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度男朋友》 第一章 雪白指尖在键盘上快速移动,发出节奏有致的声响,间中停顿下来,随即是翻开纸张的声音。 片刻后,室内陷于寂静。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杜凝转头,目光落在一旁的月历上,心中暗暗算了下。 原来她已来到这儿一个月了。 自医学院毕业后,她一直在市内另一家公立医院工作,直到上个月调来博仁医院,担任急诊室医生。 这儿的医生都是很好的工作伙伴,对于初来乍到的她,总是好心地提点,让她没多久便适应了这边的环境,工作也渐渐上轨道。 放在月历旁边的是一个陶瓷娃娃,她轻轻抚上陶瓷光滑的表面,无意识地来回移动,冰凉的触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并没有跟他提及调职一事。 其实,也没必要跟他说。 这是她的私事,何况她又不是转行,只是由一家医院转到另一家医院工作,而且他大概比她更忙碌,真的没有必须告诉他的理由。 缓缓地吐一口气,她收回手,重新摆在键盘上,继续未完的工作。 若有人问她为什么要当医生?杜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实上,她并没有任何雄心壮志,也并非拥有伟大使命,她只是不知道大学要念哪一系,于是听从别人的意见,随便填上医学系,怎知真的给她考上了,求学过程中她并不像其他同学埋首苦读,但她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并在毕业后顺利地当了医生。 要是给别人知道,或者会被视作炫耀吧。 虽说她对成为医生并没有特别的抱负,可是既然这是她的职业,她便会努力做好,尽力拯救每一位病人。 拿过保温杯,她啜饮一口微温的咖啡,苦涩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全身,就在此时,调成静音的手机忽地传来震动,在静谧的室内清晰地传进她耳里,她的眸光立刻落在手机萤幕上。 看着一个她熟悉至极的名字,理智告诉她应该接听,顺道跟他说她调职的事,反正这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情感阻止了她。 直觉告诉她,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候,他的来电绝不会是好事,而且她也没空理会他,因此不接听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让他以为她在忙,或是在睡觉便好。 果然,震动在下一秒停止了。 杜凝吁一口气,迅速将这通来电抛诸脑后,重新投入工作中。 时间缓缓流逝,当天空透出一丝黄澄澄的光芒时,杜凝才将积压一天的公文处理完毕。 捶了捶肩头,她按键储存档案,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步出办公室。 跟迎面而来的同事打招呼,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即使彻夜未眠,她看起来仍是精神奕奕。踏着优雅的步伐,她来到员工餐厅,吃了点东西充饥后,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遇上了同为急诊室医生的查瑞雪。 「tansy,还没要回去吗?」前来买咖啡的查瑞雪问,同时为连续两天留在医院值班的她看起来仍是那么漂亮惊叹不已。 明明同年,怎么tansy就是一副晶莹剔透的模样?难道这就是天生丽质?查瑞雪暗忖。 「正准备回去。」杜凝回答。 「那我不打扰你了。」查瑞雪知道她不难相处,但觉得她身上散发一股跟别人不同的氛围,所以至今她们只是交情普通的同事。 「如果医院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可以随时打给我。」杜凝说。 「喔,好的。」 两人又寒暄数句后,便分道扬镳。 杜凝回到办公室收拾好随身物品,关掉电脑离开,一会儿后便来到停车场,她坐上了minicooper,迅速扬长而去。 余泽望着手机,好看的两眉几乎连成一线,平常微微上扬的嘴角如今全抿紧,就连手都不由得紧握成拳。 他不悦地以指敲打桧木桌面,昨晚他因为忙于整理下星期开庭所需要的资料而留在办公室工作,熬夜令他因为睡眠不足而心情烦躁,雪上加霜的是杜凝一直没有接电话。 她不是贪睡的人,这时候她应该已经醒了,更何况,她昨晚很有可能在医院值班。 他不解她为什么要当公立医院的医生? 明明可以自行开设诊所,这样便不用如此辛苦,偏偏她就是一意孤行要待在公立医院。 真是的,早知道当年就不要游说她去念医学系了。 自小到大她什么事都听他的,唯独当医生这件事,她始终没有理会他。 他不过是看不过去她那般折腾自己,当个急诊室医生,终日承受沉重的工作压力,以及病人横蛮无理的要求,难道她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吗? 他应该要她去念法律才对,那么她现在定会待在他的律师事务所里,舒服地工作。 「啧!」他为自己当年的决定后悔。 「老板,」伴随敲门声而来的是一道女嗓,「你要咖啡吗?」 余泽朝秘书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待会儿便会回去。今天有预约吗?」 熟知他的个性的秘书早已拿来行事历。「下午四点有预约,不过可以改期的,要不要替你安排?」 「好。」他点了点头,现在他很累,既然能改期,那么改期好了。 「明白,我会处理的。」秘书笑着退出办公室。 一会儿后,余泽开车离开公司。 整晚都在工作,所以他现在累得随时能入睡,只是在睡觉之前,他有一件事必须要先确定。 他加快车速,二十多分钟后,他已将车子停在一幢建筑物前。 在下车的瞬间,他抿紧的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笑意,伸手松开领带,拨弄一下略显凌乱的发丝,散发着一丝落拓气息的他浑然不觉自己吸引许多路人的目光。 踏着优雅的步伐,余泽走进建筑物内,但须臾过后,他便离开了。 跟刚才的和煦神情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活像别人欠他千万债务,全身上下被浓得化不开的阴影笼罩住。 她一个月前就调职了?为什么他不知道? 以他们的关系,他不该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她调职的事,要不是他来找她,她是不是不打算跟他说? 越想越生气,余泽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全速往前冲去。 余杜两家是世交,他跟杜凝的哥哥也是多年的同学,他们的关系好得如同一家人,所有关于杜凝的大小事务,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他跟她甚至曾经交往三年。 即使分手了,他们仍旧友好如昔,当不成情人,他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告诉他调到别家医院的事? 她不擅长下决定,很多时候他都会为她出主意,而她都会乖乖接受,像她当年不知道该选那系,他便提议她去念医学系。 可是这次的调职,她怎么没事先跟他商量?博仁医院的医生素质如何,他都没有事先调查清楚,她会不会误进野狼的巢穴?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来,见萤光幕亮出她的名字,余泽腾出一手按下扩音键,心急地唤着:「tansy!」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 杜凝轻软的嗓音让他拢紧的眉心稍稍松了一些。 「你怎么没接电话?」他先前打了不下三十通电话给她。 「喔,最近比较忙,所以──」 「你调到别家医院了?」他打断她,语气有点冲。 「你知道了?」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惊讶。 余泽按捺不满。「我是刚刚到医院找你,才知道你一个月前已经调到博仁医院,这次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只是工作地点不一样,没商量的必要。」她回答,「而且我又怎能拿这种小事占用你宝贵的时间?」 「tansy,什么叫我宝贵的时间?只要是你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小事,我都很乐意给予意见,你这样太见外了,让我很伤心。」 「好吧,这次是我不好。」杜凝很快便让步。 「你还在医院?」 「家里。」 「那我现在过去。」他转动方向盘,往她的公寓驶去。 杜凝顿了好几秒,才道:「darren,你过来做什么?」 「怎么,不想见到我?还是你待会要回医院?」他想到她拒绝见面的理由就只有这个。「没关系,我去医院找你也可以。」 她连忙阻止他,「不用去医院找我,我已经下班了。」 「嗯,我快到了。」因为等交通号志灯的关系,余泽停了下来。「待会见面再说吧。」 挂断电话后,他看到路旁有一家花店,没有多想,也不管是否违反交通规则,他连忙下车买花。 望着已结束通话的手机,杜凝缓缓地吐了口气。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轻易就向他低头?说好了跟他无关,她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事事向他交代,既然如此,为何一下子便退让? 原因,从来没有改变过。 咖啡的香气弥漫室内,她倒了一杯咖啡,并迅速煎了一颗荷包蛋,再将烤好的吐司放在盘子上。 将所有东西放在餐桌上后,门铃声适时响起。 她前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束艾菊,以及捧着花束的俊帅男人。 「送你。」将花递给她,余泽脱下鞋子,套上她为自己准备的拖鞋,闻到空气中的香味,他转头望向餐桌。 「谢谢。」杜凝将花收下,察觉到他的目光,又道:「煮给你的。」 「那你呢?不一起吃吗?」他并不嫌弃她的厨艺,只是桌上摆的是一人份的早餐。 「我在医院吃过了。」她将插满艾菊的花瓶放在餐桌上。「喏,快点吃吧。」 「tansy!」余泽不满瞪她一眼,但仍拉开椅子坐下。 「什么事?」她笑容可掬地回应。 「算了,我吃就是了。」知道她没打算理会他,加上他真的饿了,也就不再坚持。「为什么不找我商量?」 唉,就知道他不会忘记这件事。杜凝走进厨房,为自己倒咖啡。 「喂!」余泽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带着一丝强硬。 这种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觉,从知道她不告诉自己调职后便挥之不去,他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而她此刻闪躲的态度更让他生气。 杜凝喝了一口咖啡,才道:「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解释过了吗?这只是一件小事,我不好意思打扰你。」她坐下来,偏首朝他笑了笑。 「才不是小事!」他反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我们的关系,你不需要跟我客气什么。」 她是他最好的知己,也是他最疼的妹妹,有关她的所有事情,他当然要清楚知道。 尤其她看似精明,实际上对很多事都抱持无所谓的态度,这样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加上她优秀的家世,很可能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 万一她给别人骗了怎么办? 杜凝笑而不语,目光落在盛放灿烂的艾菊上。她知道自己及不上他一半的能言善道,总是轻易地照着他的话做,像她会当医生,就是因为余泽建议她念医学系,像是他先提出交往的要求,也是他先放弃他们那段感情。 在他面前,她从来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因为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他教会她恋爱的甜美,也让她嚐到浓得化不开的苦涩。他说,分手是为了她好;他也说,她是他最珍惜的妹妹,所以尽管当不成情人,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永远的知己。 第二章 自始至终,都是他说,她听。 她怎么想,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所以她渐渐不再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说的不太违背她的意愿,她尽量都听,尽量依从。 因为,她是那样的喜欢他。 她想不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从她有记忆以来,他的身影便一直在她身旁,他的俊美、优秀占据了她的世界,让她再也没法子注意其他人,她也有自信对他的认识够深。在他提出交往的要求时,她乐得像得到全世界,然而快乐转瞬即逝,他们还是走向分手,尽管不愿,可是她不想为难他,更不想因为他们闹得不愉快而影响两家的关系,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分手后的这三年来,每次面对他的关心,她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尤其她必须分享他与女朋友的情事时,压在心头上的石头一天天的增大,所以她才会选择不告诉他调职这件事,希望为自己换来一点喘息的空间。 虽然她知道不可能瞒多久。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余泽不满地睨她一眼。 「有、有啊。」她回过神,依然笑意盈盈。「我承认这是我一时疏忽,忙着适应新的工作环境,也忙着工作上的交接,所以忘了跟你说。」 「真的是这样吗?」他狐疑地打量她脸上的表情。 她诚恳的笑容背后像是有层层阴霾,是他的错觉吗? 尽管她说是一时疏忽才会忘了告诉他,可他们不时会见面,难道她每次都忘了说吗? 所以她是故意的? 为什么? 见他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杜凝随即明白当律师的他习惯了什么都先质疑,遂道:「我是真的忘记,你也知道医生的工作不轻松,有时下班后真的会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闻言,余泽的脸色并没有和缓,反而罩上一层寒冰。「所以我早就叫你不要待在公立医院当医生,你就是不听,这就叫自讨苦吃,怨得了谁?伯父、伯母会担心你的健康,timothy也担心你这个宝贝妹妹。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自行开诊所,真不明白你怎么想。」 「我没事的,而且医院人手不足──」她虚应。 「难怪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别人或许会觉得你很有精神,可是我一眼便看出你累得很!多少天没睡了?」 她举起两根指头。 「什么?」余泽从椅子上跳起来,迅速走到她面前,看似横蛮却又不失温柔的拉起她,「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快去睡觉。」边说边推她到卧室门前。 杜凝打开房门,回头对他说:「行了,我会睡的,还是说你想唱催眠曲给我听?」 「tansy。」他没好气瞪她一眼。 「你也好好休息吧,」她忽地放软了声调,「瞧,你都有黑眼圈了。」她伸手轻点他眼下的皮肤,「光会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敢对我说教?」他朝她龇牙咧嘴。 因为他的举动,她笑了出来。 「不敢。」很难想像这位知名律师会有如此孩子气的神情? 有别于平常挂于唇畔的浅浅弧度,眼前灿烂如花火的笑容勾住了余泽心底一根细弦,并发出清脆的声响。 笑意同时掩盖了她柔美容颜流露的一丝倦意,让她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也让他忆起他们最初交往时,她也常常展露这样的笑靥,因为珍惜她的笑容,所以在知道他并不是她所渴望的幸福时,即使不愿,他仍毅然放手,让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他至今仍是如此为她设想,否则他怎么可能管东管西? 对于不感兴趣的事,他连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只有杜凝能够让他忧心至此。老实说,他还想跟进房间,确定她真的熟睡了才离去。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跟她的关系有点特殊,他们既是青梅竹马,也是交往过的男女朋友,就算分手无碍他们的交情,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适当的回避还是需要的。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让自己知道这道界线的存在,绝不能越过那道藩篱,否则一切都不能回头。 他,输不起这段关系。 「好了,你快去睡,我先走了。」余泽轻力一推,将她推进门里。 「嗯,你自己小心一点。」杜凝心中很清楚,这扇房门就像一道界线,清晰道明他们早就分手了,他们现在只是好朋友而已。 看着门板合上,即使声音微细,还是如同槌子般打在余泽的心上,提醒他已经看得太久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 「喂,michelle,找我什么事?午餐?好啊,我待会儿过去接你……知道了,放心吧……」他边说边移动脚步,先是收拾好他用过的杯盘,目光被餐桌上盛放的艾菊吸引,直到手机另一端的人发出娇嗔,他才道:「就是想该送你什么花……当然是玫瑰花……」 为了阻止心中的骚动,余泽逼迫自己移开目光,说出一些违心论。 走至玄关,他换下拖鞋,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深怕吵到在房里睡觉的杜凝。 当屋子里回复安静的瞬间,房间的门再度被打开,杜凝走到客厅,回想刚才余泽跟女朋友的对话。 michelle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也是她大学时同一个社团的学姊。她们毕业后各自在不同领域发展,但一直保持联络。 在与她分手后,余泽一个接一个的换女朋友,直到半年前他跟michelle开始交往。michelle在公关公司工作,是个衣着亮丽,永远保持合宜打扮的人,脸上总是描绘最精美的妆容。 平心而论,他俩真的很相配。 因为大家都认识的关系,她不时会接到michelle的电话投诉,开玩笑的指控余泽因忙碌而冷落了她。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就像一根根箭射进心脏,叫她痛不欲生。 杜凝拿起一支艾菊,她很喜欢这样的小花,可是michelle收到的将会是一束玫瑰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不过是余泽的好朋友而已。 别人大概会佩服她有如此宽大的胸襟,竟然跟前男友保持友好关系,甚至分享彼此生活里的点滴,而他也不避讳地介入她的私事。 分手后亦是朋友,这在他俩身上是成立的。 然而,她心底明白,这是自讨苦吃。 要是她对他没有丝毫的留恋,她就不会在乎他有了恋情,更不会理会他的新女友是她认识的人。每次她充当聆听者,细听他的生活点滴,都如同在她身上插上一刀。 如果他们两家的关系没有那么密切,情况是否会不一样?她不需要顾忌哥哥跟他的关系,也不需要考虑对他的律师事务所是否会带来任何影响,这样一来,她是否可以跟他一刀两断? 答案并不可能出现的。 众人觉得他们会交往,许是认识了太久,误以为那如同亲人的感情等同恋爱,分手不过是回归正常轨道,所以对彼此的情谊理应没有任何影响,而且余泽很快便跟别人交往。 面对众人理所当然的想法,她除了报以微笑,也没有力气去辩解什么了。 反正她从来就不适合跟别人争论。 当医生的好处,在于别人难以质疑她的专业性,她只需要跟病人解释清楚,他们通常不会心生怀疑,就算有也是极少数,而且她运气好,都能轻松打发他们。 她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懒散了点,不过面对身为律师的余泽,向来辩才无碍的他,她哪有说服他的本事? 尽管他以为她好为由,可是她知道他当初与她交往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并不是因为爱她。 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挽回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心,也不想将自己弄得像个疯妇般苦苦哀求,所以她选择放手。 却不晓得如何放开自己的心。 即使三年过去了,听见他跟女朋友的喁喁细语,还是叫她的心抽痛不已。 隔天清早,杜凝换上外出服,开车前往陶艺工作室。 这是她的兴趣,家中大大小小的陶瓷摆设,都是她亲手所做。事实上,当年要不是被余泽说服了,她应该会去念艺术,主修陶艺了。 将车停在离工作室不远的停车场后,她在星巴克买了一杯外带咖啡,走在冬末清晨的街头,夹杂寒意的风扑面而来,她本能地拉紧围巾来抵御寒风,并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 每次休假她都会到工作室,花上一天的时间,做一些余泽口中没有意义的事情。她不曾告诉过他,她喜欢这种从零开始的感觉,将陶土捏塑出各种样式,既可用来装饰,也有实际用途。 反正说出来也不见得能改变他的想法,所以她没有告诉他这间工作室是她的,要是被发现只会遭他责备浪费金钱,也因为只能在休假时来工作室,她特地选了租金较便宜的地区,并推说工作室是跟朋友借来的。 目光蓦地被对街的咖啡店吸引住,杜凝停下了脚步。从簇新的装潢看来,应该是最近才开幕,然而真正令她惊讶的是余泽。 对,他就在店里。 靠着玻璃窗,他正端起咖啡啜饮,而坐在他对面的是michelle。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儿出现?他们应该出入五星级饭店的咖啡厅,享用最顶级的餐点──杜凝迅速别开脸,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 下一秒钟,她为自己仓皇的举动失笑。此刻,他正跟女朋友优闲地享受早上亲密时光,怎么可能看得见对街的她? 缓缓迈开脚步,她决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偏偏── 「tansy!」余泽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朝对街的她喊道。 她什么也没听见!杜凝在心底默念。 见她置若罔闻,他大步走向她,长臂向前伸,轻松地抓住她纤细的臂膀。 「没听到我叫你吗?」他问回头看自己的她。 「呃……早安。」她开口跟他打招呼。 「早。」他扫了她全身一眼,眉头迅速皱起来。「怎么穿得这么单薄?怕冷就请你多穿一点。」 杜凝哑然失笑,美眸半垂。绒毛裤子,衬衫、毛衣,外加大围巾,她这叫穿得单薄? 「吃过了没有?这个该不会就是你的早餐吧?」他指指她另一手握着外带杯子。「还有,昨天你怎么没说今天休假?」他知道她借用的工作室在附近,不过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 他一连串的问题,叫杜凝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特别是她看到michelle回头打量他俩的举动,虽说后者脸上仍挂着笑意,可是她明显感受到那笑容中有着不悦。 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的男朋友正跟前女友在街上拉拉扯扯,就算彼此认识,也不见得能够容忍。 「你丢下michelle太久了,她还在等你。」杜凝提醒他。 幽深的眸光微微一转,余泽回头跟仍待在咖啡店内的女朋友笑了笑,但并没有松开她的手。「来吧。」 「什么?」因为被他拉住,她只好跟着他往回走。 余泽推开咖啡店的门,半强逼她坐在自己与michelle之间,并替她点了丰盛的早餐。 「早安。」michelle拨了拨头发,笑吟吟地向她打招呼。 「早。」杜凝回以微笑。「不好意思,我很快便会吃完。」 第三章 不一会儿服务生端来餐点,她迫不及待地大口吃着。 「有这么饿吗?」余泽好笑地看着她的吃相,「你昨晚没吃晚饭吗?说过很多次了,要你别学其他人减什么肥,你瘦得只剩下骨头了,要是风大一点,真担心你会被吹走。」 「嗯。」她分神应了一声。 事实上,她并不特别感到饥饿,但她没法子拒绝余泽,却也不想待在他们两人之间,只好尽快解决眼前丰富过头的早餐。 「tansy,你别管他,他就爱穷紧张。」michelle笑咪咪地轻斥余泽,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十指紧扣。「她不是小孩子了,何况也轮不到你管,人家的男朋友也没说什么。」 交缠的两手正好在她的盘子前方,杜凝边努力解决早餐,边提醒自己没有资格难过什么,心里却弥漫浓烈的苦涩。 「男朋友?」余泽的表情蓦地紧绷起来,语气也掺杂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冽,「怎么回事?」 怎么最近她有那么多事隐瞒他? 「只是同事。」杜凝勉强吃下一半早餐,以面纸拭了拭嘴角。 「原来是我看错了?」michelle插话,「不过你们看起来很配,可以考虑看看。」美丽的眼眸不着痕迹地往余泽瞥去,看见他俊颜上一闪而逝的晦暗,眸光有一秒换上了阴狠,但唇畔仍挂着笑意。 「嗯。」她不置可否。「我吃饱了,不妨碍你们了。」说完,她拿出钞票。 「我来就好。」余泽阻止她。「你不要整天窝在工作室,要好好休息,黑眼圈还是很深。」他伸手想轻抚她的脸,她却避开了。 「谢谢你的早餐,拜拜。」杜凝要自己别落荒而逃,所以她一脸平静地离开咖啡店,确定他们再也看不到她时,才放松下来。 好累! 面对他们俩,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笑容,要留神肢体动作及话语是否令michelle产生误会,同时也不要太在意余泽的每个神情,强调他的笑容早已不是她专有的。 眼前忽地浮现他们十指交缠的画面。 心头隐隐作痛,叫她险些站不稳,深呼吸一下后,她走进一栋大楼。 仍在咖啡店的余泽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里掺杂过多的焦急。 正要端起咖啡的michelle抬眸看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见到tansy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抽回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这种小事我哪可能记得住?」