放下酒碗定睛看去,这不正是之前迎接自己的那个阚子嘛,下午还在席婺房间见到了他。 这些跟随楚阿僚冲进来的人,这会儿听见阚子这么喊,瞬间就乱了套了。 那些不明真相的蔡标心腹,一个个面色慌乱,纷纷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因为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听蔡蹇的话,以为这群人是造反的,可这会听阚子这么说,又感觉这群人是蔡标单独找来的,于是众人放下手中的食物,求助式的看向蔡标。 蔡标被阚子一句话顶的险些能吐血,可现在楚阿僚已经被杀,想去问为何会出现如此局势,也没人可问。 蔡标可不傻,站在座位上放眼看去,一眼就能看出众人的表情,那一刻他感觉席婺很有嫌疑。 “席婺!你个王八蛋!竟敢暗算我?”蔡标整个人似癫若狂,双目充血,整个脸都有些扭曲,两道浓眉倒竖,怒不可遏的指着席婺大吼道。 席婺摊开手,一脸无辜的看向蔡标,恭敬的说:“蔡首领,小人跟您也差不多二十来年了吧,您看我像是那么号人吗?若是您继续这么怀疑我,那小人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席婺的一番话吐出口,正在吃东西的孙渑差点把饭笑的喷出口来心道:“这席婺也太会表忠心了吧,难道刚才和我一起详谈的时候,是别人?” 席婺一番话传入蔡标的耳中,蔡标怒意瞬间熄灭了,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你……没骗我?” 席婺站起身将胸口拍的啪啪作响:“小人对首领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啊!我虽然平日有些不满,但也绝不会做出如此背主求荣之事,您若不信,可以问问众兄弟。” 席婺下首的那些心腹,纷纷点头称赞起席婺来,眼瞅着这些人激动愤慨的样子,就差要把席婺扶到首领的位置了。 蔡标从席上走下来,带着歉意对席婺道:“看来我真是上了年纪啊,竟然连你都怀疑,看来我真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啊。” 席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对蔡标道:“不敢,不敢怎敢劳您如此这样?真是小人之罪啊。” 孙渑瞧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忍不住冷笑起来,蔡标那句话出口之后,两个的关系在无回转的余地了,既想要摆鸿门宴,又怕担了杀人的恶名,世间哪里有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 蔡标与席婺两人,就这么你一唱我一合,硬生生将两个剑拔弩张的关系给粘合起来,整个厅堂内的人都知道,这粘合绝对不紧密,可毕竟不会再酒席上见血了。 蔡标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稍稍整理了一下满是酒水一副后,换上一副满是威严的口气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冲击仁义堂?难道不知道此处不允许刀兵入内吗?” 楚阿僚带来的两百多号人,这会时间大多都在屋外站着,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楚阿僚当心腹联系的心腹,真真正正与席婺关系并不大,当楚阿僚被阚子杀掉后,众人都已经新生退意了。 蔡标一番话吐出来,众人心凉了半截,一个个轻声嘀咕起来:“若不是你派人请我来帮忙,我们谁嫌自己活的明命长了?你可倒好,说甩锅就甩锅,用夜壶也没这么用的,最少用夜壶还会看一眼。” 站在最外面的人,呼呼啦啦的散去了一大半,真正留下的这些人,并不是说有多忠心,而是想看往下怎么走。 阚子对蔡标一点也不怵,收起短刀,用力大声说道:“我等受楚首领蛊惑,当我与他冲进来的时候,我就发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所以我为了避免事态变得不可收拾,就将楚首领杀了,还望蔡首领不要见怪。” 蔡标见自己辛辛苦苦谋划的好事竟然被一个人无名之辈破坏了,着实有些不甘,可毕竟现在并没撕破脸,还有缓和的余地,蔡标心里也就没有太把楚阿僚的放咋心上了。 “好!好!好!”蔡标拍着手,脸上平静的看着阚子:“既然你如此忠心,我记得咱们后寨养牲畜那还缺个首领,你先去那顶着吧,以后有好位置了再提拔。” 阚子不假思索,抱拳道:“多谢首领赏赐!” 蔡标恨恨的看了眼阚子,对众人挥手驱逐起来:“都滚吧,不要败了我们的酒兴。” 凑热闹的众人见蔡标并没有怪罪到自己,一个个满是得意的提着兵刃离开了。 孙渑见蔡标一通处理下来,心中失望至极,自顾自的埋头喝起了闷酒。 第520章 伍贰肆:认主 众人在经历这么一出后,谁都没有了心情继续用饭,纷纷站起身向蔡标告别。 蔡标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杀了,自己的心腹大将却死于非命,心中越想越郁闷,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蔡标脸上不快的对众人挥挥手,示意谁想走就可以走了。 孙渑可没在乎那么多,饿了好几天,自然是能塞多少塞多少,一顿酒足饭饱后,孙渑醉醺醺向蔡标告辞。 蔡标心里虽然很憋屈,可完全没有被怒火迷住心窍,派了另一名心腹将孙渑带到住处。 曾岸早早地等候在大堂外,一见孙渑出来,急忙迎上前将孙渑扶着,生怕孙渑摔倒了。 两人被喽啰带到一处宽大的石板房前,喽啰退了下去。 曾岸轻手推开门,将孙渑扶到草席上坐下,自己拿出火石将墙角处的油灯点着。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前后,孙渑忽然开口说:“曾岸,你去外面看看有人监视没。” 坐在席子另一侧的曾岸被孙渑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爬起来,当见到孙渑眼神清明,不由的惊呼起来:“将军,你……” “别说话,我没醉,就这么点酒也能喝醉我?快去看一下。” 曾岸被孙渑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命令搞的满头雾水,一边挠着头,一边心不在焉的走了出去。 曾岸这一去一回,不到半刻钟。 孙渑见曾岸慌手慌脚的跑进来,连门都没有关好,自己从席上站起来,低声问:“怎么样?” “有……有好几批人!”曾岸结结巴巴的回着话,回完话后,一个劲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喘着粗气。 “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这席婺与蔡标都是短视之人,必不能为公子所用啊!” 曾岸发现这会孙渑神神叨叨的,说的话自己根本听不懂,挠着头,怯生怯气的问:“将军,何意?” “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他们现在都迟了,咱们睡吧,明早就知道答案了,记好,晚上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起来。”孙渑脱下衣衫,走到灯火前,吹灭了灯火,意味深长的对曾岸说起来。 曾岸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揣摩人的方法,从孙渑的语气中,意识到晚上出门可能有危险,于是拉过被褥和衣睡到了隔壁的席子上。 孙渑这侧安睡之时,席婺正在自己屋中与自己两名心腹议事。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席婺的心腹并不比席婺心机差到哪去,一通商议后,众人打算夜间起事,为了不至于再出现楚阿僚这种事,席婺要求两名心腹单线联络。 阚子带着兴奋回到住处,另他感觉不满的是之前一起玩的好的硕奴与众喽啰,见他如躲怪物一般,纷纷避着他。 阚子也知道自己的做错了,但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他只想让自己活好罢了,所以并没有将这些人的眼光放在心里,扭头走到了席婺的住处。 席婺心中一直惦记着谁来指挥这种事,自己作为一个首领,刚刚才与蔡标和解,亲自出手肯定是不好的,毕竟鲁地有云:“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 正当席婺在自己心腹挑选人时,门外站岗的喽啰跑进来禀报说阚子来访。 席婺听见这话,顿时就觉得上天果真照顾自己,每次快到瞌睡的时候,苍天就会给你准备个枕头。 “快快快,将阚壮士请来!”席婺话刚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妥,赶紧改口道:“不不不!我亲自去迎接!” 阚子以为自己出了今天的事,席婺可能不会理会自己,没成想自己没等多大会儿,席婺竟然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 “哎呀!阚老弟,咱正要着人去请你,没想到你亲自来了,来来来!进屋好好歇歇,咱们哥俩喝上两碗。”席婺热情的走过来,双手紧紧握住阚子的手,就像多年好友一般。 阚子本来还有些惊讶,当感受到席婺那双温热的手,阚子不自觉的跪了下来,砰砰的叩起头来:“席首领,小人不过是一个地里刨食的,因机缘巧合来到了这里,经不起你这么器重。” “要得!要得!你呀,受得住,受得住啊!”席婺说着话轻轻拍了拍阚子的背,意味深长的说。 阚子哪里被人如此器重过?席婺话音刚落,阚子感激涕零的抱着席婺的腿:“阚子拜见主人,小子以后定当结草衔环以报主人知遇之恩。” 席婺愣了愣,当即爽快的大笑起来:“好好好!你以后好好办事,有我一口吃的,自然也就有你一口吃的。” 阚子站起身,让开席婺半步,跟着席婺走了进去。 阚子的一番表现直让门口战岗的两名喽啰目瞪口呆,他俩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竟然自认家奴,不悦而同的看向对方,两人脸上都表现出了惊讶之色。 席婺坐定后,指着身边的座位:“坐吧!” 阚子摆着头,受宠若惊的道:“主人在坐,哪里有小人的位置?主人有事吩咐就是。” 席婺被阚子一番马屁拍的那叫一个舒畅啊,脸上展开欢欣的喜色,捋着胡须赞赏的说:“嗯!如你这识礼之人,可是不多见呐。” 阚子陪着小心:“这不还是主人您教的好嘛。” “哈哈哈!你啊,嘴真甜。”席婺抚着胡须,上下打量着阚子,越看越是满意:“嗯!好!我这儿有一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阚子听见这句话,身体弯的更厉害了:“请主人吩咐。” “这不……蔡首领对我们这些兄弟很是不公啊,所以我想让你去把这事儿……找回来,不知你可有胆量?” 阚子这下想着要表忠心,自然不会推辞,拍着胸口一脸坚毅的说:“请主人放心,我定不负主人期望。” “你不问问多少人吗?”席婺眉头皱了皱。 “这一切有主人,岂容小的多嘴?” 第521章 伍贰伍:风高杀人夜 阚子属于说干就干的性格,不然他也不会之前听到消息就给席婺送信,席婺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后,阚子就带了几名席婺的心腹,手执利刃,趁着夜间的月光,向蔡标的住处奔去。 蔡标自幼过惯了富贵日子,别的不说,仅享受这一点,整个山寨没人能比过他。 山寨建立的时候,蔡标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专门让人在山包上建了处宅落,宅落不算大,三进出而已,但这处宅院妙就妙在它能俯瞰到山寨所有的房屋、田地,无形中让人产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蔡标待众人散后,心里越想越觉得气愤,自己心腹被人杀了不说,还吃了这种哑巴亏,于是气冲冲的回到自家住处,对着屋中摆设的陶器、摆设一阵砸摔。 家中的这些仆役、下人,见自家主人发火,纷纷躲到一边去,生怕自己受了牵连,反正蔡标无缘无故就对身边下人发火、打人也不是第一次,众人心中都有底,所以等蔡标发怒完,他住的那个院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春季的山里,白天有些暖和,但这夜间一到后半夜,着实冷的厉害。 守夜的仆人们等着蔡标院子中的声音退去后,纷纷走回后院进到屋中烤火去了。 阚子带着众人轻手轻脚的跑到宅落前斜坡下,跟着阚子一起来的有一人乃是蔡标之前的心腹,此人名壹洮,他之前来过蔡标府,只是因为有次做错了事被蔡标训斥,壹洮才改换门庭,投到了席婺麾下。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阚子如今被壹洮一番熟门熟路的观点吸引住了,当即把席婺的安排的所谓强攻丢在了脑后。 席婺住在东面院子,为的就是能够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太阳,故而当年建造院子的时候,席婺乾坤独断,将最基本的建造方法给改了,别处坐北朝南的院子,北处的院墙是最低的,他却故意要把东面围墙建造成最低。 阚子在壹洮的指引下,没有走中间人工修建的大路,而是弯着腰从道路边的乱世堆爬过,摸倒了东院的墙根。 “这能是蔡标的住处?你不会是逗我吧?”阚子指着一人高的围墙,感觉不可思议。 “阚首领,我怎么会骗你?咱们可都是为了席首领,自然不能出现岔子,若是出了问题,席首领能放过我们?你们说是也不是?”壹洮一脸诚恳的对阚子回着话,一边转过头对身后的同伴言其厉害来。 阚子可不傻,指着身后两名身材有些矮的汉子道:“你们去攀上去看一看。”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做正事不在行,做坏事一个顶俩的。 阚子指着这两个汉子不知道是什么出身,石头砌成的围墙,两人竟然能像攀树一样爬了上去,而且这两人上去后,并不是和别人那般趴在在上面,而是蹲在围墙上,不得不让人对这身本事感到惊艳。 “阚首领,这里有几间房,不知道在哪住着啊?我们也不太确定。”距离阚子最远的那个汉子,扭着身子指着里面道。 壹洮听到这句话,心中很是焦急,他知道若是这次表忠心的机会错过了,那自己绝对活不了。 “壹洮,蔡标在哪住着?”阚子催促起来,壹洮两鬓的汗珠唰唰的掉下来,心中忽然生起一急智,壹洮拿了一堆小石子堆放在面前,指着阚子指着脚边那个稍大的石头说:“我记得前年的时候,我跟着楚阿僚在这给他叩过头,当年那个屋子挺大的,而且是木头房子,上面看着扑的茅草,但里面确是用泥土糊的屋顶。” 围墙上面距离壹洮最近的汉子,低声喊起来:“哎!真有一间茅草房子,这别的都是石板,眼睛一瞅都能看的到。” “对对对,幸娃你这眼真贼啊,那里面还亮着灯嘞!” “帛奴哥,你这眼睛也不差哩!”幸娃挠着头嘿嘿直乐。 阚子扭过头,见自己背后剩余下来的三人,沉声吩咐道:“你随我来,另外两人在外面保住我们后路,可不能我们出了事就死在里面出不来了。” 两名被点名在外面望风的汉子,不由的愣了下,对视一眼后,两人争先恐后的走到阚子身前,不约而同的从口中说出来相同的话:“阚首领,让我去吧!” “不行!必须有人守后路。”阚阚子坚决的摇着头,指着他们二人挡住的汉子:“走!上墙!” 那个汉子有些不情不愿的从两人中间挤过来,垫着脚将双手扒在围墙上。 那两个刚刚争先恐后的汉子,这会相视一笑,脸上挂满了欢喜之色,偷偷摸摸的爬到围墙的影子处,低声攀谈起来。 阚子一行五人翻进围墙,映入眼帘的是院子中摆着两摆刀架,这些刀刃被磨得明晃晃的,泛着月光,甚是耀眼,围墙下堆有一堆箭靶,上面插满了歪歪扭扭的箭矢。 整个院子很是平摊,黄土铺就的地面上,踩起来很舒服,软绵绵的,就像走在褥子上一样。 阚子对幸娃与帛奴低声交代一番,自己则带着壹洮与那个不大情愿的汉子藏在箭靶后,隐藏着身形。 幸娃、帛奴二人,手脚很是轻快,踏过黄土铺就的地面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阚子与另外两人看到这一幕着实被震惊到了。 幸娃侧耳放在门口处仔细听着,发现屋内没有动静,对着帛奴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性的往内指了指。 帛奴从怀间掏出短刃,小心翼翼的从门缝伸进去,门闩处,一道微不可察的喀嚓声从门缝传出来。 忽然屋内传出一阵大喝:“妈的!哪个小毛贼不想活了?还想偷我,也不看看崮山是谁的地界!” 幸娃与帛奴忽然意识到蔡标根本就没有睡,自己这会正好撞枪口上了,于是帛奴对着幸娃使了个眼色,瞬间松开手中的兵刃,两个人同时用力扑向了空地上。 两人还没落下,就听见“砰”的一声,门破碎了。 第522章 伍贰陆:战 “哪个蟊贼敢太岁头上动土?”蔡标站在门口,怒气冲天的大喝一声,仿若怒目金刚。 幸娃与帛奴落地瞬间,便立马站起来,两人想看看蔡标为何能将那么厚重的大门砸的粉碎的。 蔡标手中拿着两个流星锤一般东西,放在手中呼呼风起,一脸戏谑的着看着地上的幸娃与帛奴:“小小年纪不学好,老子就来给你俩教教怎么做人。” 帛奴见蔡标脸上的笑容有些瘆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围墙外走,蔡标可不会这么将自己手中的猎物放走,随手将右手的锤子丢了出去。 蔡标的动作看似慢腾腾的,可准心着实不赖。 幸娃一见蔡标直接将锤丢向了帛奴,急忙大呼道:“帛奴!小心!” 帛奴停下脚想要看下身后是什么,这不看还好,一停足,流星锤准确的砸向了帛奴的脖子。 帛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脖子处“咔嚓”一声,顿时就没了知觉,硬生生扑到了地面。 幸娃来不及悲伤,因为蔡标已经因为见血,满脸狰狞的拿着流星锤向他走来。 整个院子里,最吃惊的是阚子,他没有想到蔡标那一身肥膘怎么会反应这么快,这与席婺之前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席婺对他说蔡标不过是个富家子,除了吃喝嫖赌别的啥都不会,可眼前这个蔡标完全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啊。 正当阚子发愣的这会,幸娃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幸娃走的是敏捷路线,而蔡标则学的一力破十会。 阚子身边的汉子见幸娃处于下风,来不及向阚子请示,大步跑到武器架前,随便抓了一把长矛,就加入了战局。 蔡标满脸鄙夷的说:“呵!真是送死的傻大个,老子先宰了你!” 蔡标忽然收锤,待汉子将长矛捅过来来的瞬间,蔡标轻轻一让身形,长矛顿时就落了空,就这一瞬间的事,蔡标将手中的单流星锤就放了出去。 汉子其实也看出来蔡标要甩锤,急忙躲避,可高身形的人哪有那么好躲避的?不到两米的距离,锤子转眼即至,不容任何反应。 蔡标眼瞅着汉子软绵绵的倒下了,收锤在手指着幸娃,咧开嘴笑嘻嘻的看着幸娃,仿佛这会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逗弄一只将死的猎物。 “小子,如实交代,是谁让你来的?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阚子见三个人转眼间死的只剩了一个,这一个还处在蔡标的利刃下,能不能活全要看蔡标的心情,于是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壹洮两股战战的躲在箭靶后,生怕蔡标发现了自己,牙齿咯咯作响的对阚子道:“头!咋办?” 阚子这会早就被院中压抑的气氛压的有难受,不假思索的吼了一句:“走!” 阚子这句话一出口,壹洮就像闻到仙音一样,站起身就想往墙上爬。 蔡标正在逼问幸娃,忽听放置箭靶方向有人喊叫的声音,用力一脚踩断了幸娃的小腿。 幸娃只听右腿“咔嚓”一声,痛觉瞬间袭向全身,“啊……”不自觉的惨叫出来。 蔡标可没管幸娃怎么样,手中毫不犹豫的把流星,锤丢向了正在爬墙的壹洮。 壹洮眼瞧着自己马上要翻过围墙了,神下手欲把阚子拉上去。 阚子是时刻注意着蔡标的动作,当他见到蔡标丢出流星锤,赶紧向箭靶处缩了缩衣服。 壹洮有些瞧不起阚子的胆小,挖苦道:“首领,你也太胆小了,蔡标那老货……” 壹洮话还没说完,蔡标的流星锤便到了,壹洮闷哼一声倒向了墙外,“砰”一声落地声,一丝不落的传进了院子。 “哈哈……小子,你没有同党了吧,该说了吧,若是不说,我废了你另一条腿。”蔡标见壹洮也被自己杀了,心中轻松了不少,就像猫戏老鼠一般,看着幸娃,语气满是轻松与喜悦。 幸娃这会腿痛的着实有些忍不住了,正欲开口将阚子供出来,忽然眼前一亮,看见阚子正从箭靶后偷偷摸摸跑出来,就像一只口子要去树上偷摘果子一样。 蔡标见幸娃还不说,以为幸娃嘴硬,用力一踢将幸娃踢向了箭靶方向。 阚子本来想偷袭,没成想蔡标竟然把幸娃踢向了自己,眼瞅着自己是藏不住了,抽出腰间短刃向蔡标奔去。 蔡标转换转过身,想要去看下自己的战果如何,身形刚转过来,就看见阚子持着短刃像自己跑来。 “哈哈……上天真待我不薄啊,正欲杀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看来不把你抽皮拔筋,难消我心头只恨呐。” 蔡标说话间,已经随手从刀架上取下来一杆长矛,用力向阚子扎了过去。 阚子见长矛来势汹汹,急忙俯身躲避。 蔡标练武数十年,虽然没人帮忙喂招,可毕竟有经验在那,于是趁招式变老之际,迅速将长矛扫了过去。 阚子还没来得及躲避,左腿硬生生挨了矛杆一下,整个身体不由的跟着趔趄。 蔡标可没见好就收的传统,不然他也不会好好的豪绅不做改做土匪啊。 阚子见蔡标招招皆是杀机,一时间真可谓环象先生,左支右绌根本招架不住。 蔡标本来以为阚子能让自己解解闷,不成想是个生瓜蛋子,顿时有些大失所望。 阚子趁着蔡标攻击放缓之际,顺地一滚,翻滚到刀架旁,抄起插在刀架最里面的长刀。 此刀三尺有余,通体漆黑,摸起来有点扎手,刀刃上面全是铁锈,根本看不到本来的面目。 “呦!有趣!”蔡标停了下,丢掉长矛,回到帛奴身边,拿起自己的流星锤,放在手中掂了掂,用手仔细的摸着光滑的铁链,面带笑意的看向阚子。 阚子虽然是庄稼人,但他自从踏入山匪这一行的时候,一向秉承先下手为强的想法,所以阚子不等蔡标准备好,提刀就砍了下去。 蔡标被阚子突然举刀砍来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一时间竟然有些招架不住,渐渐的,阚子占了上风。 第523章 伍贰柒:缠斗 蔡标双手拉直流星锤铁链,接住几招后,心中算是看清了阚子的出招方式,不外是劈、砍、剁,连最基本的挑与刺都不会。 当蔡标摸通阚子的出招方式后,开始不在硬接了,毕竟有句话说的好,“拳怕少壮,棍怕老郎”,流星锤的锤子都是实心铁疙瘩,若不用巧劲,几下就会被阚子砍的筋疲力尽了。 待蔡标见阚子渐渐喘着粗气时,顿时洋洋得意的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能有点本事,就这么点,也敢闯我的院子,真是不知死活。” 阚子彻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自己用着的是轻巧的刀刃,对方拿的是十几斤的锤子,怎么反而对方更轻松,自己更累? 蔡标一脸戏谑的看着阚子,将右手中的握着的流星锤丢在地上,左手捏着铁链:“你啊,太高看自己了,说来说去,不过是废物,难道你还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假话?你也不看看,天下是谁在掌着?老子我一介豪绅都能只能入山为匪,就你能做什么?” 蔡标话音刚落,还没等阚子反应过来,已经提脚踹了上去。 阚子被蔡标的两句话引诱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哪里意识到蔡标是从心理击溃他?当蔡标一脚将踢的倒退几步,费了好大力站稳脚跟时,他意识到,自己想要有大作为就必须要杀了蔡标,拿蔡标的头颅投靠孙渑。 蔡标如今拉开了空间,起能让阚子在自己身边放肆?单个流星锤顿时耍的飞起,地面溅起的阵阵尘土足以证明蔡标力量与技巧都很充足。 阚子对蔡标突然发起的猛攻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小心翼翼的向后躲避着。 你死我的活的打斗,武器是第一要素,却并不是最关键的,只要有以死相拼的斗志,自然能够找到转败为胜的时机,但阚子就因为自己出神了一刹那,如今杀气渐散,所能做到的只是在蔡标的武器下尽力苟延残喘。 躺在一侧的幸娃见已经处于下风的阚子缩着头往后退,就连最简单的举刀格挡都不敢,幸娃也知道,阚子若是死了,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活,这种想法一升起,幸娃也感觉有些绝望了。 幸娃想着自己就算是死,至少也要选个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毕竟好死不如赖活嘛,于是幸娃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徐徐将自己的身体往右边角落挪动。 刚刚被踩断的腿伤,就因为他这一动,顿时碰到了伤处。 幸娃被这股钻心的痛刺激的头发发麻,于是想要爬起来用手将断处捂住,哪成想,不翻身还好,一翻身,双手撑地面,腰部刚仰起一点点,自己就能感觉到断骨处那“格格”声。 幸娃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足足做了有半刻钟,幸娃咬紧牙关,低下身欲伸手将搭在左腿上的右断腿抬到右边,忽然眼前一亮,幸娃发现了自己身后不足两步远的地方躺着一杆长矛。 人的求生欲远比身上的痛楚畅快的多,幸娃一见到这杆矛,再抬头看看一心专注着戏耍阚子的蔡标,心中有种天不亡我分感觉。 幸娃双手支在地面,轻轻的挪动着自己的下半身,眼睛一刻都不敢从蔡标身上移开,生怕蔡标会因为自己的动静而放弃了追杀阚子。 阚子此事早已筋皮力尽,蔡标的招式一点都没变老的迹象,阚子艰难的躲避着,因为有好几次自己失神而险被击杀的教训在,阚子根本不敢大意,执着长刀的手臂只接了蔡标的一招攻击,这会儿依然没有知觉,就像右上半身不是自己的一样。 幸娃兴奋的用双手握住捡来的长矛,自己的触摸着有些毛糙的杆壁,就像一个为曾见过女人痴汉,第一次触摸到女人的手那样,激动而又有些急迫。 当阚子在远处见到缓缓举起来的长矛,心中大喜,待躲过蔡标的一波攻击后,阚子左手接过右手的刀,心中一横:“既然到这地步了,跑是跑不了了,死我也不想死,但今天若不拼死一战,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白塔。” 蔡标其实也早都累了,十多斤重的铁疙瘩甩起来并不轻松,多亏他他体胖,所以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待这一波攻击结束,蔡标左手提着铁链,右手暗暗的积蓄着力量,因为阚子的气已经撒完了,打算再次攻击就要击杀了阚子。 阚子换手之后,大喝一声:“死来!”快跑几步,依靠惯性跳跃起来,自上而下向蔡标脖颈劈来。 蔡标右臂的酸胀感还未退去,抬头见阚子来势汹汹,迅速拖着铁链往后倒退几步,以躲避阚子的锋芒。 阚子见攻击未能得逞,快步追上去。 用惯右手刀的人,忽然换左手,哪怕再拼命,依然会有些不适应。 当阚子再此劈刀之时,蔡标举起铁链拦挡,有余下刀方向的问题,刀刃与铁链只见竟然冒起来火星。 “小子,还有力气?”蔡标挡下一招后,迅速用力将锤子丢了出去。 阚子一直防备着蔡标的这招冷箭,一个打滚从地面翻滚到了蔡标的攻击范围之外。 “小子,还不死心?你若乖乖的说出指使之人,我定不会亏待与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如何?”蔡标暗暗积着力,面色温和笑着的对阚子说道。 阚子出身低下,但却不傻,如今已经撕破脸拼的你死我活,怎么可能和睦相处? 蔡标见阚子不说话,以为阚子嫌条件太低,伸出右手诚恳的说:“你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即使杀了我,对你又有什么用呢?如今我们马上就要招安了,若是你听从与我,你就是我,整个山寨人马,皆归你,如何?” “真的?”阚子听见这句话,愣了愣,他入今做的,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嘛,若是能这么简单,何必如此? “自然!老夫一言九鼎!如何?你一如此壮士,怎么能随便为人爪牙呢?壮士,你好好想想吧!” 第524章 伍贰捌:意外之死 躺在地上的幸娃见阚子已经完全被说动,心中着实着急,由于双腿不灵便,根本不敢起来乱走动,生怕惊扰了蔡标。别看蔡标这会虽然看起来很是轻松,有说有笑的,可自己毕竟听完了两人谈话的全部,杀人灭口也是举手之劳的事。 蔡标见阚子眼中已经有了些迷茫,心中顿时大喜,右臂的力气已经渐渐恢复的差不多,蔡标心中嘀咕道:“哼哼!你若顺从了我,我也就不计较,若是有你这么一个爪牙,倒是以后能省不少工夫,可你若是不允,休怪我宰了你。” 阚子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有些迟疑的问:“非是小子不信您,咱们已经兵刃相加,您真能饶我过?” “哈哈……”蔡标右手轻抚胡须,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秦二世皇帝元年,雍齿从沛公起,尝见委任,秦兵围沛公于丰,沛公破秦军,命雍齿守丰,雍齿素轻沛公,明年,雍齿经魏人周巿诱反,雍齿以之丰投了魏国周市,沛公大怒,再攻丰而不下,乃至薛,项梁既立为沛公,得破雍齿,可见,雍齿,一材之将军,高祖因谓雍齿疾,后齿属赵,再降沛公。汉高祖六年,高祖听从张良之意,封雍齿为什邡侯,食邑二千五百户,位次居五十七,享国八十又九年,高祖一浪荡子尚且能容背叛之人,我难道不能容忍投降之人了吗?” 阚子心中大喜,丢下武器,口中道:“孙阚子拜见明公!”话语一落,就要行叩拜之礼。 蔡标见自己三言两语便收了一员猛将,丢下武器,畅快的大笑起来,开始迈动步子走向阚子身边。 幸娃一瞧,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虽然他对阚子不信任,但他从没有想过席婺找来的人会如此容叛变,当即有些脑袋发懵,心道:“这算咋回事?首领跟大首领和好了,那……我岂不是必须死?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没活够!” 幸娃心中求生欲望一起,根本就不会再管别的了,只要自己能活的下去,还在乎什么后果?后果也是活下来以后得事。 幸娃不在偷偷摸摸,奋力站起身,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矛扔向了蔡标与阚子所在位置。 阚子与蔡标两人正在表演一个拜,一个扶的戏码,哪里会注意到几步之外飞来的长矛? 忽然,正在笑脸温言抚慰阚子的蔡标话头终止了下来,口中冒出来一些血泡,硬生生扑向了阚子。 阚子急忙付出蔡标,向蔡标身后看去,只见一根六尺有余的长矛从蔡标的背部插进去,硬生生插在了肺上,站在远处的幸娃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来,笑意中满是如释重负。 阚子这会儿根本就来不及顾及幸娃,慌手慌脚的将蔡标扶好,因为他知道这种贯穿伤根本不可能活的下来,这样做不过是想听听蔡标的遗言罢了。 幸娃见自己的侥幸一击,竟然杀掉了蔡标,心中欢喜到忘了自己断腿的伤痛。 正当幸娃还在沉迷于欢喜中时,阚子做出了一件让他想象不出来的事情,阚子直接走进蔡标住着的屋子,没一会手提一柄明晃晃的长刀从屋中走出来,走到蔡标身边后,阚子双手向下提着兵刃,用力插向了蔡标的心脏,蔡标双腿蹬了蹬没有了动静。 正当幸娃还在佩服阚子心狠手辣之时,阚子提着还在滴血的刀缓缓向他走来,阚子眼中沉着泪水,一双眼珠血红,仿佛要噬人一般。 幸娃心中一惊,不由的往后倒退一步,这一倒退,顿时扯到了腿上的伤口。 “嘶……”幸娃双手捏住断处,忍不住吸了口凉气,结结巴巴的看向阚子:“你……你要干什么?” 阚子就像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般,自顾自的走向了墙壁方向,单手跳起来抓住墙沿,一个跳跃就翻了过去。 幸娃等反应过来,背后早已被冷汗浸的通透。 幸娃看见背朝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蔡标,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半晌,幸娃才意识到席婺交代的事自己已经办成了,可一想到随自己一起闯荡的帛奴还有那两个素不相识的汉子,因为这件事丧命当场,心中有些戚戚然的感觉。 幸娃休息了一会儿,待恢复了些力气后,忍着痛站起来,一跳一跳的走到刀架旁,取下一杆长矛,拄着长矛,生疏的移动到了墙边。 并不高大的围墙,往日在幸娃眼中翻过它就像踩路上的石子一般容易,这会时间这堵墙在幸娃眼中,比一座高山还艰难。 当幸娃用力爬过围墙后,远处的鸡已经开鸣起来,这时,幸娃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足足折腾了大半夜。 幸娃轻声呼唤着在外面放哨的同伴,连着呼唤了好几次,也没人应声,幸娃又不笨,稍稍一想就知道阚子带着两人回去复命了,自己现在受伤,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累赘。 “望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幸娃长这么大,第一次产生出如此无力的感觉,同伴那里肯定是回不去了,席首领那里更不用说,搞不好自己就成了替罪羊,因为他见阚子被蔡标几句话就说服的时候,就知道阚子绝对不是轻与之辈。 办法不管怎么说,也是人想出来的,幸娃自我安慰起来,当绞尽脑汁再三取舍后,幸娃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走到绝路。 幸娃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昏亮,于是站在围墙外向下方的住户区望去。 山中的温度早上有些凉,一般起床都在日出之后,幸娃就靠着这一点开始站在山包上,眺望着山下的住户寻找自己目标,紧紧就看了一眼,幸娃就寻找到了。 紧靠山包角落处有一栋独立的房子,房子面东朝西而落,属于太阳一照到山顶,那栋房屋就能有最好的取光,而且这栋房子很特殊,周围一圈全是空荡荡的场地,与其他宅落不一样,别家门前都是菜地或者庄稼。 房屋中亮着微弱的灯光,将空地上照出一坨光亮,一闪一闪的。 第525章 伍贰玖:救 幸娃忍着断腿的疼痛,咬紧牙关,从斜坡上的乱石堆,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由于月亮的早早退去,能见度着实有些低,不足百米的山坡,幸娃足足行了有大半个时辰,衣服被刮烂不说,左腿就为了走这一截路,小腿上布满了被石子划伤的伤口。 孙渑本来以为蔡标与席婺会在夜间动手火并,没成想这一夜竟然安静的过来了,当别处院子中的鸡鸣声响起时,曾岸当先从席上爬起来,摸着黑将角落的灯点着。 “将军,该起床了!”曾岸轻声喊道。 孙渑摇头拒绝道:“不行,眼睛跳的厉害,等天亮了再去。” 曾岸作为一个随从,前几天还是一个犯人,自然也知道主官的话不容反驳,埋头整理起床铺来。 孙渑则靠在墙壁,眯着眼仔细的回想着为何席婺与蔡标两人没在夜间动手的原因。 忽然房门外传来用力拍打门板的声音。 曾岸正坐在席上发楞,忽听声响,急忙站起来,快步跑着要去开门。 “等等!”孙渑忽然睁开眼,沉声叫住曾岸。 曾岸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孙渑,只见孙渑脸色很不好,有些苍白。 “将军,您……怎么了?”曾岸用着仅屋中能听到的声音问。 孙渑有些慌张、有些急不可耐,但更多的是担心,仅仅几息的工夫,孙渑心中已经天人鏖战了无数次。 “看来……胜负以分!”孙渑面色渐渐缓和下来,长吐一声浊气,暗暗道。 “将军,您没事吧?”曾岸有些焦急的跑过来,低声问起来。 “没事,你帮我来把衣服穿上,我亲自迎接。”孙渑牙齿咯咯作响,身体下意识的颤抖着。 曾岸哪里见过孙渑这样,轻手轻脚的给孙渑将长袍穿好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孙渑站起来。 孙渑这会就像中风了一般,走路都不太利索,当一瘸一拐走到门口后,孙渑轻轻抖了抖手臂,曾岸知趣的松开松开自己的手,往后小退一两步,双手垂在身前,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 孙渑也就在这一会时间内,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作为朝廷的人,即便是蔡标胜了,也并不能拿自己如何,因为自己是他们和沂源唯一的一个传声器。 幸娃好不容易爬到了房子处,单腿站起来,用力拍打着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门。 大约过了有半柱香时间,屋中依然没有动静,幸娃焦急的都快喷出火来了,由于右腿被踩断,左腿被刮伤的伤口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并不感觉比右腿疼多少,可这会心情放松下来后,外面的伤口比右腿的骨伤更能让人感到疼痛。 正当幸娃有些失望的转过身离开时,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孙渑本来以为会有很多人到来,哪成想打开门,一个走路都不灵便的弱小汉子站在门外,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你是何人?为何这个时辰来我这啊?”孙渑稍稍一想就知道此人不是蔡标或者席婺派来的,心中长舒一口,不知不觉间捡起了自己的威严。 幸娃听到孙渑的声音,扭头一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将军大人救小人一命,小人……小人实在无处可去了。” 孙渑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悦:“我乃奉公子令前来招安的,又不认识你,为何要救你?” 幸娃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全在眼前的这个红衣服官员,于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像孙渑说了起来。 曾岸站在屋中越听越觉得幸娃命大,阚子那么好的杀人灭口机会,竟然无缘无故的放弃了,着实有些让人想不透。 孙渑听后,眉头舒展开来,摸着下巴才生出不久的黄须,质疑道:“阚子是谁?” “小人……小人之前没见过,不过我听蔡首领和他谈话,似曾认识。” 孙渑低头想了想,猛然想到昨天白日厅堂方向发生的事,那个杀人的汉子,自己隐约听到了他介绍自己叫阚子,但那个人看起来好生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起来进屋谈!”孙渑转身往屋内走。 孙渑坐好后,发现幸娃没有跟来,顿时拉下脸向曾岸吩咐道:“去!看看他咋回事。” 曾岸见孙渑这脸犹如春季的天,阴晴不定的,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低头走到门口扶起幸娃来,这一扶着实让曾岸惊到了。 “将军,他腿断了。” 孙渑一听这句话,当时就坐不住了,快步跑到门口与曾岸将幸娃扶起来,过真见到幸娃的右小腿已经不受控制了,直接吊在地上。 “将军,您能治吗?”曾岸苦着脸,小声问。 “我……我不会这,不过……我家公子能治。” 幸娃一听自己还没到残废的地步,惊讶的问起来:“将军,你家公子在哪?” 孙渑伸到怀中摸了摸,掏出一块铁质铭牌,一手扶着幸娃,一手将铭牌递给曾岸:“你背他迅速下山,山下有牛车,一路不停歇的话,夜间就能到。” “这……”曾岸见孙渑一脸焦急的模样,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拿着,别啰嗦,比起我来,公子更需要他的消息。” 曾岸接过铭牌,小心揣进怀里,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带着幸娃进城,不负孙渑的期望。 “将军,您呢?您怎么办?”曾岸负起幸娃,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孙渑摇头,感慨万千的道:“你不用管我,既然席婺将蔡标杀了,那我就是安全的,你一定要把消息带回去,公子自有主见。” “那……那小人趁着天还早,这就出发。” “去吧!”孙渑一挥手,不自觉的直起了腰板,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容:“我也该是时候和席婺摊牌了。” 幸娃见孙渑一个朝廷当官的,竟然将自己一条破命如此放在心上,激动的抹着眼泪:“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小子以后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您。” “我可不用你的报答,去吧!” 第526章 伍叁零:惊 曾岸见幸娃双腿伤的厉害,顾不得理会太多,就着雾蒙蒙的晨色,小跑着往山门方向跑去。 硕奴因为找不到人陪自己放哨,独自一人在山门转悠了一夜,趁着这会天快发亮,赶忙靠在山门旁边的石头旁小憩,忽然他听见身后不远处传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赶紧睁开眼爬起来。 “谁?”硕奴手紧紧攥着住身边的竹制长矛,警惕的向后喝道。 正在埋头赶路的曾岸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顿时就乐了:“你……你不是那个谁嘛?” 硕奴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眯着眼看去,当看清来人,也乐了:“你……你不是……我昨天护送的那个大官身边的吗?” “对对对!”曾岸如久逢故人一般,乐呵呵道。 “您……您是客人,这么早怎么就下山?” 曾岸长叹一声:“咳!我也不想啊,可没办法,你看我这上个厕所就遇到有人把腿摔断的,能见死不救嘛。” “啊?有人腿摔断了?”硕奴满脸的惊讶,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曾岸。 “嘿!我能骗你?”曾岸把幸娃往他身前移了移:“你看啊!我还能骗你不成?” 曾岸低头一看,这腿真的是断了,这会完全就是吊着的,里面骨头完全是断了。 “您这是要带他去哪?这黑灯瞎火的。” 曾岸听着硕奴的话语有些转圜的余地,轻叹一声:“我问了好几户人家,他们都说此地没有好的医师啊,那我只能带回城里让县长给治了。” “您认识你们县长?” 曾岸不由的直起腰,一脸显摆的说:“可不是?咱们县长上任的时候,还是我们一堆人给堵在城外的……”曾岸一句话说出口,顿时发现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硕奴一听曾岸敢把县长挡在城外,至今还没事,满脸羡慕的说:“那以后能把小人介绍给县长吗?” “这个嘛……”曾岸发觉自己吹牛有些吹大了,难为情的说:“我回家向县长大人禀报,若是县长允许,那我自然也就做个顺水人情,您看可好?” “好好好!”硕奴听着曾岸的话中满是诚恳,自然也就不去计较真假了,兴奋的让过道,面带喜色的说:“那您赶紧去,小的等进城了,一定去找您。” 曾岸自己都没想到仅仅两句话就让硕奴让开了道,心中很是得意,待走到曾岸身前时,曾岸嘴特欠抽的问了句:“我记得你们不是两个人嘛,怎么只有你一个了。” “噢!你是说阚子啊,他我也不知道哪去了,白天他竟然把蔡首领的心腹杀了,这一夜我都没见到人了。” 趴在曾岸背上的幸娃听见硕奴随口说出的话,大声惊呼起来,不过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惊讶了,赶忙用手捂着自己的嘴。 其实曾岸也险些惊呼出来,因为他没想到白天见到那么乖巧的一个少年,竟然幸娃口中所说的那个心狠手辣的人,一时间有些失神。 硕奴距离曾岸如此之近,岂能看不清幸娃的惊讶? “你……你知道阚子哪去了吗?我都不知道他哪去了,人还好着没。”硕奴有些焦急的问。 幸娃也不算多笨的人,从硕奴的话语中自然能听出硕奴的关怀,但他们晚上的事情岂能公之于众?于是幸娃脑子一转,点点头吞吞吐吐的说:“我晚上看见他在席首领家,现在就不知道了。” 硕奴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还在就行了,把我着实担心的不清。” 曾岸别看没当过官,但他当年再怎么说也是在县兵里混过的人,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急急忙忙的说:“这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赶个早路,趁着晚上能进城。” 硕奴没有回话,只是点点头,一副满是心事的挤着五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一样。 曾岸背着幸娃,一点都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踩着阶梯,生怕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导致自己与背上的幸娃命丧当场。 这截并不算多长的阶梯,曾岸都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当到达山下时,太阳已经将地面铺满了金色的阳光。 曾岸无暇欣赏这里的美景,找到牛车后,将幸娃小心翼翼的放在车板上,匆忙地驾着牛车往沂源方向赶。 两人一路上,未敢有任何耽搁,饿了、渴了全靠车上放置的水坛中的冷水来充饥,就这样紧赶慢赶,两人见到沂源那矮塌的城池时,已经到了亥时初刻。 军营,众兵士早已睡了,整个军营除了照路的火把,唯有中心大帐方向有着一丝灯火。 站岗的兵士三班轮换,所以也没有发困这一说,这一班卫士刚刚换岗完毕就发现远处有一脸马车向军营驶来,纷纷提高了警觉。 窦冕与公伯胜二人,这时间还在中心大帐中商量着蔡标一干土匪招安的可行性,两人都争议的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当窦冕要大摆优缺点的时候,大帐外传来报告的声音。 公伯胜与窦冕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大帐外,兵士右手半握拳轻锤了心脏,直着腰,特有精气神的禀报道:“公子,旅帅!跟随孙队正入山的人返回来了一个。” “哦?你问没问可有消息传来?”公伯胜好奇的瞪大眼睛问道。 兵士摇摇头:“来人说要当面禀告公子,其余不管如何问,他们就是不开口。” 公伯胜面露失望,摊开手,咧着嘴道:“公子,我就说要把这些人都杀了,你死活要留着,看到了吧,手上捏一点点东西就敢如此没大没小,真是贱民。” 窦冕没有理会公伯胜的埋怨,而是伸出左手:“既然他们说奉孙渑的命令,那自然就有凭证,不知凭证可在?” 兵士点点头,伸出左手,露出一块铭牌出来,恭敬的用双手捧着走到窦冕身前,放在窦冕手心。 窦冕一见铭牌,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蔡标活不了了。” 第527章 伍叁壹:消息 公伯胜被窦冕如此推断吓了一跳,惊讶的问:“为何公子会这么说?” “你们铭牌交给别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公伯胜怔了怔,抚着胡须思考道:“我等入羽林军之时,上官便告诫我等,牌在人在,牌丢人亡。” 窦冕笑眯眯将铭牌伸向公伯胜:“现在公伯叔以为这是干什么的?” “孙渑有难?” “孙渑虽说是羽林卫的人,但他也是蔡标找来寻求招安的人,所以蔡标没有杀孙渑的借口,除非孙渑这段时间出现了什么变故,不然他也不会抱定必死之心啊。” 公伯胜不解的问:“这样也不能证明蔡标死了啊?” “公伯叔,若你是蔡标,你下定决心招安,孙渑只是有勾结他人的嫌疑,你会杀吗?” “不会!”公伯胜斩钉截铁的说。 “为何不会?” “既然老夫要受招安,那自然会有准备,就像当年叔孙无忌一样,即便部下暴乱,亦当一往无前。” “然也!所以只有蔡标已死,孙渑才会担心妄生事端,不得不备好后路而已。” 公伯胜越听越觉得玄乎,抬头对兵士示意了一眼,兵士躬身退了下去。 窦冕搓着手站起来,有些激动的说道:“看来咱有些小瞧草莽之辈了,这样也倒好,不然我们招降一群无用之辈做什么?公伯叔,粮食几日能到?” “李继发来公函,言其五日即至,算起来应当快了,就不知道是不是走水路还是走旱路。” “李继可有僭越之举?” 公伯胜稍微想了想:“传来的消息,李继还算本分,并没有什么逾规之举,每日除了安民就是抚慰三老。” 窦冕听公伯胜如此言语,心中很是得意,财迷、官迷就是好掌控,稍微给点甜头,他们就会沉迷其间。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卫士带着曾岸站在了账外。 窦冕并没注意曾岸,而是被曾岸背上的汉子吸引了,此人一双贼眉鼠眼,脑袋有些像鼠头,眼珠子滴溜的直转,仿佛在做坏事一样。 公伯胜大喝一声:“来人怎生如此无力?难道不懂行礼吗?” 曾岸被公伯胜的虎威吓得险些跪了下去,结结巴巴的说:“回……回将军的话,小……小人背上这人……腿……腿有伤。” 窦冕揶揄道:“鸡鸣狗盗之辈,伤些不碍事的,放他下来,我想看看这梁上君子的伤有多重。” 幸娃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自己的职业说的如此文明的人,脸皮唰的一下红到了顶,仿佛喝了几瓶高粱酒一样。 曾岸放下幸娃,胆怯的低着头,手有些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放。 幸娃看到曾岸的眼光,便知道前沿这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小孩才是决定自己命运的人选,丝毫不顾及自己腿上的伤势,扑通一声匍匐在地。 “小人……小人幸娃,蔡首领被席婺首领杀了。” 公伯胜对蔡标的死活并不关心,但忽然冒出来的席婺让他有些惊讶:“席婺是谁?” “跟了蔡首领有二十多年的门客。” 公伯胜心里震惊的有些无以明复,满是惊讶的对窦冕说:“这人可真的是毒蛇啊,能忍二十年。” 窦冕面色红润的笑了起来:“食其禄而杀其主,是为不忠,举其土而献其地,是为不义,此人是在给我亮底牌呐!”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公伯胜伸长脖子问起来。 “他就是想让我看看一个不忠不义的人敢不敢要,要啊!为何不要?” “这……” 窦冕看向跪在地上的幸娃,缓缓问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杀的。” 幸娃愣了下,他没想到窦冕一口就道出了结果,有些惧怕的趴在地上,身入抖筛。 窦冕走到幸娃身边,看着幸娃的耷拉的腿,揭开裤腿,翻来覆去的瞧了眼:“不简单,腿还是被硬生生踩断的。” 窦冕站起来对帐外吩咐道:“去拿一副新做的夹板来,还有布。” 兵士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拍着胸脯道:“喏!” “说说吧,怎么杀的?若不说,也你也就没了活的必要。”窦冕面带微笑,仿佛只是在说笑。 幸娃本来对窦冕并没有在意,这会窦冕的两句话,彻底击碎了他心中的防线。 幸娃一边结结巴巴的将自己与阚子在院中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完,最后还特意将阚子那异状描述的清清楚楚。 窦冕听后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可思议之处,徐徐走到座位跪坐下来,拿起茶壶成满了一盏带着浓浓药味的茶汤,细细品味起来。 公伯胜疑惑的看向窦冕:“公子,这阚子是什么意思?难道……” “你知道黔首在乱世是怎么活的吗?” 公伯胜怔了怔,满头雾水的的摇着头,他没在底层活过,哪里会知道这么多。 “存活至上!” “存活至上?” “对!只要能让自己活的更好,什么都会做,阚子与席婺应当是一类人,看来这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果然不假啊!” “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反正他们就算反,又能走多远?”窦冕放下茶盏,咧开嘴乐呵呵的说:“明天你们开始全城通告,拆城!” “真拆?” “废话,能不拆嘛,此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天然的堡垒之地,只要清空山匪,谁能来这里?何必让这么个小城墙害了此地呢?” “三老那里……” “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当忘利害之虑,这老头子老在念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也不想想,这一亩三分地是他的吗?” “那若黔首不从,怎么办?” 窦冕指着河对面黑黝黝的群山:“我听说此地矿产很是丰富啊,既然矿产丰富,咱们也正需要一些制作武器所用的东西,还有城墙拆了,要扩建房屋,这都需要人力,你说能干什么?” 公伯胜一听,跃跃欲试的站起来:“咱们还需要兵力。” “不不不!你不需要。”窦冕说话间指着地上的幸娃。 第528章 伍叁贰:麻烦事 公伯胜挠了挠头,顺着窦冕的手看去,只见幸娃那弱小的身子如蛋壳中新生出的小鸡一样,浑身发抖,脑袋紧紧的挨在地面,不敢有任何动作。 “何意?”公伯胜很是纳闷,窦冕话中老是机锋,猜起来很是难懂。 “兵丁、人口,皆在他的口中,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该如何安顿,城墙一拆,不就正好了吗?” “噢……晓得了!公子真是做生意的人啊,如此精细的事竟然有算着,不简单。” “民不失务,则利之,农不失时,则成之,省刑罚,则生之,薄赋敛,则与之,俭宫室台榭,则乐之,吏清不苛扰,则喜之。民失其务,则害之;农失其时,则败之;无罪而罚,则杀之;重赋敛,则夺之;多营官室台榭以疲民力,则苦之;吏浊苛扰,则怒之。故善为国者,驭民如父母之爱子,如兄之爱弟。见其饥寒,则为之忧;见其劳苦,则为之悲;赏罚如加于身,赋敛如取己物,此爱民之道也。我们只要赏罚有度,大治之日可期矣。” “善!”公伯胜抚掌大笑起来,得意的看了眼曾岸,大手一挥:“你晚上就在军营安歇,明天随军士入城宣令。” 曾岸没想到公伯胜竟然还想着自己,当即兴奋的有些不知所措,双腿应声跪了下去:“多谢将军!” 公伯胜温言的向曾岸说道:“去吧!从这往后面去,有三间大的简易房子,你随便选一间住,夜间不要妄加走动,不然要受军法的。” 曾岸感激涕零的趴在地上,哽咽的说道:“谢将军关心。” 公伯胜对曾岸挥挥手,然后对窦冕说起来:“公子,我曾闻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如今我等劳心又劳力,与剿匪何?难道沂源能安吗?” 窦冕嘿然道:“我亦曾闻为天下及国,莫如以德,莫如行义,以德以义,不赏而民劝,不罚而邪止,如此你可知否?” 公伯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民日夜祈用而不可得,苟得为上用,民之走之也,若决积水於千仞之溪,其谁能当之?《周书》曰:民,善之则畜也,不善则雠也。有雠而众,不若无有,有道是舆隶,至贱也,无立锥之地,至贫也,殇子,至夭也。会有一欲,则北至大夏,南至北户,西至三危,东至扶木,不敢乱矣;犯白刃,冒流矢,趣水火,不敢却也,晨寤兴,务耕疾庸,不敢休矣。” “难道有别的办法吗?” 窦冕站起来,有些激动的说:“煌煌天威,岂容放肆?凡吾力所能及之处,胆敢称兵者斩!” 公伯胜没想到窦冕竟然满脸笑意的说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话来,一时有些语塞:“席婺这如何办?” “投名状已缴,我自当信任之。”窦冕说话时,表情已经有了些狰狞,公伯胜生怕自己言多有失,扭头看向了一侧。 正当屋中安静下来时,兵士在大帐门口喊道:“公子,东西拿来了。” 窦冕并不在刚才的话题中纠缠,大步走到兵士身边,从兵士怀中接过夹板与白布,有些磕磕绊绊的走到了幸娃身边,放下东西后,窦冕让幸娃翻身躺在地上,自己开始用起那蒙古大夫的手艺来接起骨来。 也不知接没接好,反正窦冕摸了摸去都觉得有些欠妥,扭头看向公伯胜,公伯胜就更不会了,因为跌打损伤他们自己都是靠运气,更不用说断骨的事了。 幸娃见窦冕出去一趟后,捧来一捧乌漆麻黑的草药给他贴在腿上,骨头断裂的位置竟然有些凉意传了来。 窦冕固定好幸娃的腿后,挥挥手让兵士扶了下去,自己走到公伯胜身边伸出脏兮兮的手来。 公伯胜轻叹一声,很是没辙的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细心的给窦冕擦拭起来。 “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辩之,我们只能做做那个补天人了,虽然有些败坏名声,不得不为尔,非小子不以明言。” 公伯胜默默地点点头,他也知道窦冕数次顾左右而言它,肯定是有道理的,只是不想说那么清楚而已。 窦冕说完后,满脸心事的走出了大帐。 公伯胜心中有些烦躁,提起水壶凑在嘴边,咕噜咕噜的大口饮起来,半壶有些药味的水下肚,公伯胜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双手支着桌案站起来,如醉酒一般,踉跄的出了大帐。 天色刚刚发亮,一道道整齐的牛角号越城而过,城中还在休憩的民众,纷纷简单的披着衣服从屋中爬出来,竖起耳朵听着号声中大声宣令声。 俞三老昨夜刚刚入睡不久,就听见自家孙子说窦小县长前来拜访,俞老头着实有些不想见窦冕,因为这一老一小都是仗着自己完全可以逾规的年龄,谈起话来,完全没大没小的,俞老头是按照自己想法,步步为营,窦冕则满是异想天开的想法,想到哪里说哪里,两人每次对话完毕,都会在心中产生出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感觉来。 俞老头拖着困顿的身体从榻上爬起来,让孙子帮忙给自己穿好衣服,而后在孙子的搀扶下,将窦冕迎入府中。 窦冕这段时间扯皮扯得都对俞老头家熟门熟路了,俞老头刚将大门打开,窦冕就已经大步跑向了书房方向。 俞老头一见这架势,可不就是挑灯夜战嘛,俞老头唉声叹气的摇着头,带着埋怨的轻声嘀咕起来:“造孽啊!真造孽啊!” 俞老头的孙子低着头,装作没听见,因为他知道这一老一小自己惹不起,索性装起孙子来,反正本来就是孙子不丢人。 窦冕熟门熟路的进入书房后,从正在炉子上取下茶壶,又翻箱倒柜的从一口箱子中搜出包裹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包中的茶叶,然后从茶具里取出水杯,一杯满溢茶香的清茶瞬间就成了。 第529章 伍叁仨:统一 俞老头走进来一瞧窦冕又开始把自己书房当家了,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到他还没坐稳,窦冕就开始说起了拆城的事。 俞老头心里那个膈应啊,真想把窦冕揍一顿,自从窦冕到这,不安抚民生也就算了,张口闭口都是拆城墙。 窦冕给的理由很简单,需要安顿刘敏,可俞老头认为窦冕这是瞎胡闹,两个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对坐了一整夜。 当城外街道上的宣令声传入书房时,俞老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愚弄了,一脸阴沉的摔袖离开了。 窦冕可不管那么多,摆出我脸皮厚你能咋的 待俞老头走后,窦冕就这么趴在身前的桌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沂源城里的民众们听了几遍终于听清了兵士们的宣令内容,纷纷转身走到自己所属的亭父门前,寻找亭父问明情况。 亭父、求盗闻讯更是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有拆城这么一回事,于是这些人最后找来找去,拥着各自上官——亭长,堵在了军营外。 公伯胜为了使自己能够不在引发乱局的情况下拆完城池,孤身从大帐出来,和和气气的将众人带回家了大帐。 沂源此城着实太小,不像洛阳那般十里一亭五里一郭,整个城池内简单的划分了四个亭,掌同蔷夫,主官徭役之事,下属亭父与求盗,一个主管卫生,一个主管治安。 这群人进入大帐后,好奇的对大帐内探查起来,这一看着实让众人们有些心惊,这里面如此简陋的装饰哪里像是羽林军,比之之前的县兵尚且不如。 公伯胜对众人的议论仿若未闻,径直走回主位坐了下来,温和的说:“诸位先入座,我们也好细谈。” 众人纷纷向公伯胜执着礼,弯腰坐在了两边空着的席子上。 “诸位皆有功于国,威望卓着之辈,说是你们乃是本地的青天也不为过,我家公子在昨夜就给诸位备好了茶汤,还请诸位同饮。”公伯胜面带微笑的开门见山说起来,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公伯胜已经向外挥手道:“来人!上茶!” 这群人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正当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时,几名满身戎装的兵士们已经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茶盏里面的水黑黝黝的,完全看不出本来眼色。 众人纷纷站起身接过茶盏,端在手中,仔细的端详起来,又是闻又是品。 公伯胜结果茶盏,低头轻轻吹了吹茶水表面漂浮的茶沫,仰头一饮而尽。 “公子前几日曾说:树连村,山为界。分开烟水,隔断尘埃。桑柘田,相襟带。锦里风光春常在,看循环四季花开。香风拂面,彩云随步,其乐无涯。折腰惭,迎尘拜。槐根梦觉,苦尽甘来。花也喜欢,山也相爱。万古东篱天留在,做高人轮到吾侪。山妻稚子,团栾笑语,其乐无涯。” 众人见公伯胜已经喝了,自己也不好拒绝,扬起头将满是药味的茶汤喝了下去,待药汤入肚,一个个脸上露出来苦瓜脸。 公伯胜见这些人还能忍着不说话,满脸堆着喜色道:“有道是苦尽甘来,咱们这苦可在肚中啊,若不将这苦好好咽下去,怎么可能甘来呢?” 坐在公伯胜坐下首的汉子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直白道:“咱们这群人,都是大老粗,毛手毛脚的,将军有何事,您直说,我们若能办一定办好,若是不能办……” “不能办,又当如何?”公伯胜抢过话头。 “不能办……不能办的话也一定办好。”汉子咬咬牙道。 “我等羽林军本来乃天子护卫,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剿匪,以安黎民之心,至于卫护桑梓,还得要靠你们啊!”公伯胜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公伯胜右下首的汉子终于坐不住了,毕恭毕敬的站起身,面露怯色:“不知将军意欲何为?且给我们一个章程,沂源此地盗贼云起,民苦兵事,可不敢再生乱了。” 这汉子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仿佛应声虫一般。 公伯胜见众人终于已经完全声音,大喜,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一个音符:“诸位皆是明白人,今天你们也听说了,咱们需要拆城,可这拆来拆去,就是绕不过你们,所以呢……我就想问问你们怎么想。” 一位坐在右边末席的青壮站起来,声音嘹亮的说:“不行!咱们祖辈都住在城里,怎么能拆?拆了的话,山匪来了怎么办?难道你们羽林卫走了,还靠我们护卫不成?难不成我们到时候向土匪卑躬屈膝吗?” “你是何人?”公伯胜很是惊讶,忍不住问道。 “回将军的话,小人求盗胡海涛。” “嘿!名字起的好啊,真好!看来你龟缩的时间长了,不会当人了,按你这想法,你见人都要跪吗?真不是个玩意儿,没骨的东西。”公伯胜笑盈盈的看向外面,大喝一声:“军正丞何在?” 阿颜纳站在大帐外,听见里面公伯胜的声音,快步走进来,左手按紧腰间的刀柄,气势昂扬道:“末将在!” “将胡海涛拉去斩了,拿着首级全城通传。” 胡海涛没成想自己竟然因为一句话要掉脑袋,噗通一声跪下来,带着哭腔道:“请将军饶小人一命。” 阿颜纳可不管那么多,单手拎着胡海涛走了下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兵士拿着一顶还在滴血的人头跑了进来:“报……犯人已斩!” “去吧!示众!”公伯胜冷静的对兵士吩咐道,大帐内的众人见公伯胜杀人比宰鸡还容易,纷纷回到座位上,埋着头,生怕公伯胜叫到自己。 公伯胜扫视了一眼众人,见这些人如此胆怯,心中冷笑起来:“诸位,护卫桑梓还得靠你们啊,毕竟靠山山倒的事,也不是一两件。” 众人齐刷刷的俯下身,趴在地上:“多谢将军指点。” “嗯!城池今日开拆,若有人不想拆,让他来找我。” 第530章 伍叁肆:请教 众人心里恨得直痒痒,可就是不敢开口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如磕头虫一般回应着。 公伯胜压低声音,严肃的说道:“脊梁骨是自己,我们这些外人只能给你们扶起来,至于你们想不想站直腰杆,全靠你们自己了,去吧!” 众人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公伯胜,而后站起来弓身退了下去。 公伯胜待众人走后,迅速叫来了一名兵士,想着要把消息报给窦冕。 正在俞老头书房中凑合休息的窦冕,睡梦中被俞老头的小孙子推醒过来,窦冕不情不愿的爬起来,莫名其妙的出了院子。 当看到大门外站着的兵士,窦冕睡意瞬间消失了,跟着兵士一起还没走出城池,远远的就见到公伯胜满脸欢喜的从远方走过来。 “公子,如何?” “嘿嘿…俞老那老不死的,死活抱着自己的观点不放,老说我这是在害他们。”窦冕摊开手,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耸着肩叹息道。 “公子,末将其实也感觉是的,若是此地没有城池,该如何?” 窦冕指着两边绿油油的山:“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嘛,鲁山的山如此之多,若在山中建一些坞堡之类,全民结冰,千人队伍根本成不了事。” “那……若吴癸与韦仇相约来攻,我们该怎么办?” 窦冕心里咯噔一下,扭头一脸惊讶的说:“公伯叔,你可别乌鸦嘴啊,若真是这样,那咱们就可得造孽了。” “咱们有办法?” “有!”窦冕摸着下巴:“公伯叔,你稍后派人去采购大量的硝和硫磺,我有大用,为了避免你说的这种事情发生,你尽快的在孙渑回来之前,安排好入山的人,吴癸与韦仇的动向,我们必须提前知道。” “是!那我这就派斥候营走一遭。” “不能!斥候营不能动,你们这些羽林卫乃是掌控蔡标兵力的人,在席婺到来之前,不得轻动一兵一卒。” “那入山怎么办?”公伯胜大为不解。 “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而敌国削。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励以义,则士死之,军谶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招其所归,示其所死,则求者至。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士争死。” “使其禄?还是使其义?” 窦冕听公伯胜说出如此幼稚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结其义,重其禄。” “如何结?” “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命也。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士卒用命,乃可越境。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破敌者,众也。故乱将不可使保军,乖众不可使伐人。攻城则不拔,图邑则不废,二者无功,则士力疲弊。士力疲弊,则将孤众悖,以守则不固,以战则奔北。是谓老兵。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伍,则士卒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 “这……不是有些相悖吗?”公伯胜摸着下巴,脸上满是疑惑。 “你啊!这种小事,实在不懂了就去问问军营里的那个残废,他就被人折腾过一次。” “残废?”公伯胜眉头一皱,随即欢快的大笑起来:“哈哈……幸娃,我怎么忘了他是个死士了呢。” 窦冕见简简单单的道理,愣是让自己拐弯抹角说了大半天,于是懒得再搭理公伯胜,自顾自的走开了。 公伯胜越想越得意,低着头兴奋的赶回了军营。 大营门口站岗的兵士们,见到公伯胜满面红光,皆目露惊讶之色,因为在他们记忆中,自家主将许久都没这种表现了,往日一向都是板着脸,就像别人欠他钱了一般,一般只有别人犯了军法,慰问之时才会脸露笑容,难道今天又有谁犯事了? 公伯胜可没注意到这些人的表情,直接走到北面空地处的简易房中搜寻起来。 幸娃由于腿部被固定住了,所以一夜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太多不适,顶多就是翻不了身,与前一天那断腿之时的那种痛苦,有天壤之别,所以好好的睡了一夜。 幸娃其实早都醒来了,看着门口走过的一个个身影,心中既感激,又忐忑。 “哎呀!幸兄弟啊,你可起来了?” 正在床上发呆的幸娃,忽然听见有人喊叫自己,声音有些熟悉,但始终记不起来在哪听过。 “我……我起来了!”幸娃一想自己在这里也就认识曾岸一个人,哪里还能有别人?于是强撑着坐起来,轻声问道:“可是曾大哥?” 公伯胜兴致盎然的推门走了进来:“曾岸去办事去了,这不我瞧着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特意把事情往后推了推,专程过来看看你。” 幸娃一听堂堂的一军之主,竟然把自己这么个梁上君子出身的人放在心中,急忙爬起来就要跪拜。 “诶……别别别,你这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坐!你就这样坐下说。”公伯胜过来扶住幸娃的双肩,语气祥和的说。 “是!是!不知将军有什么事能让小人办的,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幸娃又不笨,不然怎么可能在席婺手下活的长久?稍一思考,幸娃就开门见山的回道。 幸娃两句话若是换了一个月之前的公伯胜,那可能会有些不知所措,可现在跟着窦冕待了一个多月,整个人脸皮的厚度完全呈几何式增长。 “幸兄弟,你这多虑了不是?难道看不起我这大老粗?怎么能说出如此见外的话来?”公伯胜一边说着,一边抓住幸娃的手,语气中带着责备 幸娃受宠若惊,他那里见到过这场面?席婺也没这么干过啊,于是幸娃赶忙道:“还请将军不要见怪,小人这不没见过世面嘛。” 第531章 伍叁伍:决心 “幸兄弟,昨天公子在,有些事不好问,咱这不刚忙完,就跑来问问你……” 公伯胜话还没说完幸娃已经开口问道:“不知将军要问什么,小人定当知无不言。” “嘿!你就别张口小人,闭口小人了,我又比你大不到多少?叫我大哥就行。”公伯胜别的不在行,拉关系上绝对是把好手,亲切的说起来。 幸娃自己没想到竟然还能攀上公伯胜这根高枝,当即放下心中的戒备,强撑着要站起来。 “别别别,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计较那么多?你这腿不灵便,还是众人们坐着,别扯了伤口,这样不好。” 幸娃见公伯胜的语气不似作假,小心翼翼的又回到原样,脸上的紧张之色慢慢退却开来:“不知道大哥有何事能让小弟帮忙办的?您可别小瞧我,小弟我这腿是不利落,但脑子绝对没坏掉。” “好好好!幸兄弟直爽,大哥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饿哦想让你去给我找些人。” “大哥想要什么人?” 公伯胜摸着下巴的胡须,迟疑的说:“需要行动灵便,而且最好能够在韦仇、吴癸营中的人,我们这军营整天得不到最新消息,兵们都快生出懈怠之心了。” 幸娃低头想了想:“不知……不知大哥要多少人,我……我认识韦仇山寨里的一个小首领。” “哦?还有此事?” “嗯!小弟当年走投无路,曾经去投过韦仇那里,当时接待我的是一个叫王鹌的人,这个人当年和我还一起混过,他告诉我韦仇此人瑕疵必报,并非明主,于是小弟就去了蔡标山寨。” 公伯胜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双手紧紧的握住幸娃的手:“好好好,不过这一个人肯定不行,我给你出百金,你去招募人,最好能有好身手的人。” “大……大哥,您没开玩笑?” 公伯胜一本正经的说:“我像开玩笑吗?” “一条人命不过也才两金而已啊。” “哈哈……你就放心吧,百金只是你招募的费用,至于别的花费,我会向公子申报的,你若能得来好消息,公子定当有赏。” 幸娃如今觉得自己的断腿有些迟了,若早一些遇到公伯胜,帛奴也就不会死了,搞不好还能成富家翁。 “大哥,小弟这就去办!”幸娃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 “别!你先休息,等过段时间再去,反正席婺他们应当也快到了,到时候你也跟着去见见。” “真的吗?”幸娃有些止不住自己的兴奋了,惊讶的问。 “有道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相信你交往的人能力都不差,毕竟以后你招募到人,还需要管制不是?” 幸娃听着公伯胜对自己如此关心,感激的说:“请大哥放心,小弟只要定当粉身碎骨报答大哥知遇之恩。” “行啦,别粉身碎骨了,你把这事情办好,我请你喝酒。” 公伯胜还没等幸娃回话,轻轻拍了拍幸娃的肩膀:“好好干,若是干的好,再怎么的,我也给你搞个出身来。” 幸娃被公伯胜一拉一抬,顿时流下了感激的眼泪,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窦冕在与公伯胜分别后,便沿着城池走了起来,窦冕一路走一路仔细观察起这城墙的构造来,这城墙看似很简易,然而却并不简单,整体的设计有些像坞堡,城墙的四个角是夯土堆成的,看这地面上被雨水冲刷下来的土层,已经都能算得上小山包了。 窦冕看了一圈,发现城池确实太破旧,若不拆城,里面住住户一住满,外面土匪也没消灭掉,这城池中的人也就是待宰的羔羊,谁住里面谁也安宁不下来。 待到窦冕满是心事的回到大帐时,公伯胜早已经坐在主位上抱着满是药味的茶汤津津有味的喝着。 公伯胜嬉皮笑脸的问:“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我在想城池拆了,是有好处,但缺陷同样大啊。” “那……要不…不拆了。” “不成,我告诉你吧,不拆?哼!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把两边门一堵,城里的人都得死。” 公伯胜摸着下巴,放下茶盏,徐徐言道:“其实我之前想过,今天也给亭长们说了,让他们组织人护卫桑梓,可护卫桑梓……指望他们,我看是不成啊!” “当惯了羊,怎么可能会返回去当狼?而我们要做的,那就是不管他当不当,必须变成狼。” “有何办法?” 窦冕坐好后,伸了个懒腰:“我的想法,那就是组织民众作为民兵,这些民兵,战时和训练都要有饷,有饷他们自然也就会用力。” “钱从哪出?” “税啊!我两个县的税,怕他作甚?” “我的公子哎!盖县的粮食到现在都没来,我们都快断炊了,而且若再给民兵发饷银,席婺一杆人怎么办?是不是也要发?” 窦冕眨巴眼睛的瞅着公伯胜:“不给钱,他们怎么会拼命?” “公子,你可想过没,咱们现在这些事,还没经过朝廷商议,属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迟早有一天咱们是要回归朝廷的,若是问咱们要起税收来,咱们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呸!交代个啥啊,他们好意思让交代,苑康那老小子,他处理不干净,请我们去处置,难道还让我们饿着肚子吗?” 公伯胜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咱们就算有功,可与朝廷政令相悖啊,有过那就更糟糕了,罪上加罪。” “你这说法没错,但不全对,现在陛下大权在握,急须平乱向天下宣告自己的英明,而目前以泰山、荆州、并凉为最,若能平一个,群臣皆安,平两个那就是天下祥瑞,并凉之地我去年看的时候,这里羌人若强弩之末,平乱成功不过咫尺,咱们最好能先成功,那样别说将功抵过了,最少都能往上去一些。” 公伯胜一脸不相信的看着窦冕:“公子所言可是属实?” 第532章 伍叁陆:裂痕 “公伯叔,我会骗你?现在已经三月了,若在四月初平不了乱,那个时候,朝廷随便派一个小黄门下来,咱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公伯胜一听如此严重,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赶忙站起身来,有些急躁的说:“我这就去安排去!” “别着急啊,我们一步一步来,从明天开始,把队伍分成弩兵、步兵,弩兵练习以列阵进行,分三组,每组排成三排,即九排,第一排跪着,第二排半蹲半站,第三排直立,三段射击,如此先试试,至于步兵嘛……山林作战以刀盾兵为主,这些你自己摸索。” “晓得了!那我这就先去把在军营的队正集合起来,一起摸索着。” “嗯!这段时间我要把城池拆了不说,我还想把河堤也建了,不然这里到时候人太多,不好管理。” 公伯胜随意的拱拱手:“晓得了,我这段时间就不来烦你了。” 窦冕待公伯胜走后,心事忡忡的出了军营。 之后的数日,窦冕与公伯胜两人,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再行会面。 公伯胜每日都想着要怎么分配队伍,恨不得将自己掰成两半,手下的兵士们在这时也乱了套了,完全不再听各自队正命令,自行其事。 窦冕更是好不到哪去,每天累死累活的向亭长、亭父解释从哪开始拆,如何拆,要把残物倒在那,可这些人事事皆跑去请示俞老头,搞的俞老头像太上皇一般,弄得窦冕到最后都有些想放弃了。 俞老头从头到尾就像一位高明的操盘手一样,整日躲在自家院子不出门,暗中掌控着所有的这一切,窦冕数次上门求见,皆被门人种种借口拒之门外。 一连数日,除了盖县运来的粮草一事让窦冕稍微兴奋外,其余皆事事不顺。 直到窦冕与公伯胜相谈的第五日后,北方曾岸着人传来了席婺已经拔寨起行的消息,此时已经三月末,距离四月朔日只有两天了。 公伯胜听到消息,兴奋的将众兵士聚集起来,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誓师大会。 窦冕开始还以为公伯胜这几天事情已经办妥,于是兴高采烈的跑去校场上凑热闹,这不凑还好,一凑让窦冕险些笑喷了,为何?窦冕开始以为自己办的够差了,没成想公伯胜还不如自己,直到现在公伯胜还没摆平这些兵卒。 当窦冕站在角落处,听完公伯胜讲话后,不由得感慨起“士别人日,当刮目相看”,公伯胜一番既是功名利禄,又是身后百年事的讲话,让这群年轻的兵油子产生出了为自己搏一搏的信念,还没等公伯胜话讲完,这群汉子已经各自寻找队伍站起来。 所有的人中,唯有窦冕感觉是最憋屈的,因为公伯胜红嘴白牙一张,全是花钱的东西,弩兵除了日常用度比步兵高一等不说,月饷还要高上几分,公伯胜美名其曰:“弩兵训练辛苦。” 一眨眼的功夫,公伯胜遴选兵士结束,自己重新指定好队正后,脸上堆着得意的喜色从校场走了出来。 窦冕瞧着公伯胜那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心里恨得直痒痒,于是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公伯胜进入大帐还没坐下,窦冕已经从背后冷不丁开口说了起来:“公伯叔,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啊!” 公伯胜眼皮都没动一下,一边铺整席子,一边说道:“公子夸赞啦,我这不是你教我嘛!” “我教你什么了?” “结之以义,驱之义利。”公伯胜坐好后,扛起水壶大口灌起水来。 窦冕才发现公伯胜真不简单自己随便胡诌几句,竟然这么快就活学活用了。 “幸娃那边是不是你搞了些什么事?” 公伯胜手停了下,满脸惊愕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不然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吃喝全是我掏钱,笼络人心全是你去?这不是明摆着把我当傻子嘛!” “嘿嘿!公子,谬赞了,我可不敢呐!” 窦冕见公伯胜一脸假兮兮的样子,没好气的问:“说说吧,韦仇和吴癸,那一直有异动?” “韦仇!” “消息来源可靠否?” 公伯胜舔着嘴唇:“自然可靠,我出二十金买的!” “幸娃联系的?” “对!” “是何异动?” “他们想在席婺到来当天,袭击沂源!” 窦冕眉头一皱:“你如何做?” “束手于敌,或为鱼肉,吾弗取也,自当却敌于野,乃所以速之也。” “为何你如此想?” 公伯胜不假思索的开口道:“诸贼势大,若一战不灭灭贼,此地地理,我等必为贼所困,若只退守穷城,若不为贼杀,当坐法诛,进退皆无生理,故而我自当以逸待劳。” 窦冕对公伯胜的说法很是不屑:“领兵之人姓甚名谁,性格如何?是何兵种?自何处而来?难道三千大山,你一座一座寻吗?” “末将自有办法,不劳公子挂念了。”公伯胜一脸不屑的对窦冕拱拱手,继续喝起水来。 窦冕也是识眼色之人,站起身对公伯胜拱了拱手:“愿公伯叔马到功成!” 窦冕说完,拂袖而去。 公伯胜缓缓放下水壶,会心笑了起来。 窦冕回到县衙,坐下来,平心静气的分析起公伯胜的利弊来,当连着几次推演后,窦冕发现就公伯胜手中的这四百余富贵兵,别说抵抗韦仇了,就是最简单的守城也会搞不定。 窦冕心中对公伯胜此行有些悲观,当对手中所有的优缺点一通盘点后,窦冕发现自己也不是胜算全无。 窦冕站起身,丢下毛笔,着急的冲出了县衙,一刻也不停留的跑向东边的仓库。 当窦冕让年老的仓丞打开仓库后,自己在乱糟糟的仓库中,翻找出了之前让公伯胜采购的硝石等物。 仓丞在窦冕的吩咐下,请来一些刚刚从工地上返回来休息的青壮,这些人推着独轮车,将窦冕要的东西,一车车的送进了县衙。 县衙周围的这些人,就像看怪物一般,奔走相告着这一怪象。 第533章 伍叁柒:意料之中 窦冕趁着天色还早,把这些汉子留了下来,让汉子们将刚刚倒在场地中的一应材料,全部敲碎。 这些人不知道窦冕想做什么,反正一听说要把石头弄碎,各自跑回家,拿起干活用的榔头、锤子,跑回县衙内对着地上三堆东西,胡乱一通砸,也不管活有没有干完,扛起工具,屁股一拍,走人了,只留下满地鸡毛的院子和满头雾水的窦冕。 窦冕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很是无奈的拿起靠在墙角的扫帚,一点一点将散落在地面上的碎末,打扫起来。 次日,天色还刚亮未亮之际,熟睡中的窦冕被突然推开院子大门的声音惊醒过来。 窦冕还没来的及穿衣,就见厅堂的那木门被轰的一声砸的粉碎,两个黑乎乎的人影直接跪在了门槛内。 “谁?”窦冕一边摸黑穿着衣,一边警惕的问。 “我等有罪,请公子责罚!”两个黑乎乎的人影齐声说道,说话间已经将腰间的刀平举起来。 窦冕一听竟然是阿颜纳和奚固利二人,心中长舒一口气,不慌不忙的摸黑走到灯柱前,踮起脚尖将油灯点燃了。 一道微弱的光徐徐铺满了整间房子,房中的暗,瞬间显露出本来的样子。 当窦冕扭头看到奚固利与阿颜纳两个满脸狼狈、衣服缺袖少裙、本来就发量很少的脑袋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时,窦冕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两名军正丞怎么都这样?难道军队暴乱不成?” 奚固利苦着脸,愤愤不平的说:“公伯胜竟然协同兵士,想去入山剿匪,我们是被赶出来的。” 窦冕一听公伯胜还真说干就干,随口问道:“劝阻了没?” 阿颜纳身体爬的很低,用细不可察的声音道:“我们就是因为劝阻,才被打出来的。” “喔……打出来的啊!那以后让他请你们回去。”窦冕站起来走到两人身前,扶起两人,温声抚慰道:“你们忙活了一夜,先在我那榻上休息一下,我去做饭去。” 阿颜纳抬起头看向奚固利,脸上满是惊诧之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奚固利比阿颜纳好不到哪去,诧异地用力拍着自己的脸颊。 窦冕简单的洗漱一番后,挎着小菜篮,跨过满是木屑的门槛,心情愉悦的出了县衙。 说是菜市场,不过城北处的一个简单的临时集市,距离沂源城不远的庄稼户们,将前一天挑拣干净的野菜,趁着天还没亮就聚集在了这里。 窦冕蹲在一名年佝偻的老妇人摊位前,细心的挑拣着脏兮兮竹席上的青菜,这些菜还是很新鲜的,有些上面还挂着水珠。 “哎呦!小哥儿这么早就起来买菜?”老妇人看着窦冕挑菜挺在行,用着她那有些沧桑嗓音问道。 窦冕停下手中的动作,愣了下,抬头瞧着妇人头上那俨如初雪落地一般的白发,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道:“是啊!” “家里大人呢?他们怎么能让你这么小的小娃出门?” 窦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都没在。” “那小哥儿一个人就不担心?” “担心个甚?太平世界,朗朗乾坤,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呦!你这才多大啊,您今儿出门可得注意点。”妇人碎碎念念道。 窦冕很是好奇,放下手中的菜,歪着头问:“可是有什么事?” “那些当兵的进山了!” 窦冕不用想就知道公伯胜这趟风声肯定不小,但着实没想到风声大到这地步:“进山跟出不出门有甚关系?” “唉!你呦……还不是不懂事噢!” 窦冕更加纳闷了:“还请婆婆您解惑啊,小子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关系。” “当兵的要去山里和韦仇打仗了!” “您……怎么知道的?” “咳!老身就是西北那边的山里人,咱能不知道?” “该不会是您看不上他们吧?” 老妇人点着头,轻揉着自己的腿:“那韦仇啊,可是本地一霸啊,传言手下数千人啊,这些当兵的才多少?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哩!” 窦冕开始还以老妇人知道什么隐秘事,没成想还是老调长谈,于是窦冕挑拣完青菜后,提着篮子打算到肉摊买些野味来,就当自己开个小灶。 肉摊的胖子早早的就看见窦冕向这边走来,由于窦冕这段时间干的事实在是有些不得人心,杀邡氏兄弟不算,就拆城这么一回事,彻底就得罪了整座城池的人,所以胖子急急忙忙将自己刚挂起来的肉收了起来。 “来几斤肉!”窦冕指着肉案上胖子还没来得及收走的肉说。 “哎呦!县长啊,真不巧,这肉啊……三老家已经预定了,您看……要不换一家吧!”胖子笑眯眯的对窦冕说,客气中带着十分的虚假。 窦冕又不傻,自然知道这段时间得罪人太多了,他们打算抵制自己。 “您……逗我吧?” “哎呀,小的怎敢逗你呢?” 窦冕啪的一下将菜篮放到肉案上:“全城就你一家肉铺,你让我换一家?你咋不说让我亲自去猎呢?” 胖子没想到刚刚还温言温语的窦冕,突然之间就变得咄咄逼人了。 “这……小民……小民着实没啥卖的。” “哼!”窦冕饶道肉摊后仔细搜查起来。 胖子生怕刚刚放进柜子中的肉被窦冕搜到,紧张的靠在肉案旁,一动不动的。 窦冕看见地上丢着的骨头与猪杂碎,感觉很是可惜,一点都不顾杂碎中的臭味,卷起袖子就拿了起来。 “这还要吗?” “不……不要,那本来是要丢的。”胖子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窦冕。 “还有没?” “有……有有!”胖子这会儿是想催促窦冕赶紧离开,紧张的对窦冕回着话,还没等窦冕回话,胖子已经对身后矮塌的石头房子大吼起来:“婆娘,把没用的猪下水拿来!” “谁要那玩意儿有啥用?”妇人大声的回着话,话音未落,妇人已经拿着衣服猪下水,磕磕绊绊的走了出来。 第534章 伍叁捌:杂事 窦冕在胖子夫妇惊讶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将下水掏干净,轻手放进菜篮里提走了。 “婆娘,你说这县长咋啥都吃?这牲口吃的东西,人能吃?” 妇人没好气的扭头看了眼胖子:“你懂个卵!我听说县长家里穷,吃东西不将就,你管那么多作甚?赶明儿起,每天我把下水给送过去,免得到时候邻里说我们连猪下水都舍不得。” “哎呀,还是婆娘聪明,这东西喂牲口可不是糟蹋了嘛?行!打明儿开始,我就留着。” 夫妇俩正聊的起劲,忽然听人敲着肉案,胖子转身,这刚一抬头,胖子就乐了,来人是三老的小儿子俞朔:“俞公子,你这是要买肉?” “榕胖子,我来这不买肉,难道还是看你杀猪不成?”俞朔反驳一句,低头指着桌案上的肉:“可还有肉?” “有有有!不知道公子要多少?” “有整扇的没?” “整扇?”胖子愣了下,有些难为情的说:“整扇只能算杀了,现在只有整块的。” “你把先把整块的送家里,等会猪宰完了,全部送过去就好。” “啊……不知……不知需要多少啊?”胖子惊讶的问道。 俞朔摆摆手,低声说:“嗐!还不是那个姓公伯的,纯属活腻歪了,竟然要去招惹韦仇那头老虎,韦仇是那么好惹的吗?我阿爹说了,肉先备着,劳军用。” “艾!我这就准备去,必然不会耽误了老太爷的大事。” 俞朔摆摆手,漫步离开了肉摊,胖子则从肉案边沿,随手取下插满各种刀具的黄牛皮,大步迈进了屋子。 妇人站在肉案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完了俞朔的话,震惊的站在原地,半天也没冒出一句话来。 窦冕离开肉摊后,心中美滋滋的,相对于顿顿粟米饭来说,这猪下水之类也算是上好的肉。 窦冕回到县衙,一瞧两扇破碎的房门已经被收拾靠在了一侧墙上,阿颜纳和奚固利两个人正站在乱糟糟的三堆杂物前发愣,手上拿着扫把,不知道对眼前的东西怎么收拾。 “你俩怎么不去休息?” 奚固利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拿着扫把的手轻轻碰了碰奚固利。 “噢!我们想打扫一下,可不知道这都是些啥。”奚固利指着地上说。 “那是药。”窦冕话一出口,猛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你们这会没事做,去外面找些小孩子来,就说我要炖肉了。” 阿颜纳瞪大眼睛:“找小孩?” 窦冕摊开手,指着地面三堆东西:“不然地上的东西你们收拾?” 奚固利一听要干活,当即不干了,伸手偷偷拽了下阿颜纳,嬉皮笑脸的对窦冕说道:“公子安排,小人这就去给您找去。” 阿颜纳反应速度也着实快,还没等窦冕回话,已经拉着奚固利跨过了门槛。 “别忘了给我找一些酒坛,再帮忙借杆称。” 还没等窦冕话说完,两个人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窦冕对这俩匈奴汉子着实有些没辙,因为是安平王的护卫,只要不闯太大的祸,只能让听之任之了。 窦冕心中挂念着让人来帮忙做事,走到厨房外的水缸边,拾掇起了菜篮子里的猪下水。 由于窦冕做过许多次猪下水,所以这次做起来熟门熟路的,还没等奚固利两人回来,整个院子就已经弥漫了熟悉的肉香。 窦冕站在门口,依扉而望,并没有见到有孩子之类的身影,于是窦冕重新回到院子里,坐在三大堆材料的对面发起愣来。 阿颜纳先带着五个比窦冕差不多大的孩子从院门走了进来,一进院子,孩子们闻到了久违的肉味,叽叽喳喳的吵起来。 窦冕从自己的回想中收回神色,扭头看向了来人,只见这些孩子,一个个瘦的都皮毛骨头了,完全就是九侯城第一次见到垢的那种样子,邋遢不说,闻到肉味竟然一个个流起了口水。 “奚固利人呢?” “去买坛子了去了!”阿颜纳指着外面回道。 “你带他们先用木头把这些东西都砸成末,小心些,别引起火了就成,肉差不多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出锅。” 孩子们一听真有肉吃,顿时都来了精神,快步聚到阿颜纳身边,让阿颜纳给自己分配起活计来。 阿颜纳着实很高兴,这段时间做惯了军正丞,对他而言,只要能管人,根本不在乎职务。 窦冕返回厨房,开始按量给孩子们做起饭来。 等饭食准备完毕,窦冕走到院子,看见这些孩子们已经把地上的大块硝石和硫磺砸的没剩下了多少。 窦冕大喊一声开饭,孩子们立马丢下手上的东西,快步跑到早已准备好的水盆里洗起手来,而后争先恐后的拿起碗,跑向了散发着肉味的锅边。 阿颜纳干活不怎么样,吃东西可是个顶个的好手,他是最后一个拿起碗的人,却成了第一个用饭的人。 孩子们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哪里还会在乎许多。 待用饭结束,窦冕将剩下来的肉用文火继续炖着,仔细给阿颜纳交代了几句后,自顾自的出城了。 当窦冕行到军营,往日守卫森严的辕门,空荡荡的大开着,那杆上书公伯二字的大旗,如今也没了踪影,营内静悄悄仿佛像死城一般。 正当窦冕还没来得及感慨时,侧边的营房内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窦冕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苏仝!” 正要出门方便的苏仝听见有人喊自己,停下脚步望了望,一见来者是窦冕,当即连扑带跑的奔过来,二话不说跪了下来:“公子!你可来啦!” “你这怎么了?你没跟着去?” “没有!旅帅嫌我们一队全是老弱病残,让我们看守营寨。” “就你们吗?” 苏仝有些委屈的点点头。 “这里还有什么人?”窦冕平静的问道。 “没了!” 窦冕看着这营寨分外觉得刺眼,大手一挥:“把重要东西搬到县衙,这里不要了。” 第535章 伍叁玖:火药成 “您……您是说……弃寨?” 窦冕见苏仝脸上带着疑虑,不屑的说:“哼!这里有用吗?人都走了能活着回来多少还是未知数,弃了!” 苏仝稍稍迟疑了一下:“小人这就去吩咐。” 苏仝干起活来还是挺利落的,在大营内连着大吼几声后,众多正在休息的人,一脸茫然的从各自休息的房间走了出来。 当众人听到苏仝的传令后,这些人立马打起了精神,开始拾掇起来。 窦冕待众人离开后,从营后埋锅造饭的地方,取出几支还没完全燃尽的木柴,随手丢在了大帐角落。 这些老弱兵士还没行到城内,就看见了营中冒出的滚滚浓烟,苏仝又不傻,自然知道公伯胜此次独自出战意味这什么,所以拦下来正要去救火的兵士们。 正在拆城的青壮们看见大营着火,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活,好奇的在那大声议论着,因为之前发布过军令,所以并没有谁往军营这里来。 窦冕看着身后缓缓烧起来的军营,心情很是舒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走回到县衙时,苏仝一帮人早都将县衙那小院子挤得严严实实的了,阿颜纳带来的小孩子们,一个个面露胆怯,安安静静的蹲在墙角,缩着脖子用木头轻轻的砸着硝石与硫磺。 奚固利不知道在哪找了一堆发霉的土罐子,堆在大门内,窦冕瞧着苏仝这帮人在院子里谈天说地,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没好气的吩咐众人将小孩子手中的活计接过来。 小孩子们对窦冕的饭,都还有些眼馋肚饱,见苏仝派来这群年岁大的也凑过来后,孩子们竟然不惧反喜,有说有笑的和忽然这些兵士们聊起天来。 余下的人窦冕也不敢让他们闲着,仔细的给这些人把活计分配好,回到屋里取了些钱财放在装菜的竹篓里,就再次出门了。 卖肉的胖子今天自己的都记不住宰了多少头了,反正圈里喂得只剩下一些崽子,没有一头成年猪了,这会儿刚刚送完肉,正坐门口的木墩上揉着发酸的胳膊。 妇人欢喜雀跃蹲在肉案后,一粒一粒的数着篮子里装着的五铢钱,嘴笑的都快合不拢了。 “哎!你们这还有肉没?” 夫妻俩头都没抬一下,齐声回道:“没了没了!这次是真没了。” “啥叫这次是真没了,胖子,难道你早上骗我吗?” 榕胖子一听来人声音虽然稚嫩,但语气中带着眼里,噌的一下睁开眼,身体不由的僵了一下,稍后,榕胖子脸上摆出一副弥勒式的假笑:“哎呀,县长大人啊,真没肉了,我家肉全都被三老家包圆了。” “有没有整头猪,我要了!”窦冕说着话将篓子倒了个底掉,“叮叮当当”一阵金属碰撞的清脆声砸在了肉案了。 胖子媳妇听到铜钱声,放下了自己正在数钱的手,麻利的站起来,一瞧来人是早上来这要猪下水的窦冕,愣了下,随即笑脸相迎:“哎呀,县长大人,这会真不巧,早些时候,俞家朔公子来说要整扇的肉,当家的这么刚刚才把最后的肉给你送去嘛!” “俞老头家里拿了多少肉?” 妇人扭头看向榕胖子:“当家的!四头还是五头来着?” “我哪记得那许多?”胖子揉着胳膊,弯下腰提着刀具,满步蹒跚的走回了身后的屋中。 窦冕一听,脸唰的一下阴沉了下来:“这么多?俞老头想要作甚?” “我听朔公子说是要劳军好像。” 妇人一句话好像锤子一般砸向了窦冕的心坎,窦冕发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劲,立马转了个话头:“有下水、杂碎没?都给我装篮子里,若是能有猪头、猪蹄之类的就更好了。” “猪头是没有了,别的都还多着,县长您稍等,容我给您翻翻。” 妇人说着话将窦冕的篓子接了过去,转身蹲了下去。 窦冕对俞老头的做法很是不解,劳军这是劳的哪门子军?当时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没发现俞老头对劳军的事如此上心,难道还能有别的隐情不成? 窦冕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可就是找不到这不对在哪。 “县长!这东西有些多,要不民女给您送去?” 正在思考的窦冕被妇人一句话拉回了现实,定睛一瞧,这哪里是多啊,现在成个院子的人都够吃了,光猪蹄都有四副,这还只是在肉案上放的,篓子里被猪下水塞的满满当当的。 “这么多?”窦冕惊讶的瞧着妇人。 “这猪蹄还有好几副,您要的话,等会我给您送去。” “成!你把钱收了,我去县衙里等着你,别太迟了,晚上我们还要出去。” 妇人也不客气,麻利的把桌上的钱往面前一搂,笑眯眯的说:“您就放心,我这就找人给您送去。” 窦冕迈开步子,迅速回到了县衙。 由于干活的人多,等窦冕回到县衙的时候,所有的活已经差不多都被干完了,坛子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放在办公房子内,小孩子们绕着正在院子里休息的汉子,咋咋呼呼的嬉闹着,苏仝与奚固利和阿颜纳三人则坐在一边,低声嘀咕着什么。 窦冕拿起放在桌案上的称,吩咐让人将碾成末的东西搬进房间内。 这些老弱别瞧打仗不行,干活着实很利落,没一会工夫,三堆地上的东西就搬进房子内。 窦冕前瞧着眼前这三堆满是刺鼻气味的东西,虽有些厌恶,可一想到公伯胜干的这缺德事儿,又充满起干劲来。 窦冕按照之前配过的火药比例,用称一点一点的将分量调到最佳,倒入黑漆漆的陶坛子内,而后用木棍小心的搅匀,对于窦冕而言,这些东西第一次做,反正只要能着就行,不管什么爆炸当量问题了。 当窦冕花了一个多时辰将火药装进数十个坛子后,窦冕看着自己拜访整齐的炸药坛,心里别提多自豪了。 正当窦冕在窃喜之时,阿颜纳忽然跑了进来。 第536章 伍肆零:准备 “公子!不好了!” 窦冕收回目光,扭头瞟了眼阿颜纳:“你就别大呼小叫的,有啥不好了?” “俞三老那老不死的,打算投降韦仇!”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就凭对方买了几头猪?”窦冕不悦的看了眼阿颜纳,站起身走到自己桌案后,细心地卷起来床单,然后将满满当当的坛子盖住。 阿颜纳等窦冕动作停下后,走上前轻声轻语的说:“刚才有个妇人来送肉,我听到这妇人说俞家定了许多肉要劳军,还是苏仝觉得有些不对,于是拉上我一起去看了一番。” “哦?看到了什么?” 阿颜纳轻轻的笑了笑:“没看到,不过小人听到了。” “臣闻谋泄者事无功,计不决者名不成,看了俞家白活了这么些年呐,说说吧,怎么回事?”窦冕风轻云淡,好像这会儿说的事与自己无干一样。 阿颜纳向外面偷偷招了招手,自己往边上让了让。 “公子啊,求求你救救公伯旅帅和诸位同袍吧!”苏仝噗通一声跪在了门外,带着哭腔说道。 “轻军远袭,深入敌境,大敌外逼,徙户内叛,此危道也,我何为?若是韦仇粮谷不继,则公伯胜速进破贼,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可如今敌所备者,吾之所往,此死军也,如今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公伯胜自蹈死路!” 阿颜纳听出了窦冕话中咄咄逼人的杀气,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公伯旅帅一定是那个幸娃的人捣的鬼,不然我家卫士长也不会这么急就备军出征了。” 窦冕见苏仝一直纠缠公伯胜出军的事,也就没了再去问俞老头的问题了,径直走出了屋子,恨恨地丢下一句话:“将军一令,死不旋踵,赴火蹈刃,陷阵取将,难道你还用问我怎么做吗?无知!滚去山里打听消息,没消息就别回来了!” 苏仝被窦冕一通劈头盖脸的话骂的抬不起头来,身体微微发颤着趴在地上,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喂!苏仝,窦公子走了,赶紧起来吧,别磨磨唧唧的了。”阿颜纳轻声提醒苏仝。 苏仝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有些害怕的扫视着屋子,见窦冕已经离开了,长吁一口气,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正在玩乐的众兵士忽然听到苏仝气急败坏的命令声,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站起来,跑到角落处捡起各自的佩刀,狼狈的跟着跑了出去。 奚固利见眨眼的工夫,人竟然散去了一大半,很是疑惑的跑进屋中问起了阿颜纳,当奚固利听完阿颜纳解释后,稍做思考便觉得其中有文章可作,不等阿颜纳阻止,奚固利便那好自己的吃饭家伙事儿跟了出去。 窦冕饭做好后,走出厨房一瞧,院中竟然空荡荡的,只有这几个小孩子在院中嬉闹,就连阿颜纳和奚固利两人也没见了踪迹。 孩子们一听可以吃肉,争先恐后的跑进了厨房,窦冕看着零散的院子,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待用过饭食,窦冕将孩子们劝回了各家,此时,在城头上工的黔首们,纷纷扛着各自的工具,有说有笑的从县衙门口经过。 窦冕抬头看着有些发暗的天空,忍不住咒骂了一句:“春雨贵如油,这场春雨可是千金难换那,但愿别出什么岔子。” 正当窦冕出神之际,耳边却传来了奚固利道独特的嗓音:“公子!公子!大事不好啦!” 窦冕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迎了上去,压低声音,沉声呵斥道:“闭上你的臭嘴!” 奚固利意识到自己自己声音有些太大了,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满是震惊的弯着身对窦冕说:“公伯出事了。” “消息这么快就传来?不可能吧?”窦冕不解的问。 奚固利被窦冕一提醒,当即愣停下了话头,自言自语道:“也是啊,虽说他们能够日行三十里山路,可此次负重,不可能这么快就返回。” 刚刚奚固利仅仅几声吼叫,这会儿的身边就聚集起来了看热闹的人,窦冕生怕惹起是非急忙将众人驱散,这些人也是比较好说话,面带失望的离开了。 奚固利安静地随窦冕走入县衙内,不过还没等奚固利站稳,就听见窦冕有些急切的问起来:“说说你听到的消息。” 奚固利怔了怔,低声说:“小人跟着苏仝刚走到西北方向的夹虎沟,就看见公伯旅帅的亲兵骑马过来了,那汉子跟苏仝说了好一会,小人也没细听。” 窦冕一听这全是推测,当即没了脾气:“阿颜纳人呢?” “他……小人没看到。” 窦冕转过身没有再去理会奚固利,径直走到房间里,拿出仅有的几金,郑重的交在奚固利手上:“你拿着这些钱去买成香油!” “啊?这么多?” “有多少买多少,以备后患!” 奚固利见窦冕表情严肃,心中放下了轻视之心,接过黄橙橙的铜块,大步走开了。 窦冕在周边的住户家里,借了一把剪刀,仔细的将床单剪成块,用一根易燃的竹皮插在坛内当引线,一一将坛口封住。 奚固利此去并没有花多长时间,窦冕活还没干完,奚固利便已经兴冲冲的走进了屋子。 “高兴啥?” 奚固利咧开嘴笑着:“公子,您是不知道啊,这俞家真富裕啊,我那几金买了一车香油也就罢了,车也送给我们了。” 窦冕一听,忍不住骂了起来:“妈的,这俞老头是打算送客啊,哼!别让我活着回来,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奚固利发觉窦冕表情有异,忍不住问:“公子,可是有差?” “你知道公伯胜此去的地方有没有太险峻的地方?”窦冕顾左右而言他。 “有!夹虎沟此地山势陡峭,属于两山的夹缝!” “你走完夹虎沟没?” “没有!小人怕苏仝发现,只是远远跟着。” 窦冕摸着下巴沉思良久:“你去想办法把阿颜纳找来,顺便再寻一辆车,你们随我一起去看看。” 第537章 伍肆壹:分歧 阿颜纳心中一直在纠结俞老头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故而在苏仝一干人离开后,自己偷偷跑到俞老头家不远的闾口观察起来。 奚固利找了好久,终于在寻了几遍后,见到了趴在闾口露出大半屁股的阿颜纳。 “喂!你在这干甚呢?公子找你!” 阿颜纳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扭过头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身后:“哎呀!老十五哥,你来这干什么?” “阿颜纳,咱们现在没有那么多讲究,记住了?” 阿颜纳没想到奚固利忽然这么严肃,换了个口吻道:“这不……小弟我忘了嘛,尸逐兄,您就没什么想法?” “想法?匈奴称霸塞外已是百年前的荣光了,如今鲜卑已起,檀石槐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是名副其实的草原之主,我们难道还想鸡蛋碰石头吗?” “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与人为畜为奴吗?” 奚固利摊着手:“没啊,我感觉很好啊,公子并没有因为我们出身而轻看我们。” “我感觉不成!”阿颜纳反驳道。 “为何?” “如今你也看到了,大汉就像破屋一样,四面起风,若是我们能够乘势而起,匈奴中兴指日可待,超越冒顿也未可知!”阿颜纳越说越离谱,奚固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阿颜纳缓缓直起身,双手叉着腰,一脸不屑的说:“想当年刘邦被围白登山,我匈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就是那当年不可一世的吕后,冒顿单于也不放在眼中,孤愤之君,生于沮泽,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愤,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此直爽之语乃是匈奴单于之威风!” 奚固利见阿颜纳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面露担忧之色,低声道:“阿颜纳,你这是怎么了?” 阿颜纳指着俞老头家的方向,忿然道:“那些人不过就一山贼,也能登堂入室,我们再怎么也比一黔首高贵,为何我们要被人驱出军营?” “公子自然会为我们做主的,你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奚固利好心劝道。 “不行!今天我必须要出这口气恶气,你等着。”阿颜纳说着话便气冲冲的迈开步子想要离开。 奚固利一瞧阿颜纳这完全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就算了,怎么疯疯癫癫的。 “站住!公子让我寻你回衙,你想往哪里走?难道忘了军法不成?” 阿颜纳刚刚迈起的脚,缓缓放了下来:“什么事?” “我刚随苏仝他们跑了一遭,公伯胜将军此行不妙。”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听到,不过我看到洪恂骑着马从山谷中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绝对没好事。” 阿颜纳幸灾乐祸的拍手跳脚道:“活该,最好死了!妈的,若不是他,我才不会想这么多。” 奚固利指了指通往县衙的路:“走吧!先回。” “不行,我还是要把闷气出了,不然我不甘心。”阿颜纳依然倔脾气的回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匈奴人吗?若是被外人看到,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阿颜纳咧开嘴乐了:“我看到有个戴草帽的人进去,我要把他抓了,不管怎么干,至少得掏出点干货来。” “阿颜纳!你若再这样胡乱来,休怪我宰了你!”奚固利说话时,徐徐抽出长刀,似有千斤一般。 “你……”阿颜纳没想到奚固利的脸,竟然说变就变,自己还没把想法说出来,奚固利就已经要白刃相向了。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死,其后数十年间,先后出现五位单于争位的局面,直至最后呼韩邪单于和郅支单于的相互攻伐,呼韩邪单于无奈附汉,是为南匈奴,被匈奴为汉所击,不得已而西迁,至建武二十四年,匈奴内争位乱,部落相杀,南匈奴复分为南匈奴与匈奴,先祖日逐王登祖醢落尸逐鞮登大单于位,率领部众归附汉王朝,俯首称臣,年年纳贡,自那时起醢落尸逐鞮就已不是贵族了,匈奴也已经不再是匈奴了。”奚固利字字用着很大的力气说着,待说完后,奚固利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血色。 阿颜纳不依不饶的说:“这不正是个好机会?” “嗯?好机会?”奚固利舔着嘴唇:“你认为是好机会吗?真是白瞎你长这么大了,我告诉你吧,若是你迈出你的第一步,那我与你都将万劫不复!” “你不会是说那个才六岁的孩童吧?若不是我们护着他,他能活到现在?早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奚固利将刀缓缓提起来收入刀鞘:“既然你如此想,那你去吧,但愿你会有后悔之日。” 阿颜纳本来还想再劝上两句,哪成想奚固利这么就放过了自己,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奚固利跑了好几家住户,好不容易寻到了一辆马车,火急火燎的往县衙赶。 窦冕将坛坛罐罐缝好,可看着这么多,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坐在门口等着奚固利与阿颜纳回来。 大约等了有两炷香前后,窦冕见奚固利一个人驾着车从大路磨磨蹭蹭走来,阿颜纳并没有随从。 “阿颜纳人呢?” 奚固利将牛车小心翼翼的与在前方装油马车距离两尺远停了下来,坐在马车上有些丧气的回道:“公子,阿颜纳他不回来。” 窦冕对谁走谁留根本不在意,向屋内指道:“不回来就不回来,别垂头丧气的,赶紧去屋里把东西给我搬出来。” 奚固利跳下车,细心的把牛车栓好,转过身大步走进县衙,窦冕则坐上前面装油的牛车,仔细的观察着两头牛的状况,因为两辆车都装的危险物,窦冕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绷的紧直。 好不容易等奚固利把车装好,窦冕对没有大门的县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在奚固利的引导下,驾车出了残墙断垣的沂源城。 第538章 伍肆贰:消息真假 城外本来的路都不怎么平坦,如今拆城,一路上满是都被人挖的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被填满了石头,牛车行起来着实有些难行,颠簸也就算了,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些东西都经不起摔。 自沂源入山,其实并没有多远,若是步行最多也就几刻钟的事,可就这么一段路,窦冕二人行到谷口,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夜色的突然降临对窦冕来说真是有些猝不及防,谷口两边陡峭的山势让这里如刀劈了一般整齐,山黑压压的,仿佛夜间的看门山神一般。 奚固利指着谷的深处:“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那。” 窦冕仰头看着不见星光的夜空,谷口吹出来的丝丝冷风,毫无征兆的钻进了窦冕的单衣中,窦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妈的!这地方可真邪乎啊!”窦冕揉着鼻子,低声咒骂了一句。 奚固利跳下牛车,躬身对窦冕道:“公子您在此稍坐,小人过去看看去。” 窦冕看了眼不足百米外漆黑的山谷,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谨慎的点点头,骤然吹起的夜风自山谷中的荆棘中穿过,哗哗啦啦的声音若交响乐一般,煞是动听。 奚固利取下腰刀,警惕的抽刀在手,猫着腰,迅速隐入两边乱石迭起的杂草堆,狐兔一般迅捷的在其中几个跳跃,没入了黑暗。 窦冕从牛车上跳下来,麻利的趴在地面上,窦冕刚刚趴到地面,就听见让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 “不好,看来公伯胜真凶多吉少。” 窦冕嘀咕的话音刚吐出口,奚固利那道独特的嗓音从谷内传了出来,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依然能听到那话语中的急切感。 正当窦冕还靠在牛车张望时,一匹孤零零的马匹从谷中狂奔出来,马上坐着奚固利,左手擒着马缰绳,右手按着的位置不知道挂着什么,马匹奔跑起来总有些不那么自在。 窦冕瞧着这事态不是一般的严重,快速从车后跑了出来,大步迎了上去。 窦冕忍不住骂了一句:“王八蛋,人吓人吓死人,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公伯胜败了。” 百米距离瞬息即至,奚固利熟练的将马在窦冕身前几步远停下来,一个翻身跳下马,面色惊慌的说:“公子,您瞅瞅洪恂还活着没?” “洪恂?”窦冕心不自觉的提到了嗓子眼,喉咙有些发干,忍不住问了句:“他……他不是跟公伯胜一起着吗?难道出事了?” 奚固利听着窦冕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奈的摇着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回过头,随手从马背上将洪恂粗鲁的拉到地上。 “你把他往谷口放一下,等会把我下午做的药坛子,每十步放一个,两边都放。”窦冕瞧了眼被如此折腾依然没有反应的洪恂,心里对公伯胜此行愈加的不看好了。 奚固利对洪恂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这会儿就更加不可能尊重了,一把提着洪恂的腰带,摇摇晃晃、满脸嘚瑟的走了出去。 窦冕对于这公伯胜消息的唯一知情人,根本不敢松懈,小步跟上奚固利,等奚固利将洪恂放下来后,窦冕急忙开始急救起来。 一通简单操作,洪恂缓缓睁开了眼,见窦冕在身边蹲着,急忙要往起爬,没想到这一动,好像扯动了伤口,脸抽搐的对窦冕拱着手:“公子,末将有伤在身,未能施礼,还请见谅。” 窦冕听着洪恂的话中有些桀骜不驯的感觉,心里也就放心下来:“公伯将军,可还顺利?” “顺……顺利!”洪恂言语有些不灵活的说道。 “那你说说你们这一路遇到了些啥,怎么能受伤了?” 洪恂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支吾其词:“末将……末将随公伯将军率斥候营走在前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山上突然冒出许多箭,这些箭都是削尖的,并没有箭簇,我当时就被那些乱箭射伤的。” 洪恂说话间,伸出左手指了指右肩胛部分,窦冕拉开洪恂的衣服,清楚的看见了衣服下那个贯穿伤口,伤口很小,最多也就指甲盖大。 “我之前给你们搜拢的皮甲呢?你们没穿?” 洪恂尴尬的笑了笑:“没!公伯将军认为我们杀鸡用牛刀,所以把斥候营的装备放在了后面,只为了要速度取胜。” “胜了吗?” “胜了!”洪恂语气坚决的说。 “那说说怎么剩的吧。” 洪恂仰着头回想了好长时间,带着疑惑道:“末将……末将也不知道。” “那有多少人?” 洪恂不假思索的应声道:“有千余人!因为满山遍野都是。” “那你们斥候营呢?” “这不……这不一直都是一队嘛!” 窦冕一听,当即怒不可遏:“公伯胜就是一头猪,千余人被一队人打败,难道他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洪恂埋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没有,小人当时虽然有伤在身,但绝没有看错这些人,这些人就是连做饭的釜都扔了,怎能有假?” 窦冕见洪恂那副肯定的口气,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温言问道:“那后续的这些队距离你们多远?” “大约……大约有十里地。” “哈哈哈……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真是笑掉大牙啊,长官竟然距队伍有十里,我看他这辈子也就是掌送从的命!”窦冕自嘲般的大笑起来,突然止住笑声,厉言道:“公伯胜可是让你前来催促队伍前行?” “是!”洪恂过了一下,继续道:“末将想着反正离得又不远,所以跑回来想把苏仝他们叫过去,没想到在前面遇到了苏仝,我把想法就告诉了他们。” “他你为何没去?” “小人受了伤,去了也是累赘。” 窦冕有些摇晃的站起来,喃喃自语道:“看来我预感真的对了,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步步为营之计玩的虽然不是很熟练,但此人能知道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的道理啊。” 第539章 伍肆弎:办法 洪恂瞧着一副窦冕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纳闷,自己一时间也不好问,只得故作不见,别过头去。 窦冕见如今公伯胜既然与敌人交战,自己也确实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只得硬着头皮干,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命了。 奚固利放完火药,驾着牛车返回到谷口。 “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窦冕没有直接回奚固利的话,而是转着脑袋看向两边的悬崖:“你看看有没有路能上去,我们要到上面。” “啊?这还有一车有呢,我们上去了,油咋办?” 窦冕一听奚固利提醒,很是焦急:“公伯胜什么时候败下来,我还不知道,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站在山顶上等着。” “公伯将军会败?” “你认为怎样的千余乌合之众,会被不到二十个他这样的人打败?”窦冕指着躺在地上的洪恂,笑嘻嘻的问。 奚固利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发干,心跳加速:“看来同袍们凶多吉少啊。” “何止凶多吉少,咱们现在只能期望于千万别下雨,不然就这么点油,根本挡不住追兵。” 奚固利紧张的咬了咬嘴唇,快步跑向了右边的山后,窦冕则跑到左边山后,山的背面倒是挺峻峭,一大片一大片荆棘生在其上,还有歪七扭八的枝丫艰难吐的几片叶子,仿佛秃子上的头发,倔强而又不失骨气,窦冕用力抓住一支自己能够的着的小树枝,想要爬着试试,脚提起还没在山坡踩实,脚下的土已经滑了下去。 窦冕瞧着这种状况,很无奈的要叹息一声,这种易滑坡的地方,自己这小身板踩起来就这样子,更别说能有路了,没人会为了采摘心狠么来这。 窦冕转过身,想要看看奚固利那里如何,却见奚固利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 “不会没路了吧。”窦冕自言自语道。 还没等窦冕继续往下胡思乱想,奚固利已经开口说了起来:“公子,那后面的山坡很陡,人是能上,可……这牛车就难说了。” “哦?能上?”窦冕忍不住提高嗓门,指着装满香油的坛子:“你去把这些油泼到刚才的药罐附近,还有路边的草里,最少你要能从上面扔个东西能扔到的位置。” 奚固利听后,满脸的不情愿:“公子,这可都是钱啊,你把那些药扔了也就算了,把油泼地上,不是糟蹋嘛?” “你就别啰嗦了,赶紧去,记好等会留点油,要做火把,不然我们点火都没啥点的。”窦冕一边推,一边催促道,生怕因为奚固利这一会啰嗦而耽误了正事。 “噢!晓得了。”奚固利挠着头,有些茫然的转身走了。 窦冕则走回到洪恂身边,没好气的用脚踢了下洪恂:“别装死,滚起来去帮忙干活。” 洪恂瞅了眼窦冕,翻着白眼,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咬牙用左手捂着右肩的伤,磨磨蹭蹭的爬起来,东摇西摆的走进了谷中。 窦冕弯下身将衣服紧了紧,小跑着跑向右边的山背面,只见这坐半山连着后面的群山,与左边的那座山峰相比,这里足以算的上平坦,上面布满与窦冕胳膊粗细差不多的小树,其间荆棘重生。 偌大的山中静悄悄的,窦冕往手心吐上两口唾沫,放在身上搓了搓,弯腰踏向地面上冒出表面的石头,双手则紧紧抓住自己所能触摸到的物事,不管它是树梢抑或是带刺的荆棘。 等窦冕爬到山顶的时候,腿肚子已经有些打颤,窦冕看了眼已经被刮得全是口子的短褐与裈裤,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低声喘着粗气。 手上的疼痛感在身体放松的那一刻,传到了脑中,窦冕龇牙咧嘴的举起双手放在眼前瞧了一眼,细嫩的手被剌的全是伤口,有几个长点的伤口还在流着汩汩鲜血。 窦冕弯下腰,想要撕扯一点布包扎一下,忽然听到山下奚固利喊叫自己的声音。 “哎……我在这呢,你赶紧上来!”窦冕忍着痛,站起身大声向下面喊去,用力挥着手。 大约过了有两刻钟前后,窦冕看到了奚固利从自己脚下的杂草丛中钻了出来,身前还抱着一个陶坛,披着的头发上挂满了树叶,衣服前胸倒是挺完整的,后背可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像柳絮一般挂着。 “公子,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可把我吓坏了。”奚固利弯着腰,轻手轻脚的将陶坛找了一处略平整的地面放下来,口中带着些轻微的埋怨。 窦冕走过去将坛子抱在怀中,往上举了举,发现里面还剩了一多半,随口问:“洪恂呢?” “洪恂他……”奚固利正在拍着衣服上的尘土,手突然停下来,扭头偷偷瞄了眼窦冕,见窦冕正抱着坛子左右摇,有些犹豫的说:“洪恂他……回城了,说是想要给城里报个信。” 窦冕放下坛子,言语不屑的说句:“蠢货东西,真不知道朝廷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难道……洪恂会出事?” “不知道,那得要看俞家的意思了。”窦冕将香油罐轻轻的放到原位,站起来往里面杂草比较多的位置一躺,翘起二郎腿,闭上了眼睛。 “公子,那咱们怎么办?”奚固利有些担心的问。 “我俩?”窦冕噗的一下笑出来:“你一个人能打多少?我一个半大孩子又能打多少?你就甭操着心了,你开始做一堆火把放到这,千万别点火,等做好了喊我,我信眯一会。” 奚固利对窦冕的话感觉莫名其妙,明明说的是要做火把,可又不让点火。 奚固利轻手轻脚的走到窦冕身边,想要问清楚怎么回事,可趴近一看,窦冕已经跑去见周公了。 奚固利作为一个逃难的匈奴人,对做火把得心应手,脱下自己已经破了衣服,用力撕成一块一块,然后塞进坛子中。 而后,奚固利开始寻些简单的木棍,将干树叶、荆棘之类的东西用细树皮自己困好,然后外面裹上自己的碎衣片。 第540章 伍肆肆:困难重重 窦冕睡得正香,忽然脸上一凉,窦冕立马睁开了眼。 奚固利已经将十多个火把做完了,这会儿刚刚闲下来,当看到窦冕一头拾起身,若山中麋鹿一般警惕的摆动着脑袋,奚固利挪着屁股坐到窦冕身边:“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屁!下雨了!” 奚固利仰起头,好一会才说:“好像是在掉雨点。” “知道什么时辰了吗?”窦冕有些焦躁不安的问。 “大约……现在丑时前后。”奚固利生怕窦冕误会,后面补充了一句:“我刚才听到北边有鸡叫,一般鸡叫也就丑时左右。” “鸡叫?”窦冕怔了怔,摸着下巴沉默了好一会:“按理说我们距城的方向近,你怎么会听到北边的鸡鸣?大约有多长时间了?” “您醒来之前没多大会。” “不好!”窦冕猛然嚷嚷道:“你赶紧把火把点着,从上面慢点过去,看看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不是荒鸡时辰,而是家禽被惊了!” 奚固利掏出火石,一边打着火,一边问:“公子,你会不会多心了啊?怎么可能不是鸡鸣?我应该不会听错。” “荒鸡号月未三更,客梦还家得俄顷,此叫乃是恶声,若是正常的鸡鸣,一定会从南边的城中传来,不可能只有一个地方叫。”窦冕详细的解释起来。 奚固利虽然听不明白窦冕说的什么,可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小心翼翼的点燃火把举起来。 “你把火把都点燃,每走上几步你就差一把插地上,不然等会你看不到路。” “多谢公子关心。”奚固利心中一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天空中的雨珠,开始徐徐的往下滴,与刚刚呈现出不同的质感。 窦冕看着奚固利一步一滑,心里很是有些难受,于是扭过头,仔细的在火光的照明下,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谷中。 当奚固利还没走完这段路,谷中已经响起了吵闹声,这些人的声音听的不甚清晰,但能够听得出说话声中带着气急败坏的命令与暴躁的咒骂声。 窦冕顺着奚固利刚刚踩过得路,猫着腰快步往里面的位置跑着,有些地方被雨水淋得有些滑,窦冕一跌一撞,根本顾不上脚下的是否受伤,这一刻,窦冕脑中满是充斥着公伯胜那张自负的脸。 奚固利最先听到的声音,站在山崖往下俯视,根本看不清下面的状况,一时间竟然着急的忘了自己要干的事。 窦冕此时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奚固利,你往下面嚎一嗓子试试。” 奚固利将手中仅剩的三把火把放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回道:“这……这能行?” “别管它行不行,你先试试,如果行,让他们退出山谷,我去插火把。”窦冕说完便拿起一根火把往里面走去。 奚固利站稳脚跟,大声喊了一句:“下面可是羽林卫的兄弟们?” 山谷中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有所降低,反而吵闹声越来越大,其中能够听到一些打斗的声音。 奚固利眼瞅着自己没有帮上忙,一时间心急如焚,正当在着急的时候,奚固利突然脑子中冒出了自己小时候放牧时爱干的事。 “吼……”奚固利双手挡在嘴前做喇叭状,用尽全力吼叫起来。 山谷中的杂乱声音被奚固利突如其来的一声嚎叫压制了下来,瞬间归于了平静。 山谷里这些若无头苍蝇一般的众卫士,听到自己往日间熟悉的声音,瞬间停下了争论,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心中透着激动与亲切,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这个往日间严厉对待自己的人,才是最关心自己的;这一刻他们已经忘却了凌晨时分将奚固利与阿颜纳逐出军营的事。 奚固利见自己的做法奏效,用力大声喊道:“退……出……山……谷!” 身后继续淘过来的兵士与之前进谷的逃难者们,迅速挤在北方的这个山谷口,当奚固利那间接的命令从空中飘下来时,这些刚刚还在吵闹的众人才意识道自己并没有脱险,而是身后还有大股的土匪在追着自己。 这些人虽然不明白奚固利的话什么意思,但在这一刻,南方那道山谷就像是通往诺亚方舟的路一般,于是这群人纷纷丢下了刚才的成见,相互扶持着刚刚还在争吵的“同伴”,筋疲力竭的跑向了出口。 窦冕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马嘶声,心里顿时觉得凉飕飕的,待插完最后一根火把,窦冕忍不住骂了起来:“公伯胜个王八蛋,老子从齐王那里要的战马,全都送给了韦仇,看样子运输大队长这个名字以后就要背在我身上了,真是耻辱啊!” 大约过了有半柱香,雨渐渐开始大了起来,奚固利担心着谷中的倒得香油,大步跑了过来,用着他那已经沙哑的嗓音问道:“公子,人好像都走了。” 窦冕伸出手,感受着这春天的唯一寒意,心中再三计较后,窦冕缓缓道:“往之前倒油的位置扔火把。” 奚固利一听窦冕的话就知道了窦冕的想法,身子不由得僵了下:“公子,谷中没人,扔进去不是把追兵吓走了吗?” 窦冕指着天:“天要下雨啊,再迟点的话,油就点不着了。” 奚固利稍稍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哪怕用火封住谷口,也比到时候山谷中油完全被水冲走,山匪畅通无阻的进城强,至少也能拖延一下敌人。 之前奚固利倒油的时候,就多了个小心眼,专门往有大堆荆棘的地方多倒了一些,而这些荆棘所处的位置,正好距离这边不远。 奚固利用力将火把一一扔到了山谷中,有些摔在地上的火把被摔得粉碎,有些摔在干草中的,则冒起了一丝丝微弱的火光,这些火光在础润般的雨中,仿佛时刻都要被浇灭一样。 过了好长时间,火只是蔓延了一点点。 奚固利举着仅有的一支火把,埋怨自己道:“都怪我把油倒散了。” 第541章 伍肆伍:逃兵 “不管了,至于能不能成,全看天命了,你把这个火把也丢了吧,我们下山。” 奚固利左手挠着头:“不行啊,这一扔,我们下山就看不到了。” “你还怕黑?别逗我了。”窦冕说完,钻进了刚刚爬上来的荆棘堆里,由于刚刚落雨,地上有些滑,窦冕穿的又是没有鞋印的木屐,一脚踩在有些光滑的落叶上,整个不受控制的滑了下去。 奚固利瞧窦冕的情况紧急,心中一着急,随手把右手中的火把用力!丢了下去,也不顾得丢到哪了,转身用左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从窦冕刚刚滑下的地方,溜了下去。 羽林卫的兵士们挤在这边的山口,眼瞅着土匪们如水一般涌进了山谷。 这些土匪们一进山谷见到地面上像灯笼一般的火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且不说下雨能不能烧的着,就是这地上的那寸许的杂草就是燃起来也不怕。 这些人避开地上燃烧的火把,将这些光亮当成照路的灯光,一股脑的将自己手中的火把丢在了地上,举起自己的武器冲向了挤成一堆的羽林卫。 刚刚新败的羽林卫们,这会早都草木皆兵了,一个个两股战战,摆出一副想要逃窜的样子。 这些人中并没有公伯胜的身影,兵士中没有了领头羊,完全就是乌合之众。 窦冕连滑带摔的到了山下,根本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爬起来就往残兵败将拥挤的谷口跑去。 奚固利在窦冕身后近两步距离,见窦冕爬起来往左边跑,他猛的用力拽下腰间的刀,连同刀鞘用力插向地面,并不厚实的地面被奚固利的力气和惯性,剌出了一道长长的沟。 窦冕见这群慌慌张张的兵士们,当即火冒三丈,哪里有未短兵相接就想跑的,完全是丢朝廷的人,这些人心无战心也就罢了,为了选择逃跑方向,竟然能够在那吵起来,有些人还把腰刀抽出来对自己的同伴明刃相向。 “都给我离队集合!”