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上的答应》 序言一 【放大招 培文】 大家好,我是培文。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浅草茉莉的作品。 话说,某美女(太明显了)放大招拖稿!疯子就放小招:拖序! 本来跟姊姊电话中说三月底要给的,现在却还在跟手写稿拼命奋斗中,等疯子完成交出去时,应该已经是四月初连假中的某一天了吧! 偷笑——某星期二早上才与絮绢大美女通电话,某美女还没e稿子过去咧!某美女知道是哪天了呗!瞧!弟弟我算得多准!喔呵呵呵! 三月初的某天恰是疯子的生日,当收到姊姊寄来的《龙椅上的王者》生日签名特别版,及日本带回来的亮蓝色外套(当天粉骚包的拍了照片放在脸书上面),让疯子到现今还在开心、还在爽不停(抱歉!我太粗鲁直接了),疯子我真的是粉容易满足!真的!再度偷笑。 这边要特别一提:愚人节那日很嚣张地穿着亮蓝色外套去见老爷…… 老爷说:挑外套的人眼光真好,颜色及款式都很棒! 换言之,也就是疯子被直接无视了!(大哭……) 但,也被嫉妒跟羡慕了,差点被好些位美女追杀、殴飞——姊姊对我偏心、对我好,完全是疯子厚脸皮,死命赖着姊姊不放换来的,我知道女生们都脸皮薄,比较害羞,所以咧,这份尊荣、这份特殊,疯子就不客气的自己独享啦!仰天狂笑三大声:哈!哈!哈! 在《龙椅上的王者》后记中,姊姊有先预告了下本新书的书名——《龙床上的答应》。是冶泠逍与玫瑰独子的故事,事隔三个月才上市,大家是否与疯子一样,等得心急如焚、万分焦虑呢? 原因让我在这边偷偷说一下:某美女白天有上班这大家都知道,平日朝九晚五赶公交车(住家离公司远了点——某美女住哪里?我不说、我不说。公司在哪里?我还是不说。怎?不高兴?咬我啊),空闲时间又得认真写稿(真是心酸血泪啊), 难得碰到年假连休大放松,三月又来了趟日本之旅,这也就放得太开心了——在此疯子不得不为姊姊叫屈一下下,这样子紧绷的生活,真的会让人很累,真的会让细胞老化得很快,重点是:新书宝宝不是又在大家的手上了吗! 疯子再请大家认真回想一下:姊姊这是难得放大招啊!(拖了多久疯子就不说了,怕姊姊五月会k我,我怕痛!) 走笔到此,完蛋了,脑袋打结,思绪一片混乱,还要偷偷跟大家哈啦姊姊的啥事哩? 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其实是真的有数之不尽、写之不完的事情可以写,但还是要给美女特权:保留秘密。 乖,美女们赶快看书去吧! 序言二 【干儿子的第一次 刘承劭】 大家好,我是刘承劭。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浅草茉莉作品。 从小陪伴我长大的人有许多位,其中一位是我的干妈,她是谁呢?她就是本书作者浅草茉莉,我都称呼她为「小妈」。从我第一次参加她的签书会,就感受到她那莫名的吸引力,而到现在,我看到许多连续参加她的签书会的书迷,也证实了她真的很有魅力。 除此之外,她也非常用心对待他人,我每次的生日派对都是她熬夜帮我制作海报布置的,送我的礼物都是最流行且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我记得小时候去小妈家时她总是疯狂的搔痒我,幸好现在我可以使出我的怪招式来对付她。 我也常常去她家和干弟弟一起玩,还跑去吵她赶稿写书,而她居然还能写得出如此好看的故事,真是厉害。 她也非常照顾我,每次要全家出游都会邀请我去玩,但我妈总是会从中作梗,不让消息传进我耳里,怕我耽误功课。小妈更是博学多闻,书柜上满满的书,让我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一口气把它们看完,也难怪小妈能写出这样好看的作品。 这次是我第一次写序,没有任何人邀请我来写,而是我自告奋勇跟小妈说「下次签书会,我也要上去签名」,结果我妈在旁听了说「那你可以去写序啊」,所以我就写了这篇序,虽然对小六的我而言,对这类型的书不大有兴趣,但我相信喜欢这类型的读者,一定会喜欢上这本书,我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小妈:「她真的很牛b」。 注释:牛b=很行的 楔子 【楔子】 弦月帝国二十五年前由弦月王冶泠逍建立,史称他弦月大帝,其王后玫瑰被称为世后。而建国前的天下以刘姓为帝,但因刘帝荒诞不才,江山曾让弦月、宿星以及射日等三诸侯瓜分而去,当时刘帝无权,权在三朝,弦月大帝出兵废了刘帝,灭了其他两朝诸侯,这才结束了一国三朝的乱世景象,终于一统天下,还民一个不再纷争能安居乐业的生活。 而弦月大帝在位二十年,却于五年前退位,原因并非龙体微恙,而是因大帝一生挚爱世后,当年为了世后,经历多次轰动天下的大事,才换得两人结缡相守。然因二十五年前的「月宁关之难」重伤世后,让世后的身子从此败弱,虽经大帝悉心调养照料多年,世后的身子却始终不见健朗。 因此,到了两人独子能统御天下之龄时,大帝便毅然决然褪下黄袍,抛下至高皇权,带着心爱妻子云游四海去,期望藉着自由欢快的生活替爱妻延年益寿,盼妻能再多伴他几年光阴。 天下在大帝治国期间百姓富足,民生安定,四海承平,他带着爱妻离开后,由其子冶策继承帝位,史称之为弦月二世帝。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晨雾初散,天空刚冒出银白曙光,日阳照射在庄重雄伟的弦月帝宫上,耀睛夺目、华彩绚烂,显现出帝国的昌隆鼎盛。 一早帝宫的宫门即敞开,月白门广场上已停满了一顶顶等待入宫的轿子,这上百顶的轿子内坐的皆是由众多礼官们精心挑选出来,不论家世、品格与身姿都足以为后的人选。 待宫门一开,这些久候多时的轿子立刻一顶顶的被送进宫里,每顶轿子分别代表来自不同世家的女子,为彰显身分,轿子一顶比一顶华丽,漆红点绿、镶金嵌银比比皆是,轿子排成一列,长长的鱼贯往前行,乍看之下宛若镀金的长龙般蜿蜒壮观。 「瞧这些金光闪闪的轿子,当真充分显示出朕的帝国多么金光灿烂啊!」站在远处瞧着这条「轿龙」的人,口气讥诮得很。 此人手负于背,雍容矜贵,具有龙凤之表,两眼散发着清澈威仪的光泽,一袭黑衣金龙袍衬得他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王上……」在他身边的是侍奉他多年的小全子,这位近侍背上盗汗,自是心知王上这是在不爽群臣逼他纳后宫一事。 王上圣年二十有五,继承王位也已有五年之久,但后宫至今空悬,连一个嫔妃也没有,而这怎能不教人担忧不安,王上膝下尚且无子女,对女人的要求又挑剔至极,多年来从无任何女人入得了他的眼,在这样的情况下,群臣当然着急,弦月帝国的龙脉还得靠王上开枝散叶,帝国才得以继续绵延下去,龙脉不可断,群臣才会因而殷殷劝王上纳后宫,早日立后。 但王上却对群臣的苦心置若罔闻,逼得群臣们于一个月前到月白门广场群体长跪,要求王上纳妃子入宫,这一跪,跪了三天,终让王上无法漠视,必须面对,这才接受进言答应让采女入宫待选。 而王上这么不甘不愿答应的结果,当然对这些采女深恶痛绝,此刻才会显露出讥讽的表情。 「瞧来礼官们是将朝上所有官员府上符合年纪的闺女全给找来了,想一口气全塞进朕的后宫里!」他的神情更显不屑与冷冽。 小全子瞧王上龙颜恼怒,不禁吞了吞口水,不敢搭话,只能心急的想,先前大帝的后宫只有世后一位,后宫虽形同虚设,但大帝与世后恩爱,世后还为大帝生下王上继承大统,如今对女人非常挑剔的王上,在没能生下龙嗣的情况下,可不能效法大帝空置后宫啊。 小全子一心盼望这件事能快快定案,只要王上由这些采女里钦点一个人封为王后,再随便指几个人为妃充盈后宫就得了,如此后宫空虚、龙嗣渺茫的风波就能暂时平息,群臣也能满意。 「哼!」瞧着那些轿子一顶接着一顶的往帝宫而去,他重重一哼后,望向天空,一只大鹰盘旋其上,他手指轻弹,响声极轻,却见那翱翔云端上的大鹰忽朝他俯冲而下,大鹰双目凶狠,锋利的鹰嘴倒勾,利爪在曙光中显得狠厉。 大鹰俯冲下来的气势凌厉,若让它的鹰嘴叼中或是利爪划过必定重伤,然而冶策却仍站着不动,丝毫不闪躲,就连他身后的一干侍卫也无一人有动作,任凭大鹰惊心动魄的俯冲向他们的王上。 就在大鹰即将靠近时,冶策忽然抬起手臂,大鹰翅膀一振,利爪瞬间收起,身子竟一瞬间优雅的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这时的大鹰哪还有任何凌厉吓人的野性,活脱脱是一只温驯的大鸟。 原来这只鹰是他的宠物,取名雄,平日凶暴十足,伤人不眨眼,但是遇到自己的主人,便温驯得如同家宠,因此刚刚冶策身边的侍卫才未阻挡大鹰靠近。 冶策抚了抚雄的头,带着它转身就走,身后大批伺候他的太监与侍卫则全部跟着。 「啊?王上,马上就要御前亲会这些采女了,您是要上哪去啊?」瞧王上行进的方向不是大殿,小全子急急忙忙的询问。 「玉兔宫。」 「咦?王上这时候是要去巡视鸟儿的受训过程吗?可那批新的鸟儿才刚受训,目前还瞧不出什么成果,王上不如先到大殿去……」 「闭嘴,你敢左右朕的去向?」 「啊!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小全子吓得差点没跪下。 「就让她们等,耐性不是妇训中的基本功夫吗?若耐不住的就滚,朕的后宫不需要娇贵的花瓶!」他冷笑的说,手一摆,让大鹰飞离,雄一回到天上,立刻攻击了一只刚飞近的小麻雀,活生生的将小麻雀的翅膀咬断,断翅的鸟儿直线落下在众人眼前。 小全子瞧着小麻雀的屍体,又用力的吞了口口水,不敢再罗唆了。「是……」王上素来对女人不曾怜香惜玉,就如同雄对待这只可怜的小麻雀是一样的…… 然事出有因,王上觉得大帝太过宠爱世后,最后还因此退位离宫,情愿抛弃万民去过平凡的生活,此举实在不明智,即便大帝所爱之人是他的母后,但为爱放弃一切,他依然无法认同。 尤其当他明白大帝严苛督促他学习帝业的目的,是要他早日接下社稷重担,大帝自个儿好带着世后离官,这更教他忿忿不平,也因此迁怒女人,变得对女人更加不屑一顾。 小全子咳声叹气的跟在他身后,这下大臣们在殿上等不到人又要跳脚了。 冶策负手大步的往玉兔宫方向而去。这玉兔宫后林是当年他母后训练鸟儿军团的地方,母后训练的鸟儿在父皇成就帝业时还立了大功,不仅能送讯,更在月宁关一战时救过她一命。 母后离宫后,他一样重视这群鸟儿,不时亲自来检视它们训练的过程。 虽说天下已太平,但弦月幅员辽阔,要管理这一大片的土地,靠马传令太慢,这批鸟儿便发挥了极大的功能,助他即时掌握全国动态,让地方官员无法隐瞒或蒙骗他任何事情,使得弦月帝国在他的统治之下,国势强盛不衰,政治清明。 数十个训鸟师们一见到王上驾临,立刻朝他屈膝下跪问安。 他手一挥,让训鸟师行完礼后继续工作,他则在此安静的观看他们训练的过程,只是这一待就是两个时辰,似乎忘了大殿上那群忐忑等待的采女,以及心急如焚的大臣们。 小全子大汗小汗的流,却又不敢催促他,时间慢慢的流逝,最后总算见他起身愿意离开了,马上大喜的上前伺候,训鸟师们也跟着要跪地恭送。 「免了,继续做你们的事吧。」他让他们不必跪礼,对于有能力又有功劳的人,他皆十分的礼遇。 「王上要往大殿去了吗?」小全子大着胆子问。 他睨了自己的贴身近侍一眼。「不,天气好,朕打算到御花园绕一圈。」他摆明刁难到底。 他龙驾往御花园而去,小全子则抓着头发简直急坏了。「王上,这时候真的不早了,您还是移驾大殿……」正在说话的嘴忽然让王上一掌打住,小全子吃惊的正想着怎么回事时,瞥见御花园里有个人,而王上的目光正聚在那人身上,这掌是让他闭嘴不要发出声音的意思。 而王上所瞧的那人正是前朝刘帝与弦月长公主冶屏君,也就是王上姑母所生之子,刘权昕,刘帝死前已被废,降位男爵,他死后的爵位由刘权昕继承。 刘权昕长年与其母一起待在皇陵守陵,只每半年回皇城一次拜见王上,一来问安,二来因其前朝遗孤的身分敏感,算是隔一段时间现身让人知道他很「安分」。 此次因王上遴选王后,兹事体大,大帝与世后并不在宫中,唯一长辈只剩长公主一人,礼官为求慎重,选后之事奏邀长公主出席,但长公主以守孝陵不便离开为由,让儿子代表进宫协助王上选后,因此刘权昕这时候才会出现在宫中。 然而,也许是受前朝遗孤的身世影响,此人平日以冷漠阴郁、断雁孤鸿之姿着称,但此刻站在高大的松树下,他眉宇之间却流露着少见的温雅神采,这模样似在等待或期待着什么。 小全子瞧王上不动声色的远观刘权昕,八成也是好奇他在等谁。 既是如此,他也不敢出声,捂着被掌的扁嘴乖乖将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去,静待王上指示。 松树下的刘权昕站了一会后,就见一名身型圆润的女子跑向他,体态稍嫌丰腴的女子一见到他,二话不说就先急忙伸手向他要东西。 第二章 他不急,反而慢条斯理的由怀里掏出方巾要让她拭汗,但女子心急哪顾得了擦汗,方巾拿着随便抹了两下后,掌心还是往他面前一摊,那样子似乎很急。 小全子见王上表情微讶不禁了然。这也难怪,王上与爵爷虽无深交,但也知爵爷性情古怪,此刻对人体贴是有些诡异。 王上定是好奇起那胖丫头是什么人了? 「你们别跟来。」冶策丢下这句话后便往前走去,显然不想惊动前头的人,想自己过去瞧瞧。 一干侍卫、太监不敢违抗御令,遂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候。 只是冶策才正要迈步走去,便有一人突然由另一头跑出来对刘权昕说了几句,刘权昕匆忙间由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交给那丫头后,就跟着那人由另一头离去。 冶策瞥见他交给那丫头的是一枚玉扳指,胖丫头挥着他留下的方巾,好似进退维谷烦恼是否要追上去还他这条弄脏了的方巾。 而这一踌躇,刘权昕已经走远了。 他蹙起黑眉。「你……」 他才开口,她刚好转过身来,突然见到有人在身后,着实吓了一跳,圆润的身子往后跳开一步。 「你……你是谁?怎么偷偷摸摸的出现在人家背后!」她不知他的身分,抚胸不满的问。 冶策脸色微僵,「偷偷摸摸?」 「是啊,像背后灵似的贸然出现,一不留神准会吓死人……」 「大胆!竟敢冲撞王上!」小全子见刘权昕走掉了,这才敢上前,却听见这不知哪来的丫头竟然敢对王上放肆,立刻大声斥喝。 王上她一惊,这才瞧清楚冶策身上素色黑衣的衣襟与袖口上绣有一条条的金龙,又见到大批的侍卫靠近,这下吓得不只倒退一步,而是向后弹了好几步,然后惊得两膝垂直落地,额头「叩」的叩到地上去。 「奴……奴婢该死,该该该……该死……」她连声音都发抖了。 冶策瞧着她跪地的方向,不禁冷笑出声。这胖丫头竟惊慌失措到跪错方向了,他站在东,她往东南的大树跪去,真是没出息,吓得在跪谁都分不清了。 「笨蛋,王上在那,你往哪叩首了!」小全子气急败坏的踢了她一脚的提醒。 她吃痛的抬首,看清楚冶策站立的方向后,脸儿全红了,哎呀呀,内心大喊丢脸,腿儿赶紧移位,朝冶策再跪去。 「奴婢第一次见到王上……紧张过度,再加上……方向感不好……」面对气势凌人的王上,她明显中气不足,红着脸的解释。 他俯视她,撇了嘴,表情不屑。「你是何人,如何进宫来的?」他问,瞧她不识他,又是百姓的打扮,宫中何时允许进来百姓? 「奴……奴婢是王仁甫大人家的丫鬟,姓曹,名默默,此次随小姐进宫参加王上选后妃大会。」在镇定过后,她总算能顺利说话了。 「原来如此。王上,待选的采女能携带一名贴身婢女进宫,但婢女们不能进到大殿去,只能候在大殿外的长廊上等着,而眼前的这位应该是陪着王家小姐前来的婢女。」小全子想想的朝冶策说。暗忖,王上最重纪律,这王家小姐连个婢女也管不好,任她乱跑,想来王家小姐与后位是绝缘了。 可惜啊,听说王仁甫大人的闺女美丽无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此次封后呼声最高的人选,谁知前途竟会坏在一个贪玩的婢女身上。 「你胆子真不小,初次进宫就敢在宫中乱闯,说,你与刘权昕是什么关系?」冶策是个多疑且心思缜密之人,心中有疑虑就立刻要问清楚,不会轻易相信她只是一般家奴。 她眼珠子微微瞋了一下,想明白他见到她与爵爷见面的事了。「呃……奴婢与爵爷其实是旧识。」爷爷和爵爷是忘年之交,此次跟随小姐进宫,爷爷替爵爷交代她这个时间要在这里等爵爷,爵爷有东西要交给她。 「那刘权昕堂堂一个皇亲与你是旧识,你们是什么样的旧识?」 她一听他这口气猜想他一定以为她与爵爷两人之间有暧昧,连忙解释,「王上别误会,奴婢与爵爷没有不可告人之事,再说爵爷怎么也不会瞧得上奴婢。」她有自知之明的说。 冶策眯起眼打量她。圆圆的身材、胖胖的脸,论姿色,只有两个字,平凡! 可他发现自己对这张平凡的脸有几分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还有,连她的名字他也有些印象…… 沉吟了一会,他推翻心中想法,这样相貌的女子到处都是,他会觉得面善也不奇怪,至于名字,也许真在哪里听过同名之人吧。 哼了一声,他睨着她。这丫头说的没错,他不信刘权昕会瞧上她,方才刘权昕那温柔的期待表情铁定不是因为她。 「刘权昕为何将玉扳指交给你?」他再问。 「是因为那个玉扳指的质地精美,爵爷认为若不雕刻个什么在上头太过可惜,想请奴婢拿回去加工一下……」 「你加工?」冶策挑眉。 「呃……是的,奴婢懂点雕刻术。」 「你敢欺君!」 「欸?」他说翻脸就翻脸,吓得她惊住。 「这分明是刘权昕要你将此物送去给某人的对吧!」他冷笑说。 某人?谁啊?她一脸疑惑,「王上是指……」 「还敢装蒜,朕的采女入宫前就先与人私通,这真是有趣了!小全子,走,这会朕有兴趣上大殿去坐坐了。」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王王上……」曹默默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禁神色慌张。想是见她的容姿体态不可能与爵爷有私情,就联想到与爵爷有染的人定是她家小姐,她是来替主子向情郎拿东西的,糟了,这误会可大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双腿在地上爬着想追上去,但他身后那一大批的侍卫、太监哪容得她靠近,一人一手将她甩到一旁去。 「天啊,这该怎么办?我不会害死小姐了吧?小姐若因此进不了宫,我就死定了!」她爬起身,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尤其老爷若知道她替小姐闯了祸,不剥了她的皮才怪! 完了!完了! 「唳——唳唳唳——」 正焦急时,蓦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阵的大鸟唳叫声,那翅膀十分有力,拍动的声音「扑棱棱」的极为响亮。 仰头望去,瞧见头顶上一只大鹰盘旋,她心里正着急,偏这只大鸟还来烦她,她又恼又怒地瞪向它。「喂,我懊恼着,你别吵啊!」 那大鹰哪里管她,继续在她头顶上唳唳叫。 她双手叉腰。「你是不是肚子饿了?下来吧,我怀里刚好藏了块肉干,就赏给你了。」她被烦得掏出进宫前爷爷塞给她当零嘴的牛肉干,爷爷老怕她会挨饿,随时给她准备食物带在身上,让她嘴馋时随时有东西吃。 她将肉干捏在手中,往空中挥了挥,大鹰见到食物,炯炯的鹰眼露出掠夺的本性,就见它双目阴鸷的俯冲向她。 这情景让随冶策又踅回来的小全子瞧见,大惊失色。大鹰便是王上养的雄,那冲下的态势便是要伤人,不知死活的胖丫头要是不闪躲,轻则手掌被啄残,重则整条手臂会被雄的利爪扭断。 「王上,要不要救人」小全子惊问。 冶策脸一沉。他回头要取刘权昕交给她的玉扳指,哪里想到会见到她这么愚蠢敢招惹他的鹰。 但瞧雄朝她冲去的速度,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等着瞧那蠢丫头自食恶果了。 雄来势汹汹的冲向她,眼中狠劲十足,就在它即将啄她的手掌时,忽然一块方巾自它头上扫下。 「又不是不给吃,谁让你这么猴急的!」 那方巾正是刘权昕给曹默默擦汗用的,这一扫,大鹰的脑袋昏了昏,鸣叫一声后立即飞开,根本未能来得及伤她分毫。 曹默默拿着肉干瞪着飞得有些狼狈的雄。「真是的,这就怕了喔,来吧,我不修理你了,下来把这肉干叼去吧。」她将肉干扬高的说,那模样完全不见害怕。 「王上,这人是傻子啊!」小全子见状忍不住说。 方才她能逃过一劫已令他瞠目结舌不可置信了,这回她竟然还敢继续挑衅,雄之所以能成为王上的宠物,凭的就是这股凶猛劲,这丫头光瞧见雄的狠戾模样,就该知晓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怎么还敢一再的去招惹它。 第三章 莫不是她晓得自己败露了主子与人私通的事,回去主子定是饶不了她,索性自暴自弃的寻死? 而冶策这次有足够时间阻止雄攻击她,但他却仅是眉心一动,并未出声解救,小全子立刻闭上眼,简直不忍心看她的惨状。 雄再度俯冲向她,本来弓张的利爪是要抓向她的,但奇妙的是,在她不以为然的目光下,雄的爪子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竟然倏地收起来了,这令冷眼旁观的冶策瞧得讶异。 「你再不安分,我这肉干就不给你吃了,听到了没有,还不乖乖过来!」她朝靠近后又再次飞开的大鹰道。 雄像是听懂她的话,在她身边犹豫的飞了几圈,向来只听命冶策一人的它,竟未伤人半分的轻轻叼走她手上的肉干后飞远。 这一景瞧得小全子目瞪口呆。这只大鹰又凶又狠,平日里没人能靠近, 这回居然被那丫头的一条方巾以及一个眼神给吓跑了,这……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任谁说他都不会相信。 「走了。」小全子还傻着,冶策已转身往大殿步去。 「王上还未向那丫头取玉扳指,是不需要了吗?」他回过神来的追上去问。那玉扳指能证明王仁甫的女儿与人有染,王上刚刚踅回不就是为了这事? 「不需要了。」冶策深不可测的眼眸露出奇异光泽。「反正王仁甫家的那位朕横竖是瞧不上眼了,有无那玉扳指都不重要了,朕找到更有意思的事了!」 小全子听了这话,不禁全身打了个冷颤,不祥之感如乌云般层层罩顶而来。 在通往大殿的长廊上,设有一道道的红门,随着冶策的接近,红门为他一道道开启。 他气度恢宏,丰姿英伟的坐上龙座,原本在大殿上的众人原该静候他出现,但此刻却是有些混乱,只见众人全围着什么在窃窃私语。 「王上驾到!」见到这场面,小全子立刻高喊,众人这才得知王上已现身,慌忙的转过身来,纷纷跪下向他行礼,不敢再议论什么。 「怎么回事?」冶策眼如寒星,皱眉的问。 「回禀王上,有位采女不耐久站,昏倒了。」说话的人正是刚由御花园过来的刘权昕。 冶策瞄了他一眼,就大致明白了。刘权昕突然离开就是因为有人来通知他采女昏倒之事,他今日代表弦月长公主来为他评选后妃,发生这样的事,他自是不能不管,所以匆忙赶回。 「昏倒就送出宫吧!」他淡声说,瞧都没瞧那倒地的采女一眼,更别说过问这人是谁了。 可怜那被抬走的采女,醒来后可要扼腕不已了,经过层层筛选与竞争好不容易才进到大殿,居然连圣颜都未能见到就惨遭淘汰,这只能说自己体力不好,全是娇贵惹的祸。 昏倒的采女被送走后,大殿又恢复平静,冶策瞧见龙座面前的金案上,置有玉如意一柄以及红绣花荷包数对,这些都是做为他选定后妃人选的信物和凭证。 钦选的王后将授予玉如意,妃嫔以下者则以红绣花荷包赏之。 一眼向下望去,备选的百名采女依序排立前方,两侧为弦月的礼官以及内务府的人。 采女们个个系出名门,父亲都是朝中大臣,她们此刻的打扮皆是极尽所能的光彩夺目,唯一目标就是希望争取到王上的目光。 她们一旦被选中为后妃者,那意味着其家族的威望与权力急剧上升,而自己本身亦是万分荣耀。 「礼部奉旨选立王后作范中宫,广纳嫔妃充盈六宫,众采女还不叩见皇上。」礼官生怕王上又走人似的,立刻迫不及待的宣唱。 采女们立刻齐齐跪地朝冶策行礼,个个眼中无不闪动着期待的神采,就盼自己有幸成为弦月王的后妃。 冶策表情漠然的颔首让她们起身, 这时候,礼官马上宣读起来,「敬天阁大学士赵登魁之女,赵芝眉,年十七。」 被报上名的女子自动的上前一步,微微仰起精心妆扮过的脸庞来让冶策审视。 可他见了她面无表情,并无任何反应,让她失望地又退下,礼官一连叫了几个采女,他皆是如此态度。 礼官们不由得急了。他们可是肩负全民之托,无论如何一定得让弦月帝国有个王后才行,这样才能安定朝野百姓的心啊! 礼官连连又叫了好几个采女上前,可是见王上神态意兴阑珊,瞧得礼官个个心急如焚。 「工部尚书王仁甫之女,王鹭雅,年十八。」 王鹭雅闻唤后,步履端庄的走上前去,她的穿着有别于他人的万紫千红,身上穿着的仅是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但尽管如此,却更显出她的身段窈窕,气质清雅而华贵,而她的容貌亦是清丽婉约动人。 「你就是王仁甫的女儿?」 对其他人冶策并不曾开口问过什么,这会突然开金口,众礼官们的心登时燃起希望。王仁甫的女儿容姿德行皆是上等,在众女中出类拔萃,早就有人押宝她定能封后,果然一出场就引起王上的注意,惹得其他采女们立即对她露出嫉妒的神色。 「回王上,王仁甫是臣女家父。」她态度从容,连声音都好听清脆。 众礼官频频点头称赞,相当期待王上能拿出玉如意赏赐给她,这么一来弦月之后就产生了,之后便可普天同庆,君臣百姓皆大欢喜。 冶策手持玉如意走下龙座,众人屏住呼吸紧盯着他手中之物,这是预备要…… 他打量地走向王鹭雅。「你说说何为女子四行。」他似有意考她。 她略略垂下首的道:「所谓女有四行即指妇德、妇言、妇容与妇功。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她毫不思考的即能回答。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满意的点头。 「说得好,朕要你再将妇德一项详加解释清楚。」冶策嘴角微扬的说。 「是。东汉郑玄道:‘贞顺’即是‘妇德’的核心。而汉朝班昭于《女诫》中指出,能做到‘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即具备妇德。」 「好个清闲贞静,行己有耻!而朕要的不过就是‘贞耻’二字!」说着,他忽然将手中那柄翠绿的玉如意用力摔成两截,天威动怒了。 「王上」所有人一见,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的跪了一地,不知这突然风云变色是怎么一回事? 王鹭雅更是惊愕,马上也跟着跪下,心头狂跳不止。「臣女若是出言有错,请王上饶恕。」她惊白面容的请罪。 「饶恕?你并未说错什么,何需求饶?」他利目转向礼官们,冷声又道:「倒是你们这些糊涂虫,棒打鸳鸯,将好好一对佳偶硬是拆散。」 一群人不明所以,对他的话完全摸不着头绪。「请王上明示这话的意思,臣等不懂啊!」他们是拆散谁了? 「哼,现在不懂,也许待会就懂了!」冶策拂了龙袖后,气势万千的指向王鹭雅。「你,今日就是你了!」他双目炯炯地道。 众人一愕,先教他的行为和言语吓出一身冷汗,好半晌后才转惊为喜,心想玉如意虽然摔断,但王后却选出来了 「恭喜王上、贺喜王上,咱们弦月有王后了……」 「谁说朕要让她当王后的?」他睨向自以为是、喜出望外的众人。 「可您不是指了王大人之女王鹭雅吗?」 「朕是将她指给刘权昕,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话一出,四方错愕。现在不是在选王后吗?王上怎么反而将采女指给了刘权昕,还道两人是情投意合 刘权昕立刻瞪大眼眸,一时楞住。 王鹭雅则是在震惊过后双颊泛红起来。 「请王上莫开这种玩笑,今日是您选后妃之日,怎能替臣决定妻子,请王上收回戏言。」刘权昕回神后,马上单膝跪下正色要求。 冶策冷笑,「君无戏言,朕没有开玩笑,朕御令已下,你们二人择日成亲吧,而这事就交给礼官负责为你们筹备。」他嘱咐后,转身就要轻松离开大殿。 众人见状还得了,马上在他面前跪下将人拦住。「王上,社稷为重,今日就算您存疑王鹭雅与刘男爵有染,将此女赐给了爵爷,但也不能因此误了自己的大事,这后宫不能再空虚下去了,请您务必在今日选出人来主持后宫才行啊!」礼官们不让他离去,这叩请之声中还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是泣声劝谏啊。 第四章 他脸一沉,清楚自己今日若没给个交代,这些人不会罢休。「那好,朕就封曹默默为答应!」 「曹默默?这人是谁?」礼官们火速去查,印象中这一百多名的采女当中似乎没有这号人物…… 礼官翻遍采女名册果然没有一个叫曹默默的,就在众人错愕之际,大殿之上,突然传来王鹭雅不确定的声音—— 「敢问王上,这人不会是臣女的丫鬟,默默吧?」 曹默默心惊胆跳的跪在大殿中央,面对龙座上的冶策,以及虎视眈眈评论她的礼官们,还有一张张充满嫉妒的女子脸庞,她缩着肩膀,连气也不敢稍喘,惊魂不定。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叫上殿来,凭她的身分根本没资格进到这里头,该不会是王上因误解小姐与爵爷之间有什么,唤她上来对质吧? 忍不住望向王鹭雅,见王鹭雅神色惶惶,她因而内心更加的不安。 不住深吸一口气,打算若待会王上真问起这事,她立马就要说清楚,绝不能害小姐与爵爷被误会。 「敢问王上指的就是此人无误吗?」眼珠微凸的礼官瞧着曹默默。原来王上中意的是这等身姿丰盈圆润的女子,难怪这些年来始终瞧不上他们献上来的人,因为大家为王上挑选的皆是身段玲珑苗条之女,直到这节骨眼,众人方才知这些年来他们都投错所好了。 「没错,就是她。」冶策双手负背,神色肯定。 众人不解起来,这女子是王仁甫家的家奴,王上是如何识得的?「这个……王上,此女未经臣等考核,若贸然进入后宫,恐怕会引起臣民非议,臣等认为……」 「你们紧张的不就是龙嗣吗?而朕瞧这女子相貌福气、身子丰腴,是个多子多孙相,如此这般众人还要非议什么?」他说着丢了一只红色绣花荷包给跪在地上的曹默默。 曹默默不知他丢给她的是什么东西,慌张的去接住,接到手后才知是个荷包。 陪王鹭雅进宫遴选她自然也做了些功课,得知这荷包是有来头的,当王上挑中哪个采女入宫,若是赐与嫔妃以下品级的就会给予此物当作信物,只是这会王上给她这东西做什么? 而且说她胖就算了,反正她早习惯身材被嘲笑的事,但扯到龙嗣就令人感到莫名其妙,这关她的身材什么事? 「王上,默默未受宫中礼教教导过,出身也不符合臣民期望,赐封答应,臣认为不妥。」刘权昕居然上前劝道。 赐封答应?!曹默默一听明白后,马上心惊。不是唤她上殿对质的吗?怎么会封她做答应?!并且凭她,这么可能! 大殿之前发生什么事她并不清楚,只知道王上的后宫是要从殿上这些经过礼官精挑细选出来的采女中选出,哪里轮得到她? 「默默?刘男爵倒连王家的奴仆都如此相熟,随口就叫得亲切,真不枉朕的赐婚。」冶策看似笑言无怒,但实际上众人已都瞧见他眼里的寒意。 「请王上莫要误会,臣与王大人家的小姐绝对无染!」刘权昕严肃的说。 「没错没错,这点奴婢也可以证明!」曹默默逮到机会要好好的替小姐和爵爷解释。 冶策一脸的似笑非笑,「刘男爵如何让朕相信你的无辜?而你,又如何证明两人无染?」他先后问两人。 「这……」刘权昕想着一时之间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奴婢进府三年,天天与小姐在一块,她并未私下见过爵爷,而我便是证人,证明两人没有私情。」刘权昕还想不出说词,曹默默已经字句铿锵的说。 刘权昕见曹默默如此信任自己,嘴角不禁微微的扬起。「今日在大殿之上的皆是礼官严选出来冰清玉洁的女子,难道王上不信礼官们的筛选能力吗?」他略思索后反问冶策。 冶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审视殿上的采女。「你敢替礼官背书,真敢保证这下头的人,个个心中对朕忠诚不二?」 刘权昕再度语塞。采女的身姿与品貌能由里到外层层检视,但人心如何能测? 就连他自己的心也并非忠心…… 「奴婢不能保证其它人对您皆是忠贞的,但我家小姐奴婢则能拍胸脯道她对您绝对是忠心可鉴,王上若因为方才见到奴婢收下爵爷这只玉扳指而心有介怀的话,奴婢可以解释,这真的是爵爷请奴婢拿回去雕花样而已,与小姐无关!」曹默默急忙由腰间掏出那只玉扳指,想要解释清楚这一切与小姐无关。 刘权昕瞧见她拿出自己交给她的东西后,脸色微变。 而四周原本正纳闷王上如何识得曹默默的众人,这会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先前才见过,所以王上这是……一见钟情?! 「王上,这玉扳指不是要送给殿上任何人的,若您真因为这只玉扳指而动怒的话,臣无话可说,愿意领罪。」刘权昕跪下道,他已晓得冶策见到他在御花园见曹默默的事了。 冶策手一挥,「在今日以前采女与朕素未谋过面,心中有过别人也不足为奇,只是若要待在朕的后宫,甚至母仪天下,就绝对不能有二心。而你,即便敢保证问心无愧于朕,但又如何能确定王鹭雅的心也无愧于朕?」 他威仪的转向王鹭雅,再说道:「朕先前问过你何谓妇德,你回答得极好,可惜,朕要的贞耻二字,你能说得出来,却做不到!」刚刚他扬言赐婚,她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王鹭雅闻言后立即煞白了容颜,惊慌失措的跪趴在地上,她身子微颤,不敢直视龙颜,礼官们瞧她这神色,再想起她之前乍闻王上赐婚刘男爵时,那还惊乍喜的模样,众人心下再明白不过一一王上说对了,他们精挑采女的容貌姿色与家世,但实在难以替王上过滤人心,这女子心有所属,而这人除了刘权昕还有谁? 刘权听脸色渐渐冷凝下来,曹默默则是蓦然一傻。伺候小姐三年了,她竟不知小姐爱慕刘男爵? 礼官们不住瞧向地上那摔断的玉如意,着实心有不甘,这回又让王上反将了一军,找到借口拒绝立后了。 枉费他们在月白门跪了三天,这才有了这场遴选后妃的机会,唉,王上,您可真狡猾啊! 众臣在心底痛骂,但谁也不敢骂出来,只能改用火热的目光,满心期待的瞧向那跪在大殿中央,一脸惊愕的胖丫头身下的——臀。 虽然这丫头出身低下,赏赐的地位也仅是宫中最末等的答应,但好歹是王上金口钦点为后宫的头一人,如今也只盼她能如王上所言,多多生育,那众人便无所求了。 曹默默尚不知自己将身负重责大任,只是隐约感觉到四周有一坨不祥的厄火在燃烧,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进宫?答应?不要啊,她才不想要进宫,这一进宫就见不到爷爷了,她欲哭无泪,心里哀号。 站在冶策身后的小全子瞧着这一切的发展,只能默默捶心肝。就知道王上会拿此事大作文章,破坏选后妃之事,果然如此! 而站在礼官之前的刘权昕,此刻俊容则变得阴沉至极。 秀月宫为已经受选为后宫,但尚未正式收到受封昭书之采女暂居之所。 而此次冶策在大殿上砸了玉如意,绣花荷包也只赏了一个人,照理说秀月宫冷清,应当安静得很,但一连三天却传来某人杀猪般哀号的叫声。 「不要,疼死我了!救命啊,我要回去!放我走,放我走——」曹默默悲惨的叫喊着。 四周的宫女全都面无表情的继续执行她们的任务——剥光她的身子,用胶一块块地沾黏上她的皮肤,然后再残忍地拔掉她身上多余的细毛,而这怎能不令她疼得哭天抢地、眼泪直流。 这几日她惨遭毒手,不是被丢入浴池里用刷子刷掉一层皮,就是将她打结十多年的头发用铁梳一根根扯痛头皮的梳开,甚至连脚指甲都让人剪得鲜血淋漓。 而这会分明是在拔鸡毛,活生生要她的命,她再也忍无可忍了。「住手,我不进宫可以了吧,我不做答应了,你们都给我滚——啊——」她话还没说完,就先发出惨叫声,因为腿上最大一块的胶正被人用力撕起,她痛得差点没断气。 负责这项工作的宫女名叫丽心,她手里拎着那块黏了曹默默可怜脚毛的胶,冷冷不屑地瞧着她。 第五章 「你以为这宫里是您说进就进,说不进就不进的吗?还有,这答应是王上御赐的,你并没有资格拒绝,若真拒绝就是抗旨,抗旨是要杀头的!」她本来就看不起曹默默的出身,嫌她既未受过宫训,身材又不纤细窈窕,在自己眼中根本是个粗鄙的人,这样的人如何有资格匹配王上,进到后宫? 所以在等待册封昭书颁下的这几日,丽心毫不客气的借机整人,就是想让曹默默尝些苦头,让她知道进到弦月帝宫并不代表自己就已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曹默默张大嘴,定格住,说的没错,抗旨是要杀头的,以后她这话还是别说的好,只是……她恼怒的瞧向丽心,心知对方不喜欢自己,对她的态度总是特别不客气,像是对她有满腔的嫌弃般。 「喂,你叫什么名字?」进到秀月宫三日了,这是她第一次问「伺候」自己宫女的姓名。 丽心微楞。「你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见你手脚利落,之后离开这秀月宫后,我若有需要想调你来帮忙。」曹默默咬牙说。 想那王大人的府邸,大小夫人加起来十几个,仆人间势利的多得是,不得势的主子往往被下面的人欺负,而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历练」过,了解这人是明着整自己,当然让她感到气愤。 她这人是这样的,不主动去招惹人,但也不会任人欺负着而不吭声。 丽心心下蓦然感到一阵不安。这丫头看起来蠢蠢笨笨的,不会记仇的真想报复她吧?「呃……我是丽心,一直以来都是秀月宫的宫女,你要调动我恐怕不容易,内务府不会应的。」她故作镇定的说。 「内务府为什么不答应?」 「你虽入宫,但位分不高,内务府不会听你的。」她摆明瞧不起曹默默这个未等答应。 曹默默瞪眼。这人可比王府里的任何仆奴都刁呢。「答应的位分虽低,但却是目前后宫里唯一的主,你确定内务府敢不听我的?」 丽心哼笑,「唯一的主?真亏你说得出口,我说你真不懂秤秤自己的斤两,你身子重,但脑子却轻吧,就算王上赏了你答应位分,但若不受宠,处境可是比当宫人还不如,而凭你的姿色与身材,我相信王上真心喜爱你的机会是非常渺茫的。」 她原先对曹默默的话有些忌惮,但继而一想,王上对女人向来无感,更何况还是这等不起眼的丫头,曹默默想当个名副其实的主是不可能的。 丽心这话说得曹默默气虚起来。可不是吗?在宫里即便贵为王后,若不受宠那真的是比宫人不如,后宫最最最重要的是有帝王的恩泽青睐。 就说大帝在未娶世后前,曾册立过两任王后,但这两任王后不得宠,一死,一被废,下场只有五个字,凄凉加凄惨,反观世后,她可是牢牢钉板的守住了后位数十年,末了还能让大帝为了她逊位,陪她云游四海逍遥去。 大帝终生就只爱她一人,宠她、幸她,世后这一生何等荣耀,世间女子要做就得做到世后这样才算有价值。 言归正传,这就是宠与不宠的差别,若是不得帝王宠爱,就算坐上后座也会翻覆下来。 而凭自己这身段与相貌,是别妄想讨得龙颜欢心,想来那日王上要她进宫,也只是因为王上与礼官过不去,故意挑中她这条件差又不在采女名册中的人,好气气那些长期逼迫他纳后妃的礼官,自己此刻会在这里,也不过是王上敷衍礼官滥竽充数的人头罢了。 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虽然她并不想在宫里大展什么鸿图,但也不想凄惨度日,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难不成自己真如眼前这位目中无人的宫女所说,下场会比一般宫人还不如? 