她失笑,「还有,你会不会关心她过头了?我知道tansy是你的青梅竹马,也知道你们余杜两家的关系匪浅,杜家是你最大的生意伙伴,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需要像保母一般看管她吧?」 michelle强忍心中的不满,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并刻意不提起他们曾交往过的事。面对余泽宛如盘问犯人的语气,她难掩心中的愤恨。早在大学时她便已锁定了余泽,因为知道他和杜凝的关系,她才会跟个性不太合的杜凝当朋友。在知道两人交往后,她费尽心思才令两人分手,又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在余泽面前塑造出善解人意的形象,终于成功登上他女朋友的宝座,他却三句话不离杜凝,这叫她怎能不生气? 没有留意到她不悦的神色,余泽追问:「你别看tansy那副精明的样子,她对许多事情都很迟钝,说不定那个男人真的那样子看她……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样?」 「不记得了!」michelle口气有点冲,「我为什么要管我男朋友的前女友身边是否有追求者?」 她强调自己才是他的女朋友,提醒他对杜凝的关心未免过多了。 听得出她在吃醋,余泽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焦急,嘴角轻勾,随即握住她的手,「吃什么醋?我当然知道你才是我的女朋友,她只是我的小妹妹,平常大方的你怎么会为这种小事发脾气?」语气中悄然透出一丝无奈,并没有被michelle发现。 「哼!」她别开脸,抿紧的嘴角出现了软化的迹象。 「别生气了,我整个人都交给你好不好?」他拉过她的手,在嫩白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我才不要你!」她不依地娇嗔。 「好好,那你想要什么?」余泽笑问道,然而笑意并没有进入黑眸里,幽湛的眸子内反而凝聚了丝丝冷冽。 他表面上跟michelle调笑,然而想到杜凝对他多番隐瞒,唇畔的笑痕逐渐僵硬了。 自那天在街上偶遇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杜凝仍旧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今天终于忙完了,她拿着包包来到停车场,坐进车子里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 明明不想跟他见面,为什么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再一次被他牵着鼻子走?轻率地答应跟他共进晚餐,结果是苦了自己。 只希望他不会与michelle一起来便好。 因为是旧相识,michelle不时会邀请她出席他俩的约会,偏偏她不擅拒绝别人,加上余泽的推波助澜,她被逼当电灯泡。夹在他们之间,看着两人恩爱甜蜜,每秒钟对她都是煎熬。 尤其最近几次碰面,她发觉michelle是故意邀请她,就是为了让她看清他们两人是如何的恩爱。 她当然想过拒绝,可是每次听见余泽的声音,她便无法回绝他任何要求,纵然明知跟他们见面,只是徒令她心头增添伤痕,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沉沦。 余泽相信分手还是可以当朋友。 就算她不愿,又能怎样?以他们的家庭背景,她不可能跟他一刀两断,也不可能要哥哥跟他绝交。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情,只要她不再对他有任何遐想,自然不会感到难受。 然而三年过去了,她对他的爱恋始终如昔。 「唉。」她轻叹一声,发动车子往餐厅驶去。 片刻后,她已跟着服务生来到他面前。 余泽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她道谢并坐下来,他坐好后才开口。 「我已经替你点了餐,要不要先喝点餐前酒?」他边问边拿起酒瓶准备为她倒酒。 她摇头,「明天还要值班,不喝了。」 「噢。」他放下酒瓶。 「怎么不见michelle?」杜凝刻意提起他的女朋友,让自己别被眼前西装笔挺的他迷惑了心神。 他现在就算比以前更俊美帅气,也不属于她,所以她必须保持清醒。 「她到上海出差。」余泽黑玉般的眼眸定定地打量她。 一如以往的打扮,身上是剪裁简单的套装,半长的头发没有系上多余的发饰,脸上亦没有过多的化妆,依然是那般清爽乾净。 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特别漂亮吗?怎么看她都跟平常没有太大分别,所以,她没有谈恋爱? 不知怎地,余泽稍微松了口气,嘴角也轻微地上扬了。 「所以拿我来填补时间?」杜凝以说笑的语气说,心脏却因此而抽动了一下。 真是的,她怎么会被事实伤害了? 「怎么可能?」他立刻反驳她的话,「我是有开心的事要跟你分享。」 她柳眉微扬,阻止不了一颗心因为他的话而悸动,只好借由喝水的动作掩饰羞赧。「什么事?」 「我赢了官司。」他兴致盎然地说:「我替客户节省了上千万的赔偿,今天简直是技术性击溃对手……」 见他说得眉飞色舞,杜凝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嘴角的笑容不住地扩大,然而越往下听,笑容渐渐僵住了,眉心慢慢地靠拢,她想起了数个月前,因为工安意外送进她先前待过的那家公立医院的数名工人。 他就是代表保险公司及建筑公司的律师?那些工人因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不能工作,必须依靠保险金维持家计,可是他竟然协助无良的保险公司及建筑公司剥削工人?为什么在做了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后,他还可以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无情? 「……不要再说了。」她蓦地开口打断他。 「哪儿听不明白吗?」余泽以为自己用太多专业词汇,令她混淆了。 不对!她一直都是他最好的听众,无论案件的大小,她都会仔细听完,不曾如此无礼地打断他。 她摇摇头,「我不想听。」她不要知道他在法庭上有多雄辩滔滔,也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盘问那些知识水准不算高的工人。 他们价值观有很多分歧,所以他觉得接下这种助纣为虐的案子没问题,她没资格去管他如何挑选案子,只是她有权不认同他的做法。 「很闷?」余泽试探性地询问。 「不,你说得很精采,我只是不想听下去。」她垂下眼,红唇抿紧了。 她在生气。他清楚她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杜凝有良好的教养,所以她不会轻易为小事动怒,但此刻他感觉到她正在生气。 为了什么事? 既然不是因为他的话太闷,那么就是因为内容?他记得那些工人好像是被送到……嗯,是杜凝先前工作的医院。 虽然她是大企业家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并没有沾染上千金小姐常有的不可一世,对于公理正义这点,她有时执拗得很。现在,她一定是为了他帮保险公司压榨工人的保险金生闷气。 「tansy?」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知道的,这是工作,不等于我认同保险公司的理念。」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我只是单纯不想听。」她勉强回个微笑。 「我已经尽量取得平衡,希望能在有限的空间中为那些工人寻求最大的赔偿,你相信我好吗?」他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但要是让其他律师接下这件case,说不定那些工人所得的赔偿金额会更少。 而且工人们提出的要求也不见得全是合理的,为什么她不肯听下去?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不想听你工作上的事,就像你也不一定想知道我今天在急诊室如何替伤者缝合伤口对不对?」 其实他是否真的助纣为虐,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他有身为律师的立场,有许多事不管个人意愿,他都必须去完成,就如他当初会跟她交往其实全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 那时的她太年轻,不晓得如何掩饰对他的爱慕,为了不得罪父母这个大客户,他才会提出交往,即使对她百般宠溺,可是后来她从别人口中知道这并非他的本意。 要是她可以对此视而不见,他们现在可能仍是情人,但这有什么意义?她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带来幸福。 何况,他并不爱她。 「对啦,我是不想知道。」余泽顺着她的话回答,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脸色那么苍白,会不会是生病了?」掌心下是一片冰冷,她天生体温偏低,因此每逢冬天对她都是折腾。 杜凝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整天待在室内,肤色当然苍白。」她不希望被他发现自己仍会因为他的触碰而脸红。 强烈的失落感自掌心爬满全身,余泽不着痕迹地甩开这种感觉,她不需要分担他的喜怒哀乐,他却总是控制不了想向她倾倒所有思绪的心情,偶尔甚至会幻想她能有所回应,只是他并没忘记他们早已分手。 第四章 即使分开了,他还是不愿松开手,希望待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以她喜欢的角色继续守护她。他以为自己能够退回哥哥这个位置,也努力地投入每一段恋情,偏偏仍为她保留了心坎一隅。 就算他知道她只视自己为哥哥也好。 所以她不曾为两人分手伤感,所以他们在分手以后── 继续做朋友! 这证明了她会接受他是因为他们认识太久,她只是不懂怎么拒绝他才会答应交往,他却像中了大奖般惊喜不已,最终却还是要放手。 他难掩失落,却不想与她断绝来往,只能拼命按捺思念,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想借此忘记她。 一阵沉默忽然间笼罩两人,幸好服务生送来餐点,也打破了隔阂,两人开始不着边际的闲聊,一顿饭在尚算愉悦的气氛下结束。 结帐后,两人并肩离开餐厅,一阵冷风吹拂过来,杜凝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她尴尬地掏出手帕,偏偏这时她再度打喷嚏。 「就说你穿得太单薄了。」余泽解下围巾,围在她的围巾之外。「我送你回去。」 她摇摇头,「我有开车,可以自己回去。」 「你有可能生病,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他故意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 「喂!」她急忙拨好遭揉乱的头发,没有留神自己被他拉着走,他甚至已开了车门等她。「darren,我真的可以自己……」 「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余泽低头看着她,语气放软了,「乖,上车好吗?」 「嗯。」她点了点头,听话的坐进副驾驶座。 他跟着坐进车子后,又道:「明天要上班吗?我可以请人将你的车开过去。」 「我会自己过来取车。」她回绝他的提议。 对于她今晚多番明确地拒绝自己,余泽渐渐地感到气闷,他是好心建议她,就因为他赢了一宗她认为违反了公平正义的案子,所以她生他的气?还是说真正令她不高兴的另有其人? 比方说,她的男朋友? 想起上次她支吾以对,不愿多谈的神情令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几乎捏碎了方向盘。 越想越生气,正当余泽想问个清楚明白时,转头便看到她睡着了的模样。 闷气陡地消失,他吁了口气,调高了车厢的温度,倾身替她拉好了大衣。 因为这个举动,他清楚看到她的脸容是如何的美丽,小小的瓜子脸,白皙的肌肤细致得找不到任何毛孔,秀气的鼻子,红润且厚薄适中的嫩唇,还有那双总是闪着盈盈光芒的水眸,就算没用上任何化妆品也隐隐泛着嫣红的脸颊,她的美丽浑然天成,美中不足的是眼底下淡淡的阴影。 该不会又熬夜了吧?说好听点,她对很多事都无所谓,说难听点,她是烂好人,说不定其他医生联合起来欺负她这个新人,她才会累得在车子里睡着了。 心疼地为她拨好垂落的发丝,他真的不明白,只要她开口,她哥哥timothy在公司给她安插职位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她真的视医生为终生职业,也可以选择自行开业,为什么硬是要留在公立医院? 既不能赚大钱,也不能提高名声,只是让他担心不已。 他真怕有一天她会熬坏身体。 「唔……」她发出梦呓,眉心不知怎地皱成一团。 「瞧你,连睡觉也睡得不安稳,都不知我有多担心……真是的。」他爬梳头发,随即发动车子离去。 半个小时后,余泽已驶抵她的公寓前,小心地将她抱出车子,浑然没有留神自己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一般。 然而,他的动作尽管温柔,行走时的震动还是令杜凝醒过来,只是她并没有完全清醒,自他身上传来暖烘烘的气息叫她的脑袋仍是一片混沌,直到进入电梯时,她才发现自己被他抱住。 「darren?」她揉揉眼睛,声音仍是满满的睡意。 「我吵醒你?」他只想着动作要轻柔,没留意她醒来了。 她摇头。「不是。放我下来好吗?」 她怎能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入睡,还让他以如此亲昵的姿势抱着她?可别忘了,他们早已不是情人,他却依然这么关心她,这会让她产生不该有的遐想好不好? 因为她的挣扎,余泽不得不放下她,在她脚踏实地的同时,电梯门亦打开了,两人搭电梯上楼。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杜凝匆忙向他道谢,深怕被他看到颊上不自然的红霞。 这些年来,她一直努力想忘记与他交往时的点滴,然而越是努力想忘记,记忆便越是牢固,那些片段宛如在脑海生根了,根本没有拔除的可能。 每次见面,对她都是种煎熬,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只让她体会到自己依然是那么的喜欢他,而她必须摆出一副早已放下他的神情,只因她不能让他烦恼。 而且,她也不想再承受心痛。 余泽有些受伤。她整晚一次又一次拒绝他的好意,让他感到胸口宛如遭射进了一根根利箭,疼得叫他难以忍受,所以他走出电梯,伸手拉住她。 「什么叫麻烦我?」他从牙关迸出这句话。 「不是的。」杜凝想解释,却又不晓得从何解释起,望进他幽深的眼眸,她最后只能叹气。「我只是觉得没有女人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睡觉时的丑态……」 闻言,余泽不知该笑还是生气,她竟然跟他计较这样琐碎的事情?她有什么模样是他没见过的? 「不丑,一点也不丑。」他强调,「我早就叫你不要当医生了,你会撑不下去的。」语气中是无庸置疑的忧心忡忡。 明知不该,然而心还是因为他关怀的语气而暖了起来,她扬起浅笑,「放心,我会好好睡觉,也会按时吃东西,不会累坏自己。」 「哼!这话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余泽轻弹她的额角一下,「总之,你别让我太担心就是了。」 杜凝捂住额头,小嘴因为他的举动而微噘。「我不是小孩子了。」这是小时候他欺负她的招牌动作,不会很痛,可是她不喜欢,因为这会勾起许多属于他俩的美好回忆。 「知道了。」他稍微移开目光,不敢正视她红润的嫩唇。 酒精或许到了此刻才发挥作用,他竟然想起吻她的美好滋味,香香甜甜的,柔软的唇瓣任由他轻咬吸吮,她羞怯地回应他的亲吻,发出诱人的喘息声,彻底任他予取予求…… 脑袋发出警告声,让余泽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嗯,很晚了,你快点进去休息吧。」 「好,你开车也要小心点。」她小声叮咛。 他点头,进入电梯,却迟迟未按下关门键,与她定定地凝望着,直到电梯门自动关上,他才收回目光。 坐进车内,余泽望着手掌心,上头残留她的触感,那如丝的细滑勾起了不该有的欲 望,他蓦地打了方向盘一下,试图打散刚才浮现的旖旎,半晌后,他才发动车子离开。 这是城里一家极具规模的律师事务所,无论在商业诉讼,刑事案件,以至民事索偿,都有相当出色的表现,因此即使价格高昂,还是有数之不尽的公司捧着钞票前来。 平常,律师事务所里充满平和的气氛,可是今天却笼罩着低气压。 风暴的来源,是走廊尽头那间偌大的办公室。 「跟女朋友吵架了?」职员一揣测。 「不会吧?她在上海出差,能吵吗?」职员二回应? 「难道不能越洋吵架吗?就是因为这样也能吵,证明情况很严重。」职员一推断。 会令一个男人发脾气,不是工作便是女人。但身为律师界的长胜军,根本不会与工作有关,可是以他们老板的优秀条件,实在想不透其女朋友何以会让他受气。 像余泽这样的钻石级型男,根本就不愁没有女人,对于他名草有主,在场的女同事都扼腕了好久。 「都不是。」秘书摇头,否定了他们所有臆测。 「那么是什么原因?」两名职员异口同声地问,回首望向没有参与讨论的其他同事,对于他们脸上的赞同不明所以。 没有理会这两名刚进事务所不久的同事的疑问,众人随即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被谈论的对象依旧生着闷气,甚至拿手中的钢笔当出气筒。 余泽想起前天与杜凝的谈话,一股无处宣泄的恼火在胸腔中不住地燃烧。 他一心为她好,见她累得在车子里睡着,加上新闻时有报导公立医院的医生因为过度操劳而中风,他真担心有天会在报纸上看到她的名字。 因此,他四处为她张罗,并成功替她找到一家私立医院的医生职位,前天喜孜孜地告诉她,她却冷淡地回绝了。 他知道她不会放弃当医生,所以他也没有要她转行,既然她不抗拒调职,证明工作地点并不是她最关注的问题,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听他的话转到私立医院? 他是为她好,难道她不明白吗? 见她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他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痛得快要透不过气,他只想为她分去一些重担,这样错了吗? 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工作也可以生活无忧,看见她辛苦,他的心不断遭到鞭笞——要是当初他没有叫她选医学系,她的生活会更优游一些吧? 不会的。 以她认真的个性,无论身处任何工作环境,她都会卯足全劲,这样一来,情况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 「唉。」他忍不住逸出叹息。 她总是叫他担心,尽管明知不该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他还是禁不住将目光停在她身上。 杜凝的美丽没有丝毫的杂质,而他身处的世界却时刻需要算计,不能否认有时为了要臝得官司,他会用上卑鄙手段。 他知道她理解他的立场,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偏偏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是这般的渴求胜利,为了赢,再卑劣的事他敢做,所以她的纯净才会如此吸引他,他大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独占她的美丽,可是……在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并非爱情时,他发现自己没法子承受。 他怕终有一天,会因为她不爱他而伤害她,所以他只好放手让她找寻真正爱上的男人。 然而三年过去,她仍旧独身,而他在情场上兜转,始终忘不掉她。 他以为只要跟别人交往,便能够抹去占据心房的纤细身影,可是他舍不得彻底斩断与她的羁绊,找了一个又一个借口接近她,哪怕她从不在乎。 他以为michelle能让自己死心的,她就像诱人的玫瑰花,懂得如何展露最美艳的一面,她在工作上的企图心与他相当,在旁人眼中他们如天造地设的一对,但……他心里始终缺了一角,难以拼凑完整。 是不是有些人和事,越是得不到,越是令人心痒难耐? 余泽目光落在书架上,那里除了众多厚重的法律书籍外,还摆放许多陶制摆设,其中一个小小的陶娃娃,让他薄唇缓缓地勾出一个弧度。 杜凝走进律师事务所,手中拿着由极具人气的糕饼师所做的蛋糕,她面带微笑的跟柜台小姐打招呼。 「杜小姐。」秘书见到她即上前。 「darren在不在?」杜凝将手上的蛋糕盒递给她。 第五章 「老板在办公室,正在生气。」秘书道。 「喔,我明白了。」她没有多人的诧异,仿佛早就知道原因。「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忙吧。」 「好的,谢谢你的蛋糕。」秘书向她道谢。 她走至余泽的办公室门前,抬手敲了敲,片刻还未见任何回应,她自行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他两手满是墨水,她迅速上前,抽出手帕拭去他手上的脏污。 「你发什么呆?」 余泽眨眨眼,看清面前的人是她,接着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狈。「呃……我在想事情。」 「还在生气?」将手帕给他,她接着替他清理桌面。 「什么?」刚刚还在想她,她竟然现身眼前,叫余泽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因为正在收拾桌面,所以杜凝并没有留神他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环境——」 「你知道我担心就好,私立医院工作量轻一点,薪水也更优渥,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抹去手上的墨水,他叹气道。 「就当我仗着自己年轻,而且这是难得的经验。」她回以微笑,「你自己不也很不小心吗?」取笑他刚才的狼狈。 「你笑我?我可是厚着脸皮去问人家医院请不请人,你大小姐硬是拒绝,你说我要怎么跟人家交代?」他轻哼。 当然,他生闷气的主因绝对与此无关,他是为她不能谅解他的苦心而气恼。 「你可是知名律师,这种小事哪可能难得倒你?」杜凝讨好地说,「你明知我不喜欢靠关系。」 「我知道。可是看到你那么辛苦,我也不好过。」他不由得吐露心中所想。 握着被墨水弄脏的纸的手蓦地一紧,杜凝不着痕迹地别开脸,暗地调整呼吸。 前晚跟余泽在电话里不欢而散,让她昨天一整天魂不守舍,还好没有出任何差错,否则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始终放不下。 这是她想了一天得出的结论,因为在乎,所以她轻易地受他影响,尽管知道不该放任这种如兄妹般的亲昵,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她侧脸的轮廓美丽得像是最精美的艺术品,让人有伸手抚摸的冲动,却又害怕一不小心会捏碎她。余泽拼命忍耐,两手握成拳头,蓦地站起来走向她。 「今天有空吗?」 「嗯。」她点点头,「我下班了。」 「那么,可以陪我一下吗?」他提出邀约,一颗心难以自制地颤动,等待她的回应。 她的静默让他心生不安,而她恬静的侧脸让他的心不住地鼓动,大手无意识的抬起,在快要碰上她的刹那间,余泽蓦地惊醒过来。 他想做什么? 此刻要是碰到了,许多必须隐藏的感情便难以掩饰,他没有自信能抽身。 或许,他真的太累了。 律师的工作已经很繁重,偏偏他还特意腾出时间去管她的私事,她说得对,她不是小孩子了,对于工作,她自有想法,他犯不着干涉太多。 「……好。」杜凝咬了咬下唇,还是控制不了情感,点头答允。 两人离开公司,坐上余泽的车子,没一会儿便来到电影院前。 在选择电影类型时,他挑选一部动作片,他们不该看爱情片。选择座位的时候,他想起与杜凝交往时,正好是他从父亲手中接下律师事务所,虽说他在毕业后一直在事务所工作,伹是当管理者跟员工是不一样的,所以他花了相当多时间在工作上,以致冷落了她,幸好她很体谅他,从没有埋怨什么。 说起来他们交往三年,可是看电影的次数少得可怜。 在一旁等他的杜凝,也想到同样的事情。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单独看的是一部惊悚片,当时她害怕得全程扯住他的手臂,两眼半眯,根本不知道电影内容是什么,只记得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脸颊陡地涨红,每次想起这些美好的回忆,都会令她的心情难以平复。 「该进场了。」他拉过她的手,与她一道入内。 看完电影后,时间已近黄昏,他们来到一家超级市场,打算买点食材去他家做饭。 半个小时后,两人返抵余泽的家。 拿出牛排、红酒,以及各式各样的配菜,两人分工合作,一人忙着处理牛排,另一人便搅拌锅子里的浓汤。 将蛋奶酥放进烤箱,杜凝回首望一眼正在煎牛排的余泽,不禁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他们交往时,因为他下班后的时间多是拿来工作,她也忙着医院实习,所以他们的约会地点不是他的公司就是他家,他们会一起做饭,冉享受难得的相处时刻。 尽管他们现在能重拾以前的温馨片段,可是他们的关系却回不到最初了。 感受到她的视线,余泽回头对上她两眼,「怎么了?」 他深邃的眸光令心脏怦然悸动,杜凝迅速调开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闻到香味,突然觉得好饿。」 「是吗?」他得意地笑,「证明我的厨艺没有退步。」 与她分手后,他几乎没有下过厨,因为他不想扰乱那些美好的回忆。 他的笑容令她心跳加快,怦怦、怦怦……深怕被他听见,她连忙道:「我去开红酒。」 「嗯……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厨房的温度高,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美丽的模样叫他险些将她搂进怀里,因为她退开了,令他刹那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已悬在半空,只好狼狈地收回来。 将酒杯放在餐桌上,杜凝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拿着开瓶器,也许是心情仍未平复,颤抖的指尖握不稳开瓶器,掉到地上发出匡当声响。 余泽匆匆关掉炉火,转身冲出厨房。 「怎么了?」 「没、没事。」蹲在地上的她抬眸看他,他俊美的脸应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心狠狠地抽搐了下。 