窦冕深吸一口气,用着自己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 这些人被窦冕一声童音刺透耳膜,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扭头瞧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最开始见到窦冕的几人像寻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从乱糟糟跑的人群里挤了出来,扑着跪到了地上。 奚固利手执已经有些破烂的刀鞘,喘着粗气大步流星的跟过来,看着乱糟糟的队伍,气彻底不打一处来。 “公伯胜是这样带队伍的吗?一群乌合之众!”奚固利用力嚷嚷起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哑的说不出清晰的声音了。 窦冕撇过头瞟了眼奚固利,继续正色大声对人群喊道:“把自己的刀拿起来!你们的兵刃不是烧火棍!谁若敢背对敌人,杀无赦!” 奚固利想着自己既然嗓子哑了吼不了,那就感谢脏活累活算了,于是奚固利抽出明晃晃的环手刀,提着径直冲进了人群中,一把揪住一名正面向城池方向的汉子发髻,用力将汉子拖拽出了人群。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被奚固利这一动作,面色显得有些慌乱,生怕牵扯到自己,呼呼啦啦让出了一条路。 这个被拉出的汉子没想到自己被奚固利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他知道奚固利对于军法很是严苛,若是自己真被拉出去,绝对活不下来。 “奚正丞,求求你放了我,小人这就去找他们拼命。”汉子就像一条刚被拉出水面的鱼,慌乱的蹬着腿。 奚固利根本就不听汉子的解释,将汉子往地上一掼,汉子作势想往起爬,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奚固利已经瞄准脖颈,双手握紧刀柄,用力将刀刃挥了下去。 人头还未落地,人群已经发起了惊呼,窦冕听着这稀稀落落的声音,发觉这群人的人数着实有些少的可怜,可能不足百人。 窦冕接过奚固利递过来还在滴血的人头,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国家养士三百余年,当仗义死节,后退是死,前进亦是死,大丈夫当轰轰烈烈战死,岂能被人屠狗宰羊?” 兵士们被窦冕一通慷慨激昂的稚嫩声音说的有些羞愧,纷纷拿起被自己当着拐杖的兵刃,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向谷内看去。 百米远的距离对于这群状态饱满的土匪们来说,不过转眼的距离,这些人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若水一般涌了过来。 羽林卫这些人刚走上没几步,便于这些人交战上了。 兵士们都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对面的这些土匪们则像嗜血的野兽,不要命的扑了上来。 这些兵士竟然在交战的一瞬间,便开始往后倒退,着实让在一旁观战的窦冕看的心急如焚。 奚固利深吸一口气,提刀挤进的人群,窦冕急得直跺脚,一个劲的扭头想看到山的那一侧,可这厚实的山挡在身后,哪里能看的到? 奚固利的加入让卫士们精神一阵,毕竟奚固利经历过太多的厮杀,相对于这些杀鸡都手抖的兵士来说,这群山匪可能要强一些。 奚固利一加入战局,几名眼尖的土匪在火光照映下,看出了他的着装与他人不同,纷纷丢下与自己缠斗的对象,过来围攻奚固利。 奚固利趁着几人还没合拢,用力将自己手中的还手刀掷了出去。 仅仅相隔不到两三步的距离,奚固利这最简单的动作确是最实用的,直到这汉子倒下的瞬间,依然面露疑惑。 其余几人马上相互交换着眼色,拿着自己手中的长刀与长枪,很有节奏的攻了过来。 奚固利空手往前一扑,从五人的合围仅留得空隙一丝空隙越了过去,熟练的从倒下的汉子胸前拔出了长刀,汉子还未冷却的鲜血,若喷泉一样喷的奚固利脸上全是鲜血。 这几人一见自己扑空,马上收住自己的动作,想要转身杀掉奚固利。 奚固利对于如此笨拙的长枪攻击,怎么可能放过?趁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收缩长枪转身的时候,奚固利一个驴打滚,顺势一个挥刀。 第542章 伍肆陆:实力不如运气 奚固利动作看似简单,但架不住迅速与连贯,拿着长枪的汉子只觉自己突然矮了半截,汉子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双腿胫骨的痛感便传遍了全身,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啊……我的腿……兄弟们杀了他!”汉子捂着腿,痛苦的喊道。 奚固利趁着四人发愣的瞬间,一个跳步奔到了手执铡刀的汉子身前,汉子反应也着实够快,轮起铡刀就想将奚固利劈开两半。 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奚固利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自然以死相搏,可这个土匪却不是这么想,他认为自己的队伍已经处于胜利阶段,这么死了不止。 于是拿着铡刀的汉子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想要格挡,可毕竟奚固利全力的直线攻击比他思考的速度快的多,汉子还没调整好格挡方位,奚固利已经将刀从他肚皮划了过去,汉子眼瞅着自己肥硕的大肠卷在鲜血中露出来,急忙丢掉铡刀,一屁股瘫到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腹中物,嚎嚎大哭起来。 剩下的三人哪里见过如此凶狠的打斗,转身跑进了正在与羽林卫残兵打斗的难分难舍的队伍里。 羽林卫见到奚固利眨眼的工夫就收拾了三个人,一个个都振奋起精神来,拿起自己训练的任性,咬牙坚持着。 窦冕看着进容几人通过的谷口,竟然塞满了人,心中更加着急,他知道这些羽林卫只是被奚固利鼓舞着,可若是损伤过大,兵士们绝对会跑,这些富贵兵可不是傻子,他们都有各自的小算盘。 正当窦冕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谷的深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谷也跟着摇了摇。 兵士们与土匪们被巨响震的头晕脑胀,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奚固利最先反应过来,他急忙从已经变得稀薄的人群里挤了出来,惊恐万状的看着窦冕,一时间有些眼神有些不安。 窦冕没有在乎奚固利怎么想,大声向人群喊道:“各位同袍们!抗住了,天兵降临,不要走了匪徒!” 羽林卫纷纷扭头看向窦冕,眼里满是崇敬,那一刻,窦冕的那矮小的身躯,在他们眼中被放大到了巨人一般,若是没有外人在场,这些人可能会跪下来顶礼朝拜。 窦冕微微笑着看向了这些人,轻声细语的对奚固利问:“药放的离谷口最近有多少步?” “十……十步!”奚固利咽着口水,艰难的用沙哑的嗓音吐出两个字。 “轰!” 这次的巨响声比之前足足大了一被,窦冕被这一声巨响震的血脉上涌,站在身边的奚固利耳边竟然冒出了血。 窦冕瞧着现在情况已经如此紧急,赶忙大声喊了起来:“撤!三十步外列队!” 羽林卫距离谷口较近,连续两声爆炸,有些人已经开始剧烈的吐了起来,更多的人则像奚固利一样,耳朵嗡嗡作响,窦冕连续喊了好几声,才有几个身体好的人恢复过来,拉着身边的人往谷外不远的空地跑去,那些伤重的人有样学样,拖着沉重的身体跟了上去。 等羽林卫都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窦冕拉上奚固利往前跑。 土匪们被谷中连续的两声巨响声震的七荤八素,都还没从震伤中反应过来,这会见羽林卫竟然撤退了,有些踟蹰的看向身边的同伴。 奚固利与窦冕还没跑上几步,比刚才更大的巨响声再此响起,声音传来的那一刹那,地动山摇,仿佛像地震了一般。 谷中杂乱的惨叫声随着巨响结束,传出了谷外,站在空地上的羽林卫们,惶恐不安看着还没停下摇晃的山谷,羽林卫的兵士们来自京畿以及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这些地方都是地震常出没的地方,当其中一些见过真实地震的人,竟然跪下来,虔诚的跪拜起来。 堵在谷口的这些土匪恐慌的看着身前身后,他们哪里遇到过如此奇怪的场景,明明已经胜券在握,突然平地想起巨雷来,这搁谁谁也发懵。 窦冕好不容易拉着奚固利,走到了羽林卫后面的山坡,从地上随便找了两片嫩叶子,放在手中揉搓一会,塞进了奚固利耳朵。 窦冕还没来得及往自己耳朵塞东西,就听见“轰……轰……”仿佛连珠炮一般的响声从谷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咔嚓……”一声巨响的坍塌声。 羽林卫的兵士们仿佛遇到了怪物一般,丢下东西,鬼哭狼嚎的跑向了沂源城方向。 奚固利耳朵只是被简单的隔绝了一下,这种巨响声自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奚固利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从仰头看向山谷,只见自己战立得山头整个没了,浓浓的尘土在绵绵细雨中就像是烟雾一般。 再一次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奚固利见到了让他永世都忘不了的一个画面,谷口刚还拥挤的人群仿佛落叶一般,被震的飘起来,有些人在被震向天空的瞬间还在痛苦的吼叫着。 窦冕脑袋被爆炸声震的嗡嗡直想,一股略带甜味的血液从胸前涌上了口中。 “妈的,我被震出内伤了。”窦冕忍不住在心中骂了起来。 奚固利见窦冕做的几桶药威力如此巨大,一想到还有十多坛没有响,身体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扭头瞟了眼窦冕,只见窦冕腮帮子鼓的圆乎乎的。 奚固利生怕谷中爆炸声突然响起,一头从地上爬起来,不由分说的将窦冕抱到怀中,大步往城池方向跑。 再一次响起的轰鸣声,将窦冕的意志彻底的击碎了,窦冕强忍着的血在胸中发烫的那一刹那,喷出了口,窦冕意识渐渐模糊,没有了知觉。 奚固利意识到窦冕的变化,脚下若生风一般,跑到城池前,见到刚刚退下来还惊魂未定的羽林卫们正靠在从城墙上拆下来的废墟中休息,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既催且赶着将这些人赶进了城中。 一进县衙,奚固利将窦冕小心翼翼的放好,开始满屋子的翻腾起来。 第543章 伍肆柒:重操旧业 这一夜受到惊吓的不只是羽林卫,整个沂源城里的住户,被山谷雷声一般的爆炸,震的心惊胆颤,简易的房屋随着爆炸声而晃动,石头简单堆成的房屋怎能经得住如此摇晃,第三声爆炸传来,靠在北面城墙外年久失修的房屋便散架了。 当奚固利将众兵士赶进县衙之时,沂源的住户们正四散奔逃的往之前军营所在的位置跑去,城中瞬间变成了一座鬼城,除了被惊起的家畜,时而惨叫几声外,城中没有了任何人气,仿如末日。 窦冕在躺下没多久后,便缓缓醒了过来,正在翻东西的奚固利听见身后有响声,扭头看了过来。 “公子,您……您醒来了?”奚固利面带痛苦的说着。 窦冕向奚固利招招手,奚固利放下手中好不容易翻出来的瓶瓶罐罐,佝偻着腰走了过来。 窦冕用力支着毛糙的席子,想要爬起来,发觉自己全身酸痛,像要快散架了一样。 奚固利赶忙扶起窦冕,声音颤抖的道:“公……公子,您在歇歇……歇歇,兵士们这会都安全了,正在院子和街上休息。” “你去看看他们伤势怎么样。”窦冕有气无力的推了下奚固利。 “啥?我听不到。”奚固利看着窦冕的嘴一张一合,指着自己的耳朵,沙哑的回道。 窦冕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咬着牙从席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向墙角的。 奚固利见窦冕行走不利落,赶紧小跑着过来扶住窦冕。 窦冕走到灯架前,将奚固利的耳孔面向灯光,窦冕瞧见奚固利耳朵内塞满了鲜血。 窦冕长叹一声,步履艰难的走出了房间。 春雨冷而寒,彷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从天空垂了下来,山谷那边时不时响起的沉闷爆炸声让窦冕觉得有些烦躁,窦冕拄着一根柴和,脚踩泥泞的地面,走进了躺在地面上休息的兵士们中间。 奚固利拿起靠在角落的油布伞,举起油灯大步走出了房间。 这些兵士因为最开始距离谷口近,故而受到的爆炸声影响稍大,体格烧差的一些兵士,除了耳朵有未干的血迹外,眼角也渗着血,看起来甚为可怖。 奚固利跟在窦冕身后,看着地上、街角躺着的同袍,心有戚戚,心中更多的则是对窦冕的敬畏。 窦冕在这几十个人中,废了很大力气才选出十多名伤势稍微轻一些的人,这些人走路无碍,听话也能听的清楚,大多与自己伤势不相上下。 奚固利见窦冕将这些人集合起来,在一阵训话后,这些兵士转身拿起躺地同袍身边的武器,随着窦冕有节奏的跑向了东边。 奚固利身怕窦冕有失,丢下手中的灯柱与油布伞,顾不得身上的不适,快步跑回房间内,从地上一把捞起环手刀,大步追了出去。 窦冕一想到这一切的根源是由俞老头泄密引起,顿时心中升起来杀意,在挑选好人选后,窦冕不假思索的发布了夜间行军的命令。 这些兵士们肚子和窦冕行到俞老头的院子外,在窦冕的暴怒声中,禁闭的院门被踹了开。 正在中间主厅用餐的众多汉子们,破门声将众人惊吓的丢掉了手中的箸,急急忙忙从席上起来,跑向了自己的武器安放处。 窦冕对俞老头的院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进院,兵士们迅速将院子正中心放置的武器架拽翻于地。 这些刚刚冲出客厅的汉子们看见自己拿不回武器,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同伴。 “诸位,好兴致啊!如此大的动静还能安坐如颐,真是不简单啊!”窦冕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拍手称快道。 俞府的汉子们看见窦冕从人群中出来,纷纷扭头看向坐在里面主位上的俞老头。 俞老头看着兵士们衣衫不整,心里冷冷一笑,脸上慈祥的笑着:“哎呀!窦县长,老夫真不知道县长莅临,恕罪,恕罪!” 窦冕伸手打了个响指:“若敢有人乱动者,杀无赦!” 兵士们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摆出一副攻击姿态。 “不知老夫哪里得罪了县长,竟然用的如此兵威?”俞老头脸上戏谑的问。 “哈哈……若不是您老,还能让我动用如此杀招吗?现在那边那谷应该平了吧。”窦冕指着山谷方向,直接迈进了客厅,随意的往地上一坐,看了眼面前食盘的食物,也不管自己的手脏不脏,直接伸进盘子里,大快朵颐的享用起来。 待用的差不多后,窦冕将手放在距离自己比较的近的汉子衣服上,用力擦干净手上的油渍,剔着牙回到座位上:“俞老,赞扬算仁义人,你看我杀敌人管杀还管埋,不知道你有什么对我说的?” “老夫能有什么说的?”俞老头心中稍稍震动了一下,随即压制住好奇,语态平和的反问着。 窦冕看了眼门口四名歪七扭八的汉子,拿起桌上刚刚吃干净的鸡骨头,对着四人点了点:“去!四人首级呈上来!” 早已跃跃欲试的兵士,不等四人有所反应,上去反剪起来,有几人帮忙配合着将头颅切了下来。 这些兵士刚刚虽然见识了被炸药震死的人,可从没有人杀过人,刚刚混战的时候,最多算是捅伤对方,这会儿操刀起来,依然有些害怕,有两人竟然被砍了三四刀才将头颅与身体的皮切下来。 客厅内有几人虽说是杀过人的土匪,但自他们出道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杀人,这完全将一个人活活的折磨而死,一时间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怕。 执刀的几人将切下头颅,整齐的摆放在门口,然后退回了人群内。 窦冕走上前,随意的将一颗头颅像足球一般踢向了一边,口中带着喜悦:“俞老可能不知道这种感觉,很愉悦,很舒服,生死操于我手,能耐我何?这便是权利的味道。” 俞老头黑着脸,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着。 第544章 伍肆捌:驳斥 “这谁家小娃子,心这么狠,你爹娘没教你对死者尊重吗?人家死就死了,你还踢人家的头。”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俞老头右边传过来。 窦冕看向此人,只见此人瘦高,长相还算过得去,五官周正,两只眼睛分外明亮,一绺清秀的胡须贴在嘴巴边,与那一身青色儒装甚为搭配。 “你是谁?与他们有何干系?”窦冕不悦道。 “在下牟县儒生甲阖,应韦首领之邀,特来此拜见俞老夫子。” 窦冕冷笑一声:“别俞老夫子了,六十开外的人还没我六岁孩童读的书多,也敢被尊称夫子?你这书算是读进狗肚子了。” “你……你真犹如斯文!”甲阖脸瞬间胀成了猪肝色,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窦冕双手负在身后,一脸不屑的说道:“甲阖,有句话我先告诉你,通敌者死,造反者诛,若是你仅仅当做郦食其,那你就赶紧滚,但若是你想当蒯通,那这厅中能活下去的只有一个。”窦冕指着自己:“我!” “你……”甲阖稍稍喘息了一下,指着窦冕道:“皇甫威明尚且招降叔孙无忌,你又何能力打败韦首领?” “哈哈……”窦冕指着外面狼狈的兵士:“你以为他们是残兵败将?不不不!就算没有他们,我能将谷口的山平了,大不了再平了韦仇山寨。” “好嚣张的口气!”甲阖硬着脖子道。 “嚣张?”窦冕低着头,一字一句道:“自我三岁灭一族人开始,我就做好了踏着尸骨的准备。” 俞老头听出窦冕语气中的杀气腾腾,尽量压制着情绪,平静的插话道:“老夫一向遵守朝廷政令,不知窦县长所为何来?如此兴兵动众。” “俞老不知道吗?” 俞老头摆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老头子上了年龄,真不知道。” “俗语有云: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不知公以为何罪?” 俞老头摊开手,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有人上门拜访,老夫自然不可能拒之门外,招呼客人乃应有之理,何错之有啊?” “哦!不过我听说过有‘外顺命,内实通贼’一说,不知俞老可见过啊?”窦冕见俞老头装傻,心中一阵冷笑,调侃道。 “老夫年岁已高,不闻外界已久矣,怎能会知如此深言之语啊。”俞老头拿起酒盏,一脸享受的抿着酒。 “解老曾言:德者,以无为集,以无欲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为之欲之,则德无舍;德无舍,则不全。用之思之,则不固;不固,则无功;无功,则生于德。德则无德,不德则有德。故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小子身处其位,如坐针毡,天子已怀不德方能大治,小子只能不德才能固位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故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此非老夫之过也。” 窦冕一听俞老头把自己通敌的过错全部推到了公伯胜身上,心中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窦冕稍加思考后,心平气和的言道:“骄、奢、淫、泆,此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珍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 俞老头被窦冕如此一问,顿时有些语塞,好半晌,嘴唇微微发抖着说道:“自古仕者怀君之荣,食君之禄,率之以义,合务于尽忠,秉国之钧,思于致理,临危之计也。” “此独其君欲叛耳,非士卒也,君之所覆者,非君也,乃生民也。” 俞老头被窦冕说的彻底没了主意,右手晃晃悠悠的斟满一盏酒,左手颤颤巍巍的举起来,仿佛千斤之重。 “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老夫所虑者,亦不过民心,罪疑惟轻,功疑惟重,功过相抵而已。” 窦冕都没想到俞老头竟然搞出这么一句话来,险些笑了出来,站在一旁的甲阖凑着热闹道:“老夫子真智者也。” “哼!马屁拍的不怎么样啊!”窦冕将腿盘起来,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大声嗤笑道。 “你难道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吗?” 窦冕摆摆手:“此言小子未之闻也,小子倒是一句话:以家为乡,乡不可为也,以乡为国,国不可为也,以国为天下,天下不可为也,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毋曰不同生,远者不听,毋曰不同乡,远者不行,毋曰不同国,远者不从,如地如天,何私何亲?如月如日,唯君之节。御民之辔,在上之所贵,道民之门,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恶,故君求之,则臣得之,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甲阖双手抱在怀里,瞪大眼睛,怒斥道:“小小年纪,谬论倒是不少,难道你不知道是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吾等自当为天下先!” 窦冕拍案而起,冷笑道:“飞蓬遇飘风而行千里,乘风之势也,探渊者知千仞之深,县绳之数也,托其势者,虽远必至,守其数者,虽深必得,今夫幽夜,山陵之大,而离娄不见,清朝日,则上别飞鸟,下察秋豪,故目之见也,托日之势,尔等不过乌合而已,也敢言为天下先?” 第545章 肆伍玖:论战 “庄子有云: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然当今天子,卖官鬻爵,群邪作孽,法网不振,纲维大紊,实由内宠专命,外嬖擅权,因贵凭宠,卖官鬻爵,朱紫之荣,出于仆妾之口,赏罚之命,乖于章程之典,妃主之门,有同商贾,举选之署,实均阛阓,屠贩之子,悉由邪而忝官,黜斥之人,咸因奸而冒进,天下为乱,社稷几危。” 甲阖停顿了一下,仰起头,骄傲的言道:“我等有志之士,自当以天下太平为己任,汤伐桀,武王代纣,高祖建汉,是为顺天应时,有道是:顺天意者,义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我等不过顺天意而已。” 窦冕没想到甲阖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脸皮厚的程度已经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了,能把自己和土匪的勾结说成有识之士,把山匪定为仁义之军。 “嗯!言之有理啊!”窦冕拍手称快起来,不过还没俞老头和甲阖反应过来,窦冕已经快速的反驳起来:“小子每闻‘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之言,总会有些不解,不过多谢甲兄解惑了,小子总算知道为什么孟尝君收留鸡鸣狗盗之辈?” “哦?窦县长妙语迭出,不知又有何心得告知众人啊?”俞老头见窦冕的语气中没有了那么多杀意,带着调侃的口气问道。 “孝文皇帝年间,中尉宋昌曾言: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桀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之位者,刘氏也,天下绝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谓盘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强,二矣;汉兴,除秦苛政,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三矣。今天下惠文景之遗泽,二百余年矣,卦象有云: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是以如是也。” “那都数百年的事了,老夫未曾见过什么文景之泽,倒是苛政遇到的不少。” “呦!苛政?”窦冕咧开嘴露出不屑的神情:“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敢余侮。饘於是,粥於是,以餬余口。不知俞老以为然否?” 俞老头听窦冕如此问,心里有些不舒服,稍稍考虑了一下:“子曰:食色,性也!至于是饘是粥,充饥即可。” “不错!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揭竿而起,尚能理解,如陈涉吴广之辈,但……甲阖似乎并不缺衣少穿吧。”窦冕指着厅中的众多汉子:“你们都看看,你们食的是肉,穿的是丝绸,再看看我,不过是粗衣麻裤而已,你们有脸造反吗?” 俞老头被窦冕一通话说的老脸发红,故作镇定的埋头用箸夹起饭食来。 甲阖年轻气盛,容不得窦冕说三道四,拂袖怒喝道:“尔等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我未受朝廷些许恩惠,就是反了,亦有何不可?” “啧啧啧!孔孟之乡的人说话就是霸气啊!”窦冕玩味的盯着甲阖:“吾曾闻: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渊者之所好也。语仁义忠信,恭俭推让,为修而已矣:此平世之士,教诲之人也,游居博学者之所好也。语大功,立大名,礼君臣,正上下,为治而已矣:此朝廷之士,尊主强国之人也,致功兼并者之所好也。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也,闲暇者之所好也。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矣: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导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你算什么东西?” “好一个伶牙俐齿之徒!”甲阖拍着桌案,气急败坏道:“圣人有三宝:曰慈,曰俭,曰敢为天下先。盖天下大势,惟人君所向,群下竞趋如川流山摧,小失其道,非一言一力可回,尔一宵小,怎可知如此道理?” “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识足以鉴古,才足以冠世,此则人之英也;法足以成教,行足以修义,仁足以得众,明足以照下,此则人之俊也;身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操足以厉贪鄙,信足以怀殊俗,此则人之豪也;守节而无挠,处义而不怒,见嫌不苟免,见利不苟得,此则人之杰也,人杰方敢为天下不能为之事,不知君有何材?也敢言慈、俭、天下先?” 甲阖站起来,拍着胸口:“吾胸怀甲兵,心怀天下黎民,自当敢尔!” “天下黎民?你不过一白身书生,所见不过寸目之地。”窦冕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於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网漏於吞舟之鱼,而吏治烝烝,不至於奸,黎民艾安。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尔敢代表黎民?可笑!黎者,吏也!” 甲阖被窦冕顿时说的语塞,一时间待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窦冕可不会就这么算了,乘胜追击的说道:“自古有道:天下未乱泰山乱,天下已安,泰山未安,看来商鞅的话没有错,真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第546章 肆伍零:谈话毕,杀招出 甲阖心里生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硬着头皮说道:“我等并未造反,不过是时局不安,在山中以待朝廷诏令罢了。” 窦冕见甲阖忽然就把造反改口成了隐居,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好一个以待朝廷诏令,小子曾闻:今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是以其未得之也,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曾不惨然!曰我固为子孙创业也。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不知韦仇可是有此想法?” “县长此言诛心之论呐。”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想法好啊!”窦冕咬牙切齿的说:“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打算搏一搏?你们真以为陛下是王莽还是以为自己是赤眉?真是可笑。” 俞老头被窦冕的话说的再也坐不住了,面露难色道:““昔尧之禅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洎于稷、契,咸佐唐、虞,至汤、武而有天下。刘氏承尧之祚,尧据火德而汉绍之,有赤帝子之符,故为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往。由是言之,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 “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所愿不过一金,然终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况乎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 俞老头长叹一声,继续道:“故虽遭厄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强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润镬伏质,亨醢分裂;又况幺么尚不及数子,而欲暗奸天位者乎!” “昔陈婴之母以婴家世贫贱,卒富贵不祥,止婴勿王;王陵之母知汉王必得天下,伏剑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而全宗祀于无穷,垂策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二者,帝王之分决矣。” “高祖宽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当食吐哺,纳子房之策;拔足挥洗,捐郦生之说;举韩信于行陈,收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若乃灵瑞符应,其事甚众,故淮阴、留侯谓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诚知觉寤,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距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可冀,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 “哈哈哈……俞老也知王命论?怎么?您之前不是看不起韦仇嘛,怎么现在拿起他比陈婴了?韦仇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何出身,但陈婴少修德行,箸称乡党,时故东阳令史,居县中,素信谨,称为长者,即便是你都比不了,他何德何能敢被称为陈婴?可笑!”窦冕语气甚是不屑。 俞老头被窦冕的话反驳没了下文,黑着脸,喉咙一个劲的咽着唾液,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窦冕扫视了一眼厅中的众人,有几人正在窃窃私语,眼睛不住地看着外面的羽林卫,靠近门口的几人则手一直摸着腰间,站在甲阖身边的几名仆从则是耷拉着头,仿佛死了爹娘一般,垂头丧气的。 窦冕看向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羽林卫,一眼就瞧见了跟落汤鸡一般的奚固利,只见奚固利好像在搜寻着什么,面色有些焦急。 厅堂中,好半晌也没人发话,安静的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既然二位没有意见,那我就要公事公办了。”窦冕说完用力将桌案推倒于地,一声噼噼啪啪的陶器破碎声打破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俞老头心中一惊,偷偷瞟了眼甲阖。 甲阖也好不到哪去,满脸疑惑的看向俞老头。 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向对方说什么。 “不知县长何意?”俞老头问道。 “何意?”窦冕舔着嘴唇,乐呵呵道:“有道是官贼不两立,你们是贼,我是官,自然不可能和你们有什么交集啊!” 俞老头和甲阖还没回过味来,窦冕已经站起来向外面招手喊道:“来了!保卫院子,不要走了任何人,若有反抗者,格杀之!” 窦冕一句话说完,俞老头仿佛没抽干了身体一样,无力的坐在了座位上,甲阖像魔怔了一般,眼睛无神的望着屋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羽林卫这些兵士站在雨中,早就冻得难受死了,这会儿听到窦冕这句命令,纷纷打起精神,提起武器,兴奋地冲进了院子的各个通道。 之前站在厅门口的几个汉子,趁着众人正在遣兵之际,不约而同的冲向了刀架处。 窦冕时刻注意着这几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大声提醒道:“小心偷袭!” 正在跑动的兵士被窦冕一嗓子给叫住了,齐刷刷的看向正厅,当发现这几人已经距离刀架只有两三步远的时候,队伍里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列阵!” 早已经刻进骨子里的纪律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兵士们自觉的列成四行,迈着齐步走向了这几名汉子。 这几名汉子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形,当即有些懵了,快速拾起武器,背靠背站在一起,肌肉绷的紧直。 这些兵士刚刚才见得血腥,这会正处于亢奋状态,对着这几人彻底一点都不客气,一拥而上,这几名汉子竟然没什么还手之力,转眼间几人就成了肉泥。 屋中那几名窃窃私语的汉子,看见这一幕,脸顿时变成了青紫色,浑身颤抖,其中有一名年岁较小的汉子,身下竟然在不知觉不觉间湿了一大块。 甲阖身边的几名汉子更加夸张,稀泥一般瘫在地上,呜呜的低声哭起来。 第547章 肆伍壹:败军之人 甲阖见到这些兵士如此凶狠,眼神中带着些恐惧,手颤颤巍巍的半举着,指着窦冕:“你……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残忍无度,凶暴无赖!” 窦冕走到门口,对这兵士们喊道:“速去封堵后门、偏门,将这些客人留在客厅,顺道搜查一下可有通敌的罪证。” 这些兵士都当时在北海郡和窦冕抢掠过羊元群的人,闻听窦冕此语,兵士们情绪高涨,自觉的分成数队,开始去干活去了。 窦冕则心事重重的从客厅出来,走回到了俞老头的书房内,他没想到之前相处那么愉快的人,忽然就能和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达成攻守同盟,而且看甲阖那语气,韦仇和俞老头的联系不是一两天的木质事情了。 窦冕点亮书房的油灯,坐在木质屏风前,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想着,他想不透俞老头如何知道公伯胜出征的事,自己都不知道,一个外人能知道,除非有人泄密,可泄密的会是谁? 简简单单几个问题,窦冕回想着,脑子里却丝毫没有头绪,直到打鸣声传入书房时,困意袭上头,窦冕就直接趴在桌案大睡起来。 正在窦冕熟睡之际,忽然书房门被人猛踹了开,一声“哐当”声,将窦冕从睡蒙中惊醒过来。 “谁?”窦冕抬起头大声问道。 来人一进门就停下脚步,拍着胸口,低着头声音有些急切的禀告道:“公子!公伯旅帅从山里回来了。” “在哪?” “旅帅刚刚回到县衙了。” 窦冕咧着嘴,面带笑意的说道:“没想到还活着回来了,你下去吧。” 汉子利落的向窦冕行了一礼,快步退了下去。 窦冕长伸了一个懒腰,猛然想到昨夜震伤的那些兵士,再也坐不住了,一头拾起来,大步迈出了房间。 一出门,一抬头,窦冕见到阿颜纳正跪在雨中,身子沉的很低,仿佛办了什么错事,奚固利则正靠坐在书房外不远的屋檐下,歪着头睡觉,长长的口水都快垂到地面上了。 “阿颜纳,你跪在这干什么?”窦冕不解的问道。 “小人……小人犯了军法。” 窦冕走到阿颜纳身边,不温不火的说道:“你去把奚固利照顾好,这段时间不要让他接触水,若是他耳朵出了问题,你就不用活了,至于你的事,在他耳朵恢复后,我也就当做没发生。” 阿颜纳什么都没问,乖顺的点了点头,声音激动的回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小人定当照顾好奚固利。” “去吧,我去看看昨夜羽林卫那些人,稍后我把事情处理好,过来给他做饭。” 窦冕对奚固利昨夜将他救出的事,心存感激,含着泪有些哽咽的把话说完,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 公伯胜其实更惨,逃回来的不过只有他和一名带路的汉子,带路的这汉子还是本地的药民,当见到公伯胜那一群斥候面对漫山遍野的包围时,拉着公伯胜就往草丛里钻。 公伯胜开始还不想走,可扭头一瞧自己那么点人,全部塞进了人堆中了,包括自己好不容易拉来了幸娃,也没了踪影。 山民可不管公伯胜想什么,自己保命要紧,于是拽着公伯胜从山中无人走进了荆棘丛。 一路上紧跑慢赶,一夜之间根本未曾休息,当行到天亮时,还是山民辨别的方向,找到了出山的路。 此时公伯胜坐在县衙内,看着院子里这些兵士身上全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伤势,一时间心中很是焦躁不安,但找不出不安的原因在哪。 窦冕走到县衙外,看着这些伤患坐在潮湿的简易屋檐下,眼中呆滞的看向远处,窦冕走过去,一一将这些人伤势检查起来,有几个跑的身体比较结实的汉子,此时已经恢复了差不多,对着窦冕感激的作起揖来。 窦冕将一些注意事项给这些人交代了几句,走回了县衙屋里。 公伯胜听见木屐踩地的声音,站起来看向了外面。 “呦!公伯将军,您回来啦?赶紧坐吧,站着干什么?”窦冕冷笑着嘲弄道,自己看都没看公伯胜一眼,径直坐到了座位上。 公伯胜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面带歉意的拱手说道:“公子,按理应该是不会败得,末将也不知道为何会败。” “广武君曾言:臣闻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不知公伯将军如何向朝廷交代?别忘了现在可就着点种子了。” 公伯胜缩着脖子,没有了往日的霸气,唯唯诺诺的道:“一切全凭公子做主,小人定当唯公子之令是从!” “天子之道,与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恶木而废发生,无他,唯信与诚,有失无补也!一不诚则心莫之保,一不信则言莫之行。君所谓失于诚信以致患害者,吾以斯言为过矣。驭之以智则人诈,示之以疑则人偷。上行之则下从之,上施之则下报之。若诚不尽于己而望尽于人,众必怠而不从矣。不诚于前而曰诚于后,众心疑而不信矣。是知诚信之道,不可斯须而去身。愿将军慎守而行之有加,恐非所以为悔者也!” 公伯胜面有惭色,诺诺而言:“末将……末将知错了。” “贼党韦仇据山,挟险设伏,彼众我寡,利在速战,你难道不知道临道勿进的道理吗?进则距山,退则背江,百无一利,而敢如此横行者,以前无抗拒,后无袭逐也。你仅凭一个斥候营,也想去冲一把?谁给你的信心?”窦冕越想越来气:“尔有将略,使展尽其才,要未可量,然刚愎,恃才凌物,此其所以取祸云。如今全军尽覆,不唯丧身,而且辱国,当悬之营门外,以儆效尤,不然如何向陛下交代?” 公伯胜一听窦冕要杀自己,哐当一声跪了下来,浑身颤抖的趴在地上。 “若不是你做的这些破事,我会把这杀招拿出来?你看看他们都成那样子了,真不知道你如何带的兵。”窦冕指着外面恨恨的说。 第548章 肆伍贰:善后 “末将……末将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来,我开始去的时候,没有……没有看见人,可派洪恂回来的时候,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斥候跑都跑不了。”公伯胜头埋得很低,声音宛若蚊蝇。 窦冕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洪恂?他人呢?自从昨夜回来,我怎么没有见到。” “小人……小人不知,昨天下午他就回来了。” “苏仝被洪恂支走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怪我把他们支走去打听你们消息。”窦冕低声埋怨着自己。 公伯胜忽然抬起头,惊呼道:“公子,小人知道是谁泄密的,是洪恂!” “有何凭证?” “没……没有证据,不过……不过小人之前见到他和俞家的那个小女儿在城墙那你侬我侬的,而且我这件事只和他说过。” “吾曾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既然内有不道之人,你自己去清理了,顺道把俞家给我收拾干净了。” 公伯胜面露难色:“俞……俞家可是三老之家,这……” “三老五更?哼!三老服都纻大袍,冠进贤,扶玉杖;五更亦如之,不杖,他们有这个能力不杖吗?”窦冕冷哼道:“此地若不是只有他一个三老,我早都杀了,如今既然背叛朝廷,畏罪自杀也是应有之举,去吧,收拾干净点。” “若……若朝廷怪罪怎么办?” “朝廷怪罪?”窦冕舔着嘴唇:“我们能不能活还是一回事,朝廷怪罪就让他怪罪去,反正现在只能死中求活了,若是把韦仇的首级砍下来,咱们屁事没有,但若是没有平的了这个乱,咱俩的首级谁也保不住。” 公伯胜被窦冕一通利害之言,说的浑身不舒服,一头拾起来,大步跑了出去。 窦冕目送公伯胜离开后,回到房间里寻找油布伞,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于是窦冕拿起一副斗篷,走到屋外拿起一柄小锄头,提着装菜的篮子,大步出了院子。 当行至昨夜战斗的地方,窦冕看见昨夜的两座悬崖已经变成了一堆隆起碎石,地上完全看不出之前战斗的痕迹。 城里的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聚集在了这里,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滴着水,眼睛目然的看着这里,仿佛要找出原因一般。 山石坍塌的地方,一些小孩子们正带着斗笠,站在石头上嘻嘻哈哈的玩闹着,妇人们站在不远的空地上,手中拿着伞,有说有笑聊着天。 窦冕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卖肉的胖子,压低帽檐,走上前故意用力踩了一脚胖子的面。 胖子被窦冕木屐一踩,龇牙咧嘴的大声嚷嚷起来:“这谁家孩子啊,怎么没长眼睛?” 窦冕用锄头把顶了顶帽檐:“你嚷嚷个甚?” “哎呀,是小县长,你怎么这身打扮?”胖子一嗓子嚎起来,身边正在凑热闹的人,纷纷收回目光,看向窦冕,眼中满是惊愕。 “你们赶紧把孩子带回去,都看好了,这下面全是死人。” “啊?死人?哪来的死人?”胖子右边的一个青壮,大嗓门问起来,不以为意的说。 “你以为昨夜是春雷吗?”窦冕反问道。 “昨夜不像春雷,若是打雷没那种地动山摇的感觉。”窦冕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粗重的说话音。 “我们军队四百余人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这里面埋的山匪应当比我们多的多。” “你们胜了?”胖子满脸不相信的问。 窦冕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一句话。 “那官兵怎么我没看到?”窦冕身后传来一声少年的声音。 另一人忽然回道:“在县衙,我刚回家取东西看到了。” “都赶紧把自家孩子带回去,若是再爆炸,那就真到时候哭天喊地都没用。”窦冕大声喊道。 这些人听到爆炸二字,呼呼啦啦散开了,纷纷跑向自己的婆娘孩子身边,根本没有听窦冕后面说什么。 窦冕见这些人忙活起来,自己则压低帽檐,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轻步走进了山中。 附近山里由于昨夜的爆炸,飞禽野兽早都没了踪影,整座山里静悄悄的,窦冕对于耳伤并没有太多把握,故而他打算用一些治内伤的草药。 经过一两个时辰的攀爬与挖掘,窦冕在山中寻到了治内伤铁线莲与穿心草等物,抓了些蜈蚣之类的虫子,足足装满了一篓。 窦冕扛着锄头从山上往回返,由于春雨未曾停歇,地面湿滑的有些难行,窦冕脚下穿的木屐踩在地面的枯叶上,就像滑冰一般,根本不能成行。 半个多时辰的路,窦冕的衣服已经没有了一块完整的地方,整块整块的肉皮被磨破,窦冕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他知道那些震伤的人越早越聊,越容易恢复原样,救人如救火,根本不容任何耽搁。 当窦冕走回到县衙时,就看见这些汉子们有说有笑相互比划着,虽然没有太多的说话语,但似乎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窦冕瞧着这些因自己操作而导致这些人成了半聋的样子,心里一酸,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奚固利不知何时回到了县衙,这会出门查看外面的情形,正好见到了这一幕,大声的安慰道:“公子,他们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您就别这样了。” 窦冕看了眼奚固利,又往后看了眼,发现阿颜纳并没有跟着,脸唰的一下阴了下来。 奚固利可能由于耳朵出问题,声音不自觉的又提高了一个音符:“阿颜纳没让跟来,让他在俞老头那招呼,那老头子我不放心。” 窦冕放下锄头,一手提着菜篮,一手牵着奚固利,从大门走了进去。 奚固利接过窦冕的篮子,大声说道:“公子,您去把伤口包扎一下,这衣服怎么也刮成这样了,人要不要紧?” 窦冕见奚固利突然跟变了人一样,伸出示意自己不要紧,又指了指篮子,而后指了指奚固利的耳朵。 奚固利瞬间明白过来,一蹦一跳就像孩子一般。 第549章 肆伍叁:清理 窦冕将药给众兵士每人熬制了一小碗后,而后将昨天下午剩的猪下水之类给热了热。虽然饭食有些少,但对于这些担惊受怕了一夜的汉子们来说,只要有口吃的,那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慰藉了。 正当窦冕出门要去给兵士们采购下午食材的时候,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喧嚣声,窦冕驻足望去,只见几名兵士背上扛着猪肉,有说有笑的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窦冕快步走过去,挡在这几人身前,阴着脸问:“我不是告诫过你们不让抢东西吗?怎么如此没记性?” 走在前面的兵士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不是……公子,您误会了,这是我们昨夜去的那家仓库里放的肉,公伯将军说这东西放在仓库糟蹋了,让兄弟们抬回来,您也好做饭。” 窦冕瞧着这些肉很是新鲜,不像陈肉,心中高兴的差点叫了出来:“这不是昨天胖子杀的猪嘛,俞家还说要去劳军,没想到最后这东西真要进军队肚子了。” “行!跟我来,反正你们也没啥事,帮忙盘下锅灶,不然若是后面谁再回来,咱们就别指望有啥吃的。”窦冕转过身兴奋的走回了屋子。 这些兵士将整扇肉小心翼翼的给铺在地上,然后在窦冕一通指导下,跑进厨房里拆掉原有的灶台,之后众人大略的分了一下工,跑去和泥的和泥,找秸秆的去找秸秆。 窦冕则将县衙内的可用铜器,一股脑的让奚固利提到了铁匠铺,铁匠铺的匠人们听到窦冕要做一口行军锅,都面露难色,因为行军锅锅需要的重量轻,重量轻意味着薄,手艺稍差些的,根本就做不成功,因为稍微有一两个气孔,整口锅就变成了残次品。 匠人一通话将窦冕绕的云里雾里,窦冕听这人说了大半天,哪能不知道什么意思,随手掏出两块小铜锭放到了汉子的手心里,根本不多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窦冕带着奚固利走进俞府,俞府内悄无声息,屋檐下站立的兵士一动不动,见到窦冕来,只是微微的点点头,身体绷的紧直,像泥塑一般。 阿颜纳不知脑袋何时从偏房的窗子伸了出来,眨巴着眼睛,胆怯的望着窦冕,单手托着下巴,似是沉思,又似遐想。 窦冕扫视院子的时候,看见了阿颜纳,大声招呼道:“阿颜纳,过来!” 阿颜纳被窦冕的话一惊,慌张的抬起头,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窗扇上。 “哎呀!”阿颜纳龇着嘴,捂着头从房间里跑出来,慌乱的回道:“公子,可是有事吩咐小人?小人这就去给您办。” “行了,行啦!一天到晚搞什么幺蛾子?”窦冕见阿颜纳把自己摆的如此低,不适应的摆摆手,低声问起来:“公伯胜人呢?” “奥!在那里。”阿颜纳指着后院。 “事情处理怎么样了?” 阿颜纳听见此话,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深深地弯着腰道:“回公子的话,俞家……那几个壮丁自制罪孽深重,刚刚都吞金自尽了,至于跟着甲阖的那几位,由于害怕朝廷追究,也就自杀了,现在存活的只有俞府未满十三的小孩子还俞老头,另外那个甲阖一直不想死,他想让公伯将军给您传话,愿意为奴。” “府中妇人可有打扰?” “没有,妇人……小人听说俞老头全部送走了,好像……好像是不相信韦仇。”阿颜纳低眉顺眼的回道,生怕窦冕会发怒。 “哈哈哈……”窦冕忍不住大笑起来:“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这话听起来多么的刺耳,竟然还会有人步其后尘,真是可笑啊。” 阿颜纳缩着脖子,静静地听窦冕讲完。 “你去转告公伯胜,洪恂不要杀,我要留着他祭奠将士的,至于别的嘛……”窦冕对着脖子划了下,转身离开了。 阿颜纳对窦冕如此冷冰冰的命令一时间有些不适,他是杀过人,可大多数那都是战斗杀的,而窦冕对堂堂的三老竟然说杀就杀。 当年阿颜纳在安平王府,也见过刘续做决断,仅仅一个不足百石的小吏,刘续足足商量了几天也没下杀手。 与刘续相比,窦冕更加心狠,更加有决断,阿颜纳心中如是想道。 公伯胜此时正坐在俞老头的房间内,苦口婆心的劝着俞老头自尽,俞老头犟着脖子,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对公伯胜根本不理,公伯胜又不想担上杀害耆老的罪名,于是两人就这么相持着。 突然,房门被用力推了开,公伯胜扭头看去,只见阿颜纳手提长刀站在门口。 “何事?”公伯胜下意识的抓住刀柄。 “公伯将军!”阿颜纳面带焦急之色,看了眼俞老头,而后快步跑到了公伯胜身边,凑近公伯胜耳旁:“公子等不住了。” “公子可还有别的命令?” “有!活捉洪恂,祭奠英灵。” 公伯胜面沉似水般点了点头,哽咽的说道:“都怪我吓了眼呐,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你转告公子,小人定会事情办利索咯。” “小人要去取下甲阖的头颅。” 公伯胜愣了下:“甲阖不是想入为奴籍自赎吗?” 阿颜纳一脸疲惫的说:“卖主求荣之人,自当有卖主求荣的死法,毕竟我听着公子的语气有些不高兴啊。” “那……那你去吧,带几个人顺道追上洪恂,将洪恂抓回来。” “公伯将军,洪恂回去哪?” “盖!” 公伯胜这句话一出口,俞老头整个人像是抽空的气球,手举着被子不受控制的掉在了桌案上,崭新的衣袍胸口,瞬间被茶水所污。 “盖县?”阿颜纳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这不是公子认命的县令嘛,我这就派人去。” “等等!”公伯胜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阿颜纳。 “不知公伯将军还有何事?” 公伯胜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你……你去的时候,不要告诉别人此次兵败的事。” 第550章 肆伍肆:释疑 阿颜纳也是明白人,公伯胜交代的话,他自然也是清楚的,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俞老!咱们是不是该有了结了吧!”公伯胜双手举起腿上的兵刃,微笑的说。 “你……”俞老头急促的喘着气,气急败坏的说:“王杖诏令册云:高年赐王杖,上有鸠,使百姓望见之,比于节。吾有之,尔能耐我何?” 公伯胜摸着下巴的胡须,一边回想,一边说道:“成帝元延三年,西京降辂之长安上里之共得狱:一名广之王杖主坐乡吏之问、及殴辱,忿而直上,自言受王杖,蒙诏书,知帝慈惠民、恤老幼之仁,直守分循,不过耐为司寇以上罪。今以无成乡吏以办之事,有乡吏之问、及殴辱。天下郡国之皆为乡吏此一罪而震。愿归朝授之王杖,没身为官奴。此道上书既称皇帝养、养老之恩惠,又责乡吏犯王法之不法权益杖主人,竟至胁帝若不秉公处之,其将归王杖以示朝廷之法虚文而已。汉成帝之决,即将乡吏弃,广可持王杖。” “不错!老夫就算有差,朝廷尚且抚恤与某,一黄口孺子,能耐我否?”俞老头啪的一下将手中的陶盏砸在桌案上,横眉怒目的吼道。 “哈哈……”公伯胜爽朗的大笑起来:“俞老,此言差矣!就是公子讲将你杀了,又能如何?我在平原之时,听到过关于公子的传言,他杀了侯览的义子,侯览何许人,我不说您也听过,公子不是过的好好的吗?” 俞老头这时才发现自己真拿年龄压不住人,毕竟汉书有云:“汉兴,萧何草律,亦着其法,曰: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课最者以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也就是说大小律只能最低的犯罪年龄是十二岁,如今窦冕才六岁,自己虽然年龄大,可官职没人家大不说,用朝廷的法度来制止对方,依然是不可能的。 “他……他不怕……不怕牵连到自己家人吗?”俞老头一时没了注意,打起了三族的主意。 公伯胜被俞老头的一番话逗的捧腹大笑起来:“俞老啊,俞老,看来你是真的老了,你以为公子是平常人的?不是在下夸海口,别看我只是一个羽林卫的微末小吏,可也是天军一员,出入太尉之府也是家常便饭,可偌大的雒阳,我从来不敢进公子的府邸。” “为何?” “那我就给您详细说道说道,免得您等会死不瞑目啊。” 俞老头眼角抽了抽,不发一言,冷冷的看着公伯胜,那双浑浊的眼睛中透着些好奇。 “咱不说太复杂的了,给您说说一个比较真实的事,景帝与梁王!” 俞老头听后,表情不自然的说:“他……他是窦家何人之后?” “窦周公庶支!” “不过一庶支而已,也敢如此嚣张?” “哈哈……说的好啊,公子还真有嚣张的本领,因为窦融长子窦穆娶内黄公主,生一个好儿子,叫窦勋,窦勋娶东海恭王刘强之女沘阳公主,生了一个燕然勒石的汉子,敢笑霍骠骑的人,封冠军侯!” “窦宪?”俞老头禁不住惊讶道。 “不错!”公伯胜自得的摸着下巴的胡须:“窦宪以椒房之亲,立功域外,不能如卫青养尊处晦而行杀掠之,功高震主,和帝不得已乃拘而杀之。” “此事我不过略有耳闻罢了。” “你不知道的还多的很呐。”公伯胜舔着嘴唇道:“窦广国在事上封章武侯,其曾孙、窦融高祖父在宣帝时官千石,至张掖郡,而融己则在王莽以功封男,为建武男,以家世西,终为张掖属国都尉,后为河西推为首,在光武与隗嚣之争战中立于其上一方,成定北之功。” 公伯胜停顿了一下,侃侃而言:“窦固乃窦融之内侄也。窦融之弟窦友为窦固之父,在光武朝为城门校尉,与融同掌禁旅。窦友子窦固,父死之后,嗣显亲侯。明帝时欲学武事,向兵匈奴,窦固明习边事,拜为奉车都尉,开了东汉时之汉匈兵,以军功显着,羌胡服其恩,汉对匈奴有势也。” “按理说窦宪死,窦太后薨,窦氏不可能再有大作为,你一堂堂的羽林卫,听从于孺子,岂不可笑?” “不不不!你错了。” “错了?错在何处?” “和帝驾崩,邓太后临朝,与窦宪同祖、平辈之窦万全为邓太后召还,而万全之弟窦奉,仍到了定襄太守,而窦奉乃是公子的祖父。” 俞老头沉思了一会,左手食指摩挲着自己的鼻梁,有些不屑一顾的言道:“不过只是一个定襄太守而已,虽说两千石,可……定襄远在陇西,又会有多大出息。” “唉!说你鼠目寸光都算夸奖你了,听过关西孔子吗?” “关西孔子我一读书人岂能没听说过?伯起公少时师从太常桓郁,随其研习《欧阳尚书》。通晓经籍、博览群书,有关西孔子杨伯起之赞。不应州郡礼命数十年,至五十岁,方始步入仕途。为大将军邓骘征辟,又举茂才,历荆州刺史、东莱太守。元初四年入朝为太仆,迁太常。永宁元年升为司徒。延光二年代刘恺为太尉。”俞老头如数家珍的说起来。 “不错!公子的家严师从于关西孔子四子杨秉。” “杨秉?” “然也!”公伯胜冷笑道:“你可能没听过三君吧?” “没有!”俞老头茫然的摇着头。 “游平公与刘淑、陈蕃被京中何合称三君,三君者士林之楷模也,刘仲承,少明《五经》,遂隐居,立精舍讲授,诸生常数百人,州郡礼请,五府连辟,皆不。永兴二年,司徒种暠举淑贤良方正,辞以疾。帝闻淑高名,切责州郡,使舆病诣京师。至雒阳,对策为天下第一,拜议郎。陈时政得失,灾异之占,事皆效验。后迁尚书,纳忠建议,多所补益。又再迁侍中、虎贲中郎将。” 第551章 肆伍伍:肺腑之言 “陈蕃陈仲举,更不用我言,士林有言:“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元礼公乃公子恩师也。” 俞老头虽足不出户,可作为沂源本地的三老,自然知道一些士林间的事,听到窦冕竟然与朝廷大佬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心凉了一大半。 “既然你也活不到多大会了,那我就索性好事做完吧。”公伯胜右手拿起身前桌案上的茶盏,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提着到半坐半卧与俞老头的对坐起来。 “哦?不知将军还有何消息?” 公伯胜左手摩挲着胡须,右手将兵刃哐的一声砸在桌案上,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知道我为何敢进山吗?” 俞老头眉毛挑了挑:“你……你不是想要去剿匪吗?” “这话你也信?我们军令有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你以为我脑袋长的时间太长了吗?” 俞老头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反问道:“你不是兵败了吗?难道还有隐情不成?” “陛下废邓后,此事你可知之?” “何时的事?”俞老头瞪大眼睛,惊愕的看向公伯胜。 “此事是年前的事,当时有采女田圣与邓皇后争宠,邓皇后生于邓氏外戚,长于梁府,生性多妒,而田圣此人,出身卑微,所能依仗者,唯其妖烧艳冶之色,受宠者不过姿态绝伦而已,陛下素有废后之行,故而想扶立田圣为后。” 俞老头被公伯胜的消息惊讶的嘴半天都合不拢,好半晌才才艰难的说:“自汉以来,出身卑微登皇后之位者,唯有景帝年间王皇后一人而已。” 公伯胜赞同的点了点头。 “自光武以来,无论是郭、阴、窦、邓、梁,皆天下之望族,母仪天下乃众望所归。” 公伯胜插嘴道:“自去年五侯消亡后,在下便对废后一事略有耳闻,不大知道其中缘由,还是前段时间在下得到消息,时任司隶校尉应奉伏阅固净,力陈田氏卑微,不足为天下母,前段时间顶替叔节公太尉之职的陈仲举,亦申言慎选立后。” “你……怎么知道?”俞老头不解的问。 “我们乃是平原王护卫,隶属于羽林卫,算起来半年轮换之期已经过了,不然我何以知之?” “京城来人了?”俞老头忍不住冒出一句话来:“沂源此地,不过方圆数里,若有外人来,为何无人禀告与我?” “放心,人在盖县,而且我还问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沂源此地并不是独立的县,它归属于盖县,我们全部人都被伍被戏耍了,本来以为是来做个地方官玩玩,没想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公伯胜说到最后,长叹一声,面露无奈之色。 俞老头也算是明白人,脑袋轻轻一转,就知道公伯胜消息的来源了,不过心中有些疑惑,低声道:“难道你还知道别的消息?” “哎呀!”公伯胜表情一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俞老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老夫觉得你能将半卫人拉去送死,应该是有大作为,不然不可能会在此对老夫说这么多。” 公伯胜情不自禁的感慨道:“果然是人老多妖啊!不错,我有我的打算。” “是何打算?不知我这将死之人有幸闻否?” 公伯胜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窦氏女为贵妃!” “此……此事是真是假?” “岂能有假?诏令我都看到了。” “天使呢?” 公伯胜笑眯眯的言道:“走了!” “您是想……” “不不不!我不想。”公伯胜摇着手指,阴恻恻的笑着道:“是公子想。” “难道窦家女要做皇后不成?” “哈哈哈……当不当皇后有何关系?以公子之智,只要过了童子试,甘罗之位于公子而言,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俞老头听见这句话,心仿佛被人揪了一下,他本来想的窦冕一半大孩子,能糊弄也就糊弄了,正值公伯胜要入山剿匪,索性卖了个人情给韦仇,可他没想到韦仇连城都没进,公伯胜还活着回来了,最重要的一点是,等到窦冕的事被完全揭开后,自己才发觉自己老糊涂了,如此乘风破浪的船放在脚边,自己完全没有在乎到。 “唉……不知道窦县长可否饶老夫一命啊,老夫甘愿为牛为马也成,只要留此残躯足矣。” “俞老啊!你是真的老了,你以为在下将兵士丢到山中任人宰杀,所为何事?” “你……好狠啊!”俞老头以为自己姿态摆的够低来,没想到遇到一个比自己更不要脸的人,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前鞠而后恭,此非智人,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皆下乘也!” 俞老头被公伯胜一番不要脸的话,说的没了脾气:“那您认为什么是上乘?” “智无常局,以恰肖其局者为上,故愚夫或现其一得,而晓人反失诸千虑,何则?上智无心而合,非千虑所臻也。人取小,我取大;人视近,我视远;人动而愈纷,我静而自正;人束手无策,我游刃有余。夫是故,难事遇之而皆易,巨事遇之而皆细;其斡旋入于无声臭之微,而其举动出人意想思索之外;或先忤而后合,或似逆而实顺;方其闲闲,豪杰所疑,迄乎断断,圣人不易。” “你……好无耻的话啊,先忤而后合,似逆而实顺,我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在临死前竟然能闻此仙音。” “哈哈哈……在下读书虽然不多,可也算自幼为朝廷所养,若是我不这么做,怎么能证明公子比我强呢?”公伯胜得意的点着头,脸上挂着欣喜若狂之色。 “那……那可都是你的同袍啊!” “本来我打算让韦仇的人进到城里,到时候公子自然会逃亡盖县,由盖县整军来此,军功、民心瞬间皆可收获,但让我惊讶的是公子就与胡儿两人把那么多人给杀了,实在想不透。” 第552章 伍陆陆:遗乱 “昨夜啊……”俞老头深深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你是没看到昨晚的架势,这整座房子都要垮了一样,当时房顶的砖瓦就像地龙翻身时一样,整片整片的掉啊!” “那你可知是何物?”公伯胜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没见过。”俞老头叹息道。 公伯胜将自己的话语吐出口后,心中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对俞老头说的这件小事,丝毫不放在心上,。 公伯胜松开紧紧握着的腰刀,拿起桌上的水壶,徐徐站起身,走回到刚刚自己做的桌案边,将自己刚刚喝过的茶杯用水洗了洗,然后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包裹的硬块,背对着俞老头展开后,轻手轻脚的化在杯中。 俞老头知道自己死期已至,颤抖的接过递来的杯盏,强压住心中的恐惧问道:“可是……砒霜?” 公伯胜对俞老头能如此平静的对待自己将死这件事上,很是佩服,因为早上的时候,他真怕窦冕杀了他,跪在窦冕身前的那一刻,心中产生了从未有过得恐惧,这会见到俞老头这般不由的有些佩服。 “别的毒药我也买不起啊,本来我是打算留给自己的,可这会我还活的好好的,那这东西就便宜你了。”公伯胜笑着说道,顺手将桌案上的腰刀抽了出来,锋利的刀尖划在桌案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夫生于时间六十余载,虽不然说阅人无数,但也是历经四帝之人,在临死前有句话要劝劝你。” “哦?某愿闻其详!”公伯胜嬉皮笑脸的说道。 “人之心,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故而人不易物,惟德其物!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公伯胜听后,面部禁不住搐了搐,俞老头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劝人,实则是在骂自己小人。 俞老头说完,笑盈盈的将砒霜水仰头罐进了腹中,没多大会,俞老头的额头青筋暴起,豆大汗珠的汗珠从鬓角处滴了下来,整个面容可怖,有些不忍直视。 公伯胜见不了这种死亡过程,弯身拾起空刀鞘,大步迈出了房间。 从俞老头的房间出来后,走进了拘押甲阖的房间,甲阖此时正在屏风前坐立不安的想着事,一听房门被推开,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 “将军,请让小人见一见县长一眼,小人有情况向县长禀报。”甲阖焦急的抓住公伯胜的手,火急火燎的说。 公伯胜不急不躁的说道:“行啦,哪来那么多情况?读书人真爱怕死,你有事就说,我看我能不能转告公子。” “我知道韦仇在和太守接洽的事情。” “苑康?”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双方在接触?” 甲阖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人……小人之前在山寨做客时听到的,绝对差不了。” “哼!你的话我可不敢信,说吧,还有什么消息没?” “小人……小人还知道韦仇和泰山贼有交往,这点小人敢发毒誓。”甲阖信誓旦旦的说道。 “行啦,你等着,我去禀告公子,你能不能活,还得看你值什么价了,若是公子让你死,我也没辙。”公伯胜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随后转身离开了。 窦冕此时正在用仓库中翻出的盐巴腌制猪肉,打算做成腊肉,几名刚刚恢复了些的兵士这会情绪正高昂,虽然耳朵不甚灵便,说话不大清楚,可心里依然美滋滋的。 公伯胜走进院子,见到地面上流淌的黄泥,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快步走进屋子。 “哎呀!公子,君子远庖厨,你怎么干这事啊?快快快,快去歇歇去。”公伯胜跑过来,作势要拉窦冕。 窦冕抬头看了眼公伯胜,继续低头干着活,面沉似水的问:“事情办妥了没?” “这……”公伯胜看着身边的兵士,结巴起来。 窦冕用着满是油腻的右手,指了指正在忙活的兵士们:“行啦,他们还不如聋子呢,你直接说就行了,别那么磨叽。” 公伯胜谨慎的低声将甲阖的话传给窦冕,窦冕只是微微笑了笑,一脸不在乎的说:“苑康可不傻,郭林宗的学生,再怎么不学无术,也会有些绝招,这招龙虎斗,玩的挺利索的。” “公子……何意?” “你以为郭泰玩明清议于草野,是闲的没事做吗?不过是以退为进,以天下士林为棋盘的人,会在乎那么一点点官职?” 公伯胜不知道窦冕说的何意,满头雾水的摇着头。 “若是苑康和韦仇两个真的相见了,那怎么就得小心了,韦仇会再来的。” 公伯胜面露难色,支吾道:“都怪末将不好,败了此阵。” “以目前情况来看,到盖县有些不现实,我们一离开此地,此处必然为贼所趁,咱们到时候可就败军失地之罪,自杀是轻的,抄家灭族,捐金赎刑,那才是可怕的地方。”窦冕停下手中的动作,心事忡忡的说。 “不知公子可有方法?” “方法嘛……”窦冕转过身,轻轻的摩挲着双手,皱眉道:“蔡标的这股山贼,应该可收而用之!” “蔡标不是死了吗?席婺现在是山寨首领,如何用?” “这办法我还在想,不过你去把甲阖放了。” “喏!”公伯胜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你要怎么放?” 公伯胜愣了下:“怎么放?难道不是这么放吗?” “你傻啊!”窦冕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夜间放,而且放之前你要找几个人在外面窃窃私语的说讨论对面山谷的事。” “如何讨论?小人着实不知。” “韦仇之暴戾,以致天怒如此之暴,此乃警示。” “这……能行吗?” 窦冕舔着嘴唇,乐呵呵的道:“自然成啊,这事要做的隐秘。” “小人领命!”公伯胜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第553章 简单的计策 夜! 又黑又湿,雨滴淅淅沥沥的打在地上,仿佛睡眠曲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被拘禁了一天的甲阖,这会可没那心情去睡觉,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想着怎么才能离开此地,从白天与公伯胜两次见面的谈话中,他听出了这次韦仇大胜的消息,虽然想庆祝一番,可自己身陷囹圄,生死掌控在别人手中,就算是高兴也不敢喜形于色。 正当甲阖坐卧不安时,忽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热闹的议论声,甲阖好奇的从榻上披衣站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 “信子,你听没说昨晚上的事?” “啥事啊?” “我们同袍耳朵都聋了那么多,你还不知道啥事?你瞧瞧桑娃他们,眼睛鼻子都出血了,多亏我跑的快,不然比他们还惨。” “可不是?多亏我们跑的快,你看看昨夜追杀我们的那些人,被气浪活活冲上天了都。” 信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压低声音道:“这都算啥啊,你是没看谷口跟我们交战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被撕的一块一块的,这也多亏是晚上,若是白天,那可就更吓人了。” “那你可知道昨夜那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知道?” “那是!”汉子得意的说:“我可是当年跑去蹭过襄道士讲学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没想过?” “哦?那你说说。” “昨夜白虎星现!” “这是什么说法?” “圣王感期而兴,则有白虎晨鸣,雷声于四野,白虎其东有大星名狼,狼角变色,多盗贼,昨夜狼星忽隐忽现,附耳入毕中,所以刀兵起啊。” “那……山匪怎么败得?” “这还用问?山神震怒嘛,能不死人?” “唉!算了,别说了,昨夜真的太惨了,山都塌了。” “信子,你招呼着,我去睡会,昨夜真把我吓得够惨。” 甲阖听着屋外一人快步走开了,守在自己门外的汉子则坐在门口,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越说越悲伤,到最后竟然呜呜的哭起来。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门外的哭声停止了,甲阖听见刚才哭的汉子叮叮哐哐站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远了。 甲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轻轻的将门拽了下,门竟然开了。 甲阖心中大喜,脑袋透出屋外,观察了一眼院子,发现里院空空入也,连值夜的人都没有。 甲阖心中自我安慰起来:“看来这些当兵的累了,大晚上冷飕飕的,去睡觉也是人之常情嘛!” 于是,甲阖轻手轻脚的从门缝里挤出来,不敢让门发出丝毫大的声响,待出来后,甲阖又将房门小心翼翼的关好,然后,弯着腰,蹑手蹑脚的跑到后门,伸手用手指一顶,紧关的房门竟被轻易的推开了。 甲阖刚走出院子,忽然听到院子里响起一声喊叫:“甲阖没见啦,甲阖没见啦!” 甲阖一听院里这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对他而言需要逃出升天才是重要的。 如今天黑路滑,城墙虽然被拆了一些,可还没到自己能翻出去的高度,往南边的城门走肯定不现实,只能往北面跑了,毕竟离得近,跑起来往山谷里一藏,不用担心被雨淋到,还能躲过搜寻。 说干就干,甲阖提着裙摆,顾不得地面是否平坦,紧张的迈着步子,就是摔倒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来。 等沿着路走到入山的地方时,甲阖懵了,这附近那个山谷竟然没了,除了一大片乱石堆,连山都不存在了。 甲阖此时想起自己在屋子里听到的谈话,失神的看着这堆废墟,自言自语道:“此非人力所为啊,看来真的是老天发怒了,我要赶快回去告知韦首领。” 甲阖用力掐了下自己的的大腿,感触到了疼痛感,发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待甲阖将周边仔细观察了一遍后,选了一处乱石稍少的地方攀爬起来。 此时,静悄悄的县衙内冲进来一名面色焦急的兵士,守夜的两名兵士听见院里的响动,赶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来人止步!公子正在休息。” 正在往房间走的汉子愣了下,停下脚步,看了眼厨房里出来的人,欣喜若狂:“澧?你还活着?” “信子?”先走出厨房的汉子,同样兴奋的按捺不住了。 两人喜不自禁的跑向对方,上下打量起来,低声相互调侃着对方。 “行了,进厨房吧,信子下午用饭没?”身后传来一声不容拒绝的声音。 “队正,您也还好好的?”信子丢下澧,大步跑过来,惊讶的问。 “好什么好啊,我这耳朵到下午喝了点药才有些好转,进屋吧,下午公子炖的肉,还剩了许多,你先进屋用饭。” “我今儿还没吃饭哩。” 澧走过来,热情的拉着信子的手走进了厨房,厨房的地面由于白天干活,湿漉漉的,几根柴和围在新造的锅台旁被当做凳子。 队正走过到案板前,低下身拿起一只黑的发亮的陶碗,走到锅台前,拿起锅铲将肥嫩的大肉块,舀进了碗中。 “队……队正……”信子感激的站起身,双手接过队正递来的碗筷。 “行了,赶紧吃吧,吃个饭还磨叽。” 信子听着队正的话,心里很是感激,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行啦,信子,怎么跟娘们一样。”澧看不惯信子这种动不动哭的神态,忍不住挖苦道。 “不是!”信子见澧误会了自己,解释起来:“我们一起去了那么多人,回来就只有我们这么点,我心里感觉憋屈啊!” “唉!谁说不是呢。”队正长叹一声,情绪有些低沉的说:“公伯将军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大队伍不带,非要跟着斥候去,到最后我们听到洪恂的传令,一股脑的扎进了对方的包围圈,那时候群龙无首,一接触就被对方打趴了。” “对啊,对啊!满山都是人,跑都没地方跑的,若不是昨夜那跟打雷一样的事情出现,咱们能不能活还是未知啊!”澧感慨的说。 第554章 香饵 卯时前后,城中刚刚响起鸡鸣声,窦冕便点亮油灯从草席上爬了起来。 信子陪着澧和队正两人聊了一通宵,这会余光扫到窦冕所在的房间里亮起两人光亮,赶忙向两人告罪,退出了房间。 窦冕正在洗漱,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兴奋的喊道:“公子,甲阖跑了!” “跑了?”窦冕停下手中的动作,漱口后,面色凝重的重复道。 “对!” “你们跟到哪里了?” 信子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豚去追了,小人夜里来,看您正在睡觉,没敢打扰您。” 窦冕放下柳条做的牙刷,稍稍沉思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人已经散都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也就不用留了,你去传令公伯胜,把这些收尾扫干净,然后进山搜寻存活者,等洪恂被抓回来,我要活剐了他。” 信子听窦冕一大早说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话,背后禁不起冒出一阵一阵冷汗来。 “去吧!不要耽搁了,时间不早了。” 三月的天卯时还是漆黑一片的,信子虽然不明白窦冕话语中的意思,但也是能听出其中的杀气的,躬身退了下去。 窦冕等信子离开后,开始将已经能够正常行走、听说正常的兵士们叫进了房间内。 经过一天一夜的恢复,随说这些兵士淋了些雨,但大部分人恢复还算尚可,除了站在谷口最近的那十几名兵士病情严重,至今起床、饮食比较困难之外,其余都大多除了听力受损,别的并没太大影响。 这些人接到窦冕的传令,快速的从县衙旁边借宿的民居内聚集在了院子中。 窦冕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人迅速的聚集在院子里,仅仅几息的工夫,整个院子便被塞的满满当当,这些兵士没有任何吵闹声,自觉的排好队列。 兵士们伸长着脖子,一脸期待的望着窦冕,他们想知道窦冕把他们叫起来这么早想要做什么。 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窦冕在众人的注视下,深深的长揖一礼,而后窦冕面色凝重的说:“有道是好男儿当马革裹尸还,公伯将军此次虽然兵败,但不能将弟兄们的尸骨丢在山中,所以我想拜托诸位,将他们接回来!” 窦冕的话音一落下,人群中响起了欢呼声,齐声应诺后,众人三五成群的走出了院子。 在兵士们一阵吵闹过后,城中再次归于平寂。 公伯胜在街道信子带来的话语后,将兵士们聚拢在一起分配了一遍要做的活计,这些人凑在一起,简单的商量一番后,一部分人扛着锄头、铁锨出了俞家宅院。 剩下的这些人在公伯胜的带领下,带着仇恨将甲阖带来的那些仆从与韦仇山寨的喽啰若看瓜切菜一般,杀了个干净,这些人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凑个热闹,却最后把命丢在了这里。 待清理完这些人后,公伯胜将除了俞家人以外的尸体拉上了牛车,往山中行去。 最早出门的兵士们,在黎明的掩护下,早已经挖好了一处大坑,直到拉尸体的车子到来后,兵士们经过一通忙活,将尸体与车子埋入了坑中,而后把地面修的平平整整。 天色微微发亮之时,公伯胜开始派人全城宣扬俞老头自杀的消息。 城中早起摆摊的人听见这消息纷纷奔走相告,最后一些与俞老头关系紧密的老年人找到了窦冕,想让窦冕彻查。 窦冕又不傻,自己做的事情查自己,那不是老寿星喝砒霜,活腻歪了吗?不过窦冕也不能让自己的表情太过表露出来。 “俞老为国尽职尽责,真乃我等楷模,虽然与韦仇有过消息,但不能证明俞老头有通敌的嫌疑,小子实在没想到俞老脾气如此火爆,竟然因为小子冤枉了他,能够把全屋自己的老少爷们都杀了,唉!小子真悔不当初啊!”窦冕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唉声叹气的对来人说道。 一起到县衙的五个老头子,看着窦冕一脸无辜的样,心中也就完全松了口气,相互对视一眼便要离开。 窦冕早有一个想法,怎么能放着来人就这么走了呢?于是这五人在窦冕的再三挽留下,随窦窦冕进了屋子内。 这些人听过窦冕对俞老头一通辩白后,放下了心中的警惕,纷纷竖着大拇指夸奖窦冕仁义。 窦冕还没等几人夸奖完,已经丢下了一块香饵。 “为使以后三老不至于步俞老后尘,小子有一想法,与诸位长者一商。” 这几人没怎么读过书,虽然有威望,可听窦冕说的文绉绉的,一时间也不理解窦冕意欲何为。 窦冕见自己这忙活半晌,完全就成了给瞎子抛媚眼,当即开门见山说起来:“小子欲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仅三老一人,权利太过了,若是再出现一个与贼勾结的人,那全城黔首可就遭殃了。” 这些人一听窦冕要多设几个官,那还顾及俞老是不是他杀啊,当了一辈子黔首,好不容易混到六十,当能够受到国家好的政策时,忽然才发现政策前面加有一句话:“年老更事致仕者”。 “我等一辈子都是地里刨食的,没有做过朝廷的官,能成吗?”坐在离窦冕最近的一名须发皆白老头,瞪大眼睛问道,生怕窦冕骗他们。 “三老五更互言之耳,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三德谓正直、刚、柔;五事谓貌、言、视、听、思也,为何要当官呢?只要符合三德五事,皆可!” 窦冕一句话彻底燃起来这几名老头的斗志,这些老头一个劲的点头同意窦冕的想法。 随后窦冕话头一转,让这些人自己去联系年过花甲的人,到时候由众人公推,三年一轮换。 这些人还没听窦冕后面说什么,便纷纷站起来,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仿佛一番谈话后,年轻了十几岁一般,其中有个年岁大的,来的时候拄着拐杖,等从县衙走的时候,拐杖直接被丢在县衙的院子里,半走半跑着离开了。 第555章 处理不完的隐患 待简单的安葬了俞家一门后,沂源城像过年一般的热闹起来了,家中只要有老人的家门口,都会悬挂着一条红绫,城中的小孩子们则会成群结队的跑到挂着红绫的家门口讨些喜气,满口的祝福语。 及至午时前后,这些年近垂暮的老头们,面带红光的成群结队走进了县衙,当这些人进到屋中坐定,窦冕被到来的人数吓了一跳,这座并不繁华的小城里,年逾花甲者,竟有半百之数。 窦冕调整好心情后,用着抑扬顿挫的稚嫩声,感慨的将俞老头大略的一生讲了出来,之后窦冕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讲述着这次兵败的事。 这些老头子们听后,一个个面带怒色,争先恐后的骂起了刚刚入土不久的俞老头,仿佛不骂就是和身边的人不合群一般。 窦冕等这些人骂的差不多了后,便开门见山的说出这次的主题。 这些老头们眼中满是期待的听窦冕说完,然后就大声嚷嚷着心中三老、五更的人选。 窦冕也算是适应过民主的人,这问题岂能难倒自己?既然都想民主,那就投票。 这些老头们也不啰嗦,纷纷走到旁边的书架上,从那一堆没有书写过得空简中,每人手中拿一片,而后窦冕让当事人暂避。 当几名被窦冕点名的老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时,窦冕就发现这五个人是早上来找自己的那几位。 等五名老者退出县衙到隔壁民居暂歇后,窦冕开始将早上对这几位老者说的话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而后添油加醋的加了一句话,能者上,庸者下,不论出身。 窦冕这句话就像烧开的油锅里掉进被一滴冷水一般,瞬间炸开了锅,刚刚还齐声推荐三老五更的那些人,顿时都改了主意。 这些人一听窦冕说能者上庸者下,自然心中都打着小算盘,何况此次用的又是不记名,只管数量,那当然就找对自己有利的人,反正投桃报李,人之常情嘛。 在窦冕准备好的几只罐子里,这些人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竹简放进了罐子中。 一场所谓的民主投票,严肃而又简单,不过一刻钟,在投票多少中就选出了三老。 至于五更之选,窦冕依照前番继续进行。 这些刚刚投过票的人以为窦冕会按照票数的多少来分享这些官位,哪曾想窦冕继续要民主。 这些老头子中间,许多人都面露难色,因为这个做法有些超乎想象了。 窦冕再三催促之后,这些老头子里面有些人不情不愿的将竹简放在了罐子中。 一通操作后,窦冕把选出了五更人选。 而后,在这些人殷殷期盼中,窦冕将在场的所有人升为群老,以监督三老、五更行使权力。 一时间众人皆大欢喜,面露轻快之色,转眼就将刚刚的那些选举中的不快抛诸脑后,满面春风的与身边的人相互道谢着。 正当窦冕打算说几句总结语时,正沉浸在欢乐中人群里忽然有了些松动,窦冕急忙闭上嘴,往人群里望去。 “公子!洪恂抓到了。”人群中里的汉子挤了好一会也没挤进来,无奈的大声喊道。 窦冕一听洪恂被抓住,喜上眉梢,站起身对众老头们拱了拱手:“诸位长者,你们且将消息告诉新选的三老、五更,在下要去处理些军中私事,容日后再上门拜访诸位。” 这些老头听到窦冕逐客,纷纷对窦冕拱手致谢,而后徐徐退出了院子。 窦冕在渐渐散去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来人,此人身上的衣服上有被兵刃划破的痕迹,面色有些苍白,头发散乱的披在头上,看样子曾经打斗过。 “洪恂是死是活?你这伤势又是怎么回事?”窦冕急切的问。 兵士艰难的举手抱拳道:“回公子的话,洪恂见到我们追去,他竟然用我们在盖县的兵力围攻我们,以至于损失惨重,不过最后还是阿颜纳单挑三人,格杀洪恂,方使此次有惊无险。” “吓!洪恂此招玩的好啊!跟随洪恂叛乱的队正可在?” “宋队正自知罪孽深重,兵败后,自刎了。”兵士恨恨的说。 “死就死了吧,洪恂首级可曾带回来?” 兵士点点头:“阿颜纳军丞带着。” 窦冕长舒一口气,徐徐言道:“你把去转告阿颜纳,让他把洪恂首级悬于山口,示众三日,然后迅速去接应从山里出来的同袍,至于你……让奚固利跟着你去盖县,监视李继是第一要务,第二要务为练兵,这次参与反叛的人该惩戒就要惩戒,不容手软,若有反抗者,诛!” “多谢公子,小人徐惜定当铭感五内,粉身碎骨以报公子提拔之恩。” 窦冕被兵士生涩的表演逗得大笑起来:“哈哈哈……行啦,你好生办事,最好能够在五月初能让兵士熟悉列阵与金鼓之声。” “喏!”徐惜拍着胸口保证道。 奚固利恢复是恢复了一些,可耳朵依然不甚灵便,当徐惜走出来告知他事情时,奚固利愣是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徐惜的话。 窦冕在一片竹简上写下几味常用的药,从屋中快步追出院子,将竹简塞到奚固利的手中,奚固利小心翼翼的收好竹简,感激涕零的对窦冕一通跪拜,而后依依不舍随着徐惜走出来县衙,三步一望,五步一回首。送别的窦冕看着渐行渐远的奚固利,心中想起那夜他抱着自己逃跑的情形,一时忍不住,险些哭了出来。 待奚固利离开后,窦冕回到屋中,调整了一下心境,然后提笔写起祭文来。 由于此次事情确实有些太大,指望捂肯定是捂不住,俗话道:“堵不如疏”,走到这一步,窦冕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咽了。 再三斟酌之后,窦冕提笔写下了第一封请罪书,为了能够不让自己早死,窦冕言辞谦卑恭敬,将这里出的所有事情一股脑按在自己头上,毕竟死了这么多人,若是再没人背锅,朝廷的衮衮诸公肯定是交代不下去的。 第556章 打算 此次搜寻,幸存者并没有找到多少人,最开始冲在前面的人十不存一,最后新去的苏仝一干老弱无一人幸免。 窦冕在沂源选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作为众将士的陵墓,然后花了足足两天时间,才将这些战亡者一一安葬下去。 直到第三天,窦冕举行了盛大的超度仪式,沂源附近的乡里乡亲,纷纷跑过来凑热闹。 仪式一直举行到傍晚时分,而后,窦冕将幸存的队正全部带回了县衙,余下的兵士要么安顿在县衙周边的房子内,要么就住在了俞家宅落。 这些存活下来的队正不过才仅仅过五之数,由此可见公伯胜此次的这场败仗完全就是咎由自取的。 回到县衙内众人刚刚坐定,跟着孙渑一起入山的一名戴罪衙役,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县衙内。 当众人听到此人传来的消息,心中顿时生起一丝不妙来,席婺将携三千余众前来归降。 当衙役退出县衙后,六名队正与公伯胜展开了讨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能让此人进城。 窦冕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刚刚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队正,这些人脸上无一例外的挂着恐惧之色。 公伯胜比这些人好不到哪里去,脸上没了往日的从容,更多的则是担忧。 窦冕也不想与众人多磨舌头,随手将自己写的请罪疏递给了公伯胜:“此次战败,自当要给朝廷一个交代,这是我的奏折,你们先观上一观,至于这战的斩获,我是一个都没见到,所以奏折中我如实写了,你们都看看吧。” 公伯胜知道此战皆因自己而起,所以有些不情不愿的将奏疏拿在手里大略的看起来,这一看,公伯胜当即愣了。 “公……公子,这样写不好吧。”公伯胜小心翼翼的将竹简放在桌案上,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此次皆小人之过,小人愿意领罚,还请公子收回成命,您这样做,会毁了自己仕途的。” “这罪你能承受的了?”窦冕咧着嘴,面无表情的说:“你可知道当年李广兵败,足足十万金方才赎罪,你有多少钱?敢认罪?你认罪试试,就是把你全家卖了也凑不齐。” 公伯胜感激涕零的说道:“小人……小人以后定当唯公子马首是瞻。” “行啦,以后别扯我后腿,我就烧高香了。”窦冕对余下的六名队正说道:“你们过来看看,若是可以,连夜发往京师。” 队正们满头雾水的对视一眼后,距窦冕最近的宋遂胆怯的站起来将书简拿了过去,一一传看起来。 “公子仁义无双,我等定不敢再让公子失望。”六名队正看后,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公伯胜,你派人将此信立刻送走,不要经过苑康,出了泰山后,用八百里加急,最迟三日就应该能够到达京畿了。” “喏!小人领命。”公伯胜双手接过竹简,仔细的用桌案上的锦袋装起来,而后用蜡封好,上面再按一个印迹。 公伯胜离开后,窦冕严肃的对队正们说道:“今夜我告诉诸位的话,你们若是胆敢泄露,死!家族入奴籍,我绝对说到做到。” 队正们没想到窦冕能说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话,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跪在地上像是干了坏事一般,半天头都不敢抬一起。 “此次席婺的到来,对于我们来说是个考验,此战存活下来的兵士,我大略统计了一下,六十有五人能够正常行动,部分听力受损,剩下十有三人重伤者,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个问题。” 六名队正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想过有多惨,但没有想到如此的惨,半卫的兵士,根本就没怎么交战,死伤如此惨重,难怪窦冕之前会说捐金赎罪,没谁能赎的起。 窦冕瞧这六名队正情绪低落,换了一个口气道:“席婺此次到来,能够弥补这战的损失,你们回去之后安抚好此战的幸存者。” 六人异口同声的回道“喏!但凭公子吩咐。” 窦冕面沉似水道:“此战虽然失礼,可有一个更大的仗需要咱们打,那就是席婺,从此人目前的所作所为来看,逃不脱三姓家奴的评价,所以你们亲自要进入席婺军中,将兵士们的心思了解清楚。” “不知公子此想法何意?我们读书少,还请公子明示。”跪在末尾的程员疑惑道。 “简单的说法,那就是让你们将他们对朝廷的态度了解清楚,而且在此次洪恂的事中,我发现我对队伍的掌握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此次在对席婺的整编中,我需要将队伍中最低的伍、什争取过来,每一队正下设监军一人,每队设伍长四人,这四人必须是两人共同推举出来,认命必须监军同意,但是除此之外,这些队正与监军必须直接听命于我。” 六名队正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可一想到洪恂做的这缺德事,自然也不好在反驳什么,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默认了窦冕的这一行为。 “至于思想教育工作,必须从最基础开始,等明天席婺到来后,夜间你们随我一起入他们营中于这些兵士详谈,以安慰将士之心。” “这……这样不好吧,若是席婺心有不轨,咱们可就被包圆了。”石义咬着牙说道。 “若是不安来人之心,你们认为他们会给你们卖命?记住了,咱们此行不要做什么多余的话,就给他们聊聊雒阳的繁华,王府的富贵,以及他们没有用过的美酒。” “这样也行?”宋遂惊讶的问。 “宋遂,明夜你把官仓里仅有的珠宝拿出来,全部给一名叫阚子的人送去。” 宋遂有些不情愿的说:“此人背主之人,不能如此信任啊!” “此人正是杀席婺的好人选,一切只能由他出手,我们嘛,你下去告诉诸位将士,最好能在三天之内寻到蔡标的一干心腹,那样我们就能事半功倍。” 六人听窦冕坚定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齐声应喏后,徐徐退出了房间。 第557章 抠门的算计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正要去上工的青壮汉子们,被兵士们喊到了城池东面的山角下。 公伯胜先开口讲一堆掏心窝的话,而转换着口气,将任务布置了下去。 这些青壮们一听公伯胜这是打算把他们当免费劳工使用,顿时都有些不乐意的,纷纷从人群里探出脑袋,大声嚷嚷起来。 为何会导致这种情况?因为席婺带人来,此地又没有多余的住处,原来的营地被窦冕烧了,如今只能建立临时营寨以供来人居住。 公伯胜一瞧自己威望低成了这德行,当即就有些慌了,赶忙着人回县衙寻找窦冕。 窦冕好不容易能够自己给自己放个假,自然不乐意公伯胜来打扰他,随口把来的兵士打发去了三老、五更那里。 这两个才选出来没几天的老头子,正要展现自己的价值观,对来人的请求自然是来者不拒。 本来有些不满意的青壮们,见三老和五更到来,还没等三老五更发话,人群里就跑出来几位身强力壮的汉子,拍着胸口向俩老头保证。 在三老五离开后,这些青壮汉们在各自里宰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开始分配起活计来。 午时初刻前后,稍稍平坦的半山腰上,被修出了一点营地轮廓。 忽然正在山中砍伐树木的青壮们,纷纷从林中跑出来,有些人边跑边扔掉自己手中的伐木工具,最先跑出的人群里,发出恐惧的叫喊声:“土匪来啦!土匪来啦!” 正在弯腰干活的汉子们,听见喊声,头也不抬的将手中的工具丢了出去,撒腿就往城池方向跑。 公伯胜大声呼喊着制止这一行为,可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青壮们还没跑到山脚下,通往山中大路上传出来一阵鼓声,一阵阵欢喜的吵闹声随着鼓音传了出来,一群衣着简单的汉子从山边冒了出来,手中舞着杂七杂八的武器,兴奋的喊叫着,仿佛打了胜仗一样。 公伯胜对站在原地的兵士们挥挥手:“走!随我一起去看一看。” 兵士们今天本来都是来干活的,所以并没有拿自己的兵刃,当听见公伯胜的喊话后,众人壮起胆子,从各自站立的位置涌向了公伯胜。 公伯胜带着一种兵士,站到山下入城的必经之路处,刚刚那些欢呼的山匪们皆瞠目结舌的闭上了嘴,羡慕望着兵士们身上穿的缇直裾衣。 不足半刻钟,跟在这些山匪们身后的大队伍从山中冒出了一小撮。 公伯胜一见走在大队伍前面的人中竟然多有妇孺,急忙对身边的程员低声吩咐了几句,程员听后,挤过羽林卫排好的队伍,往城池撒腿跑去。 刚刚起床没多久的窦冕,洗漱完后,正圪蹴在院子中间,吃着自己刚刚热过的肉汤,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公子!公子!席婺率部众出山啦!” 窦冕站起来,歪着脑袋看向院外,只见程员发髻散乱的从外面的街道上跑过来,衣衫不整。 “你干啥?这么大的人,怎么毛毛躁躁的?若是在城里引起骚动,谁能担得了责任?”窦冕埋头急忙刨着碗中的饭食,趁隙低声埋怨了一句。 “是是是!小人顾虑不周。”程员站在门口,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诺诺连声道。 窦冕三下五除二将碗中的饭食刨进嘴里,随便嚼了嚼就咽了下去:“席婺他们走哪了?” “刚刚已经出山了,看样子来人不少,里面有好多妇人。” 窦冕走进厨房里将碗筷洗刷干净后,走出屋子,一把拽过程员的裙摆,将湿漉漉的双手放在上面擦拭起来。 “听说有三千余人,以我来看,除开老弱病残,可战之人最多不会超过千人,你找些青壮去把粮仓打开,匀一些粮草跟肉食,随后送到建营的地方。” 程员吞吞吐吐的说:“公子,那是我们羽林卫一个月的粮草,分给他们,是不是太糟蹋了?” 窦冕一听程员这么算账,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人都快死完了,留粮草有什么用?” “小人知错,不知公子要给他们多少粮草?” 窦冕舔着嘴唇,自言自语:“糟糠不饱者不务粱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绣,丁男半月之食,当为十五斗粟,丁男长女岁食三十六石粟。中人之体七八尺,身大四五围,食斗食,歠斗羹,乃能饱足,多者三四斗。” “程员,成年有肉食者粟半之,妇孺正常供应,不过五天之后,需要他们以工代赈,做工就有饭吃,不做工想吃饭,门都没有。”窦冕一字一句的叮嘱道。 “小人这就吩咐下去。” “不用吩咐,你亲自带人去做,记住你一定要放低身段,她们若是问如何以工代赈,你就告诉她们,上山挖草挖树、做女红或者去河边捡石子都行,哺乳期的妇人在以工代赈的同时能够再领取一份义粮,年过五岁到十三岁的孩子,在每天早晨干完活后,可以学习。” “啥?这群黔首还让认字?公子不行啊,他们们可是反贼。”程员一听,赶紧劝起窦冕来。 “管子有云: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张,则君令行,故省刑之要,在禁文巧,守国之度,在饰四维,顺民之经,在明鬼神,只山川,敬宗庙,恭祖旧。不务天时,则财不生;不务地利,则仓廪不盈;野芜旷,则民乃菅,上无量,则民乃妄。文巧不禁,则民乃淫,不璋两原,则刑乃繁。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只山川,则威令不闻;不敬宗庙,则民乃上校;不恭祖旧,则孝悌不备;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我自有打算,你去办事就成,这中间不要出了岔子,否则……我定为你是问!” 程员被窦冕一通话说的没了脾气,有些不情不愿的向窦冕拱了拱手,缓步退出了县衙。 窦冕则跑到俞家宅院,寻到正在打扫院子的阿颜纳,一起走出了城池。 第558章 开诚布公 窦冕与阿颜纳刚走出被拆成残壁断垣的城门,一眼就看到山坡上密密麻麻或坐或站的人堆,衣着鲜明的羽林卫与山匪泾渭分明的堵在大路的前后两段,大路中间部位由于离得太远,瞧的不甚分明。 “公子,彼乌合而来,既无统壹,莫相归服,久必携贰,小人若有精兵数百,必一站可定矣!”阿颜纳直着身子,手握刀柄,一脸怒色道。 窦冕平静的说:“以吾之众,攻则不足,守亦不足,莫言灭贼,但应聚粮厉兵以俟时使彼自却尔。今寇难殷繁,非一人之力所能济也。徒相入虎口,何益?数日前,吾猛士如虎豹,利兵如霜雪,可公伯胜却困于乌合之虏,岂非天乎?” 阿颜纳一听窦冕提起前几天的事,脸霎时红了起来,仿若熟透的螃蟹一样。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既然天让我收了他们,那咱就收了他。”窦冕笑吟吟道:“随我探一探席婺的底细,我要看他的作用有多大,若是没太大用途,留之无用。” 阿颜纳听出杀气腾腾的话语,下意识的提了提肚子上的腰带,得意的说:“若席婺敢妄动,小人定当擒杀之。” 拥挤在一起的羽林卫,听见身后传来阿颜纳的声音,于是呼呼啦啦的分散开,拱手垂立站在道路两侧。 山上正在闲聊的人们,哪里见过如此整齐的动作,于是停下了正在聊天的话题,纷纷侧目看向了山下,整面山坡霎时安静下来。 公伯胜正在与席婺假惺惺的做着表面文章,忽听耳边安静不少,于是停下敷衍的打招呼,转过身来。 “公子!此位便是鼓山山寨席婺首领。”公伯胜拱手禀告道。 席婺仔细的打量着对面来的这位小子,心中略有不喜,此人身上没有一丝贵公子的模样,一身灰色的短褐被穿的全是褶皱,脚上穿的木屐更加夸张,鞋尖磨损的快要露出露出里面的脚趾了。 “公伯将军,此人是何人?”席婺试探道。 “此人自然是我家公子啊!”公伯胜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道。 “那……他家没大人吗?抑或是嫌小人山寨太小,见不得大人的面?” 窦冕听到席婺的话,刚才还面带笑容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沉:“你席婺算什么东西?我一介两县之长来见你,你还不知足?难道你真以为我剿不了你了?” “你……你是县长?那你家大人呢?你这么小回是县令?可是嫌我是山野春夫,糊弄与我?”席婺心中更加疑惑了,自己与孙渑谈了数日,最后却没想到县令会是这么小的小孩,心中有些失望。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霸王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你以为我是何等样人?我窦家自文帝开始,封侯无数,皇帝都立过好几个,我来见你,你认为我看不起你吗?”窦冕面露怒容,停顿了一下,不屑的挥挥手:“既然你如此想,那你带你的人回去整军备战吧,道不同不相为谋,等候我调兵剿了你。” 窦冕说完,还没等公伯胜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经拂袖转身打算离开。 阿颜纳适时的大声吼道:“公子有令:回城整军备战!” 公伯胜对着席婺拱手,好意提醒道:“泰山太守苑康见了我家公子也得绕着走,你也敢如此质疑我家公子,真的是嫌自己命长,平原王、齐王、北海王,何等的尊位,见了我家公子也得执平辈礼。” 席婺一听窦冕来历如此之高贵,心中大喜,嘭的一声,双膝跪在了地面,脑袋砰砰的磕在地上,卑辞道:“小人山野之民,不识王化,王宇僻远,威灵不接,如今见君,小人方知天恩浩荡,我等举觽稽服,万里驰义,请吏帅职,我等自甘为君驱使。” 窦冕停下脚步,整了整衣服,面带微笑的转过身:“至于帅不帅的就算了,你若想好了,就安排自己的人建营,安排好了随羽林卫道县衙来细谈。” “公子义薄云天,小人定当粉身碎骨报公子知遇之恩。”席婺趴在地面,大声喊道。 “公伯胜,你带人在这招呼着,若是遇到孙渑,让他过来寻我,顺道我还要让他到奉高一趟。” “恭送公子,小人这就着人去接孙渑。”公伯胜弯着腰,恭敬的对窦冕行着礼。 窦冕转身对阿颜纳低声道:“把兵士整理一下,带回城里,出入城门者严查,不要走了任何与席婺联系的人。” “喏!小人这就去安排。”阿颜纳双手抱拳,弯着腰低向窦冕回着话,而后自顾自的走到站立的兵士身边,低声吩咐起来。 当窦冕回到县衙,还没来得及休息,站在大门外面的兵士大声禀报着孙渑到来。 窦冕摆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踩着足袋,快步跑出了房间,口中大呼道:“孙老哥到来,真若大地久旱忽逢甘霖,婴孩之与父母啊!” 孙渑见窦冕如此恩待自己,赶忙匍匐于地,口称:“小人此去险误公子大事,死罪,死罪!” “孙兄,汝言过其实也!今席婺能归于麾下,俯首听命,乃君之张仪、苏秦之口舌耳,吾不过借皓月之辉,宣天子之恩德也!” “公子过谦啦,以公子任人唯贤之德,统军万里亦不在话下,小人不过适逢其会,顺天之谓也。” 有道是人捧人,人抬人,没有谁不喜欢被人拍马屁的,窦冕爽朗大笑起来:“请随我入内细谈,有些事我还要等你细言。” 孙渑徐徐站起身,恭敬地对窦冕行了一礼,而后小心翼翼的跟在窦冕身后,随着窦冕进入屋中,垂手站立在一侧。 “坐啊!站那作甚?你说说席婺此人吧,还有阚子,我对他比较好奇。” 第559章 狂妄尊大 孙渑不假思索的直言道:“席婺此人外恭内阴鸷,所谓当死者一朝出之,所谓当生者诡杀之,外人莫能测其意深浅,战栗不敢犯。” “阚子呢?” “此人虽出身荜门圭窦,瓮牖绳枢之人,但知利害,察祸福,虽无礼,亦能当锐士使之。”孙渑中肯的回道。 窦冕右臂支着下巴,左手轻敲桌案:“弃亲背主之人,心无顺逆之分,其罪可恕,然其行可耻,且让我今夜派人去行他一行。” 孙渑听窦冕不容置喙的语气,心里沉甸甸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向窦冕解释阚子的问题。 “你在山寨待了这么久,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孙渑思考了一会:“没有,小人带了那么多人进山,原路将这些人放出去,在崮山周围转悠了半个多月,并没有寻到其他土匪,席婺曾经告诉我,崮山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小寨,都被他带人吞并了。” “崮山山寨还在没在?” 孙渑点头应道:“除了有几十位上了年龄的人不愿离开外,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 而后,窦冕细心的问起来席婺诛杀蔡标的事,孙渑一一作答,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他会提出来。 窦冕则将自己从幸娃口中听说的消息,与孙渑说法一对应,心里明了了席婺的人品。 孙渑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告知窦冕后,疑惑的问:“公子,我们可是移了军营?将士们哪里去了?” 窦冕苦笑道:“公伯胜与韦仇交战,我们战败了!” “韦仇……心狠么强?公子可是让我去请郡兵?” “请郡兵?”窦冕言语有些不屑:“郡兵与山匪一衣带水,对于他们来说,咱们是外人,我可不想请这么一群爷来,兵咱们自己招,就是战败也伤不了筋骨。” “那不知让小人去奉高有何任务?” 窦冕拿起一片竹简,清楚的写下来六个字,随手递给孙渑。 孙渑捧着竹简回到座位上,看了眼竹简上的文字,疑惑道:“工匠?自治之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剿匪完成前,我这里的事情不容苑康过问,也不容他向朝廷禀告,我必须有专意自决独断之权。” “喏!”孙渑心中一凛,听出了窦冕话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小心揣好竹简,站起身,利索的回道。 窦冕送走孙渑,挎着菜篮,沿着紧凑的街面转悠起来,这些本地居民在羽林卫数次宣传之下,虽然从屋子里走出来做生意,但脸上依然带有慌乱之色。 狭窄的街道上,行走着面带慌乱的路人,道路以目,很少有站在一侧聊天的人群,整个城池与往日的散漫祥和宛若两样。 窦冕采买了一些肉、菜后,回到县衙,用心炒了几个小菜,然后从县衙旁边的住户家中,借来一坛酒,放在灰烬中温热。 正当窦冕欲着人去唤席婺与公伯胜的时候,公伯胜竟然与席婺联袂而来,两个人一路又说有笑,身后跟着三名健壮的汉子,为首一人面目沉稳,如刀一般眼睛陷的很深,透着分阴冷,左手紧紧的握着腰间的长剑,与自己的一身粗布短褐搭配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另外两人长相平常,迈着外八字,满是新奇的观察着街道两侧,时不时低声说笑着,一脸的轻松模样。 “席首领到来,真让鄙县蓬荜生光,小子早已备好酒菜,正欲着人请你,没想到你正好来了。”窦冕热情的从大门走出来,快步迎了上去。 “县长如此抬爱,小人真是受宠若惊。”席婺口中这么说,整个行动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高傲,对着窦冕随意的抱了抱拳,便越过窦冕自顾自的走进了县衙。 席婺身后的三人,瞟了眼窦冕,自顾自的跟上了席婺,仿佛窦冕是空气一样。 公伯胜面露尴尬,走过来,低声道:“公子,他不过是山野村夫,不识礼数,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哼!他就这么点本事,也敢目中无人,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啊,不过我倒觉得没什么,这种人死也就死了,至少以后不用可惜。”窦冕自言自语道。 “公子,公子!”公伯胜轻声提醒窦冕。 窦冕双手捂在面上,用力揉了揉:“既然他想走绝路,那咱们就陪他玩玩,如何?” “何意?” “苑康身后此人面有反骨,眼中杀气还未散,走!咱们先回屋。” 席婺在院子里左右查看一番,见县衙的院子里并没有藏有兵,心中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而后一联想到迎接自己的兵士只有那么点人,并且士气很低落,不知不觉间,席婺打心底有些瞧不起窦冕了,若是自己有什么不轨,这些兵士的生死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窦冕为鱼肉,自己为刀俎。 “席首领可有什么发现?”窦冕走进院子,瞧见席婺低头沉思,平静的问。 “噢!没事没事!”席婺摆摆手,笑着对窦冕道:“没想到县长住在这么个地方,真是想不到啊!” “君子有道,何必拘于吃穿住行?无才无德之人,轻衣裘,饰锦缎,不过也只是沐猴而冠。”窦冕说完,带着公伯胜走进厨房内。 公伯胜小心翼翼的抱着热腾腾的酒坛,走进屋中,窦冕则紧随其后,将自己炒好的菜,一一放在了桌案上。 席婺还没等窦冕招呼,金刀大马的坐到主位上,拿起筷子,自顾自的用起饭食来。 公伯胜间席婺如此无礼,怒从心起,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腰间的环首刀柄。 “坐啊!县长,怎么不做?这菜做的好啊!不知你家厨子在哪请的?借老夫几天,如何?”席婺边吃边拿筷子比划着。 “哦?这厨子就是我,不知席首领打算请几天?要不……县长给你做得了。” 席婺愣了下,哈哈大笑起来:“老夫粗人,直言快语惯了,还望县长不要见怪。” 窦冕拿起一只陶碗,斟满酒,双手捧起递给席婺。 席婺接过来,若无事人一般,仰头将酒倒进嘴里,继续低头挑拣着盘中的菜。 第560章 有杀气 “没事,这些我早已习惯了,你这作为,让我想起了去年差不多就这季节的时候,我和家奴筚老一起在石楼的事。” 席婺停下筷子,似笑非笑的问:“哦?县长小小年纪还去过这么多地方?” 窦冕斟满一碗酒,没有理会席婺的话,就着席婺对面坐了下来,长叹一声:“可惜啦,当年若是那汉子跟你一样如此,我也就不用一次血洗整个山寨,弄的我现在手上除了这群官老爷,已经都快无兵可用了。” 席婺哈哈大笑,揶揄道:“县长这话说的,你今年才多大,还杀过人?” “杀过啊!” “我看县长你手无缚鸡之力,哪来的胆子杀人?老夫活了这么些年,怎么没遇到过?可就是没遇到过你这年龄杀人的。” “你想看?” 随着席婺一起的三名汉子,听到窦冕这句话,心里顿生戒备,手不约而同的按向腰间的兵刃。 席婺停了下,面带讥笑道:“那就让老夫长长见识。” “公伯胜!” “小人在。”公伯胜躬身道。 “既然客人要看,你带俩聋子去把前两天收集到的,带过来让席首领涨涨见识,先别拿多了,拿个三十具吧,多了的话,等会我怕席首领吃不了饭。” 公伯胜没等窦冕说法,嘴里就开始泛起了酸水:“公子,还是别了吧,小人早都说刨个坑埋了算了,这放那招蚊子啊!” “去!客人要看,你抬来就是了,怎么如此无礼。” 席婺见公伯胜和窦冕一推一挡的,放下筷子,不耐烦的说:“有多远,带我去看看。” 窦冕随口说:“没多远,出了城门,往右手走,也就几步就到了,本来我打算做个京观,你想去看,那就看吧。” 席婺站起身,走下席子,对着公伯胜吩咐道:“公伯将军,请前方带路,老夫去看一看县长是怎么杀人的。” 公伯胜见席婺如此自大,心中冷笑起来,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等席婺四人离开后,窦冕将桌案上的菜,端出去倒进了装泔水的桶里,清洗好碗碟后,回到屋里安坐着。 席婺一行人在公伯胜的带领下,没多大会就跑到了窦冕说的位置。 席婺本身上了年龄,看的不甚清楚,席婺身后的三人,只看了一眼,脸瞬间惨白,他们这些是杀过人,但没见过有这种惨状的尸体。 这些尸体就跟清理干净的猪肉块一般,被散乱地堆在光秃秃的地面上,整个高度已经和被拆的半拉的城墙,差不多高,散发着腐臭味。 尸体内脏散落在尸周围,断臂残肢被丢弃在尸体堆的旁边,甚为可怖,苍蝇嗡嗡的飞舞声,让这里显得不是那么安静。 席婺走进前,越看脸色越差,腹中宛若翻山倒海一般。 “席首领,可还满意?”公伯胜幸灾乐祸道。 “这……这是你家县长弄的?”席婺强压心中的恶心,脸涨成了猪肝色。 “咳!这算啥啊。”公伯胜指着坍塌的山谷方向:“呶!你看那里,前几天我被人用计引开,韦仇大部从此处冲出来时,还是公子将山谷弄塌的,至于这里这些尸体嘛,还是当时从山谷飞出来,我们在两边山上捡的。” 席婺惊讶道:“你家县长可是神人?如此山都推平了,我……我这就回去向他领罪。” “行啦,我家公子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自然知道你的苦处,席首领回去好生约束部众,至于任命嘛……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是是是!小人这就回去。”席婺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对公伯胜敷衍的拱了拱手,大步走向身后正在蹲地上狂吐的三人。 “废物!还不快随我回营?” 三人早已经把腹中吐的干干净净,恐惧感依然没有散去,忽然听到席婺这句话,三人强撑着站起来,相互扶携着随席婺跑开了。 公伯胜见席婺这么快就认输了,心中很是得意,兴高采烈的跑回县衙,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公子,席婺服了!” 窦冕等公伯胜刚刚迈步进到屋中,窦冕冷冷的开口道:“我的机会早已经给了他,在他刚刚进门的时候,他若是语气柔和一些,自然无事,若说之前我同情蔡标,现在我是可怜蔡标,如此一井底蛙,也敢推心置腹,真是死有余辜。” “我们兵力如此少,怎么操作?”公伯胜担忧的问。 窦冕想了想:“幸娃死了,若是幸娃不死,此事易也,不过如今嘛,你去走一趟,让宋遂把仓库里的珠宝带上。” “公子是想让阚子归顺?” 窦冕翻了个白眼:“归顺?你认为我敢吗?现在虽说五侯下去了,可侯览他们这群人还没死,若是把阚子留在身边,谁把他一收买,那时咱们可就欲哭无泪了。” “那该怎么办?” 窦冕砸吧着嘴,细细想了想:“我这人不是事后拆桥的人,你就明确的告诉他,席婺死,我可以给他改个出身。” 公伯胜愣了愣:“不好吧,这样的话,他若多嘴,咱们可就有须臾之危啊!” “我既然能让他活,自然也能让他死。” 公伯胜见窦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躬身行礼后,转身走了下去。 从一早就开始整理钱库的宋遂,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推开了了房门,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跑过来查看。 “宋遂!公子让我来找你。” “公伯将军,不知道公子打算何时要?” “翻到有什么珠宝了没?” 宋遂有些失望的说:“嗨!珠宝啥啊,根本就没有,不过在这里面翻出了一点金子。” “黄金?” “对!” “大约有多少?” “不到十镒!”宋遂说话间,已经熟门熟路的打开了货架上的一口小箱子,小心翼翼的将一块并不规则的金块抱了出来。 “啧啧啧,这可是百贯铜钱,数百铜金啊。”公伯胜就像摸着宝贝一样,轻手触摸道。 “这应该能够行吧?” 公伯胜摆摆手:“这东西不行,公子还有别的办法。” 第561章 探探风 太阳刚刚落下西边地山涧,夕阳地余晖还没有散却,东边缓缓升起来一轮银盘,仿佛要去追逐太阳一般。 宋遂缩头缩脑的趴在钱库门口张望着,好一会,宋遂才双手抱着一样用绛色粗布包裹的物事,鬼鬼祟祟的从半掩的大门跑出来。 “嘿!宋遂,老子都没见过你这么怂的货,自家东西,你偷偷摸摸作甚?”公伯胜从钱库里赶出来,用力踹了一脚宋遂。 正在观察四周的宋遂,屁股被公伯胜冷不丁踹了一脚,趔趄的往前扑了好几步才站稳脚。 “旅帅!您别这么的,我面前抱着宝贝。”宋遂拍着包裹,就像正在哄着婴孩睡觉一般。 “你这就会儿就算是推一车金子都没人看你,你瞅瞅街面,哪还有人?” 宋遂警惕地扫视了眼通到尽头的街面,惊愕道:“人……人呢?” “行了,你就别磨磨唧唧的,你瞅瞅天都什么点了,何况今天那些山里的野人第一次进城,城里住户不了解底细,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宋遂听到公伯胜如此解释,腰不由地直起来,讪讪一笑:“旅帅果真厉害人,小人都不曾想过有如此一折。” 公伯胜把腰间的兵刃往上提了提,得意的说:“你以为我能当上卫士长,是全凭拍马屁吗?你晚上想想怎么来说服这个买主之徒。” “啊?我吗?” 公伯胜咬牙切齿的痛恨道:“幸娃那个祸害,枉顾了我对他的那份情意,本来好好的剿匪事情,没想到他通风报信,导致险些我兵败身亡,如今我才知道公子曾经告诉我的话是那么的准确啊!” “旅帅,公子还能这么厉害?未卜先知?”宋遂扭头看了眼公伯胜,惊讶的问。 “切!公子说的那话,我也会说,三军之重者,莫重於行人;三军之密者,莫密於行人。行人之谋,未发有漏者与告者皆死,谋发之日,削其槁、焚其草、金其口、木其舌,无使内谋之泄。”公伯胜鸭行鹅步的把双手负在,摇头晃脑的模仿着窦冕。 宋遂被公伯胜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旅帅真是趣人啊,您这模仿的有模有样。” “不过也多亏公子,不然我也不会让多数人走在后面了,以我为饵,才没有全军覆灭啊。” 公伯胜一股脑的把全军覆灭的功劳往自己头上拉,把打败仗的原因归结到幸娃身上。 “旅帅用兵如神,小的们自然晓得,可小人曾听过一句话:黄帝之贵而死,尧舜之贤而死,孟贲之勇而死,人固皆死,若庆封者,可谓重死矣。身为戮,支属不可以见,行忮之故也。我等生本贱民,可不想死戮家死啊!”宋遂感慨的说道。 公伯胜本来脸上挂着轻松笑容,宋遂几句话一出口,公伯胜脸色刷的一下阴沉下来,虽说他心中有准备,可始终觉得从宋遂口中说出来的话,有些刺耳。 从出城之后,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快行进到山坡附近时,宋遂指着半山腰上用树枝新搭的简易帐篷:“旅帅,咱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叫阚子的呢?这么多人,该怎么找啊!” 公伯胜仰头看向这黑压压的山坡,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三千余人,这么散乱的扎营,竟让人产生出地有万人的错觉,漫山遍野的绿包,压迫的人喘不出气来。 “这……”公伯胜一时间有些语塞,因为这里的这些营房,不像军营那般有层次,房子大小差不多,根本就分不出来哪里住着谁。 “旅帅,要不咱们等等,反正这会还早,寻一地先歇歇,搞不好还能问出点什么来。”宋遂低声出着主意。 公伯胜不悦道:“如此阴司之事,怎能乱来?你难道都以为别人很笨吗?若是出了岔子,席婺一反,你看看这城里能有谁能挡得住他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公伯胜若有所思的望着乱糟糟的山上营地,出神的拽着自己的髯须,时不时痛的龇牙咧嘴。 “有一个办法,不过你要沉住气啊!”公伯胜歪着头,轻声叮嘱起来。 “可是有什么办法?小人定然唯卫士长马首是瞻。” “附耳过来,我且言于你听之。” 宋遂侧耳过去,仔细的听着公伯胜轻声说的话,待公伯胜言语结束,宋遂胆怯的往外移了一步,瞪大眼睛问:“旅帅,小人见识少,您就别诓我,我可不敢,若是被抓住,是不是会被打死?” “跟我来!” 宋遂知道公伯胜平常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不会如此毛遂自荐的,当即抛去了心中的那点担忧,生龙活虎的轻步跟了上去。 公伯胜装作自己是来视察的,一路上对着两边的房子指手画脚,时不时还大声嚷嚷着帐篷结构哪里出现了瑕疵。 由于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这些正在修葺窝棚的青壮们听见公伯胜的话也不过是嗤之以鼻,而后继续干着自己的活,至于四处成群结队乱窜的小孩子们,则见到他们二人,最多只是看上一眼,又继续去做自己的游戏去了。 围在一起做女工的妇人们,看见公伯胜二人,则好奇的扭过头与身边的人,嘀嘀咕咕的讨论着宋遂饱的物事。 两人一路行去,竟然连一个盘问的都没有,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公伯胜他们已经穿出了营地,走到了山顶。 公伯胜累的气喘吁吁,席地而坐,翘起二郎腿,用力揉着脚踝,不满的骂道:“妈的!这都什么地儿,这么难走,也不知道公子这么选的。” 宋遂对公伯胜的话充耳不闻,轻手将面前怀饱的金疙瘩放在地面,轻甩着胳膊道:“旅帅,您可看到什么东西了没?我什么都没见到。” “你若看到了,要我有什么用?”公伯胜揉着腿,低着头道。 宋遂脸一红,面带囧色:“旅帅见多识广,自非常人,小人肯定难以望其项背,这不……小人一路就看到到处这漏风的房子,别的什么都没看到嘛。” 第562章 套近乎 “哈哈……没想到你宋遂竟然学会了油嘴滑舌,不过我嘛,当的起你这话。”公伯胜眉飞色舞的说道。 “不知旅帅可发现了什么蹊跷?” 公伯胜指着紧靠山侧的那间房子:“席婺在那里。” 宋遂在月光的照明下,定睛望去,此间房子与山坡上这些相比较,除了更小更简陋,别的并没有太多不同,盖在房顶上的树枝败叶,稀稀落落,离的这么远都觉得有些寒碜。 “旅帅,您怎么看出来的?这里并没有太多不同吧。”宋遂满头雾水的问。 “嘿嘿,你可知道席婺此人,今天有多傲气吗?他竟然一进县衙,就直接坐到主位,敢把公子当奴仆驱使。” 宋遂好奇的问:“公子呢?他……他没发火?” “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子的忍耐力,比你我都好多了,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若有引而不发之意,轩然霄汉之上,俯视万有,无一足婴其怀者,猝然出击,懵乎莫测其所以然也。” “不知旅帅这话何意?小人读书少,不知何意?” 公伯胜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随我去看看且看我推测的对不对,至于公子的事,你稍后就知道了。” 宋遂满怀疑惑的跟着公伯胜,从山顶急步走下来,一直走到距离公伯胜指的那间房屋有十多步距离的时候,忽然从两旁的房屋后,冲出来两人。 公伯胜定睛一瞧,这不是今天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三人中的两人嘛,其中一人还是在京观前吐的最厉害。 “不知阚好汉可在?”公伯胜拱手问道。 右边的汉子开口道:“公伯将军?在下就是阚子,不知道您寻我何事?” 公伯胜见此人说自己是阚子,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拱手称赞道:“幸娃兄弟一直说你急人之所难,有义薄云天之谓,我这不好奇嘛,特来看看幸娃的兄弟长什么样嘛。” “幸娃?他可活着?”右边的一位二十开外的汉子问道。 公伯胜在月光下看了眼此人,一眼就瞧出来此人正是白天护卫席婺的那个人。 “你是阚子?”公伯胜走上前拉着阚子的手,热情的问。 阚子本来营养不怎么好,有些夜盲症,当公伯胜走到近前的时候,阚子看清来人,哐的一下跪了下来:“公伯将军,您怎么大半夜到这来么?” “唉!我能怎么办啊?幸娃之前随我一起去围剿韦仇,那曾想幸娃找的那个人将他卖了,最后死在了进攻的路上啊!”公伯胜咳声叹气的对阚子说。 阚子在月光的映射下,明显的搐了搐嘴角,略带紧张的问一句“幸娃怎么了?” “幸娃捐躯报国,以赎自己为匪之罪过,真君子也!”公伯胜竖起大拇指,赞赏的说。 阚子怔了怔,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幸娃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说是君子?幸娃既然死了,将军就别嘲笑于他了。” 公伯胜愣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把人抬得太高了,出身低微的阚子肯定不信。 待公伯胜低头思考了一会后,公伯胜以为深长的说道:“人又不是畜生,论什么才不才的?岂不闻当年陈涉揭竿而起时,对天下曾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语吗?” “噢?还有人喊出这种话?”阚子好奇的问。 “那是!不然哪里来高祖建汉?” 阚子听到这句话,突然想通了什么,热情的走过来,拉着公伯胜的手,眉开眼笑的说道:“小人当年游历江湖数年,从未听过如此的话,将军真乃神人啊,解了小人多年的心结。”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此乃天下至理也,不然何来汉初三杰?”公伯胜轻轻拍着阚子的手,轻声安慰道。 阚子着实很聪明,听出了公伯胜的话外之语后,对公伯胜左侧的汉子挥了挥手:“游受,你下去吧,我有要事与公伯将军详谈。” 公伯胜左边的壮士,不假思索测收回了抽出的腰刀,拱手道:“阚首领既然有事,那小人就回去休息了,若是有事,您喊一声就好。” 阚子摆摆手:“你怕什么?公伯将军来此,只不过与我有事相商。” “小人多虑了。”游受转过身,快步向山顶方向走去。 公伯胜目送着游受离开后,走到阚子身前,低声道:“不知阚好汉可有私人空间?” “将军可是有事?” 公伯胜对宋遂使了个眼色,宋遂一直注意着公伯胜,不待公伯胜动作做完,自己便已经轻轻地打开了面前的包裹。 “铜?”阚子看到席婺面前的东西泛着金光,忍不住问道。 “黄金!”公伯胜拍了拍阚子面前的物事,平静的说道:“公子闻您好急人之所急,所以让我等送来黄金十镒,不知阚好汉,可有兴趣?” 阚子本来就是因为太穷才上的山寨,如今听见这么句话,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不知你家县长想让我做什么?” “不知好汉可有密室?此言只可你知我,不可第三人知道。”公伯胜笑眯眯的问。 阚子推开身后的门,一脸冷酷的说:“此间乃是在下的住所,不知公伯将军有何事欲找我?” 公伯胜从宋遂怀中拿过包裹好的金子,走进阚子的屋内。 这个房间简易的有些不忍直视,空荡荡的房间里,低声铺着一堆新割的杂草,这些杂草绿油油的,看起来还没有被糟蹋过,整间屋子里,连最基本的差距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席子桌岸了,看样子,这草堆应当是被阚子作为榻和席子用。 公伯胜走进屋里,在一闪一跳的油灯照耀下,顺手将金块丢在了草堆中。 阚子出身贫苦,只听过有金子这么回事,哪里见过?在公伯胜丢下金块的瞬间,一屁股坐在了草堆里,随手拿起金块放在口中轻轻咬起来。 没用多大劲,金块上年露出一道清晰的牙印。 “这是金块!”阚子兴奋的把金子抱起来,兴奋的问:“公伯将军,找小人可是有事?” 第563章 导人犯罪 “唉……”公伯胜长吁一声,一屁股坐到了草堆上,慢吞吞的说道:“你不知道啊!幸娃之前虽说腿上受了伤,但最后他可是为我而死啊,这不……临死之前,他告诉我,他这心结只有你能解。” 阚子平静的听公伯胜说完,心中不由地冷笑起来,幸娃的死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天晚上院子里清楚自己所作所为的,就只有幸娃一人,而今既然死了,那就说明存在已久的隐患也随即消失了。 “哈哈……将军既然如此看得起小人,您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小人就是看在幸娃的份上,也一定会竭力完成。”阚子咧着嘴,心中窃笑着。 公伯胜感慨道:“世间英雄不问出处,我呢……此来与你有要事相商,既然你如此问,我也就不好藏着掖着了,我就开门见山了。” “小人恭听将军训示!”阚子躬着身体,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你杀蔡标的事,那是陈年旧事,提了也没啥意思,如今我要说的事,比杀蔡标更有挑战性,至于你想要什么东西,你想好了,就告诉我,我替你办妥。” 阚子没想到公伯胜敢如此大胆,耸着眉头,凝重的问:“什么都可以?” “自然!赏必加于有功,你先说条件吧!”公伯胜调整了一下坐姿,金刀大马的坐在那里。 阚子见公伯胜如此目中无人,有些嗔怒,不过随即一想,便明白公伯胜的这种高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天的时候,营地来过许多兵士帮忙干活,这里面许多人连最简单的砍树都不会,当阚子与这些人攀谈之后,才发现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评论王府的奢华与皇宫的美奂。 阚子想了想:“将军,小人不要其他,只要一个出身,我出身低微,就是想混口饭都难,我只想要一个出身。” “这都是小事情,一张告身就能解决,你再提吧。”公伯胜摆摆手,一脸嫌弃的回道。 阚子听后,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杀蔡标其实就是为了一个出身,想要跟着席婺归顺朝廷后,能够博些功名,毕竟班固将人划分三六九等后,想要跨越,比攀登天堑要难的多。 公伯胜见阚子半天不说话,以为阚子还在思考,公伯胜面带微笑的说道:“人生在世,不过就是为了功名利禄嘛,你的出身,决定了你前两样碰不到,后两样你可以随便提嘛。” “利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禄为羁,我等方敢言其无害也。”公伯胜如实说道。 阚子听公伯胜如此说,不由开怀大笑起来:“将军多虑了,小人不过一黔首,就是不满又有何妨?将军何必如此?难道将军要做什么瞒天之事?” “哈哈哈……阚好汉真是直爽之人啊!来!附耳过来。”公伯胜勾勾手指,咧着嘴开心地笑着。 “您……”阚子迟疑了一下,少少思索后,阚子脚不自觉的迈向了公伯胜身边。 阚子听完公伯胜说的话,背后禁不住冒出了一丝细汗。 “阚好汉,不知如何啊?”公伯胜心中警惕着,故作轻松的问。 阚子听到让自己弑主,而这次所能得到的比席婺给自己的要多的多,至于能不能做,阚子一时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这次若做,那这辈子弑主的称谓是逃不脱了,就是以后想要去投奔谁,别人收留自己的概率也是很小的。 “公伯将军!且容小人思量思量,此事……”阚子低着头,心中不住的盘算着,犹豫地说道。 公伯胜听阚子的言语有些动摇,顿时乐了:“好好好,我在县衙与公子等候好汉大驾,至于成与不成都无所谓,你平安就好。” 阚子埋着头,脑中一个劲的思考着是否该去做,因为理由很充分,弑主的名声让他有些裹足不前,但与公伯胜说的利益相较起来,似乎又能去做。 