自己方才还对这宫女说她是后宫唯一的主……主什么呀,分明就是主要没用的人! 她悲凉的垮下脸来。瞧来以后别说修理丽心给自己出气了,就是要说她两句责备也是不够格的…… 丽心见她面有菜色,不禁得意起来,「知道斤两了吧,劝你以后还是别拿答应的身分压人,没人理你的。」 曹默默不语,径自悲愤的垂首。 「把衣服穿上吧,听说恩典的诏书今日就会到,你等着接诏吧,我预计你之后应该会被安排去闭月宫住下。」丽心笃定的告诉她。当受封诏书一下,她就得立即离开秀月宫,去到王上指派之所。 「闭月宫?为什么是那?」她不解又好奇的问。 丽心撇嘴一笑,「因为那里从前住了大帝的一个嫔,但那位嫔善妒狭心,意图毒害世后,被大帝怒而处死,她的父亲随后亦无耻的背叛弦月,成为弦月上下最为痛恶的敌人,闭月宫因为这对父女的关系,成为名副其实的闭月不明之所,平日无人愿意靠近,多年来,此宫已是森凉得令人毛骨悚然,而你,只是王上随兴指进宫的,对你八成也毫无眷顾,为图清静,除了闭月宫哪有地方安置你。」 她又无言了,默默起身穿衣,身上刚经过不人道的拔毛手段,全身一块块泛红着,疼得她两泡泪噙在眼眶内,死含着不敢轻易掉落下来。 衣服才穿好,就听见外头有太监高喊,「曹答应接诏!」 她赶紧整好装走出来接诏,而宣诏的居然是王上身边侍驾的大太监小全子。 他见她出来后居然只是双眼直盯着他捧在手中的黄锦刺龙诏书瞧,傻乎乎地站着不动,他立即笑着提醒道:「恭喜您了,还请跪下接诏。」 她闻言才知接诏得跪着接,自己一辈子没接过诏哪里知道规矩,之前虽待在王府,王大人时不时会接到由宫里传来的诏书,但自己身分低微,靠不上去瞧分明。 而小姐当初在学习宫仪时,她也压根不去看,没想过要进宫,打定主意就算小姐被封做王后,她也不会随之进宫,因服侍小姐三年的她,和爷爷一起住在王府,她并不想离开他老人家,只想就近照顾他养老,可谁知事情就这般出乎意料,小姐没被选上,自己这小小卑贱的丫鬟反而得以入宫,这结果委实令人意想不到。 受到小全子提点,她马上双腿屈下,「奴婢曹默默接诏,吾皇万岁万万岁。」 只是她一说完,便传来身后丽心的讥笑声。 曹默默浑身一僵,她是说错了什么吗? 「这几日你都没指导她宫廷规矩吗?」小全子脸色不好的质问丽心。 丽心立即收起笑,一脸心虚,「是奴婢疏失,未能及时指导她全部宫规,不过奴婢以为她在王仁甫大人府里多年,理应知道人随着身分不同得自重之事,奴婢猜想,她兴许是为奴为婢太久,一时改不了口。」说到后头,竟是忍不住再讥她奴性难改。 曹默默这才意会到自己现在是帝王的女人,后宫的答应,怎能自称奴婢,这岂不眨了王上女人的身分,贻笑大方。 她瞬间红了脸。「是我口误,不好意思……我……本宫接诏……」 「等等,「本宫」得是嫔妃以上位分的人才有资格自称的,你只是最末等的答应,竟敢用!」丽心疾言厉色的纠正。 曹默默发红的脸登时转为紫色。 小全子皱眉的睨了眼气焰颇甚的丽心,心知她料定眼前的答应是个「虚主」,未来无宠,这才敢肆无忌惮的欺到头上去,他见状也不对丽心多说什么,只朝曹默默道:「答应地位虽不高,但也是宫中的主,您平日称我即可,不过,若是其它宫人见了您,还是得规规矩矩称上一声娘娘才行。」他眼光故意投向一旁的丽心。 丽心见小全子瞧向自己,小脸一白。这可不是在说给她听的吗? 小全子是王上身边的人,只因年纪尚轻未能当上首领太监,但是在宫中行走,他的话没人敢置之不理,他这是在警告她不得对曹默默无理。 当下立即收起咄咄逼人的嘴脸,唯唯诺诺的不敢再张狂。 小全子冷瞥她一眼后才摊开诏书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氏默默,高贵福泰,气质隆重,赐位答应,入住玉兔宫,钦此。」 「玉兔宫?!」丽心脸色一变。不是闭月宫,居然是玉兔宫?! 玉兔宫虽离王上所寝的上弦宫极远,地方也不大,但因为此宫是世后未封后前所居,是大帝最常造访的地方,因此也变得贵重起来,全帝宫除了属于王后的下弦宫之外,就数此宫最为特别了。 第六章 丽心愕然王上竟然让曹默默住进此宫。这……王上到底对曹默默宠还是不宠? 她霎时胡涂了。 小全子见她吃惊的模样,不住冷笑,随后将黄锦刺龙诏书交给跪在地上的曹默默。「娘娘收好诏书了。」他忽然见曹默默低着头的双肩不停耸动着,不禁感到讶然。 「谢……谢吾皇万岁万万岁。」她双手接诏时连声音都不自然的颤抖着。 她并不在乎自己将来住进哪个宫,而是听见小全子所宣读的「高贵福泰,气质隆重」八个字后,令她忍不住想要笑出声,福态外加隆重,可真适合用到她身上! 真好奇这么贴切的词汇是谁想出来的?想来应该不是王上自己的意思,应当是礼官拟好内容让内务府写上的吧。 她起身后依旧低低笑个不停。 直到抬首见到丽心惊疑不定的神情后才笑不出来。怎么?她住玉兔宫也有问题吗?再转头望了望小全子。奇了,他的表情也是写个诡字,似乎对她也存有许多疑问? 玉兔宫地处偏僻,但宫殿方正,又因世后住过,被维护保养得极好。 曹默默入住此处多日来,感到无比舒适,非常满意。 她每天养尊处优,吃喝无虑,自由自在,快活得不得了,想着若爷爷也能进宫与她一起享福那该有多好? 她被选入后宫一事应已传回了王府,不知爷爷是不是很震惊?是不是也很想她呢…… 「娘娘,来了,来了!」一名宫女兴奋的由外头奔进来对她说。 这宫女是内务府派来贴身伺候她的人,今年十七,年纪大她|岁,名唤晚霞,模样可人,最重要的是,不像丽心那般狗眼看人低,是个热心的人。 她正斜卧在软榻上吃着甜美多汁的葡萄,王府也经常有葡萄可吃,可等级就是没有进献给宫里的香甜,她吃得满嘴甜汁,见晚霞一脸高兴的样子,想是什么好事来了,马上将多汁的葡萄先一口咽进肚里,再好奇的问:「什么来了?」 她听说答应也是有月俸的,她正等着这笔钱送来,自己好托人交给爷爷,让他拿着钱离开王府,当初自己签给王府当婢并不是签终身契,是可以随时离开的,现在她已不再为婢,爷爷也不用再为仆,她想让爷爷自己找一处地方安身,不要再寄人篱下,等她逮到机会出宫后就会去见他。 「是皇舆来了!」晚霞不减欢喜,热烈的说。 「皇舆?」 「是王上接您去侍寝的小舆,咱们期盼已久的皇舆终于来了!」 「侍寝?!」曹默默整个人从软榻上弹起,惊愕极了。 「是啊,您在这都等了半个多月了,总算等到王上召幸。娘娘,您身负重责大任,可得好好表现,全弦月的子民都很期待您能早日怀上龙嗣,您千万别令众人失望啊!」娘娘是全民的希望,这肚子一定得争气才行。 曹默默像被雷劈到,张大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娘娘,您这样子是不是太过紧张了,别紧张啊,奴婢都替您打听过了,初夜是难熬了点,但那也是一开始而已,之后就是令人欢愉的事了。」 什么,连这都帮她打听好了曹默默愕然地拍拍自己听见恶耗后僵掉的脸庞,企图让自己镇定点。 她怕的不是初夜会疼,而是自己压根没想到王上会想召幸她,顿时冷汗自她额头冒出来。自己这答应不是他用来敷衍礼官才赐下的吗?怎么真肯临幸她了? 但重点是,他肯,她还不肯犠牲呢!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她这不具讨帝王喜爱的条件跟美色,被应付玩过一回,保证没下回,弃妇是当定了,她才不要平白给人玩弄呢。 「我……我头疼,身子盗汗,今日不适合侍寝,帮我回了吧!」她惊慌失措的说。 晚霞一惊,「您方才不是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不舒服了?」 「我也不知道……就……欸欸欸……」她故意扶着头,身子摇摇晃晃起来。 「这可真糟了,得请太医过来一趟切脉才行,王上好不容易召幸,而您却……唉,希望您无大碍才好,若真让太医检出重病,那可是会累及娘娘的家人啊!」 「累及家人?此话怎讲?!」 「女儿有病却让她进宫污染圣躬,兹事体大,娘家人重则要砍头的。」 「那岂不是殃及爷爷?!」她听得脸都青了。「这……这不讲理,是王上让我进宫的,不是家人将我送进来的,这怎能殃及无辜?」 晚霞沉下脸来,「娘娘,晚霞虽稍长您一岁,但却早您三年进宫,十四岁就已在宫中生活,正所谓的讲理只在宫外行得通,在这座帝宫里,万事以王上为尊,凡有一丁点会危害到王上身心的都是不被允许的,没有道理可言。」 这下曹默默何止脸青,都灰黑了。「我……我头好像不痛了……方才应该是乍闻王上召幸……太……太兴奋所致……」 不明白她心思的晚霞,一听她头不痛了,心下不禁松口气,笑容重回到脸上。 上弦宫自古即为历代弦月王的寝殿,此刻殿内灯火通明,曹默默兰汤沐浴后,即坐着皇舆被送来此处,而她已做好「慷慨赴义」的准备了。 只是她进到上弦宫之后,召她来的男人却只是埋首于御案,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完全当她不存在。 而这其实让她颇为窃喜,不介意就这样站到天亮,罚一晚站可换得一身清白,但站着也会无聊,她忍不住偷偷仰首觑他。这算是自己第三次见到他,然而不同于前两次,这次他的衣着简单,身上仅是一套素黄长褂而已,人坐在御案后批示奏折,严肃中有几分随兴。 这人丰姿英伟,仪表不凡,十足帝王之相,就是可惜了这么威俊之人,对女人怎么会不感兴趣?难道这人喜欢的该不会是…… 「咕噜……」 忽然肚子传来一声响,曹默默骨碌碌的眼睛立刻转了一圈。不妙,她有吃宵夜的习惯,这会—— 「咕噜……」 她糗得瞪大眼眸,就怕正专心致力工作的人听见。 「咕噜咕噜……」 当最大一声的打鼓声传出来时,曹默默猛地抱住肚子,可没用,终于让伏案的俊颜缓缓抬起,凌厉的视线如箭矢般射向她。 「你好大的胆子,敢扰朕?」 「我我我……不不不,臣妾不是故意的。」搬进玉兔宫后,晚霞替她恶补了许多宫规,这会差点又忘记在王上面前得称自己为臣妾。 他丢下朱笔,不耐烦地望向她。「饿了?」 「没……没有。」她不敢承认,这场面已经够尴尬了,这时小肥肚又补了一声「咕噜噜」,似在抗议她的不老实,令她简直想一头撞墙,但又怕万一没死,吃上惊吓王上的罪,不知是不是会罪加一等…… 「你晚膳没吃饱?」他问。 「吃是有吃饱……就是……」 「就是贪嘴,难怪吃得这么胖!」他一眼睨来,表情耻笑。 她登时涨红脸,「您、您……」 「朕怎么了?」 「您……若忙,不如允许臣妾先回玉兔宫去,等您哪日不忙了,再召唤臣妾过来。」她本想回呛的,但面对天子之威,她哪敢,只好英雄气短的自请离去。 瞧他这样子根本没想临幸她的意思,既然如此,不如早一刻放她走,她还能回去吃顿好的,睡个饱觉。 「你想离开?」 「臣妾瞧您忙,在这只会扰您清静,还是先走的好。」她低低侧着脸,一副万分体谅的模样。 「你情愿回去填饱肚子也不想等朕临幸?」他是何等精明,马上得知她在想什么。 「这……臣妾只是……」 「你真敢这样打算?!」居然有女人把吃看得比他重要!「后宫女人的前途,建立在朕有没有临幸以及受宠不受宠的上头,而你不在乎这些?」他索性站起身的走向她。 她吓得连忙后退,「在……在乎啊,怎么会不在乎!只是王上,您仔细瞧瞧臣妾,又圆又滚,并非绝色美女,若死缠烂打的缠着您,只会惹您厌恶而已,所以臣妾有自知之明,不如自己老实安静的待着,说不定还能博得您一丝同情的青睐。」 她心尖缩着,希望这么说能让自己就此抽身,逃过今晚的临幸。 冶策听完话,却是冷笑以对,「说你有自知之明,不如道你以退为进,瞧不出你还是个会耍心机之人。」 第七章 他该不会以为她矫情,使用欲拒还迎这招吧?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王上,您想错了,臣妾其实——」 「你过来。」他没兴趣听她说什么,截了她的话,命令她靠近。 她呼吸一窒,很想拒绝,但天子命令哪能抗旨,只得小小的往前挪去一步。 他见了蹙眉,「再靠近点。」 她咬咬发颤的下唇,胖胖的腿再往前跨去,脚尖还没落地,瞥见他眼神有火气冒上来,连忙往前蹬蹬蹬跳了三大步,在仅离御案一步的距离停下。 他这才满意的打量起她,眼光投在她身上,令她不由自主的浑身起了凉意。 「王上是在瞧什么?」她紧张忸怩的问。 「你不是要朕仔细瞧你,朕正凝神在瞧……你……过去当真没见过朕?」这话他第一次见她时就该问的,这回再瞧,仍是感到熟悉,可偏怎么也记不起自己到底在何时曾与她见过面。 「这……咦?您这张拧眉的脸,再搭上坏脾气……是好像有点面善……」她忍不住也认真瞄了瞄他,脑中忽然浮现一抹久远的记忆。 「放肆!」他倏然喝声。 她一惊,知道自己无意间又闯祸了,迅速往地上跪去,跪得急了,膝盖磕地的一刹那,疼啊。 「臣妾该死,冒犯王上!」她低着头龇牙咧嘴的忍痛说。 他瞧她抱着膝盖忍着不敢呼痛的模样,表情阴冷冷地,忽然对她面不面熟的事不感兴趣了。「朕告诉你吧,今夜你得待在上弦宫一整夜,别想回去了!」 曹默默吃惊,顾不得膝盖疼,怕被侵犯似的马上抱住自己的身子。「您当真对臣妾有兴趣?!」她惊恐的问。 「凭你?」他鄙夷的朝她嗤了一声。 这一声嗤反倒激出她些微的自尊,不禁将脸仰起来望向他。「凭臣妾当然是不可能,但您若想让外头那些等着向群臣报喜的眼线有戏可瞧,就一定得要臣妾配合才行,若臣妾心一横,不玩了,您就等着再找人陪您演戏吧!」 他炯锐的双目倏然眯起,带出一道利芒。「原来你也晓得自己是朕拿来挡煞的肥墙。」 肥墙?她越听越火。「肥怎么了?臣妾能吃能睡,兴许还很能生,这身福泰有几个人能胜过?您且瞧臣妾是肥墙也好、是胖桶也罢,要臣妾为您挡煞,就请别找臣妾麻烦!」她尽量忍住怒气的提醒。 他唇边浮出一道笑痕来。「曹答应不如外表的愚笨啊,你颇有脑袋,倒是朕小看你了。不过,朕可不是你可以威胁得了的,能陪朕演戏的人多得是,朕要封几个答应就有几个答应,而朕能让你做答应,也能罢黜你,更能要你的脑袋!」他脸色一变,模样吓人。 曹默默闻言一惊,双脚立刻站不住的发软。 真该死,她怎么被一激就忘了自己现在面对的是王上,还和他回嘴起来,而他随便两句就能让她双腿发软,不愧是民间传说冷酷又刁钻难搞的皇帝。 「臣妾哪敢威胁王上什么,臣妾只是……提醒您,臣妾虽不入您的眼,但起码还是有那么一些些的利用价值存在……」她低声的说,方才的那么一点点火气,这会全烟消云散,一点都不留。 到此她是明白了王上的用意,她早先猜的没错,自己只是王上用来敷衍群臣用的。 然而他会挑上她,除了故意气礼官之外,大概也是因为她「大」,就如同他的毒舌,肥墙厚实,能挡的地方广,让人也比较有「安全感」。 想着想着,自尊又受挫了一些,表情变哀怨了。 冶策瞧见她那哀怨相,蓦然打从心底笑出来。 说实在的,他并不讨厌这胖丫头,相反的,这已经是自己有史以来除了母后之外,他同女人说最多话的一次。 而当日大殿上他之所以执意让她进宫,其实说穿了,是因为雄的关系,她教训雄的那情景让他印象深刻,面对凶暴的雄,别说女人了,就是壮汉也会吓破胆,可她却能让雄受挫不敢上前,大鹰一旦心惧于某人,等于降服,雄已然认定她是它第二个主人,就因如此,他才决定让她进宫。 而今他发现,这胖乎乎的女人瞧来笨笨的,实际上可不简单,既看得破他的想法,也有胆识,更有股魔力,能教人亲近而不设防,他钦点她进宫虽只是一时的冲动,但这也许会是个不错的主意,拿她对付外头要他立后的压力。 他离开御案,挪动脚步走向她,伸手托高她的下颚,一触及她的肌肤后,不由一怔,这触感竟是不可思议的滑嫩,他忍不住滑动手指来回轻抚起来…… 「呃……王上,臣妾的下巴怎么了吗?」她被摸痒了,难忍的开口问。 他这才像是大梦初醒般的松开手,但内心已经是微微的震惊,方才那一瞬自己居然迷失了? 「你……」 「王上,奴才有事急禀!」小全子忽然在上弦宫外急道。 「说。」他皲眉。 「启禀王上,今日刘男爵奉旨迎娶王仁甫大人之女,但于洞房花烛夜爵爷却中毒了,而且命在旦夕。」 「什么?!爵爷中毒了?!」曹默默闻言不住大惊。 冶策见她紧张惊吓的模样,神情蓦然沉了沉。 「刘权昕为何中毒?」他问向候在外头的小全子。 「消息传来是误飮毒酒。」 「毒酒哪来的?」 「听说是误飮王上所赐的喜酒。」小全子这时的语气有些气愤了。真是一派胡言,王上怎可能对刘男爵用毒。 「王上赐的酒有毒?!」曹默默表情震惊。 「朕要他死还需用毒酒吗?一道圣旨他就能自尽在朕脚边了!」他不满她敢质问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明白他确实不需用毒杀的手段就能令人死透。「臣……臣妾一时心急,表现过了些,请王上恕罪。」她认错。 「你的心急朕瞧在眼底,只是身为朕的答应,却心系他人,你真该死啊!」一股说不出的怨气由他胸臆中蔓延。 「任何人听闻有人在新婚之夜飮下毒酒,谁能不吃惊呢,王上若以这治臣妾的罪,是不是有点不近情理?」 冶策微怔。这丫头敢反过来指责他不讲理,原本该更加高张的怒火却因为她据理力争的坦荡神态,而莫名其妙的消火了。 「哼,朕这会没空追究你这事。小全子,摆驾,朕要出宫探刘权昕!」他转而对外头的近侍吩咐。 「是,奴才遵旨。」小全子赶紧去备銮舆。 曹默默颇讶异他竟然是亲自去探。他这么在乎爵爷的生死吗? 还是,怕别人误会人真是他毒杀的,所以要亲自走一趟辟谣? 她凝思一会,抬首时却撞见他审度自己的眼光,让她头皮一阵莫名的发麻。 「你跟朕一道去吧!」说话的声音又深又沉,像深潭里的黑水。 刘权昕虽长期与其母长公主冶屏君居于距皇城三百里的皇陵,但于皇城内仍有一处男爵府,供他进宫面圣时可以居住。 而此时男爵府外竟是围满了泣声的百姓,曹默默见到这景象不住心惊了。 小心瞧向銮驾里的冶策,见他神色阴霾,这时她才有所领悟为什么他要亲自走这一趟了。 刘权昕是前刘氏王朝最后的传人,纵然刘氏王朝已灭多年,刘帝荒诞不经又好渔色,但那毕竟是刘帝个人行为,刘氏一脉除了当初建国的始帝之外,子孙大多不肖,尤其最后一任皇帝刘墨云更甚,最后导致自己被废,刘墨云败亡后,留下遗腹子刘权听,这二十多年来,刘权昕博学多才,个性沉稳自重的形象已深植民心,颇受百姓爱戴,那些心中存有视刘氏为旧主的百姓们,因为刘权昕的关系,对于刘氏一脉的信心又回来了一些。 王上不能小看刘氏一族残余的这股势力,更不能轻言让刘氏一族独苗丧命,这足以衍生民情动乱,因而才得过来亲自确认刘权昕安然无恙。 他的辇驾一到,周围立刻让开一条路,百姓虽是伏地而跪,表情却是悲疑的,他们心中都疑问着,王上真要刘氏一族灭绝吗? 銮驾的九色珠帘被太监撩起后,冶策步下金銮,直接就要进到男爵府里,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来,扭首回望,见到宫女正要扶曹默默下銮,可她却摇手说不用,胖胖的身子自己利落的跳下銮座,这大刺刺的姿态,让他见了张口想骂人。哪个后宫女子会像她一样粗鲁的,这还是女人吗? 第八章 「你……」正要开骂时,瞧见男爵府的仆佣已全数跪在门边相迎,他只得先收回骂声,仅由鼻子哼一声后,转身继续往前去。 男爵府的总管弯腰上前朝他道:「爵爷听闻王上驾到,本要亲自迎接圣驾,但实在因太过虚弱无法下床,还请王上恕罪……」 「不用多说了,朕都明白,只管领朕去探他即可。」他不耐烦的说。 「是是。」圣颜威严,总管马上压低脑袋领他前去刘权昕的寝房。 但这次冶策脚步放慢,似在等后头的女人赶上来,直到眼角瞄见她踩碎步跟上来的身影,这才略略加快脚步。 曹默默心下明白,方才自己太不秀气了,压根以为自己还是王家丫鬟,习惯自立自强,哪知这一跳,他立刻摆臭脸,当下她即晓得自己又惹怒他了,这回她刻意走得「优雅」,踩着小碎步,好弥补方才的粗鲁。 走着她瞥见男爵府内四处可见红幛喜箔,足见在这之前府里是一片欢乐,可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憾事,她不仅为刘权昕担忧,也为王鹭雅难过,好好一个洞房花烛夜,这下全部毁了,是女人都会伤心悲叹。 他们在总管的指引下很快来到刘权昕的寝房,踏进里头,瞧见红木桌上的龙凤躐烛还燃着,但是新房应景的瓜果喜糖已经散落i地。 仍穿着大红嫁衣的王鹫雅就站在床边,一脸的惊恐,而中毒的刘权昕则是躺在红帐床上,那张脸苍白得吓人,床侧的地上还留有一滩滩的黑血,这分明是他刚才吐出的。 「臣妇……王氏拜见王上……」王鹭雅面上犹挂着惊恐泪痕,见到冶策驾临慌张的跪地。 「免礼,起来吧。」冶策无暇理会她,只想去瞧刘权昕的状况。 王鹫雅像是身子瘫软了爬不起来,曹默默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小姐,您吓坏了吧,奴婢扶您起来……」 「曹答应,你说什么?!」本来急着去探刘权昕的冶策,蓦然动怒的回过身来,对她怒目以对。「你给朕过来,刘夫人的身子自有人会去扶,要你费事什么!」 他这一变脸,曹默默的魂被吓飞了一半,反而杵着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王鹭雅实时回神,明白曹默默已非自己的丫鬟,而是当今圣上的答应,后宫的身分在她之上,曹默默却还称自己是奴婢,此举辱了王上,当然让他生气,她赶忙对曹默默道:「臣妇只是受惊过度,这会好多了,请曹娘娘不要担心,臣妇自己可以起身。」 王鹭雅咬牙自地上爬起,今晚她真教新婚夫婿吐出的那一滩滩毒血给吓傻了。 曹默默这也才尴尬的收回去扶她的手,摸着鼻子站到冶策身边去。 他厉眼瞪了她一记后,才转头去瞧床上虚弱的刘权昕。 「刘男爵还好吧?」冶策询问,见刘权昕要起身朝自己行礼,便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安心躺着,无须起身跪拜。 刘权昕气色极差,勉强一笑的躺回床上。「劳……王上出宫探视……臣万不敢当,而早先……您派来为臣诊治的御医,已将臣身上的毒素逼出泰半,再休息个几日……臣便能康复。」他体力不济,吃力地说。 「嗯,御医,刘男爵当真没事了?」冶策转而亲自问向自己派来的御医。 御医得知王上要来,诊治完刘权昕后不敢离去,早候在床边等他垂问。 「回王上,爵爷中的毒并非难解的毒,经过急救后自是能完全康复。」御医诚惶诚恐的答话。 「那就好,要不然朕就要失去个表弟,而弦月帝国也要失去一位良才了。」冶策笑说。 「王上抬举臣了……臣的生死根本不足挂齿。」刘权昕谦逊的说。 「刘男爵言轻了,你应该去瞧瞧外头那些为你忧哭的百姓,他们对你可是忠心不舍呐!」他的嘴唇弯起了一道森冷的弧度。 此话一出,刘权昕脸色变了。「外头那些都是无知单纯的百姓,他们……只是担忧臣的生死……并无其它想法,还请王上莫要认为他们还在念着旧朝。」他顾不得自己体弱,马上惶恐的要起身澄清。 「爵爷的血都吐了一地,这还下得了床吗?您别乱动,有话躺着说王上也能听明白。」曹默默见刘权昕的动作后,忙伸出手将他压回去。 自古帝王最忌前朝余党,这就宛如一根鱼刺,虽细小,但必要时却足以刺穿人的喉咙以至心肺,不可不防,王上的一番话难怪会吓得爵爷躺不住想下床说清楚,王上若因而多虑,那后果可严重了。 刘权昕望着她触碰自己的手,眼神有几许的动容,虽一瞬即消失,却已教眼尖的冶策捕捉到了,他垂眉间瞥了一眼王鹭雅,见她脸色发青,似也留意到自己夫君那瞬间的柔情。 冶策俊容多了几分阴寒。「曹答应所言甚是,刘男爵身上的毒伤未愈,不用急着下床展现对朕的忠贞,你是朕的表弟,也是唯一至亲,朕当然信你,只不过,外传你是飮了朕赐下的御酒才中毒的,可是如此?」 「当然不是,怎么会有这样荒唐恶意的话传出这……这分明是想中伤诬陷王上,更想离间咱们君臣之情!」刘权昕神情显得气急败坏。 冶策侧身瞧向对他禀告此事的小全子。「怎么回事?」 小全子立刻紧张的回道:「回禀王上,这消息确实是由男爵的府邸传进宫的,奴才只是如实传话。」 他挑起浓眉,又改向御医问「然若非如此,刘男爵是如何中毒的?」 「王上御赐的喜酒是柿酒,若正常飮用并不会有问题,但柿酒若搭配上蟹肉食用,那便会产生毒素,而蟹肉乃是弦月百姓的家常食物,爵爷在饮下御酒后,食了蟹肉蕈豆,因而中毒,可第一时间众人不会想到寻常人家吃的蟹肉有问题,直觉就猜是喜酒有毒,在未经查证前,这事就这么传出去了。」御医上前解释。 「原来如此,王上果然是清白的,咱们得赶紧对外头的那群担忧爵爷的百姓说明清楚,省得王上受冤。」曹默默听完后欢喜的说。 冶策则别具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这事朕怎么解释恐怕也是徒劳无功,外头那些百姓认定是朕下的毒手,就不会轻易接受真相。」他冷笑,笑她天真。 她抿了唇,大致明白王上的意思,就算他是清白的,但刘权昕是前朝遗孤的身分,就很难让人信服王上没有杀他的意图,因此才会刘权听一出事,百姓第一个联想的就是王上所为,而今的事只是落实了百姓的想法,要他们相信王上没想要刘权听的命,这根本是不可能。 他这冤是受定了! 曹默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算他们听不进真相,咱们还是得说,不然民愤难解。」 「样子当然还是得做。小全子,你同御医出去向百姓说明,刘男爵身上的毒已解,身子已无大碍,让他们散去吧。」冶策绷着脸交代。 「是,奴才与御医这就前去。」小全子立刻领命与御医离去。 「爵爷还是好生休养,尽快恢复健康吧。」曹默默见刘权昕额上又冒出冷汗,照顾人习惯了的她,抽出自己的小绢为他拭汗。 「刘夫人,新婚之日发生这等事,纵使受到惊吓,你也得回神侍奉自己的夫君才行。」冶策忽而冷言的朝怔在一旁的王鹭雅道。 王骘雅这才惶惶的赶到刘权昕身边,接手曹默默的小绢,替丈夫拭汗。 刘权听尽管精神已是虚弱不堪,但视线仍是兜着王鹭雅由曹默默手中接过的小绢看,见王鹭雅拿着小绢仔细的往他脸上轻按。 「既然刘男爵已平安,那朕就放心了,曹答应。还不过来,今日虽是刘男爵的洞房花烛夜,但何尝不也是咱们的,和朕回去吧,朕今夜还是想临幸你。」冶策突然说。 这话像是平地一声雷,雷得曹默默都快粉身碎骨了,身子红透如炸虾,不解他为何冒出此话。 「啊——」王鹫雅忽然惊喊一声。 「爵爷怎么了吗?」曹默默立刻紧张的问。 「呃……没有,爵爷没事,是我太担忧了。」王鹭雅神色微僵,摇手说。 「没事就好,时候不早了,曹答应,随朕回宫。」 冶策竟然主动牵起曹默默的手,两人往外走去,曹默默不放心想再探一眼刘权昕,但冶策手握得很牢,只得让她作罢的随他离开刘权昕的寝房。 第九章 两人来到男爵府大门时,小全子已将围在门外关心刘权昕生死的百姓劝离,门前再无吵闹的哭声,只剩金灿銮驾候在前方等冶策上銮。 小全子远远瞧见他牵着曹默默的手走来,心头微讶。王上可是头一遭牵女人的手啊…… 「王上请。」等他靠近后,小全子立刻要伺候他上銮座。 「待会你先别急着走,回头去找刘夫人取回一件东西。」冶策蓦然侧首交代小全子。 「敢问王上要奴才去取回什么?」 「曹答应遗下的绢子。这么说,她该知道归还了。」 曹默默的手还让他紧握着,听了他吩咐小全子的事后,讶异起来,「那小绢弄污了,丢在这无所谓的,何必要小全子多跑一趟。」 「弄污了也是宫中之物,没必要留给不相关的人!」他语气奇怪,似有一股酸味。 曹默默皱眉。不过是一条绢子罢了,丢了也没关系,实在不解他为何发脾气。 「小全子,还不去!」冶策斥喝。 「是是是,奴才马上去讨回。」小全子也为他这举动感到惊讶。绢子这等小物,宫中没有千条也有百条,这样急着去要回一条已经脏了的东西,实在不是王上会做的事,他也不解王上这怒气是打哪来的?不敢多问,他还是乖乖躬了身后,奔去取回王上要的东西。 璀璨金銮让人抬着走,前方有四名太监手提龙鸣凤和的八角灯笼在前方引路。 銮座内彩珠环绕,阻隔了外界的视线,只有偶尔风吹动珠帘带入灯笼散发出的小束光芒。 銮座平稳的移动着,可辇内的气氛却不怎么平静。 曹默默手心已经渗出了薄薄的湿汗来,她很想抽回被紧握不放的手,轻轻试了几下,抽不动,但也没敢用力就是,原因还是怕触怒他。 「这个……王上,这会没人瞧了,这手是否能还给臣妾?」她尴尬好言的问。 没动静。 「臣妾说……王上……」 「住嘴!」 「呃……是。」 銮座持续的走,她手心的汗则越流越多,她的心也越来越慌,实在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心情究竟如何。 应该……是坏的吧,想他在离开男爵府前要小全子去取小绢时的那张脸,臭得她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在进宫前,你与刘权昕就十分熟识了吗?」銮内,传来他森森寒寒的声音。 语气听得她寒毛竖起,「拜托别将臣妾与爵爷联想在一起,这是污辱他……」 「污辱?」 「臣妾只是王大人府上的一名小丫鬟,如何能高攀……」 「你高攀不上他,居然就能攀上朕?」他讥讽。 自知失言,曹默默咬了舌头。「王上这是找砸,您让臣妾进到后宫,臣妾攀的不是金枝,而是金枝上的尖头处,臣妾站在那上头,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金枝上的亡魂。」她苦楚的说。 话说得实在,让銮内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良久,她委实受不了了,屏住呼吸,咬住下唇,再次试着抽回手,不懂他为何死死不肯松开她的手。 谁知她手一扯时,銮驾突然上下震动颠簸了一下,她的手不仅没有抽离他的,身子反而跌入他的胸膛,她吓白了睑。 「路面不平,让王上受惊了,请王上见谅!」小全子在外头领罪说。 「没事,继续走!」銮座内传来冶策的声音,小全子听这音色异常的紧绷。 「是。」小全子虽听出异样,但所幸王上没责备,遂放心让銮驾继续前行。 曹默默身子贴在冶策身上,耳边听见如雷鼓似的心跳声,不住地咽咽口水,拚命想压抑下自己过度跳动的心脏,更拜托别让他听见,这太尴尬了…… 可这心跳打鼓声听来不单纯,似乎不是独奏,是二重,一重自然是自己的,那另一重…… 她身子一僵,轻轻移了耳朵往他的胸膛靠过去—— 「哎呀!」她身子猛地被推躺下来,他的身子则平压在她身上。「王上?」她大惊,他想要做什么? 他抱着她,双目幽深,好似讶异怀中圆润的身子抱起来竟是这般舒服,就连她此刻吃惊的面容,都像是出水芙蓉,眼睛比之桃花还要媚人,直勾人心弦。 「你别动,朕想要再抱抱看。」 「什么?」 「要你别动!」 他的手真在她身上游移起来,魔掌都伸上来了,她哪还能不动,当然是拚命的扭,想要挣脱。 「该死!」他大喝。 这喝声大到都传出去了,外头的一干人吓得立刻停下銮驾,因为动作太紧急,金銮大大摇晃了起来,让里头的两个人狠狠地缠住,而这不打紧,真正令人惊愕的是,就这么的巧,两人的唇撞在一块了。 曹默默震惊到完全无法思考,身子僵成石块,而冶策,仅是短暂惊愕,一瞬回神后,那唇仍贴着她,没立即移开。 这唇温暖到不象话,像是冬阳下被晒暖的丝绸…… 就在这样阴错阳差、错愕连连又涟漪纒绵的时候,一阵风吹起,晃动了九色珠帘,这透出的缝让外头所有侍驾的侍卫、太监、宫女与銮役全都瞧得一清二楚,当真春光外放了! 让本想开口再次向冶策请罪的小全子,瞠目结舌,口张了又闭,闭了又张,还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最后,悄悄地,让人抬了金銮,速度极快的往宫里赶,造人急迫,这乃国之大事,耽误不得,耽误不得! 破晓,曹默默昏昏沉沉的走出上弦宫后,随即,皇舆也由二十人抬着往大殿方向去。 她一回到自己的玉兔宫,晚霞已经欢天喜地的等着她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总算熬出头了!」晚霞眉开眼笑的说。 「熬什么出头啊?」曹默默的头仍是胀胀的,精神不济。 「还有什么,当初是受宠啊!您可是后宫受宠的第一人呐!」说完,晚霞还比出了大拇指。 「嗄?」 「伺候了王上一夜,想必您的身子定是万分疲累,若是照宫规,头一次被临幸的人,在隔日必得拜见世后或王后,可如今世后离宫,王后空悬,您无须去向谁请安,可以多休息会呢。」其实晚霞真正想说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今宫中就数曹答应最大了,不必向任何人跪拜。「来,奴婢已为您备好补气也补力还补胎的大补汤,快喝下吧!」 「补补……补胎?!」 「当然,说不定您这会已经有了身孕呢!」晚霞不由分说的端起桌上备好的大补汤要让她喝下。 「我……」 「欸,娘娘累了一夜气色欠佳,有话等补汤喝完再说。」晚霞将补汤直接喂进她口里。 「我说……」 曹默默咕噜噜的被灌了一肚子的汤水,好不容易喝完,才抹了嘴要说话,忽然外头又有人齐声大喊—— 「奴才们来给曹娘娘道喜了,愿娘娘早生龙子,福泽弦月!」 这道喜声吓得曹默默赶紧到外头去瞧是怎么回事,这一瞧,外头少说跪了至少百名宫女,而每张脸上皆漾着极为讨好的笑容。 她张着嘴,呆立住,不知怎么应对。 晚霞见状笑着提醒,「娘娘,瞧大伙都高兴您昨夜获得龙恩呢,您且快让她们先起来啊。」 「呃……大、大家…都…都起来吧。」她听从晚霞的话,口吃的喊起。 想起由男爵府回到上弦宫后,那男人就将她丢在一旁,瞧也不瞧她一眼,自己批阅奏折到天亮,而她也罚站了一整夜,累得她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得上朝,自己才得以回来补眠。 而这些人因为昨夜金銮那一震,两人的嘴不小心嗑着了,又不巧让外头的人瞧见了,之后她又在上弦宫待足了一晚,这才引来关注,认定她已经有宠。 自己有口难言,也不知如何戳破无宠的事实,只能咳声叹气。 众人兴高采烈的起身后,涌上前将她围住—— 「娘娘,这本是宫中本月开销用度的账册,今后还请您亲自过目批示。」 「娘娘,这是下半年宫女升迁与裁撤的名单,也请娘娘发话。」 「闭月宫与储月宫多年失修,已有损坏,两宫宫女报修,还请娘娘点头让人去办。」 她还呆着呢,便有人呈报上一件件的事让她定夺。 「这些事……为何要问我?」曹默默愕然的问。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哪有资格看账册管宫中之事? 第十章 「这些事当然要问您,眼下后宫除了您,还有谁能主事?」晚霞马上笑咪咪的说。 娘娘争气,从前这些人还观望着,没人真当她是主,可经过昨夜,这些势力眼的人马上见风转舵,全对娘娘掏起心肺来,让身为玉兔宫宫女的她地位也大大的提升。 记起今早去御膳房端给娘娘的补品时,已有人冲着她喊晚霞姑娘,而不是不客气地叫一声那个玉兔宫里的谁谁谁,主子着实替自己大大出了口气,瞧这些人再也不会瞧不起人了。 「可是这些……」受之有愧,心虚啊。曹默默眼珠子不安地转动,忽然在人群中瞧见秀月宫的丽心,她居然也在人群中。 丽心见到曹默默留意到她之后,脸倏地红了。其实她根本不想来的,但不来不行,这回她可真是看走眼了,答应的位分虽低,但却是目前后宫里唯一的主,而且还是真正有被王上临幸过的人,这胖女人竟有能耐爬上龙床去,这令她能不与众人一起赶来谄媚吗? 只是自己先前对她讲的话苛刻得很,这会又来抱人家的大腿,难免难堪,所以不由自主的拚命缩颈垂肩。 曹默默瞧出丽心的尴尬,并不为难她,搔搔头后朝向众人说:「这些真要我作主?」她再问一次。 「请娘娘作主。」众人齐声道。 她大眼眨了眨。瞧来自己是莫名被黄袍加身,推托不掉了。 她想起昨晚被嗑着的唇,脸颊蓦地微微染红了。 也许王上没太嫌弃她,所以才没立即推开她,还贴了她好久好久,至于多久,她当时脑袋昏昏,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是直到小全子低低喊了一声上弦宫到,他才像被闪雷打中般推开她跳起,虽然之后他就当她是透明的一般,丢着不理了,这点是让人有点气愤,但他的目的她大致了解,不就是让她陪他继续演戏嘛,这才会将她带回上弦宫待着。 「那好吧,这些事我研究过后再决定。」既然众人认定她有宠,那男人也希望她配合演出,那她就演到底的揽下这些工作了。 「是。」众人又是齐齐应声。 这一呼百诺的情景,令她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她何时曾这般高高在上过,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她心知肚明,这里头的人大多如丽心的心态,趋炎附势,没几个是真心服她的。 「对了,过几日便是王上圣寿,一般来说,内务府会负责筹办这件大事,但今年王上后宫有人,娘娘是否也该出点力?」晚霞像是突然想起这事的提议。 「原来王上圣寿在即啊。」曹默默点头。 「是啊是啊,每年内务府都办得死气沉沉的,说是王上不喜铺张浪费,只让人备了寿面与群臣共享就得了,可如今有了娘娘,后宫是该替王上好好热闹一番才对。」有人附和。 「那要如何热闹呢?」她问。 「娘娘为王上献舞吧?」 「献舞?我不会跳舞。」开玩笑,她这圆滚滚的身材在众人面前一跳,不就像雪球在滚吗? 「那唱歌好了,娘娘为王上献上一首祝寿曲,这也是极为深情的佳举。」 「这也不好,本人的音喉五音不全,难登大雅之堂。」曹默默困窘的告知。 「如此的话,不如题诗吧,那多诗情画意。」众人再接再厉的提议。 「诗啊……」她脸红通通地,不用多说,这也行不通。 众人终于朝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唱歌、跳舞与题诗,皆是弦月大家闺秀必修的才艺,可娘娘一样也不行,既无色又无艺,大家禁不住再次怀疑,她究竟是用哪一点迷惑住王上的心? 「王上对玉兔宫后林的鸟儿情有独锺,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去探一回,既然王上不爱铺张,娘娘不如就在王上圣寿之日放出鸟儿,让这些鸟儿为王上祝寿,想必王上会因而龙心大悦。」这会出声建议的人居然是丽心。 「对啊,后林鸟儿的事咱们都知道,王上极为宝贝,让他珍视的宠物现身,这既不花钱又可讨王上欢心,实在是甚好的主意。」晚霞听了立刻叫好。 其它人也频频点头,可就曹默默自己忍不住拧眉,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妥当…… 弦月二世帝二十六岁寿诞,当日百官上朝齐声朝贺。 退朝后,冶策于御花园设席宴请朝上官员,膳桌上并无山珍海味,唯有寿面一碗,连杯水酒也没有,更别提小菜了。 王上不重过寿,又不求奢,这场寿宴吃得大伙索然无味。 冶策端坐于前方的龙座上,宠鹰雄就落在他身旁,它对寿面没兴趣,冶策要人另外给它备了一碗生牛肉,它正大啖牛肉,吃的反倒比众人好。 冶策睨视下头的人,哪里不知他们的心思,他扯唇一笑,其实别说他们,他也觉得无趣至极,要不是每年非得做个样子来上一顿,他才懒得坐在这上头瞧他们吞面。 好不容易见众人将面都给吃了,他想是时候打发他们走了,正想出声要他们滚,蓦地,传来一群鸟儿的鸣叫声,让大伙吃了一惊,再一会,大批鸟儿衔着彩色缎带出现在御花园的上空。 鸟儿数量众多,凌空飞翔带起彩带在空中飘扬,那色彩如云层也似浪花滔滔,亦像是条条彩虹纷飞,景象华丽美不可言。 是谁有这巧思,竟让鸟儿凌空舞彩替王上祝寿?! 众人赞叹之际,倏然,一只大鹰直冲飞天,攻击那群衔着彩带飞舞的鸟儿,不多时便听见空中惨鸣声连连,接着一只只的鸟儿由天坠下,当场惨死在众人眼前。 大批鸟儿被雄攻击过后,留下一地带有血污的彩带,以及近百只死状凄惨的鸟儿,如此惊变让众人瞧得一时震惊住了。 冶策英俊的脸庞无比铁青,显见怒不可喻。「是谁干的蠢事?!」他喝问。 在龙颜大怒、一片风云变色中,一名训鸟师惊恐的上前领罪。「请……请王上饶命!」训鸟师跪伏在地上,身子颤抖不休。 「是你的主意?」冶策怒问。 「回……回王上,不是奴才的主意,是……是……」 「是谁?!」他光火的大喝。 「是曹娘娘,她要求奴才放出鸟儿为王上的寿宴助兴,奴才不敢违逆娘娘的意思……」训鸟师紧张的说。 「那个该死的女人,叫那蠢女人滚出来!」冶策一怔之后,破口大骂要找人算帐。 