「真的?」他紧张地追问,接过酒瓶及开瓶器,迅速打开酒瓶,随手放在餐桌上,拉过她两手,仔细打量她是否有受伤。「力气不够便让我来,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只是一时没拿稳。」杜凝笑着抽回手,看向他放在小几上的那束艾菊。 这是回来时,途经花店见到的,他特地下车买来给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余泽上前拿过花,指尖轻抚细小的花瓣,回首问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这种不起眼的花?」虽说这片嫩黄色很吸引人,但除此之外实在乏善可陈。 「大概……就是因为它够不起眼吧。反正已经有很多人喜欢玫瑰花了,少我一个也不会有差别。」她笑着拿走花束。 「不过艾菊的花语是和蔼可亲,与你很相配。」看着她将花插入花瓶内,他忽然说。 对,杜凝是个跟谁都可以当朋友的人,不会斤斤计较,可亲得不愿意令别人难堪。 就算知道她的心不属于自己,他还是没办法决绝地斩断与她的牵绊。在她之前,他当然有和其他女人交往过,然而从来没有一个能像她在分手后继续做朋友,唯独她,仍在他的生命中占有重要位置。 重要到,他不敢轻忽对待。 「是吗?我都不知道呢。」摆好花瓶后,她才回应。「你到底弄好了没有?我饿得很!」 「知道了、知道了!」他回到厨房端来两盘牛排。 香喷喷的牛排令人食指大动,杜凝握住刀叉,忽然间觉得眼眶有点剌痛。 余泽见她定住了,放下刀叉,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tansy,怎么了?不想吃?」 她眨眨水眸,将过去的片段收进心底。「不,我只是在想……需要先吞颗胃药吗?」 「什么意思?」他佯装生气的瞪着她。 「嘻嘻……」她边笑边喝一口红酒。「说笑的,不行吗?」 「不是说快要饿死吗?还有闲情说笑。」他朝她龇牙咧嘴,一副狰狞的样了。 她笑得更是灿烂,差点笑岔了气。 「有没有这么好笑?」有时他真搞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好笑,但是见她心情变好,他也不在乎如此丑化自己。 「呵。」她半掩小嘴,觉得他实在太滑稽了。「我、我不笑就是了,你别再挤眉弄眼,好丑!」 小时候,每当她不开心时,他都会扮鬼脸逗她笑,所以只要看见他的鬼脸,她便会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自然地笑了出来。 门铃声突然响起来,两人同时愣住,余泽首先回过神来,起身走向玄关,而杜凝则端起红酒啜饮。 「darren,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螃蟹……tansy怎么会在这儿?」当门开启后,michelle嘴角的笑容瞬间凝结了。 「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余泽一脸诧异。 杜凝被michelle的目光看得狼狈极了,就像心底最隐密的心思被窥见,连掩饰的时间也欠奉。 「你当然想我在上海待久一点,这样你便可以有很多时间与她相处对不对?」她特地提早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呢?他却高高兴兴地在跟别人吃晚餐。 那个不是普通的别人,而他的前女友,杜凝! 为了让他留下好印象,她之前经常借故亲近杜凝,使计令他们分手后,以好朋友的姿态陪伴余泽左右,在他跟别人交往时暗自着急不已,好不容易终于盼到他正眼看她,杜凝竟然想吃回头草? 她才不会让他们两人有复合的机会! 「不是的,你别乱想。」余泽拉住她的手,想向她解释,心里涌现懊恼,他不想自己收藏妥当的心思被杜凝发现。 「我知道我碍事了,对不起,你们好好享受吧!」michelle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甩开他的手,快步进入电梯内。 「啧!」余泽烦躁地揪扯发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快点追上去。」杜凝提醒他。 「……嗯。」他回应一声,随即离开。 寂静倏地侵蚀房子每个角落,杜凝木然地看着还冒烟的牛排,心里却是全然的冰冷。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刚才那种模样,夹杂懊恼与不知所措……原来面对钟爱的女人时,就算是他,也难以保持从容不迫。 那么……她为何不曾见他为她流露这样的神情? 心脏宛如被狠狠打了一下,巨大的疼痛布满全身,看着花瓶里的艾菊,如此不起眼的花哪能及得上玫瑰花般令人惊艳? 眨去眸底冒起的水气,她开始收拾一切,因为她相信余泽很快便会带着michelle回来,她这个前女友能够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michelle!」余泽及时拉住正要坐进计程车的她。 「放手!」她作势反抗,事实上却不怎么用力。 「你听我说好不好?」他捉住她两臂,口里虽然这么说,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跟她说什么。 他的确为刚才的场面感到尴尬,可是绝大部分是因为埋藏的情感差点被识破而尴尬。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不由得想michelle之于他是什么? 要不是杜凝示意他追来,他根本没想过要追上来解释。 michelle冷哼一声,「还有什么好说?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忙吗?哪怕是提早一个小时也好,我都希望尽快回到你身边,可是你呢?趁我不在,便跟那个女人卿卿我我?」 第六章 越想她越生气,到底要怎样才可以让杜凝跟他断绝往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想像中稳固,否则当初哪可能因为她小小的挑拨,便落得分手收场?但就算她成了余泽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杜凝还是阴魂不散的夹在他们中间。 「什么那个女人?你将tansy视作什么人?」他直觉维护杜凝,对于她的出言不逊不满极了。 「我也想知道你拿她当什么人看待?」她冷笑地反问,「你跟前女友共进烛光晚餐,请问我是不是要大方说你真懂得哄人开心?」 「哪有烛光晚餐?」余泽觉得被掴了一记耳光,仍沉浸于喜悦中的心情瞬间如坠冰窖,心底最隐密的情绪仿佛无所遁形,他恼羞成怒道:「不过是一顿饭,你别小题大作。」 「你的意思是我胡乱生气对不对?」michelle气极了,她对自己的外表有着绝对的自信,比起杜凝恬静的美,她永远令人眼前一亮,还有着杜凝没有的心机,她就不信不能让余泽只属于她! 「我不想跟你在街上吵。」他无意成为路人取笑的对象,觉得她的不可理喻难以忍受。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跟michelle交往? 她很美,自信的神情确实吸引人,可是始终及不上他心底那一缕身影,永远淡然平静得如同一丝清风,即使紧握拳头,她还是一下子便溜走了…… 面露愠色的michclle忽地眸光一转,抿紧的嘴角陡地上扬,她把玩他的领带,同时踮高脚尖吻上他的唇。 余泽两眸瞠大,唇齿间的压力让脑海有数秒钟的空白,没法子作出任何反应,而她则趁势环上他的颈项。 纵使心中不愿,但基于风度,他并没有推开她,可是口红的味道其实一点也不吸引,她略薄的唇瓣也不够软嫩。 眼前忽地浮现两片软嫩的红唇,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粉红色,水眸流转粼粼波光…… 为此,余泽愣住了。 只是下一刻,他看到走出大门的杜凝,她手中拿着那束艾菊,似乎是要将有可能令michelle不高兴的物品统统撤离他家。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他本想推开michelle,却在刹那间生出疯狂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正在亲吻杜凝! 污秽的念头令他羞愧交加,他急忙收回目光,逼迫自己专心眼前的甜美。 在他移开视线的那一秒,杜凝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警告自己千万不要淌下半滴眼泪。 她不能哭。 他们分手并不是因为任何人介入的,只是她没有能力令余泽爱上她。 因为,在他心中,玫瑰始终比艾菊吸引她。 而她,只是一株艾菊。 michelle的指控、突如其来的念头,令余泽不由得反省是否过于放任自己接近杜凝。 他跟她哥哥是多年同学,父亲在很久以前便开始为她家的企业提供法律顾问服务,他小时候出入她家次数多得没办法计算,他们是曾交往三年,亦分手三年。 因为他们认识太久,所以杜凝才会将亲情视为爱情,才会胡里胡涂答应跟他交往。她不晓得如何拒绝他,可是他能利用她纯粹的信任吗? 说好了放手让她走,让她找寻真正的幸福,然而他就是无法死心,以为只要投入新恋情,便可以忘记她,但他只是利用别人。 michelle并非无理取闹,他真的对杜凝存有遐想。 明知不该,但越是压抑,与杜凝交往时的回忆便越疯狂地涌现脑海,让他想起了她柔软的触感,肢体纠缠时的快意…… 够了!他一拳打在桌上,指节的痛楚让他清醒过来。看一眼泛红的指间,他要想办法尽快解决。 他不能让杜凝发现这肮脏的想法,不能玷污她…… 于是,余泽在下班后特意到杜凝的住处找她。 对于他没有通知一声便来到,杜凝有说不出的怪异感。 因为轮班的关系,她很多时候都待在医院里,所以他要是想找她,都会事先打电话确定,可是今天他没有这样做。 幸好她在家,否则他便会白跑一趟。 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她先开口:「咖啡已经喝完了,将就一点吧。」 「没关系。」余泽没有碰杯子,心里沉吟该如何说起。 很少看见他坐立不安的模样,这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什么事吗?」她忍不住静默,首先问。 「呃……我……上次对不起。」他抬眸望进她眼里。 杜凝打了个冷颤,垂下眼帘掩去眼底受伤的光芒。「没关系,是我太没有自觉了。」他果然是为了女朋友的事而来,听见他生疏地跟她道歉,她的心一沉。 「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我们太熟了,所以会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他顿了顿,注意她每个神情。「虽然我们问心无愧,可是也不能不顾及别人的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些话余泽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接近她,杜凝只是视他为哥哥,对他不过是崇拜而已。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杜凝仔细听着他的一字一句,他的语气有多小心翼翼,他的用词遣字有多仔细斟酌,她都了然于心,一颗心因为他说的每个字而添上伤痕,她亦得细心地掩饰,眼睛内酸楚的刺痛,她必须尽快消去。 她必须…… 「嗯,当然。」她抬眸,澄澈的眸心没有任何的波澜。 「tansy?」反观他,因为她平静的回应而有些愕然。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认同你的说法。」她重复,嘴角依然挂着微笑。 余泽心一凛,分不清胸口升起的痛楚是因为她的平静,还是源于早已存在的认知,他只知道心头缺了的一角扩大了。 「是吗?」他低喃。 没有留意到他的细语,杜凝伸了个懒腰。「我昨天值夜班,现在真的很累。」 她下逐客令的意味甚浓,余泽明白地站起来,走向玄关。 「嗯,我走了。」 他握住门把,拉开门,回头看她一眼,许多关心的问候全梗在喉咙。 「拜拜。」不若以往,她简短道别。 门板缓慢地合上,沉重的声响如同重击般打在她身上,微笑垮下了,两行清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的掉在地上。 坐在高级义大利餐厅内,余泽面无表情机械化地进食,不时端起酒杯浅尝一口。 耳畔掠过michelle娇柔的嗓音,她说的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耳里,可是他并没有留心话里的意思。 他所有的心思都被另一张脸占据着。 自从那天他去找过杜凝后,他再也没有跟她联络,一个多星期下来已达极限了。 想听听她的声音,想确定她是否安好,想知道她有否为了工作而熬夜,深怕她会太过逞强……太多太多的不确定,让他挤不出任何心神去处理工作,就连约会他也心不在焉。 他明知自己没有立场去在乎她,却没法子管住自己的心思。 「……darren,你到底有没有在听?」michelle察觉到他出神,语气瞬间凝结成冰。 「呃……什么?」余泽傻愣愣地直视她,看见她眼底燃起的怒火,僵硬地扯开一抹笑。「不好意思,我在想一个案子……你说上海的展览会办得很成功,我有听——」 「我刚刚是说我两个星期后要去澳门赌场筹备一场时装展!」她冷冷地说,「我跟你的秘书联络过,她说你最近都不用出庭,你会有多忙?难道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吗?」 为了跟他约会,她在公司忙得天昏地暗,可是他呢?整晚心不在焉,人是坐在她面前,可是心思却不知飞往哪儿了。 不,她肯定他在想杜凝! 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杜凝?相较起来,她更擅于交际应酬,不是更适合他吗?为什么他对杜凝念念不忘?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很多事要做。」他不想为了这种小事跟她在大庭广众下争吵。 「事务所里有那么多律师,需要你这个老板事事亲力亲为吗?他们是白领薪水?」michelle讽刺地问,「你不想跟我约会便不要来,我也不想对着一个心思不在我身上的男人。」 「好了,是我不好,我道歉可以了吧?」余泽无奈低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然而他的退让并没有令michelle消气,甚至激起更多的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想道歉,就不要道歉啊,你以为我多希罕?」 「我并没有这样想,你干嘛硬要扭曲我的意思?」杯里的酒已喝光了,他拿过酒瓶重新注满酒。 今天的她哪儿不对劲了?一心想吵架是不是?他都道歉了,她还想怎样? 「对啊,我做什么都惹你厌,你去找你那个善解人意的前女友吧,她一定可以好好慰借你!」michelle气得口不择言。 闻言,余泽脸色微变,语气也渗出丝丝冷冽,「做什么扯上tansy?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上次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为什么要旧事重提?」 她不屑的语气无疑是对杜凝最大的污蔑,他难掩心底的怒意,绝不容许任何人如此诋毁杜凝! michelle冷冷一笑,「我有说错吗?说什么工作忙碌,你只不过是在想她对不对?既然这么惦记她,怎么不去找她?」 「你很清楚我跟tapsy分手很久了,要重新开始也不需要等到今天吧?」余泽禁不住提高了声音。 是啊,他是对杜凝念念不忘,但他努力按捺心情,是她硬要挑动那根神经,硬要将他的行动看成对她不忠,他敢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既然她不信任他,再交往下去也没有意思。 他已经受不了她猜疑心重的个性! 「意思就是你真的有这样想过吧。」她冷笑,「别一副委屈的样子,既然不想见到我,那以后也不要见面,我们分手!」说完,她迅速站起来,拿过手袋,一副准备离去的样子。 余泽盯着她,「好啊,分手吧。」他不想挽留什么,既然她想分手,那么便分手。 michelle不相信他这么决绝,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她咬了咬牙,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余泽以手抹抹脸,强烈的疲惫袭来。也好,反正他也厌倦了和michelle在一起。在他心中,始终有一个重要的位置留给杜凝,偏偏……那是一辈子不可能填满的位置。 灌光整杯酒,他丢下钞票,大步离开餐厅。 杜凝指尖在电脑键盘上快速移动,边看文件边键入许多艰深的医学名词,动作猛地停下来,眼皮不住地跳动,令她有不好的预感。 「呼……」她吐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明明人很累,可是她的思绪竟然比任何一刻都来得清晰,时间仿佛回到三年前——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实习,杜凝累得很想睡觉,可是她刚才收到学姊michelle的电话,说余泽今天在庭上被法官责备他准备不足。 这是不可能的事! 余泽对工作很认真,哪可能出这样的差错?因此就算她累得快要死,还是拖着身体前去他的办公室。 令她困惑的是,为什么是michelle通知她?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 第七章 虚掩的门板透出了光线,在她正要推门而入时,她听见了对话声。 「darren,别再喝了!」michelle劝道。 「别管我!」余泽口齿有点不清,显然是喝了很多酒,他挥开她伸过来的手,「不用你管我!」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她倾身向他。 熟悉的气味薰得余泽的脑袋晕呼呼的,酒精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在香味的剌激下,他将埋藏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你以为自己是谁呀?要不是看在伯父伯母的份上,我会跟你交往?别傻了!有多少美女律师等着我垂青?」他大吼大叫一番后,像是耗去所有力气,跌坐地上。 门外的杜凝脸色惨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与她交往,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看在父母的份上?她两手捣住嘴巴,深怕阻止不了呜咽声,她缓缓地退后,然后转身大步逃离—— 一阵急速的警示声蓦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吓得杜凝从椅子上弹起来。 这是有伤患送来的提示音,她匆忙戴上眼镜,抓起听诊器,随即冲向急诊室。 「发生什么事?」她边戴上口罩边问。 「车祸。肇事计程车司机疑似吸毒,造成多辆车子连环相撞,车上的女乘客昏迷,另外还有多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护士回答。 「明白。」已经消毒完毕的杜凝走进诊疗室,为女伤者进行急救。 一个小时后,伤者送往加护病房,而她正打算回办公室继续之前未完的工作,可是在经过走廊时,她竟看到坐在长椅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余泽? 她不敢置信,看见他额头缠着纱布,身上的衬衫满是血迹斑斑。 「darren?」她轻声唤他。 听见熟悉的声音,余泽循声看去,见到身穿白袍的杜凝,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才跟michelle不欢而散,他因为喝了酒而坐计程车,没想到却出了车祸。 「darren,你没事吧?」见他动也不动,杜凝难掩紧张,坐在他身旁,审视他的伤势,声音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他缓缓开口。见她脸上布满忧心,额头的伤仿佛一下子愈合了,他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还说没事?」确定他只是伤了额头,她吁了一口气。「你是自己一个?还是……michelle也受伤了?」她想起他可能是在等仍在接受治疗的女朋友,神色倏地僵硬。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那晚他说的话?他清楚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界线,暗示她不要妄想他们会有旧情复燃的可能,亦提醒她早在三年前失去他。 这些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仍然幻想有重来的机会。尽管她知道,他的幸福属于别人。 他摇头,「只有我。」黑玉般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深怕一不留神,会遗漏她任何表情。 他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希望时间能停止,让他可以一直注视着她。 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杜凝不自在地别开脸,轻咳一声。「这样呀,那么……你可以一个人回去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不知怎地,她感到他心情不好,不放心他独自离去。 「你还在工作不是吗?」他没有直接拒绝她的好意,眸光仍是锁在她身上,她侧脸的轮廓美得叫他移不开目光。 那瓶酒的后劲实在太厉害了,让眼前所有东西都如同盖上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 「差不多要下班了。」虽说她之前打算留在医院工作,可是知道他受伤,叫她哪可能定下心继续工作? 「那麻烦你了。」余泽道。 过了一会儿,两人已坐在杜凝的车子里。 车里满是她独有的香气,混合了艾菊淡香的气味在鼻端萦绕,与体内的酒精一起发酵,慢慢地,余泽脑袋变成一团烂泥,他扭头看着她的侧脸,按捺不住想抬手抚上—— 车子突然停下来,杜凝解开安全带,回头对他说:「到了。」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她眨眨眼眸,「有什么事?」 「没有。」他笑了笑,收回手。 他下了车,脚步有点踉跄。 本来没打算送他上楼的杜凝匆匆下车扶住他。「我送你上去。」 「嗯。」他点头,放任自己靠着她,比刚才更浓郁的花香袭来,蛊惑他的心志。 他很喜欢这种香味,偏偏这是穷他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渴望。 好不容易让他坐在沙发上,杜凝拿来一条热毛巾给他敷面。 「有没有好一点?」小心地避开他额上的伤口,她轻声地问。 余泽应了一声,大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她被他的举动吓一跳,脸蛋不由自主地染上一层淡红色。 掌心里的手腕是那样的纤细,让他难以想像她身处急诊室中的冷静模样,荏弱得仿佛她才是最需要别人保护。 「怎么了?」他今晚反常的举动令她难掩担心,「跟michelle吵架了?该不会与我有关吧?」她猜测。 「陪我喝酒好不好?」他没有回答,反而提出要求。 「可是……」她想拒绝,然而看见他眼里的恳求时,不禁心软了。「好。」 杜凝起身走进厨房,拿来上次买来的红酒,倒了两杯酒后,她拿起一杯喝了一口,眼角余光看见他迅速喝光一杯酒,伸手拿过酒瓶,对准瓶口大口大口地喝。 「你有伤口,不要喝太多!」她连忙阻止。 余泽并没有松手,而她也坚持立场,在一拉一扯之间,不少酒液溅出来,洒落在他的衬衫上,酒香随着他的体温挥发,形成魅人的氛围。 今晚……他不想一个人…… 之前脑海里闪过跟杜凝亲吻的甜美滋味,他困难地咽了咽口水,觉得理智逐渐远离他。 「够了!」杜凝趁他一时不备,夺去了酒瓶,将它放在小几上。「今晚发生很多事,你应该很累了,早点休息吧。」她回头望他,微微一笑。 她的微笑将余泽最后一丝理智斩断了,他倾身向前,吮上了她微张的唇瓣。 因为这一吻,杜凝陷入慌乱中,唇舌间涌进他独有的气息,一下子便将她拼命掩饰的感情牵扯出来,同时也令酒精加速发挥作用。 这是记忆中的甜美。 余泽舌尖舔舐每寸柔软,暧昧的喘息声窜进耳里,像毒液一般麻痹了理智,两手将她圈在身前,在略显单薄的背上来回移动,甚至更进一步伸入她的衬衫,直接抚上背部肌肤。 「啊……」她逸出喘息,他掌心灼人的温度焚烧她的理智,熟悉的空虚感爬满全身。 他不舍地松开她的唇,轻咬她的下巴,留下湿润的痕迹,两手扯下她的上衣,唇舌在锁骨间来回移动,印下一个个他专属的印记。 突如其来的凉意令杜凝清醒过来,她想挣开他缠人的拥抱,却没能成功。 不该这样的!脑袋在一片混沌之中,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眼前娇媚的躯体令余泽彻底迷失了,诱人的香气蛊惑他的感官,身体因为掌心下的软嫩而产生疼痛,他渴望得到她! 在酒精的驱使下,他吮住胸前柔白的肌肤,两手熟练地解下了胸罩,饱满嫩乳随即暴露在他眼前。 「不……」她娇喘,想以两手遮掩身体。 但是他快了一步,一手捉住她的两手手腕,并高举至头顶处,顺势将她压在沙发上,另一手把她胸前丰盈纳入掌心,以磨人的速度旋转。 …… 他想与她一同分享这种圆满的感觉,借由肢体的交缠,希冀能将这感觉传递给她。 听见他的呢喃,杜凝再也没有办法掩饰心底的情意,更是靠近他,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他。 她的顺从令他的欲火更是炽热,快速地占据她的美丽,唇舌再度紧紧缠绕,配合肉体撞击声,编织成一个绵密的网子,将他们密不透风地捆绑住。 与室外的寒风凛凛成强烈反比,室内燃烧着火热的情潮。 小心翼翼地离开床,杜凝捡回所有的衣物后,走进浴室,快速地冲了个澡,穿戴整齐后,正打算悄悄离开时,发现余泽坐在沙发上等她。 「打算悄悄离开吗?」他问。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胸前,衬衫只是穿在身上而已,钮扣并没有扣上,厚实的胸肌毫无遮掩地呈现眼前。 让她想起不久前的火热场景。 「呃……我以为你睡着了。」她小声地说,不晓得如何面对他。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直直看着她,希望能从她脸上神情窥见她的心思。 杜凝点点头,坐在单人沙发上,抢先开口:「放、放心吧,我们只是酒后乱性,你心情不好,所以借酒浇愁,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她是很想天真地告诉自己,他是对她余情未了才会与她上床,可是他有女朋友的,而且那人她也认识,这种背叛朋友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除了先一步划下防卫线,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怎么可能?」余泽不敢相信她竟能如此轻描淡写。 他想起刚才她激情的反应,难道她一点也不感到动摇吗?