公伯胜站起身,拍拍阚子的肩膀:“成败在於决断,吾曾闻:勇则能决断,能决断则能若雷电飘风暴雨,能若崩山破溃、别辨霣坠;若鸷鸟之击也,搏攫则殪,中木则碎。此以智得也。夫民无常勇,亦无常怯。有气则实,实则勇;无气则虚,虚则怯。怯勇虚实,其由甚微,不可不知。勇则战,怯则北。战而胜者,战其勇者也;战而北者,战其怯者也。故成败在于决断,勇怯在于度衡。” 阚子眼前一亮,默默地点点头,低头暗笑着。 公伯胜走出房间后,与宋遂一路有说有笑的闲谈着,仿佛远归的行人一般,不急不躁。 窦冕坐在屋里,如坐针毡般坐立不安,因为他知道此次事成则沂源平,事败则泰山郡必。 当年商鞅徙木立信就是因为朝廷说话不算数,如今朝廷保持信誉几百年,自己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朝廷的威信败没了,窦冕苦苦思考着其中的利弊,可对于这么一个若针芒在背的席婺,窦冕只能吞下这个让朝廷失去威严的苦果。 “公子!公子!您睡了没?”公伯胜在县衙门口,压低声音喊道。 窦冕听见声音,激动的站起来跑出来房间,不待公伯胜说话,窦冕便已经问了起来:“你如实说,阚子可答应了?” 公伯胜轻轻拍了拍紧紧攥着自己右手的窦冕双手,从院门伸出头观察了一会街面,轻声轻语的安抚道:“公子,此地不是叙话的地方,咱们进去再说。” 窦冕对宋遂比划了一下:“你去坐在门口招呼着,有人来了,你就咳嗽两声。” 宋遂挠了挠头,不情愿的回道:“公子,这个点了,应该没人了吧?” “别啰嗦,咱们若是传出点风声,都得死,还不快去!” “诺诺!小人这就去。”宋遂一听如此严重,拍着屁股跑到空荡荡的大门口,习地坐了下去。 公伯胜走进屋中,还没来得及坐下,窦冕已经开口问了起来:“钱可收了?” 第564章 古计新用 阚子在公伯胜走后,抱起被扔在草堆中的金块,拿着手仔细地抚摸着,这块并不大的金子,阚子足足摸了有一炷香才摸完上面的每一道缝隙。 “当年做游侠的时候,听过专诸刺吴王僚的故事,当时我还羡慕,没想到现在朝廷的人当起了伍子胥,我变成了专诸,唉……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办呐!” 阚子唉声叹气的将金块重新包裹起来,绑成一个包裹背在了背上。 “阚头领!大首领叫您!” 阚子刚站起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喊叫自己的声音,阚子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金块的位置,大声回道:“游受!啥事?” 游受跑到房门口,靠着圆木做得门棱,慢声道:“阚头领,我见席首领在发火,没敢问,看来事情好像挺严重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阚子低缓的问。 “好像是因为白天那些当兵的在这帮忙建房子的事,您去看看,刚才大首领还在骂您,说您管事不在行呢。”游受多嘴多舌的说。 “行!你下去吧,赶紧睡去,我去找席首领问问,若是我真的有什么不对,我到时候向他赔罪就是了。” 游受乐得清闲,听见阚子要去,自然乐观其成,兴高采烈的说道:“那就劳驾阚头领了,我这几天没白天没黑夜的守夜,着实累的慌。” “席头领那些心腹呢?可在席首领屋子里?” 游受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淡淡的说:“阚头领,你就别逗了,席首领那些心腹,早都跑进城里了,哪会在这啊?” “进城了?” “对啊!咱们住的这地方,人家看不上,这城里虽说穷,可客栈睡起来比这舒服的多啊!” “行!我知道了!”阚子对着游受挥挥手:“你去休息吧,晚上我一个人守夜差不多够了,毕竟现在离城这么近,没什么事儿。” 游受兴高采烈的转身离开了,嘴里哼着俚语变成的曲子,仿佛自己丢掉了重担一般。 阚子走到角落,拿起靠在角落的长刀,这柄长刀还是之前杀蔡标时用的,刀没有刀鞘,只是用一块布裹着,露出的些许刀刃能看的出来,阚子把它保养的很好,月光的映射下,刀刃泛着冰冷的寒意,仿佛要嗜血一般。 “刀啊刀!你可真是把邪刀啊,能够饮两个人主人的献血,真不知道是你在用我,还是我在使用你。”阚子抱着刀,暗暗思索着。 “阚子!滚进来!” 阚子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席婺的住所,忽听大声呵斥自己,阚子连忙调整了一下心态,走进门双膝跪了下去,言语卑微的说:“不知首领半夜寻小的来何事?若是有什么能让小的效劳您,小的这就去办!” 席婺本来正在气头上,听到阚子的话,火气霎时间消散了一大半,乐不可支的调侃道:“没啥事,就是这窦县长啊,人小鬼大,我们去县衙一趟,他们竟然把官兵都插进来了,真是把我们当摆设了不成?” “首领!容小人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这窦县长似乎对我们有意见。” “哦?有意见又有何用?老夫比他人多,他难道还敢让我们仰人鼻息?信不信我一反,明天整个沂源就是我的了。”席婺志得意满的说道。 “首领,您严重了,他们没这胆量,可……人家是京城来的,之前这些兵士都是守卫天下诸侯王存在的,我们招惹到是没问题,可雷霆万钧之势,咱们就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接的住?” 席婺捋着下巴的胡须,满意的对阚子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你没读过书,说起话来还真像那么回事,那你说说怎么办吧?” 阚子利落的取下包裹,随手摊开放在自己的身前。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大块?” 席婺看这黄灿灿的黄金,眼睛都瞅直了,惊讶的问起来。 阚子双手紧紧攥着刀,靠在一侧站起来,粗声粗气的说:“下午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我看见这些官兵正在挨家挨户送这,于是小人夺下来了一份,特来向您禀报。” 席婺愣了下:“全都有?” “嗯!我听那些人说,进城的那些头领们,每人的份比这要多的多。” “财为养吾姓名之物,人见之未尝不欲,看来窦县长厉害啊,为何没有我的?”席婺脸上有些不愉,站起来,目光被低声的金块所吸引,惊叹道:“看来我真是小瞧此地了,如此富有?若是铜这东西也值好几贯,若是金,那就更值钱了。” “应该不可能吧,每人送这么多,金山也没了。”阚子故作惊讶的说。 “我且看看!”席婺这会完全抛却了自己的风度,蹲下身,捋起袖子,双手抚摸着地上的金块:“这看样子是金子啊,铜没有这么重。” 阚子偷偷摸摸的解开裹在刀上的不,面色平静,带着诧异的问:“首领,您凑近看看,别看错了。” 席婺不知有诈,还以为阚子在关心自己,得意忘形的伸长脖子凑近金块看起来。 阚子见席婺的脖子已经露出来,迅速的举起刀,冷声道:“席首领,你下去告诉蔡首领,他的仇我报了。” 席婺正看的入神,忽听蔡首领三个字,面色阴沉的扭头看向阚子,带着怒意:“你……” 席婺的话还没说出口,阚子的刀锋已经落了下来。 始终保养的刀,一点也没拖泥带水,刀落下,人头随即落地,刀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沾到,断痕处的血就像喷泉一样往外喷。 “哼!酒囊饭袋,你也好意思做我的首领?呸!”阚子一脚将席婺的头颅踢向一边,一把抓起金块,多亏速度快,不然金块上就沾血迹了。 席婺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一边,眼中的怒意还没有散去,更多的是不甘与惊讶。 阚子拿去过头刀的步,走上前,麻利的将席婺的头颅包好,拴在腰带上,一手提到,一手抓着金块,大步走出了房间。 夜……依然平静,洁白的月光撒在碧绿的山坡上,仿佛掩盖了这一切。 第565章 狠辣 窦冕坐在屋里正与公伯胜相谈正欢,突然宋遂闯了进来。 “什么事?大半夜慌慌张张的!”窦冕瞟了眼宋遂,脸色一沉,呵斥道。 “公……公子!那个人……那个人来了!”宋遂指着外面,结结巴巴的说。 宋遂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清朗的喊声:“公伯将军!小人已击杀反贼席婺,首级在此,请将军查验!” 公伯胜一听这个消息,兴奋的站起来,低声对窦冕说:“公子,小人去看看。” “注意安全,把宋遂带上。” 公伯胜对宋遂示意了一眼,宋遂双手垂立,向公伯胜点点头,往门的右边移了移身子。 公伯胜走出房间,只见阚子双膝跪在地上,身体趴的很低,身前地面放着一把长刀,刀面上压着自己送去的金块,而阚子的双手捧着一块疙瘩,疙瘩被一块没了颜色的布裹得严严实实,一滴滴有些深黑的血从里面滴在了身前的地面。 公伯胜三步并两步走到阚子身前,热情地扶起阚子,轻拍着阚子绷直的手臂,眉开眼笑的温声抚慰道:“阚壮士真乃信人也,来来来!阚壮士且随我入内,宋遂!拿壶酒来!” 阚子心中忐忑不安,低眉扫视了一眼周围,发觉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最怕的是公伯胜翻脸不认人,把自己当成替罪羊。 宋遂见公伯胜把自己当奴仆使唤,心里有些不高兴,这功劳本来是自己的,如今转手变成了公伯胜的,闷闷不乐的走出院子,去借酒去了。 阚子弓身小心的回话道:“席婺本来是诏安了,可下午听闻县长与将军让兵士们帮忙干活,生怕将军夺了他的军权,竟然与一干,心腹商量着造反,小心虽读书少,但也知朝廷法度,岂能让他得逞?” “好好好啊!公子望你如婴孩之于父母,久旱之于甘霖,如今你迷途知返,未为晚也,且与我一起见公子,公子自当不吝封赏。” 公伯胜说完,热情地拉着阚子的右手,阚子瞧着公伯胜这架势有些不容推辞,于是将包裹的人头提在了左手间。 窦冕坐在主位上,看着阚子手中还在滴血的物事,对着公伯胜暗暗使了个眼色。 公伯胜指着左边的座位,热情的接过阚子手中的包裹:“来!阚壮士请坐!” 阚子屁股就像沾了火星一样,刚坐到席上,立马弹了起来,陪着小心:“小人……小人出身卑微,公子身前怎能有我的座位?小人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哈哈……阚壮士过虑了。”窦冕双手接过抵来的包裹,笑着言道:“高祖初起,始自徒中,言从泗上,即号沛公,啸命豪杰,奋发材雄,彤云郁砀,素灵告丰。龙变星聚,蛇分径空。英雄不问出处,豪杰不问出身,英布出身囚徒,陈涉、吴广起于田垄之上,坐吧!” 阚子唯唯诺诺的对窦冕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仿佛是一个乖孩子一样,与杀席婺之时的那种阴鸷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窦冕展开包裹的布,露出了那张席婺的脸,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神里满是不甘。 湿漉漉的头发上散着浓重的血腥味,流淌出来的血将桌案迅速沾满了,不过窦冕并没有在乎这些,而是卷起衣袖,将自己一双娇嫩的双手插进了头发里。 阚子虽说杀过人,可哪里见过窦冕这样,双手伸在死人头上又是摸又是捏的,就像是把玩器具一样。 “骨有九起:天庭骨隆起,枕骨强起,顶骨平起,佐串骨角起,太阳骨线起,眉骨伏犀起,鼻骨芽起,颧骨若不得而起,项骨平伏起。在头,以天庭骨、枕骨、太阳骨为主;在面,以眉骨、颧骨为主。五者备,柱石之器也;一则不穷;二则不贱;三则动履稍胜;四则贵矣。大好的头颅,竟然这么糟蹋了。公伯胜,你去把小刀拿来。” “公子,您不会饿了吧?这人头可不敢吃啊!”公伯胜从怀里摸出自己分肉的小刀,双手捧着放在桌岸上。 阚子听完窦冕二人的对话,腹中一阵翻腾,胃中的食物有些不受控制的涌向喉咙。 窦冕舔着嘴唇,接过刀子,小心翼翼将席婺首级上的头发一点点的剃去,露出光秃秃的头顶来。 “武帝年间,天子问匈奴降者,皆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遁逃而常怨仇匈奴,无与共击之。”窦冕将席婺的脑袋托在手上仔细端详一番,裂开嘴笑道:“公伯胜,你说把他的头颅做一个酒器如何?” 公伯胜没想到窦冕如此狠辣,人死了也就算了,还要拿脑袋,公伯胜有些不寒而栗,面带惊恐:“公……公子,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陈汤有言: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咱不把他首级挂起来,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你把它拿下去,给我做成酒具,迟早能用的上。” 窦冕说完,仔细的将头颅包好,双手端起递给公伯胜。 公伯胜毛骨悚然的接过包裹,快步跑了出去。 阚子这会儿汗毛倒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将把敌人头颅做成酒器的,栗栗危惧地跪在席上,头根本不敢往起抬。 “阚壮士,沂源本地实在资源匮乏,给你奖励不了太多,你先看看这几样东西吧。”窦冕站起身,走到书架上,取下一块小木牌,还有几卷竹简。 “小人……小人不识字,一切听公子吩咐便是。”阚子随意展开一本竹简,见上面全是字,根本不认识。 “这里面给你有三条出路,一条是去凉州的金城,此地有我邪恶一处草场还要今万兵士,在这里你需要守的规矩有些多,但不会让你受苦;另一条嘛……”窦冕停顿了一下,徐徐言道:“那就是你要去凉州中郎将张奂部下作军司马董卓的护卫,至于去了如何进,这里有照身,他们会给你安排。” 第566章 拆分 阚子有些喜不自胜,不待窦冕说第三个安排,便已经抢着说:“县长如此信人与我,小人定当竭力以报。” 窦冕将放在阚子身前的小木牌拿起来,翻过来,指着上面的小字道:“你是属于本地人,所以这后面的信息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 “假的?”阚子拿过木牌,伸出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已经变了眼色小木牌,放在一起对比起来。 “这里面你叫阚盛,你出身于西河的一户农耕之家,父母无七科谪内亦非医、巫、商贾、百工之后,由于延熹三年,暴雨足月,致使自己无度夜之粮,故而开始游历天下。” 阚子怔了怔,挠着头仔细的回味着窦冕话语中的消息,弱弱言道:“西……西河的口音应该和小人这里不一样吧?” 窦冕拿起另一卷竹简,塞到阚子的手中:“此竹简你拿好,这个东西你到一个叫石楼的地方,到县衙附近,找到一个叫黄圭的厨子,他看过之后就会给你安排。” 阚子很是震惊,不过他并没有被窦冕的话扰乱心神,而是面带感激,冷静的问:“小的……小的请问县长,我去了凉州,如何才能找到……找到那个叫董卓的?” “这一切嘛,我信里写有,田圭会给你安排好,他会把你安排给我弟弟,我弟弟自然会给你联系,这些你不用过问。” 阚子到现在发觉自己跟做梦一样,自己辛辛苦苦所要追求的东西,竟然对窦冕来说如此简单,只不简单的几句话,几封信就搞定了。 “小人阚盛,多谢公子赐名,公子之恩,小人无以报答,若是公子日后有什么差遣,小人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窦冕摆摆手:“去吧!那些金子你从这到司隶地界肯定够用了,从司隶开始,你可以住到各个城池之中的窦家面铺,只需要把那份最粗的竹简展示出来就好。” “是!”阚子擦了把眼泪,感激的说:“小人这就出发,请公子保重。” 窦冕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面带春风的扶起阚子:“此去山高路远,切记逢林莫入,遇宿而栖。” 阚子点点头,恭敬的行了一礼,抱起窦冕给他分类好的竹简,大步走到院中,弯下腰将自己的东西捡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窦冕望着阚子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是时候把席婺留下来的东西清理干净了。” 宋遂一直等着阚子离开后,才磨磨蹭蹭的提着一个铜做的酒壶走进来。 “公子,酒来了!” 窦冕被宋遂的动作逗得直乐:“你啊!不想去就别去啊,一直等人走完,把酒壶拿来有何用?” “嘿嘿!小人这不是酒瘾犯了嘛,多饮了点。”宋遂嬉皮笑脸的回道。 窦冕脸色一沉,变换了一个口气:“速度带人将县城仅有的几座客栈给我查了,将里面凡事承认自己是崮山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不知公子以何种罪杀他们?不告而诛是为不仁,我们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啊!” “哈哈……说的好,席婺打算造反,所以他们就算没有,肯定意有之,足矣!”窦冕杀气腾腾的说。 宋遂听过春秋断案,但没见过窦冕把春秋推断的方法用在这上面,身体不紧打了个冷颤,背后生出了一丝惧怕。 “喏!小人这就去准备。” 窦冕瞟了眼宋遂:“若走脱一人,我拿你是问,只要能动的,全部带上。” 宋遂一听,顾不得手上的酒器了,往地上一丢,按着腰间的环首刀,大步流星的转身跑了。 窦冕捡起酒壶,拿在手中摇了摇,发现里面还有一些酒,走进门口的时候,随手捻起搭在门框的抹布,走进屋里,小心的擦拭起桌上的血迹来。 血迹清晰起来实在有些麻烦,满屋的酒气把窦冕熏得有些发晕,于是窦冕在大概清洗了一下后,随意找了点草灰掩盖好血迹后,便回到席上躺了下来。 五更前后,正在沉睡的窦冕,突然被人从睡梦中吵醒过来。 窦冕烦躁的穿好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大步跑出了房间,脚刚踩出房门,就看到一众羽林卫齐刷刷的举着火把站在院子里。 “你们这是干什么?打算逼宫吗?”窦冕不悦的问道。 兵士们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没有一人发出声响,院里院外只留下噼噼啪啪的火把燃烧声音。 窦冕在人群里寻找了一番,看见阿颜纳跪在中间,头埋的很低,那些队正在人群里没有踪影。 “阿颜纳!他们人呢?” 阿颜纳抬起头,用着低沉的声音回道:“公子,他们去抓捕这些反贼的家人去了!” “放肆!难道你们不知道祸不及家人这句话吗?为何不阻止?”窦冕一听这群对正要破坏自己的大局,顿时怒了。 “他们……他们担心这些家属作乱?” “作乱?哈哈……”窦冕怒极而笑:“朝廷都不怕,你们怕什么?都给我滚!去把事情给我压下来,不然有你们好看!” 阿颜纳结结巴巴的说:“公子息怒!这事是我们举手表决的。” 窦冕脸不自觉的搐了一下:“好一招先斩后奏啊,你们难道不知此事若是处置不好,群起而暴乱,咱们可就没活路了。” “请公子责罚!”众人大声喊道。 “行了,别这种假兮兮的,速去安顿这些收到波及的山民,不要让他们乱起来,还有告诉这些队正,那晚我的提议开始实行,诸位马上进入开始筛选部众,自伍长以上设伍、什、队开始,所有职位以正副二官,三三而置,队正以上设军司马一人,录事一人,军正丞正副二人,军正丞掌亲军,仓曹一人,兵曹一人,诸事之上,正副旅帅,正由公伯胜接任,至于副的人选而等自行推荐,一切运行正常后,阿颜纳把名单报于我知。” 窦冕在吸取公伯胜私自出兵的教训后,一股脑把所有的权利拆开,反正谁让他不好过,那就别过了。 第567章 无奈 公伯胜这一去,回到县衙的时候,天早已经放的大亮。 之前围在县衙里里外外的兵士们,早都散去了,这会窦冕用完早饭,正拿了一卷竹简,坐在院子里编写启蒙读物。 “公子!大喜啊!”公伯胜一进院门,大声嚷嚷起来。 窦冕抬了抬眼皮,冷哼一声:“喜啥喜?昨晚我都被兵谏了,有啥好高兴的?赶明儿……你把门给我安好,我还想睡个安生觉。” “兵谏?”公伯胜脸唰的一下阴了下来,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道:“我怎么带了这群货色?妈的!公子,是谁带的头?饿哦这就去宰了他!” “行了行了!指望你,我年都过错了!”窦冕没好气的挖苦了一句,而后面色凝重的说:“这次若在出什么问题,我只能把你的首级带回去了。” 公伯胜身体一震,沉声道:“请公子放心,小人这次绝对不会在出现上次的事了。” “至于如何做,你去找阿颜纳,他会告诉你,还有……若是我们的人不够,你们就在里面挑选孔武有力的人做伍长。” “伍长?”公伯胜满头雾水的看着窦冕。 “去吧,我这几天闭门不见客,你找人来把门给我修好,这玩意阿颜纳、奚固利两个人给我砸的,反正没大门之后,这县衙还不如茅房,谁都大摇大摆的往里面冲。” 公伯胜心里想着窦冕之前的话,对窦冕这句自言自语的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若有所思的走出院子。 此后数日,窦冕开始把大脑里的千字文,一个不落的誊抄在竹简上,不过千字,竹简竟然写了十多捆,待到最后,窦冕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写错了。 当这些竹简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窦冕才发觉自己把教材编写好了,没有教习的人,仅凭自己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教,能听进去的人肯定很少,毕竟不是所有的人跟踧、垢一样能够想着上进。 窦冕在脑中搜索了很长时间,发现能入自己法眼的只有李瓒,可如今李瓒在平原王府教习刘宏,自然不能为了芝麻而丢了西瓜。 再三斟酌后,窦冕推开了整整五日没有打开的院门。 街上行人如常,脸上带着祥和刀刃表情,可以看的出来,这几天城中的人并没有被那些新到来的土匪影响到。 窦冕行到城外,仔细观望着还在修建的营地,营地的大略已经被这些新来的汉子用泥石夯了出来。 营地下方的河岸边,聚集了许多妇孺,这些人面带喜色的抬着竹篮,里面装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有说有笑的对身边的人说着话。 羽林卫的这些兵士们,如今已经放下的自己的身段,衣服上满是泥土,与这些分到的新部下,打成了一片。 窦冕沿着营地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公伯胜这些管事的人,情绪低落的走下山。 正当窦冕还在为如今这县城乱糟糟的模样感到烦心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呵斥声:“喂!前面挡路的这小子,是不是找死啊?站在路中间咋回事?” 窦冕许久没被人如此骂过,转过身看向身后,简陋的牛车上坐着一身材短小的汉子,此人皮肤黝黑,仿佛像烧炭的一般,发髻被随意用一块抹布一般的布裹着,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 “哎呀!县长大人,您怎么站这哩?”汉子那双绿豆大的眼珠子瞪得直愣愣的,慌张的从车上跑下来。 窦冕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人,想了想:“你……” “小人丑贯!卖油的,上次小的还给您送过油。”汉子打断窦冕的话,指着身边马车上摆的坛罐,吐词清楚的解释起来。 窦冕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自己似乎是认识这个人,但记忆里的映像着实很模糊。 “你……你这是去哪?”窦冕歪着头,一副很傻很天真的问。 丑贯双手作揖,笑容满面的回话道:“不瞒县长大人,这不……城里新来的些人,把我存的那点油买完了嘛,小人今儿……要去奉高购置点货,不然以后只能喝西北风了。” “奉高?”窦冕摸着下巴,绕着牛车转了一圈:“你这真的是到奉高?” “咳!小人骗您作甚?” “琅邪国不是挺富裕的吗?怎么不去?” 丑贯拍着大腿,弓身解释起来:“县长可能不知道,盖县入徐州琅邪国,需要经过公来山,此地来了一伙强人,这都好几年了,一直在那摆着,根本过不去啊。” “韦仇不是在去奉高的路上吗?他们不拦你?”窦冕板着脸问。 “韦仇可瞧不上我们,他们只劫商,可如今哪有商人来,所以这些人现在也开始在山里种地了。” 窦冕听到丑贯如此说,心里顿时明了起来,走到牛车中间上车的地方,废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去。 “既然你去奉高,我这不也没啥事,随你去奉高转转。” 丑贯没想到窦冕摆出这么副姿态,霎时慌了,结结巴巴的说:“县……长,您……您可不能这么着啊!若是出了什么事,小人这身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 “出事?”窦冕敲着身后的坛坛罐罐:“你最好祈祷不出啥事,不然我可不知道为做出什么来,赶紧上车,唧唧歪歪作甚?” 丑贯听窦冕这口气,彻底是吃定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回到牛车上,拿起鞭子赶起来。 当离开沂源,进入鲁山的崇山峻岭中间后,窦冕整个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彻底没有了之前那种压抑感。 丑贯一路上,丝毫不敢大意,对于他这种走南闯北惯了的行商,虽然不知道窦冕的来历,但也能从年龄上看出一二来。 一路上,窦冕过得很是舒适,事事不用过问,丑贯便已安排妥当,窦冕从没有过过如此舒心的日子。 丑贯跟窦冕同行了几日,每天觉得自己像在悬崖上行走,夜不能寐,睡不安枕,每天早起晚睡,就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出现什么差池。 第568章 邀请客人 丑贯一进奉高城,等窦冕下车入厕,趁着这会短暂的工夫,慌慌张张的赶着牛车离开了。 窦冕从茅房里走出来,左看右看,就是没有牛车的踪迹,无奈的从来路,走回到了东城门外的那间聚财客栈。 聚财客栈自那夜被窦冕袭击后,当时的掌柜徐顺为了保命,便把此处送给了窦冕,窦冕由于急着去沂源赶着上任,所以并没有在此地留人照看。 当窦冕推开门走进院中,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灰尘,里面还夹杂着一股霉味。 “唉……看来这地方是住不成了,我还是去春意楼算了,顺道看看能不能找到上次那个叫卫柱的汉子,最好能把他请动,他不是说自己没出头的机会嘛,我给他机会!” 窦冕说干就干,关上门,转身就按照着自己的记忆走了过去。 行到西门附近时,窦冕看见春意楼那五颜六色幌子被风刮得呼呼作响,甚为壮丽。 窦冕刚刚踏进春意楼的大门,那个满脸刷满粉的老鸨子,挥着一方手帕,扭动着那肥硕的圆臀,一摇一晃走了过来,满脸讨好的喊道:“哎呦!小公子唉!您可来了,请随老身入内稍坐,我这就去找人来作陪!” “不用!”窦冕举起右手示意道:“卫柱大哥呢?你能找到他吗?” 老鸨没想到窦冕来这不是取乐,而是找人,瞬间收起了笑容,冷言冷语的说:“老身不知道,不知公子可还有别的事?没有的话……老身先去忙了。” “老妈子可真是见钱眼开的主,看来不让我破费点,你是不打算叫了。”窦冕大手一挥,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把野味每一样整一份,去把苑康请来,顺便去把卫柱找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们。” 窦冕说完自顾自的推开一处隔间,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鸨没想到窦冕开口就要请太守,当即脸上露出难色。 站在一旁伺候人的小厮,见到自家老鸨面露复杂之色,赶忙走过来。 “捂姊!可是刚才拿个公子提了什么难堪要求?小人这就去给你出气去。” 老鸨看都没看小厮一眼,踢脚就踹了上去:“这公子可是你能惹得起的?你是想让我们给你陪葬吗?” 小厮被老鸨踹的有些站不住脚,可即便是这样,小厮依然面带谄笑,身子弯的像虾米一样,陪笑道:“捂姊息怒!捂姊息怒!小人知错了。” 老鸨稍稍想了想:“这位公子让找苑太守还有那个卫家败家子,你去找这公子要个信物,不然谁会信?” 小厮本身也是伶俐人,不待老鸨吩咐完,已经跑向了窦冕的隔间。 窦冕端着茶盏,平静的饮着水,小厮走进来,垂手站在一侧,等了好久,也没听到窦冕吩咐自己,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面带歉意的说:“这位公子,既然您要宴请太守大人,可否给我一个信物?” 窦冕眼皮动了动,平静的回道:“信物有,但……你不够资格,我让你去请,你去请就是了,何必如此聒噪?” 小厮也算是春意楼的老人了,见过许多人摆架子,可遇到窦冕这种,还是第一次,一时间不敢再问,只能悻悻然退了出来。 当小厮将自己的所遇一字不落告知老鸨后,老鸨那张老脸顿时精彩了不少。 “既然公子这么说,你去如实转告吧,”老鸨也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低声叮嘱道:“若是有人问起来是谁他们,你一定要把此人的长相描绘清楚,可不能害了我。” “是是是!小人一定如实转告。” 卫柱自上次与窦冕分离后,连续几天醉卧美人膝,将窦冕送给他的那点点钱财瞬间花了个干净,这一个多月里,经常是东讨一点食西讨一点饭,可时间长了,谁家能受得了养这么白吃白喝的啊,于是最后多亏亲戚接济,才不至于让他露宿街头。 卫柱在这种见不到头的日子,每每哀叹起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就会想到韩信,于是卫柱就养成了隔三差五去河边溜达的毛病,就为了找到自己命中的那个漂母。 这日,卫柱刚从河边回来,还没来得洗漱,就听见自己那修修补补的房门被人用力踹了开。 卫柱正在盛水,听见破门声,扭头看向来人,看清来者是春意楼的小厮,有些心虚的狡辩道:“我……我可没欠你们钱,你……你们这是干啥?小心我告你私闯民宅。” 小厮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卫柱,你的贵人来了,有人找你,在春意楼寅号隔间。” “找我?”卫柱一脸的震惊,自从自己叔父离开后,各个故人都像躲瘟疫一般,哪里会有人找自己。 “对!你快去吧!” 小厮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卫柱赶忙叫住小厮:“请小哥告诉我一下,是谁找我?” “老子不认识!”小厮冷哼一声,丢下满头雾水的卫柱走开了。 卫柱不知道来者是什么人,所以再三挑件着装后,选了一顶平头巾帻,身穿一件已经洗的变了颜色的儒装,关上门走向了春意楼方向。 泰山郡的太守府,因为苑康上任之后主要办实事,故而进出太守府不会受到阻拦。 小厮在简单的被护卫检查了一边照身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守府中。 对于小厮而言,太守府并不奢华,而是让人有些压抑,故而小子并没有太过于注意周边的装饰,而是向满院子的护卫打听苑康来。 苑康在把沂源和盖县丢给窦冕后,整个人精神不少,干起活来也充满了力气。 这日,正在处理公函的苑康,听到卫士来报,有人正在院子里打听自己的办公之所,苑康以为此人有冤情,所以着人唤了来。 哪知来人并不哭诉冤情,而是说了一句让苑康差点下不来的话。 “禀告太守,小人乃是春意楼小厮,有人正在春意楼宴请您,特着小人来您。” 苑康听见这句话,脸都险些绿了,在大汉,家中可以妻妾成群,可对于进妓院都讳莫如深。 第569章 初次见面 太守府长史伍被今天一大早出门去办事去了,苑康上次为了躲避窦冕,差不多将整个太守府的亲信全带走了,所以这会伍被再三询问小厮,小厮只能描述个大概,因为他也不知道名字。 伍被听后,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去看看是哪个小孩敢这么大胆。 小厮双膝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盯着苑康脸上的表情,似乎苑康要发怒,心里凉飕飕的,还在埋怨自己招惹了无妄之灾,哪知苑康只是稍做迟疑,便爽利的应了下来。 窦冕此时坐在春意楼的隔间中,安静地等着客人的到来。 卫柱这段时间,吃的不好,睡得也不好,换完衣服后,风风火火地跑进了春意楼内。 正在闭着眼睛想事情的窦冕,被突然响动的隔间布吓了一跳,窦冕睁眼一瞧,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卫柱,头上的巾帻散开也就罢了,儒装由于剧烈跑动,露出了里面没有一点脂肪的身材。 “哎呀!卫兄,你可让小弟我找的好辛苦啊!来来来!赶紧坐,赶紧坐!”窦冕放下水杯,站起来热情地将卫柱带到桌案右下首。 “窦兄弟,怎么是你?”卫柱想遍了自己所有的朋友,但从头到尾窦没想到会是这个只是和自己见了一面的小孩子。 “嗨!怎么能不是我?您先坐,若是饿了,自己先叫点东西垫吧垫吧,开席还得主人来。” “主人?”卫柱看了眼空荡荡的上席:“不知今天谁宴您,您把我这个寒酸人叫来,可……可有些不好吧!” “不知道啊!反正我也有事找你,顺带一起办了,至于这主人嘛,当然得看人家来不来了,不来……我还亲自去接他,若是来了,正好事情一起谈了。” 卫柱忍着腹中的饥饿感,走到窦冕的身前食案上,斟了盏茶,双手捧着送到嘴边。 “小民身无一物,行不能抗物,上阵不能缚敌,不知窦兄弟寻我作甚?”卫柱一边想,一边疑惑的问。 “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卫兄乃为智者,何必行莽夫之作为?” 卫柱听完窦冕的一通话,顿时觉得通体舒泰,不知不觉伸直了腰板。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这些有些远,暂且不说,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英布囚人徒,不正是随风云而起,一展雄风吗?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也。” 卫柱眉毛挑了挑,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了喜色,心道:“这想法不正是和我相像嘛,难道他会是饿哦知己不成?” 窦冕趁热打铁道:“蛟龙未遇,暂居云雾之间。君子失时,屈守小人之下。命运未通,被愚人之轻弃。时运未到,被小人之欺凌。此解常有的事,礼记有云:玉不琢,不成器。卫兄虽稍有沉沦,然天地之宽,岂没了出来?也许富贵袭身,君不知自处尔。” 卫柱越听越觉得有理,拨开云来终见天,乍然而贵也不是不可能的,当年东方朔、司马相如不都是一朝而贵吗?卫柱为自己的联想,暗暗的得意,面带喜色的回到座位上坐下来。 窦冕还没来得及窃喜,刚调整好坐姿就听见隔间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苑太守,那位公子就在里面,小人这就进去通报。” “不用!我要看看是哪个小孩敢消遣于我?老夫日理万机,还有人拿我找乐子,真以为我是泥捏的不成。” 窦冕听着声音,便知道来人就是苑康。 苑康面带怒色的推开隔帘,正好与左下首刚刚站起的窦冕目光相撞在了一起,两人对视一眼,相互打量起了双方。 窦冕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见到来人,着实吓了一跳,此人一双年纪约摸而立上下,苍髯如戟,眉毛浓黑而整齐,仿若两滴浓墨,一双眼睛闪闪有神,带着凛凛威风,一身青色锦袍甚为合体,走起路来带着赫赫之威。 “小民窦冕,见过苑兄长,三年之前,我随我父去拜访林宗公,未曾遇到兄长,真是悔恨不已,如今得以相见,当解了小人相思之苦啊!”窦冕不待苑康问话,已经从坐席上走下来,恭敬的行起礼来。 苑康打量完窦冕,看了眼桌案右下首坐着一人,自己竟然认识,待听完窦冕的话后,苑康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游平公生的好儿子啊,俊秀之材,如今我方知传言不虚。”苑康走上前,拍拍窦冕的右肩膀,面带微笑的夸奖道。 “小子曾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敢当如此夸赞,还请兄长上座。” 苑康轻抚胡须,眼中有些狐疑的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卫柱一见窦冕请来这么大的主顾,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面带惊惶的站在那。 “卫兄,都是自己人,您坐!”窦冕转身推开隔间帘子,向外面招了招手。 外面等候的小厮们在得到允许后,几名长相可人的少女,手中端着食盘,婀娜的进入到隔间,小心翼翼的将食物摆放在个自的食案上,而后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隔间。 “窦小弟,我记得你不是去沂源上任了啊,怎么会在这?可以伍元进诓我?”苑康看了眼食盘中的食物,扭头问道。 窦冕可不在乎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大剌剌的在食盘里用手撕扯起来,当听到苑康问自己话,眼皮也抬都没抬,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窦冕用着油腻的手抹了下嘴,莞尔一笑,开口道:“羽林卫兵败了。” 窦冕话音刚出口,坐在主位上的苑康顿时就坐不住了,他这会心里简直有一万只羊驼奔过。 本来苑康以为沂源的山匪对于羽林卫这些正规军来说,肯定是手到捻来的事,哪成想自己等了一个多月,等出这么个消息来,这消息可算是给自己身上背了一个滔天大祸啊! 第570章 用才?用德? 卫柱可比苑康震惊的多,苑康知道作为一个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那是最基本的操作。 卫柱听到窦冕说出口的话,手中抓着的猪蹄,啪嗒一声掉在食案上,嘴张开的都能塞一个鸡蛋了,半天合不拢。 “窦……窦兄弟,哥哥我还有事,要……要先走一步了。”卫柱面如土色,顾不得眼前的食物,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对着窦冕拱了拱手,支支吾吾的说。 窦冕挪了挪屁股,平静的道:“夫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夫以仲尼之才也,而器不周于鲁卫;以仲尼之辩也,而言不行于定哀;以仲尼之谦也,而见忌于子西;以仲尼之仁也,而取仇于桓魋;以仲尼之智也,而屈厄于陈蔡;以仲尼之行也,而招毁于叔孙。夫道足以济天下,而不得贵于人;言足以经万世,而不见信于时;行足以应神明,而不能弥纶于俗;应聘七十国,而不一获其主;驱骤于蛮夏之域,屈辱于公卿之门,其不遇也如此。及其孙子思,希圣备体,而未之至,封己养高,势动人主。其所游历诸侯,莫不结驷而造门;虽造门犹有不得宾者焉。其徒子夏,升堂而未入于室者也。退老于家,魏文候师之,西河之人肃然归德,比之于夫子而莫敢间其言。而后之君子,区区于一主,叹息于一朝。屈原以之沈湘,贾谊以之发愤,不亦过乎!” “不……不知窦兄弟何意?”卫柱收回迈出的脚,疑惑道。 窦冕看向苑康:“不知苑兄以为兵败,为利?为害?” “小子,你也敢说利害?尔可知若不是陈仲举在其中作梗,你早都被那帮阉竖玩死了,还能在这问我?”苑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窦冕双手一摊:“苑兄,你做的事情不地道,现在怪我了?说起来倒是挺好听,两县之地,那都什么地儿啊?四面八方全是土匪,搞得我天天都感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此话当真?”苑康狐疑的问。 窦冕一听苑康怀疑自己,当即不乐意了,一边麻利的啃着肉,一边向苑康说起了沂源此地的形式,最后连带自己从丑贯处听到那点盖县情况,一股脑的说了出去。 苑康听后,心里可着实有些不大高兴,低声埋怨着伍被,可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自己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 “不知窦小弟……有何打算?”苑康调整了一下心态,暗暗吐了口气,平静的问。 窦冕停了下手中的动作,。嘿然道:“既然我从哪被人坑了,我就从哪爬起来,我就不信韦仇有三头六臂不成?” “那县里怎么办?难不成沂源和盖县不管了?” “盖县我找了一个人在替我看着,反正你啥时候想收,您收回来就行,至于这沂源嘛,我一直感觉不怎么像个县,穷也就算了,可实在太过寒酸了啊!我想用卫兄长去,应该就够了,反正没多大地方,原三老之类的我已经杀了,重新推上来的这些人,想站稳脚跟,必须如藤蔓一样,依附在县长这棵大树上。” 卫柱一听,急忙摇头回道:“我这个罪人之后,怎么能去干这事?不成不成!这样会污了朝廷法度的。” 窦冕摆手示意卫柱坐下,侃侃而谈:“亡国非无令也,患於令烦而不行;败军非无禁也,患於禁设而不止。故众慝弥蔓,而下黩其上。夫赏贵当功而不必重,罚贵得得罪而不必酷也。鞭朴废於家,则僮仆怠惰;征伐息於国,则群下不虔。爱待敬而不败,故制礼以崇之;德须威而久立,故作刑以肃之。班倕不委规矩,故方圆不戾於物;明君不释法度,故机诈不肆其巧。如今法度在于此地根本行不通,而羽林卫新补充的人非良家子,指望那个吃了败仗的卫士长,我还是相信我自己。” “窦小弟,你连孺子都算不上,控军会有人听?”苑康刚吃几口东西,听窦冕这么说,停下箸,好奇的问。 “诛一以振万,损少以成多,方之栉发,则所利者众;比於割疽,则所全者大。是以灸刺惨痛而不可止者,以痊病也;刑法凶丑而不可罢者,以救弊也。六军如林,未必皆勇。排锋陷火,人情所惮。然恬颜以劝之,则投命者鲜;断斩以威之,则莫不奋击。故役欢笑者,不及叱咤之速;用诱悦者,未若刑戮之齐。”窦冕胸有成竹的解释道。 “你打算让卫柱去做这个县长,那你对他理解有多少?难道打算不论出身?” 窦冕面带鄙夷的说:“有才必韬藏,如浑金璞玉,暗然而日章也,我要的是才,何必管那么多,我又不是挑马挑骡子,难不成要去查一下人家血脉不成?”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故:哀矜勿喜,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恺悌君子,民之父母。非至德,其孰能顺民如此其大者乎?” 窦冕一听苑康把孔老夫子搬出来,当时就有些不乐意了,心道:“既然你能搬,我难道不能搬?”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言嗜欲之本同,而迁染之途异也。夫刻意则行不肆,牵物则其志流。是以圣人导人理性,裁抑流宕,慎其所与,节其所偏。故《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立德之本,莫尚乎正心。心正而后身正,身正而后左右正,左右正而后朝廷正,朝廷正而后国家正,国家正而后天下正。故天下不正,修之家;家不正,修之朝廷;朝廷不正,修之左右;左右不正,修之身;身不正,修之心。所修弥近,所济弥远。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窦冕反驳起来。 第571章 说难 苑康没想到窦冕会有这么套理论,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面皮胀成猪肝色,自顾自的拿起酒樽,闷头喝起酒来。 卫柱听后,内心欢喜的险些叫出声来,以窦冕的说法,不论贤与不肖,唯才是举,至于这些官员的好坏,全需看朝廷的做法,“所修弥近,所济弥远”,不正是这说法的真实写照嘛。 “吾曾闻: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故有社稷者而不能爱民,不能利民,而求民之亲爱己,不可得也。民不亲不爱,而求为己用,为己死,不可得也。民不为己用,不为己死,而求兵之劲,城之固,不可得也。兵不劲,城不固,而求敌之不至,不可得也。敌至而求无危削,不灭亡,不可得也。危削灭亡之情,举积此矣,而求安乐,是狂生者也。狂生者,不胥时而落。故人主欲强固安乐,则莫若反之民;欲附下一民,则莫若反之政;欲修政美俗,则莫若求其人。” 窦冕一听顿时乐了,这不就是对自己的肯定嘛,这不过是萧规曹随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彼或蓄积而得之者不世绝。彼其人者,生乎今之世,而志乎古之道。以天下之王公莫好之也,然而是子独好之;以天下之民莫为之也,然而是子独为之。好之者贫,为之者穷,然而是子犹将为之也,不为少顷辍焉。晓然独明于先王之所以得之,所以失之,知国之安危臧否,若别白黑。是其人也,大用之,则天下为一,诸侯为臣;小用之,则威行邻敌;纵不能用,使无去其疆域,则国终身无故。故君人者,爱民而安,好士而荣,两者无一焉而亡。” 窦冕等卫柱说完,立即开口接着卫柱的话说道:“治天下之人有四:善生养人者也,善班治人者也,善显设人者也,善藩饰人者也。善生养人者人亲之,善班治人者人安之,善显设人者人乐之,善藩饰人者人荣之。四统者俱,而天下归之,夫是之谓能群。不能生养人者,人不亲也;不能班治人者,人不安也;不能显设人者,人不乐也;不能藩饰人者,人不荣也。四统者亡,而天下去之,夫是之谓匹夫。故曰:道存则国存,道亡则国亡。省工贾,众农夫,禁盗贼,除奸邪:是所以生养之也。” “窦小弟果真博学,我着实不如啊!”卫柱拿起酒樽还没端起来,就听见窦冕把他的话说出来,感慨的说。 窦冕趺坐下来,拿起一块猪蹄,一边啃一边从容的说道:“三代政暇,文翰颇疏。春秋聘繁,书介弥盛。绕朝赠士会以策,子家与赵宣以书,巫臣之遗子反,子产之谏范宣,详观四书,辞若对面。又子叔敬叔进吊书于滕君,固知行人挈辞,多被翰墨矣。及七国献书,诡丽辐辏;汉来笔札,辞气纷纭。言所以散郁陶,托风采,故宜条畅以任气,优柔以怿怀;文明从容,亦心声之献酬也。战国以前,君臣同书,秦汉立仪,始有表奏,王公国内,亦称奏书,张敞奏书于胶后,其义美矣。迄至后汉,稍有名品,公府奏记,而郡将奉笺。记之言志,进己志也。” 苑康不悦的放下酒樽,一脸嫌弃道:“说人话!” “文藻条流,托在笔札。既驰金相,亦运木讷。万古声荐,千里应拔。庶务纷纶,因书乃察。今天下,书生气太过,奢华之气太浓,此天子之照也。” “与陛下何干?”苑康阴着脸 “夫天之与帝,帝之与民,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陛下目不视鸣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食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伤,克成帝业,勤亦至矣;流福遗祚,至于陛下。” 窦冕捂着胸口,忿然道:“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轨,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国柄,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虎豹窟于鏖场,豺狼乳于春囿,货殖者为穷冤之魂,贫馁者作饥寒之鬼,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且秦之将亡,正谏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于谗口,擅阎乐于咸阳,授赵高以车府,权去己而不知,威离身而不顾。古今一揆,成败同势,远览强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祸福可见。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也。” “啪!”苑康脸色铁青的将手中酒樽砸在食案上,呵斥道:“放肆!陛下待尔窦家如此宽厚,竖子安敢背后非议?此非人臣之所为也!” 窦冕面色如常:“难道我说错了?我们窦家,世受国恩,虽废弃中,犹思所以报者,然……陛下非明君,臣贤而君暗,国之乱也,自秦以将,天下数次大乱,观所以失之之原,然后知所以取之之术。其始失之也,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骄民困,奸党内炽,武夫外横,因小致大,积微成着。今欲为之,莫若反其所为而已。夫进贤退不肖,所以收其才也;恩隐诚信,所以结其心也;恩隐诚信,所以结其心也;赏功罚罪,所以尽其力也;去奢节用,所以丰其财也;时使薄敛,所以阜其民也。俟群才既集,政事既治,财用既充,士民既附,然后举而用之,功无不成矣!” 苑康听后,怒意渐渐散去,喟然长叹:“看来你有大报复啊!” “不不不!诸位衮衮诸公不愿说,小子代言之,哪里来的大报复?何况以我之岁,就是有,又有何用?”窦冕咧着嘴笑道。 “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仲尼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佞臣偷安重位,又不能辞职请退,则与箕子佯狂而去,事理不同。如今全靠元礼公与仲举公二诤臣维持着啊。” 第572章 拜贤 窦冕见苑康言语间有些松动,心里很是高兴,乐呵呵的取下腰间的铜印,站起来走到卫柱的食案前,双手捧着将铜印递上前。 正听话听的入迷的卫柱见窦冕如此动作,不由愣了下,瞪大眼睛看向窦冕手中的物事,惊讶道:“窦兄弟,你……你这作甚?” “贤能不待次而举,罢不能不待须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中庸不待政而化。以善至者待之以礼,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两者分别,则贤不肖不杂,是非不乱。贤不肖不杂,则英杰至,是非不乱,则国家治。理地方之政,兄长可也,我对如此繁琐之事,并不拿手,小子退位让贤。” 卫柱双手做推辞状:“不可!不可!官无大小,皆国家公器,岂可苟便其私!以公器结私恩,天下之患,是故天下者,至公之神器,在昔三五,不获已而临莅之。故帝王之功,圣人之余事。” 窦冕歪着头瞄了眼卫柱,见卫柱一脸的诚惶诚恐,不似作伪,于是窦冕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子墨子云:自贵且智者为政乎愚且贱者则治,自愚贱者为政乎贵且智者则乱,贤者举而上之,富而贵之,以为官长,不肖者抑而废之,贫而贱之,以为徒役。是以民皆劝其赏,畏其罚,相率而为贤者,以贤者众而不肖者寡,此谓进贤。然后圣人听其言,迹其行,察其所能而慎予官,此谓事能。故可使治国者使治国。可使长官者使长官。可使治邑者使治邑。凡所使治国家、官府、邑里,此皆国之贤者也。卫兄身处困苦之地,行为世俗之所笑,如此君未曾自怨自艾,足矣称贤矣。” 卫柱苦笑道:“我自幼随家叔遍布诸县,所识者,非鼠目之光,尚知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之理,吾曾听闻:事多似倒而顺,多似顺而倒。有知顺之为倒、倒之为顺者,则可与言化矣。至长反短,至短反长,天之道也。” 苑康越听越觉得这卫柱是个人才,很是赞赏的说:“君子哀无人,不哀无贿;哀无德,不哀无宠,看来你深得羽之真传啊!” “不敢!小人不及家叔分毫。” “卫羽人呢?自皇甫威明罢职之后,许久都没有见过了,如今皇甫规已经升任使匈奴中郎将,你叔叔的罪名也该没了吧?”苑康声音低沉的问。 卫柱面色凝重的回道:“家叔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那次下狱后没多久,就去了,家里……家里亲戚们,把我带去祸患,所以都远离我。” “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计其功,卫兄还是不要那些不高兴的放在心里了,来!把这个印接了,拿回去学一学苏秦。”窦冕怂恿起来。 “贱不害智,贫不妨行。颜渊屡空,不为不贤。孔子不容,不为不圣。必将以貌举人,以才进士,则太公终身鼓刀,宁戚不离饭牛矣。古之君子,守道以立名,修身以俟时,不为穷变节,不为贱易志,惟仁之处,惟义之行。临财苟得,见利反义,不义而富,无名而贵,仁者不为也。故曾参、闵子,不以其仁易晋、楚之富。伯夷不以其行易诸侯之位,是以齐景公有马千驷,而不能与之争名。孔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于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故惟仁者能处约、乐,小人富斯暴,贫斯滥矣。杨子曰:‘为仁不富,为富不仁。’苟先利而后义,取夺不厌。公卿积亿万,大夫积千金,士积百金,利己幷财以聚;百姓寒苦,流离于路,儒独何以完其衣冠也?吾不为也!” 窦冕被卫柱的话吓了一跳,这话哪里是他这年龄说的啊,完全像是一个老头子嘛,听起来像看破红尘了口气。 苑康本来心中很是反对窦冕这种公器私相授受的做法,可如今听到卫柱的话,完全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心道:“这完全就是个大贤啊,贤者在野,我之罪啊!” “古者,事业不二,利禄不兼,然诸业不相远,而贫富不相悬也。夫乘爵禄以谦让者,名不可胜举也;因权势以求利者,入不可胜数也。食湖池,管山海,刍荛者不能与之争泽,商贾不能与之争利。子贡以布衣致之,而孔子非之,况以势位求之者乎?故古者大夫思其仁义以充其位,不为权利以充其私也。尔之行、之识,吾已知之,勿要推辞,我回去给你开份判补,你去上任就好了。” 窦冕没想到这看起来跟榆木疙瘩一样的苑康,竟然如此体谅人,心中大喜,正要去感谢一下,却听到卫柱开口了。 “小人听闻:疑行无名,疑事无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见非於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於民。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见於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谋於众。无非德者,不敢让太守如此看重。” “嗨!”苑康摆摆手:“不就出身嘛,此事易尔,正好过上半个月,就要像朝廷推举孝廉,你这才华足矣,至于别的我会着人给你办好,无需操心。” 窦冕听着苑康的口气有些不大对劲,扭头问道:“苑兄,我怎么听着这口气有些不对劲啊,怎么好像在赶我?难道我这么讨人嫌?” “这事儿啊!稍后随我回太守府,我在细说,我只能告诉你一点,我这泰山郡放不下你这尊大神了,你要回京。” 窦冕试探的问:“你怎么不开始就说?不会逗我吧?” “我会诓你?我实话告诉你,前几天你姐姐升贵妃,入主后宫始迟早的事,根据陛下几任皇后来看,你这一亭侯肯定是逃不脱的,我这里自然放不下你了。”苑康指了指卫柱:“我听了这么久,就是想知道你看人的眼光,没别的。” 第573章 冯绲 窦冕听苑康如此说,也就不管卫柱同意不同意了,直接把县令铜印塞在卫柱怀里:“你拿着,顺便帮忙给我看着盖县的那个县令,若是他敢和山匪眉来眼去,立刻让羽林卫格杀之。” 卫柱摸着窦冕递来的印信,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若做梦一样。 “那……那小民恭敬不如从命了。” 苑康挥挥手:“你先下去把自己的私事处理好,该告别的告别,傍晚去太守府,我把你这事情办了,明天就去上任。” 卫柱也不顾不上吃没吃饱,离席拱手拜道:“多谢明公,卑职这就去。”而后,卫柱直起身对窦冕长揖一礼,感激的说:“公子推恩,小民无以为报,只能竭力做好分内事,不会让公子失望。” “珠玉蒙尘国之耻也,《易》曰:“同人于野,利涉大川。”道者,物之所导也;德者,性之所扶也;仁者,积恩之见证也;义者,比于人心而合于众适者也。故道灭而德用,德衰而仁义生。故上世体道而不德,中世守德而弗坏也,末世绳绳乎唯恐失仁义。君子非仁义无以生,失仁义,则失其所以生;小人非嗜欲无以活,失嗜欲,则失其所以活。故君子惧失仁义,小人惧失利。观其所惧,知各殊矣。易曰: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其施厚者其报美,其怨大者其祸深。薄施而厚望,畜怨而无患者,古今未之有也。是故圣人察其所以往,则知其所以来者。圣人之道,犹中衢而致尊邪:过者斟酌,多少不同,各得其所宜。” 窦冕不待卫柱开口推辞,继续言道:“君子见过忘罚,故能谏;见贤忘贱,故能让;见不足忘贫,故能施。情系于中,行形于外。凡行戴情,虽过无怨;不戴其情,虽忠来恶。后稷广利天下,犹不自矜。禹无废功,无废财,自视犹觖如也。满如陷,实如虚,尽之者也。凡人各贤其所说,而说其所快。世莫不举贤,或以治,或以乱,非自遁,求同乎己者也。己未必得贤,而求与己同者,而欲得贤,亦不几矣!使尧度舜则可,使桀度尧,是犹以升量石也。” “多谢公子教诲!”卫柱没想到窦冕一连串的话,全是劝自己如何做人的,心中很是服气。 “同言而民信,信在言前也;同令而民化,诚在令外也,君之于臣也,能死生之,不能使为苟简易;父之于子也,能发起之,不能使无忧寻。故义胜君,仁胜父,则君尊而臣忠,父慈而子孝。愿君好自为之,莫负君名,莫背民心。”窦冕拍了拍卫柱手,意味深长的说完,走回到了座位上。 卫柱听后一阵默然,心中刚才的高兴劲瞬间被冲的无影无踪,心里沉甸甸的。 待卫柱离开隔间后,窦冕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主位上的苑康泼了一盆冷水:“小子,冯绲应该快来了,你该准备下,怎么对人说。” “冯绲?”窦冕歪着头想了想:“没听过,干啥的?他来不来管我什么事?” “冯绲巴郡宕渠人,幽州刺史冯焕之子,历仕顺、冲、质、今上四朝,建光元年初,冯焕冯平侯奉令以玄菟太守姚光、辽东太守蔡讽等帅师往讨句骊王叛党,大获全胜。然朝中有人忌焕又立功,伪玺书谴责焕与光,并赐以欧刀,且令辽东都尉庞奋立刑,以报焕。冯焕之子冯绲劝父上书自讼,其言:‘大人在州里时,志则去恶,实无他故,,此必是凶人之讹,施毒计。吾欲以事上言,若是真之,甘心服罪未晚。’安帝遣监察御史庞实后,诛戮庞奋,而焕已卒狱中。安帝闻,大痛,赐钱十万抚其亲,封其子绲为郎中,冯绲由是发迹。” “呦!关系户啊!此人会不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延熹五年,长沙贼进犯益阳,并屯久,至是年,众益强盛。而零陵之贼亦与之结,合军二万余人,攻烧城郭,杀伤长吏。而武陵蛮亦因反,寇掠江陵,荆州刺史刘度、南郡太守李肃皆弃官遁,荆南皆陷。” 窦冕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此事我记得,不过……不是平定之后又反了吗?” 苑康笑眯眯的说:“你可知陛下有多看中此人吗?拜冯绲为车骑将军,将兵十余万,并给诏给冯绲:蛮夷入寇中国,久能征服,使各焚城,践履官民。州郡之吏,死职之臣,互相逃窜,并无反顾,是何令人愧。将军素有威之名,是以擢授汝六师。前代如汤、冯奉世、傅介子如此者,以击众,郅支、夜郎、楼兰之敌,头亦被挂在街市,卫青、霍去病定北,功列金石,此皆将军所知之。今若非将军,谁能修先朝之功?退之事,权时策,皆由将军专,出郊之事,不由内治。已令有司於国门设饯行之礼。《诗》不云:‘进厥虎臣,阚如九虎虎,敷敦淮坟,仍执酉鬼虏。’将军勉之。” “呵!有何能力敢比卫霍之功?窦宪勒兵燕然,临死之前,得以封冠军侯,一无名之辈,也想比肩,看来陛下真无人可用了。”窦冕不屑的说。 “诶!不可如此说。冯绲军至长沙之,贼众闻之,皆至营中乞降。冯绲用之其从事中郎应奉之多方,又因引兵进击武陵蛮夷仍在作乱者,共斩获四千级,受降十余万人,荆州平定。” “应奉?”窦冕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纳闷道:“我记得当年替家师辩罪的那个司隶校尉就是叫应奉,难不成是同名同姓的人?应姓很少的,哪里会有这么巧合?” “是一个人!”苑康狠狠瞪了眼窦冕:“冯绲督军还,推功于应奉,并荐应奉为司隶校尉,而自上书乞骸骨,朝廷不听。而监军使张敞承旨,奏劾冯绲带两婢衣戎服从,又常在江陵纪石,乞诏有司治。尚书令黄俊奏,以罪无正,故不宜过多缠。” 第574章 如何回家 窦冕一听这冯绲和宦官不怎么和的来,心里舒服了许多。 “那冯绲可从京师走了?”窦冕伸着脖子,低声问道。 苑康笑眯眯拈起酒壶,旁若无人一般,将酒壶举的老高,仰起头张开嘴,细细的酒流进了他的口中,眨眼的工夫,酒壶空了。 “我去!这他妈酒鬼啊!”窦冕虽然有些嫌弃酒味有些淡,可这哪怕是一壶水,以这种方式喝下去,也会被呛到。 “小子,你父亲之前来信了,这些是他告诉我的。” 窦冕一听是那个让自己不到五岁就分家的窦武,冷哼一声:“我在此地他怎么知道?” “你父亲如今是郎中,这些消息自然会知道,何况你做的事有些太过明目张胆了,把安平王的护卫拉到平原王处换了个底掉,一路你杀人越货也就算了,竟然敢把北海太守府杀了,还将太守府抄了个干净,你眼中还有汉律否?”苑康说到最后,已经用了质问的口气。 “苑兄,别给我提汉律,我如今是跳出三界外,不再五行中,你说的这些我能做,你不能做,这就是我的优势,毕竟天子夷三族的时候,还要考虑有没有到舞夕之年的孩童。” “游平公怎么生你这么个无赖子!”苑康轻叹一声,忍不住骂了起来。 窦冕反驳道:“若不无赖,如何控军?你指望那些油滑之人杀敌,就靠赏肯定是不行的,唯有杀,哪怕前一句称兄道弟,转眼杀掉。” “你……”苑康被窦冕这幅无赖相,气的一时有些语塞。 “苑兄,不知道还有什么消息,有没有能让我知道的?” 苑康都没见过窦冕这么小,还能脸皮这么厚的人,没好气的说:“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家外祖这段时间又病重了,随着给我的书信一起送来的。” “京中我不是留有华氏兄弟俩吗?”窦冕话刚一出口,猛然意识到自己把杨秉身边两人使唤到了平原王处治病去了,当即就有些后悔了,不经意的爆出粗口:“妈的!这刘硕真是个王八蛋,怎么给他治病,把我外公给害了?这……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怎么了?难道杨太尉的病有诈?”苑康纳闷道。 “咳……你是不知道啊,苑兄我好不容易看重了一个侯爷,想把他收为学生,那成想……我去了一趟平原王府,差点把这侯爷的爹都换了,最后没办法,只能把我认识的两名医师唤过来了,可……这两个人,本来是照顾我外公的啊!” “你是说刘硕有……隐疾?” 窦冕心中有些失落的摆摆手:“跟他哥一个德行,寡人之疾,无后是应该的。” “行啦,想开点,据行程来看,冯绲一行人,应该快到了,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回去,毕竟他与元礼公还是有些交情的。”苑康安慰道。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不敢耽搁啊,要不……你着人把我送去?” 苑康怔了怔,轻抚长须:“可是可以,不过……你若落于廷尉之手,至于结果难以言说啊!” “廷,平也,治狱贵平,故以为号。难道廷尉还能敢对我一小孩子用刑?”窦冕双手叉腰,不屑的反驳道。 “小子,别太自信了,白马令李云,陛下亦感起无罪,还不是死于狱中?” 窦冕一听,顿时感觉背上冒汗,试探的问:“应该不会吧,你不是说冯绲和家师有交情嘛?” “有交情又如何?别忘了你这次得罪的是陛下,别忘了秦朝李斯的下场。” “什么意思?” “李斯居囹圄中,叹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为计哉!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伍子胥。此三臣者,岂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无道过於桀、纣、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岂不乱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杀忠臣而贵贱人,作为阿房之宫,赋敛天下。吾非不谏也,而不吾听也。凡古圣王,饮食有节,车器有数,宫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费而无益於民利者禁,故能长久治安。今行逆於昆弟,不顾其咎;侵杀忠臣,不思其殃;大为宫室,厚赋天下,不爱其费:三者已行,天下不听。如此之人,亦被腰斩,你又有什么能力不被陷害?” 窦冕被苑康一段话说的没了脾气,李斯那是一国宰相,进到监狱都感叹自己的一生错误,指望自己这小身板,搞不好还没进去,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毕竟有句话说的好,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那怎么办?难不成我还不进京了?我若不进京,我外祖父出了问题,我娘绝对会不认我这个儿子的。”窦冕心急如焚的说。 “有!自罪!” 窦冕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大声拒绝道:“不行!忠臣危死于非罪,奸邪之臣安利于无功。忠臣之所以危死而不以其罪,则良臣伏矣;奸邪之臣安利不以功,则奸臣进矣。为人臣者,譬之若手,上以修头,下以修足;清暖寒热,不得不救;镆铘传体,不敢弗搏戚,无私贤哲之臣,无私事能之士。自罪、自污之事,吾不为也。” “你认为你是忠臣?无私贤哲之臣,无私事能之士?天下现在还没几个敢这么说的,你这口气是不是太大了点?此话若是让操权柄之人听去,可就笑掉大牙了。” 窦冕没好气的说:“我又不是活腻歪了?本来来这是剿匪,现在可倒好,匪是没剿灭,我还落一个擅自出军的名声,但我确实无私心,天可怜见啊!” “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只能怪你识人不明,还能怎么说?”苑康摊开手无奈的说。 “要不……苑兄,你给我写一封奏折?” “写什么?” 窦冕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只不过未曾想到量力而行,以至功败垂成。” 第575章 归途 苑康听窦冕一副自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左手半握拳,挡在嘴边,轻咳几声:“写是可以写,可你又不可能自个儿回去吧?” “回……肯定是要回的,但……若是冯绲把我抓回去,我的脸可就没地方放了,所以我还是想让你找个人带我回去。” 苑康摇头苦笑起来,对窦冕摆出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着实没招,于是再三思考后,苑康站起来,整理着衣服道:“那你在这等着,我回去给你安排去。” “等等……”窦冕见苑康打算往出走,急忙叫住:“苑大哥,你走的时候,会下帐,我可没钱啊!” 苑康对窦冕这无赖样子,着实没办法,只得狠狠瞪了眼,甩着衣袖,没好气的丢下了一句“等着”,然后走了。 窦冕坐在隔间内,心里盘算着自己闯下的祸事会有多大,以及自己应对的办法。 大约过了有一个多时辰,春意楼的小厮跑进了隔间,一脸讨好的弓着腰:“公子,太守府的人在外面等您。” 窦冕长舒一口气,因为自己对冯绲要处理自己的事,拿不定会有多严重,一时间陷入了困局,当听到小厮进来禀告时,窦冕站起来,激动的问:“帐可结了?” “瞧公子说的话,太守府给,咱们也不敢要啊!您以后常来!”小厮跟在窦冕身后,小心的陪着话。 “若是能活着回来,我再来光顾。”窦冕说完,快步走出了春意楼。 小厮听着窦冕的话,满头雾水,楞在原地,半晌也没理解窦冕的话中意思。 一辆单乘马车停在春意楼的大门右侧,马轸内侧站着一名不足二十的少年,少年的脸上有些稚嫩之色还未完全褪去,脑袋绑着一顶青帻,身上穿一身已经浆洗的有些发白的短褐,脚踏一双黑漆漆的木屐。 “您……您是窦公子?”汉子迎上来,恭敬的问。 “苑大哥让你来,东西带来了没?” “老爷让东西在车幔内,请公子登车,小人趁着时间还早,能够多走一点路。” 窦冕绕着马车转了一圈,很是感慨,这车不论别的,就仅仅外观来说,也是很拉风的,车帷上还加了顶,比自己之前坐李瓒的马车看起来高档的多,李瓒那上面不过搭了一把伞,与这比起来,寒酸许多。 这少年将窦冕扶上车辕,待窦冕爬进马车后,熟练的控起了车。 窦冕一进车内,闻到一股呛人的胭脂味,定睛细看,车里的装扮,皆是花花绿绿的,不似读书人常用的素色,左角落的地方,放着一口小小的锦盒,锦盒被厚厚的一层女人衣服盖着。 “喂!”窦冕揭开车帘:“这马车之前坐谁的?怎么全是女人的东西?” “噢!”少年扭头用着自己还没有变过声音的公鸭嗓说道:“那是……那是夫人的,这可能是夫人今天回来忘了取。” 窦冕一定是女人坐的车子,当即把脑袋缩了回去,他猜测苑康不让自己坐伞盖车的原因,可能是怕被人抓到之后牵连自己,想要掩人耳目,只能做妇人坐的这种车幰。 窦冕坐在车内闲极无事,躺在厚厚的铺席上,蒙头大睡起来。 一路行来,窦冕与少年除了日常的交流,两人很少有其他的话,对方也从来不多问,除了赶路,就是照顾窦冕的吃住。 自奉高出发,两人除了给驽马最基本的休息外,一直都在赶路,过济北,渡兖州,数千里地,行了也不过五日前后,当自冀州荡水入荡阴城后,少年便驾车走上了返回泰山郡的路。 荡阴城中,新开不久的窦家面铺,掌柜一见到窦冕亮明身份,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这汉子不过之前是跟着雒阳周围的那些掌柜打杂的,只因现在业务不到四年时间发展的太快,各处掌柜入不敷出,这才有他们能够主管一地的机会。 窦冕瞧着这掌柜跟在自己身边,毫无章法的胡乱指挥,窦冕就知道自家老爹选人是什么德行了。 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的准备马车及一路所用物事,这汉子足足折腾了手下伙计们近一个多时辰,还是最后窦冕看不下去,才开口将事情一一吩咐了下去。 掌柜本来以为窦冕只是一个半大小子,所知道德肯定不多,毕竟在当仆从的时候,见过虎父犬子的事,但当窦冕几句话处理好这些事情后,汉子被窦冕的思路惊吓的鬓角都冒出了冷汗。 窦冕也不与此人多啰嗦,见马车准备好后,便催促马夫上路了。 直到窦冕走了许久,掌柜还在感叹窦冕少而聪慧。 从荡阴出发,窦冕每走半日便换马而行,第三日午时,窦冕两人便进了成皋城。 窦冕本来只是打算在成皋换一身衣服,休息一下,不至于回到家挨骂,哪成想窦冕一进到南城郭外的窦家面铺,见到了之前的管家宋存。 宋村如今吃的胖胖嘟嘟圆圆乎乎的,窦冕开始只是觉得掌柜有些眼熟,一直到宋存开口说话,窦冕才从口音里听出来。 “挖槽!宋存,如实交代,你贪了多少钱,怎么吃出这德行?”窦冕大声调侃道。 “哎呦!我的公子哎,你看我像是缺那么点钱的人吗?我这每年老爷分的那点钱,让我使劲败家,也能败上几十年。”宋存夸张的说。 “你之前不是去益州了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宋存低下身,轻声说:“外老爷快不行了,之前这里是杨家人占着,这不……外老爷病重,伯献老爷将杨家管事的都唤了回去,听说是打算……” 窦冕听宋存的半截话,瞬间就明过来了话中的意思,稍稍低头沉思了一会后,窦冕开口问:“父亲和母亲呢?” “老爷……老爷应该还在朝中应付着,夫人前段时间去了华阴老宅。” “那你把我回雒阳的车驾准备好,我洗漱一番,然后立刻启程。” 宋存愣了下,弱声问:“公子现在就走?” 窦冕没有回话,自顾自的进了院子。 第576章 闲操心 窦冕临走的时候,宋存结结巴巴的将冯绲的消息告诉给了窦冕,窦冕听后,并没有在意此消息,只是随意的笑了笑,便登上马车,催促着车夫驾车离开了。 从成皋至雒阳,官道平坦,由于天气暖和,一路并不寂寞,一辆辆载着沉重货物的牛车如同蜗牛一般,缓缓走在道路两侧,奔驰在中间的马车,或豪华、或简朴,车夫们无一例外的把鼻孔扬上了天,仿佛高人一等一样。 一群群身着粗布衣服的老少妇孺们,对着官道上的这一幕幕,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一个劲儿的埋头赶着路。 窦冕躺在车中,双手压在脑袋下,眼睛无神的望着天空,双耳对管道两侧的热闹充耳不闻。 当马车停在窦府前,天早已经的黑了下来,街道两侧的大多商户早已经闭门歇业了,黑漆漆的街道在时不时冒出来的高门大户的门口高挂灯笼照亮下,显得有些凄凉。 车夫在栓好马车后,大步从台阶的左侧跨到了大门前,轻手握住门环,急促的叩起来。 门房的老头子本来想着时间不早了,打算去休息,刚刚擦拭完身体,听见有人敲门,丢下毛巾,大步走到门口,取下门栓推开门破口大骂起来:“敲敲敲!你敲甚?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 车夫本来身份就很低,听到门房老头的骂声,缩着脖子站在门口不敢动,等老头骂完后,车夫畏惧的开口道:“小人……小人带小公子回家了,小公子正在门口等着进屋。” 门房老头当年被窦冕骂过,一听车夫说窦冕到来,一把推开车夫,三两步从好大的台阶跑下来,车夫被老头推得趔趔趄趄,差些被推倒。 老头一到马车前,纳头就拜,只让还在等着开门的窦冕都有些差点把下巴惊到地面了。 “公子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小人高兴啊。” 窦冕见这老头变换脸色的速度有些吓人,笑着问:“看来你这识人说话的本事见长啊,我爹人呢?可还在家?几位兄长这段时间又在干什么?” “多谢公子夸奖,小人这不也是学的嘛!”老头挠着头,尴尬的笑着回道:“老爷正在书房,听说护羌校尉段大人打败了凉州羌人,这会正在与诸位公子商量这事呢。” “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为烦耳,我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段颎的事,自然会有朝廷,他一郎中瞎掺和什么?”窦冕没好气的说道,冷哼一声:“你起来吧,我去看看。” 门房老头庆幸窦冕没有骂他,心中很是高兴的站起来,双手垂立在一旁,面带喜色。 窦冕推开半掩的大门,按照自己的记忆,大步走向后院。 院子里出现了很多新面孔,窦冕与这些擦肩而过的仆役、婢女们,没有太多的交流,这些人也以为窦冕只是普通的小孩,并没有去多做什么多余的动作,而是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窦冕直接走到书房前,整理好衣服后,双膝跪在地上,口中大声喊道:“不孝子窦冕,向父亲请罪!” 正在书房中商量事情的窦武听见屋外的喊声,停下了讨论声,走到门口推开门,瞟了眼跪在院中的窦冕,冷哼一声:“进来吧,别跪在那丢人了。” 窦冕长拜一声道:“多谢父亲!” 窦武等窦冕走进书房后,低声呵斥道:“尔姊贵为贵妃,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不成器的东西?” 窦冕走进屋里,双膝啪的一声跪倒地上:“小子无知,使父亲与姊姊蒙冤与此,小子请父亲责罚!” “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高后,以康兆民。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 “小子知错!”窦冕长拜道。 “起来吧!别丢人了,你做的事,我不想过问。”窦武甩了下衣袖,径直走进了书房内。 窦冕抬起头,看了眼书房中站立的三人,窦机坐在右下首,窦绍与窦靖站在坐下首,三人仿佛看着怪我一般,扭头盯着窦冕。 “父亲,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我等贵为数百年外戚,自当以国为重。”窦冕大声说道。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你这次做事,难道不能证明此言对否?” “小子知错,愿听凭父亲责罚!”窦冕长拜道。 “哈哈哈……我儿也知错否?” “小子不知,然小子知道君命不可为,君命犯而主威夺,望父亲知而行之,勿言其他。” 窦武面色略显不悦,沉声道:“皇后之位,距离尔姊不过近在咫尺,为之我等又能何为?” 窦冕摆出一副知错的样子。 “冕弟,你起来吧,别跪着了父亲只是晚上饮了些酒,你就别放在心上,过来帮忙商量一下段颎的事。”窦机走上前,热情地扶起窦冕。 窦冕好奇的问道:“大哥,此时也是我们所能商议的否?” “段颎乃是父亲推荐的人,段颎之功,父亲自然有商量的权利,如今陛下甚为高兴,段颎封侯肯定是一定的了,现在我与父亲只是争论是亭侯亦或是县侯。”窦机如实说道。 “不知父亲以为段颎能够封什么?” 窦武抚须道:“我儿,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就段颎此事,我们已经折腾了大半个月了。” 窦冕微微一笑:“父亲,我们何必着急,如此一切,陛下自有决断,如今所处者,唯陛下一人而已。” 窦绍插嘴道:“冕弟,你是不知道啊!如今天子之令,陛下之所处,群臣之所拒绝也。” “怎么回事?”窦冕问道。 窦绍开口言道:“此事……父亲知道,我们三兄弟只是稍稍听说了一点。” 第577章 阻止 窦冕走到窦靖下首,跪坐下来,窦靖挪了挪屁股,嬉皮笑脸的伸过脑袋,轻声说道:“小弟,听你说这次玩的挺爽,要不把哥哥我带着呗。” 窦冕看了眼窦靖那白皙的脸,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膏梁子弟。” 窦机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提了提腰带,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窦冕身前,紧紧抓住窦冕的手,很是感慨的说:“弟弟你年少轻狂,着实要不得啊!咱们现在也算皇亲国戚,自当为陛下分忧,怎么能胡乱把北海太守府抄了呢?北海王刘翼向陛下上书,言你兵锋过境,有失臣子之节。” “嘿!北海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齐王可像陛下说过什么?”窦冕一脸不在乎的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父亲作为郎中,还没有到参赞政务的时候。” 窦冕还想继续问,窦武却突然发话了:“陛下让我等郎中来商量段纪明的封赏,这段纪明还是当年你让我去结交的,而今好不容易开花结果,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儿省的。”窦冕余光瞟向窦武,见窦武的脸上毫无表情,窦冕双手执在身前,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深呼吸一次后,窦冕谦恭的言道:“父亲,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你……”窦武被窦冕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窦绍站起来,呵斥道:“你怎么向叔父说话的?段颎之事,乃是陛下钦定,我等只是商量,决断亦取决与宫内,怎么到了你口中,话那么难听?” “二兄,天子深拱禁中,总禁闱之政,藉轩台之威,属皇室中圮之期,然有道是:禁闱奸臣,必乱天下。我等为外戚不假,可这种公私之事,亦当分明,别忘了梁氏之危,只在萧墙之内,我们窦家就因为政令处于私宅,百年才翻过身,难道父亲与诸位兄长,还没有意识到覆舟之戒吗?” 窦武听后,面色瞬间缓和了下来,窦机、窦绍、窦靖三兄弟,脸上阴晴不定。 窦冕趁热打铁道:“段颎之事,陛下只不过试探而已,还请父亲立刻上书劝谏。” “如何劝?” “贾谊有言:主上有败,则因而挺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而今者主上兴於奸,饰於邪臣,好小善,听谗贼,我等为姊姊记,自当改其好恶,还威服于主上。” 窦武听后,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自己辛辛苦苦努力了半辈子,才把自己名声打的响彻天下,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拿自己名声干些正事的时候,窦冕又让自己对人讨好。 “冕儿,你……还有别方法吗?这做法……着实说出去不大好听啊!” 窦冕莞尔一笑:“父亲,何必如此计较取舍?陛下难道不知道投桃报李吗?咱们只需轻轻提一点,而父亲的这份谏言,最好能够写的让人印象深刻些,而且让今上还不至于掉了面子。” 窦武做了一辈子学问,听窦冕说完,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我儿果有急智啊!今夜就在府里休息,明天你再回去。” “喏!儿晓得了,儿告退!”窦冕深拜一礼道。 窦武挥挥手:“都退下吧!” 众人听到窦武的话,齐齐从座位上,向窦武行完礼,退出了书房。 窦冕被三兄弟裹挟着出到院中,还没明白过来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窦靖已经把双手按在了窦冕的肩上了。 “冕弟,你虽然是我们兄弟中最小的,可经历的事情是最多的,走了这么多地方,说说外面啥样子呗!”窦靖脑袋抻过来,嘻嘻哈哈的说。 窦绍凑过来,蹲下身,用力抓着窦冕的手,将窦冕手揉搓的有些痛,笑眯眯的问:“那些王爷都是何样人?怎么会被你欺负的告到皇帝这来?你是不知道,你现在在雒阳,绝对是独一份啊!” 窦机轻咳两声,摆出一副大人模样:“冕弟,自从我成亲以来,你四处奔波,你嫂嫂还没见到过你,赶明儿一起去我那坐坐,辅儿还在家里,没见过你,现在已经能认到了,有时间过去带带。” 窦冕用力将手从窦绍的手心里脱开,拱手回道:“大哥,小弟也想去你那看看,可现在时间实在紧迫,我听说外祖父那里除了些变故,赶明儿……我就要去华阴一行,你那我只能往后推一推了。” “也好!也好!京城如今是个是非窝,你能躲便躲吧,进来这里,想出去有些难呐,你是没看到这些天太学生的那势头啊,凶的紧!”窦机感慨的说。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单超弟弟单迁死了。”窦机冷不丁蹦出了一个让窦冕觉得陌生的名字来,窦冕观察着身边的窦绍与窦靖,发现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窦冕心中升起了一个大问号。 “单超不是早都死了吗?单超弟弟死了,那又不是什么大事。” 窦机轻叹一声:“你想简单了,单超不是老死的,而是被冯绲在狱中被严刑打死的,而且此事元礼公也有参与。” “不就死了一个人嘛,单超已经死了有四五年了,反正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之前他不是还让我把他侄儿单飏介绍给我父亲嘛,我记得我好像忘了这事。” 窦靖咧着嘴:“你忘了,人家可没忘,我记得延熹五年左右吧,一个穷小子,手拿竹简在大门口跪了一宿,叔父最后实在碍于情面,然后就收了,不过这小子,确实是一块材料,如今跟叔父修习京氏易,已经在京中有了些名望。” “那如此来说,咱们没有参与进来?”窦冕歪着头,稍稍想了想,摸着下巴问起来。 第578章 危难兄弟恩 “冕弟看来在外面走了几趟,长了不少见识啊,不错!此事咱们没好意思参与进来,当年妙儿入宫,还是单超给帮忙走动的。”窦绍抢着说。 “大哥,单迁找的谁?” “曹节!”窦机回道。 窦冕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对曹节的所闻,大多都在记忆中那几行字,但没想到曹节能量如此大。 “曹节怎会有如此权利,此人可不是善类啊!还请大哥向父亲提醒一下。”窦冕皱着眉头道。 “冕弟,严重了,曹节不过是一阉竖,本来就与我等读书人不对付,当初叔父本来想去找曹腾,没想到那老头子还闭门谢客,这不叔父还没去找曹节,曹节就上门亲自拜访,叔父也是与我们商量再三后,才勉强应下来。”窦绍仔细的解释起来,口气中有些不屑。 “大兄,今天我给父亲都说了,阉人身处禁中,禁闱奸臣,必乱天下,我们最好能够保持一点距离,但……不能对他们看不起,毕竟这些人想要陷害人,只需要几句话就行了,悠悠众口,甚于防川啊!” 窦靖笑嘻嘻的拍了下窦冕的脑袋:“你人小,心眼挺多啊,你也太看的起曹节了,当年若不是粱冀,会有他曹节今天?叔父能让曹节办事,已经算高看他了。” 窦机与窦绍两人对视一眼,畅快的大笑起来。 窦冕见他们三人如此自大,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即向三人告别,在侍女的引导下,走进了刚刚收拾完的房间。 正当窦冕洗漱完,穿上睡袍正欲睡去的时候,房间半掩的房门,被人用力推了开。 “何人!”窦冕惊呼一声,转身看向门口,只见窦靖脸上挂着一丝慌乱,气喘吁吁的将双手抓在门沿上。 “冕弟,快走!”窦靖深吸一口气,急促的喊道。 “走?为什么走?”窦冕随口一问。 “缇骑中尉楚缙来了!” “来就来了呗,大惊小怪作甚?二兄也真是的,家里来个人,你还喊一句,反正我又不认识。” 窦靖面色焦急的喊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天子要抓你,楚缙带了十多名缇骑已经进府了。” “你就别骗我了,我又不傻,大半夜的缇骑会来?就算要抓我,难道不是廷尉吗?怎么轮到中尉了?”窦冕懒懒散散的走到睡席前,打算睡下去。 “缇骑中尉怎么没有抓你的权利?人家只听命陛下一人,你也不想想,恐中尉之权太重,又于光禄勋置羽林、期门,而后方才平衡,缇骑本来就是护卫陛下之所在,羽林卫与虎贲这些都只是给人家打下手的。” “卧槽!”窦冕不由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窦靖:“二兄,你没骗我?” 窦靖见窦冕还是这么一副不急不躁的样,站在原地急得直跳脚:“哎呀!你就别墨迹了,快点跑啊,我刚才已经派人在后门准备好马车了。” “二兄,天下之大,何处可去?别忘了我现在在京师,就算能走,又能走多远?”窦冕舔着嘴唇,摇头道。 “那……那怎么办?叔父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走的。” 窦冕整了整睡袍,迈开步子走向窦靖身边,低声道:“天下无治我之律,就是春秋治刑,我又何惧?二兄前方带路,我要去见见这个缇骑中尉!” 窦靖听后,怔了怔,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窦冕的说法是对的,情不自禁的松开紧抓门沿的手,如释重负的靠着门沿,若有所思的问:“若真是这样那我陪你走一遭,不过若是对方不按常理,该如何?” “二兄,怕他作甚,既然我是和缇骑走的,总比和冯绲一起走好吧,反正进去了,也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嘛。”窦冕拍了拍窦靖不知所措的手,安慰道。 窦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默然的点点头,跟着窦冕走出了后院。 前院今夜为了迎接缇骑,灯火通明,整个前院里,除了几名身材纤细的婢女在往客厅中送着食盘,就只有窦机与窦绍站在院中,两人轻声嘀咕着什么,根本听不清说着什么。 远处敞开的大门,隐隐在灯笼下照着绰绰人影,似乎很热闹。 窦绍一见窦靖跟着窦冕从过道走出来,顿时变了脸色,丢下与自己正在交谈的窦机,快步跑过来挡在窦冕身前:“冕儿,你出来做什么?还有你!绍儿,叔父怎么给你交待的?没看到楚缙连兵士都不让进门吗?那是故意给叔父面子,让你去处理的。” “唉!我……我犟不过他。”窦靖指着窦冕,低声解释道。 “冕儿,你还小,不知道这诏狱的事情,输左校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你再考虑考虑。”窦绍蹲下身来,双手压在窦冕的肩上,轻声劝道。 “不就苦力嘛,我怕什么,难不成吃了我?”窦冕满不在乎的说。 “唉!”窦绍见窦冕如此坚决,强忍着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长吁短叹的站起来,摇头说道:“你啊……再想想,若是想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会反悔的。”窦冕拍了拍睡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推开窦绍,走向侍女正换换退出的客厅方向。 窦靖面带苦笑的对窦绍笑了笑,窦绍报以摇头。 窦机见到窦冕,心中一惊,赶忙跑过来,一把抓住窦冕的衣摆,焦躁不安的说:“冕……冕弟,你再想想,母亲怀你十月,你不能如此啊!你还小,怎么能去受这种刑法?” 窦冕用力掰开窦机的手:“韩非有云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我们窦家世受皇恩,自当为奉法之楷模,祖辈经过数代才走出窦宪灭族的困境,不能因我之错,而使祖宗蒙羞,何况如今我不足聪龄,即使三木加深,亦当为春秋度。” 窦机听后,手缓缓的松开了,低声道:“当年你满岁的时候,我听父亲在别人身边说你是窦家麒麟子,本来以为父亲错了,没想到是我错了,你安心的去,我会与父亲,不遗余力的救你出来。” 第579章 照方抓药 窦冕挺直腰板,咧开嘴笑着说道:“不用!如今你们所要操心的是如何让姐姐登大位,我嘛……不用操心,姐姐才是此局的重点。” 窦机虽然有些纨绔样,但绝对不笨,一听窦冕的话,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兴奋的点头应道:“我晓得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交代的。” 窦冕想了想:“我有一道续命方,想办法把它传给外祖父,外祖父能不能活,全看这个方子了。” “那……那你写下来。”窦机心中很是惊讶,好一会才冒出这么几个字来。 “此方堪比千金,不可流于文字,我告知你后,你马上回去写下来,写完等会拿来让我看一眼,我把用量加上,而后你背熟,就将此方烧了。” “为何?”窦机不明白窦冕这么做的意思。 “此方是救命方不错,但也是杀人方,而杀的这人,是我们知道方子的人。” 窦机心中一凛,赶忙附耳过来,细细的听窦冕把话说完。 窦冕说完后,细细的交代几句,然后走进了客厅。 正在客厅中雨楚缙交谈的窦武,见到窦冕愣了愣,本来带着笑容的脸上,瞬间沉了下来。 楚缙随着窦武的目光,转过头看了过去,好奇的问:“游平公,这……这是你家小子?我与您认识也有好几年了,怎么不认识?” “士显啊,你……通融通融,咱家这孩子还这么小,自商鞅变法以来,可从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入狱的啊!”窦武用商量的语气对楚缙说道。 楚缙摇着头,缓缓而言:“游平兄啊,你难道忘了戾太子之孙的事了?那可是襁褓之中就入狱的啊,征和二年春,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为诬为巫蛊咒汉武、与阳石公主奸,公孙贺父子下狱死,闰四月,诸邑公主与阳石公主、青长子卫伉皆坐,既而武帝行幸甘泉,病于此。江充作奸,言帝病于巫蛊。闻帝疾,皇后及太子之家吏数往甘泉问安否,而皆不得见。秋七月,汉武帝命绣衣使者江充使治蛊,巫蛊之祸正起。江充与太子据有隙,遂陷太子,并与案道侯韩说、中常侍苏文等四人谮太子反。据为保,举兵反。终以力不敌,庚寅败,携二子奔。同日,后子夫死。据长子进为安仅生子刘病已月余之,而不随父亡去。八月辛亥,太子拒捕,自刎而死,两位小皇孙被害,刘病已之祖母史良娣、父考、母翁须与姑皆在长安遇害。太子皇孙妾与客皆死。独襁褓之刘病已过一死,被收系郡邸狱。” 窦武没想到楚缙这满面和煦春风的样,会说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话,彻底把他逼向了墙角,当即窦武埋头不语,手上不住地把玩着茶盏。 “不知楚中尉是想把我关在郡邸狱,还是输左校?小子也好有个底儿。”窦冕随意的拱拱手问道。 “你乃朝廷钦犯,屡教不改,若是如此简单的刑法,陛下也不会让我亲自来了。” 窦冕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我这有那么严重的?” “尔抄没太守府,妄动羽林卫,此两者,就是枭首、腰斩、弃市、磔、车裂、凿颠、抽胁、镬烹、囊扑、具五刑、定杀任一刑法亦不为过,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文帝之前黥、剿、刖、宫,任一一刑足矣,但是……陛下乃为仁君,肯定会念你年幼从轻发落的。” “楚叔叔,最轻的刑有哪些?”窦冕听楚缙如此说,好奇的伸长脖子问起来。 “如今……大汉数代仁君后,仅有笞、城旦舂、鬼薪白粲、司寇,不亏形体,犹堪其事,谓之耐罪,耐罪之责,自选之。另外死罪系囚,减死一等,是为迁刑,系囚减死一等,诣边戌,妻子随,是为徙边。” “那有没有更轻点的?” “还有一罪,是为罚金,但于你不适用,尔乃欺君,天子之威,岂可用金钱衡量?” 窦冕等楚缙说完,心里着实焦急,他在泰山时,本来以为赎金就搞定,在听到刘病已的事后,窦冕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庆幸的余地,堂堂大汉,竟然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这些人判刑只按刑罚,不论年龄。 “我……我跟你走!”窦冕心中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既然来了,哪怕是断头也得硬着头皮上,不能堕了自家威风,于是窦冕经过一番思考后,咬着牙说道。 “爽快!老夫也是爽快人,游平公,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会尽力劝陛下的,咱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别的帮不上,这点我还是能行的。”楚缙抚须从座位上站起来,面带红光的对窦武说。 窦武一听窦冕的话,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窦冕认错的态度与认罪的决断,喜的是窦冕并没有因为自己年龄小寻找借口,而是迎难而上,打算来迎接这个未知的罪名。 “冕儿,你可想好了?此事你若反悔,我也能向你楚叔求个情,拖延几日。” 窦冕深揖一礼,感激的说:“父亲,小子闻仁君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谋,忠臣尽謇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济事为务,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既然小子敢去,自然相信陛下乃明君,惟愿父亲勿须担心于我,刑期至,小子自然会来。” “你啊!还刑期至?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娘回来,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啊!”窦武长谈一声。 窦冕撇着脑袋:“众弃而后加刑,众悦而后命赏。弱其强而治其乱,伸其屈而直其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以数,物之悬者,轻重自见;如水如镜,不示物以形,物之鉴者,妍蚩自露。勿浑浑而浊,勿皎皎而清;勿汶汶而暗,勿察察而明。虽冕旒蔽目而视于未形,虽黈纩塞耳而听于无声。纵心乎湛然之域,游神于至道之精。扣之者,应洪纤而效响;酌之者,随浅深而皆盈。故曰:天之清,地之宁,王之贞。四时不言而代序,万物无为而受成。我父不必担心。” 第580章 入狱 “游平兄,项橐生七岁而为孔子师,你家这小子不下于项橐啊!建初元年诏,夫乡举里选,必累功劳。今刺史守相,不明真伪。茂才、孝廉,岁以百数。既非能显,而当授之政事,甚无谓也。我观你家孩子,能够入选童子科了,要不……我到时候向陛下提一提?” 窦武一想,确实是这么理,下意识的就着长须说:“士显老弟,如今察举制中的选举科除了有贤良方正、孝廉和秀才、明经科外,是有童子科不错,可你说的这童子科,我记得应该到幼学至舞夕之年,我儿如此这么小,应该不成吧?” “这个……这个嘛,我就拿不准了,毕竟没到时候,这才四月,一直要到入秋以后才能知道。”楚缙言语中有些不确定的说。 “父亲,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竞为无限,必至灭亡,故小东大东,杼轴其空,小子虽顽劣,但也知幸进之人,不可长久,至于童子之试,孩儿不屑为也,朝廷雷霆雨露,我接着便是了。” 窦武被窦冕一通话,气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发抖,只不过如今有外人在,一时间不好发火。 “士显啊,随他去,反正跑野了,去你那也能让他静静心。”窦武轻叹一声,仿若漏的气球一样,挥挥手。 “小弟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兄长体谅我的难处。”楚缙站起身,搓着手,脸上的兴奋感完全隐藏不住。 窦武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右手中端着的茶盏,由于手轻微的颤抖,导致里面的水撒在了手背上,窦武仿若未见,轻抚胡须的左手,一不小心用了些力,拽下了一小股胡须。 当窦冕跟随楚缙缓缓走出房间的那一刹那,窦武心中产生出了从没有过的无力感,右手握着的陶盏,啪的一声摔在席上,盏中的水就像他此事的心情一般,完完全全溅到了衣裙上。 窦机早已把窦冕对他说的话,一字不落的用小隶书写在一片竹简上,九味药名像蚊子一样,把竹简占的密密麻麻。 窦冕刚一出来,窦机便挡在楚缙出府的道路上,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楚叔,不知可否稍停一下,小侄有一件小事,需要请教小弟,毕竟跟你走了,想要见他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楚缙见自己的去路被挡住,心里有些不高兴:“你一当兄长的,难道还不如弟弟?” “楚叔容禀,有特禀异质,迥越伦萃,岐嶷兆于襁褓,颖悟发于龆龄,此等人非晚辈所能比,乃天赐也,故而我不如小弟,也算说的过去。” 窦冕一听窦机又开始夸自己,心里别提多腻歪了,不等楚缙的话说出口,窦冕已经快步越过楚缙,走到窦机身旁。 窦机迅速的掏出一片竹简,窦冕瞟了一眼,借过窦机递来的细毛笔,在上面简单的书画起来。 楚缙走过来,本来还想看一眼窦冕在写什么,可没等他脑袋伸过来,窦冕已经写完东西递给了窦机。 “大哥,你最好能把辅儿一起带过去,让外祖父见见辅儿。” 窦 机听出窦冕的话语中的焦躁感,揣好竹简对楚缙欠了欠身:“楚叔叔,小侄刚对叔父有些不敬,望叔父末见怪。” “哈哈哈……无碍,无碍!老夫怎会怪罪贤侄?我与游平兄自聪龄结交,至今已有数十年,而今见到你们兄谦弟恭,我着实替他高兴啊!”楚缙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窦机见楚缙摆出长辈模样,心里多提多腻歪了,但碍于情面,窦机硬撑着向楚缙行了一礼:“多谢楚叔夸奖,小子生受了,小侄还有它事要忙,先走一步。” “去吧!”楚缙对窦机摆摆手,待窦机走后,牵着的手,心中甚为自得的出了窦府。 一直在门外警戒的兵士们,见到楚缙走出来,纷纷转身,恭敬的向楚缙抱拳问好。 这些兵士衣着与羽林卫比较相像,相比自己带的那些羽林卫来说,这些兵士不论官阶高低,上身皆着一层黝黑的铁甲,脑袋带着一顶反光的铁胄,腰间似抽似收的环首刀,冒着一股杀气。 楚缙面带喜色的颔首命令道:“速速将窦冕押解至北军监狱,我这就向陛下回禀。” “喏!”兵士们齐声应诺,而后站在最前面的两人转过身,回道栓马柱前,一位年长的从马脖子处,取下一根成人指头粗细的铁链,两人提着走了过来。 楚缙一瞧自己的兵士对押解如此小的孩子都没信心,当即怒了:“如此小孩,你们用这么大的铁链,若是陛下怪罪起来,你们担当得起吗?我怎么带了你们这群夯货来!” 两个提着铁链的汉子,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对视一眼,然后面带歉意的齐声说:“将军,小人忘了,还望将军莫怪。” “你们都长点记性!”楚缙双手叉腰,对着人群里大喊一声:“盛充,你出来,由你护送窦公子。” 数十缇骑中,闻声走出来一个脸上带着害羞之色的汉子,汉子不高,但圆溜溜的,很是有喜感。 “是!小人……小人定然不负将军所托。” “嗯!你去告诉北军赵岿,此人是陛下钦点的犯人,这两日会转到廷尉监狱,不容他胡来。” 盛充听话的点着头:“小人……小人知道了。” “窦贤侄,你且随他去,我这就去德阳殿禀告陛下。”楚缙转过身排着窦冕的肩膀道。 “叔父自去,小子年岁虽小,但也见过一些事,自然理解叔父。” “好好好!”楚缙说完,走到缇骑中,低声吩咐起来,而后走到栓马柱前,跨上光溜溜的马背,扬长而去。 兵士们待楚缙走后,纷纷登上自己的马背,盛充牵了匹马过来,将马缧就到窦冕手上:“自己上马吧!” 窦冕虽然个子矮,可不是第一次骑马了,将马牵到台阶前,稍稍一用力,就翻到了马背。 这些汉子吃惊于窦冕的聪明,还没来得及夸奖,窦冕拍马便沿着街道两边昏暗的灯光,往洛阳城行去。 第581章 捣乱 这些缇骑将窦冕围在中间,一直走到北门外数里地,在即将入北邙山的路上,有一处小石城,石城两侧各有一处军营,军营用高大的圆;:圆木头圈成营地,几名身着戎装的兵士整齐地站在营门处一动不动。 窦冕本来以为这些人会把自己送进军营,没成想,这群缇骑在两座军营中间的栏马桩前,摆明身份,将坐骑交给了这些站岗的兵士,而后带着窦冕走向石城。 这群人本来的言语就很少,当行到距离石城有数十步远处,石城上值夜的兵士,从城墙上用竹篮吊下来一盏灯笼,大声喊道:“来者何人?此乃军旅重地,报明来意!” 走在最前面的兵士去下铭牌放在竹框内,大声回道:“我们乃奉缇骑中尉楚缙大人之令,押解朝廷钦犯至此!” 灯笼被城墙上缓缓拉了上去,这名汉子从垛口把竹篮搬入里面,随即喊道:“我们北军狱乃是关押朝廷将军与官员的,你这带回去吧,廷尉狱才是你们去的地方。” “此人年纪甚小,除了掖庭监狱与此处能关押,关押别处需要陛下钦诏,楚缙大人已经连夜入宫了。” “那你等等,我去问问狱史!” 窦冕站在人群里,望着黑漆漆的城墙,好奇的拽了拽盛充的衣角:“此地便是监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想我在沂源的时候,我都没去监狱看过。” “天下狱二千余所,属雒阳的有二十六座,你年纪太小,见不到那些共工狱、上林诏狱、司空狱之类的官员监狱,那些监狱可都是大人物,尤其是雒阳西边最大的诏狱,关的都是外戚,之前犯事的邓皇后家人,现在都还在里面关着。” 窦冕撇着嘴,反驳一声:“盛大哥是说我不够资格吗?那没事,大不了等我出去,我再给你闹点事。” 盛充尴尬的笑了笑:“你年纪还小,何必呢?” “年纪还小,又有何益?如今我也即将身处囹圄。”窦冕指着石城,笑呵呵摇头说道。 身边的这些人见窦冕对监狱的事情如此不放在心中,心中很是同情,毕竟这些人可是与抓人入狱打搅道德,自然知道其中的恐怖。 正当缇骑刚刚安静下来,石城的城门,自下而上打开了,一排跳动的火把有序地插在城门的墙壁上,直接通向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里面。 缇骑呼啦啦分散开,盛充轻轻推了推窦冕,窦冕本来正在观察里面的样子,被盛充一推,便明白过来,这是打算让自己入狱啊,于是窦冕心情放松的走到闸门处。 “你是犯人?所犯何事?报上名来!哪里人士?籍贯!”站在通道处的两名身着铠甲的兵士,见到盛充身前的窦冕,两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左边的汉子挺着胸膛问道。 窦冕第一次见到入狱的盘问方式,乖巧的拱着手:“罪人窦冕,长安平陵人,延熹二年生,至于年龄嘛,我也不知道几岁,大人问我犯什么罪嘛,其实我也想不到自己犯了什么罪,只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事罢了。” 右边的汉子左手按刀:“说说吧,犯了何事?” “小子……噢!不是,罪人只是带了一群有志为国纾难的羽林卫去剿匪而已,虽然兵败,但如今也算千人的队伍,让我来看,朝廷抓我,乃是陷害忠良,我不服,我要申诉!”窦冕边说边向内大声嚷嚷着。 窦冕的声音本来不算大,可如今在夜里,监狱内本来很是安静,窦冕声音传进来后,这些因罪下狱而还没睡着的人,从门口处大声传进了里面:“本官冤枉啊!末将冤枉啊!” 两位迎接窦冕的兵士,听见监狱内瞬间而起的吵闹声,脸顿时沉了起来,左边的汉子对盛充摆摆手:“人你送到了,去找狱曹要个回执,这会里面有些乱,就不与你多交代了。” 盛充拱手道:“两位自去忙,我这就去办交接。” “窦小弟,你在此好好待着,千万别闹事,等陛下哪天不生气了,自然会放你出去。”盛充低下身轻声交代道。 “放我出去?我凭本事进来的,自然会凭本事出去,盛大哥就不要在意了,自从出生到现在,足足颠沛了好几年,现在也该安静下来,做做学问了。” 窦冕说完,丢下满脸惊愕的盛充,走进了过道。 两名兵士看了眼窦冕身上并无刑具,便走过来带着窦冕走向了监狱内,身后定位闸门咯吱咯吱的落了下来,随着“哐当”一声传来,窦冕知道而今已于外界割断了联系。 监狱内烟熏缭绕,每个十来步墙壁上就会有一个油碗,碗内跳跃的火光噼噼啪啪的响着,仿佛燃烧着什么。 浑浊的空气中带着分潮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臭味,靠在中间过道处的狱栏杆上,稀稀落落扒着一些衣着邋里邋遢的汉子,这些人见到狱兵到来后,刚刚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瞬间变成了低眉顺眼,摇头叹气的返回到了墙角。 窦冕面带嘲弄之色,大声吟唱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刚刚安静下来的监狱,被窦冕一声长吟顿时打破了,躺在地面干草垛上假睡的那些人,被窦冕抑扬顿挫吟诵声惊的没了睡意。 那些本来打算乖乖听话的囚犯们,听到窦冕的话语,顿时找到了目标,一群群人就像发疯了一般,抓着隔离犯人的木栏杆,大声吼叫着,仿佛要发泄着什么。 押解窦冕的两人,见到如此情况,紧张之感涌上头,右手下意识的伸向腰间的环首刀。 第582章 同病相怜 窦冕余光早都看到了两人紧张的神情,心里甭提多爽快了。 两个狱兵直到看着窦冕走进了丁字号的一间牢房内,心中暗暗长舒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都发觉到了对方脸上紧张感,而会心一笑,退出了此间。 窦冕走进监狱内,看着满地潮湿的草堆上躺满了人,这些人身上无一不散发着让人反呕的臭味,与霉哄哄的牢房味道夹在一起,饶是窦冕这种不甚讲究的人,也只能捂着鼻子往内走。 昏暗的油灯,根本就照不到这么深的地方,窦冕再三小心迈着脚,但还是在中间的狭窄的空间里,在到了别人的手掌。 “哪个王八蛋,大半夜不长眼睛啊,踩我手上了。”窦冕刚把脚提开,右边地上薄薄的干草上,一名胡子拉擦、头发乱糟糟的汉子,大声嚷嚷从地上爬起来。 窦冕自知理亏,又一瞧这人跟野人差不多,连忙拱手道歉:“对……对不住啊,小子实在没想到把您吵醒了。” “妈的!这朝廷怎么回事?怎么把你这么小屁孩根老子关一起了?呸!晦气!滚一边去!”汉子用力推搡了一把窦冕,然后有倒下大睡起来。 整间牢房内的囚犯,对这一幕似曾相识,纷纷只是瞟了眼,翻个身,继续睡了起来。 窦冕蹑手蹑脚的走到最里面的角落,暗暗吐了口气,他曾经想过监狱的样子,但仅仅这一会的所见所闻,完全让窦冕对监狱二字没了好感。 还没等窦冕坐定,角落深处传来一道幽灵般的声音:“小子,你这年龄应该不会是得罪陛下吧?” 窦冕站起来,四下探查着声音的来源,好一会,窦冕才找到靠着石墙旁高高草堆上躺着的一名老者,此人轻轻用着那干瘦的手向窦冕招着手,仿佛从坟墓中伸出来的一般。 窦冕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靠在草垛前坐下,揶揄道:“你这样子看样子有花甲了吧,在里面呆了几年了?” “咳咳!你个小子,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在此调侃老夫,难道苦中作乐?”草堆上躺着的老头子,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反口挖苦道。 “咱又不是刘病已,哪里来的天子气?况且我做的那些事,根本不算事,最多也就年少无知,一心报国。” 窦冕说话间,伸手抓住老头的手腕,暗暗号起脉来。 老头用尽全力想把自己的胳膊收回去,哪成想胳膊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随即唉声叹气道:“老夫一心杀贼,无奈空有一身本事,可恨呐,可恨!” “老头子,你还死不了,不过是伤了些元气,难道这里不放风?” 老头还没回话,窦冕脚边的汉子突然抬起脑袋问:“放风?放风是什么玩意?” “就是出去晒晒太阳之类啊!” “小娃娃,你想的到没,咱们这些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谁会在我们身上糟蹋那时间啊。”汉子说完摆摆手,蒙头又睡起来。 窦冕一听没放风时间,心里开始琢磨着想个什么办法,要开导一下身后的这老头,因为此人完全是心病导致的疾病,外加如今地处潮湿的监狱,所以病情加重,也是正常的事。 “老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可是得罪了什么人?”窦冕松开老头的手,将老头枯瘦的手臂放了回去。 老头没有直接搭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这么小的年龄,不像是哪家抄家的公子,说说你怎么进来的?” “我?”窦冕笑嘻嘻的说:“我动了皇帝的禁脔!” “陛下的禁脔?那是什么?”听到窦冕话语中有趣的用词,刚刚窦冕去的那个角落里,爬出来一个身着破破烂烂长衫的瘦弱男子,如蝇逐臭一般,三两下爬过来,凑近窦冕问道。 窦冕被这个满口臭气的男子,熏得差些晕过去,等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捂着鼻子说:“我动了陛下的羽林军,带去打仗还打输了,本来我跑回来是躲冯绲的,没想到躲了廷尉,没躲过缇骑,真是背到点了。” “那判罚下来了吗?”臭烘烘的男子,急切的问。 “楚缙说去向陛下禀告,我哪知道啥时候能下来啊!” “你啊,年纪还是太小了,算了,你就别想出去了,还是等陛下大赦天下吧,毕竟皇上大赦也不是一两次了,上次这老头就应当能出去,但他死活白赖在里面。” 窦冕很是好奇,碰了碰老头:“喂!你犯了什么罪,他不是说大赦过一次嘛,怎么不走?” “咳!老头子我啊!打算死在里面算了,反正活也活不了啊!” “啥意思?”窦冕好奇的问。 “老夫当年杀了下邳令,最后被他兄弟关进牢里,我还是花了很多关系才转到这里的,不然在别的监狱,我可能骨头都已经能敲鼓了。” “老头,你吹牛吧?我抢了北海太守府,你杀下邳令,咱们难道都是传说中的刚猛君子,来来来!我来给你治病,保证你几天生龙活虎的。”窦冕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去老头的身上寻穴。 “你是何来历?若真是这样,陛下把你赐死也不为过,我这是实在看不惯阉竖子弟作威作福,不得不杀尔。” “下邳令?阉竖子弟?”窦冕摸着下巴思考起来,细想着说:“单超早死,他家里那伙人我差不多都能知道,侯览是义子义孙一大堆,只在京师和老家作威作福,没有这么高的职位,至于左倌,这好像有弟弟当大官,徐璜也有,剩下的唐衡我不熟,但这群阉宦子弟,差不多都罢官了,如今的这十常侍我还没打听,具体就不知道了。” “呦!看来你是哪家京中子弟啊,老夫杀的是徐璜兄长的儿子。”老头爬起来,骄傲的说。 “行啦!你杀一个人,落到这地步,还好意思说?五侯已经死完了,侯览这段时间也没听到消息了,你高兴啥?真是的,若不是我外祖父,你就是藏到天涯海角,也还是被杀的主。”窦冕没好气的说。 第583章 牢狱的好处 老头子见窦冕如此瞧不起自己,冷哼一声,扭头偏向墙壁一侧不再言语了。 “小哥儿,你外祖父那么厉害,怎么还会被抓回来?”满口臭味的汉子,口中泛着唾沫星,幸灾乐祸的问。 “我嘛……我哪知道这些王八蛋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我都已经尽量让自己夜黑回家了,可依然被人抓了。” 汉子左手伸到腋下,用力揉搓起来,满不在乎的说:“你可能不知道陛下手中有个叫绣衣军的,那玩意如同鬼魅一般存在,没人知道到底在哪里。” “绣衣军?” “不错!绣衣长官乃绣衣使者,又名直指使者,他们只要动起来,就肯定事情不小。”汉子伸出左手心中揉成团的泥垢,凑在鼻子钱闻了下,自己被整个气味,熏的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窦冕对这汉子的动作视而不见,一把抓住汉子的右手:“不知长者怎么知道如此详细的?可否告知小子,您在哪听说的?” “去去去!谁他妈是你长者?老子今年才二十有二,不就是被关了的时间长了些嘛,怎么变成了长者?真是不知道你眼睛怎么长得?”汉子右手就像触电了一样,用力摆脱开窦冕的手。 “啊?”窦冕被汉子的年龄吓了一大跳:“你……你才二十开外?难怪身体这么健硕。” “有道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当年我在京兆尹麾下当差的时候,就不该多说了几句话,这不关在这,如今也有四五年了吧。” “你……说了什么话?难不成被人诬陷?” “咳!哪有的事儿?当年啊,陛下日封十三候的时候,李云因一句话下狱,我不该当时相叔父说了几句,叔父最后与联合五官椽共书,以至于杜众惨死,叔父降官秩二等,而我责被人查出来抓进了此地。” “你叫什么名字,你叔父何人?”窦冕好奇的问。 “在下上官康,字文举,家叔上官资,当时所任乃是郎中。”汉子说话的时候,气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些变化。 “上官资?没听过,不过你是这些犯事的人除了死于监狱的,其余不都出狱了吗?怎么你还在监狱?” “天下大赦与咱这诽谤之人无缘呐,你以为谁都和黄浮老头子一样,能有大赦气运?” “黄浮?谁啊?” 上官康指了指窦冕身后躺着的老头:“就他啊,本来被发去左校,没成想,这老头体太弱了,最后被换到这来了,他进来比我还迟上大半年。” “你没向陛下申诉?再怎么说,你这么年轻,怎么能在狱中把时间耽搁了呢?陛下大赦,不是除必死之人,其余都在大赦范围啊,怎么没你的份?” 上官康缩了缩脖子,转过身爬回到角落,一脸惧怕的摇着头:“我可没活够,等过几年再说,我想总有一天,我会被放出去的。” 窦冕瞧着一脸害怕的上官康,轻声骂道:“你啊,没治了懦夫!” 上官康并不与窦冕多啰嗦,双手抱膝,脑袋平放在膝盖上,没一会,鼾声如雷。 窦冕连续赶了近十天的路,一路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坐在牢里被周围的雷震一般的鼾声影响,窦冕渐渐被困意来袭,由于地上实在太过潮湿,窦冕只得靠着草垛睡起来。 与同牢中的这些人交往数日,窦冕发觉到牢中的这些人,无一例外不是得罪陛下或者被阉竖陷害的,这些人出身都不差,不敢说祖辈几代都是当官的,但绝对敢说,这群人都是朝廷栋梁。 窦冕本来开始还以为自己会被传说中的狱霸收拾一顿,哪知在第一天吃饭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很是关照他,将自己碗中的稠饭给窦冕,自己则去喝稀粥。 三两日下来,窦冕渐渐也就习惯了这里面的状态,反正都是死不死活不活的人,于是闲暇之际,两三个稍稍有点学问的儒生开始讨论起学问来,没学问的人则围在外围,像墙头草一般,乱起哄着。 黄浮的身体由于在这所处的环境问题,导致窦冕医治效果很差,黄浮却对窦冕的做法,没有感谢也就算了,口中还时不时冒出点微词出来。 这些听上几日,没有了兴趣的汉子们,开始跑过来瞧窦冕治病,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不做点事,好像对混吃等死不尊重一样。 窦冕每天除了听听那几个人的陈强滥调,下来就是给黄浮治病,晚间开始自己躲在上官康身边,独自一人整理着着自己脑中的各种知识,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已经淡忘,但于如今的窦冕而言,能回想起多少,那就是一种幸运,毕竟这种衣来张口的日子,窦冕长这么大,除了一岁之前,至今还从没有过。 监狱内,每天天亮就醒,天黑就睡,异常的枯燥,但也异常的有趣,每天这几个咬文嚼字儒生就会开始新一轮的攻伐,而这些围观的犯人,又仿佛变成了新的听众,日复一日。 窦冕也不知道在里面呆了有多久,反正在里面闲极无事的时候,窦冕从最开始的夜里整理脑中的思路,当在与这些人打成一片后,窦冕开始没日没夜的整理,最后窦冕竟然将脑中的大部分东西整理完成。 这一日,已经可以下地简单行走的黄浮,正在闲聊的人堆外,枯瘦的双臂,紧紧抓住监狱的栅栏柱子,试着提起腿,忽然两旁的监狱响起了剧烈的吵闹声,就像窦冕到来的那夜一样。 黄浮脚下有些不大利索的攀到紧靠过道定位栅栏旁,眼神里满是激动地看向监狱门口方向。 “一群找死的货色,吵甚吵?”一声严厉的吓骂声,将这些吵闹声压了下去,随后这个声音大声喊道:“窦冕何在?” 坐在窦冕身边,一直好奇的观察窦冕的上官康听到外面的喊声,推了推窦冕:“嗨!有人找你!” 窦冕盘腿闭着眼睛,就像老僧入定一般,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上官康的动作。 第584章 准备 上官康跑到监牢门口,靠在黄浮身边站定,伸手向外招了招手,大喊起来:“窦冕在丁字号牢房!” 上官康话音刚落,就见到一群身着一身黑色甲胄的兵士,从过道处走了进来。 还在争论观点的几人,听见铁铠磕碰的声音,赶忙停下自己的争论的话题,面带惊惶的站起来,这声音对于这间牢房里的众人来说,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了。 兵士们停在监牢门口,一名这里经常给犯人送饭的狱卒弓着身,小心翼翼地越过众兵士,打开了牢门。 “哪位是窦冕?”为首的这人语气温和了许多,不过嗓门有些大,听起来依然挺凶的。 众人生怕牵连自己,纷纷站在没门的那一侧,齐刷刷看着正对牢门打坐的窦冕。 “窦公子,陛下有请!”为首这一人,手中握着刀鞘,拱手道。 窦冕徐徐睁开眼睛,伸着懒腰:“日日思君不见君呐,终于来了?楚缙人呢?” “不知道!我等乃是公车司令部署,归卫尉周大人节制!”此人不卑不亢的回答着。 “公车司令,秩俸六百石,掌殿司马门,看来皇帝陛下还记得有我这么号人呐,现在几月了?” 包括这些在一起了几个月的囚犯在内,也没想到窦冕坐牢坐出威严来。 “禀窦公子,今天乃七月望日!”汉子身子往低压了压,恭敬的回道。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去打些水来,在寻件我能穿的衣服,沐浴更衣。” 同牢的人听到窦冕这句话,就像看着怪物一般,看向窦冕,他们也是入狱多年的老人了,哪里见过窦冕这种出狱还耍横的,纷纷担心的看着窦冕。 让这些人感到惊讶的还在后面,这名兵士并没有因窦冕的话而感到愤怒,而是拱手说道:“是,请公子稍等。” 此人转过身对身后的兵士呵斥道:“还不快去给公子准备物事?陛下巳时要召见,差了时辰,有你们好看。” 这些兵士被此人一声训斥,慌慌张张的跑去忙活去了,牢中的这些犯人听着远去的铠甲磕碰声,一时间众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窦冕站起来走到准备好的木桶前,脱下身上早已变了颜色的睡袍,拿起水瓢舀起温汤,往自己脏兮兮的身上浇起水来。 待洗浴结束,这汉子拿起一件丝质衣袍,轻手轻脚的给窦冕将衣服穿好。 窦冕站在门口,向还在狱中惊讶的众人深执一礼:“诸位叔伯,小子在此过得很舒畅,我出去之后,定然会派人向叔伯们家属报声平安。” 众人虽然和窦冕住在一起很久,不知道窦冕的出身来历,但他们知道窦冕绝对能做到,连忙向窦冕感谢起来。 这些兵士在窦冕完全拜别了这些同牢的犯人后,分成两排,将窦冕夹在中间。 刚出监狱大门,早已习惯黑暗的窦冕,眼睛被剧烈的阳光刺激的有些睁不开,这名汉子示意两边的兵士将距离缩了缩,替窦冕挡住阳光。 “不知将军所处何职?怎么会如此体贴人?”窦冕好奇的开口问起来。 “小人不敢当将军只称,末将不过只是小小的公车吏。”汉子跑过来,小心的陪着话。 “你们公车署除了守卫司马门,可还做别的?” 汉子笑嘻嘻的说:“那肯定啊,我们本来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当年故太尉杨叔节杨大人,就是小的亲自去接的。” “你是说……你们掌管天下征召?” 汉子谦虚的点着头:“公子真是聪慧人,我只不过点了一句,您就知道。” “公车所在,因以为名,故称公车署,诸待诏者,皆于此待命,故令给食焉,我又不傻,自然知道。陛下这次竟然派你们公车署的人来接我,而不是派羽林卫或者北军接我,应该不是问罪吧。” “这……小人不过只是听命办差,至于结果……小人一跑腿的,怎么能知道呢?”汉子语焉不详的拒绝道。 “哦?那我出狱这件事,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噢……此事……此末将知道一点点,末将听闻窦公子的姊姊,已经被陛下暗中扶为皇后了,您作为皇后的亲弟弟,自然不适合在狱中了。” “封后大典可曾举办?” “未……未曾!” 窦冕摸着下巴:“我记得邓后好像也没举办吧?” “这个……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当值时间不久,那些旧事,我就知道的不是太清楚了。” “我们要去哪?” “南宫宣德殿!” 窦冕听到真要进皇宫,于是闭上了嘴,跟着这群人进入了雒阳城。 这些人一路没有任何阻挡的带着窦冕走向了高耸巍峨的皇城,入经北门,这些人在经过兵士粗略的检查一番后,带着窦冕大步走了进来。 一入北门,窦冕被皇宫内仅仅显示一小部分的角落惊到了,打扫干净的台阶,每九步一停,直接通向了上面那鳞次栉比的高大宫殿群。 随处可见的高大建筑全是用木财镂空的,几人可以抱住的朱红漆柱,透着宏伟之感,房顶的上雕刻的珍奇异兽,在这阳光的映射下,就像活了一般。 窦冕以为这些兵士会带他走向宽大的走道,刚迈出脚,那个温和的汉子一把抓住了窦冕,急急劝阻起来:“哎呦!公子唉,这是大臣上朝用的,你可千万别上去,不然失礼了,咱要受罚的。” “那上面是啥?我去看看呗!” “鸿德门、明光殿、宣室殿、承福殿之类的主殿,还有金马殿、铜马殿、敬法殿、章德殿,您跟我一起往西走,过了司马门,自然会有人带您去。” 窦冕砸吧着嘴,看着眼前这一幕,感慨的说:“这地方也忒大的,能住多少人啊,好好的地方糟蹋了。” “哈哈……窦公子,您也是出身名门,怎么如此小家子气?你看到这宫墙了没,就这南宫北宫加上未央宫,光守卫的人一共就有十多万呐。” 第585章 漫步南宫 窦冕惊讶于这里的人数时,心里也对“以天下奉一人”有了新的认识,时不时从窦冕身旁走过的宦者,让窦冕产生出一丝梦入大汉的感觉。 随处可见的鹖冠者,在窦冕经过司马门后,随处可见,这些人身着皆绛色、缇色戎服,外覆黑色玄甲,不管这些人外观如何,就这么一身衣服,仅仅让人看上一眼,心中都会产生些压力。 当至司马门后,这些护送窦冕的兵士将窦冕交给了几名面白无须的宦者,这些人头戴平头帻,若蝉翼般轻薄,身着青色直裾禅衣,红色补边。 这几名宦官见到窦冕,为首一人面带笑容的向窦冕拱手,用着自己那独特的嗓门问候道:“窦皇后有您这么年少而又决断的兄弟,真是皇后的服气啊!” 窦冕听着这嗓音,身体不自然的扭了扭,可窦冕如今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窦冕了,他知道什么对他有利,故而窦冕在身扭得瞬间,双手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夸张的说:“大人,您可不要吓唬小子,我可当不起你这捧杀之言,好不容易才从牢里出来,让你这两句话一夸,我若忍不住再惹事进去,找谁说理去?” “哈哈哈……你这小子真有趣,是叫窦冕吧?” 窦冕下意识的将衣襟拉了拉,恭敬的回道:“蒙大人垂问,小子是窦冕。” “嗯!老夫王甫!且随我去宣德殿,陛下正在等你!”王甫直起身,对着几名宦者示意了一眼,这几名宦者垂手走在前面带路,乖顺的不带一丝嚣张模样。 窦冕一听此人是王甫,心中冷笑不已:“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看来皇帝对我下大本了,让中常侍接待我。” “王大人,不知我叫您一声王伯父,可……失礼啊?”窦冕轻声试探道。 王甫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霎时铺满了喜色,王甫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哎呀,老夫刑余之人,怎能当的了你这称呼?严重啦!” “王伯父,您是瞧不起小子啊,也是!小子一黄口孺子,怎么能攀您这大树?再者说了,小子听那羊元群说您是几朝元老,小子自然高攀不起。”窦冕低声埋怨道。 王甫一听自己如此吃香,心里还听得意,哪知窦冕越说越离谱,王甫急忙俯身向窦冕道歉起来:“哎呀,老夫听起来是中常侍,可说来说去,不就是给陛下跑腿嘛,您是窦皇后的亲兄弟,既然如此看的起老夫,那老夫就生受了。” “王伯父,您就别拿小子开涮了,我年纪虽小,可去的地方挺多的,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子一向习惯好问,再泰山地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铁打的常侍,流水的皇后,由此可见,陛下待您们如手足啊,小子能不真诚待您吗?” “哈哈哈……哎呀,窦家这小子真有意思啊,你就放心,若是有什么事,包在我身上,别看我整天在宫里不出去,帮帮忙,打打下手的事,我还是能办到的。”王甫被窦冕一通马屁拍的通体顺泰,得意洋洋的说。 窦冕可着实不客气,顺杆爬了起来:“王伯父,您可知道陛下召小子进宫所为何事?我父亲可曾来?” “噢!游平老弟啊,昨天来的,最后还去了长秋宫,至于让你进宫这件事嘛,我听说是光禄勋周景那老头入陛之后,陛下下的诏令。” 窦冕歪着头想了想:“我跟这老头没仇吧?” “放心,好事!”王甫拍拍窦冕的肩膀,然后直起身,走向了守卫森严的端门。 窦冕被这群宦者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王甫过去的干了些什么,这些兵士只是看了眼王甫手上的物事,便转身推开了厚重的朱漆大门。 这群宦者见王甫返回后,便齐刷刷的散开来。 “段珪啊!” “在!义父!”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年纪二十开外的宦者应声道,此人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若不是白皙的脸颊,仅听声音,根本就感觉不出来此人是被阉了的人。 王甫摆出一副严肃口味:“你带他们撤下吧,回头告诉黄门令苏康一声,让他以后对皇后尊敬着点,别以为他尾巴硬了,之前他怎么对待邓皇后的事,我在看着呢。” 段珪身体害怕的哆嗦了一下,磕磕绊绊的回道:“是!义父,儿子这就去告诉苏黄门。” 王甫满意的点着头,待诸位宦者走后,王甫立马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贤侄,且随老夫进去,陛下等候已经有些时辰了。” “一切听凭伯父吩咐。”窦冕双手抱拳,恭敬的回着话。 “嗯!小小年纪,如此懂礼,好啊!走!我们一起走,我慢慢给你说你稍后如何向陛下应对。” 窦冕一听王甫如此言,高兴的差些蹦起来,脸上强忍着喜悦,平静的说:“伯父之恩,小子着实无以为报啊!” “哎!报什么报啊,既然你叫我一声伯父,我自然不能对不起这声长辈的称呼,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说感谢,那不就是把我当外人了嘛。”王甫眉毛挑了挑,声音带着份舒畅之感,走上前,轻轻拍着窦冕,略带责备的说。 窦冕生怕王甫不再告诉自己,连忙赔罪。 王甫带着窦冕走进端门,开始几句话,就简单的介绍起此处宫殿的位置,而后,王甫就介绍起皇帝的避讳来,窦冕一一记在心里,努力组织着语言,生怕到时候见面因为自己的话而被下狱,毕竟相比于监狱来说,窦冕还是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当窦冕过了却非门,登上皇帝御道边的走道,窦冕看见了这里庞大的宫殿群,此地与东西中间一堆宫殿群相比,要相形见绌许多,这里没有太过奢华的物事,更多则是彰显权利与威严的雕刻和让人觉得自己渺小的建筑。 向右走上大约一两刻钟,雕刻着彰显威严的龙纹大的高大白玉阶挡在了眼前,窦冕见到这么大块的图案,心中忍不住估起了价格。 第586章 面陛 王甫轻轻碰了下站在原地仰望着台阶的窦冕:“贤侄,你在此稍后,我进去向陛下禀告一声,你准备准备。” “多谢伯父,小子真是感激不尽。”窦冕垫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台阶之上的风景,对王甫打起了马虎眼。 王甫并没有对窦冕的作为感到有什么不悦,而是眼中满是慈祥的看着窦冕的动作,往后挪了挪脚,顺着窦冕的视线望去,失神的笑了笑。 窦冕并不是对这处宫殿有什么好奇的,而是在想为何台阶要修的这么高,难道只是为了想展示自己的威严?台阶修的这么陡也就算了,两级台阶就跟自己的个子差不多高了。 王甫快步沿着旁边,登上台阶顶部—宫殿大门前平日等待陛下接见而休息的地方,王甫寻到值班的侍者,小声的交代了几句后,小步跑进了宫殿的偏门。 七月的天着实热的紧,皇宫内苑,四处连个遮挡的地方窦冕,窦冕站在台阶下,自己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反正就觉得被地上晒烫了台阶烘的难受。 窦冕拿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不停滴下的汗水,丝绸做的衣服并不吸汗,擦起汗来有点硌人。 正当窦冕四处寻找躲避太阳的地方,忽然余光看见有名宦者正端着一条精美的小托盘从台阶右侧上。 “哎!这位小哥儿,等等……”窦冕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追了上去。 宦者停下脚步,用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细嫩声道:“这位公子,你可是唤我?” “对对对!你可是个哦陛下送茶水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宦者疑惑的问。 窦冕一听这人问出如此弱智的话,干咳两声:“你可能不知道吧,陛下这会忙着咧,这茶是给我唤的。” “怎么可能?” “嘿!怎么就不可能?你想啊,陛下在宣德殿里,冬暖夏凉,怎么会渴呢?我在外面晒了大半天,年纪又这么小,自然是又累又渴,陛下体谅我,肯定是给我唤的啊。”窦冕满口胡诌道。 宦者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于是蹲下来,将托盘中的小茶壶递给了窦冕。 窦冕的脾性属于能将就就将就,可当到了不能将就的时候,宁愿饿着渴着都不会将就了。 半盏茶下肚,窦冕才品出这茶里大杂烩的味道。 “你们这是喂猪呐?啥东西都往里面放,怎么又是药,又是菜的,还有股怪味道是什么东西,能喝吗?”窦冕吐着舌头,嫌弃的说着话,一把将茶盏塞进了宦者怀里。 “哎!哎哎!”宦者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略显慌乱的接过水壶,口中埋怨道:“这是御厨做的,是天下美味,你自然不懂,还有……这茶壶可千万不能摔了,一摔我的小命就没了。” “切!一个破茶壶,就你把它当宝贝,去给陛下送去吧,我去找个地方歇一下,晒了一天,可把我累坏了。”窦冕说完,对宦者摆摆手,转身沿着台阶下转起来。 宦者一听窦冕的话,就知道自己被窦冕骗了,可一瞧窦冕摇摇晃晃的走了,只得自认倒霉,待收拾好茶具后,快步跑上了宫殿方向。 窦冕沿着宫殿转了好长时间,连宫殿前台窦冕走完,走到最后,窦冕产生出自己走在迷宫的错觉。 “宣窦冕觐见!”台阶顶端想起来一声公鸭嗓,随后一声洪亮的声音跟着响起:“宣窦冕觐见!” 窦冕听到喊声,心里可着实松了口气,因为在这太阳底下等着受罪,比坐监狱难受多了,监狱虽然潮湿,气温难闻,可并不热啊。 站在台阶两边手执长戟的兵士,看着窦冕一步台阶爬一次,一个个强忍着笑站在那,两边的腮帮鼓得圆哈哈的。 窦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宣德殿前,高高的殿门上悬挂的“宣德殿”三字,在阳光的照射下褶褶生辉,仿佛南天门一般,让人高不可攀。 “窦公子,陛下宣您呐,还不快进去?”一名侍者见窦冕望着大匾没见动,走上前轻声提醒道。 窦冕整理了一下满是褶皱的衣服,费力的跨过敞开的偏门门槛,笨拙的走向了里面。 还没等窦冕看清屋内的装扮,就听见屋中传来极具威严的声音:“你是窦冕?怎么走火入魔小?” 