半响后,曹默默被人带来御花圔,她身后还跟着害怕得哭泣的晚霞,她瞧着满地的鸟儿尸首,十足心疼愧疚,还有满满的懊悔。 当众人见到这位近来出人意表博得帝宠的人物出现,方知祸是她闲的,不得不对她大摇其头。就算再想讨王上欢心,争得帝心长留,也不能拿这事开玩笑啊,雄百尺内不得有任何鸟兽靠近,否则它定会攻击杀掠,方才那一大批的鸟儿在空中飞舞,岂不是对它极大的挑衅,它当然野性大发的杀个一只不剩。 而被杀的鸟群同样是王上养着有用之物,却无端死于非命,难怪王上震怒。众臣脸色黑青的看着她,心想,好不容易有女人上得了王上的龙床,期待不久后宫就能传来好消息,可如今好梦一场空,这曹答应怕是得为王上的爱鸟陪葬了。 「你敢出这等馊主意,来害死朕的爱鸟,你、你……」冶策指着曹默默气得说不出话来。 「臣妾只是想为您祝寿……没想到您身边的那只大鹰会兽性大发……呃……其实您该罚该骂的是那只欠揍的家伙!」曹默默忍不住怒视那像是饱餐餍足正在冶策肩上整理自己羽毛的雄。 都是这野蛮的家伙干的好事,最该死的是它! 雄彷佛感受到她气怒的目光,蛮横乖戾的它罕见的躲到冶策身后的椅背上去,似乎很怕她的怒视。 众臣见了这情景,不由得啧啧称奇起来。这只大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居然会心虚,不解它怎会怕一个女人。 「住口,雄本来就是凶性之兽,有它在的地方,周遭百尺不能有其它鸟禽,可你却让鸟圜的鸟儿来送死,你该当何罪?」冶策怒斥。 曹默默闻言讶然。自己初入宫不久,虽已知雄是王上的宠鹰,但哪里知晓大鹰的习性……蓦然瞧向跪在地上的训鸟师。有这样的事,他身为训鸟师不会不知道,却未曾规劝或提醒她,这人安的是什么心? 第十一章 训鸟师感受到她质疑的眼神,赶紧心虚的瞧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丽心,之后又立即不安的低下头,不敢再往她这方向瞧来。 他这动作已让曹默默心里有数,提议放鸟的人是丽心,而这训鸟师得知计划后也未加阻拦,想当然耳,两人是一伙的,想见她闯祸后的下场。 「臣妾不知情,请王上念在臣妾无心之过能网开一面……」 「你这愚蠢又不知长进的笨女人,该知道死去的这些鸟儿是朕费了多大功夫,才训练它们能够传讯的,可因为你,朕的心血全付之一炬,你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那圆头圆脑的脑袋,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朕砍了你的头都不足惜!」 他完全没顾忌眼前有多少臣子在看,将曹默默骂得狗血淋头。 「你仗着朕给你的那点恩情就敢胡作非为、自作主张,因为你的愚行,让朕损失惨重,滚,朕要你即刻滚!」他怒不可遏。 人群里的丽心听了暗笑。王上不顾曹默默颜面的在人前痛斥,虽没说立刻杀了她,但巳瞧出王上对她根本是毫无感情,真痛快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让这女人断送皇恩。 哼,就说自己怎会看错,这女人想让她真心真意的下跪叫娘娘,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她哪配! 曹默默第一次见识到冶策真正动怒的样子,心里难免慌张。虽然不期望自己真的受宠,可像这样当众被轰,也是很难堪的,而且心头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感泛起,原来自己这叫恃宠胡为,但问题是,他何时曾真正宠过她了? 她鼻头泛酸,忍不住感到委屈,识趣的要回宫闭门思过了。 晚霞跟在她身后哭哭啼啼的,悲哀自己的主子才刚受宠就失宠了,呜呜…… 众人瞧方才王上的态度,也心知曹默默无用了,不久后不是被送出宫就是被打入冷宫,对她没了期望,自然连怜悯都省下了。 两人行经丽心面前,晚霞见到她不禁感到气恼。 「都是你的提议害了娘娘的!」她气愤的对丽心道。 「你说这是什么话,是曹答应自己好大喜功,奢望圣宠心切,这才闯下大祸,与我何关?」丽心连娘娘的敬称都不叫了,直接喊曹答应。 「你——」 「晚霞,算了,是我自己不好,误听谗言,怨不了他人。」曹默默只对害死这么多鸟儿感到愧疚,对于丽心的恶意也不想去追究了。再说自己本来就没得宠过,哪来失宠?而且这样也好,她就不用再三天两头到上弦宫去罚站,陪他批阅一整夜的奏折。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眼眶就是不听话的泛红。 「本来就是,王上说得一点都没错,你仗着王上给你的那点微薄恩宠就敢任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被斥也是理所当然。」丽心已认定她无翻身的余地,便敢当众说这些话。 她受冶策斥骂就算了,现在连个宫女都敢辱骂她,她敢情是凄惨到底了,一点仅剩的尊严都荡然无存,眼看忍了许久的泪珠就要落下眼眶,她并不想让人瞧见自己更狼狈的样子,于是想赶在泪珠滚下前急着要离开此地,躲着哭也好过让人看更多笑话。 「混帐!」冶策倏然大骂。 曹默默一惊,离去的脚步顿了顿。他还不放过她,还要继续给她难堪吗? 含在眼眶中的泪终于滚下来了。 「放肆的丫头,你在对谁说话?朕的答应岂是你这小小宫女可以造次的,来人啊,将这出言不逊犯上的宫女给朕拿下,带下去掌嘴六十!」冶策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不是对着曹默默发火,而是朝丽心疾言厉色。 这让丽心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王……王上饶命……奴婢只是……只是劝谏曹答应不要恃宠而骄……啊——」 他一脚将她踢翻过去,她惨跌在地上。「还敢冒犯,她是朕的女人,即便犯再大的错误也是朕的人,朕能骂、能说,你能吗?劝谏?你是什么身分,你有资格做这件事吗?再说,她若骄也是朕允许的、朕给的,你置喙什么,不知尊卑,朕瞧掌嘴六十不够,你这张刁嘴得赏足一百才知自己是谁、分寸在哪,小全子,还不拉下去!」他怒道。 掌嘴六十已能让人牙齿脱落,掌到一百那连脸都要变形了,丽心惊傻了,连哭都忘了,直被宫人拖拉了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的大哭起来,那惊哭声响得连飞停在冶策肩上的雄都发出了厌恶的鸣叫声。 曹默默听见丽心的惨号声,楞了楞。现在是什么情形?方才自己还像落水狗似的被丽心羞辱,可转眼间,这原本对她声色倶厉的男人,这会竟是一面倒的护她? 仔细想他方才之意,像是道——她是他的人,他能修理的,别人不成。 这意思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错,但这弦外之音……岂不「打狗看主人」之意? 她是他的狗吗…… 曹默默的脸色乍青乍红。她不知自己现下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大家才好,是该高兴自己还能被王上维护,又或者该悲情自己其实是只家犬?地位跟他肩上的雄差不多……她瞄了瞄雄。 它竟忘了自己才闯了什么大祸,还敢飞过来站在她的肩膀上撒娇。 她正火它杀孽太盛,当下想也没想便伸手用力砸了它的头一下,它吃痛的鸣叫了一声,也没敢反击,赶紧又飞回冶策身边去,不敢再轻易的靠近她。 众人见了这一幕全都震惊的错愕住,不敢相信雄会乖乖被打。 而更奇怪的是,王上见自己的宠鹰被打,竟也没说什么,只是抿直了唇,似有些无奈。 实在瞧不清眼下诡异的状况是怎么回事,王上之前还震怒,一副从此再也不见曹答应的神色,但转瞬间却又似事过境迁般,方才发生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众人不禁细瞧曹默默。这女人可真是九命怪猫,龙颜盛怒,都被骂得这么惨了,只差没掉脑袋瓜,最后居然还能起死回生,继续做她的曹答应。 还有,雄在她面前成了龟儿子,王上不仅不吭气,还默许,这一切全都怪到极黏! 玉兔宫里,晚霞眼泪还挂在眼角,心有余悸。她吓死了,以为娘娘这次完了,哪知事情峰回路转,最后真正倒霉的人是丽心以及那位训鸟师。 这件事分明是丽心联合训鸟师要陷害娘娘,幸好事情最后有惊无险,娘娘只是被骂一顿,王上没进一步的责罚,但丽心整张脸被打得变形,最后还被逐出王宫,而那训鸟师因为没能劝阻娘娘,牵连之下同样也被遣出宫去。 「娘娘,其实这事奴婢也有错,奴婢以前就知丽心这人心胸狭隘、为人阴险,可在这事上却没多想,更没想到王上圣寿一定会将雄带在身边,这才不小心让丽心设计了去,害您平白在众臣面前丢了脸。」晚霞愧疚的请罪。 「这事不怪你,是我自己明知丽心对我没好感,却没去留心她的意图,但丢脸是小,最让我难过的是那群鸟儿平白丢了性命,追根究柢,是我害死了它们。」她眼眶泛泪自责的说。 那些被雄杀死的鸟儿少说有百只,这些都是生命,却这样消失了,让她心里无比伤怀内疚。 晚霞听了这些话,也不住叹气,内心也很不舍。 「晚霞,我想,必须好好教训一下雄才行,让它以后不能再这么嗜血,你帮帮我。」她气愤的说。 「什么,教训雄?!」晚霞以为自己听错了。「别说雄是王上的宠鹰,任何人不得靠近,就说雄本身,凶残至极,您想教训它,不怕被它一口先咬死?」她怕怕的摇头道。 「那坏东西我才不怕,就怕被王上发现,所以才要你帮我。」 「您真不怕那只大鹰?」 「那畜牲还怕我呢!」 晚霞双眉往上急跳,「好像是耶,雄好像挺惊惧您的,可是为什么呢?」她想起娘娘还动手打过它,那只大魔连躲都不敢躲。 「大概是它还有天良吧,所以我这才要教化它,不能让它仗着自己是王上的宠物,就敢肆无忌惮的乱开杀戒。」她也不解雄怎会惧她如鼠,但由此证明这只畜牲应该还有救,她得帮助它走向正途。 「那娘娘要奴婢怎么帮您?」晚霞问。 「帮我打听那畜牲的所在,我去找它,将它抓来玉兔宫治罪。」 第十二章 晚霞睁大眼睛,「据奴婢所知,雄日夜跟着王上,若不在王上跟前也一定在附近,您要背着王上抓它来整治并不容易,再说,万一让王上发现了,娘娘可是又要吃罪了。」 「欸,别担心,我不会让王上发现的,只要我抓了那坏家伙之后,你替我盯着上弦宫,万一里头有动静,你就赶快通知我,我再放了雄也不迟,等雄回到王上身边,还能张嘴说话告我的状不成,咱们干了什么事没人知道的。」 「那……好吧。」晚霞想想有道理,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同意帮她。 她高兴的点头。这次抓到那小畜牲后,她一定要好好修理它一顿才行! 「呜呜……晚霞姊姊……姊姊……」此刻在窗边突然传出哭唤晚霞的声音。 晚霞一听到这哭声脸色马上变了,曹默默也跟着讶然。 「外头的是谁,发生什么事了?」她好奇的问。 「那是……是奴婢的亲妹妹。」晚霞神色不安的告诉她。 「你还有妹妹在宫里?」她更讶异了。 「是的,妹妹小我四岁,今年十三了,名叫朝露,是上个月才入宫的,她……」 「呜呜……姊姊……」外头又再次传来哭声,这次的哭声似乎更急促。 晚霞脸庞刷白,「娘娘,能让奴婢先出去一趟吗?」她问。 「去吧,先问问你妹妹发生了什么事要紧。」曹默默马上同意,要她先出去瞧瞧。 不一会,晚霞回来了,脸上也爬满泪痕,让她见了心惊,「怎么了?!」 晚霞拭着泪,「没什么,只是朝露刚进到宫中不习惯,所以哭啼,奴婢安抚过她后,让她回去了。」 曹默默说:「这样啊?她在哪个宫当差,要不我将她调到玉兔宫来,与你也好有个照应。」自己虽是一名答应,但好歹挂名统驭六宫,要调一个宫女到玉兔宫应该不难。 晚霞闻言喜形于色,「若真能如此就太好了,奴婢谢谢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姊妹感激不尽!」说到感激处,晚霞朝她跪下磕头。 她赶紧扶晚霞起身,「谢什么,我到这宫里什么也不懂,全仗你帮忙,日子才好过得些,如今这也是我能力范围做得到的事,你又何必多礼,不过,我听朝露的哭声急切,你回来时也是泪流满面,这事真只是朝露不习惯宫中的生活而已吗?你不会瞒了我什么事不肯说吧?」她疑惑的问。 「奴婢……奴婢……呜呜……」她这一问,晚霞憋忍的眼泪,又再次决堤。 她瞧了心慌,「你别净是哭啊,有事总得说出来,我才知道啊!」 「呜呜……奴婢本来不想将自己家里的事说出来忧扰您的,但……呜呜……其实朝露之所以会进宫,是因为有人逼迫奴婢的爹将朝露卖给她做第九房小妾。」晚霞终于哭哭啼啼的说了。 「你妹妹不是才十三岁吗?」她吃惊诧异极了。 「是啊,就因为朝露还小,而对方都五十了,嫁过去还能幸福吗?爹自然是不肯,那人因而就砸了奴婢家的屋子,咱们家日子虽不富裕,但也还饿不死,爹一身傲骨,将屋子修一修继续住,忍着硬是不肯将朝露给他,甚至将朝露送进宫来,宁愿让她待在宫中直到宫女任满五年放出来,届时朝露也才十八岁,还能找到好人家嫁。 「爹以为朝露进宫,那人就绝不敢再闹,哪知那人太恶霸,得不到朝露,居然强占了奴婢家的屋子和田产,将奴婢一家赶出家门,爹这次终于气出病来了,朝露就是知道此事,所以跑来告诉奴婢,问奴婢该怎么办,爹娘与奴婢的几个幼小弟弟如今有家归不得,在外餐风露宿,爹又病了,这事奴婢就算知道了,也不知如何是好?」说着晚霞又伤心的哭泣起来。 「真是太可恶了!这屋子跟田地都是你们的,那人凭什么强占去,真是岂有此理!」曹默默听完后痛骂。 「娘娘不知道吗?多年前朝廷就颁了「兴农令」,为鼓励富人出资开发贫地,促进农务发展,若富人肯出资兴农,朝廷便无条件支持他徵收贫地,而地主得让出土地供人开发,奴婢家的地虽非贫地,但遇见恶人巧用政令,还是逼得奴婢的爹交出一切。」 「你说的这条政令我想起来了,其实不只你们受害,当时我在宫外就曾见过许多人因为这条胡涂的法令而家破人亡,不少富人看中这条政令有利于他们,便以开发为名大肆强夺豪取别人的财产,这实在可恶,想不到你们一家也因此受害。」她实在气愤难平。 「晚霞,以前我见着这种事除了忿忿不平外根本无计可施,这回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若说当了答应能为我带来什么,就这件事来说,我就用答应的身分去干涉,何况这事若不解决,你一家老小在外流离失所还能怎么活,这事我管定了!」曹默默怒气直冲天际的说。 深夜,月儿朦胧,鸟儿的脑袋也朦胧,上弦宫的红墙上停了一只桀骛不驯的大鹰,百般无聊的拍动翅膀,时不时的啄一下墙缝,吃了几只虫子。 而红墙内即是冶策的寝宫,他这时间不是在批阅折子就是已经安歇了。 曹默默与晚霞两人出现在红墙边上,上弦宫的侍卫见到曹默默,以为王上今夜又召幸她,便任她在此走动,没来管束她,再说,她近来可有名得很,王上临幸她的次数频繁,频繁到众人每每见到她,就只会往她肚子猛盯的地步,照这样耕耘播种下去,除非她肚子不争气,否则哪可能没有好消息传出。 但当事人曹默默通常都只会摸摸自己圆圆又油油的肚肚,心想众人可能要失望了,她这颗肚子暂时还只能装油,装不了他们期待的龙子凤女。 她带着晚霞若无其事的靠近雄,难得今曰王上没找她过去「罚站」,让她得了机会来逮鹰。 她们一接近,雄马上就知道,本来那攻击人的野性立即就要显露出来,但见到来人是曹默默,立刻收起剑拔弩张的样子,转而愉快的振了振双翅,表示欢迎。 曹默默挑挑眉,本以为要将这家伙弄走不容易,它肯定不会乖乖就范,倒没想到它见到自己会这么高兴。 呵呵,这样事情就好办了!「小王八蛋,还不给本娘娘过来。」她笑着朝它招招手。 雄果真听话的飞过去,但当要靠近曹默默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飞离,接着只敢绕着她四周飞,不敢真停在她触摸得到的范围。 「娘娘,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雄不会是怕您再次动手打它吧?」 晚霞怕惊动他人,将声音压得极低的对她说。 闻言,曹默默的脸黑了黑。「八成如此,以为这家伙好逮,瞧来可没这么简单了,这下该怎么办?」见雄在她跟前飞上飞下,但自己就是摸不着它,又急又气,又怕红墙内的男人发现,她气得跺脚。 「娘娘,这是牛肉干,您朝它和善的笑一笑,再喂它吃牛肉干,也许它就会靠近了。」晚霞掏出备好的牛肉干道。 「好,试试这方法。」 可不试还好,一试更惨,雄见到牛肉干如见鬼似的,飞得更远。 「怎么会这样?它不爱吃牛肉干吗?可是奴婢瞧照顾它的人都喂它吃牛肉干,它也吃得挺高兴的,怎么放在您手上反而让它闻香吓跑?」晚霞大惑不解。 曹默默眯了眼。事出都有因,她大概知道原因了。「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就是饶它吃牛肉干,结果它太粗暴,那是我第一次揍它。」她告诉晚霞。 「难怪!」真想不到娘娘会是雄的克星。 「可恶,这家伙真会记仇,就不再吃我给的牛肉干了!」她咬牙切齿。「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不与它客气了。」她一脸的凶神恶煞,一手叉腰,一手如泼妇般的指着大鹰。「喂,姑奶奶我没那耐性跟时间与你耗,这会你给我下来,乖乖跟我走,不然回头我拔光你的毛,再拿条绳子缠住你的嘴,剪光你的利爪,瞧你还能嚣张多久!」 她豁出去的放狠话,管红墙内的男人听不听得见。 「娘娘,它就算听懂了,也不会害怕吧,雄可是能一口气啄死上百只鸟儿的大鹰,您这威胁对它哪可能奏效……天天天啊,娘娘,大鹰真怕了您!」晚霞正说着这招无效时,哪里知道雄竟像是吓破胆的飞向曹默默,很快的就停在她肩上,动都不敢动,仔细瞧,它身子还有点发抖。 第十三章 晚霞简直瞧儍了。原来有效啊! 曹默默立刻喜孜孜地将雄紧抱在怀里,免得它又飞了,转身朝晚霞交代,「这家伙我先带走了,你躲在这里留意状况,若上弦宫里的那位开口找它,你就立即跑回来通知我……」 「若朕这会就找了呢,那你还怎么来得及送回?」一道森冷的男子声音,突然不高不低的传来。 曹默默瞬间心脏暴跳,血液逆流,手一松,雄火速的飞回冶策身边,甚至还呜咽的靠在他身上,一副险些遇难的悲情表现。 上弦宫内灯火通明,王上的宠鹰差点被绑,这事情非同小可,导致上弦宫内气氛低迷紧绷,数十位在此当差的太监、宫女屏息而立,雄反常的不敢发出声音,静静地躲到一旁去,曹默默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连眼珠子也不敢乱瞄。 冶策坐在龙椅上,手摸着椅把上的镂空雕龙,一炷香过去,未见吭声。 而他不出声也没人敢喘气,曹默默不安的握紧藏在袖子里的手掌,生怕连累上弦宫里的宫人,害他们吃上雄遭绑的罪。 约莫等她冷汗流干后,龙椅上的男人才漫不经心的起身道:「摆上茶器,全都退下吧。」他居然放人了,没将这宫里上下的人给问罪。 但所有人虽听闻可以离去,却没人笑得出来,小全子抹抹额上的湿汗,对王上的吩咐打从心底发颤起,可怜的瞧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曹默默后,即要人送来茶器。 茶器送上来后,就搁在曹默默面前的桃木雕祥云的桌上,她瞧那茶壶为砂壶,造型简单、大方,色泽亦是淳朴、古雅,不若一般皇家用器那般雕龙亥凤,显尽华丽金贵。 之后,殿上的人转眼退得一个不剩,就连小全子也跑得不见人影,原本晚霞担心曹默默的安危不肯走,但王上屏退,谁能不退,她想留也不能留,最后还是满怀忧心的退出上弦宫,但不敢远离,人就待在上弦宫外候着。 所有人都走光后,殿内变得空荡荡,那气氛更显得寒意绵绵,曹默默想走却不能走,尝足如坐针毡的苦滋味。 她不住瞧瞧面前造型朴素无奇的茶器,心里起了一丝丝不好的预感,小全子走时像是怕被毒死一般神色匆匆,莫非这茶…… 冶策慵懒的移动身子来到茶器前,掀开茶壶盖子动手沏起茶来。 他温具、置茶、提壶、注水,那沏茶的姿态与动作慵懒中带着无视一切的一份自信与优雅。 她不知何故,见他态度越是漫漫,她心情越是不定,那压迫感像针刺得她更加坐立难安。 一会后,一杯沏好的茶放置在她面前。 「喝吧。」他的表情甚至是祥和的。 曹默默盯着刚沏好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水泽颜色有些黑…… 这不会是毒液吧? 她没敢贸然就去碰,而是定定坐着,腰杆挺直,像个木头人,充耳不闻。 见她没立即喝下,冶策也没催促,只是眼角微微细眯起。「朕很喜欢沏茶,听说沏茶可以修身养性,所以这几年,当朕想暴怒又想压抑时,就会沏茶。」他悠悠的告诉她。 她听了眼皮直跳,这是说明,他现在很愤怒的意思吗? 她深吸一口气,屁股不安的挪了挪,却一句话也不敢搭。 他瞧了她那身心痛苦、惶恐难安的样子,冷冷一笑。 朝角落的雄招招手,雄马上飞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尖利的嘴轻轻啄着他的袖子撒娇。 「朕想,是该与你谈谈教养雄的事了。」他忽然叹气说。 曹默默听见这话立刻拉长耳朵。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仍不出声,冶策继续说:「教养儿子不能一味的暴力对待,想教化它也得看它的脾性如何。」 「等等,教养儿子?」她终于耐不住开口了。他将大魔当成儿子她能理解,可是,她算是雄的娘吗? 他睨她一眼,「你不会是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是它娘,是它视朕之外的第二个主子吧?」 「您指的是臣妾吗?」她指着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瞧她的眼神越发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只长肉,不长脑吗?若非如此,你以为雄会任你打,甚至让你威胁的带走,它不是怕你,而是当你是主人,你的话就是命令,它哪敢不听。」 「啊?」 「啊什么啊,都说到这上头了,你还想对自己的孩子恶言相向或是暴力以对吗?」 「……」曹默默蓦然说不出话了。怎么这只凶残的大魔就这样成了她儿子了? 而这就罢了,自己这会还成了要绑儿子回去毒打的暴力母亲,她被说得可真是狠毒啊! 「雄天性霸道,掠夺嗜血是它的天命,若失去了这特性,还能是一只雄霸天际的鹰吗?你该认清它这点,学着「因材施教」,善用它凶猛的特性,教导它成为禽鸟之王,而不是想将它抓去,压抑它的霸气,斩断它的杀气,你这是在扼杀它的生命,让它成为一只懦弱无能的野雁。」他竟像个人父般朝她这个人母对于教子观念敦敦劝诫,循善指导。 而一旁的雄像是很认同他的话似的,配合的发出了几声叫声。 她瞪眼,也顺道让雄闭嘴。 「您所谓的「因材施教」是说,雄的天性是杀生,所以就好好让它发浑长才杀个够?」她越听越不对劲,照他的意思,若儿子很会杀人,最后就让儿子成为杀人魔? 「你还是听不懂朕的话吗?这么说好了,将军上战场杀人时,你能说他杀人有错吗?杀人就是将军的职责,何错之有!而雄也是,它是朕在天上的将军,有它在,谁也不能觊觎朕的领空,这样你还听不明白吗?」 他耐性的解释,而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若有人敢要对他的领空将军不利,他二话不说便宰了对方,哪还多说什么,可既然雄认定了她是娘,那他如何忍心杀它的娘,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笨女人不要再试图绑自己的儿子! 她楞了半晌后终于点头了,不过……「懂是懂,但儿子若是臣妾的,臣妾索性不要他成为将军了,臣妾会让他去卖猪肉,当个猪肉屠夫也好过一个杀人魔,起码他杀猪是为了让人饱食,而不是为了权力与私欲。」 「你——」居然与她说不通,他登时一把心头火烧起,大掌用力往桌上拍去,震得茶杯里的水溢了出来。 她吓得跳起身来想躲,但一只铁臂轻易就箝制住她的腰,制住她逃跑的意图。 「你这鼠目寸光的女人,朕的话还没说完,你要上哪去?」 「臣妾……臣妾没要上哪去,就……就坐得脚有点麻,起身动动而已。」她干笑否认。然而实际上,她真想有多远跑多远,最好躲得让他找不到。 「是吗?既然你听不进朕的话,那喝茶吧,喝完茶就可以回去了。」冶策咬牙说。 「喝……喝茶?!」 「怎么?怕茶里有毒?」他瞧出她的心惊胆跳。 「这没毒吧?」她竟有胆问。 他恶狠狠的瞪她,方才还没想杀她的,此刻这股意念竟旺盛得让他想立即这么做。「有毒你也得给朕喝下去!」 她肩一抖,「臣妾家中还有老人家要养……能不能……不喝?」 这女人简直在挑战他的极限。「你若因而生亡,家中老人朕会替你抚恤!」 她牙根轻颤,心头倏地恨恨起来。「臣妾明白了,伴君如伴虎,臣妾死给您看就是!」她悲愤地举起茶杯,望着那瞧起来如地狱之水的茶水,拿出盖世英雄的气魄,一鼓作气的喝下肚。 只是这滋味恐怖,又浓又苦又涩,令她一入口就想吐出来。 而她也当真吐出来了,且还是用喷的。 「怎么这么难喝!」她忍不住恶心吐舌的说。 冶策脸色青黄青黄的。「有这么难喝吗?」他声音锐利得如刀片。 「您自己没喝过吗?」 他摇首,「沏茶只是修身养性用,何须品尝。」 「那何必要臣妾喝……」 「朕不想浪费。」 「什么?」口中那可怕的滋味还没散去,令她的唾液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脸庞痛苦的狰狞着。 「你胆子不小,敢批评朕的茶难喝,小全子他们有幸喝过朕沏的茶,没人敢有你这种表情的,你可真能惹朕生气。」他恨声磨牙。 「小全子喝过了?」难怪刚才会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她! 第十四章 小全子哪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点的不喜欢,又不是找死……啊?她这不是找死吗?! 「对不住,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说难喝是因为……因为以为有毒,所以……所以瞎说避喝。」这会她不会再认为这茶有毒,但却是比毒茶还令人难以下咽。 「哼,你这不受教的女人,懂得品什么茶,罢了,滚滚滚,朕今晚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脸了!」他怒而轰人。 她求之不得。「是,臣妾立即就滚!」她撩起裙摆,打算狂奔逃离。 「等等!」 「王上还有吩咐?」她刚要跑,又被叫住,举步维艰的回头,心头颤颤的问。 「算了,你还是别回玉兔宫了,今晚陪朕批折子,去硏墨吧!」 她想哭了。「您不是不想见到臣妾这张脸吗?」她奢求的问。 「是不想见,但是……」倏然地,冶策的脸庞竟然浮现可疑的暗红。 「但是什么?」曹默默悲愤的问。 「哪来的但是,朕就是要你伺候,今夜朕允许你上床去温床,等被子暖了再离开吧。」他又吩咐,翻脸比翻书还快。 温床?之前她在上弦宫都是罚站的分,顶多让她坐在一旁的椅上打盹,这会他竟愿意让她堂而皇之的上他的龙床? 「硏墨后就去温床,还不去?」他神情有些怪异的催促。 曹默默眸子轻转,不敢拒绝,若再触怒他,难保这次不会真的赐她毒酒。 她熟练的为他研墨,待他认真批折子时,她爬上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龙床,舒服的盖上绣有九龙飞天的明黄龙被,闻着上头熏有龙涎香的味道,闻着闻着、闻着闻着……被子暖了,她人也睡了。 而且一觉到天亮,醒来时,整张被子卷在她身上,而那被子的主人则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睡得沉沉的,至于那只莫名其妙成为她鸟儿子的家伙,就停在床头与她大眼对小眼的相望。 帝宫的月华殿是王上办理朝政政务的地方,但因冶策是个勤劳的皇帝,因此常将奏折带至寝宫上弦宫彻夜批阅。 曹默默很少来到这气氛严肃的地方,但今日有事求见,便来到月华殿。 此殿分为内外殿,冶策的御案在内殿,觐见的人必须先在外殿候着等通传。 而此时冶策在内殿里与大臣议事,一时半刻没法见她,小全子安排她坐在外殿等候。 雄也在一旁陪她,她从袖里掏出一包油包,里头是牛肉干,她撕着肉干自己一块,雄一块的吃。 近来她对待雄已有些许「母爱」了,不再动不动就想揍它,雄也收敛许多,在她面前极尽扮乖巧,忍着就算有肥鸡在眼前经过,也绝不轻易劫杀吞食。 吃完牛肉干因为无聊,她又从怀里掏出酥饼继续啃,雄对饼干没兴趣,便将她送来的饼琢着玩。 她见了啧啧摇头,「真是偏食,哪日我就偏要训练你吃素,也许这才是真正能教化你凶残本性的好方法!」 雄一听,鸣叫了一声,眼神明显焦躁,似真怕她会这么做。 她哼哼继续吃她的饼,吓吓这鸟儿子也挺有趣的。 过了半个时辰,内殿总算有人走出来,出来的是两位大人,他们见到她先是诧异,后似责怪后宫不该到此,月华殿乃属朝廷议政的范围,女子避政,这女人怎会不懂,况且她仅是个后宫答应,地位说穿了只比宫女高一阶而已,这样公然坐在月华殿实属不象样。 再说,众人不计较她的出身,以能诞下龙子为紧要,不提任何异议的让她进了宫,结果,四个半月过去了,内务府的敬事簿上夜夜写上「有宠」两字,但就不见她的肚子争气,圆润的身子中看不中用,偏传不出好消息,让众人对她宽容的耐性逐渐消失,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实在一点用处也没有,也辜负臣民对她的期望。 「曹答应安好。」如今众人见到她没了过去的热络,不屑全写在脸上,这问候的态度也是随便得很。 「两位大人同安。」曹默默见到两人立刻起身回礼,她认出一个是礼部尚书唐正礼,她之前在选后妃的大会上有留意过,另一个她虽没见过,但由他身上的衣饰来猜,应该是户部尚书泰国之。 弦月朝堂分六部,分别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与工部。每部的衣饰以颜色区分,而为首的尚书在马蹄袖上会绣有兽纹,见这两人皆是一部之首,曹默默没胆怠慢。 「嗯,曹答应的胃口可真不错,吃得比之前更加的圆润,瞧来在宫中的日子过得极好。」唐正礼瞧见她手上吃了一半的酥饼,有些讥她贪吃。 她笑得尴尬,「还好、还好。」事实上她都不好意思说,进宫这几个月来,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她都「清瘦」了一些些,自己这「瘦弱」的模样若让爷爷瞧见,他老人家不心疼死了。 「曹答应近来身子可有好好地调养,要不要臣找来宫外的名医进宫来为你瞧瞧?」他再问,那眼神还刻意瞄向她的肚子。 她自然的缩起略油的小腹,笑回,「谢谢唐大人的好意,宫中御医颇尽心,不需要另外找人调养。」 泰国之听了不悦,「是吗?若御医尽心,那也要曹答应尽力,别辜负了王上对你的恩宠才好。」他别有他意的说。 「是……」她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只得诺诺应声,敷衍过去。 「臣等希望曹答应不要忘记自己进宫的责任是什么,不是只有魅惑王上而已,你出身低下,能得众人包容,该知感恩,否则过一阵子王上对你的恩宠过去了,你便一无所有了,臣等对你说这些别无他意,只是好心提醒,你好自为之。」唐正礼冷冷的说。 「没错,世后的出身也不高,但有幸能诞下王上,这才稳固地位,臣等还盼你母凭子贵,有朝一日由答应晋升上去,若率先为王上诞下皇长子,来日你就算封妃立后都不无可能。」秦国之继续道。 曹默默越笑表情越僵,什么话也答不上来,他们见她这没什么企图的作为,不禁气结,两人本想再同她说些什么的,见到一旁的雄对他们露出杀气腾腾的眼神,两人登时有些惧怕,遂不再多说,甩袖踏出月华殿。 两人一走,她不住松口气,摸摸雄的头。这家伙对她还算不错,也尽到人子护母的责任了。 只不过近来这生子压力越来越大了,她肚子要是再没喜讯传出,外头那些人八成想将她打包丢出宫外,自己真让王上给害死,他到底要利用她到什么时候?她这挡箭牌有一日一定会被众人万箭穿心。 「曹答应。」 她正沉溺在自嗟自叹中,忽然听见声音,立刻寒毛竖起。「老……老爷?」这人是王仁甫,是她过去的主人,王鹭雅的爹。 王仁甫为人深沉苛刻,有过必究,当初在他府上,她是能避他就避他,实在不想与他打交道。 她忍不住怨叹刚走了两位看她不顺眼的尚书,又来了这个更难应付的旧主,她后悔极了,事情再急也不该跑来月华殿,应该等夜里那男人「召幸」时再提就好,反正他如今夜夜要见她,似乎将她当成抱枕,每夜抱着她睡,有时半夜抱紧了,热得她受不了,流了一身汗,隔日一早还得换衣才行。 「不敢,曹答应现在已是王上的人,我见了你还得称呼你一声娘娘呢。」王仁甫切齿腐心的说。 这话听来令她如火在煎烧,王仁甫心胸狭窄,他是在怨自己女儿未能进宫侍寝,而她这府中丫鬟竟然雀屏中选的选入后宫。 「老……呃……王大人不要见怪,我也是阴错阳差才进到宫中的,当初真的无意如此……呃,对了,小姐也嫁得好,爵爷不也是乘龙快婿吗?多少人羡慕小姐能嫁予他呢!而且我瞧小姐也很中意爵爷,相信两人婚后会是对佳偶。」 她原本想解释自己进宫的无辜,但见他脸色更难看,只得话题一转,转到王鹭雅奉旨嫁了人人称羡的好丈夫一事上,盼他释怀些。 哪知,王仁甫神色更为灰青。「曹答应不会以为我从小培育鹭雅,造就她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理由,就是让她去当一个男爵夫人,而且还是前朝刘氏的孽子遗孤吧?」 第十五章 「这……」他的野心她当然知道,他想让自己女儿做弦月王后,自己当国丈,这才能巩固王家荣贵不败,而那刘男爵就算人品再好,一个无权无势又是前朝刘氏的后代,已是注定前途无光,就算王鹭雅自己喜欢,王仁甫又怎么会满意甘愿。 「当日我要你陪鹭雅进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你不仅害鹭雅的清白被质疑落选,还狠心断了她的王后之路,使王上当殿指婚刘权昕,让她再无可能进宫争后位,我倒没想到你是心机这般深沉的人,当初真是看走眼了,才会让你伴在鹭雅身边三年!」他真是悔不当初。 他当初会要她陪女儿进宫,无非是想以她平庸的身段和样貌来突显女儿的美艳无双,进宫前他都已千叮咛万交代她不可惹事闯祸,一切以小姐为重,谁知还是出了差错,这错还因此断送女儿和他一世的荣华富贵! 「你真误会了,当初我真不是有意害小姐被误解的……」 「你再怎么解释也无意义了,如今鹭雅的前途全毁,这都拜你所赐,不过倘若你还有一点愧疚之心,倒有一个方法能让你补救。」他心思深沉的说。 「让我补救?」 「没错,我二女儿典雅与鹭雅两人是孪生姊妹,有着同样一张脸孔……」他一反方才对她的怨恨之相,涎起了阴笑。 曹默默听出他的意图,没办法跟他一样笑得出来。原来他还没死心,还作着当国丈的梦。「王上的后宫让谁进来,不是我这小小的答应能作主的,还是要王上瞧得上眼首肯才行。」 「所以我才说要你补救,所谓的补救就是帮忙,制造机会让王上见到典雅,再想办法让王上对她留下好印象。王上眼下虽对女色看淡,但他毕竟年轻,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未来仍会有众多女人进宫与你争宠,而凭你的身世,答应之后顶多晋升为嫔,再来是上不去了,可若典雅能够进宫做你的姊妹,何尝不是与你有个照应,将来你们两人连手在宫中也不怕有人欺负了。」他跟她分析利害关系。 她闻言简直头痛,前面两个大人是要她尽快生子,这个是要她塞女人给王上,这全都强人所难,她一件也做不到。 「我这个……恐怕……」 「曹娘娘,王上有请呢!」小全子实时过来请人,委实救了她一命。 「王上得空了吗?那我进去了。」她急忙甩下王仁甫要闪人。 「你……就这么说定了。」见她不肯表态,他索性在她进去内殿前径自说道。 曹默默头发胀,假装没听见,抚着额快走,忽然听见王仁甫发出一声痛叫声,愕然回头,就见到雄正啄下他几根胡子,痛得他抱嘴哀号。 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冶策不怒自威的坐在上头主持朝政。 「王上,臣等有事要奏!」今日朝上气氛诡异,几位大臣的怒意毫不遮掩的显现在脸上。 「说吧。」冶策锁眉道。 「王上,自古以来明君圣主强调的是薄税富民,制定政策以立富国基础,而这「兴农令」开办以来,旨在于垦地开荒,提倡奖励农耕,此政令帮助弦月国土能地尽其用,可近来竟有人打着圣旨在外阻止政令施行,不知王上可听闻此事?」上前说话的是户部尚书秦国之,他两道灰眉纠结在一块,貌似极为气愤。 「此事朕不知情,是何人打着朕的旨意妄为?」冶策皱眉问。 「启禀王上,臣等调查过了,是曹答应所为。」农务是属于户部的职责,因此泰国之特别愤然。 冶策闻言为之一楞,「曹答应?」 「王上,曹答应身为后宫却到宫外假传圣旨,混淆视听,阻止国之政令执行,古有明训,后宫不得干政,她却打着王上的名号,在外胡作非为,王上必得严惩以正后宫。」连礼部尚书唐正礼也义正辞严的道。 「没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曹答应之言行实在不可取,王上得严办之。」又有人陆续进言。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指责声浪不断。 冶策满脸阴沉。「曹答应终日在宫中不曾外出,可有证据确认真是她所为?」 「有,臣连人证都有。」秦国之是有备而来的。 「将人带上来!」 很快地,一名年约五十,头秃肚圆的男子被领进殿中,这人一辈子也未曾踏进过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更遑论见过龙颜圣尊,当下进来后立即紧张的跪伏在地。 「草……草民叩……叩见王上,王上万岁万万岁!」 「嗯,报上姓名与来历。」冶策不耐烦的道。 「是……是,草民姓金,名换财,是城东人氏,家中世代务农,皆尽心为王上开垦荒地,是王上最忠诚的子民。」 「朕明白了,说说曹答应做了什么,你若有一句虚假,朕会剥了你的皮治你诬陷之罪!」他事先警告。 「呃……是,草民句句属实绝不敢欺君……」他声音越发的颤抖。「曹……曹娘娘日前来到草民的府里,砸了草民的房舍,还让人拿板子打了草民一顿,就……就连草民最近看中即将进门的小妾,也给赶跑了。」 「听听,这岂有此理,你再说说她何故这么做?」泰国之替众人再问。 「曹娘娘道是为亲友出头,那亲友有块贫瘠之地,草民响应「兴农令」,便决定拿出钱财来开垦,哪知曹娘娘到来,即喝令草民不得开垦那块贫地,草民不从,曹娘娘竟就撕毁草民与人签定的兴农垦地契约,还道「兴农令」误国,并非良政,理应废除,否则长远下去,国败家亡!」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竟由一个后宫的嘴里说出,这成何体统?!」唐正礼气急败坏,大殿上的人同样义愤填膺。 冶策听了眉毛横竖,整个人由龙座上站起。「她是何时去找你的?」他沉声问。 「回王上的话,曹娘娘是七日前来草民府上的,草民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您可以派人检视,草民之言绝无虚假。」这人愿意接受验伤,以证明自己所言属实。 冶策怒容满面,记得七日前那女人到月华殿来见他,说是进宫多时思念家中亲人,想出宫一趟,当时他身边尚有许多事待审理,未曾多想便随意允了,哪知她竟是出去闯祸? 「去,去派人将那女人给朕抓来,这次朕定要好好的严惩,以正视听,绝不姑息!」