她的回应狠狠地勒住他的胸口,使他难以呼吸。 他以为……以为她是有一丁点的喜欢他,但原来他太高估自己的吸引力了。 杜凝没有听见他的低喃,事实上,她没有勇气问他是以什么心态去占有自己,更不敢奢想他是否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她怕,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不是因为爱她。 「我回去了。」她边站起来边道:「虽说是小伤,但毕竟是伤口,千万不要碰到水。还有,我是不知道你跟michelle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不过男人应当大方一些,早点跟她和好吧。」她偏首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但等待数秒,始终不见他开口,她只好转身走向门口。 看着她逐渐走近门,余泽想开口跟她说他和michelle已经分手了,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没听他的回应,杜凝亦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步出他的寓所。 门合上的声音,重重击打在余泽胸坎上。 为什么在两人上床后,她还能如此冷静? 当他醒来时发现她不在身边,胸口掠过淡淡的抽痛,就像有什么被硬生生剜去,空洞带来的疼痛叫他刹那间清醒过来,到客厅等她。 她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他应该感谢她的干脆,但他竟然有被伤害的感觉?他受伤的明明是额角,怎么最痛的地方却是心? 坐在车子里的杜凝,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住所的窗户,直到灯光熄灭的那刻,她的心仿佛不再懂得怎样跳动。 不该有这样的盼望。 她明知道自己不能天真的期盼他会因为跟她上了床,就发现对她隐隐存在爱意,然而她就是没办法阻止有这种想法的自己。 他会追上来的吧?他会察觉到他还是舍不得她吧?他会—— 错了,他从来都只视她是一个包袱,他是勉为其难跟她交往……她竟暗暗盼望什么,实在是太愚蠢了。 呵,她是很笨的,否则怎么可能在分手后仍旧维持朋友这样的关系? 令心坎伤痕累累的人是她,是她亲手在自个儿的胸门上划下一道道伤痕,若不是愚不可及,便是自虐狂了。 之前她还可以欺骗自己,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她会忘记他们交往过的点滴,但是现在还可以吗?她还能平静地面对他吗? 第八章 不!她没法子再这么做了。 她不能再跟他有任何往来! 杜凝知道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那晚以后,已过了一个星期。 开着车,余泽第三次驶近博仁医院的停车场入口,始终没有勇气驶进去。他一直想找个机会与杜凝谈谈那晚的事,但他还有什么要说?就因为她那晚太平静?还是他希望她向他控诉什么? 他还不够烦恼吗? 然而,内心传来止不住的骚动,提醒他绝不能任那晚的事不了了之,他应该好好跟她谈谈,而不是几句话草草带过。 他想告诉她,他已跟michelle分手,希望与她重新开始。 就算她只是拿他哥哥看待,他仍然想和她在一起,想办法让她真正视他为男人,从而爱上他。 不过,他有这种本事吗? 想起三年前在一次偶然下,他听见她跟michelle的对话,才知道在她心中,他只是等同哥哥的存在。 哥哥…… 是否代表她答应跟他交往并非因为爱他,而是因为他在她身边太久,她不懂得回绝,不得已之下才会与他一起? 听见杜凝的话,他没法子控制自己紊乱的思绪,所以变得心不在焉,连出庭的文件也没有细心检查,结果被法官在庭上训斥了一顿。 那绝对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会影响他在法界的前途,所以他难掩沮丧的喝得酩酊大醉,在半醉半醒间,他仿佛看到杜凝的身影,他忿忿不平的指责她,想到她只视自己为哥哥,并非真心爱他,他赌气宣称自己也不爱她,只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才会对她百般迁就…… 酒醒后,映入眼帘的是michelle,他没有深思她会在办公室的原因,他只为杜凝是否有听到他的胡言乱语而担心。他记得当时michelle强调杜凝并没有出现,他的话只有她听到,并保证不会告诉杜凝,甚至跟他道歉,可能是她跟杜凝一样的香水味令他有所误会了。 只是……后来他们还是分手了。 他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口子,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他以为只要从别人身上寻得慰借,便能忘记杜凝,恪守朋友这道界线,他能继续当她的好哥哥,然而……只要想到她的笑靥,心脏便会不由自主地揪成一团,明知与她见面是个折磨,偏偏他无法控制想见她的心情。 后来他跟michelle开始交往,泰半的原因是他能从她身上看到杜凝的影子。 但他很清楚她不是杜凝,也一辈子不可能成为杜凝。 不过还好他们分手了,既然他心中有别人,就不要耽误michelle,所以他很感激那晚她先开口。 余泽将车子停在停车场不远处,迟疑着是否去找杜凝说淸楚,他真的好想和她重新在一起。 手机蓦然响起来,他没看一眼便按下耳机,「喂?」 「darren,是我。」 女嗓传进他耳里,让他正要推开车门的手一紧。 是michelle。 「有什么事?」他没有留意自己的声音在刹那间绷紧了。 「现在方便见面吗?」 纵使不愿,但她的要求正好给他借口不下车,他现在还未能鼓起勇气跟杜凝剖白,因此他重新握住方向盘,很快便来到她指定的日本餐厅。 「darren,这边。」michelle在见到他时扬起笑脸,「暖清酒,你的最爱。」她边说边为他倒酒。 看着眼前清澈的酒液,一如杜凝澄清的眸心,勾起余泽埋藏心底的暖意,让他不由自主地嘴角轻勾。 这次,他不会轻言放手。 他相信杜凝心中绝不会没有他,否则怎么可能跟他上床?想到她在身下妖娆呻吟的模样,他确定自己非她不可。 「你还在生气吗?」见他迟迟未接过杯子,michelle咬了咬下唇,满脸委屈的瞅着他。 余泽回过神来,伸手接过杯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出他语气中的淡漠疏离,她眉头蹙起,心思一转,想倾身吻上他的嘴唇,可是他避开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提醒她两人已不是情人。 「什么嘛?人家上次只是一时气话,你怎么当真了?」michelle娇嗔,「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胡乱吃醋,人家一时气不过,才会说要分手,我不是真的想分手的!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吗?」她软声呢喃,勾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 余泽垂眸看着她,深邃黑眸里没有任何感情,他放下杯子,拉开她的手。「michelle,有些话说出来便不可能收回,这点你应该知道的。」 「有什么大不了?哪对情侣在争吵时不会说气话?」她反问,「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我怎样?」 「我没有想你怎么样,只是想大家好聚好散。」 「然后你便可以跟tansy复合?」她咬牙切齿地追问。 「我要怎样做没必要向你交代。」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回答她的提问。 michelle气得七窍生烟。想当年她花了多少时间接近杜凝,制造了多少的巧合,专攻心理学的她在跟他们相处两年多后,终于发现他们两人之间存在一个小小的弱点——就是两人从小便已太过亲密了,这样的亲密正好混淆了爱情跟亲情的界线。 所以,她借词跟杜凝讨论电影内容,诱使她说出女主角只是视男主角为哥哥,而这样没头没尾的内容「恰好」给前来找她的余泽听见。 骄傲的他哪可能接受得了杜凝非关爱情的施舍?余泽一如她所料的受到打击,以致在法庭上出了错,向来自傲的他是不可能容得下这种错误,因此她故意喷上跟杜凝一样的香水,诱使他赌气地说出违心之言。 两人看似紧密的关系一下子便给她破坏了,因为太在乎对方,所以他们渐渐害怕见到对方,恶性循环下,他们倾向认定对方并不爱自己,继而慢慢地退出对方的生命。 本来一切应该如此,可是她错估余杜两家的亲密程度,所以纵然他们分手,仍维持好友关系。 她好不容易成了余泽的女朋友,杜凝却始终阴魂不散!她预期余泽不会轻易破坏跟杜凝目前的平和关系,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两人的亲密吃醋。 她哪儿比不上杜凝? 不——她绝不容许自己失败,也不承认自己会失败! 「可是……」她垂下脸,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我……我有了……」 本不打算跟她耗下去的余泽,在听见她的话后,整个人僵住了。 「你……你说什么?」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 「我怀孕了,所以情绪才会变得不稳,才会胡思乱想、口不择言。」她抬眸,眼眶红了。「我不是真心要分手,你别抛弃我跟孩子好不好?」 余泽看着她,脑海掠过许多想法,可是……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收到michelle的来电,说不惊讶是骗人的。杜凝边开车边想,然而michelle不想在电话里透露太多,因此她只好答应赴约。 虽然是学姊,但其实她跟michelle不过是参加同一个社团,彼此的交集并不多,可是michelle爱跟她闲聊,而生性不懂拒绝别人的她,自然被牵着鼻子走。 相处后,她发现michelle跟余泽很像,都是那样的强势,习惯掌控一切,凡是想像以外的事情都会叫他们有点慌乱,然而因为他们能力强,很多时候都不会被别人察觉到。 所以他们俩会交往也是很正常。 杜凝半垂眼眸,相较于自己的淡漠,亮丽的michelle更适合余泽,只是……她没法子说服自己在经过那一晚后,不去幻想能与他重新开始。 她知道,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是她不肯放开对他的爱,幻想终有一天,他会重拾对她的喜爱,继而对她展开追求,他们会再次在一起…… 这些,终究是她的幻想。 她没有寡廉鲜耻到介入别人的恋情,更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本领。 可是……那火热的交缠,激烈的脉动,都令她的心骚动不已,即使如此,她还是拼命地按捺,却不由自主想起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算了,她不想再纠缠不清,困守过去并不会带来好结果,所以,她决定了—— 这次是最后一次。 从今天起,她会慢慢地消失于他俩的世界,以后尽可能不跟他们见面,为彼此的生活圈拉上封锁线。 来到约定的地点,杜凝跟随服务生来到包厢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michelle笑倒在余泽怀中的一幕。 很好,她的心好像不怎么痛了。 「呃……tansy!」见到她,michelle唇畔的笑意扩大。 背对着门口的余泽僵硬了半秒,低头询问:「你说要等的人是她?」 他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耳里,杜凝仍然维持笑脸,走向两人,余泽则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 「谢谢。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她垂下眼不看他。 「怎么会?」回应她的是michelle。「这件事我很想快点跟你分享!」 「什么?」杜凝抬眸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笑意,眼尖地看到她左手中指戴上了戒指,脑海顿时空白一片,失神地转向他。 余泽有瞬间的愕然,没有预料到michelle的打算。 「嗯,」最后他开了口:「我们决定先订婚。」 他的话像一枚炸弹,将杜凝炸成碎片! 「呃……」她顿了顿,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恭、恭喜……恭喜呀……真的被你们吓了一跳,突然宣布喜事……我都没有准、准备礼物……」 不能哭啊!杜凝在心底警告自己。不是已经决定慢慢淡出他的世界吗?既然如此,对于他任何决定,她都不应再有感觉,所以她必须保持微笑。 「没关系。」余泽盯着她,她此刻的神情,混合着不敢置信、诧异、微微的失落,以及绝望……这些令他胸口隐隐作痛。 但是他能如何?明明跟michelle分手了,也打算重新追求杜凝,偏偏就在他要鼓起勇气的时候,得知他快要当父亲了。 就像被推进深渊里,他连选择的机会也没有。 尽管不愿,可他已经没有资格抱怨什么,往后也只能看着杜凝找到真正的幸福…… 一颗心陡地揪紧,他拼命调整呼吸,不让自己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就算他很想拥她入怀,告诉她这一切非他所愿。 「tansy,我听darren说你会做陶艺,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michelle笑咪咪地开口。 「是、是什么?」努力控制语调平稳,杜凝紧握拳头,指尖都掐进掌心,借由肉体的痛楚去维持表情的平静。 「在我们的订婚派对上,我希望给每位来宾送上一对陶瓷娃娃,当然是darren跟我的q版娃娃。」她挽上余泽的臂膀,甜丝丝地笑道。 「不好吧!」余泽首先反对。「tansy是医生,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我们什么也没确定,犯不着如此草率行事?」 他不想看她辛苦,而他却什么也无法帮她。 第九章 michelle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我不是要她独自完成数以百计的礼物,不过是设计图样,外加捏塑出一组样品而已,之后我会找厂商大量制作。tansy是你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学妹兼朋友,她对于我们的事情都很清楚,设计我们的q版娃娃她是不二人选,而且我相信她不会反对的,对吗?」她转向沉默的杜凝问道。 杜凝愣住了。的确,她曾经以余泽为范本捏塑陶瓷娃娃,将之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他,不过她相信他应该忘记了。 「好呀,只是设计图样,外加一组样品,我应该可以腾出时间……不过,当然不能期望我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 「真的没问题吗?你不用顾虑我,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而累坏自己。」清楚她的个性,她答应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到,因此余泽语气中满是忧心。 见她好像清减了一些,要不是michelle正挽着他,他真想伸手抚上她素净的脸蛋。 杜凝的目光从他的脸移至michelle挽着他的两手,指间银白的光芒提醒她,他已经向别的女人许下了承诺,他真的找到幸福了! 「没事的,我应付得来。」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冲去眼眸中的泪意。 她已经找不到任何方法遮掩内心的伤痛,幸好服务生适时端来餐点,她借着低头猛吃掩饰。 余泽也没有试图打破此刻的沉默,他怕只要开口便会朝michelle发火,对于她的自作主张,他非常生气。 为什么她不事先与他商量?为什么非得如此为难杜凝? 手机铃声响起,杜凝接听电话后,匆匆站起来,朝两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医院有事,我得回去帮忙。」 她由衷感谢意外的发生,让她有借口离开这儿,不用再勉强自己微笑回应他们的甜蜜。 在旋身的刹那间,上扬的嘴角掉了下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戴上面具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形的伤痛涌上他的心头,余泽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大,任凭他如何伸长手臂,都没有办法让两人的世界继续连接。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疼痛难当。 坐在医院角落的长椅上,杜凝靠着墙壁,头微仰,两眸无神地凝视天花板。 结束了吗? 她数不淸刚才救了多少伤者,只知道之前她的脑袋里全是大堆的医学名词,全神贯注地拯救伤患,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余泽的婚事。 她真不该!竟然想着这意外发生得合时,她甚至期盼有更多的伤者送来,好填满她所有时间。 只因,她不想记起他们订婚这事。 他亲口说出喜讯,她知道身为朋友,自己应该送上诚心的祝福,但是那时那刻,她心痛得不知道如何保持微笑,所以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她迅速逃离了现场。 然而,她终究得回到现实面对余泽要结婚这件事,只是怎么在她决定离开他的世界时,还要逼迫她送上祝福? 想到michelle的要求,她能说不吗? 「tansy,你怎么在这儿发呆?」查瑞雪走向她,轻轻摇晃她的肩头。 「呃……」杜凝收回目光,缓缓地看向她。「我……我有点累。」 「不好意思,突然叫你回来帮忙,你一定累坏了。」查瑞雪坐在她身旁笑说。 「没有,我很感谢你打电话给我。」她打从心底感激查瑞雪,让她不需待在那里,默默承受心痛。「我没事,回去睡一觉,明天又能继续工作。」 对,现在的她不能闲下来,最好让工作填满所有时间,让她能将余泽摒除于脑海之中,让她可以累得什么也无法想,沾床即能入眠。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好,还是休几天假好吗?」查瑞雪敏感地发现她身上有着浓浓的伤感,于是道。 「不,我很好,我现在很快乐,就是有点体力透支而已。」杜凝喃喃地说,「我先走了。」她缓慢地站起来。 「那……好吧,报告明天再做,早点回去休息。」 离开医院后,杜凝开车到她的工作室。 她要尽快设计好他和michelle的q版娃娃,这样一来,她便能斩断与他最后一丝联系。 拿过画纸,她在纸上飞快地勾勒出两个可爱娃娃的线条,它们身穿结婚礼服,腼腆地亲吻…… 啪嗒! 对,要加上新娘捧花……玫瑰花好吗? 啪嗒!啪塔! 怎么线条糊掉了?她明明画得那么用心。 啪嗒!啪嗒!啪嗒…… 越来越多水滴令画纸变得一塌胡涂,男娃娃的脸容瞬间变成一片脏污,让人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握着笔的手忽然间失去所有力气,笔掉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低下头,在这个只有她一人的空间,终于按捺不住伤痛地淌下眼泪。 两手捂住嘴巴,止不住的呜咽声从她指间逸出。 她哭什么哭?就算哭瞎两眼,也不能改变他只是看在父母的面子而与她交往,和她分开后,他的感情生活一直都很精采,如今他终于找到幸福,她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即使,那个人不是她。 怎么她还是不愿承认他早已不爱她,依然坚持说不定有天他会回心转意? 但是不爱就是不爱,她不该天真地相信,让他们由朋友开始,让他们重新认识彼此,那么他们的感情也可以从头一点一滴地累积,他会发现她的优点,从而明白他们是应该一起的…… 永不实现的美梦霸占她的思绪长达三年,她终于要醒了。 所以,她要尽快解决设计图,之后,她不会再跟他见面。 因为,他们早已分手。 看着手中的画纸,再看向陶瓷娃娃,余泽没由来地感到哀伤。 这是杜凝快递过来的,当他拆开纸箱的封条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画纸,上头画着陶瓷娃娃的正面及背面,他拿出一组样品,肖似他和michelle的q版娃娃穿着礼服,羞红一张脸互相亲吻,新娘手中拿着一束玫瑰捧花,每片花瓣都细致地展现。 她花了多少个晚上做出来的? 想到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在医院忙个不停,他就觉得好心疼。 其实他很清楚她对陶艺有天分,甚至打算考艺术学院,伹是当她询问他的意见时,他却叫她考医学院。 那是因为他知道,要是让她投身艺术界,她成为陶艺家是早晚的事,到了那个时候,她将会离开他的世界。 那时他说:「当艺术家对生活并没有保障,成为医生不是更稳当的选择吗?」 其实这种理由,怎么可能用在生活无忧的她身上?然而她还是听了他的意见,成功考进医学院,并以优秀的成绩毕业。 当她知道他要订婚时,神情混杂了一点点的伤心欲绝,也让他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他放下画纸,打从杜凝知道订婚一事后,他常常坐立不安,面向对繁重的公事,他腾不出多余的心思处理,甚至在看到她送来的陶瓷娃娃时,胸口竟有被人打了一拳的感觉,痛得快要透不过气。 在他看着陶瓷娃娃发呆之际,michelle约了杜凝在一家咖啡店见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喝了口咖啡后,杜凝首先开口,「如果是要问q版娃娃的事,我已经将它送去darren的办公室了。」 「你真的照做?」michelle冷笑。 「什么?」她愣了下,觉得眼前的michelle陌生极了。 「少跟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一定以为自己身为darren的前女友,对他或多或少有一点影响力,你甚至认为自己有一天可以跟他重新开始,我没说错吧?」她冷冷地说,特别强调前女友三个字。 「其实……」杜凝好一会儿才回话,「你都要跟他订婚了,其他人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换了你是我,你会这么认为吗?」michelle反问,「tansy,你也是女人,应该能理解我的感觉对不对?」 杜凝有种被人掴耳光的感觉,狼狈地别开脸,笑容益发僵硬。「你放心吧,我不可能介入你们之间。」 michelle冷冷看着她,「是吗?」 「医院的事让我快要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想别人的事情?以后……别说是见面了,说不定连通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会吗?你可是他的青梅竹马!」michelle咬牙,他们的关系千丝万缕,真有那么容易斩断吗? 既然她不能让余泽不见杜凝,唯有从杜凝下手,她有自信令他们从此不再见面。 这是余泽一手造成的!她不过是一时意气说分手,他竟然当真?她肯定他是打算与她分手后,重新与杜凝在一起,她怎么可能遂其所愿?所以当他坚持分手,她便谎称自己怀孕了,并从一名医生朋友那里取得假证明,只要他们结婚了,她再努力令这变成事实便能瞒天过海。 不过,她首先要除去杜凝这眼中钉!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杜凝禁不住反讥回去,「不是我自愿要当他的青梅竹马,不如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她会不知道分手要狠吗?以为她很想跟余泽在分手后仍不时见面吗?每一次见到他们旁若无人地亲昵,等于在她没愈合的伤口上撒盐,那痛不欲生的滋味,难道她会享受?伹是她又能如何? michelle扬唇冷笑,「真的要离开他会没有办法吗?这不过是借口!大家相识一场,我不想令darren为难,他只当你是妹妹,你别缠住他好不好?」 闻言,杜凝被打败了。对,要彻底远离他真的没办法吗?她的确拿青梅竹马当借口。 「我……」 「tansy,算我求你,别介入我们的感情好不好?」一反刚才的强硬态度,michelle语带恳求,「我已经有了darren的孩子了。」 杜凝望着她,刹那间觉得自己成了电视剧里破坏别人幸福家庭的坏女人,给自己编造理由,放任自己接近余泽,令michelle承受心痛,现在还想伤害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她明明就没有这样的意思,他们都要结婚了,她的美梦不可能实现,那么,结局其实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分手,要狠。 狠心地斩断彼此所有联系,道别以后千万别想着有回头的机会,但原来她做得还不够彻底,仅仅是不告诉他调职又如何?她从没真正狠下心来斩断一切,今天落得被他的未婚妻质问全是她自找的。 「嗯,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跟他见面了。」她没有留意michelle唇畔一闪而逝的恶意微笑。 对,以后都不见。 「不好意思,我正在忙碌中,暂时不方便接听您的来电,麻烦您留下讯息,我会尽快回覆,谢谢。」杜凝淡然的嗓音透过手机传进耳里。 在提示音响起后,余泽开口:「tansy,是我。我找你几天了,你怎么都没有回电?我问timothy,他说不知道你在哪儿,我知道医院有很多事要处理,可是不会忙得连回我一通电话的时间也没有吧——喂!」 因为他的留言太长,语音信箱自动中断了。 「啧!」他低咒一声,将手机丢在桌上。 第十章 靠着椅背,他重重地吐一口气。 自从一个星期前收到杜凝快递来的包裹后,他怎么都联络不上她,精致的陶瓷娃娃放在桌面一隅,他不时盯着它出神。 michelle在看到样品后,只是冷淡地说了句「普通」,也没将样品拿走,亦没说要跟厂商联系,仿佛她从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付诸实行,令他益发为她的自作主张愤怒。 偏偏她因为工作到澳门,害他没法子好好问个清楚。 而他在怒火中烧的同时,却也莫名其妙地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他很清楚只是为了责任而跟michelle结婚是不可能有幸福的,可是当她递上检验报告,他还没恶劣到叫她打掉孩子。 不过他一向都很小心,为什么会出这样的纰漏?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他不由得怀疑起她是否真的怀孕了,可是那检验报告…… michelle不会如此恶劣的。他想。 然而他没法子忘记跟杜凝那晚发生的点滴,独处时回忆更是鲜明,每次都令他的身体疼痛不已。 余泽起身离开办公室,突地,他闻到空气中有一丝花香—— 那是艾菊的香气! 杜凝来了?! 对啊,她都会不时前来事务所,这回应该是特意向他解释不接电话的原因。 