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一心只想宠妻》 楔子 金绵绵在天界做了十二万年的散仙,可谓逍遥自在,仗着自己天帝不管,天后不爱,在莲花池的清风明月隅学习上升金仙之道的机会,每日戏耍精灵,观下界异事,好不快哉。 “绵绵,绵绵,涟桀魔君要转世了!听说魔君死得蹊跷!”金蝶精灵的声音萦绕在金绵绵耳畔。 “魔君转世为人,性格孤僻,双腿残疾,暴戾成性……” 金绵绵看着往生镜中魔君的转世命格啧啧感叹。 涟桀魔君的死蹊跷不蹊跷她管不着,但魔君的前世死得惨烈。 听说魔君为人魔相恋而生,天赋极佳。 才二十万魔龄便争得魔族之首,但狂妄肆意,作恶多端,终是被众神联手擒拿,一朝道消。 至少天界放出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他那一身的天赋若生在天界,怎么也算得仙华横溢,定能得众仙膜拜,天帝器重,仙途无量。 可惜啊! 不过他还有的救,天帝起了爱才之心,破例允他的魂魄轮回,但这转世的命格却一言难尽。 也不知谁是那度化他之人…… 第一章 踢下凡界 东洲经年国 天现异象,雷鸣阵阵,一道光雷直直冲着桥头村一农家小院劈下,险些将院中长了二十年的梨树一劈两半。 “哇……” 一声高亢嘹亮的啼哭震破天际,金绵绵被爹爹雷神一脚踢下命格轮回,留下一句箴言:度化涟桀魔君归来,金仙之位可待。 一句可待,更教金绵绵抓狂,可待,可待,待本仙子归来再为祸天界! 雷神闻言大怒,雷鸣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还是愤懑难消,眼看着与她金绵绵同仙龄的仙子们都开山收徒了,他这女儿却连个金仙之位都混不上。 不求上进也就罢了,还口出狂言,他气得头晕! 金绵绵睁着一双小眼睛,看着眼前满目嫌弃的一双大眼半句抱怨都不敢有。 天机阁给她安排了一户贫苦人家也就罢了,这户人家还重男轻女。 在九重天上锦衣玉食的她早就被娇惯得不成样子,又因爹爹是雷神,哪个仙子不捧着供着,何曾受过这样的嫌弃? 她哇哇大哭,此行不是来度化魔君的,是来渡劫的吧! “文娘,是个女娃……” 金大柱将那双吓人大眼的目光转开,言语间尽是失望。 金家生活拮据,统共二亩良田还被弟弟家分去一半,好容易凑了五两银子给他娶了媳妇,为的就是生个壮劳力,日后能分担劳作,多赚些钱。 至于女娃,他们生了也养不起,养了也是给别人家养,不如…… 金大柱:“王员外家缺个童养媳,你看……” “当家的,你忘了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定下的那门婚约?”文娘抱着金绵绵凄然。 “唉!文娘,那门婚约,你就忘了吧,冷家已经凭借军功扶摇直上,是异性王爷了!咱是什么身份?还能去找?”金大柱长叹。 “可他们的祖宅还在!” 文娘的眼睛看着吐口水泡泡的金绵绵,一颗心都要化了。 冷家祖宅就在金家隔壁,高门大户空无一人,他们夫妇受命每日都去洒扫一番。 金大柱将金绵绵抱起,叹道:“文娘,都二十年了,冷家指不定已经忘了这回事!” 金冷两家的亲事,是两家老爷子喝酒时定下的,不曾想金大柱这一辈出生的都是男娃,亲事也便被搁置下来。 如今老爷子们都魂归黄土,谁会再去提? “当家的!你、你再让我看看她!你看她长得多好看,将来定是个美人……” 文娘的声音哽咽。 金绵绵听着心里难受,亦是哭得更大声了,哭声隐隐有惊雷之势。 “咚咚咚!” “金老爷,我是冷家的管家,方便进来吗?” 门外的声音响起,金绵绵的哭声戛然而止,这声音分明是她爹雷神的! “哇……” 金绵绵又大哭起来,坑娃的爹总算来了! 金大柱愣了好久,门板打开之后外面已然空无一人,怕是等得太久走了,只留下一口红漆木箱与一纸婚书。 红漆木箱之内是诗书绢帛、千两纹银,婚书上曰:金家长女金绵绵,及笄之后择日迎娶,婚书一事,暂勿外传。 金大柱又愣了好一会儿,看看空无一人的院子,又看看手中的婚书,声音发颤:“文娘,这……” 冷家竟然还记得!只是那管家去了何处? “当家的,冷府家大业大,管家许是有旁的急事吧?有了这些银两,我们便不用将孩子送走了!”文娘又惊又喜。 管家不重要,这些银两可是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金绵绵,这个名字也好听的很! “是!是啊!”金大柱笑着搓手。 眼睛看向襁褓中吧唧吃奶的金绵绵满心满眼的满意,上月金家老二摔断腿,欠了张员外家三两至今未还上,木箱中的银两解了金家燃眉之急,还能让金家过上几年富庶的日子。 这孩子是福星啊! 金绵绵吃饱了奶翻了个白眼睡着了,这还差不多,若是当真要她今生那般凄苦,她保证一长大就去结束了那涟桀魔君的凡间生活! 然而 仙龄青春的金绵绵还是陷入既定的命格轮回中无法逃脱…… 天上十日,凡间十年,十四岁的金绵绵也算得上桥头村里一支独秀的——刺头丫头。 金绵绵凡间的生母文娘功成身退,回九重天位列仙班,可怜了她小小年纪,便要接受面慈心恶的继母,与一并入门的伪善装无辜的“白莲花”妹妹…… 自此妹妹聪颖过人,满腹诗书,美名远扬;而她不学无术,顽劣不堪,臭名十里。 继母周氏护短得紧,就算金绵绵再理亏,周氏一张利口之下,也能将她说得气壮三分。 金绵绵知道,这在凡间有词形容曰:捧杀。 这日桥头村迎来高头骏马四匹,踏踏马蹄之声让趴在墙头晒太阳的金绵绵精神一震,待看清马车之时又是眼前一亮。 那装饰了金铃铛的绣锦鲤红纹锦帛马车之上墨色雾气频频翻腾,马车之内不是涟桀魔君的凡身又是哪个? 墨色雾气只有金绵绵能看见,是涟桀魔君前世的戾气所化,驱散雾气,便算度化成功。 金绵绵咬着一颗甜尾草冲马车招招手,被厚重刘海遮去一半的大眼睛里闪出阴恻恻的星芒,嗤笑腹诽:“涟桀魔君,凡间多疾苦,本仙子现在就送你回去!” 她向来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天机阁既然敢安排此等下格命数给她,就要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哼哼! 届时天界损失一名大有前途的仙君,看你天机阁如何向天帝交代,如何向雷神爹爹交代! 只是金绵绵刚刚走到冷家门前,便有一道隐形雷光闪下将她束缚,凡人看来便是她突发癔症,抽风之相…… 冷墨夜被护卫抬到轮椅之上,金绵绵一身麻衣粗布、满脸泥泞、张牙舞爪地“定”在冷家老宅门口,一双眼睛越张越大。 为何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个魔君长得这般好看呢? 长眉入鬓,星目红唇,那一身的冷然漠视如皎月般的孤傲,仿若睥睨众生的君王…… 眼看着头顶墨气,一身镶宝石绸缎衣裳的冷王府世子万般厌恶地瞥了她一眼之后悠然进门,她身上束缚的雷光立时撤去,接着便是围观村民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俊朗公子啊!听说三岁能作诗,五岁便熟读经书,七岁还能指点大将军兵法……” “啧啧,可惜是个残废!” “听说性格还不好,不与人言,莫不是个哑巴?” “听说冷家又生了个男娃,难怪这世子被送到乡下,再过几年,这世子之位也保不住了!” “那不就是放逐么?真可怜……” 金绵绵再也听不下去了,伸手推开说得最凶的那一个妇人,凶神恶煞道:“说什么,都说什么呢?冷家世子如何关你们何事?一个个的都不用干活,不用吃饭了?冷家也敢编排?不怕杀头么?!” 众人面面厮觑之后四散,金绵绵的话糙理不糙,冷家功勋卓着,他们这些寻常人家招惹不得! 待众人走后,金绵绵斜着眼睛看着天边一朵彩云呲牙,雷神传音入密:“绵绵,涟桀魔君在凡间十八载,正是度化的最佳年纪。爹在天机阁立下军令状,你若是不能度他,便要去阿鼻地狱受刑,好自为之!” 第二章 世子啊,你好啊 金绵绵双唇颤抖地看着雷神离开的背影如遭雷击,默然认命,罢了罢了,天大地大,仙途最大,区区度化魔君,她不放在眼里。 至于冷家世子方才的蔑视,金绵绵也一并忽视,说来也是堂堂九天仙子,自然不能与一介凡人计较。 打定主意之后,她上前咚咚敲响冷家宅门:“新邻居,认识一下啊!” “吱!”门开了。 护卫模样的人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一眼,“咣当”关上门板。 金绵绵碰了一鼻子灰,只听宅内传出声音: “四喜,何人?” “要饭的!” “砰!” 金绵绵当即便拿了石头扔在门板上,要饭?她哪里长得像要饭的?!眼瞎了吗?! 在那门板再次打开之前,金绵绵被继母周氏一把拉在身后“护”了起来,反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上前去。 四喜拿了几个铜板出门想把刚才那要饭的打发走,定睛一看却不是方才那不堪的少女,面色好了几分,收起铜板道:“干什么的?” 金如意的年纪比金绵绵小两个月,生得额头饱满,唇红齿白,面容秀丽,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机灵劲儿,嘴甜似蜜,性子还柔和乖巧,七里八乡的大人们都喜欢得紧。 她将手中的一篮子野菜烧饼递过去,笑出八颗小白牙:“小哥哥,我家就住隔壁,这是我娘亲手烙的,你尝尝新鲜!” 四喜盯着金如意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到野菜饼上,皱眉:“不必了,我们住不了多久。” “咣当!”门板又一次关上。 金绵绵顿然大笑,金如意也有被拒的一日,还是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拒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之时被推了个趔趄,周氏凶道:“作死啊,笑什么笑,还不快去将衣服洗了?” 金如意得了与金绵绵一样的下场,周氏脸上挂不住。 “美人啊美人啊前边儿跑,世子啊世子啊后边儿追……” 金绵绵哼着自创的小曲儿,端着装满衣服的木盆来到河边赤脚下水,水中鱼儿在她脚边忽而跳起,落入之时激起无数沁凉的水珠。 “淘气!”金绵绵呵呵笑了两声。 “金家大妞,这时辰该去学堂了,你怎么还在洗衣服啊?”浣衣的张婶子投来同情。 同村之中,也只有张婶子对金绵绵还算不错。 金绵绵叹口气找了块洗衣服的石头,神色凄苦:“爹爹和娘亲都不容易,我一个女娃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将来还不是要嫁人?” 嫁人…… 金绵绵目光频闪,她未来的夫君,可不就是那个魔君转世么?!那性子……冷了些,但经不住他长得好看啊! 长得好看,她也能勉强接受! “你不去那便可惜了,听说今日那冷家世子也去,先生的讲学定然精彩……” “哪个冷家世子?”金绵绵还沉浸在早上的那惊鸿一瞥。 张大婶呵呵笑她:“还有哪个?就是一大早搬回来的那个啊!就住你家隔壁的……” 话音未落,张大婶抬头之际已然不见了金绵绵的身影,只闻半空中飘来一句:“张大婶,帮我收衣服啊……” 金绵绵气喘吁吁地跑到学堂,学子们已然端坐,林先生正讲着一篇论语,猛地看见一个人影窜入,心惊之余定睛看去顿觉头痛非常,又是那个不学无术的金绵绵。 “既然来晚了,还不坐回座位上去?” 满堂学子皆露出鄙夷之色,金家两个女儿,绵绵与如意,如意样样出色堪比真金,绵绵却似沼中的泥,扶不上墙! 金家老爹拼了命的赚钱,将这个大女儿送入学堂,只盼得她能与二女儿金如意一样,即便没有才女之名,也不至于落得大字不识。 怎知道金绵绵压根儿不是那块料,各科皆末,闯祸的本事倒是一流,可惜了金家老爹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金绵绵杵在原地,瞥了一眼那个在她座位上单手托腮凝眉沉思的冷墨夜,思索要不要叫他让开。 “金绵绵,你可有听见?” 林先生见她盯着冷墨夜发呆,忍不住转过身叹气,学生如此,有辱斯文,有辱圣名啊! 金绵绵勾勾唇上前与冷墨夜挤在一处:“听见了听见了!学生的座位被人占了,先生管不管?” 话音刚落,她便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走开!”冷墨夜的声音也很好听。 金绵绵勾唇心头暗嗤:“这冷面冷心冷言冷语的,果真不负你冷家的姓氏!” 罢了罢了,看在长得还不错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 “金绵绵,冷家世子行动不便,你再另外搬张桌子!”林先生皱眉。 他方才正讲到得意之处,被这金绵绵一打断,也失了兴致,心头不快。 “先生,我也是交了学费的,凭什么要让他?读书人不都讲究有教无类吗?您这样区别对待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金绵绵的眼睛都快瞪到天上。 想当年她在九重天也是为祸一方,横行于明月清风阁,谁敢让她给旁人让,雷神爹爹一锤子让他神形俱灭! 林先生卷着书指着金绵绵怒道:“你、你再说一遍?!” 冷墨夜来学堂之前,冷家人就用十两银子打过招呼,他自然要关照些许。 她金绵绵有什么?上个月的学费还欠着!若不是因为她妹妹金如意来求他,当他愿意收这个学生?!她倒是还不识好歹…… “林先生,再说十遍也一样,他占了我的位置,就得让开!”金绵绵伸手指着冷墨夜道。 林先生气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礼仪气度,径直拿着戒尺开口赶人:“金绵绵,你迟到了便没有位置,出去站着!” 金绵绵的目光停在那三寸长的戒尺之上,她金绵绵是何人?除了她雷神爹爹,还从未有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林先生!” 金绵绵大吼之下那戒尺亦是堪堪停在她头顶之上半寸。 林先生的手下意识颤了颤,金绵绵恶名在外,这神色间也是十足十的恶人面相,眼大无神,只余凶厉! “你想干什么?!”林先生不由后退了半步。 第三章 后边有个要饭的 倏地,金绵绵勾唇而笑:“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我站着,还不行么?” 往事不可追,追也追不上,什么没人敢动她那都是天界的老黄历了,不提也罢。 她今日若是惹恼了林先生,明日她继母就要三跪九叩地磕到学堂求林先生再收下她,届时天上地下两个爹爹,棍棒加身与威胁恐吓的,她当真受不了。 忍得一时风平浪静! 金绵绵垂头站在众学子的最后,并未如林先生说的那般站到外面。 林先生松了一口气,也罢,只要她不打扰自己上课,就由她去吧,左右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教过金绵绵,丢人! “金如意,你给同学们解释一下,‘观过知仁’。”林先生一收方才的“严厉”,语气轻和。 金如意缓缓起身,脱口而出道:“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人矣。” 林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一扫方才的郁结:“不错不错!” 明明是一家的两个女儿,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金如意坐下之时转头扫向垂目看书的冷墨夜,面颊悄然一红,这便是新搬来的邻居,还真是俊! 这一幕教金绵绵看了个正着,可以啊,这魔君都混成这样了,还有姑娘看上?定是那月老树下的仙子打瞌睡绑错了红线! 说到打瞌睡,打瞌睡的倒还真有一人,那冷墨夜阖目轻酣,神色宁静,睡得泰然自若,理直气壮。 金绵绵当下便不淡定了,这涟桀魔君当年也是叱咤过魔界的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转世凡界却成了这副德行,性子冷,脾气臭,说啥啥不听,干啥啥不行。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看看九重天上那些个长得还没她好看的仙子,度化之人不是英俊潇洒,便是才高八斗。轮到她了倒好,这安排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轰隆!” 天上晴空一道惊雷,金绵绵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怎么?连抱怨几句也不行了?有本事自己来啊!总恐吓她算怎么回事? 林先生被这惊雷吓了一跳,看了看天色道:“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你们好好复习,明日便是月底,准备月考!” 月考! 金绵绵颓然地看着冷墨夜的背影,呆滞的眼睛里渐渐染上一层星光,不知这冷墨夜的学问如何?若他只是草包,自己倒也可以用帮他考第一的法子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将来要度化于他,彼此的交集是少不了的。 想罢快走了几步追上那奢华的轮椅:“冷墨夜!” 推着轮椅的四喜回头一看是金绵绵,皱眉将轮椅推得更快了些。 “世子爷咱们快走,后边儿有个要饭的!” 金绵绵捡起一块石头便扔了过去,呸,这小厮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与她做对的? “冷墨夜你个瘸子,你给我站住!”金绵绵恼了。 一次也就罢了,她可以当做凡人无知,两次三次就过分了,她金绵绵也是要面子的! 四喜顾不得被石头砸中的痛,惊得下巴颏都快掉了,敢这么直呼世子爷瘸子的,都被打死了! 果然,冷漠夜身上的寒意四散,四喜退后两步给金绵绵让路,想死,他不拦着。 “冷漠夜,我有办法让你月考第一!怎么样?拜我为师吧?” 四喜像看傻子一般看着眼前的“乞丐”,世子那逆天的脑子还用拜师?若不是王爷让世子到山村里来去去戾气,那学堂夫子怎配做世子的老师! “滚!”冷墨夜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若非与他爹约法三章,眼前的这丫头早让他杀得骨头渣都不剩! 金绵绵闻言怒气攻心,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本着大人有大量,循循善诱的原则又扯起一丝笑来:“不想考第一?那你想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本仙子都满足你,就不信度化不了你! 话音刚落,金绵绵便被一股大力扼住咽喉无法再言语,更是无法呼吸! “呃呃……” 她拼命挣扎,奋力拍打脖颈上那一只铁锤似的大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小鸡仔,连抱怨都不敢有,若是这么死了,那便是枉死,枉死的人要入修罗地狱受刑啊!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耳畔传来更冷的厉喝:“滚!” 随话音而落的是金绵绵瘦小的身子,芳草萋萋,小虫唧唧,皆化作她身下亡魂矣。 这还不算,那四喜轻蔑的白眼更是让金绵绵火冒三丈,想到方才生死攸关时福至心灵,一得自由便瞪着四喜道:“瘸子算什么?我金绵绵专治瘸子!” 四喜被金绵绵瞪得发怵,慢慢看向自家世子爷,加上方才那两句,这“乞丐”一共说了三次瘸子!依照以往的惯例,就不止是她一个人一条命了! 冷墨夜的沉默更是让四喜缝了金绵绵嘴的心都有,暗暗祈祷这姑奶奶别说了,再说下去,怕是整个桥头村就要消失了! 世子爷的腿看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眼前这“乞丐”才多大年纪就敢口出狂言! “将她带回去!”冷墨夜沉声。 四喜愣住,世子爷这是要病急乱投医? 金绵绵这才抽出空隙来大口喘气,哼,她自小冰雪聪明,还对付不了个区区凡人?! 不就是腿瘸?她向雷神爹爹讨要一道天雷,包劈包好! 不过…… 她金绵绵睚眦必报,可不是什么善人! “哎呦,我摔伤了腿,走不动了!”金绵绵就地讹人。 “四喜,砍了!”冷墨夜的心与他的名字一样冷。 既然没用,不如砍了! 金绵绵大惊爬起:“不!不用,我好了,看,我马上就好了!” 乖乖跟在四喜身后,她在心底将冷墨夜骂了百遍,这熊孩子,早晚有一天,她要将他这个冷傲脾性拿开水烫热了! 度化魔君必要他经历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金绵绵素手摸着下巴眯眼思索,腿瘸好治,七苦难寻,她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魔君在死之前历经那些人间至苦? 冷家的宅院布置得素雅,至少她那继母周氏是这么说的,言语神色之间尽是羡慕。 第四章 厉害的傻子 但在金绵绵看来,此处也就比灵堂好了那么一点,从门庭装饰到家具摆设皆一种颜色,墨色! 墨色琉璃瓦,墨色门帘,墨色帐幔,墨色桌案,就连那小小的茶勺都是墨色…… 虽说凡间深色贵重,但这用得多了也只剩庄肃阴冷,和雅字完全不搭边! 冷墨夜深邃的眸子淬了冰,唇瓣微启:“要什么?” “啊?” 金绵绵被冷墨夜瞪得心虚,瞪她,再瞪她也得咬牙将这份苦差事做下去,问什么问?问了也不能说!阿鼻地狱受刑可不是闹着玩的! 轻则亡魂,重则道消!她好容易修炼了一千八百余年,不能因为这个怪物从头再来。 四喜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们世子的意思是问你接近冷家的目的是什么!” “目、目的?” 金绵绵的心跳漏了一拍,扬起一丝甜笑:“自然是治好世子的腿啊!” “啪!”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鞭子抽在金绵绵身前的地面。一道长长的鞭痕蜿蜒,只差一寸便爬上她的脚面。 金绵绵骇然地出溜了三尺远:“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说!” 冷墨夜的声音如同雷声伴着冰雹,令金绵绵想悄悄溜走的心思夭折在萌芽。 情急之下挤出两滴眼泪,捂着脸呜呜哭道:“你长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凶,我就是想看看我的未来夫君,这有错吗?有错吗?” 雷神爹爹说了,遇见厉害的傻子要服软,服软不丢命,最多丢丢面子,面子这东西,金绵绵在凡间的这几年,早就没了。 只是她哭了有盏茶的工夫,也不见冷墨夜有反应,偷偷从指间看去,冷墨夜再次扬起了鞭子! 金绵绵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几步窜上前抱住冷墨夜拿着鞭子的手大喊:“世子爷,您不能动气,动气对瘸腿不好!” 话音刚落,金绵绵只觉自己眼前一花,恢复清明之时已然被扔在门外的地上,周遭皆是扬起的尘沙,冷不丁地,窜入鼻腔引得她连连她打了几个喷嚏。 四喜叉腰站在金绵绵身前一脸的嫌弃:“想做我们世子爷的正妃?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还学人家谄媚,我们世子爷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肖想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金绵绵看着手上沾到的狗屎,暴脾气险些没忍住,咬着牙抽动脸皮道:“你们世子爷这病,只有我能治,你们可考虑仔细了!” 四喜关门的动作停滞,看着叉腿坐在地上的丫头猛地闭上眼睛关了门,懒得废话! “姐姐?你坐地上干什么?”金如意从学堂回来,俏生生站在她身旁,一脸的关切。 与往常一样,在距她不远处站着一群偷偷看她的小子们。 二虎,三虎,大胖与墩子。 “还能干啥?被人轰出来了呗!”二虎甩着柳条幸灾乐祸地嚷嚷。 他比金绵绵年长一岁,平日里却被金绵绵打得最多,此时也是笑得最欢,能看见金绵绵吃亏,比天上掉馅饼还难,想不到今日就见着了! “啊?姐姐你又打架,让娘知道该罚你了!” 金如意鼻中叹气,要去扶金绵绵的手停在半空。她本就没想着去扶,伸手也就是做给旁人看的。 往常这个时候金绵绵便该自己爬起来,顺便追打二虎他们,这一次怎么坐在地上发起呆来?莫不是摔傻了? 金如意抬眼送了道委屈的眼神给那些看着她一举一动的小子们,用两只手指夹着金绵绵脏兮兮的衣袖皱眉道:“姐姐,快起来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金绵绵也没客气,用那只沾着狗屎的手一把抓上金如意迎过来的胳膊,笑道:“还是二丫对我好!” 金如意的乳名叫二丫,是金绵绵的爹取的,说是既然一起住便是一家人,名字相仿,才显得他对金如意与金绵绵一视同仁。 但金绵绵知道,金如意仗着比同村女子多读了几年书便自恃清高,一直看不上这个名字。 她看得明白,金如意这般“好心”地执意扶她,还不是为了显得自己貌美善良,品德高尚么? 金绵绵小时候在她这般手段下没少吃亏,只是从前金绵绵懒得计较,如今正值金绵绵气头之上,金如意便没那般好过了! “二丫,我的脚好像扭了,不如你背背我。”金绵绵抓着金如意蹦跶。 金如意却是难得的没理会金绵绵,她的目光落在被金绵绵抓着的袖子上,阵阵臭气熏得她头晕。 “这、这是啥?” 金绵绵笑得可比那二虎欢畅多了,佯装仔细分辨,而后大叫:“呀!这是谁家狗子的粪……” “啊——” 金如意大叫一声便眼睛翻白晕了过去,她生于乡野,但被周氏养得金贵,洗澡都要泡上几朵香香的桂花,眼下被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狗屎抹了胳膊,恶心堵在了胸口,又被二虎等人围观,她想死的心都有…… 金绵绵眨眨眼,这狗屎比她预想的好用啊! “金绵绵!你太过分了!” 二虎带着他的那群小伙伴风一般跑过来,心中那个美好的姑娘被糟践成这样,他的心情糟透了! “我过分?我干什么就过分了?这狗屎又不是我家的!”金绵绵意有所指。 狗屎还热乎着,那条狗正躲在大胖身后摆尾巴。 “那也是你金家的!”二虎的账算得清楚。 大胖是金绵绵二叔的独子,都是姓金的,狗自然也姓金。 金绵绵的后槽牙疼,沾满狗屎的手指向二虎:“二虎你再说一遍?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骂谁是狗呢?” 二虎不甘示弱:“我说错了吗?这条狗要不是你金家的,我二虎的名字倒着写!” 他还来劲了! 金绵绵回怼:“就你?你看看你那烂泥样儿!十六岁了还学小屁孩儿跟在人家姑娘身后,你论学识比不上林先生,论才华比不上三虎,论脑子比不上我金绵绵一根手指头,你还好意思说你倒着写名字?你正着会写吗?!你倒是写一个啊!” 第五章 天界圣物紫荆雷 若不是看在他是张大婶儿子的面子上,金绵绵早打得他不认得娘了! “咣当!” 冷家门板打开,四喜沉着脸恶狠狠瞪着金绵绵,一言不发地拍响金绵绵家的门板。 周氏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金大柱在县城做工,一去就是十几日,今日托人捎了话要回来,该准备些好吃的!也好问金大柱要些银子。 “来了来了!谁呀?”周氏擦着手出门。 四喜则是在听见里面的人声之后便转身回了冷家院子,顺带嫌弃地看了金绵绵一眼。 金绵绵亦是恶狠狠瞪了回去,狼狈不狼狈的另说,总不能丢了气势! 周氏开门不见人,却见隔壁邻居家门口,金绵绵被一群臭小子围在中间,正幸灾乐祸的时候,就见还有一个衣着明媚的女孩子倒在一旁,仔细一看是金如意,这还得了?当即拿起扫院子的大扫帚泼妇一般冲过来。 “小兔崽子,我家如意也是你们能碰的?小小年纪不学好,仔细我告诉你们爹娘!” 一顿乱挥之后,四个少年被周氏打得嗷嗷直叫,也没了解释的机会,落荒而逃。 金绵绵叉着腰大笑:“哈哈哈……” 金如意也在这笑声中幽幽转醒,一声“娘”将周氏叫得心疼。 “大妞!你有没有良心?如意都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金绵绵像是没听见一般,跑进自家院子舀水冲手,只是这狗屎臭的很,怕是一时半会儿下不去味道了…… “唉!” 金绵绵懊恼一声,她忘了凡间的水不同于九重天的莲池,冲不净世间污浊。 “大妞啊,去帮妹妹烧桶洗澡水!” “哎!” 金绵绵应着,看见周氏扶金如意进门,之后便将金如意的罩衫脱下一卷,扔到梨花树下。 金大柱跟在母女二人身后惋惜道:“唉,好好的衣裳怎么就扔了!东西不能这么糟践的,要遭天谴!” “爹,你别捡,那衣裳臭成那样,我穿去学堂会被取笑的!女儿又不是姐姐……” 金如意跺脚说话间金豆子便落了下来。 金绵绵默默打水,这个家里,排第一位的是金如意,接着是周氏,最后是金大柱,至于金绵绵,说出去还是金家大妞,实际上也只能算个金家丫鬟。 苦活累活脏活全都压在金绵绵一人身上,金绵绵倒是也豁达,就当人间历劫,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独独厌烦一点,便是金如意时时与她比较,每比一次,金大柱都要拿着银钱安抚。一来二去的,轮到金绵绵的时候便捉襟见肘了,就好比学堂的学费,可是欠了那林先生三个月! “爹!先生说学费再不交就不许我去学堂了!” 不去学堂还怎么见冷墨夜?关于这一点,金绵绵还是着急的。 “当家的,那还是把钱给大妞交学费吧!如意穿家里那件旧的就成!” 周氏做足了善解人意的贤良继母形象。 “爹,就把钱让给姐姐吧,我那件衣裳虽是又小又破,但补补还能穿……” 金如意抓紧自己的衣袖,那已经是续了一截的。 金大柱看在眼里觉得扎眼,还是将钱袋给了周氏:“唉,都是我没本事,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这次的钱还是给二丫添身新衣裳吧!二丫争气,颇得先生器重,不能在学堂受委屈。 大妞……我明日再去与先生说说,先生人好,看在二丫与冷家的面子上,也会再宽限些时候的!” 金绵绵认命了,还能怎么办?那个坑娃的雷神爹爹给她安排的就是这样一个身世,这样一个爹,她再委屈也得受着! 当夜,金绵绵就写了一封百字书信,洋洋洒洒控诉冷墨夜的非正常性子,最后问雷神爹爹借一道天雷为冷墨夜治腿。 这封信被豆大的灯火一烧,传给了九重天的雷神爹爹。 后半夜,风雨大作,雷鸣滚滚,金绵绵被一声惊雷唤醒,暗自得意,兴奋地想象明日被劈过的冷墨夜是什么模样…… “轰隆……” 事实上,金绵绵的想法太过美好,惊雷劈下,劈中的不是冷家,而是金绵绵屋子里的大梁! 轰隆声中,雷神的声音入耳:“绵绵,紫荆雷收好了!” 金绵绵只来得及喊出一声“爹爹”便在逃跑之时被掉下的大梁砸晕了过去…… ## 雨霁晨曦伴草香,斑雀悦鸣饮朝露。 屋中断断续续传出周氏母女的对话: “娘,我才不要和她住一间屋子!” “你将就一下,也就一两个时辰,你爹与冷家去说了,让她借住过去!” “啊,与冷家那个怪物住,不会出人命吧?我昨日可听说了不少那人的传言……” “那不正好?她死了,你顶替她嫁去冷家!” “娘!我可是你亲闺女!你要我嫁给那样一个怪物?” “就是因为亲的才这么与你说!他再不济也是个世子,到时候你做了正房夫人,冷家的家财到头来还不都是你的?要看长远啊!” “娘,我可不去,昨日我都看见了,冷家那怪物险些要了金绵绵的命!娘你放心,先生说会推荐我去锦城的文山书院,到时候什么青年才俊遇不到?何苦将心思放在一个怪物身上?” “别瞎说,堂堂冷家世子,怎能说是怪物?此话日后休要再提!你好好与冷家攀近,娘这后半辈子,全靠你了……” “娘……” 金绵绵被周氏母女的对话吵醒,周氏当初嫁过来,无非是看中了金家与冷家的这一点藕断丝连的关系,做梦都想让金如意飞上枝头。 她默不作声听了良久。 原来冷墨夜在旁人眼中是怪物,难得的是周氏不介意这个怪物,还打算让金如意嫁过去,有意思…… 说话间金大柱回来了,一进门便掩饰不住哈哈大笑:“好事,好事啊!冷家世子答应了!” “爹,他答应什么了?” 金绵绵伸了个懒腰,丝丝紫白相间光在手指间萦绕,被屋梁砸中还能完好无损的,也只有她金绵绵了。 看在这道雷光的份儿上,她也可勉强原谅雷神爹爹用屋梁砸她,紫荆雷强身健体、通筋续脉,甚至能活死人肉白骨,是个好东西! 第六章 看见了什么 金大柱见金绵绵醒了,目光突然飘忽道:“大妞,有个事……” “我知道,不就是去冷家借宿么?我去!”金绵绵掀起眼皮看向周氏。 周氏的笑意凝结,看来她们方才的对话都被这丫头听去了,不知她听去了多少? 她摆了个慈善的表情挽上金大柱的胳膊:“当家的,我就说大妞最是知书达理,一定会答应的!” 听去多少她都不怕,不信这丫头会告诉金大柱!就是告诉了,金大柱也不会相信! 谁会信一个贤良的继母盼着顽劣的女儿死?这么多年,她早已将两副面孔练得炉火纯青。 “大妞,你受委屈了,过阵子爹手头宽裕了,就将你的屋子盖好,到时候你就能搬回来住……” 金大柱喜忧参半地呵呵笑着,喜的是冷家没有否决这门亲事,方才他去见冷墨夜,见他的神色也像是知道定亲一事的。 忧的是虽说与冷家有婚约,但这桥头村的人都不知道啊,提前住进去,总免不了要与人解释,若是被人误会,或是冷家反悔,金绵绵的名声就毁了。 周氏虽向他保证一定会与村里人解释清楚,但他仍旧很尊重金绵绵的意思,只要金绵绵开口说不去,他一定想方设法将盖新屋子的钱凑出来! 金绵绵用力点点头:“爹,不着急。” 手头宽裕?有周氏母女这对吸血虫,宽裕是不可能了,宽心才能不被气死。 金如意收拾了书包道:“娘,快做饭吧,先生说今日月考,不能迟到的。” 金如意穿了一件粗布绣花裙,洗得发白的粉色上衣很明显短了一截。 周氏不由得上前拽了一拽金如意的衣裳:“苦了你了。” “娘,我没事,衣裳能穿就行,最多……最多被人笑几日,待月考成绩出来,他们谁都不敢笑我。” 金如意的“懂事”让金大柱泪目,道:“如意,真是爹的好女儿!” 金绵绵懒得看这些父慈女孝母贤良的场面,她早已踏出了门守在冷家门口,手上的紫荆雷没地方发挥可不好,昨日的大仇未报,她心有不安。 “让开!” 四喜一脸幽怨地看着金绵绵,这丫头还真缠上他们世子爷了! 金绵绵不屑与一个小厮计较,冲着冷墨夜莞尔一笑:“冷世子,昨夜睡得可好?今日的月考要不要我帮你啊……” 她的目光落在冷墨夜的一双腿上,按比例,这腿不短啊! “滚!” 冷墨夜的目光阴冷。 “别啊,冷世子,说好了要替你治腿,我一定说到……做到!” 金绵绵的手慢慢伸向冷墨夜的双腿。 “啪!” 鞭子抽下,金绵绵的双手立时见了红痕,冷墨夜这一鞭使了寸劲,表面看着不甚严重,但只有金绵绵知道,这一鞭,痛入骨髓啊! 若不是她有光雷护体,这双手怕是当场废了! 冷墨夜见金绵绵捂着手哭,目光倒是闪出一丝疑惑,按理说他方才那一鞭子下去,金绵绵那双鸡爪一般的手早该断了,但看金绵绵的样子,还能活动自如。 四喜则是瞪圆了眼睛,能挨下世子爷的鞭子,这丫头也算异类。 金绵绵指向冷墨夜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冷墨夜!你是不是不会说话?敢不敢说两个字试试?整日里滚滚滚的,不知道人都是用两条腿走路的么?你那么厉害,倒是滚一个给我看看啊!还打我?你知道我是谁……” 金绵绵一个收声懊恼地闭眼,默默念静心咒,她这无欲无求的修道,险些被冷墨夜破坏了! 就在方才,她下意识地要搬出雷神爹爹的名号。 “你是谁?” 冷墨夜盯着金绵绵,又是一鞭子挥下。 鞭子蹭着金绵绵的脸颊险险掠过,脸颊被鞭子的尾巴扫到,立时落了血。 金绵绵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目中染上杀人般的怒火,打人不打脸,这触到她的底线了! “冷墨夜!你个瘸子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耍个鞭子么?当姑奶奶不会吗?” 金绵绵一步上前抓着冷墨夜的衣领就打算将这个目中无人、没有礼貌的家伙扔出去。 只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如今是凡人,力道与二虎那些没长大的小子打还可以,遇到冷墨夜就要用仙力,但仙力那只属于九重天上的金绵绵! 当拽了三次皆没有拽动冷墨夜的时候,金绵绵怂了,万般轻柔地替冷墨夜抹平了绸缎衣服上的褶子。 沮丧的目光缓缓移到冷墨夜又一次举起的鞭子,飞速抓住冷墨夜的手:“别冲动!我就是想告诉冷世子,有话好好说……” 冷墨夜身上的戾气涌出,四喜怜悯地看了金绵绵一眼,看来这丫头活不成了,做什么不好,非作死…… “啊——” 金绵绵大喊一声拔腿便跑,什么治腿,什么度魔,都不如性命重要! 她跑得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中拉着的冷墨夜与推着空轮椅在后面追赶的四喜。 “放手!” 炸雷般的声音在金绵绵耳畔响起,金绵绵下意识地缩回了手,默然咽了口唾沫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她糊涂了,方才竟拉着那冷墨夜跑了一路! “扑通!” 冷墨夜没了金绵绵的拉扯,即刻摔倒在地。 “世子!” 四喜吓得扔了轮椅将冷墨夜扶起,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已经不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了,他家世子废了两年的腿,就在刚才,竟是健步如飞! “四喜,你看见了什么?” 冷墨夜盯着金绵绵的背影眸光渐深。 “金、金姑娘医术高明!” 四喜的这句话在舌头上打了个结,又绕了几个圈才说出来。 求求世子爷不要问他了,问就是两个字:幻觉! 那像乞丐的丫头竟然治好了世子爷的腿,这让锦城的那些个神医们该如何自处? 直到金绵绵的身影跑得看不见了,冷墨夜才收回目光,缓缓坐上轮椅。 “让她今夜来找我。” “哦” 四喜下意识地应下却是险些被自己的右脚绊倒,世子爷第一次要女人!要的女人竟是一个黄毛丫头?!这让锦城的那些个名媛知道了…… 第七章 一张试卷的侮辱 “四喜!” 四喜感受到冷墨夜的戾气之后一个激灵站正,世子爷做什么哪里是他这样的人能八卦的! 他方才捡回一条命啊! 金绵绵一口气跑到了学堂才发现腹中空得能装下一匹马。 都怪那冷墨夜! 林先生悠哉地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趴在书桌上“睡觉”的金绵绵,顿时火冒三丈。 “金绵绵!你来干什么?” 金绵绵被吓了一跳,莫不是冷墨夜这么快就追来了?! 待抬头看见是林先生的时候便松了口气:“原来是先生啊!” 林先生瞪眼:“原来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今日来这么早,是不是来交学费的?” “不是……” 金绵绵的肚子咕噜叫嚣,她也不想来这么早…… 林先生的脸色顿然便不好了:“既然不是来交学费,你就回去吧!” “先生,今日不是要月考么?” 林先生从一堆试卷中抬头:“是啊,但月考也不是给你考的,别浪费我的笔墨!” 金绵绵不识好歹,哪一次她金绵绵不是在试卷上画画?他说得隐晦些,她还听不懂,非要撕破脸皮。 从前他还能看在学费的份上宽容一二,如今金绵绵的学费拖欠了三个月,他凭什么宽容? “一样都是学堂读书,先生凭什么不让我考?!” 想她金绵绵在九重天的时候,就是用试卷剪纸,也没人说出不让她考的话来。 林先生懒得看她:“凭什么?你学费交了吗?没有学费就回去,这儿没有你的位置!” “学费……” 金绵绵噎住,她的学费早用来给金如意买新衣裳了。 “先生,再宽限我几日,我一定想办法。” 林先生目露鄙夷:“嘁!人啊,要知道好歹……” “学费,我替她出!” 冷墨夜坐着轮椅慢慢进了学堂,将一个钱袋腾空“飞”到林先生桌上。 林先生梗住,默然拿着钱袋掂掂份量,对金绵绵道:“既然冷世子帮你交了,那你就去后院再搬张桌子,准备月考!” 讥讽金绵绵无所谓,他可不敢多说这冷墨夜半句。 这一幕让随后而来的金如意看了个正着,自门口到座位的一小截路,一直像看怪物般看着金绵绵。 金绵绵顾不上金如意,她只觉背后有道冷光一直盯着她,让她如芒在背,浑身难受。 “冷世子,这个就当治腿的定金了!”金绵绵接受得坦然。 金如意终是被桌子绊倒,桌上的笔墨纸砚落了一地。 “金如意,你慌里慌张的干什么?” 林先生刚收了金绵绵的学费,心情还算不错。 但看见金如意穿的衣裳时又变了脸色:“金如意啊,我不管你在平素穿什么,但你现在在学堂,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懂吗?” 他说得隐晦,知道金如意也一定能听懂。 “学生谨记教诲!” 金如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学堂的学子们陆陆续续都来了,金绵绵将桌子摆到冷墨夜旁边:“喂,月考要不要帮忙?” 金绵绵虽然在九重天也是混日子,但自信凡间的这些都难不倒她,帮冷墨夜也是帮自己。 冷墨夜蓦地转过头直视金绵绵,粗粝冰凉的手指紧紧捏住她的下颌,深邃的眸中飘过一丝戏弄。 “好” 金绵绵使劲儿甩开那只铁块手,蹭离冷墨夜远了两寸,好就好,动什么手? 林先生见学子们到齐了,便道:“今日的第一道题目为‘见贤思齐’,一炷香时间,请学子们作答!” 金绵绵提笔上墨,这林先生出这样的题目,无非就是想让大家赞扬他品德高尚,才能卓着,只要往这上面写,总没错! 她的试卷写了一半,另一张写满字迹的试卷便“飘”到了她桌上,末尾金绵绵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金绵绵做完了!” 冷墨夜朗声举手,将金绵绵推出座位,金绵绵的眼珠子险些当场落地,他的那一个“好”字,原来是这个意思! 林先生虽是诧异,作为第一个交卷的,还是仔细看了一遍,但这一看之下…… “金绵绵!” 金绵绵还没回到座位上,便被揉成一团的试卷砸中后背,回头一看,林先生满目怒色,额上一根青筋抽动,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聚集到面颊之上。 “你不学无术便罢了,还公然羞辱师长,你你你,罚你、罚你打扫学堂的清尘院三个月!” 当即便有学子发出嘲弄的笑意声,清尘院,是学堂的茅厕,一般都是男性学子打扫,金绵绵究竟写了什么才让先生破了规矩? 金绵绵恶狠狠地盯着冷墨夜,她就觉得奇怪,冷墨夜为何会这么好心,原来是捉弄她! 冷墨夜腻烦地忽视金绵绵。 金绵绵听见自己上牙与下牙的摩擦之声。 “那张试卷如何侮辱师长?”有一位学子问道。 “我说侮辱便是侮辱,还需要什么理由?!都好好答题!这次去锦城学习的名额有限,她不求上进,你们也是吗?”林先生喘气如牛。 “林先生,是不是写这张试卷的人侮辱师长?” 金绵绵将地上被揉成一团的试卷展开。 林先生嗤鼻:“写这张试卷的人心思何等恶毒龌龊,我不想再看第二遍!” 他更不想看见金绵绵! 金绵绵笑比河清,大眼中含了些许碎芒,伸手指向冷墨夜:“这试卷是他写的,学生也觉得恶毒龌龊!但冷世子坚持要学生交上去……” “金绵绵,你是说了冷世子替你写试卷?青天白日,你做什么梦?”林先生道。 “先生不信你就问他!” 金绵绵斜睨冷墨夜,若是堂堂冷世子当众说谎,传出去要被人嘲笑! 林先生被气得头疼,哼笑:“金绵绵,你以为你是谁……” “是!” 林先生噎住,瞪着冷墨夜险些将手中名贵的西施壶摔了。 “冷世子你说什么?” 冷墨夜嫌恶地重复一遍:“试卷是我写的!” 林先生的唇角抽搐,金绵绵哈哈大笑:“看,他承认了!他就是那个恶毒龌龊之人!” 学堂之中一片死寂,林先生当场拍死金绵绵的心都有。 冷墨夜眼眸冷戾落在金绵绵身上,阴沉着似暴风雨将至。 第八章 太心急了 金绵绵的笑声骤然停下,低眉顺眼地回到座位上。 既然了冷墨夜承认了,那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林先生的神色十分精彩,笑也笑不得,哭也哭不得,最后将那揉过的试卷铺平。 “我方才没有仔细看,这句知仁者先辨仁,见解独到,不错,不错!” 听闻这冷世子的老师可是明先生,文山书院的院长,皇上都敬重三分的人物。说明先生的学生恶毒龌龊,那便是得罪了整个学究界,他这小小的学堂也别想开下去了。 一炷香燃尽,林先生长出了口气。 “第二科考算数,将你们面前的账册,在一炷香时间算出来!” 他心底对那燃尽的香千恩万谢,至于方才的事,他须得想个法子让冷世子不要记在心上…… “先生,那清尘院……” 金绵绵顺杆子往上爬,扫三个月茅厕可不是闹着玩的! “免了!” 林先生恨极了金绵绵,若不是她,自己何至于做出那么大一件丑事? 奈何他不能动金绵绵啊!也不知这丫头使了什么妖法,竟是搭上了冷世子。 林先生一转身看见了穿着浑身补丁衣裳的金如意,不能动金绵绵,不是还有金如意么?妹妹代姐姐受过,天经地义! “金如意,你衣冠不整,罚打扫一个月清尘院!” 池鱼之殃,说的便是金如意了!金如意没有冷墨夜那样的人袒护,也只能受着。 金绵绵掩唇偷笑,从来都是金如意受褒奖,她受罚,如今也差不多算倒了个儿,一切都要归功于眼前的冷世子啊! 金绵绵将手中的账本过了一遍,大笔一挥写下一个数字,斜睨冷墨夜:“怎么样?抄不抄?” 她金绵绵只是顽劣了些,若是认真起来,连雷神爹爹都怕她!对付这人间的初级账本,还不是信手拈来?! 但…… 冷墨夜一如既往将她忽视了个彻底,也被林先生又一次狠狠轻蔑! “金绵绵,你来上学堂,就是浪费银子!” 林先生要找回自己方才丢了的面子,顺手在金绵绵的账本上打了个叉! 不可能! 金绵绵的身体遵从了脑中的第一反应,掀了桌子,林先生就是在报复她! “金绵绵!你、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学堂!” “坐下!” 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金绵绵下意识地遵从。类似于这样的气息她小时候见过一次,涟桀魔君登上魔族之首前,天魔大战,她从那魔人手中死里逃生…… 一本账册甩在眼前,她将那些被圈住的地方重新算了一遍,悲哀地发现,她……算错了! “林先生,我方才手抽筋了。” 金绵绵皮笑肉不笑。 林先生拿着的戒尺发抖,顽劣如斯,偏生还动她不得! 冷墨夜拨动轮椅上的铃铛,四喜闻声而入。 “林先生,今日的课程是否结束了?” 四喜进来看见满地的狼藉也是吓了一跳。 林先生被金绵绵气得脑子嗡嗡作响,被一旁的学子拽了袍子,才惊觉眼前多了一人。 “结束了……” 金绵绵收拾桌子的期间撇过头暗笑,看来不单是她一人被无视。 “金绵绵!” 林先生的怒喝之声响彻,在看见冷墨夜的眸光之后转了个弯,愤然的语气骤降:“路上慢些走!” 自金绵绵入学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林先生的“关怀”,还真吓了一跳。 “先生多虑了,我腿脚好得很,走快些也无所谓!” 林先生当即便想掐死金绵绵,迎着冷墨夜透着蚀骨寒意的目光哭诉无门,金绵绵一句话就是说他暗讽冷墨夜走不快,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四喜走到门口却被冷墨夜吩咐停下,目光落在金绵绵身上,分明是在等她。 “金姑娘,世子爷等着你呢!” 四喜知道世子爷治腿心切,好心提醒金绵绵,他们世子爷从来都是课上完了便走,现在已经等了金绵绵半盏茶的工夫了! 满堂的学子皆极度震惊,有人开始推搡金如意。 “如意,你什么时候与冷世子这般亲近的?” 学堂中有两位金姑娘,冷世子等的怎可能是那般恶劣的金绵绵? 金如意瞪了那人一眼,冷墨夜等的分明是金绵绵啊! “如意,你姐姐是怎么攀附上冷世子的?” 还是与金如意邻桌的学子看得明白,看向冷墨夜的眼里全是精光。 金如意的一张小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潋滟的秋水眸子里泛上零星的泪花,柔懦道:“我怎么知道?姐姐向来看不上我,背地里做什么又怎会与我说?” 这一句便坐实了金绵绵背地里做了什么,至于做什么,全凭猜测,猜测出什么好的坏的,就不一定了。 金绵绵听见了众人的议论,她不在意,做仙子的,自然不能与凡人计较,她在意的是眼前的冷墨夜! 早上情急之下拉着他跑,也没弄清楚他双腿能走的原因,究竟是紫荆雷的作用还是冷墨夜本就在装瘸,若是装的,那她便麻烦了…… 金绵绵越想越是心中惴惴,再看冷墨夜的背影时便感受到几分戾气,那阵阵在他头顶盘桓的墨色也变得充盈血腥,不知杀了多少人才能养出这样的戾气…… 她乍然便往家跑,小命重要啊! 只是她刚跑过冷墨夜的轮椅没多远,便觉腰间一紧被长长的鞭子缠住,而后整个人便失控般腾空而起,飞速后退间撞上一堵坚实的“墙”,撞得她头昏眼花。 “绵绵!” 金绵绵闻声抬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是坐在冷墨夜的腿上,那“墙”正是冷墨夜的胸口。 二人咫尺之距,怎么看,都像金绵绵主动勾引。 金大柱怀里揣着十几个鸡蛋,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唇角狠狠抽搐,那一声“绵绵”正是出自他口。 他原本是来找林先生的,金绵绵的学费交不上,他便与人赊了几个鸡蛋给林先生送来,请他宽限几日。 “还不快下来!” 金大柱一只手捂着眼睛,定亲归定亲,绵绵这孩子也真是……唉! 太心急了! 第九章 都是一家人 “你娘去城里了,你回家先把米下锅,我找林先生还有些事,很快回去……” 金大柱憨厚腼腆,略略看了二人一眼便进了学堂。 金绵绵惊惶跳下冷墨夜的膝头离他丈远,眸光警惕,心中郁结,看金大柱那神色,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冷世子,早上的事是我错了,我再也不给你治腿了,还不行吗?” 金绵绵服软,既然治腿这么为难他,不治也罢!左右腿瘸不影响经历七苦。 “未时去冷宅!” 冷墨夜的目光未在金绵绵身上停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现在距未时还有一个时辰,够金绵绵吃饭的了。 四喜瞥了金绵绵一眼,这次他倒是态度恭敬地弯下身子行了一礼。 “金姑娘,我们先走了!” 从乞丐到金姑娘,金绵绵的身份在四喜心中飞跃了一大步,只要能治好世子爷,别说行礼,让他叫奶奶都行! 金绵绵骇然后退了一大步,避开冷墨夜的方向找小路疾行。 四喜今日太异常,是不是被什么妖物附身了?她金绵绵长这么大,只被唤过两次“姑娘”,一次方才,一次现在。 月考结束,金如意也跟了出来,身后跟着尾巴一样的二虎、三虎、大胖和墩子。 “姐姐,我们一同回家吧?你今日还要收拾东西呢。” 金如意水一般的眸子里带着旁人不易发觉的讥诮,金绵绵今夜就要搬去冷宅,她还不知道那冷世子可不是好招惹的。 传闻冷世子暴戾成性,孤傲冷血,冒犯他的人,被当场打杀的不在少数…… 定亲又如何?金绵绵能不能活到明日还两说。 “金绵绵,祖母说你们大房的生活费该给了,我娘今日吃过饭就去你家拿……” 大胖迈着一双短腿,快速跨到金绵绵身前,因着身子肥胖的缘故,走起来有些气喘。 金绵绵的脚步停了,厚重的刘海之下,大眼睛闪过一丝烦躁。 一个两个的,都不放过她! 金如意暂且不说,十四年前,雷神爹爹给的一箱子纹银,早在三年前就被周氏与二房搜刮完了。 金大柱迫不得已去城里做工,一去两个月才赚回十两,二房就要去八两…… 金大柱老实,觉得孝敬娘亲应该,从未有半句埋怨。 金绵绵早就看透了这家人,金二柱游手好闲,快三十的人了也没个正经活计,其妻郑氏夸金大柱识大体,孝顺,她祖母赵氏,每每絮絮叨叨说哥哥要帮衬弟弟,总归都是一个目的,压榨金大柱的银子! 按理说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数,金大柱活得好活得孬,金绵绵都不该插手。 但这两日她屡屡在冷墨夜那碰钉子,心中郁结,大胖还往她跟前凑,她的暴脾气…… “金黄金,猪肉一斤二十钱,你这一身至少五两!够花一阵子了!” 大胖本名金黄金,时间久了没人叫,都快忘了。 大胖也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他的注意力都在这名字上,压根儿没听懂金绵绵话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用猪肉抵银子?那可不行!我娘说了,银子存起来给我娶媳妇,二十两,少一钱都不行!”大胖双手叉腰。 “笨蛋,她骂你是猪!” 三虎毫不掩饰轻蔑的神色,金家除了金如意,都是傻的。 金绵绵快步往家里赶,她任务繁重,没工夫理会这些个小屁孩儿。 五两银子?够村里普通人家过两个月的了! “金绵绵你别走!” 大胖想追上去,却被石子一绊摔倒在地,大声哭了起来。 金绵绵小跑,不止是冷墨夜急于想知道是不是金绵绵治好了他的腿,金绵绵也急于在冷墨夜面前表现,以此来取得冷漠夜的信任。 人间七苦,接近冷墨夜是她的第一步。 四喜在门口等她,那一身的墨色绸缎包边衣裳,十分惹眼。 “金姑娘,世子爷说让你吃了饭就去冷宅!” 四喜冲金绵绵行礼,手中提着食盒,这是冷宅的厨娘做的,为的就是让金绵绵节省时间。 金绵绵躲闪:“你不用这么客气,我怪不习惯的……” 四喜抿唇,何止金绵绵不习惯? 他是冷王府世子的一等侍从,就算到了县城,那县官也得尊称他一声喜爷。 如今随世子到祖宅修身养性,倒是自降身份。 金绵绵进门,四喜也跟了进来,自顾将食盒中的菜品拿出:粉蒸排骨,椒盐蹄髈,桃酥鸡糕,清蒸青鳝。 “金姑娘快吃吧,小的就在此等着。” 四喜垂眸,等着,也是看着,别让金绵绵跑了。 “姐姐,这是冷世子送的?” 金如意不知何时回来的,见四喜提着食盒。 这些过年才在金家饭桌上出现一两样的菜品,冷世子随手就送来了四盘。 四喜扫了一眼金如意:“我们世子爷说了,这些都是送给金家大姑娘的。” 比起令人讨厌的金绵绵,他更不喜欢眼里时时刻刻闪着傲慢,神色却楚楚可怜的金如意。 金绵绵暗自撇嘴,她此刻也大概猜到冷墨夜今日的一系列异常举动所为何事。 双手交握,紫荆雷似乎有所感应,发出几朵浅淡的紫白相间的火花。 冷墨夜的腿,紫荆雷能治! 金如意似乎被四喜的态度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拽着衣角。 “小哥哥,我只是问问,姐姐的东西,我从不乱碰的,不信你问姐姐……” 金绵绵转身飞快地跑到厨房,待会儿金如意哭起来可不关她的事。 自小那金如意便是用哭来解决问题,总之她一哭,什么都是金绵绵的错。 四喜的眼皮跳动,金绵绵那逃跑的动作,总让他觉得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金姑娘,我在冷宅门口等你!” 四喜很机灵,不管金绵绵要将什么锅甩给他,他都不背! 金如意原本准备好了要哭的,见他二人如此,也觉得此时哭得无趣,索性轻哼一声坐下吃菜。 送金绵绵的就是送她的,她们可是一家人! 金绵绵将米淘好上锅,蒸到一半,金大柱便回来了,后面跟着的是郑氏——金二柱的媳妇。 再往后便是大胖与墩子。 “大妞,你出来!” 金大柱的脸色不好看,方才他被郑氏拦住,说是金绵绵将大胖打伤,要他赔五百钱。 第十章 一辈子不嫁人 他的钱昨日都给了周氏,哪里还有钱? 郑氏自然不信,跟着金大柱进了院子,一眼便看见了桌子上的菜肴。 “大哥,这就是你说的没钱?我看你是不想给吧?” 郑氏一屁股坐在桌前,招呼大胖与墩子吃菜。 金大柱愣了,将一旁的金如意拉到一处:“如意,那桌子菜是怎么回事?” “八成是姐姐问冷家要的!” 金如意才不会说实话,给金绵绵脸上贴金,她做不出来。 金大柱的脸色泛上一丝笑意,而后便沉了下来,冷家世子不像传闻中那么脾性古怪,但这菜肴,冷家主动给是一回事,金绵绵问冷家要,便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虽然穷,但穷也要有穷的骨气! 金绵绵从厨房出来,大胖当即放下筷子,指着她开始哭嚎:“娘,她打我,还说我是猪……” “胖儿不哭,娘替你做主!” 郑氏眼含怨恨地看着金大柱,她原本是隔壁村的一枝花,当初嫁过来的时候,金家可谓出手大方,送了二十两聘礼,还打了银镯子与头面。 嫁过来之后一不用做农活,二不用操心孩子,养出了一身的白嫩柔婉。 娘家人人都说她有福气,她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慢慢看清了金二柱游手好闲的性子,一颗热乎的心也慢慢凉了,索性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她也没什么意见。 这两年金二柱家银子越来越少,金绵绵的雷神爹爹当初送来的一箱子纹银花得一钱不剩,郑氏也渐渐生出许多怨言,怨言的一多半都是怪金大柱给的银子少了。 “大哥,胖儿怎么说也是大妞的弟弟,她怎么能动手打人呢?你看她把大胖打的,都破皮了,回头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 郑氏的屁股从凳子上挪到地上,眼睛一闭,张口哭嚎。 金大柱面红耳赤,搓着手给金绵绵使眼色,让她道歉。 “这是我打的?” 金绵绵上前一把捏在大胖膝盖的伤口之处,大胖立时杀猪般嚎叫。 “娘!娘救我啊!” “你干什么!” 郑氏一把打掉金绵绵的手,怒目圆睁。 “墩子,你一直跟在他身边,见我打他了?” 金绵绵将一直躲在大胖背后的墩子拉出来。 墩子是金二柱家为大胖买来的书童,平素少言寡语,敦厚懦弱。 墩子紧张地舔嘴:“嗯!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胖是自己摔的,但墩子的命运掌握在大胖手里。 金绵绵索性不问了,看着大胖糊满鼻涕的脸,阴恻恻道:“既然你说我打你,我若是不打,岂不是冤枉了我?” “你要干什么?” 大胖满眼惧色,虽说每次挨打大伯都会赔偿银两,但花银两的是爹娘,疼的是他啊! 要不,他还是说实话? “大妞!爹还在这儿,你想干什么?!” 金大柱挡在大胖身前,眸中尽是失望,觉得自家这个女儿被惯坏了,明目张胆地欺负堂弟,怪不得村里人都说这个女儿嫁不出去…… “爹,二婶,都怪我没有看好姐姐,你们要骂就骂我,要罚就罚我吧!” 金如意柔懦乖巧地站在金大柱身后,一双眼睛如水波荡起涟漪,让人心疼。 金大柱猛地叹了口气,如果金如意是他的亲女儿就好了,这般懂事,学问又好。 不像金绵绵…… 方才先生的话犹在耳畔:“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他不懂这话的具体意思,但在外谋生见惯了旁人的脸色,很快便看懂了先生眼中的轻蔑厌恶。 “爹,你别护着他,今日我定要让他知道撒谎是什么代价!” 金绵绵指着大胖,挥手便是一个巴掌,但这个巴掌不偏不倚打在了金如意的头上。 “姐姐,别打了!” 金如意小猫儿一般的哭泣、散乱的发髻、惊恐的小脸,都让金大柱怒气上涌,冲着金绵绵抬掌狠狠打下。 “啪!” 一声清脆,让在场的人都愣了。 金绵绵则是当场被打懵了,十二万年来第一次挨打,竟是凡人爹爹的巴掌! 金大柱一巴掌打下,自己也懵了,这个女儿因为是文娘生的孩子,他才疼着,宠着,惯着,多番迁就,操碎了心。 今日若不是金绵绵太过分,他也不会打这一巴掌,打在金绵绵的脸上,他心中也是猛的抽痛了一下。 “爹,你为了他们打我?” 金绵绵回过神来,在场的人当中,唯一和金大柱有血缘关系的也只有她了。 金大柱舔唇,心中的委屈都涌入双眼,化作一片水泽。 “你如此顽劣,将来怎么嫁人?” “我金绵绵不嫁人!”金绵绵大吼。 她要嫁的人怎么也不会是凡夫俗子! “姐姐,你少说两句糊涂话,你与冷家世子的婚事是祖父定下的,怎么能说不嫁这样的话?” 金如意躲在爹爹身后,如受伤的小雀儿。 “谁定的谁嫁!总之我是不会嫁的!我金绵绵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活得也比你们通透!”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刚刚说完这一句,金绵绵便发现冷墨夜坐着轮椅出现在金家门口,冷峻的眉目神色间不见喜怒。 “啊,冷、冷世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金大柱只觉脸上臊得慌,先是讨要饭菜,接着这丑态又叫冷墨夜看了个正着…… “金老爷,我家世子是来接金姑娘过去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若是金姑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再改。”四喜将在场的人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金绵绵身上。 若是他方才没有听错,这丫头竟说不想嫁人。 他们世子爷是天人一般的人物,若不是腿有残疾,早被世家的姑娘们抢去了,哪里还轮得着金绵绵? 金绵绵不想嫁,当他们世子爷就想娶吗? 金绵绵飒爽走到冷墨夜面前:“冷墨夜,一条腿一百两,你先预支两条腿的诊治费给我!除去你帮我交的学费,就算你一百八十两!现在结清,我马上跟你走!” 这个家不能呆了! “大妞!你胡说什么?!”金大柱扯着嗓子呵斥。 “呦,我说呢,大妞怎这般嚣张,敢情是有人护着!” 郑氏酸溜溜的语气,意有所指。 第十一章 忐忑不安 这让金大柱更是觉得丢尽了脸面,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当着外人的面说拿银子换她,与卖身有何区别? “金绵绵!你给我回屋去!” 金大柱的脸被怒火烧红,他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前世造了什么孽生下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女儿。 “姐姐,你就听爹爹的话吧,爹爹都是为你好。” 金如意这一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金大柱的目光愈发浸润了失望。 金绵绵倏然笑了,她与一介凡人置什么气? “爹,二婶不是要银子么?正好,冷世子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冷墨夜缺的是腿! 金绵绵的眸子安静地落在冷墨夜的瞳仁里,碎芒滢滢。 “四喜,拿二百两!” 冷墨夜远比金绵绵想象的好说话。 四喜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金绵绵,态度比方才又恭敬了不少,除了过世的王妃,世子爷从没对谁付出过。 “爹,米饭蒸好了,盛出来就能吃!” 金绵绵接过银票,顺手递给金大柱,转身去冷家。 她不想在这儿浪费工夫,有这个闲心,还不如想着如何与冷墨夜套近乎。 金大柱拿着银票心中不是滋味,总觉得被一个软软的馒头堵在了心口,都是他没用。 “世子,这银子,我会还的!”金大柱大声道。 当牛做马,他也会还的!他金大柱的女儿只是过去借住几日,他不是卖女儿! 金绵绵刚跨出门的脚步顿住,那可是她金绵绵光明正大赚来的,还什么还?要还也是还给她,与冷墨夜有什么关系? “爹爹,我也会帮你还,争取早日让姐姐回来。” 金如意软软的声音传出,金绵绵又快速倒腾了两步,这个妹妹八成是雷神爹爹派来给她历练心性的,她堂堂九天仙子,与凡人女子计较,平白失了身份! 冷宅与金家只隔了一堵墙,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金家人一身衣服穿四季,冷家连吃饭用的盘子碗碟都是金子制成。 冷墨夜坐在菜肴前,不动碗筷,似乎在等她。 四喜讨好地将银箸递到她手中,道:“金姑娘,快吃吧。” 吃完了好为世子爷治腿! 金绵绵也不矫情,这顿饭是她应得的,对冷墨夜来说,二百两银子与一顿饭菜,就可换得一双腿的康复机会,这生意,怎么看都是冷墨夜赚了。 不过是他半根头发丝的损失。 “你叫我金绵绵就行了,不然绵绵也行!” 金姑娘,金家两个丫头,只叫姑娘谁知道说的是她? “是,绵绵姑娘。” 四喜从小跟着冷墨夜,该有的规矩是一定不能破的,若这金绵绵当真能治好世子爷,就是他四喜的恩人! 金绵绵的吃相优雅,甚至比一些世家姑娘们的姿态还要美上一些,在这样的乡野,算是异类。 冷墨夜眸光清冽地盯着金绵绵,这个小丫头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 那一双被刘海遮去一半的眼睛低垂,认真看着桌上的菜肴,蝶翅一般的睫毛微微扇动,扇走了些许他心头的烦躁阴霾。 这一顿饭,金绵绵吃得舒心,好久没吃过这般美味的饭菜了。 吃完了,她又喝了小半碗海参小米汤,这才彻底放下筷子,拿起一旁早已摆好的帕子擦嘴。 “过来!” 猛地,冷墨夜出声,金绵绵吓了一跳。 “冷世子,我的房间在哪里?吃饱了就犯困……”金绵绵打着呵欠没有理会冷墨夜。 犯困是假,躲避冷墨夜是真,她待会儿要好好问问雷神爹爹。 她要好好问问,九重天的圣物紫荆雷,何等傲风硬骨,如何能听她使唤? 若是这紫荆雷闹脾气失效了,可以预见,她被冷墨夜当场虐杀的场面…… “绵绵姑娘,这……” 四喜心急,他家世子从早上等到现在,刚才粒米未进,就是为了等金绵绵医治,她倒是摆起架子来了! 金绵绵瞧见院中的桂花开得茂盛,走过去顺手摘了一朵扔进口中,含糊道:“瘸子治腿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若睡不醒,可是会影响医术的!” 四喜的一颗心随着金绵绵这几句话上上下下,偷偷看了自家世子一眼,见他神色依旧才悄悄松了口气。 又是一句瘸子…… “四喜,带她去!”冷墨夜神色平静。 诚然如金绵绵所说,他不着急,重要的是这丫头的最后一句。 四喜将金绵绵引到一间偏房便离开。 这间房布置得简单,床与桌子加了一盏红梅落地灯,幸好不是黑漆漆的颜色。 金绵绵将门栓插好,在床上盘膝而坐,双手交叉攥成拳,紫白相间的细细雷光萦绕周身,很快,雷神爹爹的一缕神识便出现在金绵绵的梦境当中。 “爹!那根屋梁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女儿了?”金绵绵佯装怒目。 雷神生了一副勇猛的外貌,却不粗犷,身高用神力压到八尺,长眉炯目,铜浇铁铸般的体格,可拔山举鼎,笑容慈和。 “绵绵,爹错了,原谅爹爹啊,你看,爹爹已经用紫荆雷弥补了。” “爹,我向你讨要雷光,是去劈冷墨夜那腿的,你给我紫荆雷,自己的神途不要了?” 金绵绵生气。 紫荆雷是天界的东西,落入她一介凡人之手,到时候天帝降下责罚,损道伤本。 “胡说,紫荆雷是天界圣物,怎能用来劈肉体凡胎?你是我亲闺女,爹的东西全是你的!一道紫荆雷算什么!” 雷神搭上金绵绵的脉,放出神力仔细探查。 天界治腿的法子众多,紫荆雷是最适合凡人的,但直接劈那是杀人,不是治腿了。 他将紫荆雷给了金绵绵,说起来也是疼宠自家孩子,天帝问起来,他也有说法。 “紫荆雷认主,从此便是你的了!” 雷神的心情甚好,金绵绵的血脉被紫荆雷重塑,比凡人的肉体强壮许多。 九重天的紫荆雷共有九道,这一道放在雷云之中数万年都找不到主人,想不到与金绵绵如此有缘。 果然他的女儿天赋异禀! 金绵绵骇然,紫荆雷,就这么认主了?其他仙人收服此物,不都沐浴雷光,经历雷劫,休养血脉…… 第十二章 无伤大雅 “爹你哄我!” 金绵绵即刻做出判断,她找不到紫荆雷这么快认肉体凡胎的她做主人的理由! “爹的女儿仙骨清丽、尘埃不落,魂魄纯净、天真无邪,紫荆雷能找到你,是它的福气!” 雷神夸赞期间,紫荆雷光在金绵绵周身欢快地转了几个来回,像是回应雷神的话一般。 见金绵绵仍是半信半疑,雷神也不多做解释,挥袖将金绵绵驱出梦境。 “好好度化魔君,待你们归来,爹的心愿也了了!” 雷神笑呵呵的,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金绵绵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尤其那一句“爹的心愿”,她爹的心愿那么多,最让她担心的是偷偷为她牵红线! 凡界的姻缘也就罢了,难不成天界的红线那头也是冷墨夜? 金绵绵无缘由地泛上一身的凉气,冻得她瑟瑟发抖,那般冷的一个人能配她吗?配冰雪精灵都怕把人家精灵冻死。 金绵绵豁然睁眼,透过门板上的二十四格纱,隐约见人影在外来回踱步。 四喜心中焦急,金绵绵倒是睡得香。可怜他们世子一直在院中等着她,午后的日头最毒,世子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世子从来没这般纡尊降贵地迁就过一个人,那人还是一个乡下的野丫头。 他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冲进去将金绵绵抓出来,叫她一声姑娘,还真当自己是世家小姐了! 金绵绵将底气充盈在四肢百骸,开门。 冷墨夜一身墨色沐浴在烈烈骄阳之下,周身凝聚了几层寒气。 金绵绵看在眼中,瑟瑟抖着后退了一步,对紫荆雷的操控,她心中没底。 “冷世子,准备好了吗?” 金绵绵搓搓手向冷墨夜走去,心中没底是一回事,她睚眦必报又是另一回事! “世子,别紧张,我下手很轻的……” 金绵绵长长的羽睫之下似乎藏着一只小狐狸,凶狠地跳跃着。 “砰!” 金绵绵的拳头打上冷墨夜的下颌,如触生铁,顿时疼出了冷汗。 冷墨夜却只微微偏了头,眸中酝酿一阵暴风。 “我刚才没使全力,再、再来!” “不必了!” 冷墨夜抓住金绵绵的手,强行将她的拳头掰开,缓缓地十指相交。 “你干什么?!放开我!” 金绵绵剧烈挣扎,冷墨夜不会是变态吧? 然而 那轮椅上的墨色身影竟缓缓起身,阴冷的眸子高过她的头顶,她的眼睛只够得着他的肩膀,再往上须得仰视。 冷墨夜太高了! 冷墨夜能站起来了! 冷墨夜迈出了第一步…… 两步…… 五步…… 十步…… “世子……” 四喜的声音带着兴奋与激动,世子的腿好了!世子可以回锦城,可以与那些王公贵族的公子们真正一较高下! 在王府也不必担心会被那个刚出生的抢了世子之位!一切都太完美了! “你放开我!” 金绵绵终于挣脱了冷墨夜的钳制。 “噗通!” 冷墨夜毫无预兆地摔倒在地,在场的人都愣了,就连四喜也没反应过来,就那么让冷墨夜满身戾气地坐在地上。 “世、世子你没事儿吧?” 金绵绵心虚地偷瞄了自己的手,在心头将紫荆雷好一顿夸。 干得漂亮! “过来!” 冷墨夜正在一片树荫之下,脸色愈发显得阴晦。 金绵绵一寸寸“挪”着步子,相当不情愿。 事到如今她也明白过来,冷墨夜之所以能走,全靠她的一双手。 但不能为了冷墨夜能走,就牺牲她的名节吧?她天上十二万年,凡间十四载,都是清清白白如花似玉的,就这么让冷墨夜占了便宜,她不甘心。 金绵绵倒抽一口凉气。 不甘心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冷墨夜死死抓住了手,铁掌一般箍得她生疼! 冷墨夜站起之时敲门声乍然响起,将三人吓了一跳,四喜仓促开门,金大柱背着两捆柴拘谨地站在门口。 “小哥儿,这两捆柴少了些,算作金家的心意,我给你送去柴房!” 金大柱满头大汗,脸色被晒得通红,金绵绵看着扎眼。 “爹,晌午不好好呆在家,砍柴做什么?” “这丫头!你懂什么?!” 金大柱还在气头上,晌午收了冷家那些个菜,不用回礼吗?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冷家门第高,许看不上这些柴,但他的心意做到了,也不会被人看轻了去! “冷世子,多谢你送来的菜肴……” 从柴房回来,金大柱用脖子上的汗巾掸去身上的土,来给冷墨夜道谢。 但 那金绵绵与冷世子相交而握的手是怎么回事?还有冷世子这腿,不是瘸的…… 这场景,怎么就和做梦似的?大妞那样的,竟是能入冷世子的眼! “冷墨夜,你给我放开!” 金绵绵奋力想挣脱,奈何那只手约来越紧,她疼得险些落泪。 金大柱惊骇:“大妞!不得无礼!” 若是旁的轻浮小子,他定不轻饶,但这是冷世子,与金家定亲的冷世子啊!也就是大妞未来的夫君,这成亲前私下做些不伤风化的亲密举动,倒也无伤大雅…… 更何况冷世子一表人才,能看上金绵绵,是金绵绵的福气! 金绵绵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被捏断好几次,终是放弃挣扎,咬牙道:“你松开些,我让你抓着!” 她不反抗了,还不行么? 冷墨夜的目光从金绵绵身上掠过,手下稍松,往前走了两步,对金大柱态度亲和。 “辛苦伯父了,那些菜都是小侄的孝敬,谈不上谢字!倒是小侄要好好谢谢伯父!” 谢谢金大柱为他生了金绵绵这一剂良药! 金大柱受宠若惊,愣怔之后搓着手眉飞色舞,大妞啊大妞,真是有福之人。 “世子,我家大妞年纪小,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担待,多担待……” 他这话也是说给金绵绵听,将来要与世子做夫妻、做人家媳妇,万不能像方才那般凶恶。 “伯父说的是!” 冷墨夜欣然受教,金大柱看着金绵绵垂目的样子更是高兴,总算有人能治治这个顽劣的女儿了! “世子先忙,我明日再送些柴来!” 金大柱决定,只要冷世子在桥头村住一日,他便送一日的柴! 他没旁的本事,砍柴的水准是信心十足,他砍的柴保证整整齐齐,好用好烧! 第十三章 从长计议 冷家守信,他金家也不能怠慢! 金大柱走后,金绵绵抬起眼皮,面带悲色地看着自己的手,都快被揉成包子了! “冷世子,能放开我了吗?” 冷墨夜的唇角勾上一丝清冽的笑意,没有应答。 四喜吓得腿软,他记得世子上一次笑,大概是八年前,杀了一家恶霸的时候,只因那恶霸嘲笑了一声瘸子…… 金绵绵这两日说的“瘸子”,可不在少数! “世……世子……” 四喜不受控制地跪下,虽然世子的腿神奇地好了,但他阴晴不定的性子,着实让四喜害怕。 “出去走走!” 四喜头顶响起一句还算欢愉的声音,他惶恐地起身伺候。 桥头村不大,风景却甚美。 天上蒙蒙降下细雨,将山树青草红花儿洗得清澈明媚。路上渐渐泥泞,村里的人都躲在家中,怕污浊了鞋袜,淋坏了衣裳。 金绵绵被冷墨夜牵着打了好几个踉跄,依仗着冷墨夜壮硕的身躯,竟一次都没有摔倒! 只可惜了脚上的一双鞋,回头周氏又该埋怨。 “世子,雨天路上湿滑,咱们明日再走,可好?” 四喜眼看着自家世子向山里走去,冒着风险劝诫了一句。 若是平素天气晴好也就罢了,今日这雨不知还要下到什么时候,若是待会儿雨势变大,让世子淋了雨生病,他的罪过就大了! 金绵绵闻言疯狂点头,湿滑不湿滑的无关她的事,她担心这突如其来的雨又是雷神爹爹搞的鬼。 私自降雨,触犯天规! 冷墨夜的步子骤然变快,脚下生风一直走到无人之处的一片开阔良田,突然放声大笑。 “世子爷疯了!” “冷墨夜犯病了!” 四喜惶恐地盯着冷墨夜,金绵绵更是犹豫要不要用紫荆雷将他的脑壳劈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这可怖的笑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工夫,冷墨夜心中畅快,眸若寒星,璀璨生辉。 虽然锦城的医生都说他的腿药石无医,可他一直存有希望,否则也不会那般放任金绵绵。 虽不知这丫头用了什么妖法让他站起来,但他就是站起来了!行走无碍,与常人无异! 唯一让他觉得拘束的,就是想要走路,必须拉着金绵绵。 但这在他的腿面前,不值一提!无非是多了一个受宠的婢女。 他的世子妃,须得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金绵绵,不够格! 雨势渐大,金绵绵的眼前一片模糊,此刻她体内如生了一堆烈火,灼得四肢百骸苦不堪言,骤然晕厥。 随着她的晕厥,冷墨夜亦是摔在泥浆之中。 “世子!” 四喜的皮险些炸裂,这个乡野丫头果然是靠不住的! 护卫们七手八脚地将二人抬回冷宅,金绵绵的手冰得吓人,冷墨夜让人生了火盆,盖了两床锦被。 即便如此,金绵绵的脸色却没有半分好转,青白如死人一般。 “去拿乾坤丹给她服下!” 冷墨夜的眸中覆上一层阴霾,一如屋外的阴雨,透着焦躁。 四喜咽了口唾沫,“乾坤丹”是王爷用军功向皇上求来的保命丹,一颗万金不换。 整个王府也只有三颗,王爷自留一颗,一颗给了冷墨夜,最后一颗则给了老夫人。 世子将如此珍贵的丹丸给了金绵绵,若是日后遇到险境便少了一个活命的依仗。 金绵绵知道自己吃下了乾坤丹,这样的丹丸在九重天属于最下品的,炼丹仙君的丹房遍地都是,也就是拿来给初级的小仙子们练练手,金绵绵五百岁时还做过几颗。 觉得无趣便随手扔了! 想到方才的情形,金绵绵不禁脊背发凉,紫荆雷虽好,驱策紫荆雷的灵力也不少。 凡人没有灵力,紫荆雷用的是精力,冷墨夜牵着她走了太久,不知不觉中精力枯竭,差一步便爆体而亡,幸而紫荆雷生了灵性,主动撤回。 加上这乾坤丹,她才保下性命。 冷墨夜的眸子淬了寒芒,扫过金绵绵的双手。 “说,怎么会这样?” 金绵绵张口呼吸,喉咙干痒难耐,咳嗽不止。 好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便拿一双被幽怨泡过的眼睛瞪着冷墨夜。 “还不是世子索取无度,我若枉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枉死的可怕之处在于,非但会入地狱受刑,她那修炼了十二万年的道行便也消散了!待受刑之后,她便与金仙之位再无瓜葛! 她这个人善恶分明,一码归一码,也知道乾坤丹在凡界的重要性。 还好冷墨夜有些良心,舍得用乾坤丹救她。 索取无度! 这金绵绵什么词都敢用! 冷墨夜知道金绵绵说的意思是什么,表情无异,静静陪着她。 “每日与我走三千步!” 冷墨夜暗暗算过,今日走的步数大约是三千五百步,他要求三千步,在金绵绵能力之内。 “不行!八百步,多一步都不行!” 金绵绵藏在刘海下的眼睛透出惊恐,八百步她还觉得多,两百步正好!但杀价太狠,会伤了和气。 “两千步!” “五百步!爱走不走!” “成交!” 金绵绵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早知如此,她一开始就该说两百步! 紫荆雷耗费精力,若是用得多了,她的精力自然便不够做其他事情,剩下的精力,自然是用来度化他的。 那人间七苦之中——求不得,说的大概便是冷墨夜的腿了!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也算博取冷墨夜的信任,只要留在他身边,一切从长计议。 大雨稍霁 “大妞?大妞你在家吗?” 张婶子是桥头村嗓门最大的,此刻端着木盆敲金家的门,敲了良久也没人来开。 张大婶的嗓门儿影响冷墨夜休息,四喜急忙将她金绵绵请了出来。 金绵绵从冷家出来时,一张小脸仍是煞白。 “婶子,怎么了?” 张大婶一回头,险些没落泪,都说没娘的孩子可怜,看这金家大妞,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大妞,那日的衣服婶子都帮你洗好了……” 张大婶走得近了才看见金绵绵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小心地向冷家院子里望了一眼,低声道:“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和婶子说说!是不是你那后娘逼你来冷家做工?” 第十四章 大妞死了 冷家世子性子暴戾,喜怒无常,传遍了整个桥头村。 旁人都说周氏贤良,唯有她知道周氏那个人,最是自私心狠。 为了几个钱逼迫大妞来有钱人家伺候,周氏能做得出来! “多谢婶子,我就是没睡足,冷家的人都很好,婶子放心……” 金绵绵偏头向金家紧闭的门板看去,这个时候金大柱应该在家才是,即便不在,金如意也不会出门。 “大妞,有什么难事就去婶子家,婶子替你做主!” 张大婶将木盆交给金绵绵,里面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婶子,你真好!” “哎,都是一个村子的,客气啥?!” 张婶子笑着走了,金绵绵端着木盆走到金家门前,用门板旁的生铁片一点点将门栓拨开,入眼的是一片狼藉。 “爹?二丫?!” 金绵绵大喊着进屋。 门是从里面落栓的,证明屋里一定有人! “爹?!” 金绵绵着急起来,下意识想到那二百两银子,是不是郑氏回去告诉了金二柱,金二柱眼热,叫人来抢劫…… 不敢再想下去,她飞速找遍了两间房,又找了茅厕,终是在厨房的灶台边发现了瑟瑟发抖哭成泪人儿的金如意。 “爹呢?” 金如意的哭声让她愈发不安。 “爹、爹去砍柴了……” 金如意一句话没说完,便闭着眼睛大哭。 “那家里是怎么回事?进贼了?” 金绵绵耐着性子问下去,顺便将杂乱的灶台收拾收拾。 金如意哭哭啼啼,点头又摇头的,金绵绵看着就头大。 “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是先生的得意门生吗?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金绵绵大吼。 “大妞,你干什么吼如意?!” 好巧不巧的,周氏从城里回来,一进院子就听见自家女儿委屈的哭声,步子生风进了厨房就将金绵绵推到撞墙。 金如意就是她的命根子,此时看着女儿满布泪痕的小脸,周氏心疼坏了。 “金绵绵,谁让你欺负妹妹的?!” 周氏抄起烧火棍就打在金绵绵身上,她使了大力,最好趁着金大柱不在,将这丫头打死,那如意便可以代替金绵绵嫁入冷家。 如意不知道比这丫头强了多少倍,冷家一定会同意的! 金绵绵只觉后背火辣辣的疼,九重天天规,仙子不能随意与凡人动手,她只得抬手护住头,任凭烧火棍一下下落在身上。 幸而紫荆雷护体,周氏打得再重,也只是些皮外伤。 只要没打死她,接下来的日子,她便不会让周氏好过! 周氏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到最后拿着烧火棍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有些紧张地看着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金绵绵。 她背上的血迹触目惊心,胳膊底下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 周氏舀了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这么长时间,应该打死了吧? “娘……” 金如意怯懦惊恐的出声,刚才的周氏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周氏放下烧火棍,缓缓将金如意搂在怀里轻声安抚:“丫儿不怕,有娘在,她欺负你,娘就打死她!” “娘……她没有欺负我……” 金如意声若蚊呐,周氏愣了,看着屋外的一片狼藉与金如意脸上的巴掌印,心头骤然害怕起来。 “是、是他来了?” 见金如意点头,周氏浑身发抖,那是深藏于灵魂的恐惧。 她与金大柱成亲之前曾嫁过一次,那个男人是她一辈子的梦魇,吃喝嫖赌,殴打妻女,她带着金如意,过得苦不堪言。 八年前若不是跑得快,她与金如意就要被买入妓院的! 周氏想尽办法躲着他,没成想还是被那人找到了! “那、那娘攒的那些钱还在吗?” 金如意又嘤嘤地哭:“没、没了,全没了……” 周氏的脑仁突突地疼,她跟着金大柱十几年了才攒下那么点私房钱,全被那个男人拿走了。 她还打算让如意去锦城读书,这下连路费都成了问题! “娘……姐姐、姐姐怎么办?” 金如意毕竟是小孩子,被吓坏了,眼泪簌簌往下掉。 周氏的目光落在金绵绵身上,逐渐染上恶毒,一不做二不休,趁金大柱还没回来,将这丫头扔到后院埋起来,她再去报官,就说金丫头被那男人掳走了! 到时候就可让如意代替金绵绵嫁去冷家…… 她的计划很完美,但天意难测。 周氏拉着金如意将金绵绵抬到院中的时候,金大柱扛着柴禾推门而入,与周氏四目相对。 “大妞咋啦?咱家咋啦?” 满院狼藉,如同被洗劫一般。 金大柱迅速将柴禾放下,准备上前抱金绵绵。 “当家的!” 周氏大吼一声,金如意吓了一跳,即刻收回了手,金绵绵的腿脚便重重摔在地上,周氏也跟着一个踉跄几乎是将金绵绵扔在地上,积雨溅起的泥水溅了金大柱满脸。 “当家的,大、大妞死了!被贼人打死了……” 周氏在短暂的怔愣之后,放开嗓门嚎啕大哭。 金大柱的眼皮被泥水糊住,正酸涩难受,闻言却豁然睁大了双眼,血丝渐渐在瞳仁周围扩散,准备抱金绵绵的动作也停了,神色要吃人一般。 “你……你说什么?!” 他才砍了两捆柴的工夫,大妞就没了? 周氏的哭声骤然变小:“当家的,家里进了贼人,把大妞打死了!如意也被吓坏了……” 金大柱下意识地要上前探查金绵绵的鼻息,他下午才见过大妞,还活蹦乱跳的在冷宅,如今突然告诉他大妞没了,他不信! 周氏窜上一步抱着金大柱的胳膊,凄然道:“当家的,我刚好扯了布料,就不给如意做衣裳了。今晚连夜给大妞做一身,让她入土为安!” 金大柱的目光落到抱着胳膊发抖的金如意身上,又晦暗了几分,金如意的一张小脸肿起老高,一看就是被打了。 “二丫,你老实告诉我,贼人为何打死大妞?你可看清了贼人的样貌?” 他平素从未与人结仇,究竟是谁如此狠毒,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第十五章 不大合适 金如意躲在周氏身后抖得愈发厉害,目露惊恐道:“他、他要钱,姐、姐姐不给……” “娘可怜的如意,不怕,有娘在,娘会一直陪着你!” 周氏转身抱紧了金如意,如意的表现不错,就这么说! 金大柱的眼前发黑,这的确像是大妞那样犟脾气的会做出的事。 大妞怎就这么傻?钱没了他可以去赚,命没了让他如何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原配妻子? 文娘死前最后一个心愿,便是让他照顾好大妞! 周氏轻柔地扶上金大柱的胳膊,温言:“当家的!你是一家之主,一定要先紧着自己的身子!否则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娘儿俩怎么活?” 金大柱狠狠抹了把脸,气血上涌,脸色通红,怔怔地看金绵绵的“尸体”。 良久 他脸上血色渐渐褪去,精神骤然萎靡,立时显出苍老。 “你来处理吧,如意去叫村长,我去冷宅看看……” 今日贼人来他家,明日就可能去冷宅,要提醒他们多注意才是。 金大柱抹去眼底的浮光,眼神悲切,金绵绵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养到现在他也是真心疼过的。 “当家的!” 周氏抓着金大柱袖子的手不由得收紧:“出了这样的事,怕如意这孩子说不清楚,还是你去找村长说一声吧!到时候村长来了,冷家的人自然也来了!” “爹爹,我害怕……” 金如意在金大柱的注视下退了两步,她怕再遇见那个人,若不是给了那人一百两,现在她就被卖去妓院了! 那个人说了,下个月再来,下个月,就是说那人不会走远! 悲伤这种东西会传染,见金如意这般,金大柱没忍住又酸了鼻子,他对不起文娘…… 金绵绵的后背泡在积雨的泥洼里,混着泥土的雨水在钻进伤口,火辣地疼。 她知道金大柱回来了,知道周氏说谎,但千斤重的眼皮无论无何也睁不开,方才的精力都用来驱策紫荆雷护着心脉,若是周氏再打几下,她便要一命呜呼。 “爹!你管不管你闺女的死活了?!” 金绵绵暴躁地腹诽,天上又一次降下细雨,落入积水之中,散开圈圈涟漪。 “哐啷!” 门板被人从外面踢开,四个护卫次第进门一字排开,护卫身后,冷墨夜坐着轮椅缓缓进了金家院子。 他的脸色比阴雨更冷,幽深的黑眸直直盯着周氏,眼神锐利嗜血,周氏顿觉如坠深渊,下意识地发抖。 如意说得不错,冷家这个世子的确是个怪物! “冷世子,你、你怎么来了?” 金大柱也是骇然退后两步,冷墨夜身上的气势太吓人了。 “带走!” 冷墨夜的目光落在水洼里的金绵绵身上,没有多余的寒暄。 方才周氏的哭喊传到冷宅的时候,他便坐不住了,金绵绵是他可以站起来的唯一希望,绝不能有半分闪失! “冷、冷世子,这不合适,大妞她、她已经去了,你何必折腾她?” 周氏暗暗推了金如意一把,金绵绵死了,金家可以陪他一个金如意啊! 金如意被推了一个趔趄,立时反应过来,凄婉道:“冷世子,我姐姐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去的,你带我一起走吧,让我为她守灵,否则我心下不安……” 金如意自认这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只要冷墨夜还顾及两家长辈的情分,就会满足她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但冷墨夜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他在意的,只有金绵绵一人! 金大柱在一旁快急死了,家里出了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将二丫放在冷家更为稳妥。 大妞是冷家未来的媳妇,二丫为大妞守灵,理由虽是牵强,也算不得错。 但为难的是冷墨夜不开口啊! 他不开口便是不同意,金大柱也没有脸皮强行将二姑娘塞过去。 “冷世子,最近村里出了贼人,冷家也要小心啊!” 金大柱快步追到门口,只说了这一句便被冷家的护卫拦住。 护卫不会多说,只一副闲人勿近的神色已然让金大柱放弃了。 冷家,他惹不起。 周氏追到金大柱身后狠狠跺脚:“当家的,冷世子是什么意思啊?” 如意究竟能不能跟着一起过去? 金大柱长叹一声将堵在心口的闷气散出:“别管冷家了,你和二丫把家里收拾收拾,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我去找村长!” “当家的!” 周氏一把抓住金大柱的胳膊,声音发颤:“贼人已经盯上咱家了,不如我们这个月底就与如意一起去锦城可好?如意这孩子争气,不能在这桥头村耽误了,到时候在锦城为她觅得一门好亲事,我们也能安稳过下半辈子……” 一听要离开桥头村,金大柱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且不说老二他们一家听说了势必要大闹一番,就算去了锦城,他们的衣食住行都需要银子,他们哪里还有银子? “大妞的头七还没过,这个容后再说!” 金大柱不敢看周氏的眼睛,匆匆出门。都是他没用,护不了她们,也满足不了她们。 周氏看着金大柱的背影咬牙,这个男人越来越窝囊,她必须自己想办法! “如意,去把地契和那张田契拿来,娘现在去趟里正家!” 她打定主意将家里的那一亩良田和这间宅子卖了,无牵无挂,金大柱即便不想去也得去! 冷宅 金绵绵的头几乎被银针扎成刺猬却仍旧不醒,冷家的府医束手无策,同时也被冷墨夜吃人的表情吓得大气不敢喘。 “她何时能醒?” 府医头上冒汗,金绵绵的病来得蹊跷,依照脉象诊断,在他施针之后便该醒了才是。 “回世子,金姑娘后背的伤看着严重,却都是些皮外伤,并不致命。迟迟不醒……许是、许是睡得不够!” 府医答得忐忑,金绵绵却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庸医将她治死,她便可以放心睡了。 如今冷宅比金家安全太多,周氏口中那个“他”,八成就是金家遭贼的缘由。 周氏外面有人了? 很快,金绵绵便否定了这个念头,细想周氏嫁到金家这几年也算本分,否则金绵绵也不会忍她。 此事金绵绵记在心里,打算过些日子好好查查,与周氏母女打交道的人不多,当真查起来,应当不难查到。 第十六章 这么想出去 金绵绵睡得安心,金家却是乱做一团。 桥头村不大,但凡发生些什么事,都像长了翅膀一般飞进各家宅院,更何况出了人命。 街坊邻居更是热心,放下手头的事就来金家“安慰”金大柱夫妇。 郑氏则是听说了金大柱要买房卖田,哪里还能坐得住?顾不得金二柱不在家,拉着大胖与墩子便过来与金大柱“讨公道”。 先是站在金大柱家哭哭啼啼,最后与周氏在众人的围观下吵了起来。 金绵绵被周氏的大嗓门吵醒,再不得安睡,叹了口气。 人间多劫,她知道! “金姑娘,你总算醒了!” 梁大夫激动地险些落泪,这一下午,他除了如厕就是守着金绵绵。 冷墨夜说了,金姑娘必须治好! 冷家给府医的月例是三十两纹银,抵得上富裕人家一个月的收入了!金绵绵不醒,他这府医也别想再做下去。 丢了这份差事,他舍不得! “嗯” 金绵绵乖巧地应了一声,看着梁大夫给她诊脉。 “金姑娘好生歇息,切不可再操劳,后背的伤口还需几日才能痊愈。” 梁大夫松了口气,他从未见过世子对谁上心过。即便是冷家老太君感染风寒的时候,世子也是一副生死由天的模样。 眼前的小丫头不一般。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金绵绵看着身上宽大的白玉色绸缎里衣发呆,这衣裳是谁的? 梁大夫乐呵呵的,抖着胡子道:“姑娘别担心,世子亲手给你换的,冷宅没有女眷,这衣裳还是世子的!” 看看这乡野小丫头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也是啊,世子那身份样貌,能看上这丫头,是她的福气! 金绵绵“哦”了一声,神情自若地掀被下床,脑子气得发晕,她守了十二万年的清白之身,就这么被看光了?! 魔君啊魔君,这一世,咱们的梁子结大了! “金姑娘,你要去哪儿?若是饿了,我叫人送些吃的过来,你还是在床上躺着为好!” 梁大夫见金绵绵准备开门,忙将她按回了床上。 金绵绵无语,她是想睡,奈何隔壁的金家不允许啊! “大夫,我想回去看看……” 金绵绵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得梁大夫顿时就心软了。 村里的人看不明白,他却是心思清明,金家说那贼人是个男子,但金绵绵后背的伤口深度与力道并不像是男子所为,更像是女子长时间的虐打留下的。 她晕厥之时,金家那些人却当她死了,若不是世子赶过去,这丫头就被活埋了! 梁大夫经历过一些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场面,没想到一个小山村里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丫头是个心善的,金家那般对她,她却还为金家担忧。 “金姑娘,此时回去不妥啊!” 梁大夫为难,最重要的不是金绵绵想不想回去,而是世子允不允。 “……” “那……我饿了,想吃东西!” 金绵绵改变策略,既然不能直接去,那便将此人支开再去! “世子想得周全,一早便为金小姐备下吃的了!” 梁大夫笑了,吃东西好,吃什么都好,不出门最好! 言罢手掌相击,须臾之间便有两个护卫捧着金托盘入内,托盘之上皆是着珍馐美食,金绵绵此次下了九重天还从未见过。 此时金家吵得更厉害了,围观看热闹的邻里也越来越多,其间还夹杂几声金绵绵的名字。 “大夫,你听,他们在叫我呢!” 金绵绵大口吃着一只盐酥鸡,言语含糊不清,古井一般的眸子中碎芒闪动。 冷墨夜派了两个护卫一个大夫看着她,她要出去,不容易啊! “我要上茅厕!” 金绵绵想出一个自认完美的借口,三个大男人,总不能守着一个小姑娘上茅厕吧? 但 两个护卫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出去,没隔多久便返回,将手中的恭桶放在屋子一角便退了出去…… 金绵绵狠狠嚼着口中的鱼肉,罢了罢了,好姑娘不吃眼前亏,这点限制算什么,她自有解决的办法! 走门不行,不是还有窗吗?这间屋子一共三扇窗,她就不信这些人能一人守一扇!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前两扇都有人,最后一扇小窗,倒是无人把守,只是窗子下面是一方池塘。 金绵绵闭着眼睛纵身一跃,为了让大家看清周氏的真面目,她今日便拼了! 不知这凡间的池塘,有没有九重天莲花池的馨香…… 意外的,金绵绵没有感受到池塘的沁凉,而是被一截鞭子缠在腰间,身不由己地旋转之后摔到一双僵硬的膝盖之上,险些将方才吃下的东西震吐。 “这么想离开?” 极冷的声音砸下,金绵绵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震颤。 是冷墨夜! 金绵绵缓缓抬眼,跳进一双漆黑的瞳仁当中,冷墨夜的眼睛亮若星辰,却也阴冷地可怕。 “世子,我想回金家看看。” 金绵绵笑得人畜无害,天真无邪。 “现在不行!” 更激烈的争吵声从墙的那一面传来,冷墨夜的眉间凝出一股煞气。 金绵绵仔细听,争吵当中不知怎的就牵扯到冷家,在说冷家不知礼数,强行藏了人家姑娘的“尸体”,不知道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世子,奴才现在就去将他们赶走!” 四喜恨得牙痒痒,世子在王府的处境艰难,更是一度到了要被王爷废除世子之位的地步。 这一次来乡下之前,王爷逼着世子做出承诺,要收敛戾气。 如若不然,这世子之位便另选他人。 他家世子已经够不容易了,这些人还来捣乱。 刁民,都是刁民! “啪!” 鞭子抽地的脆响让四喜生生止住了脚步。 “一起去!” 冷墨夜的声音带上了杀气,四喜吓得腿软:“世子,你答应过王爷……” 四喜后面的话被冷墨夜刀子一般的目光斩尽,老老实实绕到轮椅之后。 他还记得世子选他做贴身护卫时说过的四个字:认清主子! 他的主子只有冷墨夜一人,若是他被旁人指使了,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种结局,也就是死。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金绵绵,盼着世子能看在她还有用的份儿上,饶过金家一次…… 金绵绵全然不知四喜方才已然经历生死,她心中想的是如何对付周氏,从前那些小打小闹也便罢了,如今周氏竟是动起了杀她的心思,依照她金绵绵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周氏母女! 第十七章 撒泼 金家门口围着的一群人,被冷墨夜的护卫驱到两旁。 “这间院子是大妞的娘留下的又如何?她娘死了,大妞也死了,这间院子就是我们的,我们想卖就卖!” 周氏的嗓门很大,说得也是理直气壮。 郑氏虽说柔婉了些,却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是文娘的嫁妆,那便是金家的,金家有两个儿子,卖院子的钱,自然是两家平分! 郑氏讥讽道:“是啊,大妞死了,可谁知道大妞是怎么死的,当真是被贼人打死的吗?那贼人为何不打旁人,偏偏抓住大妞往死里打?说不定那贼人就与你相识,是你指使的吧?!你早就看上这间院子了!大妞死了,正好便宜了你!” 金绵绵此番倒是对郑氏刮目相看,无意当中说中了一半的事实,可不简单。 “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周氏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也不顾得装贤良了,上前就抓了郑氏的发髻,她常年在地里干活,自是比养尊处优的郑氏多了几分的力气。 见郑氏被打得尖叫连连,周氏心下舒爽:敢和老娘斗?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别打了别打了!金家大妞没有死!” 张大婶站在金绵绵身侧抹着眼泪,神色激动:“大妞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若死了,让周氏那样的坏人猖狂,天底下还有公平吗? 金绵绵浅笑着安抚张大婶:“婶子,我命硬,且有的活呢!” 周氏在看清金绵绵的容貌之后骇然腿软,为什么?她明明下了死手,金绵绵为什么没死?! “啪!” 趁着周氏分神的工夫,郑氏腾出手来一巴掌打上周氏的脸颊。 周氏的发钗掉了,衣裳也破了,甚是狼狈。就这样,她依旧盯在金绵绵身上,几乎要把金绵绵盯出一个洞来。 “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金绵绵穿着宽大的衣裳,头发披散,声音前所未有地轻缓,仿佛换了一个人。 金大柱被两个女人吵得心烦,正窝在一旁抽烟袋,烟雾缭绕中见金绵绵好端端站在眼前,也是唇角抽动了两下,旋即猛地爆发出喜悦:“大妞!你还活着!” 他这一声把周氏吓得不轻,也顾不上与郑氏撕扯,三步并两步跑到金大柱身后:“当家的!她不是、她不是大妞,她是假扮的!大妞明明死了!死了!” 让人知道自己对金绵绵做的事,金大柱当先一个便饶不了她! “我养的大妞怎会认错?!” 金大柱这一次倒是爽快,甩开周氏的手大步走到金绵绵身前,一个糙汉子,竟像个孩子般哭了。 “大妞,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大妞活着,他也不用愧对文娘了! 金绵绵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眸中闪过寒芒,轻声道:“幸而冷家世子给了神药,我才能活过来,爹要好好谢谢冷世子。” “哎呀,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冷世子可是个好人啊!” 周氏很快恢复了温贤,与方才的泼辣妇人大相径庭。 她心头掀起滔天的巨浪,这丫头真的没死!她该怎么办?! 四喜撇嘴,现在就一家人了,方才侮辱他家世子的时候她可是丝毫没有顾及“一家人”的颜面!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方才那贬低冷家的,就是周氏的声音! “伯父” 冷墨夜仍旧对金大柱很是客气。 “冷世子啊,你看这、这让你看笑话了!” 金大柱满脸通红,刚才周氏的话还在耳边:冷墨夜强行带走了大妞的尸体。 他心中也生了些许怨气,既然是要救治大妞,怎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呢! 冷墨夜沉默,倏然唇角勾起弧度,嗓音低沉:“是好笑。” 继母伪善,亲爹愚蠢,金绵绵出生于这样一户人家,倒是与他颇为相似。 “四喜,将人带上来!”冷墨夜道。 在方才府医为金绵绵诊治的时候,冷墨夜便派人将那贼人抓回来了。 贼人不是初犯,油滑的很,四喜去找人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工夫。 几个护卫将一只麻袋扔在地上,从麻袋中探出一颗脑袋,被污血染红的面颊,分辨不出此人的样貌,只见他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死活。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冷家杀人了?” 一旁的护卫们面不改色,在世子眼中,人命轻贱得很! 但世子这一次,却吩咐留了活口。 最为惊惧的莫过于周氏母女,金如意抓着周氏的胳膊嘤嘤哭出了声,即便地上的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她也认出了此人是她的生父,赵来才。 “丫儿,有娘在,别怕!” 周氏渐渐镇定下来。 金绵绵没死,她便算不得杀人,金绵绵恶名在外,便是与赵来才勾结蓄谋家中财产也未可知! 她最多背上一个管教无方的名头,损失不了什么! 金大柱吓坏了,他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世、世子,你这是干什么?” “你们要找的盗贼,我家世子爷替你们抓到了!”四喜道。 他实在看不上金家,女儿都从鬼门关爬一圈了,他们还在这里分家产! 与金家比起来,金绵绵确实正常多了! 金大柱睁大了眼睛:“这、这这……” “当家的!快把他送到城里的衙门!”周氏催促道。 说不定还能将抢走的银子追回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出恶毒的晶芒。 桥头村到衙门的路还长,赵来才伤得这么重,路上能出意外的机会太多了。 她到时候完全可以将打死人的罪名推在冷家身上,冷家世子杀人,谁敢去招惹? 只有赵来才死了,她与如意才能真的如意! 金绵绵古井一般的眸子闪着滢亮的碎芒,在周氏身上一扫而过。 若是没有听到周氏与金如意的对话,她或许真的会以为这贼人只是普通的贼人。 “娘,别着急啊,先听听这贼人怎么说!”金绵绵道。 “大妞,你年纪小懂什么?趁着贼人还晕着,赶紧把他送到衙门,看看他还有没有同伙,说不定咱家的银子就能追回来!”周氏急道。 众人纷纷点头,周氏想得周到! 金绵绵的步子细碎缓慢,踱到赵来才跟前蹲下,神色突然间变得温文,细细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委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打死我?” 第十八章 说谎被雷劈 周氏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金绵绵八成是被打傻了脑子,对着一个已经昏迷的人问话,鬼才能回答你! “老子没杀人!” 沙哑粗狂的声音从赵来才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吓了一跳。 赵来才自己也心有余悸,刚才他觉得自己被一道雷光劈中,全身上下都酥麻酸疼,他是被疼醒的! 想到抓他的那几个人,他就觉得今日要成了自己的忌日! 睁眼却看见了一个小丫头,只当刚才的那感觉是一场梦,梦刚醒便有人冤枉他,不禁破口大骂。 他就是找自己婆姨拿点钱花花,最多打了自己的女儿一巴掌,怎么就杀人了?! 金绵绵起身,幽幽转向金大柱:“爹,你听见了?” 金大柱茫然点头:“啊!” 金绵绵的眸子里淬了失望,金大柱啊金大柱,眼盲心瞎至此了吗? “如意,快去罩笼后拿把刀出来!”周氏悄声对金如意道。 罩笼后的那把刀,是她用来剁骨头的,锋利无比,实在不行,她便先杀了赵来才,总之不能让他毁了自己现在的生活,更不能毁了金如意! 等了片刻,不见有回应,周氏回头一看,金如意早就跑得不知所踪了。 周氏细细一想,满心的欣慰,这孩子懂得保护自己,将来吃不了亏! “娘,你说这个贼人为何要杀我?” 夜色幽深,金绵绵的声音空灵了些许,周氏听来,竟是也听出了一丝瘆人的意味。 “我?我哪儿知道?” 周氏的目光躲闪,心中后悔当初为什么下手不再重一点! 或许再重一些,金绵绵就死了,再推给赵来才…… “是啊,大妞,你应该问这个贼人,你娘如何知道?”围观的人道。 金绵绵心中燃起怒火,周氏不承认,她也有法子让她承认!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阴沟里翻船! “娘,说谎会遭雷劈的!” 金绵绵的声音极大,她在向雷神爹爹求助:“爹!你再不管我,我就不管冷墨夜!” “轰隆!” 一声惊雷劈在周氏身前一寸,周氏立时惊得失声。 金绵绵一阵得意,九重天皆知,雷神爹爹最疼她!这一次,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就不信雷神爹爹坐视不管! 金大柱慌了,上前安慰金绵绵:“都是爹不好,都是爹没用……” 金大柱以为金绵绵那一声爹,唤的是他。 “爹,没你事儿!”金绵绵的目光紧紧盯在周氏身上:“娘,你说,是谁打的我?” 周氏脑中一直盘旋着金绵绵方才的话:“说谎会遭雷劈。” 不,一定是巧合! 她不信鬼神。 “自然是这贼人!”周氏一口咬定。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这一次劈在周氏的胳膊上,周氏疼得尖叫起来,一整条胳膊都焦黑了。 金绵绵一步步走上前,身上的月白色绸缎披着月光琼华,更显得她像个妖物。 “娘,事不过三,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打的我?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周氏惨叫声连连,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闻言嚎啕大哭:“啊,你这个不孝的女儿!你、你是个妖物!你、你勾引冷世子,弑杀双亲啊!” 围观的邻居却是自发地慢慢后退,这样的场景太诡异了!难不成金家大妞真的是妖物?也是,从小这丫头便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地顽劣!不像个正常的孩子!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冷家护卫的长刀架上了她的脖颈,冷墨夜幽黑的眸子里全是阴鸷。 他们不插手金家的家务事,但涉及到世子,便不能再袖手旁观! 只等着世子一声令下,周氏的人头便即刻落地。 周氏吓得厉害,强撑着咽了几口唾沫:“我,是我,是我打的!” 金绵绵的神色倏然便柔和下来:“娘,早说实话,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老天有眼,饶不过一个坏人!” “哎呀,金家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的,孩子再顽劣,也不能往死里打啊!”张大婶险些落泪。 她生了三个孩子,就连最顽劣的二虎,也从没舍得打过一下。 周遭的人纷纷附和,谴责周氏。 “你说的,是真的?” 金大柱此时也回过神来,仿佛不认得周氏一般,当初他娶回来的,可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妻子啊! 这么多年待人温和,善解人意,难道都是装的? 周氏忍着疼嘤嘤哭了起来:“当家的,是、是真的!” 她不愿意再被雷劈了。 想到他砍柴回来见到奄奄一息的金绵绵,金大柱豁然抬手便要向周氏打去,这个疯妇! 周氏急忙大叫:“当家的!大妞不是好端端站着吗?” 金大柱打人的动作顿然停滞,是啊,大妞好端端的站着呢! “当家的,这次是我下手重了,我知道错了!” 周氏在心里把金大柱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她的胳膊焦黑,都快疼死了,金大柱看不见吗? 软语相求之下,金大柱顿然心软了,周氏跟着他这么多年,也受了不少的苦,金绵绵那样嚣张顽劣的性子,也该让她吃些苦头,让她嫁到冷家的时候知道进退。 “大妞,日后莫要再顽劣了!要听你娘的话!” 这句话原本是金大柱想要说的,却是在金绵绵一双盈盈泪目之下说不出半个字。他又想起文娘,文娘是跟着他死的,大妞也不容易…… “大家都散了吧!” 金绵绵朗声道。 她对这个凡间的爹爹太失望了。 众人闻言也缩着脖子散去,金家诡异天降光雷,够他们谈论小半年的了。 郑氏悻悻然,她原本是过来要钱的,钱没要到,走得也不甘心。 “大胖,拿石头打她,替娘报仇!” 郑氏指着周氏,悄声对大胖道。 大胖顽皮,最喜欢干这样的事了,况且还是替娘报仇,声张正义,当即捡起一块手掌大的石头便向周氏砸去。 但石头偏了好几寸,砸到了被张大婶拉来帮忙的三虎头上,三虎登时眼珠翻白晕死了过去。 “三虎!” 张大婶是又惊惧又心焦。 三虎是她的三个儿子中最聪明的,连学堂的林先生都表扬过,三虎若是有贵人相助,定然前程似锦。 可如今贵人没遇到,先让人打破了头,万一打傻了,后半辈子也毁了。 第十九章 你可是认真的 大胖自知惹了祸,连忙躲在郑氏的身后,那小子自己冲出来撞上石头,可不关他的事。 “小孩子顽皮,无意的,无意的啊!” 郑氏敷衍地解释,而后便带着大胖匆匆离开这是非之地。 钱,大可以日后再要,就金大柱那样的性子,断不会不给。 看张大婶痛哭,金绵绵悄然握上三虎的手腕,区区小伤,她耗费不了多少精力便能用紫荆雷治好。 却不能治得太明显。 紫荆雷顺着三虎的手腕上了额头,在三十九道穴位之间转了两个来回,三虎便皱着眉头苏醒。 一声“娘”又一次让张大婶落泪。 “婶子,三虎这伤应当不碍事,回去养几日也就好了。” 金绵绵宽慰。 头颅内的瘀血,紫荆雷早已帮他清空了,表皮最多留下一个疤,脑子只能愈发清明,傻不了。 “娘,我没事。”三虎亦道。 这样的情况,金大柱急忙赔了三虎二两银子,张大婶也不敢在金家多呆,招呼二虎扛着弟弟便走了。 夜色渐浓,天空似墨泼洒,张大婶临走时悄悄塞给金绵绵三两银子。 “大妞,钱不多,你先留着花,你那继母不是什么好人,日后万不可信她,有事就同婶子说,你是个福泽深厚的丫头,不能被这妇人糟践!” 面对张大婶的热情,金绵绵只剩点头的份儿。 整个桥头村,除了她的生母文娘,也就张大婶对她最好! 送别张大婶,金如意不知从何处走出来,怯懦地喊了一声姐姐。 她眼睁睁看着她娘被雷劈,震惊之余对金绵绵生了几丝畏惧,但更多的还是不屑,那雷光或许是巧合,金绵绵也许只是运气好罢了! 金绵绵有样学样,娇滴滴唤了一声妹妹,幽怨地看了金大柱一眼,眸中闪过点点碎芒。 金大柱借着月光看见当即就想落泪,自文娘过世之后,大妞从未哭过一声。 现在这般,定是委屈得不得了了! “我去将贼人送到衙门!” 如果可以,金大柱一眼都不想再看周氏。 “当家的,早去早回,天黑,路上注意安全。” 周氏依依不舍,同时庆幸,她就算打了金绵绵,金大柱也没拿她如何,等金大柱回来,她软言哄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院子与田地统共卖了二十两银子,方才给了三虎二两,明日郑氏一定会再来要钱的! 她准备明日借疗伤的机会去锦城,一去便不会回来了! “老子不去!你个臭婆娘,快让他放开老子!” 赵来才粗鄙的声音响起,周氏下意识一个哆嗦。 跟着赵来才的那段日子暗无天日,她想忘都忘不了。 冷墨夜仿佛暗夜中的修罗,几乎与墨色融为一体,长鞭将金绵绵的腰身裹住,手臂轻轻一动,金绵绵便坐到了冷墨夜的膝头。 他帮金家的已经够多的了,金绵绵是他的东西,自然要带走。 “大妞!”金大柱斥责金绵绵不知羞的话到嘴边,在看见金绵绵惨白的嘴唇之后咽了回去。 “爹明日再去看你!” 目下金家的事情太乱,大妞待在冷家的确比待在金家强太多了。 金绵绵的眸子低垂,蝶翼般的睫毛被月光洗过,染上一层银色的晶芒,愈发显得无辜无助。 “知道了,爹。” 她慢慢抬起眼皮看向周氏,古井无波的眸子摄出点点寒意,只一瞬,这寒意散去像是从未出现过。 “周氏那一只胳膊算是废了!” 金绵绵在心底赞了雷神爹爹。 周氏感受到一抹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抬眼看的时候,又不知道那寒意从何而来,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冷墨夜的唇瓣在金绵绵耳畔蠕动,还没走出门口,金绵绵便受惊地跳下冷墨夜的膝头。 “爹,冷家用神药治好了我,那神药,要一千两银子!”金绵绵大声道。 冷墨夜方才说,她欠他一千两! 金大柱与周氏皆愣住,依照常理,她那一身的伤即便精心护理,也得躺上十天半个月,决计不会好得这般快! 金绵绵那句“千金不换”像是真的! “大妞,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也得为金家想想,金家这些年全靠你爹一个人,窘迫不必说了,总不能为了你,将你爹逼得去要饭吧?” 周氏暗暗拽了拽金大柱的衣裳,左右金绵绵如今平安无事,只要脸皮厚些,这银两就省下了! 金大柱杵在原地黑着一张脸,这个女儿,他算是白养了,怎就不知道为家里考虑考虑?! 金如意在一旁也看了良久,她娘与她说过,金家的银两是留给她的,眼看着金大柱犹犹豫豫,她亦是沉不住气了。 “爹,娘,不然我就不去锦城了,随便将我许配个人家,也好给姐姐还诊金……” 以退为进是她惯用的手段,每次她这么一说,金大柱都会把银子留给她! 周氏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寄予厚望的金如意随便嫁人! “当家的,要不……要不你将我也休了吧!我再去找一户人家,总该有些聘礼的,咱们夫妻一场……” “闭嘴!” 金大柱气得不轻,这后来的媳妇女儿对他情深义重,反而亲生的女儿将他逼入绝境。 他的眼神逐渐坚定,主意一定,心头反而没那么生气了。 “大妞,你也看见了,是爹没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既然冷世子愿意留你,你便好好跟着冷世子,从此往后,你便是冷家的人了!” 金绵绵早晚要嫁去冷家,早去晚去,还不都一样! “爹,你可是认真的?” 金大柱的话让金绵绵大开眼界,世上还有这样的爹?! “还是当家的想得周全!”周氏在金大柱耳畔吹风道。 金家那些钱都是留给如意的,可没有那么多银两供金绵绵挥霍! “大妞,爹养你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你娘了!” 金大柱愈发觉得金绵绵不疼他这个爹,是个没良心的。 “爹,我知道了!”金绵绵终是放弃金大柱了。 是她贪心,原本就知道金大柱是这样的性子,她还求什么呢? 千两就千两,她金绵绵有的是紫荆雷,多给冷墨夜治几次腿,还怕还不上吗? “小丫头,你放开我,我有千两!” 地上的赵来才蠕动着。 一千两换自由身,他巴不得!之后从周氏母女身上赚回来便行了。 第二十章 补药 周氏恨得牙痒痒,赵来才哪里来的一千两?还不是金家的?! 她私下里存的那些银子,怕是尽数都进了赵来才的口袋! “娘,不然就放他走吧?他毕竟是我亲生爹爹。”金如意附在周氏耳畔悄声道。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赵来才,他答应过她,不把银两的事情说出来! 赵来才只拿了金家二百两,其余的都留给金如意了,赵来才也想靠这个女儿发财。 金如意嫁入高门的时候,就是他扬眉吐气的时候! “自然是你给我的!你忘了吗?臭婆娘!你还说要与我远走高飞!” 赵来才此人最是无赖,他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旁人得到,旁人得到了,也容不得旁人好过。 周氏敢背着他嫁了别人,他就敢扰得她不得安宁! “你胡说!” 周氏此时也急了,赵来才抢钱是一回事,她主动给他就变成了她背着金大柱偷汉子,这还了得? “哈哈哈……” 赵来才大笑起来。 周氏恼羞成怒,上前撕打赵来才。 赵来才便骂得更凶…… 眼前的场景金绵绵看着心烦,药效过了,她后背还隐隐作痛。 “爹,我走了!” 须臾,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周氏的吼叫声中。 回到冷宅 梁大夫又配了副药,金绵绵喝下便昏昏沉沉睡去。 金家的事情,自然有金大柱解决,周氏是他命中的劫数,他得受着! 细雨持续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天色亦是灰蒙蒙的,让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心思。 金绵绵在冷宅门口见到了金大柱与周氏,他们刚从村长家回来,既然金绵绵没死,那金家昨日便是普通的盗贼入室,好歹要与村长通个气。 相较于周氏的冷脸,金大柱的神色显然要温和得多。 “大妞,如今金家院子卖了,新住家待会便搬来,我与你娘这就前往锦城做工,你妹妹暂时住在你二叔家里,你有空便去看看,你们姐妹二人要相互照应……” 金大柱絮絮叨叨嘱咐,周氏显然不耐烦了,看向金大柱的目光也越发的嫌厌。 “她那么大个人什么不知道?你就别瞎操心了!” 周氏不满,金绵绵过得可比他们好! “爹,赵来才如何了?” 金绵绵看向周氏,看样子昨夜的争论,最终还是这个女人赢了。 周氏哽住,面色发沉,金大柱一叠声说着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最后深深看了金绵绵一眼便毅然上路。 周氏昨夜吹了一夜的枕头风,说结仇怨不如结善缘,今日天还没亮就把赵来才放走了。 那些银两自然也“借”给了赵来才。 想想也是,他的善缘太少了,金绵绵都远比他这个当爹的有福。 金绵绵望着二人的背影出神,原本金家的命数里没有此劫难,如今突生变故,她倒是越发摸不准天机阁的心思了。 冷家走出两个护卫,一人一只手臂将金绵绵抬到冷墨夜的轮椅之后。 四喜含笑将她的手搭在轮椅后的把手上:“绵绵姑娘,世子说你的身子骨太弱,从今日开始,你便负责给世子推轮椅,锻炼锻炼。”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金绵绵定然高兴坏了! 金绵绵没有挣扎,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不敢挣扎。 “世子,昨夜的事,多谢了!” 她是真心实意地感激,虽然那贼人抓与不抓,对金绵绵收拾周氏也没多少帮助。 她更希望那贼人没有抓住,一直纠缠周氏母女,如此,周氏便没精力再招惹她。 冷墨夜的眼眸幽静:“该走了。” 四喜推了金绵绵一把,提醒金绵绵,世子今天心情不错,别破坏了。 金绵绵不再说什么,冷墨夜性子如此,她也习惯了。 到了学堂,众学子齐刷刷地睁大了眼睛。 推着冷世子的是个姑娘! 那姑娘还是金绵绵! 世子眼瞎了吗? 金绵绵若无其事地将轮椅摆正,又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她又没做错什么,出什么事有冷墨夜扛着! 四喜则喜滋滋地倒了一碗黑乎乎臭烘烘的汤汁摆在金绵绵的书案上。 “这是什么?!” “药!” “药?!” 金绵绵后退着躲了几寸,她在九重天见过的药不是滑溜溜的药丸,便是金灿灿的仙露,最不济也是闪着银光带着花香的。 眼前这碗更像是毒药啊! 莫不是冷墨夜觉得她没有用处,要毒死她? 毒就毒吧,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她待会儿死状凄惨,不是平白吓坏了旁人…… “绵绵姑娘,这是梁大夫为你配的强身健体的药,你身子弱,要多补补,一日两副……” 四喜更是殷勤。 “所以……这是补药?” 金绵绵险些破音。 四喜点点头,是补药,大补! 看这金姑娘高兴的,眼睛都睁大了不少! 他对金绵绵这小身板也不甚满意,高矮倒是尚可,就是太瘦了! 该多补补,补好了身子,才能更好地伺候世子啊! 金绵绵真想拔腿就跑,四喜一定是骗她的,这分明是毒药! 她不喝,她死都不喝! “绵绵姑娘,趁热喝,凉了药效就弱了。”四喜好心提醒。 “哎!” 金绵绵小心应了,从早上的推轮椅到眼前的药汁,她算是看明白了,冷墨夜要将她养得壮实,不是要站起来走路那般简单,这是要飞啊! 金绵绵转向冷墨夜,换上一副可怜的眼神,道:“世子,这药,我能不能不喝?” 冷墨夜沉默,但神色中的拒绝毋庸置疑。 “世子,我保证昨日那样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金绵绵举起三指发誓,昨日让冷墨夜摔倒在泥坑里,那只是个意外。 冷墨夜阖上眼皮,自有四喜又一次提醒金绵绵:“绵绵姑娘,快把药喝了吧,大家都等着呢!” 金绵绵环顾四周,面对她这样的情况,学子们眼中竟都是羡慕,甚至还有几缕怨恨。 金如意的眼中皆是晦暗,金绵绵不会明白,他们这些人羡慕什么,又怨恨什么。 村里的学堂没那么多规矩,却也男女有别,男子在左,女子在右,中间还隔了一道竹帘。 金绵绵非但可以不守规矩,还能与冷家世子坐在一起。 这便罢了,反正金绵绵臭名昭着,也不在乎女子清誉这回事。 重点是世子对她这么好!又是答题又是送补药的,还一起回家…… 这才是让所有人都容不下她的缘由。 金绵绵的药喝得万般艰难,末了,四喜又递上三寸见长的木盒,木盒精巧,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两排蜜饯。 “世子说,这是奖赏给姑娘的!” 四喜乐呵呵的,他家世子从未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过。 只愿这个丫头识趣些,早日治好世子的腿。 学子们陆续到齐,林先生从堂后缓缓进来,将一沓试卷放在讲案上,又品了口茶,道:“昨日的成绩出来了,第二名,金如意!” 林先生不由摇了摇头,这金如意学问好,长得好,性子也好,可惜是个女娃子。 女娃子学得再好也入不了仕途,终归是要嫁人的! 金如意在掌声中得意地挺直了身板,穿得不好又如何?她还不是每次都名列前茅? 金绵绵得了世子青睐又如何?还不是草包一个! 金先生清了清嗓子又道:“第一名,上官闻!” 上官闻是三虎的大名。 张大婶夫家复姓上官,生下三个儿子之后撒手人寰,如今全家都靠大儿子上官言在锦城做生意维持生计。 至于二虎上官厉,金绵绵对他的印象仅停留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层面。 三虎成绩好,但平素寡言,高傲且目中无人,与哪一个学子都不甚亲近,所以方才金如意那一切待遇,三虎都没有,反而多了几声嘘声。 “你们两个,上来拿推荐信。” 讲案之上两封信叠得整整齐齐。 众所周知,锦城的文山书院招收学生,林先生不知用什么手段,也争取了两个名额。 第二十一章 我有药啊 这头两名,便是板上钉钉的推荐人选。 上官闻的名额自然无人反对,只是这金如意…… 一个女娃子,平白占了名额,哪个男子能甘心? “先生,金如意就算了吧?她是个女子,将来又不做官,去文山书院做什么?” 当即便有人提出反驳。 能去文山书院的女子都是些官宦子弟,甚至皇亲贵胄。 一个农女,去了还不是给人家当丫鬟的份儿? “是啊先生,她总会嫁人的,嫁了人有几个能安心做学问?学堂的这些学问她一辈子也够用了!” 金绵绵吃着蜜饯饶有兴致地看着金如意的脸色越来越沉,不知怎的,心中涌上一阵憋闷。 女子怎么了?她金绵绵也是女身,九重天上就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了她去。 只是他们讨论的对象是金如意,金绵绵也懒得管。 一片议论声中,金如意豁然起身,看着金绵绵道:“知书才能达理,女子不学习,如何教育子女,如何辅助夫君?你们说女子不用学那么多,那你们倒是告诉我,你们都想娶金绵绵那样的女子吗?” 金如意葱白的手指指向金绵绵,眸中带着怨怼。 若不是昨夜金绵绵捣乱,她就会随爹娘一同去锦城,根本不会被寄养到二叔家! 一时间众人噤声,金绵绵这样的,不是娶或不娶的问题,而是如何能不娶。 金绵绵突然被点名,也不见惊慌,将蜜饯盒一盖,食指拨动刘海青丝,眸中映出窗外的暖阳,安静地看着金如意。 她这样的女子? 她的确没什么大的志向,长这么大唯一的心愿便是娘能回来,与雷神爹爹一家团聚。 就是下凡度化魔君,她也从未当真。 但她不与凡人计较,并非无条件容忍。 金如意被金绵绵的眼神看得愈发烦躁,上前将推荐信拿在手中,大声道:“今日的推荐信,我拿得问心无愧,有哪位学子不服气的,大可与我比试!若是我输了,定将这推荐信双手奉上!” “噗通!” 金绵绵被一股大力推搡,跌出座位。 “你干什么?!” 金绵绵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得住冷墨夜,被他一把推了出来。 “拿推荐信!” 冷墨夜手下似乎在写着什么,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金绵绵语噎,她是对金如意不服气,但这凡间的圣贤书,她至少有上千年没有碰过了,应付考试可以,对付金如意,道阻且长啊! “金绵绵?” 林先生的眉头打结,今时不同往日,金绵绵纵然再顽劣,也有冷家世子护着,说不得,骂不得。 金绵绵站稳了身形,伸手一指冷墨夜:“先生,他推我!” 冷墨夜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减一副补药!” “我愿意比试!” 金绵绵的话拐了个弯,一场比试换少吃一剂补药,这买卖划算得很! “金绵绵,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先生耐着性子问。 金绵绵胡闹他不想管,但冷家世子的意思,他不能不顾。 金绵绵点头,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金如意的乖巧。 “那你知不知道金如意每年都是学堂的前三甲?” 林先生觉得金绵绵一定是疯了,冷家世子一定是傻了。 金绵绵伸出一根手指,古井一般的眸子与被田间日头冲刷出的黑黄肤色甚是不配,林先生看得别扭,金绵绵笑得骄矜。 “一个月!超过金如意,只需一个月!” 林先生所教的东西有限,无非是一些《论语》、《诗经》《算学》。 这些,金绵绵在一百仙龄的时候便学得透彻,一个月,不过是用来回忆罢了。 “姐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比试就算了吧!” 金如意说得凄楚柔懦,眼神中却藏着不屑,金绵绵就是个蠢货,真以为能比得过她吗? 金绵绵坐得安稳:“我什么时候说要你让我?我只说了与你比试,难不成你笃定自己会输给我?” 从小到大,金如意总有办法装可怜,博取同情,妥妥的白莲花精转世。 从前不理她,只是金绵绵不屑与凡人纠缠太多,如今要跟着冷墨夜去锦城,她倒是要争取一下。 金如意没有料到金绵绵这一次会接话,眼中含上滢滢水光,道:“姐姐那么厉害,一定会赢的……” 这副样子,任谁看去都像是金绵绵要在比试当中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那我见犹怜的模样,顿时让学堂中几个半大小子燃起一腔的保护欲。 “金绵绵,你别太过分了!” “金绵绵,你看看你自己的成绩,有哪一次考试考得过你妹妹?” “金绵绵,你怎么什么都要和你妹妹争?” “……” 金绵绵只安静地坐在原处,像嘈杂的市井中悄然长在泥瓦当中的霞草,渺小清丽。 等到学子们的议论散去,金绵绵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金如意,是你自己说问心无愧,让人与你比试,怎么,反悔了吗?” 众人这才想起,似乎先提出比试的人是金如意。 金如意脸色微白,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姐姐,一个月以后正是文山书院开学的日子,姐姐与我比试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进书院读书吗?” 金绵绵能好好读书,她的名字倒着写!还不是为了巴结冷世子,想出风头罢了。 “自然不是!” 金绵绵答得理直气壮,什么锦城,什么文山书院,她才不在乎,若不是为了度化魔君,她宁愿逍遥自在一生。 “金绵绵,不要胡闹了!” 林先生一声大喝之后意识到失了风度,急喘了两口气道:“推荐信给你,金如意去参加文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好了,现在上课!” 林先生将推荐信递给金绵绵,眼尾余光看向冷墨夜,冷世子的爹可是本朝第一个异姓王爷,位高权重,他得罪不起! “先生!凭什么?!”金如意气哭了。 “坐下!” 林先生也是一阵烦躁,金如意一向懂事乖巧,怎么就看不清局势?! 果真是女子目光短浅,难有大出息! 金绵绵看向冷墨夜:“世子,那一副补药……” 世子一言九鼎,可要说到做到啊! 第二十二章 你看过了? 冷墨夜恍若未闻,他桌上放着一封信件,盖有八百里加急印戳。 金绵绵不敢随便拿,但好奇心总有的,她亲眼看着那封信被冷墨夜放进课本的夹页当中。 当堂课结束之后,冷墨夜由四喜推着去清尘院,金绵绵成功拿到信件,并未打开。 学堂里人多眼杂,还是冷宅的房间安全一些。 “姐姐” 金如意恬柔地喊金绵绵:“那推荐信,你想要我就送给你,我自己也能考上。还望姐姐进了文山书院,有一个好的前程!” “我才不想去!还给你!” 金绵绵烦躁地将推荐信甩给金如意,金如意这样一副委屈的“好意”,她可不敢受。她所求是跟在冷墨夜身边,他去哪儿,金绵绵就去哪儿。 “金绵绵,如意好心好意帮你,你别太过分!” 金如意的同桌替她不平,到底不是一个爹娘,秉性如此差距。 金绵绵烂泥一样的人,只有如意愿意帮她,她还不知道感恩! “算了,想必姐姐自有打算!” 金如意不露山水地就将众人的思绪引到冷墨夜身上,金绵绵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勾搭冷漠夜的打算! 金绵绵嘁了一声,金如意的小聪明在她眼中就是个笑话,她没闲工夫理会。 放学的时辰,冷墨夜的轮椅在学堂门口安静地等着,一身墨色,离着十几步远就让人感觉到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绵绵姑娘!” 四喜见金绵绵出来,即刻招手示意一起走。 金绵绵想到那封偷来的信便心虚得紧,退后两步跑得头也不回,但冷王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冷墨夜要留的人,从没有拒绝的机会。 金绵绵被冷家护卫制住“请”到冷墨夜眼前,心中郁结,尔为刀俎,吾为鱼肉,还是太弱了啊! “拿来!” 冷墨夜连手都懒得伸,金绵绵却觉得寒风袭面,这在盛夏时节便显得很是诡异。 “拿什么?” 她不会傻到主动承认。 拿信的时候她仔细看过周遭,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短暂的沉默之后,冷墨夜的长鞭甩出,金绵绵的双手被紧紧缠住,又被拖着踉跄上前几步便坐在冷墨夜的膝头。 金绵绵的下巴剧痛,被冷墨夜像寒冰一般冷硬的手指捏着,迫使她抬眼与他对视。 他的瞳仁漆黑,其间如死水一般寂静可怖。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下不为例!” 金绵绵被狠狠摔在灌木丛旁,骨头都要碎了。 揉着胳膊好容易坐直了身子,便看见那封她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偷来的信,此时正在冷墨夜手中。 这个怪物! “喂!你要东西便要东西,摔什么人?我又没说不给!” 金绵绵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冷墨夜缓缓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看过了?” “看过又如何?!” 金绵绵拍着身上沾到的草叶子,也是气势汹汹。 冷墨夜既然很看重那封信,她偏要给他添堵,以报这一摔之仇! 冷墨夜没有再言语,拨转轮椅默然前行,金绵绵也是心怀忐忑在后面推,这冷墨夜心思不定,可是想回了冷宅再与她算账? 但即便算账她也不怕,紫荆雷在手,便是她最大的依仗。 “你的命,比它重要!” 倏然,冷墨夜说出这句话之后将信递给四喜:“烧了!” 烧了? 金绵绵冲四喜拼命使眼色,她还没来得及看,烧什么烧? 四喜轻轻摇头,私自动世子的东西,金绵绵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奇迹,不能再自己作死。 冷宅的饭菜依旧可口,金绵绵吃得心不在焉,度化魔君其实不难,难的是这魔君是个谜,什么都猜不透,这可不好。 饭后,有人敲响冷宅的门,四喜去看了,回来时带着些喜悦道:“世子,金如意说她送来了治腿的良药!” 既然金家大姑娘可以治世子的腿,那金家二姑娘送来的药指不定也有用。 冷墨夜看向金绵绵,金绵绵被盯得不自在。 “冷世子,你看我干什么?” “你说,她的药功效如何?” 冷墨夜似乎很认真地在征询她的意见。 金绵绵往后躲了两步:“我怎么知道?世子不怕中毒便去试试!” 她在金家长了十四年,从未听说过金如意认得草药,只怕送药是假,别有目的是真。 “让她进来!” 冷墨夜坐直了身子,即便是在轮椅之上,也是一副沉稳冷峻的气势。 他的肤色很白,如玉一般的颜色,像美人。脸的轮廓却找不出丝毫女人身上的阴气,反而比男人还要刚硬几分。 “真是一副好皮囊!” 金绵绵在心底暗暗想着。 她见过冷墨夜站起时的英伟,那一副欣长挺拔的身姿与周身的气度,莫说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村,就算放到繁荣的锦城,也是出类拔萃的。 难怪连她的雷神爹爹也被迷住,硬生生的让她中断修行前来度化。 金如意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绣花齐胸裙,裙摆飞扬,广袖轻纱,胸前用飘逸的丝带点缀些花样,衬得一张姣好面容的小脸清爽俏皮,显得她柔弱中带了几分娇媚。 “五两!” 金绵绵依照凡间的物价,给金如意的这一身行头定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桥头村的女儿家穿的都是像金绵绵身上一样的粗布短襟,唯有家中有些积蓄的,才敢给女儿们买纱织的衣裳。 一套这样的衣裳,能抵普通人家两个月的口粮。 周氏疼女儿疼得连生计都不顾了。 金绵绵悄悄找了个角落坐下,冷墨夜生在富贵人家,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没有见过? 金如意如此也是白费心机。 “见过冷世子。” 金如意站在屋外的台阶之下,学着城里富贵人家的女子行礼,无人教导过,学得有些画虎不成。 “药呢?” 冷墨夜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 金如意浅笑,晶亮的眼睛有意无意扫过角落里的金绵绵,忽而露出一抹得意,将随身小包中叠得整整齐齐的膏药拿出。 “世子,我娘说这是一位游方高人留下的,早晚各一,用七七四十九日,保证痊愈!这是十日的用量,其余的,我明日再送来!” 金如意略显娇羞,冷墨夜性子虽怪,但也怪好看的。 金绵绵嗑了声瓜子,除非金如意口中的“游方高人”是九重天的神农星君,否则连紫荆雷都不能治愈的腿,这辈子是不可能站起来了! 冷墨夜需经历人间七苦,天机阁不会这么容易让他痊愈。 金绵绵思索的工夫,梁大夫不知何时接过了那膏药,只一闻便眉头蹙起:“你这丫头,世子的腿又不是断了,你用续骨草有何用?里面还加了三七、地黄,这、这根本是胡闹!” 金如意不疾不徐道:“这位先生别急,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是续骨草不假,却是长了二十年的续骨草!效果奇佳。只要将世子的腿骨打断,再用续骨草膏药好生将养,用不了多久,世子就可与常人无异!” 金如意信心满满,她可是亲眼见过有人用这个法子重新站起来行走的! 第二十三章 疯子 金绵绵听到此处,险些被瓜子呛住,这法子她也不是没听过,关键之处在于那续骨的膏药,九重天上的续骨仙草长了百年,才可入药续骨生筋。 凡间的续骨草虽有功效,却远不及金如意说的那般奇效。 况且冷墨夜那腿,根本不是骨头的事! 梁大夫被气笑了,若是骨头长歪了无法站立,只需碎骨重生便可。 但世子的腿骨正得很! “你这个黄毛丫头懂什么?拿着你的药快走!” 显然,梁大夫不想浪费时间。 “那世子的腿究竟因何不能站立?总要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若世子就是因为不信我的话,那我有办法证明,我所言非虚!” 金如意不甘心,她这膏药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什么办法?” 梁大夫生怕世子信了这丫头的鬼话。 金如意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我二叔家有一只土狗,我可以将它的腿骨打碎,用它来证明!” 冷墨夜漆幽的眸子如浓墨泼洒,一只大掌伸向金绵绵:“过来!” 金绵绵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放入大掌之中,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总该办些正事。 每日五百步,她记得。 冷墨夜的手掌冰凉,如他的人一般。 在金如意与一众人的注视下,冷墨夜缓缓起身走下台阶俯视神色震惊的金如意。 “今日的事,就此作罢,若敢向旁人提起,本世子便拔了你的舌头!” 金如意只觉一阵让她万分恐惧的气息袭来,脑中突然莫名出现数声凄厉的嘶吼,双腿便不受控制地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冷墨夜与金绵绵越过她走出门外,自己被护卫拖出冷宅,才回过神,心有余悸地盯着二人的背影。 冷墨夜果真是个怪物!她一定要尽快去锦城,这辈子都不想再与他有交集! 金绵绵被冷墨夜牵着,心中默数踏出的步数。 “今日走一千步!”冷墨夜突然道。 “为什么?!” “推荐信你没拿到,你偷了我的东西,我还饶了你妹妹,她将我比作狗。” 冷墨夜不愿承认,金绵绵方才说得对:若是不怕中毒,便用金如意的药。 这一千步是对她的惩罚,在他见金如意之前,她就应当极力阻止。 事实上冷墨夜要罚一个人何须找那么多理由?但不知怎么,类似这样的一个个理由,就盘桓在冷墨夜的脑中无法抹去。 “嘁,我可没有这么个妹妹!” 金绵绵嗤道。 前两个理由她都承认是她的错,但这最后一个,可是与她半钱银子的关系都没有。 若金如意是她的亲妹妹,她就算拼得去阿鼻地狱受刑,也要上天机阁讨个说法! 冷墨夜冷淡的眼神扫了金绵绵一眼:“的确不像!” 金绵绵觉出不对劲,回过味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河边,金绵绵常常在此浣衣。 将近黄昏,河边无人,或是已然被冷家护卫驱逐。 河水清澈,映出金绵绵一张麦色的脸。 “原来他说的不像,是长得不像!也是个看中样貌的!俗!”金绵绵腹诽。 对冷墨夜得那句“的确不像”生了怨气,哪个貌美的女儿家不是被娇养出来的?! 若不是周氏将苦活累活脏活都往她一个人身上压,她至于长成如今这般模样吗?! 不过,样貌与她并无多大关系,她此次来是度化魔君的,又不是下凡比美的。 渐渐黄昏已过,夕阳沉下最后一丝潋滟,冷墨夜在河边站了良久。 一尾锦鲤跃出水面,故意将水珠甩到金绵绵脸上。 “淘气的小鲤儿,再这样当心被人捉去吃了!” 金绵绵笑骂。 这尾锦鲤修行了百年,被人捉去可要功亏一篑了! “你和鱼说话?” 冷墨夜看上去心情不错,眼神也没那么冷冽。 金绵绵浅笑如路边的霞草一般清新:“是啊,小鲤儿很聪明,就是顽皮了些!” 冷墨夜静静盯着湖面,那一尾锦鲤却没有再跃上来。 “还剩多少步?” 冷墨夜知道金绵绵一直在数。 “一百二十。” 一百多步,不足以走回去。 金绵绵四下看了一圈,四喜这一次没有跟上来,难不成冷墨夜打算在此过夜? “下去走走,可好?” 冷墨夜的手心竟是出了细密的汗。 “你在和我说话?” 金绵绵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冷墨夜是在与她商量?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神色有多诡谲吗? “下去走走!” 冷墨夜恢复如常。 金绵绵“哦”了一声,甩脱了鞋袜,想了想,又替冷墨夜脱去鞋袜。 “好了!” 金绵绵迈步向前,能下河玩耍,是她最喜欢的。 冷墨夜也跟着上前,踩到河水,又向河中央走去。 “世子,中间水急,不能再走了!” 金绵绵深知自己阻止不了冷墨夜,故意说得大声,指望那些冷家护卫能听见过来阻止。 但河边黑漆漆的,鬼影子都没有。 冷墨夜也像没有听见一般,紧抓金绵绵的手径直往河中央走。 “这个怪物!” 金绵绵咬牙切齿,她还不想早早死了。 “冷世子,你再不停下,我就放手了!” 金绵绵威胁,但起不了作用。 “冷墨夜!你再往前走会死的!” 金绵绵大喊。 这条河宽足有百丈,两旁皆是浅水,但中间却深不可测,水流比两旁湍急了数倍。 只因这条河的尽头乃是龙门,鲤鱼精们成为后天神兽的历练之处。 普通人到了那里,九死一生! 冷墨夜闻言竟是冷笑:“不死一回,如何知道生的滋味?我不会死!” 潺潺水流渐渐变作狂澜滚滚,冷墨夜的这一番话被河水的呼啸掩盖,金绵绵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被拖着走的感觉让她觉得抓狂。 “冷墨夜!你疯了!” 金绵绵大吼,只觉体内紫荆雷不安窜动,自己的眼皮也开始发沉。 冷墨夜用长鞭将自己与金绵绵绑在一起,奋力划水。 金绵绵大骇,这怪物要游过去! “你放开我!你这个怪物!” 金绵绵看见了岸边那些冷家护卫,以四喜为首,皆恭敬立在原处,像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木桩。 “疯子!都是疯子!” 金绵绵紧紧抱着冷墨夜,也像抱着一根木桩,除了被冷墨夜紧抓的右手,她找不到任何属于冷墨夜的气息。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愈发可怕,愈发疯狂! 精力流逝,金绵绵的眼皮发沉,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唇。 不能睡,一定不能睡! 第二十四章 好日子要来了 紫荆雷越发不安分,她的血脉一次次像是被火炙烤,又一次次被冰冷的河水浇熄。 她坚持不下去了! 在晕过去之前,她似乎听见冷墨夜的畅快大笑,她眯起眼睛,他的笑竟暖如春阳…… “骗子!” 说好五百步,却诓着她丢命! 此人,不可信! …… 烈烈火声响起,金绵绵觉得周身暖意融融,紫荆雷融汇到她的四肢百骸,前所未有地舒畅。 她还活着! 冷墨夜的疯狂举动,让她意外地将紫荆雷精炼,此后她再用紫荆雷,耗费的精力会大大减少! 冷墨夜守在她身侧,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她:“吃完了睡觉,明日会有船来。” 金绵绵看着烤得泛油的鱼愣住,她在河里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冷墨夜却还有精力抓鱼? 冷墨夜串起另一条鱼在火堆上烘烤:“那条锦鲤送来的!” “小鲤儿?你威胁它了!” 小鲤儿天真善良,从不会捕杀同族,除非有人逼迫它! “是又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金绵绵的错觉,总觉得今晚的冷墨夜说话没那么冷。 是又如何,这语气怎就莫名熟悉? 脑海中响起冷墨夜问她看过信的事。 她说:看过又如何? 金绵绵小口吃着鱼肉,鱼肉肥美,冷墨夜的手艺也不错。 “小鲤儿生性善良,冷世子不该威胁它。” 捕杀同族,易生心魔,心魔难除。 冷墨夜嗤笑:“你相信这是一条鱼送来的?傻子!” 金绵绵看着冷墨夜的笑颜突觉心惊,又飞速低垂了眉眼,经历方才的生死一线,她险些忘了这是凡间,面对的是没有前世记忆的魔君。 她方才的言语,被当做傻子已算是好的。 “你是世子,你说的话旁人岂敢置喙?你就是说自己是神仙,我也得信!” 金绵绵吃着鱼肉,做出一副被迫接受的神情,内心更震惊于冷墨夜又一次的笑,不会是癔症吧? 火光炽盛,偶尔噼啪声响,金绵绵困倦,就着夜间的星云,搬了一块石头枕着,呼吸渐缓。 冷墨夜道:“下个月,跟我回锦城。” “哦。” 金绵绵迷迷糊糊应了,唇角微挑。 回锦城,正是她的目的。 “金绵绵,你究竟是什么人?” 冷墨夜眼睛微眯,凑近金绵绵低喃,她的唇瓣粉嫩,如被晨露洗过的胭脂花。 目光下行,看见金绵绵纤长的手动了动,他捧起轻轻摩挲。 他太想知道她究竟用什么手段让他的腿瞬间痊愈。 这样的角度充满暧昧,也亏得金绵绵睡着了。 第二日,金绵绵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冷宅,冷家一切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护卫抬进三口黑漆木箱,箱口嵌着一颗颗黑曜石,是富贵人家常用的。 一箱都是绸缎轻纱衣裳,另一箱则皆是珠宝首饰,剩下的一箱,则是各种款式的鞋袜。 “绵绵姑娘,世子特意吩咐给你置办的这些,你看看是否合心意?若是还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四喜态度诚恳。 看世子的态度,这金姑娘的地位比自己高了不少,日后还需仰仗。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金绵绵不敢收,冷墨夜送这么多东西,所求的定是比昨夜更疯狂的事。 四喜的态度大变,再不敢让金绵绵看看身份,而是冲着她恭敬地笑:“世子说,绵绵姑娘既然做了他的贴身婢女,便要打扮起来,莫失了世子的面子。” 贴身婢女? 她何时答应做冷墨夜的贴身婢女? “绵绵姑娘,世子说今日与学堂请了假,姑娘可歇息一日。我先出去了,有事吩咐便唤他们一声,待回了王府,便有二等婢女伺候……” 四喜说了些王府的常识便退出去。 金绵绵顺手拎起一件海棠红的衣裳,单看料子,就比金如意昨日穿的要华贵! 箱子里的衣裳尽数被翻出,金绵绵心情愉悦,那“更疯狂的要求”顿然被扔在脑后,度化魔君本就艰辛,先过好眼前才是正经! 常听九重天的精灵们道凡间好,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凡间衣裳的款式都这么多…… 冷墨夜似乎在房中睡觉,房门紧闭,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金绵绵不去找不自在,独自整理了一个时辰的衣裳,几乎将每个款式都试了一遍。 晌午,断断续续下了两日的雨终于停了,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清澈透明,是干净的湛蓝,没有一丝云彩。 推开门,眼前一片青葱翠绿,山树叶子透亮如上好的翡翠。 半山之间新雾轻烟缭绕不散,仿若仙界。 金绵绵穿着一件妆花纱缀边的葡萄色麻衫,高腰雪云纱裙用金线绣成的腰带系了,脚穿一双富贵人家姑娘们平素穿的厚底梨花雨绣鞋。 显出美好的身段,又显出几分女儿家的骄矜。 “呦,大妞,你这么一穿,婶子都快不认得你了!” 张大婶路过,被金绵绵惊艳。 冷家世子果真是个念旧情的,没有推拒两家的亲事,金家大妞的好日子要来了! 金绵绵抿唇浅笑,如夏日含露的嫩草,浑身上下透着明媚。 张大婶身后跟着一位二八姑娘,肌肤白皙,眉眼细长,眼睛上下转动后落在金绵绵的裙子上。 雪云纱啊!二两银子一尺,做一条金绵绵身上穿的裙子,至少三尺半! 这一身的行头下来,少说要十五两银子! 这丫头,富贵着哩! 金绵绵也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绣花麻纱,腰间系着的绣红梅香囊格外惹眼,面容不算出众,却看上去温和恬静。 面生。 “婶子,你家今日要待客吗?我正好没事,能帮你搭把手!” 金绵绵说话间便亲昵地挽上张大婶的胳膊,她自小便是这样,文娘去世之后,张大婶对她多番照顾,也算半个娘亲。 张大婶笑得很是爽朗,扭了个身将身后的女子拉近几步:“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丫头,这是陈宓娥,陈姑娘,刚搬到冷宅隔壁,说来还是我的远房亲戚,今日上家吃顿饭,认个门,正好大虎也在……” 第二十五章 这么好的姑娘 一路上张大婶说了很多,金绵绵听懂了,这位陈姑娘,是去与张大婶的大儿子相亲的! 张大婶的大儿子上官言,今年该有二十五岁了,幼年丧父,从十六岁起就跟着锦城的舅舅做生意,一晃九年。 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光景越来越好,上官言却一直拖着不肯娶妻,总说再等等,等什么,却不肯明说。 于是就有了年年回家必相亲的局面。 金绵绵跟着张大婶到家,上官言正扫完院子坐在井边喝水。 他穿了身粗布汗衫,露着膀子。 阳光正好,细密地洒在他身上,给麦色的肌肤加了层金粉。 金粉之下的上官言身形魁梧,肌肉结实,满身皆是遮也遮不住的野性。 不同于两个弟弟泼猴似的顽皮,他总是沉静地做着每一件事,还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虽是生意人,身上却没有半分的市侩之气,却总带着些读书人才有的文雅。 “大虎哥!” 金绵绵疾走到上官言面前赶他回屋:“有客人到了!快回去换身好看的衣裳,最好看的那件啊!” 上官言只觉一个盈透的小丫头在眼前一闪,自己便被推进了屋子,不由得失笑。 金家大妞还是与从前一样,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张大婶忍不住对陈宓娥解释:“大虎这孩子从来不用我操心,这不刚回家就帮我干活,里里外外的都是他收拾……” 金绵绵也有些着急:“陈家姐姐,大虎哥可是全村最好的男子,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这上官言,每次相亲都要出些幺蛾子惹了人家姑娘生厌,以至于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 这次一定要帮他一把! 陈宓娥浅浅笑了笑,似是也没有在意方才上官言的粗鄙着装。 金绵绵与张大婶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 张大婶挽起袖子向厨房走:“婶子去和面,今日贵客上门,咱们做个肉打卤!” “婶儿,我给你打下手吧?” 陈宓娥也要跟着进厨房,被张婶子推了出来。 “哎呀,用不着用不着,厨房小,人多了乱,这面马上就好!待会儿让大虎过来就行!” 金绵绵顺势挽着陈宓娥的胳膊坐到院中的藤椅上:“陈家姐姐,婶子做的肉打卤好吃的很,保证你吃了一碗还想吃第二碗!” 帮张大婶促成这门亲事,就是金绵绵今日的“搭把手”。 陈宓娥笑得腼腆,眼睛看了自己的手指片刻,上官言便从屋中走出。 人靠衣裳马靠鞍,湖蓝色绣暗纹的锦缎衣裳将他整个人衬得堂堂正正、仪表不凡。 “大妞,你猜猜这次的礼物是什么?” 上官言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每一年金绵绵的生辰,上官言都会回来送她一件礼物。 从他爹去世之后,这礼物已经持续送了九年。 “大虎哥!这是陈家姐姐。” 金绵绵拼命使眼色,上官言打小就是个木讷的,见了姑娘连半句话都不会多说,这一次要是吓跑了陈家姑娘,看他上哪找媳妇去! 上官言顿住,看向陈宓娥,礼节性地点了点头,随即将锦盒往金绵绵手中一塞:“我去厨房看看!” “回来!” 金绵绵神色肃然,上官言这些计量瞒不过她,上一次就是因为他做饭点着了厨房将人家姑娘吓跑的! 上官言从小在饭馆做工,还能点着厨房,也就张大婶相信是个意外! “大虎哥,你留在这儿招待贵客,我去厨房帮忙!” 金绵绵拉着上官言坐在陈宓娥对面,便径自去了厨房。 不管上官言能不能看得上这个姑娘,都不能再让张大婶伤心了,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才行。 上官言的眼神无处安放,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在厨房观望的金绵绵与张大婶无声对视,敢情人家早就认识。 陈宓娥抿唇,也是隔了良久道:“我怎么不能来?” “婶子,这陈姑娘家是做什么的?”金绵绵问。 看她的衣着气度,全然不像农人家的女儿。 张大婶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一道缝:“你说巧不巧,她家爹爹原本是我叔伯亲家的表亲,在城里做官的,去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贬到边关守城去了!不然这么好的姑娘,也不会落到大虎头上!” 边关苦寒,陈宓娥的爹不忍心将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带去,就将她暂且留在亲戚家, 等陈宓娥嫁了人,也就一生无忧了。 这些金绵绵都猜到了,不免感慨了片刻。 饭菜上桌,金绵绵道:“大虎哥和陈家姐姐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二人之间的相处甚是局促,总要有个人先做调剂。 “我、我们就是见过,不熟。” 上官言闷头吃饭,吃得粗犷,有几片菜叶还淋到桌上。 金绵绵当即明了上官言对这陈宓娥无意,他平素做生意要见不少的达官贵人,饭桌之上更是讲究,又怎会将饭菜洒桌上? 八成是又要将姑娘吓走。 “上官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陈宓娥默默将菜叶夹到一个空碗当中,对上官言的粗鄙毫不介意。 张大婶看在眼里,对陈宓娥更是满意:“陈姑娘说话就是讲究,这臭小子哪当得起什么公子,叫他大虎就成!” “大虎,给陈姑娘夹菜啊!” 张大婶冲着大虎凶,恨铁不成钢,恨儿子不开窍。 金绵绵也在桌下踢了上官言一脚,这么好的姑娘,错过了上哪找去? 虽说姻缘这种事自有月老操心,但金绵绵既然遇上了,顺便搭把手也不是不可以,回头还能借此找月老讨要两壶好酒,何乐不为? 上官言的面颊红了,扒拉了几口面吃到碗底见空。 “大妞,你过来!” 上官言垂着眼皮到了院子的角落处,那里长着几颗葫芦藤,嫩绿嫩绿的,惹人疼爱。 金绵绵放下碗,看来上官言与这陈宓娥之间是有故事的。 上官言耐着性子等金绵绵走过来站定,那一身的清新,他顿然觉得大妞长大了。 “大妞,她与我不合适,你别掺和了!” 上官言的目光落在金绵绵一双古井般的眸子上,正是这一双眼睛,在九年前他爹死的时候安抚了他充满恐惧的心。 第二十六章 别动我的东西 “大虎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可这陈姑娘,她定过亲了!” 上官言的神色认真,陈宓娥小时候就与户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定了亲,如今陈家落魄,但亲事还在,按理她不能另嫁。 “……” 金绵绵猜不透月老的用意,一时间也没敢再说话。 破坏凡间的姻缘是重罪。 上官言见金绵绵沉默,反而笑了,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莫担心,你大虎哥这么好,还怕娶不到媳妇吗?” “别说我了,让我看看大妞长高了没有?” 上官言比划着葫芦藤架上的刀刻痕迹,上面是从金绵绵五岁开始便留下的,记录她的身量,每一年都往上刻一截。 今年又可以刻新的了。 “婶子,大虎哥说待会儿要送陈家姐姐回家!” 金绵绵拔高了声音,瞪着上官言带上了恐吓的意味,贵客还在,他们二人躲在一处算怎么回事? 既然那陈宓娥有婚约在身,他们也不好再多留,此事还需和张大婶通个气才好。 陈姑娘闻言急忙说自己吃饱了,看得张大婶一阵心疼:“你这孩子,怎么就吃饱了?碗里还剩那么多呢!” “婶儿,我真的吃饱了!”陈宓娥突然红了脸颊。 见陈姑娘坚持,张大婶只道自家儿子不争气,叹道:“那成!左右也认了门儿,日后没事就多来看看婶儿……” 陈宓娥应着出门。 “婶子,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金绵绵将碗里的面尽数吃进腹中,险些噎着。 “大妞,你着急啥?” 张大婶端来一碗面汤。 “婶子,大虎哥说陈家姐姐是定过亲的。” 金绵绵吸溜着喝了口面汤,见张大婶愣住,又道:“婶子放心,有我呢!” 只要金绵绵跟着他们一起走,保证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张大婶不知道说什么,眼看一个中意的儿媳妇,还是别人家的,这、这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吗?! 她这一颗心也跟着跌倒谷底,神色恹然:“算了,她就不是大虎命定的媳妇,大妞啊,你帮婶子好好劝劝大虎。” 劝他早日成家。 “哎!” 金绵绵应了一声便出门追上官言与陈宓娥。 这男子送姑娘回家是有讲究的,二人之间的距离近了远了都有说法,总归会传出一些的话来。 但金绵绵跟着就不一样了,反正她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在张婶子家她就看出来了,陈宓娥对上官言有意。 “大虎哥!” 金绵绵跑了一截路,果真看见了一前一后走着的二人。 陈宓娥在前,上官言在后,少不了路过的村妇眼中那意味深长。 “大虎哥,我也回家,顺路一起走吧!” 金绵绵顺势挽住上官言的胳膊,这么做也是为了打消陈宓娥的念头。 陈宓娥见了果然面色一变,碎步之间快了那么一丈的距离。 只要陈宓娥存着一分的廉耻之心,日后就不会纠缠于上官言。 若是日后她那门定亲不成,再解释也不迟。 金绵绵冲着上官言眨眼,怎么样,她金绵绵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请! 上官言笑着轻抚金绵绵的后脑勺,这小丫头转眼就这么大了,与她定亲那小子,有福的紧! 金家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昨晚就听娘说了,恰逢生意还算平稳,他准备在桥头村多待一阵子,也好看看冷家那小子的心性。 若是对大妞不好…… 上官言被一个黑衣男子拦住,金绵绵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目光越过四喜看向轮椅上的冷墨夜,他十分安静,但头顶的墨色雾气却愈发浓重,周身戾气四散,让人望之生畏。 “过来!” 冷墨夜厉喝之下漆黑的眸中射出寒芒,直逼上官言。 金绵绵慢腾腾踱步过去,她得想办法治治冷墨夜这臭脾气,否则她很难想象今后的日子要艰辛成什么样! “大妞不是你的奴才!” 上官言上前拦着金绵绵,他猜到眼前的人是冷墨夜,也听说过冷墨夜的大名,从前他当那些形容冷墨夜的话是民间传言,不想见到真人,却是比传言还要恶劣几分。 “过来!” 冷墨夜阖上眼皮,眉峰随皱眉的动作扬得很高,握着鞭子的手青筋暴起,似是隐忍。 四喜急坏了,不停地给金绵绵使眼色,眼前这个男人的生死就掌握在世子的一念之间。 而世子的前程,就掌握在金绵绵的一念之间。 若是杀了眼前的人,世子就毁了和王爷的约定,前程也就毁了! “大虎哥,你先回去吧,我送陈家姐姐回去。” 金绵绵推走了上官言,也注意到冷墨夜的神色,顿觉一阵紧张。 戾气越重,对他的度化越发不利。 “冷墨夜,他是我哥哥!” 金绵绵大踏步走到冷墨夜身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 “金姑娘,世子还没吃饭……” 四喜小声提醒。 冷墨夜醒来遍寻不见金绵绵,发了好大的脾气! “关我何事?” 金绵绵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冷墨夜那么大个人,饿了自然会吃。 再说与他要经历的人间七苦比起来,饿肚子算什么! 她现在要做的是将不远处睁圆了眼睛看热闹的村民驱散,将陈家姐姐送回家。 倏地,她的手被一只带着寒意的大掌紧紧握住,冷墨夜盯着金绵绵缓缓起身,而后阔步向冷宅的方向走去。 冷墨夜的腿很长,他迈一步,金绵绵必须倒腾两步才能跟上。 “冷墨夜,你放开我!” 金绵绵挣扎,只是蚍蜉撼树。 很快,她在村民的注视之下被冷墨夜带回冷宅,屋门被狠狠推开,又被狠狠关上。 金绵绵被甩在门板上,一只铁掌扼住她的脖颈,冷墨夜的眼神锐利,似刀尖将她凌迟。 “我说过,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你这丫头才答应跟我走,又去纠缠别的男人,该死!” 金绵绵呼吸不畅,眼前阵阵发黑,奋力拍打着脖子上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她自己都觉得今日要死在这怪物手中了,生死存亡之际,晴空一声惊雷,让冷墨夜骤然松手。 金绵绵的身子像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瘫软下去。 第二十七章 你是我的奴婢 冷墨夜的手轻颤了一瞬,俯身将金绵绵抱起放在床上。 看着这张没有血色的小脸,他的手再次覆上她的脖颈,指腹轻触,眸色幽深落在金绵绵的脖颈,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她的脖颈已然显出黑青,真是纸做的丫头! 金绵绵下意识瑟缩,她的睫毛轻颤,眼下一片阴影,冷墨夜太可怕了,方才,冷墨夜的戾气甚至差一步就要脱离掌控! 度化魔君,前路艰辛。 “才跟了我,转头就与别的男人亲近,金绵绵,你好大的胆子!” 金绵绵的眼帘垂下,将眸中的情绪敛去,安静了一会儿抬眸锁住冷墨夜的目光,幽幽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 她金绵绵的身份何其尊贵,如今冷墨夜不过一介凡人就敢如此对她,胆大的不是她,而是冷墨夜! 冷墨夜目光明灭,反倒松开了掌心的脖颈,唇瓣间荡漾一抹让人看不真切的浅笑。 金绵绵心惊,不愧是魔君转世,这么快就恢复冷静,心境非常人能及。 危险的气息渐渐靠近,冷墨夜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 金绵绵吓得缩在床脚,难道说她的消息有误,这转世魔君非但性格暴戾,还是个色胚?! 力量的差距容不得金绵绵拒绝,她又一次被冷墨夜制住。 “小丫头,既然不懂,本世子现在就教教你!” 金绵绵的衣服继续被扯去,露出细腻的肌肤,冰凉的唇触碰到脖颈,她躲闪着,惊惧地大叫。 “冷墨夜!你放开我!你会后悔的!” 冷墨夜抬眼看她,墨黑的瞳仁近在咫尺,不带任何感情,他的鼻尖紧紧压在她小巧的鼻子上,炙热的呼吸与肌肤嬉戏。 冷墨夜几乎整个人都覆在金绵绵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服,他身上的嗜血令金绵绵窒息。 “本世子做的事,从不后悔!” 冷墨夜周身的清冽紧紧包裹着金绵绵,一双手从她的衣底轻易钻入,粗粝的指尖与与柔软的肌肤相触。 金绵绵挣扎,拼命躲开那双摸她的手:“不要!冷墨夜,不要这样……” 无边的恐惧与无力抗拒的软弱将她击败,冷墨夜真是个可怕的人! 她的一双手被钳住,又越过头顶,冷墨夜幽黑的眸中闪出轻蔑,深邃又令她无地自容。 “口口声声说想看我,怎么,现在又不想看了?” 冷墨夜的声音低沉,金绵绵第一次与他打交道胡诌的话,他记到现在! “冷墨夜,我们订过亲,我迟早都是你的人,我还没有及笄……” 金绵绵完全没有组织好语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只想让这个怪物冷静下来。 冷墨夜的确稍稍离开了她,但那脸上的神色逐渐冷厉:“你想做我的妻?妄想!” 肩头剧痛袭来,金绵绵大叫出声,冷墨夜竟拿着颗小甲盖大小的珠子嵌进她的肩头! “疯子!” 金绵绵的眼泪湿了脸颊,她从不会轻易流泪,这次是疼得狠了。 冷墨夜的拇指狠狠将她脸颊的泪擦干净,又在她唇瓣上留下沁凉的吻,只是唇瓣轻触,金绵绵顿时觉得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当中。 “地瞑珠赏你了,你是我的奴婢,此生都是!记住你的身份,离别的男人越远越好!”冷墨夜的声音比他的人还冷。 他走得绝然,周身被浓重的戾气包裹,令人不寒而栗。 金绵绵气得浑身颤抖,冷墨夜根本不讲道理! 紫荆雷护主,肩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 梁大夫领命赶来之时,金绵绵的伤口只剩一个甲盖大小的疤痕。 听说地瞑珠在金绵绵肩头的时候,同来的四喜与一众护卫哗啦啦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 金绵绵警惕,不知道他们作什么妖。 四喜的态度愈发恭敬:“绵绵姑娘,世子将地瞑珠给了你,从此,你便是我们的半个主子。” 地瞑珠随冷墨夜出生,世间只此一颗,可强身健体,可解百毒,当属异宝。 “我可做不了你们的主子!” 金绵绵摸着肩头小声嘀咕,她在九重天万年,从未听过地冥珠这个东西,怕是什么陷阱! “世子吩咐,自今日起,绵绵姑娘要开始学习王府的规矩!”四喜道。 她的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恶劣的冷墨夜! 傍晚的时候张大婶与上官言来过,见金绵绵无事便也心安了。 上官言对冷墨夜有很大的敌意,但终归金家与冷家有婚约,外人插不上手。 他们前脚刚走,陈宓娥后脚便登门了。 四喜将陈宓娥拦在门外,将她上下打量,自搬来桥头村,冷宅的莺莺燕燕就没断过。 但眼前的这个姑娘显得十分沉稳,眼神中透出的清澈坚定倒是令四喜刮目相看。 “你是谁?” 他不能轻易放人进去,世子喜静。 陈宓娥行了个礼,高声道:“原华阳府通判陈圳之女陈宓娥,求见世子殿下!” “世子不见客!” 四喜对陈宓娥的好感度直线下降。 金绵绵在窗内看着,陈宓娥的眼睫轻颤,犹豫了一瞬,便盈盈然跪在冷宅的门口。 “见不到世子,我是不会走的!” 四喜不会与她说那么多,径自关了门。 从金绵绵身上他看出来了,他们世子对女人就是个纸老虎,经不起撩拨。 金绵绵去问了四喜这陈宓娥的来历,华阳府通判,官阶不低呢。 陈圳为官十载,始终小心翼翼,去年遇到冷墨夜之前,他的仕途皆是一帆风顺。 据四喜说,是陈圳应了一个不该去的饭局,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至于什么不该说的,四喜缄口不言。 也不知什么原因,陈宓娥就是认定了冷墨夜能帮她。 “陈家大概没人了,让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来求冷墨夜。” 金绵绵心里想。 夜色似浓稠的墨砚,化不开的深沉。 “绵绵姑娘,马上用晚膳了,世子吩咐让你伺候。” 墨色衣裳的四喜几乎和夜色融在一起,金绵绵乍然听见还吓了一跳。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 金绵绵隔着门板应着,随手打开上官言送的锦盒,一把木梳静静躺在其中。 【喜欢本书就把它推荐给你的微信、qq、微博好友】 第二十八章 白白胖胖 木梳质地柔和,齿间圆润,手握之处雕刻了一位美人,配上合欢小扇,浅笑嫣然,栩栩如生。 上官言送她梳子!是看她年纪小不通人事,还是…… “金丝楠木梳,冬触不凉,夏触不热,千年不腐不蛀。” 声音中带了几分阴鸷,近在耳畔,金绵绵骇然抬眸,冷墨夜眸中的漆幽比夜色更浓,一瞬间,迸出炙热的烈焰。 “这是谁送的?”冷墨夜问。 金绵绵拿起木梳,一派天真纯净:“我娘给我的,怎么了?” 想起今日下午的冷墨夜,金绵绵这个谎说得无愧。 小心眼的男人要小心应对。 冷墨夜握着金绵绵的手腕观察木梳:“你最好不要骗我!” “奴婢怎么敢?” 金绵绵的笑能魅惑人心。 冷墨夜坐直了身子:“把药喝了早些睡。” “好!” …… 金绵绵的脑中空白,药? 大补之药…… 金绵绵流鼻血了,止不住的血条将梁大夫吓了一跳,急急禀告了冷墨夜。 得到一句日后补药的计量减半。 金绵绵目光幽怨,逼着四喜说了实话:“世子说金姑娘既黑又瘦还没脑子,硌眼硌手又硌心,他的婢女可以不聪明,但一定要白白胖胖才不丢面子……” 白白胖胖…… 金绵绵想起九重天司畜星君的灵宠倒是白白胖胖,他每每遇见仙友便总是以此炫耀,大抵男人都如此,总要有一些虚荣心的。 灵宠便灵宠,早日度化,早归天界。 金绵绵心中无事,睡得安稳,第二日便容光焕彩,穿了窄袖的铜钱纱小衣,金线绣花瓣纱缎齐腰裙,显得清爽利落。 四喜见了,执意要她再穿一件蝉翼云袖外衫,说世子的婢女,要显出身份。 金绵绵知道,这不是四喜的意思,是冷墨夜又一次嫌弃她。 金绵绵无力抗争,动不动就拿“世子的婢女”来压她,若不是身负使命,当她愿意留在这个臭脾气毛病多的怪物身边吗? 不就是长了一张赏心悦目的皮囊…… 冷宅的门打开,陈宓娥沾染一身的露气跪在门口,早起的村民众多,已经三三两两围在她身后。 “陈家姐姐,你一直跪在这儿?” 昨夜到今晨,还真是个倔强的性子。 陈宓娥的唇色发白,细长的眼睛看向冷墨夜,其间有一丝喜悦,更多的是期冀:“原华阳府通判陈圳之女陈宓娥,见过世子!” “四喜!” “世子恕罪!” 四喜没想到这女子这般执着,是他疏忽了。 “世子,我爹是冤枉的,请世子明查!” 陈宓娥的指尖轻颤,呈上一卷白色锦帛,透出点点的猩红。 金绵绵的脚步不由得上前,从前看多了下界异事,她知道这是血书。 倘若没有冤情,寻常人不会这么做。 “陈家姐姐,你快起来!” 金绵绵上前强行扶起陈宓娥,将血书塞进冷墨夜手中。 “冷墨夜,都是邻居,帮帮人家又怎么了?!” 冷墨夜的目光变得深邃,粗粝的手指毫不费力地扼住金绵绵的下颌:“邻居?不是什么人都能与冷家做邻居!” 金绵绵吃痛,五官扭曲,不帮就不帮,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冷、冷墨夜你别冲动,你先放开我……” 金绵绵费力地扒拉冷墨夜的手,也是恼怒,目光如电般凝视冷墨夜,一次两次也便罢了,他还抓上瘾了是吗? 围观的村民们恐惧地看着冷墨夜,甚至有些胆小的还渐渐后退想要逃离此处,听说冷世子性情暴戾无常,金家大妞何苦一次次挑战他…… “呜呜……” 金蝶精灵曾教过金绵绵一些对付凡间男人的“战术”,其中之一便是示弱。 都说凡间的女人是水做的,说哭就哭,但金绵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几滴眼泪,也不知够不够用。 冷墨夜怔愣,手下微松。 金绵绵嚎得越发厉害:“我好可怜啊,娘死了爹走了,漂泊无依,被妹妹嫌弃,还被你欺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下颌的手彻底松开,金绵绵哭声即止。 冷墨夜原本淡漠的的眸子逐渐冰冷,示意护卫将围观的村民驱散。 “覆巢之雀没有一只无辜,你若安分,陈家自此安宁,若心术不正,陈圳便不止是去边境那么简单了!” 金绵绵看不出来这个“邻居”是怎么回事,冷墨夜却早收到消息,陈家早早打听到他要来桥头村,这“邻居”自然也不是巧合。 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却有胆子插手官场的事,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陈宓娥的眸中顷刻间覆上水雾,滢滢之间透出绝望。 覆巢之雀! 他爹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还说女儿家的归宿便是嫁个好人家,但如今她这样一个家世的女子在锦城谁会娶? 就连那上官言也看不上她! 她除了跪在这儿求冷世子将爹爹官复原职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血书被扔在地上,冷墨夜的轮椅从身边经过,金绵绵紧随其后,陈宓娥像是见到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紧紧抱住金绵绵的胳膊。 “金姑娘,金姑娘,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家姐姐何不去找与你定亲之人?” 金绵绵退后两步躲在冷墨夜的轮椅后,方才冷墨夜是如何对她的,陈宓娥明明看得再清楚不过,但她却完全不顾及金绵绵的处境,甚至还要逼着金绵绵作死。 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金绵绵将血书送到冷墨夜手上已然算是善心。 陈宓娥不知感恩也便罢了,恩将仇报就寒了人心。 陈宓娥脸颊通红:“我……他……” 莫名,金绵绵心底升起一阵厌恶,正如冷墨夜所说,陈宓娥心术不正。 她连带怀疑起方才的血书,那,当真是血书? 这般想着,金绵绵便伸手捡起展开,字迹整洁,一笔一划皆带着小心翼翼。 “陈家姐姐的字写得真好看!” 金绵绵赞扬着,眼尾余光看见了陈宓娥带着些许炫耀的唇角。 若是当真有冤情,陈宓娥又怎会在乎旁人对字迹的评说? 一阵若有似无的腥气在金绵绵鼻端萦绕,她将血书又凑近了几分。 【喜欢本书就把它推荐给你的微信、qq、微博】 第二十九章 都是小伤 “鸡血。” 冷墨夜一贯的冷桀漠视:“四喜,把药给她。” 补脑子! 金绵绵避之不及地将血书扔到陈宓娥脚下,憋了一口气将药汤喝下。 “陈家姐姐,我们世子很忙,你真有冤情,就该去找那些在朝为官的人!”金绵绵不再看她。 “金姑娘!” 陈宓娥毫无预兆地抓住金绵绵的衣角:“金姑娘,张大婶也是陈家的亲戚,你、你就帮帮我,帮帮陈家吧!” 她娘说,金绵绵能在短短几日走进冷宅,成为冷世子的婢女,手段可见一斑! 金绵绵还是个小丫头,陈宓娥却是及笄的少女了!只要她下决心求,定能收获奇效! 金绵绵推着轮椅快走两步避开陈宓娥的,该说的她都说了,即便张大婶来求情,她也是一样的话! 乡野路窄,路上泛潮有些湿滑,金绵绵力气小,推着轮椅要花一把子力气。 “四喜,你来推。” 冷墨夜发话了,这倒是让金绵绵惊喜不小,即刻退后闪开那个“专属位置”。 她窃笑,默默跟在冷墨夜身后也好。 想到那人间七苦,又忍不住问道:“世子,你有没有什么是特别想要的?” 若是有,她一定不能让他如愿以偿,以达成人间七苦之求不得。 冷墨夜:“……” 良久之后,金绵绵又一次尝试着问:“世子,是有,还是没有?” “四喜,回去后让她把王府的家规超五十遍!” 冷墨夜直接无视了金绵绵的问话。 四喜应了一声是,默然冲着金绵绵摇了摇头。 这丫头的确要好好教!否则他日跟世子回了王府,只有被宰的份儿。 因为方才的耽搁,他们是最后到学堂的,一道道或艳羡或震惊的目光将衣着光鲜的金绵绵看了个通透。 跟着冷世子就是不一样啊! 金绵绵则睁大了眼睛,那讲桌后端坐的,怎么会是上官言? 见金绵绵满眼费解,上官言冁然一笑:“林先生今日家中有事,今日的课程便由我讲解。” 金绵绵眨眼,上官言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文山书院,着实轰动了整个桥头村,可惜最终弃学从商,令先生扼腕。 金如意带头鼓掌,眼中却透出些许不屑,上官言比他那两个弟弟要出息得多,但说到底也是个商人,没有多大的前途。 金绵绵心不在焉地听完一堂课,便偷偷溜去后堂,这是先生们的休憩之所,是不允许旁人随便进来的。 金绵绵闯进来的时候,正遇见上官言处理腿上的伤口,伤口被包扎过,但还是沁出刺目的血红。 她骇然地捂住自己的嘴,趁着上官言还没来得及掩藏的时候看清了他腿上的伤。 只见小腿外侧有五寸长的皮肉翻起,即便上了药,还可见血珠往外冒,一看便是下了重手的。 “大虎哥,这伤口这么深,请过大夫了吗?” 很快,金绵绵便又觉得,定然是没有请过大夫的,大夫的处理手法没有这般粗糙。 情急之下便动用了紫荆雷,细若胎发的紫色雷光丝丝缠绕,上官言腿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上官言一瞬不瞬地盯着金绵绵那一双纤长的手,十指尖尖,似是在自己的伤口处洒了什么,神奇的是,昨夜还剧烈疼痛的伤口渐渐酥麻,舒服得紧。 “大妞,这是什么药?!” 竟神奇如斯! 金绵绵陡然收回紫荆雷,呵呵笑了两声:“大虎哥,你别开玩笑了,我哪里知道你用的是什么药?” 此时上官言的伤只剩了一道浅浅的口子,用不了几日,便会自己长好。 上官言被问得愣住,看金绵绵笑容天真,只当自己看错了,腿上的伤八成是从异域购得的药起了作用,顿时将疑惑散去。 见金绵绵还盯着自己的腿查看,忙将裤管放下,板着脸道:“大妞,你都是大姑娘了,这么盯着男人的腿看,十分不妥!” “大虎哥,你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金绵绵彻底忽略上官言的“说教”,小时候他光着屁股被张大婶打的场面她都见过,一条小腿算什么? “没什么,都是些小伤……” 上官言的思绪被金绵绵带偏了。 金绵绵咬唇,肃然起身道:“大虎哥,你老实告诉我,这伤口是不是被人打的?” 她第一反应便想到冷墨夜,昨日她与上官言在一起的时候,冷墨夜眸中那戾气足以将任何人吞噬,渣都不剩。 “怎么会?大虎哥这身板谁会是我的对手?我就是……就是……” 上官言突然语噎,这伤是他昨夜劈柴走神儿的恶果。 他不想说,说了丢人! 金绵绵见上官言如此,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很是认真地抓住上官言的胳膊,锁定他的眼睛:“大虎哥你别怕,如果有人打你,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她金绵绵此次下凡,认识的朋友不多,到目前为止上官言算是关系最铁的那一个! 后堂安静,二人之间的姿势又多了几分暧昧,金绵绵困惑地看见上官言的脸怪异地起了一层红晕。 少女的馨香扑鼻,上官言的喉咙发干,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紧绷:“绵绵,昨日的礼物,你可喜欢?” “嗯?” 金绵绵脑海中浮现那锦盒中的金丝楠木美人梳,男女之间送梳子,可做定情信物。 看上官言此刻的神色,难不成是喜欢她? 很快,金绵绵便否决了这个念头,自己在凡间长成什么德性,她最清楚不过,上官言连陈宓娥那样的官家小姐都看不上,更没有理由喜欢她。 那木梳一定是送给小孩子玩的! “喜欢是喜欢,但大虎哥日后还是不要送我这样的礼物了,我不是孩子了。” 上官言的眸中染上一丝失望,再次扬起唇角的时候便有了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 “不会了……” 那木梳,他走遍东洲,寻遍巧匠才求得一把,又怎会是送给孩子的玩物? 金绵绵松开上官言,也幸亏她昨日机灵,对冷墨夜说了谎…… 想到此处,金绵绵突然明白过来上官言腿上的伤从何处而来,定然是那冷墨夜查出木梳不是她娘留下的! 【喜欢本书就把它推荐给你的微信、qq、微博】 第三十章 今日起不准出门 “大虎哥,你的伤是不是冷墨夜干的?” “不、不是!” 上官言突然被打乱了思绪,唇齿打架咬破了嘴皮。 “我知道了!” 看见上官言唇角的血,金绵绵的大眼之中浮上气恼,上官言定然受了冷墨夜的威胁! 魔君又如何?欺负这个又欺负那个,当他还是在魔界吗?! 她既然度他,就有责任让他知道何为人间正道! “你干什么去?!” 上官言第一次见如此神色的金绵绵,生怕她误会了什么去与冷墨夜对峙,慌张地伸手拉回她。 金绵绵也是走得急了,踩上不知何时滚落在地的药瓶,她今日穿的绣花鞋底只有三层,痛觉入心,一时间站立不稳,踉跄向后栽去。 幸而上官言就在身后稳稳扶着,金绵绵松了口气。 关键时刻,还是她的大虎哥好。 “你们在干什么?!” 低沉含愠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金绵绵整个人靠在上官言的怀里。 冷墨夜漆黑的眸中迸出厉色频频,金绵绵瑟缩了一瞬便站稳身形道:“你干什么?!学子不得进入后堂,你不知道吗?” 她在九重天的清风明月隅见多了凡间这样的情况,先发制人总没错。 “金绵绵,你这么快就忘了昨日……” “昨日什么?!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你昨日吃过的饭今日还能吐出来再吃一次吗?” “你!”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大虎哥是我的人!你再敢动他一下,我就、我就上吊!” 她死了,冷墨夜也别想站起来! 冷墨夜静默地垂下眼皮,周遭的空气似是在一瞬间凝结。 金绵绵又一次瑟缩,明明是夏日,她却觉得从窗口吹进的风带着冷冽嚣张。 良久 “你愿意为他去死?” 冷墨夜的手攥成拳,这个丫头就那么喜欢眼前的小子? 金绵绵下意识抱紧上官言的胳膊,扬头道:“不错!” 死不死的那是后话,至少不能输了气势,已经与冷墨夜对峙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四喜,带她回冷宅!” 冷墨夜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人也转身走了,却毫无缘由地让金绵绵的心跟着这句话发颤。 在冷宅等着她的怕是一场不知生死的酷刑…… “大妞,我陪你去!” 上官言也顾不得学堂的学生了。 金绵绵摇头:“大虎哥你放心吧,他不敢拿我怎么样!” 冷墨夜的腿只有紫荆雷能治,她不怕。 “大妞,若是你想离开他,我便带你走!” 上官言的目光炯炯,他看得出来,冷墨夜在胁迫金绵绵。 既然金绵绵都愿意为他不顾性命,他为何不能为金绵绵打破陈规,带她远走高飞? 天下那么大,他就不信一个冷王府能只手遮天! 待金绵绵长大一些,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金绵绵的心思在如何对付冷墨夜身上,完全没听清上官言的这一句下定决心之后的表露心迹。 守在一旁的四喜却听得清清楚楚,敢与世子抢女人,这小子的未来堪忧啊! “金绵绵姑娘,该走了。”四喜道。 世子还等着呢! “大虎哥,我不会有事的!” 金绵绵转过身看着上官言,目光坚定,错的人是冷墨夜,她没什么好怕的! 上官言点头,金绵绵从小便主意正,看样子,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我陪你去!” 上官言依旧不放心,从她的那一句“我的人”开始,他便决定了金绵绵在何处,他就在何处守着她,守她一生也无不可。 “你不许去!”金绵绵头也不回地低吼。 上官言这时候去不是帮忙,是去添乱的。 “上官先生,你还是与金姑娘保持距离的好!”四喜拦着上官言。 世子昨夜就将此人查了个底朝天,都说他是天才,怎就这般不通世故?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来,引得世子生气的正是他自己吗? 金绵绵刚迈进冷宅第一步便觉气氛异常凝重。 “滚!” 一声暴喝从冷墨夜的房中传出,两个护卫亦是万分狼狈地退了出来。 “世子,绵绵姑娘回来了!”四喜道。 金绵绵探头往里面瞧着,只见轮椅早就倒在一旁,冷墨夜趴在地上,墨黑的瞳仁中透出狠厉。 “让她滚!滚!” “我不会走的!” 金绵绵甩开四喜的胳膊大踏步走入,正停在冷墨夜面前,垂眸俯视他。 “我走了,你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你甘心吗?” 冷墨夜这样出身高贵的人,连自己的窘蹙都不愿意让人看见,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人叫瘸子、残废? “再不走,我便杀了你!” 冷墨夜挥鞭,那华贵的轮椅四分五裂。 见过他如此不堪样子的人,大部分都死了。 金绵绵上前坚定地握住冷墨夜的手,紫荆雷涌动。 金绵绵的眼睛锁住冷墨夜的眸子:“今日的五百步还没走。” 她金绵绵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既答应了,这件事就会一直做下去! 不止是这每日的五百步,还有半个月后的锦城,冷墨夜在凡间的这一生,都少不了她! 冷墨夜犹豫了,缓缓站起来贪婪地享受着双腿踏实踩到地面的感觉。 “怎么样,没我不行吧?” 金绵绵略略得意,想走路,日后就得听她的!至少先从给上官言道歉开始! 冷墨夜没有应答,只是将金绵绵的手握紧,这个丫头究竟是年纪小情智未开,还是心思多变另有图谋? “喂,冷墨夜,你倒是说句话啊!” 金绵绵对着一根不说话的木头,再多劝恶人从良的话都无从说起。 “从今日起,你不准再出门。” 金绵绵:“……” 冷世子,你还是别说话了! 金绵绵气结,不就是不出门吗?可以! “我答应你,但你必须给大虎哥道歉!” 金绵绵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她也有她的目的。 冷墨夜的脚步顿住:“不去!” 不是谁都有资格与他谈条件,他爹算一个,金绵绵是第二个。 就为了方才进后堂的事道歉?凭什么?! 以他的身份连皇宫都去得,区区一个乡野学堂的后堂算什么! “冥顽不灵!顽石!” 金绵绵心想。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冷宅的后花园,因为常年无人打理,原本是有些荒芜的。 【喜欢本书就把它推荐给你的微信、qq、微博】 第三十一章 喜欢你,崇拜你 金大柱心疼上好的土壤,便种了些白菜、萝卜,此时正是疯长的季节。 金绵绵不留神踩了一脚的泥,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不知从何处汇聚起一阵肝火,冲着冷墨夜的手背张口狠狠咬下。 但 咬的是冷墨夜,疼的却是金绵绵。 金绵绵咬冷墨夜的本意是想让他放手,也好让他吃些苦头,没想到反而被握得更紧。 如此一来,金绵绵更是下了狠口,不就是比谁先喊疼,她有紫荆雷在手,这点疼算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金绵绵的腮帮子早就酸困难当,奈何冷墨夜就像没有痛觉一般,不喊疼,更不说话,似乎连喘气也省了。 金绵绵懊恼地松口,冷墨夜的手和脾气都一样,又臭又硬。 “咬够了?” “嗯” 金绵绵的睫毛与下眼睑碰触,遮去眸中染上的无措,躲开一众护卫的瞠目结舌,方才是她冲动了。 “若我杀了上官言,你会如何?要说实话。” 冷墨夜突然问。 比起手上的伤,他更在意的是其他东西。 金绵绵将他牵着,带到一处凉亭坐下,深深吸气,总感觉空气沉闷,她有口气憋在心头,如何都吐不出来。 冷墨夜对上官言动了杀心?为什么?因为她? “你为什么要杀大虎哥?”金绵绵反问。 冷墨夜挑起金绵绵的下颌,高傲冷漠:“小丫头,我杀一个乡野村夫,还要什么理由?” 命贱人轻,上官言而已,又不是一品大员,皇亲贵胄…… 金绵绵的手指轻颤,她知道凡间的人自有命格,却没想到冷墨夜就是那个结束命格之人,万千的魂魄戾气皆归于他一人。 雷神爹爹立什么军令状?度化魔君,这压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不能这么做!” “为何?” 冷墨夜把玩着金绵绵的手,方才被金绵绵咬过的地方还汩汩流血,他完全不在意。 金绵绵无法躲开他的钳制,顿时像只暴怒的小狮子一般瞪着他:“你若是敢动他,我便再也不给你医治!” 轮回九道,人间道最为诡谲,冷墨夜当属诡谲之首,不用些狠功夫,对付不了他。 “既然上官言对你那么重要,你为何还要招惹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冷墨夜的神色突然凌厉,若不是金绵绵身怀异能,就凭这三番两次与他做对的做派,一颗头早不在脖子上了。 他的目光瞟过挂在凉亭基梁上的绳子,停在金绵绵的眸子里,全是戾气:“上官言,我一定要杀。” 就看金绵绵会不会话落成钉,当真上吊?! 如此一来,金绵绵方才对冷墨夜的要挟便失了先机、没了意义。 但也让金绵绵冷静下来,冷墨夜要杀一个人,何须三番两次地强调?在她面前一次次提起,完全是在戏弄她! “冷墨夜,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绵绵有的是耐心,她决定了,在冷墨夜回锦城之前,她都要好好看着他!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还不准备说实话吗?!” 冷墨夜的气息骤然逼近,金绵绵细嫩的脖子被他勾在掌心,指尖蹂躏着近在咫尺的唇瓣,冷墨夜的声线带着迷一样的魅惑,金绵绵下意识地颤栗。 “我、我一个乡野丫头,能有什么目的?只有你们这些天天阴谋诡计算计的人,才会觉得别人做所有事都有目的!” “乡野丫头?” 冷墨夜手下用力捏紧金绵绵的下颌,金绵绵险些落泪。 “我倒是觉得此处钟灵毓秀,养出的丫头也格外有趣!千方百计接近我,拼死拼活地为我治腿。你说,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就是与我有婚约的丫头呢?” 金绵绵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你就当我喜欢你、崇拜你、想和你成亲,行不行?” 金绵绵甩开冷墨夜的钳制。 冷墨夜的眸子深邃,似乎能看进金绵绵的心底,笑意窜到唇角,一闪而逝,快得连冷墨夜自己都未发觉。 “喜欢我?崇拜我?想和我成亲?为什么?!” 若金绵绵说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就别怪他用其他手段查出答案了! “因为、因为你长得好看,你是我们村最好看的男人了,嫁给你多有面子啊!” 金绵绵硬着头皮道。 他也只有这么一个能让人称赞的优点了。 冷墨夜:“……” 他竟然沦为一个乡野丫头争面子的工具?偏偏这些话令他找不到丝毫怀疑的地方,也是令他觉得最舒心的一个理由。 或许这丫头真的是情智未开,是他多虑了。 “四喜,她该吃药了!” 冷墨夜坐到轮椅上让四喜推着回房,金绵绵的脑子是该补补,至少让她想明白若是留在他身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冷墨夜,我说到做到,你别再找上官言的麻烦!” 金绵绵冲着冷墨夜的背影大喊。 上官言在傍晚的时候来了一次,被冷宅的护卫拦在门外。 过了几日,陈宓娥也搬走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住不惯这样的乡野小院也在情理之中。 金绵绵家的院子低价落到郑氏手中,郑氏转手一卖便得了二十两银子,为此得意了几日。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又下了两场雨,每一场都持续两三日。 冷墨夜当真没有让她走出冷宅半步,更没有再去过学堂。 金绵绵走遍了冷宅,总觉得自己哪个地方发霉了。 天气渐凉,每日清早,院中的梨花树总会落下一大片嫩白的花儿,有时也会是花骨朵。 今日似乎比以往落得更多。 “绵绵姑娘,世子说明日一早启程,让你准备一下。” 金绵绵应了一声,她没什么好准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浮云,听说锦城有一个与冷墨夜青梅竹马的女子,她定是要去会会的。 七苦中的爱别离,全靠她了! “四喜,那世子今日能不能让我出门?” 金绵绵学了半个月的规矩,有模有样。 既然明日便要去那么远的锦城,今日总该让她与人道别。 “绵绵姑娘要去张大婶家吗?”四喜问。 “还有我二叔家。”金绵绵道。 【喜欢本书就把它推荐给你的微信、qq、微博】 第三十二章 中毒 张大婶家,金绵绵是一定要去的,但她更想去的是金二柱家。 郑氏卖院子的那笔钱赚得倒是心安理得,但也正如郑氏所说,都是金家人,自然不能少了大房的份儿。 锦城繁华,处处都要用到银两,金绵绵那个爹爹被周氏迷了心窍,不可能给她半钱,她总要为自己考虑。 至少,将去锦城的路费要来。 “世子说,让小的和你一起去,带些礼物,别落了王府的面子……”四喜道。 四喜的脚下摆放着已经包好的礼物:人参、鹿茸、雪莲、阿胶…… 这些当中的任何一样都比得过金绵绵准备去要回的那些银两,且远远过之。 “这些礼物……” 金绵绵心痛,这些礼物为何不折算成银两给她?! “世子说,绵绵姑娘作为他的贴身婢女,与人相处时切记要注意分寸。” 金绵绵心里清楚,冷墨夜说的分寸,是与上官言在一起时的分寸。 