窦冕垂着头,偷偷瞄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屏风前的桌案后,坐着一位头戴十二白玉珠旒的冠冕,着一身黑色深衣,衣服上有着稀奇古怪的图案,腰间绑着一条黄赤绶四彩,黄赤绀缥。 “草民……草民窦冕,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窦冕本来打算长揖一礼,哪成想刚刚上这台阶太费力,猛一做大动作,应生生把自己拽趴到了地上。 屋中的侍者、宦者以及坐在桌案后的这人,见到窦冕如此滑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陛下天威所致,小民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得眛天颜,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窦冕花了好大劲站起来,一脸惶恐不安的说道。 “哦?我听人言,惶惶者,寒夜如浆,为何你没有出汗啊?”坐在屏风前的皇帝刘志,乐不可支的问道。 “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有趣!有趣!没想到李元礼教出你这么个有趣的学生来。”刘志声音中带着好奇问起来。 “陛下差异,童子赴阙以为天下幸,小子岂敢污先生之名。” “不知道如何解释你之前的作为啊?难不成也是李膺指使不成?” 窦冕还没从放松的心态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刘志忽然声音严厉的质问起来。 “没……没有,草民已经有数年没有见过老师了。” “我听说你在冀州之时,李瓒与你同行,可有此事?” 窦冕渐渐缕清思路,调整好心态回道:“是!” “你的所为是李瓒指使否?” 窦冕一听皇帝这话语,打算是要自己拉李膺下马,窦冕年纪小可又不傻。 “陛下容禀,草民听闻:失道而后失德,失德而后失仁,失仁而后失义,失义而后失礼,小人不过灭其根本而已。” 第587章 召对 刘志听到窦冕的话,轻哼一声:“寡人亲政已有七年有余,见过许多跋扈之人,你是第一个把杀人说成去失道之人的人,难道你就不算失道之人吗?” 窦冕躬身说:“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小子不过陛下治下一苍头,非民之主,亦非天子臣,自不算失道之人。”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朕为天子,所任之方伯,岂容你一白身造次?”刘志厉声质问道。 “小子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窦冕不等殿中的人反应过来,便继续开口道:“夫礼,辨贵贱,序亲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着,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然后上下粲然有伦,此礼之大经也。名器既亡,则礼安得独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卫君待孔子而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夫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诚以名器既乱,则上下无以相有故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着。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众人之识近,故必待其着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着,则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坚冰至,《书》曰:一日二日万几,谓此类也。故曰:分莫大于名也。” “你是说寡人失礼否?”刘志语气中带着不悦问道。 “不敢!”窦冕依然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但口中的语气可并不像窦冕说的那样。 “朕若执于古礼,如今依然是粱冀的大将军,岂能有寡人亲政之日?” “陛下差矣,皇权旁落,自然会有人替天子牧民,天下庸人,口不能道善言,而志不邑邑者比比皆是,唯天下之志士、贤者、君子归于陛下之羽翼,何须担心粱冀之祸?” “哦?何为志士?”刘志身体向前俯了俯,站在左边不远处的一名年纪偏大的宦官,知趣的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刘志的旒冠取下,交给身后的小宦者,另一名皮肤松弛的宦者,双手捧着一盏差,弓着身递上前。 窦冕上眼皮轻轻翻了翻,看见刘志露出的面容已经有些萎靡不振,眼眶陷的很深,整个人显得消瘦而无力。 “所谓志士者,虽不能尽道术,必有所由焉;虽不能尽善尽美,必有所处焉。是故知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知;行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由;言不务多,而务审其所谓;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顺之,若夫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 刘志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沉声问:“那何为君子?” “君子者,行忠信,其心不买;仁义在己,而不害不志;闻志广博,而色不伐;思虑明达,而辞不争;君子犹然如将可及也,而不可及也。” “哦?那何为贤者?” “贤者,知通乎大道,应变而不穷,能测万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变化而凝成万物者也。情性也者,所以理然、不然、取、舍者也。故其事大,配乎天地,参乎日月,杂于云蜺,总要万物,穆穆纯纯,其莫之能循;若天之司,莫之能职;百姓淡然,不知其善。” “好好好!”刘志放下茶盏,抚掌赞赏道:“曾子曰:天下有道,则君子欣然以交同;天下无道,则衡言不革;诸侯不听,则不干其土;听而不贤,则不践其朝;是以君子不犯禁而入人境,不通患而出危邑,则秉德之士不椧印d侨绾蔚玫秸庑┤四兀俊 “陛下富有四海,奄有天下,然天下神器,圣人大宝,非符命所属,大功济世,不可妄居。所以纳揆试艰,虞登帝位;栉风沐雨,夏会诸侯。经纶机务,一日万端,取决英谟。任人唯贤,是为中兴之业。”窦冕俯身长拜。 “朕能任衣冠,登大位,未有一日之清闲,孤自当奉承天统,明开圣绪,尊贤显功,兴灭继绝。故两开大狱,灭梁氏满门,收宦侯之隆,非无能为,实不得不为。” 窦冕一听刘志的自夸,这哪里像是昏君啊,与历代明君相比,没有几人能比过他。 “陛下真乃仁主,小子佩服。”窦冕虽然不知道刘志的话是真是假,但对于一个能说出如此诚恳之语的皇帝,窦冕自然不吝美言。 刘志听过太多的马屁,唯有这一次听到的比较例外,毕竟窦冕年纪这么小的人,一般不会说假话,故而刘志心里别提舒畅了。 “然今天心未豫,灾异屡降,水旱迭臻,碧玺当隆宽广问,褒直尽下之时也,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直言,所坐不着,天下不可户晓。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宜幽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莫敢尽节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是故黔首窃深伤之,惟陛下留神省察,清天下冤狱,还太平乾坤。” “朕之治下,亦有冤否?” 窦冕听到刘志这么说,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干笑了两声。 第588章 择论 “陛下所选,多清平之辈,自然无冤,然小子曾闻:法令所以导民也,刑罚所以禁奸也。文武不备,良民惧然身修者,官未曾乱也。奉职循理,亦可以为治,何必威严哉?治天下者,吏也,非选查之士也。” “你是说朕不会治天下吗?”刘志不悦的说。 “居官为长,不与吏让位;受禄为多,不与下分利。奉职循理,为政之先。恤人体国,良史述焉。叔孙、郑产,自昔称贤。拔葵一利,赦父非。李离伏剑,为法而然。” “法?你认为何以为法?” “回陛下!法者,度也!” “不不不!法者人情也!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人体安驾乘,为之金舆错衡以繁其饰;目好五色,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耳乐钟磬,为之调谐八音以荡其心;口甘五味,为之庶羞酸咸以致其美;情好珍善,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故大路越席,皮弁布裳,朱弦洞越,大羹玄酒,所以防其淫侈,救其雕敝。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贵贱之序,下及黎庶车舆衣服宫室饮食嫁娶丧祭之分,事有宜适,物有节文。” “川有渎,山有岳,高而且大者,众人所能逾也。故当世言铸金,金可铸也,法如铸也!” 刘志爽快大笑起来:“哈哈哈……有趣!有趣!枉法之人,还敢谈立法度,寡人在位这么些年,第一次遇到如此趣人。” “蒙陛下夸赞,小子不敢生受。”窦冕摆出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还没等刘志高兴,窦冕继续言道:“朝廷如今纲纪弛而不振,乃需修复政理,动据礼法,务葺民庶,罢其不经,总以要务,宽省征赋,农有定制,官无虚禄,辑睦公族,抚存将校,优给卒伍,爵赏有功,刑辟中度,斥捕攘寇,上下咸乂。如此陛下中兴足矣。” “呵!窦家出来的人,一个个口气都这么大?”刘志刚刚还面带笑容的脸上,瞬间垮了下来,带着份怒色道。 窦冕心里咯噔一下,暗暗责怪自己多管闲事,少做思考便直言道:“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窦家为世代外戚,虽有沉浮,亦不敢遗其祖宗之训,忘忠君之事。” 刘志听到窦冕的话,面色缓和下来:“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看来你小小年纪,听到的东西倒还挺多啊?” “不敢当陛下称赞,小子学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哄人的东西,楚缙当时还像我爹推荐让我应童子试来着,不过……我有自知之明,不敢等大雅之堂。” “汝可会书写?” “略懂略懂!” “读过贾谊的书没?” 窦冕见刘志这副模样,似乎要考校自己,直起身子深拜道:“小子一直游历天下,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章?” “商君违礼义,弃伦理,幷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秦人有子,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假父耰鉏杖彗耳,虑有德色矣;母取瓢碗箕帚,虑立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踞。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睨。其慈子嗜利,而轻简父母也,念罪非有伦理也,其不同禽兽懃焉耳。然犹幷心而赴时者,曰功成而败义耳。蹶六国,兼天下,求得矣,然不知反廉耻之节,仁义之厚,信幷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凡十三岁而社稷为墟,不知守成之数,得之之术也。你如何看待秦变法之问的?” 窦冕听到刘志又问起这种历朝历代老生常谈的事,心里忍不住冷笑起来,这种答案不在乎李世民说的以史为鉴。 “小人姑妄言之,陛下姑妄听之,小子暂且以秦律为例,陛下便能知之,若言有所差还请陛下莫怪小子胡言乱语。” “哦?难不成你读过商君书?” “未也!秦孝公与商君所言,不过与论语所差不大,看之无益。” 窦冕话刚说完,一直站在刘志左边的一名宦官,忽然插嘴道:“呦!窦家小子口气走火入魔大?我们大禁之内都未曾有秦律,你哪里来的?” 窦冕厉声呵斥道:“不知您又是哪位?怎生如此没有教养?陛下未曾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了?真是当奴婢连个奴婢的样子都没,看来陛下放纵你们实在有些过了。” “在下赵忠,位列中常侍,不过是听你胡言乱语,咱戳穿你罢了。 “秦律共田、厩苑、仓、金布、关市、工、均工、工人程、徭、司空、军爵、治吏、效、传食、行书、内史杂、尉杂、属邦一十八律,每律细分若干,拿最简单的陈涉之事来说,他们说失期当斩,反亦死,不反亦死,随即而反,赵常侍,不知此事可对?” 赵忠不假思索的回道:“嗯!太史公所言,自然不差!” “徭律中所记:御中发征,缺乏不行,当赀二甲。后三日至五日,谇;六日至十日,当赀一盾;过了十日,当赀一甲。其得也,及至。雨水,除兴。”窦冕面带笑容的说。 “什么?”不止赵忠震惊,别人也好不到哪去,刘志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而后又归于平静,刘志知道若不是当年陈涉起义,哪会有楚汉之争,之后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汉高祖了。 “那为何简单的造反,整个秦朝就没了呢?你如何解释?”赵忠问。 “商鞅变法之初,每县都有法吏宣传律法,自秦孝公至庄襄王,所处之地不过偏安一隅,然秦始皇数年鲸吞天下,一朝威慑诸侯,灭国是真,但灭国也是假。” 刘志感觉很是有趣:“解释清楚一些。” “泰山不辞杯土,而能成其高,江河不择细流,而能成其大,与天下而言,秦实在太小了,天下大的他难以想象。” 第589章 突然升官 “没想到窦家小子这般年轻,还能说出如此观点,着实不易啊!”赵忠赞赏的看着窦冕,随即一弯腰:“陛下,既然窦家有如此人才,自当为国分忧,仆向陛下推举窦冕为征南校尉。” 窦冕本来只是想显摆自己一下知识,那想过带兵,何况一个六岁的人,说能带兵,也没人信啊。 “赵忠!征南校尉如何解释?朕听过征南将军,也听过校尉,这征南校尉俸禄多少?” “回陛下,征南将军统领荆、豫二州,屯驻新野,然南方蛮夷众多,自然不可分了征南将军心神,而自五月起,荆州兵朱盖谋反,至今已逾二月有余,虽度尚任荆州刺史,依然未有清匪之兆,荆州乃天下富庶之地,不敢再拖了,而今仆看到窦家这小子,心里着实替陛下高兴啊!” “你是想让他以校尉之职,行兵曹之事?”刘志指着窦冕,扭头问道。 “陛下英明!仆自愧弗如。” “那俸禄如何算?” “校尉正常俸禄秩千石,然而窦冕此去所任乃是荆州刺史治下校尉,自然不能过治下六百石县令,可话又说回来,窦冕如今年岁这么小,家中又是外戚,陛下肯定不会亏待外戚的,然而为后人计,仆以为征南校尉一职,俸禄当刺史兵曹椽半之,比羽林郎半之即可。”赵忠一本正经的说道。 窦冕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自己被抓壮丁也就算了,还被赶出京城,明摆着给自己玩明升暗降的把戏嘛。 “陛……陛下,小民不敢当如此大任,兵者,凶器也,将者危任,是以器刚则缺,任重则危,故孙子曰: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小民人微名寡,担不得如此大任,何况,小民如今年纪还小,打算闭门学习几年,然后再报效朝廷。”窦冕小心翼翼的试探说道。 刘志愣了下,轻抚着下巴被修理整齐的胡须,偏过头看向赵忠。 赵忠既然出这种主意,自然会有办法把话圆回来:“杜乔曾劝谏陛下:古之明君,皆以用贤、赏罚为务。失国之主,其朝岂无贞干之臣,典诰之篇哉?患得贤不用其谋,韬书不施其教,闻善不信其义,听谗不审其理也。陛下自籓臣即位,天人属心,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故陈资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无劝。苟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慎哉!陛下当慎之也!” 刘志能稳坐皇位到现在,可不是笨人,赵忠的话听我来显像是劝解刘志,其实答案就在话里。 “嗯!赵常侍说的很是准确啊,朕听说为人君者,动静举措不可不慎,发于中必形于外,天下无不知之,且待我斟酌斟酌。”刘志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徐徐言道。 “喏!”赵忠挥手示意了一下殿中的侍者与宦者,这些人也都是聪明人,见到赵忠的示意,轻步退出了大殿。 等殿中的人只剩下了窦冕与刘志二人时,刘志放下轻抚胡须的手,半眯着眼睛中露着精光:“不知道你有何条件?” “小人……小人年幼,不敢误陛下大事。”窦冕躬身小心的说道。 “说吧,别藏着掖着了,王翦统兵六十万南征,向秦王请美田宅园池甚众、以请田宅为子孙业,你把条件说说吧,免得办事给我出岔子。” 窦冕听刘志的语气,有些商量的成分,低头苦思冥想了许久:“秦筑长城,功役繁兴;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弃珠厓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介鳞易我衣裳。鲁文公毁泉台,《春秋》讥之曰:‘先祖为之而己毁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无妨害于民也;襄公作三军,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复古,以为不舍则有害于民也。” “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无滥。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惩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陛下即位,率由此义,数诏群僚,弘崇晏晏,而有司未悉奉承,犹尚深刻。断狱者急于篣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窦冕说话之际,不忘拍刘志的马屁。 刘志满脸的得意之色,时不时点头同意窦冕的话。 窦冕话风一转:“陛下至德仁厚,而嘉气尚凝,阴阳不和,殆吏多苛政。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开私门,听谗佞,以求吏民过,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群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众庶。是故乡党阙于嘉宾之欢,九族忘其亲亲之恩,饮食周急之厚弥衰,送往劳来之礼不行。夫人道不通则阴阳否隔,和气不兴,未必不由此也。《诗》云:‘民之失德,乾鸷钜皂。’鄙语曰:‘苛政不亲,烦苦伤恩。’是以清理冤狱,以补失德之处,使民安,吏清,方能治平。” “哦?不知你三番两次要清查冤狱,所为何人?” “臣需要黄浮与上官康二人同行!”窦冕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说出了答案。 对于刘志来说,不怕你学识高,就怕你没所求,只要有求,那就对自己来说是可以控制的人。 “好好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要求没?” “不知道陛下给小人什么样的兵士?大致多少人?也好让小人心里有个底,不然小人若坏了陛下大事,百死难书其罪啊!” “这些事嘛,自会有人给你安排,既然你没别的要求了,那就退下吧,安心在家里待诏便是。” 窦冕躬身长行一礼:“小人可否去把我要的人接过来?” “这么着急?”刘志脸色沉了下来,摆摆手:“去找王甫吧,让他把你带到右属廷尉府,自然有人带你去。” 第590章 天下之法 当窦冕找到在外面等候皇帝传唤的王甫时,王甫一个劲的向窦冕恭喜,窦冕别看年龄小,整个人心理的年龄可比表面年龄大多了,自然不会被赵忠的捧杀影响太多。 “王伯父,您言重了,早慧之人,多早夭,小子可不敢相信您的话,我还想多活年。”窦冕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王甫惊讶于窦冕的早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感慨道:“人贵有自知,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懂得这许多?” “唉……王伯父,不瞒您说,锥入囊中,不得不为啊!” “哈哈……好好好!且随我去一趟右属廷尉府看看,不知道这冯绲好不好说话啊?”王甫说话间,牵着窦冕,走下的陛阶。 窦冕随着王甫,小跑着出了高大的苍龙门,一路上窦冕见到了许多身着头戴颜题官员,这些人似乎是在皇宫内办公,见到有王甫在侧,这些人最多只是轻叹一两声,然后抱着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 等出了苍龙门,然后王甫将窦冕带出开阳门,自开阳门后,往西走去,待行至小苑门,窦冕疑惑的问了起来。 “王伯父,咱们这是要去哪?” “廷尉府啊!怎么了?” “廷尉也是九卿之一,怎么会如此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偏僻?哈哈哈哈”王甫自得的大笑起来:“西方主杀伐,凡与刑名有关者,皆在西方,毕竟京都二十六狱都在西、北二地方,廷尉主法,右属廷尉主狱。” “二十六狱我倒是知道,我还以为天下二十六狱,原来我搞错了?那冯绲为什么要去抓我?他一主法的,怎么一点都不安生?”窦冕撇着嘴,满嘴的不满。 “哎呀!贤侄果真是明白人,尔若一直就这样,前途无量啊!” “伯父夸奖了,小子年纪还小,毕竟小时了了,大时未佳。” 王甫听窦冕这么谦虚,越看越满意,心中别提有多满意了,毕竟对于他们宫内的宦官来说,影响自己能不能善终大约有几点第一看家族的力量,比如曹腾,曹腾身后有曹家与夏侯家;第二看交际能力,比如曹节,曹节对士族那招恩怨情仇,看的很清楚,所以曹节广施恩义,培养了一群士人,整个人的名声在这群人的传颂下,声名高的吓人;至于其他稍微有点名声宦官,基本上依靠的皇帝陛下,王甫在皇宫混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无根之萍、无本之木不可长久的道理。 窦冕随王甫漫无目的地走到城中,满街的官府衙门牌匾,看的窦冕下巴都险些掉在了地上。 路上的各色行人,对着两边的建筑仿佛司空见惯,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有些孩子,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沿着路边玩耍,不同的人,相同的放松心情,将这条街上的威严肃穆之情形,一扫而净。 窦冕还没等看完街面上官府的样子,就被王甫拽进了满是兵士守卫的一处院落,窦冕一进门,见到几尊自己不认识的野兽,此兽,体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状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长一角。 “王伯父,此物是什么,怎生如此奇怪?” “獬豸!” “獬豸?此物干什么的?龙生九子,赑屃、螭吻、蒲牢、狴犴、饕餮、蚣蝮、睚眦、狻猊、椒图也,未有听闻獬豸者也。” “獬豸者,解法兽也,似牛,一角,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者,有言:麒麟,青毛独角,法有三名:一曰獬豸;二曰独角兽;三曰神羊。獬豸乃能辨曲直的兽。杨孚曾言: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咋不正者。廌,獬廌兽也,似山牛,一角。荐,兽之所食草,从廌从草。古者神人以廌遗黄帝,黄帝曰:何食?何处?曰:食荐。夏处水泽,冬处松柏。杨孚云:东北荒中有兽,如牛,一角,毛青,四足似熊,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名曰解豸。皋陶有云:獬豸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陶治狱,其罪疑者,令羊触之,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故皋陶敬羊。皋陶决狱明白,执法公正,遇到曲直难。” 窦冕面带不屑的言语:“天下之大,法家所处者,不过未末,若都是这样,与商君所较,不过尔尔啊。” “韩非有云: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也,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多谢伯父指教。” 王甫自得的说:“吾等所为者,譬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之?” 窦冕默然不语,跟在王甫身后,走向门口站着一堆兵士的大厅。 “次廷尉在否?”王甫用着自己那公鸭嗓,大声问道。 两旁战立的兵士,对王甫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一动不动,就像木桩一样。 王甫喊话结束,依然没有谁上前回话,王甫脸上一沉,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句:“这群人眼里还有没有咱家?真是活腻了!” “伯父,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这地方可不敢乱闯,廷尉府不比别的,他们可不管咱们是干什么的,若是一不小心让他们哪里不爽快,把咱们送进狱中,还得陛下来救啊!”王甫感慨的说。 “这么厉害?” “那是!你可别小看这地方,他们有专断之权,只需一片竹简的事。” “伯父,那……咱们不会就在这等着吧?”窦冕一听廷尉这么厉害,自然不敢乱来,小心问道。 “咱家也是陛下派来办事的,这些人怎生如此无礼?”王甫脸一沉,带着份怒意喊道:“法曹椽何在?” 王甫声音比较独特,而今大声一喊,守卫森严的大厅中跑出来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汉子满脸堆笑的从台阶上跑下来。 “王常侍,您来也不说一声?邓廷尉有事出去了。” 第591章 繁琐的手续 王甫右脸抽了抽,冷笑道:“你家廷尉大人厉害嘛,我一中官,自然是见不到,咱家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给你说了吧,咱家要去北大营,提几个人出来。” “北军大营?”法曹椽愣了下,挪了几步,凑近王甫身前:“王常侍,小人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 “问吧,别磨磨唧唧的。” “您也知道北大营牢房关的是什么人,想要提人也不是不行,但需陛下下诏才行,不然出来岔子,谁能担待的了?” 王甫有些不高兴的说:“咱家可不管那么多,陛下着我带窦家小子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放人的,这几人有大用,你们若不放,咱家如何向陛下交代?” “不知王常侍要的人,姓甚名谁,小人也好去调取卷宗啊。”法曹椽见自己的说法,王甫没听进去,于是退而求其次问道。 窦冕这时插嘴说道:“我要上官康和黄浮!” 法曹椽听到窦冕说话,脸上略显不喜的扭头呵斥窦冕:“这谁家孩子,怎生如此无礼?我与上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王甫见一个法曹椽摆起官威,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征南校尉指手画脚?难道你家廷尉就这么教你的吗?” “没……没有,请常侍大人息怒,小人……小人真不知道他……他是官。”法曹椽一听,赶紧对王甫陪小心道。 窦冕见这人如此没有眼色,也就懒得再计较了,催促道:“赶紧去调取卷宗吧,别磨磨唧唧的。” “是是!小吏这就去。”法曹椽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王甫看着离去的法曹椽,脸上挂着笑意:“冕侄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啊?” “没有!”窦冕想了想说。 “哈哈……奉常、郎中令、卫尉、宗正、太仆、廷尉、典客、治粟内史、少府乃为九卿,也就是说天下间当臣子的除了三公,他们别就是最尊贵的人,右属廷尉虽然说是廷尉下属,但他的权利实在太大了,我都不敢惹啊!” “伯父,您说笑了,您乃天子亲信,自然不用惧他们。”窦冕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言道。 “你啊,不用说那么好听,咱还是了解自个儿的,自陛下登基以来,群臣太重,与国不是好事啊!” “哎!伯父此言差矣,群臣权重,于天下而言是坏事,然于陛下而言,乃是好事。” 王甫扭头看了眼窦冕:“你说说看,为何是好事?” “汲黯曾说过,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後来者居上,群臣之权,亦如也。” 王甫宫斗了大半辈子,怎么会听不懂窦冕的话?窦冕话音刚落,王甫畅快淋漓的大笑起来:“贤侄之急智,我不如啊。” “不过嘛……燃积薪之事,还当伯父斟酌,别忘了当年七王之乱,欲速则不达啊!” “你有办法?”王甫愈发的好奇起来。 “没有,不过也就用最笨的方法罢了。” “何等方法?” “分权!” 王甫摇头道:“此计不通。” “不不不!伯父理解差了,小子说的分权,乃是将所有的权利细化细化再细化,而后慢慢将决断之权收回给陛下。” “此计可行?” 窦冕舔着嘴唇,按捺着心里的激动:“可行,不过还要看陛下的决心啊!” “嗯!”王甫赞同道:“不错,你的说法或可行,但此事太大,我还是稍后回去禀报陛下算了。” 窦冕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往后小退几步,站在那等着法曹椽的到来。 王甫在听到窦冕的一番话后,并没有把窦冕的想法与窦冕的年龄挂在一起,而是低头思索着如何向皇帝进言。 天空中的太阳毒的厉害,窦冕站在那着实被晒得有些难受,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法曹椽出来。 “哎呀,让二位久等了,请二位随我一起去北大营,我这就把他们放出来。” 王甫摆摆手:“不用啦,我还有事要回宫禀报陛下,你带窦贤侄去就可以了,莫要拖沓。” “喏!小吏这就带公子去。”法曹椽弓着身对王甫回着话。 王甫转过头,对窦冕低声抚慰一番,而后大步离开了。 法曹椽不明何意,站在原地挠着头,满脸茫然的看着窦冕。 “把你手上的东西拿来我看看。”窦冕指着法曹椽手中的两卷竹简。 “公子,此乃朝廷政务,您还是别看了,且随我去北大营,如何?”法曹椽把竹简往肥袖一塞,面无表情的说。 窦冕没好气的翻了下眼皮,转身往府外走。 法曹椽快步跟上来,随着窦冕步行着出了正西方的雍门。 雍门内外,坐落着大片金市,所谓金市,其实就是商铺区,此时的人开店铺,很有独特的风格,高矮不一的建筑搭配上颜色各异的幌子加上沿街拉客的小厮,让这一片街区看起来比别处热闹许多。 窦冕以为自己能有个车坐坐,哪成想,这法曹椽就像吸铁石一般,跟着自己走,雒阳城东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窦冕走在这毒辣的太阳下,着实难受的紧,一截十多里的路,窦冕走完,已经觉得有些虚脱了。 法曹椽就像无事人一般,冷眼看着窦冕的一举一动,开始的时候他本来还想驾一辆马车来着,哪成想窦冕走的太急,法曹椽担心跟丢了,于是就一刻不停的追着窦冕。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来,谁都不比谁舒坦多少,当见到那座石城的时候,窦冕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 “来者何人?”站在拒马旁的兵士大声喊道。 法曹椽伸手入袖,掏出竹简,直起身子,擦了擦汗,大步迎了上去。 “在下右属廷尉府法曹椽,特奉命前来释放黄浮、上官康二人。” “可有手令?” “公函在此!”法曹椽高高举起竹简。 一名兵士跑过来,双手从法曹椽手中接过竹简,快步跑向了右边的军营。 良久,这名兵士跑了出来,将竹简交还给法曹椽,会转身与四名同伴将拒马推开了。 第592章 接人 狱中的犯人门见到被一堆兵士接走的窦冕又回来了,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就像看热闹似的,大声嘲笑着窦冕。 跟着窦冕一同入内的法曹椽,见到这种情形,瞬间觉得不怎么舒服了,随即转过身退出了监狱。 窦冕径直走到自己之前住过的牢房,站在牢房外,一脸嬉皮笑脸的看着满脸惊愕的众人。 “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得罪了陛下?”上官康瞪大了眼睛,诧异的问。 “我来接你和黄老头。” “接……接我和黄大人?怎么可能?你……你没事吗?”上官康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没事啊,我这不来了嘛。”窦冕双手扒在监牢的木柱上,向内大声喊道:“黄浮,你这辈子该给我报恩了,别指望想跑。” 躺在草堆上的黄浮,有气无力的说道:“无源之水,易盈易涸,不可长久矣!” “滚一边去,我现在是朝廷年纪最小的官,征南校尉,你俩谁都别想跑,也别咒我,帮我把这件事办好,咱给你们混个更好的出身,咋样?我保证不骗你俩。” “征南校尉是什么官?老夫只听过征南将军一职,何时有征南校尉?佚禄多少?”距离窦冕最近的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问。 “这个嘛,刚刚赵忠想的,管他咧,反正我又不靠这职位养活,听赵忠说俸禄是县令的一般,我虽然当官县长,可那是义工,没要过钱,所以这次这我也不知道俸禄是多少了。” “小子哎,你被骗咯,一百五十石的官,连小吏都不如啊,县丞的官俸一年还两百石。” 窦冕撇撇嘴,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反驳道:“小吏又怎么了?你看不起人吗?再者说了,我是去打战,军队一开拔,钱就来了,还用的着那么算计?而且我这事还自由,打完就回来了。” 老头见自己说的话,窦冕一句都没听进去,长叹一声,退向一边,坐了下来。 “狱卒!怎么回事,还不来把门打开?难道让我请你不成?”窦冕大声呵斥道。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狱卒,没想到自己被无缘无故的骂了一句,赶忙提着钥匙跑过来,谄笑道:“小人这不是看大人您正在与人寒暄,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莫要记在心上啊!” “行了行了,赶紧把门开了,我也好给他俩接风洗尘,别磨磨唧唧的了。”窦冕催促道。 狱卒麻利的打开牢门上的锁链,推开门后,手拿铁链站在一旁。 上官康一脸木讷的看着牢门,结结巴巴的问:“冕……窦……大人,我这出去了,不会被人再抓紧来吗?” “一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赶紧去把黄浮背出了,咱们回了。”窦冕催促道。 上官康返回草堆前,牢中的众人将黄浮推起来,放在上官康的背上,上官康到底年轻力壮,毫不费力的把黄浮背出了牢门。 站在法曹椽监狱大门外的法曹椽,见窦冕与一个满脸脏乱的汉子一起走出来,刚要开口问,就见到上官康背上还背着的黄浮。 “哎呀,大人的事,小吏已经办妥,小人告退。” 窦冕摆摆手:“去吧,多谢了。” “职责所在,不敢当大人夸奖。”法曹椽说完,向窦冕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了。 上官康低声骂道:“就是这杂碎,把我关进来的。” “行了,别在意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家也是指责所在,何况抓你的是廷尉,关你的是右属廷尉,完全两码事。” 窦冕说着话,沿着来路往雒阳城方向走去。 上官康背着黄浮,开始感觉没什么,待行上两三里地后,上官康感觉双腿就像灌铅了一样,根本提不动了。 窦冕走着走着,也发现了上官康的不对劲,稍稍一想,窦冕就明白过来了,牢里的饭清汤寡水的,根本不存在营养这一说,上官康肯定是饿的。 “上官康,你先把黄浮放一边歇歇,我去寻辆车,我家还远着,等这么走回去,我看你也就该累倒了。”窦冕指着路边示意道,自己则小步往上东门方向跑去。 “多谢大人体谅。”上官康喘着粗气,走到路边放下黄浮,自己坐在一边拿起满是污垢的衣袖擦起汗来。 “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进狱里也就没多久的事,怎么出来感觉,好像世道变了一样。”黄浮调整了一下坐姿,揪着胡须说。 上官康瞪大眼睛看着黄浮:“黄大人,您也是为朝廷出过力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啊,窦公子把怎么弄出来,可是要办事的。” “咳……老夫还没老到那地步,只不过心有感慨罢了,你看看这天,多清明,你在试试着阳光,多暖和啊!” “您这话什么意思?小的只当过吏,怎么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老夫自入狱,就想着这辈子可能老死狱中了,毕竟当年陛下震怒,给我带重蹽,剔我须发,让我做最重的活计,最后还是病重太甚,干不了活了,才被扔在了这里,虽然之后大赦,但我行动不便,依然离开不了,没成想现在出来却变得这么容易,老夫真是没想到啊。” “咳!黄大人,您也就别感慨了,我感觉这窦公子不简单啊,我的这罪名虽然不大,但也会关许多年,没想到窦公子就这么去了一趟,我的罪名没了。”上官康越说越高兴。 “你啊,这次吃了次苦头,你当知谨言慎行啊,祸从口出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这次窦家小子能救你,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你还是要学会管束自己啊。” “是是,黄大人教训的极是。” 黄浮摆摆手:“咱们都是沦落人,别一口一个大人了,你若看的起老夫,叫老夫一声黄叔就好,反正以后咱俩看样子还需公事一番,也好有个照应。” 上官康学的就是看人说话的本事,听到黄浮这么说,顺杆爬道:“黄叔父,您见多识广,可知征南校尉是何官?” 第593章 归家 “没听过!”黄浮坐起来,用力拍着小腿:“一百五十石的官,比小吏还差些,不用看就知道这是皇帝让他去混出身的。” “那……我们一起去是有益无害咯。”上官康兴奋的险些叫出声来。 黄浮面色平静,眼睛望着远方的景色,长谈一声:“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啊,我们还是听天命,尽人事。” “黄叔,您就别这么悲观了,反正咱们现在是自由身,跟窦公子去看看又没什么,若是真不行,咱们大不了向窦公子辞行呗。”上官康想法很简单,合则从,不合则去。 黄浮对上官康的想法嗤之以鼻,别过头,看向一侧郁郁葱葱的山间,复杂的眼神中,似乎是担忧,抑或是对自己后半生的迷茫。 两个沉寂了没多久,远处传来了窦冕的喊声,黄浮与上官康扭头看向雒阳成方向,只见窦冕驾着一蓬伞盖车,大声嚷嚷着,双驾马车被窦冕驾驶的摇摇晃晃,就像随时要翻倒一样。 “哎呀!这车驾起来要了亲命了,长这么大,啥都玩过,就是没玩过这东西。”窦冕费力的将马车停好,跳下马车,拍着胸口自我安慰起来。 上官康跑过来,接过窦冕手中的马缰绳,轻手抚摸着马背上背梳洗整齐的鬃毛,一脸羡慕的看着两匹杂色马,心不在焉的说:“窦公子,马车不是您那么驾的。” “反正我驾着玩,既然你喜欢这马车,那你就驾呗,我去把黄浮扶上来。” “不知公子在哪里住?” “我也不知道名字,反正离袁家那府宅不远,咱们就绕着城郭走,从上东门东大街,走上一会就差不多到了。” 上官康一拍手:“好哩!”话刚说完,上官康熟练的爬上马车,手中攥着缰绳在那熟悉起来。 窦冕走到黄浮身前,伸出左手,笑盈盈道:“黄公可曾想好?” “老夫行将就木,若如是而嫁,岂知君为何?”黄浮可能被晒得有些厉害,说起话来,嗓子有些发干,听起来如鲠在喉一般。 窦冕咧开嘴,面露喜色:“范雎曾言: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无能者不敢当职焉,有能者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为可,原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为不可,久留臣无为也。语曰:庸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断於有罪。” “唉……今老夫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而要不足以待斧钺!可斧钺加身,饶是老夫看透生死,亦难为之也。”黄浮颤颤巍巍站起来,手下意识不自觉的抖动着。 “行啦,咱非无才,亦非无德,且随我去一趟荆州,回来之后,咱们缘尽即散,如何?” “公子此言当真?”黄浮瞪大眼睛,一脸不相信的看着窦冕。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才这个年纪,食言于我有何益处?百害而无一利,小子不屑也。” 黄浮捋着胡须,缓缓言:“那老夫随君走一遭,反正天子罪我,我也无处可去,就当在你家混一段时间饭得了。” “那黄先生请随我回府,我给接风洗尘。”窦冕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黄浮拱拱手:“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窦冕扶着黄浮走到马车前,上官康跳下来小心翼翼的将黄浮扶上马车,待众人坐好,上官康一甩马缰绳,马长鸣一声,随着马车上的伞柄晃荡声,马车快速向东方的城角处驶去。 雒阳此地与别的城池不一样在于城郭外的住户比城内多,所有的集市都在城郭,城郭者,外城墙是也,西边金市、东面马市、北面的羊市,在这盛夏之际,虽然这事天色已经不早了,但凑热闹的人依然很多,路边高大木柱之上,附近的闾户早早的将华灯挂了起来。 窦冕完全凭着记忆,指挥着上官康驾车,也不知走了多少弯路,窦冕终于寻到了树林深处的自家宅院。 或许天气热的原因,窦冕在距离院落还有半里地前后的地方,就已经听见院子里嘈杂的吵闹声。 当熟悉的厚重围墙挡在前路时,窦冕指着那扇没有牌匾的大门兴奋的叫喊起来:“到了到了,这次是真到了!” “公子,你可看好了,千万别在错了,今天已经跑的这是第三家了。”上官康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 “屁话,我能连自己家都不认识?”窦冕指着大门外平坦的空地说:“你把车停那。” 上官康别过头,熟练的拉进马缰绳,两匹马听话的仰起脖子停下了马蹄。 “来人止步,此处乃私人宅府,主人不在,请速速离开。”高大的围墙上,冒出两个人来,夜色有些暗,看不清长相,但那大声的呵斥声,却清晰的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王八蛋,吼什么吼?我回来了!开门!妈的!老子不在家,你们反了天了?”窦冕跳下马车,双手叉腰,用着自己的童音骂道。 “你谁啊?敢骂我们,不想活了?”围墙上的汉子大声恐吓道。 “老子窦冕!还不快快开门!” 窦冕话音未落,就听见汉子转身向院内大声喊了起来:“少主人回家啦,少主人回家啦,快去禀告夫人!” 院内的人虽然对窦冕印象很淡薄,但自己的主人名字还是知道的,一时间除了还在忙活的人,剩下的都从各自所在的的工坊跑出来。 大门缓缓被拉开,窦冕让上官康扶着黄浮,自己走在前面,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大门。 看门的门子,带着同伴,小跑上前,一人熟练的将空地上停着的马车牵向了右边,自己则跑到上黄浮另一侧,弓身扶着黄浮。 窦冕刚跨过门槛,就听见院中的妇人们齐声喊:“小主人安好,恭迎小主人回府!” 当窦冕还在发愣的时候,两名小孩子模样抬着一架火盆跑过来,将火盆放在了人群中间让出的过道。 第594章 乱糟糟的家事 窦冕指着火盆,不明其意,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黄浮有气无力的说:“公子,这是让你除除身上的晦气,跨过去就好。” “去个毛晦气,我升官了,妇人人呢?赶紧让她出来招呼客人,别磨磨唧唧的。”窦冕用力甩了下衣袖,不屑的喊道。 人群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女音:“公子,夫人去喜姨那里去了,听夫人说,喜姨家的那小子闹腾的很,夫人从府里选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给送过去,以后也好有个伴。” “屁话!这才最多一岁,就当个宝了?我当年咋没有人陪?真是的。” 人群中的妇人们听到窦冕的骂声,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咱家谁是管家,安排人去把黄先生和上官老哥安排下,过会大开筵席,反正你们在这大热天也不好受,晚上就别做了,吃好喝好就行。”窦冕用力拍了拍小手掌,大声喊道。 人群中的男女老幼,听到窦冕的话,霎时间便大声奔走相告起来。 一位身着朱黄色衣裙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了,盈盈下拜:“奴柔见过小主人,夫人派奴婢过来暂代管家一职。” “柔?”窦冕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发育不起来的少女,砸吧着嘴道:“你不是整天跟我娘屁股后面转悠的那个吗?我去年好像没看到你啊,怎么又跑我这来了?” “奴婢之前一直在大公子府上帮忙,还是小夫人之前向老夫人抱怨说府中杂事太多,老夫人才把我借来的。”柔胆子倒是挺大的,从头到尾说的话,条理清晰,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 “去,安排下去吧,我先去歇一会,今天这群王八蛋,害我走了几十里路,饶了雒阳大半圈,连个车都不给我叫。”窦冕一脸不高兴的腹诽着,临走之际,窦冕指着黄浮、上官康两个人对柔说道:“这两个是我的贵客,不许给我怠慢了,不然有你好看。” “是!奴婢一定给您安排妥帖。” 窦冕离开前院,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往后院走,哪成想院子被人改过,原来的过道口如今盖了坐仓库一般的房子,厚厚的泥墙上连一扇窗户都没,进出只有这扇大的夸张的木门。 正当窦冕还在为去后院发愁的时候,正在从工坊里走出来的一名老妇人见到了窦冕,这老妇人大约四十开外,脸上布满了时间留下的皱纹,身着黑则粗布麻群,头上一放白布。 “小主人,您是要去后院吗?”老妇人有些不确定自己问的对不对,站在窦冕六七步开外,深深的弯着腰问。 “对啊!我记得这不是有个路嘛,咋没了?”窦冕指着房子方向。 “小主人,您是不知道,夫人在听到您入狱的时候,专门找了朝廷的几名术士来看风水,那几个术士说咱们这府宅不吉利,所以把这口堵上,说是不让咱们得晦气流进去。”老妇人担心自己说错话,小心翼翼的一字一句道。 “切!”窦冕撇着嘴:“那路在哪?难不成另开门了?” “小主人,门在东边墙角那,路修的比原来好,这不才修好一个来月,您就回来了,这术士说的挺准的。” “行啦,你就别拍这群人马屁了,我从进去的时候就知道没事,你们还在家这么折腾,真是瞎操心。”窦冕摆摆手:“你去忙活吧,顺便去把前院管事的都叫来,我有话要说。” “小主人,可是让他们去后院?” 窦冕点点头:“后院不是有个石桌子嘛,到那找我,快点去。” “是!老身这就去。”妇人说完,扭头小跑着离开了。 窦冕按照老妇人的说法,沿着这排整齐的房屋走了过去,这些刚刚下工的妇人和老头子们,见到窦冕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向窦冕问好,窦冕为了不失礼节,一一还礼。 短短的一段距离让窦冕走的浑身难受,窦冕一回到后院,熟门熟路的寻到自己的卧室,叫来一名婢女伺候完自己洗漱,待洗漱完毕,窦冕重新换了件粗布短褐,走出了卧室。 这些人刚刚才接到窦冕要大摆筵席的话,还没来的及高兴,就被人叫了来,等所有的人聚起后,纷纷低声议论着窦冕为何事把他们唤来。 还没等这些人商量出一二三来,窦冕从卧室中走了出来。 窦冕见到这群人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反正议论的挺热闹,窦冕干咳两声:“你们这兴致这么高?要不再说说?反正天才黑,我能等的住。” 众人听到窦冕的声音,纷纷停下话头,一本正经的向窦冕行起礼来:“我等见过小主人!” 窦冕爬上石凳,对众人拱了拱手:“我不在的这大半年,全靠诸位支撑这个家,我先在这谢谢了。” 众人见窦冕行礼没有站起来,便知窦冕心中肯定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于是站在最前面的老头子,用着粗重的嗓音道:“不敢当小主人的谢字,我们干的只是本分活,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小主人明示。” “陶叔说的是,陶老说的对!”众人就像应声虫一样附和道。 “我呢……没什么人不高兴的,不过就是想说一点,咱们府中不接待术士、骗子,若是以后再有这类人进来,把他们给我挡在外面,咱们堂堂私宅,不容的这般乌烟瘴气的事,有花费那钱还不如给你们买顿酒喝。” 众人一听,心里顿时敞亮了不少,明摆着窦冕说的就是改宅院的事,这些人也是光棍,反正既然自家主人都这么说了,有何不可?于是纷纷认起错来。 窦冕没成想这些人认错速度这么快,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你们……你们稍后回去给我寻一名动作利落点的汉子来,过几天我要去荆州,这次是拼命的事,我不会亏待他们的,若是事成,这些人也能不用背着奴隶的名义活了。” “不知主人要找这些人干什么?” “剿匪!” 第595章 杂事 “剿匪?”众人惊呼起来,那个姓陶的老头带着些怨气说道:“小主人,不是下人多嘴,剿匪那是朝廷的事,我们管合适吗?我可听说李老爷又被贬去左校了。” “李老爷?哪个李老爷?”窦冕瞪大眼睛问道。 “就是元礼老爷。” 窦冕心里咯噔一下:“我老师入狱了?” “是四月份的事,大司农刘大人和听廷尉冯大人,一起入狱了。”陶老头边想边回话道。 “冯绲?这四月份不是跑去抓我嘛,怎么还进狱了?”窦冕一想事情有些不大对劲,挥挥手:“你们都去办事吧,事情办好了,告诉管家一声。” “喏!”众人应喏一声,一个个脸上挂着凝重的神色,转身离开。 窦冕稍作歇息后,沿着满院转起来,院子里的灯笼的光虽然有些暗,但依然能看的清楚院子里的摆设以及建筑被重新装饰过,整个围绕水池周围所建的物事,比去年自己见到的要复杂的多。 “小主人,夫人回来了。”窦冕看着院子水池旁的毛竹,正在发呆,身后传来了婢女唤他的声音。 “上官康和黄先生可曾洗漱结束?” “奴……奴不清楚。” “前面带路吧,我去看看雀。”窦冕摆摆手,示意侍女前面带路。 侍女见自家主人满脸的稚气,惊讶的险些合不拢嘴巴,当看清窦冕脸上摆满严肃的表情时,侍女缩着脖子,转身迈着小碎步带着窦冕往里院走去。 当走到一间亮着灯光的狭小房子前,侍女停下脚步,弯身向里面回报:“夫人,小主人来了。” 侍女话音刚落,窦冕就看到雀身着一身灰白色的素衣,推开房门跑了出来。 “夫君,让我看看你在里面受苦了没。”雀说着话,双手按在窦冕的肩上,上下打量起来。 “行了,一天啰啰嗦嗦的,有啥事进屋说,我还有话问你。”窦冕拍了拍雀那纤嫩的手说道。 雀听窦冕的声音不像有事的样子,喜极而泣道:“夫君,你……你进牢里都把我担心死了,现在可好了,我马上着人给外舅、外姑报个信去。” “你就别聒噪了,我老师怎么回事?怎么进狱了?难不成羊元还没杀死不成?”窦冕板着脸,怒气冲冲的问。 雀拿着手帕正在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听到窦冕的质问声,愣了一下,面色有些慌乱的对站在自己身边呆若木鸡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这婢女别看才十来岁年纪,脑子却灵活的很,一见雀使了眼色,来不及向窦冕和雀告退,便慌手慌脚的跑开了。 “夫君,您进屋说话,外面让……让人看到了不好,若哪个多嘴多舌的传出去了……”雀话中似有未尽之语,掩面轻声道。 窦冕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家丑不能外扬,于是窦冕走进了房间内,房间狭小的有些夸张,两边的墙壁被整修成书架模样,五六排青砖被黄泥搪的没有一点空隙,上面堆放着一摞一摞的竹简,一家比食案大不了多少的桌案,摆在中间,就像袖珍一样。 一盏一闪一跳的油灯被放在桌案的左上角,洁白的灯纱罩在外面,洁白的灯光撒在了桌案之外的数尺距离。 等窦冕坐定,雀轻手轻脚的把房门关上,走到桌案前与窦冕相对着跪坐下来。 “夫君,元礼公是四月底陛下派虎贲郎官抓的,听说是那个叫羊什么死了,瓒公子在幕后操纵的,元礼公对瓒公子有失教养,犯包庇之罪,故而被抓进狱中了。”雀低声对窦冕解释起来。 窦冕这时才想到自己在皇宫里与刘志的对话,刘志当时就提到就提到过自己杀羊元群的事,让自己没想到的是自己老师与自己入狱的时间相差没几天。 “家中这段时间可有朝廷的人来过?”窦冕往后直了直身体,温声问了起来。 雀低头想了想,柔声说:“家中这段时间除了姐姐派来过几名内侍,没人来过。” “我姐派来内侍?做什么?” 雀思考好一会后,略显胆怯的回道:“姐姐想把肥皂的事情交给陛下,派人过来只是想让妾身拿个主意。” “呵!好有钱的主啊!一份比朝廷税收都挣钱的东西轮到她这张嘴就送,看来这次咱们为了当这个外戚出了不少血啊,我爹同意了没?” “外舅说一切等你拿主意。” 窦冕右手食指轻叩桌案,冷笑道:“咱们窦家的危机来啦!钱财既是刀也是刃呐,府里还有多少钱?” 雀双手扶着桌案站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摆放竹简的左边墙壁前,蹲下身,在竹简堆里翻腾起来,没一会,捧着一卷细小的竹简小步走过来。 窦冕接过一看,上面用着如蚯蚓一般的隶书写着一些基本数字,虽然有些难看,但能看的出来写的人很用心。 “这你写的?写的还行。”窦冕看到这些字,忍不住笑了笑。 雀脸上带着害羞的点点头,忸怩的把双手放在腿上,结结巴巴的说:“妾……妾身心想这是我们府里的秘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仿着账房的写法写的。” “百五十万贯,听着倒挺多,但着实太少了,我过年吩咐你的事情做了没?”窦冕合上竹简舔着嘴唇,一脸严肃的问。 “张家妹子到三月份才把账目传来,那边要比我们这边钱还要多些,但具体的数目……妾身就不知道了,人家说要等你去了才说。” “凉州可有消息?” 雀随着窦冕的思路,一时间脑袋有些不够用,她完全就是凭着自己的记忆来回忆事情,当窦冕问到凉州事的时候,雀抓耳挠腮的回想着,始终想不起具体内容来。 “凉州……凉州……” 窦冕见雀满脸窘态的憨样,噗的下笑出声来:“行了,你就别老折磨自己了,反正咱家现在不缺那点小钱,找个女先生去学学去,遇到事情就算想不起来,你也能知道大概。” “妾身也行?” 第596章 夸夸之论 窦冕站起来,走到雀身边,紧紧抓着雀的手:“家中以后须仰仗你啊,多学点,我也能少受点罪。” 雀盈盈下拜道:“多谢夫君体谅。” “不用谢我,咱们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先去休息吧,赶明儿,我要起早去拜访一下我父亲,你到时候随我一起去。” “喏!妾身听说夫君您晚上要给两位贵客接风洗尘,妾身下去先安排妥当了,然后再去休息。”雀面露兴奋之色。 等雀离开后,窦冕烦躁的坐在桌案后,思考着如今纷纷杂杂的乱局,一切看似清明,但身处其中又觉得这一切仿若迷雾,从自己被抓到出狱,到经历了些什么,窦冕无从得知,只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买卖,价格已经被估好就看自己上不上道。 这一刻,窦冕产生出从没有过得无力感,在凉州之时,虽处敌营,然而身后有自己的数百匪徒,但如今的自己身处雒阳,却如芒在背,像一只进到了狼窝的羔羊。 不知过了有多久,窦冕听到书房外传来唤自己用饭的声音。 窦冕推开门,走出书房的那一刻,星空灿烂,一道漂亮的流星划过天空,微微而来的夜风,霎时间将窦冕心中积蓄了一晚上的烦躁,吹散的无影无踪。 “小主人,夫人说您对家中不熟,让奴婢前来带路。” 窦冕歪着头,看了眼说话的女孩,不正是刚才带自己到书房来的那个嘛。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窦冕审视着这女孩,只见这人长得还挺标志,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有些事情矮,比自己才仅仅高出一个头。 “奴婢才来没几天,是杨家的家生子,太老爷那天能下地走的时候,奴就被夫人送了来。” 窦冕眉头蹙了下:“我外祖父下地了?不是说动不了了吗?我记得四月初,经过雒阳诛县的窦家商铺时,杨家的人都走完了。” “奴就不知道了,反正太老爷确实是好了,奴婢是随老夫人一起来的。”女孩越说胆子越大,说到最后竟然有些犟嘴的感觉。 窦冕也懒得再啰嗦,摆摆手:“前面带路!” 女孩人看起来不大,小碎步迈的倒是挺利落,左弯右绕,大半圈后,女孩指着被灯火照得通亮的厅堂:“小主人,您进去吧,客人在里面等着,奴婢下去歇息去了。” “去吧去吧。”窦冕话还没说完,大步跨过了门槛。 屋子里整体的设计算是中等,地面铺着一张自己不认识图案的花色地毯,正中心放着一张四方木桌,窦冕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石楼产的。 四面墙角放着四尊奇形怪状的灯柱,似首非首,两边靠墙的位置放着一排带着靠背的椅子。 “哎呀,黄先生,上官老兄,咱刚有些杂物处理,耽误了些时辰,咱们上桌吧,别等会炒的菜凉的,那就没味了。”窦冕一边说,一边拉起黄浮走到上席的位置。 方桌这玩意,虽然出来有一年有余,但在这信息并不发达的时候,想从河东传到雒阳还算有些难,能去年在长安见到,还是因为家里有个爱玩的小叔。 黄浮推辞一番,实在拗不过,就在主位上如坐针毡一般坐了下来,窦冕与上官康两人坐在下首作陪。 窦冕从桌上拿起酒壶,用手摸了下,发现是温的,有些生疏的将两人面前的酒樽斟满酒,而后招呼二人用饭。 待一番酒酣耳热之际,窦冕这时才去将房门关上,回到座位上,打开了话匣:“今天子乃百年一遇之圣主,蒙陛下器重,方得使我等三人逃脱囹圄,不知二位可想好以后的后路了?” 正在用心品尝桌上菜的黄浮停下箸,眉头不由的皱了皱,对于他而言,当今天子可不是明君,能放纵太监家属去为祸黔首的人,即便是明主,也不是可以报效之君。 “屁!窦公子,你就别拍马屁了,我进牢狱可没犯事,我进了当小吏的忠心,却陷牢狱好几年,黄叔可就更惨了,比我早进去三年多,这头发都被剃了。”上官康手没有停下来,一手夹着菜往口中送,一手端着酒樽往口中倒,唉声叹气的同时,动作没有停下来。 黄浮捋着胡须,面露难色:“你说陛下是百年之圣主我信,毕竟陛下能诛杀粱冀,但若是说陛下器重与你,我却不信,老夫听闻你是外戚,可是真的?” “外戚?”窦冕摇摇头:“外戚倒是不假,不过我马上是外戚中最穷的那个了。” “你如此大的宅院,怎么不会穷?”上官康满嘴塞着食物,吐词不清的说。 “怎么不会?我入狱几个月,世道变了,我老师入狱了,我必须舍弃这些才能救。” “你老师是谁?”黄浮放下箸好奇的问。 “李元礼!” “李元礼?”黄浮轻抚胡须,想了想:“可是当年杀野王县令张朔的那个司隶校尉?” “对!” “老夫为东海相时,就是听到这件事,才下定决心诛杀徐宣满门,想想当时是何等的爽快啊,为天下诛贼,真是老夫得意之作啊。”黄浮越说越得意,最后却摇头道:“不过老夫被罚左校时,听说有人被人上谏救出去了,没有见到他,真乃平生憾事啊。” “你就别憾事了,我这老师自从我认识他的那时起,反正最不缺的就是受刑,第一次是我外祖父上书的,第二次是陈仲举了,这次也不知道他怎么折腾的,怎么会和冯绲那王八蛋又一起进去了。”窦冕满口脏话说道。 “看来陛下的打算学武帝啊,收权于上,操令于下,如此求贤,未尽其用者,辄罪之,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罪,恐天下贤才将尽矣!”黄浮感慨道。 “这点你就放心,我相信圣上有自知之明,不过有一点就不好说了。” “什么事?” 窦冕不屑的说道:“敛天下之财,积无功之家,帑藏单尽,民物雕伤,卒有不虞,复当重赋,百姓怨叛既生,危敌可待也。” 第597章 两难 “王者以天下为家,天下之财皆其有也,即便不如此,我等亦难有作为。”黄浮摇头有气无力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盖闻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非者,天报之以殃,是故同情相成,同欲相趋,同利相死。”窦冕拿起酒壶替黄浮斟满酒,面带担忧之色。 上官康插嘴问道:“不知窦公子打算如何?难不成您欲满足饕餮之口?” 窦冕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腰:“上官兄,您严重啦,陛下何等人,您没见过,所以不了解,我就明说了吧,据我所知,凉州之战,耗资以数亿计,以如今国家之赋税根本撑不起这百年战争,自章帝至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断断续续的将士抚恤、封赏以及人吃马嚼,官库已空,即便抄没梁家以及罚没五侯之资,不过杯水车薪而已,卖官鬻爵之所得,没你们想的那么多。” “这么费钱?”黄浮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老夫听闻一小官就标价有数万贯,应该不可能国库还是空的吧?” “永初三年诏曰:奏令吏人入钱谷,得为关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大夫、官府吏、缇骑、营士各有差。而延熹四年,陛下又告天下:占卖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差。这里面最高的是关内侯,然而关内侯与关内侯行止有差,高者若五侯一般,低着不过食邑百户,有道是: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如今不正是这样吗?” 黄浮摇头长叹:“唉!如今这朝廷真是烂了啊!” “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今嘛……天子虽富贵,可犹在火上烤,这种事,咱们这些人不敢言亦不敢问,毕竟白马令李云的事情还在那摆着。”窦冕一边说一边招呼着两人用餐。 上官康嗡声说:“不知窦公子这个征南校尉,要去哪里?赶明儿早,我先回去给屋里人说说,免得他们担心。” “这事还是别说了。”窦冕摇头道:“我们等天子诏令下来就要出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耽搁,再者说了,你的罪名,朝廷并没有发下公函,如何回家?而今你们不过戴罪立功而已。” “我们要去哪?”上官康放慢进食的速度问起来。 “荆州!” 黄浮脸沉下来,轻抿一小口,低声道:“陛下让公子这么小的人去,看来此地的事情应该手到拈来啊!” “哈哈……言重啦,黄先生,此地若是如此简单,陛下也就不会让我拿产业来抵这么小的军职了,何况如此军职于我等外戚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也!” “难道有深意?”黄浮疑惑的问。 “有没有深意,小子我不知道,但若是没深意,我绝对不信。” 上官康拿着左手一抹嘴:“公子,不知小人这才识,能混个什么官?” “我才斗食吏,你能有多大?先混着吧,别把差事给我办砸了,不然你哪来回哪去,我救不了你。” 上官康停下箸,右手拍着胸口:“您就放心,小人我别的能耐没有,但当了这么些年吏,办事的能力还是有的。” 窦冕一想自己已经把底全交了,至于行不行,后面就看这两人态度了,于是窦冕走下座位,向二人拱拱手:“你们二位安心用餐,外面有下人伺候着,稍后歇息时吩咐他们便是,我明天还要去拜访我父,先去休息了。” “公子自去!”黄浮与上官康两人向窦冕抱拳道。 窦冕刚走出客厅,一名下人跑过来,默不作声地将窦冕带到卧室门前,而后返回客厅处继续伺候去了。 窦冕瞧着卧室的窗子处还透着光亮,有些迟疑的举起右手轻叩房门,敲门声刚落,房门被雀从里面拉开了。 “夫君!”雀带着疲惫向窦冕轻轻道上一福。 “怎么还不休息?明天还要去父亲那。” “这不……夫君酒席还没结束,妾身就在房间里等着您,不然晚上您又得睡书房了。” 窦冕乐不可支的说:“这天随便将就一夜都行,又不是大冬天,我还能冻着不成?走了,去歇息吧。” 雀面带困意的点点头,一手拉过窦冕的小手,缓缓走进卧室,一手顺势关上了房门。 夏天的夜短暂的有些夸张,窦冕还没有感觉怎么睡,就听见雀催促自己起床的声音,窦冕朦朦胧胧的爬起来,早已经准备好衣物的雀,顺势三下五除二的将清爽的丝袍给窦冕套在了身上。 窦冕冷不丁的被这股凉意一激,睡意瞬间没了,麻利的爬下床榻,走到门口放置的水盆处,洗漱起来。 雀趁着这会时间,吩咐下人将早点端来。 窦冕接过雀递来的毛巾马马虎虎的擦了把脸,一头扑到食案前,就着简单的稀饭和油饼,狼吞虎咽起来。 雀站在窦冕身边,手忙脚乱的给窦冕拍着背,生怕窦冕噎到,一边柔声劝道:“夫君,您慢点的,别噎着,慢慢吃,咱们不急。” 窦冕吃完,拿起擦嘴的毛巾,擦干净嘴边的油渍,揉着圆溜溜的肚皮,乐呵呵的说:“终于吃到顿饱饭,可把我饿惨了,自从入狱,顿顿糙米粥,昨儿好不容易出狱,到昨夜都没来用饭,愣是饿了一天。” “昨晚上的菜都是您爱吃的,没吃饱吗?”雀捂着嘴调侃道。 窦冕翻着白眼:“吃个鬼,光顾谈事情了,值此咱俩这几年吃穿住行的事,我怎么能马虎?当然多谈谈,我哪知道他俩在里面能关这么多年,险些都快成生瓜蛋子了。” “不知夫君今天打算去向外舅说什么?妾身也好琢磨琢磨怎么跟外姑说。”雀蹲下来,低声细语的问。 窦冕揉着鬓角,面露痛苦之色:“我感觉真窝囊,辛辛苦苦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生意能挣些钱,我姐竟然把一年那么多钱的生意要交出去,而我还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你得劝劝我娘,别让我爹老做浑事。” 第598章 偶遇陈蕃 窦冕交代了雀几句,然后与雀步行走出了院子,一到前院,窦冕看到一堆还在大声吵闹,手中抱着酒坛饮酒的汉子,满头雾水的看向雀。 雀妩媚的笑了笑:“夫君,您不是昨夜要打开筵席嘛,看他们这样子,应当还没结束。” “卧槽,这群王八蛋,逗我玩啊,昨夜的事扛到现在,真有他们的。”窦冕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哪里会有人对大开筵席如此理解的?难道不是饭菜一撤,筵席就算结束的吗?真算是长了见识。 这些汉子见到雀从内院出来,只是站起来欠欠身,而后继续坐下去大声吵闹着。 窦冕对他们的无礼视而不见,边走边想着自己从狱中出来后,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忘了,当雀牵着窦冕登上马车的那一刻,窦冕猛然想到有件事忘了吩咐。 “等等!” 雀一只脚才在踩上车舆,听到窦冕的声音,雀迟疑了一下,将脚缩了回去。 窦冕指着车舆内,催促一声:“你把脚缩回去干啥?赶紧上来,我有事要跟你说,你等会回来了,赶紧去办。” “噢!”雀并不多说话,提起腿登上了车舆。 车夫缓缓将马车启动,窦冕挪了挪屁股,凑到雀身边:“你到时候着人送五千金到九侯城,梁兴在那里。” “梁兴?”雀眉头微微皱了下:“为何要这么多?您也知道,今年若没有家里若没有了肥皂生意,会少许多进项,再者说了,咱们还要养活这么多人,需要钱啊。” “我知道,你把钱交给梁兴,让梁兴写个条子,顺带呢,你让把王文祖的利子钱还了,然后他知道该怎么做。” “九侯城在哪?远不远?这么多钱带上路,会不会不安全?”雀若连珠炮一般发出了三连问。 “冀州,风险肯定有,但现在不算太大,好好赶路也就几天的事。” “噢!那王文祖是谁啊?夫君为何借他利子钱?” “王文祖,王考是也,反正跟我爹他们不算很熟,我又不白借。”窦冕撇着嘴,扭头看向一侧。 雀担心窦冕生气,不敢多问,乖顺的坐在一侧,两手不自觉的在腿上拨弄起来。 从窦冕的住处到窦府距离不远,如今的窦府大门被装修的让窦冕差点认不出来了,高大的门楣上挂着红绸,牌匾上的窦府二字如今也被涂上了金粉,要多骚包就有多骚包。 之前的台阶已经算够高了,现在台阶上铺着一层带图案的玉石,让人一瞅就觉得此处带着一股暴发户的味道,大门上新涂的红漆分外刺眼,旁边的侧门人来人往,外面等待召见的人就像菜市场一般吵闹。 窦冕费力的爬上台阶,雀走到大门前轻轻叩起门环来。 窦冕倚靠在大门侧的木柱旁,看着熙熙攘攘的侧门处,只见这些人手中拿着稀奇古怪的物品,满脸的兴奋感,侧门处的的门房人是两个小伙子,忙碌的招待着这些人,脸上挂着的微笑中,透着些得意之色。 “夫君,门开了,咱们进去吧。”雀站在窦冕身后,低着身,轻声说。 “唉!进吧,看到他们这些人,我想到了信陵君,我还是不参合了,反正在家也待不了几天了。”窦冕轻叹一声,回转身翻过了高高的门槛。 雀看着侧门外等待的这些人,想了好一会也没明白窦冕说的什么意思,最后只得放弃了想法,回过身追上了窦冕。 如今的窦府比之前的朴素之气多了份贵气,窦妙没入宫之前,院子里的装饰以及家中一应物事,多是黑灰二色,如今处处都能见到金色的、红色,即使展示着喜气,又展示着自己的权利。 院子偏房处,比往日间多了些闲散人,这些人仿佛自己是主人一般,踞坐在一大块锦席上,个个身着长袍,腰挎长剑,手中端着酒,满脸的桀骜不驯。 雀见到这些人,冷哼一声,别过头,牵着窦冕的手,快步走进了内院。 把窦冕送到书房间,雀低声对窦冕交代了几句后,迈着碎步走去了杨氏寝室方向。 窦冕走到书房前,轻轻敲了敲门:“父亲可在?” “咳!冕儿啊!进来吧!门没关。”里面传来窦武的声音。 窦冕推开门,轻步走入内,关好门,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起来吧,你仲举伯父也在。” 窦冕抬头看了眼桌案方向,只见长长的新桌案右下首,头发白了一多半的陈蕃坐在椅子上,背靠椅背,捋着黑白相间的胡须,面带微笑的颔首着。 “晚辈窦冕,见过仲举公。” “嗯!看来你这一次牢狱没白进,整个人沉稳不少啊!”陈蕃用着自己略微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敢劳仲举公夸赞,小子知道此次得出囹圄,全靠诸公美言,否则小子哪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哎!老夫说话,现在陛下早就听腻了,还是你父亲大方啊,直接把产业扔给陛下,不然我想见你,可能得等到下次大赦了吧,哈哈……”陈蕃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明目张胆的揭着伤疤。 窦武对这种说法早已司空见惯,捋着胡须:“俗语有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这也是没办法啊,那么能挣钱的事,那些阉竖看重了咱倒是不怕,可挡不住陛下眼热啊,所以老夫也就做个顺水人情,送出去得了。” 窦冕从地上站起来,低声道:“父亲,我听说老师入狱了?”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明天之后你好生办差,元礼兄应该也快出来了,我花这么大价钱,若只办一两样,岂不是太亏了。” “爹!咱们那一年数百万贯的生意啊,这样交出去,岂不是亏大发了?”窦冕大声问。 “你懂个甚?你以为老夫之前派管家去益州真是买粮?老夫在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我把司隶地区的份额让开,收获益州、荆州、豫州、冀州与并凉二州的生意,我何乐而不为?何况这些东西都由我们来做,陛下只管销售而已。” 第599章 疑惑与解答 “父亲,客大欺店,何况对方并不把自己当客,还请父亲思量思量。”窦冕拱手劝起来。 “陛下器重于我窦家,岂能如此斤斤计较啊?”窦武沉声说道。 窦冕一听自家老爹这么说,自己还能怎么办?只得顺着窦武的话说:“一切听凭父亲做主便是。” “嗯!好!好好好!陛下可否给你派了什么差遣?今儿回来是不是要我给你帮忙出人手?有你仲举伯父在,你就放心说吧。”窦武满面春风的笑着,指着陈蕃对窦冕说起来。 陈蕃语重心的说:长“贤侄啊!你这么小的年纪,本应该好好求学,可如今陛下给你若派了差事,那你就是朝堂中人,为官吏者,自有法度,容不得你之前那般莽撞了,切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小子也没有多大官职,何况也就给荆州刺史打下手的,听昨日赵忠告诉我,好像官职是叫……征南校尉,反正也就百石俸禄。” “征南校尉?”窦武与陈蕃不约而同的惊呼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后,陈蕃摇头叹息道:“陛下可真会玩啊,看来老夫老咯,此官职我闻所未闻啊!” 窦武面带失望之色:“不知道冕儿此值所属何人?卫尉?光禄勋?亦或是……太尉?” 窦冕瞪大眼睛,感觉很不可思议:“我就去干个事,还用归谁管?难道不是归荆州刺史吗?” “自然不是!”陈蕃捋着胡须徐徐言道:“校尉有:城门校尉、右属城门校尉、屯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以及中垒、胡骑、射声校尉,另外还有比刺史之司隶校尉,这些校尉中,名称都差不多权利却有天壤之别,雒阳名弱而权重者,城门校尉是也,此官掌雒阳一十二门,比两千石,其正南一门曰平城门,北宫门属卫尉。其余上西门,雍门,广阳门,津门,小苑门,开阳门,门,中东门,上东门,谷门,夏门,凡十二门,每门门侯各一,比六百石。” “这么多?”窦冕虽说经常自己胡乱改变军队架构,从没有想过同样是校尉,还能分三六九等? “自然,凡掌宿卫之兵者,皆两千石,凡右属北军中候,六百石至千石不等,唯司隶校尉例外。” 窦冕看向窦武:“爹,那让这么说,我这校尉属于不按常理出牌咯。” “嗯,天下有四征将军,东南西北是也,征东将军统领青、兖、徐、扬四州,屯驻扬州。征南将军统领荆、豫二州,屯驻新野。征西将军统领雍、凉二州,屯驻长安。征北将军统领幽、冀、并三州,屯驻蓟州。若按照你的这官职来说,也就是和县中一小吏差不多。” 窦冕忍不住爆粗口:“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嘛,我花这么多钱买个关内侯也够了,跑去给荆州刺史当小吏,这荆州刺史是谁?我给他当小吏,他也配?” “放肆!如何说话?”窦武呵斥道:“你若不想去,现在回去写辞表,但若你去了,别给我耍你的小聪明,否则有你好看!” “游平老弟啊!你家孩子还小,您何必这么疾言厉色?论度尚与我等的关系吧,何尝陛下不是要试探与你?”陈蕃脸上挂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微笑。 “仲举兄,在下数年未进朝廷,您给我说说这度尚此人,为何说陛下试探于我呢?老夫已经将最能赚钱的产业交给了陛下,难道我为人不忠乎?” “不不不!”陈蕃摇头说:“度尚此人,籍贯山阳郡湖陆,度尚出身贫寒,幼年丧父,侍奉母亲非常孝顺,年轻时不喜读书,也不修养自己的品行,所以不被乡里推举。后来因为太过贫穷,只好帮同郡的侯览看田,因此得以担任郡里的上计吏,又拜为郎中,出任上虞县长。度尚为政严峻,善于揭发人的奸行和过错,与侯览所行有天壤之别,后转任文安县令,遇到灾害的时候,谷贵而人吃不饱,度尚开仓救济,百姓因此得救。时冀州刺史朱穆巡行至此,见到度尚所行感到惊奇。” “哦?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宋微子云:人有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强不友刚克,内友柔克,沈渐刚克,高明柔克。维辟作福,维辟作威,维辟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辟,民用僭忒。此人虽行有瑕疵,亦足称为君子。”窦武赞赏的说道。 “不错,此人虽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却有青云之志,延熹五年,长沙、零陵贼合七八千人,其酋自称将军,入桂阳、苍梧、南海、交,交址刺史及苍梧守皆披靡,两地皆陷。朝廷遣御史中丞盛修募讨,不能克。豫章艾县者六百余人,应募而不得赏,下反于怨,焚烧长沙郡县,攻益阳,杀其令,部众强。朝廷又遣谒者马睦督荆州刺史度击,果败,为贼所破,二人皆走。” “此事我听闻了些许,冯绲之前不就平荆州之乱吗?” “不!之前冯绲平定的乃是武陵蛮夷,与此股反贼同宗不同源,不过若非冯绲平定那边,这边指望度尚还是比较难折腾的。”陈蕃捋着胡须,摇头说道,眼神中透着不屑之意。 “难道度尚无带兵之能?” “也不能那么说,刘度兵败之后,陛下不得已乃下诏公卿举代刘度之王参,时已尚书朱穆举度尚,尚得右校令之职迁荆州。其到任后,亲率部曲,同甘共苦,募夷之师,设赏,率军进击,大破贼众,受降数万。由此可见其人手段非常。” “久反之桂阳贼卜阳、潘鸿畏度尚,皆徙谷。尚率军穷追数百里,入冥界,破三屯,获珍宝。而阳、鸿之本在,尚欲再击,而士卒皆为宝所致,无斗志。度尚虑若缓而能斗,急击必俾亡,因在军言曰卜阳、潘鸿作贼十余年,善守道,今兵少,不可轻进,宜及诸助之至,再并力围。并令许猎,兵士喜悦,皆出营田。尚乃密令亲入营,将珍宝焚烧殆尽。” 第600章 买皇后位 “为何?”窦武惊讶道。 “遣将不如激将,待兵士归来,见如此情形,自责不已,度尚乃慰劳之,未加深责,言之曰:阳之宝足汝累世富,恐汝不勉而已。今所失者少,何足介意者!众闻咸愤踊跃,各言尔志。度尚因令,明晨进击。而阳、鸿以为己垒坚,不设备,众军因机乃攻,大破其军,贼平矣。” “看来此人有大才啊!”窦武赞赏的点着头,手中端起茶盏心不在焉的送到了嘴边。 “冕儿亦为你窦家人杰,此行若是带兵,定然会不顺,所以啊……游平老弟,你得把家中好些的门客让你儿带走,万万不能堕了窦氏的名声啊!” 窦武一听陈蕃的话,感觉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思索了好长时间,紧锁眉头问:“冕儿,你不过才值孺子年纪,于军营不甚熟悉,要我说啊,你要不在等等两年,先随皇甫威明学习一段时间,而后再去,可否?” “父亲,小子年纪虽幼,但并非无能之人,至今自并州开始,也算控过几年军,小子十七军令,五十四斩,上阵亦有连坐军法,至于奖赏亦会按钱财计算,必不会太差。” “哦?”陈蕃停下手中的动作本来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冒起了精光:“十七禁令五十四斩,此军法我还是之前看平原王奏疏里写到过,那连坐军法又是何样?说出来听听。” “凡参战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那若全军不听号令呢?”陈蕃察觉到里面的漏洞,笑眯眯的问起来。 窦冕随口一说:“自副手以下至伍长以上,皆斩!” “故有八征,一曰问之以言以观其辞,二曰穷之以辞,以观其变,三曰与之间谋以观其诚,四曰明白显问以观其德,五曰使之以财以观其廉,六曰试之以色以观其贞,七曰告之以难以观其勇,八曰醉之以酒以观其态。如此方为良将,你这样做,岂不是与古语相悖?”陈蕃有些担心的说。 “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强弱,将有巧拙。’故选将当以智略为本,勇力为末。夫赏罚者,军国之切务,苟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以致理也,小子严刑不吝赏,我不信将士不服?” 窦武感觉窦冕的话有几分可行:“我儿所言似乎不差,荆州多反贼,宜用重法绳禁,岁断大辟必减半,有道是:民不失务,则利之;农不失时,则成之,省刑罚,则生之;薄赋敛,则与之;俭宫室台榭,则乐之;吏清不苛扰,则喜之。民失其务,则害之;农失其时,则败之;无罪而罚,则杀之;重赋敛,则夺之;多营官室台榭以疲民力,则苦之;吏浊苛扰,则怒之。故善为国者,驭民如父母之爱子,如兄之爱弟。见其饥寒,则为之忧;见其劳苦,则为之悲;赏罚如加于身,赋敛如取己物。此爱民之道也,亦为治军之道。” “游平啊!此言差矣,治大国若烹小鲜,治兵则不然,有道是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岂可如此急躁?” 窦冕反驳道:“仲举公,如今之叛乃荆州兵,此兵之前乃平叛之士,若我想在荆州地界寻找与他们相抗衡之人,应该很难,所以以乌合之众敌精锐之士,不得已而严刑重赏,我曾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得数千锐士,平定暴乱,不过拈手可得。” “既然你这么想,那……老夫这就入宫劝一劝陛下,给你自决之权,如何?”陈蕃说完看向窦武。 窦武也不推辞,而是客气的拱拱手说:“仲举兄,我儿的事劳您费心了。” “哎!举手之劳,你与你儿还有私事相谈,我就不叨扰了,改日把你府中的酒给老夫送一车就行。”陈蕃说完站起身,不待窦武挽留,已经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窦冕长揖一礼:“恭送伯父。” 当门口响起一声“咯吱”的生意后,窦武用着略带威严的口气说:“坐吧,我想你今天来,也不会是为了这么件小事。” “嘿嘿……”窦冕挠着头:“知子莫若父,没想到父亲如此了解孩儿。” “行啦,别拍马屁了,一天天干的都是些啥事?竟然敢把羽林卫的人当场杀了,胆子不小啊,为这事,你老子我差点给皇上跪了,若不是曹节拿钱办事办的好,搞不好不等你姐当皇后,我就进诏狱了。”窦武指着坐下首的凳子,埋怨道。 “这么严重?” 窦武冷哼一声:“废话,羽林卫那是谁都能动的吗?刘氏宗亲若敢私自调动护卫者,视为造反。” “爹,你是说我命大?”窦冕伸长脖子问。 “难道不命大?”窦武俯身在油灯左边的竹简堆中翻了好一会,然后抽出一卷竹简丢给窦冕:“给!你自个儿看看,若不是你干的破事,我会这么的?” 窦冕拿着竹简,转了一个身,偷偷展开瞧了一眼,这不瞧还好,一瞧吓了窦冕一跳,里面全是拐弯抹角的骂人话,反正见不到一个脏字。 “老夫看完里面的东西,差些没吓晕死过去,不过还好,我们外戚都有赎刑之权,最后就掏足足十万金。”窦武伸出右手食指,摆出一副心痛钱的模样来。 “噗……爹,十万金,不就是嘛,我知道你不差那钱,为啥我们要把产业捐出去?难不成您有什么瞒着我的?”窦冕瞪大眼睛问。 窦武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那天入宫的时候,陛下向我提说宫里宦官有些多,老夫早就想着削弱阉竖的权柄,正好第二天朝会的时候,陛下就让众人讨论皇后的人选,于是老夫就让妙儿去办这件事了。” 窦冕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说:“真的假的?爹!咱家玩的有些大吧?连皇后也敢买?” 第601章 替父做主 “别说那么难听,你姐姐容貌端庄,情性和婉,礼度贤淑,举止大方,既能箴女史词,深明礼义,为何不能为天下母?”窦武瞪了那圆溜溜的眼睛,愠怒的问。 “爹,你这话咋听着怪怪的?你若真心如此夸赞我姐姐,那……随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窦冕摊开手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人小鬼大!”窦武站起身走到窦冕身前来,轻轻拍了拍窦冕的头,眼神中带着复杂的神色:“你啊……全天下都是女贱而男贵,唯独我们外戚例外,因女而兴,因女而落,如今陛下已经应衮衮诸公所请,这两天册封就该下来了。” “爹,那我姊姊的册封下来,咱们就是外戚了?” 窦武拉过窦冕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中捏了捏,申请凝重的望着窦冕,压低了声音:“咱们而今遇事当如履薄冰,不得枉自出头,否则窦宪满门的事,迟早会再来一次的。” 窦冕心中一凛,自己本来就是要打算劝自己父亲的,没成想自己父亲却反过来告诫自己。 “父亲,以您的名望,官职唾手可得,我们何必要走这条旧路?这条路虽是捷径,可一不留心,咱们全家就进去了。”窦冕有些担忧的问。 窦武摆摆手:“老夫也不想啊,若是顺烈皇后还在咱们窦家也就不做这念想,哪怕懿献皇后在,咱们窦家也没有如此机会,毕竟窦梁两家的恩怨已经有百余年了,如今却不然,陛下立邓氏女为皇后,老夫自然要争一争,我让她知道以色悦上之辈,不可长久。” “爹!我们梁家和邓家可没有仇啊,邓氏让我们窦家不至于绝嗣,赦免了窦家罪责,有广嗣重祖之恩。” “你懂个甚?”窦武狠狠瞪了眼窦冕:“若不是老夫与邓家还有些交情的份,我会把你姊送进宫?你可知正月刚过,邓皇后便被幽禁暴食?邓皇后虽然生长于梁家,可依然有邓家的血脉,邓氏之恩,我窦家不得不报啊!” 窦冕瞧自己父亲如此义气,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点头,随着窦武走出了书房。 当父子二人刚走到院中,就只听见一阵急促的木屐声从过道处传来,窦武松开窦冕的手,看向来人。 来者是窦武新收的一门客,年岁大约也就二十出头,满脸的意y-x气风发,腰间挂着一柄用蜀锦装饰的剑鞘,长剑不知是何样子,剑穗倒是挺漂亮,汉子跑动之时,剑穗左右的摆动着,打在腰带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盺!何事?缘何如此慌张?” 窦武大声喊住刚刚从过道出跑出来的汉子,板着脸叱责道。 汉子停下双足,不急不缓的整理好衣服,抱拳回话:“禀主公,小黄门特来宣诏,正在正厅等候。” “哦?”窦武余光瞟了眼窦冕:“冕儿,随我去见见天使。” 窦冕小退两部,双手插在袖中,低头跟着窦武,轻步走入绿荫遮挡的过道内。 “哎呀,奴婢打扰国丈请梦了,陛下着奴前来宣诏,我这一路故意拖着时间,怎奈国丈正在午休,还请国丈责罚。” 窦冕刚走出过道口,就听见一声公鸭嗓忽然喊起来,窦冕只看到此人身着一黄色长襦,襦上打一层黑色大背,脚上穿一双黑色木乌履,头戴一顶纱质巾帻,身后跟着几名兵士,这几人着缇裾直衣,腰挎制式环首刀,挺直的身体就像一尊雕塑一般,目不斜视。 当窦冕见到这几名士兵,心中冷笑起来,自从卖官鬻爵开始,能够凑这么几个精锐的人,绝对不好找,看来这个太监为了在这充面子,费了些心思。 “哎呀!宋黄门!失敬失敬,老夫这不高兴嘛,小儿终于得脱囹圄,真乃祖宗庇佑,这不听闻消息,我便起了大早把我儿拉去祠堂祭拜了下,而后有些困乏,我也就小憩一会,勿要见怪。”窦武迎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 “喔……看来奴婢想差了,奴婢还以为国丈是嫌弃我等刑余之人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小黄门冷哼一声,抬起头,目中无人道。 窦冕一听这话中的口气有些不大对劲,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了,不是自己和父亲失礼,是家中下人以为自己是国丈门人,对这些人可能招待不周了。 “今日何人当值?”窦冕在窦武身后大声喊起来。 窦武和小黄门都没想到窦冕会突然喊出这么一句话,不约而同的停下谈话,看向窦冕,两人脸上带着疑惑之色。 正在院中忙碌的几名仆人,听到窦冕的喊声,停下手中的活,快步跑了过来。 “小的见过主人!”众人弓身齐声向窦武禀问好。 窦冕不待窦武向他们回礼,呵斥道:“家中来了贵人,亦敢如此怠慢?难道我窦家没了家法不成?盺!” 那个门客愣了下,意识到窦冕叫自己的名字,站在原地徐徐开口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去!着人将他们各杖三十,发配至养猪场,以观后效。”窦冕一字一句风吩咐起来。 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做,求助似得看向窦武,窦武可算是明白人,一听窦冕话中的意思再加时瞟了一眼对面的小黄门宋典脸上的表情后,窦武就彻底明了过来。 “伯席、盛籺,你俩也算是老人了,难道不知道小黄门乃天子颜面吗?再者说了,老夫就算是国丈,也是天子臣民,岂容尔等放肆?”窦武向盺挥挥手:“你带几人,把他们送到山里面的养猪场去,他们若再不悔改,逐出窦家。” “喏!”盺抱拳向窦武回着话。 这些下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好好的再做事,怎么玩突然就出现了这种无妄之灾,急忙跪在地上求饶着。 盺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句话,所以不等这些下人将求饶的话说出口,带着几名门客,利落地把这些下人拽出了院子。 第602章 宋典 宋典此人出身算是小黄门中最差的,也许是太监本来的心就比较阴暗,所以做事一向都比较阴狠,当才进窦府之后,这些下人对待人总有一点瞧不起人的感觉,所以让他有些不喜,如今见到这些人倒霉,宋典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奴婢听闻国丈家法严明,如今才知此言不虚啊!”宋典似笑非笑的拱着手说。 窦武脸上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板着脸,佯怒道:“宋黄门,您说哪的话?老夫又不是出身军旅,哪会说什么严明不严明的,再者说了,咱们窦家说是外戚,那只是你们给面子,若不给老夫面子,老夫也就是一个卖粮食,能有什么作为?难不成教书还能教出个天来?” “哈哈哈……都说游平公是天下贤者,如今方知游平公有戏言?” “哎!不敢当不敢当,寓教于乐罢了。” 窦冕见宋典说了半天废话,里面全是挑刺的,完全没有宣召的意思,于是窦冕心生一计,走到窦武身边,轻轻拽了拽窦武的衣袍。 “冕儿,你这怎么了?”窦武瞥了眼窦冕问。 “父亲,您不是之前和我说,宋黄门是宦官中的贤者嘛,俗话有言:君子温润如玉,当有一方好玉送于宋黄门,方能相配。”窦冕边说边眨着眼睛。 窦武正要反驳,仔细一瞧窦冕的行止有些怪异,当机就明白过来了。 “哎呀!宋黄门,你瞧我这记性,对对对!老夫怎么把这事忘了,外面天气炎热,请黄门到客厅歇息歇息,不知可否?”窦武猛拍了一下脑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宋典早已经将窦冕的话只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脸上堆满了笑容,脸上本来并不大的一双眼睛,如今都快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缝。 “好好好!正好奴婢肚子有些饥渴,他们也还没用饭。”宋典满意的点着头,顺便向身后的几名兵士指了指。 窦武乐了,这比买卖赚大发了,完全是稳赚不赔啊。 “宋黄门放心,我们窦府饮食一绝,保证不会让诸位饿到的。”窦武大喊一声:“朱仲,你去安排酒席,好好炒几个好菜,亲自作陪。” 正站在大门口的汉子应声道:“哎!晓得了。” “冕儿,你去后院把玉送到客房来。”窦武转过身,面带喜色的吩咐道。 “知道了,爹!”窦冕说完,快步跑进了过道。 窦武走上前,热情的拉着宋典的手,本来他很是厌恶宦官身上的那股尿骚味,如今嘛……那股味道在窦武闻来,仿佛是兰薰桂馥。 窦冕跑回到后院,熟门熟路的跑到杨氏的寝室门口,着急的敲起门来。 “谁啊!”屋中传出杨氏的声音。 “娘!是我!快开门,我爹让我来问你找样东西。”窦冕一边拍门,一边大声说道。 门咯吱一声被拉开,窦冕一瞧是雀,窦冕也不与雀多说话,快步跑到坐在凳子上作女红的杨氏身前,焦急的说:“娘,你赶紧把好玉取一块来。” “玉?要玉作甚?”杨氏眼皮稍稍动了动,手中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作着女红。 “我让我爹给人送礼,这事情关系到我们家以后得命运。”窦冕一本正经的说。 “哦?”杨氏方下女红,将放在大腿上的针线筐放在地上,伸出细弱的右臂,轻轻揉着窦冕:“说说吧,给你爹出了什么主意?为何要送礼?” “娘!此事我给您细说不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您就把玉取出来,我保证把事情办好,咋样?”窦冕一边说一边双手紧紧抓住杨氏的手臂撒起娇来。 雀轻轻关上门,走到窦冕身边,轻轻从杨氏胳膊上掰下都窦冕的双手,柔声道:“夫君,您有话直说就是了,外姑又不会怪罪您。” 窦冕略想了一下:“娘,我们窦家的命可能就在这块玉中,您信不信。” “这么严重?”杨氏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 “阉竖本来就是阴暗之人,若是用一块石头就能买一个安心,何乐而不为?” “那为啥不给钱?钱不一个样吗?我听说宦官都贪财。”雀声若蝇蚊一般问。 窦冕咧着嘴笑起来:“陛下信任宦官,这是都知道的事,但有些事别人不知道,那就是明目张胆的贪污,绝对被人搞到陛下那活不了,何况金银有价,玉无价,以无价之物送人,我这拍马屁咋样?是不是润雨细无声啊?” “呸!真不知道你爹怎么有你这么油嘴滑舌的儿子。”杨氏眼神狠狠地剜了眼窦冕。 “娘,我这可是求生之道啊,何况这个宋典,我看应该是非常人,能够当小黄门,虽说现在没什么用途,但以后尚未可知啊,我打算赌一赌。” “家中也没有多少好玉了,自从你姊姊入宫以后,这些士人隔三差五就来,我去给你翻翻。”杨氏说着话,站起身走到床榻一旁的大红箱子里翻腾起来。 “娘,我外祖父的病好些了没?听说可以下地了?” 杨氏翻了好长时间,才从箱子里面翻出一块华丽的小木盒子,杨氏端着盒子,往窦冕方向边走边说:“你那个药还这行,你阿舅后事都准备好了,没成想你大哥把药送去,直接喝了几副后,七天前后就好转过来了。” 窦冕兴奋的跑到杨氏身前,接过盒子仔细的端详起来,而后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的玉石让窦冕着实惊讶不已,这块玉石被打磨成一个正方体,像县令的铜印一般大小,最主要这块玉半绿半白,甚为美观。 “我去!娘!这玉送人,是不是有些糟蹋了?” “别说什么糟蹋不糟蹋的,此玉是交趾那边送来的,反正你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又不可能拿块小玉打发了吧?”杨氏有些惋惜,但对于事情的轻重缓急,依然能拿捏的准。 “谢谢娘,你赶明儿让大哥多配几服药,每年冬至让外祖父开始喝此药,每次七天。”窦冕兴奋的将木盒合上,快步跑出了房间。 第603章 宣诏 窦武拉着宋典的手走进客厅,热情的煮起茶来,两人本来就是两个圈子的人,所以聊天的内容也就比较缺缺,只不过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看破不说破。 窦冕双手捧着小方木盒,走到客厅门口,站稳脚跟后,窦冕脑袋透进屋里瞧了瞧,看到自己父亲与宋典面面相对坐在茶几两侧,两人脸上挂着标准式微笑,口中没有一句交谈话语,仿佛两人闷头喝的不是茶,而是在饮酒。 “爹,我把玉取来了。”窦冕用着自己稚嫩而又清脆的声音向里面喊道。 “快快快!拿进来,不要让宋黄门久等。”窦武放下茶盏,向窦冕招手催促道。 窦冕费力的跨过门槛,轻步跑到宋典身前,举起手中的木椟:“宋黄门,此物为您准备已经有些时日了,你先看看,可曾入您法眼?” 宋典没想到东西没交给窦武,而是直接交到自己手中,很是惊讶,转过头望向窦武。 窦武好奇窦冕把家中哪块玉送给宋典,正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哪知他脖子刚伸出一半,宋典忽然扭头看向他来。 “呃……宋黄门,你打开看看,可满意?”窦武缩回脖子,讪笑着说。 宋典向窦武拱拱手:“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请请!” 窦武端起茶盏,装着喝茶的样子,掩盖着刚刚的窘态。 宋典双手接过窦冕递来的木盒,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发觉盒中物事的重量有些出乎意料。 宋典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打开一点点缝隙,瞪大了眼睛看了进去。 “呀!此物有些太贵重了啊!” 宋典口中虽然如此说,可手中的动作倒是挺利落的,趁着说话的这会功夫,已经将木盒放进了袖中。 窦冕面色平静的说:“永寿三年,太学生刘陶告陛下: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窃见比年已来,良苗尽于蝗螟之口,杼轴空于公私之求。民所患者,岂谓钱货之厚薄,铢两之轻重哉!就使当今沙砾化为南金,瓦石变为和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虽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能以保萧墙之内也。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今一人铸之,则万人夺之乎!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民,使不饥之士,犹不能足无厌之求也。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 宋典刚刚才把玉放进去,还没暖热便听到窦冕这句与时下有些不应景的话,宋典微微皱眉:“何意?” “小子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还望中官劝劝陛下,以百姓为子,焉可不垂抚循之恩哉?而今边鄙州郡,土地黾裹鼋牵民数更寇虏,室家残破,虽含生气,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天下望陛下之明令久已,是若久旱之地望甘霖啊!”窦冕有些激动的说。 窦武被窦冕的情绪所影响,感慨的说:“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何况与我生意人而言,金玉比至于沙砾,碎珪璧于泥涂,实无用处矣,但于宋黄门而言,金玉方才是可信之物啊!” 宋典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玉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右手伸进袖筒中,手指轻轻触碰着这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沉寂良久,宋典才开口言道:“咱家不过是小黄门,能帮到的不多啊!” “无碍,无碍!”窦武拿起茶壶,细致的替宋典将茶盏斟满,畅快的大笑道:“我窦家虽非高门,也知哪些事当问不当问,请宋黄门放心,老夫也不是那般无眼力的人。” “那就好!”宋典长舒一口气,心中美滋滋的。 “父亲,诏书可曾宣读?”窦冕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话。 “哎呀!咱家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宋典猛拍额头,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对坐在椅子上的窦武言道:“国丈,不知此处可是宣诏之地?” “自无不可!”窦武放下茶盏,走到窦冕身边牵过窦冕的小手。 宋典面北朝南地站到客厅正中央,整了整衣服,如变戏法一般从右衣袖中掏出一卷黄绢,双手捧诏向窦武父子二人,深鞠一礼,用自己独特的公鸭嗓大喊一声,声音拉的老长:“陛下有诏!” 窦武松开窦冕的手,拱手长揖一礼,沉声回道:“臣郎中窦武待诏!” 窦冕有样学样:“臣窦冕待诏!” 宋典缓缓展开展开黄绢,不疾不徐的用公鸭嗓读道:“妃窦氏昔承明命,虔恭中馈,思媚轨则。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正位闺房,以着协德之美。朕夙罹不造,茕茕在疚。群公卿士,稽之往代,佥以崇嫡明统,载在典谟,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兼太尉陈蕃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畅阴教。鉴于六列,考之篇籍,祸福无门,盛衰由人,虽休勿休。其敬之哉,可不慎欤!” 窦冕听完这四字胼文,脑袋晕乎乎的,瞪大眼睛不解的看向窦武。 窦武此时一脸的震惊模样,拱手行礼的双手突然被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俄而,窦武紧绷的脸颊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来,有些前倾的身体颤巍巍地抖动着,既像是兴奋,又像是愤怒,过了好一会,窦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宋黄门,您可是逗老夫耍乐?” “耍乐?”宋典收回黄绢,愣了下:“不知国丈从何说起?” “老夫不是听闻陛下欲入秋立后,怎么会此时诏书下来?难不成此事有恙?抑或是陛下有疑虑?”窦武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第604章 出主意 “国丈,奴婢就与您明说了吧,昨天你家这小子面陛之后,陛下甚为满意,为了让他能够顺顺利利出征,故而此举只是以安其心,国丈还当不要怪罪。” “不敢不敢!”窦武听宋典如此解释,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还没等窦武另一口气喘上来,宋典又开口了。 “国丈,陛下让我来问问,你家这小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另一件事……” 窦武自然是明白人,轻轻拍了下额头:“噢!臣已经将事情办妥了,只需陛下派几名中常侍来,就能交接了。” “好好好!既然如此,国丈您就接诏吧,奴婢这就回宫向陛下禀报。”宋典双手平端着手中的黄绢,往前一递,声音中带着分按捺不住的喜色。 窦冕看着窦武小心翼翼的从宋典手中接过黄绢,目送宋典离开。 正当窦冕想伸手看一看窦武手中的诏书是何样子时,忽听宋典的声音传来:“噢!国丈,奴婢有一事忘了给你说,你幼子的事情陛下已经下了诏令,稍后太尉府可能会把军令会送过来。” “多谢宋黄门提醒,不知我儿可有朝廷派的兵士跟从?” 宋典挡着嘴轻笑两声:“国丈,不是奴婢多嘴,您幼子此去不过是百石吏,虽有募兵之权,可还没有到使唤期门军的地步,至于随从嘛,您家中门客如此多,怎么可能没有人跟随?何必浪费朝廷兵力?”宋典带着劝的语气说。 “老夫一切听从朝廷安排,请宋黄门放心。”窦武笑着拱手向宋典说道。 “哈哈哈……好!奴婢听闻:礼贵夫妇,易叙乾坤,配阳成化,比月居尊,河洲降淑,天曜垂轩。国丈真外戚之楷模啊!” “谬赞啦,我等外戚与陛下是为一体,唯陛下之命是从,况且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 窦冕听到自己老爹的这句话,惊讶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伏低做小,不像是自家老爹的做派啊。 宋典听后,爽朗的大笑起来,挥着衣袖,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了。 宋典刚离开不久,窦武啪的一声,用力将黄绢砸在茶几:“哼!这群阉竖,真全是佞臣!迟早有一天,老夫必尽屠之!” “父亲!太史公有云:传称令色,诗刺巧言,冠璘入侍,傅粉承恩,黄头赐蜀,宦者同轩,新声都尉,挟弹王孙。难道我窦家的往事您忘了不成?”窦冕见窦武似乎要爆发,连忙劝道。 窦武眼角抽了抽:“忠臣之事君也,责其所难,则其易者不劳而正;补其所短,则其长者不劝而遂。今天子之名淡矣,天子之威隆矣,看来短时间是搞不定啦!” “父亲,而今外戚弱,君道亦微,您何不学学王莽的做法呢?” 窦武本来怒气很盛,现在听到窦冕的话,彻底被震惊了。 “我儿有何计策?但说无妨!” 窦冕咧开嘴笑呵呵的说:“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及居位辅政,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岂所谓色取仁而行违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慝以成篡盗之祸。父亲,难道你没发觉咱们与王莽挺像的吗?” “像?哪里像?”窦武一听窦冕拿自己喝篡位之贼做对比,不悦的问。 “王莽通六艺,少有贤才,起自外戚之庶族。” “若非王莽篡位,必为外戚之大贤,亹亹翼翼,日新其德,增修雅素以命下国,逡俭隆约以矫世俗,割财损家以帅群下,弥躬执乎以逮公卿,教子尊学以隆国化。僮奴衣布,马不秣谷,食饮之用,不过凡庶。克身自约,籴食逮给,物物卬市,日阕亡储。又上书归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钱献田,殚尽旧业,为众倡始。于是小大乡和,承风从化,外则王公列侯,内则帷幄侍御,翕然同时,各竭所有,或入金钱,或献田亩,以振贫穷,收赡不足者。开门延士,下及白屋,娄省朝政,综管众治,亲见牧守以下,考迹雅素,审知白黑。就是霍光在世,亦当不得分毫,最多也就萤火比之皓月之辉。”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窦冕面带微笑的望着窦武,因为出主意他可以,但这涉及满门数百人的性命,一切还须窦武自己做决断。 “盖棺始能定士之贤愚,临事始能见人之操守,你说说该怎么做,老夫斟酌斟酌。”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有道是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 窦武越听越觉得窦冕说的有理,抚掌大笑起来:“我儿真乃贤才,不过……即便是如此做,又有谁知道我贤否?” “父亲,咱们一天吃饭的时候,筷子总会碰着碗的,何况大哥他们天天出门,怎么会没有错呢?” 窦武眼神恍惚了一下:“惩罚你兄长?” “父亲,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何况惩罚亦分为很多种,刑、偿、禁皆可,最好能让下人惹事,那样就更好了。” “这……不太好吧,若让人知道,岂不是名声尽毁?”窦武依然有些不敢赌。 “父亲,待君子也敬而疏,遇小人也轻而狎;狎则言无不尽,疏则情不上通。夫中智之人,岂无小慧!然才非经国,虑不及远,虽竭力尽诚,犹未免有败;况内怀奸宄,其祸岂不深乎!夫虽君子不能无小过,苟不害于正道,斯可略矣。既谓之君子而复疑其不信,何异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 “此言大善,不过还须老夫掂量一二,毕竟名者,命也,不敢妄断啊!” 窦冕有些失望,恭敬的向窦武行了一礼:“父亲,我先归家安排一下家中杂事,还请父亲多保重。” “去吧,好生做事,不要堕了窦家威风。” 第605章 聘请 窦冕与雀一回府,立即召黄浮与上官康两人到书房议事。 黄浮由于上了年纪,故而昨夜窦冕走后便去睡了,早晨也醒的早,如今已经过了正午有些时辰,窦冕着人来唤的时候,黄浮正在前院参观热闹的作坊。 上官康可没黄浮那么自律,昨夜人都走完后,上官康便让下人抱来了一坛酒,自斟自饮喝了大半宿,当正在熟睡的上官康被下人叫起床后,上官康来不及洗漱,急急忙忙的跑向后院。 窦冕坐在迷你版的书房内,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时,窦冕平静的说:“水行者表深,使人无陷;治民者表乱,使人无失,礼者,其表也。配天而有下土者,先事虑事,先患虑患。先事虑事谓之接,接则事优成。先患虑患谓之豫,豫则祸不生。事至而后虑者谓之后,后则事不举。患至而后虑者谓之困,困则祸不可御。是故敬戒无怠,庆者在堂,吊者在闾,祸与福邻,莫知其门。” 黄浮怔了怔,甩着衣袖,迈开阔步大笑道:“不富无以为大,不予无以合亲;亲疏则害,失众则败;不教而诛谓之虐,不戒责成谓之暴也。夫小快害义,小慧害道,小辨害治,苟心伤德,大政不险。蛟龙虽神,不能以白日去其伦;飘风虽疾,不能以阴雨扬其尘。邑名胜母,曾子不入;水名盗泉,孔子不饮,丑其声也。故士横道而偃,四支不掩,非士之过,有土之羞也。邦君将昌,天遗其道;大夫将昌,天遗其士;庶人将昌,必有良子。” “哈哈哈……黄先生真有伯夷之才啊!” “不敢当,不敢当,不知公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怎么会做无病之呻吟?难不成公子遇到难事乎?” 窦冕没有言语,而是指着自己对面的席子:“上官康,黄先生,请坐,在下有事需要二人帮忙斟酌斟酌!” “哦?”黄浮观察着窦冕脸上的表情:“公子难不成成了?” 上官康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自己失没失礼,三两步跨到桌案前,瞪大了眼睛,兴奋的问:“公子,何时起行?” 窦冕闻到上官康满身的酒气,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我这班小吏,自然没有面陛的权利,等稍后太尉府来人,将公函及印信带来,们就可以出发了。” “呀!真的吗?不知道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危不危险?”上官康声音中带着些好奇,亦带着分溢于言表的兴奋。 黄浮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上官康的背,轻咳两声:“我等既然随公子前行,公子自为上官,不得无礼!” 上官康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尴尬的笑了笑,扭头对黄浮说:“这不……在里面好几年,我好不容易能够出趟远门,高兴嘛。” 黄浮走到上官康左侧坐定后,双手搭在腿上:“不知公子今日可是听到什么传闻了?召我二人来,所为何事?” 窦冕离席站起来,稽首一礼,长拜道:“小子府中,无甚俊才,异日南下,还当两位助我啊!” 上官康兴奋的站起来,打算直接开口答应,突然黄浮伸过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黄浮言语平和的问:“不知公子欲置我二人为何地?” “自然是下吏!” “下吏?”上官康脸上带着怒色:“我是从牢里出来的,但怎么能把我当下吏?下吏是什么人当的?我可不会做什么下吏!” “难道下吏就低人一等?”窦冕皱着眉头问。 “我当年再怎么说也是上吏,自然知道。” 黄浮轻轻拍了拍上官康的左臂:“大臣专权,下吏持势,何必说这么绝对?何况公子也才一小吏而已。” “命当贫贱,虽富贵之,犹涉祸患矣。命当富贵,虽贫贱之,犹逢福善矣。故命贵从贱地自达,命贱从富位自危。故夫富贵若有神助,贫贱若有鬼祸。命贵之人,俱学独达,并仕独迁;命富之人,俱求独得,并为独成。贫贱反此,难达,难迁,难得,难成;获过受罪,疾病亡遗,失其富贵,贫贱矣。是故才高行厚,未必保其必富贵;智寡德薄,未可信其必贫贱。或时才高行厚,命恶,废而不进;知寡德薄,命善,兴而超逾。故夫临事知愚,操行清浊,性与才也;仕宦贵贱,治产贫富,命与时也。命则不可勉,时则不可力,知者归之於天,故坦荡恬忽。上官老兄,何必在乎名号?”窦冕说着话回到席上。 上官康愣了下:“你……有事瞒着我与黄老?” “公子,可是自领一军?”黄浮听窦冕说完,心里就有了几分疑惑。 “不只是自领一军,募军依然归我。” “募军?那……饷银如何?”黄浮一眼就瞧出来此中的问题。 “此次说是为征南校尉,其实一切都是白搭,要什么没什么,有的只有我、你二人,这还是在你们同意的前提下。”窦冕面露苦笑之色。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公子可曾想过,一军动,可比散财,您可能支撑的起?” 窦冕摸着下巴:“黄先生,如此小事何必想那么麻烦?黔首亦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话,既然募军,我有决断之权,亦有统领之职,饷钱我已经想好了,除了招募之时给数贯就行,剩下的想要赏金,自己上战场去拿。” 上官康反驳道:“这办法似乎不行吧,我之前也经常下到乡亭处理事情的,这些人奸滑的有些厉害,您这有可能行不通。” “哈哈,若真是文官要钱,武将怕死,这匪我还剿定了,反正我要募兵的地方,不同于其他地界,我招兵很严格,而且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窦冕面露沉毅之色。 黄浮轻抚胡须:“若只是只有我们三人,能招募多少兵士?招来了又如何?管理兵士怎么办?训练怎么办?后勤怎么办?需要考虑的地方,着实太多啦,公子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第606章 没有办法的办法 窦冕摊开手,苦笑道:“我也想考虑啊,可没办法啊,今天在家父府上,碰到了宣诏的小黄门,他告诉我,随从让我从家里带,至于别的朝廷也不会过问。” 黄浮与上官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垂下头思索起来。 “公子,你这最大的权利有多大?”上官康很现实,不再纠结于自己是不是下吏,而是问最切实的问题。 黄浮黑着脸说:“管子有云:地博而国贫者,野不辟也,民众而兵弱者,民无取也。故末产不禁,则野不辟。赏罚不信,则民无取。野不辟,民无取,外不可以应敌,内不可以固守,故曰有万乘之号,而无千乘之用,而求权之无轻,不可得也。” “黄老,你就别卖关子了,您说的这什么意思啊,我根本就听的云里雾里的。”上官康挠着头,不解的问。 “千人而成权,万人而成武,你何必在乎朝廷给公子的那些权呢?而今我俩若藤蔓,依附于公子,权力大小,与我等何干?” 上官康听出黄浮话语中的意思,连忙向窦冕道歉,窦冕对上官康的话本来就不太在意,也就一笑了之。 黄浮向窦冕拱手道:“公子找我俩来,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事,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哈哈哈……黄先生果真是明白人,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至于行不行,你们二人先商议一下。” 黄浮碰了下还在发愣的上官康,上官康回过神,随黄浮长拜起来,黄浮口中道:“请公子吩咐,我等二人,只不过是刑徒,您既然看的起我们,我们定当竭力以报。” “夫将者,人命之所县也,成败之所系也,祸福之所倚也。而上不假之以赏罚,是犹束猿猱之手,而责之以腾捷;胶离娄之目,而使之辨青黄,不可得也。若赏移在权臣,罚不由主将,人苟自利,谁怀斗心?虽伊、吕之谋,韩白之功,而不能自卫也。故孙武曰:将之出,君命有所不受。亚夫曰:“军中闻将军之命,不闻有天子之诏。是故权者,人莫离也。” 黄浮眉头一皱,心中浮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活了五十多年,遇到过太多的人,当年自己也算得上青年才俊,单从没有一人能如窦冕这般将权力说的头头是道的。 “公子,你有话直说,我虽然读过一些书,但您说的实在太深奥,我听不懂。”上官康直白的抬起头说。 窦冕微微一笑道:“天下有信数三:一曰智有所有不能立,二曰力有所不能举,三曰强有所有不能胜。故虽有尧之智而无众人之助,大功不立;有乌获之劲而不得人助,不能自举;有贲、育之强而无法术,不得长胜。故势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故乌获轻千钧而重其身,非其重于千钧也,势不便也。离朱易百步而难眉睫,非百步近而眉睫远也,道不可也。故明主不穷乌获以其不能自举,不困离朱以其不能自见。因可势,求易道,故用力寡而功名立。时有满虚,事有利害,物有生死,人主为三者发喜怒之色,则金石之士离心焉。圣贤之朴深矣。古明主观人,不使人观己。明于尧不能独成,乌获之不能自举,贲育之不能自胜,以法术则观行之道毕矣。是以智短则不知化,不知化者举自危。不知黄先生可听明白?” “老夫初出囹圄,自当竭诚以报公子,可知危之人,必有胆怯之处,还请公子宽限几日,容老夫走一遭。” 窦冕心中大喜,脸上堆满了笑容,快速扶起黄浮:“地上有些凉,黄老,快快请起。” “哎呀!老胳膊老腿了,没事没事。”黄浮说着话,颤巍巍站起来,揉着腿,轻声叹息道。 “反正上官康也没什么事,黄老就把他带着,就当去见见世面。” “好好好!这些事情紧早不紧迟,那老夫准备准备这就去。”黄浮说话间,轻轻踢了脚上官康,上官康爬起来,胆小的缩着脖子,半天也不出声。 窦冕一番简单的交代后,黄浮拉着上官康离开了。 当黄浮二人刚刚离开不足半刻钟前后,下人便在书房外禀告说朝廷来人了。 窦冕随便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跟着下人走进了院中的会客厅。 来人是一个年过三十的汉子,此人一身官服穿的板板正正,脚上穿着黑色的皂靴被擦的蹭亮,让窦冕都有些好奇擦鞋的材料。 “在下便是窦冕,不知这位是……”窦冕真在门口拱手问。 汉子左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平端在胸前,一直观察着客厅中的装饰,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童音,汉子转过身看向窦冕,当见到窦冕一副还没长开的样子,疑惑的问:“你是窦冕?” “如假包换,真是窦冕!” “既然这样,那我的事情就办完了,给!你的公文!”汉子将手中的竹简往窦冕胸口一塞,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你不给我读吗?难道怕我不识字?”窦冕展开竹简瞧了眼问。 “你家这么大,门客许多,自然会有人识字,何必我一郎中费那口水。”汉子停下脚步,冷哼一声,揶揄道。 “这里靖荆州匪患,早报捷音,是何意思?陛下赐我之权是剿是抚,抑或是剿抚并用?”窦冕看着竹简问道。 “陛下乃仁君,自然希望少造杀孽,毕竟兵者为不详。” “哼!书呆子!你们都理解错了,这份公函大错特错,若按照你们的写法,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拿回去重新写。”窦冕说完将竹简往后一扔,自顾自的坐到了凳子上。 “放肆!此乃公文!”汉子瞪大眼睛怒斥道。 “你回去这样写:四方胡虏,若有敢妄动兵戈者,必灭其种,绝其苗裔,凡诸郡若胆敢有称兵者,斩!”窦冕杀气腾腾的说完话,端起已经冰凉的茶水饮用起来。 汉子被窦冕的话感染的心潮澎湃,捡起地上的竹简,向窦冕抱拳道:“在下林肃,必如实禀告太尉。” 第607章 选护卫 窦冕送走林肃,独自一人走到前院,刚出过道口,窦冕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算,还往后滑了一截距离。 “哎呀!公子!老头子没长眼睛,走的太急了,撞到您了,您别怪罪。” 窦冕被人撞得晕乎乎的,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待看清来者是早晨姓陶的老头,窦冕皱眉道:“事情可办妥了?” “回公子的话,老头子这不来向您禀报嘛,没想到冲撞了您。” 陶姓老头一个劲的拱手作揖,低声下气的赔着错。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还不快扶我起来?” 陶老头小步走过来,蹲下身将窦冕拉起来,顺便还帮窦冕拍了拍背后的尘土。 “带我去看看!” “喏!请公子随小人来。” 陶老头兴冲冲的弓着身子,跑出了过道。 窦冕跟着陶老头,眼瞅着陶老头进了靠近东边围墙的一间房子,房子青砖青瓦,宛若一个用石头雕刻出的大模型,房子没有一处窗户,看不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从并不宽阔的大门走入其内,窦冕看见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其中最多的要属武器了,刀勾剑戟应有尽有,整齐的分类摆放在各个空隙处,靠在里面的位置,堆放了一大捆一大捆的竹竿,不知道是作何用的。 中间这块属于过道的空地上,站满了许多汉子,窦冕弯着腰数了一遍露出的脚,大约也就十多个人。 “公子,这一共有一十二人,都是我们从护院中找出的好手。” 窦冕摩挲着下巴,轻蔑的笑道:“此次南下,乃是攻城拔寨,刀口舔血的生活,若是有不想去的,离开吧。” 陶老头听到这句话,赶忙劝起窦冕:“公子,这些人都是窦家的人,您就算要他们的命,也不过是一句话,不用如此了吧。” “不!”窦冕伸出示意:“他们都是活契,上有老下有小的请离开,我可不想让人落得个家破人亡。” 窦冕说完,人群里走出三个汉子来,耷拉着头,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家中独子的离开!” 陶老头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铁青,他年轻时也算经常替人做工的,哪里见过还有走么挑人的,一时间心中很是不满意。 窦冕话音刚落其中有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迟疑的往右伸了伸脚,忽然又收了回去。 “哪个伸脚的出来,为何把脚收回去?”窦冕大声问道。 汉子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窦冕说谁,窦冕伸手一指:“说你那,哪个头发跟鸡窝似的那个,对!就是你,别再看了。” “小人于鸷,见过公子,小心刚刚只是脚站的有些麻,松松筋骨。” 窦冕冷哼一声:“既然没事,那我就不与诸位啰嗦了,我实话与你们说了吧,我只知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将贵智而不贵勇,你们十人中只能有三人留下,且随我来吧,若过关者,自然可以留下来随我南下。” 这十个汉子听后一时间有些慌乱起来,他们以为进来就能南下,哪知道窦冕还嫌人多,可这会窦冕的话已说出口,想要让窦冕更改,肯定是不可能了,于是这群人抱着各子复杂的心态,随窦冕出了武库。 窦冕将众人带到大门口,指向通往上东门大街的路吩咐道:“你们全部站在门口,在我喊出出发的时候,从这里到街上各自买一份吃食回来,此行最后回来的三人,淘汰!” 众人听到窦冕的这要求并不高,也就没有了什么异议,纷纷走到大门口,站在了外面的场地上。 “出发吧!” 窦冕话音一落,众人一窝蜂的向小路方向跑了去,看不出有训练过的模样,完全就是乌合之众。 “公子,他们这……您不担心他们投机取巧吗?”陶老头等这些人离开后,凑过来轻声问。 窦冕莞尔一笑:“吾闻之,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却死而灭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君亟定变法之虑,殆无顾天下之议之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见负于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骜于民。语曰:愚者暗于成事,知者见于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故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 “小人……小人不识字,听不懂公子的话。” 窦冕翻着白眼解释道:“我现在不是招兵,要那种实在人,有何用?我要的是脑袋够用,脚还快的。” 陶老头皱着眉头:“那不就是偷奸耍滑嘛。” “我现在手中有募兵之权,新人肯定不可信,那自然就只能用自己人,可自己人太过老实的不能用,因为那样管不了人,太过奸滑的也不能用,因为那样的人让人不放心,无勇力的人不能用,无向上之心者,也不能用。” 陶老头听完窦冕说的一堆不能用,陷入了沉思,这几句话让他感觉之前的行为处事似乎都是错的,老一辈教育他,做人要实事求是,为人要忠,交友要义,但轮到窦冕这里,似乎不大好使了,窦冕根本不在乎忠义二字,只看才和勇。 窦冕走到院里子,爬上搭在围墙上的木梯,上面正在放哨的护院,一人将窦冕拉上去,一人则赶忙端了一张凳子过来。 从窦冕的府院到上东门大街,其实路程并不远,坐车也就半刻钟左右,而且这段路修的很好,地面铺了薄薄一层小石子,这些人你拥我挤的冲到街边,迅速的观察起哪里卖有食物。 这些人中有几人脚力快些的,直接转了个弯,跑到另一边的菜市场,随便买些能生吃的青菜,一溜烟的往回跑,有些人反应慢,则满街跑着卖吃食。 反正一个来回,这些人最慢的也只是花了不足半个时辰。 窦冕坐在围墙上,看着这些人稀稀落落的站在门口的空地,指着最后的三人:“你们三人退出,把买来的食物都一一检查一遍,若是偷奸耍滑的,你们顶上。” 第608章 独具一格 这三人检查了一遍众人手中的食物,一时间犯了难,他们三个买的是熟食,这里面大多数却买的是能生吃的青菜。 “公子,这青菜算不算食物啊?”一位正在拿别人手中的萝卜与自己手中油饼对比的汉子,大声问道。 窦冕一听偷奸耍滑到这种将食物划分到这么笼统的地步地步,冷笑着站起来,大声喊道:“既然是食物,那自然可以直接实用,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吃下去。” 这些人听到窦冕,纷纷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买的东西,而后慢慢的将食物塞进嘴里。 其中一人则比较惨,他是最先回到的这里的,可他买东西的时候,直接就在路口的摆摊处,买了一包八角,而今窦冕让把东西吃下去,这汉子就彻底没辙了。 “公子!他买的不是吃的!”这三个买熟食的汉子,齐刷刷的指向这汉子,大声喊道。 “那你们三个人里面,最先到的顶上去,那个买不是食物的人出列!”窦冕指着站在原地一脸踟蹰样子的汉子说。 汉子咬咬牙,有些委屈的站出来:“公……公子,小人买的是调料,也算是食物!” “去吧!愿赌服输,不用狡辩了。” 汉子闭上眼睛,有些不甘的点点头,跺了跺脚,落魄的转身离开了。 这本来应该淘汰的三人,围在一起,低声商量一番后,一名脸像盘子的汉子被推举出来,让人看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感觉。 等众人食物下肚,窦冕对围墙下的陶老头喊道:“陶老!你去取一些针线来,顺便让夫人找几个会女红的婢女过来!” “晓得了!老头子这就去!” 陶老头话音刚落,便叮叮哐哐的从大门跑向了过道方向。 距离窦冕很近的一个汉子,听到窦冕的喊话,窃笑着跑过来,弓身问:“公子,找针线作甚?” “你会穿针线吗?”窦冕扭头问。 汉子摇着头,不屑的说:“不会!那是女人的活计,我一大男人学那作甚?” “这针线可是好东西,能够知道人静不静的下心来,可以考教人在慌乱时的反应,你那有大锣没?” 汉子听的云里雾里的,最后一句话倒是听懂了:“有哩!小人这就去仓库给您取去!” 窦冕等护院汉子走后,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大声说:“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凡兵上义;不义,虽利勿动。非一动之为利害,而他日将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义可以怒士,士以义怒,可与百战。” 下面站立的众汉子,听到窦冕满口的之乎者也,顿时感觉脑袋发懵,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问,陶老头便已经带着两名女婢端着针线筐从院中走了出来。 刚刚跑去寻找大锣的汉子与陶老头的速度差不多,陶老头刚到,汉子正好也爬上围墙。 窦冕举起右手,指着两名女婢:“你们两位给每人发十根针,一根线,在我手落之时,开始将这些针穿在线上,最后两人淘汰出局。” 这些汉子听到窦冕要让自己做这细活,顿时炸了锅,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窦冕可不管这么多,等女婢将针线发到这些人手中时,窦冕大汉一声:“开始!” 这些汉子们本来都是糙汉,打打杀杀做苦力还成,做这事真就有些不再行了,手忙脚乱的穿不上也就算了,最搞笑的事,有几人连针都拿不稳。 窦冕身边的这护院,听到窦冕低声交代的话,三两步跳下围墙,拿着一块铜锣,节奏杂乱的敲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噪音,让本已经找到窍门的汉子再次乱起来,有几人竟然面色慌乱。 十支针,窦冕等了都快有两刻钟前后,才出现了最终的结果,让窦冕感觉例外的事,刚刚加入进去的老实汉子,竟然没有被淘汰,而是这些人中第一个完成的。 经过两轮淘汰,留下的这无人,窦冕很是欣赏,一个个身材魁梧不说,脸上都还带这坚毅之色,若按照招兵的规则来看,这几人完全能归到精兵的行列。 窦冕经过一番取舍之后,说出了最后的命令:“军中有大勇、敢死、乐伤者,聚为一卒,名曰冒刃之士;有锐气、壮勇、强暴者,聚为一卒名曰陷陈之士;有奇表长剑、接武齐列者,聚为一卒,名曰勇锐之士;有披距、伸钩、强梁多力、溃破金鼓,绝灭旌旗者,聚为一卒,名曰勇力之士;有逾高绝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名曰寇兵之士;有王臣失势欲复见功者,聚为一卒,名曰死斗之士;赘婿人虏欲掩迹扬名者,聚为一卒,名曰励钝之士,有死将之人子弟欲与其将报仇者,聚为一卒,名曰敢死之士;有贫穷愤怒欲快其志者,聚为一卒,名曰必死之士;有胥靡免罪之人欲逃其耻者,聚为一卒,名曰幸用之士;有材技兼人能负重致远者,聚为一卒,名曰待命之士。不知你们可算什么士!” 剩下的五人没有任何交流,直接向窦冕躬身抱拳:“一切听公子吩咐!” “好好好!”窦冕抚掌大笑起来:“而今天下,智者多矣,然军士之中唯善骑射,材力绝人者,方可有富贵险中求的资格,既然你们这样说,那就定了,此节那就考骑射!” “骑射?”五名汉子没有一人脸上的表情是好看的,纷纷露出苦瓜脸,骑射这东西,在大汉可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毕竟穷文富武几百年了,想学武哪有那么好学?原因很简单,没钱!有钱谁还来当家奴? “陶老,你着人去安排校场,不摆远了,也就六十步吧。” 陶老头愣了愣,大声回道:“公子六十步是不是太远了?他们平常都是玩步弓的,马弓没玩过啊,若是出了岔子,那就……” “我记得一石弓就能射八十步开外吧。” “那不一样,步弓就是两石也吓不住人。”陶老头反驳道。 第609章 意外收获 窦冕不顾众人的反对,着人去马厩取来几批不带马鞍的驽马来,这些马基本上都是被阉割过,很是温顺。 还没有被淘汰的五名汉子,见到马,一个个兴奋的都快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了,还不能窦冕下令,纷纷爬上自己相中的马背。 陶老头到武器库中,并没有找到所谓的马弓,最后只找到了一些不足石许的步弓,这些步弓看家护院还是能将就,但若要上阵杀敌那就是笑话,弓拉起来软绵绵,射出去的箭支轻飘飘的,能够射到哪个位置,只有鬼知道了。 也就是这么几张弓,这几名汉子还当宝一样放在手中摩挲着,仿佛拿的不是次品,而是一个宝贝。 窦冕鉴于这些人都是新手,自然也就不怕哪个强哪个弱了,于是大手一挥,将整个院门外的空场地当做跑马场,至于场地外的树林中,窦冕就把那里当做靶子。 这些汉子一听窦冕要求就这么简单,自然欢喜非常,待下人们将箭壶一一分给众人后,汉子们开始摸索起马背上射箭的诀窍来。 