一定是这样子! 余泽喜孜孜走向众人,才发现香气的来源是秘书手中捧着的花束,他扫视全场,见不到熟悉的身影,难掩心中的失落。 「老板?」秘书不解地问。 「我没事。这束花很漂亮。」 「不过它不太显眼,要是花苞可以大一些,应该会更漂亮。」秘书如实地说。 「是吗?」她说的一点也没错,然而听在余泽耳内,就是有些剌耳。「我有事要外出,替我取消今天接下来所有预约。」 「是。」 余泽开车到博仁医院,在快要到达医院时,车速蓦地减慢了。 他就是为了找杜凝而取消客户预约吗?因为她没有接他的电话?既然他认定她忙着工作,怎么以为她现在有时间跟他聊上数句? 「啧!」他捶了下方向盘,却发泄不了涌现心底的愤慨。 上天真爱开他的玩笑! 当他终于看清心中最爱的人是杜凝时,趁着他欠缺那一点点的勇气,竟然不容许他回头,他不想耽误michelle,更不想将来与她成为一对怨偶,趁她提出分手他便答应,结果等待他的竟是一条死胡同。 当日,他为什么要跟杜凝分手? 因为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对哥哥的崇拜,因为身边没有其他年龄相仿的男生,所以她误以为对他抱持的感觉是爱情,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只要想到他付出所有换到的是她不完全的爱情,在任何领域上都是优胜者的他难以接受,他怕自己会变得偏激,怕自己对她的怀疑会慢慢地令爱恋变质,最后变成怨怼,痛恨她爱他不及他爱她那么深。 他不甘心自己那般的爱她,却得不到她的爱,趁着醉酒赌气似的宣称他追求她不过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尽管她没有听见,但是他渐渐害怕面对她,担心自己过于浓烈的爱情会吓跑她,终有一天她会发现对他的感情并非爱,继时离开他。 恐惧这种结局,他最终只好放手让她走,让她飞离他身边,找寻更好的对象。即使分手,他仍按捺不住对她的关心,也舍不得与她一刀两断,坚持分手以后也可以做朋友,只为了满足心底那微小的悸动。 他以为自己可以退到安全的范围,以哥哥的身分好好守护她,他关心她、在乎她能否得到幸福是理所当然,所以他必须确保她能找到一个疼惜她的男人,一名事事以她为优先的男人。 但如今,还能继续下去吗? 他有资格再去管她的事情吗? 最后,余泽没有到博仁医院,反而来到一家临海的咖啡店,他挑了露天的位子,点了一杯泡沫咖啡。 当咖啡送来后,他失神地望着那层雪白的奶泡,上面是精美的拉花图案。 他记得杜凝很喜欢咖啡拉花,眼前这款图案对她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想起她,他的嘴角微微牵动。 然而下一秒,笑意凝结,掺杂了浓浓的灰暗。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从他三年前决定放手的那刻起,注定他再也没有拥抱她的可能性。 但让他再放任一次,让他给她买一束艾菊,往后,他对她只能是兄长般的关爱了。 尽管他是笑着这么想,可是笑容中没有半分笑意,就连入口的香淳咖啡都变得苦涩。 天空中聚集了一堆乌云,一如他心中的黑雾,厚重得将所有事物都压垮。 她不爱喝酒。 可是唯有借由酒精麻痹脑袋,她才能稍稍忘记那天那一幕带给她的震撼,减缓心伤带来的剧痛。 一口接一口喝着,杜凝却发现自己的思緖比任何时刻都来得清晰。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又向酒保要了数杯烈酒,辛辣的酒液灼痛了食道。 为了不影响工作,她特意请了五天假,窝在工作室没日没夜地捏陶,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他的身影驱逐出心房。 然而对他的眷恋就像茁壮成长的种子,长成一棵大树,尽管在岁月的变迁下它已枯萎,即使将之锯断,枯木并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可是曾经那么悉心呵护幼小树苗的她,却难掩被掏空的感觉。 她不知道余泽是怎么做得到,面对她这个前女友,他真的可以丝毫没有任何尴尬吗?真的那么轻易就放下以往的种种? 事实一再证明,他当日的醉话是真心的。 既然他心中没有她,为何三年后仍能如此火热地占有她? 「呵……」她不禁嘲笑一声,男人跟女人的生理构造,她会不清楚吗?男人可以随时随地顺从欲 望,碰巧那天他喝了点酒,在酒精的驱使下,就算对象不是她,他还是可以跟对方上床,她怎能自以为是呢? 只是,她也能像他那样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但她必须这么做,即使从不认为自己是称职的演员,她还是要笑容可掏地面对他的婚讯。 michelle的话让她看清自己的天真,他们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她还想奢望到何年何月? 三年下来,他从没留意她无处遁逃的感情,证明他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他的世界亦不再有她的立足之处,她不该再找借口放肆自己沉沦下去。 有人说,要遗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尽快投入另一段感情。 因此她并没有拒绝那个要求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只是任凭对方口若悬河,她都提不起劲,只偶尔虚应数句。 为什么会这样? 「……你要走了吗?」男人见她放下钞票,急忙站起来。 「嗯。」她回首笑了笑。 「我送你。」男人殷勤道。 她缓缓地点了下头。 虽然她明白男人的最终目的,可是她并没有拒绝,并不全然是自暴自弃,但她确实想借由别人的体温去忘记余泽。 男人高兴地挽住她纤细的手臂,两人步出酒吧,就在她要坐进男人的车子里时,后方一道强烈的亮光令她顿住了。 本能地眯起两眼,杜凝瞥见后方轿车下来的高大身影,下一秒钟她整个人被拉进一个散发灼人热度的怀抱,鼻端萦绕熟悉的古龙水香气,她愕然地抬首,望进一双盛满怒火的黑眸。 是余泽! 「喂!你是什么人?」眼见到嘴的肥肉被人夺去,男人气恼地说。 「你不需要知道,总之她不是你可以碰的对象!」余泽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跟他解释什么。不理会杜凝的反抗,他强硬地将她拖进自己的车里,迅即扬长而去。 「放开我!」被丢进车里的杜凝不断抗议,两手拼命拍打车窗,对于他粗暴的行径不满极了。 想到刚才的场面,余泽气得想对她大吼。 他在咖啡店待了两个钟头,期间按捺不住打了数通电话给她,却始终找不到她,最后他决定直接到医院找她,还在半路上买了一束艾菊。 哪知在他抵达医院后,才发现她休假。 对她最近的事一无所知,强烈的无力感爬满心头,看到放在车子后座的艾菊,烦躁的心情更是升到最高点,因此他前来酒吧林立处,一下子便看到依偎在陌生男人身边的杜凝。 怒火猛地燃烧起来,他立刻冲下车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要是他没有出现,她现在是不是坐进别人的车里,之后跟别人……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从不是个爱玩的人,怎么忽然间变了个样? 越往下想,余泽越是难以按捺怒火,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在公路上急驰而过。 「停车……」杜凝不死心地低喃,只是浑身的力气因酒精而消失,加上过快的车速,让她的声音如同蚊蚋。 「吱」的一声,轮胎与柏油路面因摩擦而发出剌耳的声音,原来已经驶抵余泽的住所楼下。 车子停下来的刹那间,杜凝一把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冲下车子,想伸手拦下计程车。 余泽急忙拉住她,难掩怒火的朝她咆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难道她想回到酒吧钓另一个男人? 「放手!」她只想逃离他身边。 「我不放!」他没有丝毫的退让,用力将她拉进大楼里。 「你神经病呀!放手!我要去哪与你无关!」几乎是被拖进电梯,杜凝提高了声线。 余泽也动怒了,当电梯门再度开启,他像拎小鸡般将她拎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去,然后将她丢在沙发上。 「无关?你不接我的电话,我以为你在医院忙得天昏地暗,担心你会不会累坏了——」 「不用你担心!」她打断他的话,以两手撑起上半身,半伏在沙发上拼命喘气。「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根本就不需要监护人!」 「tansy!」他怒吼,「我是担心你,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在打什么主意?他一心想带你上床,你不会看不出来,究竟发生什么事?」 压下了恶心感,杜凝坐了起来,两眸直视他,冷笑一声。「对呀,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那又如何?我就是想跟男人厮混,一个也好,两个亦无妨,就算是十个人也无所谓,这是我的选择!」 他到底想要她怎么样?她那么拼命地想拉开两人的生活圈,为什么他又要闯进她的世界? 他心中根本没有她,为什么要对她好? 她没有忘记michelle那些叫她难堪的质问,更想逃离这充满他独有气息的空间。 她不要再被迷惑! 余泽深邃的两眸瞠大。「你……你说什么?」 他听错了吧?那个乖巧自爱的杜凝竟然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来?她喝醉了? 「我没有醉到看不清现实!」她咆哮,「我今晚不想一个人!我想跟男人上床!什么男人都可以!这样你明白了吧?」 勉强地站起来,她脚步不稳地绕过他朝门口走去。 她要去找男人?要跟不同的男人上床?余泽脑海倏地浮现她妖娆地躺在床上,媚眼半张地承受男人的进犯,红艳的嫩唇喘息着诱人的呻吟…… 他及时伸手按住开了一道缝隙的门板。 「只要是男人就可以了?」他凑近她,在她耳畔呵气。 第十一章 因为他的欺近,她全身掠过一抹战栗。 不待她回应,余泽一把扳过她的身体,将她压在门板上,薄唇准确地攫取她的。 「不……」他的动作太快,杜凝来不及避开,整个人已被他锁在身前,唇舌彻底被侵占,她的抗议声很快消失了。 余泽粗鲁地拉扯她身上的衣服,一手没入毛衣底下,推高了胸罩,两指准确地捏住了敏感的顶点,另一手自腰背处探入长裤,下一秒连同内裤一并扯下来。 一阵凉意令她清醒过来,两手抵在他胸膛上,拼命地推着他,要他放开她。见他不为所动,她狠心地咬住他的舌,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但是他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余泽眉心轻皱,不容她回避,长指强硬地挤进紧闭的花道。 「呜——」她倒抽一口气,疼痛令她不住地扭动身体,想摆脱他的入侵。 不!他不能放手,倘若他松手了,她便会回到酒吧,跟不同的男人厮混……单单是想到那样的画面,无处宣泄的怒气瞬间让他化身成狂兽,想将身前的猎物撕个粉碎! 这阵子她不见他就是因为这荒唐的原因?如此想来,她是不是已经跟不少男人夜夜交缠至天亮?有多少男人尝过她的甜美了? 他感到手指的移动从原本的困难,慢慢地变得顺畅,黏滑的蜜液包覆手指,透露邀请的讯息,示意他可以更进一步。 「呜呜……」感到体内的手指增加了,杜凝淌下了眼泪,无助地啜泣,「呜呜……嗯……啊呀……」 内心纵是千万个不情愿,然而身体却轻易地沦陷情欲之中,随着他手指的移动而绽开诱人的姿态,甚至开始不满足于这样的触碰。 怎么会这样? 因为唇舌被他缠住,她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身体深处猛地爆发强烈的抽搐,不由自主地吸附长指。 「呜……」身体的反应令她的眼泪流个不停,水眸望进他漆黑的眸子,希望他能住手。 余泽松开她被吮肿的唇瓣,诱人的银白丝线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指尖同时往前挺 进了半分,指甲轻轻地刮搔柔软的内壁。 「不……」杜凝的声音陡地拔高,一阵尖锐的快意迸发出绚烂的火花,在她眼前闪个不停。 感受指间近乎疯狂的收缩,宛如第而层肌肤般吸附自己的软嫩,他蓦地曲起两指,并缓慢地旋转,转为攻击最脆弱的一点。 「嗯呀……啊呀——」她咬紧牙关,却阻止不了娇喘逸出,两臂也不知从何时起由抵在他身前变成环上他的颈项,熟悉的空虚感折磨着她,叫她不知如何排解满腹的燥热。 包覆胸前丰盈的大手忽地推高毛衣,被欲 望薰染得腥红的两眸盯着挺立的嫣红,舌尖挑动着颤抖的顶峰,间或以齿轻咬。 分不清快 感来自身体哪处,心里充满了被占有的愉悦感,湿润的两眸凝视天花板,她觉得自己像落入陷阱的昆虫,压根没能力挣脱,或是说她并不想逃脱。 如同她刚才所说,她今晚不想孤独一人,眼前的男人是谁对她而言没有分别,就算是……是余泽也好,她得到的不过是肉体上的欢愉,到了明天,一颗心还是会痛得让她透不过气…… 因为她最想要的,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余泽抬眸看她一眼,没有预料中浸沉情欲里的娇媚容颜,她此刻的神情看起来充满了绝望。 因为抱她的人是他? 杜凝说得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他也不是她的监护人,她爱怎样玩,跟什么人玩,也轮不到他管。 但是他的心却是止不住的抽痛。 痛得……叫他连锁住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靠着门板跌坐地上,杜凝抬首看着动也不动的他,缓缓扯开一抹笑,「怎么了?你不做了吗?那我可以去找其他男人吧?」 余泽垂下头,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模样,欲火仍在燃烧,但是他不知如何面对她,只能别开脸,不去看她此刻诱人的模样。 整理好衣衫,她扶着墙壁站起来,不去深思他住手的原因,是他想起未婚妻也好,是她再也勾不起他的欲 望也好,他大概对她失望透顶了,这样一来,他们便能从此不相往来。 「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她在转动门把之际,淡淡地说,不待他回应就开门离开。 余泽盯着她的背影,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住她,眼神布满了复杂难懂的情绪。 他知道,只要他拉住她,他们可以继续刚才未完的事,反正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但…… 她的心呢? 横亘他们之间的高墙从来没有消失过,他却天真的以为只要重新追求她,她便会再一次成为他的。 他太笨了。 到底,有没有药物可以压制痛苦这种情绪? 身为一名医生,杜凝有相当的自信跟受伤的病患说,如若真的承受不了痛楚,可在有需要的时候用止痛药。 但感情上的痛楚呢?有哪一种药可以治愈? 前晚离开余泽的家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接受他以外的男人,这个认知将她最后一丝自信击溃了,也让她更确定自己非走不可! 要是她再跟余泽有所接触的话,她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为了自救,她只能远离他。 杜凝将陶泥胚放进电窑内,调整好温度,忽然间觉得若有所失,于是她拿下围裙,拿起钱包便离开工作室。 过了一会儿,她来到附近一家花店,一眼便看到包装精美的艾菊,于是跟店员说:「我要这束。」 她很喜欢艾菊,长长的花柄上有多个分支,顶端是橙黄色的花苞,花苞并不大,可是聚集在一起时夺目得很。 尽管如此,它还是及不上玫瑰花万分之一的艳丽。 「小姐,不好意思,这是客人预订的。」店员回应。 「是吗?那还有艾菊吗?」她问。 「不好意思,已经没有了。」店员抱歉地说,「别的花也很美丽,不如你再看看吧。」 杜凝难掩失落,她知道并不是那么多人喜欢这种花,所以花店进货不多,这点她是明白的,像之前她也是跟花店预订,以确保能买到。 「嗯,不用了。」她明白有些事不是渴望便能得到,人有时是要懂得放手。 因此,她转身离开。 就在杜凝迈开脚步的刹那间,正要进入花店里的人不小心撞上她的肩,对方比她高出许多,强大的撞击力令她站不稳,眼看就要往后倒,还好对方及时扶住她。 「对不起。」男人明显地为自己及时拉住她而松一口气。「你没事吧?」 她眨眨眼,映入眼帘是一张很漂亮的男性脸庞,五官像是上天精心的杰作,跟余泽带有邪美的容颜不一样,眼前这人多了一点书卷气。 「我没事,谢谢。」因为想起余泽,她的眸光陡地转暗。 男人见她没事,便转向店员道:「我姓罗,订了一束艾菊……」 已经走出花店的杜凝听见他的话,不禁回首,只因她从没想过订花的人是男人。 在付了钱后,男人察觉到背后被人盯着看,他迅速回过身,而杜凝来不及收回目光,跟他的对上了。 「怎么了?」该不会是他刚才撞伤了她吧?还是她想借机搭讪?男人在心底想了好几个被打量的原由,只是她有一点眼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同样地,杜凝也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个场合见过这么一张脸,但要是她询问的话,应该会被视作搭讪的一贯伎俩吧?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目光从他的脸移至他手中的花束。 不属于她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变成她的。 感受到她的目光,男人突然将花束递给她。「你想要?」 「呃?」她尴尬地羞红两颊,「不……我……这是你预订的?」 「没关系,你比我更想要这束花,我可以买其他的。」男人笑了笑,回首跟店员说:「给我包一束雏菊吧。」都是菊花的话,大概没问题。 「可是……」杜凝想拒绝,然而她真的好想摆束艾菊在工作室,以平复最近的苦恼。 男人摆摆手,「就当我撞上你的赔礼。」他付完钱后就离开了。 目送他的背影,杜凝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这个男人真是一个好人! 她捧着花束回到工作室,忽然觉得不能再封闭自己,是时候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了。 虽然胸口仍是隐隐作痛,但她知道只要有向前走的决心,便能追寻到幸福。于是,她将花束放下,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她找出余泽的电话号码、电子信箱等资料,一一删除,就连那些合照也全删了。 对,分手,本该如此。 留恋过去的她,实在太不该了。 合上两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余泽伸手摸索桌面,数秒后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早已将所有积压下来的公事处理完毕。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效率如此高,自从三天前的那晚以后,他都处于这样的状态吧? 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在那样尴尬的场景,杜凝会冲口而出这句话,他完全能理解。但她能明白他的失控完全是出于担心她吗?她的一时冲动,随时会招来不可挽救的事情,男人都是野兽,仗着体格上的优势,弱不禁风的她是不可能反抗得了的。 单单是想到她受伤的情形,他就没法子按捺得住,所以他才会…… 他明明已经决定好要以哥哥的身分好好保护她,怎么会对她做出如此失礼的事? 「啧!」他烦躁地以指爬梳发丝。 他在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要不是她绝望的神情唤回他最后一丝理智,他根本不敢想像他们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既是给予她平复心情的空间,也是让他能静下心来思考,他是否太小题大作了? 杜凝已经是成年人了,只要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想做什么都与他无关……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他就是没办法视而不见!她是他最疼惜的人,他想她得到幸福的信念是那样的坚定不移,见她打算糟蹋自己,他怎能袖手旁观? 他是那么的珍惜她,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 所以……她那晚所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他在心底默默诉说。 手机蓦地响起来,一定是杜凝,她是要告诉他,她明白他的忧心,她会许诺从此不再那么做! 思及此,黑玉般的眸子闪耀着光芒,他心急地拿起手机,兴奋的神情在看到萤幕上显示的名字时,瞬间黯淡下来。 是michelle。 跟她闲扯了数句,然而他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与她的对话上,直到电话终束后,他才重重吐一口气。 他未来的日子都得这样子伪装下去吗? 他的心思彻底被杜凝占据了,就算明知michelle有他的孩子,他竟然分不出半点关心给她。 目光落在杜凝之前送来的陶制娃娃,指尖轻轻地抚上女娃娃的脸庞,微凉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怀念抚摸她的感觉,柔软的肌肤会因为他的触碰而泛起红晕,那片淡红是多么的惹人遐思…… 她应该冷静下来了吧?他暗忖。 他应该跟她道歉,然后向她保证再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就算将来看着她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他都不能有半句怨言,因为她已经不是他可以触碰的对象了。 第十二章 那时,他身边亦已有妻儿。 余泽拿起手机按下一组熟悉的数字,但手机传来未能接通的声响令他蹙紧眉心。 咦?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萤幕,他没有按错号码,那么为什么未能接通? 难道她发生了意外? 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隐隐感到不安,他按捺不住思绪,急忙按下另一组号码,待对方接起后,他立刻说:「timothy……j 看着手上烧制好的陶艺成品,杜凝吁出一口气,感到压在胸口的巨石减去了一点。 她将对余泽的情感寄托在这些成品上,希望一点一滴抹去对他的眷恋,虽然成效不高,但她开始感到胸口变轻松了。 泡了一杯咖啡,她喝了一口,指尖不舍地抚上陶器光滑的表面,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得打破它们。 是的,这是她的打算,将对他的感情以陶器的形式呈现,再将之打破,警戒自己不要再沉迷下去,因为破碎了的陶器是不可能修补的,这样一来,她便能从爱恋他的困局中释放出来。 杜凝拿起其中一只烧制精美的盘子,合上眼,深吸一口气,举高咖手,准备掷在地板上—— 叮咚! 她张开眼,有些惊讶在这样的深夜会有人来这里找她。 叮咚!叮咚! 她放下盘子,知道她在这儿的只有哥哥,所以她没有多想,便上前开了门,却被门外铁青的俊帅脸庞吓了一跳。 是余泽! 「你怎么——」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余泽冲口就质问。要不是向她哥哥查问,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工作室里。 杜凝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也让他有机会走进屋内。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又问了一次。 「我有不接电话的自由。」她定下心神,平淡地回应。 她从未见过他盛怒的模样,浑身散发烈火,就像想将眼前的一切悉数焚毁……但是他的怒火因何而来?她已经要他别再管她的事了,为什么他就是要出现她面前? 「tansy!」余泽提高声线,想唤回她的情绪,只因她看起来太平静,就像离他很远,远得他怎么也够不着。「如果你是为那晚的事生气,我道歉。是我不好,我做得太过火了,但是你应该知道男人是禁不起挑逗的,我只是想你明白这点,我不想你玩火自焚。」 是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一切都是源于他疼惜她! 「已经没关系了。」她摇摇头,「我说过,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你离开,可以吗?」 他的关心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她不想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时,对他再有任何不必要的眷恋。 余泽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这样对他?他承认自己做得过了火,所以想尽办法向她解释,在他的预想中,她应该明白他的想法,应该会接纳他所有的说词。 他根本无法想像他的世界要是没有她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请你离开,我不想见到你。」她重复一遍。 「你为那晚的事生气吗?」他上前抓住她两肩,「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 他明明知道两人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才可以确保他的心情不会被撩拨,可是见她要跟他划清界线,叫他心里涨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杜凝望进他眼里,清晰看到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此高兴。「不是的,和你无关,全都是我个人的问题。」 绝不能因为他现在这副模样而误以为他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她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相对于他的仓皇,她平静得过分,这就是他们投入的感情不一样的证明吗? 「就是我不想再见到你。」她淡淡地说。 「什么?!」他用力握住她的肩,在看到她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色,他连忙放轻手劲。「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震惊,到底发生什么事?一定是我做了些令你不高兴的事,一定是这样!