高门大户,规矩太多。 金绵绵穿了金线绣边桃花粉的叠襟小衣,轻纱叠锦百褶裙,显出少女窈窕的身段,活泼的很! 一路小跑着来到张大婶家,只见张大婶在自家门口与村里的妇人们扎堆做些绣品,都是些粗浅的手工活计,卖去城里换得几钱以补贴家用。 “呀!这不是大妞吗?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看这小脸儿变圆了,比从前更讨人喜欢了!” 张大婶笑呵呵的。 自从跟了冷家世子之后,大妞的生活比在周氏身边强了不值多少倍,大妞是个有福之人,老天爷眷顾着呢! 金绵绵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日日大鱼大肉喂着,补药喝着,能不圆吗? 她上前与其他妇人笑了笑,对张婶子道:“婶子,我去家等你!” 金绵绵快走了几步迈进张大婶家的院子,上官言正光着膀子劈柴,南墙边堆放着劈好的木柴,堆满了一整面墙,整整齐齐,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 “大虎哥,你还没回锦城吗?” “咣啷!” 上官言手里的斧头掉在木头堆里,后背僵直了一瞬,也没有应金绵绵,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屋子。 金绵绵愣了,上官言从来都是睿智镇定,这么慌张的情况,从未有过! “大虎哥,你怎么了?” 金绵绵赶上去拍响上官言的屋门。 “我、我换身衣服!” 屋里传出上官言的沉闷声响,似乎碰倒了什么东西。 金绵绵正疑惑,院外匆匆跑进一位妇人,看了金绵绵一眼便拍响了上官言的屋门。 “大虎!大虎不好了,你娘突然晕倒了,快去瞅瞅吧!快……” 妇人的话没说完,上官言便开了屋门,身上胡乱套了一件锦衣便闷头往外跑。 金绵绵紧随其后,只见张大婶倒在地上,手里拿着未绣完的绣品,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唇色显出青紫。 “娘!” 上官言手指颤抖地探上张大婶的鼻息,猜测到结局之后,脑中嗡鸣一声,陡然觉得眼前漆黑。 他娘死了! “娘啊!” 上官言当即乱了阵脚,泣不成声。 金绵绵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探查张大婶的脉搏,暗暗用紫荆雷输入到张大婶体内,眉尖渐渐蹙起。 是毒! 耳畔不断传来上官言的哀嚎,虽说他是家中最大的,却也是与张大婶最亲的,张大婶出事,没有谁比他更伤心的了。 “大虎哥,婶子还活着!” 金绵绵用紫荆雷护住张大婶的心脉,性命暂时无虞。 也幸而毒素还未来得及伤到心脉!否则只能向冥君要人了! 上官言此时也镇定下来,金绵绵的话无异于给他吃了定心丸。 “大虎哥放心,婶子一定没事!” 金绵绵安慰着上官言,让四喜去冷宅找梁大夫,若是上县城找大夫,少说也要一个时辰。 上官言连连点头,面色微赧,满目感激:“大妞,多亏有你!” 一个大男人,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镇定。 金绵绵不语,她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多了一分仔细,这样的是倘若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哪一个都淡定不了。 况且,张大婶命不该绝。 金绵绵将张大婶身上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到他娘手里拿着的绣品上。 这副绣品是并蒂牡丹,极其常见的花样,但那绣线却是轻盈纤细,颜色还比普通的绣线鲜艳了不少。 张大婶惯用的绣线金绵绵很熟悉,绝不是这一种! 金绵绵悄悄凑近闻了闻绣线,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涩然飘进鼻子,她心中有了底。 不到一刻钟,四喜带着梁大夫上门。 “大妞,多谢你……” 上官言又一次道谢。 这冷宅的大夫能来,是看在金绵绵的面子上。 只是那冷家世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大妞这么做会不会被罚…… “大虎哥,别这么客气,梁大夫是自己人!” 金绵绵的注意力全都在张大婶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上官言的诧异与梁大夫唇角牵强的笑。 一句自己人,就将他拉下水了!他可不敢与金绵绵纠缠过多,今日是世子让他来,他才敢来。 “咦?” 梁大夫仔细诊了好几次,面色愈发的疑惑。 “我来之前,病人了服用过什么东西?” 上官言摇头:“没有,我娘早上只喝了碗小米粥,再无其他。” “这就奇怪了……”梁大夫嘀咕。 “大夫,我娘的身体一向健朗,这次究竟是怎么了?” 上官言紧张的很,他这一次回来非但没帮上什么忙,还让娘在眼皮子底下出事,他不孝啊! “公子不必担心,令堂无碍!” 梁大夫从拿出银针,得先让这妇人醒来再说。 这妇人无碍是无碍,但脉象却是奇怪的很,他总共诊了四回,脉象从一开始的急促不安,竟是逐渐趋于常脉,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慢慢修复这毒性…… “大虎哥,这个绣线好漂亮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金绵绵故意高声道。 以上官言的脑子,金绵绵稍加点拨,他定能想到关键之处。 上官言的目光也落到绣线之上,眉头蹙起,他这几年做生意见多识广,绣线他亦是见过一些。 第三十三章 这么好的绣线 他娘手中的这些,颜色艳丽,质地柔滑细腻,一看就不便宜,绝不应该出现在桥头村! 便是出现了,以他娘的性子,也绝不舍得买。 梁大夫行医多年,金绵绵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往绣线处多看了几眼。 这绣线…… “大虎哥,这绣线是在何处买的,我也去买些!”金绵绵问道。 “哎呦,这可买不得!” 金绵绵的一句话急坏了梁大夫,他的银针顺手在绣线上蹭了蹭,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他瞬间便认出了这绣线的来历。 绣线之所以颜色这般艳丽,是因为用水毒芹捣汁加曼陀罗花粉泡过。 只要使用绣线的人在穿针之时,用舌尖抿了线头,不到盏茶的功夫,定会丧命。 二十年之前,在锦城,礼部侍郎家的姨娘正是用这样的绣线,毒死了正房,隔了两年才被正房嫡女查出,轰动一时。 梁大夫将这些一五一十说清楚之后,上官言听得心有余悸,连连对梁大夫作揖。 他越想越后怕,他娘今日是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 “你也不必谢我,都是令堂福泽深厚,命不该绝。” 梁大夫此时收了银针,再次搭上张大婶的脉,愈发诧异,他原本还准备留下几粒解毒的丹丸,但这从脉象看来,张大婶已经全好了! 他的医术何时变得这般高明了? 同时,金绵绵也用紫荆雷悄悄探查过张大婶体内的脉络,确定无碍之后,才放下心来,将梁大夫送走。 “大虎哥,这件事必须告诉村长!实在不行,我们去城里报官!”金绵绵道。 虽说张大婶无碍,但若是这绣线再被卖给其他人,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好!我现在就去!” 上官言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不到午时,村长便登门了,此时张大婶刚从昏迷中醒来,脑子还懵着,金绵绵冲了碗糖水喂张大婶喝下。 “金家大妞也在啊?” 村长与金大柱的年纪差不多,但身子羸弱,还长了一副读书人的儒雅相貌,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个“衣着华贵”坐在床前伺候的少女是金绵绵。 “村长” 金绵绵很是知礼地打了招呼,其他的事情自有男人们处理,她现在只要将张大婶照顾好便行了。 “大虎,这……” 张大婶喝了糖水,等方才那阵心悸的感觉过去,才开口说话。 “娘,你这绣线是从哪来的?” 上官言拿着用草纸包着的绣线给村长看,他早就忍不住了,这几年做生意,接触的人鱼龙混杂,若是不经意间得罪什么人,他自己也说不好。 但是能用这种方法对付他的家人,一定是结了大仇了。 张大婶见村长都来了,也察觉到异常:“是金家二丫送来的,原本是大柱媳妇托人给大妞她二婶子用,大妞的二婶前阵子伤了手,这才将绣线给了我,这么好的绣线……” 这么好的绣线怎么了? “娘,你知不知道这绣线差点害了你的性命?!日后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不要随便收!” 上官言烦躁,原来是金家二丫送来的,但这绣线有毒的事情怎会是一个小丫头能知道的?定是金家大房与二房之间的矛盾,那大房设下的套子,他娘无辜受了牵连! 重要的是牵扯到金家,大妞是一定会受牵连的! “这么说这有毒的绣线原本是金大柱的媳妇的?” 村长很快抓住了重点,村里的事他清楚得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金家大房与二房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哎!” 张大婶有些迷糊,她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头一次遇见这么好看的绣线,还想着绣一方帕子回赠给金家二丫,没想到这绣线是害人的东西! 村长的目光落到金绵绵身上,几度沉思:“大妞,这件事你知道吗?” “村长,这件事与大妞没有关系啊!方才还是大妞提醒我叫大夫!”上官言忙解释。 金绵绵摇头,她被冷墨夜关了小半个月,连周氏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那你还是与我一同去你二婶家看看吧!” 村长对金绵绵的印象并不好,这丫头的品性出了名的恶劣,说不准是她的恶作剧…… “村长,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我如今也没事了,都是些孩子……” 张大婶一听村长要带走金绵绵也是急了,要去的可是金二柱家,若是金绵绵被那郑氏欺负了,她也帮不上忙…… “怎么能算了?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村长瞪着眼睛道。 “村长,金姑娘是我们冷家的人。” 四喜说得不疾不徐,这话只是提醒,金绵绵若是有个闪失,冷家可不会轻易罢休。 他看出了来了,这个村长不是来帮金绵绵的。 村长噤声,余光瞥到金绵绵,心里突然间阴郁了不少,冷家与金家定亲的事他听说了,就这样的丫头,怎么就入了金家世子的眼? “大虎,你说句话!” 村长的眼神落到沉默不语的上官言身上,方才这小子叫他来的时候火急火燎的,现在倒是不吭声了。 “村长,我娘说算了!” 上官言说这句话的时候险些咬碎了牙,他不甘心这样放过害他娘的人,但牵扯到大妞,也是他不想看见的。 “不行!这件事不能算了,绣线万一落到旁人手中,你还想桥头村出人命吗?” 村长看不惯金绵绵,更看不起上官言的怂样! 他是桥头村的村长,他说了算,金绵绵是冷家的人又如何?若是查出来这毒就是金绵绵干的,他就不信,冷家会连名声都不要地维护一个小丫头! “村长,你别生气啊,我跟你去一趟便是!”金绵绵道。 左右她也会去找郑氏,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大妞!我替你去!” 上官言知道村长嫌弃金绵绵不是一两天了,若今日去了,说不准会找个法子将金绵绵赶出桥头村。 金绵绵澹然笑了:“大虎哥,有四喜在,他们不敢动我!婶子刚醒,身边还需要有人照顾的!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四喜是冷墨夜身边的人,有他在,村长再看不上金绵绵,也不敢太过分。 第三十四章 金家二房 上官言愣了,是啊,大妞如今有冷家护着。 “大妞,你快去吧,村长说得有理!” 张大婶见自家儿子的神色,只当是他今日受了惊吓,忙出声圆场。 说起来自己有三个儿子,遇到正经事的时候,都赶不上一个金绵绵镇定。 金绵绵点头,留下几盒补品便跟着村长往金二柱家走。 村长走得很快,若不是逼不得已,他可不愿意与这刺头丫头同路。 金二柱家住在村东头,盖了四间瓦房,围成了一个小院,当初院子还是用金大柱的钱建起来的。 院门敞开,能看见墙根围起的篱笆,种了些辣椒,隔着老远,便能看见金如意在院中洗衣服。 “二丫,今日怎么没去学堂啊?” 对金如意,村长换了一种态度,变得万分慈和。 村里人都说,金如意可是桥头村的女状元,自家那小子早就看上了,若不是因为金如意年纪小,村长一早便来提亲。 金如意闻言仿若吓了一跳,起身之时带翻了水盆,那没洗干净的衣裳和着水,沾着泥,滚了一地。 “村长、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她今日倒是想去学堂,可郑氏说了,她过几日就要去锦城,学不学都是一样的,还不如留在家里给大胖多洗几件衣服! “你婶儿在家吗?” 村长打算直接去问郑氏,金如意一个小娃娃,能知道什么?那绣线,也是郑氏让金如意送去的。 倘若郑氏知道绣线有毒,这件事便有意思了! 金如意乖巧地点点头:“在的,我这就喊她出来!” 金绵绵哼了一声,她不管那么多礼数,在院子里大喊:“二叔二婶,村长来了,还关着门干什么?快出来!” “姐姐,你小点儿声!” 金如意着急了,眼神时不时瞥向北边的屋子。 金家二房这两口子,大白天躲在房中,紧闭着门,但凡长点心的都知道在干什么,就金绵绵这没脑子的去触霉头。 金绵绵暗中嗤笑,金如意能想到的事情,她金绵绵自然也知道。 她今日就是来添堵的,不做点什么,都配不上她这么多年来在桥头村的恶名。 “怎么了?谁来了?这么大嗓门一点礼数都没有!” 金二柱两口子没出来,金绵绵这一嗓子,反倒是将在屋里睡觉的祖母喊出来了。 金绵绵的祖母赵氏,听说年轻的时候就是村里远近闻名的美人,即便是如今年纪大了,也依稀能看得出当年美丽的模样。 赵氏做姑娘的时候人人捧着哄着,成了亲被夫家护着,养了一身唯我独尊的跋扈性子,三句话中两句都是训人的。 “祖母,是村长来了。” 金如意甚是乖巧。 “是啊祖母,村长来了,二叔二婶在家吗?” 金绵绵故意又提高了嗓门。 “砰!” 正对赵氏的屋中传出东西落地的声响。 赵氏再宠着小儿子,也还是看中面子的,立时脸红了,道:“干什么呢?大白天将男人勾引到屋里,也不嫌害臊!” 没有廉耻的事都是郑氏的做的,与她无关! 屋中又传出一阵骚乱,村长也是尴尬得不行,佯装咳嗽背过身吐了口痰在篱笆下。 赵氏狠狠叹了口气,推搡着金如意道:“家里有客来,还不知道奉茶!那点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金如意委屈地红了眼圈,转身去厨房,奉茶这回事,还是她告诉祖母的,以前有客人来,祖母连让人家坐下都不懂。 金绵绵偷笑,赵氏看中的是他唯一的亲孙子,金如意这个连金家人都不是的丫头,自是入不了赵氏的眼。 “不急,我不也渴……” 村长的眼睛看着地面,一张脸也是莫名红了。 他年轻时候对郑氏动过心思,若不是聘礼不够,现在郑氏应当是他的媳妇! “看你说的,不渴也喝些吧,这茶是大柱托人带回来的,他在锦城挣了钱,说是过阵子要接我们过去!” 赵氏脸上都是得意,但在看向金绵绵的时候便沉了下来,她的大柱那么有本事,就是媳妇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男娃! 村长只默然点头,他与赵氏说不到一处,一个老婆子炫耀自己的儿子,这在村里常见了,事实上情况是如何,谁心里没底呢? 金二柱与郑氏也从屋子里出来,穿戴整齐,满面的光彩。 “是啊,大哥有本事了,我们也跟着沾光。村长来是有什么事吗?” 金二柱笑嘻嘻的,上前将赵氏扶坐在藤椅上,细心伺候,余光瞥了一眼郑氏,当年他就是因为比村长给的聘礼多了二十两银子,才将郑氏娶到手。 这么多年了,他就知道村长放不下这件事。 村长见这两口子出来了,才一扫方才的局促,将绣线举到金二柱眼前道:“金家老二,你看看这是什么?” 郑氏的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抢过绣线,仔细辨认了良久。 难怪她找不到绣线了,原来在村长手上。 她狠狠剜了端着茶从厨房走出的金如意,猜到是金如意拿去孝敬别人的。这死丫头,吃着她家的,用着她家的,如今还拿她家的东西送人! 金如意被郑氏的眼睛一瞪,吓得手抖了几抖,滚烫的茶水洒到手背上,立时烫红了一片,尖叫着扔了茶壶,茶壶落地,稀碎。 “死丫头,什么都做不好!” 赵氏原本享受着小儿子的孝敬,还想着说什么话与村长炫耀一番,被金如意这么一喊,兴致全没了。 果然丫头不中用,那些供她上学堂的银子,还不如给大胖买些五花肉补补身子! “祖母,我……” 金如意有苦难言,自从来了二叔家,郑氏用针扎过她多少回,她的祖母与二叔都不闻不问,如今她只是打碎了个不值钱的茶壶,祖母便这么说她…… 她幽怨的眼神落到一旁看好戏的金绵绵身上,几日不见,金绵绵好像变好看了。 虽说跟着那怪物一样的世子,心惊胆颤,但吃穿用度,一定比自己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蹲下身子收拾茶壶碎片,眼神渐渐透出执拗,哼,等她去了锦城,就找个比那怪物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子,到时候还怕比不过一个金绵绵吗? 第三十五章 替人顶罪 看吧,用不了多久,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金如意这般想着,便恶狠狠看了金绵绵好几眼。 金绵绵蹭着步子往郑氏身旁凑了凑,她知道金如意在金二柱家不会有好果子吃,但这都是金如意该有的命数,关她何事? 郑氏将绣线死死握在手里,扬起妩媚的笑意道:“村长,我这绣线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 这样颜色鲜艳的绣线,桥头村这些粗鄙的人怎么会有? 村长被郑氏笑得心头痒痒,不由得就想到郑氏与金二柱方才在房中做的事,一阵躁意上涌,往郑氏身旁靠了靠,也是回了个笑:“这绣线上有毒,方才险些毒死了人,我这次来就是……” 就是问问怎么回事。 “啊——” 还不等村长说完,郑氏便惊恐地扔了绣线,绣线恰好落到那一口痰上,她心里一阵恶心,软塌塌靠在了村长胳膊上。 又想起绣线有毒,不由腿软,继而眸中透出恨恨。 周氏,一定是周氏!还说什么道歉,原来是想害她性命! 村长笑成一朵花儿,手下趁机往郑氏腰间摸了好几把。 这不就是他今日来的目的吗? 金二柱的脸色立即黑了,也顾不得安抚自己老母亲的情绪,几步上前将郑氏拉了回来,警惕地看着村长道:“你什么意思?” 村长显出一丝失望,少顷便正色道:“我来就是问问,你们知不知道这绣线的毒是怎么回事?若是说不清,那也只能去城里报官了!” “报官?!那可不行!我家大胖将来是要考状元的人,他爹娘的声誉比我老婆子的命还重要,不能报官!” 赵氏急得从藤椅上站起,像母鸡护崽一般将金二柱夫妇护在身后,与村长对峙。 绣线是大柱的媳妇托人送来的,害了人命,与她金家脱不了关系!一旦报官,她孙子的仕途便毁了! 村长等的就是这句话,目光从郑氏身上收了回来,长吁了一口气道:“不报官?那你说怎么办?你们金家用这绣线害人,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村里那么人都瞧见了,我这个村长很为难啊!” 赵氏听出了村长话中的意思,为难而已,又不是没办法解决。 想了想,一脚踹在金二柱腿上,骂道:“你大哥托人捎回来的料子,还不快去给村长拿来?!” 那料子好得很,是绸缎的,桥头村的人有几个舍得买绸缎做衣裳?赵氏生怕儿媳妇抢了,藏着掖着留起来,给大胖去锦城的时候做新衣裳。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新衣裳是做不成了。 送给村长也算图个安心。 “村长,按辈分说,老婆子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看这件事能不能想想办法?” 赵氏笑呵呵的。 金绵绵看着心里莫名起了一阵凉气,赵氏与村长二人,关心的不是人命。 关于这毒绣线从何而来,他们之间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倒也和谐。 村长也回了一个笑意,压低声音道:“办法也不是没有,这件事在村里传开,不报官也不行,你们金家还是找一个出来顶罪的人,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顶罪的人…… 除了不是金家人的金如意,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金如意万分惊恐地看着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一人身上,不由得后退了两小步。 看样子金家的人都打定主意了!但她金如意这么多年来的苦读,可不是为了替人顶罪的! “祖母、二叔、二婶,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可你们也知道我胆子小,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她的话点到即止,金家不是要人顶罪吗?她可以顶罪,但也可以让金家自此抬不起头来! 郑氏被吓住了,她从前做的那些个事,这丫头是一清二楚,尤其是与村长之间的暧昧关系,可不能让金二柱知道啊! “二丫可是我们金家的女状元,怎么会让你去呢?要去也是那个最不堪的去啊……” 郑氏抓着金二柱的胳膊撒娇,目光略过村长,投向看了好半天热闹的金绵绵。 “果然如此!” 金绵绵腹诽。 她早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不得不感叹村长用心良苦。 只是,想不到她的命数里还有牢狱之灾! 金绵绵头痛,也不知她得罪了哪个仙人仙子给她安排如此命格,待她回九重天之后,定要好好查问一番! “大妞啊,二叔知道你最懂事了!” 金二柱擅长的便是睁着眼说瞎话。 金绵绵哪里懂事了?长了十四年,不闯祸就算极好的。 “我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 金绵绵的执拗也上头了,凭什么她要听天由命? 她此次入凡界,只是为了度化魔君,其他的事情,与她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说白了,就算金大柱如何,与她也没有关系! “混账!这是你与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几乎是瞬间的事情,赵氏就决定让金绵绵去顶罪。 这丫头从小便不听话,要是现在不让她吃些苦头,她便不懂得这个家里的规矩! “我不去!” 金绵绵只有三个字,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村长见状,将地上的绣线捡起来包好,道:“这件事拖得越久,越不好办啊!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就在门口等一会儿,时间别太长啊!” 村长出了门,赵氏知道村长这是松口了,此时就等着将金绵绵绑了与村长一起送到官府。 “大妞,你放心,你爹是个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救你出来!金家养了你十几年,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 赵氏难得地轻声哄着金绵绵。 报恩? 金家拿着她雷神爹爹送来的银两生活了十几年,报恩就不必说了,如今看着样子,是要恩将仇报啊! “让我去也行。” 金绵绵松了口,她没忘了今日来此的目的。 赵氏母子脸上泛起一阵笑:“大妞真是个懂事的!” “不过要先拿二十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 金绵绵的话须臾便将金家人的笑容打散。 赵氏指着金绵绵大骂:“丫头片子,你问我们要二十两?怎么不去子抢?!别做梦了,今日的事我做主了,二柱,把这丫头绑了送官!” 第三十六章 回去吃饭 二十两,可是金二柱家好几个月攒下来,都是留给大胖考文山书院用的,可不能给这个丫头糟践了! 金绵绵也不甘示弱:“你们不愿意出,我就问大胖要去!” 打蛇打七寸,捏人捏软肋。 大胖便是金家二房所有人的软肋,她那个堂弟虽不聪明,但在金家二房的眼中,那可是不能折损半分的宝贝! 金如意咬了咬牙,上前道:“祖母,我们若是不给姐姐,将来此事闹到官府,我们出的就不止二十两了!” 听说官府是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地方,关于人命的事情,就算二百两也不为过。 金如意一语点醒了赵氏,现在能出小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闹大了,可她不甘心啊! 郑氏见状,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大妞,你也知道,我们上有老小有小的,生活不容易……” “你到底给不给?” 时辰已经过了晌午,金绵绵腹中饥饿,不愿意与这些人过多的纠缠,就是二十两银子的事,还比不上金大柱这些年贴补二房的百分之一。 郑氏被金绵绵呛声,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终是变成一丝不情愿的笑意,求助地看着赵氏。 他们金家的事,自是长者说了算。 赵氏白了她一眼,道:“去拿二十两给她!” “娘!你糊涂了吗?大妞现在是冷世子的人,她还缺那二十两?”金二柱瞪眼。 给一个小丫头二十两,凭什么? 一直默然的四喜闻言嗤了一声,敢情这家人还知道金姑娘是世子的人! 金姑娘不仅是世子的人,还相当于他四喜的恩人,这世上能给世子治腿的,除了金绵绵,他找不出第二人。 治了世子的腿,便是他的恩人! “二叔这话就偏颇了,世子是世子,我是我,我与世子关系再好,也不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人,怎么就不缺银子了?” 最缺银子的就是她! 冷墨夜那么可怕的人都被逼到乡下来了,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小丫头去了锦城处境该有多艰难! 拿些银子傍身才安心。 “二柱,去拿!”赵氏恼火。 不过方才金二柱的话提醒了她,既然这丫头与冷家有亲,那将来要聘礼的时候,定能要出更多! 金二柱没了脾气,愤懑地拿了二十两给金绵绵。 金绵绵笑笑接过,这银两本就是她应得的,雷神爹爹送来的银两大部分都被金二柱两口子败光了。 “拿了银子,就跟村长走吧!” 赵氏不想再看见金绵绵。 “祖母,你们也知道我是世子的人,走不走不是我能决定的。” 金绵绵可不想去受那牢狱之灾,冷墨夜的名号,不用白不用。 “什么?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金二柱瞬间不淡定了,这大妞不但抢了银子,还不守信用!怎么和金大柱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呢?! “二叔,别急,等我回去问问我家世子,他同意我便去,很快,不费时。”金绵绵慢悠悠地解释着。 四喜在心里都要笑疯了,当世子说要带金绵绵回锦城的时候,他还担心这丫头过不了几日便死在府里那些人手中,如今看来,她这不要脸的本事用的得炉火纯青,他的担心多余到不能再多余了。 “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别拿冷家世子来压我,你是金家的人,由我说了算!”赵氏恼了。 “就是,别得寸进尺!”金二柱道。 郑氏想了想,上前拉着金绵绵的手:“大妞,你别记恨我们,这都是为了金家,况且那有毒的绣线原本就是你娘托人送来的,真要算起来,你也脱不了干系啊!” 金绵绵的目光看向躲在赵氏身后的金如意,脱不了干系的可不是她。 金如意被盯得心慌,动了动唇,又往赵氏身后缩了缩,长辈们都在,没有她出头的道理。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为了金家,但我若是走了,冷家世子找不到我,金家的麻烦可就大了……” 金绵绵的话说了一半,故意委委屈屈地看了四喜一眼。 四喜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神色肃然冷漠地站在金绵绵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金绵绵的道行不浅,都可以搭台子唱戏了。 “什么麻烦?那冷家世子,还能不同意?我金家再不济,金家的家事,也轮不到冷家的后辈来指手画脚!” 赵氏动了怒,皱纹遍布的脸上气血上涌,通红通红。 “咣当!” 门板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两个侍卫让开身形,冷墨夜就在门外,一双带着寒意的眸子在院中扫视。 金绵绵骇然,也不知冷墨夜听到她方才的话没有? 他那般莫测的性子,到时候发起疯来,当真让她跟着村长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管他如何,金绵绵在他出现的瞬间便想溜之大吉,冷墨夜比金家的人难对付百倍千倍,如果能选择,她最不愿与冷墨夜为敌。 谁让她本事低微,斗不过这魔君转世呢! 只是还未等金绵绵的脚步有所动作,便被墨黑的鞭子缠住腰身动弹不得。 “出来这么久都不知道回去,好大的胆子!” 冷墨夜没有看向旁人,独独看着金绵绵身后的四喜。 四喜被吓出一身的冷汗,方才他看热闹看得太过投入,竟一时间忘了时辰。 “世子,是属下失职。” 四喜避轻就重,几句话说明了方才的事情,全然不提方才金绵绵讹了人家二十两银子。 金二柱夫妇一时间被冷墨夜的气势镇住,说不出话,唯有赵氏还算镇定,却也是双腿发软地坐回藤椅上。 听说这冷家世子在锦城就是因为戾气太重,被他爹罚到桥头村的,平素不见面还好,如今一见,冷墨夜比传闻中还要骇人几分。 “回去吃饭!” 冷墨夜的轮椅转了个方向,被绑着的金绵绵也跟着一步踉跄出了金家。 这金绵绵,就这么走了? 最着急的莫过于金如意,她万万没想到,冷墨夜能亲自过来接金绵绵回去。看冷墨夜的态度,让金绵绵跟村长走是不可能了。 第三十七章 彻底心凉 这样一来,跟村长走人选便理所当然地落到金如意身上。 郑氏的目光一看过来,金如意便紧张道:“二婶,我认得文山书院的温先生,我明日一早便启程,请他出面斡旋,我们金家定会没事的!” 这一句倒是说到了赵氏的心坎儿里,能做文山书院的先生,那可不是普通人,若是金家攀上这层关系,对大虎将来也大有裨益! “那行,就这么定了!儿媳妇先与村长进城,把事情都说清楚,好好等着,等着二丫找温先生。” 还没等郑氏反驳,赵氏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娘,我还要留下拉照顾大胖,这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赵氏道。 “二柱……” 郑氏的眼眶湿了,求助地看向金二柱,论口才与心机,她是万万说不过金大柱媳妇的,这一去,能不能囫囵回来都说不好。 金二柱为难,一边是老娘,一边是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舍不得啊! 此时村长也回来了,方才他只是解了个手的功夫,便看见冷家世子绑着金家大妞回去了,估摸着金家人与金绵绵谈崩了。 如此一来,跟他走的人选就落到金如意与郑氏二人身上,不管哪一个,都是让他极为满意的! “你们都决定好了吗?”村长的心情不错。 赵氏冲着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金二柱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媳妇可以再找,老娘只有一个啊! “凤儿啊,委屈你了……” 凤儿是郑氏的闺名,平素郑氏最喜欢听金二柱如此唤她,此时听来却是莫大的讥讽。 “二柱,你当真决定了?”郑氏的声音颤抖。 她跟着金二柱十几年,看着金家每况愈下,她都没说什么,如今只是老太婆的一句话,金二柱便要将她交出去,再好的夫妻情分,也凉了。 “凤儿,这不是逼不得已吗?要怨就怨你收了那绣线!” 金二柱极力找个理由说服自己。 郑氏听在耳中如晴天霹雳,这一切都成了她的错了? “行了,决定了就快走吧!去城里的路不好走,这件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村长坐不住了,这金家老二是个傻的,也不知道问问被绣线所毒的受害人是谁,死了没有,眼看着美人到手,他更是不会将此事挑明了。 只盼尽快带着郑氏进城,也防着上官言追过来添乱。 郑氏哭成了泪人儿,哭到心也凉了,也换不回金二柱的一句担当之言。 “金二柱,你陪我去。” 郑氏想最后赌一把,就算金二柱不顾及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也该想到她与村长二人孤男寡女多有不便。 金二柱刚想应下,赵氏哼声道:“进个城罢了,你又不是没去过,况且这次还有村长陪着,还能丢了你不成?二柱走了,谁来服侍我老婆子?你指望这个外头的野种吗?” 野种,指的是金如意,周氏带着金如意嫁给金大柱,赵氏本就不愿意,如今还得日日见面,真是糟心。 “凤儿,娘说的有理,你一人去吧,早些解决了,早些回来。” 金二柱将这件事说的好像买颗白菜那么简单。 郑氏彻底心冷了,擦干了眼泪道:“好,我去!我去了你别后悔!” 郑氏再不想看这个家一眼,也顾不得准备些干粮,转头就走。 她不是不知道村长对她的心思,这些年来,村长明里暗里对金二柱的“关照”还不够明显吗?若不是看在大胖还小,她早不在金家受这份儿气了! 金二柱将她推了出去,也是将她的整颗心推了出去。 “翅膀硬了是吧?怎么和你家男人说话呢?!规矩呢……”赵氏的骂骂咧咧从身后传来。 郑氏一个字也不想再听。 冷宅 金绵绵被墨色鞭子绑得结结实实,万分“悲壮”地看着冷墨夜吃饭,冷墨夜的吃相优雅,若不是她被绑着,定然觉得“有美人如斯,赏心悦目”。 “冷墨夜,你凭什么绑着我?” 金绵绵不死心的又问一次。 绑着她也就罢了,还让她饿着肚子欣赏世子进餐,这就过分了。 食也,人之大欲。 不让她吃饭,比任何惩罚都让她难受。 冷墨夜依旧没有说话,细细咀嚼入口的芹菜,上下牙嚼了二十一下,才咽进腹中。 “怪物!”金绵绵腹诽。 谁人吃寸长的芹菜吃那么久?难不成牙口不好? 稍后,另一根寸长的芹菜便杵到金绵绵唇边,冷墨夜道:“吃下去,嚼三十六下,一口不能多,一口不能少。” 金绵绵暴躁了:“冷墨夜你有病吧?!” 有病治病,别折磨她啊! 冷墨夜如刀的目光投过来,金绵绵即刻噤声。 “吃吃吃,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金绵绵嚼着芹菜唇边扯笑,自我安慰:“无妨,区区一介凡人,本仙子度量大,不与你计较!” “我在桥头村三十六日,收获不小。”冷墨夜用清泉水漱口。 原本他只打算呆二十一日便回去教训陷害他的那些人,如今因为金绵绵,耽搁到三十六日,倒是意外地收获了一个好消息。 冷王府莫名起火,他那个才满周岁的弟弟冷墨柏被火烧伤,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冷家来信问他讨要乾坤丹。 条件便是,他能提前结束原本要三年的乡间生活。 三年,他那个继母要心疼死了,好端端的计划功亏一篑,怕是做梦都恨着冷墨夜。 金绵绵不理他,管他三十六日还是七十二日,与她何干? 冷墨夜似是心情不错,悠然看着金绵绵,皱眉:“何时这么胖了?” 金绵绵险些噎住,他还好意思问?日日两碗大补的药给她灌下,能不胖吗? 她能活着都是奇迹! 若不是她每一晚都用紫荆雷调息,怕是早已被补得气血翻腾,魂归天外了! “还是太丑了,丢本世子的脸。” 冷墨夜打量金绵绵,终是下了一个能气死人的结论。 金绵绵数够了三十六下之后,开口嘀咕:“世子,侮辱人不好吧?” 丑?果然凡人都是看中皮相的。 身上的长鞭撤去,金绵绵得了自由之后对着一桌子菜大快朵颐。 第三十八章 启程 严格来说,这些都是冷墨夜剩下的,但,金绵绵向来是天大地大吃食最大,也不会嫌弃的。 金绵绵虽吃得快,但吃相优雅至极,比冷墨夜犹有过之。 好歹也是活了十二万年的仙人,什么阵仗没见过?她曾用了整整百年藏身在凡间的宫廷学礼仪,又师从清莲圣母学了一甲子时长的天规,比优雅,比规矩,比礼仪,凡间就没有人比她更周全的! 吃完了,金绵绵刚用帕子擦了嘴,便被冷墨夜牵着到了卧房,一踏进门便像是被定了身一般,不停地吸气。 冷墨夜带她来卧房干什么? 虽然二人有婚约在身,又是雷神爹爹牵了红线的天定姻缘,但、但如今她才十四岁,冷墨夜该不会是忍了太久,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须臾之间,金绵绵的脑子里便出现各种奇奇怪怪,小童不宜的画面,紧张到手心冒汗。 “冷墨夜,我、我还小……” 金绵绵觉得自己的唇瓣上多了两根无形的绳子,被紧紧牵着,怎么也不听使唤。 冷墨夜像是没有听见金绵绵的话,加重了力气将金绵绵拉到屏风后面。 “不、不,冷墨夜,你冷静点!” 金绵绵奋力挣扎着,不停抱怨雷神爹爹,若不是他,自己在九重天呆得好好的,犯得着下界度化魔君吗? 看来,她刚刚与魔君搭上关系,还没来得及度化,魔君便要先将她度化了! 十二万年,她从来没有过…… 突然 一身锦衣搭在金绵绵的肩头,男人的款式。 冷墨夜坐在床上松开了金绵绵:“换上!” 金绵绵愣住,换衣服? “只是换衣服?”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冷墨夜目露讥诮:“本世子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金绵绵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瞬间松快了不少,好,换衣服好啊! 金绵绵大咧咧与冷墨夜并排而坐,早说换衣服,她还紧张什么! “金绵绵,知道规矩吗?” 冷墨夜眼神幽暗,其间像是藏了冰霜。 “不知道!” 金绵绵的注意力全都在锦衣上,完全没有听清冷墨夜在说什么。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繁复的衣裳,份量似乎还比普通的衣裳重了不少! 她不想承认,她不会穿。 “起来!” 冷墨夜伸手抢过衣服,甚至有些粗暴。 金绵绵被吓了一跳,佯装怯懦懦站在床边,腹诽:起来就起来,凶什么凶。 堂堂冷王府世子这么小气,她什么没坐过,还稀罕他这个破床? “脱衣服!” 冷墨夜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若不是这丫头能治他的腿,这么笨的又这么丑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留在身边! “为什么?” 金绵绵退了好几步远,险些将屏风靠倒,所幸被冷墨夜一把拉回,铁条一般的手指敲上她的额头。 怎么比从前更傻了? 冷墨夜满目嫌厌,他费尽心机将年幼时候穿的桅金软甲找来,就是为了护着金绵绵。 桅金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回了锦城,他身边有太多的危险,这丫头又蠢又笨的,如何能平安? 别三两天就死了,他的腿要找谁医治去? 金绵绵僵直地任由冷墨夜摆布,不同于他身上的戾气,他的动作很温柔,将男装仔仔细细穿在她身上。 这衣服很是古怪,袖口与裤管皆紧紧贴着皮肤,里衬细腻柔滑,但摸表面却是粗糙得扎手,颜色也是墨色,其间却闪着星星一般的亮光。 “这衣服是谁的?”金绵绵问。 穿起来还挺合身。 冷墨夜没有回答,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替她整理腰带。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亲手“服侍”别人穿衣。 金绵绵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她原本对穿男装的排斥,也在这一身还不算难看的衣服穿上之后消散。 做个男儿也不错,至少不会被人轻视。 东洲国虽对女子没有歧视,但也没有那般重视,很多时候,男子办事要方便许多。 “从今日起,你的身份就是神医扶陵公子的药童白术,身上的衣服除沐浴之外不可脱下!”冷墨夜道。 金绵绵心头大呼变态,吃饭睡觉一年四季都穿着,就算她不臭,衣服也早该臭了! 等等,神医扶陵公子? 相传扶陵公子早已不在人世,就算活着,按年纪算,也只剩枯骨了。 “冷墨夜……” 你究竟是不是个正常人? 这后面的话金绵绵自然没敢说出口,在没有确定冷墨夜不会杀自己之前,她还是收敛些的好。 “四喜,启程!” 冷墨夜拉着金绵绵起身行走,最近二人配合得越发默契,紫荆雷几乎在二人两手相握的同时灌入冷墨夜体内。 冷墨夜的神色冷峻,锦城一连三封书信,都在让他交出乾坤丹,那个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父亲心中的份量比他这个世子重要得多。 只是乾坤丹,他身上没有第二颗,但他有金绵绵。 马儿脖颈上的金铃叮当,伴着马蹄踏踏传入车厢当中,金绵绵的手被捏得很疼。 “你究竟是什么人?” 半个时辰之后,冷墨夜道。 他已问过梁大夫,知道了张大婶身上莫名消失的毒,判断是金绵绵所为。 一个乡野的丫头,竟能治好连神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这半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这丫头,她看上去与普通的乡村少女无异,但不知怎的,身上总有一种吸引他的东西。 让他忍不住想知道她的一切过往。 继母、继妹、粗心大意的亲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身世。 勤俭,笨拙,脑子不太灵光,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生活。 没有一处是他喜欢的样子。 金绵绵挣脱冷墨夜的手掌,揉着酸痛的掌骨,赌气道:“仙女!” 问问问,天天问!烦不烦? 她索性说了实话,虽是九重天最末等的小仙,修为低微,但与冷墨夜这个凡人比起来,她还是莫名多了几分优越感。 “你不说也无妨,我迟早会查出来!” 冷墨夜的眼睛似乎浓墨洗过的星空,闪烁着如月光泽。 他的手指粗粝,指腹上还有坚硬的茧子,这双手拿弓射箭挥鞭,精准到无可匹敌。此刻捏上金绵绵的下巴,继而上移,到她的脸颊,狠狠揉捏着。 金绵绵在冷宅的这段日子,被养出了几分细皮嫩肉,这般大力揉搓之下,脸颊即刻泛红,少顷这红淡了些,显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柔。 第三十九章 刺客 “冷墨夜,你放手!我说了,是你自己不信!” 金绵绵咬牙,说假话他不信,说实话他还不信。 冷墨夜又犯病了是不是? “仙女?你当本世子是三岁小儿吗?”冷墨夜眼眸幽深。 金绵绵被捏哭了:“你不是三岁,你想你几岁就几岁还不行吗?” 挣扎间撞到冷墨夜的下巴,金绵绵头顶吃痛,下巴却更痛,冷墨夜猛地大力揉搓着她的下颌,继而皱了眉头,飞速将她推下坐榻。 “没有易容,天生这么丑。” 金绵绵被气得不轻:“冷墨夜,难怪你这么大了都没有娶妻!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这世上有几个正常的女子能受得了冷墨夜这样的脾气,这样的嘲讽? “出去!” 冷墨夜阖上眼皮,似是在闭目养神。 “冷墨夜,来日方长!” 金绵绵气得想当场扔了冷墨夜,她记得雷神爹爹说过,忍无可忍之时,也要再忍忍,不够强大,再大的仇也要暂且放在心里。 她又将此话多加了一句,待来日十倍奉还! “四喜!” 一阵罡风袭来,金绵绵只觉眼前一花便来带车外,与四喜同坐在车沿。 四喜对金绵绵摆上噤声的手势。 他虽然不知道这二位在马车内发生了什么,但金绵绵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全进了他的耳朵,这丫头是有多大的胆子,敢这么说世子。 别的不说,就说世子的长相,便能让锦城的小姑娘们趋之若鹜,更别提前几年世子立下赫赫战功,载誉归来的时候,皇上当场就要为世子赐婚。 金绵绵被冷墨夜一摔,又被四喜强行拉了出来,脾气可是不怎么好。 “四喜,你说这猫啊狗啊,你给它些吃的,它还知道叫唤两声说谢谢。有些人不会道谢也便罢了,还恩将仇报……” “噗通!” 金绵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色长鞭缠住腰身又拽进了车内,四喜假装没看到,伸手整了整车帘。 这丫头虽是粗莽,但好好调教,还是能担重任的。 况且,世子将桅金软甲都送她了,足以见得,她在世子心中的份量。 金绵绵被摔的眼冒金星:“冷墨夜,咱们二人能不能用正常的方式交流?” 这摔来摔去的,即便她有紫荆雷护体,也受不了。 “与正常人说话,自然用正常之法,你是吗?”冷墨夜的目光瞥向窗外。 天色突然转阴,空气沉闷中带着让人心浮气躁的湿气,骤雨欲来。 金绵绵张口结舌,她为何不正常?!还不是因为要度化冷墨夜! “近墨者黑!”金绵绵小声嘀咕。 “想呆在马车上就闭嘴!” 他不是君子,不会怜香惜玉。 方才金绵绵身上的气息竟能激起他对女人的心思,明明这只是一个十四岁的乡野丫头,任何地方都不出彩的丫头! 这样的他太过异常。 金绵绵咬紧了唇,她不是怕冷墨夜,是怕天机阁安排给冷墨夜的命格,若当真是那般暴戾乖张的性子,如今的她的确惹不起。 很快,暴雨袭来,豆大的雨点过后便是冰雹,噼噼啪啪砸在马车顶上,一道惊雷闪过,金绵绵暗中翻了个白眼。 雷神爹爹又来了,只是来了又如何,还不是眼睁睁看着这转世的魔君欺负自己的女儿束手无策? “世子,前面就是客栈了,我们要不要留宿?” “继续赶路!”冷墨夜出言。 金绵绵彻底确定,冷墨夜的心是冷的,他倒是在马车里没有被暴雨淋到一滴,四喜与那些个护卫可是只戴了斗笠,身上早已湿透了。 冷墨夜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些护卫也是傻的,还对他忠心耿耿,若是她金绵绵…… 金绵绵犹自看不上冷墨夜的作为,一支羽箭便穿透车帘,就钉在冷墨夜的耳畔不到一寸之距,接着便是刀剑铿锵之声。 金绵绵大骇,她就说冷墨夜这样的性子容易招惹仇家,果不其然,人家来寻仇了! “冷墨夜,好好的客栈不住,就别怪我们让你横死这荒郊野岭了!” 车外的人很是猖狂。 金绵绵看向冷墨夜波澜不惊的脸,原来他早就料到客栈会有刺客埋伏,这么说他也不是那般不近人情…… “嚓!” 车顶被刺客手中的铁斧劈开,铁斧势头不减,继续向冷墨夜袭来。 “啪!” 长鞭之声刚落,便传来刺客的一声惨叫,只见方才劈开车顶的刺客满脸是血地捂着自己的手臂,那手臂已然只剩了半截。 金绵绵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落在冷墨夜的鞭子之上,凡间很少有这样带着戾气还引而不发的兵器,若不是凡品,那这鞭子就是被封印了力量。 “大胆!” 一声爆喝自金绵绵的头顶传来,冷墨夜的长鞭挥动,在她头顶形成防护,将一支支羽箭扫落。 “杀,一个不留!” 冷墨夜的话如刺进肺腑的匕首,带着残忍杀戮的血腥。 那些刺客中有人发出一声嗤笑:“一个瘸子还这么嚣张?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受死吧!” 认得冷墨夜的人都知道,瘸子就是他的禁忌,曾经叱咤战场的男人,何等的威风自傲,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讥讽? 非但冷墨夜受不了,就是金绵绵也横生出一阵怒气,眼前的人可是魔君转世,岂能让这帮宵小之辈侮辱? 冷墨夜是瘸子这话,只有她金绵绵能说! “闭嘴吧!你才是瘸子,你们全家都是瘸子!” 金绵绵指着出声的那人大骂,若不是她如今能力不济,定要将那人好好收拾。 她的势头做足了,但那些刺客却是轰然而笑,手中的长刀不速度更快地与冷墨夜的侍卫搏斗。 “冷墨夜,你也有今天,让一个还没长大的毛孩子护着,我要是你,早已自绝了!” 金绵绵气结,天道轮回自有命数,自绝是随便说的吗?你倒是自绝一个给我看看?! 枉死之人受的刑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扛过的! 她的手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握住,紫荆雷像是早就等着一般,阵阵窜到冷墨夜的体内,紫色的雷光隐隐绕在他双腿之上。 冷墨夜带着嗜血的杀意,拥着金绵绵飞身而起,长鞭所到之处,尸体飞扬,血溅荒草。 第四十章 侍童 方才说话之人的双腿被长鞭扫过,经脉寸断。 整个过程在须臾之间完成,金绵绵只在数万年前那场天魔大战中见过相似的画面,她大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刺客被挑下面巾,露出绝望恐惧的光。 “冷墨夜,你、你的腿……” 冷墨夜的腿不是废了吗?他竟骗了天下人! 他虽这般说着,用手撑着地面,拖着残破的身子寸寸向后挪。 “你的主子是谁?” 冷墨夜的长鞭又一次扫过那刺客的双腿,更加惨烈的叫声将避雨的鸟雀惊得四散。 刺客的额角不断冒出冷汗,只抿唇不语。 “四喜” 冷墨夜的目光看着刺客,仿若在盯着一具尸体。 只留了他这一个活口,可要好好利用。 不多时,四喜便将刺客吊在树桠之上,雨势渐弱,刺客也没了开始的猖狂,只是性子似乎格外倔强,丝毫没有张口说话的意思。 冷墨夜也不急,拉着金绵绵坐在收拾好的马车之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审讯的场面。 惨叫声不断传来,金绵绵低头捂住了耳朵,她虽然也见过凡间的审讯,却没想到亲眼看见之后,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听着难受,看着更难受,浑身难受。 冷墨夜扳着她的下颌让她的目光看向刺客,他的发丝刮上她的脸颊。 “好好看着,这是你在我身边的第一课。” 金绵绵被迫看向刺客,那刺客眼中的灰败刺痛了她的眼睛。 人间疾苦,雷神爹爹舍不得让她经受更多,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残忍的画面,她最是见不得。 “你放开我!” 金绵绵用手使劲儿掰着如同长在自己下颌上的手指,身子也不由得轻颤。 冷墨夜果然放开了她,转身接过护卫递上的弓箭,拉满射出。 弓弦铮铮,羽箭轻鸣,穿透刺客的大腿。 接着便是第二支,穿透左肩。 第三支,穿透右肩。 皆是些痛苦万分,却又不能即刻毙命的位置。 第四支,穿透右眼! 黑红色的血从眼眶中流出,金绵绵胸腹之中一阵翻腾,冷墨夜是魔鬼! “说,你主子是谁?” 冷墨夜又一次拉满弓弦。 刺客再也撑不下去,濒临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大部分神志,听到这一句问话之后情绪更是激动,还未说出话便晕厥。 金绵绵再也忍不住,大吐。 冷墨夜的眸光暗了几分,继而闪过一丝柔软,金绵绵还是年纪小,看她方才骂刺客的架势,他还以为这丫头天地无惧。 “调头,去客栈。”冷墨夜道。 审讯刺客,只留下两个人便够了。 金绵绵闻言松了口气,接着便是委屈地大哭,这么吓唬她,雷神爹爹就这么看着,雷呢?怎么不劈?! 一到凡界,雷神爹爹就不疼她了。 冷墨夜沉默着,任由金绵绵一路哭到客栈,伸手握上金绵绵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冷冽血腥的气息扑鼻,金绵绵几乎没有犹豫地挣扎:“冷墨夜,你离我远点儿!” 如果哪一天,她做了什么让冷墨夜不舒服的事情,是不是也会被那么对待?想想就觉得恐惧。 “你最好别动。” 冷墨夜的声音带着嘶哑,细细的雨滴洒在他的额角、眉头,被睫毛挂住,滢滢散着迷蒙。 金绵绵噤声,好容易让冷墨夜对自己的态度改观些许,她不能自己作死。 客栈里无人,一名护卫从后面的柴房将掌柜与伙计拖了出来,先前的那些刺客原本在客栈布下抓冷墨夜的网,不曾想,他竟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掌柜劫后余生,万分庆幸地给他们安排了三间上房。 金绵绵被冷墨夜抱着上楼,进了房间之后,冷墨夜也没有出去的意思。 少顷,护卫拿来干净的衣服。 冷墨夜将衣服扔给金绵绵,端坐在床沿:“替我更衣!” 金绵绵往后退了两步,冷墨夜休想用美色盖过方才做的劣迹。 “白术,跟着我,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除非,你想离开我。” 冷墨夜不怕金绵绵跑了。 从一开始,这个小丫头便处心积虑与他套近乎,手段笨拙,一看就是被迫的。 最有意思的是,她就是那个与自己有婚约的丫头。 方才的刺客一事,他本以为能吓住金绵绵,没想到金绵绵反而与那刺客叫嚣,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胆子够大,但历练不足,不过没关系,他会养着她,等着她,等到这只小猫儿长大,再看看她够不够格做自己的妻子。 金绵绵无语了,白术,是啊,她现在是世子身边的小侍童,服侍主子更衣这种事自然都是她的事。 离开?她好不容易混到冷墨夜身边,又怎会轻易离开? “世子,白术错了。” 金绵绵强迫自己道歉,凡界一世,还不都是为了他?! 冷墨夜的身子精壮,肌肉结实,看得金绵绵眼皮突突直跳。 她不是没见过男子赤裸的上身,但如眼前的这般,还当真是第一次见。 从前胸到后背,冷墨夜身上遍布伤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 兵器十八般,在他身上都快集齐了! 金绵绵的指腹摸去,盘算着紫荆雷能治好多少,有些新伤紫荆雷能治,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陈伤,即便是紫荆雷,都无法完全复原。 “看够了吗?” 冷墨夜蹙眉,面容沉静,身上的伤吓到她了? 金绵绵冷眼斜睨,用紫荆雷划过那些浅表的伤痕:“还没看完,身上这么多伤,也不说早些告诉我!” 她能看得出来,这些伤痕留着都是隐患,有些还曾因为处理不及时感染过,遇到阴雨天气的时候,定会如蚂蚁噬咬,痛痒难当,也不知冷墨夜是如何熬过来的。 冷墨夜意外地看着金绵绵,她的睫毛在眼下遮起一片阴影。 拂过他伤痕的指腹之下细若胎发的紫色光芒萦绕,那伤痕竟缓缓消失了!这一幕像极了戏法。 “这是什么?” 冷墨夜抓着金绵绵的手腕,那紫色的光只存在了一瞬,便极快地消散,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世子说什么呢?小的听不懂!” 第四十一章 认怂 金绵绵挣脱,泄露天机那可是重罪。 冷墨夜沉默,果然。 这丫头油滑的很。 “世子,你要沐浴吗?”金绵绵问道。 冷墨夜的后背有一道伤痕从背部直直往下,没进了裤腰之中,要疗伤就得脱了裤子,但让冷墨夜脱裤子…… 她不嫌命长,委婉些也是可以达到目的的。 “嗯” 冷墨夜想知道金绵绵究竟要做什么。 隔了半个时辰,洗澡水便妥妥安排好,四喜亦是归来。 那刺客招了。 金绵绵站在屏风后听着水声,又一次想起方才的血腥场景,不由得泛着恶心。 要控制冷墨夜的戾气,前路漫漫啊。 “世子,你要不要擦背?” 金绵绵十分的谄媚,她要让冷墨夜知道,自己除了能治他的腿,还能治其他的!要他日后将她捧着供着,如今放低姿态又算什么呢? 屏风后一阵沉默。 “世子?你睡着了吗?” 金绵绵轻轻绕过屏风,若冷墨夜睡着了就更好办了。 猛地,金绵绵被一直湿漉漉的手臂勾着踉跄两步挂到浴桶的边缘,水雾升腾之间,金绵绵看清了眼前的人,一双幽深锐利的眼睛,像是将她扒光了一般的审视。 金绵绵浑身不舒服:“冷墨夜,我就是好心……” “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只有你自己知道。” 冷墨夜潮湿的呼吸喷在金绵绵的脸颊,咫尺之距,连毛孔都清晰可见,当然,在金绵绵看来,还有那与水雾混在一起的墨色雾气,没有丝毫减少的势头。 金绵绵咬牙推开冷墨夜,一阵恼怒占据了整个思绪:“冷墨夜,你别不识好歹,旁人对你好,你就当做别有用心,旁人对你不好你倒是觉得正常,你这个人天生自虐狂吗?行,你怀疑我是吧?姑奶奶不伺候了!” 这些,金绵绵也只敢在脑子里过了个来回,便顺着呼吸吞进腹中,她认怂。 “世子,我真的是好心,你一定要相信我!” 金绵绵说得真诚,这个世上,没有人像金绵绵一样希望他好了! 他好了,那戾气聚集才能消散,金绵绵才能回九重天复命,才不用经历阿鼻地狱的刑罚…… 下一刻,金绵绵的唇瓣被狠狠噙住,带着水汽,满是冰凉,摩挲,噬咬。 冷墨夜咬她! 金绵绵浑身发抖,剧烈地挣扎,想要挣脱那胳膊的钳制,冷墨夜是不是疯了! 冷墨夜对金绵绵的挣扎不满,蹙起眉头提着她的腰带就将她扔进水中,四目相对,金绵绵大口喘息,恶狠狠地瞪着冷墨夜,全是防备之意。 “你要的不就是这个?” 冷墨夜将金绵绵禁锢在怀中,粗粝的手指死死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的唇瓣再一次凑近,另一只手掌自腰间上行,瞬间将她的衣服解开…… 冷墨夜,这个疯子! 金绵绵坐在冷墨夜腿上,他肌肤的热气透过单薄的衣服将她的脸颊染得通红。 她的身子紧贴在冷墨夜胸膛,被极度危险的气息包裹,她再次挣扎,像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小兽,愤怒地想要将这牢笼撕碎。 十二万年的修行,她从未体验过人间的男女之情,今日竟是被冷墨夜占尽了便宜! 若不做些什么补偿回来,她心有不甘! 冷墨夜的后背沁凉,水珠像精灵一般跳跃,金绵绵摸到那条笔直的伤痕,越过尾骨偏右了三寸。 紫荆雷扫过,冷墨夜的动作骤然停下,浴桶中的水珠翻腾,颗颗跃到冷墨夜的头顶,又滑下鼻梁,金绵绵眸中藏着的猛兽,避开那幽冷的双唇。 房间中水雾缭绕,氤氲霏霏,气息暧昧得不像话,但二人此时的动作更却像是对峙的恶狼。 金绵绵倏然笑了:“世子,感觉如何?” 她方才将紫荆雷的力量加大了三倍,若不出所料,此时冷墨夜的骨头应当是麻木的。 冷墨夜沉吟,体内的异样让他震惊,他看得出来,金绵绵要的,不是他想的那样。 金绵绵慢慢后退,贴到浴桶的内壁之后缓缓起身爬出浴桶。 修行不易,度化更难!她此生究竟是什么命格,非要度化这怪物! “你想留在我身边?” 冷墨夜只有这一点可以确定。 “对” 金绵绵也不否认,若是说不想,冷墨夜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冷墨夜最终妥协了,这个丫头非但能治好他的腿,还能将他身上的陈伤旧患抚平,若是放在军中,就是珍宝一般的人。 只要她的来历清明,他便拼死护着她,就是做暖床丫头,也勉强可以。 金绵绵暗暗头疼,又来了!逼着她说谎,也不是不可以。 “我做了个梦,梦中的神仙给了我这样的本事,还说跟着世子,就可以荣华富贵。世子也知道,我那个爹只听我继母的,我也是没办法,还请世子不要再为难我了。” 金绵绵捂着脸哭,示弱,她曾练习了好久。 “扶我起来!” 冷墨夜蹙眉,他最厌烦的便是女子哭泣。 金绵绵的话他不全信,但后半段倒是与他打听到的情况一般无二。 金绵绵抽噎两声,逼出两滴眼泪,委委屈屈挪到冷墨夜身侧。 “替我穿衣服!”冷墨夜又道。 在那具狂野不羁身体从浴桶中跨出的时候,金绵绵将头转向另外一边,冷墨夜是故意的! “我、我去叫四喜过来!” 金绵绵思绪混乱了一瞬,穿衣服这种事,饶是金绵绵经历了方才的情况,脸皮再厚,也是会害羞,四喜可是比她熟练多了。 “噗通!”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已然被一具沉重的身躯压在地上,胸口闷重,她险些背过气去。 冷墨夜眸中的恼怒喷薄而出:“金绵绵,你在干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 金绵绵无助地解释着,她怎么知道冷墨夜出浴桶那么慢,她怎么知道冷墨夜即便摔倒也不愿意放开她的手? 她如今又不是神仙! 再说,摔倒的是冷墨夜,被压着的可是她,冷墨夜不道歉也就罢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算是怎么回事? “冷墨夜,你、你还不起来!” 金绵绵被压得岔气了,眼神更是不知道往哪里摆,只得闭得死死的。 冷墨夜的身子比她在画本上看过的可是好看太多了。 这么一个男人压在她身上,她还不能有所动作。若是让九重天那些仙子们知道,她得被笑死。 冷墨夜被身下一小团东西用胳膊躬着,心头竟是生了些许留恋。 第四十二章 回来了 他一定是被这丫头传染的,脑子都不正常了。 金绵绵推了几次推不开冷墨夜,下意识大喊:“四喜!四喜!” 四喜推门而入,二人相拥在地的凌乱场面才看了一瞬,便被一块湿乎乎的帕子扔在眼睛上。 “滚!” 四喜:“……” 四喜委屈,捂着帕子出去,紧紧关上房门,他们世子果然与旁人不同,太激烈了! 金绵绵冲冷墨夜瞪眼,让人服侍穿衣服的是他,让四喜滚的也是他,善变,不是这么玩儿的! “扶我起来!” 冷墨夜几乎从牙缝里迸出这么一句,他前十八年,从未像现在这般丢人过! “扶就扶,凶什么……” 金绵绵暗自嘀咕,顺手拿起挂着的袍子给冷墨夜披上,指腹划过紧实的肌肉,她悄悄红了脸颊,但很快便将脑中的思绪整理清楚,十二万年修行,这点定力都没有的话,她还算什么仙? 冷墨夜躺在床上,金绵绵贴心地为他盖好被子,还哼起催眠的小调,若这魔君能早日化解戾气,金绵绵做什么都可以。 “鸟儿虫儿飞,蝉儿虫儿笑,娃儿虫儿睡觉觉……” 冷墨夜的眸子闪烁,这调子,他娘曾哼唱过!时隔多年,他夜夜在心中回想的调子! “难听,去洗澡,又脏又臭!” 冷墨夜撇过头,阖目,他没有预料,更不愿承认,金绵绵就是用这一首简单又难听的曲子,稳稳扎进他的内心。 金绵绵在冷墨夜身后张牙舞爪地无声发泄了良久,才将心口那股怨气散出,她算发现了,跟在冷墨夜身边,是最难的修行! 金绵绵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折腾了这么久,她也是真的想好好洗个澡了。 才准备开门,冷墨夜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就在这儿洗!” “冷墨夜你疯了!”金绵绵大惊。 冷墨夜不顾及男女有别,她金绵绵也是要面子的! “你不怕丧命,大可去别的房间。” 冷墨夜没有多余的解释,金绵绵待在他眼皮子底下,终归是安全许多。 况且浴桶与床榻之间隔了落地屏风,面对金绵绵一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他也生不出旁的心思。 金绵绵却是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冷墨夜竟是用她的性命威胁,动不动就取人性命,还真是怪物。 桅金软甲水火不侵,但她的里衣早被水浸湿,过了这么些时候,穿在身上越发难受。 “在这儿就在这儿!”谁怕谁? 金绵绵心一横,便解了衣服钻进浴桶好好洗了个澡。 “美人儿啊美人儿前边儿跑,世子啊世子后边追……” 洗得尽兴,自顾哼起小曲儿。 直到洗完之后,金绵绵走出屏风被一截墨色长鞭缠住腰身,才想起这房中还有一个人! 金绵绵被长鞭裹着扔到床上,又被冷墨夜的手臂禁锢。 “冷墨夜,你又发什么疯?!”金绵绵挣扎。 “唱前面那个!” 冷墨夜闭着眼睛,睫毛如羽扇,像极了撒娇的孩童,蹙起的眉宇间却透着堪比冬日的冷意。 金绵绵的脑海中只出现一个忍字,不就是唱个小曲子,说出去也无伤大雅。 “鸟儿虫儿飞……” 金绵绵哼唱,这曲子她早已不记得是谁教她的,像是从出生起她便记,在冗长的修炼岁月里,一直伴随着她。 冷墨夜亦如是。 翌日 被雨水浸润的土壤散出阵阵青草的气味,还有些许马粪的味道跟着清风从窗口吹进,金绵绵蜷缩在马车一角,眼波清浅,悄悄观察冷墨夜。 他的皮囊甚好,除了胜于常人的五官,还有常人没有的刚毅之气,若是忽略他身上浓重的血腥,一定有很多女子喜欢。 冷墨夜知道金绵绵一直在看他,这个女子分明生了一副普通的样貌,那一双眼睛却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清湛中带了丝狡黠,如同他在深山中见过的小狐狸一般。 五日之后,马车到了锦城,接应他的人早在城门口等着,冷墨夜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放下。 来的人是李管事,一直在王爷身边伺候,此次亲自出来迎接,怕是家中的事情并没有信中那般简单。 “世子,大夫说小公子时日无多,王爷好几日没合眼了。”李管事道。 这话本不该他说,但王爷几乎在一夜之间苍老十岁,若不提个醒,世子回府又惹王爷生气。 马车里静默无声。 冷墨夜手中摩挲着挂在腰间的墨色长鞭,蛇鳞一般的纹路之中透出些许金色。 李管事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明了,他的父亲在他娘死的时候都未落过一滴泪,如今却因小儿子日夜难寐。 冷王爷,果真不爱发妻。 金绵绵静静坐着,从进锦城之后,她便是冷墨夜身边的小侍童白术,冷家是王府,家宅大了,麻烦的事情便多了。 少说话,能保命。 “世子,到家了。”李管事浅笑。 只要世子将乾坤丹交出,小公子也便有救了! 冷墨夜拒绝了金绵绵牵手的好意,被抬到轮椅上,眯起眼睛,懿王府,他终是回来了。 金绵绵作为冷墨夜的侍童,自觉地推着轮椅进了大门,一个穿着金丝勾边绸缎衣裳的女子等着他,约莫三十岁,正是风韵有佳的年纪,只是此时眼下多了一圈青色,略显憔悴。 “世子回来了。”她的声音温婉。 这是现任王妃,冷墨夜继母夏玉容。 也是冷墨夜生母的庶妹。 他母亲意外身亡不到三个月,冷墨夜的父亲冷易海便纳了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姨子为妾,说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年幼的冷墨夜。 只是在夏玉容进门之后,才是冷墨夜失宠的开始。 原本懂事乖巧的冷墨夜几乎在一夜之间变得张扬跋扈,不可教化,冷易海无奈,将年仅十岁的冷墨夜送去军营历练。 而夏玉容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这个王府的女主人,伺候老太君,打理家业。 就在去年,经老太君同意之后,正式成为冷易海的填房,冷易海也为她请了一品夫人的封号,懿王妃,是对她多年操持王府的犒赏。 冷墨夜不语,夏玉容脸上也没有丝毫尴尬,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期期道:“王爷在焱乾苑,墨柏也在。” 第四十三章 小药童救人 冷墨夜回来了,听说乾坤丹是仙家的东西,一定能救回墨柏的性命! 冷易海见到冷墨夜,眉头蹙起:“乾坤丹带来了吗?” 催了三次这个儿子才回来,当真不将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乾坤丹,我送人了。”冷墨夜说得毫无波澜。 “什么!?” 夏玉容赶来之后刚巧听见这一句,又惊又怒又不好发作,气结于心登时便晕了过去。 “你送人了?送谁?那人在何处?” 冷易海武将出身,见过大风大浪,面对这样的场面还算淡定。 若是能找到服下乾坤丹的人,用他的血做药引喂给小儿子,也能救得性命。 冷墨夜将躲在轮椅后的金绵绵拽出来:“他,扶陵公子的药童,白术。” 金绵绵没想到冷墨夜这么没义气,照常理,不是应当护着自己才对吗? “他?” 冷易海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金绵绵。 扶陵公子十几年前便是神医,听说早已隐居,世人皆无缘得见,没想到他的药童竟是这般清秀,这般……年少。 金绵绵扯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上前鞠身道:“草民见过王爷。” “敢问药童,乾坤丹呢?” 冷易海此时顾不得礼数,他的小儿子命悬一线,唯有乾坤丹能救得性命。 “王爷,这个不急,不如先让我见见,是谁要服用乾坤丹?” 金绵绵余光瞪了冷墨夜一眼,她知道这是冷墨夜故意的,不就是想给她下马威吗? 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没有乾坤丹,可她有紫荆雷啊! “你这药童说得轻巧,躺在床上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急!” 被婢女掐醒的夏玉容盯着金绵绵满是幽怨,她嫁入王府十二年,好不容易才生了儿子,刚满周岁却遭遇不测,她的墨柏还那么小,不该受这样的罪。 “你急你来。” 金绵绵才懒得理她,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夏玉容咬唇,泪光莹莹地看着冷易海:“王爷,墨柏怎么办啊?” 冷易海沉下脸安抚夏玉容,这药童若没有真本事,如何敢这般孤傲清高? “小药童莫生气,内子也是着急,还望小药童体谅为人父母的焦灼之心,不瞒药童,需要乾坤丹的是本王的小儿子,请随本王来。” 冷易海亲自带路,给足了金绵绵面子。 金绵绵也不再拿乔,跟着冷易海见到了在小床中奄奄一息的冷墨柏。 小小的身子几乎被纱布包成了粽子,伤口虽被处理过,但仍旧渗出点点血迹,没有哭声,只睁着一双小眼睛无助地看向四周。 “说是贼人入户,碰倒了烛台,谁也没有预料到……” 冷易海已经处理了那个看守不利的奶娘,可他的小儿子还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一旁的夏玉容更是泣不成声。 “那杀千刀的歹人,可怜我的墨柏……” 金绵绵看在眼里,眸光渐冷,贼人入户,偏偏伤的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冷墨柏,这么破绽百出的谎言也能将冷王爷骗了? “我要单独给小公子诊治。” 金绵绵只有这一个要求,紫荆雷不是谁都能看的。 冷易海犹豫了一阵,看向淡漠的冷墨夜,道:“那便拜托小药童了!” “王爷……” 夏玉容忧心,这药童看起来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王爷当真放心将墨柏交给他? “若是王爷派人偷看,我可不能保证小公子活命。”金绵绵看着夏玉容又加了一句要挟。 夏玉容脸色发白,低头跟着冷易海出了房门。 单凭这一句话,这小药童便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 所有人都出去了,冷墨夜却丝毫未动,金绵绵也不在意,伸手将冷墨柏身上的纱布一层层去掉。 金绵绵皱眉,冷墨柏小小的身子上几乎没了一块完整的肌肤,这么长时日了,有些地方还没有结痂,往外渗着脓水。 纵火之人究竟与冷王府结了多大的仇怨,这般歹毒?! 满周岁的孩子已然认得亲疏,便是身上再没有力气,也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紫荆雷施展,寸寸绕着冷墨柏的身子,那被烧伤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而后长出新生的粉色肌肤,直至光滑如初。 整个过程用了一个时辰有余,金绵绵精疲力竭。 躺在小床上的冷墨柏则是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少顷自己坐了起来冲金绵绵挥动手臂。 金绵绵瘫坐在地亦是笑道:“你这弟弟是个有福之人!” 伤成这样,若是没有遇到金绵绵,必死无疑,即便侥幸活下来,也是终身残疾。 如今冷墨柏非但性命保住了,连烧伤的疤痕也仅剩了额头上拇指大的一块。那伤口很是奇怪,紫荆雷如何也不能抚平。 冷墨夜静静地看着小床上的婴儿不辨喜忧,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向来无感,左右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听说冷墨柏烧伤之后,他却是心情最复杂的那一个。 贼人入户却未被抓到,独独伤了冷墨柏,几乎全府的人都认为与冷墨夜脱不了干系。 毕竟,暴戾成性,已然成了他名字中的一部分,若是嫌这个刚出生的弟弟碍了他的眼,暗中刺杀也说不定…… 他不愿背负这样的罪名,但又想看见他爹知道冤枉他之后的悔意。 “抱抱!” 倏然,冷墨柏轻轻喊一声。 金绵绵未能听见冷墨柏的这一声,沉重的眼皮让她只想睡觉。 “冷墨夜,我帮你这一次,你定要记得知恩图报!” 若不是冷墨夜,她才不愿与阎王抢人。 迷迷糊糊中她又觉得天旋地转,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是冷墨夜! 这个怀抱她太熟悉了,硬如城墙的胸膛,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硌人! 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有震惊,有惊喜,有庆幸,却独独少了对晕过去的金绵绵的关心。 “让开!” 冷墨夜的声音冷冽如掉在地上的冰棱子,抱着金绵绵的手不觉紧了几分。 金绵绵晕过去之前的那句话在他心头久聚不散,她这般不要命,竟是为了帮他? 细细数来,她帮他的,又何止这一次! 冷易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吩咐李管事为金绵绵安排住处。 冷墨夜则径自将金绵绵带到挽棠春。 挽棠春是他生母夏如之的居所,夏如之逝去后,便成了冷墨夜的居所,任何人不能靠近。 第四十四章 报答 床上的金绵绵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些。 冷墨夜的马车外表看来十分华丽,但内里却极其简陋,连棉垫都不曾备,一路坐下来,她早受够了。 这床好舒服啊! 四喜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别扭,他从未见过世子这般温柔地对待旁人,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那动作轻柔地像是呵护什么宝贝一般,他看在眼里顿觉心酸。 世子早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但那些世家一听说世子双腿有疾,便像见了瘟疫一般,有多远避多远! 原本对世子芳心暗许的那些女子们,也都转嫁了旁人。 幸而世子对这些从未在意过,但他们这些护卫看在眼里,便替自家世子着急。 这金绵绵虽说身份不高,但若是做世子的妾,也足够了。 “四喜,再备一床被褥!”冷墨夜道。 “是!”四喜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世子让这丫头住在挽棠春! 金绵绵一觉睡到第二日,还未睁眼便闻到了药味,有人喂她喝药,鼻腔口腔皆是苦涩。 “我不喝!”金绵绵抗拒。 这味道是她喝了半个月的补药,是药三分毒,平素她都是用紫荆雷化解毒性,如今她的精力刚刚恢复些许,可不想再昏睡过去。 “不喝也行,去琼冥园跑十个来回。”冷墨夜将药碗放下道。 金绵绵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惊得即刻起身,她做梦都想不到,冷墨夜会伺候她喝药! “世子,你还好吧?” 面对冷墨夜如此反常的举动,金绵绵只有三个字来解释:受刺激。 冷墨夜驱策轮椅到桌案前写写画画:“你不是说要本世子知恩图报?你的身子太弱,本世子就勉为其难替你调理,还不感激?” “不不不,世子,你一定是理解错了,我说的知恩图报,不是这个!”金绵绵起身穿鞋。 她不知道琼冥园是什么地方,但听起来就是个占地极大的,十个来回跑下来,金绵绵的命早就不在了吧?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冷墨夜停下笔看向金绵绵。 他的目光中染上些许戏谑,一闪而过,更多的是警惕与锐利,似是与生俱来。 金绵绵原本沉静的眸子潋滟生辉,透出狡黠,这样的眼睛,他曾见过两次。 一次是金家被洗劫之时,另一次,是在金二柱家,两次都是金绵绵向旁人要银子的时候。 目下不知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世子只要多给我些银子傍身就好!” 果然! 冷墨夜失望,他原本以为这丫头接近自己另有目的,如此看来,他是高看这丫头了。 “找四喜领五百两!” 这是金绵绵治好冷墨柏的报酬。 金绵绵双目发光,五百两!能在锦城买一座不错的宅子,还能雇佣十几个仆人了! 对于这样的“报答”,金绵绵甘之如饴。 “世子,那小公子如何了?” 金绵绵担心的是,王爷是不是将她当做妖怪。 “四喜,带她去焱乾苑!”冷墨夜专心画着什么,头也不抬。 金绵绵好奇地瞥了一眼,只瞧见冷墨夜笔下的那一幅地图,一处山脉用红墨圈了起来,写有玄铁二字。 玄铁矿? 金绵绵脑中浮现三个字。 玄铁矿不仅在凡间是个好东西,就连九重天做下品兵器的时候,也是必须品。 凡间的人若是得了玄铁矿,便可圈地为王,所有人都要巴结着。 “不该看的别看。”冷墨夜的语气冰冷。 金绵绵不由打了个冷颤将目光挪开,就算现在不看,她金绵绵也有其他法子知道。 四喜进门便看见了金绵绵的白眼,惊出一身的冷汗,敢在世子面前翻白眼还平安无事,这金绵绵命大得很! 四喜一言不发地拉着金绵绵的袖子出来,一大早王爷已就派人来请了白术好几次,如今倒是正好。 “四喜,世子让我找你要五百两,你现在就给我吧!” 金绵绵迫不及待了,有钱傍身,最为踏实。 四喜给得爽快,这银票世子一早便吩咐好了,若有朝一日金绵绵能治好世子的腿,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五万两,他都会给。 “待会见了王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提醒你吧?” 四喜看金绵绵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不放心地交代。 金绵绵点头,冷墨夜能有什么该说的?怕是什么都不该说吧? “白术,你跟我来吧,四喜就不必跟着了!” 一个穿着绸缎滚边绿色衣裳的清秀女子拦下四喜,她是王妃的婢女丝竹,奉王妃之命来传救了小公子的药童,哪里知道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挽棠春的人,还轮不到你指使!” 四喜从来听的都是世子的话,哪里容一个婢女呼来喝去的,当即便恼火。 金绵绵扯了四喜的衣袖,她刚进府就让两个人为她争执,传扬出去,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在这王府里,她都不好生存了。 她扬起一抹纯良的笑:“漂亮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四喜须臾便想到了金绵绵的顾虑,也懒得与一个婢女计较,只忧心地看了金绵绵一眼,如此性子在王府里可对付不了那些“吃肉”的女人。 若是不小心死了,倒是可惜。 丝竹见金绵绵如此机灵嘴甜,散去了些许被四喜训斥的不快,道:“王妃要见你。” “漂亮姐姐,王妃找我何事?” 金绵绵仗着自己年纪小,多叫几声姐姐也无妨,但四喜听着却不对味,金绵绵将来是世子的女人,总叫一个婢女姐姐算怎么回事? 四喜将金绵绵拉过来道:“白术要去给小公子复诊,想必王妃也等得。” 丝竹语噎,小公子那可是王妃的命根子,没什么事比小公子更重要的。 随即看了一眼金绵绵转身便走,她对这个小药童没什么好感,让她白等了一个时辰,这个憋屈,她记下了。 “你啊,日后长点儿心!别丢了咱们挽棠春的面子!” 四喜点到为止,他能帮金绵绵一次,但不能次次都帮她,日后如何,还要看她开不开窍。 金绵绵连连点头,只是人在屋檐下,面子算什么? 冷墨柏被奶娘抱着在厚厚的金丝绒毯上玩球,咯咯的笑声老远就传到金绵绵耳中。 “老太君,小公子吉人天相,日后前程似锦呢!我看啊,一定要办个宴席感谢天地才行!”这声音如风拂杨柳一般,听到人心坎儿里痒痒。 第四十五章 青梅竹马 金绵绵放缓了步子,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美人,只是不知这美人与冷墨夜是什么关系? 人间七苦爱别离,放在冷墨夜身上可是不是那般容易的。 若是这女子与冷墨夜当真有纠葛,金绵绵便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到此处,金绵绵莫名兴奋起来。 “四喜,这说话的是什么人?” 从敞开的屋门看进去,一个穿着绣金线凤尾纱织千层裙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抱着冷墨柏,正拿了块碧绿的玉佩逗弄。 耳旁垂下的宝石耳坠映得整个人华贵俏皮,金绵绵忍不住心里赞道:“美人啊美人!能与她不相上下了!” “沈娉婷,老太君的侄女,沈大将军的独女,也是锦城第一才女。” 四喜的目中闪出几片星芒,这沈娉婷从家世到样貌再到才学,都与世子完全相配,若这二人在一起,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的良缘! “那你们世子喜欢这样的吗?” 金绵绵的步子转了个弯,拉着四喜贴到门后悄悄观察沈娉婷,这么说,这沈娉婷便是冷墨夜的青梅竹马,良缘啊! 整个屋子里的人不少,但只要有沈娉婷在,其他的人都成了陪衬。 听说人间喜绝色,这样的女子,很少有人不喜欢吧? 四喜神色怪异地看了看金绵绵,这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吃醋。 算她有几分自知。 “妄议世子,你嫌命长吗?”四喜道。 沈娉婷还有半年才及笄,没到议亲的年纪。 不过看老太君这意思,沈娉婷这门亲事,倒像是给世子留着的。 金绵绵嫌弃四喜,她这可不是妄议,是关心! 再向里看的时候,老太君的目光也适逢向门外看来,神色一凛。 “何人?带进来!” 王府还有这般没有礼数的下人,躲在门外偷听主人的谈话!怪不得她的乖孙儿遭逢大难。 金绵绵暗道不好,四喜曾对她说过王府中每个人的秉性脾气,老太君沈璃嫁人之前是在宫中当差的,最重规矩。 “四喜,准备跑了。” 金绵绵向来奉行一个原则,惹不起,躲得起。 只要老太君见不到人,她拿谁问罪去? 然而初到人间的金绵绵还是太过稚嫩,不待她说完这句话,四喜早已经跑得毫无踪影。 “叛徒!” 金绵绵心头咒骂,她没想到四喜靠不住。 在两个婢女的“挟持”之下,她见到了冷家的所有人。 冷家有三个孩子,冷易海、冷易天、冷易风。 冷易海除了与前妻生下冷墨夜之外,还有与夏玉容所出的一个女儿冷墨鸢,幺儿冷墨柏。 冷易天的正妻吴氏诞有一儿一女。 最小的 冷易风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人至中年还未娶妻。 冷易海被封为懿王的那一日,老太君便带着老二、老三两家一同入住王府。 金绵绵站在屋子中央,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丝毫不惧,一一打量众人。 “老太君,这就是咱们墨柏的救命恩人啊!我早上还派人去请,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 夏玉容一改昨日的态度,对金绵绵格外热情。 金绵绵眸中凉风掠过,沉默不语。 好一句“来得这么快”,显得金绵绵急着来讨赏。 “扶陵公子的药童果真名不虚传!快快请坐。” 老太君打量金绵绵,态度和善。余光冷冷扫过夏玉容,她那点小心思,不是一个当家主母的该有的! 冷墨柏痊愈之后,老太君早已命人送了两千两诊金到挽棠春,生怕不够,这夏玉容还是眼皮子太浅。 金绵绵大方坐下,冷墨柏便挥着小胳膊要找她。 这是昨日救了他的姐姐,他认得。 “瞧瞧,墨柏知道谢谢恩人了!”吴氏道。 她爹是个卖鱼的,她也只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只能捡好听的话来说。 “我没做什么,一切都是乾坤丹的功劳。” 金绵绵逗弄冷墨柏,顺带用紫荆雷探入他的体内,的确是全都恢复了。 只是这额头的疤痕好生奇怪,像是什么图腾…… 她不打算说实话,紫荆雷是天界圣品,哪里能随随便便让人知道。 老太君六十有余,精神健烁,知道冷墨柏死里逃生之后,心情大好,目下满面红光。 “药童谦虚了,这乾坤丹也是扶陵公子做出的,想必药童那里还有吧?”吴氏又一次插嘴。 这些,她都是听冷易天说的,如今说出来,只是为了在老太君面前炫耀她知道的并不比夏玉容少。 “乾坤丹乃世间珍品,我一个小小的药童,又怎么会有?”金绵绵道。 吴氏被拂了面子,顿时语噎,悄悄退后两步躲在冷易天背后。 冷易天则是攀上了老太君的肩膀,道:“娘,既然墨柏没事了,我们便回去了,儿子待会儿还有事,午膳的时候,我遣人给您送您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就数你孝顺!”老太君嗔了一句。 冷易天呵呵笑地睨了吴氏一眼,便带着她与一双儿女出了屋门。 顿时,屋子中显得空旷不少。 “白术啊,这次你跟着世子回来,是不是他的腿能治好了?” 老太君的话语之中带着期待。 金绵绵犹豫道:“是,若世子肯配合,他的腿便能与常人无异。” 就算是暂时的,也算。 老太君的眼睛瞬间便亮了,和蔼地拍着沈娉婷的肩头道:“娉婷,听见了吗?世子的腿有救!待治好了,你们便能成亲了!” 沈娉婷脸色一红,转过头:“姑母,我还没有及笄。” 那一边冷易海与夏玉容也是一脸的欣慰之色。 金绵绵暗暗窃喜,莫非是天机阁看她命数太惨,特意安排了沈娉婷来助她? 如此甚好,甚好! “老太君,小公子没什么大碍了,我也就先回去了。” 金绵绵既然达到了目的,也不便多留。 人家一家子其乐融融,她一个外人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况且,她还要回去收拾四喜! 老太君点头,对金绵绵很是客气:“白术药童自便,需要什么就和玉容说,若是将世子的腿治好了,冷家亏待不了你!” 金绵绵坦然点头,她在乎的可不是冷家,至于冷墨夜的腿,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我看他就是那样啊,还是夜哥哥的乾坤丹厉害!” 金绵绵走到门口,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不满钻进金绵绵的耳朵。 冷家的大小姐冷墨鸢绕着辫子,斜睨着金绵绵。 冷易海不悦:“鸢儿,不得无礼!” 冷墨鸢被爹爹骂了,委屈地嘟着嘴,她今年刚满十二,小孩子脾性,见不得眼前这小子的得意样。 夜哥哥昨日竟是让这小子入住挽棠春!挽棠春的海棠艳丽,她求了好几次都住不进去! “等今夜他睡着了,就去拿虫子吓唬他!”冷墨鸢对一旁的冷雅柔耳语。 第四十六章 惩罚 冷雅柔怯怯看了金绵绵一眼,沉默着冲冷墨鸢摆手。 她方才是要走的,却被冷墨鸢拦下,左右为难。 她是冷易天的长女,今年已然十六岁,恰逢议亲的年纪,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身份。 况且金绵绵看起来人畜无害,她没必要做那样的事。 “他不是能陪在夜哥哥身边吗?看他吓破了胆子,还如何陪在夜哥哥身边!”冷墨鸢想着。 金绵绵腹中饥饿,才管不了小孩子的恐吓,回到挽棠春之后便吃了许多点心填腹。 冷墨夜的房间倒不似老宅那样的尽数墨色,反倒是多了些女儿家的粉嫩与春花黄。 听说挽棠春曾是冷墨夜的生母所居,想来这些颜色都是他生母喜欢的。 金绵绵将挽棠春转了个遍,自然也“潇洒”了个遍。踢了石凳,折了柳条,嗅了海棠,乱了桌案,回到门口的时候遇见了沈娉婷。 “沈小姐,你来找世子吗?” 金绵绵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如此养眼的美人,谁看了不欢喜? 沈娉婷没料到这个小药童如此热情,愣了一瞬,道:“是啊,姑母让我给世子送些东西。” 金绵绵了然地点点头,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一个将军家的大小姐亲自送来,想来是老太君为这二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世子不在挽棠春,不如沈小姐进来坐下等等。” 都快成一家人了,以后也就不用客气了。 金绵绵的脸都要笑僵了,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过分扭捏,但凡这沈娉婷主动些,她也用不着这么操心。 “啊,这、这不用了吧?夜哥哥不喜欢别人进去……” 沈娉婷对金绵绵的热情不适应,众所周知,冷墨夜不让旁的人随便进挽棠春,这小药童难道不知道? “客气什么啊,沈小姐马上就要与世子定亲了吧?日后就是一家人,这挽棠春还不就是你的家吗?” 金绵绵说得兴奋,俗话说的好,柔能克刚,冷墨夜那样的性子,是需要一个沈娉婷这样温柔的人来克制的。 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白术!谁给你的胆子在此胡言乱语?!” 冷墨夜阴沉的声音在金绵绵背后乍然响起,带着嗜血的愤怒。 金绵绵霎时间绷紧了后背,她说什么就胡言乱语了? 她说的是事实! 只是让人家娇滴滴的大小姐进来坐坐,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娉婷的一张小脸也褪了血色,咬咬唇留下一排浅浅的齿印,道:“夜哥哥,我亲手做了桂花糕,姑母说甚是好吃,让你也尝尝。” “拿走,我不喜欢吃点心。”冷墨夜冰冷地拒绝。 沈娉婷眼窝中蓄了泪:“夜哥哥,对不起,又让你生气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转身匆匆跑了,当真是受了大委屈的。 金绵绵看着心疼,堂堂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娇生惯养的,被人这样直接拒绝,会很难受。 但回头看着冷墨夜,金绵绵也一样难受,这魔君油盐不进,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世子,你在啊?你看你,在怎么不出声呢?” 金绵绵想起自己方才在挽棠春的“放浪不羁”,突然有些后悔,她还没来得及收拾,不知道冷墨夜看到了多少? 冷墨夜盯着金绵绵,深邃的眸子闪烁,旋即敛去一切情绪。 “四喜,将她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方才金绵绵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这丫头果真如桥头村人口中的一模一样,顽劣不堪。 金绵绵瞪了自四喜一眼,他敢?刚才他逃跑的账还没清算! 又攥紧了拳头对冷墨夜道:“你凭什么打我?”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惩罚?在九重天的时候,别说打板子,就是折了一块小指甲盖,雷神爹爹都能将人家劈上三日。 “世子若是打坏了我,就没人给你治腿了!”金绵绵拿出保命本事。 想必这是冷墨夜最在意的,她不信他还下得去手。 “你要挟我?” 冷墨夜唇角微扬,心头渐冷,眸中亦是透出戾气,挽棠春是他生母留下的,一草一木皆珍贵,这丫头一来就将这里折腾个遍,还问凭什么? 四喜抿唇立在原地,挽棠春对世子的重要他比谁都清楚,即便他不动手,金绵绵也要遭殃了! 冷墨夜手中的长鞭挥动,将金绵绵绑了个结实,又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他的手臂将她禁锢到不能动弹,唇齿间散出冷冽,唇瓣似有若无地触到她的脸颊,冰凉。 金绵绵奋力挣扎地躲着。 “我这就来告诉你,凭什么!”他凑得更近,唇瓣就在她的脸上撩拨。 须臾,金绵绵被冷墨夜颠了个个儿,俯身趴在他的腿上。 “啪!” 冷墨夜带着茧子的粗粝手掌打上金绵绵的屁股! 麻缎料子轻薄,痛意袭遍全身,这比打板子疼多了! 顿时,金绵绵觉得浑身上下的气血都涌到脸颊上,又是疼痛又是羞臊:“冷墨夜!你敢?!” “啪!”手掌又狠狠地落下。 冷墨夜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家里小孩不听话,必须好好教,教她牢记谨慎,教她辨得善恶,日后才不会因为小事丢了性命! “冷墨夜!你别太过分!” 金绵绵的眼泪簌簌落下,就因为她将挽棠春弄乱,冷墨夜便要这般惩罚吗?但终归是她理亏气短,后半句狠话也没说出口。 “啪!” 这一掌,冷墨夜用了七成的力道,金绵绵当即疼得大哭:“冷墨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对你那么好,给你治腿,治好你弟弟,还替你物色美人,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冷墨夜没有回答,只是一掌接一掌地落下,到最后金绵绵只有痛哭的份儿,只希望那些仙友们打瞌睡不要看见这一幕,否则她当真没脸再回九重天了。 终于,冷墨夜停手,金绵绵被甩到一旁,疼得直哼哼,方才羞怒交加,竟忘了用紫荆雷护体。 冷墨夜捏着她的下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呼吸轻薄却冷冽,带着涩涩的茶香:“记着你的身份,好好活着!” 金绵绵垂眸将满目倔强掩藏起来,换上一丝怯意。 只有示弱,冷墨夜才不会继续处罚下去。 冷墨夜凑近金她的唇畔,呼出一口气,夹杂着叹息:“下次再随便让外人进挽棠春,便不是二十板子!”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可那沈家大小姐早晚都会是他的正妻啊! 她不敢问,眼前的男人太过凶厉,尤其那头上的戾气聚集而成的墨色,在方才愈发浓重。 第四十七章 吓死人了 她不想通,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使这些戾气消散。 挽棠春有房二十四间,却偏偏没有给金绵绵单独收拾出来一间。 四喜说,世子的贴身侍童,就该与世子同吃同睡,就连上茅厕,也要经过世子同意才可。 “白术,世子念你年幼无知,今日的惩罚算是轻的,日后可要长点心!世子的仇家众多,你若是不守规矩,说不准今日睡下,明日便醒不来了!”四喜语重心长道。 他知道世子这么做都是为了这个丫头好,就是不知道这丫头领不领情。 “你走开,没义气的!” 金绵绵很是颓然,面子也丢了,事还没办成。 看样子冷墨夜对这沈家大小姐无意,如此一来,她要做的事情便多了去了。 当夜,金绵绵刚睡下,便听得门栓响动。 她听到了冷墨鸢的声音:“动作快点!” 冷墨鸢想要好好教训金绵绵。 冷雅柔是来劝阻的:“鸢儿,这样不好,万一被世子发现了,你就惨了!” “呸!你这个乌鸦嘴,就不会说些好听的?那小子明明没那么大的本事还撒谎,我今夜让他原形毕露,是帮夜哥哥的忙!”冷墨鸢自是有理。 “我们不会成功的,还是走吧?” 冷雅柔没有信心,这可是挽棠春,整蛊药童是小,被那个世子哥哥发现了,就连她爹都护不住她! 若不是被冷墨鸢强拉了过来,她才不愿意来趟这个浑水。 “你不是想去文山书院吗?若你今日帮了我,我便求娘安排你去!” 冷墨鸢死死拉住冷雅柔,若不是她闯了祸要一个背锅的人,何须冷雅柔来帮忙? “可是我不敢……”冷雅柔的声音中带了颤意。 “你跟着我就行了!若是不做,我就告诉娘是你偷了她的宝石耳坠!” 冷墨鸢抛下最后一句狠话再不理她。 少顷,金绵绵便听到几声轻轻的哭声,如风吹鬼泣。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她又不是没见过真的魂魄,凡界的这些,只是做贼心虚的心里映射罢了。 泣声渐大,其中竟是还带了几声“白术”。 金绵绵向冷墨夜看了几次,见他都在熟睡,甚至连被吵到的皱眉都没有。 她无奈,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叹了口气,既然小孩子要玩,她便陪着一起玩个够! 想罢行至桌案前将墨汁倒入手心在脸上涂抹了一阵,又将紫荆雷运行至发梢使头发竖起,就在那门栓被彻底打开的瞬间,一脸狰狞、头发倒竖的金绵绵骤然出现月光之下,也映在冷墨鸢与冷雅柔眼中。 预料之中的大叫震得金绵绵耳朵疼,慌乱之中冷墨鸢手中拿着的发钗划上了冷雅柔的额角,一道长长的血痕狰狞,冷墨鸢又被吓到了,放声大哭。 最先赶来的是四喜,掌灯之后,看见的是拿着发钗的冷墨鸢与倒在地上的冷雅柔,二人穿着白色长袍,头发披散,冷雅柔满脸是血地哭嚎。 以及一脸淡然穿戴整洁的金绵绵。 金绵绵在四喜赶来之前将脸上的墨汁擦去,顺手收回了紫荆雷。 “你、你是妖怪!” 冷墨鸢的眼睛中全是惊惧,方才她看见一个头发根根竖起,满脸漆黑的人,转眼便不见了,只剩下金绵绵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墨鸢小姐说话要有证据,我哪里像妖怪了?况且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挽棠春干什么?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怎么还带着血?雅柔小姐的额头怎么了?是墨鸢小姐伤了雅柔小姐?” 金绵绵一句接一句的猜测疑问,让冷墨鸢连连后退,看金绵绵的眼神也越发地恐惧,不,不是这样的! 她明明计划好了一切,就等着这个小药童原形毕露,怎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四喜,送小姐们回去!” 冷墨夜的声音从屋中传出,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冷颤,四喜同情地看了一眼金绵绵,这丫头,自求多福吧! “夜哥哥,这个药童是妖怪,就是他刺伤了雅柔姐姐,你不能把他留在身边,夜哥哥,你要相信我!” 冷墨鸢指着金绵绵大喊。 “够了!冷墨鸢,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冷墨夜坐着轮椅行至门口,顺手将金绵绵扯回。 烛火招摇,冷墨鸢脸上的惨白的厚粉被大颗的泪珠滚过,即刻显出原本的肤色。 她扔了发钗,极力摇头,她才没有胡闹。 “夜哥哥,你为了这个奴才凶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雅柔姐姐也看见了!” 夏玉容听见动静带着丝竹匆匆忙忙赶来,看见冷墨夜的神色也不敢说话,只尖叫一声抱住冷墨鸢。 冷雅柔又惊又惧又疼,早就晕了过去。 夏玉容瞪了冷雅柔一眼,一言不发地带着冷墨鸢离开,她知道这个女儿顽皮,也一早就告诉过她别来招惹这个煞星,奈何冷墨鸢不听她的! 冷雅柔也被冷墨夜的护卫架着送回。 金绵绵的唇角噙着一抹浅笑,论起整人,有谁能比得过她? 冷墨鸢那小孩子的把戏,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她的手被冷墨夜握住,眼前一晃,便跃上屋顶。 瓦片镀银,星空浩渺,金绵绵被夜风一吹,吹出了万分紧张,冷墨夜抓她上屋顶要干什么? “既然睡够了,就起来干活。”冷墨夜道。 睡够?她金绵绵怎么可能睡够?她还没睡! “世子,我梦里挺忙的,不如……” 不如你干活,我睡觉,大家互不打扰,不好吗? “你很烦!” 冷墨夜的手指抵上她的脖颈,只轻轻一点,金绵绵便再只能张口,不能发声。 那一点,点在她的穴道之上,练武之人称之为哑穴。 金绵绵被迫跟着冷墨夜在屋顶跃行,心底连带埋怨上了紫荆雷,说好的紫荆雷认主呢?怎么她这个主人还没发话,紫荆雷乖乖溜进了冷墨夜的体内?! 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约莫一刻钟之后,二人来到一条街道之上,此处笙歌靡音四起,花枝纱带,香风弥漫,竟是烟花之所。 “冷墨夜要来找姑娘?!” 金绵绵有了这个猜测之后,心头泛起一阵期待,原来冷墨夜喜欢的不是沈小姐那样端方的,而是这里主动的妩媚女子。 第四十八章 美人齐匪 也对,冷墨夜前世是魔君,听说魔界都是一些洒脱不羁的女子。 如此也好,正好能探出他的心悦之人,金绵绵也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冷墨夜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金绵绵大失所望,冷墨夜带着她见了一个人,一个妩媚到极致的——男人! “也罢,喜欢男人也不是不行……” 金绵绵勉强让自己接受。 眼前的男人着一身青衣,茉莉白纱勾边,胸前用乌金绣线勾出一朵怒放的莲。长眉凤目,凝脂肌肤,海棠红唇,比绝色女子还要好看三分。 修长的手指从未束的发丝间穿过,媚色横生,让人忘却男女,令身旁的女子发出一声声惊叹。 他的眼波在冷墨夜身上扫过,落定到金绵绵身上:“你什么时候喜欢这样的?都多大了还扎着童髻!额前的头发真是碍眼。”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慵懒中带着让人难以生厌的诱惑。 这是宣平侯家的小公子,齐匪。 冷墨夜不语,只是身上的戾气四散,将齐匪身边的美人吓得花容失色,抽气之声连连。 齐匪皱眉:“无趣!本公子今天有客,你们下去吧!” 姑娘们磕头退去,齐匪这话等同与救了她们的性命,若是再迟上一些时候,怕是冷墨夜要忍不住杀人灭口。 冷墨夜将一个巴掌大的卷轴扔给齐匪:“老规矩,一人一半。” 齐匪单手接下卷轴,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警惕地看向冷墨夜:“我派人杀你,你不怨我?” 冷墨夜回锦城的路上,他不止派了一拨刺客,以冷墨夜的本事,应当早就知道了幕后主使。 他以为冷墨夜是来找他算账的,不想却是来谈生意! 还有,冷墨夜的腿什么时候康复的? “有废话的功夫,不如看看内容!”冷墨夜道。 他在风雨里过了这么多年,齐匪那点心思,他看得清楚。 齐匪长叹一声:“果然还是斗不过你!” 卷轴打开,齐匪的眼神中星芒闪过,面色变了几次,冷墨夜就是冷墨夜,玄铁矿也敢动! 若是让皇上知道,被视作谋反家破人亡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世子好胆量啊!” 齐匪这一句也不只是称赞还是讽刺。 冷墨夜身上的戾气更重:“你怕了?” 皇上早有灭冷家之意,他已经示弱过一次,如今也不过是为求一线生机背水而战。 齐匪大笑:“你不去打听打听,我齐匪可有怕的东西?” 他的目光避开金绵绵仰头喝下杯中之酒,伸手一指金绵绵道:“作为条件,你得告诉我,她是你什么人?” “一个奴才,你也感兴趣?”冷墨夜眸光凄冷。 齐匪向后靠了几分,眯起眼睛打量金绵绵。 一个奴才? 一个奴才值得冷墨夜用上桅金软甲,值得冷墨夜让她女扮男装,值得带在身边,还手拉着手? 若是奴才,一定是对冷墨夜相当重要的奴才! 有意思! “世子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不爱打听旁人的事情,但你的事情,我可是关心的很!说吧,你是谁?” 齐匪看着金绵绵,妩媚的眼神突然变得冷硬凌厉。 金绵绵骇然后退了一小步,张口动了动唇,仍旧发不出半句声音。 “她现在是我的人,你敢动她,我便杀了你。” 冷墨夜的长鞭挥动,将齐匪身前的几案一劈两半,桌上碟盏被长鞭扫到,尽数粉碎。 齐匪面色大变,冷墨夜竟然为了一个奴才与他翻脸! “世子好大的气性,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我们在书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伤了和气。”齐匪又恢复了方才的妩媚模样。 他放弃追问可不是因为惧怕冷墨夜,而是方才这奴才唇间说出的那一句:漂亮哥哥。 几年之前,也有个人这般唤过他。 “她不是你能开玩笑的人!”冷墨夜握紧了金绵绵的手。 他没料到自己会这般在意这个丫头。 也恼怒于被齐匪发现了心思,旋即带着金绵绵离开。 回去的一路金绵绵都在郁结,冷墨夜既然知道自己对他那么重要,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儿吗? 用不了多久,二人便回到挽棠春,金绵绵乖巧地帮冷墨夜更衣。 天还没亮,还能睡两个时辰。 替人更衣这回事,一回生二回熟,金绵绵就当自己是无知小童,况且,更衣而已,冷墨夜又没光着。 金绵绵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能出声了。 “世子,刚才那是什么人?”金绵绵问道。 口口声声说派人杀冷墨夜,她可要提早防备,别到时候她的度化没有完成,冷墨夜提前去地府报到。 “仇人!” “什么仇啊?” 金绵绵追问,看冷墨夜到现在还能与那人相谈,想来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冷墨夜像捏小宠一般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他平行对视。 他的唇瓣凉薄干燥,透着比冬日里夜风还冷的清冽,几乎贴到金绵绵的唇。 这丫头身上的带着甜腻的花香,不知是什么花,让他觉得安心。 若是一直留在身边也不错,可惜,她还太小。 “你一个侍童,知道那么多要干什么?去暖床!” 冷墨夜的眸间似是闪过一丝笑意,挥手把金绵绵扔到锦被当中。 金绵绵着实困了,后脑勺沾到枕头便犯困,罢了,不知道便不知道,日久天长,她总有办法知道。 夜长风凉,金绵绵睡得踏实,似是回到九重天,被莲花玉床包裹着,金蝶精灵在耳畔哼唱着小曲儿…… 翌日醒来的时候,冷墨夜不见了踪影,反倒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丫头恭恭敬敬地站在床边,见她醒了,便将食盒中的菜肴拿出。 “白侍童,奴婢半夏,世子吩咐,一刻钟后让您去琼冥园找他。” 半夏? 金绵绵打量眼前的小丫头,半夏,又是药名,冷墨夜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你是新来的?” 金绵绵昨日走遍了挽棠春,没有见到这样的小丫头。 半夏腼腆:“是,奴婢今日早上才被四喜护卫买回来。” 半夏也偷偷打量金绵绵,与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已经是世子的贴身侍童,好厉害的人。 第四十九章 帮帮他 金绵绵有种不好的预感,专程买了婢女服侍她?冷墨夜那样的人会对她这么好? 半夏准备的早饭很丰盛,都是用金盏装着的,有牛乳,有点心,有小米红枣粥,有鸡蛋饼…… 吃过早饭之后,金绵绵打听了去琼冥园的路,一路小跑。 一刻钟,太短了。 琼冥园是王府专程用来养马之处,金绵绵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然而,冷墨夜已经去了别处,养马的马夫说,世子吩咐:要她半刻钟之后赶到焱乾苑。 金绵绵第一反应便是那小公子冷墨柏又出状况了,用了比方才更快的速度赶到焱乾苑。 焱乾苑等着一个护卫,态度恭敬地拦下金绵绵,道:“世子吩咐,白侍童到琼冥园牵匹马到王府后门等着,急用。” “冷墨柏没事?”金绵绵问。 护卫行礼道:“回白侍童,小公子安然。” 金绵绵整张脸都黑了,既然要马,为何方才不一起说? 待她选好马牵到后门之后,不出所料,后门也有护卫。 “世子吩咐,白侍童动作太慢,不要马了,请白侍童将马还给琼冥园。” 金绵绵恍然,冷墨夜是故意的! 冷墨夜在挽棠春的后花园喝茶。 “世子,白术在琼冥园跑步”护卫来报。 四喜忍住笑意,他不知道金绵绵怎么得罪世子,但这么快意会世子意图还这般听话的,金绵绵算是天赋异禀。 冷墨夜唇角上扬,这小丫头体质太弱,要跟在他身边,那样的身子可不行。 金绵绵在马场之外细密的草地上跑了四圈之后,趁马夫不注意,躲进了假山石形成的缝隙当中。 她知道这是冷墨夜要罚她,但她要偷懒,何人能阻止? 看晴空之下雀鸟嬉戏不好吗? 只是这雀鸟嬉戏间,不时传来几声低低的抽泣。 金绵绵竖了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是冷家二房吴氏的丫头替自己的主子抱不平。 吴氏是个随和的性子,昨夜冷雅柔被冷墨鸢刺伤了容貌,吴氏只淡淡说了句找大夫好好看看。 也不想着去找夏玉容讨个公道。 冷雅柔今年十六岁,正是议亲的年纪,若是冷雅柔因为容貌被夫家嫌弃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另一件事情便是王府明日要举办周岁宴,原本周岁宴早该办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不想竟出了起火那档子事。 如今冷墨柏好了,夏玉容自是高兴,等不及要向那些贵胄夫人们炫耀一番。 金绵绵拔了根草含在嘴里,古井一般的眸子盯着树上依偎的两只雀儿出神。 周岁宴? 冷墨夜周岁的时候冷易海在边关战场,生死未卜,别说周岁宴了,就连家人糊口都难。他的生母为了冷墨夜,差点去别人家做了小妾。 …… 两个婢女料想四下无人,说话也放肆了些。 甚至说起一些冷墨夜有隐疾的话来。 “听说世子那次受伤回来,伤了那个,以后都不能娶妻了,所以世子之位换人,也是早晚的事!” “怪不得,世子原来与沈小姐的关系那么好,突然就不许沈小姐进挽棠春了,啧啧,太可惜。” “那个小药童就是替世子治疗那方面的,听说每晚都……” “你放屁!” 金绵绵不能忍了,没想到冷墨夜在王府的处境竟是这般,下人们都敢这般议论主子! 两个婢女惊得将手中的瓜子掉了一地:“什么人?!” 金绵绵扔了草叶子拔腿跑了,什么那方面这方面的,她知道沈娉婷与冷墨夜原来的关系很好就够了! 既然有铺垫,之后二人之间的亲事,也好说得多。 至于婢女口中冷墨夜的隐疾,让她无端生了些怜悯,天机阁也太狠了。 晌午过后,冷墨夜拉着金绵绵在挽棠春的花园中走了五百步,之后便是一整日无所事事。 直到第二日,王府中格外忙碌,挽棠春却是非同一般的寂静。 冷墨夜的脸色如常,但金绵绵却是从他头顶愈发浓重的戾气上觉出了心惊。 趁着冷墨夜闭目小憩的时候,金绵绵悄悄将四喜拉出了屋门。 “世子今日怎么了?” 四喜叹了口气,道:“今日是世子的生辰,世子的生母,是在他的生辰之日中毒身亡的。” 从那日之后,世子什么话都憋在心里,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若是能将世子的心结打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金绵绵感慨,冷墨夜的性子让人不喜,但他的命啊,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罢了罢了,既然她是来度化的,那就勉为其难,帮帮他也好。 金绵绵在挽棠春找了无人之处烧了封信给雷神爹爹,冷墨夜的生母是在他八岁的时候身亡,到今年为止还不到一个甲子,残存的意识魂魄定然还在幽冥界。 她要做的,便是让冷墨夜见见他的生母,能化解一丝丝戾气,也是她的功德。 金绵绵与雷神爹爹约定晌午,旭日神君晌午时最是虚弱,届时冷墨夜生母留在幽冥界的意识魂魄便可趁机到人间与冷墨夜见一面。 但金绵绵在此事之上,失算了。 冷墨夜看着满屋子的墨色纱帘皱眉,他今日心情低沉,没功夫看金绵绵这些小把戏。 金绵绵也是格外紧张,雷神爹爹宠着她,按理她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他应当不会拒绝。 但,世事无绝对。 眼看晌午的时辰快过了,金绵绵咬牙,如今只能豁出去了! 还好她做了第二手的准备,偷偷看过夏如之写的诗,将她的笔迹牢记于心。 在冷墨夜转身离开之前,金绵绵缓缓闭上眼睛,以紫荆雷作指引,走到桌案旁,提笔书写:往事莫忆,愿阖家睦之,愿吾儿幸福安康,有女娉婷,可为妻也。 写到差不多了,金绵绵一阵手舞足蹈之后倒地不起。 四喜被这阵仗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金绵绵会使出这般不正常的手段。 “世子,金姑娘好像晕过去了。” 冷墨夜倏然笑了,这丫头以为自己没看见她倒地的时候怕疼的模样吗? “她写的东西拿过来。” 看在她如此卖力表演的份儿上,他便看看这丫头究竟搞什么鬼。 第五十章 石岐无极 信纸轻薄,浅墨成书,冷墨夜的眼眶湿润,盯着那些字迹的眸中怒意升腾。 他娘夏如之的死,是扎在他心头的刺,谁都不能碰触!金绵绵竟得知了夏如之的字迹,还模仿得如此相似!以为装晕便没事了吗? “将白术关入地牢!” 他就不该相信这个丫头,什么治腿,什么关心,原来是沈府派来的奸细! 夏如之的字迹唯沈府大小姐能模仿! 金绵绵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既然装晕了,便要一直晕下去,直到被护卫抬着扔到冰冷潮湿的地面,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才缓缓爬起。 说翻脸就翻脸,自己前些日子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吗?冷墨夜难道不想治腿了? 令她更想不到的是,冷墨夜竟然在王府中私设牢房! 一想到牢房阴冷潮湿,还会有蟑螂老鼠蜘蛛,金绵绵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待在此处。 “冷墨夜!你个忘恩负义的小气鬼!”金绵绵破口大骂。 “呵呵呵……” 一阵不屑地哼笑声传来,金绵绵骇然跳到牢房的边缘。 地牢中还有其他人!还是个男人! 此处没有窗,没有烛火,她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况。 “你是谁?” 她不怕鬼神,就怕与她关在一起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她脱胎凡世的样貌说不上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如花似玉,她珍惜得紧! 只是,她的那一句问话仿若泥牛入海,没有一丝波澜。 “能被冷墨夜关在这里的,一定是好人!” 金绵绵试探地又说了一句。 空气中传来一阵伴着臭气的血腥,金绵绵想吐,她感受到有人在打量她,从上倒下,似乎连头发丝也没有放过,那人竟能在黑暗之中视物! 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由得浑身发抖,对无知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 忽而,墙壁上的油灯亮了,金绵绵又是骇然,灵力点灯! 关在此处的不是凡间的人! 同时,金绵绵也看清了与她关在一起的,那个“人”。 那人已然不成人形,或者说是妖物更为贴切,身形干瘦,六肢粗壮,被手臂粗的铁链绑住了手脚,枯瘦干瘪的脸上嵌着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眼珠已然泛白,却像是能看见一般,死死“盯”着金绵绵。 他曾是魔界大将,石歧无极。 金绵绵大气不敢喘,这样的人,她只有在贪玩跑去幽冥界的时候才看得到。 少许时辰,石歧无极皱起鼻子:“你身上是天界的气味,你们天界的人真是可笑,以多欺少也便罢了,还想要我魔界的君王!告诉你们,只要我活着,你们休想动魔君的念头!” “妖便是妖,还说什么什么魔?你见过长四只胳膊的魔吗?” 金绵绵起身,讥讽。 她如今没有修为,却也看得出来,那多出来的两只胳膊,不是他的,分明是吞噬了凡人的魂魄,又无法吸收所致。 石歧无极被说到了痛处,恼怒地大吼:“小丫头,身为凡人还如此猖狂!你不知道吧?魔君把你送进来,就是给我当食物的!” “你当真是魔族的人,便不会吃我,除非,你早就背叛魔君!” 金绵绵不怕,眼前的妖物看似凶悍,实则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你胡说!我石歧无极誓死追随魔君!” 石歧无极紧张起来,多年前,冷墨夜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背叛魔君,他就算灰飞烟灭都不会背叛魔君! 金绵绵此时已经全然不怕了,她将紫荆雷运在手心,缓缓靠近石歧无极。 “是不是背叛,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在你吞噬凡人魂魄的时候,你早已不是魔族的人了!” “你胡说!胡说!” 石歧无极彻底慌乱,他在魔君刚转世的时候便陪在身边,为了魔君身上的魔气能觉醒,他不惜吞噬夏如之的魂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魔君,为了整个魔族! “你知不知道,天帝惜才,破例允魔君再下轮回,特地要我来度化他。只要度化成功,他便能一朝升仙,成为九重天上万仙膜拜的天才。而你所做的一切只能让他身上的戾气加重,让他的轮回之路备受煎熬,你毁了他!” 金绵绵一句接着一句,不给石歧无极丝毫喘息的机会。 “哈哈哈……”石歧无极大笑:“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魔君又如何会上九重天?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时机差不多了,金绵绵一把抓住那不属于石歧无极的胳膊,加上紫荆雷的辅助,奋力向外拔。 “你若是不想背叛魔君,就把这魂魄交出来!”金绵绵咬牙。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这魂魄一定与冷墨夜有关,否则,此人不会被关在地牢! 石歧无极被紫荆雷扫过,震惊非常,一手掐住金绵绵的脖颈,腥臭的气息喷薄而出:“天界圣物紫荆雷!你究竟是什么人?!” 金绵绵立时便不能呼吸,脸色涨紫,手下仍旧死死拽住那只手,她说了她是来度化魔君的,这人神志不清,怕是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了! 如此,她必须快些将石歧无极体内的魂魄救出来! “金姑娘!” 冷墨夜被护卫推着来到地牢之中,四喜在他身后一脸的愧疚焦急。 方才他已经向世子解释过,他将世子的事情告诉金绵绵,都是为了让世子开心。 金绵绵不是沈府派来的奸细。 地牢之中的这妖物,可不是金绵绵这个小丫头能对付得了的! “不要过来!”金绵绵也是一声大喝。 她正与石歧无极对峙在关键时刻,若是被人打断,那魂魄便没救了! 还差一点点! 冷墨夜头顶的戾气前所未有地浓重:“石歧无极,你敢伤她,我即刻杀了你!” 石歧无极一怔,魔君,魔君的声音!他手下不由放轻了力道。 但须臾又愈发用力地扼住金绵绵:“魔君,这丫头是天界的人,不能留!属下这就替你除了她!” “啊!” 不待石歧无极手下行动,金绵绵已经趁着方才他那一愣神的功夫将他吞噬的魂魄救出。 石歧无极吐出一大口黑血,生机渐消,难以置信地“盯”着金绵绵的方向,一个字都无法说出。 第五十一章 面子要不要 少顷便声嘶力竭地大吼,这丫头不是普通的仙人!他魔族将亡。 金绵绵耗费的精力太多,晕厥过去。 被救出的魂魄茫然地站在原地,目光渐渐汇集,落在冷墨夜身上,没有言语,却湿了眼眶。 冷墨夜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头顶的戾气渐散,眼眶通红地看着那个从石歧无极体内拽出的人影,这人影是他的生母,夏如之。 …… 金绵绵这次没有昏睡多久,天还没亮便醒了。 此处已不是地牢,冷墨夜靠在榻椅上睡着,头顶悬浮的那些戾气竟是消去一大半。 她记得昨日晕过去之前,救出的是个女子的魂魄,那女子是谁? “既然醒了,就把这份贺礼给夏玉容送去,看着她收下。” 冷墨夜仍旧闭着眼睛。 他没睡着! 金绵绵挪下床:“世子,石歧无极说的话……” 石歧无极说她是天界的人,她其实可以解释。 “昨日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冷墨夜睁开眼睛,血丝爬满了眼球。 石歧无极是个疯子,疯子说的话如何能当真? 金绵绵惊得退后两步:“好,烂,我烂就是了!” 她该谢他,谢他的不关地牢之恩! “拿着贺礼,快去快回。”冷墨夜继续阖上眼皮。 金绵绵飞速拿起桌案上的锦盒,拔腿就跑,什么贺礼不贺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金绵绵这条小命。 别让冷墨夜把她当妖物关起来。 她跑出去的时候顺带将站在门口的四喜扯了数十步,估摸冷墨夜听不见了,才道:“四喜,昨日在地牢中发生了什么事?” “姑奶奶,你自己不知道吗?” 四喜怪异地看着金绵绵,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才过了一夜就忘了? “我晕过去怎么知道?地牢里那个怪物是谁?还有我救出来的那个……” 金绵绵语速飞快,她的时间有限,冷墨夜说了,快去快回。 四喜舔了舔唇,犹豫了一阵还是将昨日地牢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金绵绵,他看出来了,这个丫头在世子心中的份量不轻,兴许,也真心是为了世子着想。 石歧无极死了,魔族无本体,身亡既是灰飞烟灭。 夏如之的魂魄仅仅存在了半个时辰,四喜当时被遣出地牢,不知道他们母子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世子再叫他进去之后便晕了过去。 石歧无极、夏如之、冷墨夜。 金绵绵小声念叨,她竟是误打误撞救出了夏如之的魂魄,这么说来,冷墨夜身上的戾气消散一大半,也一定与夏如之有关。 这个夏如之若是在世,定是个善良的女子,只是可惜那夏如之在石歧无极体内禁锢的时间太长,怕是撑不到轮回,她与冷墨夜的缘分算是彻底尽了。 “唉!” 金绵绵不由长叹,人间可惜的事情多了,她也只能感叹天机阁的仙都是些惊世天才,竟能想出这些命数。 “是谁在那长吁短叹的?惊扰了王妃,罪该万死!” 说话之人是丝竹,夏玉容的婢女。 金绵绵这才发觉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焱乾苑,夏玉容脸色极其阴沉地站在她面前。 “啊,王妃娘娘,小的奉世子之命,来送贺礼。” 金绵绵躬身将锦盒递过去,看得出来夏玉容不好惹,怪不得冷墨夜说快去快回。 夏玉容眸间闪过冷意:“贺礼?” 冷墨夜现在送什么贺礼?柏儿的生辰都过了! 没隔了多久,夏玉容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挥手将金绵绵手中捧着的锦盒打翻在地,锦盒中的东西散落。 是纯金打造的小算盘,五寸有余,若是拿在手中,甚是亮眼。 “你回去告诉他,他的贺礼,本王妃收下了!” 夏玉容的胸口接连起伏,忍着不断泛上的怒气。 昨日冷墨柏抓周,放着虎符佩剑诗书文章不要,偏偏要去抢账房先生手中的算盘! 她心中滴血,低贱商户用的东西,怎配她的柏儿? 今日冷墨夜拿这些个腌臜的东西来恶心她,不就是怕柏儿抢了他的世子之位吗? 哼,根本无须抢,世子之位迟早是柏儿的! 金绵绵的双手攒成拳,俯身捡起金算盘,算盘上的珠子散落在地,十分残破了。 都说继母有两副面孔,冷墨夜的这个继母还真是丝毫都不掩饰! “怎么,还不走?好狗不挡道,阻碍了王妃祈福的时辰,你能担待得起吗?” 丝竹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冷墨夜带回来的小药童,那日在王爷和老太君面前那般威风,如今怎么怂成狗了? “王妃,这是世子的贺礼。” 金绵绵无奈。 抛去冷墨夜让人讨厌的性子不说,他的身世也真够让人同情的。 好好准备的贺礼,还让她大清早就送过来,人家看都不看就扔在地上。 夏玉容愣了一瞬,打量金绵绵,冷墨夜的身边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倔脾气的? “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白药童,怎么,仗着自己喂柏儿吃过乾坤丹,就不把本王妃放在眼里了?” 她昨日就听墨鸢说了,冷墨柏能痊愈,都是乾坤丹的功劳,他们都被这个小药童戏耍了! 冷墨夜聪明一世,也会有如此糊涂的时候,他的那一双腿连神医都治不好,更遑论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药童? 被骗了还不自知,枉他还有懿王府世子的名头! 金绵绵知道自己是被夏玉容的坏脾气波及了,扯起一丝纯良憨厚的笑意:“小的不敢,请王妃收下贺礼,小的好回去复命!” 伸手不打笑脸人,没错了! “啪!” 夏玉容“金枝玉叶”的手打下来,金绵绵的脸颊被她手上的戒指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火辣辣地疼,委屈,说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呢?都是骗人的! 打人不打脸,毁她容貌如同要她性命,金绵绵当即便恼了,一脚踢在夏玉容的膝盖上。 “夏玉容,你别太过分了!” 她金绵绵好歹也是九重天上下来的,被冷墨夜欺负也就罢了,还被一个粗俗的凡人欺负,说出去,她面子还要不要? 冷墨夜是魔君转世,她夏玉容呢? 第五十二章 实力护妻 “啊!来人啊,有刺客!” 见夏玉容猝不及防被金绵绵踢倒在地,丝竹惊慌失措地大喊。 夏玉容又是震惊又是觉得羞辱,指着金绵绵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她掌管王府十二年,在老太君那里如鱼得水,没有哪一个下人敢如此对她,这小药童是疯子吗? “把他给本王妃抓起来打,狠狠地打!” 殴打主子,打死也不为过! 她原本要去给冷墨柏祈福,祈告菩萨昨日的抓周不作数。 目下显然是去不成了。 金绵绵愤恨之下闯了祸,连连后退,笑得比哭还难看。 金绵绵啊金绵绵,身在凡间,怎么就不知道忍一忍呢? 脸面固然重要,但破了用紫荆雷扫扫就好了,犯得着和一个泼妇计较吗? “王妃,你别激动,我方才看你膝盖有疾,情急之下才帮你治治!” 金绵绵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这一番说辞如何从嘴里蹦出来的,但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信了。 然而这一句话,夏玉容是绝不会信的,更救不了金绵绵。 眼看着几个王府的护卫向金绵绵走过来,她能怎么办? 跑啊! 跑到挽棠春兴许冷墨夜看在她还有用的份儿上还能护她一时。 她如今知道冷墨夜让她锻炼身体的好处了,悔不该昨日偷懒。 预料之中,金绵绵被护卫追上,拎小鸡崽一般将金绵绵拎到夏玉容眼前。 “王妃!王妃你是不是觉得膝盖很疼?” 金绵绵厚重的刘海之下,古井般的眸子突然坚定下来,更不再挣扎。豁出去了,落在这个女人手中,她势必要吃不少苦头。 不如让谎言变成真的,让这个女人也消停几日。 夏玉容的膝盖如同碎了,站不起来,只能由婢女扶着,她知道金绵绵方才用了狠劲。 膝盖有疾?他冷墨夜是傻子,当她也是傻子吗? “把她的嘴堵上,按住了,狠狠打!” 夏玉容气得头晕,眼前阵阵发黑。 “啪!” 疼痛袭来,金绵绵觉得自己的屁股要开花了。 奈何叫也叫不出来,更无人撑腰,她的委屈要爆发了,明明就是这个王妃先动手的,她前世没有作恶,不是到人间做奴才的! “啊!” 夏玉容身后的房间传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是冷墨鸢。 打在金绵绵身上的板子再没有落下,冷墨夜手中拎着冷墨鸢,从房间中慢悠悠地出来。 冷墨鸢心中惊惧,眼神中全是祈求,声音也带着颤意:“娘,你快放了白术!” 夏玉容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但她不愧是做了多年主母的人,用不了多久便收敛了情绪,甚至咬着牙扬起笑容。 “世子今日不是准备去文山书院吗?怎么有闲工夫找墨鸢玩?” 冷墨夜的眸中还有红丝,手下摩挲着墨色长鞭:“白术得罪了王妃,王妃狠狠处罚便是,我等着。” 夏玉容心疼地让人将冷墨鸢扶起,她哪里还敢打?冷墨夜分明就是用鸢儿来要挟她! 冷墨夜手中的鞭子不是寻常之物,她的鸢儿若是挨了一鞭,怕是要躺上半个月! 夏玉容的一双眸子缓缓转到金绵绵身上,挥手撤去护卫:“看白术的样子与鸢儿差不了多少,小孩子顽皮一些,在所难免,看在白术初犯,这一次,便算了。” 她恨得咬牙,谁让冷墨夜是懿王世子! 王爷器重,老太君疼爱,听说当年就连皇上也忌惮他三分。 知道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夏玉容一直躲着他,忍气吞声。 如今就连他身边的小药童都动不得了! 这些都无妨,她也生了儿子,她的儿子迟早都会取代冷墨夜的世子之位,就如同当年她取代夏如之的王妃之位一样! 金绵绵趴在地上不肯起来,被人打了板子,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过来!” 冷墨夜一声厉喝。 四喜疯狂地冲金绵绵使眼色,这丫头平素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傻,有世子撑腰,还不动作麻利些! 金绵绵咬着唇,委委屈屈的爬起来,脸上的血迹染到下巴,又滴到桅金软甲上,刺目的血红,让冷墨夜身上的戾气又一次到达顶峰。 夏玉容敢伤他的人! “王妃的账算了,但本世子也有账要与王妃清算!” 长鞭所至,金绵绵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撞入冷墨夜怀中。 金绵绵倒抽一口凉气,撞上冷墨夜,竟比脸上的伤口还疼! 冷墨夜粗粝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她的脸很小,窝在大掌之中,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他心疼了。 “不知王妃为何要伤白术的脸?” 冷墨夜没忘了金绵绵是女子,虽然长相一般,但关乎容貌,没有哪一个女子不在意。 夏玉容想打的不是金绵绵,而是他冷墨夜的脸。 “世子有所不知,是白术药童先冲撞了王妃!” 丝竹被夏玉容推到了前面,硬着头皮道。 她觉得眼前的这一切甚是刺目,那药童被世子抱在怀中,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世子一直未娶妻,难不成喜好男色? 冲撞? 那是夏玉容故意的! 金绵绵在心里叫嚣。 冷墨夜蹙眉,扬手便是一鞭子,打在丝竹的身上,鞭尾恰好扫到夏玉容的额角,留下一道寸长的血条。 “啊!” “啊!” 两声尖叫过后,丝竹晕了过去,夏玉容眼冒金星地被婢女扶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抱歉,惩治刁奴无心伤到王妃,是我的过失。父王那里定有好的伤药,我这就去讨来。” 冷墨夜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知道是不是金绵绵的错觉,她觉得冷墨夜方才那一鞭子就是冲着夏玉容去的,被无心伤到的应当是丝竹! “无妨!世子不是要去文山书院报到吗?快去吧。” 夏玉容闭着眼睛咬牙,这个煞星赶紧走。 焱乾苑名贵的芙蓉树渐渐沐浴一层金色,骄阳初升,枝桠上的叶子盈翠,冷墨夜抱着金绵绵,只说了一个“走”字。 出了焱乾苑是一方还算广阔的池塘,塘边用细碎的卵石铺成小路,此处无人。 冷墨夜把金绵绵放下,道:“给你半个时辰处理伤口。” “嗯” 金绵绵轻声应了。 第五十三章 嫌他年纪大 紫荆雷疗伤生肌,用不了半个时辰。 四喜看着金绵绵脸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震惊地愣在原地,金绵绵理所当然地从他手中接过轮椅。 华丽的马车备好,金绵绵上前要牵着冷墨夜的时候,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由护卫抬上马车。 金绵绵只觉得冷墨夜的性子阴晴不定,在背后瞪了他一眼跟着上了马车。 行了少顷时辰,马车外传来一声“哎呀”。 “懿王府的马车就能随便撞人,锦城的路是给你一家走的吗?” “齐公子,分明是你自己……” 四喜的话来不及说,便被齐匪手中的果子堵了嘴。 目下的结果就是他被冷墨夜的马车撞伤了,至于过程是马车撞他,还是他撞马车,这都不重要。 “世子,既然你要负责,我就不客气了!” 齐匪跃上马车。 金绵绵看得眼直,原来人间也有这般,比她的脸皮还厚的。 一山更比一山高! 齐匪此时不同与那日在烟花之巷的装束打扮,一身正统的学子青衫,将周身那妖媚的气质收敛了三分,显得儒雅隽秀。 见金绵绵看他,便露齿一笑,甩了个魅惑人心的眼神。 冷墨夜将金绵绵拉到身侧阖目养神,齐匪如此,他早已习惯了。 齐匪也跟着凑近金绵绵两寸,将唇瓣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小侠女,还没有认出我吗?” 金绵绵略惊恐地避开齐匪,小侠女,这个称呼可是她的噩梦! 八年前的一句小侠女,让她的正义感走遍全身,异常“英勇”地从三条雄壮的野狗嘴里抢出一个傻子! 那一次若不是雷神爹爹暗中相助,她小命休矣。 她救下一个本该被野狗咬死的人,违背天机阁的安排,犯了天条,回去之后还不知要如何受罚。 那个傻子,生来克她。 她当即便立誓,以后若遇到,有多远,躲多远! 齐匪又凑近两分,一张放大的魅惑人心的脸左右摆了摆,以便让金绵绵更好地看清他。 “是我,八年前你从野狗嘴里救了我,忘了?” 金绵绵的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清澈纯良,这样的眼睛,他看一次便忘不掉。 金绵绵拼命摇头:“你认错人了,我叫白术,是世子的侍童,不是什么小侠女,也从未救过人。” 齐匪笑了,伸手捞过金绵绵的脖颈迫使她距自己寸余,指腹摸上金绵绵的脸颊。 他的指腹炙热,又如丝缎般光滑,一个男子,只有从小娇养才能养出这样的手。 “齐公子,自重!” 金绵绵的眼神看向地面,齐匪也算命格贵重,半路夭折怪可惜的。 她既然都上了天机阁的黑名单,也不介意一直呆着,左右有雷神爹爹护着,她不怕。 齐匪如她所愿放开手,这丫头倒是与从前一样,相貌还是那般平庸。 这么平庸的丫头,冷墨夜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小侠女,你就不好奇他的腿是如何不能走的?” 齐匪用下巴指向冷墨夜,突然严肃。 “自然是天机阁定的命数!”金绵绵腹诽。 “是被我害的!”齐匪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间甚至没有一丝的愧疚。 金绵绵睁大眼睛,默然看着齐匪,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冷墨夜是什么样的性子,他这言行无异于在老虎身上拔毛。 嫌命长的话,她当年便不该救他! “齐小六,事情都办好了吗?” 冷墨夜倏然出声。 齐匪在家中排行第六,上头五个全是姐姐。 齐匪砸吧着自己的舌尖,这祖宗总算开口了,他还以为冷墨夜一路都要假寐过去! “世子,我办事你还不知道吗?一向稳妥!” 一向稳妥,就差冷墨夜最后的助力了!与沈大将军联姻,这事才更稳妥! 金绵绵狐疑地看着他们二人,忆起冷墨夜日前画的地图。 玄铁矿,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他们若要动,便是动了皇上的心头肉,找死。 “你们要造反?”金绵绵问道。 齐匪狠狠敲上金绵绵的额头:“胡说什么?!” 这丫头还是与从前一样大胆,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告到皇上耳朵里,懿王府与宣平侯府,就等着满门抄斩便是! 金绵绵委屈,她就是问问,好奇还不行吗? “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打傻了你娶啊?!”金绵绵愤然。 齐匪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齐匪躲到马车门口:“娶你?我长这么好看,你配得上我吗?” “我当初瞎了眼救你!”金绵绵咬牙。 早知齐匪是这么个气人的,还不如当初就随了他的本命!她何苦多管闲事! “哎呦,你承认你是小侠女了?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我认错人了?” 齐匪是个洒脱活泼的性子,给架梯子就上房,不依不饶。 金绵绵恼得不行,又被冷墨夜抓着手,奈何他不得,怒极反笑道:“你是认错人了!当初救你那人,死了!” 那一次若不是雷神爹爹,她的确必死无疑。 “啧啧,冷世子,你要小心了,你面前这个,是个死人啊!” 齐匪愈发挑逗起金绵绵来,不知为何,在这个丫头面前,他才能放下身份,放下世俗。 金绵绵面无表情地笑了两声,齐匪还来劲儿了! “齐小六,到了!”冷墨夜张开眼皮道。 齐匪呵呵笑着跳下马车。 金绵绵颓然,这齐匪是故意的,故意打岔不让她知道玄铁矿的事情。 无妨,知道答案的途径也不是只有这一种。 “当今国师要打造一柄神器,玄铁矿是重要的材料之一。”冷墨夜突然解释。 金绵绵愣了,就是这样?那也用不着神神秘秘的啊! “世子,没有私自屯兵?”金绵绵不怕死地问。 这关乎到冷墨夜的性命,她很是关心。若是他早早死了,她也得跟着再入轮回。 马车内的气氛降到冰点,冷墨夜唇角上扬,似是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金绵绵,你想死吗?” 冷墨夜那眼神带着嗜血的杀意与警告,金绵绵缩着脖子后退,她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今日是文山书院招收学生的最后一日,经年国各地的学子纷沓而来。 更是整个文山书院先生最齐全的一日。 “世子,你这么大年纪,为何还要来文山书院。” 金绵绵看着入目的学子,无不是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冷墨夜今年十八,已然算是大龄学子了。 在桥头村的时候她便想问,冷墨夜已经承袭了世子之位,又有赫赫军功在身,若是想做学问,大可以请先生去王府,为何要来巴巴地跑来文山书院和一群小屁孩儿在一起? 冷墨夜没有说话,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金绵绵的询问,马车外的四喜闻言却是叹了口气,金绵绵还是年纪太小,可怜了他家世子的一片苦心! 若不是为了让金绵绵多学些东西,他们世子才不来书院!他自小跟着世子,早看出世子对金绵绵的心,否则也不会将地冥珠给她啊! 这金绵绵倒好,还嫌世子年纪大?! 第五十四章 好人长命百岁 对冷墨夜的沉默,金绵绵已经习惯了,撇撇嘴下了马车,替他搭上暗金夹丝披风,便听得一曲高歌入耳,仿若天籁。 文山书院门前有一处空地,用来祭祀,此时那里正有一位红衣女子翩然起舞,舞姿大开大阔,震撼人心。 口中唱出的曲子更是堪比九重天上的音律仙娥,声音犹如黄莺出啭,甜美异常。 学子们驻足欣赏,无不抚掌称赞。 此人是文山书院的音律师,余音。 一曲子终了,金绵绵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婉柔的脸,却眼神刚烈,双唇紧抿。 指向眼前的学子大呼妖孽! 被她所指的学子大哭起来。 哭声持续了一阵,才有先生模样的人将余音拉着进了书院。 “唉,原本好好的一个女子,可怜啊!” 围观的人群当中有人感叹。 余音出身清贫,但凭着一副好嗓子与在乐理方面的惊人天赋,竟在数百弹琴的人中脱颖而出,考上文山书院的音律师。 只是遭命运戏弄,因生了个面容丑陋的女儿被夫家休弃,自此便神志不清了。 “那余音的女儿如今在何处?”金绵绵拉着那人问。 她越听越不对劲,如此命数,不像天机阁的作风。 更大的可能便是有魔物丛中作梗,将余音的命数抢了! 金绵绵笑了,一日为仙,终身护道!替余音找回原本的命数,她责无旁贷! 若是找回余音命数的功德,能与救回齐匪的罪过相抵,便是更好。 “夜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 沈娉婷挡住冷墨夜的去路,碧翠的孔雀羽纱裙将她衬得身段玲珑,俏皮可爱。 “让开”冷墨夜没了方才的平淡。 金绵绵暗自摇头,听说冷墨夜与沈娉婷年幼时特别要好,如今又何苦相爱相杀相折磨呢? 沈娉婷抿唇委屈地低头,走了两步让开路,在金绵绵路过的时候却是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白术,我知道世子喜欢你!” 金绵绵瞪眼,冷墨夜什么时候喜欢她?老天爷啊,长得好看也不能瞎说啊! 沈娉婷顿了顿又道:“他将你留在身边,定然对你十分满意,你帮我看着世子,有什么情况就来告诉我,好处少不了你的!若是你不答应,我就告诉姑母将你打一顿发卖了!” 她的神色与方才的柔弱委屈大相径庭,带着倔强,说出的话全是刁蛮任性。 她的温柔,只会留给冷墨夜! 金绵绵松了口气,只要沈娉婷认为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就好。 “沈小姐,世子的脾气,我这么做不是找死吗?”金绵绵道。 沈娉婷威胁她也没用,她是存了心要撮合沈娉婷和冷墨夜,却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刁蛮的人间女子。 “你别不识好歹,就一句话,帮不帮我?” 沈娉婷下巴挑起,目光中闪出轻蔑之色。 一个小小的药童罢了,冷墨夜许是看着好玩,放在身边逗趣几日,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吗? 金绵绵总算见识到这大小姐的真实脾性了,目下她不说点什么,似乎自己走不了。 “帮!沈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 金绵绵有保证在先,但帮或不帮,哪里是沈小姐能控制的? 沈娉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晚些时候,把夜哥哥的行程给我!” 沈娉婷走得傲慢,原来她温婉大方是在老太君面前,而她的柔弱,只对冷墨夜一人啊! 行程?她连自己的行程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冷墨夜的? 金绵绵快走了几步跟上冷墨夜的轮椅,贵族学子的房间被安排在书院东边的桃林。 一人一间,冷墨夜与齐匪的房间相邻。 文山书院是先皇开创,其间设有琴、棋、书、画、诗、书、礼、茶、算数、体能几门课程。 其中麒麟苑为男苑,加设国策、武艺、骑射课程。 百灵苑为女院,加设刺绣、舞蹈课程。 文山书院每年为国举荐的学子三人,个个都是栋梁之才,其余学子也各有千秋,作为经年国第一书院,实至名归! 金绵绵作为冷墨夜的侍童,便这么“混”进了书院。 其实即便是贵族学子,也不允许带仆从入学,冷墨夜是个特例。 不但带了金绵绵,还有四喜在暗中护着。 “世子,我带你在书院里走走吧?” 金绵绵甚长时日没有这般谄媚了,她想去找找余音。 “不去” 冷墨夜拿起书本翻看,金色的日光自窗口倾泻到他身上,这男人似画中走出的一般。 金绵绵屏了呼吸,不忍打扰。就像是一幅名家的画作,她出声既是破了美感。 “那,我自己出去走走?” 良久,她放轻了声音,询问着。 等了好久,不见冷墨夜回答。 果然,冷墨夜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是不会考虑旁人感受的。 金绵绵长叹一声,支着下颌开始思虑在书院的日子该如何安排,是先带着冷墨夜相约沈娉婷,还是先去找金大柱。 冷墨夜眼尾的余光看着金绵绵小小的不安分的身子“上蹿下跳”,忽而颓然,忽而发呆,心头竟是有些许的明快与安稳,夏如之告诉他这个小丫头不是普通人,她的确不普通,不是普通的“不安分”。 “午膳前回来!” 终于,他忍不住道。 兴许这小丫头有急事呢? “好嘞!” 金绵绵瞬间来了精神,冷墨夜啊冷墨夜,好人长命百岁! 文山书院作为经年国最大的书院,占地极广,檐屋青瓦红墙绿植,听说每年都要请最好的工匠修葺。 金绵绵向学子们买下一份地图,顺着长廊走到湖心小筑,这是余音的住处。 微风轻起,鱼尾檐之上风铃吟响。 风铃之下,余音赤足起舞,足下水波涟漪阵阵,跃起转身之间赤红轻纱飞扬,妆容美艳,发丝从指间滑落,莹莹水珠顺着纤长手骨甩出,落到金绵绵的面颊,一片沁凉。 余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哪怕金绵绵近在眼前。 离得近了,金绵绵才嗅到一阵臭气,是从余音身上发出的,她也看清了那赤色红纱上的点点污渍。 她在学院过得并不好。 “余先生!” 金绵绵很恭敬,不论她的神志是否清醒,她跳的舞,她唱的歌,可在九重天随便一座宫殿做音律仙子。 余音停了舞,才看见眼前有一个孩子目露同情地盯着她。 第五十五章 要救人 “你是今年刚来的学生吧?”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脸颊消瘦,微笑时的一对笑窝,莫名刺痛了金绵绵的眼睛。 金绵绵摇头,她只是冷墨夜的侍童。 余音的目光转向湖面,口中喃喃地说着金绵绵听不懂的话,少顷又冲金绵绵笑笑。 “你在门口等我,待会儿有好吃的果子!” 余音转身进了湖心小筑。 金绵绵找了把木椅坐下,她相信余音从前不是这样的,为何会变成这样,还需要用紫荆雷探查一番。 “余先生,不用麻烦了!” 金绵绵冲湖心小筑喊。 没等了多久,余音双手抱着一大堆东西出来,金绵绵忙上前接着,是果盘茶具。 余音很热情,金绵绵趁着余音倒茶的机会悄悄用紫荆雷在她体内扫了一个来回。 凡界的人生来三魂七魄,三魂护心,七魄聚体。 而余音体内则是三魂六魄! “余先生,此处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余音闻言又一次陷入自己的世界当中,喃喃自语。 金绵绵耐心等着,方才余音也是这样。 随着银铃似的笑声,一个蓝衣少女蹦跳着出现在金绵绵的视线当中,向湖心小筑走来。 这是余音唯一的女儿,柒画,年方十五,貌丑无盐。 柒画见到金绵绵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飞速敛去,警惕道:“你是谁?” “画儿,你回来啦!” 余音一瞬间结束了自己的神思,爱怜地摸摸少女的头。 柒画厌恶地避开余音的手:“娘,你的手那么臭,别碰我。” 余音只是笑笑,也遵从女儿的意思,将手收回,却又捧上果子,讨好道:“画儿,吃果子。” 柒画见金绵绵看她,脸色一红,一把打下余音手中的果子。 “我不吃!” 眼看果子就要滚入湖中,余音急忙去捡。 金绵绵皱眉,这少女如此刁蛮,实在令人不喜。 “你来我家干什么?” 柒画仍旧与金绵绵保持距离。 “听说余先生的舞姿倾城,我特地来见识一番。”金绵绵冷冷道。 柒画沉默,瞥了余音一眼。 她娘会跳舞,但每一次她娘跳舞,都会引来一群人的惋惜、同情,更有一些学子闻到她娘身上的味道时,目露鄙夷,甚至欺辱她,故意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放狗屎…… “我娘现在没时间!” 她的直觉很准,什么人喜欢她,什么人讨厌她,一眼便知。 金绵绵讨厌她,毋庸置疑。 “那我改日再来!” 金绵绵若是再待下去,不保证自己能忍得住不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丫头! “画儿,跟客人说再见!”余音笑的柔婉。 柒画只面无表情地盯着金绵绵,这个人,她再也不想见! 金绵绵也不稀罕柒画那一声再见,但余音,她帮定了! 当夜,金绵绵就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除了控诉雷神爹爹日前的不靠谱之外,还委托雷神爹爹查查余音的命格,兴许能查到为何会平白丢了一魄。 写好之后,她找了一处空地将信烧了,看着袅袅升空的烟雾,金绵绵长叹一声。 “这么心善的仙子,天界不多见了!” 金绵绵自夸,毫不羞愧。 “你在干什么?” 齐匪的声音很是突兀,金绵绵骇然后退。 可她忘了,身后便是池塘,初秋的夜风一吹,池塘的水冰凉彻骨。 “噗通!” 不出意料的,金绵绵落入池塘,她没想到的是,齐匪也跟着她跳了下来。 “救命啊救命啊!”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大声呼救的,竟是齐匪。 “你是不是有病?不会凫水跳下来干嘛?” 金绵绵抬着齐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耗尽,对齐匪的积怨也在这一刻爆发。 齐匪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死死抱着金绵绵的胳膊:“你还是这么凶,这么凶嫁不出去知不知道?” 金绵绵恶意地笑,嫁不出去?她的姻缘是被定好了的,嫁不出去的几率太小! 反倒是齐匪,金绵绵救了他便是逆天改命,逆天改命之人的姻缘,月老可是不管的! “我想过了,若是、若是你真的嫁不出去,我可以勉强娶你!” 齐匪的话被淹没在激荡的水花声当中。 “你闭嘴吧!” 金绵绵要抓狂了,她没看出来,这厮还这么啰嗦! 省些力气多划划水不好吗? 每次遇见他都没好事! 眼看着快游到岸边了,齐匪的身子却是越来越沉。 金绵绵再如何不凡,目下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罢了,能有多大的力气? 很快,金绵绵的力气用尽,二人的身子一同下沉。 “冷墨夜!冷墨夜!四喜!救命啊!” 腥凉的湖水灌入口鼻,金绵绵急了,声音中也透着绝望,不知道那个冷面冷心的魔君会不会救她! 墨色长鞭卷上她的脖颈,金绵绵骤然不能呼吸,须臾被甩在干燥的石板路上摔晕了。 冷墨夜焦急,这丫头最好别死,否则,他不会放过齐匪! 若是齐匪也死了,便用宣平侯一家来陪葬! “世子,人还活着!”四喜探过金绵绵的鼻息道。 冷墨夜瞥过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哼哼的齐匪,嗯了一声。 “带她回去!” 言罢挥起鞭子将齐匪卷起挂在丈高的杨树枝桠上。 齐匪骤然觉得天旋地转,腹部被枝桠勒着憋涨难受,方才落湖时灌入的水彻彻底底吐了出来,惹得闻声赶来的沈娉婷一声惊呼。 文山书院男苑与女苑一墙之隔。 沈娉婷特地挑了靠近男苑的屋子,就是为了探听冷墨夜的动静。 旁的学子一看是冷墨夜在场,都绕着这边走。 也无人看见她夜入男苑。 “夜哥哥,这、这是怎么了?” 沈娉婷拿绣帕捂着口鼻,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挂在树上的齐匪。 方才就差一步,齐匪吐出的东西就砸在她头上! “家里的孩子不懂事,望齐公子海涵!” 冷墨夜忽视沈娉婷,他知道齐匪已经清醒,漆黑眸子愈发幽深,声音低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压在天空的那片沉沉的乌云。 “**!” 齐匪爆了句粗口。 冷墨夜叫他什么?齐公子?! 完了完了,冷墨夜生气了!这个煞星生气,可不是轻易能哄好的! “冷世子,我是去救她的!” 齐匪最初当真是这么想的! 第五十六章 我不会娶你 齐匪最初当真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忘了自己不会凫水! “那便多谢齐公子!改日定当奉上谢礼!” 冷墨夜与齐匪自小相识,他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但在金绵绵的事上,他便小气得紧。 习武之人耳力本就比寻常的人敏锐,那一句“勉强娶了”,金绵绵没有听见,冷墨夜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冷墨夜一走,最着急的是齐匪,他还在树上挂着呢! “冷世子,冷墨夜,你别走啊!你倒是先放我下来啊!” 齐匪目测自己与地面的距离,若是自己跳下去,少不了要牺牲些皮肉。 他的目光落到一脸幽怨的沈娉婷身上:“沈小姐,帮帮忙!” 沈娉婷在冷墨夜跟前碰了一鼻子灰,对齐匪也没了好脸色。 “齐公子不是会喊救命吗?还是自己喊吧!” 沈娉婷也走了。 齐匪无语,方才喊救命那是迫不得已,如今再大喊招人过来,那便是让人看笑话的! 况且他那个二姐还在文山书院做辅教,让她听说之后回家宣扬,他的脸面还要不要? 金绵绵被放在榻上的时候已经醒了,吐了几次水腹中舒服许多。 冷墨夜嫌厌道:“起来收拾干净!” 金绵绵瞪眼,冷墨夜有没有心?她都这样了,还让她收拾屋子! 她仰面直挺挺地躺下闭眼,她不管,从现在起,她要给自己放假几个时辰! 少顷,温热的帕子在脸颊轻轻擦拭,就像一团猫儿在温柔地蹭着她的脸颊,舒服极了。 金绵绵唇角上扬间倏然睁开了眼睛,这里并没有猫儿! 所谓的猫儿,是冷墨夜拿着帕子在替她擦拭塘水留下的污渍。 他的动作轻柔,睫毛垂下,如同蒲扇一般,眼神中的谨慎温柔,就像对待一件极贵重的物件。 “冷墨夜?” 不怪金绵绵怀疑,眼前的冷墨夜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一般,温柔到不像话,令她莫名地惊惧。 冷墨夜的动作停了,抬眼看进她的眸子里,墨色渐浓。 “你与齐匪早就认识?”冷墨夜问。 齐匪那放浪不羁的性子,他以为他这辈子也不会主动对一个女人说娶她。 金绵绵凝眸思索了一阵,突然明白过来,冷墨夜与齐匪之间的关系微妙,或许就是她猜测的仇人关系! 一定是方才她与齐匪同时落水,引起了冷墨夜的怀疑! 前一日才怀疑她是沈府派来的奸细,这一次又是宣平侯府,她金绵绵是不是不小心被扫把星君扫了? “世子,其实我们不熟,我可以解释!” 金绵绵挣扎着起身,却没想好从何说起。 冷墨夜将帕子放在轮椅的扶手上,直起身子:“你说。” 金绵绵又想了一会儿,道:“八年前,我把他从野狗嘴里救了下来。” 这是她精心挑选的一句最合适的解释,她是齐匪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么简单。 冷墨夜的沉默让她忐忑起来,反复琢磨方才的话,她没有说错!绝对没有! “说实话!”冷墨夜心浮气躁。 八年前金绵绵六岁,六岁的小丫头能打赢凶恶的野狗,这是侮辱他的智慧。 “这就是实话!”金绵绵在心底叫嚣。 脑中灵光一现,道:“是他!是他救了我!看、看我玉雪可爱,所以、所以至今难忘!” 金绵绵撩去额前的发丝,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指甲盖,这回他总该信了吧?! 八年前齐匪十岁,虽然对付不了三只野狗,英勇一些,一只总能对付的! 冷墨夜皱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金绵绵捂着脸又是骇然又是惊惧,真话假话都不信,他究竟想听什么?! “我想起来了!是我救了他!我用紫荆雷救了他!你也知道,我的医术很厉害的!若是说谎,天打雷劈!” 金绵绵直视冷墨夜的眼睛,说得信誓旦旦。 雷劈?雷神爹爹才舍不得。 “世子,不如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上课!” 金绵绵说得含蓄,事实上,她担心自己着凉生了风寒。 凡人的身体最是经不起折腾,方才那池塘的水凉得彻骨,即便有桅金软甲护体,她的手脚依然是冰冷的。 冷墨夜的神色和缓,将她按在榻上,盖了锦被。 “我们有婚约。” 他想起金绵绵说过,他是她们村最好看的男子,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嗯?” 金绵绵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她知道冷墨夜信了她说的话,但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她真的无法适应、无福消受啊! 婚约,他不是对婚约嫌弃得很吗?他不是有青梅竹马的沈娉婷吗? “世子,这门婚约连老太君都忘了,怕是、怕是当初的一句玩笑话!” 玩笑当不得真! 冷墨夜长得好看,但脾性折磨人!她此生做他的侍童,足够! 不能总抓着老实人坑。 冷墨夜没有理会金绵绵,直到他上床而眠,灯熄之后,黑暗中才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不会娶你。” 金绵绵很久回不过神,夜色当中,笑比哭还难看几分。 “世子,真巧,我也不想嫁你。” 桃树的绿叶盈翠,拥拥簇簇挤在一起沐浴月光,今夜竟是出奇地宁静,自然也再没有声音回答金绵绵。 “我不会娶你,不代表你能随意勾引别的男人!不要妄想齐匪,否则我会杀了他!”冷墨夜的声音如幽灵鬼魅一般,带着冰冷嗜血! 他的东西,不喜欢旁人碰触!对他来说,金绵绵只是一个物件,与轮椅的作用一样的物件! “谁妄想他?!”金绵绵心头叫嚣却没敢再发声。 夜色愈发浓重,四周静谧,冷墨夜在床,呼吸渐匀,金绵绵卧榻,睡得深沉。 第二日,金绵绵也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心思大定,没生病是最好。 否则还要耽误正事。 第一堂是明先生的课程。 明先生是文山书院的院长,学富五车,举贤任能,得皇上看重,在学术界亦是地位卓然。 且明先生只教男子,能听他授课,是天大的机缘。 当金绵绵与冷墨夜到达明先生的博闻院时,多数学子已经占好了座位,只余最后排两个不起眼的位置。 金绵绵作为冷墨夜的侍童,是没有资格听课的。 她将冷墨夜放在那里,之后退到门外从窗棱的雕花缝隙之间偷偷往里看。 “过来!”冷墨夜道。 金绵绵乖巧地跑到冷墨夜身侧:“世子,有什么吩咐吗?” 最好是吩咐她去买什么好吃的蜜饯点心,她也好趁机出去熟悉一下锦城。 “坐下听课!” 第五十七章 不尊师者 冷墨夜手中拿着书本,视线牢牢抓着金绵绵,那意思仿佛就在说,你敢不听试试! 金绵绵不敢,怂然坐到冷墨夜身边。 “世子,可以不听吗?” 她想不明白,冷墨夜好端端的一个世子,为何非要与她这个小丫头过不去。 冷墨夜甩过一个冰冷的眼神,金绵绵闭嘴。 好好好,他厉害,他最厉害! 谁让自己重任在身,没他不行! 这若是换了在九重天,她管他是谁! 算了算了,不想了,想也没用,一把辛酸泪! 其他学子见状不敢吱声,人家冷墨夜是懿王府世子,懿王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谁人不捧着? 别说让自家侍童听明先生的课,他就是让侍童讲课,他们都不能说什么! 学堂中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直到明先生缓缓走入。 明先生今年三十六岁,但看上去却有五十年岁,体态浑圆、动作老成持重。 第一堂课,明先生便讲到国政,金绵绵昏昏欲睡。 国政这个东西,金绵绵听了也无用,她此次下界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做皇帝。 她觉得无用不听,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明先生,若是有人不尊师者,该当如何?” 上官闻早认出了冷墨夜身旁的小侍童是金绵绵! 金如意全都告诉他了,金绵绵偷了她的举荐信来了文山书院! 既然来了,她偏偏还不珍惜!能听明先生的课,可是天大的机缘! 她如此恶劣的品性,怎配得上文山书院! 明先生放下手中的书本,定睛看向上官闻,倏然笑了:“原来是这次入学考试的魁首,你说什么?是有人不尊师了吗?” 上官闻深吸一口气,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与冷墨夜作对的,他的勇气便是他的才学! 入学考试第一名! 他们那些世家子弟空有一副身家皮囊,才学怕是还不及他的一半。 他之所以参加入学考试,是因为将自己的举荐信给了金如意。 没想到他一考便得魁首!足以见得,他的才学是文山书院最好的! 殊不知真正的官宦富贾是不用参加入学考试的!他的才学,也只是普通学子中的翘楚罢了。 与那些自小耳濡目染名家讲学的世家子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点。 金绵绵暗自摇头,上官闻生在乡野,虽有些才学,但毕竟见识太少,目光短浅。 没有真正读书人的本事,却染了一身读书人的傲气。 随意打断明先生的授课,才是大大的不妥、不尊师者! 上官闻伸手一指金绵绵:“就是她!上课打瞌睡!” 如此顽劣的人偏偏被冷世子看中,他觉得冷墨夜瞎了眼。 金绵绵没想到上官闻针对的竟是自己,惊诧之余愤然道:“我打瞌睡怎么了?睡你家床了?” 她的话音一落,满堂学子轰然而笑。 看傻子一样看着上官闻,这小子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人家小侍童就是来陪主子的,一不用考功名,二不用入朝为官,打瞌睡?不打呼噜就行! 他这样咋咋呼呼打扰明先生授课,才惹人生厌! 上官闻面红耳赤,一股倔强上头,道:“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你来上先生的课,却不知礼数,不懂尊师,不敬同学,你不配来文山书院!” 这便说得极重了!上官闻自以为拿捏住了金绵绵女扮男装来听国策的软肋,越是能让金绵绵难堪的话,他越是要说出口! “这位,是冷世子的侍童吧?” 明先生也看见了金绵绵,却不以为意。 冷墨夜腿脚不便,在入学之前懿王已经打过招呼了,特许他有侍童陪着,听说,这个侍童原来还是扶陵公子的药童。 学有专攻,药理学得精通,对国策不感兴趣也正常。 金绵绵起身行了个礼:“明先生,我叫白术!” 明先生不愧是明先生,比那些徒有其表的书呆子强多了! 明先生点点头:“白侍童不必多礼,日后明某人还有些东西要向你请教。” 金绵绵颔首坐下,冲上官闻挑眉,怎么样?不论身份,尊重,才是大贤能者该有的气度。 上官闻愣了,盯着金绵绵仔细地看了又看,白术?这分明是金绵绵啊! 他与金绵绵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认错?!那张让人生厌的脸,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先生!她不是白术!她是……” “上官闻!”明先生打断上官闻的“无理取闹”,道:“有什么事下课后来找我,先上课!” 后面的学子们也附和:“就是啊,仗着自己考了魁首就随便占用别人的时间,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乡野来的!目光短浅!” 上官闻的目光倏然看向那人,他最讨厌的就是旁人说他是乡野来的! 最讨厌被旁人看不起! 他大哥在锦城赚下家业,他自己之后也会入朝为官,他出身乡野,但不是乡野村夫! “这位同学,自古圣贤,孰的祖上不是出自乡野?乡野怎么了?” “上官闻!”明先生耐着性子道:“你二人有两个选择,一、出去站着,二、坐下听课!” 上官闻缄口,心中不服,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错,只当明先生也是趋炎附势的之人。 金绵绵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但她总觉得这课堂上似乎少了些什么,思来想去才发觉齐匪没有来! 待到明先生的课结束之后,金绵绵推着冷墨夜往书院的公厨。 公厨是学院专程为先生们设立的,学子们则有固定的膳堂。 “世子,齐匪是不是生病了?” 回去的路上,金绵绵问道。 昨夜的塘水冰凉,她有桅金软甲护着,齐匪可没有。 他的命是金绵绵救回来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病死。 “你关心他?” 冷墨夜的眼皮豁然抬起,刺进金绵绵的眸子里,便如同被泼了一脸的冰碴子,凉啊! “也不是关心,只是觉得若是病死那便可惜了。”她答。 当年三只野狗都没将他的命夺去,因为生病无人照看死了,还不可惜? “他死不了。” 冷墨夜似乎知道金绵绵在想什么。 “哦” 金绵绵自找没趣,不过齐匪那小子活着就好。 “世子,我想出去走走。”她又道。 她想找个机会出去找找金大柱与周氏,周氏送来有毒的绣线,可是将张大婶害得不轻! 这仇,她放不下! 恶人该有恶人磨,她,就是那恶人磨! “一起去!”沉默了良久,冷墨夜道。 在他回锦城的那一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第五十八章 小白脸和狐狸精 金绵绵一个人出去,他不放心。 “啊?” 金绵绵颓然,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世子还粘人? “世子,我这都是小事,就不用劳烦您了……” 金绵绵的眼帘盖下,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任谁看了去,也会觉得她被欺负了。 她担心的是,若见了周氏,她一时冲动做出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来,有损她冰清玉洁小兔子的形象啊! 冷墨夜伸出手:“拿来!” 这个小丫头,就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老老实实听话吗? “什、什么?” 金绵绵往后闪了几寸,拿什么拿?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好拿的?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手!每日五百步,攒到今日也有两千步了。”冷墨夜幽深的眸子盯着金绵绵。 两千步,够他们走两条街。 金绵绵唇瓣颤抖,松了口气之后抓狂,两千步!他这个无赖耍的,猝不及防! 那几日分明是他自己不走的! “嗯?” 冷墨夜等了一阵,不见金绵绵有动作,警告地哼出了声,周身冷意肆虐。 金绵绵的双手不自觉地握住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掌,粗粝到不像话的手掌。 不就是一起出去走走,无妨,无妨。 金绵绵的笑带着娇憨,冷墨夜喜欢看这样的笑,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拥着金绵绵几个纵身已经来到了文山书院之外。 金绵绵头晕眼花,她在九重天飞来飞去的时候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还是冷墨夜的功夫不到家,若是度化成功,她定要好好教教他如何御空飞行。 “世子,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金绵绵小心翼翼地推开抱着她的冷墨夜,她如今是男子打扮,与冷墨夜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周遭路人异样的眼光,她消受不起。 冷墨夜看上去心情不错,也没有与她计较,只是拿出一颗药丸单手揉碎了,往脸上一抹,便瞬间换了一副容貌。 肤白若雪,略显病态。 金绵绵心头震惊,易容膏?易容膏涂抹于面部,换肤换貌,以假乱真,可这并不是凡界的东西! 从乾坤丹、到地冥珠,还有桅金软甲、目下的易容膏,冷墨夜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该属于凡间的东西? “世子,你那易容膏,能给我一点儿吗?”金绵绵道。 黑眸中又一次透出狡黠,冷墨夜安静地看着,勾唇:“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恍然心惊,她不该知道吗?易容膏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就连最低等的修仙之人也有。 修仙…… 她想到这个,顿然悔得肠子都青了,经年国没有修仙之人!她这一问不是上赶着让冷墨夜将她当做异类么? 待会儿又问出什么“你是谁”“从哪来的”这样的话,她要如何答? 但 冷墨夜没问,什么都没问! 非但没问,还给了她易容膏! “谢、谢谢世子啊!” 她心虚地接过,照着一个与她身形差不多的、卖猪肉的妇人,将自己捏成那一副杏目含秋水,滢滢送浅波的模样。 她扭扭屁股走在街上,将那妇人的神情身姿学得惟妙惟肖,她要用这副样貌去对付周氏。 冷墨夜不言不语,更没有问她这般做的理由,就这么一直跟在她身后。二人走在街上,像极了一双如胶似漆的小夫妻,这不,还手拉着手,难舍难分! 她得意地斜睨冷墨夜,怎么样?她的本事不少,将她留在身边,不亏! 冷墨夜余光扫到她这副神色,只动了动唇,冷然看着前方。 金绵绵小心眼儿犯了,嗔了冷墨夜一眼,屁股扭得更欢。 忽而一吊钱被塞进了她手中:“猪肉西施啊,帮我留块后腿肉!” 金大柱满面红光地搓着手,在看见面前二人交握的手时,目光停滞了一瞬,很快又笑得愈发意味深长:“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把你家的墙修好!” 豆腐西施是这条街有名的寡妇,如今与一个男子在街上牵牵扯扯。都说,每一日这寡妇都会叫不同的男人,果然是真的! 想通了这个,金大柱的心思也按捺不住了。 金绵绵愣愣地看着金大柱,手下不由用力,抓紧了冷墨夜。怎么办怎么办,她一说话就露馅儿了! 正在此时,周氏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上前二话不说,就往金大柱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而后手握成拳不停地打在金大柱的膀子上:“哎呦,不能活了,我跟着你一穷二白来锦城,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干活,还不是为了多赚几钱? 你倒好,拿着钱都去贴补这个狐狸精!” 金绵绵愣了一瞬,旋即看得乐呵呵的,她正要去找周氏,周氏这就送上门来了,如此正好! 想罢美目一瞪,咳嗽两声,顺手抢过路边摊位上的长刀指向周氏,沉声道:“把话说清楚,谁是狐狸精?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他买猪肉还不用给钱了?来抢劫吗?” 被长刀指着,周氏一时间怂了,刀剑无眼啊! 却又看见金大柱往这狐狸精身上蹭的眼神,一股怒气冲上了头顶。 一把推开长刀,张牙舞爪就冲金绵绵打来。 金绵绵骇然躲开,周氏的身板可比她的要壮实太多,这一巴掌挥下来,她的脸,得肿!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侵袭,反倒是被周氏的一声尖叫震得耳朵疼。 周氏捂着腿哀嚎痛苦地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她是被冷墨夜踢倒的。 冷墨夜的眸中暴雨欲来,漆幽幽地盯着周氏,让她头皮发紧。 “呸!狐狸精!四处勾搭野汉子!”周氏嘴下仍然要强,想了想又不甘心地冲着冷墨夜呸了一声:“呸!小白脸!” 金绵绵:“……”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冷墨夜却是也再没动手,金绵绵暗中戳他:“说你小白脸你不生气?” 冷墨夜睨她,眼角一抹无辜:“小白脸和狐狸精不是一对吗?” 金绵绵:“……” 世子啊世子,您还有这么天真单纯的时候呢?! 金绵绵叹了口气,冷冷对周氏道:“我再怎么是狐狸精,也比拿绣线害别人性命的好!” 周氏心惊,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狐媚子一样的女人。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为什么听着豆腐西施的声音越来越像大妞?那丫头可是不好招惹,她被雷劈过的右手臂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第五十九章 什么都没看见 “你、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胡说!我、我什么时候拿绣线害别人了?!”周氏的神色惊恐,但依然死鸭子嘴硬。 绣线一事,她做得极为隐秘,不可能有人知道! 金绵绵唇角眉梢皆是讥诮,慢悠悠道:“啧啧,我可没说那人是你,说谎遭雷劈啊!” 周氏的一颗心仿若被大铁锤狠狠砸下,顿时稀碎,看着金绵绵的目光更是惧怕万分:“你你你、你是什么人?你你你、你不是豆腐西施!” 金绵绵一步步靠近周氏,周氏一寸寸蹭着地面往后挪,心中的惊惧无以复加,怎么回事?面前的豆腐西施怎么会变成大妞的脸? 她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又变成了豆腐西施。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你你、你别过来!金大柱?!金大柱!”周氏疯了一般地大喊。 金绵绵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是一开始她还有所怀疑,下毒那人是不是周氏的话,目下已然确定了,用毒绣线的,就是周氏! 如此恶毒的妇人,就该关进无间地狱! “啪!啪……” 金绵绵挥起一只手不停歇地扇在周氏脸上。 “让你下毒!让你下毒!让你下毒!”她一面打着,一面凶神恶煞地说着:“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下毒了?!还叫不叫我狐狸精?!还敢不敢说他小白脸?!” 冷墨夜:“……” 她的巴掌加了紫荆雷,打在皮肉上痛入骨髓,饶是周氏体格健壮,也被打得没了还手之力。 捂着脸求饶:“不敢了不敢了,求求你别打、别打了!” 金绵绵又落了几个巴掌才住手,靠着冷墨夜大口喘气,累死她了! 周氏看着金绵绵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忍着痛爬起来,拔腿便跑。 这豆腐西施不是狐狸精,是穷凶极恶的女罗刹!刚才那巴掌也诡异得很,一巴掌下来她竟是浑身麻木,动也不能动。 至于金大柱,他想如何便如何吧!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一溜烟跑入小巷子当中,此处是锦城的西巷,出了名的贫民聚集之地。 自然,房租便宜得很!一间不大的屋子,一个月二十文银子,院子里挤了三户人家。 踏过几片污水之后,她一头钻了一间阴冷逼仄屋子里,好好关紧门,才腿下一软,瘫在门板之后。 “说谎遭雷劈啊!” 这一句声音骤然在她脑中炸响,又是一声尖叫。 还没等喘口气,门外便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他、他们走了,你放我进去!” 金大柱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眼皮子突突直跳,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锦城的女人彪悍,他这辈子都招惹不得! 周氏缓缓开了门,一把将金大柱拉进屋里,抱着就是一顿嚎哭。 “当家的,咱们日后有钱了,一定要多养几个壮实的家丁!我不能再被这样欺负了!” 金大柱也是心有余悸,喏喏答应:“等大妞嫁进了懿王府,咱们就有钱了!” 有钱了,到时候多养几个清秀顺从的婢女,万万不能像豆腐西施那样的! 金大柱长叹了一声,今日的事情街坊邻居都看见了,日后怕是也没脸,都是他没用,护不住媳妇。 他原本是在大饭馆里做工,老板大方,一个月的工钱就有六两银子,但前些日子,他负责看管的库房遭了贼人,丢了足足二百两的货! 老板还算仁义,没有让他赔,但他的这份活计,自然也丢了。 如今只能与周氏二人挤在这逼仄的屋子里,还听着外面人的闲言碎语,别提多难受了! “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受委屈!我去找大妞,说什么我们也要度过这个难关!”金大柱道。 他甚至还想到了上官言,听说上官言在锦城生活优渥,定然会收留他二人…… “不!当家的,不能去找大妞!”周氏惊恐。 她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来说服金大柱,但凭着直觉,就是不想去,绝不能去! “不去能怎么办?!”金大柱倏然变了脸。 他心中烦躁,眼下的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周氏还在顾虑什么?! “当家的,我、我来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周氏咽了口唾沫。 金大柱不自在地看了周氏一眼,刚才那给了豆腐西施的钱还没要回来呢!他必须找个法子让周氏忘了这个事儿。 思来想去,他清了清嗓子,道:“刚才,那豆腐西施说你毒死的人是怎么回事?” 周氏闻言顿然觉得心浮气躁,脸颊火辣辣地疼。 心中就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金大柱知道! 那绣线是去给二房的,老太太可还在二房养着呢!万一金大柱认为她是去毒杀老太太,指定把她休了!不孝这二字,就不能出现在金大柱的人生里! 想到此处,她的脸色愈发难看,如今大注所愿,她当真把那钱的事儿忘了。 “就是那豆腐西施胡说的!”她敷衍道。 金大柱噤口不言,他见周氏如此,猜出那事八成是真的,但既然周氏不承认,他也便装作不知道好了! 周氏突然抱住金大柱,环在金大柱身后的手紧攥成拳。 “当家的,你要信我,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我晓得!”金大柱又是一声叹息,心疼地摸了摸周氏的脸:“还疼吗?” 周氏委屈地点点头,金大柱又道:“等再过一个时辰那些人都散了,我就去抓药。” 面对金大柱难得的小意温存,周氏很是受用。她窝在金大柱的怀中像只乖巧的猫儿,将方才的事抛在脑后,不管金绵绵如何对她,只要金大柱信她,就算把握住了金家的命门。 …… 街上人群都散了,金绵绵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帘,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投出两片阴影,将所有的委屈都释放出来。 她的声音低低切切:“世子,都看见了?” 她现在急于辩解,刚才那般粗鲁的人,不是她!即便是她,也是被逼的!人家原本是只无害温顺的小白兔来着。 冷墨夜斜睨身旁的小丫头,原本他很担心这小丫头一个人上街会有危险,如今看来,他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他的唇角倏然勾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金绵绵的唇瓣缓缓张大,继而又抿紧,古井眸子中透出一丝讪讪然:世子,说谎遭雷劈啊…… 第六十章 礼物 冷墨夜没有再言语,只是在那个满脸疑惑的真正的豆腐西施到来之前,顺手在她脸上一抹,将易容膏去除,露出了本来的样貌。 金绵绵走在路上倏然打了个喷嚏,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刚才周氏口中说的小白脸,下意识偷偷朝冷墨夜看去,还真是小白脸。 如果去除那一身仿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冷桀,就更像了! 弱不禁风的、病殃殃的、话本子里的白面书生,再与富家小姐或青楼的花魁娘子来一段一往情深的故事。 啧啧啧,世子的可塑性很强啊! 她暗搓搓想着,不由笑出了声,而后便撞在了一个扛着“半仙”旗的算命先生身上。 “这位小哥生得好相貌啊!印堂开阔,气势逼人,未来福泽深厚!”算命先生也没在意金绵绵撞了他,不吝赞扬。 金绵绵则是睁大了眼睛,爹?!雷神爹爹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还这副打扮? 她的唇瓣一时间开开合合了数次,说不出半个字,她要怎么说?说什么都会被冷墨夜怀疑。 “滚开!” 冷墨夜的语气冰凉凉的,脸色更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咸鱼,又臭又硬。 金绵绵后退了小半步,幸灾乐祸地冲雷神爹爹笑了笑,甚至还背着冷墨夜吐了吐舌头。 雷神爹爹不是把她踢下来度化魔君吗?她在魔君面前吃过的苦头,可比这一个滚字多了数倍啊! 雷神爹爹毫不在意,呵呵笑着对金绵绵传音入密语:“绵绵,今夜子时之前你必须熟睡!爹帮你找到了余音丢失的那一魄的线索。” 金绵绵冲雷神爹爹使了个让他安心的眼色,子时之前熟睡,没问题啊! 但是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会在此处?这副打扮? 金绵绵的眼睛大睁,疯狂地冲雷神爹爹使眼色。 雷神也却是颇为神秘的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继而又深深看了冷墨夜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魔君身上的戾气倒是化解了不少,证明金绵绵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前程有望。 “先生,你看相那么准,一定会发财的!”金绵绵扯出一丝干笑。 雷神爹爹小气成什么样了?干嘛不告诉她?这么遮遮掩掩的,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金绵绵被冷墨夜拉着走,也没来的及看见雷神爹爹随后而来的惆怅。 女儿大了,终归是要跟着别人走的! “世子,我们要去何处啊?” 金绵绵此次出门的事情也算全都办完了,办完了自然是要回去。 但冷墨夜似乎走上瘾了,这么走下去,她的精力吃不消啊。 并且两个男人在街上手牵手走路,会被人耻笑吧? “春风楼。” 冷墨夜扔给金绵绵三个字。 金绵绵了然,她有事要办,冷墨夜自然也有,否则又怎会好心陪着出来? 春风楼是锦城最好的酒楼,里面菜品价格不菲,但暗里也算是锦城最隐秘的风月场所,与妓院青楼皆不同。讲求的是一个你情我愿,双方若是皆看上眼,便能共度良宵,同赏春色。 有些小门户的庶女们常常会来这样的地方,盼望偶遇得一段能使自己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姻缘。 只是这些姻缘好与不好,冷暖自知。 金绵绵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从前她被雷神爹爹管着,对这些地方她听说过,但只能看看,看得见永远摸不着的那一种看看。 这次来她格外兴奋,从进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春风楼不只是普通的酒楼那么简单,想不到魔君竟然喜欢这样的地方,不知那沈娉婷知不知道?若是知道,定然会很伤心吧? “世子,你来这儿,不怕沈小姐生气吗?” 金绵绵的目光刚从一个美人身上挪开,又被另一个美人抓去。 此处美人众多,个个别有风姿,她着实看不过来。 冷墨夜粗粝的指腹狠狠捏住金绵绵的下颌,她痛呼出声,拼命敲打冷墨夜铁铸一般的手。 “我警告你,从今往后,我若是再从你嘴里听到别的女人的名字,别怪我手下无情!” 冷墨夜的一张白脸近在咫尺,金绵绵都能感觉到他说话间喷出的微凉气息。 二人的动作暧昧至极,周遭几个路过的美人不觉都红了脸颊。 “敢问公子,家中可有妻室?请奴家到雅间喝杯酒如何?” 说话的是一个妖娆的女子,身段高挑,声音悦耳如黄莺鸣啭。 她的这一声“公子”,叫的自然是冷墨夜,一双纤白的手,很自然地放在冷墨夜的胸膛上。 她的本名叫宋筝儿,十七岁被夫家抛弃,跟着冷墨夜十年,如今已经二十七岁,却依旧如同二八少女般面若桃李,身材窈窕,所到之处,芬香扑鼻。 金绵绵也被带到雅间,这雅间别致,外面的人看不进里面,但从里面看外面,则是一览无余。 “主子,成了!只是那姚家张口就要三年的开采权,还送了两个姚家的姑娘。” 宋筝儿的眼眸清丽,幽幽落到大堂角落里的两个拘谨的女子身上,她们是庶女出身,被姚家老爷当做礼物送给冷墨夜。 她们,是姚家获得开采权的筹码之一。 经年国的玄铁矿,从来都是在皇上手中,皇上要将开采权派给谁,又要看满朝百官们的意思,其中的弯弯绕绕,盘根错节,总之一句话,要拿到开采权,难于登天。 但冷墨夜拿到了,而后姚家便急了,急急要来分一杯羹。 姚家只是商贾之家,不知道何处来的胆子敢从冷墨夜手中抢食。 冷墨夜不关心那两个女子,他要的只是“成了”二字,玄铁矿背后巨大的利润,足以支撑冷家成为更大的世家。 懿王府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短几十年崛起,没有些特殊手段不可能做到地位稳固,同僚忌惮。 冷墨夜唇角勾起:“打包一桌上好的酒菜。” 今日的消息不错,有些人是该犒赏。 齐匪为人圆滑,算得上八面玲珑,此次玄铁矿若是没有齐匪丛中斡旋,单凭这冷家的关系,朝中的那些官员们,不可能有一大半同意。 金绵绵的目光落在外面那两个女子身上,她猜不透冷墨夜与这女子话中的意思,却知道这两个姑娘是别人送给冷墨夜的“礼物”。 第六十一章 当场打杀 原来冷墨夜是这样的人。 金绵绵在心里想。 姚家既然送礼,定然是抓住冷墨夜的喜好挑选礼物的,而清白的女子,便是冷墨夜的喜好。 “这样的人天生不该拥有真情,更别提让他经历爱别离。”她又在心里加了一句。 雷神爹爹一直说她与魔君有缘,若是真的有缘也是孽缘。 春风楼中菜香与脂粉香气混合在一起,伴着轻纱帐幔的随风轻动,愈发显得旖旎缱绻。 冷墨夜与宋筝儿对酌,金绵绵托腮透过细密的竹帘看着大堂中来来往往的男女,倏然觉得烦躁,冷墨夜喜欢的,究竟是怎样的女人? 眼帘掀起看向别处,一个老熟人在出现在春风楼中,金绵绵来了精神。 她看见了金如意,虽然她带着面纱,衣着也是金色绸缎滚边的月白锦衣,与在桥头村穿的相比,华贵了不少。但金绵绵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金如意,每每金如意紧张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 许是第一次来,金如意除了摸耳朵之外,行动之间还多了几分局促不安。 “她来这里干什么?” 金绵绵凝眉略一思索便想到了金如意的打算:文山书院与春风楼,也算是小门小户结识锦城贵胄才俊的一个途径。 很快,金如意的视线便落到角落中与她同样局促的姚家姐妹身上,缓步走到她们面前坐下,微微一笑,生了一丝同道中人的默契。 金绵绵颇为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真正的大家闺秀,是不屑来春风楼的。 那些来春风楼的女子,即便是遇上富贵姻缘,也多是被娶回去做妾,甚至只是通房。 金如意要将自己的一辈子锁在“妾”这个名头上,周氏会同意吗? 看上去,金如意与姚家的女儿们相谈甚欢,甚至还向冷墨夜所在的雅间看了好几眼,金绵绵毫不退让地看了回去,即便知道她们看不见自己。 “小哥儿在看什么?”宋筝儿开口了。 她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个是小丫头,看主子的态度,对这小丫头还颇为上心,这不,一直拉着手呢! 宋筝儿太想知道金绵绵的来历了,只是这件事,主子不说,她是不会问的。 这并不妨碍宋筝儿与金绵绵相识。 金绵绵的目光从那三个女子身上转回,顺口答了一句:“看世子喜欢的是哪个类型的女子。” 宋筝儿举杯的动作停滞,美目飘向冷墨夜,敢说这样的话,主子的竟是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 金绵绵也觉出气氛不对,又哼哧了两下道:“这两位姑娘都不错。” 就是不知道冷墨夜准备给她们什么名分。 冷墨夜摩挲着白玉酒杯,杯中的酒水透出清亮光泽:“叫她们进来!” 宋筝儿软声应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冲着金绵绵莞尔一笑,这小丫头,有意思。 原本主子对这样的礼物只有一个处理方式,便是送去青楼破了身子,再退回去,但这个小丫头似乎即将改变这两位姑娘的命运。 须臾,两位姚家姑娘便进来了,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跪在冷墨夜面前。 冷墨夜不说话,宋筝儿也不说话,只默然饮杯中的酒。 金绵绵方才就被宋筝儿笑得发怵,这下又被姚家两个姑娘期盼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明里暗里瞪了冷墨夜好几次。 把人家叫进来,又不说话,冷墨夜究竟想干什么? “你们想跟着我?”冷墨夜的语气冰冷,犹如来自地府。 两位姚家姑娘瑟缩了一下,对视一眼。 姚五首先开口:“是,爹爹让我们跟着世子。” 听说爹将她送给的是懿王世子,她高兴地整夜都没睡。 她没有见过冷墨夜的模样,只听说他冷血残暴,不良于行,但那又如何?即便是去懿王府做妾,也比呆在姚家强了百倍。 她是粗使丫头生的孩子,原本已经注定一辈子被人瞧不起,能做懿王府的小妾,总会被旁人高看几分! 姚六也不甘示弱答道:“能跟在世子身边,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她的想法与姚五一样,只是比姚五多了几分自信,她是小妾生的孩子,长得比姚五好看,身段也比姚五好,进了懿王府,也一定比姚五得宠! 冷墨夜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宋筝儿见状笑道:“那这就不好办了,我们世子,只要一个。” 宋筝儿的声音软糯无骨,带着魅惑,能击穿人心。 两位姚家小姐也被这样的声音蛊惑了,只要一个,她们二人中只能留一个! 她们姐妹之间原本便说不上什么深情厚谊,如此一来更是为了冷墨夜争破了头皮,一来二去的相互诽谤之下,便打了起来,滚作一团。 金绵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懿王府世子的名头,真的很好用啊! “啊!” 争斗之中,姚五被姚六推到金绵绵身侧,趔趄之时长长的涂了蔻丹的指甲打到金绵绵的手背,嫩白的手背上立时多了几条鲜红的血道。 无辜受难,金绵绵气得抓着冷墨夜的手狠狠掐下,都这样了,冷墨夜是瞎子吗? 冷墨夜的眸子倏然便冷了,透红的眸光嗜血,手中长鞭落下,姚五当即便一声未哼地直挺挺趴在地上。 姚六也被吓到了,尖叫之后颤巍巍爬过去探了探姚五的鼻息,即刻惊恐地连连向后搓地,姚五死了,被这个性情暴戾的冷世子杀了! 金绵绵呆住,她似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束缚,动弹不了分毫。 这样的感觉,更像是被紫荆雷反噬!紫荆雷在生气,果然冷墨夜这样的做派,天界圣物都看不下去了! “带下去!” 冷墨夜皱眉,他的蛟鳞鞭用在一个女子身上,脏了他的鞭子! 但比这个更不能忍受的,便是有人敢伤害金绵绵! 谁敢动他的人,他便杀了谁。 宋筝儿柔媚应下,便出去安抚宾客,姚五的尸体也很快被人从后门抬走。 金绵绵被冷墨夜牵着,目光呆滞地走出春风楼。 直到回了文山书院,金绵绵身上的那阵阵束缚才渐渐撤去。 冷墨夜为她处理手背的伤口,她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是魔鬼吗?那是一条人命你知不知道?” 第六十二章 避火 金绵绵有千百种整人的法子,从来没有想过伤人性命。 “我给了姚家一成的开采权,姚家很高兴。” 冷墨夜强行抓过金绵绵的手继续为她缠上一圈圈的纱带。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解释。 姚家认为用一个女儿换了巨大的家族利益,是赚了! 金绵绵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甩开冷墨夜的手跑出门,这魔君比她想象中可怕太多。 她心中烦躁得很,冷墨夜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度化?!