因为窦冕对骑射也没什么研究,只能坐在围墙之上干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这些手执长弓的汉子,到底是习武之人,几经摔倒,又几经攀爬,渐渐的都摸索出了一些门道来。 当这些人可以稳稳坐在马背上行动自如后,窦冕发出了“比试开始”的命令。 窦冕声音一落下,有四名汉子驾着马,一窝蜂似的冲向场地边,拉起弓,将搭在弦上的弓放了出去,唯有一人骑着马站在原地。 窦冕坐在围墙上,仔细打量着这个汉子,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当汉子转过头看向窦冕,颔首一笑的瞬间,窦冕认出了此人——于鸷。 只见于鸷向返回来的汉子们挥挥手,这四名汉子对自己的技术不大相信,一股脑的跳下马背,牵着马站到了一侧。 于鸷用脚轻轻的磕了下马腹,马缓缓踩着步子往前走,远门外的空地大约有三十与步的长度,马刚跑没两步,忽然加速,当行到距离场地边两三步左右,于鸷左手紧紧握住马缰绳,顺便还将弦攥在手中,而后右手从马脖子处的箭袋内,取出一支箭,没做任何的瞄准动作,右手搭弓放箭,一气呵成。 箭支从弦上飘出的瞬间,林肃左手往左用力猛的拉下马缰绳,于鸷匹一个极速转弯,从空地的高坎处躲了过去。 陶老头被于鸷最后的这一番动作,吓得着实不轻,当林肃控马走到一侧停下来时,陶老头忍不住骂了句:“真是寻死的玩意儿,迟早自己把自己玩没了。” 窦冕看完于鸷一系列操作,虽然对最后的那一射有些不大满意,但对前面那一轮有模有样的操作,还是感觉很舒服的。 “去将刚才射程最近的两人淘汰,剩下的三人先到内院用餐。” 这五名汉子,除了于鸷之外,剩下的四人,纷纷牵着马走到坎边,伸长脖子望向自己放出的箭支位置,淘汰的人心中有些失落,留下的人则满脸的欣喜之色,与身边淘汰的人,手舞足蹈的夸张比划着。 让人感觉惊讶的是那个面相老实的汉子,本该最早被淘汰的他竟然还成为了留下的三人中的之一,饶是围墙上这几名看热闹的护院,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一声:“走了狗屎运。” 三人中唯一让窦冕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另一人,此人面相敦厚,骨架有些矮,看起来有些淡薄,面色被晒得黝黑,不似与林肃与另一人,完完全全就像是做苦力的。 这三人在下人们的带领下,兴高采烈的走进院子里,一个个就像打了胜仗般大吼大叫起来。 窦冕大声将陶老头唤上墙头,陶老头比这些留下的汉子还高兴,因为留下的这三人全是他寻来的,若是这几人混的好,他自己的待遇也会比之前好上许多,毕竟大汉当下流行的便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不知公子叫老头子来有什么事?”陶老头弓着身,低声询问道。 “除了林肃,还有两人是什么人?”窦冕坐在凳子上,沉声问。 “回公子的话,那个矮一些的叫冯牙,脸大的阮甲。” “哪里人士,因何入府的?” 陶老头低眉顺眼的陪着话:“冯牙……小人之前不认识,还是进府里才认识的,阮甲倒认识的早一些,前几年村上地龙翻身,夏天又遭了灾,咱们一同从南方逃难来的。” “回公子的话,小老儿与阮甲咱们都是荆州鲁阳人,不过那冯牙听口音倒像是北方人。” 窦冕摸着下巴问:“那于鸷又是什么人?” “于鸷此人我听他自己说好像是河东人,因为家里的地没了,故而当起了游侠,听说手上还有过人命,至于真假,人家不说,老头子也不敢问。” “人命嘛……乱世人命贱如狗,不然哪里来的‘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的说法?行了,你退下吧,去让厨房好好做几道好菜招招他们,你亲自作陪,反正这天儿不早了,我也该去用餐了,让他们赶明儿起早些等我。” “喏!小人知道了!那……老头子去了。” 窦冕摆摆手,深吐一口浊气:“去吧!” 陶老头向窦冕拱拱手,飞也似的跳下围墙,整个有些发驼的背,在脚踩地面的那一刹那,绷的直直的,恍若年轻了许多。 一直陪在窦冕身边,观看完这一道道不伦不类选拔的护院,好奇的抻着脖子问:“公子,您这选人也太简单了吧?早上我听那咱们头说,您不是要招南下平乱的吗?怎么会这么选?这样选下来的人,能用?” 窦冕对护院的问话嗤之以鼻,反问道:“你认为他们没实力?” 护院想了想肯定的说:“这多简单,若让我来做,我能做的比他们好!” “不不不!你不可能做的比他们好,我选的这些人别看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有一点你比不上,那就是心细。” 第610章 合计 护院愣了愣:“心细?” “兵者,仁、智、信、勇、严缺一不可,今天选的仁与信暂且不说,智、勇、严三者,你认为会做的更好吗?别逗我了,好好学吧,别整天还在想着当一护院,因为迟早我还需要你们去冲锋陷阵。” 窦冕说完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护院那激动的有些僵直的右手,自顾自的勇梯子上走了下来。 一进内院,黄浮也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哎呀!公子真是好兴致啊!” 窦冕怔了怔:“黄先生回来怎么如此早?难不成事情已经办成了?” “哪有那么快?上官康他是本地人,用不上我咯,老头子我啊,还是安安生生的在家饮酒作乐算咯!” 窦冕心中咯噔了一下,迎上去伸手抓住黄浮的手:“黄先生,怎会突然有如此想法?小子还想让您多辅佐辅佐我啊!” “哈哈哈……还终于有个识货的人,这会我正好腹中有些饥饿,公子不知可有兴趣与老夫共饮啊?”黄浮捋着胡须,畅快的大笑起来。 “长者请,那晚辈就生受了!” 窦冕笑盈盈的拉上黄浮,走到左侧距离围墙挺近的一间客厅中,而后吩咐婢女们整治了一桌略显的有些素的菜肴。 趁着饭菜还没上桌,窦冕向黄浮打听起来。 “黄老,怎么你此行会一无所获呢?” 黄浮轻抚胡须,心不在焉的说:“世道变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夫去一家一家拜访,这些人全都拒而不见,似乎对老夫有些成见啊!” “黄老,您不必介怀,如今自天子亲政以来,让司隶地区伤心久矣,就是这些人有什么过激之处,您也该体谅体谅。” “老夫而今方知当年范滂为何不接受朝廷公车征召了,真不知何年是个头啊!” 窦冕见黄浮如今不再朝廷,还在操着朝廷的心,哑然失笑道:“满而不损则溢,盈而不持则倾。凡作乐者,所以节乐。君子以谦退为礼,以损减为乐,乐其如此也。以为州异国殊,情习不同,故博采风俗,协比声律,以补短移化,助流政教。天子躬於明堂临观,而万民咸荡涤邪秽,斟酌饱满,以饰厥性。故云雅颂之音理而民正,嘄噭之声兴而士奋,郑卫之曲动而心淫。若陛下盈满月圆,要我等何用?为人臣者,宠有孝弟长幼顺明之节,通有补民益主之业,而今我们要做的是如何来补民,而不是如何来劝陛下。” 黄浮听完窦冕的话,觉得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离凳长拜道:“老夫空余半百,今得公子言,方知老夫眼界之短啊!” “快快请起,晚辈当不得如此大礼,道德经有云: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还往黄先生多多扶携于我,不然小子可就夭折啦!” 黄浮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低头思索良久,徐徐迈着步子:“当今荆州政令不通,乃流贼所致,然却流贼之办法者,有二。” “有二?难不成剿、抚?”窦冕猜测道。 “不!兵者凶器也!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这等花费,还须计算兵将之多寡,实乃有些过矣。” “不知黄老有何妙招?”窦冕拱手问。 “堵、疏!” “愿闻其详!” “堵着,众兵困于孤城是也,至于疏嘛……既然他们爱做流民,那就让他们做就是了。” “您是打算赶紧杀绝?”窦冕自己感觉自己已经心都更狠了,没想到遇到一个比自己还心狠手辣的人,轻声道:“围困孤城,倒是可以,可这疏是不是有些狠了,搞不好整个荆州就乱了阵脚,桂阳此地濒临交州,多山也就罢了,最主要蛮夷众多,一不小心南方就全乱了。” “兵法云:胜疏,盈胜虚,径胜行,疾胜徐,众胜寡,佚胜劳。积故积之,疏故疏之,盈故盈之,虚,故虚之,径故径之,行故行之,疾故疾之,徐故徐之,众敌众之,寡故寡之,佚故佚之,劳故劳之。积疏相为变,盈,虚相为变,径行相为变,疾徐相为变,众寡相为变,佚劳相为变。毋以积当积,毋以疏当疏,毋以盈当盈,毋以虚当虚,毋以疾当疾,毋以徐当徐,毋以众当众,毋以寡当寡,毋以佚当佚,毋以劳当劳。积疏相当,盈虚相当,径行相当,疾徐相当,众寡相当,佚劳相当。敌积故可疏,盈故可虚,径故可行,疾故可徐,众故可寡,件故可劳,以逸待劳,方为上策啊!” 窦冕听的云里雾里只有最后一句明白了:“那为何不用围城之法?” 黄浮摇摇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公子既然说桂阳多山,多蛮族,那多少可围,多少可困?唯有以逸待劳方为根本,一可除患,二嘛……可宣朝廷之威仪!” “黄先生这么说……似乎可行,但有些太过复杂,我有一策,不知黄先生可否与我参考参考?” “哦?公子暂且言之!”黄浮惊讶的看向窦冕。 “我在想……既然咱们是去南方剿匪,肯定要做的漂亮一些,南方不像北方,有那么多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的官职,南方只有象林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象林营应该是烂掉了,咱们可以从象林营入手。” 黄浮脸上带着担忧之色,若有所思的插嘴道:“公子,老头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黄先生但讲无妨!” “象林营在交州,而交州有交州刺史,咱们若去,那就有夺权的嫌疑。” “那怎么办?” “征南将军若不管,咱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窦冕忍不住笑出声来:“征南将军?黄先生,您别逗我,征南将军的名号,除了光武时期岑彭曾担任过征南将军,之后谁都没有资格。” 第611章 难破之局 “那……交州刺史可是管着象林营?”黄浮压低声音问道。 窦冕摆摆手,满不在乎道:“管他呢?咱们做好自己就行。” “老夫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黄老有话但讲无妨!” “荆州东连扬州,南越衡山至五岭,北接荆山,因以为名。自武帝划天下为十三州,至灵帝中平五年,选重臣出任州牧以来,荆州有南阳郡、南郡、江夏郡、桂阳郡、武陵郡、零陵郡、长沙郡国七郡,吾曾听闻此州土地险阻,山夷民弱,易倚弱也。故有厥上惟涂泥,厥田为下中,厥赋为上下之说,我等之所想,实难为之啊!” 窦冕摇头反驳道:“我可不这么想,有道是穷乡僻壤出刁民,不然零陵、桂阳地界,哪里来的有这么多造反的人?既然造反的人多,那我诱以重利,黔首自然云集而景从,至于我们我们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平叛,而是衣着、铠甲、辎重怎样到达南方。” “公子,南方不缺粮,荆州本就一年两熟,相对于背地而言,富庶许多,我等只需着人分批将糙米吃进来,自然也就没有缺粮草之说了。” 窦冕听后,猛拍了一下额头,自己埋怨起自己光顾着办事,竟然忘了最基本的地理常识。 “好!我稍后去跟夫人商议一下,免得把这事忘了。” 黄浮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婢女们呼呼啦啦的从门外走进来,将一盘盘整齐的菜肴放在八仙桌上,又退了出去,一来一去,不过也就眨眼的工夫。 黄浮金刀大马的坐到上席,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窦冕则坐在左下首,对黄浮的失礼之处毫不在意,一时间食者无话。 待用完饭食,下人们进来利索地将桌上残羹剩饭整治干净,整间客厅再次归于了安静。 客厅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院子里高高挂起的灯笼徐徐被点亮。 黄浮左手攥着还剩下的半壶酒,右手揉着已经吃撑的肚子,散漫的靠在椅背,翘着二郎腿,打着饱嗝。 “公子,不知道您今天可找到可意的护卫了?” 窦冕正端着一份消食汤,闻言而笑:“怎么?你有想法?是不是打算把他们带去?” 黄浮干笑两声:“老夫这样整天在府中吃闲事也不是办法啊,总归要做些什么。” “有志者事竟成,伫看荣华之日;成丹者火候到,何惜烹炼之功?黄先生不必自怨自艾,我们家里也不缺你那几口吃食,你就先在府里将养几日,若是真要寻些事情,我寻的那仨护卫,无一技傍身,黄先生之前不是做过东海相嘛,给他们教教骑射。” 黄浮深闷一口酒,顿时觉得浑身安泰,轻叹一声:“公子啊,此事老夫真做不了,您若找些别的,老头子还能将就将就,至于这骑射,老夫真不会啊,东海国地处沿海,北接徐州、泰山二郡,并没有跑马之地,您若是说让我训练一下这战阵之法,老夫还是会一些的。” “那……要不这样,反正家里也没管家,靠一女人办不了什么正事,赶明儿你去盘下家中的余财,若是不够,我也好去向父亲讨些来。” “难道荆州刺史不该给咱们出军饷吗?” “军饷?你想啥呢?那荆州刺史度尚是侯览看地出身的,我可不敢拿自己的命赌,毕竟这次我要养活一堆人,不敢出现一丝差池。” “侯览?”黄浮停下手中的往口倒酒的动作,就像跳尸一般站了起来:“可是高乡侯侯览?” 窦冕瞟了眼黄浮,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对!不过现在可不是高乡侯了,日封十三候,差不多都被撤了,连尹勋尹伯元的都乡亭侯都被免了,何况这些无根之萍?” “唉!此事让老夫想到了太史公写的那几句话,景帝即位,因修静默。勉人於农,率下以德。制度斯创,礼法可则。一朝吴楚,乍起凶慝。提局成衅,拒轮致惑。晁错虽诛,梁城未克。条侯出将,追奔逐北。坐见枭黥,立翦牟贼。如何太尉,後卒下狱。惜哉明君,斯功不录!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戮辱而怜其臣子者,臣之原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数百年前的事是如此,这百年间,不也是一样嘛?” 黄浮面色凝重,亦步亦趋的在客厅中来回走动着,带着询问的口气问:“不知公子于此事可有对策?我们若进荆州地界,可就落在荆州刺史手中了。” “无碍!反正我虽说是为荆州刺史治下官吏,但听调不听传,他的官职对我没什么压力,我只要把兵士训练好,凉他不敢把我怎么着。”窦冕自信的说。 “那老夫下去先准备准备,明日先拿您招的护卫练练手,以免老夫以后遇事慌了手脚。” 窦冕站起来拱手说:“自无不可!我这次选的人,别的不怎么样,但都能算得上福气之人,一切就有劳黄先生了!” “古之善用兵者,赢缩以为常,四时以为纪,无过天极,究数而止。天道皇皇,日月以为常,明者以为法,微者则是行。阳至而阴,阴至而阳;日困而还,月盈而匡。古之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与之俱行。后则用阴,先则用阳;近则用柔,远则用刚。后无阴蔽,先无阳察,用人无艺,往从其所。刚强以御,阳节不尽,不死其野。彼来从我,固守勿与。若将与之,必因天地之灾,又观其民之饥饱劳逸以参之。尽其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宜为人客,刚强而力疾;阳节不尽,轻而不可取。宜为人主,安徐而重固;阴节不尽,柔而不可迫。”黄浮长吟着走出客厅,双腿已经有些不稳,左右摇晃,完全就是酒鬼发酒疯的模样。 窦冕转过身,将放在茶几上的消食汤一饮而尽,心中被这些杂事已经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魂不守舍放下陶碗,满怀心事的走出了客厅。 第612章 滥竽充数 一眨眼三天时间过去了,窦冕每天除了教习挑选来的三名护卫,剩下的就全把时间花费到和自家父亲扯皮上来了。 靠着几日的水磨工夫,窦冕终于“说服”窦武派了两个车队南下,虽然具体的位置没说,窦冕心里也明白的跟镜子似的,不外乎益州和荆州,只有这两个地方才是产粮大户。 黄浮经过几天与三名护卫的交流,渐渐地也都熟悉了,这些人痴迷于黄浮的学识,一个个整天跟仆从一般,身前身后的伺候着,好不热闹。 上官康这一去,花了两天时间才回府,当一进府,众人就觉得很惊讶,上官康竟然会找来两名落魄的汉子,这两人头发脏兮兮的都黏到一起了,衣服就更不用说,破烂不堪,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馊臭味。 管家柔见到上官康带来的这人,顿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随便给配了两名下人去伺候。 这些下人伺候人,全看主家脸色形式,虽然柔没有吩咐,但对这些一个个长着玲珑心的下人来说,自然难不倒他们。 待这两名汉子随下人一起去洗浴后,上官康快步走入内院,径直寻到窦冕禀告起来。 窦冕正在写谢恩奏折,听到婢女来报上官康回来,窦冕立马停下手中的笔,快步走出了书房。 “公子,小人已经找到了两名大才,不知公子是否考教?”上官康激动的开门见山说道。 “大才?” “这两人于古今之事,分析的头头是道,小人甚为佩服,故而带了回来。” 窦冕心下很是惊讶,脸上平静的说:“那你先去陪他们用餐,待酒足饭饱之后,再带来见我。” “可是带到会客厅?” “你让管家自己安排,我嘛……事情办完就来了。” 上官康听后躬身应诺,兴高采烈的快步离开了。 窦冕回到书房内,仔细将自己写过的奏折检查再三,发现并没有需要避讳的地方后,用锦袋封存起来,派了一名护院把奏折送往了太尉府,一切事情处理结束,窦冕走进了会客厅。 上官康正在与两名汉子聊天,见到窦冕进来,连忙离席,向窦冕禀告道:“公子,此二人便是小人说的贤者。” 两名汉子听到上官康如此说,连忙站起来有样学样的向窦冕行起礼来。 窦冕瞧着两人生疏的模样,心中很是疑惑,带着怀疑的口气问:“二位没学过礼吗?” “礼?礼还用学吗?”鼻子旁边长着一颗大痦子的汉子惊讶的问。 “礼者,理也!大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一曰治典,以经邦国,以治官府,以纪万民。二曰教典,以安邦国,以教官府,以扰万民。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统百官,以谐万民。四曰政典,以平邦国,以正百官,以均万民。五曰刑典,以诘邦国,以刑百官,以纠万民。六曰事典,以富邦国,以任百官,以生万民。以八法治官府:一曰官属,以举邦治。二曰官职,以辨邦治。三曰官联,以会官治。四曰官常,以听官治。五曰官成,以经邦治。六曰官法,以正邦治。七曰官刑,以纠邦治。八曰官计,以弊邦治。以八则治都鄙:一曰祭祀,以驭其神。二曰法则,以驭其官。三曰废置,以驭其吏。四曰禄位,以驭其士。五曰赋贡,以驭其用。六曰礼俗,以驭其民。七曰刑赏,以驭其威。八曰田役,以驭其众。以八柄诏王驭群臣:一曰爵,以驭其贵。二曰禄,以驭其富。三曰予,以驭其幸。四曰置,以驭其行。五曰生,以驭其福。六曰夺,以驭其贫。七曰废,以驭其罪。八曰诛,以驭其过,以八统诏王驭万民:一曰亲亲,二曰敬故,三曰进贤,四曰使能,五曰保庸,六曰尊贵,七曰达吏,八曰礼宾。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疏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以九赋敛财贿:一曰邦中之赋,二曰四郊之赋,三曰邦甸之赋,四曰家削之赋,五曰邦县之赋,六曰邦都之赋,七曰关市之赋,八曰山泽之赋,九曰币余之赋。以九式均节财用:一曰祭祀之式,二曰宾客之式,三曰丧荒之式,四曰羞服之式,五曰工事之式,六曰币帛之式,七曰刍秣之式,八日匪颁之式,九曰好用之式。以九贡致邦国之用:一曰祀贡,二曰嫔贡,三曰器贡,四曰币贡,五曰材贡,六曰货贡,七曰服贡,八曰斿贡,九曰物贡。以九两系邦国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二曰长,以贵得民。三曰师,以贤得民。四曰儒,以道得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六曰主,以利得民。七曰吏,以治得民。八曰友,以任得民。九曰薮,以富得民。” 旁边的那个羸弱汉子,别着头:“我们不屑为之!咱们傲看天下英豪,视天下于无物,何须知礼?想当年那姜太公治天下,哪里来的礼?” 窦冕仔细打量着两人,冷哼一声:“汝二人欺我年幼否?昔姜尚父年九十,秉旄仗钺,无礼何意统兵?难道尔等没闻我三韬六略否?” 两名汉子闻言愣了下,脸上有大痦子的汉子,别过头,鼻孔朝天:“我们乃观天下大事,怎会看那些东西?要不你换个问题?” 窦冕怒极而笑:“哈哈哈……好好好!那我问你,陛下下次改元是何时?陛下又是何时驾崩的?尔且言来!此事不知算不算天下大事啊?” “这……这事乃是天机,怎……怎么能胡乱告于你知道?”羸弱汉子有些紧张的揪着新衣服的下摆,脸上的神色有些慌乱。 “那你们又知道什么啊?” “我们知道陛下要南征!”两个人同时说出话来。 “哈哈哈……上官康,这就是你找的贤者?” 第613章 打脸 上官康听到窦冕不温不火的一句问话,登时感觉背生寒意,弓身向窦冕道:“这……小……小人确实听到他们谈论天下大事,并且……并且言之凿凿,不似……不似虚假之人啊!” 窦冕撇嘴笑着道:“那你让他们讲讲天下大事,让我听听,反正我现在也没啥事,让他们说说看。”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矮个汉子大声喊出来。 窦冕往屁股轻轻放在主位的蒲团上,随意的拱了拱手问道:“哈哈……没想到你还知道中庸?那道之不行,道之不明是何道?君可否解释一二啊?” “这个……这个嘛……”矮个汉子面露难色,求助似的看向身边的同伴,脸上有着大痦子的汉子,甩甩衣袖,一脸傲气的说:“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今之天下,君子无谦谦之色,吾哀之也,君子哀无人,不哀无贿;哀无德,不哀无宠;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然在下未曾闻也。” 窦冕一听这汉子说话,就知道此人有些尽量,满嘴之乎者也也就罢了,最主要他一句话将当下官员的心境说了出来,君子应当哀叹没有贤人,不哀叹没有钱财,哀叹没有德行,不哀叹得不到宠爱,哀叹名声不美,不哀叹不能长寿,但是当下并没有。 “泱泱大汉,岂全是沽名钓誉之辈?君之言太过矣!一二之数尚可,不然以天子之睿智,岂能安坐于高台之上?居禁苑之功?” “你真以为天子是明君?”汉子反问一句,瞪大了眼睛,盯着窦冕。 “为何有如此之问?” 汉子捋着乱糟糟的胡须,似笑非笑的看着窦冕:“吾闻昔之哲王,莫不衅衅孜孜,思纳谠言,以康黎庶。是以访童问师,不避渊泽;询谋谘善,不弃刍荛。用能光茂实于竹素,播徽声于金石。国本黎元,人资粒食,是以昔之哲王莫不勤劝稼穑,盈畜仓廪。故尧汤水旱,人无菜色者,盖由备之有渐,积之有素。然今之中正,不精才实,务依党利,不均称尺,备随爱憎。所欲与者,获虚以成誉;所欲下者,吹毛以求疵。高下逐强弱,是非由爱憎。随世兴衰,不顾才实,衰则削下,兴则扶上,一人之身,旬日异状。或以货赂自通,或以计协登进,附托者必达,守道者困悴。无报于身,必见割夺。有私于己,必得其欲。是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暨时有之,皆曲有故。慢主罔时,实为乱源。” 窦冕听后,震惊非常,离席长拜道:“小子也算识智者无数之人,从未想过有如君这般者,真珠玉蒙尘,惭愧啊!不知小子可以问一问君之名讳否?” 窦冕刚说完,矮个汉子吃过了,急匆匆的插嘴道:“我叫安幺,他叫庞毅,好像字什么宣。” “在下庞毅,字盛宣。”脸上大痦子的汉子,风度翩翩对窦冕拱着手说道,温和的语气之中带着份敦厚。 “盛宣公,你的话似乎没有说完?” “哈哈哈……公子,有话但说三分,多了便言之有罪啊!”庞毅说完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上官康很有眼力劲,等庞毅一落座,马上提起桌案上的水壶,轻手轻脚的将庞毅身前的空茶盏沏满茶,而后抱着水壶安静的站在一侧。 “但说无妨,您的这些话,小子还是能扛得住的。” “立圜丘以昭孝,则百神不乏飨矣;举贤才以酬谘,则多士盈朝矣;开至诚以轨物,则朝无佞人矣;敦六顺以教人,则四门无凶人矣;制冠服以明秩,则典式复彰矣;作雅乐以协人伦,则人神交庆矣;深慎罚以明刑,则庶狱得衷矣;薄服味以示约,则俭德光昭矣;单宫女以配鳏,则人无怨旷矣;倾府藏以赈锡,则大赉周渥矣;省赋役以育人,则编户巷歌矣;宣德泽以怀远迩,则华荒拚舞矣;垂至德以畅幽显,则祯瑞效质矣。生生得所,事事惟新,巍巍乎犹造物之曲成也。然吾以为行俭之道,犹自囗何者?” “今四人豪富之家,习华既深,敦朴情浅,夫识俭素之易长,而行奢靡之难久。壮制第宅,美饰车马,仆妾衣绫绮,土木被文绣,僭度违衷者众矣。古先哲王之为制也,自天子以至公卿,下及抱关击柝,其宫室车服各有差品,小不得逾大,贱不得逾贵。夫然,故上下序而人志定。今时浮华相竞,情无常守,大为消功之物,巨制费力之事,岂不谬哉!消功者,锦绣雕文是也;费力者,广宅高宇、壮制丽饰是也。其妨男业、害女工者,焉可胜言哉!” “贾谊疏云今之王政可为常太息者六。有道是上之所好,下必从之。故越王好勇而士多轻死,楚灵好瘠而国有饥人。愚以为第宅车服,自百官以至于庶人,宜为其等制,使贵不逼贱,卑不僭高,不可以称其侈意,用违经典。今或者以为习俗日久,不可卒革。昔子产为政一年,百姓歌曰:我有田畴,子产伍之;我有衣冠,子产贮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三年,乃改歌:我有田畴,子产殖之;我有子弟,子产诲之;子产若死,其谁继之?然则郑人之智,岂前昏而后明哉?且从政者须渐,受化者难顿故也。夫尚俭者开福之源,好奢者起贫之兆。然则俭约易以教行,华靡难以财满,是以圣人留意焉,贤人希准焉。故夏禹卑宫室而恶衣服,殷汤寝黄屋而乘辂舆。此示俭于后王,后王所宜观其意而取折衷也。孔子为鲁司寇,乘柴车而驾驽马;晏婴为齐正卿,冠濯冠而衣故裘。此示俭于后臣,后臣所宜识其情而消息之也。前志云:作法于凉,其弊犹贪。此言虽略,有达治道有成则人务本,人务本则奢费除,奢费除则谷帛丰,谷帛丰则人逸乐,人逸乐则皇基固矣。” 第614章 说服 让窦冕感觉惊讶的地方是这个庞毅,一开口就能够只指当下最关键的一点,想要解决这一切唯有移奢就俭,可纸面文章总归是纸面文章。 “庞先生,您继续!”窦冕不知不觉间改了称呼。 “汉制,旧断狱报重,常尽季冬,至孝章时改尽十月,以育三微。后岁旱,论者以十月断狱,阴气微,阳气泄,以故致旱。冬至阳气始萌,故十一月有射干、芸、荔之应,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雉雊鸡乳,殷以为春;十三月阳气已至,蛰虫皆震,夏以为春。三微成着,以通三统,三统之月,断狱流血,是不稽天意也。月令:仲冬之月,身欲宁,事欲静。以起隆怒,不可谓宁;以行大刑,不可谓静。章帝善其言,卒以十月断。今京都及四方断狱报重,常竟季冬,不推三正以育三微。宽宥之情,每过于昔,遵时之宪,犹或阙然。而今天子亲政,诸制皆乱,诚宜复汉旧制,天下断狱,起自初秋,尽于孟冬,不于三统之春,行斩绞之刑。” 窦冕听后怔了怔,他虽然在大汉活到这么大,却从没有关注过刑法问题,哪怕这次自己入狱,自己依然没有注意过。 “不知庞先生可发现别的问题了?” “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之不廉,乃曰簠簋不饰。此君之所以礼贵臣,不明言其过也。臣有大谴,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室而请死,此臣之所以知罪而不敢逃刑也。圣朝宾遇大臣,礼同古典。自太和以降,有负罪当陷大辟者,多得归第自尽。遣之日,深垂隐愍,言发凄泪,百官莫不见,四海莫不闻。诚足以感将死之心,慰戚属之情。昔汉文时,人有告丞相周勃谋反者,逮系长安狱,顿辱之与皁隶同。贾谊乃上书,极陈君臣之义,不宜如是。夫贵臣者,天子为其改容而体貌之,吏人为其俯伏而敬贵之。其有罪过,废之可也,赐之死可也。若束缚之,输之司寇搒笞之,小吏詈骂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及将刑也,臣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 “天子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孝文深纳其言,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至孝武时,稍复入狱,良由孝文行之当时,不为永制故耳。今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之时,但恐万世之后,继体之主无若汉武之事焉。夫道贵长久,所以树之风声也;法尚不亏,焉得行恩当时,而不着长世之制乎?” “难道大汉之法,不算长世之制吗?别忘了,大汉虽经王莽,但依然上承下制,未有乱之征兆。”窦冕心中有些不悦的说。 “未乱之乱方为乱!” “如何说?” “孝经称:父子之道天性。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盖明一体而同气,可共而不可离者也。及其有罪,罪不相及者,乃君上之厚恩也。至若有惧,惧应相连者,固自然之恒理也。无情之人,父兄系狱,子弟无惨惕之容;子弟逃刑,父兄无愧恧之色。宴安荣位,游从自若,车马仍华,衣冠犹饰,宁是同体共气、分忧均戚之理也?昔秦伯以楚人围江,素服而示惧;宋仲子以失举桓谭,免冠而谢罪。然则子弟之于父兄,父兄之于子弟,惟其情至,岂与结盟相知者同年语其深浅哉?愚以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职任必要,不宜许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厉凡薄,使人知有所耻矣。” 窦冕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长相略显丑陋的汉子,疑惑的问:“君以为天下之法,不够吗?” “然也!” “但且说来!” “《礼》云: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此圣人缘情制礼,以终孝子之情者也。周季陵夷,丧礼稍亡,是以要绖即戎,素冠作刺;逮于虐秦,殆皆泯矣。汉初,军旅屡兴,未能遵古。至宣帝时,民当从军屯者,遭大父母、父母死,未满三月,皆弗徭役;其朝臣丧制,未有定闻。至后汉元初中,大臣有重忧,始得去官终服。今四方无虞,百姓安逸,诚是孝慈道洽,礼教兴行之日也。然愚所怀,窃有伏见朝臣丁父忧者,假满赴职,衣锦乘轩,从郊庙之祀;鸣玉垂緌,同节庆之宴;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如有遭大父母、父母丧者,皆听终服。若无其人有旷庶官者,则优旨慰喻,起令视事,但综司出纳敷奏而已,国之吉庆,一令无预。其军戎之警,墨缞从役,虽愆于礼,事所宜行也。如此,天下黔首知孝义之道,亦知忠义之事。” “君可知大汉之兴,天子之政行于郡,不行于国,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侯王虽乱,不可变也,国人虽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后掩捕而迁之,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奸利浚财,怙势作威,大刻于民者,无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谓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汉知孟舒于田叔,得魏尚于冯唐,闻黄霸之明审,睹汲黯之简靖,拜之可也,复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辑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赏。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设使汉室尽城邑而侯王之,纵令其乱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术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谴而导之,拜受而退已违矣;下令而削之,缔交合从之谋周于同列,则相顾裂眦,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则削其半,削其半,民犹瘁矣,曷若举而移之以全其人乎?虽黄老之后,乃经儒皮法心,否则天下何以治?此非道义否?” “汉之为汉,几百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庞毅长叹一声,双腿砰的一下跪了下去。 第611章 融洽 窦冕连忙站起身,双手扶起庞毅,扭头看向上官康:“去把黄先生叫来,顺道去安排庞先生与安幺的住所,再给管家说声,让她派几人伺候庞先生日常起居。” 上官康本来站在旁边听窦冕与庞毅说话,越听越觉得自己脑袋发晕,完全就像听天书,正好这时窦冕吩咐将事情下来,上官康不假思索的转身离开了。 安幺一直安坐在席上,虽说听不懂庞毅与窦冕二人的谈话内容,直到最后窦冕吩咐上官康的话说出口,他可算听明白了,一时间安幺坐在那喜形于色,双手不自觉的轻拍着腿面,裂开嘴傻笑着。 “贤者藏于野,此国之罪也,小子此地虽非权臣之家,然亦非潦倒之所,庞先生暂且在此安家,若有好些的地方,我定会与你推荐,万不会耽误于你。”窦冕心情沉重的说着话,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失望之色藏了下去,脸上平静的安慰道。 “公子不必如此,老夫也算见惯世间百态,对富贵已看淡了许多。” “时间不早了,请庞先生随小子一起用餐可好?” “不不不!老夫刚刚在贵府已经用餐,不知公子有何贵干驱使,老夫还是以正事为要。”庞毅躬着身,不卑不亢的回道。 正在这时,上官康带着黄浮走进了客厅,黄浮不待窦冕问话,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不知公子在哪寻到的贤者?老夫怎么看他们着身形不像啊?” 安幺听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愤怒的扭头看向黄浮:“我大哥当年还是举过孝廉的,你一下人,也敢对我大哥有怀疑?” 黄浮到底是做过官的,喜怒不形于色:“老夫见过言过其实者多乎哉,还望公子慎之慎之。” 窦冕莞尔一笑,牵着庞毅的手,走到黄浮身前,有点拉过黄浮,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黄先生,就勿需再争了,才不可以貌取人,处事不当以言行而疑人,而今我们是为朝廷做事,自当齐心暞力,以致臣节,吾闻:文王所就而见者六人,求而见者十人,所呼而友者千人,友之友谓之朋,朋之朋之党,党之党谓之群,以此友天下贤人者,二人而归之,故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此之谓也。故五霸更起。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 “是是是,老夫短视了。”黄浮也是很光棍,索性就坡下驴道。 庞毅不落人后,表态道:“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台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代之际,非一士之智也,愚虽出身寒微,亦知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只要公子不疑小人,小人自当竭力以报。” “好好好!”窦冕许久都没有觉得有如今天这么高兴过,抚掌大笑道:“黄先生,我的谢恩奏疏已经送上去了,若是没什么意外,明日就要起行,今天你去好生陪陪庞先生与安幺,还有上官康,你也去作陪去。” 上官康一听窦冕没有撂下自己,兴冲冲的走过来:“是,小人定当陪好两位。” “黄先生,你们谈,我还有些杂事需要安排!”窦冕适时向黄浮说道。 庞毅别看大大剌剌的,窦冕话刚说完,人家就松开了黄浮的手,有些激动的说:“恭送公子。” 黄浮做事要慢上半拍,一板一眼的行着礼:“恭送公子,老夫定然会给您办好。” 窦冕一退出客厅,便直接跑去了去雀的闺房。 正在给窦冕缝制衣服的雀,见到窦冕满面红光的走进来,于是停下手中的针线活问道:“夫君,您这么高兴,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喜事,大喜事啊!”窦冕走过来坐到雀的身侧:“你是不知道啊今天没想到上官康那小子给我捡了宝来。” 雀一听便知道窦冕说的什么事,用她那柔弱无骨的白皙双手轻轻握住窦冕的手,一脸担忧的说:“夫君,我听说这两人进府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的,而且我着人去打听,下人回报说这两人是讨饭的。” “讨饭?讨饭又有什么?”窦冕瞥了眼雀,沉着脸:“你记住,英雄不问出身,只要能为我所用,我不管他是什么出身,再者说,而今天下乃是乘跋扈之势、恣虎狼之欲之人登起之时,若得一二虎狼,足以立足。” “夫君,您可是知道什么事情?”雀听完窦冕的话,下意识的用力捏了下窦冕的手。 “无事,无事!你好生在家看家,若是有时间,就去看看姊姊,反正我归家后没有去过。” “奴……晓得了。” “此次南下,我欲在南方做生意,故而这次带的钱可能会有些多,若是家中钱财不够,你就让石楼和凉州的款项送回来。” 雀“无碍的,就是全部带走,府里也能抗的住,毕竟家中生意多,何况外舅他们的分红没送来,还有府里放出的利子钱还没收回来。” 窦冕身体往后一靠,顺势躺在席子上:“那就好,你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我就离京。” “朝廷印信还没下来,是不是走的有些急了?” “没事,反正有太尉府公文,我属于百石吏,可不敢指望朝廷给我颁什么印信,若是真要了,那我这‘要挟’二字,可就一辈子都洗不干净咯。”窦冕长叹一声道。 “不是还有关防凭证嘛,那个也没送来。” “关防凭证?要那作甚?我又不是去北方,而是去荆州,只需要把公文带上,一切都好说。” 雀面带愁容的看向窦冕:“妾身听说荆州刺史和您有过节,我们是不是要去父亲那里借些护卫?不然出去,妾身也不放心。” 窦冕轻笑两声,撇着嘴,一脸满不在乎的说:“你啊,一天到晚想些啥?别忘了,我只要一入荆州,便就手中有兵权了,虽说人生地不熟,可我并不笨啊,大不了拿钱买人,我也买出一直千人军队来。” 雀哪里知道此中凶险,听窦冕这么说,也就并没在意,默默地站起身,推门走了。 第612章 南阳太守 荆州、南阳郡、宛县。 有道是七月流火,八月萑苇,九月授衣。 七月刚过,太阳的毒热感还没有完全散去,只是稍稍有些凉爽。 太守刘宽正打算趁着朝廷休沐的这几天,去到郡内拜访名士,仆从忙活大半年,好不容易能出去散散心,麻利地拾掇完路上所用的一应物事。 正当刘宽走出太守府内院,就看见太守府那敞开的大门处,突然跑进来一名身着戎装的汉子。 刘宽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来人走到自己身前停下脚步,大声禀报道:“刘太守,雒阳有官员途经我郡,是否招待?” “你……你是城门都尉李……” “末将李献!” 刘宽有些不悦的说:“自我到任以来,并没有招待过什么官吏,难不成你收了贿赂?” 李献没有去辩驳,而是继续言道:“来者乃征南校尉,末将自入军旅,从没有听过此官职,故而末将特来禀报太守。” “征南校尉?” “是!若是并无虚假,末将这就放行!”李献说完,往后小退几步,便欲离去。 刘宽连忙叫住李献:“等等!你可问来者名姓?” “对方有太尉府公文,末将只是看了眼,好像是姓窦……” 李献还没说完,就听刘宽大声喊话:“幺贵!今儿不出门了,你赶紧让厨房置一桌炒菜,让好好做,别丢了咱们南阳的脸面。” 正抱着两个包裹从过道拱门往出走的下人,听到刘宽的话,登时呆住了,好一会才开口:“主人,今儿咱们不访客了?” “访个屁,贵客来了,赶紧去!我随李献去接人!”刘宽说话的时候就像孩子一样,带着嗔怒,跺着脚,而且一个劲的抚平衣服,好像生怕自己失礼一样。 李献瞧着眼前的两千石太守,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作为下属,李献又不敢惹刘宽生气,只能转身慢慢的挪着步子,就像要等刘宽自己后悔一样。 不过刘宽的行为,最终还是让李献失望了,在行到东门方向的时候,李献还没来得及向刘宽解释哪一辆车驾是征南校尉的,就被刘宽一把推向了一旁。 刘宽看都不看,径直走到伞盖马车前,对车里的一名中年汉子行礼道:“南阳太守、宛城令刘宽见过窦兄!” 黄浮与庞毅二人见面的时候是谁看谁都不顺眼,可一聊起天来顿时就生出相见恨晚之意,窦冕瞧着两人一路上跟麻雀一样,嘴从从雒阳出发,根本没闲过,最后窦冕实在扛不住,就跑到车尾与阮甲挤在一辆平板马车里。 庞毅这时正在大谈阔论,自己的讲话突然被打断,顿时有些不悦起来,高高兴兴的脸上刷的一下黑了下来,面带愠色的往后面指了指:“你要找的人在后面那辆车,别打搅我了。” 刘宽往马车后面看了眼,一瞧这两辆车都是下人坐的,没见有什么富贵人,不灰心继续问:“可否将窦兄唤出来?” 庞毅刚要说话,一下又被刘宽打断,没好气的往后大喊一声:“公子!刘太守找你,你赶紧跟他去,老夫还在和黄兄论战国七雄强弱。” 窦冕靠在车上小憩,听到庞毅的大喊声,猛的一下睁开眼。 别看阮甲长得实在,做事却很积极,一瞧窦冕睁开眼,急忙跳下车,随即将一张小凳子放到地上。 窦冕缓缓从车中走下来,向庞毅调侃道:“你啊!替古人担忧作甚?还是先想想咋办到时候怎么活着回来吧,一天把黄先生都带岔了。” 庞毅左手揪着痦子上长出的一根胡须,乐呵呵的说:“不劳公子挂念,福来有由,祸来有渐,老夫自会处理好,公子还是随太守去吧,耽搁了吉时。” 窦冕听后付之一笑,扭头看向站在马车旁的汉子,只见此人脸庞方正,长长的髯须被梳理整齐的搭在胸口,高高的长冠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的身份,黄色的长袍裹在身上,很有威严。 刘宽见到窦冕下车,一脸的惊讶,他想过窦冕的年龄,但从没想过会这么小的年龄,而且与传闻中的长相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您是南阳太守?不知为何不放行?”窦冕并没有直接打招呼,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噢!那是在下的命令,在下作为长辈,留晚辈吃顿饭,还是应该的。”刘宽整了整衣服,挺直腰杆说道。 “我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但我说一下我的籍贯,你就明白了。” “愿闻其详!” “在下弘农华阴人,师从叔节公。” 窦冕疑惑的望着刘宽:“我怎么不知道?也没听外祖父说起过。” “哈哈哈……您年纪小,自然没听过,何况我已入仕十多年,自然更不认识了。” 窦冕一听真算得上自家长辈,整理了一下短褐,恭敬的行礼道:“晚辈窦冕见过叔父,刚才有些失礼的地方,还望叔父不要怪罪啊!” “哎!何须如此客气?当初我与你父亲也算是同窗,别拘束,随老夫一同到太守府用餐如何?” “固所愿也!”窦冕说完,向众人一一吩咐了一下,然后随着刘宽走进了宛县。 宛县此地扼司隶与荆州之要道,四通八达,水路亦通,故而城墙比司隶地区的城墙要厚实许多,也要高出不少。 这里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店铺酒楼林立,与雒阳的二十四街,看起来不分仲伯。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的还价声笼罩着整片街市,时不时冒出的富贵人家,带着仆从大包小包的沿街晃悠。 “叔父将这里治的好生繁华啊,晚辈很是钦佩。”窦冕落后刘宽一个身位,轻声说。 “贤侄啊!此地可没有你看的那么简单,有道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太守这活不好干啊!” 窦冕捂着嘴轻笑道:“叔父可想过郭解之事?” “自然知道,太史公有言: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扦当世之文罔,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 第613章 相谈 “叔父可曾想过武帝为何迁徙豪强?” 刘宽听后微微一笑:“你小子一天歪主意倒是挺多啊,但你别忘了,当今天下可是豪强的天下,自光武之后,便一直如此,老夫我可不想死后,连把骨头都不剩啊。” “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叔父不会堕了锐气吧?” 刘宽听后,轻笑两声,拉着窦冕走进了高大而肃穆的太守府。 “贤侄小小年纪,还会激将?” 窦冕翻过有两名兵士守卫的高门槛,小手从刘宽手中挣脱出来,痞里痞气的扭头说:“君子之学进于道,小人之学进于利,是故古之事君也以道,不可则止;今之事君也以佞,无所不至。” “你……”刘宽皱着眉头,扫视了一样太守府中站岗的兵士,蹲下身,双手轻轻压了下窦冕的双肩:“你啊,须知祸从口出,当慎之尔!” 窦冕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刘宽的胡须:“我看叔父越活越胆小了,难不成太守府还有内贼不成?” 刘宽用力掰开窦冕的手,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胡须解救出来:“内贼?何止内贼啊,老夫现在是一言难尽呐!” 窦冕心有灵犀的笑了笑:“看来我此行也不好做?” “这些事嘛,咱们还是饭桌上再说。”刘宽站起身,扶着胡须,脸上挂满了笑意:“我听伯献老弟来信说,是你治好老师的病的?” 窦冕听后脑袋摆的像拨浪鼓,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叔父,您可别乱给小子带这种名声,医是什么?医者巫也,百工之末,小子怎么能自甘堕落?小子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掂的了轻重的。” “喔!也是,伯献来信还说你四月前后就入诏狱了,不知你何时出的囹圄?怎么一眨眼就又变成了征南校尉?难不成游平老弟向陛下请求了吗?” 窦冕噘着嘴:“咱们这陛下啊,除了钱,你就别指望什么谁能请求一下就可以脱罪,我可是把挣了家里仅有的钱全捐了。” “有多少?”刘宽一脸好奇的问。 “没问我爹,反正肯定少不了,毕竟我在泰山还战败,死了近百羽林卫,现在能出来,就算老天保佑啦。” “什么?兵败?何时的事?为何朝廷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窦冕笑嘻嘻的回道:“肯定不会说,因为那天我杀了近千人,反正赚着。” 刘宽听后,一种浓浓的疑惑感涌上了心头,正当他向窦冕寻求解答时,下人却跑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老爷!酒菜已经在客厅备好了。” “噢!”刘宽隐去心中的疑惑,向窦冕指了指过道方向:“贤侄,酒菜已经备好,且随老夫一起用餐可好?” 窦冕揉着肚子,舔着嘴唇,露出一副贪婪的样子:“小子比较实在,对于吃的没什么抵抗力。” “好好好!咱们太守府没有太好的厨子,现在这个厨子,还是向先生讨来的,你可不要嫌弃饭食粗鄙。” “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食谓农殖嘉谷可食之物,货谓布帛可衣。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小子虽然贪食,却绝非执于口腹之人。” 刘宽听后,顿时生出一种人比人气死人感觉,自己的孙子看样子比窦冕大不了多少,别说像窦冕这般满口之乎者也了,就是最简单的字都认不全。 窦冕跟着刘宽从过道走入了内院的客厅,宽敞的木质镂空客厅内,四个角落摆着各式古朴的青铜器具,这些装饰参差不齐,但似乎经过人特意设计,让人看上一眼,就能产生出不会遗忘的错觉来。 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蜀锦制作成的地毯,花纹虽然很单调,但与精心制作的桌案遥相呼应,并不让人觉得有多突兀。 刘宽刚踩进客厅,就有一名下人恭敬地端着铜盆走过来,刘宽放在铜盆中仔细的清洗着手,然后拿起搭在铜盆边沿的白毛巾擦拭掉手上的水渍。 窦冕瞧着这一幕,登时觉得自己平常过得日子与刘宽相比有多么粗鄙,自幼受窦武的影响,窦冕恨不得把一人当做两人用,怎么舍得用来专门端盆子?就算有,窦冕也不会让做这种闲事的。 刘宽坐到席上,见窦冕一脸惊讶的样子,轻轻嗤笑一声:“贤侄,入席吧!” “叔父,您这家里人也太富裕了吧,要不借我几个?” “你啊!”刘宽右手指着窦冕,上下晃着食指,嘴角轻轻往上翘着调侃道:“别看老夫身处荆州,但老夫可听说,你们窦家乃是京城富贵之家,怎么还会羡慕老夫?” 窦冕砸吧着嘴,大剌剌的坐到左下首放着食盘的桌案后,窦冕一瞧食案里碟子中的菜肴,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喜,拿起筷子夹上一筷菜食放在口中品尝一番后,窦冕心中更加的不悦了。 “刘伯父,您府中可不止人多,这粮秣肯定也不少,要不给小侄匀点?” 刘宽一听窦冕拐弯抹角的笑话自家厨子厨艺差,佯怒道:“你个小王八蛋,有话就说,老夫等会还有话给你说。” “要不……您把厨子借我,我回京的时候,保证给你送来。”窦冕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面前的菜肴,心不在焉的调侃道。 刘宽脸色一沉,向客厅中伺候的下与侍女们一挥手:“都退下吧,老夫与贤侄谈论些私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像木头桩一般站着的众人,纷纷向刘宽弓身行礼,轻步退出了客厅。 “还有啥事,一起说了吧。”刘宽说完,用筷子从菜碟中夹起一小块肉,放在口中仔细一嚼,刘宽瞬间脸就黑了下来。 “叔父,小侄也不与你打哈哈,您可知荆州哪里的兵好招,我要招兵。”窦冕放下筷子,一脸严肃的问。 刘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征南校尉没兵?” “没有一兵一卒!” 第614章 智者无智 “那朝廷粮秣如何给你拨调?” 窦冕听后,直接从袖中掏出太尉府诏令,站起身,双手递了上去。 刘宽放下筷子,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恭敬的接过之后,轻轻放在桌案右侧,回过头,刘宽双手把食案放到地毯上,将只有不到十页的竹简,平铺在桌案上,一字一句的看起来。 “四方胡虏,若有敢妄动兵戈者,必灭其种,绝其苗裔,凡诸郡若胆敢有称兵者,斩!”刘宽一字一顿的将诏令读出来,拍案叫绝道:“好霸气!这才是老夫熟知的那个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大汉啊!看来天子清明,中兴之日可待。” “叔父,你就别拍马屁了,这话是我说的,让写上面是为了便于我征讨。” 刘宽闻言一愣,脸上表情迅速的变化着:“你是想……” “既然武陵、桂阳这块容易乱,那我就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来,我就不信这群人真能悍不畏死,死不旋踵不成?” 刘宽若有所思的低着头,看着太尉府诏令:“诏令所言,你归属度尚节制,却又有便宜行事之权,可而今这事情,似乎有些太顺啊!” “愿闻其详!”窦冕收回自己的轻视之心,郑重的问。 “度尚出身自不用说,他虽然是侯览的人,但仅凭才学来说,绝对算的上一等,就拿名声来说,度尚、张邈、王芬、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共称八厨,且能做八厨之首,你便知此人手段,而且此人发迹于郡中上计吏,而后拜为郎中,出任上虞县长,由此可见,此人不是轻与之辈。” “呵!八厨?叔父,这八厨何意?”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窦冕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来度尚屁股不干净啊!” “你别忘了度尚带过兵,这次造反的荆州兵朱盖就是因为赏罚不公,方才与桂阳贼胡兰结盟的。” “叔父,不知此人为人如何?” “此人一切尚可,反正与我只不过泛泛之交,所知不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此人城府很深,相交之时,勿要留些余地。” 窦冕心怀感激的向刘宽拱了拱手:“请叔父放心,小子年纪小,但做事还是有些规矩的。” “不知此去粮秣怎么办?若是度尚不供给粮秣,你如何来便宜行事?粮秣乃为三军之心神,辎重乱,则众将士必无战心。” “这些小子还在想,大不了我自己卖粮算了,反正荆州产米,我们窦家有自己的车队,如果真招不来兵士,那我只能拿这些人上战场了。”窦冕面带难色的说。 “南阳此地乃是龙兴之地,要不……老夫去走一遭,让这些豪强先凑点人给你?” 窦冕心怀感激,但依然摇头回道:“不可!有道是打虎不死,反受其殃,天子已几经数代,才将此地的影响清除掉,怎么能让他们再复活,使我们受制于人?” “要不你说说自己的想法,老夫也试着看能不能给你出个主意。” 窦冕回到席上坐了下来,沉吟道:“将不可骄,骄则失礼,失礼则人离,人离则众判。将不可吝,吝则赏不行,赏不行则士不致命,士不致命则军无功,无功则国虚,国虚则寇实矣。吾曾闻:夫师之行也,有好斗乐战,独取强敌者,聚为一徒,名曰报国之士;有气盖三军,材力勇捷者,聚为一徒,名曰突陈之士;有轻足善步,走如奔马者,聚为一徒,名曰搴旗之士;有骑射如飞,发无不中者,聚为一徒,名曰争锋之士;有射必中,中必死者,聚为一徒,名曰飞驰之士;有善发强弩,远而和中者,聚为一徒,名曰摧锋之士。此皆有用之士,善理者不师,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 “固行兵之要,务揽英雄之心,严赏罚之科,总文武之道,操刚柔之术,说礼乐而敦诗书,先仁义而后智勇;静如潜鱼,动若奔獭,丧其所连,折其所强,耀以旌旗,戒以金鼓,退若山移,进如风雨,击崩若摧,合战如虎;迫而容之,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卑而骄之,亲而离之,强而弱之;有危者安之,有惧者悦之,有叛者怀之,有冤者申之,有强者抑之,有弱者扶之,有谋者亲之,有谗者覆之,获财者与之;不倍兵以攻弱,不恃众以轻敌,不傲才以骄之,不以宠而作威;先计而后动,知胜而始战;得其财帛不自宝,得其子女不自使。将能如此,严号申令而人愿斗,则兵合刃接而人乐死矣。” “好好好!看来传言不差,果真麒麟子啊!”刘宽听后兴奋的拍手称赞。 “叔父,过誉了,小子此前所战,一胜一败,不敢当此称谓,我不过是尽力而为。” “很好,谦谦君子方显本色!你此去要经过南郡、武陵、长沙、零陵诸郡,我等会先向他们传书一封,这些太守都差不多会卖个薄面于我,到时候你去招兵,自然也就没了顾及。” 窦冕猛然想到一件事,瞪大眼睛问:“叔父,荆州治所在何处?小子此去是不是需要向度尚禀报一声?” “汉寿!” “没听过!” “此地你肯定没听过,西汉甫立,高祖五年,改秦置的黔中郡为武陵郡,郡治驻义陵。建武六年,郡治被武陵蛮攻占后,朝廷将郡治迁于索县。顺帝阳嘉二年,武陵蛮造反日多,故将郡治移临沅,汉寿为武陵郡治下一县,名义上也算的上是武陵郡的治所。” “武陵蛮是不是特别能打仗?” “那是自然!武陵蛮、长沙蛮、零陵蛮、桂阳蛮皆是未开化之人,打起仗来真有点先秦锐士的意思,剽疾轻悍,勇敢轻敌。” “那若小子收服一二部落,您说会如何?” 度尚惜字如金:“难!” “缘何?” “南蛮多种,性不能教,连合朋党,失意则相攻。居洞依山,或聚或散,西至昆仑,东至洋海,海产奇货,故人贪而勇战。春夏多疾疫,利在疾战,不可久师也。” 第615章 了解 窦冕埋头马马虎虎的吃完了食案上的饭菜,拿起毛巾擦了把嘴,仰起头看向刘宽:“不知叔父可去过南方?” “未有。” “小子欲梳洗一番,不知效果如何?” 刘宽好奇的盯着窦冕:“暂且言来!” “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 “嗯!你想说什么?” “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明主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故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示败也。” “你是打算行教化?” 窦冕微微一笑:“秦灭先圣之道,为苟且之治,故立十四年而亡,其遗毒馀烈至今未灭,习俗薄恶,人民嚣顽,抵冒殊扞,熟烂如此之甚者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 “那你说说该如何做?难不成你欲重南而轻北?”刘宽听着心里很不舒服,冷声问。 “吾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馀年。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趋利无耻,是以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今陛下并有天下,莫不率服,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 刘宽捋着下巴,严肃的看向窦冕:“这些我还是知道的。” “《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 “尔意欲何为?” 窦冕咧开嘴,眉毛轻轻挑了挑:“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虖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应书者,是王道往往而绝也。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王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不然南方何来暴乱?” “可……南方蛮夷之地,瘴气笼雾,更别说能寻找到什么长吏了,就是有贤才,也差不多是豪强之家的人。” “吾闻众少成多,积小致巨,故圣人莫不以暗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虖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着;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销膏而人不见也;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不过即便南方蛮夷诸多,然小子时间亦甚多,若是小子在南方的时间够久,我耗也耗死他们。” “哈哈……你啊,难不成拿部五经去?别忘了你此行之物,乃是平乱,而非治乱。” “叔父此言差矣,我想同时进行,不过我可不想与他们谈忠孝礼智信的问题,我在凉州之时,便听说蛮夷之人皆以强为尊,南蛮也是如此?” “《诗》曰:蠢尔蛮荆,大邦为仇。《尚书·舜典》曰: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 “叔父,那都千年之前的事了,您就说说距现在近一些的可成?” “汉兴之时,改秦黔中郡为武陵。岁令大人输布一匹,小口二丈,是谓賨布,曰:賨。賨者,南蛮赋也。虽时为寇盗,而不足为郡国患。光武建武二十三年,武陵蛮精夫相单程等大寇郡县,遣武威将军刘尚,发南郡、长沙、武陵兵万馀人,乘船溯沅水入武溪击之。尚轻敌深入,悉为所没。又遣伏波将军马援将兵到临沅,击破之,单程等饥困乞降。会援病卒,谒者宗均听悉受降,为置吏以司之,群蛮遂平。然而荆南三郡,无一年不反者,以至于这些地方往往别村各有长帅,无君主,恃在山险,不用城。自古及今,弥历年纪。民俗蠢愚,惟知贪利,无有仁义道理。土俗不爱骨肉,而贪宝货及牛犊。” “看来除了宗族,豪强在此地活的安逸啊。” 第616章 分析蛮夷 刘宽轻抚胡须,畅快淋漓的大笑道:“哈哈……可是打算退缩吗?” “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若只为保全,退之可也,然小侄打算教化蛮夷,怎可如此?有道是鲁人患阳虎矣,孟孙知其衅,以为必适晋,故强为之请,以取入焉。”窦冕笑眯眯的看向刘宽。 刘宽露出一副明了的样子,温言道::“淮南子云:夫圆者,天也;方者,地也。天圆而无端,故不可得而观;地方而无垠,故莫能窥其门。天化育而无形象,地生长而无计量,浑浑沉沉,孰知其藏。凡物有朕,唯道无朕。所以无朕者,以其无常形势也。轮转而无穷,象日月之运行,若春秋有代谢,若日月有昼夜,终而复始,明而复晦,莫能得其纪。制刑而无刑,故功可成;物物而不物,故胜而不屈。刑,兵之极也,至于无刑,可谓极之矣。是故大兵无创,与鬼神通,五兵不厉,天下莫之敢当。尔好自为之。” “叔父放心,小子虽出幼龄,亦知国法之厉,毕竟小子才出牢笼不久,还没玩够。” “知道就好。”刘宽冷哼一声,轻轻用手指叩着桌案:“夫战而不胜者,非鼓之日也,素行无刑久矣。故得道之兵,车不发轫,骑不被鞍,鼓不振尘,旗不解卷,甲不离矢,刃不尝血,朝不易位,贾不去肆,农不离野。招义而责之,大国必朝,小城必下。因民之欲,乘民之力,而为之去残除贼也。故同利相死,同情相成,同欲相助。顺道而动,天下为向;因民而虑,天下为斗。猎者逐禽,车驰人趋,各尽其力,无刑罚之威,而相为斥闉要遮者,同所利也;同舟而济于江,卒遇风波,百族之子,捷捽招杼船,若左右手,不以相德,其忧同也。故明王之用兵也,为天下除害,而与万民共享其利。民之为用,犹子之为父,弟之为兄。威之所加,若崩山决塘,敌孰敢当!故善用兵者,用其自为用也;不能用兵者,用其为己用也。用其自为用,则天下莫不可用也;用其为己用,所得者鲜矣。” “谨受教!”窦冕深深地弯下腰,向刘宽长拜道。 “嗯!太尉府诏令你拿好,毕竟此物是你立身之根本,现在可想好要去哪里了?” 窦冕走到刘宽身前,双手接过竹简:“回叔父的话,小子一路与黄先生商量过了,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走襄阳登船直入入云梦泽,而后过作唐入零阳下船,坐马车行至汉寿。” “不可不可!”刘宽摆摆手:“你这似乎可行,但操作起来,绝对行不通,云泽入洞庭湖至作唐乃为逆水,况且……南郡此地自古蛮夷甚多,你要募兵也会容易许多。我与你说一件事,光武建武二十三年,南郡潳山蛮雷迁等反叛,寇掠百姓。朝遣武威将军刘尚讨破之,徙其种人七千馀口置江夏界中。其后沔中蛮是也。而潳山蛮不过是南郡一小蛮族。” “难不成南郡有许多不成?”窦冕惊讶万分,他想到过蛮族分类很多,但没有想到朝廷在一个蛮族造反之后,还会把大部分蛮人保留下来,为何没有像对羌族那般斩草除根。 “自然!他们可是相互都有仇怨,不然陛下怎么放心把他们放在荆州诸郡?” 窦冕瞪大眼睛问:“不知在何处能找到这些人?”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老夫听过和帝之时的一件事,永元十三年,巫蛮许圣等以郡收税不均,怀怨恨,遂屯聚反叛,寇患累年。荆州诸郡兵讨破之,复悉徙置江夏。依照建武、永和、延熹年间的事迹来看,这些人应该是依水而居,不然指望这些一无战马,二无兵刃之辈,怎么可能越郡跨府造反?” 窦冕被刘宽如此一点拨,自然就知道了该怎么办,随手将诏令放在袖中,兴高采烈向刘宽拱了拱手:“叔父,时辰不早了,小子还要赶路。” “去吧,此去经年,你一路保重,勿要辜负了朝廷的期望。” 窦冕往外看了眼:“叔父,你家厨子是不是可以跟小侄一起上路了?怎么门外没见人?” “算了,我还是让他去雒阳,毕竟跟着你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我这可是跟老师请求许久才讨来的,可不能不能折在你手上。”刘宽摆摆手,有些惋惜的说。 “那……小侄告退!” “去吧!老夫就不送了。” 窦冕向刘宽一本一眼的行了一礼,小跑着退出了客厅。 黄浮与庞毅二人本来以为窦冕此去不过是吃顿饭,最多也就个把时辰搞定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命令车队停到官道一侧等待窦冕。 当二人聊兴渐尽,上官康适时的跑了过来:“黄老,不知公子此去需要多久,可是先找处客栈等着?” 庞毅抬头忘了眼已经即将西下的太阳,摇摇头:“不可!这天正凉快,若是要找歇息之所,还须主公同意,你且入城看一看。” 黄浮附和道:“我等此行,自当要日夜兼行,军情如火,不能有分毫耽搁。” 上官康听到这话,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跺了跺脚,扭头走向了东城门。 虽说天色尚早,但城中街道两侧的华灯已经高高的悬挂了一起,上官康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一边打听太守府的位置,一边仔细观察着街上行人,生怕错过了窦冕。 “上官康!你跑这作甚?庞先生和黄先生呢?” 上官康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急忙扭头看了过去了。 “哎呀!公子哎!我还以为您晚上在太守府歇息了,庞先生和黄老正在东门等您起行。”上官康跑过来,兴奋的对窦冕说道。 “嗯!看来黄先生到底是知事的人,走吧,咱们连夜南下。” “可是公子有事?” “无事!这段时间白天天气有些炎热,趁着离天黑还有一段时辰,咱们先赶一段路再说。” 上官康心中很是佩服黄浮的远见,默默地转过身,在前面带起路来。 第617章 困难 宋人有言:“山路有泥知雨过,村场无酒验人稀。今秋定作江东计,趁得鲈鱼八月肥。” 八月南郡,与北方相比,秋意来的要缓慢一些,窦冕一行人沿官道一路行来,发现自襄阳以南,凡是所能见的河岸、码头处,都有脚踩竹筏入水捕鱼的渔家人,越往南,这种热闹的的盛景越多。 黄浮一路观察,一路与庞毅商议,直到行至江陵,这一对相互都不服气的汉子,终于在见到云梦泽中那些操舟如履平地的青壮汉子们的那一刻,止住了争论。 是夜,众人没有入城休息,而是连夜向夷水方向出发。 窦冕为了不走露风声,一路上走走停停,短短百里之路,行了有三四日。 中秋刚过,天气突变,猝然到来的雨季将窦冕一行人,困在了夷道。 夷道这里处于夷水、江水的出口处,水路便利,各个族人人群杂居于此,使这里显得很繁华。 众人本来只是打算在这里歇歇脚,那只几日过后,大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两条河水也都有猛涨之势。 南方的宅落,多是用竹子依水搭建而成,简陋而富有诗情画意。 居住在夷道城周边的穷人们,并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停下捕鱼的事,反而更加热闹,每天不论雨有多剧烈,这些人都准时的在天刚发亮之时,扛着渔具下水了。 连日的淫雨霏霏,对于窦冕这群北方人来说,可就遭了罪了,潮湿的气温外加上本地饮食多以鱼肉为主,黄浮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体,日渐有些扛不住了。 冯牙、于鸷、阮甲三人,在经过几天吃了睡、睡了就吃的日子后,忽然都开了窍,纷纷跑到窦冕处,请令去做事。 庞毅对此地的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每日与安幺早出晚归,整日都看不到人影,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总觉得神神秘秘的。 上官康则在窦冕的吩咐下,每天在雨小一些的时候,披着蓑衣去走街串巷,打听着从东南西北各处传来的消息。 这日,窦冕刚刚用完午餐,打算带着于鸷三人出去透透气,哪知刚刚走上街,就遇到沿街回来的庞毅。 还不等窦冕问话,庞毅已经开口说了起来。 “公子,老夫已经将此地打探清楚了,不知公子可否启程?” 窦冕停在脚步:“哦?不知庞先生这几日打探什么了?” “南郡此地蛮甚多,是否可以悬挂起征南校尉牙旗?” “请庞先生随我入客栈细说。” 庞毅转过头吩咐安幺:“老幺,你和他们三个在这等着,我和公子进去一下。” 不待安幺回话,庞毅已经跑过来拉着窦冕急匆匆的冲进了客栈的后院。 刚进到客房内,庞毅激动的说:“此地除了几座大城物阜民丰之外,别的地方是一个比一个穷啊!” “不知庞先生这几日去了些什么地方?怎么会有如此结论?” “老夫在还没涨水的时候,专门去了一趟居夷陵不远的虎牙山,这些地方,民风彪悍,足能招一支精兵。” 窦冕走到窗口前,推开窗,看了眼已经变成土黄色的河水,摇头道:“现在这样子想过河,根本就不现实,咱们有啥别的办法没?要么直接就在这附近招兵得了。” “不行!我早此地观察了很久,这些人论胆识绝对比不上这些山里人,况且人家仅靠打渔能够养活自己,不可能会冒这种风险。” “庞先生,你……走访了?” “自然!老夫对武陵蛮这些都有些耳闻,都说他们皆是闻战就喜,想要与这种人战,只能行此偏招,不然……” 窦冕沉思了一会:“我们府中采购粮食的人,可曾遇到?” “我打听过了,这些粮铺都说没有遇到过。” “而今无粮,不管庞先生说的再好,无粮便是无兵!” 庞毅一想,似乎也是这么理,毕竟古人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己现在一行人手中除了数百金的钱财之外,可就没有再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做?”庞毅有些不忍心自己的计划被放弃,瞪大眼睛问。 “我……这几天一直想,所有的事还是等黄先生身体好些再说,毕竟现在要什么没什么,还不如让各位吃好喝好,顺便等黄先生将养。” 庞毅满脸愕然的看着窦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难道事情不办了?” 窦冕指了指窗外又渐渐下起的大雨:“我们远道而来,水土不服也就罢了,可这天气……” “老夫晓得了!那……老夫这几天就先去走访一下山中的部落,与这些人先商议一下。” “若是可行,你就回来告知于我,咱们亲自走一遭也无妨。” 庞毅点点头:“夫古圣王,不臣异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知其兽心贪婪,难率以礼。羁縻而绶抚之,附则受而不逆,叛则弃而不追。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不知道公子打算如何治?老夫心中也好有个底啊!” “治个屁!”窦冕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转过身一脸严肃的说:“你告诉他们,我只要战力,不管是何种族是何部落,有功者赏,有罪者罚。” “若是真能这样,公子,此行所算甚大!”庞毅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说。 “别拍马屁了,羌族为何会暴乱近百年?还不是因为当年边官瞧不起他们导致的,这些南蛮为何而乱?原因也同样是如此,光武皇帝对他们有些太过严厉,有些太过宽待,最终导致的是严厉的不满,宽待者亦觉得不公,咱们只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把一碗水端平。” “是!老夫这就带安幺去走一遭,此次去……可能时日要久一些,不知公子打算何日起行?” “把于鸷、阮甲、冯牙带上,这三个这段时间都嫌自己没事做,麻烦先生带他们去涨涨见识,至于我嘛,天放晴就走。” “是!老夫定当快去快回。” 第618章 气运 庞毅走后不久,天色突然大变,眨眼的工夫,阴暗的天空便笼罩了整片大地, 倏忽之间,狂风乍起,浑水的河水被风吹的一浪高过一浪,渐成汹涌之势,整座竹楼也被风吹的像浮萍一般摇摆起来。 躺在楼上休息的黄浮,发觉情况有些不妙,急急忙忙踩着木屐从楼梯处跑下来,大声呼喊:“公子!大事不妙啊!”狂风的呼号声眨眼间就将黄浮那虚弱的声音掩盖了起来。 站在窗口的窦冕发觉河水越涨越高,已经开始渗进了地上的竹板,窦冕反应着实够快,当一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时,连蓑衣的都来不及拿,快步跑到了院中。 天上刚才还是风云密布,转眼间雷电交加、狂风暴雨,即使双脚站在地面上,也感觉到那种地动山摇的气势。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在耳边。 窦冕还没站稳脚跟,就听轰隆一声,窦冕急忙转身望去,只见刚刚自己所住的那间房子,眨眼的工夫,已经坍塌了下来。 黄浮手中搭着一张油布伞,向废墟处,大吼一声:“公子!” 一阵豆大的雨珠落在窦冕身上,让窦冕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当听到有人大喊公子的声音,窦冕抹了下脸上雨水,定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哈哈……黄先生,咱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窦冕虽然心有余悸,可这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足矣掩盖掉那种恐惧感。 黄浮打着雨伞,左右细看,好不容易在满院子的人中找到了落汤鸡似的窦冕。 “哎呀!公子啊!你可算没事,不然老夫我也就没啥活的意思了。”黄浮一本正经的说道。 窦冕指了指房屋的废墟处:“多亏我跑的快,不然我这时候可就被水冲走了。” “如今该怎么办,我们要不入城算了。” 窦冕看着满脸蜡黄的黄浮,有些担忧的问:“黄先生,您这身体可好一些了?能否走动?” “我这身体只不过水土不服罢了,这会儿经过这么一吓,病散去了大半了。” “那我这就找掌柜子会账去,等会入城。” 黄浮拖着沉重的身体,默不作声的跟在窦冕身后,替窦冕打着雨伞。 前院客栈掌柜听到响声,急忙停下手中的事情,连忙冲了进一来,正好与窦冕二人撞了个对面。 “哎呀!这位公子、老爷,小人顾虑不周,险些害了二位,还请二位不要介怀,小人这就重新准备房间。”掌柜满脸对着笑容向窦冕二人赔礼。 黄浮插嘴道:“难道不应该先去县令禀报灾情吗?” “这位老爷,您可能不清楚,南郡此地这些事都是常态,咱们见怪不怪了,等会应该县衙就会派县兵来问。” 窦冕摆摆手:“算了!还是会账吧,我可经不住你这惊吓,下雨也就算了,住个客栈还塌了,我都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这位小公子,您是不知道,都是八月前后一般都会有一场雨,这场雨持续到月底,仔细算下来没几天,要不……小人去给两位弄份鱼羹压压惊。” 黄浮捂着嘴轻咳两声,板着脸问:“可有好些的房间?” “有有有!还有一间上房!” 窦冕摊开手,一脸苦笑的看向黄浮:“黄先生,如何?要不……我去找本地县令讨个地方住住?” 黄浮轻叹一声:“掌柜的,你先去安排一下吧,可千万别再弄这么一间了,今儿算你运气好,没出什么事,若是出了事,别说你客栈开不了,你整个人可能都没了。” 掌柜讪讪的向黄浮拱了拱手,快步跑向了前院。 天空中,轰隆的雷鸣散成一阵阵霹雳的刹那,闪电撕扯着天空,大雨越来越疯狂,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狂风追着暴雨,暴雨赶着狂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狂风卷着暴雨,拍打着客栈的房屋,房屋格格喳喳摇晃的厉害,似乎随时就要散架一般。 黄浮撕心裂肺的咳嗽几声,用左手半捂着嘴,担忧的问:“公子,上官康和庞老弟他们哪去了?今儿这雨的有些厉害,要不要派人去告诉他们一声。” 窦冕扭头看着黄浮那张灰土色的脸,苦笑道:“上官康进城打探消息去了,庞毅带着冯牙三个人,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他们要去给我们招兵,但是他又瞧不上城里的人,打算进山。” 黄浮听后,有些站立不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问道:“不知他们走了有多久?” “可能也就一炷香前后,但愿没过河,不然……” “庞毅……老夫还是了解,此人做事,不会如此冒险的。” 正当窦冕与黄浮两人有一句没一的闲聊时,上官康从前院与后院之间的拱门处跑了进来。 黄浮最先看到上官康,长开嘴还没来得及问,上官康已经打开了话匣子:“黄先生,您身体这么差,怎么起来站这淋雨啊?公子,您怎么也在?” 窦冕转过身,瞧着上官康一身衣服被雨水浇了个通透,比自己如今这样子还要惨上许多。 “房子塌了,咱们不淋雨,还能指望啥?你怎么现在这个时间回来?不会等雨停了吗?”窦冕有些不悦的说。 “客栈房子塌了?”上官康有些不敢相信,求助似的看向黄浮。 黄浮点头,用着自己虚弱的声音说:“老夫躺在病榻,若不是起床打算提醒公子,你可能就见不到我咯!” “上官康,你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 “嗯!打探到了一点,不过也不知道重不重要。” “说吧。” “小人还是在西城们一处粮铺问到的,那个掌柜说,在这场雨之前,来过一个京城的人,不过那个人只是向他打听哪里有粮食,当天就走了。” 窦冕面带忧色:“咱们如今被困在这,走也不得,留也不得,不知黄先生如何看?” “等等吧!” 第619章 内外交困 随后几日,天就像破了窟窿一般,连续几昼夜的狂风暴雨,整片夷道县城都陷入了灾情之中。 窦冕几人,为了躲避洪灾,几经腾挪,最后不得不搬进了城中的客栈。 夷道此地,二水交接,有利便有弊,水路旱季交通四方,可在这雨季时,便犹如大海之中的一块小岛,岛中的人时时刻刻担心着被汪洋吞噬。 这种摇摇欲坠的情况,终于在几日之后,天空收起神通的那一刻平息了下来。 翌日,久违的太阳从东方露出那微弱的光亮时,站在城楼上翘首以盼的众百姓们,仿佛迎接打了胜仗的将士们一般,兴奋的奔走呼喊着。 黄浮水土不服加上这几日天气突变,导致身体状况有些起伏不定,窦冕与上官康两人没日没夜轮流照看着,生怕出现了什么闪失。 这日,正熬了一夜的上官康,正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算去休息,忽听客栈外的大街上传来疯狂的吵闹声。 上官康好奇心起,推开前后院中间的那道隔门,客栈伙计手中端着着一个陶罐,正打算进后院,冷不丁隔门突然大开,伙计连忙倒退,还是被往出开的门板撞了个人当面。 清脆的“啪嗒”一声,一股浓浓的药味扑进了上官康的鼻子。 “嗯?你这伙计做事怎么毛毛躁躁的?这可是公子让你熬的药?”上官康看了眼地上熟悉的罐子碎片问道。 伙计心里那个憋屈啊,弱弱的说:“小的……小的来送药,哪……哪成想……客人您……” “你意思是我了?”上官康冷哼一声。 伙计一时间被上官康这句话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上官康并没有继续怪罪伙计,指着前院方向:“这外面街上再做什么?怎么如此吵闹?” 伙计从地上蹲起来,轻手轻脚的挑拣着地上的碎片,没好气的回话:“今儿天晴了,大家伙儿在城上庆祝呢。” “哦?天晴了?” “嗯!”伙计快速的捡起碎片,转身返回了前院。 上官康站在原地愣了好长时间,撒腿就往后院跑,口中大喊大叫道:“公子!天晴了,天晴啦!” 窦冕刚刚洗漱完毕,正打算去房间瞧一下黄浮的脉象,忽听上官康的声音,窦冕停下了脚步,当见到上官康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时,窦冕忍不住迎上去问了起来。 “可是庞先生回来了?” “不是不是,公子,天放晴了,咱们是不是该南下了?”上官康指着外面,手舞足蹈的问。 “庞先生还没到,先等等吧,再者说了,黄先生这身体……似乎也不适合长时间赶路,还是等等吧。” 上官康一脸欣喜若狂的看着篱笆外,心不在焉的对窦冕回话:“公子,那小的就去城外打探庞先生的消息了,这次都搬了好几次家,也不知道庞先生还能不能找到。” “去吧!顺带打听下咱们南下的道路。” 上官康兴奋的拍着胸脯:“喏!” 上官康离开后,窦冕返回到躺着黄浮的房间内,推开门那那一刻,屋里冒出的浓重药味,让窦冕都有些适应不了。 “黄先生,今日可曾好些了?”窦冕轻步走入房间问道。 黄浮用着已经皮包骨头的双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一点点:“蒙公子垂问,老头子这把骨头啊,可算是保住了咯!” 窦冕走上前,坐到黄浮身边:“黄先生,要不……您还是别去了,小子把各种药方都想到了,也没把你这水土不服治好,真不知道是我庸医呢还是您这病太难治。” 黄浮斩钉截铁的说:“去!老夫必须去!此行关乎朝廷大事,怎么能如此放弃了?老夫就是死,也要死到南方!” “还是等等吧,您这出狱时间不久,再加上南方湿气太重,等过两天您能正常饮食了,咱们起行,不知黄先生以为可否?” “好好好!”黄浮剧烈的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窦冕说。 窦冕等黄浮躺下后,仔仔细细诊了一遍脉象,确定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后,窦冕便退出了房间。 街上很是热闹,因为长时间的大雨,导致街面上受灾的商铺有许多,趁着今日难得的晴空,街面上出现了空前的购物浪潮,只要开门做生意的,门口都排起了长队。 上官康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从一堆堆喜形于色的人群中穿过,上官康瞬间觉得自己轻快不少,似乎连日来照看黄浮所带来的晦气也被冲散了一般。 行至东城门外,这里的洪水还没有退去,浑浊的护城河与涨起的河水交通在了一起,让这里变成了一片汪洋,之前居住过的客栈,而今也只剩下几根残木留在那。 上官康有些灰心,本来打算就这么回去向窦冕禀报,转眼一想,似乎有些不妥,于是上官康转身跟随着大股的人流,迈上了通往城墙的台阶。 当站在城墙上垛口的那一刹那,上官康产生出自己一种独守孤城的错觉,除了南方城墙背靠的大山比较安全外,四周除了流淌遄急土黄色河水,再也见不到又动的物事。 正在用餐的窦冕听到上官康火急火燎跑来告诉的消息,只是苦笑几声,低下头便继续用餐了。 八月份的南郡,似乎那一场淫雨将冷气全部带走了一样,随着天气变晴,气温又开始变本加厉起来,让人觉得比之前还要热上几分。 黄浮对于这种时冷时热的天气,很不适应,伤寒刚退便又开始中暑、腹泻,上官康与窦冕二人可被折腾的够惨,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连续三四天下来,唯一的留守青壮上官康也开病了。 遇到这种内外交困的情形,窦冕一时间也没有太大的主意,每天除了开导两人,剩下来的时间,窦冕就在满城的码头打听消息。 如此几日折腾,窦冕窦冕渐渐也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就在窦冕千盼万盼之际,庞毅、安幺带着于鸷三人,宛若救星一样姗姗来迟,当见到庞毅的那一刻,窦冕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第620章 奇怪的问题 “公子,此行收获甚多啊!”庞毅等窦冕情绪稳定后,感慨万千的对窦冕说。 “哦?请庞先生说说!” “此地仅夷水两侧,蛮人部落就有数十之众,老夫这半个月来,翻身越岭,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拜访,终于有几个小部落松口说愿意让您去招兵。” 窦冕让自己的气息平缓下来,开口问:“有句老话叫无风不起浪,我想庞先生此行应该不会如此简单,说说他们的条件吧。” “公子果真聪慧,确是如此,他们打算让朝廷免其税赋。”庞毅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蛮族的条件说了出来。 “他们本身每年的口赋是多少?” “其实也没多少,不过一匹葛布而已。” “《诗》曰:蠢尔蛮荆,大邦为仇。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逖蛮方,保有凫绎,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貊,及彼南夷,莫不率从。尚书·舜典曰: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荆楚蛮夷,猾夏日久,我现在要平息桂阳叛乱,哪怕这些蛮夷是一杯毒药,我也不得不喝,你去告诉这些人,在下应下了。” “小人已经向他们说过了,九月初他们就会来此地应征!”庞毅微微躬了躬身施礼道。 “好好好!”窦冕赞赏的看着庞毅:“不过……我们不能在城里做这事,毕竟此地还是夷道管辖,不可随意做这鸠占鹊巢之事。” 庞毅捋着胡须,思考了一会:“要不老夫去告知一声夷道令一声。” 窦冕摆摆手:“不用!我们如今已经踩过界了,将错就错算了,若是告知夷道令,我们什么事都做不成。” “那……老夫这就带他们去安排。” 窦冕指着站在门口的冯牙:“你不用跟着庞先生去,在客栈里招呼好黄先生和上官康,我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冯牙也不啰嗦,直接转身干活去了。 “庞先生,咱们处在别人的地盘,让他们做事都受着点,可千万不能惹事啊!” “老夫省的!” 待众人都退出了客栈后院后,窦冕便拖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了房间内,和衣而睡。 八月末一场短暂的连雨之后,天气瞬间凉爽了下来,刚至九月,秋衣渐浓,每日清晨的空气已经开始带着几分凉意。 经过几日修养,窦冕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趁着难得的清闲,便唤来庞毅,经过与黄浮的一阵简单交谈之后,众人决定便在初四一早,树旗招兵。 安幺、于鸷、冯牙、阮甲四人,听到这消息,别提有多高兴了,安幺是一乞丐,多亏认识庞毅才进的窦冕府邸,虽然没什么才识,但会聊天。 于鸷三人可就不同了,这是窦冕正儿八经选出来的,这三人虽然没有都太多的奋斗目标,但脱奴籍这件事对于他们三人来说,便是最近要的。 四人趁着闲下来的工夫,围在一起偷偷商议一番后,便个子分工跑上街去了。 九月四日,万里无云,用庞毅的话来说,这就叫“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 一大早天还没亮,上官就已经拖着病躯带着安幺四人,驾车出城行到了距夷道县城近十里地的西面码头上,五人合力将一张巨大而又色彩绚丽的大纛旗挂在码头的木杆之上,巨大的“窦”字大旗,在微微吹起的河风中轻轻摆动着,就像向远处显摆着权势一般。 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经过此地的住户和旅者都看清了此处的大旗,城门之上的县兵们更是看的清清楚楚。 及至正午时分,窦冕好没有等到上官康传来的消息,于是心中很是忐忑的向庞毅询问起来。 “庞先生,我听说蛮人素来无信,他们会不会不来了?” 庞毅很坚决的回道:“应该不会!” 稍稍能下地走动的黄浮,听到庞毅的话,忍不住说道:“荆州此地,盗匪频生,我担心的不是蛮人失约,而是此地县令暗中搅局!” 窦冕不屑的回道:“他敢!我有临机决断之权,杀了他也不过是屠狗宰牛一般。” “公子,您若是在江陵,自然南郡太守不会管,可别忘了,如今是在夷道,此地蛮夷居多啊!” 窦冕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理:“我们该怎么做?” “公子,您此行只有太尉府的诏令,并没有一应印信,所以还须你亲自走一遭啊。”黄浮谨慎的说。 “亲自走一遭?” “对!”庞毅赞成黄浮的说法:“一般的招兵,都需要有朝廷太尉颁布的诏令与符印,可这两样您都没有,只有剿匪的诏令。” “黄先生,可是如此?” “然也!”黄浮面带愁容的说。 窦冕斟酌了好一会,开口道:“要不……咱们换个说法,我不为朝廷招兵,如何?” 庞毅与黄浮听后,满脸的震惊:“什么?” “既然我没有招兵权,那我买仆人该可以吧,这点没罪吧?” 黄浮摇摇头:“买仆人需要在各府衙备案,不然买卖人口之罪,也会给您泼一身脏水的啊!” 窦冕听后,忍不住长叹一声,低头思索再三,还是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忍不住向庞毅问道:“庞先生,不知您有何妙计?” “要不……公子向朝廷上一封奏疏?” “你这话跟没说是一样的,我们如今已经在此耽搁了半个月之久,现在就是马不停歇,到达汉寿最快也在十日前后,若是今天着人回京报信,这一来一回别说是去剿匪,就是我们回京,也会被问罪的。”窦冕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黄浮艰难的站起来,向窦冕拱拱手:“请……公子容老夫走一遭,老夫当年再怎么说也是做过东海相的,这些人或多或少也卖个面子于我。” “你东海相就别说出口了,我一个堂堂外戚都不好意思对这么件小事开口,怎么可能会让你低声下气的去?” 庞毅试探的问:“要不……咱们还是先斩后奏吧,毕竟大局为重,妄他一小小县令不会把咱们怎的。” 第621章 夷道县衙 窦冕三人说干就干,仔细商量好细节之后,开始分头行事,黄浮拖着病躯去招兵的地方招兵,庞毅则跟随窦冕去向夷道县衙方向。 夷道洪水退去的时间不久,街面上还留有着洪水的印记,两侧的商户门正常营着业,但各个房顶上都被工匠们叮叮哐哐的修补着。 夷道县衙门外,并不宽阔的空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杂物,这些杂物散发着难闻的土腥味,通往县衙内的台阶右侧,放着一顶已经被沤烂的鸣冤鼓,鼓架上面都长着许多木耳。 两名身着青色深衣的汉子无精打采的站在县衙大门两侧,手中执着五色棒,已经褪色的向烧火棍一般漆黑。 庞毅迈上台阶,大声问:“你家县令可在?” 两名汉子被庞毅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左边的那名年纪稍小的汉子,紧张的看着庞毅,双手仅仅攥着五色棒:“你……你是何人?如要喊冤,鸣冤鼓在那,自己去击打就行了。” “就是!咱们县令忙活了几天,今日休沐。”另一人振了振精神说道。 “你们去通报一声,就说征南校尉特来拜访!” 两名汉子,不约而同的愣了愣,对视一眼后,两人就像早已商议好一样,快步冲进了县衙。 窦冕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大门两侧,好奇的问:“庞先生,这县兵也太没骨头了吧?难不成是您太严厉了?” 庞毅轻抚胡须,摇头道:“自然不是严厉,老夫去了这几日,直到夷道此地,皆不是使用汉法,而以蛮夷律为主,也就是部落事物归于部落裁决,朝廷只闻结果而不插手其中,况且南人软弱,自然不容易匈奴北人那般易起争端,只要有人调节,便可摁下祸端,朝廷也就乐得清闲。” “喔!看来咱们此行应该十拿九稳啊。” 庞毅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那高高悬起的牌匾,轻叹一声:“但愿此地县令能够权衡吧,不然……公子也就只能杀鸡儆猴了。” 庞毅的话刚说完,县衙内传出来一声急切的催促声:“征南校尉在哪?快快在前面带路!” 眨眼的工夫,就看见刚才站在门口的两名汉子,一前一后的拥着一人从县衙院子里跑出来,此人衣衫不整仅着一件白色睡袍,头未戴冠,脚未踩履,面带病色白,跑起来有些上气上不接下气。 等两名汉子所有分开站在县衙大门两侧后,来人整了整着装,深执一礼:“夷道令刘葵见过征南校尉!” 庞毅被夷道令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轻轻让过身:“公子,您看……” “夷道令不要多礼,此次在下不过途径此处,大雨挡路不得已在此栖身,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夷道令海涵呐!”窦冕虚手抬了下,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您……您是征南校尉?” 刘葵见到窦冕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的望着窦冕。 “不错,正是在下!” “不知征南校尉可有公函?”刘葵说完,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于着急了,悻悻的说:“还望征南校尉体谅小官,毕竟此地蛮汉混居之所,不得不谨慎尔。” 窦冕不以为杵,反而掏出太尉府诏令,双手递了过去:“夷道令说的并没有错,何来怪罪?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毕竟桂阳、长沙,这两地出现患情,也就是因未末失误所致。” “多谢校尉体谅!”刘葵说话间,手并未停下来,而是结果窦冕递来的诏令,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没多大会,刘葵收起了诏令,躬身双手递给窦冕:“不知校尉此来有何差遣,小吏定当唯军令是从!” 庞毅插嘴道:“刘县令,不必如此看低自己,再怎么说您也是一地方伯,怎么能自比吏员?我家公子此来,又要事相商,还需县令您多帮忙啊!” “应该的,应该的!请二位随老夫进内院用茶。”刘葵面带喜色地往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窦冕收好诏令,面的感激之色:“有劳了!” 进入县衙内,窦冕随意的扫视了一眼这县衙,院中摆设的很是简单,多是比较质朴而实用的物事。 东边一有一座用竹子搭建而成的简易房屋,甚为刺眼,庞毅一眼就瞧出了房子的用途,凑到窦冕耳边,低声说一句:“吏员真苦啊!” 跟着刘葵进到后院的客厅内,分坐以毕,还没等刘葵吩咐沏茶,庞毅就已经直接开口问道:“刘县令,不知此地民风如何?” 刘葵听后愣了下,吞吞吐吐的回道:“不瞒二位,此地民风彪悍,数来不服朝廷管束,仅拿蛮夷律中的一则来说吧,蛮夷律规定:蛮夷男子岁出賨钱,以当徭赋,可这些年,每次到收缴税赋之时,都会出现抗赋之事。” 窦冕笑眯眯的看向刘葵,故作不解道:“哦?不知夷道令您如何处置的?” “在下才劣位卑,所能处置者不过云云,实难有大用啊!” 庞毅捋着胡须:“那南郡太守不管吗?” 刘葵向庞毅和窦冕拱了拱手:“二位可能好不知道,云梦泽水匪猖獗,长沙、南郡数次进剿皆无功而返,夷道如此小事,在下也不敢让太守烦心啊!” 窦冕生怕被刘葵带偏,开门见山的问:“那……在下打算在此招兵,不知刘县令以为可行否?” 刘葵惊讶的看向窦冕:“在此招兵?校尉可是说笑?” “我若是和你说笑,会从京城跑这里来?你直言相告便是。”窦冕眉头一皱,不悦的说。 “是是是,小人多醉了!”刘葵悻悻的回道,待低头思索了一会后:“此地汉人不足半数啊,不知校尉欲打算要多少人,小人这就派人去安排。” “不用!我需要蛮人!” “蛮人?”刘葵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蛮……蛮人数来不服管教,公子可是想好了?” “自然,我已经竖起了大纛,只要你一句话就行。” 第622章 招兵 刘葵面带担忧之色:“非在下胡言乱语,小人处夷道令已六年有余,虽无功,但亦无过,此处之蛮人,不似水匪,他们靠山吃山,并不依赖于朝廷,故而多目中无人之辈,校尉还是三思而后行啊!” “蛮夷者,天下之足,何惧之?此地蛮夷之众不过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君羞之。”庞毅站起身,面带怒色的看向刘葵。 刘葵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悻然道:“既然……校尉已经想好,小人这就下令,让周边蛮人来应征,不知校尉欲征兵多少?” 窦冕看了眼庞毅,示意庞毅去取令:“我征兵不多,只需百人。” 刘葵一听,面带讶异之色:“百人?” “我要的百人是精兵,未必此地蛮人够用,你顺带将我要的征兵条件写到里面。” “喏!小人这就写。” 当刘葵着人取来露布与笔墨后,窦冕将征兵条件报了出来,当庞毅与刘葵听见窦冕的征兵条件,霎时间脸上都变了颜色。 原因无他,因为窦冕的条件借鉴于戚继光的招兵方法:“油滑之徒不要,当过兵不要,见惯官府的城里人不要,脸孔白白细皮嫩肉的也不要,有坐牢经历的不要,多嘴多舌的不要。只要黑大粗壮,见官府有胆怯之意的乡野之人,只要山中老实的庄稼汉。” 等刘葵写好后,庞毅将露布递过来让窦冕过目,窦冕看都没看,直接吩咐让人拿去悬挂。 刘葵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右臂,试探的问:“校尉,您这样做,会不会惹这些蛮人不喜啊?毕竟蛮人都习惯打完仗后在没有军纪的约束下发财啊。” 窦冕站起身,搓着手,一脸春风满面的说:“你就放心吧,我有十七禁令五十四斩,还有一堆奖惩措施,若没恒心,是干不了我的兵的。” “是是是!小人多虑了,不知校尉还有何事吩咐小人?” 窦冕摆摆手,整了整衣服,向刘葵感谢道:“刘县令有事自去忙便可,我去招呼征兵去了,您若有什么让我帮忙的,这两天派人去西面那征兵的地方告诉他们一声,我自然会给你走动的。” 刘葵能在县令位置上待好几年,自然不会是无能之辈,讨好的跑过来,弓着身问:“小人未曾请教校尉名姓,还望校尉不吝赐教。” “在下长安平陵窦冕。” 刘葵想起前段时间发下来的邸通奏报,轻声问:“不知上个月陛下封的窦皇后是校尉什么人?” “那是我姊姊,我现在这是出来戴罪立功来了,不过我相信你的事我可以办到。” “是是!小人也相信。”刘葵激动的差些跳起来,他没想到自己随便遇到一个人,竟然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外戚。 “好了!我先去招呼征兵。” 刘葵马上站直了身子,长诵一声:“是!恭送校尉!” 窦冕走出县衙,寻到了站在县衙外的庞毅,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走到了招兵的码头。 码头上,看热闹的人很多,但真真正正来应征的却少的可怜。 黄浮坐在一根木桩上,鬓角豆大的汗珠没有停下来过来,右手拄着拐杖,喘着粗气,一脸担忧的望着安幺几人忙活的地方。 庞毅与窦冕到来后,黄浮颤巍巍的站起来向窦冕行礼:“老夫无用啊,竟然未曾招到一人。” “哎!黄先生此言差矣,您拖着病躯来此,便是对我最好的支持了,您身体上还没完全好,先去坐,若是需要您做什么,我自会告诉你。” “多谢公子体谅。”黄浮说完向庞毅点头问好,然后回过身坐到了木桩上。 庞毅伸长脖子在码头上观察了好一会,低下身轻声对窦冕说:“公子,老夫前几日走访的人,都还没到。” “嗯!”窦冕看着码头上凑热闹的人,心不在焉的说:“咱们就是十日为限,不知六天时间可够?” 庞毅不太确定的说:“应该够了吧!” “你把到来的,到时候记下,若是没到的,我到时候自然会给他们算账。” “是!不过……今日怎么办?” 窦冕摸着下巴,一会瞅瞅大纛,一会又瞅向凑热闹的人群,自嘲道:“庞先生,你说……会不会是……咱们旗挂的太高,没人知道咱们这在干什么吧?” “诶!好像是这么个理,您瞧瞧,安幺、于鸷他们都跟死人一样,站那半天都不出声,要不老夫去吼上一两句。”庞毅带着不满说道。 “你告诉这些人,我招兵的条件,还有待遇。” “不知公子招兵待遇是什么?” “三天一顿肉,放开肚皮吃,如何?” 庞毅被窦冕的话给逗笑了,调侃道:“老夫现在才知道公子为何要那样招兵了,招的这兵能吃、实在。” 窦冕举起手,叫住庞毅:“别急,我忘了一点,让对方卖命自然不能少了军饷,你告诉他们只要能挑选到军中,先给一贯安家费,然后军饷每月望日一结。” “啊?还给钱?” “朝廷的兵分部、曲、屯,我听说虎贲、羽林、五营及卫士并合,虽且万人,或商贾惰游子弟,或农野谨钝之人。虽有乘制之处,不讲戎陈,既不简练,又希更寇,名实不副,难以备急。咱们这这次是要去平乱,自然属于朝廷军制管辖之外,既不能算是戍也不能算是徭役,自然要用钱来募了。” 庞毅心中有了些底,走到安幺身前,轻轻推了推安幺,安幺身边的于鸷三人,自觉让到两侧。 庞毅清了清嗓音,很没气度大喊道:“吾曾闻:楚之坑降,不如晋之释原;偃之迁延,不如罂之斩嬖;季之负载,不如孟之焚舟。夫泓水之襄败于仁,鄢陵之共败于信,阆中之飞败于严,邲河之縠败于勇。越公委千人以尝敌,马服须后令以济功,李广罢刁斗之警,淮阴忍胯下之羞。” 窦冕一听庞毅说话文绉绉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第623章 发言 黄浮坐在木桩上,满头雾水的瞧向窦冕,眼中带着迷茫之色。 “公子,庞老弟他可能不知道黔首们听不懂官面文章吧?” 窦冕可不笨,黄浮的话一出口,窦冕便知道黄浮说的是何意,但如今庞毅正讲的兴起,窦冕一时也不好打断,唯有报以苦笑:“3还是等庞先生说完吧,毕竟打断人家说话,还是有些无礼啊!” “公子仁义,那老夫再等等看。”黄浮说完,闭上眼睛,作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来。 窦冕仰起头,感受着这秋日的阳光,虽然有些刺眼,但与微微而起的河风凑在一起,让人觉得通体舒泰,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余庞毅就像开长篇一样,愣是将简单的几句话,说了有足足一刻钟有余。 这些凑热闹的汉子们,本来只是想看看这里要做什么,哪知遇到庞毅这么聒噪的人,众人也就没了兴致,纷纷摇头叹息的离开了。 庞毅一翻热情洋溢的言语说完,发现没了听众,顿时不喜起来,转身走到窦冕身前,忿忿不平的说:“此地黔首,怎么连最简单的礼仪都没有,可耻啊,可耻!” 窦冕憋着笑,温言开解道:“庞先生,如此小事,何须介怀?岂不闻夏虫不可语冰。” “噢!就是就是,这群黔首真真不识抬举。”庞毅用力拍着大腿,不满的说道。 “就是就是!庞先生请开怀,且看我去向他们说,如何?” 庞毅甩着肥袖,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黄浮身边去了。 窦冕被庞毅这种生孩子气的模样逗的一乐,轻轻松了松筋骨,径直走到了刚才庞毅站的位置。 于鸷向窦冕躬身问:“主人,刚才庞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小人没听懂啊,还烦请主人说一遍。” 窦冕向四人招了招手,一字一句的将自己需要招兵条件告诉的四人,然后将其中应征者最关注的问题,一一向众人解释清楚。 直到众人心里完全明白后,窦冕便命令众人沿着码头大声喊起话来。 庞毅本来蹲在地上生闷气,当看到安幺和于鸷三人奋不顾身的在各个道路上,大声的吆喝着窦冕吩咐的话。 已经开始散去的人群,听到众人喊叫的声音,纷纷驻足竖起耳朵听起来,有许多汉子听到当兵有饷时,脸上下意识的浮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来。 安幺四人吼的嗓子都快冒烟时,终于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浑厚的喊声:“我奴隶出身,你们要不要!” 人群中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窦冕与庞毅,黄浮则像置身事外一般,拿着拐杖轻轻碰着地面,笑盈盈的看向一脸烦躁的庞毅。 “庞老弟啊,你还是太嫩了,岂不闻古之道,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调,则羿不能以中;六马不和,则造父不能以致远;士民不亲附,则汤、武不能以必胜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附民而已。您说的那,我一书生都听的不甚清楚,怎么能让黔首明了呢?” “我……”庞毅被黄浮的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低头生着闷气。 同一时刻,窦冕则站在原地向人群深行一礼,伸开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自昔以来,州郡大吏,但取门资,多不择贤良;末曹小吏,唯试刀笔,并不问志行。夫门资者,乃先世之爵禄,无妨子孙之愚瞽;刀笔者,乃身外之末材,不废性行之浇伪。若门资之中而得贤良,是则策骐骥而取千里也;若门资之中而得愚瞽,是则土牛木马,形似而用非,不可以涉道也。若刀笔之中而得志行,是则金相玉质,内外俱美,实为人宝也;若刀笔之中而得浇伪,是则饰画朽木,悦目一时,不可以充榱椽之用也。今之选举者,当不限资荫,唯在得人。苟得其人,自可起冢养而为卿相,伊尹、傅说是也,而况州郡之职乎。苟非其人,则丹朱、商均虽帝王之胤,不能守百里之封,而况于公卿之胄乎。” 窦冕说的话并不复杂,故而有许多人听懂向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的解释起来。 “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岂有万家之都,而云无士,但求之不勤,择之不审,或用之不得其所,任之不尽其材,故云无耳。古人云:千人之秀曰英,万人之英曰隽。今之智效一官,行闻一邦者,岂非近英隽之士也。但能勤而审察,去虚取实,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则民无多少,皆足治矣。” “夫良玉未剖,与瓦石相类;名骥未驰,与驽马相杂。及其剖而莹之,驰而试之,玉石驽骥,然后始分。彼贤士之未用也,混于凡品,竟何以异。要任之以事业,责之以成务,方与彼庸流较然不同。昔吕望之屠钓,百里奚之饭牛,宁生之扣角,管夷吾之三败,当此之时,悠悠之徒,岂谓其贤。及升王朝,登霸国,积数十年,功成事立,始识其奇士也。于是后世称之,不容于口。彼瑰伟之材,不世之杰,尚不能以未遇之时,自异于凡品,况降此者哉。若必待太公而后用,是千载无太公;必待夷吾而后任,是百世无夷吾。所以然者,士必从微而至着,功必积小以至大,岂有未任而已成,不用而先达也。若识此理,则贤可求,士可择。得贤而任之,得士而使之,则天下之治,何向而不可成也。” 窦冕说完,张开胸怀,用尽力气喊道:“自古道: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起于卒伍,人非牲口,何来出身?但以君之材试之,吾不吝与金钱财帛,不知可有胆量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窦冕的话一出口,这群本以习惯了自己生活的汉子们,就像找到了一条改变自己出身的捷径一般,霎时便炸开了锅。 吵闹持续不到半刻,众汉子们忽然一拥而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窦冕,争先恐后的挥舞着手中的工具。 第624章 谏 经过好半天的挑选与筛检,窦冕依然在这群人中挑选出来五十余人,这些汉子都是体格魁梧,长相老实,皮肤黝黑,让人看上一眼,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农户就是渔夫,向窦冕回起话来,还经常磕磕绊绊。 于鸷、阮甲、冯牙三人,将众人分成三列,然后心有所属的站在各个队伍前列。 安幺显摆的走到庞毅身边,自鸣得意道:“庞老哥,如何?我做的不差吧。” “不差?”庞毅冷哼一声,扭头看向一边:“你若有能力,那去向城中讨些粮草啊!” “这……”安幺没想到庞毅吐出这么一句话,登时蒙了。 黄浮摆摆手,从木桩上站起来,沉声道:“庞毅,你速去从装金的车子里去取些钱财出来,除了给这些招募到的人安家费外,另外还要采购些东西,不然南下这一路人吃马嚼,再想要补充的话,可就只能到零阳啦。” 庞毅也不啰嗦,站起身干净利落的问:“好!那我这就去安排去,不知公子会何时起行?” 黄浮望向正在对新兵训话的窦冕,眉头一皱,满具威严的呵斥道:“庞毅,公子之事,是你能问的吗?如此不知尊卑!” 庞毅不明白黄浮为何忽然跟变了个人一样,往日那副善言谈而又温和的长者,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不怒而威的上官模样。 安幺本来高高兴兴的,这会见黄浮判若两人的模样,顿时心生惧意,带着央求似的模样,偷偷拽了拽庞毅的胳膊。 庞毅狠狠地瞪了眼黄浮,有些不满的嘀咕一声:“等着!”说完,甩着衣袖,跟着安幺向城池方向走去。 窦冕训完话,回转身走到黄浮身侧,扫视了一眼四周:“黄先生,庞先生人呢?” 黄浮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到窦冕身旁,语重心长的劝道:“公子,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是故杀生予夺,人君所以驭臣之大柄也,虽有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苟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议于槐棘之下,可赦则赦,可宥则宥,可刑则刑,可杀则杀。轻重视情,宽猛随时,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 窦冕疑惑道:“黄先生要说什么,且请明言,何须如此这般藏掖?” “公子待庞毅太厚矣,天下大务,莫过赏罚。赏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罚一人使天下之人惧,苟二事不失,自然尽美。吾曾闻:为人主者,心不能测,机权之际,变化若神。制驭军旅,法令严肃。听断明察,不可欺犯。擢人受任,在于得才,苟其所堪,无问厮养;有虚声无实者,皆不任用。公子当慎之。” 窦冕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反问一句:“难不成你以为庞毅不可大用?” “尉缭子有言: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有以力胜。讲武料敌,使敌之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审法制,明赏罚,便器用,使民有必战之心,此威胜也。破军杀将,乘闉发机,溃众夺地,成功乃返,此力胜也。王侯如此,以三胜者毕矣。庞毅无统兵之才。” “这也不能证明他无用啊?”窦冕不解道。 “人才能参差,大小不同,犹升不可以盛斛,满则弃矣,是故凡品才有九:一曰德行,以立道本;二曰理才,以研事机;三曰政才,以经治体;四曰学才,以综典文;五曰武才,以御军旅;六曰农才,以教耕稼;七曰工才,以作器用;八曰商才,以兴国利;九曰辩才,以长讽议。庞毅算起来,不过是一辩才而已。”黄浮摆出一副不容反驳的表情来。 “没那么严重吧?我以为忠正强谏而无有奸诈,去私立公而言有法度,如是者,举以为列士。故列士之事常在于义也。故道德仁义定而天下正。清节之德,师氏之任也;法家之材,司寇之任也;术家之材,三孤之任也;臧否之材,师氏之佐也;伎俩之材,司空之任也;儒学之材,保氏之任也;文章之材,国史之任也;骁雄之材,将帅之任也。因而方才有‘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卿大夫’之说啊!” 黄浮见窦冕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唉声叹气道:“公子啊!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此其大体之别名也。夫聪明者,英之分也,不得雄之胆则说不行;胆力者,雄之分也,不得英之智则事不立。若聪能谋始,而明不见机,可以坐论而不可以处事;若聪能谋始,明能见机,而勇不能行,可以循常而不可以虑变;若力能过人,而勇不能行,可以为力人,未可以为先登;力能过人,勇能行之,而智不能料事,可以为先登,未足以为将帅。必聪能谋始,明能见机,胆能决之,然后乃可以为英,张良是也。气力过人,勇能行之,智足料事,然后乃可以为雄,韩信是也。若一人之身兼有英雄,则能长世,高祖、项羽是也。可……您也看到了,庞毅刚刚的表现,绝非一有胆有智之人做的啊。” “先看着吧,毕竟庞毅才来的时间有些短,过段时间再说,不知如何?” “也好!”黄浮轻抚长须,赞成道。 “嗯!黄先生,你着人去取些钱财来,而今他们的安家费、铠甲以及日常用品,都还没安顿妥当,一切就有劳您了。” 黄浮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这些都是应该的,老夫已经着庞毅去买了,公子不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我说的那种人嘛,那您等会看着便是。” “黄先生,咱们这次出来,还当以公事为先,勿要夹以私人之情啊。”窦冕本来指望二人辅佐自己干大事,哪成想之前还好好的,这才没多大会,黄浮便对庞毅产生了芥蒂。 “公子但请放心,老夫自有主张,定不会误了大事。” 第625章 出人意料 荆州,案禹贡荆及衡阳之地,舜置十二牧,则其一也。周礼曰:正南曰荆州。春秋元命包云:轸星散为荆州。荆,强也,言其气躁强。亦曰警也,言南蛮数为寇逆,其人有道后服,,常警备也。又云取名于荆山。六国时,其地为楚。 自夷道开始,窦冕一行人从舟车之数瞬间跑膨胀至半百,南方多山又多水,众人除了乘舟还需翻身越岭。 从大队伍出发的那你黄浮找来庞毅,让庞毅先做些俗事,以便日后能有大长进,庞毅知道自己的短板所在,故而并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庞毅毛遂自荐的带着安幺管起后勤来。 窦冕乐的清闲,一路上除了坐在车中使唤上官康跑路传令外,剩下的时间就是与黄浮坐而论道。 于鸷、阮甲、冯牙三人,从夷道码头接收到这一顿汉子的那一刻开始,连续好几日都兴奋的坐卧不安,对于他们三人来说,野鸡变凤凰只能是幻想,当好不容易实现的时候,他们三人却恍若如在梦中。 统兵不像其他,考虑的不仅仅是人数多寡,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多多益善的手段和能力。 行了不过短短四天,众人扎营在油江口时,这些新兵们终于将连日不停赶路的情绪给爆发了出来,也就在这一刻于鸷三人才发现自己统领的不是一群兵士,而是一群麻烦。 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理方案,窦冕早已熟门熟路,一套简单的杀鸡儆猴拿出来,顺便还将自己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一字不落的颁布了。 窦冕精心挑选的这些人,就是为了这一刻备下的,这些新兵第一次见到军法的威力,顿时都将脾气缩了回去。 而后,窦冕让上官康将自已安排好的整队方案拿出来,一套在沂源实行的统兵方案被窦冕搬了出来:“自伍长以上设伍、什、队开始,所有职位以正副二官,三三而置,队正以上设军司马一人”,仅这一条命令下来,这些新兵们顿时炸开了锅,眨眼的工夫就将窦冕行军法所带了恐惧丢之脑后了。 原因无他,五人为一伍,三伍为一什,三什为一队,仅一队的里面能够有权利的数量就高大二十人。 这些新兵虽然老实,但并不笨,因为管事的就只有于鸷、冯牙、阮甲三人,剩下的肯定就会在众人里面挑选。 有句俗话说的好,权乃人之胆,对于这些早已习惯黔首生活的人来说,伍长一职已经算是很大的官职了,毕竟在如今大汉治下,黔首一般只有厮杀的命,不然也就不会出现荆州兵造反的事了。 这时窦冕端着一个插着许多草杆的陶罐走上前,向喧嚣的人群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当河岸处完全安静下来时,窦冕用着自己那稚嫩的口音大声喊道:“我们能在相隔叔千里的地方相遇,也算的上前辈子造好的缘分,从今以后大家要在一口锅里搅食,诸位只要不越过我颁布的军令,一切都好说,况且我这人一向有功赏有过罚,别认为你们有功就可以视军规如儿戏,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诸位勿谓言之所不欲也。” 窦冕的声音穿透力虽然不强,但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每个人还是竖起耳朵,将窦冕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过后,窦冕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陶罐,而后大声说道:“我与诸位相识不过才几天时间,彼此还不甚熟悉,如今为了选择伍长什长,我着实也没太好的方法,只能把老祖宗留下来的方法拿出来了。” 所有的人听完满头雾水,不知窦冕说的是什么方法,众人正开始交头接耳之际,窦冕的声音传来了:“抓阄!” 窦冕的话音一落下,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站在一侧的庞毅听到窦冕的话,三步并两步走过来,大声劝阻道:“公子!不可,万万不可!” “为何?” “左传云:有功休德,惟慎端悫以待时,使民以劝,绥谤言,足以补官之不善政,是故设之以国家之患而不疚,退问之其乡,以观其所能而无大厉,升以为上卿之赞。谓之三选。国子、高子退而修乡,乡退而修连,连退而修里,里退而修轨,轨退而修伍,伍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举也;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诛也。政既成,乡不越长,朝不越爵,罢士无伍,罢女无家。夫是,故民皆勉为善。与其为善于乡也,不如为善于里;与其为善于里也,不如为善于家。是故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终岁之计;莫敢以终岁之议,皆有终身之功。” 窦冕听完觉得有些像听天书一般,走到黄浮身前,默默地拽了拽黄浮的衣摆。 “公子,庞毅的意思是让您量才而用,不可如此儿戏。”黄浮赞赏的看向庞毅满意的点着头。 “庞先生,华章藻蔚,非蒙瞍所玩;英逸之才,非浅短所识。夫瞻视不能接物,则兖龙与素褐同价矣;聪鉴不足相涉,则俊民与庸夫一概矣。眼不见,则美不入神焉;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焉。且夫爱憎好恶,古今不均,时移俗易,物同价异。譬之夏後之璜,曩直连城,鬻之於今,贱於铜铁。弘伟之士,履道之生,其崇信匪徒重仞之墙,其渊泽不唯吕梁之深也,故短近不能赏,而浅促不能测焉。” 庞毅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底气不足的说:“公子,权柄不可轻授,还望公子三思!” “吾曾闻:士能为可贵之行,而不能使俗必贵之也;能为可用之才,而不能使世必用之也。被褐茹草罝兔,则心欢意得,如将终身,服冕乘轺,兼朱重紫,则若固有之。常如布衣,此至人之用怀也。若席上之珍不积,环堵之操不粹者,予之罪也。知之者希,名位不臻,以玉为石,谓凤曰鷃者,非余罪也。夫汲汲於见知,悒悒於否滞者,裳民之情也;浩然而养气,淡尔而靡欲者,无闷之志也。时至道行,器大者不悦;天地之间,知命者不忧。” 第626章 争论 庞毅倔强的说:“公子,人有八性不同,仁义、忠信、智勇、贪愚。仁者好施,义者好亲,忠者好直,信者好守,智者好谋,勇者好决,贪者好取,愚者好矜。人君合於仁义,则天下亲;合於忠信,则四海宾;合於智勇,则诸侯臣;合於贪愚,则制於人。仁义可以谋纵,智勇可以谋横;纵成者王,横成者伯。王伯之道不在兵强士勇之际,而在仁义智勇之间,而今这些人诸性不知,诸才不识,若一二误事,必乱矣!” 黄浮摆摆手:“庞老弟此言差矣!明主所以择人者,阅其才通而周监,其貌厚而贵;察其心贞而明,居高而远望,徐视而审听,神其形,聚其精,若山之高不可极,若泉之深不可测。然後审其贤愚,以言辞;择其智勇,以任事,乃可任之也。夫择圣以道,择贤以德,择智以谋,择勇以力,择贪以利,择奸以隙,择愚以危。事或同而观其道,或异而观其德,或权变而观其谋,或攻取而观其勇,或货财而观其利,或捭阖而观其间,或恐惧而观其安危。” “可……公子抓阄断忠勇贤愚,岂不可笑?”庞毅依然不改其口。 “昔市偷自鬻於晋,晋察而用之,胜楚。伊尹自鬻於汤,汤察而用之,放桀。智能之士,不在远近。仁人不因困厄,无以广其德;智士不因时弃,无以举其功。王者不因绝亡,无以立其义;霸者不因强敌,无以遗其患。明主任人,不失其能;直士举贤,不离於口。难道此中人,皆是锋芒之辈否?” “明主任人,自当如此!”庞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倔强的说。 “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如?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至于治国家,则曰‘姑舍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于教玉人雕琢玉哉?’而今这些人皆是璞玉,公子雕琢方知玉之质地,怎能如你这般缩手缩脚?难不成你找出一些人来任军中之职否?”黄浮不满的反问道。 庞毅最近抽了抽,魂不守舍的转过身垂手站在了一边。 窦冕将陶罐放在地上,大声向众人解释道:“这里里面放有金色、黑色、无色三种草杆,金色为什长,黑色为伍长,无色则为普通兵士,伍长有权利挑选自己手中的兵士,什长只能挑选伍长,剩余下来的兵士归上官康统领,是为亲军,不知道诸位可有异议?” 兵士们听到这句话,心里很是激动,于鸷三人生怕众人乱起来,赶紧维持秩序。 一十八位伍长,六名什长,眨眼的工夫就从抓阄的结果中分了出来,至于正副的问题,窦冕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解决,本来就是为了平衡,才设立的。 当结果一出来,窦冕都有些震惊了,五十多人的队伍,有一半人能当上伍长以上的职务,等到众人挑件完毕,只给上官康留了两名亲位。 上官康虽然对结果不大满意,可窦冕之前已经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当上官康与这两名汉子攀谈一番之后,上官康兴奋的差点跳起来,原因无他,因为这两人是山中的猎户,并不怎么与人合群,所以也就没人挑选他们。 当众人纷纷在相互报喜之时,窦冕将自己从雒阳带来的这群人,叫进了简易帐篷中。 于鸷三人本来以为自己可能会是个队正或者什长一类的小吏,哪知窦冕这一通折腾下来,自己想到的事,根本就没有出现。 简易的大帐,其实就是几根木桩和几匹布围成的隔风带,众人入内就这么往地上一蹲,算是坐下了。 窦冕最先开口说:“于鸷、阮甲、冯牙。” “在!”三人整肃神情,一脸严肃的站起来抱拳道。 “你们这几天做的并不合格,我要的是将吏震肃,令行禁止,你们做的是什么玩意?天天跟放牛一样,除了和这些人在一起聊天,有过别的作为吗?” 三人安静的埋着头,没有一人发话。 “你们三人这段时间先做军正丞,主管军法,一人给我定住一个什,若是再出现什么岔子,滚回雒阳,老子不要废物,懂了吗?” 于鸷三人知道窦冕能说到做到,心里虽然很不情愿干这得罪人的活,但依然站直了身子应喏。 “庞先生,这段时间您办采购,劳累了。” “不累不累!还是黄兄说的好,不识五谷贵贱,何来抱负天下?《春秋》之义,以养民为本,凡用民力者必书,经过这几日,我还是悟出许多来啊!” 窦冕摆摆手:“明日采购之事,就交于上官康他们三人,您与安幺开始练军,边走边练。” “边走边练?”庞毅不解的问。 黄浮解释道:“这段时间耽搁的太久了,若是等他们练好,咱们也就没什么时日了,何况这次南下,陛下虽然没有什么要求,可这种平乱的事,还是越早越好啊,免得夜长梦多。” “我晓得了!容我晚上思索一下,毕竟此事乃是大事。” “你去吧!” 眨眼睛的工夫,帐中就只剩下了窦冕与黄浮和上官康三人。 上官康还没等窦冕开口,便问起来:“公子,不知道窦大人派的那些人,何时来?我们带的千金可没剩多少了,若是按现在这种三天一顿肉来算,最多也就月底了。” 窦冕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咱们这穿府过郡,走的都不是治所,还是等到汉寿再看看,我听说云梦泽并不是很安稳的地方,还是多等等吧。” “那……小人这就下去安排了。” “去吧,这段时间就劳驾你了,坚持坚持,等到此次平乱成功,我定然如实向朝廷报功。” 刚才上官康有些不大愿意,这会瞬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兴奋的站起身,拍着胸口:“在下定不负公子所托。” 第627章 送上门的惊喜 油江口毗邻孱陵,扼南郡至武陵之咽喉,东可直入云梦泽,西可退入身后茫茫崇山,易守难攻之所在。 窦冕正打算与黄浮闲聊几句时,刚刚才离开的冯牙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公……公子,孱陵县来人了!” “来人了?”窦冕疑惑的看向黄浮:“黄公,您看……” 黄浮轻抚胡须,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喜色:“公子,好事尔!” “哦?地方官吏,并无参与军队之先例,若把他们放进来,这些新兵可就乱了阵脚。”窦冕面带忧色。 “不至于如此,而今我们兵甲、器械、粮秣,都不充足,唯有就食于府县,方可稳定军心,再者说了,长沙、零陵、武陵、桂阳四郡皆有大小匪患,虽有度尚这么个刺史在,也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黄浮一点一点的将其中关系告知窦冕,而后闭目养神起来。 “你是说……见?” 窦冕见黄浮一声不发,咬咬牙向冯牙命令道:“去将来人带来,顺便再拿些酒食。” “喏!”冯牙回完话,快步跑出了大帐。 窦冕抬起头,看着头顶这块布满星光的夜空,心有所感的长叹道:“此行前途未卜,真不知该当如何啊!”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而今军法已置,所缺者不过是练兵与识金鼓之声。”黄浮动都没动一下,口中悠悠的说完话,再次静坐起来。 窦冕不赞成黄浮的话,但也没有反驳。 二人安静下来没多大会,就见冯牙站在门口,向外面说:“郑县尉,您请!” “好!你退下吧!”外面传来一声颐指气使的话音来。 声音还没落下,一名挺直大肚子的汉子大摇大摆冒出头来,汉子衣着很是富贵,头戴平头巾帻,脚踩一双花色平头靴。 “你们难道不知道朝廷不允许私下聚会吗?竟敢在孱陵油江口兴军聚众,可是要谋反吗?”汉子一进门,脸上的肉一晃一抖着向窦冕恐吓道,眉角之间,带着分不屑之色。 “嗯?”窦冕眉头一皱:“兴军聚众?黄公,朝廷何时有这种小吏?恃势凌人倒是玩的手到拈来。” 黄浮睁开眼看了眼汉子:“立身行已,其恶恶不严者,必有恶于己者也;其好善不亟者,必无善于已者也。仁人之好善也,不啻口出;其恶恶也,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孟子曰:无羞恶之心,非人也。则恶恶亦君子所不免者,但恐为己私,作恶在他人,非可恶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老东西!你说谁呢?”汉子勃然大怒道。 窦冕从地上站起来,裂开嘴笑着:“一微末之吏,也敢吠人,真不知死活的东西!冯牙你告诉他,这老东西是谁啊。” 冯牙弓着身走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县尉:“郑县尉,这位老者,是我家先生,原来东海相,这位是我家公子,乃征南校尉是也!” 郑县尉一听,心霎时凉了大半,此时的夜晚,并不冷,郑县尉只觉自己背生凉意,入坠三九天的冰窟窿一般。 “说说吧,为何夜闯军营?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去和刚才砍下来的首级陪伴。”窦冕冷冷的说着话,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县尉的身体。 “小……小吏只不过是接到周边报案,说是此地有杀人事,小吏也就随后赶来了。”郑县尉低眉顺眼的说道。 窦冕歪过头,向冯牙吩咐道:“既然这位县尉不想说实话,那就拉下去砍了,跟着他来的这些人十存一,带下去。” 郑县尉听后,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一看就知道他并没有将窦冕的话放在心上。 冯牙站在那,看着比自己粗上一圈的郑县尉,忍不住催促道:“郑县尉,请吧,还站这作甚?” 郑县尉身体一震:“哼!在下为吏已有二十余载,从没有听说过有谁敢杀县尉的,你一征南校尉,有资格吗?” 窦冕不急不缓的掏出太尉府诏令,顺手扔了过去:“我有没有这能力,你自己看吧。” 郑县尉满是疑惑的接过窦冕人来的布帛,小心翼翼的展开后,仔仔细细阅读起来,当读完之后,郑县尉砰地一声跪了下来:“小的有眼无珠,请上官勿要放在心里。” 黄浮捋着胡须:“公子已经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你既然不说,那活着又有何益?” “我说!我说!请两位大人不要杀小人!”郑县尉眨眼的工夫便从铁骨铮铮的汉子变成了奴颜婢膝之人:“小……小的以为……以为是上游……蛮人造反,故而……故而带了些县兵来。” “造反?此地有这么好造反的?”窦冕一脸不相信的问。 “不……不是,云梦泽有许多水匪,这些人大多是活不下去的蛮人组成的,一直为诸郡所恶,小人着实没办法,只能这么做。” 窦冕走到郑县尉身边,拿起诏令,小心翼翼的叠好揣起来,用一副不冷不热的口气问:“不知你们县可有闲置的弓弩、器具、皮甲啊?” “这……小人不过是一县尉,与仓吏并没有太多交集,您问的这,小人着实不太清楚。”郑县尉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价值所在,渐渐平复了心态。 黄浮站起身,向窦冕拱拱手:“公子,老夫走一遭吧!” 窦冕若有所思的向黄浮问道:“黄公,我去年的时候听说陛下还南巡了,怎么南方会不到一年间乱成如此,真是奇哉怪哉。” 郑县尉插嘴解释道:“校尉大人,陛下南巡的时候,小人知道一些,当时云梦泽各个位置都有重兵把守,这些水匪只是没敢兴风作浪。” 窦冕面露愁容的说:“黄公,看来此行不好干啊!” “公子,您就别担心了,此行之所以难,是您不想与云梦泽乱匪碰面,而今只要陆路走上几日,赶到澧水,再往汉寿方向去,也就并不远了。” 窦冕一听感觉似乎有理,向黄浮长揖道:“那就有劳黄公随郑县尉走一遭了。” 第628章 移风易俗 黄浮这一去,一直到次日午时才回来。 这些新兵们经过大半夜的熟悉,刚刚睡下不久,便背新上任的庞毅用口哨唤醒了。 庞毅虽然之前没干过训练的事,可读多了书,自然悟出了许多。 新上任的伍长、什长,为了展现自己的威望,一个个强忍着困意,压制着自己部属的不满声。 这些汉子们第一次进行站队,一堆堆像是没有驯服的野马一般,零乱的散在着小小的河滩。 当庞毅叫出于鸷三人,拉出几人做惩罚一番后,人群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安幺自认为自己是庞毅的副手,干起事来,倒是利落的紧,只要有哪个人没有按照庞毅的话来做,绝对会挨上安幺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当这些汉子们等到会站队列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时分。 黄浮押着几车废铜烂铁走到营地,见到空地上众人安静的这一幕,心中很是震惊,待将自己带来的这些东西交给上官康后,心怀疑惑的急匆匆跑进了帐篷里。 无盖的帐篷在太阳照进来的那一刻,窦冕就已睡意全无了,可如今所有的人都在干正事,也没有人能陪他瞎晃悠,于是就坐在没有被太阳照到的角落里假寐着。 当太阳迈过正午,帐篷内已经没有了阴凉处。 正当窦冕打算去催促饭食的时候,刚出帐篷就与黄浮碰在了一起。 “黄老,事情成了?” 黄浮愤愤不平的说:“成了,不过只有武器,别的什么都没有。” “够了!反正咱们到汉寿应该没几天了,到时候看能不能遇到采购粮秣的人,若是遇到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窦冕宽慰起黄浮来。 “老夫不是为此事,而是这孱陵令忒小气,给我们的全是淘汰下来没用的破铜烂铁,别说打仗,就是自杀都杀不死自己。”黄浮有些不满的说。 “无碍!