你告诉我,我会改的!tansy,你知道我很疼你,我愿意为你改!」 要不是知道他已准备跟别人订婚,这些话听在耳里,真的会以为他是要跟她告白。还好,她已经受够了自己对他种种莫名的期待,她的心再也不会因他的话而有任何波澜起伏。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要了。」 「既然你知道我关心你,你也不是在记恨那一晚,那么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余泽有点恼怒地追问。 他一直知道两人之间存在一道高墙,曾经他以为自己能够打破这道藩篱,成为她最亲密的人,可是在他付出了所有感情后,才得知她自始至终只视他为亲人,他怨愤、他气恼,可是他没法子收回对她的爱,只能游走女人堆中,希望能减少对她的感情。 他真的有努力过的,但他就是没有办法不爱她,没办法要自己守住哥哥这道界线! 「我没在发脾气,真的,我现在很平静。我不是小孩子了,已经不需要你处处关心我,你要关心的应该另有别人,不是吗?」 他的幸福不是她,要是她的存在会令他身边的人介怀,亦令勉强留在他身边的她难过,那么,她消失不是很好吗? 「是michelle跟你说了什么吗?她太小心眼了,我跟你什么也没有,只是兄妹感情,我跟她说过了许多遍。」同样的话,他也跟自己说了很多遍,除了笑着如此宣称,他不知道自己能如何。 这话像沉重的枷锁,将他紧紧地束缚,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即使他怀里抱着别的女人,他最渴望的始终是近在咫尺的她。 偏徧任凭他伸长手臂,她还是待在一个他够不着的位置,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 他只想待在她身边,确定她是否安好,倘若将来有一天,她遇到一个值得她托付终生的男人,就算心痛难当,他还是会笑着祝她幸福快乐。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看着他薄唇上的浅笑,杜凝只感到莫名的悲哀。 我跟你什么也没有…… 从他脱口而出两人之间早已什么也不剩时,她再次确定自己必须跟他划清界线。要是她能像他那般轻易地放下对他的感情,或许她就能平静地面对他将会属于别的女人这个事实,然而她做不到,要是继续勉强自己对他俩微笑,她一定会疯掉! 「对,我们只是兄妹……」她后退一步,凝视他,喃喃自语。 三年来,她拼命掩饰对他的感情,为了不让他为难,她顺着他每个要求,天真地以为她的柔顺会换来他的欣赏,可以让他重新审视他们俩的关系,幻想终有一天他会再度爱上自己。 即使他身边的位置已经有别人,她还是努力地守候。 直到他宣布,他已找到幸福。 她知道自己没有能耐令现状改变,但是面对他的关心,她亦无法阻止心里的期盼。对他的情感,让她像溺水的人在海中载浮载沉,即使拼了命挥动两手泼水,无论如何就是游不到岸边。 如今,她已累得连动手泼水向前的力气也没有了,所以她宁愿浸泡于海水中,不再奢盼有游上岸的一天。 「tansy?」余泽愕视她,心头为了她这句话而抽痛。 「妹妹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哥哥了,哥哥也要结婚,有自己的家庭,自然不可能再为妹妹花任何心思,对不对?」她轻声问,语气平静无起伏,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淡然得与她毫无关系。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表示以后不能见面。」他感到心脏宛如被剜去一半,深入骨髓的剧痛令感官都麻木了。 「我不想见到你……」她低喃,「每次与你见面,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我以为只要时间够久,便可以习愤,但我真的好辛苦,你行行好,不要再来找我好不好?」 她不想见到他,为什么?余泽薄唇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对她来说,他是这么碍眼的存在吗? 「为什么?」终于他寻回声音,开口问他。 仅仅是想到他可能失去她,叫平常冷静从容的表情一下子粉碎了。 滔天的心慌意乱将他彻底地淹没! 不想再跟他说话,杜凝向后退了两步。 余泽情急地拉住她,却没有留意脚旁正等待风干的花瓶,整个人重心不稳,高人的身躯向前倾,他及时将她拥在身前,并以自己当垫子,她并没有因此而受伤。 「放开我!」这一跌,让杜凝平静的表情像易碎品般破碎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到的,但被他拥入怀中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忘记对他的爱,她只是用理智将之压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抽身,事实上,她仍旧身陷喜欢他的囹圄中。 因为喜欢他,仅仅一个漫不经心的触碰,都可以勾起她埋藏的情感,让她努力维持的平静面具一下子崩溃。 他到底要她怎么做才能还她平静? 她焦急的声音让余泽误以为她哪儿受了伤,心急地站起来,仔细审视她身上是否有任何伤口。 杜凝想挥开他的手,却未能成功,感到颊间升起的灼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他推开。 「够了!你还想撩拨我到什么地步才甘心?我已经想尽办法避开你,为什么你硬是要踏进我的世界?」她向他咆哮出心底的难过。 他的关心让她停不了幻想,亦让她陷入无止境的期待,渴望终有一天他会告诉她,他最爱的人始终是她,所以他才会一直对她那么好……但是他已经要属于别人了,幻想终究是幻想,是不可能有成真的一天。 余泽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她嫌弃,心紧紧揪着。 「我哪可能不管你?你是我最疼惜的妹妹——」 「不是!」她朝他大吼,「我不是你的妹妹,自始至终都不是!而你也不是我的谁!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关心,你已经有michelle了,就不要再管我的事好不好?不要让我产生莫名的盼望,以为在你心底依然有为我腾出来的空间好不好?」随着大叫,眼泪滑过两颊。 「tansy……」余泽看见她淌泪的样子,心疼不已。「我不知道……」他是那么的在乎她,怎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子?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可以还我宁静了吧?」她拉着他走向门口,要把他彻底驱逐出她的生命。「走呀!」 她的泪水,比任何时刻都来得撼动他的心。 面对再难缠的官司,他都有自信可以扭转乾坤,但是见她流泪,他竟然没有勇气为她拭去。 直到门板狠狠地在眼前合上,余泽才清醒过来,但任凭他如何呼喊,门内的她就是充耳不闻,她的绝情叫他不知如何是好,那个永远包容他所有任性要求的杜凝竟对他咆哮?她的吼声在耳畔回荡,引发心头强烈的疼痛。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tansy,我先回去,你自己要小心一些,有什么事……请你记得要找我,无论如何,我都会第一时间赶来。」不知呆站了多久,最后他先妥协了。 深深凝睇紧闭的门扉,他叹了口气,旋身离去。 第十三章 平静的口子过不了两天,杜凝在医院值班时,接到哥哥的来电。因为他们兄妹都很忙碌,所以最近鲜少有碰面的机会,因此当他提出约在医院附近的西班牙餐厅一同午餐时,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只是她忘记余泽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之一,所以在餐厅看到余泽时,她便知道自己被哥哥出卖了。 她本想转身离去,可是余泽已先一步为她拉开椅子。 「tansy。」见她坐下来,余泽高兴得像中了大奖。 「我只是不想大家难看。」她淡淡地解释。要是她不领情的话,他会很尴尬吧?「请你不要再拜托大哥做这种事了。」 「跟timothy无关的,是我觉得我们有详谈的必要。」她将他列入拒绝接听的群组,别说是手机了,就算他打电话到她办公室,她也不肯接听,他不过是想跟她平心静气地谈谈,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到她的住所、工作室守候,可是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事务所接下许多个案子,他忙得分身无暇,好不容易今天能腾出一点时间,便拜托好友为他撒个小谎,才能跟她面对面地谈话。 「我们已经谈完了。」他还想说什么?是她的表达能力太差,还是她高估了他的理解能力?「我是想跟大哥见面才来,既然他不在,那我先走了。」杜凝作势要站起来。 「等一下!」他急忙阻止。「tansy,你之前说的话,我有好好深思过,所以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望着他真诚的神色,杜凝提醒自己别心软,然而心里有个角落不知怎地在他的眸光下慢慢地融化了,让她不由自主地坐下来。 「好吧。」她只是因为饿了,才会坐下来。 余泽脸上难掩高兴,招来服务生点了餐后,在等待餐点送上的时候,他开口打破沉默。 「tansy,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自我有记忆以来,差不多有二十四年了。」对于四岁以前的事她的记忆很模糊。 「对,二十多年了,也就是说我们对彼此的认识已经很深,羁绊也很深对不对?」他两手握住杯子,指尖轻轻敲打光滑的杯身,发出轻微声响。 她点头,「是这样没错。」 因为珍惜这些年来的情谊,她一直放任自己,结果她始终得不到他。 不,该说她曾经得到过,是她没有能力将他留在身边,只能眼睁睁任他成了她的前男友。 「对我来说,你是特别的存在,我一直都很关心你、珍惜你,希望你得到幸福,这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这是他的真心话,曾以为自己是让她幸福的人,可是后来发现自己并非她所渴望的人,只好无奈地放手。「然而我不知道那会令你伤心。」 的确,她的回忆每一页都有他的存在,因为有他,成就了今天的她,她知道要割舍这些是困难的,但是她已经没别的办法了。 「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要让你难过的意思。」余泽真诚地说,大掌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小手,「tansy,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水眸瞬间张大,瞳心内尽是不敢置信,感觉到指掌传来的温热,慢慢地传至心口,热力让心脏楸紧了。 重新开始?杜凝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不由自主地猜想他的意思,心头瞬间绽放了朵朵花儿,他的意思跟她现在所想的是同一回事吗? 心脏因为他一句话时怦然跳动,教她难以按捺上扬的唇畔,正当她想点头之际,余泽接下来的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在她身上。 「因为我们太亲近了,很多事都变得理所当然,别人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要交往,michelle理所当然地觉得你是一个威胁,但这世上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付出的感情也不一定可以得到同样回报,所以……让我们忘记过去的种种,重新开始了解彼此的定位,好吗?」 杜凝对他的感情从来只是对哥哥的迷恋,他不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就算这话如同要他往心脏捅一刀,让他痛苦得很,但只要能让她好过一些,让她能打消离开他的念头,他可以一辈子承受这样的痛。 只要—— 他依然可以关心她、爱护她,再多的痛苦他都可以承受。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杜凝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声音,小声地问他。 「我们是兄妹,永远都是,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避讳,我关心你是一种习惯,michelle早晚会明白的。」他无比认真的说。 因为习惯了彼此,她才会为他即将转变的身分而忧虑,但这根本就不会影响他对她的爱护。 「原来……」杜凝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往下说:「你是如此看待我们的关系……不过我们不是兄妹,从来就不是。有一点你说对了,这世上没有理所当然这回事,习惯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终有一天可以改变的。」 她以为自己会激动的反驳他,但实际上她平静得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她只是对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以为他是跟她告白而感到狼狈,她怎么能妄想一个有未婚妻,快要当爸爸的男人,会忽然间跟她表白? 这令她清楚再也不能跟他虚与委蛇,不可能面带虚伪的微笑与他互相问候,更加不能忍受那日渐加重的心痛。 分手,真的要狠啊。 就算表面上是这般平静,可是心止不住的抽痛,那阵阵的痛楚提醒她,她还是有感觉的。 「你是什么意思?」他已经顺着她的想法回应,她到底还要他如何?他也清楚自己没有拥抱她的资格,只好找借口来合理化他的举动。 见她站起来,他急忙伸手拉住她,「tansy!」 杜凝用力挥开他的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冷不防地泼向他。 「你要怎么想都无所谓,你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她冷冷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语毕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水珠从发梢滴下,余泽愕然地望着她的背影,耳畔回荡着她刚才的一字一句—— 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她很好!她真的很好!她真的好得不能再好! 将最后一份文件存档,关掉电脑,收拾好随身物品,杜凝踏着一贯的步伐,跟同事们道别后,独自来到停车场。 突地,耳边回荡的高频声响,叫她难受得闭上两眼,她甩甩头,却始终挥不去那压在心底的难堪。 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怎么回忆就是不愿放过她? 我关心你是一种习惯。 比起他直接说不爱她,他这种说法更叫她难过。明知不应为此难过,不应为一个早已不将她放在心里的男人心痛,然而胸口揪作一团的感觉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丝毫。 但除了装作不为所动外,她又能如何? 对于自己曾有的天真,此刻她无言以对,只想去一个永远不会再见到他的地方,好好抹去对他的感情。 一个不留神,杜凝被地上的凸出物姅了下,整个人向前扑倒。 手掌心被粗砺的地面磨破皮,痛得她冒出眼泪,当第一滴泪水流出时,她终于忍不住满腹的酸楚,小声地啜泣起来。 带有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停车场内盘旋,跪坐地上专心哭泣的她并没有留意脚步声的靠近,直到一道男嗓在头顶响起,才令她惊醒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 杜凝迅速抬头,泪眼迷蒙得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她狼狈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朝那人摇摇头,并且站起来,步履不稳的走向自己的车子,却连车钥匙也握不稳,一直无法插进钥匙孔里。 来人眼尖地看到她手上的伤口,于是上前查看。 「小姐,你受伤了,我送你去急诊室包扎。」男人提议,这时才看清她犹有泪痕的美丽容颜。「咦?」 她不顾痛楚抽回两手。「没事的,不用去急诊室。」她哪有什么面目让别人看到她此时的窘态? 「可是……」他实在放心不下,尤其看到她不住地掉眼泪的模样,令人揪心。「钥匙拿来。」 「呃?」眼泪有一刻止住了,杜凝不敢置信他将车钥匙拿走,并为她开了车门。 尽管她知道并不恰当,然而她并没有拒绝,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大哭一场,因此她上了车,看着男人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静静地流泪,不时伴着小小的啜泣声,她连哭泣也哭得那么的压抑,深怕被人发现般,直到男人轻拍她的头顶一下,让她想起余泽,只因他很爱这样抚摸她。 但也让她的泪水像决堤般奔流。 车子里瞬间充斥她的哭泣声,男人傻愣愣地看着自个儿的手,该不会是他惹她哭得这般凄惨吧? 因此他不敢开口问她想到哪儿,只能顺着路往前开。好人真的不能随便当呢,他暗想。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声越来越小,最终变得几不可闻,他转看向副驾驶座,只见她哭累了入睡。 最终他开车上了山,心里祈祷不会遇到熟人,否则以为他在车震便糟了。 杜凝缓缓睁开眼,大眼眨了眨,茫然地低头打量身上完好无缺的衣物,对于此刻的情况有点不明所以。 她怎么会在车子里睡着了? 在她抬眸看着坐在车前盖的颀长身影时,蓦地想起一切,想到自己占用了别人整晚的时间,以及那羞人的睡相被人看光时,脸颊陡地一片火热。 「对不起。」这是她下车后第一句话。 男人回首,朝她一笑。「没关系,你让我看到些好事喔。」见她一脸莫名,他抬手指向远方的地平线。 只见有点灰蒙的天空在一秒间染上了晕黄,慢慢地透出橙黄色,再化作金光,整个天际一下子全亮了。 杜凝张大嘴巴,完全说不出话来,她早已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看过日出了。 「对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男人走向她问道。 「咦?」她仍为看见日出而感动,听见他的问话,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上次那束艾菊,真的很谢谢你。」 「你在博仁医院工作?」她的车子是停在职员专用车位。 「嗯,我是急诊室医生杜凝。」她没有隐蹒什么,反正她最丢人的模样都被他看见了。 「这么巧!我是脑外科的罗晓程,henry。」他朝她伸出手,「你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有点像,timothy跟你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杜凝有些惊讶,「他是我哥。你跟他很熟?」世界有这么小吗? 「哈哈……」罗晓程忍不住笑起来,「我们认识,可是并不特别熟,跟他熟的人是我哥,他们在工作上有不同层面的合作。」 姓罗?合作对象?杜凝随即明白他的身分了。 「你是『汇其集团』的二少爷?」她早就耳闻罗家二公子不接家族事业,跑去当医生。 「你不也是,『远德财团』的大小姐?」 「那是因为我对生意一窍不通。」她解释。 「我也是,要我管什么亿万生意,我才不干,反正天大的事都有兄长挡,我们当人家弟弟妹妹的,自然要好好运用一下这样的特权。」罗晓程半开玩笑地说。 第十四章 杜凝被逗笑了,唇畔扬起浅浅的笑意。 「笑起来漂亮多了。」他轻叹。 她愣住了。对,她昨晚哭得仿佛世界要毁灭了一般,才几个小时的光景,她竟然能从心底笑出来;只是想起余泽,她的心情一下子掉到谷底。 如果爱情真的只是一种习惯,那么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令这样的习惯消失? 「我说错话了?」罗晓程见她的笑容黯淡下来,不禁问。 她摇头,「不是的,昨晚……」 他举起两手。「我不是要八卦什么,你高兴的话可以跟我说,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你一定要向我坦白心事。」才见两次面,就算彼此的家人相熟,也不表示他们同样能成为好朋友。 「嗯。」她的确担心他会追问,她不想提及余泽,深怕提起他会让她再一次泪水决堤,她已经受够自己的软弱了,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因为缺少了谁而活不下去。 太阳还是会从东方升起,往西边落下,日升月移是不变的定律,倘若一切只是习惯,那么早晚有一天,余泽会习惯没有她的生活。 同样的,她也会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对了,那个系在后视镜下的风铃是在哪买的?」罗晓程指了指风铃问。 杜凝回首看去,「喔,那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这么厉害!」罗晓程一脸惊讶,「你不单人长得漂亮,更是多才多艺。」 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杜凝脸颊通红。「你过奖了,你要是喜欢的话,送你吧,当作谢礼。」 罗晓程挑眉,「谢礼?是上次的艾菊,还是我陪你一整晚?」他朝她眨眨眼。 「不好意思……我给你带来太多麻烦了。」她垂下头,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他不过是随便一句客套话,她怎么可以当真? 「哎呀,我没有嫌弃,你可以教我做吗?就当是谢礼好了。」 「怎么可以?我麻烦了你一整晚……」她的头垂得更低。 「那么,你请我吃早餐好了。」他提出要求。 「这样就可以了吗?」如此简单?杜凝不敢相信。 他点头,「对呀,我饿了,快点走吧。」他率先坐进车子。 「嗯。」她因为他的率性而笑了出来,心底的阴霾稍稍减少了点。 没多久,两人已身在一家英式餐厅里。 杜凝啜饮一□红茶,醇厚的液体不似咖啡微涩,反而散发淡淡的甜香,温热了心窝,令她流露幸福神情。 「原来你就是edith口中难以接近的新同事。」罗晓程放下茶杯,笑咪咪地说。 「是吗?我不知道自己是难以亲近的人。」她微叹。 「不是的,你人如其名,和蔼可亲、人见人爱。」罗晓程笑说,这是tansy,也就是艾菊的花语。 再次因为他的赞美而脸红,她不好意思地以喝红茶掩饰尴尬。「你说得太夸张了。」 「我没有!」他大呼冤枉。「我是打从心底觉得你很可爱,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像花朵一般的灿烂,让看的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杜凝明知这是恭维话,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你这么会哄人,一定有好多女人被你迷倒了。」 「哎,要是你有个姊姊的话,自然变得这么会讲话了。」他可是自小被训练出来的。 「哈哈……」见他像吃了苦瓜般的表情,杜凝唇畔的笑意加深了。 看见她的笑容,罗晓程也笑了笑,开始跟她谈及医院内鲜为人知的趣事。 就在两人沉浸于聊天的轻松氛围时,浑然没有留意在对街,有一台相机的镜头对准了他们…… 包厢中只有刀叉碰上搪瓷盘碟的清脆声音,坐在餐桌两端的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 也不管是由一流大厨做出来的精致美食,两人只是机械化地将盘子里的食物切成小块后放进嘴内,味同嚼蜡地将食物咽下。 端起盛满香槟的高脚杯,余泽喝了一口,思绪回到杜凝拿水泼他的那个中午。 他第一次见到她盛怒的模样。 在她以水泼向他之前的一秒钟,他还以为自己一直在为她着想。 搞不清楚她为什么那样对他,他为两人千丝万缕的纠缠下一个注解有错吗?他知道她体贴,不想michelle误会,可是他从不认为她需要那样做,还是说他管不好自己的心,让她承受了压力? 他明明努力地将感情藏好,也催眠自己要好好照顾michelle及她腹中的孩子,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唯有这样,他才可以继续放任自己亲近杜凝。 但是她已经不希罕了。 为什么? 他哪儿做得不够好?他不敢逼迫她接受自己,在知道她心中没有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放手。也许他是懦弱的,但是他真的好怕,害怕有一天会因为承受不了她不爱他这个事实而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害怕到时她会因为恐惧而远离他,既然必须有人承受心碎,他宁愿痛苦的人是他。 偏偏,他还是按捺不住地占有了她。 借着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勇气,他以为能换来一个与她重新开始的契机,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知道终此一生,他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连感叹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能以一个又一个荒谬的借口合理化自己的举动。 他真的无法想像没有杜凝的日子会变得如何的灰暗。 你要怎么想都无所谓,你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怎么可能?要他不管她的事,等于要了他的命! 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至今仍无法忘记她决绝的模样,认真得叫他不得不相信她并非开玩笑,她是打定主意与他划清界线。 她就像空气,占据他周遭所有空间,将他绵绵密密的包围,而他心甘情愿地停在有她的甜蜜回忆里。 这或许是习惯,可是……这亦是他的一部分了。 「……darren,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带着怒气的声音令余泽的思绪回到现实,他抬眸看着满脸愠怒的michelle,不明所以。「怎么了?」 「怎么了?你竟然问我怎么了?」michelle没好气道。 「我在想事情,所以没有留心听,不好意思。」他淡淡地说。 他不含一丝歉意的话令她更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特地提早结束澳门的工作,就是为了回来见你,你不想见我的话,就不要出来!」 「你在发什么小姐脾气?我的工作有多忙,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吵。」 