他怒气喧腾。 众人闻言十分欣慰,王上清明没有受女色所惑而纵容后宫。 不久,曹默默被人带入大殿。 她汗洽股栗也是不安得很,自己出宫后偷偷去找这姓金的算帐,让他将强占的田地与房舍还给晚霞的爹,可怎知这人也颇有能耐,竟能透过关系闹到朝殿上来。 虽认为自己没有错,但难免作贼心虚,她毕竟先斩后奏,拿后宫的身分在外施压。 她见到坐在上头的王上七窍生烟的模样,不禁不寒而栗,瞧来他气得不轻啊! 「你认得这个人吧?」冶策指着那来告御状的人,怒火雷霆的问她。 「认得……」她瞧了那跪伏在地上的人一眼,低低的点头,眼角余光还瞧见金换财伏地的脸正得意的笑着。 「那你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个嘛……臣妾是对这人说过也做过一些事……」 「混帐东西,身为后宫不知检点居然擅闯民宅逞凶,还敢议论国之政令,甚至阻其执行,言行荒唐至极,你是有几颗脑袋敢这么做?」他的怒气如巨浪滔天。 她双肩瞬间一缩,「臣妾脑袋只有一颗,所以不敢胡作非为,做的都是正当的事。」她硬着头皮回道。 「住嘴,你还有理强辩?!」见她回嘴,他更是火冒三丈。 曹默默吸了几口气,忍住惧怕。该说的话还是得好好说出来,这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遂大胆的道:「「兴农令」当初虽立意良好,想要靠富人的资金开发贫瘠荒地,达到地尽其用、山河并寿的目的,但行之多年来,早就成为有心人士的图利之法,有钱人利用此法宣称是荒地而夺人财产,而真正的荒地受到开发的又少之又少,这几年人谋不臧的结果,不少人因家产被夺而流离失所,更造成富者更富、穷者更穷的后果,王上想达到全国均富的理想,已然是空谈。」 众人没想到她竟敢当朝议政,一张张的脸孔登时怒极了。「你……你这是女子乱政,藐视君上、别怀异心!」泰国之随即痛斥。 第十六章 曹默默不以为然,「政令若有疏失,便该改革,这不该分男女,只要是与民生有关的事,女子为何不能表达意见?」 「你——」所有人气得胡子倒竖,恨不得堵了她的嘴。 「我只是将现况告知各位,别一味的倒行逆施,这对咱们弦月的未来可没好处。」她据理力争。 「还不给朕闭嘴,这里岂是你表达意见的地方!」冶策勃然大怒。 他朝她一吼,她马上委屈的阖上嘴。自己出宫闹事,固然行为不当,但她认为他不是庸碌无能之辈,深谋远猷的他定能理解她这番话的道理,可是他的表现让她失望了,他竟是对她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原来,他也是个听不进谏言的人,是她自以为是看错他了。 这教她寒心酸鼻、垂头丧气,已有心理准备,此回他定不会再饶过她,忍不住悼心失图起来。 「王上,曹答应至今不知悔改,若任其作乱,恐会祸国殃民,臣等恳请王上一定要论罪议处!」众人同说,连祸国殃民的重话都搬出来了。 群臣早已看不惯她,此人在后宫不能诞育子嗣毫无建树不说,居然还在外头妨碍众人生财,那「兴农令」是富人的生财令,哪容她这般破坏。 原来这大殿上十个人有七、八个都因这条政令而受惠,以垦贫的名义占取他人土地。 这些既得利益者不容利益受到阻碍,当然同气连枝的群起攻讦捣乱者,齐心要曹默默倒霉。 而众人见王上已然怒发冲冠,马上再落井下石的齐声求惩,务必将曹答应挫骨扬灰。 「这是当然,曹答应无法无天,行为有失皇家体面,朕必定重罚不怠!来人啊,将这恣意妄为、恶性重大的女人给朕带下去,朕要亲自教训,将之带至玉兔宫禁足,哼,让她面壁思过三天!」 禁足、面壁思过?!众臣楞了半晌,听明白王上的话后,纷纷愕然。 大伙以为龙颜大怒,曹默默定当受到重责,不是打入冷宫就是逐出王宫,连砍头都有可能,哪里知晓响雷打了个半天,最后降下来的雨却小得可怜,而这等毛毛雨,连头发都沾湿不了吧。 「王上,您……」有人不甘心要再议。 冶策立刻怒火高张的扬了手,道:「卿等不必再劝,禁足思过这等重刑是她该受的,朕绝不心软,甚至让她思过期间禁食,朕不准她进食一粒米饭!」他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说得痛心疾首,好似这等罚责已是人间极刑。 众臣闻之傻眼,想要再提些什么,却已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曹默默坐在玉兔宫里,神情郁郁,面色苍白。 「我对不住你们姊妹,昨日在殿堂之上时,没能将那姓金的小人对朝露所做的恶行说出,让他接受恶惩——过,我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发现朝堂之上都是与这小人有利益交关之人,这些人因而才肯助他告御状,而我已自身难保,怕若提及你们的事反而会连累你们,遂就暂且缄默了,让那姓金的小人继续张狂下去。」她无奈又负疚的说。 「呜呜……娘娘,别这么说,都是奴婢害您的,若不是为了奴婢家的事,您也不会被群臣攻讦,最后还被禁足禁食。」晚霞哭说,她身后还跪着妹妹朝露,两姊妹心有歉疚的落泪。 「我如何都无所谓,其实真正想解决的是「兴农令」,若这条恶令能废除,这不仅仅替你们讨回公道而已,还能预防未来再有其它受害者,然而这次是我自作聪明,不该坚信王上发现政令有错后会思索改正,这证明我果真是妇人之见。」说到这,她哽咽了。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王上对她的态度竟令她觉得十分失落,至于失落什么,她也说不清。 难道与那男人相处了几个月后,自己就敢自以为了解他,认为他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发现百姓受苦,会立即出面解救? 又或者,她真以为自己能凭借着那男人对她的一点恩泽,就能为所欲为? 显然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曹默默心神沮丧,神色忧愁。 「娘娘已经尽力了,况且国家政令岂是咱们女流可以参与的。」晚霞挥泪说。 「想大帝未退隐之前,对世后的建议从不轻待,其它人亦是慎重以对,那世后不也是女流之辈吗?」她不以为然的举例反驳。 「世后在大帝建国之初立有大功,击退宿星大军,保住弦月城不破,臣民对她自是敬重,而重点是,她之所以能说得上话,是因为她是大帝的正妻,后宫之主,弦月的国母。」晚霞正色的告诉她原由。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身分太低,一个答应说的话无足轻重,竟然还妄想废去一国政令……」曹默默听完晚霞的话,整个人更加沮丧。她真傻,竟敢拿自己跟世后相比,真是愚蠢! 况且世后受大帝疼爱,两人互信互持,大帝自是对世后的话言听计从,然而王上对她哪有半分情意,只要想起在大殿上他对她那疾言厉色之态,就可见端倪,他是讨厌她的,若不是她尚有利用价值,自己兴许已经在他的怒气之下死了不下数百遍。 「娘娘也不用多想,王上对您还是有情的,对您的惩罚也不是太重……」晚霞说到这里后一顿,忽然又不这么想了。王上才是真正了解娘娘的人啊,娘娘平日一日三餐外,还外加点心零嘴宵夜的,一餐不吃已是要她的命,如今禁食三天,娘娘哪受得了? 现在才一日未食,娘娘已有面黄肌瘦之感,若当真三天不进食,那娘娘不病了吗? 所以说,王上这禁令对娘娘来说可是要人命的严刑峻法啊! 「娘娘,朝露偷带了点糕饼,您先充充饥吧。」朝露由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块糕饼到她面前。 那糕饼只有半个手掌大,根本不够曹默默塞牙缝,但她还是接手咬了一口,这不吃还好,越吃越饿,啃完糕饼后,肚子反而咕噜噜叫得更大声。 「娘娘对不起,有王上禁令在,没人敢冒险给您送食物,朝露也只能弄到这一小块的糕点,让您挨饿,朝露实在没用。」朝露难过自责的说。 「别说了,你这么做都已经是冒死之事了,我怎还好意思怪你。罢了,你以后也别给我弄吃的了,当心被发现会受我连累获罪。」 「娘娘这么帮我们一家,我与姊姊就算是获罪也不打紧,只要娘娘能少受些罪就好。」朝露感激她,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曹默默感动的抹了抹泪,「谢谢你们姊妹俩,在这宫里要不是有你们,我怎么过得下去?」她伤心的道。 三人说着说着,抱在一起痛哭了。 当夜,曹默默抱着扁肚,眼角还挂着泪珠的躺在床上,悲不自胜。 人在悲惨时尤其特别想念亲人,她想念爷爷,若爷爷得知她正在这饿肚受苦,管对方是什么身分,铁要与那人拚命。 呜呜……谁叫她不能不吃…… 「爷爷,默默想您,爷爷……爷爷……」她哭着哭着,终于入睡。 只是半个时辰后,一道人影翩然出现在玉兔宫。 玉兔宫的宫女原本要高喊通知曹默默迎驾的,但遭到小全子制止,并将所有人遣出外头,只留王上一人在内。 晚霞、朝露两姊妹见王上出现,一则喜一则忧,喜王上还愿意见娘娘,忧王上来此的目的,两姊妹担心王上是再次来斥责娘娘过错的。 冶策神情难测的靠近寝中那张床,七月天窗未阖,夏风吹进寝里撩起了纱帐,让他一眼先见到她腮上的泪痕。 他面容一敛,将纱帐掀开,墨黑的眼眸直盯着睡下后浑然不知他来到的人。 他一双深凝的目光,涌现出复杂而多变的情绪。只不过才一日多未进食,这原本圆滚的双颊便削尖了不少。 他心里强烈的感到不爽,明明是自己下旨让她禁足且不许吃食的,可自己却又耐不住的跑来,他这举动是要恼恨谁呢? 他不懂自己为何要来,难道真是因为放不下她? 记起那日宫外探完中毒的刘权昕,回宫的路上两人无意间的碰唇,令他大受震撼,自己差点迷失在她那两片温暖柔嫩的唇间。 后来还是他强自命令自己不可沦陷,才奋力脱离那两片诱人心扉的唇。 第十七章 而之后,他像被人下了魔咒般,时时想她陪伴,甚至抱她抱上了瘾,那柔软的身躯嵌在他怀里竟是这般的契合,令他连夜里也不能没有她……不能没有她吗? 哼,荒谬!他怎么可能没谁不行! 他只是、只是…… 该死,他竟找不出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不仅气自己的莫名,也气这女人的一切,恼她为何在笨笨的外表下,内心会如此的慧黠与雪亮。 她从来都懂自己的处境,明白自己是被利用的工具,却依然能周旋其中,想办法在夹缝中求生存。他对她刮目相看,甚至对昨日朝上她说的有关「兴农令」的那番话,也深有同感。 她真是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子,可惜毕竟心性单纯啊…… 见她忍着饥饿睡得不安,抱着小肚,嘴不自觉地嚼呀嚼,像在吃什么,他的眸光不由荡漾出一片温柔脉脉。 「嚼……好吃,好好吃,爷爷……嚼嗯……真好吃,我……嚼……爷……」她在睡梦中语呓个不停。 他脸色丕变。爵爷?她梦中呼刘权昕?! 瞬间,他狂怒的眼睛里射出骇人的光芒,方才那丝丝的柔情已荡然无存,怒气之下一把揪起犹在睡梦中不知大祸临头的人。 猛然被楸住衣襟拉往某人面前的曹默默,倏然惊醒,睁大的双眸满是惊愕。 「王……您怎么来了?!」她不仅吃惊于他的出现,更惊于他的雷霆之怒。 「朕若没来,岂能听见你的淫语!」 「淫语?」 「没错,你竟敢在朕的宫里呼喊别的男子,你罪该万死!」他怒斥。 「不……不会吧,臣妾睡梦中喊谁了?!」曹默默比他还震惊的问。 「哼,你心里有谁喊的就是谁!」身为帝王,傲不可侵的他,如何说得出口那人的名字来羞辱自己。 「臣妾心里没人啊!」她一头雾水。 「你敢欺君!」 「没啊,王上若不信,剐臣妾的心瞧好了,臣妾真的没有。」 「还敢狡辩,你以为朕真舍不得剐你的心出来吗?」冶策怒意难平。 「好吧,若您硬要说臣妾心中有人,那人铁定是臣妾的爷爷,那日臣妾出宫虽然目的是要去找那姓金的小人算帐,但回宫前还是赶着去找爷爷了,可惜他老人家却不知我去找他,不巧外出了,臣妾扑空没见到人,早是伤心死了,这会再加上饥肠辘辘,夜难安枕,自然就更想爷爷了,梦中爷爷正拿油鸡喂臣妾,人家嚼得正开心,是您扰人好梦,让臣妾的油鸡消失了,这都是您的错,现在竟还莫名其妙的指责臣妾喊出淫语……」 她委屈得眼泪滚眼眶,那泪珠又大又圆,瞧得他心下一紧。 不由得仔细去想方才的情形,或许她于梦中咀嚼食物,边嚼边喊爷爷,这语意不清才让自己会错意了。 这么一想,怒火渐息,但让他为此道歉还是做不到,他松开揪住她衣襟的手,假意轻咳了几声后道:「饿了吧,吃油鸡不用在梦里吃,朕给你带来了。」他居然由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包油包递到她面前,那脸颊上还有点薄红。 曹默默愕然的打开油包,里头是只油鸡腿,堂堂的王上竟私藏鸡腿在身上,这样不伦不类的举动,难怪他会脸红。 「怎么,不是很饿吗?这会光盯着鸡腿瞧,不想吃了吗?」他不自在的道。 「臣妾……嗯嗯,想想想,想吃极了!」回神过后,闻到油鸡的香味,她用力的咬下鸡腿,大口嚼着。「好吃,真好吃!」 她这狼吞虎咽的模样,他瞧着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慢慢吃,有朕替你把风,没人会发现的!」 这话令她噎住了,吓得他赶紧亲自去倒了杯水来给她,等喝水咽下口里的食物后,她才有办法顺气。 「你咽这么急做什么,吃不够朕想办法再给你送来就是,万一咽岔了气,那如何是好!」他板了脸。 「王上,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呆呆地问起他。 「什么这么做?」他不解她的意思。 「就……您既要罚臣妾,又何必亲自送餐来?您这是违了自己的旨。」 这一说,冶策的脸僵了。「朕罚你是罚给外面的人看的,不是真要你吃罪。」 他脸上泛起可疑的暗红,咬牙说。 她明眸微睁。「此话怎讲?」 冶策责怪的瞪了她|眼,「还不是你这笨女人敢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朕何苦做这场戏!」 她瞬间胡涂了,「臣妾昨日在大殿上所说的话虽非中听,但句句有理,是您与大臣们不肯听进忠言,又歧视女流,该检讨的是你们,却反而来指责臣妾的不是,如今臣妾被罚禁足又禁食,实在冤枉得可以,您若还不肯放过臣妾,那……唔……唔唔……」她喋喋不休的唇蓦然被封住,而封住她的竟然是他的唇。 他熠熠如寒星的双眸直视着错愕的她,片刻后,他伸出手遮住她因为震惊而睁得老大的瞳阵。 双瞳在他的大掌遮掩下,变得一片漆黑,她的心更慌,六神无主,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逐渐地,她感觉到唇上的压力渐重,他在吻她?! 他的吻越来越深,撬开了她的唇,闯进她的口内,舌尖滑过她的贝齿,轻碰着她。 这吻极为温柔,挑逗着她的每一分知觉,这陌生的感觉令她脸红心跳,连胃都因为紧张而紧缩着。 上回两人在金銮上两唇「相嗑」,他虽然贴了她许久,但并未深入探她,而这回,是吻,是货真价实的吻! 而且不是碰巧、不是意外,是他主动! 她不敢相信他会吻她,若不是自己饿过头产生幻觉,那就是自己还在睡梦中? 一定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等她眼前终于恢复明亮,冶策也结束了这个吻。 而曹默默因为没照镜子,不晓得此刻自己的脸庞是何等的嫣红。 他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的窘状,「如何,喜欢吗?」 她整个人彷佛掉了魂似的陷入失神状态,「喜欢吗?作梦做的事……做不得真……做不得真的……」 「作梦?!」他俊眸深眯。「既然当成是作梦,那朕就让你由梦中彻底醒来!」 他倾身上前,再次捧过她发愣的脸庞,这回的吻可非温柔似水,而是惊天动地的狂炽,他长驱直入她的口里,激切的翻搅,吻得又狂又烈,直让她整颗心提上喉间,剧烈的跳动,甚至感受到小腹有股奇妙的暗流在涌动,那陌生的刺激是她不曾感受过的,这使得她连脚趾都弯曲起来,被吻得喘喘激动。 等冶策终于放开了她,她身子仍是轻颤着。 「不是梦吧?」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她喉咙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震惊地望着他,瞧见他眼中漾着|抹清晰可见的情欲。 她霎时羞愧得不敢见人,忙将双手覆盖住自己涨红的脸庞。 耳边还能听见他微微粗重的呼吸声,良久过后,这呼吸才逐渐平静下来恢复正常。 「朕罚你不是因为你以后宫女子的身分议论国家的政令,而是罚你不该欺骗朕出宫去闹事。」他开口说话,但声音仍然显得紧绷而低沉。 曹默默悄悄移开半张手掌,眼角瞄着他明黄的衣袖,那衣料上用金色丝线绣着奇巧遒劲的兰花,随着他微微移动手的动作,那兰花栩栩如生。 「这点……臣妾认错……」这件事是她的错,她无可辩解,愿意悔悟。 「既然如此,朕不该罚你吗?」 「该是该……臣妾也心甘情愿受罚,但是,您真不是因为臣妾在朝上提议废除‘兴农令’而生气吗?」她小心地问。 「你说的并没有错,朕为什么要生气。」 她闻言立刻忘记自己害羞的事,激动的移开手掌,终于见到他含笑的面容。 「可是昨日在朝上您并未认同臣妾的话?」 他敛起笑容,眉目变得深沉,「‘兴农令’是父皇在位时为发展农耕的政令,当年立意虽好,也曾确实收得成效,减少国内的土地荒芜,可如今却已变了调,朕早已有打算除而废之。」 她听了惊喜极了。「如此这般,昨日您何不就此下令废……」 「你这笨丫头有所不知,‘兴农令’行之有年,朝中有多少人从中获利,盘根错节的利益充斥其间,岂是朕能轻易斩断的,朕若要废除此令,必定遭受到众人的阻挠,若非一切都准备好,朕绝不可能轻易表态,让这些人有所防备。」他对她说出其间利害关系。 第十八章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事如此复杂,不如她想的简单,以为不好的令法就废除,这其中牵扯的何只百姓,连官员都比比皆是,王上虽是皇帝,但要砍断这么多横生出来的劣枝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你等着好了,朕有朝定要对所有的贪官污吏|网打尽,绝不让朕的天下毁于这些人的手。」冶策胸藏韬略的道。「所以你且忍着,朕让你禁足也只是不让其他人来烦你,顺道混淆他们的视听,以为朕真的恼你议政,完全没有废除政令的可能。」 「原来如此!」她惊喜不已,是她误会他了,他可不是昏君啊!他果真是个深谋远虑的皇帝,反倒是自己,有勇无谋,就知瞎闹,差点还让他难做。「对不起,是臣妾无知,不该在朝堂上说那些话,打草惊蛇。」 「罢了,这样也好,这么一闹,倒让朕更能看清朝堂上到底有哪些人与这件事有关。」 「嗯嗯。」昨日有不少人帮那姓金的说话,也大力斥责她,这些人应该就都是「兴农令」下的既得利益者。 话到此,他的眼神难得「公然」温柔的瞧着她。「而今,可还恼朕罚你?」 「不敢,臣妾怎敢,而且您说的对,臣妾有错,挨饿也是应该的……」她声音低低的,一脸可怜。 她这副德行让他瞧了刺眼。「得了,明日朕会让小全子以督察为名,按三餐过来给你送东西吃,你饿不着的。」 曹默默听了喜上眉梢。「多谢王上恩赐!」她不会和肚子过不去,马上谢恩。 「哼,朕要离去了,可还有话要对朕说?」他瞄了她一眼的问。 「臣妾没什么要求了,就只好奇一件事……其实……哎,算了,没什么的,您尽管回上弦宫吧,我没要问什么……呃……好吧,不问难过,还是问吧,您……您刚刚为什么会吻臣妾?」她本不该问的,但实在忍不住,最后还是问出口了,只是这会真问出来,她又想找地洞钻,别扭啊! 他也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略愣后,绷了脸。「你自己想想,朕也……想想!」他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她呆愣住。这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吻她吗? 哪有这样的事?可恶,不知道还这么做! 等回过神来后,曹默默不禁气愤起来,双拳在空中挥了挥,很想揍人。 冶策走出玉兔宫,小全子立刻打灯为他引路,一票宫人则在他后头隔一段距离跟着。 小全子见他步出玉兔宫后,面有异色,心绪难辨,心下有些惴惴,更加小心伺候。 「小全子。」 「奴才在。」 「朕问你,你伺候朕多久的时间了?」 「奴才自您五岁起就服侍您,至今二十一年了。」 「那该是够了解朕的了,是吧?」 「……王上的心思,奴才哪敢猜测,更不敢妄言了解王上。」小全子惶恐的道,不太明白王上为何问起这些。 「欸,你这等唯诺之语,就不用故意说给朕听了,朕有事问你,你只管老实给朕回答。」他略恼的说。 「是,王上尽管问,奴才知无不言,绝不敢隐瞒。」小全子忙道。心想王上今日还真怪,这是在烦恼什么吗? 「嗯,你说说那曹答应如何?」 「曹娘娘?呃……娘娘为人善良,又蕙质兰心……」 「废话,朕不是要听你说这些废话,朕是问你,她有何特质,朕如何就被吸引了?」 「啊?这个嘛……也许您是看中娘娘的明眸暗齿、珠圆玉润、稳如泰山,所以才……」 「够了,你这奴才是怎么回事,是想惹朕撕你的嘴吗?」冶策怒道。 小全子吓得赶紧跪下来,后头跟着的大批宫人不知小全子何事触怒王上,全都吓得站得更远去了。 「奴才该死,不敢再废话了,既然王上让奴才说,那奴才这就将愚见说出,只是,说出后若有冒犯,还请王上饶命。」小全子汗流浃背的先替自己讨道免死金牌才敢说。 「哼,朕不过是要你提个意见,你这般紧张,难道等朕听完还会杀了你灭口不成?」 「这……说不定啊……」小全子一脸苦楚。 「好,朕就许你不死,你尽管说吧。」他沉声允诺。 「是……这个……王上您也许不知,您的性格有点像雄……啊,奴才的意思是说,是雄的性格像王上您……而这个……您也是明白的,雄的性情狂野不羁,无人能驯服,可是一旦认定某人,也就死心塌地了。」 说完这番话后,小全子刻意顿下,抹汗瞧了他一眼,见他只是皱眉,并未发火才敢又继续说:「您也是一般,瞧任何女人都不顺眼,可若有一日,突然有只可爱的兔子来到您面前,以您天性掠夺的性子,若在该掠杀的时候未动手,久而久之,相处之后就有了感情,之后的态度就会与雄一样,死心塌地……」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那女人是朕的主子?!」他终于勃然大怒了。 小全子吓得赶紧跪趴在他脚边。「王上息怒,奴才只是比喻,曹娘娘是可爱又白胖的兔子,您这只雄鹰既未想杀生,当然就爱上她了,情爱这种事就如尊贵的您也没有办法控制啊!」小全子见他发怒慌忙解释。 「朕没有办法控制?」冶策心下一震,似乎被这话给惊了。 「错错错,奴才一急又说错话了,您不是没有办法控制,而是自甘堕……错错错,王上过去常见大帝与世后恩爱,内心就想找个如世后一般贤慧的女人,一生一世伴着您,如今来了个顺眼的,您也就……也就晕船了!」小全子越说越乱,越说越无章法。 「小全子……」他怔怔起来。 「奴才该死!胡乱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全子抱住他的大腿,生怕他收回免死金牌。 沉吟好一会,冶策表情莫测难辨的看向他,「嗯……朕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今晚到宫外去杀兔子吧,天亮前给朕抓十只回来,越胖越好,朕要炖兔肉吃……」 「嗄?」 三日过后,禁足与禁食令解除,曹答应又能随意在宫中走动了,而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上弦宫。 她再度受宠,而且圣宠不衰。 众人瞧在眼底,恼在心里,认为曹答应八字够重,都已白浪掀天了,她却还是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 这日,天热,曹默默一个人缩在树荫下,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已经快好了,再雕个几刀便大功告成,片刻后,她开心的举着刚雕工完成的玉扳指,在阳光下观看,成果令她非常满意。 这枚玉扳指的玉质本就温润上等,再配上自己巧夺天工的雕工,简直是完美无比,她得意自豪的想。 她将经文雕刻在戒面上,这颇费工夫,夜里灯光昏暗做不来,只能等好天气阳光普照时工作,再加上她平日还得以答应的身分摄六宫事,所以能干这细活的时间有限,这才小小一枚玉扳指她却拖了几个月才完工。 如今东西做好了,就得交还给托付她的人,可这会她却烦恼着要怎么将东西交到刘权昕手上。 她眼下的身分已经不是王仁甫家里的丫鬟,而是后宫的答应,私下去见他,只怕会被误会,况且王上似乎很介意自己与刘权昕的互动,未免生事,还是别见面的好。 可这就伤神了,这东西要如何交给他? 曹默默手托着下颚,伤着脑筋。 「娘娘,您发什么呆,奴婢都唤了您好几声了,也不见您反应,您是在想什么啊?」朝露端了碗冰镇酸梅汤到她跟前。 她一见到酸梅汤立刻嘴馋得不得了,当下喝个精光。「没什么,就想着怎么样才能将这东西交给刘男爵。」她喝完酸甜冰凉的汤品,满足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后说。 朝雾留意到她手上的玉扳指。这东西娘娘得空就会雕刻上几刀,原本以为这是要雕给王上的,原来不是啊。 「这是刘男爵的东西吗?」 「是啊,他托我为这枚玉扳指雕文,你且瞧瞧读得出我雕的是什么吗?」她献宝似的拿给朝露看。 朝露小心接过玉扳指,低头一看后,大为惊异。 她虽年纪小,但在家中尚未出事前,因为有姊姊在宫中挣钱,爹肩头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便让她至私塾读了几年书,私塾的老师里有位出家僧人,他曾让她背过佛陀圣师遗传于世的手稿。 第十九章 而娘娘所雕的经文赫然就是这份闻名于世的般若经文,但其字数少说有数千字,这密密麻麻的经文竟能字字清晰毫不含糊的雕刻在这小小的戒面上,这实在是神乎其技。 「娘娘竟有这等雕工,奴婢真是大开眼界了!」朝露惊叹。 曹默默得意的一笑。「小事一桩,我自小就厉害这个,连爷爷都对我这手功夫折服。」 「那您当初怎么不在王上圣寿时雕件物品呈上就好,这怎么都好过让雄残杀鸟儿的憾事发生。」朝露惋惜的道。之前王上寿诞时自己刚入宫不久,没资格在御花园前侍奉,虽未亲眼见到当时发生的事,但经由姊姊转述,得知当真非常吓人,死了近百只的鸟儿,娘娘因而惹得王上震怒,连姊姊都差点吓晕过去。 「这个嘛……我一时没想到,再说,爷爷也交代,若非必要不得展现自己这项功夫。」她摸摸鼻子说。 「这又是为什么?」朝露不解。 「爷爷是个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人,怕我这功夫若传开,会有人不断上门来请我雕刻物品,扰了我们爷俩平静的生活。」 「这样啊……那刘男爵又怎会发现您有这门绝活的?」朝露想起又问。 「是爷爷告诉他的,我与爷爷待在王仁甫大人府中时,一次爵爷回皇城时因故来访王府,王大人恰巧不在,爵爷临走前遇见了爷爷,两人便结交起来,爷爷与爵爷挺有话说的,两人算是忘年之交吧,这之后每次回皇城,爵爷总会来拜访爷爷,半年前爵爷就道自己得了枚质地极好的羊脂玉扳指,希望能请我帮忙雕上经文,让戒指更显价值,爷爷喝了人家请的酒,自然答应了,所以我才会接下这份工作。」 她解释。 「朝露明白了,那么娘娘要如何将这已经完工的玉扳指送去给他?」 「这就是我刚才烦恼的事了,咦……对了,不如你替我跑一趟。」 「由奴婢去?娘娘忘了吗,奴婢若无内务府的令牌,也不能随意出宫的。」 「我没让你出宫,只让你留意,爵爷新婚之夜不慎中毒之后,身子调养至今未曾露面,但算算日子,我猜他最近就会进宫拜见王上,向王上告别,之后带着新进门的媳妇回去皇陵见长公主,你就趁这时候偷偷替我将此物送去,这就替我了结这件事了。」她说。 「好的,这事简单,交给奴婢吧。」朝露笑着点头,愿意接下这份工作。 曹默默刚由御膳房出来,手上抓着一把刚炒热的花生米,抛向空中后再张嘴接住吃下,当她悠闲的行走在九曲的长廊上时,却不幸让一人给堵住去路。 「曹答应,金安呐。」拦在面前的人正是王仁甫,他皮笑肉不笑的说。 他刚下朝出来,问了宫人她的去向后,特来此地等她。 一见到他,曹默默就头痛,而身后的晚霞与朝露见自己的主子似乎很不想见到王大人,遂替主子站上前,晚霞对王仁甫道:「娘娘今日身子不太舒爽,大人若没什么事,请让道。」 她极为赞赏晚霞的机灵,没错,快替她打发走这惹人心烦的老家伙吧! 「方才本官还见到曹答应蹦蹦跳跳的吃着东西,这身子哪里不舒爽了?」他冷笑问。 曹默默哀号,就这么倒霉,连吃花生米都能被他看见,她索性将手中那把剩下的花生米全塞进他的手里。「王大人若也嘴馋想吃,这花生米就给你了,我先回去了,你不必相送。」她不想与他多纠缠,闪身就想走。 「曹答应是否忘了自己的爷爷还在宫外呢,他离开了我的府邸,一个人独居在外,难免乏人照顾,如今年纪又大了,若不留心,哪日若病死榻上,恐怕也没人知晓。」他在她背后蓦然的说道。 她心下一寒,转过身来,「你威胁我?!」他竟拿爷爷的性命要挟她?! 「不敢,我只是提醒你,虽然你拿了钱让老人家离开自己过活去,但你身在宫中,毕竟身不由己,无法亲自照料,所以我有个提议,不如你替我照顾典雅,让她顺利进宫,而我替你看顾老人家,让他长命百岁,咱们互相帮忙,两全其美,这样不是很好吗?」他无耻的说。 她怒不可抑,「你——」 「曹答应何必生气,我说过,典雅进宫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你若不同意,我也不勉强,你今日得宠,我对你也莫可奈何,只是在宫外的老人家可要多当心了,在没人照顾下,可别伤筋跌骨才好。」他阴险的又说。 曹默默脸色再变。 「王大人,您竟敢同娘娘说这等话,真放肆!」晚霞也听出他的威胁之语,不禁怒道。 「没错,娘娘,这人对您太不敬了,咱们不如找王上为您作主去!」朝露也说。她没想到竟然有人不择手段想送女儿进宫,无耻到敢公然威胁娘娘帮忙,这人简直胆大妄为至极。 「你们这两个宫婢话是听到哪去了,本官哪一句话对曹答应不敬了,本官只不过是希望曹答应多多考虑未来,省得哪日王上真正立了一个王后时,排挤了她,到时候她可就后悔莫及了,但倘若你们真要去对王上告御状,本官也不会阻止,因为去不去就全瞧曹答应自己的决定了。」他有恃无恐的瞄向曹默默,似乎笃定她不敢去。 「您藐视后宫,欺人太甚,娘娘怎会不敢告您!娘娘,咱们走,王上此刻就在月华殿,咱们过去求见王上。」娘娘虽然受宠,但毕竟位分低,总教人看轻,而这些人鼠目寸光,得给些教训才行。 晚霞气呼呼的拉着曹默默就要找王上作主去,但拉了几下,发现主子身子并没有移动的意思,她疑惑,「娘娘?」 「我……不去月华殿了……」曹默默一改态度,竟然低下头如是说道。这事千万不可惊动王上。 晚霞诧异,「王大人这么可恶……娘娘难道不想追究?」 「欸……不追究了……」她的脸垂得极低,模样真的打算就如此算了。 「为什么?王上定不会任人欺负娘娘的,娘娘不必受这等委屈。」朝露也急着说。 「我没关系的……」曹默默摇头,脸色泛白。 「娘娘?」两姊妹见了吃惊。 「你们两个宫婢再怎么劝说也无用的,她不会去告本官的,因为她家老头的老命还捏在本官手中,到时瞧瞧谁先倒霉!」王仁甫撇嘴笑得狠毒无比。 弦月帝国以月为尊,中秋月圆之夜即被当成国庆视之,这曰是众所期盼的中秋到来,民间争相做月饼分送亲友,以示庆贺,而宫中御蔚亦是从白天起就为夜里的秋月宴尽心筹备。 每年于此日,月白门前的广场必摆上筵席,而在这夜,皇亲国戚与大臣皆可携带亲属前往参加王上主持的秋月宴。 众官员等时刻一到,纷纷带着自己的妻小依序入座。 因弦月王族成员不丰,王上的姑母长公主又长年待在皇陵守陵,如今留在王城内唯一的皇亲仅剩刘权听,而他今日也携着完婚不久的新媳妇出现。 但众人本以为他毒愈后,应该很快就回皇陵让新媳妇拜见长公主,可意外地,他却以新媳妇不舍离开娘家人为由,暂时在王城待下,且他毒愈至今四个月来,今日才首度露面,因此他一现身,就让众臣忍不住多留意了他两眼。 当所有人都入席后,冶策身穿绣有吉祥八宝纹的长袍现身,而曹默默也随之同行,入坐的位置就在他身侧。 照理,答应位分极低,公开场合不该与王上同席而坐,但宫中无后,也只能让猴子称大王,众臣虽看不顺眼,也只得忍着,任她坐在属于王后才能坐的位子。 王上素来讨厌热闹,每遇到这等庆典,皆应付了事,而既是不情愿,脸上哪能有笑容,每每面无表情度过,就像群臣每年为他过寿一般,例行章法,草草了事。 而今日众人瞧他似乎不大一样,感觉心情不错,携着曹答应入座后,甚至能笑脸迎人。 众臣再瞧王上身边的小答应,她的笑容更灿烂,见着满桌的美食佳肴,开心得不得了,一副准备要大快朵颐的模样。 难道是王上见她如此兴奋,心情也蓦然跟着变好,才对这等吵闹的夜宴也不那么厌恶了?众臣蹙眉的猜想。 随着冶策人座,众臣齐喊万岁之后,秋月宴便开始了。 第二十章 而一开始,众臣照例会口沫横飞的朝冶策说些恭贺弦月帝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寿天齐的废话,若以往,他铁要斥喝闭嘴,可这会,他眼瞧身边女人痛快吃饼的样子,担心她吃急了噎着,倒没去听下面人又连珠炮歌颂了什么,任他们去废话个够,大伙见他未制止,以为他爱听,遂更加卖力的轮流唱诵起来。 「够了!」大家歌颂得正起劲,忽然他大喝了一声。 众臣吓了一跳,当场噤若寒蝉、面面相觑,心想圣上反复,果然难伺候啊。 「这饼吃多了消化不良,来人,将曹答应面前的饼先撤掉,送上热茶,让她清胃!」他怒道。 众臣这才晓得原来王上发怒的对象不是他们。 个个忍不住抬首望去,瞧见那挨斥的曹答应圆脸苦哈哈,好似饼被夺是极惨奇怨之事。 「朕不是不让你吃,等你休息一会后,朕会让人再送上来。」出人意表的,那威吓凶人的人,这会又好言对之。 众臣大开眼界,只知王上对曹答应有专房之宠,却不知王上竟也有如此软言的时候啊! 见曹答应破涕为笑,脸上又挂上笑容,喝着茶,望着空中星月交辉,脸上表情眉飞色舞,顾盼之间竟是光辉四射。 众臣这才忽然惊觉到一件事,其实这位答应生得不差,虽丰盈了些,但五官精致秀美,模样可爱,皮肤更是吹弹可破,尤其她那一双眼睛,明亮又透澈,熠熠有神,像极了当年的世后。 世后年轻时,让人第一眼望去并不觉得美,可是越是深看越能看出世后绝尘的韵味,而这位答应同样一开始不起眼,甚至让人嫌弃她身材臃肿,可是如今仔细观察后,他们眼前浮现的却是如一朵灿烂的可爱牡丹,圆润中带着雍容之气。 坐在下首的刘权昕,望着与冶策并坐的曹默默,心情既喜且悲,喜的是自己今日能见到她,悲的是她入席至今未曾朝他望来一眼。 而他身旁的王鹭雅,不必去看丈夫的脸,也知他视线放在何处,曹默默i出现,他目光便胶着在她身上,这让自己心绪难平…… 「王上,是时候放风筝了。」小全子上前向冶策提点道。 许是秋日风大,不知从何时开始,弦月百姓就喜欢在中秋夜放风筝,几年演变下来,宫中也习惯秋月宴时放风筝助兴。 然放风筝的多半是朝臣的女眷们,她们会自备风筝,在月白门广场上放,谁放得高远,得胜者有赏,内务府会以王上的名义赐礼。 「那就放吧!」往年他完全没兴趣瞧这些,今年也一样。 可是某人水灵灵的眼睛马上骨碌碌地转,「王上,臣妾也去玩玩可好?」 「你想去?」他侧目而视,略微讶然。 「嗯,小时候臣妾与爷爷摆摊卖过风筝,对这玩意下过工夫,放风筝的技术挺不错的。」她笑眉弯弯的说。 「那就……去吧。」他对这等活动没兴趣,但若她想去活动一下,他倒是不介意。 「那臣妾去了,您放心好了,臣妾不会给您丢脸的,您给的奖赏臣妾一定会拿到手。」曹默默信誓旦旦的说。 「是吗?」冶策含笑道。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兴味来了,瞧来今年的秋月宴不至无聊到底。 「晚霞、朝露,咱们走!」这两人是她的助手。 曹默默兴冲冲地往女眷集合的地方走去,众女见到她纷纷向她行礼,虽然她只是个答应,但毕竟来自后宫,地位不管如何都高她们一截。 「都免礼了,待会别客气,尽管在空中厮杀。」她笑嘻嘻的说,一点后宫娘娘的架子也没有。 女眷们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客气了,各自拿出自己的风筝。她因为早知道有这项活动,也已为自己备好风筝,打算与其它人一较高下。 晚霞与朝露替她将风筝线整理好,就等裁判一声令下,大伙集体将风筝放上天空。 时间一到,听到讯号,曹默默迅速将风筝升天,随着风向她不断拉扯方位,就是要让自己的风筝放得又高又远。 其它人当然也不遑多让,各自努力,一时间天空布满争奇斗艳的各式风筝,画面极为有趣美观。 「王上,曹娘娘的风筝是绿色的那一个。」小全子朝他指引的说。 冶策浓眉挑起,放眼望去。「绿色的?」在数十只风筝当中,一共有三个是绿色的,是哪一个? 「欸,王上请瞧,最小的那一个,而且在风筝上还绘有您的龙颜。」 「什么?」他愕然。 「娘娘说,王上相貌好,可以当成幸运符,放上天空去,好似飞龙在天,可以帮助她夺得胜利。」小全子憋忍着笑的告知。 冶策闻言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跟什么,这笨蛋居然把他的人像放上天去了。 「得了,她若真敢给朕输了,让朕的脸面第一个落地,朕就要她好看!」这会他找到绘有自己脸庞的风筝了,心情居然跟着风筝飞的高低也跟着起伏了。 这么无聊的游戏居然让他瞧得紧张兮兮的,都怪那多事的女人,只会给他找麻烦!但心头虽这么想,嘴角却若有似无的往上扬了。 曹默默的风筝越飞越高,逐渐快超越其它人,众女为了控制风筝,从原本离筵席较远的地方,渐渐移往众人聚集的位置。 月空灿灿,风筝缤纷,冶策此刻眼中并无其它人存在,只剩曹默默卖力放风筝的身影,只要风筝再飞高一点,她就会开怀大笑,若被超越了,那圆脸就会纠成一团,嘴里吐出一句不知是什么话的句子,不过,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八成是咒骂之语。 他有趣的扬眉,瞧她的目光更加的专注,距离虽有点远,他仍清清楚楚地瞧见她脸上展露的喜怒哀乐,每个表情皆生动自然毫不做作,就连动作也十足率真,不会因为她是个答应,就刻意秀气或矫情做作,她要争第一就奋力去争,是个热血真性情的女人。 明亮如星辰的双眸紧紧盯着前方的她,脑中忽然浮现起多年前的一段记忆—— 那年他十五岁,还是太子的身分,元旦之日,父皇带着母后微服出游,他出外寻他们,一名卖风筝的小女孩跑来,双手托腮,睁着大眼睛,蹲着瞅住他道:「这位大哥哥,买个风筝吧!」 「不买!」他不客气的拒绝。 「为什么不?我家爷爷做的风筝飞得可远了,你若拿去与人比赛,包准得名次回来。」她继续游说。 「无聊东西,我从不放风筝,再说,若真要放,随便拿张纸绑上线升天,也无人敢超越我,何需要你的风筝争名次。」 他态度恶劣,但她仍旧一脸的甜滋滋笑容,这教他瞧得有些刺眼。这丫头是怎么了,脸圆得像包子,上头还有一点一点的雀斑,这么个芝麻包子脸笑得肉都挤成一块了,真是难看啊! 他从小就讨厌难看的东西,这会见到一个丑丫头,嫌恶得都细眯起眼。 「你离我远些!」他马上要求。 小丫头哪理他,仍旧蹲得好好的,甚至那颗芝麻包子脸还向他靠近了。「大哥哥,说真格的,你不买我的风筝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买了才会后悔! 