虽然很有可能,那姚五只是来凡间还前世的孽障。 秋风凉得很,很快吹散她即将泛出眼眶的热泪,院中飘散着秋槿花香,金绵绵却觉得这气味让她厌恶。 就像冷墨夜这个人,不堪造就! 一个女子从齐匪房间出来,飒爽走向她。 这是齐匪的二姐,齐摇。 齐摇是文山书院的武艺辅教,面容严肃,不苟言笑,行事作风与她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她见了金绵绵二话不说便塞给一锭银两:“白术,我是齐匪的二姐,听说昨夜是你救的他,多谢了!” 金绵绵张了张口,若是严格算起来,她并不想救他! 齐摇见金绵绵不说话,只当她见了严肃的自己紧张,便扯了扯唇角,露齿道:“齐冷两家是世交,有多年的情分,日后齐匪还靠小哥儿多多照顾。” “听说齐匪感染了风寒,现在情况如何了?” 齐摇一直向自己示好,金绵绵不说话也不是回事。 “我正是因为此事来找你的,请小哥儿去看看齐匪!” 齐摇说得恳切,齐匪药也吃了,精神却总不见好,听说这白术曾是扶陵公子的药童,定然是精通药理的,说不定会有其他的良方。 齐匪是齐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宝贝疙瘩一样,她耗在此处一整天了,早看出了齐匪是在无理取闹,奈何也不能对一个病人发怒,就将这个烫手山芋塞给了眼前的白术。 “这……” 这不大好吧? 金绵绵推拒,冷墨夜似乎不喜欢她与齐匪走得太近。 齐摇想了想,又塞给金绵绵一锭银两:“小哥儿,拜托你了!” 齐摇的眼中带着恳求,她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若是白术不帮忙,她只能让那个臭小子自生自灭了!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那小子回头向娘告状,她免不得又要挨训! 金绵绵握着银锭心中很是踏实,再锦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去哪里都要用到银两,看在银两的份儿上,她也不是不能去看看齐匪。 齐摇见金绵绵有所松动,急忙道:“那就这么定了,齐匪那小子娇气得很,辛苦你了!” 金绵绵抬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齐摇的身影,眼眸不由得往冷墨夜的房间扫了一眼,房门紧闭,房间中毫无动静。 她现在不想去见那个魔头! 齐匪的房间就在隔壁,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她刚刚进门就听见齐匪窝在被子里哼哼。 “白术,你总算舍得来看我了!”齐匪见金绵绵进门,眼睛里放光。 她回身关好了门板,风寒的病人不能再吹风了。 “齐公子,令姐托我过来给你诊治。”金绵绵一丝不苟。 两锭银子的诊金,齐家大方得很。 齐匪翻身坐起,裹着被子道:“诊治什么?我已经好了!” 那点风寒,还奈何不了他,他只是找了个借口不想去听课罢了。 金绵绵看齐匪的脸色也正常得很,遂而道:“既然好了,那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走了。” 她来看他,冒了很大的风险。今日冷墨夜一鞭子便将一个人打死,愈发让她怀疑,那鞭子不是凡品。 那一鞭若是落在她身上,即便有紫荆雷护体,都要脱层皮! 她将银袋里的银两摸了摸,富贵险中求,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别走啊!好容易来了,坐下陪我说说话!” 齐匪的眼眸之中一丝戏谑一闪而逝,人也站了起来拦住金绵绵。 “齐公子,世子还在等我!” 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他与自己八字犯冲。 齐匪扬唇一笑,像个儒雅公子一般将她虚让到桌案前坐下,将桌案上一堆七零八落的东西堆在跟前 “我这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比看隔壁那冰块可是有意思得多!” 金绵绵顺着齐匪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张脸倏然通红。 “你!下流!” 齐匪给她看的竟是一张避火图! 所谓避火图,指的是男女欢爱之图。传说火神是未出阁的女子死后封神,当时的房子多为木质,最怕火,便有了民俗,画避火图贴于上房壁上,火神看了生羞,便不来光顾。 这种图,不适合未婚女子观看! 齐匪反倒笑了,邪魅非常,低头凑近她的耳畔。 他的身量修长,高了她许多,低头的时候,未束的发丝落在她的肩头,如烟雾泼洒。 “怎么?冷墨夜没有给你看过?你们日夜耳鬓厮磨,就没有什么逾矩之举?我不信。” 从小培养侍姬的世家公子也不在少数,他自己便有两个。 况且冷墨夜在锦城的名声并不好,除了性子暴戾之外,一些小官讨好他的时候总会送上一些女子,但这些女子最后都不知所踪,有知情人道,这些女子都被冷墨夜折磨致死。 金绵绵虽是个小丫头,但细看之下姿色也算不错,冷墨夜竟忍得住不动她,莫不是真像外界传的,伤了那里? “齐公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该走了!” 金绵绵对齐匪反感到极致,若是一早便知道自己救下的是这么个混账东西,打死她,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这个是我送你家世子的,千万拿好!不许丢了!” 齐匪的长臂一把将她捞在怀里,拿起避火图塞到她手中,图上带着馥郁的香气,说不上名字,却十分引人遐思,齐匪身上更是有着浓稠的脂粉香,令她的眉头紧皱。 她开始挣扎:“齐匪,我救了你两次,你不能恩将仇报!” 她真的把这样的图给冷墨夜送去,自己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齐匪任她挣扎了片刻,便松手放开,他的面色白皙,比女子的更加柔滑,笑起来妩媚生辉。 第六十三章 余音一魄 就是这样一张脸,距金绵绵越来越近,笑容也是越来越耀眼:“小侠女,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我不后悔昨夜说过的话,你也可以仔细考虑!” 金绵绵落荒而逃,她完全可以断定,齐匪的脑子不正常! 用不了多久,她便跑回冷墨夜的房间,见他在桌前写着什么。 金绵绵将手中的避火图揉成一团拍在桌上:“齐匪给你的!” 她脸上的红晕未去,被葳蕤的烛火映衬着显出几分的娇憨,厚重刘海之下的古井双眸漾出墨色波澜。 无端地印在冷墨夜心里,他的小丫头好像长大了。 他修长的手指展开避火图,又飞速地合上,没有说话,只是让四喜将春风楼的食盒给齐匪送去。 又看见金绵绵红色未退的脸颊,唇角便勾起一丝笑来:“你看见了?” “嗯” 金绵绵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索性玩着桅金软甲上的甲片,抠抠索索,发出几声刺耳的声音,听得人浑身不自在。 “再看看!”冷墨夜将避火图展开,放在金绵绵眼前。 金绵绵豁然闭上眼睛,冷墨夜有毛病吧?他想看自己看就行了,拉着她算怎么回事? “世子,这、这不合适!”金绵绵坚定地说。 心中暗暗抱怨,冷墨夜这样,雷神爹爹也不管管!至少降下一道雷光震慑一下也好啊! “睁开眼睛!”冷墨夜的声音突然冰冷。 金绵绵的心仿佛被人抓了一下,赌气般地睁开眼睛。 睁就睁,谁怕谁啊? 即便冷墨夜想对她做什么,也要先问过紫荆雷同不同意! 让她惊讶的是,这一次她看的明明与方才是同一张图,怎么就变了个样子呢?不再是那春光乍现的避火图,而是一张军事兵力布防图! 金绵绵倒吸了一口凉气,懿王的兵权已经上交皇廷,如今这兵力布防图在手,就是谋反! 便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果然与疯子在一起的都是疯子! 齐匪与冷墨夜,都是疯子! 冷墨夜将图收起,沉声道:“有工夫想那些事,不如去暖床!” 金绵绵哑口无言,那些事?究竟是谁让她想那些事的?! 她也算得上活了十二万年的仙子,想想那些事,丝毫不过分! 这般想着,她抓过锦被裹在自己身上,不就是暖床?她穿了几日的桅金软甲,可是从未洗过,暖床不是目的,熏臭冷墨夜的床才是目的! “去洗澡!” 一道冰冷的声音砸下,她的身子就被长鞭裹着扔到浴桶之中,水花四溅,她呛地咳嗽。 “冷墨夜,你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 金绵绵气得头疼,奈何迫于权势,不敢多说半个字,老老实实脱去桅金软甲,将身上清洗干净。 出来的时候,也不管冷墨夜是否同意,径直套上他的墨色绸缎里衣就上了床。 用锦被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暖床就暖床,她这次到凡界,还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呢! 枕头上还留着冷墨夜身上的清冽之气,她莫名觉得安心,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今日做了太多的事,她困极。 子时,雷神入梦,引着金绵绵前往魂境,每个人的魂魄都在那里留有记忆,一些特殊的魂魄记忆,还被单独保存起来。 金绵绵见到了白色晶棺中的余音,就像是一株盛放的百合,静静躺站在那里,散发着令人挪不开眼睛的璀璨。 雷神爹爹缓缓说着余音的魂魄过往,她此次轮回的命数天生毓秀,相貌美丽,才情出众,非但引各才子争相追逐,就连魔界的人也在一见之下惊为天人,时刻谋划将她带回魔界。 在余音生产之时,便是带她回魔族的最好时机。 怎知阴错阳差之下,魔族的人摄走了柒画的一魄,从此柒画便会成为痴儿。 余音恨极了魔族的人,却也无法,凡人如何与魔族的人争斗? 她只能去求国师,在国师的帮助之下,余音将自己的一魄分离出体,补全了柒画缺失的那一魄。 “所以,这才是余音痴傻的缘由?!” 金绵绵笑得无奈,她早该猜到的。 世上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儿天生痴傻? 原来余音宁愿毁了自己的一世机缘,也要保孩儿平安无虞。 “这不是重点,你再往下看!”雷神的神色倏然严肃。 白色晶棺之中,画面渐渐清晰,魔族的那人竟还跟在余音的身边! 金绵绵豁然起身,魔族的人为何会如此猖狂?! 旋即明白过来,魔君身死道消,魔族无首,自然是要乱一些。 或者,那些魔族的人,原本就是来找冷墨夜的! 她想起懿王府地牢当中关着的石歧无极,他不就是找到了冷墨夜这个魔君吗? “爹,我想帮余音。” 金绵绵愈发坚定了心中的决定,她帮余音,也是在帮冷墨夜扫除度化路上的障碍。 魔族的人一日跟在冷墨夜身边,冷墨夜的戾气一日不能根除干净,甚至有愈发强势的可能。 自然,她也是单纯想帮助余音,就当是自己对娘亲的一分执念。 她自小没有见过娘亲。 雷神叹息,金绵绵打小就是爱管闲事的性子,这样的性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若不是有他扛着,金绵绵怕是早就被九重天那些凶恶的散仙吃干抹净了! “人呢,你想帮就帮,爹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招惹国师!”雷神道。 “国师?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招惹?”金绵绵追问。 难不成九重天有更厉害的人下凡渡劫? “小孩子家家的关心那么多干什么?你专心度化魔君,其他的事就别想了!”雷神突然生了气。 金绵绵笑呵呵的安慰雷神:“行行行,我不想。” 她向来听雷神爹爹的话,雷神爹爹说不能去招惹国师,就是有一定不能招惹的理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身边的这些事她还忙不过来呢! 接着,她被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感痛醒,掀起眼帘,冷墨夜一张放大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不知何时,他抱着她入睡,双眸紧闭,神色痛苦,甚至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第六十四章 可怜?可恨? 那一阵疼痛,正是冷墨夜抓着金绵绵的手腕造成的。 “冷墨夜?冷墨夜?!” 她焦躁地喊他的名字,没有效果。头上那阵阵墨色雾气骤然浓郁,金绵绵心惊,倏然,她想到了魔族的人。 魔君轮回,魔族的人不死心,一个又一个守在他身边,即便丢了性命也要引魔君重回魔界。 她急了,紫荆雷透体而出,尽数到了冷墨夜体内,猛地,方才还躁动不安的冷墨夜安静下来,那墨色雾气也渐渐缩小。 金绵绵松了一口气。 等紫荆雷再次回到体内的时候,她几乎虚脱,眼皮似有万斤沉重,很快便昏睡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第二日晌午。房间中空无一人,这个时辰,冷墨夜应当去上课了吧? 秋阳从枝桠中透过,落在窗前的几案之上,形成斑驳的树影,整个房间如同被洒了一层金粉,华贵且暖意融融。 想到昨日魂境中见到的一切,她起身去找余音。 柒画丢失的那一魄还在魔族人的手上,只要让他交出来,余音与柒画皆能平安。 金绵绵还未走到湖心小筑,远远的,便听到嬉闹之声。 “她是傻子的女儿!” “她身上真臭!” “她真可怜……” 金绵绵细听之下,说什么的都有,她猜出这些人说的是柒画,却没有听见柒画的一句反驳,走近了,还能看见柒画默然低着头走在一群学子的后面,时不时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路过湖心小筑的时候,那一群学子走得更快了。 “快走快走,待会疯子出来了!” 柒画闻言一愣,加快了脚步向湖心小筑跑去。 余音从屋子里迎出来,苍白的脸上泛出灿烂的笑意,在阳光下,如同娇艳的牡丹,美好得不似凡人。 “画儿!快来,娘今日给你做了好吃的!” 余音手中端着三个盘子,盘子里放的食物金绵绵没有见过,只是看上去极其简单。 饶是简单的吃食,余音也将自己弄得很是狼狈,手上、头上皆沾了面粉,她从未接触过厨房。 自从柒画不让余音去饭堂之后,余音便开始尝试亲手做一些吃的。 “谁要吃你做的东西!呸!”柒画伸手推余音。 余音大惊之下急速后退着,待站稳了,仍旧笑道:“画儿,你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 “我不吃!你走开!”柒画大叫。 她今日受了委屈,都因为她娘是傻子! 金绵绵只觉一股热气上涌,气得脸色铁青,这样女儿,她替余音不值! 同时,她的神色愈发阴晦,她没有见到那魔族之人! “画儿,吃些吧!”余音还未放弃。 柒画越发不耐烦,指着余音道:“跟你说我不吃!不吃!你听不懂吗?你这个疯子,你怎么不去死!” 余音愣住,手中的盘子摔得稀碎,她的声音发颤:“画儿,你、你说什么?” 柒画闭口不再理她,她受够了被人欺辱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让她看不到未来。 或许她娘死了是对她的解脱,也是她娘的解脱。 余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眼眶通红地跌坐在地,没有人能理解她此时的绝望。 此时,屋子里走出一个男人,看见摔碎的盘子立时大怒,狠狠踢余音的后背:“你个疯子!谁给你的胆子摔东西?!” 余音没有半分躲闪,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殴打,只是眼神呆滞地看着柒画:“画儿,娘死了,你就没有娘了……” “没有更好!我不需要有娘!”柒画赌气道。 余音掩面大哭,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她的画儿这般讨厌她。 金绵绵在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将紫荆雷运至掌心,男人身上有浓重的魔气,或许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能找回柒画的那一魄。 “余音先生!”金绵绵朗声道。 余音闻言抬眸,见是金绵绵,她只点了点头。她身后的男人见有人来了,要躲回屋中,又被金绵绵叫住。 “这位先生留步,我家世子有事找你!”金绵绵随意扯了个理由。 既然是魔族的人,定然与冷墨夜脱不了关系,搬出冷墨夜的名字,比什么都好用。 那男人果然停了步子,缓缓转身盯着金绵绵。 “你家世子,是懿王府世子?”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还带着些许沙哑,他的神色警惕并疑惑。 此人曾是魔族的护法,冰蓝,他没想到除了余音竟然还有人能看得见他!眼前的丫头不是凡人! 金绵绵笑道:“不错,请先生跟我来吧!” 她后背不停地冒冷汗,凡人与魔族的人打交道,一不留神便是魂飞魄散! “你家世子找我何事?” 冰蓝的警惕性很高,顺脚将地上的余音踢回了房间。 金绵绵见了面上不动声色,道:“世子的事情,怎会与我一个下人说?先生去了不就知道了?” 冰蓝眯起眼睛打量金绵绵,这是个丫头! 这个丫头身上有魔君的地暝珠! 魔君为何会将地暝珠给她?! “你过来!” 冰蓝仍旧不放心,这个浑身上下都不出彩的小丫头,魔君的眼睛没瞎就不会看上她!他想不出魔君将地暝珠放在她身上的理由! 除非,这个小丫头是天界的人!强行夺走了魔君的地暝珠! 金绵绵都要吓死了,她在天界只顾着逍遥自在,除了天魔大战的时候远远地偷看过之外,便再没有与人打过架。 如今可是头一次! 打不打?能不能打得过?都是个问题! 怕归怕,但该有的镇定不能少。 金绵绵的神色间甚至浮上一丝笑容:“先生还是快些吧,世子等久了又该动怒了!他的鞭子小的可受不住!” 她脑中浮现昨日姚五小姐身亡的场景。 冰蓝的眼眸中有冽冽之光闪动:“那你告诉我,你家世子的鞭子,叫什么名字?” 金绵绵在心中翻了好几个白眼,没事给鞭子起什么名字,冷墨夜有病吧?! 小黑鞭?长节鞭?杀人鞭?哪一个更合适? 冰蓝的神色更沉,唇角散出邪气:“不知道?” , 不知道,那就别怨他手下不留情!冒充魔君身边的人也便罢了,还偷魔君的地暝珠,罪不可恕! 第六十五章 清心丸 金绵绵心思急转,厚重的刘海掩去眸中的一丝惊慌,迅速使出紫荆雷护体。 “知道!自然知道!不就是个名字吗?”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 冰蓝一声爆喝,话音未落便欺身到了金绵绵近前,手握成拳,直攻金绵绵的面门。 “啊!” 随着金绵绵的跌坐在地,冰蓝的身子也像一块破布一般被长鞭扫到枝桠上,又顺着粗壮的树干滑落,力道之大,使枝桠断裂而坠。 冷墨夜坐在轮椅上,面沉如死水。 “蛟鳞鞭,记住了?” 这句话是对金绵绵说的。 金绵绵大骇,蛟鳞鞭是魔界十大凶器之首,一鞭断筋,二鞭碎骨,三遍丧命,四鞭魂裂,五鞭伤魄,六鞭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冰蓝痛苦地吐出一大口黑血,看着冷墨夜阴恻恻笑了:“魔君的功力又长进不少,属下甚慰!” 变态,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金绵绵腹诽,脚下的步子未停,迅速上前按住冰蓝头顶的百会穴,用紫荆雷将他的元神封印在体内。 修炼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在百会穴凝出元神,自此修炼速度暴涨。 元神也是修炼之人的死穴,最为脆弱。 同时也是保命的最后手段,只要元神还在,修炼便还能继续。 至于本体,舍夺也好,再造也罢,都不重要。 金绵绵制住冰蓝的元神,等同于掐住了他的命门。 “臭丫头!你敢?”冰蓝大怒。 他在魔界叱咤万年,没人能动得了他!如今却被一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欺负到头上,让他如何能甘心? “啪!” 蛟鳞鞭又一次打在冰蓝身上,惨叫之声不绝。 “她是我的人!”冷墨夜眼眸锐利嗜血。 冰蓝震惊地看着冷墨夜:“魔君,你不要被她迷惑,她是天界的人,天界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忘了你是被谁害得这么惨吗?” 这句话一出口,冰蓝犹自笑了,笑容凄惨清冷,周身上下充满了绝望的孤寂。 “是啊,你都忘了……” 他找到魔君,守着魔君,为他清除一切障碍,谁想到头来,魔君竟是要与天界的人联手杀他!何等讽刺! “柒画的一魄在哪儿?!” 金绵绵没有闲工夫听他的悲春伤秋,加大了紫荆雷灌体的力度。 关键时刻,紫荆雷也能用作杀人的武器,只是她的精神力撑不了多久!这件事,她必须尽快解决! 冰蓝愣了一瞬,旋即凄笑:“你不配知道!” 柒画那丫头天生没心没肺,哪来的魂魄?不过是人间的怨气集聚而成的人形,对魔族的人来说本是大补之物。 毁就毁在那余音偏偏将自己的一魄送了过去,常年累月,那怨气竟被纯净的魄力滋养,生了善念,生了慈悲! 好好的补品被糟践,他心头的怨怒之气不止一点点! 冰蓝的指尖射出一缕寒芒,直逼柒画面门。他得不到的东西,天界的人更别想得到! 柒画看不见冰蓝,金绵绵与冷墨夜方才的举动,她只认为眼前的两个人在吵架。 此刻见二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般看向自己,一时间茫然无措,像是被定身一般立在原地。 “快跑!”金绵绵大叫。 但此时已然来不及了! 金绵绵闭上眼睛,柒画死了,余音应当很难过吧?她的本意是为了帮助余音,不想却造成这个结果。 “噗通!” 倒地之声响起,金绵绵心头叹了一声,柒画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这样死了,也算是全了天机阁的命数。 “混账!”冰蓝低声骂了一句。 金绵绵抬眸,方才冰蓝的暗算没有伤到柒画,那一缕寒芒,在最后关头被余音尽数扛下。 倒在地上的人,也是余音。 金绵绵的眼圈红了,手下的力道加重,紫荆雷透体而出。 紫荆雷非但能治病,关键时刻当做武器,威力也是不差的。 冰蓝的元神被劈得焦黑,一声声惨叫之下,化作一团墨色消散在空中,不留半分痕迹。 天界圣物紫荆雷,名不虚传! 金绵绵瘫软在地,几乎晕厥,她的精力快要耗光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若不是体内有地暝珠撑着,她这一次,怕是要提前结束凡间生活了。 “娘,你怎么了?”柒画仍是一脸茫然。 余音站不起来,眼神清明,感激地冲金绵绵点点头。 金绵绵默然扶着树干起身,点头回应,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这么多年来,余音装痴扮傻,全是为了保护柒画! “白术!闹够了?” 冷墨夜的声音低沉,身后的四喜忐忑地看着金绵绵,他知道这是世子极力隐忍怒气时才会如此。 金绵绵笑了笑,腿软,下意识地又瘫坐在地上。 一双小巧的手伸在她腋下,柒画将她扶了起来。 余音的眸中满是欣慰,柒画虽然不喜金绵绵,但她本性良善,这么多年,在她那一魄的影响之下,柒画的心慢慢生成。 “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柒画的声音仍旧冷漠,将金绵绵扶到竹椅之上,便走到余音身旁,她一人的力量有限,扶不起余音。 余音则是艰难地起身,定定地看了金绵绵半晌,拿出一颗用锦帕包着的紫色药丸:“小哥儿,这个送你,我家画儿就托付给你了!” “娘?你胡说什么?”柒画惊叫。 她娘要把她托付给一个陌生人!真是疯子! 余音手中的东西是清心丹,天界上品丹丸。清心明智,极为难寻。 莫说凡间罕见,就是在九重天也是众仙争破头要抢夺的东西。 “我只求画儿此生平安,莫要受苦!” 余音知道金绵绵认出了清心丹的价值,笃定地看着金绵绵! 这孩子能看得见冰蓝,绝非等闲之辈! “余先生,你这从何处得来?”金绵绵诧异。 余音一界凡人,如何能得到九重天的上品仙丹?难不成余音是哪位天界下来历练的上神? “小哥放心,这个来路正当!” 余音的身上的生机渐消,说话的力气也是气若游丝。 柒画也察觉出余音的不对劲,眸中染上一丝焦灼:“娘,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金绵绵将手搭上余音的手腕,用仅剩的一丝精力放出紫荆雷探查,大骇。 余音肺腑五脏皆被震碎,命数已尽! 这便是天命了!天机阁要的命数,金绵绵即便身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紫荆雷,也无法改变。 “余先生,你……” 金绵绵哽住,她不知道余音的前半生经历过什么,在她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唯一的女儿,柒画。 “拿着吧,懿王世子修炼的功法,迟早有一日要被魔气攻心,这个,对他有用!” 余音坚持将清心丹塞到金绵绵手中。 她一直留着清心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有这般用途!她要保柒画此生无忧。 懿王世子她观察了很久,并不是外界传闻中那样暴戾无情,反而重情重义,信守承诺。 这个小侍童能跟在他身边,秉性也差不了。 余音眼帘之下蓄满的泪珠,滢滢滑下脸颊,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都怪她之前求的东西太多,才会被魔族的人利用。 第六十六章 泼妇 “余先生,你告诉我,这是谁给你的?你究竟是谁?” 金绵绵着急了,余音的身份成谜,这对她来说比百抓挠心还难受。 余音只默然浅笑,似是风中飘散的蒲英草,迷迷蒙蒙又恍若飞仙。 她又恢复了疯癫时候的模样,双目中没了方才的神采,转身摸了摸柒画的脸颊:“画儿,跟娘回家。” “你不要碰我!手臭死了!”柒画嫌厌地避开。 金绵绵见状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继而剧烈咳嗽。 柒画这丫头,真真是白眼狼!气死她了! “白术,该走了!” 四喜过来叫金绵绵,晌午过后,世子还有课,不能总等着她。 金绵绵将清心丹贴身放好,抬眼看去,冷墨夜眼神锐利深邃,头顶的戾气将他衬得像来自地府的杀神一般。 杀了魔族之人,他身上的戾气丝毫没有减少。 她的判断错了,戾气与魔族的人没有关系。 “柒画,好好待你娘!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金绵绵对柒画吼了一声。 这一趟让金绵绵格外糟心,既没有帮到余音,也没有解决冷墨夜的戾气。 树叶从枝桠上脱开,飘零到石地之上,周遭的景色便显得有些萧条。 他们走到男院与女院的分叉路口,沈娉婷与一群女子正在那里说笑,见冷墨夜来了,说笑声便倏然止住。 “夜哥哥,听说射箭课程女子也能报名,是真的吗?” 沈娉婷犹豫了一瞬,上前道。 她的眼波不着痕迹地扫过金绵绵,这个白术,明明答应帮她,这么久了不见来送冷墨夜的行程,更不见动静! 看来这药童有必要要好好敲打一番! 金绵绵不明所以,更觉得意外,女院的人要选什么课程为什么来问冷墨夜? 至于沈娉婷要她做的事情,她早忘到九霄云外了,当时也只是随口答应而已。 “是” 更意外的是,冷墨夜竟然答了! 沈娉婷便恬淡地笑,冷墨夜的回答使她很有面子。 她爹说过,冷家虽是高门,但自从两年前上交兵权之后便等同于闲散王爷。 与沈大将军这种手握兵权的比起来,少了几分底气。 说白了,冷家要依仗沈家! 所以即便是冷墨夜这个传闻中性格暴戾的世子,在她面前也不敢太过分。 称他一句夜哥哥,就是看在冷家过往的功勋上。 “找四喜报名吧。” 冷墨夜漫不经心地摩挲蛟鳞鞭,死在这条鞭子下的人不计其数,乃至鞭子也带了浓重的煞气与血腥。 沈娉婷的笑当即凝在脸上,又觉得冷了脸会在身后的女子们面前失了分寸,就这么尴尬地咧着嘴。 金绵绵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她巴不得沈娉婷能与冷墨夜多接触,最好培养出至死不渝的感情,她好去做些手脚,度化魔君。 十分诡异的,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白术!”冷墨夜的声音骤然炸响。 金绵绵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冷墨夜蹙起的眉梢,这人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疯? “推世子回去!” 四喜用唇语提醒金绵绵。 这丫头总是傻乎乎的,早晚会被世子宰了! 他突然想到“宰了”这个词,用在金绵绵身上再合适不过。 就像被人饲养的家禽,早晚会被宰了! 金绵绵听懂了,在一众小姐们审度的目光下,笑了两声去推轮椅。 小姐们像看怪物一样,冷墨夜散出的阴霾气息就像乌云在空沉沉压下,压得人喘不上气,这侍童竟还能笑得出来! 但这并不影响她们对射箭课程的热情,七嘴八舌地围着四喜报名,冷世子太英俊了! 金如意从这群女子的最后走到沈娉婷身侧,附耳道:“沈小姐,那个侍童就是金绵绵,你见识到了吧?她惯会伪装!” 她昨日后悔去春风楼,更后悔看见姚五惨死! 若说收获,便是看见金绵绵与一个陌生男子举止亲密,手牵手走出春风楼! 她不关心金绵绵为何扮成侍童,她关心的是,昨日与金绵绵在一起的那个富家公子是谁?冷墨夜是否知道? 想到此处,金如意心中翻腾起一丝恶心与轻蔑。 金绵绵不知廉耻,勾引这个,又钓着那个。 她心中的嫉妒便如同被点燃的火苗,越窜越高,直到脸色涨红。 她不甘心,金绵绵的运气怎么那么好?! 她将金绵绵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沈娉婷,沈娉婷炫耀之时说过,冷墨夜早晚会娶她! 冷家再受皇恩,也是外姓王爷,要在锦城立足,需要沈家的支持! 金如意想让沈娉婷对付金绵绵。 沈娉婷自小被娇惯得不像话,却并不是傻子,对金如意的“示好”相当厌恶。 “离本小姐远点儿!你身上的味道真恶心!” 沈娉婷推开金如意,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便是冷世子高看几眼又如何?她那样的身份,连做妾室都没有资格。 金如意顿时满面通红,怯懦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她不明白,昨日沐浴,她的身子明明是用花瓣泡过的,怎么会有味道? 沈娉婷不屑对付金绵绵,但也不准备放过她。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要给金绵绵吃些苦头!免得日后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她报名之后便去找冷墨夜,让他知道他放在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不老实! 第二日 金绵绵上完课将冷墨夜送回去,请了假去看金大柱。 四喜告诉她,周氏托金如意在文山书院给金大柱找了个洒扫的活计。 至于金如意为何有这般手段,她其实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周氏,金大柱上工要住在书院,周氏一定会跟着来的。 果然,她远远地便听到周氏的大嗓门。 文山书院给洒扫、帮工的下人们都安排了住处,斑鸠苑。 在书院最南,也最偏僻的地方,金大柱一来就被分了一间最大的屋子,少不得有人生出怨言来,周氏便同那人吵了起来。 金绵绵找了一面墙做掩护,静静听着。 那人说话轻声细语,周氏却嗓门粗大,甚至搬出了金如意,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女儿在文山书院读书。 “这等粗鄙的妇人,为何能进文山书院?真是丢脸!” 那人被周氏气得不轻,留下一句话自顾走了,惹不起,躲得起。 周氏还欲再说,被金大柱吼住:“够了!你就安分点不行吗!” 他们找这份活计,是过了金如意的关系,他们不能给女儿脸上抹黑! “安分?我怎么不安分了?!你挣不到钱,我还不是给人家洗衣服,手都裂了口子,你看不见吗?” 周氏的嗓门更大了,顺手还推搡了金大柱。 金大柱没站稳,踩到了放在一旁的花肥里,浓稠的粪沾满了鞋底,也是气得不行:“你怎么一到锦城就变成泼妇了!” 第六十七章 姐妹对峙 原来的周氏,说话软声细语的,对他也是关怀备至,这么多年,他也时常感慨自己命好。娶了贤惠温柔的妻子,但从那次的贼人入户之后,全都变了! 周氏冷笑,扭头便走。泼妇?她为何变成泼妇,金大柱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原来她贤惠,那是因为金家富裕,金大柱也对她言听计从,她靠金大柱养着,也不必为了生计发愁。 现在呢?金大柱白天挣不来钱,夜里还要睡她,外面对一个小寡妇关怀备至,回来还嫌她粗鄙!如今更要让她受窝囊气! 她若再不找个发泄口,自己就要疯了! “当家的,你去懿王府打听打听,让那个王爷给个准信,世子到底娶不娶大妞?若是娶,先让他将彩礼给了!” 周氏不知道,金家原来的银两,本就是金绵绵的“彩礼”。 金大柱脸色变了:“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件事不用你操心!” “什么叫不用我操心?”周氏的声音突然拔高:“我若是能靠上你一星半点,也不想操这个心!大妞若是真的能嫁到王府去,不是也能拉金家一把?到时候把娘接来,省得老二家再说三道四!” 重要的是省下养金家老二的银两!金二柱可是养了两个半大小子呢!与这比起来,一个老太太能吃多少? 金大柱沉默了,周氏说得对,既然大妞有这机缘,何不好好把握呢? 周氏见金大柱有所松动,又道:“冷世子虽是个瘸子,我可是听说有好几家愿意将女儿许配过去呢,咱们得抓点紧!大妞嫁过去,也能给如意寻觅一个好郎君,到时候咱们金家的好日子就来了!”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如今我也有活计了,少不了你一口吃食!”金大柱依旧不愿让周氏过多参与到金绵绵的亲事上头。 但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向金绵绵张口要钱了。 “当家的!” 周氏还欲再说,金大柱却转身进屋,不得已,她也跟了进去。 “姐姐?来了怎么不进去?” 金如意不知何时,站在金绵绵身后,露出小白牙,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身上穿的衣服也换成了文山书院统一的学子服。 她刚在沈娉婷那边碰了一鼻子灰,心情糟透了。 金绵绵吓了一跳,见是金如意,便抬手拨了拨厚重的刘海,眸子中闪出几丝潋滟。 昨日金如意去春风楼的事情,不知道周氏是否知情。 “哦,我昨日看见了一些事情,在考虑要不要和爹娘说。”金绵绵道。 她微微低垂了眸子,显得纠结万分。 金如意愣了一下,莫不是昨日在春风楼,金绵绵也看见了她? 她这么想着,看金绵绵的眼神中就带了询问,金绵绵不睬她,自顾玩着从耳后勾到前面的辫子。 “姐姐看见什么了?”金如意佯装好奇地问道。 金绵绵抬头,一双眼睛清澈,若古井无波。 “我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妹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在九重天上做逍遥的仙子,也是要看人脸色,观察细致入微的。一看金如意的神色,她便知道,金如意早就掌握她的行踪了。 金如意没料到金绵绵会这么问,抿了唇不说话,继而笑道:“姐姐做什么,何时与我说过?” 她知道金绵绵此时是冷墨夜身边的侍童白术,但她绝不能说,她已经知道了。 她今日来,便是要与娘商量一下,如何好好利用金绵绵这个身份。 “我看见你昨日去了春风楼!” 金绵绵见金如意如此,也失了拌嘴的兴趣。 春风楼是什么地方?让富裕人家花钱如流水,寻常百姓望而却步的地方,金如意哪里来的银子? 看她昨日的穿着,至少也要二十两,难不成是借的? 金如意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两瓣桃花薄唇扬起:“姐姐怎知道?难不成姐姐也去了?”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金如意想。 她们去春风楼的目的一样,就谁都别笑话谁,只是金绵绵的运气比她稍好一些,遇见了喜欢男倌的公子。 她觉得那样恶心! 金绵绵呵呵笑了:“二丫长大了。” 从前只会装可怜来博取金大柱的同情,如今都学会反击了。家逢巨变,果然是能改变人性! “只可惜我们家的银子都被贼人拿走了,不然还能好好给二丫打扮打扮!”金绵绵漫不经心道。 金如意脸色骤变,磕磕巴巴道:“是、是啊,那贼人到现在都找不到呢,可惜。” 她的呼吸急促,金绵绵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她绝不可能知道! 金绵绵只是学着金如意笑,她的笑要比金如意的更妖娆些,眼神中不经意便显出一丝青涩的媚态。 “妖精!怪不得能勾引一个又一个男人!”金如意想。 “那毒绣线的事情,妹妹问过娘了吗?你来锦城的时候,二婶可回家了?” 金绵绵笑得天真无邪,她不能插手贼人的事情,但没有哪一条天规说不能要挟凡人。 她就是要用这一件件事情敲打敲打金如意,有她在,她们母女对金大柱别太过分! 金如意倏然咽了口唾沫,强制自己保持镇定。 绣线一事,她早就问过娘,是娘故意的。因为二婶对她不好,她娘在替她报仇,谁知道最终让张大婶中毒了呢? 不,金绵绵不会知道的,这只是巧合! 金如意这样安慰自己。 “二婶回去了!”金如意答道。 郑氏回去了,还穿了身新衣裳,带回了很多的点心,说是半道上捡了银子在镇上买的。 二人说话间,周氏从屋里出来,春风满面的模样。 金绵绵心中一沉,金大柱最终还是被周氏说服了。 “呦,大妞和如意都来了,怎么不进来?快进来坐,你爹正好有好消息要和你们说!” 周氏的语气温和,看上去又恢复了贤良。 “什么消息啊?” 金如意也怕了与金绵绵说话,立时亲昵地挽住周氏的胳膊。 金绵绵也默然跟了上去。 周氏得意,哪怕金大柱有千般不好,但只要听她的,那就够了。 第六十八章 金家借钱 房间中,周氏更是忍不住喜悦,道:“大妞,丫儿,我与你们的爹商量过了,由大妞出面,向冷世子借一千两银子,我们盘下一间铺子,足够一家的人的生计!” “娘,我们要开铺子了?”金如意惊呼。 在锦城开铺子,说出去都能让桥头村的人羡慕疯了! 她还记得上官言在锦城开馆子的消息被桥头村人谈论了好几个月,言语之间都是大虎有出息一类的话。 “是啊,你爹答应了!如今就看大妞的了!是不是啊,当家的?” 周氏温婉地为金大柱掸去肩头的不存在的灰。 “娘,我刚才听你和爹吵架了?” 金绵绵算是见识到周氏的本事,论起厚脸皮,周氏才是厚脸皮的祖宗。 周氏略显尴尬,干笑了一声,道:“小孩子家家的,心思还挺重!那都是娘与你爹打趣说的话,两口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金绵绵垂下眼帘,长长的羽睫盖住眸中泛起的厌恶,周氏想过好日子,自己又不想出力,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大妞,若是方便,你就与世子说说,咱们的铺子赚了钱,马上就还他!” 金大柱舔了舔嘴唇,周氏方才说得不错,大妞日后是冷家的媳妇,冷家钱多,接济一下也是顺手的事。 “爹,我会去说的。” 金绵绵表现的格外乖巧,周氏昨日直接了当要银子不成,这次又多了理由,若是她不答应,日后定然还有更多的理由等着她! 金大柱没想到金绵绵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还愣了片刻,继而满心的欣慰:“好,大妞长大了!能帮得上家里了!” 周氏母女见金绵绵答应了,也是喜上眉梢,虽然说士农工商,开铺子是最低等的营生,但开铺子有钱啊!有了钱,还有了冷家的这层关系,有哪个敢瞧不起她们? “当家的,此事还得尽快与世子说,人家铺子可是抢手得很!” 周氏的内心也是着急,金绵绵这丫头鬼得很,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金大柱嗯了一声,看向金绵绵:“大妞,你现在就与世子说,傍晚前把银两送来。” “那爹是不打算要文山书院的这份活计了?”金绵绵问。 “不要了不要了!”周氏抢在前头道:“让别人知道冷家世子的老丈人只是个书院洒扫的,两家脸上都无光!” “用别人的银两开铺子,脸上就有光了吗?” 金绵绵心中冷笑。 当初雷神爹爹担心她在凡间的生活,特地送来一箱子纹银,如今看来是做错了,竟养出了金大柱不劳而获的毛病! “爹、娘,那我先走了。” 金绵绵看着这家人头疼得很,管与不管都闹心! 周氏这一次倒是没有说金绵绵的不是,欢欢喜喜送金绵绵出了屋门。 “娘,你说金绵绵真的能要来银子吗?”金如意凑在周氏耳畔道。 周氏的眉头上扬:“她爹在咱们手上拿捏,她敢不去?” “还是娘厉害!”金如意娇笑。 周氏冷哼了一声,她的手臂自从上次被雷劈之后,便落下了病根,金大柱觉得她委屈,更是什么都顺着她。 金绵绵出了斑鸠院,沿着湖岸走了一路,前面就是余音的湖心小筑,她要去看看柒画,按时辰来算,余音命数已尽。 想到那个任性的柒画,金绵绵便想让她多吃些苦头多等几日再去,却又想到余音的心愿,不由叹了口气。 柒画是个有福气的! “前面那小子,站住!” 一声娇喝之后,便有道粉色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此人是经年国的六公主,宇文晴柔。被皇上养得如花似玉,自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从小与沈娉婷一起长大,算得上是关系最亲密的手帕之交。 只是在文山书院中,鲜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宇文晴柔十五岁,生得柳眉杏目,脸颊圆润,不笑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刁蛮的模样,与沈娉婷看似柔婉的面容不同,颇有几分皇家人的气势。 “你就是白术?” 宇文晴柔的眸子清亮纯真,但很明显的,眸子里藏着对金绵绵的嫌厌。 金绵绵大方回视,倏然一笑:“正是小的,不知六公主找我何事?” 宇文晴柔怔愣,她自幼生于宫中,鲜有见人,来文山书院的事情,就连父皇也瞒着,眼前的此人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 “你这小子,怪不得能入了冷墨夜的眼,有两下子!”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便跟我走吧!”宇文晴柔又道。 金绵绵退后一步:“六公主,小的还有事。” 宇文晴柔眉梢微蹙:“什么事比我的事还重要?你若是不跟我走,我便让父皇把你抓起来!关入大牢,让老鼠啃你的脚,让臭虫吃你的耳朵!” “六公主,小的很忙!你如果没事,就去找沈大小姐玩!” 金绵绵没空理这个小屁孩儿,余音的事情还没解决,她可不想再招惹别的什么人。 “你给我站住!” 宇文晴柔没想到金绵绵不怕她,甚至还快走了两步,有些气急败坏,想了想,抬脚追了上去。 她的手帕都要拉扯坏了,若不是看在这小子是扶陵公子药童的份儿上,她才不会忍。 湖心小筑此时分外静谧,正午的阳光温热投下,除了湖面的闪闪波光,便是秋日的金叶连翘黄得耀眼,寒冷让这些显得颓败,湖心小筑的木桩上挂着白绫,飘飘荡荡有如幽魂。 柒画不会已经走了吧? 金绵绵跑了几步上前,只见屋门大开,黑漆漆的棺木前已有余音的牌位,牌位下便是一身缟素跪地缄默的柒画。 还好,柒画还在,金绵绵松了口气。 柒画回头,见是金绵绵,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继而道:“你来了。” “嗯” “我以为你不会来。”柒画幽幽道。 这个小侍童看上去很凶,很不喜欢她。 “我受了余先生的恩惠,自然要来。”金绵绵语气冷硬。 她为余音上了香,念了一小段平安咒的符文。 烟气缭绕上升,还有一日,余音便要去轮回,愿她下世安稳,不再受苦。 “我娘……” 柒画的声若蚊呐,她想说的是,余音既是疯癫,说出的话又如何能当真? 又想到余音死后,自己没了去处,无依无靠。若是跟着眼前的侍童去了懿王府,也算是有了个不错的去处,便不再言语。 第六十九章 宇文晴柔 “余先生入殓之后,你来找我。”金绵绵又道。 她才不想听柒画说什么,这样一个不孝的女儿,就该找个法子好好治治。 “谢谢”柒画道。 原本她以为,余音死之后,她会开心。再也没有人嘲笑她是疯子的女儿,再也没有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可她错了,余音死后,她的心好痛,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颗心仿若凭空生出来的,还难以控制,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这个侍童说对了,她好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对娘。 金绵绵眸光扫过柒画,留下五两银子便转身走了。 快走到冷墨夜的住处时,宇文晴柔终是忍不住拦下金绵绵。 “冷墨夜要柒画干什么?” 她方才一直跟在金绵绵身后,觉得金绵绵所做的事情都是冷墨夜授意的。 金绵绵索性找了块石头坐下,断定宇文晴柔是当真有事,否则也不会这般执着地跟到此处。 而这个“有事”,金绵绵顺其自然便想到了喜欢冷墨夜身上,毕竟他除了双腿有毛病之外,长相气度家世都还过的去,是小姑娘们喜欢的类型。 “六公主,你是不是喜欢世子?”金绵绵揶揄。 若是喜欢,她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左右冷墨夜与沈娉婷的感情纠葛还未清晰,万一他喜欢的是宇文晴柔这样的小丫头呢? “啊?” 宇文晴柔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脚心,跳将起来大吼:“我才不喜欢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他了?我告诉你你这话不能瞎说!小心我让我父皇……” “让你父皇把我抓起来是不是?让老鼠臭虫咬我对不对?这我听过了,六公主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金绵绵挑眉看着她。 这个凭空出现的六公主究竟要做什么? “我、我、我喜欢的不是冷墨夜!” 宇文晴柔急得跺脚,脸上也是通红一片。 “哦,你不喜欢世子,那你跟着我干什么?别说你喜欢的是我?” 金绵绵向后躲了丈远。 宇文晴柔的拳头握紧,她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这个小侍童胆子怎么这么大? “白术!我告诉你,我找你也就是看你是扶陵公子原来的药童,否则本公主这样的身份,还会跟你这样的人说话吗?你站住!” 金绵绵当真站住了,原来宇文晴柔当真不是来找冷墨夜的。 宇文晴柔见金绵绵站定了,急喘了两口气道:“说,你是怎么发现我是六公主的?” 她在文山书院半年,除了沈娉婷,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身份。 这个小药童她从未见过,为何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金绵绵缄默,难不成告诉她,自己是九重天仙子,天生便能看见她头上的紫气缭绕? 这样天生紫气的人,是前世积攒了福报,今生来享福的,她算了算,也只有当朝的六公主有这样的福气。 上头五个哥哥护着,下面四个弟弟惯着,那宠溺来了,****都抵挡不住。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别说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生病了!” 宇文晴柔一本正经地焦躁。 “那你有病治病,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金绵绵总算明白宇文晴柔为何找上自己,八成是冲着扶陵公子来的,扶陵公子早已过世一百多年了! 宇文晴柔见金绵绵的态度恶劣,也是气急了,道:“白术!不要以为你是冷墨夜的侍童就对我怠慢!逼急了,我找父皇……” “找你父皇把我抓起来,让那老鼠臭虫咬我!你倒是抓啊!” 金绵绵也是不屑,宇文晴柔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她金绵绵也是被人疼宠了千万年的,谁怕谁啊?一上来就态度这么恶劣,脑子进水的人才会帮她! “啊!” 宇文晴柔一声大叫,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敢与她这么嚣张的,气死她了。 “啊!” 金绵绵也学着宇文晴柔大叫。 叫什么叫?她也会! 宇文晴柔的唇瓣紧抿,倏然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欺负人!我要告诉冷墨夜,让他不给你吃饭,让你永远都长不高,让你一直这么丑!呜呜……” 金绵绵脸色发黑,吵不过就哭,宇文晴柔这分明是耍赖皮! 一声轻笑从金绵绵身后传来,齐匪好笑地看着金绵绵,这小丫头什么人都敢招惹!六公主可不像他这么好欺负啊!哭起来六亲不认! “齐小六!谁许你笑我了?” 宇文晴柔推开齐匪,她不敢拿金绵绵如何,可是齐匪就像她的亲哥哥一样,在他面前,她撒泼打滚无所顾忌。 齐匪又是一阵笑,干净的指腹擦净宇文晴柔脸上的泪珠,道:“柔儿,是不是这个白术欺负了你?你等着,我这就替你收拾她!” 齐匪二话不说便拉着金绵绵疾走,身后的宇文晴柔气得跺脚:“你们是一伙的!我要告诉我父皇……” “你去告啊,去告啊!”金绵绵气不过,转身回呛。 齐匪走得更快了,笑声也是更大:“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 “齐匪,你放开我!” 金绵绵挣脱齐匪的“魔爪”,昨夜避火图的仇她还记着呢! 齐匪斜睨金绵绵:“昨夜的你可比现在温柔多了!脸颊红红的,可爱的很!” “齐匪,你好好说话会死吗?” 金绵绵真真切切感受到一句话,不作不死,齐匪是个意外,都怨当年她年少无知,从野狗口下救出这个祸害。 “好,冷世子昨夜看了避火图,可有什么话留下?”齐匪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没话!” “不可能!” “没话就是没话!你不信我,自己去问便是,总缠着我算怎么回事?” 金绵绵转身往冷墨夜的住处走,脸色微赧,脑中响起冷墨夜说的:有工夫想这些事,不如去暖床! 齐匪垂眸跟在金绵绵身后走了一阵,喃喃道:“不应该啊,我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小子会不动心?” 金绵绵听见了,步子骤然放缓,原来那张兵力布防图是齐匪主动给的,真正要反的,是他! 想到此处,金绵绵折身而返,厚重的刘海之下,一双眼睛亮得可怕。 “齐匪,我不管你打算干什么,但别动冷墨夜,他是我的!” 齐匪原本就是命格之外的人,绝不能让他改变冷墨夜的命格轨迹!若她此次度化不成,这齐匪千年之内就别想好好轮回了! 第七十章 我有病 “你这算是要挟?”齐匪的眉梢微扬。 这听起来更像金绵绵表明心迹! 没想到冷墨夜还挺招人喜欢。 “就算是吧!” 金绵绵的眼帘之下被阳光投出两片阴影,眸子便像淬满了宝石,晶莹纯真。 齐匪的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疼。 “小侠女,你还小!有些事情长大才会懂!” 齐匪不动他,不代表别人也不会动他,与其那样,不如先发制人。 金绵绵冷冷地笑,她还小?在九重天的时候,她的确年纪小。但她的年纪放在凡间,怎么说也是一些人的太太太太……祖了! 小屁孩儿,在她面前装深沉。 齐匪的手掌覆上金绵绵的头顶,亲昵地拍了拍,金绵绵一回头,便骇然避开齐匪丈远。 正午的阳光投下缕缕金芒,冷墨夜如同一尊不会动的石像般等在那里。 好看的石像!金绵绵腹诽一句。 冷墨夜身后的四喜神色古怪,不停地冲金绵绵使眼色,世子最讨厌身边的人私下接触齐匪。 这丫头,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金绵绵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却被堵在胸口,导致呼出的时候带了些许颤意。 她胁肩谄笑:“世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声音呢?” 冷墨夜的眸子箭一般在齐匪身上扎了数百窟窿:“手拿开!” 齐匪怔愣,继而虐浪道:“我们世子这么护着你,小侠女的身份不简单啊!” “闭嘴吧你!”金绵绵低吼。 齐匪好好说话不好吗?非得动手!动手的代价是什么金绵绵体会太深刻了,上一次与上官言一起走的时候,冷墨夜就快将她杀了!后来还险些废了上官言的腿! “好,小侠女不让说,我便不说!好好的兴致,被冷世子破坏了,可惜啊!” 齐匪嘴贱的本事天下无敌。 只是让金绵绵惊诧的是,冷墨夜对齐匪的态度置若罔闻,她眼睁睁看着齐匪吹了口哨信步走了,也没等来冷墨夜暴躁的样子。 金绵绵紧张得不得了,笃定这是冷墨夜发怒的前兆。 “世子,我新学了一样菜品,很是好吃!要不,做给你尝尝?” 她问得小心翼翼,冷墨夜千万要答应啊! 长久的沉寂让她浑身不自在。 冷墨夜,是死是活,你倒是给句话啊! 金绵绵心头叫嚣。 “白术!你以为跟着齐匪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倏然,金绵绵的发髻被人狠狠拍散。 她等来的不是冷墨夜的回应,而是一路追过来的宇文晴柔。 “你有病吧!”金绵绵的火气不小。 天上地下,除了雷神爹爹与冷墨夜,谁有资格动她? 宇文晴柔愣了一下,面上还有些欣喜:“是啊,我有病!” 她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宫里的那些太医们都查不出来,她这次追着这个小药童跑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让他相信她生病了吗? 但须臾,她便震惊地捂住了嘴,这药童,是女的! 金绵绵的头发披散,长发过腰,虽面容稚嫩,却已然显出几分女子的娇媚风华,是个丫头! 经年国的男子不会蓄这么长的头发! 金绵绵厚重的刘海之下古井眸子中泛着烈烈火光,气呼呼地捡起地上的发簪将头发挽好。 “六公主,我没工夫陪你玩!” 宇文晴柔白生在皇家,怎么看不懂别人的处境?冷墨夜在生气啊!她没看出来吗?是不是傻?! 宇文晴柔没有理会金绵绵,像见鬼一样看着冷墨夜,他腿废了,眼神也不好吗?眼前这个丫头有哪一点比得上沈娉婷? “你招惹的麻烦不少。”冷墨夜的语气冷然。 短短几日,金绵绵的行程比他还忙,如今皇家的人都找上门了,还被发现是女儿身! “没有的事,世子,我很乖的,不会招惹麻烦。” 金绵绵慌忙摆手,回头冲着宇文晴柔瞪眼。 这个丫头要害死她,原本冷墨夜就对她戒备,万一让他误会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动机不纯,坏了她的度化,她便与这个任性的公主没完! 宇文晴柔扬头冷哼一声:“哼!狐媚!” 前年父皇就打算为冷墨夜赐一门婚事,冷墨夜还说要等着心爱的女人出现,原来都是谎言!她没想到冷墨夜的眼光这么差,拒绝沈娉婷的理由就是就是为了这个粗俗的丫头! 金绵绵莫名其妙,狐媚? 宇文晴柔哪只眼睛看见她这副长相狐媚?她才狐媚,她们全家都狐媚! “喂!冷墨夜,把她借给我!” 宇文晴柔打定主意,要好好对付这个丫头,让她知难而退,离开冷墨夜身边。 “不借!” 冷墨夜长鞭出手,裹住金绵绵的腰身,将她拉到自己近前,这一次的动作,温柔和缓了许多。 金绵绵喘了口气,还好,这一次不是膝头。 “冷墨夜,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你要是不借,我就告诉明先生!说你借文山书院行龌龊之事!” “啪!” 宇文晴柔的话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四喜迅速回到冷墨夜身边若无其事地看向他处。 世子吩咐的事,就算眼前站着的人是皇上,他也照打不误! 宇文晴柔都要气死了,她堂堂经年国唯一的公主,竟被一个侍从打了! “该死的奴才!冷墨夜,你这么欺负我,我告诉……” “你告诉你父皇,让他把我抓起来,让老鼠臭虫咬我。” 金绵绵慢悠悠地接下了宇文晴柔的后半句话:“六公主,你究竟有什么事?” 其实她也不想给冷墨夜找麻烦,抓她无所谓,抓冷墨夜可不行,九重天的人都知道,她金绵绵最是护短。 宇文晴柔哽住,她的病症最是奇怪,从十二岁开始,每到初一、十五,都会梦到相同的男子,在梦中,那男子面若朗月,温润如玉,总是浅笑看她。 她疯跑,他看着她笑,她爬墙头,他看着她笑,她偷了父皇的玉玺,他看着她笑,就连她迷路,他还看着她笑。 渐渐地,她便喜欢上这男子,喜欢这样的笑。 然而,她却找不到他,也无法找到他,即便在梦中,那男子也是对她若即若离。 她与太医们说的时候,太医们总是拿癔症来应付,那些庸医,是不是癔症,难道她自己判断不出来吗? 第七十一章 好吃的菜 文山书院大贤大能者众多,她混进来除了想避开宫中的庸医之外,便是寻找一位能为她解惑的大夫。 如今好容易打听到冷墨夜身边的白术,她不能轻易放过。 想到此处,她不得不先放下对金绵绵的成见,却也没有什么和善的口气,对冷墨夜道:“她真的是扶陵公子身边的?” 金绵绵眉梢微挑:“不然呢?” 就算不是,她也不能承认,冷墨夜说什么,就是什么! 宇文晴柔看了冷墨夜一眼,他当真宠溺这个丫头,主子还没开口,她这个做奴才的倒是会抢话!关键这丫头抢了话,冷墨夜竟是也不说什么。 “我有病,给我治!” 宇文晴柔长出了一口气,谁让她有事求金绵绵? “我要给世子做菜,没工夫看病!”金绵绵一口回绝。 “你!” 宇文晴柔气到心口疼,等她的病治好了,一定饶不了这个臭丫头! 金绵绵学着沈娉婷那样,娇柔地笑:“世子啊,我说的那道菜,非常非常好吃!小的这就做给您尝尝!只要您喜欢,小的天天做给您吃!” 金蝶精灵说过,凡间有句话叫,制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制服他的胃! 四喜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论起谄媚和厚脸皮,金绵绵认第二,没人能抢得走第一! 而后他便发现自己世子的唇角上扬,看上去心情甚好,震惊之余对金绵绵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宇文晴柔气得心口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冷墨夜!老太君知道她是女的吗?” 宇文晴柔也不是吃素的,冷墨夜仗着自己军功赫赫,从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但在冷家老太君面前却格外乖觉。 老太君一向赞成沈家与冷家联姻,早就看好了沈娉婷做世子妃,怎么会允许别的女人横插一杠子? “宇文晴柔”冷墨夜的声音清冷不似人间之声:“你若是敢打老太君的主意,你的公主之位,也做到头了。” 莫名的,宇文晴柔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继而害怕起来。 冷墨夜闻名经年国,不止因为他的军功赫赫,更因为他的性格暴戾,喜怒无常,再贵重的人命在他看来,也如草芥一般。 父皇也曾告诉过她,招惹谁都不要紧,冷家世子,千万要离得远些,可恼的是她现在才想起来。 公主之位,父皇就算再疼自己,也不会与朝中的臣子过不去,何况她上头还有五个已经嫁人的姐姐。 懿王最近风头正盛,得罪了懿王世子,父皇说不准还真的废了她,或者把她随便许配个人家…… “我、我我就是来找白术治病的!” 宇文晴柔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腿也不受自己控制了,似乎被什么东西定在原地,寸步难行。 冷墨夜这样的人,白术为何不怕? 金绵绵看到宇文晴柔如此,心里却是过意不去了,一个小丫头而已,跋扈了些,自己又何必当真? “六公主,我不是大夫。” 金绵绵这一次正儿八经地拒绝,神色严肃认真。 “哇……” 宇文晴柔再也憋不住,大哭起来:“白术,你给我治病,我给你钱好不好?我有好多好多钱……” 她将自己最后的筹码押上了,她身为公主被养得单纯天真,毫无心机。冷墨夜心冷,最不容易打动,亦是强悍,不畏任何强权。 如今看来,他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也是软硬不吃。 如果钱财都无法打动,她真的要彻底放弃了。 金绵绵的眼睛亮了:“钱?你能给我多少钱?” 金大柱让她来问冷墨夜借银子,她可不会傻到真的问冷墨夜借。 凡间的金银是好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四喜看金绵绵一脸的激动,暗自翻了个白眼,真丢人!论钱财,放眼整个锦城,也没几家能比得上冷家的钱多! 金绵绵何苦舍近求远,丢了王府的面子! 但自家世子都不说什么,他自然也不好开口让金绵绵这个傻缺停下来。 宇文晴柔的哭声倏然止住,白术爱钱? 这就好办了! “我有好多!你要多少,我便有多少?!” 宇文晴柔的眼睛被泪水浸泡过,闪闪亮亮的透着希冀。 “三千两!”金绵绵狮子大开口。 宇文晴柔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千两! “好!三千两就三千两!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钱!” 宇文晴柔这一次跑得欢快,她回去将父皇赏赐的东西变卖一些,也能凑够! 能见到那人,三千两算什么,就算是要空了她的身家,让她不要公主之位,她也愿意! 金绵绵的心情好,推冷墨夜回房的时候还哼起了曲子,冷墨夜静默地听,也未曾打断。 四喜被自动隔绝在门外,看着世子爷与金绵绵的背影,竟是莫名觉得一阵欣慰。自从金绵绵出现之后,世子心情爽朗的时候倒是变多了,若是她能长久陪在世子身边,也是好事。 冷墨夜自己也觉得奇怪,金绵绵方才与齐匪在一起的时候,与宇文晴柔放肆索要钱财的时候,身上都似乎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他本应该恼怒,却神奇地觉得这丫头有趣。还有那一句“他是我的”,也让他心底暖意滋长。 “过来。”冷墨夜道。 金绵绵反而骇然后退,冷墨夜的语气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温柔? 冷墨夜等了良久不见金绵绵有所动静,抬眼一看,金绵绵却杵在原地面带惊恐地看着他,心头不由泛上一阵烦躁,她这么害怕他? “过来!”冷墨夜皱眉。 金绵绵松了口气,这样的语气才对! “世子,什么事啊?”金绵绵陪着笑脸,觉得自己分外狗腿。 冷墨夜幽深的眸子甩了一道寒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啊?”金绵绵愣住。 “你说好吃的菜。”冷墨夜的眼帘垂下,神色间有一丝不自然。 “哦哦!我这就去做!” 金绵绵拍着胸脯转身讶然,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这冷世子真的想吃! 第七十二章 为了她 “算了!我也不想吃!” 弹指间,冷墨夜就改变了主意,他是不是疯了,才会想吃一个小丫头做的菜! 金绵绵的步子止住,冷墨夜耍她! 她努力压下心头泛上的怒气,缓缓转身,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那世子,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没有的话,她要去吃饭了! “更衣!” 冷墨夜理所当然地张开双臂。 金绵绵看着挂在木施上的墨色锦衣,实在想不明白,冷墨夜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暗沉的颜色。 “世子,你就没有其他颜色的衣裳吗?” 金绵绵径自打开衣橱,还别说,冷墨夜的衣橱与他的人一样,简单暴力,清一色的墨色。 她颓然绕到冷墨夜身后将他的腰带解下:“世子,你长得这么好看,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定然很好看,为何不试试?” 冷墨夜非但长得俊朗,这身材更是衣架子,就算不穿衣服也好看! 不穿衣服? 呸! 金绵绵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的意思是,穿什么都好看! 冷墨夜的外袍脱下,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金绵绵不由想到他身上一道道的疤痕。 他从十岁开始便跟着冷易海上战场杀敌,后来因为行动不便吃了不少的苦头,一次次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那些疤痕便是他这十年来最好的印证。 “世子,你为何要来文山书院读书?” 金绵绵又一次问道。 他这么大年纪,不嫌尴尬吗? “清净!” 冷墨夜看着为自己整理衣服的小丫头喋喋不休,心情甚好。 他有泼天的军功在身,皇上忌惮,朝中的大臣们更是将他贬得除了军功一无是处。 什么性格狂躁,什么字不端正,什么读书不多,就连他没有成亲,都被书写成一道道声讨的奏折摆在皇上的书房,几年下来,也堆满了两个箱子。 冷易海不得已上交了虎符,勒令冷墨夜来文山书院“读书”,事实上,就是以此来封住那些悠悠众口,也以此消除皇上对冷家的忌惮,求得冷家全族平安。 但这些对冷墨夜来说,无足轻重,他来文山书院,另有目的。 金绵绵生于乡野,是要好好培养一番,再则,跟在他身边本就危险,也只有文山书院能护得住她! 金绵绵撇撇嘴,他是清净了,却害苦了她,不是遇上齐匪,便是遇上宇文晴柔,两个都是人间的活祖宗,招惹不得。 冷墨夜的唇瓣动了动,他原本想问金大柱到了文山书院可还习惯,却又觉得过于刻意了,让这丫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反倒不好。 “世子想说什么?” 对冷墨夜的细微动作,金绵绵可不会放过。 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度化魔君的机会。 冷墨夜的眸子没有情绪,从几案的锦盒之中拿起绯色扳指戴在右手拇指上:“你太聒噪了!” 金绵绵:“……” 她哪里聒噪?统共还不到十句话就聒噪? 冷墨夜这样的性子不是冷,而是过分内向了。 “墨色不沾血。”少顷,冷墨夜这般说道。 无论染上多少血,墨色依旧是墨色。 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无数次,渐渐的便喜欢上这样的颜色,谁也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谁也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口。 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自然便不会有人去嘲笑他,也不会有人去因他杀人而害怕他。 金绵绵内心有所震撼,冷墨夜究竟经历过什么? “我穿什么颜色。” 稍后,冷墨夜倏然问道。 “什么?” 金绵绵回过神。 “你觉得我应该穿什么颜色?”冷墨夜耐着性子细问。 “白玉色!” 金绵绵脱口而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冷墨夜那样出众的姿容,若是穿上白玉色,定能将九重天那些个臭美的仙人比下去。 同时,她说白玉色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让冷墨夜提前适应这样的颜色,九重天的仙子仙人们,穿的都是白玉色。 待魔君度化成功,便能飞升九重天,届时他或许早习惯白色、 冷墨夜不再说话,缄默喝了口茶,指着墙上的弓箭道:“拿着它,去温岚教场。” “世子,我能不能不去?” 金绵绵试探地问道。 她在等着她的银子,待会还得去斑鸠院对付周氏,着实没空啊! “不能!”冷墨夜冰冷地拒绝。 金绵绵顿时委屈,也只能妥协,谁让人家是世子?谁让这世子又是金绵绵负责度化的人呢? 她得依着,惯着! “可是我还没有吃饭……” 金绵绵以微小的力量做最后的抗争,话还没说完,顷刻间便被冷墨夜拉着,几个飞跃,跃出文山书院。 几个纵身的工夫,人已经在春风楼二楼的雅间之中了。 金绵绵头晕目眩,冷墨夜御空飞行的能力简直太差了。 “世子啊,其实咱们下次可以走一走正门。”再不济也有后门。 金绵绵怕了冷墨夜的御空之术,她知道这在凡间被称作“轻功”,她知道他会,也不能次次都用啊! 冷墨夜眼尾的余光扫过金绵绵,自顾点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在金绵绵呆愣的目光下,道:“给你一刻钟。” “谢谢世子!世子人美心善,最是俊朗!”金绵绵毫不吝啬地拍着彩虹屁。 手下不停已然将最好吃的都夹到自己的碗里,若是说凡间还有什么让她留恋的东西,只有这各色的美食了! 温岚教场与马场连在一起,文山书院的武艺骑射均在此处教授。 金绵绵与冷墨夜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世子,教射箭的先生还没来。” 金绵绵有些遗憾,方才最后一筷子盐酥鸡没吃进腹中,早知道先生迟到,她便死皮赖脸地多吃一会儿! 早到的学子们已经自发地分成男女两组,对冷墨夜行拜师礼。 齐刷刷道:“冷世子在上,学生前来受教!” 金绵绵看看冷墨夜,又看看那些对冷墨夜行礼的学生,懵了。 冷墨夜就是教习射箭的先生?! 怪不得沈娉婷找冷墨夜报名,怪不得眼看着时间就快到了,冷墨夜还能带她去吃春风楼。 这冷墨夜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第七十三章 强烈的求生欲 冷墨夜瞥见金绵绵的神色,唇角扬起一抹笑,看呆了在场的学子们。 金如意看在眼里愈发嫉妒金绵绵,心中不忿地想着:皮相好看又有何用?那样的性子,还不是怪物? 弓弦嗡鸣,冷墨夜射出第一箭便引来声声惊呼,金绵绵也专心地看着,这小子前世是叱咤三界的魔君,修炼的天才,区区射箭如何能难得倒他! “冷世子手上戴着的,可是血戒?”一个学子道。 “应该是的!那东西阴气重,咱们离远些!”另一个学子答。 血戒? 金绵绵眯着眼睛向冷墨夜的拇指看去,拇指勾弦,力道奇大,远非常人能及。 那绯色的扳指迎着阳光,果真透出血一般的光泽。 世人都传,血戒本为翡,只是拉弓的辅助,长期泡在无数人的鲜血当中变作绯色,其上聚集了无数人的怨气幽魂,阴气极重,也只有冷墨夜这样浑身戾气的人才敢佩戴。 第一感应,金绵绵便知道那血戒与冷墨夜的戾气有关。 若是毁了血戒,至少对减少冷墨夜的戾气大有裨益! 想到此处,金绵绵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向冷墨夜靠近。 “铮!” 冷墨夜又是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他方才已经把要点解释清楚,如今学子们要做的便是自己练习。 “夜哥哥,是这样吗?” 沈娉婷穿着飒爽的窄袖红衣,一箭射出,颇有气势,只是箭偏离了红心一寸,即便这样的水平,在一众连靶子都射不到的女子中,算得上顶顶出众的了。 她射中后得意地扫了眼金绵绵,十八般武艺,她自小跟着爹爹便学过不少,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能比的! 冷墨夜看了眼靶心,默然夺过沈娉婷手中的弓,女子的弓箭与男子的不同,从材质到尺寸都细软了很多。 “白术,过来!”冷墨夜道。 金绵绵好好看着热闹,突然被点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有什么吩咐啊,世子?” 对于谄媚,金绵绵信手拈来。 希望冷墨夜看在她这般“听话”的份儿上,放她一马。 冷墨夜眸中的寒光包裹了金绵绵的周身,将弓箭递给金绵绵:“你射一箭。” “世子,小的不会。” 金绵绵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在九重天修炼的时候,金绵绵最喜欢玩的便是这个,不说百步穿杨,单单与仙子们比试,就是百无一漏,次次都赢。 但这是凡间,她出那个风头干什么? 冷墨夜没有说话,只用一双寒冰眸子瞪着她,须臾,她便败下阵来,颓然走到冷墨夜身前接过弓箭。 又是腹诽又是幽怨: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行吗? 金绵绵刚刚触及长弓,冷墨夜的大掌便顺着弓身滑下准确握住她的手,继而站起,一个转身便将她裹进怀里。 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金绵绵怔愣住,她娇小的身子缩在冷墨夜怀中,像只乖巧的猫儿般。 冷墨夜的神思顿了一瞬,很快,另一只手也握上金绵绵的,血戒硌得她指骨生疼。 “好好看着。”冷墨夜在她耳畔吐息。 “嗖!” 箭矢射出,正中靶上的红心。 教场一时间寂静,不是因为冷墨夜射出的箭正中红心,而是因为金绵绵挣扎之下悲催地摔倒了,还不偏不倚,将冷墨夜压到自己的身子之下。 “完了,这个侍童活不成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金绵绵自己。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方才当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沈娉婷怨毒的目光太过刺眼。 “世、世子,你说你好端端的教我射箭干什么?”教就教,抱着她干什么? 金绵绵悔得肠子都打结了,她刚才为何要去接那长弓!手滑不听话啊。 冷墨夜的脸色也是沉得不能再沉,这个丫头何时才能不作死?! “起来!” 冷墨夜唇瓣微启,金绵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意,慌慌张张爬起,顺带搀着冷墨夜的胳膊,看着紫荆雷顺着指尖进了他体内。 狗腿地替他拍净身上的尘土,又小心翼翼扶着他稳稳坐在轮椅上。 “世子,您射箭的样子很是俊朗!” 在冷墨夜怒气爆发的最后关头,金绵绵也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只这一句,冷墨夜身上几欲爆发的怒气几乎在一瞬间消弭无踪。 在场的人同时咽了口唾沫,这小侍童绝非寻常之人! 金绵绵咬着牙,嘴角已经变形,冷墨夜抓着她的手越收越紧,再这样下去,她的手要碎了!碎了啊! “继续练习!今日射中靶心十支者,得五学分!” 冷墨夜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前来学习射箭的学子们的热情空前高涨,在文山书院,学分可是个好东西。 到两年学成,五十学分便可以得到先生的举荐信,若是攒够一百学分并且通过考试,便可以得到明先生的举荐信! 有了这样的举荐信,日后前程锦绣自是不在话下。 再不济的学子,也可以拿着自己手中仅有的学分换得一身华服,参加谢师宴…… 沈娉婷的秋水眸子盈盈泛着柔润的光,对金绵绵道:“世子,你不要怪白术,她年纪这么小,让她射箭是为难她了。” “是啊是啊!” 金绵绵连连点头,沈大小姐说得对!太为难了! 冷墨夜没有说话,沈娉婷觉得无趣,也转过身认真射箭,毕竟那可是五学分! 金绵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冷墨夜的血戒之上,血戒被阳光照着,隐隐泛出摄人的红光。 “世子,您的扳指真好看!能赏给我吗?” 金绵绵的脸色微红,她觉得自己厚颜无耻,但她已经看见血戒当中的怨气相当浓郁,对度化魔君不利啊! 冷墨夜摩挲拇指上的扳指,隔了良久才道:“它不适合你。” 这便是拒绝了! 金绵绵束手而立,状若无事,已经决定今晚便去将这血戒偷来,反正同在屋檐下,方便的很! 一个时辰之后,射箭课程结束,学子们都累得够呛,然而达到十支箭的却没有一人。 冷墨夜暗中吩咐让人将箭靶偷偷后移的时候,金绵绵嗤了一声,明摆着骗人,这样也行。 冷墨夜曰:兵不厌诈。 若是连这点心机都看不出来,那日后上了战场,还如何与敌对战? 第七十四章 三千两 金绵绵住口,左右冷墨夜才是教习射箭的先生,自然都是他说了算! 学子们正悻悻时,宇文晴柔娇小的身影从远处跑来,带着一阵香风。 “白术!你过来!” 宇文晴柔有些害怕冷墨夜。 金绵绵刚刚挪动脚指头,冷墨夜寒冰一样的话便砸向了她:“白术,记住你是谁的人!” 她当即决定眼观鼻,鼻观心地无视宇文晴柔,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惹的,就让他们自己斗。 让她失望的是,宇文晴柔再没敢开口,只用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盯着金绵绵,看得她心里痒痒,三千两的银子,谁能淡定得了? 很快,她便想到了脱身的法子:“哎呦,我肚子疼,兴许是刚才吃得太多了!四喜?四喜!过来伺候世子啊!” 四喜刚接过轮椅,便只看见金绵绵的背影,拉着宇文晴柔跑得飞快,欢快地像只出笼的雀儿,哪里像是肚子疼的? 又看看自家世子的神色,暗暗称奇,世子对这丫头,宠得很! 麒麟院不大,很快,金绵绵便拉着宇文晴柔到了一个自认为十分隐秘的地方:松涧居。 “说罢,你怎么病了?” 金绵绵接了银票,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双腿交叠盘膝而坐,坐姿如街上的二流子。 宇文晴柔立在原地紧紧攥着帕子满脸通红,松涧居可是麒麟苑的茅厕,她一个女子来男院本就不妥,如今又站在男苑的茅厕旁,算怎么回事?这个小药童是不是故意的?! 宇文晴柔:“你、你就在这儿给我看病?” 金绵绵:“不然呢?这儿现在可是人最少的地方,你的症状是什么?” 金绵绵记得,神农星君看病的时候,便是这么问的,讲究望、闻、问、切! 事实上她最大的依仗便是紫荆雷,天界圣物紫荆雷,通筋续脉、活死人、肉白骨,功效远非一般医术能及。 宇文晴柔窃喏良久,一咬牙道:“我、我常常梦见一个男子,那个男子很是清润,我想知道,我梦里的那个男子是谁!” “六公主啊,你年岁也不小了,梦里的事情如何能当真呢?这不算是病,等你成亲之后便可自愈!” 金绵绵随手拨动脚边的一株碧草,凡人的梦有什么机缘,她自然是不能与宇文晴柔说,那男子怕是她前世所欠的情债,不见也罢。 宇文晴柔急了,抓着金绵绵的胳膊拉扯:“什么自愈?我才不要自愈,你到底会不会看病?把银票还给我?!”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求白术,不是来听什么劳什子的“自愈”! 金绵绵躲闪不及被宇文晴柔拉倒在地,二人摔得好不惨烈。 “六公主,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你梦见什么男子?就是你自己想嫁人了!好好的公主不当,跑来文山书院上什么学?我看你学习是假,寻成亲的人才是真!”金绵绵狠狠推开宇文晴柔。 宇文晴柔被金绵绵气得眼前一阵眩晕:“呸!闭上你的狗嘴!死奴才,你知道你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吗?死罪!就你刚才的罪行够你死一千次!” 金绵绵也是气得不行:“你叫谁死奴才呢?别以为你头顶个紫光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这天下能让我死的人还没出生呢!” 除去九重天的那一群“德高望重”的上仙之外,她金绵绵又惧怕过谁? 宇文晴柔:“……” 她神色奇怪地看着金绵绵,这白术不会是个傻子吧?什么紫光,什么没出生?远的不说,若她当真想让父皇把白术抓起来处死,白术决计活不了的! 她与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这般一想,宇文晴柔的眸子里便带了一丝怜悯,白术也是可怜之人。 金绵绵让宇文晴柔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怵,这丫头怎么突然安静了?可别摔出什么毛病啊! 伸手探上宇文晴柔的手腕,紫荆雷悄然在指间萦绕,旋即缓缓进了她的体内。 这宇文晴柔不愧是今生来享福的,筋骨、血脉、气息比正常人还要好上数倍,活个一百多年不成问题。 “六公主,起来吧,坐在茅厕门口也不是回事儿!”金绵绵道。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宇文晴柔刚刚消弭些许的气恼又一阵阵往上涌:“你还知道这是茅厕?!我堂堂一国公主,我……唔!” 宇文晴柔的话说到一半,便被金绵绵捂着嘴拉到茅厕的隔断中,关紧了门。 宇文晴柔心底咆哮:“白术!你大胆!” “嘘!” 金绵绵不理会宇文晴柔的反抗,犹自使出紫荆雷将她死死缠绕,目光透过竹板的间隙向外看。 宇文晴柔也安静下来,学着金绵绵的样子,顺着缝隙向外张望。 一精瘦的学子手中拿着女子的绣帕,慢斯条理地走到此处,此人是冷家老二的大儿子冷元珏,也就比冷墨夜小了一岁,金绵绵在懿王府的时候曾远远见过一面,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表面上乖巧得很,但生性风流,最喜美人。 金绵绵见他的时候,他正调戏懿王府的丫头。 此刻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金如意!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公子,绣帕可以还给我了吗?” 冷元珏挑眉朝金如意看了一眼,一手拿着绣帕把玩,一手挑起金如意的下颌,笑道:“本公子喜欢这绣帕,更喜欢这绣帕的主人!” “公子若喜欢,那这绣帕便送给公子了!” 金如意也不躲避,睁着一双泪水迷蒙的眼睛,静静看着冷元珏。 冷元珏心下惊悸,他早打听过金如意的出身,知道她是乡野来的,没什么靠山,故而才大胆调戏。 如今离得近了看,眼前的小丫头杏眼樱唇肌肤白皙,竟是隐隐透出绝色来。 可惜啊,年纪略小了些…… 冷元珏眉梢蹙起,:“哭什么?本公子最见不得美人哭了!” 想了想又道:“你老实告诉我,这绣帕你原本是不是打算送齐匪的?” 金如意骇然,飞速摇头:“齐公子是什么身份,我怎么敢想……” 冷元珏是什么人?他见过的各类女子太多,金如意方才巴巴地望着齐匪的模样,他一眼便看了个通透。 第七十五章 意外撞见 “哼,你知道身份就好,齐匪那小子可不是好招惹的!不如你跟了我,伺候满意了,给你个姨娘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冷元珏吃定了金如意。 若是这小丫头今日不从,他就算破了自己的规矩,也要让她吃些苦头。 金如意心中愈发害怕,冷元珏说得不错,她是有心思接近齐匪,宣平侯府家的小公子,身份那是一等一的,就算比起冷墨夜也不差分毫,何况还长得那般好看…… 眼前的冷元珏只是懿王弟弟的儿子,家中从商,单单从地位上就差了齐匪一大截! 不过,既然他有意,她好好利用利用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装得愈发楚楚可怜了:“元珏公子气度不凡,小女子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只是、只是小女子命苦,怕伺候不了公子!” 冷元珏闻言先是笑了几声,他虽是不学无术,风流成性,却也生得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对金如意说第一眼就喜欢他的话毫不怀疑,他的气度,自然不是一些乡野村夫能比的,这小丫头眼光不错。 但想到那一句“怕伺候不了公子”便沉下脸来:“怎么?莫不是怕本公子配不上你?” 他心中发狠,金如意敢说错一个字,他今日就让她好看。 “不不不!不是的,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自小让算命的算过,待嫁之年遭逢不测,会有血光,小女子怕连累公子。”金如意凄凄道。 这下倒是说道冷元珏的痛处了,他出生时险些丧命,多亏了一个高僧指点才化解,对这些玄学,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金如意见冷元珏愣住,旋即松了口气,幸好她听来的消息没错。 进文山书院的第一日,她便将书院学子的身份都打听了个遍,冷元珏家从商,最是敬畏鬼神,处事都要讲究风水。 待她利用完了,便找人做一个假的命格,说与冷元珏相克,他便不敢再动自己了! 心中主意一定,金如意的眸子里便染上盈盈泪光:“元珏公子,小女子是个福薄的,不过那算命的说了,也有办法化解。” “什么办法?”冷元珏追问。 金如意擦干了泪,浅浅一笑:“小女子家中有个姐姐……” 之后的话,金绵绵听得不甚清晰,只隐约听见世子、成亲一类的字眼。 一旁的宇文晴柔却是待不下去了,这麒麟院的茅厕也不知是谁打扫的,味道这般大! 趁着金绵绵细细听那二人说话的间隙,朗声道了一句:“你们到底说完没有?!” 金如意闻声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她方才与冷元珏说的话,全被听去了? 金绵绵一愣神,才发觉紫荆雷不知何时已经收回,此时宇文晴柔冲了出去,对那二人大骂:“说完了赶快滚!” 冷元珏一眼便认出这是当朝的六公主,锦城哪家女子貌美,他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这六公主,他老早就动过心思,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六……六小姐为何在此?” 冷元珏脱口而出的称呼,在宇文晴柔刀子眼的注视之下转了个弯儿。 六公主不好惹,就连那冷墨夜都要让她三分,自己有那个胆子去招惹? 事实上,冷墨夜不是让着宇文晴柔,是不屑。 宇文晴柔哼声:“来文山书院撩拨女学子,小心我告诉懿王去,让他好好治你!” 冷元珏脸色难看:“不敢不敢,我们这就走!六小姐别生气。” 他转身就走恨不能生四条腿,他都要吓死了好吗?撞破当朝公主在男厕,他有几脑袋能扛得下来这个秘密? “回来!今日的事若是透漏半个字……” 宇文晴柔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冷元珏脸色惨白,连连保证。 “不不不,我从未见过六小姐,从未!” 冷元珏就差下跪了,这姑奶奶可是个闯祸的祖宗,可怕的是,她闯了祸还将责任都推到旁人身上,更可怕的是,皇上就信她这一套,只要招惹了她,至少也去了半条命! “去吧!” 宇文晴柔最终决定放过冷元珏,毕竟茅厕里还有个金绵绵。 冷元珏与金如意走后,金绵绵才从茅厕里出来,宇文晴柔扫了她一眼哼道:“在冷墨夜身边服侍,我还当你有多厉害,原来是个怂包!日后出去别说见过我!丢人!” “你知道个屁!” 在茅厕里待了半天,金绵绵也没好脾气,她最怕的就是麻烦,解释来解释去的,旁人还不一定相信,与其这样,不如把麻烦扼杀在摇篮里。 “白术?!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敢这么与我说话?!你看看刚才那小子是怎么和我说话的?我知道屁,你知道什么?屎吗?”宇文晴柔的怒气彻底爆发了。 金绵绵反而静下来,眼前的这个六公主天真单纯,敢作敢为,很对她的脾气,况且,没人会与银子过不去。 宇文晴柔给的三千两,与金大柱交代之后还能余下两千两,这可是金绵绵的私房钱。 “六公主,你说你梦见一个陌生男子,是每夜都会梦到吗?” 金绵绵软语道。 那与宇文晴柔有过机缘的男子,他究竟想做什么,她也想知道。只是了解一下,还不足以触犯天规。 “每月的初一、十五,他都会出现在我梦里!”宇文晴柔恹恹道。 今日十五,所以她才如此着急。 若是能趁着如梦将那男子找到,便是最好! 金绵绵思索片刻,道:“那我今夜去找你,记得,我到了你才能睡啊!” 宇文晴柔的眼中闪现希冀,就像金绵绵当真能替她找到一样。 金绵绵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她又不是救世主,什么人都帮,也不是神医,什么病症都能治好。说不定那个陌生男子发现金绵绵之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宇文晴柔此时高兴得太早,金绵绵也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只能找了个借口先离开。 回到冷墨夜住处的时候,日头已然西沉,余晖铺就满地昏黄。 柒画单薄的身影跪在冷墨夜的房间门口,被带着寒气的冷风一吹,更显得无助。 金绵绵眼睛发酸,天机阁的命数,谁都无法阻止。可她凭空而来的同情心,又没办法放着柒画不理,她还答应过余音。 第七十六章 乖 “柒画。”金绵绵浅浅地唤她。 柒画的身子僵直,转过头,哭过的脸上红红的一片,看得出来,她在冷风中跪了良久。 “这孩子还是不说话!也不懂得叫人!要好好教。”金绵绵腹诽。 金绵绵:“你怎么不进去?” 柒画:“你不在里面。” 柒画的眼眸生得有几分灵动,却都被那怯懦倔强的模样掩盖了下去。 金绵绵无奈:“先进来吧,待会不要说话。” 她要送冷墨夜一个做好事的机缘。 进了屋内,冷墨夜照惯例坐在桌案前认真看着什么,她不打扰,只悄悄与四喜打了个手势,带着柒画去了耳房。 耳房中有她带来的几件披风,先给柒画找了一件穿上。四喜从饭堂带回来的饭菜还温着,她也一并放到柒画面前。 “还没吃饭吧?你先吃些,我去找世子。” 柒画缄默地找了个角落坐下,安安静静地张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她,她娘在临死前交代她来找这个小侍童。 她的确一天没有吃东西,但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前路未知,娘死了,没有给她留下一两银子,后面的日子怎么过,她一点都没有主意。 金绵绵悄然走到冷墨夜身旁,四喜冲她摇摇头示意不要打扰,她便默不作声立在四喜旁边。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冷墨夜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四喜,去松涧居。” 金绵绵:“世子!我带你去吧?趁着现在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正好可以出去走走!” 四喜在旁边急出了一头的汗,金绵绵这个学问是要好好学学了,“月黑风高”不是这么用的! 奇怪的是,世子竟然不拒绝! 冷漠夜的目光冷冷看着金绵绵,道了一声好。 一路上无话,运气附身,直到从松涧居回来,二人也没遇见什么人。 “世子啊,我有个人不知道如何安排,你看是不是帮着安排一下?” 金绵绵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她若是不主动说,冷墨夜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开口问、 冷墨夜懿王世子高高在上,区区一个柒画,不就是顺手安排的吗? “与我何干?”冷墨夜道。 金绵绵愣住,她没有想到冷墨夜拒绝得这么直截了当,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对付魔君不易,她不能着急。这件好事说来也是要被记录在功德薄上的,不能小看了去。 看冷墨夜的神色还算正常,金绵绵再度开口:“世子啊,我知道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我不是答应了她娘吗?做人要讲诚信!” 冷墨夜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夜色,满月当空,琼华铺地,这小丫头倒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的目光转向金绵绵,冷冽道:“那是你答应的。” 金绵绵看着他的眼睛,幽深的眸子中仿若透出一丝柔情,一闪而逝,她只当自己看错了。 她咬牙将清心丸拿出:“世子,这是余音给的,说你日后能用得上!你……认得此物吗?” 冷墨夜目不斜视,金绵绵手中的丹丸,他看都不看一眼:“清心丹,天界上品丹丸!” 金绵绵:“……” 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不是说这一世他投胎成凡人了吗? 看着金绵绵震惊的神色,冷墨夜默然打了手势,让四喜将柒画带走。 而后才转向金绵绵,冷冷的目光像是不认得她一般:“你确定要给我?” 金绵绵下意识点头,讨好道:“自然是要给你!” 若是你能好好让我度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啊! 冷墨夜似是很满意金绵绵的态度,毫不客气地收下丹丸吃进口中,金绵绵倒吸一口凉气,心疼得很,这清心丹不是这么吃的! 在修为境界突破的时候服下,才事半功倍,如今冷墨夜只是一个还没开始修炼的凡人,没事吃什么清心丹?暴殄天物! “世子……”金绵绵绝望地哼哼。 “怎么?后悔了?”冷墨夜道。 不知道是不是金绵绵的错觉,她总觉得冷墨夜的这一句话充满了戏谑。 她笑得乖巧,心头滴血:“怎么会?给了世子就是世子的,世子怎么浪费是世子的决定,小的不敢多嘴!” 清心丹,可是用百年修为,数万下品灵石才能换来的东西,就这么被冷墨夜随随便便吃了,她说她想揍他,可以吗? “这东西不错,给你三个月,再找来一盒!” 冷墨夜一语惊天动地,让金绵绵当场呆滞在原地,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冷墨夜。 他以为清心丹是什么?花生米吗?一颗都要了金绵绵的命了,还一盒? 见金绵绵没了动静,冷墨夜的手指捏上她的下颌,强行让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她从那墨色的瞳仁中看见了渺小的自己,一只小鸡崽般的自己。 “能做到,你便继续留在我身边,不能,你知道自己什么下场!” 冷墨夜身上的戾气暴涨,金绵绵当即便大声哼哼:“能!世子你放心,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知道,他说的下场便是死路一条。 捏在下颌的手松开,越过她的脸颊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冰冷的声音如同铮铮刺进地面的利剑,带着警告。 “乖!” 金绵绵委屈,她不知道冷墨夜从什么地方得知清心丹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冷墨夜一定不只是凡人那么简单。 “世子,那柒画怎么办?” 冷墨夜的目光又到了满月之上:“懿王府,落夕阁。” 金绵绵放下心来,落夕阁是冷家三爷冷易风的住所,传闻这个冷家三爷阔达奔放,心无城府,应当会对柒画好的。 “那世子,你是如何知道清心丹的?”金绵绵又问。 难不成冷墨夜已经开始修炼了?不应该啊,修炼之人但凡到了入气之境,身上都会有浅雾环绕,旁人看不见,她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聒噪!”冷墨夜的声音发沉。 这便是不想告诉她了。 她看着冷墨夜的背影抿唇,一界凡人,有什么好神气的!若是她度化不了魔君,不只是她要受罚,这魔君也会被天界再次追杀,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他! “那世子什么时候休息?!” 她的语气也开始带了脾气,这个总能说的吧? 第七十七章 她想要,就给她 “既然跟了我,就去做一个下人该做的事,去暖床!” 冷墨夜身上散着浓重的孤寂,金绵绵一时间看懵了,突然间对他生了怜悯。 其实魔君也很是可怜,她想。 “你怎么不让四喜给你暖床?” 金绵绵的目光扫过冷墨夜还戴在拇指上的血戒,嘀咕了一句之后缄默上床,只要冷墨夜睡着了,她便能拿到血戒毁去。 此时,她倒是有些想见见宇文晴柔口中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是何种模样,至少也比冷墨夜这招人讨厌的性子好。 半个时辰过去,冷墨夜似乎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世子?”她小声唤着。 冷墨夜毫无反应。 “世子?”她又唤了一声。 冷墨夜依旧没有反应。 她蹑手蹑脚下床,凑近一看,立时不能淡定,冷墨夜竟是在轮椅上睡着了! 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金绵绵将锦被盖在冷墨夜身上,又将窗户关了,才吹息烛灯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到了四下无人之地,对着花圃狠狠发泄了一通。才小心地拿出刚才在冷墨夜手上顺下来的血戒颇为得意,传冷墨夜冷厉警觉,她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工夫才能拿到这个东西,没承想这么简单就到手,这样,让她没有成就感啊! 顿了半晌,她将血戒收到靴子里,这东西怨气太重,毁的时候要雷神爹爹在场才行。以她目下的本事,还动不得。 房中的冷墨夜悄然睁开了眼睛,看着窗前皎皎月色眸中清冷,继而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似是在笑,却是带着无比的寒芒,四喜从侧门闪身进来:“世子,您的血戒……” 长久的沉寂之后,冷墨夜开口:“她想要,就给她。” 四喜垂眸,那血戒是皇上御赐的珍宝,就连世子都不会轻易佩戴,如今竟是让一个小丫头这般轻易就顺走了。 开始,对金绵绵的存在他曾经窃喜过,世子总算对一个女子上心了,目下又忐忑起来,世子对这女子,也太上心了! 还有一个时辰便到子时,金绵绵脚下不停,去了宇文晴柔的房间。 文山书院虽然不能向外公布六公主的身份,但是安排的这个房间却也是百里挑一的贵族才能住的,比起冷墨夜的房间还要奢华不少。 让金绵绵满意的地方是,这个房间多了那么一些女儿家的东西,显得更是生动一些。 “这才是正常的凡人应当呆的地方!”金绵绵暗道。 宇文晴柔早就等着金绵绵了,见她一来,便急急拉着她奔向床榻:“你总算来了!咱们快开始吧!” “等等!”金绵绵一阵头疼:“虽然说这是为了你,但我也要事先与你说好了,若是我与那男子说了你的要求之后,那男子再也不见你,你该当作何?” 宇文晴柔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结局,若是再也见不到那男子,她大概会疯。 “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庸医!你还我银票!”宇文晴柔哭哭啼啼。 “当然,那男子也有可能出现,与你成亲!”金绵绵说了另一种可能。 宇文晴柔当即止了哭,撕了金绵绵的心都有,这都什么人?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金绵绵认真地盯着宇文晴柔:“你可要考虑好,他怎么做,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传话的!” “你尽管与他说!”宇文晴柔斩钉截铁。 时间一点点过去,满月当空,照得夜空的深蓝多了几分明媚。 宇文晴柔已然安睡,金绵绵手下不停,结了个不算复杂的印,紫荆雷入体,让她多了些凡人不可能做到的本事。 紫金色的雷光仿若胎发,将她的发丝同宇文晴柔的绑在一起,这般,她便也进了宇文晴柔的梦中。 亦是见到了那个男子,魔界散修灵川。 灵川果真如宇文晴柔说的一般,温润如玉,气度不凡。一身白玉色衣裳翩然,长及脚踝的墨发飞扬,只静静站在那里,她都觉得他堪比九重天的谪仙。 可惜的是,此人是魔界的人。 她看见了他周遭聚集的淡淡的墨色戾气,他杀过人,不止一个。 梦境中的宇文晴柔十分懵懂,不会说话,只是自顾做一些自己的事情,这男子便缄默地看着。 “你是谁?”金绵绵问。 灵川转头,似是猜到金绵绵会来,将一把椅子幻化在她近前。 “什么时候九重天的人也开始管人间的事了?” 他的声音清澈如山泉,又簌簌似不染尘埃的落叶,听得人耳朵痒痒。 金绵绵也没客气,径自坐下,盯着他道:“她既已入轮回,你还来纠缠她,是不是不太厚道?你能给她什么?” 灵川轻蔑地笑笑:“你们九重天的人就是这样,总是将自己放在道德的至高点,想指责谁,就指责谁!我倒是想问一句,你是她什么人?又凭什么来出头?” 四周出现阵阵魔气,这是魔族之人特有的,金绵绵此时只是一缕夹杂在紫荆雷光中的魂识,若是被魔气侵蚀,必将坠入魔道。 金绵绵躲了三丈远:“你别动!我也是为了帮宇文晴柔!若是你打算让她为你日日忧思,执念日深,你就继续!” 灵川闻言愣住,继而便是长久的沉默,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目光转向扑蝶宇文晴柔,呆滞了半晌,道:“你说得对,我不该再来纠缠她,呵呵,我算什么人?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他的掌心浮现一朵艳红的鸢尾,鸢尾末端拴着的是一缕青丝,青丝百年未变,他却满心荒凉。 脑中浮现的那个豆蔻少女,身姿轻盈,眼眸灵动,一声声唤着川哥哥…… 是他放不下。 魔气将掌心的鸢尾吞噬,只消一瞬,便消失殆尽。 “你放心,她醒来之后,再不会记得我。”灵川道。 他说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乃至于说完之后,便吐出一大口的鲜血,倒地晕厥,身上的魔气亦是腾空而起,如浓雾溃散。 金绵绵呆住,这、这魔界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翘辫子吧? 魔气渐渐聚拢到她周围,金绵绵大骇,急忙奔跑着躲避,而那魔气却是越来越快,眼看就要侵蚀她的魂识,紫荆雷透体而出,紫金色雷光在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我跟你说,你、你你你别讹我啊!我可不怕你!我爹可是很厉害的!” 金绵绵气结,这个人,自己死也便罢了,还打定了主意要拉着她陪葬,是与九重天的人有仇吗? 金绵绵想了想,又后退了两步道:“我还是与魔君定了亲的人!你把魔气收起来!” 魔界…… 下意识地,她便想到冷墨夜,魔君,在魔界应当有很高的威望吧?那魔君的媳妇定然也应当能震慑几分魔界的人。 须臾 也不知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魔气被什么东西阻挡,灵川身上魔气溃散的速度渐缓。 慢慢地,魔气散开,灵川之前倒下的地方出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满头青丝化白发,眼睛浑浊,皱纹遍布,骨头上只留着一层枯黄干瘪的薄薄的皮,看起来可怖又可怜。 第七十八章 魔界占卜 那双枯黄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幽幽看向金绵绵,声音沙哑如枯枝划过青石地:“魔君的妻?” 金绵绵的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点头:“不错,所以你最好别打什么同归于尽的主意,你也知道,魔君发怒可是六亲不认的!” 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魔界之人! 灵川微微摇了摇头:“不,他的妻不该是九重天的人!你撒谎!” 骤然之间,宇文晴柔的身影不知去了何处,梦境当中阴云遍布,不多时便电闪雷鸣,轰隆一声,电光夹杂摄人心魄的力量直直向金绵绵压下,她立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连动动手指都难如登天。 这不是普通的魔界之人! “你是谁?” 金绵绵费尽力气说出这一句话之后,唇角便淌下一道血条。 灵川的神色阴仄,声音变得浑厚缥缈:“吾乃魔界占卜,灵川!一介小仙,也敢在吾面前造次!找死!” 金绵绵大骇,灵川的名字她没有听说过,但她知道魔界的占卜,可召唤上古之灵,不死不灭,几乎掌控了整个魔界族人的生死婚嫁,前程修为,力量之大,可抵得上九重天的司命! 强大的威亚狠狠向她盖下,压得金绵绵透不过气,唯有用紫荆雷苦苦支撑。 紫荆雷的威力远不止目下这般,只是她没有灵力,精力也不够,仅仅能发挥出紫荆雷百分之一的力量。 “噗!” 金绵绵又喷出一大口血,再这样下去,她的魂识便会四分五裂,不复存在! “冷墨夜!” 她从未如现在这般期盼冷墨夜的出现,这魔族之人如此嚣张,也不来管管! 倏然,强大的威压消弭,反倒是对面的灵川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金绵绵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起,冷墨夜出现在宇文晴柔的梦境当中,戾气满身,死死盯着灵川:“滚!” 灵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起,动作优雅地擦去唇角的鲜血,枯瘦的手指树枝一般指向金绵绵:“她,不能活着!” “冷墨夜!你的腿?!” 金绵绵发现,在这梦境当中,冷墨夜的腿神奇地好了!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滚!” 冷墨夜用眼神阻止金绵绵再说话,他的唇瓣微张,却含着万分的冰寒。 灵川眸中的神色变了数次,极其复杂地看了金绵绵一眼,不甘道:“涟桀,想不到你竟将地冥珠给了她!你当真要她做魔妃吗?她可是天界的人!” 涟桀魔君就是被天界的人暗算了,才会被迫入了轮回! 这个天界的丫头,不安好心! 二十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之后,天界大统,魔界一直被压在忘川河底,比幽冥界的地位还低,只有魔君才是魔界的希望。 不能让天界的人毁了魔君! 冷墨夜:“我说过,与你们毫无关系!” 灵川桀桀笑了两声:“毫无关系?涟桀,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究竟是你与我们毫无关系,还是你与这凡界毫无关系?!” “啪!”冷墨夜的长鞭挥动,狠狠打在灵川身上。 灵川一声惨叫,身形又虚渺几分,魔气顺着脚底上升,飘在他脸上,愈发诡谲。 “涟桀,没用的,我生来不死不灭,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回来!回来替你处决了这个小丫头!” 随着灵川声音的消散,他的身形亦是不见了,宇文晴柔倒在灵川身后的花丛中,睡得安详。 灵川说,她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腰间的手紧了紧,金绵绵才发现冷墨夜的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有些尴尬,偷偷跑出来,本以为是顺手赚钱的好事,不曾想遇上这魔界的人。 但这一次她也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冷墨夜早已不是普通的凡人,至少也是修炼过的,至于修炼到何种程度,她日后定会寻个机会问问清楚。 “世子,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呃,你刚才好厉害!不愧是我们村最俊朗的男人,不!是整个经年国最俊朗的男人!” 金绵绵毫不吝啬地将赞美,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在她如此费尽心思地讨好,他能不能不生气? 她可是刚刚经历了险些魂飞魄散的生死劫,再来什么惩罚,她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 冷墨夜不语,却是将金绵绵抱得更紧。他的地冥珠在她身上,就在刚刚,他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惊,才急忙循着地冥珠的气息来找她。 这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刚才的情形,若非他用蛟鳞鞭替她挡下,她以为自己现在还有命在吗? 他险些就见不到她了! “回去暖床!” 良久,冷墨夜道。 “啊?” 金绵绵愣了,就这样?她刚才不是闯祸了?冷墨夜的脸色那么臭,不是生气了? …… 她被冷墨夜轻轻放到床上,锦被一拉,二人同枕同榻同被而眠,她被冷墨夜紧紧抱在怀中,脸上的肉被坚硬的胸膛挤到变形。 她的手脚僵硬,浑身不自在。 老天爷啊,她可是第一次和男人一起睡觉,还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在就九重天的时候看过,凡间男女成亲之后才睡在一起的! 冷墨夜不会对她生了什么想法?虽然定了亲,可是,她还小啊! “咚、咚、咚……” 夜里太安静,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尝试用手推开冷墨夜。 涨得脸色通红,身侧的这个男人也没挪动分毫。 她放弃了,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堵墙! “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想服侍我,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 冷墨夜的语气冰冷冷的,却是不着痕迹地为她拉了拉被子。 金绵绵气结,谁稀罕你! 第二日,金绵绵推着冷墨夜来聆风亭,袅袅紫檀烟,阵阵香墨气,伴着秋日金黄的叶,别有一番意境。 今日的课程是书画,授课先生姓温,年岁二十有余,才华横溢,尤其书画,是锦城出了名的好!得皇上御口赐名:久年。 温久年着一身青墨色长袍,端正清隽,眼眸若星,气质清华。 旁的男子腰间不是玉佩便是钱袋,他的腰间竟是别着一支精巧的翡翠卷轴,寸长的卷轴上连接着玉色络子,别致中透着淡雅,很是引人眼球。 第七十九章 乖一点,有糖吃 诗画课程是男女同上的,女子在左,男子在右,中间用一道屏风隔开。 金绵绵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与冷墨夜并排坐好,从屏风的缝隙间刚好能见金如意举起了白嫩嫩的手要说什么,温先生的眼眸落在金如意的身上,温和似水,又如骄阳照耀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好看极了。 金绵绵这样的,自然是喜欢看美丽的皮囊的,支着下巴看了片刻,不由眯起眼睛,赞叹出声:“啧啧啧,养眼!” 倏然,身侧一阵寒气逼来,冷墨夜重重地哼了一声,金绵绵即刻指着温久年的身后道:“你看那雕梁画柱,是不是比美人还养眼?” 她的眼睛转到冷墨夜身上,见他的神色没有变化,才松了口气,好险! 原来连夸赞别的男子也不行吗? 她今后要怎么活?必须给他找点事做才行,说出去也是懿王府世子,天天像看犯人一样守着她一个小侍童算怎么回事? 温久年的声音清润中带了一丝少年才有的甜软,这样的声音很是少见,金绵绵听得欢喜,也听得认真。 于练字方面,金绵绵是不太在意的,就她那一手的破字,在哪里都是末数,她也懒得练习,左右从前都有雷神爹爹娇惯着,如今金大柱也不管她。 但目下不一样了,冷墨夜见她在纸上鬼画符,终是看不过去,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教,他的字体苍劲浑朴,笔划似流星划过苍穹,金绵绵看在眼中,心头竟涌上一阵潇洒痛快! 她见过这种字体,正是飞白书,冷墨夜这个世子也不是白当的! 但很快,她便不能潇洒了,此刻二人的姿势却极具暧昧,冷墨夜的脸颊贴在她的耳廓,她在冷墨夜怀中缩成小小的团子。 “世子,你是不是离我太近了?” 金绵绵哪里顾得上再看什么飞白书?冷墨夜就够她看的了! “咳!世子怎么有闲情雅致来上我的课?这位是?” 温久年不知何时站在金绵绵的桌案前,将她细细打量之后,眸中一片疑问。 他从未见冷墨夜对谁这么好过,还亲自教习。 “温先生,我是他……世子的书童!” 就一句话,金绵绵险些将自己的舌头打成个结,悄然抬眼偷看温久年,肌肤白玉一般,却显得有些苍白,不由得心中惋惜,这么俊的人,竟是个病秧子。 “嗯” 温久年应了一声,眼皮向下看了看书桌上的书法。 “你很闲?” 除了明先生之外,冷墨夜对任何人似乎都没有好脸色。 温久年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般道:“我闲不闲,世子还不清楚吗?” 冷墨夜淡然瞥了他一眼,将握着金绵绵的手放开,眉梢挑起:“我这书童顽劣的很,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能教化吗?” 温久年的目光从冷墨夜身上转到金绵绵之前写的字上,又在金绵绵的身上停驻良久,之后清浅一笑:“世子之命,久年自当遵从。” 冷墨夜嗯了一声再不言语,当着温久年的面将金绵绵勾到自己身前,温热的呼吸喷薄,金绵绵略躲闪了一下,冷墨夜却是箍得更紧。 “白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金绵绵的唇瓣不听使唤,张了张唇瓣才发出一个声音:“啊?” 冷墨夜沉下脸,又凑近她几分:“我的人,不能与别的男人亲近。” 他的声音很低,但听在金绵绵耳中却仿若惊雷,继而心头愤恨,她方才只跟温久年说了一句话,怎么就亲近了? “冷墨夜,你别太过分!”她亦是瞪着冷墨夜。 蹬鼻子上脸了是不?冷墨夜一面说不让她与男人亲近,一面又让温久年教化她,这样的双重标准,她不服! 冷墨夜直起身子,扔下一个卷轴:“那白术就托给温先生了!这是你的报酬! 说罢,伸手抚上金绵绵的发髻轻轻拍了拍。语气骤然轻和:“我只去两日,两日后必回,你要好好听温先生的话!” 满是警告的意味! 金绵绵紧抿着唇,她不敢说话,怕一张口就控制不住骂人的欲望了。 冷墨夜似是猜到金绵绵心中所想,手掌下行捏住金绵绵的下颌,又道:“记住你的身份,嗯?” 金绵绵吃痛,一张脸扭曲成了柿饼:“世子这么不放心,为何不索性带上我?” 将她放在身边不是更放心?省得她的脸被捏来捏去的,捏歪了他赔吗? 冷墨夜眸子深邃,似是海浪中的漩涡,粗粝的指腹松开:“乖一些,有糖吃。” 说罢向四喜做了个手势,四喜便上前来推着他离开,金绵绵想要跟上去理论,四喜回头冲金绵绵摇了摇头,神色甚是严肃。 金绵绵顿在原地,冥冥中,她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冷墨夜这一次去,凶多吉少。 不带她,是嫌她累赘! 她看着冷墨夜快要消失的背影,猛地大喊:“世子!我等你回来!” 一定要回来,只要冷墨夜有一口气在,她便有把握治好他! 那背影没有停顿地消失在转角处。 金绵绵耳畔传来一声戏谑:“小侠女,被你主子抛弃了吧?来,投入我的怀抱吧!我会好好疼你的!” 齐匪刚刚睡醒,便来找金绵绵,赶巧又遇上这样的离别。 金绵绵没有表情地哼哼了一声,怎么哪里都能遇见齐匪? 一众学子们因为金绵绵方才那一嗓子,也是纷纷议论起来,聆风亭变得嘈嘈切切。 “咳!安静!” 温久年的声音不大,却是非常有份量,只说了三个字,学子们便纷纷住了口。 温久年的眸子看向金绵绵,将手中的卷轴握紧,这卷轴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冷墨夜竟然寻来了! 如此施恩于他,也只是为了眼前的小侍童! 冷墨夜此举怪异得很! 他没有斥责金绵绵方才的失礼,语气清润道:“白术,这两日你便跟着我,目下先把这张字写完,让我看看你的功底。” 金绵绵不由地点了点头,温久年儒雅却不显迂腐,自信却不清高,仿若天生便自带让人折服的气质,不用过多的言语,就让人下意识地想去遵从。 一百个桥头村的林先生都比不上,比一千个冷墨夜都强!金绵绵心想。 雷神爹爹让她度化的人为何就不是温久年?这样她能有多开心,便有多开心! 温久年的背影清濯,金绵绵越看敬意越浓。 第八十章 温久年 齐匪不知何时笑嘻嘻地凑过来,与金绵绵一样,托着腮帮子打量温久年的背影。 “小侠女,他有什么好的?” 齐匪的下巴指了指温久年,一个病秧子,也值得看这么久? 金绵绵被扰了兴致,余光扫了齐匪一眼,提笔写字,道:“你不懂!” 仙人的心思,凡人如何会懂? 齐匪挑眉轻笑两声:“你不会喜欢上温久年了吧?” 他的声音还不小,一时间也引得相邻的学子侧目,金绵绵恼得急忙去捂齐匪的嘴。 “再胡说,我送你去见神仙!”金绵绵瞪眼,神色凶厉。 齐匪是怎么回事?一日不招惹她会死是不是? 然,金绵绵这一副凶狠的神色看在齐匪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的娇憨,明明是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却还要摆出一副吃人的架势,就她这个小身板,自己一只手便能提起来扔了。 但他不想扔,小丫头的手软软的,他就当按摩了! 金绵绵见他魅惑人心的双眸眨了眨,似乎还泛出委屈,立时浑身难受得不能再难受,齐匪好歹也是一个男子!他这样娇娇媚媚的样子,让女子们怎么活? 嫌弃地甩开齐匪,才发觉几乎所有学子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有些女院的学子们也偷偷掀起竹帘看她。 这个小子不就是冷世子的侍童?怎么如此大胆,连宣平侯家的小公子都对她这么好? 宣平侯家的小公子,那可是个二世祖,男生女相也便罢了,偏偏还比女子还好看,仗着自己上头有五个姐姐护着,旁的本事不行,闯祸的本事一等一的好! 但凡与他沾上一点儿边的,就要自求多福了! 这些目光中,有一道仄冷直直投射向她,金如意精心打扮过的妆容上浮现妒意,紧紧绞着绣帕,心中全是不甘。 宣平侯家的小公子齐匪,是她觉得唯一能与冷墨夜抗衡的,她也打定主意要接近齐匪,二世祖怕什么?她相信,以她的才学本事,定能“救赎”这个二世祖! 想不到还是让金绵绵抢先了! “她走了狗屎运!”金如意这般安慰自己。 “白术,这可是在温先生的课堂上,你们要是打情骂俏,就另外找个地方去!”上官闻冷冷道。 金绵绵还真是不知羞耻! 二人这般举动看在其他学子的眼中,又是另一层意思。 齐匪是锦城有名的浪荡公子,不仅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还经常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听说与那些皇亲贵胄家的小姐关系亲密。 有心之人很快发现,齐匪与冷墨夜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关系,慢慢的,二人之间的这种关系已经成为旁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如今齐匪与冷墨夜的侍童搞在一起,更是令人不忍直视。 议论之声更甚。 “咳、咳咳,既然大家的字都写完了,那我手里有幅画,大家来评评。” 说话间,温久年苍白的面色泛上两片不正常的潮红。 学子们又安静下来,就连愤愤然的上官闻也被同桌拉得坐下。 人家一个齐小公子,一个冷世子身边正得宠的侍童,单挑出来哪一个他们都惹不起。 就这个愣头青非要去找人家的不自在!二傻子! 金绵绵离齐匪三尺元,睁大眼睛恶狠狠警告他离自己远点,她没听过齐匪的那些名声,但上官闻的那些话却是让她生气,要气死了她,她找谁说理去? 这些个凡人,一个个都不省心! 温久年将一幅画卷打开挂在画架上,画中山水清奇,迤逦风光,让看画的人仿若置身其中,果真是上品。 金绵绵定睛一看,这幅山水,眼熟得很啊! 这正是她的凡间生母还没去世之前,她为了讨母亲开心画的,手笔熟练程度也就是个三十年的光景,毕竟仙途漫长,她总能学些什么。 她的画虽是末数,在这凡间的娃娃们中间,也能数的得上名家。 温久年怎么会有这幅画?难不成是金大柱带来的? 金绵绵的唇角勾起,这温久年眼光不错。 温久年的灿星一般的眸子向金如意看了一眼:“这幅山水,是金如意所画!笔触老辣,比那学了三十年画的老童生都要强上一些!” “轰!” 金绵绵的恼怒一瞬间便上涌,丫丫的,不要脸的金如意,欺负她还没完了是不是? “金如意!”金绵绵当即就想发威。 温久年这么好的人,不该被骗! 只是她刚刚站起,温久年嗔责的目光也一并跟着投向她:“白术,你若是有问题,课后单独问我,现在好好上课!” 他三日才教这么一节课程,还被金绵绵屡次打断,他容易吗? 金绵绵抿唇扯笑,点点头又坐下,看在温久年的面子上,下课再收拾金如意! “小侠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齐匪摸着下巴斜睨温久年,他一个病秧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跟着他,不长久啊! “我还喜欢你呢!”金绵绵没好气道。 齐匪捣什么乱! 齐匪却是惊喜道:“小侠女,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心思!待我禀明家父,就来找你提亲!” 金绵绵头疼,几乎从牙缝里迸出一句:“齐匪!” “嗯?我在!” 齐匪身上仿若散出了万种风情,胜过绝色美人。 “滚!” …… 温久年的课讲得很好,由浅入深,通俗易懂,学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对那副画也是赞不绝口,一时间金如意收获了不少钦佩。 金如意一脸娇羞地看着温久年,温久年便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这一幕让金绵绵看了个正着,心头一阵失望,她刚刚还想称赞这温先生眼光不错,如今看来,原来是对金如意动了心思! 看着金绵绵一脸的愤懑,方才被呛没声的齐匪又一次作死般开口:“那温久年喜欢一个女子很多年了!” 金绵绵瞪了齐匪一眼,索性趴在桌上睡觉,她早听说金如意在文山书院有个认识的先生,原来是温久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如今,也只能盼着金如意这牛粪能对温久年好一点。 可怜的温先生啊! 齐匪见金绵绵没有听下去的欲望,也就闭口不言。 第八十一章 谎言被揭穿 三盏茶的工夫过后,学子们纷纷散去,金绵绵却是早已进入梦乡,九重天的琼浆玉露,好喝啊! “姐姐?姐姐!” 倏然,金蝶精灵的声音变成了金如意的,让她觉得万分可怕。 一阵凉风吹来,她便出了一身的冷汗,金如意若是变成金蝶精灵,那才是仙界噩梦! 睁开眼睛拍着心口,连连说了三句呸呸呸。 转头之后一缕玉色络子跃然进了眼底,在往上便是荡漾着寒意的翡翠卷轴,这是温久年的配饰!她暗道一声不好。 揉了揉睡得发僵的脸颊,摆上一个还算得体的谄媚笑容,起身行了个礼:“温先生。” 她不是故意睡着的,实在是怕醒着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洪荒之力拍死金如意! “嗯”温久年温和地打量她:“原来你是女儿身,如此就不便与我同住了,你夜间还是睡在原来的地方,白日就跟着我。” 金绵绵一愣,她自问虽是长得瘦小,但这相貌却是实打实地想男子一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看出她是女子? 齐匪吹了个口哨,一个眼神让金绵绵看向另一边,另一边,金如意正温良地站在原地,就像一株被嫩绿的叶儿衬托这的娇艳花朵,不,是花骨朵! 眼睛含泪,略带惧意地看着她。 噌地一下,金绵绵的怒气升腾,又来了又来了!金如意是瘟神转世吧?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你妹妹找你有事,事情办完了,你便来念棠居找我。” 温久年的神色中说不出的疏离,就像是汇报一般。 金绵绵的心凉了半截,有金如意在的地方,她的名声又怎么会好? “先生,人都道你是书画界的榜首,但这眼光就不行了!” 金绵绵无奈,虽然不知道天机阁给金如意安排的命定之人是不是他,但他看人的眼光是真不行! 温久年垂眸认真沉吟了一阵,道:“你是何意?” 金绵绵的目光在那幅还没收起的山水图上看了一眼,落到金如意的脸上:“先生不如问问我这个好妹妹,这幅画当真是她自己画的,还是她偷来的!” 金如意来那个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碎裂,随即恢复了戚戚然,眼中的泪光更多了:“姐姐,你冤枉我别的事情都可以,可这幅画我花了大半年的心血才画成,你不该冤枉我。” 她心中明清,这幅画是偶然在金大柱房与她娘的房间中找到的,当时上面并无署名,她便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两年前,她将画带到文山书院以求得一份入院的特许资格。 没承想,明先生并未同意,却是遇上了温久年。 这幅画不是她的又如何,更不会是金绵绵的!现在上面写的可是她金如意的名字! “别哭了!” 金绵绵险些绷不住一掌打上去,手心被指甲掐出来一个个小坑洞。 金如意吓了一跳,眼帘下垂往温久年身边凑了凑,乖巧受委屈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让人怜惜。 金绵绵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含着薄怒的温久年道:“温先生,这幅画……我不知道是谁所画,可上面有作画日期,做不得假!先生往那山涧处一看便知!” 她作画虽不出彩,却是有个小癖好,就是把作画日期写在隐秘之处,这样百年之后也算是她留在凡界的“遗作”! 她画这副山水的时候凡间的年纪也就四岁,四岁的金如意就是个小屁孩,能画得出三十年功底的画? 这也是她的无奈之举,温久年空有虚名,竟是看不出上面墨迹是有些年份的。 温久年的面色阴沉,本就病态的脸色又苍白几分,他转身看向那一幅被他珍藏,被他赞誉的山水,神色复杂。 他想过这一幅画不是金如意画的,但看着她那一张与知晓相似的脸,他如何也不忍心拒了这小姑娘的心思。 目下事实的真相即将被揭开,他伸出的手,甚至开始颤抖。 知晓与他两情相悦,他却不能娶她,他天生心疾,娶了她就是害了她一辈子! 那一年,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登上花轿,嫁去北境,他整个人都死了。 若不是家中还有父母,他未能尽孝,他真的想一死了之,直到金如意的出现…… 即便知道这小姑娘的小心思并不单纯,也知道她与知晓差了太多,但还是忍不住要帮她一把。 山涧之中那激荡的水珠之内,果然有个日子,往前推算,金如意那时才四岁! 聆风亭中诡异的沉寂,足足持续了一刻钟,还是金如意打破了这令人害怕的沉寂。 “温先生,对不起,我、我辜负了你……” 金如意的声音温婉。 她相信,凭着温久年对她的喜爱,一定会原谅她的。 长长的叹息声传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温久年的仿若一瞬间便过了十年的岁月。 “这幅画,你拿走吧,今日的课程结束了。” 温久年没有回答金如意,心头却是万分憎恶金绵绵,她为什么要打破自己的幻想? “温先生!”金如意上前两步,想说些什么,却是见温久年摆了摆手。 她咬着唇泪珠大颗滚下,都是金绵绵,都是她坏了自己的在温先生心中的样子! 让她更恼怒的是,齐匪正眉目含笑看着金绵绵,金绵绵那么恶劣的人!竟然运气那么好! 温久年缓缓离开聆风亭,金如意倏然转头看向金绵绵,跌下眼帘盖住那仿若淬了毒的眸子。 齐匪还在这儿,她不能让齐匪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姐姐,这下你满意了?” 她的声音发颤,不知情的人听来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金绵绵知道,她这是忍着呢! 怕是齐匪一离开,她就要上前厮打自己! 金绵绵嗤道:“你委屈个鬼啊!骗人骗多了?是不是自己也觉得是真的了?你再摆出这副样子,信不信我打你?” 有事说事,总委委屈屈的表情,作给谁看?齐匪? 她这可是为了金如意好,齐匪那小子阅女无数,她金如意算哪一根葱蒜? 那几滴眼泪在冷元珏和上官闻面前可能还有点价值,用在齐匪身上,纯属浪费! 第八十二章 千两银子 “噗嗤!” 齐匪实在是没忍住,笑意喷薄而出,在脸上开出了一朵牡丹,小侠女真的是太可爱了。 金如意听见这笑,脸涨得通红,咬唇顿了片刻,才道:“姐姐,爹娘昨日等了你一夜,你可知道?” “要钱是吧?走吧!我自己送去。” 金绵绵抬脚便走,昨夜事情太多,这件事便耽搁下来。 她可不是金大柱,无底洞一样给周氏母女掏银子,想拿她的银子,不出点血,怎么对得起她昨日受的惊吓!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 见冷墨夜不再,齐匪更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金绵绵。 金绵绵的步子顿住,眨眨眼看着齐匪,厚重的刘海之下的墨色眸子染上一丝小狐狸的笑意:“齐小公子,我要去找你姐姐哟!” “我……哪个姐姐?”齐匪面色一变,顿时不能淡定了。 “还能有哪一个?自然是你的二姐!齐摇!”金绵绵信心满满。 齐摇便是那一夜金绵绵遇见的那个女子,她打听过了,齐家的二姑娘,一身的武艺惊人,收拾齐匪更是一把好手。 齐匪险些哭了,又是欣慰又是沮丧,小侠女啊小侠女,真是太聪明了,竟这么快就知道他最怕的人是二姐。 “小侠女啊,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可如何是好?” 齐匪哭丧着一张脸,即便如此,那张脸也是如花似玉地……美艳! 金绵绵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恐吓:“你滚不滚?不滚我打你!” 她金家的事,齐匪掺和什么劲儿? 她自问对齐匪已经是百般不好,千般折辱,这样齐匪还跟着她,是不是有病? 齐匪呵呵一笑,眼神妩媚得不像话:“小侠女让我滚,我就滚!等着!” 旋即,金绵绵便看见了十分惊心动魄气死她的场景,齐匪活动活动身子,开始双手撑地翻跟头,当真“滚”了! “小侠女,你等着,我会再滚回来的!” 远远地,齐匪一句话将金绵绵吓得不轻,看了身旁震惊到如遭雷击模样的金如意,三步并两步急匆匆跑了。 等什么等?傻子才等!不傻的都跑了! 到了斑鸠苑,周氏正守着一堆已经打包好的行礼面含怨气,金大柱也是在一旁犯愁,一杆长烟斗中不停地冒烟。 “当家的,你还是去催催吧!”周氏又一次说道。 “嗯!”金大柱闷声应了一句,继续抽烟斗。 周氏气结:“窝囊废!” 金绵绵来时刚巧听见,眉梢微挑,没有理会周氏。 金大柱自己的媳妇,自己都不管,她操心个什么劲儿? “爹,这是一千两,你拿着吧!” 她将千两的银票塞入金大柱手中,作为金绵绵的凡界爹爹,她能帮他的次数也不多了。 这一千两,若是能让周氏安安心心呆在他身边,那便作罢,若是不能,她也不介意让金大柱与周氏之间彼此了解得多一些。 她有强烈的直觉,金大柱之前的活计出了失窃一事,若是细细查起来,定于周氏脱不了干系! 毕竟周氏与赵来才之间,藕断丝连的关系,金绵绵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金大柱看清了银票上的数额,僵硬的唇角勾了几次,喜上眼角,激动地手直颤抖:“这、这是冷世子赊给咱们的?” 周氏也凑了过来,笑道:“哎呀,当家的,你是糊涂了不成?不是冷世子给的,还能是谁?咱们快走,那间铺子别让别人抢了先!” 此时金如意也跟了上来,神色奇怪地看了金绵绵一眼,乖巧地搀上周氏的手臂:“娘,姐姐可是厉害的很,连宣平侯家的小公子都对姐姐另眼相待呢!” “大妞是个有福气的啊!” 周氏愣了愣不由得感慨,这大妞不得了,在桥头村的时候她就看出了,这丫头是个心机深沉的!惯能勾引人! 莫不是这锦城的贵公子们都喜欢金绵绵这样的? 她看着自己女儿这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又在一身小子装束的金绵绵身上扫了一圈,顿时目露不屑,即便是金绵绵目下得了那些贵公子的青睐又如何?能娶回家当正妻的,也只有她的丫儿这样的。 “是啊,姐姐毕竟是与冷家有婚约的人,被人捧着也是应当!”金如意又道。 这一句当中便含着酸气了。 金绵绵也见怪不怪,周氏母女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占了嘴上的便宜,她又不掉肉。 金大柱已经将行礼拿了根扁担挑着,笑呵呵道:“大妞,二丫,走,爹带你们去看看那个铺子,好得很!” 在锦城的这段日子里,他已经对周氏心凉了,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当初娶回家的那个贤惠的,那样尖酸刻薄的嘴脸,让他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奈何两个孩子不能少了娘亲,他们的日子还得凑合过。 一路上,金绵绵斟酌片刻,道:“爹,世子说了,这个银两可以不要咱家还……” “什么?世子当真这么说?那可是太好了!”周氏尖着嗓子道。 白白得了一千两,她做梦都能笑醒了。 “但是!”金绵绵叹了口气,把刚才被打断的后半句话说出口:“世子说,这间铺子,必须写我的名字!” 这下,所有人都停下步子,震惊地看着金绵绵。周氏来不及收回的兴奋惊喜就那么被安置在脸上,上不来下不去换不了,继而抽搐起来。 “大妞,你胡说什么呢?” 良久之后,周氏才道。 金绵绵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凭什么要那么大一间铺子的产业? 金绵绵没理会周氏,径自看向金大柱道:“爹,世子就是这么说的,若是你们不同意,便要还三倍的利息。” “他这分明是抢钱!” 周氏按捺不住,一千两,从不用还,到偿还三倍的利息,这样天上地下的过程,周氏的心疾要犯了! 金绵绵眼尾的余光扫过周氏,依然死死盯着金大柱:“世子说了,若是爹娘不同意,这银子,也可以不借。” 不借? 说得轻巧,拿到手的银子,再交出去就难了! 金大柱不由得摸了摸放着银票的胸口,这银子必须借! “大妞,你要了这铺子不会赶我们走?” 金大柱只要金绵绵一句准话,世子想给金绵绵东西他管不着,但他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这可是要命的! 第八十三章 五五分账 金绵绵古井一般的眸子弯弯的,被冷墨夜养了一个多月,她的皮肤比之前白皙许多,也显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俏皮娇憨。 “爹,你说什么呢?你是我爹,我自然是要给你养老的!”金绵绵说得坦然。 她给金大柱养老,是因为金大柱是她亲爹,至于周氏母女,她可没那个义务,金大柱若是想留,便留下,只要不妨碍她便好! 金大柱吃了一颗定心丸,旋即呵呵笑道:“好啊,那就写大妞的名字!” “当家的!” 周氏急了,写大妞的名字,她后半辈子就被大妞抓在手里,还有得指望吗? 金大柱瞪了一眼周氏,越过周氏向前走,道:“你若是还想跟着我,咱们就凑合过,要是想和离,我也依着你!” 最后一句话,是金大柱这几天憋在心里的,也是周氏常常挂在嘴边要挟他的。 他以前还担心自己的下半辈子无依无靠无人管,在周氏撒泼的时候也只能忍着,如今沾了女儿的光,也得了女儿养老的承诺,还怕她这个泼妇做甚! 金绵绵倒是对金大柱另眼相看了,挫折是最好的历练!金大柱看透了周氏,想明白了和离,前途一片光明啊! 周氏哽住,将唇咬得死死的,这金大柱长本事了!胆子肥了敢和她这么说话! 金如意见状轻轻拉了拉周氏的衣袖:“娘,爹和姐姐都走了,我们也快跟上啊!” 她才不关心什么谁的名字,她关心的是她的家世能不能一飞冲天!娘说过,有个好的家世,便能嫁个有钱的夫君!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她们必须死死握在手里才行! 周氏回过神来,拉着金如意埋头便走,金大柱这个人她最了解,别看现在这么硬气!但只要晚上脱了衣服躺在一张床上,还不是什么都听她的! 说白了,男人都是色鬼! 如此一想,周氏心头的愤懑便消散不少。 铺子是上下两层,后面还有个四间房的院子,一口井,两棵树。 原来是个酒楼,所处的位置还算不错,在两条街的交界之处,来来往往的人颇多,生意红火。 若不是老板家里有急事要用钱,也不会着急着出手。 交接完毕之后,周氏一屁股坐在大堂里,给金如意使眼色道:“丫儿啊,我们日后也是有家业的人了,多亏了你爹!” 金如意会意,莞尔一笑道:“是啊,爹爹最能干,自小我最钦佩的人就是爹爹!跟着爹爹,我们今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金绵绵:“……” 看着金大柱颇为享受的神色,金绵绵一身的恶寒,这一句接一句的,金大柱不会真的以为在夸他吧? 这一对母女,除了要银子之外,还有什么时候对金大柱好过? 爹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爹,铺子也接下了,你准备用这个铺子做什么营生?是不是还得雇佣几个人手?”金绵绵问道。 不管金大柱要干什么,这银子不能再都给周氏造作了。 金大柱挠了挠头,道:“我想还是做饭馆,不,做酒楼!” 他看着宽敞的大堂,心头定下了主意,开酒楼,一是因为自己从前便在饭馆讨生活,二是因为他想到了大虎,大虎不也是开酒楼的么?说不准还能相互帮衬! 金绵绵想了想:“那爹,既然这里写的是我的名字,那我便算是这个地方的东家,对不对?” 金大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点了点头,什么东家不东家的? 大妞的,不就是金家的吗?金家的还不就是他金大柱的? 金绵绵的唇角勾起:“那之后这里挣的每一分银子,都要给我一半!” “这怎么行?”周氏大叫起来。 金绵绵的意思是要与他们五五分账!这还没开始挣钱,死丫头就惦记上了! “爹也说了,我是这儿的东家,怎么不行?”金绵绵回怼。 周氏的眼珠一转,即刻换了口气:“大妞,你爹盘下这儿日后的生活也不容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不如存到娘这儿,娘帮你看着!” 金绵绵不说话,只拿一双古井眸子安静地看着她。 让周氏帮她看着?当她是傻子么? 周氏被看得心里发怵,舔了舔嘴唇道:“大妞,娘虽然是个后来的,但这些年对你可是不薄,你还信不过娘吗?” 金绵绵哼笑两声,周氏口中的待她不薄,就是所有家务都给她做,所有田间劳动都是她的活儿,背着她和她爹吃肉,拿她的学费给金如意卖新衣裳! 真是不薄! 眼波扫过默不作声的金大柱,她心里又是一阵凉意,知道指望不上金大柱,只能靠自己了。 “娘,你若是不想给我,我就让世子亲自来收,反正日后我的就是他的!” 金绵绵顺口撒谎,放着冷墨夜的名号不用,那是极大的浪费! 周氏又一次哽住,这个大妞,是她从前小看了。 谁都没再开口说话,一时间大堂之中安安静静的,马上就快晌午,金绵绵也等得不耐烦了。 “爹、娘,你们想好没有?给还是不给?” 金大柱吧嗒吧嗒抽着烟袋,心里也对大妞有了些埋怨,他方才还指望这丫头给他养老,一转头这丫头就变了脸。 果然女儿外向,是靠不住啊,可惜他没有个儿子! 刚想到这里,门口便探进两颗圆滚滚的脑袋,大胖和墩子探着头向里张望,看见金大柱的时候即刻喜笑颜开,将手中的东西一扔,就冲着金大柱扑了过来。 “大伯!我可总算找到你了!呜呜……” 大胖话还没说两句,就哭了起来。 哭声都将金大柱整懵了,见门外再无人进来,也是着了急:“大胖,你怎么在这儿?你爹呢?你祖母呢?” 金家二房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大胖哭得抽抽搭搭,十足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大伯,我爹让我过来找你,祖母问你什么时候接她来锦城。” 他答得中规中矩,倒是直言不讳地将意思表达明确了,金大柱发达了,不能不管金家二房,不能不管老母亲! 第八十四章 心中的小姑娘 金大柱的脸颊涌上一阵臊红,当初来锦城的时候,他是答应过一旦落脚,便接老母亲过来住。 对这个侄子,他是从小疼到大的,如今见大胖哭,心里也是难受。 “大胖不哭,啊,你看看,这地方以后就是大伯家了,你先住下!” 大胖先住下,他再安排人接赵氏与金二柱一家过来。 金绵绵看着无语,金大柱倒是应得爽快,赡养赵氏她没什么意见,但金二柱一家好吃懒做,收留他们就相当与收留了一个花钱的无底洞! 还是不懂得感恩的无底洞! “爹,我可是没答应让大胖来住!”金绵绵道。 这个主动权,她必须握在手里。 金大柱皱眉叹了一口气,在侄子面前,这丫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金如意被周氏悄悄推到前面,咬唇沉吟了片刻,道:“姐姐,怎么说大胖与我们也是一家人,一家人,本就该相互帮衬……” 她都快烦死这个大胖了,除了吃什么都不会,还一身的臭毛病,但留下他是金大柱的意思,讨好金大柱,她们母女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把大胖留下,金绵绵是一定不会留下的,金绵绵不留下,这里还不就是她娘说了算! “大妞,你看如意多懂事!”金大柱抱怨。 金绵绵知道金大柱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发挥长子的作用,养活金家一家了。 “爹若是同意我方才说的,我便再不插手这里的事情,即便是二叔一家都住进来,我也没意见。”金绵绵道。 左右她的目的是要银子,至于金大柱,她能帮的也只有善意的提醒了。 “行了!都依你!满意了吧?” 金大柱也是气恼,再让大妞说下去,他的面子在大胖面前都要丢尽了。 他一直是金家最能挣钱的,也被金二柱一家捧着,就连大胖都说日后要做大伯一样的人。 但事实上,他目下还要受制于自己闺女,这让金二柱知道了,还不笑死他? “嗯!” 金绵绵淡淡地应了一声,左右这地契在她手里,也不怕金大柱日后反悔。 “大伯,我饿了……”大胖还是眼泪汪汪的。 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的,把前十几年没吃过的苦,都吃了好几遍,委屈啊! “唉!大伯这就给你做吃的去!”金大柱急忙应道。 他对这个侄子,比对自家闺女好得多! 金绵绵看着一屋子的乱七八糟,也没心思留下吃饭,将地契放好,喊了一声:“爹,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啊!” 没有人应她。 后来还是墩子怯懦地说了声:“大小姐慢走!” 金绵绵险些闪了腰,大小姐,这个称呼她可是担当不起。 “墩子啊,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要好好说话,知道吗?”金绵绵语重心长。 墩子懵懂地点点头,又眨眨眼,大小姐是在夸他吧? 金绵绵弹了弹眉梢的糟心,这金家,日后还是少来的好! “大妞?你怎么在这儿?” 一声惊喜将金绵绵的视线抓到对面的饭馆门前,上官言与上官厉正临窗吃饭,二虎上官厉见了金绵绵,嘴一撇继续填塞饭菜,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大虎哥!” 金绵绵一扫方才的不快,心头亮堂起来,跑了几步进了对面的饭馆。 “大虎哥,这是你开的馆子?” 说话间,她抬眼打量,这家饭馆比金大柱盘下的那家小了一半,但胜在布置特别,尤其是东墙处唱曲儿的少女,格外引人注目。 “是啊,听说你来了锦城,本想着过几日再打听你的住处,想不到今日这么巧。”上官言说得感慨。 那一日他娘中毒之后,他便打定主意带着娘一起搬来了锦城,他是不放心将老娘交给二虎三虎照顾。 “大妞,这个时辰,你还没吃饭吧?快坐下一起吃!”上官言招呼金绵绵。 金绵绵刚坐下,上官厉就唰地起身,放下碗筷沉着脸道:“我吃饱了!” 有金绵绵在这儿,他可吃不下,那次她手上的狗屎还不够他恶心的! “二虎!坐下!” 上官言也拿出了哥哥的威严,二虎这个皮性子,是该找个人好好管教管教了! “我听紫樱唱曲子!”上官厉闷声道。 而后埋头走到东墙那对父女前坐下,似是听得认真。 金绵绵是真的饿了,懒得理会他,自顾接过上官言递过的碗筷吃了起来。 “大虎哥,我爹盘下了对面的铺子,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 金绵绵口中塞了一大块盐酥鸡,甚至还叫了一壶酒,被上官言拦下。 “你是说,对面的安记酒楼?” 上官言震惊,对面的酒楼,可是要价六百两,他考虑了半个月也没舍得出银子盘下,金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金绵绵点点头:“是啊,那是我爹盘下的,但写的是我的名字,因为他们花的可是我的银子,所以大虎哥,你也不用怕,该干嘛干嘛,有事就去文山书院找我!” 她是担心上官言会被周氏欺负,虽说这样的几率太小,可不是还要有个愣头青二虎在这儿么?到时候金如意稍微一挑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的钱?你去文山书院了?” 上官言的眼睛越睁越大,这么些日子没见,金绵绵带给他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惊,金绵绵一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哪来那么多钱? 还有文山书院,他太知道金绵绵是什么样的学问了,进文山书院,除非是冷家向书院施压了。 想到此处,上官言的眉头紧皱:“大妞,你老实告诉我,那冷家世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还有,你为何穿着男装?” 他的心上仿佛被人压了块石头,金绵绵可是他藏在心里九年的姑娘,他小心护着,宠着,眼看着就要及笄,可以定亲了,却被一个横空出现的冷世子抢了去。 金绵绵吃得没心没肺:“大虎哥,你别担心我,我都挺好的,冷世子也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性子暴戾,你看他还带我去文山书院了!对了,三虎也在文山书院,他那个人处处和我作对,大虎哥……” 第八十五章 国师 听金绵绵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近况,上官言的一颗心也跟着起起伏伏,放在桌下的手渐渐握紧。 大妞十句话里有一多半都在提及世子,他心里愈发难受了。 金绵绵丝毫没注意到上官言的异样,吃得满嘴流油,上官言不愧是能赚钱的,这饭馆的饭菜,可口得很! 上官言见状,叹了一声,笑着掏出手帕替金绵绵擦去唇角的污渍:“马上都是大姑娘了,吃饭还像小孩子一样!怎么就长不大?” 他原本是盼着大妞长大的,目下却是巴不得她永远不要长大,一直留在他身边。 金绵绵的眸子弯弯似月牙,笑起来更是甜到上官言的心坎里。 “大虎哥,我在你面前,还不就是个小孩子嘛?” 自从认识上官言之后,她就将这个沉稳内敛的上官言当做自己的哥哥一样,他是她在娘死爹不疼、继母妹妹联手欺负她的光景中,唯一的温暖了。 “你啊!”上官言无奈,跌下眼帘掩去泛上眸子的情意。 大妞还小,他还要再等等。 “大虎哥,那唱曲的姑娘是谁啊?你家亲戚吗?” 金绵绵吃饱了饭,耳中便传进悠悠扬扬的曲子,低低诉说的故事,细细一听,精彩得很! “那丫头叫紫樱,后面的是她爹,十年前也是个小官。” 上官言说到此处便不肯再说,朝廷官员沦落到卖艺为生,那些官场上的事情,是普通百姓们忌讳的。 若是说错了一句话,便是掉脑袋的事。几个月前,前华阳通判之女的陈宓娥不就是因为此事不惜散尽家财去桥头村找冷墨夜吗? “她长得好漂亮!”金绵绵由衷赞道。 那紫樱生得肤若白雪,眉清目秀,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眼睛温和如水,仿佛会说话般,含着娇羞带着无奈,还有种说不出的娇柔,一点红唇像红宝石般嵌在鹅蛋脸之上,一颦一簇之间尽显女儿家的柔情。 即便是在九重天上,也难得看见这般精致的女子。 上官言亦是赞同地点头,一年前若不是他救下紫樱,她便被城外王掌柜拉去做第十二房姨娘了。 “大虎哥,二虎这个年纪不去上学吗?” 金绵绵见二虎看得投入,眉梢微蹙,上官家的三兄弟,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这个二虎,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锦城繁华,二虎若是不去学堂,难免会被一些游手好闲之辈盯上,二虎的那脑子,给人家当傀儡也是可能的。 上官言叹了口气道:“这小子不定性,真不知道他将来能干什么。” 提起这个弟弟,他也是头疼得很,目下他只确定一点,就是放在身边好好看着! 二人说话间,街上传来一阵喧闹之声,金绵绵探头向外看去,只见两排穿着一模一样款式、深青色锦衣的男人举着避让的牌子开道。 往后是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轿身用甘紫色水云纱遮掩,隐隐约约透出里面人的轮廓,单看坐姿就很是挺拔。 街道两旁的人纷纷避让下跪,上官言亦是拉着金绵绵跪下,示意她低头垂眸。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泼头而下,金绵绵大气不能喘。 直到那轿子过去之后,她才能抬头,看着那背影心有余悸,这人好大的威风啊! “大妞,别看了,这是当朝国师,每个月都要来街上巡查一番,你今后习惯就好。”上官言道。 国师? 金绵绵努力回想她听到的坊间传闻,当朝皇上已到暮年,愈发地追寻长生不老之术,这国师便是皇上找来的“高人”,听说是修仙之人,法力高强,已经为皇上炼制了多枚丹丸,功效可见一斑。 她摇头,世人皆是如此,总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虚无的幻想当中,皇上有那炼丹的工夫,多出来走走岂不是更好,年年岁岁都窝在那鸟壳一样的皇宫里,不生病才怪! 还有那些不靠谱的散仙,用这些手段来欺辱凡世的人,是犯了天规的!那轿子中的人,怕是修炼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仙了。 “小侠女!” 一声高亢的叫喊把她拉出感慨,齐匪挥动着手中的糖葫芦疾步跑来。 引得路过的女子们纷纷侧目,没办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齐匪长得太好看了。 齐匪娇媚的脸上因着跑步泛上一片红润,更显得一张脸如海棠般艳丽。他停在金绵绵身前,所有女子的目光又都聚集到金绵绵身上。 或艳羡,或嫉妒。 齐匪将手中的糖葫芦往金绵绵手中一塞,笑道:“小侠女,这个你有没有吃过?可好吃了!” 金绵绵呲牙,回身躲到上官言背后探出头来:“这种小孩子才吃的东西,你不要给我!” “齐小公子!”上官言行礼。 “你不喜欢?” 齐匪避开上官言诧异地看着金绵绵,很少有女子不喜欢糖葫芦的! “不喜欢!” 金绵绵拒绝得干脆,你喜欢,吃上个几百年试试? 齐匪举起糖葫芦指着上官言,凶巴巴地看着他道:“你是小侠女的什么人?为何跟她那么亲近?” “齐匪,你别闹,这是我哥哥!” 金绵绵着实怕了齐匪,待会别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齐匪哦了一声,打量上官言片刻,将糖葫芦塞给他,冲金绵绵道:“小侠女,你跟我去趟懿王府!” “你没事儿去那干什么?”金绵绵没好气道。 懿王府可不是好玩的地方,里面有那么可怕的懿王妃,她躲都来不及! “那什么,你一走,温久年的心疾就发作了,他的病症一直是梁大夫亲手诊治的……”齐匪絮絮叨叨地说着,优雅无比。 “你别胡说啊!温先生心疾发作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金绵绵急忙解释,什么叫她一走温先生就病了?齐匪这话太容易让人误解! 不过懿王府,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她紧紧抓着上官言的胳膊,警惕地看着齐匪道:“要去你自己去,拉上我干什么?” “唉!”齐匪叹了口气:“小侠女,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可是冷墨夜的贴身侍童!有你在,去懿王府不是就像回自己家吗?” 第八十六章 救治温久年 齐匪的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在他说到“贴身”二字之前,金绵绵就一步蹿上前死死捂住齐匪的嘴,脸上无不尴尬。 “大虎哥,我还是去一趟啊,回头再去看婶子!” 不等上官言应声,金绵绵拉着齐匪就跑,她当初就不该救下这个麻烦精! 上官言静默地站在原地,手中还拿着齐匪塞给他的糖葫芦,从齐匪出现,到金绵绵离开,他根本就插不上话,他心头发闷,什么时候,大妞的生活离他越来越远了? 无边的担忧像洪水一般漫上心头,湮灭他的自信,他愈发不安。 “大哥,你看那个金家大妞,不知检点!” 上官厉也注意到金绵绵离开,他看不惯大哥对这个丫头这么好。 这分明是他的大哥,金绵绵一来,他都成了外人! “住口!这样话日后不可再提!大妞的名声重要!”上官言厉声呵斥。 他看向街上来往的人群,目光没有焦点,九年前,他就知道大妞那样的女子,长大定会有许多人追捧,他拼命赚钱,就是为了给她坚实的依靠,他有足够的信心将那些追捧她的人比下去! 却不想,那些人真的出现时,他却骤然失落,他不能再等了! 上官厉被呵斥之后,一脸的不服,他娘与大哥都觉得金绵绵小小年纪失了亲生母亲,身世可怜,可他们怎么不看看,金绵绵的性子有多恶劣?! 在桥头村的时候还知道收敛,如今来了锦城,竟是公然穿着男装与男子拉拉扯扯! 不知羞耻! 他心中又腹诽了一句。 金绵绵一直跑到看不见上官言的饭馆了,才放开齐匪的胳膊,凶狠地威胁道:“齐匪,我警告你,不许把我的身份告诉大虎哥!” 若是让上官言就是让张大婶知道,张大婶是除了文娘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她不愿让张大婶担心。 齐匪有些好笑地看着金绵绵:“我还当小侠女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的竟是一个乡野村夫?你是不是喜欢他?” “齐匪!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金绵绵佯装举起拳头要打,宣平侯位高权重的,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嘴碎八卦烦人的儿子?一定是生错了! 齐匪顺势将金绵绵的手握住,小小的一个肉团子,感觉还不错。 “小侠女,温先生是真的心疾犯了,所以你这个扶陵公子的药童,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否则你的冷墨夜回来,你可如何交代?”齐匪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他这一副欠揍的表情,金绵绵看在眼里气得手痒痒,好容易才忍下要揍他的冲动,埋头就往文山书院走。 有没有搞错?冷墨夜明明是将她交代给温久年照顾,怎么回过头来让她照顾温久年?果然,雷神爹爹选的人和他一样坑! 看看冷墨夜把她交代给什么人? “小侠女,懿王府在这边!”齐匪道。 “你去!请不来梁大夫,温先生死了,我就告诉世子,温先生是你杀的!”金绵绵头也不回地威胁。 她用在人间后半生能吃到的鸡腿发誓,冷王府,她死也不会去的! 有紫荆雷傍身,拖延一两个时辰绰绰有余,那时候齐匪也把梁大夫请来了。 齐匪看着在原地未动,看着金绵绵负气而走的背影不禁失笑,有趣成这样的女子,世上也只有金绵绵一人。 金绵绵在念棠居见到温久年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了,绛紫色的唇瓣紧抿,脸色苍白,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颗顺着双鬓滑落。 乍一看,离死人也就差一口气了。 她一声叹息,雷神爹爹给她紫荆雷,还真是给对了。 温久年的手腕冰凉如尸,金绵绵触及不禁打了个颤,丝丝紫金相间的雷光入体,她皱了眉。 这副身体是破烂拼成的吧? 经脉不畅也就罢了,这五脏六腑有损是怎么回事?分明就像个被打散了再随便拼凑出来的一样。 但即便是这样的身体,紫荆雷也不是不能治,要看看这温久年愿不愿意治了! “男、男女有别,放、放手!” 温久年一睁眼便看见金绵绵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是浑身无力。 奈何他如今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断了,更别提其他力气了。 金绵绵浑不在意,用紫荆雷细细温养着温久年的五脏六腑。 “你放心,我只是让你撑到梁大夫来。” 对温久年,她的认知也仅停留在皮相好看的层面, 紫荆雷又不是谁都能享用的,况且她方才分明看见温久年对她的排斥与厌恶,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发善心喜欢每一个人。 一个时辰之后,齐匪带着梁大夫姗姗来迟,就像预料到金绵绵不会让温久年有事一般,二人来了之后竟然还寒暄了片刻。 “梁大夫,那温先生就交给你了!”金绵绵撒手。 梁大夫搭上温久年的脉,默了良久之后神色怪异地看先金绵绵。 他与金绵绵是打过交道的,上一次在桥头村那村妇家中出现的情况,又一次出现在温久年身上,原本濒临寿尽的五脏六腑,似乎重现了生机,他忙用银针辅助,养穴以稳心。 “梁大夫,他怎么样了?”齐匪问。 相对与金绵绵的冷漠,齐匪对温久年更是关心。 半个时辰后,梁大夫将手中的银针收起:“无碍,只是这前半夜需要人守着,若是无事,这后半年便可彻底安心了!” 在这之后,梁大夫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离开。 温久年虽然还在昏睡,但看的出面色好了许多,呼吸渐匀。 “小侠女,你就不好奇冷墨夜与温久年的关系吗?” 齐匪妖娆地往榻椅里一坐,比美人还要魅三分,若他是个女人,那还得了? “什么关系?” 金绵绵探上温久年的手腕,细细梳理他的经脉脏腑,随口问着。 、 齐匪也不着急,万般魅惑地笑:“你唤我一声匪哥哥,我便告诉你。” “做梦!” 金绵绵眉梢跳动,齐匪这样的人,她可不愿意招惹,与自己相克的人,指不定就是扫把星君附体! 齐匪长叹,眼角竟是落泪:“你一声声大虎哥唤得那般亲切,唤我一声怎就成了做梦?” 第八十七章 负责 金绵绵抬眼看见那泪珠子,险些惊得神经错乱,他哭什么!! “你、你在干什么?” 齐匪:“我喜欢你,你不知道么?” 金绵绵顿觉周身发寒,当她看不出来么?齐匪这厮的眼神可不是喜欢她的样子,魅惑中藏着占有,细看之下似乎还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 “呵呵,谢了,高攀不起。” 金绵绵的笑容稍纵即逝,快得都不曾在脸上留下半点痕迹。旋即低头静默,继续用紫荆雷温养温久年的脏腑,露出嫩白的脖颈,在烛火之下泛着闪烁的晶莹。 齐匪的手掌温润,轻抚过那嫩白的脖颈,眸色渐深,想不到这丫头容色普通,身上的肌肤却是触感柔滑,如上好的丝缎。 金绵绵被雷劈一般飞速躲开,惊恐地看着齐匪,这人究竟要干什么? 齐匪也似乎也下了一跳,怔愣之后嗤笑出声:“小侠女,你怕我?” 金绵绵没理他,提前结束对温久年的治疗,既然温家与冷家是世交,她帮温久年,也是帮冷墨夜。 “噗呲!” 金绵绵压低声音冲齐匪呲牙,又比划了个出去的手势。 温久年的身子经过紫荆雷的温养,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她的精力消耗了一大半,现在累得很,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齐匪瞥了一眼床上的人,静默跟着金绵绵出了房间。 “小侠女,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齐匪将金绵绵拦下。 金绵绵走路都快睡着了,冷不丁被拦下,险些径直撞上去,气恼得不行,伸手便去推他。 一下,没推动。 两下,还不动。 就这两下子,她将力气用完了,困意袭来,眼皮沉重,倏然便睡了过去,身子绵软倒在齐匪的胸前。 什么问题不问题的,对她金绵绵来说重要吗? 睡觉的时辰,谁都别想来打扰她! 小小的身子入怀,齐匪愣了一瞬,继而将金绵绵抱起,那张带着倦意的小脸便完全露了出来,厚重的刘海倾斜,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眉头轻蹙,口中还嘟囔了两句不知好赖的话,细腻的肌肤,粉嫩嫩的唇瓣,带着柔和的月色,显得清冷娇憨。 “她及笄之后是个美人!” 下意识的,齐匪心里想。旋即身上的媚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冷傲,眸色亦有些深沉。 她是个美人,却是冷墨夜的美人! 他的手臂收紧,怀中的人儿不满地动了动,齐匪垂下眼帘,她方才不是还怕他,对他充满警惕,怎么一转眼就这么相信他? 睡得这么沉,就不怕他对她做出什么事,或者,直接把她杀了? 金绵绵还真不怕,但这份安心并不是齐匪给的,她知道雷神爹爹一直派人看着她,一旦出现不该出现的命数,雷神爹爹是会插手的! 这一觉,她睡得踏实,即便外面发生天大的事,也丝毫没有影响她。 觅食的鸟儿初醒,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金绵绵伸了个懒腰,还想再睡,却是被一阵吵嚷之声扰得再不能安宁。 “谁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金绵绵闭着眼睛起身,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绊倒,伸手一摸,还软绵绵的。 “你摸什么呢?”带着抱怨的沙哑声音乍然响起。 房间里有男人! 金绵绵头皮都要炸了,烦躁地睁开眼睛,要看看这是哪个精神不正常的跑到她的房间里给她下绊子,不想,眼前的场景却是让她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只见她正趴在齐匪身上,手下摸的地方,竟是他的小腹之下…… 我是谁?我在哪儿? 周遭的陌生环境更是让她抓狂,谁能告诉她这是发生了什么? “喂!” 齐匪愈发不满,却也没有即刻躲开,主动献身的女人,他见多了。被金绵绵压着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使他厌恶。 金绵绵猛地回神,目光顺着齐匪的视线下行,颤抖地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缩回来,而后从齐匪身上“滚”了下去坐起,看着他妩媚妖娆的戏谑神色,金绵绵笑比哭难看。 呜呜呜,这只手要废了! “齐、齐公子,好巧啊!”她找不到其他可以打招呼的方式了。 “嗯” 齐匪应了一声翻身,用单手支着额头,眸子里似乎装着浓烈清香的酒,看得她眼珠子发晕。 “昨夜睡得可好?” “挺、挺好的!” 金绵绵的唇角微动,将视线转开,那只摸了不该摸的地方的手,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真的不是她的错。 齐匪又是一声缓缓的“嗯”,而后道:“我猜也挺好的,否则不会这么早起来占我的便宜,啧啧,我都被你摸了,你,是不是该负责?” 什么?! 金绵绵的眼睛倏然睁大,眸中一片恼意:“你讲不讲理?分明是你先绊倒我!我才……,你说,你在我床下干什么?你这个龌龊之徒!” 齐匪认真地想了想,翻身阖目:“昨夜你睡得像猪崽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没办法,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带你来我的房间,床都被你抢了,还要被人说龌龊,唉,我好可怜呐!” 一句又一句委屈的话,说得金绵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个、这个她不占理啊! 良久,金绵绵憋出一句话来:“齐公子,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在烟花之地那么久,这些不都是小场面吗?” 她没忘了,长大后见到齐匪的第一面就是他在烟花之所被两个女子摸来摸去的。她就是一个无心之失,犯得着那么大的委屈吗? 再说,她还摔疼了呢!她还没委屈! 齐匪睁眼,泫然欲泣,盈盈美人之态,入木三分:“是啊,我是一个流连烟花之地的浪荡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我这样的人,就不配让别人负责?” “不!”金绵绵倒抽一口凉气,齐匪得理不饶人的段位很高啊! “不是的,齐、齐公子啊,你别误会,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齐匪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斜睨着金绵绵道:“那,你是负责?还是不负责?” 第八十八章 懿王府要人 “我、我负,我负还不行吗?你说罢,要赔多少银子?我跟你说,多了我可赔不起!你找冷墨夜要去!” 金绵绵觉得自己很豪爽,却也担心齐匪狮子大开口,先将冷墨夜的名字报了上来。 齐匪起身,抖了抖衣服,抚平学子服上的褶皱,道:“银子嘛,本公子不缺,缺的是一个贴身侍童!” 他将“贴身侍童”这几个字咬得极重,金绵绵这样的人做贴身侍童,一定很是有趣。 金绵绵的笑意在脸上僵住,一瞬间,她对齐匪那点残存的怜悯之意消失殆尽,这样恶劣的人,就该被天机阁收回去! 她腹诽齐匪的时候,早已忘了自己曾在九重天上作威作福的时候有多恶劣。 “齐公子,不是我不想负责,只怕你不好与冷世子交代!” 金绵绵见齐匪的表情正常下来,顿时心里也没那么重的负罪感,只要他不哭,一切都好商量嘛! “这个你就无需担心了,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他回来,你再回去做他的侍童也不迟!”齐匪道。 不知是不是金绵绵的错觉,她总觉得齐匪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阵阵阴森的寒气直往外冒。 什么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金绵绵心惊,冷墨夜可千万别半路翘辫子! “你知道什么?世子这次有危险是不是?他到底去干什么了?”金绵绵追问。 齐匪则是推门而出,活动了一下筋骨,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他死不了!只要你将我伺候好了,冷世子的事情,我自然也会向你透漏一丝丝!” 只是一丝丝! 金绵绵哽住,这就是说什么都不告诉她了! 齐匪的余光将她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莫名地,心悸。 继而飞速回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她这般牵挂冷墨夜,是当真喜欢上他了吗? “你干什么?!” 金绵绵彻底炸毛,飞快地离齐匪一丈之距,敢情这家伙不仅动不动就哭,还动不动就亲,这都什么毛病? 齐匪勾唇,鼻间哼声:“哼,小屁孩儿!” 小屁孩说谁呢?!你祖奶奶的年纪都没我大! 金绵绵愈发觉得齐匪变化无常,不可理喻,果然与冷墨夜相关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晨曦之际,齐匪带着金绵绵来找温久年,温久年已无大碍,而文山书院中传来一则消息:金如意被懿王府的人带走了! 金绵绵愣了半晌,懿王府的人为何带走金如意? 齐匪看她这副样子就好笑,昨夜也不知道谁睡得像猪崽,金如意来拍了半宿的门,她是一声都没听见。 “温先生,我想请假。” 金绵绵犹豫良久,终是开口。 她要去懿王府看看,不是担心金如意,而是怕金如意得罪了那懿王妃,万一牵扯出金冷两家当年的定亲,很是麻烦。 她还指望着沈娉婷嫁给冷墨夜,她来度化那“爱别离”。 果真天机阁没负了她,金如意就是来给她添乱的!是劫数啊! 温久年没有太过为难她,考了几道凡间常见的题目,便放她走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齐匪像甩不掉的尾巴一般跟在金绵绵身后,一路调侃,贴身侍童就该与主子如影随形! 贴身侍童? 齐匪这样,才更像是贴身侍童! 焱乾苑门外,二人遇见夏玉容的婢女丝竹,神色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 “丝竹姐姐!”金绵绵大喊。 丝竹吓了一跳,见是金绵绵,脸色蓦然一沉,但在见了金绵绵身侧的齐匪之后又是一阵红晕飘过,整了整姿容,含羞带怯地行了一礼。 “见过齐小公子。” 她掌心出汗,她见过的皇亲贵胄的公子里,当属世子爷与齐小公子的相貌最为出众,但世子永远都是冷冰冰的,让人望之生畏。 这齐小公子就不同了,那比女子还好看的笑,真是魅惑,单单是看着,她便觉得自己要晕过去。 “祸水!”金绵绵腹诽嗤了一声。 齐匪则心安理得地立在原地,笑着嗯了一声:“许久不见,丝竹姑娘又好看了。” 丝竹顿时满脸通红,心思雀跃,假意嗔道:“齐、齐小公子说、说什么呢!” “登徒子!”金绵绵一阵恶寒,在心底又加了一句。 齐匪直接忽视了金绵绵飘来的不屑神色,笑容不变,唇瓣微动:“想问什么赶紧问!” “丝竹姐姐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金绵绵从善如流,这是齐匪自己要帮她,可别想着她能承他的情! 丝竹被打断了与齐匪的“深情对视”,心下不愉:“白术?你来干什么?这可是焱乾苑!王妃不想见你!” 她身上鞭的鞭痕隐隐作痛,上一次遇上这白术的时候被冷世子打了一鞭子,若不是王妃赐下良药,她一准得躺上十天半个月! 如今这白术还有胆子来焱乾苑?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面对丝竹怨愤的眼神,金绵绵干干地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丝竹姐姐,我来给小公子复诊,小公子可在?王妃这几日还好吗?” 提到王妃,丝竹才发现这小药童脸上的伤竟是一点疤痕都没留下,一时间又是一阵嫉妒,果真是扶陵公子的药童,神药在手,怪不得敢冲撞王妃,还那般嚣张! 王妃额角的伤口如今还在上药呢! “小公子不劳你挂念,我家王妃没工夫见你!”丝竹恨恨地避开她道。 “丝竹姐姐别走啊!上一次是我的错,世子已经狠狠惩罚过我了,我也知道错了,这次来就是和王妃赔礼道歉的,王妃头上的伤,我愿意无偿诊治!”金绵绵挡在丝竹面前,一脸的恳切。 丝竹犹豫,王妃额头的伤口很深,的确不容易好。 “哎呀,丝竹姐姐,我真的是来和王妃道歉的,看在我年纪小的份儿上,你就进去和王妃说说,可好?”金绵绵娇声道。 她顺势抱上丝竹的胳膊,想天想地想冷墨夜,终是挤出几滴泪,跌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喜色,又被厚重的刘海一遮,全然是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丝竹动摇了,不错,白术年纪小,说不定就是扶陵公子娇惯出来的张狂性子,这样的性子,放在冷世子身边,指不定那一日就丢了小命! 她可不会去提醒。 第八十九章 美人计 丝竹皱眉抽出自己的手臂,碍于齐匪在场,也不好发怒,硬生生挤出几分还算善意的笑:“好了别哭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王爷传个话就回来替你通传。” “丝竹姐姐,你带上我……我们可好?” 金绵绵的话转了个弯,看向齐匪,齐匪在,丝竹就在,这厮的美色,不用白不用。 一听是给王爷传话,她便知道此事闹大了,心头将金如意骂了百遍,招惹谁不好,偏偏惹上懿王府! 愈发打定主意要拦下丝竹。 丝竹刚想拒绝,却是在看见齐匪的笑意之后说不出话来,齐小公子人虽然风流不羁,但也是锦城多少女子想嫁的人啊! 几个丫头私下议论过,齐匪这样的男人,若是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指不定就能改了那放浪的性子…… 他夸自己好看,是不是对自己有那个意思…… 丝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觉得自己将来就是齐匪的妾室,一时间抿着唇含笑呆愣在原地。 金绵绵的后槽牙咬紧了几分,院中似乎传来女子低低的抽泣求饶与捶打之声,想来已经动了私刑。 她暗暗推了推齐匪,这厮不能动作快点么? 齐匪奄忽叹了口气:“我还当丝竹姑娘是个与旁人不同的,唉,若是为难,我们在这儿等着也行!” 金绵绵瞪眼,等什么等?再等下去,金如意莫不是要被打死了? 丝竹为难地看了齐匪一眼,在自己的手上狠狠掐了一把,道:“齐小公子且等等,奴婢这就去通传!” 她转身便走,脸颊绯红,心跳加速,为了齐小公子的一笑,死就死了! 金绵绵看得呆愣愣的,默然在齐匪眼前伸出拇指,人间喜绝色,不分雌雄。 齐匪张臂搭上金绵绵的肩头,得意哼声:“兵法有云,欲擒故纵,学着点!” “齐小公子还学过兵法,让奴婢好生佩服,愈发喜欢了!” 金绵绵学着丝竹的腔调,险些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凡界皮相好的,不是前世有大功德,便是来渡劫的,看齐匪的样子不像是做了大功德,也不知他是哪一路神仙妖魔。 焱乾苑外植了几株名贵的扶桑,扶桑有名曰赤槿,枝叶婆娑、日光烁下,花叶之上便像是缀了金屑一般,如烈火灼灼。 然,齐匪一笑败赤槿,这耀目的景色瞬间都成了陪衬。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摘下一朵火红怒放的赤槿,斜睨金绵绵一眼,顺手便插在她头上,眸中划过一抹温情,继而皱眉:“果真,人长得寒酸,再好看的花儿也衬不起来!” 金绵绵气结:“你管我寒酸不寒酸?又不与你过一辈子!” 顺手救了他,怎道还救出个嫌弃她的人来!忘恩负义之辈,下次再救他,她金绵绵便剁手! 齐匪笑得愈发妖媚,祸水本水! 丝竹很快出来,脸上带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细碎的步子走到齐匪面前垂首道:“齐小公子,请随奴婢来。” 齐匪的指尖轻划上那巴掌印,幽幽道:“多谢丝竹姑娘。” 丝竹羞赧,却是心头欢喜,避开金绵绵低低说了一句:“为齐小公子,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齐匪便笑得愈发温柔,十足的放浪轻浮,丝竹看在眼里,却是掩唇愈发娇羞了。 “差不多行了!你还准备娶回家吗?” 金绵绵再看不下去。 齐匪眉头微挑,用了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委屈道:“美人计,不是你要我用的吗?” 金绵绵:“……” 齐匪聪慧到这般境界,这话她没法接。 丝竹将二人引到夏玉容的房间门口便退去。 房门大开,夏玉容头上缠着纱带,有气无力地坐在软塌之上,一旁有两个小丫头服侍,让金绵绵意外的是,吴氏也在房内。 屋内金如意,想来已经被藏到其他地方。 见齐匪与金绵绵来了,夏玉容面上浮现一丝柔善的笑意:“什么风把齐小公子吹到我这儿来了?” 齐匪扬唇一笑,行礼道:“懿王妃,我是陪别人来的。” 陪别人? 夏玉容愣了一瞬,目光落在金绵绵身上,变得复杂,她倒是没看出来,这个白术有这般心机,连宣平侯府的小公子都能使唤得动! 金绵绵也扯起一丝笑意,道:“王妃娘娘,小的来给墨柏小公子复诊。” “柏儿没什么大碍,药童不必忧心了!”夏玉容拒绝。 她的眸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之上,杯中淡黄的茶汤散出草木清香,她忍了几次才忍住没把它泼在白术身上。 那一日她分明看见白术的脸上受了伤,怎么才过了几日,这脸上的伤便消失无踪了?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她却还要日日受那换药之苦。 吴氏见气氛有些僵,便呵呵笑道:“王妃娘娘,还没让宣平侯的小公子坐下呢。” 夏玉容面色稍沉,眼尾瞪了吴氏一眼,若不是因为二房这些破事,她犯得着一大清早起来就这么忙活吗?气到糊涂了。 “你看我,这几日头疼的很,一时间思绪不够用,竟是怠慢了小公子。” 齐匪的神色没有变化,也不管金绵绵,自顾坐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道:“无妨,王妃娘娘就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夏玉容:“……” 吴氏:“……” 金绵绵:“……” 好一个不存在,这便是打王妃的脸了,无奈的是,齐匪还是宣平侯一家子捧在手心里的,夏玉容还奈何他不得。 好吧他长得好看,他说了算! “齐小公子说笑了。” 良久,夏玉容讪讪道。 话音未落,门外便急匆匆跑进来一人,冷元珏一脸的焦灼,见了夏玉容也不行礼,急冲冲对着吴氏便嚷道:“娘!你把我的美人藏哪儿去了?” “珏儿!不得无礼,你的事娘回头再告诉你!” 吴氏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不停地冲冷元珏使眼色,这可是在大房的地盘上,让人看了笑话,她脸上无光! 冷元珏当即便更急了:“娘,我就知道是你,快将她还给我,否则你便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吴氏尴尬不已,向夏玉容歉意地笑笑,狠狠打向冷元珏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娘还不是都为了你好!别闹了,王妃娘娘娘还在这儿呢!” 第九十章 暗中行事 冷元珏这才向四周看了一眼,目光越过金绵绵落到齐匪身上,笑得不情不愿:“齐小公子怎么也在这儿?” 这一句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面色大变,看看齐匪,又看看吴氏,大嚷:“娘!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准备把我的美人送给齐匪?我说呢,你为何来找大伯母,原来是打定主意巴结宣平候府,你这么做,就不管你儿子我了吗?我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抢了我的东西孝敬外人,你可真是我的好娘亲!” “珏儿!”吴氏大叫一声阻止冷元珏再说下去。 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就那个小狐狸精,如何能配得上她的儿子!她不过是借了王妃的手给那小丫头些教训,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怎么就成了巴结? 冷元珏冲动上头,也不管他娘的眼色,径直对夏玉容道:“大伯母,那美人是我的东西,还请还给我!” 既然他说不通吴氏,那便向夏玉容要,这个大伯母向来疼他,定会给的! 夏玉容垂眸掩去泛上的轻蔑,眨了两眼,再看向冷元珏时,眼底便是一片疼惜之色。 “珏儿,你娘没有为难那位姑娘,你听话,齐小公子还在这儿,别闹了!” 夏玉容最后两个字带了些许的嗔责,倒是让冷元珏安静下来。 没有为难?那便是最好! “齐小公子,这些冷家二房的事,让你见笑了!” 夏玉容为人十分妥帖,既安抚了冷元珏,还不忘提醒齐匪,这是一场二房的笑话,与她无关。 齐匪的目光从金绵绵身上收回,这小丫头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在冷元珏身上的时候,竟是偷偷地将茶杯收在袖中! 她就这么贪财?连一个茶杯都不放过! 有趣,有趣得很! “王妃娘娘还是问问白术的事情办完没有?我还约了人去春风楼。”齐匪道。 金绵绵险些忍不住呸他一口,谁让他跟着来的? “白术,你来看看我头上的伤,治好了,本王妃有赏。”夏玉容这一次倒是爽快。 “好嘞!” 金绵绵不矫情,为达目的,什么她都可以做,况且夏玉容这伤口不深,应当耗费不了多少精力。 “只是王妃娘娘,我治伤,可是不能让旁人看着,旁人一看着,我这发挥就不稳当,不稳当,万一治得更严重就不好了。”金绵绵道。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夏玉容便道:“行了,本王妃知道你的规矩,你随本王妃来!” 上一次为冷墨柏治伤,这白术也是这么说的。 夏玉容一动,冷元珏着急了:“大伯母,我的美人你还没还给我呢!” 夏玉容叹了口气,使了眼色让婢女将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抬了出来,正是金如意。 金如意此时被五花大绑,口中还塞了棉布,珠钗松松插在发髻之上,好不狼狈,却一个委委屈屈地注视,将冷元珏心头的那丝丝心疼不断地扯大,再扯大。 金绵绵见了,不及冷元珏上前就佯装一个趔趄,摔倒在金如意身上,金如意被撞得闷哼一声,眼前昏沉。恨恨瞪金绵绵,要死了,这么撞她,她脱身之后一定要报仇! “哎呦,吓死我了,这个人怎么这么丑?” 金绵绵手脚并用将金如意推了老远,金如意这一次则是默不作声地垂下眸子,只流了两行清泪。 方才金绵绵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今晚能不能脱身,就靠它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境遇会是这样,她不过是被冷元珏抱了几下,便被传到吴氏耳中,借着懿王妃的名头,将她强行带来懿王府,动用私刑。 她心头的委屈能聚成一片海,冷元珏那样的纨绔子,她才看不上! 奈何她不能说,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能忍受吴氏一遍一遍小狐狸精叫着。 她知道,落在吴氏手里,她没那么容易脱身。 为了能脱身,金绵绵说她丑,她也忍了! 冷元珏心疼地抱起金如意,解开绳子软语安慰,间隙间瞪了金绵绵好几眼,他的美人丑?这药童也不说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 他的美人若是被推坏了,就算这药童是冷世子身边的人,他也豁出去打上一顿才解气! 须臾金如意就被吴氏带来的婆子又绑了,冷元珏急得大嚷,吴氏这一次倒是强硬,冲着夏玉容一鞠身,便匆匆离开。 她早就应该将这个小狐狸精关起门来打死,也不必给王妃添这么多麻烦,更不会让冷元珏闹上一场。 齐匪饶有兴味地看着金绵绵作妖,唇角的笑意就没散去过,这小狐狸,救人还能择清自己,有点聪明啊! 金绵绵知道瞒不过齐匪的眼睛,他看热闹她不在意,那夏玉容看不出来便好! 夏玉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挥手遣退了所有婢女,静静地看着金绵绵。 如今所有人都走了,她可以开始医治了吧? 金绵绵斜睨向齐匪,又往敞开的门口看了看,意图很明显,走啊!齐匪够麻烦了,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有紫荆雷,那还不让他刨根问底问破天去? 不是人人都如冷墨夜那般无视她的怪异。 齐匪眉梢轻挑,默不作声往门外走,这小丫头还防着他呢! 不过,他可是防不住的!齐匪的唇角勾起,哼了一声跃上屋顶。 金绵绵关了门,转头冲夏玉容无害地笑:“王妃,咱们开始吧!” 夏玉容骤然觉得这白术身上满是阴森,不由起身退后两步:“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啊!” 金绵绵最终替夏玉容治了额角的伤口,报酬是一千两银子。 半个时辰之后,夏玉容愣愣坐在厚厚的毛绒毯子上半晌回不了神。 她额角的伤倒是不痛了,但白术、白术用的药引竟然是马粪! 她的指尖颤动,缓缓向额角原本受伤的地方探去,不出意外的,摸了一手的粪便!气息凝滞,酸臭入鼻,猛地一阵恶心上涌,哇地吐了出来。 适逢冷易海回来,着实被夏玉容制造出的场景下了一跳,旋即恶心地去了书房。 夏玉容掩鼻,让婢女擦拭头上的马粪,白术说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去掉,她却一刻都忍不了了! 第九十一章 惊险 看着镜中光洁的额头,她的眸中逐渐透出恶意,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医术,那他说的治好冷墨夜的腿便不是空话!最让她难堪的是,那药童头上还戴着她院中的赤槿!那是王爷送她的赤槿!偏生她有求于白术,怒而不能言。 这白术,不能留! 谁都不能阻碍柏儿的前程! …… 金绵绵如今怀揣着银票走在街上,看看这个,再摸摸那个,甚是开心,如今身上的银子加起来足足有三千五百二十两,一笔巨款啊! 她琢磨着是不是要买个宅子,再找几个好看的小厮伺候…… “金绵绵!” 乍然一声大喊响起,将她吓得不轻,左右看了看,并无相识的人。 正疑惑之时又是一声:“金绵绵!跟我来!” 金绵绵循声定睛看去,出声说话的,竟是一只小飞蛾! “好你个飞蛾精,不好好修炼,过来调戏本仙子,看我不打你!”金绵绵佯装要打。 飞蛾急忙避开道:“金绵绵,冷墨夜有难,若是你不去,他就死了!” 他就死了! 这句话在金绵绵脑中炸响,与冷墨夜过不去,就是与她过不去!她拼了命也要护着! “那还废话什么!快走啊!”金绵绵急得火烧眉毛。 冷墨夜千万不能有事!堂堂魔君死在凡人手上,还是她金绵绵护着的人,说出去多丢脸啊! 飞蛾精:“……” 是金绵绵自己磨叽吧! “是冷墨夜让你来的?”金绵绵问。 冷墨夜什么时候有驱策飞蛾精灵的本事? 飞蛾再不说话,只顾往犄角旮旯里飞,越走越是偏僻。 金绵绵看见飞蛾的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是幻成一粒沙,蓦然就成了一张烧焦的符纸!飘飘落下,追逐中的金绵绵险些闪了腰。 “喂!不带你这样的!” 金绵绵无语,敢情这是驭符术!还是最低阶的驭符传音,她竟然没看出来! 她眼前是一户人家,高门大户,半掩着门,从门缝向里面看去,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血迹。 “冷墨夜!”金绵绵压低声音喊:“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答,她将紫荆雷运至手掌,慢慢走了进去。 “噗通!” 金绵绵没有等到预料之内的偷袭,倒是被绊倒了,膝盖摔在地上,要碎的感觉。 一回头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绊倒她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人,被利器正脸劈下,血肉模糊,偏生还睁着一双牛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方向。 “你死了就别吓人了!”金绵绵没好气道。 自此人之后,她才发现四周都是些穿着墨色衣服的尸体,一个个死得凄惨,整个院子里怨气横生,那些怨气缓缓向她靠拢,大有一哄而上将她分食的势头。 她顾不得起身,凝神默念往生咒,虽不能完全度化这些怨气,却是让这些怨气停滞当场,她抬眸看着,心下不由紧张,人间境一十八气,心神杀煞戾,紫香罡朝底,志朔捯骨泄,明、宝、怨! 其中怨气为最末,却是最难对付的,怨气无根,遇阴则强,此处尸体遍布,正是阴气极盛之处,即便她念多少往生咒,怨气依旧源源不绝。只能控制,不能驱散。 便是雷神爹爹在场,也是要花费一番工夫的。 一遍往生咒念完,她向内堂看去,里面还有很多尸体,她不确定冷墨夜在不在里面。 这一看之下却是大骇,内堂中聚集的怨气比外面的还多!且这些怨气仿若生了眼睛一般,直直冲她的方位飞来! 紫荆雷护主,金绵绵周身紫金色雷光大涨,她垂眸,将靴子里的血戒抛出:“你们要的可是这个?” 周遭的怨气蓦地停滞,仿若虔诚的信徒般在血戒周遭叩拜,而后便蜂拥向血戒涌去,几个呼吸的时辰,这宅子当中的怨气,便被血戒收纳得一干二净。 血戒缓缓落回金绵绵手中,颜色愈发殷红。 她定了定神,收好血戒向内堂走去,声音都带了颤意:“冷墨夜,你在哪儿?快应我一声,你是不是死了!” 冷墨夜你千万别死啊! 不知为何,她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有些根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一闪而过,快得都来不及看清楚,她的心便开始剧烈地痛。 她捂着心口摔到地上,好像连呼吸都带着血腥。 “这身子弱到这种地步了吗?竟是连区区怨气都能伤她!” 咒骂了一句,用紫荆雷护住心脉,这种痛到灵魂的感觉,简直让她发狂! “冷墨夜!你死了没有?!” 金绵绵大喊,眼眶中蓄的泪水滚滚而下,她愈发疑惑,即便冷墨夜死了,也不过是度化失败,她犯得着这么伤心吗? 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入耳,金绵绵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只见冷墨夜倒在血泊当中,身上的血口子不下十条,半睁着眼看向金绵绵,唇角勾笑:“哭什么,真丑!” “你闭嘴!”金绵绵凶道。 继而深吸了一口气探上他的手腕,紫荆雷透体而出,在冷墨夜周身燃起淡淡的紫金色雷光,远远看去,他身上如同着火了一般。 紫荆雷疯狂地吸噬金绵绵的精力,冷墨夜的伤太重了,经脉脏腑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冷墨夜,你敢死,我就掀了你的挽棠春!”金绵绵恶狠狠道。 冷墨夜呵呵地笑,唇角又溢出鲜血,手下却是缓缓动了动:“给你。” “什么?”金绵绵愣住。 那带血的手掌中赫然是一颗桂花糖! “我答应你的,奖赏。”冷墨夜唇角溢出更多的血,带着浓稠的黑色。 金绵绵的眼睛发疼,眼窝中水汽升腾,牙呲欲裂,心口狠狠地疼,将紫荆雷愈发疯狂地送到他体内:“冷墨夜,鬼才要你的奖赏!我要你活着!活着!” 冷墨夜唇角微微上扬,阖目掩去汹涌而上的怪异情绪,未再开口,今日的场面,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她来了,他便死不了。 只是,他的头越来越昏沉,脑中混乱一片,更是出现一些凌乱的画面,七拼八凑了一段,却如何也看不真切。 他像是永无休止的杀戮工具,不停有人在他的长鞭下死去,却有更多的人冲着他扑上来…… 半个时辰过去,金绵绵精疲力竭,紫荆雷却是愈发疯狂,冷墨夜浑身颤抖起来,黑暗若有似无地侵袭让她觉得万分害怕。 怎么办,怎么办? “爹爹!”金绵绵大声喝道。 晴空一道惊雷,伴着轰隆之声滚滚,雷神传音入密:“绵绵,爹帮不了你,紫荆雷是天界圣物,只有它的主人能操控。” 金绵绵一阵绝望,她下界之前看过冷墨夜的命格轮盘,分明没有安排此等凶险的事情,天机阁一定有人改了他的命格轮盘! 有人存了心要整她! 不甘渐渐涌上心头,金绵绵咬牙,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看着双目紧闭的冷墨夜,金绵绵犹豫片刻,狠下心咬破自己的中指指尖,十指连心,钻心地疼。 掌生十指,中指为本源,其血气冠六腑,鲜血混进紫荆雷当中,须臾之间,紫金色的光芒大盛,化作血金色! 