黄公,您别忘了,此地可是武陵治下,能够给我们,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等到了地方,浩哥铁匠,重新打制就行了。” 黄浮一想似乎是这么理:“好好好!一切听公子的吧。” 两人携手刚走入帐内,黄浮便急不可耐的说出自己的疑问:“公子,难道老夫老眼昏花了?怎么这庞毅练兵练的有模有样的?” 窦冕摆摆手:“这些我都看过了,之前教习于鸷他们三个的,只不过庞毅把这方法扩大许多,但是……” “但是什么?” “这种兵上不了战场!” “啊?”黄浮一脸的震惊之色:“公子何来此言?为何不练战兵?” “吾闻上古推贤让位,教同德一,故易简而人化;三代世及,季末相承,故文繁而后整。虞、夏之相因,而损益不同,非帝王之道异,救弊之路殊也。周当二代之流,承凋伪之极,尽礼乐之致,穷制度之理,其文详备,仲尼因时宜而曰从周,非殊论也。臣闻圣王之化先礼乐,五霸之兴勤政刑。礼乐之化深,政刑之用浅。勤之则可以小安,堕之则遂陵迟。所由之路本近,故所补之功不侔也。而齐桓失之葵丘,夷吾沦于小器,功止于霸,不亦宜乎。” “公子何意?”黄浮被窦冕一通没边际的话,说的脑袋有些发懵。 “建不刊之统,移风易俗,使天下洽和,莫大于择人而官之也。古人相与求贤,今人相与求爵。古之官人,君责之于上,臣举之于下,得其人有赏,失其人有罚,安得不求贤乎!今之官者,父兄营之,亲戚助之,有人事则通,无人事则塞,安得不求爵乎!贤苟求达,达在修道,穷在失义,故静以待之也。爵苟可求,得在进取,失在后时,故动以要之也。动则争竞,争竞则朋党,朋党则诬誷,诬誷则臧否失实,真伪相冒,主听用惑,奸之所会也。静则贞固,贞固则正直,正直则信让,信让则推贤,推贤不伐,相下无厌,主听用察,德之所趣也。不知黄公以为然否?” 黄浮满头雾水的点点头,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窦冕。 “人无愚智,咸慕名宦,莫不饰正于外,藏邪于内,故邪正之人难得而知也。任得其正,则众正益至;若得其邪,则众邪亦集。物繁其类,谁能止之!故亡国失世者,未尝不为众邪所积也。方其初作,必始于微,微而不绝,其终乃着。天地不能顿为寒暑,人主亦不能顿为隆替。故寒暑渐于春秋,隆替起于得失。当今之世,宦者无关梁,邪门启矣;朝廷不责贤,正路塞矣。所谓责贤,使之相举也;所谓关梁,使之相保也。贤不举则有咎,保不信则有罚。故古者诸侯必贡士,不贡者削,贡而不适亦削。夫士者,难知也;不适者,薄过也。不得不责,强其所不知也;罚其所不适,深其薄过,非恕也。且天子于诸侯,有不纯臣之义,斯责之矣。施行之道,宁纵不滥之矣。今皆反是,何也?夫贤者天地之纪,品物之宗,其急之也,故宁滥以得之,无纵以失之也。今则不然,世之悠悠者,各自取辨耳。故其材行并不可必,于公则政事纷乱。于私则污秽狼籍。自顷长吏特多此累,有亡命而被购悬者矣,有缚束而绞戮者矣。贪鄙窃位,不知谁升之者?兽兕出槛,不知谁可咎者?” “漏网吞舟,何以过此!人之于利,如蹈水火焉。前人虽败,后人复起,如彼此无已,谁止之者?风流日竞,谁忧之者?若欲善之,宜创举贤之典,峻关梁之防。其制既立,则人慎其举而不苟,则贤者可知。知贤而试,则官得其人矣。官得其人,则事得其序;事得其序,则物得其宜;物得其宜,则生生丰植,人用资给,和乐兴焉。是故寡过而远刑,知耻以近礼,此所以建不刊之统,移风易俗,刑措而不用也。” “公子此言有理!” “我的这种练兵方法,不在于个人,而在于整体,所以贤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按我说的做法,移风易俗就好。” 第629章 穷困局面 自油江口出发,这些新兵们仿佛进入了地狱,每天白日除了赶路,夜间时不时还会被庞毅半夜叫起来作弄一番,唯一让新兵们有些欣慰的地方便是伙食的质量比之前油水重了许多。 黄浮本来身体没有痊愈,连日的赶路和对一应的器械操心,让他再次病倒了。 于鸷三人倒是每日过的不亦乐乎,对于折腾这些老实巴交的汉子他们三人倒是总结出了一套心得,简单的杖刑在他们手中,让这些没有多少反抗的汉子们见到手中的长杖,心生畏惧。 所有人中,唯有上管康最为辛苦,除了采办一应吃穿用物,还要给几十人做饭,自黄浮病倒后,寻找铁匠打制兵器的重担,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分给上官康的两名汉子,本来以为当亲兵是件轻松的活计,哪知还没开始高兴就一脚踏进了做牛做马的境地,每天起的早睡得晚,做饭、采买以及赶车,全都落在了他们二人的肩上。 一路虽说穿山越岭,但沿途还是很平安的,并未遇到意外之事。 当众人行到汉寿之时,已经是九月末了,此时的秋意渐渐浓烈烈起来,而这些跟随窦冕南下的兵士们,依然短褐单袴,脚踩简陋的蔍,蔍者,草履也,麻、韦、草所制。 汉寿此地地势平坦,沅水、澧水、沧水、浪水、酉水流经之地,然而让窦冕觉得惊讶的是,此地的城池并不高大,不似宛县、襄阳那般雄伟,生满青苔的城墙显的分外单薄,守城的兵士寥寥无几,时值正午,也没见到城门处有多热闹。 当众人有序的进入城中,这些看守城门的兵士们,连询问都没有,正值病重的黄浮,见到此中情形,心中不由的升起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公子啊!此处……不大对劲啊!” 窦冕听后,无奈的报以苦笑:“此处不只是你感觉不对劲,我。怎么觉得此地像是一座废城,但说不出什么来为何。” “咳咳……您让庞毅派人去看看,勿要走了弯路啊!” 窦冕一听,觉得黄浮说的是个办法,急忙唤来庞毅。 庞毅这几天,一天过的比一天舒坦,听完窦冕吩咐下来事情,随手一招呼,便有一伍跑去打探去了。 窦冕从马车中走出来,打算让上官康将马车停到路边等待消息,当窦冕下车站稳,扫视了一眼周边环境,忽然眼睛一亮,街道深处的十字路口处,高挂着一张写着窦家粮铺四个大字的幌子,这四个熟悉字体让窦冕兴奋的差些叫出声来。 在通往北门的主街上,两旁开满了各式铺子,这些店铺生意都很清淡,一间与众不同的粮铺树立其间,一群群身着朴素的民众们,整齐的排着几行队,没有一丝拥挤,除了能听到叫卖粮食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喧嚣声。 黄浮支着身体坐起来,顺着窦冕目光望去,一时间好奇心起,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可是您有认识的人?” 窦冕从怀里掏出自己常用的那块铜牌,唤来上官康,将铜牌递给了他。 上官康拿起铜牌左右翻看了好一会,忍不住问:“公子,这铜牌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我不是让你看铜牌,你把这拿去窦家粮铺,记住了,找到管事的,看他认不认识这个,若是认识就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上官康挠着头,有些不情愿的拿着铜牌,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黄浮面带担忧之色,轻叹一声:“公子,您是不是有些想多了?此处距离京城数千里,不可能是窦郎中开的吧?” “先试试吧,这一路五十来个人,开销如此之大,我着实有些没想到,况且我们的钱剩的不多了。而今还要给他们置办衣物、皮甲、良弓,若是在不尽快与府中练习,我看可就只能原地解散了,毕竟我家就这么点底,养上千人的队伍,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黄浮听出窦冕的话有些丧气,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一直任职于青徐二地,对这南方不甚了了,实在是帮不上公子什么忙,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窦冕宽慰道:“世间哪有事事称心的?于我而言,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境况了,至少有个盼头。” “也只能如此了。”黄浮说完,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上官康此去耽搁了大半个时辰,站在街边休息的兵士们,已经让周边这些商家觉得不满了,这些人认为自己没生意是这些泥腿子带来的晦气导致的,多亏庞毅这几日在人群里有了些威望,才让兵士们没有引起冲突。 正当兵士们在低声议论的时候,上官康带着一人从街道深处走了过来,窦冕只觉来人很是熟悉,但始终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此人没等窦冕问话,便已经行礼说道:“荆州管事丁度见过公子,公子一向可好啊?” “丁度?”窦冕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此人,此人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原来的瘦弱模样已经消失不见,如今变成了身着锦缎,挺着便便大腹的中年汉子了:“你不是在山阳吗?怎么跑这来了?还有你现在怎么胖了这么多?”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公子此行为何用了这么久?足足耽搁了两个月?”丁度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第一次来南方,没有向导,多走了太多了路,再加上上月那一场大半个月的连雨,到这已经这个时间了。” 丁度眼睛左右飘忽了一会,好奇的问:“公子,这些可是您招来的兵士?” “对!你这可备有衣甲?这些人如今我们这群人可算的上穷困潦倒了。” “公子,衣服倒是之前从京城带有千套之多,可甲没有备,如今窦家已经属于堂堂外戚,私备战甲,那是杀头的罪过,小人可不敢给老爷惹祸。” “那行!你赶紧把这些人都安顿一下,我稍后还要去太守府一趟。” 第630章 缺东少西 “公子你可是说笑?此地并无太守府!” 丁度的话让窦冕与黄浮惊讶的半天都合不拢嘴,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后,黄浮用着自己虚弱的声音问:“丁掌柜,我们在宛城之时,宛城令告诉我们,此地便是荆州治所,怎么会不是了?” “这位先生,我岂会骗公子?学生来时,也以为此地是治所,可将铺子开好了之后,去太守府拜访,太守府只留了一些从事与曹椽,最主要的计吏、都邮、功曹、主簿都不在此地,此处可以说完全是做空城。”丁度一脸严肃的向窦冕和黄浮解释道。 窦冕忍不住问道:“为何?难道度尚没有上任?” “公子,度尚是上任了,如今人家太守兼领武事,应该称郡将或者称尹,您可千万要记着,别到时候见了度尚说错话。”丁度低声向窦冕提醒着。 窦冕听后,眉头皱成一疙瘩:“我连他人都没见过,怎么称呼?难不成你知道在哪?” 丁度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向窦冕解释道:“我听太守府的人说,顺帝永和初,武陵太守上书,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增其租赋。议者皆以为可,尚书令虞诩独奏曰:自古圣王不臣异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其兽心贪婪,难率以礼。是故羁縻而绥抚之,附则受而不逆,叛则弃而不追。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久矣。狡煴增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帝不从。其冬,酆中溇中蛮果争贡布非旧约,遂杀乡史,举种反叛。时武陵太守为避锋芒,乃移治临沅,然而此处依然作为陪治存在。” “哈哈……陪治,我听过陪都,第一次听说还有陪治这说法,若按你的说法,那度尚……不!度郡将如今在临沅?”窦冕带着不屑的的笑容,冷笑道。 “对!不过临沅距离此地不远,走路最多也就半日的路,您看……” “我不去了!妈的,这度尚就一窝囊废,看他作甚?你这段时间备了有多少粮秣,大不了我直接在此招兵,自己去!” 丁度作为最早熟识窦冕的那群人,知道窦冕会说到做到,有些担心的问:“公子,您虽说为征南校尉,可归属于荆州刺史部,若是这样自行其是,似乎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和我家也不是很对付,我也不靠他吃饭,我已经想好了,这次我打下的地方,归我自己,大不了每年交点赋税。”窦冕大手一挥,说完气冲冲的走向了粮铺,只留下满脸震惊的丁度站在原地与车中一脸惊讶的黄浮。 丁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面带惊慌的跑到黄浮身边:“先生,您可劝劝公子,当年粱冀就因为占地被灭了一族,我们家里可千万不能出现这种事啊!” 黄浮摆摆手,双手支着车板,用力坐直了身体:“你啊,把事情放肚子里,如此蛮夷之地,窦公子若是能每年给朝廷缴上一部分税赋,朝廷自然乐得清闲,这可与粱冀不同,粱冀当年所占的地方颍川郡,荀氏八龙、陈寔、李膺哪个是好相与的?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办好窦公子吩咐的是吧。” “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护甲,学生这就着人去买去。”丁度听出黄浮话中的意思,低眉顺眼的向黄浮问道。 “这……至于护甲嘛,找些皮甲就行,铠甲太重,不好上阵,再者说了,那些东西太贵啦!” “是!学生这就着人去打听去。” “等等!”黄浮叫住转身欲离开的丁度,意味深长的说:“此次剿匪,你当做好长时间的准备,万不可断了粮秣。” “学生晓得,零陵与桂阳都已经备好了粮秣,直待公子起行,便可供应上。” 黄浮听后,对于丁度另眼相看起来,他没想到丁度此人长相并不出众,做事却有些滴水不漏的感觉。 上官康在丁度离开后,将黄浮扶下了马车,跟着上官康的那两名亲兵,这段时间别的没学会,眼力劲倒是长进不少,迅速的将这几辆车,牵到了粮铺处。 这些早已走的筋疲力尽的兵士们,听到自己可以在城中休息一天,登时就像打了胜仗一样,大呼大叫起来。 庞毅将众人分好几队后,让安幺、于鸷、阮甲、冯牙各带一队,散向了城中各处安顿,唯一剩下的那队人,庞毅亲领。 丁度回到粮铺后,便令众人关门歇业半天,街上等待许久的这些卖粮人久久不忍离去,还是最后丁度一个一个劝说,这些人才不大情愿的散开了。 这些汉子们第一次走到这些商家后院的地方,表现都有些拘束,铺中的伙计们见惯了这种情况,并没有嘲笑,而是耐心的向众人们开解起来,一时间后院内想起了欢声笑语。 上官康趁着这空隙,带着两名亲卫,满街的寻找能够打制武器的匠人,终于在满城转悠好几圈后,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找到了一个自称楚国制器世家的铁匠。 当窦冕听到上官康的汇报,忍不住与庞毅两人调侃起来:“不简单啊,如此地方还能留有楚国的世家。” 庞毅嗤之以鼻道:“公子,要不让先做件武器试试?” 上官康听后,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替这个铁匠解释,而是带人将两车破铜烂铁拉去了铁匠处。 趁着这难得的空暇时间,窦冕便让庞毅将这些刚刚放松下来的兵士唤来,一一检查起身体状况来,在这个没有完全的检查设备时代,仅凭望闻问切,只能瞧出个大概。 当检查完这些人后,窦冕发现这些人与黄浮身体湿热严重,虽然不至于要命,但窦冕抱着防微杜渐的想法,派了几名兵士上街买了些中草药,美美的给众人做了顿药羹。 丁度这一去,直到宵禁之时才回来,人为至而声先到:“公子!喜事!大喜事!” 窦冕正在正厅内与黄浮探讨下一步行动,听到丁度喊声,便停下了交谈。 第631章 为难 黄浮扭头看满脸喜色的丁度,挑了挑眉毛,略显好奇的问道:“有何喜事?” “回先生的话,学生今天跑了许多地方,经人介绍,跑去一家酒楼见了本地的仓吏,他告诉学生,郡中武库,有一批淘汰下来的器械与皮甲,可以卖给我。”丁度眉飞色舞的向黄浮比划道。 黄浮转过头,平静的向窦冕说道:“公子,不知您什么想法?” “丁度,这些价钱如何?” “回公子的话,要比北方高出两成不止,不过……南方人少地广,东西贵些也是能体谅的。” 窦冕冷笑道:“两成?而且还是淘汰下来的?” “是!不过……仓吏告诉我,若是要的量大,他可以再便宜些。” 窦冕摆摆手,似笑非笑的对丁度道:“南方此地,一入秋就开始有些潮湿,弓弩的用途不大,你明天去告诉仓吏,粮秣、器械有多少要多少,价格我再提两成,好的皮甲、铁铠比市场翻一倍。” 丁度愣了下,他本来还打算向仓吏压价,这会窦冕的这句话一出口,登时就有点茫然起来。 “先生,公子说的……” 黄浮揪着自己的胡须,离席走到丁度身前:“你啊,按公子说的办,别省钱。” “是,小人明日一早就去寻仓吏去。” 黄浮对于丁度这种心思灵敏的汉子很有好感,轻轻拍了拍丁度的肩膀,赞赏的说:“你好好做,若是他要问你为何买,你就告诉仓吏,此不过是为了给护卫粮车人备的,万不可说是为了买给我们。” 丁度向窦冕二人拱拱手,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窦冕目送着丁度离开,低沉的向黄浮说:“朝廷的根子烂了!” 黄浮回到坐席上,平静的说:“哇咬动心,蛊惑丧志,上行下效,势所必然,败国乱人之辈,公子还当宽心,我们还是不要去管这些俗事,安心把朝廷的事情办好就是了。” 窦冕忍不住大笑道:“黄公国之栋梁,这才几日,怎么就已经看惯世态炎凉了?” “上好取而无量,下贪狼而无让,民贫苦而仇争,事力劳而无功,智诈萌兴,盗贼滋彰,上下相怨,号令不行。执政有司,不务反道矫拂其本,而事修其末,削薄其德,曾累其刑,而欲以为治,无以异于执弹而来鸟,捭鄱狎犬也,乱乃逾甚。夫水浊则鱼佥,政苛则民乱。故夫养虎豹犀象者,为之圈槛,供其嗜欲,适其饥饱,违其怒恚。然而不能终其天年者,形有所劫也。是以上多故则下多诈,上多事则下多态,上烦扰则下不定,上多求则下交争。不直之于本,而事之于末,璧犹扬龉而弭尘,抱薪以救火也。故圣人事省而易治,求寡而易澹,不施而仁,不言而信,不求而得,不为而成。块然保真,抱德推诚,天下从之,如响之应声,景之像形,其所修者本也。刑罚不足以移风,杀戮不足以禁奸,唯神化为贵。” 窦冕苦笑不得的说:“过矣,过矣。” “公子当慎之又慎,如此此等小吏为了钱,置国法不顾,若是被发现,供出我们……” 窦冕畅快的笑了起来:“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东窗事发迟早的事。” 黄浮往前探了探身体:“我等来此没去拜访令尹,已是失礼,若让刺史府知道我们暗蓄兵甲,到时可就说不清。” 窦冕长伸一个懒腰,歪着头满脸堆着笑容:“朝廷让我平乱,一无兵员,二无粮秣,三无甲刃,只许诺我一百石吏,还归属于荆州刺史麾下。反正自我走了这一圈下来,我发现这荆州刺史就是一头猪都能治理,我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如今就想凭我窦家一己之力,平此暴乱,有何不可?我要让南方这些世家好好看一看,什么叫报销朝廷!” “恢恢皇度,穆穆圣容。言思其允,貌思其恭。在视斯明,在听斯聪。登庸以德,明试以功。公子既然已经想好,那老夫就拖着残躯陪你疯一回。” 黄浮话语刚结束,窦冕拍手称赞道:“百姓不能自牧,故立君以治之;明君不能独治,则为臣以佐之。然则三五迭隆,历代承基,揖让之与干戈,文德之与武功,莫不宗匠陶钧而群才缉熙,元首经略而股肱肆力。虽遭罹不同,迹有优劣,至于体分冥固,道契不坠,风美所扇,训革千载,其揆一也。故二八升而唐朝盛,伊吕用而汤武宁,三贤进而小白兴,五臣显而重耳霸。中古陵迟,斯道替矣。居上者不以至公理物,为下者必以私路期荣,御员者不以信诚率众,执方者必以权谋自显。于是君臣离而名教薄,世多乱而时不治,故蘧宁以之卷舒,柳下以之三黜,接舆以之行歌,鲁连以之赴海。衰世之中,保持名节,君臣相体,若合符契,则燕昭、乐毅古之流矣。夫未遇伯乐,则千载无一骥;时值龙颜,则当年控三杰,汉之得贤,于斯为贵。高祖虽不以道胜御物,群下得尽其忠;萧曹虽不以三代事主,百姓不失其业。静乱庇人,抑亦其次。夫时方颠沛,则显不如隐;万物思治,则默不如语。是以古之君子不患弘道难,患遭时难;遭时匪难,遇君难。故有道无时,孟子所以咨嗟;有时无君,贾生所以垂泣。夫万岁一期,有生之通涂;千载一遇,贤智之嘉会。你我生逢其时,似执躬圭,当共励之!” 黄浮听后身体一震,激动的离席向窦冕行起礼来:“蒙公子器重,老夫自当竭力辅佐。” 窦冕连忙站起来,双手扶住黄浮的手臂:“黄先生,我们一起共事这么久,您就不要再折煞于我了,此次事败,我当一力担之,若成,我当向今上为诸位请功!” 黄浮余光瞟了眼院外,低声打断窦冕的话:“公子,这天色不早了,老夫先去歇息,明天一早,我去汉寿走一遭。” 窦冕啰啰嗦嗦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这句话,很是感激的说:“有劳了!” 第632章 消息 黄浮在第二日清晨时分,拖着自己还没痊愈的病体,驾着辆马车往临沅方向驶去。 此后数日,窦冕找来的那些新兵们,每天除了被庞毅拖到城外拉练外,还要如山去招兵,忙活的不亦乐乎。 丁度则每天奔波于官仓与粮铺之间,早出晚归,不过每次回家都没有让窦冕失望过,有时会是机车破铜烂铁,有时则会是一些散发着霉味的粮秣。 窦冕开始本来还想考教一下上官康寻来的铁匠,可最后东西这些废铁越积越多,窦冕也就放弃了想法,只希望武器做的耐用便可。 就这么忙活了大半个月后,窦冕用滴水石穿的办法,愣是凑够了近五百人的队伍。 对于这些新兵,窦冕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将早些招来的兵士下放到新招来的队伍中当什长,庞毅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军司马一般的存在。 庞毅没从过军,但从书中读来的心得,让他做起官来似模似样,久而久之,庞毅在这些心兵中建立起了威望。 眼瞅着九月过了大半,深秋已经露完了大部分的尾巴,凛冽的风仿佛一夜之间就从地狱中刮起来一般,整个天地间霎时没有了一丝暖意。 这些刚刚穿上新衣不久的新兵们,趁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相互走动交流着,让这片已经荒废许久的荆州治所,显得并不那么冷清。 守城的郡兵们也乐得清闲,早早的相约到酒肆中饮酒取暖去了,只留下一些不大合群的兵士在城门处招呼着。 空荡荡的城门,人烟稀少,这些人大多扛不住着突如其来的寒意,偷偷溜到周边的住户家中取暖去了。 一家熟悉的马车,从城门晃晃悠悠的驶过,铁皮车轮压在铺着石板的地面上,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很是悦耳。 马车上坐着一名老者,被厚厚的深衣裹的严严实实,露在袖筒外那双紧抓马缰绳的手,已经有了些发青。 街道冷清的厉害,这才下午时分,打烊的店铺一家接一家。 马车行到窦家粮铺前,无声无息的停了下来,店中的活计,很有眼力劲,直接跑过来,牵着马车转向了后院的马厩。 活计们看了眼来人,若无其事的低头忙活着手中的东西,在毫无阻拦之下,推门走进了后院。 而今的后院,原本宽敞的院落,被新兵们挤得满满当当,四周都有围坐在篝火前的兵士们。 正厅,窦冕与从洛阳一起来的众人分坐在各自席上。 窦冕对于这几日众人的表现很是满意,予以表彰或者奖励,而这些人则一致认为自己当进一步表现,以报窦冕的知遇之恩,一时间你侬我侬,气氛其乐融融,就差摆出几壶好酒庆祝了。 正当众人聊意正浓,紧紧关闭的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了开。 众人马上停下自己的话语,纷纷扭头看向来人,当看清来人面目,齐刷刷的站起来行礼。 “黄先生安好!”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黄浮。 黄浮只是向众人微微颔首笑了笑,关好房门后,自顾自的走到窦冕右下首的席上坐了下去。 窦冕见黄浮一身逃难者的装扮,很是惊讶:“黄先生,您……” 黄浮伸手打断窦冕的话,一一将裹在自己身外的衣服脱下来,叠整齐放好后,缓缓开口言道:“公子,此行甚为顺利!” “顺利?”窦冕站起身,向黄浮深深行了一礼:“多谢黄公!” “公子不当谢我,此行多亏度尚没有难为老夫,不然指望老夫,难做矣!” “哦?说来听听!”窦冕对于侯览举荐来的这个人,依然充满了敌意,他认为如此好的机会,侯览怎么可能不利用,如今派人去,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隔就谈成了,有些不符合侯览瑕疵必报的性格,忍不住问了起来。 “度尚与老夫言:其言若善,虽仇怨在所当用,如其不善,虽亲故不可曲从,只要公心于民,勿于私情也。” 窦冕闻到一丝不详的气息,皱眉问道:“不知道度尚可有调拨给我什么东西没?” 黄浮摊开手,苦笑着说:“两袖清风,空空如也!” “不知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怜彼此之无辜,约叛亡之不遣,可使归正之人,咸起宁居之心。重念数郡之民,罹此一时之难,老稚有荡析之,丁壮有系累之苦,宜推荡涤之宥,少慰凋残之情。除逃遁官吏不赦外,杂犯死罪情轻者减一等,馀并放遣。” “就这?”窦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还说:人主之职,惟当辨君子小人。若朝廷所任纯朴厚重之士,则浮伪自革,实效可成,我等勿要妄造杀端,以至到无可更改之境也。” 窦冕闻言,忍不住乐了:“陛下任智谋之士以为腹心,仗武猛之材以为爪牙,明赏罚以鼓士气,恢信义以怀归附,则英声义烈,不出樽俎之间,而敌人固已逡巡震叠于千万里之远,尚何待区区驰射于百步之间哉!况古之命大臣,使之朝夕纳诲以辅德,绳愆纠缪以格非,欲其正君之过于未形。岂容他一外臣插嘴,真是活腻了!” “老夫也如此告诫与他,不过度尚并没有放在心里,他告诉老夫:夫日者,众阳之长,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晻昧亡光。月者,众阴之长,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间者月数为变,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地道柔静,阴之常义也。陛下当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强本朝!夫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 “嗬!好大的口气,看来京氏易没少看啊!”窦冕不屑的说。 “怜人诬隐良善以摇朝廷,若一开奸萌,无人可自保,毕竟陛下五侯之事在那,容不得一丝差错啊!”黄浮有些担忧的问。 “黄公想多了,天之生物有时,而国家用之无度,我们如今是要为治乱,而不是为朝廷分忧。” 第633章 临行 黄浮与窦冕交谈一番后,便扔下众人退出了房间,坐在左下首的庞毅,目送着黄浮走出房间后,脖子伸向窦冕,低声说:“公子,黄公似有些太过啊!” 窦冕听后,眉头一皱,随即向众人摆摆手:“都退下吧,好生约束各自部众,万不可在此地生出事端,明日起行,前往零陵!” 众人起身应诺,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 “庞先生,为何如此说?”窦冕有些不悦的问。 庞毅抚着自己的短须,摇头晃脑的说:“夫存亡祸福,其要在身,圣人重诫,敬慎所忽。中庸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能慎其独也。谚曰:“无垢,思无辱。黄公过矣!” “你是不知道,黄公乃才高倨傲之人,此行已经有些过了,心有不忿,亦为应有之举。”窦冕提黄浮辩白道。 “学者以虚受之,故曰得,苟不知持满,则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昔尧履天子之位,犹允恭以持之,虚静以待下,故百载以逾盛,迄今而益章。昆吾自臧而满意,穷高而不衰,故当时而亏败,迄今而逾恶,是非损益之征与?吾故曰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夫丰明而动故能大,苟大则亏矣,吾戒之,故曰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是以圣人不敢当盛。升舆而遇三人则下,二人则轼,调其盈虚,故能长久也。公子当劝一劝黄公才是。” 窦冕听到这话,仿佛吃了苍蝇一般难受,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向自己进过谗言,这第一次遇到谗言,说出的话还拐弯抹角的骂着人,听起来好像是劝,可意思总差那么点。 “勿须再言,你退下吧,好生带兵,至于其他,你就不要在参与了,此次胜则官途一马平川,败则我等万劫不复,包括我在内。” 庞毅神色一紧,马上离席站起来,镇定的说:“是!不知公子明日何时起行?” “城门何时开启,我们便何时起行。” 庞毅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时间转眼即逝,眨眼就已经到了寅时。 沉睡中的窦冕听到有人敲门,连忙披着衣服爬起来,推开房门一看,只见丁度已经穿好了衣服,身后几名伙计举着灯笼。 “这么早?”窦冕有些不满的说。 “公子,城门卯时开启,现在已经寅时三刻了,您起床洗漱用完早点,差不多就到了。”丁度平静的向窦冕解释道。 “我晓得了,这就去穿衣,你粮草准备好了没?” 丁度回话道:“学生在益阳、连道、昭陵这些地方都安排好了,您此去从洞庭走,逆咨水而上,数日便到,至于入贵阳这条路,我也安排好了,只需沿昭阳、烝阳、重安至耒阳一线便可。” 窦冕刚转过身,听完丁度安排的路线,忍不住回过身问道:“你安排的这一路都是水路,我招的这点兵你也是知道的,拿数量来说,根本就与这些叛贼呈天壤之别,你安排的这地方,我如何招兵?” “公子,这一路所过之地,蛮夷众多,我看您招的也大都是蛮夷,自然可以招的到。” “这昭陵是什么地方,难不成葬有谁?”窦冕忽然想起丁度说的话中有一个熟悉的地名,忍不住问了起来。 丁度没想到窦冕会问出这么个问题,忍不住笑着说:“公子,您多虑了,此昭陵非陵寝,乃是昭陵县,昭者,日照之地也,倬彼云汉,昭回于天。陵者,阜也,大土山,如山如阜,如冈如陵。” “喔!晓得了,你下去派个人给我们做向导,免得再跑了冤枉路。现在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丁度将房门关好后,示意众人离开,随手有唤来账房,将窦冕的疑虑告知了此人。 账房本来就是本地人,虽然读了些书,可做起事来总是高不成低不就,最后还是机缘巧合,进到了窦家粮铺。 这账房听完自家掌柜的吩咐,脑子里迅速的转动起来,最后私心打败了公心,将自己内侄推荐给了丁度。 丁度不知真假,也就没有当回事,反正他认为只是带路,出不了什么差错,等窦冕用完早餐,他便将账房的内侄带了过来。 窦冕擦完嘴,抬头一看,便见到丁度身边站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少年衣着很单薄,在这清晨还有些瑟瑟发抖。 “丁度,这是干什么?” 丁度向窦冕解释起来:“回公子的话,这个小孩叫田广,此行专门给您带路的。” “你逗我玩吧?这孩子断奶没?屁大的孩子,你让他冒这风险,不怕丧良心?”窦冕有些不悦的说。 “公子,此行本来就是隐秘事,这小子您可别小看他,他是粮铺账房的内侄,我这账房去的地方可算够多了,他说这小子之前一直给他当书童,很精通南方蛮语的。” 窦冕见丁度一脸的严肃模样,不像是说假话,也就同意了,反正自己人用起来不管怎么说还是比较顺手一些。 “黄公人呢?”窦冕看了看院中,并没有发现黄浮的身影,忍不住问了起来。 “先生子时的时候就走了,他说是要去找庞将军商议些事情。” “庞将军?”窦冕愣了下,忍不住乐了:“行啦,都是自己人,什么将军不将军,就是一家臣,搞不好地位还没你高,既然你事情办好了,那我就把这田广带走了。” 丁度示意田广走到窦冕身边,低声问:“不知公子可有别的事情交代与我?” “事情是有,就是不知你敢不敢做?” “公子请说,学生这点胆量还是有的。”丁度正色道。 “你去联系下甘蔗种子,顺便在买一些奴隶,这些奴隶最好嘴紧一些,我打算将桂阳收入囊中。” “公子,容学生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桂阳此地……民居深山,滨溪谷,乃多山之地,若是种甘蔗似乎不大可行,还望公子再考虑考虑。” 第634章 剥白想法 “你先准备,实在不行,那到时候我就只能往交址那边打了,反正这个钱咱们必须要挣下来。”窦冕坚决的说。 “公子,甘蔗这东西,没什么用,学生来南方的时候还吃过,贵也就算了,吃起来还全是渣,种那东西,还不如去种些米粮。” 窦冕听后,莞尔一笑:“你不懂,好生去做,此事若是成了,到时候你要想什么都能买来。” 丁度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今天就着人去办,公子此去,学生就不送了,待凯旋归来,学生定当千里迎接。” “我做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做的才是真大事,好生放在心里。” 丁度虽然不明白窦冕为何要种植那些东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当把窦冕与田广二人送出院子后,趁着时间还早,就将已经起床的伙计们集合在一起训起话来。 窦冕带着田广一出粮铺,就看见街上站满了拿着各色各样武器的新兵们,这些新兵一个个昂首挺胸,向身边的同伴们显摆着。 人群中间位置,挺着自己从雒阳带来的三辆马车,那辆车盖马车中,坐着黄浮与庞毅二人,两人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剩余的那两辆马车,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用篷布裹得严严实实。 城门方向,县兵们严阵以待,手下意识的按在刀把上,眼神都带着些惴惴不安的神色,警惕的看着这些身着皮甲,手持利刃的陌生人。 城门校尉本来早晨睡得很安稳,听到有兵士来通报,来不及着甲就跑过来了,当见到这群乌合之众般的人群,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他的记忆中,并没有人向他传报说哪股乱匪进来,就像这群人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城门楼上,灯火通明,影影绰绰的人群,严阵以待的站在箭垛口,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窦冕走到马车前,踩上马车,向庞毅说道:“庞先生,你去看看何时到卯时,若是时辰到了不放行,你就把我的太尉府诏令给他们看看,今天不管怎样,也要在天黑前赶到洞庭湖。” “那我去看看去。”庞毅走下来,小跑着跑向城门方向。 “自建初元年开零陵、桂阳峤道,自是夷通,遂为常路以来,南方乱象频生,我们从雒阳离开至今,已二月有余,不知公子有何打算?抑或是有何妙计安定南方?” 窦冕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城门方向的情况,但始终没有看到,忽听黄浮说出此言,窦冕登时愣住了。 “永和元年,虞曾上书言:诩自古圣王,不臣异俗。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南方乱局皆在此奏疏中,其实原因很简单,国法无威严,朝令而夕改,如同儿戏。”窦冕想都不想解释起来。 黄浮继续问:“那朝廷为何不用周边的兵吏,而特地让您来?” 窦冕怔了怔:“为何?” “荆、扬二州无事,发之可也。然朱盖此人数习战阵,胡兰等贼磐结不散,武陵、南郡、零陵蛮夷未辑,长沙、桂阳乱象频生,青壮数被征发,如复扰动,必更生患,此其一也。其二,南州水土温暑,山中有瘴气,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四:朝廷远涉万里,士卒疲劳,比至岭南,不复堪斗。军行三十里为程,而去日南九千馀里,三百日乃到,计人禀五升,用米六十万斛,不计将吏驴马之食,但负甲自致,费便若此,北方稍安,不负重矣。” 窦冕挠着头,附和道:“似乎这样。” 黄浮一脸自信的说:“设军所在,死亡必众,既不足御敌,当复更发,此为刻割心腹以补四支。益州谚曰: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后就征还,旬月之间破殄寇虏。此发将无益之效,兵走而随反者比比,冯绲就是例子。” “那有什么办法?还请黄公教我。”窦冕长拜道。 黄浮捋着胡须,自得的说:“今日南兵单无谷,守既不足,战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南依交趾,事静之后,乃命归本;还募蛮夷使自相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重赏,当可平也。” “您怎么知道无粮?” “老夫特意在刺史府查阅的,不然老夫会去半月之久?今年水旱,民不收获。本来民稀而地乏,怎容如此多的反贼?” 窦冕长叹道:“昔武帝单极天下,欲臣虏匈奴,未遇天时,事遂无成。今幸遭天授,南虏分争,以夷伐夷,国家之利,宜可听许,然民困而国乏,此非上策啊!况南蛮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劳之赏,豺狼贪婪,必为边患,千里大山,散民为兵,时日长久,剿之难矣。” 黄浮面沉似水的说:“吾曾闻: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则正气为之舛错,况于人乎!故爱民者必有天报。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污辱善人,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若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义之所出也。” 窦冕一听,登时怒了,他没想到黄浮这出去转一圈,竟然会转变这么大:“哎呀,我们是平乱的,兵者,凶器也,杀伐果断方为上策,怎容女儿态?” “公子,您这样做会让商贾闭塞,如避寇仇啊,何况南蛮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败之则若踏进深渊啊!” “我就是商,还怕没商人吗?”窦冕愤怒的说:“再者说了,这些人弱则畏服,强则侵叛,若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蔓,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 第635章 行桂阳 黄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窦冕,一脸担忧的看向缓缓开启的城门,轻叹一声,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吵闹的兵士们,见到被收起的吊桥缓缓放下时,发出了震天响的吼叫声,武动着手中兵刃,在庞毅的注视下,迅速冲出了城池。 城门楼上的校尉,见到这一幕,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直到这群陌生的汉子们消失在夜空中时,校尉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这些南方的汉子,本来就是善泳的好手,当见到丁度安排的停靠在码头的楼船,这些汉子一个个像疯了一样,丝毫不听庞毅的命令,一窝蜂似的踩着跳板上,跳板本来就窄,眨眼的工夫,就有许多人被挤进了河里。 黄浮本来心中对庞毅就不是很满意,这会见到这情形,满腹牢骚的说:“有道是: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这庞毅还是没有将才啊!” “庞盛宣本口舌之人,不知兵事,但如今我们这几人里面,老的老,小的小,仅他一人壮年,假以时日,让他树立威信,未可知也。” “公子,威震天下,农夫莫不辍耕释耒,褕衣甘食,倾耳以待命者,方为上将。然而此去众劳卒罢,其实难用。桂阳虽无坚城,可我等星夜赶路,必为疲惫之师,对方以逸待劳,我等欲战而不得,攻之而不拔,情见势屈;旷日持久,粮食单竭,必为必败之境地,加之兵士未精,将无良谋,前途堪忧啊。”黄浮摇头晃脑的说道,一脸的不忍之色。 窦冕解释道:“吴起将战,左右进剑,起曰:‘将者提鼓挥桴,临敌决疑,一剑之任,非将事也。’故虚文岂足以佐时,善射岂足以克敌!要在文吏察其行能,武吏观其勇略,考居官之臧否,行举者赏罚而已,而今庞毅虽未有为将之风,果断之举,不落人后,还望黄公慎言。” 黄浮满脸铁青的看着乱糟糟的人群,心里很是烦躁,长吁短叹的摇了摇头,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田广这会正趁着兵士们上船,靠在车轮边休息,当见窦冕从马车走下来,田广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垂手站在原地,仿佛害羞一般。 “你去过零陵?”窦冕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低声问道。 “回主家的话,小人当年随叔父去过长沙和零陵,那里的人还挺热情的。”田广一听要问自己话,立时打开了话匣。 “哦?怎么热情法?” “我与叔父两人身上没带一个大子,一来回走下来还胖不少。” 窦冕忍不住乐了:“那此行我们要去桂阳的路,你可认识?” 田广挠着头,好像不确定似的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不瞒主家,小人当年去走的是旱路,水路走不起,没钱。” “也行!反正你此行替我们看着点,若是遇到又大的蛮夷部落,告诉我们一声。” 田广受宠若惊的说道:“是是是!小人一定。” 当众人等上船,开始抛锚起行之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东边那道温暖的金色光芒,冲散了秋日早晨的寒意。 这些兵士们,对楼船的好奇心消失后,便被庞毅分组安排起来摇船。 船只孤独的行驶在并不复杂的河里,一眨眼,便行了有十日有余。 自武陵至桂阳,原路的风景让窦冕着实吃了一惊,这些地方除了大山就是大河,太多的地方都是被原始森林所覆盖,几处叫的出名字的城池,居住的人群并不多,有时候船只会在行驶的途中遇到傍水而居的部落,这些部落便是田广口中常说的大部落。 一路挑挑拣拣,窦冕好不容易讲自己麾下的兵士给凑到了七百之数,原因其实很简单,河中行驶的楼船,这个数量载起来就有些摇摇欲坠,更别说再多募兵士了。 沿路途径之地,只要能招到兵士的部落或者村落,窦冕都会给这些人举办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毕竟对于窦冕来说,自己的名声比剿匪更重要,花一点小钱换一声仁义之师,也是值得的。 就这么一路走来,窦冕这么多竟然没有与南方诸郡的蛮夷、城镇产生一丝矛盾,反而由于窦冕的大手大脚和利落爽快,名声渐渐地散向了周边地区。 当行到桂阳郡时,沿河两岸破破烂烂的房屋随处可见,经常五里无人烟十里无鸡鸣。 离郴县越近,这种情况越发眼中,直到行至便县,早已心中充满怒火的黄浮将庞毅唤了来。 楼船沿岸停靠后,兵士们便明白放风时间到了,这些人像往常一样,纷纷跳船跑到河里洗起澡来。 窦冕则感觉坐船的时间有些太久,便带上田广从船办走到了码头。 田广本来年纪不大,正处于好奇心重的时候,便撺掇窦冕带他入城,窦冕本来也有此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船只正中心,专门设计的议事厅内,黄浮与庞毅相对而坐,黄浮脸上怒气冲冲,庞毅则一脸的风轻云淡。 “庞将军,你可看到我们入桂阳以来的情形了?”黄浮当先发问道。 庞毅摊开手,嬉皮笑脸的说:“黄兄,您多虑啦,这些与我等何干?此非我等之罪啊!” “不是我等之罪,难不成是生民之罪否?” 庞毅拿起面前冒着烟气的茶盏,吹散上面漂浮的茶叶:“我等无罪,陛下内外吏职,多非其人。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势,而今枝叶宾客,布列职署,或年少庸人,典据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旧章,退贪残,塞灾谤。自延平以来,浸益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权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放滥骄溢,莫能禁御,穷破天下,空竭小民。而且此地贼患日久,习于攻守,郡守无才,兵吏怕死,方得如此局面。” “你是将军,难道不想改变吗?” 第636章 争辩?讨论? “变?说的轻巧,我记得在京城,有名陈龟者,与上言: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文武之才,而忝鹰扬之任,虽殁躯体,无所云补。今西州边鄙,土地黾裹鼋牵民数更寇虏,室家残破,虽含生气,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穑荒耗,租更空阙。陛下以百姓为子,焉可不垂抚循之恩哉!古公、西伯天下归仁,岂复舆金辇宝以为民惠乎!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而未留圣意。且牧守不良,或出中官,惧逆上旨,取过目前。呼嗟之声,招致灾害,胡虏凶悍,因衰缘隙;而令仓库单于豺狼之口,功业无铢两之效,皆由将帅不忠,聚奸所致。前凉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将半,政未逾时,功效卓然,实应赏异,以劝功能;改任牧守,去斥奸残;又宜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下,授之法令;除并、凉二州今年租、更,宽赦罪隶,扫除更始。则善吏知奉公之佑,恶者觉营私之祸,胡马可不窥长城,塞下无候望之患矣。我想,南方亦如是。” “你……强词夺理!你无讨贼心,不若以扞御乡里为辞而去之,老夫自任为将!”黄浮怒意更胜了。 庞毅霎时变了脸色,好长时间才缓过来:“黄公,治安之代,遐迩犹应同心;多难之时,中外尤当一体。然如今南方恐收复之期,尚劳宸虑,尸禄之士,得以宴安。” “你……”黄浮被庞毅的话阻的顿时不知该如何说。 “南方太守、刺史千石高禄,诸将月受俸料,丰赡有馀,如此乱兵按说旬月可灭,可如今呢?这些人皆无厌之辈,该杀!” “你想做什么?”黄浮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问道。 “蛮贪而无义,郡兵厌而无能,吾等奉命兵以义举,当往无不克,不当使暴殄百姓哉!而今我们兵微将寡,当机事贵速,缓则彼为之备,不可图也。”庞毅说完,笑眯眯的忘着黄浮。 黄浮面露沉毅之色:“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富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日。我等虽书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抚驭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陛下不以公子为懦,乃使治军,我等必以死报,然吾等兵少,若迟回不进,形见情露,与乱匪不过只取辱耳,当速决!” “军国之大务,莫先于戒备。若夫失之毫厘,则差若千里,覆军杀将,势不逾息,可不惧哉!故有患难,君臣旰食而谋之,择贤而任之。若乃居安而不思危,寇至不知惧,此谓燕巢于幕,鱼游于鼎,亡不俟夕矣。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预备无虞,古之善政。”蜂虿尚有毒,而况国乎?无备,虽众不可恃也。故曰:有备无患。故将不可骄,骄则失礼,失礼则人离,人离则众判。将不可吝,吝则赏不行,赏不行则士不致命,士不致命则军无功,无功则国虚,国虚则寇实矣。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黄浮闭上眼睛,满意的说:“看来你是下了工夫的。” “自然!” “不过……老夫认为你刚才说的不妥啊,郡兵非敌,怎可乱来?若是稍有差池,我等当有须臾之危,至于戒备、赏罚,当在此之后啊!”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於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今南方之局,难道这些人不该以死谢天下吗?” “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时,上使立诛之则已。故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郄;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可一次杀多少,方为上,如此一着,当慎之。” “此地荒馑日甚,盗贼公行,欲治其罪,易也,别忘了临机之权。” “似过矣,不知庞老弟,可有其他办法?”黄浮语气缓和了许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浔衍溢,怀生之物有不浸润於泽者,贤君耻之。今封疆之内,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处,辽绝异党之地,舟舆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微。内之则犯义侵礼於边境,外之则邪行横作,放弑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为奴,系累号泣,内乡而怨,曰‘盖闻中国有至仁焉,德洋而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己’。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盭夫为之垂涕,况乎上圣,又恶能已?覆国之乱,当消弭与未起尔。” 黄浮心里一惊,提醒道:“别忘了公子可只有百石俸禄,你这样做,越权太过,陛下若知,定不轻饶我等。” “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之所异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何惧生死?此乃天作之机。” “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自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不顺者当诛,而为善者赏,是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然此地惊惧子弟,忧患长老,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我等当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 庞毅哈哈大笑道:“然也!” 第637章 勒索 黄浮与庞毅两人,在经过你来我往的一番剧烈争辩后,最后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无奈之下,两人才心平气和的将各自的想法摆出来,放在一起加以互补、完善,如此一套简单的战斗计划成型了。 两人将各自写的竹简刚刚收起来,就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阵噪杂的喧闹声,声音中夹杂着愤怒。 “黄公,我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回事,失礼了!”庞毅说完,不等黄浮有何反应,已经大踏步的跑到了甲板上。 只见此时的甲板上,兵士们有些光着身子,有些人则身着皮甲,手中无一例外的拿着兵刃。 庞毅心中很是惊讶,三两步跑到船栏杆处,俯身扫视了一遍河面,河面除了一阵阵船只压迫水面的涟漪,不见任何活人。 “安幺!给我过来!”庞毅用力拍在栏杆上,大喝道。 “庞大哥,怎么了?小弟在这,小弟人在这!”安幺一身轻甲,半举着手,如响而应。 “今天公子不是说休息一天吗?他们怎么回事?一个个手持兵刃,意欲何为?” 安幺跑近庞毅身边,苦笑着回道:“庞大哥,不是小弟我不服众,小人也无奈啊!” 庞毅听完,紧张的用双手安幺的肩膀:“怎么回事?” 安幺用力咬着嘴唇,深深的埋着头,仿佛鸵鸟一般,手不知所措的抓着衣摆,就像要把衣服拧出水来。 “刚才……刚才有人射来一封箭书,让咱们准备千金,不然就让我们给公子和那个叫黄广的孩子收尸。” 庞毅听后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可曾见到人?为何不派人去追?难道你们都是废物不成?” “不……不是!”安幺额头紧张的冒出了汗珠,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这一刻,安幺直觉的自己喉咙嗓子有些发干发涩,就像堵着东西一样,双脚用力的踩在地面,浑身绷的紧直,生怕稍一分心,自己便会倒下去。 “我……冯牙带了一什……追去了。”安幺停顿了好长时间,才张嘴用着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甲板上这些兵士们,仅仅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聚集在了码头。 码头上这些正在搬运货物的老少汉子们,见到船中跑下来如此多身带甲刃的汉子,不假思索的丢下手中的活计,狼狈的逃离了码头这块地方。 庞毅眼瞅着越来越多的兵士们下了船,心中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丝无力感,转过身对着安幺破口大骂道:“为何你不早些来报?还有于鸷人呢?阮甲呢?难不成都是死人吗?若是公子有些许差池,我告诉你安幺!怎么谁都活不了!” 安幺双膝砰的一声跪在甲板上,仿若磕头虫一般,身体瑟瑟发抖的说:“庞……庞大哥,小人……小人这就派人去,您……您别生气。” “还不快滚!还有!速速通报便县县令,我马上去和黄浮商议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是是!我这就去!”安幺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踉跄的跑到搭着踏板的那一侧,双手用力抓在栏杆上,向码头上乱糟糟的兵士人群撕心裂肺的喊道:“庞先生有令,于鸷、阮甲二人速速整军!” 安幺话音一落,这些兵士们就像寻到了主心骨,井然有序的按照日常船上的训练,排起队列来,而后整片人群,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安静的站在原地。 “不好啦,不好啦!黄公啊,快救救小的吧。” 黄浮正安详的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冷不丁被厅外传来的声音给破坏掉了。庞毅前脚刚踩进屋子瞬间,黄浮便放下茶盏,大声长吟起自己的长篇大论来。 “吾窥古之取士,先观名行之源,考其乡邑之誉,崇礼让以励己,明节义以标信,以敦朴为先最,以雕虫为后科。故人崇劝让之风,士去轻浮之行。希仕者必修贞确不拔之操,行难进易退之规。众议以定其高下,郡将难诬于曲直。故计贡之贤愚,即州将之荣辱;秽行之彰露,亦乡人之厚颜。是以李陵降而陇西惭,干木隐而西河美。故名胜于利,则小人之道消;利胜于名,则贪暴之风扇。是以化俗之本,须摈轻浮。昔冀缺以礼让升朝,则晋人知礼;文翁以儒林奖俗,则蜀士多儒。燕昭好马,则骏马来庭;叶公好龙,则真龙入室。由是言之,未有上之所好而下不从其化者也。自七国之季,虽杂纵横,而汉代求才,犹征百行。是以礼节之士,敏德自修,闾里推高,然后为府寺所辟。奖为人求官之风,乖授职惟贤之义。故人君之所糜者,而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难怪你此前如此落魄。” 黄浮如大声,庞毅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可如今有求于人,只能受制于人了。 庞毅顾不得与黄浮斗嘴,跺着脚烦躁不安的说:“黄公,您就别摆谱了,公子被抓了,人家已经在催要赎金呐!” 黄浮没想到窦冕这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竟然会发生如此大事,忍不住问道:“要多少?” “一千金!”庞毅走到刚才自己坐的座位旁,拿起食桌上的茶水,若牛饮一般,咕咕噜噜的喝起来。 “千金?”黄浮面色凝重的问:“传信之人,可曾找到?” “跑了!” “那信在哪?” “信……”庞毅愣了下,拍着脑袋大喊大叫道:“我说怎么感觉忘了啥事了,没想到是忘了看用箭射来的信件。” “行啦!不用看,对方既然敢张口叫千金赎金,自然不是易于之辈,你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样子来,咱们还是现实点,想想怎么救公子吧。”黄浮一时间觉得有些蹊跷,毫无头绪的吩咐道。 “我已经派安幺去通报便县县令了。”庞毅往席上一坐,随口说道。 黄浮脸色突然大变,用力将杯子掷向庞毅,庞毅没成想黄浮会动武,脑袋硬生生接了黄浮一招。 第638章 率军进城 “黄公,你这是作甚?有什么话不好好说?”庞毅摸了下被打伤的额头,发现没有明伤,只是被打了个大包,心里带着庆幸,略显委屈的向黄浮问道。 黄浮咬牙切齿的说道:“天固有衰嗛废伏,有盛盈坌息;人亦有困穷屈匮,有充实达遂。治则为利者不攻矣,为名者不伐矣。凡人之攻伐也,非为利则固为名也。名实不得,国虽强大,则无为攻矣。兵所自来者久矣。尧战於丹水之浦,以服南蛮;舜却苗民,更易其俗;禹攻曹、魏、屈骜、有扈,以行其教。三王以上,固皆用兵也。乱则用,治则止。治而攻之,不祥莫大焉;乱而弗讨,害民莫长焉。此治乱之化也,文武之所由起也。文者爱之徵也,武者恶之表也。爱恶循义,文武有常,圣人之元也。譬之若寒暑之序,时至而事生之。圣人不能为时,而能以事适时。事适於时者,其功大。” 庞毅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被黄浮引申出如此大论,登时就觉得脑袋发懵。 “是以天为高矣,而日月星辰云气雨露未尝休也;地为大矣,而水泉草木毛羽裸鳞未尝息也。凡居於天地之间、六合之内者,其务为相安利也,夫为相害危者,不可胜数。而为人心者,不可不熟,不可不深,亦不可测!事随心,心随欲。欲无度者,其心无度。心无度者,则其所为不可知矣。尔之作为,是为智短也,智短则不知化,不知化者举自危,竖子欲置公子于死地乎?” “没……没有!”庞毅一听自己要背这么大的黑锅,登时不干了,连忙往后退缩摆手道。 “没有?我们来此人生地不熟,你如何知道便县县令与匪乱无干?如若去报,此人再将消息传之四方,你可知是何后果?” 庞毅一听,额头霎时间汗出如浆,好半天,庞毅用着那近乎乞求的声音向黄浮说:“黄公,救……救我!” “老夫虽年老体弱,倘若地方官敢豢贼酿患,哼!休怪我,心狠!”黄浮手掌用力的拍下来,砸在食案上:“走!带兵入城,封锁城门,行战时令!” 庞毅咬咬牙:“喏!” 码头上早已等待许久的兵士们,终于见到黄浮从船中走下来,一个个激动的摸着手中的兵刃,眼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庞毅越过黄浮,双手叉腰,用力向众人喊起来:“公子被人抓去当人质了,如今我们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若是公子有失,我等断无活命之举。” 兵士们齐刷刷的举起武器,躁动不安的大喊起来:“杀!杀!杀!” 庞毅轻轻往后退上两步,让出了黄浮,黄浮向众兵士们,压了压手,直到人群安静下来后,黄浮平静的说道:“自古道:食君之禄,死君之事,率而不往,非义也!合务于尽忠,临危自计,非忠也。公子是为戚属,身怀大任,而今身陷于贼手,我等当跋涉艰险,不可误朝廷之望。” 兵士们又再次响起了“杀杀杀”的吼声,声音只传云霄。 庞毅等声音停止后,用力发出命令来:“军司马安幺何在?” “末将在!”安幺左手握住腰间的刀柄,右手用力拍着胸膛回道。 “尔带领冯牙一队为先锋,速度占领前方这座城门及各个要道口,若有反抗者,格杀之!”庞毅指着码头通向的城门说道。 “末将领命!” 安幺回完话,走到冯牙率领的那一队前面,用力一挥手,这些汉子自觉的向后一转,整齐的奔向通往城门的大路。 “阮甲何在?” “回将军的话,小人在!” “你带领所部,占领另外的路径,即日起,城门封锁,行战时令!” “喏!”阮甲身体站的笔直,拍着胸脯回道。 “于鸷何在?” “小人在!不知小人有何令?” “派一伍在此照看船只,其余人随我与黄公入城,包围县衙!” 这些两百余名汉子,听到要干如此大的事,顿时一个个摩拳擦掌起来,兴奋、激动之感,瞬间包围了全身,对于窦冕挑选的这些老实巴交汉子,哪里有过这么扬眉吐气的时候?此时听到庞毅的命令,就像打了翻身仗一样。 上官康带着几名亲卫独立站在一侧,听到庞毅发出的命令,顿时疑惑起来,求助的看着黄浮,因为他做过小吏,知道庞毅此举所带来的后果。 直到兵士们已经开始离开码头时,黄浮依然没有什么表示,上官康终于忍不住了,带着亲兵们追上来,一脸严肃的向黄浮说:“黄公,您也算是当过东海相的人,庞毅此举可是乱国啊,您怎么也不劝劝?” “自古帝王受命,为逐鹿之喻。一人得之,万夫敛手。四牡项领,良御不乘;二心事君,明罚无舍,忠臣不顺时而取宠,烈士不惜死而偷生。故君道不明,忠臣之过;臣道不轨,烈士之罪,桂阳贤愚不明,难道庞毅此举有错?” “黄公,您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冲击县衙者,是同谋反!”上官康心急如焚的劝道。 黄浮阴着脸:“药不毒不可以触疾,词不切不可以裨过,是以独忍于彼使善恶不定,反复相攻,致令君子道消,小人道长;为正者衔冤,附伪者得志,公子能只是入城玩耍,便出现这种意外,难道与县令无干?” “顺道者昌,逆德者亡,小吏曾闻:者必有武备以戒不虞,安居则寄之内政,有事则用之军旅,是谓秉威。赏罚,政之柄也。人主不妄赏,非爱其财也,赏妄行,则善不劝矣;不妄罚,非矜其人也,罚妄行,则恶不惩矣。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不纵下为恶,则国法立矣。是谓统法。我等置军法与国法之上,惹祸之举啊!” “礼教荣辱以加君子,桎梏鞭扑以加小人,老夫怎知道此人如何?进城再说。”黄浮说完,大踏步的走了。 第639章 包围县衙 兵士们大摇大摆封锁南北二城门的时候,也才刚过未时,此时的街上,人流攒动,沿街的叫卖声、酒肆的吆喝声外加孩子们的嬉闹声,让这里显得平和而又生气勃勃。 便县县令舒隽在此任职有四年有余,本来按照他的资历与治理地方表现,其实早就可以调到大县做一方县令,无奈的是,自去年以来,桂阳整地暴乱不断,最后波及辖下渐渐出现了一些不受控制的乱局,最后导致他原本期望的升迁,就因此而没了着落。 当黄浮带着兵士们已经封锁城门,包围了县衙之时,舒隽正在县衙正厅内处理来往公文。 守门的县兵见到来者气势汹汹,匆忙来报,舒隽停下了毛笔,向县兵询问起来,县兵哪里知道这事情?支支吾吾大半天,没有说出有用的话来。 正当舒隽打算对县兵发火时,就听见从县衙大门传过来一阵清楚的命令声。 “征南校尉令:便县县令涉养匪自寇之嫌,县衙内凡有无秩者,不得妄动,县衙诸事暂归征南校尉节置!” 一道清楚而又响亮的命令让前院的众吏员们,瞬间骚动起来。 舒隽听完命令,霎时间脸上布满了怒火,用力挥了挥手,示意县兵走开,自己则快步从正厅内走了出来。 “本县不服!来者可有节?”舒隽硬着脖子大声反问道。 庞毅右手执着环首刀,站在大门的萧蔷之下笑眯眯的看着舒隽,左手慢慢举起,招了招手。 走在身后的上官康带着仅有的几名亲卫,左手按着刀柄,迅速跑过来将舒隽围了起来。 “便县县令,您在正厅稍后,不用如此客气,待会自然会有人来向你问话,你若答得好,自然也就没有了养寇自重的嫌疑,不过您若回答的不好……小人告诫您,还是先顾自己的头颅吧,免得等会吃饭的家伙没了。” 上官康的话音一落,几名亲卫便齐刷刷做出请的姿势来,舒隽想要上去和上官康辩论,可见到上官康一脸怒色的样子,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转过身跟着亲卫们走进了县衙的大厅。 县衙左右两边的偏房是小吏们办公的地方,这些人见到自家县令被抓,一个个都很茫然,虽说刚才庞毅宣的令,这才没多大会时间,房中的有些小吏,就已按捺不住好奇,跑出来站在院里,四处张望起来。 大约过了有半柱香,黄浮气喘吁吁的从守卫森严的县衙门口走进来,由于这一路并没有坐车,黄浮在半路上寻了一支枯木当拐杖拄着。 吏员们见到一身儒装的黄浮,纷纷进屋里报起消息来。 “如何?”黄浮跨过门槛,揉着有些酸痛的腰问。 庞毅收刀入鞘,转过身向黄浮拱手道:“便县县令我已经向上官康看管起来了,但街面上至今没有传来公子的消息。” “噢!”黄浮停顿了一会,向内指了指:“且带我去看看,顺便向于鸷他们传令,一个时辰之后可以放行,但不得放过出城的任何人和物品,只要经过城门,一定要搜查。” “这……”庞毅有些急了:“现在公子在哪都不知道,黄公您却打算放行?这不是放虎归山吗?若是公子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黄浮揪着自己的胡须,面带忧色:“我刚从南门走来,这才多大会,满街都聚满了要出城的人,有道是众怒难犯,还是放行吧。” “那……黄公自去,便县县令人在正厅,我这就亲自走一遭,详细安排一下。” 黄浮深吸一口气,仿佛做着决定一样:“放行初始,必有人冲击城门,凡参与进来者,杀无赦,悬城示众!” 庞毅本来以为黄浮是让他注意安全,哪知道黄浮一出口,便已杀气腾腾了。 等庞毅走后,黄浮丢掉拐杖,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尽力让自己摆出一副慈祥的模样来。 舒隽此时正焦躁不安地坐在正厅内,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被人拘禁,更不知所谓养匪自寇的说法从何而来。 突然,正中间的大门被人推了开,一名年纪很大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从门槛跨进来,明亮的光线笼罩在来人身边,让此人显得分外高大。 舒隽一见来人,连忙离席向来人长揖道:“罪人便县县令舒隽,见过征南校尉!” 来者正是黄浮,黄浮听后,微微一笑:“不不不!我可不是征南校尉,老夫黄浮字伯生,不过也是一介罪人,你坐吧,我有事情问你。” “是!多谢黄公,不知黄公有什么话问小吏,小吏定当如实回答。”舒隽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的回到席坐下来,整个身体保持着前倾,一点都不敢坐实了。 “夫人立功当不于成全,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次也;名戮辱而身全者,下也。不知你想做哪一类?”黄浮收起表情,一脸平静的坐到平日县衙文吏坐的位置上。 “不……不知黄公何意?”舒隽拱手向黄浮问道。 黄浮低头揉着自己酸胀的腿,意味深远的说:“老夫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征南校尉入城游玩被人绑架了,且勒索千金,你难道不向老夫解释解释吗?若真的没什么话说,其实也简单,杀一个太守以下的权利,咱们还是有的。” 舒隽听后,顿时感觉如入冰窟,全身除了透入骨髓的寒意,再也没有了别的知觉。 “黄……黄公,您……您是说征南校尉被……被人绑架了?”舒隽结结巴巴的将话说完。 “不错!我家校尉乃平陵游平公之幼子,正宗的外戚,陛下派公子来此只是为了查清桂阳匪患,如今这种形式,你若没有什么表现,那就别怪我等强人所难了。” 舒隽是一个读书人,自然知道黄浮话中说的人是谁,胆战心惊的听完黄浮的话,舒隽局促不安的举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黄……黄公,小人……小人这就派人大搜全城,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第640章 绑架经过 话分两头,且说窦冕与田广二人走下船,沿着大道走向南城方向。 距离城门附近,摆着许多用柘浆做的美食,田广虽说是南方人,可之前一直跟着叔父过着乞丐般的日子,哪里吃过这些东西?一见到买小食的摊位,顿时就被勾住了心神。 窦冕之前早有种甘蔗的计划,这时见到这些带糖的食物,顿时心生好奇,想要尝尝味道。 当见到田广眼巴巴望着食物流口水的样子,窦冕向小贩问过价钱后,便从随身带着钱袋里,掏出钱,带着田广一路走一路吃进了南城门。 由于这些柘浆的做工问题,零食并不是很腻,当进了城中后,手中攥满食物的田广又突发奇想的拉着窦冕买些小物件,打算等回到武陵后,亲手送给自家叔父。 窦冕一路大手大脚的花钱,终于被一路过的矮小汉子看在了眼中,此人是城中杂货铺的活计,待认准了窦冕与田广两人后,便匆匆离开了。 田广可不知道他们二人被盯住了,一路就这么家家进,终于进到了这间杂货铺。 杂货铺的主人名唤保进,属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人脉教广,当活计从街上回来的时候,伙计便将自己观察到的消息告知了保进。 保进此人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与给聚集在离便县有几十里的燕窝山上的土匪们收集粮草。 有道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保进一听,顿时心生一计来,相对于他日日买杂货给山寨凑钱的办法,他更希望抢劫来的钱快。 当窦冕与田广将杂货铺挑件的差不多后,并没有发现心仪的物事,于是两人打算离开。 “等等!不知二位想要些什么?可是我这里摆的没有?”保进向窦冕二人问起来。 田广为人实在,哪里会想到有诈?于是老实的说道:“我带我家公子来寻些物件,毕竟难得来一次。” “有有有!二人且随我来!”保进向伙计使了个颜色,伙计一溜烟的跑进了内宅,保进此时向窦冕二人说道:“我前些年,经常在山中转,有一日,在临近交址的山中,见到一条金鳞闪闪龙跃入山泉,在下很是好奇,便潜入水中,没想到在水底寻到了一把宝剑,那剑夜间经常自鸣,就像活的一样,剑身有龙纹,很是漂亮。” 窦冕听后惊讶的喊出了声:“百炼钢?剑可在此地?拿出来我看看。” “这个……”保进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这位公子,您应该知道宝物不可轻视与人啊,要不……” “那怎样才能看?”窦冕一时间被完全逗起好奇。 “请二位随在下一同进密室观看可好?我们后院正好有个密室。” 田广不等窦冕搭话,便喊了出来:“好!请掌柜带路。” 保进一瞧窦冕二人已经入毂,便将店铺的门关了起来,带着窦冕二人,走进了后院。 院子不大,摆设也很简单,四处堆满了许多没有成型的木匠活,生满锈的铁器被堆在角落处,两间简易的房子,不知有多久没有修缮了,瓦上布满了苔藓,院子的地面上长满了已经枯黄的杂草,仿佛像许久没有住过人一样。 保进带着窦冕二人走到右边角落的柴堆处,早已在此等候的伙计连忙扒开柴堆,柴堆下面露出来一处地窖模样。 “二位请!”保进向内指了指。 田广兴奋迈开腿,打算往里面进,窦冕连忙一把拉住,迟疑了一会道:“掌柜的,还是您先进,我们随后来。” 保进愣了下,他没想到窦冕会如此警惕,为了避免被窦冕看出破绽,保进故作爽快的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这小小的人儿,还挺滑头的,好好好,我先进。” “掌柜的不要多想,毕竟宝物藏于匣中,不可轻视,我等二人也不能破了此规矩。” 保进听后,惊讶的问窦冕:“你读过书?” “不过是识的几个。”窦冕向保进抱拳道。 “二位且随我来!” 保进说完,接过伙计递来的火把,大步走进了漆黑的地窖。 窦冕与田广二人,进到里面,只见此地仿佛一座地牢,地面上散发着零星的霉气与血腥味。 保进似乎意识到这一点,向窦冕解释起来:“二位不要多想,此地我来之前便有,在下也不知做什么的,我接手过来,顺便把他当做密室了。” 窦冕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大脑中猛然闪现出一句话:“以言取人,人饰其言;以行取人,人竭其行。饰言无庸,竭行有成。惟尔小子,饰言事王,黡蕃有徒。王貌受之,终弗获用,面相诬蒙,及尔颠覆。饰言之徒,掩一时耳目。” 还没等窦冕和田广反应过来,只听哐啷一声,台阶尽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栅栏门,这道门硬生生将窦冕、田广与保进隔开了。 “哈哈哈……二位稍坐,我去给二人取宝剑去!”保进说完,甩着衣袖大步离开了。 地窖内转眼间,重新回归到了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公……公子!怎么办?”田广紧紧抓住窦冕的细胳膊,恐慌的问。 窦冕对于这种状态早已经轻车熟路了,安慰道:“坐着等吧,反正我俩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先等等。” “喔!小的知道了。” 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安静的坐着。 保进走出地窖后,伙计将柴堆恢复原样,而后伙计问:“掌柜的,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难道你不知道这俩人是哪的吗?我写好信,你这就给送去,顺便给山里洪首领送个消息去。” 保进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等送信的时候,可就苦了伙计,伙计出了南城门,就向小贩们打探起来,一直打探到到了码头。 码头上本来做工的苦力多,再加上窦冕和田广二人体格和年纪都小,从码头走出来,这些苦力们自然知道。 于是伙计按照原有的计划,将保进写的勒索信,射向了窦冕来时的楼船,随后便快步离开了。 第641章 大索四方 舒隽在经过黄浮同意后,立刻唤来县尉,一道简洁明了的搜城令,瞬间被传遍了城池四方。 县兵们接到传令,迅速从城中几个巡逻的地方返回到县衙门外集结起来,没过多久,家家户户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南北二门刚刚放行不久,这些出城的人便见到犹如土匪过境一般的县兵,这些兵士们对于阻挡自己的人不闻不问,径直冲入住户家中搜查一番后,迅速的便退了出来,一切动作干净利落。 站在城门处的这些人,见到这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历来对于官府的恐惧,让这些人一时间有些无可是从,一时间无形恐慌之感,就像瘟疫一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于鸷与阮甲二人带领的兵士,并没有因为人群的骚动而放松警惕,反而搜的更加仔细了。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一刻钟、一个时辰,对于站县衙中等待的黄浮来说就像数月之久一样。 天空万里无云,安静的可怕,偏向西边的太阳下,几阵南归的北雁在空中留下一行行印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县衙院子里,吏员们低头忙着手中的事情,眼光时不时瞥向守卫在门口身着皮甲的兵士,已经出鞘的腰刀,仿佛随时会杀进来一样,吏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走起路来都轻手轻脚的。 突然,一声洪亮的通报声打破了这种宁静:“报……冯牙队正求见!” 黄浮从正厅有些三两步跨了出来,庞毅本来想去问一下结果,见黄浮走路有些踉跄,连忙跑过来扶住黄浮。 “黄公,事已至此,您还是要保重身体啊,不然咱们大家伙儿没了主心骨,别说剿匪了,就是聚在一起也是问题啊!” 黄浮深深呼吸一口气,挣脱了庞毅的双手,面带苦涩的说:“老头子多疾残躯之人,公子将我从囹圄中救出来,累些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效老子玄默之术,学庄周放荡之游,羡箕山之巢许,爱首阳之夷齐,罢名利吗?走!随我去看看冯牙打听到了什么。” 庞毅虽说平日与黄浮整个高低,如今在这危难之际,他也知道自己拿不了事,所以向后小退一两步,让出半个身子来,轻步跟上黄浮走了过去。 冯牙跪在地上,眼泪挂满了脸颊,黄浮一见冯牙这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废物!有事说事,哭什么玩意儿,说!” “小……小人带领人去追那个射箭的人,没追上,那个人跟泥鳅一样,绕城走着走着就没见了,小人派人去找也没找到。”冯牙深深地低着,用着那嘶哑的嗓音说道。 “往哪个方向去的?”黄浮嘴角抽了抽,揪着自己的胡须尖,严肃的问。 “北方!” “你怎么确定?” “他就是在北边消失的,我和部下们分头寻找,并没有找到踪影。” 黄浮听后,沉思了好一会,挥挥手:“去协助县兵们搜查城中各处,记住,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物。” 冯牙咬咬牙,站起身向黄浮拱了拱手,转身快步离开了。 庞毅凑过来,低声问:“黄公,可是有什么蹊跷?” “公子应该就在城中!”黄浮肯定的说。 “哦?何以见得?” “送信这人没有入城,要么就是他身上有别的任务,要么就是声东击西欲盖弥彰,不然他为何不入城,反而向北方逃窜?” 庞毅想了想:“黄公,您说他们会不会将公子已经运走了?” “送信与我发现,有多长时间?” “安幺说他见到有箭射在船壁上,拆开看完信便命冯牙追击的,按正常的思维,着甲追击,最多也就一刻钟。” “那不就对了!”黄浮脸上显现出难得的微笑:“别忘了此行有公子与田广二人,若是被运走,两个小孩子哪会安静?搜查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人通报说听到什么救命的喊声,那就证明公子二人被拘禁在城中哪处。” “要不……我亲自走一遭。”庞毅向黄浮请命道。 “不用!”黄浮摆摆手:“跟我一起去看看舒隽,他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 “您怎么知道的?”庞毅惊讶的问。 “老夫从一小吏做到东海相,你以为全凭运气?堂堂县令眼前,能够出现绑架勒索之事,岂是安稳之所?你还是嫩了点,随我进去好生问问。” 庞毅本来以为黄浮只会耍资历,没想到黄浮还有这眼光,忍不住佩服起来。 两人一进正厅,舒隽就连忙站起来,面带焦急之色的向黄浮问:“黄公,征南校尉可找到?” 黄浮打量着舒隽,见舒隽的表情不似作伪:“人若想藏东西,哪有那么好找的?你坐下,老夫有话问你。” 舒隽连忙摆手道:“不……不用,黄公有话直说便是。” “吾闻: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止矣。然君之治下後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何以解?” 舒隽憋了大半天,缓缓开口言:“小人……实不知也。” “有道是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故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你可倒好,此地如此大事,仅不知道三个字能解释的了的?” 庞毅附和道:“夫牧民而导之善者,吏也。其既不能导,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於民为暴者也,真不知你如何做县令的,难道是一聋子瞎子不成?” 第642章 清理 舒隽在庞毅和黄浮的质问声中,身体瑟瑟发抖的弓着,直到两人的话语结束,舒隽才支支吾吾的说:“小人……小人职卑言微,实……实无平定一方之能力,还望两位莫……莫怪罪。” “什么意思?难不成此举是朝廷造成的吗?无能就是无能!”庞毅横眉怒目的骂道。 “两位可能不知,此地地处荆南,与交址毗邻,千里大山,其中蛮夷众多,不服管束着比比,自延熹五年,长沙蛮进攻益阳时,此地便不受控制了。” 黄浮延熹五年的时候,还在监狱中,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扭头看向庞毅,庞毅解释道:“黄公,这是延熹五年七月的事,当时艾县贼攻长沙郡县,杀益阳令,当时谒者马睦督荆州刺史刘度率部进击,兵败,艾县贼瞬间膨胀至数万人。” “对对对!就是这事。”舒隽急忙点头附和道。 “最后不是平定了吗?”黄浮不悦的问。 “车骑将军冯鸿卿大人是平定了长沙之敌,可朝廷的兵手脚不干净啊,当时受降十余万人在他被召回时,这些人便大部分逃入山了。” “入山不就行了?那为何还如此乱?” “这事还得从荆州刺史度大人那里说起,度大人为平定桂阳叛军卜阳、潘鸿等人,下令搜全郡珠宝玉石,只为飨军,那个时候的桂阳就有些不安稳,这不……在度大人受封右乡侯之后,荆州兵朱盖等人因为守边已久,却没有受到什么赏赐,在一气之下便发动暴乱,与桂阳叛军胡兰等三千多人再次进攻桂阳,焚烧郡县,时桂阳太守任胤弃城而逃,转眼间之前入山的那些人由于活不再去,便再次为匪,至今总数已至数万。前不久他们转攻零陵,听说零陵太守陈球正率军固守以抗拒叛军,具体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数万人?”黄浮听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王八蛋!这些人怎么向朝廷通报的?我等不足千人的部曲,如何平定如此暴乱?黄公,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庞毅破口大骂道。 黄浮脸色一沉,呵斥道:“什么时候朝廷大事轮到你撒野了?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若是再敢非非议朝廷,信不信公子将你的头颅切下送于朝廷?” 庞毅被黄浮的一番话吓得缩了缩脖子,悻悻的说:“是!我以后一定管好嘴。” “自有汉以来,义诛信行,威燀旁达,莫不宾服,烹灭强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极,而今南方乱发频起,你等为官一方,当行雷霆手段,震惊百里,使黔首惊远而惧迩也,哪有你这般做聋做哑之人?” “小人无奈啊,您可能不知道,此地小吏都是本地人,甚是团结,小人一外人,如何能使唤的了?只能听之任之啊!”舒隽面露苦色,一脸的无奈。 “使吏如使犬狗,朝廷威严,岂容如此亵渎?”黄浮训斥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地吏民勾结,小人无可奈何。” 月,壬子,丞相方进薨。时荧惑守心,丞相府议曹平陵李寻奏记方进,言:“灾变迫切,大责日加,安得但保斥逐之戮!阖府三百馀人,唯君侯择其中,与尽节转凶。”方进忧之,不知所出。会郎贲丽善为星,言大臣宜当之。上乃召见方进。还归,未及引决,上遂赐册,责让以政事不治,灾害并臻,百姓穷困,曰:“欲退君位,尚未忍,使尚书令赐君上尊酒十石,养牛一,君审处焉!”方进即日自杀。上秘之,遣九卿册赠印绶,赐乘舆秘器、少府供张,柱槛皆衣素。天子亲临吊者数至,礼赐异于它相故事。 臣光曰:晏婴有言:“天命不慆,不贰其命。”祸福之至,安可移乎!昔楚昭王、宋景公不忍移灾于卿佐,曰:“移腹心之疾,寘诸股肱,何益也!”藉其灾可移,仁君犹不肯为,况不可乎!使方进罪不至死而诛之,以当大变,是诬天也;方进有罪当刑,隐其诛而厚其葬,是诬人也;孝成欲诬天、人而卒无所益,可谓不知命矣。 三月,上行幸河东,祠后土。 丙戌,帝崩于未央宫。 帝素强无疾病。是时,楚思王衍、梁王立来朝,明旦,当辞去,上宿供张白虎殿;又欲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侯印,书赞。昏夜,平善,乡晨,傅绔袜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昼漏上十刻而崩,民间讙哗,咸归罪赵昭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杂与御史、丞相、廷尉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赵昭仪自杀。 班彪赞曰:臣姑充后宫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穆穆有天子之容者矣。博览古今,容受直辞,公卿奏议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乎酒色,赵氏乱内,外家擅朝,言之可为于邑!”建始以来,王氏始执国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盖其威福所由来者渐矣! 是日,孔光于大行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绶。 有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当何居?”丞相孔光素闻傅太后为人刚暴,长于权谋,自帝在襁褓,而养长教道至于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后与政事,不欲与帝旦夕相近,即议以为:“定陶太后宜改筑宫。”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宫。”上从武言。北宫有紫房复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从复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称尊号,贵宠其亲属,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而为华阳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为帝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马王莽,左将军、关内侯、领尚书事师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以为比喻,诖误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谦让,纳用莽、丹言,免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五月,丙戌,立皇后 第643章 买命 漆黑的地牢中,瘆人的窸窸窣窣老鼠寻食声传遍整间房子,田广被这些声音惊吓的时不时发出几声惨叫。 窦冕担心自己被老鼠误伤,将脚收回来盘在脚下,若老僧入定一般,对周边的声音不为所动。 “公子!这什么时辰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田广背靠着窦冕,瑟瑟发抖的问。 窦冕呵斥道:“闭嘴!几只老鼠都能把你吓成这样,你能做什么?乖乖等着就是了。” “可……我们这样,没吃没喝的,能守多长时间啊?”田广不依不饶的问。 “饿不死你!若再啰嗦,信不信我抓只老鼠塞你嘴里。” 田广被窦冕的话一吓,顿时闭上了嘴,双臂紧紧的抱住双膝,身体哆哆嗦嗦的发抖着,牙齿磕碰出清脆可闻的声响。 安静、恐惧、黑暗,时间的流动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忽然一道久违的光亮从入口处照射进来,就像黑夜迎接黎明的曙光。 田广早已被恐惧折磨的心神不安,见到光亮,就像溺水的人见到中漂浮的稻草,一头站起身,双手紧紧抓住栅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窦冕睁开眼睛,瞟了一眼一闪一跳的人影,只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处,露出杂货铺的那个掌柜模样。 保进打着火把走进来,看见田广在那咋咋呼呼的喊叫着,保进乐了,摆摆手揶揄的说:“呦!这才多大会,着急成这样了?说说吧,你是谁家公子?值多少钱?” 田广见保进把自己认成了富贵家的公子,顿时更加着急了:“我就一伙计,不是公子,这位掌柜的,你认错人了。” “一身的锦缎丝绸,你说你是伙计?看来真是活腻歪了,要不你再坐上一坐?”保进说完,打着火把便欲离开。 田广一瞧这状况,哪还在乎保进真走还是假走,松开抓着栅栏的手,蹲下身抓住窦冕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 “公子,公子,你说句话啊!”田广用力嚷嚷道。 窦冕扭头一脸嫌弃的看着田广,换换站起身,冷声骂道:“柳絮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滚一边站着去,若再乱嚼舌头,我出去把你扔进河里去。” 田广捂着嘴,满脸惊恐的后退几步,弓身站着。 “嗬!没想到你这穷酸小子,还是公子?一身麻衣短褐,我还真看走眼了。”保进举着火把凑过来,摸着下巴乱糟糟的胡须说道。 “行了,别惺惺作态了,说吧,什么事?我想你把我俩关起来,肯定不是玩的,有啥事就明说吧。” 保进拍手称快:“好好好,爽快!你给你自己开个价,我派人去取钱,钱到手,我就放了你。” “你让我开价码?我怎么知道自己值多少钱?你说个价码,我看看我能凑的起不?”窦冕长了一会回道。 保进听后,眼角徐徐浮起一丝笑意,忽然从右手伸出一巴掌,放在窦冕眼前晃了晃。 “这个价如何?” 窦冕见保进报出价码,心中瞬间发笑起来,瞪大眼睛,故作镇定的问:“你这价是多少?五万贯还是五万金?若是五万贯,应该随便就挤出来了,若是五万金,我需要找人挪借挪借。” 保进平日给燕窝山处的土匪收集粮草器械,自然知道五万贯有多少,五万金有多少,一时间心里震惊又兴奋,震惊的是没想到自己随便抓一条鱼就能吐出五万贯钱财,兴奋的是自己若能够收来五万金,只需给山寨上缴千金之后,剩下的便就是自己的了。 “快快快!你写封信,我亲自给送去。”保进大脑此时已经被美好愿望冲击的一塌糊涂,不假思索的催促起窦冕来。 “不用,我这有一块腰牌,你去找一个叫于鸷的人,他会带你去取。”窦冕随手从腰间取下腰牌,从栅栏空隙处递了出去。 保进拿在手上,对着火把端详了好一会,不解的问:“这行?” “我骗你作甚?你拿去就是了。” 保进随手将火把插到地上,而后将腰牌揣进怀中,高高兴兴的的转身离开了。 还没等窦冕松口气,忽然保进又跑了进来:“你们里面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于鸷?不会找错了?” 窦冕忍不住笑了笑,解释起来:“跟我一起来的都是我家家将,穿的都是皮甲,随便寻一个人,他们会给你带路,我现在是生死操于你手,难不成还能耍小聪明?” “好!我信你一次,你等着,我收到钱马上就放了你,说到做到。” 田广见保进离开后,连忙跑过来,低声问:“公子,他会不会去啊?再说了,他就算去了,庞叔也未必找到这来,何况于大哥他们?” 窦冕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反驳道:“我可不瞎,反正不会找你这么个白眼狼,一到紧要关头,就卖我。” “这……这不小人真没钱。”田广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行了,等着吧,我们快出去了。” 窦冕说完,长伸一个懒腰,继续盘腿闭目养神起来。 田广张开嘴想要问明原因,见窦冕这幅样子,无奈之下又闭上了嘴。 保进走出地窖,伸手入怀,仔细的摩挲着都能递给他的腰牌,这腰牌虽说做工普通,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天暴富的最直接的证明,能让自己觉得这并不是梦。 当打开杂货铺大门后,保进发现半天时间,街上就像换了面貌一样,原本热闹的大街,如今冷冷清清,而这些店铺的门口的街上,行走着许多身穿皮甲的陌生汉子。 跟在这些汉子后面不远处的是一群群县兵,县兵们仿佛发了疯一般,冲进店铺中一阵翻箱倒柜后,又继续选择了下一家,店中的掌柜们对这一切敢怒不敢言,当这些县兵们离开时,一个个还得陪着笑脸。 保进将门关好后,沿街转悠起来,本来并不大的城池,随处可见身穿皮甲的兵士,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强壮,一时间保进意识到自己可能惹大祸了。 第644章 赌命 保进此时已经财迷心窍,哪里还会在乎那么多,稍稍的害怕感浮上心头,转眼间便被一夜暴富的心态压制了下去。 在到南北二城走了一遭之后,保进发现出入城搜查的很严格,而且这些人都是一身皮甲。 此时的保进,脑子里分外的清醒,他只是在赌这些人是样子货,断然不会为了自家主人的安危将他抓起来。 心中一番厉害相比较之后,保进定了定心神,壮起胆子向一名落单的汉子问起来。 “好汉,您……您认识于鸷吗?” 这汉子正在想着去哪里搜索,那成想正好遇到保进来问他。 “啊?你是在问我?”汉子瓮声瓮气的指着自己,惊讶的问。 “壮士您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个了不得的汉子,自然是好汉啊!”保进对于自己拍马屁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神奇大拇指说。 汉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瞒老哥说,我这才来没几天,之前就一砍柴的,哪有什么好汉不好汉的。” 保进趁热打铁:“那你认不认识于鸷?” “认识!肯定认识,那是我家公子心腹,难不成老哥您要找他?” “可否带我去见他?有人让我给他带话。”保进脸带真诚的说。 汉子抓耳挠腮的想了想:“那……行吧,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军正丞揍我,你拉着我点,不然我就白挨一顿揍。” 保进不知军正丞是什么,一个劲的点头附和道:“好说,好说。” 保进跟着汉子一同绕过街道,经过几道盘问的关卡后,见到了熟悉的县衙。 “这……好汉,您……您怎么带我到这来了?” 保进说话间,脚轻轻的往后挪了挪,做出一副欲逃跑的样子来。 “噢!你不是要找于鸷嘛,他今天和我家田先生去县衙了,我听说好像县令养匪自寇,反正我是大字不识一个,不知道说的啥。” 保进观察了好一会汉子脸上的表情,见汉子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之色,心中便放松了警惕。 “那……烦请你入内通报一声,我在这等着。” 汉子做出推辞状,一脸的害怕样子:“这位大哥,您可别害我,我可没资格去,我们军令里有一条,乱闯中军者,杀无赦,反正说了不知道你懂不懂,就是他们在的地方,我们根本就不能进去,不管有没有事,只能等人通报。” “哦?难不成这里面待的是大官?”保进心里生出了一丝警惕,故作惊讶的套起话来。 汉子摇摇头:“没有,这里面有个不是将军的将军,还有一个黄先生,没有大官,我们家公子是大官,不过没见了。” “没有大官?那为何你会害怕?” “我也不知道,反正只要有什么站或者坐有不对的地方就会挨鞭子。” 汉子有些茫然的向保进解释道。 保进虽然疑惑,但在他看了一眼天空后,他便将警惕抛之脑后了,因为作为一名土匪的代言人,自然知道夜长梦多的话,于是他向汉子温声催促道:“那就有劳好汉去走一遭了。” 汉子迎着走到县衙大门方向,在距离县衙台阶有数十步的原地,站在门口的六人,整齐划一的抽出了长刀,做抵抗状。 为首一人大声喊道:“来者何人?立即停下脚步,须知军法无情,且通名姓!” 汉子停下脚步,恭敬的行了一礼,回道:“小人冯牙队正麾下夷道系柱,有人要找于鸷队正,烦请上官通报一声。” “等着!”说话的汉子丢下一句话,直接走进了县衙内。 大约半刻钟前后,此人出来之时,身后跟着一人。 保进打量着来人,只见此人身高臂长,甚为魁梧,脸上挂着嬉笑,让人看起来不像外面这些汉子们这么严肃,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于鸷。 “不知何人找我?” 于鸷提了提腰带,腆着肚子问道,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让他做起来很是滑稽。 系柱连忙施礼,一手指向保进:“小人系柱见过于队正,是他找您。” “嗯!晓得了!退下吧!我看这天不早了,城你们也就别搜了,守住南北两座城门,差不多就可以了。”于鸷吩咐道。 系柱愣了下,反问一句:“这可是黄先生的意思?” 于鸷听见,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我可没那胆子,乱传军令,就是我们这些跟着公子一起来的人,也是要掉脑袋的。” “是!小人这就去告诉安司马。” 等系柱离开后,于鸷脸上堆满的笑容向保进拱手道:“不知好汉从何处来?寻我何事?” 保进见过许多当官的,从没有见过如于鸷这般,能够有如此热情的人。 “哎呀!小人保进,便县本地人,将军如此好客,真让草民受宠若惊啊!” 于鸷听完,乐不可支道:“严重啦,我不过是一介家奴,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这话我可不敢受。” 保进见果真如窦冕所言,伸手从怀里掏出腰牌,双手捧着递给了于鸷。 于鸷不明所以,拿在手上看了好久:“你……这是何意?” “我遇到一人,他说让我拿着这个来领取五万金,还说让您带我去见上官康。” 于鸷听后,更加疑惑了,低声嘀咕道:“咱们此地没有熟人啊,谁能够一次要这么多钱,还不亲自来,就送一块这,什么意思?” 保进见于鸷没有动作,忍不住说了句:“您要不拿去让上官康看看,他可能知道呢。” 于鸷拿在手上看了好一会,点头道:“行!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这上官康做啥幺蛾子,这人张口就敢要五万金,若是让公子知道,非宰了他。” 保进看着于鸷进了县衙,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甜,人还站在原地,心早已飞到了爪哇国了,满脑子都是成功之后的事。 上官康在出狱之后,曾经在窦冕府中见过窦冕的腰牌,此时见到于鸷送来的腰牌后,转身就跑去后院,寻找正在用饭的黄浮和庞毅去了。 第645章 入瓮 “先生!有人将公子的腰牌送来了。” 上官康人还没进院子,便已经大喊大叫的把声音传了进来。 后院中因为有女眷,黄浮与庞毅二人担心瓜田李下,所以找来一张席铺在院子中心。 当听到上官康的喊声,黄浮扔下筷子,迅速离席跑向过道处。 上官康挥舞着手中的腰牌,喘着粗气:“先生,你看,这就是公子的,窦家所有的店铺,都是只认牌不认人。” 黄浮伸手接过腰牌,又是摸又是看,好一会黄浮才问:“你确定?” “嗯嗯!这腰牌我之前拿去取过钱,错不了。”上官康笃定的说。 “送腰牌的人呢?” “在外面县衙外面等着。”上官康指着外面说。 黄浮将腰牌放进袖中,摆摆手:“速派人将他抓起来,严刑拷问。” “为何?” “公子贴身之物,不可能随便交给他人,顺道问一问,他拿腰牌意欲何为?还有迅速查查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在哪住。” 上官康没想到一块腰牌竟然会看出这么多问题来,佩服的说:“先生真乃天人也!” “滚蛋!去把事情办好了,别再出现岔子。”黄浮说完,转身走进了内院。 庞毅坐在席上,看见黄浮愁眉苦脸的走进来,忍不住调侃道:“黄公,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刚才有人把公子的腰牌送来,我让上官康去用刑,看看能不能查到公子。” 庞毅放下箸,拿起茶盏闷头喝起水来,好一会,庞毅仰头长吐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可把我噎死了,黄公,你在此用饭,我去走一遭看看。” 黄浮点点头:“也好!不过你可不要乱来。” “放心吧,我保证他死不了。” 黄浮见庞毅阴恻恻的笑着,好心劝道:“庞老弟,你可还没有入仕,万不可沾上酷吏二字。” “酷吏?”庞毅满不在乎的说:“本朝承战国余烈,多豪猾之民。其并兼者则陵横邦邑,桀健者则雄张闾里。且宰守旷远,户口殷大。故临民之职,专事威断,族灭奸轨,先行后闻。肆情刚烈,成其不桡之威。违众用己,表其难测之智。至于重文横入,为穷怒之所迁及者,亦何可胜言。即使积骸满穴井,漂血十里。若得一方平静,我何惧之?” “唉……去吧,别太过了,只要问出公子所在的地方就成。” 黄浮见庞毅摆出一股铁骨铮铮的样子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换了个语气说。 庞毅站起身,紧了紧腰带,仔细将腰刀挎好,慢悠悠的走出了内院。 保进站在外面空地上等了好久,依然没见到上官康从县衙出来,心怀忐忑的挪着脚凑到于鸷身边:“好汉,这怎么回事?怎么你家将军这么慢?” 于鸷担心保进离开,一直保持着戒备,听到保进问他话,歪头想了会:“可能……可能凑钱去了吧,我刚听见你和上官大人说你要五万金,那可是多少啊!我一个月才一贯饷钱,当一辈子兵都挣不到那么多。” 保进一听于鸷说的有理,心里也就放松了警惕。 天色越来越暗,似乎快要黑下来了,保进正打算离开,等明天再来,忽然县衙大门大开,上官康从内走了出来。 “哎呀,保好汉,我这给你准备钱,险些忘了时辰,不知道您这些钱怎么拿?”上官康一脸热情的走过来,抱拳问。 保进只想着要钱,哪里想过五万金如何拿啊?这会当上官康问起他,保进也愣住了。 “将……将军,要不……你们给我送送?”保进此时对这天降的横财也没有具体的重量估计,张口就来。 上官康佯怒道:“不好吧,咱们这些人皆都是奉朝廷命来,岂容得公权私用?还请保好汉另寻他辙吧。” “那……那要不……我去找几个人帮忙搬。” 上官康一听乐了:“保壮士还是于我一同去看看有多少吧,免得您等会找的人搬不完。” 保进舔着嘴唇,露出贪婪的笑:“我这不……没见过嘛,不知钱在哪放着?” “噢!我刚说是在县衙里,不知包好汉可有空进去看看?” 保进此时满脑子的钱财,哪还会在乎那么多,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请将军带路!” 上官康见保进如此着急,心知此人有异,冷哼一声,扭头对于鸷吩咐起来:“于鸷,你去让兵士们城外扎营,城门各处交于本地城门校尉。” “这……谁的命令?”于鸷僵着脖子问。 “庞先生的,怎么?打算违抗军令?”上官康左手按到,质问道。 “不敢!末将只是问问。” “还不快去?” “喏!” 待于鸷走后,上官康笑盈盈的向保进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上官康的这个动作做出来,保进整个瞬间变得高傲起来,停止了腰杆,轻抚胡须,兴高采烈的迈着步子往守卫森严的县衙走去,这一刻,在他心里,仿佛那数万金已成了他的囊中物。 “不知死活的东西。”上官康收起笑容,低声咒骂了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当见到保进已经走进县衙,上官康迅速让包围在县衙前门的兵士们冲进了县衙,短短一会时间,县衙内外的众兵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保进裹了起来。 保进此时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大声呼喊道:“上官康,上官康,你在哪?” “别喊了,我在这!”上官康从敞开的县衙大门走进去,站在萧蔷下。 县衙院中,忽明忽暗的灯火,将兵士们手中的兵刃,照耀的分外明亮。 保进心中虽然害怕,口中可不会承认,结结巴巴的问:“我……我是来取钱的,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上官康左手按刀,冷笑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连征南效果也敢绑架,你胆子不小啊!说说吧,我家校尉在哪?” 保进一听上官康说自己绑了大官,心里松快了不少,连忙摇头道:“小人没有,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啊?这是一个小孩给我的,怎么可能是校尉?” 第646章 重刑 “哈哈哈……于鸷你以为征南校尉多大年龄?跟着公子的也是一个小孩,你如实招来,免受苦刑!” 上官康的话传进保进的耳中,保进顿时就意识到不好了,连忙摇头解释起来:“我没见过,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来人,将他绑了,五十军棍,其余人等散开!” 夹杂在兵士中的军正丞,见到保进手中没有兵刃,自然也就不惧怕了,站在保进身后的两人迅速走上前将保进双臂反剪起来。 包围着保进的兵士们,齐刷刷的兵刃入鞘,散开整齐的站在院子里。 保进意识到上官康说要行刑的话可能是真的,连忙干嚎道:“我冤枉,你们不能这么来,还有没有王法啦?” “王法?此地只有军法!行刑!” 别看院子里人挺多,但上官康的声音说出口,就像在空旷的原野上说话一样,清清楚楚的穿透进了保进和军正丞的耳中。 手执军棍的两名行刑官,趁着保进反抗双肩之时,同时用力气砸向了保进的双腿,清脆的咔嚓一声响起,随着保进一声惨叫,整个人硬生生的跪了下去。 庞毅此时正在厅中向舒隽问话,听到外面惨叫声,庞毅便终止了谈话,快步走出了正厅。 一出厅外,庞毅见到了正杀猪一般嘶吼的保进。 “你这汉子,何必受着苦?把事情如实说出来,一切都好说,只要我家公子没事,我也不会对你怎么的,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这些人是随公子南下游玩的。” “游……玩……的?他……不是说我绑架了征南校尉吗?”保进说话间看向上官康。 庞毅没想到上官康把话说的这么明了,左手小指伸进耳孔中,故意延缓了一下时间。 “征南校尉?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家公子是当今皇后的一母同胞弟弟,你若不想让便县黔首跟着你遭殃,那你就把同伙说出来,若是你不想说,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保进听到庞毅说出对他没办法几个字时,保进忍着痛同样吐出几个字来:“我……真……真的是送信的。” 庞毅笑眯眯的看着保进,随口吩咐道:“来人啊!把县衙的县尉及所属小吏带上来!” 保进不知庞毅的话什么意思,眨眼的工夫,便见到有四名身着吏员皂服的汉子被押解上来,这些汉子披头散发,耷拉着脑袋,没有一点生气。 “都别装死了,老夫给你们一个求生的机会,看看面前这个人是谁,可曾认识?”庞毅问道。 四名汉子抬起头,看了眼保进,不约而同的摇起头来。 “既然你们管不了治下,留着无用,杀了吧!” 庞毅风轻,云淡的说完,兵士中瞬间走出四个人,整齐划一的掏出环首刀来。 再干净利落的砍下两名县尉与一明县吏首级后,剩下的一人害怕了,大声求饶道:“大人……别……别杀我,我见过他,他是燕来杂货铺的掌柜子,我……我之前有次买东西,见……见过他。” 庞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好!很好,恭喜你捡了一条命,退下吧。” 押解这名小吏的兵士们松开手,小吏就像逃出升天一般,迅速溜进了右边的偏房内。 上官康对刚才小吏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向兵士们招手喊道:“来上两什,随我一起去燕来杂货铺。” 院中的兵士本来就没有多少,眨眼的工夫,跟着上官康走了一大半。 庞毅面带笑容的蹲下身,轻声问道:“说说你的同伙吧,反正你藏身之处已经被找到了,既然能开口要五万金,自然不会是你一个人。” 保进摇着头,一字一顿的回道:“我……没有……没有同伙。” “喔!没有同伙?那没事,等会你就有了。”庞毅站起身指着行刑的二人说道:“刚才上官康怎么吩咐你们的?” 右边的汉子抱拳回道:“上官将军说让我们打他五十军棍。” “打吧!棍棍见血,若是没血,你们就不用当军正丞了,去当伙夫去。” 庞毅这话都出来了,两个汉子自然手下不会留情,抄起棍子用力向保进背后打去。 开始的时候,保进还有吼叫声,之后越来越弱,当五十棍打完,保进没有了一丝声响,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看看死了没?”庞毅皱着眉头问。 左边的汉子伸手放在保进的脖颈处摸了下,回道:“没有!” “这人命还挺大啊,拿桶水把他泼醒,等公子回来之后另行问话。” 庞毅对保进这一身破皮烂肉有些不忍直视,说完变转身离开了。 大约过了有大半个时辰,县衙大门外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窦冕与上官康的身影从悬挂着灯笼的门楣处露了出来。 一进门,窦冕便看到地上躺着的保进,面带惊讶之色:“这……这怎么回事?人怎么打成这样了?” “公子,他嘴硬的很,死活不说他的同伙。”上官康如实将情况告诉给了窦冕。 “不说?”窦冕走到保进躺着的地方,转了一圈,摸着下巴问:“这地方怎么湿漉漉的?难不成你们倒水了?” 两名行刑的汉子,就像做了坏事一般,缩着脖子半天不说一句话。 “你们去弄几万淡盐水,温的,好好给擦下伤口,等会我来问,这会我先去吃点饭,你们顺带把饭给田广也盛一份,毕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上官康向窦冕抱了抱拳,小心的回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这三具尸体怎么回事?这可是县衙,怎么能如此?快去让人将这三具尸身领回去,一定要厚葬,至于安家费也是要给的,能多给就给点吧,这些琐事你告诉黄先生一声就行了。” “公子仁义!”上官康向窦冕抱拳夸奖道。 “别拍马屁了,等会他把话吐出来,你就告诉我一声,若是没吐出来,他也就不用活了,直接找个地方埋了就行,反正活不了了。” 第647章 恶令 窦冕揉着干瘪的肚子踞坐在县衙前院,好不容易等到县衙内院的下人把饭盛来,举起箸还没来的及用饭,就听到躺在地上的保进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嗬!醒着呢,我还以为睡着了,刚才说话大半天也没见你回话,挺能忍啊,说说吧,谁让你绑架我的。” 保进惨叫间,抬起头看了眼窦冕,心中那个恨啊,咬着牙摇头道:“我没有……同伙,我只是看跟你一起的那个人穿着比较富贵,就是想问你们找点钱花。” “嘿!五万金叫一点钱?看来你是挺富裕啊?”窦冕拿起筷子敲了敲食盘:“上官康,你搜查杂货铺的时候,可曾看到店铺伙计?” 上官康连忙会道:“没有!” “难不成消失了?”窦冕自言自语起来p。 “公子,冯牙之前追过一个送信的人,不过听冯牙来报,说那人到北门外藏到民居没了踪影。” 窦冕听到上官康的话,眼睛一亮:“这地方可曾控制?” “冯牙将一什放在那了。” 窦冕端起食盘上盛满糙米的碗,狼吞虎咽的大口嚼巴起来,没一会,碗见了底。 “你去传令,让兵士们迅速将饭食吃完,然后全部换成普通民众服饰,子时时分,务必将此处给我屠了。” “屠……屠了?”上官康一脸惊讶的问。 站在县衙中的兵士们,脸上的震惊之色比上官康好不到哪去,这些汉子之前最多也就杀杀鸡之类的,直到现在,当兵最长的也不过才一个来月,这会窦冕开口就是屠民居,众人一时间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既然他这么嘴硬,那我们只要知道他同伴在哪,将这块藏身之地的所有人杀了,之后再把他扔出城,挂一张告示,表扬与他,岂不很爽?” 窦冕说完,一脸恶趣味的看着保进。 保进身上的伤虽然重,可大脑还是很清楚的,当听完窦冕的话,恶狠狠的骂道:“你不得好死!” “死?哈哈……你别小看我年纪小,什么没见过?就你骂我一句,我就不得好死了?”窦冕站起身,看着保进一脸痛苦的样子:“你还是好好担心你吧,若是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我会让你看着我一刀刀拆了你,还让你在众人的骂声中死不瞑目,上官康,去准备吧。” 上官康迟疑了一会,抱拳道:“喏!我这就去。” 窦冕等上官康走后,蹲下身看着已经不成人样的保进:“你啊,想死想活选一个,不然我很为难,反正我是来平乱的,你若如是说出自己的同伙,我一定治好你的伤,但……你若是不说,我俩还是在等等,等他们把首级带到你身前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保进别过头趴地上想了会,他认为窦冕既然是朝廷官员,绝对不可能拿黔首们开刀,毕竟历朝历代都是抚恤孤老以展示自己的仁义,屠民居的话从窦冕口中说出来,最多也就糊弄糊弄自己罢了。 “我没有同伙,你让我说什么?” 窦冕一听保进这话还真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意思,有些无奈的站起身,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你狠!” “来人,速去告诉上官康,年过十三者之青壮,杀无赦!房屋亦要烧毁,首级带回来摆到县衙门口。” 兵士们听到窦冕杀气腾腾的话,心中升起一阵阵寒意,不过窦冕的命令依然没有人违抗,站在门口的几人迅速的退出了县衙。 窦冕调整了一下气息,对几名军正丞吩咐道:“把他伤口包扎一下,死不了就行,顺便找个草席过来,让他坐着,我要让他亲眼看一看他造的孽。” 保进听后,认为窦冕是吓唬他,挺直脖子向窦冕嘲讽道:“你敢吗?” 窦冕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进了灯火通明的正厅。 庞毅在屋里对外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当窦冕刚走进庞毅便迎上来劝道:“公子,您还是收回命令吧,此令一出,定会流血漂橹,浮尸满地,若天子闻之,其罪难逃啊。” 窦冕指着外面,怒气冲冲的说:“这嘴这么硬,你有能力,你去问?我不给他来点恶心的,他还真以为我给他说说。” “可生民无罪啊,要不……老夫去问问。” “别去了,找不自在,我们还是在这等着。”窦冕抬头看了眼坐在桌案后的汉子,拽了拽庞毅的衣袖:“这谁啊?” 庞毅连忙向窦冕介绍起来:“这……这是便县县令舒隽。” 窦冕闻言,连忙正色行礼:“在下窦冕,见过舒县令,今天让您担惊受怕,真是小子罪过,还望舒县令不要放在心里。” 舒隽赶忙离席向窦冕回礼,小心翼翼的回话:“小县当不得窦校尉大礼。” “黄先生人呢?”窦冕扭头问庞毅。 “黄公正在内院休息,若是公子要问黄公话,老夫这就去唤。” “不用!好不容易能够安稳下来,还是让黄公休息休息,我有些话需要问舒县令,你先出去招呼着。” 庞毅闻言,向舒隽拱手调侃道:“舒老弟,你不用拘礼,我家公子很好说话的,你如实说就行。” “是是!多谢庞兄提点。” 舒隽向庞毅道完礼,然后客气的对窦冕说:“窦校尉,您坐!” 窦冕也不推辞,一屁股坐到了就近的席上,待庞毅落座后,窦冕开口了。 “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敝,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是故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 第648章 驳斥 “道?何以为?”舒隽不解的问。 “哼!”窦冕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示败也。然小子至此,未有观教化如何,不知阁下何以行道?” 舒隽被窦冕问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复,支吾其词:“校尉有所不知,此地本蛮夷之地,教化不过数百年,县中稍有不慎,便会杂乱日久,本县无可奈何啊。” “难道你不懂手中的县兵如何使用?还是……县兵手中拿的烧火棍?”窦冕阴沉着脸问道。 “这……”舒隽停顿了好一会,磨磨蹭蹭的说:“孟子云:杀一无罪,非仁也。我……我着实不知何人有罪。” 窦冕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乱还不知道乱在什么地方的,没好气的对舒隽说道:“难不成这些人都是不存在的?着实可笑。” “校尉,您别看这地方甚小,可黔首不服管教者甚多啊,这些人若一作乱,立马就入山了至于踪迹,我实在无从下手。” 窦冕对此说法嗤之以鼻:“朝廷让你来此,就是让你管束黔首的,既然你管不了,那我先替你管上几天,等到事情处理完成,我自然会交还与你。” 舒隽虽然对窦冕这种鸠占鹊巢的做法有些不满,可窦冕手中有权有兵,一时间也不好拒绝,于是舒隽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说:“但听校尉吩咐便是,小县这就去安排住所。” “不用,住不住所得无关紧要,你把晚上这件事给我捂紧了,死的是反贼,可知道?” 舒隽神色一紧,向窦冕长拜道:“请校尉方向,我这就下令让县兵们撤回来。” “去吧,好生办好这件事,我自然会给你投桃报李的。”窦冕摆摆手示意舒隽出去。 舒隽走后没多久,街上响起了三更的鼓声,本来有些困乏的窦冕,瞬间睡意全无,整个人在这一刻清醒无比。 突然房门是被人一把推了开,窦冕立马转过头看向门口方向,当看到来者是庞毅,窦冕压低了声音问:“何事?” “公子,黄公来了。”庞毅一般身体站在门外,脑袋伸进来说。 “让黄先生进来吧。” 庞毅脖子刚缩回去,就听见黄浮的声音门口传来:“庞毅,公子如此乱政之举,你为何不劝劝?公子是小孩子,难道你也是?须知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修之,使之务利而辟害,怀德而畏威,方能保世以滋大。今公子所处其位,慕之者有,嫉之者亦有,你当时时提醒,万不可在生如此之乱。” 庞毅听完黄浮的话,心里忍不住腹诽起来:“这管我屁事啊,我说话人家能听?还不是怪你这个老不死的整天就知道睡睡睡,这会闯祸了就怪我?” “黄公说的极是,小人以后一定注意。”庞毅心里虽然把黄浮骂了千百遍,口上倒是很尊敬。 黄浮对于庞毅的虔诚样子,很是满意:“嗯!你先去看看公子的事情办的如何了?若是还没办,就收手吧,毕竟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方为孔子之仁,去吧。” 庞毅刚走,黄浮就已经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对着窦冕问道:“公子,若他日天下威权尽归之矣,当如何?” 窦冕摆出一副聆听的模样,没想到黄浮竟然问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愣了,低头想了想:“自然是做正臣臣,然正臣者有六,一曰圣臣,人臣萌芽未动者,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豫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 二曰大臣也,虚心尽意,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三曰忠臣也,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厉主意。四曰智臣也,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君终己无忧。五曰贞臣,依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赠遗,食饮节俭。六曰直臣,国家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言主之过失。不知黄先生让我做什么?” “不知公子想做什么?”黄浮把问题重新扔回给了窦冕。 窦冕裂开嘴笑了笑:“都不想,我只想生死操于我手,奉天子之命以讨不臣。” 黄浮缓缓走到窦冕对面的席上坐了下来:“不管公子想做什么臣,但现在还望公子不要妄杀,妄杀吏民,人心大扰,万不可孑孑者受诛且尽啊!” 窦冕张开双臂,狂妄的大笑起来:“妄杀?如今桂阳乱局,无一不是有罪之人,何来妄杀?有道是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本地我至今未有见到反抗者,难不成这番乱局是朝廷造成的?既然无无罪之人,何来妄杀?” “公子,此地多蛮夷,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本无律法,有此乱局,也算是情理之中,可您今晚这么一杀,南方之乱,难平矣。” “那你认为当如何?” “诛其首领,宽恕其部众,如是方为上策。”黄浮向窦冕献计道。 窦冕摆摆手:“蛮夷之地约束径,易行;君臣简,可久;一部之政,犹一国也。既然我来南方,岂容国中之国?但有反抗天兵者,吾必绝其种,灭其苗裔,无一族敢例外。” 黄浮见自己没有说服窦冕,有些失望的说:“公子来此建功立业,只应平其乱便可,若妄造杀端,岂不有违天和?” “黄公此言差异,此次平叛,唯有以杀止乱,不然我等难向朝廷交代。” 第649章 治理办法 黄浮向窦冕劝道:“公子,往昔者之伐也,兴百姓以为百姓也,是以民能欣之,故莫不尽忠极劳以致死也。今公子起百姓以自乱,民外不得其利,而内恶其贪,则上下既有判矣;然而又生男,其天道也?天强其毒,民疾其态,其乱生哉!吾闻君之好好而恶恶,乐乐而安安,是以能有常。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灭祸不自其基,必复乱。彼得其情以厚其欲,从其恶心,必败国且深乱。” “难不成我等放任自流?”窦冕心里虽然已然咬定了自己的治理办法,可为了让黄浮心安,皱眉问道。 “我观此地反者,不过饥寒之民,啸聚山谷,所谓寇也,虽放劫千里,出没无方,亦不过流寇也,当其作难之始,朝廷为剿为抚,固亦易耳。奈当事者寡识,竟无成策可慨也,以至生此大祸,公子当知啊兵之厉民,更甚于贼,至民怨天怒之际,饥疫频仍,同类相合,人死如乱麻,当此之时,敛重而民穷,民穷而盗起。” 窦冕一听似乎是这么个理儿,若不是朝廷玩的太过,这群穷泥腿子怎么可能削木为器,拿自己的命不当命,即使有一部分人是陈涉、吴广之辈,大部分还是知道汉之数百年基业,不会因为他们的作乱而动摇分毫的。 “黄公以为我等当如何?难不成视诏令如儿戏乎?” “不然,治匪当先治军,治军则须先治地方,桂阳之贼,数次死灰复燃,盖以留情富贵,未尝以国家为念耳。然这些人却不知,迨至大厦突倾,而燕雀亦遂失其巢也。岂不伤哉!虽然,庸奸之列朝廷也,贪污之遍郡邑也,懦将悍兵之耗饷于营幕,而残贼猾寇之蹂躏夫海内也。夫闾阎之匮也,寇盗之患也当为腋肘之患,地方之政方为根本。” 窦冕眼睛一亮,侃侃言:“强邻寇于门庭,窃盗据于堂奥,为有司者,复敲肌扑骨以婪其财,而左右仆御莫不抱头鼠窜而去,则了了一主,岂弊之得欤?不知黄公有何妙计?” “为今之策,有三,向朝堂谏言,使度尚领兵主剿,胜则分一杯羹,败则过委他人,此为下策;上策嘛,我等聚地方之青壮,稍加练兵,寻地与之决战,一战而平。” 窦冕闻言,畅快的大笑起来:“黄公,你可是说笑?下策与人做嫁衣也就算了,若败还要委过於上,不可不可,至于你这上策,我更要瞧不上了,当年我窦家窦宪就是用的这计策将北匈奴逐出漠北,南匈奴这百余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如今落到给鲜卑低眉顺眼的地步,此策借刀杀人,杀伐太过矣,我宁愿亲自执刀,让他们成为我刀下魂,也不愿用计策灭人苗裔,不知黄公的中策是什么?说来听听。” “至于中策嘛……温和有余却杀伐不足,此策我打算让公子控地方治理之权,而后分次清理地方,若耙若梳,还地方之宁静,最后再与反贼决战。” 黄浮说完,窦冕忍不住拍手称快:“有杀须论杀,无杀方论用,吾亦有此意,不过还须黄公多所操持。” “不过……公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时还须公子给个章法,老夫所想的略有欠缺。” 窦冕一听黄浮竟然想到自己的前面,瞪大眼睛问道:“如今平叛方为第一要务,至于如何做,请黄公明言便是,无须客气。” 黄浮抚着胡须,一脸阴险的笑着道:“老夫今天查阅了一下此地户籍,本地在籍户籍不过三千户,这还是延熹初年的数字,若根据桂阳自延熹元年开始之后的数次暴乱死亡人数,算下来绝对也就两千开外,我打算来一次清理户籍中的流户,搜拢流民再行入册,您看如何?” “呃……这样不太稳妥,我有一策,暂且先用之。” “愿闻其详!”黄浮拱手道。 “按秦制,十户一保,将全县分成若干等份,直接规我等指挥,抽调青壮,设土路士军、义军、土丁子弟、保甲弓手、人夫等职,而后统一归我等训练指挥,为防民不听调,我建议将他们之赏提高一等,不知黄公以为然否?” 黄浮安静的听窦冕说完,拍手称快:“文帝自代来,定变俄顷,恐无才者不能,至用贾谊言,待群臣有节,专务以德化民,海内兴于礼乐,几致刑措,然桂阳之地正当如公子言,当以猛教坚以峻刑,方为治乱之长策。” 窦冕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说道:“朝廷养我辈,正为缓急耳!桂阳若起生事,天下必骚然,不能立时捻灭,使贼与我等相峙,那时敌撤虎涧之地,流窜交址,则必成不可收拾之势,我等则唯有自戮以谢天下尔。故孙子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黄公当知之也。” 黄浮站起来,拍着胸脯对窦冕说:“唐诰曰:‘毋不有功於民,勤力乃事。予乃大罚殛女,毋予怨。’曰:‘古禹、皋陶久劳于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万民乃有居。后稷降播,农殖百谷。三公咸有功于民,故後有立。昔蚩尤与其大夫作乱百姓,帝乃弗予,有状。先王言不可不勉。’曰:‘不道,毋之在国,女毋我怨’。请公子宽心,老夫定当竭尽全力为公子治理此地。” “大善!不过有一事还须黄公去办,您联系丁度,让他速速将粮秣运来,顺便派人到交址走一遭,我需要知道交址此地的情况。” “公子欲联合剿匪?” “不!我要粮秣,越多越好。”窦冕声音很是坚决的回道。 第650章 不满 待黄浮离去后,忽然安幺与庞毅从门口火急火燎的跑进来,窦冕还没张口问,庞毅就已经指着门外向窦冕结结巴巴的说起来。 “公……公子,上官康带着于鸷他们回来了,跟着他们回来的,有……有一百三十一级首级。” 窦冕没想到庞毅胆子这么小,忍不住看想了跟着他一起的安幺,安幺好不到哪去,支支吾吾的回着话。 “大……哥……没……没说……错,我……亲自……点的。” 窦冕本来以为安幺能好些,没成想安幺也一个德行。 “兵者凶器,将者危任,是以器刚则缺,任重则危。故善将者,不恃强,不怙势,宠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惧,见利不贪,见美不淫,以身殉国,壹意而已。善将者,其刚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强,以柔制刚。纯柔纯弱,其势必削;纯刚纯强,其势必亡;不柔不刚,合道之常。你们两人哪里有为将之风?如此胆怯,何以为朝廷分忧?” 庞毅缩着脖子,眼神中带着惧怕:“公子,小人……小人虽然经过一些事,但……但您这种不问青红皂白便加以兵刃,我闻所未闻啊。” 窦冕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过是行白起之事而已,勿使其反,便是成功,至于其他,勿复言也。” “非也!公子,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我自当谏之,先人有言:燕雀处屋,子母相哺,呴呴焉相乐也,自以为安矣。灶突炎上,栋宇将焚,燕雀颜不变,不知祸之将及己也。” 窦冕对庞毅的说法嗤之以鼻:“古之善为政者,其初不能无谤。子产相郑,三年而后谤止;吾先君之相鲁,三月而后谤止。今吾为政日新,虽不能及贤,庸知谤乎?孔子相鲁,人诵之曰:‘麛裘而芾,投之无戾;芾而麛裘,投之无邮。’及三月,政化既成,民又诵曰:‘裘衣章甫,实获我所;章甫裘衣,惠我无私。’而今我等言不当于主,居人之官,食人之禄,是尸利素餐,吾罪深矣!唯有以威震慑黔首,方能有治。” 安幺虽然没读过书,可走的路多,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安幺听窦冕这么说,忍不住反驳起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馀岁不绝。唯有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窦冕没想到平常跟闷葫芦一般的安幺突然咬文嚼字,忍不住带着怒意反驳起来。 或问:“君子言则成文,动则成德,何以也?”曰:“以其弸中而彪外也。 般之挥斤,羿之激矢。君子不言,言必有中也;不行,行必有称也。”或问:“君子之柔刚。”曰:“君子于仁也柔,于义也刚。”或问:“航不浆,冲不荠,有诸?”曰:“有之。”或曰:“大器固不周于小乎?”曰:“斯械也,君子不械。”或问“孟子知言之要,知德之奥”。曰:“非苟知之,亦允蹈之。”或曰:“子小诸子,孟子非诸子乎?”曰:“诸子者,以其知异于孔子者也。孟子异乎?不异。”或曰:“孙卿非数家之书,侻也;至于子思、孟轲,诡哉!”曰:“吾于孙卿,与见同门而异户也,惟圣人为不异。”牛玄骍白,睟而角,其升诸庙乎?是以君子全其德。 或问“君子似玉”。曰:“纯沦温润,柔而坚,玩而廉,队乎其不可形也。”或曰:“仲尼之术,周而不泰,大而不小,用之犹牛鼠也。”曰:“仲尼之道,犹四渎也,经营中国,终入大海。它人之道者,西北之流也,纲纪夷貊,或入于沱,或沦于汉。”淮南说之用,不如太史公之用也。太史公,圣人将有取焉;淮南、鲜取焉尔。 必也,儒乎!乍出乍人,淮南也;文丽用寡,长卿也;多爱不忍,子长也。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 或曰:“甚矣!传书之不果也。”曰:“不果则不果矣,又以巫鼓。”或问:“圣人之言,炳若丹青,有诸?”曰:“吁!是何言与?丹青初则炳,久则渝。渝乎哉?”或曰:“圣人之道若天,天则有常矣,奚圣人之多变也?”曰:“圣人固多变。子游、子夏得其书矣,未得其所以书也;宰我、子贡得其言矣,未得其所以言也;颜渊、闵子骞得其行矣,未得其所以行也。圣人之书、言、行,天也。天其少变乎?”或曰:“圣人自恣与?何言之多端也。”曰:“子未睹禹之行水与?一东一北,行之无碍也。君子之行,独无碍乎?如何直往也!水避碍则通于海,君子避碍则通于理。”君子好人之好,而忘己之好;小人好己之恶,而忘人之好。 或曰:“子于天下则谁与?”曰:“与夫进者乎!”或曰:“贪夫位也,慕夫禄也,何其与?”曰:“此贪也,或问:“龙、龟、鸿、鹄不亦寿乎?”曰:“寿。”曰:“人可寿乎?”曰:“物以其性,人以其仁。”或问:“人言仙者,有诸乎?”“吁,吾闻虙羲、神农殁,黄帝、尧、舜殂落而死,文王,毕;孔子,鲁城之北。独子爱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无益子之汇矣!”或曰:“圣人不师仙,厥术异也。圣人之于天下,耻一物之不知;仙人之于天下,耻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实死也。”或曰:“世无仙,则焉得斯语?”曰,“语乎者,非嚣嚣也与?惟嚣嚣为能使无为有。”或问“仙之 第651章 算计 天下之道,此消而彼长,于权利而言也是如此。 舒隽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当黄浮过来找他谈话时,还不等黄浮开口,舒隽便极力将自己手中的权利推给了黄浮,黄浮见舒隽如此知趣,也就没有说什么,笑着回过身出前院寻窦冕去了。 庞毅此时被窦冕唬的一愣一愣的,愣是没有找到窦冕话中的漏洞,一时间有些茫然,心中虽然不满窦冕这种打打杀杀,可窦冕为自己的上司,不满之感也不敢太过于流露。 黄浮一进门,见到庞毅还坐在窦冕身边,有些不高兴的问道:“庞毅,你怎么还在此地?难道不去约束部众吗?” “不是有安幺嘛,我就是来寻公子说几句话。”庞毅解释道。 “说几句话?”黄浮黑着脸,呵斥道:“你可知晚间此事不能一举而定,我等当死无葬身之地矣,现在有什么事会比此事还急的?还不快去!勿要涉及无辜之人。” 庞毅被黄浮一通呵骂,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连忙站起身向黄浮抱拳道:“我……我这就去,定然不会办差了。” 