「你这是什么语气?好像我故意找碴,你分明就不想见我,你刚才在想什么事?想tansy是吧?」michelle冷哼。 「为什么你总爱将她扯进来?」他叹气。「我们已经要订婚了,你也快当妈妈了,就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因为她,杜凝已经跟他划清界线了,她还想怎样? 「我胡思乱想?还是你对她仍有遐想?」她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过你也该从她的监护人这个角色退下来。」 「什么意思?」 「自己看不就清楚了?」啪的一声,她将一本杂志丢到他面前。 色彩艳丽的杂志封面印着斗大醒目的字体—— 企业二代热恋,共谱医院情话! 封面是一对男女相视而笑的画面,女主角是他熟悉的漂亮容颜,只是那个灿烂的笑容,他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尽管每次她都面带微笑,可是与封面的相比,他见到的是那般牵强,说明她根本是强颜欢笑。 怎么他一直没有发现?她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而笑得如此开怀? 指尖轻轻抚过杂志封面,眸光陡地黯淡下来,当手指移至男人侧脸的轮廓时,脸色变得铁青。 她认识这个男人多久了?怎么会笑得那么灿烂?他们在谈什么?从照片拍摄的天色来看,他们应该是大清早见面的……那么,他们前一晚做了什么?她跟别人过夜了吗? 不知怎地,越往下想,胸口便像是被火烧一样,剧烈的疼痛向全身蔓延,叫他想将杂志撕个粉碎。 「怎么,很生气?你不是应该为tansy找到个好男人?而开心吗?」michelle看着他铁青的脸色,故意说:「如果你真是拿她妹妹看待的话。j 对于余泽的爱恋,此刻已经转化为恨意,她不甘心自己多年来的处心积虑变得毫无价值,更不甘心将他拱手让给杜凝,既然她得不到他的心,也要死缠他,让他一辈子对着她这个不爱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将杂志放到一旁,刻意将封面朝下。 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令michelle更是妒恨交加,他让她痛苦,她自然得让他承受更多的心痛。 一顿饭结束了,余泽送michelle回家后,他开车回住处,途中眸光不时看向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杂志。 不知michelle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这本杂志真的碍眼极了! 突地,他将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接通后立刻道:「替我调查一个人……对,有关他的所有事我都要知道,特别是他的交友状况……没错,最好是这样……他叫罗晓程……」 杜凝匆匆停好车子,快步走进医院,她瞥了一眼手表,转身走进罗晓程的办公室。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门一打开,她就不住地道歉。 正准备巡房的罗晓程被突然开启的门吓一跳,听了她的话后,他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应该是关于昨天上市的杂志。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挥挥手,一点也不在意。 「不是的,都是我连累你,给你添麻烦,真的很对不起。」她内疚极了。 罗晓程盯着她垂下的头,觉得很好笑。「难道你不喜欢封面吗?我倒是挺满意的,记者把我拍得很帅,你简直是仙女下凡,所以不用担心好吗?」 她叹了口气,「我是担心会为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早上经过便利商店看见杂志,吓得她连早餐也没吃便匆匆赶来医院,希望尽快跟他解释。 向来不参与家族企业的事宜,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新闻价值,更没料到自己会有成为杂志封面人物的一天,所以当她看到杂志时,真的吓到了。 「放心,不会有什么麻烦,就算有,也有大哥会去处理,而且我看过内文,内容都是正面的,人家把我们写成济世为怀的好医生,天生一对喔。」罗晓程安慰她。 「可是——」杜凝抬头想反驳,却发现两人的鼻头差一点点便碰上了,脸颊瞬间红透,不自在地别开脸。「你的女朋友不会误会吗?」 她是怎么了?竟然有一刻将他看成余泽?真是的,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不相往来,为什么还会将别人看作是他? 「我没有女朋友。」察觉到她的尴尬,罗晓程笑着退后一步。 「咦?」她有点诧异,「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当医生实在太忙了,根本找不出时间来谈恋爱,除非找同是医生的对象,否则很快就会给人甩掉。」 「怎么可能?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想不会有多少女人舍得放手。」她就事论事。 他笑了笑,「喔,是这样吗?」 「封面的事真的没问题吗?」她还是有些担心。 罗晓程想了想,提议道:「要是你真那么在意的话,不如尽快约个时间教我做风铃吧。」 第十五章 她点头,「今晚可以吗?」 他拿出手机看行程。「可以,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先去巡房,晚点见。」他拍拍她的头顶,之后便走出办公室。 听见关门声,杜凝两脚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她是怎么了?明明跟罗晓程说话,怎么看在眼里他会变成余泽?就因为这个轻拍脑袋的动作?她到底有多爱他?爱到将别人看成他的地步吗? 她知道分开很简单,然而要将有关他的回忆全数驱逐出脑海,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才成就今天这个她,不是一句「不再见面」便可以令一切烟消云散。 或者,只能慨叹他们有缘无分,她已经承担不起那不受控制的期待,明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属于自己,偏偏心底的希望之火还是不死心的燃烧下去,让她难以自拔。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单方面。 对他而言,关心她是一种习惯,是一份理所当然。 那么她呢?对他的感情又是否是理所当然? 因为他们从小认识,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与他亲近,她理所当然地崇拜优秀的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种感情便是爱……她没法否定,但这不表示她没有能力看清自己到底是否真心爱他。 她曾经以为可以抹去对他的爱恋,重新以朋友的身分与他相处,可是这三年下来,她没有一天不爱他,还是管不住对他的思慕,但一切于他只是种习惯。 那么,为什么他不能习惯爱她? 事到如今,她已不想去理会他了,既然决定不再见面,她便不会再想是否有其他选择,毕竟这可不是一天半天能决定的事。 她明白他要见她很容易,然而她也很清楚他的性格,她并没有重要到让他一再放下身段,而且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打点。 她深吸一口气,离开罗晓程的办公室,旋即投入工作中,直到下班后,两人来到杜凝的陶艺工作室。 罗晓程好奇地看着地板上、桌面上大大小小的瓶子、盘子,以及众多的陶土娃娃。 「这些都是半成品。」杜凝边煮咖啡,边回应他心中的疑问。 「喔?」 「要风干后才可以放进窑内烧。」 「原来是这样。」罗晓程走到一个柜子前,好奇地望着其中一个纸箱,伸手拿起里面的一只盘子。 很漂亮呢,不输外头买的。 「不要碰!」杜凝匆匆将咖啡放下,迅速夺回盘子放在原处。 罗晓程被吓到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 「不!」她尴尬地笑了笑,「这些做得不好,所以……不想被人见到,怕被取笑。」 事实是,连同盘子在内,纸箱里放了上次她准备摔破的陶艺品,可是因为余泽出现而没有做,拖延至今她始终没有动手。 她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斩断这份感情,只好推说是舍不得打破那些陶艺品,跟余泽没半点关系。 「这样呀。」他没有怀疑她的回答。 接下来两人开始了陶艺教授,先将陶土捏塑出需要的形状,因为是制作风铃,所以只需要用手捏塑成型,并不需要用机械辅助。 这一切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罗晓程却用了三个小时才勉强做出一只满意的风铃。 「唉,我大概没什么艺术细胞。」他以为风铃很容易做,结果比想像困难多了。 「第一次嘛,多练习便能掌握技巧。」杜凝笑道。 「你为什么会去念医学系?陶艺才是你最喜欢的吧?」他不解地问。瞧她挤出时间捏陶,没有相当的喜爱,会牺牲休息时间吗? 「嗯。」她虚应一声,算是回答。 其实她最近在考虑是否应该转换一下环境,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彻底地将余泽摒除于生活之外。 明白她有难言之隐,罗晓程也没多追问,反而道:「那现在可以放进窑里烧了吗?」 「还不行,要风干,一天左右吧。」 「咦?难道我得待在这里等它干吗?」他还以为可以即做即有。 「明天继续便成。」她回应,并开始动手整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可是……」他瞥一眼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显得脏乱的四周,不好意思先离开。 「反正你也不知道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我一个人来比两个人还要快一点。」她笑着说。 「好吧。」罗晓程知道留下来也是拖后腿,只是不太放心她独自一人。「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你不用担心,快点回去吧。」杜凝催促道。 罗晓程朝她点点头就走了。 数分钟后,门铃又一次响起,正在忙碌的杜凝以为罗晓程忘了什么东西而折返,打开门的同时,说道:「henry,你忘了什么东西……」当她看清来人时,眼底布满诧异。 只因眼前的人是余泽。 杂志刊登的内容,令余泽整夜无眠。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到事务所,结果因为不时分神,严重影响工作进度。 当徵信社人员中午时送来一份资料给他,他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那厚厚的一叠纸记录了一个男人的优秀史,有着完美的家世,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一流学府,是知名的脑科医生,无不良嗜好,更重要的是他的家族企业跟杜家在很多方面都有合作,也就是说他们若是在一起的话,将会巩固彼此家族在商界的地位。 监护者这个角色,真的能让别人接手吗?他甘心从此以后她身边多了一道人影? 余泽打从心底不相信有完美这回事,再无缺的证据一定会有破绽,只要他花时间仔细阅读,一定可以找到的。 终于给他找到了,因此他不管已经是凌晨了,直接去医院找杜凝,得知她已下班后便赶往她的住处,却发现她仍未回家,于是来到工作室找她。 谁知她开门第一句话是henry。 henry? 他当然知道她叫的henry就是罗晓程,但他们有熟悉到如此亲密地叫唤对方吗? 罗晓程也亲昵地叫她tansy吗? 他们刚才在这儿做了什么? 余泽迳自走进工作室,黑眸扫视凌乱的室内,自动地联想到片刻之前在此上演了什么戏码。 杜凝愣愣地看着他走进来,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来这儿干什么?」 「你跟他在做什么?」余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凛冽如万年寒冰,直视她两眼,全然不容她逃避。 杜凝被他打量得心悸,声音有些不稳,「我没必要跟你说明。」因为他的逼近,她不由得往后退,直到臀部抵到桌沿,再也没有退路时才停下。 「回答我。」他两臂一伸,将她锁在身前,俯首盯着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她身上的淡香依然是那么诱人,但隐隐有一丝男人的古龙水气味,刺激他心底的那团烈火更是狠狠地燃烧。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杜凝因他的质问而生气。「我在自己的地方,跟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别人报告!」 她不管他因何生气,可是她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是他,看到他,心底深处升起了剧痛,宛如嘲笑她三年来的愚不可及。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对他的情感,但她还是难以按捺思念,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勾起她拼命要忘记的片段,就连刚才做风铃之际,眼前仍是一再掠过他带笑的脸庞,关怀备至地要她好好休息,不要花太多时间在陶塑上……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他一再撩拨她的心。 闻言,余泽有种被甩了一巴掌的感觉。她说的没错,她是没有向他报告的责任,但他担心她被欺骗,语气才会如此不善。 只是他来找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跟她吵架,而是想告诉她罗晓程的真面目。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气,轻声道:「tansy,姓罗的根本不适合你。」他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他不希望她爱上不适合她的人,更不希望她难过落泪,她值得更好的人! 「是吗?」她轻声反问。 「没错,罗晓程有很好的家世,也是个优秀的医生,可是他在大学时代过得很荒唐,他跟许多女人纠缠不清,甚至同一个时间跟数名女人交往——」 「所以呢?」她打断他的话。 余泽愣了下,「什么所以呢?像他这样的男人,很容易见异思迁,他一定是那种会玩弄女人的男人,绝不会对你认真!」 「我有选择朋友的权利,不需要你说三道四。」杜凝别开脸,不去看他布满忧心的俊颜。 他的关心并非她想要的那种关心,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哥哥在乎妹妹的关爱,而这样的习惯,她再也承受不起。 他对她的好,让她难以放手,尽管明知这无关情爱,但她偏偏无法挣脱。既然他已找到专属的幸福,就不要再对她有任何关注,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这样也不行吗? 究竟还要逼迫她到什么地步,他才愿罢手? 「tansy!」余泽无奈地叫着她的名字,深吸口气后道:「我是认真的,我无意干涉你交朋友,但是你不该跟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独处,这样很危险,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知道,我明白,但那又如何?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不用你管。」她已经累了,受够了他这个前男友的关心。「我要跟什么男人交往,你有资格管吗?」 「他不适合你!我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将来伤心难过。」他终于忍受不住地上前抓住她两肩,想让她清醒过来。 杜凝用力挣开他的手。「你不需要为我好!我懂得为自己打算,你这算是什么意思?你已经要订婚了,为什么还要对我关怀备至?」 「那是因为——」余泽下意识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理智忽然间冒出来,就算说出来又如何?让她觉得他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 「你想说一切都是习惯对吧?」她打断他的话,「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他的语气中掺杂了绝望。 「你别再管我要和谁在一起好不好?我将来孤独终老也好,结婚生子也好,结局是幸福快乐,抑或伤痕累累,都与你无关。你知不知道你的关心令我没办法呼吸?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还得跟你们有说有笑,三年了,你还想我怎样?你不过是看在我父母的份上才和我交往,有必要做戏做得那么彻底吗?」为了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杜凝将积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余泽愣住了。 她说什么?喜欢的人与别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她指的是他吗?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说他只是哥哥吗? 如果她心中有他的话,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下去……」她低声呜咽,眼泪滑落脸颊,「请你放过我好不好?」 这样还不够,杜凝心知肚明只要他们在同一块土地上,要彻底断绝关系是不可能的。 余泽望着她小脸低垂的姿态,瘦小的身躯看起来是那般的荏弱,胸口在升起了保护欲的同时,也扬起剧烈的疼痛,而这椎心的痛也让他清醒过来。 就算知道她一直爱着他,如今他也没资格要求与她重新开始,即使再不愿,他身边已有michelle了。 对了!为什么杜凝会知道他当年的醉话?难道—— 第十六章 倘若他猜测的是真的,那么……他们两人可是彻头彻尾被设计了! 余泽抬手欲抚上她的脸庞,想请她给他一点时间弄清楚情况,然而手悬在半空数秒,最终还是放下来。现在他无论做什么,对她都是一种伤害,因此他只好按捺。 他缓缓地越过她身边,离开了工作室。 杜凝听着关门声,相信他们俩的生命从此不再有对方的位置。 修长的手指微微颤动,深邃的黑眸慢慢地被怒意占据,大掌蓦地紧握成拳,手里的照片立时皱成一团。 这是三天前离开杜凝的工作室后,他委托徵信社调查的事。 虽然对方未能确定他的臆测,不过至少告诉他michelle根本没有怀孕,她到澳门出差时,几乎每一晚都出席大大小小的宴会,并且多次喝得烂醉如泥,如果真的怀孕了,还会如此胡来吗? 甚至在回来后,她仍不时跟同事到酒吧买醉,他手中紧握的便是她跟别人喝酒的照片。 所以说她怀孕根本是个幌子,目的是不要跟他分手。 可恶! 手机震动声响在安静的空间突兀地响起,也让余泽回过神来,他拿起手机,黑眸闪过一丝失落。 不是杜凝。 尽管知道她不会打电话给他,可他就是没办法不去期待她会找他。 「timothy,什么事?」至少他跟她哥哥还是好朋友,要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情况应该不是那么困难吧。 「你知道tansy发生什么事吗?」timothy劈头就问。 余泽心里浮现一股不安。「怎么这样问?」 「她忽然辞去医院的工作,也卖掉房子,只跟我们交代一句要去外地走走之后便不见踪影,打电话给她也没接。」 「什么?连伯父伯母也不知道吗?」 为什么她要离开?为什么不多等他一段时间,他要搞清楚当初他们分手是怎么回事,她却已经离开了。 她怎么舍得放弃事业? 他对她的关心,真的沉重到让她宁愿割舍一切也要离去? 听见他的口气,timothy知道他也是现在才知道杜凝失踪。「她没有交代要去哪,才过了几天,我的担心可能是小题大作,只是她从不是会让人担心的人。不好意思,明知你公私两忙,我还拿tansy的事来烦你。」 「没关系,我也没能帮上什么。」余泽满心满脑都是杜凝,想起那晚她每一句话,心脏猛烈地抽搐。 难道她在那个时候已经决定了吗?从此不让他有再见到她的机会,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倾听他的心情了吗? 他再也没有机会送她艾菊吗? 再也没机会品尝她为他做的料理吗? 从此以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都不会出现吗? 三年的时间她都可以撑下去,为什么偏偏不多等几天? 「要是tansy有跟你联络的话,记得……」 不会了,她不可能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余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答,只是机械式地结束电话。 全都是因为他,是他自以为是,要是当日他有勇气向杜凝求证,尽管可能会受伤害,但至少能从她口中知道她是否真的不爱他,那么他们便不需浪费三年的时间,各自怀抱伤心失落,以笨拙的方式去关心对方,却也因为对方的关心而备感受伤。 怎么他就是胆怯得不愿意踏出求证的第一步? 害怕从她口中听见只是视他为哥哥的话,怕她为了日后不让彼此尴尬而逐渐疏远……太多的害怕,令他不敢问,装作不知道,以为只要时日过去,他们就会回到往日的亲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真的可以假装从没听过她说的话。可是在他回避她的同时,她也做着同样的事,他们之间那道裂痕越来越大,为了不失去她,他只能退回那道界线后,唯有这样,他才能在她面前保持平静。 整整三年,他饱受相思之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在得知michelle怀孕后消失,直到杜凝冲口而出他当年的赌气话时,他不由得想,该不会连三年前他听见的内容,都是有人故意误导他的吧? 这样的念头甫兴起,他便迫不及待的找徵信社调查,只是尚未能确定,杜凝却消失了。 对她的思念是前所未有的,他几乎想直接去找她,告诉她,他这三年来没有一天是不爱她。 但是她去了哪? 高级法国餐厅的包厢中,服务生在为两名贵客倒了餐前酒后,便急忙地离开,只因这儿的气氛沉重得叫人难以忍受。 端起酒杯啜饮一口,michelle瞥了眼左手的戒指,银白的光芒本应透着幸福美满,但她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其中掺杂的是冰冷无情,如同她对他的爱恋。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她刻意提起上次的约会,看着他俊美的脸容上一闪而逝的苦涩,胸口涨满了胜利的感觉。 看吧,这就是他令她伤心的代价。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余泽垂下眼,目光落在杯中的酒液,而后他看见她指间的戒指,那光芒刺痛了两眼。 「对,是该谈谈我们的订婚派对。我打算聘请专业公司统筹,这样一来,我们都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反正只要人出席就可以了。」 若是他想延期,她绝对不会答应,就算只有头衔,她也要霸占余太太这个位置。好不容易让她找到借口拴住他,要是她先松手的话,他定会头也不回的回到杜凝身边,她花的心思、时间,绝不比杜凝少,论起外貌,她也有赢过杜凝的自信,就算—— 得不到他的爱也无所谓! 「你觉得还有必要办什么派对吗?」余泽抬头望向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但眸中一点笑意也没有。 michelle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但她还是挺直腰背,道:「怎么不?你别忘了我们的孩子可不能等的。」 他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不可能!他都看过医生开的怀孕证明,所以不会有事的! 「你该不会忘了我的职业是什么吧?」他冷笑。 他可是堂堂律师,那样的小把戏可以瞒他多久?当日他只是一时心烦意乱才会相信她的说词,然而当怀疑在心底生根,许多看不清的细节都变得清晰。 因此他去调查了医生的背景,加上徵信社的报告,自然就知道了她在撒谎。 michelle心思电转,语气蓦地软化下来,「嗯,我的确是撒了谎,我没有怀孕,可是我会这么做,全是因为我不想跟你分手,我只是一时意气用事才会提出分手,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但是你那么的决绝,除了骗你我怀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回到我身边,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只是太爱你,不能没有你,才会……darren,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她美丽的眸子已蒙上一层水气。 这种算准时机的柔弱,或许真的会令男人升起怜惜,可是余泽满心满脑只有杜凝,只要想到他们若是能早点复合,她就不会音讯全无,因此他没有法子原谅michelle的欺骗。 「你骗我的只有这件事吗?」 「你是什么意思?」michelle美目圆睁,「是说我欺骗你很多事吗?到底骗人的是谁?你的女朋友是我,可是你心中想的尽是tansy,你到底有多瞧不起我?觉得我是随随便便一束花便可以打发的吗?还是认为我是那些愚笨的女人任你摆布?」 「撒了谎的人,通常会因为心虚,所以试图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就跟你现在做的事情一模一样。」余泽看她的眼神益发森冷,「tansy怎么会知道我那些赌气的话,是你跟她说的吗?」 「我没有跟她说。」在他的目光下,她难以控制涌向心头的慌乱,不过她并没有说谎。 「不是你的话,tansy哪可能知道?」他紧握拳头,不相信她的解释。 望着他脸上的神情,michelle深知他已经判定她有罪,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然而她真的不甘心,到底她有什么及不上杜凝的? 「只要她当时也在场,便可以听见你的真心话。」看见他一脸愕然,她心里升起一股夹杂苍凉的快意。「你不知道吧?人对于气味是记得很深刻的,在你喝醉酒发脾气的那晚,我故意用了和tansy一样的香水,而你自然而然地认为我就是她。