「瞧,这上头有名家画作,就算不放到天上去飞翔,保存下来以后也能卖大钱的。」她突然由背后拿出了一只约莫书本大小的风筝到他面前,上头有几个怪模怪样的黑块,在角落还有落款,留下「默默」两字…… 记忆到此,冶策倏然由位子上站起身。包子脸与现在曹默默的脸瞬间重迭成同一张睑了! 默默——好个曹默默!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第一眼时对她如此眼熟,因为十一年前他早就见过她了,而当时他猜她有七、八岁,原来只有六岁,年纪这么小,所以当然不记得他。 那张包子脸没变多少,仍是圆满白胖,只是脸上的芝麻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消失,剩下的是白净的脸蛋。 而他,经过多年竟是现在才想起,想不到,真想不到,他们早就相识!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她因为他折坏她的风筝,而胆大妄为的爬到他身上撒野,气得他抓狂,差点要人砍了她的脑袋。 这女人从小就这么大胆,自己更是第一次让人爬上肩头胡闹。 难不成自己真如小全子所讲的,若在该掠杀时未动手,那就反而会被驯服,且一旦认定某人,也就死心塌地了! 第二十一章 他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居然让小全子给说中了! 「王上,您怎么了?」小全子见他变脸的站起身,不解的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小全子,你说朕常见父皇与母后恩爱,所以也想如父皇一般找个像母后这样贤慧的女人相伴,如今来了个顺眼的,朕也就晕船了是吗?」他语气阴森森的问。 小全子发觉自己头顶有点凉了。上回实话实说的结果,差点令自己被十只的野兔肉给噎死,因为王上让他猎回来的兔肉,最后全要他一个人吞了,那之后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管什么肉,他闻肉就想吐。 而今王上又问起这话,他简直谈虎色变。「王上……您就饶过奴才吧,奴才以后不敢再妄言了。」他吴牛喘月,想哭啊。 「妄言?你是铁口直断!」他切齿道。 「嗄?」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事,回去就找出十一年前的风筝来给朕。」冶策交代。 「十一年前的风筝?」这是什么? 他瞪了近侍一眼,似对他也极为不满。「你眼色也钝,那女人的模样你十一年前就见过,也与朕一样想不起来,朕是事忙,可你脑袋都记些什么了,若那风筝找不到,你就自拍脑袋一百下,瞧能不能让脑袋清楚些!」 小全子顿时陷入五里迷雾中,完全不知王上在说什么,可是就是这样才让他吓得不知所措,因为无所应变啊! 忽然众人欢呼起来,喧腾声引起冶策的注意,原来在众多风筝中,已有两只飞得最为高远,是最有希望争夺胜利的,因此众人才兴奋的大叫。 而这让小全子暂时吁了一口气,趁此机会赶紧抓头敲脑的想想,王上指的到底是什么? 冶策视线让天上的两只纠缠争夺的风筝吸引去,那只小而绿的自然是那女人的,而与她竞争的是只色彩非常华丽的风筝。 他噙了笑,全心贯注的观战起来,等着瞧曹默默将那只炫目的风筝给打败,独领风骚的一刻到来。 曹默默打败众多人,眼见有人折了风筝败下阵来,有人风筝交缠落下,有人断了线任风筝飞走,甚至有人控制不住风筝,反而随着风筝追赶跑跳碰,最后失了方向,怎么也拉不回来。 而她,哈哈哈,不是自己吹牛,那头彩一定要给它臝回去,可是有一只风筝却紧紧纒着她,与她交缠不休,她不知这是谁的,但晓得自己占了上风,只要抓紧方向给予对方沉痛一击,就会甩开这只风筝,甚至可以利用长线割坏对方的风筝使其损坏跌落下来。 她有十足赢定比赛的把握,忍不住得意的瞧向龙座的方向,那男人也在观战,很好,她不会教他失望的,她要他亲自将奖赏颁给她。 正当曹默默兴冲冲要夺冠时,一旁的晚霞朝她轻声道:「娘娘,有人想同您说话。」 她正忙活着,哪有空同谁说话,「等我击败那只花蝴蝶风筝再说吧!」 「可是……那人坚持要先与您说上话。」晚霞又道。 听出晚霞语气里不对劲,似压抑着某种怒气在说话,曹默默讶然转过头去,见到晚霞紧绷了脸,而她身边赫然站着王仁甫家中的一个丫鬟。这人自己认识,正是王府一一小姐王典雅的贴身丫鬟夙玲。 见到夙玲她颇为讶异,夙玲会在这里,难道王典雅也来了吗? 「夙玲,你想说什么?」她略沉下脸的问。 夙玲走上前,见她此刻衣着精致,身上穿的是宫中御锦司裁制的碧霞罗,头上斜插着上品碧玉龙凤钗,这人过去与自己同样是为人奴婢的,谁又会想得到有一天她会让王上给瞧上,从此一跃成凤凰,这样的好运委实令人眼红。 「奴婢见过曹娘娘,是二小姐让奴婢带一句话给您,请您今日别与她争,将这个锋头让给她。」夙玲竟然带上这种话。 「与我争的那只花蝴蝶风筝是王典雅的?!」曹默默吃惊起来。 「没错,你且瞧瞧,二小姐就在那边。」夙玲向她指了个方向,她循着望去,那个朝她傲然一笑的人不正是王典雅本人。 王鹭雅与王典雅两人是孪生姊妹,若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两人谁是谁,但她在王府待了三年,对这两人都熟悉,几乎可凭眼神就瞧出她们的身分。 王鹫雅的眼神温婉柔弱,但王典雅的就不同了,盛气凌人许多。 之前比赛者众,她一心只在自己的风筝上头,完全没去注意放风筝的人有谁,且为防止风筝被其它人缠上,她尽量远离众人,这才没发现最后与自己竞争的人居然是王典雅。 而王典雅竟派丫鬟来要她诈输! 王府二小姐生性骄纵,当初在王府时,自己便极为不欣赏这人,鲜少与她打交道,只与自己服侍的王府大小姐王鹭雅亲近,这会,她竟敢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曹默默立刻敛下脸来。 「认输可不是我曹默默会做的事,这也不符合比赛精神,回去告诉王典雅,有本事割断我的线,让我彻底摔落,那么她就会成为真正的臝家。」她一口拒绝。 「您——」夙玲气结。「好,其实老爷也有话让奴婢转达,老爷说,之前说好的两全其美之事,请您照办!」在随小姐赴宴前老爷就特别交代过她,曹默默若不肯配合,就将这话告诉她,她便会肯退。 果然,这话令曹默默神情一变。 一旁的晚霞与朝露之前听见对方要娘娘故意输时,已是愤怒极了,这会更是再提让王典雅入宫之事,摆明就是要藉此机会让王典雅拿冠后出锋头,好让王上注意到她,真是好个无耻的伎俩! 晚霞两姊妹忍无可忍的挺起胸膛站上前一步。 「有本事就让你家二小姐自己臝了比赛,然后想办法去迷惑王上,别想娘娘会帮你们!」晚霞愤然道。 「是吗?我家老爷可不是这么想的,他说曹娘娘是聪明人,不会傻傻不顾情势的。」夙玲冷笑的瞧着盛怒不已的曹默默。 「奇怪了,这绿色的风筝方才还飞得很高,怎么这会像是突然没劲了?」筵席中开始有人议论。 「是啊,有点后继无力之势。」 「不会撑不住,就要输了吧?」 众人观战后纷纷讨论。 刘权昕瞧着天际上那只绿色风筝摇摇欲坠,不禁皱眉,默默从小放风筝,对风筝的技巧极为拿手,怎可能会输? 他身旁的王鹭雅静观其变后,远远望向自己的妹妹。妹妹比她厉害多了,曹默默不会是她的对手的。 「王上,哎呀,糟!娘娘的风筝掉下来了!」眼见绿色风筝败北直落地上,小全子吃惊地喊出声来。 这女人居然输了! 冶策瞧着曹默默由胜转败,脸色越变越差。 风筝比赛胜负已分后,所有女眷重新回到筵席上,曹默默与王典雅也带着各自的风筝回来。 众人这才知晓获胜者是王仁甫的二女儿王典雅,而且她竟与王鹭雅是孪生姊妹,同样螓首蛾眉、唇红齿白,秀靥艳比花娇,原来王仁甫好福气,竟一口气得了两个人中凤。 王典雅得胜回来,众人忍不住对她鼓掌,见她身材曼妙,衣着也与手中的风筝一样鲜艳夺目,一时锋头大盛,夺取了所有人赞誉的目光。 王仁甫笑得阖不拢嘴,这便是他今日带二女儿来参加秋日宴的目的,令她|举成名,最好让龙座上的冶策一见钟情…… 他骄傲得意的往王上方向瞄去,预期王上见到女儿后的惊艳之态,然而他瞄见的却是一张心緖难测的脸孔。 他心下忐忑不安,自己女儿这般出色,博得所有人的赞赏,没理由王上不动心啊? 「王上,得胜的是王仁甫的二女王典雅,您是否要亲自赐赏?」娘娘败北下来,王上正恼着,但这奖赏还是得送出去,小全子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冶策瞥向垂头丧气刚回到自己身边的曹默默,而她手中仍紧捏着绘有他相貌的风筝。「怎会输的?」他淡然问。 「风势转变,所以输了,对不起,败兴而归,令王上失望了。」她怅然若失的道歉。 「是吗?」他神情仍是难以琢磨。 「王上还是亲自赐赏王二小姐吧,她才是今日的得胜者。」她将锋头全让给王典雅,声音有气无力的。 他瞥了她一眼,将她的沮丧收进眼底后,朝左右颔首道:「嗯,来人啊,让得胜者上前。」 第二十二章 王典雅闻言喜不自胜,缓步娇媚的走上前去,见了王上,深深被他的龙凤之表所震慑,王上仪容俊伟、雄姿英发,只一眼便已让她心头折服。「臣女王典雅拜见王上。」她款款屈膝的羞道。 冶策眼角轻扬,龙目炯然的盯着她,见她与王鹭雅同美,但气质不尽相同,眼前的人艳丽外放,王鹭雅则是多了一分婉约之气质。 「恭喜了,领赏去吧。」他语气淡淡,对她并无特别之色,似这样就要打发她了。 王典雅见状,不免感到失望,人人都说王上对女人不假辞色,果然不假,连对她都这般冷淡。 「臣女侥幸臝了曹娘娘,还请娘娘恕罪。」她故意转向曹默默,暗示该是她出力的时候了。 曹默默脸色微微发白,「王上,臣妾想留王二小姐在宫中一段时间,一来向她讨教放风筝的功夫,二来顺道可与臣妾作伴。」她语气僵硬的说。 「你之前来自王仁甫家中,自是熟识王府的女眷,过去你们交好吗?」他问。 「这……」她低下头来。 「启禀王上,曹娘娘在臣女家中时,与臣女最为谈得来,感情甚至超过姊姊呢,娘娘,您说是不是?」怕曹默默说出不上道的话,王典雅故意亲厚的插口问说。 「……嗯。」曹默默紧咬下唇,握紧掌心才应声。 「那好吧,你就进宫住几天吧。」他同意了。 王典雅心下一喜,但随即心里又气闷起来,曹默默的一句话,王上不多问这就让她进宫了,过去多少朝臣之女想尽办法欲进宫,想借机传情王上皆不可得,可曹默默却能轻易的将她弄进宫去,这让她颇为嫉妒。 「不过玉兔宫不大,你若住进去就嫌拥挤了,还是搬到闭月宫去暂住吧。」冶策须臾后再度发话。 王典雅一听自己住进的是闭月宫,当下气恼。谁不知闭月宫在大帝持政的时候被便列为「黑宫」,没人愿意住进那里,可王上竟让她去住那,可见他对她当真不上心! 「多谢王上安排,臣女谨遵圣意。」纵使百般不悦,她也不能发作,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已住进宫里去了,有了接触王上的机会,如此还怕没办法让王上对她上心吗? 「得了,你先下去吧!」这事告一段落,他让她退下。 「可是……」 「还有事?」冶策表情有点不耐烦了,除了曹默默外,他对女人的耐性有限,连多说两句话都觉得烦。 「臣女只是想将这只风筝赠予王上,这风筝是臣妾亲手做的,上头的画也是臣妾一笔笔画上去的,而今侥幸能得胜,就大胆的想将此物献给王上,让王上记得臣女在秋月宴上的表现。」王典雅忽略他的不耐,娇羞的将手上得胜的风筝,轻轻地举高呈在冶策面前。见到她亲手做的风筝,王上还能不高兴吗? 众人全屏息的看着这一幕。这王仁甫可真会教女儿,竟利用风筝勾引王上?! 「得胜的风筝?这风筝虽得胜了,可朕更中意的是未得胜的那只绿的,况且,多年前朕于元旦之日已收过一个更有价值的风筝,你这只就自己留着吧!」冶策眼光泛冷,毫不留情面的驳回。 王典雅示爱被驳,美丽的脸庞立刻惨然无色,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只风筝,王上竟会如此轻蔑的拒绝,一点也没考虑到她与爹的颜面,让他们当众难堪。 王仁甫立即遭受到同僚的讪笑,自己积极栽培女儿,就是想当国丈,却次次碰壁,极其尴尬。 小全子这次听见王上提起多年前元旦之日收到的风筝,终于猛然想起王上要他找的十一年前的风筝是什么了。王上居然还记得此物! 他回忆起这件事,那风筝是当年在宫外一个小女孩硬卖给王上的,王上原本非常厌恶这件东西,带回宫中之后便弃之不理,可不多时王上不知发现了什么,又变得十分宝贝起来,甚至想立即再出宫去寻找这位小女孩,可惜大帝当时对王上「欺压」得紧,让王上涉猎所有政务,王上因而忙得不可开交,无法得空出宫去寻人,时间久了,王上便渐渐忘却这件事,而今怎么又会突然提起? 小全子心中觉得十分诞异。 曹默默听见冶策说更中意的是她的风筝,清楚听见他拒绝王典雅,她不禁眼眶灼灼,心情也莫名雀跃起来。不过,她也疑惑不明白王上指多年前曾收过更有价值的风筝,那又是怎么回事?她很好奇,打算有机会向他问仔细。 而她身后的晚霞与朝露更是将大快人心的表情直接流露出来。这对自以为是的王仁甫父女踢到铁板了,这会王典雅可还有脸真的进宫来! 王典雅涨红脸,羞愤难当的将风筝收回来。「臣女夺胜后,竟妄想王上会喜爱臣女的风筝,但王上既然中意的是曹娘娘的那只风筝,那臣女入宫后会向娘娘学习的。」她忍辱的说,无论如何她非进宫不可。 「曹答应做的风筝岂是随便人做得出来的,你与她相比根本是多余,还有,别强调你是夺胜者,曹答应输是意外,下次你若想再要臝她恐怕没这机会。」冶策冷冷的说。 她说这话原是想给自己找台阶下,结果却是被羞辱得更厉害,敢情他还怪自己不该抢去曹默默的锋头?!王典雅气绿了脸,却不敢表现出来。 「曹答应,朕瞧你若无聊就多找几个宫女陪伴,她就别进宫伴你了,省得朕见了生厌。」他现在倒不想让这女人入宫了。 王典雅急了起来。这怎么成?可不能让自己急于求得圣眷而搞砸了一切。「曹……曹娘娘,您真不想臣女作伴吗?从前咱们总是无话不谈,就连曹爷爷都很疼臣女,入宫后臣女本还想与您聊聊他老人家的近况,这就没机会了?」她赶忙语带威胁的要曹默默想办法,不能让王上收回成命。 曹默默心里愤怒,爷爷的命还捏在人家手中,让她不能反抗。 「王上,还是让王二小姐入宫吧?」她最后僵硬的开口。 「别说了,朕不允。」这次她说不动他了。 「王上……」 他起了心火瞪她。「这女子进宫的目的朕都看清楚了,你不会看不清楚吧,竟还敢求朕?」 王典雅闻言心头一惊,低垂的眼神闪烁起来。 冶策本来是无所谓谁进宫,只要是曹默默想要的人,他都能允,可这王典雅奢想什么,昭然若揭,偏曹默默还一个劲的帮她,这让他非常不爽心。 难不成她希望众多女人来缠他? 还是她压根不想他将心给她,要将他推给其它女子?! 这该死的女人!冶策心头的怒火渐渐高升,索性把话跟她说白了。 「她……她不会的,王上应该是误会了……」曹默默几乎不敢面对他,怕被他一眼看穿自己的心虚。 「误会?」 「是……是误会没错,王二小姐个性直爽,送您风筝也只是兴之所至,并无他想……进宫后也会尽量不去扰驾的。」她保证的说。 他沉目瞧她,「你当真认为她心思单纯?」 「是的。」她深吸一口气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后,才敢抬首面对他。 冶策盯了她片刻。她只要不是自己所想的不在意他,那这事就好说。 「好吧,王典雅可以进宫一个月。」他终于允了,不过只容她待一个月。 而这已让王典雅与王仁甫父女俩同时松了一口气。 能进宫就好,时间短暂,就得更加把握了!王典雅暗自下定决心。 他答应后,曹默默内心五味杂陈。瞧来,自己未来日子真不好过了。 「请爵爷暂且留步。」秋月宴结束,众人拜别冶策后,纷纷要离去,朝露避开人群,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在刘权昕上轿前将人唤住。 他讶然回首,今晚他见到朝露一直跟在曹默默身边,明白她是玉兔宫的宫女,立刻停下脚步等她靠近。 「你有什么事?」 「奴婢有件东西要替主子交还给您。」朝露说。 「喔?曹娘娘托你将何物交给我?」他笑问,很高兴默默今晚仍有留意到他。 「娘娘让奴婢把这玉扳指还您,她说般若经文已经雕刻好了,请爵爷收藏。」 她将东西由怀中小心取出交给他。 见到玉板指,刘权昕眼睛一亮。这雕文精细清晰,就算在月光下也能清楚瞧清内文!不禁大喜。 她果然雕工了得!不枉他托付! 第二十三章 「奴婢东西既已交至您手中,那这就回娘娘那复命了。」任务顺利完成,朝露就要回去了。 「等等。」他将人拦下。 「爵爷还有事吩咐?」 「你将玉扳指再送回去给你的主子,并请转告她,她既费了工夫完成,我也该在极其慎重的情况下取回并道谢,而今日时间已晚,并非是慎重道谢的好时辰,我不能拿回来。」他不由分说便将东西重新再放回她手上。 朝露愕然,「爵爷您这是……」 「抱歉,劳你白跑了,不过请务必帮我转达,顺便再告诉娘娘,不久后我会再进宫一趟,届时请她再还给我吧,我也好当面道谢。」他含笑道。 「您……」 「回去吧,你的主子正等着你复命不是吗?」他一脸坚持。 实在不解他的用意,但又怕待太久会引人侧目,朝露只得带着玉扳指又回去。 刘权听进到轿子里后,迎向妻子幽黯的目光。 王鹭雅一直待在轿子里,将外头他与朝露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不直接收下玉扳指,非得让她亲自交给你不可?」她声音不稳的问。 他眼睑轻闭,「方才不是说了,基于礼貌,想当面答谢后再收下。」 「不,你想藉此再见她一面才是真的!」她忍无可忍的直接点出他的真心说。 「你多想了。」他态度镇定,阖着眼漫不经心的道。 「我没有多想,我明白你喜欢她。」王鹫雅含泪说。 「别随便臆测我的心思。」他语气有点森冷。 「臆测?若不是喜欢,为何在洞房花烛夜时听闻她被召幸,你便立即中毒让人去禀报王上,阻止王上临幸她,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故意的?」她终究忍无可忍的质问他。 她很早就知道他对曹默默特别,但不知道他竟是这么喜欢,喜欢到愿意伤害自己来保全她,这让已身为他妻子的自己,痛恨不已。 她过去被爹逼着立誓成为王上的后妃,因此不敢对他表露爱意,得苦苦压抑着自己喜爱他的心,原本以为老天终于怜悯她的愚恋,在遴选后妃的大会上意外的让她如愿嫁给他,哪知,这才是她痛苦深渊的开始。 成亲至今,他根本不曾正眼瞧过她一回,洞房花烛夜更是她一生的耻辱,他不仅为别的女人中毒,眼中更是只有曹默默一个人,就连曹默默遗下的小绢他都视若珍宝,当王上派人来取回时,他甚至不想还,要不是她强夺下小绢交回给小全子,事情也许就闹开了,传出他对王上的答应情难舍,那难堪的何止是他,自己更是无颜。 他猛然睁开眼,怒目直视她,「很好,你今日是要与我摊牌是吗?」他态度忽然凶恶起来。「好,那我就一次说清楚,省得将来还要费工夫与你周旋,我既然娶了你便会照顾你一生,但我也要你莫要干涉我的事,否则将来吃苦的只是自己!」 他神情变得狰狞。 她身子颤抖,「她不可能属于你的,她是曹答应,是王上的人!」她忍不住提醒他。 「那又如何?未来,她也可能是我的人!」 王鹫雅吃惊,「如何可能?!」 「如何不可能?只要我比他强!」 「比他强?你……你想造反?!」她大惊失色。 「不是造反,是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恢复我刘氏的天下!」他恨声说。 她从不知他竟有复国的心思,不禁震惊至极。 「你给我记着,你既已嫁给我,便是我刘家之妇,若敢背叛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刘权昕狠戾的警告她。 王鹭雅惊喘起来,「你……」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那样的阴狠毒辣,而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吗? 「另外,你也给我听好,默默于我大有用处,我复国大业还要靠她,要你那笨蛋爹少给她找麻烦……不过,」他蓦然冷笑起来。「他这次倒是做对了一件事,送你妹妹进宫去,这样也好,有王典雅去缠冶策,冶策就少些心思在默默身上,哈哈哈……」他大笑。 她吓得浑身颤栗,完全认不出眼前这疯狂的男人就是自己一心爱慕的心上人。 曹默默坐在桌案前,脸上带着愁绪,雄却嚣张的在她的桌案上横行,一会踢落她的毛笔,一会又啄破她的纸张,最后连砚台也给翻落在地,当场砚破墨喷。 她气坏了,这家伙现在一半时间都会窝在她的玉兔宫,另一半的时间才会跟着冶策。 它自己分配时间,似想两方兼顾两方讨好。 可她现在正有事烦恼,它偏来闹场,气得她不住抡起拳头往它脑袋落下。「给我安分点,别再惹是生非了!」她吼。 雄被揍又被吼,倒霉的甩了几下头后飞走逃跑了。 见它飞出玉兔宫,曹默默哼了一声,「这家伙八成又去告御状了!」从没见过这么爱告状的鹰,它每次被揍,就回上弦宫鸣叫,那男人就知她又修理它了。 回头又要对她晓以大义,要唤醒她的母爱,在教导雄这件事上,他倒有恒心,非想感化她不可。 而其实她已经很受教了,也老早将雄「视若己出」,能用爱的教育就用爱的教育,可她今日心烦,它还拚命的吵,这不是讨打是什么? 将鸟儿子打跑后,她总算可以专心来烦恼心头事了。 摊开手心,露出上头的玉扳指,依朝露回报的意思,他是要她亲手交给他,可这又何必呢?既麻烦也不方便啊!爵爷是不是故意在为难她? 想当初就是这枚玉板指给她惹出一连串的事的,首先是因为爵爷要将此物交给她,结果被王上撞见,害王上以为她是替王鹭雅来见情人的,使得王鹭雅在选后妃大会上被质疑清白,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因而成为答应,后续更引发许多事端。 而最教她难过的是自己入宫与爷爷分开,让那奸猾的王仁甫有机会拿爷爷来威胁她,最后还让王典雅进宫捣乱。 如今这枚玉扳指送不走仍要继续困扰她,她想着自己干脆装蒜耍赖,将它找个地方埋了,也就不用还给爵爷了,省得让王上得知后又胡乱猜测她与人有奸情。 说到奸情,王上这行为活像在吃醋,可他对她哪有会吃醋的情感,连那夜为什么吻她都说不清楚。 但不是她要说,王上近来对她温柔备至,也鲜少骂她了,而且,还散发着「认命」的感觉,但到底是认什么命呢?她大惑不解。 近来她越来越不懂他了,他的态度也委实教人难以捉摸,几天前他甚至问她,会不会嫌答应的位分太轻,要给她挪挪,她吓了一大跳,这是要给她晋升了?但无功不受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平白受禄必有险,升她的级不会是想让她的位分越高,替他挡越多的箭吧? 这吓得她哪敢接受,直说不必了,她很满足答应的位分,无所求! 谁知这么说他反而不高兴,脸一拉,甩袖走人,当夜也没「召幸」她,隔日立刻召她「沏茶」,那茶让她吓得腿软,喝完后一天都吃不下其它东西,完全伤了她对食物的胃口。 幸亏,他三天后就又恢复正常,时间一到照样召她去当抱枕。 「娘娘,小全子公公到。」晚霞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通知她。 曹默默回过神来,瞧见小全子与朝露正一同走来。 「娘娘金安。」小全子朝她问安。 「嗯……咦,这是什么?」她现在已经很习惯众人向她行礼了,不会再像从前表现出无措的样子。 小全子靠近后,她一眼就瞧见他手上捧着一迭东西,遂感到好奇。 小全子笑起来,「奴才奉命将这套衣服交给娘娘,顺便伺候娘娘到月白门去,王上在那等着您。」他解释。 「王上要我换这身衣裳去月白门做什么?」她奇怪的问。 「娘娘去了不就知晓了。」他笑得神秘,瞧着她的目光更是怪异。 他怎么就没能及早认出?瞧着她,小全子暗自嘀咕。 他终于知晓她就是多年前元旦之日在帝宫外头卖风筝的野丫头了,之所以道她是野丫头,乃是因为她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敢对当时微服在外的太子殿下撒野的人!他还清晰记得,她为了一只被王上弄坏的风筝,气得爬上王上的肩头,还将王上的头发扯得发束几乎脱落,吓得一干侍卫屁滚尿流,赶来救驾才将她由王上身上拉下。当时若非王上碍于世后仁慈,不喜王宫重权欺压百姓,王上兴许就已经将她大卸八块了。 第二十四章 最后她还不知死活,逼王上买下那被毁坏的风筝,王上当然又是|阵暴怒,是自己赶紧掏出钱才将事情了结,回到宫中后,王上有一段时间经常拿起那被他折成两半的风筝硏究,而那风筝不大,又不特别,上头的画说是画,根本就是一小团黑块,哪来的画? 可经过这么久,王上突然又要起这只风筝来,让他想破头才知原委,自己只能说人的缘分委实难说! 谁又意料得到,就算神算也算不出来吧,事隔多年,她与王上会再次见面,甚至进到宫里成为答应。 曹默默狐疑的接过衣裳,见这款式朴素,不如宫中衣饰高调。那男人是要她穿上后做什么? 「娘娘还是别多猜了,赶紧换了衣裳去见王上,不就真相大白了!还有,王上也吩咐晚霞与朝露一同前去。」小全子笑着也朝两姊妹说。 两姊妹讶然。连她们也一道? 曹默默与两姊妹对瞧了几眼。好吧,去了就知道在搞什么鬼了。 城东富豪金家宅第前,大批民众正在围观。 「啊,放开我,放开我!别拿走我的财产啊,这些都是我的,我的!啊……别走,别带走我的妻妾们,别走啊!大人,小的无罪,你饶了我吧!」金换财眼看自己藏在密室里的地契与房产,还有一屋子的妻妾全被带走,立即哭天喊地起来,未了还抱着来抄家的监察御史哭喊求饶。 御史抬腿将他踢走,金换财被踢中鼻头,鼻子当场血流如注,抱鼻痛号。 「你这厮将肥田谎报成贫地,利用「兴农令」强占人田,中饱私囊,件数高达百件,如今事情既已被查出,这些强占而来的不法田地得全数归还旧主,另外,你那些妻妾不是本官让她们走的,是她们举报你强娶豪夺,逼得她们含恨下嫁,因此集体请求本官作主,让她们离去,这事本官可没有半点勉强。」御史说。他一来搜查,金换财的妻妾们便集体请求他作主,可见金换财的所作所为多么卑劣。 「可恨,我平日供她们吃好穿好,遇难时她们竟这样待我,这群贱人!」他吐口水大骂。 「哼,那也是你平日作恶多端的报应,怨不得别人。废话少说,来人,将他押走,到大牢里再细数他的罪状!」 「你不能抓我,我与朝中大臣个个交好,你若押我,就是得罪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小心你的官位不保!」他不肯走,还敢出口威胁。 御史冷笑,「你提醒得好,来人,放了他,别押人了,省得本官丢了官职。」 他道,还像真怕事的放人。 金换财立刻得意的笑出来,「知道怕就好,我虽只是一般百姓,但后头的势力可不是你想象得到的!」自己每年不知奉献多少贿款给朝中官员,他名下强占来的土地,更有不少是这些大官私下放行的,用以规避监察御史的查缉,所以这些大官是不会不管他的死活的。 「垦吗?那你好自为之,本官这就撤退了,走了!」御史爽快不啰唆的领箸自己属下转身。 谁知一转身,原本围在金宅前的群众竟就像是逮到机会般,争相上前对他饱以老拳。 「该死的你,什么黑心钱都敢赚,还我土地来!」 「淫色老鬼,抢我闺女,真是缺德,咱们揍死你!」 这些人全是被他强占田地的地主以及女儿遭他凌辱的家人,金换财的恶行已被查出,就算不进大牢,也无法厚颜无耻的再霸着别人的东西和人不还,众人等的就是这一刻,急着为自己讨公道的报仇。 才转瞬间而已,金换财已被打得头破血流,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打死的,他痛哭流涕,见御史还没走,赶紧扑到他脚边求道,「大人,小人知错了,愿意被押去关,快,快将小人抓起来吧!」他边说这话时,还持续被怨民暴打着。 御史这才轻蔑一笑,「本官身为监察御史,专司监察失仪与违法的百官,还怕人弹劾吗?本官告诉你吧,这回你死定了,那些官员怕事、怕牵连,谁也不会出面保你,本官放了你,只是让这些怨民有机会发泄气愤情绪,等他们打够了,本官自会押走你!」说完,又是一脚将他踢开。 金换财被踢回人群中,这回被打得连牙齿都脱落了,等他奄奄一息时,御史才要属下驱离气愤难当的百姓们,将他抬回大牢。 御史临走前朝不远处的地方躬身一揖后,才带着人离去。 而御史行礼的人便是冶策。 站在冶策身侧的曹默默见晚霞与朝露激动得流下痛快眼泪的模样,轻轻颔首。 原来如此,王上是带她们出来瞧这姓金的下场的。 「多谢王上为这些人主持公道,不过,您抓了金换财,不怕打草惊蛇吗?」她感激之余担忧的问。当初在殿堂之上,王上放过此人就是要留着他一网打尽余孽,之后才能彻底废除「兴农令」,此时抓走他,不会坏事吗? 冶策哼笑,「朕本来是想多留他这条狗命一些时候,但他竟敢告御状,累你哭哭啼啼,朕就忍不到那时候,打算提早展开行动,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就让他咬出其它苟谋之人,这狗咬狗一嘴毛,届时谁嘴上沾毛,朕一个个棒打狗头!」 敢情他还是为了她才痛下决心要打狗? 曹默默怔怔地望着他。「王上……」 「嗯?」 「您……不会是爱上臣妾了吧?」 「什么?!」 这会发出吃惊声的不是冶策,而是晚霞与朝露,两姊妹听见她这样问王上,胆子都要惊破了。哪有后宫敢公然问出这么大胆的话?! 「请王上恕罪,奴婢们失仪!」声音一出后,两姊妹立刻跪下认错,捂住嘴的往冶策身上瞧去,只见他脸色黑压压的,那神色说不出的诡异。 「王上,这两个丫头不知规矩,奴才领她们到一旁教训去!」小全子眼捷手快地瞪了两个不长眼的姊妹一眼后,赶紧挥手让她们跟着他快逃命。 「这个……是臣妾心直口快了,请王上原谅臣妾。」见小全子领着晚霞她们闪得快,曹默默才发觉自己失言,立刻道歉。 冶策黑压压的脸庞逐渐恢复正常神色。「你是心直口快,不过,你何以认为朕爱上你?」 「这……臣妾也不知为什么就突然问出口,自己也没想清楚。」她尴尬的说。 方才那神来一句冒出来后,她自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怎敢就这么问出口,又凭什么问?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哼,那下次要再问朕时,最好先想清楚后再问!」他语气硬邦邦,似在隐忍怒气。 「嗄?下次臣妾不敢了……」自我羞辱一次就够了,谁会笨得再来一次。 「什么不敢了,朕就瞧你胆大包天。三日,三日内给朕想清楚之后再问一次,听见了没有?」 曹默默傻了。这是怎么了,她不愿再丢一次脸,他却逼她一定得再问,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万一臣妾想不清楚,不问不行吗?」 「你想死吗?」他的语气与脸色都极为阴恻。 她浑身一阵冷颤窜过,面有菜色。「臣妾明白了,三日内一定再问一次!」既然他这么喜欢见她自辱,为了活命她就问吧,脸皮与性命,当然是性命重要。 该死的女人,瞧她那儍楞样,他越瞧越气,自己是瞎了什么眼,竟会瞧上她,这不解风情的土蛋! 「走了,朕还有其它地方要带你去!」他没好气的道。 「还要去哪?不回宫吗?」她见他一身怒气的转身,快步跟上的问。 「既然都出宫了,你不想见你爷爷吗?」 这话令曹默默欣喜若狂,「您要带臣妾去见爷爷?!」 「高兴吧?傻瓜!」见她那喜悦的神色,冶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忘了方才自己还怒着。 这女人的一颦一笑影响他深远,几乎可以操控他的喜怒了,他都如此了,她竟还傻乎乎的瞧不出所以然来,这不禁令他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学她对待雄一样,一个不顺意,就往她脑袋砸下,也许砸个几次,她就开窍了。 「高兴高兴,太高兴了!多谢王上成全……等等……您不能见爷爷!」原本欢天喜地的脸庞忽然一变,笑容瞬间消失,她神色不对起来。 冶策见状,微愕。「为什么朕不能见他?」 第二十五章 「因为……因为他不会见您!」 「这是什么话,朕是天子,谁敢不见?」俊容敛下。 「这……对不住,您真的不能见爷爷,不能!」她拉住他的身子停下脚步。 他面色更沉,「怎么回事?」他目光敏锐的紧盯着她不放,已然嗅出异样来。 「别问了……臣妾打死也不会带您去见爷爷的……」她惶然得不敢瞧他。 见她一脸惶然,他打消带她去见爷爷的念头,然她的反应令他存疑,虽会尽快查明此事,但他更希望她能自动解释。 「王上,刘男爵求见,他已订下三日后回皇陵。」小全子进到月华殿禀报。 冶策面色沉沉,「朕并未允他三日后回去,让他回自己的男爵府邸等着,时候到了自会让他走!」他极为不悦的道。 「可是听说这回长公主身子微恙,才要他赶回去的,王上若再扣着人不放,恐怕……」小全子提醒。 人人都道刘权昕此次留在王城这么久不回皇陵,是因为新婚娇妻之故,但事实上是王上不许他走。 当日刘男爵中毒后,于他的府邸前聚集了大批百姓哭号,此事令王上心生警惕,刘男爵并非如外表那般恭谦自抑、安于现状,这事王上自有身为帝王的敏锐度,因此才下密旨让刘男爵留在王城,直到妻子产子后才能带着妻小回去孝敬长公主,而这段时间则以利王上监看。 「怎么,朕行事还得样样顾忌他人不成?让那刘权昕滚回自宅里,别让朕再说第二次!」他脾气极坏的吼。 小全子惊恐的缩起肩膀,忙低头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叫刘男爵回去好好待着,别惹事。」小全子抱着头匆忙往外奔去打发人走。 刘权昕离开后,小全子头疼的又绕回来,见王上面色依旧阴沉,似余怒未消。 但谁都知道,平日王上可不是这样的,虽说帝王喜怒无常难以伺候,但王上还是很讲理的,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可近来…… 他忍不住一阵哆嗦,鼓足勇气的上前道:「王上,您已七日未召见曹娘娘了,今日是否要请娘娘过来……呃……沏茶?」 王上心情之所以不豫,起源于那日出宫,当日不知发生何事,回宫后王上即不再见曹娘娘的面,而玉兔宫那方更是不懂事的沉默至今,也不思个办法求见,再讨王上欢心,自己眼见王上终日板着脸,让人见了就怕,今日不只刘男爵的事,不少大臣莫名被刮,宫里当差的宫人更是频频受罚,他为了大伙的生命安全着想,只得狠下心让某人再尝王上沏的「养性茶」,因为王上通常沏完茶,让人喝下后心情就能好转,达到「修身养性」之效。 为了让王上息怒,那惹王上动怒的人当然得自食恶果的来喝这杯茶了。 再说,外头都在传曹娘娘失宠了,王上已对她厌烦,这专房之宠到了尽头,可只有他清楚,若是到了尽头,王上何以会怒意难平,这只表示——爱之深责之切,曹娘娘圣眷正浓啊! 既是如此,他就得想办法化解眼前僵局才行。 「沏茶?不,朕没心情!」冶策驳了小全子的提议。 连沏茶都没心情,这是不想和解了……这、这……小全子心急如焚。这样下去,大家日子还怎么过? 「王上,闭月宫的宫女来报,道曹娘娘在那儿,邀您走一趟,娘娘有话要亲自对您说。」外头的小太监进来禀告。 小全子闻言一喜。娘娘总算懂事了 「曹答应在闭月宫?哼,她有话自己不过来说,竟敢要朕去找她,她真是恃宠而骄了!」他拍桌怒道。 「王上,奴才想,娘娘脸薄,明明想来求您原谅,但又不敢独自面对您,遂到闭月宫去,拉上二小姐作伴,盼您瞧在有外人在的分上原谅她,她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您若不去,娘娘拉不下脸来,回头不知要哭得多伤心了。」小全子赶紧上前耳语一番。既然娘娘求和,就有机会解套了,他得把握机会劝说。 冶策挑挑眉,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轻敲,过了半炷香都没吭气,小全子瞧得暗自心急,怕极了王上还是不肯去。 瞧着他手指越敲越急,最后,大掌往案上一拍,「既然想求朕原谅,就让这该死的女人今晚来侍寝!」 上弦宫内的几只香炉升起了袅袅烟云,炉内的檀香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这香气是用来安神的。 「王上,曹娘娘到。」一刻钟前小全子忽然肚痛如绞,赶着去茅厕,此刻负责当班留守的是另一名太监,他在外头禀报说。 「让她进来!」寝内未掌灯,声音由纱帐内传出。 那太监在外头收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入襟后,女子翩翩入内。 她明媚目光投向前方的龙床,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那威俊内敛的男人就在眼前了,她已进宫十多日,却都未再见到他的龙颜,这次终于见到了,甚至能…… 她褪下身上的斗蓬,露出里头的罩衫薄纱,轻轻拉开第一层的罩衫后,她玉步轻移的往龙床走去,身子在床前暂时的停住脚步,心忖,龙床就在眼前,已是她一蹴而就,眼前即是天下女子都想躺上去的地方。 她内心一阵兴奋,她终究还是比姊姊出息,能踏进上弦宫,爬上这张龙床。 自幼爹总是看重姊姊,明明是孪生姊妹,爹却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姊姊,可姊姊却让他失望了,如今爹该知道,她才是真正能为王家带来光宗耀祖的人。 她脱下小鞋,不见光的四周居然能见到她双足的皮肤散发出来的光泽,她总算登上了自己千思万想的龙床,一把抱住了床上男人伟岸的胸膛。 男人一震,本来板着的脸庞瞬间散去,「别以为这么做朕就会原谅你,你若不把话给朕解释清楚,朕就剥了你的皮!」他心已软化,可嘴上依然不饶人。 蓦然,她吻住了他的唇,他微愣后,眉眼轻扬。这女人何时变这么大胆了?是真想求饶了吗? 冶策有心让她表现,也不阻止她,任她亲吻,她也真的很卖力,当她吻完他的唇后,竟挑逗起他的身躯,他不住愕然,他本只是想吓唬她而巳,根本没想要她真的献身,却没想到她居然愿意还如此主动…… 蓦然,冶策由她身上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气,他不禁皱起眉头。 她继续吻他的颈子、胸膛,甚至拉下他的衣衫,逼得他双手去碰她的身子,而这一碰,让他立即变了睑色。 这副纤细身材不是他习惯的柔软身躯,几日不见,他不信那女人会缩水得这么严重!冶策手一挥,将贴在自己身上的纤细身子用力推开。 「放肆!」他怒喝。 这一喝,惊动外头刚由茅厕转回的小全子。「王上,您怎么了?」 「还不快滚进来掌灯!」 眨眼间,小全子已吓得冲进来,让人点上灯具。 等龙寝内灯火通明后,众人才看清楚待在龙床上薄纱半敞的女人是谁! 「啊,王二小姐,怎么会是你?!」小全子吓傻了。 王典雅瞧见上弦宫的太监、宫女以及侍卫数十人全冲了进来,这男女一干人同时见到她半裸的身子,尤其自己雪白的胸脯完全赤裸呈现,她赶紧拉拢身上半透明的薄纱,一张脸涨红如猪肝色,怎么也没料到王上会喝人进来,如今这脸面可丢得不轻。 「拉下去!」冶策勃然大怒。 小全子立刻慌张上前连拉带拽的将王典雅从龙床上拉下地,让她狼狈的跪在众人面前,羞愤难当。 「小全子,这是怎么回事,那女人呢?」冶策暴怒的问。 「这……这……奴才方才去了趟茅厕,回来后小重子说王上寝里已有人,奴才以为来的是曹娘娘,怎知竟是胆大包天的王二小姐!」他惊愕的立刻解释。 糟了!王上的龙床岂是随便人都能够躺上的,再且,万一来者是刺客,那他们这一干人谁也别想活!他吓出一身冷汗。 「将小重子杖毙,龙床今日就给朕拆了重新再做!」冶策连遭玷污的龙床都不要了。 「是……」小全子胆颤心惊的应声。 「还有你,说,你将曹答应怎么了,竟敢冒名顶替她?」他怒而质问王典雅。 