金绵绵的额间爆出青筋,冷墨夜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地活着!她就不信,天机阁能主宰一切! “啊!” 沉闷的哼声响起,冷墨夜体内似乎被数万根银针扎刺,蚀骨之痛。 豆大的汗珠落下,他睁开眼睛看向金绵绵,露出一抹震惊。 金绵绵古井一般的眸子愈发幽静,死死盯着自己的中指,指尖鲜血不停散出,她的脸色亦是苍白地可怖。 “停下!”冷墨夜道。 他明显感觉到金绵绵的力不从心,再这么下去,她危险重重! 第九十二章 冷墨夜的温柔 金绵绵仿若没有听见一般,陷入执拗,更像是入魔一般,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冷墨夜是她的人,她一定要护着! “金绵绵!停下!”冷墨夜大吼。 金绵绵的眼睛渐渐变得血红一片,脸色白得像纸,一戳就要破碎一般。 “金绵绵!” 冷墨夜攒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将她的手拽下,却又被金绵绵一把抓住,她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凶狠,就像有人要动她性命一般。 “我的人,谁都不能动!” 无上的霸气四散,金绵绵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眼神冷冽,语气更是嚣张。 倏然,紫荆雷的光芒比方才多了十倍有余,整个内堂被耀得夺目,让人睁不开眼,内堂中尸体上的伤痕有些竟是在渐渐愈合。 冷墨夜怔住,更震惊于心底的悸动,金绵绵这个名字占据了他周身血脉,至心、至骨、至魂!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身子痊愈,里里外外完好无损,金绵绵则阖上眼皮盖住眸中的血红,身子一歪,破布一般落入他的怀中,气若游丝。 他抱着金绵绵的手不由收紧,缓缓起身,冰霰一样的眸光看向屋梁之上,那里正趴着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男子,身上的龙纹锦袍松垮垮地挂着,脸上脏污一片,甚是滑稽。 不多时,五六个墨色的身影鱼贯而入,见了冷墨夜,又发现了屋梁上的男子,齐整整跪地:“奴才们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冷墨夜救了皇上! 若是金绵绵的意识尚存,定要将冷墨夜骂得狗血喷头,为了救皇上,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是有多想邀功?命都没了,邀功有屁用,怕不是个大傻子! 一阵阵地疼痛袭来,金绵绵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体内一团赤色的火在猛烈燃烧,灼得她浑身难受。 “水……”她喃喃出声。 甘甜温热的水顺着喉间而入,沁入心脾。 “热……” 凉爽的帕子轻柔地擦遍了全身。 “冷……” 有一块坚硬地如同木板一样的东西便凑了过来,昏沉之中,金绵绵觉得,这东西,还挺暖和的。 “冷墨夜……” “我在” “你一定要活着……” “……” 金绵绵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一遍遍喝着苦涩的药汁,药汁中的血腥,让金绵绵想吐,却是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不知喝了多少次药汁,她终归是有力气掀开眼帘,这是挽棠春冷墨夜的房间。 再偏头,入目的是一个隽逸冷漠的侧影,冷墨夜以手托额头闭目休憩。 “妖孽,长这么好看干什么?”金绵绵腹诽。 须臾,冷墨夜眉梢轻挑,金绵绵吓得闭上眼睛,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偷看! 一阵脚步声踏入,四喜端着药汤进门:“世子,白术的药煎好了,这是最后一副,梁大夫说,若是这一副下去还不醒……” 就再也醒不来了! “把药放下,出去。”冷墨夜的声音响在耳畔,金绵绵彻底放下心来。 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当日她只记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全身,剧烈的疼痛之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听着四喜的脚步出门,而后便是苦涩的药汁入口,她的唇瓣紧抿,不喝,她不喝! “听话,喝下去身子才会好!”冷墨夜道。 那声音中的温和,听得金绵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墨夜又犯病了? 勺子触到唇边,她下意识地张嘴,温热的药汤入口,又溜进喉间。 苦,除了苦,还是苦! 她偏头:“不喝!我宁愿死也不喝……” 她有紫荆雷,她还可以问雷神爹爹要九重天的仙露,味道那可是顶顶好的! 一声长叹过后便是长久的沉默,金绵绵的眼睛张开一道缝,眨了眨,偏头看向冷墨夜,已经做好了看见一张臭脸的准备。 但,冷墨夜竟是在冲着她笑! 他在笑!他有病! 金绵绵万分惊恐:“你、你怎么了?” 莫不是那一日被加了指血的紫荆雷劈出毛病了? 冷墨夜看着她,幽深的眸子眯起,倏然端起药碗一口喝下。 金绵绵:“……” 果然被劈出毛病了! 旋即,冷墨夜的一张脸越来越近,身子也向着她压下,双唇柔软倾覆,将她的一声惊呼堵在喉间,苦涩满口,她才反应过来:冷墨夜竟是用这样的法子喂她喝药! 金绵绵拒绝! 冷墨夜眉梢蹙起,伸手在她喉间一指。 “咕咚咕咚……” 金绵绵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将冷墨夜喂进口中的药汤全部喝下。 完了完了…… 她双目圆睁,她四肢僵硬,她是谁?她在哪儿? 她的眸子看向冷墨夜,又是看见一双含笑的眸子! “世子,你、你你还认得我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金绵绵暗暗祈祷,千万别傻了!看着冷墨夜,唯一值得她欣慰的,大概便是他头上飘荡着的墨色戾气少了许多。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笑,冷墨夜道:“好生歇息,有事便吩咐半夏去做,我傍晚回来。” 金绵绵又是一阵惊恐地点点头,走吧走吧快走吧,让她缓缓。 究竟是她失忆了,还是冷墨夜不正常了? 冷墨夜走后半夏很快便进门,金绵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半夏!你快过来掐我一下!” “掐、掐您?” 半夏被金绵绵的神色吓了一跳,匆忙上前摸上她的额头,这小主子是不是发烧了? “对,就是掐我,使劲儿掐!”金绵绵大声道。 “哦哦!好!” 半夏犹豫地伸出手,手指捏在金绵绵的胳膊上,一咬牙狠狠掐下去。 “啊!” 金绵绵吃痛地大叫一声,更是吓得半夏当即跪地。 “小、小主子,半夏不是故意的……” 金绵绵运起紫荆雷将痛觉压下,惊喜地发现,紫荆雷的大小已经从发丝般变得有婴孩手指一般了! 只是冷墨夜那般的态度,是实打实真的了! 他为何如此?变得让金绵绵太不习惯了! “半夏,你先起来。”金绵绵满脸的歉意,抓着半夏的手便将她拉起来,又道:“世子这两天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喜事?”半夏想了想点头:“是有件喜事,世子爷半个月前救下皇上的性命,被封为金翊卫总统领,官至四品呢!” 第九十三章 小主子 “救了皇上?” 金绵绵脑中浮现晕过去之前的场景,冷墨夜将自己造作得只剩了一口气,就是为了救皇上?! 他以为他还是魔君吗?单枪匹马就能以一当百? “还有还有,小主子没发现吗?世子的腿好了!”半夏神神秘秘道。 “哦” 对于这点,倒是金绵绵的意料之中,好歹那日的紫荆雷是用她的心尖指血做引,效果是普通的紫荆雷十倍有余。但这腿啊,至多能维持一个月! “等等,你说小主子,谁是小主子?”金绵绵觉得她错过了什么。 半夏掩唇笑道:“小主子就是您啊!世子吩咐,日后您就是挽棠春的小主子!” “小、小主子!” 金绵绵笑得格外尴尬,这个称呼,怎么听着平白比冷墨夜小了一个辈分? 半夏看金绵绵的神色怔愣,只当她是高兴的,又道:“小主子你不知道,世子那一日可威风了!为了给你治病,他将锦城所有的大夫都请来了,还日日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亲自照顾!就是皇上催促他早日接管金翊卫,也被他一口回绝了,说是小主子一日不醒,他哪儿都不去!” “日日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亲自照顾?”金绵绵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 这些,可能出现在冷墨夜身上吗? “那世子对别人如何?也是这么好吗?”金绵绵有一个问题继续确认,冷墨夜是不是被换了魂魄! 冷墨夜是不是已经不是魔君了?只顶了个魔君的躯壳? 半夏被金绵绵的样子逗笑了,道:“小主子说什么呢?世子向来是个冰冷的性子,除了小主子,怎么可能对别人这么好?小主子是没看见,世子对别人,比从前还要冷几分呢!” 听着半夏絮絮叨叨,一句接一句的夸赞,金绵绵心中不能淡定,冷墨夜突然对她这么好,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 “半夏啊,你先出吧,我想静静。” 半夏出去之后,金绵绵起身在床上蹦跶了好久才停下。 “魔君啊魔君,你到底是落在我手里了!”金绵绵想。 又过了半个时辰,半夏端着饭菜过来放在桌上,一碗地瓜粥,几片薄饼,两盘小菜。 “小主子,世子吩咐,您刚醒来,先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半夏道。 金绵绵格外乖顺,有吃的,总比没有好。 吃到差不多了,半夏又道:“小主子,雅柔小姐在挽棠春门口等了一个时辰了,您可要见见?” “雅柔?冷雅柔?她来干什么?” 金绵绵脑中浮现冷墨鸢整蛊她那夜,晕倒在地的女子,她那夜还被冷墨鸢划伤了额角,自己与她半分交集都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是,正是二爷的嫡女,奴婢问过她的意思,她说那日被墨鸢小姐伤了额头破了相,是来找小主子治伤的。”半夏回道。 金绵绵连连摆手,冷家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人精,她对付冷墨夜的脑子还不够用,可没工夫去招惹不相干的人。再说了,冷墨夜不喜欢别人进挽棠春。 “你让她回去吧,就说我治不了。”金绵绵道。 半夏点头道是,抱怨道:“雅柔小姐真是个有心计的,小主子刚醒,她便来了,想来是一直盯着咱们挽棠春呢!” 金绵绵舒服坐在榻椅之上眯起眼睛,一直盯着挽棠春?这可不行,冷墨夜那一次的受伤让她心有余悸,不能再让他出意外了! “让她进来吧!”金绵绵道。 她倒是要看看,这冷雅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顷,冷雅柔和婢女进门,很是恭敬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金绵绵眼前。 她留出一缕碎发遮着额角寸长的伤疤,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与小心翼翼:“白术药童,这是我亲手做的栗子糕。” “嗯。” 金绵绵应了一声,古井无波的黑眸带着审视,安静等着冷雅柔的下文。 冷雅柔想是没料到金绵绵会如此冷淡,一时间顿住,咬了咬唇,又道:“白术药童,那日是我的不对,我该劝住墨鸢妹妹的。” “嗯” 金绵绵还是应了一声,眉梢轻蹙,心头开始焦灼,凡间大户的闺女说话都委婉得不像话! 但她越是着急,冷雅柔反倒越是沉默,怯懦地顾左右而言他,到最后竟是彻底不说话了。 还是她的婢女推了她一把,狠下心磕了个头:“白术药童,你帮帮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到了议亲的年纪,昨日宁老板家来人相看,对方一见小姐的容貌,连客气也没有,便直接说小姐配不上他!我家小姐哪里配不上他?!他就是个开胭脂铺的,小姐若不是容颜有损,怎么会与他议亲!” 婢女愤愤说着,不知哪一句说到冷雅柔的痛处,便嘤嘤哭了起来,她原本肤色就润白如雪,一哭起来,真真如梨花带雨一般,若不是头上的伤疤,单论容貌,的确是出众的。 但她金绵绵,是那种被美色迷惑的人吗? “雅柔小姐的遭遇小的很是同情,但这些与我有何相干呢?你怎么笃定我一定会帮你?就凭这一盘栗子糕?”金绵绵的眸光从冷雅柔身上落到栗子糕上,皱眉。 冷雅柔在冷宅多年,定然知道些什么对冷墨夜不利的事情,若是她执意不说,对她的伤口,金绵绵倒是也狠得下心袖手旁观! 冷雅柔抬眸,一双眼睛仿若含着森林薄雾,因哭过,还透出几分的氤氲,道:“不知白术药童想要什么?” “雅柔小姐的耳朵真是灵光,我才刚醒没多久,你就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雅柔小姐就住在挽棠春呢!”金绵绵的笑意未达眼底。 “但雅柔小姐的伤我治不了,谢谢你的栗子糕,若是没其他事,请回吧。” 金绵绵下了逐客令,话已言尽,知不知趣,就看冷雅柔的反应了。 冷雅柔的心剧烈跳动,连呼吸也不顺畅了,这药童是个厉害的,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娘亲吴氏在挽棠春安排了人? 她娘告诉她,王妃用一千两让白术治好了伤,她当时便动心了。可她没有一千两,她爹娘看重的是她哥哥冷元珏,更不会拿一千两来为她治这个伤疤。 第九十四章 梦中魔君 “小姐,你就说吧!”一旁的婢女着急了。 小姐来之前明明是打算好了的,怎么见到人了,反倒是顾虑多起来。 冷雅柔紧咬着唇,睫毛之下蓄了泪,盈盈未落,她的婢女见状,默然行礼退出房门。 金绵绵见状,示意半夏也出去,才道:“现在没人了,说还是不说全在你。” 她活了十二万年,人精中的人精,什么场面没见过? 冷雅柔的这副样子,很显然知道什么,而她知道的这个,八成也是金绵绵需要的! “白术药童,我、我知道沈小姐和世子之间的过往,不知道药童可要听?”冷雅柔问得十分小声,亦是十分小心。 她知道冷世子被皇上派来的人叫走了,她的婢女方才也被遣出去,如今挽棠春的这个房间里,应当只有她与药童二人。 这么做十分不妥,但为了能将容貌恢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金绵绵直直看着她,冷雅柔那一双雾蒙蒙的乖巧眸子里透出激烈的渴望与恳切,倏然,金绵绵的眼眸弯了弯:“雅柔小姐聪慧,小的就当闲话听听也无妨。” …… 地面渐渐染上昏黄,余晖跳跃为海棠的枝桠披上另一种更深沉的颜色,冷雅柔走后,金绵绵搬了躺椅坐在海棠树下,望着天边一抹红褐色的霞光发呆,那是月华神君准备布星前铺下脉络,牵扯凡界每个人的命数。 冷雅柔终是达成了她的目的,欢喜离开。留给金绵绵的却是满心的惆怅,魔君梦中有佳人,她不能淡定了。 沈娉婷就是无意间知道冷墨夜这个秘密,用能让他见到梦中之人的理由,诓了他好几次。 这人是不是傻? 那佳人是谁?是人是妖、是仙是魔、嫁人了还是待字闺中、两情相悦还是他的单相思? “爹!你不厚道啊!”金绵绵大喊。 踢她下轮回也就罢了,安排如此下等命格也忍了,私下为她与魔君联姻她也从了,但这梦里的人不让她知道,这就过份了! 等了良久也不见雷神爹爹的回应,她叹了口气转身,突然一张大脸便出现在眼前,冷峻的容貌,漆幽的眸子,还有万年不变的那一身墨色。 她怔愣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世、世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都不出个声儿? 冷墨夜唇瓣轻启:“从冷雅柔离开挽棠春的时候。” 金绵绵心中“咯噔”一声:“世、世子啊,你听我说,不是我让她来的……” 她慌乱地解释,上一次请沈娉婷金挽棠春之后的惩罚,她刻骨铭心! 沈娉婷还没进挽棠春,她就受了处罚,这一次冷雅柔非但进来了,还偏巧又让冷墨夜看见了! 她……她要不装死试试? “那是她闯进挽棠春的?”冷墨夜的眸子暗了暗。 “不、不是!她……我……” 金绵绵败下阵来,好吧,许是睡得太久,连如何扯谎都忘了,直接说来找她的不好吗? “想好了再说,别丢了挽棠春的脸。”冷墨夜说着弯腰将金绵绵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房门。 丢脸? 金绵绵抿唇,不说就不说,挽棠春这么多人,想必发生了什么他早知道了,也不在乎她重复这么一次。 “她来找我,让我治伤。”她总算说顺溜了。 言罢偷偷看他,仿若、似乎,没有生气。 “世、世子,你不生气?”她又问。 冷墨夜轻笑一声,将金绵绵放在榻椅之上,吩咐晚膳。 “你说呢?” 金绵绵:“……” 她怎么知道?她知道还用问? 旋即,她的眼睛又一次睁大,十分诡异地,冷墨夜又笑了,唇间撩拨一句:“傻!” 金绵绵:“……” 幻听!一定是幻听! 饭菜上桌,二人吃得很是默契,待放下碗筷,冷墨夜捧起一卷书看得入神,金绵绵才道:“世子,你的腿好了。” 冷墨夜抬起眼帘扫了金绵绵一眼,冷声“嗯”了一句。 金绵绵懵了,就嗯?嗯是什么意思?按正常的结果不是该对她感激涕零、重金答谢、以身相许什么的吗? “世子,明日中秋,计都街有花灯……” 四喜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家世子什么都好,唯对女子这一物种上似乎少了那么一根筋。 这半个月来,世子衣不解带地守在金绵绵身边,是个人就看得出来,世子对她的看重,与旁人都不同。 但这份不同,世子不说,外人更不便提醒。 金绵绵的眼睛亮了,花灯!那可是这凡界唯一能与九重天的琉璃盏媲美的东西! 冷墨夜唇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想去?” 金绵绵狠狠点头,这不废话吗? “嗯”冷墨夜鼻间应了一声。 嗯?怎么又是一声嗯? 她一声长叹,罢了罢了,左右若是冷墨夜不让她去,她也自有办法去。 “世子,天色不早了,我……我去暖床!” 金绵绵偷偷看冷墨夜,这人的性子冷成这副模样,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使他念念不忘。 她今晚就去看看! 是夜,鸟寂虫憩,星藏墨云,金绵绵悄然起身,盯着冷墨夜看了良久,她不知道魔君原来长什么样子,但目下的这副皮囊,真是好看。 她悄然将冷墨夜的发丝与她的绑在一起,片刻之后,她的神识入梦,眼前豁然开朗,白茫茫一片灵气,灵气之下是一大片水泽,冷墨夜就坐在水泽岸边。 她走过去,骇然发现他在笑,无端的诡异之感上涌,让她打了个颤。 顺着他的目光,金绵绵看见一朵紫金色的莲花,艳丽妖娆,卓卓然立在水泽中央,灵气之下清清濯濯,甚是夺目。 “好漂亮!”她在心头感慨。 只是,这也不是姑娘啊!冷墨夜梦里的那个美人,难不成是这莲花精? 倏然,一道刚硬冰冷如刀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打了个机灵看去,冷墨夜再没了方才的笑意,那逐渐冷硬的眸子,让她心头骤然揪紧。 魔君!这是魔君!与冷墨夜长得一模一样的魔君! “魔、魔君,那个什么,好、好巧啊!”金绵绵讪讪笑着。 这入梦之法她不常用,之前进六公主梦境的时候,她还曾沾沾自喜,自己是仙人来的,在梦境中做什么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她却是忘了,魔君功力深厚,即便轮回,在梦境中残余的魂识也是十分强大的。 “你是谁?” 让金绵绵意外的是,魔君似乎比冷墨夜好相处。 “我……我九重天的,来串门……”金绵绵很满意这个答案。 串门而已,不会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吧? 魔君点头,手指笔直修长、骨节分明,指向水泽中的金莲:“她就要渡劫了,渡劫之后,便是神君。” “九重天上最年少的神君。”他强调。 金绵绵茫然地看着这一切,都说魔君暴戾,杀人无数,目下这个人莫不是假魔君?什么你、我、她?什么最年少的神君,说的都是谁? 只闻魔君喃喃:“九重天……” 第九十五章 不敢记得 忽而,魔君身上的戾气暴涨,猛地看向金绵绵,双目赤红:“你说你是九重天的人?” 金绵绵的呼吸凝滞,僵硬地点头,好半天才从齿间吐出一个“是”字。 魔君的面目逐渐狰狞,魔气!无边无际的魔气将她笼罩,她看不清眼前人的相貌,只见三千墨发飞扬,闻长袍猎猎作响,寒气袭来,她看见一双被漆幽之色占据的眸子,没有焦点,更没有情感。 金绵绵惊恐地看见魔君身后的水泽当中,紫金色莲花徐徐升起,而后竟是幻化成一片花海!璀璨夺目,如飓风席卷,须臾便满目紫金色水珠。 魔君:“你可见过她?” 金绵绵:“她?是谁?” 魔君:“……” 金绵绵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大胆试探:“你是魔君?” 魔君没有任何动作,只呆怔地看着金绵绵,良久,道:“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你是谁?” 金绵绵:“……” “那个,魔君啊,你看我们相遇不容易,你就告诉我,你说的那个她,是谁?”金绵绵细细观察魔君的神色,却是没有什么收获。 渐渐地,魔气四散,魔君的身后出现无数魔族之人,手持兵器,个个双眸嗜血、神色凶戾,死死盯着金绵绵,她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冷墨夜的梦境里都是些什么?奇怪不说,还危险至极! 回头看去,越过无数追赶她的魔族之人,她看见魔君转过身,疯了一般追着她过来,只一瞬,她被魔君抱在怀中,眨眼之间便回到最初看见的那片水泽。 灵气之中,魔君的眸间清冷,却在看着她的时候专注无比,金绵绵不由愣了,心口不受控制地被什么东西抓紧,刹那间世间空无一物,只余目下绝色。 “你回来了,就不许走!”魔君道。 霸道且冷冽。 “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金绵绵瞪着魔君说不出话,磕磕巴良久才想起来挣扎,她的手触到坚硬的胸膛,瞬间便缩了回来。 凉!钻心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服染到她的掌心,险些将她的整个手掌都冻住了。 她诧异地看着魔君:“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凉?” 魔君唇角上勾:“我生于冰川,你又忘了,该罚!” “啊?” 金绵绵尴尬地笑,她从没知道过好吗? 旋即,她的唇瓣被冰冷柔软的触感占据,一张放大的脸近在眼前。 魔君、魔君在干什么? 冰凉的舌尖划过唇瓣,金绵绵僵住。 她、她被轻薄了?! 但这浑身上下动不了是怎么回事? 一声轻笑响起,魔君的眼睛眯起,额头抵着她的,一双幽深的墨黑色眸子透过密匝的睫毛仿若能穿透人心。 “不够,这惩罚还不够!”他的声音染上一丝沙哑。 “啊?” 金绵绵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魂识,魔君身上浓重的魔气在顷刻间就能将她撕成碎片,万劫不复。 身下化作一片柔软的花海,香气馥郁,凉意侵袭而来,金绵绵豁然惊觉身上的衣服不见了! “我、我的衣服呢?” 话一出口,她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这是她的声音吗?怎么会这般魅惑? 魔君笑得邪肆,眸中犹如压抑着洪荒猛兽,无边的凉意倾覆,她周身僵硬,忘了挣扎。 “金绵绵!” 阴鸷的声音在耳旁炸响,她被强行拉出了梦境。 睁开眼睛,冷墨夜脸色阴沉地盯着她,狂风暴雨前的宁静,让他的整个人显得万般可怖。 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世、世子,好巧啊,你也醒了。” “谁给你的胆子闯我的梦境?”冷墨夜抓着她的肩头,眸中喷火。 梦境中的东西,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方才若不是他将气血逆行,她金绵绵就…… 金绵绵自知理亏,咬着唇不吭声。 是她不好,是她不对,若是她知道冷墨夜的梦里有那么一个色魔,打死她也不会进去啊! 冷墨夜见她蜷缩在床脚,怒火下去些许。 “梦境中的事,还记得吗?” 金绵绵眼神颤巍巍地看了他一眼,还算和气,咽了口唾沫道:“不、不记得了。” 那么限制级的画面,她可不敢记得!她还小,在凡界也不过是十四岁的疯丫头,鬼知道他梦里的魔君眼神出了什么毛病看上她? 对这个回答,冷墨夜似是还算满意,又深深看了她良久,起身走出门外。 金绵绵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她后悔啊!为什么非要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凡间繁华,度化魔君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冷墨夜,整夜未归。 翌日,乌鸦低鸣如泣,空气中带了雨后的清新。 什么时候下雨了?金绵绵向门口张望,半夏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端着热水,准备伺候金绵绵起床。 “半夏,世子呢?”金绵绵问。 “回小主子,世子一大早就去春风楼了,听说是三爷与人起了争执,将人打伤了,世子急着去善后呢。”半夏知无不言。 “王爷呢?” 金绵绵听得一脸懵,叔叔惹了事,竟是让侄子善后,这冷家也是够奇怪的。 半夏笑道:“小主子不知,这一次三爷招惹的不是一般人,听说是余将军家的长子,奴婢猜想,三爷定是不敢让王爷知道的,回头再传到老太君耳朵里,又要生一肚子气。” “余将军很厉害吗?”金绵绵又问。 “听说余将军统领三万水军,很是威风呢!余家有个女儿进宫做了贵人,正得盛宠,甚至有传言说余将军是王爷都不敢得罪的人呢!”半夏也是担心金绵绵一个人闷出什么病来,将知道的事情尽数说给她听。 “嘎嘎……”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乌鸦,又一次低吟。 金绵绵的眼皮突突直跳,三爷不想让王爷知道,却叫了冷墨夜去,就冷墨夜那暴戾的性子,去了不是火上添油吗? 况且,春风楼,那可是个特殊的地方! 为了这个魔君,她操碎了心。 “小主子,你去哪儿啊?” 半夏端来早膳,却只看见了金绵绵的背影。 “半夏,早膳放着,等我回来吃!”金绵绵转身挥了挥手。 第九十六章 春风楼小夜儿 她记得春风楼,那一日冷墨夜在那里不动声色地鞭杀一个女子。 “世子啊世子,你要冷静,千万要冷静!尤其是不要再杀人了!” 金绵绵一路嘀咕着,便见到春风楼前围了一群人,人群吵吵嚷嚷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拼了命地想挤进人群,却都是无用功。 “懿王府世子的热闹也敢看?你们不怕掉脑袋吗?”金绵绵大喊。 人群有了一瞬间的安静,须臾便恢复如常,她身前的人回过头看她,像打量傻子一样。 “少年人,无知不是你的错,无知不自知,就是你的不对了!谁不知懿王府世子双腿不良于行?里面那个可是个好端端站着的小哥儿!”一妇人嗤笑她。 金绵绵舔了舔唇,唇瓣开开合合几次,终是将唇边的话变成一声叹息。好,本姑娘不与无知的人一般计较! 她探头看了看人群,以她的小身板,的确进不去,既然此路不通,那便只能走旁门左道了! 旁门,自然是旁人都发现不了的门! 金绵绵走到春风楼后门的时候还颇为得意,若不是那一日与冷墨夜一起来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还发现不了此处。 只是她刚刚进门,便被一直手捂住了唇,随后而来的大叫之声也被堵了起来。 她失算了! “唔唔唔!” “大妞!是我!” 上官言的声音在耳畔想起,金绵绵放心了。 “大虎哥,你说你看热闹就看热闹,走人家后门干什么?是不是来会相好的姑娘?” 金绵绵一脸的八卦之色,全然忘了她自己也是走后门进来的。 上官言眸子里全是无奈,道:“休得胡说,我哪里有什么相好的姑娘?”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金绵绵追问。 上官言莫名脸色一红,他来这儿干什么?还不是听旁人说是冷家的三爷惹了事,担心金绵绵也在场,特地来护着金绵绵的。 谁知道金绵绵不在,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这小丫头却闯了进来! 若是让春风楼的人发现他们从后门进来,怕是要被当做贼人的。 金绵绵见上官言如此也不再多问,了然一笑,道:“大虎哥,世子在不在里面?有没有出人命?” “冷世子的确在里面,也没有出人命。”上官言道。 只是金绵绵此时似乎不宜进去…… “大虎哥,我走前面,若是待会有什么事,我就打晕了世子,你扛着走……” 金绵绵说出的话惊天动地,上官言听得发愣,这小丫头要干什么?且不说她准备惹出什么事,就这打晕世子一事,就不是轻松能做到的! “大妞,你……” 上官言来不及问清楚,金绵绵的身形已然走到前面,他急忙跟上。 金绵绵顺着上一次雅间的方向走去,那里最是隐蔽。 “三爷,这个小丫头的命,我今日要定了!” 一个缓慢绵柔的男子声音传来,金绵绵定睛看去,春风楼中已经一片狼藉,桌椅板凳的碎片扔了满地,茶盏盘碟亦是尸身遍布。 出声的人是余家的长子,余子良。一表人才,却是性格执拗,此时鼻青脸肿地指着地上的女子气势汹汹。 他口中的小丫头,就是跪在地上的柒画。 金绵绵心下稍沉,柒画不像是会惹乱子的人。 “你放屁!你敢要一个试试?我家柒画是什么人?也是你能使唤的?小夜儿我告诉你,今日这事,他不留下一根手指,就过不去!”冷易天一副痞子样,却是十足袒护着柒画。 “噗嗤!” 金绵绵没忍住笑意,漏了笑声,想用手捂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小夜儿?冷墨夜前世堂堂魔君,万魔之首,今生亦是冷面暴戾的世子,这小夜儿的名字虽与他不相配,却是可爱得很! “什么人?” 冷墨夜冷厉的眸光袭来,金绵绵无所遁形。 转了几次身,终是呵呵笑了两下,迎上冷墨夜幽深的眸子,道:“世子,好巧啊!你也在这儿!” 巧!这几个时辰,她只顾着说“巧”这个字了。 冷墨夜眼眸微眯,金绵绵身后的那个人,是上官言! 冷易风眼睛一亮,冲过来抓着金绵绵的手道:“白术你过来,你看看柒画,都成什么样了?” 说着又指着徐子良道:“你看看这人!恁的嚣张,你一定要让小夜儿好好教训他!” 金绵绵看柒画,她穿着一身幻云纱织的衣裙,却是污浊不堪,裙角还有几根菜叶子,很是狼狈。 柒画也抬眸看着金绵绵,一双泪眼倔强,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又看余子良,那鼻青脸肿的模样,的确是受了不少苦。 徐子良嗤笑:“你们冷家什么人都能上得了台面吗?这小小的侍童竟是比世子还能讨你欢喜?” 冷易风也笑得不屑:“有眼不识金镶玉!这可是扶陵公子的药童!怕了吧?怕了吧?” 徐子良的娘病了有大半年,这几日更是身子沉重,药石无医,时日无多。 徐子良顿住,脑中一片空白,他早听说扶陵公子的药童来了锦城,他曾求过爹爹请那药童来为娘治病,奈何他爹却是信不过,一个还不到二八年纪的药童能治什么病。 他进不去懿王府,但能来春风楼啊!来春风楼就是为了偶遇冷墨夜,和扶陵公子的药童! 目下,这药童是遇到了,可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他……他如何开口啊! 余子良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莫不是当真要如冷易风所说,留下一根手指…… “白术!过来!”冷墨夜的声音中带了薄怒。 金绵绵顺从地走到冷墨夜身后,甚是乖巧。 她抬眸盯着冷墨夜头顶的那一团墨色戾气,心下不服,好端端的生气,怪不得戾气难以消散。 “小叔,你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吧!”冷墨夜道。 “啊?别啊大侄子,你来都来了,你看看这厮嚣张地欺负小叔,你就放得下心?” 冷易风嫌弃地看了余子良一眼,他帮他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牺牲了柒画,这厮怎么突然像个木头? 第九十七章 请来药童 “嗯,我会在祖母面前替你求情。”冷墨夜面上波澜不惊,千年不变的冷脸。 冷易风没底气地笑了两声,慢慢挪着步子走到金绵绵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眼睛虽然盯着冷墨夜,但眼尾的余光却是紧紧盯着她。 他对冷墨夜道:“大、大侄子,我错了,小叔错了还不成吗?你就把白术借给子良兄吧!” 他说来也是冷墨夜的小叔,原本见这个大侄子不是什么难事,但冷墨夜这大半个月来,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窝在挽棠春不见客。可怜他这个“至亲”,见冷墨夜一次,还要用这样的法子,他容易吗? 见冷墨夜仍旧是不为所动,甚至向后门走去,冷易风焦急地推了余子良一个趔趄,余子良也才反应过来。 站定了道:“慢着!白术药童,你今日既然来了,便走不了!” 说着咬牙举起匕首冲着自己的手指便砍了下去,金绵绵倒抽一口凉气退后两步,这人要砍自己的手,这人是个大傻子,远离傻子能保平安。 寒光闪过,冷墨夜的鞭子更快,卷住将要落下的匕首甩开,匕首转了几个圈,稳稳地扎进房梁。 “我家白术胆子小,吓坏了,你赔不起!” 冷墨夜的话如同那屋檐下冻结的冰锥,落下之时恰恰扎进了余子良的心窝。 余子良双唇紧抿,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让白术药童受惊,是在下错了!” 余子良的语速很快,生怕冷墨夜走了:“家母病重,白术药童良医济世,请救我母亲一命!在下当牛做马,万死不辞报答你!” “咚!咚!咚!” 余子良为人爽快磊落,这一次的心机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心里却是百爪挠心般地难受,如今说出来瞬然畅快不少。 他自顾磕头,一下一下,都是结结实实的头骨磕地之声,是求人,更是惩罚自己。 “余子良,你给我起来!”金绵绵后退两步。 当牛做马?她不需要!真当她是神医吗,不过是仗着紫荆雷罢了,谁知道余子良的娘是什么病? 余子良听不进去,执意磕头,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额头上已然红肿。 金绵绵呲牙,再磕下去,磕死了可不关她的事儿啊! 柒画缄默起身,抖落纱裙上的菜叶子,安静地看着冷易风:“三爷,余将军也回锦城了吧?” 冷易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神秘秘凑近冷墨夜道:“大侄子,子良的爹,余禄荣将军掌管三万水军,子良的长姐也正得皇上盛宠,你敢保证日后用不上此人吗?” 他这话说得满腹心机,冷墨夜闻言眉梢动了动,却是依旧神色冷峻:“他今日就算磕死,也与我无关。” “你你、你……” 冷易风气得干瞪眼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就险些成了苦瓜,幽怨的眸子不停地往金绵绵身上扫。 金绵绵本就被余子良的磕头声扰得心浮气躁,如今听了冷易风的话,又被他这般看着,顿时彻底失了耐性。 “余子良,你再磕,信不信我打你?” 她从没见过哪个凡间的男人像他这样难缠,他不该叫余子良,该是叫余子烦,烦人的烦。 “只要你愿意去,只管打!我皮糙肉厚的不怕!”余子良道。 金绵绵看了冷墨夜好几眼,见他皆是不动声色。 她叹了一声,懿王府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之下,若是多了余将军这么一个助力,无疑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余子良的娘,即便她治不好,也得治! “你娘的病,我去看看。” 金绵绵又看向柒画,这丫头原来这般聪慧! 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提醒了冷易风,让他拿捏金绵绵。 余将军统领三万水军,与之交好,是多大的诱惑?只要是关心冷墨夜的,都会放在心上吧! 柒画见金绵绵看她,微微点了点头,跌下眼帘行了一礼。 今日是三爷和余子良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引出白术,这件事对冷墨夜百利无一害,她问心无愧。 “大虎哥,你先回去吧。” 金绵绵转身走的时候,见上官言还在身后跟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上官言点头,沉吟了一瞬,道:“你日后还去文山书院吗?” 金绵绵睨冷墨夜:她还去吗? “她去!” 冷墨夜冰刀一样的眸子看向上官言:“让开!” 金绵绵:“……” 她去文山书院?怎么去?一个人去? 冷墨夜都当官了!四品呢!放她一个人去读书?认真的?! 上官言感受到冷墨夜的冰寒,挪步侧身让开,眸光扫过冷墨夜看向金绵绵:“大妞,记着万事有我!” 无论何时他都愿意站在大妞身后,做她最后的依仗! 金绵绵点头,大虎哥真好。在这凡界,他大概是唯一不嫌弃她的男子了,等她回到九重天,一定要去天机阁给他求得一个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命格。 与冷墨夜从旁门走出,宋筝儿备了马车等在那里,这一次,宋筝儿对金绵绵行了大礼。 就冲这个小丫头给世子治好了腿,要她的命也行! 冷墨夜的手掌抚上金绵绵的脑后,像是对待小宠物一般轻轻拍了拍,道:“早去早回。” “嗯!”金绵绵顺从地点了点头:“世子不一起去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冷墨夜抓着冷易风的手腕往回走,冷易风也顾不得形象,冲金绵绵挥手道:“白术药童,我欠你个人情啊!” 今日这事闹得这么大,想来是已经传到老太君耳朵里了,冷墨夜是要他赶快回府善后。 四喜留下驾车,余府在城南,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到。 府宅被红墙围着,上面爬满了厚厚的蔷薇藤,此时将近深秋,叶落藤清。 门口两只高大的石狮静立,彰显威严。 余夫人的房间在一处精致的院子里,院中低矮的冬青装点,颇有赏心悦目,生机之景。 余禄荣年逾半百,爱妻如命,这次专程请了假回府陪着自家夫人,他都打算好了,若是余夫人有什么好歹,他便辞官隐居,伴着夫人的牌位过后半生。 “你这个逆子,你娘病重,你还有闲心胡闹!这几日去春风楼还是东风楼的,又花了多少银两?!说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儿是神医的药童,亏你说得出口!” 余禄荣看着眼前梳着童髻的金绵绵,顿时一股怒气上涌,冲着余子良便是一通训斥。 说起来余子良也是她与夫人的老来子,平日里娇惯得不成样子,没想到亲娘病重,他不关心也便罢了,还出去逍遥快活,如今更是带了一个小童就说是神医!他可真真寒了心! “爹,我没有胡闹!这真的是扶陵公子的药童,儿子什么时候在大事上胡闹过?!”余子良解释,心中是万般委屈。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余禄荣,他这个儿子他了解,小打小闹的事情上是儿戏了些,在大事上磊落光明,从不糊涂,但这药童……年纪也太小了! 第九十八章 余将军府 即便是神医的药童,没有个几十年的学问,怎敢随便给人治病?他不放心将妻子交到一个小童手中。 迎着余禄荣怀疑的目光,金绵绵负手而立,她只答应余子良来,可没答应一定会给他娘治。 再说了,这治不治的,也得看缘分不是? 万一这余夫人就是天机阁非要命尽的人,她也是没办法去抢人的! “敢问药童年方几何?” 余禄荣也是存了一丝的希望,说不准这药童只是看起来年纪小呢? 金绵绵澹然一笑,道:“回将军,小的十四岁生辰还没过。” 余禄荣:“……” 他狠狠瞪了余子良一眼,这么点儿大的小毛孩就敢请回来冒充神医的药童,儿子也是病急乱投医,怕真是让人骗了! 四喜在一旁看不下去,道:“白术药童治好了懿王府的小公子,将军若是不信,去打听打听便是!” 这老头子,迂腐! 余禄荣一愣,又一次看向自家儿子,他统领水军不在锦城,此次一回来便钻进了府中陪着妻子,懿王府的事他还真没听说。 余子良连忙点头,眸子晶亮:“爹,这都是真的!” 金绵绵立在原地等着他们父子讨论的结果,治病这回事向来讲究的是缘法,你情我愿,若是不信她,她走便是,左右对她没什么损失。 秦嬷嬷匆匆而来,深深看了金绵绵一眼,附在余禄荣耳畔低语了片刻,余禄荣一脸的不情愿,再三确定道:“夫人当真这么说?” 秦嬷嬷点点头,余禄荣的唇瓣抿得很紧,看得出内心的挣扎,气氛一时间陷入沉寂。 良久,余禄荣道:“带药童去见夫人。” 秦嬷嬷走到金绵绵面前,态度颇为恭敬:“药童,请随奴婢来。” 金绵绵垂眸跟在嬷嬷身后,行了没多远便看见一间极为奢华的屋子,金碧辉煌,余禄荣也跟在后面,睹物思情,不禁黯然。 他与夫人是少年夫妻,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相互扶持到现在,好日子才过了没多久,夫人便染上这重病,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他耗尽家财,也要为夫人治的! 金绵绵见到了将军夫人钱氏,一位柔婉贞静的女子,年近五十,头上已经生了些白发,却还是遮不住周身的湖水一般的气质,仿若任何人在夫人面前都能平心静气。 “夫人命不该绝。”这是金绵绵的第一感觉。 钱氏头顶红光,虽是黯淡,却仍是袅袅娜娜萦绕不散,这样的女子,该荣华福禄一生,无疾而终。 钱氏见了金绵绵,蹙眉很快松开,又眼眸微亮地扫过余禄荣,对金绵绵道:“药童果然年少持重,我的病,就交给药童了!” “夫人!” 余禄荣还是不放心,这分明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年岁还没子良大,能行吗? 钱氏给了余禄荣一个安抚的眼神:“夫君,我这副残破的身子,不知还能伴你几时,若是能托药童的福多活一些时日,哪怕多活一日,多活几个时辰,我都是愿意的!” “夫人莫说这样话!”余禄荣立时红了眼眶,年岁大了,听不得这些。 余子良则是又一次跪在金绵绵身前,道:“白术药童,我知道你的医术高明,求求你,务必救救我娘!” 药童的医术高明,他自然是听冷易天说的,懿王的小公子被烧成那副样子了,都能被治得完好无损,足以说明药童的真本事! 金绵绵妥妥受了他这一跪,她活了十二万年,按年岁来算,都与他的太太太……太祖的同年。 紫荆雷透出食指,钻入脉络,细细探查着,约莫盏茶的工夫,金绵绵的收手,心中有了主意。 “敢问药童,我夫人的病,如何了?能治吗?” 余禄荣一张脸生得粗犷,一着急,更显出几分狰狞。他从方才的疑虑重重,到如今的期待满怀,也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工夫,大抵病人都如此,所期待的是更好的结局。 “好孩子,不要怕他,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钱氏也并不信金绵绵的医术,不是她傲气,而是知道自古医术最是难学,没个几十年的功夫,是学不成的,即便有药王谷的神药,也得对症才行,这药童如此年少,怕是初入江湖,不知轻重。 她向来心善,又对儿子多番宠溺,既然是儿子请来的,她自是要给足了儿子面子。 “夫人,您的病症不复杂,我能治!”金绵绵信心满满。 一句能治,却是惊了在场的三个人。 什么?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病症,一个小药童说能治! 余禄荣心中还在想:这是不是太儿戏了?万一将他妻子的病症治得更严重了,该如何是好? 钱氏倒是看得开,对金绵绵轻柔地笑,继而阖上眼皮,神色祥和:“如此,我这条命,就交到药童手里了。” “夫人!” 余禄荣有些哽咽,发妻是抱了必死的心,又想在临终前成全儿子的一片孝心! 金绵绵头痛,钱氏的病症很是简单,只是油腻吃多了,体内血脉淤积,又生了异物堵塞,上不通,下不泄,故而发病。 坏就坏在,她吃的那些汤药上,该是一开始用寒凉的药,药量不够,没治好还虚了脾胃,而后应当又服了大补的药,如此往复,内发而积,倒成了顽疾。 紫荆雷温养不到半刻钟便能治好,这一家子倒好,弄得生离死别的,她倒生了几分不适应。 要么……多治几次? “嬷嬷留下,其余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我要为夫人施针。”金绵绵的语气中全是倨傲。 余禄荣怔怔地将金绵绵浑身上下看了个遍:“药童,你这针……” 药童身上空无一物,既然无针,何来施针一说? 金绵绵勾唇,神色倏然认真,高深莫测,她在九重天见过,神农星君治病时都这样。 神经兮兮的。 她的双手食指相贴旋转,再缓缓拉开,只见一根寸长的紫金色针出现在两指拉开的距离之间,细若胎发,莹莹泛着耀目的光。 “这是扶陵公子的家传金针,一般人自是不能得见!”金绵绵垂眸,眉梢轻挑,说得深沉。 余禄荣这次算开了眼界,忙拉着余子良退出去。 到了门外,对沉着脸的四喜也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劳烦小哥儿替本官转告世子,多谢他!” “不敢!”四喜相当模式化地回了一礼。 “这药童如此年幼,当真会治病?懿王世子的腿治好了吗?”这话在余禄荣的心里盘桓,终是没问出口。 第九十九章 脑子不好,看不出来 屋内,金绵绵令嬷嬷替钱氏脱去外衣,紫荆雷形成的金针入体,亦是光芒闪烁,看呆了一旁的秦嬷嬷。 半个时辰之后,金绵绵收针,又是一副高深的神色道:“夫人的病症还需要施针两到三次,过两天我再来。” 钱氏看着金绵绵,眸中的神采如何也遮不住,她原本是抱着被这药童试手的心态医治,未承想这一顿施针下来,身子竟是清爽许多,平素恶心的症状也不见了。 “嬷嬷,快,快叫老爷拿谢礼!”钱氏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的病,有望! 嬷嬷连声应着替她穿好衣服,就转身出去叫余禄荣。 钱氏则是握着金绵绵的手,越看越喜欢,这孩子有真才实学却不外露,性子沉稳随和,家里那泼猴一样的两个孩子若是能有这药童性子中的一半,她就安心了! “好孩子,你如今住在懿王府里吗?那懿王府的人可有为难你?” 钱氏身子爽利,与金绵绵唠起了家常,金绵绵也有问必答,甚是乖巧柔顺。 出门在外,得装装样子不是?省得回头冷墨夜再说她丢了挽棠春的脸。 “好孩子,今日留下来吃顿便饭可好?”钱氏眸光温柔。 金绵绵的眸子清澈看向钱氏,笑道:“夫人,我今日还有些事,不便多留。” 她的笑险些崩了,她要饿死了好吗?从早上开始到现在粒米未进,腹中早已辘辘。 但冷墨夜说了,早去早回! 一句话,神医的药童难当,做冷墨夜的侍童,更难! 钱氏闻言笑了笑也未强留,恰时余禄荣进门,一眼便看见发妻红光满面地与金绵绵说话,也是愣了。 旋即钱氏道:“夫君,快替我送送白术药童!这可是我的大恩人!” 余禄荣的唇瓣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只张着嘴点头,好半天才道:“好!好!要送,一定要送的!” 余禄荣笑呵呵地拿了三千两黄金的银票,又将金绵绵送到府门口,余子良也是满心的欢喜,屁颠屁颠跟在自家爹身后。 “将军大人,我两日后再来,切记不要让夫人吃油腻的东西,最好食素。”金绵绵嘱咐道。 余禄荣此时便像小童一般,金绵绵说什么,他听什么,听完之后点头称是,半点不情愿都没有。 四喜闪在一旁缄默地看着,统领万军的将军,竟是对一个侍童鞠身作揖,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心下舒爽。 辞别了余家,金绵绵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上官言,他还是不放心大妞,借了匹马一路跟着来到余家,在一旁的馄饨摊上吃了些东西果腹。 大妞这一进去便是一个时辰,再不出来,他就要忍不住进去要人了! “大虎哥!你怎么在这儿?给我们来两碗馄饨,饿死了!” 金绵绵跳下马车坐到馄饨摊子前,见上官言在此,震惊之余忍不住诉苦,语气当中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上官言松了口气,又让老板上了一笼包子。 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味扑鼻而来,馄饨汤里还飘着翠绿的小葱花,她食欲大增,吃得满嘴抹油。 “四喜,吃啊吃啊!大虎哥请客!”金绵绵道。 面对金绵绵的热情,四喜也只有坐下埋头吃的份儿。 “大妞,你什么时候成了扶陵公子的药童?还有,你当真会治病?” 上官言这些问题憋在心里,憋了一路。 金绵绵是他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他一清二楚。 一些浣衣、做饭、喂猪、上房揭瓦的事情她信手拈来,但一涉及到读书写字的事,便是百般推诿,别说学医了,怕是连草药的名字都认不全! 金绵绵嘴里吃着馄饨,娇憨地笑了笑:“大虎哥,我有什么本事你还不知道吗?都是四喜!四喜的功劳,他才是会治病的,世子为了让我顺利待在他身边,所以才编了这么个理由。” 她背过上官言冲着四喜疯狂使眼色,四喜一言不发地吃馄饨,这丫头,好端端的请他吃饭,原来是为了堵上他的嘴! 金绵绵这话上官言倒是信了,懿王府世子身边的人都是不简单的。 “大妞,你爹那日与我说,让你有时间回去一趟,等吃完馄饨,我陪你一起去。”上官言替金绵绵擦去唇角的汤渍,很是宠溺。 四喜闻言三两口吞了馄饨,道:“世子爷吩咐,从余家出来即刻回府,不得耽搁!” 他的眼睛盯着上官言,这小子心里打什么主意,当他没看出来吗?全天下也只有金绵绵这个脑子不好的看不懂。 世子说了,不许金绵绵与其他男子来往,尤其是眼前的这个。 金绵绵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大虎哥,你看,我今日实在是脱不开身,不然,改日,我们改日再约也不迟!” 让她去面对金大柱与周氏,还不如回懿王府对付冷墨夜呢! 上官言愣了愣,道:“听说是二丫的事情,你爹找了你半个月!” 又转身对四喜道:“这位小哥,能不能向世子请个假,宽容几个时辰?” “不能。” 四喜面无表情地起身,馄饨吃完了,只等金绵绵上马车回府。 上官言:“……” 气氛僵持,金绵绵瞪了四喜一眼,这家伙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就不能客气点儿吗? “大虎哥,这次是真的不行,要不明日,明日我一定去!”金绵绵敷衍道。 一听是金如意的事情,她大致也猜到了些许,八成与那冷元珏有关,这趟浑水她可不想去碰。 “那行,那我明日在懿王府门口等你!”上官言退了一步。 “好、好!”金绵绵搪塞着上了马车:“大虎哥你别送了,我要赶紧回去才行,不然世子会罚我的!” 逃命一般地避开上官言,金绵绵松了口气,上官言非要跟着她一起去的良苦用心,她又如何不知?他是怕她在周氏面前受了委屈,要给自己撑腰呢! 上官言这个男人这么好,她为何要平白送去给周氏糟践?要去也是冷墨夜去,保管周氏屁都不敢放。 金绵绵龌龊地想周氏见了冷墨夜时的场面,不由呵呵笑出声来。 赶车的四喜听了心头一阵叹息:有时候人傻些倒也活得欢愉,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金大柱是来找过两次,但一次是在说金如意的事情,另一次则是在说她二叔的事情,金绵绵如何,他未提及半分。 这样的爹,也不知是心大,还是压根儿没将金绵绵放在心里。 但金绵绵倒是真真心大的,还能笑得出来。 第一百章 结交余将军 懿王府,正坤苑。 冷易风与柒画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冷墨夜则是一脸淡漠地喝茶。 老太君手中拿着佛珠一颗一颗数着,心思难以平静,又是这个老三! 她一生养育三子,除了最有出息的长子冷易海之外,二子冷易天最是省心,至于这个三子冷易风,闯祸的本事倒是愈发长进了! 冷易风的眸子抬起,悄悄看了老太君一眼:“娘,你让我跪了这么久,大侄子还在这儿看着呢,不太好吧?” “你也知道不太好?!” 老太君一下子破了功,怒气上行,涨得红光上脸颊,旋即深吸了一口气瞪着柒画道:“你说!三爷今日因何与旁人结怨?” 尤其是那结怨的人还是余将军的长子!余家那个送进宫的女儿正得盛宠,这个孽障招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余家! 柒画缄默跪在地上抿唇,一双眼睛在老太君与身前的地面上转了几个来回,终是落到冷易风身上。 “娘,不关柒画的事,都是儿子的错,再说此事也解决了,儿子这是在帮余家!”冷易风开始嬉皮笑脸。 老太君怒极反笑:“当然都是你的错!怎么?你犯了错?我连问都问不得了?帮余家?你将余家大公子打成那副模样,你说是在帮余家?你当我老糊涂了吗?” 早有人将春风楼的一切告诉了她。 “娘,不是……”冷易风越发苦了一张脸,拼命冲冷墨夜使眼色。 “不是就给我说清楚了!”老太君突然提高了声音,眼刀亦是看向冷墨夜,他敢说情试试?连他一起罚! 柒画缓缓磕头,道:“回老太君,三爷真的是在帮余公子。” 她将余家夫人生病的事情、将余公子见不到冷墨夜的事情、设计等着白术的事情都一一说明。 老太君等了半晌,眯起眼睛冷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奴才!以为说这些就能逃得过处罚吗?我且问你,三爷都是因为你才动的手,是也不是?” 柒画点头道是,老太君道了一声好。 “既然你承认,我若罚你,你可甘心?” 柒画又是点头,三爷对她好,若是为三爷受罚,她心甘情愿。 老太君哼笑:“来人,将这奴才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我冷家容不得挑拨是非的奴才!” “娘!你不能不讲道理!”冷易风着急了,护在柒画身前。 计策是他想出来的,柒画是他派去找人余子良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我不讲道理?你把人家打成那样就讲道理了?”老太君气得手指发抖。 “娘,那是他技不如我!”冷易风道。 “你、你还有理了?!你这个逆子!”老太君说到此处,也顾不得身份,拿起一旁的瓜果便冲着冷易风扔了过去。 “祖母,何必这么着急呢?我的侍童还没回来,是非还是恩德,且等她回来再说也不迟!”冷墨夜悠然道。 冷易风见老太君的神色有所缓和,冲冷墨夜感激地点头:“小夜儿,够义气!” 只是这一句话,他憋在心里,也没敢往外说。 金绵绵进府的当下,便有人引着她来到老太君的正坤苑。 还没踏进门槛,便觉里面肃然,她怔了怔,凑近四喜道:“世子怕老太君吗?” 四喜疑惑地摇了摇头,从他跟着世子以来,从未见世子怕过什么人,对老太君,也只有敬重,不能说怕字。 金绵绵松了口气,不怕便好,不怕,她便可以自由发挥! 垂眸进了门,她便觉几道视线在落在身上。 眼皮微抬,径直走到柒画身后鞠身行礼:“小的白术,见过老太君。” 等了良久,未闻回应,金绵绵悄悄抬头往老太君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老太君没了那一日的和善可亲,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心里没底,这老太君不会又是天机阁派下来的吧? “祖母”冷墨夜提醒道。 老太君叹了一声:“白术,你的事,我这个老婆子按理是管不着的,但你既入了冷家,便要守着冷家的规矩。你说,你方才去了何处?干了什么?见过何人?” 金绵绵抿唇一笑道:“老太君不就是想知道那余家夫人如何吗?您放心,那余家夫人的病症不复杂,我顺手便治好了!” 冷家真的是大户人家,问个话还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治好了?”老太君的神色严肃、目光如炬:“白术药童,此事非儿戏,你可要想清楚再说!” 那余家夫人的病症反反复复几年,请了无数名医都不曾治好,小药童去了才不到两个时辰,便治好了?就是神药,也没这么快! “哦,差不多吧!”金绵绵道。 还剩下的那两次施针,也只是为了安抚余家人,毕竟这么快就治好了,也不合常理。 老太君险些将手里的佛珠扯断了,定了定神看向冷墨夜,冷墨夜也淡泊清冷地看向她。 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送十岁的冷墨夜上战场时候的场景,那般小的一个人,眼神却是分外坚定冷酷,那神色当中的狠厉,她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自从她接了夏玉容过府,这个孙儿便再不与她亲近。 “娘,你能不能让我们先起来?再这么跪下去,儿子的腿就要废了,到时候更讨不着媳妇。”冷易风小声抱怨着。 老太君看着心烦,挥手道:“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晃得头晕!” 冷易风笑呵呵起身:“那……柒画……” “走吧走吧!”老太君长叹一声。 又深深看了柒画一眼,这个小丫头出身不高,却能沉得住气,听说还是冷墨夜送去的,果然与普通女子不同,若是能让老三这个皮猴收收心,放在身边也无伤大雅。 “祖母,那我也走了。最近天凉,我回头让人将皇上刚赏赐的狐狸皮给您送来。”冷墨夜道。 老太君心知这是冷墨夜在谢她没有为难白术,也欣然受了。 金绵绵跟在冷墨夜身后出了正坤苑,冷风瑟瑟,吹皱湖面,她满腹的疑惑,按理说冷墨夜的腿好了,冷家至少也该有一个人为他高兴吧?但,没有,一个都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 海族水怪 大家都选择性地无视了!为什么? 正想着,只听“扑通”一声,金绵绵定睛看去,眼前不见了冷墨夜的身影,只余水花飞溅,还有几滴落到金绵绵的衣摆之上。 “世子!你你你、你可不能死啊!”金绵绵大惊,想也未想便跳进湖里救人。 冷墨夜不像是要寻短见的人啊!莫非是方才在正坤苑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透人心骨的冰凉袭遍金绵绵的全身,她冻得发抖,然而比冷更可怕的是,她找不到冷墨夜了! “世子?世子?!”她大声呼喊:“四喜!救人啊!” 四喜站在岸上唇角抽搐,手捧着鱼,一脸为难地看着不远处的世子,他究竟该不该告诉金绵绵,方才那水花,是世子抓鱼造成的,这丫头怎么就傻成这样? 金绵绵再次扎进湖里,茫然看着四周的一切,模模糊糊的,就是不见一丝冷墨夜的影子,连个相似的都没有,心底深深的绝望席卷而来。 冷墨夜不能死,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如此一想,便往更深处扎去,四喜她如此,不由急得跺脚,懿王府这个湖不大,却是深得很,若是被一些湖底的水草缠住,可就难出来了! “世子……”四喜欲言又止。 世子不发话,谁也不敢救这个傻子啊! “扑通!” 四喜惊呆了,世子竟是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跳进湖里去了!手中的鱼儿挣扎,四喜急忙扔了鱼吩咐跟在暗处的侍卫们去拿衣服斗篷,以便这两个傻子上来的时候莫着了寒气。 金绵绵的水性不错,但还未下到湖底,脚腕便被不知什么东西缠住了,挣脱不得,险些背了气。 挣扎之际却是撞上一个坚硬如墙的东西,金绵绵大喜,这感觉她熟悉啊!不是冷墨夜是哪个? 待看清了冷墨夜那一角墨色锦袍之后,她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玩什么不好玩跳水?跳水是那么好玩的吗? 看看,她就被缠住,上不去了吧? 一阵血腥之气传来,让金绵绵皱紧眉头,湖底为何会有血腥气? 血腥传来之后,脚腕上缠着的东西便减轻了力道,金绵绵好奇地向下张望,这一望不要紧,却是惊得她头皮发麻。 从她脚腕脱下去的,赫然是一截断臂! 而断臂之后便是一长发的怪物,人身鱼尾,面目可怖,露在外面牙齿开开合合像是在说着什么,眼睛泛着白幽幽的光,恶毒地、不甘地盯着她。 这一惊之下便散了口中憋着的一口气,咕嘟咕嘟的水泡自她唇瓣间往上飘,她胸口涨闷,湖水自鼻腔呛入,若是再浮不上去,她小命休矣! 腰间的手臂将她楼得更紧,继而两瓣薄唇倾覆在她唇上,须臾她便觉没那么难受了,冷墨夜度气给她! 她惊得睁大双眼,冷墨夜是在度气没错,但这样的感觉,更像是亲吻!与之前两次霸道强势的吻不一样,这一次的更轻柔,更小心翼翼。 冷墨夜带着她跃出水面,摔在岸边已经枯黄的杂草之上,她则是摔在冷墨夜怀中,对方才看见的场景,她心有余悸,却是更回味方才那个旖旎的度气。 “世子,白术,你们还好吧?” 四喜将斗篷披在二人身上,金绵绵冷得发抖,脸颊却是臊红一片。 冷墨夜见了,手背覆上她的额头,面色冷然,语速轻缓道:“你说,我要不要罚你?” “罚?” 金绵绵愣住,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他还要罚她?他有没有良心?良心不会痛吗? 冷墨夜的眸光掠过湖面,杀意闪现,他一开始便知道那东西在这湖里,只是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他便也放任,如今竟是伤了他的人,便不能善了! 金绵绵是被冷墨夜包得严严实实抱回挽棠春的,回去之后又被强行沐浴。沐浴之时她挣扎了不下十次,每一次都被按回浴桶之内。 她也喊了雷神爹爹不下二十次,却毫无音讯,可怜她活了十二万年,如今被这魔君看了个干干净净,也摸了个彻彻底底。 最终,她委屈地缩在锦被当中,喝着半夏送来的鱼汤。 她还想着看花灯呢,看来今年的花灯是看不成了! “唉!”金绵绵发出一声长叹。 “小主子,世子吩咐,这汤您要喝完,说是补脑。”半夏道。 金绵绵吧咂着唇瓣,鱼汤的确非一般的鲜美。 “半夏,这鱼是从哪儿买的?”金绵绵随口一问。 “自然是世子抓的,小主子好福气,听说连四喜都没尝过世子亲手抓的鱼……” “世子抓的?他从什么地方抓的?”金绵绵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莫不是从那个有妖物的池塘? “自然是从正坤苑到挽棠春那条路上的池塘啊。”半夏想了想道:“听四喜说,世子刚抓了鱼,小主子就掉入池塘了!” 金绵绵唇瓣颤抖,看着目下的鱼,胸口泛上一阵恶心,那神色凶戾的妖物犹在眼前! 等等,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半夏,你是说这鱼是世子在我落水之前抓的?”金绵绵得确认一件事。 半夏疑惑地点点头:“是啊,听四喜说,小主子是为了和世子比赛谁抓的鱼多才落水的,小主子和世子的感情真好!” 半夏羡慕。 金绵绵呵呵干笑两声,认清一个事实:她听见的那声落水,看见的水花,都是因为冷墨夜抓鱼! 好端端的,抓什么鱼?! “世子呢?”金绵绵咬牙切齿。 “回小主子,世子去金翊卫营了,世子说,要把湖填平。”半夏在整理了金绵绵之前的衣物,还有一些女儿家的东西。 小主子也够奇怪的,明明是个女子,偏生要扮作男人。 “填、填平?”金绵绵险些破音。 她不信冷墨夜没有看到湖中那个妖物,填平了湖,就是夺了那妖物的藏身之所,况且湖那么大,是一时半会儿能填平的吗?这打草也太惊蛇了! 若是她所料不差,到时候湖没填平,整个懿王府的人都要被那妖物吃了! 她必须阻止冷墨夜这个荒唐的行为!这不是大傻子吗? 想到此处,金绵绵放下鱼汤:“半夏,我去找世子啊!” “小主子,世子不让你去!” 半夏的这句话被金绵绵扔在脑后,她要做什么事情,何须冷墨夜同意? 金翊卫营很好找,一路打听,金绵绵便见到了营地之外威风的守卫,以及高头骏马上的冷墨夜。 第一百零二章 斩杀 铁蹄铮铮,冷墨夜刀刻一般的面容之上尽是桀骜冷冽,头顶的戾气虽小,却浓重得如同无底的深渊,让人望之生畏。 金翊卫三百二十八人,皇上亲自任命,个个精英,此时却是做着最粗浅的活计:二人推一车,一车之上十筐,筐中或黄土,或石块,皆是满满当当。 待夜色渐沉,这三百二十八人领命出发前往懿王府。 金绵绵偷了件衣服,趁机混进其中,向着懿王府出发。 “喂,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金绵绵身量小,很快便被彪形的金翊卫发现。 “我是世子钦点的!负责监督你们有没有偷懒!”金绵绵扯谎。 金翊卫噤口不言,甚至还离金绵绵远了些。懿王府世子在锦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残暴凶厉在战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在锦城也让人敬而远之。 他身边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 满月被乌云遮住,只余几点星光,影子投在湖面上,零零点点,连带着墨青色,一起晕染。 金绵绵偷偷向冷墨夜看去,他站在湖边身形笔直,衣袂随风而动,似乎还能听到猎猎之声。 “扔!” 冷冽的声音如冰棱扎进地面,金翊卫三百二十八人,齐刷刷将推车上的东西倒进湖里。水花飞溅,金绵绵看不上这阵仗,偌大的一片湖,这才多一点石头黄土,冷墨夜不会以为这么点儿东西,就能把湖填平吧? 然而,就在这些东西倒进湖里须臾,湖面突然动荡,先是一个小水泡露头,接着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大水泡,整个湖面就像烧开了的水,喧闹间雾气升腾。 金绵绵长长呼出一口气,无奈地将紫荆雷悄悄放出一丝,形成一个天然的结界,这么下去,整个懿王府的人都要被吵醒了! “出来受死。” 冷墨夜语气冰冷,淡漠地如同在说出来吃饭一样。 长鞭挥动抽打在湖面,霎时间,一只庞然大物跃出湖面,足足两人高,人身鱼尾,断臂泛白,浑身被头发包裹着,发丝之间透出点点烟青色的鱼鳞,乌云飘散,折出点点异样的光芒。 “海族的人!” 金绵绵第一时间便认出这妖物的来历,海族之人雌性性格单纯,雄性残暴嗜血,没有特殊的机缘,不会在别的地方生活。 “吼!” 海族的人张开血盆大口,口中长了密密麻麻的尖牙,饶是金翊卫见多识广,勇猛无双,也被眼前的妖物吓懵了,只拿着手中尖刀惊恐地看着,没有丝毫动武的意思。 海族的人却是一眼就看见了金绵绵,九重天的仙,即便轮回,身上也有海族最喜欢的味道,对海族的人来说,吃了金绵绵,大补! “啪!” 还没等海族的人靠近金绵绵,冷墨夜的长鞭已至,瞬间将那海族之人掀翻了几个跟头。 蛟鳞鞭! 金绵绵睁大了眼睛,此时的冷墨夜毕竟没有恢复魔君真身,也仅能发挥出蛟鳞鞭威力的两成。 即便如此,海族之人那双白色的眸子里也露出惊惧的眼神。 “吼!” 无边的愤怒席卷着他,这个人身上的气味很危险! 但就在他的不远处,那个仙界之人的味道,又深深吸引着他。 “你想杀我?” 海族的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沉闷刺耳,如同被包裹在棉被当中敲响的铜锣。 冷墨夜长鞭挥动:“你自己死,还是我帮你死?” “为什么?!”海族人躲过一记长鞭。 “你伤了我的人。”冷墨夜又是一记长鞭。 海族人动作慢了些,又一次被长鞭扫到,口中吐出一大口黑血,眼眸亦是变得愈发惨白,在金绵绵与冷墨夜身上转了几个来回。 倏然阴桀桀笑出了声:“魔族与仙界?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冷墨夜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就在这个工夫,冰寒的湖水结成手臂粗的水绳,将金绵绵绑了个结结实实。 金绵绵没料到海族人的目标是她,一时间没有防备,手中驱策的紫荆雷也失了方向,海族人的大笑之声响彻天际,从阴沉到尖锐。 “呵呵呵……哈哈哈……” “终于等到你了!” 海族人满是尖牙的大口张开,能吞得下金绵绵的一整颗头颅。 “你敢?!” 冷墨夜一声爆喝之下,长鞭破空而至,海族人堪堪避开,恶毒地看向冷墨夜,一手掌控水珠凝成坚实的墙壁挡下冷墨夜的进攻,眸中皆是不屑:“就凭你能杀得了我?” 金绵绵被水绳绑着,眼睁睁看着冷墨夜头顶的戾气愈发浓重,心在滴血,那好容易消散一大半的戾气,竟是在这短短的工夫暴涨了数倍。 “我没事!它伤不了我!”金绵绵喊道。 冷墨夜啊冷墨夜,你千万要冷静啊! 腰间的水绳再一次收紧,金绵绵就快背过气去,忍着恶心直视海族之人:“你背后那个人是谁?” 方才它说“终于等到你了”,证明金绵绵轮回度化魔君一事已经传到了妖界!这个人是谁?谁是九重天的叛徒? 海族人愣了愣,愈发凑近金绵绵,眼中的贪婪在一瞬间爆发,斜着嘴笑道:“你没机会知道了!” “爹!” “轰隆!” 一道光雷劈下,金绵绵身上的水绳应声而松,水墙破碎,海族之人被冷墨夜的长鞭扫到,甩在岸边,一条烧焦的大鱼便呈现在众人面前,还泛着阵阵诡异的香气。 冷墨夜稳稳将金绵绵接住,迎着金翊卫们吃惊的眼神,道:“抬回去,喂狗!” 金绵绵摇着头暗道可惜,没套出幕后指使小妖之人。 看这小妖也算是修炼了百年,它许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雷神爹爹一直派人护着她呢! 今夜的事,金翊卫们不会多说,这是规矩。 但冷墨夜却是来找金绵绵算账了,就凭着他盯了她快一个时辰,金绵绵就感觉到阵阵凉意。 “世子啊,你总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爱上我了?” 金绵绵相信,只要脸皮够厚,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冷墨夜轻嗤:“你还不说么?” 第一百零三章 计都街花灯 “说……我说什么?我的事情,世子不是都知道吗?” 金绵绵的眼神躲闪,即便不知道,也看见了啊,她就是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怪人,这都多长时间了,他还没有习惯吗? 冷墨夜眯起眼睛,透出危险的意味:“那光雷是怎么回事?” “光雷?什么光雷?我不知道啊……”金绵绵一脸的懵懂天真。 冷墨夜缓缓拿起金绵绵的手细细端详,像是在看一件了不得的珍品。 “劈伤了周氏,劈死了妖物,你不要告诉我都是巧合!还有你这一双手,是正常的人该有的吗?” 金绵绵攒了力气,挣脱冷墨夜的钳制,道:“怎么不正常?怎么就不能是巧合?你有什么证据?不是告诉过你,这是梦里的一个仙人给我的本事!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 她豁出去了,难不成要告诉冷墨夜,他前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是三界人人畏惧,人人想要诛杀的人? 而她是来拯救度化他的?哪个正常人会信? 冷墨夜粗粝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九重天是什么?魔族又是什么?” 冷冽的呼吸喷薄在她脸颊,她看见了他眸子里的执着、疑惑、以及压抑着的、随时能爆发的怒火。 他在生气! 金绵绵的心凉了半截,不由往冷墨夜头顶看去,只见那戾气浓墨一般盘桓,她想哭的心都有。 从前的努力算是白费了吗? “就是……” 金绵绵想不出答案,冷墨夜也够能忍的,忍到现在才问。 “就是什么?”冷墨夜追问。 “就是民间夫妻之间的爱称!”金绵绵咬牙,死就死了,她只管编,他不信,再编其他的! “民间夫妻,只有感情深厚的,才被乡间邻里称为小仙女和魔君!你听过牛郎织女吗?织女是小仙女,她住在九重天……牛郎为了得到永生,就去了魔界……其实这都是百姓编出来的,就是祈愿夫妻和睦的意思!” 金绵绵绞尽脑汁编了一大段,说得口干舌燥,几乎将十二万年的智慧都用来讲这个暗黑版的故事了。 讲完之后,她捧着茶杯甚是乖巧地小口啜着,顺便小心地睨了冷墨夜好几眼。 嗯?神色没变化,还好,还好! 沉寂了良久,金绵绵的掌心出了汗,才听冷墨夜道:“当真?” 金绵绵疯狂点头:“自然当真!” 必须当真! 见冷墨夜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加了一句:“不过世子放心,那些话我不会当真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小侍童!世子将来要娶的一定是名门世家的千金,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海棠花儿一般的女子,我这野花野草的,是不会肖想您的!” 说完之后,她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这次冷墨夜的怒气该下去了吧?不会连累她受罚了吧? 谁料想,这一句之后,冷墨夜倏然沉了脸,眸中一丝懊恼转瞬即逝,头顶的戾气骤然增多,豁而起身道:“白术随意出府!” 说到此处,他倒是顿住了,梗了良久才道:“白术随意出府,助本世子除妖有功,今夜中秋,便赏你去计都街走走!” “哐当!” 金绵绵手中的茶杯落地,骨碌碌跟着冷墨夜的步子滚到门槛边停下,冷墨夜说话这么大起伏,吓死她了。 就在方才,他身上戾气暴涨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没了。 旋即,金绵绵眼眸中染上一层晶亮的星芒,计都街的花灯,我来了! 计都街是锦城最繁华的街道,今日又是中秋,月圆人团圆,百姓们都喜欢一家子出来看看花灯杂耍,热闹热闹,有些少男少女们心思萌动,便偷偷见个面,拉拉小手,一起制作天灯,将祈愿写在上面,徐徐升空,期盼哪一个神仙能够见到,便能得尝所愿。 金绵绵撒欢儿一般跑在前面,全然不顾身后的冷墨夜与四喜,啊,人间好,人间妙,这处处笙歌,处处热闹,正是她金绵绵所喜欢的。 尤其是那包着各种馅儿的月饼,她在九重天馋了好久。 存的银两此时亦是派上了用场,可金绵绵看来看去,什么都舍不得买,因为买了,银两就没了啊! “喂!你这小子,到底买不买?” 在金绵绵试遍了摊位上所有的胭脂之后,摊主忍不了了。 “呵呵,买,买!不买我试什么?就是……”金绵绵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要找点这东西的毛病出来,好讲价。 “老板,你这胭脂不对啊!香味不行,颜色也不行,你得便宜点!”金绵绵故作深沉。 摊主蹙眉:“二十文一盒的胭脂,在这条街上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你总不能让我不挣钱吧?” “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这做生意总得讲诚信,你看你这胭脂……” 金绵绵鸡蛋里挑骨头,没理抢三分。 摊主当即气红了脸,他什么时候做生意不讲诚信了?这胭脂可是顶顶好的东西,今日过节,他想多卖一些,回头给自家娃儿买些玩具零嘴,这才将价格卖得这么低。 他正欲开口骂人的时候,猛地瞧见这小子的身后出现两个墨色衣裳的男子,那举着银子,看着可锃亮锃亮的。 四喜的眼神一指,摊主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五文,卖给你了!”摊主也是干脆。 金绵绵大喜,连连拿了五盒才罢休。 “店主,日后做生意要讲诚信!诚信最重要!”金绵绵扭着身子离开。 四喜则是将几两碎银给递给那摊贩:“懿王世子赏你的,回去与家人好好过节!” 摊主受宠若惊,对冷墨夜千恩万谢。 “老五,这懿王世子不是双腿不良于行吗?我看着好好的啊!”一旁的摊贩看老五手里的银两,羡慕死了。 “嘘,王爷家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托那小公子的福,今夜能早些回去了!”老五亦是喜滋滋的,心中连金绵绵一起谢了。 金绵绵兴致勃勃地走着,看见什么便讲讲价,说来也是奇怪,这条街上的东西,都便宜得不像话! 第一百零四章 抱脸 不到盏茶的功夫,她便买了一大堆东西,有她自己,也有冷墨夜的,有半夏的,还有四喜的,甚至连冷墨柏、冷墨鸢、冷雅柔的都买了。 冷墨夜悄然吩咐四喜将战马牵出来,将金绵绵手中的东西,挂在战马之上。 那战马八成也是没想到,浴血奋战是它,驮胭脂水粉也是它…… “世子,我们带的银子不多了。”四喜悄然附在冷墨夜耳畔道。 一路上,金绵绵在前面买,他们世子跟在后面散财,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花出去三千两,几乎养活了整条街的商贩。 目下更有一些店家见状,竟是主动拉金绵绵进去,说不买也看看,这一看之下,便又是三百两…… 散财不是这么散的。 “回去取。”冷墨夜冷冰冰的。 一双漆幽的眸子盯着金绵绵的背影却是透出少见的柔情,唇角亦是上扬着,他自小还没见过如此女子。 欢脱放浪,却又天真可爱。 四喜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却是咽了回去。 他想告诉世子,金绵绵有钱,今日那余将军可是给了她三千两黄金的诊金! 可他看了看世子又看了看金绵绵,终是无奈折回,回去拿银子。 “冷墨夜!” 金绵绵身着墨色的桅金软甲,整个人却是明媚如春阳,折身拉起冷墨夜的手:“快看那里!” 冷墨夜顺着金绵绵白皙的手指看去,一盏盏被装饰得五颜六色的天灯被点燃,冉冉升空,一时间墨青色夜空被装点得绚丽多姿,耀目之下,人的心思也欢愉起来。 “冷墨夜,我们去放天灯!”金绵绵道。 她无比“大方”地花一两银子买下两盏最贵的,将毛笔沾了彩墨递给冷墨夜一支。 “我们来比赛,看谁画得好看!” 金绵绵的笑有一瞬间刺了冷墨夜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尤其这样笑的女子一心帮他,舍身救他。 如此,他心头不知被什么东西触动,一发不可收拾。 金绵绵画的是一尾锦鲤,红黄相间的衣裳,亮莹莹的眼睛,活灵活现。 画完之后,她甚是满意,不错不错,她始终觉得世间万种生灵,论最好看的,当属锦鲤。 她的目光落在冷墨夜的画上,却是一朵莹白如玉的莲花,金色作底,粉红花苞,徐徐绽放,他的画中也有一尾锦鲤,不过这尾锦鲤却是周身漆黑,看不出有哪里出彩。 她蓦然想到了冷墨夜的那个梦境,梦境之中也有一朵金莲,一时间愣了。 那金莲于他,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金绵绵才堪堪回神,指着冷墨夜画中的锦鲤道:“你这画是不错,可惜被这鱼儿坏了意境,我画的锦鲤才好看!” 冷墨夜睨了一眼金绵绵的画,道:“你既然进过我的梦境,又是仙女,难道不知这是什么?” “啊?” 金绵绵愣住,心头将冷墨夜埋汰了不止一次,她一开始说自己是仙女,他不信,如今又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待她回应,冷墨夜便点燃了里面的火引道:“让神仙来告诉我吧!” 金绵绵急忙在自己的天灯上写了“度化成功”四个字:“世子啊,这天灯上要写心愿的,不写就浪费了!” 冷墨夜看着她写下的字迹蹙眉:“什么是度化成功?” “呃,这是我的秘密,世子,不会连女儿家秘密都要打听吧?”她将女儿家三个字咬得重了些。 冷墨夜倏然笑了,女儿家,金绵绵这样也算是女儿家的话,锦城的女子们算什么? 天灯升空,冷墨夜的笑容便在这绚丽灯火的映照之下,更显俊朗,甚至温润柔情。 金绵绵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眸子,心也跳得快了几分。莫名地,一阵热气袭上脸颊,脸颊绯红一片。 冷墨夜动了动,她便猛地颔首垂眸,带着凉意的手掌覆上脸颊,试图使那一阵热气退去。 “你怎么了?”冷墨夜的手背覆上她的额头,喃喃道:“可是发热了?” 金绵绵带着烦躁地拍开他的手:“我挺好的,就是、就是被这灯火晃了眼睛,熏得脸也热了。” “灯火?熏脸?” 她的这逻辑,冷墨夜理解不了。 “别说这个了,世子的愿望是什么?”金绵绵问道。 冷墨夜斜睨她一眼:“男子的愿望,也是你能随意打听的?” 金绵绵:“……” 冷墨夜不错,与她一样,睚眦必报! 这个中秋,二人一直玩到子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显得空旷,仿若几个时辰前那般热闹的场景不曾出现过一般。金绵绵靠着冷墨夜的肩头赏月,冷墨夜也难得让金绵绵靠着。 “世子,你相信世上有神仙吗?”金绵绵随口问。 “以前不信。” 冷墨夜以前不信鬼神,只信他自己。但从金绵绵出现之后,他信了,或许这个世上,当真有神仙的,就像金绵绵这样。 “那现在呢?”金绵绵追问。 冷墨夜顿了顿:“你在,我便信。” 金绵绵:“……” 她的心突突地跳,冷墨夜,这算不算……表白?她下意识舔了舔唇,瞟了好几眼,最终将目光停在地上二人的影子上。 影子相依,若不知二人身份,倒也温情满满。金绵绵的觉得心中暖融融的,甜滋滋的,吃了蜜糖一样的感觉。 夜,静谧得能听见萤虫挥动翅膀的声音,她便一直这么靠着他,一个不说,一个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冷墨夜道:“我要走了,皇上有旨,令我去江州。” “江州?” 金绵绵脑中浮现他夜夜看着的地图,玄铁矿在江州。 “皇上接到密信,江州姚家要造反。”冷墨夜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感情。 金绵绵却不能淡定了:“那是不是很危险?这一次你一定要带着我!” 江州那么远,若是他再受重伤,她又不在身边,那后果…… “这一次,我带四喜去。”冷墨夜的眸子看向她,沉静如水。 “那也不行,我要跟着你去!”金绵绵起身拍去身上的尘:“你不允,我也会偷偷跟你去!” 冷墨夜抬眸,盯着金绵绵看了很久,一直盯到她浑身的小疙瘩都起来了,才豁然起身,一双大掌穿过她的耳根,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托起,让她看着他。 “信我,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寒凉中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将她的脸颊熏得火热,她呆住,说话就说话,抱她脸干什么? 但这感觉却是让她下意识地忘了呼吸,一时间憋红了脸,却看见眼前那一张脸笑容越来越大,冷墨夜在笑!这个时候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是了,一定是笑她,她此时定是窘迫的! 唇瓣间传来浅浅的,软软的凉意,一触即去。 “这么担心我,真是感动,就允你及笄之后做妾,可好?” 冷墨夜带着嗤笑的声音响起,金绵绵又羞又恼,攒了一股子力气狠狠推开他。 “你想得美!我这么好看,凭什么给你做妾?” “不想做妾?要做正妻?那可不行。”冷墨夜还是浅笑。 金绵绵暗暗掐自己的掌心,妖孽!他究竟在笑什么?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多好看吗?万一她没有抵抗得住,答应了怎么办?岂不是要与这魔君牵扯不清了? 懊恼了半晌,金绵绵深吸一口气,寒凉的气息进了鼻腔,顺着鼻腔平息了脑中的烦躁。 “世子一路小心!做妻做妾,你先活着才行!” 金绵绵垂下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阴影中藏着的担忧,冷墨夜看得真真切切。 第一百零五章 不允 三日后 半夏替金绵绵收拾好了包袱站在门外,只等她出门。 中秋之后,金绵绵被禁足三日,除了半夏之外的任何人都没见着,期间上官言曾来找了她三次,皆是未能得见。挽棠春就像是被包在粽叶里的大枣,里外三层,严严实实,往夸张了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小主子,你好了吗?温先生在府门口等你半个时辰了!”半夏提醒道。 金绵绵盘膝坐在床上托腮皱眉,一开始冷墨夜将她打扮成侍童,她还当真信了他的话是跟在身边方便,怎料到,如今竟是说她学问不够难堪重任,硬生生要逼着他去文山书院学习! 她的学问如何不够?还不是冷墨夜又一次嫌弃她?想甩开她?他要她学,她偏不如他的意,她就不出挽棠春,看他能将她如何?! “小主子,温先生说您再不出来,他就要来绑您了!”半夏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金绵绵撇撇嘴:“让他来绑啊!” 嗤!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进挽棠春来绑人! 然而,金绵绵又一次失算了。 只见几个穿着文山书院学子服的人闯进来,金绵绵连连后退,手都抖了:“你你你、你们干什么?这可是挽棠春!不怕世子砍你们的头吗?” 那几人充耳不闻,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道了句“得罪”,便将金绵绵五花大绑地连带包袱一起抬到了马车之上。 “你们、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绑架!我可以去官府告你们,告到你们倾家荡产知不知道?唔!” 金绵绵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块干净的抹布堵上了嘴,任凭心口泛上无数怨气,也只能自己在腹中消化。 “唔唔!” 她不满地瞪着身边的温久年,这厮倒是坐得稳如泰山。 温久年温和地睨了她一眼,道:“世子近日不在锦城,文山书院是唯一护得住你的地方,好自为之。” 她不由想到上一次奄奄一息的冷墨夜,愈发烦躁了。 隔了片刻,她示意温久年将自己口中的抹布取了,温久年也算是君子,没考虑多久便取了抹布,让她能自由开口。 “温先生,你今日很是俊朗!” 她开口便是一句夸赞,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温久年如星辰般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点头:“你有什么事便直说,若是我能做到,又合乎礼法的,我自然会允。” “温先生不愧是大学究!就是讲道理!不像那冷墨夜!”金绵绵不因余力地赞温久年。 凡间的人说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温久年垂下眼皮,顺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不允!” 金绵绵瞪眼:“温先生,我刚赞了你讲道理,这我还没说请求,你便不允,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不允假期、不允偷懒、不允逃课、不允绝食、不允与男学子亲近、不允单独住宿。”温久年背书一样喋喋而言。 金绵绵听得发愣,这是温久年的规矩,还是冷墨夜的规矩?不允与男学子亲近也就罢了,什么叫不允单独住宿? “温先生?敢问我住那儿?” “念棠居” “和你一起住?!”金绵绵大惊之下声音都高了几分。 温久年忽而笑了,眼眸中更像是染了层层叠叠的星光,加上一排整齐的小米牙,倒是显出几丝少年才有的单纯。 “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不不,温先生,我是担心你!”金绵绵摇头解释。 说什么吃不吃的,温久年这样的人,一般的女子可入不了他的眼,更遑论自己一个还没长开的乡野丫头! 她所担心的是,与温久年住一起,便是与无尽的麻烦住在了一起,毕竟百灵院那么多女学子呢! 温久年这张脸,这样的性子,红颜祸水啊! 温久年敛了笑意:“这不是你该思虑的,你的房间在念棠居,我的卧房隔壁,你有两年的时间,若是还想呆在他身边,便好好学,非但要做学问,还要通人情,晓世故,知天理。” 金绵绵:“……” “温先生,世子还去文山书院吗?”金绵绵问。 “世子身负官职,自然不必在学院受此拘束,你的机会是他特地向皇上求来的,好生珍惜!” “那我还能见到世子吗?” “每逢初一、十五,世子会来文山书院监督学子们考试。” 温久年说话仍像是背书,迂腐又古板,与他的样貌极为不符。 “唉!” 隔了良久,金绵绵长叹一声,斜睨温久年一眼,神色恹恹,她其实是想说,冷墨夜的腿,期限怕是要到了,没有她在身边,别摔在哪个犄角旮旯才好。 温久年眉梢微动:“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文山书院的东西,简单得很。” 他的本意是为了安抚金绵绵,事实上,金绵绵也欣然接受了,只是未料到她学的第一件东西竟是刺绣! 她如今以男子身份入的书院,堂堂一个小侍童,上可听得明先生的国策,下可策马扬鞭撒欢儿,为何要学这个刺绣?她这手,也不是拿绣花针的手啊! “温先生,我学不会……” 金绵绵苦了一张脸向温久年求救。 温久年淡泊道:“世子吩咐,学不会继续学,学会为止。” 金绵绵没了脾气,冷墨夜就是吃准了她是不是?吃准了她不会逃跑,吃准了她死缠烂打也要跟在他身边! “啊!” 心思分神儿的工夫,她的指腹被绣花针扎出来血珠,十指连心,疼啊! 谁来救救她? “温先生,请问,白术在吗?” 一道爽朗有礼的声音传来,金绵绵精神大振,是上官言! 果然在这凡界,没有比大虎哥对她更好的男人了! “大虎哥,我在我在!” 金绵绵甚是跳脱地要扑进上官言的怀里,好好倾诉委屈,却是被温久年一把扯住后衣领提了起来。 “我的学生不懂事,冲撞了上官辅教,还望见谅。”温久年将金绵绵扔到一旁,嫌弃道:“客人来了,还不奉茶?” 金绵绵的唇瓣开合,冲上官言拼命使眼色。 第一百零六章 这么好看 “还不快去?” 温久年说话轻轻浅浅的,却是十分有份量。金绵绵顿了顿,垂下眸子去烧水泡茶。 文山书院的先生了不起么?还不是弱不禁风的?亏得她那一日还替他治病,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恩将仇报! 温久年瞥了眼金绵绵的背影,唇角浅笑,他何尝不知那一日生死关头是白术这个小药童救了自己,否则他又如何会答应冷墨夜教化她? 只是这白术许是闲散惯了,还需好生调教才是。 想罢对上上官言的眸子,肃然道:“上官辅教,有什么事吗?” 上官言看着金绵绵的背影也是好笑,这丫头,进文山书院与温先生学习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她怎么看上去还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找白术,有些私事。”上官言道。 至于什么私事,他便不好明说了。毕竟摸不准这温久年是不是知晓了金绵绵的真实身份。 “什么私事?”温久年灿星般的眸子睿智无双。 上官言哽了良久,扯出一丝笑意掩饰:“既然是私事,就不方便对先生说了。” “白术还在学业当中,不方便处理杂七杂八的私事。” 温久年拒绝得很直接了。 既然上官言不打算告诉他,白术那私事,不知也罢。 温久年此人是出了名的谨慎,这也是冷墨夜选中他做金绵绵老师的主要缘由之一。 “温先生,此事对白术来说很重要,还是等她来了听听本人的意思吧!”上官言被拒,却未便显出生气的神色。 常年做生意,早已喜怒不形于色。 “不必了!” 温久年的声音沉稳温和,却是不容置喙:“上官辅教若是没什么事,便离开吧,在下还有事要忙,不送。” 金绵绵刚端着茶水进来,便听见不送二字,险些将茶水扔了,怎么?她刚沏好茶就要走了?戏弄她好玩么? “大虎哥!你……” 上官言冲金绵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轻飘飘指了指埋头看书的温久年,起身告辞:“那就不打扰温先生了,白术药童的茶,我只能改日再喝,多谢。” 他走得从容,只是在经过金绵绵身侧的时候,在茶盘上写了戌时二字。 金绵绵会意,侧身让道。 上官言走后,金绵绵将茶水放在温久年面前,道:“温先生,今日我绣不了花了,余将军夫人邀我去看病,正是今日复诊。” 若非上官言,她险些将这一茬忘了。 温久年抬眸:“我陪你去。” “这怎么好意思?我一人去便好,再说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还有马车……” 金绵绵的话才说到一半,温久年已经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一路上无言,车厢内气氛沉寂,金绵绵拿着一双古井般安静的眸子盯着他,时间久了,温久年叹了一声道:“你想问什么?” “温先生,你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看上金如意?” 金绵绵语出惊人,她可没忘了金如意那一日的样子,站在温久年身侧,在旁人眼中也是得意门生。 温久年温润的脸上呈现一丝碎裂,沉浸于前半句对他的赞扬,哽在后半句的看上金如意! “不可胡说!如意那是极少见的天赋学子,与旁人不同!” “啧,如意都叫上了,先生还说不是看上她?”金绵绵调侃。 “休得胡闹!你小小年纪心思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温久年愠怒,也懒得理会金绵绵。 金绵绵越发凑近他:“先生,我说的是实话,像先生这般好看的人,就该配一个大家闺秀!要么就是六公主那样身份尊贵的!” “住口!这样的话不可再说第二次!”温久年的脸颊浅浅飞红。 “先生说的是哪一句?说你好看,还是配六公主?”金绵绵打算继续调侃下去。 她向来睚眦必报,温久年刚才的绑她之仇,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婚配不用你操心!”温久年眉头紧皱。 “哦”金绵绵拉长了尾音:“就是说,我可以称赞先生好看咯!先生可真好看!” 金绵绵又凑近温久年几分,她这一句好看,发自真心,与冷墨夜冷峻的好看不同,温久年身上散发着一种单纯的少年之气与那一分温润如玉,暖人心脾。 “白术!男女授受不清,女子当自重!” 温久年被金绵绵逼到马车一角,难为他修长的身形,可怜兮兮地蜷缩着。 “温先生就是好看!这么日日看着,也不会生厌!”金绵绵又加了一句。 看着温久年逐渐泛红的脸颊,她心头非一般地舒爽:让你绑我! 她一个活了十二万年的老神仙,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除了冷墨夜那样不正常的,还没有她对付不了的男人! 说话间马车停了,余府的家丁早早等在门口来迎,将金绵绵与温久年径直引到余夫人的院子里。 院中冬青翠绿,生机勃勃,余禄荣正搀扶着钱氏在院中散步,见金绵绵来了,原本笑呵呵的脸上更是欢愉地见牙不见眼。 “白术药童,我家那臭小子没接到你吗?”余禄荣王金绵绵身后看着。 金绵绵笑道:“将军,我一早便去了文山书院,想来余公子是与我走叉了,没对上时辰。”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还当那臭小子半路又跑去贪玩!秦嬷嬷,快上茶!”余禄荣说着将发妻小心地扶到内室。 金绵绵亦是跟上前,待钱氏坐稳了才用紫荆雷细细探查她的经脉。 温久年不便进去,只坐在院中等候,看着金绵绵的背影陷入沉思。 “夫人,您觉得这几日怎么样?”金绵绵的眼眸沉静,看得人安心。 钱氏欢畅地笑,怎么样?这几年来,她从没像这两日一般舒爽过! “白药童,你可真是神医,我这两日身子爽利,胃口好了,睡觉也香了,感觉都年轻了十几岁!” “哈哈哈……” 余禄荣见发妻欢愉,自己也欢愉,心道发妻说得夸张。 事实上,有金绵绵的紫荆雷温养,说年轻十几岁,还真不是夸大。 第一百零七章 又是三千两 金绵绵替钱氏又施了针,同样,还是紫荆雷拉扯出的金针,这一次余禄荣也在,盯着那金针看得眼睛发直。 他一路从小兵做到大将军,见过大世面,当即对金绵绵肃然起敬,白术药童,果然是得扶陵公子真传! 扶陵公子是什么人?神仙一般的! 因为眼前的白术,他连带着也对冷墨夜高看了几分,懿王府世子慧眼如炬,能将她收至身边,是个人才!比自家那个混小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施针结束,钱氏便有些倦了,金绵绵安抚好她,便出了房间,不多时,余禄荣也出来了,此时余子良才归。 一见金绵绵便大喊起来:“白药童,你让我好找!” 他早上去了懿王府,被告知白术去了文山书院,去了文山书院,又被告知白术在学习,好容易等了一个时辰,才打了个瞌睡,一问之下,却是得知白术来了余府。这一早上,他的一颗心起起落落,着急忙慌的,还什么都没干成。 “逆子!你小点儿声,你娘都睡了!”余禄荣冲他瞪眼。 余子良缩回了脖子噤声,站在老爹身侧再不敢多言。 “大人,夫人的病症,再施针一次便可痊愈,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去文山书院找我。”金绵绵道。 她的眸光不由往温久年身上瞥了几眼,看见没有,她可是有余将军做后盾的,别总想着欺负她! 余禄荣整了整容色,冲着金绵绵便是鞠身一礼道:“多谢白术药童!” 金绵绵刚想坦然受了,却是瞥见一旁的温久年,佯装骇然跳起:“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依照凡间的规矩来说,她此时的年纪,让余禄荣一个年逾半百的人行礼,怎么也说不过去。 “白术药童,这一礼,你受得起!日后药童有任何事用得上余家的,只管开口!” 金绵绵救了钱氏就是救了他,救了他,就是救了整个余家!余禄荣打心底感激她。 “大人客气了,我既然收了诊金,便要治好夫人的病,我们各取所需。”金绵绵说得坦然。 余禄荣却不是这般认为的,对他来说,区区三千两黄金怎能抵得过发妻的命?况且这药童心思纯良,值得结交! “药童可还需要银钱?我让这逆子取来给你!” 金绵绵连连摆手,斜睨温久年一眼,讪讪笑了笑:“我不需要那么多银两。” 她的心头在滴血,谁说她不需要?她需要!极为需要。但温久年在这儿,她怎么好意思再张口要? “若是大人过意不去,这一次也收三千两吧。”温久年不说话则罢,一出口便惊人啊! 金绵绵唇瓣颤抖,她原本以为温久年满身读书人的傲气,看不上这些世俗的东西,没想到,比她还狠。 不过,如此狠人,倒是很对她的胃口。 “这位是……”余禄荣面露疑惑。 他常年不在锦城,没有听过温久年也是正常。 “在下不才,受世子托付,教授白术一些学问,目下在文山书院有个闲差。” 温久年这话很是谦虚了,余禄荣“哦”了一声,简单的寒暄过后,余禄荣又塞给金绵绵三千两黄金的银票。 马车回程,温久年一路不语,倒是金绵绵先憋不住了,道:“温先生,你不问问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温久年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问余家要了三千两,否则也当不起一个“也收三千两”。 “你的钱,我问什么?”温久年疑道。 他朗眉星目,唇瓣上扬,很是温润,去了病态的白,显出健康的如玉肌肤,泛着莹莹光彩。 金绵绵一时间哽住,他说的,也对。 “你的钱准备干什么?”温久年问道。 金绵绵诧异:“啊?先生不是不问吗?” “不是你要我问的?”温久年一脸的无辜。 金绵绵呵呵笑了两声,他是故意的!旋即她眼底憋了几滴泪珠,欲落不落,道:“自然是给我爹娘了,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都不好,爹病体孱弱,娘身残不便,家里还有个妹妹要供养读书,妹妹自小娇生惯养,总不能让她抛头露面出来赚钱,只有我辛苦一些了。” 说得情真意切之时,她的眼泪才从脸颊缓缓滑过,真真是让人看得心生怜惜。 温久年愣住,继而将帕子递给金绵绵:“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过得这般艰难。” 金绵绵接过帕子掩面哭泣,帕下的唇角已然勾起,温久年,注定要做她的跟班。 马车突然动荡,冷不丁地一个粉色人影钻上来,带着一股脂粉香气,金绵绵连打了两个喷嚏。 “对不住啊,我上来躲躲……”那人道。 金绵绵一听便觉头大,又遇上齐匪这个克星! 齐匪没有看马车里的人,跳上来之后从车窗的缝隙中向外张望,直到外面传出几声女子又气又急的抱怨之后,才松了口气回头。 看见马车里的人竟是金绵绵之后,一双狭长的凤眸之中便带了些促狭。 “小侠女?你怎么会在温久年的马车上?是不是……” “是什么?收起你那些心思!还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吗?” 不用想,金绵绵也知道齐匪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就是她与温久年同一辆马车,孤男寡女之类的吗? 齐匪眨了眨眼:“我是什么样的?你怎知温先生与我不一样?都是男人,有何不同?”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金绵绵笑得很是假意。 整日里莺莺燕燕的浪荡,也不知他爹娘为何不管,即便爹娘不管,上头五个姐姐也不管,这就很奇怪。 齐匪则是认真地看了温久年半晌,道:“嗯,是不同,我比他好看!” 金绵绵毫无形象地翻白眼,齐匪绝色不假,但他的样貌是阴柔妩媚的,与温久年的无半点相同之处。 “你这是去哪里祸害姑娘了?”金绵绵斜睨着他。 齐匪将额前的一缕发丝拨开,道:“怎能算是祸害?我对她们,可是比对我亲姐姐还好!” “吹吧,我方才还听见那些女子骂你,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叫她们过来!” 金绵绵掀开帘子看向后面,那些女子看上去像是风月之地的,此时找不到齐匪,在原地直跳脚。 第一百零八章 去了哪里 “哎呦,姑奶奶,别别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今日将我卖了,便是多了一个敌人少了一个盟友,你考虑仔细了!”齐匪难得地认真。 “嘁!” 金绵绵万分嫌弃他,最初见的时候他还故作高冷,如今都落魄到被女子追得满街跑了,还不忘了威胁她。 “齐公子,小的一介草民,可配不上您的盟友!” 这威胁金绵绵不收。 齐匪扬起唇大笑,溢满媚色的眸子在金绵绵与温久年身上过了几个来回,神色骤然诡谲:“告诉我,冷世子去了何处?你们一定知道对不对?” “不知道!” 金绵绵没好气,即便她知道,也不想告诉齐匪!温久年则是一直缄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的这句话激得齐匪后槽牙疼,他凝眸思索了片刻,道:“无妨,你们现在不说,等他死了再说也不迟,本公子还是会赶过去给他收尸的!” “你说什么?” 金绵绵顿然觉得心惊,脑中浮现冷墨夜浑身都是血倒在尸体堆里的场景,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齐公子唬人的本事愈发高明了。” 温久年的眼睛掠过金绵绵,直视齐匪。 齐匪笑得无害:“我可是没唬人,我说的话,句句是真,不过那冷世子向来福大命大,能活着回来也不一定。” “齐匪,你不说话是不是会死?”金绵绵恶狠狠盯着齐匪。 这厮,与冷墨夜究竟是什么关系?说盟友吧,还派人刺杀冷墨夜,说仇人吧,似乎与冷墨夜还有利益牵扯。 “齐小六,你老大不小了,还在书院做学子,羞也不羞?” 温久年平平淡淡一句话,便让齐匪的笑意僵住。 “久年啊,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我愿意留在书院,不成吗?我还喜欢书院的女学子呢!” 齐匪就是齐匪,说话不到三句便嘴欠起来。 好在温久年也习惯了,见他如此便再不理会,左右他怼齐匪的目的达到了。 到文山书院的时候,日头已然西沉,书院门口陆续有学子走出,这个时辰,众学子结束了一日的课程,正是出门放松消遣的时候。 金绵绵下了马车,便与沈娉婷一行撞了个正着,沈娉婷温娴地冲金绵绵笑,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娉婷,一个小小的药童也值得你打招呼?” “是啊,你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是他要来与你打招呼才对!” “娉婷,你这个性子,将来嫁入将军府是要吃亏的!” 沈娉婷身边的女子们喋喋不休的说着,操碎了心。 金如意也跟在沈娉婷身后,只是此时的她甚是静默,自从那一次从冷家二房夫人手中逃脱之后,她便隐忍了很多。 说起来,那一次还多亏了金绵绵暗中给她的茶杯,让她打碎了割断了绳索,半夜逃了出来,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就差几个时辰,差几个时辰那吴氏就要将她扔进郊外的水塘! 逃出来之后,她第一时间来找沈娉婷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面前表忠心,答应学业一结束就给她做婢女。 有这大小姐护着,左右那吴氏还忌惮着些。冷元珏自知理亏,也没好意思再来寻金如意的麻烦。 但她对金绵绵,仍旧是嫉妒多于感激。 沈娉婷没在意她身边的人说什么,她们越是这样说,越发显得自己大度,是正房夫人才有的做派。 “男儿志存高远,都会培养一些自己的门生,结交知己,安排通房这都不妨事。”她这般说道。 她将“通房”二字咬得格外重,金绵绵这样的丫头,也只配做冷墨夜的通房丫头。等她嫁入懿王府,通房丫头的生死,还不是她说了算? 若是与这样的计较一时得失,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娉婷,你真是菩萨心肠!”沈娉婷身侧的人道。 金绵绵则是听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装,再装,有本事,你装一辈子啊! 然而她还是对沈娉婷抱有一丝希望的,万一,那冷墨夜就是眼瞎,看上这大小姐,喜欢她、爱上她、生死相依的,她也乐得成全! 齐匪不知何时凑在金绵绵身侧,一双眼睛媚色如丝:“听见没,通房丫头!” “齐小六!”金绵绵黑沉着脸,盯着齐匪的背影咬牙切齿。 这厮,挤兑完她之后倒是走得潇洒啊!不急,日后的路还长,待她度化魔君之后,且再收拾他! “大妞?”一声惊喜传来。 金绵绵僵在原地,脚步不由得往温久年身边凑了凑,一把攀上他的胳膊。听这声音便是周氏的,她今日是走了什么霉运?好端端的被温久年绑来看着也就罢了,还让周氏找到。 你们凡界的事情,你们凡人自己解决不好吗? 温久年对金绵绵突如其来的亲近,很是不适应,皱眉想挣脱时却被一个妇人拦在身前。 周氏的目光在金绵绵与温久年身上来来回回打量,满是暧昧之色。 “大妞,真的是你!让娘好找啊!” 周氏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是将金绵绵鄙夷了个彻底,才几日,这丫头身边又换了个人,动作真够快的。 不过,她也只这样,才能衬出如意的不同。 “娘,您有什么事吗?我很忙,先生吩咐的事情我还没完呢,先生不准请假,是吧,先生?” 金绵绵拼命摇了摇温久年的胳膊,这人倒是说句话啊,像冷墨夜一样,用眼刀子瞪回去啊! 温久年则是拂了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温润道:“既然令堂找你有事,我便准你一个时辰,快去快回。” 金绵绵当场愣住,想骂街,温久年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吗?都让太阳蒸发了?那几个“不允”还犹在耳畔,这就准她的假了?她不想请假啊! 周氏笑笑,谢过温久年之后将金绵绵的手腕死死抓住,就像抓着银钱一般。 “不愧是文山书院的先生,这气度,就是好,大妞,先跟娘回家,你爹有重要的事与你商量!” 金绵绵愤恨地看了温久年一眼,温久年一点做错事的愧疚都没有,反而摆上一副无辜的神色。 她顿觉头痛非常,果真,魔君用时方恨无,冷墨夜的地位在她心中已然无可取代了,至少,再没有人能如他一般,一记眼神就能让周氏服软。 第一百零九章 望春楼 金大柱在家里抽烟袋,他的酒楼开了有大半个月了,来吃饭的客人却是却来越少。 按理他这旺春楼的地段、门面都不错,本应该红红火火才是,可,那些来吃饭的,不是冲着之前的老东家来的,便是来尝尝新鲜的,都没来第二次。 眼看着这么大一间酒楼要砸在自己手里了,偏生老二一家子还带着老母亲来投奔他,毫无准备的他一顿忙活,又是采买日常,又是翻修住处的,银两已经捉襟见肘,连酒楼进肉菜的银两都凑不出来。 要是大妞在就好了,他不由想。 若是大妞在,只需要与世子说说,多接济他们些银两,这段艰难的日子,也便扛过去了。 如此想着,他果真去找大妞,偏偏还被告知不能进去。这人见不到,捎个口信总行吧? 怎知道,他要见大妞这事告诉上官家那小子好几日了,也不见大妞来。 唉,一句话,他的人生,真难啊! 金大柱一遍一遍抽烟袋,一次一次叹气,赵氏听得腻烦,道:“你要叹气要抽烟,就去外面!别在我面前,烦都烦得很!” “娘,是儿子考虑不周。” 金大柱向来孝顺,听了赵氏的话便往外走,出了门,他也是挺没脸的,上官家那小子开的饭馆就在对面,他这里没有一个客人,对面倒是客似云来。 周氏拉着金绵绵一路疾走,还没到旺春楼,便大声喊起来:“当家的,当家的!你看看谁回来了?” 她的嗓门儿大,连带着将街坊四邻都喊出来看了一眼,金大柱自然也是看见了,立时喜上眉梢:“大妞!哎呀,你可算回来了!快进来,见见你祖母。” 金大柱上前抓着金绵绵的另一只胳膊,外人看来,这家的孩子回来,爹娘高兴,一家子和睦。 但金绵绵却是面色僵硬地被这两口子拉进了后院。 赵氏也来了,想必金大柱的日子不好过,至少钱财紧张是必然的。 她不想见赵氏,左右赵氏又不疼她,没必要拿一张热脸贴个冷屁股,刚进后院就甩开金大柱与周氏。 沉着脸道:“爹,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还有急事呢!时间不多。” 金大柱怔住,一股子怒火便由心而生,这是大妞?跟了世子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么?连自己的祖母都不去问安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还能反了天不成? 正欲发作,周氏急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如今这大妞是财神爷,惹恼了,上哪儿要银子去? 金大柱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的,颜色精彩,也是隔了良久才顺过气儿来。 叹了口气,道:“大妞,你身上还有没有银两?” 金绵绵自顾看着地上的几只蚂蚁费力搬动着一只蛐蛐儿的尸体,了然金大柱找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可她要不要给,怎么给,还得好好思索一下。 金大柱见她没反应,舔了舔唇,又道:“大妞,爹真的是遇到难处了,看在爹辛苦养了你十几年的份儿上,你若是能帮,就帮帮爹!就当作爹求你了!” 金绵绵心头亦是叹息,银子她有,也完全可以给金大柱,但这银子一旦给了,金大柱转手便给了周氏,指不定还有金二柱那一家子蛀虫,她是万万不乐意的! “大妞?大妞!你倒是说句话啊!是不是非得让你爹给你跪下才行?”周氏火上添油地又说了一句。 金大柱的脸色当即便沉了,爹跪女儿,这都是什么事! “爹,家里这么多间房,住的都是什么人啊?你的身子近来可好?” 金绵绵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不提钱的事儿,反而问起了金大柱的近况。 金大柱见自家闺女关心,也不好意思逼问银子的事儿。 “大妞,这院子你也看见了,统共就四间房,我与你娘住一间,你祖母住一间,你二叔二婶住一间,大胖和墩子住一间,刚好!”金大柱道。 金绵绵勾唇:“哦,那我和二丫回来要住哪儿啊?” 她看出来了,这个家,没有女儿的地位。 金大柱有些窘,道:“大妞,这、这就是暂时的,若是等过阵子生意好了,就要另外买宅子了。再说,你与如意都在文山书院,也用不着回家住。” 金绵绵心中不屑,这理由一定是赵氏那个好祖母说的。 她心里,金家有儿子便够了,女儿终归是要出嫁,是别人家的。 “爹,说起生意,我还是这酒楼的东家呢,想知道最近生意怎么样?爹可拿来账册给我看看?”金绵绵道。 说到这个,金大柱更是窘蹙眉头,猛地抽了口烟袋,道:“大妞啊,这账册,还没来得及……” 他心中纳闷儿了,这闺女才几日不见,身上的气势怎么就不一样了呢?从前他只当大妞是个小孩儿来着,如今面对大妞,竟是当真有了种面对东家的感觉。 “爹,我当初给你的一千两,目下,你身上还有多少钱?”金绵绵又问。 “三、三两……”金大柱汗颜。 被自家闺女这么逼问,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 “大妞,自古做女儿的,哪有这么问长辈的?”周氏抱怨道。 金绵绵神色严肃:“我现在是以这家酒楼东家的身份问的,怎么?我用银两买下酒楼,还不能问问吗?” 周氏撇撇嘴,小声嘀咕:“你的银子?还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的银子呢!” 金绵绵不理会周氏,对金大柱道:“爹,银子我有,可我不能给得没有名目。” “你、你要什么名目?”金大柱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了。 金绵绵起身:“将大家都喊到大堂里吧,我有事要说。” “当家的,她究竟要干什么?”周氏顺嘴问了一句。 “娘!你若是想要银两,就按我说的做!”金绵绵头也不回道。 旺春楼的大堂很是空旷,却处处充斥着一股油腻腻的味道,桌椅上积了厚厚的灰,她找了块黑漆漆的抹布擦了擦,坐下。 等了小半个时辰,金大柱才带着金二柱一家与赵氏慢悠悠来到大堂。 第一百一十章 大掌柜 “你这死丫头,我好容易睡一会儿,你要作死啊?”赵氏骂骂咧咧坐下。 郑氏懒懒地靠在金二柱身上,眼波流转之间带着风情,看样子这几日过得不错。 大胖则是手中霸着大鸡腿,吃得满嘴流油,墩子在身后老老实实跟着。 “祖母,孙女也是为了您好,我爹目下剩的银子不多,我娘和二叔二婶坐吃山空,这一大家子,怎么着也得商量出个活下去的对策吧?” 金绵绵的眉眼低垂着,显得乖巧温顺,与在桥头村的时候可是大大的不同。 周氏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上前道:“大妞,这话不是你这么说的,什么叫我们坐吃山空?我和你二叔一家,不都在店里帮忙吗?没有客人,怎么能怨得着我们?” 不怨你们怨谁?! 金绵绵险些翻白眼,看这大堂里的桌椅就知道,多少天没擦了,这还没有去厨房,怕是厨房也是一片狼藉,若是有人敢来,一准儿能吃出毛病! “也不怨你们,怨我,都怨我,思虑不周!”金绵绵咬牙道:“我目下要找一个管事,将经营店面的银两给他,你们谁觉得自己能力够,便与我说。” 言罢,她好整以暇看着在场的人,尤其是金二柱与郑氏脸上的神色可谓精彩。 她的目光在眼前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缩在最后的墩子身上,那一双平素没有光彩的眼睛此刻正灼灼闪着光亮。 这个郑氏买来的书童,说起来也是金绵绵看着长大的,为人憨厚勤快,书院的学问比大胖的要强上许多,最重要的是忠心,任劳任怨。 墩子今年也有十五岁了,也生了些男儿自立自强的心思,平素跟着大胖一起读书,也学了不少的本事。一听金绵绵这么说,当即心头便痒痒得很,转念又一想他如今的身份,那眼中的光亮便渐渐暗淡下去。 且不说他从前没做过,就说他只是郑氏买来的书童,有什么资格抢管事的位置呢? “墩子!”金绵绵朗声道:“你可愿意?” 墩子猛地抬头,金绵绵喊的是他? “大、大小姐,你、你是问我?” 墩子指了指自己,见金绵绵点头,立时慌得踢到桌腿,疼得龇牙咧嘴。 郑氏嗤笑:“大妞,你没弄错吧?这管事的位置,你问一个下人干什么?” 金绵绵没有理会郑氏,直直盯着墩子,道:“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墩子正了容色站直身子,紧抿着唇低头在原地,郑氏见状嗤笑:“他这副窝囊的样子,能有什么大出息?” 墩子的脸色涨红,倏然抬眸,横下心道:“大小姐,我愿意试一试!” 金绵绵黑眸中的墨色涌动:“好!那二婶,你愿意多少钱把墩子卖给我?” 郑氏没想到金绵绵回来这么一茬,眉头紧皱地拽了拽金二柱,墩子卖不卖都是后话,若是当真让他做这个酒楼的管事,她们日后的脸面往哪儿搁? 金二柱则是看向自己的娘,这么大的事,他可做不了主,墩子憨厚,能帮他们干不少活儿呢! 赵氏安抚自家儿子:“怕什么,一个下人,想如何处置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但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下人可不能管家!” 她这话是说给金绵绵听的。 金绵绵也就笑笑,一个凡界的老太婆,又从未对她好过,她在意那些个干什么? “那行吧!”金二柱舔了舔唇:“你给五百两!墩子就是你的人!” 五百两!怎么不去抢?! 周氏当下便连抽几口凉气,但关于大妞这丫头的,她才不会帮忙。 还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金绵绵,这丫头怕是也被吓住了! 金绵绵的确被吓住了,金二柱也真敢要! “可以,但你们不能继续住在酒楼,要搬出去!”金绵绵道。 “那是自然,谁愿意住这破地方!” 金二柱早就不满后院的杂乱,听说锦城的人家住的都是大宅子,有好多下人伺候的。若是金绵绵当真用五百两买下墩子,他们也能过那样的日子! “好,一言为定!” 金绵绵拍板定言,很快办了卖身契的交接。五百两银票到手,金二柱与赵氏都乐得合不拢嘴,直道大妞出息了!也不管此处的事儿,拉了赵氏就去看新宅子。 “大小姐,这……” 墩子紧张忐忑地出了一脑门儿的汗,他就是乡野长大的粗鄙下人,怎么能值五百两?他就是赚一辈子,也赚不到啊! 金绵绵笑笑:“从今日起,你便是旺春楼的大掌柜!别让我的五百两打了水漂。” “可、可大小姐,我、我以前没有做过,我、我不知道大掌柜要做些什么,我、我……”墩子不知所措。 这可是偌大的一间酒楼,大小姐就这么放心交给他? 金绵绵看着看着就笑了,墩子这紧张的模样,看起来是格外好笑,却也让她放下心来,墩子心中有自知,有尊卑,有志向,此人能当重任! “你放心,我这就去给你请个师父!”金绵绵起身道。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饭馆上,那是上官言的生意之一,此时正人满为患,到了晌午吃饭时候,有些还要排队,人们更愿意排队去吃那小饭馆,也不算来旺春楼,这就值得深究了。 她将一千两的银票交给墩子,余光瞥向还在愣神的金大柱和周氏,对墩子道:“你既然做了旺春楼的大掌柜,那日后就不能叫墩子了,你从前可有姓氏?” 墩子点点头:“有,我有些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中我爹是姓海。” “那好,从今往后,你便叫海承安,望你日后平安顺遂,把我的旺春楼经营得红红火火!” 金绵绵说着就要抬手拍上墩子的肩膀,想了想又放下,算了,孩子还小,别吓着。 墩子“噗通”一声跪在金绵绵身前,只哽咽得厉害,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大小姐对他的如同再生,他这辈子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这份恩情。 想起在金二柱家受的那些折磨屈辱,他的委屈汹涌,几欲透体而出。 金绵绵笑起来如同二月的春风,深深印在他心底。 “好了,多大的事儿啊,怎么还哭上了?好男儿流汗流血不流泪!你今年都十五了,过了年就该娶媳妇,若是让小媳妇看见了,该多笑你!”金绵绵道。 墩子闻言哭得更厉害了,媳妇?他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有媳妇! “大、大小姐,我、我我做牛做马报、报答你!” 墩子尽力忍者抽噎,大小姐说得对,从今日起,他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 金绵绵到底是心软,见他忍得难受,又道:“你若是真的想哭,那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哭,目下,我带你去拜师父!” 第一百一十一章 放下检查 金绵绵带着墩子出了望春楼向对面饭馆走去,金大柱与周氏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听周氏嗤蔑之声响起。 “这大妞是不是傻了?花五百两买一个下人?还让下人做大掌柜?她爹娘还在这儿呢!她、她眼里还有没有你啊!当家的!”周氏狠狠推了金大柱一把。 金大柱被推了个踉跄,却是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盯着金绵绵的背影,这,还是他女儿吗?方才那周身的气度,处事的冷静,比起那些贵人家的小姐们,丝毫不差!甚至还要强上许多。 不,这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从冷世子高看大妞的时候开始,她就不是了,她是冷世子的未婚妻子啊!是将来的世子妃! 一想到这个层面,金大柱后背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冷墨夜能将大妞在短短时间改造成这副样子,那大妞的将来…… 他不敢想。 同时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欣慰,又是害怕,五味陈杂,他不能给大妞丢人!不能让世子因为大妞的出身嫌弃她! “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她这算什么,这算不孝!”周氏忍不住又推搡他。 他一股躁意上涌,冲周氏吼道:“行了!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一天天的就给我吹枕头风!日后你消停些!大妞不会不管咱们!” 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管不了这酒楼,也知道,他再也管不了大妞了。 蓦然想起大妞曾说过:要给爹养老。他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是落了地。 上官言的饭馆不大,却是他离开舅舅之后,独立开的第一家店,有了感情,纵然没事,也要来坐坐。 他今日去找金绵绵,却是碰了温久年的软钉子,心中有所郁结,不由得又来到饭馆,远远地,看见一身墨色衣裳的小丫头在门口张望,顿时心中那根弦被人拨响了。 “大妞?你怎么在这儿?”上官言很是惊喜。 “大虎哥!你这儿生意不错啊!”金绵绵的眸中尽是羡慕。 对她这样的神色,上官言很受用,呵呵笑道:“我还说去找你,没承想你倒是先来找我了。去看过你爹了吗?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去过了,我爹好着呢!大虎哥,我给你送来个小徒弟,你可一定要收下!” 金绵绵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了来意。 上官言打量墩子,或者说,现在应该叫他海承安。麻布衣裳裹着已经开始猛长的身子,显得那衣裳甚是不合身。 他知道墩子是大胖的书童,毕竟,也是桥头村唯一的书童。 却不知道墩子还有做大掌柜的志向,一时间也拍手陈赞道:“既然跟了大妞,就好好干,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来问我。” “是,上官公子。”墩子很是知礼。 上官言对他这一点还是尤为满意的。 “大妞,你……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娘?顺便留下来吃顿饭?”上官言犹豫了片刻,终是找了个还不算蹩脚的理由。 金绵绵欣然答应,自张大婶那次中毒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中秋赏灯的时候,她还给张大婶挑选了礼物呢! “大虎哥,你等等我,我回去拿些东西就来!”金绵绵道。 那一日的疯狂买东西,她可是将所有人的礼物都买了,除了懿王府那一家子的由冷墨夜出面送之外,金家的、上官家的,都堆在了挽棠春的偏房里。 “我陪你去吧!”上官言忙道。 仿佛金绵绵一走,便不回来了一般。 “不用不用,懿王府旁人也进不去,我跑着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你在此处等我。”金绵绵嘱咐道。 夕阳西斜,露出个小边儿,像极了害羞的女儿家,金绵绵终是在天黑之前赶到懿王府,想了想,又绕到后门。 从正门进去太扎眼了,她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后门只有一个婆子看守,此时门栓未落,金绵绵一推门便进来了,经过一片长着高低杂草的院子,很快便从偏房里拿了礼物,满满当当一大包袱,半夏见了,非得送她,她哪里肯?嘱咐半夏好好守着挽棠春,便欢脱地往外走。 挽棠春之外是一片抄手游廊,她走在游廊里,想着张大婶见到礼物时候的欢喜,心下也跟着明媚起来,不由哼起了小曲子:“美人儿啊美人儿啊前边儿跑,世子啊世子啊后边儿追……” 倏然,她唱不出来了,一道带着厌恶的阴冷冷的视线直直投向她,分明没有风,她却是打了个哆嗦。 转头看去,夏玉容便一身雍容华贵地站在抄手游廊下的空地里,身旁是冷墨柏与奶娘婢女们,一大群。 “大胆,见了王妃还不行礼?!” 丝竹的伤好了,又恢复了往日对金绵绵的跋扈。 “小的白术,见过王妃!”金绵绵老老实实行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夏玉容自是没有好脸色,逗弄冷墨柏玩着一支风车:“你这么急匆匆的,要去何处?包袱里的东西是什么?放下来让丝竹检查。” “王妃,这是我的东西!你说查就查啊?”金绵绵看着上前来的丝竹,不由得后退两步。 这丝竹生得高大,两个金绵绵在她面前都不够看的。 “放肆!王府拿出去的东西,自然都是王府的,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自己的东西?还不都是主子赏的?”丝竹蹙眉凶道。 “漂亮姐姐,你这么说不合适吧?要是我问你要肚兜亵裤什么的,你也说是主子赏的么?是哪个主子赏的?是王妃呢?还是王爷?若是王爷,他赏你这些干什么?哦,我知道了,王爷要收了你做通房!” 金绵绵后退之间一句接一句说得畅快,丝竹却是险些气死,脸颊越来越红:“你这个刁奴,王妃面前也敢口出妄言!” 她心里慌了,她是王妃的陪嫁大丫头,至今没有嫁人,不是不想,而是一般人,她根本看不上。自然,她不止一次地想爬上王爷的床,但也只有胆子想想,王妃也是心知肚明。如今她这份心思被金绵绵说到台面上,她是又羞又臊又害怕,王妃的手段,她万万受不住!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老太君 “妄言?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妄言?说不定就是真的!” 金绵绵一脸的认真,将包袱抱在怀中,紫荆雷缓缓上手,谁也不准动她的包袱!谁动她和谁急! “我、我先撕了你的嘴!”丝竹满面通红地要来抓金绵绵。 金绵绵侧身闪过,指着丝竹对夏玉容道:“王妃娘娘,你看,她着急了,一定是心虚!你身边有婢女想爬你夫君的床,你就不着急不难过不处置吗?” “白术!你这个坏了心的臭小子!”丝竹的怒气被彻底激发出来。 金绵绵将紫荆雷运至指尖,在她胸口脑后点了几点。 “噗通!” 丝竹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晕死过去。 “啊!”金绵绵大喊:“漂亮姐姐,即便王爷不要你,你要不要想不开啊!” 夏玉容看着这一幕,让人将丝竹抬了回去,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被气得不轻,好在已经见识过这白术的不同寻常,长喘了几口气也就平静下来。 “来人,白术私自偷盗王府之物,打晕婢女丝竹,罪加一等,两罪并罚,掌嘴八十!” 她原本柔顺的眸子里染上一丝残忍,冷墨夜不在锦城,这白术又落在她的手里,这是天意,老天爷也让她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抱抱!抱抱!” 冷墨柏不知何时跑到金绵绵身前,胖嘟嘟的小脸上生了一双良善水润的大眼睛,冲着她张开双臂。 他认得这个人,那一日,就是这个人救了他! “柏儿!”夏玉容险些晕过去,转身便给了看顾冷墨柏的奶娘一个巴掌:“连个孩子也看不住!” 金绵绵已然将冷墨柏抱在怀中,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般冲夏玉容挑挑眉:“王妃娘娘,你可不能轻易动我,万一我将小公子摔了呢,可是一摔两命啊!” 夏玉容又开始头痛,是她大意了!她是懿王妃,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目下却是被一个小子欺辱,这给了一般的主母,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但她夏玉容是谁?十几年的庶女、八年的妾,她都熬过来,等到了她的荣光加身,眼前这小子她为何不能忍? 况且,那小子身后,老太君可是正缓缓走过来呢! 她垂下眼帘,再抬起的时候眼窝便湿了:“白术,柏儿是我的命根子,你、你先放下他,我什么都答应你,王府的东西,你看上哪个,我让人取来给你,千万别伤害我的柏儿!” 金绵绵愣了,这人变脸也太快了,戏台上也没这么演的,生旦净末丑,这是要唱哪一出? 她正纳闷儿,身后便响起一声怒喝:“白术!” 这么猛地一惊,她就差点将手中抱着的冷墨柏扔出去,转身便瞧见了老太君在嬷嬷的搀扶之下快步走来。 对冷墨柏道:“柏儿,到祖母这儿来!” 她方才只听见夏玉容的悲诉,一颗心就提到嗓子眼,白术是扶陵公子的药童,并非冷家的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不好处罚。 在这一点上,她看得要比夏玉容通透。 冷墨柏摇摇头,抱着金绵绵的脸“啪叽”落下一个大大的亲亲。 这下,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老太君身边的宋嬷嬷道:“老太君,看来小公子很喜欢白术药童呢。”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玉容,夏玉容咬唇,想了想又松开,道:“娘,没想到柏儿与白术药童这么亲近,比我这个做娘的还有面儿呢!哎呀,白术药童的包袱快掉了,你们快去帮帮忙!” 她的话锋一转,像是方才那个口口声声控诉白术的人不是她,但目的是一样的,便是要查看金绵绵的包袱! 一转眼,金绵绵的包袱便落在婢女的手上,包袱中的东西自然也就很巧地散落到地上:上好的羊脂白玉镯、青州砚台、水烟丝、黄金发钗,苏氏狼毫、还有明先生所着的《古今杂谈》、甚至还有一把镀金的匕首! “哎呀,白术药童,这些东西可都是王府的?你要拿去何处啊?”夏玉容夸张地用绣帕捂着唇惊叫。 金绵绵逗弄着怀中的小人儿冷笑:“王妃娘娘,我早就说过了,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白术药童别说笑了,这些可都是世子赏你的?”夏玉容显得更加纯良。 “我……”金绵绵简直要暴走,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处处与她作对是不是? 老太君看了半晌,心思明镜一般,和善的眼神顿然犀利,看向夏玉容:“王妃,王爷马上就回来了,我让你准备的晚膳可准备好了?” 夏玉容方才还犹自得意,如今一听老太君的话,却是面色骤变,老太君让她准备的“晚膳”是为了给冷易海引荐一位贵妾! “老太太这是存心要护着白术!”夏玉容心里想。 “娘,儿媳还没来的及……”夏玉容垂眸道。 “那你快去张罗,此处的事情交给我罢!”老太君的语气坚定,说出的话自是不容置喙。 夏玉容没办法,令奶娘接过冷墨柏便恹恹离开。 这下可是让金绵绵的心头乐了个天翻地覆,人间总有人说:一物降一物,说的大抵便是如此。 “还望白术药童莫要生气!” 宋嬷嬷在老太君的示意之下将地上掉落的东西捡起,又仔细挽好了包袱递给金绵绵。 “嬷嬷放心,我从不与摸画之人置气!”金绵绵道。 老太君轻轻一笑,好一个摸画之人,说的便是前朝一位官吏家的痴儿误以为画中的蝴蝶是真的,上去摸了又摸,旁人都笑他傻,却又不敢直说,便以摸画之人来形容。 只是这典故已经有许多人都忘了,知道的也是一些年近古稀的老者。 想不到这白术竟是知晓,果真是扶陵公子身边的,学识渊博啊! “不知白术药童此时可方便?老身有些话,想问问你。”老太君道。 金绵绵停下脚步,老太君终于问到这个了!她一开始便觉得奇怪,冷漠夜的腿康复之后懿王府上下非但没有一个人问起,就连惊讶的神情也没有,这太不正常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皇上的意思 金绵绵古井一般的眸子闪出诡谲:“方便,老太君问,自然是方便的!” “那,请随老身来!” 宋嬷嬷也不与她多说,径自转身带路,金绵绵亦步亦趋地跟着,显得柔顺乖巧。 老太君见她如此,心中越发地对她看重。 祁心堂 此处是整个冷家的祠堂,供奉着往上三代的先祖排位。 正中间那一牌位是冷墨夜的祖父,也正是他定下的金冷两家的婚事。 金绵绵有些心虚,虽然他此时的身份是药童,但,若是有朝一日被冷家人发现了她其实就是那金家长女,她的脸面也就没了。 只见老太君点了三炷香礼拜之后,转身冲着金绵绵就是一礼:“老身代冷家上下感恩白术药童!” 这一礼,金绵绵虽受得起,但在这凡间却是于理不合。 她闪身避过:“老太君,您不用这样,世子是个有福之人。” 她对冷家人疑惑了那么久,等到冷家的人真正答谢的时候,她却是浑身的不自在。 老太君显得有些激动:“不,一定要谢,你对我冷家,有大恩!” 所谓大恩,便是治好冷漠夜的腿,冷家是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爷,朝堂上下多少人看着,就连那龙椅之上的人也对冷家处处提防。 就在冷漠夜十岁那年,几乎是一夕之间,他的腿便有了站不起来的征兆,只是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小孩子长骨头,都没有在意,一年两年的,便这么给耽误了。 老太君一开始以为是夏玉容动的手脚,但就在去年,一件天大的事,终于让她明白过来,冷墨夜的腿疾,是天子的意思。 冷家军功卓着,冷墨夜在战场上骁勇无敌,这些都成了天子忌惮冷家的缘由。 冷墨夜的腿一天不好,天子便一日放心。 如今冷墨夜的腿被金绵绵治好了,老太君心中又是忐忑不安,又是激动万分。 这感谢也一直憋到了现在。 “说来说去,还是我害了夜儿!”老太君眼眶湿润,不停自责。 若是当初她不将夏玉容接过府,冷墨夜就不会小小年纪被他爹送去战场,留在她身边,总是能及时发现症状的! “老太君,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天意,您保重身子!” 看着一个老人家痛哭流涕地自责,知道冷墨夜命格的金绵绵有些不忍。 老太君长叹一声,似乎将心底积压了多年的委屈与悔恨一并吐出:“我知道夜儿一直在怪我,他不与我这个祖母亲近,更不与冷家上下的人亲近。” 说到此处,老太君的眼神亮了亮看着金绵绵道:“但自从你来了就不一样了!夜儿那一日还对我笑了!你知道我有多久没见到他笑了吗?八年多了!” 金绵绵始终缄默地听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怕一说便泄露了天机。 老太君自顾又道:“我这次找你,一来是为了感谢你,二来是为了求你。” “老太君,不敢当!”金绵绵推诿。 老太君求的是什么?太难的她办不到。 老太君突然握上她的手:“我求你一直待在夜儿身边!这个孩子太难了,这次他的腿好了,皇上又派他去对付江州姚家,姚家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个傻孩子一声不吭地便应了!老身实在是不放心!” “老太君的意思是让我去找世子?” 老太君前前后后絮叨了有小半个时辰,一直听到此处,她才听出来前面都是铺垫,最终的意思,就是她刚才说的那一句。 老太君擦干了眼泪,唇角上扬,拍着她的手:“好孩子,你放心,我会让管家安排人送你过去。” “老太君,我原本就想过去的……” 金绵绵顿住,她想陪他去,却是先被他禁足了!可怜她身怀天界圣物紫荆雷,却是对那紧闭的门窗半点法子都没有! 如今若是去找他,少不得要偷偷地去,有温久年那样谨慎的看着,她去成去不成又是两说。 但正如老太君所说,姚家人不好对付,单单从姚家能舍得两个女儿的性命就看得出来,姚家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况且冷墨夜那腿,持续不了半个月了!这一去,危险重重啊! 说来,冷墨夜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却得了这么个差事,最是凉薄在宫中,皇位天下,远比救命恩人和忠臣来得重要。 老太君又看了金绵绵良久:“老身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来你是有事要办,那就姑且定下今夜子时动身,你去准备准备?” 这一句虽是问她却带着坚决,老太君早已打算好了。 金绵绵离开懿王府的时候,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葳蕤中透出万般的薄凉。 “大妞,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让二虎翻墙进去了!” 上官言在饭馆门口等了良久,正巧二虎来找他,便一同过来接金绵绵。 金绵绵被上官言笑恍了眼,微眯起道:“大虎哥,我这不是出来了吗?东西也拿了,我们快走吧!” 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老太君方才与她说的话字字在耳。 “让他双腿有疾,是皇上的意思。” “君王眼中,只有天下江山。” “他过得太难!” “……” “冷墨夜……” 她口中喃喃。 “大妞?你说什么?”上官言没听清。 大妞从懿王府出来,神色便不怎么对劲,这让他很是担忧。 二虎轻蔑地看她一眼,嗤道:“还能说什么?思春了呗!” 对金绵绵所经历的,他多少都听娘和大哥说过,也从上官闻嘴里听说了不少她的斑斑劣迹。 这丫头小小年纪就跟男人混在一起,今日还把自己的二叔一家和亲祖母赶出了家门,这样不孝的,真不知道娘和大哥看上他哪一点。 “上官厉,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金绵绵当即就像个点着的炮仗,轰然炸向二虎。 紫荆雷也洞悉了主人的意思,不声不响地萦绕在她指尖。 “怎么?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自己心里不明白吗?还不让人说了!怎么?你还想打我?来啊!往这儿打!”二虎也冲着金绵绵瞪眼,将一张脸伸了过去,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脸,挑衅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收拾二虎 “嘎巴!” “咚!” 二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 “啊!泥……醉、醉我捉、捉了什么?!” 二虎被卸了下巴,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呵呵呵……” 金绵绵笑得阴沉沉的,被月色一照,比阴森还阴森。 她今日心情不好,二虎撞上来也算是天意,既然是天意,那她便不客气了! “对不住呀,二虎,失手,失手了!”她道。 二虎指着金绵绵,止不住地颤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力气,站也站不起来了! 上官言见状,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飞出去的那个人是自家弟弟。 旋即脑子里全是疑惑,伸手想将二虎扶起来:“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飞出去?” “大哥!是她,都是她!”二虎指着金绵绵,气得跺脚! 上官言沉下脸:“二虎,大哥平素是怎么教你的?污蔑旁人都学会了?!看来真应该给你找个师父,好好教训你!” 在他看来,金绵绵一个小姑娘,即便是力气大了些,也没有将壮实的二虎打飞出去的能力! “大哥,真的是她!”二虎嘴角流着哈喇子,哭丧着脸,两只脚交替狠狠跺着地面,就差跺出来一个坑了! 金绵绵眯着眼笑,滢亮亮的,很是娇憨:“是我是我,就是我!不是你让我打的吗?我打了就是帮你,我帮了你,你还怨我,大虎哥你说,他这是不是以怨报德?!” 上官言看愣了,对他而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笑起来,对他的吸引力足以致命。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正是这样的笑,深深的印在他心底,见不到她的日日夜夜,每当彷徨无措的时候,长夜难熬的时候,这笑,便是最好的良药。 “是!” 上官言仿若中了魔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晓得,大妞说的,都是对的! “大哥!你疯了!”二虎绝望了。 随后又恶狠狠瞪着金绵绵,是她!一定是她对大哥下了蛊! 金绵绵得意地挑衅二虎:“我就知道,大虎哥对我最好了!” “轰!” 不知是因为邈邈夜色,还是月光清灈,又或者是大妞越来越难以触及的生活。 上官闻的心口的最后一丝矜持,被这一句话击破,溃散,满身狼狈。 “大妞!”上官言神情激动。 他抑制不住地,要把心中所有对她的思念,所有他与她二人将来的期盼,统统告诉她! 她,会答应吗?可是会拒绝? “啊!” 不合时宜的大喊响起,二虎没了上官言的搀扶,莫名腿下一软,又一次摔在地上。 “大哥……” 二虎哭了,金绵绵又踢他!疼,太疼了!比金绵绵从小打他的拳头加起来还疼! 这声大喊,也打断了上官言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拯救了他险些停滞的呼吸。 一时间,又是懊恼又是庆幸,说不上来的感觉令他忽而烦躁。 凶巴巴瞪着二虎:“嚎什么?!这点儿疼都忍受不了?!日后还想带兵打仗?!看你那个怂样!再哭我揍你!” “大哥……” “大哥什么大哥?!我没你这个弟弟!让一个小姑娘打哭了,你说你丢不丢人?到了军中,有脸没脸?!” 二虎紧抿着唇垂眸不语,他算看出来了,今日没人为他做主。 况且大哥说得对,他被一个小姑娘打哭了,他……就弱成这样?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他伤心的地方。 就在他们到达医馆之后,医馆只剩了小药童说,大夫去了外地给旁人看病,今夜不回来了。 今夜不回来了,这六个字足以击垮二虎最后的希望。 “大哥……” 二虎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娘在家等着他们呢! 上官却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二虎瘪嘴就想哭,转念一想,不能让金绵绵看了笑话,硬生生忍住。 让他向金绵绵求情,下辈子吧! “大虎哥,张大婶若是见了二虎这样会怎么说?” 金绵绵也不去看二虎,眸子似含了两汪清水,在月光之下闪着粼粼的光。 “娘若知道他和别人打架,定然又要伤心了。”上官言道。 娘一伤心,就会采取一些专门对付二虎的手段,像是不准吃饭,不准玩木桩,不准打拳等。 这比要了二虎的命,还让他难受。 “哦……” 金绵绵拉长了音调,颇具意味地看着二虎,不开口是吧,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就问他一句服不服? 二虎被她盯得发怵,吭哧了良久,冲她道:“刚才,是我不对……” 他这一句说得含含糊糊,加上下颌脱臼,更是一句话只能让人听清半个字。 “大虎哥,他在说什么啊?”金绵绵一脸的纯良。 “不知道!”上官言很是配合。 “我错了!”二虎大吼一声,虽然还是不清不楚,却是比方才的意思明确多了。 金绵绵只顾娇憨地笑,刘海之下的眸子里更是滢滢碎碎,亮得惊人, “二虎,日后该怎么说话,不用我再教你吧?”金绵绵笑够了,肃然道。 二虎虽然垂着眼帘,但脸上的神色已经出卖了自己,他日后不说金绵绵,打死他都不说了,没想到这个丫头到了懿王世子身边变得如此厉害,如果他也能跟在世子身边就好了。 金绵绵伸出拳头对着二虎的下颌比划了良久:“你忍忍。” “咚!” “啊!” 二虎的眼泪星子止不住地想往外冒,又一想到上官言刚才说过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下颌虽痛,却是归位了。 上官言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震惊,他知道大妞自小顽皮,却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手。 “大妞,你……你这,是和谁学的?”上官言问道。 “哦,就懿王府府医,姓梁,听说医术精湛,我就是跟他学了点皮毛。” 说罢金绵绵扯着上官言的袖子,道:“大虎哥,我们快走吧,张大婶一定等急了!” “哦……好……” 上官言心中五味陈杂,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酸溜溜的,大妞跟了冷世子之后,还真的改变了不少,也变得厉害了不少。 他从前不该将她箍在桥头村那样的地方,他应该早点接她来锦城,或许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便没有这么遥远。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送礼 张大婶家住在东巷,此处繁华,店铺游商,街头小贩,比比皆是,即便到了这入夜时分,街头上还是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热闹但也嘈杂。 张大婶早就等在了门口翘首以盼,看见金绵绵之后眼睛一亮,迈开大步走到她身前,略为激动地将她上下摸索了良久,道:“好,好!大妞没事就好,婶子就放心了!” 自从那毒绣线一事之后,张大婶一直耿耿于怀,当初不该让大妞跟着村长走的! “婶子,咱们进屋说吧,我有礼物要给你呢!”金绵绵显得很是温顺乖巧。 张大婶连声应着,把她迎到了屋里,饭菜已经做好,三尺径长的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 她摸出那个羊脂白玉镯套到了张大婶的手腕上:“张大婶,受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也没什么礼物好拿得出手,这个你别嫌弃!” 张大婶不知道羊脂白玉镯的价钱,只看着这玉通体柔滑,触感细腻温润,一丝冰凉在腕间游走,好看的很,也舒服的很!笑眯眯地叹道:“你这孩子,花这些钱干什么?我一个老婆子都不知道能活多久,这镯子这么好看给我还不是浪费了吗?” 金绵绵咯咯地笑:“给了婶子怎么能算浪费呢?你看这戴着多好看?是吧,大虎哥?二虎?” 她想起那夜看灯,那条街上的东西便宜得不像话,这只羊脂白玉镯,她只花了二百两。 “这是什么镯子?石头的?我倒是听说那最好的镯子,是羊脂玉的,你这是吗?”二虎不冷不热道。 金绵绵能买得起什么好东西,指不定是从哪儿捡来的。 “二虎!”张大婶对这个儿子瞠目,这孩子如此不会说话,日后还怎么娶媳妇? 上官言的眸光在那温润的镯子上定了良久,轻声道:“这就是羊脂玉,还是羊脂白玉。” 玉中羊脂为上品,其中又以白色最为贵。 大妞跟着那冷世子,竟然如此风光,他心头扎了一个醋缸,羊脂白玉他也买得起,不过要花费一大半的积蓄,若他独身一人,也会给大妞买,但他还有老母亲要赡养,还有两个弟弟…… 想到此处,上官言愈发沉闷。 “啊?!大妞,你送婶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你跟在那世子身边,用钱的地方太多,应该多留些银两自己花啊!” 张大婶听闻之后急急地想将镯子取下来,羊脂白玉她从前没有见过,却是听说过的,一枚小小的挂坠也要上百两银子,这么大一只镯子,就更贵! 金绵绵一把按住张大婶的手,道:“张大婶,这镯子就是给你的,自小到大,除了我娘,就只有你和大虎哥对我最好,如今我有钱了,自然要给你们最好的!你看,我给大虎哥也买了!” 说着,金绵绵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苏州狼毫和水烟丝是给大虎哥的,《古今杂谈》是给三虎的,还有这黄金发钗,是给未来嫂子的! “嘁,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娘,大哥,你们别被她哄了,这些看着贵,说不定都是假的,不值钱!”二虎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道。 金绵绵给谁都带了礼物,独独没有他的,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没有就没有,我不稀罕!他心里想。 “砰!” 上官言将桌子拍得震天响,看向二虎的眼神中满是严厉:“二虎,这是咱们的亲娘!如今连大妞都知道送娘礼物,你怎么就想不到?且不说大妞送的礼物万般贵重,就是送个平常的物件,也比你这个不成器的亲儿子强!你被一个小姑娘比下去,不知道自省,还阴阳怪气的,我这么多年教你的东西,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不是?!今天的饭你别吃了!出去站着!站到认错为止!” 二虎当即虎目含泪,委屈了,放下碗筷,紧紧抿着唇走出门。 “唉,这孩子!”张大婶叹了一口气,对金绵绵道:“大妞,我回头好好说他,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不会。”金绵绵摇头,二虎就是个小屁孩儿,她与一个孩子计较什么?惹急了,揍一顿便是了! “对了大虎哥,你怎么会去文山书院当辅教的?”金绵绵嘴里吃着鸡腿,满口流油。 上官言憨实一笑,看着她满是惯宠道:“我想,重现上官家的当年的辉煌。” 上官家自他往上数三代,也是天子门生,在朝为官的,只是到了他爹这一代逐渐没落。上官老爷不是读书的料,便回到乡下种田,直到上官言的出生,上官家才将所有的希望又一次寄托在他身上。 他读书相当聪慧,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学得快。当年在文山书院的时候,那考试第一名原本是他的,考虑到还有两个弟弟,他便收了银两,将第一拱手让出。 后来他便用这些银两开了第一家饭馆,此后更是在短短时间创下了一番家业。原本以为这样待到大妞长大了便可直接娶回家,怎料,大妞竟有另一番机缘。 多年之后,他选择再去文山书院,一是成就自己,二来,也想跟上大妞的机缘,这个丫头,是他的肋骨啊! 金绵绵闻言肃然起敬,咽下口中的东西,道:“大虎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你就这么信我?”上官言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有些好笑。 粉色的唇瓣上油滋滋的,分明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却一脸的严肃认真,像极了书院的老学究。 金绵绵点头,黑漆漆的眸子中亮莹莹的:“自然啊!大虎哥干什么都是最棒的!” 上官言眯起眼睛,拿手帕替她擦拭唇角。 一想到金绵绵日后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冷墨夜,心里仿若被一根刺狠狠扎下,又疼,又酸。 一方砚台遮住了视线,砚台之后是他心尖上那个小丫头的一张笑颜:“大虎哥,我忘了还有这个,送给你,听说这个砚台很有名!” 上官言的眸子略沉,砚台是好砚台,但这想必买砚台的银两又是用冷墨夜的赏赐得来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路前夜 “我不要。” 下意识地,上官言拒绝。 “为什么不要?这可是我特地给……给你挑的!”金绵绵皱眉道。 她有些心虚,这砚台原本是给上官闻那小子的,上官家的孩子,除了大虎哥,只有那小子还是块读书的料,他有出息了,张大婶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如今既然上官言有那一番雄心壮志,她自然要先紧着大虎哥。 上官言一听特地挑的这几个字,便顿时没了任何抵抗力,只要是大妞送的,他都喜欢。 罢了罢了,若是他日后有了钱,再还给那世子便是了! 想罢,他接过砚台,憨实一笑:“的确是好东西!” 世上最好的东西! 吃过饭,已过了戌时,金绵绵与张大婶告别之后,在院子里找二虎,她也为二虎选了礼物,是一把小匕首,虽不起眼,却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只见二虎耷拉着脑袋,与院中的松柏过不去,将人家松柏上的松针一个个拔下来,又一根根扔到树干上,那神色,仿若将那松柏当做了金绵绵。 “二虎,你傻不傻?”金绵绵颇为嫌弃。 说来二虎与她的年岁也差不了几个月,却是个十足的小孩性子,若是没有上官言做比较,她险些以为凡间的男子这个年岁都这样。 二虎的眸子掠过金绵绵,哼了一声背过身。 金绵绵也瞪眼,这小子骨头硬着呢!自小便喜欢金如意,对她则是不理不睬,要么便是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 “二虎,我又哪儿招惹你了?”金绵绵气道。 二虎的脖子转了转,仔细想了想,说不出一个字。事实上,金绵绵没有招惹他,但她在娘和大哥面前的那副样子,他就是不喜欢!更不喜欢娘和大哥对她那么好!比对他这个亲儿子、亲弟弟还好! 见二虎不说话,金绵绵拿出匕首,“喂”了一声。 待二虎转头便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冲着自己飞来,登时又惊又怒,金绵绵敢拿东西打他? 但伸手接住的时候却是愣住了,他从小便喜欢刀枪这些东西,只是娘与大哥觉得那东西危险,不让他玩,若是玩,也只能玩木头做的,而眼下这手中的,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匕首!! “怎么样?要不要?”金绵绵眉梢轻挑。 若不是看在张大婶与上官言的面子上,她才懒得理二虎。 二虎的神色出现一瞬间的激动,抬眸看见金绵绵的神色之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将匕首往前一伸:“谁要你的东西!拿走!” 那一副肉疼的神色,金绵绵看得好笑:“我数三个数,若是你改变主意,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你可想仔细了,过一会儿大虎哥就出来了,到时候你想要都不能要了!” 金绵绵吃准了二虎,忍着笑开始数:“三、二、一!” “大妞!” “一”字的话音刚落,上官言便从房中出来,手中拿着点心盒子,他娘非要送大妞些桂花糕。 二虎大骇,几乎是在半个眨眼的工夫便将匕首收到背后,恨自己不争气地皱了皱眉。 “二虎你藏什么了?”上官言自然也注意到二虎的动作,只是没看清他藏了什么东西。 二虎只敢拿眼角的向上瞥上官言,将唇紧抿,这匕首是大妞送他的!既然是送他的,便不能要回去,大哥也不行! “拿出来!” 见二虎这般神情,上官言愈发觉得有猫腻。 二虎沉默着摇摇头,不拿,不拿!我就不拿! “大虎哥,你拿着什么东西啊?是给我的吗?” 金绵绵心底叹了一声,上官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迂腐了,读书走仕途自然可以将家族发扬光大,但谁说从军不是一样的呢? 好儿郎志在四方,二虎既然无心读书,总将他圈在身边,那是害了他。 二虎从小便喜武,长大后更是一心想从军,奈何张大婶与上官言就是不肯放人。 “哦,是桂花糕,我娘说你喜欢吃。”上官言转头应她的话,狠狠瞪了二虎一眼。 这小子,待会儿再收拾他! “谢谢大虎哥,张大婶真好!”金绵绵立时便接过食盒打开,拈起桂花糕一口咬下,满口生香。 “贪吃!”上官言笑着替她拂去唇角的残渣。 金绵绵毫无顾忌地笑,贪吃怎么了?她还长身体呢! “对了大虎哥,我今夜就不回文山书院了,你替我与温先生请个假。”金绵绵嚼着桂花糕,含糊道。 “为何不回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是去找你爹娘吗?”上官言担忧。 金绵绵摇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老太君的意思告诉上官言,此行危险重重,若是……若是冷墨夜当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回来了。 告诉上官言,是因为要拜托他两件事,一件,是万一她回不来,切不可告诉金大柱,免得节外生枝,依照周氏那个性子,指不定要讹懿王府。另一件,就是托他去一趟城南余家,告诉余家夫人,她的病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无需再施针。 上官言听罢,久不能回神,担心大妞,更气愤于冷家老太君的不近人情,他冷墨夜的命是命,大妞的命就不是命吗?凭什么要大妞去陪着冷墨夜? 见上官言沉默,金绵绵大抵也猜到他心中的担忧,道:“大虎哥,老太君会派冷家的护卫送我过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一路上有侍卫保护,没什么好担心的。” 上官言又沉默了一阵,道:“就不能不去?若是你不好说,我明日去找老太君……” “大虎哥,我必须去!他毕竟是我未来的夫君!”金绵绵无奈,只得找出了这个理由。 未嫁便克死了夫君,日后金绵绵的名声便毁了。 “那,我陪你去!”上官言下了决心。 世事无绝对,此去路途遥远,若是大妞出了什么事,他要后悔一辈子! “大哥,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明先生的?明日就是考核了,你当真要去?”二虎沉不住气了。 上官言之所以能以平民的身份回文山书院,除了捐助五万两银子之外,还在明先生面前立了军令状。 若是考核不能合格,他便一辈子是辅教,辅教无法入仕途,更不能让上官家重现往日辉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上路 上官言哽住,握紧了拳头,若是错过文山书院的考核,便是前程尽毁,将来只怕是与大妞的距离越来越远,若是不陪大妞去,他……他放心不下。 二虎嫌弃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大哥,不是还有我吗?我陪她去!” 上官言诧异,二虎能这么说,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这家伙不是与大妞从小不和吗? “你?去去去,别添乱,你去了是保护大妞的吗?”上官言对自家这个二弟也是格外嫌弃。 不是读书的料也就罢了,偏偏生意也不上心,就他这样的性子,去了哪儿不招人嫌?他与大妞的关系,不去给大妞添乱就不错了! “哥!你得信我!”二虎也是一股倔强上头。 他对懿王世子早就心有崇敬,那样威武骁勇的一个人,若是能跟着他上一次战场,他便是战死也心甘,热血儿郎就该保家卫国。 至于那些说懿王世子性子怪异,暴戾无常的话,统统被他抛诸脑后。 沙场上下来的人,自然是与众不同! “那你发个誓!”上官言终是松口了。 二虎这小子虽是傻了些,但遇事还是有股子机灵劲儿,若实在不行,跑回来送个消息也是可以的。 二虎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家大哥良久,还是举起了三根手指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上官厉在此发誓,誓死守护大妞,若违此誓,让我……让我……让我娶不到媳妇!三叩首!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 “啪!” 上官言一个巴掌拍上他的头顶:“你这小子,都跟谁学的,这都说的是什么?!” 二虎抱着头委屈,戏文里不都这么唱吗?只是,他将那最后的不得好死,改成娶不到媳妇,怎么就不对? “二虎,你这是结义呢?还是拜堂呢?”金绵绵笑得肚子疼。 上官言哭笑不得,只得道:“大妞,二虎脑子傻,你就迁就些,遇见什么事,让他跑回来送信还是可以的!若是平日里他再折腾,你就狠狠打!” 刚才大妞的那两下子他也见识过了,况且大妞还有冷家的侍卫护着,想来这小子不敢造次。 二虎委委屈屈辞别了上官言,一到懿王府门口,却是即刻来了精神。 “喂!什么时候走?” 不管金绵绵之前是如何恶劣,但刚才是真的够意思!还有她送的这把匕首,他当真是太喜欢了! 金绵绵斜睨他:“从今往后,叫我白爷,若是你连这点都做不到,还是趁早回去做小宝宝的好!” 二虎还是小孩性子,被她一激,红着脸瞪眼道:“谁说我做不到?” “哦,你做得到?那是我小瞧你了,叫一个来听听?”金绵绵说。 二虎的脸涨得更红,唇瓣蠕动良久,喏喏道:“白、白爷!” “什么?我听不见。” “白爷!”二虎大喊。 为了日后能跟在冷世子身边,他豁出去了!大妞分明就是占他便宜!不要脸! 金绵绵勾唇笑了:“这才乖,你别不知足,换了旁人,若是想跟在我身边,没个万两黄金,想都别想,让你叫白爷,便宜你了。” 二虎唇角抽搐,金绵绵的脸皮还能再厚吗? “等着吧!” 金绵绵最后说了一句话,便在懿王府门口坐着,二虎见状,亦是坐在金绵绵身侧,只是片刻便又起身往王府门口张望,来来回回几次,金绵绵看不下去了。 “二虎,坐下!”金绵绵眉头蹙起。 “我说,你在这儿等着干什么?等什么?”二虎耐不住性子。 大妞不觉得他二人坐在此处,像两个乞丐吗? 金绵绵长出了一口气,露出贝齿轻笑,在皎皎月光之下,那笑仿若被定格了。懿王府门前一片琼华铺洒,二虎倏然觉得金绵绵的眼神有些可怖,说不上来地让他觉得心惊。 “二虎,该定定规矩了……” “白爷说的话要听,白爷做的事都是对的,处处以白爷为先,白爷不让做的事坚决不做,白爷交代的事尽力做,白爷是二虎的天,白爷是二虎的地,白爷威武!白爷规矩:一、不能欺凌弱小,二、不能喝酒贪杯,三、不能顶撞……” 在二虎面无表情地背这个足足有五十三条的“白爷规矩”到第九遍的时候,终是有一辆马车从懿王府出来停在门口。 从上面下来两个护卫模样的人,一个叫秦风,一个叫秦越,兄弟二人皆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 “白药童,小的秦越与哥哥秦风,奉王爷之命,前来护送白药童前往江州!”秦越道。 金绵绵也不客气,简单介绍了二虎,便上了马车倒头睡去。 都子时了,她困得厉害。 马车连夜赶路。 二虎被两个兄弟围在中间,激动、兴奋地睡不着,张张嘴想要与这两个兄弟说些什么,却被这兄弟二人身上的肃然挡了回来,几乎一宿没睡,直到天蒙蒙亮,才坚持不住昏沉沉阖上眼皮。 至此,那兄弟二人才开口: “哥哥,你说这白药童究竟是什么人?” “扶陵公子的药童。” “你真信?那扶陵公子若是活到现在,也是好几百岁了,哪儿来这么小的药童?” “你的脑袋不想要了?” “哥哥,我就是担心,这药童会拖累世子。” “不会。” “为何不会?这药童看上去身子单薄,别还没到江州,他便捱不住了。” “不会。” “哥哥,你忘了王妃交代过我们什么?” “赶路!” “……” 马车内的金绵绵缓缓睁开眼睛,许是刚醒,她古井一般的眸子里闪出潋滟,当潋滟退去,便是满目的冰凉。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耳中,那两兄弟还是太小瞧她了,竟是毫不避讳!那话多的是秦越,话少的是秦风,秦越比秦风的性子活泼,也沉不住气。 王妃交代的事…… “秦越,你说王妃交代的事,是什么事啊?是不是王妃有什么东西要托我捎去给冷世子?” 娇憨的声音传来,秦风秦越两兄弟眨眼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白药童,你什么时候醒的。” 秦越更是脸色煞白,他们之间的对话,白术听了多少? 第一百一十八章 齐匪救急 “在你怀疑我身份的时候。”金绵绵冷笑。 这二人,表面上是王爷派来的,实则是王妃夏玉容的人,夏玉容对她可没那么好心。 “白药童,那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玩笑话,不可当真啊!前面路过集市,听说有好吃的糖葫芦,白药童想不想吃?”秦越只当车内的是个小孩,用的也是哄小孩的法子。 金绵绵唇角微勾,两指之间生成三寸长的紫荆雷雷针,透过车帘,稳稳扎进秦越的后脖颈。 “噗通!” “嘶——” 马儿一声长嘶,车轮止步。 秦风看着紧闭着眼睛从马车上摔下的秦越面沉如死水,他此时若还看不明白,那便是傻子了! 继而下车跪下磕头:“白术药童恕罪,我弟弟口无遮拦,言语冒犯之处,请药童宽恕则个!” “我这个人,向来心眼小。”金绵绵在车内缓缓道。 在人间做了十几年的小孩儿,还真当她是小孩儿吗?她金绵绵即便是小孩儿,也是不好欺负的小孩儿!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秦风道:“小的愿替弟弟受罚,只求白药童能消气,将他救醒。” “你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哪里会救人?”金绵绵打了哈欠,还是困。 秦风的脸色愈发难看,这便是拒绝了!小孩子?你见过那个小孩子动不动就让人不说不动的?他们都低估了这个小药童。 “不知……不知药童如何才能原谅我弟弟?”秦风的声音沙哑,他们这一次被王爷选中护送金绵绵,就是命中的劫数。 金绵绵从窗口探出头来,见那秦越双眼紧闭,唇色青灰地倒在地上,秦风则是垂眸木桩一般跪在马车前,看样子她不答应救秦越,秦风就不会走了。 “秦护卫,耽误了我见世子的行程,不知是什么罪名?”金绵绵趴在车窗上,厚重刘海之下的一双眸子里闪着诡谲的光。 秦风的额头深深磕在地面上,声音发闷:“白药童恕罪,你、是见死不救了?” 他的眼眸里透出狠绝,原本他就是来杀金绵绵的,如今,正好给了他理由,虽然目下离锦城是不远,但这荒郊野岭的,杀了药童抛尸,够够的了! “他没死啊!活得好好的,半个时辰就醒了!” 金绵绵眨眨眼,只是她的这一句话才说到一半,眼前便出现向她迎面砍来的长刀。 她倒抽一口凉气,险险侧身避过,一阵恼怒上涌:“秦风!你想杀我?!” 看得出来方才那招式之中含了浓浓的杀气。 秦风冷哼:“到如今,我也用不着瞒你,谁让你得罪了王妃娘娘?你死了,我自然会为你多上柱香,你来世记得不要再与懿王府有瓜葛!” 说罢又是一记长刀挥来,马车四面透风,那刀风却是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几分。 金绵绵躲进马车里,紫金色雷光包裹了整个手掌,还有些耀目,她这一掌下去,没有把握将秦风打死,但抵抗一阵绰绰有余。 “秦风,你若是伤了我,老太君不会放过你!”金绵绵喊道。 秦风的眸子闪了闪,是啊,老太君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但若是他不杀金绵绵,王妃就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他再次举起长刀,没有犹豫地将马车的车帘砍成两截,金绵绵那单薄的身子便也露出了一半。 金绵绵攥紧拳头,也透过那半扇车帘往外瞅,但凡秦风敢进来,她便放出紫荆雷打他! 只是下一刻,秦风便被另一个人抬脚踹倒在地,吐了血。 “啧啧啧,你说你出门怎么不与我说一声呢?害得我好生伤心啊!” 齐匪掀开帘子上车,一双妖娆的凤眼便透着万般的妩媚将金绵绵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确定她没事之后,又冲外面喊了一声。 “告诉王妃,就说白术,本公子带走了!” 秦风捂着胸口挣扎着爬起,扔了长刀抱拳:“小的多谢齐公子不杀之恩!” “再废话,我可改主意了!”齐匪道。 秦风面色大变,咽了口唾沫,背起地上的秦越便飞速退去。 齐匪看着睡得正香的二虎嫌弃地摇摇头:“小侠女,我又救了你一命,你说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不中用的马夫呢?” 他一脚揣在睡得正香的二虎屁股上:“死没死?没死就起来赶车!” 二虎正做梦呢,沙场上刀剑无眼,看着一把长刀就要砍向他,他一转身,长刀便砍在屁股上,疼啊! 他是被生生疼醒的! 睁眼一看,眼前多了个貌美如花、衣着华贵的美人,顿时愣住,良久之后才想起自己不是与大妞一起上路去找冷世子吗?这个美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姑、姑娘,你是谁?”二虎的脑子迷迷糊糊的。 只见眼前这美人的面色骤然变了,一双凤眼之中皆是冷意,但这样一来,却是更显妩媚多情了。 二虎只觉得一把冰凉的刀柄将他的下颌抬起,那美人的一张脸越凑越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谁是姑娘?!” 二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你你你是谁?” “齐家老六,齐匪。” 齐匪收回匕首,懒懒地靠在金绵绵的肩头,没有骨头一般,像是方才那个对秦风与二虎凶神恶煞的人不是他。 二虎的唇角又是一阵抽搐,这才想起眼前的人那一日在自家饭馆见过的,齐匪,那可是锦城数一数二的名门公子,他没少听来吃饭的女子夫人们谈起,只知道齐匪是与冷墨夜齐名的。 只是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让其他女子怎么活? 齐匪的凤眸眼波流转,轻飘飘睨了二虎一眼:“还不快赶车?” 二虎木然地听话,赶车他自然是会的,但,原来赶车的那两个兄弟去了何处?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眼刀子,他硬是将心头的问话又憋了回去, 齐匪似是很困,依着金绵绵,不多时便睡去,金绵绵也懒得理会他为何突然出现,左右遇见这厮,就要做好倒霉的心理准备,趁着他睡觉,她刚好也能睡个回笼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事了 又行了半个时辰,二虎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妞与齐匪相依相偎,好不情深的模样,顿觉一阵厌恶。 大妞这个不知廉耻的!亏冷世子还对她那么好!若是他见了冷世子,一定要好好提醒一番! 去江州的路途遥远,为了赶时间,金绵绵决定舍弃旱路,另行水路,要省去一大半的路程。 齐匪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可是惊得厉害:“小侠女,你说真的?” “自然!”金绵绵转过头得意地笑。 齐匪不会凫水,这下看他还怎么跟着她! “小侠女,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啊!我才把你从那两个恶人手里救出来,你回头就给我下绊子?”齐匪眉梢蹙起,像个受极了委屈的小媳妇。 金绵绵踏上甲板,回头冲齐匪喊道:“我让你救了吗?再说,什么叫给你使绊子?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冲着齐匪得意挑眉,一个凡间的纨绔公子,她就不信对付不了他! 齐匪气得跺脚:“你个没良心的!” 即便如此,那周身妖娆的气质仍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这究竟是小公子啊还是小姑娘啊? 对齐匪的叫嚷,金绵绵充耳不闻,只告诉二虎在自己的船舱里呆着,没事别出来,便踏踏实实、舒舒服服地去了船尾。 这是一艘商船,顺便也收些银两载客,在船尾的位置设了几把躺椅,金绵绵往上一躺,格外舒服,没了齐匪跟着,真是逍遥自在啊! 岸边 齐匪看着金绵绵的船离岸,便止了那一副抓狂胡闹的模样,一双好看的凤眸眯起,唇间笑得邪肆又凉薄。 “你逃不掉的!” 是夜,皓月当空,星云点点。 金绵绵所在的船上却开始躁动,陆陆续续有人的脚步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持续了半刻钟,二虎便敲响了金绵绵的舱门。 “大妞……白、白爷!快开门啊!出事了!”二虎的语气甚是焦急。 待金绵绵开门,一个侧身闪了进去,回头又紧紧关上门。 “怎么了?”金绵绵睡得正香,被二虎扰了清梦,心情很是不爽。 二虎神色间有些惊惧:“外面的人说,有一艘大船一直跟着咱们,船上还有很多拿着刀的男人,怕是、怕是盯上这艘船,我问过船夫,有些人趁夜坐小船逃了,如今船上的小船已经没有了,我们只能在此处以求自保。待会要是有人敲门,决计不能开!你就躲在我身后,我来护着你!” “噗嗤” 看着二虎那一副认真的模样,金绵绵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亦是有些感动,二虎平素与她不对付,但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有些男人样儿的!不愧是大虎哥的弟弟! “都什么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听着外面越来越乱,二虎的额角已经见汗,偏生这时候金绵绵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他又是恼怒又是着急。 这丫头怕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他不怪她,但也不能看着他着急还笑啊! “二虎,你让开,我出去看看。”金绵绵道。 她上船之前都打听过了,这艘商船属于当地有名的大家族,海盗之流都是打点过的,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目下为何还会有前来找麻烦的? 若是她所料不差,不是冷墨夜的仇家,便是那夏玉容恼羞成怒又派了人过来,左右是来对付她的。 几次三番的,她便不能忍了,怎么?仗着自己是凡人就了不起么?还当真以为她金绵绵是个顾及天规不敢动他们的? 二虎像是看疯子一样瞪着金绵绵:“你昏头了不成?仗着自己学了学三脚猫的功夫就要去和那些人对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以卯击石?!” “噗……” “二虎,你没事多看看书,那是以卵击石!还以卯……”金绵绵无奈。 她一开始对二虎的判断没错,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二虎摆了摆手,打定主意要将金绵绵留在船舱里,死死挡在舱门前:“你知道意思就行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水盗上船了!” 突然一声凄厉的大喊将二虎吓了一跳。 金绵绵厉声道:“二虎,若是你想让船上的人都被水盗杀了,你就继续挡在我面前!怂货!” 二虎被金绵绵一个攒力推开,踉跄几步张着唇瓣说不出话来,他是怂货?他若不是为了保护金绵绵,早就冲出去打架了! 他是怂货?委屈! 此时甲板上的人群四散,全是些提着大刀身穿墨色夜行衣的男人,身形彪悍,根本不是普通的水盗,看样子,倒是与那些刺杀冷墨夜的刺客如出一辙! 眼看着一个船夫被逼得跳下船,金绵绵看得扎眼,听说之前刺杀冷墨夜的刺客是齐匪派来的,那这次,也是吗? “齐匪?是不是你?你个混蛋!” 没有人回答她,有的只是不下五个黑衣人齐刷刷的视线。 夜色之下,金绵绵的眼睛如狼眸一般,透出万分的警觉与冰冷:“你们是谁?” 看着单薄的少女竟是毫无惧色,这些黑衣人皆是愣了一瞬,相互睨了一眼,二话不说便举起手中的长刀向金绵绵砍下。 金绵绵将紫荆雷尽数放出,在掌心形成一道雷光球,只待那人逼近,便可一招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九重天天规只说不允随意伤凡人,却没有规定性命不保的时候,不能还手。 “啊!低头!” 她的雷光球还未派得上用场,身后便传来一声大喊,二虎竟是将船的桅杆拆下,直愣愣冲着这边撞过来。 “快躲到我身后!”二虎冲她呲牙咧嘴。 金绵绵俯身避过,震惊得说不出话,二虎没脑子是没脑子,但这力气却是大得惊人啊! “二虎,你、你悠着点儿!”她哭笑不得。 二虎喘着气笑道:“呵呵,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怂不怂?” “不怂不怂,你最厉害!”傻得厉害! 原本她一道雷光球便能解决的事情,二虎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一百二十章 国师 况且,那桅杆份量不轻,行动也缓,在那些经过训练的刺客面前也只能抵挡一阵,还消耗了自身的力气,啧啧,二虎啊二虎,怎一个傻字了得? 虽说二虎帮了倒忙,她却还是被二虎感动了,这小子,仗义! “待会儿我数一二三,咱们就跳下水!前面不远就是官船停的地方,到了那里就安全了!”二虎晃动桅杆,盯着那些刺客,小声对金绵绵道。 “二虎,你让开。”金绵绵拍了拍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听一次话吗?”二虎大吼。 金绵绵被呛得说不出话,继而也恼了,用紫荆雷一掌劈在二虎的后脖颈,二虎一言不发地被劈晕,倒地不起。 “你个二愣子!下次不听话,还劈!”金绵绵气道。 不等她这句话说完,刺客的长刀便欺身而至,她的两瓣红唇泛出冷笑:“就你们也配伤我?” 刺客不明所以,亦是冷笑:“这小子太狂,兄弟们,给他点儿教训再杀!” 金绵绵不与他们废话,耽搁的时间越长,这船上的人活命的几率越是渺茫。 弯月被乌云遮住,那些刺客却是齐齐停了下来,又齐齐地咽了口唾沫,只见眼前的小子浑身布满了紫金色的细细的雷光,身后的墨发飞扬,竟是有种诡异可怖气息冲着他们一阵阵袭来。 诡异! “老大,这、这小子是人是妖?”其中一人问道。 那被唤作老大的人死死盯着金绵绵,不由退后两步,舔舔唇:“管他是人是妖,先杀了再说!” 此刻他已然顾不上给这小子什么教训了,上家出了千两取他的人头,他们不能失手! 金绵绵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结印,将雷鸣咒夹杂进去,雷声隆隆之下,她身上的紫金色雷光渐渐暴涨,呈摄人之势。 离得最近的刺客倏然浑身焦黑,哼都未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在地上。 紫金色雷光继续,黑衣人亦是继续上前。 一个 两个 三个…… 个个焦黑,命丧黄泉。 站在后面原本往前冲的刺客顿住,他们执行过无数次的刺杀任务,没有一次像眼前这般邪门儿的。 这还不算,只闻金绵绵冷哼一声,竟是抬步缓缓向他们走来!一时间众人大骇,睁大了眼睛随着金绵绵前进的步子后退。 不知谁喊了一句:“跑啊!” 此时剩余的刺客才反应过来,任务重要,命也重要啊! 顿时,刚才还无比嚣张的刺客一个个纵身跃下商船,如同下黑皮饺子一般,可谓争先恐后。 笑话,若是不快点儿,他们就焦了! 待最后一个刺客跳下船,金绵绵才收起紫荆雷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就差一点儿! 方才就差一点儿,她的精力就要支撑不住,紫荆雷就要泄气了! 让她懊悔的是,方才没来得及问那些人,他们的主子是谁,最好别让她知道,否则,她一定将那人绑了,用雷光劈上三日! 远远的,一艘小船悄然从黑暗中出来,船头点着微弱的油灯,夜风甚大,油灯跳跃,却是怎么也不能被熄灭,风儿似是气急,猛地一阵大吹,却是将那火苗吹得更亮了。 一人如幽灵般站在油灯之后,身形挺拔,如松如柏,月白色的及地斗篷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肃然莫测。 水中有一黑衣人好容易游过来,已是疲惫到极致,即便如此,仍是小心翼翼垂眸回报:“主子,那白术太厉害了,他、他他是个妖物!” 那人缓缓抬眸,宽大的斗篷帽子滑落,露出满头的银丝,以及一张苍白的脸,没有血色,更没有人色,仿若一句冰冷冷的尸体一般,但那容貌却是俊美无双。 经年国不缺好看的男子,但眼前的人好看到让人下意识生出膜拜之意,连碰触他的衣角都觉得是罪不可恕。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来,那满头的银丝便一根根从斗篷里钻出,末梢飞扬,那银丝竟是有丈长。 水下的人看呆了,不愧是国师。 “上来吧,不怪你。”那人幽幽道,声如沉闷的洪钟。 黑衣人连忙爬上小船,接着便是陆陆续续十六人,皆是在小船上肃然而立。 那些黑衣人不敢说话,国师在他们眼中,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就拿眼前的小船来说,站了这么多人,早该沉了,但小船依旧稳稳浮在水面,无桨而行。 “主子,前面那个人是齐匪。” 寂静的夜色中,黑衣人开口。 小船倏然停下,国师静静看着那一艘华丽的船靠近,静静看着齐匪嬉皮笑脸、万种风情地跃上商船,道了一句:“回宫。” 船上的金绵绵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只是陷在又一次见到齐匪的郁闷当中不能自拔。 齐匪倒是乐呵呵地吩咐下人将二虎抬进船舱,对金绵绵道:“小侠女,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 金绵绵:“……” 敢情您老人家都看见了?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我被刺客围攻?亏他还好意思问,当初她就是救了个白眼狼! “小侠女,有我在,没人敢再伤你!”齐匪说得信誓旦旦。 余光瞥了眼远处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白点,唇角勾起一丝讥诮。 想和他抢食,下辈子吧! 金绵绵懒得理他,自顾回了船舱,不承想齐匪亦是跟了进来,大喇喇躺在金绵绵的床上舒展胳膊,道:“还是床上舒服啊!” “你下来!”饶是金绵绵容忍度极高,也没了好脾气。 齐匪眉梢挑起:“我不,你上来!” “下来!” “上来!” “你下不下?” “不下。” 金绵绵气结,齐匪这个无赖! 须臾,她的唇角边勾起一丝笑意,没关系,她自是有办法让他下来! 紫金色雷光汇聚在指间,三寸长的金针便出现在她的两指之间。 金绵绵勾唇:“齐小六,我最后问你一遍,下不下?” 齐匪懒懒地转过头,待看清了她手中的金针之后,顿时大骇,用被子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哎呦!谋杀亲夫了!娘子,娘子你下手轻点儿,可不能这样啊!哎呦……” “你闭嘴!”金绵绵大吼。 不与他多言,伸手便将雷光聚成的金针扔向他,齐匪侧身避过,又是大喊:“娘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娘子不要啊!救命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齐匪病了 金绵绵缄默着,手下不停,凝出五枚金针齐齐射向齐匪的面门,这厮乱叫,她倒是没什么损失,但若是被隔壁的二虎听见了,少不得又要解释…… “笃笃笃……” 船舱的门被人敲响。 “白爷?白爷你在里面吗?你还好吗?白爷你说句话?!”二虎焦急的声音传来, 金绵绵用紫荆雷结出一段绳索,将闹腾的齐匪绑了个结结实实,顺带用抹布将他的嘴堵上。齐匪也是老实,就任凭她这么折腾,不反抗,还用弯弯的眉眼看她。 绑完之后,金绵绵才去开门,二虎一个趔趄闯进来,便看见了齐匪,而后目光在金绵绵与齐匪身上转了几个来回,神色渐渐开始古怪。 “白、白爷,你、你们?” 二虎懵了,那水盗,那打斗,莫不是做了场梦?目下金绵绵和齐匪是怎么个情况?大妞竟是能将大名鼎鼎的齐公子绑成这样,这、这这莫不是另一场梦? 他悄悄用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嗷呜一声大叫。 金绵绵顿觉头疼,这二人一个傻一个疯,想到要与他们同路,就觉的自己命运悲惨。 “二虎,你住这个屋,我去你那屋,不许跟过来!”金绵绵的眸子里含着警告的意味。 二虎不由瑟缩地退了两步,大妞这副样子要吃人啊! 金绵绵转身走到门口,又觉得不甘心,勾着唇角斜睨了齐匪一眼,对二虎道:“齐公子说了,明日一早就将他这样扔下船。” “啊?!” 二虎受惊不小,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齐匪,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这样?大妞这不会是要齐公子的命吧? “记住了,若是你不照办,他可是会杀人的!” 临出门,金绵绵回头又嘱咐了一句,顺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记住了!”二虎木然应道。 “二虎不是被她方才一掌劈得更傻了吧?” 金绵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匆匆去了隔壁,将门栓插紧,想了想又觉不放心,将桌子摆过抵着门,这才将自己扔在床上闷头大睡。 商船行了几日,金绵绵便被齐匪扰了几日。她数次将他扔下船,齐匪这厮也是有了对策,提前派人在船下守着,扬言道:“既然白术想扔,那就让她扔,扔到满意为止!” 金绵绵扔了三日便头大,许是因为泡水的次数多了,齐匪染了风寒,可怜巴巴地冲着她哭。 二虎亦是几次三番地因为齐匪不肯吃药来找她,不胜其烦,无奈,自己做的孽,自己还。 她端着药碗来找齐匪,只见一个裹着被子的“虫子”在床上蠕动,哼哼唧唧、断断续续地哭着。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金绵绵暴躁。 齐匪闻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乱蓬蓬的头发,泪湿的双眸,活脱脱一个美人,若是旁人见了,定当是我见犹怜,心疼得不得了。 “谁说男人就不能哭?” “那你哭,喝了药再哭!”金绵绵凶道。 “你哄我喝!” “齐匪,你别蹬鼻子上脸!” 齐匪恹恹地瞥了她一眼,吸了两下鼻子,道:“是你将我扔下船,我才会生病的,若是我病死了,你就把我的尸体送回宣平侯府,让我爹我娘,还有那五个姐姐看看,是谁,那么狠心把这么貌美如花的我扔下船,又是怎么让倾国倾城的我病死的!” “齐匪!”金绵绵大喝一声,继而深吸了一口气,摆了个还算和善的笑,缓缓道:“齐匪,生病了,吃药才会好!” 好了赶紧走! 若不是看在他与冷墨夜相识,又是个凡人的份儿上,她早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了! 不与凡人一般见识! 齐匪瘪嘴抿了一小口,双眉紧蹙:“苦……” 指了指桌上的盒子又道:“我要吃蜜饯。” 金绵绵眯眼盯了他一阵,将蜜饯拿过喂了他。 齐匪吃了蜜饯,就着她的手又抿了一小口:“烫!” 金绵绵险些摔了碗,摆好的笑意也定格在脸上,倏然呵呵呵笑了起来:“齐匪,你听过一句话没有?” 齐匪等了良久,也不见她说下文,缓缓抬眸:“什么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绵绵笑得愈发明媚,紫荆雷在指间萦绕,须臾便将齐匪绑住,将一整碗药汤咕咚咕咚灌下之后满意地拍拍手。 “齐小六,若是你不想喝要药也可以,我便用针灸的法子给你治治,一针一百两,如何?” 齐匪委屈地哼哼:“小侠女,你对冷墨夜为何那么好?对我就这么凶残?我哪一点比不上他?我不比他温柔吗?不比他好看吗?不比他有钱吗?为何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金绵绵:“……” 这厮说的究竟是哪儿跟哪儿啊?她对冷墨夜好,那不是应该的吗?对他凶残,还不是因为他这张嘴?自己就没点自知吗? “你究竟喜欢他什么?”齐匪又道。 这一次,他的神色间再没了戏谑,也没了方才的娇媚柔弱,眼眸之中皆是认真。 “我不喜欢他啊。” 金绵绵脱口而出却是心中“咯噔”一声,想了想又自顾点了点头,她不喜欢他,还有些讨厌冷墨夜那样的性子,但她是来度化魔君的,不得不讨好他。 齐匪的眼眸神采飞扬:“当真?你当真不喜欢他?那你为何对他那么好?” “因为他是冷墨夜!”金绵绵眨眨眼,答得理所当然。 齐匪:“……” 这丫头什么逻辑? “傻丫头!”齐匪暗道。 他眸光落在她的靴子上,眯起眼睛,手中寒光一闪,一枚血色扳指被他捏在两指之间。 “他竟然将血戒给了你?” 金绵绵:“……” 给的还是偷的,她如今也说不清了,总之一直没找到机会将它毁去。 齐匪嗤然一笑,在她的手伸过来之前,将血戒收入怀中:“这东西不适合你。” 她的手堪堪顿在齐匪胸前抖了抖,眼眸上行,便看见齐匪一双含笑的丹凤眼,眨了又眨。 “你敢抢我的东西?” 齐匪这厮,不好好教训一番,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一个被放逐在天机命格之外的人有什么好嘚瑟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齐匪的厉害 齐匪粲然一笑,那媚色便如同春日飞速盛绽的牡丹,艳艳地灼目:“怎么?你不过在冷墨夜身边待了几日,便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么?本公子要的东西,为何不敢抢?” “齐匪,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你或许不了解我,我不怪你。” 金绵绵亦是笑呵呵的,手掌的紫荆雷悄然汇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形成一道光雷拍向齐匪。 “噗通!”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的时候,血戒已然回到她手中,而齐匪,则是满面焦黑头发倒竖地摔在地上,衣裳亦是破破烂烂,只余几片布头遮身。 他心头的震惊无以复加,这丫头是什么来历?竟是精通此等诡异之法? 金绵绵将血戒收好,对齐匪冷冷道:“若是你下次还敢抢,烧焦的,就不是你的头发了!” 她就是了不起,除了冷墨夜,其他人在她面前又算什么? “咳咳……”齐匪又是两声咳嗽。 “你这丫头,不识好人心,那血戒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多少怨气,又有多少阴气?我拿走它,是为你好!” “齐小六,你不用找理由诓我,抢血戒的缘由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金绵绵恨极了齐匪这样。 血戒虽阴气极重,却也是极为难得的辟邪之物,佩戴于身,只要不见血光,便可将周遭的阴魂怨气尽数吸收。此前血戒一直被冷墨夜戴着,已然有了他身上的气息,有心之人只要稍作改动,便可形成咒法,伤冷墨夜于无形。 齐匪此人虽与冷墨夜相交,却圆滑善变,心机深不可测,谁知道他打什么坏主意?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她不信他! 转身出门之际,她又顿住,侧目看着齐匪的狼狈模样,道:“药你想喝便喝,你这条命死了活着全是你的事,不要拖累他。” 