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因为之前听见她说对你只是哥哥的感情,所以下意识认定她是在说你,因为你害怕,怕她真的这样看待你们的关系,而你的个性高傲自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于是本能地采取反击,反过来伤害她,好平衡你的心理创伤。我没有说错吧?」 余泽脸上尽是不敢置信。因为跟杜凝过于亲密,太熟悉彼此的存在,对彼此的关心、爱护就像呼吸一般,交往变得理所当然,他却又担心这些理所当然不会长久安稳,质疑这个那个,没想到他的心结竟然被有心人彻底利用了。 「连她那么说,也是你设计好的?」 「没错。你们两个看起来精明,事实上都蠢得可以,同样是胆小鬼,明明只要向对方问清楚就没事,但是害怕会被误会不够了解对方,所以只要有人稍微撩拨一下,这种看似稳定的关系,瞬间就变得如纸张那般浅薄。」michelle冷冷地说,「怎么了?为自己的无知、怯懦而懊悔吗?你活该!tansy有什么地方比我好?因为你们认识比较久便应该在一起吗?我得不到的,也不容许其他人得到,她很天真,随便哀求一下,她便答应以后都不再跟你见面,以她的性格一定说到做到,你到最后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你——」从不知道她处心积虑地要拆散他们,余泽亦无从反驳,要是他能确认杜凝的想法,他们便不会分手。 michelle眨去眼底的难堪,拿下手指上的戒指,掷还给他。「戒指还你!我告诉你,排队追求我的人多得是,他们比你优秀多了,我没必要委屈自己,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就一辈子悔恨吧!」 他爱杜凝,却因为爱她而变成胆小鬼,恐惧失去她,宁愿退至安全范围,也不愿从她口中听到她拿他哥哥看待。 他以为换个方式爱她,可以让他们的情谊永久维持下去,却始终没法子按捺喜欢她的心情,逼得她决绝地远去。 尽管michelle使计让他们误会彼此而分手,可是他很清楚真正的元凶是他,要是他有勇气问个明白,就不用浪费三年的时间,最笨的人是他! 如今杜凝离开了,他到此刻才明白没有她的世界,是这般的灰暗。 澳洲墨尔本 手上捧着大大的纸袋,杜凝勉强腾出一只手探进斜肩包里找钥匙。打开门后,她先将纸袋放在门边的矮柜上,再拿下斜肩包放在布沙发上。 之后,她走进工作室,蹲在一座巨大的电窑前,两眼微眯地查看里头的情况。 确定窑里的情况稳定后,她起身离开工作室,再将刚才买回来的东西放好。 开了一瓶矿泉水,她喝了一口,环顾室内一圈,回想起两个星期前初到这里的情况。 第十七章 那晚是她最后一次跟余泽说话,在他离去后,她深思了一整晚,最后毅然决定辞职,在没有通知父母、哥哥的情况下,独自前来墨尔本,很快便安顿下来。 这栋房子的前屋主跟她一样喜欢陶艺,屋里还有一座电窑,所以她没有考虑太久便决定买下这儿,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总算将这儿布置妥当。 也许,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做出她这样的决定。 放弃大有前途的职业,离开亲爱的家人,来到全然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只是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继续自欺欺人。 她无法想像他挽着别人步入教堂的场景,更承受不了将来他抱着孩了对她嘘寒问暖的情景,她知道只要继续待下去,伤口终究不会有愈合的一天。 事实上,要是她肯早一点死心离开,或许现在便不会如此难受。 理智告诉她,他不爱她并非错误,是她单方面对他依恋不舍。她不是没有试过抽身,但是成效始终不彰。 到今天,她已经没法子伪装下去,既然她的感情对他是个负累,那么她离去对彼此都是最好的。 要是她三年前便能下定决心离开,或许今天她能微笑出席他的订婚派对。 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这成了她每天在心底必念的咒语,提醒自己别再沉醉于他给予的温柔问候,那绝对无关爱情,只是一个恼人的坏习惯。 离开后,或多或少会有淡淡的失落,但是日子总得过下去,她的醒悟并不会带来任何影响。 对,是醒悟。 他的立场从来都很明白,只是她一直不肯死心,兀自幻想他们终有一天能再续前缘。 然而,过去的事终究已过去了,已发生的事是不可能改变的,再多的「假如」、「要是」都是徒然,若她再迷恋过去,又怎能让自己得救? 伤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化,同样地,对他的眷恋也会渐渐消失。 得到过的一切,不论苦或甜,她都必须放下,尽管失去的所有并不会因此而重回她手中。 过程或许会带来痛苦,可是唯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前进。 也许在将来的某天,她会找到一个回去的理由,到时她真的能够安分地站在那道界线后,不再对他存有任何盼望。 她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到墨尔本,因为分手要狠,要鼓起勇气离开他,在崭新的国度重新开始,一点一滴地抹去对他的感情。 请你放过我,好不好? 别走! 趴在桌上的余泽猛然睁开双眼,眼前是一页页文件,并非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容颜。看着悬在半空的手,他无奈地收回爬梳着头发,抬起另一手的手表凑近眼前。 又是一天的开始。 他想不起自己待在办公室多少天了,除了回家拿换洗衣物外,他一直埋首工作中,累了便在办公室随便找个地方睡觉,醒来了稍作梳洗便再度埋首案前。 偏徧忙碌并没有驱散那烙于心底的容颜,越忙越是清楚记得与杜凝多年来的点滴。 怎么会认为放手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如果真下定决心不再纠缠,为什么这三年来,他关心她依旧胜于一切?口口声声不想束缚她,其实他只是自私地以别种方式困住她,既是害怕将来有一天会被她抛弃,也是恐惧自己会一不小心伤害了她。 他以动听的理由去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以为关心她便能满足心底对她的渴望,从不知他自私的举动早已伤她甚深,还试图以「习惯」去包装他越来越放肆的关爱,从没去想对她的爱已深入骨髓,难以分割。 他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她,拼命地想守护她,可笑地为自己划出界线,偏又不断地踰矩接近,没有察觉自己的举动对她是种煎熬,更没料到她会有狠下心来回绝他的一天。 对她,他根本不曾放弃过,与她在一起的回忆始终占据他的心扉,在乎她所有这种感觉,早就深入每个细胞之内,他不可能忘记。 当她拒绝他的关心,他顿时慌了手脚,见她拼命想与他拉开距离,他急忙要进占她的世界,尽管如此,他还是以兄妹来合理化一切,始终恐惧会受到伤害。 但真正伤害人的,不就是他吗? 要是他对他们的爱情有信心一些,michelle的挑拨离间能产生作用吗?他明明很自负的,唯独面对与杜凝的关系时总是踌躇迟疑,他应该多相信她一些。 她怎么会分不清自个儿的感情?如果她不喜欢他的话,她会明白确实地拒绝他,他们可是交往了三年,不是三天、三个月,怎么他会轻易地相信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对话? 说什么他输不起这段关系,今天的局面明明是他一手造成! 既然从不想当她的前度男朋友,为什么他不能鼓起勇气追回她?得知她身边可能出现取代他的男人时,他嫉妒、生闷气,却始终不敢开口说他爱她,不敢将她名正言顺地绑在身边。 是他,让自己成为她的过去式。 他不要变成她回忆的一片碎片,也不要没日没夜的沉浸在追悔的苦涩里,所以,他一定要寻回她,重新连结起两人的世界。 余泽开车来到杜凝的工作室。 其实他在很早以前便知道这间工作室是她的,只是一直装作不知情,她的朋友有哪些人,他会不知道吗?哪有朋友会任由她不定时地使用? 他下车走进大楼,很快便来到工作室门前。 瞥见门是敞开的,他立刻大步走进去,情不自禁地叫唤:「tansy!」 话音刚落下,他看到一道蹲在柜子旁的身影缓缓站起来,那挺拔的背影,清楚地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惦念的杜凝。 「你是谁?」 罗晓程听见声音,本能地回头,只见一名西装笔挺的男人,那仓皇的神情令他不禁猜想他跟杜凝的关系。 「你怎么会有钥匙?」看清是罗晓程,余泽的语气立刻变得冷冽,为什么他能自由出入这里?是杜凝给他钥匙的?那么他知道杜凝身在何处吗?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罗晓程好笑地回应。 「这儿是私人地方,而你并不是屋主。」余泽墨黑的眼眸罩上一层寒霜,一手抢下他手中的陶器,「别碰!」 「我是以合法的方式进来的。」罗晓程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发出清脆的匡当声。 「钥匙给我!」他低咆。 余泽想夺回钥匙,然而罗晓程也不是省油灯,迅速将钥匙放回口袋。 「先生,应该离开的人是你才对。」罗晓程笑道,并比了个手势。「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认识tansy?」说不定他只是刚好说中了。 「我跟tansy的关系不需要跟你解释,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儿?」 她真的决定放弃他吗?心因为这个想法而不住地抽搐,余泽痛得差点站不稳。 罗晓程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我只是收到tansy寄来的包裹,里面有一封信,信里写着她请我代为卖掉工作室——」 「什么?她要卖掉这儿?」余泽不敢相信她会有这个决定。「不可能的!」 她要放弃这儿?难道她打定主意以后都不回来,从此不容许他再接近她? 世界那么大,他要上哪找她? 强烈的无力感让他的呼吸变得急速,身体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他必须两手扶着桌角才能勉强站着。 「虽然她没有写上地址,可是邮戳是来自澳洲。」不知怎地,罗晓程忽然间对他产生了同情,反正澳洲那么大,他也不算是透露了杜凝的行踪。 闻言,余泽两眼发亮,迅速离开工作室。 他要去澳洲找她! 澳洲墨尔本 在露天市场买了需要的物品后,杜凝深吸一口气,觉得郁闷的心情逐渐远离她。 应该早些离开才对。 世界这么广阔,她为何要困锁自己于只有他的国度?尤其占据他眸光的人并不是她。 她早该斩断与他的羁绊,而不是放任自己继续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其实,她哪有责备他的资格?他又没欺骗她,也没玩弄她的感情,他只是因为不爱她而离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而已。 这有错吗? 一再留恋他的关心,难道她单纯的只是受害者? 来到陌生的地方,她渐渐想清楚了,有些事不是坚持下去便能得到,在四周筑起墙,让自己再也没有退路,使她伤痕累累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 思念是有限期的,难过也有限期的,同样地,爱恋一个人的心情也是有限期的。 是她,一直无视限期,硬是不愿相信他在很早以前就已是她的前度男朋友,还奢想他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没有人喜欢生病的,而想念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就像患上感冒,虽然不是吃几天的药、睡一觉便能痊愈得了,可是这并不会要了她的命,当感情一点一滴地变淡,总有一天,她会想不起最初爱恋他的心情。 就像此刻,她还是可以好好的吃喝玩乐,尽情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情,尽管她偶尔会感到寂寞,但那些悸动迟早会过去的。 摘下一颗葡萄,她一口吃掉,甜美的汁液让她绽开浅笑,忽然间觉得幸福原来是如此简单。 走进gstaffgarden,杜凝看着周遭看起来很快乐的人们,她知道自己可以做得到的,相信不久之后,她的心情再也不会随着余泽而起伏。 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跃入眼帘,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眸,两脚像是生了根般动弹不得。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是幻象?她不是已经放开对他的眷恋了吗?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看着幻象缓慢地朝她走来,杜凝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僵住了,心脏停顿了数秒,当它再次跳动时,她险些被强烈的脉动吓坏,回过神时,幻象已经来到面前了。 「tansy……」余泽也难以相信在来到澳洲的第三天便遇见她。 凭借记忆,想起她曾经提过喜欢墨尔本维多利亚式的建筑冯格,因此他没有深思太多便决定前来墨尔本,然而三天过去,就算找了徵信社找寻她的下落,仍是没有她的消息,正感到气馁时,不料他竟然在这里遇见她。 她恬适地欣赏游人玩乐闲聊的模样跃进眼底,让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与物。 察觉到她发现自己的存在,一方面担心冲上前会吓到她,另一方面恐惧她会迅速逃离。 然而,他还是按捺不住接近她的欲 望。 走到她面前,余泽强忍抚摸她的冲动,试探性地开口:「嗨!好久不见。」 他不知道开口是如此困难的,许多话都梗在喉咙,最终只吐得出一句简单的寒暄。 「嗯,好久不见。」杜凝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了,可是当他开口说话后,她突然发现以往会因他的接近而悸动的心,如今仅剩下一片平静。 这表示她不再为他动心了? 「伯父伯母很担心你。」他并非要责备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因为他很清楚她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我会跟他们解释的。」杜凝提醒自己别过分好奇,也许只是事有凑巧。「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好。」 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淡然,他心一凛,不由往坏处想,急忙开□:「你突然消失不见,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 第十八章 「对不起,我为自己的行为造成你的困扰感到抱歉,你现在确定我很平安,能够安心了吧。」 「怎么可能?」余泽恼怒地说,而后语气变得沮丧,「哪可能安心?我一再伤害最爱我,同时也是我最深爱的人,是我逼得她非走不可。我跟她明明相爱,却因为我的胆小而伤害了她,我轻易相信了别人的煽动,误以为她对我的感情只是一种迷恋,害怕将来有一天她会离开我,所以下意识去否定对她的感情,以为这样我会好过一些,没想到我赌气说的那些浑话全被她听见了,而她亦信以为真,结果我和她就这样分手了。这三年来,我始终管不住对她的感情,借口关心接近她,当我再也按捺不住想和她重新开始的时候,竟然得知我让别的女人怀孕了,即使不甘心,我也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我真的没法子不爱她,在知道她身边可能有追求者后,竟想阻止她。不过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不能没有她……像我这种混蛋,你觉得她会原谅我吗?」说到最后,他的一字一句都夹杂不确定。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乞求她的原谅,也不奢望她会对他怀抱如一的感情,他只希望她不要决绝地把他驱逐出她的生命里,让他有机会重新陪伴在她身边,那么将来或许有一天,她会冉次接纳他。 「或许……」杜凝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她已经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在这一刻,她发现多年来压在心上的石块忽地不见了,原来要承认他们经历过的只是习惯、只是理所当然并不困难,因为太熟悉彼此,分不清是爱情或是亲情,思念他到底是悲哀还是快乐,如今已是无关重要,她只想寻回平静的生活。 而她,已经做到了。 她是打从心底接受了他已是她的过去式,是她的前男友。 将来的生活,也许偶尔会牵涉到他,可是他再也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闻言,余泽慌乱了,向来条理分明的脑袋,因为她淡然的坦承而陷于混乱。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表示她已经不需要他、不再爱他了吗? 视她陪伴自己为理所当然,以为对她而言,他也不过是个习惯性的存在,但如此斤斤计较有什么意义?不管怎么说,他的生命在很早以前便有了她,无论走得多远,他清楚只要他回头,便能看到一道永远结伴前行的身影,他从来没想过她有会消失的一天,当她远去之际,他终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没有她。 哪怕爱护她是一种习惯,也一定是最甜美的,他哪可能戒得了? 「tansy,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抓住她捧着袋子的左臂,语气懊悔地问。 她用另一只手拨开他的手,淡然道:「已经过去了。」她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管他看起来有多为她的回答而难过,她只知道此刻平静的生活已没有他介入的空间。 「不会过去的!」余泽越来越慌张了,跟她的平静形成强烈的对比,「我早已跟michelle分手,但是她撒谎怀孕,所以我不得不跟她订婚。事实上,当初我们之所以会分手,也是她暗中挑拨的,她故意让我以为你不是真心爱我,我也笨得往她设好的陷阱里跳,我不知道你会听见那晚我的醉话,就这样我们心中都有了疙瘩,慢慢地演变成分手,要是我当时有勇气找你求证的话,我们一定不会分开的!」 「是吗?」杜凝的心微微颤动,事到如今才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好意思,我赶着回去,拜拜。」 对于她毫不在乎的模样他感到诧异,他以为她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欣喜若狂,以为她会忘我地搂着他,没想到她就只有一句「是吗」? 她的淡然让余泽一颗心如坠冰窖,难道她对他已经不再留恋,他真的变成过去了吗? 「不、不要……」他挡在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语声急促地说:「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跟你重来……求你给我机会好吗?」 杜凝微叹口气,抬眸对上他的,他幽湛的眸光令她的心微微悸动,她暗自呵斥自己不要受他影响,淡声道:「这已不再是我关心的事,你明白吗?」 回想过去种种可笑的期盼,她确定自己再也没有承受的能耐,他们分手的导火线或许是michelle的挑拨,但也因为他们不信任彼此,才会轻易上当。 「tansy!」他哀求。 「这只是习惯。」她轻声道。 「不是习惯,这是生存下来的基本所需,就像生物需要空气、水一样,而我需要你,要是离开你,我会死的。」余泽拼命想让她了解自己的想法。 闻言,杜凝扯开一抹笑。 她的笑容让他心底升起一丝希望,以为她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可惜事与愿违。 「我自问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她平静地说,唇畔仍是浅浅的笑意。「没有人会因为欠缺了什么人而活不下去,你不会,我也不会。」 「会的!」余泽深深注视着她,眼里的哀伤是那么的明显,「没有你的世界,也许不会天崩地裂,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我,我不晓得要怎样活在没有你的世界,四周景色全变成黑白,映入眼帘的每个人都变成你,面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全都是因为我失去你。」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会真的因为失去她而死掉,但却找不到半点生趣,每天借由繁重的工作来填满因为失去她而产生的空洞,可是她的身影依然分分秒秒占据他所有心神。 如果能简单地以「习惯」来解释她对他的重要性,他的确早该适应了没有她的生活,每天照样跟客户面谈、出庭,能照常地吃喝睡觉,然而胸口空出来的位置始终没法子填满,让他活得有如同行尸走肉。 只要她了解这种感觉,便能明了她对他有多重要。 在他带着期待的眸光下,杜凝缓缓地开口:「你说完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余泽对她的淡然十分错愕,难道他的感受仍未能源源本本让她知道?抑或他们之间已经来到最坏的结局?无论怎么做,他都挽回不了她的心吗? 见他静默下来,杜凝无声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身背对他的那一刹那,平静的脸容掠过一抹怅然。 她能撑过去的。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关于他们的记忆纷纷涌现余泽的脑海,开心的、伤心的,一点一滴地累积,成就了今天,对她的感情早已将他的心紧紧地束缚,快要满溢的情感,将他淹没了。 因为曾经错过了,所以更要珍惜余下的岁月,而他亦确信他与她是命中注定的。 从以前到现在,他们的生命早已密不可分,但也让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意,明明那么害怕失去她,却天真地以为能承受她不在身边的孤单;以为她永远都会在他的生命里,却不知她可以如此绝情地离他而去。 他知道这全都是他自以为是所种下的果,他没资格抱怨,也没时间感慨,只有一件事是他非做不可,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她追回来。 事实上,杜凝很清楚自己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处之泰然。 他说的每个字不时在耳边回响,就算她要自已忘记,以为早已平静的心还是难以自制地悸动。 她应该学会不再在乎才对,为什么一颗心止不住的骚动?就像有什么要冲破胸口,打算再度将她卷进漩涡,让她永无翻身的一天。 她知道,这都是因为余泽的出现。 他布满懊悔的俊颜不时浮现眼前,就算她如何努力要自己别去回想,与他有关的片段还是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翻飞,在在地告诉她,她并非自己想像中的豁达,她的心依然为他隐隐作痛。 为了要摆脱这份感觉,这两天她埋头于捏陶,然而做出来的成品都歪歪斜斜的,害她一再的重新捏塑,还是未能做出像样的东西。 「唉。」杜凝微叹一声,洗净两手,自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开了瓶盖啜饮一口后走到前花园,想借此转变心情。 但花园门口正巧被一辆货车挡着,她看着工人抬下一只巨大的纸箱,上面印着的产品型号告诉她里头是一个新款的电窑。 噢,她很想要呢。 她的目光随着纸箱移动,看着它被抬至隔壁,她可不记得隔壁邻居对陶艺有兴趣。 眼眸在下一秒钟瞠大了,只因她看到正在签收的人是余泽。 他怎么……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余泽随即看过来,朝她绽开一抹笑。 待货车离开后,杜凝走向他,而他则笑吟吟地注视她。 「你……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来,可是她没法子管住两脚,更没办法控制嘴巴。 「我想待在距离你最近的地方。」余泽柔声开口,「以前我因为情感而迷茫,用笨拙的方式去保护你,但是每一天都觉得口子过得好漫长,心里好像缺了一角。如果说我们的缘分已经结束,那么就算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我都会重新寻回它。」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就算寒风凛凛也会因她而变得温暖,他对她真挚的情感并不因距离、地点而有所改变。 他知道过去不会因为他的忏悔而改变,发生过的事也不可能重来,但未来是可以选择的,哪怕要花上数年的时间,他也会一点一滴地以诚意打动她的心,让她知道这次他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而她将是他最后的归宿。 她,是他一生渴求的幸福。 纵使他们分开了,他的心仍然系在她身上,而这甜美的牢笼会困锁他一辈子,但他甘之如饴。 「那……」杜凝要自己冷静一点,别因为他的话语而感动,目光落在电窑上,「这又是为什么?」 「要是跟你有共同兴趣,比较容易打开话匣子。」他笑了笑,直接说出目的。若他没看错的话,她刚才因为电窑而两眼发亮。 「可是你对陶艺一窍不通。」她搞不淸楚他是怎么想的。 「那么我可以跟你学吗?」余泽顺着她的话问,笑看她苦恼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可以慢慢地走进她的生活,只要他够耐性的话,他有信心终有一天可以得到一个追求她的机会。 届时,他将会由前男友变成她的现任男朋友,然后更进一步成为她的老公。 「你……」或许她太在意过去了,而未来其实是有无限的可能性,一切全看她今天如何选择。「丢下律师事务所不管不要紧吗?」 「如果用它来换取一个机会的话,实在太值得了。我没办法纠正过去因我而起的错误,但是我有信心用将来去证明我的心意。」 「你真的很会说话。」 「我只是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而已。」 「我是个很严格的老师,要是你没毅力的话,我劝你就别不自量力了。」她忽地说。 闻言,余泽的眸子闪烁光芒。 「这方面我倒是有相当的自信,毕竟这是长期抗战嘛。」他笑着回应。 杜凝只是扬起浅笑,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赞同他,神情隐隐带有一丝期待。 余泽定定地看着她,唇畔的笑意扩大,他相信他们两人的世界会再度合而为一,从此不再分离。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