「臣女……臣女……」她跪在冰凉的地上,听到有人因而被杖毙,不禁惊恐得直颤抖,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六章 「该死,难道要朕对你用刑你肯才说?!」 「啊!不。不要,臣女没对娘娘怎么了,是……是娘娘让臣女来的!」她赶紧咬牙说。 「什么?!」冶策闻言跳下龙床,浑身散发冲天之怒。 王典雅第一次见识到何谓天子雷霆,惊得她肝胆倶裂,面无血色。 他上前将她由地上揪起。「你把话给朕说清楚,如何是那女人要你来的?」 她心惧急喘,张嘴试了几次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来人,杀了她!」 王典雅身子用力一震,终于被吓得使出力气说出已拟了许久的说词,「王……王上饶命,臣女这就说……您要娘娘侍寝的旨意送到闭月宫,当时娘娘不愿接旨,是臣女苦劝之下才接旨,可接下旨后,她对臣女哭诉心中另有所爱,不想以身侍他人,然后逼……逼臣女顶替她过来,还道臣女若是不从,他日必报复我王家,臣女心中害怕,明知此举胆大妄为,但迫于无奈,不得不从……」她咬牙说出。 这番话一出口,四周安静得宛如死谷。 「朕不信你所言!」好半天,冶策才发出声音,那嗓音阴沉得令人不寒而栗。 「臣女也是受害者,请王上为臣女作主。」王典雅露出受逼迫而万分惊恐的表情,除了演戏外,也真的掺了对冶策的惧意,如此,她更是不能露出破绽。 他怒视她,久久不语,久到王典雅站不住身子,身子一再瘫软,但都被他楸着而没倒下。 「王上……」她惶惶哭泣。 在满寝的惊骇气氛中,冶策终于松开她的手,让她彻底的瘫软在地上。 随后他转身往外走,小全子急忙要跟上去,但想想,又先踅回来,气怒的瞪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王典雅,吩咐其它人将她看紧,待王上回来处置,之后才匆匆追上冶策,而他正往玉兔宫而去。 到了玉兔宫,冶策叫醒所有人,一干宫婢、内侍见到他惊涛骇浪的神色,全都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王上,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娘娘半夜里去了哪里,奴婢也是此刻醒来才知道娘娘不在寝房里。」跪在地上的晚霞慌张的禀报。 王上半夜驾到,但娘娘却夜里失踪,这要怎么解释娘娘的行踪才好?她心慌不已。 冶策怒不可言,「全是没用的东西,竟连主子不见了也无所觉,全拉下杖责,直到朕找到人为止!」 众人无可辩解,听到要杖责,全怕小命不保的哭跪成一团。 小全子随后赶来见到这场面不禁愕然,心想,今夜宫中还真不平静,希望娘娘能快快回玉兔宫,不要再有更惊人的事情发生才好。 冶策已然怒火冲天,无人可抑,离开玉兔宫后吹出一声口哨,不久,雄出现在上空。 「走!」他不过是一声命下,雄已在天上引路,带着他追踪而去,自己的娘在哪,它自然知道。 暮秋晚凉,弦月帝宫的西侧地处荒僻,鲜少人迹。 此时两道人影于月下相见。 「默默,谢谢你肯来见我。」刘权昕含笑的说,眼底满是欢欣。 「我是为了还你玉板指才来的,你快将它取走,别给我添麻烦了。」曹默默急急掏出玉扳指交给他。 他不知是怎么贿赂御膳房的人,竟在她的宵夜里藏着纸条,通知他人在此处等她,害得她摸黑跑来,这会只想快快将东西交给他后就回去,像这样半夜里偷偷的见面,若让人撞见,不误会也难。 「默默,你这雕刻的功夫举世无双,当真无人能及!」他爱不释手的欣赏着玉扳指上的经文,没要离开的意思。 「还好啦!」她自谦的摆手,|心只想赶快离开。 「不,你真是不可多得的珍宝,你一定不可以属于别人!」他忽然一脸激动的说。 「你说什么?!」他的话令她吃了一惊。 「默默,你跟我走吧,跟在我身边!」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又为什么要跟在你身边?」这话越说越离谱,她忍不住往后退开去。 刘权昕伸手过去将她拉回来,「咱们认识也非一两年,我对你的感情如何,你该有所感受,而我也已许你爷爷将来身边定以你为尊,你可以放心跟我走!」 她眉头深深皱起,「爵爷,你我认识虽不算短,但我从未与你深交过,只当你是爷爷的朋友,你现在说这话真是奇怪,我对你怎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再说,我是宫里的答应,怎可能离开王宫跟你离去?」她故意装傻的说。 事实上,她早就发现他对她有些不同,可当时她在王府为婢,并不想高攀,所以对他心思单纯得很,根本不曾有过涟漪,如今进到宫中成为答应,这身分更不可能对他有任何丝毫的想法。 因此手上的这枚玉扳指才会变得这么棘手,让她想还又不想还,就怕见面后衍生不该有的误会或事端,就像现在一样。 他脸一沉,「我看中你很久了,而你会是我命中最好的帮手,我还指望你帮我再雕刻一件重要的东西。」这枚玉扳指只是一项测试,如今让他非常满意,相信以她的能力,那样东西经过她的巧手,定能恍若真品。 「帮你雕刻东西没问题,可是请你不要看中我。」曹默默为难地强调。 「为何不行,为何你就不能接受我?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冶策了?」 他连王上的名讳都敢直呼,令她吓了一跳,今日的他真的很不一样,既像受了刺激,又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到底还是临幸了你吧?当初冶策指你进宫时,我多想就这样反……」他一脸恨意,似要说些什么,但最后硬生生的忍住,改口又说:「他夺了所有属于我的东西,连你也不放过,凭什么?凭什么他平白就能拥有我所失去的一切!」他切齿腐心。 她瞧他的模样感觉有些害怕,「呃……夜深了,我该回去了,万一晚霞她们发觉我不见了,会很紧张,而你也尽快离宫回去吧,你的夫人至今不见你回府,想必也很心急。」她边说边往后退去。 「别走,默默,你怕了我吗?别怕,就算我伤了天下人,也不会伤你的。」刘权昕拦住她。「想想你爷爷为什么这么讨厌冶策,冶策才是这世上你该害怕的人,他是你的世仇啊!」 曹默默脸庞瞬间刷白,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王鹭雅是我被冶策逼着娶的,她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女人,而你,你才是我最后的女人!」 他忽然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她惊愕了片刻,正想挣脱时,天上突然响起一阵鹰叫,她抬首望去,雄惊空遏云而过,她欣喜,想要向雄呼救,但还未开口,身后即有一道森冷至极的声音传来—— 「刘男爵,朕以为你早已离宫回男爵府,原来还没走啊!」冶策骤然现身。 闻言两人同时一惊,刘权听还抱着她,冶策一个眼神使去,小全子立刻赶上前将她从他怀里拉走。 刘权昕怒暴额上青筋,但也阻止不了曹默默被带回冶策身边。 「王上,事情是……」曹默默想解释刚刚的状况,但才一刚开口,便瞧见冶策深幽的眸子看都未看她一眼,一股直落深渊的心悸忽然狠狠地楸痛了她。他真的误会大了…… 小全子也很无奈。以为今晚不可能会出现比王典雅不择手段爬上龙床的事更令人惊骇了,谁知竟然让王上亲眼目睹曹娘娘私会男人,这如何了得,淫乱后宫的后果可是会被赐上白绫一丈的! 「你早上来求见朕,朕未见你,让你先回男爵府,你不仅没走,还私下来见不该见的人。」冶策清俊的脸上漾着森冷的笑容。 刘权昕阴沉下脸来,「王上莫要误会什么,臣未离宫是因为前来向曹答应取一件东西。」 「喔?东西呢?」冶策问。 「东西臣已收下了。」 「拿过来。」 「东西是属于臣的,不便交给王上。」 「普天之下没有什么是属于你的,朕要的,你就得给!」他冷肃的说。 刘权昕脸色铁青,内心的恨,难以形容。「若臣不给呢?」 「由得你吗?去!」冶策一个眼神递给小全子,哪还需要多言什么,小全子已命人从爵爷身上搜出玉扳指。 刘权昕愤怒不已,却也反抗不了。 第二十七章 冶策对这枚玉板指并不陌生,就是因为此物他才留意到曹默默,想不到他们竟为此物再次幽会,难不成这东西真正的意义是——两人的定情物 他五内俱焚,紧紧将玉扳指捏在手中,片刻后,玉扳指碎裂成数块掉落在地。曹默默不由心惊,冷不防地倒抽一口气。 刘权昕见状,亦是怒不可遏,「王上!」 冶策凛厉的眸光望向他。「别以为朕不敢杀你,朕不杀你只因顾念姑母只有你一个儿子。来人啊,将刘男爵押出宫去,从今日起,不准他再踏出男爵府半步!」 刘权昕立刻被押走,但临走前不甘愿的瞧了一眼血色尽退的曹默默后才让人硬拉走。 人被带走后,冶策冷酷的目光终于转向曹默默。 这不带感情的眼神令她浑身起了阵阵的眵嗦。「王上……」 「闭嘴!」冶策二话不说,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鼻尖前,怒视她的眼光彷佛她罪不容诛,处死犹不足惜。 她毛骨悚然起来。「臣妾见爵爷是不应该,但臣妾与他是清白的,没有任何不堪……」她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粗暴的拉着她直往上弦宫而去。 来到上弦宫后,曹默默先见到一张让人拆了一半的龙床,接着看见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王典雅跪在龙床边,不禁吃惊不已。 王典雅一见到她,立刻爬过来抱住她的腿。「娘娘,您饶了臣女,臣女真做不到,王上哪是臣女这等女子能勾引的,您要臣女代替您献身给王上,臣女……臣女……失败了……王上盛怒,您救救臣女啊,救救臣女啊……」边说边哭道。 她惊傻。「你说什么?」自己什么时候让她顶替去伺候王上的,这人究竟在说什么鬼话 冶策的眼神像是会剐出人心,眼中净是不屑和嘲讽。 「娘娘,您别装傻害臣女啊,今日您到闭月宫说宫中生活枯燥苦闷,不想再待下去,臣妾苦劝您不要辜负王上的深情厚爱,可您不听,还是一心想离开,我怕您真的想一走了之,便要人到月华殿请王上过去闭月宫一趟,想让您两人见面好化解误会,可王上不肯来,反而让人来发话,要您今夜侍寝,您不从,竟逼臣妾替您过来,都这时候了您别装不知情啊!」王典雅一口气将话全说开了。 曹默默心下更惊了,「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到过你的闭月宫了?」这女人分明睁眼说瞎话,所说的每个字都不是真的。 王典雅仍表现得惊恐万状的模样,继续说,「娘娘,请瞧在过去咱们交好的分上,放过臣女吧,别再苦苦相逼了……」她掩面痛哭,而双掌下的脸庞正露出阴险的笑容。 没错,曹默默根本就没到过她的闭月宫,且入宫十多天来,不管她怎么派人去请,曹默默就是置之不理,摆明不想帮她,就是因为如此,她只好假传曹默默的意思想骗王上过去,怎知王上还是不肯来,眼看一个月的期限将至,之后自己定得出宫,这一走岂不白费了一番功夫。 她不能再浪费光阴,只好走冒名顶替的险棋,当王上派来的人传话时,她便代曹默默接旨,她早已计谋好,今夜若顺利承蒙临幸,她便趁机……倘若事情失败,自己就咬出是曹默默授意,让王上将怒意转嫁到曹默默身上,替自己脱罪。 曹默默惊愕连连,「你……你说谎!」她没想到王典雅会大胆到这等地步,谎话连篇,还敢登上龙床! 「王上……请王上为臣女作主,否则臣女这就一头撞死在上弦宫的金柱上!」 王典雅转而向冶策哭诉。 「大胆,上弦宫岂是你能用血污秽的地方!」小全子先替王上斥喝她。 她这才觉得说错话了,忙又哭得梨花带泪,像是本想以死表清白也不可得,模样委屈不已。 冶策神情越显风暴了。「曹答应不妨说说,提出证明,证明她说谎。」 曹默默心头一紧地瞧向他。他信了王典雅的话吗?!「臣妾除了方才之外,整日都待在玉兔宫未曾离开,您一查便可明白。」 「娘娘,您好狠的心,为什么就不放过臣女呢,是您主动要求臣女进宫陪伴,难道这都是您的阴谋,要陷害臣女和爹吗?莫非您待在我王府时,就对咱们不满,才会接连让姊姊和臣女都成为不幸之人,您……您怎能这样做,爹待您和您的爷爷都不薄啊!」王典雅不让她说下去,截断她的话后说得极惨,顺便再提到曹默默的。 「真是如这女人所言,你怨恨她们才这么的吗?」冶策逼问。 「我……」曹默默极度愕然,竟是答不上话了。 「若不是这样,就给朕一个理由!」他怒吼。 她整张脸白了下来,仍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还不说吗?!」他正言厉色。 她瞧向王典雅那张瞧似悲愤实则暗地冷笑的脸庞,她心一凉,泪水在眼眶里聚集,终究无可抑制的落了下来。只要王典雅搬出爷爷,她就什么话也不能辩解。 见到她的眼泪,冶策锐利的黑眼彷佛着火一般,将他的心火烧得更旺。「你不说话,只哭,是认了这事吗?这女人真是你让她来的!」他痛彻心胆的说。 她当他是什么?竟能将自己送给别人,竟让别的女人爬上他的龙床! 她心中就没有一点他的存在吗?这样厌恶、这样污辱他! 他痛心疾首至极,这狼心狗肺的女人!枉费他的一片心意! 「你真没话要说?!」他再一次咬牙问她。 曹默默交握着两只手,泪水不断滚落下来,她知道自己若不解释,心高气傲的他定不可能会原谅自己的。 这回,她很有可能真会被他所厌弃而打入冷宫,若再加上今晚在西宫荒僻处所发生的事,他甚至会杀了她…… 她并不想他误解,更不愿见到他生气的样子,因为在今夜她才发觉自己很怕他不再瞧自己一眼,那份冰冷让她如临深渊。 见她仍是不语,冶策怒到扭头暴筋,一把扼住她下颚。「你这该死的女人!」 她被掐着脖子,反而更看清他的眼神,她见到了他眼底的伤,她伤了他的心。 到这一刻,她才清楚知晓,他对她真有爱,不是假的、也不是做给人看的,因为他眼底的那股愤怒太清晰。 想起他要她再问一遍他爱她与否的话,当时她还懵懂不解风情,可那时,他已清楚告诉她答案了,他心中有她,是自己胡涂,也许该说自己太自卑,不相信尊贵的他会爱上这样平凡无奇的自己。 而今受了王典雅的陷害,她却不能为自己辩解,他对她更是彻底失望了。 「来人,全滚出去,一个也不许留下!」冶策掐着她的下颚,赶走所有的人。 小全子被王上的怒气惊得魂飞天外的挥手要所有宫人滚,自己则是亲自拎着王典雅尽快退离上弦宫寝殿,那王典雅被拖着出来,加上衣裳凌乱,样子实在难看到极点,一路上让见到她的人无不耻笑冷嗤。 霎时,寝殿内只剩下冶策和曹默默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如刺骨冷风般的吹向她,她被迫迎视,异常惊惧难受。 此刻他内心愤怒得犹如汹涌的巨浪,这个自己只消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女人,竟然、竟然敢将他践踏至斯! 「你可知罪!」他龙颜震怒,杀气腾腾。 被掐住下颚的她,战战兢兢的点头,「请王上杀了臣妾……」她含泪道。 他一把放开她。「你想死?!」 「如果这能平息王上的怒涛,臣妾可以死。」她泪如雨下。 「好,朕就成全你!」他语气怒涨,扬高手,眼看一掌就要朝她劈下,她闭上眼,等待送命的一刻,但那劈下来的掌却硬生生的在她面前停住。「你真想离开这里跟刘权昕走?」他心痛如绞的问。 「臣妾……是想离开这里没错,但没想过跟爵爷走。」她睁开泪眼的告诉他。 他扼住她的颈子。「你好啊,现在连谎话都能说得这样坦荡了,朕就瞧你能坦荡到什么程度!」他蓦然狂怒的吻住她,这吻极其愤怒,风急浪高的,让她一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 这吻带着愤慨与绝望,他第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他该杀了这女人的,但却做不到,从多年前的那第一眼时他就该杀她的,若当年她死在自己手里,那今日他就不会受这腐心之痛。 第二十八章 他狂风骤雨的吻过她之后,狠狠地推开她。「滚,你若想跟刘权昕走,朕成全你!」他指着殿门愤然的说。 他与自己的大魔一样,杀得了敌人,杀不了自己认定的人! 既然痛不下杀手,他愿意让她走! 此生再也不要见她! 曹默默摇首,泪水激动落下,没往外走,身子反而颤抖的走向他。「臣妾心中确实有不可告人之事,王上不肯相信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臣妾是您的答应,就算被逐出宫,也决计不可能去委身他人……」她瞧清自己的心了,她根本不想离开他,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的心早就搁在他身上,虽然他经常将她骂得臭头,可她知他总是护她居多。 如今她明白得太晚,是否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不要她了? 她走近他后倏然将他抱住,他一愕。「你做什么?!」 「臣妾不想有遗憾,想证明的只有臣妾的心!」她踮起脚尖,很快的吻住错愕的他。 她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但她晓得错过今日,自己便再没机会证明什么了。她闺上眼用生涩的技巧吻他,他震惊的想推开她,可她反而拨开他的手,甚至将他的身子推往一旁的软榻,吻得更切切。 曹默默边吻边解他的衣衫,可没干过的事,她如何做得好,那手像残了似的解不开,越急泪掉得越凶,甚至咬痛了他的唇。 冶策浓眉拧起,「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忍无可忍的问。 「我要您的身子!」 「你说什么?!」 「既然您逐臣妾离开,可不管如何,臣妾总不好清白离去,枉费做了这么久的答应,臣妾要求个名副其实!」 他这回真是彻底错愕了,让她走,她不走,反而向他要求个名副其实,这是真的要他临幸她吗? 正当他楞住的片刻,「撕」的一声,龙袍的前襟居然被她撕破了! 自古谁敢撕毁龙袍,这女人!「你!好,既然你非要不可,朕就成全你!」他反手也撕毁她的衣裳,这下轮她吓了一跳,这才知道羞赧,急急忙忙要遮掩自己的身子,可是哪来得及,他勾住她身子,宽厚的大手扣住她的下巴,人也压在她身上,被她撕毁的前襟正大敞在她的面前,露出精壮的胸膛。 这刺激着实太过了,曹默默索性用手遮住脸庞。 「你敢撕,却不敢看吗?」他讥她。 她心头正慌,脸儿潮红,心跳飞快。「不敢……」她居然万分没用的说,连眼珠子都不敢乱猫。 方才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敢撕他的龙袍,喊着要当他货真价实的答应,等事情真要发生时,她吓得比老鼠还不如。 修长的大手拉开她半毁的绣花衣襟,扯掉薄薄的肚兜,她胡乱伸出小手想遮住羞人的赤裸。 「你敢后悔?」 他这话让她僵住不敢动了。「这……不敢……」瞧她真是没用到何等程度,她都自我唾弃到想撞墙寻死了。 他箝握着她的腰,炯炯发亮的黑眸牢牢盯着她。「真不敢?」 「欸……」她小脸羞涩,不知自己风情极美。 他其实一开始只想教训她,可怎知自己反而深深沦陷在她的娇涩中。 他无法抗拒,亦无法自拔,抱住雪嫩而圆润的身躯,这会,不管她之后会不会后悔,自己都不能放手了,因为他要她,此刻就要! 低下头来,吻着她颤抖的娇躯,这一夜,惊涛骇浪、高潮迭起,上弦宫在一片风雨中……春暖花开。 下朝后,冶策步出大殿,舍去皇舆,步行于殿宇廊庑,准备回上弦宫。 身后的小全子见他神采奕奕、脸上带笑,心情极佳,不由得也跟着偷笑起来。 想昨夜一波多折,先来个寡廉鲜耻欲献身的王典雅,后来又赶走想诱拐曹娘娘的刘权昕,接着以为曹娘娘要被逐出宫了,结果风云一变,竟又促成好事! 呵呵……众人等了这么久,这回可是真的成事了! 「呵呵……呵呵……呃,奴才方才作了白日梦……请王上见谅。」 他笑着笑着,竟不小心笑出声来,王上停下脚步回头瞪他,他马上抿紧嘴角,死憋着不敢再笑。 冶策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不过,他脸上又露出笑痕来。 昨夜那女人终于成为他名副其实的答应了,而她只有一开始胆子大些敢撕龙袍撂话外,之后一路羞涩到底,让他生吞活剥到无力反击,那肉肉的身材彷佛柔软的水波,能教人拥抱时无法抑制的深深陷入其中,随波荡漾。 这傻妞,还以为自己不迷人,遮遮掩掩下,更让人想一亲芳泽。 想着她噙着泪花,要求他灭去灯火,说什么这般赴战场她才不会死得太难看,可她不知,自己就爱她这身丰盈的模样,当然回绝了她的请求,于灯光下将她的身子和反应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一整夜与她翻云覆雨。 一早上朝前,那女人一副累断筋骨的模样,他瞧了更爱,尤其见她气鼓鼓的粉颊染上绯红,这更加令他开怀。 只是昨夜虽「证明」了她心中没有他人,清白的身子只献给了他,但许多事仍是个谜,他必须查清楚才行。 她道自己确实有不可告人之事,而那是什么? 还有,他相信不是她让王典雅来的,但她似有什么把柄落在王典雅父女手中,谅她对他们不敢有所反抗,另外刘权昕瞧来十分迷恋她,但这迷恋中似有一股不单纯的急切? 这些事,他此刻都准备回上弦宫后向她问个仔细,若她不说,他逼着也要逼她说出详情。 思及此,冶策的脸色略微沉凝了几分。 「小全子,回头要人拟诏,玉兔宫曹答应入宫半年,温婉贤淑,侍君殷切,载誉六宫,晋位为妃。」他吩咐。 小全子听了直想喷笑,幸好忍着。这「温婉贤淑,侍君殷切」两句见仁见智也就算了,可后头的「载誉六宫」,这六宫也只有她一个人,究竟被载誉些什么啊? 不过王上封人位分总要有个理由,诏书上言过其实的赞美是免不了的。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王上,曹娘娘虽侍君殷切,但至今还毫无‘建树’,这朝中大臣之前已对她很不满了,再加上她出身并不高贵,已有流言道她就算产下皇子也不配晋位,顶多到嫔已是她的极限,而今您要她一跃从最末等的答应晋升为一等妃子,恐怕会引起众人非议,惹来一阵不小的风波。」小全子提醒的说。 冶策脸一凝,「到底谁才是一国之君?这些人未免管太多了,不怕朕一个不爽心而人头落地吗?朕要封谁为妃,甚至为后,他们管得着吗?朕的母后不也出身平民,可朕瞧父皇对她不曾有过一丝的不尊重!」 「王上,世后不一样啊,未立国之前她就已是王后,且为弦月立有战功,这才获得朝野百姓们的认同,但曹娘娘出生于太平盛世,众人安居乐业后,自然就斤斤计较起门第来,对您的后宫出身就更为挑剔。」小全子无奈的说。 「哼!」小全子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些大臣无聊日子过久了,无所事事后就只能管管门第品级这等小事,实在欠揍!「要闹就让他们闹去,朕正好利用这机会,改改他们的观念,门第无用,品格为上,用人唯德,你随后就要人立刻拟诏,听见了没有?」 他才不管这些,他就是要立那女人为妃,而这只是第一步,等她为他诞下孩子后,不管皇子或皇女,他随即就会册立她为王后。 「呃……是。」小全子应声。其实他心中也有数,王上是不会受他人影响的,未来只会册立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后,而这喜欢的人再明显不过,若无意外,这后位非这位曹答应莫属。 众臣都瞧不起这位出身卑微的答应,若硬是要不长眼排挤的结果,那些人就等着倒大楣! 冶策继续往上弦宫方向而去,此时前方十八弯的金漆长廊上忽然奔来一个人,这人是上弦宫的太监,大汗小汗的直奔到他面前后马上惊慌失措的跪下。 「启……启禀王上,曹……曹娘娘失踪了!」太监焦急惊恐的来禀。 他神色一凛,「失踪?」 「王上命奴才们伺候好娘娘,只要她不离开上弦宫,做任何事都由着她,可不久前,刘男爵的夫人王氏前来求见,娘娘同意见她,奴才们便放人进去,可是谁知……」 第二十九章 「发生什么事了?!」冶策蓦然沉下脸来。他下旨软禁的只有刘权昕,至于王鹭雅他并未限制她的行动,因而她只要拿了刘权昕的通行令牌,便可以自行进宫。 「奴才们该死,以为见到刘夫人进到上弦宫内寝不久后就离去,便放下戒心,奴才们不察,这……这便让人掉包了!」 「掉包?」他一愕。 「原来那留在寝内的人不是娘娘……离开的人才是……奴才们得知娘娘不见,在宫中内苑到处寻找也不见她的踪迹……」太监将人看顾丢了,趴在地上身子抖得不象话。 「她出宫了吗?」冶策怒问。 「这……」 「启禀王上,方才宫外侍卫传来消息,刘男爵不知何时抗旨离开男爵府,消失无踪!」忽然又有人赶来对他禀报。 小全子心惊不已。这娘娘才失踪,刘权昕也跟着不见,而且若照上弦官太监所言,娘娘是自愿与刘夫人交换衣物,自己离开的,想不到经过昨夜之后,娘娘竟还是离开了,那王上岂不…… 他战战兢兢的望向王上,见王上怒容已非言语可以形容,他霎时惊怕得胆都快吓破了。 「她竟敢欺骗朕?!」冶策一脚踢翻上弦宫的太监,怒不可抑。他被玩弄,更被背叛了! 他心痛难忍,她竟然在献身换取他的信任后,狠狠刺他一刀,而自己却还儍傻想着将来要立她为后! 这岂不可笑!岂不可恨!岂不……可悲! 他从末如此愤怒过,就像有人割他一刀后在他身上撒盐,她竟如此愚弄他…… 他怒火中烧,几乎无法自持。 弦月帝国地处关中,但于东边离皇城约五百里处有一座九华宫,其建筑高阁周建,长廊四起,此处即是前朝刘氏王族帝居。 但此宫随着最后一任的刘帝死亡后,已让弦月大帝收回,成为弦月王族的行宫之一。 可此时,九华宫内外正笼罩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里头的守卫与宫人已全数换新,一批不知由何处来的人接手了九华宫的一切,说明白一点,九华宫已被不明人士占据了。 九华宫内的大殿里,曹默默待在其中,不可置信的见刘权昕大刺刺的坐在属于帝王才可坐的龙椅上,那自豪向往的神态令她吃惊失色。 「你要谋逆造反?!」眼见这一切,她惊问。 刘权昕眉飞色舞的由龙座上居高临下的睨视她。「你说错了,正确说法应该是匡复刘氏基业,取回属于我的一切!」 曹默默瞪视他,「二十六年前,刘氏的最后一任帝王荒淫无道,刘氏王朝才因此灭亡,如今国泰民安、河清海晏,这全归功于弦月的两任帝王皇恩浩荡,勤政爱民之故,而你有什么资格说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她正色说。 他脸色一变,「纵使过去刘氏子孙不肖无道,但我不一样,我有经国之才,何以要屈居人下,冶策只是平白继承他父亲之位,便成为九五之尊,我为什么要对他下跪,他凭什么承我叩首,我已忍他多年,如今时机已成熟,天下原本就是我刘氏王族的,我要恢复祖制,让刘氏一族再掌天下。」 「你疯了,你不可能成功的。」她摇首,甩袖想离开九华宫。 刘权昕追上将人拦住,「默默,你信我,我会成功的,九华宫如今已成了我匡复基业的基地,外头有我刘氏的旧部,以及不满当年被弦月并吞的宿星以及射日的人,他们皆愿意帮助我,我的天下已是水到渠成,随时可以举兵复国,而你,我之前就说过,会以你为尊,王后之位非你莫属!」他许她后位,希望她能就此放心留下。 曹默默心惊,想不到他竟能不动声色地聚集这么多人为他卖命,这天下转眼似又要大乱,而她根本不愿意见到天下动乱,她要回去通知冶策,让他及早制止。 「不,你让王鹭雅进宫骗我出来,说是王仁甫抓了我爷爷要杀他,让我出来相救,我这才与她交换身分,瞒过其它人的出宫,可出宫后就教你的人给抓来这里,将我扣住,你不仅骗我,还置王鹭雅于险境而不顾,如今又说要把王后之位给我,你对得起她吗?」她痛心地问。 自己离开上弦宫前,不放心的回头望了一眼装扮成自己模样的王鹭雅,见到她哀伤悲切的表情,原以为她是替自己焦虑爷爷的安危,殊不知王鹭雅是悲哀自己的命运。 而她以为救下爷爷后很快就能再回宫换回王鹭雅,却想不到回不去了,而她若回不了王宫,王上岂可能放过王鬻雅,她焉有活命的机会? 都怪自己鲁莽,一听爷爷被抓就乱了方寸,她若真救得了爷爷,当初就不必受王仁甫威胁,而惹来这么多风波了。 这会,她只要想到冶策发现她失踪后的神情,心就紧紧楸成一团,他一定以为她欺骗他,和刘权昕私奔了。 她心急如焚,想赶紧回宫向他解释,不想他误会,让两人之间误会的缝隙深到无可补救的地步。 「为了完成大业,她既嫁予我为妻,就是我刘氏的人,让她做这点牺牲也是应该的,就算冶策因而赐死,她也该含笑九泉,因为她帮到我,而她若有幸能苟活,将来虽做不成我的王后,妃子也一定有她的分,这样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他绝情的说。事实上,王鹭雅是被他逼去的,他看出她是真心的爱他,于是利用她,让她为自己牺牲。 「你——」她怒极了,可怜王鹭雅嫁了个无情无义之徒。「王鹭雅是个傻瓜,但我不是,我不愿意跟着你,放我回去!」她咬牙说。 「你是在怪我对王鹭雅太狠绝了吗?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就感受不到呢?」 「住口!我根本不希罕你为我做什么,而你想称帝,那只是妄想!」她怒斥。 刘权昕的脸色终于转怒。「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走吗?哼,你不可以走,我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东西,等这件东西完成后,我再与你好好讨论未来,而在此之前,除了这座九华宫,你哪里也不许去!」他狠下心囚她。 「完成东西?这才是你真正抓我来的原因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曹默默冷笑问。 他苦笑,「你将我想得可真不堪……没错,我是急切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东西,但,我爱你的心一点也不假,就算你没这项才能,我一样要你。」 「别说废话,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她不想再听他说这些,于是不耐烦的道。 他对她的态度有些无奈,只能摇摇头的叹气,「我要你帮我雕刻御玺。」 她楞住。「御玺?」 「是的,我要的是先帝驾崩时遗失的御玺,听说当年父皇被见财忘义的阉人赵葆毒死后,取走御玺向弦月大帝邀功,获得了一大笔的财富后销声匿迹,这御玺因而落入冶氏父子的手中至今,而我若要征召更多的刘氏旧部帮我,就得靠这枚御玺才行,但我不可能由冶策手中取回这件东西,所以只好靠你为我雕刻一枚一模一样完美无缺的刘氏王朝传国御玺。」 刘氏旧部散布在弦月帝国境内,但他们认玺不认人,因此他非得要得到传国御玺不可,真的御玺得不到,就只能伪造一枚假的。 而当他意外发现默默有一双雕刻的巧手后,立即有了这计划,他身上留有当年父皇遗留下来的一些废诏遗迹,上头有拓印不全的御玺章,利用这些残破的诏书,别人也许做不到,但凭她雕刻的功力应该能仿雕刻出一颗逼真的御玺来,而不会令人发现是假的。 曹默默的脸一沉,「原来是要我造假御玺,帮你骗取刘氏旧部的人出来助你扰乱天下,得了,我不会帮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她不会助纣为虐! 刘权昕的脸色铁青,「你真不肯帮我?」 「不肯!」 「默默,若是爷爷也要求你这么做呢,你还是不肯吗?」 突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由内殿走出,神色严肃的对曹默默说。 弦月帝宫,月华殿内,冶策手中拿着一只陈年的风筝,这风筝约莫书本大小,上头有几个怪模怪样的黑块,在角落有落款「默默」两字。 他视线集中在那几个黑块上头—— 「大哥哥,说真格的,你不买我的风筝会后悔的。」 「什么?」 「瞧,这上头有名家画作,就算不放到天上去飞翔,保存下来以后也能卖大钱的。」当年的小丫头满怀期待的问他。 第三十章 「别告诉我,这是你画的?」瞧她一副献宝的样子,他猜也能猜得出来这是谁之作。 她笑嘻嘻地说:「大哥哥真聪明,这画以后很值钱的,你买还是不买?」 「这虫子不像虫子,豆子不像豆子的东西,将来能值什么钱?你小小年纪就知道来骗钱,将来长大也定是个女骗子,滚滚滚,别再来烦我!」他挥手道。 小丫头不死心,「您瞧仔细,这不是虫子也不是豆子,是我的自画像,只是画小了些,还有,我绝不是骗子,你千万别误会我,瞧嘛,你瞧仔细嘛……」 他收回思绪,那回忆历历在目,当年那小丫头说的不假,这如黄豆大小的黑块里,确实是个人像,且精妙的是,那包子脸上的芝麻都给精细的画出来了,这笔功令人难以相信是出自一个六岁的娃儿之手! 就因如此,他才会对当年的她记忆深刻,几度想过寻她,但因为手上事情多就又搁下,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而今,他再望着被自己一怒之下捏毁的玉扳指残块,阴沉沉的脸庞,浮起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这玉扳指残块上已雕有精细的经文,而这手法除了那女人还有谁做得到? 他起身朝殿里一处绘有千层云朵图腾的墙面走去,在图腾的掩饰下,隐藏有暗门,通过暗门有一处只有帝后能知的密室,这密室密闭又无烛火,只靠墙面上嵌着的多颗夜明珠照光。 这里即是存放弦月帝国的印玺及重要国宝之处。 进到此地,他取的不是弦月国玺,而是另一枚——前朝御玺。 「刘权昕,你要她帮你的应该是这件事吧!可惜……凡是背叛朕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放下御玺,他走出密室,小全子已在外头候着,有事禀告。 「王上……」小全子见到他这阴寒的面貌,无法抑制的浑身轻颤了几下。 「何事禀来。」他沉声道,自曹默默离去后,他即不曾笑过。 「是……长居皇陵的长公主,亲自来皇城向王上领罪。」小全子说。刘权昕带走曹答应,占据九华宫之事已经传开,长公主身为逆贼之母,自是难逃责任,被逼得非得现身撇责不可。 冶策冷笑,「姑母这是多此一举,刘权昕要反岂是她阻止得了的,朕不会怪她教子无方,更不会误以为她与刘权昕是一伙的,你且将姑母好生安顿在宫中,不可怠慢,等过些日子朕的册后大典过后,朕再与她好好叙旧。」 提到册后这件事,小全子面色极其忧愁。王上已经决定,不日迎娶死去的射日王义先之女——义明日为王后。 义明日虽是亡国公主,但射日被弦月并吞后,义先的后代仍被大帝封为王孙,享有王室的俸禄,且其地位仍是尊贵无比,而公主身分正好符合众人对王后人选的期待,再加上刘权昕的叛逆,王上正需全国各地的支持,这时候娶射日公主为后再适合不过,因此此事一经宣布,立刻举国欢腾,大臣们更是满意至极,额手称庆。 但是王上自己却…… 他瞧不出王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心想娶义明日,还是存心利用而已? 此刻王上的心思深沉到已不是他可以揣摩的了…… 在靠近皇城前,一辆由数十人抬着的凤辇,所经之处锣鼓喧天、万人空巷,满街道都是拥挤人潮。 凤辇乃是已册立为王后的人才可搭乘,但王上却下旨让射日公主由射日属地过来时可乘凤辇,如此恩宠前所未见。 而百姓们听闻射日公主美若天仙,因此人人争相来目睹未来王后的风采。 凤辇似有意放慢速度让百姓瞧个够,前行得非常缓慢,坐在上头的未来王后亦是大方掀开珠帘供民众争睹个够。 那射日公主半卧在凤辇的软垫上,她尚未册封,可头顶上已经戴着象征弦月王后身分的金凤朝冠,她月眉星眼,五官精致,容貌美丽得令人惊艳,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女,让所见之人无不讃叹。 穿着斗篷遮掩面目的曹默默挤在人群中,也见到了那凤辇上的绝世美人,这一眼让她的心骤然抽痛。 「瞧见了吗?这就是冶策将立为王后的人,而你之于他,何其轻微,又何必一心想回到他身边。」刘权昕在外貌上也稍做了掩饰,贴了胡子扮老头,他扼着她的手说。他故意带她出来这一趟,为的就是让她亲眼瞧瞧冶策的王后,让她对冶策死心。 四周的百姓熙来攘往,热闹非凡,而她却显得落寞凄凉。他终究要立后,她当然知道会有这一日发生,只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的心却如被利箭射透般的难以承受。 她泪水溶溶如注,扑簌簌地流。 她不告而别,他该是很恨她吧?他一定认为她欺骗他,投靠反贼,更以为她心中的人是刘权昕无疑。 甚至精明如他,早查出爷爷的事了吧,爷爷过去是宿星的将军,宿星王死后,爷爷因为怨恨弦月,所以一直在密谋推翻弦月的统治。 之前爷爷带着她在王仁甫的家中为仆,也只是寻个隐身之地,一开始王仁甫并不知晓爷爷的身分,而后却发现了,这才频频以此威胁她。而爷爷的身分隐藏得极好,她疑惑王仁甫是如何得知的? 自己虽然也是宿星人,但她深信万般皆有因果,若当年自己的国家够强大、够明智,又怎可能有今日的败亡,她不认为该恢复宿星基业,因为如今天下太平,她何苦再掀风云,受苦的只会是无辜的百姓。 虽然她从不参与爷爷的事,而爷爷也未曾逼过她做什么,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爷爷如此,她如何脱得了关系,如此她才会时时想着必须离宫,离开那男人,他们根本不可能相守在一起。 以至于之后王上想见爷爷时,她才百般阻止,不愿意两人相见,因为这两人一开始就是敌对的。 她黯然心伤,后悔自己当初离开帝宫就是错的决定,这一走,她便再也回不了头了;这一走,便再也没资格做他的答应了;这一走,她此生兴许再也不能与他相见了! 这些都令她痛彻心扉。 「默默,他心中无你,若有你,又怎会在你离宫后立刻迎后。」刘权昕继续狠心的打击她。 曹默默垂下的双手悄悄握成拳头,指甲刺进掌心的嫩肉里,痛至心窝。 「你不用再对我说这些话,无用的,我本来就只是个答应而已,能得皇恩已是极大的幸运,我本来就不敢奢求什么,如今他找个身分尊贵之人立为王后,也是理所当然、众所期盼,我祝福他与王后百年好合,弦月帝国万世不败。」她说。 「你——」刘权听气结。「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吗?曹将军和我,部以冶策为敌人,可你偏要心向着敌人,这……」 「纵使我是宿星的人,爷爷是宿星王的旧将,爹娘是因为国破后而亡,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如今世道太平、百姓安乐,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百姓是愚民,他们懂什么,只要有得吃有得穿,他们就能满足,这些任谁也做得到!」 「是吗?那当年的刘氏王族为什么做不到?若做得到何以会遭到百姓厌弃!在我看来,谁是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当皇帝的人能不能真正做到为百姓所想,给民一个富足安逸的生活!」 刘权昕被说得双颊涨红,似无话可回。 「你死心吧,就算是爷爷求我,我也不会为你刻制假御玺的,我做不到!」她说。 如今他造反的事已经传开,但他迟迟得不到御玺号召过去刘氏的旧部,这令他心急如焚,怕无兵对抗朝廷,因而最近对她越逼越急,甚至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也要带她来见冶策未来的王后,期盼她受到刺激后能转而帮他雕刻御玺,可她虽然回不去冶策身边,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 「你想见曹将军怨恨你吗?」