庞毅说完,逃也似的了出去。 “公子,我等谕朝廷之意,遂驰边备以疑众心,忽于远图,安于无事,所以遏奔冲、为守备者,或至阙略,练甲兵、训士卒者,因废讲求,保圉乏善后之谋,临敌无决胜之策。方秋多警,实轸予衷。尔其严饬属城,明告都部曲,临事必戒,无忘扞御之方,持志愈坚,更念久长之计,以永无穷之闻,以成不拔之基。若贼以我用兵之久,人马消耗,又老师宿将,死亡略尽,敌互有观望,使我等离天下人心,蠹耗财赋,怠惰兵将,岁月易失,凶丰不常,所坏者国家之事,设此策以休我阮甲兵,俟稍平定,必寻干戈。” “黄先生,何意?”窦冕不解的看向黄浮。 黄浮沉静的说:“愚以为,养兵,所以保桂阳也;民不堪命,则腹心先溃,尚何保桂阳之云!今生杀之权操于庞毅之手,公子当慎之尔,否患难于分合,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此艰难之际,一切从简,庶几少纾民力,亦可减少相忌尔。况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战、不能守而能和者也,惟以公子协济军务,按行营垒,周视山川,乘斯闲暇之时,经画久长之利,方能无虞。” “光武以兵取天下,不以不急夺其费,有道是不知兵者,不可使轻言兵,吾曾闻:凡与敌战,士卒蹈万死一生之地,而无悔惧之心者,皆信令使然也,上好信以任诚,则下用情而无疑,故战无不胜。我们既然授权于庞毅,还当用人不疑,放手一搏尔。” 黄浮抚着胡须,一脸严肃的向窦冕说:“吾闻:虎啸而风冽,龙兴而致云,蟋蟀俟秋,蜉蝤出以阴。《易》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故世平主圣,俊艾将自至;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会神,相得益章,虽伯牙操递钟,逢门子弯乌号,犹未足以喻其意也。古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及至巧冶铸干将,使离娄督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层、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驽马,亦伤吻、敝策而不进于行;及至驾啮膝、骖乘旦,王良执靶,韩哀附舆,周流八极,万里一息,故服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袭貂狐之暖者,不忧至寒之凄。上下俱欲,欢然交欣,千载壹合,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其得意若此,则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横被无穷。” “哈哈哈……黄先生真多才之人,小子佩服,我知道如何做了。” 黄浮脸上浮起淡淡的一阵轻笑:“老夫去看看事情办的如何了。” 窦冕站起来,向黄浮摆摆手,示意道:“不用,刚刚庞毅来告诉我,他们带了一百三十余级首级回来,黄先生还是请随我去看看这个保进的汉子咋样了。” “固所愿也!”黄浮跟着窦冕往出走,口中说着话:“穷乡多异,曲学多辨。不知而不疑,异于己而不非者,公于求善也。况我等若采办扰旁郡,蹂籍遍穷乡,吾恐良民不安,皆起为盗,若如是,下多畏祸,多怀二心,礼乐刑政渐不自制也,公子此时当行雷霆手段。” “此事我已有决断,不过黄先生,我有一言想告知你,不知与你有用否?” “公子明言。” “吾闻:社,土地之主也。地广不可尽敬,故封土为社以报功。稷,五谷之长也。谷众不可遍祀,故立稷神祭之。春秋云:里社鸣,此里有圣人生,其呴,百姓归之。王社藉田,中为千亩报功也。文家右社稷,左宗庙何?文家握地而王,地道长,右得事宗庙,以有社稷,故右之也。质家左社稷,右宗庙,社皆有坛者,饰也。有木者,土当生万物,莫善于木。故民谓社神为公,社位上公,非地祗也。” 黄浮听后,瞬间笑出声来:“公子此策甚善,蛮夷之辈不是教化,常有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之说。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学而俱显也。可……我等来此四顾茫然之地,想要移风易俗,行更张之事,略有力不从心啊!” “黄先生,没那么麻烦,明天清理户籍之时,顺便将淫祠之所找出来,待平息此地乱局,我等便可大展拳脚。” “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平乱?” 窦冕向保进躺的地方指了指:“其中之紧要,在于保进。” “公子如何知之?” “敢要五万金的人,岂是易于之辈?如今我兵威已示,只看他张不张口,若是闭口不言,他便是替罪之人。” 黄浮见窦冕给保进挖了如此大的坑,心里很是膈应,不过在他想到官贼不两立这句话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第652章 消息 黄浮跟着窦冕走到保进身前,见保进一副悲惨兮兮的趴在地上,身后的衣服早已被打的稀碎,背上的烂肉夹杂着血迹,看起来分外瘆人,身下的那潭水,已经完全染成了血红色。 “你是绑架我家校尉的那名好汉?”黄浮蹲下身平静的问。 “是……是我!”保进艰难的发着音。 窦冕见到这人还在充嘴硬,向军正丞挥了挥手:“去,将首级全部拿进来。” 围着保进的军正丞们,听到窦冕的话,纷纷瞪大眼睛看向对方,对于他们来说,首级这东西,还处在听说中,当再三确认没有听错后,众人硬着头皮磨磨蹭蹭的出了县衙。 县衙此时的大门外,地上除了京观模样的孤零零首级,另一侧黑暗的角落处,兵士们正严阵以待的看管着一群老人、妇孺。 这些军正丞们,见到血淋淋的首级,瞬间就像中了定身术一般,半天挪不动脚,更有甚者,竟然哇哇狂吐起来。 窦冕与黄浮守在保进身边,好长时间也没见人进来,有些纳闷的自言自语道:“嘿!这大晚上咋回事?黄先生,我去看看去。” “公子自去!”黄浮简洁的说。 窦冕走到萧蔷下,见到自己派来的这群军正丞一个个面如土色,更有甚者,已经跪在地上吐的泛着酸水,稍微差点的竟然蹲那哭。 “一群废物!去把保进抬出来,扔到首级里。”窦冕厉声吩咐道。 这群军正丞虽然有些不大乐意,可这活与窦冕安排的搬运首级相比,完全就是轻松活,这些人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歪歪斜斜的跑进了县衙中。 窦冕在县衙外的路上,见到了正在招呼兵士们提起精神戒备的阮甲,连忙招手喊道:“阮甲!上官康和于鸷他们呢?” “回主人的话,上官大哥去招呼营地去了,安叔、冯牙和于鸷在北门外面清剿残余,我听说他们在那受到反抗,而且还被伤了几个人。”阮甲挠着头,一边想一边说。 窦冕向阮甲摆了摆手,指着那群被看管的人:“把他们都放出来吧,毕竟他们也是受害者。” 阮甲略做迟疑:“主人,我怕他们暴起伤人。” 窦冕听后,嘴角轻轻扬了扬,故意提高声音:“伤人?他们也是苦主啊,若不是保进张口闭口说他们是反贼,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再者说了,如果真是妄杀,朝廷也必不会让他们枉死的。” 保进由于是杂货铺的掌柜,平日与这些人经常打交道,虽说不太熟,但彼此都认识,这些妇人们一听是保进造的孽,顿时在那破口大骂起来。 正在这时,四名军正丞抬着保进走出了县衙,这些老人、妇人们见到保进,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往前挤,有些恨不得食其肉的愤怒感。 保进被扔在首级堆中,瞬间被吓到了,就像遇到鬼一样,连爬带摔的从首级堆爬出来。 这群怒气冲天的人们,见到保进这么恐慌,有些人从地上捡起石头往保进身上扔,若不是有兵士们拦着,保进这会可能会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 窦冕走到保进身前,看着一脸惊恐的保进,冷笑道:“你是时候说句话了吧,你同伙在哪里?若是不说也容易,我把你交给他们,反正你的事情我会查清楚。” 保进缓缓扭头看了眼那些充满怒火的人群,一时间不寒而栗,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全说。” “说吧!” “请……请校尉饶……饶小人一名,我……我一定把……知道的全说。” 窦冕仿佛猫戏老鼠一样:“既知现在何必当初?我听说,天下有五难、四不可,冒犯锋刃,一难也;聚致英豪,二难也;与将士均劳苦,三难也;以弱胜强,四难也;中兴朝廷,五难也。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威不可久居。如今我正在五难的关头,你能不能活,还要看你说的对我用途大不大,不然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啊!” “小……小人是……是专门给燕窝山的洪杛首领准备粮草的,本来……本来没打算绑架大人,是小人一时被钱财迷了眼。”保进一边瞟着愤怒的人群,一边向窦冕低声说道。 窦冕顺着保进的眼光看去,冷笑道:“我实话跟你说了,我有临机决断之权,你说的话让我改变想法了,我打算将这群人杀掉,这里面的人总会有人给我说出几句有用的话来,不知保掌柜认为我这想法如何?” 保进知道窦冕说到做到,不顾身体的疼痛,快速爬过来,双臂保进窦冕的双腿:“我……我说,求您别再杀人了,您要……要什么,我都说。” “我对你并不信任,因为你给我耍的花招够多了。” “我……我一定全说。” “你平常如何传递消息?” 保进此时生怕窦冕下令杀人,窦冕的话刚问出来,保进便开口回答道:“每……每月初一、十五,山里面会有人来卖柴,我们就是这么传递的,没次准备的粮秣也就是这么运的。” “燕窝山据此多远,除了洪杛还有什么人?这洪杛是何来历?聚集的人数有多少?” “燕窝山离这也就半天的路,那洪杛首领,我听说是胡兰手下的大将,当时攻陷郴县的时候,就是他率部去的,不过今年四月份前后,胡兰被荆州刺史给杀了,洪杛首领就带了一群人聚在此地,说是等待那个叫朱……朱什么的谋反成功,到时候我们都是开国元勋。” “哈哈哈……真井底之蛙,妄自尊大耳,如今有多少人?” “大……大约……大约有千人。”保进不是很确定的说。 窦冕歪着头想了想:“仅一个莽撞汉子,不可能招到你这般识字的人,说说洪杛身边还有谁。” “这……这小的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他……他身边有一个叫奚巫的,听说很厉害,反正小人没见过。” 窦冕忍不住笑了起来:“嗬!这地方真是乱的热闹。” 第653章 民怨 窦冕把保进知道的消息套出口后,转身扔下众人进了县衙。 没多久,黄浮甩着肥偌大袖,轻快的从萧蔷走出来,一身黑色的缁麻衣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显得分外肃穆。 县衙外怒火中烧的妇孺、老人们,本来正在气势汹汹的咒骂着已经烂成一滩泥般的保进,见到黄浮出来,众人的骂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愕之色。 便县其实很小,县令舒隽经常会巡视县城,大部分的人都认识他,大多数的人都没想到县衙内会出来这么个陌生面孔。 黄浮清了清嗓音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诸位乡亲,我乃征南校尉麾下军司马黄浮,晚间这事,虽是保进造的孽,也是我等失误,我家校尉已经入内向陛下写请罪奏折去了,至于晚间对各家各户造成的损失,我们加倍赔偿。” 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声从人群里传出来:“我家那口子被你杀了怎么办?家里还有孩子要养,难不成让我们讨饭吧?” “就是就是!”人群里响起了附和声。 “老夫正要向诸位说此事,请诸位放心,各家未满十三者,我征南校尉府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吃穿住行我们一视同仁,年过十三的,我们现在正缺劳力,明天可以到县衙这来报名,不白干活,每天给工钱,管饭!至于妇人,我们也招!” 黄浮摆出一副悲伤之色:“毕竟……今天这事,虽说我们是剿匪,但我依然相信里面被杀的人肯定有无辜,有道是:豺虎贪虐,群物无辜,以害为利,殒性亡驱。所以我与校尉商量了一下,如今正值清闲时节,山中果物也都该成熟的差不多了,妇人们闲暇的时候,去山中采果,我们出钱买,定然不会亏了尔等。” “你家校尉呢?你说话算不算数?”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里冷不丁冒出一声质问的声音。 黄浮有些不高兴的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去,在灯笼照不到的昏暗地方,一个骨骼不高,长相吕显不大协调的汉子大声嚷嚷着。 本来已经平静的人群,瞬间便被汉子的质问声再次煽动起来。 黄浮左手抚着胡须,右手轻轻压了压:“诸位,且听老夫说完,你们要找征南校尉,明日且赶早,这会校尉应该睡了,毕竟今天我们经历了许多事,你们先回家将亲人安葬,事情办完后,来县衙这,我们会给诸位安排活计的。” 对于人群中的大多数人来说,本来幸福的家,突然被这群人破坏掉了,这群人还都是正儿八经的兵士,最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往日间看起来很慈眉善目的保进,会向官兵举发他们是反贼,一时间这种消息让他们接受不了。 阮甲见人群有些躁动,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腰刀。 黄浮见人群依然没有平静的意思,低头瞧了眼靠在首级堆的保进,保进这会就像一只放了气的皮球,双目无神的看向漆黑的夜空。 “阮甲,让他们进来吧,天色不早了,你招呼着,至于保进嘛,他没有活的必要了,如今民愤甚怨,把他交给你了,稍后让兵士们护送这些乡亲回家,顺带把棺材买上。”黄浮揉着鬓角,边想边说道。 阮甲听后,连忙跑过来,低声快语道:“黄公,公子说只要他把话说出来,就饶他一命的。” “饶他?那这些枉死者怎么办?难道你用你自己偿命吗?别忘了我们此行来是做什么的?去!按老夫说的办,公子那边我自然去给解释。” 阮甲缩着脖子退下来,向兵士们传令道:“让开路,让乡亲们进来,不得干预!” 兵士们可不管命令对于不对,直接听令而行,迅速收起兵刃,退向空地的两侧,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些眼中满是怒火与悲伤的人群。 这些妇人、老人们扔下丢下身边的后辈,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是杀红了眼的战士,疯狂的扑向一脸绝望的保进。 保进仰头望着空荡荡的夜空,面如死灰,似乎早已经看透了生死,任凭这些已经魔怔的人群在自己的身上撕咬、抽打,渐渐的保进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眼睛无神的看着这群这群依然没有收手打算的人们,一丝清晰的血迹从嘴角滑下来,脖子就像支撑不了脑袋的重量,整个头瞬间向后倒了去。 黄浮见保进没了动静,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对阮甲使了一个眼色后,缓缓退入了县衙。 阮甲没有见过黔首发怒的模样,如今见到这一幕,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本来抬头想向黄浮求助,但看到黄浮向自己使眼色,连忙轻手轻脚的饶过暴怒的人群跟了上去。 “黄公,这怎么回事?刚才那些人看起来挺温顺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我们怎么办?”阮甲一走进县衙,若倒豆一般,噼噼啪啪的说起来。 “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今日之事,若不给黔首一个交代,我们在此绝对待不长久!足寒伤心,民怨伤国真至理之言啊!” 阮甲被黄浮的话说的脊背发凉,忍不住结结巴巴的问道:“我……我该怎么办?” 黄浮面沉似水的说:“现在已夜半了,你带兵士上街,凡在街上胡乱走动者,杀!若有夜半走街串户者,诛!若敢手持兵刃者,灭族!当此危难之际,我等可要齐力同心,不可再生出事端来。” “这有些……似乎有些太严厉了吧?”阮甲弓着腰,抬头问。 黄浮指着衙门外:“值此时,只能严刑约束黔首,方不至生乱,若有处心积虑者,用此以鼓民怨,我等当如何?难道施惠泽以弭民怨尔?别忘了,桂阳此地民怨之盛,为天下之最,别以为此癣疥之疾,如今乃我等心腹之大患!洪杛此人如今在燕窝山狼顾而待,我们稍有差池,如何向朝廷交代?” “是……是!小人定当办好此时。” 第654章 突发情况 残夜转眼即逝,黄浮坐在衙门正厅,终于在鸡鸣的那一刻,忐忑不安的心被放进了肚里。 于鸷、冯牙二人在安幺的带领下,匆忙的跑进了县衙,脸上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上官康紧随其后,埋头快步跟着,左手始终不离刀柄。 “黄公!大事不好!” 黄浮听到安幺的喊话,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被揪了起来。 “何事如此慌张?”黄浮振了振精神问道。 于鸷与冯牙二人分别站在大厅两侧,安幺大步跨入厅中,不待黄浮反应过来,便开口言道:“黄公,凌晨时分,有兄弟自北方来报,一股来历不明的斥候从北边来。” 黄浮有些震惊,从地上站起来问道:“可探明来者何人?” “我们都是外地人接近不了,不过听斥候说,这些人装扮,有些像打了败仗的人,这些人衣着不完整,手中的武器也很是杂乱,有弩、有弓,而且有许多人身穿制式铠甲。” “来者多少人,据此有多远?” “这些小人没问清,不过斥候又去打探去了,我一听闻就来了。” 黄浮狠狠咬了咬牙:“庞毅人呢?” “庞大哥已经亲自去了。” “乱来!一军之主,怎么能如此折腾?你派人去把庞毅追回来,不要出了岔子,我去找公子问清此间原有,看有没有什么拒敌之策。”黄浮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了慌乱。 安幺没想到庞毅只是去打探消息竟然有这么多讲究,连忙向黄浮请罪一番后,快步跑出了县衙。 正当黄浮还在想着拒敌之策时,感觉门口站了一个人影,黄浮呵斥道:“怎么办事如此磨磨唧唧,还不快去把庞毅找回来?” “黄公,是我!” 黄浮抬头一瞧,不解的问:“上官康?你不是再看军营吗?怎么回来了?” “我昨夜派出去的人回报,说东边有股数百人的山匪下山了,我来问问您,看现在怎么办?”上官康满脸愁容的问。 “嘶……”黄浮听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嘀咕道:“可是昨夜走漏了风声?” “应该可能,昨夜于鸷他们的动静太大,我在南门外一里的地方都听的清清楚楚。” 黄浮听后,用力拍了下脑袋:“这地方还真有点像公子说的那样,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城池周边的住户看来没几人屁股是感觉的,这些人大概在什么位置了?” “按照路程来说大概现在的位置,应该距城池东面二十里左右的鸭子岭附近,我们该怎么办?工黄公,您还当快些拿主意,不然我们迟了就来不及了。”上官康心急如焚的催促着黄浮。 黄浮其实好不到哪去,平日都是治理地方,哪里干过这种剿匪的活计?在他心中,土匪那是见到官府绕着走的,如今可倒好,两股土匪同时来此。 “你……等等,我去把公子唤醒,先看公子有什么办法没。” 上官康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等出这么一句话来,有些无奈的回道:“那……小人就等等,不过军情如火,万不可耽搁啊!” “你在这等着!”黄浮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便离开了。 窦冕由于昨天夜里吃的是糙米饭,肚子一夜就不怎么舒服,天还没亮就已经在县衙内院的厨房里捯饬起来,想要给自己做顿能吃的饭食。 哪成想窦冕刚刚把饭盛到碗里,黄浮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完全没有往日闲庭信步的风范了。 “公子,我有事和你商量。”黄浮气喘吁吁的对窦冕说道。 窦冕一瞧自己碗中还没动筷的饭食,苦笑了一下,站起来递给黄浮:“来来来!黄先生,你拿着,先把饭吃了再说。” “公子,此事可是十万火急啊!” “雷都不打吃饭的,急个甚?来来!蹲着吃吧,边吃边吃。” 窦冕有些庆幸自己多做了些饭,转过身又盛了一碗后,就这么与黄浮相对而蹲着吃起饭来。 “公子,刚才安幺和上官康来报,背面和东面出现两股山匪,我们怎么办?” 窦冕低头用着饭,随口问起来:“北方是洪杛,东面是谁?有多少人?器械如何?装扮如何?” 黄浮哪知道还有这么多学问,登时愣住了。 窦冕自说自话道:“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与敌人冲军相当,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敌人夜来,或攻吾左,或攻吾右,在军震动,吾欲以战则胜,以守则固,为之奈何?’太公曰:‘如此者,谓之震寇。利以出战,不可以守。选吾材士强弩,车骑为之左右,疾击其前,急攻其后,或击其表,或击其里,其卒必乱,其将必骇。’武王曰:‘敌人远遮我前,急攻我后,断我锐兵,绝我材士,吾内外不得相闻,三军扰乱,皆散而走,士卒无斗志,将吏无守心,为之奈何?’太公曰:‘明哉,王之问也!当明号审令,出我勇锐冒将之士,人操炬火,二人同鼓,必知敌人所在,或击其表里,微号相知,令之灭火,鼓音皆止,中外相应,期约皆当,三军疾战,敌必败云。’” 黄浮又不是太笨的人,一听就知道窦冕话外的意思,在高兴之余,黄浮向窦冕问起来:“可这是两股兵力,我等加起来满打满算七百余困顿之师,如何破之?” “任他几路兵马,我当一力破之,黄先生派人走一遭,让上官康准备干粮、净水,速速整兵,我带他们亲自走一遭,你在城中坐镇,勿要使城中出了破绽才是。” “公子,可两者距离相差应该不远,若是攻城如何办?”黄浮问出了最紧要的话。 “这事其实不难,攻城首在攻心,只要城中不乱,就是城墙上站一堆草人,他们也得几个时辰做云梯之类的东西。” “老夫省的了,我这就去安排。” 黄浮虽然牙口不好,这会听窦冕将破敌之策说完,瞬间整个人轻松不少,三两下将碗底刨净,放下碗筷走向过道。 第655章 备战 窦冕心中想着要破敌的事情,清洗好碗筷后,擦干手,快步走向北门方向。 黄浮传来的命令没多大会,窦冕到来之际,守在各个要道的兵士们正紧张的擦拭着武器与皮甲,昨夜的一场屠杀虽然在后半夜遇到反抗,但这些手持简陋武器的人并没有翻起太大的浪花,士兵们仅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平息了乱局。 这些兵士们虽然面带疲惫之色,当窦冕到来的时候,这些兵士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向窦冕行礼问候,话语中掩不住的欢喜之色。 窦冕看着眼前这片残壁断垣,上面散发着还没退去的烟气,心里的失望多过了欢喜。 正当窦冕还在感慨昨夜自己命令的对错时,于鸷轻手轻脚的跑了过来,忽然开口问:“主人,黄公让我们准备干粮,可是要赶路?” “不是!”窦冕没打算隐瞒于鸷,直接说道:“今天有两股山匪向此地袭来,最快的一股差不多距离此地也就一二十里,你赶紧告诉冯牙,让他也整军备战吧。” “主人,我们大部都在南门那边,这边加起来也不过伍什,余下大部上官康在招呼着,我亲自走一遭去告诉冯牙去。” 窦冕摆摆手:“不用了,这么点人,你吼一句就差不多听到了,将士们饭食可用过了?” “我们每天都是辰时前后用饭,昨夜这战斗差不多丑时结束的,我们寅时用的饭,就是担心会遇到什么突发的事情。” 窦冕没想到于鸷如此心细,很是满意,命令道:“传令留下几人在这看着,不让此地生乱,大部从北门入城,然后经南门到东面开阔地,寻一可行之处,与来人决战,而后稍加整修,再想办法抵抗北方洪杛。” 于鸷一听一天两战,担忧的问:“我们成军不久,这样做似乎太……” “不这样做,城中会更乱,但是我们如今携平乱之威,气势如日中天,这些山中反贼不然,他们能连夜赶路而来,就说明这些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都是捡便宜的,未加训练之辈,敢如此高强度行军,疲惫不堪才是可能之事,我等以逸待劳,定可速战而灭。” 于鸷虽然有些担心,可窦冕已经如此说了,他也就不敢再多劝,转身开始指挥兵士们进城。 窦冕看着这些兵士们走起路来已经有了些趔趄,心里便知这一夜本身的屠杀并不是很完美,加之两边山匪到来的消息,就知道昨夜此处凡是与外面有勾结的人,逃走了许多,死伤最多的便是无辜之人。 待所有的兵士在南门集结完成,窦冕便在于鸷、冯牙和上官康三人的陪同下,走到了队伍前侧。 这些兵士除了昨夜去北门的那些人,没有一人上过战场,如今见到窦冕站在前面,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窦冕的话。 “诸位将士,我们相识最短的半个月,最长的也就一个来月,本来我想着让你们一步步训练、实战着来,避免以后出现无谓的伤亡,但他们这便县周围的山匪不让我这么做啊,我与黄先生商量了一下,东、北两个方向都有山匪,唯一东边的人数比我们少,我们就先打少的,然后再回城守城,抵抗北面的敌人,好不好!” 安静的兵士们,将窦冕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平静了一会后,兵士们齐声大呼:“杀杀杀!” 窦冕双手往下压了压:“你们如今也算是吃官粮人,上阵之后要放下心中的胆怯,不要瞻前顾后,更不要担心两边的安全,因为你与你的同袍,他们会给你处理好这一切的。” 兵士们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躁动起来,向自己身侧朝夕相处的同伴,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 上官康见到这一情形,忍不住躬身向窦冕说:“公子,这些兵士也太无礼了,怎么能如此没有尊卑?” “行了,第一次上战场,紧张也是必然,他们没听到要上战场逃跑,已经算是给我俩面子了。”窦冕满脸微笑的向上官康解释起来。 兵士们渐渐安静下来后,窦冕继续说道:“诸位既然上阵杀敌,我自然也不会吝啬,朝廷在北方平乱时有言,杀敌首级一级两贯,斩敌首领首级者百贯,可这样会耽误平乱的进度,也会让兵士们产生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我宣布,此战开始,接战之兵只为平乱,不论首级,每什挑选一伍紧随其后,切割首级,战后以什为单位,按朝廷赏赐倍赏之!” 这些兵士一听杀人的赏赐这么重,心中的害怕瞬间被一扫而净,取而代之的事冲天的杀意与对富贵的渴望。 “于鸷听令!” “小人在,请公子吩咐!”于鸷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意气风发的抱拳道。 “带领你部为先锋,速速探听来者进攻路线,勿要与敌交战。” 于鸷的兴奋劲瞬间被窦冕的话扑灭了,虽然他有点想问,但见窦冕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闭上嘴,转身跑到自己统领的兵士前,一招手,整齐的兵士堆,缓缓走出几列兵士,小跑着跟随于鸷离开了。 “冯牙!” “小人在!” “带领所部,距离于鸷五里而行,待接到于鸷消息后,迅速严于鸷指的方向摆下兵阵,等着我到来。” 冯牙愣了愣,而后向窦冕行了一礼,迅速转身带领所部离开了。 剩余下来的兵士们,一个个满脸羡慕的看着离去的人,不知不觉间,攥着兵刃的手心,已经有了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上官康低声问道:“公子,我们怎么办?” “幸而战胜,可也,不幸战不胜,当如何?” 上官康不知窦冕什么意思,满头雾水的问:“那……我们怎么做?” “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陵、险阻、林木而战则胜。若遇平易之道,须用拒马枪为方阵,步兵在内。马军、步兵中分为驻队、战队。驻队守阵,战队出战;战队守阵,驻队出战。敌攻我一面,则我两哨出兵,从旁以掩之;敌攻我两面,我分兵从后以捣之;敌攻我四面,我为圆阵,分兵四出以奋击之。敌若败走,以骑兵追之,步兵随其后,乃必胜之法。” 第656章 莫名其妙 “马?我们没马,马全都扔在汉寿了。”上官康一本正经的回道。 “对啊!”窦冕长叹道:“这些新兵在没有马军的时候,我担心他们会忍不住逃啊!” “应该不可能,据我所知,来人也就两百来号人,还是一群残兵败将,他们来这应该是接到昨夜城乱的消息,今天打算捡便宜吧。” “此地地势如何?” 上官康指着通往东面的路,兴奋不已道:“那边我去看过了,都是羊场路,由于南方落叶比较迟,那边的树都还是绿的。” 窦冕一听兴奋不已,来人才两百多人,而且地形简单,随便怎么布阵应该就能赢,就算输也不会输得太惨,二者相衡,窦冕便眉开眼笑的说:“走!你去把阮甲的兵士分成两路,一路我统领,一路你统领,依山两侧前进。” 上官康等着窦冕的命令已经有了些急不可耐,当命令从窦冕口中传出来,上官康兴奋的拍了拍手:“我这就去安排!” 未几,两支队伍跟着窦冕和上官康,踩着小道两侧浓密的草丛走向不远的山脚方向。 便县周围的山不似泰山地界那般高耸和陡峭,整体来说属于丘陵地带,上官康说的小道在窦冕眼中比北方有许多地方的官道都要管阔。 这些地方或许是因为居住的人少,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许多蚊虫飞舞在树叶之间,让窦冕这个没适应过南方虫子的人,边走边心里暗暗叫苦。 当好不容易在树林中见到冯牙整队摆阵的地方,窦冕便下令让兵士们隐藏在林中歇息,自己找了一处稍高的地方,登高眺望于鸷所在的方向。 于鸷在接到前队来报后,立马将消息通告给冯牙,自己则将麾下的兵士一字排开在道路上,兵士们抽腰刀、搭箭拉弓,所有的动作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像久战的军士一般。 话分两头,且说来者是何人,来者乃是重安的一家豪族,名唤潘盛,与桂阳贼潘鸿属于本家,在潘鸿随桂阳李研征讨零陵之际,见到李研等人抄县灭府的汹汹浪潮,脑子一热,便散家财募私兵,随后跟着潘鸿打算去干大事。 哪成想他们的大事还没来得及干,便被荆州刺史度尚率兵打的落花流水,李研被杀,嫡系被打乱,潘鸿如丧假之权一般,被朝廷通缉,带着部众穿梭于深山老林。 但出人意料的是,潘鸿在某夜忽然不告而别,丢下潘盛及其部众,屁股一拍跑了,就此没了音讯。 潘盛由于才到来不久,与潘盛所部没有太多的交集,何况在山匪中,他们靠的是实力不是关系户,这些人谁也不服谁,最后也就树倒猢狲散,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的地步了。 在不服潘盛的人中,声望最高的是洪杛,此人出身虽然低可就是爱动脑子,人不是很勇猛,但在潘鸿的麾下算是威望最高的存在,平日潘鸿就是想要商议事情,也会寻来洪杛讨论一二。 因为潘鸿出走,潘盛与洪杛谁也不服谁,渐渐在度尚被封侯的那段时间里,由于朝廷没有再次进剿,两人边决裂了,生生从同志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就是在小小的便县周围安了家,两人也是时常攻伐,舒隽属于那种得过且过的脾性,也就装作没看到。 昨夜潘盛接到自己眼线来报:“朝廷兵士在城中作乱。”当这个消息进到自己耳中,别提多兴奋了,于是命令所有的喽啰把寨往县城进军,打算来一个出其不意。 这些喽啰们在此间乃是陌生地界,讨粮很不容易,大部分人都是整日的食不果腹,早已经营养不良了,夜间行起路来,全是夜盲症。 本来不足三十里的路,从寅时开始一直到卯时末,行进了不到十里地。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出来,潘盛坐在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马背上,看着自己那群歪歪倒倒的部下,心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经过潘盛几名亲兵打气后,这些喽啰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拄着简陋的武器,强撑着跟了上来。 “兄弟们!县城如今官兵作乱,正是我们奋起之时,我等一鼓而下,大飨三天!” 潘盛这句话传进喽啰们的耳中,喽啰们为了不存在的酒食,振起精神,一眨眼的工夫,整个队伍的沉闷之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当潘盛骑着自己矮小而瘦弱的战马从道路拐弯处走出来的时候,见到了横堵在路中间的于鸷。 潘盛见到于鸷愣了一下,心道:“既然你们造反,我也是造反,我们能不能聚到一起来,只要管吃管住就行,看你们这衣服兵器,比我们好的多,你们肯定也看不上我的这些破铜烂铁和虾兵蟹将。” 于鸷见到潘盛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在他心中,山匪应该像北方的那些蛮族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个个最少也得是富得流油,哪里见过这种状况?马瘦的比骡子还小,整个队伍死气沉沉,个个喽啰都是骨瘦嶙峋的,就像是逃难一样。 还没等于鸷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潘盛从马背上跳下来,踉跄地跑过来,口中大喊道:“可见到你们了,小弟我过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还请大哥收留我等!” 于鸷生怕潘盛使计,急忙叫住潘盛:“你是何人?来此所谓何事?” “小弟我……特来投奔兄长找口饭吃,我们实在活不去了。”潘盛生怕于鸷不信,连忙扔掉身上破烂的铁甲,丢掉兵刃:“这位大哥啊,你看……我真的没骗你啊!” 于鸷没有遇到过这种不战而降的事,于鸷麾下的兵士更没遇到过,一个满头雾水的看向于鸷,想从于鸷脸上找出答案来。 于鸷其实好不到哪去,稍稍一盘算,向自己麾下吩咐道:“伍生,你亲自带一什去控制住他,向盎,你去派兵向公子禀告一声,有人归顺。” 于鸷话音刚落,两什人从便从群人中跑出来,分别奔向了道路前后两个方向。 第657章 纠结 潘盛见兵士们一个个都抽刀在手,生怕自己被于鸷的兵士杀掉,赶忙趴在地上,大喊道:“自己人,自己人!” 伍生面无表情的说:“我等是官,你等是匪,怎么可能是自己人?你最好别乱动。” “是是是!我……我知道了。” 潘盛双手抱着头,瞟了眼周围的兵士,心里那个恨呐,本来他以为这些人和自己志向9相同,能够谋点富贵,没成想这些人竟然丝毫不念都是在造反同志的份。 冯牙早已经将队形摆好,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敌人而是于鸷的下属。 “冯队正!那些山匪说是来投奔我们的,还请您派人通报校尉一声,于队正正等着回话呢。”向盎大声回报道。 “啥?投奔我们?哼!”冯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鸷大哥可问明来人姓名了?” “没问,不过于队正已经派人将那个匪首控制住了。” 冯牙拍着头,面露愁容,转过身向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后,快速穿进了窦冕所在的林子里。 窦冕站在山上视线最好的地方,将潘盛的一举一动都默默看在了眼里,当见到潘盛丝毫没有抵抗,直接下马跪在那,窦冕不由得疑惑起来。 “主人,于鸷派人来说,山匪是来投奔我们的。” 正当窦冕还想这来人是不是耍计谋是时,冯牙已经披着满身的荆棘、败叶从杂草丛生的灌木堆中跑了出来。 “投奔于我?”窦冕扭头看了眼冯牙:“你看我像傻子吗?” 冯牙怔了怔,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别人辛辛苦苦给他们报信,是让他们来这受诏安的?我又不傻,你也不傻,你信吗?” 冯牙摇头道:“应该……应该不可能吧!” “我在石楼剿过匪,知道这些人都是干刀口舔血活计的,眼中最不在乎的是命,但看中的也是命。你派人去向上官康报个信,之后带兵迅速赶过去,收缴山匪的所有兵械,若有不听令者,杀!我随后就到。” “喏!”冯牙见窦冕表情凝重,心中一震,迅速的缩回灌木丛中,没多久,山下的排列好的阵型,迅速变成二人一列的队伍,小跑着向于鸷的方向走去。 上官康见到山下的队伍动,一时间没了主意,由于这情形与之前窦冕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当上官康还在盘算是前行还是停在原地时,就听见对面的山坡传来熟悉的竹哨声。 上官康还没明白过来窦冕吹哨的意思,就见藏身不远的山林里,一名兵士在艰难的攀爬着。 “你上来作甚?”上官康不解的问。 “前面有个山匪说要投降,冯牙队正让我告诉将军一声,您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到山下等着校尉。” “投降?”上官康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妈的,这群挨千刀的货色,让我们白挨了半天蚊子,来人!传令沿山坡急速前行,沿后面包抄,不要走了一名贼人。” 跟着上官康的这些人,没想到等到这么个命令,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这段时间窦冕时时宣扬的军令如山与军法无情,这一刻在这群汉子脑中起了作用,不过几息的工夫,这些兵士们便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往更深处走去。 冯牙带兵跑到于鸷的队伍不远处停下,独自一人跑进了于鸷的队伍中,大声嚷嚷道:“于鸷!你这怎么办的事?我们是来剿匪的,什么时候有诏安这一说?” 于鸷转过头看了眼冯牙,很是不爽的说:“我他娘的哪知道?老子还没准备好,这怂货就跪下来了,我能咋办?公子怎么说的?” “公子没说,只说让我们将来人的兵械全部缴了,若有不从者,杀!” 于鸷心里很是不舒服,带着怒气对身边的兵士们喊道:“速速去将他们兵刃下了,若敢反抗,格杀之!” 趴在地上的潘盛微微抬了抬眼皮,便知道这些兵士不是善茬,就是自己手下的这些喽啰一个个身体正常状态也打不了这么多人,于是潘盛扭头看向自己的部众,大声喊起来:“都放下武兵刃,不要抵抗,也不要埋怨,安静的蹲下就好。” 于鸷忍不住往地上唾了口浓痰,撇了眼潘盛:“小子,你别不识好歹,我们官兵传令,岂轮到你来?难道你以为我不敢斩你之首?” “不不不!小人哪有这个胆量?小人一向慕你家校尉大名,特来投诚,罪民虽然上山为匪,但从没有祸害过乡亲,他们都可以作证,小人真有改过之心啊!”潘盛见于鸷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生怕自己小命不保,连忙指向自己的部下,一脸可怜兮兮的向于鸷解释道。 于鸷双臂抱在胸前,扭头看向身后,当见到窦冕率着一群身上挂满了荆棘败叶的兵士从自己身后慢悠悠走来,于鸷连忙拽上还在看着喽啰们发愣的冯牙迎了上去。 “主人,这匪首嘴硬的很!”于鸷不等窦冕问话,张嘴就来这么一句。 冯牙忍不住插嘴道:“于鸷,你可不能胡说,我刚才看着,人家可是很配合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窦冕忍不住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这就是!于鸷带我去看看,冯牙!你把兵士们全部带回去,到北门外排好阵,我们来迎接洪杛。” 冯牙在等于鸷将窦冕带过去后,迅速将兵士们合成一股,眨眼的工夫,聚集在一起的兵士们少了一大半。 于鸷指着潘盛:“主人,他来的时候,我听他说要来投奔我们讨口饭吃,一山匪能会向官兵讨饭吃?这话反正我是不信。” “小人是真来投靠你家校尉的,你们带句话,只要管饭,想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我们真活不下去了。”潘盛看了眼窦冕,见窦冕年纪小,并没有放在心里,依然大声嚷嚷道。 窦冕笑了笑:“看来你活的不易啊,背靠如此依山傍水的地方,连活都活不下去了,我要你何用?” 第658章 相互试探 “你……你是谁啊?我要和你家校尉说话。”潘盛趴地的姿势有些滑稽,扬着脑袋问。 窦冕走到围在潘盛身前的兵士堆前,兵士们让开一条缝,窦冕摸着下巴,一脸不屑的看着潘盛,冷笑道:“刑罚之过或至死伤,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请定法,削则削,笔则笔,救时务也。至于礼乐,则曰不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为其俎豆、管弦之间小不备,因是绝而不为,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惑莫甚焉!夫教化之比于刑法,刑法轻,是舍所重而急所轻也。教化,所恃以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此话出自刘向,但今天我见到你才知道此话是错的,你报上名来,且看你于我用途多大,杀俘的事我也不是一两次做了。” “你……你是征南校尉?” 窦冕蹲下身,冷声道:“我让你问话了吗?你说说知道什么消息吧,我一向不喜欢和匪首打交道。” 潘盛闻言,身体不自主的打了一激灵,他意识到自己的生死确实就在这个半打孩子手中。 “小人……小人潘盛!” “你可认识洪杛?洪杛又是何样人?” 潘盛一听,顿时磕头如捣蒜:“小人何止认识,他当年是小人部下,因为当时我们被度刺史击败,我想着把部众都解散了,但洪杛不干,趁着在一个大半夜,突然反水,小人才流落到这副模样啊!” 窦冕眼睛没有离开过潘盛的脸,见潘盛说话时眼神有些游离不定,窦冕很是肯定的呵斥道:“小子,你撒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是再出现一次,你也就不用活了。” 这些兵士们听到窦冕这句话,一个个高举起自己的兵刃,仿佛随时落下来要将潘盛剁为肉泥一般。 潘盛与这些只身当匪的不一样,很是惜命,不然他也不会找私兵去投靠潘鸿,此时见到这些兵士们一副噬人的模样,潘盛身体发抖着,结结巴巴的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告诉给了窦冕。 窦冕本来还想吓一下,没成想潘盛完全是软骨头,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话全部告诉给了自己。 “你叫潘盛是吧?” “回校尉的话,小人是叫潘盛。”此时的潘盛已经从地上抬起了头,一脸谄笑的对窦冕回道。 “你与洪杛认识?” “嗯嗯!” “而且共事了?” “没!他是彻头彻尾的反贼,小人只是被族兄糊弄来的,不一样!”潘盛生怕窦冕不相信,一说一边摇头比划道。 窦冕对潘盛的动作看都没看一眼:“也就是说你与他有私仇,也有私交?” “这……也能这么说。” “我在北方见剿匪的时候,听过一件事,不知你们南方可有?” “不知校尉问的什么事?” “外人若想入伙,必须有投名状,可有此事?” 潘盛听后,面色有些难看,好一会才露出仿佛便秘一样的表情回道:“小人来的迟,没听说过,不过我听族兄说,洪杛跟着桂阳李研作乱时,经常大掠城中,许多无辜之人被杀,财产被洗劫一空。” “哦?你没有?” “没有没有!小人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么能做此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潘盛脑袋摇的想拨浪鼓一样。 窦冕半眯着眼睛:“那你为何作乱?” “小人不算作乱,小人顶多算的上被裹挟之人,加之之前在乡里与亭长有过节,着实无奈才在族兄潘鸿的劝说下从了贼,但小人真是一心向善,请校尉给小人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啊!” 窦冕见潘盛那眼泪好像提前排练过一般,说流就流,忍不住调侃道:“一心向善?那为何不提前向舒隽投诚?现在才想起来,岂不是太迟了吗?” “小人……小人知道南来的兵士,一向有杀良冒功的传统,实在不敢冒此危险,小人还想留有用之身,供校尉差遣。” 窦冕没想到潘盛拍马屁拍的这么好,忍不住拍手称赞道:“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义。没想到你能够若春雨细无声一般拍马屁,不简单呐,真有当佞臣的料子,不过嘛,我不需要!我只在乎你对我是否有用,说说你的条件吧。” 潘盛低眉顺眼的说:“小人人卑言轻,不敢与校尉谈条件,只希望校尉能够好生待跟着我的这些兄弟们。” 窦冕看着温顺的潘盛,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你是南方人,可熟悉桂阳地界的路径啊?” “小人零陵人,不大熟悉,不过跟着我的拿些兄弟们有许多人就是本地人,校尉若是要人,小人这就把他们唤来。” “不用!”窦冕摆摆手,站起身看了眼潘盛带来的那群残兵败将:“你将跟你一起来的这些带进便县城中,挑选一伍作为亲随,其余人等交于田先生,不知可否?” “这……”潘盛一想到昨夜眼线来报的事情,忍不住踌躇起来。 “怎么?不行?”窦冕有些严厉的问。 “没……没!只不过……还请校尉绕他们一命,他们本来也是穷苦人。” 窦冕听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刀不会砍向自己人的,你起来赶紧去把事情办了。” 潘盛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弓着腰向窦冕长拜道:“不知校尉还有何吩咐?” 窦冕没想到潘盛会来这么个动作,忍不住愣了下,稍加盘算:“我见你如此识礼,也就不再为难你了,处理完自己这摊事情后,迅速前往北们方向,我会在那等你,不要让我失望哦!” “是!小人虽卑微,亦知千金一诺,请校尉放心,我这就去!” 窦冕没想到潘盛会如此利落,向围拢在潘盛身边的兵士们摆摆手,兵士们让开一条路,放潘盛离开了。 于鸷见到此情此景,连忙跑过来劝道:“主人,可别放他离开啊!” “无碍!我们先去北门拒敌,潘盛之事,容后再议!” 第659章 分析 窦冕与于鸷二人带着众兵士行到距离北门有一里多地的开阔地处,见到了正在与安幺交谈的庞毅,站在一边的冯牙正在整队,始终没有见到上官康的身影。 “于鸷,你见到上官康没?” 于鸷伸长脖子在人群中看了看,挠着头说:“没有啊,小人走的时候,他还在您身后站着,这都半天没见到了,该不会害怕跑了吧?” “不可能,我让冯牙派人去报信了,你去问问冯牙去,等会回来再整兵。” 于鸷去了好一会,回到窦冕身边,开口就来:“主人,冯牙说报信的人早都归队了,那个报信的人也说将您的话一字不漏告知给了上官康,至于为何没有归来,我就不大清楚了。” “嗯!晓得了,你去办事去,我有事情和庞毅说。” 于鸷向窦冕拱了拱手,转身回到自己的队伍内,有条不紊的列起阵型来。 待窦冕将自己所带的半队兵士安顿好后,走向了还在与安幺交谈的庞毅身边。 庞毅见安幺向自己使了个颜色,连忙停下话头,转身向窦冕行起礼来。 “公子,我刚听说你率部去东面拒敌,可是打退了?” “打个屁,遇到一软骨头,见到于鸷就投降了,你这边怎么样?我听黄先生说洪杛要进攻县城?可是实情?” “此事我正要与公子说,洪杛的队伍突然据此地十里左右的磨湾处安营扎寨了,我和安幺专门上山看了一下,瞧着洪杛那架势,应该是打算一举攻破县城的样子。” 窦冕不解的问:“你怎么知道他打算一举攻破县城?别忘了就算没有我们,这县城千把人想攻也不是那么好攻下的吧?” “此事我也想过,但我看洪杛那些人虽然安营,但并未松懈,有些蓄势待发的模样,只不过我猜不透他们何时攻击罢了。”庞毅也不藏着掖着,如实将想法告诉给了窦冕。 “引而不发,跃如也。看来有些不大好办呐!你去把我带来的这阮甲麾下散出去,以什为一组,地毯式搜索,翻从背面来的人全部扣下,至于这山上嘛……也最好过一遍,不能让贼人探了我虚实来。” 庞毅想了想,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唯有赌一赌,至少自己能够占的先机。 安幺等庞毅去安排任务的时候,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公子,小人觉得洪杛此人能够有恃无恐,肯定会有所倚仗,但如今我们不知道他的倚仗是何,假如我们知道了他的倚仗,一切岂不简单的多?” “屁话!”窦冕忍不住呵斥道,不过随即窦冕脑袋一转,笑了起来:“好一个倚仗啊!他们打算将昨夜县衙外的众怒难犯再加以利用啊!我说嘛,整个城池里的人怎么会这么顺从。” “公子可有主意?” “有!你这就回城告诉黄先生,让他派兵封死南北二门后,让兵士沿街巡视,若有敢持兵械上街者,抓了,待我退了洪杛之后,另行发落,另外在入夜之后,将北门的兵士撤回来,埋伏到通往北门的必经之路处,胆敢靠近北门者,定然就是内贼!” “抓到之后怎么办?” 窦冕狠狠瞪了眼安幺:“自然杀了,难道留着过年?” “公子,昨夜我们闹这么大动静,已经让城中的豪强有些不喜,若再出现这种事,会不会……” “此等刁民专为盗贼,宜因会斩之,不然,必为后患,难不成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我们就该受死不成?” 安幺缩了缩脖子:“公子,小人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若洪杛一行人夜间进攻,肯定是场生死仗,我要不我去告诉黄先生,让您回县衙坐镇得了,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行了!罗里吧嗦的,我有自己的想法,你反正让他们准时把饭送来就行了,看样子今天白天不打仗,晚间才是重中之重,所以白天兵士们得吃点热乎的。” “是!我这就去告诉黄公!” 安幺走后,窦冕如实的将自己的分析告诉给了于鸷和冯牙二人,这两个汉子也着实是直肠子,话放肚子里还没暖热,便一股脑的将事情告诉给了兵士们。 兵士们在听到解散的命令后,纷纷离队寻一处地方休息起来,眨眼的工夫,空旷的开阔地躺满了养精蓄锐的人群。 闲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过了未时,兵士们在用完城中送出来的饭食后,一个个开始围拢在一起聊起天来,此时的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丝紧张的气息,有些人默不作声的擦着武器,有些人则用着听不懂的乡音唱着俚语歌调。 窦冕对于这种心被人吊着的感觉很是不爽,转过身看向北门通往此地的路,果然工夫不负有心人,窦冕见到了自己翘首以盼的潘盛。 潘盛此时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皮甲,腰间挂刀的地方空荡荡的,手中举着一杆不知道在哪找到长戟,走起路来就像扶着一根拐杖。 潘盛身后的十多名兵士,样子看来更寒碜一些,没一个衣服是完整的,脏兮兮的衣服加上污秽的已经抽条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像讨饭的。 “校尉!小人来迟了,还望校尉莫要怪罪啊!”潘盛气喘吁吁的说,身体已经有了些站立不稳,抓着戟杆的双手,关节处已经发白了。 窦冕见潘盛这样子,忍不住问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回校尉的话,小人……小人多日未食,刚才在县衙中吃了一顿肉,没想到身体有些吃不消。” 窦冕一听是吃坏了肚子,心里长舒了口气:“可能走的动?” “可以!不知校尉有何差遣,小人定当效劳。” 窦冕扭头看向于鸷:“你过来,把他们亲自带给庞毅,不要出了岔子。” 于鸷歪着头,冷哼一声:“小子,你别看你年纪大,小心着点,不要耍什么小手段,不然若让我抓到了,我定斩你狗头!” 潘盛身体不自觉的颤了颤:“小人不敢!” 第660章 漏洞 北面的丘陵山顶,太阳晒得正当时,生满茂密树丛的林中飞满了嗡嗡耳鸣的蚊虫,仿佛此地还是三伏天一般。 庞毅坐在一块长满绿苔的青石皮上,甩着偌大的飞袖,时不时仰头看着天,口中嘀咕道:“这南方真不是人待的,九月底了还这么热,都说瘴气逼人,这气候反正老头子我扛不住啦!” 距离庞毅不远的身后林中,一群兵士们正懒散的躺在林中休息,忽然一道清脆的枯枝断裂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兵士们不待庞毅反应过来,便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拿上自己的兵刃,一个个自觉的弯着腰,轻手轻脚的往往声音传来方向寻去。 庞毅以为有敌来袭,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向兵士们走去的方向望去,没多久,就见兵士们拥着两人从林中走来。 “潘叔!可算找找你了,小子都翻了好几座山了都。” 庞毅看来眼来人,惊讶道:“于鸷?你来这作甚?你不是和公子在一起吗?来这儿作甚?他又是什么人?” “庞叔,这是潘盛,就是他今天带人从东面来,让我们白跑一趟。”于鸷指着潘盛解释道。 “带他来此作甚?你不知道我们现在还在探听敌人虚实吗?” 于鸷摊开手面露苦色:“小的知道,可公子让我带他来的,还说他对于你有用,呶!你看他带的这群要饭的也一起来了。” “我晓得了,你现在赶紧回去备战,告诉公子万不可松懈,我这边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来时辰没有回报了,他们应该打探到了什么。” 于鸷向庞毅拱了拱手,悄然无声的转身走进了林中。 “你叫潘盛?”庞毅瞪了眼潘盛,双手负在身后,冷言道。 潘盛低下身,轻轻翻了翻上眼皮,看到庞毅那张不带表情的脸,小心的陪着话:“是!小人是叫潘盛!” 庞毅抬头看了眼天空,转过身漫无目的的走动着:“我家公子别看年纪小,他可是一等一的外戚之家,就是在京城也是满街横行霸道的主,非等闲之人可以亲近的,既然你舍弃匪身,那就说明你有向善之心。” 潘盛听完心里高兴的差些叫出声来,心道:“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只凤凰,若能好好表现,以后飞黄腾达人前显贵也是可以预期的。” “是是!小人一向心慕朝廷,屈身为匪,亦不得已,还请庞将军宽宥。”潘盛隐去喜色,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嗯!既然你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瞒你,我们今天本来是要去讨贼的,没成想昨夜剿贼漏了风声,不知现在你有什么拒敌之策啊?” 潘盛闻言,低着头略显胆怯的说:“小人曾闻,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小人今日能归于校尉麾下,就是因为城中有人报信告于小的,不然小的哪会有如此好运?” 庞毅扭头盯着潘盛:“你可知谁给你报的信?” “这……小人非是不说,是真不知啊!”潘盛生怕庞毅不相信,解释起来:“小人是零陵人氏,只因桂阳李研造反,波及零陵,无奈之下,不得以从贼,李研被灭后,小人无处可去,便带了跟着我一起的那几个同村人,逃到此地落草为匪,现在虽说有二百余人,但大多都是胡兰造反害得,不得已跑到山寨为匪,小人没遇到校尉之前,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哪还有能力往城里发展什么眼线啊?” “哦?照你这么说,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应该就是如此,小人记得当时报信的人穿的是一身仆人衣服,但……官话说的字正腔圆的,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厮。”潘盛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庞毅抚着有些杂乱的胡须,烦躁不安的说:“若真如你说言,那洪杛也是因此此人而来?那这次拒敌之事可就有些不妙了。” 潘盛凑到庞毅身边,低声问:“不知将军欲如何拒敌?” “嗯?”庞毅扭头瞟了眼潘盛,沉声道:“此事也是你问的?” “不……不是那意思,小人曾经与洪杛在反贼李研手下共事过,素知此人做事反复无常,为人阴险狠毒,从来不按常理做事,若是将军欲拒洪杛,那校尉所在的地方排开阵型就可,但将军若欲剿灭此人,万万不可!” 庞毅听后,冷笑不止,伸手指了指附近并不高大的山:“这些山上,我都已派人去搜了,至今还没有音信,他们能从哪里进攻?难不成从天上飞不成?” 潘盛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有些焦急的说:“将军,洪杛可是本地人,他的部众也是本地的人,想要寻一条小路来这,岂不是举手之劳?” 庞毅听后,收起了心中的不屑,面沉似水的问:“你是说此地有我们不知道的路?” “不……不是,小人也不知道,刚刚的话,只不过是小人的猜测!” “不!你说的很有道理,三军之乱,始于狐疑,夫妻之阂,起于嫌隙,既然有这种可能,自然要把事情探听清楚。”庞毅柔和的看着潘盛:“你须知,我们代表的是朝廷,公子代表着陛下的脸面,不容有任何差池。” 潘盛受宠若惊的回道:“是是!小人一定谨记!” “你在此地有多久了?可熟悉这里的路径啊?” 潘盛壮着胆子说:“小人不熟悉,不过……我带来的人里面有几人熟悉路径。” “嗯!很好!你让他们做向导,将山中可以藏兵的地方好好再搜一搜。” “是!小人这就去。” “等等!”庞毅叫住刚刚转身的潘盛:“你刚才说你与洪杛共过事?” 潘盛生怕庞毅问罪,弓着身子,小声说:“是!小人当年……与洪杛在同一人麾下共事,这事情我已经向校尉说过。” 庞毅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他终于知道窦冕派此人来是为何了。 “我想派你去洪杛营中走一遭,不知可有胆量?” 第661章 意料之外 “这……”潘盛没想到庞毅会派出这么个任务,当时就懵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告罪道:“将……将军,小人与洪杛那厮有隙,此去……定然是有去无回啊!” “嗯?”庞毅扭头瞪了眼潘盛,沉着脸不悦的说:“你是质疑于我?” 潘盛见庞毅的脸色不善,赶忙垂下头:“不……不敢!” “孙子云: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故曰: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不穷。”庞毅见潘盛不为所动,长吁短叹道:“我等在此若置身于暗夜,人地两生,想要平乱何其难也?如今所能倚仗者,惟君一人尔。” 潘盛一听自己的作用如此大,连忙拱手请命:“蒙将军如此器重,小人若再拒绝便有些不识礼数了,请将军放心,小人就是博了这条命,也定探出个究竟来。” “好好好!”庞毅面色缓和下来,带着笑意伸出双手压在潘盛正拱着手的手背上:“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非虚言也,君当努力为国,我家校尉定不负你!” 潘盛一想到自己办成这事,就能马上受到窦冕的信任了,心里顿时像吃了蜜一般甜。 “不知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庞毅见潘盛竟然没有提条件,反而还打算往自己身上在拢事情,忍不住提醒道:“你要不要挑几名护卫随从?此行可关系我等生死大事啊!” “不用!”潘盛指着已经离开了一多半的兵士群,向庞毅解释起来:“小人和洪杛分道扬镳时,他们就知道我一向不善控兵,我若带您麾下的这些部众去,小人反而活不了,唯有我这般落魄,方能保命。” 庞毅从潘盛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味道,双手深深的向潘盛行了一礼:“有劳了!” 潘盛太长时间没有被人如此尊重过,这一刻,心中不知不觉间升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错觉。 潘盛收回行礼的手,直起身正了正脏兮兮的巾帻,拿过作为拐杖的长戟,头也不回的往山的另一侧走去。 此地居民少,所以这里的山基本上都是原始森林所覆盖,林中除了依稀被山中的野兽滚爬过得小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路可言,自然而生的荆棘与没及膝盖的腐叶,让这条并不远的路显得分外难走。 太阳过了午后,时间就像瞬移一样,迅速的滑向了西边狭窄的谷中,一道道倔强的余晖久久不愿散去。 潘盛自己也不知道在林中钻了有多久,好不容易走到洪杛的营寨前,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说是营寨,其实之时用一堆荆棘堵成的简易围子,潘盛生怕被人误伤,故而远远站在一旁大量着此地,营地漆黑一片,仿佛没有人来过一般,寂静的可怕。 潘盛心中有些疑惑,抱着好奇心,一步一停,生怕惊动了寨中的人,缓慢的向营寨方向走动着。 当行到“辕门”处一看,潘盛登时就心慌意乱起来,无它,门口站岗的喽啰全是稻草人,只不过披了一见破烂的衣服而已,从远处看过来足以以假乱真。 潘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办,站在原地狠狠地跺着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再三思量之后,潘盛顾不得身上的疲惫,丢下长戟,快步沿着山间的小道往北门方向跑。 窦冕抬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不由地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因为今天自从庞毅走后,直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三个时辰,依然没有消息传来,这种情况在窦冕看来,只能存在于一种,那就是他们遇到了大麻烦。 开阔地上的兵士们,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纷纷聚到自己所处的伍长、什长身前,一幅幅摩拳擦掌的样子,将整个开阔地衬托的很是热闹。 “主人,不知我们何时出击?将士们都已经等不及了。”于鸷见窦冕久久不分配战事,跑过来问道。 窦冕摇头有些无奈的说:“再……等等吧,庞毅到现在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们现在就是一聋子瞎子,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别说出击了,就是夜间行军,稍稍遇到点麻烦,他们都能扎营。” 于鸷轻声开解道:“主人,或许庞叔他们耽搁了,我们还是备军要紧,主人你放心,战事一起,我第一个上!” 窦冕被于鸷逗得笑了笑:“此次双方兵力相差不大,所以不用你去拼死拼活,现在拼的就是谁先知道对方的目的。” “那我们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干坐着?” “你以为呢?所有探听消息的人,都被庞毅带去了,你有办法吗?” “没……没有,可……” “行了,你和冯牙赶紧先去整军,入夜之后,我们可能要出发了。” 于鸷瞪大眼睛问:“去哪?” “不知道,我还在等消息,你赶紧去准备就行,别问那么多。” 于鸷见窦冕一脸的严肃样,忍不住缩了缩头,快步退回了兵士群中,兵士们在受到于鸷一阵呵斥之后,呼呼啦啦的跟着各自伍长排起队来。 没多久,噪杂声停止了下来,漆黑的夜色中,时不时响起兵刃的摩擦声像弹奏的琴音一般,听起来很是悦耳。 兵士们安静下来没多大会,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沙哑的喊叫声,兵士们瞬间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校尉!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啦!” 冯牙听到来人突然喊出这么一句话,赶紧跑上前制止,哪知来人对冯牙视而不见,径直冲到了窦冕身前。 窦冕一瞧吓了一大跳,潘盛这披头散发的样子跟鬼差不到多少。 “潘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校尉!假的,都是假的!”潘盛语无伦次的说。 第662章 等待 “假的?什么假的?”窦冕看着一脸惊慌的潘盛,不解的问。 “校尉,他们营寨是空的!” “你确定?” “确定!小人亲自去看了,门口放哨的都是草人!” 窦冕听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可知此地有没有别的路径通往南门的?” “南门?”潘盛挠着头,疑惑的问:“校尉,我们……不应该是撤兵吗?怎么成南门了?” “你认为我们应该撤兵?”窦冕冷笑道:“若真如你所言,咱们也就离死不远了,说说吧,可有通往南门的小道?” 潘盛低头沉思不语,突然惊呼道:“校尉,这里有没有通往南门的路,小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一条通往西城墙的小道,这地方还是当时洪杛告诉我的,西城墙那里有个豁口,好像是前些年发洪水弄得,就不知道现在还那个豁口还有没有。” 窦冕一听,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过了好长时间,窦冕才骂了一句:“竖子!为何不向我早说此事?” “小人……小人实在不知校尉大人要此消息,小人无能!”潘盛说完双膝一软,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头深深地低下来,双肩剧烈的抖动着。 “你可知此地地形?” “知……知道,此地……此地有条入山的路,由于西城墙背靠的那两座山,山势有些陡,路也不太好走,所以那里就有条小道渐渐也就荒废了。” “两边可有藏身之地?” 潘盛愣了下,摇头道:“校尉可能不知,此处是石山,由于离河近,山上全是青苔,穿木屐都走不了,怎么可能有藏身之地?” 窦冕对于潘盛的话半信半疑:“没有藏身之处?狡兔尚且三窟,洪杛此人定然会有藏身之所的,你先休息下,稍后带我们去看看。” “是!小人领命!”潘盛说完,小心翼翼的退到一边,安静的等待着。 窦冕大声喊道:“于鸷、冯牙,你们两个迅速整队,先派出一波斥候,打探下西城墙那边的情况,赶紧的。” 数息之后,整齐的兵士堆中跑出几名兵士来,这些人皆背负弓箭、腰跨腰刀,迅速的消失在了城墙角落。 冯牙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站到了窦冕的身侧:“主人,可是有乱匪的消息了?” 窦冕见冯牙这样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心里气的直痒痒:“你们怎么搜的附近?西边搜了没搜?” “搜了!小人带人搜的,那边光秃秃的,连棵草都没有,谁会傻乎乎从那进攻,不是给人当靶子嘛。”冯牙舔着嘴唇,带着嘲讽的语气说。 “滚!若是不想在这待,滚回雒阳去!”窦冕忍不住呵斥道。 冯牙见窦冕不像开玩笑,连忙跪下来求饶道:“小人知错了!还请主人责罚!” “滚去带兵到洗面的空地上步阵,别在这烦我!” 冯牙抬了抬眼皮,见窦冕脸上的怒色并不重,低声道:“小人这就去!” 等冯牙转身欲离开时,听见窦冕对潘盛说的话:“潘盛,你这就准备虽冯牙一起去,切不可发出声响。” 潘盛没想到窦冕竟然如此信任自己,向窦冕深揖一礼:“请校尉放心,小人虽没什么本事,但也是懂规矩的。” 窦冕目送着潘盛随冯牙的队伍离开后,带着于鸷及其部众,跟了上去。 夜,暗的可怕,没有一丝月光,仿佛月亮也被这片带着杀意的队伍吓得藏了起来。 窦冕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不到前面的丝毫状况,只能等时不时兵士传来的消息。 亥时悄然无息的过去,子时在城中传来的打更声中不知不觉间到来了。 由于这些兵士们白日间休息的比较好,此时没有困意也就罢了,一个个反而精神百倍的注视着前方的这条狭窄的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兵士们得注意力开始涣散,手中紧握的兵刃亦觉得有些沉重了。 窦冕发觉道兵士们得异样后,稍稍推测便知道此时已近丑时,因为正常的生物钟,丑时正是人身体各个部位正困乏的时间。 正当窦冕想大声提醒兵士们时,突然见到通往山间的小路闪过一丝光亮,光亮中露出许多被拉长的人影,安静的兵士方队中,响起来一阵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于鸷和冯牙见到山中露出的那一点点信息,心中瞬间有些慌乱起来,他们二人说的好听的那是给窦冕打下手,说的难听点就是窦冕买的仆人,对于他们二人来说,若是狗仗人势那才是强项,这种拒敌的事,只是在训练中想想。 正当二人慌乱之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斥责声:“你们两人怎么如此胆小怕事?我们是官,他们是贼,岂能在气势上躲了下风?直起腰杆来!” 于鸷和冯牙听到这句话,有些没有底气的直了直腰,冯牙结巴的问道:“公子,我们能赢吗?” 窦冕见冯牙如此胆小,忍不住骂道:“废物!我当年率领不过十二子,便能将河东附近的山匪剿灭干净,如今这么多人,连一洪杛都杀不了,我还能替朝廷分忧解难?岂不笑话!去将个子部众按照之前分配的摆好阵,我们等着就是了!” 于鸷见冯牙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忍不住推一把:“冯牙,还不快摆阵,你看这人影离我们这没多远了!” “是是是!摆阵,摆阵!”冯牙收回心神,有些局促不安的跑回了本阵。 于鸷见窦冕脸上挂着失望之色,低声开解道:“主人,冯牙人还好,就是做事有些瞻前顾后,您别放在心上。” “没事,等会小路上这些人出来后,肯定会吃惊,所以你必须在趁他们踌躇不前之际,亲自领兵冲上去,这样冯牙也就有样学样,不会让他的情绪影响了部众。” “喏!”于鸷拍着胸脯说:“请主人放心,小人定不会让你失望!” 随着窦冕身后的队形渐渐展开为一块块凌乱的梅花阵,山间小路上的人影更加浓密了,一阵阵嬉笑怒骂声清晰的从山间传来。 第663章 不期而战 洪杛站在露着光滑石皮的半山腰,望着自己脚下浩浩荡荡向县城进发的人群,心里兴奋不已,数千个火把将整片狭窄的山谷映的宛如白日,一片无可阻挡的洪流一般,势不可挡的向狭窄的出口流去。 “洪首领,为何我们不沿着既定的路前进,却绕行大半日到这里来?” 洪杛正在幻想着攻破城池的模样,突然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决定,顿时不悦起来,扭头一看,见说话的人正是与自己一同起事的同伴。 “叔标,你认为我做差了?” 刚才说话的汉子听到洪杛的问话,只是轻轻笑了笑:“洪首领,昨夜眼线传消息说县城来了有百余人的军队,我们兄弟们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活,想攻占县城还不容易?兄弟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淹死!” “你啊!想的太简单了,别忘了我们之前怎么败得,当时李研可有十余万青壮,还不是被人几天就灭了?这些事我们都是亲身经历,你怎么不长点记性?”洪杛收起了自己的心中的兴奋劲,意味深长的劝道。 叔标一想到那段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日子,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是是是!小弟知错了。” “行了,我俩还分什么对啊错的?”洪杛转过身拍了拍叔标的肩膀:“你先去准备吧,等会攻城的时候,你先带兄弟们上。” “攻城?”叔标怔了怔:“城中不是有人接应吗?为何还要攻城?” “假的!那都是我布置的假象!” “假的?”叔标忍不住惊呼起来:“洪首领,难道你这招叫声东击西,噢!不是,是声北击西?” “对!西城墙有个豁口,随便搭个人梯便能进去,当时我们逃回来的时候,我就是从那进去找的粮食。” 叔标听出了洪杛话中的意思,有些担心的问:“首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救济过我们的,我们就这么将他们当做弃子,于江湖道义也说不通啊!” “道义?”洪杛看了眼叔标,冷笑的说:“你和我说道义?我等既然已经都快活不下去了,要道义何用?你难道以为就凭道义二字,他们这些豪强、富户,便会将我们当会事吗?” “那……那他们为什么帮我们?” 洪杛以为叔标挺聪明,没想到竟然问出这么一句幼稚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走动的队伍,自得道:“你啊!好好看看咱们得腰杆吧,他们才是我们的立身之本,若是没他们,我们早就没有了性命,更别说他们利用于我了。” “洪首领是说……我们此次出兵,也是有人利用?” “不错!不过我进城的第一件事,就要宰了他们,免得留下这群墙头草是个隐患。”洪杛手捏的咯咯作响,恨恨的说。 “首领,为了早日实现这个想法,我这就去把藤甲披上,稍后我定然第一个登上城墙。” 洪杛兴奋的说:“好好好!一切有劳标兄弟了,进城之后,我们再畅饮,定然要不醉不归。” 叔标迅速的跑下山坡,走到一架包的严严实实的手推车前,一把扯掉包裹的黑布,露出一堆看不出什么材料的漆黑铠甲。 “着甲!” 叔标的话音刚落,护卫在手推车旁边的两名喽啰,手脚利落的拿起铠甲,替叔标绑缚起来。 穿戴好后,叔标仔细的打量着身上的着装,越看越觉得自己英俊,忍不住大笑起来:“蛮人这东西挺好用,但愿能让我初战告捷,一展雄姿。” 便县西城墙。 随着谷内的火光越来越浓,站在这里等待的众兵士,一个个面带紧张之色,虽然人群没有骚动,但从握兵器的动作与站立不安的脚步,便能看出一二来。 山谷中走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成井喷之势,缓缓的汇聚在了这一片并不宽阔的谷口。 正当兵士安静的等待命令之时,对面的山匪们则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他们没想到这状况与自家首领说的根本不一样,出发前洪首领告知大家伙儿,夜间奔袭西城墙这块,属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绝对不会遇见抵抗。 “怎么回事?继续往前走啊!看样子快到地方了。” 前面的这些喽啰们听到身后叔标的催促声,显得有些慌里慌张,纷纷看向自己身边的同伴,好一会才有人壮起胆子向后面喊了一句:“标首领,前面……前面有人!” 汉子的声音在乱糟糟的声音中显得是渺小,根本不可能传到远方。 窦冕见对面出现了轻微的骚乱,心中一喜,大声喊道:“于鸷!你速速带了所部黏上去,不要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冯牙!待于鸷交战后,你作为预备队,时刻支援!” 于鸷闻言,抽刀在手:“随我冲上去!不要放走了贼人!”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一字之差就会让人产生出不同的感觉,比如“随我冲”和“给我冲”。 兵士们迅速的按照自己之前练过的进攻方式,略显青涩的在方阵中一步步向谷口挪动着。 骚乱的山匪们从见到官兵们的方阵,到方阵挪动,没有一个首领向众人说该如何办,一时间整片人群里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恐慌之感,若没头的蚊子般,乱了起来。 本来两股人群相隔才数十步远,短兵相接也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于鸷之众在山匪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若狼如羊群一般,大砍大杀起来。 前方山匪们见此形势,连忙掉头往后跑,后面的人不知前面是何情况,还在继续往前面赶,本来狭窄的谷口,就在这一瞬间,被堵的严严实实,各种咒骂声、粗催声、惨叫声交响而起,渐渐地,后面的人对于前方发出的信息产生了错判,纷纷转身给前队当起来先行军。 还在往前面赶得叔标突然发觉走人群没有走动,反而有往谷内退的趋势,顿时大怒,随便拉过一喽啰大声问起来:“你们怎么回事?为何不迅速登城?” 第664章 乱战 喽啰刚才听到前面乱糟糟的喊声,早就心慌意乱了,这会听叔标如此问自己,忍不住回了句:“败了!还登什么城?” 叔标狠狠瞪了眼喽啰,用力推搡了一把,扭头向身后跟着自己的随从命令道:“把武器拿好,随我冲一把,我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这些随从本来就与叔标是乡党,见叔标这么说,一个个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大步跟着叔标冲进了自家乱糟糟的人群里。 喽啰们此刻宛若惊弓之鸟,听到身后大喊让开的声音,连忙向两侧挤,本来就很狭窄的谷口,瞬间变成了一锅粥。 于鸷一众,丝毫不手软,拿着兵刃疯狂收割着挡在自己前进道路的人,身后的冯牙等人,也没有闲着,迅速而有序的处理掉落单者,整个军队若死神镰刀一般,无情的踏贱着这片生灵。 喽啰们仿佛蝼蚁般弱小,除了少数向谷内拥挤用力推搡,更多的便是往两边光滑的山坡逃窜,人性的恶,在这一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正当于鸷杀得兴起,突然感觉自己挥下的长刀被人硬生生挡住了,于鸷抬头一看,只见眼前这个身着一身黑炭般的铠甲,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宛若天神,手中武器甚是简单,就一根木头上镶嵌了一些铁钉,铁钉挂着血淋淋的残皮烂肉,让人多看上一眼,心里就会产多一分寒意。 于鸷以为来人这铠甲肯定沉重,所以收刀之后,再次用力劈向来人脖颈。 来人看都没看于鸷一眼,直接将于鸷的进攻无视掉,不紧不慢的挥动狼牙棒,直取于鸷的小腹。 刀劈在铠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磕碰声,连一到划痕都没有出现,反而挥刀的于鸷被自己的力气震得手腕发麻。 对战交锋之际,岂能容许丝毫分神,也就在于鸷震惊的那一刹那间,对方的狼牙棒就已经划过了他的肚皮。 “啊……”于鸷丢下刀刃,捂着伤口,大声惨叫起来。 于鸷身边的护卫,连忙拼死将于鸷从对方的狼牙棒下救下来,不过付出了一人死亡,三人重伤的代价。 这座宛若天神般的铠甲人,瞬间将已经如日中天的兵士们气势打压下来,山贼们见到自家标首领打伤了对方的将军,纷纷又从自己逃跑的路返回来,加入了战局。 自从战斗开始,官兵就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冯牙正打算扩大战局,没想到对方逃跑的人在瞬间有重新有了战意,渐渐的,战斗呈现出胶着的态势。 窦冕本来想着战斗可能会很快结束,毕竟对方阵型未稳,自己以逸待劳,哪成想还没容他松口气,于鸷便被人背了过来。 “于鸷怎么了?”窦冕紧张的问。 背于鸷的兵士紧张的说:“校尉大人,于队正……伤了。” “伤了?什么人伤的?” 兵士放下于鸷,露出了于鸷小腹上那被犁耙过一般的伤口,肉皮往外翻着,看起来很是卡怖,衣裙跟水洗过一样,往地上滴着血。 于鸷面露痛苦之色,呻吟着说:“公子,小的遇到了怪物,刀砍不动!” “怪物?你这伤口怎么回事?” “小人……小人被狼牙棒伤的。”于鸷说完,额头上已经冒出来豆大的汗珠,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振了。 “潘盛!”窦冕在进攻的人群里搜寻着大声喊道。 过来好一会,潘盛从乱糟糟的兵士堆中跑出来,举着手回起话来:“小人在这,小人在这!” “去!立刻接替于鸷,战斗结束后,我要见到伤于鸷的人首级。” 潘盛瞟了眼于鸷的伤势,心里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校尉,这事……小人搞不定,他这伤是被叔标伤的,我见过他那武器,这个人本来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力,小人敌不过。” 窦冕瞪了眼潘盛:“难不成他真的刀枪不入?” 潘盛停顿了一会,点头回道:“这人……之前在交址附近的蛮族部落里找了一副藤甲,还真是刀枪不入,当年他就是李研的先锋官,经常一战下来,身上不伤分毫的那种。” “藤甲?”窦冕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用油泡定的?”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窦冕抬头看向山谷深处那通天的火光,裂开嘴乐呵呵的笑道:“你速去接任于鸷的位置,不需要杀他了,只需要把他打退到他们火把聚集的地方就好。” 潘盛一听如此简单,当即干净利落的回道:“请大人放心,包在小人身上。” 待潘盛走后,窦冕走到于鸷身前,替于鸷检查起伤口来。 此时的冯牙正在咬牙坚持,他不知道突然间为何对面的这些山匪们像打了鸡血一般。 冯牙身后的兵士也好不到哪去,这些人大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害怕、恐惧,种种悲观乐观都会在某时某刻环绕心头,若不是冯牙做出榜样,这群人可能早都散了。 山匪们也好不到哪去,若不是叔标打伤于鸷调动起了士气,可能早都败了,这会儿能坚持下来,全凭大家伙儿对叔标的盲目信任。 潘盛走入于鸷麾下的兵士人群中,并没有如于鸷那般横冲直撞,而是躲在人群里观察着叔标的攻势。 于鸷麾下的兵士们,相比冯牙来说要好上许多,他们并没有因为于鸷的受伤而出现军心不稳的状况,反而于鸷受伤,刺激他们都迸发出了杀性。 这些兵士们没有乱也就罢了,从头至尾都按照自己的阵型有序而不失残忍的杀戮着,更有甚者,一什人竟然包围住叔标,采用车轮战,轮番攻击着叔标。 叔标身后的山匪们,想要加入战局,可于鸷麾下的兵士又不笨,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本来谷口就很拥挤,再谷口的山匪们被兵士们分割城成数块之后,更显得杂乱。 战场上,惨叫声、求饶声、呼救声此起彼伏,双方此时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军令及队伍调遣,如今就像两名相扑的巨人,全凭双方的意志力在硬撑着。 第665章 不是胜利的胜利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来零星小雨,悄无声息的打落在地面,不知不觉间,地面的血腥味夹杂湿土的腥气,包裹着一动不动的残尸,让这短短的一截路,像地狱一般可怕。 随着战局的胶着,土匪中的许多墙头草,见胜算不大,再次撒手而逃,因叔标的强悍而振奋起的士气,在土匪零零散散离开后,沉了下去。 叔标此时有苦难言,包围他的兵士们行止有度,根本不与他多纠缠,但他只要一有逃脱的举动,这些人便会瞬间向他攻击,饶是他身穿刀箭不如的藤甲,也有些吃不消这般无赖的攻击。 随着长时间的消耗,叔标的双臂渐渐有些不听使唤了,只得无奈的一边抵抗一边撤退。 于鸷麾下的这些兵士们可不傻,刚才都见到自己队正都伤在此人手上,所以在叔标退却之处,纷纷让开路,专心清剿两侧抵抗的山匪,对叔标视而不见。 叔标见自己并没有被这些人群起攻之,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定下心神之后,专心抵抗着围攻了自己好半晌的这些兵士。 潘盛躲在兵士后面,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叔标,当见到叔标踩在血泊中,脚底一不小心滑了下,潘盛便知叔标死期将近。 围攻叔标的这什兵力,此时已经都出现了力竭的症状,只不过之前于鸷的下场在那,容不得他们有太多疏忽,完全是硬着头皮在坚持着。 窦冕简单的包扎好于鸷的伤口后,便着人将于鸷抬进了城里,当这两名兵士从城中归来之际,窦冕见到了随二人而来的庞毅及其部众。 窦冕见到庞毅的那一刻,心里激动的无以名复,感激的说:“庞公,可算是等到你了,你若不来,迟早得给小子我收尸啊!” “公子不可乱言,一切皆怪老夫未能探听虚实,以至您陷如此困局,老夫之罪也。” “庞公何罪之有?若不是你派潘盛去打探消息,我晚上可就要吃一败仗了,不过你此时来的也不晚,还请庞公接手战局,速速清剿抵抗的余孽,将他们打回谷内。” 庞毅抬头看了眼战事,抚着胡须不紧不慢的说:“此地战事已经差不多了,还是公子在此坐镇吧,我带他们去冲一波。” 庞毅说完,抽出腰间装饰用的长剑,举剑在手,大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是该我们抛头颅洒热血,以报朝廷生养之恩的时候了,随我冲杀!” 跟着庞毅的这些兵士们,白日钻了一天的山,丝毫没有收获,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这会虽然有些累,但想到对面那些山匪有可能会改变自己和家人以后生活,整个人便精神百倍。 这群抱着你死我富得心态,如下山猛虎一般,冲进了疲惫的战局中。 山匪们本来就已经开始败退,随着庞毅军队的加入,战场上变成了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局面。 官兵们因为有了帮手,士气士振,而山匪们本来就是全力一搏,加之谷口地形狭窄摆不开阵型,官兵摆出的小阵型就像无底洞一般,无时无刻不收割着生命,以至于山匪们心中多有惧怕,脚下也跟着不灵活起来。 叔标此时心里可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除了抵挡身边的攻击,还要照顾喽啰们的士气,由于自己这一点始终没有进展,喽啰们心里那点希望渐渐也有破灭了。 当对面官兵出现新的生力军时,叔标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咬着牙大喊一声:“撤!我来殿后!” 叔标话音刚落,早已经按捺不住逃跑的喽啰们,丢下武器,转身就往谷内跑。 兵士们可不管那么多,在没有鸣金收兵之前,他们只管杀敌,当土匪们往谷口逃时,兵士们迅速追上砍杀起来,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地上躺着的敌人尸体已经比整晚的战果都要丰厚,完全就是一场屠杀。 叔标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好心办出这种坏事,有些无奈的跺了跺脚,扔下与自己纠缠的兵士,迈着艰难的步子,提着狼牙棒走进了仓皇而逃的自家队伍中。 潘盛等待的这一刻太久了,转身向正打算的松口气的兵士们喊道:“冲进里面,不要走了贼首!建功立业只在今夜。” 兵士们听到潘盛如此煽动人心的话,一个个顿时打起了精神,用着自己拿双已经酸痛的胳膊,拿起已经放在地上的残破兵刃,全靠一股搏富贵的心气,硬撑着冲了上去。 追击战简单而又粗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屠刀之下,瞬间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地面被血液和雨水覆盖,血红血红的。 一夜时间倏忽而过,当天空第一道曙光照在大地上,窦冕见到脚下的土地的颜色,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怜悯。 “鸣金收兵吧!”窦冕情绪低沉的向身后护卫自己的兵士说道。 随着收兵命令迅速传遍战场,兵士们纷纷放下武器,坐在满是腥味的土地上,小憩起来。 山匪们听到命令,一个个喜出望外,顾不得身边的同伴,逃也似的冲进了已经稀稀落落的人群,逃出生天的喜庆感,瞬间掩盖了战败的气息,脸上此时没有失去同伴的悲色,只有幸存下来的喜悦。 潘盛拖着已经贴在身上的破烂衣服跑过来,大声嚷嚷道:“校尉!不可放了他们,那个叔标走了,以后想抓可就很难了。” 窦冕狠狠瞪了眼潘盛:“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别的不用你操心了,把兵士们带下去休整吧。” 潘盛本来还想劝,但见窦冕脸上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潘盛咽了口唾沫,向窦冕拱手退了下去。 “主人,咱们伤亡实在太大了,这样值不值得啊?为了这么个破县城,死了这么多兄弟!”冯牙唠唠叨叨的大声说着话,一脸不情愿的对窦冕嚷嚷道。 窦冕报以苦笑:“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你速速下去统计一下损耗,将伤员抬进县衙去。” 第666章 上官康 便县县衙。 县衙院子里,躺满了各种各样的重伤病号,窦冕带着几名肴吏,仔细的病号们清洗伤口、包扎。 满满当当的院子里,并没有太多的呻吟声,连夜的鏖战让兵士们身心疲惫,饶是这般大胜,在这些人脸上也看不出太多的喜悦。 舒隽接到战胜的消息,顾不得洗漱,指挥着县衙中仅有的几名值班衙役,收拾庭院、烧水熬药。 处理完大部分伤患的伤情,已经过了午时,简易搭建的帐篷,此时在雨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一样。 黄浮担心了一夜,好不容易看到兵士们凯旋而归,心里很是高兴,本来想找窦冕叙话,没成想窦冕一直忙着,没有合适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窦冕休息,黄浮叫来了舒隽作陪,打算向窦冕询问下昨夜详细战况。 三人安坐毕,还没等黄浮开口,院子里传来衙役的喊声。 “县……县长!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衙役的一句话,让本已安静下来的院子,瞬间热闹起来。 正在休息的伤员们,纷纷睁开眼看向报信的人,口中冒出一堆听的甚明白的脏话,让整个帐篷内,显得很嘈杂。 “黄……黄公,小人去看看是什么事。”舒隽低眉顺眼的说。 “去吧,速速把事情处理了。” 舒隽轻步退出正厅,走到院中,一脸不悦的看向报信的人,只见这人头上戴的冠,由于太过慌乱,歪歪斜斜的挂在头上。 “何事如此慌张?” 衙役听到舒隽,连忙停下脚,指着县衙大门方向,口不择言的说起来。 “死人……不……不是,是个脑袋,有一个人拿了颗脑袋,正在门外求见。” 舒隽一听,面露寒色:“朗朗乾坤之下,岂容杀人放火之事?这嫌烦胆子还真不小,胆敢杀了人前来自首?走!带本县去看看。” “县长,要不要多带几个人?小人看那汉子一脸书生气,实在没想到他能杀人,应该身怀异术之辈啊!” “去!”舒隽瞪了眼衙役,怒喝道:“子不言怪力乱神,勿得胡言乱语。” 衙役缩着脖子,有些不情愿的从躺着的病号空隙中挤过去。 舒隽在距离县衙门口十多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门口那个跟血人一般模样的汉子有些心惊,硬着头皮走上前:“不知好汉这是杀了谁?可是自首来的?” 来人听到舒隽这么问,仰天大笑:“舒县长,你把我忘了?我乃是昨天软禁你的上官康啊!” “啊!上官老弟,你……怎生如此狼狈?” 舒隽一边打量着说话的人,一边想要在汉子身上找出似曾熟悉的痕迹,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上官康丢下手中提着的头颅,转身双手捧着伸到屋檐下,接住屋檐滴下的雨水,麻利的冲洗起自己脸上和头发上的凝固的血迹。 清洗的差不多后,披头散发的上官康扭头对舒隽笑了笑:“不知县长大人这下可认识我?” 舒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的问:“上官将军,您不是随校尉一起去的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我家公子可在,我有件大喜事向公子禀报。”上官康没有回答舒隽的话,而是直接开口问窦冕。 “校尉大人和黄公,正在正厅议事……” 上官康不等舒隽说完话,提起地上的首级,大步走进了院中。 “舒县长,你去安排下阮甲及其麾下,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光着头在城里巡逻,您可招呼着点,别淋出个好歹来。” 舒隽连忙把自己的话咽回去:“是是是!小县这就去安排。” 上官康不发一言的走到大厅门口,向厅内宏声禀报:“臣上官康拜见公子!” 窦冕与黄浮正干坐在席上,一时无话,忽听上官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外面望去。 “公子,看来上官康收获不小啊!”黄浮捋着胡须打破了两人的安静。 窦冕赞同的说:“应该如此,你瞧瞧他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哪里还有书生模样,手上提着这头颅,整个人倒是有点像血道人。” “哈哈……公子这话可就有些过了,不过……若上官康以后真能有如此之勇,也是可以大用啊!” 窦冕颔首笑道:“自然自然!” 黄浮向外面招招手:“进来吧,手上的首级是何人?” 上官康走进屋里,把首级小心的放在窦冕身前的桌案上,往后后退几步:“这是洪杛的首级。” “洪杛?”窦冕和黄浮二人不由得从口中迸出相同的话来。 “你先坐下,好好说说这洪杛如何被杀的?公子与他们鏖战一夜,实在是兵士太少,不得已放走了他们。” 上官康看了眼黄浮,又看看了窦冕:“多谢黄公好意,我与公子君臣之分已定,不敢有如此失礼之举,请黄公见谅。” 黄浮有些惊愕的看着上官康,劝道:“你可想好了?如今虽然白身,可在南方一遭走下来,以后到雒阳当个吏员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若入了公子门下,以后可就不是你自儿个说了算的。” “小子想好了,当小吏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对付不了,还是这种打打杀杀的感觉比较适合我。” 窦冕没想到自己带出来的上官康、黄浮和庞毅三人,上官康会是第一个俯首称臣的人,心里很是高兴:“昨天的时候,没有寻到你的踪迹,你是怎么找到洪杛并把他杀掉的?” “回公子的话,其实……昨天小人迷路了,还是昨夜我们乱闯给进了一个空营寨,在那用完干粮后就沿着山里新淌出来的路走过来的,不过在听到谷外有打斗声后,我们只能趴在草里淋了大半夜的雨,还是天快亮的时候,遇到一群山匪拥着这个汉子,我也就顺手取之,没什么困难的。” 窦冕没想到自己打了一夜,山匪们最薄弱的地方在这里,不由得感慨起来。 “上官康你干的好,如此大功,自然要重赏,不知想要什么?” 第667章 寻人 “小人不过一斗食吏,公子赏什么,我就拿什么,不挑。” 窦冕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官康听令!我令你带昨夜的部众去招募兵士,另成一队,三百人为限!” 上官康想的就是带兵,窦冕的命令正中下怀,上官康拍着胸脯道:“喏!我这就去营里准备,等雨停了,小人就去张贴告示。” 窦冕左手按在血淋淋定位头上,一脸严肃的问:“你在伏击途中,可曾见到一个身着黑甲的人?” “黑甲?”上官康想了想:“未曾!臣因为人手少,未敢与之后退下来的大股山匪交战。” “知道了,去休息吧。” 等上官康走后,黄浮一脸疑惑的看向窦冕:“公子,难不成黑甲人很厉害?” 窦冕伸手入怀,掏出一方手帕,仔细的擦干净手上的血渍:“厉害倒是未必,不过此人可比洪杛重要的多,说句难听点的话,洪杛不过就是一个吃喝拉撒睡的饭桶,这个黑甲人才是真正的大鱼。” “要不……老夫广发通缉令,全郡通缉此人?” 窦冕翻了翻眼皮:“黄公,我这征南校尉听起来是好听,权利往大了说,不过和县尉大小差不多,哄哄外人也就算了,想全郡通缉,绝无可能,再者说了,既然入匪,那必定在某地有案底,就是通缉又有何益?” 黄浮一楞,附和道:“公子所言甚事。”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匪患亦然,还当从长计议。” 黄浮面带愁容的向窦冕拱手:“我们时间可不多啊,还请公子三思!” 窦冕本来心里还挺放松,听到黄浮这句话,瞬间没了好心情,换上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从席上站起来:“你着人先把这首级挂到城门上,至于这剿匪的事,我看还是等一等,毕竟此地地形复杂,若有些许差错,我们可没有反悔的余地啊。” 黄浮正了正坐姿,思索良久:“既然公子这么说,那老夫稍后去寻庞毅商量商量,争取不能误了朝廷大事。” “也罢!”窦冕见黄浮脑袋一根筋,只得同意:“昨夜淋了一夜雨,身体不太爽利,你记着去军营的时候,让庞毅注意下兵士们得健康,毕竟昨夜死那么多人,一不小心就会招来瘟疫。” 窦冕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 黄浮目送着窦冕离开,低声嘀咕道:“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难咯!” 舒隽一直在院中等候,直到上官康与窦冕全都离开了,舒隽才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黄公,不知可有什么事让下官效劳的?” 黄浮听到舒隽的话,眉毛一挑,心中虽然高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沉声说:“舒隽啊!别一口一个下官的,此地唯有你一个上官,可明白?” 舒隽本来高高兴兴的拍黄浮的马屁,没想到黄浮会说出这么句话,有些让他惊讶。 “是是是!下官以后注意。” 黄浮听后,心中甚是不喜:“什么叫以后?为官者当谨言慎行,不然怎么敢让你做事?” 舒隽可不笨,能在乱匪云集的桂阳当这些年县令还没出事,自然有他的生存之道,当黄浮的话一出口,舒隽整个人瞬间觉得轻松不少。 “是是是!本官定当注意,多谢黄公提醒。” 黄浮此时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指着桌案上的首级:“这是洪杛的首级,你知道该怎么办。” “本官这就去派人张贴榜文,顺便将首级悬首三日。” 黄浮对舒隽的言行很是满意,站起身长伸一个懒腰:“你照顾好院里这一摊事情,老夫需要出城一趟。” “黄公自去,若是又事,我定然马上报给校尉大人。” 黄浮伸手拍了拍舒隽的肩膀,有些蹒跚的走出了大厅。 雨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寒意,因雨而起的蒙雾,笼罩着冷清的城池,仿若仙境。 南门城外的两座简易军营,就像南天门外的守卫者一般,左右护卫着毫无动静的城门,营地中嘈杂的吵闹声,恍惚间,让人觉得云山雾罩中沾染了人间的俗气。 黄浮手中拄着一根拐杖,脚下踩着木屐,小心翼翼的迈过街上的水潭,身后的阮甲手中举着一柄陈旧的油布伞,亦步亦趋的跟着黄浮,用伞盖替黄浮遮挡着雨水的侵袭,自己则身后的衣服全湿,脚下的木屐被烂泥覆盖。 南城门空荡荡的,淡淡的云雾飘浮其间,黄浮与阮甲徐徐而行,宛若仙人乘云驾雾一般,飞向了城墙外左边的军营。 自辕门而入,营内乱糟糟的一片,破损皮甲、残刃随处可见被对随意的丢弃在营地中,偌大的营寨,竟然连一名放哨者都没有,倒是两边不太整齐的帐篷内,发出一阵阵哄笑吵闹声。 黄浮沉着脸,默不作声的越过这片营地,直接走进了简易的中心大帐。 说是中心大帐,其实只是比周边帐篷要稍稍大一些的帐篷而已,由于前日赶时间,帐篷搭的有些粗制滥造,这不一下雨,帐篷内比帐篷外的雨还要大。 黄浮寻了块没淋到雨的角落坐下来,向阮甲吩咐道:“你去看看庞毅在不在,庞毅若不在,你就去把冯牙找来,于鸷伤了,这地方就得全靠他了。” “黄老,安幺不是也在嘛,我去把他找来。” 阮甲说完,转身便欲出帐,黄浮连忙叫住阮甲:“等等,昨夜安幺的事儿还没查出个所以然,你去凑什么热闹?去把庞毅和冯牙叫一个来就行,不许惊扰了他人。” 阮甲打着雨伞,迅速的退出大帐,沿着营地中的道路,毫无目的寻找起来。 第668章 问赏 “黄老,黄老!这大雨天你怎么来了?昨儿担心了一夜,怎么不歇着?” 大帐门口的水滩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踩踏声,积水随着脚步的动作,像海浪一样,有节奏的扑在潮湿的地面上,随即被地面消化掉。 黄浮抬头看了眼了来人,有些不悦的说:“庞毅人呢?” “庞叔自从我们入城后,我就没见到了,跟他一同不见得还有昨天主人收服的潘盛,刚刚我在巡营的时候,正好碰到阮甲,听阮甲说您来了,我就跑来招呼来了。” “冯牙,你昨夜可见到了黑甲人?” 冯牙没想到黄浮来此地是为了这件事,收起了笑容:“小人见到了,于鸷就是他打伤的。” 黄浮面色一沉,火冒三丈骂道:“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为何不将这人留下来?你可知此人一逃,足以让人寝食不安。” 冯牙面露苦色,摊开手耸了耸肩向黄浮解释起来。 “小人也没办法啊,我当时在堵另外一边的山匪,再者说了,那潘盛当时用了一伍人,也没伤到人家,我……如果让我留,我哪有那本事?” 黄浮脸上的肉轻轻抽搐了一下:“难不成此人刀枪不入?一伍人还伤不了人?” “黄公还真没说错,人家还就是刀枪不入了,反正我看到于鸷攻击此人的时候,对方根本不躲不避,他那一刀砍下去,在人家铠甲上连一点印都没留下,于鸷您也是了解的,虽然武力不强,可脑子比我都好使,人家就这么轻轻一划拉,他当时就倒下了。” 冯牙生怕黄浮不信,张牙舞爪的给比划着。 “这般骁勇,却屈身为贼,着实可惜啊。”黄浮叹息的说。 “黄公,潘盛好像认识此人,他当时派人锁住的此人,虽然没有伤到,但也没有让他再暴起伤人了。” 黄浮眼睛一亮,换换站起身:“若是庞毅和潘盛两个人一起回来,你告诉他们,我有要事找他们。” “喏!等庞叔和潘盛回来了,小人定会如实相告。” “嗯!自雒阳一起来的这些人,就你还让人放心些。”黄浮拉着冯牙的手,轻拍着说:“洪杛已经授首,公子将上官康升为队正,另辟一队,至于招兵的事宜,你派人去帮忙搭把手。” 冯牙躬身答道:“黄公放心便是,上官康是自己人,小人一定尽力帮他。” “洪杛已死,于鸷却伤了,这段时间你先和阮甲管好营地的事,至于阮甲的部众,就先交给安幺带着,万不可让兵士们出现乱子。” “那……潘盛怎么办?他昨夜统领着于鸷的部众,这样做会不会让他心有不满吧?” “哼!他敢!”黄浮收回手,捋着胡须,深邃的双目看向帐外:“潘盛不过是一山匪,公子用他,那是看的起他,想要找人替代他,随时都可以,他敢心有不满,杀之无妨。” 冯牙知道黄浮做事干净利落,但实在没想到会利落到这份上,有些胆怯的回道:“是!小人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昨夜这封赏怎么办?” 黄浮扭头瞪了眼冯牙:“急什么?御敌最今日先务之急,尤不可缓,至于封赏,待计较之后,自会下来。” 冯牙缩着脖子,低眉顺眼回着话:“小人……小人今天已经遇到好几个人来问了,还望黄公不要嫌我多嘴。” “避敌固当预办,若不捷亦未至为大失也,今岁杂乱如斯,其间州郡,或有违言境内灾伤,不即申陈,致失检放条限;或有虽曾申闻,措置赈济事件,朝廷未与行下,拨乱之政,譬如拯溺救焚,势不可缓,尔等当上下警戒,勿复它言!至于功赏纷纭,自不会出尔反尔。” 冯牙听黄浮这一番冠冕堂皇的官话,便知道自己有些多嘴多舌了,一脸知错就改的样子垂手站在一边,等黄浮怒气冲冲离开好久之后,冯牙才回过神,轻手擦着额头的冷汗。 阮甲见黄浮黑着脸从帐中走出来,连忙打着伞赢上去,黄浮一把夺过伞,怒喝一声:“留下!有事情让你办!” 阮甲感觉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愣了下,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阮甲,咱们可是从雒阳出来的老兄弟了,你可得老哥我评评理,我就问了句封赏的话,黄老二话不说把我骂了一顿。” 阮甲听到身后冯牙的话,忍不住变了脸色,转过身看了眼冯牙,有些愤怒的说:“你们打的这种烂账,好意思要封赏?于鸷在那不知死活也就算了,满院子躺的伤员,整个县衙都忙活的没里没外的,到现在还不知道杀得人多还是死的人多,你现在讨要封赏,没有缴获哪里来的封赏?我告诉你,若不是上官康运气好斩杀了洪杛,你就等着朝廷问罪吧,还要封赏?” “应……应该不至于吧?” 阮甲黑着脸:“我们在雒阳都或多或少流浪过,出师不利的事情没听过,那战胜还进狱该听过吧?” “听过听过,那个叫楚缙的中尉,不就是在平了此地乱后才被关进监狱的嘛。”冯牙不假思索的附和道。 “知道你就安分着点,别以为主人是外戚一切就稳了,之前死的那个叫梁冀的,坟头草都可能长了一人高,你是想我们都给你陪葬?” 冯牙被阮甲的一番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我……我实在没想那么远啊,你……你等会回衙的时候,替我向主人告个罪吧。” “回衙?你逗我吧?”阮甲摊开手耸了耸肩:“我被黄老扔在这,也不知道要让我干什么,现在回去,还不是一样被赶出来?” “冯兄,就算弟弟求你了!”阮甲哀求道。 “你先给我说说,黄老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 “黄老不放心新降的潘盛,想让你在这统领于鸷所部。” 阮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下:“潘盛此人,昨天我见过,面相挺老实的,若是我接手了他的于鸷部下,他去哪?” “这我哪知道?”冯牙一脸无奈的说。 第669章 平静 雨,阴阴绵绵的下了两天两夜,原本平静的耒水,不知不觉间涨了不少,暗黄色的水悄无声息的越过平坦的河岸,大有冲击城池之势。 军营中的兵士们多为南方人,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一个个没有觉得有什么害怕,反而童心都挺重,纷纷跑去河边打捞被洪水冲下来的残鱼败虾。 阮甲和冯牙一向都在北方,虽说见惯了黄河的翻江倒海,却没有见过南方这种一夜涨上数尺的情形,在拦不住兵士们打牙祭的情况下,两个人凑在一起略做商量,扭头就跑进了县城里。 县衙前院。 由于帐篷是东拼西揍起来的,加之连着两天大雨,空气太过潮湿,这些从战场上被抬下来的伤员,有一部分伤重的,病情产生了恶化,而伤轻的也好不到哪去,整个县衙前院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就像一杀猪场。 窦冕自昨日开始,意识到了天气变化对伤病的影响,除了安排县衙中仅有的人手给伤病们熬制汤药的同时,他还要用淡盐水细细的给兵士们擦洗伤口,连着忙了两天下来,窦冕都觉得自己的推腿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 舒隽见到窦冕如此劳累,自己也不好腆着老脸休息,于是派出了自家内人、家眷给窦冕打下手,可对于这些拿惯绣花针的妇人们来说,伺候陌生男人实在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更何况这些是黔首? 窦冕对于这些妇人一副扭扭妮妮的样子有些不以为然,可黔首不计较,一向没怎么受过苦的官妇人心惶惶里还是会感觉有些膈应的。 黄浮虽说性格直爽,但对于官府里的弯弯绕绕还是清楚的,见到妇人们不情不愿的样子,便让妇人们干些端水洗纱布的活计,妇人们本来就不想与贱民打交道,便顺着黄浮给搭的梯子爬起来。 舒隽这几日也没闲着,每天除了派人发徭役埋葬这些战死的山匪尸体,还要统计官兵的战损,毕竟双方本来都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来,哪怕是突发的战况,打起来也是很激烈的,以至于最后打扫战场时,许多战死的官兵,根本分不清身体和头颅是不是一体的。 黄浮则是打算趁着雨水没有将山匪们的尸体泡烂前,将死亡的敌人职位给找出来,毕竟这牵扯到官兵们的战时奖赏与抚恤,虽说城西的战斗结束了,但对于他来说,忙活的事才刚刚开始。 县中最苦的要算衙役与肴吏了,衙役大都是本县人,肴吏则基本都是桂阳郡人,他们再战斗结束的当天,便一亭一亭的征发徭役,雨没有停下过,他们的脚下也没有停止过。 最先被征发的便是城池周边的民众,他们扛着大雨,奋不顾身的修复着西城那早已破损的城墙,只为了早些拿到县长许诺给他们的钱粮,最后来的人则被分在了周边挖坑埋人的活,虽然这些人感觉晦气,但看在钱的份上,依然硬着头皮拿起锄头干起了活。 城中由于在洪杛入侵的当夜发生过暴乱,这都已经过去了近三天,依然被严格的实行着宵禁,安幺难得当一次主官,自然不会错过这么狐假虎威的机会,仅仅几天,城头上就已经多出了数颗孤零零的头颅。 冯牙和阮甲在经过一阵简单的搜身之后,走进了县衙,一进院中,两人满院的伤兵惊到了,他们只知道各队减员严重,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重伤员。 两人还没从震惊中换过神,就听见一女孩的声音:“二位可是找黄公?” 听到声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阮甲:“对对对!我们有要事禀告黄老,不知道黄老在哪?烦请姊姊引路!” 女孩听后,轻捂着嘴笑了两声:“侬哪有你俩年纪大,当不了姐姐的称呼,黄老正在正厅议事,你们自己去吧,侬还要给他们端药。” 冯牙见到少女娇娇欲滴的模样,脸唰的下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大……大妹子,您……您芳龄几何?” 少女一听,瞬间变了脸色,嗔怒道:“侬多大,管你甚事?真是没想到你们是登徒浪子!” 阮甲没成想自己无缘无故挨了句骂,刚要打算解释一两句,没成想少女转身已经跑开了。 “阮甲,你评评理,我不就是问她年龄嘛,她为什么骂我?” 冯牙的话传进阮甲的耳中就有些变了味了:“你也不看看咱们什么出身,这是你该想的吗?管好自己的嘴,办好自己的事,若是以后真想娶亲,保不齐主人赏你一个,再怎么说也会比外面的贤惠吧。” “我……我没那意思,我就是看她年龄那么小,想问问……” “问问也不行!”阮甲瞪了眼冯牙:“你可知道我们身处异乡,公子虽为征南校尉,但实在是太过年幼,我们若一步出错,就是葬送了性命,公子也无可奈何,所以还是把临走之前夫人说的话,刻在脑子里,才是保命的办法啊!” “我……我晓得了,以后定然注意便是。”冯牙有些拿不准的说。 “算了,你爱听就听,不想听就当我放屁了,我们一起去向黄老禀报事情吧,毕竟这河水一直涨,才是大事啊。” 冯牙跟着阮甲并肩而行,当行止大厅门口,见大厅的大门被关的严严实实,厅外虽然有下人伺候着,但下人手中托盘上的三个茶盏,早已经没有了热气。 “喂!老头子,黄老他们在干什么?怎么门关的这么严实?” 阮甲本来打算叫门,没想到冯牙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起来。 端茶的仆人抬了抬眼皮,平静的回话道:“两位贵人正在里面和主人谈话,仆想去送茶,没想到来迟了,进不去。” “你……知道再谈什么吗?” 阮甲一听冯牙言语有些太过,连忙拉了把冯牙:“你找死啊?主人的事也是你能问的?安心等着。” 冯牙满不在乎的说:“我就好奇想问问嘛。” 第670章 难处 天空的乌云压的很低,潮湿空气有些冰冷,夹杂着一丝烦躁,院子里静谧而又安详,不时醒来的伤号们,会与同袍说庆祝下自己依然活着,而后再昏昏睡去,没有哀嚎也没有大声的呻吟。 不知过了有多久,大厅的门想来一声长长的咯吱声,门缝中露出了那熟悉的老者胡须。 阮甲生怕冯牙失礼连累自己,悄悄爱的用力拽了下冯牙,大声喊道:“阮甲见过黄公!” 冯牙反应过来,急忙跟着唱起喏来:“小的冯牙见过黄老。” 门缝打开,果不其然,出来的就是黄浮,黄浮跨过门槛,别过头看了眼阮甲和冯牙,面带不悦之色:“庞毅和潘盛呢?冯牙,我让你转告的话,你没说?” “不不不!小人这两天也没见到他们二位。”冯牙小心的说。 “可派人去寻了?” “没……没有,这两天一直下雨,将士们太过劳累,小人没敢让去,生怕他们有怨言。” 黄浮看向院子,抬头又望了望天,语气有些嘲讽道:“今天也下雨?看来你真是爱兵如子啊!要不你把他们带回家供起来得了,我们还是打道回京吧。” 冯牙可不笨,自然听出了黄浮话中的不喜,连忙跪下来向黄浮解释:“小人……小人只是想着让他们多休息几天,等天晴了好进山剿匪,争取将黑甲人着来。” “连自家上官都没有着落,你想去剿匪?”黄浮冷笑道。 冯牙被黄浮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噎的没了脾气,低着头半晌也发不出一句话来。 正当门口安静下来的时候,厅堂中传出了窦冕的声音。 “黄先生,你就不要难为他们俩了,庞毅要去哪,也不会跟他们道明,咱们先等等吧。” 黄浮听到声音,捋着胡须,板着脸问:“你们二人不去约束部众,来此做什么?” 阮甲一板一眼的行着礼:“黄公,我和冯牙来这就是想问问迁营的事。” “迁营?”眉头一皱:“为何要迁营?” “河水一直涨,我怕淹到营地了,加上这些将士也都是南方人,休息时间长了,经常去河里……” “你们没有向众将士宣布军令吗?” 阮甲面露难色:“宣了,可河水已经涨到距离营地几十步开外的地方了,我也不能让他们不出营地吧!” 在厅内的窦冕一字不落的将阮甲的话听了去,忍不住快步从厅中走了出来。 “将士们士气如何?” 冯牙见窦冕出来,缩着脖子,压低了声音说:“主人,将士们士气高涨,就是有点不好管。” “不好管?怎么说?” 冯牙闻言,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身边的阮甲见冯牙这般姿态,向窦冕躬身解释起来。 “主人,河水昨夜暴涨,兵士们由于几天没有吃到油水,所以……他们去河里捞鱼去了,我们下令也不起作用。” 窦冕猛然意识到自己疏忽的地方了,忍不住问起来:“我们的粮草还有吗?” “有!但大都是糙米,可肚子没油水,吃糙米饭抗不了饿,小人……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河水暴涨,他们不怕吗?”窦冕不解的问。 冯牙插嘴道:“他们都是南方人,各个都是凫水的好手,应该不要紧。” 窦冕听后,变了脸色,厉声言道:“应该?人命的事,是‘应该’能左右的了的吗?阮甲、冯牙,你二人速速回营击鼓聚将,把营地挪到北门,下午开始,必须派出人沿各条道路打听庞毅、潘盛二人下落。” 阮甲脸色一紧,偷偷伸手拉了把还在发愣的冯牙,向窦冕回道:“小人这就与冯牙去准备。” 冯牙都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阮甲逃也似的,拉出了院子。 黄浮看着远去的二人,俯身对窦冕说道:“公子呀,你家这两位可不简单呐。” 窦冕自然听出话中的抑扬顿挫,笑了笑对答道:“哦?何以解?” “阮甲此人,外憨而内警,冯牙则不然,孔武有余而无急智,不懂盘桓之道,二者若相辅相成,必有大作为。” 窦冕没想到黄浮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有些意外,不过当窦冕想打算问问究竟时,忽听黄浮冒出一句腹诽之语:“阮甲与冯牙就算再能闹腾,公子你也能制的了,如今唯有庞毅与潘盛二人,才是难以处置之事啊。” “黄公,为何如此说?” 黄浮愣了下,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自嘲的大笑两声:“老夫这不上了年龄嘛,有些疑神疑鬼,公子莫怪。” 窦冕打断了黄浮的话题:“黄公,我们还是入内,继续与舒隽将细节再讨论讨论吧。” “不用!”黄浮捋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公子别忘了每郡都有御史坐镇,御史者,天子耳目也,官员升迁贬黜,都在他们的笔下文字中,可官员想升迁,就得看治理、民生,治理最直观的那就是平乱,民生最直观的便是丁口,如今这两者都在我们的手中,他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敢放肆。” 窦冕一听,忍不住乐了,这黄浮从头到尾没打算好好和舒隽谈嘛,完全就是想以势压人。 “黄公,那此事就全权交于你了,有劳了!” 黄浮颔首道:“公子放心便可,这事我自会办妥,不过……不知公子对于兵士们战后赏赐如何办的?” 窦冕眉头一皱,揉了揉鼻子,面带难色:“丁度至今都没有消息,这赏赐发不下来啊!” 黄浮思索良久,扭头瞥了眼坐在屋中舒隽:“公子,我们可否……” 窦冕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黄浮,自然知道黄浮打算说什么,连忙打断黄浮的话:“黄公,此话万万不可再说,朝廷金库,无政令不得私开,这道令自高祖起便没有被动过,我们更不能动。” “可……不赏,军心不稳啊。” 窦冕嘴角抽了抽:“军心不稳,那就杀,杀出一个稳的军心来,但唯有动朝廷根本这一点,万万不行!” 黄浮咬咬牙:“好!我只能去试试了。” 第671章 解释 兵士们正在河中捞的兴起,有些人已经脱得赤条,游在河心中央,扔在岸边的几个竹篮里,放满了看不出颜色的死鱼,散发着浓浓的腥臭。 兵士们对身边的这些气味仿若未见,若无其事的在那嬉笑打闹,脚下汹涌的浑浊河水,在他们眼中,就像一条小溪般温顺。 忽然,一阵熟悉的击鼓声从军营方向传来,沉闷鼓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兵士们开始慌乱起来,手忙脚乱的套起衣服,有些人害怕自己脚步慢,边跑边穿着衣服,走的时候,还不忘将竹筐抬着。 按理说三通鼓不过是半柱香的工夫,今天却很奇怪,足足响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兵士们齐聚在泥泞的临时校场上,抬头看到击完鼓正在擦汗的冯牙,一个个与身边的同伴面面相觑起来。 窦冕整日强调的军令威严,在这一刻展示的淋漓尽致,整个校场上没有一名军正丞,但这些人聚在校场,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见。 冯牙放下毛巾,整了整衣服,用着他那并不粗犷的嗓音喊起来。 “诸位兄弟们,我们出生入死过,也一起患难过,今儿我与阮甲去向校尉大人禀报了这里的情况,校尉大人说了,让我们移营。” 冯牙的话音一落,整个校场瞬间都炸开了锅,众兵士不知道为何移营,纷纷议论起来。 阮甲没想到冯牙会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登时就有些慌了,过了好一会,见兵士们只是议论,并没有什么过激之举,阮甲才长舒一口气。 冯牙见到兵士们这么吵闹,顿时就慌了,连忙走到阮甲身边低声问起来:“这……这怎么回事?难道我说错话了?” 阮甲左手捂着脸,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你啊!算了,看我怎么说吧,再让你说下来,我担心军心真散了。” “不可能吧,我就是把主人的话传下去,没别的意思啊?” 阮甲瞪了眼冯牙,见冯牙一脸委屈的样,不像说假话,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了兵士们前面站住。 “诸位将士们!”冯牙大声喊了一句,盖过了众兵士的议论声:“我虽然没有与各位共同战斗,可是……我的心与诸位同在,我也知道各位这两天过得苦,可征南校尉他更苦更累啊!他这几天再照顾满院的伤病,还得去入山采药,这活诸位没有多少人做过,可能都不会做,除了累,还很危险。” 冯牙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他着实不知道为何冯牙要把移营和治病联系到一起。 兵士们倒是安静下来了,一个个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他们都见过窦冕治疗的医术,自然而然也就想到治疗那么多伤员的劳累程度。 冯牙见兵士们已经安静下来,心里长舒了口气,他别的不怕,就怕将士们不听,如今只要兵士们都安静下来,他也就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这几天这雨下的,你们也知道都有些大,校尉大人更知道这一切!”冯牙停顿了一下:“你们嫌糙米饭不好吃,校尉大人连着几日都滴水未进,难道你们不感觉脸红吗?” 兵士们这会彻底安静下来了,一个个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头深深的埋着,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阮甲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与冯牙的差距差的不是一丁半点,满是好奇的望着冯牙,这一刻,他那颗高傲的心彻底服了。 冯牙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徐徐开口说:“肉?诸位谁不爱?我也爱!” 兵士们被冯牙的话逗得捧腹大笑起来。 冯牙对兵士们的笑声似乎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说:“可与性命相比,我更想活下来!你们可别说,自己为了一口肉,连命都不要?” 众兵士们瞬间闭上了嘴,他们自然知道与肉比起来,性命更重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能够以后吃好的穿好的,来窦冕麾下当兵,虽说是死中求活,可耐不住饷钱高啊。 “我不是说诸位的水性不好,我相信各位肯定比我一个北方的旱鸭子强的多,毕竟我之前虽校尉南下走襄阳的时候,差点吐死在船上。” 兵士们瞬间就乐了,他们虽然对冯牙不熟悉也没有太多的敬意,但他们知道这是与阮甲和于鸷一起来的,三个人中于鸷和阮甲的勇武他们见过,唯有冯牙不显山不露水的,与所有人也不是很合群,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趣事,于是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后,冯牙与兵士们彻底拉近了距离。 冯牙收起了自嘲的笑容,长吐一口浊气:“如今这天就跟破了一样,一下雨河水就暴涨,今儿只是才刚过岸,我们若是不移营,那到明天就可能营地被淹了,到时候全城都会笑话我们的,他们会说,朝廷来的天兵,没有被山匪灭了,却被天灭了,那就不算是天兵,代表不了天。” 兵士们一下被冯牙的这句话戳了痛脚,顿时大声嚷嚷起来,吵闹声中夹杂着咒骂、呵斥、愤怒,冯牙说了这么一堆话,要的就是他们这样子,不然不就是白费口舌嘛。 “移营,说的好听点,不就搬个家嘛,咱们在家住的不舒服,搬个家不就好了?难道这营地住着不舒服,我们就不搬?放屁!肯定能搬!不然我们还剿什么匪?盖个房住那不就好了?” 兵士们本来就对移营不是很在意,只不过是对阮甲之前的话有些在意罢了,这时候冯牙已经把话说开了,众人心里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冯牙看了眼放在校场口的竹筐,大声道:“你们今儿忙活一天了,等会伙营去把与洗干净,我去向校尉讨一副菜谱来,好好把鱼做了,吃饱喝足,我们搬家!” 兵士们一听,兴奋的向身边的同袍说起来,目送着伙营将竹筐抬走后,兵士们满眼期待的看向冯牙。 “你们下去收拾东西吧,稍后营地会移到北门,我先进城一趟。” 冯牙说完,转身便离开了,身后传来兵士们一阵阵欢笑声。 第672章 遇 黄浮心里担心阮甲和冯牙两人的能力压不住众兵士,在二人走后不久,便约上舒隽和窦冕,一起出了县衙。 窦冕对于二人的能力也没有底,毕竟当时自己选人的时候不是选武力,而是选的运气,这种选出来的兵将完全就是靠天吃饭,能不能办好事情,谁都不知道。 舒隽属于作陪的那个人,由于年老的黄浮他不敢惹,年幼的窦冕他惹不起,所以他更没有拒绝的胆量,以至于这才三四天光景,他手中县令的权利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舒隽走在最前面,像一名导游一样,边走边向黄浮介绍本地的人文景致,窦冕则完全像一名看客,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与黄浮一对一答,听起来很是有意思。 三人走了没多久,冯牙迎面而来,舒隽停下脚步,让开了路。 “主人!黄公好,舒县长好。” 阮甲开口直接唤窦冕,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改口。 黄浮一见阮甲,心道不好,皱着眉头问:“阮甲,你不是和冯牙在处理移营的事吗?怎么到这来了?难不成没有处理好?” “没!”阮甲赶紧摆手解释起来:“小人看今天兵士们捞了好几筐鱼,所以就想着来向主人求个菜谱,让兵士们吃饱喝足然后拔营。” 窦冕被阮甲的话逗乐了:“有多少鱼能经的起菜谱?带我们去看看。” “好咧!主人,黄公,舒县长,请随我来。” 舒隽也是明白人,等黄浮和窦冕从身边走过,自己才轻手轻脚的跟了上来。 刚过南城门,窦冕突然开口说:“阮甲,这段时间于鸷麾下可有人向你打听于鸷的伤情?” 阮甲弓着身小步向前行走着,压低了声音向窦冕禀报道:“主人,于鸷的伤不止是他们再问,我也想知道于鸷的伤势到底如何啊!这不知道,心里始终没底。” 窦冕瞥了眼阮甲:“他那伤也就看起来吓人,皮外伤,若是好好照看,也就一个月左右就能下地了。” 阮甲听后,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小伤还一个月,看来伤势真的不轻啊!” 黄浮没等阮甲多想,便开口打断了阮甲的思绪:“上官康人呢?这小子我有几天没见了。” “回黄老的话,上官康去东边几个乡招兵去了,已经走了有两天左右了,小人还派人跟着他们,出不了什么事情。” 黄浮闻言,很是满意:“上官康可是当年得罪主官才入的狱,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才气、能力都还是有的,就是没怎么带过兵,你们多帮扶着点。” “黄公但请放心,我一向对上官兄佩服的紧,特别这次能将洪杛首级从那么多人中取下来,并且没什么伤亡,就凭这一点,我们这些将士们就服他,只要上官兄以后开口,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营门口,舒隽看着整齐的营地,忍不住惊叹道:“真没有想到征南校尉麾下还有如此能人,安营扎寨如此有度,不简单呐,真不简单。” 窦冕愣了下:“舒县长,何意见得?难不成你也知兵?” “不不不,小县哪里有那本事,去年的时候见过度刺史排兵布阵,小县记忆尤新啊。” “说笑了,这不过是样子货,当不起真正的安营之所。” “哦?校尉大人可是有深着?”舒隽瞪大眼睛问起来。 窦冕笑了笑:“夫兵闻则议,见则图,知则困,辨则危。故善战者,不待张军;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无与战。故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设备于已失之后者,非上圣也;智与众同,非国师也;技与众同,非国工也。事莫大于必克,用莫大于玄默,动莫神于不意,谋莫善于不识。夫先胜者,先见弱于敌,而后战者也,故事半而功倍焉。” 黄浮亦附和道:“圣人征于天地之动,孰知其纪。循阴阳之道而从其候;当天地盈缩因以为常;物有死生,因天地之形。故曰:未见形而战,虽众必败。善战者,居之不挠,见胜则起,不胜则止。故曰:无恐惧,无犹豫。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善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故智者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是以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赴之若惊,用之若狂,当之者破,近之者亡,孰能御之?” 舒隽听后,满脸的惊讶之色。 窦冕见舒隽如此表情,开解道:“此地这军营,也就只能哄哄外人,骗不了行家,你看此营无望寮之所,亦无壁垒,若有有心之人,半盏茶的工夫就能将此地看的清清楚楚,若是再有胆大的人,夜间潜一奇兵穷寇死战,用锐士直冲我内,或击我外,士卒迷惑,三军必败乱。” “应该……不至于,校尉大人刚刚大胜,哪有人会又不长颜色的。” “你这话只是说的好听罢了,战争之事,多有意外,没有十全之法,我们……还是进吧,时候不早了,等兵士们用完饭,还得在天黑前移营完毕。” 舒隽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了,低眉顺眼的说:“校尉大人请。” 窦冕抬头看了眼黄浮,面带微笑:“黄老,您为长者,您先请。” “老夫可不推辞了。”黄浮说完,向冯牙使了一个眼色,迈开步子跨进了辕门。 阮甲等众人都进入军营以后,迅速的跑向了东面的校场方向。 舒隽进到营地内,左顾右盼,心中满是好奇,原因无它,偌大的军营是当时临时建的,地面并不平摊,随处都能见到坑坑洼洼的土包,但这些里面却没有一点积水,也没有他之前在度尚营中见到的那种满地便溺的情形。 营地内,兵士们正忙着收拾移营后所用的东西,根本没有人来搭理他们三人,直到营地转了一圈后,才有一些已经收拾好自己东西的兵士发现他们三人的到来,于是忙碌的营地霎时便热闹了起来。 第673章 下厨 正当一部分兵士们丢下手中的活,跑过来凑热闹的时候,外围传来冯牙的大嗓门:“都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干活?等会饭吃完,你们还想留在这不成?” 兵士们被这句话一吓,瞬间少了一大半,正好阮甲和冯牙从这刚刚才露出来的缝隙挤了进来。 “哎呀!主人,这等小事怎么把您给惊扰了,真是小人的罪过啊,请主人责罚。”冯牙说完便作势要跪。 窦冕摆摆手:“别跪了,你在这陪黄公和舒县长转转,我和阮甲去伙营看看他们做的饭食。” “喏!”冯牙一听,顺势行礼道。 窦冕向阮甲示意了一眼,阮甲向拥挤的兵士们喊了声:“都去干活吧,别在这闹腾了。” 兵士们闻言,纷纷转身回到了各自的帐篷中,眨眼的工夫,整个营地的各条路上都没了人影。 窦冕跟着阮甲在营内绕了好几圈,终于在绕到中心大帐的后面见到露天埋锅之处,十几个老弱汉子,正在热火朝天的在解刨、清洗着死鱼,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特大的海陶盆里漂满了血污与泥浆,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腥臭。 汉子们手脚麻利的划开鱼腹,取出内脏,将手中解刨干净的鱼放在浑浊不堪的水里淘上一淘,而后丢进了旁边湿漉漉的竹筐,然后转身继续如法炮制定位去处理另一条鱼。 窦冕见到如此粗鲁的处理食物,心里一阵恶寒:“阮甲,这……能吃?” 阮甲乐了,指着忙碌的汉子们说:“主人,这肯定是做吃的啊,不然他们作甚?” 窦冕皱着眉头:“这水都这颜色,做出来的饭能下嘴?” “咳!主人,老话说得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将士们都是穷苦人出身,计较那么多干啥,只有熟了就好。” 窦冕听完阮甲的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你们也是吃的这?” 阮甲连忙摆手:“没有,我和冯牙吃的饭有专人做。” “地方呢?” 阮甲指着后面的那间帐篷:“在那!” 窦冕有些不悦的问:“为何你们和兵士食不同灶、着不同衣?你这样做,他们会为你们而战吗?” “这……”阮甲一时有些语塞,好一会才喏喏而言:“应该不会吧,咱们军令严肃,没谁有这胆子。” 窦冕冷笑道:“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吾未曾闻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震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 阮甲说着话,举起衣袖,悄然擦去额头的细汗:“小人……小人未曾想到此节。” “吴起有云:夫道者,所以反本复始;义者,所以行事立功;谋者,所以违害就利;要者,所以保业守成。若行不合道,举不合义,而处大居贵,患必及之。是以圣人绥之以道,理之以义,动之以礼,抚之以仁。阮甲,你认为自己可有比人高一等之实力否?” “没……没有!”阮甲说出话的口音已经带了些哭腔。 “去把自己的小灶撤了,以后将卒一体,不得分三六九等,不然……有你好看。” 阮甲见窦冕并没有围绕这个话题详说,便知道自己已经过关了,转身跑到后面冒着细烟的帐篷,不一会,叮叮当当的端着端着一口釜跑了过来。 “主……主人,他们已经把饭做了,该……该怎么办?”阮甲说出这话时,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窦冕凑到釜前,嗅了嗅:“着人把这送去县衙给病号把吧,你来给我打下手,把鱼处理干净了,我再来亲自操刀。” 