金绵绵摔门而出,齐匪气笑了,继而眼眸染了寒芒,这个丫头之前还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遇到冷墨夜的事却像炸了毛的山鸭子,扑棱扑棱的。 不过,这也让他对金绵绵的兴趣愈发浓厚了,这丫头小时候就不是个简单的,长大了,更是有趣。 金绵绵走后,一个船夫模样的人进来为齐匪整理头发衣裳,神色之间有一丝局促,半晌才小声道:“公子,派去的人都死了。” 齐匪没有说话,却是令船夫愈发紧张,攥在袖子里的手不停地颤抖,额间亦是冒出汗珠。 等到齐匪换了好了衣服,又恢复原本妖媚的模样之后,船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公公、公子饶命,公子饶饶饶、饶命啊……”船夫的舌头打结,惊惧的神色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万般可笑。 齐匪两片嫣红的唇上扬,笑得摇曳生姿,舒了口气侧躺在床上,无骨之身段柔柔软软,极致地魅惑! 他缓缓地将身后一缕发丝拿在手中把玩,打了个哈欠,眼中几缕氤氲的水波将一双凤眸衬得愈发妖娆:“辛苦你们了。” 船夫看得怔住,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美人,忘了害怕,亦是忘了呼吸。 半个时辰过后,齐匪的眸光冷然如冰,尖锐地仿若能穿透铜墙铁壁,跪在他身前的船夫身子冰凉,已然是一具尸体了。 “扔下船,喂鱼!”齐匪清冷冷说着。 须臾,便有两个人进来,缄默着将尸体抬下去。 “废物!” 齐匪的面色一如阴云,旋即倏然勾唇,筹谋了许久,他就不信这一次还比不过他! …… 三日后 金绵绵站在甲板上,冷冽的寒风阵阵,她不由搓了搓手,凡间的冬日总是这样,让人充满了绝望,又带着希望。 二虎从船舱出来,脸上的兴奋怎么也掩不住:“船家说,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江州了!” 到了江州,就能见到冷墨夜了! 那般厉害威风的一个人,自己定要好好表现! 金绵绵睨他一眼:“不去照顾你的齐公子了?” 这几日来,当属二虎最活泼,绕着齐匪忙前忙后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齐匪的小厮! 二虎挠着头笑:“齐公子再好,也没有冷世子厉害啊!” 齐匪刚好从船舱中出来,闻言哼了一声:“二虎,你说什么?” “二虎说齐公子一表人才,风华绝代!” 金绵绵拦在二虎身前截断了他的话,二虎这小子太实诚,什么都告诉齐匪,就连在桥头村的时候她被冷墨夜扔出冷宅沾了一手狗屎的事儿,他都往外说! 齐匪那厮接连笑了她好几日! “啧啧啧,我不听你说,我要听二虎说!”齐匪一把将二虎从金绵绵身后拉出。 “二虎,记着你的身份!”金绵绵道。 “啧啧啧,小侠女,你才跟了冷墨夜多久,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学了个一模一样!”齐匪摇头惋惜:“可惜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公子,被带坏了!” 那一句“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在金绵绵刀子一般的眼神注视下,硬生生地改成了小公子。 “哈哈哈哈哈……” 他这句才说完,二虎便忍不住指着金绵绵大笑:“齐公子,你没瞎吧?如花似玉?就她?你不知道,他在我们村……” “二虎就是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金绵绵冲着齐匪笑笑,手轻缓缓地抓在二虎的手臂上,二虎的身子僵直地转向金绵绵,两瓣唇仿佛被死死缝住,如何也张不开口。 只瞪着一双牛眼绝望,又被大妞算计了! “齐公子,你跟了我一路,现在就要到到江州了,该分道了吧?” “分什么?我与小侠女日日夜夜都在一起,才不要分开!再说了,你那日还轻薄了我,说好的负责呢?” 齐匪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金绵绵身上,神色之间皆是委屈。 “你胡说什么?!那次是个意外!”金绵绵拒了他的披风,真的恼了。 “哦……”齐匪的凤眸之中透出几缕失望,甚至还有一丝氤氲的水雾:“那次是意外,那我刚上船的时候呢?我都被你摸遍了全身,三日前你又在我房里那般欺负我,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 金绵绵:“……” 二虎:“……” 二虎默然缩了脖子,冲金绵绵翻了个白眼,不知廉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谈崩了 “齐匪,你不想好好做你的世家公子,我便来帮帮你!” 金绵绵咬牙将紫荆雷汇聚于掌心拍向齐匪,齐匪的魅笑溢出了唇角,抓住她的手腕一个旋身之后,便将她牢牢箍在怀中,带着暖意的手掌更是只用了一只便将她的两只小手包裹。 齐匪笑得开怀:“小侠女,你就会这一招么?你匪哥哥我,也不比冷世子差,你怎么就这般轻敌呢?” “齐小六,若是战场上切磋,是不是要先试试敌人的招数?” 金绵绵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她目前只是个小丫头,与齐匪的力量悬殊,不能硬来。 “嗯?”齐匪疑惑。 好端端的,这小丫头说什么战场? 金绵绵动了动唇,贝齿轻磕,而后便是猛地张嘴,看准齐匪的手腕便狠狠咬了下去。 “啊——” 齐匪没想到,这丫头,他与她玩儿普通的招数,她使诡异的法子,他与她认真了,她又耍起无赖的招式! 金绵绵顺利脱身,得意地将眉梢轻挑:“齐小六,你若再跟着我,我有至少一百种法子对付你,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齐匪握着那被金绵绵咬出血的手腕轻颤,他将淌血的手腕凑近鼻端,和着寒风的血味腥凉,他眼波中泛上浓稠的媚,旋即,在金绵绵与二虎的注视下,伸出舌头舔上那皮肉翻飞的伤口,舌尖与唇瓣被染得殷红。 “变态!”金绵绵后退两步。 “唔唔!”二虎亦是后退两步。 齐匪的舌尖红润轻舔唇瓣,对鲜血的迷恋使他的眸子丝丝泛红。 “小侠女,你的味道不错!是处子!他竟然没碰过你?”齐匪骤然开怀大笑。 因为方才齐匪的一声大喊,船舱中的人陆续出来查看,饶是金绵绵脸皮再厚,面对这样的场景亦是越辩解就越乱!随即她沉着脸拉二虎进了船舱。 将门关好后,自顾坐在床上蹙眉,她原本以为齐匪只是胡闹了些,但目下看来,他远不止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一定要让雷神爹爹好好查查此人,天机阁当年要将他被恶犬咬死的原因,又是什么? 二虎对金绵绵一脸的不屑,默然坐在凳子上想嗑瓜子,待嗑之时却想起自己的嘴还张不开呢,顿然气恼地扔了瓜子,在一旁生闷气。 金绵绵见了好笑:“二虎,你生什么气?我还没生气呢!我跟你说,日后遇见那小子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知道吗?吃的饭全都变成屎了,一点儿脑子都不长!把你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还不知轻重地日日去找他,找他就找他,你与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啊?就你知道?就你知道啊?你知道他和冷世子什么关系吗?说不定是仇家呢?” 二虎被她说得面红耳赤,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不服气啊。 见他如此,金绵绵愈发生气:“你有本事与我一个小丫头生气?你有本事打仗杀敌去啊?我告诉你,你若是再与那小子说一句话,不!半个字,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你信不信?” “不信!”二虎梗着脖子道。 金绵绵:“……” 紫荆雷的作用过去了。 二虎发现自己能说话了,豁然站起想反驳,然而就在他对上金绵绵那双古井一般清澈的眸子时,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你……就你能耐!”二虎哼了一声背过身沉默。 金绵绵气笑了,二虎这孩子太嫩,吵架都不会啊! 二虎又是一声哼,他心中有气,但说不上来,是气大妞,还是气齐匪,或者,是气他自己! “准备准备,下船吧!”金绵绵道。 她想赶在齐匪前头下船,大虎闻言,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但过了片刻便回来,一脸的惊恐。 “大妞!出事儿了!” 二虎进门之后便低着头来回踱步转圈,金绵绵被他转得眼晕。 “二虎!你当自己是陀螺呢?坐下说话!” 二虎被她一吼,倒是停了脚步,只是愈发地愁眉苦脸,方才他出去不小心听见了船夫们说话。 原来江州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过了,之所以不去江州,是因为那地方打起来了! “可知道为何打起来了?”金绵绵问。 知道在打起来她便不着急了,有架打,说明人还活着! 二虎的眼神跳的厉害:“听说是江州姚家要将嫡女许配给世子做侧妃,谈、谈崩了!” “姚家嫡女不好看吗?” “听说是江州第一美人” “姚家要的彩礼太高?” “听说姚家准备将玄铁矿拱手奉上!” “那为什么谈崩了?!”金绵绵郁结。 冷墨夜活该娶不到媳妇,美人都送到眼皮子底下还能谈崩了! “我怎么知道?!”二虎亦是郁结,大妞关心的怎么和他不一样? 不是更应该关心冷世子的安危吗? 金绵绵:“……” 二虎刚才冲她凶?反了! “二虎,白爷规矩背五十遍!” “为什么?!” “你背不背?” 二虎:“……背!” 人在屋檐下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他有事求着大妞? 小半个时辰之后,商船靠岸,船夫还特地提醒船客,若非必要,莫去江州。 金绵绵下船花三十两银子雇了马车,二虎看着车夫直瞪眼,三十两,狮子大开口,抢钱啊! 车夫轻飘飘来了一句:“老子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送你们去,三十两还少了呢!爱去不去!” “辛苦大哥了!把我们送到江州城边儿上就行!”金绵绵安抚车夫。 眼刀子落在二虎身上,他老老实实抿了唇缩在车角,喉咙现在还疼,脑海中一遍遍响起那五十多条白爷规矩,脑仁儿也开始突突,他再也不想背规矩了…… 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在日落之前到了江州境地,又行了半个时辰,才看见城门。 车夫到了此处,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走,江州如今的情况,进去难,出来更难! 金绵绵谢过车夫,准备进城的时候便被拦住。 “从哪儿来?干什么的?”守门的兵语气不善。 金绵绵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过去,笑得淳朴:“我们是从锦城来的,东家让我们来收账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江州姚家 兵士面不改色地收了银票,露出一脸的笑:“呵,出手够阔的!” 然而,这笑没持续了多久,便骤然凶戾:“抓起来!” “你为何抓我们?”二虎当即恼怒大吼。 做人得讲道理是不是?那学堂的先生都说:要以理服人! 兵士哼了一声,叹道:“看在银票的份儿上,就可怜可怜你们,你们知道江州最近不太平吧?” 金绵绵点点头,那兵士又道:“我们大人下令,凡是从锦城来的都抓起来!以细作论处!带走!” “啊?兵大哥,我们冤枉啊!”金绵绵也不能淡定了。 细作是什么罪?死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没想到江州竟是开始自立为王,从锦城来的都算细作了! 这般 金绵绵与二虎锒铛入狱,身陷囹圄。 夜半时分,月光从唯一的小窗投下一缕清幽,金绵绵有心喊雷神爹爹,又觉得丢脸。 九重天上的那些仙知道她被关在这个地方,得笑死。 “噗通!” “噗通!” 两声沉闷过后,齐匪的一张笑脸出现在牢房门口。 戏谑道:“怎么样?好玩吗?” 金绵绵睨了他一眼:“齐小六,你想救便救,不想救,热闹也看完了,好走不送!” 好玩吗?他进来不就知道了? 齐匪的眉眼含笑:“我自然是来救你的!没良心的小丫头!你啊,就仗着我喜欢你!” 金绵绵呲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寒气让她不禁打了个颤,齐匪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能信,齐匪这样的人,表面看上去一副无害妩媚妖娆,但看看那私下里做的事情:刺杀冷墨夜,绘制兵力布防图,哪一件是简单的? 若他当真有喜欢的人,那也是喜欢他自己。 他这么一路跟着她,指不定就揣着什么坏点子! 齐匪将她们牢房的锁打开,悄然出了牢房,三人的双脚一踏上街道,二虎兴奋地要跳起来,齐匪不愧是齐匪,出入大牢都像是串门儿一般。 “齐公子,我们有住处吗?”二虎恳切地问。 齐匪既然救了他们,便好人做到底,连住处也一起安排了吧? 齐匪的叹口气,媚眼如丝地看向金绵绵:“这个,就要看你家白爷的意思了,若是叫我一声匪哥哥,我也不是不能安排。” “匪哥哥、匪哥哥、匪哥哥!”二虎的眼睛贼亮,认齐匪做哥哥,不亏。 齐匪的脸色瞬间便沉了:“呸!我让你叫了吗?” 二虎:“……” “让你家白爷叫我!”齐匪忍下幽怨,金绵绵那般聪慧的,怎么就选了一个棒槌做跟班? 二虎了然,胳膊肘怼了怼金绵绵:“大妞,快叫啊!” “你个大傻子!”金绵绵凶巴巴瞪了二虎一眼。 齐匪这厮打什么鬼主意她猜不出来,但这么巴巴地跟着她们,本就奇怪得很!她可不想与他牵扯过多。 然而,她身上的银两在被关进大牢的时候就被那些官兵搜刮得干干净净,没有钱,又是外地来的,最重要的,他们还是逃出来的,属于逃犯! 莫说客栈了,就是普通人家都不敢收留他们! 除了求助齐匪,就是冒着危险露宿街头了! 齐匪也料到这一点,好整以暇地等着金绵绵那一声“匪哥哥”。 可她金绵绵是什么人?在九重天霍霍惯了的,凭着的就是一股张狂,什么奇葩的法子想不出来? 当下哼了一声拉着二虎疾走,她来江州的时候特地看了地图,江州姚家距此不远,姚家是什么人?江州一霸,就算是官府,也得给他七分面子。 况且这江州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不臣之心,就是姚家做头! “喂!小侠女,你走了可别后悔!在这江州,匪哥哥不会再救你第二次!”齐匪跟着金绵绵疾走。 金绵绵却是走得更快了,即便齐匪不来,第二日行刑的时候,她也有办法脱身! 齐匪又追了几步便停了,妩媚之色尽去,阴冷的气息围绕在他身边,天降小雪,月光洒下琼华,耀了一地莹白。 走了半个时辰,金绵绵带着二虎从狗洞爬进姚家,刚刚起身,二虎便骇然拔出匕首拦在金绵绵身前。 三条眸子闪着绿光的大狗正眈眈盯着他们!不,这不是狗!那竖起的耳朵,凶暴的喘息,是狼啊! 二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大妞,你你、你快走,我、我来断后!” 金绵绵却是早已将紫荆雷汇聚在掌心,古井一般的眸子中升腾而起磅礴的杀意:“二虎,让开!” “大、大大妞,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你你要活着,你、你你日后记得给我烧纸,再给我烧几只猪肘子、一壶好酒……” 很快,二虎的嘀嘀咕咕便戛然而止,一道紫金色光雷悄然闪过,三只凶恶的狼便是几声呜咽之后,浑身烧焦,被烤成了狼肉! 二虎的一张嘴怎么也合不上,只大睁着眼睛在狼与金绵绵之间看了好几个来回,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匕首捏在手里,越来越紧。 大妞?这是大妞干的? 金绵绵不好意思地笑,她也没想到紫荆雷这一此这么大威力,吓着人了,是她的不对。 “愣着干什么?饿了吧?白爷带你吃好吃的!”金绵绵眉梢飞扬,全然是小女儿家的娇憨。 二虎看在眼里晃了晃神儿,腹中咕噜一声,这才将嘴合上,绕开三只狼跟上金绵绵。 金绵绵救了他的命啊!从今往后,她就是白爷,他的白爷! 很快,金绵绵便带着二虎摸到厨房,姚家的厨房比一间主卧都大,单单是一人高的橱柜就摆了一整面墙!让她惊喜的是,厨房无人看守,灶台温热,上面还炖着宵夜。 啧啧。 金绵绵咂嘴,这便是大户人家的好处,什么时候都有吃的! 她手下口中不停,毫不客气,顺带招呼愣在一旁的二虎:“愣着干什么?吃啊!吃饱了好干活儿!” 二虎如今只有缄默听话的份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白爷好生厉害! 吃饱喝足之后,她还顺了壶酒,酒能暖身,也能抵御雪天的冰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姚家嫡女 恰时外面传来人声,她想了想,便拉着二虎暂且躲进橱柜当中。 二人毕竟是小孩子,身量还未长,一个橱柜藏了两个人还有富余。 “咦?我给老爷温的酒呢?” “我热的烧鸡也不见了!” “还有包子!” “燕窝丢了!” …… 一声又一声的疑问传进橱柜,二虎默然捂着嘴,方才他吃得欢,如今可是担忧得很,毕竟是偷偷摸摸顺走了人家的吃食,面上无光。 一回头却是看见金绵绵含笑的眉眼,顿时又觉得心下安定,有白爷在,这都不是事儿!就当、就当姚家做好事,救了他这个快要饿死的人吧! 他这般想着,便又舔了舔唇,方才那烧鸡的味道似乎是欠了那么一点儿。 外头又传来说话之声: “该死的奴才们!才去了趟茅厕的功夫,这些东西又被顺走了!咱们必须告诉夫人,让夫人好好管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姚家站在风口浪尖儿上呢!夫人为了大小姐的事情已经够忧心的,别再用在这些事情烦她,我们再备一些便是了!” 一阵沉默之后,二人便在厨房又忙活起来。 “你说那冷世子真的有那么好?老爷夫人铁了心要把大小姐嫁过去,若是那世子对大小姐不好,那大小姐的一辈子就毁了啊!” “嘘,这话不能乱说!冷世子好不好也是咱们能评的?明天那冷世子就来府上赴宴了,到时候你看看,他好还是不好!” “再好又能如何?咱们大小姐定是不愿意的,她与那个……” “隔墙有耳!” 一阵静默地忙碌之后,厨房又一次陷入安静当中,须臾,金绵绵便听见门上锁的声音,又隔了一阵,二人才从橱柜当中出来。 厨房暖热,金绵绵仍是感觉到一阵凉风顺着窗吹过来,仰头便灌了自己一口酒。 “大、大妞,他们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二虎道。 金绵绵点头,那二人说得明白:一、冷墨夜明日来此赴宴,二、姚家大小姐不想嫁! “那我们怎么办?还是去找冷世子吧?”二虎看着上锁的门,很是着急。 他们出不去了!现在出不去,明日人多了就更出不去! 金绵绵无奈地睨了二虎一眼,在灶台的食材里抓了把核桃仁儿塞给大虎:“多吃,补脑!” 她顺着窗户滑下,二虎脑子不好使,眼神儿也不好么?那么大的窗户是摆设吗? 二虎脸颊微红,他方才只顾着着急,着实没看见! 顺带又佩服了金绵绵一把!临危不乱,是做大事的人! 金绵绵顺着墙根儿走,既然冷墨夜明日要来,她等着便是,趁这个机会去姚家老爷的住处再探探风声。 结果七弯八转地便绕到一间挂着粉色轻纱帐幔的屋子前,没办法,里面哭哭啼啼的声音将她引来的。 只是在这哭声在她来到窗户底下的时候,便突然停了,她觉得奇怪,便拿指尖悄悄戳破窗纸偷看,一看之下不要紧,这里面的女子竟是悬梁自尽! “二虎!救人!” 她来不及解释,一把便推开房门,二虎这一次倒是眼疾手快地用匕首割断挂着女子脖子的白绫。 底下有金绵绵接着,那女子便软绵绵倒在她怀中。 金绵绵放下心来,这女子还有气,继而将她搬到床上。 待关上房门,那女子才醒来,睁着一双毫无神采的眸子幽幽看着金绵绵,眼窝中渐渐生了泪珠,又顺着眼角滑下,直直扑落到枕头上。 她就这么无声地哭着,看得二虎浑身别扭:“你说你一个好好的人,长得也不难看,为何要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出路,知道吗?” 女子看上去有双十年纪,神情木然,仰面躺在床上,像是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风筝,连说话也带了让人心疼的意味:“活着有出路,你告诉我,我这样的人出路在哪里?姚家的女儿没有出路!没有……没有……” 说着,女子的神色愈发悲戚,呜呜哭了起来。 二虎最怕的就是这个,一时间没了主意,瞪着眼睛向金绵绵求助。 “白爷,你看这……这……” 难不成他们救人还救错了? 金绵绵思索了片刻,笃定道:“你是瑶家嫡女,要与冷世子成亲的那个大小姐。” 女子只是哭,姚家大小姐,说出去也是多少人羡慕的,但只有她知道,她这个姚家大小姐,还比不上街头小贩家的女儿活得自在舒心。 金绵绵也不急,招呼二虎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静静等着。 隔了良久,女子哭够了,才道:“你们是谁?” “我叫白术,是冷世子身边的侍童!”金绵绵道。 姚家小姐既然愿意开口,事情便有转机,冷墨夜不招姑娘待见,她总得做些什么帮帮他,人间七苦难度啊! “我不嫁!” 姚小姐撇过头不看金绵绵,心中戚戚,她不嫁,爹爹不会放过她,嫁了,她对不起自己。 “你有喜欢的男人。” 又是一句笃定,让姚小姐的眸子猛地看向她:“你、你们都知道了?” 金绵绵沉默地看着她,姚小姐垂眸,攒了力气爬起来,定定地看着她:“你们都知道了,我爹更不会放过我!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她爹说过,若是不能让冷世子娶她,就将三郎杀了!三郎,是她的心上人。 如今冷世子知道了她与三郎之间的纠葛就更不会娶她,世子不娶她,三郎就得死,三郎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是我们错了,你继续死,我们不拦着,只求小姐同意我们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们便走。”金绵绵打了个哈欠,一晚上折腾下来,她着实累了。 至于这姚小姐,就将她交给天机阁的命数吧! 姚小姐的脸色苍白,唇瓣抖了抖便抿紧了,若是让外人知道她是被冷世子的侍童逼死的,爹更不会放过三郎! 想到此处,她的手便悄然伸向了枕头底下,那里藏着一把匕首,不论是杀人还是自戕都是极好的。 若她让这侍童杀了,爹说不定会放过三郎。 为了那可怜的“说不定”,为了三郎活命的机会,她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假扮 金绵绵阖目,二虎却是直愣愣地盯着姚小姐,他怕姚小姐再想不开,人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姚小姐的脸色愈发苍白,咬了咬牙,伸手去解自己的珍珠扣子,只有这样,才能让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男人背过身去! 金绵绵的眼皮掀起一条缝,看着羞赧转过身的二虎默叹一口气,这小子到底还是年纪太小,若是齐匪那厮,指不定要上前扒人家姑娘衣服呢。 姚小姐见二虎转过了身,眸中透出一丝决然,手中握紧了匕首,缓缓下了床,颤抖着向金绵绵走去。 近了,近了! 她愈发紧张,整个人颤抖得厉害,却是仍旧没有停下步子,甚至还对着金绵绵举起了匕首。 差一步,只差一步! “你干什么?!”金绵绵倏然大喝。 “咣当!” 匕首落地,姚小姐也瘫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落。她尽力了,真的尽力了,然而眼前的这二人,为何不动手杀她呢? “我要杀了你们!”姚小姐狠狠心又道。 “唉”金绵绵长叹一声:“我们不会杀你,死心吧。” 姚小姐闻言一愣,继而捂着脸大哭起来,她真没用,帮不了瑶家,帮不了自己,更帮不了三郎。 “你这个小姐,怎么就一根筋?都跟你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了,你倒好,不但自己死还拉着我们死,我说你这个人,心思怎么这么恶毒呢?”二虎愤然。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门道来了,这瑶小姐假意来杀他们,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自保时失手将姚小姐杀了。 如此一来,责任自然全都推给了冷墨夜,姚家非但不会背上逼女儿嫁人的骂名,还会博得众人同情,而那个时候世子也成了被万人唾骂指责的对象。 姚小姐只顾嘤嘤地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二虎说的都对,她心思恶毒,但她能怎么办?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哼!” 二虎还不解气,指着金绵绵道:“你不想嫁是不是?我告诉你,想嫁世子的人多了去了!我们白爷就是世子的未婚妻!你敢伤她一根手指头,世子可不会放过你们姚家!” 这一番话下来,姚小姐兀自出了一身的冷汗,看着金绵绵满眼的惊恐。冷世子的未婚妻?她没听说过! 但很快,她的念头便停留在未婚妻那三个字上,既然冷世子的未婚妻到了,那她是不是也就解脱了? “咚、咚!” 想到此处他正了容色,跪在金绵绵面前,连磕两个响头,直磕得自己眼冒金星,心下却是燃起阵阵的希望。 “夫人!你救救小女子!” 金绵绵:“……” 小姐,这夫人二字可不能乱叫啊,若是让冷家的人知道了,她日后就不太平了,若是让冷墨夜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姻缘们”知道就更不好了。 然而姚小姐眸光子中灼灼发光的期冀,晃得她眼晕,终是没有拒绝。 …… 第二日,金绵绵一身女装,刘海被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赤色花钿贴于眉心,红宝石头面装饰,及腰发丝轻扬,锦缎轻纱裙,鸳鸯绣鞋缓缓走出莲步。 二虎的嘴彻底合不上了,这还是大妞吗?这是个妖精吧!太好看了!比那真正的姚家嫡女还好看。 “大、大妞?”二虎不确定地唤了她一声。 金绵绵开始紧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哪里不妥?” 她低头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铜镜,不应该啊,好歹她几万年前也是在人间的皇宫里待过的,打扮自己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不不不!好!很好!”二虎找不出来再好的词形容眼前的大妞了。 他的认知里,很好,已经是极限了。 金绵绵沉下脸:“既然好,那你还不快去换衣服!世子马上就到了!” 依照姚小姐所说,她被安排在宴席间跳第一支舞,为的就是更加顺利地与冷墨夜成亲。 姚家老爷想的好,他将自己的嫡女嫁给老毛爷,将选铁矿双手奉上,自己也不损失什么,只是从左手换到右手罢了。 但若是冷墨夜当真不娶他的女儿,还要收回玄铁矿,就是断了姚家的财路,姚家就算拼尽全族之力,也会与冷墨夜对抗到底。 说白了,姚家全族,数万百姓的安居乐业及性命身家全都赌在这一场亲事当中。 也就是堵在姚家大小姐一个人的身上。 “难怪她会想不开!”金绵绵长叹。 姚小姐在昨夜已然从狗洞逃走去找她的三郎,对于她此番做派,金绵绵不甚赞同,聘者为妻,奔为妾,姚小姐生于瑶家,当最清楚妻妾之差,既然知道还执意私奔,就不是金绵绵能够参与的事儿了。 “二虎,你好了没有?”金绵绵催促。 “嗯!” 闷声应答之后,二虎扭扭捏捏地从屏风后出来,一身婢女的装扮,配上这扭捏的身姿,倒也是像模像样。 “走吧!我们去给世子一个惊喜!”金绵绵将赤色轻纱戴在脸上,睨了二虎一眼,忍着笑道。 姚家养女儿和养个物件差不多,整日里圈禁在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中见过姚家大小姐的人原本就不多,再加上金绵绵穿着瑶小姐的衣服,姚家大夫人又闭门清修,更没人认得出她是假的。 而她,也成功见到了冷墨夜,丰神俊朗,但容色冷峻,周身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之气,尤其那墨色双眸中的肃杀锐利,让靠近的人皆不由垂眸鞠身。 姚家老爷姚宗年近五十,衣平容正,目带精光,他今日没想到冷墨夜当真会来,但既然来了,就不是那么容易走得了的。 姚家虽是一介商贾,却掌控着江州所有的经济往来,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又因着玄铁矿的缘故,姚家的财富与日俱增,如今皇帝一句话就要收回姚家的玄铁矿,他如何能甘心? 不甘心就要想办法,与冷墨夜结亲,便是最缓和的办法。实在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争,但要真打起来,他瑶家有铁矿兵器在手,也是不怕的。 就像前几日那一场争斗,姚家损失一百三十八人,但冷墨夜带来的人也是损失了九十二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姚家阴谋 “世子,小女萍儿特意为冷世子准备了才艺,不妨一看!”姚宗道。 金绵绵一听,便知道自己要上场了。 欣欣然一礼过后,她骤然起舞,目光紧紧黏在冷墨夜身上,不停地使眼色。 这个棒槌,倒是看她一眼啊!不看她,肯定会后悔的! 冷墨夜没心思看这些,昨夜开始,他的双腿隐隐作痛,今日能走着过来,已然出了满身的大汗。 他没工夫看这些,但四喜却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几分熟悉,却总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直到金绵绵手中撒出花瓣,丝丝胎发雷光萦绕牵扯其中的时候,四喜倒抽了一口凉气。 金绵绵!这个女子竟然是金绵绵! 发现他的时候,四喜险些叫出声来,而这一声喊叫在出口之时却变成了打嗝的声音。 “嗝!” “嗝!” “嗝!” 四喜的目光也牢牢盯在冷墨夜身上,望眼欲穿,世子你倒是抬眼看一下啊!不看会后悔的! 一杯热茶递到眼前,冷墨夜总算是注意到了四喜的异常,也看见了他近乎抽筋的眼神。 四喜见世子向金绵绵身上看去,顿时松了口气。但很快他的这口气便堵在了嗓子眼儿,世子变得不正常了! 那突然温柔下来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那放在唇间不喝的茶水是怎么回事? 那勾起的唇角又是怎么回事? 世子你千万要淡定,不能被美色迷晕了头! 金绵绵见冷墨夜看向自己,看清了他的神色变幻,也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看着冷墨夜勾唇轻笑,心中便像是被人塞了蜜,浅浅化开,又被人用羽毛轻轻撩拨,甜痒难耐。 一曲结束,金绵绵依照姚老爷的意思,坐在冷墨夜身侧,为他斟酒。 “谁让你来的?一个人?”冷墨夜眉梢微蹙。 这一次江州之行凶险万分,金绵绵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如何一个人来的?又是如何混进姚府?如何假扮姚府嫡女的? “老太君让小的来的!”金绵绵把所有都推到老太君身上。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她是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有金绵绵伴着,冷墨夜周围的冷冽散去不少,姚宗见状,更是喜笑颜开。 萍儿有长进! “来人!上好酒!”姚宗心下舒畅。 “世子对小女的才艺可满意?”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上品!”冷墨夜直视姚宗。 “好!好啊!哈哈哈……” “既然世子满意,不如让小女日后就陪在世子身边,这样世子不就能日日都看到这样上品的才艺了吗?”姚宗试探道。 冷墨夜垂眸沉默了一瞬,眼尾余光见身侧的一抹红影,心中突然悸动。 “好!却之不恭!” 姚宗大喜,抚掌道:“好!好!世子爽快,姚某也不含糊,稍后我便让人准备准备,让小女带着嫁妆风风光光嫁给懿王世子!” 言罢,姚宗举起酒杯敬向冷墨夜,他口中的嫁妆自然就是玄铁矿,只要冷墨夜答应,这件事,便成了! 从此姚家攀上懿王府这棵大树,他身为懿王世子的老丈人,自然是风光无限,权利无限,那玄铁矿虽不在自己手中,却亦是如同囊中取物。 她全都打算好了,独独算漏了自己的女儿姚萍儿。 姚萍儿早年与上官家三郎定亲,两家人素来有交情,知这一次懿王世子来了之后,姚家突然改口,将姚萍儿许配给冷墨夜,姚萍儿一万个不乐意。 听说昨夜姚萍儿在房中哭了一夜,他还担心今日会出状况,没承想竟是这般顺利。 不得不说是个大大的惊喜。 宴席之上歌舞升平,只是姚宗与冷墨夜之间的气场却是相当诡谲,二人的视线相撞,仿若生了火星子一般。 金绵绵悄悄握紧了冷墨夜的手,将紫荆雷灌入他体内温养枯竭的经脉,姚家的弯弯绕绕她不清楚,她来江州,也只为了冷墨夜平安。 如今见他平安,便得安心。再往他头上看去,那浓稠的戾气形成的墨色,似乎也没那么多,顿时心下舒爽不少。 冷墨夜的眸光安静地定格在金绵绵身上,他的小姑娘,怎能被冠上姚家的姓氏?! 金绵绵被盯得忐忑,左边右边的眉毛挨个儿挑了几遍,疑惑地瞪回去,她脸上有东西? 冷墨夜眯起眼睛,倏然伸手将她的面纱摘下,冷声道:“她不是你姚家的女儿!” “姚宗,你私自霸占朝廷的产业已是大罪,目下又让别人冒充你姚家嫡女,意欲何为?你,当真要反!”冷墨夜倏然起身直视姚宗。 “咣当!” 姚宗在见到金绵绵的容貌之后阴狠一笑,酒杯当即落地。 就在落地之后须臾,宴会当中便闯进数十身穿铁甲的壮汉,手持长刀二话不说便将冷墨夜等人牢牢围在中间。 “哈哈,世子,既然这敬酒你不吃,就别怪老夫上罚酒了!” 姚宗阴毒的眸子看向金绵绵,真以为他当真看不出来这个女子是假的吗? 昨夜姚萍儿逃出府的时候,他便发现了,此时姚萍儿正被他关在柴房当中,将计就计,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冷墨夜搞什么鬼! 更让他明白过来,朝廷要的不只是玄铁矿,更是姚家的全部! 冷墨夜长鞭所至,血肉翻飞,带着杀意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姚宗:“姚宗!你当真想清楚了?!” “呵呵呵呵……” 姚宗口中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目光落到冷墨夜与金绵绵交握的手上。 “世子风流,美人在侧,想必早已忘了我姚家的那两个女儿了!” 姚家曾给冷墨夜送过两个庶女,换来了两成的玄铁矿开采权,单单这两成的开采权便为姚家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同时也让姚宗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世子,你们先走!”四喜道。 上一次冷墨夜遇险他没有跟在世子身边,这次他拼了性命也要护着世子周全。 姚宗的脸上透出狠戾的杀意:“想走?来不及了!” 更多的兵士闯进来,整个宴会成了惨烈的修罗场。 “世子,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安排人保护你!” 金绵绵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兵神色肃穆,这后面进来的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一具具用玄铁打造的傀儡,不死不伤,极难应付。 冷墨夜的唇角上扬,眉梢之处皆是不屑:“有你在,用不着。” 金绵绵:“……” “世子,你哪来的自信?!”金绵绵悲戚。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杀 她凡人之躯,瘦弱得像小鸡崽一般,眼前挥刀而来的傀儡,个个身形魁梧,足有她的三倍,一个不留神她便死于刀下,还会被那玄铁铸造的身躯碾成渣!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傀儡手中的大锤便直直向她砸下。 “噗!” 冷墨夜护在她身前,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铁锤力道之大,伤及肺腑,鲜血喷薄,染在她的红衣之上。 “冷墨夜!你傻了吗?” 金绵绵周身的汗毛竖起,头皮一阵阵发麻,驱策紫荆雷替他疗伤。 为了救她,他不要命了?! 冷墨夜并未言语,只是将金绵绵小心地护在怀中,像是护着一件难得的珍宝。 姚宗伸手一指金绵绵:“先杀了这个女人!” 他看出来了,冷墨夜似乎很喜欢这个女人,既然是他喜欢的,杀了她定能扰乱他的心神。 “姚宗,你敢!”金绵绵大喝。 伤了她的人,她还没算账呢! “哈哈哈哈……” 姚宗又是一阵大笑:“小丫头挺厉害!我为何不敢?江州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若是来抢,只有死路一条!” 说话间一把把长刀向她劈来,紫荆雷透体而出,她整个人就像被雷光点着了一般,连双眸都带着诡异的紫金色。 即便是傀儡,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顿时,踌躇着不敢上前。 “世子,你先歇着,这些东西就交给我了!”金绵绵的声音万分阴冷,听在耳中不觉发颤。 雷光在手心聚集,一掌拍出,那傀儡的心窝便多了一个拳头大的洞,继而慢慢扩大,直到整个傀儡被烧成了焦黑。 这傀儡要比她想象当中强了不少。 更多的傀儡向她聚拢而来,一哄而上之时,她的腰身被长鞭裹挟,撞进冷墨夜的怀中。 “不要逞强!” 冷墨夜的呼吸喷薄在她耳畔,下一刻长鞭所至,一个傀儡四分五裂。 那些血肉之躯的兵士早已护着姚宗退到门外,对此番打斗的场景,姚宗出言嘲讽。 “世子,你知不知道盲目的自信便是自负,今日你只带了两个人就敢前来赴宴,呵呵,纵然你战场杀敌无数,今日也要殁在姚家!你放心,到时我会将你的人头高挂在江州城门最高处,让你看看我姚家如何闯出一片江山!” 有玄铁矿在手,他姚家早能自立为王,一争天下。 “聒噪!” “啪!” 姚宗的脸诡异地裂开一道血口,冷墨夜的长鞭收回,鞭尾之处血迹斑斑,竟是没有人看见长鞭是如何伤到他的! 姚宗惊恐地又退后一丈,眸中喷火,颤抖的手指着冷墨夜:“杀!把他碎尸万段!谁杀了他,我赏银千两!”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回应,姚宗转身一看,身后的手下不知何时已经一个个痛苦的倒地。 香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须臾之间,他觉得五脏六腑被人用铁锤狠狠击打着,痛不欲生。 香杀! 香杀杀人于无形,为暗器之首。 他惊恐又艰难地抬头,一个女子缓缓走进他姚家庭院,着一身飒爽青衣,身段高挑,肌肤白皙,声音柔魅入骨。 “姚宗,你该上路了。” 姚宗一生最喜美人,除了正妻之外,众多妾室甚至婢女无一不是清秀佳人,眼前这样的美人不由令他心驰神往,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他竟是想笑,只是这笑还来不及勾在唇角,他便已倒地气绝。 宋筝儿在院中跪地行礼,高喝:“主子,玄铁矿已收,姚家众部,尽已服诛!” 冷墨夜唇瓣之间吐出一个“好”字,长鞭挥动,眨眼之间,眼前的傀儡被尽数撕裂。 金绵绵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到方才她豪气霸天地要保护冷墨夜便老脸一红。 斜斜睨冷墨夜一眼,敢情他老人家刚才都是装的,扮猪吃虎? “哎呦!手疼……” 有了刚才的经历,她决定做一个伏低柔弱易推倒的女子,再不强出头了! 哼! 她金绵绵也是要面子的。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冷墨夜径自将她打横抱起,温柔万分。 金绵绵愣了良久,想了想缓缓举起右手:“世子,我手疼……” 手疼,又不是走不了路,抱什么抱?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的一双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个来回,除了兴奋得像个傻子一样的二虎与淡定美艳的宋筝儿之外,还齐刷刷站着不下一百官兵以及被绑着的姚府家眷仆从…… “将这些人的手,剁了!”冷墨夜的话如同刀子一般,落地铮铮。 “是!” 宋筝儿应得干脆,金绵绵却是大骇。 “世子!我不疼了!” “当真不疼了?” “不疼了!” “一点儿也不?” “我保证!一点儿也不!” 金绵绵就差举三指发誓:若是还手疼,天打五雷轰。 若是这些人真的因为她失了双手受此劫难,她不知要背上多少罪孽。 与冷墨夜对峙,她认怂,还不行吗? 他是魔君,他最厉害! “噗嗤!” 低不可闻的笑传入她耳中,面对方才的情形,四喜着实没忍住。 金绵绵恨恨瞪他一眼,这嘲笑之仇,她记下了! 宋筝儿亦是抿了唇笑,片刻,道:“主子,姚家上下三百二十六口,如何处置?请主子示下。 “杀了!” “不能杀!” 金绵绵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杀了怎么行?她好容易将他的戾气控制住,这平白增加杀孽的事情怎么能做? 冷墨夜的眼眸深沉,化不开的浓稠。 “你是主子?” 金绵绵:“不、不是。” “杀了!” “不能杀!” 金绵绵窝在冷墨夜怀中,小小的一团却是神色凶戾:“冷墨夜,若是你再造杀孽,你的腿就永远好不了了!永远,一辈子!” 她的手不觉轻轻掐上他的脖子,满目威胁。 这一幕,满院子的人都睁圆了双眼。 这丫头胆子太肥了! 这丫头不要命了! 这丫头是个死人了! ……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不知谁咳嗽了一声,他们心中所想的这丫头的结局,一个都没有发生! 那传言中残暴冷戾的世子,竟是薄唇浅勾:“好,不杀。” 众人:“……” 最终,姚家燃起熊熊大火,姚家大夫人散尽家财,遣散了家仆,远走他乡,自此江州再无姚家。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事啊 金绵绵与冷墨夜共乘一辆马车,走旱路回锦城。 二虎则是第一次骑马,一路上兴奋得喋喋不休,他心思单纯,面对宋筝儿套话,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来的路上的所见所闻所遇和盘托出,当然,包括齐匪。 齐匪与金绵绵同船,还救她出牢狱…… 日光温和,柔柔地铺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的雕花落在金绵绵青绸一般的头发上,头发便染了一层金粉,灼灼耀目。 冷墨夜薄唇微抿,浓墨般的眸子看着她,意味深长。 金绵绵也托着下颌看冷墨夜:“世子,你天生就这么好看吗?” 冷墨夜的指腹捏上她的脸颊:“见了谁都说这个?嗯?” “怎么可能?谁有世子好看呢?”金绵绵当即反驳。 这句话她只对两个人说过,一个温久年,一个冷墨夜。 “齐匪还是温久年?” “咝——” 金绵绵呲牙,脸上的指腹像是粗糙的树皮,划拉皮肉,生疼!再捏下去就要毁容了! “世子你轻点儿,你放开我,放开,放开!”她的语气中带了恼意。 天大地大脸面最大!冷墨夜不要挑战她的极限,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表情太过凄惨,冷墨夜当真放开她,只是吩咐快马加鞭赶路。 车外骑马的几个人却是没有商量的,皆沉默下来,就连喋喋不休的二虎,此时也是抿着唇一脸的古怪之色。 方才马车里传出的声音,对他们来说太过震撼,什么轻点儿,什么放开…… 世子在干什么?霸王硬上弓吗?金绵绵虽然身量见长,但毕竟还没有及笄啊! 如此行径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二虎定要说一句禽兽,但放在冷墨夜身上,他却是“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爱屋及乌,视而不见! 男人嘛! 马车内,金绵绵只顾躲着冷墨夜,半个时辰之后才想起她一个修炼了十二万年的仙,竟是被一个凡人调戏撩拨质问捏脸的,当即便开始生闷气。 气着气着小腹便抽抽地疼,疼着疼着便骤然变了神色,这感觉……是来月事了! 可怜她这一世被继母欺压,到如今十四岁快过了,才来月事。只是这来便来,疼便疼,她用紫荆雷调理便好,重要的是她没有准备月事带! 她悄悄睨冷墨夜一眼,双手捂住通红的脸颊,蹭着坐榻滑到地上,盼着雷神爹爹把她带走,一刻钟也行啊! 若是让冷墨夜看见她的……丢人,真丢人! “你干什么?”冷墨夜还是注意到了。 金绵绵像被雷劈了一般,大睁着眼睛道:“没什么!” 冷墨夜眯起眼睛:“你……不舒服?” “啊?怎么可能?你也知道我是有本事的,不舒服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是吧?” 金绵绵的额头不知何时多了些细密的汗珠,她心虚啊。 “过来!” “不!” “嗯?” 金绵绵不情不愿地挪到冷墨夜身边,冷墨夜的一双大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径直将她抱起放在腿上。 “冷墨夜,你干什么?!” 金绵绵往后躲着要下去,若是待会儿将冷墨夜的衣裳弄脏了,她还要脸不要? 冷墨夜的双臂如同铁铸牢牢箍着她,漆如墨的眸子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开口吩咐四喜在下一个镇子找客栈歇息,温暖的大氅将她包裹,只剩了一张带着恼怒的小脸儿。 “金绵绵。”冷墨夜第一次认真唤她的名字。 她抬头便看见了他眼角的淡淡笑意,她的后背绷直,双手攥成拳。 他的呼吸清冽,凑在她的耳畔道:“温久年没有看好你,你说,我回去要如何罚他?” 她的心一时间乱了章法,极快地跳了几下,跌下眼帘遮去眼底浮上的羞赧,而后便吸了口气,收敛了心神,扬起一张无害的小脸:“世子,你好歹也是懿王府的,王爷家的小孩儿,总该讲道理是不是?我来江州找你,是老太君安排的,那你说,是老太君大,还是温久年大?一定是老太君大对不对?既然……” 冷墨夜看着怀中的这个小人儿两瓣粉嫩的唇开开合合,伶牙俐齿地辩解,一颗心仿佛被牵动着滚到泥潭之中,泥潭温热,他如何也不想出来。 金绵绵自顾说了片刻,没见冷墨夜吭声,偷偷向他看去。 他的唇几乎贴在她的唇上,他的鼻尖轻轻掠过她的脸颊,留下一点凉意,须臾便被她脸颊的滚烫掩去。 她的眸子蓦然睁大,冷墨夜在干什么?! “这才多久,你竟向着别的男人说话?” 冷墨夜的声音低沉,且在她听来,极度魅惑。 “这是事实!” 金绵绵的唇瓣被浅浅噙住,柔软冰凉,冷墨夜的气息炙热,浓郁的男子清冽将她紧紧包裹。 她活了十二万年,总算懂了什么是亲吻的滋味,不同于前几次,这一次唇瓣间的碰触更令她心悸,呼吸也变得不畅。 只要一阖上眼帘,脑海种便浮现出冷墨夜那几次的吻,惩罚的吻,浅尝的,动人心魄的,最后浮现那一日在冷墨夜梦中,魔君那个悠长霸道的吻,让人心醉,而后顿觉心惊。 狠狠推开冷墨夜,她大口喘息,带着懊恼默念了一遍清心咒,看样子,她被魔君坏了心境!日后修炼起来怕是要更加艰难了。 粗粝的指腹捏上她的下颌,这一次,冷墨夜的动作轻柔,他直视她:“记着,我不喜欢你向着别的男人,温久年也不行。” 金绵绵彻底恼了,侧脸甩开他的钳制,道:“我又不是你的物件,你若是想问罪,为何不问老太君的罪?我走,温先生又不知道。” 冷墨夜长叹一声:“看来是我惯坏了你。” 金绵绵的唇瓣张了张,对冷墨夜这话着实无语。 他惯坏她?他什么时候惯着她?哪一次不是她惯着冷墨夜?!惯得他无法无天,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想亲就亲! “冷墨夜,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你不会娶我!既然不娶,那你方才在干什么?”报复一般,金绵绵道。 第一百三十章 不要脸的吻 冷墨夜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开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金绵绵:“……” 她顿然气结,看花灯那一日,还说娶她做妾,如今,竟是连妾的名分都不给了,这叫什么?这是无赖,是流氓! 冷墨夜又一次吻上她的唇瓣,像是上瘾一般,一只大手从她的衣底钻了进去,触摸她腰间的柔软。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又使劲儿躲着,然而,发现毫无用处。 冷墨夜的这具身躯,全是精壮结实的肌肉,她那点小鸡崽力道,不足为惧。 他的唇瓣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落到她的脖颈之间,她哼唧着躲开:“冷墨夜,我救了你那多次,你就这么报答我?!” 她掌心汇聚了紫荆雷光,又羞又恼地盯着他,若他不是魔君,她便一道光雷烧焦了他! 冷墨夜将她的手握住,诡异地,那雷光竟是万般听话地消失了! 消失了! 金绵绵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情况,紫荆雷叛主?! 冷墨夜气息微喘,额头抵着她的,轻声笑了笑:“我正是在报答你,肉偿。” 原本他是穿着大氅的,如今大氅给了金绵绵,他也只剩了单薄的锦衣,目下锦衣散乱,健壮有力的胸膛便露出来,呈现在她眼前。 金绵绵的眼睛发颤,被冷墨夜握着的那只嫩白的小手,便贴在他的胸膛。 她觉得自己不会喘气了,一口气堵在气管里无法通畅,打起嗝来。 “嗝!” “嗝!” “唔!” 冷墨夜又一次吻她! 不要脸!流氓!金绵绵内心无助地叫嚣着,冷墨夜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放大的脸,刚毅的眉峰,睫毛低垂着,长长密密的睫翼盖下,落了一片鸦青色。 真好看。 一个男子长成这般妖孽的皮相,造孽啊! 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唇瓣微动,迎合那绵密悠长的吻,遇上那柔软温热的唇瓣,她仿若不受控制一般想去迎合,轻啜。 他顿住,轻笑撩拨,继而吻得愈发深沉,可怜金绵绵十二万年的修行,一朝被乱了心。 不知过了多久,四喜的声音传来:“世子,客栈到了。” 金绵绵恍然惊觉,推开冷墨夜,唇瓣上传来一阵凉意与酸涩,她……亲了多久? 一开始是冷墨夜主动的,但是到后来,她却是愈发沉迷,不能自拔,只记得她的身子越来越热,心思亦是充满旖旎缱绻,连带小腹的疼痛都消失不见了。 此番一回神,方觉得小腹的阵阵抽痛又一次隐隐袭来。 冷墨夜睨了她一眼,她便呼吸一窒,往大氅中缩了缩,恨不能将整张脸埋起来,她方才都做了什么?还说冷墨夜是流氓,她才是那个厚脸皮的! 她的一张老脸啊! 旋即,她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抱起下了马车,进了客栈。 要了两间上房之后,二虎亦是拴好了马进来。 “世子!你怎么、怎么流血了?哪里受伤了?”二虎惊慌失措地拦在冷墨夜身前。 四喜也惊了,顺着二虎的手指看去,只见世子的腿上血迹斑斑,甚是触目。 “世子!” 回应他的,是冷墨夜的深沉安静,四喜愣了一瞬,看了看窝在冷墨夜怀中的金绵绵,猛地反应过来,当即抿唇闭嘴,顺手拉扯二虎,这小子傻叫什么? 方才世子与金绵绵在马车上做了什么事情,是能让外人知道的吗? 经年国的男子,十六岁开始议亲,有些世家子弟早早就将侍姬塞入房中,而他们世子,莫说侍姬了,连挽棠春的耗子都是公的。 就连半夏那个小婢女,也是在金绵绵来了之后才安排的。 可怜他们世子,这么大年纪了才有了第一个女人! “白爷!世子受伤了你知道吗?”二虎见没人理他,不死心地又问金绵绵。 世子性子冷,大妞总该应他一句啊! 四喜一时间涨红了脸,不停地给二虎使眼色:“闭嘴!你知道个屁!” 金绵绵从大氅中看见四喜的神色,很显然,四喜误会了什么! 她的脸“腾”地一下便红了,她修炼了万年,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四喜在想什么,她自是轻易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二虎!”金绵绵低吼,在二虎凑上来后咬牙道:“你去给我买月事带!” “什么?” “月事带!”金绵绵大吼。 二虎瞬间咬唇,慌忙而去,他心中有些委屈,方才,是真的没听清啊! 来月事就来月事,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 很快,二虎的脑子便转过弯儿来,世子腿上的那个血迹,是大妞的月事弄脏的!大妞坐在世子的腿上!想明白这点之后,二虎如遭雷击,一句呼之欲出的“不知廉耻”在心头绕了几个大圈子终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妞命好,得世子如此看重,且等着享福吧! 这样看来,她若是嫁入懿王府,怎么也是个宠妾! 二虎走后,四喜的头垂得很低,是他想岔了。 “回去后自己领二十板子!”冷墨夜的声音极低。 四喜鞠身应下,头垂得更低了,原来世子还是完璧,怎么这么久了,还是完璧,唉。 他不知从何处涌上一声叹息,被刚要进房间的冷墨夜听了正着。 冷墨夜的步子顿住,身形笔直魁梧,像是伫立在冰天雪地里的寒松,四喜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欲哭无泪。 “世子,小的回去自罚四十板子。” 冷墨夜这才回了房间,关门,四喜默然守在门外,暗骂自己活该,屋中又传来蟋蟋索索的声音。 四喜阖眸,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金绵绵被轻柔地放在床上,她仍旧缩在大氅当中,这大氅想来已经被她弄脏了,脏了就脏了,回头她赔他一个。 掀起眼帘,她看见了二虎口中冷墨夜“受伤”流血的地方,果然是刺目的殷红。 “我、我赔你一身衣裳。” 冷墨夜头顶萦绕的浓黑戾气此时安静乖巧,他蹲下身子正视她,眸中的墨色蕴藏经年的烈酒,醇厚绵长:“你亲手做。” 不是询问,而是必须。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个吻,姜味的 金绵绵:“……” 世子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会做衣裳?不然这样,你让我度化成功,待我回了九重天,就用法术变出来给你,你想要多少,就变多少,好不好? 亲手变给你! “世子,这不现实。”金绵绵很认真。 “怎么,不想赔?” 冷墨夜起身,将棉被盖在她身上,乍一看去,眼前的金绵绵就像是一只敦敦实实的小猪崽。 他的唇角不觉上扬,继而很快便冷了,薄薄的唇瓣轻抿着,像是从未有过动作一样。 “锦鲤纹。” “啊?” 金绵绵睁着无辜的古井眸子,清澈乖顺,眨了又眨。 冷墨夜垂眸直视她,挑起的眉梢深沉执拗,手指修长匀称,带着茧子的指腹摩挲在她的脸颊,酥酥麻麻。 “你亲手做的衣裳,我要银丝锦鲤纹,记住了?” 这一阵酥麻从她的脸颊,一直到了她的心窝,又传遍至全身。 “嗝……记住了……嗝……嗝……” 她又一次打嗝,捂着脸懊恼,不争气啊!九重天的美貌仙人那么多,她都扛过去了,为何目下就经不住冷墨夜的撩拨? 门板轻响,冷墨夜似是出去了,金绵绵的身子渐渐挺直,如死尸一般躺在床上,很是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攒了十二万年的脸面,在人间都丢尽了,嘤嘤嘤。 客栈厨房 厨娘战战兢兢地切姜,她被身后那个冷面的人盯得发毛,想了想还是将要出口提醒的话咽下。 女人来月事喝姜茶是好的,但没有这么个喝法,整整一大包红糖,如今又要放两大头姜下去,这人与那来月事的女子有多大的仇怨? 她不敢说,她不敢问。 “公子,切好了。” “嗯,放进去。” “公子,这……”这太多了啊! 厨娘的话被冷墨夜轻飘飘的眼神瞪了回去,又咽了口唾沫,咬牙闭眼全都扔了进去,少顷,一碗浓浓的红糖姜茶便成了。 浓浓的,全是姜…… 房间内 倏然,金绵绵的整个人被抱起,连同大氅和被子。 旋即,她发现自己又一次坐在冷墨夜腿上。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金绵绵脸颊一红。 他冷墨夜是飘来的吗?耗子走路还有声儿呢,他走路的声音去哪了? 冷墨夜的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腰肢,箍在她的腋下,一勺子浓浓的红糖姜茶便被送进她口中。 辣!齁甜! 这家伙究竟放了多少姜、多少糖? 她的唇瓣紧紧抿住,说什么也不肯再喝,别人喝姜茶治病,她喝姜茶要命! 再说,她为什么要喝姜茶?她有紫荆雷啊!顽疾病痛,包劈包好! “嗯?” 冷墨夜满目警告,金绵绵疯狂摇头。 “世子,这么好喝的东西,我不忍心一人独享,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世子也要喝一点儿,补补!” 她的视线在姜茶与冷墨夜漆黑的眸子之间转了几个来回。 冷墨夜蹙眉,补补? 金绵绵坚定地点头:“补补!对腿好!” 他又一次在她的眸子中看见了狡黠之色,只一瞬便猜到她心中所想,八成是这姜茶不好喝。 但 不好喝就能不喝了?休想,这丫头身子这么弱,万一流血而亡就是大大的不好。 明了金绵绵的意图之后,冷墨夜未作犹豫,仰头便喝下一大口,而后波澜不惊地看向她。 金绵绵的笑意僵在脸上,眨眼:完了,这人没反应,被姜茶毒傻了? “世子?”她试探。 冷墨夜沉默,淡泊冰冷的眸子里只有金绵绵一人,安静如布满星云的夜空。 “世子?” 她正了容色,双手覆在他的脸颊,捧着左右看看,冷墨夜的眸光未变,她心都凉了半截,当真喝出毛病了? 怔愣之间,一片阴影压下,带着浓郁姜味的唇将她的唇瓣牢牢噙住,牙关被舌尖挑拨,接着便是齁甜辣涩的姜茶入口,一只大手伸入她的衣襟在脖颈轻抚,她心中一紧。 “咕咚咕咚……” 一口气,姜茶尽数滑入腹中,金绵绵的眼泪都被逼了出来:冷墨夜,此仇我要记一辈子! 喝下之后,便是缱绻的亲吻,唇瓣之间的摩挲,仿若生了魔性一般,将她的恼意很快抚平。 这亲吻,姜味的。 “哇……” 金绵绵哭了,魔君了不起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等她回了九重天,定让雷神爹爹好好劈他! 粗粝的指腹小心地将她的泪珠擦去:“乖,喝了对身子好。” 金绵绵的哭声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冷墨夜不该出现的温柔,脑中回忆那一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这便是“偷”的滋味吗?她的心满满地甜着,又微微地痛着,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这度化魔君的路愈发艰辛了。 她的目光渐渐落到冷墨夜的小腹之下,蓦然想起那一日无意间听过的:冷世子伤了那里。 不由得一声长叹,伤了那里可如何是好,若是日后娶了媳妇,看得见,摸不着,会不会影响度化? 冷墨夜的目光亦是随着她的挪到自己身上,继而一个暴栗上头,金绵绵呼痛,魔君果然是魔君,喜怒无常! 冷墨夜放下姜茶,漆如浓墨的眸子里寒气四溢:“你想要?” “不想!” 金绵绵的一颗心都要炸开,想什么?她什么都没想! “不想?”冷墨夜身上的寒气仿若更重了。 金绵绵唇瓣抖了抖,犹豫道:“那……那我想想?” 他这意思究竟让想还是不让想啊? 冷墨夜脸上的神色变换,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冷意,或愤然的冷,或无奈的冷,或温柔的冷,金绵绵默然往后缩了缩,舔了舔唇想:“要不,我用紫荆雷试试,说不定……” 说不定能治好呢? “砰!” 又是一个暴栗上头。 金绵绵险些憋不住出手打人,紫荆雷在掌心悄然汇聚。 哼! 冷墨夜如此嚣张,势必要给他一些教训才是!否则她日后的时光,要如何过? 这段时日,紫荆雷强悍了不少,她用这个亲手劈过齐匪,劈过水盗,劈冷墨夜……应当也可以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月事带与烧鸡 不承想,紫荆雷她是拍出去了,但也只在冷墨夜的身前打了个转,便撒欢儿一般钻进他的体内,熟稔得就像回自己家一般! 金绵绵彻底怔住,冷墨夜这妖孽!紫荆雷这个欺软怕硬的! 冷墨夜一声嗤笑,将她的手握住放在唇间,只一瞬,她的手心便仿佛被雷光劈到,酥痒难耐。 “世子,我错了。”金绵绵道。 缓兵之计,认错为先! “嗯” 金绵绵:“……” 嗯?世子啊,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吗?这话让人怎么往下接? “世子,我想过了,这的确急不得,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只要您不允,我便不想,若是您允了,我再试试也不迟……” 金绵绵一口气说完,垂眸低头,那方面的毛病,的确急不得,但听说人间的醉春散对那方面有奇效,不如改日试试…… 冷墨夜凝眸看了她半晌,从怀中拿出一沓花色长带,一沓素色长带整齐摆到她面前。 “喜欢哪个?” 月事带! 金绵绵紧紧咬着唇,脸颊一阵臊热,眸光幽怨,世子啊,我们之间是这种能一起讨论月事带的关系吗? “素色的!”金绵绵咬牙道。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逼到这种与冷墨夜一起选月事带的境地。二虎买就买,还买两种,他有毛病吗? 冷墨夜似是很满意,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将花色月事带收好,伸手解金绵绵的衣裳。 “住手!世子你要干什么?”金绵绵瞪眼。 冷墨夜的手顿住:“你会穿男装?” “我会!会!”金绵绵坚定道。 不会也得会!她这是换月事带!冷世子你讲究一下世子的身份可好? “换好了,出来吃饭。”冷墨夜放手。 看着他起身缓缓出了房间,金绵绵松了口气。 盏茶的工夫过后,她亦是出了房间,刚才的她仿若在渡劫啊! “大妞!怎么样?那月事带舒服吗?”二虎奉命一直等在房门之外,见金绵绵出来了,便凑近道。 金绵绵吓了一跳,旋即想到那两种款式的月事带,气得手痒痒,狠狠推开二虎:“你是不是傻子!月事带还买两种!” 二虎亦是暴跳:“谁买两种了?那一条牡丹,一条杜鹃,一条雏菊你看不出来吗?” 他不服,他买的分明是三种!还是精心挑选过的,他娘用的就是这种! 金绵绵愣了:“你说……你买的都是花色的?” 那素色的是谁买的? “那是!我的眼光能买看得上那些披麻戴孝一样的颜色吗?我选花色,那可是一把好手,你看那牡丹,含羞带怯,欲放不放,那杜鹃……” 二虎喋喋不休地自夸,金绵绵的唇角不停抽搐,二虎买的全是花色,那素色的,是冷墨夜买的! 堂堂一个威震三界魔君,去买月事带!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魔君的成长历程? “白术!”四喜的声音传来。 金绵绵循声望去,冷墨夜已经换下那沾血的衣裳,一身月白轻装,挺拔出尘,若是忽略那周身的冰寒,真真一个公子如玉,人间绝色。 “妖孽!”金绵绵心里道。 那“妖孽”缓缓转头,眸光似寒冰铸成的利剑,却在与金绵绵相视之时,化作水一般。 “过来。”他说。 金绵绵依言走过去坐下,冷墨夜又道:“好看吗?” “啊?” 金绵绵受惊不小,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话说清楚行不行? 四喜冲她使眼色,这丫头,就没发现世子换了衣裳吗?世子可是第一次穿月白色! “好看吗?”冷墨夜的眼睫低垂,又问。 “好看!” 金绵绵随意答,眼睛牢牢黏在桌上的烧鸡身上。 倏然一道冰寒的眸光投向她,下颌被粗粝的指腹捏着,迫使她看向他。 “你看了?” “看了啊!”金绵绵茫然,而后笑了笑,抚下冷墨夜的手指向那烧鸡道:“世子你看,这是我见过最好的烧鸡了!颜色鲜亮,看上去就让人垂涎三尺,旁边还有鲜花,这烧鸡死后能得如此厚待,也算瞑目了!” 她尽心尽力地解释,生怕惹得冷墨夜不高兴。 然 冷墨夜当真不高兴了!周身的寒意四散,眸中的似聚着滔滔海浪,下一刻便要汹涌而出。 四喜认命又绝望地闭上眼睛,须臾睁开瞥了一眼吃得正欢的二虎,毫无形象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世子的命真苦,好容易遇上一个不反感的姑娘,还是个傻子! 他的命也苦,好容易有了个伴儿一起伺候主子,也是个傻子! 金绵绵此时不管这些,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遍,美食当前,谁还管什么苦不苦的,她此时气血亏损,要补! “乡野之处,做出的饭菜也如此粗鄙!不堪下咽!” 冷墨夜抛下这一句之后豁然起身,阴沉着脸回房。 金绵绵愣愣地放下筷子,看着冷墨夜推开房门进去,又狠狠关上。 “四喜,世子这是怎么了?犯病了?”金绵绵悄声问四喜。 四喜都不想理金绵绵了,闻言却是被一口气哽在心口,这丫头气死他了! “是,世子犯病了,他不止犯病,还眼瞎地穿错衣服!”四喜喘着粗气也吃不下饭了。 世子是犯病了,犯病了才会被一个丁点儿大的小丫头迷惑!还特地穿上月白色的衣裳!只因这小丫头说过,他穿月白色好看! 金绵绵:“……” 穿错衣服? 月白色衣服!金绵绵似乎有那么一点儿明白冷墨夜为何生气了,他问的好看,是那衣裳好不好看! 这人,直说不好吗? “二虎,四喜,你们先吃着!我……”我上去哄哄! 金绵绵任命地去找冷墨夜,谁让她摊上他,非得度化他?这是个祖宗。 她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动静,伸手一推,房门便开了。 “世子,我进来了?”金绵绵探头。 房中一床一桌一屏风,一榻一几一妆台,就是没有人! 她方才亲眼看见冷墨夜进来的! “世子?你不饿吗?”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哄小童一般,金蝶精灵说过,女子为水,遇上烈火,要柔,徐徐灭之。 倏然,她被人大力拽进房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亲了就跑 倏然,她被人大力拽进房间。 “哐当!” 门板响动,她整个人被抵在门板上,双手被紧紧箍着,强劲有力的胸膛欺身而至,而后便是绵密激烈的吻,唇瓣沁凉,带着惩罚一般,她的唇瓣被狠狠噬咬。 “啊!”她忍不住呼痛,声音却是异常妩媚,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冷墨夜停下来喘息,轻吻她的唇瓣,鼻尖相触,她闻得见他身上清冽的香。 “你、你生气了?”她还沉浸在方才的亲吻当中。 冷墨夜眸中藏着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冲她叫嚣,他努力压制着,喘息着,答非所问:“吃饱了?” 金绵绵点头,饱了,不敢不饱。 “世子,你先放开我,可好?万事好商量!”她道。 冷墨夜眯起眼睛:“你饱了,我还饿着。” “那世子要吃什么?吃什么都行,我去拿,拿来喂您!”金绵绵相当狗腿。 冷墨夜头顶那浓郁的戾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谄媚这种行为她亦是不耻,都这么久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很是神奇,每每她谄媚,冷墨夜的戾气便少一分,这也算是她天赋异禀。 “你。”冷墨夜道。 “啊?” 冷墨夜的眸子倏然弯了弯,眉梢轻挑,眸光温情,大手放在她的后脖颈摩挲,唇角微扬:“傻!” 顷刻间她的唇瓣被噙住,被细细吸吮,舔舐之间四瓣唇分分合合时的轻响,倒真的像品尝人间美味,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箍着她一双乱动推搡的小手,她脑中空白了一瞬,须臾便攒了力气推开。 电光火石之间,她一口咬上冷墨夜的肩头。 良久,不见冷墨夜有所动作,悄悄抬眸,便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她心中一紧,缓缓松开他,动了动咬得发困的腮帮子,眼睛一弯,道:“世子,小的年纪小,不懂您的意思,不如您先忍忍?过几年?过几年我给您安排大餐?” 十二万年岁,还说自己年纪小的,这世上,也只有金绵绵一人了! 她眸子清冷,这厮,根本就是在拿她寻开心,既然如此,她便也哄哄他,空口白牙的承诺,谁不会? 冷墨夜的眸光落在那泛着口水晶莹的肩头,金绵绵见状,识趣地小心翼翼抚平,心中忐忑。 就咬了一口,没缺胳膊没少肉,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大餐?”冷墨夜若有所思。 金绵绵见他如此,当是有门儿,道:“是啊是啊!小的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世子,也知道老太君早给您安排了未来的世子妃,小的也看了好几个姑娘,保证让您满意!” 她这话还没说完,脸颊便被粗粝的手指狠狠捏住,疼得大叫:“啊!世子,放手放手放手!要毁容了!” 冷墨夜凑近她,冷冽的气息喷薄在她脸颊:“金绵绵,你有没有良心?什么话都敢说!” 金绵绵眨眼,她不止敢说,还敢做!厉不厉害? 她的脸颊终是被放开,一阵酸疼袭来,她捂着脸哼哼,就算她这凡间的皮相不怎么好看,也不能这么糟践。 冷墨夜转身,颓败地垂下头,鼻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算了,这丫头许是真的因为年纪小不懂深情。 他便忍忍,等着她长大! …… 回锦城的路上,他们耽搁了两倍的时间,冷墨夜倒是再没有碰过金绵绵,至多在她冷的时候捂着小手,让温热的呵气裹挟那冷冽。 马车到达锦城的时候华灯初上,葳蕤瑰丽的街景是锦城才有的,兵士在城道夜巡,隐隐还能听见靡靡漫漫之声,花街青楼中的花魁娘子正唱着一曲勿相忘。 金绵绵披着厚厚的大氅,只露出一颗玲珑的脑袋,厚厚的刘海之下一双无波无澜的大眼睛粘在冷墨夜身上。 他跳下马车回头接她,唇瓣上扬勾起耀目的弧度,伸出双臂:“我们回家了。” 金绵绵探出头:“世子,还没到懿王府。” 若是她记得不错,此处是文山书院的后山。 冷墨夜没有言语,从这里上去,一路崎岖,却是有一条直通书院藏书阁的密道。 她攀着他的肩头下了马车,冷墨夜的身量很高,她须仰望着才能看见他眸中的神采,借着皎白的月色,他的下颌干净硬朗,线条分明,喉结滑动之间,她的脸颊涌上一阵热浪。 没出息,又偷看! 金绵绵腹诽自己。 “四喜,将白术交给温久年。”冷墨夜的声音比夜色中的寒露更冷。 金绵绵疑惑地嗯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冷墨夜这厮,又要将她扔了! “冷墨夜!你再敢扔我试试看?” 如今她也是有底气的人,毕竟,亲过冷墨夜的人在这世上也不多吧? 冷墨夜将她揽入怀中,当着四喜与二虎的面,直直吻上她的唇,霸道且冷冽。 二虎睁大眼睛看得兴起,被四喜一个巴掌拍得转了身,四喜的眸光嫌弃,世子在办正经事,哪容得他打扰? 静谧的夜色之下,只余风吹枝桠的呼呼之声,然,传入金绵绵耳中的却是唇齿间亲密摩挲、吸吮、分离、粘合的弥弥轻语。 她的脸上一片臊红,倏然间大胆回应,她的这张脸,看来是不能要了! 良久,冷墨夜放开那两瓣嫣红的唇,抱紧了她又松开:“乖乖等我。” “不!” 金绵绵恼了,怎么,亲过了就跑? “我是冷世子的贴身侍童,自然是主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金绵绵冷然道。 从冷墨夜上一次的死里逃生她便看出来了,天机阁安排的命数仿佛已经在慢慢变化,冷墨夜一个人,她不放心。 若是他当真扛不住命格死了,她这一世付出的辛苦便白白废了,自然,也白亲了! 冷墨夜不语,一身冰寒、万般温柔地笑,金绵绵看得一阵烦躁,她在说很认真的事情好吗?有什么可笑的?! “不乖,没有糖吃。” “啊?” “砰!” 金绵绵的后颈剧痛,须臾之间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四喜!” 寂静的夜,这冷冽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府,惊得沉睡的鸟儿亦是扑棱棱摔下树来。 …… 金绵绵是被脖颈的疼痛疼醒的,檀香袅袅将她的心思平复,冷墨夜还是扔下她,自己走了! 他去了何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温久年怒了? “醒了就起来吃些东西,待会儿去见明先生。” 温久年的声音清朗柔润,缓慢且中规中矩。 摆在她面前的是简单的饭食:清粥、豆糕、一碟小菜。 除去这些,便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世子吩咐,一日两副,补脑。”温久年顺着她的眸光,道。 果然! 金绵绵有瞬间的失声,继而眸间便起了一层寒冰。 “温先生,世子呢?” 温久年一脸的无辜,垂眸遮去眼中的万千星光,顿了良久,才道:“他在燕归塔。” “燕归塔!!” 金绵绵的脑子发懵,燕归塔是朝廷用来囚禁重犯的地方,冷墨夜先是救了皇帝,而后又在江州平乱有功,如何也不该罚! “是谁?” 她的气息不稳,既然不该罚,便定有人挑拨是非,别让她知道那人是谁,知道了,就地斩杀! 温久年优雅地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才拿起一盏清茶啜饮。 “温先生,你倒是快说啊!” 金绵绵急了,温久年这个性子,倒像是耄耋之龄的老者,等得人心焦。 温久年睨她一眼,起身掸去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齐匪!” “什么?”金绵绵蹙眉。 温久年的神色倏然沉了:“齐匪在三日前上书,冷世子私自放走姚家余孽,有蓄意谋反之心。” 谋反,是天家最忌讳的,何况这一次牵扯的,还是曾经与玄铁矿有关的姚家! “他放屁!” 金绵绵恼怒直冲头顶,在屋中来回踱步。她就说,这齐匪怎么那般奇怪,一路上非要跟着她,赶也赶不走,在她被抓进牢房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赶来救她。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他就猜到金绵绵会让冷墨夜放过姚家,更是笃定了冷墨夜会答应! 卑鄙,无耻! 还有冷墨夜那腿,听说也与齐匪有关。 想到此处,她狠狠拍打自己的手,她到底救了个什么玩意儿?她如今才明白过来,救下齐匪,八成也是天机阁安排的! “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做梦!”金绵绵恶狠狠地仰天大吼,胸口急速起伏,气死她了。 面对金绵绵的反常,温久年只默然看着,甚至脸上一丝惊讶的神色也未出现。 待她发泄完了,温久年才道:“世子吩咐,这几日,我来护你。” “这几日?” 金绵绵细细咀嚼这句话,护着的意思,便是将她金绵绵放在温久年身边?还是说日后他冷墨夜便不要她了? “温先生,他说这几日?到底几日?冷墨夜让你护我,你可知道他不许我与别的男人亲近,连说话也不允,目下却是让你护着我?难不成你不是男人?”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异常缓慢,同时也在慢慢观察温久年面色的变化。不怪她将怨气撒到温久年身上,那亲了就跑的男人,她这般挤兑他的朋友,算是口下留情的! 然而,她并未在温久年完美如玉的面颊之上找到一丝裂纹,他清润得一如画中走出的仙人,不沾染半分尘埃之气,连蹙眉都没有,缄默地立在原地,静静看她,直看得她浑身发毛。 “那个……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规矩是他自己定的,他出尔反尔,不如我也不要他,自此跟了你,可好?” 说罢,金绵绵迈开步子走到温久年身旁,她的眼睛能看到他的下颌,抬眸,便能看见那一双装了浩渺星辰的眸子。 那双眸子静静挪开视线。 温久年退后两步:“世子吩咐,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一切,冷墨夜都会安排。 金绵绵的唇瓣颤了颤,终是咬住那句骂人的话没说出口,温久年为人谨慎,她怕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认清自己的身份是吧?她是九重天的小仙女!清风明月隅的第一仙子!从前冷墨夜对她冷硬也便罢了,如今,他亲都亲过了,摸也摸过了,想拍拍屁股走人? 呵呵,她金绵绵不要面子吗? 魔君虽难度化,但至少也要让他日后乖一些!这惩罚,至少揍屁股是少不了的!她这般想。 金绵绵记仇,那次挽棠春打腚之仇,至今难忘。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吃饭,明先生还在等你。”温久年自顾走到门口,侧头道:“世子说,乖,有糖吃。” 金绵绵:“……” 温先生学坏了,说这话不会脸红吗? 温久年快步走出屋门,无人之地,倏然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拳头上的皮肉被粗糙的树皮磨破,连带着树皮上亦是血迹斑斑。 而后拳头松开,微微颤抖着咳了两声,眼眸染上丝丝微红,但很快,便消散在冷肃清冽的寒风里。 …… 金绵绵将桌上的饭食一扫而空,她还在长身体呢!才不是因为那一句“有糖吃”。 吃完之后,她推开屋门,只见温久年站在拱桥之上背风而立,衣袂飘飘,卓卓然君子临风,瞬然间,料峭的寒冬也显得不那么冷清萧条。 养眼! 金绵绵心里想。 她正欲上前,却是被一道紫粉色的身影抢了先,金如意怀中抱着尺长的卷轴小跑着堵在温久年身前,将怀中的卷轴递上:“温先生!我正要去找您呢!这是沈将军给您的,您看了一定会喜欢!” 金绵绵见状便索性挑了块石头坐下,她猜不透天机阁安排金如意在她身边的用意,难不成就是为了恶心恶心她? 若是那般,她便太小看天机阁了,这百年以来,天机阁出了不少人才,都是脑洞清奇之辈,不可小觑。 “啧啧啧,温先生啊,若她是为你准备的,还真让人痛心疾首!”金绵绵拖着腮帮子看热闹。 金如意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温柔柔、才学卓着、善良乖巧的,单论旁人的眼光,她与温久年倒是也相配。 眼看着金如意与温久年含羞带怯地拉拉扯扯,金绵绵看不下去了,吼了一声:“温先生,你不是说我乖便有糖吃吗?糖呢?” 温久年的脸色微红,世子的话是私密,不能道与外人听。 一时间急得推开金如意,那双推她的手都微颤了:“如意,你先回去吧,转告沈将军,他的心意我领了,这画就不必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温久年的倔强 “可是温先生,沈将军一片好心……” 金如意还欲再说,却是被温久年打断:“如意,你若是一心求学,便要将心思放在正道!” 温久年的话中带着薄怒,金如意巴结沈家的事,他自是听说了,只可惜一个颇有才华的女子也被这世间的浮华污浊,原想着还劝一劝,如今看来,金如意无药可救了! “温先生……”金如意哽住,咬着唇瓣眼窝含泪。 她知道温久年是嫌弃她了,从金绵绵拆穿她的那一日开始,温久年便对她不冷不热的,如今更是连说句话都凶她。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金如意一把拉上温久年的手腕,柔糯道:“温先生,你知道我一心仰慕你,自然是希望你有一个更好的前程,沈将军位高权重,定能助先生一展才华……” “住口!” 温久年说得急了,轻咳两声,颇为激动地甩开金如意,又拿出手帕擦着手腕。 “既然你认定了日后要走的路,我便祝你前程似锦,只是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免得惹人非议,对你日后的议亲也不好!” 温久年的话说得含蓄,金绵绵听了良久,叹了口气冲金如意喊道:“就是告诉你别不要脸地来找他了,否则嫁不出去啊!” 不说直白些,金如意听不懂! 温久年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两色交替出现,甚是精彩。 良久憋了一句:“她说得对!” 金如意哽咽着嘤嘤而泣:“温先生,若当真那样,我愿意一辈子呆在你身边!” 就在昨日,她刚刚知道,温久年的身份,竟是前朝的皇族后裔!虽是降臣,但享受的待遇却丝毫不比如今的豪门贵胄差半分!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气度,比文山书院那些杂七杂八的世家子弟不知好上多少,若是她能嫁给温先生,此生就算是圆满了! “哎呦,二丫,你这见一个爱一个可不行,若是你一辈子跟着温先生,那冷元珏怎么办?齐匪呢?”金绵绵出言讥讽,言语间尽是刁钻。 这怨不得她,金如意做出的这些事,本就让人瞧不上眼,祸害冷元珏和齐匪就算了,竟是还来祸害温久年! 没看温久年对她避之不及吗? 她对方才大吼温久年的事情心存愧疚,如今帮他一把,也算是扯平了。 “姐姐,我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竟这般辱我!” 金如意的泪珠子簌簌地落,任谁见了都觉得这女子受了万般的委屈。 “呼——” 金绵绵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头便钻进念棠居关了门,金如意这样一副做派,她着实难受啊! 天机阁安排这样一个劫数在身边,才是辱了她的智商!让温久年自己去解决吧,但凡有脑子,便能想明白金如意这个人。 温久年也是愣了好久,耳中听着金如意的啜泣,脑中却全是金绵绵那一日在马车上的哭哭啼啼: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都不好,爹病体孱弱,娘身残不便,家里还有个妹妹要供养读书,妹妹自小娇生惯养,总不能让她抛头露面出来赚钱,只有我辛苦一些了…… 他的唇角勾起,这丫头,有意思。 “白术,随我去见温先生。” 温久年没有再理会金如意,该说的他都说了,便不该再给金如意留着希望。 “好嘞!” 金绵绵应得爽快,甚至出门之后还顺手搀上温久年的胳膊,冲金如意挥了挥手:“妹妹再哭一会儿,我先走了。” 金如意的一张小脸顿时煞白,金绵绵,为什么总是金绵绵! 温久年的身子僵了僵,唇瓣轻动却是没有说半个字,直到走得再也看不见金如意了,才道:“白术,放开我。” “嗯?”金绵绵勾唇:“温先生,我如今的身份是男子,又是如此年幼,不伤风化。这搀扶之礼是晚辈对先生的敬重,还望先生莫要推辞。” 说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好整以暇地盯着温久年,别以为她不知道温久年在打什么主意,休想将她扔给明先生! 眼前这个虽然也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是比明先生好看啊!两相对比之下,必然择优。 温久年又一次攥紧了拳,声音也染上些许颤意:“白术,你忘了我的规矩吗?不允……” “我知道!这不是情况有变吗?人啊,要懂得变通,变通!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啊!温先生,你的手怎么了?” 金绵绵准备了长篇大论来说服、威胁温久年不能将自己交给明先生,话才说了个开头,便看见他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温先生,你别跟我说这是金如意打的?” 金绵绵捧着温久年受伤的手啧啧说惨:“一定很疼吧?” “不疼。” 温久年的手动了动,想要收回,却是惊奇地发现,那伤口上不知何时缠绕了紫金色的胎发细丝,须臾之间,伤口便好了,甚至看不出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这……” 温久年愣住,而后呆呆地看着眼前含笑的女子,一瞬间,那笑仿若一根尖锐的刺,直直穿透他的眼睛,脑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顷刻断了。 至此他才发现,他藏在心里的那个女子,从未离开。 “想不到扶陵公子一脉的医术,竟是这般神奇!多谢了!”他的声音清润,如潺潺的温泉流淌。 金绵绵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不是大事儿!你的伤好了,是不是该报答我了?” 这才是她的目的,紫荆雷是天界圣物,随随便便给一个凡人治病不收些报酬,亏得慌! 温久年轻轻咳了两声,想了想道:“你要我如何报答?” 金绵绵的眸中晶芒闪过,被厚重的刘海遮去一大半:“带我去找冷墨夜!” “不行。”温久年想也不想便拒绝。 金绵绵:“……” 这是报答别人的态度吗? “温先生,你这么快就忘了是谁替你治好的伤吗?”金绵绵继续蛊惑。 “我并未求你医治。”温久年道。 “温久年!”金绵绵吼他。 “白术,在书院,要唤我温先生。”温久年缓缓道。 “那我们找明先生是不是与冷墨夜有关?”金绵绵退而求其次,迂回之术,她懂。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明先生 温久年叹了一声:“有没有关,你去了不就知道?既然如此关心冷世子,还在路上耽搁时间吗?” 他言罢便走,只留给金绵绵一个清隽的背影。 金绵绵张了张嘴,抛去脑中涌上的想揍温久年的念头,既与冷墨夜有关,她便去! “温先生,我愿意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啊!”金绵绵学着金如意的语气喊道。 而后便见走得端方稳重的温久年一个踉跄,她破口大笑,温久年故作高深?她分分钟破了这高深! 明先生的居所是一处小院子,篱笆围栏,竹子做墙,倒也颇有一番韵味。 二人到的时候,明先生正蓄谋抓鸡,口中喃喃:“鸡啊鸡,你让我抓了吧,若是再抓不到你,夫人会生气,夫人生气我便生气,我一生气,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金绵绵默然捂了自己的嘴,一时间涨红了脸,明先生身为文山书院的院长,自是沉稳睿智,书院,他的课,一课难求,但谁能想到私下里,他竟是这般跳脱的性子,与金绵绵也有的一比。 “明先生,我帮你抓吧!”金绵绵伸手便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那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公鸡,此刻伸长脖子,扑棱着翅膀被金绵绵抓在手里。 明先生松了口气,抹了把额间的汗,接过公鸡,对金绵绵道:“多谢白术侍童,你们先随便坐,我去去就来!” 他要赶紧将这公鸡交给小厨房的人。 少顷,明先生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对金绵绵道:“走吧!” 温久年拦下他,一脸的正肃道:“明先生,白术侍童受冷世子之命,前来为老夫人诊治。” 明先生愣了片刻,旋即眉梢轻蹙:“家母身子健朗,就不必劳烦白侍童了!” 金绵绵幸灾乐祸地睨向温久年,人家已经拒绝得很明显了,上赶着为病人治病的,她可从来没见过。 温久年也未恼,退后两步鞠身道:“明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当真要拒绝世子的好意?” 明先生的唇瓣动了动,将温久年与金绵绵拉着疾走,行了一段距离,再也看不见竹子小院的时候,才将他二人松开,道:“久年,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我这一生只求平安,皇上的意思你猜不透吗?皇上要的是什么,你们不知道吗?既然你们铁了心要违逆皇上,找我又有何用?” 撇开别的不说,今日的事情再明了不过,冷墨夜要白术来为他娘治病,就是想让他承情,进宫斡旋,但那宫里又是什么地方?皇上还好说,那国师可是喜怒无常的人,若是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他明家便要颠覆了! “明先生难道真的舍得下老夫人的性命?覆巢之下明先生真的能独善其身吗?凭着您当年的辉煌,就真的甘心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吗?” 温久年说的话,字字都说到点子上,明先生无言以对。 金绵绵听不懂他们之间没头没尾的对话。 只觉一阵烦躁:“温久年,你们有什么隐情我管不着,但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世子!若是见不到,我便拆了这文山书院!” “大胆!文山书院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胡闹!” 明先生大怒,就算白术从前是扶陵公子的药童,也不能这般猖狂。 金绵绵也不甘示弱,瞪着眼睛道:“我和温久年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言罢,她如井水一般幽静的眼眸便直直盯着温久年:“温先生,从现在开始我数三个数,若是你不能给我个结果,我便不客气了!” 明先生气得手抖,指着金绵绵道:“黄口小儿不知轻重,我文山书院设立百年,占地广袤,是你说拆能拆的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就连当今皇上都不敢轻易说这样的话! 金绵绵冷冷地笑,百年?想她当年在九重天“胡作非为”的时候,这文山书院可是连片瓦都见不到。 “我不是什么人,不过恰好懂得一些仙人之术,这些仙人之术,恰好能拆了你这文山书院!” 她的眸光从温久年身上挪开,紫荆雷在掌心悄然汇聚,手臂挥舞之下,不远处豁然出现一个方圆丈长的深坑。 温久年与明先生双双愣住,他们都没有看见金绵绵如何出手,这地上便凭空出来一个大坑,震惊之余二人对视一眼。 温久年:冷墨夜这个疯子,这个丫头需要我来保护? 明先生:温久年啊温久年,我待你不薄,你看你今日带来的都是什么人,这比冷墨夜的脾气还暴躁,还怎么讨价还价?! 金绵绵眸中的神色诡谲,缓缓开口: “三!” “二!” “白术侍童!”明先生惊出一身冷汗:“有话好好说,万事好商量!” “白术!你想不想救世子?!”温久年音如清泉,一语中的。 金绵绵住手,神色冷峻地盯着温久年,温久年长出了一口气对明先生道:“明先生,事不宜迟,你就不要辜负世子的一番好意了。” 明先生的唇瓣抖了抖,这是一番好意?分明就是利诱未果,开始威逼!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金绵绵一眼:“家母年纪大了,还望白术侍童手下留情……” 温久年紧皱的眉梢松动,如此,便是同意帮冷墨夜了! 明先生长叹,直到如今,即便冒着被皇上杀头的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从懿王冷易海立下汗马功劳,享受泼天富贵的那日开始,冷家全族就走上不归路,往前一步是死,退后一步也是死,前者君王猜疑忌惮,后者群臣虎视眈眈。 江州姚家,本身就是个局,他不信冷墨夜没有看出来,只是,冷墨夜跳得心甘情愿,甚至把明先生也牵扯进其中。 如今明先生遇上这个白术,逼得他连讨价还价的资本也没有了,可怜他的一张老脸。 “唉!” 想到此,明先生又是一声长叹。 温久年斜睨他一眼:“明先生不必忧郁,白竹不是普通人,栽到他手里也不算丢脸。” 明先生的娘缠绵病榻有一年多了,说什么都不愿让大夫医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为了见他,拼了 金绵绵径自闯进老太太的房间,只见婢女正服侍老太太喝汤。 “你是谁?” 老太太的声音轻缓迟钝,眯起眼睛打量她。 明先生小跑着,还是晚了一步,此时从金绵绵的身后进来,站在老太太的床前恭敬道:“娘,这是扶陵公子的药童。” 想想又加了一句:“是冷世子安排的。” 老太太当即蹙眉:“我们明家满门清贵,怎能与那些人为伍?你糊涂啊!让他走!” 这便是赤裸裸的逐客令! 金绵绵哼了一声,眸中透出冷然:“老太太,若是没有冷世子,就算是跪着求我,我都不会来,但既然冷世子吩咐了,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着治好!” 她说到做到,言罢不待老太太反应过来,便将那个小婢女手中的碗夺下,一把将人推出了房间。 温久年见状,也是顺手便将明先生拉了出来,他听说过,白术治病,闲人不得围观。 老太太见状慌了,明先生原本就不是他亲生的,如今看来更是靠不住! 一时间破口大骂:“你个不孝子!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早就盼着我死!我一生清清白白,如今竟然教个小子占了便宜,我不活了!” “闭嘴!” 金绵绵也是一声怒喝,紫荆雷在指尖分出一根金针,很快就封了她的哑穴。 上手探脉,须臾便明白老太太的症结所在,妇科之症,并不复杂,只是拖得太久,以至于病灶日益加深,凡间的医术许是无力回天了。 但紫荆雷身为天界圣物,自是可轻松治愈! 紫荆雷入体,缓缓梳理阻滞之处,将病灶寸寸抚平。 老太太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即便发不出声音,那形容神色也是大哭大嚎。 金绵绵不管这些,用起紫荆雷毫不心疼,她目下只有一个目的,治好这老太太,便能见到冷墨夜! 她心中也是存了怨气的,堂堂九重天的仙子,雷神之女,竟是被算计到这种地步,若那人不是冷墨夜,早被她安排去了轮回! “老太太,遇到我算你运气好!这病若是再拖下去,你就去地府报到了!” 金绵绵的话音刚落,老太太便安静了,她虽不想看大夫,但也怕死。 眼前这个小药童,看着年轻,但手段却是狠辣老练,只一会儿的工夫,她身上便觉松快不少。 金绵绵的话落到她的耳中,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走在云端,满脑子都被“劫后余生”这四个字包裹着。 半个时辰后,明先生等得心焦,老太太虽然不是他的生母,却胜似生母。当年明家被贪官之事牵连落难,老太太一个人撑起了整个明家,在众人都反对的情况下,让他继续学业,一展才华,才有了如今的被皇上看重,才有了如今的文山书院院长。 但同时老太太是个自命清高,淡泊名利的人,又有前车之鉴,更不许他与权贵结交,不帮冷墨夜,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门板轻响,金绵绵从房里出来,睨了温久年一眼,对明先生道:“好了!进去吧!” 明先生冲进去,须臾却又跑了出来,舔了舔唇:“白术侍童,我母亲……她还好吧?” 老太太不想让大夫医治,是心病。她一生遵循宗教礼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成了亲,与旁的男子也是从未多说一句话。 白竹虽然年纪小,但他也是男子啊,他那老母亲怕是受不住。 “活着呢!”金绵绵没好气道。 她原本的心情还不算太差,怪就怪这老太太在她医治时,竟是直直地向着她的胸前摸了一把,还捏了一捏! 说白了,这就是侮辱了!气得她当即便加大了紫荆雷的力道,这老太太便晕了过去。 “哦……哦……”明先生松了口气。 金绵绵冲温久年挑眉,忙活了这么半天,她什么时候能见到冷漠夜,总该给个信儿吧! 温久年冲着明先生鞠身行礼:“明先生好好照顾老夫人,我们便告辞了!” 金绵绵:“……” 温久年是不是活腻了?合着她这是白忙了? “温久年!你不是说我治好老妇人就能见到世子吗?!”金绵绵咬牙。 温久年眸中闪烁着万千星光,谦谦君子,如玉如琢:“我?说了么?” 金绵绵的唇瓣张了张,而后狠狠咬住下唇,他说了吗?他没说! 他一个字都没说,却是处处暗示。 “温久年,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却是心机深沉至此,简直令人发指,你太让我失望了!”金绵绵跳脚暴走。 温久年轻缓缓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世子吩咐,你别忘了答应赔他的东西!” 金绵绵顿住,绣银丝锦鲤纹的衣服! “世子说,你准备好东西,他自然会出现。” 温久年的笑容愈深,这小丫头的一双手怕是要遭罪了。 …… 从明先生处回来之后,金绵绵便闷头栽进绣花里,绣花而已,她又不是没学过! 学,是学过,但这学得会,学不会,便是两说了。 这要看天赋,有些人几个时辰便学得像模像样,有些人即便学了几辈子,都学不会。 金绵绵便是那后者。 念棠居很是安静,一整天,也只听见几声鸟雀的叽喳之声。 余晖铺满庭院的时候,金绵绵从房间出来,手生十指,十指皆颤抖。 “温先生,我出去一趟。”金绵绵恹恹的。 温久年放下笔,起身道:“我陪你去。” 金绵绵斜睨他一眼,语气不善道:“我去学绣花,你也要学?” “绣花而已,简单。” 温久年走到金绵绵身后,将大氅披在她身上,顺手将一副喜鹊闹春枝的绣品呈现在她面前,喜鹊活灵活现,堪称上品。 金绵绵:“……” “这是你绣的?” 温久年只看着她柔润地笑:“想学?还想快点学会?” “温先生,你真是俊朗!” 金绵绵跳险些起来,她如今怎么看温久年怎么顺眼。 她来人间境度化魔君,却被魔君扔了,这说出去像话吗? 她必须尽快见到冷墨夜,然后死死缠着,最好还能给他些教训,这才能了却心头压制的一口恶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刺绣 而最快的方法,便是让温久年替她绣! 温久年被金绵绵的情绪带动,亦是眉眼弯弯,勾起唇角,露出小米牙,笑得漫天的晚霞都坠了风采。 “你只会这一句么?” 他不由想到那一次在马车上,这丫头也是称他俊朗。 “温先生真好看!心地又善良,君子如玉又是绝色,人间难得有你这样的仙人之姿……”金绵绵挖空心思赞他。 温久年笑了一阵,正了容色道:“不允。” 金绵绵呲牙:“又不允!我还没说你就不允,你什么意思?我不学了!不学了还不行吗?” 她气得暴走,她就不信了,若是她这辈子都学不会刺绣,就这辈子都见不到冷墨夜了! 然 金绵绵刚刚迈了两个步子,便是被人带了一个踉跄,温久年拉着她的手腕出门。 “喂!去哪儿啊?!” “凤蝶居,花颜醉的住处,此时去还来得及。”温久年应道。 花颜醉是文山书院的刺绣师父,在锦城,就是最好的绣娘。绣艺精湛,为人严格苛刻,便是再不会绣花的女子,到了她手里,不出三日,都能绣得像模像样。 “等等!”金绵绵一把拉住温久年,眸中全是求助的期盼:“你帮我绣!” “我不会。” 金绵绵:“……” “那喜鹊闹春枝不是你绣的?” “我说过是我绣的?” 金绵绵:“……” 看着她的神色由满怀希望渐渐变得颓废无奈,欲哭无泪,这样的她与温久年脑海中那个身影诡异地重合,下意识地,他的手轻抚上她的头顶,又拍了拍。 不远处,金如意怨毒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二人此时的动作,将手中银耳莲子羹狠狠扔进了身后的湖水当中。 好一个温久年,若不是看见与金绵绵此番,她还当真以为他是个不染凡尘的君子,被她抓了手腕还用手帕擦了又擦,原来不是男女之防,而是,温久年对她嫌弃! “如意?你怎么在这儿?” 上官闻从小路出来,正巧看见金如意的背影,还将什么东西扔进池塘。 金如意迅速敛去那一分恶毒,换上温柔委屈的神色,还未转身便红了眼眶,垂眸指着金绵绵的方向道:“我、我只怕姐姐误入歧途。” 上官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沉了脸:“她这人不配做你姐姐,你别难过,我将来若是有了前程,定会将她赶得远远的,再不扰你!” 这一番听似抒情的话,让金如意感动了一瞬,继而想到他的身世,便无奈道:“三虎,你读书有天赋,踏踏实实做学问定有一番作为,我怕是、怕是不成了。” 上官闻想到了金如意话中的深意,倏然神色激动地抓着金如意的手:“如意,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做沈府的婢女,一定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前阵子冷府拿人的事情,他也知道了,着实心疼金如意。 金如意羞赧地抽出手,将头垂得更低,小声道:“三虎,我等着你。” 上官闻虽然出身贫寒,他的哥哥上官言前阵子却是考上了文山书院的先生,家中还是做生意的,前途不可限量。 不管是冷元珏还是上官闻,只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她的目的还是在齐匪与温久年身上!门第,才是她最在意的,以她的容貌才情,不嫁入高门,如何甘心?! …… 金绵绵没有在意温久年的动作,她的思绪在那一身银丝锦鲤服上,是用墨色的绣呢,还是用月白色的绣? “温先生,你必须带我见一见世子,让我知道他平安!否则,我什么都不做!” 金绵绵抬眸,理直气壮道。 买东西还讲究讨价还价呢,她做衣服怎么就不能讲条件? 温久年的眸子黯了黯,手掌略僵地从金绵绵头上放下,眼睫盖下,遮去眸中泛上的汹涌思念,道:“你如此有趣,想必他也想见你。” 金绵绵点点头,想见她就好。 旋即反应过来,温久年说她有趣?有趣是什么意思? “温先生?你把话说清楚啊!” 金绵绵冲着温久年的背影喊道。 二人先是出了文山书院,到春风楼要了三道招牌菜,一壶上好的春风酒,而后才前往凤蝶居。 到达之时,已然夜幕降临,花颜醉正准备吃晚饭。 温久年缓步踏入院中,端端正正停在房门口:“花姐姐,我来给你送酒。” 跟在身后的金绵绵一个踉跄扑到温久年背上,睁大眼睛看他,这还是那个刻板温久年?原来他也会唤旁人姐姐! 花颜醉从房中走出,笑得尖细轻软:“久年,你又皮了!” 她今年四十二岁,生得珠圆玉润,平素最喜欢的便是春风酒,这文山书院之中也就温久年知道她的这个癖好。 而温久年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冷墨夜告诉他的。多年前,冷墨夜曾有恩于花颜醉。 温久年将来意说出,花颜醉倒是也没说什么,只静静打量了金绵绵片刻,道:“难为你一个男子要学刺绣,好在那锦鲤也不复杂,学不学得会,要看你的造化了,造化好的便不用学了!” 金绵绵陪着笑,也没有细想花颜醉话中的深意,举起自己的十根手指,道:“花姐姐,我会努力学的。” 花颜醉的笑声咯咯如猫儿撒娇,抚下金绵绵的一双手:“瞧这小哥儿真会说话,我就喜欢听别人喊我姐姐呢!” “我喜欢你,你今日便在我这里住下吧!我今晚就开始教你!说不定不出三日你便能学会!”花颜醉的爽朗干脆,与她的柔软尖细声音极为不符。 “如此,便辛苦花姐姐了。” 温久年冲金绵绵眨眨眼,给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 金绵绵也只是笑笑,三日,她学了百年都学成现在这个样子,三日能学什么? 要见冷墨夜,还须得重新想办法。 温久年走了,花颜醉喝着春风酒,与金绵绵话痨家常,丝毫不提刺绣的事情。 直到快过了戌时,花颜醉下人收起残羹,笑眯眯对金绵绵道:“你跟我来,见见祖师画像。” 金绵绵欣然前往,可她万万没想到,祖师的画像竟是冷墨夜!不同之处在于这画像比的唇角多了一颗黑痣。 “花姐姐,这画像是祖师爷?”金绵绵指着画像问。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胆子肥了 花颜醉轻声软糯地笑:“自然是祖师爷,如假包换!是不是觉得祖师爷俊朗倜傥,格外翩翩?” 金绵绵挤出一丝笑来,人家花姐姐都笑成这样,她绷着脸也不好意思啊! 她盯着画像道:“花姐姐说得都对!” 花颜醉十分满意金绵绵的反应,点头道:“你这张小嘴又乖又甜,难怪世子喜欢把你放在身边!” “花姐姐见过世子吗?”金绵绵问。 很快,她便又想,花姐姐一定是没见过世子的,否则又怎么会将与世子如此相似的画像挂在这儿充当祖师爷?就不觉得眼熟吗? 花颜醉咯咯地笑:“懿王世子那是什么身份,我可无缘得见,你是懿王世子身边的侍童,你快和我说说,世子是什么样的人?” “他长得好看、心地善良、雍容倜傥,就是浑身冷冰冰的,将来怕是不好娶媳妇!”金绵绵说得很是凭良心。 花颜醉诧异道:“咦?可我听说懿王世子冷面暴戾,残忍无情,这和你说的分明是两个人嘛!” “花姐姐,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相信那些人,冷世子本质是很好的人!”金绵绵说着下意识点了点头。 若是他能让她乖乖度化,就更好了! “就是可惜,他不能做男人。”金绵绵又加了一句。 冷墨夜伤了那里,得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治好。 花颜醉:“……” “白术,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从哪里听来的?若是让世子知道了,要没命了呦!”花颜醉的神色倏然变得十分紧张。 金绵绵浑不在意:“懿王府的婢女说的,八成是真的!” 言罢又笑了笑:“花姐姐放心,世子不会知道的!” 冷墨夜还在燕归塔! “呵呵……” 花颜醉呵呵一笑:“白术,我内急,去上个茅房啊!你随意,就当自己家!” “去吧去吧!”金绵绵挥手。 花颜醉走后,金绵绵的身后倏然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他不能做男人,你听谁说的?” “就是吴氏身边的两个婢女啊!” 金绵绵随口应过,便觉得阵阵寒气从背后袭来,像是有人将长刀架上她的脖颈,尤其这问话人的声音,好生熟悉啊! 她的脖子发僵,缓缓转头,预料之中地看见脸色阴沉如死水的冷墨夜,直直站在她身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向后倒去。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骂人不骂娘,揭人不揭短,冷墨夜伤了那里定然已经十分难受,她偏偏在他面前将这个告诉了其他人! 她这张嘴啊,摔晕了算了! 令她更不能淡定的是,地面与她无缘,冷墨夜长臂一伸,在她倒地之前,将她稳稳接住。 摔晕是不能了,要不……试试装傻? 她动了动唇瓣,努力勾起一丝上扬的弧度:“世子啊,好巧,你不是在燕归塔吗?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愧是世子啊!好厉害!” 她心中还是紧张的,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谄媚有没有用。 冷墨夜没有说话,幽深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余冰寒一片,另一只手大力捏在她的脸颊两侧,她两颊的肉几乎全都被堆积到唇瓣上,挤成汤圆的形状。 “才一日不见,你嘴上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冷墨夜道。 她的下颌纤柔,双唇粉嫩得如桃花的花瓣一般,一个巴掌便能托住,他手下不由又捏了捏。 金绵绵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噘着嘴努力笑道:“世子……你、你别着急啊,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治好的,一定会让你娶到媳妇的!” 她的语气真诚,就差对天发誓了,这件事她不能不管,谁让冷墨夜是她负责度化的呢? “治好?你打算如何治?” 冷墨夜的手掌微微用力。 金绵绵的五官都被挤到一起,下巴被抬得很高,撅着嘴唇哼哼:“世子,你、你先放开我……” 冷墨夜抿紧了唇瓣,彻底放开金绵绵的脸颊,俯身将手臂放在金绵绵的腿弯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了两步便绕到屏风之后,一张雕漆大床,软软的被褥已然铺好。 “不如,你现在便给我治!” 他将金绵绵放在床上,喁喁道。 夜色幽静如水,她身上的馨香与他的冷冽和在一起,缭绕出旖旎的暧昧。 坚硬宽阔的胸膛将她挤压,留给她的空间极小,她推了两下,没动,再推,便放弃了。 “世子,我们这样,被人看见不好。”她讪讪笑着。 这是别人的地盘,冷墨夜就这般嚣张吗? “看见又如何?”冷墨夜的唇角勾起,透着邪肆。 “我与自己的侍童在一起,谁敢说闲话?” 他说话之间,呼吸喷在她的脸颊,熏出一片浅红。 想起那几个或激烈,或深沉的吻,她的脸颊阵阵滚烫,豁然抬眸看向冷墨夜那一张好看到极致的脸,用手狠狠捧了,又狠狠亲下。 太解恨了! 亲过之后,这是金绵绵唯一的想法。 而后便伸手探入他胸前的衣襟之内,寸寸肌肤带着寒凉,被金绵绵寸寸轻薄。 冷墨夜的眸子变得幽深,里面仿若浮起暗青色的阴云,眉梢轻挑:“胆子肥了?” 那一双小手抚过的地方变得滚烫,他险些呼吸不稳。 她亦是学着他的样子挑眉,怎么?就许他次次欺负,就不允她报复一次?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冷墨夜问。 “自然知道!”金绵绵不甘示弱。 她一个活了十二万年的小仙,如何不知人间此等情趣?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她就是要趁着冷墨夜伤了那里的时机狠狠欺负他,至少让他日后不敢在对她这么凶! 她跌下眼帘,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冷墨夜的身材不错,紧实有力,没有一丝赘肉,她的一双手缓缓下行越过他的腰间,略一犹豫,眸中染上一丝顽色,咬了唇便想向下探去。 动作还未完成,她的手便倏然被狠狠抓起,越过头顶。 冷墨夜长长呼出一口粗气,蹙着眉头,神色肃戾:“小丫头……” 这一句之后,他顿住,只用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看进她的眼底,眸间泛上几条血丝,狠狠吻住她的双唇,浓烈的男子气息包裹着她,她的唇瓣被噙出带着腥味的血气。 “唔唔!” 她拼命挣扎,却是引来愈发深沉的吻,须臾,她的唇齿之间全是他。 第一百四十章 深夜秘语 冷墨夜这个疯子! 她放弃挣扎了,冷墨夜的动作亦是温柔下来,很是神奇地,她看见冷墨夜头顶飘着的墨色戾气在缓缓减少,她下意识地回应,眼睁睁看着那戾气慢慢汇聚,直至成了手掌大小的一团。 金绵绵:“……” 亲她还有这功能? 若是冷墨夜那里好了,岂不是洞房一夜,便能驱除戾气,她就能回到九重天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蓦然笑出了声,难怪人间多重情,这情之一字最度人。 冷墨夜闻声将她的唇瓣放开,深深喘息,额头抵上她的:“你摸过齐匪。” 这不是疑问,是笃定。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齐匪去了燕归塔,在金绵绵前往江州的七日行船,他说金绵绵摸过他,还看光了他! “他胡说!”金绵绵不能淡定了。 齐匪那厮向皇上告密的事情,她还没收拾他,又来这么一出! “那你没有摸他?也没有看光他?”冷墨夜神色清冷。 金绵绵的唇瓣气得颤抖:“摸过,也……看过,但不是你想的那样。齐匪他……” 她要怎么说,才能让冷墨夜相信,齐匪不是个好人? “我知道了。”冷墨夜用吻堵上她要说的后半句话。 金绵绵攒了力气推开他:“世子,皇上放你出来的?” 冷墨夜摇头,唇角勾上一丝弧度:“我要去何处,皇上暂且还管不着。” “那你知不知道是齐匪向皇上告密,姚家余孽没有死?” “他不告密,皇上便不知道了吗?” 金绵绵:“……” 冷墨夜的一句话将她所有要说的都沉入腹中,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什么不知道? 冷墨夜起身,没有再看金绵绵,姚家余孽他是没杀,但皇上也不会放过,若是对谋反的人心软,日后人人效仿,那还得了?姚家必死无疑。 那些姚家的人亦是尽数被斩,监斩之人,正是齐匪。 “姚家三百二十六口,皆殁。” 冷墨夜选择将此事告诉她,站在他身边的人,不能太慈悲。 金绵绵的神色渐冷,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 倏然,她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生了怨怼,做他的百姓,何其悲哀? “既然姚家的人都殁了,为何还要让你入燕归塔?你是如何出来的?若是逃出来的,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金绵绵的嘴里问出来,惹得冷墨夜一阵轻笑。 她的唇瓣嫣红,脸颊像被浸透的果子,红润润透着可人,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是齐匪。” 他在众多的问题当中,选了一个最容易答的。 金绵绵愣住:“齐匪放你出来的?” 齐匪这厮究竟要做什么? 冷墨夜又是一阵轻笑,换了只手,将她的两颊捏在一起,红的唇瓣嘟城玻璃珠大小,可爱得很。 “你若跟着明先生多学学,我便不用费这么多口舌!” 这一句,便是抱怨了! 金绵绵抓狂,后退着甩开冷墨夜的钳制,她问,不代表她想不明白,是不屑想,不屑! “我知道你们那些伎俩!不就是你送齐匪一个立功的机会吗?齐匪立了功,便能讨赏,至于这赏是什么……是什么呢?” 她转头问冷墨夜。 冷墨夜静静听着,微微点头,金绵绵比他想象中要聪明一些,但这些,还不够。 “齐匪讨的赏,是你。” “我?” 冷墨夜直视她:“但被国师拒绝了,你,认识国师?” “我不认识啊!” 金绵绵的脑中浮现那一日在上官言的饭馆中见到国师巡街的场景,那国师的轿子虽然被帷幔挡了个严严实实,但从里面散出的强大威压,还是令身为凡人的她透不过气。 再说,她如今是冷墨夜的侍童,国师还能管得着? “齐匪的赏赐,究竟是什么?” 冷墨夜看着金绵绵良久,道:“玄铁矿!” 从姚家造反开始,这件事就在冷墨夜的筹谋当中,玄铁矿早晚是齐匪的,但那国师拒绝将他身边的小侍童给齐匪,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个小丫头,他要看紧些! “嘶——” 金绵绵倒抽一口凉气,愈发觉得齐匪的心机深不可测,十足的美人笑面虎。 她叹了口气:“世子,我们不说这个,来说说你的病!” 冷墨夜的眉头蹙起,眸带寒光地看向金绵绵:“我好得很。” 他觉得这话已经说得很是直白了,但金绵绵却是觉得不够,讳疾忌医可不好。 “世子,你明日有时间吗?” 她的眸子滢亮,一看便是盘算着主意的,冷墨夜的顿了顿:“明日戌时之后,我再来。” 他盘算好了一切,唯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他的变数,看来,势必要做一些动作,才能让这小丫头光明正大、安稳无虞地待在他身边。 “那你明日记得来!我帮你治病!”金绵绵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醉春散,也是她在九重天观看人间异事的时候偶然得见的,对冷墨夜那里的病不一定能治,但总归是要试试的,万一治好了,冷墨夜这日后的世子妃便有着落了! 想到世子妃,她心头倏然泛上一阵酸疼的意味,说不来什么样的感觉,只觉的万分难受,连呼吸都带了涩意。 许是这两日没有睡好,她想。 这么一想,便觉得困意席卷,呵欠连连。 “世子,就这么定了,我还在长身体呢,天色太晚了,熬不得……”说着不多时便阖上眼皮沉沉睡去,连倒在冷墨夜的肩头都不自觉。 …… 翌日,金绵绵在一阵女子的嬉笑声中醒来,身侧空无一人,想来冷墨夜已经走了。但奇怪的是花颜醉似乎也是一夜未归。 屋外又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见花颜醉已经开始授课,数十个女子拿着绣品,细细飞针。 金绵绵苦了一张脸,这刺绣,她是当真学不会! 况且以昨日的情况看来,花颜醉八成也是冷墨夜的人! 冷墨夜让她学刺绣,就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这男人,没法说! “爹?雷神爹爹?”金绵绵打开窗户跳到后院,轻声喊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结情果 那齐匪的来历,那醉春散,都是要雷神爹爹帮忙的地方,放着雷神爹爹不用,暴殄天物! 隐隐的雷声传来,雷神传音入密:“绵绵,你长进不少,爹爹甚慰!” 他昨日在镜中看见魔君与金绵绵的亲密动作,直呼这闺女总算开窍了,看来他接下度化魔君这活儿,无比正确啊! “爹!你都看见了啊?!”金绵绵咬牙,看着别人欺负自家闺女,还挺舒心的,整个九重天,也只有雷神爹爹了! 她也不客气,径自说出要求,雷神轰隆隆笑着保证:包在爹身上! 只片刻,雷神便归,空中飘飘扬扬落下一颗流光溢彩的果子与一纸天书。 “绵绵,你要的醉春散是几百年前的东西,早过时了,爹为你寻来月老处的结情果,功效卓然,放心给魔君服下!”雷神道。 “爹,你话太多了!”金绵绵转身又翻进屋子。 落地之后,才拍了拍涨红的脸颊,这活儿以后不能做,她的一张老脸火烧火燎的。 看着流光的结情果,她脑中浮现冷墨夜沐浴时的场景,精壮的身子,水雾氤氲之中的那声笑,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吧? 若是他不那么冷冰冰的话…… 倏然,金绵绵后背一阵凉意,忙散了心思将结情果收好,又一次向外看去。 结情果备好了,缺的便是女子了!为冷墨夜的“爱别离”,她操碎了心!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冷墨夜身边的女子竟是少得可怜,满打满算也只有沈娉婷的家世与冷家相仿,又是老太君预定的孙媳妇人选。 “就她了!”金绵绵心道。 在房间里等了一个时辰,好容易等到课程结束,她急忙闪身出了屋门,趁众人不注意,捂着沈娉婷的唇便将她拉进了房间。 沈娉婷大惊之下拼命挣扎,这可是文山书院!谁人这么大胆,在书院内就敢如此放肆! “别动!我是白术!来替世子传话的!”金绵绵沉声道。 沈娉婷瞬间便安静下来,亦是甩开了金绵绵,冷眼看她。 冷墨夜被关入燕归塔,她就等着冷家的人向沈家求助。 “世子说什么?”沈娉婷扬起头,傲然看着金绵绵。 这就是正妻与通房的区别,他冷墨夜平日里再宠这个丫头,在关键时刻,还不是来求着沈家? “今夜戌时过后,你来凤蝶居就知道了。”金绵绵也不想伺候这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大小姐。 说来,沈娉婷当是与金如意颇为投缘才是,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人都是一样的虚伪。 金绵绵说完便走,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冲沈娉婷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道:“记着,你一个人来!” 沈娉婷被她这一笑惊得不由后退了两步,这白术不正常啊! 金绵绵言罢便大摇大摆走出房门,她的一只脚踏出之时,与收好绣花针准备回房的花颜醉撞在一起,笸箩里的绣针在撞击之下散出,根根向金绵绵的头顶砸下。 “哎呦,小哥儿,你撞到我了!”花颜醉的声音娇软,让金绵绵无端起了一身的小疙瘩。 “花姐姐,你扎到我了!” 金绵绵心里苦,这坏事儿不能做,一做就有报应! …… 金绵绵被扎了,心思就更不再学绣花上面,逃也似地离开凤蝶居,找了个无人之地将天书打开,顿时想骂街。天书天书,天面竟是只有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呸! 金绵绵毫无形象地将天书狠狠揉成一团,冲着原处一朵一样的云彩大吼:“爹!” “轰隆!” 一声微不可查的雷声缓缓逼近,只见一件月白色的衣裳飘飘而落,慢慢悠悠落到金绵绵身前,雷神呵呵地笑:“绵绵啊,爹虽是雷神,却也不能泄露天机,这件衣裳是下品法器,对付凡间的刀枪剑戟不成问题,就送你了!” “我不要!”金绵绵气道。 怎么做人家爹的?一件下品法器就想将她糊弄过去吗?不行!至少得上品! “咳咳”雷神被拂了面子,也未恼,旋即道:“也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魔君的……” “爹!” 金绵绵张着唇瓣说不出话来,雷神爹爹脾气暴躁,天地无惧,什么时候开始给魔君送礼了? “绵绵啊,你都十二万岁了,爹还能护得住你几时?你啊……” 雷神的声音隐隐而去,那最后两个字却是带着无奈与疲惫,金绵绵心头“咯噔”一声,直觉雷神爹爹还有事瞒着她,她再想问的时候,却不见了雷神的身影,连那平日里查看的云彩也不见了。 她将衣裳拿起,是经年国男子平素穿的款式,上面绣了银丝锦鲤,浮着淡淡的灵气光华。 …… 当夜,月圆。 凤蝶居中光秃秃的枝桠与青墨色混在一起,显出几分的高冷淡泊,月光洒下一片琼华,微风拂过,树的倒影摇曳,划破夜空的宁静。 花颜醉如昨夜一般,借口上茅厕之后便一去不回,而冷墨夜,如约而至。 “世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金绵绵先将那下品法器的衣裳拿出来献宝。 冷墨夜的手拂过上面的银丝锦鲤,“嗯”了一声。 “谁绣的?” 金绵绵的唇瓣僵了僵:“我!” “你?”他的眉梢挑起,显然是不信的。 金绵绵咬牙:“自然是我!” 我爹特地留给你的! 她抿紧了唇,死也不要将真相说出来。 “世子你穿上,定然是经年国最好看的男子!”金绵绵嬉笑。 冷墨夜的眸光微闪,他看出了这衣裳的不同寻常。 “你给的,我便穿。”他没有拆穿她。 金绵绵松了口气,又小心地拿出结情果递到他唇边,一双眸子弯弯,全是讨好的笑意。 “世子,尝尝,这也是我特地送你的!” 冷墨夜的墨色眸中映着这双弯弯的眸子,不觉亦是弯弯,张唇咬下,只一口,那果子便“呲溜”一声,化作流光溢彩的水条,尽数到了冷墨夜的腹中。 “成了!”金绵绵抚掌,眉梢飞扬。 冷墨夜则是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小腹中突如其来的一阵燥热让他的眉头紧蹙。 “那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滚进来 金绵绵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头:“别紧张,这可是好东西,专治你……那里的病!” “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冷墨夜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双眸紧闭似是发了癔症一般。 “金绵绵!你敢……” 冷墨夜的话说了一半,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熊熊燃烧起来,体内一阵阵邪火上行,吞噬他的神志。 金绵绵咽了口唾沫,看来雷神爹爹没有骗她,结情果效果卓然! “世子,你等等啊!我去将沈小姐叫进来!”金绵绵扒开冷墨夜的手,拔腿就跑。 沈娉婷早来了,已然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一直没见到金绵绵,显然已经是不耐烦了。 抬脚刚准备走的时候,便被金绵绵一把拉住,一句“江湖救急”便将她推入一间屋子当中。 然而,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便觉身子被长鞭裹挟,天旋地转地摔出了门,又气又急又怒又疼地晕了过去。 “带走!”房间中传出一声爆喝。 原本找不到人影的花颜醉急急忙忙跑出,怜悯地看了沈娉婷一眼,便将她扛在肩头走了。 金绵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满脑子都是冷墨夜娶不着媳妇这样的念头。 “过来!”又是一声隐忍的怒喝。 金绵绵知道这一次是叫她进去,可……现在正是结情果发作的时候,她进去做什么?她如今只是个小屁孩儿! “世子……我还差两年才及笄呢!”金绵绵提醒。 “轰隆——” 一声惊雷之后,便是簌簌而下的细雨,专挑她一个人的地方落。 金绵绵瞪了藏在云里的雷神爹爹一眼,她知道她知道!不就是十二万岁!用不着这么一直提醒吧! 雷神的声音隆隆传音: “绵绵啊,结情果若是不解,魔君必死无疑,你也看过不少其他的法子,不如……” “爹!你果真是我亲爹吗?” “不是!” “嗯?” 金绵绵愣住,唇瓣抽搐,雷神爹爹竟是为了一个魔君,连亲闺女都不要了! “金绵绵,滚进来!” 冷墨夜的声音中带了颤意。 金绵绵的心拔凉拔凉的,怎么办?她造的孽,还是得她还吗? 她慢悠悠踱步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看见的好,尤其是雷神爹爹! 越过屏风探头,只见冷墨夜坐在床上,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在她探头之时,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猛地看向她! 她倒吸一口气,看来结情果,当真治病! “世子,你听我解释……” 金绵绵不由往后退,她错了,错了还不行吗?谁知道冷墨夜您老人家那么冲动,将沈娉婷扔出去呢? “解释?”冷墨夜艰难开口。 这个小丫头竟是给他吃这种东西?是谁给她的?齐匪吗? “你……你不该扔了沈小姐的。”金绵绵讪讪地笑。 扔的是沈小姐,苦的可是冷墨夜啊! 冷墨夜的身子踉跄而至,一个不稳扑在她身上,她亦是被带倒在地,地上冰凉冷硬,若直愣愣摔下去,她定将磕晕过去。 然而她的后脑勺被他的大掌护着,未伤及分毫。即便如此,她亦是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不为其他,冷墨夜身上太烫了,像是着了风寒的发热,她的手隔着衣裳触及都觉得能被烫伤一般。 “世、世子,我错了……” 他怀中,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的眼睛带着清澈的湛蓝,眼泪浮上,盈盈凉凉。 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冷墨夜阖上眼帘,一动不动。她认命地躺着,空气仿佛静止一般静谧。隔了良久,他再次睁开眼睛,眸中一片冷冽清明。 用清心丸来压制结情果的,上天入地,唯他一人! 凝眸看她的时候,那眸中的怒气倾巢而出,将她最后一丝要辩解的话堵在喉间。 他的双臂结实有力地将她抱起,扔到床上。 僵持了片刻,冷墨夜拍了拍自己的腿,道:“过来。” 金绵绵理亏,乖巧柔顺地爬过去,坐着,想了想,又将双臂勾在他的肩膀上,眸子被泪水浸渍过,滢滢中添了几分娇媚。 “你、你好了?”她问。 究竟是雷神爹爹的结情果功效不够,还是冷墨夜太过魔化?竟是能生生抵抗得住强烈的欲念? 冷墨夜的薄唇紧抿,透出蚀骨寒意,粗粝的指腹捏上她的脸颊:“告诉我是谁给你的?” 她的唇瓣张了张,跌下眼帘,声若蚊呐:“捡的。” “在何处捡的?”冷墨夜不依不饶。 “就、就是念棠居啊!”她的眸光闪了闪,须臾被长长的羽睫隐去。 温久年啊,对不住了。你说过护我,可一定要说话算话! “你知道这是什么?” 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冷墨夜似乎信了。 “就是治……治……”金绵绵咬了咬唇,一阵热气直逼脸颊,哼了一声道:“治男子不举!” 冷墨夜:“……” 原来这小丫头知道!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冷墨夜的手臂绕过她的腰肢,抱得愈发紧,金绵绵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 “别着急,你早晚会服侍我。”冷墨夜道。 早晚会服侍他,可不是现在。 他的小丫头还没有及笄,他的女人,决不能苟且。 “我、我我我没着急……”金绵绵咬了自己的舌头,疼得呲牙。 冷墨夜的脸色愈发沉了,眉头深蹙,似狂风裹挟着暴雨:“所以今晚,你打算将我送给别的女人?” 金绵绵偷偷睨了冷墨夜好几眼,她想点头,行吗? 您老人家好歹也是威震三界的魔君,让人知道这么大年纪还娶不上媳妇,这像话吗? 这对度化不利! 她想了好几个理由,却都说不出口。 “嗯?”冷墨夜的声音亦是发冷。 金绵绵只觉一股寒流从耳朵涌入,顷刻间便传到周身,倾覆四肢百骸。 她死死闭着眼睛,她听不见,她看不见,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仿若这么想,事情就当真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一样。 冷墨夜看着她这一副模样,眉头蹙了蹙,终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惩罚地吻上她的唇瓣,攻城略地,唇瓣温热,舌尖亦然。 唇齿之间发出的声响,像极了猛兽还在哺乳时觅食的声音。 她的心思逐渐平静下来,很快变得愈发不淡定了,冷墨夜的手钻进她的衣里,粗粝摩擦过她柔嫩的肌肤,她哼哼着躲避,又痒又酥又麻,又羞又臊又急。 唇瓣被放开,冷墨夜的眸子里映着她,鼻间相触,他道:“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下不了床!” 金绵绵拼命摇头,不敢,她不敢了,还不行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轻薄 金绵绵拼命摇头,不敢,她不敢了,还不行吗? 他的指尖挑去落到她额间的碎发,在她的眉骨、眼帘、鼻梁、唇瓣、下颌上留下驻足的痕迹。 像是抚摸,更像是细细临摹。 “祖母一直为我张罗婚事,没有意外,年关一过,沈娉婷就会嫁入懿王府。” 冷墨夜的声音淡漠,眸子静静看着她,她的眼眸低垂,落到他的脖颈之上,看着那喉结上下滚动,倏然欢喜,须臾便烦躁起来。 欢喜的是,冷墨夜要成亲了!她那“爱别离”的度化,总算颇有成效。 而烦躁却是因为想起他说的那一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他心里,只将她放在偷的位置上。 见金绵绵没有任何反应,冷墨夜的面色沉了沉,将她箍得更紧。 “嘶——” 金绵绵呼痛,抬眸瞪着冷墨夜,他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力道又多重吗?再勒下去,她水蛇杨柳腰,要断了! 断了,他赔不起! 冷墨夜的眉尖几乎皱在一起,双眸亮得可怕,她从未见过他这样。 “我要你,去抢亲!”冷墨夜道。 金绵绵:“……” 世子你认真的?我有病吗我去抢亲?你究竟知不知道沈大将军的兵有多厉害? 冷墨夜再没有说话,紧紧盯着她,似是在等,等她的应,等自己的心。 他心底对她的回答只有一种答案,若是她不答应,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倏然,金绵绵笑了:“世子啊,何必那么麻烦?抢亲不好玩,你直接娶了我不好吗?想必沈小姐不会甘心做妾。” 她不管冷墨夜是什么目的,对她来说,他对她的作用,只有度化,既然那人不是沈小姐,她再找别的女子便是。 冷墨夜脸上的冰寒瞬间消失了,看着她,将唇瓣勾起:“你想做我的正妃。” 笃定的语气,让金绵绵没由来地心中咯噔一声,诧异地看着冷墨夜,他……那爱别离的女子,不会就是她金绵绵吧? 这般的想法冒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心底更是抓狂的,她的雷神爹爹,果真不疼她! 九重天人人都知道魔君睚眦必报,若是知道这一出生死别离是金绵绵故意弄出来的,她还会有好下场吗?若是不度,她亦是要去受刑! 看着他漆幽深邃的眸子,不受控制般,金绵绵脱口而出:“对,我想做你的正妃,你一生一世只能有我一人,我生,你将我捧在手心;我死,你为我肝肠寸断。” “呵呵……” 冷墨夜笑了,金绵绵要吓死了,谁给她的胆子说那么一番话?这可是魔君,杀人杀仙,连眼睛都不眨! 她的脸颊又一次被粗粝的指尖捏起,而这一次却是没有呼痛。 “世子,你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吗?”金绵绵喁喁低喃。 冷墨夜的笑敛去些许,放开她的脸颊,顺手捧起在她的两瓣红唇上轻啜。 “都依你!” 金绵绵:“啊?” 冷墨夜的鼻间哼出一声不满:“你们村最好看的男人要娶你,高兴吗?” 金绵绵傻了,他,这就答应了? 粗粝的指腹摩擦她的下颌,蹙眉又问:“不高兴?” “高兴!”金绵绵木木地点头。 所以,她就是天机阁安排的那个,让魔君经历“爱别离”的女人? 唇间留下清冽的吻,冷墨夜目光炙热。 “乖乖在明先生身边,最迟三个月,我有安排。”冷墨夜道。 金绵绵只剩点头的份儿。 又是一阵绵长的吻,金绵绵被包裹着落到枕头上,青丝铺满床铺,一张不大的锦被盖了两个人,冷墨夜将她轻薄了个够,就差那一点点周公之礼! “绵绵?”冷墨夜的眸间透出一丝忧心,是不是方才自己做得太过了? 金绵绵摇摇头,伸手环在冷墨夜的腰间,靠在他的胸膛上,深嗅他身上的清冽,唇角上扬,又落下,又上扬,又落下。 直到困意席卷,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罢了,冷墨夜好歹也是魔君,又如此俊朗,送到嘴边的绝色,不用白不用! 至于那迟早要来的“爱别离”,那魔君之后的睚眦必报,那冷墨夜梦中的女子,她都可以不计较! 为了这次度化,她拼了! 翌日 金绵绵醒来之后不见了冷墨夜,枕边还留着清冽的气息,与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除了这个,便是一盒桂花糖,用好看的瓷罐装了,看着精巧香甜。 她拈了一颗放入口中,满口满心都是甜。 又过了片刻,门外响起花颜醉细细的声音:“小哥儿,你醒了吗?温久年来接你了!” 金绵绵翻身而起,温久年?她忘了温久年! 整了容色开门之后,便见温久年一身的清润等在门口,便像回自己家一般拨开她进来房间。 顿了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花姐姐,你这凤蝶居的主人换成白术了?” 金绵绵闻言老脸一红,昨夜门窗紧闭,暧昧的气息还未散去,莫不是被温久年发现了什么端倪? 花颜醉呵呵地笑:“你这小子学坏了,都挤兑起你花姐姐我来了,看我不打你!” 言罢用捏着绣帕的手向温久年挥去,重重扬起,轻轻落下。 温久年却是哎呦呦大叫一声,与他平日里的周正的形象大相径庭。 闹腾了一阵,花颜醉嗔了他二人一眼:“你们这些小子,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快吃了早饭赶紧走!我今日还要教学生呢!” 言罢睨了金绵绵一眼,揶揄道:“小哥儿的刺绣,到底学还是不学?” 这两日金绵绵做了些什么她可都看在眼里,也愈发不解,世子身边的红人儿,学什么不好?学刺绣? 思来想去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刺绣是假,办事儿是真!这小侍童怕是借着她这凤蝶居做一些隐秘的事情。 哪怕她已经确定了九分,还是要问一嘴,也好彻底放心。 “不学了!”金绵绵的头摇得厉害。 她已经给了冷墨夜衣服,任务也算完成了! “那就好!”花颜醉笑呵呵走了。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看花颜醉的神色,怎么像松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事瞒她 温久年正了容色,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一碟小菜,一碗米粥,几个包子,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金绵绵苦着脸扶额,迟早有一日,她要将这药汤一碗碗,都还给冷墨夜! 补脑! “世子吩咐,吃完了回念棠居。”温久年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微红。 “回去干嘛?”金绵绵随口问。 温久年将银箸递给她:“兴许有事!” “何事?连你都不知道吗?世子是不是从燕归塔出来了?他怎么样?皇上怎么说?”金绵绵眨眼,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 温久年轻咳了两声,眼帘盖去眸中的尴尬:“我……不知道。” 过了片刻,不见金绵绵答复,他抬眸,用星辰一般的眸子定定看着专心吃包子的她,有些出神。 昨夜三更时,冷墨夜出现在念棠居,告诉他一个惊天的好消息,他这副残躯,白术或许有办法恢复! 白术的本事他见过,所以即便这个消息有万般荒唐,他都不由存了一个“万一”。 万一,白术当真能治呢? 这个念头一生,那个与他错过的女子又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中,如何都挥之不去。 他垂眸,眸中的星光亦是黯淡下去。自那女子走后,他原本的打算是一生长伴青灯,治或不治,都不重要。 一只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挥动,他猛地回神,看了眼桌上被扫结一空的饭菜,起身道:“走吧!” “温先生,你的食盒不要了吗?”金绵绵起身收拾。 温久年一向谨言慎行,怎么也有如此慌张的时候? 温久年闻言折身回来,飞速收了食盒,想了想,解释道:“世子吩咐,要快些!” “温先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金绵绵一面走一面狐疑。 别以为她喝着汤药,就当真傻,方才那欲盖弥彰的解释,也只够哄哄小孩儿的。 “没、没有啊!”温久年眉梢轻蹙。 金绵绵:“温先生,你结巴了……” 温久年也有结巴的时候!!他心里一定有事瞒着她! 想到此处,金绵绵顿住步子:“温久年,你不说,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如何说?” 金绵绵:…… “温先生,要不你也喝些汤药补补脑,?”金绵绵追上去,一双莹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是一件事,能说便说,不能说便说不说,思索这么长时间算是怎么回事? 温久年睨了金绵绵一瞬,深吸了一口气,倏然小声道:“白术,你的医术当真是扶陵公子教的?” “啊?”金绵绵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了顿嗯了一声:“是啊,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温久年的眸光躲闪,脚下又加快了步子。 没事?金绵绵不信。 他们走到念棠居门口的时候,恰逢上官言来找金绵绵,他听金如意说,大妞在这儿。 “大虎哥,你怎么来了?”金绵绵惊喜。 上官言憨实地笑了笑,在没有见到大妞的时候,他心中想了无数个二人见面的场景,当真见到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哽在门口。 温久年知他找金绵绵有事,正巧自己也被心里那点想法扰乱了心神,遂而道:“上官先生,进去说罢!” 前不久,上官言通过了文山书院的考试,正式成为书院的先生,又被明先生收为关门弟子,一时间风头无两。 上官言点了点头,金绵绵则是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熟稔道:“大虎哥,你是不是来看我的?” “嗯!我听如意说,你这几日都住在温先生这里?”说到此处,上官言顿住。 大妞虽还没有及笄,但温先生好歹是个男子,男女大妨还是要注意一些。 金绵绵一脸的难色,眉头紧皱,一双眼眸之中闪着委屈,凑近上官言耳畔轻声道:“我是被迫的!如果大虎哥有办法,一定要将我救出去!” 若不是冷墨夜,她才不愿来念棠居被温久年看着。 上官言诧异,肃容道:“他可有欺负你?” 金绵绵立时瘪了瘪嘴,点头。何止欺负?逼着她绣花,她的十个手指都被扎出血了,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 “大虎哥你不知道,温久年就给我吃清粥小菜,还逼我喝可苦可苦的药!我还长身体呢,哪里经得住他这么折腾?你来了就好了,我可想死你了。” 金绵绵说着,抱上官言的胳膊更紧了。 这温久年方才的反应就不对劲儿,万一待会情况有变,上官言这个身板,也是能护她一时的! 上官言听了金绵绵的话,一张脸慢慢阴沉,他原本以为温久年是个清朗的公子,想不到竟是如此欺负一个小丫头!这事,他不能不管! 眼尾的余光看见蹭着自己胳膊的小脑袋,顿时心下一片柔软,伸手护住她,道:“别怕,有我在!” “嗯!”金绵绵坚定地点点头,大虎哥真好啊! “金绵绵!” 一声暴喝过后,两道带着怒意的目光直直投向她。 金绵绵顺着感觉看去,只见冷墨夜站在不远处,头上的戾气凝聚不散,眼眸锐利嗜血地盯着她。 或者,盯着她放在上官言胳膊上的手。 蓦地,她放开了上官言,冷墨夜说过,不能与别的男子亲近,在桥头村的时候,她只与上官言说了几句话,他便气成那副模样。 如今她挽着上官言的胳膊,想必,触到他的禁忌了! 四喜站在冷墨夜的身后,给金绵绵使了个眼色:“白术,见了世子还不过来问好?!” 他都要吓死了好吗?就在方才,世子那脱口而出的“砍了”二字,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要将金绵绵砍了吗?自然,他没敢再问。 金绵绵几步窜到冷墨夜身前,小心地抓上冷墨夜的胳膊,弯了眉眼笑道:“世子,好巧啊,你怎么在念棠居?来看温先生吗?呵呵……” 见冷墨夜没有言语,她求助地看向温久年,只见他咳了两声亦是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超然物外的神色。 她又看向险些笑到抽搐的四喜,看在一同待在世子身边的情分上,倒是出个声儿啊。 四喜看了眼自家世子,清了清嗓子道:“上官公子,白术很忙,没工夫见你,请回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比不过人家 上官言方才就看不过去冷墨夜冲大妞吼,如今被莫名下了逐客令,更是哼了一声:“世子好大的架子,我与大……我与白术从小一起长大,寒暄两句都不行了吗?” “寒暄?”冷墨夜蹙眉,眯着眼睛睨了眼金绵绵,眸光转回上官言身上的时候,透出万般凶狠的杀意。 金绵绵一把抱住冷墨夜即将摘下鞭子的手,整个人几乎贴在他的身上,愈发笑得惊心动魄:“世子,我和大虎哥单独说几句话,你先等等我,啊!一定要等着我?” 温香入怀,冷墨夜的面色稍霁,当着众人的面捧起她的巴掌小脸吻了下去,他吻她的唇,轻啄之间留下浅浅的齿印,他的眸光炙热,静静看着她。 “五步之内。” 这是他能说服自己的极限,面前这个男人一看便对自己的小丫头觊觎已久,让他看上一眼,他便浑身不舒服,忍不住要砍了他。 金绵绵顾不得娇羞,推开冷墨夜便去拉上官言,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事。 然而,此时的上官言却是如同被钉子固定在了原地,一步都不能动。 刚才冷世子竟是轻薄大妞!他怎么能?他怎么敢?自己藏着掖着那么多年的小姑娘,就这么被人夺走了? 金绵绵也没想到方才冷墨夜会有那样的举动,也是有些红了脸颊。 “大虎哥,不是你看见的那样,你别误会啊!”金绵绵急于辩解。 “就是你看见的这样!”冷墨夜瞬间便打破了金绵绵苦心要营造的解释。 金绵绵的唇瓣抽搐,继续解释:“大虎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冷墨夜朗声道。 金绵绵咬唇,恨恨瞪了冷墨夜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他再出声试试看?冷墨夜恍若无视。 她回头,冲上官言笑笑:“大虎哥,你别理他,他就是这个德性!惯坏了!” 四喜:“……” 温久年:“……” 敢用“德性”这个词形容世子的,这小丫头是第一个,能用“惯坏了”评价世子的,这小丫头也是第一人。 重点是,世子仿佛还很满意这样。 他们一定是眼花了。 上官言自嘲地笑笑,他方才只顾着生气,却也没有想想冷墨夜与他之间的身份差距,懿王世子,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己方才那般强势,只会给大妞添麻烦。 想到这一层面,他也暂且将方才看见的都放下,但看向金绵绵的眼眸却是染上了千般的心疼,再等等他,他已经在努力了,不出三年,他一定要站在能与懿王府世子并肩的位置上! 到时候,大妞就不用再受冷墨夜的钳制。 他一厢情愿地想着。 “大妞,二虎呢?” 上官言原本是来告诉金绵绵他通过文山书院考核的好消息,却是在方才一瞬间改变了主意,通过考核这件事,在冷墨夜面前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倒是找到二虎,将他放在身边教导,才是当紧。 “二虎?”金绵绵不由地看向四喜:二虎呢? “他随余老将军去了营地。”四喜道。 上官言闻言当下便急了,他娘这几日眼皮子总跳,生怕二虎出什么危险,结果二虎这个混小子当真去做了兵! 兵啊!靠运气活着的!若是运气好的,还能一步步做个小将,若是运气不好,那一条命就算搭进去了! 他上官家三个儿子,唯有二虎与他爹最像,自然也是娘最疼的!即便是上官言自己去军营,也不能让二虎去。 若是有个万一,他娘的命也便去了半条了! 四喜看着上官言的神色,眸光逐渐不屑,余大将军统领三万水军,且不说跟着将军能学多少本事,就单单说跟在余将军身边的那份机缘,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将二虎安排在与将军身边,前途不可限量!这二虎的哥哥是个拎不清的! “哦,大虎哥,余老将军我熟,二虎能跟着他,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金绵绵呵呵笑着。 二虎一心想为国效力,如今心愿达成了第一步,能不笑醒吗? 上官言讪讪笑了笑,只默然怨自己不够努力,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入得朝堂,二虎的前程,自然不需要旁人来安排,更不会将他安排到那般危险的军营当中! “大妞,我今日便先走了,你若是有空,便回去看看,听说你祖母病了。” 说到此处,上官言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始终没有说出口,今日他来得不是时候。 言罢,冲冷墨夜行了礼,便折身走了。 金绵绵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对冷墨夜嗔责道:“世子,大虎哥是好人,你日后能不能不对人家那么凶?” 冷墨夜愣了一瞬缓缓看向四喜,他凶吗? 四喜疯狂摇头,不凶,他家世子一点儿也不凶,只是表情吓人了些,上官言那小子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胳膊腿都好好的。 “咳咳,世子,里面说罢,我这儿有上好的金山银叶。”温久年道。 金山银叶,煮过之后茶香馥郁,香飘十里,千金不换。 “你倒是难得大方一回。”冷墨夜唇边噙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温久年与他一同长大,他活在一个个阴谋当中,成了这一副冷戾的性子,温久年活得更艰辛,难得的是,却活成了一副淡泊宁静。 温久年清润地笑,举手投足之间全然是一副端正又紧张的模样。 金绵绵坐在冷墨夜身边托着下颌看,温久年这样的男人,真是养眼,也不知这投胎是不是技术活儿?为何冷墨夜与温久年一个个得来的皮囊都这般好看,她便长成了一副女子中最糙的模样呢? 冷墨夜哼了一声,金绵绵收回目光,脑中回想起他那一句“温久年也不行”,便敛了眸子,不看就不看,与她而言,没什么大碍。 眼前的金山银叶的确香醇,缓缓啜饮,口鼻生香。 屋内的气氛不觉诡异地安静下来,四喜悄然退出去,冷墨夜与温久年的视线都落到了金绵绵身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病症 金绵绵怔了怔,缓缓将茶杯稳稳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扯出笑意:“好茶!呵呵,好茶!” 她抿唇,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这二人的神色有些不对,莫不是待会儿问她要茶钱? 要钱没有,倒是能把冷墨夜留下,堂堂一个世子,怎么说也值这茶钱! “白术,看看温久年。”冷墨夜倏然道。 “嗯?我不看。” 金绵绵坚定地摇头,才说了温久年也不行,就给她设了个套,她才不接。 而后,她的头便被一双大掌制住,男子的清冽将她包裹,耳鬓传来轻叹:“乖,往前看。” 金绵绵忍着耳畔的痒痒,更是将眼睛死死闭着:“不看!说不看就不看!” 哼哼,想诓她,门都没有!温久年养眼,但有冷墨夜在,看了丧命。 倏然,脖颈落下沁凉的吻,她闭着眼睛躲闪,冷墨夜这个无赖! “咳咳”温久年轻咳两声:“还请白术替在下诊治!” “嗯?” 金绵绵睁眼,只见温久年面色微赧,将白皙的手腕呈放在她眼前。 她松了口气:“治病啊,早说嘛!”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冷墨夜的声音响在耳畔。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想!”金绵绵就差举三指发誓。 见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头顶的戾气也未增多,顿然放下心来。 说来奇怪的很,她今日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这么怕他?! “说罢,什么症状?” 金绵绵坐定之后,用紫荆雷探查。 温久年:“……” 金绵绵等了良久,不见温久年回应,鼻端闻到一阵茶水清香,忍不住端起又小口啜饮。 “温先生,你倒是应我一声啊!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说着,她引导紫荆雷慢慢行至温久年的胸口。虽仍是晦涩,却不至让他倍感难受。 “我……不能成亲。”温久年低语。 “所以呢?”金绵绵又问。 不能成亲,这是病症? 温久年深吸一口气,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道:“我不能有女人。” “是你爹娘要求太高,没有门当户对的姑娘?”金绵绵问。 “我……我……” 温久年犹豫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对冷墨夜道:“世子,我不治了。” 言罢,便从金绵绵手下抽回了胳膊。 冷墨夜掀起眼帘睨了他一眼:“既然不治,那便告辞了!” 温久年也未加阻拦,眼睁睁看着冷墨夜拉了白术出门,唇瓣动了动,终是没说出那句挽留的话。 …… “世子,温先生的究竟是什么病?他为什么又不治了?讳疾忌医可不好,不过就是病,有什么不能说的?” 回去的路上,金绵绵追在冷墨夜身后问。 “砰!” 她还没得到答案,却是一头撞在了倏然停下的冷墨夜后背上。 坚硬如城墙,金绵绵的泪珠子被撞了出来,这人,停下也不出个声! 冷墨夜转头俯身凑在她耳畔道:“男子不举,你说,他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声音低沉,听在金绵绵耳中却恍若惊雷,她伸手捂住唇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喊出来。 天机阁,太狠了! 让那般清润周正的男子不举,暴殄天物!一路上温久年的种种怪异,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冷墨夜的那句:就算是温久年也不行! 就算是温久年! 难怪,冷墨夜这样连她与上官言说句话都会黑脸的人,会那么放心把她放在念棠居。她起初以为温久年在冷墨夜心里特殊,想不到竟是这个原因! 冷墨夜说完便走,金绵绵回神,亦是跟了上去:“世子,那为何他又不治了?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没有成亲的打算吗?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一连串的问题,四喜在身后听着都头大,这丫头,够八卦的! 金绵绵在纠缠冷墨夜无果之后,将目光放在四喜身上,笑呵呵道:“四喜,我们认识的时间也挺久的……” 四喜一阵寒意从背后上涌,当即便想跑,而后便悲催地看见自家世子的眼色,心头升起一抹绝望,认命地坐下,将温久年与冷墨夜之间的过往桩桩件件说给金绵绵。 而金绵绵听过之后,只有感叹温久年时运不济。顺便也偷偷睨向冷墨夜,有魔族之人护着的,就是不一样! 当年,温家成为降臣之后过得低调,与之交往的人也是寥寥,其中冷家便是之一。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温家老爷子救过冷易海一命,没承想多年之后,他温家的子孙又是救了冷墨夜一命。 天家忌惮,自然是有人对冷家下手,那伤了子孙根的烈性毒药便是其中之一,只是阴错阳差之中,被温久年服下。 外界传言伤的是冷墨夜,事实上所有人都认为伤的是冷墨夜,但其实那人是温久年。 “那个下毒之人找到了吗?”金绵绵问。 能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心思恶毒,令人发指。 四喜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就凭世子的手段,想找不到都难!” “那个人是如何处置的?他身上就没有解药吗?”金绵绵刨根问底。 四喜沉默了一阵,幽幽道:“那人还在,你要不要去看看?” 金绵绵来了精神,正好时间还早,为何不去看? “那你快带我去,指不定还能逼问出来解药呢。”金绵绵道。 四喜的眉梢动了动,微不可查地摇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家世子,见他点了点头。 才道:“你问是不可能问出来了……” “啧,还有世子问不出来的东西?那我便勉为其难的去帮帮忙吧!”金绵绵睨了冷墨夜一眼。 既然人还活着,就没有问不出来的道理,她曾去过幽冥界,有幸也看过阿鼻地狱三百六十道刑法,就算再恶的鬼,也扛不住,更何况是人呢。 四喜抿唇,十分古怪地笑了笑,默不作声了。如果可能,那样的场景,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白术啊,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先放一放,明先生的课程时间快到了”四喜找了个理由。 金绵绵听出了他的不情愿,也不做强求,视线落在冷墨夜身上,小厮不行,不是还有主子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振夫纲 “世子?”金绵绵的笑意浓稠。 冷墨夜将手中的书卷从左手换到右手,避开她的目光,道:“我还被关在燕归塔中,不能随意走动。” 燕归塔中关着的那个是他的替身。 金绵绵:“……” 这便是不带她去咯。 “无妨,世子既然有难处,我自己找便是,懿王府那么大,总会有一些地牢什么的吧?但我万一误闯了什么地方,王妃娘娘会有多少种法子对付我?到时候下人会说,世子连自己的侍童都护不住……”金绵绵的语气缓慢。 一双眸子诡谲,透着莹亮,时不时睨向冷墨夜。 她在赌,冷墨夜舍不得她受伤,毕竟亲都亲过了,就是他的人了。 伤了金绵绵就是抹了他的面子。 冷墨夜被这一双眼睛扰乱了心神,先将四喜遣了出去,手臂一伸:“过来!” 金绵绵很是熟稔地坐在他腿上,浅笑中的讨好显而易见:“世子改变主意了?” 冷墨夜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只要是你想做的,都依你。” 金绵绵勾唇笑意更深,捧起他冷墨夜的脸,在他唇上轻啄:“那就这么说定了,世子在此乖乖等我。明先生的课一结束,我就回来找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医好温久年,想必能为冷墨夜的度化之途增光添彩不少。 金绵绵满意了,冷墨夜却是眸子一眯,这小丫头在干什么?胆子大了,敢这般撩拨他! 手中的书卷顿然再不能吸引他,他的一只大掌轻轻抚过她的耳畔,落在他的后脖颈,稍稍一用力,她便身形不稳地扑在他身上。 冷墨夜准确地捕到她柔嫩的唇瓣,万般撩拨,直到金绵绵开始挣扎,他才不舍地放开,看着那两瓣嫣红的唇,甚是满意,如此,那明老头子当是懂了吧? 他的女人,不能被旁人欺负。 “世子,你正经一点!”金绵绵恼了。 冷墨夜的眸子深邃:“你不喜欢?” “我……”金绵绵哽住。 还有人问得这么直接吗? “你若不喜欢……也晚了!”冷墨夜说罢一个旋身将她压在桌上,男子的清冽将整个包裹。 金绵绵一声惊呼,他的唇瓣落在她轻皱的眉间,将那丝丝不满抚平:“你这样我不喜欢,要改。” “凭什么我不满意就晚了,你不满意我就要改?”金绵绵气道。 即便他是魔君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冷墨夜嗯了一声,将她的双臂举过头顶,唇瓣若即若离地撩拨她的脸颊。 “你、你干什么?!” 金绵绵不由想到冷墨夜“伤了那里”的乌龙,只觉一股热浪直逼脸颊,须臾便滚烫。 脖颈传来一整瘙痒,冷墨夜的声音沉闷且带着无尽暧昧:“振夫纲!” 一阵羞赧上行,金绵绵咬着唇瓣挣扎:“别闹了,明先生的课快开始了!” “所以要快些?”冷墨夜问。 金绵绵气结,这个无赖! “四喜?四喜!有刺客!”金绵绵大喊。 见劝说冷墨夜无用,她便也不要这张脸了,只要能让冷墨夜停下。 四喜进门的当下,便被一方砚台砸了出去,只听自家世子一声“呆着”,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还好他方才机警,只将门先开了一道缝,即便如此,里面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他看了个遍。 听着里面传出的悉悉索索,他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靠近之后,心下不由得欣慰,原来世子遇见女人竟也有放浪不羁的时候!好! 又过了盏茶的工夫,金绵绵一身整洁,面若桃花地“逃”了出来,想到方才的场景,又是一阵羞恼。 她活了十二万年,见过的“猪跑”不在少数,却是从没见过冷墨夜这般不要脸的。 “白术,世子吩咐,你该听课了。”四喜道。 对方才的事,他缄口不提,这也让金绵绵的尴尬少了些许。 “你……你方才……”金绵绵踌躇着要不要问四喜方才看见了多少。 “我没有看见世子亲你。”四喜如实答道。 金绵绵:“……” “四喜你是怎么活到今日的?”她问。 四喜抿唇笑道:“世子宠我。” 金绵绵哽住,默然跟着他去听明先生的课程。 四喜一定是近墨者黑。 …… 金绵绵不知道冷墨夜为何一定要安排她听明先生的课,只知道课程结束之后,只剩了她一人睡得香甜。 吃过晚饭之后,冷墨夜带她一路“飞”到懿王府,因为有了前几次的心理准备,她紧紧抱着冷墨夜,倒是比前几次平稳许多。 然而冷墨夜带她来的地方却不是地牢,这个屋子处在王府最北的角落,就在后门的旁边。 其外杂草丛生,其内逼仄阴冷、恶臭之气熏天。 饶是在进来之前冷墨夜为她捂上帕子,仍有丝丝臭气钻入鼻孔。 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之内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用黑色的布盖着,臭气的源头正是这里。 冷墨夜睨了她一眼,伸手便将上面的黑布拿开,金绵绵看清了里面装着的东西之后,一双眼睛越睁越大,冲出小屋子吐得昏天黑地。 眸中滢滢泛出泪花,既是惊惧,又是懊悔,她不该来的! 里面的东西,她在九重天上也听说过,人彘,通常是用来惩戒最大恶极之人,将他的四肢下体、耳朵鼻子,统统砍去,浸泡在特制的汤药当中,吃喝拉撒皆在其中。 这是极为残忍,亦是极为侮辱的,里边的已经是一具尸体,却是肉身不腐,睁着一双眼睛直愣愣、又惊又惧地盯着门口。 生前遭受的折磨一定是难以想象的! 就算是阿鼻地狱也不会轻易使用这种刑罚,有违天道。 九重天有经卷记载:若是人间有人用了这样的法子残害无辜,那用法之人必当遭受天谴,世世代代轮回为畜。 “世子,这……这是你干的?”金绵绵吐到虚脱。 冷墨夜的眸子深沉:“若是我干的,你当如何看我?” “真是你干的?!”金绵绵的声音中染上绝望焦急。 不能这样啊,魔君这样的性子,这度化,什么时候是个头? 若是有一天她得罪了魔君,她的下场会不会也是这样?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收入房中 冷墨夜眸光冷桀如万年的冰霜,盯着她看了良久。 “齐匪。” 金绵绵愣住,目光落在那小屋的门上,又转头看向冷墨夜,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将她湮灭:“这是齐匪干的?不是你?” 见冷墨夜点头,金绵绵扑上去狠狠勾住冷墨夜的脖颈:“不是你,你带我来这儿干嘛?知不知道我若是留下心里阴影麻烦就大了?!” 此事易生心魔,心魔难除,恐坠魔道。 “你要来。”冷墨夜道。 金绵绵:“……” “后悔了?”冷墨夜又道。 金绵绵委屈的撇嘴,眸中滢滢散着水雾点头,后悔。 若非她修行了十二万年,心性坚定,今日的心魔便算是种下了! “世子,我饱了,不!我饿了,不不,我错了……” 金绵绵忍着恶心道。 她此时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至于什么理由不重要。 夕阳暮色下,倦鸟归林,星河影重。 春风楼 金绵绵的眼睛在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上看了又看,提不起一点胃口。 倏然,一小坛酒放在她面前,一阵异香扑鼻而来。 她抬眸,齐匪一身红衣,长发如瀑披散在后背,凤眸狭长,万般妖媚地坐在她对面。 “小侠女,好久不见,听说世子带你去看了我的杰作?如何啊?”齐匪反手托着下颌,另一只手将纯银的酒杯放在唇边,琼浆入口,一饮而尽,略显醉态。 金绵绵的眉头蹙起,冷笑:“这世上的人都说懿王府世子冷血孤僻,暴戾成性,目下看来都是你齐公子的手笔?” “呵呵,也不尽然,世子本事也不小呢!”齐匪神色一黯,垂下眸子淡淡道。 继而仰头饮酒,眸子再抬起之时,那些许的黯然尽数泯去,里面便含了戏谑,带着微不可查的落寞,一如清泠泠孤寂的飘萍。 “小侠女,这春风酒不错,尝尝?”挑衅一般,齐匪的下颌指了指金绵绵面前的酒坛。 在葳蕤的烛火之下,素白的酒坛散着令她难以抗拒的诱惑。 正欲伸手,眼前的酒坛便落入冷墨夜的手中:“她不能饮酒。” 因着方才的事,金绵绵一股倔强之意上头,一把抢过酒坛,拍开坛口便咕咚咕咚灌下几口,辣而香醇的酒在喉间留下痕迹。 “好酒!”金绵绵道。 这春风酒虽比不上九重天的琼浆玉液,确实能让她压下刚才的恶心。 “金绵绵!”冷墨夜的声音发沉,带着怒气。 看在金绵绵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意味,醉眼迷蒙中,只觉得眼前的冷墨夜愈发俊朗。 九重天的仙都知道她金绵绵最喜绝色,而眼前的绝色莫名令她心神荡漾。 “嗯?”她的手指捏着冷墨夜的下颌,眯起眼睛左右看看:“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自己拍着胸脯好好想想,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什么不是都依你?如今我喝一口酒你都要管?你是我什么人?我爹都管不着我!” 雷神爹爹巴不得她喝醉了轻薄哪个仙君,他也好上门去主持公道,将这个女儿嫁出去。 齐匪冷眼看着,倏然笑得欢畅:“世子,看来今晚你注定艳福不浅。要不要我找几个姑娘过来作陪?” “滚!” 冷墨夜的眸光锋利如闪着寒光的匕首,直逼人心。 齐匪挑起眉梢:“啧啧,三句话就生气了?这可不像你。” 冷墨夜的眸子染了戾气,没有说话,却是让齐匪打了个激灵,顿然正了容色叹道:“你自己心狠带她去看那个东西,迁怒于我干什么?房间留给你们,我走了。” 言罢行到门口又转身媚笑:“这丫头鬼得很,收入房中也并无不可,可惜还未及笄,难免不解风情,世子可真有耐心!” “唰!” 一根银箸直直越过齐匪扎入他身后的门板之上,上面的雕花都颤了几颤。 齐匪呵呵笑着走出房门。 金绵绵没骨头一般靠在冷墨夜的身上,她的头晕得很,齐匪刚才说什么她没听清,但“收入房中”这四个字却是清清楚楚的印在了她的心坎上。 指着冷墨夜道:“对!如此绝色,不收入房中甚是可惜!” 冷墨夜唇瓣轻启:“你打算如何收?” “如何收?”金绵绵的脑中一片空白:“让我……让我好好想想!” 九重天那些仙子们是如何收来着? 她的眸子逐渐迷离,口中吐出一个又一个大胆荒唐的词汇: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良宵苦短……洞房花烛!然后亲亲……抱抱……” 她的双臂勾在冷墨夜的脖颈,温软的身子带着春风酒的甜腻席卷着,冷墨夜怔了良久。 梦境当中的那个人与眼前的女子诡异地重合,他吻上她不停细语的红唇,她的睫毛轻颤,掀起眼皮看他,眸子愈发迷醉。 细长的指尖甲盖粉嫩,指着他的鼻尖,打上一个酒嗝,娇憨地笑:“我见过你,你是魔君!他们都怕你!你,很厉害,就是一点都不乖,总是、总是让我追着你跑……” 金绵绵的声音渐弱,窝在冷墨夜怀中睡着了。 冷墨夜头顶的戾气慢慢缩小,若是金绵绵现在醒着,定能看得见那戾气当中渗透而出的一丝紫金色的光。 …… 晨曦中,锦城下起大雪,须臾之间,天地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皑皑银妆落孤寂,万物素冷,呵气成霜。 金绵绵又往锦被中缩了缩,头顶便响起浅淡的、温柔的声音:“吃些东西再睡。” 她闭着眼睛蹙眉,腹中饥饿,但外面寒冷,她如今是凡人之躯,最是耐不得冷的。 尤其,目下她还靠着一个散着暖意的胸膛,不用想,冷墨夜昨日一定是又用她来暖床了。 门板被轻轻叩响,四喜在外面小声道:“世子,你们醒了吗?” “何事?” 冷墨夜的嗓音带着丝丝沙哑和慵懒。 四喜顿了顿,道:“白术的爹娘在懿王府门口闹事。” 金绵绵豁然睁眼,继而又觉得头疼,周氏与金大柱开始作妖,莫不是天机阁又撒下什么整她的命数? 她翻身下床,睡是不能睡了,饭总得吃饱。 才起身,腰间便多了一只手。 “又忘了自己的身份,给我更衣。”冷墨夜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轻薄的证据 “世子,你有手有脚又不傻,为何偏要别人伺候你?自己动动手不好吗?她们在懿王门口闹事,丢的可是你的脸!”金绵绵蹙眉,这人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一声长叹过后,冷墨夜放开她,被子扔到一边,露出精壮的胸膛,冷寒的眸子染上丝丝悲戚:“昨夜你那般轻薄于我,我都不计较,如今只是让你帮我更衣,你倒还推三阻四,果然最狠最毒最没良心的,皆是女人心!” 金绵绵:“……” 她脖颈僵硬地转过头看冷墨夜,这家伙能说出这一番话,太诡异了! “轻、轻薄?我如何轻薄你?” 她几乎咬碎了牙,认真算起来,他轻薄她的次数还少吗? 冷墨夜的薄唇勾起,抓着她的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胸膛:“就知道你不会记得,这,便是证据。” 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绸缎里衣,此刻上衣解开,那精壮结实的胸膛之上数片暗红色分外刺目。 金绵绵的眸子里仿佛扎了银针,灼灼、耀目地疼, 她……昨晚究竟做了什么? 冷墨夜握着她的手,寸寸抚摸过去,另一只手捏上她的下颌,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这些都是你亲口所留,不信,你便比较一下尺寸,看是不是你的。” 他的动作暧昧至极,金绵绵来不及多做思虑:“我信!” 她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火烧一般的灼热,她现在不想看什么证据了,她不是第一次喝酒,却是第一次喝醉,酒后失德,问题定然是出在齐匪拿来的那壶酒上! “信?” 冷墨夜哼声,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慢慢凑近金绵绵,呼吸中带着温热,细细吹上她的脸颊。 金绵绵支撑不住向后仰去,却是被冷墨夜一把抱住,又放在腿上,二人的的脸颊相贴,气息混在一起,冷墨夜的声音染上几分魅惑。 “不急,我还有其他证据。” “不不不、不用看了!我信!我真信!”金绵绵想哭,齐匪,咱们之间的梁子结大了! “不看了?”冷墨夜的眉梢轻挑。 “不看了!”金绵绵万分确定。 空气突然凝滞,冷墨夜动作轻缓地拨弄她的发丝。 “可我……想要你看!” 冷墨夜幽深的眸子牢牢捕捉她的眼神,里面的执着,让金绵绵心惊。 怔了良久,金绵绵扯出谄媚的笑:“世子,还是、还是不看了吧?” 她有种直觉,看了一定会后悔!说不准还会一不小心掐死自己。 耳根上传来唇瓣柔软,冷墨夜咬她的耳垂,声音中染上一丝沙哑倔强:“不,你必须看,看过了,才能对我负责!” …… 半个时辰后 一件狐皮大氅长至脚踝,将金绵绵包了个严严实实,唯有一颗小巧的头露在外面,厚重刘海之下的大眼睛安安静静,是湛蓝的清澈。 脸颊红润,眸光溢彩。 冷墨夜上车,径自轻啄她的额头,金绵绵又往大氅中缩了缩。 脑中浮现刚才的场景,她万分懊恼,平素她就不该看什么避火图,不该看什么“猪跑”! 这下好了吧,好好的一个世子,都被她摧残成什么样了?! 那手段……令人发指! 越想,越是羞臊,金绵绵的一张脸红透了。 街上铺了一层雪,马车碾过,咯吱碎裂,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枝桠上堆积了满满的莹白,像是不堪重负,树下的小童看在眼中却觉得万般惊叹。 金绵绵的祖母赵氏与周氏一起在懿王府门前撒泼大喊大哭,金大柱只蹲在一旁狠狠抽着烟袋。 在他们的身后则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冷墨夜吩咐四喜将马车停在转角处,跳下马车去抱金绵绵。 当金绵绵看清冷墨夜的容貌之后,却是脚下一个踉跄。 冷墨夜用易容丹将自己变成温久年的样貌! “百姓眼中,懿王世子还在燕归塔。”冷墨夜的手停在半空中,耐心解释。 金绵绵干笑:“绝色!绝色!” 她就纳闷儿,天下绝色那么多,他何必非要扮作温久年? 冷墨夜的面色稍沉,骤然伸手把她抱了出来,金绵绵惊呼一声揽住他的脖子。 急急忙忙道:“温先生是绝色,世子也是啊!” 她的求生欲满满,冷墨夜哼了一声:“哪个更好看?” “啊?”金绵绵有些懵。 冷墨夜一双眸子淬了冰,看得金绵绵心头忐忑。 “我与温久年,谁更好看?”他问。 “自然是世子更好看!”金绵绵脱口而出。 笑话,她的一条小命攥在他手里,敢说别人好看吗? 冷墨夜似是很满意,唇角勾了勾,抱着金绵绵往前走。 金绵绵吭哧了半天:“世子,我自己能走。” 冷墨夜睨她一眼,冷然道:“雪天湿滑,你湿了鞋袜,影响脑子。” 金绵绵:“……” 世子啊,你倒是告诉我,鞋袜和脑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赵氏的哭喊声响起:“都是白眼狼啊,不认爹娘,连我这个祖母都不认了!是要把我老婆子逼死在懿王府门口吗?没法活了哟……” “娘,你别这么说,大妞一定是有苦衷的!”周氏凄凄道。 “她能有什么苦衷?她在懿王府暖暖和和地享福呢!我们却在外头吃糠咽菜啊!”赵氏哭嚎。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掏出几个铜板递到周氏的手上,轻声安慰: “懿王府得罪不得!快回去吧!天寒地冻的。” 天寒地冻。 金绵绵往冷墨夜怀里缩了缩将脸藏在大氅里,她看不懂天机阁为她安排的此等命数是何用意。 只见周氏可怜兮兮地谢过那人,却是拒绝了铜板,颇有骨气道:“谢谢你们,这钱不钱的倒是不打紧,就是我娘想孙女了,想在最后咽气之前再看她一眼,目下这样的情况大概是见不到了!” 说罢,竟是嘤嘤嘤哭了起来,引得路人的几声唏嘘。 从懿王府门内走出两个人,是三爷冷易风与婢女柒画。 冷易风掏出一锭银子递到金大柱手上:“快走吧,王府里没有一个叫大妞的。” “那、那金绵绵呢?这么高,瘦瘦小小的。”周氏比划着。 “金绵绵就更没有!”冷易风道。 “你胡说,她就是在你们世子身边做事的!谁要你的臭钱,我要见我孙女!”赵氏一把打落金大柱手中的银子。 她早有打算,见到金绵绵,要来钱定然比这银子要多上好几倍。 赵氏又挥动着手臂冲冷易风打去,柒画几步上前阻拦,那挥下来的手掌便直直打在了柒画的脸颊上。 第一百五十章 钱的事儿 巴掌声音清脆,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冷易风看着柒画脸颊的红掌印惊怒大喝:“老太太,我给你银子是可怜你,你若是撒泼就去别处撒!懿王世子已经被皇上关进燕归塔了,他身边伺候的人指不定已经被杀头,你家那什么大妞绵绵的,指不定已经是刀下亡魂!” 赵氏被冷易风的气势吓住,顿时没了声响,思索了半天,一骨碌躺在雪地里哼哼:“懿王府打人呦,不能活了……” 柒画冲着懿王府的侍卫打了个手势:“懿王府门前禁止喧哗,若有违者,当以犯上作乱罪论处,乱棍打死。” 柒画的声音冷冷清清,却是威慑力十足。 方才还暴躁的冷易风,一瞬间便安静下来,他的目光灼灼看向柒画,这个小丫头分明相貌普通,学识也一般,但是站在那里就是有一种让人安稳的意味,让他觉得万般舒心。 他哼了一声,捡起地上的银子,眼神冷厉要杀人一般:“道歉!” 金大柱茫然地看着冷易风,冷易风气急冷笑:“这婢女可是爷爷我的心头肉,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你们居然打她?那老太太年纪大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你身为一家之主要么道歉,要么……上官府理论理论!” 言罢又瞥了眼柒画脸颊上的巴掌印,心疼坏了:该买些好的胭脂遮挡遮挡! 金大柱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冲着柒画连连鞠身点头:“这位姑娘,对不住了……” “你个窝囊废,你道什么歉?要不是她挡在那里,我的巴掌能打上她吗?怪谁?全怪她自己!我告诉你,今日一定要见到大妞……”赵氏揪着金大柱的耳朵絮絮叨叨。 还没说了多久,懿王府的护卫便来赶人,冷墨夜亦是抱着金绵绵混进散开的人群,又上了马车。 冷家三爷是个不简单的,他这一次出来解围,也算是报答上一次在春风楼的时候冷墨夜帮他。 “去旺春楼。”金绵绵道。 那三个祖宗,如此天寒地冻的,他们可呆不了多久,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就得回去。 不到一刻钟,马车便停在旺春楼门前,门前的雪被扫得干干净净,一个小二过来牵马,甚是恭敬。 “大小姐!” 墩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锦衣迎出来,见了金绵绵很是激动,还未说话,便红了眼眶。 这几日他被金大柱与周氏扰得不堪烦忧,险些支撑不住,幸好大小姐来了! “承安,安排雅间,你跟我进来!” 金绵绵也不啰嗦,金大柱与周氏都闹到懿王府去了,墩子这里一定更不好过。 雅间之内 “我爹是不是问你要银子?他要多少?那些银子,你可知道他要用来干什么?我祖母是真的病了?”金绵绵将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儿地问出来。 墩子定在原地,低着头,唇瓣动了动,叹了口气道:“大小姐,不瞒你说,金家出事儿了,二老爷染上了赌瘾,把家当都输光了,二奶奶也被他卖了,如今他与少爷挤在旺春楼的后院里。大老爷一开始预支了账上三百两,之后是五百两,这次又要一千两,我、我这次没给,所以、所以老太太就气病了……” “可是大小姐,我不是不给大老爷,是大老爷要拿那些钱去补贴二老爷的赌债,账上的钱原本就不多,这给来给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墩子的眉头蹙成一团。 金绵绵暗暗点头,果然她赚再多的钱也不够金二柱这一家蛀虫造作的。 “你老实告诉我,账上现在还有多少钱?”金绵绵问。 问起这个,墩子愈发局促:“一千、一千五百两。” 他的面色通红,原本旺春楼比这赚得更多,都让金大柱拿走了,这还不算周氏隔三差五从厨房拿食材,拿走的食材折算成银子也有一二百两。 他有负大小姐的重托。 “一千五百两?还不错啊!承安,我果然没看错你!”金绵绵大喜。 原本她不指望这个旺春楼能赚多少钱,能养活金大柱就算不错了。没承想短短时间墩子竟是挣了这么多钱,堪比商业奇才啊! 墩子愣在当场,大小姐在夸他? “这些钱你且先留着,承安,我要的不止是一家旺春楼,将来你要开两家,三家……你就是我的后盾!”金绵绵说到激动,伸手拍了拍墩子的肩膀。 在凡界,银子是个好东西,都说有钱前程似锦,无钱寸步难行。 她不知还要在凡界呆几年,自是要顾虑周全。 现在她跟在冷墨夜身边用不到钱,不代表以后也用不到。未雨绸缪,是为大智! “大、大小姐!”墩子的双眸又一次湿了。 金绵绵睨了眼冷墨夜,小声对墩子道:“至于金家人要的钱,你另外找一本账册,一笔一笔记清楚……” 她交代了很多事,墩子连连点头,对金绵绵愈发崇拜,大小姐是个做大事的人! 对金绵绵的这些小动作,冷墨夜视若无睹,反而觉得还有些可爱。 将至晌午,来旺春楼吃饭的人越来越多,金绵绵与冷墨夜、四喜三人坐在大堂等着,不多时,金大柱便带着妻子老娘神色恹恹地回来了。 他被懿王府那些侍卫推了好几个趔趄也没见到大妞,心情甚是烦躁。 “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懿王世子出了那样的事儿,可别连累咱们家!”坐定之后,赵氏道。 “娘,怎么会,你看那懿王府不是好端端还在那儿吗?既然懿王府都没事儿,那咱们就更没事儿了!”金大柱道。 周氏低头喝水,遮去眸中泛上的贪婪,她知道金绵绵一定活着,也一定没事儿,那丫头不是个简单的!只要找到她,就能有一大笔银两! “照我说,咱们已经收了上官家的彩礼,不管能不能找到大妞,这聘礼是万万不能退的。”周氏道。 “噗!咳咳咳……” 在隔壁桌偷听的金绵绵险些被茶水噎着,什么上官家?什么聘礼?她错过了什么? “是不能退!”赵氏道:“实在不行就嫁个名字过去,说起来也是他上官家的人,日后那丫头出了什么乱子,跟我们金家无关!” 金绵绵:“……”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名字也能嫁的! “哼哼,你们金家一女嫁二夫,打得一手好算盘!”冷墨夜阴沉沉的声音响起,金绵绵险些扔了手里的茶杯。 羽睫之下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他,眨了又眨,她是无辜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万两 “我说隔壁桌的,我们自家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有什么相干?你懂什么?”周氏听见冷墨夜的话,不满地向这边看来。 “大妞?”周氏即刻大叫:“娘,大妞在这儿!” 赵氏急匆匆起身,一把抓住金绵绵的手腕,脸上是金绵绵从未见过的慈和。 “大妞啊,回来就好,你不知道祖母有多想你!” “祖母,您别这样,我心里不踏实。”金绵绵周身泛上了小疙瘩。 有事说事,没事套什么近乎?知道另有目的,怪伤人心的。 赵氏正了容色:“大妞,既然回来了,准备准备,就搬到上官家去!从今往后,你就是三虎的媳妇了!” 她的话刚说完,便觉一道冰冷冷的目光刀尖子一般将她浑身上下剐了个遍,转头一看是个白面书生,模样倒是还可以,就是太过病态,看衣着也像个富贵人家的。 她又往旁边闪了闪,拉着金绵绵的手问:“大妞,这人是谁啊?” 赵氏心里膈应,不管这人是谁,首先这人品就有问题,哪有这么盯着一个长辈看的! “这是……” “我是她主子!”冷墨夜道。 金绵绵从善如流,鸡啄你般点头:“对对对、是是是,他是我主子!我如今不是自由身,不能嫁人!” 冷墨夜这个人,对于怼人方面的天赋,旁人拍马不及! 赵氏愣住,盯着冷墨夜看了良久,一出口便咄咄逼人:“我没听说过哪家主子不让下人成亲的!再说我家大妞是下人吗?她是与冷……” 她想说的是与冷世子定亲的人,继而一想那冷世子都身陷囹圄,不知死活了,说出来怕连累金家。 还是转了个口风道:“她是定了亲的,在别人家那就是当家主母!” 冷墨夜身上的冷寒戾气更重,他十岁上战场,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早已染了一身让旁人畏惧的气势,平日里无人招惹也便罢了。但凡有一个人敢挑战他,那就是拿眼神也能将对方瞪死的。 赵氏亦是被眼前的白面书生吓坏了,这眼神,这架势,是人是鬼? “大柱?大柱?!”赵氏喊得慌张,声音亦是尖锐起来。 金大柱匆忙扶住自家老娘,下意识地远离冷墨夜。 “怂货!” 赵氏见状心头暗骂,睨到一旁看热闹的周氏,沉了脸叫她:“你,跟他说,留下五百两,大妞就跟她走,不然我今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们踏出这个门!” 言罢,又往金大柱身侧靠了靠。 周氏赔着笑脸道:“娘,你说这么大声,人家都听见了!”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白面的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她才不干。 冷墨夜又是两声哼笑,轻轻摸金绵绵的脸颊:“五百两?整个天下的财富加起来都不及她一人。” “唰——” 衣袍响动,素手轻扬,银票漫天纷飞,一如外面纷纷扬扬的雪,不同的是,这银票上带着的是人们满满的、无休止的欲望。 金大柱三人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周氏当先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收拾落在地上桌上的银票。 笑容难以抑制地在脸上恣意飞扬,五百两!这看着也比五百两多了不少啊! 赵氏还算淡定,冷哼了一声心道见识短浅,五百两而已。 冷墨夜低沉的声音飘进众人的耳朵里:“这是三万两,从今往后,她与金家再无瓜葛,四喜,送客!” “请吧!”四喜面无表情道。 说来他对金大柱的印象还算不错,只是这男人太过软弱,被媳妇和老娘吃得死死的。但凡他对金绵绵能有一丝丝的好,世子都不会这样对他。 金大柱此时满脸通红,嘴唇张了张,对金绵绵道:“大妞,这是你的意思吗?” 他还记得大妞对他说过,要给他养老。 金绵绵的目光闪了闪,平心而论,金大柱除了在她出生时想要卖掉她之外,这十几年来对她都不错。 “爹,我只问你一句,与上官家定亲这件事你可曾阻止过?” 金绵绵的眸子大而清澈,平静得让人害怕,金大柱不由就说了实话:“可是金家需要上官家的聘礼,给你二叔还债……” 金大柱想不明白,都是一家人,为何非要闹到这般田地? 金绵绵跌下眼帘,睫毛的影子跳跃,像极了夜色之下那忽明忽暗的灯火。 她心中轻叹,看来金大柱这一生注定要历经磨难了。 “爹,若是你日后过不下去了,可以来旺春楼找海承安,他自会收留你,至于其他人就算了。”金绵绵黯然,捧着茶杯轻啜。 热气熏湿了眼睛,在睫毛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凡尘一遭,对金家人,她尽力了。 金绵绵说话的工夫,赵氏也数完了银票,她的心良久都不能平静,她原本想视金钱为粪土,却没想到粪土这么大! 赵氏瞪了冷墨夜一眼,拉起金大柱就走,对这个白面书生说的话,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目下她满心的欢喜。 大妞身体里流着是她金家的血,不是一句两句就能断绝关系的,这次给得这么痛快,下次就还能要更多! 冷墨夜的声音再一次幽幽飘过来:“四喜,记下这些人,若是再见,便处理了!” 金大柱三人齐整整打了个寒颤,尤其是赵氏,她年轻的时候喜欢听一些豪门贵胄家的秘事,处理了,这三个字就是杀了的意思。 在这些权贵的眼中,人命轻贱。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当下腿便一软险些栽到门槛上,手中紧紧抓着银票,慌张出门,心头掀起滔天巨浪,一阵后怕,这样的人她得罪不起。 冷墨夜看向金绵绵,这个小丫头安静得不像她。 “心软了?”他问。 金绵绵的睫毛颤动,掀起眼帘看向金大柱三人离开的方向:“这三个人是我的劫数,怎么会轻易离开?世子想得太简单了。” 凡间十几年,金绵绵不与那些人做对,就是明白一个道理:天机阁安排的,哪能轻易毁去?若是毁去了,指不定又要派更厉害的劫数,她度化魔君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功夫对付这些人? 还不如让这些人存在,她也好落得逍遥自在。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沈娉婷的计划 “那我便是他们的劫数。”冷墨夜道。 他不会说暖心的话,能做的也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让这个小丫头此生无忧。 让金绵绵跟在温久年身边学习谨慎细心,跟明先生学习尔虞我诈,再加上他的心思毒辣。 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这个小丫头也能安全无虞地活着。 晌午过后,金绵绵与冷墨夜往文山书院走,冷墨夜很是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旁人看来,这两位公子一个倜傥之姿,一个机灵活泼,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多时便引来三三两两少女含羞带怯的注视,其中一道尤为炽热。 金如意的眼睛如两汪沸水,恨不能泼到金绵绵身侧的那个男子身上。 她见过的温久年清和斯文、优雅慎然,从未见过如眼前这般气势凌厉又自信张扬的时候。 她手中捏着绢帕,沁出细密的汗,她比金绵绵强了不知多少倍,为何这样的男人不是她的? 应该是她的! 鬼使神差地,她跟金绵绵身后,脚步也有些着急,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刺得她眼睛疼,她太想冲上去狠狠打金绵绵几个巴掌。 这般一想便乱了步子,不知踩到什么“噗通”一声摔到在地,一声“温先生”脱口而出,前面的人亦是停了脚步回头看她。 金绵绵愣了愣,推冷墨夜:“叫你呢!” 他目下易容的是温久年的相貌。 冷墨夜轻飘飘转身继续走:“不认识。” “姐姐!我扭到脚了,你、你来拉我一把可好?”金如意将心思落到金绵绵身上。 金绵绵的脚才挪了一步,就被冷墨夜一把揽进怀中,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四喜” 四喜一脸僵硬地要上前扶金如意,被金如意推开。 “姐姐,你就一点姐妹情分都不讲吗?” 说完这一句之后,他的眼睛猛地看向四喜,潋滟的水眸中带震惊、疑惑、不解,更多的是愤然,这不是冷漠夜身边的随从吗? 她金绵绵究竟有什好的?与温久年这般苟且,冷世子非但还不生气,还让自己的随从一路跟着护着? “姐姐,你与温先生这样,冷世子知道吗?”金如意慢慢爬起。 毕竟这是在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着,她脸皮薄。 “温先生?冷世子知道吗?”金绵绵的眉眼弯弯,整张脸泛着星辰般的光彩。 冷墨夜睨她一眼:“聒噪!” 金绵绵呵呵一笑,自顾道:“他说聒噪!” 金如意几乎咬碎了牙,在她看来这便是打情骂俏。 她咬着下唇鼓了鼓勇气,急走两步挽上冷墨夜的胳膊,还未说话,眸中已然盈盈。 “温先生,我有话要与你单独说!” 她认为上一次温久年拒绝自己,一定是自己的胆子不够大,脸皮也没有金绵绵的厚,这一次,她要学金绵绵的样子,只要自己让他看到的真心,他一定会被感动的! 她打算好了一切,却不知眼前的温久年皮相之下藏着的是冷墨夜。 冷墨夜阴沉沉的,双眸之中仿佛凝聚着大片的乌云,压向波涛的海面,令人窒息。 金如意的呼吸一窒,遂而便是后脖颈被重击的剧痛侵袭,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地。 四喜默然扛起人,扔回旺春楼。 金如意原本是出来替沈娉婷买点心的,做梦也没想到,她此行犯劫。 就在四喜放下她不久,便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二话不说将她带走,扔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里。 她的额角磕在坐榻上,生生疼醒。 “金如意,你到现在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沈娉婷的声音冷冷传入耳中,金如意吓了一个激灵。 沈娉婷一声冷哼,她方才看着金绵绵和温久年在一起,暗自高兴来着,毕竟这二人若是在一起,就没有人与他抢冷墨夜了! 冷墨夜被关进了燕归塔,但她有信心,在她爹的斡旋之下,定能平安无虞。 可怜她这高兴没持续了多久,便眼睁睁看着金如意过去捣乱,若不是那温久年有些手段,对金如意这样的人也是不屑,岂不是让金如意白白得逞? 这样的话,金绵绵又要回到冷墨夜身边了! 该死的贱人!她想。 “小姐,我错了,我不该……” “啪!” 金如意急急忙忙解释,沈娉婷却不管那么多,先打个巴掌解气再说! “小姐……” 金如意委委屈屈的,沈娉婷眸带蔑色:“一个奴才,也配与我平起平坐?” 她心里明镜一般,金如意不是个省油的灯,依傍自己也不过是为了借助沈府避开冷元珏的娘。 若不是看在她是金绵绵妹妹的份儿上,她才不会留这样的奴才在身边! “奴、奴婢错了。”金如意咬牙道。 “啪!” 又是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沈娉婷长长的指甲将她的脸颊划出一道血条,她捂着脸,瞬然哭了出来。 自小到大周氏都舍不得打她一下,在桥头村的时候也是如众星拱月一般被众人捧着,如今受此羞辱,她又是委屈又是气恼,更多的是不甘。 若是能嫁给温久年,莫说一个沈娉婷,就算宫里的娘娘来了,也得给她三分薄面。 沈娉婷的脸上带着讥诮:“我警告你,不要再插手温久年和她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她倏然开始头疼,那一夜白术约她去凤蝶居,她莫名其妙被冷墨夜扔出来之后便有了这个毛病,这个仇,她一直记着。 “你去跟她说,这个月初八,我约她去后山打猎!”沈娉婷道。 “可是小姐,她或许不会去的。”金如意哽咽道。 沈娉婷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那就是你的事了,若是初八我见不到她,你也别来见我了!” 金如意咬住下唇杵在一旁。 空气突然凝窒。 街上一阵喧闹,铜锣三响开道,一顶华丽的绛紫色轻纱轿子,被十六人抬着,缓缓行在中央,一时间路人皆跪,心生膜拜。 金绵绵叹了口气,又遇见这个骗人的,但谁让人家是凡间的国师呢?跪就跪吧,一跪省千愁。 她不知道跪有何好处,但是不跪一定会有人来找麻烦。 