他忍不住说。 提到爷爷,曹默默泪水再度落下,「我已经答应爷爷不再进宫,且绝不见王上的面,若你再逼下去,我只有死路一途。」 想当初这人之所以会与爷爷投缘,完全是因为得知爷爷是宿星王的旧属,才会刻意亲近爷爷。 她不知刘权昕的心思,所以对他无所多心,还以为他是个安于现状、沉默寡欢的人,原来她错了,可知错也不能再挽回什么了,一切都已来不及。 第三十一章 听见死字由她嘴里说出,他不禁惊了。「你真宁愿死也不肯帮我?」他当初以为她一定会帮他,可怎知自己对她威胁利诱,甚至让曹将军出面都不能说服她改变心意,这时,他不免对她由爱转恨。 扼住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 可她忍痛就是不吭气,双目只是盯着华丽的凤辇越走越远,终究消失在她的面前。 「你最好捏断我的手,少了手就不能为你雕刻御玺,如此一来,你该就不会再逼我了吧?」她居然嘴角含笑的说。 「你……」刘权听|惊,猛然松开手,但已见她手腕红肿了一圈,心下不住的感到歉意,「对不起……」 曹默默别过脸,也不喊疼,只任眼泪静静的落。 他见了心痛,想再说什么,却也无话可说。 「走吧,咱们回去。」见凤辇往月白门而去,转眼就要进到帝宫内,该是带着她回九华宫的时候了。 曹默默不出声,只是默默地转身。前方就是帝宫了,那男人就在里头,但咫尺也天崖,她见不到他,况且今日他才迎娶美娇娘,这时候可还会记起她一丝丝…… 忽然间,月白门前的广场起了一阵骚动,一会后,竟有人高喊,「不好了,王上遇刺,王上在帝宫内遇刺——」 曹默默全身猛烈一震。他遇刺了?! 她想也不想就回身往月白门跑去,但跑没几步便让刘权昕给拦住。「你想做什么?!」 「是你派人刺杀他的吗?」她怒问。 「若办得到我也想,但不是我!」他否认。 「若是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她恨声说。 他一窒,只知她一心向着冶策,竟不知她为了冶策可以有这么狠戾的表情。就在他发楞的这一瞬间,她又往前跑了。 他赶紧再追上,箝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你想上哪去?」 「王上遇刺,我要……」 「你要做什么?他的死活已与你无关!」 「不!你放开我,我要去见他!」 「你忘了吗?你答应曹将军不再见他的,你不能去!」 「我答应不见他是在他一切平安的情况下,可是他出事了,我不能不管!」她激动落泪的说。 「他死不了的,帝宫里有太多人可以救他,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我即便帮不了他,也要见他无事,否则我无法安心!」 「你有没有想过,他若无事,你就会有事,你如今已投靠我,就是弦月叛徒,他见到你只会杀你。」 曹默默脸色一白。他会杀她……他会亲自动手杀她这_叛徒吗? 「他若要杀我……那便杀吧,只要确定他没事,我……愿意死在他手上!」她哽咽的说,一咬牙,用力甩开刘权昕的手。 「你——」他怒急攻心,急着再去将她抓回来。 「我见到反贼刘权昕了!」见他追上来,曹默默蓦然大喊。 这一喊,马上让他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去追她,只能恨意盈满胸臆,眼睁睁见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曹默默已经徘徊在月白门边一天一夜了,却忘了这道门她再也进不去。 王上遇刺,人心惶惶,宫门前的侍卫对来往的人盘查得更加仔细,她左闪右躲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凄楚惆怅,生怕若自己说出身分,马上就会被关进大牢里,根本见不到那男人的面,也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情形。 她心急如焚,内心的煎熬实在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多后悔离开他身边,若她还身在帝宫,此时一定能陪伴在他身旁,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助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泪盈满襟,他若有个万一,她应该也活不下去了。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红色宫门开启了,从里头走出两名宫女,倏地,她眼睛亮了起来,赶紧冲上前去拦住两人,对方被突然冲出来的她吓到,年纪小的正要发出叫喊,那年纪大的瞧清楚她是谁后,连忙捂住妹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引人注意。 「您是……娘娘?!」朝露看清她后,晚霞马上放下捂住妹妹的手,朝露立即兴奋的抱住她。 她们不敢相信居然可以在这里见到娘娘。 「娘娘,您这一个月是上哪去了,奴婢们可想死您了!」晚霞说着先哭了。 「是啊,朝露以为你不要咱们了,天天以泪洗面呢!」朝露也跟着以袖抹泪哭泣。 「我……」曹默默哽咽着不知要如何说起自己的遭遇,只能未开口泪先流。 「娘娘,您若有难言之隐就别说了,咱们可以不问,只要您一切安好就好。」 晚霞见她欲言又止,也不为难她,体贴的说。 「多谢你们……」她泪流而下。「你们大家可好?」她关心玉兔宫上下的人。 「咱们……自娘娘那日夜里从玉兔宫失踪去见刘男爵后,王上即处罚了玉兔宫所有的人,咱们大家都挨了板子,姊姊和我都受伤了,不久前才刚能下床……」 「朝露,咱们好不容易才见到娘娘,别净说这些让娘娘担心的话,咱们这会不是没事了吗?」晚霞马上斥喝朝露,要她不要再说下去。 可曹默默已知个大概,那夜她去西宫荒僻处见刘权昕,王上到了玉兔宫寻不着她,便罚了玉兔宫的人,之后她又被骗离宫,可以想见自己走后,上弦宫的所有奴才会受到如何严厉的责罚了。 都是她害了大家,这么多人因她受罪!她愧疚的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瞧,我要你别多说的,这会惹娘娘伤心。」晚霞对妹妹说。 「对不起,我只是心直口快,没意思要惹娘娘哭泣。」朝露歉疚的猛摇头。 「你们别这样,这都是我的错,你们应该怪我的,是我连累了你们。」她抱住两姊妹,对她们既感激又亏欠。 「娘娘,您别哭了,您既已离开,怎么会回来……啊,您是因为听闻王上遇刺的消息才赶回来的吗?」晚霞马上领悟的道。 她点头,泪眼婆娑。「你们能告诉我王上的伤势如何吗?」她急切地问她们。 两姊妹无奈的摇首,「王上遇刺之事宫中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众人不得提起,更不能讨论,所以我们也不知道状况。」晚霞道。 本以为她们由宫里出来,应该会晓得他的情况,怎知却一样不知情,曹默默不由得失望不已,心绪就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更加的混乱。 他的伤若是不严重,也就不用封锁消息,定是伤得不轻才会禁止众人谈论,她除了心急却什么也不能做,这让她几乎快发疯了。 朝露见她焦急的模样,立刻建议道:「娘娘若想知道王上的情形,不如随咱们回宫,那么就能打听到消息了。」 「这怎么成,咱们是被内务府派出来采办王后大典所需的东西,身上只有两张牌令,且如今刚发生刺客事件,宫里内外盘查得严格,万一娘娘被认出来,必以她私逃出宫,投奔逆贼来论罪,所以咱们不能冒险让娘娘回宫去。」晚霞觉得不妥的摇头。 「既然让我遇见了你们,我就不怕冒险,若被人认出打入大牢,起码你们还可以到牢里为我送消息。」曹默默不怕死的说,之前是怕得不到消息就死在牢里,可如今有晚霞姊妹帮助,她就不必顾虑自己的安危了。 「娘娘,您为了王上真的不想要命了吗?可您知您离去后,王上立即就决定接来射日公主,并且立她为王后,王上至今再不曾踏入玉兔宫一步,甚至不许任何人再提到您的事,他已决心忘了您,而您既已离开,又何必再回来犠牲。」晚霞难过的说。 「没错,王上遇刺后,上弦宫谁也进不去,就只有那位射日公主能进出,可见王上只愿让那人照顾,您……您自己快逃,就别蹚这浑水了。」朝露也劝她。 曹默默心下难过。射日公主应该是位温柔可人之人,王上才会选择立她为后,而今又多加信任的只要她照顾,自己……就算去到他身边,又如何有脸见他,见了面,又哪里有资格照顾他。 「娘娘,您还是快走吧,继续在这里徘徊是很危险的,随时有可能被侍卫发现带走。」晚霞虽不舍才见面就要分离,但为了娘娘的安危着想,她还是催促娘娘快走。 「我……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直等到有消息由宫里传出,知晓他平安为止。」她还是坚持要得到他平安的消息才愿意离开,若就这样回去,只会让她的心焦灼难熬,最后发疯而已。 第三十二章 两姊妹见劝不走她,不住为她心急起来。 而她们也发现,月白门前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大家人心浮动,个个惊恐不安,表情惶惶。 百姓都在担忧王上的安危,就怕听闻噩耗,所以自动自发的聚集在此处等候消息。 「娘娘,人越来越多了,您真的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朝露掩着她的身子不让人留心到她。 晚霞也将她的斗篷拉高,尽量遮盖她的脸庞,不让人瞧见她的容貌。 「都别再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曹默默固执的道。 「娘娘,您……」 「王上要出来了,方才宫里有人出来道,王上要来月白门前!」突然有人大声告知。 「王上担心民心动摇,要亲自出来见大家,让大家知道他平安无事,以安抚民心。」 「那真是太好了,王上人呢?已经出来了吗?」百姓兴奋的追问。 「听说就要出来了,宫门随时会开启……」 曹默默闻言立即惊喜起来。他要出来了,她就快能见到他了!她激动极了,一双眼心急地眺往宫门方向,期盼即刻就能见到冶策。 不久,红漆宫门真的开启了,大批王宫侍卫先现身占据宫门前的一块地,不让百姓越雷池一步,她与晚霞姊妹被推挤到角落旁去,可她不管自己被挤到何处,那双眼睛绝不放过宫门处,她要第一眼就见到他。 过了片刻,冶策终于出现了。 她见到他了,见到了!霎时她热泪盈眶。 他一身的笔挺龙袍,依然是那品貌非凡之相,只是他瘦了,此刻脸色更是比平常苍白了几分。 但他目光如炬,不似有伤在身? 这就好,这就好,见他无事,自己心头有什么忧心都散去了。 曹默默痴痴望着他,此时才明白自己多想念他,她多想冲上前去与他相认,晚霞两姊妹怕她冲动,两人一手拉着她,防着不让她上前。 她悲伤落泪,好想大声呼唤他,自己就在这里,就在月白门前,只与他百步之遥的距离,王上、王上…… 她涕泪交加,哽咽难过,天啊,不见他还好,一见到他,她哪还能忍? 她情愿违背对爷爷的承诺也想要回到他身边,想告诉他一切真相,包括她的身世、包括自己有多爱他,请他原谅她! 她想这么做,想现在就这么做! 「王……」曹默默终于要喊出口,忽然宫门再度开启,一个人款步走出来,那人是射日公主义明日,她将云鬓黑发绾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是尊贵的金凤朝冠,一袭贵气的桃红凤衣外罩上浅色金纱,腰间的绣花锦带束住她的纤纤细腰,衬托出她异常姣好的身段。 她轻摇款摆的来到冶策身边与他并立,当两人站在一块时,犹如日月合璧、五星连珠,好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 曹默默想呼唤冶策的声音瞬间梗在喉间,再也叫不出声。 那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是那么的美丽与矜贵,这才是够格与他凤凰于飞之人,哪像她,样样下如人,连站在他身边都不配……她不住自渐形秽起来,庆幸自己方才未冲动的现身,要不然…… 她不禁泣然垂泪,悲凄颓然,他就在自己眼前,可相距虽近,但寸心却遥远,她再也无法接近了,意难平、情难追,他已是她遥不及的人了…… 「娘娘,您不要难过啊!」晚霞见她落寞伤心的模样,自是体认到物换星移,王上身边的人已不再是她,只能轻声宽慰她。 「是啊,娘娘既已离开,过去的事就别再多想了。」朝露也叹息的说。 曹默默低低啜泣,苦苦压抑,泪眼汪汪的点头,「我不难过、我不多想,本当如此、本当如此……」他身边本当有位出色的公主相伴,这样才对,这样才符合众人的期望。 她哽住声,听见他开口—— 「朕上承天命,由天护体,此次遇刺有惊无险……尔等无须忧虑……」 她静静听着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这该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了吧? 她默默掉泪,见到射日公主伸出葱白玉手轻轻搀扶向他,两人宛若璧人的转身走向为他们开启的宫门,两道美丽的身影终于一起消失在她眼前,而她已然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咳咳……咳咳……」客栈内,不断传来曹默默的咳嗽声。 与晚霞两姊妹在月白门一别后,她即染了风寒,至今七日一直好不了,总是咳不停,今早起床,更是咳得差点下不了床。 「姑娘,我瞧你是得找位大夫瞧瞧才行了,你若再这样咳下去,都吓跑我的客人了,谁敢住在你的隔壁房啊?」客栈的店小二忍不住来敲门说。 她尴尬道歉,「呃……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染了风寒,再过几日自己就会好了……」 那日挣脱刘权昕的手后,她便没再回到九华宫,自己既不想成为刘权昕利用的工具,也一时想不起能上哪去,便在皇城附近寻了间客栈住下,怎知这一住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而以她现在的身分不便贸然外出找大夫,而若要大夫出诊,恐会令人起疑,不管让刘权昕找到,或者让王上发现,这都不是她所愿,所以她只得忍,希望这来势汹汹的病能快些好起来。 「如果你坚持不看大夫,若出事了咱们可不管,只能将你当成病尸的扛到乱葬岗处理掉喔!」店小二吓唬的说。 她苦笑,「你不用担心,我若死了也决计不会给客栈带来麻烦的。」 「你……唉,罢了,咱们也不是没心没肺之徒,也不过是担心你病了不就医,万一延误病情就不好,倘若你自认没事,那可要客栈为你煮碗粥喝喝,毕竟你已从昨天到现在都未进食了,而且不是我要说,你真瘦得不象话,应该多吃点东西,很少女人像你这么瘦的。」 她摸摸自己见骨的手,是瘦得惊人,她曾几何时曾让自己憔悴成这样? 「我……好吧,就请为我送来清淡点的粥吧。」她想了一下的说。 很是奇怪,过去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不会没有胃口进食,可这回,她竟是什么都吃不下,而身子也一日日坏下去,这事真让她担忧,怕会出什么状况…… 店小二很快为她送来热粥,这粥虽然熬得清淡,但她尚未尝前就闻到浓郁的香气,要是以前她早就食指大动,可是目前为止她仍是没有胃口。 糟了,身子里的虫不会也病了吧…… 「姑娘,我瞧你还是快喝粥吧,吃饱些也许身子就康复了。」店小一一见她捧着粥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好心的劝她。 她勉强笑笑地点头,「好,这会烫着呢,等凉些我就喝。」她敷衍的道,仍在心慌为什么自己吃不下。 「那好吧,喝完粥后将碗摆在门外就好,我晚些会来收……喔,对了,今日外头热闹,你若休息时嫌吵,就将窗子关紧,那声音自然就会小些,不会吵得你睡不着。」店小二像是忽然想到这事的提醒她,想说顺手先替她将窗子关了,关窗时,视线被天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一下,那东西飞得极快,一下子就消失,他耸耸肩不以为意,动手将窗子关上。 「嗯,我明白了,不过,咳咳……今天外头为何会热闹啊?」她好奇地问。 「瞧你病得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今日是王上册立王后的大典啊,大伙全兴奋的在街上欢庆放炮,这大街小巷当然热闹,晚些帝宫还会施放烟火庆祝,届时你若精神好些,可以起身开窗瞧瞧,咱们这间客栈没什么好,就是地段好,每年元旦和帝宫内有重要喜庆施放烟火时,咱们这位置就能瞧得一清二楚,不用跟别人一起到帝宫外头去人挤人瞧烟火。」他得意地说,说完,似乎发现她脸色不对,马上赶到她身边又道:「你这该不会是病情又加重了吧?」 她轻颤地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可……可能是吧……我先休息一会了。」 听她这么说,店小二哪敢再打扰,马上道:「好好好,你快休息吧,想今天你大概也是没力气看烟火了,真是可惜啊……听说立后大典之后,王上便要亲赴九华宫拿下反贼刘权昕……所幸那姓刘的成不了气候,王上很快就能平定这逆贼,只不过王上日前才遇刺,虽无大碍,但毕竟有伤在身,这么亲赴总也是有风险的……」 第三十三章 他往门外边走边说,表情有几分的担心。 曹默默垂下脸庞深思。刘权昕虽然没有御玺相助,但在爷爷的协助下还是募得不少宿星隐于各地的兵将,再加上凭他自己力量招来的刘氏残兵,这些加总起来也得数万兵马聚集于九华宫。 众人虽然认为他不成气候,王上必能轻易拿下他,但是问题在于,九华宫距离王城极近,这战场会直接在百姓居住最密集之地展开,如此一来,将牵连多少无辜百姓受害,她不禁为此忧心忡忡,想那男人刚大婚就决定亲赴,也是想尽快速战速决,以减少百姓的损伤吧。 她冥思时,店小二已走出去了,还顺道为她带上房门。 这之后,她坐在桌前的身子再没有移动过,从白天到晚上,从天亮到天黑,而她面前的那碗粥也早就由热变凉,再变冷,然她一口也没碰。 此刻屋里全黑,黑得连一点光线都没有,但她仍静默待着,直到紧闭的窗子外头蓦然传来一声喧天大响,她整个人才震了一下。 接着爆出百姓如雷的欢呼声,一滴滚烫的泪终自她眼眶中坠落。 她用手抚住纠结胀痛的心。 他有王后了……他终于找到自己的王后了……他可满意?可开心?可还有一瞬记得她这旧人? 她拧心哭泣。 忆起上弦宫中自己夜夜罚站为他磨墨的情景,以及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人的样子,他第一次吻她时遮住了她的双眼,让她在黑暗中不知所措,还有那些她成为他的抱枕相拥而眠的日子……他告诉她雄是她的儿子,他一怒就想沏茶给她喝,还有那一夜……他们终于做了夫妻…… 这些点点滴滴都已经深刻的烙印在她心底,她想自己这辈子再也忘不了了吧。 可他呢,他记得她什么? 女骗子?背叛者?甚至,是个寡廉鲜耻私奔男人的淫妇? 他是这样想她的吧? 她承受不住的伏在桌前哭得难以自持,她心好痛、好伤、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心这么难受?为什么…… 「咳咳……咳咳……呕!」心痛到极致,她竟呕出血来,血丝中带着几丝的青绿。 这令她雪白的容颜更加的惨无人色。 一早月白门前挤满了人潮。 因为弦月的二世帝要御驾亲赴九华宫,亲自拿下刘氏余孽。 弦月百姓夹道送行预祝二世帝凯旋归来。 众人脸上都带着欢快,这场战无人认为会败,必胜无疑,因而才要出战却像是已得胜归来般欢庆。 曹默默让店小二强拉着出来看热闹,店小二见她成天闷在房里,怕她的病是这样闷出来的,遂不管她同不同意,硬是推她出客栈房门。 这会见到激动为冶策送行的百姓后,她似乎也感染了这些激情,眼眶中的泪又聚集了起来。 尤其远远看见战马上的冶策,一身器宇轩昂的金甲戎装,意气风发君临天下,她的泪水就犹如溃堤的江河,一发不可收拾。 那战马上的男人彷佛发现了什么,严肃的面容蓦然朝她的方向转来,她一阵心慌,连忙低下首的躲到店小二身后去,就怕他瞧见,过了半晌才敢又探出头来,但那男人已让人拥簇着走远了。 她再望也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这教她不免失望,多想再看他两眼啊! 她伤心惋惜。 倏地,空中响起一道鹰唳,她仰头看去,是雄! 它正盘旋在天上,俯瞰大军前行,王上出征,它是王上的空中将军,理所当然也要跟着吧。 只是这里这么多人,万头攒动,雄应该不会发现她在其中吧。 望着自己的鸟儿子,这一刻,竟是满腹辛酸,才知自己原来也很是思念它的,而雄也会想念她吗?她好想再摸摸它身上的鹰毛,再与它分享自己身上的肉干。 「你瞧见了吗,后头那拖着的是谁?」店小二忽然指着跟着大军行进的一个铁笼子,笼里关着一个闭着眼睛貌似昏睡的女人。 她将视线由雄身上收回去瞧他指的人,这一瞧,吃了一惊,这人是—— 「听说这女人就是刘氏余孽的妻子,她自愿前去说服逆贼投降,若不成,她愿意自尽谢国!」店小二自顾自的将打听到的消息说出。 「什么?!这岂不是去送死?」这铁笼里的人若是王鹭雅的话,那她岂会不明白刘权昕根本不会听她的,她这么做,是真不想活了吧。 「送死也是她的命,谁教她嫁了反贼做丈夫,而且更可恨的是,你可知日前王上遇刺,后来传出刺客是谁吗?」 「是谁?」她的心跳飞快的颤了一下。自己生病的这几天,竟不知宫中已有这么多消息传出来。 「是这女人的妹妹,王典雅,这王家出的女儿不是逆贼之妻就是刺客,这一个个都该死!」 「是王典雅刺伤王上的!」这回她是真的惊住了,怎么会是这人?! 「可不是,人说最毒妇人心,听说她为求入宫为妃嫔,曾不知廉耻的爬上王上的龙床,教王上发现后狠狠羞辱了一顿,这女人因而怀恨在心,趁王上拷问她事情时,突然拔出发簪刺杀王上,幸亏王上身手利落的闪过,只在手臂上划了道伤口,还好没有正中要害,不然哪还有命活!」他说得好似人就在现场。 王典雅刺杀王上?她不是一心想入宫为后,王上死了她就无机会了,而且刺杀王上是死罪,她怎敢?她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单纯…… 「那王典雅后来如何?」她再问。 「王上遇刺后需静养,将这事交给王后出面处置,她主张该斩。」 「斩?」 「没错,所以王后斩了刺客了。」 王典雅死了?! 「不只如此,除了愿意前往劝服逆贼刘权昕的王鹫雅外,王仁甫家一门六十口人也受牵连,全数抄斩了。」他痛快地说。 「王……王后这么狠心?!」她惊吓到了。 「嘘,王后刚刚被册立,虽说狠些,但自然要建立一些威信,况且王上目前又得专心解决掉刘氏余孽,这会亲赴九华宫,朝中政事全交给王后全权处理,这时候你说话可得当心些,千万别得罪王后。」他压低声音提醒她,王上去了九华宫,现在是王后当权,不可得罪。 她十分讶异,王上竟对王后信任到这等程度,在出战期间代他理政? 「女性不得干政,朝中大臣没有人提出异议吗?」之前他们是最反对女人议政了,还曾为了「兴农令」要她的命。 「这个嘛……王后出身射日,贵为公主,且……」他声音忽然又更小了些,怕旁人听去。「我可告诉你,王后昨日才被册立,这册立的前一天她才杀了礼部尚书唐正礼,原因是他未能将王后大典办得令她满意! 「还有那户部尚书泰国之,他也于今晨遭到眨官,因为「兴农令」在她射日的属地实行时,搞得天怒民怨,贫民甚至差点暴动,可泰国之却拿不出办法解决,所以丢官,还有个叫金换财的出来指认朝中不少大官利用「兴农令」图利,王后一怒之下,将这些人全抓进大牢里,「兴农令」也因而被废。 「王后这几手下来,众人算是见识到她的狠劲了,而王上又信任她,放手让她处理政事,众人私下已经称她……蛇蝎王后,怕她都来不及,哪敢有异议不许她干政。」 曹默默听了为之愕然。这位王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朝堂上两位最难纒、最具势利的大臣拔除,还借机逼死了处心积虑想当国丈的王仁甫,甚至连那最棘手的「兴农令」也让她废除了,其手段竟是这般凌厉,真令人意想不到。 「蛇蝎王后这话也是今早才传开的,你听听就好,可别说是我说的,我可不想倒霉,听见了没有?」他紧张的提醒她。 「我哓得,不会随便乱说的。」她应声。 大军已越行越远,百姓仍旧热烈的欢送,久久不愿散去。 店小二因为是在当差中溜出来的,这会也不敢多逗留,先赶回去了,免得被店东修理。 而曹默默没随他回去,因为她决定冒险去王府瞧瞧,自己毕竟在那里待过几年的时间,乍闻恶耗,心情难免难过。 想不到王仁甫一生追求富贵荣华,甚至愿意卖女求荣,但到头来却落得人头落地,家毁人亡的下场。 她踏进王府人去楼空、败落凌乱的宅第,无限欷吁的走进大厅后,意外地,竟有个身影站在那里,那人也听见她的脚步声后回头。 第三十四章 她见到了一位风韵绝美的中年美妇。「请问您是……」她讶然竟有这样风华高贵的妇人来到这座死绝的宅子。 「本宫是弦月长公主冶屏君。」那矜贵的妇人爽快的告诉她。 她听见更吃惊,「您是王上的姑母,爵爷的亲娘?!」 惊吓过后,她仔细瞧这人,虽然这人身边并无任何人随侍,但人人都晓得长公主长居皇陵,深居简出惯了,身边常无人跟随伺候,再加上这等傲然绝丽的气质,除了皇家女子,谁能拥有,她相信对方所讲的,她是长公主没错。 「你是谁?」冶屏君反问她。 「我是……曹答应。」照理她不该说出自己的身分,但不知是否受这人的爽快感染之故,她居然也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你就是曹答应?」冶屏君锐利的眼神瞥向她,似也在打量她。「权昕向本宫提过你,他想娶你。」 她一听,脸先红了,「爵爷是误会什么了,我与他不可能。」 「是吗?因为你看中的是本宫的侄子冶策?真妙了,过去,他们的父皇瞧上同样的女人,而今,他们也抢起同一个女人来,你说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有趣孽缘?」 她白了脸,听闻当年刘帝也曾对王上的母后心仪过,甚至用计将人掳了去,此事曾闹得满城风云,如今,长公主竟拿她与世后相提并论。 曹默默颇为尴尬,不知该说什么,遂转移话题的问她,「请问您到此有什么事吗?」长公主长居皇陵,应该不会与王仁甫有交情,所以不可能是来吊唁的。 「本宫的媳妇毕竟出自于这里,本宫既然来到王城,自是过来看看,只是……唉,瞧来姓刘的真是受到诅咒,这亲家短命也合该是正常的。」冶屏君竟是冷笑的说出这种话。 冶屏君的这份冷意让她想起刘权昕来,两人有相同的气质,既高傲,又对人不肩一顾。 「本宫只是来瞧瞧这份凄惨罢了,这就要回去了,倒是你,来做什么?」 「我……算是吊唁吧。」 「嗯,那你自便。」冶屏君转身要走。 「等等,我想问您,您也赞成爵爷复兴刘氏吗?」见她要走,曹默默忙将人唤住的问。 冶屏君脸一沉,连冷笑都敛去。「不赞成。」 「那您为何不阻止他?」 「你怎知本宫没阻止他?」冶屏君反问。 她语塞。 「哼,本宫阻止了他多年,可是他大了,终究忍不住,可惜他的雄心就跟他那没用的父皇一样,自不量力!」 长公主竟这样说自己的儿子与丈夫,她不禁心惊讶然,「您也认为他不可能成功?」 「不,这次他很有可能成功。」冶屏君却说。 曹默默一惊,「他的兵只有数万余,而王上有百万,他如何对付?」 那抹森冷笑意又重新回到冶屏君脸上,「他又无须去对付那百万雄兵,他只要一个人死就好,那自是解决一切的办法。」 「一个人死……您是说,只要王上一人死了,他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王上无手足,膝下又无皇嗣,刘权昕是他唯一至亲,便是他之后的继位人,若王上一死,江山就能轻易再落回刘氏手中了。 「你可真聪明,难怪这两个家伙都喜欢你。」冶屏君称赞的说。 她一窒,「不,王上亲赴九华宫,身边有重兵保护,反倒是爵爷,兵稀马弱,他如何伤得了王上?」 「哈哈哈,用兵在诈不在多,权昕要杀他,只需用计!」冶屏君双目忽然炯炯地望向她。而那眼神像是从她身上蓦然发现了什么,令她眼底多了抹惊讶。 「用计?」 「你该知自己在某人心中应该是有些分量的,不管这分量是因为恨还是爱,总归都是能让人失去理智的。」冶屏君意有所指的说。 曹默默愣了半晌后,瞬间全身一颤,像是突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惊愕地拔腿奔跑离去。 冶屏君见她那匆忙的样子,脸色渐渐敛下。 「既然你已经没有救了,希望你阻止得了,本宫也不想遗憾,更不想泠弟怪我……」她呢喃。 弦月大军行军了一天一夜,在距离九华宫百里处停下扎营,让众兵将稍作休息,备好体力,等明日抵达九华宫时迎战反贼。 冶策坐于龙帐内,小全子呈上御膳的道:「王上,您才遇刺,伤势刚好,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才好。」 可他仍没有动口的意思,放着任肉汤变冷。 小全子劝不动主子,眉头只能越拧越紧。 王上是越见孤寒抑郁了,唉,真希望事情尽快解决,让一切恢复正常…… 「王上,那刘权昕手中没有御玺,召不了兵马相助,这也敢冲动造反,相信此刻九华宫上下定是惶惶不安,后悔莫及。」小全子道。 「就算如此,咱们也大意不得,得防刘权昕推出百姓要挟朕。」冶策闻言并未宽心,那张脸依旧冷冰冰,严肃的说。 「是是是,那九华宫附近百姓群居,若厮杀起来,这些人会先成祭品,王上就是因为怕百姓受害,才坚持东行亲至的。」 「哼,刘权听若真想与百姓玉石倶焚,朕也不会由他,擒下他后,他必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冷哼。 「没错,刘权昕定是得死,可是……曹寅也该如何处置才好?」小全子斟酌后还是问了。曹寅也即是曹娘娘的爷爷,亦是宿星残将的首领,面对这人,王上会顾念什么吗? 「朕要天下从此真正太平,一干反贼,朕一视同仁。」他毫不犹豫的说。 小全子叹了一声,「奴才明白了。」 「你下去吧!」他浑退人,提到与某人有关之事,他神情有些飘忽起来。 「是……」小全子自是明白他想的是谁,不敢打扰,要退了下去。 此时,一名小兵匆匆进帐,「王上,九华宫派人送来信件。」小兵跪地道。 「刘权昕送信来?」冶策挑起浓眉。 「是的,这信说是要亲呈给王上过目。」小兵将信呈上去。 小全子讶然。两军即将交战,刘权昕送来信件是想求和吗? 冶策拆了信后,一瞧,神情骤变,将信捏成一团。 「王上?!」小全子瞧见他的脸色,不住心惊。 「哼,刘权昕竟敢威胁朕,他说自己不会残杀百姓,就杀一个人,除非让朕将九华宫给他,否则他要杀了那女人!」 「啊?他要以娘娘换九华宫?这……那……那王上,您换吗?」小全子惊愕地问。 冶策眼中精芒一闪,脸色奇寒。 「王上,冶策的大军停留不动了!」九华宫内小兵喜报。 刘权昕以匡复刘氏为业,已经自行称帝,要九华宫上下称他为「承天授命中兴帝」。 他冷笑,「他果然上当了,以为默默还在朕手中,不敢轻举妄动!」他脸上虽有笑,但心中却不是滋味。 冶策是真的在乎默默吗?可他不是已经立了王后,还对那王后信任有加,若非百般宠爱又怎会放任她残杀贬谪大臣?这人的心思是越发扑朔迷离,教人看不清! 「你确定弦月大军自昨晚起就没再拔营过?」他不放心的再问。 「回王上,咱们派出去的探子盯了一整晚,确实没有瞧见他们拔营!」 「好,这就证明他手中根本没那女人,默默没见到他,更没回到他身边,这么一来,朕就可尽情利用默默令冶策退兵,哈哈——尽管我手中无雄兵又如何,还不是能够制住冶策,还不是能夺回父皇失去的宫殿!」他得意万分的坐上大殿上那座纯金打造而成的龙椅,不禁仰头大笑。 曹寅也走入殿内,神情凝重。「你真认为冶策上当了,他以为你会杀默默?」 「当然,否则他为何在接到了朕的信后,就按兵不动了?」见到曹寅也冷肃的脸,他忍不住皱眉。 在九华宫,这人是唯一不呼他万岁的,这令他颇为不悦,但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就算如此,我也不希望你拿默默的生死为自己谋利。」曹寅也沉声说。 他闻言脸色微变,「曹将军,兵不厌诈,朕不过是运用了欺敌、诈敌之术,这都是计谋,你不会以为朕真舍得杀默默吧?」他马上解释。 「那是因为默默不在你手里,若在,九华宫与她,你会择谁?」 「朕……当然是默默,九华宫可以再夺回,可默默只有一个!」他咬牙说。 第三十五章 「但若与你的性命相比,你可依旧保她舍自己?」 「这……曹将军也太咄咄逼人了,朕对默默的心已是这般明确,你还是不肯信朕,非得要朕拿命立誓你才相信吗?」他被逼得也不高兴了。 曹寅也满是皱纹的脸一沉。「不是老夫逼你,而是在老夫眼中谁的命都比不上孙女的,她是老夫誓死保卫的人,而你,若真在意她,又怎会逼得她不愿回到老夫身边,而今她在外生死不明之际,你却只顾着拿她换九华宫,也换自己的命,你可担忧过她在外是否出了意外,甚至,已经以逆贼之罪被逮捕处死了!」 刘权昕被说得面红耳赤。「朕自己正是生死存亡之际,若等危机一过自会派人去寻她,朕也是极为担心她的安危,反倒是她,完全不曾为朕设想过,无论朕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帮朕的忙,她若是肯替朕造一枚御玺,朕的处境何以会这般狼狈危急?」 「说到底,你想的还是自己,老夫早先就说过,默默可以作主自己的事,谁也不能强迫她,当初你也同意,我才与你合作,可你太过急躁了,又自信自己能左右她,这才落得今日下场,你不该将这一切怪罪在默默身上。」 「你!」他恼羞成怒了。 曹寅也无惧于他,怒视他后继续道:「老夫且告诉你,你当不当皇帝我可不在乎,老夫当初只是不想受那姓冶的统治,这才与你合作的,可事到如今,默默若有闪失,老夫唯你是问!」 他怒极,但心想冶策大军当前,他不能与这老头翻脸,遂又拉下颜面说:「瞧冶策的表现,默默应该未被抓,而她已是大人,就算只身在外也能照顾自己的。」 其实他认为曹寅也未免太大惊小怪,默默自由独立惯了,一向不需要旁人担心,不懂这老头为何如此心急? 曹寅也狠狠瞪了他一眼,「哼,那是你还不了解藻毒的可怕……」 「什么?你说什么?!冶策的大军来了,这怎么可能?!」以为冶策不敢来,正放心小憩的刘权昕听见这消息,猛地由床上弹起,满脸错愕。 「王上,您快到宫墙上去瞧,再过一个时辰,弦月的十万大军就会杀到。」来禀的小兵魂飞魄散的说。 他一脚踢开跪在床前禀报的人,火速往宫墙上去。 登高这么一眺,他立刻面无血色。前方不远处一片旗海,那不是弦月的皇旗是什么? 怎么两个时辰前探子才回报冶策的大军还在百里外未曾拔营,为何短短时间已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他仔细一想,原来受骗的是自己,那营未拔并不代表大军未移动,冶策将计就计反过来欺敌,表面按兵不动,实际上大军早已分批赶来,只有他还自以为他不敢妄动。 见大军即将压境的场面,他不住青了脸,即便不以数量来论,以九华宫的乌合之众对上冶策的正规军根本不堪一击。 眼瞧自己灭绝在前,他怒火中烧,狠劲全来了。「好,来人,把压阵的人带过去!」他高声吩咐。 接着百姓被一个绑一个,一排排押上宫门前,这人数有千人之多,其中还不乏老弱妇孺,他们一个个全面带恐惧,惊惶害怕。 等冶策大军到来,见到百姓被逼得以肉身挡在宫门前,众军将无不愤慨大骂刘权昕卑鄙无耻! 只有冶策并不意外,只是嗤声一笑,「刘权昕,你好啊,这等「舍身为己」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刘权昕涨红脸。「冶策,这是你逼的,天下本是刘家的,朕才是天下共主,是你冶家父子篡国夺权,这些百姓只好犠牲自己阻止你这逆贼继续残害天子!」他朝宫墙下的他怒道。 冶策不屑的冷睨他。「敢情你已经自立为帝了,不过这可真可笑,你想匡复刘氏基业,难道凭的就是眼前的区区几万人吗?」冶策摆明不将他放在眼底。 刘权昕难堪不已。当初他也没想到自己登高一呼想匡复刘氏,跟随者竟然只有寥寥,默默那女人又不肯帮他,这才落得这进退维谷的境地,他已骑虎难下,一切已不能回头,如今无论用尽什么手段也要撑下去才行,但冶策这羞辱的话一出,马上就令他颜面尽失。 「爵爷,你放弃吧,这天下早已不是刘姓的天下,在王上攻进去之前,你先求王上饶恕,说不定王上网开一面你还能留下性命。」王鹭雅被人带上来,她含泪劝说。 「住口,刘氏的江山都没了,朕若苟活只会被天下人耻笑,朕宁死不屈!」他听不进去她的话。 「那你也得想想长公主,婆婆只有你一子,你若亡,她情何以堪?」她继续再道。 「别与朕提母亲,她心里没有刘姓,想保的只有冶家的江山,这些年来只将朕紧锁皇陵,朕堂堂刘氏后代,却去替冶氏守墓,朕不甘心,也对不起先帝祖宗!」 「你……可我已有身孕了,这你也不顾吗?」她终于泪汪汪的说。 他这才一惊,「你……有孕了?」 「是的,瞧在咱们孩子面上,是否……」 「不要说了,朕不可能放弃的,况且朕不一定输!」他仍无所动摇。 「刘权昕,你真以为靠这些百姓的肉身为你赴死,就能挡得了朕的大军攻入吗?你且听听这是什么声音?」冶策提醒他。 蓦然,九华宫后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刘权昕脸色一变。「这是什么?!」 「朕算准了你定会拿百姓的性命来威胁朕,朕早有防备,你将百姓集中在宫门前,可朕偏不走正门人,朕的大炮巳将九华宫的后墙轰开,由后攻入,此刻九华宫的后宫已成废墟一片了,不久连大殿也会尽毁,届时你还躲哪去!」 刘权昕听完这话,面容立刻惨成一片。 他万没料到冶策甘愿毁掉这座金碧辉煌、拥有数百年历史的皇宫,也不愿意伤百姓一人。 他这才开始真正感到惊慌失措起来。他不能死,不能落入冶策手中。「来人,把人给朕带上来!」 很快地,一名罩着斗篷的女人被带上来了。 「冶策,瞧瞧这人是谁?」刘权昕朝他阴笑。 冶策望去,见到他将剑架在身前女人的颈子上。「那是……」 「朕倒要瞧瞧,你敢攻来是因为不在乎她,还是以为朕不舍杀她,朕要你立刻退兵,要不然我杀了默默!」 远远望去,那女子的外貌与身形都有几分像曹默默,冶策俊颜丕变,立即仰望空中似在寻找什么,甚至吹了口哨,也未有响应。 「不,她不是默默,那女人此刻在王城不在这里!」他努力定了心神后,沉声说。雄正跟在那女人身边,自己唤不来它,那表示这女人不是她。 「你如何确定她不是默默,朕说她是,她就是,要不你敢与朕打赌吗?」刘权昕狂笑问。 「赌?」 「没错,你若不退兵,朕这就推她下高墙,让她死在你面前,如此你正好可以验明正身!」刘权昕狠毒的说。 接着真将那女子的身子往墙下压,再一推,眼看就跌落数十丈高的宫墙了。 他心脏瞬间纠结,已有一丝不确定了,「住手!」 「怎么,你退还是不退?!」 冶策怒极,「让她开口说话!」距离远,他也不能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曹默默,他要女子说话,听音辨人。 「好,默默,你让冶策退兵吧。」他让被押在墙上的人说话。 那女子才要开口,刘权昕竟就已狠心的将她推下高墙,女子在尖叫声中骇然的坠地,当场惨死。 冶策这时忽然见到雄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发出长长的鸣唳声,他大惊失色。 