阮甲听窦冕这么说,心里很是高兴,双手轻轻的握住釜边的两耳,缓缓退了下去。 窦冕迅速叫停正在忙活的汉子们,使唤几名汉子又打来几盆清水,自己则卷起衣袖,从一名年纪稍大的汉子手中拿过满是血污的匕首,直接蹲下来操作起来。 正在干活的汉子们没想到窦冕会干这种腌臜事,一个个都惊讶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的看着窦冕操作。 窦冕快速处理完鱼的鳞甲和内脏,依次放在盆中清洗起来,所有动作轻而有力,每一步看起来又恰到好处,汉子们久久不能平复自己所见到的震惊感。 “都看到我怎么玩做的吗?按我的做法做,这水只要有一盆是浑的,立马换掉,这些鱼是给人吃的,不是给牲口,记住了吗?”窦冕左手举起已经清洗干净的鱼,大声说道。 “喏!”汉子们齐刷刷的回完话,低下头麻利的忙起手中的活计来。 窦冕生怕汉子们投机取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清洗鱼污的几盆水,只要其中一盆稍微有些不干净,立马就着人换掉。 这一切虽然看起来是有些麻烦,可对于窦冕来说,能让人吃的心安,所有的麻烦都是值得的。 阮甲再次到来的时候,窦冕已经拿着砧板开始切肉了。 鱼肉本来就比较嫩,处理起来很是简单,窦冕用刀将鱼肉切成鱼脍一般大小,分别盛放在装菜的盆子里,等将鱼切了一筐后,窦冕发觉自己的胳膊已经酸麻的快没了知觉。 阮甲在窦冕的指挥下,硬着头皮将肉一一切碎,窦冕则在伙营内,寻找着能够炖汤的材料,翻腾了好久,窦冕只找到了一些山药棒子。 为了能让兵士们吃饱,窦冕也算废了脑子,他使唤几名兵士将山药另外做成几锅单独炖起来,自己则亲自拿起锅铲将切好的鱼肉过油下锅,待调好调料后,加水焖锅,即将出锅之时,窦冕又将清洗好的青菜倒了进去。 不多时,一盆盆香喷喷的鱼肉汤便完成了,虽然算不上色香味俱全,但至少算的上干净。 第674章 移营 军营用饭时用的是统一的牛角号声,声音洪亮急促而有节奏,当号声响起后,各伍的兵士代表鱼贯而入,端起盛满鱼片的食盆,纷纷又离开了。 冯牙揉着酸痛的手腕,苦着脸对窦冕说:“主人,我们吃什么?不会吃那山药吧?” “我之前不是给你说了嘛,将卒同食,兵将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你告诉冯牙,不许给我捣乱,若他敢给我惹事,我就把他发配到凉州去。” 阮甲闻言,缩了缩脖子:“小人以后一定注意,等会我会给冯牙说的。” 窦冕对阮甲的表现很满意,指着放在地上的食盆:“端着吧,我们去和将士们凑个热闹。” 阮甲蹲下身,端起食盆,向伙营的汉子喊道:“你们把那山药还有剩下的那点鱼炖了,将就着吃一下,别浪费了。” 阮甲说完,带着窦冕绕过中心大帐,拐了一个弯,走向了校场方向。 校场虽然不大,地上还有些泥泞,但这些兵士们蹲在地上吃的不亦乐乎,欢声笑语的谈笑声洋溢在校场上空,话语中充满了对生活的向往。 黄浮此时正游走在这些兵士们中间,时不时低下身慰问下兵士们的状况,虽然问的只是大概,但被问的兵士无一不感激涕零的流下激动的眼泪。 窦冕跟着阮甲往前走的时候,正好见到了人群中的黄浮,冯牙则小心翼翼的在身后伺候着,一副恭顺的模样。 “黄老,咱们老用饭吧!”窦冕大声喊道。 黄浮停下正在攀谈的话头,直起身扫视了一眼周围,见到窦冕正往前走,乐呵呵的大声说道:“校尉大人不知道又做什么吃的了?老头子可有段时间没吃到你做的饭了。” 窦冕回话道:“瞧黄老说的,我这吃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懒得麻烦,反正别人吃啥我吃啥,我又不挑剔,现在这是战时,能有口肉吃就算不错了。” 黄浮老脸堆满了笑容,轻步从人缝中挤出来:“我瞧这饭做的不差,老夫就不客气了。” 阮甲将食盆放好,从袖中掏出几双筷子,站在一侧小心的伺候着。 黄浮也不管干净与否,接过筷子和窦冕打趣道:“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我之前那半死不活的样儿,不就是它把我养活的嘛。” 窦冕一听乐了:“黄老,不就一盆鱼汤嘛,不至于的,咱们今儿条件限制,实在分不了席,也就这么将就吃吧,黄公莫要放心里去。” “老夫当年在北大营监狱的时候,连活老鼠都吃,在这穷讲究个甚?开吃吧!” 黄浮说完,也着实不客气,一屁股坐到食盆旁湿漉漉的地面,自顾自的吃起来。 窦冕见黄浮做如此表率,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扭头对身边的阮甲和缓缓而来的冯牙说:“来!一块吃吧。” 阮甲看了眼冯牙,不待冯牙开口,便拒绝道:“不!不敢,主人的坐席,小人哪有资格?我们还是去和别人将就一下得了。” 窦冕也不挽留,直接与黄浮相对而坐,围着食盆用起饭来。 两人安静的用完盆中肉后,黄浮放下筷子,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胡子上的油渍:“公子啊!这饭做的着实可以。” 窦冕擦了把嘴笑着回道:“您就别说笑了,我这段时间累的都尝不出味来,闻啥都一股药味,将就着吃吧,您别嫌弃就好。” “庞毅回来了!”黄浮毫无征兆的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窦冕愣了下,随即站起来扫视着已经吃完饭渐渐散去的人群,过了好久,窦冕才缓缓而言:“黄公,庞毅人呢?这没见啊!” “刚才你走没多久,县中小吏来报说庞毅归来,我便让舒隽先回去招呼着。” 窦冕放下筷子,连忙跑过去抓住黄浮的手:“黄老,那我们还不赶紧回,走啦!” “好好好!我们走!”黄浮面带微笑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紧不慢的向窦冕说道。 窦冕向站在不远处的冯牙和阮甲招了招手,示意过来,阮甲和冯牙眨眼而至。 “不知主人有何吩咐?”冯牙开口问道。 “我和黄老有些事需要处理,你们二人稍后就安排移营事物,争取尽早结束。” 冯牙一听窦冕没有说谁做大做小,心里忍不住动起了小心思:“主人进就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窦冕对冯牙的话没有太过在意,转过身扶着黄浮,缓缓走出了校场。 二人离去没多久,冯牙转过身,满脸得意的对阮甲说:“阮甲,你去北边帮忙扎营去,这边我来招呼。” 阮甲见冯牙这副狐假虎威的样,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冯牙此时心里多提多高兴了,双手叉腰,一脸显摆的大声向兵士们传达着移营的命令,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冯牙跟着第一股移营的兵士,绕过东城墙,走到了北城门外。 北城门外的空地上,一大片的黄土地,由于连日下雨,此地已经变成了泥浆的天下,泥浆中布满了被踩踏的痕迹,有人的有动物的。 这片泥潭地,根本不能下脚,更别提到北门扎营了。 冯牙观察了一会周边的地形,见东北方有座山,景色不错,而且可以直接看遍整个便县城池,距离也不远,就算城池里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眨眼即至,于是冯牙扭头直接将兵士们带到了半山腰。 这座山不算高,山上也没有太多的树木,齐腰深的野草铺满了大半座山,虽说此时正值仲秋,山中的草依然没有枯萎的迹象。 兵士们完全就像是牛嚼牡丹,放下各自拿着的东西,三两下将绿油油的山腰给糟蹋的有些不堪入目了。 扎营之事要么据险、要么是为了靠近水源,冯牙这般既不靠水源也没不侍险的着实不多遇。 兵士们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只管闷着头干活,将各自需要的材料准备好就是了。 由于这些新人,没有在半山腰扎过营,一时间就卡在了形状上。 第675章 庞毅归来 窦冕一进县衙,就听见县衙院中噪杂不休的吵闹声。 黄浮本来心情还挺好,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黑起了脸。 “公子,这些人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该得好好管管了。” “黄老,您应该高兴啊!”窦冕换了个方式说。 黄浮眉头一紧:“何以说?” “这说明他们身体已经大好了啊,不然哪有精神吵吵?您看于鸷这连着好几天都起不了床,想让他吵都吵不了。” “公子言之有理,哈哈……老夫多虑了。”黄浮舒展开眉头,抚须大笑起来。 窦冕指着正厅方向:“黄老,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舒隽处理的怎么样吧,毕竟兵士们这些身体好了,也是高兴事,不用放在心上。” “嗯!”黄浮迈开步子,步伐坚实的踩在石板地面上。 窦冕见黄浮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收起了笑容,跟了上去。 二人还没到正厅,就听见有人在旁边喊:“黄大人,窦校尉,小人一直在这等着你们,你们可算回来了。” 黄浮别过头看了眼说话的人,用着冰冷的口气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潘盛啊!您不记得吗?小人就是在那您敬我的酒啊!”潘盛说着话,脸上摆出夸张的表情,指着院子里原来摆放无色棒的地方回道。 黄浮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噢……省的了,庞毅人呢?” “庞将军正在里面和舒县长回话。”潘盛简短的回道。 窦冕对潘盛本来好感并不多,但就凭那天连夜报信和现在这种适可而止的回话,让窦冕心里产生出一丝此人可大用的错觉。 黄浮颔首笑着吩咐道:“你在这等着,稍后老夫找你问话。” 潘盛恭敬的行了一礼:“喏!” 窦冕见黄浮已经走向正厅方向,赶忙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 “公子,感觉此人如何?”黄浮低声问起来。 窦冕裂开嘴乐呵呵的笑着:“黄公以为如何?” “材能不及中庸!”黄浮捋着胡须,忽然一转语气:“然待人谦和,识礼之辈也。” 窦冕陪笑道:“黄公都如此说了,我能如何说?” 黄浮闻言与窦冕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南方巨盗猖獗,宗社不守,且无人种,政令不行,道路不通,使来天下豪杰,无以共守,此为迫急之事,黄公当慎行!”窦冕边走边提醒黄浮。 “自然,自然!老夫已经略数日,虽无进展,亦稍显耳目,若时日得当,即不大治,当不会再生事端。” 窦冕听到这句话,就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 “我信得过黄老为人,既然此事已经处理差不多了,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庞毅吧,免得时间长了,让他生出什么芥蒂来。” 黄浮对窦冕的话并不认同,只不过嘴上没有说出来罢了,牵过窦冕的手,黄浮径直走到大厅门口,走了进去。 庞毅正与舒隽相对而坐,听见响声,赶忙从席上站来起来,当看清来人后,庞毅赶忙向黄浮二人行起礼来。 “末将见过黄公、窦公子。” 黄浮听到这句话,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喔!庞毅啊!你回来了?” “是!末将回来了。” “你还知道你在统军,我还以为你忘了。”黄浮说着话,径直走到桌案的右下首坐了下来。 “末将虽然有些不喜欢受约束,但自领兵以来,未有一日敢忘此指责。”庞毅一脸正气的说。 黄浮闻言,面带微笑,赞赏看着庞毅:“你这么说来,此次擅自丢下军队,是对的咯?” “没……末将不敢如此说。” 窦冕站在一旁,看到庞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应该是走了许多路,一脸真挚的表情也不是作假的模样。 “庞毅,坐下说吧!”窦冕轻轻拍了拍庞毅抱拳的双手道。 坐在一旁的舒隽很有眼色,见窦冕和黄浮都盯着庞毅,就知道三人肯定有话要谈,于是站起身向黄浮拱手道:“黄公,本县还有些琐事没有处理,你们先谈,稍后我再来聆听您的教诲。” “去吧!”黄浮也不多问,挥了挥手示意道。 舒隽刚走出大厅,庞毅便如没关阀的水龙头一般,唠唠叨叨的说起来。 “黄公,窦公子,你们是不知道,我这次遇到了什么大事,我找到了洪杛的老营,还是潘盛那十多个喽啰夜间闲着没事做,一不小心闯进去的……” 窦冕忍不住打断了庞毅的话:“难道你们两个人去闯人家老营了?” “没有,我哪有那胆子,不过我发现一件怪事,哪天夜里的那个黑甲人进了老营,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洪杛,不过当天整个老营就披麻戴孝的。”庞毅停顿了下,喘了口气后,继续说道:“潘盛专门派人去打探了一次,去的人回报说现在洪杛的部众都归一个叫叔标的汉子统领,而这个叔标潘盛还认识。” 窦冕缓缓走到桌案后,想了好一会:“叔标可是那天夜里的黑甲人?” “公子英明,不错!正是黑甲人。” 黄浮右手放在膝盖上,左手摩挲着胡须:“你们去了这么久,就打探到这么点情况?” 庞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与潘盛专门还入他们老营了一趟。” “官匪有别,私通贼匪的罪名,你能当的起?”黄浮声质问道。 “末将想过,就算担了这罪名也不怕,我只要能将此人说服,有利于朝廷,就是朝廷问罪,又有何妨。” 窦冕瞧这潘盛说话那满身正气的样,完全就像一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哪还有四十来岁沉稳的样子。 “不知结果如何?” 庞毅兴奋的回道:“他说在五日之后凌晨来接受朝廷诏安。” 黄浮属于谨小慎微的那种人,听到这句话,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大大的问号。 “你是说你们去办成了。” “成了!诏安的话还是出自叔标之口,我绝对不会听错。”庞毅拍着胸脯保证着。 黄浮抬了抬上眼皮:“公子,你认为呢?” 第676章 冲动 “我们之前统计洪杛部下的死亡人数,大概有多少?”窦冕问了句无关轻重的话。 黄浮脱口而出:“老夫记得应该是三百零二具尸身。” “庞毅,对方可有条件?”窦冕扭头问道。 “条件?”庞毅听到这句话,愣了下:“没听叔标说有什么条件啊?” “那你如何说服对方的?” “末将只是向他言明厉害,对方就自己开口说想接受诏安,我与潘盛最终与他只是商量了一下进城的时间。” 窦冕皱着眉头,满是疑惑的看向黄浮,黄浮其实好不到哪里去,摆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魂不守舍的揪着几根乱糟糟的胡须问:“便县的心腹大患,如此平定了?” 庞毅不卑不亢的拱手回话。 “正是!” 窦冕见庞毅这副血气方刚的样,心中笑了笑。 “庞毅,别说这么肯定,我们什么可都没做,就凭他们几句话,能够知道什么?其实什么都不可能知道,一切全凭猜测。” 黄浮亦起声附和:“若是他受于朝廷威严,不得已降,似可理解,不过……一切难说啊!” 庞毅听完,心中一震,他意识到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似乎有些太过简单了。 “黄公,应该不至于,草莽之辈,多重诺轻生之人,应该不会有什么计较吧?” 黄浮听到庞毅那并不肯定的语气,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敌我未明,如何知对方是真心受诏?再者说了,洪杛首级还在城门口挂着,尸体都还没凉,他的下一任就开始与朝廷眉目传情,老夫怎么觉得有些不真实啊。” 庞毅听完,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洪杛……首级……” “上官康杀的,还在城门口挂着。”窦冕一屁股坐下来,面无表情的说。 庞毅听后,刚刚还精精神神的一个人,瞬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土色的看向屋顶,口中自言自语的低声说起话来,只不过声若蚊蝇,外人听的并不是很清楚。 黄浮不紧不慢的问:“可是出了什么岔子?说来听听吧。” 庞毅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惊慌的跑出大厅,眨眼的工夫,潘盛被他连推带搡的挤进了厅中。 潘盛看了眼窦冕又看了看黄浮,而后不解的看向庞毅。 “庞将军,您这……把我弄进0来做甚?”潘盛一脸惊讶的问。 庞毅慌乱的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见那个叫叔标的人在他们山寨哪个地方?” 潘盛疑惑的挠了挠头:“难不成有异?” “咳!我就记得当时黑灯瞎火的被人带进了一间屋子,周围看的不甚明白,你可看清旁边的模样了?” 潘盛自顾自的坐下来,低头回忆起来。 战后刚一收兵,潘盛就接到昨夜没了踪影的喽啰传来的消息,为了想知道消息的真假,潘盛便趁着入城的工夫,在人群里见到正在指挥搬运伤员的庞毅,庞毅听到消息,与潘盛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想法,没想到二人还一拍即合,于是两个人趁着兵士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脱离了正在打算入城休整的军队。 庞毅前一天一直在山中打探消息,只是随意的找了些野果果腹,在随潘盛走了大半日后,终于没有了力气。 潘盛更惨,昨天一天就与黄浮喝了两杯酒,余下的时间滴水未进,一整天都在行走,加之昨夜鏖战一宿,此时也早已筋疲力尽了。 两人就这么相互搀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跟着带路的喽啰,经过大半天的赶路,终于赶在下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 此地是一处夹山形成隆起部分,站在山顶,一眼就能望遍两座山中间的开阔地。 一排排矮小的房屋杂乱的依山而建,山的两侧和开阔地,整齐的修整了许多田地,金黄色的粟米穗宛如黄金一般铺满了整片山谷,不远处翠绿的山坡与之交相呼应,透射出一股丰收的气息。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喽啰们见自家首领与庞毅到来,连忙将一路上采摘的野果递过来。 潘盛和庞毅二人,早已饥肠辘辘,哪里还有心情在乎野果是否可口,狼吞虎咽的将野果塞进肚子后,赶忙寻了一处稍显干燥的山洞养精蓄锐起来。 天色刚刚暗下来,雨突然再次大了起来,仿佛瓢泼一般。 庞毅虽然比较累,但一想到喽啰报信的话,整个人精神不少。 潘盛倒是心大,躺在庞毅一侧鼾声大震,洞外的雨似乎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几名喽啰坐在洞口,看着断了线般的雨滴从天空落下,交头接耳的低声嘀咕着,时不时有人站起身探向洞外,不过随即又迅速将身体缩了回来。 杂乱的雨滴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几名夜行人的脚步声隐藏在杂乱的声音中,这几名汉子身披用树叶制作的简易雨衣,头上打一顶两三片树叶做成的帽子,熟练的劈开挡在身前的荆棘,脚步轻盈的踩过惺忪的枯枝败叶堆。 夜色黑暗的可怕,整座山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时刻准备吞噬掉山中的生命。 一个时辰前后,雨渐渐小了下来,山中时不时响起的狼嚎声,宣示着自己的时间到来,零星的雨滴打在地面上,揭开了久违出猎活动。 喽啰们知道山中夜间的恐怖,结成一队走出了洞口,感受着劳累两天之后难得的一丝清闲时光。 忽然,不远处的林中响起一阵踩踏断木的声音,刚刚放松下来的喽啰们,神经一紧,有些像正在寻食的兔子一般,警惕的看向声音传来的那一侧。 “谁?”这几人中胆子最小的兀,壮着胆子喊出了声音。 “我!”林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回声。 神经紧绷的喽啰们放松下来,相互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忍不住打笑起来。 “侽,这大半夜老吓人,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改。” “对啊!我们若是手中有刀,可能就伤了他,你们说是不是。” “辛,说的对!不过我们现在可是官兵,不能做这种事。” 第677章 棘手 随侽一起从林中走出来的有三个人,他们清一色树叶遮身,就像是与林中的树木融为一体了一般。 “首领可在?”侽对一唱一和的人群并不阻止,直接开口问了起来。 胆小的兀绕过叽叽喳喳的人群,小心翼翼的凑到侽的身边,轻声说:“嘘!首领和朝廷的将军正在洞里睡觉。” “嗨呀!睡啥啊!我去把首领叫起来,有大事发生!” 兀正准备拦住侽,但他力气着实有限,侽稍稍一用力便将他推开到了一侧。 “何事如此吵闹?” 一声突兀的声音压过了吵闹的人群,直接穿透进侽的耳中。 侽听见官微震震声音,停下了手中推的动作,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他看到此人与白天所见的将军身形相差不多时,纳头就拜。 “草民侽,见过将军。” 庞毅之前可没做过官,昨天是他第一次通兵打仗,所谓的官威不过是侽心里小聪明作祟罢了。 当庞毅见到自己装腔作势的样子唬住了侽,三两步走上前扶起他,满面春风的拍这侽的肩膀,温言抚慰起来。 “真没想到潘盛麾下还有如此实礼之人,潘盛果真教导有方啊!起来吧,地上凉,别跪出个好歹来。” 侽和自己的同伴,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了,即便跪地上也影响不大,可庞毅的话传入他的耳中可就变了味了,他认为庞毅看重自己。 “将军如此器重小人,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将军。” “哎!我不过是校尉帐下的一把利刃而已,何来报我这句话?你应当报校尉的知遇之恩啊!” 侽虽说出身低微,但脑子灵光,站起身不假思索的开口说:“是是是!将军说的对!” “不知你们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侽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同伴,轻轻挪了挪脚,凑到庞毅的身边。 “将军,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在山头那边看到了叔标,他带的队伍中有一个无头尸身。” “叔标?无头尸身?”庞毅自言自语起来。 “对!小人看的真切,绝对错不了,而且那个无头尸身,我怀疑就是洪杛。”侽非常肯定的回道。 “叔标是谁?” “庞将军,叔标是洪杛的发小,两个人光腚一起长大的,当年我入乱贼李研的队伍中时,见过叔标,这个人看起来很鲁莽,但是有急智,最主要还有勇力,洪杛此人能够在桂阳郡立足这么久,全靠此人的武力撑着。” 庞毅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晰的解释声,下意识的转身看了过去。 “潘盛?你醒来了?” 潘盛其实早在侽回来的时候就醒来了,只不过一直在洞中偷听,没有露出人影来罢了。 “嗯!小人被尿憋醒了,本来要去撒尿,没想到听到侽说出叔标的事,小人忍不住插嘴了,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庞毅对潘盛的话并不在意,客气的说:“潘盛不要如此见外,我们现在的头号目标,就是要除掉洪杛的残余实力,不让死灰复燃,怪罪啥?都是为朝廷做事,管那么多干嘛?” 潘盛此人也知道自己昨天能活下来,全靠沾了洪杛的光,若是昨天没有洪杛进攻县城的那一出,自己早就成了无头尸身了。 “你们都去休息吧,我与庞将军有事要谈。” 喽啰们听到潘盛这句话,纷纷停下了自己交谈的声音,轻手轻脚的退入了山洞。 庞毅与潘盛携手而行,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背对背靠坐下来。 两人静坐了好一会,潘盛当先打破了平静。 “穆王祭公曾云:商王帝辛大恶于民,庶民不忍,载武王,以致戎于商牧。是故先王非务武也,劝恤民隐而除其害也。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夷蛮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是以先王之顺祀也,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则修刑。於是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不贡,告不王。於是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命,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有不至,则增修於德,无勤民於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 庞毅听后,大笑不止:“吾闻古之道,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调,则羿不能以中;六马不和,则造父不能以致远;士民不亲附,则汤、武不能以必胜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有道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乃顺天应命,领天子命以诛不臣,使不祭、不祀、不享、不贡、不王者,聆听天子教诲。” “兵之所道,仁人之兵,王者之志也。君之所贵,权谋势利也。仁人之兵,不可诈也。彼可诈者,怠慢者也,露袒者也,君臣上下之间滑然有离德者也。故以桀诈桀,犹巧拙有幸焉。以桀诈尧,譬之以卵投石,以指桡沸,若赴水火,入焉焦没耳。故仁人之兵,上下一心,三军同力。臣之于君也,下之于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扞头目而覆胸腹也。诈而袭之,与先惊而后击之,一也。且仁人用十里之国则将有百里之听,用百里之国则将有千里之听,用千里之国则将有四海之听,必将聪明警戒,和傅而一。故仁人之兵,聚则成卒,散则成列,延则若莫耶之长刃,婴之者断;兑则若莫耶之利锋,当之者溃。圜居而方止,则若盘石然,触之者角摧而退耳。且夫暴国之君,将谁与至哉?彼其所与至者,必其民也。其民之亲我欢若父母,其好我芬若椒兰;彼反顾其上则若灼黥,若仇雠;人之情,虽桀、跖,岂有肯为其所恶,贼其所好者哉!是犹使人之子孙自贼其父母也,彼必将来告之。” “然也!”庞毅解下长剑:“仁而不慈方为治乱之本,君勿复多言。” 第678章 模糊 潘盛没有直接回答庞毅的话,而是忽转话头,自顾自的说:“吾闻凡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陈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楯三不当一。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枝叶茂接,此矛鋋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厄相薄,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勤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亡矢同;中不能入,与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矛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庞毅闻言,抚掌而笑:“兵,凶器也;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亡及也。” “南方野蛮,人多轻悍,故阴结豪俊、风起盗贼者云集,我潘家世代为零陵豪强,虽不至于名震荆州,但活着至少是没有问题的。”潘盛说完,长吐一口浊气:“自延熹五年开始,长沙蛮结零陵贼大掠周边诸郡,祸及交址,入匪之举,实不得已啊!” 庞毅嗤之以鼻:“豪强?老夫自雒阳一行,还未有见敢自称豪强者,你一微末之豪,没就没了,无甚可惜。” “可惜倒不至于!”潘盛唉声叹气的说:“南方多山,进剿本非易事,可诸县征发青壮之所作为,着实令人心寒,黔首上阵,晓夜不着甲,藉草而卧,战时若群羊,填于沟壑者,不可胜计。庸芃下才,负恩累叶者为上官,枭獍凶魁,相寻菹戮,蛇豕丑类也。” 庞毅听后,很是感慨:“贼凶逆残酷,与之较力,必多伤无辜,贼烈之始乱,其慓悍阴祸,凶焰不可当,天方厚其毒而降之罚。况军情非长,援军莫至,人心动摇矣。以新成之军,当虎狼之队,其全师若北,非量力之耻也。” “昨夜校尉又未败,何来动摇之说?”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从雒阳走的时候,就只有七人之数,而今别瞧军队人数多,其中只有近百人见过血。” 潘盛听后,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此时若不是和庞毅背靠背坐着,庞毅定然会将他骂的狗血喷头。 本来潘盛就有些不乐意投降,如今听庞毅一股脑告诉了他实情告诉,心里默默地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想法。 “庞将军,不知您对于洪杛余孽有何谋算?” 庞毅等了好一会,没想到等出来潘盛这么一句话来,庞毅稍假思索:“洪杛之军,韧性尚足,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就再好不过了。” 潘盛虽然不大同意庞毅的想法,依然默默地点了点头:“时间尚早,将军先去歇息一下,我来值夜。” 庞毅也不客气,站起来默默地走进了山洞。 潘盛往着走路有些蹒跚的庞毅,舔了舔嘴唇,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喜悦,低声说:“狐涉水,濡其尾!” 南方的夜布满了寒潮,山洞虽然能够挡住潮湿的风,但挡不住山中已经变成烟的细雨。 喽啰们本来衣服本来就是潮湿的,夜间又不敢生明火,只能扛着身上潮湿的衣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躲在山洞深处,拥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天空渐渐放亮起来,洞中却显得更加寒冷,喽啰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整理着已经干了的衣服,轻手轻脚的从庞毅身边走出了山洞。 潘盛静静地坐在石头上,若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养神着,身上的粗布衣已经在滴着水珠,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喽啰们看到潘盛这样子,停下了正打算相互问候的动作,面面相觑的望着身边的同伴。 辛站在众人身后,好一会见同伴没有一人走动,低声说了起来:“首领在那干甚?也不怕淋出个好歹来。” “辛,你去问问首领,今天要让我们去做什么。”侽有点像众人的头,用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吩咐道。 “就是!”兀抬头看了看天空,附和道:“辛,你去问问,这天儿看样子又要下了,趁着没下雨,我们把事情办了,不就不用淋雨了?” 辛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情不愿的绕过一脸木然的同伴们,踌躇的走了过去。 “首领,首领!”辛轻声喊叫着潘盛。 潘盛过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瞟了眼身边的辛,慢悠悠的说:“噢!辛啊!” “是!首领,您去休息休息去,白天有我们就够了。”辛喜上眉梢的回道。 潘盛深吸一口气:“今儿早这天气好啊,你们去山下看看,我那老兄弟还活着没。” “首领是说……让我们下山打探消息?” “嗯!”潘盛点点头:“庞将军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你们去看看,若是洪杛还活着,一切作罢,若是死了嘛……替我上柱香,毕竟当年也是在一个锅里吃了那么久饭的人,不能没点表示。” 辛只是胆子小,人却不笨,听到潘盛这么说,心里就差不多有了底稿,等告别潘盛之后,辛将潘盛的话,一字不落的告知了众喽啰。 喽啰们听完辛转告的话,本来汹涌的战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的害怕和恐惧挂在脸上。 “辛,你没听错?”兀身边的碣开口问。 “我哪有那胆子,首领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传错。” 第679章 怪人 “既然首领说要去,那我们就去,不能怀疑首领的决断。”侽一锤定音的将刚刚冒出来的怀疑打压了下去。 “我们该怎么做?侽!你发话,我们听你的。”站在侽右侧的那个邋遢汉子,左手紧紧的按住腰间已经被磨得光亮的刀柄,大声喊道。 众人本来心里没有底,如今让这汉子一喊,纷纷赞同起汉子的建议来。 “承蒙各位推举,我就当然不让了,若是再拒绝各位兄弟,那就有些不尽人情了。”侽言语客气的向众人拱着手,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高傲。 众人见主心骨侽已经发话,纷纷拍起马屁来。 侽也算有急智的人,迅速将喽啰们分成了三股,与自己友好的在外围看形势,对自己阳奉阴违的则被他安排到了打探消息的任务,与自己关系不好的人则被他派去进敌营当使者。 九个人分下来,仅仅在外围形势的人加上侽就有四个之多,兀和辛还有另外一个平常不怎么说话的汉子一起被派去当了使者。 任务分下来以后,三三而行,钻进了满是雨珠的林中。 天空的雨很淡很细,撒下来向浓雾一般,将整片山林罩的严严实实,林中时不时响起野兽的声,让这些走在林中的喽啰们丝毫不敢大意。 宋玉曾有赋云:盘岸漓,裖陈皑皑。磐石险峻,倾崎崖。岩岖参差,纵横相追。陬互横啎,背穴偃跖。交加累积,重叠增益。状若砾柱,杂巫山下;仰视山巅,肃何千千。炫燿虹蜺,俯视峥嵘,窐寥窈冥,不见其底,虚闻松声。倾岸洋洋,立而熊经,久而不去,足尽汗出。悠悠忽忽,怊怅自失。使人心动,无故自恐。贲育之断,不能为勇。卒愕异物,不知所出。纵纵莘莘,若生于鬼,若出于神。状似走兽,或象飞禽。谲诡奇伟,不可究陈。上至观侧,地盖底平。箕踵漫衍,芳草罗生。秋兰茝蕙,江离载青。青荃射干,揭车苞并。薄草靡靡,聮延夭夭,越香掩掩;众雀嗷嗷,雌雄相失,哀鸣相号。王鴡鹂黄,正冥楚鸠。秭归思妇,垂鸡高巢。 此地的山并不高,但胜在险峻,辛三人走在放眼不足三尺外的浓雾中,丝毫不敢大意,脚下便是被盘古削出的笔直山岩。 等辛三人走到山下的洪杛老营时,山上的雾已经散去了五六分了,取而代之的豆大的雨珠从天而下。 “辛,现在怎么办?”兀双手放在头顶,愁眉不展的问。 辛用左手遮在眉毛附近,避免雨珠渗进眼里,用力望向那挂着大纛的大院落,那些院落占了大半个山腰,所有房子清一色的原木拼接而成,看起来有些笨重,上面挂着的大纛早已被雨水打湿,看不出上面的模样。 “喂!你看看上面是什么颜色的。” “颜色?”兀顺着辛的右手看去,不过雨有些急,让他看的不甚清楚:“我……怎么觉得像白色。” 一直跟在辛身后的汉子,冷不丁发出了声音:“还是先躲一下雨吧,想知道那是什么颜色,等会问问不就知道了。” 辛和兀听到汉子这么说,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了汉子,仿佛见到了怪物一般,他们只是惊讶于这汉子脑路清奇罢了。 “去不去,不去我去了。”汉子说话间,已经跑到了距离最近的屋檐下躲了起来。 辛和兀又不傻,自然不可能站在那等着雨淋。 三个人就这么站在屋檐下,除了拍打拧去衣服上的水渍之外,没有依一人开口。 空气出奇的安静,好久才不知从哪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你们三个不像是这的人吧?” 辛最先反应过来,略显惊慌的扭头四处看了起来。 兀轻轻捅了下辛的腰间,指着右边正冒着烟气的小窗子,轻声提醒起来:“人……在那!” 辛此时才看清自己站的着身后是一堵石墙,墙上在距离房顶有一尺上下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窗口,里面露出一双看不出年龄的眼睛。 “我们是给洪杛首领送信的,到这迷了路,又遇到大雨,只能在这等雨停,没打扰到你吧?”辛简略的将自己一行遇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噢!从那边进来吧,那边有门。”窗子上的眼睛向南边示意着。 辛也不客气,拉上兀和那个不爱说话的汉子,沿着屋檐,快步走到屋里值得方向,见到了那扇已经变朽的大门。 他们还没来得及品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了开,里面露出一个消瘦的汉子,只见此人身穿齐膝裈裤,上身赤条条的,一双眼睛深深的陷在眼框里面,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进来吧!”汉子说话间,松开了拉门的手,一瘸一拐的走到冒着烟气的火堆边坐了下来。 兀见到汉子如此怪异,忍不住开口问起来。 “你……你这怎么这副模样?” 辛一见兀多嘴,连忙用手去捂兀的嘴,没成想兀说话速度太快,他慢了一拍。 “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若是看的起我,进来坐吧,我有好长时间都没见过人来了。” 辛心中很是疑惑,与他们二人鱼贯走入狭小的房间里,顺手又将房门关了上,房间光度很暗,散发着一股霉臭味,有些像监狱。 汉子头抬都没抬一下:“我怕光,所以就专门找人盖了个这,你们坐吧,我加点柴。” 汉子顺手从身边的柴堆里拿起几瓣早已经劈好的柴和,放到火堆里,细心的用火钳放好。 此时的天气虽说有些凉,但还没到烤火的时节,随着火苗越来越旺,幸三人感觉有些燥热。 “坐吧!这雨应该还要再下一段时间,你们吃饭没?我这有早上炖好的野菇,要不……来吃一点,这是隔比句老送来的。”汉子指着地上放的甑说。 “不……不用,我们就是躲躲雨。”兀连忙摆手解释道。 “唉!”汉子轻叹一声:“你们坐,我再睡睡去。” 第680章 等待消息 屋外仿佛天漏了一样,倾盆的雨从天往下泼,一点都看不出有停下的迹象。 简陋的房子里,辛兀三人安静的坐在门口,听着屋中传来的鼾声,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辛,你说洪杛死了没死啊?” 兀被屋里沉闷的气息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怯生怯气的问。 “我哪知道?”辛双手抱膝,透过破破烂烂的房门,盯着雨滴打落在地面痕迹,低声说。 还没等他们继续讨论,身后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洪首领死啦!过两天就出殡了。” 辛和兀闻言,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话语,重新咽了回去。 辛身边一直没有发话的汉子瞪大了眼睛,看向躺在地上的瘦弱汉子:“你……你说的可是实情?” 那个病恹恹的汉子双臂撑着身体往火堆边挪了挪,两只眼睛无神的看向房顶:“我……我一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骗你做什么?” 辛一想到昨夜侽他们发现的情况,心中忍不住兴奋起来。 “老兄,您知道这里主事的是谁吗?” 汉子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我已经差不多有大半个月都没出过门了,洪首领去世,还是那些回来的人从门口过时说话,我偷听到的。” “噢!”辛见这汉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心里冒出一股别样滋味:“你……你这是什么病?”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后山的祭者告诉我,说我是被山神诅咒的,活不了多久了。” 兀可不像辛,他心中一直想着打听消息,根本没有汉子那自暴自弃的话放到心里。 “你能联系到人吗?帮我们问问现在山寨吏谁主事吧。”兀略显急切的问。 汉子面露痛苦之色,换换闭上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慢吞吞的说道:“我……等雨停了,句……句老会给我送饭,到时候……到时候我拖他老人家给你们打听打听。” 兀本来还想再问上几句,但见到汉子说完话没了动静,强忍着问话的冲动,把话缩回到了肚子里,有些兴致缺缺的将门拉开条缝隙,脑袋伸了出去。 辛听到被山神诅咒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身旁那个一直不发话的汉子,这时却突然冒出声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见过?” 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露出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没……没有!我也只是听过。” “唉!你瞧他也是真的可怜,小小年纪得折中病,我看他的年纪,应该跟我大小差不多。” “可不是嘛!”兀冷不丁在门口冒出来一句话:“我们虽说看起来活的挺好,可这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但愿消息打听完,我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呸呸呸!这几天一直都在下雨,说什么丧话呢?”辛没好气的骂道:“咱们得好好活着。” 兀意识到自己有些的话有些打击士气,轻轻往嘴上扇了一巴掌:“也是,我们可是官军,一定能够安全回去,还想活到以后娶个媳妇儿呢。” 辛和身边的汉子,被兀的话逗的捧腹大笑起来,整间屋子的压抑的气氛,被冲散了一大半。 雨一直没有停下的迹象,雨线只不过渐渐变细了些、缓了些。 正当辛还在思考如何进一步打探到详细消息时,兀的脑袋突然在门口用力摇起来,似乎夹在了门口。 辛连忙一把拉开门,让兀退了进来。 “来人了!”兀缩回来,摸着脖子小声说道。 辛蹲下来,歪着头向外瞧去,只见一个脚穿草鞋的老者从远处慢慢走过来,老者脑袋顶着一顶硕大的斗笠,一身脏兮兮的麻衣简单的包裹着身子,乱糟糟胡须任凭风胡乱吹着。 “麻川,在没在?”老者在距离屋子有数十步远的距离大声喊道。 兀听到老者喊声,扭头看向辛,想知道辛打算如何回答。 辛站起来,将门轻轻拉开条缝隙,从中挤了出去,身后的兀对身边的汉子使了个眼色,待辛刚一出门,里面把门重新关了上。 “老丈,你这是……”辛站在屋檐下,打量着老者,并没有见到老者手上带有食物一类的物事。 “我是来喊麻川一起去议事堂的,今儿几位首领商量事情,让大家伙去当个见证。” 辛脑袋一转,瞟了眼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门,向老者拱了拱手:“麻兄弟他得病了,让人请我们来给他看病,这会麻川已经睡下了,要不……烦老丈去代听下,您也是知道这麻兄弟吹不得风的。” “也行!”老丈也并不多问,向辛回了一礼:“这麻川也是苦命人,你们给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被山神诅咒了。” 辛哪里会知道这些?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等老者说完话,辛脑子一转,满脸堆笑的说:“麻烦您了,若是山寨那边商量出个什么,到时候过来告诉麻川一声。” “这个自然,那……老汉我先走了。”老者说完,暗暗长叹一声,看了眼关的严严实实的破烂门,摇着头,低声嘀咕着,转身渐渐走远了。 等老者没见了踪影,兀把房门打了开,自己从中冒出头向辛问起来。 “你怎么不多问几句啊?” 辛转过身,摊开手:“我们又不熟悉,多问惹人起疑。” “那我们怎么办?若是不打听出点什么来,怎么向首领交代?”兀急不可耐的问道。 “我们是来替首领送信的,只要知道这里山寨什么情况,然后再行动也不迟,你着急什么?” “不是我要着急,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们都在这等了大半天了,还在这陪着这半死不活的人,何时是个头?”兀指着还在睡觉的麻川,显得有些烦躁。 一直陪在他们二人身边的安静汉子,向里面看了眼:“要不……我陪着他,你们去山寨里转转去,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 “不行!”辛还没说出什么,兀已经开口拒绝起来:“我们这样没头没脑的进去,跟送死没两样。” 第681章 进山寨 辛与兀两个人一时间都没了注意,跟着他俩的那个汉子,完全就是一个闷头葫芦,老是不出声,仿佛就像空气人。 屋里躺着的麻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艰难的冒出一句声若蚊蝇的声音:“句……叔来过了没?” 辛听到屋里的动静,赶忙回话 “刚才有个老丈来过了,说是让山寨里的首领在议事,让你旁听,我……看你在睡着,没敢打搅你。” 麻川听到辛的话,仿佛向触电了一样,一头从地上爬起来,大有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他麻利的将铺在身下那已经变了色厚重冬衣穿在身上,慌慌张张的取下挂在墙上的蓑衣,打算搭在背上,却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兀见到麻川这副样子,有些心神不宁起来,牙齿间不自然的发出咯吱声。 “他……他要做什么?” 辛向跟着他隔三差五才说话的汉子使了个眼色,汉子有些不大情愿的走到火堆边,带着戒备问:“您这是?” “我去看看他们议什么事,你来帮我绑下蓑衣。”麻川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汉子沉着脸,因为心中对山神诅咒这几个字有些惧怕,所以他缩手缩脚又略加谨慎的走到蓑衣前,动作迅速的给麻川绑好之后,倒退几步,远远的站在麻川对面。 麻川对汉子脸上这一副惧怕表情,早已经司空见惯,他并没有刻意的放在心里,而是略带歉意的说:“我这病只诅咒了我一人,影响不到你。” “不……不是这意思,我就是在等着你出门,我们陪你。” 别看汉子半天闷不出屁来,脑子可转的真是快,麻川的话刚一出口,他就立马解释起来。 “有劳了!”麻川拿起斗笠,手有些发抖的放在头上,顺手拿起靠在墙上的拐杖,缓缓向门口走去。 “你们不是想知道山寨里现在谁主事吗?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麻川走门口,俯视着站在台阶下的辛和兀,用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说着话,仿佛刚才那个病殃殃的汉子,消失的不见了。 兀一听这话,顿时喜形于色,走上前扶住麻川,好像生怕麻川跑了一般。 辛比较冷静,抬头看了眼麻川,不解的问:“你带我们去?我们可是外人。” “外人又怎么了?”麻川看了眼脚下用石头砌成的台阶,缓慢的迈着步子:“我一个将死之人,能够给你们办点事,也算不枉你们在这陪我一场,走吧,时日无多了。” 雨一直在下,不过小了许多,山间再次被浓浓的雨雾所笼罩,站在其中,仿若置身仙境一般。 辛三人,生怕麻川有了闪失,一路小心的伺候着麻川,沿路所经过的人家,无一不是空荡荡的,时不时从路边人家院中冒出的一两声牛叫,让他们显得并不是那么孤独。 当沿着山间那泥泞而又曲折的小路,绕过了一间间简陋的房屋后,一大片用原始粗木搭建而成的大院落,展示在了众人眼前。 院落占地有近两个足球场那么大,足足延伸到了半山腰,原木搭成的围场上上面有箭楼、了望塔,完全是一个缩小版的城池。 麻川带着辛三人,熟门熟路的走进了毫无防备的山门,说是山门,有些像简易的牌楼,只不过上面没有雕梁画栋和飞檐悬山罢了,全都是清一色的粗木头,看起来有些笨重又带着些粗犷的气息。 兀见到山门里那一定挂着白色大纛的柱子,下意识的抓紧了麻川的胳膊,怯生生的问:“我……我们……这样不会被砍头吗?” “不会,现在这会还不知道几位首领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会在乎我们闯不闯山门啊,走啦,快到了。” 麻川等着兀松开自己的胳膊后,看了眼上面留着发乌手印,忍不住苦笑起来。 “真没事?”兀小心的观察着四周,有些不确定的说。 麻川指着旁边那一栋栋泥草房,漫不经心的介绍起来:“这边是平常喽啰们集会的地方,那边那个小房子是待客的,你们看!那边有间瓦房,上面还用红漆漆过得,这是当年洪首领住的地方。” 众人被麻川不急不躁的话语所吸引,渐渐的放下了心中的担忧,随着麻川的介绍,一一询问起来。 整个山寨外围,他们连一只苍蝇都没有见到,静悄悄的山寨显得有些可怕。 直到过了好几道门后,麻川才停下脚步,指着路的尽头说:“从这开始,你们就别说话了,跟着我进去,只许看不许问,不然我救不了你们。” 辛、兀还有那个一路上都没有出声的汉子,三个人交换了一番眼神后,心中都不由自主得浮现一丝难以言语的感觉来。 随着麻川往里面走,两边那些宽大房间里传出一阵阵女人吵闹声、孩子哭泣声,让这里显得像菜市场一般热闹。 再往内走上几步,右边的房子很安静,左边则显得很嘈杂,稍稍细听就能听出来那里在议论打仗的事,有些人在咒骂天气捣的鬼,有些人则大声嚷嚷着山寨有内奸,各种原因不一而足,无一不是有充足的理由。 也不知道是山寨大意还是他们对自己太过相信,辛一行人走了这么久,没有遇到盘问,也没有遇到陌生人,仿佛所有的人这会都在房间里。直到麻川走到一间木板草房前,才遇到有两个光着膀子的汉子。 “麻首领?”右边那个瘦小的汉子举着手中的竹竿,一脸惊讶的喊出声来。 旁边那个腰挂镰刀的汉子,用着自己的粗重嗓门问:“麻首领,你……不是在病着,来不了吗?” 麻川听到汉子的话,脸上有些不高兴,沉着脸,有气无力的问:“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把我不当一回事了?” “没……没有,我……” “行了,真是一群废物,我没有跟着你们,你们竟然让洪首领没了,这是故意陷害,还是有人想要上来?” 麻川这句诛心之语一出口,两个汉子顿时面如土色。 第682章 严 “哎呦!我以为是谁呢,没想到是麻兄弟啊!”一道带着揶揄的口气从屋里传出来。 麻川平静的看了眼来人只见此人有些微胖,脸上挂着的笑脸仿佛是刻画下的一般,穿着一身绣着图案的绸布衫,与周围穿着粗麻衣的喽啰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汉子头上带着一顶宗林巾,与身上的装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曼巫兄弟。”麻川向汉子敷衍的抱了抱拳:“我这几天身子不大爽利,刚才喊我来旁听的时候,我在休息,这不我一起床,就赶紧过来了,生怕耽误了各位兄长的大事。” “唉!想洪首领生前,可是最器重你的,若是首领当时带着你,可能就没这么回事了,既然你能来……那就进来吧。” 麻川见到曼巫脸上丝毫没有悲戚之色,反而带着丝淡淡的笑意,心中从头到尾积攒下的怀疑,下意识的加重了几分。 当麻川前脚刚踩到屋内的地面,忽然听到曼巫似笑非笑的说:“等等!麻兄弟,今儿我们要讨论也私事,你这扈从就不能跟进来了。” “为何?” “你也知道,小首领年幼,这般大事,若是外人在身边,我们怎么谈?” 麻川怔了怔,转身对辛三人温言道:“你们在这等我,今天这议事,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 兀脸色一变,打算开口追问,辛连忙暗暗拉了一把兀,脸上堆满谄笑的回道:“麻首领自去,我们在这等着您。” 曼巫忽然挤过来,指着刚刚路过的那间吵闹的房子插嘴道:“随从都在前面那,你们在那等着吧,麻兄弟这都是自家人,出不了什么事。” “我谁不相信,还能不相信自家兄弟?”麻川说完这话,眼睛觉得有些发黑,站立不稳的摇晃着。 曼巫一把扶住麻川,带着埋怨说:“嗐!你说你凑啥热闹,身体不好,还不多休息休息?等到我们商量出个什么来,直接告诉你不就得了?” “不一样,我这半截入土的人,再怎么说也不能耽搁了洪首领的身后事。”麻川以手加额,喘着粗重的气息说道。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来!慢点!我扶你。”曼巫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与麻川纠缠,有些心烦意燥的拉着麻川往屋内走。 两名喽啰见麻川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待麻川和曼巫走后,相视一笑,将大门缓缓关了上。 “麻兄弟,来啦!”坐在草席上,一脸风轻云淡的高瘦汉子,瞟了眼来人,之后继续低着头翻看着手中的茶盏。 “你身子骨弱,吹不得风还专门跑一趟,也不嫌难受?”空荡荡的原木桌案左下首第二张席上的汉子,关切的问。 “蒙谷兄弟、波兄弟垂问,小弟就是身子再不好,遇到洪首领遇难的这般大事也不能不闻不问吧,但愿小弟没来迟。” “没有,你先坐那用茶吧,叔标兄弟和盘参兄弟正在内屋商量事,等等吧,我们等了也差不多有一个来时辰了。”右边第三张席上那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指着左边草席后面的孤零零桌案说道。 “多谢雷首领。” 曼巫松开麻川的胳膊,自顾自的坐到了右边的末席,麻川则强忍着自己胸口翻滚的难受感,一步一晃的走到了雷首领指的座位坐了下去。 麻川双手颤抖的捧起面前的黑陶碗,闭着眼睛,一口将碗中略带苦意的茶水倒进了口中,微微的苦意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碗中的水说是茶水,其实只不过是附近山里春天发下的嫩芽过了边火罢了,说它是茶,只是众人羡慕富贵人家的生活,故意起的名字而已。 一碗水下肚,麻川才得以缓了缓心劲,当扫视了一眼屋里的首领后,麻川心里暗暗震惊,只不过病殃殃的脸色加上他那死气晨晨去的精神状态,让别人没有太过注意而已。 有许多对于麻川而言的熟悉面孔没有出现在这里,太多的新人安坐在此,他们一脸傲气,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完全就是没有见过世道的愣头青。 几名与他相熟的首领,坐在那大声讨论着时局,有言语悲观的也有乐天派的,双方争吵的不亦乐乎。 麻川整了整衣服,神色自若的坐在那,双手不停的翻滚着手中的瓷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在斟酌事情还是闲极无聊。 “诸位兄弟们都来了啊?这次洪首领遭遇不测,皆是我等护卫不力所致,有道是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承蒙大家推举,今儿暂且由我与叔标兄弟来主持这次议事,不知大家伙可有异议啊?” 嘈杂的屋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震雷般的嗓音压过了所有的声音。 麻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内堂出来的门口处,站着一名彪形大汉,汉子着一身忠孝,手握一杆挂着白布的木棒,满脸威严的扫视着满堂的众人。 这些首领之前好像并不在意,这会儿听到这声音,就像猫见了老鼠一般,缩着脖子,胆怯的看向说话的汉子。 “这是盘参?为何我之前没有见过?”麻川忍不住心里嘀咕着。 还没等众首领回话,屋里传来了叔标那熟悉的声音。 “我与洪首领乃是总角之角,不似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诸位兄弟中,唯有盘参兄弟威望最高,也就是说我与盘参兄弟讨论出来的结果,你们都接受,可是这样?” 屋中的首领们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骚动了起来,各种各样的不满的声音被乱糟糟的发泄出来,仿佛之前在盘参说话的时候,听众并不是他们一样。 “怎么?有异议?”叔标见到众人这副乱糟糟的样子,沉声呵斥道。 “没有,我就是想问下叔首领,我们以后听谁的?”蒙谷不满的问道。 叔标脸色一沉:“还有谁有异议?” 众人不明何意,正疑惑之际,就听见叔标沉声大喝:“来人,拉下去就地正法!” 第683章 急 屋外刚刚嘲笑麻川的两位汉子,听到叔标的命令,推开门走进来,旁若无人的一把抓住雷首领。 所有的首领面带惊讶的看着叔标, 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周君患之,以告颜率。颜率曰:“大王勿忧,臣请东借救于齐。”颜率至齐,谓齐王曰:“夫秦之为无道也,欲兴兵临周而求九鼎,周之君臣内自画计,与秦,不若归之大国。夫存危国,美名也;得九鼎,厚宝也。愿大王图之。”齐王大悦,发师五万人,使陈臣思将,以救周,而秦兵罢。 齐将求九鼎,周君又患之。颜率曰:“大王勿忧,臣请东解之。”颜率至齐,谓齐王曰:“周赖大国之义,得君臣父子相保也,愿献九鼎,不识大国何途之从而致之齐?”齐王曰:“寡人将寄径于梁。”颜率曰:“不可。夫梁之君臣欲得九鼎,谋之晖台之下,少海之上,其日久矣。鼎入梁,必不出。”齐王曰:“寡人将寄径于楚。”对曰:“不可。楚之君臣欲得九鼎,谋之于叶庭之中,其日久矣。若入楚,鼎必不出。”王曰:“寡人终何途之从而致之齐?”颜率曰:“弊邑固窃为大王患之。夫鼎者,非效醯壶酱甀耳,可怀挟提挈以至齐者;非效鸟集乌飞,兔兴马逝,漓然止于齐者。昔周之伐殷,得九鼎,凡一鼎而九万人挽之,九九八十一万人,士卒师徒,器械被具,所以备者称此。今大王纵有其人,何途之从而出?臣窃为大王私忧之。”齐王曰:“子之数来者,犹无与耳。”颜率曰:“不敢欺大国,疾定所从出,弊邑迁鼎以待命。”齐王 秦攻宜阳,周君谓赵累曰:“子以为何如?”对曰:“宜阳必拔也。”君曰:“宜阳城方八里,材士十万,粟支数年,公仲之军二十万,景翠以楚之众,临山而救之,秦必无功。”对曰:“甘茂,羁旅也,攻宜阳而有功,则周公旦也;无功,则削迹于秦。秦王不听群臣父兄之义而攻宜阳,宜阳不拔,秦王耻之。臣故曰拔。”君曰:“子为寡人谋,且奈何?”对曰:“君谓景翠曰:‘公爵为执圭,官为柱国,战而胜,则无加焉矣;不胜,则死。不如背秦援宜阳。公进兵,秦恐公之乘其弊也,必以宝事公,公中慕公之为己乘秦也,亦必尽其宝。”秦拔宜阳,景翠果进兵。秦惧,遽效煮枣,韩氏果亦效重宝。景翠得城于秦,受宝于韩,而德东周。宣和七年冬,金人败盟,分兵两道入寇。其一以戎子斡离不为帅,寇燕山,郭药师叛,燕山诸郡皆陷,遂犯河北。其一以国相粘罕为帅,寇河东,李师本叛,忻、代失守,遂围太原。边报猝至,朝廷震惧,不复议战守,惟日谋避狄之计。然其事尚秘,外廷未闻也。 至十二月中旬,闻贼马逼近,始遣李邺借给事中奉使讲和,降诏罪已,召天下勤王之师,且命皇太子为开封牧。宰执日聚都堂,茫然无策,惟遣家属散之四方,易置东南守臣,具舟楫运宝货,为东下计。于是避狄之谋,外廷始闻。余时为太常寺少卿,素与给事中吴敏厚善。夜过其家,谓敏曰:“事急矣,建牧之议,岂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守宗社,是也。而建以为牧,非也。巨盗猖獗如此,宗社不守,中原且无人种,自非传以位号,使招来天下豪杰,与之共守,何以克济公从官,以献纳论思为职,曷不以非时请对,为上极言之使言不合意,不过一死,死有轻于鸿毛者,此其时也。”敏曰:“监国,可乎”余曰:“不可。唐肃宗灵武之事,当时不建位号不足以复邦家,而建号之议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上聪明仁慈,倘感公言,万一能行此,金人且将悔祸退师,宗社底宁,岂徒都城之人获安,天下之人皆将受赐,非发勇猛广大慈悲之心,忘身殉国者,孰能任此”敏翌日求对,具道所以。且曰:“陛下能用臣言,则宗社灵长,圣寿无疆。”上曰:“何以言之”敏曰:“神霄万寿宫所谓长生大帝君者,陛下是也。必有青华帝君以助之,其兆已见于此。”上感悟,叹息。因言:“李纲之论,盖与臣同。”有旨召余赴都堂禀议,讫,随宰执至文字库,只候引对,实二十三日也。其日,余怀所论着札子,待对文字库。上御玉华阁,先召宰执吴敏等对,至日晡时,内禅之议已决。催吴敏与门下侍郎草传位诏,百官班乘拱殿下,宣示诏旨,余不复得对。是夕,命皇太子入居禁中,覆以御袍。皇太子俯伏感涕,力辞,因得疾。召东宫官耿南仲视医药,至夜半方苏。翌日,又固辞,不从。乃即大位,御乘拱殿见宰执、百官。时日有五色,挟珥赤黄色,有重日相摩荡久之。乃尊道君皇帝曰太上皇帝,居龙德宫,道君太上皇后居撷景园。以李邦彦为龙德宫使,蔡攸、吴敏副之,皆奉道君太上皇帝旨也。大赦天下,翰林学士王孝迪实草赦书,而不着上自东宫传位之意,致四方疑。士论非之。诏有司讨论所以崇奉道君太上皇帝者,余时犹在太常,条具以闻。诏遣节度使梁方平将骑七千守濬州,步军都指挥使何灌将兵二万扼河津,探报虏骑渐逼故也。二十八日,有旨召对延和殿。上迎谓曰:“卿顷论水章疏,朕在东宫见之,至今犹能诵。忆尝为赋诗,有秋来一凤向南飞之句。”余叙谢讫,因奏曰:“陛下养德东宫,十有余年,恭俭日闻,海内属望。道君太上皇帝观天意、顺人心,为宗社计,传位陛下。授受之际,灿然明白,下视有唐为不足道也。愿致天下之养,极所以崇奉者,以昭圣孝。今金寇先声虽若可畏,然闻有内禅之举,势必销缩请和,厚有所邀 第684章 虎头蛇尾 “看吧,盘参兄弟,所有人对我的话没有异议,咱们说好了,等天晴了,你带兄弟们走一趟,若是替洪首领把仇报了,我自然服你,不然你没有向弟兄们展示自己手段,如何让大家听命于你?难不成就靠你这般以势压人吗?” 叔标的话一出口,盘参登时就有些懵了,他没有想到叔标能玩出这么一手操作,别人不说话竟然成了默认了。 “呃……容我想想。”盘参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踌躇不决的说。 叔标冷冷的笑道:“好好好!那你想吧,今儿事情暂时先议到这,我们先说说洪首领的事吧,毕竟死者为大。” 下面坐的那些大小首领们,听到叔标不打算在讨论山寨掌舵的事了,心中也就暗暗松了口气,毕竟脑袋是保住了。 “我看呐,先停灵几天,让盘首领将洪首领的大仇报了,以后也好在洪首领入土的时候,有个交代不是?”蒙谷本来与盘参就有些不对付,此时见到盘参吃瘪,火上浇油的说道。 这里多数的首领都与盘参交好,见蒙谷打算落井下石,纷纷站起来替盘参解围。 叔标等的就是这句话,见那些之前不说话的首领们,这会开始向盘参示起好来,心里很是气愤。 “蒙兄弟快人快语,说的好,盘兄弟也是这个意思,少当家还年幼,他打算替少当家统帅山寨,我没有异议,但是……洪首领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若是就这么被人杀死了,还不能报仇雪恨,我不甘心。” 叔标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巴掌拍到沉重的桌案上:“若是有人能取的了杀洪兄弟的凶手,我就让他做这山寨之主。” 满堂的众人,听到这句话瞬间骚动起来,叔标的这句话,已经从盘参扩大到了山寨的每一个人,那些本来已经心中对山寨之主不抱希望的首领们,瞬间燃起了那份争胜的斗志。 “叔标兄弟,你这话算不算数?小首领会不会以后反悔啊?”坐在桌案坐下首的一个矮胖汉子开口问道。 叔标看了眼说话的汉子,见到了汉子那种露出的那一丝贪婪之色,心中窃喜不已。 “我们虽然是匪,那是世道逼得,可我们为匪之人,要的便是一诺千金,怎么能像某些人出尔反尔?若是这般活法,如何在世间立足?” 叔标说话的时候,瞟了眼身边的盘参,堂下的首领们看到这动作,觉得有些好笑,哄堂大笑起来。 盘参对叔标的话仿若未闻,吊着大长脸站到叔标身边,向众人敷衍的抱拳道:“既然叔标兄弟如此说了,那我们都下去准备吧,择日起行。” 堂下的众人纷纷站起来,向盘参和叔标行礼告退。 眨眼的工夫,众人已经散了一多半,叔标望着离开的人,忽然发现坐在角落的麻川还没有动身的迹象。 “哎呀,麻兄弟,我这会忙的都没来的及给你打招呼,还望不要怪罪啊。”叔标换上一副堆满笑容的脸,快步迎了过去。 “将死之人,不敢当叔标首领的大礼啊!”麻川面无表情的说。 “万万不可这么说,再怎么说当年你也救了大家伙的命,向你行礼也是应该的。”叔标伸出手本来是要去拉麻川的手,不过在伸手的一瞬间,叔标停了下来。 “我那有三个信使,等会你去见见。” “信使?”叔标低声腹诽道:“这大下雨天的,谁还往这来?难不成……是朝廷的探子?” “是潘盛的人。”麻川见叔标胡乱猜测,直接说出了答案。 “潘盛?” 麻川微微颔首:“来的这三个人中,有一个人是之前潘盛的贴身仆人,他没见过我,但我之前在李研首领麾下见过他。我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不会看错的。” “麻兄弟,潘盛派人来这,所为何事?” 麻川面带笑意的看着叔标,摇头叹息道:“我刚才睡觉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了,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探听洪首领的死活。” “嘶……我将消息捂的这么紧,他们如何得知的?”叔标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出声来。 麻川扶着桌案站起来,伸出手打算拍叔标的肩膀,但手伸到半空停了下来,缓缓摆手道:“你啊!一切都以为自己能够把握住,可你想过没有?一山更比一山高啊,保重吧!” 麻川说完,孤独的从众首领们的身前走过,这些首领们纷纷让开路,让麻川先行,生怕站染了晦气。 叔标目送着麻川离开,迅速走到盘参身边,一把将盘参拉进了内宅。 站在屋外已经等了大半天的辛、兀三人,见到麻川从屋里摇摇晃晃的走出来,赶忙上去扶住麻川。 “无……无碍,只是有些头晕。” 兀急切的问麻川:“麻大哥,你们商量了些什么啊,用了这么长时间?” “洪首领去了,我们也就商量一下身后事罢了,事儿已经处理完了。” 辛一听洪杛真的死了,瞪大眼睛问:“麻川兄弟,现在管事的是谁?我们送信该找谁?” 麻川揉了揉鬓角,痛苦的皱了皱眉头:“是……是叔标首领暂代洪首领管理山寨,你们若是想去找他,就在这等等吧,稍后会有人带你们去见他。” 辛兀二人听到麻川如此说,心里顿时喜出望外。 “三位,我这身体略有不适,不能陪你们再次久等了。” 兀一听麻川的意思是要离开,连忙催促身边不怎么说话的汉子照顾麻川,自己则与辛两个人站在房与房中间的窄巷处,等候召见。 随着那些首领渐渐散去,整条路两边的房间安静了下来。 “辛,你说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人喊我们,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地方吧?” “不可能,刚才麻川兄弟不是说在这等着嘛,你着急什么劲?” 兀搓着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低声说:“你发没发现,这里瘆的慌。” “没啊!不好好的吗?你看那边大门那,还有这,不都有人嘛,怎么可能瘆得慌?”辛指着刚才议事的大厅门口说到。 第685章 无门 正当辛和兀在那低声嘀咕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鬼鬼祟祟的,什么人?” 兀听见声音,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缩着脑袋往前面路上看去,发现前面没有行人,又扭头看了眼身后,忍不住拉了拉身边兀的衣摆。 “是不是我们遇到鬼了?” 辛见兀如此胆小怕事,心里顿时感觉有些失望,无奈的指了指头顶:“人在房顶。” 兀抬头顺着辛的手指看去,发现右侧的石板房顶上,有一个年岁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正从房梁处透着半个脑袋出来。 “我……我们是来送信的。”兀面带囧色,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得回道。 “送信?”汉子扭头向身后喊道:“盛子,有人来送信,你听说了没有?” 那边响了一声沉闷的声音:“没有,洪首领前夜不是出事情了嘛,今天我一直在忙着修葺议事堂跟前这些屋子,没听说过啊。” “我……我们是刚刚跟麻川一起来的,没向里面传报。”兀大声解释道。 “没传报?那你们在这等个甚?首领们整天那么忙,谁会见你们?该干啥干啥去,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不可能吧?麻川首领刚才说让我们在这等着的。”兀挠着头,一脸茫然的问。 房顶上的俩汉子听到兀这么回答,哈哈大笑起来,哪个叫盛子的汉子,从另一边露头大半个身子,大声嘲笑道:“你们啊,连规矩都不知道,谁能见你们?何况麻川首领这都已经大半年没管过事情,这人走茶凉的事,咱俩活了大半辈子,还能没见过?听我们的,不会错的,回去吧。” 秦兴师临周而求九鼎,周君患之,以告颜率。颜率曰:“大王勿忧,臣请东借救于齐。”颜率至齐,谓齐王曰:“夫秦之为无道也,欲兴兵临周而求九鼎,周之君臣内自画计,与秦,不若归之大国。夫存危国,美名也;得九鼎,厚宝也。愿大王图之。”齐王大悦,发师五万人,使陈臣思将,以救周,而秦兵罢。 齐将求九鼎,周君又患之。颜率曰:“大王勿忧,臣请东解之。”颜率至齐,谓齐王曰:“周赖大国之义,得君臣父子相保也,愿献九鼎,不识大国何途之从而致之齐?”齐王曰:“寡人将寄径于梁。”颜率曰:“不可。夫梁之君臣欲得九鼎,谋之晖台之下,少海之上,其日久矣。鼎入梁,必不出。”齐王曰:“寡人将寄径于楚。”对曰:“不可。楚之君臣欲得九鼎,谋之于叶庭之中,其日久矣。若入楚,鼎必不出。”王曰:“寡人终何途之从而致之齐?”颜率曰:“弊邑固窃为大王患之。夫鼎者,非效醯壶酱甀耳,可怀挟提挈以至齐者;非效鸟集乌飞,兔兴马逝,漓然止于齐者。昔周之伐殷,得九鼎,凡一鼎而九万人挽之,九九八十一万人,士卒师徒,器械被具,所以备者称此。今大王纵有其人,何途之从而出?臣窃为大王私忧之。”齐王曰:“子之数来者,犹无与耳。”颜率曰:“不敢欺大国,疾定所从出,弊邑迁鼎以待命。”齐王乃止。 秦攻宜阳,周君谓赵累曰:“子以为何如?”对曰:“宜阳必拔也。”君曰:“宜阳城方八里,材士十万,粟支数年,公仲之军二十万,景翠以楚之众,临山而救之,秦必无功。”对曰:“甘茂,羁旅也,攻宜阳而有功,则周公旦也;无功,则削迹于秦。秦王不听群臣父兄之义而攻宜阳,宜阳不拔,秦王耻之。臣故曰拔。”君曰:“子为寡人谋,且奈何?”对曰:“君谓景翠曰:‘公爵为执圭,官为柱国,战而胜,则无加焉矣;不胜,则死。不如背秦援宜阳。公进兵,秦恐公之乘其弊也,必以宝事公,公中慕公之为己乘秦也,亦必尽其宝。”秦拔宜阳,景翠果进兵。秦惧,遽效煮枣,韩氏果亦效重宝。景翠得城于秦,受宝于韩,而德 观初,太宗从容谓侍臣曰:“周武平纣之乱,以有天下;秦皇因周之衰,遂吞六国。其得天下不殊,祚运长短若此之相悬也?”尚书右仆射萧瑀进曰:“纣为无道,天下苦之,故八百诸侯不期而会。周室微,六国无罪,秦氏专任智力,蚕食诸侯。平定虽同,人情则异。”太宗曰:“不然,周既克殷,务弘仁义;秦既得志,专行诈力。非但取之有异,抑亦守之不同。祚之修短,意在兹乎!” 贞观二年,太宗谓黄门侍郎王珪曰:“隋开皇十四年大旱,人多饥乏。是时仓库盈溢,竟不许赈给,乃令百姓逐粮。隋文不怜百姓而惜仓库,比至末年,计天下储积,得供五六十年。炀帝恃此富饶,所以奢华无道,遂致灭亡。炀帝失国,亦此之由。凡理国者,务积于人,不在盈其仓库。古人云:‘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但使仓库可备凶年,此外何烦储蓄!后嗣若贤,自能保其天下;如其不肖,多积仓库,徒益其奢侈,危亡之本也。” 贞观五年,太宗谓侍臣曰:“天道福善祸淫,事犹影响。昔启民亡国来奔,隋文帝不吝粟帛,大兴士众营卫安置,乃得存立。既而强富,子孙不思念报德,才至始毕,即起兵围炀帝于雁门。及隋国乱,又恃强深入,遂使昔安立其国家者,身及子孙,并为颉利兄弟之所屠戮。今颉利破亡,岂非背恩忘义所至也?”群臣咸曰:“诚如圣旨。” 贞观九年,北蕃归朝人奏:“突厥内大雪,人饥,羊马并死。中国人在彼者,皆入山作贼,人情大恶。”太宗谓侍臣曰:“观古人君,行仁义、任贤良则理;行暴乱、任小人则败。突厥所信任者,并共公等见之,略无忠正可取者。颉利复不忧百姓,恣情所为,朕以人事观之,亦何可久矣?”魏征进曰:“昔魏文侯问李克:‘诸侯谁先亡?’克曰:‘吴先亡。’文侯曰:‘何故?’克曰:‘数战数胜,数胜则主骄,数战则民疲,不亡何待?’颉 第686章 商量 雨停了,潘盛和庞毅二人正坐在一颗大树下的石头下,悠闲地聊着天,别看庞毅现在在窦冕麾下统帅着众兵士,但两个人出身相差不大,所以还是有着共同的话语的。 树叶上的雨珠滴打在二人的衣服上,两个人谈论争正盛,并没有将这些小事放在心里。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消失,浓雾再次将整个山谷裹了进去,寂静的山中响起一阵阵野兽的吼叫声。 潘盛见这种状况,不得不停下话头,与庞毅二人重新回到了山洞中。 由于潘盛、庞毅二人都已过了不惑之年,有些扛不住这仲秋的冷雨,故而随从们离开后,潘盛便在山洞内点起了一团火,只为了驱除山东的寒意和潮湿感。 在这烟雾缭绕的山中,山洞里冒出的浓烟,若不细看,根本分不出到底是烟还是雾。 正当潘盛和庞毅再次围着火堆坐下来,打算高谈阔论一番,忽听外面传来了侽的喊声。 “首领!有消息了!我们打听到消息了!” 潘盛立刻停下话头站了起来。 “潘老弟,别着急啊!人还没来,你急甚?”庞毅抬了抬眼皮,面带笑容的说。 “唉!庞兄是不知道啊,这洪杛当年没少陷害我,这会儿终于能知道他消息了,我怎能不激动?” 庞毅支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用左手轻轻拍打着右肩:“也罢!既然我都陪你折腾到这份上了,也不差那么几步,走!去看看你的人带来什么消息了。” 潘盛收起笑容,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跟着庞毅慢悠悠的走到了洞口。 “首领,消息打听到了,洪杛死了。”侽见庞毅和潘盛从里面走出来,讨好的迎了上去。 “呼……”潘盛长长吐了口浊气,如释重负般看向庞毅,会心的笑了笑:“老冤家终于没了!” 庞毅嘴角微微扬了下:“如今洪杛离世,何人接任?” 侽听到庞毅这般问候,脑袋唰的下抬了起来,因为他的消息全部来自于辛,别的辛都说了,唯有这点没有告诉他。 “回……回将军的话,小人……小人只是在外面打听消息,没进他们老营。”侽硬着头皮向庞毅回答道。 潘盛脸立刻黑了下来:“我不是让你们去打听消息吗?你跑了这都快一天了,就给老子打听出这么个玩意?真是饭桶!” “不……不是,小人之前将人分成了老营内、营地还有外围三支队伍,辛、兀还有就是那个经常独来独往的那个汉子,他们三个人去老营打听的消息。” 潘盛嘴角猛的抽搐了几下,咬牙切齿的说:“好!好啊!你办的好大事,下去吧,继续去打探消息去!” 侽抬起头看见潘盛一脸的怒意,顿时有些茫然无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潘盛,一时间有些又不敢多问,只得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庞毅见侽消失在了浓雾中,走到潘盛身边,伸出手拍了拍潘盛的肩膀。 “如此小事,何必动怒呢?” “唉……庞兄不知啊,他说的那个不爱说话的人,是我的书童,此人跟我已经十多年了,很是忠心呐。” 庞毅心了神会,开解起潘盛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你们原来都是同僚,他们会念及情面的。” 潘盛仰着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深深的吸了口空气,一股冰凉的空气瞬间窜入心扉,瞬间让他脑子清醒了过来。 “也罢!也罢!一切只能听天命了。” 庞毅双手负在身后,笑盈盈的说道:“我等不光要听天命,还要尽人事。” “一切但请庞兄长吩咐。”潘盛稽首,深深的长拜道。 “客气啦,我俩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生疏?” “不知兄长有何妙计?” 庞毅轻抚胡须,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洪杛被杀,贼人群龙无首,易称‘群龙无首’老戒‘无为权者。’日月之际,其光焚铄。以伊周之圣也,而有忧患焉,绛侯狱,博陆族,如此生死大事,岂会一蹴而就?” “嘶……”潘盛被庞毅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待安定心神之后,潘盛试探的问:“不会出现火并吧?” “死生,人之命也;应死应生,国之法也。法不可诬,命不能改。死者有知,冥报不爽。人之杀人也,杀人也乎哉!” 潘盛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心里禁不住骂起了庞毅老狐狸,庞毅的回话中,一切都是模棱两可,但就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话,将官兵和乱匪的处境说的明明白白。 “我等如今虽立于不败之地,可如何才能将乱匪余孽清剿了?庞将军可别忘了,洪杛虽死,他们的部众却没有元气大伤啊!” 庞毅耐心的听完潘盛的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之所以能够耐心和潘盛交往这么久,就是看中了他有些带兵之才,虽然不高,但对于如今自家这数百人的队伍来说,也足够了。如今潘盛能够以官兵的方式来思考问题,怎能不让人眼睛一亮? “侽刚才不是来报消息了嘛,我猜他大概是从去老营的人那里偷听来的消息,至于这知道消息的人嘛,应该……还没到,我们还是等等吧。” 潘盛点头同意。 “也罢,一切听庞兄做主。” 庞毅见潘盛能够在大事小事上分得清轻重,心里很是满意,捋着胡须侃侃而言:“此地至今板荡,潘老弟是本地人,熟知本地形胜、人文,所以……此次若能平了这乱,我定当举荐你为我之贰。” “不可!万万不可!若庞将军这么做,别人会说你用人为亲的。”潘盛心里虽然高兴,但口中强力推辞起来。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既然都是为国尽忠,何来亲疏?难不成亲疏远近与贤愚不肖有直接关系吗?” “没……没有,小人一切唯将军马首是瞻。”潘盛感激的表起忠心来。 第687章 探 见 (起藩邸,尽贞元二年二月) 顺宗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讳诵,德宗长子。母曰昭德皇后王氏。上元二年正月十二日生,大历十四年封为宣王,建中元年立为皇太子。慈孝宽大,仁而善断,留心艺学,亦微信尚浮屠法。礼重师传,引见辄先拜。善隶书,德宗之为诗并他文赐大臣者,率皆令上书之。德宗之幸奉天,仓卒闲,上常亲执弓矢,率军后先导卫,备尝辛苦。上之为太子,于父子闲慈孝交洽无嫌。每以天下为忧。德宗在位久,稍不假宰相权,而左右得因缘用事。外则裴延龄、李齐运、韦渠牟等,以奸佞相次进用。延龄尤狡险,判度支,务刻剥聚敛以自为功,天下皆怨怒。上每进见,候颜色,辄言其不可。至陆贽、张滂、李充等以毁谴,朝臣惧,谏议大夫阳城等伏合极论。德宗怒甚,将加城等罪,内外无敢救者,上独开解之,城等赖以免。德宗卒不相延龄、渠牟,上有力焉。 贞元二十一年癸巳,德宗崩。景申,上即位太极殿。册曰:“维贞元二十一年,岁次乙酉,正月辛未朔,二十三日癸巳。皇帝若曰:‘于戏!天下之大,实惟重器,祖宗之业,允属元良。咨尔皇太子诵,睿哲温恭,宽仁慈惠。文武之道,秉自生知;孝友之诚,发于天性。自膺上嗣,毓德春闱,恪慎于厥躬,袛勤于大训。必能诞敷至化,安劝庶邦。朕寝疾弥留,弗兴弗寤,是用命尔继统,俾绍前烈,宜陟元后,永绥兆人。其令中书侍郎平章事高郢奉册即皇帝位。尔惟奉若天道,以康四海,懋建皇极,以熙庶功,无忝我高祖太宗之休命。’” 上自二十年九月得风疾,因不能言,使四面求医药,天下皆闻知。德宗忧戚,形于颜色,数自临视。二十一年正月朔,含元殿受朝。还至别殿,诸王亲属进贺,独皇太子疾不能朝,德宗为之涕泣。悲伤叹息,因感疾,恍惚日益甚。二十余日,中外不通两宫安否,朝臣咸忧惧,莫知所为,虽翰林内臣亦无知者。二十三日,上知内外忧疑,紫衣麻鞋,不俟正冠出九仙门,召见诸军使,京师稍安。二十四日宣遗诏,上缞服见百寮。二十六日即位。 上学书于王伾,颇有宠。王叔文以碁进,俱待诏翰林,数侍太子碁。叔文诡谲多计,上在东宫,尝与诸侍读并叔文论政至宫市事。上曰:“寡人方欲极言之。”众皆称赞,独叔文无言。既退,上独留叔文,谓曰:“向者君奚独无言?岂有意邪?”叔文曰:“叔文蒙幸太子,有所见,敢不以闻。太子识当侍膳问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上大惊,因泣曰:“非先生,寡人无以知此。”遂大爱幸。与王伾两人相依附,俱出入东宫。闻德宗大渐,上疾不能言。伾即入,以诏召叔文入,坐翰林中使决事。伾以叔文意入言于宦者李忠言,称诏行下,外初无知者。 以检校司空平章事杜佑摄冢宰兼山陵使,中丞武元衡为副使,宗正卿李纾为按行山陵地使,刑部侍郎郑云逵为卤簿使。又命中书侍郎平章事高郢撰哀册文,礼部侍郎权德舆撰谥册文,太常少卿许孟容撰谥议文。 庚子,百寮请听政。曰:“自汉以来,丧期之数,以日易月,而皆三日而听政。我国家列圣亦克修奉,罔或有违。况大行皇帝酌于故实,重下遗诏。今日至期,而陛下未亲政事,群臣不敢安。宜存大孝,以宁万国,天下之幸。”不许,是月,升泗州为上州。 二月辛丑朔。中书侍郎平章事臣郢,门下侍郎平章事臣珣瑜,检校司空平章事臣佑奉疏曰:“大行皇帝知陛下仁孝,虑陛下悲哀,不即人心听政事,故发遗诏,令一行汉氏之制。今陛下安得守曾闵匹夫之小行,忘皇王继亲之大孝,以亏臣子承顺之义。”犹不许。 壬寅,宰臣又上言曰:“升下以圣德至孝,继受宝命。宜奉先帝约束,以时听断,不可以久。”从之。 癸卯,朝百寮于紫宸门。杜佑前跪进曰:“陛下居忧过礼,群臣惧焉。愿一睹圣颜。”因再拜而起。左右乃为皇帝举帽,百寮皆再拜。佑复奏曰:“陛下至性殊常,哀毁之甚,臣等不胜惶灼。伏望为宗庙社稷割哀强食。” 景午,罢翰林阴阳、星卜、医、相、覆、碁诸待诏三十二人。初,王叔文以碁待诏。既用事,恶其与己侪类相乱,罢之。 己酉,易定节度使张茂昭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余如故。河北节度自至德已来不常朝觐,前年冬,茂昭来朝未还,故宠之。 辛亥,诏吏部侍郎韦执谊守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紫。初,执谊为翰林学士,知叔文幸于东宫,倾心附之。叔文亦欲自广朋党,密与交好。至是,遂特用为相。 乙卯,太常奏:“《礼》云:‘丧,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周礼》:圜钟之均六变,天神皆降;林钟之均八变,地示咸出。不废天地之祭,不敢以卑废尊也。乐者所以降神也,不以乐则祭不成。今遵遗诏,行易月之制。请制内遇祭辍乐,终制用乐。”从之。又奏:“《礼》:‘三年不祭。’国家故事,未葬不祭宗庙。今请竢袝庙毕复常。”从之。 辛酉,贬京兆尹李实为通州长史。诏曰:“实素以宗属,累更任使。骤升班列,遂极宠荣。而政乖惠和,务在苛厉。比年旱歉,先圣忧人,特诏逋租悉皆蠲免。而实敢肆诬罔,复令征剥。颇紊朝廷之法,实惟聚敛之臣。自国哀以来,增毒弥甚,无辜毙踣,深所兴嗟。朕嗣守洪业,敷弘理道。宁容蠹政,以害齐人。宜加贬黜,用申邦宪。尚从优贷,俾佐远藩。”实谄事李齐运,骤迁至京兆尹。恃宠强愎,不顾文法。是时春夏旱,京畿乏食。实一不以介意。方务 第688章 准备 庞毅见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很是疑惑,他有些好奇是怎样的人能够随便出入一个至少在理论上来说是属于守卫森严的营地的。 潘盛心里的好奇可比庞毅更加浓厚了,一个能够好心到随便带几个陌生人进入别人的营地的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疑惑的行为,至少在潘盛看来,此人能量不小,辛能够安然从准备丧礼的营地里面走出来就说明了一切。 辛见庞毅和潘盛两个人一直不说话,心里很甚是忐忑。 “首……首领,要不……小人再走一趟?” 潘盛闻言,乐了:“你走一样打听到这么多,已经可以了,你应该还没用过饭食吧?洞里还有些野果,你去吃了去,我和庞将军要下山去。” 辛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首领,还是我给您带路吧,您找不地方。” 潘盛见辛不似作伪,扭头向庞毅征求起了意见,庞毅轻抚长须,徐徐开口道:“既然他有此意,你就随了他的愿吧,不要凉了人家的心意。” “也罢!”潘盛脸上显得有些不情愿,板着脸向辛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稍后便出发。” 辛听到这句话,顿时喜出望外,向庞毅和潘盛告了一礼,迅速跑入了山洞里。 “庞将军,我们此行应该人越少越好,带他算是怎么回事?” 潘盛这种略带私心的想法,让庞毅觉得有些可笑,抬手指了指雾蒙蒙的头顶:“潘老弟,时间可已经不早了,若是我们在没有人认识路径的情况下,想要天黑进对方营地,难如登天啊!” “路径还不简单?辛刚才不是剩下的两个人在麻川处嘛,我们不识路,麻川认识就行,大不了我们给他允诺给他治病,我就不信他不给我们带路?” 庞毅没想到潘盛将所有的事情想的这般简单,忍不住摇起头来。 “麻川此人到底是何身份,我们还无从得知,仅靠如今仅有的这点消息,根本不可能知道太多,你若将一切想的如此拈手可得,是不是太过于小觑天下英雄了?” 潘盛对这话虽然不服,但依然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来。 “我……小人只是说笑,庞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庞毅长叹一声:“我们若是真要走麻川这条路,那你就要学会低声下气,不然我们到时候真可能死无葬身之所。” “应该……应该不至于吧。” 潘盛这句话说出口,整个人顿时觉得没了什么底气,怯生怯气的回道。 庞毅把潘盛的话当做一阵风从耳边吹过,双手负在身后,冷笑不止的大步离开了。 辛,狼吞虎咽的吃下几口野果,狼狈不堪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首领,将军人呢?”辛看了看四周,轻步站到潘盛身侧,低声问道。 潘盛冷冷的瞪了眼辛:“把嘴闭上,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辛连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再多嘴挨骂,缩着脖子退到了一边,拱手垂立,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潘盛板着脸,拍了拍落在衣服上潮湿的雾气,大步沿着庞毅走过的路跟了上去,辛则轻步走在他身后,不敢发出什么声响来。 乱糟糟的山中小道,大多数是由野兽踩踏过得,上面挂满了细细的荆棘,辛从山下往上爬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这么多,但往山上往山下走的时候,这些荆棘条就显得有些碍事了。 地面如今在经过中午的一场大雨浸泡过后,显得就有些太过光滑了,半个时辰的路,他们三人走下来,衣服上早已经沾满了各式各样的脏东西,猛的一看,他们三人完全不像是要来打探消息,反倒向一群逃难的。 之前那些被派到老营外围打探的汉子们,此时一一都退回到了侽的身边,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庞毅见到潘盛带来的这些人,看起来好像还有些能力,但办起事来,竟然如此废物,一时间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失望之色。 “庞将军,现在这样子,我们只能……去找麻川了。”潘盛心里有些失落,低声向庞毅进言。 庞毅无奈的苦笑起来:“也罢,也罢!一切就这么的吧,你让他们去准备点水,我们稍稍洗漱一番就去。” “喏!您稍稍歇息一下,我这就让人准备好。”潘盛说完,转身向身边的喽啰们吩咐起来。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里能找到盛水的容器,这会听到潘盛的命令,顿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起来。 这些人本来就是穷苦人出身,想起办法来自然也就突破天际了,由于之前下过雨,所以山坡四周的山坡下面,流着从山顶而下的积雨,这些水虽然有些浑浊,但在山下稍稍经过沉淀,就会很清澈。 庞毅趴在 夏四月乙巳,上御宣政殿册皇太子。册曰:“建储贰者,必归于冢嗣;固邦本者,允属于元良。咨尔元子广陵王某,幼挺岐嶷,长标洵淑,佩《诗》《礼》之明训,宣忠孝之弘规。居惟保和,动必循道;识达刑政,器合温文。爱敬奉于君亲,仁德闻于士庶,神只龟筮,罔不协从。是用命尔为皇太子。于戏!维我烈祖之有天下也,功格上帝,祚流无穷,光缵洪业,逮予十叶。虔恭寅畏,日慎一日。付尔以承祧之重,励尔以主鬯之勤。以贞万国之心,以扬三善之德。尔其尊师重傅,亲贤远佞,非礼勿践,非义勿行。对越天地之耿光,丕承祖宗之休烈,可不慎欤!”时上即位已久,而臣下未有亲奏对者。内外盛言王伾王叔文专行断决,日有异说。又属频雨,皆以为群小用事之应。至将册礼之夕,雨乃止。迨行事之时,天气清朗,有庆云见,识者以为天意所归。及睹皇太子仪表班行,既退,无不相贺,至有感泣者。 戊申,诏曰:“惟先王光有天下,必正我邦本,以立人极。建储贰以承宗祧,所以启迪大猷,安固洪业,斯前代之令典也。皇太子某,体仁秉哲,恭敬温文,德协元良,礼当上嗣。朕奉 第689章 详谈 庞毅和潘盛二人在辛的引导下,绕了 丁卯,命焚容州所进毒药可杀人者。 五月己巳,以杭州刺史韩皋为尚书右丞。 辛未,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检校右仆射,兼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叔文欲专兵柄,藉希朝年老旧将,故用为将帅,使主其名,而寻以其党韩泰为行军司马专其事。 甲戌,以度支郎中韩泰守兵部郎中兼中丞,充左右神策京西都栅行营兵马节度行军司马,赐紫。 乙亥,追改为检校兵部郎中,职如故。 甲申,以万年令房启为容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初,启善于叔文之党,因相推致,遂获宠于叔文,求进用。叔文以为容管经略使,使行,约至荆南授之。云:“脱不得荆南,即与湖南。”故启宿留于江陵,久之方行。至湖南。又久之,而叔文与执谊争权,数有异同,故不果。寻闻皇太子监国。启惶骇,奔驰而往。是日,以郴州员外司马郑余庆为尚书左丞。 乙酉,以尚书右丞韩皋为鄂岳观察使。初,皋自以前辈旧人,累更重任,颇以简倨自高,嫉叔文之党。谓人曰:“吾不能事新贵人。”皋从弟晔幸于叔文,以告,叔文故出之。 辛卯,以王叔文为户部侍郎,职如故,赐紫。初,叔文欲依前带翰林学士,宦者俱文珍等恶其专权,削去翰林之职。叔文见制书大惊,谓人曰:“叔文日时至此商量公事,若不得此院职事,即无因而至矣。”王伾曰:“诺。”即疏请,不从。再疏,乃许三五日一入翰林,去学士名。又与归登同日赐紫。内出衫笏赐登,而叔文为文珍等所恶,独不得赐,由此始惧。 以衢州别驾令狐峘为秘书少监。峘,国子祭酒德棻玄孙,进士登第。司徒杨绾未达时,遇之以为贤。为礼部修史,引峘入史馆,自华原尉拜拾遗,累迁起居舍人。大历八年,刘晏为吏部尚书,奏峘为刑部员外,判南曹。累迁至礼部侍郎。峘之判南曹,晏为尚书,杨炎为侍郎。峘得晏之举,分阙必择其善者与晏,而以恶者与炎,炎固已不平。至峘为礼部,而炎为相。有杜封者,故相鸿渐之子,求补弘文生。炎尝出杜氏门下,托峘以封。峘谓使者曰:“相公欲封成其名,乞署封名下一字,峘因得以记焉。”炎不意峘卖之,署名属峘。峘明日疏言:宰相炎迫臣以威,臣从之则负陛下,不从即炎当害臣。德宗以问炎,炎具道所以,德宗怒曰:“此奸人,不可奈。”欲杖而流之。炎救解,乃黜为衡州别驾。贞元初,李泌为相,以左庶子史馆修撰征,至则与同职孔述睿争竞细碎,数侵述睿。述睿长告以让,不欲争。泌卒,窦参为相,恶其为人,贬吉州别驾,改吉州刺史。齐映除江西观察,过吉州,峘自以前辈,怀怏怏,不以刺史礼见。入谒,从容步进,不袜首属戎器,映以为恨。去至府,奏峘举前刺史过失鞫不得真,无政事,不宜临郡,贬衢州别驾。上即位,以秘书少监征,未至卒。峘在史馆,修《玄宗实录》一百卷,撰《代宗实录》三十卷。虽颇勤苦,然多遗漏,不称良史。初,德宗将厚奉元陵事,峘时为中书舍人兼史职,奏疏谏,请薄其葬。有答诏优奖。元和三年,以修实录功追赠工部尚书。 是月,以襄州为襄府,徙临汉县于古城,曰邓城县。 城字亢宗,北平人,代为官族。好学,贫不能得书,乃求入集贤为书写吏,窃官书读之,昼夜不出。经六年,遂无所不通。乃去陕州中条山下,远近慕其德行,来学者相继于道。闾里有争者,不诣官府,诣城以决之。李泌为相,举为谏议大夫,拜官不辞。未至京师,人皆想望风采,云“城山人能自苦刻,不乐名利,必谏诤死职下”,咸畏惮之。既至,诸谏官纷纷言事,细碎无不闻达,天子益厌苦之。而城方与其二弟及客连夜痛饮,人莫能窥其意。有怀刺讥之者,将造城而问者,城揣知其意,辄强与酒。客或时先醉仆席上,或时先醉卧客怀中,不能听客语。约其二弟云:“吾所得月俸,汝可度吾家有几口,月食米当几何,买薪菜盐米凡用几钱,先具之。其余悉以送酒媪,无留也。”未尝有所贮积。虽其所服用切急不可阙者,客称其物可爱,城辄喜,举而授之。陈苌者,候其始请月俸,常往称其钱帛之美,月有获焉。至裴延龄谗毁,陆贽等坐贬黜,德宗怒不解,在朝无救者,城闻而起曰:“吾谏官也,不可令天子杀无罪之人而信用奸臣。”即率拾遗王仲舒数人守延英门上疏,论延龄奸佞、贽等无罪状。德宗大怒,召宰相入语,将加城等罪。良久乃解,令宰相谕遣之。于是金吾将军张万福闻谏官伏合谏,趋往,至延英门大言贺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遂遍拜城与仲舒等曰:“诸谏议能如此言事,天下安得不太平也!”已而连呼:“太平万岁!太平万岁!”万福武人,时年八十余,自此名重天下。时朝夕相延龄,城曰:“脱以延龄为相,当取白麻坏之,恸哭于庭。”竟坐延龄事改国子司业。至,引诸生告之曰:“凡学者,所以学为忠与孝也。诸生宁有久不省其亲乎?”明日,谒城归养者二十余人。有薛约者,尝学于城,狂躁,以言事得罪。将徙连州,客寄有根蒂,吏纵求得城家。坐吏于门,与约饮决别,涕泣送之郊外。德宗闻之,以城为党罪人,出为道州刺史。太学生鲁郡李傥等二百七十人诣阙乞留。住数日,吏遮止之,疏不得上。在州,以家人礼待吏人,宜罚者罚之,宜赏者赏之,一为度支盐铁转运副使。其日王伾诈称疾自免。自叔文归第,伾日诣中人并杜佑,请起叔文为相,且捴北军。既不得,请以 第690章 等待来的时机 “是,他就是麻川,中午就是他带我们去的营地。”辛说话的时候,细细观察着麻川的脸,过了好久,辛大喊大叫道:“兀!这麻川怎么回事?脸胖了这么多?” “我哪知道啊!”兀缩手缩脚的从外面露出大半个脑袋:“他那不是胖的,是肿的。” 潘盛听到这俩人对话,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肖安,你没注意到他身子和脑子有些不协调吗?” “主人,我注意了啊,不过我开始以为他是饿了的,刚才我喂了他一些粥,这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他缓过神来,我才发现不大对劲!” 庞毅摆摆手,向屋中的众人说道:“人家帮过我们,我们也不能不闻不顾,这样就有些不像是朝廷人的作风,你们三个人在这轮流招呼着,别让他出了什么岔子就好,等他醒来了,我们再离开。” 辛、兀、肖安三人虽然不大乐意,但众人心里也知道就这样把麻川孤身一人丢在这里,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所以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纷纷走到了火堆边安静的坐了下来。 潘盛不大喜欢里面的气味,所以圪蹴在门口,享受着山中难得的凉风。 庞毅坐在门的左边,闭着眼睛思考着下一步的做法,可下一步在麻川这里,毫无征兆的让人断了继续追根溯源的能力。 一时间庞毅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进没有往下信息,哪怕这件事再怎么简单,做起来也是宛若老虎吃天无从下口,退则回去向窦冕无法交代,因为不告而脱离队伍,本来就已经算的上目无法纪,在一十七禁令五十四斩的约束下,这属于蔑视禁约之罪。 天空渐渐暗下来,山中的浓雾比之前尤甚,细细的小雨趁着浓雾的笼罩着众人视线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 屋外漆黑一片,屋内也好不到哪去,靠在屋子内侧的那个火堆,有节奏的闪跳着火苗,但即使是如此,也不过才照亮大半个角落,石头堆砌而成的墙壁上,闪跳着围坐在火堆旁的众人影子,时而庞然大物,时而宛若鬼魅一般坠入了黑暗。 潘盛坐在那思前想后,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开口:“庞将军,这样坐这干等也不是办法啊,要不我派人去看看……” “你去了也没用,别忘了现在洪杛死了,我们不告而去,属于擅闯,这个罪名在往日是可大可小,但在洪杛死后,这个罪名可就不是一般人扛不住的。” “应该……不至于吧。” 庞毅摸着下巴,摆出一副沉思状:“山寨本来说是要见辛他们三人,但一眨眼的工夫,山寨就没了继续召见的后续命令,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这……应该是忘了召见他们的事吧?” 潘盛这句很没底气的话一出口,庞毅瞬间就乐了。 “人无信不立,你认为他们会忘了?” 潘盛感觉庞毅这句话似乎有点道理,若有所思的说:“信者人之干也,义者行之节也,为匪之人本已天地不容,于朝廷而言,他们已是不义不孝之辈,若再是无信,那不孝不信且无义之人,即是苟活于世,又岂敢见先人与地下?” 庞毅畅快淋漓的大笑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哈哈哈……潘老弟此话言之有理,既然他们无信无义,且容我好好斟酌一番,似乎可大有作为啊!” 潘盛虽然不知道庞毅大笑是何原因,但依然面带喜色的陪笑着。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突然发出一阵很是急促的脚步声,似跑但又有些像淌水的感觉。 “谁?”潘盛警惕的喊出声来。 声音响处没有声音,反而露出两个穿着蓑衣,面带黑纱的汉子来。 “你们可是送信的人?”右边的汉子发出一阵有些沙哑的声音问。 潘盛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庞毅。 “两位小哥,我们就是送信的,你们是来带我们过去的吗?” 庞毅忽然间整个人变得很谦卑,脸上露出讨好似的笑容。 “净说废话,你认为我们这么远过来,就为了看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另一名汉子开口不客气的说道。 庞毅扭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麻川,心中很是疑惑,脸上的表情却从头到尾没有换过:“两位兄弟,我们需要准备点什么吗?毕竟要去见大首领,不能没了礼数。” “就你这穷酸样,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就算拿出手,我家首领未必看的上,你简单准备下跟我走吧。”汉子也不知是直言快语还是故意的,说起话来,满口的酸味。 庞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身又看了眼潘盛,忍不住乐了,因为两个人刚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地上太滑加之山路太窄,衣服沾满了脏兮兮泥头的也就算了,最让人忍俊不已的是两人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好多道口子,看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书生气的模样了。 “两位小哥真是体谅我们,我们没什么准备的,这就跟您走。” 庞毅不再去计较别人嫌他穷酸之类的事了,大步走到门口向两人抱拳说道,给人有些毛毛躁躁的感觉。 “好!你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庞毅愣了下,扭头看向潘盛,见潘盛还坐在门口,没有起身的意思。 “走吧,人家大首领给我们面子,我们怎么能端着?你看看我们这身份的人还打算端架子?别逗了,走了!”庞毅一把拉过潘盛的手,开心的调侃起来。 潘盛苦笑着摇着头,一脸不情愿的站起来,凑到庞毅的耳边,不高兴的嘀咕道:“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 庞毅用手遮住半脸,轻声开解道:“你理解一下,毕竟各为其主,而且现在咱们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也罢,全听你的。”潘盛摇头苦笑道。 “你俩嘀咕什么呢?”站在右边最开始说话的汉子,大声问道。 潘盛意识到自己动作有些太过明显,连忙解释起来。 “我……我是说一切全听你们的。” 第691章 艰难的等待 两名汉子眼睛露出一丝轻蔑的眼神,让人看起来很是不舒服。 潘盛本来想上去辩上几句,但最后一想到自己现在身处敌营,若是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导致不虞之危,心里也就收起来那一刹那涌出来的冲动。 “烦请二位带路。”庞毅说道。 “二位,我们两个可把话说在前头,此行首领是为了找你们叙话,故而为了安全起见,还请二位将身上的利刃取出。”左边的那个汉子说起话来很不客气,让人听起来有些膈应。 潘盛在自己身上摸了好一会,伸手在退步拿出一柄短刃出来,顺手扔在了地上。 “你的刀呢?”右边那个蒙面汉指着庞毅问道。 庞毅甩着自己的破烂衣袖,显得有些烦躁:“刀?我用刀作甚,我是书生,穷成这幅德行,哪里来的刀?” “好!跟我走吧!”两个汉子一挥手,转身便自顾自的走了,完全不给庞毅和潘盛的准备时间。 潘盛和庞毅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跟了上去。 夜间的山寨,就像是隐藏在山中的世外桃源,道路曲折的犹如迷宫,空气中能见度很低,看清脚下的路尚可,想要看的更远,着实很难。 他们二人如无头苍蝇一般跟着两名带路的汉子,反正他们知只觉得好像一直被这两个人绕来绕去,全完没有前进的感觉,有些像是在原地打转。 “两位小哥,你们山寨没山门吗?”潘盛疑惑的问。 前面带路的那个暴躁的汉子破口骂道:“屁话!你家山寨才没山门!” “那我怎么没见到山门?”潘盛追问道。 两个汉子对潘盛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言不发的继续在前面走着。 “庞将……不是,庞兄,您说这是因为什么?” 庞毅不解的问:“什么因为什么?” “山门啊,我们这一路来,我都没见到过山门。” 庞毅有些失望的说:“好好跟着就行了,哪来的那么多事情?” 潘盛缩着脖子跟在庞毅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挨骂,闭上嘴,怯生生的走在庞毅的身后。 两名带路的汉子,并没有直接穿过围绕在山寨附近的民居,而是沿着山脚下的土路而行,这里应该是下雨将山上的泥土冲刷在此地导致的,很是泥泞,走上几步就会滑的上几下。 经过半个来时辰的连摔带爬,庞毅和潘盛二人终于见到了那座比狗洞大小差不多的“山门”,这座山门之所以被叫做狗洞,实乃确实太小,而且很不起眼,感觉就是做工的人在此没有将那些围山的木头从下面对齐一样。 带路的俩汉子对这门毫不在乎,爬到地上没费什么力气就钻了进去。 “这……”潘盛有些不高兴了,伸着头到庞毅身边:“这能进人吗?” 庞毅附耳言道:“此中你以为我不知道蹊跷?等着吧,我们暂且忍耐,进去就知道了。” 潘盛虽然不解,但下意识的点头认可了庞毅的说法,大步走到门口,按照前面二人的方法钻了进去。 带路的这两人见庞毅进来后,一言不发的带着他们绕着墙边,往漆黑的右边方向走去,然而他们走的另一侧却是灯火大亮,里面人声鼎沸。 潘盛心中大为疑惑,下意识的用手戳了戳身边的庞毅,轻声说出了心里的担心。 “他们怎么带我们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企图啊!” 庞毅愣了下,随即收回了脸上的担忧,故作发怒,大声呵斥潘盛:“我们不过是身无长物之人,他们岂会瞧得上我们这般的?难不成你当匪当傻了不成?” 前方带路的二人听到庞毅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回首看来眼,相视一笑后,自顾自的继续埋头带起路来。 潘盛没想到庞毅会如此大声,顿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缩着脖子拱手垂立在身后,半晌都不敢发出一句声响。 “你也不想想,若是真要杀我们,会折腾出门如此大的力气?还会带我们来这么隐秘的地方,只需数人包围我们,便可一劳永逸,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庞毅低声向潘盛解释道。 潘盛一想确是此理,喏喏而言:“是是是!是小人疏忽了。” 待绕过一堆被劈开晾在一边木柴堆,庞毅和潘盛见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柴房,这间房没有房顶,而且夯起来的土墙已经被雨水冲这刷的没剩下多少了,说是破房已经算是很客气了,说它是废墟更加合理。 “你们在这等着,稍后会有首领来见你。”两名喽啰中,哪个说话比较冲的汉子,板着脸吩咐起来。 “是!我们在这等着,有劳二位小哥了。”庞毅小心翼翼的道着喏。 两个汉子瞪了眼庞毅,并没有搭话,而是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 夜出奇的安静,细蒙蒙的雨落落在身上,似露水、似雾气,只让人觉得身上粘巴巴的,却又感觉不到具体是什么。 微微而起的寒风,夹在在细密而又缓慢的雨中,打落在身上,直让人感觉分外冰凉。 庞毅强忍着身上的寒冷,双臂抱在胸前,尽量让节省着自己身上的热量。 潘盛则大大咧咧的扭头四处查看,好像生怕自己遭人暗算了一样,给人一种如履薄冰的视觉感。 “庞……庞兄,你快看,有人来了,啊……阿啊嚏!” 潘盛打着喷嚏,用力拍了下庞毅,指着右边黑咕隆咚的小巷子提醒起来。 庞毅被潘盛这一拍,登时一哆嗦,顺着潘盛指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一名头戴硕大斗篷的汉子从狭窄的巷道内缓缓走出来,由于太过黑暗,只能见到此人身材很是魁梧,别的根本看的不仔细。 “叔标?”潘盛轻声提醒庞毅。 “你怎么知道的?” 潘盛低声言道:“将军可能不知,此人当年在洪杛身边是出奇的横,我的麾下没少与他发生龌蹉,所以我认得他。” “难不成……真是此人?”庞毅心中一直存在的担忧,这会终于在即将出现答案的时候,终于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第692章 黑灯瞎火 “你们就是送信的?”来人声音沉闷的让人很不舒服。 潘盛见来人如此无礼,正打算呵斥,但猛然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瞬间把刚要吐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庞毅在跟随窦冕之前,本来就是混迹与各个犄角旮旯的流浪人,对众种声音说不上习惯,但至少不会排斥。 “小人正是!”庞毅抱拳一脸恭敬的回道。 “不知道你们是何人信使?”来人轻轻往上掀了掀斗篷,露出那张潘盛熟悉不过的脸出来。 潘盛见到此人真如自己猜测的一样,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双方之前本来就不太和群,故而他为了担心自己坏了大事,连忙将头低下,生怕被叔标认出自己来。 “我们是潘盛首领的信使,特地来此见洪首领。”庞毅声音平静的禀报道。 “潘盛的信使?这老不死的还没死?”叔标恨恨的骂道:“他山寨人都死完了吗?派你这么个比他还老的家伙来,有什么事?” 庞毅虽然有些意料,但着实没想到叔标会如此暴怒,忍不住向潘盛瞟了眼。 其实叔标的话让潘盛也觉得挺意外,心道:“没做什么缺德事,至于这般恨我?” 庞毅见潘盛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待转过头,潘盛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向叔标回起话来。 “多谢首领垂问,潘首领身体一向还好,吃的好睡得也好。” “哼!”叔标冷哼一声,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迈进无顶的房屋,一脸不屑的说道:“我家洪首领每天那么忙,哪有时间见你们这些小喽啰?有什么事情都给我说吧。” 庞毅可算是将小人物的本性给完全表达出来了,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向叔标问道:“不知道首领是何人?老夫向你禀告是可以,客气……就是老夫回去不好交代啊。” “也罢!你回去告诉潘盛,老子是叔标,他若敢有异议,你让他亲自来找我。” 庞毅对叔标拱拱手,欠着身子:“是是是,小人这就向叔标首领如实禀报。” 叔标见庞毅如此识趣,满意的点点头,暗哼一声,等待着庞毅说话,完全就是不降他们两人放在眼中的模样。 庞毅从叔标简单的几句话中,得出了一堆消息来,比如洪杛可能已经没在了,叔标是代首领,只不过暂时还没成为大首领而已。 “我家首领前几日进攻便县县城的时候兵败了,首领特地让我来送个信儿,问问洪首领能不能看在原来一个锅里搅食的份上,帮帮咱们。” 潘盛听到庞毅的话,心里别提多腻歪了,明明自己没打,直接投降,再怎么说也是良心未泯拨乱反正啊,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叔标愣了下,他着实没想到庞毅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随后哈哈大小起来。 “这老不死的,也有兵败身亡的一天,活该。”叔标恶狠狠的骂起来。 “潘首领没受伤。”庞毅纠正道。 “没死?”叔标摆摆手:“快了,活不到几天了,咱们做匪的,谁不知道兵是将之胆这句话?他潘盛本来才多少人,如今兵败能不能活下来,还是问题,让我们借兵给他?哼!绝无可能!”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庞毅故意摆出一副哭丧的脸,干嚎起来。 “哈哈……”叔标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那老东西,让他等着,我这几天就去把他头颅取下来献给朝廷。” “你……”庞毅着实没想到叔标回有如此举动,登时气急起来。 潘盛庞毅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他没想到叔标竟然想归顺,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朝廷会要你?” “我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怎么?你以为朝廷看不上我?” 庞毅一听这话,便知道叔标已经怒了,随手轻推了一下潘盛,示意潘盛不要多嘴,自己则连忙劝起叔标。 “叔标首领末将将这憨货的话放到心里,你别看他年纪大,但着实不会说话。” 叔标狠狠地瞪了眼潘盛,之后自顾自的说道:“前段时间我看了,若不是下雨,那些朝廷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潘盛说完话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一直谨小慎微的原因就怕自己被叔标认出来,当叔标此话一出口,潘盛整个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无它,只是庆幸叔标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这条命也就算得上保住了。 “你……你们也和朝廷打了?” 庞毅故作惊讶的问。 叔标拍着胸脯,一脸自豪的说道:“那是……朝廷被我打败了!” “不知首领欲何时进攻我们山寨,我也好退避三舍不是?” 庞毅觉得叔标的话很是好笑,强忍着笑意,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会告诉你?去去去!你们告诉潘盛那老贼,把脖子洗干净了等我。” 叔标显得很不耐烦,敷衍的说了几句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只留下庞毅和潘盛两人茫然的站在原地。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潘盛说出么句话来,登时让庞毅有些火大 “怎么办?若不是你多嘴多舌,他会跑?” “啊?我?”潘盛指着自己,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没……” 庞毅瞪了眼潘盛:“走了,我们只要知道他的想法好。” “这样……好了?”潘盛轻声问。 “对!我们这一失踪也差不多两天了,明天该得向公子禀告实情了,不然擅自离军这个罪名,咱们谁都扛不住。” 潘盛满头雾水的看着庞毅:“将军,咱们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啊,如何向校尉大人禀报?” 庞毅面带微笑的仰起头,感受着天空的凉意,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潘盛不明其意,抬起头跟着庞毅望去,几滴雨水顺势从天空落下,搭在了他的脸上。 “雨!” 庞毅神秘兮兮的说道:“叔标欲盖弥彰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只需将所听所闻,如实告诉公子就好,公子自有定夺。” 第693章 办法 “将军,我们……我们那夜的所在,我也没看明白,反正感觉就是一块废弃之地吧。”潘盛向窦冕众人禀报道。 “废弃之地?”窦冕惊讶的问。 “对啊!”潘盛十分肯定:“虽说有雾,但能看的周边一点点,当时别人把我们带进去,四周连人都没一个,不可能是什么好的所在。” “你们可发现叔标脸上有什么异样?” 庞毅与潘盛听到此言,下意识的交换了下眼神。 “公子,天色确实太暗,加之对方遮挡的严实,我……我们确实没看的太清。” 黄浮声音冰冷的问:“也就是说,你们此行除了探听到叔标归顺朝廷外,一无所获咯!” “也……也不是,小人听说叔标……叔标要取我首级,方才会归顺朝廷。”潘盛生怕因为自己失言而让黄浮发怒,连忙将那夜听到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哦?”黄浮瞥了眼庞毅:“可有此事?” 庞毅摸着胡须,既不反驳也不同意,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公子,你以为该如何?” 窦冕低头想了想,扭头看了眼黄浮:“我们这段时间,好像没有听到关于洪杛众人的消息吧?” “似……乎没有吧!”黄浮一边回想,一边说道。 舒隽站在一边,细听着众人的讨论,小心翼翼的插嘴道:“校尉,黄公,要不……本县……” 窦冕微微一笑,摆摆手:“不用如此费力,若是叔标果真有心算计与我们,你就是派谁也探听不出什么来。” “公子,您是说……”庞毅听着窦冕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连忙问起来。 “洪杛尸骨未寒,叔标便想拨乱反正,这种事可能吗?”窦冕笑盈盈的问众人。 堂中众人被窦冕的这句话给问住了,因为对方为贼为匪,所有的话都不能作为依据,仅仅靠猜测来做决定,对了一切好说,错了则之前刚刚建立的大好形势便会前功尽弃,没谁敢轻易做这种决断。 “既然你们都不说,那就由我来做这个决断了,如何?”窦冕人不大,威严倒是不小,一句话说出来,众人皆心中一震。 黄浮长揖而拜:“贼军虽败,然战心尚在,我等虽胜,可破釜之心已收,若无重赏,何来一战之力?还请公子早做决断,以安军心。” 窦冕听后,猛然发觉自己做事是有些太过拖沓了,连日下雨加之琐事甚多,导致本已想好的战后封赏延迟了数日之久,可丁度这已数日没有音讯,即便自己想要给众人清算之前的赏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舒隽见窦冕一脸的为难样子,轻声提醒道:“公子,用不用……本县去想个办法去?” “你能找到办法?”黄浮兴奋的问。 舒隽显得很兴奋,面带红光的点头说:“对……对!黄公别看本地有些狭小,但豪强还是很多的,我可以向他们凑一凑,应该可以搞定。” 窦冕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呼道:“放利子钱?” “是……不是!”舒隽第一想法认为窦冕的说法是对的,随即又急忙改口。 黄浮沉着脸:“用利子钱也无不可,只要办了朝廷的事,一切都好说。” “本县的意思……向本地豪强筹措,待朝廷赏钱下来,再还回去不就可以了?”舒隽解释起来。 窦冕笑眯眯的看着舒隽,面带微笑的颔首道:“用人家钱,给利子钱也是应有之事,再者说了,还有什么能比这种事更能收买人心的吗?” 舒隽自己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本来以为自己出出点子,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哪成想窦冕会丝毫不假思考的同意了。 “舒隽,此事不知道你能否搞定?若是不行,老夫就派上官康走一步。” “别……别,黄……黄公,如此小事,怎么能劳驾上官兄弟?小人亲自走一趟。”舒隽急忙摆手向黄浮解释起来。 窦冕对舒隽的表现很是满意,走到舒隽身前,伸手压到舒隽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一切有劳了!” “不敢当校尉大人夸赞,小县愿为校尉大人效犬马之劳!” 舒隽身子深深的弓了下去,满脸的真诚之色。 黄浮见舒隽如此示好窦冕,心中很是高兴,缓缓走上前:“老夫当与君齐心协力办好此事,你放心吧。” “黄公,可否借本县一队人马?” 黄浮没想到舒隽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出来,不解的问:“一队?欲何用?” “这……”舒隽支支吾吾好一会也没说出要干什么来。 “可!”窦冕当机立断的决定道:“黄公,你派阮甲所领的那一队供舒县长调遣,不得过问缘由。” 窦冕的话刚一出口,黄浮还没反应过来,舒隽已经兴奋的抱拳向窦冕感谢起来。 “庞毅、潘盛,你二人去辅佐舒县长,他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不得违背,否则军法处置!” 站在一边的潘盛和庞毅二人,没想到窦冕会把他们二人派去舒隽手下打下手,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黄浮虽然不知道窦冕为何会同意拨兵给舒隽,但绝对知道将庞毅和潘盛拨给舒隽的用意,随即扭头向他们二人示意:“还不快谢谢公子?愣在那作甚?” “喏!”两人被黄浮一提醒,连忙在那一本正经的行起礼来。 舒隽见拿事的两个人都搞定了,心中自然很是高兴,对于潘盛和庞毅二人,他并没有太多的排斥,反正自己的办的又不是私事,有人监督岂不是正合了心意? 待庞毅和潘盛二人跟着舒隽离开后,黄浮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公子,此人可不是易于之辈,我们这般可以?” “黄公,这有何不可?就凭舒隽一人能兴的起什么风浪?” “舒隽要兵打算做什么?” “这还不简单?黄公,你有什么办法,让豪强从嘴里吐出钱财出来啊?” 黄浮被窦冕一问,顿时就有点尴尬了,他虽说做过北海相,可哪里遇到过筹钱的事。 “公子有妙计?” “没有!”窦冕摊开手,无奈的摊开手苦笑起来。 第694章 洞天地 舒隽此人,别的不怎么精,唯有在拍马屁一事可算是出神入化。 当窦冕将事情分配下来,还不待窦冕向他交代事情,便直接带着庞毅和潘盛迅速离开了,因为筹备金钱的事情与其说是钱的问题,不如说是站队问题。 庞毅二人对于窦冕的命令有些抗拒,本来是打算用自己的命令来请功,没想到窦冕会给他们二人派出这么一份当副手的差事来。 潘盛倒还好,毕竟新降之人,有次差事,便有了归属,可庞毅不一样,他本来在军权上只仅次于窦冕和黄浮,所以心里对此安排不满意,也算是应有之举。 “诶!你们俩去哪呢?”舒隽叫住转身往南边走的庞毅和潘盛二人。 “不是去军营调兵吗?”庞毅感觉舒隽明知故问,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真不知道还是假的?”舒隽指着东北方向:“南边的水已经淹到城门外了,军营搬去东北那边了。” “什么时候的事?” 舒隽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眨了眨眼睛:“好像……好像是几个时辰之前了吧,你没看公子和黄公身上风尘扑扑的模样吗?可不就是今天移营累的。” “噢……晓得了,我这就去给您把兵调来。” 舒隽见庞毅一脸的迫切样,也不好意思拒绝,点头同意道。 “成,有劳庞将军了,我们在前面有一座冯府等您,可要快些来,不然时间长了,担心有变。” 庞毅本来以为自己会多费些口舌,没想到庞毅如此利落的就答应了,顿时感觉有些喜出望外。 潘盛见庞毅要离开,连忙对舒隽抱拳说:“舒县长,您看……我是不是也该跟庞将军去调兵吧?” “你?”舒隽抬了下眼皮,余光扫视了眼潘盛:“用的着费着心神?你不是有兵吗?带上他们给我走吧。” 潘盛轻轻抬了抬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向舒隽回着话:“县长不知啊,我们此次入山探听消息,找到了一个能够知道洪杛山寨的重要人物,但此人身患重症,我让我的那几个人在照顾着。” “哦?”舒隽对潘盛本来就没抱太大期望,再者说了,就算是潘盛真有兵,他也瞧不上,毕竟他乃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也就是朝廷举贤良方正进入仕途的。 “小人现在怎么办?”潘盛轻声问道。 “随我走吧。” 舒隽说完,转身自顾自的往动漫的街道走去,待行了几步,迅速转到南边的闾巷,径直走到了一处算的上别院前。 潘盛虽说自己当年算是一个小豪强,但顶多也就只能是小豪强而已,如今见到宅院的样子,忍不住感叹出声来。 “此处真别有洞天啊,城池里还能修出如此宅院,真不简单。” 为何潘盛会说出此话,无他,因为这座宅院不同于别处的砖瓦房,它的外围是用齐人高的竹桩一个个并列在一起的,通往里面的路只有他们一条竹桥,两边全是种满莲藕的池塘,虽说此时的莲藕已经枯萎,但能想象到这里夏天的情形。 竹桥深处是一处古朴的亭子,尖尖的亭尖与青色的瓦很是简朴,古老的墨绿亭柱与周边那潺潺而过的河水,仿佛是为一体,显得很别致。 亭中放了两张锦席,一张棋案,却没有人在此驻留,让人感觉很是怪异。 舒隽推开木门,轻步走了进去,潘盛虽说有些胆怯,但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舒县长,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地是冯府后院,你随我进去就是了。”舒隽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迈着细步,观察着两边的景色说道。 二人刚刚穿过亭子,就听见不远的假山深处传来一阵声音。 “此处乃私府,二位请留步!” 潘盛寻着声音看去,并没有发现人,只见通往假山的竹桥尽头处空荡荡的。 “我乃本地县长舒隽,特来拜访冯老爷子,不知冯老在家否?” 舒隽对此地似乎很熟悉,直接开口喊了起来。 “主人在,二位请进!” 声音落下,竹桥那里尽头的假山,仿佛被斧子劈开了一样,让出一道巨大的裂缝,露出了里面那道亮堂堂的大门。 “啊?这般机关,可……可得花费不少钱呐。”潘盛平日也不算精打细算的人,此时不知怎的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嘿嘿,此人不过是一块肥肉罢了,没有权势只有富贵,有什么用?随我去。”舒隽扭头看了潘盛,咧开嘴高兴的说道。 “啊?”潘盛忍不住惊呼起来,他没想到舒隽此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心里会有这般想法。 舒隽大步踏上通往洞口的竹桥,几息之后,他们二人站在了门口。 “舒县长,我家主人只让您一人去见他,您这仆从……”站在洞内的下人突然闪出来挡在二人身前,轻声提醒道。 “潘盛,你在这等着吧。” 潘盛听到舒隽的吩咐,心里虽然不乐意,但也知舒隽此行的任务,故而利落的回道:“喏!小人在此等您。” 舒隽跟着下人离开后,门突然又关了上,假山再次恢复了原貌。 假山其实只不过是围墙的装饰品,走过假山,便直接走进了冯府的前院。 这座前院占地很大,里面井然有序的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与后院的那种别致呈现出不同的天地来。 “哎呀!舒县长来此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老夫迎接来迟,还望县长莫怪啊!” 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宽敞正厅传来,正厅上面宣挂着一张牌匾,“至信待人”四个饱满浓墨书写的四个大字可在牌匾上,让人瞄上一眼就觉得记忆深刻。 舒隽看见从台阶走下来的老者,谦虚的拱着手:“后辈打扰冯老休息了,还往冯老不要怪罪才是。” “诶!说什么客气话?都是老相识了,如此客气作甚?”老者说话的时候,隐藏在白花花的胡须与银丝一般的头发内的笑容让人觉得很温暖。 第695章 无题 黄浮坐在厅堂中,与窦冕相对而坐,等候着舒隽的消息。 “公子,他们三个人能做好?” 窦冕心里也没底,坐立不安的说:“黄老,您不该这么想,舒隽此人能力不知道如何,但在这里为官数年,这种小事还是能搞得定。” 黄浮轻轻敲击着桌案:“也罢,到这份上了,不等又如何?等等吧,但愿能得到好消息。” 窦冕扭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站起身跨过了门槛。 黄浮不知窦冕在想什么,连忙跟上来,小心翼翼的问:“公子,您这是……” “无事,只不过心里对洪杛的部众有些不大放心。” “公子,我们现在所知道的不过是洪杛已死,其余都两眼一抹黑,是不是派人再去打探一二。” “这……天有些暗,还是明天再说吧,毕竟今天才移的营,您说如何?” 黄浮也不好意思拒绝窦冕,点点头勉为其难的附和道:“也罢!一切听公子吩咐便是。” 窦冕打着哈欠走到病号的床前,一一给众人检查完身体后,疲惫的走进了内宅。 黄浮唤来几名衙役,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跟了进去。 衙役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走到的县衙外,站在那里张望起来。 天空暗的可怕,黑夜里依然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压抑感。 衙役们生怕遇到了什么危险,缩在大门口,低声的叙着话。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便三更有余,舒隽及庞毅、潘盛众人依然没有消息,阮甲听闻衙役们的谈话后,带了几名兵士便迅速向东边的街道走去,瞬间消失在了黑夜中。 突然,南城门方向响起了一声嘈杂的吵闹声,声音带着些凄厉之色。 衙役们听到响声,顿时就有些懵了,几人迅速返回院中,拿起靠在一旁的五色木,迅速跑出了县衙。 他们几人刚走不久,就听见街上传来的打斗声,没一会,随着打斗声越来越大,渐渐传到了县衙当中。 “速……速速告诉校尉大人,让他们快些撤!” 一道有气无力的喊声从门口传来,让安静的前院伤兵营顿时炸开了锅。 几名能够跑的动的伤病,三下五除二的跑去拉过报信的衙役,当见到衙役这副模样,众人齐心将县衙大门关了上。 “喂!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了?”离衙役最近的汉子大声问道。 “城中叛乱,洪杛部下来袭,快去……快去让校尉大人撤,再不撤就来不及了。”衙役脸上挂着扭曲的痛苦之色,说完便晕了过去。 县衙中的兵士们听到这句消息,顿时从躺的病榻上坐了起来,纷纷嚷嚷着。 由于吵闹声太大,惊动了刚刚入睡的黄浮。 “你们作甚?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这么精神?” 黄浮话刚落,距离县衙大门内侧很近的汉子开口说道:“黄大人,洪杛余孽来了。” “啊?这么快?”黄浮听到这句话,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当县衙中的人还在等着黄浮想办法,县衙大门外已经响起了通天的喊杀声,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异常雄伟。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阵搭梯子的响声传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群群手执长刀的山匪与护院模样的汉子们从萧蔷上越了下来。 黄浮见到这一刻顿时就有些懵了,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进来,也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冲进了这里,但此时一切都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其实叔标并没有等在四日之后去攻打潘盛的山寨,也完全没有按照黄浮和庞毅的想法行事,而是在潘盛和庞毅离开不久,迅速着人尾随他们而来。 叔标在城中最空虚的这一刻,发动全面进攻,不到一炷香时间,已经停在了县衙大门外。 听着里面刀劈在人身上的声音,叔标自得的大笑道:“盘参,我这将计就计,如何啊?” 盘参对于叔标的话显得很不耐烦,提刀大步冲进了县衙中,对着还在抵抗的伤病们大杀特杀起来。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叔标的下属们便占领了整座县衙。 “搜查当官的下落,其余人一个不留,把他们杀了,替洪首领报仇。” 一道命令传下来,这些山匪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迅速冲向了县衙四周。 几圈搜查下来,叔标显得就有些不高兴了,因为窦冕和黄浮没了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舒隽倒是跑的快,当乱局发生之时,便迅速退出了城池,谨守军营。 之后几日,叔标与舒隽两人的军队互有胜负,直至度尚带兵来,叔标才不得已逃入山中。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窦冕与黄浮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凭兵士们搜山捡海,也没有找出所以然来,最后不得已只能向窦武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