金绵绵身形刚刚有所动作,冷墨夜的手便穿过她腋下将她托起。 “带你揍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白鲲 冷墨夜的眉梢轻动,眨眼之间,金绵绵便随冷墨夜“飞”入那华丽的轿子当中。 抬轿的人顿了顿,对视一眼,继而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国师没发话也就是默许,他们不敢置喙。 街上的人因着跪地垂眸,谁也没看见国师的轿子里飞进去两个人,即便看见了也没人敢出声,国师是谁?那是天人一般的,敢进轿子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金绵绵见到眼前的人,第一感觉便是不像个活人!仿佛被人炼制的傀儡,肤色苍白却俊美无双,一根轻盈的白玉兰花簪将满头银丝绾发成髻。 “金绵绵。” 他的声音沉闷,如洪钟、如夜间拍岸的浪,汹涌着传进金绵绵的耳朵。 他的眼眸没有光彩,银色泛滥的瞳仁专注地看向金绵绵:“我叫白鲲。” 金绵绵怔住,白鲲? “就是那个活了万万年,一念成仙、一念入魔的那个白鲲?你在这儿干什么?”金绵绵问。 她震撼无比,白鲲本体身长万丈,勇猛无双,相传是上古猛兽,后被天界天尊收服,因身份特殊,故而是唯一一个界定于仙魔之间的东西,说来也是九重天相当厉害的存在。 他已经跟着天尊修炼了万年,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倏然想起爹爹说过:不要去招惹国师。 白鲲的唇边荡漾微微的笑意:“自然是度化魔君!” 金绵绵瞪眼,他胡说!他都度化了,那金绵绵干什么? 白鲲的眸子忽而变得清澈,他是来度化魔君,与金绵绵不同的是,金绵绵度魔君成仙,他度魔君入魔。 并且他比金绵绵早些时候找到魔君,收他为徒,授他术法,相信魔君的成魔之路定然一路坦途。 冷墨夜哼哼冷笑两声:“这是我师父。” 说是师父,却比仇人也差不了多少。白鲲给他使绊子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金绵绵愈发震惊,她的魔君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还得了? “既然是你师父,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解除师徒关系吧!”金绵绵容色不善。 白鲲都到家门口来抢她的东西了,她再忍下去,枉费在九重天修炼了十数万年。 白鲲的笑意敛去,苍白的脸颊浮上一抹肃杀:“你要与我抢?” 若是金绵绵能安稳呆在魔君身边,或许他还能看在雷神的面子上放她此生安稳,若是不能,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是你与我抢吧!我告诉你这是我的人,我拼死也要护着,你把那点小心思收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金绵绵怒了。 白鲲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拿捏?都是九重天下来的,谁怕谁啊? 逼急了,她就算告到天尊那儿也要找回这个面子! 白鲲盯着金绵绵看了良久,豁然阖上眼皮,手指在膝盖轻磕,周遭一片静谧,时间凝固,轿夫停步,鸟雀匿声。 “你爹触犯天规,我只需告诉天尊,他便神位不保,你当真要与我做对?”白鲲的传音闷而平缓。 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向金绵绵袭来,要逼得她下跪。 “你敢?” 金绵绵咬牙用紫荆雷支撑着,清澈的眸子里迸出泼天怒火。 “呵呵呵呵……” 白鲲的喉咙里发出苍凉的笑声,让人听得心惊。 “一介小仙也敢这么与我说话,看来我在人间呆得太久,九重天的人都忘了我的本事!” 白鲲银色的眸子顿然犀利,更加强大的威压逼近。 “噗……” 金绵绵的凡人之躯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再撑下去就是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啊!” 金绵绵发出愤怒的嘶吼,一道紫金色雷光透体而出,瞬间涨大数倍将金绵绵牢牢护在其中。 紫荆雷的炽光刺痛白鲲的眼睛,须臾便流出两行血泪,落到死尸一般苍白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威压在眨眼的工夫撤去,白鲲痛苦地低吟,禁锢之术自然也维持不下去,周遭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冷墨夜浑身上下被戾气包裹,似是不停涌动熔桨的火山,他方才看见了一切,却是不能动,不能说。 如今一得自由,蛟鳞鞭在瞬间扬起,狠狠挥落,华丽的轿子四分五裂,白鲲的一声怒吼被人群的尖叫声隐去。 而后白鲲便消失了,众目睽睽之下,毫无踪迹。 冷墨夜重重哼了一声,拥着金绵绵趁乱离开。 文山书院 金绵绵只穿着单薄的小衣,即便这样,身体还是越来越烫,紫荆雷躁动不安,一次次在经脉当中乱撞,她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肌肤寸寸碎裂般的疼痛让她痛不欲生、已然到了凡体能忍受的极限。 冷墨夜的眉头紧蹙,抱起金绵绵飞身跃入门前池塘当中。 紫荆雷遇水而欢,跳跃着布满整个池塘,隐隐还有雷声自水而起,金绵绵很痛苦,她怕疼怕痒怕黑,怕冷怕热怕孤独,此时几乎占了个遍。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这凡间的身子无法承受九重天仙法的冲击,这么下去,她得提早去幽冥界报道! “疼……” 她的唇瓣微动,声音极低,浑身剧烈颤抖着。 冷墨夜紧紧抱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从不畏惧生死病痛,但一想到这个小丫头若是在自己的怀里死去,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金绵绵你听好,静气凝神!” 而后冷墨夜一手抱着金绵绵,另一只手结了一个复杂的印,墨色中带着亮银的印化作缭缭绕绕的烟,丝丝缕缕灌入金绵绵的体内。 金绵绵躁动不安的身子逐渐缓和,呼吸渐平,她的眼帘之上还挂着水珠,滢滢欲碎,唇瓣扬起,如同绽放的牡丹,艳丽夺目。 “多谢世子!”她道。 冷墨夜的眼皮颤动,倏然抱紧了她,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松开,拍着池塘边的石头纵身上岸。 “噗通!” 冷墨夜带着金绵绵齐齐摔到石子路上。 金绵绵惊疑不定地蹙眉,冷墨夜亦是神情严肃地将眸光从双腿之上转到金绵绵身上。 他的腿,动不了了! 金绵绵与四喜手忙脚乱地把冷墨夜抬到房中,而后她试了无数次驱策紫荆雷为他治腿,紫荆雷是强悍了不少,但对冷墨夜的腿却是无能为力了! “世子,你老实告诉我,方才你送到我体内的是什么东西?”她问。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是我的命 那东西就像天生讨紫荆雷的喜欢,在她体内没有徘徊多久,紫荆雷便安分下来。 冷墨夜的唇瓣轻启:“我一半的本命真元。” 冷墨夜自幼跟着白鲲学习魔族术法,那本命真元是他十几年修炼出的,极其稀少,也极其珍贵。 “你疯了!” 金绵绵当即气得不轻,眸中不觉便泛上了雾气:“你知不知道动这本命真元,轻则身残,重则丧命!你不想活了吗?” 看着凶巴巴的小丫头,冷墨夜的心像是被暖风拂过,舒服又惬意,他阖上眼帘轻声叹息:“聒噪!” “冷墨夜!” 金绵绵气结,唇瓣抖动了良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你不是冷心冷肺的吗?我难受,你看着就行了,我让你帮忙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人担心?你未来的日子怎么办?还做不做世子?娶不娶媳妇了?”她不由得烦躁,冲着冷墨夜就是一顿数落。 后面的四喜吓坏了,姑奶奶你可别再说了!世子对你好,还好出错来了?这说的一长串,不光世子听着聒噪,他也听着聒噪啊。 事实上冷墨夜还真没觉得聒噪,耳中听着金绵绵一句句气急败坏的诘问,他甚至有种期盼,若是这个小丫头一直在他身边这么说下去该有多好。 但他听着听着,金绵绵便住口不再说了,他掀起眼帘看去,这小丫头神色恹恹,眼圈通红,眼中亮莹莹的,而后便有大颗的泪珠落下来。 她为他哭?她竟难受成这样! 他心中觉得好笑又心疼,唇瓣微启,缄默地笑。 金绵绵抬眸看见了,又是一阵气恼:“你笑什么?你的腿如今成了这样,该怎么办?” 连紫荆雷也治不好的病症,让她觉得心慌,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然将自己的命运与冷墨夜的绑在了一起,看着他又一次要坐上轮椅,她的心里非一般难受,这般高傲的一个人,他如何能受得了? 冷墨夜的唇瓣动了动:“看你为我难过,我心里高兴。” “冷墨夜!” 金绵绵脸颊泛上一阵羞赧,这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吗? 冷墨夜叹一口气,大掌抚上她的脸颊,勾了一滴眼泪下来,放入口中啜尝:“我的人,我自是要护着,今日贸然带你去见他,是我不对。” 他的人,他拼死也要护着。 金绵绵的脸颊一阵清凉,抬手狠狠擦去脸颊上的泪珠,顿时恼了自己,这是何时哭的?她竟是没有察觉。 “世子啊,若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且记着一条,顾好自己。你好便是我好,看着你受伤,我难受,懂吗?”金绵绵一本正经。 想了想又道:“还有别动不动就说我是你的人,我算你什么人?至多算是你身边的一个小侍童,我的命不值钱,你的命才值钱,知道吗?” 冷墨夜静静听着,房间中静得可怕,四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金绵绵自顾说了一大段话之后,才看见冷墨夜静静地看着自己,漆幽的眸子仿佛变作装着浩瀚星辰的夜空,在下一刻就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金绵绵心里“咯噔”一声,犹豫着摸上冷墨夜的额头,这人是不是发癔症了?照常理不是应该暴躁说“滚”吗? 难不成亲过几次,这人就转性了?倘若当真是这样,她不得不感慨,人间境情之一字可抵万物。 “你说什么都好。”冷墨夜倏然道。 金绵绵说什么都好,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只要她能活着,其他的一切他自有打算。 “那日后若是我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该怎么办?”见冷墨夜如此好说话,她倒是诧异了。 说白了,她不信! “不会。”冷墨夜道。 冷墨夜缄默地笑,不会,他不会再让她遇到今日的情况,倘若当真遇到了,他拼死也要护着她。 谁让他……亲了她、摸了她? 金绵绵愣了一瞬间,不会?不会再帮她? 孺子可教!她很是满意,又问:“那你该当如何?” 冷墨夜似乎是认真想了想,唇边又泛上清冽的笑:“你想知道?” 金绵绵点点头,遇到危险先保命,这个思想一定要灌输透彻,否则这魔君翘了辫子,她找谁度化去? “亲亲,我便告诉你。” 冷墨夜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唇,眸光深邃,仿佛带着促狭与期盼。 金绵绵愣了一瞬,继而脸颊被一股热浪侵袭,火红一片,神色怪异地看着冷墨夜,须臾便挪开眸光,不觉用手扇风。 “世子,这房里也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 “嗯哼!”冷墨夜一声闷哼,而后剧烈咳嗽起来。 金绵绵当即折回:“怨我怨我,忘了给你喝些姜茶,方才那湖里那么冷……” 她的后半句话湮灭在冷墨夜的亲吻当中,绕过二人的唇齿,化作一声轻哼。 金绵绵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只想不停去碰触那柔软的唇瓣,甚至还想咬上几口。 沉迷之间,冷墨夜放开她,又在她的鼻尖轻啄,眸中全是阴谋得逞的笑意。 “你说如何便如何。”他道。 “你骗我?” 金绵绵恍然明了,愤然转身出了房门,谁能想到堂堂一界魔君,竟装咳嗽来骗人? 继而懊恼,骗她又如何?她还不是得去熬姜汤?! 冷墨夜的眸光跳跃,盯着金绵绵的背影,又是一阵轻笑。 一道犹如鬼魅的身形出现在房中,白鲲的双眸之中泛着血红,声音沉闷如来自地狱:“那丫头身上的紫荆雷竟是那道天雷?!” 除了天雷,没有东西能伤得了他!是他大意了,想不到雷神为了他这个女儿,什么都敢做! 等了良久冷墨夜没有说话,他又道:“你动心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冷墨夜竟为了一个女人伤他。 冷墨夜的笑容渐沉,最终换上一副冷烈如冰的神色:“地冥珠在她身上。” 白鲲的唇瓣蠕动良久,一双血红的眸子中,全是愤然不解,地冥珠,那可是魔君的护体法宝,历来只有魔妃才能拥有! 冷墨夜何止动心,怕是早已情深不悔! “她是九重天的人!”白鲲压抑着暴怒的情绪,咬牙切齿。 魔族与九重天,万万年来生死不同道! 冷墨夜直视白鲲的眼眸:“那又如何?你还要将我再废一次不成?” 白鲲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合之间发出刺耳的细响,他当初废了冷墨夜的腿,全是为了他能更专注地修行。 第一百五十五章 白鲲与魔君 白鲲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合之间发出刺耳的细响,他当初废了冷墨夜的腿,全是为了他能更专注地修行。 他出生在魔族,数十万年来,他眼睁睁看着魔族的兴起衰败,没有人比他更想看见魔族兴盛。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犯了天规,不在乎被惩罚,不在乎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甚至不在乎冷墨夜是不是恨他,费尽心思淬炼他的体格,传授他魔族功法,为的就是让他恢复记忆,重现魔族的辉煌。 冷墨夜是魔族万万年来最有天分的魔君! 他气急,却仍旧不忍心伤害冷墨夜,他合上眼皮调息良久,在睁开的时候眸子恢复了银色,璀璨又神秘。 “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他道。 “国师大人忧国忧民,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冷墨夜的声音干冷,说出的话更是如一把破冰而出的利剑,直直插入白鲲的心窝。 白鲲身形颤抖,锐利的双眸打量冷墨夜,像是发现了什么,透出震惊又失望的神色,喘息之声渐渐急促,手握成拳,轻微的响声过后,一截小手指赫然出现在掌心。 鲲族修炼不易,普通人修炼十年得真元,鲲族便要修炼上数万年。其全身的修为真元大都凝聚在鲲骨之中,这一节小手指蕴含了他数十万年的真元。 魔气缭绕之后,化作鲲骨笛。 “将这鲲骨笛放在身上蕴养,本命真元不出一年便能恢复。你既失了血戒,这鲲骨笛万不能再失!”他说。 至于那血戒去了何处,他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给了方才那个丫头。 “拿走!”冷墨夜蹙眉道。 “你原本就是魔族的人,还怕我这笛子吗?拿着吧,这个比那丫头身上的紫荆雷管用!”白鲲还是将鲲骨笛放在冷墨夜触手可及之处。 “至少,能让你暂时站起来!” …… 金绵绵端着姜汤推门而入,抬眸便看见冷墨夜的神色冰冷冷的,头顶的戾气逐渐扩大,盘旋不散,她险些把手中的姜汤扔了。 冷墨夜又生气了?他凭什么生气? “世子?”金绵绵轻声喊他。 冷墨夜的眸子看向她,带着浓浓的忧伤,金绵绵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冷墨夜。 “世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她问。 冷墨夜的喉咙干涩:“是,想起我娘。” 金绵绵松了口气,睨了眼他头顶凝的戾气,咬了咬唇,凑上去在冷墨夜的唇瓣上轻啄,而后便欣喜地发现,那戾气扩散的速度凝滞了。 “这样果然管用!”她的唇角上扬,端起姜汤凑近冷墨夜的唇边:“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时辰也不早了,今日要早些休息。” 冷墨夜的眸光锁在金绵绵身上,几口喝完姜汤:“还要。” 金绵绵应了一声起身去拿,却被冷墨夜揽住腰身跌坐在他腿上。 随即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般的吻,从轻啜到热烈,此时金绵绵才顿悟:冷墨夜口中的“还要”,原来要的是亲亲。 看着冷墨夜头顶渐渐变小的戾气,金绵绵满意地回应,亲!狠狠亲! 最好能把头顶的那残存的戾气亲没了! 然而冷墨夜要的可不只是亲吻,金绵绵身上的味道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渴求,他想要她,想她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金绵绵又出现了被放在火上炙烤的感觉,只是这一次的火要温和太多太多。 冷墨夜折腾够了,紧紧地将金绵绵抱在怀中,嗅着她脖颈的清香,粗声喘息。 金绵绵舔了舔唇:“世子,要不……去找找齐匪?” “为何找他?” 冷墨夜的声音带了些许沙哑,却更加好听了。 金绵绵的脸颊红得像滴血:“你总这样,对身子不好,齐匪定然知道哪一个花魁娘子能伺候好你。” 空气突然凝滞,房间中静谧得可怕,烛火燃尽,只剩月色余辉,浅浅地透过窗棱洒进来,铺了满地琼华。 隔了良久,金绵绵的唇瓣上传来剧痛,须臾血腥之气布满口腔。 冷墨夜咬她! “冷墨夜!” 金绵绵捂着唇呼痛,狠狠瞪他,她犯病了? 冷墨夜没有言语,欺身而上惩罚似的将她的唇瓣狠狠吸吮,带着血腥,猛烈而可怖。 直到金绵绵哭着求饶,她的唇瓣才被松开,冷墨夜冰冷懊恼的声音响在耳畔。 “金绵绵你听好,方才的话若是再说,我便让你见不了人!” 他威胁她?他竟然威胁她?! 金绵绵睁大眼睛瞪他,死死捂着唇瓣。 很意外的,她发现冷墨夜头顶的力戾气又凝聚成了小小的一团。 心头又是欣喜又是悲愤,为何化解戾气,非要用这样的法子? …… 翌日雪停,地面屋顶枝桠,皆是一片莹白,满目纯净。 宫中传出消息,明先生与沈将军联名担保,懿王世子并无叛乱之心,加之逆党已死,皇上特赦将懿王世子冷墨夜释放,恢复金翊卫统领之职位。 又来了圣旨令扶陵公子药童白术,即刻进宫,为娘娘治病! 金绵绵笑得脸颊抽筋,默默往冷墨夜身后藏,尽量不让宫中传旨的太监看见她,她这个药童可是假的,还真当她什么病都能治吗? 她的手被冷墨夜握住,温热有力,掌心的茧轻轻摩擦她的手背,血色扳指悄然套在她的拇指上,还带着他的余温。 金绵绵的唇瓣张了张,血戒一直装在她的靴子里,他何时拿到的? “戴上它,无人敢伤你。”冷墨夜道。 金绵绵缓声轻笑,是啊,无人敢伤她,但那深宫里的怨气有多少,谁都不知道。 依她的意思,最好是不去,人间的皇宫那是多危险的地方,况且那贵妃自有她的命数,她去添什么乱? “世、世子,我突然肚子疼。”金绵绵的神色痛苦。 冷墨夜的眸光斜斜睨她:“你不想去?” “世子果然睿智无双!”金绵绵心中忐忑。 “那便让贵妃去挽棠春吧!”冷墨夜道。 金绵绵:“……” 她看着宫人逃命一般匆匆而去的身影,惊得整张嘴良久合不上,魔君还真是魔君,即便转世重生了,也还是那么霸气。 “现在肚子还疼么?” 冷墨夜看着金绵绵突然愣住的神色,唇瓣动了动,将那一丝浅笑噙在唇角。 金绵绵连连摇头:“不疼了,不疼了!你说这肚子也真奇怪,突然就好了,呵呵。” 第一百五十六章 讨好 冷墨夜轻缓缓哼了一声:“走吧!” 他坐在轮椅上,将手中的将鲲骨笛做成玉佩的模样戴在身上,鲲骨笛,他暂时不想用。 眼尾余光看着在后面推轮椅的金绵绵,他的心下有一丝愉悦,许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丫头在他身边,连这冰天雪地都显得不那么寒冷。 “去哪儿啊?”金绵绵对冷墨夜愈发地捉摸不透。 冷墨夜不语,四喜憋不住了,凑在金绵绵耳畔轻声道:“世子被放出燕归塔,自然是回挽棠春,再说贵妃娘娘不是还去吗?” 四喜言罢叹了口气,世子对这丫头也算是极尽宠爱,让贵妃娘娘上门求医,整个经年国只有世子敢这么说。 就是这个金绵绵,也太傻了,世子都铺好了路,这个丫头怎么就不知道走呢? 金绵绵缄默,主动推着轮椅走,讨好魔君这样的事还是她亲力亲为的好。 此时学子们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文山书院的门口,金绵绵三人到达门口的时候,便被众人堵了个正着。 金如意神色明媚地走到金绵绵眼前,见了冷墨夜,神色间染上万分的诧异:“冷世子不是……怎么……” 她这话说了一半,便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唇,懿王世子出了燕归塔! 旋即想到自己险些因为口舌而闯下大祸,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加上寒冷的天气,冷风一吹,当即瑟瑟发抖。 懿王世子身份贵重,岂是她能随便猜测的? 她咬着唇对冷墨夜行了个礼,看向金绵绵道:“姐姐,我们正在统计去后山骑马烤肉的名单,我帮你报名了!” 金绵绵良久无语,金如意不愧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人拿软肋,掐人掐嫩肉。 这烤肉的味道便是她的嫩肉,单单是想着口中便已生津。 但她睨了眼冷墨夜,还是咬牙将这吃烤肉的欲望压下,咕咚咽了口口水,甚至还扬起一抹笑来:“烤肉嘛?我又不喜欢吃,妹妹自己去吧!” 事实上她早已在心中腹诽:金如意,你长长脑子好不好?你看我现在的情况能去吗?冷墨夜的腿是能骑马的吗?出了事儿你负责吗? 她内心的抓狂才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被冷墨夜压下:“四喜,准备烤肉的东西。”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在金绵绵,听来却仿若天籁,似乎都能感受到火堆的温暖、烤肉的香气。 她的笑容在脸上抑制不住的扩散开来,丝毫不含糊道:“既然世子想去,那就把我们都写在名单上!我们要保世子周全。” 金绵绵的这个神色看在金如意眼中,觉得分外扎心,那世子分明是因为金绵绵才去的! 为何所有人对金绵绵都这么好? 她垂眸偏头,将眸子当中的忌恨之色掩去,须臾抬头,又是明媚:“姐姐,温先生也会去,想必姐姐一定很高兴吧?” 金绵绵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凝滞,能吃烤肉他自然是高兴,但金如意故意提起温久年,这便是心机深重了。 她跌下眼帘,谁都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是欣喜还是懊恼。 她的唇角微勾,对冷墨夜道:“世子,知道温先生也去,我欢喜得……要命!” 冷墨夜的眸光冷峻,扫过金如意,眼尾的余光却是落在金绵绵身上,这丫头长本事了,敢挤兑他。 “姐姐,我先过去了,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姐姐记得来!” 金如意匆匆忙忙离开,心有余悸,冷世子这样的怪物,金绵绵为什么还能平安呆在他身边? 金绵绵的眉梢轻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金如意哪会有那么好心,突然约她烤肉,怕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吧?! 哼!金如意太低估她了! 金绵绵与冷墨夜上了马车,马车之内早已备好暖炉,烧着上好的银丝炭,即便马车之外天寒地冻,车内也暖如春阳,还有淡淡的香气萦绕。 她舒服得哼唧了一声,这才是过冬! 想到在桥头村度过了十几年漫长寒冷的冬天,她便是一阵怅然。 想她在九重天得罪的人应当不少,竟是给她安排下那般贫寒的命格,若不是雷神爹爹为他她留下银两,她怕是长不到这么大了! 目下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冷墨夜便是她心中那道白月光。 想到此处,金绵绵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 冷墨夜眯起眸子,略有嫌弃:“开心?” “自然开心!” “不过是烤肉。”冷墨夜淡然道。 “你不懂!” 金绵绵呲牙,好一个不过是烤肉,冷墨夜怕是没吃过好吃的烤肉。 他也看见冷墨夜的一张臭脸,心中不屑,仙人的开心,凡人自然不懂。 她想起在九重天上吃过的灵兽烤肉,咬一口回味悠长,真真是美味得不能再美味的东西。 冷墨夜轻哼一声:“若是我不去,你还去吗?” 金绵绵蔫下来:“世子不去,我还如何去?” 完了完了,她不该说那句“你不懂”,好好的夸他一番不好吗?非要自己作死。 果然他是后悔了,不去了! “所以,你要讨好我。”冷墨夜道。 嗯? 金绵绵抬眸,冷墨夜的眸子正静静看着面前的炭炉,面颊似乎也染了些许红光。 他这话说的似乎很有道理,金绵绵却觉得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世子,你真好!”金绵绵试探道。 “嗯” “世子,你真好!”金绵绵又道。 “嗯” “世子,你太好了!”金绵绵觉得这已经是表扬一个人的极致。 冷墨夜掀起眼帘,他的眸子天生自带一股冰寒,盯得金绵绵连暖炉都不觉得暖了。 她舔了舔唇:“世子,讨好人这个事儿,我还真没有多少经验,不如你教教我。” 她这话不巧钻进了外面赶车的四喜的耳朵里,四喜当即便翻了个白眼,她金绵绵那般谄媚的时候,怎么不说她不会讨好人? 她若是不会,世界上就没有会的人了! 冷墨夜的唇瓣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用拇指撑住了下颌,食指指尖有意无意地点着那两瓣看似薄凉的唇。 这丫头来了锦城,倒是没有在桥头村的时候讨喜,那时候她可是整日黏在自己身边,夸他的话,那是一句接着一句,目下倒是开始装傻。 他是不是该好好调教一下? 倏然,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怀中,继而两瓣柔嫩的唇倾覆,浅啄,再是轻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挽棠春 他的唇柔软寒凉,像极了糯米团子,她咬住了就不想再放开。 极尽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直到火炉中的银丝碳发出细微的轻响,金绵绵才猛然发觉她的失态。 她的眸子亮莹莹的,泛出清水一般的光泽,两瓣唇艳红艳红,比杜鹃花还要娇嫩:“原来最管用的还是这个!” 冷墨夜的眼眸眯起:“还是这个?你从前还讨好过谁?” “那可多了去了!” 金绵绵有些得意,在遇到冷墨夜之前,上至九重天,下到幽冥府,就没有她金绵绵不会讨好的!但遇到冷墨夜之后,她的那些讨好人所用的句子仿若一瞬间都派不上用场了,觉得用哪一个词来形容冷墨夜都不够。 眼见着冷墨夜的脸色越来越沉,金绵绵又加了一句:“讨好他们那些人可比讨好你要容易得多!至少他们从来不用亲!” 金绵绵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觉得自己脸上火烧一片,热浪一股接一股往窜。 冷墨夜轻嗤一声,将金绵绵抱起放在腿上,指尖把玩着她青绸一般的发丝。 冷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日后不许再讨好别人!这是规矩。” 金绵绵拼命点头,规矩嘛,她懂!不守规矩要被打板子啊,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挽棠春的门前也有人在等他们,冷墨鸢拉了冷雅柔,恹恹地席地而坐。 冷墨夜与金绵绵一下车她便冲了过来,跳脚道:“夜哥哥你总算回来了!咦?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儿?不是都治好了吗?” 冷墨夜冷淡睨她一眼:“有事?” 冷墨鸢咬着唇玩自己的手指,有些许委屈:“夜哥哥,昨日我碰见齐小六了,他说只要我叫他匪哥哥,你就会回来,今日你果然回来了!” 金绵绵险些翻了个白眼,齐匪这厮又骗人。 “他那是骗你的!世子回来是皇上特赦的,与他齐小六没有半分关系!”金绵绵道。 冷墨鸢皱了眉头:“我与夜哥哥说话,你插什么嘴?不守规矩的奴才!” “放肆!” 一声暴喝乍然响起,冷墨夜目光犀利地盯着冷墨鸢,在无数场战争当中染成的杀气爆发而出。 冷墨鸢当即被吓哭了:“夜哥哥,你为什么凶我?你从前不是对鸢儿最好了吗?” 冷墨夜的手慢慢握成拳,对冷墨鸢好,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葬送他母亲性命的那一碗药,是冷墨鸢亲手送上的。 如今,冷墨鸢每说一次他从前对她有多好,便是在提醒他自己有多愚蠢。 金绵绵猛然皱眉,冷墨夜头顶的戾气,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她的目光落到冷墨鸢身上,如今已经过了十三岁的冷墨鸢,还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眼窝当中蓄了两汪委屈的泪,我见犹怜。 冷墨夜对这个妹妹有心结。 “世子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我们进去吧?”金绵绵道。 她现在还不清楚冷墨夜的心结是什么,但将二人暂时分开总是没错的。 冷墨夜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冷墨鸢,眸中的冰寒更甚:“跪下,道歉!” 冷墨鸢彻底愣住,直到一旁的冷雅柔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夜哥哥!为什么?他只是个奴才!我是你的亲妹妹啊!”冷墨鸢大喊。 “啪!” 一记长鞭落下,在冷墨鸢身前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跪下,道歉!”冷墨夜生了杀意。 冷雅柔当即便吓得跪下:“世子,鸢儿还小,看在大伯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面前的这两个人,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若是冷墨鸢受了伤,她没法与夏玉容交代,若是得罪了冷墨夜,她娘大概会把她打死。 无奈之际,睁着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看向金绵绵,上一次就是这个人,不到盏茶的功夫便施展“金针”为她治好了额角的伤疤,这白术远不止外表看起来这般简单。 金绵绵被她盯得发毛,这是怎么个意思?她们得罪不起冷墨夜,难道她就敢了吗? 冷墨鸢在鞭子再一次举起之前跪地:“对不起!” 金绵绵退后两步,冷墨夜头顶愈发浓重的戾气让她看得心慌,再这样下去,冷墨夜都快入魔了,谁还能顾得上冷墨鸢道歉不道歉的? “世子啊,她已经知道错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得,咱们还是回挽棠春吧!” 金绵绵推着冷漠夜往前走,经过冷墨鸢面前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她幽怨的目光,他假装没看见。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冷墨鸢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夜哥哥,齐小六让我告诉你,白术是个妖怪!” 金绵绵一步踉跄,直愣愣翻了一个白眼,齐匪这个欠揍的! 冷墨夜感受到金绵绵的失态,唇角微扬:“不要理他。” 齐匪那人,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世子睿智!”金绵绵道。 傻子和疯子可以配成双,但聪明人和傻子绝不会走上一路,况且,对齐匪的身份来历她还心存疑惑。 回了挽棠春,半夏甚是高兴,瓜果点心摆满了一桌子。 金绵绵也是随手拿起了桂花糕,吃了一口赞道:“半夏的手艺真不错!” 半夏咯咯地笑:“小主子喜欢就好。” 而后她的笑声容便停滞了,睁大眼睛看着世子就着金绵绵的手咬下一口桂花糕,悠悠道:“是不错!” “谢、谢世子!”半夏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继而又莫名兴奋起来,世子方才吃的点心是小主子刚刚咬过的!世子宠爱小主子,她这个做奴婢的也高兴。 “世子,齐匪真的是宣平侯的亲生儿子吗?”金绵绵随口问。 冷墨夜安静地看书,闻言睨了她一眼,抬手将他唇边的点心碎末擦拭:“为何这么问?” “我见过齐匪的二姐,与他的性子根本不像。”金绵绵想了想,又道:“长得也不像。” 齐摇的样貌要更加英武一些。 “年关过后,找个日子带你去宣平侯府。”冷墨夜道。 既然他的小丫头这么感兴趣,自然是要带过去瞧瞧的。 金绵绵:“……” 此刻,她想用紫荆雷把自己的唇瓣封住,没事多什么嘴?问什么问?活该。 第一百五十八章 阿浣 宣平侯府那么一大家子人,她想想都头疼。 “早晚都要去。”冷墨夜又道。 听到此处,金绵绵倒是吃不下糕点了,齐匪那厮,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什么把他看光摸光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他自己怎么作死的他不知道吗? 四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世子,老太君请你去正坤堂。” 冷墨夜沉吟了一会儿,捏着金绵绵的下颌,深邃的眸子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在挽棠春等我回来,哪里都不准去!” 金绵绵自是点头门口答应,就是她想去其他地方,也绝不能让冷墨夜知道。 冷墨夜走后,她便二话不说便溜出了挽棠春,在挽棠春和正坤堂之间有一方不小的湖,上一次,她正是在这里遇见了海族的人,那个张牙舞爪扑向自己的海族,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可惜没有问出他的来历。 海族人多喜欢群居,既然这方池塘里出现了海族人,那么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她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用石头将冰面砸开一个窟窿,用匕首划破指尖,殷红的鲜血便滴入池塘。 她知道海族的人喜欢这样的血腥,等了有盏茶的工夫,安静的湖面开始有了波动,小坑之中从细微地涌动到整片湖水的冰面出现裂纹。 但这动静持续了没多久便又一次安静下来,金绵绵眯起眼睛,她知道现在水面之下有东西,与那海族之人定然脱不了关系。 “你别怕,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也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来问一问,你们为何会到此处?是遭人陷害还是有人指使?若是有人指使,那指使你的人是谁?如果你能如实相告,我定不会再找你麻烦,若是你不回答,我也有许多法子来对付你!”金绵绵缓缓道。 没过了多久,湖面上的冰碎裂开来,从冰渣之中探出一个脑袋,而后便露出全部的面容,漆黑如墨的头发之下藏着一张苍白的小脸,下颌很尖,眼睛很大,如碧蓝晴空,怯生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也是海族的人。”金绵绵笃定,道。 那人点了点头:“你究竟是谁?” 声音柔和清脆,仿若天籁,是个女人。 金绵绵看了她良久,始终觉得面前的这个海族人一副单纯善良的模样,与之前伤害她的那个海族人根本不像是同类。 那女人见金绵绵不开口,顿然有些慌乱,紧咬着唇一副想回到湖底又不敢回的模样。 “我、我叫阿浣,今年一百一十九岁,是阿苍带我来的……” 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很是害怕,但还是把金绵绵问的问题回答完了。 上一次被烧焦的那个海族人叫阿苍,阿苍是将她打晕了带过来的,至于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她并不知道。 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年,日日都被囚禁着关在湖底,直到阿苍死了之后她才得了自由身。 金绵绵安静地听着,直到这海族的女人说完了她才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当真会相信你吗?阿苍都死了为什么你还不离开这里?还不准备说实话吗?” 她手中汇聚起紫金色的雷光,眸子安静,却带着肃杀。 阿浣吓坏了,尖叫着钻入了湖底。金绵绵的紫荆雷尾随而至,须臾,阿浣便动弹不得。 她嘤嘤地哭着,即便是哭声,也有着动人心魄的悦耳:“求求你放了我,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有我牵挂的人。” 金绵绵驱策紫荆雷把她甩到了岸边,阿浣整个人扑倒在石板地上,身下鱼尾瞬间化作两条长腿,身无寸缕,只剩浓密的长发遮挡些许泄露的春光。 金绵绵的神色凝重,并不是所有的海族人上岸都能将鱼尾化作人腿的!这个阿浣在海族至少也是皇族! 她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阿浣身上:“你牵挂的人是谁?在这个懿王府当中吗?” 阿浣的眼睛怯生生,蓝汪汪的,整个身子在大氅中缩成一团,先是点点头,继而想起了什么一般摇了摇头,将唇瓣抿得紧紧的,一张小脸煞白。 “你担心我会伤害他?”金绵绵问。 阿浣抬眸看了眼金绵绵,而后便飞速垂下眸子,将唇抿得更紧。 金绵绵眯起了眼睛:“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说,但我要听的是真话。” 谁知道她是不是海族人派来的奸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眼前这女子看似柔弱,身份却不简单啊。 若是她什么都不说,金绵绵也只能将她交给雷神爹爹了。 阿浣的睫毛很长,低垂着像是两把小扇子,遮去了眸中隐隐泛上的泪光,她继续沉默着,在大氅之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良久之后,阿浣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缓缓将眼睛闭上,两颗泪珠无法承受眼帘的重量,从眼窝中滚落,顺着脸颊流到下颌之上,凝结成了大大的一滴,落地之时,却是化作眼珠大的七彩的珠子。 鲛人之泪! 金绵绵的手抖了抖,才忍住没去抢夺,鲛人之泪,就算是在九重天的仙君也没几个能有,在这凡间就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但也只有海族的王位继承者身上才会有这样的能力! “你竟是海族之王的后代。”金绵绵的声音缓慢而低沉。 海族之王生活在海底最深处的宫殿当中,如今海族的王位继承者出现在懿王府,想必海族早已大乱。 “你杀了我吧。”阿浣轻声说。 金绵绵闻言几乎跳脚,这海族的丫头竟是威胁她?!?杀了她,还不把整个海族都得罪了?况且金绵绵看起来像是滥杀无辜的人吗? 偏生她对这样的威胁,毫无办法! 她被气笑了:“要我杀你也行,你告诉我阿苍带你来此的目的,或者说他有没有什么交往过甚的人?只要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杀你,那就是小事!” 金绵绵随口胡说八道,杀鱼她还勉强可以,但阿浣是鱼吗? 阿浣咬了咬唇,仔细回忆了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为何带我来,只是这几年来总有一个声音来找他,说什么仙子转世。阿苍也总说,等他练成了金丹就带我回海族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懂事 “只是个声音?是什么样的声音?”金绵绵追问。 阿浣仍是摇头:“我只知道那个声音应该是海族的人才有的,海族人的声音我都能听得出来。” 金绵绵:“……” 这说了和没说有区别吗?就是说眼前的阿浣,只是阿苍用来金屋藏娇的。 金绵绵叹了口气,满脸失望地坐在地上,敌在暗,我在明,不好对付啊!气氛僵持,阿浣也不敢再说话。 眼前这个人,是九重天的人,她闻得出来,只怕阿苍便是死在此人的手上,若当真是这人杀死了阿苍,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隔了一阵子,脚步声传来,鞋底踩雪的声音急促,伴着一阵气急败坏地抱怨:“你说这小夜儿也是,都回来了也不说去看看他小叔,还让我大老远的跑来看他!” 倏然,踩雪的声音停滞,冷易风僵直地立在原地,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阿浣,失声了。 金绵绵脸上的神色极为尴尬,谁知道冷易风会走这条不常有人走的路! 他想了想,还是浮上一丝笑意:“三爷,好巧啊。” 柒画安安静静跟在冷易风的身后,默然冲绵绵行了礼。 “柒、柒柒画!快、快推我一把!” 冷易风的神色似是十分激动,一双眸子盯在阿浣身上,不敢移动。 柒画闻言轻轻推了冷易风一把,冷易风却是像射出去的弓箭一般直直冲着地上的阿浣扑过来。 金绵绵吓了一跳,但让她奇怪的是阿浣也直愣愣的看着冷易风,当冷易风扑到阿浣身上,紧紧抱着她的时候,金绵绵恍然。 这二人有故事啊! 平素洒脱不羁、嬉皮笑脸的三爷,此时却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是你吗?”冷易风轻声问。 似乎再大声一点点,面前的人就会被吓跑一样。 阿浣点点头,羞赧地垂下眸子,窝在冷易风的怀中。 她不怕了,她再也不用怕阿苍会伤害眼前的这个人。 冷易风紧紧抱着阿浣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原来这都是真的,这都不是梦,你十六年前真的来找过我!” 金绵绵与柒画对视眼,此刻他们两个应该是多余的。 金绵绵清了清嗓子:“三爷,阿浣是我刚捡的,既然你们认识,要不,就送给你?” 冷易风俯身将阿浣抱起,脊背挺直:“多谢白术药童,改日再来敬谢!” “柒画,备热水。”冷易风又道。 天寒地冻的,阿浣要好好泡个热水澡。 金绵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彻底愣住,敢情这三爷与阿浣之间的内情还挺深! 不行,她得找冷墨夜冷静冷静。 这般想着,她便加快脚步来到正坤堂,冷墨夜正在屋里说话,低沉的声音透过雕花窗棱飘入她耳中。 “我看不上沈娉婷。” 老太君:“沈家最近几年颇得圣宠,沈将军已经做到正二品了!娉婷的容貌性子,那也是百里挑一的,你还有什么看不上的?难不成你要娶个天仙回来?你都老大不小了,还挑什么?难得娉婷不嫌弃你!” 冷墨夜:“才正二品,离一品还远着。” 老太君恼怒:“你个混小子,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冷墨夜:“孙儿不敢,若祖母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老太君着急:“年关过后娉婷及笄,你一定要好好准备些礼物!” 窗外的金绵绵听得兴起,倏然被一件大氅劈头盖脸地包裹,带着冷墨夜气息,温热得惊心动魄。 金绵绵的脸颊泛热,像是偷吃被抓到的小贼,讪讪笑了笑:“世子,我正想进去找你呢!” “有事?” 金绵绵的唇瓣张了张,有事?没事就不能找他?这话没法接! “嗯?” 冷墨夜等了良久不见回应,疑惑地看向她,这一看不要紧,却是让金绵绵彻底憋不住了。 “什么事都比不上世子娶媳妇重要啊!小的是专程过来陪您上街选礼物的!” 金绵绵笑得脸颊抽筋。 老太君追出来刚好听见了,欣慰道:“还是白术懂事!” 老太君的目光没有了最初的温和,肃然看着金绵绵,其中似乎还带着警告。 金绵绵想了想,换上一副乖顺:“老太君,懿王府的事情多,白术既然跟在世子身边,这些都是应该的。” 老太君从喉间发出两声笑:“宋嬷嬷,取二百两银子来赏了!府宅的麻烦事多,白术药童能有这般心思,老身要好好谢谢你!” 金绵绵迅忙谢了,这二百两,是赏赐,也是安抚。上次夏玉容派人杀她的事情,想必老太君已然知道,如此做法,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二百两堵上金绵绵的嘴。 金绵绵收得坦然,不关冷墨夜的生死安危,她不会闲着无聊逢人就说有人要杀她。 即便她说,也得有人信啊!堂堂懿王妃专程派人处理一个小药童?说出去丢的是懿王府的脸,丢懿王府的脸,就是丢冷墨夜的脸。 回去的路上冷墨夜一路沉默,只是在路过池塘的时候蹙了蹙眉。 “世子准备选什么礼物啊?”金绵绵问。 冷墨夜侧头,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金绵绵见状,又道:“依我看,世子送个发簪啊,梳子啊,最为合适了!再不然送一双镯子也是很好!” “金绵绵!” 一阵冰寒之气从她背后嗖嗖地飞过来,她当即便被冻了一身的小疙瘩。 冷墨夜被四喜推着缓缓来到她身前,冲她招了招手,金绵绵附身,露出一脸谄媚的笑意:“世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办得妥妥的!” 一只大掌穿过她的耳垂抚在她的后脖颈上,他的神色肃然冰冷,一个用力,金绵绵踉跄扑倒在冷墨夜的怀中,唇瓣被狠狠的噙住,摩擦噬咬。 冷墨夜的另一只手紧紧箍在她的腰间,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四喜则是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缄默安慰自己,这样的情况他要习惯,习惯就好。 一阵裹挟着雪花的寒风吹过,冷墨夜终于将金绵绵放开,眸中深邃又旖旎:“乖一些,不许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金绵绵坐在冷墨夜怀中,仍是倔强。 第一百六十章 我家侍童胆子小 她原本找冷墨夜是有正经事的,怎知道听见老太君给他张罗亲事,心中突然间便又苦又涩又酸。 冷墨夜鼻中轻叹了一声:“你没有胡闹,这湖里的人去哪儿了?” “什、什么人?” 金绵绵垂下眸子,长长的眼帘盖住眸中的心虚。原来冷墨夜一早便知道这湖中有人,那海族之人有何目的,是受何人指使,他是不是也知道? 冷墨夜粗粝的指腹捏住她的下颌:“人去哪儿了?” “呵呵……” 金绵绵尴尬地笑了两声,伸手握住冷墨夜的手指,轻轻摸索,像是给恼怒的灵兽顺毛。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在去找世子的路上我是捡了一个人,但是之后又被三爷抢走了,三爷宝贝得不得了,想来那个人现在是安全的,世子不用担心!” “就算你看上那个女子也晚了,人家阿浣喜欢的好像是冷易风!”金绵绵在心中腹诽。 “嗯。” 一声“嗯”便是冷墨夜的回应。 “走吧。”他又道。 “去哪儿?” 金绵绵起身偷偷看四喜,这家伙也算识趣,神色之间没有什么变化。 “你不是说,去选礼物。”冷墨夜道。 “哦……” 金绵绵心中叫苦,世子啊,我那就是随便客套一下,你还当真去! 刚刚亲完她就去给别的女人选礼物,她不开心。 但既然冷墨夜愿意出这个钱,她也不会去阻止,度化魔君爱别离,原本,冷墨夜身边的女子就不多,抓着一个是一个。 金绵绵也没有费心挑选,只拣店里最贵的拿,店铺掌柜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将她挑好的东西细心包递过来。 一对鸳鸯尾鎏金镶红宝石发簪,一支冰种翡翠玉镯,一把纯金镶嵌细碎黑曜石的梳子,金绵绵甚至还为自己挑选了一身冰蚕丝的衣裳,虽然现在穿不上,但总有离开冷墨夜的一天,待她不做小侍童的时候再穿也不迟。 “公子,一共是两万四千两!” 他这一句声音不小,在店里买东西的其他人纷纷侧目,有人认出了冷墨夜,不乏窃窃之语。 “不愧是懿王府世子,出手真是阔绰。” “你说他买这么多女儿家的东西干什么?他现在又没有世子妃。” “听说沈家的小姐再过几个月就及笄了,冷家这么大的手笔,八成是想与沈家联姻。” “懿王世子这样的,谁敢把女儿嫁给他啊?能不能活到新婚第二日还难说!” “嘘!你声音小点儿,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沈家的官职要想再往上提一提,少不得要依靠懿王府!一个女儿罢了,又不是儿子。” “也是,但沈家大小姐还真是可怜啊!那么如花似玉的一个人,要嫁给一个瘫子!” 这些人的话,被金绵绵听了个满耳朵,越听越不对味儿,都说凡人生而为善,她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些人哪里善?口舌之下,满是恶意,什么瘫子?比瘸子还难听啊! 她越想越气不过,当即便拿起一个装胭脂的瓶子向那两个人砸过去,叉着腰破口大骂:“就你好就你好,沈家大小姐那么好,你怎么不娶?我告诉你。就沈家大小姐那样的,我们世子身边一抓一大把,可惜啊,我们世子看不上!以后出门管好你的嘴!臭死了!” 那人见金绵绵只是一个小侍童,当即也恼了,凶神恶煞道:“老子说话关你什么事?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呸!你让我过去就过去,你算老几?给我提鞋我都嫌恶心!”金绵绵瞪着眼睛大喊。 她见过凡人吵架,有样学样,至少气势上不能输。九重天天规,不能随意与凡人动手,却没有说不能与凡人吵架。 那人也是气急败坏地抓起身旁的小罐子,冲金绵绵砸过来:“小兔崽子,我还收拾不了个你。” 眼看着那瓷罐就向自己的面门砸下来,躲闪不及,金绵绵认命地闭了眼睛,她这可是为冷墨夜讨公道受的伤,也不知道能得几两赏银? “啪!” 瓷罐在空中碎裂。 “啪!” 方才与金绵绵叫嚣的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儿。 冷墨夜冷冽的声音响起:“我的人也敢动,找死!” 金绵绵睁开眼睛,只见店里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出声,掌柜连咽口水都小心翼翼。 抽了几抽才摆上一副笑容:“世、世子,您派来的这位小哥儿真有眼光,买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东西啊!也、也不知哪位姑娘有此荣幸能戴上这些东西。呵呵……呵呵……” 掌柜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整个人险些垮了,这世子身上的气息着实可怕,让人身不由己的便产生畏惧。 如今生意难做,难做如斯啊! 冷墨夜没有言语,冲着金绵绵伸手:“过来。” 金绵绵很是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当中,笑道:“世子方才真是霸气,整个经年国都找不出比您更霸气的男子!” 她这话让店里的人齐齐抖了几抖,掌柜暗中向金绵绵竖起了大拇指,论脸皮厚拍马屁的功夫,这个小侍童能甩他几条街! 懿王世子那是霸气吗,那分明是杀气好不好? “吓到了?”冷墨夜只在乎金绵绵的感受。 金绵绵摇头:“怎么会?这不是有世子在嘛,小的怎么会害怕?” 冷墨夜的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伸手一拽,将金绵绵抱进自己的怀中。 店里响起一声声的,倒抽冷气之声。 冷墨夜轻声道:“我家侍童胆子小,你们日后谁若吓着她,我便取了你们的人头。” 众人:“……” 睁着眼说瞎话,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冷墨夜漆黑的眸子在四周的人身上扫了一圈:“东西是买给我家侍童的,不要让我听到什么谣言。” “咕咚!” 众人齐齐地咽了一口唾沫,懿王府世子不讲理,那分明就是女儿家的东西,一个小侍童如何能用得上? “我的?” 金绵绵的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死死盯着冷墨夜,期盼着他说一句不是,然而冷墨夜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家人 她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嗡鸣之声,早知道是给她买的,她就不选这么贵的东西了,把银子留下,吃吃喝喝花天酒地不好吗? 二人回到挽棠春的时候天色稍暗,金绵绵将自己得到的银子藏好,若是有一天度化冷墨夜成功,她应当还有些时日在人间潇洒,到时候,这些东西可是少不了的。 整个挽棠春,她选的藏东西的地方也不过是一口枯井,枯井之下是一处暗门,暗门之中是一处暗室,暗室当中空荡荡的,仅有的一张桌子积了厚厚的灰尘,一看便是很久都没人来过。既然是废弃的,那她用来藏东西再好不过。 金绵绵身后,冷墨夜与四喜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 “世子,我去告诉白术日后不能来这里。”四喜担忧。 那密室是世子的生母在世之时留下的,就连挽棠春知道的人也不多,这丫头还真是天纵奇才,连这样的地方都能找到。 冷墨夜抬手阻了四喜:“自家人,无妨。” 四喜的唇瓣颤动,而后便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生怕一不小心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惊呼声。 他现在无比确定,世子被金绵绵蛊惑了。 金绵绵悄摸摸地做好一切之后便一路小跑,准备跑回冷墨夜所在的屋子,做贼还心虚呢,她藏东西不得更加小心翼翼一些? 她的脚步在屋门口停下,屋中灯火通明,映衬出冷墨夜的侧影,五官明朗,挺拔俊秀,鬼使神差的,金绵绵的抬手抚摸那侧影,不由叹息一声。 魔君连影子都这么好看,难怪她修行了十二万年,也没把持住。 “看够了,就进来暖床。”冷墨夜的声音传出,带了些疲惫。 金绵绵应了一声跑进去,只见冷墨夜紧蹙着眉头,手中捏着一封信,见他进来之后,便将信就着烛火点燃,须臾便烧成灰烬。 金绵绵心头“啧啧”两声,呦,这是提防着她呢!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去洗澡。”冷墨夜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屋子里热气升腾,水雾缭绕,浴桶之中满满全是热水,上面漂浮着寒梅花瓣,殷红似火。 对此,金绵绵还是满意的,看了眼还在沉思的冷墨夜,便有些雀跃地钻入屏风后,迅速脱了衣服进到桶中。 热水将肌肤浸透,浑身上下都透着舒爽,她阖上眼皮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日子啊! “你困了?” 倏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金绵绵头顶响起,她霍然睁眼,只见冷墨夜不知何时到了桶旁边,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红艳艳的花瓣,在水雾升腾之间氤氲旖旎。 “啊!你你你、你干什么?!” 金绵绵开始语无伦次,饶是是她年纪再大,也是个女子啊!冷墨夜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人家洗澡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妥? 而后她的眼睛便睁得更大了,冷墨夜将上衣一件件脱下,露出精壮的胸膛,她直愣愣看着,猛地捂住了眼睛,却脸上一阵羞臊,还是忍不住从指缝当中偷偷看他。 绝世的容貌,加上修长的身材,冷冽的气质,这要是让九重天那些仙子们看到不得疯了? “一起洗。” 冷墨夜只说了三个字,便进了浴桶之中,虽是双腿不良于行,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利落。 “世子,这样不妥吧?” 金绵绵讪讪笑着,世子啊,你好歹也把我当一回女子吧!就是两个男人同用一个浴桶也不合适啊! 冷墨夜掀起眼帘看向金绵绵,眸中清澈,两瓣薄唇开开合合之间,将金绵绵的眸光牢牢抓住。 “我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的浴桶里,让自己的侍童服侍,有何不妥?” 冷墨夜的声音清冽好听,更让金绵绵无法抗拒,下意识的便说了一个“妥”字。 冷墨夜的唇角缓缓上扬,眉眼之间也变得弯弯的,而后阖上眼帘道:“既然妥,还不动手?” “动手?动、动动什么手?”金绵绵一脸茫然。 “服侍主子沐浴,是一个侍童该尽的本分。” 水下冷墨夜的腿向前伸了伸,触到金绵绵的脚趾,也亏得这个浴桶够大,才能在两个人都进来的情况下,还不显得拥挤。 金绵绵触雷一般险些跳起来,应了一声,慢腾腾的拿起汗巾,犹豫了一瞬,向冷墨夜的脖颈擦去。 热腾腾的水雾,将她的脸颊熏红,她擦得很仔细,也看得很仔细,冷墨夜一张巧夺天工的脸,近乎完美,身上的肌肉也很紧实,她的指尖轻戳,继而皱了眉头,这不像是凡人的身子,倒像是被故意炼出来的法器一般,她每一次碰上都觉得坚硬如城墙。 难不成面前的魔君已然被别人利用了?! 如此一想,她便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悄悄放出紫荆雷,在他的身体之内探查。 “金绵绵,你在干什么?”冷墨夜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意。 金绵绵猛的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他的小腹上,她的整个人也几乎趴在了他身上。 “你想勾引我?”冷墨夜抓住了她的手腕,眸中染上浅浅血红。 金绵绵的唇瓣张了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那个世子,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 “啊!” 倏然,金绵绵被他转过了身,双手被握在一起,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解释?” 冷墨夜的声音中又带上了一丝沙哑。 金绵绵舔了舔唇,沉吟了片刻:“就是……就是我喜欢你,情不自禁!” 她豁出去了,不知为何,她直觉冷墨夜应当知道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就是不清楚,若是别人知道这件事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想了良久,也只有这么个理由能蒙混过关。 “好一个情不自禁,那你告诉我,方才在我体内探查到了什么?” 冷墨夜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畔,她的耳朵通红,像烤熟了一般。 金绵绵干干地笑:“呵呵,被你发现了……” 但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她又被转了个身,双唇之上一片柔软温热,这个亲吻万般温柔,这一次金绵绵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浑身上下都被冷墨夜轻薄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后山 若是雷神爹爹在场,一定会抱怨一句,过了十二万年,金绵绵总算开窍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同榻而眠,这一夜倒是好梦。 第二日,金绵绵是被半夏唤醒的。 “小主子,世子一早被皇上急召去了金翊卫营,去后山打猎的事情,世子吩咐,奴婢陪小主子去。”半夏言语之间尽是欢喜。 “哦……好。” 金绵绵的脑子慢了半拍,还沉浸在昨晚那缱绻到不真实的画面当中,脸颊不由一红,匆忙穿鞋下床。 吃过早饭之后,却是被院子里两个木桩一般的人吓了一跳。 “小主子,这是秦风和秦越,世子吩咐,今日由他们负责小主子的安全。”半夏道。 金绵绵勾唇浅笑,古井一般的墨色眸子,将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通透。 老朋友了啊! “我就是个小侍童而已,怎敢劳烦两位大哥呢?请回吧!”金绵绵可不想背后挨刀子。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噗通”、“噗通”两声跪下。 秦风道:“从前的事,是我们兄弟二人糊涂,世子已经狠狠惩罚过我们了,请小主子大人大量,让我们兄弟二人跟在你身边。” 秦越咬着牙砰砰磕了两个头:“小主子,我们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若你今天不让我们跟着,便在此剁了我们的脑袋,我兄弟二人绝无二话!” 金绵绵:“……” 这兄弟二人玩的是什么套路? “你们……不是夏玉容的人吗?” 金绵绵眯起眼睛,这兄弟二人脸上的神色倒不像是作假。 秦风、秦越两兄弟齐刷刷看向半夏,眸中的求助显而易见。 半夏抿着唇笑,凑近金绵绵耳畔道:“小主子,世子已经狠狠收拾过他们了,他们不敢再造次!” 金绵绵看着兄弟二人身后的四匹马,每一匹都是高头骏马,皮毛发亮,精神健硕,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也算尽心尽责。 “那姑且再信他们一回!” 金绵绵说着顺手便牵过一匹马,若是这二人还想使坏,她的紫荆雷也不是吃素的。 兄弟二人神色激动地谢过金绵绵,便主动过来为她牵马,极尽殷勤。 一路上,金绵绵侧身问半夏:“世子怎么收拾他们的?” 威逼?利诱?恐吓?还是以德服人? 半夏抿着唇笑:“回小主子,世子自然有世子的法子,奴婢哪里知道呢?若您真的想知道,不妨亲自问问世子。” 金绵绵瞠目,半夏,你学坏了! ……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文山书院的后山山顶,此处杂草丛生,野花遍地,放眼望去,一片广阔,美不胜收。 他们到了不久,金如意一行人也陆续上了山。 金绵绵在一群学子当中很快找到上官言的身影,急忙挥手:“大虎哥!这里这里!” 上官言敦厚地笑:“大妞!” “白术,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这位姑娘是?”金如意道。 她被冷元珏与上官闻两个人一左一右护了起来,尤其是上官闻,一双眼睛透着敌意看金绵绵,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将金如意怎么着似的。 “奴婢是小主子的婢女。”半夏对金如意很是冷淡,她不喜欢这个女子身边的那两个人,一个心术不正,一个眼神诡异。 “我们是小主子的护卫!”秦风、秦越生怕别人不记得他们,走到金绵绵身前,将她护了个严严实实。 金如意的眼帘微微颤抖,垂下眸子隐去眼底泛上的嫉妒,幽幽道:“白术不愧是世子身边的人,连上山烤肉都带着婢女护卫。” 她此话一出,后面的学子也窃窃起来,不知是不是金如意故意的,此行来的多是一些普通人家的学子,即便家中有些积蓄,养了下人的,也不会带出来玩。 一辆马车从众学子身后缓缓走上前,温久年慢腾腾从马车上下来,白衣墨发,不染纤尘,一派倜傥清润:“都聚在此处干什么?若是不打猎,待会便有人要饿肚子了!” 金绵绵的眸子眯了眯,温久年还是一语道破重点。 “温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爬山要坐马车的!”金绵绵笑着调侃。 “我是今日的带队先生,你们自顾玩耍,不用管我。” 温久年的声音在冰天雪地里,愈发显得清润。 金如意下了马冲温久年行礼,眸中一片温柔:“这怎么行?我们书院讲求的是尊师重道,万没有冷落先生的道理,先生的身子不好且在此休息,有元珏在,想必我们不会饿肚子的。” 元珏都叫上了,上官闻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将手中的弓箭握得更紧。 金绵绵瞥见上官闻手中精致的弓箭,暗暗看着三人之间的神色,顿觉有些好笑,推了推身边的上官言悄声道:“大虎哥,三虎为得佳人,不惜血本啊!” 上官闻手中的弓便是名满天下的灵宝弓,相传灵宝弓轻巧,拉满弓弦射出的羽箭可在百步之内裂石。 这样的弓自然价格也是不菲,上官闻怕是用全部身家来买此弓了! 上官言的脸颊一红,下意识舔了舔唇,讪讪笑着。上官闻那小子,将大妞送他的《古今杂谈》都低价贱卖了! 那可是明先生所着的手抄本,整个经年国只此一本,说是有价无市也当得,那小子竟是卖了! “想必他自己也知道,论起拉弓射箭,远不及冷元珏吧?!”上官言缓声道。 说罢,长长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自小便长情,日后是个为了媳妇拼命的,可惜一颗真心怕是要错付了,他看得出来,金如意对他这个弟弟并没有男女之情。 在金绵绵与上官言悄声说话的间隙,两只山鸡、四只野兔已经放在了金绵绵的眼前,甚至还有几条已经洗干净的鱼! 金绵绵目瞪口呆:“这是、这是什么时候抓的?” 秦风、秦越挠头笑笑,秦越道:“方才上山的路上,我看见了顺手就抓了回来,小主子若是不喜欢吃这些,我们再抓些其他的!” “不不不!这就可以!”很可以! 金绵绵几乎要对这两个兄弟刮目相看了,好用又长脸。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金如意受伤 半夏也是咯咯地笑:“小主子,您坐在火堆旁边歇息一下,这肉马上就烤好!” “好!” 金绵绵两眼放光,这种光吃不干活的事情,最合她的意! 上官言也是宠溺地笑:“大妞你等着,我再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些其他好吃的。” “谢谢大虎哥!”金绵绵笑得甜。 上官言笑着摇摇头带着一众学子们去打猎,温久年则径自走过来,在金绵绵身边坐下:“世子吩咐,让你离上官先生远些。” 金绵绵顿时便不能淡定了,她就说温九年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来,敢情是冷墨夜派来监视她的! “温先生,你就不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金绵绵问。 温久年闻言低下眼帘,长的睫毛掩去眸中泛上的万千星光:“我这一副残躯,也只能做这些,对我来说照顾好世子的家眷,便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低,须臾便被淹没在烈烈的火声当中,连带他方才奔涌而上的忧伤情绪,一并消失,无踪无迹。 “我……可以试着治好你。”金绵绵道。 温久年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火堆,星光燃火,璀璨夺目。 “不必了,该失去的已经失去,再也回不来,即便治好了又有何意义?倘若我能早些死,也是一种解脱。”温久年似是自言自语。 金绵绵却是吓了一跳,咬了咬唇,道:“温先生,你可不能死,你死了,世间就少了一个绝色,有多少女子会伤心欲绝?” 她的神色夸张,泫然欲泣。 温久年看着她这副神色,倏然笑了,这小丫头,竟是怕其他女子都伤心,才不让他死。 她的心,还真是胸怀天下。 “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温久年又是清润地笑,眸中的星星盈盈亮亮。 这一幕被金如意看在眼里,手下用力便掰断了用来旺火的树枝,一道长长的血口留在掌心。 她的眼睛大而亮,映着熊熊火光与掌心的鲜血相随,眸子忽而变得犀利,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金绵绵逼她的! 金如意深深地吸一口气,尖叫一声,慌慌张张跑到温久年身旁,声音里都带了颤音:“温先生,救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温久年身为此次的带队先生,自然是备了些急救药品,当即便从马车里拿出纱布,甚至还带了一小瓶金疮药。 金如意包扎完之后软绵绵地靠在温久年肩头,浑身还有轻微的颤抖:“温先生,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久年整理纱布的手顿住,眉头蹙起,伸手想推开金如意,却又顾及男女之防。 “如意,你现在没事了,只是皮外伤而已,我方才已经为你上了金疮药,不出七天就会痊愈。”温久年道。 “先生真好。” 金如意的睫毛低垂,时刻注意着温久年的一双手,若他的手举起想要推开她的时候,她的身子便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金绵绵则是颇有兴致地靠在半夏的肩头,着实想不明白,温久年的命里,为何会有金如意这么一个劫数。 温久年求助的目光看向金绵绵,金绵绵假装看不见,甚至还拉着半夏去看山下的风景,她负责度化的人只有冷墨夜一个,温久年即便再惨也不关她的事啊。 况且他那么大一个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女子吗? 温久年自求多福吧,善哉善哉。 见金绵绵如此,温久年也死了那条求助的心,只是脸颊微红,也不知是被火光耀的,还是被自己的热气熏的。 金如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温先生,我心口疼,喘不上气来……” 她的言语温软,配上急促的呼吸,时不时的哼唧之声,若是没有当场见到的人,怕是要误会什么了。 温久年的面颊微红,眉梢轻蹙,这样的情况他倒是从未遇见过,正在犹豫之间,金如意豁然抓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温先生,就是这里……” 触手柔软,温久年像是被雷劈到一般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脸颊更红了。 “如意,你别这样!” “温先生,我是真的心口疼,是不是刚才的树枝上有毒?你送我回去好不好?”金如意凄凄地攀上温久年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他身上。 “我先送你去马车里休息吧!”温久年道。 金如意的眸光晶亮,羞赧地点头:“多谢温先生,可是我的腿刚才吓软了,站不起来,温先生能抱我上去吗?” 温久年没有多言,转身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金如意,你看我这身子,力不从心啊。”温久年的唇色很白,在寒风之中便更显得整个人飘飘摇摇。 金如意咬牙,片刻之后泛上一抹甜笑,慢慢起身,从马背上解下一个酒囊:“温先生,听说用梅子酒烤肉最是香纯,咱们也尝尝。” 说着,就伸手去拿正在烤的兔子。 半夏见状急了:“喂!那是我们打的猎物,亏你还是文山书院的学子,不问自取视为偷,你不知道吗?” 金如意被吓了一跳,当即便红了眼眶:“不、不是这样的,白术,你倒是说句话呀!” 自小,家里的东西,金绵绵的也就是她的,爹爹说过,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金绵绵一脸茫然,继而恍然大悟:“我说什么?哦,半夏说得对!” 金如意的脸颊通红,偷偷看向温久年,她从没这么丢人过,还是在温久年面前。 “我、我只是想让这烤肉变得更好吃一些。”她眼泪滢滢地解释,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金绵绵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金如意手中的那梅子酒上,九重天上有一法器,叫往生镜,可观下界异事,她在往生镜中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形,她可以断定,那梅子酒有问题! “世子吩咐,我们小主子不能碰酒!”半夏冷冷地回绝。 “咳咳……”温久年又是一阵咳嗽,起身回了马车。 好容易等到金如意离开他的肩头,他可不想再被缠上。 金绵绵看着金如意哭,瞬然起了一身的小疙瘩,抬步追上温久年:“温先生,你等等我,世子有话让我跟你说。”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野猪 别看金如意现在哭得小声,但凡再来个人,她那哭声便是惊天动地,到时候她欺负金如意的罪名又少不。 天机阁安排金如意下来,就是来恶心她的。 也不知她得罪的那个仙人是谁? 对于金绵绵一起跟着上了马车,温久年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用万分奇怪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金绵绵呵呵地笑:“温先生,你这么好看的人一直盯着我,我怕我动了凡心,后果不可收拾啊!” 让她万分想不到的是,温久年闻言竟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叹了一声道:“想不到你们姐妹二人的性子如此不同。” “所以温先生喜欢的是我。”金绵绵双手托腮睨看温久年。 这人的唇色又开始微微泛紫,她一把抓住温久年的手腕放入紫荆雷探查,果不其然,他的心口那里阻塞难当。 温久年先是骇然,而后感受到体内异常的波动,便得知白术在给他诊治,也就没有挣扎。 良久之后,金绵绵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盯着温久年道:“啧啧,温先生,你能活到今日,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她上一次诊断的时候就已然知道温久年的身子是破烂拼成的,目下这经脉都脆弱不堪。 温久年自嘲地勾起唇角:“让你见笑了。” 金绵绵甩开他:“一句话,你治不治?” 她在九重天上原本就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况且眼前的温久年又是这般绝色,死了怪可惜的。至少也让他活到七老八十的,容貌都变了,绝色也毁了才甘心。 温久年缓缓摇头,金绵绵愕然:“为何不治?” 不是说凡间的人都惜命如金吗? 温久年沉默了良久,直到金绵绵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才听见一句浅浅的:“心病无医。” “对很多人来说,我病着,他们才能好,他们好,也便是我好。” 金绵绵:“……” 这都什么歪理? 生而为人,不都是为自己吗?自己好,身边的人才会好啊! 金绵绵暗暗摇头,总之一句话,温久年是不打算治病了。 车内的气氛太过压抑,她叹了一声起身准备看看烤肉好了没有,想了想又回头盯着温久年璀璨的眸子:“谁跟你说心病无医?只是你没找到治你心病的那个人!” 话一出口,金绵绵便后悔了,如果没有紫荆雷的温养,这温久年的身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她与一个短命的说这些干什么? “啊!” 马车外传来一声尖叫。 金绵绵掀开车帘向外望去,顿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杵在金如意面前,金如意则是吓得小脸惨白,已然瘫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金绵绵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是一头成年的野猪! 野猪遇上凡人,相当于修炼之人遇到四阶灵兽的存在! 显然,这只野猪正在暴怒当中,呼呼地喘着粗气,野猪的身后是手持弓箭的上官闻,他周身颤抖着,拿着弓箭的手也渐渐不稳。 即便如此,为了救金如意,还是开始拉弓。 “如意你别怕,我、我来救你!”上官闻如今满腹的后悔,方才他不该与冷元珏打赌的! 这野猪上官闻也只在书里见到过,万不曾想到,这畜生竟这般厉害! 冷元珏!一定是冷元珏! 他一早就知道这个野猪的厉害,所以设下赌局让野猪将自己杀了!冷元珏好狠的心思! 他刚才只有一个念头:爬上山顶,山顶上有金绵绵在,她一定有办法对付野猪! 然而,情急之下他忘了,金如意也在山顶! “金绵绵?!金绵绵你快出来将这个畜生轰走!如意可是你的妹妹,你眼睁睁看着他被野猪咬死吗?!金绵绵?!” 上官闻的声音中满是疯狂,透着绝望。 金绵绵撇撇嘴,这时候倒想起她来了?他的如意有千般好万般好,倒是让如意去对付野猪啊! “绵绵?你叫金绵绵?”温久年的声音清朗,她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格外好听。 金绵绵头也不回,眸子紧盯着那野猪,它已然第一次扑向金如意了! “我不能叫金绵绵吗?”她道。 温久年轻声呵笑:“我还以为你叫金银花……” 金绵绵:“……” 她幽怨的看了温久年一眼,罢了罢了,这也怨不得他,谁让冷墨夜给她起了个药名! 金银花还算是好听的,她想。 至少比大胖的金黄金要好听! “啊!”金如意又是一声尖叫。 接着便是野猪的一声怒嚎,追着上官闻跑,它背上插着的正是上官闻方才射上去的羽箭。 野猪皮厚而硬,若上官闻用普通的弓箭定然是射不上去的! 灵宝弓名不虚传。 只是这上官闻的反应就让人汗颜了,说起来也是如匪似韶华般的男子,竟是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金绵绵在马车上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个三虎是该给他些教训了,让他平日总怼她! 她的唇瓣含笑,艳似红梅:“温先生,你说我要不要帮他?” “随你。” 温久年的话由心而发,脱口而出,说出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一瞬,金绵绵才是多大的一个小丫头?几个男子都对付不了的野猪,是她说帮就帮的吗? 但刚才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若是金绵绵出手,一定能将野猪降服。 “唉……” 金绵绵叹了口气,该帮还是要帮啊,若是上官闻此番当真缺胳膊少腿的,张大婶要伤心呢! “三虎,把你的弓箭给我!”金绵绵喊道。 她的声音在上官闻听来仿若天籁,让他毫不犹豫地把弓箭扔给金绵绵。 金绵绵也不啰嗦,拉弓射箭,一气呵成,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有几分霸气,还有几分杀气,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般。 “嗖嗖”两声,两支羽箭,一只支射入野猪的眼睛,另一支从野猪的口中直插咽喉。 那方才还嚣张无比的野猪,连哼都未哼一声,“噗通”倒地气绝。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少顷传来半夏紧张地尖叫。 “小主子!小主子你吓死奴婢了!呜呜……”半夏冲过来抱着金绵绵就是一顿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能去 她原本被秦风秦越两兄弟带着躲到了马车的车顶,若是情形不对,即刻带着小主子走。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野猪竟是在须臾之间死了,还是被小主子杀死的,小主子这么厉害吗? 秦风和秦越心底也是震惊后怕,秦风震惊于白术竟是女儿身,秦越后怕地想到自己一开始听夏玉容的话刺杀金绵绵的时候,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好,还好小主子没把自己当成野猪! 金绵绵轻拍着半夏的后背安慰:“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嘛!” 拉弓射箭的本事,她几百年前就练得炉火纯青,虽比不上那些成就金仙的,但在这些凡间的人眼中,也勉强算是一高人。 她笑得没心没肺,半夏却是哭得更厉害了,哭过之后却是气急,指着被吓得面无人色的上官闻,怒道:“把他抓起来,吊在树上!” 上官闻这才将将回神,瞬间便泛上满脸的怒气:“为什么抓我?” “半夏姑娘让抓你,还需要什么理由?”秦越凶巴巴的把上官闻从地上拖拽起来。 半夏冷哼:“若不是你将野猪引上山顶,我们小主子能受了惊吓吗?我们世子吩咐过,小主子胆子小,经不得吓。这一次小惩大诫,若是还有下一次,便是八十板子!” “她胆子小?”上官闻指着金绵绵几乎破音。 偷鸡摸狗、上房揭瓦,她什么没干过?她若是胆子小,他上官闻的名字倒过来念! 金绵绵很是配合地躲在半夏背后,露出半张脸以及委屈的眼神:“刚才那场景,真真是把我吓坏了,胸口扑通扑通的。” 上官闻听着金绵绵的话,满脑子都是两个字:无耻! “金绵绵,今日的事,我回去一定告诉我娘!”上官闻被倒吊在树上,眼睛充血,气急败坏。 金绵绵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我什么都听我家半夏的,我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啊!” 上官闻气得心口疼,唇瓣抖得厉害,良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姐姐,你能帮我疗伤吗?我好疼……”带着抽泣的、怯怯的、柔柔的声音响起。 金如意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眼眶通红,满身的狼狈。 她身上有几处地方受了伤,大概是断了骨头,疼得厉害。 金绵绵的眉梢动了动,金如意这个人,她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况且若是帮了,金如意也不见得会感恩。 金绵绵紧紧缠着半夏的胳膊,一脸的柔顺乖巧:“妹妹说笑呢,我可不会医术啊!” 金如意咬着唇沉下眼帘,眸中的恶毒一闪而过,她知道金绵绵不可能帮她,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她的眉头紧蹙,从袖袋中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一样东西,神色肃然:“我知道姐姐需要的是什么,若姐姐跟我来,我便将一切告诉你。” 金绵绵的瞳仁骤然缩紧,金如意手中拿着的东西看似普通,她却能见到上面隐隐闪烁的金光,是雷神爹爹给她的天书! “你是谁?!”金绵绵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难不成也是雷神爹爹踢下来的? 金如意的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的弧度:“姐姐跟我来不就知道了,要一个人来!” 她的笑容骤然变冷,缓缓转过身,走得头也不回,她知道金绵绵一定会跟上来。 “小主子你不能去,谁知道她打什么坏主意!”半夏的眸中全是警惕。 “就是!不能去!” “不能去!” 秦风、秦越两兄弟也附和道。 “咳咳……” 温久年咳嗽两声从马车里出来:“我陪你去!五十步的距离,她应当没有异议。” 金绵绵忍不住扬唇:“还是温先生了解我!” 温久年这个人性格谨慎周全,脾气温和,身份特殊,皮相更是一等一的好看。 如此一来,众人也没什么异议。金绵绵跟着金如意一路走,行了有小半个时辰,直到前面便是悬崖,金如意才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瞥了眼跟在金绵绵身后的一众人讥诮道:“你还真是会魅惑人心!” 金绵绵眯着眼睛笑:“没办法,我天生招人喜欢。” 这话说到了金如意的痛处,天生招人喜欢的,应该是她啊!就像在桥头村一样,它金如意是天上的明月,金绵绵就是脚底的烂泥。 如今烂泥上天,被众人宠着疼着,她心尖上的那个男人还对这烂泥那么好,让她如何能心甘? 金如意垂下眸子自嘲地笑:“我真是哪一点都比不上你,就连脸皮厚,也比不过!” “你究竟知道什么?” 金绵绵不想过多与她纠缠,有话直说不好吗?非要寒暄,寒暄能值几个钱? 金如意的头偏向崖底:“姐姐你过来看,这就是那个地方。” “你是想将我推下去吗?”这样的心机,金绵绵在九重天上见得多了。 她惜命,她不去。 “姐姐你就这么胆小,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受了伤的女子,能对你如何?”金如意嘲讽。 “若是你不来看,那才真的是后悔呢!”金如意又道。 金绵绵想了想,将紫荆雷分出细细的一道,一端绑在身旁的大树之上,另一端握在手中,这样即便金如意对她有所不轨,也有转圜的余地。 见金绵绵朝自己走了过来,金如意的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匕首,直直向金绵绵刺了过来。 “金绵绵,你别怪我,下辈子好好投胎,别再遇见了!”金如意的面容狰狞可怖。 金绵绵骇然躲闪,金如意早有准备,一刺不中,另一只手便伸向了她的脖颈,硬生生将她拽了个趔趄。 悬崖石落,金绵绵的一只脚已然悬空,幸而有紫荆雷牵扯才没掉下去。 “金如意,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金绵绵大喊。 金如意冷冷的笑,将天书扔入崖底:“你猜对了,这东西只是我在你走了之后拣的,鬼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却对你这么重要,哈哈哈……你看,就连老天也在帮我!金家只能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只能是我!” 金绵绵的确气得不轻,哪怕她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还是满心的荒凉。 金如意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只记得她的所求不得,却不记得金绵绵对她的好。 只是金如意料错了一点,上天帮的不是她,而是金绵绵,就在她得意忘形,想在后面的人追上来之前再推金绵绵一把,却是身子一歪自己栽下了悬崖。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沈娉婷出事 “啊——” 一声长而凄厉的尖叫过后,众人也赶到近前七手八脚将金绵绵拉了回来。 “小主子!她该死!”半夏道。 她的一颗心到现在还悬着,若是小主子出了什么事儿,她就算打死自己一百次也不为过。 金绵绵的睫毛颤了颤,继而捏上半夏肉肉的脸颊:“呦,看不出来啊,我家半夏竟是这么凶的一个孩子,平日里在挽棠春不是挺温柔的嘛,难不成是装的?!” “小主子!”半夏跺脚。 小主子方才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温久年走在人群的最后,探身看了一眼崖底:“该想想如何与你爹娘说。” “她自己掉下去的,不关我们小主子的事儿!”半夏凶巴巴道。 温久年仔细想了想,一双淬了星星的眸子直视金绵绵:“她说得有礼!” “啊?”金绵绵一脸的懵。 “准备后事吧。”温久年道。 金绵绵:“……” 她不懂,既然天机阁为她安排了金如意这么一个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让她死了! 难不成天机阁的人改过自新? 出了这档子事,金绵绵吃烤肉的心思也没了,慢腾腾地往回走,统共小半个时辰的路,金绵绵一行人走了一个半时辰。 到了马车停放之处,却是看见旁边又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顶鱼尾檐赫然挂着沈字金牌。 沈娉婷也来了! 只是现在这沈府的马车四周围满了学子,嘈嘈切切。 金绵绵过去拨开人群,才发现冷元珏死死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下身血流如注。 “小、小主子,元珏公子死了?” 半夏觉得今日短短几个时辰中把她这一辈子的惊心动魄都用完了。 金绵绵的面色凝重道:“还有气。” 温久年点点头:“是还有气,只怕以后要气死了。” 言罢,便上前为冷元珏止血。 冷元珏的命根子没了。 “白术,这是沈大小姐干的!” 有人凑在金绵绵耳畔小声道。 金绵绵呲牙,这的确像是沈大小姐能干出来的事。 “小主子,我们的烤肉丢了!”秦越抱怨。 他的话音未落,沈府的马车之内便飞出一个东西,正是他们之前烤的兔肉。 “烤这等腌臜的东西!我一定会去懿王府讨个公道!”沈娉婷因为愤怒,声音也变得尖细起来。 半夏走过去将兔肉捡起来,放在鼻端闻了一闻,顿然也是染上一股怒意。 “小主子,这烤肉被动了手脚!”半夏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上面被撒了合欢散。” 少顷,秦风拿着酒囊,神色严肃地将金绵绵叫了过去:“小主子,这果子酒里有合欢散!” 合欢散与结情果,算得上同根同源,只是凡间的合欢散,多用于秦楼楚馆当中,一般的人想买也不容易,金如意怎么会有? 想到此处,金绵绵不由得对她身边的这些人暗自佩服,果然在江湖上混的都博闻广识! 金绵绵清了清嗓子:“上马,下山!” 一声满是愤怒的大喊从沈娉婷的马车之中传来:“白术!金如意呢?!让她滚过来!” 金绵绵的脚步顿住,看着那车上那紧闭的竹门眯起眼睛,沈娉婷此时受了惊吓,不是应该尽早想办法回府吗?为何还要巴巴等着金如意回来? 在九重天上见多了凡界的尔虞我诈,一个不成形的猜测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沈小姐,金如意说你交代她的事都已经办好,就先行下山了。”金绵绵道。 “她放屁!”沈娉婷的声大骂之中带上了破音。 金绵绵不由退后两步呲牙,看来这是气到一定境界了,同时沈娉婷的反应也证实了她心中的那个猜测:沈娉婷指使金如意在果子酒中,放了合欢散,其目的不是温久年就是她金绵绵,或者两个人都是! 沈娉婷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清了清嗓子,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道:“今日的事,谁若说出去半个字,你们知道后果!” 说罢又顿了良久,才说出回府二字。 马车之内的沈娉婷木然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一双手紧紧捏在衣襟之上。 “嘎巴!” 那养了好久的小指甲,修长光滑,此时被她生生掰断,殷红的鲜血从甲缝中流淌而出,又滴到她的裙摆之上,与上面早已风干的血迹混在一起,溶成了新的颜色,映进她的眸中分外刺目。 “该死!冷家二房的人通通该死!”她心里疯狂地想着。 两个月! 还差两个月她就及笄,能嫁入懿王府成为世子妃,从此荣光加身,就算拿个一品诰命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怪就怪她太过自信,轻易相信了金如意,到头来计谋不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现在只要一合上眼皮,满眼都是冷元珏如一头饿狼般向她扑过来,撕扯她衣服的场景。 “畜生!”沈娉婷恶狠狠地咬牙切齿。 那冷元珏算什么东西?对她做出那种事,死一千次都不够! 还有那个卑贱的金绵绵,竟然平安无事地躲过了这一劫!她不甘心! …… 出了这些是事,学子们谁也没办法安心烤肉,纷纷带着自己的猎物下山。 此时上官言才骑着马匆匆而来,一脸的焦灼:“大妞,你有没有看见三虎?” 金绵绵猛地掩唇,她忘了还有三虎! 她向绑着上官闻的枝桠看去,那地方只留了一根空荡荡的绳子,哪里还有他上官闻的身影? “跑了?” 金绵绵有些难以置信,那么高的地方,割断绳索摔下来也挺惨的,但地上却没有被重物砸过的痕迹。 “小主子,他被人救走了。”半夏说得十分肯定。 上官言听了,便觉松了一口气,这小子没事就好。 “大虎哥,如意摔下山崖了……” 金绵绵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上官言,上官言为人憨实沉稳,是绝对不会乱说的。 上官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舔了舔因焦急震惊而发干的嘴唇,略一沉吟道:“你别着急,我现在就下山召集人手去找如意,说不准……人还活着。” 这只是安慰大妞的话,他心中知道从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活命的几率几乎为零。 第一百六十七章 温久年的威胁 金绵绵点头,大虎哥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没有质问她金如意如何摔下去的,而是第一时间给出了解决的方法。 冷元珏仍是昏迷着,那边温久年也为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吩咐两个学子将他抬到马车之上。 而后拿出一个手指粗细的漆黑小筒引燃,信号升空,在云间炸响。 温久年淡然道:“其余的人我不管,但白术不许下山。” “为什么?!”金绵绵愕然。 温久年一副清润公子的模样,想不到竟是个管家婆般的性子。 温久年托上官言与两个学子将马车赶到懿王府。 待马车走了,一切做妥当了,才道:“不许就是不许,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哼哼,温先生,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我么?”金绵绵含笑。 温久年这一副病秧子的身子,她一道紫荆雷出去都怕把他劈死了,他凭什么认为能拦得下自己? 温久年不说话,动作从容地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万般优雅地出鞘,刀刃锋利,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而后,这把锋利的匕首便架在了他白玉一般的脖子上。 金绵绵瞪圆了眼睛,这温久年在干什么?有病吗? 但他即便有病,这一副要自戕的模样,也万分养眼。 温久年的眸光清润,星辰万千,唇瓣浅浅地泛着紫,开口道:“拦不下你,我无法与世子交代,不如就此死了,落得心安。” 金绵绵内心抓狂,他倒是心安,让她金绵绵平白背上一条人命,是想怎样? “秦风秦越,将温先生绑起来!”金绵绵咬牙。 他这边一共四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温久年吗? 温久年悠然退后两步,脖颈见血:“你大可一试,是他们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秦风秦越为难地看着金绵绵,温先生的大名他们自然听说过,更听说温久年与世子是一同长大的情分,若他被他们兄弟逼死,世子想必不会放过他们,但若是不听小主子的话,世子照样不会放过他们。 往前一步是死,往后一步也是死,他们的人生太难了。 金绵绵的眉梢轻挑:“行啊温久年,有本事你就死,反正你的一条命又与我无关。” 她上马就走,在这人间若是谁都能威胁她,那她这个九重天的仙子还混不混了? 她就不信温久年真的会自戕!凡人多惜命。 温久年清清扬扬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有你这般冷硬心肠的人跟在他身边,我也便放心了。” “噗通!” 不好!温久年真的敢! 金绵绵的心沉到谷底,当即勒马偏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她心中猜测,温久年倒在血泊之中。 脖颈之中汩汩流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 “啊!” 金绵绵抓狂地嘶吼,她这都什么命?遇上冷墨夜一个不正常的还不够吗?偏他身边的人还没一个正常的!这就万分诡异了! 紫荆雷透体而出将温久年紧紧包裹,须臾,他脖颈那道被匕首划出的血痕便消失得毫无踪迹,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温久年半睁着眼皮勾唇:“世子说得没错,你是无价瑰宝。” 堪比神仙的医术,已经让很多医者望尘莫及。 金绵绵上手撕扯温久年苍白的脸皮,原本安静的眼眸中此刻全是愤恨:“温久年,你长得好看了不起吗?你认识冷墨夜了不起吗?会用匕首了不起吗?你那么了不起,为何还不敢让我下山?!” 温久年勾唇露出小米牙,得逞、温和地笑:“我怂。” 金绵绵:“……” “咳咳……” 温久年轻咳,星辰般的眸子看向下山的路,路的两旁野草丛生,夹杂了些或明或暗的光。金绵绵那般机灵,为何会想不到,此时山下有人正等着要她的命?她或许不怕,但他怕。 冷墨夜那个人一生背负了太多,好容易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子,万不能有丝毫差池。 多年之前他错过了一生挚爱,人间最美是深情,他自己得不到的,便十分想让冷墨夜得到。 如此也不枉费二人多年的兄弟情分。 “温先生,你是傻子吗?以我看你这文山书院的先生也不用做了,省得再教出来一帮小傻子!” 金绵绵口下不饶人,却还是吩咐秦风秦越两兄弟将温久年抬到干草之上,而后用紫荆雷从他的风门穴灌入,缓慢蕴养经脉。 一个时辰后,马蹄踏踏之声响起,带着墨色戾气的马车从山下而来,华丽匆忙。 车上的竹门打开,冷墨夜眸中的冷寒,在见到金绵绵的一瞬间慢慢融化,他长出了一口气。 “上来。” 金绵绵抿了唇起身,倏然有些踉跄,经过一个时辰的蕴养,温久年的经脉已然比原来强悍了太多,但金绵绵的精力也损耗不少。 金绵绵被半夏扶上马车,继而被冷墨夜揽入怀中。 温久年亦是起身,白衣清润,笑容明媚,翩翩然然。 “世子,幸不辱命。” 金绵绵暗暗翻了白眼,将冷墨夜抱得愈发紧,他的幸不辱命,是建立在对她的威胁恐吓之上。 她伸手一指:“世子,他欺负我!” 冷墨夜的眉梢轻挑,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粗粝的手指捏了捏金绵绵的脸颊:“看我罚他!” 金绵绵的眼睛亮了,罚!一定要罚,还要狠狠地罚! 最好罚到他以后不敢再管着她! 冷墨夜见她如此,一声轻笑,睨看温久年:“罚你做她师父,为期一年,可认?” 温久年肃身点头:“认罚!” 金绵绵苦了一张脸,睁着一双大眼睛冲着冷墨夜看了又看,世子啊,你是不是对惩罚有什么误解? 你们人间的惩罚,不是禁足、抄经、鞭打、跪板子? 什么时候做师父也成了惩罚? “世子!”金绵绵抗议。 “嘘!” 冷墨夜的食指覆在金绵绵的唇瓣之上:“温久年此人最是迂腐,能让他收徒实属不易,若是能学得他的一二分本事,你便能横行天下!” 旁人都以为温久年最厉害的是一手的好书画,只有他知道温久年胸怀天下,计谋深藏,更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与诸葛比肩。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冲你来的 金绵绵被那一句“横行天下”狠狠诱惑,想她在九重天上也是横行无阻,但那多数是看在雷神爹爹的面子上,并非她有多厉害。 倘若温久年当真有这么厉害,她巴不得做他徒弟! “师父!”金绵绵的声音清脆。 既然冷墨夜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那他一定是很厉害,堂堂魔君总不能骗她一个小丫头吧? 温久年并未言语,只抬手挥了挥,示意四喜将马车的竹门关上,自己则是转身骑上金绵绵带来的那匹马。 下山的路途安静得诡谲,寒风吹过枯枝,一阵呜呜作响。 金绵绵窝在冷墨夜怀中昏沉沉睡去,对今天的烤肉之行,她是万分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偷偷跟着冷墨夜去宫里看看。 都是嘴馋惹的祸! “砰!” 马车似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突然倾斜,扰了金绵绵的清梦。 “世子啊,你又得罪什么人了?”金绵绵不乏抱怨。 这三天两头的刺杀,那些刺客不累吗。 冷墨夜轻笑着咬上她的耳朵:“这一次他们可是冲着你来的!” “我?”金绵绵清醒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出狡狯之色。 这么好玩的事情如何能少得了她?既然是冲她来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哼哼! 半个时辰之后,刺客二十三人死了九个,其余十四人皆被金绵绵绑着带回了挽棠春。 也不逼问谁是主谋,更不严刑拷打,好吃好喝供着,只是到了夜间,极尽可怖之事,时而鲜血淋漓的人头,时而是幽怨凄厉的女鬼,时而是剥皮抽筋割舌头的场面…… 说来这十四人分开算也个个是一条好汉,就是夜夜被吓得抱作一团,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秦风秦越在外面守着,一脸的茫然。小主子凭着手中十四条细细的紫金色“丝线”便让里边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这是什么招数? 金绵绵抿唇而笑,一双眼睛似倒映星空的湖面,粼粼碎碎。 凡人皆有梦境,她只是将紫荆雷的一丝分入,以做干扰,未曾想这些人的心性这般不坚定,她还没费多少力气就吓成这样。 啧啧啧,可怜啊。 如此三日下来,这些人便害怕得再不敢睡觉,每个人眼底都积攒着一大片的淤青,双目无神,口唇干裂,四肢无力。 老老实实跪在金绵绵面前,什么都交代了。 这些杀手来自江湖,沈府大小姐沈娉婷,便是出钱买金绵绵命的人。 “哦——” 金绵绵拉了长长的尾音,笑得乖顺无害:“那我今日便放你们走,若是日后再来串门,我这里也是欢迎的。” 那十四人在听见她说前半句的时候,便一个个迫不及待道谢着离开,在他的话说完之后,那些人却更是慌张,连连打着趔趄。 他们日后不来,死都不来! 自此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传言:懿王府便是地狱的前身,有去无回。 冬月结束之前,宫里的贵妃娘娘来了,是六公主的生母,风华绝代,柔和温婉,金绵绵为她诊脉,并没有看出什么大的毛病,只是些失眠的小症,用紫荆雷替她按摩了片刻,又让梁大夫开了一些安神的药,便送走了。 第二日,贵妃娘娘便赏赐了一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皇上也嘉奖白术,破格提了她为金翊卫二等侍卫,念其年纪尚小,特许留在文山书院学习。 金绵绵哭笑不得,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文山书院了! 一个月后,念棠居 温久年:“两军交战,敌退百步至沟壑,我军该当如何。” 金绵绵:“自然是追呀,谁不追谁傻!” “砰!” 温久年手中的书卷敲上金绵绵头顶:“敌引君入瓮,你追便是全军覆没!” 温久年:“两军平原交战,敌将领带兵溃散而逃,我军该当如何?” 金绵绵:“穷寇莫追,我们已经赢了,追他干嘛?” “砰!” 金绵绵头顶又挨了书卷,温久年眉梢挑起:“擒贼擒王,斩草除根,懂吗?” “啊!” 金绵绵恼怒地看着温久年,他是魔鬼吧?! 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究竟要如何? 凡间素来都是男儿朝堂战场,女子家中闺房,她一个丫头片子,为何要她学这些?! “砰!” 温久年又一次敲上她的头顶:“认真听!” “温久年!”金绵绵大吼。 温久年睨了她一眼,眸中漫天的星光汇聚一丝凝重:“金如意摔下山崖,尸体至今没有找到,上官闻下落不明,冷家二房被沈府明里暗里挤兑,生意一落千丈,将所有矛头都对准了沈府……” “你已深陷泥潭还不自知,世子活得艰难,却还要分出神思保护你,你如此不求上进,不如离开他,从此山高海阔、逍遥自在不好吗?” 说到最后,温久年的眸光恼怒,转过身合上眼帘再不看金绵绵一眼,他今日失态了! 再过半个月便是年关,照例今日宫里会设宴招待群臣,皇上特意下旨让白术随冷墨夜进宫赴宴,年关之宴,人情复杂,除了后宫还有朝堂,稍不注意便是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金绵绵虽是聪慧神秘,却也异常顽劣,真真令他头疼。 金绵绵闻言愣了一瞬,长长叹了一口气,温久年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知?只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雷神爹爹不管她,她还能以凡人之躯冲上九重天与天机阁去理论吗? “师父,你别那么紧张,世子长得那么好看,我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拖累他?我留在他身边也只是给他治治腿,你看他的腿现在不就好了吗?”金绵绵心虚地搓搓手。 冷墨夜的腿又恢复到了金绵绵初见时的模样,只要二人双手相握,冷墨夜便可与正常人无异,但凡金绵绵的手放开,冷墨夜下一刻定然摔倒在地。 整个金翊卫营的人都知道,世子身边有一个极为宠爱的小厮,但凡出现定然牵手相随,不允旁人触碰。 白日亲手喂食,夜间相拥暖床。 如此便生了一些闲言碎语,世子迟迟不成亲的原因,便是这龙阳之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己会走 温久年掀起眼帘,眸中的恼怒之气渐消,是啊,这个丫头身怀异术,对冷墨夜帮助不小。 “若非如此,你的能力远不及做我的徒弟。”温久年道。 金绵绵干干地笑了两声:“师父,你别这么说,我也是有优点的,比如说性格好啊,不挑食啊,会治病啊,我跟你说,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像我这么好的人了,师父,你可要珍惜!” 温久年被她气笑,瞪了她良久,终是道:“笔记抄完收拾一下,傍晚之前世子来接你!这次随世子进宫,一定要谨言慎行!” “师父放心,多吃东西少说话,我懂!”金绵绵的眉梢飞扬。 她今日心情不错,宫中设宴,那定然是珍馐美味齐聚一堂,谁还能顾得上什么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呢?只要别人不来招惹冷墨夜,即便是宫中掀翻了天也不关她的事。 “师父你不去吗?”金绵绵随口问道。 她已经知道温久年的身份是前朝的皇亲,按理这样的宴会是定然会给温府下请帖的。 温久年的唇瓣张了张,垂下眼帘盖去眸中泛起的落寞,摇头:“宫宴无趣,还不如在家中陪着我的父母。” 他心中微痛,每一年都是用这样的借口,但真实的理由只有他自己的心知道,那个女子不在,他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金绵绵感受到温久年身上突如其来的孤寂,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疑惑咽回了腹中,缄默地抄着笔记。 黄昏之前,烟灰了一整日的天空终是下起了大雪,抱成团的白色,莹亮亮透着光,大片大片地打着旋儿砸落人间,冷墨夜自雪中而来,披了一身莹莹薄绒。 墨色大氅之下是银丝锦鲤纹的月白色衣裳,穿在他身上格外合适,也格外俊朗。 原本冷冽锐利的眸子在看向金绵绵的时候,成了一汪化开的春水,和着蜜糖,带着甘洌清香。 削薄轻抿的唇瓣微扬:“过来。” 金绵绵在他面前总是显得乖巧柔顺,几步上前握住了他摊开的手掌,冷墨夜起身,将大氅披在金绵绵的身上,衬着她的一张小脸儿,愈发精巧玲珑。 冷墨夜轻啄上她的唇瓣,俯身将她抱起。 金绵绵吓了一跳:“世子,我自己会走!” 冷墨夜的眸光未变,抱着她出了房门:“若在雪地里湿了鞋袜,有损颜面。” 金绵绵呵呵地笑:“那世子的鞋袜湿了,就不有损颜面了?” 冷墨夜睨了她一眼:“还有损脑子!” 金绵绵哽住,不走就不走,她正好长肉! 天气这般寒冷,不得长长肉来抵御严寒么? “世子你慢慢走,我睡一觉!”金绵绵道。 跟在冷墨夜稳稳走着的四喜突然间脚下一滑,打了个踉跄。 若论脸皮厚,金绵绵认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从文山书院到皇宫,坐马车仅有一刻钟的路程,金绵绵让四喜绕了条街,路过旺春楼。马车的竹窗打开一道缝,恰巧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 “嗯?” 金绵绵发出一声疑惑地轻哼,她原是想看看旺春楼的生意如何,但方才经过的时候,她看见了冷易风和阿浣。 冷墨夜顺着她修长的脖颈也看见了,道:“三叔为了这个红颜知己,独守了十几年的空房,如今也算得圆满,不容易。” “红颜知己?这个女子不是鲛人吗?”金绵绵愈发疑惑了。 鲛人的生命有数万年,凡人则仅有百年,注定为天地所不容的情感,即便开始了,也没有结果。 说不定还会累及后代。 她拿出鲛人泪放在手心,流光溢彩的珠子,即便在马车这种狭窄的空间当中,也美得惊心动魄。 就是阿浣托人给她的。 唯有鲛人动情之时留下的泪才能被称为鲛人之泪,一名鲛女,终其一生也仅会流下三枚。 第一枚流光溢彩,第二枚英粉旖旎,第三枚血色鲜红。 三枚过后,鲛女身死。 冷墨夜长臂一伸将金绵绵揽入怀中:“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操心其他人的事了?” “世子,你对这鲛人还知道多少?她迟早要回海族去的,到时候三爷不可能跟着她一起回去,况且海族的人似乎还有什么阴谋。” 金绵绵不由得想起阿浣口中说的那个声音,一定有人在破坏她此次下凡度化魔君的计划。 冷墨夜缄默不语,金绵绵攀冷墨夜的脖颈:“世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冷墨夜幽深的眸子看向她,里边似装着汪洋大海,伸手轻捏她的脸颊:“跟着温久年果然长进不少,都学会臆测了?” “我是不是臆测,世子心里不清楚吗?”金绵绵咬牙,冷墨夜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她,她又不是不知道,即便冷墨夜不说,她也能猜得出八九分。 魔君下凡历劫并非她一人盯着,上至九重天,下至幽冥府,甚至更深一层的魔界与妖界,可是有不少眼睛盯着她的魔君呢! 想到此处她不由心疼,冷墨夜到底独自承受了多少? 冷墨夜闻言眸子倏然冷冽,却又带着宠溺:“看来我当真是把你惯坏了,敢这么放肆?” 敢与他这么说话的,整个经年国找不出来第二人,便是皇上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金绵绵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转身坐在冷墨夜的膝上,两只手悄悄放到他的腋下,像只猫儿一般,用爪子挠了又挠。 “你快说,知不知道?” 冷墨夜的唇瓣忍不住向上勾起,他不是怕痒,而是金绵绵那小猫儿发怒一般的认真神色,让他觉得心痒难耐。 金绵绵见冷墨夜笑了,挠得愈发欢畅,倏然一双手被一双大掌控制着穿过冷墨夜的腰间,又被紧紧箍住。 后脑勺传来一股大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亲上冷墨夜的唇瓣,触之柔软清凉,金绵绵的动作猛地停了。 冷墨夜低低地笑,呵气撩拨她额前的刘海:“这么想服侍我?” 金绵绵的唇瓣颤动,一时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刚才不是在挠痒痒吗?怎么了?怎么就亲上了? 第一百七十章 提醒 “不、不是,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慌乱地解释。 “不是?” 冷墨夜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魅惑人心。 “服侍我,若是能让我满意,说不定会告诉你。”他道。 “啊?”金绵绵震惊的看着他。 他是认真的? 一瞬间金绵绵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画面,甚至还有避火图上出现的那些,一幕幕一幅幅,直教她面红耳赤,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开始吧。”冷墨夜的眉梢轻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服侍。 金绵绵默然咽了口唾沫,眼帘颤动了好几次,将手缓缓放在冷墨夜的肩头,红唇向前,轻触他的下颌,鬼使神差地,又慢慢噙住眼前的薄唇,而后又是鼻尖、眼帘…… 一双手慢慢伸进他的衣襟,触摸那结实的胸膛,驻留腰间。 耳畔传来一声叹息:“从何处学的?” 金绵绵心中咯噔一声,小声道:“就、就那日的避火图……” “避火图?” 金绵绵点头:“就是那一日齐匪要我给你的……” 她摸着心口发誓,她只变动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马车里一时间静得连空气都仿若凝滞,冷墨夜长叹一声:“学艺不精,害人不浅!” 金绵绵的唇瓣被噙住轻啜,耳畔喁喁低语:“我教你一次,你且要记清楚。” 接下来的一路,金绵绵满脑子都是空白的,直到下了马车,冷烈的寒风吹散脸颊的臊红,她还是不敢去看冷墨夜,甚至还用手掌挡住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 冷墨夜再一次将金绵绵抱起:“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别问,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早晚会知道!”金绵绵沉默着腹诽。 宫门口早有宫人列队迎接,每来一人,便有指定的宫人带路。 行至一半,一个身影飞速从二人身边闪过,齐匪身着红衣,一脸媚色地拿着一根发簪放在鼻端轻嗅。 “白术,你用的什么头油?桂花味儿的吗?” 金绵绵一头青绸般的发丝散落,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之下显出光亮顺滑,自然也显出了金绵绵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你还给我!”金绵绵凶道。 齐匪拿着发簪躲闪:“啧啧,你家世子也太小气,来来回回只给你穿这么一身衣裳,倒不如跟了我,我府中的几百件衣裳,你随便挑!” “你一千件也抵不上我这一件!你到底还不还?”金绵绵的手心汇聚了紫荆雷。 桅金软甲一甲难求,怎是寻常物件可以比的? 齐匪后退了两步:“哎呦呦,世子啊,这小侍童脾气也太大了!惯坏了,惯坏了!” “齐匪。” 冷墨夜的声音冷冽如寒风吹过,瑟瑟萧萧。 齐匪的兴致瞬间被打消一半,恹了神色将发簪扔给金绵绵:“不好玩,你们都不好玩,还是我的小宫女知冷知热啊!” 言罢,动作妩媚地将散落在胸前的发丝甩到身后,一阵香风袭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却又诡谲万分。 冷墨夜手中弹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喂金绵绵吃下,药丸入口即化,苦涩难当。 “这是什么?”她问, “香杀的解药。”冷漠夜的眸光冷冽,静静看着齐匪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齐匪想杀我?”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金绵绵简直要抓狂,齐匪这厮知恩不图报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你跟温久年也有一段时日了,再仔细想想。” 冷墨夜安抚地拍了拍她,找了干爽的长廊坐下,为她细细绾发,修长的手指飞扬,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耳畔。 香杀共分九级,从九至一,由浅入深,方才齐匪用的,不过是九级香杀的五成功力,至多让人昏睡半个时辰。 金绵绵撇嘴,齐匪不是想杀她,难不成还想救她? “世子,你怎么在这儿?”黄莺般的声音响起。 沈娉婷一身的梅粉色衣裳,俏生生站在二人眼前,笑得温和柔暖,像极了二月间的一缕春风。 只是她的眼中,只有冷墨夜一人。 “我方才还遇见冷伯伯,伯母带着墨鸢、墨柏也来了。”她说话间有些娇羞,将好看的眼皮半阖,睫毛轻颤着垂下,显得愈发恬静端庄。 金绵绵一时间看直了眼,能将两副面孔诠释得这般完美无瑕的,沈娉婷当属经年国第一! 她勾勾唇躲在冷墨夜身后,却是被冷墨夜一把揪出来揽在怀中示意宫人继续带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沈娉婷。 “世子……”沈娉婷的眸中染上一丝愤恨,精心修过的指甲扣进掌心的嫩肉之中。 她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还比不上一个穿着男装的野丫头吗? 继而,她眸中的那意思愤恨化作无边的幽怨与恶毒,女子穿男装入席,视同欺君! 她就不信,到时候皇上震怒之下,冷墨夜还能保得下这个小丫头! 很快,金绵绵与冷墨夜到了宴席之中,在后排角落的位置坐下。金绵绵暗暗打量四周,不多时便发现一道目光同样打量着她。 娴妃余紫嫣,面若桃花,肤如凝脂,盈盈水波眸,细看之下,还带着海一般的湛蓝,身段窈窕似无骨,只往坐榻上一靠,便觉得这女子胜过无数仙人。 “又是一个会投胎的!”金绵绵暗自腹诽。 出于礼节,冲余紫嫣点了点头。 只是这点头之际,便有一束带着冷意的眸光看向金绵绵,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 顺着那道目光回看过去,只见贵妃猛地将头别过、垂下眼帘,耳朵上的黄金凤凰颤颤摆动,上面的红宝石眼睛小巧圆润,分外惹眼,显得整个人都妖娆不少。 “嗯?” 她眯起眼睛,顺手拿了个果子放在唇边遮住讶然的神色。 这贵妃娘娘她之前见过,一副幽怨的模样,衣着简朴,形容消瘦,肤色也是苍白,远不若面前的此人看着神采奕奕,就算之前金绵绵给她诊治过,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冷墨夜很快便觉出金绵绵的异常,小手指碰了碰她的:“不用怕她。” 金绵绵嗯了一声,目光从贵妃身上收回:“我才没有怕,世子不觉得这贵妃娘娘有些蹊跷吗?” 冷墨夜将酒杯放在唇间,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语气道:“她不是原来的贵妃!” “啊?” 金绵绵懵住,宫里那么多人,都没有看出来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欺君 冷墨夜见金绵绵的反应,愈发觉得眼前这小丫头可爱得紧,不由敛了身上的寒意,轻笑着用酒水在桌上画了道符。 符成型之时便化作一只小小的飞蛾,弯弯绕绕冲着贵妃而去。 “看仔细了!”冷墨夜凑在她耳畔道。 金绵绵也是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小得可怜的飞蛾,不一会儿眼睛便开始发酸。 冷墨夜这传音符也不知道谁教的,粗劣成这样,若是她来教,至少也是一只蝴蝶蜜蜂之类。 那飞蛾随行动缓慢,最终还是神鬼不知地飞落到贵妃头顶,只一眨眼的工夫,贵妃面上的神色大变,也顾不得打量金绵绵了,用帕子掩着唇,一双惊鹿般的眸子慌张地看向四周。 “世子,你说了什么将人家吓成这样?”金绵绵问。 冷墨夜睨向她:“想知道?” “自然!”金绵绵瞪眼,不想知道,她便不问了! 冷墨夜的薄唇勾起,指尖轻点在上:“亲亲。” 金绵绵:“……” “世子,这儿这么多人呢!皇上还看着!” 金绵绵简直要抓狂,冷墨夜这是想怎样?做什么不好,非作妖。 让满朝的文武百官,朝廷命妇们看见两个“男人”如此逾矩,这像话吗? 冷墨夜也不急,一直在等着,慢悠悠道:“你不亲,我便想不起来。” 金绵绵的唇瓣蠕动了几次,恨恨地喝下面前的酒:“当我没问。” 她不想知道了,还不行吗? 身边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柔软清凉的唇瓣覆在她唇上,一触即走。 “我说,她是国师的人。”冷墨夜道。 “知道了!” 金绵绵的头垂得很低,就在方才,她都感受到不下十几道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冷墨夜的脸皮竟是比她的还厚! “在我身边,脸皮这么薄可不行。”冷墨夜又道。 “谁脸皮薄?”金绵绵低吼。 在九重天,压根找不到比她脸皮还厚的仙子了好吗?怎知道人间竟是有这般妖孽的人? “懿王世子对他这个侍童,可是疼宠得很!本宫看了都羡慕。” 贵妃用帕子掩着唇呵呵地笑,柔媚的声音入耳,金绵绵怎么听怎么熟悉。 只见贵妃在皇上耳畔低语片刻,皇上的眸光便向着金绵绵的方向看过来。 稍后便有宫人前来传话,皇上要见她! 金绵绵也不矫情,都说凡间的皇上是权利最大的人了,一句话便可定人生死,她自是要好好遵从。 皇上的身形魁梧,面容虽是苍老,但看骨相,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俊朗的,一双眼睛里透着审度与沧桑。 “小的白术,见过皇上。”金绵绵眉眼低顺,显得乖顺。 “你就是白术,抬起头来。”皇上道。 金绵绵微微抬头,眸光上移到皇上的下颌,如此,既能让皇上看清她的样貌,也不会失了规矩。 皇上似乎很是满意,“嗯”了一声,道:“这天下果然能人辈出,想不到扶陵公子的药童竟是这般年幼!” “皇上,小的不小了!” 金绵绵回了一句。 皇上哈哈大笑:“贵妃啊,你说得不错,这白术真有意思!孤今夜留你在宫中,你可愿意?” 这是给了金绵绵极大的脸面,一般皇上不会这般问,但这般问了,要的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金绵绵将眸子低垂:“回皇上,小的什么都听主子的。” 她是懿王世子的侍童,如何能越过主子回话呢?就算是惹怒了皇上要杀她的头,她也得这么说。 皇上沉默了一阵,道:“想不到还是个忠心的,好!好啊!你走吧。” 金绵绵退回到冷墨夜身边,到底也没明白,皇上此番叫她过去说话的用意。 虽是回绝了皇上,但稍后,她还是收到了皇上的手谕,只是这一次,不是单单留下她,而是让冷墨夜在宫里留宿,说是有重要的事商谈,白术侍候。 “这皇上好奇怪。”金绵绵轻声嘀咕。 冷墨夜轻哼了一声:“妄议皇上是死罪。” 金绵绵呲牙,凡间啊,动不动就死的,一点儿也不好玩。 冷墨夜在桌下勾起她的小指:“有我在,不会有死罪的机会。” 金绵绵:“……” 她什么都不想说了,专心对付面前的珍馐美味,毕竟不管待会儿要发生什么,她总得吃饱了才行。 只是她的这个打算很快便落空了,沈娉婷在跳了一支舞后讨赏,讨赏的对象便是金绵绵。 “皇上,臣女要懿王世子身边的这个小侍女,白术!” 此话一出,整个宴席都安静了。 懿王世子身边何时有小侍女? 分明就是个小侍童啊! 难不成这个侍童是个丫头? …… 欺君啊!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懿王冷易海,都说沈家与冷家要联姻,按理这两家应当十分亲近的,如今沈家的大小姐竟是当众拆了懿王世子的台,难不成两家之间的关系有变? 那样的话,他们这些人便要考虑重新选择阵营了! 如此猜测之下,谁都没敢先说一句话。 若是皇上当真将一顶欺君的帽子扣下来,即便懿王府有免罪牌也不好使! 最终还是皇上说话了:“懿王世子,白术是个女子?” 众人将眸子垂得更低,感受得出来,皇上这一句质问中,含了薄怒。 场面诡异地静谧,几乎听不见有人喘息。 倏然一道笑声传来,一身红衣的齐匪上前,朗朗道:“白术怎么会是女子?沈大小姐还是个孩子,都是孩子之间的玩笑罢了!皇上莫要在意,白术若是女子,我齐匪的头就拿下来皇上当凳子!” “齐匪!”宣平侯气得不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掺和冷家的事情?不要命了吗? 齐匪的一双丹凤眼扫过金绵绵,定定落在贵妃身上:“贵妃娘娘不是也见过白术吗?臣子记得皇上与贵妃娘娘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呢!” 若白术是女子,便是当众打了皇上与贵妃的脸面! “齐匪,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欺君吗?”沈娉婷豁出去了。 她今日定要让这个小丫头命丧黄泉! “啧啧,大小姐这么凶,可嫁不出去啊!”齐匪的神情无辜。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惹不起 “哼哼!” 沈娉婷也不与他多做辩论,暗中给自家爹爹使了个眼色,对皇上行礼,道:“皇上,是臣女胡说还是他们不辨黑白,要验证过才知道!” 沈娉婷的眸光看向金绵绵,在旁人眼中柔和端庄的她仿若变成吐着信子的毒蛇,她已经提前与爹爹的手下打了招呼,暗中撕破金绵绵的衣裳。 撕破了,这丫头女子的身份便再也遮掩不住! 只是那手下还没有靠近金绵绵,便被冷墨夜掀翻了跟头。 “放肆!” 冷冽的杀气扩散,眸光扫过沈娉婷,又落到沈将军身上:“沈将军这是何意?皇上面前你无凭无据便派人来动我的侍童,是想欺辱我,还是蔑视皇上?” “世子!话不能乱说,我何时派人动你的侍童?皇上明鉴!臣可是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没有个啊!” 沈将军自然不会承认。 “世子暴戾冷血的名声在外,也不该在皇上面前出手打人啊!啧啧,太惨了!”齐匪歪坐在坐塌上,媚色倾城的眸子里闪着怜悯。 金绵绵专心致志地挑着一盘子鱼吃,天大地大,吃食最大。 她就知道这宫宴不会太平,果然啊。 皇上的眼神锐利中带着沉重:“来人,将白术带下去!” 既然矛盾由白术而起,便由白术结束吧! “皇上!别急别急,我还没吃完呢!”金绵绵又夹了两筷子鸡丝。 皇上:“……” 众人:“……” 这白术,怕不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吧?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吃? “皇上!不就是一个我是男是女的问题嘛?简单!”金绵绵咽下口中的吃食。 对沈娉婷道:“既然沈小姐特地抬举小的,那你说吧,你想让我是男是女?” 沈娉婷愣住,什么意思?这金绵绵还会变性不成? “啧啧,皇上,这小药童太嚣张了,该打!”齐匪道。 金绵绵放眼看去,竟还有不少人赞同,可见冷墨夜平素的人缘有多差,唉,连累她了! 只是齐匪的话音刚落,便被自家二姐齐摇揪着耳朵拖到宴席最后。 齐摇都快气死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人家沈将军与懿王府的事,他瞎掺合什么?! 贵妃亦是附和:“皇上,臣妾也觉得这小侍童太没规矩,是该好好罚!” 皇上的脸色阴沉,唇瓣动了动没出声,方才齐匪说什么?药童!他险些忘了这白术还是扶陵公子的药童! 国师曾说过,扶陵公子早已羽化成仙,他小小的经年国,招惹不起! 皇上不愧是帝王,思付良久之后,终是将怒气敛去,一丝一毫都不见责怪。 “白术药童,今夜是孤招待不周,望药童,勿怪!” 皇上竟与白术赔罪! 皇上还语气谦和! 在场的人都震惊坏了,金绵绵也吓坏了,她都做好了准备要大干一场,如今皇上一句话,这就……结束了? 长久的沉默,金绵绵抿了抿唇:“不怪不怪!那我……能继续吃?” 皇上的眉头舒展:“来人!给白术药童上好酒,上好菜!” 金绵绵呵呵浅笑,她听出来了,皇上之所以对她这么客气,完全是因为,她的身份除了是冷墨夜的侍童,还是扶陵公子的药童! 想到此处,她倒是开始好奇这扶陵公子的来历,单单一个名字就这么好用,日后见到了,定然要巴结讨好一番! “皇上………” 沈娉婷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沈将军一把拉回来。他不知道皇上如此忌惮白术的原因是什么,但看皇上的意思,是万万不准备治白术的罪!沈娉婷再去找白术的麻烦,等于自掘坟墓! 沈娉婷的一口气没发出来,不上不下地都在心口,很是难受,垂眸沉吟了一会儿,喊来自己的婢女,让她偷偷去请六公主。 她没有办法说服皇上,但宇文晴柔可以啊! 身为皇上最疼宠的女儿,沈娉婷相信,只要宇文晴柔出马,金绵绵一定是没活路的! 少顷,宇文晴柔便赶来给手帕交撑腰了。 她原本是不想来参加这个晚宴的,因为贵妃前几日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打起她婚事的主意来,还说要在今年的晚宴上给她相看一个妥帖的夫君。 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数都使过了,但,不好使啊。 贵妃就像铁了心要将她早日嫁出去一般。 她这几日心中是存了怨气的,最烦见到贵妃。 刚才听说手帕交被白术欺负了,顿然将心中对贵妃所有的怨气,都怨在白术身上。 一个还没有她大的小屁孩儿罢了,能有什么真本事?说不定就是白术给贵妃治了次病,所以贵妃才性情大变! 宇文晴柔一来便看见了冷墨夜夹着肉片喂给金绵绵的场景,顿然眼眸如同被针刺了一样。 “有伤风化!”她低语一句。 上前抓着皇上的胳膊撒娇道:“父皇,我身子不舒服,想让白术来替我看看。” “宫里不是有御医吗?” 皇上的目光,流连在一个舞娘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情绪有何变化。 “不嘛不嘛,我就要白术来替我看,听说他是扶陵公子的药童,不是很厉害吗?再说了,你能让白术给母妃看病,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看病?父皇偏心,父皇一定是不疼柔儿了!” 宇文晴柔持续撒娇。 皇上不堪其扰,拍着她的手安抚:“我的好柔儿,白术就在那里,你去就是了!” “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 宇文晴柔的目的达到,冲着沈娉婷使了个眼色,便遣宫人去传白术。 宇文晴柔也不矫情,直接拿了个屏风挡着,便当做诊治之所。 金绵绵虽觉得奇怪,想了想还是跟着宫人过来给宇文晴柔把脉。 宇文晴柔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若非必要,她还是不愿意招惹这个麻烦,毕竟她招惹的麻烦,也就是冷墨夜的麻烦。 “六公主,您哪里不舒服?”金绵绵问。 “我要是知道自己哪里不舒服,还要你干什么?”宇文晴柔语气不善。 “既然你没有不舒服,就不要打扰我吃饭!你好歹也是六公主,自己长长脑子好不好?”金绵绵瞥到一旁的沈娉婷,也没了好脾气。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掌嘴五十 沈娉婷招惹自己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毕竟仙人的肚量要大,不能和凡人一般见识,但这三番五次的没完没了,就太让她糟心,尤其是,沈娉婷竟然还利用宇文晴柔。 宇文晴柔闻言气急:“白术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金绵绵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再说十遍也一样,自己没脑子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我看你这手帕交,不要也罢!” 皇上都不追究,宇文晴柔若是一味胡闹,只会惹恼皇上。 但这些,金绵绵不会告诉宇文晴柔,身在宫中,她这样单纯的性子迟早要吃亏,不如早些历练。 “白术!你信不信我让父皇……” “让你父皇把我关进牢里,让老鼠、臭虫啃我的脚趾甲对不对?” 宇文晴柔:“……” 金绵绵笑了:“六公主,你就不能换个威胁吗?没长进!” 宇文晴柔愣在当场,白术抢了她的话,她原本应当生气才对,但她竟是莫名觉得一阵熟悉之感,还不觉多了几分亲切。 这样的感觉着实诡异。 金绵绵转身便走,宇文晴柔的脑子不差,有些话不需要多说,她自己也能想明白。 “你干什么?” 金绵绵刚刚转过头,身后便传来宇文晴柔的一声惊呼。 而后便是屏风倒地,伴着沈娉婷的一声怒斥:“大胆白术,竟敢当众欺辱公主!” 金绵绵转过身,只见宇文晴柔的发髻散乱,长裙滑落,胸前的衣裳也被解开,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与赤红的肚兜一角。 宇文晴柔像是被吓坏了一般,直愣愣看着身旁的沈娉婷,大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须臾便眼眶泛红捂着脸尖叫一声,转头便跑。 沈娉婷怒容满面,指着金绵绵厉声呵斥:“白术,你还不跪下!如此色胆包天,怎配做扶陵公子的药童?莫不是你这个身份是假的?!” 皇上的整张脸都黑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便是皇家的丑闻,更何况这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若是不替女儿做主,他如何能保得住皇家的脸面? “来人!将白术拖下去,乱棍打死!”皇上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气得发颤。 他后悔啊,后悔方才不应该放过白术,这样便不会发生眼前的这一幕。 沈娉婷的唇瓣张了张,佯装哭泣的眼眸里露出一丝笑来,她原本是想逼迫金绵绵承认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没承想,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金绵绵直接死了,她便永无后患,如此更好。 当即便有几个侍卫要来绑人,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都被冷墨夜的长鞭扫趴在地上哀嚎。 世子的长鞭就不是寻常物件,这一鞭子太疼了。 “冷墨夜你要干什么?造反吗?”皇上也不能淡定了,御前行凶乃是大罪,就算是拖出去杀头也不为过。 冷墨夜一双染着杀气的眸子扫向在场的众人,最终与皇上对视:“你若动她,我便是反天下人,又如何?” “你、你……” 皇上后面的话哽在喉间,他是想当场将冷墨夜斩杀,但冷墨夜是国师要保的人。 他的长生,他的命还都掌握在国师的手中! 沈将军战战兢兢站出来,指着冷墨夜手中的鞭子:“贤侄,你快把鞭子放下,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他的眼睛疯狂地给自家女儿使眼色,这个冷墨夜打起架来六亲不认,女儿,千万要躲远一点! 冷墨夜嗤笑:“我爹都管不着,你算哪根葱?” 冷易海骤然被点名,便不能再沉默下去,身为懿王,他却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住,说出去也怪丢人的。 但这能怪他吗?谁让自己这个儿子太过优秀呢?! “皇上,微臣觉得此事还有内情,不妨听听犬子如何解释。”冷易海道。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啊!就是那个白术欺负公主姐姐!”冷不丁的,冷墨鸢插嘴。 这下可急坏了一旁的夏玉容,着急忙慌的去捂她的嘴。 傻鸢儿,这件事情就不能掺和!哪个让你出来主持正义了?! “我的侍童不会欺负女人!” 冷墨夜将金绵绵的发簪抽出,一头青丝铺泻而下,长至腰间。 经年国只有女子才留这么长的发,如此一来更显得金绵绵的一张小脸,清秀绝伦,加上懵懂乖巧的神态,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丝毫不为过。 在场出现一阵阵抽气之声,若是说这样的小姑娘能欺负旁人,他们大抵都不信的。 冷墨夜眸中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她只会欺负我。” 众人:“……” 在众人怔愣之际,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一个小婢女突然从金绵绵背后冲过来,一把匕首便刺向了她。 “铮!” “咣当!” 匕首触及桅金软甲,一刺不入,反而被震落到地上,即便如此,金绵绵的后背也被戳得生疼。 刺杀她的小婢女则是瘫倒在地上哇的一声便哭了。 金绵绵气结,这就是欺负人了,伤的是她、疼的是她、出丑的也是她,她还没哭,这小婢女哭什么? 小婢女浑身颤抖,哽咽了几声便被冷墨夜一鞭子甩开,摔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很快,那小婢女便被侍卫们抬走,场中又是一片安静。 冷墨夜的眸中全是冰冷冷的寒霜,轻飘飘扫过沈娉婷,沈娉婷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方才孤注一掷,把宇文晴柔的衣服扯破,就是为了眼前的场景,为了让金绵绵主动承认是女扮男装。 如今目的达到了,她心中自是有一份得意。 “呵呵呵……” “原来白术真的是女子!皇上,白术罪犯欺君,当押入大牢!”沈娉婷道。 只是她的这一番话却让沈将军出了一身的冷汗,傻闺女,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收拾这个小侍童,没看见人家被冷世子护在手心里吗? 皇上也是愣了很久,若是没有沈家大小姐的掺和,他还能为自己找个台阶,如今,竟是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皇上眸中透出一丝狠绝,实在不行,就将这沈娉婷按疯妇处置。 沈将军与懿王府,他终是做出了选择。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见占卜 忽而一阵香风吹过,须臾之间在场的人全都瘫软在地,除了喘息之外,发不出任何声音,皇上大骇,如此神鬼不觉地闯入皇宫,又使得如此诡异之法,若是对他经年国有所图谋,经年国灭也仅仅是覆手之间的事! 这是何人?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毫无预兆地,天空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身着青衣绣竹纹长袍的男子,从大雪中走来,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周身安静内敛。 他的步子从容,停在冷墨夜身前五步之距:“在下白术,受家师之命,来给冷世子送样东西。” 一个精巧的锦盒,放入冷墨夜手中,那男子又道:“这是今年份的清心丸,一共一十八颗。” 金绵绵则是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男子,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白术这么个人,原来她真的是冒名顶替。 正想着,白术也向她看过来,似是探究,似是打量。 倏然,向她鞠身行礼,说了句“小心”,便转身走了。 金绵绵愣在原地,这人什么意思? 又隔了十几个呼吸的工夫,众人的力气才渐渐恢复,皇上一颗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眸中汇聚一股怒气:“来人,沈将军之女沈娉婷,御前失仪,掌嘴三十!禁足百日!” “啪!” 不等沈娉婷解释,领命的宫人已经对她用刑。 “皇上,三十,太轻了!”贵妃的一双眸子盈盈看着沈娉婷,幽幽说了一句。 “那就五十!”皇上怒气未消。 直教沈将军瘫坐在地,掌嘴五十,闺女的嘴要烂了! 金绵绵听着贵妃的声音却是挑起了眉头,这个声音绝不是她见过的贵妃该有的,而是更像一个人。 已经跳下悬崖失踪的金如意! 沈娉婷挨了打,顿然老实了,而对宇文晴柔刚才的失态,大家都选择性遗忘,六公主素来骄纵任性惯了,又是个未及笄的孩子。 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当孩子之间的玩闹。 除了皇上愈发素冷的脸之外,一切如常。 金绵绵也被带下去,换上一身的女子装扮,十分华丽耀眼。香云纱绣金线凤尾云袖外袍,蝉翼纱织雀翎裙,裙角缀满了细密的粉紫色珍珠,颗颗圆润,价值不菲。 简单的发髻,素净的脸庞,一套珍珠头面戴上,顿然整个人显得华贵清秀,端庄静瑜,一眼看去,妥妥的一个大家闺秀。 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有了谱,原来世子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日后再送婢女的时候便有了参照。 “呦,这个美人又是哪个人送世子的礼物啊?” 齐匪好容易摆脱了自家姐姐的钳制,又凑到冷墨夜身前挤兑金绵绵。 金绵绵恶狠狠地瞪回去,倘若认真算起来,她可不就是个礼物吗?雷神爹爹送给了墨夜的礼物。 “余大将军义女,金绵绵!” 冷墨夜语出惊人,金绵绵大睁着眼睛看他,余大将军?余禄荣? 而后便看见一个十分诡谲的场面,冷墨夜斜睨她,竟是眉梢挑起,当众撩拨! “啧啧,余将军又不在这儿,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信。”齐匪撇撇唇朗声道。 他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自然也是要让多数人听见的。 娴妃便是其中之一,她从不知道爹娘什么时候又给她收了个妹妹,但看冷世子的神色又不像作假,也是内心忐忑。 担心这万一是个谎言,自己无法圆说。 一时间她紧张的神色盖也盖不住,偷偷向皇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大惊失色。 “皇上!”她尖叫起来。 只见方才还好端端坐在上首的皇上,此刻被浓浓的墨色雾气笼罩,期间还不断闪烁金光,远远看上去就像整个人被烧着了一般。 普通凡人看不见,金绵绵却看得清楚,那墨色雾气当中闪烁着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直直盯着她。 似是上辈子便有宿仇一般,那墨色雾气直直冲着她攻击而来。 金绵绵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眼前的这个人,她像是见过却又异常陌生,他身上有一种来自远古的威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仅有浅浅的气息透出。 紫荆雷悄然在掌心汇聚,金绵绵默然念咒伸手托起,雷光四射,顿然,四周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 “世子,时间不多。”金绵绵道。 她用紫荆雷强行实施空间静止术,只能维持盏茶的工夫,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不知道为什么,她笃定冷墨夜知道皇上变成这样的缘由。 冷墨夜的唇瓣轻抿,长鞭挥舞之间有血色纷飞,三两下便将蔓延至金绵绵周遭的墨色雾气驱散。 “你不要命了?”冷墨夜语气狠厉。 他看着皇上,似乎又透过皇上看着某一个人 “哈哈哈哈,堂堂魔君连前程都不要了,我的命又算什么?” 这个声音沙哑干瘪,金绵绵顿然睁大了眼睛,此人是魔族占卜!从前盘桓在宇文晴柔梦中的那个男子。 金绵绵乍舌,占卜的确不要命了,魔界秘术乾坤引,可附身于旁人身上,代替那人行事,但对双方损耗极大,尤其对施术之人来说,附身一次,相当于折寿百年。 占卜不死不灭,所耗费的,便是本源魔气,魔气耗尽,占卜便会被乾坤引反噬,封印、沉睡。 魔族占卜也注意到金绵绵的神色,不屑地冷哼:“小丫头,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我说过,仙魔不同道,你趁早离开魔君!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呵呵,占卜大叔,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来要挟我?你还是想想如何安慰六公主吧!”金绵绵嗤道。 冷墨夜的长鞭挥动之下,魔族占卜身上的墨色雾气几乎泯灭,他开始不甘地咆哮:“魔君!你会后悔!你会后悔的!” 长鞭停滞,冷墨夜静静盯着他:“占卜,这数万年,她每轮回一世,你损耗本源也要跟着,你可曾后悔?” 魔界占卜的气焰骤然退去,渐渐露出皇上疲惫的脸,他的声音骤然缥缈:“我不曾后悔,是因为我交出了整个魔界,无路可退。而你不同,你的本源还在魔界,注定生生世世都是魔界的人!魔君,你不该阻我!” “噗!” 几乎在墨色雾气撤去的一瞬间,皇上喷出一大口黑血,面如土色地倒在身前的几案之上。 紫荆雷支撑不住碎裂散开,宫宴又恢复嘈杂。尖叫声响起,众人很快便发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皇上。 在金绵绵看来,这宫宴,倒更像是一场闹剧。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乖,别动 宫宴结束,闹剧便也结束了。 皇上被抬去了寝宫,冷墨夜则是因为接了圣谕而留在宫中,金绵绵随侍。 只是今夜那皇上怕是没什么工夫见他们。 夜色如浓墨泼洒,星君布阵,月藏云深,因下过雪,空气中带着潮味儿,但吸入肺腑仍是冷而冽的冰寒。 “出来!” 冷墨夜利剑一般的眸子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意识将金绵绵护在身后。 一阵枯叶碎裂的声音响起,冷墨鸢的一张小脸便从树后出来,接着便是冷墨柏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姐姐。 而后便是跺着小脚冲着金绵绵一路小跑,一把抱住了她的大退:“抱抱。” 夜色之下,冷墨柏额角的那道伤疤竟是散着浅色的、粉嫩的光。 金绵绵俯下身用指腹摩挲着那疤痕,唉,好好的一张小脸,都被这疤痕毁了,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影响娶妻。 倏然,她的指尖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住一般动弹不得,而后便见疤痕之中生出细细的红色,贪婪地缠绕她的指尖乃至整个手掌! 冷墨柏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一丝血红,懵懂地盯着金绵绵:“姐姐……好舒服。” 金绵绵骇了一跳,紫荆雷透体而出,攒了把力气才将自己的手收回,又是犹疑又是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冷墨柏,那一双眸子恢复如常,甚至比方才还要乖顺,仿佛她方才看见的一切只是错觉。 唯一不同的便是冷墨柏额角的伤疤更红了,仿若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让她身不由己地心惊。 “她不是你能动的!” 冷墨夜单手提着冷墨柏衣领,扔抹布一样将他扔开。 他的眸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凶戾十分,冷墨柏红润润的小嘴瘪了瘪,“哇”地一声哭了。 冷墨鸢也是紧张起来,连忙哄着冷墨柏,带着恼意问冷墨夜:“夜哥哥,柏儿只是个小孩子!你那么凶,你不是我的夜哥哥!” “原本就不是!” 一声冰冷的回答之后,冷墨鸢怔住,继而大眼睛里溢出了泪珠子,在她再次开口说话之前,冷墨夜拉着金绵绵进了房间。 宫里夜巡的人那么多,想必过不了多久,夏玉容便会找到他们。 “咚!” 门板被砸了重物,发出沉闷的声响,冷墨鸢在门外叫嚷:“夜哥哥,你有了这个妖精,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管了吗?” 金绵绵行走之间被自己的脚绊了个趔趄,妖精? 普通生灵但凡要成妖,要经过九百九十九重天劫,方能有机会化成人形。 一旦化成人形之后,便会领悟天赋法术,其中不乏厉害之辈,与九重天的金仙也有一抗之力。 若她金绵绵现在是妖,也不会如此受制于人。 她摇头轻笑:“我可是个正经修炼的……小仙女!”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之中仿若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接着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冷、冷墨夜?你在哪儿?!快扶我一把!”她的声音发颤。 又怎么了?她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就一天到晚事事儿的?! 她的手被一只大掌握住,接着落入冽然的怀抱里,薄凉柔软的唇印在她的唇瓣之上,贝齿被撬开,滑入一枚带着辛辣的、清凉如冰的药丸。 清心丸的味道! 耳畔传来一声轻叹:“日后,不要靠近冷墨柏!” “是冷墨柏?”金绵绵问。 那么点儿大的小屁孩,怎么会这么厉害?! 她可是在九重天活了十二万年,竟是栽到一个小屁孩儿手里?! 金绵绵抓狂。 “你可听过血族?”冷墨夜的声音冷冷的带着怒气。 血族? 金绵绵深吸一口气,眼前逐渐能视物,她这个跟头,栽大了! 若是她猜得不错,方才冷墨柏已经与她结契! 血族的人一旦与人缔结契约,那便是生死相依,福祸共度,自然,她也会成为血族的口粮、奴隶、甚至传承血脉的人!生下的孩子亦是血族! 几乎可以说血族是世间最狠的种族! 金绵绵的眼皮跳得厉害,不停腹诽:“冷墨夜,这都怪你!” 冷墨夜的神色凝重:“你身上不止血族契约,还有魔族的真元!” 想不到金绵绵体质特殊,竟是将他之前灌入的本命真元尽数收为己用,若是不能将魔族真元逼出,她金绵绵日后只能做半魔之人! 亦或者……堕入魔道! 金绵绵:“……” 不怕不怕,雷神爹爹会有办法的。 她不停安慰自己。 在九重天她也算得上根正苗红的仙子,区区血族契约和魔族真元,有什么好怕的?! 想,是可以这么想,但手啊,还是忍不住冰凉。 人间一遭,着实收获颇多……太多了。 冷墨夜捧起金绵绵的手仔细看了看,单手结印,封在金绵绵的掌心。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脸色也是渐渐苍白,魔族真元在她体内竟是生根! 金绵绵看得心惊胆颤,轻薄了那么多次,若是魔君现在翘辫子,她就亏了!亏本的买卖,她从来不做! “冷墨夜?你……快停下!停下!” “噗!” 冷墨夜喷出一大口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流下,触目惊心。 金绵绵在心中骂了一声,即刻驱策紫荆雷探查冷墨夜的伤势。 “冷墨夜!你放开我!”金绵绵的声音骤然拔高。 他体内就想干涸的沙漠,真气魔气灵气什么气都没有,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断气了! 冷墨夜的唇瓣勾起,沾在唇瓣上的血,像极了怒放的牡丹。 “乖,别动。”他竟是安抚她。 金绵绵咬牙,眼睛瞪得甚大。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啊!冷墨夜是在消耗自身的血脉,试图将她体内的那魔族本命真元引进自己体内! 这么做只有两个结果:一、真元引进,冷墨夜爆体而忙亡,二、冷墨夜血脉枯竭而亡。 左右都是死! 但他冷墨夜能死吗?这不废话吗?冷墨夜死了,她到凡界这一遭不就白忙活了? 重要的是亲也白亲了,摸也白摸了,冷墨夜若是再入轮回,一定不会记得她! 这……触及她底线了! 金绵绵的后槽牙困疼,无奈之下,从靴子里拿了把小巧的匕首出来。 在文山书院那么些日子,她也与温久年学了不少。 第一百七十六章 暖床,他会 在冷墨夜的注视下,她将匕首缓缓逼近自己的脖颈:“世子,你再不停下,我便自戕,你看着办!” 当初,温久年就是凭着这一招将她气了个半死,她再过几百年也忘不掉! “你!” 冷墨夜骤然收回法印,眸中又气又急,这个傻丫头,这是她拔除魔族真元最后的机会! 金绵绵体内的魔族真元刚刚苏醒,根基不稳,若是此刻都不能拔除,日后……便再不能拔除了! 他如今后悔得要命,他明明知道这本命真元用起来惊险万分,当初为何要用?! 金绵绵小心翼翼观察冷墨夜的脸色,他,是不是也气得半死? 冷墨夜的眸光冰冷冷地投向她手中的匕首,眉梢跳动:“还不放下?!” 金绵绵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干笑一声,道了句:世子说得是! 刀剑无眼,早些放下! 金绵绵的眉眼弯弯,眼眸滢滢:“世子,要不……吃点东西?” 她找不到更好的话题了,左右不能让冷墨夜再继续下去,人啊,活着,才是人生第一要紧的,其余都是浮云! 冷墨夜眉头紧蹙阖上眼睑,果真像极了被气了个半死的模样。 待到再睁开的时候,便是阵阵寒凉,寸寸逼近金绵绵,唇瓣噙着怒火。 “宫宴上,你从头到尾都在吃!如今你告诉我,你饿了?嗯?” 金绵绵的呼吸滞住,蹭着地慢慢往后退:“世、世子,或许是……我、我还长身体呢!” “嗯,长身体?眼前的这份餐“餐饭”,不妨考虑考虑?” 冷墨夜倏然勾起唇角,唇角的血渍妖冶,赤滟夺目。 金绵绵被逼到墙角,脸上一片臊红,若是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找这个理由! 很快,她无路可退,冷墨夜冰凉的、带着怒意的唇瓣噙住她的,轻啜之间狠狠咬下,却在咬的当下减轻了力道。 冷墨夜的喘息如喷薄而出的火山,倏然将她的唇放开,托着她的头埋进他的胸膛。 听着冷墨夜如鼓般的心跳,金绵绵亦是紧张的,紧张于魔君之怒,会不会将她就地斩杀。 良久。 “都是我的错。”他道。 金绵绵:“……” 魔君认错了?他居然还会认错? “我会护着你,一生一世。”他又道。 金绵绵:“……” 她什么都不敢说。 “从今往后,谁若动你,便是动我的命!”冷墨夜自顾说。 金绵绵:“……” 魔君啊魔君,你要三思,你的命,贵着呐! 若是魔君为她而亡,且不说雷神爹爹知道后会如何罚她,就是九重天天帝,都不会轻饶了她! “砰砰砰!” 激烈的拍门声裹挟着冷墨鸢的大喊:“夜哥哥,夜哥哥你快出来!救命啊!” 这一声之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稍后便是冷墨柏稚嫩地唤着“姐姐”的声音。 眼看冷墨夜的周身起了杀意,金绵绵一把抱住:“世子!不能杀生!” 她的眸中盛满了祈求,度化之路艰辛,她也得努力啊!血族契约她会想办法,冷墨柏她来对付,一切交给她。可好? 只要魔君不杀生! 柔软温香入怀,冷墨夜的杀气顿消,冷哼一声:“若想活命,赶快滚!” 冷墨夜的声音冰寒,说出的话更像是利箭射穿冰面,带着破空的肃杀。 一瞬间,外面再没有任何动静,等了少顷,金绵绵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原本软软糯糯的冷墨柏,此时竟是变得面目狰狞起来,额头的疤痕愈发泛着隐隐的红光,嗜血一般。 他在门口踌躇了良久,终是把目光放在身旁晕过去的冷墨鸢身上,缓缓伸出食指,上面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至寸长。 乍一看上去更像是一把锋利的暗器,月光从云间洒下,指甲上散着森森的寒意。 他将冷墨鸢的手腕拿起,用指甲划过,一道血痕出现。 冷墨柏的一双眼睛里即刻透出贪婪,竟是俯下身咕咚咕咚喝着那伤口之中流出的鲜血。 金绵绵骇然后退了两步,对于血族的人,她所知甚少,只知道他们以血为食,生活在一片暗无天日的森林里,惧怕阳光。哪怕出了森林,也只在夜间出没。有一些修为高深的血族也会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来到凡界。 为的就是寻找猎物或者血脉纯净的配偶,让血族得以更好地传承。 “不必怕他,他不敢伤你。”冷墨夜伸手将金绵绵拥在怀里,轻声安抚。 眼前的小丫头身上有他的本命真元,是血族人梦寐以求的血脉。魔君的本命真元与血族的血脉结合,其后代的血脉之力,可与天界抗衡! 金绵绵苦了一张脸,良久才点点头,早知道冷墨柏是血族的人,她干嘛手那么欠?逞什么能?救什么救? 活该! 冷墨夜带着寒凉意的呼吸轻轻扫过金绵绵的耳根:“去暖床,我困了。” 他的声音中夹杂了无限的疲惫,金绵绵转头去看的时候,他已然阖上了眼皮。 借助紫荆雷,金绵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冷墨夜搬到床上,冷墨夜哪里是困?这是晕过去了!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还有夏玉容的一声低呼。没过了多久,嘈杂声渐去。 金绵绵操控紫荆雷为冷墨夜温养经脉。 一个时辰之后,门外响起四喜压低的声音:“世子,小主子?你们在里面吗?” 金绵绵急忙开门让四喜进来,将他按到了冷墨夜的床榻旁边神色肃然道:“四喜,世子平素待你不薄,暖床的事,你一定要尽心尽力!” “啊?” 四喜懵了,暖床?他? 他的唇瓣颤抖,张了几次口都没敢应下,看着金绵绵飞奔离去的背影狠狠吸了口气。 看着世子昏睡的模样猛地下定了决心,金绵绵说的不错,世子待他不薄,不就是暖床么!他会! 金绵绵小跑着穿梭在皇宫之中,避开了几个岗哨,很快便来到一处宫殿,名曰香云水榭,此处的主位是贵妃娘娘。 晚宴之时,她已然注意到贵妃与从前不同,奔着心中那个猜测偷偷潜入。 毕竟天下的人千千万声音相似者大有,不能凭着一个声音就断定贵妃娘娘便是金如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国师绝色 金如意一介凡人之躯,从那么高的山崖之上摔下来还能重获新生,这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从冷墨夜身上顺来了易容丹,趁着夜色打晕了一个小宫女,扮作她的模样,大大方方进了贵妃所居之处。 金绵绵到的时候,听说贵妃正在沐浴,便与值守浴房的宫女换了守夜的位置。 她的目光时不时往浴房之内跑,倘若贵妃真的是金如意,就不能留她!金如意生了杀她之心,就算是天机阁派下来的也不好使。 就在她又一次向里看的时候,一阵不同寻常的寒风从后背吹来,让她不由起了一身的小疙瘩。 转头看去,她即刻骇然地垂下了眸子。 国师孑然而来,容色素冷,衣裳单薄,满头银发未束,在琼华之中飞扬飘洒,衬得挺拔如松的身子竟有了一些柔弱之感。 印在金绵绵的脑中只剩了两个字:绝色。 国师在她身前驻足良久,强大的威压之下,她紧张地手心冒汗,思谋着若是与国师单打独斗,她有几分逃命的机会? 然,国师却一言不发地绕过她,径自走进了浴房。 威压撤去,金绵绵才松了口气,浴房之中便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门板未关,只见贵妃未着寸缕,湿漉漉地被国师抱起,面上的几分娇羞几分惊恐尽数印入金绵绵眼中。 贵妃亦是看见了金绵绵这个小宫女,眸中浮上一丝厉色:“出去!敢说半个字,本宫将你的舌头拔了!” 金绵绵佯装慌张地关了门,却暗中留了道缝隙。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国师的目光从她关门时便停留在她身上,虽没有威压,带着玩味与猜测。 金绵绵偷窥,他默许! 国师将贵妃放在翡翠玉床之上,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划过洁白的脖颈,胸前,小腹,一直到脚踝,一寸寸,连细小的疤痕都未放过。 贵妃口中一声轻叹,却让国师瞬然蹙眉,继而这一声轻叹变成了痛苦的尖叫。 国师阖上眼皮,似是隐忍怒气:“我说过,不准说话。” 贵妃的脸色从氤氲的潮红变作惨白,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哪怕国师的动作再过分,也再没发出一丝丝的声响。 门外金绵绵被迫又见了一次“猪跑”。 “禽兽!”金绵绵腹诽。 金绵绵腰间倏然盘上长鞭,被卷起之后在空中翻了个圈,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一时间头昏眼花,只知道被冷冽熟悉的气息席卷,耳畔响起一声冷哼。 “啪!” “砰!” 又是一记长鞭,浴房的门应声碎裂。 国师银发飞扬,旋身之后薄衫遮身,眸光恼怒地盯着冷墨夜。 “混账!” 洪钟之声乍然响起,强大的威压洪水一般扑向金绵绵,须臾便将她与冷墨夜二人压制。 四周次第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手持长刀,刀光凌厉,架上他们的脖颈之后那股强大的威压才缓缓退去。 贵妃从翡翠玉床上起身,只披了一件轻纱,玲珑身段妖娆,遮不住的春光。 “国、国师……怎么办?”贵妃的声音柔媚,带着惧意,瑟缩在国师身后。 金绵绵蹙起眉头,金如意的声音! 国师银色的眸中波澜不惊,手指勾起轻拂过贵妃的脸颊,没有任何预兆,贵妃软趴趴晕了过去。 金绵绵心中惊惧,此刻国师的眸子里,并没有眼仁,被一团银色的漩涡代替,漩涡缓缓旋转,很快,金绵绵便觉得天旋地转,眨眼之间,所在的场景已然变换。 没有国师,没有黑衣人,没有长刀威胁。 目之所及皆是烟花之地,周遭全是衣不蔽体的风尘女子与登堂入室之徒。 沉闷的洪钟之声响起,格外刺耳:“这丫头年纪小,本尊替你好好教教!” “白鲲,你敢?!”冷墨夜眸中染上一丝血红。 “呵呵呵呵……” 轻缓的笑声过后,是诡谲地沉寂。 白鲲抬指,他的指尖凝聚一滴银色水珠,轻飘飘弹落,那水珠便像有了生命一般,飞速到了呆滞的二人身前。 “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金绵绵身上便出现了浅浅萦绕的魔气。 国师的唇角勾起,魔君的本命真源竟是在这丫头体内生根,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既然生根了,这丫头就不再是九重天的人,有资格做魔君的侍妾。 “将他们送回去。”国师缓缓道。 这幻境是他送这丫头的见面礼,今日,他高兴! 金绵绵目下着实感受到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是来探查金如意的,却陷入这般境地,还连累了冷墨夜…… 她捂上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向冷墨夜:“世子,对、对不起啊。” “哼,有长进了,背着我看过多少回?”冷墨夜的眸光发沉。 “没!” 金绵绵抬眸辩解,继而在对上冷墨夜那一双幽黑的眸子时心虚地跌下眼帘。 没看过多少回,均下来也就百年一次。 她的手落入一只大掌当中,耳畔的靡靡之音与浓重的脂粉味道混合,令她不由得面红耳赤。 她知道,她进了国师布下的幻境,若是不想办法出去,这些将渐渐控制她的神智,最终会做出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来。 空中响起铜铃叮当,金绵绵的身上如火烧一般滚烫,眼睛亮得惊人,灼灼看着冷墨夜。 “冷墨夜……” 她的声音变得万分柔媚,酥入骨髓,一双手也变得不安分。 冷墨夜额角爆出青筋,目光定格在半空硕大的铃铛上,摄魂铃,一响迷心,二响夺智,三响之后,整个人就会变成傀儡一般,只能遵从铃铛主人的意志行事。 金绵绵双臂搂上他的脖颈,唇瓣灼热,深深吻他,一瞬间冷墨夜险些将提着的一口真气散了! 他的呼吸不稳,收紧手臂将怀中的小丫头抱得更紧,真是个会惹麻烦的丫头! “紫荆雷上行,关闭六识!” 冰冷的声音在耳畔炸响,金绵绵下意识照做。 顿然,她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冷墨夜的眸光细细扫过一间间秦楼楚馆,倏然蛟鳞鞭扬起,破空之声过后,灰暗的天空出现一丝裂缝。 然这裂缝只维持了一瞬,便恢复原状。 “白鲲!你以为这些能困得住我?” “呵呵呵呵……”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识海 沉闷的笑声过后便是国师裹挟嘲讽的虚幻之声:“魔君,你从前可不是这样!” 只见半空中金铃摇晃,冷墨夜猛地蹙眉吐出一大口血。 蛟鳞鞭扬起,“砰”地一声,金铃出现一丝裂缝,耳畔的靡靡之音似乎小了些许。 “呵呵呵呵……” 又是一阵笑声过后,国师的幻像出现在金铃之处。 “你还是接受了本尊的真元,不错。” 冷墨夜的眸中尽是血红,缓缓掏出那一小截指骨,笑得诡异:“你的真元?” 国师怔愣,银色眸子中逐渐惊讶,声音似乎透出欣喜的意味:“你没用本尊的真元?你……竟是强行提了境界!” “呵呵。”冷墨夜的眼睛眯起,唇角散出狠戾的杀意,说出的话却是羽毛一般轻柔:“你的真元,可配不上我,不过,用它离开这里,绰绰有余!” 话音未落,冷墨夜手中的骨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起来,泛着深蓝色的、诡异的火焰。 国师倒抽一口凉气,幻像也变得缥缈,飞速向冷墨夜奔来:“你个混小子!” 然而,国师还是晚了一步,在他触到冷墨夜的时候,周遭的幻像亦是破碎。 冷墨夜与金绵绵回到皇宫的房间当中。 “咔嚓!” 骨笛之上裂了道小口,甚至还掉下一小块,这上面有国师几万年存下的真元,如今被烧掉三分之一! 冷墨夜松了口气,唇角缓缓勾起,国师目下当是气疯了。 垂眸看着怀中的小丫头,抬手将她脸上的易容擦去,露出一张如陶塑般的脸,脸颊还留着幻境当中的嫣红,鼻子小巧,唇瓣粉嫩。 他的唇角微扬,轻啄她的唇瓣,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床上,盖好锦被。 冷墨夜静静地看着金绵绵睡颜,梦境中的那个身影竟是与眼前的小丫头诡异地重合。 “是你么?” 冷墨夜仿佛在呓语。 没有人回答他。 金绵绵正处在焦灼当中,脑中唯一的一句话便是雷神爹爹的:不要招惹国师。 她第一次见过国师之后一直觉得雷神爹爹的话是危言耸听,她在九重天上招惹的人多了,也没见把她怎么着,打不过,还跑不了么? 直到方才,她才彻彻底底被吓到,国师面前,那是真跑不了! “冷墨夜一定要平安无事!”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轻薄的准备,人间历劫,谁还不经历几次挫折? “绵绵?绵绵!”雷神的声音传来。 金绵绵的神思被引到一片识海当中,雷神的一缕元神在那里跳脚。 “绵绵!爹与你说过什么?!你这脑子是灌水了吗?”雷神气得直跺脚捶胸,重重扬起手却轻轻放下,还是没舍得打她。 金绵绵自知理亏,低着头抠自己的指甲,这也怨不得她,自小雷神爹爹就与她说,那就九重天任她遨游,即便是闯了祸,雷神爹爹也会为她兜底,说白了一句话,她这样的性子都是雷神爹爹惯的。 雷神自顾气了良久,终是重重地叹一口气:“多亏了那涟桀魔君将自己的本命真元灌入你的体内,又多亏了血族的人将那本命真元唤醒,你这条命多亏了他们救你!” 雷神的声音越说越高,轰隆隆震耳欲聋,金绵绵瘪嘴,眸中滢滢碎碎,不一会儿就积攒了大颗的泪珠落出眼眶。 “爹,我错了。只要能挺过这一劫,我保证这辈子再也不进皇宫了!见了国师离他远远的!十丈,不!百丈之外!”金绵绵举起三指发誓。 雷神暼她一眼,气也气过了,骂也骂过了,这个女儿总不能不管吧! “轰隆!” 雷神冲金绵绵射出三枚绣花针一样的东西,封住她的天突、灵墟、鸠尾三穴。 此三处可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不被魔气侵袭。 “绵绵,你的时间不多,最多一个甲子,你必须回到天界!否则爹也救不了你!”雷神说得语重心长。 金绵绵连连点头:“放心吧爹,我不会辜负你的!” 雷神哼了一声,在原地踱了几步,冲金绵绵伸手:“拿来!” 金绵绵愣住,唇瓣张了张,赔了一张笑脸:“爹,拿什么?” 总得把话说清楚吧?! 雷神的眼睛豁然睁大,胡子飞扬:“拿什么?你还给我装傻是不是?血戒!” “哦哦哦哦哦……” 金绵绵一叠声应着,叹了口气道:“雷神爹爹,我还是个凡人,要不然你将我的识海打开?” 识海一开,便可跨越空间取物。但普通凡人若是要修炼成识海,即便有上乘的功法也要两个月。 若是有雷神爹爹的辅助就不一样了,雷爹爹手中的法宝开天锤,上可惊雷开天,下可辟地造海,区区凡人的识海,不过覆掌。 雷神冷哼:“你倒是好算计!” 金绵绵干笑了两声,一把搂上雷神爹爹的脖子,手下绕了他的一把胡子:“雷神爹爹怕不是忘了,是谁把我踢下凡界的?若是还在九重天上,我犯得着这么算计吗?!” 雷神的胡子下意识抖了几抖,瞅准了一个机会,将自己的胡子从金绵绵手中挽救下来。 这才松了口气道:“不就是个识海吗,你等着!” “轰隆”一声,金绵绵所在的地方极速变换,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另一片虚空之中。 方圆三丈,碧海青天。 “爹,你是不是太敷衍了?”金绵绵蹙眉。 这片识海与金绵绵在九重天上的时候比起来小了百倍有余,她自然不会满意 雷神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悠悠地看着她,道:“以你的灵力能撑得起来识海吗?这个识海只是暂时开辟的,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金绵绵哽住,她被蔑视了,雷神爹爹竟是欺负她一介凡人! “爹,这还不都怪你!说什么都不让我修炼。”金绵绵满目幽怨。 若不是雷神爹爹说,不修炼更利于度化魔君,她会在桥头村荒度十四年吗? 雷神瞪眼:“绵绵,你自己掰着手指头好好算一算,爹为你操心的事情还少吗?” 让金绵绵修炼?他也得敢啊!即便不修炼,金绵绵在桥头村都天不怕地不怕,若是修炼出本事,那整个桥头村还不被她掀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储物手镯 “对,雷神爹爹,您长得这般威武,自然说什么都对!” 金绵绵拿出血戒,又可怜兮兮用一双安静滢滢的眸子看着雷神:“爹,这不是我的。” 雷神最是受不了金绵绵这般神色,叹道:“你心里那点鬼主意,我还不知道吗?你先出去吧,等我一个时辰!” “爹,你要干嘛?这血戒当中的怨气可不在少数!” 金绵绵生怕雷神爹爹想不开要将这血戒毁去,这魔界的物件诡异得很,若是让雷神爹爹损伤道本,那便是大大的不妥! 雷神冷哼:“现在知道害怕了,放在身上那么长时日也不知道来找我!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若不是他方才探查金绵绵体内的血族契约,还不知道她藏了这么个惊天动地的东西! 金绵绵的一张小脸垮下来,雷神爹爹今日好凶啊。 如此,她在识海当中等了一个时辰,直到快睡着的时候,雷神爹爹才再次出现。 一枚翠绿的镯子戴在她手上,倏然,她身上红光大盛,一道如鬼魅般的影子从她的体内钻了出来,继而飞速钻进镯子当中,那翠绿之中便多了一道血色鲜红,在其内缓缓游走。 这便是那道种在金绵绵体内的血族契约。 雷神松了一口气,这枚翠绿的玉镯便是刚才的血戒,他托了好大的人情让铸器神君将它炼成中阶储物法器,理论上来讲,九重天、幽冥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放入。 如那血戒当中原本存在的数万怨气,便被存储在血戒当中的一方空间之内。 “雷神爹爹,你何时变得这么大方?” 金绵绵捧着这个手镯左看右看,甚是满意,中阶储物法器! 可怜她在九重天的时候用的还是低阶的储物珠子。 雷神睨她,毫不掩饰眸中的嫌弃,亏她金绵绵还好意思说,修炼了十二万年,却是连打开中阶储物法器的修为都没有! 如今这血戒,若不金绵绵得了魔君的本命真元,也别指望能打开。 魔君的本命真元,天生便是高阶。 “我倒是想给你高阶的,你能打得开吗?”雷神幽幽道。 金绵绵干笑两声:“我就知道雷神爹爹对我最好了!” 雷神又是一阵嫌弃:“哼!省下拍马屁的工夫好好度化魔君,还有……” “还有千万别招惹国师,爹!我都知道了!”金绵绵十分认真。 心底却是暗暗打定主意要寻国师的弱点,她金绵绵睚眦必报,不招惹那是不可能的。 雷神的眉头蹙起,摇着头消失在金绵绵的识海当中。 “快出去吧!”雷神的话飘荡在半空,轰隆之声绵绵不绝。 金绵绵捂着耳朵出来,六识恢复,即刻发现自己在一开始为她安排的宫中的房间里。 房间当中一片漆黑,唯有一道月光洒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白霜。 看样子,冷墨夜与她是平安出了那幻境。 “啧啧,小侠女,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要将你扛回去入洞房了!” 齐匪的声音骤然响起,金绵绵骇然抱着被子往后缩了好几寸。 夜色之下,齐匪单手支着额角躺在她的身侧,一张绝色显得越发妖冶,长发如瀑披散在枕头上,红唇勾起,比妖族最美的女子还要妖媚三分。 见她这般反应之后,齐匪脸上的笑容更甚,如同一株悠然静放的曼陀罗华,诡谲致命。 “你笑什么?!你怎么在这儿?世子呢?” 金绵绵一连串的问题问出之后,换来齐匪的一声长叹:“啧啧,小侠女,你整天将世子挂在嘴边,可曾想过你身边还有一个我?我可是为你做了很多事,不比世子少,就凭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在你心里也该有一席之地啊!” 青梅竹马? 金绵绵一阵恶寒:“齐匪,你说这些话不心虚吗?那些青楼的花魁娘子才是你的青梅竹马吧?别废话,世子呢?” “皇上传他,他自然是去找皇上了!小侠女,你说话太伤人心了,亏得我担心你,巴巴跑来保护你。” 齐匪顿了顿,又道:“小侠女,你的血戒呢?怎么不见了?” 金绵绵哼了一声,绕来绕去总算说到点子上了,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巴巴保护,他的最终目的还是那枚血戒。 “扔了!”金绵绵道。 齐匪豁然起身,睁大眼睛杵在金绵绵面前一寸:“扔了?!不可能,你逗我!” 金绵绵抬脚踢开他:“扔了就是扔了,你刚才不是已经找过了吗?” 齐匪滚落在地,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竟是良久都没有爬起。 金绵绵满目嫌厌:“你起来!可别讹我。” 安静了几息。 齐匪的笑声响起:“呵呵,小侠女你可真狠心,这力道再重点儿,我便直接去见阎王了!” 金绵绵下床点着了烛火,便见齐匪胸口的衣服已然被血浸湿一大片,全是刺目的鲜红。 “谁伤的你?”金绵绵问。 齐匪这样油滑的性子,若是有人能伤他,那个人一定不简单。 看着伤口也是新伤口,那就是说是在这宫里受伤的。 “是不是国师?”金绵绵又问。 齐匪嗤道:“国师与我无怨无仇的,为何要伤我?” “那是谁?”金绵绵追问。 齐匪的唇角勾起,伤口的疼痛让他哼出声,声音中却是极致的媚。 “你关心我?” 金绵绵嫌弃地撇嘴:“谁关心你?我是怕你死在这里,回头宣平侯再找我的麻烦!” “哦……” 齐匪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是脚下一滑又跌坐在地上。 “你乱动什么?!”金绵绵凶道。 对齐匪这个人,她一直未能清晰判断他本性的好坏,但好歹是自己小时候救回来的,总得负责到底吧! 养只猫猫狗狗,还要讲感情呢! 齐匪长长呼出一口气,以缓解伤口的疼痛:“小侠女,若我说这个伤口是世子留下的,你会如何?” “冷墨夜伤的你?”金绵绵问。 齐匪没有说话,只用一双媚色无双的眼睛盯着她看。 金绵绵,垂下眼帘,将他的衣服撕开查看伤口:“若当真是他伤的你,那也是你活该。” 第一百八十章 齐匪阻挠 凭直觉,金绵绵觉得冷墨夜一直是护着齐匪的,一如那一次自己对齐匪的怀疑。 冷墨夜还特地为他澄清事实。 若不是齐匪这厮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冷墨夜那样的性子不会对齐匪下这般重手。 衣裳解开,金绵绵看到了齐匪的伤口,顿然倒抽一口冷气。 五个血淋淋的伤口呈半圆形,分布在心口四周,每个伤口虽大小不一,却是形状相似,像暗器,却更像是……女人的指甲! 伤口边缘泛黑,一看便是中了剧毒,若不及时处理,齐匪小命休矣! “究竟是谁伤的你?还不准备说实话吗?” 事到如今,金绵绵已然猜到齐匪来找她的真实目的,之前说的一切怕都是假的,疗伤才是真吧! 齐匪叹笑一声:“小侠女,你好没良心,我这都快死了,你还要逼问我,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救我一回,我便以身相许作为报答,如何?” 金绵绵被气笑了:“以身相许?你这是报答我,还是报复我?” “小侠女天真善良,果然知道自己错了,从前不该那么对我,对不对?” 齐匪继续与金绵绵调笑,东拉西扯,就是不说伤他之人是谁。 金绵绵的紫荆雷萦绕在齐匪伤口四周:“你还知道自己快死了?这伤口我能给你治,但这毒解不了,你得自己想办法。” 齐匪阖上眼帘,刚才皱起的幽怨眉头也舒展开来:“我就知道小侠女舍不得我死。” 金绵绵没有说话,只是专心用紫荆雷来抚平齐匪的伤口,等到不再流血之后,心口处便只留了一片乌青。 “我暂时封住了你的紫宫、膻中两穴,三个月内你必须找到解药,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金绵绵道。 紫荆雷能去腐生肌、活死人肉白骨却没有解毒的功效。 齐匪的眉梢动了动,躺在床上万般妩媚地侧身撑起下颌:“小侠女刚才不是问,是谁伤的我吗?” “我不想知道了,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的这条命在你自己手里,关我何事?” 金绵绵不再看他,转身将烛火熄灭天色将明,冷墨夜到现在还不回来,她必须得去看看。 昨夜国师布下的那个幻境异常凶险,也不知他是如何脱身的。 “呵呵……” 齐匪轻笑:“我家小侠女口硬心软,让我越发喜欢了!” “齐匪,你总这么说话,不嫌难受吗?好歹我方才也救了你,你就行行好,放过你的救命恩人吧!” 金绵绵说着找出了桅金软甲,躲在屏风后换衣裳,也不知是不是穿惯了,还是觉得这件软甲比其他衣服要舒服很多。 “你有多少事情要瞒着我也管不着,只要你不伤冷墨夜,便与我无关。”金绵绵道。 “哎呦呦,没法活了,当着我的面就维护其他男人,我心痛,心痛至极啊……”齐匪仰面躺在床上感慨。 金绵绵一阵恶寒,换好衣服又挽了个普通的发髻:“齐匪,再听你说下去,我才是没法活!” 她要去找冷墨夜,才不要陪着这个娇滴滴的齐小公子。 刚开门,便被跳过来的齐匪又合上。 金绵绵蹙眉瞪他:“你干什么?” 齐匪一个旋身靠在门板上,阻了金绵绵的去路,唇色还有些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色。 一副委屈的模样,堪堪要将九重天的仙娥们都比下去。 “小侠女,你就这么不愿意与我呆在一起吗?” 金绵绵舔了舔唇,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将胸中奔涌而上的郁结散了,才道:“齐匪,你不要胡闹,我有正经事!” 而后她便伸手去推齐匪,齐匪顺势将她抱在怀中。 金绵绵的后背紧贴着齐匪的胸膛,齐匪低头,温热的、爆出短短胡茬的脸颊便贴在金绵绵的耳朵上。 “听我的,你现在不能出去。”他的声音不再是妩媚诱人,反而染上一丝疲惫,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金绵绵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手中凝聚了一道紫荆雷,哼笑一声道:“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外面有妖怪会吃了我不成?即便是有妖怪也比总你强吧?” 齐匪将她抱得更紧:“小侠女,你当真舍得再打我一回?” “砰!” 话音未落,齐匪便被金绵绵的紫荆雷轰出三尺远。 “齐匪,你哪来的自信,我舍不得打你?你若再拦着我,我便杀了你,信不信?”金绵绵肃然道。 齐匪不好好教训一下,他便不知她金绵绵也是不好招惹的,她的怂素来只在冷墨夜面前。 齐匪满身的狼狈,呵呵笑着起身,继续挡在门板上,倏然正了容色:“小侠女,你不能出去。” “凭你能拦得住我吗?”金绵绵眯起眼睛。 齐匪这么巴巴拦着她,莫不是冷墨夜出事了? 齐匪阖上眼帘喘息了片刻,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又装上无限的春水,若是一个普通女子,一定要将一颗心也化开给他。 “小侠女,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害你。”齐匪的声音酥到骨子里。 让金绵绵凭空生出一身的小疙瘩,继而皱眉,这话听起来似乎万般熟悉,然而她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从未听过。 她的眸子映着天空的湛蓝,安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 “伤你的是个女人。”她笃定。 顿了顿,又道:“是贵妃。” 齐匪怔愣了一瞬,诧异地看着金绵绵,继而很快败下阵来,跌下眼帘,勾起唇角笑得妖冶,似乎还带着自嘲。 “小侠女还是这么聪慧,怎么办?我爱死了这样的你。”齐匪幽幽道。 “齐匪,你不正经说话会死是不是?”金绵绵凶道。 “说吧,金如意与贵妃是什么关系,我警告你,别说不知道。不让我出去,好歹你也得提供点有价值的消息,这是规矩,懂吗?” 金绵绵索性坐在椅子上,指尖捏起一根紫金色的雷针,以示威胁。 齐匪抬眸笑了:“规矩?这么说,你已经把我当成你的人了?日后你也会像护着冷墨夜那样护着我?”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金如意就是贵妃 金绵绵睨他一眼:“我何德何能,敢把宣平侯府家的小公子当成我的人?你的那些花花草草,莺莺燕燕,红颜知己们会放过我吗?我救了你,不求报答,但你不能恩将仇报!” 齐匪闻言委屈:“你……嫌我?” 他这副样子让金绵绵的眼皮跳得厉害,齐匪这厮是听不懂话吗? 然而,齐匪委屈的模样没有持续多久,便又换上一副妖媚祸水的神色:“无妨,我的女人多,但你却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的手掌抚上心窝:“这里,只有你。” 金绵绵呲牙,齐匪这厮不愧是在万花丛中过,深情的话信手拈来,对于这方面,她还要好好向齐匪学习学习,说不准冷墨夜也吃这一套。 说话之间,齐匪不知何时站在了金绵绵的身前,一张脸也是越凑越近,眼看着那魅惑过多少女子的唇瓣就要碰上她的。 一根金针成功将齐匪的意图压制,齐匪捂着嘴痛哭:“小侠女,你好狠的心!” 金绵绵抿着唇笑:“对你不狠,就是对我自己狠,快说!” 她记得小时候的齐匪可是十分害羞的,不承想长大之后的性子变得这么,放浪不羁,婆婆妈妈。 齐匪怔愣一瞬,清了清嗓子:“其实你早就怀疑了,为何不信你自己呢?” “你是说我猜的……是真的?”金绵绵睁大了眼睛。 金如意就是现在的贵妃! 齐匪不语,只用小手指挠了挠被碎发不断侵扰的眉梢:“也不全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金如意了!” 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乌青:“你看,这便是她留下的!” “你是说金如意将你打伤,她能打得过你?” 这不怪金绵绵诧异,金如意身上有什么本事,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让他踩死个蟑螂都害怕,怎么会杀人?杀的还是她曾经心心念念要嫁的高门小公子? 爱而不得,转为生恨了? 齐匪瘪嘴,一双丹凤眼泫然欲泣:“你不信对不对?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我不从她,她便要杀了我,你来评评理,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金绵绵将齐匪上下打量,狐疑道:“你不从她?她让你干什么?” “自然是娶她!”齐匪没好气道:“成亲乃人生大事,非你情我愿、郎情妾意不能从。我说我心中有人,她就生气了!” 说到最后,齐匪已然没脾气了,还能怎么办?是他技不如人,与金家犯冲。 金家的这两个丫头,一个惹不起,一个打不过,说出去丢尽了脸面。 “小侠女,我为你守身如玉,你感不感动?”齐匪可怜兮兮地往金绵绵身上凑。 金绵绵下意识躲了他三尺远:“那金如意和国师又是什么关系?” 她忘不了昨夜看见的那个场景,那二人极尽缠绵,金如意也并非不情不愿的样子。 齐匪冷哼一声:“狗男女!” 金绵绵:“……” 她越发狐疑的看着齐匪,他如何知道人家就是狗男女?说不定是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呢?! 他这个样子倒像是吃醋。 齐匪被金绵绵的眼神吓到了:“姑奶奶,你这是什么眼神?本公子人品正得很,不会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金绵绵的眉梢动了动,没有再多言语,她摸着下巴细细梳理方才从齐匪口中得到的消息。 终是得出一个结论,金如意被国师所救,改头换貌坐上了贵妃的位置。 那么原来的贵妃去了何处? 金如意掉下山崖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告诉周氏,这么长时间了,周氏没有见到女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合常理。 雷神爹爹让她不要招惹国师,但目前看来,那国师很明显与冷墨夜熟稔,绝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既然涉及到冷墨夜,她又如何能不招惹…… 一个个问题想下来,金绵绵顿觉头昏脑胀,人间诡谲,诡谲如斯啊!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金绵绵将自己扔在榻椅里。 此刻房间中甚是静谧,晨曦的阳光从窗格的雕花透进来,将那些好看的雕花,一个个印在了房间中的地板上,有些斑驳,有些炫目。 金绵绵阖上眼皮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小曲,腹中一阵饥饿之感,她想九重天了,想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想那些美味的灵果灵兽…… 唇瓣上传来一阵带着凉意的柔软,金绵绵猛然心惊,下意识凝聚了紫荆雷一掌拍出,用了十成的力道。 她这次一定要打死齐匪这厮为民除害! 嚣张的紫荆雷却是在下一刻销声匿迹,金绵绵的手被一只带着粗粝茧子大掌包裹。 唇瓣上的柔软离开,又散出阵阵笑意:“可有想我?” 是冷墨夜。 金绵绵的脸颊一阵臊红:“是……是你啊。” 冷墨夜的微蹙眉头:“你以为是谁?” “没、没谁!” 金绵绵干笑两声松了口气,幸亏紫荆雷在冷墨夜面前甚是乖巧,否则刚才一道雷光下去,非死即伤啊。 如今的紫荆雷也不容小觑。 冷墨夜从将金绵绵抱起,旋身而坐,顺势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颌:“齐匪来过了?” 金绵绵点点头,如今冷墨夜与紫荆雷倒是生了默契,都不用她出手,紫荆雷,便能为冷墨夜所用,只要有她在,那轮椅就是个摆设。 亏她一开始还为冷墨夜又一次不能站起来的事情伤心许久。 “嗯” 冷墨夜轻声应了一句,将手中的小食盒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了五个包子。 “先吃些东西,稍后我们回挽棠春。”他道。 金绵绵也不客气,等了这么久,她是当真饿了。 “世子,昨夜那个幻境,我们是怎么出来的?”金绵绵塞了满口的包子,很奇怪的是并不影响她说话。 “什么幻境?” 冷墨夜的眼帘低垂,让金绵绵看不清眸中的神色。 “就是那个烟花之地的幻境啊!”金绵绵奇怪地睨了冷墨夜一眼。 他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 然而,冷墨夜却是蹙起眉头,像是当真没有想起来:“幻境里有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如何服侍 金绵绵心中“咯噔”一声,包子也顾不得吃了,双手托着冷墨夜的脸颊,认真道:“你真的忘了吗?就是、就是很多男男女女在一起……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冷墨夜的眸子深沉,仿若夜间苍穹。 金绵绵将那些不好说出口的词含在口中嚼碎了重新排列,又嚼碎了,重新排了排,来来回回张了几次口。 终是说出一句:“就是那些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 “哪些事?”冷墨夜又问。 金绵绵哽住,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堂堂魔君竟是如此不耻下问,真是一句话逼死老神仙,她修炼了十二万年,从没觉得哪一句话像现在这般难以解释清楚。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羞耻的话在腹中绕了几个来回,脱口而出道:“就是国师将我们关在幻境当中,让我学青楼女子那样服侍你!” 说完之后金绵绵瞪着眼睛看冷墨夜,她说得这么直白,他总该懂了吧? 然而 冷墨夜眨了眨眼,仍旧是一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神色:“青楼女子,如何服侍我?” 金绵绵:“……” 金绵绵狠狠咬了一口包子,一口气吃下四个,好容易才将心头升腾而起的怒火压下。 狐疑道:“世子没有去过青楼?” 他敢说一个没去过试试?单单一个春风楼就是他的产业,他说他没去过?谁信! 冷墨夜挑眉:“去过。” 金绵绵呲牙:“去过还不知道吗?” 冷墨夜的指腹捏上金绵绵的脸颊,带着不满,带着警告:“我去过青楼,但服侍过我的,只有你。” 顷刻间,金绵绵怔愣,脸颊莫名涌上一阵羞臊。 心虚地挪开目光,心下稍沉,完了,她方才不该那么嚣张。 “嗯?”冷墨夜又是一声疑问。 金绵绵浑身紧张起来,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向冷墨夜:“世子,想不起来就算了。” 至于怎么出的幻境已经不重要了,她不想知道了还不行吗? “世子,我们回挽棠春吧。” 