雄怎么会在这里?! 刹那,他訾目尽裂,惊愕半晌后往前冲去,地上那女子因面部朝下摔落,已摔得面目全非,而她身上的衣饰分明是曹默默的,再加上雄仍魔唳不止,那表示…… 这人真的就是曹默默?! 他抱起已无生息的人,心瞬间全裂,身子颤栗不休。这怎可能?怎可能?这女人怎可能死在自己眼前? 刺激太过他几乎丧去心智,人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不会的……不会的……这人怎可能是她……不会的,雄,告诉朕,她在哪?在哪里……」 他倏然回身寻找,眼神涣散。「雄,朕不是要你跟着她,你该保护它的,你……不对,这不是你的错,是朕,是朕的错,朕太自信,以为她还安全的待在王城的客栈里……结果……不对,不对,她……没死……没死,这人不是她!」他跪在地上仰天嘶吼。 第三十六章 众人见了,无不惊愕万状。弦月的二世帝疯了吗?竟对着一具破烂尸首发狂? 刘权昕见状,心喜冷笑,他要的就是见他失心疯,求的就是此刻这没人留意的大好机会……悄悄拉出弓箭瞄准冶策,而所有人正被冶策的状态所惊,没人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这一箭,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了出去—— 雄盘旋在天上,臛眼犀利,在箭射出去的同时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 雄石破天惊的鹰叫声终于让冶策回神几许,只是一切已经太迟了,那箭已至,而且一箭射进了曹默默的身子里?! 他彻底惊醒了,方才他被推了一下后,转身回望,惊见中箭的竟是自己以为已经死了的女人! 曹默默骑着马赶来时,瞧见刘权昕对他放箭,立刻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替他挡箭,那大鹰鸣唳警告的人是她! 她与长公主一席话后,知晓刘权昕要利用自己诱杀冶策,便没日没夜的赶来,希望冶策别上当,但因为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途中昏倒了好几次,醒来后再赶路,因而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才迟到现在赶至,所幸……她在万幸中露出了一抹微笑,她赶上了…… 冶策见她中箭倒下,惊愕的双瞳倏瞋,火速按住她中箭后大量涌出血的伤处,并且朝刘权昕勃然大怒,「刘权昕,朕要你的命!」他怒火沸腾。 刘权听也没想到曹默默会出现,更没想到自己的箭会射中她,脸上亦是出现错愕之色。「默默,我要伤的不是你……不是你……」 「默默!」王鹭雅见她重伤,两人毕竟曾以主仆的身分相处三年,她心急难过的推开押着自己的人,冲到曹默默身边,眼泪直流。 「来人,将九华宫给朕踏平,朕要亲手杀了刘权昕!」冶策愤怒的抱起奄奄一息的曹默默,怒视高墙上的刘权昕,那眼中已是杀机四溢。 登时后方雷霆万钧的轰声再起,刘权昕魄散九霄,一脸灰败。 「谁都不许再动!」忽然王鹭雅大喊一声,众人对她没有防备,只当她是个弱女子,不想她竟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架在曹默默的颈子上。 冶策因为双手抱着曹默默,一时腾不出手来对付王鹭雅,又怕一不小心摔下已经是重伤的曹默默,让她伤势再加重,只能怒瞪王鹭雅。「你想做什么,还不将匕首放下!」 王鹭雅不禁露出敬畏和忐忑之色,长久以来这人便被奉为天子,主宰所有的富贵荣华乃至性命,她难免惧怕,此时面对他的严词厉色,连匕首都拿不稳了,但她仍尽力稳住,事到如今,若要活命,就绝不能软弱,「不……是您得要人停止攻击九华宫,否则我就杀了这女人!」她稳住心神后镇定的说。 「你……你不是王鹭雅……」曹默默认清她的身分后,痛苦的惊说。 「没错,我是王典雅,我那蠢姊姊替我赴刑场断头了!」 「你逼她为你赴死?!」 「错,是她自己想死,我成全她罢了,她对丈夫万念倶灰,早已不想活,而我与她恰恰相反,我要活,而且要活得尊贵!」她忽然朝高墙上的刘权昕扬起嘴角,他也回以颔首,这两人分明早有筹谋。「在进宫前,我就与中兴帝串通好杀王上,只要王上一死,中兴帝许我姊妹两人一后一妃的位置! 「当时我冒名顶替你进到龙寝时,本就想借机杀王上的,可惜他太快发现我是假冒的,让我来不及下手,否则那次我就能令他魂断我的手中,之后好不容易我又寻到机会刺杀他,可恨又失败,而这次,绝不能再失败了,王上,您若不想曹默默死,您就一定得死!」 众人心惊,这人一路假装是软弱无力的王鹭雅,原来竟是欺骗了大家,这不打紧,她居然还是刘权昕的同党,跟到这原是要图谋王上的命?! 而曹默默这会也已领悟,既然王典雅与刘权昕有勾结,那当初王仁甫会知晓爷爷的事,分明就是刘权昕告诉王仁甫的,好让王仁甫能以此威胁她,刘权昕竟是对她也这般阴险! 冶策眯眼。「你敢!」 王典雅一颤,「不敢也得敢了,不然我还有命吗?」 冶策狂怒,虽然身边兵将众多,但她匕首架在曹默默颈上,这就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了,可天上的雄,那锐眼利目已闪出厉芒。 「你要朕怎么个死法?」他森然问。 「自是当众让我送一刀进心口!」她狠说。 「你敢对朕动手?」 「我……过去几次虽以失败收场,但不是已经对您动过手了?」她难堪的道。 事实上,上回的那次刺杀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自己太紧张,那刀明明已经刺进肉里了,却是手颤个不停,不敢再加深,才让他死里逃生,自己反而坐实刺客罪名,株连王家上下无一幸免的被杀。 「那好,你动手吧!」他阴驽地点头。 「不可以……」曹默默焦急不已,怎能眼见他为了自己被王典雅所杀,而自己正血流不止,痛得没有任何力量阻止,不禁泪流满面。 四周的弦月军将也无不焦躁愤慨,直想杀了那胆敢威胁王上的王典雅。但无王上的命令,谁又敢妄动? 「典雅,你快动手吧,就如朕当初所承诺的,你若能杀死冶策,朕必将王后之位许你!」怕她再度手软误事,刘权昕大声道。 王典雅心知刘权昕这人信口雌黄,王后之位不知许过多少人,而他真正属意的人是曹默默,这她比谁都清楚,所以这话哪能信,但她却不得不信,因为自己已无退路,她必须杀了冶策,之后连曹默默也杀之,这才能让自己万无一失,让刘权昕登上帝王之位后,而自己也能成为王后。 这是她的打算,她紧握匕首,让自己别惧于冶策之威,这次绝不能失手。 她高高举起匕首,双眼发狠的快速刺向冶策的胸口,众人瞠目,刘权昕则是兴奋不已。他的目的就要达到,只要冶策一死,弦月的一切就属于他的了。 曹默默激动得泪洒出眼眶之际,口里也喷出一道血腥,王典雅那刀和着曹默默的血往前送去,眼看刀就要插进冶策胸口,突地雄自天上而降,利爪抓向王典雅的刀——她蓦然发出一声尖叫,匕首落地的同时,她整个手掌也一并被拧掉。 她剧痛不堪的抱着断掌尖声不止。 刘权昕见到这剧变也愕然,只差一点点冶策就必死无疑,他不甘心失败,再度举弓拉箭的瞄向冶策。他定要这人死,只要冶策一死,纵使后头的弦月大军杀过来,也不能对他怎样,因为他已是弦月的继任君王,面前的这些人转眼都得对他下跪高喊万岁。 「刘权昕,你还不住手!」就在箭要射去的千钧一发之时,曹寅也居然出现砍伤他的肩,九华宫的士兵哪料到会起内哄,一时全呆住了,竟没人想到上前去救刘权昕。 「曹将军,你想背叛朕吗?!」刘权昕也愕然他竟会对自己动手。 「你竟然拿百姓当人墙为你挡箭,你已丧失做君王的资格了!」曹寅也对他极为失望的说。 「你!朕这么做也是万不得已的,大业本就是要有所犠牲,这些人事后朕会补偿他们的。」 「人都死了,你补偿何用?我虽恨弦月夺我宿星,但起码姓冶的父子皆爱民如子,肯厚待百姓,而你竟要百姓为你丧命,老夫是被仇恨蒙了眼,才会误以为你这种卑鄙的人会好过冶家父子!」 「你这老糊涂,九华宫若不保,你也同样没命,且朕|死,那一切都完了,做大事者不能心慈!」 「你的不能仁慈包括伤害默默吗?」曹寅也阴沉的问。 「朕……」他说不出口了。 「老夫对你太失望了,我容不了你!」曹寅也要再举刀向他时,大炮声轰然传来,这回震得连高墙都撼动,曹寅也站不稳,身体跟着一阵晃动来回摇摆,但他眼前的刘权昕却已被震落高墙,摔死在地。 「你说什么,她失踪了?!」在平定刘权昕之乱后,大军即将回到帝宫前,小全子慌慌张张朝冶策禀报这事,令他惊愕不已。 「禀王上,娘娘……娘娘留了言给您,说……说不适应宫中生活,想随爷爷离开,请王上成全,也请不要再……再派雄追寻她的下落了。」小全子胆颤心惊的说出曹默默的留言。 第三十七章 王上无伤百姓一人,毁了九华宫后平乱,王典雅虽然重伤失去手掌,仍难逃行刺王上的死罪,已于九华宫前当场处死,而曹寅也因阵前倒戈阻止刘权昕再作恶,王上特旨饶恕他的叛乱之罪,并允他与曹娘娘一起回到王城帝都,万事皆已底定,怎么回宫在即,娘娘竟失踪了,这可怎么得了! 想王上会亲自去对付刘权昕还不是为了她,刘权昕一日不除,便会不断纠缠娘娘,让她为他伪制御玺添乱,如今乱党解决了,她却求去,这让王上情何以堪? 再说,她身上箭伤未愈,带着伤就这样离开,万一没有好生医治,伤势恶化又该如何是好? 冶策脸都青了。「她敢让朕不要再去找她?」 这女人竟敢再一次离他而去,而这次,摆明不想再回头?她真舍得离开他?他心冷愤慨。 「欸,娘娘是这样留话没错……」小全子抱着发烫的脑袋说。 「为什么?朕都已赦免她爷爷的罪,她为什么还是不肯留在朕身边?」他无法理解,过去是因为亲人反他,以致她不敢真正放下心接受他,而今,事情已解决,她为何还离开? 「这……」 「难道她还以为朕不肯原谅她擅自离宫一事?朕若真恼她,又怎么会派雄跟在她身边,又怎会在遇刺后派晚霞姊妹出宫去寻她,自己还故意出现在月白门前让她放心,这些,她都不能理解吗?」他颓然,抚额惟心。 她离宫之后,他立刻查明了所有事,也清楚曹寅也的身分,但他信她不会背叛他,也决计不会是自愿投奔刘权昕。他让雄找到她,并且跟在她身边暗中保护,那日他离开王城前往九华宫平乱时,雄通知他,她就在人群中,他本想与她说上几句话的,后因心头还是恼她明明已回到王城,却不敢来见他,难道真认为他会杀了她不成? 她就这样不信任他、这样怕他吗? 越想越恼,他这就负气走了,就等将刘权昕解决,回头再与她好好算总帐。但谁知事情解决了,她还是跑了! 「王上,容奴才斗胆的说……奴才想,娘娘不是不懂您的心,而是……您忘了吗?帝宫中不是已经有位「王后」了……」小全子提醒的说。 「王后?你是说……她是因为「王后」的关系才不肯随朕回帝宫?」他深眯起龙目来。 「女人都想得到独宠,虽然明知您身为帝王,这不太可能,但奴才认为,娘娘在这方面是有点想不开……」 「她吃醋?」 「欸……奴才认为不无可能,否则娘娘这么爱您,又奋不顾身的赶到九华宫去替您挡箭,连死都愿意了,哪里肯轻易离开您?」小全子说得条条有理。 「那根本就是这女人多此一举,自己吃自己的醋,无聊!」他斥道。 「虽是如此,可娘娘并不知王上的苦心啊!」 「哼!朕就说女人麻烦,想当初父皇待母后这般啰唆,朕就瞧得很不是个理,早就警惕过自己,莫不可重蹈父皇的覆辙,结果真是世事难料,身不由己,天要灭朕!去,重新再诏告一下,让那女人知错后,自己回来认错!」他大掌一挥的说。 在由弦月皇城前往在南方宿星属地的客栈里,大伙正如火如荼的在讨论一件事弦月王后义明日正准备离开弦月帝宫回射日属地去。 这事让在客栈用膳的人不禁啧啧称奇。一国王后除非被废,否则怎能说离宫就离宫?况且,她还是在杀了一票朝臣之后拍拍屁股走人,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王上怎能容忍王后如此独断独行,这太过分了!」 「就是说,这位王后虽说蛇蝎了点、作风狠毒了点,但王后毕竟是王后,这样一走了之,成何体统!」 「王上该下旨杀了她才是,怎么还让她轻易离宫回去做她的射日公主!」 在客栈的大厅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不休。 「大家不要吵了,有最新的皇诏下来了,大伙听听!」一名小伙子由客栈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上拿着的是他刚经过府衙门口收到的一份诏告文,这诏文被拓印后广发各处,似要让全国无一不知晓。 「什么样的皇诏?」除了角落的小桌上那两位客官没有动静外,所有人全好奇的围上他,而这小桌上的两人,一老一小,小的低着头,面瘦肌黄的还不时发出咳嗽声,身子似乎不好,那老的不时留意她的状况,很是担心。 「听说王后不是王后!」小伙子卖关子地道。 「啊?!什么叫做王后不是王后?」谁听得懂啊? 「哎呀,若照诏文所写,王上所迎娶册立的女子不是义明日,那射日公主只是代嫁,如今任务完成,所以回属地去了。」 「啊?!代嫁?!哪有这样的事?!」众人惊愕。 小桌上那小的,苍白的脸庞上出现震惊。 「千真万确,这诏文确实这样写,说是真王后于册立期间因故不在皇城之中,所以请来射日公主代领王后的金册宝玺。」 「天啊,王后的金册宝玺还有代领的?这可是史上头一遭,闻所未闻!」 「是啊、是啊,这天下哪有在册后大典上没有王后的?」 「让王后缺席的事,这王上也能忍?」这实在不可思议,王上乃九五至尊,哪有在大典上有帝无后的,这岂不轻蔑了至尊?! 「这诏文不是证明王上忍了吗?王上之前除了一个曹答应之外,对任何女子都不屑一顾,这回是真的动情了,竟对这位王后百般容忍,还允她找人代嫁,这就是非她不可了嘛!」 「那那那……这位敢让王上苦等的真正王后到底是谁?」 「王上为了让天下知道这件事千真万确,在皇诏上头还印有王后的宝印。」 「王后宝印?那还不瞅瞅上头刻着的名字,这不就知晓谁是真正的王后了?」 「我眼力好,我来瞅!」有人将皇诏抢了去瞧。 小桌上那小的,整颗心拧成了一块,放在桌上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两个小馒头。 「瞅出来了,瞅出来了,这是曹……曹默默?!」 「哎呀,这不是过去那个曹答应吗?!」 那小桌上的人突然由椅子上摔到地上去,那老的赶紧去扶,而众人也只是瞥去那么一眼,所有注意力全在皇诏上,谁有心思去管别人怎么跌跤了。 「啧啧啧,从一而终,这莫不是帝王家的传统吧?想那大帝一生只爱世后一个,到了二世帝居然也是只钟情一人,这绕来绕去,原来王上要册立的人是曹答应!」 「可她身分低,听说出身不好……」 「是啊……不过这皇诏上头印有王后金册的疏文,这拓印的字糊,大伙再瞧仔细点,是不是有写曹王后究竟什么出身啊?」一般来说,金册上头一开始就会载明王后的身世,好比出身于哪一家、哪一族等等。 「有了,宿星!想不到曹王后是宿星人,她是宿星的小公主!」 「怎么可能?!当年宿星王死时,并无遗留任何后代,她哪有可能是宿星王族子孙!」 「是真的,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她是宿星王族第四代继承人,她的爹是死去宿星王的王叔,因为宿星王族几乎灭绝,所以她是宿星最后也是唯一的一位公主。」 「大家都以为宿星与弦月一役之后灭尽了,原来没有啊。」 「那好啊,虽是落难公主,但好歹也是位公主,这还是配得上咱们王上。」 「可日前传出她私自出宫,与刘权昕共谋还有染,这又是怎么回事?」又有人提出这事。 「你难道没听说这次刘权昕造反,是曹王后赶去九华宫救了王上一命的,这事在场的众军将都瞧见了,每个人都被她的舍命之举感动,她怎可能与逆贼刘权昕有染,这分明是误传。」 「也是,她救王上是大伙都瞧见的事,这就证明了她的清白,那有染之事是瞎传……」 大厅上众人还在讨论,而那小桌上的老人则悄悄扶着似乎病弱得举步维艰的小的,往客栈楼上的客房而去,他们不再继续听大家说些什么了。 一回到客房里,曹默默就不支的往床上倒去,曹寅也替孙女倒了杯热水放在她床前。 「咳咳咳……」她没能喝下,不是因为泪流满面,而是自己的身子根本已经吃喝不下任何东西,以后就连说话能力,恐怕也会渐渐失去,最后在不能言语、不能动弹的情况下死去。 第三十八章 曹寅也见了叹口气的在她面前坐下。本想趁她还能走动的时候,带她出房间透透气,不料就听见这些事,唉,听了后,自己也又悲又喜,心情极端复杂。 「我也想不到,那小子竟然将你立为王后,他可真有心啊!」他诚心说。如今他已不再怨冶家父子灭宿星一事,孙女说的对,一切有因有果,宿星会败是自己造成的,怨不了旁人,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冶家父子都是难得的明君,由他们统治实在是百姓之幸。 曹默默眼眶里蓄满翻涌的泪水,「王上为何要这么做……呜呜……」她感动到不行,方才在大厅时,就差点激动的哭出来,直忍到避开人群才敢哭。 「唉,当初以为他册立义明日为王后,对你根本是无情无义、一点都不在意,可这会才知道,他是找人为你代嫁。且再仔细去想想义明日的作为,一来就杀了唐正礼,扳倒泰国之,就连王仁甫这卑鄙的老家伙也一并帮你除去,这些具是反对立你为后的人,更是朝廷中吸食民脂民膏的毒瘤,而义明日若无冶策在后头支持,她也干不了这些事,然这些人与她无仇,她何必铲除,这分明是冶策让她来替你披荆斩棘的,这小子,用心良苦!」细细想通这些事后,他不得不点头道。 曹默默泪如雨下,悲喜得不能自已。多高兴他心中有她、多高兴他为她做的这些事,不枉自己为他付出真心、不枉自己此生爱他一场,只可惜…… 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要回去吗?」曹寅也叹声问。 她悲哭着猛摇头,「不能回……咳咳……不……不能回……」 「可他大费周章的发皇诏,不就是希望你得知真相后回去找他。」 她哭得抽抽噎噎的说「我如今已是暮景桑榆、朝不保暮,见他又能如何?只是让他为我送终罢了……咳咳……与其让他见我这形销骨立、形如槁木的丑模样,还……还不如就此与他别过,咳咳……让他尽早忘了我,再去、再去立过新后。」 她眼里充满泪水,边说边咳,显见身子状况极差。 曹寅也见了心痛,「他将你的身世都查清楚了,应该也知道我其实不是你的亲爷爷,只是宿星王族的护卫,当年护着你爹娘逃出宿星王宫,几年后他们生下你死去,我为了继续筹谋扳倒弦月之法,将你当成我亲生孙女扶养,你从此与我姓曹,这些事纵然冶策都知道了,不过你身中剧毒之事,恐怕他还是不知晓吧,而你若不愿出面,他也许要恨你无情无义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我没将自己这破身子照顾好,明知饿不得还这样不知死活的几天都忘了进食……」她自责,只能怪自己。 「这还不是教那小子给气的,他若不迎个假王后来,你怎会伤心到吃不下饭,让自己身子里的东西生病,而你若不是再为他挡那一箭,让自己伤上加伤,哪至于药石罔效,这一切分明都是孽缘,孽缘!」 曹寅也说着眼眶蓦然泛红的又捶起自己的胸膛。 「而真正该怪的人是我,我若没有一心想要替先王报仇雪恨,又怎么会有眼无珠的去与刘权昕合作,让他逼你帮他,甚至骗你离开帝宫,教你深陷痛苦,最后让你体内的藻毒发作,这都是我的错,你若好好待在冶策身边,何至于会有今天!」 他悔恨交加,终究内疚到老泪纵横。 「爷爷,我不怪你,一切都是我的命,其实早在我一出生时就该死的……」 月华殿内,冶策发威动怒的扫落御案上的所有东西。 「请王上恕罪!」小全子慌忙地跪下请罪。是他说王后娘娘只是吃射日公主的醋,所以不愿回来,但如今公主都走了月余,那皇诏也公诸于天下了,却仍不见王后娘娘回来,眼见王上一日阴沉过一日,直至今日终于爆发的掀桌动怒了,他不得不赶紧跪下求得饶恕。 「起来!」 小全子不敢起身。「还是请王上治奴才的罪吧,若奴才受点罪能让王上怒气平息,那奴才便值了!」他忠心为主的说。 「住口,难道朕砍了你的脑袋那女人就会回来?」冶策火大的道,更恨这回她居然走得这么干脆,连雄都不知她的所在。 他完全失去她的芳踪,不知此刻她到底身在何处? 而这女人的不归着实让他心痛不已,若不是吃醋,那又是为什么不归?难道真如她所言的,不适应宫中生活,不想留下,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要他! 为此他夜不成眠,那种孤单夹带着绝望的滋味,每每让他心悸到天亮,他多怕她从此不回来了。 他一出生便是太子,二十岁即登基为帝,至今呼风唤雨未有挫折,更遑论怕过什么,而今他真的怕了,怕自己好不容易爱上的女人不要他,他这弦月君王被一个女人给狠心抛弃了! 「王上,兴许王后娘娘有什么苦衷也不一定,否则她没理由不回来啊!」小全子怎么也想不通,卷着袖子抹泪说。 「你不用再替她说情了,若有苦衷大可对朕说,为什么偏要躲着朕,这女人着实不可原谅。去,朕要你翻遍弦月的每一寸土地,就算藏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朕挖出来,这回朕绝不会放过她!」他怒气冲天,决心找出曹默默算帐。 「找不到的,我想她也许已经死了。」冶屏君蓦然走进月华殿说。 「姑母?!」他错愕于她所说的话。 冶屏君来到他面前,脸色凝重道:「让我告诉你吧,我见过那丫头,她中了藻毒,来日无多。」 「你说什么?!」冶策闻言心惊。 「那丫头已毒发了,就是因为见她活不久,我才让她去九华宫救你,而今你已平安归来,她既有心躲起来等死,你就别再找她了。」她劝他。 「藻毒?!那是什么?请姑母讲清楚!」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毒,吃惊的问。 「藻毒是宿星王族特有惯用的毒,此毒由深海的海藻中提炼而出,中毒者会无法进食,数日后死亡,你的母后也曾经中过此毒,幸而服下解药后无事,而若那丫头的身世如你所公诸于世的那般,是宿星王族的后代,那这毒应该是来自她娘亲身上的。 「记得当年你父皇攻破宿星王城前,宿星王族不愿受辱皆吞下藻毒,而那丫头的爹娘定也服下藻毒寻死,后来虽经曹寅也救下,但曹寅也并非王族人,没有藻毒解药,而那两人当初是存心寻死,自是没想过保存解药在身上,想是曹寅也另外用了方法救醒他们,但是这毒岂是这么容易解,就算暂时被救活下来,也拖不了几年时间,他们最终还是丧命,但所幸这期间诞下了那丫头,至少让宿星王族有血脉遗留于世。 「但藻毒的毒性很强,孩子经过母亲体内也染上了剧毒,只不过让我想不通的是,那丫头如何能活到现在?她早该在出世不久就死了才对。」她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咦?这也不对,王后娘娘和长公主所言中藻毒的症状不尽相同,娘娘身子圆润,又很能吃,随时总是在吃东西,哪有食不下咽的情形?」小全子插口道。 「我见到她时,她已是瘦骨嶙峋,而之前她是胖的吗……」她深思了一会后,道:「原来如此,我明白曹寅也是如何解救下她的爹娘以及她了!那是食虫,曹寅也在她体内养了只食虫,此物不受藻毒影响,能让她不停的吃,吃下的东西一半供养食虫,另一半则由自己身子吸收,这才能让她延命至今,可我猜近来她体内那只食虫让她养死了,所以她才会快速消瘦,最后就如所有中藻毒的人一般骨瘦如柴的死去。」 「若真是这样,那王后娘娘不就没救了?!难怪她不肯回到王上身边!」小全子震惊的说。 冶策跌坐在龙椅上,脸色惨白无血色。「食虫死了,不可再养吗?」他嗓音干哑的问。 冶屏君摇头,「所谓食虫即是蛊的一种,一副肉体一生只能供养一次,再新养的不会接受他人遗留下来的旧躯体,我想,当年她的爹娘应该也是因为食虫死去,才身亡的吧。」 「就……没其它救命法吗?」冶策颤抖的再问。 「唉,随着宿星王族尽灭,属于他们才有的解药也已失传了……」 第三十九章 冶策呆坐如泥塑木雕,久久都无法动作思考。 这夜,上弦宫来了一个众人皆以为死了的人,而他也确实像个半死不活的人。 由九华宫的宫墙跌落后,他瘸了一只腿,过去俊秀挺拔的模样已不复见,整个人散发着颓废与腐败之气。 「我知道她在哪。」他道。 「说出来,朕会答应你所有条件,包括帝位!」冶策毫不犹豫的说。 这人面容阴黯,「我争帝位只是为吐一口气,不愿再苟且偷安,为他人俯首称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想她跟着我时能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只是哪会想到这反而害她毒发……」他哽了哽声,语气自责。「我不求帝位,只愿她最后的日子能无所遗憾,以弥补我对她的过错。」 冶策沉下面目。「她在哪?」 「曹将军在宿星海边有一处茅屋,当年他救出默默的爹娘时,便是藏身在那里……」 半个时辰后,冶策旋风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寝宫,冶屏君得知儿子进宫,出来见他。 她望着自己模样憔悴不堪的儿子,眼眶逐渐盈满泪水,「你怪娘吗?」 「怪。」刘权昕不掩饰对母亲的恨意。 她心一揪,「我知你怪我,怪我保的是冶姓的天下,而不是刘姓的。没错,娘是偏向冶策,可你是我怀胎十月所生,我又怎会弃你于不顾,只是这情势你也瞧见了,刘族的声望早教你爹给毁败殆尽,即便有御玺,相信他们也不见得会听你的命令行事,他们对刘氏王族太失望,而冶家父子又将国家治理得太好,整个弦月四海升平、国富民强,到底谁还会再想恢复刘氏治国? 「娘早已认清刘氏天下既失便再也夺不回来,让你别争,只是不忍见你遭遇今日的局面,不忍你亲眼见到刘氏的不堪,更不愿你承受这残酷的事实……娘错了吗?」 她一生任性骄傲,更曾爱上不该爱的人,但身为人母,她又怎会不顾自己的孩子,这份长期被亲生子误解的心,在这刻总算自己当面说清楚了。 寝内安静了片刻后,终于传出刘权昕悔恨的痛哭声。 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默默、失去了江山、失去了一条腿,但至少,他娘最后告诉他,她是爱他的,这让他长久冰封扭曲的心,终于有了温度……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海岸边有座桃花林,桃花多娇,灼灼芬华,满是枝头。 大魔舒展双翼,飒然在无云的天空滑翔而过后低飞进林。 多年来,她一直「重如泰山」不曾有「身轻如燕」之感,如今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 桃花落下枝头后随风轻扬,而她,彷佛那片片轻飘飘的花瓣,在桃花林中恣意飞扬。 然,花瓣有风送,那自己是谁带着她飞扬呢? 谁呢? 曹默默睁开沉重的眼皮,努力要看清楚。自己很久没有睁开过眼睛了,眼眸温得很,但究竟是谁呢?是谁抱着她? 呵呵,原来是个美男子,瞧他眉眼如冶策、鼻唇如冶策,嘿嘿,连神气模样都如他…… 呵呵,老天待她真不薄,知道她想念他,就让她梦见与他相像的人。 「嗨,你会说话吗?」 他点头,「会的。」 「天啊,你连声音都好像他……」 「像谁?」 「我爱的那个啊!」 「哪一个?」 「那脾气很坏,有着刀子嘴的男人!」 「既然脾气坏,又刀子嘴,你爱他做什么?」 「就爱啊,脾气坏是因为他是帝王,这叫威怒天下,至于刀子嘴,你没听过豆腐心吗?他那个人啊,嘴坏心不坏,待我极好。」 「那这样你还不回去他身边,不怕他等急了吗?」 「他急了吗?」 「急了。」 「那你替我告诉他,我……回不去了。」说着一哽,一滴泪瞬间滚落她脸颊。 他轻轻为她拭去泪珠。「回不去没关系……他说,他来。」 「让他别来,还是回去吧,我现在的模样很丑。」 「他说不丑,他见过你更丑的时候。」 「什么时候?」 「小时候满脸雀斑像个芝麻包子的时候。」 「他见过?!」 「见过,你还强迫他买下风筝,那时甚至胆大的爬上他的肩,抓他的发,差点让他要人将你的头给砍了。」 「原来……他便是那个弄坏我风筝又不买的坏蛋啊!不过,那时我确实够丑的,难怪他记住了……」 「他说,你那丑样,他会记上一辈子。」 眼泪如一道河水,徐徐流下。「他还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了,就是让你再变胖回来,他不习惯瘦子。」 「就说他眼光奇怪,怎会喜欢胖子?」 「不是奇怪,是独特,他喜欢胖乎乎,腰上挂着一篓油的女人。」 「那我就说自己现在丑,又干又扁,他见了定要嫌弃。」 「吃胖了不就不丑了。」 「吃不胖了……」 雄由头顶丢了块肉干下来,掉落在她的胸口上。 「它让你吃些,多吃些自然就能胖回来。」他说。 「怎么这只大鹰也像我与他养的鸟儿子雄啊?莫不是他也来了?」 「……」 「我不见他喔。」她忍住悲酸的说。 「……不见就别见了,你高兴就好,不过,你可是天底下第一人敢拒见皇帝的。」 「那我真够了不起了。」 「王后是有点特权的。」 「就是说啊,当王后就是这点好,能嚣张,不过……能不能请你再帮我转告他,就说我这王后连一天的职责都没尽到,还是让他收回去吧,别白占了这个人人都想要的位置。」 「既然人人都想要,你还舍得让他收回去?」 「是舍不得啊,可是很多事强求不来的……」 「谁说的,他偏要强求给你看!」 「别,老天自有安排,他何必……」 「他一生羡慕父皇有母后,不信自己得不到相同的爱,他就要同老天争,争臝了他一辈子感谢;争输了,他下地同老天理论去!」 「下地?!」她一惊。 「不然怎么争,难道放你一个自己去同老天理论吗?自然是两个力量大,这才能争出个输臝来!」 「啊!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他高兴就行!」 「他是王上啊,怎能弃弦月子民于不顾?」 「王上也是人,既然娶了娘子就得负责,而且负责到底,死活不论!」 「你……呜呜……呜呜……你这个混蛋!」她终于装不下去了,这个笨蛋! 冶策抱起她在桃花林里漫步,桃花争艳,娇艳欲滴,风景如画,雄低飞停上他的肩头,他仰望天际,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蠢蛋吗?我是蠢,早该说出喜欢你的话,这样你又怎会误会我对义明日有心,我更该早些接你回到身边,而不该想着等收拾完刘权昕再说,若没耽误这些,你也许不会抑郁毒发,更甚者,你若未赶去九华宫为我挡箭,身上的食虫又哪里会真正死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些也不能够怪你,我擅自出宫一去不回,你当然气,自然想让我在外头吃点苦头再回去,不过射日公主之事倒真让我伤透了心,一度以为你有了新王后就不要我了,再说了,那箭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为你挡的……这一切都是命啊! 「只是这回……不行了……其实,我的心从方才起就怦然跳个不停,死前能见你最后一面,我窃喜得很,如果可以,我多想再喝一次你沏的茶,这次,无论多难喝,我都会喝下肚的……」她满脸泪痕,偏脸上还微微地笑。 春风吹在她干涸的脸上,连泪珠都被吹起,他抱着轻盈的她,在草地上坐下,桃花花瓣漫天飞舞,一径地洒下,落得他们的头脸、身子到处都是艳红的花瓣。 雄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只是静静地立在他肩上,望着逐渐再度闺眼的她,鹰眼疑似有水光。 「好,你会喝到的,我保证,只是,别后悔说这样的话啊……」 桃红烂漫,缤纷亮眼,彷佛生机无限…… 半年后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您别逃啊,王上说了,这是您生前的愿望,定要完成的,您这是要上哪去?」小全子抱着跑得快散开的发髻,在曹默默后头追赶着。 第四十章 「我都活过来啦,那些什么狗屁心愿,就当是脑袋不清楚时说的话,做不得数的!」曹默默抓着裙摆逃命,毫无王后的样子。 「可王上茶具都备好了,就等您过去啊,您不去,那茶谁喝?」 「谁爱喝谁喝去,我死也不喝!」 「可王上是为您沏的,您不能辜负……」 「告诉王上,我说谎,我后悔了,他沏的茶难喝死了,我绝不奉陪!」 「到底有多难喝,让你打死不喝?还不给朕过来!」某人亲自来逮人了。 她一吓,差点跌跤,幸亏某人眼捷手快,接得正着。 「成天就像兔子一样跳跳跳,都有孕在身了,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你有脸见人吗?瞧不自缢向臣民谢罪能了事吗?」他教训她。 这么一说让她冷汗直流,她有三个月身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全民的期盼、天下的依归、弦月的未来,她身负重任,万一有个闪失,她真得以死谢罪,否则不能平息民怒。 他用自己的龙袍袖子,帮她擦去额上的汗。「你给朕安分点,别出娄子,不然朕有你好看!」他恶狠狠地警告。 她不敢回嘴,只得呵呵干笑点头,「是是是……」 「哼,真不懂,朕的茶是毒药吗?这可是岭南进贡来的上好茶叶沏出来的,居然还嫌弃?」他边为她擦汗边道。 曹默默拧了眉,她也觉得奇怪啊,怎么这样顶级名贵的茶让他沏来会这么令人难以下咽? 不过这白目的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让骨碌碌的眼珠子低低垂下,像是正在认错反省。 他果然没再继续骂下去。「既然你不想喝,那便算了,等孩子生了再喝,反正这茶朕随时可以为你沏,你这「遗愿」朕总有一日会替你达成的。」 她瞪大了水亮明眸,想批评或澄清又不敢说,表情尴尬转折,最后只能抓耳挠腮,模样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冶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犀利的黑眸藏着宠溺。 「怎么,有话要说?」他托起她尖尖的下巴问。大家都说他的王后美,五官精致,更是少见的纤细美人,但他却怀念她丰润饱满,胖乎乎、肥嫩嫩的时候,那抱起来多有质感,舒服得教人舍不得放手,可自从她解去藻毒后,便恢复正常,身子变得皮包骨,让他怎么摸来就是少些滋味,如今怀孕了,他一心想喂胖她,不过成果也不彰,如果能够,他真希望在她身上再养只食虫,好恢复她那圆滚滚的美妙身材。 「没话说的……」这时她哪敢再说什么。 半年前她以为自己死定了,遗言说出想再喝他沏的茶,那实在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如今简直悔青肠子了。 「父皇与母后今日会悄悄回宫探咱们,得知你有孕,两人应该欢欣得很,尤其是母后,她一直遗憾不能再为父皇多生几个孩子,这会就要有孩孙可抱了,瞧她不笑得阖不了嘴。」父皇与母后已过惯闲云野鹤的生活,此次回来并不想惊动众人,目的只是想探探媳妇以及未出世的孙子,之后他们就又要继续云游去,过足他们两人清幽的日子。 过去,他被父皇苦荼,后来得知父皇是为了训练他接位,好早日带着母后离开享清福,因此让他气得迁怒红颜,从此爱江山不爱美人,对女人避如蛇蝎,可如今,自己依然被女人套牢,难道这真是冶家男子的宿命吗? 再瞧瞧自己女人微微隆起的肚子,最好这胎就一举得男,那么……哼,他也要学父皇一样,好好给他栽培教育教育,将来轮到自己媳妇熬成婆,再带着娘子逍遥去! 「臣妾能活下,还能顺利为您怀上孩子,这都是母后的功劳,见到她我得当面谢恩才行。」听见大帝与世后要回来,曹默默立刻兴奋的说,不过瞧见他瞧她肚子的眼光带着杀气,不禁心里一毛,抱着小腹往后轻挪了一步去,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人是在打什么主意?不会也想荼毒自己的亲儿吧? 「嗯,这次连朕也要好好感激母后了,多亏了她的解药,才能救你一命。」他由姑母口中得知母后也中过藻毒,去书询问母后解毒法,谁知母后竟然怪他怎不早问她,原来她有解药。 当年在弦月的立后大典上,她遭宿星王子癸天星下药掳去宿星想逼娶她,后来获得解药解毒,人也随即被父皇出兵夺回,之后宿星王为弥补儿子犯下的过错,将当初王子为讨好她赠予的大批宝物,全数命人送来弦月给她,而这其中就有藻毒的解药。 而随着宿星王族灭亡,她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使用藻毒了,这瓶解药便一直被收藏在月华殿的密室里,待她告知他后,他立即去取出,带去默默身边,喂她服下,终于捡回她一条命。 说起这个,曹默默不住瞪视他。这人真是可恶,那日在桃花林里明明他已经喂食她解药了,她这才能清醒过来说话,但他却还让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两人是最后相见,生死诀别,害她心情悲酸得很,哭得眼泪簌簌、凄凄楚楚,却哪里知道自己白哭了。 事后虽恼,但小命都捡回来了,还能怪他吗? 而且这家伙虽说疼她,平常也忍她,但当恼怒的时候也很吓人,骂她不嘴软,自己这说穿了,就是惧夫,他脸一拉下她就怕了,溜逃第一名,没用得哪敢啰唆什么。 唉,她大概是弦月史上最窝囊的王后吧,她多羡慕婆婆啊,在弦月有权有势,丈夫又听她的,这等驭夫术,等见到婆婆自己可得记得好好讨教,学个几招,日后傍身,必要时当成救命锦囊用。 「你在想什么呢?」冶策阴森森的问,睨她的眼光带着不容造反的警告。 这股寒气灌得她冷得直发抖。「没想什么、没想什么……呃,王上,臣妾突然想起一件事,说是女人不能议政,可女人能议「家政」吧?臣妾想,时代不同了,三妻四妾不合时宜了,是不是也该规定大臣们不得纳妾,以保家和万事兴……」她勾起他的手臂往下弦宫去,一脸的讨好涎笑。 「禁止纳妾?这不让他们立刻「家变」,这哪来家和万事兴?」 「欸,革新都有阵痛期,家变之后就能兴家了,只要过了这关,自然就万事太平,咱们家不也这样……」 「哪是这样,朕可没纳其它嫔妃。」他哼声,任由她拉着走。 「就是说嘛,你可是最好的典范,自己都以身作则了,大臣们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到了下弦宫,她拉着他往大床上坐,清亮带点诡计的眼瞳笑意盈盈地诱惑着他。 「嗯,是有点道理……」拥过她秾纤合度的身子,她这媚态对他向来受用,倾身朝她细白的颈项上吻了上去,之后自是发生令人脸红心跳的事,小全子早知情知趣的不知闪哪去了,晚霞两姊妹以及一干在下弦宫伺候的宫女,也不敢妨碍两人发展发乎情之事,识趣的也全跑光光。 两人一番纒缠绵绵后,她趴在他身上,贼贼地在他胸口上画圈圈。「王上,你说方才臣妾的提议可好?不如发个「禁妾令」如何?」 他身子满足后,心情放松的闭目养神,「嗯……」 「嗯的意思是?」目的快达到,她兴奋的问。 「意思是,以其昭昭,致人昏昏的枕边风不可取,朕不是昏君,帝王不能让女人牵着鼻子走,你的提议朕会记上心头,此事,再议!」这就是拒绝了。 曹默默愕然。这不是白白被睡了? 「你……」 「怎么,这会床也上了,事儿也做了,你还不满意?」 「我……」 「这‘禁妾令’朕是不可能发布的,不过,你若私下想对朕下这道王后懿旨,朕可以考虑接旨,但这就得瞧你这次怎么表现了!」他再度覆上她的身子。 可恶!这奸诈小人,就知占她便宜、欺她善良! 她气得想骂人,却被他吻得酥软,再加上长期畏夫,又贪图他的男色淫威,本想为全国妇女谋福利的,瞧来,只好要她们自求多福了,「禁妾令」就只好私下自己受惠了。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