金绵绵动了动,准备跳下他的膝盖,冷墨夜将她紧紧箍着。 一动, 动不了。 再动, 还动不了。 金绵绵放弃了,无奈地瞪着冷墨夜道:“世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冷墨夜的眼帘眨了眨:“青楼女子是如何服侍我的?” 金绵绵咬唇,世子,咱们都是大孩子了,不玩小孩子的游戏好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金绵绵赔着一脸的笑意,十分狗腿。 冷墨夜又一次捏上金绵绵的下颌,两只手指的指腹,将她脸颊的肉挤到唇瓣上: “胡说,你昨夜在幻境当中见了。” 金绵绵:“……” 他分明记得! 而后,便在冷墨夜的眸中看到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气得她连连冷哼了好几声:“世子,你拿我寻开心,不会觉得心痛吗?” 冷墨夜认真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不会。” 金绵绵抿唇自顾起了良久,冷墨夜就那么一直等着。 “你当真想知道青楼女子如何服侍你?”金绵绵跌下眼帘,眸中染上一丝亮泽泽的星芒。 “自然。”冷墨夜道。 金绵绵的唇角勾起:“好,那小的便让世子见识一下!” …… 盏茶的工夫过后,冷墨夜的手脚分别被绑在床的四角,金绵绵脸上恶意满满。 “世子,我来咯!” 她举起双手,指节弯曲着动了动,眸中尽是得意,魔君又如何?目下,还不是任她为所欲为? 遂而,她的手猛的伸向冷墨夜的腋下,挠啊挠啊挠。 如她预料的一样,冷墨夜开始笑,先是轻声的哼笑,而后便是放纵地大笑。 金绵绵挠地愈发起劲,笑着耍横:“这下知道了吗?青楼女子都是这样!说你还捏不捏我脸了?” “不捏了……”冷墨夜忍着笑,眸中泛出滢滢的泪花。 金绵绵一时间呆住,此时的冷墨夜,好看得惨绝人寰! 那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当中,装满了绚丽的旖旎,仿若深海当中的漩涡,瞬间便要将她吸进去,吞噬她,泯灭她。 她呆滞地看着那双眸子离她越来越近,清冽的气息扑面,唇瓣被轻轻含住,轻啜之声响起的时候,她才猛然惊觉,不知何时,她竟是被冷墨夜裹在怀中。 那束缚他四肢的绳索早已不知去向! 金绵绵挣扎,这不是玩赖吗?! 然而她的挣扎,她的反抗皆是被冷墨夜的深吻压下,他抱紧她,二人唇齿相依,呼吸混在一起,仿佛这一刻便是天长地久。 挽棠春 半夏站在金绵绵身侧,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小主子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在笑,笑什么?她不敢问。 秦越匆匆跑进来,刚进门便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半夏看着都挺疼的,眉梢跳了几跳:“秦越,这还有些日子才过年呢,现在就行如此大礼,来问小主子讹银包的?” 秦越呲着牙摇头,他着实摔疼了,却是不敢大声嚷嚷,自从到了挽棠春之后,他这急躁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却是在今日功亏一篑。 “小主子的爹娘来了,还抬着一具尸体,在王府面前闹腾呢,王妃说这是挽棠春的事儿,让咱们自己解决。” 秦越忍着疼说完了,才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摔的。 半夏闻言也急了,如今世子被三爷叫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小主子……还笑着呢! 金绵绵虽是笑着,却也听见了秦越的话,心道该来的总会来。 “那尸体,你们认得吗?”金绵绵问。 秦越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看着金绵绵:“听说是小主子的……祖母。” 金绵绵愣了,赵氏死了? “去查查怎么死的。” 金绵绵脸色发沉,她今日的好心情全被这件事情破坏殆尽。 如今这种情况,她最好不要贸然出去,金大柱与周氏只知道她在冷墨夜身边服侍,却不知道她在懿王府的名字叫白术。 目下来看她呆在挽棠春还是安全的,最多像上次一样,不承认便也罢了。 很快秦风秦越便传来消息:赵氏是被金二柱活活气死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初见沈从蓉 金二柱嗜赌成性,变卖家产,卖了媳妇还不够,最终连大胖也一并卖给了旁人。 之所以气死老娘,是因为他动了老娘的棺材本,还要将金大柱一家算计进去。 赵氏气怒之下,便要拿着棍子狠狠教训金二柱,怎知道金二柱竟然还手,这一还手更是把赵氏气得不轻,当即一口气背了过去。 大夫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金绵绵连连摇头,搬到锦城绝对是金二柱一家的劫数,这便是德不配位。 很快金绵绵便想到关键之处,既然赵氏是被金二柱气死的,那金大柱与周氏为何将赵氏的尸体搬到懿王府门口来找金绵绵的麻烦? 除非……有人指使! 秦风急匆匆地跑进满堂春,他很少有这么焦躁的时候。 “小主子,外面……” 秦风舔了舔唇,没法再说下去。 金大柱与周氏竟是将赵氏的尸体放在门口,自己走了!那尸体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草席,连口棺材都没有。 他倒是将围观的人赶走了,只是这尸体放在懿王府门口总归不是回事儿。 秦风身后跟着一个小婢女,是正坤堂的,这婢女见了金绵绵很是恭敬,道一句“老太君有请”便静默立在一旁。 “小主子,尸体在懿王府门口的事儿惊动了老太君。”秦风道。 那二人天不亮就将尸体放在了懿王府门口,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这件事情在锦城也算闹得沸沸扬扬,原本懿王府就处在一个非常敏感的位置上,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在皇上面前参一本,皇上震怒之下将王爷一家发往边疆,也未尝可知。 老太君这是急了。 “秦风,你派两个人将尸体送到旺春楼,秦越你去东巷找上官言,请他帮忙处理后事。”金绵绵道。 今日文山书院休沐,大虎哥应该在家。 安排好了这一切之后,金绵绵,便随小婢女来到正坤堂,老太君坐在暖炕之上,盘膝拨着佛珠,身侧是夏玉容,与一个金绵绵从未见过的女子,鹅蛋脸、杏仁眼、柳叶眉,标准的美人胚子,只是皮肤略黑,透着一股英气,眼神坦荡,坐姿飒爽。 这便是冷易海新纳进府的侧妃,沈大将军的堂妹:沈从蓉。 金绵绵径自走进去行了一礼:“小的白术见过老太君,见过王妃,见过侧妃。” 她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是要三堂会审啊! 老太君嗯了一声,眼波凌厉看向夏玉容,夏玉容的眼眸之中透出浓浓的怨气,遂而急忙垂下眼帘,狠狠闻了闻手中的安神香囊才稍稍静心。 “白术,今日懿王府门口的事,你听说了吗?你可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婢女是谁?是不是半夏?”夏玉容问。 “回王妃娘娘,半夏虽在挽棠春,却不是专程服侍世子的,世子身边的侍从就那么几人,都是男的,小的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婢女是谁。”金绵绵的答话中规中矩,丝毫挑不出错来。 夏玉容向老太君看去,试探着唤了一声“娘”,却是又得了老太君的一记眼刀子。 无奈,夏玉容只得又问道:“世子什么时候回来?” “砰!” 不等金绵绵回答,老太君便拍了桌子:“老大家的,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夏玉容的唇瓣张了张,有些惊慌:“娘,这毕竟是挽棠春的事情。” 挽棠春的事情她向来插不上手,若是她私自处理了这件事,冷墨夜回来又作妖,她该怎么办? “挽棠春的事情怎么了?挽棠春也是在懿王府的!让你处理的时候你说要将这白术叫过来,如今白术过来了,你还不处理吗?!”老太君瞪眼。 夏玉容毕竟是庶女,即便做了一品夫人,还是登不上台面! 沈从蓉的一双杏眼在金绵绵身上打量良久,唇角悄燃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道:“老太君别急,这件事想必白术已然处理好了,我们要做的便是派人去将世子叫回来,这件事情牵扯到挽棠春,世子不能不管。” 她说出的话,不疾不徐,沉稳有度,又见金绵绵点头,老太君的气顿然便消了一大半。 “王妃,你该跟蓉儿好好学学!”老太君万分嫌厌地看了夏玉容一眼。 沈从蓉虽是侧妃,但未嫁之前是家中嫡女,管家之事信手拈来。原来没有比较之时,夏玉容也算将就。 但沈从蓉进门之后两厢一比,就觉得夏玉容有些小家子气了。 “庶女就是庶女!”老太君小声嘀咕了一句。 夏玉容的面色大变,即使狠狠闻香囊也不管用,终是忍不住狠狠的砸向桌面,桌上的茶盏叮咣作响。 “怎么?你对老身有怨?”老太君也是个敏感的人。 夏玉容这才回神,她方才失态了,旋即换上一副凄凄然可怜的神色:“娘,儿媳身子不舒服……” 老太君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但当家主母就应当有当家主母的样子,这些你娘没有教过你,我不怪你,既然你不想学,那便回去歇着吧!”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夏玉容急忙解释。 “你怎么还不明白?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老太君不耐烦地打断夏玉容的话。 “姐姐就先回去吧。”沈从蓉也道。 夏玉容闭了嘴,慢悠悠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沈从蓉的眸子继续打量金绵绵,继而起身行礼道:“娘,那我们也先回去了,今日的事就交给我吧,您好好歇着,身子最要紧!” 老太君对沈从蓉相当满意,点头嗯了一声。 沈从蓉的一双俏目盯着金绵绵,直到二人都出了正坤堂,才道:“都说白术药童俊俏周正,今日一见果然是一副好貌?若是扮作女儿家,也是能唬人的!” 金绵绵垂下的眼帘在眼底映出一片鸦青,也没有看她:“小的愚笨,侧妃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沈从蓉呵呵笑了两声,遣散了身后的奴婢,小声道:“你过谦了,昨日的宫宴过后,我那个侄女儿可是回来哭了,好大一通鼻子呢。今日的事说来也不算大事,你不要害怕。” 第一百三十章 沈从蓉的动作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金绵绵蹙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日发生的事情是沈从蓉对她的敲打。 原本这件事情一开始就可以被压下来,却还是让老太君知道了,沈从蓉出力想必不少。 沈从蓉浅浅笑着:“白术药童果然胆子大,这我便放心了,我那个侄女嫁过来之后,你们定能好好相处。” 金绵绵缄默地看了她一眼,世家的女子说话都这般弯弯绕绕的吗? 沈娉婷如此,沈从蓉更是如此。 她的眸子安静,如被冬日冰雪覆盖的湖面,被阳光一照,莹亮得耀眼:“侧妃娘娘,小的斗胆问您一句话,今日懿王府门前的那具尸体与您有关吧?” 沈从蓉闻言怔住,唇瓣动了动,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好一个聪明可人的小药童啊,若你不是世子的人,我真想将你留在身边。” 这便是承认了! 事实上这件事她早晚要承认,既然金绵绵猜出来了,认下也无妨。 “你杀了人?”金绵绵又道。 “呵呵,你说笑了,杀人这么血腥,我怎么敢?我不过是让人唆使金二柱去赌坊罢了,想必你那祖母对你也不好,一大把年纪了,不如为我办事,也好落得善终。”沈从蓉浅笑, 她的面容英气,笑起来也颇为爽朗。 金绵绵却觉得,这样的笑格外刺目,沈从蓉将她打听得一清二楚,费尽周章只为了给她一个警告! 一条人命的警告! 很快,这件事情懿王也会知道,到时候冷墨夜与懿王之间怕又是一场冷战。 真正的一箭双雕。 金绵绵眼底升腾而起一股怒气,一双眸子猛然变得锐利:“沈从蓉,我绝不会让沈娉婷进门!” 沈家姑侄二人都嫁过来,日后这懿王府怕是要更名换姓,改为她沈家别馆了! 沈从蓉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轻蔑道:“小孩子家懂什么?这都是长辈们定好的,再说,你当真有那个本事吗?你若是惹出什么乱子来,只怕余将军也保不了你!” 金绵绵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沈从蓉在说什么,想必用不了多久,金绵绵是余将军义女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懿王府,到时候今日的整个事情串联起来都是她的过错。 她有没有那个本事,现在说了也不算。 实在不行,依照冷墨夜说的,成亲当日,她便去抢亲。 回到挽棠春,金绵绵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秦风进门回禀,赵氏的尸体已经被装入棺材就等下葬,但奇怪的是,赵氏手中一直抓着一样东西,任谁都掰不开。 这下即便金绵绵再不想见,也得去见见了。 秦风没去找上官言,私自将赵氏的尸体暂时放在挽棠春的后院当中。棺材里的赵氏面容白皙,神态安详,竟是比活着的时候多了几分亲切之感。 只一眼金绵绵便皱起眉头,赵氏身上穿着的是极品云锦秋蝉缎子,在锦城这样的地方,一尺便能卖出上千两的价格,更别说做这样一身衣裳,加上绣娘的绣工,这件衣服下来少说也要五千两。 金二柱嗜赌,连老婆孩子都卖了,哪来这么多钱给他老娘买衣服?而金大柱也没有那么多钱。 这件衣服来路蹊跷。 赵氏握着拳头,里面似乎当真握着什么东西。金绵绵握上赵氏的手腕,紫荆雷从指尖缓缓潜入,须臾,赵氏的手指缓缓张开,手心当中赫然是一枚黄金耳坠,精巧的凤凰,眼珠之处,镶嵌着一枚圆润的红宝石,活灵活现。 这是贵妃的耳坠,也就是金如意的耳坠! 后院之中是长久的沉默,都说人间重情,但这人间也是最薄情之处。 她还记得当初金如意落魄来到金家的时候,又瘦又小,满身的狼狈,因为金家的收留,金如意才能平安长大。 畜生尤知报恩,金如意连畜生都不如。她现在万分后悔当时的一时心善,总以为人间善为大道,却不知善亦是恶首。 半夏跟在金绵绵身后,探了好几次头,直到天色渐暗的时候,也没见金绵绵有所动作。 便道:“小主子,这尸体还是尽早处理了吧,迟则生变。”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秦越喘着粗气跑过来:“小主子,王爷带人闯进挽棠春了,侧妃娘娘也跟在后面!” 金绵绵心惊,她掉进沈从蓉的圈套里了! 来不及思索太多,在冷易海一只脚踏进后院之前,她单手掐印连尸体带棺材一并装进了储物手镯当中。 松一口气的同时暗骂沈从蓉,心里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将沈从蓉关进储物手镯里,让那些怨气恶鬼好好招待招待她。 来而不往非礼也。 冷易海满脸怒容地踏进后院,还不待金绵绵行礼,便听得一声怒斥:“尸体呢?” 金绵绵厚重刘海之下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无波无澜、无辜乖顺。 “王爷,什么尸体啊?” 冷易海不理她,径自让身后的人搜查挽棠春,金绵绵倒是能沉得住气,、挽棠春也是懿王府的,人家要搜自己的家,她金绵绵一个外人怎能说一个不字? 沈从蓉含笑跟在冷易海身侧:“王爷先别生气,世子年幼,被人骗了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事情解决了,想必那些朝中大臣们也说不出什么。” 冷易海哼了一声,那些朝中大臣的鼻子比狗的还灵,懿王府只要有一点动静都能被他们夸大说词捅到皇上面前去,如今又出了人命,那些人又怎会袖手旁观? 且等着看吧,明日参他的折子就要在御前的案上摆两三沓! 冷易海的目光在金绵绵身上打量了良久:“你究竟是白术,还是余将军义女金绵绵?” 金绵绵低垂着眼帘:“回王爷,世子让我是谁,我就是谁。” 也就是说她一切都听从冷墨夜的,并非她私自相瞒,冷易海要找人算账也去找冷墨夜! “伶牙俐齿!”冷易海对金绵绵并没有好脸色。 沈从蓉道:“王爷还不知道吧?眼前这个是桥头村金家的女儿啊!” 她将“桥头村”三个字咬得极重,自然也引起了冷易海的注意。 果然,冷易海蹙眉,桥头村,这个地方怎么格外熟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没有公平 倏然,冷易海震惊地盯着金绵绵,拉着沈从蓉转过身悄声问道:“她是那个金家的?” 见沈从蓉点头,他的面色顿然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恰时手下的人来报,从挽棠春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这一次轮到沈从蓉的脸色黑了,她的人亲眼看见秦风让人抬着尸体进了挽棠春,怎么会凭空消失? 冷易海心中有气不好发作,他的这个大儿子自小叛逆,他若是动了挽棠春的人,这小子不知道回来要怎么发疯。 “世子回来,让他来找我!”他道。 金绵绵出声应了,目送冷易海离开。 沈从蓉则是与冷易海耳语几句留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信,身边一个婢女都没有留。 “白术,现在没有其他人了,说吧,尸体在哪里。”沈从蓉问。 金绵绵阴沉沉地笑:“侧妃娘娘真的想见?” “不然呢?” 沈从蓉眯起眼睛,这个小丫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 金绵绵眉眼弯弯,冲沈从蓉招手:“侧妃娘娘过来一点,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被外人听见。” 沈从蓉冷哼,将金绵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定她身上没有伤人的东西之后,便坦然走到金绵绵眼前。 她在沈家三岁习武,普通的男子都打不过她,还会怕眼前这个瘦弱的小丫头吗? 金绵绵咬着拇指的指甲掩饰唇角泛起的得意,豁然伸手握住沈从蓉的胳膊,紫荆雷暗中运行,眨眼之间便把她放进了储物手镯当中。 还特意将她放到了关着无数怨气幽魂的那一处。 好好享受吧! 金绵绵拍着手转身,只见身后的半夏、秦风、秦越皆是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侧妃娘娘不见了! 侧妃娘娘消失了! 小主子是妖怪?神仙? 金绵绵讪讪笑了笑,冲着半空中那朵奇形怪状的云喊了一声爹爹。 一声叹息之后,轰隆雷响,纷纷扬扬、细密的透明花瓣飘洒落在每个人的头顶,三个诧异到不行的人便晕倒在地。 “绵绵,你下次做这些的时候,能想想你的身份吗?不是每一次你都这么运气好,能碰到我。”雷神传音入密。 “知道了爹爹!”金绵绵的态度也是相当敷衍。 是谁当初一脚把她踹下来的?不该负点责任吗? 又是一声叹息:“绵绵,从今往后你要开始修炼了!若是两个月之后你还不能练成金仙,爹也保不住你!” 金绵绵僵住:“爹,我一个凡人之躯,你凭什么认为我能练成金仙?还只剩两个月?你确定不是闹着玩儿的?!” “哼!你还好意思说?爹与你说过什么?不要去招惹国师,你非旦招惹了,还将国师打伤,那白鲲将你告到天尊面前了!你不修炼,怎么打得过他?”雷神气得直叹气。 金绵绵抿唇,垂眸不语,白鲲有后台了不起吗?这原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争抢,为何白鲲就能以本体下界,而她就必须转世重生? “绵绵……”雷神的声音仿若一瞬间苍老:“爹知道你不服气,可你想想,你在九重天十二万年还未修成金仙,寿命将尽,若是不抓住这次度化魔君的机会转世重生,便要葬在望若海,到时候魂归天地,你是要爹爹伤心死吗?” 九重天的仙也是有寿命的,所谓修仙之人,每上升一个阶梯,便多一阶段的寿命,金绵绵卡在金仙之下十二万年,本就是逆天而活。 这次度化魔君,是雷神拼了老面子争来的,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爹,那天尊知道白鲲是魔君的师父吗?知道魔君身上有魔气吗?”金绵绵的眼眸滢亮。 天帝要魔君下凡历劫,绝不是要他重新做回魔君的! 雷神沉默了良久,才道:“爹会找机会告诉天帝的,你……好自为之。” “爹!你老实告诉我,这次我度化魔君,你是不是原本就不打算让我再回九重天?” 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金绵绵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雷神没有再回答,金绵绵只听到了一声叹息,整颗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知道,她猜对了。 脑海中蓦然想起那一句:魔君死得蹊跷! 九重天一定发生大事了! 趁着夜色,金绵绵潜入挽棠春的密室,当初把身家财产藏到密室之中是出于无奈,如今她有了储物手镯,自然也不必借用这个密室了。 但是还没有打开密室的门,金绵绵便听里边传出了声音: “小夜儿,你不要逼我!” “小叔,你不放她回去,她会死的!” “死有何惧?她死了我便跟她一起死!” “她死了会连累我冷家满门,甚至整个经年国,到时候你便从她的恩人变成了罪人!” “我不管!我要陪着她,说什么也要陪着!” …… 金绵绵探头,只见密室中央多了一只大水缸,阿浣脸色灰白地从水缸当中探出头来,原本如瀑的青丝亦是如同染上尘土一般,毫无光彩。 稍加思索,她便猜到个中缘由,冷易风口中的“她”说的应当就是阿浣。 冷墨夜打算放阿浣回海族,冷易风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阿浣留在身边。 想想也是,海族距离遥远,阿浣一旦回到海族,与冷易风再见面的机会可谓渺茫。 冷易风对阿浣有情,自然是不舍。 看样子又是一段孽缘。 金绵绵这般想着,便不由得叹气出声。 只是这声叹气才叹到一半,他的衣领并被人抓住带进了密室。 “是你?”冷墨夜将金绵绵放开:“此处没你的事,快回去吧!” “呵呵……”金绵绵浅笑两声:“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一家人何须分你我?” 冷墨夜的唇瓣动了动,终是没有再出口赶人,金绵绵也有了机会打量阿浣。 这一看之下不要紧,却是让金绵绵看得心疼,阿浣被泡在草药之中,身上几乎没有了一片完整的肌肤,脖颈之上已然出现鱼鳞状的肤色,命不久矣。 “三爷,虽说阿浣是捡来的,但你也不能这般虐待人家啊!”金绵绵瞪冷易风。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救阿浣 冷易风瞬间红了眼眶:“我对他好还来不及,怎么会虐待她?” “这怎么不是虐待?海族之人离开海族的时间太长必死无疑!这也就是她的血统纯正才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若是遇上一般的海族人早就去黄泉了!”金绵绵恼怒。 她原本以为冷易风是真心爱着阿浣的,结果却是这般自私的一个人! “你、你说,阿浣是海族的人?海族是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快告诉我!”冷易风死死抓着金绵绵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一般。 金绵绵吃痛地往后躲,连连大叫:“三爷,三爷三爷!断了断了!要断了!” “小叔,放手!”冷墨夜的鞭子裹上冷易风的手腕,瞬间将他掀了个跟头。 冷墨夜的眸中像是能射出利剑一般寒芒阵阵:“若是再动手,休怪我不念叔侄之情!” 冷易风却像是没有知觉,摔到地上丝毫不觉得痛,翻身爬了起来,满面通红,眸子中却是带了希冀渴望:“白术,求求你,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如何才能帮阿浣?告诉我!” 金绵绵的神色变得十分奇怪,偷偷睨看冷墨夜,他没有将海族的事情告诉冷易风吗? 那他口中说的,将阿浣送回去,又是送去哪里? “世子不是要将阿浣送回海族?”金绵绵问。 “小夜儿说要将阿浣送进宫里,说阿浣原本就是国师的人,只有国师才能救她。”冷易风面无表情地说着,眸中不乏绝望。 “他放屁!” 金绵绵只觉胸膛恶气上涌,脱口而出道。 海族与鲲族已经几万年不来往,阿浣怎么就成了他的人?! 身侧一股寒凉,金绵绵不禁打颤,转头冲冷墨夜笑成一朵花:“世子,我说的不是你,你这般俊朗,怎么会放屁呢?要放,那也是仙气!” 冷墨夜只哼笑两声别过头,金绵绵松了口气,依照她的观察,冷墨夜与国师之间,似乎不像普通师徒那般关系密切,甚至还好像有仇一般。 她看向冷易风,眉梢轻挑,罢了罢了,既然让她遇见了,她便知无不言也无不可。 说到海族,真真问对人了,想她金绵绵在九重天十二万年,别的事情没干多少,但这打听四海八荒的八卦,是日常得不能再日常的事! 金绵绵断断续续讲了大半个时辰,讲到精彩之处,连阿浣也不觉抚掌。 半个时辰当中,紫荆雷也抚平了阿浣皮肤上的破溃。 冷易风将阿浣抱出了水缸,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双修长的腿,冷易风用大氅将她阿浣紧紧包裹。 “这么说,阿浣是海族继承者?”冷易风仍旧陷在震惊当中。 金绵绵认真想了想:“虽然这是个猜测,但八成是的。” “那……那我们现在就送阿浣回海族吧!大侄子?”冷易风急急道。 凭着他们叔侄之间多年的关系,还比不过那个国师吗? 冷墨夜沉吟良久,看向金绵绵道:“只有国师才能救她!” “不!我是不会把阿浣交给那个人的!死也不会!”冷易风紧紧抱着阿浣。 “小叔,海族不太平,她回去就是送死。”冷墨夜的话毫无温度。 冷易风不能接受,即便深深喘息也不能平复心中汹涌而上的情绪。 阿浣的睫毛轻颤,缩在冷易风怀中发抖:“三爷,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海儿。” “不,不会,我们永远不分开。”冷易风十分温柔地轻抚阿浣的头发。 金绵绵愣住:“等等,你们说的海儿又是谁?” 阿浣咬唇,用凄凄怜怜的眸子看着冷易风,冷易风的一颗心都要化了。 犹豫片刻终是决定说出来:“海儿……是我们的孩子,你、你也认得。” “啊?”金绵绵开始努力回想自己身边的人。 没有一个与海族的人相符。 冷易风与阿浣对视一眼,咬了咬牙道:“海儿,就是旺春楼的海承安!” “哐当!” 金绵绵仿若听见重物砸落地面的声音,险些站不稳身形,墩子那样憨实的,如何都与眼前这一对郎才女貌的联系不到一起啊! “你是说……墩子、海承安是你们的孩子?”金绵绵的声音很大,几乎将心头的震惊一呼而出。 继而暴跳:“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这么说,墩子也知道了?” 她一早便见过冷易风与阿浣在旺春楼,那时候她还多番感慨,想不到这二人竟是另有目的。 “我们还没告诉他……”冷易风有些颓然。 十几年让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他还没想好如何与海儿说。 “哼哼,若不是今日的事情,你们也没打算与我说吧?!”冷墨夜道。 冷易风神色尴尬:“小夜儿,我原本打算与阿浣成亲之后再告诉你,谁知道,竟是、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带阿浣来密室,也是因为她的皮肤开始渐渐与众不同,双腿遇水竟是化作鱼尾,若是让旁人知道,阿浣会被当成妖怪抓走。 他想方设法藏她,却未承想这么快就让冷墨夜找到了! “世子,我知道你和白术都是好人,求求你们,救救我。”阿浣的眼眶红肿,却是滢滢亮亮,带着希望。 尤其在看向金绵绵的时候,眸中更是卑微祈求,她在这个人身上闻到了天界的味道,这个人,一定能救她! 金绵绵心头打定主意帮忙,但这个忙,一定要通过冷墨夜,毕竟做好事这种事有利于他的度化。 万一阿浣当真是海族的继承者,帮了她,也算是为魔君结下一份善缘。 金绵绵的眸光清澈,带着崇拜的意味看向冷墨夜:“你们放心,世子心地善良,最是见不得有情人分离,一定会帮你们的!” 冷易风当即愣住,怔怔地看着冷墨夜,心地善良?从何说起啊? 他与白术认识的冷墨夜怕不是一个人? 冷墨夜嫌厌地又一次别过头,这丫头在外人面前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当真是惯坏了! 金绵绵愣住,仔细想了想,她方才没说错,也没做错啊!冷墨夜为何没反应? 不然……再来一遍? “世子……” “小叔,你若能成亲,祖母当会欢喜!” 冷墨夜及时打断金绵绵的作妖,她脸皮厚,他还要面子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应该的 腊月二十二,吉日。 懿王府张登结彩,满庭华贵,红光似火。 听说三爷要成亲了! 听说二爷家的小姐也要成亲了! 听说三爷的新娘子是个江湖女子。 听说二爷的亲家是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 听说三爷与新娘子是青梅竹马。 听说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与二爷家的小姐一见钟情。 三爷是低娶,二爷家的小姐是高嫁!冷家同日一娶一嫁双喜临门呐! ……… 金绵绵躲在人群的身后听着这些议论勾起嘴角,要救阿浣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像这次与冷雅柔同时成亲就是金绵绵特地为阿浣设计的。 在别人眼中的双喜临门,在她眼中便是趁乱好办事。 更何况,她还请来了一个人——陈宓娥。 她爹做华阳通判之时曾与户部尚书家结亲,陈家获罪之后,户部尚书第一时间与陈家划清了界限,亲事自然也就作罢。 为此陈密娥还特地去桥头村求过冷墨夜,只是她使出的手段龌龊,让金绵绵生厌。 陈密娥来到锦城之后便去青楼做了清倌儿,三日前被齐匪发现。 陈宓娥一来,这场婚事注定平静不了。 “小侠女,幸不辱命,我将陈密娥带来了,可有奖赏?”齐匪拿了一小坛春风酒紧贴着金绵绵而立,一只胳膊还搭上了她的肩头。 他指着对面一顶雕花小轿颇为得意,那轿中的女子正是陈宓娥。 金绵绵面无表情地哼笑两声:“奖赏啊,金针要不要?” 齐匪面色微变,用手捂着心口道:“小侠女,我身上的毒还未解,你就忍心让我再受这金针之苦?” “世子说扶陵公子已经在路上了,他不会让你死的。”金绵绵叹了口气。 齐匪灌了口酒,顿了顿道:“无妨,反正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能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金绵绵不由退后了两步,又看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放下心来:“齐匪,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什么时候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这话冷墨夜或者齐匪的那些红颜知己听见还得了? “别害羞,你摸都摸过了,看也看过了,我就是你的人了,这条命自然也是你的。”齐匪笑得比怒放的牡丹还要娇艳。 “呸!”金绵绵气结,齐匪这厮脸皮厚,还是离他远远的好! 齐匪则是更往前凑,将手臂露出一小截,上边赫然留着一个牙印形状的疤痕:“你看,这便是你留给我的定情信物。” 金绵绵哽住,眼皮突突直跳,不看这个牙印还好,一看便想到在船上的时候齐匪做出的那般恶心的动作,顿时拍死齐匪的心都有。 “去干正事!” 倏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金绵绵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当中,冷墨夜的面色阴沉,似乎暴风雨前压在头顶的那片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世子,你怎么来了?”金绵绵讨好地笑,更震惊于冷墨夜的腿竟然可以行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冷墨夜没有说话,只用一双冰寒的眸子睨了齐匪一眼,齐匪呵呵笑道:“她还没嫁人,跟谁还不一定呢。” “谁说的?我对世子的一颗心日月可鉴,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定了世子,你就别想了,死了这条心吧!”金绵绵急忙解释表忠心。 说完这么一长串之后,她偷偷看向冷墨夜的头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戾气没有再扩大。 但目光下行,看见冷墨夜的神色时,金绵绵却不淡定了。 这家伙笑什么笑? “啧啧……”齐匪捂着胸口,脸上的神色甚是唏嘘:“小侠女,我太伤心了,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都看不见吗。” 金绵绵缩着脖子往冷墨夜身后退了两步,这厮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齐匪此人让人琢磨不透,旁人皆能看见齐匪眼神当中的魅色,而她却看见了齐匪眼中深不可测的心机与杀气,若不是冷墨夜要护着,金绵绵才不会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该滚了。”冷墨夜道。 齐匪撇了撇嘴灌下一口酒,唇色愈发嫣红,人也更加娇媚了。 “世子啊,记得最毒妇人心,千万不可栽到女人手上啊!” 齐匪万般轻柔地转身,伴随着一阵浅笑离开。 冷墨夜轻啄金绵绵的脸颊:“方才表现不错。” “应该的。”金绵绵干笑两声。 只见冷墨夜亦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手背之上牙印深邃,金绵绵想哭的心都有,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咬人了。 “世子……怎么了?” 她问得很是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吓到冷墨夜,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个小鸡崽啊,连紫荆雷都不能用的小鸡崽。 冷墨夜睨她,薄唇轻启:“定情信物?” “不!不是的!世子,你听我解释,咬齐匪那就是个意外……”金绵绵说得心虚。 “所以你咬我,蓄谋已久?”冷墨夜问。 “不是!绝对不是!” 金绵绵缓缓咬住自己的下唇,得,越说越乱。 金绵绵仔细想了想,讨好笑道:“世子,我咬你是想留下定情信物,咬齐匪就与咬狗一样!你和他怎么能一样呢?” 冷墨夜:“……” 咬狗,亏金绵绵想得出来! 金绵绵偷偷看向冷墨夜,见他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有那么些想笑的意思,便趁热打铁道:“再说世子长得这么俊朗,又对我这么好,将我迷得不知东西南北,我怎么会给其他男人定情信物?你别听齐匪胡说!” “咳咳!”冷墨夜突然咳嗽起来。 金绵绵又讨好地替他顺气:“齐匪那人的话完全不能信!” 冷墨夜拨开金绵绵的手,眉梢轻挑:“我知道了!” “呵呵”金绵绵干笑两声,每次遇到齐匪就是劫难! “世子的腿,是何时好的?”金绵绵问。 “方才。” “方才?”金绵绵诧异,同时也为冷墨夜高兴,只盼着他这一双腿完全康复才好。 冷墨夜轻咳两声,将视线挪到远处的花轿上。 就在他看见齐匪的手搭在金绵绵肩头的时候,心口仿若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不由自主的便拿起鲲骨笛,将里面的磅礴的真元放出,双腿无药而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假洞房 吉时已到,唢呐声响,花轿迎门,冷雅柔穿着喜服出门,喜婆不停说着吉祥话。 同时阿浣进门,就在两个新娘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青花瓷瓶落地声响,碎片飞溅散落,一时间尖叫声四起。 户部侍郎的长公子曹炎成儒雅端正,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由得手下抖了抖,端正的神色间出现了一丝碎裂,一如地上的青花瓷瓶。 “成郎,你还记得我吗?”陈宓娥还是像从前一般温和。 曹炎成却是喉间滚动,默然咽了一口唾沫,迎亲的马匹高大威猛,他坐在马上俯视陈宓娥,如同俯视路边不相干的人,或是一个乞丐。 “你我两家的婚事早已作罢,你还来纠缠我干什么?” 陈宓娥抿唇笑了:“不是我要来纠缠你,是我腹中的孩儿需要找爹爹。” 话音未落,冷雅柔身边便是一阵骚乱,曹炎成见状顿然心慌,指使下人将陈宓娥赶走。 陈宓娥有备而来,哪里肯让人抓住?当即将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入曹炎成坐下的马匹之上。 马儿吃痛,长声嘶鸣,抬脚便把曹炎成甩下马背狂奔向人群,人群一阵骚乱,尖叫声有之,哭喊声有之。 冷雅柔早已被吓坏,上前抱着受伤的曹炎成嘤嘤哭了起来。 陈宓娥温和冷笑一声:“既然在这世上我们做不了夫妻,那么我们便做一对**妻吧!” 说着匕首的含光闪过直直冲着曹炎成而来,冷雅柔倒抽一口冷气,若是这把匕首伤了曹炎成,她便要落得一个克夫的名声! 当即想也未想便挡在曹炎成身前,匕首狠狠刺进冷雅柔的后心。 曹炎成见状又惊又怒,一脚踢在陈宓娥的肚子上,陈宓娥下身见了血。 神色凄苦悲壮:“你既然无心娶我,为何要碰我的身子?” “还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曹炎成怒吼。 陈宓娥眼睁睁看着曹炎成抱着冷雅柔大吼叫大夫,一双眸子中的光彩越来越暗,腹中传来剧痛,不多时便晕了过去。 “啧啧,还是本公子怜香惜玉啊!”齐匪叹了一声,上前将陈宓娥抱走。 金绵绵犹豫了一瞬,用紫荆雷捏出一根金针扔了过去,今日的事是她利用了陈宓娥,她便帮她留下这个孩子,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就看陈宓娥的造化了。 懿王府门前混乱不堪,恰好便是冷易风与阿浣逃走的最佳时机。 顾不得多言,二人换上普通家仆的衣服,坐上秦风秦越二人赶来马车极速离开。 “这样,国师当真不会发现吗?”金绵绵还是忧心。 冷墨夜的薄唇轻抿,缓缓俯下身与金绵绵对视,幽深的眸子晶莹,冷冽的唇瓣印上她的,轻啜便离开。 “你说呢?” 忽而,冷墨夜笑了,如山间四月开满的烂漫山花,风儿一吹,扑簌簌地挤在金绵绵的心上。 妖孽! 金绵绵深吸一口气,脸颊一片臊红。 而后一身喜服迅速套在金绵绵的身上,盖头落下之前,一颗易容丹闪过,“冷易风”满面笑容地站在了新娘子身旁。 “娘子,该拜堂了!”是冷墨夜的声音。 …… 障眼之法最多只能迷惑国师三日,三日后,他还有其他安排。 拜堂之后,金绵绵被送入洞房,脑子一直是懵的,她……与魔君成亲了? 虽然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对接下来的洞房,更是有了一丝小小的期待,继而又红着脸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她这个老不正经的,这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吗? 月上梢头,门板咯吱轻响,脚步声一路传走过来,金绵绵的盖头被掀开,是冷易风的脸。 气氛十分诡异地安静,二人谁都不说话,对视了良久,冷墨夜伸手解自己的衣裳,而后又开始解金绵绵的。 “世子,你……” 金绵绵吓了一跳,做戏也不用做的这么真吧? “叫我夫君。” 冷墨夜的眸光暗暗看向窗口,他在提醒金绵绵,国师派人监视。 “夫、夫君。” 金绵绵的声音极小,脸颊染上嫣红。 “大声唤我!”冷墨夜吻上金绵绵的脖颈。 “夫君!”金绵绵大喊。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我听见了。” 金绵绵咬唇,没关系,不就是叫一声吗,她脸皮厚,扛得住! 粗粝的手指绕过她的脖颈,穿入她的头发当中,珠钗落地,发髻散落,青绸般的长发披散在后背,在冷墨夜的手背上轻轻撩拨。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耳畔,冷墨夜的唇瓣在金绵绵的耳朵上轻咬:“叫!” “啊?”金绵绵的身子僵住。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叫吧? 冷墨夜的唇瓣准确地捕捉到金绵绵的,咬下,唇瓣疼痛,金绵绵不由痛哼。 二人滚在床上,帐幔落下,倩影成双。 “不够。”冷墨夜的声音染上沙哑。 “什么不够?” 金绵绵这一句心中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冷墨夜的大掌便触摸到她的腰间。 “啊!” 金绵绵眸中滢滢,冷墨夜竟是掐她! “别停,继续。” 冷墨夜的身子紧贴她,金绵绵几乎喘不上气来,喊出的声音也变得万分暧昧缱绻。 她的一张脸红透了,被迫一声声喊着,外面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 翌日 冷墨夜与金绵绵用易容丹装成冷易风与阿浣的模样给老太君请安,倒是也没出什么大的差错,老太君反而还说冷易风成亲之后沉稳了许多。 一切都很顺利,但要走的时候却遇上了夏玉容。 夏玉容看见冷墨夜之后,疑惑了一瞬,继而对老太君道:“娘,蓉儿已经失踪了多日,就连老三的婚礼她都没出现,这不合规矩,要不要与沈家知会一声?” 老太君沉了脸:“什么合不合规矩的?王爷不是说了吗?蓉儿有事要办!” “可是儿媳昨日听说,妹妹为雅柔的婚事,还特意准备了衣裳首饰,不是儿媳担心,但没有听说哪家的媳妇这么长时间不在夫家的,万一出了事,我们如何与沈家交代?” 夏玉容最后一句才说到点子上,冷家与沈家还有一门亲事,沈从蓉若是出了事,冷家无法与沈家交代。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安排汤池 老太君蹙眉,思索了良久才道:“你说的也有理,今日王爷回来让他先来找我。” 夏玉容的目的达成,垂眸应了,这才转身向冷墨夜笑道:“三弟,恭喜了!” “嗯。”冷墨夜应了一声。 夏玉容愣住,又一次狐疑地打量冷墨夜,这老三成了亲,怎么与那个早该死了的世子越来越像? 金绵绵则是暗中扯了扯冷墨夜的袖子,若不是今日夏玉容提起,她险些忘了沈从蓉还在她的储物手镯当中! 冷墨夜握住金绵绵的手,面容冷峻道:“内子身体不舒服,就不与大嫂多说了!告辞。” 夏玉容铁青了一张脸,唇角颤了颤,终是扯出一丝笑意说了个“好”字。 却是看着冷墨夜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在她看来,这两个人不太对劲…… 她的眸子中闪出精光,片刻,扬起一丝温和的笑意,转头道:“娘,听说七徽山的汤泉功效卓着,对女人好,尤其可以助孕,不如儿媳安排安排,让三弟他们去上一趟,说不准回来之后,您就能抱大孙子了!” 这话说在了老太君的心坎里,一双眸子里也带了喜色:“嗯,还是你周到。” “那娘,我就去安排了?”夏玉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安排吧。”老太君道。 夏玉容垂下眼帘,眸子当中染上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金绵绵拉着冷墨夜越走越快,直到走到后门边的废弃木屋前,她记得此处关着一个死了的人彘。 定了定神,金绵绵飞速将沈从蓉扔了进去,而后心虚地看了一眼冷墨夜。 “呵呵,世子,我就是扔个东西。” “嗯。” “你不问问我扔的什么?” “我看见了。” 金绵绵哽住,她原本还想着解释,如今倒是连解释都省了。 “啊!” 里边传来一声惊恐地尖叫,而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金绵绵透过门缝往进看,只见沈从蓉头发散乱,满身的狼狈,已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几日她在那些怨气所在之处并不好过,如今这人彘便是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当日下午,金绵绵便听说沈从蓉回来了,只是回是回来了,人也疯了。 冷易海命人将她关进房间,好生伺候,这件事暂时不能让沈家的人知道,至少在沈娉婷嫁过来之前。 冷墨夜与金绵绵也是顶着三爷和三奶奶的身份到了七微山。 她原本想着她与冷墨夜的身份不出三日便会被揭穿,谁知道夏玉容在无形当中帮了他们。 如此一来,来回便有近半个月的光景,指不定年关也得在这儿过。 七微山风景秀美,飞瀑从天降,青松结玉花,白桦树,美人松,冉冉雾气缭绕如仙境。 汤池分男女,仅一墙之隔,有些贵人到此也会花重金求得一间单独的汤池,正如金绵绵所在之处。 此时将近黄昏,日落西斜,金辉铺洒。 金绵绵看着热气腾腾的汤池跃跃欲试,雷神爹爹要她修炼,炼气先修身,修身先通经脉,经脉通畅则灵气有地充盈。 有了灵气,非但可以打开她的修炼之路,就单单是紫荆雷的运用也比用精力的时候要容易得多。 普通人到了此处,或许只是强身健体,但金绵绵配上九重天的通络诀,这灵气满满的汤池,便是贯通经脉的绝佳场所。 她的唇角几乎扯到耳后根,偷偷看了冷墨夜好几眼,冷墨夜的神色像是压根儿不想进去。 她着急啊,如此灵气充盈之地,她巴不得泡上个三天三夜。 “四喜,进去。”冷墨夜道。 四喜愣了一瞬,垂眸应下便,缓缓进了汤池。 看得金绵绵满眼羡慕,幽幽地看向冷墨夜,她的着急表现得不够明显? “世子,不如我也进去试试温度?”金绵绵的眸子在冷墨夜与汤池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终是忍不住道。 冷墨夜斜睨她,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那……那我去了?” 见冷墨夜还是没有说话,金绵绵窃喜着伸脚沾水,脚趾头刚刚碰触到温热,便被冷漠夜一把拽了回来紧紧揽在怀中,额头印下清冽的吻,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乖一点,小孩儿要听话。” 金绵绵抿紧了唇,她的头贴在冷墨夜的胸膛之上,稳稳的心跳扑通扑通的也进她的心窝,一阵羞臊上涌,她的脸颊通红。 活了十二万年的她开始心慌了,九重天上升位渡劫之中,听说情劫最难过,金绵绵之所以一直卡在金仙之前,便是她迟迟没有找到没有让她历经情劫的人。难不成此番下凡除了,度化魔君还要历经情劫? 雷神爹爹,你诚不坑我! 金绵绵心中叫苦,她还没有准备好啊,万一她在此次情劫当中殁了,岂不是要白白便宜那国师? 度化魔君的功劳必须是她的! 想到此处,金绵绵定下心来,情劫就情劫,她好歹修炼十二万年,还怕它不成? 抬眸看向冷墨夜,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颌,刀刻一般,俊逸无双。 她咬了咬牙,猛地伸手揽上了冷墨夜的脖子,一张红唇倾覆,她的浅笑带了魅色。 “夫君,人家想下去。” 对这一声撒娇,金绵绵甚是满意,他们如今扮的是冷易风与阿浣,这么称呼,当是最合适的! 冷墨夜的身子微微往后动了一步,脸颊悄然泛红,握在金绵绵肩头的那只手愈发收紧。 金绵绵不怕死地继续哼唧,踮起脚尖,唇瓣凑近他的耳朵:“世子,行乐须及春,迟了不好。” 冷墨夜的眼帘颤动,眸光寸寸挪到金绵绵脸上:“行乐须及春?” 金绵绵疯狂点头,经年国汤池不多,这么灵气充沛之处便更是稀少,不珍惜,暴殄天物。 长长的叹息过后,冷墨夜的唇瓣蠕动,能听得见他后槽牙的轻挫之声。 倏然,长鞭扫过汤池沿壁,几条银蛇散落,四分五裂,连挣扎都来不及。 金绵绵骇然,银蛇剧毒,方才就在四喜头顶三寸,晚一步,四喜便一命呜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见魔君 金绵绵的下颌被粗粝的手掌捏住,唇瓣被挤成圆球,冷墨夜的冽然将她包裹:“回去好好学学,行乐须及春是什么意思!” 金绵绵眨眨眼,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珍惜眼前吗? “四喜,另外准备汤池。”冷墨夜的面色阴沉地出了房间。 金绵绵看着地上的银蛇尸体躲了两步:“四喜,行乐须及春是什么意思?” 恰逢四喜,从汤池里爬上来,闻言“噗通”一声又掉了进去,好半天才探上头来,笑呵呵道:“小主子,我没念过书,不知道啊。” 金绵绵皱了鼻子,嫌弃地看了眼四喜,不是说待在冷墨夜身边的人都是博文强识的吗? 四喜都没有念过书,凭什么她就要上文山书院学习?不行,这得好好与冷墨夜掰扯掰扯。 天大地大,灵气最大,看着满池子的灵气,金绵绵眼圈泛红。 “四喜,你出来。”金绵绵道。 她的声音清冷寡淡,四喜略一犹豫,依言出了汤池。 金绵绵勾了勾唇角,旋身而入,双手掐印,紫荆雷透体而出,须臾,密密麻麻的紫金色铺在汤池表面,热气升腾,金绵绵被包裹在浓浓的白色雾气当中,细看之下她身前无数细小的水珠化作紫金色细丝,按照固定的轨迹,丝丝缕缕,从她的七窍灌入。 四喜诧异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丫头怕不是个妖怪吧? “四喜,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冰冷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四喜犹豫:“世子……” 且不说金绵绵是不是妖怪,就论她这个怪异的举动来说,也是危险的存在啊。 留世子一个人在此,他不放心。 冷墨夜阴沉着脸盯着金绵绵,眸中阴晴不定,又重复了一句:“若是有人来闯,格杀勿论。” 四喜还在犹豫之际,却被冷墨夜一把扔出了门。 冷墨夜回头,只见金绵绵的周遭,除了有白色的雾气,紫金色的细丝,还有丝丝的墨色流淌。 这是他的本命真元,此时金绵绵应该是痛苦难当的,魔族的修炼并不要灵气,需要的是魔气。 如今如此大剂量的灵气灌入体内,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便是灵气与魔气融合,贯通经脉。第二种便是灵气与魔气,相互抵抗,相互厮杀,若是分不出胜负,金绵绵便会殁在此处。 金绵绵此时也后悔得要命,浑身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牙关紧咬,额间冒出冷汗,九重天有典籍记载,魔气与灵气在特殊的情况之下可相互融合,只是这融合的过程万般艰难。 世间修仙之人千万,历来也只有天尊一人能够达成如此境界。 金绵绵要拼的便是这万中无一的几率,雷神爹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若不能修炼,她是决计对付不了国师的,这条路不能回头。 倘若不拼上一拼,她非但要去地狱受刑,还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她在九重天上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她还没有见到娘,如何能死? 但她有紫荆雷在手,即便筋脉经不起折腾趋于断裂之势,紫荆雷也会慢慢蕴养,这样成功的几率便大了许多。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过程会如此痛苦。 “金绵绵,凝神,将本命真元压入丹田!”冷墨夜冰冷冷的声音中气息不稳。 他才离开一小会儿,这丫头便如此作死! 金绵绵双目紧闭,感受体内灵气与魔气碰撞,疼到浑身颤抖。 压入丹田,是最稳妥的法子,但魔君的本命真元一旦压入丹田,便不能再容纳灵气,灌入体内的灵气只能容身在经脉当中,相当于披着修仙外衣的魔族!这样的人即便上了九重天,也会被众仙联手斩杀! 这不是她想要的! 汤池中的水逐渐沸腾,边缘已然冒起了水泡。金绵绵身在其中,仿佛被煮着的石头,竟是入定! “金绵绵!” 冷墨夜双目血红,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猛地闭上眼睛念了一段法诀。 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眸光变得凛冽深沉,带着嗜血的杀意与锐利。 漆如墨的眸子向四周看了看,很快便发现了汤匙当中的金绵绵,眼眸瞬间亮了。 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进汤池,在那万千雷光环绕当中,将金绵绵抱在怀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冷冽深沉,像是过了冗长悠久的岁月沉淀而出的。 冷墨夜唤醒了深藏体内的魔君灵魄,此时的冷墨夜是魔君涟桀! 金绵绵完全听不到,她全身心现在与魔气、灵气的争斗当中,愈发加大了紫荆雷的力度。 魔君很快发现了金绵绵的异样,怒哼了一声,手指掐印压入金绵绵的后心。 入定当中的金绵绵蓦然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进去体内,在灵气与魔气的纠结之中,霸气开辟出一条大道,一遍遍冲刷她的经脉。 很快那纠缠在一起的魔气与灵气便被打散,须臾便凝聚,一团团魔气与灵气包裹在一起,像极了阴阳,格外乖顺。 金绵绵掀开眼帘,冷墨夜一张冷峻的脸距她寸余,眸中仿佛装着陈年的烈酒,香醇热辣。 “世……世子”金绵绵仿若呓语。 魔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轻啜她的唇瓣:“叫我涟桀。” 顿然,金绵绵周身涌起一股股热浪,像被炙烤在大火之中,唯有抱紧冷墨夜才觉得清爽。 这样的感觉让她心慌,她的眸子静静盯着眼前的男人,缓缓开口:“你是魔君……魔君涟桀!” 这一次,魔君似是很满意,薄唇勾起,脸颊蹭着金绵绵的,极度依恋。 “我是,我是你的涟桀,为了找你,我可是拼了命,可有奖赏?” 魔君的声音极具魅惑,一双手亦是飞速将金绵绵的衣服解开,男人的清冽将她紧紧包裹,肌肤相贴,热吻落下,金绵绵竟是忘了挣扎。 这样的场景,她诡异地觉得万分熟悉。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得什么魔君!”金绵绵躲闪着。 一个悠长的深吻过后,魔君眯起眼睛看她,眸中烈火灼灼:“不,我绝不会认错。”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嫌弃你 “你认错了!”金绵绵执着地大喊。 她在九重天十二万年,从不认得魔君,连见都没有见过! “魔君,我只是一个连金仙都没有修炼到的小仙,你惊才绝艳,威震三界,又如何会认得我?”金绵绵挣扎着,耐着性子解释。 “绵绵……” 魔君猛地抱紧她,而后万分诡谲地,金绵绵竟是不受控制般回抱他。 魔君清冽地笑:“你没有忘了我,等你修成金仙,再冲破封印的那一日,自会想起我。” “我、我们以前认识?”金绵绵问。 魔君的吻密密麻麻地印满她的肌肤:“你是我涟桀,永生永世最爱的女人,唯你一人。” “我……” 金绵绵后面要说的话都却被温热的唇堵在喉间。 魔君愈发肆无忌惮,一只大掌游移在她的腰间,缓缓有下行之势,金绵绵睁大了眼睛,攒了把力气推开他:“冷墨夜!” “嗯!” 魔君眉头紧蹙,一声闷哼之后缓缓阖上眼帘倒在金绵绵身上。 被沉重的身子压着,金绵绵险些背过气去,默然念了好几遍清心咒,才将体内汹涌的炙热熄灭。 魔气与灵气融合,此后,金绵绵的修炼之路便可事半功倍! 如此一想,金绵绵便笑出声来,下一刻,这笑容却是被炽热的唇瓣噙住,良久之后,冷墨夜的眸子深邃,莹亮中透出她的小影。 “你是……世子?”金绵绵试探着问。 冷墨夜的唇瓣动了动神色复杂:“你都看见了,我是个怪物。” 他都不知道他体内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只知道那东西相当厉害,远不是他能力所及,就算白鲲也差了很远。 好在,他还能控制。 金绵绵抿唇沉吟良久,方才那个,应当是冷墨夜体内魔君的血脉觉醒。 他如今自己嫌弃自己,金绵绵还能说什么? “世子,我不嫌弃你。”她的笑颜去如盛放的牡丹,灼灼耀目。 冷墨夜亦是不由笑了,缓缓埋头在她的颈间,长久的沉默之后,金绵绵呼吸渐匀,经过方才的事情,她实在太累了。 冷墨夜起身看了金绵绵很久,眸光中的温柔装也装不下,像煮沸的水,咕嘟嘟往外冒。 呆在他身边的这大半年,金绵绵的身量见长,五官亦是渐渐长开,隐隐透出秀丽的容貌,远不再是当初那个乡野丫头。 看着金绵绵的睡颜,冷墨夜眸中逐渐燃火,这丫头竟是这么放心自己。 究竟是吃死了他不会动她,还是当他不是个正常男人? 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好笑,长叹一声扯过衣裳将金绵绵包裹在衣服里,抱着出了门。 门口的四喜呆了呆,方才里面的动静他不是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敢出声,更不敢问,只是独自心中窃喜,这一次,世子总该尝过女人香了吧? 汤池再往上,便是为客人们准备的房间,傍山而建,清新舒爽。 金绵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月光透过窗纱洒下一地琼华。 门外传来阵阵打斗之声,从隐隐约约到渐渐清晰,也只几个呼吸的工夫。 金绵绵紧贴着门板透过缝隙往外看,夜色朦胧,看得不太清晰,只觉几个黑影在刀光之中穿行,锵锵之声过后,便传来浓重的血腥之气。 那些人没有说话,愣了一瞬便悄然退去,连带尸体一并搬走,夜色恢复寂聊,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房间中的烛火倏然被点亮,金绵绵倒抽了一口冷气回头,只见冷墨夜身着里衣,悠闲喝茶。 金绵绵的眼皮跳了好几次,露出一丝笑意:“世子,你在啊?” 冷墨夜睨她一眼:“怎么?我不能在?” “不是不是!” 金绵绵连连摆手,脑中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悲催地发现,她竟是在那样的境地之下睡着了! 这让她如何解释? 想了想,她清了清嗓子道:“世子,那银蛇一定是有人故意投放的!” 冷墨夜喝茶的动作顿住,薄唇勾笑:“还不算太傻。” “那是自然,跟在世子身边再怎么也要聪明一些!”金绵绵顺竿爬。 “过来。” 冷墨夜向金绵绵伸手。 这一次金绵绵倒是格外乖顺,非但走了过去,还顺势坐在冷墨夜的腿上。 冷墨夜轻笑一声,揽住金绵绵的腰肢,眸光看向门板:“滚进来。” 媚笑响起,齐匪一身红衣妩媚妖娆,胸前一株鸢尾,更是耀眼夺目。 进门之后,齐匪自顾坐下,咕咚咕咚三杯茶水下肚,眯起一双凤眸看金绵绵。 “啧啧,三爷风雅,命都险些没了,还顾得上与小美人卿卿我我。可惜我家小侠女不在,否则还能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甜甜蜜蜜!” 齐匪说罢,甚至还冲金绵绵挑了挑眉:“我的小侠女比蜜还甜!” 金绵绵的手握成拳,齐匪分明就看出她是假扮的阿浣,紫荆雷凝成一枚金针晃在齐匪面前,咬牙道:“齐小六,你再胡说试试看?” 齐匪的妖媚容色染上一丝委屈,用下颌指着冷墨夜道:“我胡说?你问问这个男人,小侠女是甜的?还是咸的?亦或者,是辣的?不如再让我尝尝?” 金绵绵的金针再没有犹豫,直直射向齐匪,齐匪侧身避过,又一枚金针呼啸而至,结结实实扎入他的肩头,齐匪顿时痛痒难当,大叫起来。 接着便是第三枚,第四枚…… “世子你再不管管,我今日便要殁在这里了!”齐匪压低声音叫道。 冷墨夜轻飘飘睨了他一眼:“我胆子小,不敢管。” 齐匪的眼睛瞬然瞪得老大,继而绝望地往地上一躺,哼哼唧唧道:“来吧来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的,你想要,便拿去!” 金绵绵停了手:“你来干什么?” “哼哼!” 齐匪直挺挺躺着,一个转身单手支着额头,解下腰间的酒坛灌入一口春风酒,粲然一笑,妩媚妖娆都不足以形容。 “我来,自然是为了你们啊!啧啧可怜我一双倾国倾城的腿,都跑细了!” “说正事!”冷墨夜道。 “呦,世子您敢说话了?”齐匪脸上的神色甚是讶异。 第一百三十八章 要我喂你? 冷墨夜缄默地看着他。 齐匪的眸子敛去媚色,泛出阵阵寒光:“宫里出事了,贵妃动了六公主。” “活着么?”冷墨夜问。 “六公主活着,贵妃……去了半条命。”齐匪的语气当中染上一丝玩味。 对外称是六公主违抗母命,誓死不嫁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贵妃一怒之下吐了血,身子堪忧。 真相如何,莫说宫外的人不知道,就是宫里的人也没几个人知道。 “现在的贵妃是金如意,那原来的贵妃去了哪里?”金绵绵问。 齐匪的眸中透出一丝赞赏:“小侠女聪明得很啊!” “真的贵妃去了何处,这就要问我们的世子了。”齐匪蹙眉又灌了口酒。 “死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是冷墨夜的回答。 “国师因爱生恨,将贵妃做成了皮相。”齐匪的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冷墨夜。 金绵绵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气,从脚心直涌而上,她的头皮阵阵发麻。 所谓皮相,便是将尸体的五脏六腑全都清空,装入草药,灌入灵气,这般做下来尸体千年不腐不化,宛若活人。 长久的沉默之后,齐匪的眸光一转与金绵绵对视。 “国师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世子,如今你抢了他的人……” 齐匪没有再说下去,他想提醒金绵绵的是,国师连自己所爱之人都能如此心狠手辣,若想要对付其他人,手段只会更加激烈。 想要站在冷墨夜身边,要么就与国师站在一边,要么就做好身死的准备。 金绵绵轻蔑哼声:“怕他做甚?” 白鲲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妖,若非天尊度化,修炼到极致,还是一只妖。 是妖便有弱点! 实在打不过,金绵绵便上九重天向天尊告状,自己养的灵宠下凡作孽,难不成他不管吗? 金绵绵的话让冷墨夜的唇角不觉上扬,齐匪像见了怪物一般瞪着他。 “啧啧,世子疯了!”齐匪难以置信。 金绵绵说出那般狂傲的话,冷墨夜非但不阻止,似乎还挺享受! 冷墨夜收敛笑意:“我小叔呢?” “哼!”齐匪长哼出声:“他这几日好得不能再好了!美人在怀,东行一路风景甚好!” 宫里出了这档子事,国师分不出心思来关注冷易风,冷墨夜与金绵绵还能拖延几日。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像你世子的作风啊。”齐匪喝着酒抱怨。 “家里的小孩想救人,总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冷墨夜道。 面子?冷墨夜什么时候靠面子活着? 齐匪嗤笑几声,继续喝酒,不多时,一坛子酒水下肚,齐匪亦是醉倒在地,大有不醒人事之迹象。 “齐小六何时酗酒?”金绵绵皱眉踢了踢齐匪,毫无动静,看来是醉死过去了。 “中毒之后。” 冷墨夜扫了齐匪一眼,眉头动了动,一言不发地为他盖了床棉被。 “扶陵那老头子快到了,也不知这小子能不能撑得住。” …… 接下来的几日,金绵绵都在汤池当中修炼,吸收灵气的速度与日倍增,渐渐的此处的灵气似乎不够用了,然而她的修为却还在初期,没有一丝一毫要突破的迹象。 明日便是年关,冷墨夜也没有一丝要走的迹象。 金绵绵挑拨着面前的饭菜,更是没了一丝的食欲,就连烧鸡也不香了。 与烧鸡比起来,她的性命更重要,修炼受阻,能打得过白鲲的日子遥遥无期,这感觉就好像被一只毒蛇时时刻刻盯上,如梗在喉,又如芒在背。 “张嘴。” 冷墨夜的声音响起,一块桂花糕杵在她眼前。 金绵绵摇头:“世子,我不想吃。” 完了完了,桂花糕也不香了,再这么下去,她离饿死也不远了,得想办法找灵气更充沛之处。 “要我喂你?”冷墨夜的眉梢微挑。 金绵绵一怔,脑中浮现冷墨夜那一次喂姜茶的场景,急忙摇头:“不不不,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世子了,我自己来!” 她万分乖顺地张嘴咬下,恨不能将那桂花糕一口吞下,以此证明她吃饭这方面是有足够的自理能力的。 然而,桂花糕倒是被她一口吃了进去,拿着桂花糕的手指也被她紧紧咬住。 金绵绵干笑两声松口,冷墨夜神色平静地将手指拿走,整个过程,金绵绵觉得格外漫长。 “世子,疼吗?” 金绵绵好容易咽下桂花糕,垂眸便看见了冷墨夜握着的拳头,惊惧地“关怀”。 冷墨夜的眸光清冽,在对上她的眼睛之后,瞬然染上一丝蜜糖一样的温和。 伸手将金绵绵唇角的糕点碎屑擦拭干净。 “疼不疼,你来试试?” 金绵绵唇角抖了抖,终是伸出手,咬牙道:“世子,咱们日后还要相处,你、你轻点儿。” 冷墨夜睨了她一眼,将那只颤抖的小手握住,另一只手又捏起一块桂花糕细细打量。 “这东西好吃吗?” 金绵绵愣了一瞬,点头应道:“好吃!好吃得很!” 而后,那桂花糕又一次杵在金绵绵眼前。 她下意识地张口去咬,这一次她留了余地只咬了一半,冷墨夜的手也如她预料当中一样收了回去。 只是她的唇瓣还未及有动作,清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冷墨夜张口咬上另一半的桂花糕,唇瓣轻触,金绵绵仍是不由红了脸颊,忘了喘息。 一双眸子只顾盯着冷墨夜的薄唇,上面还沾着桂花糕的碎屑,轻轻蠕动之间,她竟是觉得觉得口干舌燥。 慌张地垂下眼帘找水,一杯凉茶入喉,脸上的羞臊退去不少。 抬眼又看向冷墨夜,他的目光灼灼,像是燃烧熊熊烈火。 “嗯,是好吃,好吃得很。” 金绵绵:“……”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唇瓣散出蜜糖一般的香甜,她的唇瓣紧抿,这唇,她要留着,她今日什么都不干了! 一声闷哼响起,齐匪提着人从窗口扔出。 窗外便是山崖,那人此去,一去不返了! 齐匪拍去手上的灰,看着连声抱怨道:“脏死了脏死了!纸笔在哪儿?我要写信!告诉懿王妃下次派刺客找些干净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扶陵公子 齐匪说了良久也不见有人应他,回头便看见坐在一大堆饭菜面前一言不发的金绵绵与冷墨夜二人。 蹙眉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金绵绵:“没有!” 冷墨夜:“关你何事?” “哼哼!”齐匪哼笑两声,意味深长又神色凄苦地看着金绵绵:“小侠女,你说谎,哎呦,我好伤心啊,我为你身中奇毒,生死未卜,你却勾搭别的男人,你说你,对得起我吗?” “你闭嘴!” 金绵绵火冒三丈,胡说也得有个底线啊! 冷墨夜神色肃冷,闪着冰霜的眸子扫过齐匪:“她从一开始勾搭的就是我,如何对不起你?” 金绵绵的心砰砰快跳了两下,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不错,我只勾搭过世子一人!” 齐匪的眸光愈发幽怨,整个人也恢复了既往的妩媚。 “啧啧,你没勾搭我?你都看过我,摸过我,还救过我,你不能事后不认账!” “齐小六……”金绵绵咬牙。 她着实无语,一次两次都是这样的理由,骂也骂过了,紫荆雷劈也劈过了,齐匪这厮愈发将死皮赖脸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又如何?普天之下她只爱我。”冷墨夜缓缓道。 金绵绵:“……” 齐匪:“……” “冷墨夜是不是被妖精附身了?”金绵绵心里想。 否则如何会说出这般不正常的话来?还普天之下…… “啧啧,小侠女,他说的是真吗?”齐匪眨着一双凤眸,将“伤心欲绝”的意味演绎得入木三分。 金绵绵只点点头,自然是真的,她这一次到凡界,除了冷墨夜,还没有看上其他男人。 “唉……”齐匪叹了口气:“无妨,我等着,等你什么时候不爱他,我便将你抢过来。”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浓重的寒气从冷墨夜身上散出,金绵绵一抬眸便看见他头顶不断扩散的戾气,暗叫一声不好。 几步扑过去抱着冷墨夜,瞪着齐匪:“齐小六你死了这条心,不论我活着死了,最爱的都是世子!” 言罢,还在冷墨夜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眼看着冷墨夜身上的戾气散去,金绵绵瞬然松了口气,齐匪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哈哈哈……” 一阵陌生欢快的笑声响起,接着空中飘飘扬扬数片竹叶,打着旋儿落下。 一粉衣公子从窗口跃进,看上去二十年岁,墨发及腰,广袖轻纱君子扇,眉间一点朱砂痣,一颦一笑,气度芳华。 这便是闻名天下的药王谷谷主,扶陵公子。 “许久不见,匪儿还是这般顽皮。”扶陵公子生来一双紫瞳,晶亮耀目。 齐匪嘁了一声:“你每次出门都带着这么多竹叶,不累吗?” 扶陵公子素手收了扇子,慢悠悠走到饭菜前坐下,紫瞳扫过在场的众人。 “此等风雅之事,岂是你能懂的?夜儿长大了,愈发俊朗啊!” 言罢目光落定到金绵绵身上:“你便是借我家白术名字的那个?金绵绵?” 金绵绵点头,扶陵公子又道:“嗯,名字给你用,白术到倒也不亏。” “老头,去干正事。”冷墨夜道。 扶陵公子瞪眼:“谁是老头?小姑娘面前会不会说话,本公子还未到而立之年,正是风流倜傥的年纪!” “嗯,不如等齐小六死了,你再风流倜傥也不迟。”冷墨夜道。 扶陵公子默然,顶盯着齐匪看了良久,不情不愿地拽齐匪的手腕把脉,眉梢轻挑,紫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寒芒。 “竟有人如此恶毒!” 言罢,甩开齐匪的手腕道:“带我去见这个人,现在、立刻、马上!” “老头,你不会治不好吧?”齐匪一脸的幽怨。 扶陵公子瞪目:“老夫手里就没有治不好的病!赶快带我去!” “啧啧,刚才还不到而立之年,现在就自称老夫了,您这年岁长得有点儿快!”齐匪又道。 扶陵公子睨他一眼:“小兔崽子,信不信你这毒老夫不给你解?!” “哼哼,不信。”齐匪眉梢挑起,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 “唰!” 扶陵公子当即飞出一片竹叶,齐匪侧身避过,而后拔腿便跑。 “小兔崽子,有种走了就别回来!”扶陵公子气得脸色发紫。 冷墨夜悠然将一杯茶水递过去:“你这一次着急了?” 扶陵公子的呼吸急促,看样子气得不轻。 “能不着急么?他娘走的时候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他!都这么大了,该给他娶个正房好好管管……” 此时,扶陵公子倒像个正儿八经的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地表述对齐匪的不满。 “世子,这扶陵公子多少年岁?”金绵绵悄然问冷墨夜。 扶陵公子的名号,她早在一百年前便听说过了,活到现在怎么也不该是二十岁上下的模样。 冷墨夜缓缓凑近金绵绵对她耳语道:“他是个老妖怪。” 扶陵公子耳朵微动,哼了一声,转而笑着对金绵绵道:“小丫头面相不错,是个大富大贵的,老夫给你看看手相如何?” 金绵绵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呵呵笑了两声拉着冷墨夜便跑。 方才她看得清楚,一双紫眸当中射出的精光,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那是妖,至少也是万年的妖! 看手相是假,有所图谋才是真! 她金绵绵这是什么命?别的仙子度化凡人,都是简简单单、干净利落的,她在凡间一事无成不说,遇上的还是极男对付的魔君,这便也罢了,魔族,海族,妖族,血族,鲲族都聚齐了! 就这么不想让魔君为天界所用吗? 回到房间之后金绵绵紧紧关上房门长出了口气,小声道:“世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你怕他?” 冷墨夜说的自然是扶陵公子。 “世子啊,不瞒你说,那个扶陵公子是妖啊!我们日后要离得远些!” 对于方才的那一次照面,金绵绵心有余悸。 “我知道,他是妖族的王。”冷墨夜说得很是平静。 金绵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敢情人家知道。 第一百四十章 乖 “世子,你还知道什么?”金绵绵心凉得厉害。 做凡人,要有做凡人的样子,冷墨夜怎么看,都不像是凡界的啊!至少与上官言他们极大不同。 冷墨夜的薄唇微勾,一步步靠近金绵绵,直到将她抵到门板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你们这些主动找上门的家伙告诉我的。”冷墨夜道。 金绵绵被冷冽寒凉的气息包裹,看冷墨夜的唇瓣开开阖阖之间喉结的上下滚动,骤然心猿意马,直到他说完了很久也没有应答。 “所以,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冷墨夜又道。 金绵绵抿唇,她能告诉他什么?告诉他,自己是来度化他,让他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之后,再狠狠甩了他,让他承受爱别离之苦? 那不是找死么?! 思来想去,金绵绵勾起一起讨好的笑:“我有什么好告诉你的?无非是我喜欢你,钦慕你,想与你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冷墨夜的眸光深沉。 金绵绵点点头,自然就是这么简单!越是简单,越好蒙混过关! “世子,扶陵公子与齐匪似乎很熟悉?”金绵绵决定岔开话题。 冷墨夜没有深究她说出的答案,只弯起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他们是一家人,自然熟悉。” “一家人?”金绵绵险些破音。 仔细回想,齐匪的样貌与扶陵公子的确是有几分相似,但这一家人的说法从何而来?齐匪不是宣平侯家的小公子吗? “扶陵那老头,是齐家的太祖。”冷墨夜道。 他的手掌摸索着金绵绵的脸颊,像玩弄一个有趣的物件,像是不满金绵绵呆怔的反应,手下稍稍用力捏起她的脸颊。 这大半年以来,金绵绵被冷墨夜好吃好喝的养着也多出了几两肉,脸颊一捏肥嘟嘟的,甚是可爱。 “你那么关心齐匪?看上他了?”冷墨夜道。 金绵绵愣住,掀起眼帘看他,只见冷墨夜的眸光执着又深沉,顿然心中一动。 “若是我看上他,你会如何?” 冷墨夜眯起眼睛,浑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意味,声音冷而沉:“你大可以试试。” 冷墨夜将她的发钗拔出,满头青丝散开如倾泻而下的浓墨,他的手从她的发丝间穿过,停在她的后脖颈,轻缓缓握着,像是一用力就能把金绵绵的脖子扭断。 “世、世子,你要干什么?”金绵绵的一颗心狂跳不止。 冷墨夜的另一只手拇指抚上她嫣红的唇瓣,寒凉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上。 “是不是只有早日把你变成我的女人,才能让你心甘情愿、踏踏实实地留在我身边?” 冷墨夜的话带着无限的魅惑,听得金绵绵耳中嗡鸣。 “什、什么是你的女人?”金绵绵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当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 冷墨夜的薄唇轻抿,微微勾起,结实的胸膛向着她压下:“我的女人,眼里心里梦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金绵绵的唇瓣被寒凉倾覆,须臾之间,冷墨夜将她抱上床榻,大掌从衣底穿过,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绵密轻柔的吻落下,她不觉握紧了拳头。 挣扎道:“世子,我不会看上别人,今生不会、来世不会、永生永世都不会!” 冷墨夜停了动作,唇在她的喉间落下一吻,眉眼轻弯:“乖。” 金绵绵也是唇角微勾,转了个身趴在冷墨夜身上,专注地看着他的,眉眼、鼻梁、薄唇、下颌。 “我家世子这么好看,说是三界四海第一绝色也不为过,我又如何会看上别人?”金绵绵不嫌牙酸地谄媚。 只见冷墨夜头顶的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缩小了几分。 冷墨夜的喉头轻动,两指捏住她的脸颊,原本不大的红唇便被挤成了樱桃的样子,金绵绵惊奇地发现冷墨夜的眸子中竟是泛起了无尽的绵绵柔情。 “我迟早要死在你这张嘴里。”冷墨夜直视金绵绵。 “呸呸呸!世子长命百岁!”金绵绵蹙眉。 就在冷墨夜刚刚说到死的那一瞬间,金绵绵的心彻彻底底地疼了。 冷墨夜又是一声轻笑:“听你的,长命百岁。” 金绵绵的脸颊一红,抿唇爬起来坐在床上:“世子这么宠我,不怕我恃宠生娇吗?” 冷墨夜亦是翻身坐起,将她搂在怀中:“怎么?你要侍宠生娇?” “也不是,就是……” 金绵绵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想着若是她以后不得已负了冷墨夜如何能让他的伤心小一些,再浅一些。 她保证,一旦度化冷墨夜成功,回到九重天,她一定好好疼宠于他,把那些伤心都补回来。 如果冷墨夜还想记得她…… 冷墨夜的唇瓣在金绵绵的耳畔轻吻:“不想说?” “就是我怕国师不同意!我现在又打不过他!”金绵绵急中生智想了这么一个理由。 “嗯。”冷墨夜轻声应着,将她抱得更紧:“我带你去个地方。” 还没有等金绵绵答应,眼前的景物飞速变换,须臾之间便来到一处冰天雪地的寒川当中。 二人漂浮在一个巨大的冰面之上,四周莹白,远处一条条墨色巨龙飞腾而起,又落入冰川,不时发出低鸣,一副嬉闹的模样。巨龙的四周汩汩冒着阵阵魔气,浓郁绵稠。 金绵绵的唇瓣张了几次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太过震撼,就连九重天上也没有这样的景色,这是哪里? “我自小便在这蛟鳞鞭之内修行,修行一个时辰,相当于外界数月,你来试试。”冷墨夜道。 金绵绵的眼睛睁得更大,蛟鳞鞭!不愧是魔界圣宝!此方空间怕是比整个经年国的地界都大! 单单是那几条嬉闹的巨龙,一条便有百丈之长! 看着那浓郁的魔气,金绵绵不由得吞了口唾沫,魔气与灵气在她体内完美融合,二者相辅相成,她自然可以吸收魔气转化成自己的修为。 眼前的这些魔气足以让她的修炼为一路飙升。 冷墨夜掐了个简单的印,金绵绵便腾空而起,一声低呼之后,她发现自己竟是被魔气托着,漂浮在半空之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紫荆雷化形 一个时辰之后,金绵绵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修为比预料之中还要高了一阶,虽然还比不上她十二万年的修为,丹田气海之中,已然形成圆球状的气团,渐渐的,那气团凝实,结成黑白两色的甲盖大小的珠子。 但凡修仙之人初为练气、二为虚空,三为结丹、结丹之后便可升为小仙,但小仙再往上升的话也便是万般艰难,金绵绵用了十二万年都没有从小仙升做金仙。 升金仙除了要有修为,还要有合适的机缘,金绵绵便是卡在了这合适的机缘上。 久而久之她便也放弃了,做小仙也挺好,至少逍遥自在。 然而她这份高兴没有持续了多久,在她出了蛟鳞鞭的当下,轰隆一道雷光劈下,这便是天劫。 修炼之人本就逆天而行,通过天劫才算是得到天道的认可,若是没有通过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在九重天的时候,金绵绵每次渡劫都有雷神爹爹护法,那些雷光一道也不敢往她身上劈。 然而这是在凡界,雷神爹爹也不好插手啊! “爹爹救我啊!” 金绵绵大叫一声藏在冷墨夜身后,雷神爹爹将她踢下来,又让她修炼,如今触发雷劫,他不能不管吧? 怎知道这一次金绵绵喊了良久,也不见雷神爹爹露面,反而是轰隆一声,一道雷光直直冲着金绵绵所在的屋子劈下,屋梁当即断裂,须臾整间屋子便倒塌,可谓电光火石、一片狼藉。 汤泉中的人们尖叫着四散逃跑,金绵绵则是被尘土包裹,灰头土脸地从一堆瓦砾当中站起来。 丝丝紫金色的雷光将她通体包裹,那云层当中的雷光,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再没有劈下来一道。 雷声一直持续了盏茶的工夫,才不甘心地散去,金绵绵的耳畔响起软糯可人的哼声。 “哼,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动我娘亲!” 紫金色的雷光从金绵绵身上丝丝缕缕飘下落在她的眼前,渐渐的汇聚成一个半岁小儿的模样,白白胖胖、干干净净、软软糯糯的,好似一个又好捏又好吃的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闪闪亮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金绵绵,其中含着浓浓的孺慕之情。 金绵绵怔愣了一瞬:“小糯米团子,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是爹爹生的!”小糯米团子脆生生答道。 “你爹生的?” 金绵绵倍觉好笑,她在九重天上活了十二万年,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可以生孩子。 小糯米团子却是连连点头,伸手指向冷墨夜道:“那就是我爹爹!爹爹!” 欢快的一声大喊,小糯米团子连蹦带跳地蹦上了冷墨夜的肩头,啪叽亲了冷墨夜的脸颊。 金绵绵的唇瓣抽搐:“世子,他是你生的?你一个人生的?” 冷墨夜睨了了一眼小糯米团子,十分笃定道:“你是紫荆雷?” 糯米团子呵呵一笑,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左摇右摆地抚掌:“爹爹好聪明,才不像娘亲,笨笨的。” 冷墨夜的薄唇轻抿,将小糯米团子抱在怀中,又递给金绵绵,金绵绵彻底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紫荆雷化形是好事,但他为何非要将自己认成娘亲,将冷墨夜认成爹爹? “小团子,你为何说你是他生的?”金绵绵指向冷墨夜。 若是她记得不差,紫荆雷应当是天界的东西,受天地之灵气蕴养而成,怎就成了一个魔君所生? 小糯米团子眨眨眼:“反正我就是爹爹生的。” “小团子,我不是你娘亲,他也不是你爹爹,你是天地孕育而生,应该叫我主人,明白吗?”金绵绵循循善诱。 小糯米团子歪着脑袋看了金绵绵一会儿,摇头道:“我才不是天地生的,我是爹爹生的,娘亲好笨!” “我不是你娘亲!”金绵绵突然拔高声音。 小糯米团子一愣,气呼呼地爬上金绵绵的肩头:“我都看见了,爹爹亲了你,你就是我娘亲!” 金绵绵哽住,瞪着冷墨夜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紫荆雷是什么逻辑? 恰时一只小飞蛾弯弯绕绕地飞到冷墨夜近前,嗡嗡鸣鸣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一消而散。 冷墨夜敛去笑意,将紫荆雷扔进金绵绵的储物手镯之后,抱起她几个纵身便来到了马车之上,四喜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是锦城出事了吗?”金绵绵猜测。 冷墨夜沉默了些许时候,直到马车走上正道才开口:“年关之夜,皇上指了两门婚事,一为六公主与上官闻,第二便是懿王世子与沈家嫡女,日子定在二月初六。” 金绵绵跌下眼帘沉默着,没过了多久又泛上一丝笑意,看着冷墨夜道:“那便恭喜世子了,抱得美人归。” 马车之中诡异地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日落西斜,马车之中亦是暗了下来,冷墨夜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你说过要我娶你做正妃。” “我那是开玩笑的,世子的身份何其贵重,我又怎么敢高攀呢?只要让我留在世子身边,哪怕做一辈子的小厮,我都是愿意的。”金绵绵道。 “开玩笑?” 黑暗之中冷墨夜的这一句话显得格外寒凉,金绵绵的手腕被狠狠扼住。 “可我当真了!”冷墨夜道。 金绵绵的五官痛得变了形:“世子,疼!” “你还知道疼?” 冷墨夜粗重的呼吸喷薄在金绵绵的脸颊上:“金绵绵你听好,二月初六,你若不去抢亲,这世上便再没有冷墨夜这个人!” “抢抢抢抢,我去抢还不行吗?”金绵绵攒了力气甩开了冷墨夜。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储物手镯中响起紫荆雷的呼喊:“娘亲快放我出去,是不是爹爹欺负你?我给你做主啊!” “没事没事,你在里面睡会儿啊,娘亲现在正忙。”金绵绵软语哄着。 这都是什么事儿?应付完大的,还得哄着小的! 马车之中又陷入沉寂,冷墨夜的沉默没有让金绵绵产生丝毫的惧意,反而让她觉得有一丝小委屈,魔君了不起吗?魔君就可以随便捏人手腕吗?她金绵绵如今也是快要升到小仙的人,论起打架来也是丝毫不怕的。 金绵绵这么想着,却是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去,到第二日清晨她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躺在冷墨夜的怀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马车之内 冷墨夜的眸子仿若夜色笼罩下的星空,深邃到摄人心魄。 金绵绵别开脸,昨夜的怨气未消,没几句好听的话是哄不好的! 马车的小几之上已经备好了茶点,权当早饭,金绵绵也抿了唇不去吃。 马车之外传来嘈嘈杂杂的声音,想是路过集市,金绵绵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小摊贩恰好做出了糖人,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哄抢。 她不由舔了舔唇,旋即叹了口气缩回来,糖人罢了,她又不是没有吃过。 冷墨夜见状缄默地出了马车,不多时,便带回来五六个糖人塞到金绵绵手中。 “我不吃!” 金绵绵将糖人放在小几上,多年前她便听过一句话,做人要有骨气。 “我喂你?”冷墨夜问。 “喂也不吃!”金绵绵彻底背过身。 马车中又沉默下来,倏然,金绵绵的身子腾空而起,落下之时便坐到了冷墨夜的腿上,一块桂花糕杵到她的唇边,冷墨夜好听的声音响起:“乖,吃一口。” 金绵绵将唇抿得更紧。 “真生气了?”冷墨夜问。 金绵绵安静睨他,不然呢? “是我逼你去抢亲,你生气?”冷墨夜又问。 “才不是!”金绵绵咬了咬唇,恨铁不成钢地捧上冷墨夜的脸颊:“什么叫这世上再没有冷墨夜?”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这一条命有多贵,赔上了金绵绵的整个前程? 冷墨夜垂眸轻笑,喉间嗯了一声:“我自幼拜师白鲲,他在我体内留下一道封印,哪一日不想再过凡间的日子,便将那道封印解开获取强大的力量,届时整个经年国会有数千万人命献祭。” 金绵绵的脑中如同被石头狠狠砸下,砰地一声懵了,满脑子皆是“一念入魔”四个字。 数千万的人命献祭,也就是说经年国是为了魔君的苏醒才存在的,经年国千万条人命只是白鲲豢养的祭品! 寒凉的唇吻上她的脸颊,冷墨夜眸中的心疼显而易见:“吓坏了?” 金绵绵呆滞地摇头,紧紧靠着冷墨夜,脑海之中浮现千年前那场天魔大战,一样的血杀四方,一样的生灵涂炭。 而魔君正是在那场大战当中一战成名,她记得远远看过一眼,只一眼便觉万分心惊,踩踏着无数尸体的魔君,像是自幽冥而来,满身的戾气与杀意,挥鞭杀戮,无尽的杀戮。 冷墨夜还会变成那样吗? 薄唇侵袭而来,男子冷冽的气息将她包裹,与她身上的馨香一起,缱绻缠绵。 桂花糕的香甜满口,金绵绵乖顺地吃下,直视冷墨夜的眼睛:“我一定会去抢亲!” 非但要抢,还要抢得漂亮! 她金绵绵的人,旁人如何能肖想? 冷墨夜的眉眼渐渐弯成月牙的形状,金绵绵从未见他笑得这般开心,不由亦是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笑什么?”金绵绵问。 冷墨夜的额头抵上她的,鼻尖轻触,热浪喷薄:“你笑什么,我便笑什么!” “因为你笑我才笑的!”金绵绵道。 “那我便是想让你笑,才笑的。” 冷墨夜的话无限宠溺,仿佛一粒蜜糖,忽而扔进金绵绵的心窝,又在血脉中渐渐化开,连呼吸都带了甜。 然而,金绵绵非作死地问了一句:“你梦境中的女子是谁?” “不知道。”冷墨夜答。 事实上,他只见过那女子的背影,似乎是对他很重要的一个人。所以他一开始才会执着想知道,以至于心甘情愿被沈娉婷利用。 “我……”金绵绵咬唇,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再进去一次。” “不允。”冷墨夜想都未想便拒绝。 “是因为那个人吗?”金绵绵抬眸看着他的下颌,从这个角度看冷墨夜,依旧好看得要命。 冷墨夜没有言语,便是默认了。 “我不怕。”金绵绵道。 那个人是魔君,也就是冷墨夜,她自然不怕。 况且,每一次,魔君都只是色坯模样,并没有想伤害她。 “你不怕,也不允。”冷墨夜坚持。 金绵绵的眸中闪过一丝揶揄:“世子,你不允,是不是怕我看见你梦境中的那个女子是沈娉婷?” “胡闹!”冷墨夜蹙眉。 那个人是谁都不可能是沈娉婷。 “那你让我进去!”金绵绵的眸子泛着湛蓝,清澈安静。 冷墨夜最受不了被她这样看着,只可惜他自己的梦境,他进不去。 索性,冷墨夜阖上眼皮,任凭金绵绵如何撒娇、撒泼都不管用,不允就是不允! “冷墨夜!”金绵绵气结:“你以为你不允,我当真就进不去了吗?” 她还有一种法子能进到冷墨夜的梦境当中,便是魂魄出体,强行进入他的识海当中,再通过识海进入梦境。 只是这样的法子更加危险,再一个,她也不知冷墨夜是否开辟了识海。 冷墨夜闻言豁然睁眼,看向金绵绵的一双眸子当中又是无奈又是冰寒。 “半柱香,你不出来,我便强行拉你出来!” 他终是妥协。 “啪叽!” 对冷墨夜这般优秀的表现,金绵绵赏赐了一个响亮的亲吻。 冷墨夜的梦境当中与前一次不同,不再是旖旎迷蒙的白雾,而是遍野香花绿草。 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魔君?”金绵绵尝试着唤了一声。 没有人应她。 须臾,她的身后逼来一阵寒凉,一双臂膀将她环住,魔君的脸颊紧贴她的,像是在数九寒天里待了很久,冷极。 金绵绵不由打了个寒颤。 “魔君……那个,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前两次你认错人就算了,这一次我得先跟你说好,我还没有及笄,更不是随便的姑娘……” “对不起。”魔君道。 “嗯?” 金绵绵愣了。 她自顾说了那么久,这魔君听进去了吗? 禁锢她的手臂松开,金绵绵转过头顿然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魔君双目无神,形容残古,更像是被深埋在地底千年的尸体。 “魔君?你怎么了?”金绵绵问。 魔君的眼神晦暗,慢慢看了她一眼,便直挺挺向后仰去,摔进紧密的花海之中,绚丽的香花淹没了他一半的身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见魔君 “你可知道这梦境当中有一位姑娘?她长什么模样?我想见她。” 金绵绵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冒死问他,时间有限,若是他肯说,那是再好不过。 魔君慢慢转过头看着金绵绵,眸子当中透出一丝疑惑:“姑娘?这里只有你一个姑娘啊!” “我的意思是说,在我来这里之前,此处的那个姑娘是谁?”金绵绵又问。 魔君的眸子盯着她,很是认真道:“你。”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紧抿着叹了口气,是她的问法不对,还是这个魔君脑子有问题? “魔君,我是说,你从前见到的那个姑娘是什么模样?与我长得一样吗?”金绵绵问。 魔君倏然笑了,即便是形容憔悴,那满身的风华也将烂漫的香花比了下去。 金绵绵被他笑得发毛,时刻防备着他像前两次那样冲她扑过来。 “你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魔君的眼眸温柔,万千柔情像是要溢出眼眶一般。 “那我想见见从前的模样!”金绵绵决定放弃纠结那姑娘是谁的问题,见见样子总是可以的吧。 魔君伸手在金绵绵的头顶抓了抓:“好。” 简单的印诀过后,金绵绵终于见到了那个女子,长眉星目,红唇妖冶,她的肤色很白,如凝脂一般细腻,发丝乌黑至脚踝,浓稠顺滑,便是最好的绸缎也不及,身如拂柳却带着飒爽英姿,像是长在雪山当中的一支清雅的莲,傲然夺目。 “好美……” 金绵绵不有发出感叹,她几乎见过九重天所有的仙子,都没有眼前的女子这般,让人心生膜拜之意。 “呵呵……” 魔君从喉头发出一声轻笑,好看的眼睛弯起:“是啊,好美。” 金绵绵忽而心中难受得很,莫名便生了一股酸溜溜的意味。 “她叫什么名字?”她问。 她与这样的女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魔君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很久之后才道:“这是你从前的样子啊。” 金绵绵豁然睁大了双眼,满脑子都是:这个魔君胡说。 她在九重天上长什么模样,她自己不清楚吗? 见她如此,魔君的眉头蹙起:“你忘了?” 金绵绵无语,眸光在眼前的女子与魔君身上来回扫了良久,之前记得才叫“忘”,对没有发生过、不可能的事情,怎么能叫“忘”? 魔君沉吟良久,金绵绵慢慢后退,她的目的已然达到,是该出去的时候了。 倏然,魔君抬眸将她拥进怀中,一股霸道的气流从她后心而入,串行在他的四肢百骇,七经八脉,甚至丹田识海。 金绵绵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人看光了,摸光了,更令她抓狂的是,此刻的她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周身上下软绵绵的酥麻痛痒。 她不满地抬头,便迎了一滴泪珠,顿然怔住,魔君哭了! “他们竟在你体内设下了封印!”一阵低语之后,便是魔君的怒吼。 瞬然脚下的万千香花皆被齐根切断,花瓣零落,飘飘扬扬,自空中洒下须臾又化作一阵旋风,仿佛花浪一般铺天盖地,向金绵绵袭来。 “啊!”金绵绵惊恐的大喊。 紫荆雷透体而出,包裹在她的周遭。 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不许欺负我娘亲!” 花海旋风停止,小糯米团子跳到了金绵绵的肩头,当见到魔君之后,一双亮闪闪的眼眸当中,顿然像射出星光一般,欢喜扑到魔君的怀中撒娇:“爹爹!” 金绵绵看愣了,认爹这般随便吗? 魔君单手托起小糯米团子的屁股,与他对视良久:“你是……小金儿?” “是我,是我,就是我!”紫荆雷一声欢呼抱住魔君:“我依照你的吩咐保护娘亲,我保护得可好呢,有没有奖励?” 魔君素手翻转,化出一粒闪着雷光的珠子扔给他,紫荆雷更是雀跃,拿了珠子便钻进了金绵绵的储物手镯当中。 自此,金绵绵才知道这道紫荆雷也是有名字的,小金儿,还真是可爱至极。 若他是魔君所造,唤冷墨夜爹爹也在情理当中。 金绵绵舔了舔唇:“那个,魔君,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我等你!”魔君挡在金绵绵身前,目光执着:“我等你封印解开之时,等你记起我的时候。” 金绵绵干笑:“我现在就记得你啊,魔君。” 她心头不由紧张,说来魔君与冷墨夜为同一人,但是她面对冷墨夜的时候远没有在魔君面前这般害怕。 “这不一样,我要你将封印打开彻彻底底地记起我,记起你一生所爱。”魔君的眼眸灼灼,像是生了烈火,下一刻就要将她点燃一般。 金绵绵只能装傻充愣地笑:“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前提是要先度化魔君成功。”她在心底又加了一句。 对于魔君说的,这女子与她是同一人,她始终认为是魔君搞错了,想她金绵绵从出生开始便在九重天上享尽雷神爹爹的宠爱,即便闯尽祸事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与她说,她原来不长这样。 离开之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魔君,那萧瑟的背影让她莫名心疼。 金绵绵蹙紧眉头,若是度化一事了结,她兴许会帮魔君找到那个女子的所在之处。 “金绵绵!” 一声焦灼地大喊将她强行拉出了梦境,刚出来便被一个结实的胸膛紧紧抱住。 冷墨夜松了口气:“你遇到他了?” 金绵绵点头,纠结要不要告诉他,梦境当中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本人。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冷墨夜问。 金绵绵莞尔:“你放心,只要你不是坏人,他就不是坏人。” 魔君从前杀戮太重,但只要改过自新还是前程似锦,至少天帝对他寄予厚望,接连派了两个人下来度化他。 金绵绵抬眸看着冷墨夜焦急的神色,忍不住在他的唇瓣上轻啜安抚,安静的眸中全是笑意。 “我见到那个女子了,说是普天之下第一绝色也不为过。” 她笑着说完便抿唇跌下眼帘,遮去眸中泛上的失落。 有那么一瞬间,她万分希望魔君说的是真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嬉闹 “她是什么人?”冷墨夜问。 金绵绵的头垂得更低:“与你一生相爱的人。” 梦境当中魔君对那女子爱得痴狂,甚至错将她当做那个女子,那女子在他心中的位置当是一生挚爱。 长久的沉默之后,金绵绵心中难受得很,有些后悔去梦境当中找那个女子,她直觉若是一直不知道,便不会难受。 “她还没有出现在你身边。”金绵绵又道。 粗粝的手指将她的下颌抬起,冷墨夜的唇准确捕捉到她的,吻得细腻缠绵,她几乎喘不过气,却如同溺水之人一般迫切需要这个吻,她吻得认真,吻得心痛。 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滚到下颌,有几滴落到唇间,连吻都带了咸味。 冷墨夜很快察觉,指腹万般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薄唇之间发出一声轻笑:“我都听见了,那个人说,你便是那女子。” “他胡说!” 这一句辩驳还没等她说出口便消失在唇角。 “世子,你知道梦境中的那个人是谁吗?”金绵绵问。 冷墨夜沉默了一瞬,道:“他说他就是我。” “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金绵绵的眸子中含了期待。 魔君总会留下一些重要的话吧?比如,爱人? 冷墨夜沉下脸,继而便略带惩罚地吻上金绵绵的唇瓣,唇齿之间的觅合持续了很久。 直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才放开她,眸中带着阴沉热浪,像极了烈日炎炎中被烘烤着的湖面。 “你为何一直提他?” 金绵绵哽住,这人不会连自己的醋也吃吧? 冷墨夜的手指拂过金绵绵的耳畔,如对待珍宝一般捧着她的脸颊,眸子之中全是认真肃然:“记着我说的话,你只能有我。” 金绵绵豁然笑了,大着胆子去挠她的痒:“我自然只有世子一人。” 冷墨夜哼声躲闪,眉眼越发像月牙一般,一时间二人嬉笑打闹,马车也行得不稳了。 冷墨夜抱着金绵绵,粗粝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的腰肢上摩挲,金绵绵受不了痒,不停扭动挣扎着求饶:“世子别闹了,我们马上就到锦城,让别人看见这样不好。” 懿王府世子与自己的侍童在马车上抱成一团,成何体统? 冷墨夜哼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以白术的身份留在文山书院。” 想了想又道:“等我回来。” “你要去干什么?为何不带上我?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要去找其他的女子,不忍心让我看见,对不对?”金绵绵故意激他。 冷墨夜的眉梢轻挑,看向金绵绵的眸子满目嫌弃:“女子这个物种,有你一个便够了。” 他的整张脸倏然凑近她:“你不能让我去找其他女子。” “为、为何?”金绵绵的脑中空白了一瞬。 冷墨夜的薄唇尽是魅惑:“因为你会伤心。” “才不会,我高兴还来不及!”金绵绵受不了他这样直勾勾的注视,匆忙将视线挪开。 她的脸颊被大力捏住,一张脸的五官尽数扭曲。 “啊!疼疼疼,世子,手下留情啊!”金绵绵用力拍打冷墨夜的手,却发现无济于事。 那些魔气灵气都白收了吗?她还是打不过冷墨夜啊! “知道疼,就想好了再说话!”冷墨夜哼声将手指松开,掌心在她的脸颊揉搓。 金绵绵的眼眸之中闪烁着泪花,滢亮亮的,哼唧道:“世子,即便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也不能不讲道理!我这张脸原本就姿色普通,被你捏得更丑,之后要如何见人?” “我不嫌你丑。”冷墨夜道。 “那还有别人啊,别人也会嫌我丑!”金绵绵怼他。 在桥头村的时候,有了金如意那样的对比,她就与泥塘里的黑石头差不多。 “无妨,谁敢说你丑,便割了他们的舌头。”冷墨夜将割舌头这件事情说得淡然无比,就如同杀鸡待客一般。 金绵绵当即便惊住,魔君虽转世为人,但那暴戾的魔性还是刻在魂魄当中的。 只要一想起这件事,金绵绵便难以安心。 “世子你答应我,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入魔。”金绵绵说得无比认真。 冷墨夜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完成度化,上九重天封神。 怎知道冷墨夜却是摇了摇头:“我做不到,若是有人伤你,我不能无动于衷。” “不会有人伤我,你看我的修炼速度多快?我还有紫荆来护着,不会有事的!”金绵绵道。 “那白鲲呢?你打得过他?”冷墨夜的眸子如同两道闪光的利刃,带着破空之声,落地成钉。 这颗“钉”,金绵绵如何也拔不出来。 马车停了。 四喜的声音响起:“世子,文山书院到了。” “记着我的话,好好呆在书院,哪里都不许去!”冷墨夜肃然道。 金绵绵不情不愿地应下,不去就不去,她在文山书院里一样能得知外面的消息。 她如今好歹也勉强算修为高深,指派一些小宠探听消息,还不是覆手拈来的事情? 这个时辰文山书院的学子们都在上课,金绵绵悄悄溜进念棠居,只见温久年阖目坐在桌案旁单手扶额,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唇瓣泛着浅浅的紫色,一束阳光从窗帘中透过来,洒在桌案的书卷上,整个画面安静祥和,美得如诗如画。 金绵绵将脚步放轻走近桌案,只见温久年面前放着一幅美人图,画上的美人身段婀娜、巧笑嫣然,一副活泼的样子,腰间的绣水莲花腰带上系着卷轴玉佩,似乎与温久年身上的一模一样。 “师父思春了!”金绵绵倏然开口,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 温久年猛然被惊醒,见是金绵绵眼眸之中闪现一丝慌乱,急忙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放入书案旁的暗格当中。 “你既然回来了,就先把规矩抄十遍。”温久年道。 金绵绵呲牙,报复!温久年一定是在报复她看见了他的秘密! “师父,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又不会随便说!”金绵绵顺手拿起一旁的果子狠狠咬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温久年的过往 “我劝你还是将实话告诉我,我也好替你医治心病。”金绵绵挑起眉梢,眸光暼在他腰间系着的卷轴玉佩上。 温久年显得有些紧张:“别胡闹了,你若不想抄规矩,便收拾收拾准备明日听明先生的课。” “嗯?” 金绵绵的唇角勾起,原来抄规矩这种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师父,那画上的女子是谁?是你的青梅竹马吗?你那般珍藏着,是不是因为爱而不得?”金绵绵问。 温久年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颊涨得通红:“白术,你若真想待在世子身边,不该打听的便不要打听。”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好一个温久年,看准了她想待在冷墨夜身边,便用这个来威胁她。 “师父,我先出去走走!”金绵绵怕自己若是再不走,便忍不住要揍温久年。 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温久年不说,她就没有办法知道了吗? 文山书院的刺绣师花颜醉,最喜欢的便是春风楼的春风酒,金绵绵买了两坛前来拜访。 花颜醉正在与女学子们讲双面绣的技法,一双灵巧的手飞针走线,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便在她手下成型。 等了大半个时辰,花颜醉的课程结束,金绵绵才上前将酒坛子递给她:“花姐姐,我今日特地来讨好你。” 花颜醉笑的时候唇边两个笑涡深邃,一双沉静柔亮的眸子在金绵绵手中的酒坛上扫过,没有伸手去接。 “什么风把白术侍童吹过来了?你无缘无故送我酒,我可不敢喝啊。” 花颜醉笑着婉拒,那句话怎么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是白术要问一些关于世子的事情,她是万万不能说的。 金绵绵莞尔:“上一次承蒙花姐姐收留,我这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呵呵……”花颜醉掩唇轻笑:“客套的话不用多说,直说你来找我干什么?我若是能帮,这酒你便留下,若是不能帮,我也不缺这二两酒钱。” 金绵绵径自将酒坛塞入花颜醉的手中,伸手拉着她往屋内走:“能帮能帮,花姐姐一定能帮!温先生是不是有一个青梅竹马……” 半个时辰后,金绵绵满是惆怅地出了凤蝶居。 温久年的确有一个青梅竹马,名唤安知晓,安知晓与温久年共同长大,对他的情意也是非同一般。 那安家小姐甚至私下里找过温久年无数次让他娶了自己,但温久年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无数次拒绝了安家小姐 安知晓也是个脾气硬朗的,竟是在她及笄的那一日当着众亲友的面,向温久年求亲。 但是那一日温久年非但没有给出安知晓答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安知晓不知廉耻,自此安家与温家生了嫌隙。 安知晓的爹将她远嫁偏远小城,如今已过去五年,安知晓一次都没有回娘家探望。 而温久年也是颓废了整整三年。 “唉” 金绵绵长叹一声,温久年也是个可怜人,他既对安知晓情根深重,又不愿意毁了安知晓下辈子的幸福,只将苦楚吞进自己心口,渐成疤痕。 认真算起来,温久年也算是与冷墨夜一同长大,顺手帮一把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温久年似乎并不愿意让金绵绵出手帮他,这又是何故? 正想着,她后脖颈突然被人用重物击打,当即传来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还没来得及吭声,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是被冻醒的,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埋怨冷墨夜大骗子,谁说文山书院安全?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此处应该是一间破旧的柴房,四处透风,屋顶还破了个大洞。 她的手脚被绑着,口中还被塞了抹布。 金绵绵试着驱策紫荆雷,不承想紫荆雷竟是毫无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你逃不出去的!”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进门,借着日暮余晖,她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正是上官闻。 上官文闻的容色冷静,看着金绵绵的眼神当中带着一丝怨毒,轻缓缓地蹲下身,将金绵绵口中的抹布去掉。 “三虎,是你绑的我?” 金绵绵眯起眼睛,身上的绳索她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挣脱,但她还抱有一丝希望,这不是三虎做的。 上官闻哼了一声:“你没想到吧?你做的那些恶事,既然老天不管,我便来管!” 金绵绵气笑了:“我做恶事?” 上官闻握紧了拳头:“狩猎那日,我全都看见了!你亲手将如意推下山崖!” 他眸中泛上血红,那一日,他的一整颗心随着金如意一同跌入崖底,被巨大的痛苦洇灭。 整整缓了半个月才将将缓过来,这件事他不敢与旁人说,因为金绵绵目下的身份是冷墨夜身边的侍童,没有人会站在他这一边,就连自己的亲大哥也不会相信他。 他在文山书院再也无心读书,日日夜夜等着金绵绵回来,就在今天,他终于见到了她,胸口泛上的怒气让他的浑身剧烈颤抖,终是鼓足勇气拿起一块大石头向金绵绵砸去。 没承想,这过程竟是这么顺利,看来老天也在帮他! “是她咎由自取,况且金如意并没有死!” 金绵绵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便被上官文的怒吼打断:“你闭嘴,若不是你,如意为何会心生执念?她那般善良聪明的一个人,若不是你逼迫于她,她又怎会拼了命去对付你?” “你的意思是,她来杀我,我便要伸长脖子让她杀?” 金绵绵气结,上官闻到底有没有脑子? 上官闻没有再与金绵绵说话,只是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到最后竟是一把掐上了金绵绵的脖子。 神色激动,双目赤红。 “如意那么善良的人,又如何会真的杀你?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我今日便要替如意报仇!” 金绵绵迅速挣开身上的绳索,反手扣上上官闻的脖子,这些凡界的东西,现在已经奈何不得她。 “三虎,金如意她根本不喜欢你!”金绵绵道。 上官闻惊惧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金绵绵是有本事的,却不知道她竟能如此轻易挣脱绳索! 他只觉得金绵绵那一只扼住他脖颈的手如同铁掌一般。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虎的绝望 对于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渐渐的,他也不再挣扎,只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杀了如意,如今还想杀我,你杀吧,杀了我,看你如何向我娘交代,如何向我大哥交代!”上官闻的眼泪不断流出,湿了金绵绵的胳膊。 金绵绵嫌弃地甩开他:“我还以为你有多能耐,这么快就怂了。你还知道你有娘,你还知道你有大哥啊?!我再跟你说一遍,金如意掉落山崖,那是她咎由自取,况且金如意现在并没有死!” 上官闻猛地止住了哭泣,神情呆怔地看着金绵绵,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说如意没死,那如意现在在何处,她可安好?” 他的眼睛里全是期盼的神色,甚至也顾不得擦眼泪鼻涕,一把抓住了金绵绵的肩头,生怕她跑了一般。 金绵绵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想见她?” 上官闻疯狂地点头,只要让他看到金如意安然无恙,他便饶过金绵绵这一次。 “你叫我一声姐姐,发誓日后不得再对我无礼,我便带你去。” 金绵绵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也就是看在张大婶的面子上,她才帮上官闻这一回。 以她现在的修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皇宫之中,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上官闻的眉头蹙得很紧,踌躇了良久,举起三指咬着牙道:“我上官闻在此发誓,日后若是再对金绵绵姐姐无礼,我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金绵绵却是笑了,天打五雷轰?轰不轰的还不是雷神爹爹说了算,雷神爹爹平日那么忙,如何能顾得上他? 就连她渡劫的时候雷神爹爹都未出现,又怎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誓言? “这不行,你把后面的改成金如意前程尽毁,容貌丑陋!”金绵绵道。 上官闻豁然抬头,眼眸之中射出两道杀人般的目光:“金绵绵,你别太过分!” “哟,刚才还叫姐姐呢,怎么?不想见了?”金绵绵不紧不慢道。 过分?他上官闻与金如意才过分好吧? 就仗着她此次下凡度化魔君,不敢拿凡人如何。 “我上官闻在此发誓,若日后对金绵绵姐姐不敬,我与金如意便前程尽毁,容貌丑陋!” 说完之后,上官闻垂下眸子再不去看金绵绵:“姐姐,可以了吧?” 金绵绵扫了她一眼,嫌弃道:“我向来不喜欢逼迫别人,你这般不情不愿的,那个姐姐不叫也罢,只是你不叫我姐姐,我可没有义务带你去看金如意!” 上官闻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又握紧。几次之后终是起身正视金绵绵:“姐姐,我年纪小,还请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嗯。” 金绵绵应了一声:“既然叫了姐姐,日后在心里就应当把我当成姐姐,懂了吗?” “是,姐姐。”上官闻道。 金绵绵却是不适应地退了两步,自小,上官闻见了她不是不屑一顾,便是轻蔑有加,从没有这般乖顺的时候。 “咱们先说好,我只负责送你进去,至于你能不能出得来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金绵绵道。 她答应过雷神爹爹,离白鲲远远的。 “多谢姐姐。” 上官闻在金绵绵面前总算恢复了个人样。 金绵绵哼了一声,抓着上官闻后背的衣服像抓小鸡仔一般将他提起御空飞行。 上官闻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却是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叫喊出来被人发现。 此时皇宫之中已然掌灯,金绵绵将上官闻扔到了贵妃的寝宫当中便自行离去,接下来的事情他自求多福吧。 此时宫中有一处极为静谧之所,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偌大的宫殿之中唯有国师一人。 凉风拂过,国师猛地睁开了眼睛,银色的眸子中闪着或明或暗的光,像极了宫中葳蕤的灯火。 “雷神,你这是在自掘坟墓。”他道。 不远处,雷神的身形闪现,静静地看着他,道:“父女一场,做爹爹的总要为女儿做些什么。” “她十二万年都未修成金仙,你以为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她便可以突破吗?她不过是你一时兴起收养的女娃子,天赋有限,你又何必执着?”白鲲的声音极冷,像是藏在百万丈之下的深海。 雷神的目光晦涩,静静地看着白鲲:“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伤她,我必将你的所作所为上达天听,届时便是鱼死网破。” 二人之间的交锋沉寂无声,却早已释放出双方的威压,威压积累在宫殿中央形成一道霸气可怖的漩涡。 雷神的衣袂翩飞,眸子倏然锐利,一道紫金色的光雷便从白鲲身侧的锦盒当中一跃而出,钻入了雷神袖中。 二人皆是收了威压,白鲲的唇角微挑,长发飞扬。 “小小的雷光而已,本座不要了!”他道。 “白鲲,你要说话算话!”雷神看了他一眼,转身便隐去了身形。 …… 文山书院 金绵绵在储物手镯当中翻找了半天也不见紫荆雷的身影,心下微凉。 她最后一次见到紫荆雷是在冷漠夜的梦境当中,魔君给了他一颗闪着雷光的珠子,紫荆雷之后便销声匿迹。 难不成这紫荆雷嫌贫爱富,去找魔君了? 倏然,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娘亲,娘亲!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个小肉团子扑进她怀中,嘤嘤地哭。 金绵绵愣了一瞬,满头雾水。 “你才吓死我了呢,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说,你跑哪儿去了?”金绵绵凶道。 小金儿慢慢的抬起头看金绵绵,一双眼睛之中蓄满了滢亮的泪珠,委委屈屈道:“娘亲,我遇见坏人了,我还被坏人抓走了,若不是一个好心的伯伯救我,我就回不来了!” 他这一副软糯萌蠢的样子,令金绵绵的火气顿然全消。 终是长出了一口气,将他搂在怀中,温和道:“什么坏人?什么好心的伯伯?你与娘亲仔细说一说,若是被人欺负了,咱们就打回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姐姐 小金儿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心的伯伯说了,娘亲现在还打不过那个坏人,等娘亲能打过的时候,小金儿一定告诉你。” 这一席话,让金绵绵听得目瞪口呆。继而又问道:“那那个好心的伯伯是谁?你总该让娘亲知道吧?” 小金儿想了想到道:“他说他是雷神。” 金绵绵松了口气,看来雷神爹爹又在暗中帮了她一次,至于那个坏人是谁,金绵绵大概也能猜得到。 旋即她又沉下脸来:“你若不跑出储物手镯,坏人如何会抓得到你?” 这小金儿闻言缩了缩脖子,低垂着头喏喏道:“可是娘亲的储物手镯里太无聊了,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金绵绵说不出话来,敢情他自己贪玩,跑出去遇见坏人还都怪到她头上? 偏生她看着怀中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即便再生气也说不出一句重话,终是叹了一口气,:“娘亲把好玩的东西给你搬进来,以后不准乱跑,听到没有?” 小金儿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连连点头:“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金绵绵:“……” 这小金儿拍马屁的本事倒是与她不相上下。 金绵绵回到念棠居的时候温久年早已歇下,第二日清晨,金绵绵第一时间便来找温久年,却只见到一张字条,让她自行去听明先生的课。 金绵绵撇撇嘴,温久年是故意躲着她! 无妨,她有的是办法找他! 今日明先生的课程,金绵绵竟是觉得分外简单,连带心情也变得欢快不少。 下课之后上官闻将她拦下,看上去像一夜未眠的样子,眼眸之中的疲倦如何也遮不住。 “姐姐,我见到她了……” 上官闻的眼眶浅浅泛红,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 他是见到了金如意,但金如意却对他说从此往后不相往来,再无瓜葛。 金绵绵最是受不得男子哭鼻子,皱眉道:“见到了就见到了,你挡着我干什么?” 她的语气蛮横,上官闻却也并未在意,始终都挡着她的去路。 等周遭的学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上官闻的脚步动了动,忽而抱住了金绵绵,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 金绵绵的整个人僵住,尴尬地蜷了蜷手,拍着上官闻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以后要入仕,若是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到,对你的将来不好。” 上官闻一愣,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一直以来,他那般努力都是为了如意,如今她做了皇上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心头长久以来为金如意铸造的对未来的憧憬,在一瞬间崩塌,他充满愤怒却无处发泄,满腹委屈却不知找谁谁倾诉。 也不知怎的,看见金绵绵之后,眼泪便止不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成这样,张大婶也会很伤心的!”金绵绵又道。 上官闻抽泣地用袖子狠狠地将眼泪擦干,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自在。 低垂着头睨了金绵绵一眼:“我大哥找你,有事。” 金绵绵认真的看着他:“三虎,你那般聪明,要好好读书才是,莫负了韶华,负了上官家,更负了你自己!” 金如意并非他的良人,看在张大婶的面子上,她也只能提醒到这里。。 “我都明白,不要你管。”上官闻的头垂得很低。 从一开始他便什么都看得明白,他知道金如意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可他总想着若是有万一呢?万一金如意看到了自己的努力,倾心相许,成就一段佳话也未尝可知。 他也知道金绵绵对上官家好,可是金如意不喜欢她,他便也强迫自己不喜欢。 谁知道世上的事情是这么可笑,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来安慰他的,反而是这个他最不喜欢的人。 金绵绵哼哼笑了两声:“你能明白那是最好,若是你还有执念,日后做出一些不顾后果的事情,我可保证不了你的性命!” 她并非不相信上官文闻,而是不相信金如意,如今的上官闻一穷二白,自然引起不了金如意的注意,但凡有一日上官闻步入仕途,那就是金如意最好的利用工具。 那时候上官闻能不能经得住金如意的游说诱惑还是个未知数。 “呵呵,倘若真有那么一日,也是我咎由自取。”上官闻道。 他静静看着金绵绵,像是第一天认识真正的她。这个女子,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 上官言从不远处走来,见了金绵绵有一瞬间的踌躇,抿着唇上前道: “大妞!” 他一双眸中的神色接连变了几次,明明分别的时间不长,但再见到大妞的时候,竟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大虎哥!”金绵绵如从前一般,怼他很是亲昵。 她觉得高兴,上官言能娶到六公主那样单纯的女子,不得不说是天大的福气,况且在这之后,他便是驸马,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上官家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大哥……” 上官闻低着头唤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他不想让大哥看到他这副样子。 “恭喜啊,大虎哥!”金绵绵道, 上官言看着金绵绵浅浅地笑,这笑却是未达眼底。 “大妞,你就快及笄了,要更端庄稳重一些!” “端庄稳重是什么?能当饭吃吗?那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在自己家人面前自然该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金绵绵应。 张大婶对她照应颇多,在她心里早就把张大婶当做自己的娘亲,把上官言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了! 上官言和润憨实地笑:“你呀!总是这个性子,看以后谁敢娶你……” “没人敢娶那不是正好?我就陪着张大婶一辈子,陪着大虎哥一辈子!”金绵绵调笑道。 上官言的笑颜停滞了一瞬,继而嗔责道:“胡说什么?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怎么?我不嫁人,还怕我吃你家米不成?” 金绵绵说着从怀中掏出银票:“看见没?小爷我有钱!大虎哥、三虎,今日我请客,旺春楼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一回到锦程城便听说了旺春楼,已然成了锦城最好的酒楼,百姓们趋之若鹜,皇亲贵胄们去也是一席难求。 这可把她得意坏了,若不是她慧眼识珠,又如何能发现海承安这块美玉呢? 这般下去,莫说在锦城,就是整个经年国,以及周边的国度,都会有旺春楼的产业。 即便是离开冷墨夜,她也能随处落脚。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二柱上门 三人刚刚踏出文山书院的大门,金绵绵便被一个瘦弱的乞丐扑过来缠住。 “大妞!大妞啊,二叔终于等到你了,你救救二叔吧!” 金二柱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浑身上下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上有好几处淤青,一看便是被人打的。 这才过了多久,金二柱竟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二叔?” 金绵绵顿了顿,金二柱嗜赌,想来是将所有身家都输光了。 “二叔找我所为何事?是不是要回桥头村?”金绵绵问。 他如今这副样子,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金二柱一愣,抿着唇摇了摇头,桥头村他如何还能回去? 他将妻子儿子都卖了,他回去也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有什么意思? 自从他娘死后,金大柱在周氏的撺掇下彻底不管他,还将他赶出了门,如今,他是彻底露宿街头,只能与野狗抢食。 没办法,他只能来找金绵绵。这个侄女儿出息了,不会不管他吧? “大妞,你就行行好,给二叔一口吃的吧。” 金二柱低垂着头,闷声道。 “只是要吃的?”金绵绵问。 见金二柱点头,金绵绵也没有多言,将他带到旺春楼,叮嘱海承安若是日后金二柱来吃饭,管饱。 金二柱吃上热乎的饭,哽咽着红了眼眶跪下要给金绵绵磕头。 他还欠着金家大房几千两银子,金绵绵非但没问他要,还如此心善,以德报怨。 虽然那银子他都是问金大柱借的,但他知道这些银子都是金绵绵赚的,与他金大柱没有半分关系。 “二叔,你这一跪,我可受不起!”金绵绵对金二柱很是冷淡。 更多的,她也不会帮。 金二柱悻悻地揣手,整个人缩在破烂的棉衣当中,想了想,蹲在旺春楼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又一次红了鼻子。 金绵绵也点了一桌子的菜,在桥头村的时候,上官言便常常照顾于他,这次他有钱了总该好好宴请一番。 金绵绵总觉得上官言与以前不太一样了,心中仿佛藏了许多的话。 她心知肚明却也没有点破,谁还没个秘密呢。 只是这一顿饭刚刚吃了一半,她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打扰了兴致。 他们所在的桌子临窗,从窗口向外望去,金二柱正躺在街中央,抱着头被几个男子拳打脚踢。 “快说什么时候还钱?!” “你不是说你大哥很有钱吗?你大哥呢?” “不是说这旺春楼是你们金家的吗?吃饭的人这么多,钱呢?” “不还钱就打死你!” 旺春楼毕竟有带了懿王府的名头,那几个男人不敢对旺春楼如何。 但他们可以狠狠折磨金二柱啊! 金二柱在地上疼得哼哼,浑身颤抖喘着粗气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没有钱!” “你还装上大爷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从这些男人的身后出来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手中拿着剁肉刀,手起刀落。 “咔!” “啊!” 一声巨响之后便是凄惨的大叫。 金二柱的整只右手被人齐腕剁了下来,断腕之处血流如柱。 管事晃着带血的匕首哼道:“你放心,杀人犯法,这些事我们可不会去做,今日先要你一只手,一个月后再不还钱就是一双眼睛!” 金二柱疼出了满头的大汗,甚是虚弱道:“我早告诉你们了,我没有钱,我也不可能有钱,你们这是要逼死我。” “哎哟哟,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看看这欠条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们也有一家老小要养,你可怜可怜我们,找找你大哥,就把钱还上吧?”管事拿出欠条给围观的众人看。 金二柱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哪里还有大哥,我没有大哥了!” 之前他们的娘在世的时候,金大柱还会看在娘的面子上照应他,自从娘死之后,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情分也尽了。 金绵绵皱起了眉头,在旺春楼门前闹事终归是影响不好。 “他欠你们多少钱?”金绵绵走出门口。 管事的眼睛一亮:“连本带息三千八百二十两!” 金绵绵的唇瓣抽搐,金二柱真不枉负他败家子的名声,三千多两能买好几处大宅子! 她当即便不想管金二柱了! 金二柱一见金绵绵出来,顺手便抱住了她的腿。 “大妞,你救救二叔!二叔会报答你的!” 金绵绵冷笑:“二叔,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能怎么报答我?” 金二柱眼睛里的光灼灼涌动:“能!二叔真的会报答你的……” “行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金绵绵长叹。 摊上金家,她就从没想过会从金家赚到什么便宜。 这就是天机阁安排的劫难。 管事在身边人的提示下,逐渐露出一副惊恐的神色,咽了口唾沫上前对金绵绵行礼:“小的眼拙。原来是懿王世子身边的白术侍童,在下失礼失礼了。” 金绵绵冷哼一声,既然他们认得他那就好办了,懿王府世子这个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她慢悠悠道:“这钱我帮他还,但若是日后再让我知道他问你们借钱,我便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你们。” 以权压人,赤裸裸的以权压人! 但在这锦城当中,懿王府世子以权压人的时候还少吗?皇上也没拿世子怎么样啊! 管事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人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金绵绵也不想多做纠缠,拿了钱打发人。 而后又用紫荆雷替金二柱止住了伤口的血。 “二叔,人各有命,自求多福吧。”金绵绵道。 “大妞!”金二柱猛地叫住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二叔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二叔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我说过要报答你,就一定会报答你!” 金二柱的脸胀得通红,捡起断手,忍着身上的疼起身,鼓起勇气对上金绵绵的眼睛:“大妞,周氏此人,你一定要看着!” “我看她干什么?” 金绵绵的语气中满是排斥。 只要周氏不招惹金大柱,金绵绵便不想与她打交道。 “你相信二叔这一回!你一定要去看着!”金二柱的眼睛泛上红丝,显然是格外着急。 “行吧!”金绵绵答应下来。 金二柱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整个人颓然得不像话。 自顾点着头,像是精神不正常一般,口中喃喃自语着转身走了。 看着金二柱的背影,金绵绵终究又抱怨了一次天机阁。 这一次她若是不管金二柱,下一次天机阁就敢安排更无语的麻烦给她! “二叔,我有事找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黑衣人 赵氏的尸体在她的储物手镯当中,前阵子一直没有机会处理这件事。 送走了上官家的两兄弟,金绵绵将金二柱请到旺春楼的后院当中,当着他的面将赵氏的尸体拿了出来。 储物手镯当中时空静止,赵氏的尸体不腐不化,一如刚刚被抬到懿王府门口时的样子。 金二柱见了当即愣住,先是动了动唇,接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猛地跪在地上,一声“娘啊”撕心裂肺。 他从前未经历过苦难,并不觉得这个老娘重要,直到娘死了,他又这般凄惨时,他才知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娘更疼他的人了。 金绵绵留下二百两银子,语气淡漠道:“这一百两权当安葬祖母的费用,你若是有良心,便将祖母风光大葬,若是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从今往后,我这旺春楼与你再无瓜葛!” 金二柱缓缓抬头看她,眼睛之中全是后悔与痛楚,骤然把刚才捡回来的那只断手狠狠扔出去。 日后他若是再赌,来世他便投生畜生道! 但那只断手刚扔出去,还未落地,便是一道刀光闪过,几个蒙面人接二连三地跳进原本不大的后院当中,将整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长刀皆是对准金绵绵。 “你、你们是谁?”金二柱又是惊恐,又是腿软。 “砰!” 那些黑衣人二话没说便将金二柱打晕过去,旋即便冲着金绵绵挥刀而来。 金绵绵也不含糊,放出紫荆雷,须臾将他们一个个绑得结结实实的。 小金儿也从储物手镯中出来,用小奶音叫嚷道:“你们这些人敢伤我娘亲,看我不教训你们!” 然而那些黑衣人却是个个面色沉静,不慌不忙,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哼声:“你敢伤我们?” “嗯?” 金绵绵仔细打量黑衣人,还有这么理直气壮的刺客,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不敢伤他? 嘁了一声,还不等她开口,小金儿便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脸上。 “呸!你伤我娘亲,看我不打死你!” 金绵绵缩着脖子束手退后了两步,笑滋滋地看着那些人挨揍,九重天天规,不得伤害凡人,可天规束缚不了紫荆雷啊! 小金儿劈头盖脸将这些黑衣人从头到脚揉捏了一顿,而后拍手道:“娘亲,这些人穿上黑衣服真丑,还不及爹爹的十分之一好看!” 金绵绵忍着笑点头,只见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那些黑衣人,此时头发倒竖、满脸乌黑,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仅能遮住下身的关键部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为首的那黑衣人哆哆嗦嗦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们吧。” “砰!” 小金儿又一次敲上那黑衣人的脑袋:“我娘亲让你们说话了吗?” 那黑衣人瞪圆了眼睛盯着小金儿,抿紧的唇瓣动了好几次,也没再说出一个字来。 金绵绵清了清嗓子道:“说吧,你们是谁派来的?” “砰!” 方才那黑衣人又挨了一记敲打,小金儿奶凶奶凶道:“我娘亲问你们话,听不懂吗?” 那黑衣人欲哭无泪:“我听见了!” 祖宗,他还没来得及说呢! “快点儿的,挨个儿说,谁要是不说,小爷的手段也不只有刚才那一种!”小金儿不耐烦道。 他方才在娘亲的储物手镯中睡得正香,平白的被这些人扰了清梦,谁还没个起床气呢? 黑衣人咬了咬唇,一副豁出去的神色道:“是贵妃娘娘!” “我是沈大小姐派来的!”另一个黑衣人哭丧着脸道。 “我是户部侍郎派来的!” “我也是沈大小姐派来的!” “我是礼部……” “我是宣平侯府……” “等等!” 金绵绵瞪着那个宣平侯府的黑衣人:“宣平侯府?齐匪派来的?” 那人吓了一跳,看得出来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点了点头。 金绵绵觉得后槽牙疼,齐匪这厮究竟在干什么?他的毒解了? “你回去告诉齐匪,让他亲自来找我,若是不来,我便拆了他宣平候府!”金绵绵凶道。 那人一得自由,腿都吓软了,连滚带爬地出了后院。 剩下的那些黑衣人,个个面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只盼望着雇佣自己的主子,与眼前的这小丫头也能有些交情。 金绵绵扫了他们一眼,唇角勾起,那些人却是齐齐打了个哆嗦,金绵绵的笑容太阴森了! 而后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金绵绵的指尖竟是缓缓生出一道紫金色的金针! 他们想哭,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妖怪! 须臾之间,那金针没入他们的肩头,金绵绵幽幽道:“回去将你们主子的头发都剃光了,否则,这毒无解。” 黑衣人:“……” 剃主子的头发,那可是比杀人还难一千倍! …… 金绵绵出了旺春楼,心情甚好地向懿王府走去,冷墨夜说过,让她老老实实呆在文山书院,哪里都不准去,她偏要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冷墨夜并不在懿王府。 金绵绵发现另外一处蹊跷,挽棠春的密室当中仿若存在某种特殊的灵力波动。 从前是她的修为不够感受不到,如今非但她感受到了,紫荆雷也感受到了! “娘亲,这是什么地方?好重的魔气!”小金儿浑身上下紧张起来,死死盯着一面墙壁,那里魔气波动最厉害。 “娘亲!是爹爹的味道!” 忽而小金儿激动地迈着小短腿跑到墙壁前使劲儿敲打。 “娘亲,爹爹是不是被人关起来了?我们去救爹爹好不好?”小金儿的眸子中蓄了泪,可怜巴巴地看着金绵绵。 金绵绵寸寸摸索着墙壁,不用小金儿说,她也是一定要看看墙壁后面有什么东西的,只是这紫荆雷与冷墨夜的感情怎么比与她的还深,分明她才是主人啊! 摸到了! 墙壁之上有一块隐秘的凹陷之处,她将周身的灵力汇聚于掌心按下。 “轰隆隆——” 随着响声而起的是飞扬的尘土,待尘土落下,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漆黑深邃。 那浓重的魔气正是从这甬道之中散出来的。 “娘亲,爹爹就在里面!”小金儿神色严肃。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误闯魔界 金绵绵的眉头蹙了几次,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冷墨夜出事了! “小金儿,点火!”金绵绵道。 此处魔气这么重,凡间的烛火根本点不起来,唯有用灵力让紫荆雷发光。 金绵绵的脚步刚刚踏进甬道之中,身后的墙壁便轰隆一声关上了。 如此一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约半个时辰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天色阴沉,下着绵绵细雨,细看之下,这雨珠竟是墨色。 前面没有路,只有巨大的植株,天空中时不时飞过的黑漆漆的雪鸟,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这是魔界! “娘亲,走这边!”小金儿指着西南方向脆声道。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株巨大的植株一跃而起,像是怪兽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冲金绵绵发出可怖的嘶吼。 “快跑!”金绵绵猛地喊道。 这植株,金绵绵在九重天的典籍库中读到过,魔界泯幽花,专食灵物。 被它盯上的灵物,绝无生还! 但是金绵绵喊出声的时候已然晚了,小金儿被泯幽花一口吞下。许是还觉得不够,又冲着金绵绵张口咬下。 就在它的一张血盆大口将金绵绵包裹之时,却是猛地顿住了。 旋即像是受惊了一般,迅速缩小成普通植株大小,头也不回地逃窜而去,小金儿趁着这个工夫化作一道光雷逃了出来,窜进金绵绵的怀中。 过了片刻,魔界当中骤然响起一声:“地冥珠现世,魔妃来了!” 接着金绵绵眼前的植株便簌簌抖动,不多时整齐散开,眼前出现一条蜿蜒的路,路上铺着柔软的霞草。 金绵绵警惕又紧张地看着四周,魔界当中居然有魔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打得过? “请魔妃前行!”不知何处突然又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 接着便是零零落落的几声“请魔妃前行”。 金绵绵凝眉,她不认得魔妃,但知道地冥珠在她的身上。 依照刚才的情形来看,刚才那个声音中所说的魔妃就是她。 金绵绵紧紧咬着唇瓣踌躇了一瞬,冷然道: “认错人了,我不是魔妃。” 她虽然看不到说话的人,却是能感受到有无数的魔气停留在她身前,像是恭恭敬敬,却更像是想要一哄而上将她撕碎。 空气中安静了很久,树叶沙沙声响起,脚底踩踏枯枝的声音传来,一个披着巨大斗篷的人缓步向金绵绵走来。 那人在她五步之外停下恭敬地俯身行礼:“恭迎魔妃归来!” 金绵绵不由退后两步,巨大斗篷之中露出一张苍白温润的面孔,这是魔界占卜!她太熟悉了。 六公主宇文晴柔的梦境当中,当今皇上的体内都有他的身影! “魔妃不必担忧,魔君将地冥珠给了你,便是认定你是他唯一的魔妃,魔妃归来,我等自当迎接。”占卜道。 金绵绵呵呵笑了两声,暗中示意小金儿撑起保护罩。 “占卜大人,你不是一直看不上我吗?”她问。 她可别没忘了在宇文晴柔的梦境当中,这个魔界占卜口口声声地要杀了她。 魔界占卜沉默了良久,像是在回忆。一双空洞的眼眸之中,闪出几缕寒芒。 “魔妃恕罪,您从前遇到的应当是属下的两缕魂识,他们所知有限,若是有惊吓到魔妃之处,属下甘愿受罚。” “罚就不必了,带我去见魔君。”金绵绵又退后两步。 “魔妃,属下不知魔君在何处。” 魔界占卜缓缓抬起头,面容一瞬间满布皱纹,每一道都印证着魔界的兴衰过往。 他说谎! 金绵绵眯起眼睛:“占卜的话,可是真的?” “属下不敢欺瞒魔妃,魔君确实并未来到此处。”魔界占卜的神色淡然坚定。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魔妃!” 金绵绵的话音未落,便掐起一个御空飞行的法诀,拔腿而逃。 小金儿的感应不会有错,而魔界占卜铁了心要骗她,一定是有阴谋! 她必须找到冷墨夜! 金绵绵在空中飞了良久。 “娘亲娘亲,爹爹去过那里!”小金儿跳脚指着前面道。 金绵绵顺着小金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似乎是魔界的集市,群魔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倏然,金绵绵面前出现一个戴着狼头帽子的精瘦男子,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她。 嘿嘿一笑,将手中的东西都呈现在她面前:兔耳,狐尾,鹿角,虎皮,应有尽有。 这些全都是沾染了魔气的东西,戴上化形能以假乱真。 “小兄弟,来一个?”男子道。 “什么小兄弟?这是我娘亲!”小金儿冲他瞪眼。 男子的面色变了变,有些紧张道:“魔娘子,小的眼拙,这是第一次出来卖东西,您就赏个脸买两个,权当给小的开张了!” 金绵绵对这些没有兴趣,小金儿倒是兴致盎然地翻看着他手中的东西,不多时便挑了一对纯白色的狐狸耳朵递给金绵绵。 “娘亲,这个好看!” 男子即刻展颜道:“魔童子好眼光,这是九尾狐族的耳朵,很是难得,只要两百年的魔珠。” “娘亲,我们买一个吧?!”小金儿眨眨眼。 “是啊,难得魔童子喜欢。”男子笑得愈发期待。 金绵绵清了清嗓子:“那个……能赊账吗?” 男子愣住,进而面上泛上一丝恼怒,却又不好发作:“你这魔娘子好生不讲理,你明明有那么多魔珠却还要赊账!我们做这些也不容易。” 小金儿扯了扯金绵绵的衣摆,嫩白的小手举着一颗墨绿色的珠子对她道:“娘亲,他说的是不是这个?” 金绵绵愣住,珠子里包裹着浓浓的魔气,应当便是这男子口中的魔珠了。 男子见状,目光在金绵绵与那颗魔珠上来回扫了一番,用飞快的速度将魔珠拿在手中,冲着金绵绵鞠身:“祝魔娘子与魔童,长命万万年。” 在抬头之时,却是一脸惊恐地看着金绵绵的身后,缓缓退步而逃。 金绵绵也是疑惑的转头,却看见一脸媚笑的齐匪。 “小侠女,想不到在这魔界也能遇见你,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齐匪道。 “你不是凡界的人?!” 金绵绵震惊之后顿然后悔,她早该猜到的。 第一百八十章 你无可取代 发错了,本章节不计入,会尽快联系编辑……………………………………………………………………………………………………………………………………………………………!!!!!!!!!!…………………………………………………………………………………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 第一百六十章 齐匪也在 齐匪耸肩:“凡界魔界,我来说并无差别。” 说罢,他用指尖挑起小金儿的下颌,连声赞叹道:“啧啧,这小子这么可爱,长大了那还得了,是不是要把我也比下去啊?” “小金儿,刚才的魔珠是不是他给你的?”金绵绵凶道。 小金儿垂着头,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娘亲,是他硬塞给我的。” 齐匪将小金儿松开:“你这么凶干什么?他就是个孩子。” 金绵绵的眼眸扫了齐匪一眼:“你的毒解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解了!” 继而齐匪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我是跟着你来的!” “胡说!我们走过甬道的时候,身后半个人影都没有!”金绵绵道。 齐匪这厮,满嘴没有一句实话! “哦,我忘了说,我是在你进入魔界之后才跟着你来的!”齐匪眯起眼睛笑。 他这样的笑容在一般人眼中看来妩媚多姿,但在金绵绵看来却是瘆人。 齐匪挑起肩头的一缕发丝,眉梢眼角全是笑意,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看了觉得透心彻骨地凉。 “哎哟,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还能害你不成?”齐匪竟开始撒娇。 金绵绵忽而生了一身的小疙瘩,很是不自在。 “你知不知道冷墨夜在哪儿?”她问。 “当然知道!但我不能带你去!”齐匪答得干脆,拒绝得更干脆。 金绵绵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齐匪的整张脸当即垮了下来:“小侠女,我是想报答你啊,以身相许你又不要。” 金绵绵扫了他一眼便往集市走去,在这里与齐匪打嘴仗,还不如到集市里打听打听消息。 “小侠女,你等等我呀!你就这么狠心的把我丢下,我好可怜……”齐匪夸张地大喊。 “你闭嘴!”金绵绵回头道。 齐匪当即抿了唇,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世子知道你来了,特意要我来保护你。”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别跟着我,再跟着我,就让小金儿劈你!”金绵绵恨恨道。 “哎呦呦,人家这句说的是真的!你不信我会后悔的。”齐匪跺脚。 金绵绵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除非你能带我去找冷墨夜。” 齐匪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发丝,道:“小侠女,这话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是一意孤行,到时候丧命于魔界,便会害了他!” 他这一句话倒是说到了金绵绵的软肋之上,金绵绵便索性坐在地上,将他到凡界之后的所有事情通通想了一遍,隐约觉得自己仿若陷入一场极大的阴谋当中。 爹爹将她踢下九重天度化魔君,但在魔君出现之前,爹爹并不允许她修炼!更不允许她去找寻魔君,就在魔君出现后的第二日,爹爹竟是冒着触犯天规的风险将天界圣物紫荆雷给了她! 依照惯例九重天的仙子到凡间度化于人,那度化之人都是凡夫俗子,哪一个像魔君这样修炼魔族功法的? 竟是还能以凡人之躯入到魔界,还有齐匪这个护法一般的人在旁保护。 种种迹象表明,只有一种可能,她根本不是度化魔君的人,而是爹爹要魔君渡她入魔!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升起的时候,她瞬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雷神爹爹不要她了! 想着想着,她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小金儿早已晕倒在一旁,齐匪一张媚色倾城的脸在她面前晃晃悠悠地笑。 “小侠女,你别怨我,我这也是不得已呀!” “你……究竟是谁?”金绵绵将灵力都集中在眼睛上,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绝不能晕过去! 很快,齐匪的脸上出现诧异的神色:“小侠女,想不到你的修为精进如此之快!是我小看你了!” 金绵绵暗中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将就维持清醒。 同时心中默念口诀,手下不停结着一个复杂的印,几个呼吸的工夫过后,她用尽力气喷出舌尖血,一个个血珠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火鸟。 灼灼的火焰喷出将齐匪逼得退了三丈,而后将金绵绵与小金儿叼到背上,迅速飞走。 看着身后齐匪的身形越来越小,金绵绵终是松了口气彻底晕了过去。 幻化这只火鸟,用尽了她所有的灵力。 齐匪立在原地没有往上追,殷红的唇瓣勾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小丫头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火鸟最终停在一处山谷之间,翅膀扑棱棱两下,整个身形散去。 魔界当中没有昼夜,空中一片幽绿色的霞光飘过之时,金绵绵转醒。 见小金儿还在昏迷,便顺手将他收到了储物手镯当中。 “吼——” “吼——” “……” 一声声魔兽的嘶吼响起,金绵绵顺着声音的来源寻去,寻到一处幽深的山洞。 “桀桀桀桀……” 一阵带着阴森的笑意传出,接着便是轰隆一声,一只庞然大物从山洞中被扔出。 三丈长的魔兽,眼睛就有水缸大,身上的魔气四散,看样子只剩了一口气,却是睁着一双血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金绵绵。 金绵绵骇然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紧紧贴着山洞的洞壁之上。 她想攒攒力气逃跑,眼前的魔兽她打不过,里面的,就更打不过了! “砰!咚!” 又一只庞然大物被扔了出来,也是气息奄奄的模样。 与方才不同的的是,这一只很快发现了金绵绵! “吼——” 魔兽的吼声还未落下,金绵绵的喉咙便被人大力扼住。 “一个小狐狸精?” 是个女人的声音。 金绵绵无法回头,却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带着浓重的魔气,在这个女人面前,她仿佛一颗渺小的沙砾。 “我……不是狐狸精!”金绵绵腹诽。 张了张唇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放开她!” 阴沉沉的声音伴着浓重的血腥之气从山洞之中传出。 金绵绵的眼睛豁然睁大,挣扎得更厉害了,这声音是冷墨夜的! 脖颈上的手松了松,背后的女人轻蔑地笑了一声:“这只小狐狸精是你的女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冥姬 冷墨夜慢慢从山洞中走出来,双目赤红,身上的衣服被划出数道血口,触目惊心。 “放开她!”他的声音中带了嗜血的寒意。 “哼哼” 轻笑之后扼住金绵绵脖颈的手松开,长长的指甲勾住她的下颌迫使她转头。 一张妖艳动人,神色嚣张的脸,肤色雪白,眉目狭长,唇瓣是极为妖冶的鲜红,此时噙着轻蔑的笑。 “长得也不怎么样,九尾狐族何时出了这般姿色平庸之辈?看来真是走到末路了。”那女子道。 “啪!” 蛟鳞鞭落下,只是轻飘飘在这女子面前打了个弯,女子身上毫发未损。 “你再敢用蛟鳞鞭,我就把她扔出去!”这女子显然也是发怒了。 说着伸手抓上了金绵绵的后衣领,顺带晃了晃。 “这小狐狸精……” “砰!” “啊!” 眨眼之间,金绵绵将那女子踩在脚下,眯着眼睛道:“我警告你,我不是小狐狸精。” 她可是个正儿八经的仙子啊! 只是戴了一双九尾狐族的耳朵罢了,眼前的女子连这都看不出来,修为也是低到一定境界了。 “你敢打我?”那女子难以置信,眸中更是震惊。 金绵绵嗤笑:“我为何不敢打你?我非旦要打你,还要好好打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金绵绵狠狠踩着脚下的女子,十二万年了,除了冷墨夜,还没人敢掐她的脖子。 那女子发出一长串的尖叫,很快,一只巨大的魔兽飞速向着这边跑来,毫不犹豫地向金绵绵发起攻击。 蛟鳞鞭裹挟着金绵绵的腰身,从魔兽口中险之又险地救下她。 那女子万分狼狈地爬起来,跳上魔兽的脊背:“魔君,别说我不给面子,今日不是她死便是我亡!谁求情都没用!” 冷墨夜抱着金绵绵幽幽地笑,蓦然吐出一大口黑血,显得那笑容愈发森寒。 “冥姬!你不自量力!” “世子!” 金绵绵的整颗心都颤了颤,冷墨夜中毒了?! 别的一切都好说,但这毒她是着实解不了啊。 冥姬笑得狂妄:“在这整个魔界当中就没有人说我自不量力的,我连你都敢打,还会在乎一个小小的狐狸精吗?!” 金绵绵的掌心迅速汇聚紫金雷光,眸子阴沉:“是你将他打伤的?” 冥姬挑眉:“是又如何?一个魔君迟迟不肯入魔,他还是魔君吗?” 金绵绵的眼眸瞬间冰寒,射出刀刃一样尖锐的星芒。 “解药!” 金绵绵唇瓣之间传出牙齿摩擦的声音,她恨不能把这冥姬就地解决了! 冥姬呵呵地笑,连带她聊下的魔兽也发出桀桀的笑声。 “小狐狸精,你凭什么认为你要什么我就得给你什么?你……” “滋啦——” “砰!” 须臾之间,冥姬满脸焦黑,头发倒竖地从魔兽背上摔下来。 “最后说一遍,我不是小狐狸精!” 这一句之后,便是一道接着一道的紫金色雷光冲冥姬劈下,冥姬吓坏了,魔兽也吓懵了。 魔兽:“这怎么与主人渡劫时候的场景一模一样?究竟该不该帮忙?” 冥姬:“这小狐狸精究竟是什么人?” “啊——啊——魔君救我、救我!”冥姬大叫。 金绵绵蹙眉睨向冷墨夜:“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冷墨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小丫头为他出头,心下极度舒适。 金绵绵勾唇:“既然没什么关系,那我便往死里打!” 冥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敢?我可是魔君未来的魔妃!” “不巧,我刚刚听说我是现在的魔妃。” 金绵绵莞尔一笑,挥手之间一道道紫荆雷劈下,这一次,冥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愣愣被劈在地上抽搐。 冥姬生来便有召唤魔兽的本事,方才与冷墨夜对峙,也正是靠着她的这份天赋才伤了他。 魔兽没了冥姬的指示,愣愣地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解决了冥姬,金绵绵回头照顾冷墨夜,将他身上的伤痕一道道抚平。 冷墨夜的唇角渐渐勾起,这小丫头如今变得比他厉害,日后莫要被她欺负了才好。 金绵绵一抬眼便看见了他带着柔情的笑颜,脸色微红,嗔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她着实一阵阵后怕,若是她没有恰好来到此处,冷墨夜是不是准备拿自己的这副身子喂魔兽? “看见你,高兴。”冷墨夜道。 高兴个屁,她可一点都不高兴! 金绵绵没好气地瞪了冷墨夜一眼,身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剩体内的毒。 “我去看看她身上有没有解药。”金绵绵咬唇瞪着地上的冥姬。 抽搐了良久,她也只剩一口气了。 “魔兽之毒,无药可解。”冷墨夜淡然道。 金绵绵猛地瞪向他:“你也知道自己是魔君了吧?既然是魔界之主,为何会无解?” 冷墨夜只抿着唇笑,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道:“无解就是无解,这点小毒奈何不了我。” “小狐狸精,魔君与地冥珠同生同灭,他如今把地冥珠给了你,又不肯入魔,你让他如何解毒?”冥姬虚弱的声音传来,看向金绵绵的眼神充满了嫉妒、不屑与不解。 分明她才是定好的魔妃。 金绵绵震惊,冷墨夜握上她的手,坚定道:“别听她胡说,你非魔界中人,若是身上没有地冥珠,你即刻便会被魔气侵蚀,魂飞魄散。” 冥姬躺在地上静静看着这一切,两行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魔君啊,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拿回救命的地冥珠!你负了我,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不会原谅你!我恨你!”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浓雾般的墨色魔气从她体内扩散出来,须臾便汇聚成一粒血墨色的丹丸。 那丹丸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飞速向冷墨夜袭来。 金绵绵大骇之下出手阻挡,丹丸径直穿过她的身体,定格在冷墨夜眼前,一声脆响,轰然炸裂。 无数细小的水雾喷洒,冥姬颇为得意地看着金绵绵,口中鲜血喷薄:“你是魔妃又如何?我可以为魔君死,你行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断桃花 魔界当中不怕魔兽之毒的,除了魔君与地冥珠,也只有她了。 她的血天生便是解药。 方才,她用浑身的气血凝结成一颗血珠,她不但将魔君的毒解了,还将驭使魔兽的能力也一并给了。 她等了魔君千年,从未有过回应,她太累了。 宁愿用死来让魔君的生命当中永远有她! 金绵绵的唇瓣紧抿,挑衅!血淋淋的挑衅! 冥姬脸上的笑容让她觉得分外刺目。 “有我在,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她幽幽道。 紫荆雷飞速凝聚,须臾便将冥姬包裹成一个光球,她能感受到冥姬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但只要她活着,紫荆雷便能治! 活死人,肉白骨,天界圣物紫荆雷不是浪得虚名! 然而,驱策紫荆雷所用的灵力也是难以计数的庞大,金绵绵方才幻化出火鸟已经耗费了过多的灵力,目下如此疯狂的灵力输出,已然超出了她的极限。 冥姬也是极度震惊,她明明无药可救,但在这无数道紫金色雷光的包裹之下,她的生命力竟是一点点在恢复,破裂的经脉,也在一点点修复如初! 眼前的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拥有如此恐怖的术法? “你、你究竟是谁?”冥姬死死盯着金绵绵,方才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金绵绵唇角勾起,看似在笑,却是万般地艳艳妖娆,渐渐的,她的皮肤裂开渗出血液,这是强行运用紫荆雷的缘故。 “金绵绵,停下!” 冷墨夜目呲欲裂,上前阻止却是被金绵绵周身的紫金雷光弹到了洞壁之上,立时,头顶百汇之处散出浓重的魔气。 金绵绵的眸光坚定:“我的男人,不能有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 “轰!” 金绵绵周身出现无数的小血点,从里边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桅金软甲。 紫荆雷“嗖”地一声窜回,而金绵绵亦是如同破布一般缓缓倒下,冷墨夜迅速上前将金绵绵的身子搂住,满目心疼。 旋即将自己体内属于冥姬的驭兽之力逼出,扔还给她。 这些都是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冥姬没有死,愣了一瞬,眸光带火地盯着二人看了良久。 金绵绵的脸色苍白地可怕,而冥姬却是看见了无数的魔气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到这个女子体内。 她的修为竟是突破了! “你叫金绵绵,我记住你了。”冥姬缓缓道。 她踌躇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劝说魔君,刚才的那种情况她必死无疑,而这个女子竟是能硬生生地将她救活,如今金绵绵的修为突破,她更没有把握能打得过她。 罢了,来日方长。 金绵绵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冥姬,这个女子着实貌美,妖艳地不像话,比之齐匪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下次见到你,会杀了你。” 金绵绵冷冷道。 冥姬既然敢伤冷墨夜,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呵呵呵呵……” 一长串的笑声中充满嘲讽的意味,冥姬纵身一跃站到魔兽的背上俯视金绵绵。 “下次?等你有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占卜早有预言,我才是魔君的魔妃,你?活不到那个时候的!” 金绵绵嘁了一声:“那是你们魔界的占卜,他,现在可不是魔界的人。” 冥姬脸色大变,金绵绵说得不错,魔君未入魔,连魔界的人都算不上。 “冥姬,我说过,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你若是再来纠缠,我夫人可不会放过你。”冷墨夜对冥姬道。 他的神色阴冷,唇角却是噙着笑意。金绵绵的心顿然咚咚快跳了两下,夫人?这个厚脸皮的。 心中这么想,但唇角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地上扬。 脸皮厚归脸皮厚,但这句话却是像缓缓流淌着蜜糖的小溪一般,径直流到她的心窝里。 继而,她挑衅地看着冥姬,如何?这女人还要死皮赖脸待在这儿吗? 冥姬的脸色变了数次,最终哼了一声驭使魔兽几个纵身跳跃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无数的魔气撒欢儿一般钻进金绵绵的体内,充斥在她的七经八脉,继而,体内的紫荆雷光化作细丝,缠绕在她的周身上下,她的皮肤渐渐愈合,较之从前还要光滑不少。 “世子,我们能不能离开这儿?以后都不要来了!”金绵绵一脸委屈地撒娇。 冷墨夜没事儿瞎跑什么?此处这般危险,她险些将小命丢在这里。 冷墨夜犹豫一瞬,幽深冷峻的眸子在看向金绵绵的时候忽而变得温情脉脉。 他的唇角微勾,只说了一个好字。 金绵绵的眼睛亮滢滢的,像是夏日阳光照在水面,波光粼粼。 “那我们说定了,不许反悔!” 冷墨夜点头:“不反悔,若是魔界有事,便让齐匪来处理。” 说到齐匪金绵绵突然想起他们之间的恩怨,神色认真的看着冷墨夜问道:“齐匪究竟是什么人?” 冷墨夜顿了顿,道:“齐匪的命格奇特,非魔界不能存活。” “就是说他是魔界的人咯?” 金绵绵道。 一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情,非要说得那么高深。 “世子……”金绵绵舔了舔唇:“齐匪能对付得了冥姬吗?” 方才那女子那般凶悍,不好对付啊! 冷墨夜闻言,眉梢动了动,脸颊之上泛出一丝揶揄之意:“他定会费尽心思。” 金绵绵一时间没看懂冷墨夜脸上的神色,但一想到齐匪遇到冥姬时候头疼的模样便心情大好。 “我记得告诫过你,不要踏出文山书院半步!”冷墨夜轻轻捏着金绵绵的下颌,眸中尽是责备的意味。 金绵绵自知理亏,抿紧了唇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眸中的不服,她不来?不来能行吗? 冷墨夜险些被女土匪抢走! “为何不说话?”冷墨夜又问。 金绵绵眨眨眼,大眼睛纯纯地看着 他:“世子要罚就罚,我绝无二话!”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此行她既救了冷墨夜,还提升了修为,顺便发现齐匪的秘密还断了冷墨夜的桃花,一举四得。 认真算起来,是该奖赏的! 冷墨夜安静地看了她片刻,忽而勾唇浅笑:“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罚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帮温久年 金绵绵继续低着头,闷闷道:“这世上还有世子舍不得罚的人吗?” 周遭安静了片刻,冷墨夜一声轻笑拉着金绵绵的手走出山洞。 此处血腥之气太重,熏得慌。 “是该罚!好好罚你,才对得起我方才的心疼。”冷墨夜在山洞再丈远停下,定定看着金绵绵。 金绵绵被他盯得发怵,不由便心下紧张,整张脸皱皱的,如同苦瓜般。 “罚?世子打算如何罚?”不管怎么罚,都先让她做个心理准备。 冷墨夜的手指捏上她的脸,指腹沁凉粗粝,一张冷峻的脸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上。 “我如何罚?还能告诉你?” 冷墨夜的声音清冷。 金绵绵在冷墨夜的眸中看到了一丝笑意,他的眉眼弯弯,让金绵绵的心不由得跟着弯成了月牙。 “呵呵……” 她干笑两声。 “世子,我还以为你在处理与沈娉婷之间的亲事。”她的眼眸斜睨冷墨夜。 她以为他去干正经事,没想到却是来魔界玩耍,还与一个女子幽会,她都没想罚他! “处理?”冷墨夜的眸子当中染上一丝疑惑。 “我们从前不是说好,你去抢亲吗?怎么后悔了?” “没!” 金绵绵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将唇瓣抿紧,尽量使自己的笑容不外露。也不知冷墨夜若是见到没有头发的沈娉婷,会作何感想? 成亲当日新娘子没有头发,那画面挺美的。 冷墨夜沉默了良久,也盯着金绵绵看了良久,终是嗯了一声道:“没有就好。” “走吧。” 冷墨夜似是松了口气,虽然嘴上说着走,脚下却一步都没有迈出,金绵绵疑惑:“世子,你说……走吧?为何不走?” 冷墨夜缓缓看向金绵绵,眸中忽而呈现委屈,道:“你突破了。” 金绵绵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应该会御空飞行之术。” 金绵绵愈发疑惑,又点点头。 冷墨夜叹了一声:“我受了伤,如今就给你个机会,带着我练习一下你的御空飞行之术。” 金绵绵:“……” 她第一次见到这般会撒娇的冷墨夜,一时间愣住,不知该做何反应。 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冷墨夜,还挺可爱的。 冷墨夜修长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去魔族集市。” 金绵绵的唇角露出一丝浅笑:“世子,我今日心情好,就免费教一教你如何御空飞行!” 她的御空飞行之术用了十二万年,四平八稳,千里之行仿若平地。 与冷墨夜那让她天旋地转,脑袋发晕的轻功,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落地之后,金绵绵得意道:“世子,如何啊?学会了吗?” 冷墨夜挑眉:“我夫人如此厉害,我学来干什么?有夫人在便够了。” “谁是你夫人,一没有拜堂成亲,二没有明媒正娶,你倒是想占便宜,我才不干!”金绵绵嗔道。 冷墨夜沉吟了一会儿,似是在仔细思考,良久嗯,了一声:“你说得有理,待你将我抢回去,再称夫人也不迟。” 金绵绵的唇瓣张了张,继而咬着下唇沉默,魔族之人出了名的不讲规矩,她与他理论再多,也理论不出个长短。 冷墨夜倒是如同平常的夫妻一般,牵着金绵绵的手带着她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当中,掌柜的一见了冷漠夜,即刻笑逐颜开的呈上一只锦盒。 “这位便是夫人吧,客官好福气!” 掌柜显然在江湖上厮混良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冷墨夜便夸他夫人,准没错! 金绵绵有些羞赧,将冷墨夜的手握得更紧。 冷墨夜只是宠溺地对她笑了笑,等到走出小店之外,金绵绵好奇道:“世子,这是什么东西” 冷漠夜斜睨她一眼:“想知道?” 金绵绵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摇头:“不!我不想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世子您不说也无妨。” 冷墨夜轻声哼笑两声:“这是给温久年的,忘川水。” 金绵绵愣住。忘川水?不是给魂魄喝的吗? 忘川水来自幽冥界,忘川河。 一座白骨铺成的桥连接阴阳两界,桥的尽头便是孟婆的茶水摊,许多魂魄都喜欢驻足在那里,寻找他们前世今生的许许多多记忆,欢喜的,忧愁的,一会儿笑又一会儿哭,迟迟不愿去轮回。 而那些流干了眼泪,准备去轮回的,便会向孟婆讨一碗忘川河水,喝下之后,便会忘却经年当中的所有记忆,如此方得入轮回。 “这是给温久年的。”冷墨夜道。 “世子是想让师父忘记从前,忘了安知晓?” 很快,金绵绵便想通了其中缘由。 冷墨夜颔首,金绵绵却是沉默了。 倘若有一天金绵绵度化冷墨夜并未夜成功,他也会去幽冥界再次轮回,他会不会喝下那碗忘川水将他与她的过往一并忘了? 很快,冷墨夜便注意到了金绵绵的神色,问道,:“怎么,有心事?” 金绵绵摇头,她这样的心事如何会告诉他呢? 她现在后悔答应爹爹了,当初她就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来凡间度化魔君。 也不会令自己陷入情劫,要如何才能解脱? 她不忍心看着冷墨夜伤心,却更不想让度化失败,冷墨夜彻底忘了她。 “不想告诉我?”冷墨夜又道。 金绵绵摇头:“世子,我饿了。” 沉默了一会儿,冷墨夜似是在回忆,而金绵绵却是感受到轻微的魔气波动,冷墨夜在与他梦境当中的魔君联系。 金绵绵的目光安静看着冷墨夜:“世子,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冷墨夜沉默了一瞬,点点头:“知道。” 预料之中的答案。 金绵绵咬唇犹豫了片刻,道:“那是世子知道你和他原本就是同一人吗?” 出乎她意料的,冷墨夜又点点头:“知道。” “那世子准备拿他怎么办?” 金绵绵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魔君的记忆恢复了,他会不会当即入魔? 那样她度化魔君也便是败了,非但要去阿鼻地狱受刑。他在凡间的这些过往,也都通通一并消散。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念入魔 冷墨夜沉默良久,将金绵绵带到了一个茶水摊前要了两笼包子、一碟小菜、一壶好茶。 认真地看着金绵绵问:“若是我不入魔,有什么法子能得到他?” 冷墨夜为何非要得到他?说白了,那只是一缕魂识,得与不得,有那般重要吗? 金绵绵心下微动,认真地看着他的眸子,道:“世子当真铁了心不入魔吗?” 冷墨夜冲着金绵绵勾起唇角,幽幽道:“也不知是哪个小丫头,拼死拼活的不让我入魔,我看着可怜,便勉强依了她。” 金绵绵讪讪地笑:“世子说得太夸张了,我哪有拼死拼活?” 最多是死皮赖脸。 “嗯?” 冷墨夜疑惑地哼了一声:“是谁不要名声地跟着我,非要替我治腿?又是谁,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救我于危难,又是谁,千里送温香……” 金绵绵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世子,你快别说了,那些是我应该做的!” 为了度化魔君,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你应该做的?”冷墨夜问。 金绵绵点点头:“是……是啊!” 她默然然咽了口唾沫,纠结于要不要告诉他,她应该做的不止这些,还应该让他承受人间七苦,应该让他在爱别离当中死去。 冷墨夜温和地看金绵绵,看了良久:“快吃吧,吃完了,咱们离开这里。” 金绵绵乖顺地点头,没想到冷墨夜竟然不问了,不问也好。 出魔界的路很是顺利,至少没有再遇见魔界占卜之类的人。 然而就在魔界入口之处,金绵绵却骤然开始发冷,无边的寒意袭来,她忍不住浑身发抖,体内的魔气逐渐不受控制地在她的经脉当中窜行。 雷神爹爹曾用三枚雷针封住了她的穴道,以免魔气攻心。此时,那三枚雷针却是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若是一旦穴道被魔气冲破,她金绵绵便堕入魔道。 金绵绵在魔界突破,所吸收的魔气太多,打破了体内魔气与灵气的平衡,此时唯有吸收更多的灵气来掣制才行。然而,凡间的灵气原本就稀少,一时半刻从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灵气呢? 既然找不到灵气,唯有让魔气散出些许,金绵绵才不会那么痛苦。 冷墨夜以鲲骨为引,将金绵绵的魔气逼出,浓郁的魔气散出,四周的植株渐渐骚动起来。 金绵绵的周身逐渐形成了一层墨色的薄雾,渐渐的这薄雾竟是冻成了冰霜!挂在她盈长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上以及她的脸颊、发丝上。 “你这样不行!”忽而,齐匪戏谑的声音响起。 冷墨夜斜睨他一眼,冷冷道:“过来帮忙!” 齐匪的神色万分诧异:“这可是你让我过去帮忙的,到时候别说我占了你这小丫头的便宜!” “你废什么话?!”冷墨夜暴怒。 金绵绵为魔仙双修体质,既要修炼灵气,又要修炼魔气,原本修炼便极为不易。若是出现危险,这危险自然也是双倍的。 “啧啧,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分明知道如何才能让魔气散得更快。”齐匪道。 冷墨夜的脸色阴沉,飞速散魔气唯有双修。 尤其是处子第一夜,魔气更是会散得一干二净。 “我说都说了,做不做在你!魔族之人向来肆意潇洒,哪个像你这般扭扭捏捏,思前想后的?”齐匪道。 金绵绵浑身上下冷得像冰块儿一样,睁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齐匪。 “你闭嘴!世子不是魔族的人,现在不会,日后更不会!” 齐匪说的法子她并不是没有听过,但如今这魔气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一旦冷墨夜那般做了,魔气四散,无主之下便会找最适合的宿主,入魔的很有可能便是冷墨夜! “世子,齐匪此人用心险恶,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金绵绵道。 “小侠女,你这么说,我可是就伤心了,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为你们好,他迟早要入魔的。”齐匪慢悠悠道。 “你闭嘴吧!” 金绵绵没有力气与他争辩,她此时周身冰寒,尝试过用灵力来抵抗寒气,却发现越是抵抗她的周身越是寒冷。 如今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她入魔,另一条是冷墨夜入魔。 她紧紧闭着眼皮牙关紧咬,猛地在心中做了决定,再掀起眼帘之时,眸光骤然坚定:“世子,你要记得无论如何不能入魔。” 这一句之后,金绵绵身上的魔气暴涨。胸前的三枚雷针透体而出,咚咚咚三声刺入不远处的树干当中,封印被打开,魔气一哄而上将心脉占据。 “金绵绵!”冷墨夜怒吼,头顶的戾气骤然增多。 只是须臾之间,金绵绵的容貌发生着细微的变化,粉嫩的唇逐渐变得血红,古井一般的眸子愈发的幽深宁静。连肌肤也白了几分,比从前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妩媚动人。 很快,她浑身上下便暖和了起来,体内的灵气被压缩成雨滴大小,无助的蜷缩在角落里。 金绵绵看着冷墨夜头顶的戾气皱眉,眸光之中全是嗔责的意味。 “世子,你这样可不好!”金绵绵轻缓缓说道。 言罢,像是安慰一只暴躁的灵兽一般,柔嫩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认真看着他。 毫无预兆地吻上他的唇瓣,轻轻摩挲,像是情人之间的密语。 冷墨夜头顶的戾气一瞬间消散,金绵绵掀起眼帘展颜而笑,在冷墨夜眼中这样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 “为何这么傻?”冷墨夜的眸光中全是心疼。 金绵绵的唇瓣勾起,声音也变得酥酥麻麻:“我说过,这是我应该做的。” “况且,世子长得这么好看,我心生欢喜,就愿意为你做这些。” 说出这些话之后,金绵绵愣了一瞬,魔族之人心直口快,肆意潇洒,方才的这几句说得她自己都感动了。 “啧啧啧,你们当我是死的吗?小侠女,你这就不对了,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美男子站在你面前,你看不到吗?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金绵绵轻飘飘睨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扔出一道紫荆雷光。 轰隆一声,齐匪倒是闪得快,但他身后那棵树便没有他这么幸运,硬生生地被劈成了焦黑。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猜猜 齐匪即刻跳起来:“小侠女,你这是想杀了我吗?” 金绵绵慢悠悠地转过身,正视于他。 殷红的唇角勾起:“杀你又有何妨?” 齐匪极为震惊地退后两步:“小侠女,你变了!” 金绵绵哼笑两声:“从前是我年少无知,心慈手软,若你日后还在我面前聒噪,你看我会不会手下留情?” 温柔结实的臂膀从金绵绵的背后环住她,冷墨夜的脸颊靠在她的脸颊之上:“放过齐匪。” 方才还对齐匪冷目相对的金绵绵,闻言之后即刻变得柔情似水,看着冷漠夜展颜笑道:“世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听世子的!” 齐匪怔愣之后气得跳脚:“金绵绵,你还有没有原则?!” 金绵绵呵呵浅笑两声,齐匪又是惊的退后两步,这丫头笑起来怎么这么阴森? “我的原则便是世子,若不是他,你早死了。”金绵绵不冷不热道。 齐匪扁了嘴:“丫头,我们从前的过往一幕幕你都忘了吗?” “轰隆!” 又是一道雷光闪过,齐匪眼疾腿快地避开,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方才他呆的地方,已然是一片狼藉。 他彻底闭了嘴,如今的金绵绵已经入魔,性格与之前大不相同,不能轻易招惹。 金绵绵见他如此,也甚是满意,回头搂上冷墨夜的脖子:“世子,我们回去吧,你不是给温久年带了东西吗?我们现在就去送给他好不好?” 冷墨夜的眸光从齐匪身上挪开,温和地看向金绵绵,眉眼弯弯道:“好。” 金绵绵的目光却是睨向他腰间的蛟鳞鞭,笑得娇憨俏皮,整个身子扑进冷墨夜的怀中。 唇瓣凑在他的耳畔轻啄他的耳垂:“你且等我,不许偷看。” 蛟鳞鞭有灵性,亦是认主,金绵绵进去过一次,蛟鳞鞭认得她的味道。 金绵绵轻而易举地进了蛟鳞鞭,山川湖泊,湖水清澈。 她在湖水之中爽快地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挽棠春。 天色全黑,星月当空,冷墨夜在桌案前看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份地图,或者说是兵力布防图。 金绵绵悄然上前将兵力布防图抢在手中,笑道:“这份图你看了好久,究竟在看什么?” 若是放到从前,她是决计不敢从冷墨夜的手中抢东西的,不知是不是修为提升之后,灵窍也开阔起来。 她笃定冷墨夜不会将她如何。 冷墨夜的指尖敲击桌面:“放下。” “不,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看这个东西?兵力布防,并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不是吗?”金绵绵看着他,眸光清澈。 冷墨夜紧抿的唇角微勾:“小丫头的性子果然变了,如今都敢与我这般说话,好大的胆子。” 金绵绵的眸光从冷墨夜的身上转到手中的兵力布防图上,国事她不懂,但这兵力布防图,她却是很神奇地看懂了。 整个经年国的兵力,几乎都汇聚在锦城附近,最多也不过一日夜的路程,她对上一次的兵力布防图还有印象,齐匪用避火图做引子,送到冷墨夜手上的并不是这一张。 “世子日理万机,是不是比皇上还忙?”金绵绵故意调侃。 冷墨夜眯起眼睛打量金绵绵,伸手捏上了她的脸颊,金绵绵的唇角被扯得变了形却是分外可爱。 “小丫头不简单,竟然看懂了,你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我做的?” “那世子不告诉我,我只能瞎猜咯。”金绵绵道。 对于捏脸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她早已习惯,只是皱着眉头不满:“世子,人家长大了,你是不是不该再捏脸了?” 冷墨夜的眼睛弯了弯,还是放开了她的脸颊,而后两只手指冲着她勾了勾。 “过来。”他道。 金绵绵眨眨眼,俯下身凑近冷墨夜,倏然,冷墨夜抓着她的手一把将她带进怀里。 她的鼻尖距他的脸颊寸余,这么近看他,冷峻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让她的心瞬然被莫名的东西抓紧。 “世、世子,你要干什么?”金绵绵的唇齿分不清谁是唇,谁是齿。 冷墨夜索性不去管那张兵力布防图,一只手紧紧箍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轻缓缓将她的下颌抬起:“我家小侍童太过嚣张,要好好管教才是!” 薄唇倾覆,冷冽的气息瞬间将金绵绵吞噬,万籁俱寂的夜里,只余烛火闪烁跳跃,朦胧昏黄的烛光映衬着二人交错的身形。 良久之后,金绵绵喘着气瞪向冷墨夜:“我如何嚣张?,不过是看了看你的这张图,怎么就那么小气?” 冷墨夜的手指摩挲着金绵绵的下颌,眸光中带着旖旎暧昧的神色:“是我小气,还是有人瞎猜,我们不如找个人来评评理?” “找谁?”金绵绵脱口而出问道。 冷墨夜的眸光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轻啜。 “你猜猜。” “不猜!”金绵绵拒绝:“世子若是不想告诉我,我猜了也没用!” “既然不想知道,那便去暖床。”冷墨夜道。 说话之间,金绵绵手中的兵力布防图已经到了他手上。 “不去,我要你告诉我,这一切!”金绵绵双手捧着冷墨夜的脸颊,迫使他看向自己。 她不要一直这么懵懵懂懂下去。 冷墨夜的眸子看着她,深邃中带着让人心惊的肃然,金绵绵愣了一瞬,继而嗔责地瞪了回去。 冷墨夜的眸中逐渐染上一层温和的笑意,很浅,却是让金绵绵准确地捕捉到。 “世子,你心里有我。”金绵绵说得笃定。 冷墨夜的眉眼更弯:“所以,这是你嚣张的理由?” “都说了我没有嚣张。”金绵绵蹙眉辩解。 那副认真的模样,像是被抢了零食的猫儿,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你不嚣张。” 冷墨夜的语气平静:“你不嚣张,谁嚣张?” 金绵绵当即愣住,这……还是冷墨夜吗? 都会调侃她了? 冷墨夜将兵力布防图收好,一把将金绵绵抱起放在床上,二人同榻同枕同被,相互之间的呼吸混合在一起,暧昧得很。 “我三岁开始记事,娘就告诉我,我与普通的孩子不同……” 幽静的夜幕之下,冷墨夜轻柔的仿佛呓语的声音在金绵绵耳畔想起。 第一百五十七章 身份 直到天色将明,冷墨夜的声音才停了,金绵绵窝在冷墨夜的怀中,她整夜未睡,却是一丝睡意都没有。 从前老太君说过冷墨夜过得艰辛,却没有说详细的事情,她见到冷墨夜的时候他已经养了满身的冷寒,名声更是暴戾残忍,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然,从三岁开始,冷墨夜就不断遭到魔界之人的骚扰,先是石岐无极,再是白鲲,还有那暗中的冰蓝与灵川,小小年纪便被历练成强大的内心。 直到八岁那一年,他娘夏如之被一碗加了砒霜的汤药伤了性命,又被石岐无极摄了魂魄。 爹爹纳新妾,一夜之间,整个懿王府没有人再提起已故的王妃夏如之。 更没有人在乎他,甚至,夏玉容还暗中派人在他的饭食中下了慢性毒药。 那一段时日,他过得备受煎熬,生不如死。 直到同意白鲲的收徒要求,他才从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中爬行出来。 在战场上,他是冷面冷血的杀神,在懿王府,他是暴戾无情的败家子,整个经年国的人几乎都听过他的名字,只因他的名字能使小儿止哭。 至于齐匪,他是白鲲看中的第二个徒弟,用来——取代冷墨夜。 对于这一点,金绵绵只能用“无耻”两个字形容,白鲲太不要脸了,收徒只为了提前预备替代品,以为全天下的人只要被他看上,就必须遵从于他吗? “不是任何人都能被白鲲看上。”冷墨夜这般说。 齐匪的身份特殊,身上更有九尾狐族的血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来替代冷墨夜,再合适不过。 金绵绵第一次觉得齐匪也是个可怜人。 晨曦的第一道阳光从窗棱钻进来,透过雕花,斑驳地洒了一地金绒。 金绵绵换了一身张扬的红色君竹裙,艳色妆容,赤红花钿,一套贵重的黄金镶嵌红宝石头面戴好。 整个人便散发出一种艳极嚣张。 黄金头面原本是为沈娉婷选的,与她此时的年纪不甚相配,戴不好还会显得老气横秋。 偏偏戴在她头上,便显得格外灵动,还多了几分雍容。 “这样不安全。”冷墨夜蹙眉。 金绵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可是,世子不觉得好看吗?” 以她如今的修为,凡界之中除了那变态的白鲲,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用不着穿黑黑丑丑的桅金软甲。 再说,她要让整个锦城的人都看看,懿王府世子,是有主的。 入魔之后,她的心境开阔不少,也豁达潇洒不少。 魔族之人,活得真实啊! 冷墨夜的眸光在她身上停留良久,唇瓣间多了一丝笑意:“好看。” 好看极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金绵绵与他成亲那一日,该是何等的惊艳? 金绵绵咯咯地笑:“那我日后就这么穿,世子可有异议?” 冷墨夜的脸色微沉:“不允!” “为何?!你明明说好看的!让一个小姑娘成天穿着黑色的衣裳,你于心何忍?”金绵绵跺着脚道。 冷墨夜上前在金绵绵身前站定,伸手解她的衣服:“你这副样子,招蜂引蝶。” 金绵绵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招蜂引蝶是一件衣服就能决定的吗? 等等!冷墨夜解她衣服干什么?! “世子,别闹了!”金绵绵躲闪。 冷墨夜的手顿住,深邃的眸子当中染上一丝笑意,忽而这双眸子凑近她:“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冷冽暧昧的气息让金绵绵不由脸颊泛红:“世子想干什么现在都不是时候。” 再不去文山书院,都日上三竿了,她总缺课也不好…… “呵呵……” 冷墨夜的喉间发出两声轻笑:“把衣服换上,自己换!”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金绵绵愣在当场,满脑子都是冷墨夜方才的那一句自己换。 她羞臊地捂上眼睛,她的修为涨了,也入魔了,但对付冷墨夜的心眼儿怎么一点都不长呢?每一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换好衣服之后,冷墨夜的马车已然等在挽棠春外,半夏笑盈盈地将一个精巧的食盒递给金绵绵,又将她送上马车。 “小主子,这是世子吩咐奴婢特意给您做的好吃的,您可要全部吃完,莫要辜负了世子的一番苦心。” 半夏冲着金绵绵眨眨眼,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色,看得金绵绵一头雾水。 直到上了马车金绵绵将食盒打开,拿起里边精巧的褐色小饼尝了一口才大呼上当。 这哪里是什么好吃的?分明就是用药汤做成的糕饼! “世子,我不吃!”金绵绵拒绝。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从前是她体质弱,加上冷墨夜的胁迫,喝点汤药也无可厚非,她不计较。但她现在变厉害了,没有人敢轻易欺负她,为何还要喝汤药? 冷墨夜很是认真地看着金绵绵,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糕饼,送到金绵绵的唇瓣前:“此物多吃,补脑。” 金绵绵紧抿的唇瓣颤抖了几下,终是心怀愤恨地冲着糕饼狠狠咬下。 就当它是冷墨夜!金绵绵想。 未承想,这一口咬下去咬住的不单是糕饼,还有冷墨夜的手指尖,金绵绵感觉到异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牙齿。 “嘶……” 冷墨夜倒抽了口气。 金绵绵慌张咽下糕饼,一脸歉意地去够冷墨夜的手指,那手指上沾着糕饼的碎屑,很是狼狈。 “世子,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都什么事?分明是她被逼着吃汤药饼,回过头,还要她道歉。 冷墨夜避开她的手,静静地睨她一眼,将那一根被她咬过的手指宝贝一样端详着,而后便在金绵绵的眼皮子底下,放在口中品尝。 “味道不错。”冷墨夜道。 “咳咳咳咳……” 金绵绵瞬而被一口碎屑呛住,一阵热浪侵袭脸颊,她说不出话,只是将糕饼一块又一块地塞入自己的口中,直到食盒见空才罢休。 二人见到温久年的时候,他正在给学子们上课,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说话的声音也是清朗如溪水潺潺,悦目悦耳悦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劝说温久年 冷墨夜则是不动声色地挡在金绵绵面前,好巧不巧地挡住了她观察温久年的视线。 “世子,你挡着我了!”金绵绵绕过冷墨夜又看向温久年。 她的眼睛不停在温久年身上打量。她一直在想,来到锦城之后她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不凡的经历,那么温久年的又是什么。 “金绵绵,你就那么喜欢看绝色?” “那是自然,有绝色不看是傻子!”金绵绵下意识道。 话一出口,才发现那问话之人是冷墨夜,他的一张脸已经沉得不能再沉。 金绵绵干笑两声:“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世上有谁的皮囊能比得上你?我看师父,也就是想猜一猜他心中的那个女子究竟长什么样?” 冷墨夜的面色稍霁,眸光看向温久年,静了良久,道:“忘川水饮下,什么模样都不重要了,温久年乃国之栋梁,实不该为儿女情长毁了一生。” 金绵绵没有说话,国之栋梁,她没有想过,她眼里心里的,都是冷墨夜口中的儿女情长。 “师父会愿意饮下忘川水吗?”金绵绵问。 人之一生,都有最重要的东西,她能看得出来,那个女子在温久年心中的位置极为重要。 冷墨夜没有再说话,金绵绵也跟着沉默良久,在温久年的课程结束之后,跟着冷墨夜一起去了念棠居。 冷墨夜与温久年促膝长谈,金绵绵便在一旁端茶倒水听墙根儿。 冷墨夜将兵力布防图呈现在温久年眼前,温久年愣了愣。 “世子,这……” “四喜昨日刚刚拿到的,白鲲已经动手了。”冷墨夜道。 温久年长叹一声:“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将天下都送给你,世子是有福之人啊!” “你知道我,我在乎的从来不是天下,皇上贤德,太子恭良,若是让我治理天下,那必定是天下大乱!”冷墨夜的声音很冷,听得金绵绵直皱眉。 温久年呵呵地笑,丝毫不顾及冷墨夜的面子:“治理天下,那是多大的功德,给你,你还不要!” “但这份功德,是建立在无数不必要的死亡之人的尸体上!皇上、太子、皇宫中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幸免,以你的身份,该懂!”冷墨夜缓慢地说着,这些话的份量有千斤重。 金绵绵隐隐觉得,经年国,要乱了! 温久年起身在屋子里踱步,步履悠闲,却是也带着几分犹豫。 “世子,你要我做什么?”温久年道。 气氛骤然沉默,香炉中的白烟袅袅,升上空中之后散开,轻抚着空气中每一分的紧张。 冷墨夜的声音坚定:“若是我所料不差,皇上与太子此时早已换做他人,他们没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你,是最好的皇位继承人。” “世子,你志不在此,我便在了么?”温久年清润地笑。 冷墨夜缓缓将一锦盒放在桌上:“东西我拿到了,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不管你做不做,她的命都保不住。然,若是你拼一拼,兴许,她有活命的希望。” 温久年不由得后退两步,身后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踉跄跌倒在地。 金绵绵在门外看着,眼皮不由跳了几跳,自她认识温久年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冷墨夜起身点了一炷香:“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还是生灵涂炭,你自己选。” 气氛安静地可怕,金绵绵手中的茶也快凉了,想了想,又去换了一壶,小心地走进屋子将茶水放在桌上。 冷墨夜的神色冷寒,不知他在想什么,连金绵绵进来也未察觉。 温久年倒是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眼当中所蕴含的东西,饶是金绵绵修炼了十二万年,也看不明白了。 “师父”她轻声道。 温久年星辰一般的眸子更亮了,似乎是看着希望,但这份亮光没持续了多久,便黯淡下去。 自嘲地摇摇头,是他糊涂了,金绵绵一个还不到及笄的小丫头,能懂什么? 金绵绵咬了咬唇:“师父,你们说的家国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尽力保护我在乎的人。若是有人伤害世子,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拼上性命,也要将那人诛杀。” 更不在乎她的身死道消。 温久年愣住,继而看向也是同样愣住的冷墨夜,灿星般的眸子里染上一丝羡慕。 世子,是个有福之人。 “师父,人之一生,命数由天定,但做什么,怎么做,却是由自己决定的!我爹曾告诉过我,凡事不求对错,只求无愧于心。”金绵绵垂眸倒了杯热茶递给温久年。 温久年怔愣着接过,下意识凑近唇边,温热的水雾氤氲,湿了他的眸子。 茶水温热,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温热。 一只大手揽在她的腰间,旋即,金绵绵便跌坐在冷墨夜怀中,沁凉的唇瓣吻上她的脸颊。 这丫头,说中了温久年的心思,也说中了他的心思,倒愈发有魔族人的性子。 温久年的眉目弯起,手中的茶水换成锦盒中的瓷瓶。 “你们,过分了。”温久年的声音清浅。 素手将瓷瓶中的忘川水倒入茶水当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 冷墨夜的神色肃冷,缓缓起身整了整衣冠,冲着温久年规正鞠身。 温久年长长呼出一口气,旋身躺在榻椅上,金绵绵眼睁睁看着他满身的倦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一身的淡然高冷。 四喜匆匆进门与冷墨夜耳语片刻,冷墨夜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对温久年道:“太子出事了,你须随我进宫。” “我也去!”金绵绵道。 温久年掀起眼帘,满目灿灿之光看向金绵绵,才一小会儿的工夫,那周身的温润尽数被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隐隐的王者霸气,眸光果断,将身上的卷轴玉佩摘下递给她 “你呆在此处,它……兴许能助你。” 金绵绵刚想开口拒绝,却是被手中卷轴玉佩上传出的灵气震撼,这不仅仅是一点点的灵气! 即便被玉佩包裹着,她也能感受到里面空间中的磅礴。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灵气空间 最终,金绵绵在冷墨夜的一声“乖”之后,被扔进了卷轴玉佩当中。 “阿嚏……阿嚏!” 然而刚刚进来,金绵绵便被周遭浓郁的灵气熏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放眼望去,远处有一座宫殿,金瓦银墙,云雾缭绕。此处竟是比九重天的灵气还要浓郁,也不知是哪一位先贤所留。 金绵绵不禁放缓了呼吸,这样她的身体吸收灵气的速度便要缓慢一些。 灵气太多容易醉,她在凡间还有大好的年华,还不想醉死在此。 向宫殿的方向走去,近了才发现,宫殿面前是一处湖泊,湖泊之上的灵气比入口的灵气浓郁十倍,想来此处便是灵气的源头。 她放下神识探查湖底,登时惊得后退好几步,此处竟是放了不下十条灵脉! 如此豪气的布置,金绵绵想便了九重天的仙子仙君们,实在想不出来这里的主人是谁。 然而金绵绵体内的紫荆雷却是异常活跃:“娘亲娘亲,快放我出来!” 小金儿一旦摆脱了储物手镯的束缚,便像撒欢的野马一般蹦跳着在这个灵气空间当中蹦跶了好几圈,最终停留在宫殿门口。 指着那紧闭的银色大门对金绵绵道:“娘亲,我们还等什么?快进去吧!” “小金儿,你收敛一点儿!”金绵绵凶道。 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小金儿歪着脑袋疑惑:“娘亲,我们为什么要收敛?这地方又不是第一次来。” “嗯?” 这次轮到金绵绵疑惑了:“你是说你从前来过这里?” 小金儿粲然一笑,点点头道:“不是我从前来过这里,是我们从前来过这里,娘亲,你从前不是经常在这里修炼吗?” 小金儿将“我”和“我们”咬得格外重。 金绵绵只觉得脑中一片嗡嗡作响,转了好几个弯,才明白那一句她从前经常在这里修炼。 她的唇瓣颤了颤,实在是想告诉小金儿一句,他认错人了。 但看着小金儿那般天真活泼的欢快模样,又不忍心说出口。罢了罢了,她就姑且先认下,等这里真正的主人出现,再解释也不迟。 思索间,小金儿已经把宫殿的大门打开,回头冲金绵绵招手:“娘亲你快来呀,这里边可比外面好玩多了!” 金绵绵怎么看这样的场景都有几分熟悉,就像是那一次在白鲲设下的幻境当中,烟花柳巷之人站在门口冲街上的行人招手:大爷快来呀,里面可比外面好玩多了。 如此想着,金绵绵信步走到宫殿之中,眼前的场景根本不足以用震惊二字来形容。 在她的印象当中,宫殿无非便是如皇宫当中类似一般的布置摆设,但这座宫殿当中却是别有洞天:晴空万里,山野清新,小桥瀑布,绿植花香,全都萦绕着阵阵白色的雾气,灵气之充沛,比外面的又多了十倍有余。 金绵绵刚刚走进去,便被灵气熏了出来,里面的灵气充沛,她一介凡人之躯受不住啊。 “娘亲,你怎么了?”小金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将金绵绵扶起。 金绵绵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小金儿,你先进去玩吧。” 最令人抓狂的事情莫过于此,好比眼前摆着一堆丰盛的美食却吃不到。 小金儿眨眨眼,忽而吧唧亲了金绵绵一口:“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倘若爹爹在此,定然不让我一个人进去,他小气得很!” 对于小金儿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热情,金绵绵只能干笑两声。 她也想进去,只是进不去啊。 她所能承受的灵力极限便是湖边,并且此时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吸收灵气,否则最终等待她的便是血脉爆裂而亡。阖目掐印,周遭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入她的体内,那些原本被魔气占据的经脉,也被灵气层层包裹,就连那些心脉当中的魔气亦然。 同时金绵绵的外貌也发生着变化,烈焰红唇变成了桃花般粉嫩的色泽,肌肤晶莹光滑如玉,那些因劳作而留下的粗糙痕迹完全被抹平。 灵气平和轻缓,渐渐安抚体内霸道的魔气。 她有不下十种用灵气抑制那魔族真元的法子,只要灵气足够,那魔族真元便奈何她不得。 四个时辰之后,金绵绵被灵气托举升空,远远看去,她整个人还隐隐散发着灿灿金光。 以入魔之体修炼仙家法诀的,天尊之下,她是第一人! 能轻易掌控仙魔二气的人,金仙之下,她是第一人! 然而这样的修炼,在初期的时候还可以唬唬人,而一旦升上金仙,没有法诀是极难支撑的。 此时金绵绵便陷入一种这样的境地,眼看着灵气入体,她的修为即将突破上升金仙,但她体内的魔气却是远远不足,之前入魔也只是初阶,如今随着灵气入体,她体内的魔气被压制,若不想办法升到灵阶魔王,届时,灵气与魔气定然会在她的体内厮杀,那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然而,金绵绵不断变换着各种法诀,还是无法阻挡越来越多的灵气入体。体内的魔气一是感受到了威胁,突然挣扎起来。 瞬间,金绵绵的额头沁出冷汗,难不成她今日要殁在这空间当中?! “娘亲!”小金儿焦急的声音响起。 他刚刚在宫殿当中吃饱喝足玩够了,想出来看看娘亲,一看之下却是大惊失色。 只见金绵绵浑身上下被一层隐隐的金光包裹,金光之内多了丝丝墨色的魔气毫无方向地乱窜,在金绵绵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不断鼓起墨金色的小包,整个人变得可怖至极! 小金儿吓坏了,疯狂大喊,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进了宫殿之内,顷刻又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枚寸长的金匾扔向金绵绵。 “娘亲,这是爹爹留下的法诀,你看看!” 金匾接近金绵绵的时候即刻没入她的体内,须臾,她的脑海之中出现一段文字。 魔族禁术,祭珠! 地冥珠中蕴含强大的力量,自然,也有强大的魔气。 她不由跟着那段文字运气调息,肩头的地冥珠渐渐生热。 第一百六十章 金仙 半炷香的功夫过后,地冥珠突然间透体而出,渐渐升空,盘旋在金绵绵的头顶。 地冥珠之内喷薄而出的墨色魔气,在须臾之间将金绵绵笼罩其中。 “娘亲!” 小金儿都急哭了,咬着牙跺脚:“娘亲,你千万要等我,我去找爹爹过来!” “小金儿!我没事。”金绵绵咬牙道。 她能感受到,体内不断涌进的魔气与灵气碰撞,缠绕,直至融合成金色的灵力。 此时的金绵绵被包裹成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粽子,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小金儿睁大眼睛看着,索性坐到金绵绵不远之处,但凡娘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便第一时间带着娘亲去找爹爹。 刚才在宫殿秘境当中吃的灵兽灵气不是白吃的。 单从他的体貌身形来讲,已经到了三岁孩童的样貌了,加上他天生的本事,足可以护住娘亲! 灵气空间当中的一日,相当于外面的半个时辰,金绵绵有足够的时间突破。 被包裹中的金绵绵浑身上下如同着火了一般,赤蓝色的火焰寸寸燃烧她的肌肤、经脉、五脏六腑,她的整个人像是被重新铸造,令人绝望的疼痛侵袭,她忍不住发出几声闷哼。 继而是愈发强烈的痛楚瞬间浸没她的四肢百骸,她不由大喊出声。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包裹在金绵绵身子之外的层层魔气与灵气一瞬间碎裂。 旋即以飞快的速度没入她的身体当中,像是饿极了的猛兽发现猎物时争相追逐的场景。 金绵绵着实震惊,几乎是被迫接受这些灵气与魔气,身体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打着旋儿。 而后便越转越快,越转越急,忽而一切都静止下来,金绵绵睁开眼,眼前清明开阔,蓝天白云之下,一片平川。 平川之上,一颗颗植株拔地而起,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开花,花瓣粉嫩。 须臾之间,便成一片桃花林。 这便是她的识海。 所谓心境如何,开辟的识海亦是如何,像金绵绵在九重天之时开辟的无忧谷,像雷神爹爹的万钧雷霆。 而金绵绵此时开辟一片桃花林正是她心境的印照,桃花助娇,桃枝辟邪。 “娘亲?娘亲你快醒醒啊!”小金儿焦急的声音传来。 金绵绵动动手指将小金儿拉进来,小金儿先是愣了片刻,继而雀跃:“娘亲!这是你的识海吗?虽然与原来的不一样,也小了许多,但也勉强看得下去!” 金绵绵几乎要忍不住翻白眼:“既然你如此嫌弃,那日后便一直呆在储物手镯里好了!” “不行啊,娘亲,我说错话了,我喜欢这里,特别喜欢!娘亲你就让我呆在这里吧!”小金儿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才不要回去陪着那些幽魂怨气,他要在香香的桃花林好好睡一觉! 金绵绵失笑:“娘亲原来是什么模样?” 她原本对小金儿的娘不甚在意,但经不住这小子总是提起啊,还万分嫌弃她。 紫荆雷一个天界圣物,天地精华孕育而成,有爹娘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小金儿认真想了想,看向金绵绵的眸子当中一片懵懂:“我忘了……” 金绵绵的眉头猛跳:“你……忘了?” 他忘了还处处嫌弃她?这小子欠揍是不是? “娘亲,都怨你!让我睡了这么久”小金儿虽然不记得原来娘亲长什么样,却忘不了抱怨金绵绵。 金绵绵都快怨死了:“我是你主人,不是你娘亲,明白吗?” 小金儿眨眨眼:“主人不就是娘亲爹爹意思吗?娘亲亲口告诉我的!” “你胡说!” 金绵绵忍不住了,往上数十二万年,她从未说过这句话。 小金儿的眼睛里即刻泛上泪珠:“小金儿才没有胡说,是娘亲不记得了!”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小金儿哇哇大哭,很是伤心,很是难过。 金绵绵的唇瓣颤了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唇角上扬道:“小金儿长大了,哭声也惊天动地!” 小金儿闻言即刻止了哭,只是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子。 还有些得意:“那是自然,等我再长大一些,便能助娘亲渡劫,渡那最厉害的一劫!” 金绵绵:“这是谁告诉你的?” “爹爹啊!爹爹让我帮娘亲渡劫,可是,好像没有等到娘亲渡劫,我就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呢……” 小金儿说着说着便皱紧了眉头,不一会儿便捂着头嘤嘤哭了起来:“娘亲,我的头好疼,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金儿,别想了!不要去想,什么都别想!”金绵绵抱紧小金儿,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 难怪这一道紫荆雷能成为那么多雷光中最厉害的,敢情所经历的不同寻常。 只是冷墨夜生紫荆雷这件事,着实荒唐啊!即便她从前是魔君,也没那个能耐! 安抚了良久,紫荆雷的情绪渐渐稳定,只是,也沉沉睡了。 金绵绵用桃花铺成软软的床将小金儿放了上去,便闪身出了识海。 地冥珠已然回到她的肩头,她试了试自己的灵力,比之从前不知强了多少倍,她在九重天修炼了十二万年都没有练就的金仙,不承想在凡界竟是如此轻易便成了! 经脉当中的灵气充盈,金绵绵倒是开始发愁了。金仙再往上一层的法诀,她没有!有也是刚刚得到的魔族的法诀。 在九重天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上升金仙无望,压根儿没有想过去看看金仙之后的法诀。 况且她此次的修炼异于寻常,以入魔之体修炼原本就有太多的艰难险阻,寻常的法诀根本派不上用场。 金绵绵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出去渡劫的准备。至于法诀的事情,只能求助与雷神爹爹了! “轰隆!” 金绵绵刚刚出了空间,便听得一声雷响,她即刻御空飞行,飞速往郊外奔去。 “轰隆!”又是一道雷响震天动地。 她为仙魔同修,上升金仙的天劫也比寻常的霸道不少。 “爹爹!”金绵绵大喊。 面对那阴沉沉压过来的雷云,她心里没底。若是渡劫不成,那她之前的修为全都白费!能保住命便是最好的结果!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劫 一道沉闷的雷声轰隆隆过来,雷神传音入密:“绵绵,你、你这是招惹了什么怪物?” 金绵绵几乎抓狂,怪物?这是你们九重天的东西,你不知道还来问我?合适吗? 雷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妥,继而又道:“你这一次引下的天劫之雷,不是爹一人能掌控的。” “所以呢?” 金绵绵听着那天劫之雷的轰隆之声咬牙切齿问道。 她有强烈的预感,雷神爹爹这一次,不管她了! “嗯——”雷神清了清嗓子:“所以绵绵啊,只能靠你自己了,爹会与这天劫之雷说说好话,争取让它晚些下来,你也好有准备!” “轰隆!” 雷神话音刚落,一道天劫之雷便恰巧劈下,像长了眼睛一般,尾随金绵绵一路。 “爹!我是你亲闺女吗?”金绵绵咬牙放出灵力支撑,硬生生抗住天劫。 “绵绵!只有自己扛下这天劫,你的修为才能稳固啊!”雷神长叹一声。 金绵绵顾不得听这许多,渡劫的仙九死一生,所她不拿出全部精力来对付这天劫之雷,等着她的,怕是魂飞魄散。 雷神爹爹说过,九重天的时候,金绵绵的寿命将尽!也就是说,这是唯一一次延寿的机会! 从前她不在意这些,但这一次,她一想到冷墨夜便不得不在意。 她想陪着他,天长地久。 “轰隆!”又是一道天劫。 金绵绵一跃升空,藏在阴云之中瞪着那天劫之雷,既然有渡劫成功的仙,她便也要尽力去试一试,不就是几道天雷?谁怕谁!过了这一层,她便是九重天第一金仙! 持续了半个时辰的轰隆之声逐渐消去,半空中金绵绵如同落下的雪花一般,轻飘飘落在一颗大树底下。 雷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金绵绵,轻手轻脚坐在她身旁,像是在等着什么,天劫是过了,凡界的劫难还等着她。 “绵绵,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雷神道。 金绵绵目下身上一丝一毫力气都没有,连紫荆雷都无法驱策。眼帘掀起一条缝看着雷神爹爹,只见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地肃然。 “爹,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的身子极为虚弱,声音亦是气若游丝,玉佩之中她是进不去了,此处灵气稀薄,只能慢慢吸收慢慢恢复。 雷神看着她弯起眉眼:“爹爹能出什么事?你也不想想,三界之中,谁敢动爹?” “哼!”金绵绵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若是她醒着定要翻个大大的白眼,雷神爹爹不疼她了! 雷神见金绵绵晕过去,沉吟了片刻,将一枚泛着金色的丹丸融入她体内。 “绵绵,左右爹触犯了天规,也不在乎多触犯一次,这凡界最是度人,你便多呆一阵子,等你修为够了,来妄若海看爹一眼便好。”雷神的神色坚定。 看着远处的马车渐行渐近,豁然起身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马车渐渐走得近了,金大柱看着树下晕倒的女子有些懵,刚才他明明看到此处有两个人,怎么才一会儿工夫那个人便消失了?难不成是他眼花? 这女子看着与大妞还有几分相似,手下便是一抖将马车停住。 “当家的,怎么不走了?”马车中传出周氏的声音。 “这、这里有个姑娘。”金大柱闷闷道。 周氏掀起车帘探出身子瞥了一眼立时“哎呀”一声叫起来。 “当家的,这明明是大妞啊!” 周氏这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如何长的,金绵绵都狼狈成如此模样她都能认得出来。 “真惨,真惨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当家的,我从前说过什么?以大妞这样的性子在世子身边,早晚会出事的!”周氏絮絮叨叨抱怨。 金大柱则是慌慌张张地跳下马车,抱起金绵绵就要往马车上放。 “当家的你干什么?!”周氏瞠目大喊。 金大柱吓了一跳:“当然是带大妞回家啊! “回家?你忘了她从前是怎么说的?与金家再无瓜葛!你倒是忘性大!你就这般把她带回家,且不说她能不能活,就算能活下来,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两!再说,她如今这副样子,还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世子,若是得罪了,世子知道是你把她救了,还能饶得过你吗?!” 周氏一大段话说得口干舌燥,嫌弃地看着金绵绵,金大柱若是执意要将这丫头带回家,她也有办法将她扔了! 金大柱也是犹豫,想了良久,还是将金绵绵放回原来的地方。 周氏见金大柱的态度有所松动,继而柔声劝道:“当家的,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有了儿子吗?她一个丫头,若是留着,迟早也是要备嫁妆的!” 跟着金大柱这么多年,自然是对金大柱心中所想了如指掌。 自从赵氏死后,想从金大柱的口袋里要些钱,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难受。 金大柱闻言连连点头,不错,他金大柱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至于丫头…… 他还是回到了最初的想法,养不起,养了也是给别人养。 这般想着他便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毕竟养了十几年的,还是有些感情。 这一看之下却是把他吓得双腿发软,只见金绵绵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那双如古井一般沁凉安静的大眼睛直愣愣看着他。 “爹,你要……把我扔了吗?”金绵绵只说了一句话便出了浑身的虚汗。 一张小脸也是愈加苍白,像是下一刻就又要晕过去一般。 金大柱心虚地连连摆手:“不!大妞你说哪里的话?爹怎么会把你扔了呢!爹正想着要把你如何搬上马车呢!” 不知怎的,金大柱面对金绵绵的时候,竟是不由自主地便客气讨好起来。 周氏则是恨恨地瞪了金大柱一眼,暗骂了一句没用,旋即扬起一张笑脸对金绵绵道:“大妞啊,你爹他不好意思说,那便我来做这个坏人,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家没有多少积蓄,若是你要住回家里,我们是万万养不起你的!既然几个月前你说了与金家再无瓜葛,便要说到做到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保命要紧 周氏居高临下地看着金绵绵,唇角竟是勾起,笑得十分古怪。 金绵绵的眸光一丝一毫都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只顾盯着金大柱,开口道:“一百两!” “什么?”金大柱愣住。 金绵绵攒了把力气开口:“你为我请个大夫,我给你一百两,事后我身上的伤养好还有重谢!” “大妞,你、你说什么钱不钱的……” 金大柱满脸通红,大妞这是打他的脸,他单单从旺春楼拿的银子也有好几千两了。 “不行,一千两!少一分我们都不干!”周氏狠狠瞪了金大柱一眼。 金大柱的唇瓣动了动,终是没再张开口。 “好,成交!”金绵绵道。 她如今也是没办法了,九死一生过了天劫,谁想到还被雷神爹爹扔到此处,偏偏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方才试过了,连进入空间都不能。 冷墨夜在处理太子的事情,定然分不出心思,懿王府她是万万不能回去的,此时回去就相当于送命啊! 就凭半夏和秦风秦越两个兄弟,根本奈何不了血族的那个小家伙。 金大柱家虽然有周氏,但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至于钱财,钱财乃身外之物,保住性命最重要。 金绵绵勉强从储物手镯当中拿出一千两银票。 周氏收了,才与金大柱将金绵绵抬上马车,周氏睨了一眼金绵绵:“大妞,你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金绵绵则是径直闭上眼睛,她现在没有力气与周氏说话。 周氏自找没趣,却是不甘心,又道:“你别怪我们,你爹他前两天才有了儿子,读书就要花费很大一笔银两,日后还要娶媳妇,养孙子……” 金绵绵的眼皮动了动,她是听出来了,周氏的意思就是说,为了这个儿子,金大柱可以舍弃一切,甚至是金绵绵的性命。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金大柱在外面赶车,听不下去了。 他心中觉得对金绵绵有所亏欠,不愿意提起那件事。 周氏白了金大柱一眼,道:“不能少说,大妞早晚要知道,还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大妞是个懂事的,定能想清楚你的难处!” 说罢,呵呵笑了两声道:“那你还不知道吧,你爹前两天找到了大胖,从今往后大胖就是你爹的儿子了,日后给你爹养老送终。” 金绵绵皱起眉头,不为其他,只觉得周氏一口一个“你爹”,完全把金大柱与她自己分隔开来,这不合常理。 旋即她想到了赵氏的死,这其中的猫腻,怕是金大柱还被蒙在鼓里。 好在周氏自顾说了两句,也没见金绵绵有所反应,觉得无趣便也住了口。 马车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现在的金家,一处两进的院子,甚至还买了一个丫鬟。 “小环,快去找大夫!”金大柱还算老实,答应人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刚到家门口便将金绵绵抱下马车,对那小丫头吩咐着。 那小丫头见自家老爷抱回来一个将死之人,吓坏了,一叠声地应着跑了出去。 很快金绵绵便见到了金大柱的“儿子”,大胖。 这小子倒是毫不含糊地叫着爹娘,一张嘴如同抹了蜜一般。 “爹,娘,这人是谁啊?” 大胖道。 短短几个月不见,大胖倒是一下子瘦了不少,穿上缎子做的衣裳,倒也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是大妞啊!”周氏嘴快道。 大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大妞不是跟在懿王世子身边享大富大贵去了吗?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周氏则是悄悄将大胖拉到一边,轻声道:“大胖,你去文山书院找上官家的两兄弟,告诉他们大妞在咱家!” 她可没忘了,当初金家收了上官家聘礼的事情。这金绵绵要养身子,怎么说也不该在他们金家。 那得花多少钱? “娘,那我要怎么说啊?”大胖有谢发愣。 说金绵绵快死了? 周氏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拍了拍大胖的肩头:“怎么说?照实说!” 周氏的眸子当中染上一丝快意,金绵绵如今落的这个下场,是她的命!她的命就是没有金如意的好! 她家如意,那如今可是荣华富贵,信手拈来! “娘,你笑得好奇怪……”大胖道。 周氏忙收敛笑容,推了大胖一把:”娘让你干什么?还不快去?!” 见大胖走了之后,周氏的眼珠子一转,也跟着出了门,这件事她必须告诉如意一声。 金绵绵躺在床上,整个身子的骨头都像是散架了一般,刚才那渡劫的场景简直是噩梦,若是可以,她宁愿永远停留在金仙的这个阶段。 很快她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见上官言守在她的床边,见她醒了,急忙端过来一碗温着的药,用勺子舀起,吹凉了,送到她的唇边。 “喝吧,喝了身子就好了。” 上官言满目心疼,他甚至舍不得问金绵绵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决定好了,不管金绵绵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一生一世守在她身边,养着她,护着她。 金绵绵没有说话,只乖乖张嘴把一碗苦涩的汤药全都喝下。与那天劫之雷比起来,这苦涩的汤药又算得了什么呢? 汤药喝完,上官言细心地为金绵绵擦拭唇角。 “大虎哥,我为何会在这里?”金绵绵终于找到机会问。 上官言抿着唇笑:“我听说你受伤了,便去金家将你接了回来。” 他说得很含蓄,实际上是大胖去文山书院特地找的他,而后,又给了周氏二百两银子,这才把金绵绵从金家接了回来。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金绵绵很是过意不去。 事实是什么,她金绵绵人精一般的,自然能猜得出来。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知道自己添麻烦了,就赶紧把身子养好!”上官闻也进了门。 见金绵绵看他,不由得脸颊一红。 刚才他娘与他说过了,金家曾经收了上官家的聘礼,说起来,金绵绵是他的媳妇呢! 说来也奇怪,他从前怎么看金绵绵都不顺眼,如今怎么看怎么顺眼不说,就连金绵绵的相貌,也是越看越好看。 “我也想快点养好。”金绵绵道。 可她能感觉到体内似乎被设了某种禁制,灵力阻滞,连两成也发挥不出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交谈 上官闻见金绵绵的态度绵软,一时间也不好再凶她,又想到她未来很可能是自己的媳妇,便又是脸颊一红。 “你知道就好!”上官闻说完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了。 “这小子!”上官言失笑。 金绵绵也想笑,却是根本笑不出来。 “大虎哥,你有没有听说宫中传出什么消息?” 也不知冷墨夜在宫中是否平安。 上官言的眸子暗了暗:“宫中没有消息,你这一身的伤,是不是与世子有关?” 金绵绵摇了摇头,上官言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自己修炼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上官言见金绵绵的神色,也不多问,叹了口气道:“大妞,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方便说,但你姑且记着,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他的眸子十分认真,娶公主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妥,但一切都是为了能更好的站在大妞的身边,做她坚强的后盾。 “谢谢大虎哥!”金绵绵的眼眶湿了。 这才是家人的感觉。 上官言憨实的笑着摸了摸金绵绵的头顶:“傻丫头!好好休息吧,有事就喊我一声,我就在隔壁。” “嗯。” 金绵绵的回应有些撒娇的意味。 上官言笑着看了金绵绵片刻,起身出门,临走又回过头:“你放心,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只要有他在,谁都不能伤害大妞,即便是冷墨夜! 金绵绵点了点头,她在心底默然做了决定,此生一定要帮大虎哥大富大贵,幸福美满地寿终正寝。 夜半时分,金绵绵完全没有睡意,她已经运功两个时辰了,却是只有一丝丝微小的灵气进入体内。 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却至多能让她坚持到上完茅厕!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想哭,这上升金仙的天劫怎的如此厉害?! 今夜月朗星稀,透过房间后窗,金绵绵几次寻找雷神爹爹的藏身的云朵皆不见踪迹,颓然之时却是听见隐隐的交谈之声。 借助那刚刚恢复的一丝微小灵力,她敏锐地听见了交谈的内容。 “你别这样!”是上官闻的声音。 回答他的是一声凄楚楚的抽泣:“三虎,我知道你原本是喜欢我的,现在我只要求你做一点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去为我做。” 金绵绵的神色肃然,这是金如意的声音! “可你那不是小事啊!”上官闻的情绪激动起来:“总之大妞现在的身体虚弱,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三虎,可是我不能等啊,你也应该为我考虑考虑,如今我过得不容易,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勾引过去?!”金如意也激动起来。 “如意,你现在是贵妃娘娘!”上官闻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接着便是悉悉嗦嗦的声音。 “如、如意!你干什么!” 听起来上官闻似乎有些惊慌,伴随而来的是因脚踩而枯枝折断的声音。 “三虎,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你心里一直过不去,你不就是想要我吗?我现在就给你!” “啪!” “……” 长久的寂静过后,传来金如意的抽泣之声:“三虎,你打我!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姐姐把我推下山崖,我又怎会被逼坐上贵妃之位!” 金绵绵跳窗而出,顺着声音悄悄走过去,只见上官闻捂着眼睛背对金如意,金如意已半身赤裸地摔在地上,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上官闻转过身看了金如意一瞬,进而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她包起来。 “你说什么是大妞把你推下山崖的?她为何要推你?” “三虎你想一想,从小到大我可曾骗过你什么?那一日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姐姐怕是对我恨之入骨!”金如意的睫毛垂下。 从金绵绵这个方向看过去,金如意,手中一抹匕首的寒光闪过。 “三虎,就这样,你还不想帮我吗?”金如意缓缓道。 “如意,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大妞她现在是我的媳妇。” 上官闻心中一直把送聘礼这回事看得很重,既然金家收了上官家的聘礼,那么金绵绵就应该是他上官家的媳妇。 只是他的这一句话才刚刚说了一半,金如意的匕首便抵上他的脖颈,瞬间像变了个人一般,眸中透出万般的阴狠恶毒:“上官闻,既然你不想帮我,那活着也没什么用了!” “来人啊,走水啦!” “轰隆!” 金绵绵大喊着,使出浑身上下仅有的一点点灵力将紫荆雷光劈在金如意头顶,而后便脚下一软瘫在地上大口喘息。 浑身上下冒着虚汗,她的身子竟是虚弱成这样! “娘亲娘亲!放我出去啊!”小金儿在金绵绵的识海之内急得上蹿下跳。 金绵绵只有苦笑,不是她不想放小金儿出来,而是她没有灵力打开识海啊,别的仙子升金仙都只有修为强大的份,偏偏她就与众不同。 金如意被紫荆雷一劈,发髻当即滑落,头发散乱地披在后背,转过身瞪着金绵绵,脸色诡异的苍白。 金绵绵眯起眼睛,这不像是活人才有的气息! 金如意的眸子中含着万分的怨毒,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步步走来:“我的好姐姐,我正要去找你呢!” 金绵绵默然捂住了口鼻,顺手拈起一块石头向与她相反的方向扔去,与此同时,金如意的头也转向了石头落下的那个方向! 金如意看不见! 她被人炼成了傀儡!含怨而生的傀儡,威力是普通傀儡的十倍以上! 很快,因着金绵绵方才的那句“走水”,四邻八舍的人都慌张跑出来。 显然金如意也慌了,犹豫了片刻,终是撂下一句“我早晚会来讨回公道!”便戴上面具急匆匆地翻墙而去。 上官闻却是呆滞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见四下无人,金绵绵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八成被吓坏了! “大妞?大妞,你在哪儿?”上官言焦灼的声音传来。 很快便找到了金绵绵与上官闻,上官闻一见到自家大哥,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着上官言的大腿,不停的颤抖。 “哥!大哥!那不是如意,那绝不是如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是同一个金如意 上官言一脸茫然的将目光从上官闻身上收回,带着疑惑看着金绵绵。 金绵绵抿着唇耸耸肩,她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 “大妞,哪里走水了?”上官言问, 刚才他听见金绵绵的声音,衣服都没穿就跑出来看。 金绵绵干笑两声:“大虎哥,扶我一把,有什么话回去说。顺便告诉婶子一声,让她安心歇息。” 她试着起身,却是浑身绵软地没有一死力气。 “放心吧,我娘喝了安神药,睡得踏实!” 上官言甩开他这个不靠谱的弟弟,上前将金绵绵扶起来,想了想,脸色微红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送回房中。 上官闻定了定神也颤抖着起来,跟着上官言进了金绵绵的房间。 上官言将金绵绵放在床上,刚一转身便被自家弟弟吓了一跳:“三虎!你跟进来干什么?!” 上官闻很是委屈地瘪了瘪嘴:“大哥,我有事儿!” “有事儿不能等等?!这是大妞的房间!” 上官言说到此处的时候不禁脸色又红了一把,这房间说是客房,却是他专程为大妞准备的,大到床榻桌椅,小到帐幔的颜色,窗口的摆件,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说白了,这间房,除了大妞谁都不能住! 他此时看他这个弟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白读了那么多书,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大哥,我必须现在说,而且必须当着大妞的面说!” 上官闻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心有余悸,若不是方才金如意,被天上突然而降的那道雷光劈中,自己就会死在她的刀下! 他也从未想到金如意翻墙竟是那般厉害! “那就快说,别打扰大妞休息!”上官言此时也察觉到了上官闻的反常。 上官闻咽了几口唾沫,才道:“那、那张脸是如意的,但那身子绝对不是她的!” 这一句之后,房间当中是诡异的沉默,金绵绵与上官言对视一眼,道:“三虎,你老实告诉我,你与金如意是不是……那个了?” 否则,他又怎会如此笃定,那身子不是金如意的? 上官闻初始没有想到金如意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旦想到便是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我是圣人子弟,哪能做下那等有辱斯文、有辱礼法之事!” 金绵绵这等粗鄙之人,竟是将他想成那样的登徒子! 一时间,上官闻郁结于心,说不清是因为金绵绵的话,还是因为说话的人是金绵绵。 上官言松了口气,这小子吓死他了,倘若当真招惹了金如意,那可不是能善了的! “哦——” 金如意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等着上官闻继续说。 上官闻却是突然局促起来,舔了舔唇想掩去泛上脸颊的羞臊,却是觉得脸颊更烫了。 “我、我从前见过如意没穿衣服的样子……” 一句简短的话,他说得磕磕巴巴,继而猛地抬头道:“我可不是故意的!那、那是如意换衣服,没、没关门!” “咚!” 上官言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混小子,没关门你就能进去看?!” “大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金如意的身子和刚才的不是同一个!”上官闻几乎咆哮起来。 “刚才?你是说,你们刚才遇见二丫了?”上官言有些懵。 “不然呢?!你弟弟我差点儿就死了!”上官闻心有余悸。 “臭小子!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上官言也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三弟,竟是也有这般激动的一日。 上官闻当即便哭了:“你还当人家大哥,我当初跟着金如意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拉着我?!” “我能拉得住你?!” 上官家的两兄弟吵了起来,这时候,他们倒是不顾及怕打扰金绵绵休息。 金绵绵的眉头紧锁,认真道:“三虎,你确定那不是金如意的身子?” 上官闻连连点头:“确定确定!那金如意后背上有一道疤痕,寸长!听说是她的生父用棍子打的。” 当时,他还对金如意万般心疼,还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如今却是一朝之间发现心之所属非佳人。 同时,他心底角落当中的那个善良温柔金如意又一次出现。 既然眼前的这个不是如意那他的如意去了何处? “大妞!你能不能……能不能找找真正的如意在何处?” 不知他从何处来的信心,觉得只要大妞想找,就一定能找到。 “三虎,这事……” 金绵绵为难,这事不好办。 且不说依照从金二柱那里得来的消息,如今的金如意,还牵扯到赵氏的死因! 就单单论她如今的身子,就是个能拖后腿的。 “三虎,你自己的事总麻烦别人干什么?!大妞现在要养身子,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说着,上官言推着上官闻就往屋外赶:“赶紧回去!三更半夜呆在人家姑娘屋里干什么?!” “大虎哥!” 金绵绵开口,上官言的的脚步顿住,一脚将自家弟弟踢出了门,回头看向金绵绵,等着她再开口。 金绵绵咬咬唇,道:“你明天代我转告世子一声,我没事。” 上官言愣了愣,继而点头:“好,你早些睡!” 他的眸子垂下,掩饰一闪而过的失落,大妞竟是那么关心世子,她自己的身子都……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窒息,迅速关了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见上官闻还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将三虎踢了个趔趄。 “滚回去睡觉!” “大哥抽风了!”上官闻瞪着眼睛腹诽。 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一句话,垂了头走回自己屋子。 一个两个的,他都惹不起! 少顷,上官闻抱着被子从自己的屋子中出来,迅速钻进上官言的屋子里。 没办法,刚才那金如意太可怕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回来?! 夜半寂静,金绵绵叹了口气,脸色沉得厉害,她暗暗运起法诀在自己的经脉当中探查了一番,却发现阻塞难当。 难不成是渡劫的时候伤了? 她想不明白,又暗中喊了好几次爹爹,均没有回应之后,隐隐觉得,雷神爹爹出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个胖子啊 气候回春,万物复苏,锦城的黎明没有了冬季的干冷,偶尔吹过的微风中带了一抹阳光晒过的暖意。 金绵绵一夜未眠,既然没有依靠,她便要一切靠自己了! 首先要进得去卷轴玉佩的空间里才行!她就不信,在那般充沛的灵气灌溉之下,她的经脉还会阻塞! 然,努力了几个时辰,她也才恢复了一点点! 前路漫漫,漫漫如斯啊! 门板被推开,张大婶提着食盒进来,见金绵绵醒了,温和笑道:“大妞醒了?快吃些东西吧,那两个臭小子,竟是也不知道给你准备些吃的!” 看着张大婶将饭菜摆放到桌子上,金绵绵的一双眼睛都直了,昨日没有见到饭菜还好,如今见到了,竟是倍觉诱惑。 十二万年,她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般饥饿。 凭着一点点的灵力支撑,她慢慢踱步到桌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吃得狼吞虎咽。 甚至连那碗苦涩的药汁,也一并当做美食灌进肚子。 吃,是吃完了,但金绵绵整个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胖,像被人吹大的猪泡,直到变得圆滚滚的,衣服也被撑破了,才停下了势头。 金绵绵见多了世面,震惊之余还能承受得住。 张大婶便不一样了,张大的唇瓣颤了颤,眼皮一翻,便有晕过去的势头。 “婶子!你千万不能晕!你得帮我找衣服啊!” 金绵绵苦了一张脸,此时的她衣不蔽体,只能将自己包裹在锦被当中。 张大婶急喘了两声,硬生生地撑住了桌子才没有晕过去。 “大、大妞?你、你是大妞吗?”张大婶吓坏了。 “婶子,真的是我,我九岁的时候摔断了腿,还是在你家养伤的!十岁的时候,我做饭险些点着了屋子,还是你教我的生火的。你听听我的声音,我真的是大妞啊!” 金绵绵深刻认识到一个事实,她变胖了,变丑了,灵力还没恢复! 她日后是不是变不回来了?她如今的修为究竟是不是金仙? 张大婶细细看了金绵绵很久才定了定神,让金绵绵等在房中。 一个时辰之后,金绵绵总算是有了件还算合体的衣裳,只是这衣裳是张大婶临时扯了布料缝的。 金绵绵目下的身段,哪一间成衣店都没有适合的尺寸。 “大妞啊,你这……”张大婶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问,方才看见的一切太过惊天动地,若是传出去,大妞一定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的! 金绵绵干笑两声,她自然是从张大婶的神情当中看出她要问什么。 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垂下眼帘,就当自己是个受害者。 张大婶最是受不了孩子们这般委屈的,拉着金绵绵的手直落泪:“孩子,别怕,有婶子在,婶子会照顾你!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大夫待会儿就来了,让他好好给你看看身子……” 金绵绵乖顺地点点头,张大婶是真心对自己好。 金绵绵虽说变胖了,但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至少可以中气十足地下地走路。 那一步一步结实的,说是虎虎生风也不为过。 走到门口的时候,金绵绵只觉撞到了什么,只听得“砰!”的一声,定睛一看一个提着药箱的中年男子仰面躺在地上哼哼。 “哎呦,大夫,你怎么躺在地上啊!”张大婶急急忙忙挤出来上前扶起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哼哼着起来,甩开张大婶的手:“我为何躺在地上?还不是因为她!” 她,指的便是金绵绵。 方才他只顾埋头往里走,毕竟等着他的病人也不在少数。 怎知道突然出现一堵移动的“墙”! 他就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胖成这样的女子?!这户人家也是,将女儿养成这样,将来还嫁不嫁人了?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了?”金绵绵瞪眼,她方才可是好好走路的!怎么?他摔倒他就有理? 张大婶深知金绵绵的性子,急忙拉住她,笑着对大夫道:“大夫,对不住,你看看这就是我家的病人,她……” “伸出手来!” 那中年男子也不等张大婶把话说完,便自行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神色言语之间很是傲慢。 在张大婶期待的眸光之下,金绵绵冷哼一声,坐在另一个石凳之上。 “咔嚓!” 石凳轻响,金绵绵愣了一瞬,旋即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重新坐好。 这大夫把脉的动作倒是也算娴熟,只隔了几个呼吸的工夫,大夫便将手收回,沉着脸起身。 张大婶急忙迎了上去:“大夫,我家这丫头,究竟什么病?” 大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比我还健壮!能有什么病?!你们这些人,没事就喜欢瞎叫大夫,耽误我时间!” 张大婶一愣,大妞是她亲眼看着变成了眼下的这副模样,怎么能说是没病? “大夫,你再仔细看看?”张大婶情急之下拦住了大夫的去路。 那大夫更是不耐烦,一把推开张大婶:“你这妇人,懂不懂规矩?” 出诊不给钱,还质疑他的医术?! 张大婶被推了一个踉跄,若不是身后有金绵绵扶着,怕是要摔在地上了! 这可触到了她的怒气点,当即上前推了那嚣张的大夫一把:“我婶子也是你能推的?!” “砰!” “咚!” “咚!” 大夫被推得飞了出去,恰巧碰到院墙堆得高高的木柴上,顿时,木材落下接二连三压在大夫身上。 金绵绵震惊得咬指甲,她方才没用多大力气啊! 张大婶也是倒抽了口凉气,急忙将金绵绵护在身后,看着那良久动不了的大夫,满脑子都是一句:打死人了…… “娘,这是咋回事?”上官言急忙关了院门。 他今天早上什么事都没做,只顾着找冷墨夜,好容易找到冷墨夜身边的侍从四喜,传了话就往回赶。 不承想,一回家竟是看见此番景象,还有,他娘护在身后的那个胖子是谁?大妞怎么样了? “大虎哥!” 金绵绵见了上官言,便是一阵委屈。 “大虎,快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张大婶指着晕过去的大夫道。 上官言却是愣在当场,方才那胖子叫他什么?她的声音怎么与大妞的一模一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的不敢 “大虎?你听见没有?”张大婶见上官言愣住,也是着急。 上官言身后的四喜闪身出来,瞥了金绵绵一眼,上前探了探大夫的鼻息道:“死不了。” 此时上官言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将大夫扛在肩头,闷声说道:“娘,我先把他送回去。” 他心中依稀猜到了大妞干的,只是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大胖子就是他的大妞! 让他趁着送大夫回去的时候冷静冷静。 四喜缄默着将木柴摆放整齐,他跟在冷墨夜身边的时候不短,任何奇异的事情也见过不少,对于金绵绵突然变成大胖子这回事,他的反应还算淡定。 只是,忍不住唇角抽搐,肩膀也随着一颤一颤的。 金绵绵先安抚了张大婶,将他送进屋子之后,看着四喜的背影眯起眼睛,虽然她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是从他的动作来看,分明就是在极力憋着笑。 “四喜,你转过来。”金绵绵说得平淡。 不就是比从前胖了些,有那么好笑吗? 四喜的动作一滞,转过身之后神色平静,鞠身叫了一声“小主子”。 金绵绵的眉头跳了跳,清了清嗓子:“你想笑就笑吧。” 四喜抿唇摇头:“小的不敢。” 金绵绵笑得温和:“我给过你机会,若是日后我再看见你笑……” “小的不敢。”四喜的神色严肃道。 金绵绵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世子在何处?” 冷墨夜与温久年去了宫里,怕不是那么好脱身的。 四喜的态度很是恭敬:“回小主子,世子被扣在宫里,暂时没法脱身。” 之所以让他先过来,一方面是护着金绵绵周全,另一方面,若是金绵绵有什么,只要四喜一个信号,冷墨夜便会放下一切赶过来。 目下……金绵绵这突然变胖,倒是让四喜犯了难。虽然胖了些,但是活蹦乱跳的,还把人打成这样,这算不算要紧的事? “没法脱身?他有危险吗?”金绵绵问。 “小主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让小的去做。”四喜舔了舔唇。 就算世子有危险,她金绵绵也帮不上忙啊。 金绵绵皱眉:“你跟我过来,把世子的情况告诉我,若是有隐瞒,你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小的不敢。”四喜道。 金绵绵转身而走的步子顿了顿:“不敢不敢,你都敢把我当成要饭的,还有什么不敢的?” 在桥头村时,四喜对她可是各种嫌弃。 四喜始终垂着眸子,对金绵绵的这一句,他在心底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记仇。 “小主子,小的那时候也是为了保护世子。”四喜道。 金绵绵继续向前走,四喜愣了愣,也跟着上前。 “那时候我都没怨你,你如今笑我是胖子,我也不会怨你!”金绵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分明是平淡如水的腔调,四喜却是从其中听出些许的冷意,一如世子发怒之前给他的感觉。 四喜心中忐忑,立时便决定待会儿小主子问什么,自己便如实答什么,左右世子也没吩咐他向小主子隐瞒。 事实上金绵绵的确在生气,但气的却是她自己,她总以为在凡界度化,一切命数都是天机阁安排好的,未曾想还有命数之外的事情在不断发生。 即便发生了,那天机阁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有什么手段来惩戒。 若是她早明白这一点,在桥头村的时候,她便不用活得那么憋屈。 目下她的身子又出现这样的情况,偏偏雷神爹爹还在这个时候不知所踪,这样不确定的感觉让她只想发狂地骂天骂地。 进了房间 她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盯着四喜:“说吧,世子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四喜抿唇犹豫了一瞬,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小主子,有人威胁世子,要世子杀了你。” 朝中风云诡谲,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懿王这个位置,又有多少人下定了决心要对付冷墨夜? 若不是国师始终站在世子这边,那世子的处境便将更加艰难。毕竟异性王爷这回事,史无前例。 朝中的勋贵们不平有之,反对有之,恰巧遇见了这样一件事情,便全都开始讨伐世子,像是恨不能将他就地斩杀。 “有谁敢威胁懿王世子?”金绵绵问。 莫说锦城,就是整个经年国敢威胁冷墨夜的,也没有几个。 “是沈家,沈从蓉失心疯的事被沈家的人知道了。沈家便以此大做文章要求懿王给一个公道,沈娉婷更是直指冷墨夜被白术迷惑了心智。”四喜的叙述很是平淡。 金绵绵却是听得恼怒攻心,一巴掌拍向身侧的桌子。 “砰!” 桌子应声而四分五裂。 四喜吓了一跳,看着惨遭横祸的桌子愣是不敢出声,只是默然向后退了两步。 这丫头的力气大,待会儿别顺手拍他一巴掌,他受不住。他还要留着性命保护世子! 面对这样的情况,金绵绵也是愣了一瞬,继而收回手。 目下的情况很是明显,沈从蓉的事并没有在整个锦城传开,独独沈家的人知道了。 定然是懿王府的人泄露给沈家的! 沈娉婷看她不顺眼,想要杀了她,她可以理解,但对付冷墨夜,这一点她便想不通了。 怎么说他们双方也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圣旨赐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沈娉婷想对付金绵绵,有一千种法子,何必用上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咚!” 金绵绵豁然将脚边的桌子残躯踢走,大踏步出门。 她想过了,要帮冷墨夜,一是进宫面圣,二是找沈家算账。 进宫面圣难度太大,沈家……倒是容易得很!她与沈娉婷之间的恩怨也该清算清算了! 她定要让那沈娉婷知道,为难她与为难她的冷墨夜,是两种不一样的结局! “四喜,抄家伙!”金绵绵出门之时不忘了叫上四喜,人多力量大。 四喜愣住,抄家伙,抄什么家伙?这丫头要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跟在金绵绵的身后,没过多久,金绵绵递给他一把菜刀,而她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把用来扫院子的长长的扫帚。 菜刀!扫帚? 四喜的震惊疑惑,一个接着一个。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抄家伙算账 未等他多想手中的菜刀已经变成了擀面杖。 准备就绪之后,金绵绵满意地点点头,菜刀危险,若是出了事麻烦的还是冷墨夜,擀面杖正好! 四喜站在原地,抿着唇不敢说不敢问。 金绵绵脸上的神色当是极为不善的,却因为一张肥嘟嘟的脸硬生生显出几分可爱。 他能憋着不笑,已然耗费了太多精力。 罢了罢了,看他们手中拿着的“家伙”应该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他只要尽力护好小主子就行了。 半个时辰后,金绵绵带着四喜来到大将军府门口。 “沈娉婷!出来见我!” 金绵绵一声大喊,没想到竟是声大如鼓,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周遭的人四散躲避,瞬时,数道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投向她。 金绵绵干笑了两声,却是声音更大了:“沈娉婷,出来!” 四喜跟在金绵绵身后,默然垂眸颔首,也愈发确认一个事实,他的脸皮没有金绵绵的厚! 只能用手中的擀面杖将上前驱赶他们的兵士打趴下。 “沈娉婷!”又是一声大喊。 此时,二人的四周也陆续围了些人,只是那些人只敢远远地站着,生怕离得近一些便波及自己。 眼前这个女子不但胖,还是个悍妇啊!也不知这沈家大小姐是如何招惹的? 对于这些权贵们的热闹,百姓们自然是看得欢喜。 又等了盏茶的工夫,沈娉婷身后跟着一众婢女,高傲地出了府门。 一身极为昂贵的轻纱百褶裙,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衬着一张明艳的面容。只是一双眸子当中没了金绵绵初见时的温和,蛮横本性展露无疑。 她轻飘飘睨向金绵绵:“哪里来的疯子?给我乱棍打死!” “嘶——” 周遭的人群中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这沈家大小姐好生猖狂,动不动就要把人打死!人命在这些权贵的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 但即便这样,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沈大将军,那可是有兵权的人啊!随便找个头将人打杀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眼看着沈娉婷身后的那些兵士一拥而上,大有将金绵绵二人当场撕开的势头。 金绵绵冷哼一声,手中的扫把挥动,须臾之间,那些兵士的脸上手上便多了数道划痕,整个人更是以一种异常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哀嚎出声。 四喜提着擀面杖,没了用武之地,只是将头垂得愈发低了。 沈娉婷认得他,他目下能做的,就是不让沈娉婷认出他,不给世子添麻烦,至于小主子,世子吩咐了,要宠着。 然而沈娉婷也不是吃素的,从身边的兵士腰间抽出一把佩剑,就冲着金绵绵而来,杀气腾腾。 她不管这个疯子是从何处来的,敢在沈府面前闹事,就要做好身死的准备! 但金绵绵胖是胖,身子却是格外灵活,沈娉婷拿着佩剑刺了她几次都被她完美避过。 一时间恼怒,指着金绵绵道:“你是从哪儿来的狗东西?找我干什么?” “砰!” 金绵绵一扫把将沈娉婷逼退,若不是身后的一众婢女仆妇扶着,她堂堂沈大小姐就要当众出丑了! “狗东西也配与我说话?”金绵绵冷然道。 “哈哈哈哈……”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原本替眼前的这位胖丫头捏了一把冷汗,在沈府门前闹事,到头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未承想沈大小姐这次碰到了刺头,杀了这些目中无人的权贵的威风,干得漂亮! 沈娉婷一张俏脸上青红交加,一双怒目瞪着金绵绵:“给我把她抓起来!” 她的声音尖锐,带上了破音,听得人耳中仿佛扎了根刺一般,那刁蛮嚣张样子,丝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金绵绵极快地“收拾”了一拥而上的兵士,哼笑两声,冲着沈娉婷勾了勾手指:“沈娉婷,你过来!” 沈娉婷睁大了眼睛,这便是极大的侮辱了,一个疯子敢如此对她说话? “你究竟是谁?”沈娉婷咬牙问。 金绵绵的笑容当中带着浓重的寒气,偏偏被那肥胖的面容隐去三分,众人看上去可爱至极。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余禄荣义女金绵绵!” 她这一句说的也极为猖狂,奈何配上肥胖的身子,以及方才教训沈娉婷时的做派,众人竟是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厌恶。 沈娉婷愣住,将金绵绵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够,柳眉倒竖:“你当我没有见过余将军的义女吗?死胖子!” “死胖子?”金绵绵瞪眼,拿起扫把便冲着沈娉婷挥去:“你叫谁死胖子呢?怎么,就许你秃头,不许别人吃胖?” 那一扫帚挥下去,沈娉婷的发髻散乱,好巧不巧地露出了半边地秃头。 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竟是假的! 沈娉婷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尖叫着扑向金绵绵,这是她的秘密,今日竟是被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日后如何做人? 金绵绵侧身闪开,一双平静的眸子中满是嫌弃:“啧啧啧,这么丑,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吧!” “啊!”沈娉婷满脸通红,拿着手中的剑就冲金绵绵胡乱挥舞。 “砰!” 这一次金绵绵也夺过了四喜手中的擀面杖,直直打在沈娉婷的一张脸上,沈娉婷的脑袋一歪,另外一半的假发也随之落地,一颗光秃秃的头上,长满了密密匝匝的碎发。 沈娉婷倒在地上又是疼又是羞又是恼,经年国以女子秀发浓密为美,沈娉婷也曾一度以自己的一头秀发为傲,如今这般折辱之下,她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胖子一刀刀凌迟处死! 只是还不待她有所动作,小腹传来的疼痛便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的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难不成是被眼前的胖子打通了经脉?但这份疼痛远比来月事的时候要疼得厉害,让她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 一众仆妇婢女们一拥而上,将沈娉婷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询问,让沈娉婷更是心烦意乱。 “闭嘴!”沈娉婷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余禄荣义女 沈娉婷一晕,围在她身边的婢女仆妇们更是没了主意,想抬她进去,却又顾及金绵绵,怕她的擀面杖下一刻便打在自己身上。 沈大小姐拿她们的命不当命,她们总得自己惜命不是? 金绵绵也愣了,她方才分明没有用多大力气啊,这沈娉婷这么不经打,还是大将军府的小姐呢!她估摸着那沈从蓉都比她耐打。 四喜的脸色稍沉,凑近金绵绵耳畔道:“小主子,见血了。” 金绵绵细细看去,只见沈娉婷那百褶裙之下,的确洇出了一抹鲜红。 “四喜,你去将梁大夫叫来!”金绵绵道。 这锦城之中,当属梁大夫的医术最为高明,否则也不会被养在懿王府。 她今日来只想教训沈娉婷让他不要与冷墨夜作对,没想着闹出人命,况且闹出人命也是冷墨夜善后。 金绵绵手中的擀面杖指着那一众婢女仆妇,佯装凶神恶煞道:“在大夫来之前,谁都不许走!” 谁知道沈娉婷是真晕还是假晕?若是想讹她,沈娉婷的道行欠些火候。 那些婢女仆们没一个敢开口,只是默然从府中拿出厚厚的毛皮大氅,将沈娉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毕竟是沈大将军的嫡女,出了事还是要迁怒于她们。,眼前的可是个余将军脱不了干系的人,他她们惹不起。 少顷,梁大夫便到了,沈娉婷的脸色愈发地苍白。 诊脉之后,梁大夫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四喜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四喜将眸光看向金绵绵不停地给梁大夫打眼色,看他干什么,看小主子才是啊? 如此沉默了片刻,金绵绵也察觉到梁大夫的异常,道:“梁大夫,有什么话你便直接说,看看是不是这沈府的大小姐讹我?” 梁大夫咬了咬牙,又看了四喜一眼,见四喜微微点头,才道:“沈小姐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如今这动了胎气,必须及时抬回府中医治,晚了怕是母子皆不保!” 他这句话,围在沈娉婷周围的一众婢女仆妇们听到了,金绵绵与四喜听到了,最重要的是围观的百姓们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众人的议论之声纷纷传入,金绵绵的耳中: “沈家小姐还没成亲就有了身孕,这是伤风败俗啊!” “这沈小姐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而掉发?” “真没想到沈家是这样的人家!” “那腹中孩儿的爹是谁?” “还能是谁?皇上指婚,是冷家的世子啊!二人年少情动,这也正常!” 金绵绵听到此处却是炸了毛,怒声喝道:“正常个屁!谁再多说一句试试?!热闹都看够了吧?看够了不用回家吃饭吗?” 众人四散而逃。 他们只顾着看热闹,却忘了这可是沈府与冷家世子的热闹!沈府他们倒是不怕,最可怕的是那冷家世子! 听说残暴无常,在战场上,那是喝过人血的! 金绵绵喘着粗气瞪向四喜:“两个月?” 四喜惊得睁大眼睛连连摆手摇头,继而一脸苦涩,他都要哭了好吗? 小主子,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世子啊!那是什么人都能进世子的眼睛吗? 梁大夫看着四喜也是快急哭了,这人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四喜倒是给个准话啊! 他身为大夫,是最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死的。说他医者本心也好,说他心地善良也罢,这毕竟是两条人命! “抬回去,这孩子一定要保住了!”金绵绵咬牙切齿。 看着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沈娉婷抬进去,她有些头晕,倘若当真是冷墨夜的孩子,那她为了度化魔君,还必须保下这个孩子! 金绵绵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恰巧被不远处马车上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马车之上的人正是余禄荣和他的夫人钱氏,水军大捷,余禄荣回锦城接受皇上封赏。 “夫君,你何时收了个义女?”钱氏问。 眼前的这个胖丫头,得罪了冷墨夜的未婚妻,不是好事啊! 余禄荣盯着金绵绵,默默摇了摇头,眼前的胖丫头她不认得,但是胖丫头身边跟着的那个人,他却是熟得不能再熟。 冷墨夜身边的一等护卫四喜,那是何等的人物,竟是跟在这个胖丫头身边伏低做小,这丫头的身份怕是比冷墨夜那个未婚妻要厉害许多。 “去,将四喜侍卫请来。”余禄荣将自己的名牌递给车再的侍从。 很快,四喜与金绵绵皆上了马车,只是在马车一阵“咯吱吱”的声响中,迫不得已,金绵绵还是站在了马车外面。 “四喜侍卫,这位是……”余禄荣开口。 四喜冲着余禄荣行了一礼:“回老将军,这是您的义女,金绵绵金小姐。” 余禄荣与自家夫人对视一眼,很快便猜到了个中缘由,这是冷墨夜安排的! 余禄荣“嗯”了一声,打量了金绵绵一眼,眸光中带着满满的探究。 金绵绵直视余禄荣,任凭他打量,哼,当初余禄荣还说她日后有任何要求他都能满足,她变胖了就不认得了? 忽而,钱氏捂着嘴惊叫一声,颤抖着拍了拍夫君的肩头,眸中既有震惊又有欣喜,轻声道:“夫君,这是……这是白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余禄荣也是诧异地看了看自家夫人,得到她确定的神色之后,眸子当中便透出满满的震惊。 白术?就是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孩儿? 才隔了几个月,这怎么……差别这么大? 莫不是自家发妻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当他带着询问看向四喜的时候,震惊地发现,四喜竟是也点了点头! 他心里有底了! 顿了顿,又道:“四喜侍卫,容老夫多问一句,那沈家嫡女腹中的孩子……” 可当真是世子的? 只是他的话还没问完,四喜便连连摇头,想了想道:“余将军,小的只知道世子只心疼我们小主子一人,其他的事还是您亲自问世子的好。” 他一个做下人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你家小主子是……”余禄荣追问。 四喜抿唇,用眼神指了指身旁的金绵绵:“这位便是我们小主子。” 世子心尖儿上的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后台的人 余禄荣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倒是钱氏一直热络地与她交谈,顺带嫌弃自家夫君。 “夫君,你若是要去宫里,还是骑马快些,我与女儿闲话家常,你就别听了。”钱氏道。 余禄荣更是说不出话,满脸拒绝地被自家夫人推出马车,又看着她将金绵绵拉了上去,无奈的叹了口气,与四喜打了个招呼,便自己进宫去了。 马车“咯吱吱”响着,拉车的马儿也不满地打了几个鼻响。 金绵绵讪讪笑了笑:“夫人,我还是下去吧!” 她如今身子太胖,那凡夫俗马的,承受不住啊! 钱氏一把拉住她,板着脸道:“还叫我夫人?” “义母!”金绵绵从善如流。 钱氏还不满意,又皱了眉头:“多生分呢!”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娘!” “嗳!” 钱氏笑呵呵的,拉着金绵绵道:“你就好好的在马车上呆着吧,陪我说说话,我那个女儿自从进了宫,一年到头也见不着面,这身边没有小女儿陪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懿王世子做了件好事!我得好好感谢他,给了我个这么漂亮的囡囡。” “娘,我不好看……” 跟在马车外的四喜听见了,不由得点了点头,金绵绵此时说的倒是大实话,从前她瘦的时候好好打扮打扮,还勉强能与“清秀佳人”沾边儿,如今胖成这样…… 钱氏沉了脸:“哼!我看他们哪个敢说我的囡囡不好看?!娘说好看就好看!” “嗯!”金绵绵乖顺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从此可是有后台的人了!说不准日后冷墨夜欺负她的时候还能找钱氏来诉苦。 余禄荣手握兵权,得圣宠,冷墨夜也不敢轻易招惹! 如此想着,金绵绵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不就是一个沈娉婷有孕吗?她忍了! 况且,那沈娉婷的孩子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囡囡啊,你饿了吧?待会儿回府,娘给你做好吃的!世子的事娘都听说了,你不用担心,一切有你爹呢!”钱氏满面春风。 对金绵绵这个义女,她是格外喜欢。 面对钱氏的热情,金绵绵也不好推脱,遣了四喜去上官家传了她平安的话,便安心去了余府。 余子良见了金绵绵也是震惊不小,当天傍晚,便偷摸进了为金绵绵安排的院子。 不承想,却被金绵绵当做贼人,险些一脚踩断了腿。 “妹妹!好妹妹!脚下留情啊!”余子良哭嚎。 金绵绵方知道打错了人,匆忙抬起脚来将余子良一把扶起,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人家好吃好喝好住地招待她,她还把人家儿子打伤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那个……子良哥,你还好吧?”金绵绵舔了舔唇。 嘴甜不吃亏。 她不是故意的,谁让余子良进来的时候背对着她,还偷偷摸摸地像个贼子? 余子良挣扎着起身,甩开金绵绵躲了她三尺远,警惕地看着她:“你当真是原来那个白术?” 他的腿快断了,更严重的是他的胳膊!方才被眼前的丫头一扶,像是硬生生要撕裂开来! 金绵绵点点头,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呢?当初你和三爷打架,还是我劝和的……” 金绵绵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初是这余子良与冷易风设下的计谋,为了引她出来。 但结果是一样的,她一出现,二人便不打架了! 余子良的眼皮狠狠跳了跳,眼前这个胖子,真的是那个白术! 他活动了活动筋骨,小声抱怨道:“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子良哥习惯就好。”金绵绵顺口接了一句。 余子良久久说不出话。 落日的余晖铺陈在院中,地上映出肥胖的人影,余子良的眼皮又开始跳,懿王世子果真口味独特,非常人能及。 “绵、绵绵?” 余子良内心挣扎了良久才喊出她的名字:“你知道你家三爷何时回来吗?” 自从冷易风成亲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年前的时候听说他与新婚夫人去了七微山汤池,把他羡慕得要命。 果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美人在怀,余子良可还连个可心的人都找不到呢! 金绵绵挑起眉头睨了余子良一眼:“你问冷易风的事,为何不去问问他的小婢女?” 关于冷易风,柒画打听得可比她清楚。 “那个……无盐的小丫头?叫八画还是九画的?”余子良使劲儿回忆。 金绵绵瞪了他一眼:“人家叫柒画!你还泼了人家一身的菜叶子,这么快就忘了?” 她对余子良的反应万般嫌弃,当初若不是柒画的一句话,她还不能决定为钱氏治病,自然,也就更没有今日的认义女一事。 余子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对金绵绵行了一礼:“多谢妹妹!” 言罢转身便跑,两步之后又回头道:“对了,娘让我知会你一声,世子若是来接你,千万要沉得住气!” 金绵绵:“……” 若是她理解得不错,余子良的意思便是冷墨夜已然出了皇宫,平安无事了。 但那一句沉得住气是什么意思? 一直沉默的四喜唇瓣动了动,在心底替自家世子捏了把冷汗,世子前路艰辛啊! 因为得知冷墨夜平安的消息,金绵绵这一晚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日清早,外面不像昨日那般寒冷,隐隐有了几分初春的意味。 金绵绵的房门被打开,七八个婢女捧着衣裳首饰进门,钱氏带着嬷嬷走在众人的身后,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了。 “囡囡啊,今日为娘替你好好打扮一番,定让他们惊艳!”钱氏道。 “啊?” 事实上金绵绵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就被婢女们拉到妆台前,净面梳妆绾发,扑粉描眉勾唇,胭脂的香钻入鼻孔,金绵绵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才彻底醒了。 从妆台的镜中看去,怎么看都觉得钱氏笑得意味深长。 “娘,这是要干嘛去?”金绵绵问。 在她的印象里,女子们只有进宫面圣的时候才如此盛装打扮。 钱氏温和地笑,捏着绣帕的手抚上金绵绵的肩膀:“囡囡,你只管好生打扮,待会儿的事情都交给娘!” 第一百七十章 眼瞎 钱氏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一旁的秦嬷嬷却是忍不住了。 快言快语道:“世子来了,将军正在前厅为小姐讨回公道呢!” 钱氏带着嗔意看了秦嬷嬷一眼:“嬷嬷,我还等着看囡囡待会儿是什么反应呢!” “夫人,小姐性子直,怕是等不了那么久!”秦嬷嬷笑道。 几十年的陪伴,主仆之间已然像姐妹那样相处。 钱氏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也对,还是让囡囡安心打扮才是!让那世子好好看看,沈家的那刁蛮小姐怎能与我家囡囡比?” 昨日,金绵绵没有说,钱氏却是将金绵绵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同身受地替她委屈,既然是做了她的女儿,那这个公道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就算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是这个说法! 金绵绵心里笑得不行,也是十分期待见到冷墨夜吃瘪的场景。 该装扮的,都装扮了,该穿也都穿了,到金绵绵即便不看,也知道她此时的模样,终归是毁在了一个“胖”字上。 钱氏眯着眼睛看得笑呵呵的:“好看!囡囡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好看的很!”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钱夫人啊,您当真不是眼花了? 简单吃了些东西,又等了一阵,钱氏才拉着金绵绵,一脸肃然地出现在冷墨夜面前。 金绵绵抿着唇看冷墨夜,继而便垂下眸子,早知道,她便不去玉佩当中吸收什么劳什子的灵气了,如今灵气吸了,天劫也渡了,但她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四肢发达,灵气阻滞。 冷墨夜幽深的眸子全是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这副神色却是让钱氏不满,自动忽略自家那个将军,拉着金绵绵坐下,问道:“世子,我家囡囡可好看?” 冷墨夜点头:“人间绝色。” 金绵绵的唇抿得更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眼瞎”二字。 钱氏愣了一瞬,继而又问:“你可喜欢?” 冷墨夜点头:“倾心悦之。” “砰!” 钱氏一拍桌子:“胡说!” 冷墨夜仍是平淡,只将一双眸子牢牢粘在金绵绵身上:“我从不胡说。” 钱氏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沈家嫡女你如何处理?” “皇上赐婚,臣子莫敢不从。”冷墨夜道。 这一次连余禄荣也看不下去了,直愣愣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天底下还有他冷墨夜不敢不从的? “那就是要娶?”钱氏眯眼。 她这个一品夫人也不是白做那么多年的!看得出来冷墨夜还有话没有直说,那她也不妨将计就计问下去。 冷墨夜点头:“娶。” “那我家囡囡呢?”钱氏追问。 冷墨夜认真看着金绵绵,忽而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她是我的人!” 他这一句说得轻巧,却是将钱氏气了个够呛,这冷墨夜根本就是在打余家的脸,给了余家一个女儿,却是要与别人同一个夫君! 大女儿一心想嫁入皇家她管不住,这小女儿,她是一定要看住的!决计不能委屈! “哼!” 钱氏揉了揉眉心。 余禄荣见状心疼,瞪了冷墨夜一眼道:“世子,我余家的小女儿,决不会与旁人共侍一夫!何况还是有了你的孩子!那女子未出阁便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说重些,那便是不知廉耻!” 金绵绵闻言眨眨眼,老脸一红,她与冷墨夜的肌肤之亲坦诚相见,可不止一次…… 奈何余将军胳膊肘往里拐向着冷墨夜,只说沈娉婷的不是。 冷墨夜看也不看余禄荣,盯着金绵绵清浅浅道:“我此生只碰过一个女人,就是金绵绵。” 余禄荣:“……” 钱氏:“……” 他夫妇二人前一刻还在说别人家的不知廉耻,这……这么快就说到自家头上了? “只可惜,还未成亲,不能一亲芳泽。”冷墨夜又道。 余禄荣夫妇松了口气,这便是还没有行周公之礼,果然,还是他余家的女儿知礼! 金绵绵紧紧抿唇,认命地闭上眼睛,随他们怎么说,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十二万岁的老脸,不要也罢! “我现在就参姓沈的一本!那沈家嫡女不守妇道,不足为人妻!”余禄荣起身道。 “老将军与沈将军佣兵自重,好大的气派!”冷墨夜道。 余禄荣当即吓出一身的冷汗,默默退了回来,拥兵自重,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让皇上忌惮,那臣子,也做到头了!说不准还会连累宫中的大女儿! 余禄荣稳了稳心神,道:“依世子看,这件事,该当如何?” 他不信,沈娉婷腹中的孩子既然不是冷墨夜的,以他这样的性子,还能安心娶回家? “这是我爹与祖母的心愿,与我无关,况且,某些人早有打算。”冷墨夜终是将目光收回,言语之间还有些委屈。 金绵绵掀起眼皮,面对余禄荣夫妇的注视,讪讪笑了两声:“二月初六,我去抢亲!” 她在心底鄙夷了冷墨夜无数遍不要脸,分明是他安排好的,如今却全都推到她身上。 不公,不公啊! 余禄荣愣了半晌,待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后,哭笑不得地揍了冷墨夜一拳:好你个臭小子!算计到我头上了! 让余家的义女抢亲,他冷墨夜自然不算抗旨,余家有军功在身,又是“义女”所为,皇上再生气,也不会重罚。沈家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况且沈家嫡女腹中的孩子还不是冷墨夜的,冷墨夜就更有理由退亲,一举数得。 冷墨夜挑眉:“我给你寻了这么好的义女,权当是你的回报。” 余禄荣没眼再看冷墨夜,那脸皮,太厚了! “世子,你可知道沈家嫡女腹中的孩儿,是谁的?”钱氏问。 金绵绵瞬然睁大了眼睛,这也是她极想知道的。 冷墨夜深邃的眸子看着金绵绵,又一次变得柔软:“这……我便不知道了!” 余禄荣夫妇识趣,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手拉着手出去将整个前厅留给冷墨夜与金绵绵。 金绵绵眯着眼睛瞪了冷墨夜好几次,豁然起身,一个圆滚滚的身子便踏到冷墨夜身前:“你想笑,就笑吧!” 但要问她怎么回事,她是半个字都答不出来!鬼知道怎么回事! 冷墨夜轻笑一声站起,双手穿过金绵绵的腋下将她抱上桌子,如此,她便能看得见冷墨夜那一双深邃眸子中泛滥而起的柔情洪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正常的 “是重了不少!”冷墨夜道。 金绵绵哼了一声,挣扎着想下来,却是听见“咔嚓”一声,身下的金丝楠木桌子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生了一道裂纹。 “世子,我还是站着吧。”金绵绵挣扎着想下来。 冷墨夜却是执意将她箍在桌子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大不了陪我岳丈家一张桌子。” 金绵绵闭了嘴,这话说的,真是财大气粗。 她想了想,道:“太子的事解决了?” “嗯” 这一声算是答过了,太子被废,是皇上一早打算好的。 冷墨夜的神色严肃,但是眼睛里却是含着笑意。 “你去沈家干什么?”冷墨夜问。 金绵绵细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生气,胆子便也大了不少,仰头道:“自然是给她些教训!谁让沈家欺负你!” 顺便也去算账。 沈娉婷收买刺客杀她的事情,冷墨夜还不知道。 “嗯”冷墨夜应了,又道:“那沈娉婷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冷墨夜挑着眉,唇角微微勾起,这个小丫头,暗地里做了多少事? “我不知道。”金绵绵的一双大眼睛里透着无辜。 冷墨夜哼笑:“真不知道?” 金绵绵连连点头,这件事她只是威胁了那刺客一句,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插手。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冷墨夜知道,在他面前,她不想与什么睚眦必报、心思恶毒扯上关系,人家还是一朵清清白白,楚楚可怜的小花呢! 冷墨夜没有再问下去,金绵绵的小心思逃不过他,但既然他的小丫头不想说,他便由着她。 他的指腹轻轻扫过金绵绵的经脉,眉头渐渐蹙起。 他进宫之前,这个小丫头分明进了玉佩空间,那里应该是灵气十分充沛的,怎么这丫头体内的灵力还变少了? “这两日你都干了什么?”冷墨夜问。 金绵绵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道:“我就是……一不小心,渡了个天劫。” 天劫之后成了这副模样,怪丢人的。 冷墨夜的眉头蹙得更紧:“然后呢?” 金绵绵愣住,然后?没然后了…… 冷墨夜见她如此,一双眸子中即刻带了戾气,低垂的睫毛在眼底压下一片青墨色。 金绵绵看着心中忐忑,缓缓蹭着桌沿滑下来,面上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若她一直是这副样子,冷墨夜会不会嫌弃她? 又想着,若是嫌弃了正好,她就能狠得下心抛弃冷墨夜。 如此,也算是度化。 “你体内被人种了引灵丹。”冷墨夜道。 金绵绵笑不出来了,引灵丹为天界所禁,正是因为这种丹丸格外霸道,几乎可以将全身的灵力收集到一枚小小的丹丸之中,之后不论修为多高,只要体内有引灵丹,便都是白修。 当然,引灵丹也并非无解,只是这解的法子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金绵绵忽而觉得一阵眩晕,气血一阵阵往上涌,能这般轻易动手的,只有雷神爹爹! 但,雷神爹爹为何要这么做?他不是早就希望自己能上升金仙吗? 一瞬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情绪接踵而来,气愤?失望?震惊?怀疑?迷惑? 金绵绵晕在冷墨夜怀中。 这一晕,便是一天一夜,直到天色将明,她才转醒。 半夏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即刻端来温着的茶水,轻声道:“小主子,润润嗓子吧。” 金绵绵的喉咙确实干得厉害,半夏喂,她就喝,如提线木偶一般。 半夏见她这副样子,愈发小心翼翼:“小主子,世子后半夜的时候进宫去了,吩咐下来,说是小主子醒了,就将门外的人叫进来。” 金绵绵直挺挺躺着,脑子一片空白,不管雷神爹爹的目的是什么,她这一次,绝不会轻易原谅他!哼! 至于门外的人?什么人不人的?她只知道,她胖,她不想动。 况且,冷墨夜竟是又一次丢下她一个人!凭什么冷墨夜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这一次,她什么都不想管了,专程等着冷墨夜来哄!哄也哄不好的那种哄! 然而金绵绵的这副样子却是把半夏吓坏了,抓着她的胳膊一直摇,从轻轻的摇变成了大力的摇:“小主子主子,您能听得见奴婢说话吗?” 半夏真的是担心金绵绵,变成一个胖子也就罢了,这精神还不正常,那就太可怜了! 金绵绵还是不说话,索性闭了眼睛,装晕! 半夏愣了愣,咬着唇跑出门,金绵绵松了口气,总算清静了。 而她的这清静还没持续多久,便被一声酥入骨髓的“小侠女”惊得睁大了眼睛。 齐匪!这厮在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齐匪见金绵绵瞪他,妖娆地笑笑,安抚地拍了拍半夏的肩膀:“小丫头放心吧,你家小主子好着呢!” 半夏懵懵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还是粘在金绵绵身上。 “小侠女,听说你前日很是威风啊!啧啧,可惜我没有亲眼看到。不过我听说沈家找到沈娉婷的那个相好了!你猜猜是谁?你绝对猜不到!”齐匪说着,竟是踢了鞋钻进金绵绵的被子当中。 “还是小侠女的被子里暖和,我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险些要冻死!” “砰!” 金绵绵抬脚把齐匪踹下床,可她忘了,她现在的力气比从前大多了,一脚便把齐匪踹到了门板上。 齐匪痛呼:“小侠女,你好狠的心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金绵绵愣了愣,终是觉得过意不去,豁然起身“咚咚咚”踏步上前将他扶起来。 却仍是没有说话。 齐匪呲牙摆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哑巴了?” 金绵绵冲他翻了个白眼,又是“咚咚咚”踏步走到床榻旁,“砰”地一声将自己扔在床上,顺便还盖了层被子。 半夏瘪了嘴,看来这齐匪不能信,什么叫小主子好着呢? 小主子不好!一点也不好! 你看看,这像个正常的吗? 齐匪显然也是被惊到了,定了定神,冲半夏比划一个安心的神色,慢悠悠,风情万种地踱步到金绵绵床前。 继续道:“听说,冥姬来了。” “扑棱!” 金绵绵将被子一掀:“冥姬?她来干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四件事 齐匪勾起唇角,对半夏使了个眼色,半夏垂眸出了房门,既然小主子正常了,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如今小主子胖成这样,那饭量一定也不少,她得好好准备准备。 “怎么,不装哑巴了?”齐匪挑眉。 “快说,冥姬来干什么?你们魔界的人都能随随便便来凡界了吗?”金绵绵问。 她对冥姬那女人没什么好印象,一个两个的,都来觊觎她的男人。 齐匪抿了唇,一双带着水波的狭长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金绵绵。 金绵绵被他盯得发毛,索性站起来叉腰,摆了一个完美的跋扈女子形象:“看什么看?没见过仙女吗?” 齐匪脸上的妖媚神色出现一丝碎裂,阖上眸子叹了口气道:“小侠女,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将来你可一定要将我牢牢记在心上。” 他的睫毛低垂着,谁都看不清眸中的神色。 再掀起眼帘的时候,里面又仿若装了一汪春水,暖风一吹,柔和妩媚。 金绵绵蹙眉:“齐小六,能不能好好说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这些个无关紧要的话,你说给你那些红颜知己更管用!” 齐匪这厮,非要每次耍个嘴皮子,占个便宜才甘心么? “唉……”齐匪长叹一声:“冥姬这个人,执着得很,她既认定了自己是魔君的妻子,就不会善罢甘休,除非……” 说到此处,齐匪又开始卖关子,狭长的凤眸中透出揶揄的意味,看得金绵绵着急上火。 “齐小六!” “当啷!”挂在屋檐下的风铃一阵清响。 此时的金绵绵非但力道奇大,这声音当中也带着撼山动海的气魄。 金绵绵深吸一口气,定了定自己的情绪,甚至还勾起唇角对齐匪万般温和地笑:“齐小六,你老实告诉我,世子是不是去见冥姬?” “并未。” 齐匪似乎被她那一句吼声吓到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立在原地,飞速地眨了两下。 “小侠女,身为女子要温柔体贴,否则会吓坏男人的!若是把你的男人吓跑了,你后悔都来不及!”齐匪道。 金绵绵作势要打,她算看出来了,这齐匪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 至于拖延时间的原因,八成是因为冷墨夜,她心底生了莫名的气闷。 齐匪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金绵绵:“小侠女,你变了,从前你可不是这么容易生气的,更不会为了世子身边有别的女人难过。” 金绵绵愣住,忽而她心底明朗起来齐匪说得对,她从前对冷墨夜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只一心想着度化于他,但如今她竟是为他的一举一动牵肠挂肚,竟是为他身边出现女人而拈酸吃醋。 这不像她。 莫非……莫非…… 她经历情结?!!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金绵绵惊得立在原地睁大了眼睛良久说不出话来。 上升金仙,除了要经历天劫之雷以外,还要经历生死大劫方得圆满。 生死大劫又分八十一种,其中情劫为难度之首。 如今看来,各种的现象表明这生死大劫便是她的情劫! 她金绵绵这……这是什么命啊! “噗嗤……” 一生轻笑在耳畔响起:“小侠女你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 金绵绵狠狠瞪他一眼,这厮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告诉她正经事情。 “你滚。”金绵绵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连说出的话都轻飘飘的。 “别啊,小侠女,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齐匪倒是笑呵呵的。 半夏准备了丰盛的早饭,金绵绵看得直瞪眼,大清早的,半夏竟是准备了两只烧鸡。 这是当真将她看作了胖子来养。 齐匪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只鸡腿,动作优雅地咬了一口,而后缓缓道:“冥姬不好对付,但可惜她遇上了我,若是小侠女能亲我一口,不管是烧鸡还是冥姬都包在我身上。” 金绵绵默不作声地吃完一只烧鸡,而后提着齐匪的后衣领将他扔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侠女,我就在你隔壁借住,世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二月初六,我与你一同去抢亲啊!”齐匪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金绵绵懒得理他,看了一眼自己肥胖的身子长叹一口气。 抢亲她原本要抢得漂亮,但如今这样的情况,抢得漂亮是不能了,抢得惊天动地倒是可以拼上一拼。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响起,金绵绵蹙眉,齐匪这是没完没了了!大踏步走过去开门,这一次,她定要将他扔到大街上! 然而那门板之后的却不是齐匪,一时间金绵绵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而后顺势揉了揉眼前身形高大的男子的头发。 “二虎,几个月不见,你倒是长大了不少!”金绵绵道。 这二虎跟了余将军几个月,倒是养出了一身的腱子肉,高大的身形,麦色的肌肤,加上憨实的笑,也是一个翩翩少年的模样! 二虎低着头憨憨一笑:“白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金绵绵倒是……也结实了不少。 “嗯,你能来见我,说明还有良心!进来吧!” 金绵绵转身进了屋子,以她如今的形象地位也不必顾及什么男女大防了。 二虎坐定之后,舔了舔唇道:“齐公子交代了几句话,让我告诉你一声。” “他自己为何不来?”提到齐匪,金绵绵没什么好脾气。 “齐公子说,他……他去找美人了,没空。” 二虎心思直,将齐匪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金绵绵。 金绵绵便开始勾唇浅浅地笑,二虎的唇角抽了抽,默然咽了口唾沫,大妞这笑,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森啊! 听说那三虎与大妞之间还有些瓜葛,啧啧,三虎真是可怜…… 他理了理思绪,一本正经道:“齐公子说了三件事儿,一、沈娉婷腹中的孩儿是冷元珏的,二、太子负责督造的山水县金矿塌方死了人,世子被牵扯其中。三、冥姬解决了。还有就是世子说白爷你千万别掺合,让你好好准备二月初六的抢亲!” 说完之后,二虎又一本正经地喝了口茶。 金绵绵哼笑两声,幽幽道:“二虎,这是四件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奇怪的冷元珏 一个月后太子被废,朝堂陷入僵局,各皇子的势力蠢蠢欲动。 二月初六 皇上赐婚的两门亲事,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 经年国的掌上明珠六公主,被哥哥们护着送出皇宫,进了十分奢华的公主府,上官言以驸马的身份入住。 让人们觉得奇怪的是,六公主的生母贵妃娘娘,竟是连面都没有露。 不过天家的事情,他们不敢多言。 相比之下,懿王府迎娶冷大将军嫡女沈娉婷的场面显得朴素不少。 懿王府被封王没几年,家底虽比不上那些世代勋贵之家,但这一场亲事却办得如此寒酸,还比不上年前三爷冷易风成亲时的排场,一时间让人琢磨不透。 但对这两门亲事百姓们却是无人敢议论,一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六公主,另一个是杀伐果决、暴戾冷冽的懿王世子,他们是有几个脑袋? 公主府的礼成,新人都进了府,但懿王府这边却是一直没有动静,金绵绵在暗处等着心焦,暗自佩服了沈大将军一把,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将沈娉婷身怀有孕的事情压了过去。 坊间一丝传闻也无。 眼看着吉时已过,老太君拿着拐杖在挽棠春前厉声呵斥:“你这个不孝的孙子,你今日若没有把娉婷娶回来,就休怪我这个老太婆吊死在你门口!” “娘你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冷易海吓坏了,他娘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哼!”老太君哼声,脸色愈发沉了。 这个臭小子不声不响的便欺负了沈家嫡女,如今还怠慢人家,传出去冷家的名声都让这小子败坏完了! “四喜,你出来!”冷易海见自家娘亲如此,也是沉了脸。 隔了片刻,四喜匆匆来到众人面前见礼:“王爷、王妃、老太君,世子还得有一会儿功夫。” “还得一会儿工夫,这吉时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他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老太君敲着拐杖满脸通红,就差把地面敲出一个坑来。 四喜抿紧了唇,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世子是因为喜服上的玉佩不满意,当场把雕刻玉器的师傅请来,让人家按着他画的图案雕琢。 他心里也存着疑惑,左右这门亲事又成不了,世子究竟在意什么呢? 老太君气得不轻,原本半个月前收到老三写信说不回来的消息之后,就气得病了一场,如今又被这个嫡长孙气,真真是她福薄! “娘,说不定世子害羞呢,他这也是第一回成亲,我们再等等吧。”二房吴氏道。 说着冲自家夫君使了个眼色。 冷易天见状,急忙将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冷元珏踢到老太君身前。 “是啊,娘,元珏近日来学业有所长进,不如让他即兴赋诗一首给您解个闷子,让您消消气!” 冷元珏耷拉着脑袋,看了自家父亲一眼,不再是从前的纨绔公子模样,反而多了一分读书人的秀气。 这一点还是让老太君满意的。 冷元珏动了动唇,面无表情地念道:“一朝庭燕离巢飞,二月春风拂新柳,三妻四妾美人收,满树绿意正上头!” “砰!” 冷易天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臭小子,你念的是什么?” “别打呀!元珏的诗多好?你看那燕啊,柳啊的,不都是万物复苏的春景吗?”吴氏护着冷元珏。 这个儿子她从小到大都没舍得打过,去年又受了那么大的罪,别再给踢坏了! “你懂个屁!” 冷易天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那臭小子吟的什么?还满树绿意正上头?这要是让屋里那个世子听见了,不扒了他的一层皮? “我是什么都不懂,有本事你休了我啊!看着人家的儿子都成亲了,你儿子的亲事又在哪里?”吴氏的眼睛里即刻噙了泪。 她是嫁入高门了,但嫁入高门的艰辛,又有哪个懂她? 她此生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被人断了命根子,后继无人,日后他儿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可如何是好?他这个做爹的不心疼,她这个做娘的心疼得要命! 那老大家的孩子风风光光成亲,她羡慕嫉妒得要死!何时她的儿子也能这般风光? “都胡闹什么?!你这般不懂事是该休了,回头我就给老二找媒人说亲去!”老太君更是气得头晕。 这个老二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还没说几句,倒是教这个粗鄙女人数落。老大娶了侧妃,再怎么这个老二房里也该有个妾! 吴氏一愣,顿然扑进冷元珏怀中痛哭:“我的命好苦啊,珏儿,娘该怎么办?” “行了!他成了那副样子,还能怎么办?找个小人家的姑娘照顾后半生也就算了,还想着娶高门大户家的不成?他能配得上人家吗?”夏玉容也不耐烦了。 说着,还推了吴氏一把。 大喜的日子,眼看着沈娉婷就要嫁过来帮她,这吴氏出来捣什么乱?! “大伯母,你干什么!和我娘道歉!”冷元珏的眼睛里闪着阴狠。 他娘天天捧着敬着这位大伯母,到头来这个大伯母还不是将他们当做狗一样? 夏玉容回了一个轻蔑的眼神,让她堂堂一个王妃与一介粗鄙妇人道歉,凭什么? 她能让冷元珏叫她大伯母,已然是给了二房极大的面子,这二房还不知好歹! “道歉!” 冷元珏的声音如同在深井当中泡过,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阴寒。 夏玉容不由得打了个抖,仔仔细细打量了冷元珏好几眼,哼了一声对吴氏道:“你无碍吧?” 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往冷易海身边靠了靠,这小子今日也不知抽什么风,竟敢与她对峙,等过了今日她再好好收拾这对母子! “无碍无碍,珏儿,娘无碍!”吴氏急忙拉着冷元珏。 她这辈子受的委屈多了,也不在乎眼前的这一点,最重要的是莫让夏玉容记恨冷元珏。 冷元珏的呼吸却是越来越急,越来越粗,双手早已攥成拳头,若不是他娘拉着,怕是一早便要打上去。 他狠狠瞪着夏玉容道:“夏玉容,你不要得意太早,不过就是高门嫡女,他冷墨夜娶得,我冷元珏,更是娶得!你自己也有两个孩儿,你能保证他们的将来平安无事,满门富贵么?!” “珏儿!你胡说什么呢!还不快给你大伯母道歉!”吴氏急了。 这孩子是不是疯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胖子抢亲 冷元珏哼笑:“娘,我没错,道什么歉?” “珏儿!”吴氏都要哭了。 这孩子究竟知不知道?大房,他们招惹不起啊! “咯吱——” 冷墨夜房间的门开了,雕刻师傅满头大汗地出了门,紧紧捂着怀中的银票,点头鞠身地跑出了院子,这有钱人家的银子不好挣,他日后再也不来了! 冷墨夜随后而出。 见冷墨夜出来,冷家的人都松了口气,这可是皇上赐婚,抗旨是要杀头的!只要冷墨夜不作妖,他们的人头,就安安稳稳地在脖子上呆着。 这边沈家的人也等得心焦,沈娉婷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帕子,喜服艳红的颜色,一样映红了她的双眸。 心思也是跟着百转千回,她这是皇上赐婚,冷墨夜不会不来吧?但以冷墨夜的性格,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直到唢呐声响起,喜婆欢欢喜喜地为她盖上盖头,她的一颗心才稍稍落定。 唇角勾起,只要进了懿王府,从此她便是懿王世子妃,更是今后的懿王妃,以现在的朝堂局势来看,冷墨夜即便争一争宫里那个位置,也没有多少人会反对! 笑话,国师的弟子谁敢反对? 这一次,谁也不能阻碍她的前程! 她跟着前面人的脚步缓缓走着,不用想也知道冷墨夜今日是何等的俊美无双。 上了花轿,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想到冷墨夜托人给她的那一封愿意抚养孩儿的信,她便心生暖意。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当中,除了那个来闹事的胖丫头,到现在她也没找到人。 “阿嚏!” 金绵绵窝在巷子里看着骑在高头骏马上的新郎官,手中的糖人被她恶狠狠咬下,她想过冷墨夜成亲时穿上喜服定然是很好看的,却没想到如此好看! 很快,糖人被吃了个精光。 金绵绵扔了竹签,胖手一挥:“上!” 身后的一众人硬生生地出了一头冷汗。 近日,他们小姐的身子越发胖了,马骑不了,车坐不下,无奈,雇佣了他们这十六个人,抬大轿。 抬就抬吧,好歹用正经的轿子呀!她倒好,用棺材! 金绵绵的说法是:轿子不够大,棺材宽敞。 好一个宽敞啊!为了这个加大号的奢华的棺材,人家棺材铺可是整整一个月没开门做生意。 棺材用金银包了,镶嵌着各色宝石珍珠,看着耀目至极,但,也重极! 十六个人,每个人肩膀上的力道都不轻。 “哭!”金绵绵道。 瞬时,棺材后跟着的一众婢女整齐划一地哭嚎:“小姐啊,你死得好惨啊!” “什么人,竟敢拦懿王世子的接亲之路?!” 很快,喜娘的呵斥声响起。 然而,半夏也不是吃素的,跟在金绵绵身边这么久,不会胖,也会喘啊。 “呜呜呜,我们家小姐死得好惨啊!她相思成疾,不停进食,不停发胖,最后,活活胖死的啊!” 半夏此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情感丰富,情到深处,又哭得痛彻心扉,在场围观的人无不动容。 喜婆听得眼皮直跳,涂着胭脂的脸皱成了一团酸萝卜,她活了这么些年,可算开了眼界,竟是还有人胖死的! “你家小姐胖死了,关我们什么事儿?!赶快让开!” 半夏的眼睛一瞪:“凭什么我们让开?我家小姐都死得这么惨了,你们就不能行行好吗?也是为你们这对新人积福!” 喜婆的唇瓣颤了颤,这小丫头牙尖嘴利的,她在锦城怎么从未见过? “你是谁家的小丫头?这么不知礼数!你知道这是谁的迎亲队伍吗?”喜婆深吸了一口气,毕竟贵人在眼前,以和为贵! “我家小姐是余将军的义女,生前最执着的便是成亲,她说,若是她死后送葬遇见了迎亲的队伍,便让新郎下马亲她一口,她便能活!这位新郎官,就行行好吧。”半夏的眼睛红通通的,一看便是伤心得很。 围观的人群也跟着唏嘘,这家小姐,可怜呐! “放肆!余将军家的女儿就这般不知礼数吗?他们定然是冒充的!来人,把这些刁民赶走!”沈娉婷的声音从花轿当中传来,带着恼怒与焦急。 她没忘了爹爹的那句话:只有踏进懿王府的门,才能将一颗心全都放下来。 “我看你们谁敢?!” 余子良从人群到最后走上前,他今日来晚了,还好赶上了。 “冷墨夜,没想到你这么不近人情,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妹妹只有这么一个遗愿,你就不能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帮叔叔这一次?好吗?”余子良说得声情并茂。 棺材没盖,金绵绵在棺材当中翻了个白眼,叔叔?这究竟是什么辈分?余子良与冷易风相交,按理,冷墨夜应当喊叔叔。 但余子良却是金绵绵的义兄,这…… 冷墨夜的唇瓣亦是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两下,眯着眼睛看了棺材一眼:“好。” 瞬时,花轿当中传来一阵骚动,沈娉婷气得不轻,冷墨夜竟然说好? 她不同意! 她的夫君,绝不能亲别的女人,更何况,那还是一句尸体!这传出去,她的脸面还要不要?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来人!将这些刁民,乱棍打死!”沈娉婷几乎喊了起来。 阻她前程者,死! “刁民?皇上都说我余家满门忠良,我看是谁敢说我余家的人是刁民?” 余子良的声音凉凉的,让人听得几乎将心坎儿都冻住了。 “哥!办正经事!”金绵绵低声道。 余子良一愣,冲冷墨夜笑道:“世子,你继续,继续亲!” 众人:“……” 余家是来捣乱的? 谁都没敢往这方面想,正如余子良方才所说,皇上亲口说余家满门忠良,谁敢说余家的不是? 金绵绵的眼睛睁开一道缝,只见冷墨夜慢慢俯身,薄唇噙着笑,吻上她的。 这一吻,深沉如裹挟着烈火,将金绵绵的唇瓣灼得火辣,连带脸颊都红透了。 她抬手轻轻推开冷墨夜,唇瓣勾起,脸颊胖嘟嘟、红润润的:“亲得好!亲了,就是我的人了!” 她这一句话清晰地传入周遭围观的人耳中,那些围观的都吓了一跳,这、这就活了? 地一百七十五章 出人意料的冷元珏 沈娉婷此时被余家的人拽出了花轿,盖头滑落,发髻也乱了,却是来不及整理,更顾不上尖叫蛮横。 直愣愣看着从棺材里坐起来的那个胖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胖子!就是那个折辱了她的胖子! “砰!” 一声巨响过后,金绵绵所在的棺材被她拍得四分五裂。 冷墨夜及时将她揽入怀中,像是护着一件极贵重的物件。 “沈娉婷,这个男人是我的!”金绵绵故意朗声道。 冷墨夜一身华冠玉带,修长笔直的身形站在金绵绵身后,冷峻无言却是眸中含笑。 沈娉婷只觉脑中一阵眩晕,她早知道冷墨夜心中有人,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个又胖又丑的丫头!这丫头她凭什么?余将军义女?义女而已! “世子,你不要被这个胖女人蒙蔽,她早在一个月之前便来沈府门前捣乱,她想毁了我们的亲事!你快杀了她!” 沈娉婷说得极其嚣张跋扈,在她的眼中,冷墨夜暴戾无常,最受不得别人骗他! 这个胖丫头死定了! 然而,冷墨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用一双温柔到不正常的眸子看着怀中的胖丫头。 “我胆子小,不敢杀。” 冷墨夜的话轻飘飘的,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众人险些惊掉了眼球。 懿王世子是不是换人了?一个杀神说他胆子小?那这世上还有胆子大的人吗? “咦,那胖丫头戴的,可是金凤红宝石头面!” 人群当中有眼尖的,很快发现了金绵绵所戴的与众不同。 金绵绵勾唇,她今日来抢亲,也是特意打扮过的。身材长相比不上,怎么也得在其他方面找回些面子! 那套头面可是店里最贵的!锦城中有不少纨绔家的孩子都认得。况且,金绵绵买那套头面的时候那般大张旗鼓,还闹事,想不被人记住都难。 “世子,你疯了不成?今天是我们的成亲的日子!你在干什么?”沈娉婷惊慌地看着冷墨夜。 她的贴身的小衣当中有一封缠绵暧昧的信,上面的墨香还清晰可闻。她笃定那是冷墨夜交给她的,但如今,她又不那么确定了。 冷墨夜的眸光一瞬间变得冷寒,像是彻骨寒风中的两道冰棱子,沈娉婷不由向后闪了两小步。 “哼!” 金绵冷笑一声,啄上冷墨夜的唇安抚他不断上行的戾气,而后挑衅地看向沈娉婷,安静清澈的眸子看向人群:“还不滚出来?!” 围观的人群齐刷刷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地四下张望,能一掌把棺材板拍碎的,他们招惹不起。 少顷,披着一件墨色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到了冷墨夜与沈娉婷中间的街道之上。 “管好你的女人!”金绵绵道。 只见那人怔了一瞬,忽而将身上的斗篷一把扯下,露出一身的大红喜服与一张苍白的脸。 正是冷元珏。 冷元珏转向沈娉婷,浅浅鞠身行礼:“夫人,我们回家吧。” “啪!” 冷元珏的话才说了一半,沈娉婷便疯狂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滚!”沈娉婷的双眸泛红,浑身不停地颤抖。 “啪!” 谁都想不到,冷元珏突然出手打沈娉婷,他的神色倒是平静,只是太平静了,反倒让人觉得他身上多了几分可怖的意味。 “你敢打我?” 沈娉婷睁大了眼睛,她竟被一个腌臜的男人打了?! “你们都瞎了吗?把他给我抓起来!乱棍打死!”沈娉婷愈发疯狂。 她今日一定要与冷墨夜成亲! “她腹中有我的骨肉!你们谁敢?”冷元珏一语惊人。 正待上前的侍卫们顿时停了动作,相互对视一眼,当即便有人回沈府报信,大小姐腹中孩儿的爹?这可不是小事! “放肆!谁准你胡说?!”沈婷婷的手再一次抬起,冲着冷元珏的脸挥下! 却是被冷元珏先一步抓住了手腕,将她甩进花轿当中。 再怎么也是男人,比沈娉婷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力气大得多。 沈娉婷又羞又恼,又惊又怕,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不停地用拳头狠狠锤肚子,该死的! 就那一次!那一次就怀上了这个孽种!不!她不能要这个孽种! “省省力气,你每日的吃食里,我都加了保胎药,这个孩子你必须为我冷家生下来!” 冷元珏的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情感,若不是为了他娘,他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女人! 沈娉婷的动作停下,忽而想起了什么,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封让她好好养胎的信,上面没有署名。 “这……是你干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那些话,怎么可能出自这个流氓之手! 冷元珏哼笑:“你以为是谁?” 那信,是他娘千辛万苦送进去的,他可不能辜负了他娘一片苦心。 “啊!”沈娉婷心中的气闷无处发泄,骤然大喊一声将信撕得粉碎,指着冷元珏道:“你这个腌臜的东西,我与世子是皇上亲口赐婚,你来捣乱就是违抗圣旨,是杀头之罪!” 沈娉婷慌乱的眸子看向冷墨夜,带着祈求,她今日就是死,也不会嫁给冷元珏。 金绵绵上前一步挡在冷墨夜的身前,挑衅的扬了杨眉,这是她的男人,看什么看? “皇上赐婚之时,还不知你腹中怀有身孕吧!”冷元珏幽幽道。 这便是欺君!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利刃,飞速刺穿沈娉婷的心窝,莫说皇上不知道,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匆匆赶来的沈将军正巧听见了这一句话,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事实摆在眼前,坐实了沈娉婷的欺君之罪,若是皇上降罪,不光她要死,他们沈家全族都要死,他的将军之位,沈家一门荣华,尽数毁在这个女儿的手上。 “啪!” 沈将军一时间又气又急,一掌便打晕了这个自己从小疼宠到大的女儿。 他的脸色铁青,从唇齿之间蹦出两个字:继续! 看着花轿离他渐行渐远,他的目光逐渐怨毒,从皇上赐婚,冷墨夜毫无动作开始,他便觉得这件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办成,为此他还特地敲打了一番冷墨夜。 不承想,如今还是这个结果! 他的眸光轻扫,看向金绵绵,他的女儿他了解,绝不会看上冷元珏那样的人,怕是技不如人,遭人暗算了! 余禄荣,这个仇,他记下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气死将军 沈将军看着金绵绵,但金绵绵却是后知后觉,她一直盯着冷墨夜的玉佩看呢,没空看其他的! 暖玉雕金莲,漾漾水波纹,她一见就喜欢,大有想据为己有的冲动。 嗯,只是这要如何向冷墨夜开口? “喜欢?” 冷墨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早有预料的欢喜。 金绵绵下意识点头,不为其他的,就是这玉佩,太好看了。 她胖是胖,好歹也是女孩子不是? 对好看的小玩意儿,没多大的抵抗力。 一只修长的手将玉佩摘下,一分为二,一半金莲,一半水纹,金绵绵诧异,这玉佩,竟是一对儿! 金莲的那一半玉佩轻轻放入金绵绵的掌心,金绵绵宝贝一样捧着看了又看,精巧!精巧至极! “收了?”冷墨夜又问。 金绵绵一愣:“自然!” 送她的,她不收等着生娃吗? 冷墨夜的薄唇勾起,眉目间挥不去的笑意:“千年暖玉,价值连城,这是聘礼。” “什么?”金绵绵怔愣。 旋即将玉佩贴身放好,哼了一声:“行吧,我答应你了!” “当真?” “当真!” 金绵绵坚定地点点头,度化魔君前路漫漫,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但一想到日后让魔君经历爱别离,她的心便也隐隐开始作痛,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雷神爹爹曾用三枚雷针护着她的心脉,她却仍然入魔。她不能回头,也就是说这一场度化,不成,是两个人的劫难,成了,或许只是魔君一个人的成就,但,她竟是做得心甘情愿。 半夏悄悄凑到金绵绵身旁:“小主子,那人刚才一直盯着你!” 金绵绵顺着半夏的眸光看去,只见沈将军的眸子正从她身上挪开。 “沈将军,恭喜觅得佳婿!”余子良不嫌事儿大。 沈将军原本对余家一肚子气,此时见余子良在场也不客气,一个胳膊抡过去二人就此打了起来。 打了一阵子,宫里传旨的宫人便到了,圣旨的内容不多,只有两句:沈家欺君,贬为庶民。 沈将军顿时眼前一黑,直挺挺摔倒在地,人群当中有出诊路过的大夫看了看,摇了摇头,可叹人生悲喜,沈将军这个岁数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大悲大喜。 而今日,沈将军皆经历了个遍,一怒之下气急攻心,亡了。 余子良瞪直了眼睛直跳脚:“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你们都看见的!” 他方才根本没下重手!讹人也没这么讹的! 金绵绵看一眼沈将军的尸体,默然将冷元珏留下的斗篷盖在他死不瞑目的脸上。人各有命,这沈将军命中有此一劫,怨不得旁人。 围观的众人都看懵了,这个胖丫头抢亲抢得行云流水、匪夷所思,这个近乎不可能的结局摆在眼前,众人不得不佩服,这丫头,霸气啊! 但这冷世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当真喜欢这种类型的? 当即,便有几个与金绵绵身量相仿的女子丈量自己的身材。 “啧啧啧,我还没来,这抢亲就结束了?” 齐匪慢悠悠从人群后挤出来,挤在金绵绵与冷墨夜中间,笑得比牡丹娇艳。 “怎么样?此事我办得不错吧?”齐匪颇为得意。 金绵绵立时听懂了,在场唯一在她意料之外的,便是皇上的圣旨! 她一把推开齐匪,压低声音道:“刚才那圣旨是你干的?谁让你干的?!” 假传圣旨,这次连余禄荣也要连累进去了! 齐匪委屈地瘪嘴,冲着冷墨夜跺脚:“你看看,你看看她!又对我这么凶!” 这一扭腰,一跺脚的,风华绝代,几乎将周遭女子们的心都摄去了。 金绵绵看不下去,拉着冷墨夜便钻入春风楼,此处是冷墨夜的产业,又有宋筝儿打点,省去了那些看热闹人的八卦,顿然清静许多。 齐匪信步跟了过来,像在自己家一般,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坐在榻椅之上,满脸的疲惫之色。 “温久年够义气,不愧是你护了多年的好兄弟,这一出手便非同凡响啊!”齐匪慢悠悠对冷墨夜道。 “皇上呢?”冷墨夜护着金绵绵坐下,又拿起糕点喂她。 好似怕饿着一般,细心呵护。 齐匪看着扎眼,瞥了一眼便阖上眼皮:“皇上有丹丸吊着命,又有占卜那老家伙盯着,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但这朝堂上的事,多半要落到温久年与新驸马的手中!温久年还好说,那新驸马对你似乎有敌意。唉,我齐府是被你连累,没有立足之地了!” 金矿出事之后,就当朝的那几个皇子在国师的操控之下,不过是一具具傀儡罢了。 今日那一张圣旨便是温久年拟的。 金绵绵眨眨眼,那些事情都不关她的事,她在乎的只是冷墨夜。 以及,白鲲会不会伤害冷墨夜。 她现在的实力莫说与白鲲打架,就是站在他面前面对威压,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处她不禁懊恼起来,爹爹为何要在她体内种下引灵丹?!恰逢齐匪又是一道揶揄地目光投向她。 “不过有小侠女在,我们倒也暂时不必担心。”齐匪道。 “齐小六,大虎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着没事找人麻烦吗?”金绵绵瞥了齐匪一眼。 齐匪单手支着下颌,将身子侧过来,一副妩媚多姿,祸国殃民的妖精模样。 “小侠女,我何时才能听你叫一声匪哥哥?还有你这身材何时能瘦下去?”齐匪哼唧。 这小丫头倒是会替别人操心,她还是担心担心他自己吧! 如今宫里那个闲了下来,可有的是工夫对付她,虽然冷墨夜不像是三心二意的人,但面对这样一具肥胖的身材,谁又能说得准呢?毕竟是男人啊! 齐匪的一双凤目在金绵绵身上打量,无声地说着这些。 金绵绵恶狠狠瞪着齐匪,掌心汇聚了一道紫荆雷,小金儿被关在她的识海当中出不来,并不代表她的紫荆雷不能用。劈齐匪还是绰绰有余,再不济她也能用肥胖的身子压过去。 宋筝儿轻手轻脚地进门,神色凝重:“世子,金姑娘的爹出事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金大柱被陷害 金绵绵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筝儿说的“爹”是金大柱。 “他与周氏打架了?”她问。 若是事情不严重,宋筝儿不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前些日子见金大柱好好的,还达成心愿收了儿子,理应不该再出什么幺蛾子,除了周氏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宋筝儿的愣了一瞬,道:“姑娘猜对了一半,是他撞破了周氏的与赵来才的奸情,一气之下杀了人,此处周氏正在府衙内大闹,说是要见姑娘,知府大人无奈,便找到了春风楼。” 她的话留了一半没说,周氏在公堂之上哭哭啼啼,口口声声说是金绵绵指使金大柱杀人。 但即便她不说,金绵绵也猜到了几分,赵来才此人她倒是记得,不就是周氏从前的男人么? 那个不学无术的混子。 “我的好筝儿,这件事还要来麻烦世子吗?告诉那知府大人,将那妇人暗中处理了也就罢了。” 齐匪不知何时从坐榻上起身,一只手万般妩媚地搭上了宋筝儿的肩头,一双凤眸之中的秋波一闪一闪的,甚是动人。 说罢长叹了一声:“左右这朝堂之上做主的全是小侠女的人,莫说是一介妇人,就算是这锦城当中的豪门勋贵,谁敢动小侠女一根手指头?” 一个是她师父,一个是她的大虎哥,如今放眼整个经年国,能招惹她的,也就冷墨夜……与他! 金绵绵这才发现,她似乎一不小心逆袭了? 冷墨夜轻笑一声,指腹捏上她的脸颊:“此事怕没那么简单,我陪你走一趟。” 齐匪哼了一声,一副小题大做的神色。 冷墨夜睨他:“管好你的冥姬,若是再出来捣乱,休怪我的小丫头不讲情面。” 齐匪妖媚的神色出现一丝碎裂:“世子,你这翻脸无情,可是无人能及啊!” 旋即将身前的发丝甩到背后:“小仙女啊,你可千万要记着,若是他负了你,你一定要来找我。” 金绵绵的唇角抽了抽,齐匪又犯病了。 “齐公子放心,若是当真有你说的那一日,我一定杀你泄愤,如此可好?”金绵绵的笑意不达眼底。 齐匪眼眸当中的算计,当她看不出来吗?此人心机深沉,白瞎了一副娇媚的皮囊。 齐匪泫然欲泣:“小侠女,你何时能看见我的真心?” “齐公子,这戏再演可就过了。”金绵绵道。 齐匪的眸光一转,忽而叹了口气:“真是太难骗了,怪不得那冥姬斗不过你。” “齐小六,够了。”冷墨夜放下手中的点心,一双冰寒的眸子中有无尽的警告。 齐匪当眸子中闪过一丝颓然,瞬间便逝去,那只搭在宋筝儿肩头的手也放了下来,对冷墨夜道:“世子,有些事,不是你躲着避着,它便不会发生。” “你在说什么?” 金绵绵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关于冷墨夜的事情,齐匪知道的,她并不知道,并且齐匪也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齐匪倏然笑了,一双凤眸幽幽地看着金绵绵:“小侠女,记得想我!” 言罢,他转身出了房门。 宋筝儿见状,也鞠身退下。 冷墨夜则带着金绵绵来到知府府衙,知府忙不跌地将金大柱押到到后院,笑话,谁敢让懿王府世子对簿公堂? 他在听说抓来的这个男人是余将军义女的亲爹时,就恨不能将自己的嘴打上二三十板子,他没事抓什么人? 在听说这个胖丫头早上公然抢了沈家嫡女的夫君,还平安无事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头上的官帽怕是保不住了。 流年不利啊! 人家懿王世子都陪着这小姐来了,他便更是绝望,在身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金大柱已经被戴上了刑具,只是那知府忌惮金绵绵如今的身份,没有敢用刑。 金大柱的头垂得很低,憋红了一张脸,这等事情被自家女儿知道,他这个做爹的脸面上多少过不去。 “爹,人真是你杀的?”金绵绵问。 金大柱的唇瓣抿得很紧,动了动,良久之后,最终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大妞,就当是爹杀的吧!” 金大柱道。 金绵绵走到金大柱身前,因为身子胖,走起路来也颇有气势。那知府见状,不由得退后了两步,他今日才刚刚听说,那沈将军都惹不起这胖丫头。 “爹,是你就是你,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就当做是?你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兴许还能保得一命,你不是才认了个儿子吗?日后还要儿孙满堂,这般死了,甘心吗?”金绵绵气闷。 金大柱是憨实,但并不代表能让憨实的人代人受过! 尤其他金大柱还是金绵绵凡间的爹,她怎么也要护着的! 金大柱的双目即刻换上了迷蒙的泪珠,唇瓣颤抖:“大妞……” 他心中也是委屈,原本他在桥头村活得好好的,却偏生听了周氏的蛊惑来到锦城。 初来锦城之时,他所掌管的库房丢失的那一批东西,就是周氏串通赵来才所盗取! 那时他还像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时运不济。直到与金绵绵断绝关系,生母亡故,二柱失踪,他猛然发觉,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只剩了周氏。 故而对周氏也越发依赖,几乎将家中所有的钱财都交给周氏保管,未曾想,周氏竟是串通赵来才要谋害他的性命! 也是那赵来才蠢,打不过也罢了。还自己撞上那牛粪堆,被牛一个后踢,踢得翻了白眼。 可周氏看见的就是金大柱打死了人,也是与金大柱离了心的,当即便报了官。 随后在公堂之上大叫大嚷,如此牵扯出了金绵绵。 “哼哼!” 金绵绵哼笑两声,从赵来才要杀金大柱的那一刻起,就是给金绵绵设下的一个局。 金大柱这件事情,她帮或不帮都免不了惹得一身骚。 帮了,便是金绵绵仗着位高权重的义父,以权谋私。 不帮,便是有了义父,忘了亲爹。 百姓当中鲜有人在乎事实真相是什么样,他们在乎的只是豪门勋贵们的小道消息,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话。 知府却在金绵绵的这一声哼笑当中,险些软了腿,瞪直了眼睛看着金绵绵。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讨公道 “世子,小姐,都是下官糊涂,下官这就把金老爷放了!”知府的额头见汗。 拼命冲着身后的衙役们使眼色,没听人家金老爷说吗?那赵来才是被牛踢死的? 况且赵来才谋财害命在前,被牛踢死,那是他罪有应得! “可老爷,那周氏该怎么办?”一个衙役大着胆子道。 今日早上他们可是受够了那周氏,十足的泼妇。偏偏这周氏是宫里的人过来打过招呼的,他们也动不得。 知府瞪眼:“懿王世子都亲自来提人了,哪有不放的道理?!” 暗中却冲着衙役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那周氏带来,反正一个两个的,他一个小小的知府也惹不起,让他们自己去争斗吧。 金绵绵一行人刚出了府衙,周氏便像疯妇一样哭喊着冲了出来:“大家都来瞧一瞧看一看,杀人凶手就这么被放了出来,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就因为他的亲女儿如今攀附了权贵,就能这般草菅人命!” 周氏一把抱住金大柱的腿拦下他的去路,眸中藏着算计与恶毒的光,这件事情她一定要做好,只有做好了,如意才能安心。 但周遭的百姓并没有像她预料之中那样围过来谴责,而是纷纷像躲避瘟疫一样,急匆匆跑着走开。 一个是懿王世子,冷面暴戾的杀神,另一个是早上刚刚霸气抢亲的余将军义女,就那身形,听说一巴掌便能将厚厚的棺材拍碎,谁敢谴责? “爹,你的家事还是你自己解决吧。”金绵绵道。 金大柱只连连点头应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金绵绵能这么帮他,他心里都记着。 “你站住!”周氏见金绵绵要走,即刻放开了金大柱就扑向她。 “你爹杀了人,就这么走了?这件事我就算告到皇帝面前,也要讨回个公道!”周氏道。 “讨公道?”金绵绵顿觉好笑,一双安静的眸子盯着她,一步步凑近:“周氏,你别忘了你在桥头村做的孽,你在我面前讨公道?” 在桥头村的时候,她可是险些死在周氏的手中。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入魔,没了天规的束缚,分分钟都能一掌拍死周氏。 周氏下意识地便后退着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愣了一瞬,旋即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你爹打死人,你还这么嚣张啊!你那么厉害,不如将我一起打死了吧!” 周氏的鼻涕眼泪说来就来,看得金绵绵啧啧惊叹,这也算是周氏天赋异禀。 “周氏,人是我爹打死的还是他自己摔死的,你心知肚明。你非但找人通奸,还要来杀我爹,我今日若是再留你,便不叫金绵绵。” 金绵绵走到周氏面前,攒了力气抬手便打下去,既然她这般恳求,金绵绵不遂了她的愿,也挺过意不去的。 “大妞!”金大柱睁大眼睛咽了口唾沫,犹豫颤抖地将她的胳膊扶下来:“看在、看在爹的面子上,就、就饶她一命吧!” 纵使周氏有太多的过错,但还是陪伴了他将近十年,即便夫妻情谊尽了,他也下不去那个狠心。 金绵绵放下胳膊,跌下眼帘盖去眸中的杀意:“爹,周氏要置你于死地。” 这一次饶过她,那下一次呢,金大柱还保证能活着吗? 金大柱愣住好半天才低下头,慢慢道:“大妞,你出息了,想的东西多,可爹还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没有那么多打打杀杀的想法,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爹,你是说我只会打打杀杀?”金绵绵的眸光看向金大柱。 金大柱的头垂的更低,飞速看了金绵绵一眼:“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明白,爹年纪大了,不想再招仇惹恨。周氏,她怎么说也是我的续弦。” 既然是他的女人即便有再多过错,也不能让一个做小辈的来替他教训。 况且,他并不想杀周氏,他的儿子需要一个娘亲。 周氏也渐渐止了哭嚎,一双眼睛在金大柱与金绵绵之间徘徊,继而一个转身抱住金大柱的腿:“当家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时糊涂,是那赵来才逼我的,你也知道,他门路广,我实在怕他。现在好了,那赵来才死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回家保证跟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将你的儿子好好抚养长大!” 她的神色凄楚,眸中却是没有一滴泪水,无论是赵来才还是金大柱,与他的如意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她看出来了,金绵绵对金大柱还有父女之情,只要哄好金大柱,金绵绵迟早会被她抓在手心里。 金绵绵缄默,转身之际古井般沁凉的眸子扫过周氏,与冷墨夜撒娇:“世子,我吃撑了。” 她吃撑了没事干才会管金大柱这档子闲事! “带你去散步,消消食。”冷墨夜的眸光冰寒,亦是扫过周氏。 周氏猛地打了个机灵,眼前的这二人,那眼神让她觉得如坠深渊,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下意识抓紧了金大柱,这个男人目下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松开。 事实上,不管是金绵绵还是冷墨夜,都动了不再留周氏的念头。 那周氏的目标并非金大柱,而是金绵绵! 周氏看着金绵绵与冷墨夜走远了,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垮下来,瘫坐在金大柱脚边,像是经历一场生死大劫一般。 金大柱看着周氏也是满脸的失望,唇角动了动道:“你……你走吧。” 周氏睁大了眼睛看着金大柱:“走?你要我走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就是……就是不要让我再见到你!”金大柱道。 周氏撑着地起身,拉着金大柱的胳膊不放:“当家的,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你胡说什么?!”金大柱红着脸恼了。 周氏哼了一声:“若是你外面没有人,为何要我走?我走了,你就没有媳妇了!” “没有就没有!”金大柱也不会与周氏辩解。 他只是觉得,不想再见到周氏了。 周氏的眉头皱了皱,旋即换上一副冷硬的神色:“你是铁了心要赶我走?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金大柱闭了眼不去看她,左右是一副倔强的模样。 周氏的唇瓣紧抿,甩开金大柱的胳膊狠狠瞪着他:“好!有本事,你写休书!” 滴一百七十九章 散步 周氏怎么也没想到,金大柱二话不说便找人写了休书,让她觉得更愤恨的是,大胖那小子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亏得她还尽心尽力养了他半个月! “金大柱,你别后悔!到时候就是你哭着来求我,我也决不会心软!”周氏留下一句狠话,便收拾了自己的包袱走了。 她走得从容,自然是因为有地方去。 金如意早为她置办了一处宅子,家丁奴仆一应俱全。也亏她多留了个心眼,没有让金大柱知道,如今金大柱是没那个福气,那宅子,她便一个人住! 当夜,她在锦缎大床上睡得踏实,暗暗嘲笑金大柱没福气享受,顺便计划了一下明日见了如意如何诉苦。 屋外刮起了大风,将窗棱吹得咯吱吱响,“咣当”一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周氏。 周氏翻身,只看见一个黑影飞速冲她扑来,那惊呼声便堵在了嗓子眼,再也发不出来了。 且说 冷墨夜与金绵绵走了一阵,很快,四喜驾着一辆特制的宽阔马车停在他们身前。 四喜面不改色,一路上他收获了不少注视议论,大多数人一看便知这马车是为余将军的义女准备的。 毕竟除了她,谁也用不上这样的马车。 金绵绵的唇瓣抽了抽,冷墨夜还真是煞费苦心,如此甚好,彰显身份厚重! 不过……说好的散步呢?坐着马车,那叫坐步! 冷墨夜的眸光含笑睨她:“不满意?” 金绵绵看了他一眼,她大概是满意的,只是与马车比起来,她更在意什么时候能瘦下去。 “我们去哪儿啊?”金绵绵问。 冷墨夜没有说话,将金绵绵一把抱上马车。 对此,金绵绵很是诧异了一番,她都这么胖了,冷墨夜抱起来还这般轻松。 只是,轻松归轻松,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却还是显得马车不够大。 “世子,不然我还是下去走着吧。”金绵绵道。 她知道自己的份量,下车走,也是为了那马儿着想。 况且若是那马儿半路上累死了,她也便成了锦城的笑柄。 “身子重,走不动。”冷墨夜的眉梢动了动。 “那我背你。”金绵绵道。 冷墨夜在她面前说身子重,确定不是逗着玩儿的? 冷墨夜的眸子眯起,弯成月牙的形状:“你背我?” 金绵绵点点头:“世子别怀疑,我如今力气大得很!一定背得动!” 一声轻笑响起,冷墨夜伸手捏她的脸颊:“余将军的义女好大的威风,抢亲,恐吓,也便罢了,如今还要背一个男子,着实教人震惊。” 听到此处,金绵绵却有一丝恼意,伸手甩开他的手指:“怎么?我费尽心机抢来的男人,我自己不能背,难不成还要让别人背吗?” 冷墨夜的神色间全是诧异:“你倒是理直气壮!” 说罢,强有力的臂膀搂着金绵绵的脖子:“那你倒是说说,那冷元珏又是怎么回事?” 既抢了亲,又落了沈娉婷的面子,这样抢亲的法子也只有金绵绵能够想得出来。 金绵绵的脸颊靠在冷墨夜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倏然间脑中一片空白。 抬眸看了一眼冷墨夜泛着柔光的眸子,顿然脸颊一片火热。 她知道这在凡间有词形容曰:花痴 心头既是羞恼又是无奈,她这一辈子算是栽到冷墨夜手上了。 金绵绵抿了抿唇,将要说的话在心中反复打碎了,又重新排列了几遍:“冷元珏那是个意外,再说,那齐匪不是世子让他来找我的吗?” 冷墨夜既然打定主意让金绵绵知道,就没有想过她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抢亲?她不信! “嗯。”冷墨夜轻声应着:“这么说是齐匪告诉你的?” 不知为何,金绵绵在他的这一句话当中听出了些许危险血腥的意味,眼眸转了转:“你管谁告诉我的,反正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已经解决了。” “呵……” 又是一声轻笑过后,金绵绵的脸颊被粗粝的指腹捏起。 “怎么身子长胖了,胆子也跟着变大了,还记着你的身份么?”冷墨夜道。 金绵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勇气,推开冷墨夜对上他的眸子:“你想说,我还是你的贴身侍童吗?如今全锦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余将军的义女,谁认得那个白术?我的身份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既然抢亲成功,那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再说,我们祖上可是定过亲的!你别想抵赖!” 她如连珠炮一般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而后便用认真的眸子盯着冷墨夜略带冷冽的眼睛。 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依照她十二万年来对自己的了解,她应当说不出方才的那一番话,难不成入魔之后她的本性暴露了? 也不知这冷墨夜能不能适应得过来? 但凡冷墨夜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她便会弃车而逃。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左右她是攀上了余将军这么一个硬朗后台,不怕冷墨夜抽风不理她。 但在金绵绵的注视下,冷墨夜的唇角却是越来越弯,眼睛的弧度也越来越大,她都能感觉得到冷墨夜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之上。 旋即她的唇瓣被噙住,带着万般的温柔,让她的心也一起变得柔软。 腰间游移着一只大掌,钻进她的衣摆,轻轻摩挲。 金绵绵一声轻哼,脸颊一片火热地推开冷墨夜:“世子,我胖。” 她有些许懊恼,这样的身材,她不愿让冷墨夜知道更多。 冷墨夜的鼻尖凑近她的脸颊,鼻尖在她的肌肤上留下浅浅的触觉,触觉之后是一阵轻啄。 “这样很好,比那个瘦弱的小丫头让人觉得踏实。” 冷墨夜的声音和动作,仿若带着魔力一般,金绵绵险些便信了。 “胡说,世间哪个男人不喜欢窈窕的绝色女子?”金绵绵反驳。 冷墨夜一声浅浅的轻叹:“傻丫头,正因为别的男人不喜欢,我才觉得踏实,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手掌握着金绵绵肥嘟嘟的胖手,像把玩着一个物件:“再说,即便你窈窕,也不是绝色女子。” 第一百八十章 你在我这里 “冷墨夜!”金绵绵几乎抓狂。 她在凡间的这副皮囊的确不是绝色,但她在九重天上的时候也是一方美仙子! 很快,她后面的恼怒便被一个深沉热烈的吻堵在喉间,直到她心慌气短,大脑一片空白,忍不住要伸手轻薄冷墨夜的时候,冷墨夜才将她放开。 一双深邃漆幽的眸子牢牢抓住她的眼睛:“你不窈窕,不是绝色,更不贤惠,但你在这里无可取代。” 金绵绵的手被他抓着轻轻按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沉稳坚实的心跳敲击着她的掌心。 瞬然,金绵绵知道,她离度化魔君又近了一步。 但这近的一步,却忽而让她觉得伤感。 爱别离,重在别离。 她跌下眼帘,如蝶翼一般的睫毛在眼睑之下重叠出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世子,不是说要去散步吗?”金绵绵岔开话题。 冷墨夜的眉梢动了动,他的小丫头似乎很喜欢害羞。 “我们在路上了。”冷墨夜道。 “嗯?”金绵绵看着冷墨夜眨了眨眼睛:“世子是说我们这样就算在散步?” 冷墨夜也眨眨眼,那眼睛中的神色仿佛就在说:“不然呢?” 金绵绵抿抿唇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便拉着冷墨夜跳下马车,头也不回道:“世子怕是娇生惯养不知散步为何物,今日小女子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散步!” 冷墨夜的唇角泛上扩大的笑意,街上的人都傻了。 “不好了,不好了,我出现幻觉了,我看见懿王世子在对我笑!” “那不是今日当街抢亲的那个胖子吗?!懿王世子丢了美娇娘,还这么开心?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那个胖子长得好看吗?懿王府世子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天哪,我也要变成个胖子!” 自从冷墨夜不再坐轮椅之后,几乎是一夜之间成为了锦城所有女子钦慕的对象。 如今她们倾慕的对象竟被一个胖子抢去,可想而知她们的内心该有多崩溃。 自此之后,锦城的女子不管老少皆是以胖为美,这是后话。 金绵绵走在街上不是没听到这些议论,相反她听到了还觉得有些得意,冷墨夜似乎颇受欢迎,但那又如何?这样的男子已被她劫足先登。 冷墨夜眉眼弯弯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拉着他大步在街上走,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四喜拉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满脑子都是“世子想不开”的念头。 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偏偏跟着一个小丫头疯跑,更让他纠结的是,此刻懿王府怕是已经闹翻了天,他究竟要不要提醒这一对主子,该办正经事了? “四喜你先回去吧,太碍眼了!”金绵绵抱怨。 四喜怔住,一脸的委屈,他碍眼? 好吧,他碍眼,小主子长得胖,说什么都对! 金绵绵拉着冷漠夜,走街串巷,倒也让冷墨夜踏踏实实体会了一次民风。 弯月悄悄从云头露脸,天空泼墨,闪着几点星光。 金绵绵走累了,一屁股坐在了拱桥的台阶之上。 怀中抱着冷墨夜的胳膊,一张肥嘟嘟的脸贴在了上面。 “世子,我走不动了……”金绵绵道。 “是谁说要背我的?”冷墨夜道。 金绵绵抿唇沉默着,直到觉得气氛尴尬才开口道:“不知道啊,是谁说的?” “嗯,我也忘了是哪个小傻子说的。”冷墨夜附和。 金绵绵狠狠靠着冷墨夜的胳膊,小傻子?若她是小傻子,冷墨夜算什么?小傻子的夫君! 想到此处,她不禁呵呵笑出声来。 在笑声的感染之下,冷墨夜也跟着笑了。 风儿把这笑声带走,与懿王府的一片沉寂形成鲜明的对比。 隔了良久,冷墨夜蹲在金绵绵身前:“上来。” 金绵绵愣住,冷墨夜不是要背她吧? “世子,我自己能走。”金绵绵道。 “你脚肿了。” 金绵绵:“……” 这也怨不得她,她的这一副身子实在太重了。 她咬了咬唇,试探道:“那世子,我上来了?” 他的这一句话刚刚说完,冷墨夜便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旋即她的整个人都趴在了冷墨夜的背上。 金绵绵咬着唇不敢出声,慢慢地,将脸颊贴在冷墨夜的肩头,竟是觉得无比踏实,不由得抱紧了他的脖子。 冷墨夜的脚步瞬然停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松一些,你想谋杀亲夫吗?” 金绵绵恍然惊觉讪讪笑了两声,论起破坏气氛,她当属能人。 二人直接进了余将军府,认下义女之后,余将军便让余子良为金绵绵收拾出来一间院子,分外雅致。 眼下还不是回懿王府的时候。 二人也不客气,将余将军府当做了自己家,这一住便是两个月。 平素金绵绵白日去文山书院听课,晚上便来暖床,活得潇洒自在,无拘无束。 这一日晨曦微醺。 睡梦当中的金绵绵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 环顾屋子,只剩了她一人,半夏端着铜盆进门,一脸的喜气洋洋,冷墨夜派人将她从懿王府接了出来,专程照顾金绵绵。 见她醒了,便道:“小主子,宫里来人传旨,封你为安宁县主。眼下世子正在前厅招待,吩咐下来你醒了若是想去,便去听听热闹。若是不想去就多睡一会儿。” 目下宫里皇上身体抱恙,温久年监国,小主子以温先生弟子的身份被封了县主,理所应当。 金绵绵没有意外,县主这回事,冷墨夜早与她说过。“嗯”了一声,眸光看向屋外,她方才似乎听见了金如意的声音。 “来新丫头了?”金绵绵用温热的帕子净脸。 半夏抿着唇笑:“刚才是余公子身边的婢女,来送贺礼的,世子吩咐过了,别人送来的贺礼一概不收,那婢女也是个心直的,偏要将贺礼留下,纠缠了一阵子,不想竟是让小主子听进去了。” “那婢女叫什么?”金绵绵又拿起点心吃。 这人胖了,吃得自然也就多了。 半夏想了想:“她自称如意,听说是余公子看她卖身葬母可怜,今日新买来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金如意现身 金绵绵当即便没心思再吃点心了,这两个月以来锦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宫中贵妃娘娘忽然暴毙,接着周氏惨死,虽然报了官,但至今没有查到凶手,然后是冷家二房吴氏莫名失踪,第二日被人发现吊死在郊外的大树上,自此之后每七日便会失踪一名妙龄少女,坊间都传是吴氏的冤魂作祟,但金绵绵细细想过,这些应该都与金如意有关! 更令她抓狂的是,这两个月来,她给雷神爹爹写了无数封信,皆是杳无回音,雷神爹爹仿佛完全消失了! “半夏,带我去看看那如意长什么样儿?” 她神色肃然,世上叫如意的女子也不少,但巧就巧在如意出现在她的身边。 余将军一家待她不薄,她不许任何人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半夏看金绵绵的眼神便知道事情不对:“小主子,余公子在前厅,想来,那婢女该是在前厅外头等着付命。” 金绵绵不再耽搁,大踏步咚咚咚向前厅跑去,半夏思索了片刻,将食指关节放在唇边打了个响哨,须臾之间,秦风秦越二兄弟从暗处现身。 “小主子有难紧,盯着那个叫如意的婢女,必要时杀之!”半夏的神色冷峻。 秦风,秦越两兄弟领命而去,半夏这才匆匆跟上金绵绵的脚步往前厅走。 金绵绵快到前厅的时候,反而放慢了脚步,透过窗纱往进看去,里边余大将军夫妇、余子良、冷墨夜皆在,还有一个穿着宫中服侍的人坐在冷墨夜的下首。 但她却是没有看见一个婢女模样的人。 正在犹豫之际,忽觉背后一阵冷风吹过,她的后背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痛入骨髓。 她当即便觉得自己的脖子酸痛麻木不能动了,金绵绵皱着眉头呲牙,这人下手够狠,哼哼,可她报复起来更狠! 脖子不能动,不是还有腿吗?当即旋身一踢,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金绵绵脖子僵直地抬起头,此时秦风秦越二兄弟已经赶来,将那人按在地上摩擦。 他们方才眼睁睁看着这人对小主子下毒手,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过来,如今这人落在他们手上,自然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只是那人也不是吃素的,还没等金绵绵看清楚容貌,便如同一只滑溜的泥鳅一般窜出老远。 而秦风和秦越两兄弟却是吐出一口黑血,他们中毒了! 前厅当中的一众人闻声而出,钱氏心疼得抱住金绵绵上下打量:“囡囡,伤着你没有?” “娘,我没事。”金绵绵挤出一丝笑来。 旋即神色冷肃地看向冷墨夜,刚才她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貌,但她无比确定,那身形与金如意的一般无二! 也亏得她身强力“胖”,才没被轻易打晕。 余子良则是慌慌张张安排人叫大夫,宫中那人见状也是关心地问了一句:“县主可还好?” 他被吓得不轻,只是来传个封金绵绵为县主的旨意,就遇见这档子事儿! 此人金绵绵看着眼生,却也生硬地挤出一丝笑来,回了一句无妨。 那人却仍是惊恐地点了点头,当即告辞了。 少顷,大夫倒是来了,只是大夫身后还跟着一人,怯怯懦懦的,娇柔可怜。 正是金如意。 她只敢挑着余光看了金绵绵一眼,旋即快走了几步,蹭到余子良身后乖巧站着。 金绵绵哼了一声,上前将她抓着拉出了房门。 “宽敞大道你不走,偏要来招惹我?”金绵绵说着,便要一巴掌拍死眼前的金如意。 “义妹,手下留情啊,她身上有解药!”余子良喊道。 按理金绵绵做什么他本不该管,但这个丫头方才竟是凑在他身边说,她身上有解药! 一时间也顾不得多想。 况且,院子中的两个女子,一个滚圆,凶神恶煞一般,另一个柔柔弱弱,只懂哭泣。 明眼人一看,便对弱者心生怜悯。 金绵绵的手堪堪停在金如意头顶,即便她知道金如意不会这般轻易交出解药,也得暂且忍下这口气,这样的感觉像是被一只苍蝇堵在胸口,难受得很! 金如意脸上呈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甚至还把一张脸往前凑了凑。 “奴婢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有骨气的,今日小姐若想打我,也要说出个由头来,否则奴婢断不能心甘情愿交出解药。”说着,金如意眸中便含了滢滢的水光。 “如意,你兴许误会了。”余子良解释。 “没有误会!”金如意看着金绵绵,眼泪顿时流下来,伸出芊芊素指擦着眼泪道:“小姐侮我辱我,我都能承受,为何要杀了我娘?!” 这一句倒是让余家众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 钱氏的双手颤抖,紧紧护着金绵绵:“这是哪里野丫头来胡说?我囡囡医者仁心,断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夫人,你们一家人都被她蒙骗了!她的心思最是恶毒!破坏了冷家二房小姐的姻缘,还与三四个男子纠缠不清,最过分的是,她还将他二叔的手亲自砍了下来!”金如意指着金绵绵,说得声泪俱下。 “你放屁!” 金绵绵当即抬脚想狠狠踢过去,若不是顾及吓着钱氏,她都有心思一巴掌死金如意! 嚣张! 极度嚣张! 金如意的小碎步躲到余子良身后。怯懦道:“公子救我……” 金绵绵扶着钱氏脱不开身,眼皮抖得厉害,猛地横睨冷墨夜,满目的恼意:“有人欺负你媳妇你管不管?!” 冷墨夜哼了一声,对余子良道:“过来!” 余子良很是茫然,但脚下的步子不由依着冷墨夜的吩咐走了过去。 金如意也想跟过去,却是被冷墨夜冰冷冷的眼神吓了回去,委委屈屈在原地绞着帕子,愈发楚楚:“公子,你要替奴婢做主啊!奴婢说得句句属实,都有据可查!” 钱氏此时冷静下来,见状冷哼:“来人,先将这个丫头打上二十大板!” “夫人,你为什么打我?!”金如意睁大眼睛愣住了。 这、这怎么与她预料之中不一样? 钱氏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就评我家囡囡不喜欢你!” 这婢女一看就是心术不正的,一双眼睛飘飘忽忽,就往余子良身上瞟,下人不下人,情人不情人的,最重要的是,这贱婢竟有心思指使余子良听她的话?! 当他们余家人都是死的吗? 余禄荣余子良父子对视一眼,连连佩服钱氏,余家的人连护短都这么霸气! 金如意眼泪滢滢地看向余子良:“公子……” 余家父子则是齐刷刷看向冷墨夜,有未来丈母娘做示范,他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冷墨夜薄唇轻抿,既然丈母娘有话,他自然要遵从,更何况,眼前这个,根本不能算作人,至多是一具傀儡罢了。他能感觉到金如意身上有国师的功力,远不止眼前看上去那般柔弱。 蛟鳞鞭一出,血溅四方,金如意被打得连声尖叫。 “说,周氏是怎么回事?”金绵绵没忘了,金如意方才口口声声说她杀了周氏。 金如意双眸通红,奄奄一息,身上却是恨意滔天:“是你……杀的!” “啪!”蛟鳞鞭落下,金如意吐了口血,即便冷墨夜收了力道,对金如意来说也是不小的伤害。 “不说实话?你是笃定我杀不了你?”金绵绵眯起眼睛。 金如意冷笑:“你能吗?我是国师的人!” “国师又如何?”一道空灵的声音自天空响起。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又见扶陵 扶陵公子似是从天而降一般,带来一股夹着药香的微风,光洁翠绿的竹叶从空中纷纷扬扬。 落地之后,旁若无人地缓步向金如意走去。 金如意下意识地挣扎着后退,眼前的人她没有见过,但那一双紫色的眼睛里却含着冰冷的杀意,让她不寒而栗。 此人似乎比国师更厉害一些! 扶陵公子的眸子静静打量金如意,忽而疑惑地“嗯”了一声,扇子挥动,金如意的脸颊被一片竹叶划破,但诡异的是,那被竹叶划破的地方深可见骨,却没有一丝血迹流出来。 金如意手指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摸到那伤痕之后便是一声凄厉的尖叫,继而那伤口处散发出阵阵血色雾气,须臾,金如意的整张脸变得血肉模糊,有些地方还蠕动着白色的蛆虫。 金绵绵的视线被冷墨夜的大掌挡住,这样的场面,别吓着他的小丫头。 扶陵公子的一双紫瞳当中升起浓浓的兴致,甚至伸出纤白的手指从那血肉模糊的脸让取下一只蛆虫细细查看。 连声道:“不错,不错!” 金如意没有比此时更惊恐的时候了,方才她的脸有所变化之前,她就想跑,怎知道浑身上下突然间便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我说……我、我全都说,周氏,我娘……她是我杀的。”金如意被吓坏了。 这一次,不光是余家的人震惊,哪怕是经历了十二万年的金绵绵也震惊无比,猕猴尚知道反哺,金如意连畜生都不如! 扶陵公子盯着金如意看了一会儿,似是十分满意,顺手扔出一个小瓷瓶:“这个宝贝,老夫换走了!” 他说的宝贝是金如意,目下金如意被炼成傀儡,竟是用他都没有见过的手法!还如此真实,妙哉,妙哉啊! 小瓷瓶当中装着的是解毒丹丸,冷墨夜吩咐半夏拿给秦风秦越两兄弟。 回头再看的时候,只见金如意被五花大绑,只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眸光无比阴寒地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到金绵绵的身上。 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杀了金绵绵! 为什么金绵绵的运气总是那么好?她付出了那么多,终归还是一无所获?! 最让她嫉妒的还是金绵绵身后的冷墨夜,不过就是看见了她的脸,那男人就这般护着吗? “世子,这位是……”余禄荣有些心惊,看着扶陵公子,分外眼熟。 “扶陵公子。”冷墨夜道。 余禄荣与发妻对视一眼,匆匆行礼,他二人年幼之时,有幸远远地见过扶陵公子,那时的扶陵公子也是风华正茂,少年当时。 不承想自己须发皆白的时候,扶陵公子还是这般年少! “是你杀了我娘!余将军,余夫人,她是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啊!你们不信可以问余公子,他也看见了我娘临死前亲口对我说,就是这个女人杀了她!”金如意突然大喊。 她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你可别胡说,我只是看你卖身葬母可怜,何时听见你娘对你说的话?”余子良急忙将自己撇清。 他天生良善,包括此时,他也觉得金如意可怜,不由得舔了舔唇道:“这是神医扶陵公子,只要他愿意,你身上的伤一定能治好的。” 金如意一愣,眸光顿时软了下来:“不,治不好的……” “哼!你怎知我治不好?我生平最爱挑战的便是你这样的病症!只是你这杀戮太重,怕是治好了,你也过不了心结这一关。”扶陵公子的神色极为嚣张。 金如意闻言,却是浑身颤抖起来,忽而双眸一闭,咬牙道:“你们杀了我吧。” 她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与行尸走肉也差不了多少。 “想死啊?我不准你死,就算阎王也不敢来收人!”扶陵公子道。 金绵绵冷哼一声,一掌拍向扶陵公子:“既然收了她,便替她挨我一掌吧!” 金绵绵的心眼小得很,刚才她后背上挨的那一下,可是疼得不轻呢! 扶陵公子用扇子生生挨了金绵绵的巴掌,旋即连连甩手:“臭小子,你这媳妇力道不小啊!怎么修为才这么点儿?莫不是被劫数堵了心脉?我劝你早日与她成亲!破了她的身子,说不定她这病便不药而愈了!” 场面一瞬间便寂静下来,金绵绵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却没有再伸出手,好一个扶陵公子,自持身份不与她打架,却是口下不饶人。 她若是再动手,看那扶陵公子的神色,不知还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即便镇静如冷墨夜,此时也是愣在当场。 扶陵公子眨眨眼,忽而笑了:“臭小子,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吗?你自己想想,我何时骗过你?” 冷墨夜沉默了良久,忽而拉着金绵绵与扶陵公子便走,对金绵绵的病症,他要好生问上一问,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扶陵公子虽然被拉着,却是不失风度地回头将一个小瓷瓶扔给了余子良,喊道:“药放进去,把她给我泡上两个时辰!你亲自动手啊!” 余子良默然咽了口唾沫,若是他理解得不错,扶陵公子说的“她”应当就是地上的金如意。 但这男女有别,他如何亲自动手? 余将军看着金绵绵的背影却是想到不久前的那一次海战,十分诡异地,他以区区三百人便将千人的敌寇打得落荒而逃,外人看起来是他用兵如神,有如神助,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次他们因何而胜。 那一夜海上的风浪不同于往日,似乎老天也在帮他们,敌寇的战船不是漏水,便是被海中的大鱼攻击。 他自问平日不求佛,不拜神,更不认识神仙一般的人,那一次的胜利实属匪夷所思。 而正是因为那一次的胜利,皇上将他调回了锦城。 …… “爹,娘……”余子良拿着小瓷瓶,苦着脸。 余将军的眸光扫过自家儿子,这小子都快到而立之年却还未娶亲,更没有中意的姑娘,这次能入了扶陵公子的眼,也算是沾了金绵绵的光。 若是能将这件事情办好了,让扶陵公子收为弟子,也是未尝不可一试的事情。 想到此处,他伸手拍了拍余子良的肩头,拉着发妻去出了府门。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扶陵丢人 春风楼 扶陵公子舔了舔唇,轻咳一声,自顾倒了一杯茶啜饮。 全然不顾冷墨夜与金绵绵如虎狼一般的眼神,左右,他又不着急。 “臭老头,你说不说?”金绵绵耐不住性子。 怎么看,这扶陵公子都与齐匪的性子万般相似。 扶陵公子砸吧两下唇瓣,紫色的眸子扫过桌上的两坛春风酒:“我说过了,要治病,先圆房!” “你要治,先告诉我引灵丹是怎么回事?”金绵绵的眼眸微眯。 比谁沉得住气,她可从未输过! 扶陵公子了愣了一瞬,他有多久没遇上与他讲条件的人了?这丫头有趣得很,对他的胃口! “唉,从我这里学东西,要看心情啊,你们一圆房,我心情好了,自然知无不言。”扶陵公子不慌不忙地闪着眸子盯住金绵绵:“况且,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给你治?” 金绵绵自他那一双紫色的瞳仁中准确地捕捉到一丝揶揄,旋即垂下眸子遮去眼底的笑意。 “你只要看圆房?看了圆房就治?” “那是!” “好!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金绵绵笔走龙蛇,写出一张字据甩到扶陵公子面前:“喏,你看看,若是没有异议便签个名字!” “若是不敢,便算了!”金绵绵见他看得认真,便又将字据抢了回来。 扶陵公子哼了一声抢了过去:“这世上没有我不敢的事儿!” “你敢你签啊!”金绵绵激他。 扶陵公子一声轻笑,他今日来了兴致,就陪这小丫头玩玩! 签完之后,扶陵公子挑衅一般看着金绵绵:“别想着耍花招,是不是处子,我一眼便知!” 话虽这么说,但他在瞥向冷墨夜的时候,还是多了一丝中计之感。 即便冷墨夜早有准备,也不该如此冷静,那看他的眼神当中,分明写着傻子二字…… 金绵绵抱着冷墨夜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别急啊,我这就带你去!” 扶陵公子下意识将身子后仰,这胖子笑起来,仿佛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 很快,他便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当他被蛟鳞鞭绑着挂在烟花之地的屋梁上,看着听着下面二人“唱戏”的时候,他心底狠狠咒骂冷墨夜。 用蛟鳞鞭绑他!暴殄天物! 金绵绵在门外抿着唇笑,扶陵公子难骗,她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他绑起来,蛟鳞鞭受委屈了。 这一次,即便治不好她的肥胖,她也一定要将小金儿先放出来。 化形之后的紫荆雷,威力与她现在用的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小金儿最近都没与她说话,一定是被憋坏了,太可怜了。 半个时辰后,扶陵公子一脸愤恨地瞪着冷墨夜。 “字据还我!” 枉他一介老妖精,平素都是他戏弄别人,何曾被别人戏弄过?! 金绵绵笑了:“你瞪他干什么?抓你的是我,绑你的是我,将你挂起来的也是我,怎么算,你都应该瞪我啊!” 扶陵公子却是像没有听见一般,直愣愣看着冷墨夜:“你认定了这个女人?” 冷墨夜的眉梢轻挑:“自然。” 扶陵公子的唇瓣动了动,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好!既然你认定她,那我们从此以后,便不相往来吧!” 他这一次是当真生气了,未承想这丫头这般大胆,还……不知廉耻! 想他一介翩翩公子,多少女人心中的白月光,竟是被绑在屋梁上看人苟且! 丢脸! 丢尽了脸! 都是因为金绵绵! “别啊,扶陵公子你是不是玩不起?我是我,世子是世子,我们不一样!”金绵绵道。 扶陵公子跳脚:“你看看们这副德性!哪里不一样!那眼神儿都一样!我若是跟你们在一起,怕是日后被卖了还帮你们数钱呢!” “那不能够!”金绵绵道:“卖你,我们得赔人家多少钱?” 扶陵公子:“……” 金绵绵抿唇躲在冷墨夜身后:“扶陵前辈,你别怨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找不到爹爹,世子又被其他女人惦记,就刚刚,还有人要杀我,你说,这凡界人间境,怎就这般艰难凶险?” 扶陵公子说不出话,至少有上千年没有遇见这么厚脸皮的人了,干了坏事儿还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 若是不知道实情的,定然以为是自己欺负她! “我不怪你,但是……” 但是他改变主意了! 扶陵公子的唇角勾起,一双紫瞳当中闪着碎芒,睨了一眼冷墨夜,冲金绵绵勾了勾手指。 金绵绵眨眨眼,摇摇头。 扶陵公子一愣,又冲她狠狠招手。 金绵绵还是眨眨眼,摇摇头。 扶陵公子憋不住了:“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不能让他听见!” “不能让我听?” 冷墨夜眯起眼睛,任谁看去,都充满危险的意味,头顶那原本黄豆大小的戾气也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 金绵绵大惊,忙捧着冷墨夜的脸颊,吻上他的唇瓣。 她本想着浅尝辄止,却不想,这个吻,一瞬间变成了冷墨夜主导,热烈深沉,直逼得金绵绵心浮气躁。 扶陵公子这一次无所顾忌地翻了个白眼,方才让他们圆房死活不干,如今他改变主意了,反倒腻歪上,这是存了心与他做对! 哼!他堂堂扶陵公子不要面子吗?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哼!差不多行了,当我死了吗?”扶陵公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自那个女子死后,他有好几千年没遇见爱人,可悲,可悲啊! 回答他的,是一只装满水的茶壶! 扶陵公子闪身避开之后,却见那不要脸的二人仍旧唇齿相粘,相依相偎,甚至外衫滑落也似浑然不觉,大有要当场圆房的势头! 当即冷哼一声一挥袖放出数百片竹叶:“现在要圆房?休想!” 要拿出金绵绵体内的引灵丹,不止有一种法子! 蛟鳞鞭护主,飞速挥动之下,片片竹叶碎裂,落了一地翠色。 那纠缠在一起的二人终是分开。 扶陵公子眯眼,这场景,他看着扎眼。 “松开!”扶陵公子作势要去扒拉二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条件 “不松!” 金绵绵将冷墨夜抱得更紧。 她的脸颊滚烫,呼吸还带着因那个吻染上的急促。 扶陵公子的唇瓣动了动,发泄一般地点点头,挥手之间设了个结界。 瞪着冷墨夜道:“我数三个数,若是还想治她,便让她进来,若是不想治,我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 冷墨夜轻飘飘睨他一眼,轻轻将金绵绵推送到扶陵公子的结界前。 “我就在外面看着,他不敢如何,若是不想呆,便动动手指。”冷墨夜道。 引灵丹在金绵绵体内始终充满危险,若是哪一日丹丸破碎,那藏在引灵丹内的灵气,便会将金绵绵吞噬得渣都不剩! 金绵绵点点头,进了结界之后哼了一声,她就知道这个老头会有其他的方法。 扶陵公子被她的这一声哼气笑了,她还哼?她凭什么哼? 他的紫眸扫了冷墨夜一眼,抬起两根手指冲金绵绵勾了勾。 金绵绵没有动作,反而后退了两步,这个老头,一看那神色就不像好人啊! 好人会背着冷墨夜吗? 扶陵公子一愣,索性放下了假装撑起来的风度,冲金绵绵吼道:“你过不过来?不过来,我可走了!” 如此,金绵绵才慢吞吞,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扶陵公子将扇子打开遮住二人的唇,轻声道:“你想不想让他的戾气彻底散去?” 金绵绵的表情僵住,扶陵公子一句话便说进了她的心坎儿里,她来凡界这般辛苦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能度冷墨夜? “前辈是什么意思?”金绵绵问。 扶陵公子抿唇笑:“若是想,便与我成亲!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金绵绵彻底愣住,瞪着扶陵公子说不出话来,他……有病吧! 但一想到她不能嫁冷墨夜,心口便针扎一般地疼。 扶陵公子的目的达到,也不着急,自顾慢悠悠点了一炷香,回身坐在一旁悠哉喝茶等着金绵绵的答复,顺便也没忘了得意地冲冷墨夜眨眨眼,这茶还是冷墨夜扔过来的,他就当是孝顺了! “前辈此举何意?”金绵绵问。 “呵呵” 扶陵公子两声轻笑,并不作答。 他没那么好心,自然,也没义务解释。 这两声笑,让金绵绵听得心里发毛。 “前辈不是真的想娶我,何必拆散旁人的姻缘?”金绵绵不甘心,这臭老头,有什么好笑的? 扶陵公子的眸光在金绵绵身上扫了一圈:“我孤单寂寞的时间也不短了,需要个夫人来作伴,而你,再合适不过!你若答应,我便十里红妆来迎娶,自然,成亲之后,你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不管是你的胖,还是他的戾气,我都有办法。”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这老头说的话,她信不过。 扶陵公子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唇角勾起一丝极为浅淡的笑来:“这世上,若是连我都治不了的病,就再没有人能治了。” 当然,金绵绵大可以找九重天的神农星君,但前提是,她能上得去九重天。 有引灵丹在,别说上九重天,就算修炼都难。 他笃定金绵绵会答应,故而,他不着急。 “香快燃尽了。”他徐徐道。 “我答应你!”金绵绵咬牙切齿。 经年国女子十六岁方才及笄,及笄之后方可谈婚论嫁,她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探听这扶陵公子的虚实,先答应也无妨。 扶陵公子却是笑笑,将手中的扇子扔给她:“我不信你!这玉羡扇你要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以便让我得知你的动向。” 金绵绵抿了唇将扇子挂在腰上:“这样可以了吧?” 扶陵公子点点头:“你也别嫌弃,这扇子用处大着呢。” 说罢又看了眼冷墨夜,对金绵绵道:“你既然答应做我扶陵的妻,便要自持身份,恪守妇道,不能与别的男人相好。若是让我知道,你,还有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你当真以为我怕你?”金绵绵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 她没忘了,九重天可是派了两个人来度化魔君,即便她不成,还有白鲲。 扶陵公子见了金绵绵这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突然大笑起来。 “你是不怕我,你怕的是他。”他伸手指向冷墨夜:“只要你还怕他,便是我最好的筹码。” 金绵绵的脸色铁青,他说的对,冷墨夜是她的软肋,扶陵公子既拿住了她的软肋,便能予取予求。 结界不知何时破开,扶陵公子深深看了冷墨夜一眼,潇洒而去。 冷墨夜的脸色不那么好看,那玉羡扇是昆仑镜至宝,至阴至寒,非但能当做兵器,还可以窥探人心。 扶陵老儿将玉羡扇给金绵绵,存了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想到此处冷墨夜便伸手去拿扇子,却是被金绵绵一个动作闪开。 “嗯?”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小丫头竟是拒绝他? “世子,我……我有事与你说。” 金绵绵舔舔唇,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冷墨夜,她答应与扶陵公子成亲。 他知道了会如何? “嗯。” 冷墨夜应了,一双漆墨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金绵绵。 金绵绵也一瞬不瞬盯着冷墨夜:“我要成亲了,与扶陵公子。” 几乎一瞬间,金绵绵便看见冷墨夜头顶的戾气如同被戳破的蜂窝,轰然散出。 金绵绵的手腕被紧紧抓住,就在她以为要被冷墨夜狠狠揍一顿的时候,一个热烈的吻侵袭而来,大颗的晶莹泪珠自她的眼角滑落,须臾被他吻去。 衣衫半褪,二人倒在床榻上纠缠。 金绵绵觉得自己疯了,就在此时,一个疯狂的念头不顾一切涌上来,霸道占据了她的整个思绪。 她不要度化了,不要回九重天了,不要爹爹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他。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倏然一道白光升起,玉羡扇中散出阴寒无比的气息,很快就将金绵绵脑中的冲动消散。 千年前仙魔大战的场景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血流成河、尸身无数,魔君双眸赤红、浑身浴血地现在尸体之上杀戮,不停地杀戮…… “不!不要!”金绵绵大喊。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自己解决 她开始奋力挣扎:“世子,世子!冷墨夜!你走开!” 冷墨夜的动作停下,眸中的血红还未散去:“你不愿意?” “世子,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我,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只为了你!” 说到最后,金绵绵的语气中染上了无尽的委屈,不单单因为冷墨夜,还因为爹爹踢她下轮回,让她与魔君有了纠缠,遇见了,爱上了,却不能在一起。 九重天上,她向来敢爱敢恨,善恶分明。如今却是不敢爱,无从恨,就连善与恶之间的界限,也不那么分明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抓狂的。 冷墨夜的眸子渐渐平复,金绵绵说的话,他信,只因为是她说的。 “扶陵老儿与你说了什么?”冷墨夜拥着她,只有这样抱着,才能安心。 “他说他需要一个夫人,说我最合适。”金绵绵道。 “条件呢?” 冷墨夜直视她,以金绵绵的个性,若是没有让她动心的条件,她如何答应得那般爽快? 金绵绵垂下眼帘,她不能说。 在她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在她还没能力护着他之前,她与扶陵之间的交易,不想牵扯冷墨夜。 “与我有关?”冷墨夜问。 金绵绵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抖抖翅膀准备飞走的蝴蝶,让冷墨夜看得莫名心慌,她的沉默更是让冷墨夜笃定,他猜对了。 “金绵绵,你觉得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冷墨夜的语气中带上了无尽的森森寒意。 金绵绵豁然抬眸,比冷墨夜的眸子更加凌厉:“世子这是在质问我?” 她推开冷墨夜,缄默地穿好衣服。 “世子,我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都要与你商量,都要告诉你。”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地淡漠疏离。 “不是小孩子?”冷墨夜斜睨着她。 “是,不是小孩子!”金绵绵重复着:“所以,世子可不可以不要再问我,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冷墨夜道。 金绵绵转过身直视冷墨夜,一双安静的眸子仿佛被冰泉洗过,泛着柔和的、亮滢滢的光,碎碎星芒闪动。 “世子,只这一次,你让我自己解决,可好?” 金绵绵咬唇,只这一次,日后,她什么都听他的! “坦诚告诉我,否则,我拼尽一切也要杀了扶陵!” 冷墨夜似乎没了耐性,金绵绵这丫头究竟要做什么?他心头泛起阵阵不好的预感。 金绵绵的额头抵上冷墨夜的,与他对视,她的眸子平静温和,清澈得装不下世间一丝污浊。 “世子,你信我吗?” 冷墨夜的眼帘轻动,如何也舍不得眨下,眼前的小丫头,他如何也看不够。 金绵绵将冷墨夜的手压在她的胸口,心跳的声音仿佛带了魔力。 “就一次,一次,世子就应了我,可好?” 她的声音娇柔,带着撒娇的意味,冷墨夜不由便“嗯”了一声。 旋即反应过来,又是懊恼,怎么就轻易答应了? 门外响起四喜的声音:“世子……” 四喜欲言又止。 “进来说话。”冷墨夜道。 四喜进门便看见自家世子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金绵绵倒是浑身周正,只是脸上的神色也不像是没发生过什么的。 便自觉垂下眼帘,想到他刚刚得知的消息,不觉皱了皱眉。但世子与小主子之间的事情,不是他可以猜测的。 “世子,两件事。一是三爷回来了,正在挽棠春等着,第二,便是国师……传小主子进宫。” 四喜传了话,便垂眸站在原处。 “国师为何召见?”冷墨夜蹙眉。 “听说扶陵公子进宫,要皇上赐婚,指定的女子便是小主子。” 四喜觉得自己在冒着生命危险传话,整个人紧张得不得了。 依世子的脾气,会不会将他当场扔出去? 出乎他意料,冷墨夜异常平静。 只“嗯”了一声便吩咐他跟着金绵绵进宫。 金绵绵抿着的唇勾起,心思却是有些郁结,没想到扶陵公子的速度这么快。 “早去早回。” 冷墨夜的眸子仿佛粘在金绵绵身上,这个小丫头的确长大了,他既然答应了,便不会插手,但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小丫头嫁给别人,他也万万做不到。 “嗯” 金绵绵轻声应着,继而步伐厚重地走了。 宫门外早有宫人等候,上官言与宇文晴柔也在,像是专程等在那里。 上官言较之从前愈发沉稳,也显得俊朗非凡。 “大妞。”上官言热络地唤她,旋即有觉得突兀,便笑了笑。 宇文晴柔睨了他一眼,对金绵绵道:“我知道你,余禄荣将军义女,与我夫君一同长大的。” 金绵绵的眼皮一跳,宇文晴柔原本说前半句便好,偏要加上后半句,就不得不引人遐思了。 似乎还有些许的酸味儿。 “六公主,什么一同长大,不过是乡里乡亲罢了。驸马是人中龙凤,我们这些人,自然是不能比的。”金绵绵尽量说得让她舒心。 目下她有重要的事要办,不想节外生枝。 宇文晴柔是满意了,但上官言眸中的火苗却是隐去了大半,他在意的是那一句驸马。 大妞与他,终是生分了。 “大妞,一起走吧。”上官言道。 金绵绵的眸光扫过面色不善的宇文晴柔心底暗叹一声,笑道:“多谢驸马与公主相邀,民女有宫人带路,不必劳烦了。” “你是看不起我们?所以不想与我们同路?” 金绵绵的话才说了一半,宇文晴柔便夹枪带棒地训斥。 金绵绵垂眸:“民女不敢。” 只听宇文晴柔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勾引一个冷墨夜还不够,如今连国师都……” “宇文晴柔!”上官言低吼。 他知道宇文晴柔接下来要说什么,这些腌臜的话,他半句都不想听到。 宇文晴柔闭了嘴,只是看金绵绵的眸光愈发恶狠狠。 金绵绵不语,她一个胖子,她招惹了谁?一进宫门就为难她,看来宇文晴柔是该被好好收拾收拾! 想到此处,她便偷偷向上官言竖起大拇指,大虎哥还是大虎哥,向着她的! 上官言瞥见那拇指,方才隐去的火苗又窜了起来,心境明朗,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 “大妞,下个月二虎成亲,你来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白鲲的谎言 上官言甚至有些紧张,生怕听见金绵绵说不来的消息。 金绵绵展颜,上前两步凑近上官言低声道:“大虎哥相邀,我一定去!” 没想到二虎那小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凡间光阴易偷渡,果然不假。 上官言笑得愈发明媚,如小时候一般伸手在金绵绵的头顶轻轻抚摸。 “我待会儿就在宫门外等你出来,去见见三虎的媳妇。”他小声道。 见三虎媳妇是个借口,说白了,金绵绵进宫见国师,他不放心。 这一幕,身后的宇文晴柔看了个满眼满心,不觉眼睛里就起了雾。 直到金绵绵走后,她看着上官言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你方才笑了。” 成亲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上官言笑得这般开心。原来,他也会这么笑吗? 上官言愣了一瞬:“公主先去吧,我还有些事。” “当真有事还是在等那个胖丫头?!”宇文晴柔很想大声问他。 但身为公主的骄傲,不允许。 她轻轻垂了眼帘:“驸马早些回去,别太累了。” 懂事,恭良,才是皇家的女儿该有的风度。 方才她已经失礼过一次,绝不能有第二次,至于那胖丫头,若是他喜欢,纳进府中便是。 宫人将金绵绵引到一处偏僻的宫殿,示意她进去之后便离开,四喜自觉等在外面。 她缓步踏入,只见偌大的宫殿中空无一物,国师白鲲站在窗下,身姿挺拔白发飞扬。 “坐” 国白鲲伸手指去,宫殿正中出现一把椅子,孤零零的透着诡异。 金绵绵的眸光扫过椅子,心中有了丝疑惑,这似乎是为了困住她。 可白鲲是什么人?一个威压就能让她浑身动弹不得,还有必要用这样的手段吗? “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她道。 都是九重天来的,藏着掖着防着,不累么? 白鲲转身,一双银色的眸子里没有焦距,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金绵绵。 金绵绵心中“咯噔”一声,白鲲的眼睛瞎了! “扶陵要娶你,冷墨夜知道吗?”他问。 “自然知道。”金绵绵说着,屏住呼吸悄悄挪动脚步。 白鲲的身子跟着金绵绵的脚步转动,金绵绵瞬间便放弃了试探的念头,即便白鲲眼瞎了,也能准确知道她的动向。 只是她的这一句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直到金绵绵以为白鲲不会再说话之时。 白鲲道:“你走吧。” 金绵绵愣住,专程叫她来宫里,就说两句话? 也罢,雷神爹爹说过,离白鲲远一些,谁让人家是天尊身边的宠物呢!她惹不起,躲得起! 只是度化冷墨夜,她是绝对要争一争的,功劳不能让白鲲一个人捡了不是?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白鲲道:“回来。” 金绵绵的脚步顿住,叹了口气回头:“白鲲,你就不能想好了再说?” 明面上与白鲲对峙,她是不怕的,大不了事情闹到天帝的耳朵里,届时让天尊帝评评理,看白鲲用下作手段赢得的胜利,天帝还会不会护着他。 “呵呵……” 殿堂中响起如洪钟一般的笑声,持续了很久。 “小丫头,你既已入魔,为何又招惹扶陵?还想一女侍二夫不成?” “白鲲,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绵绵的眸子直视他,猛然发觉白鲲似乎与上一次不同,不单单是眼睛瞎了,连身上那股摄人气势也不见了。 她犹豫了一瞬,迈开步子悄悄向他走去,她心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白鲲受伤了,还伤得很严重。 以白鲲的修为,什么人能将他伤成这样? 白鲲显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动向,挥袖之间退了数丈。 金绵绵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笑道:“国师大人害怕我一个小女子?” “哼!” 白鲲冷哼一声,挂在窗前的纱帐无风自飞扬。 罡风扑面,金绵绵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小丫头,下一次试探别人之前,先想清楚自己的身份!”白鲲道。 金绵绵瞬间来气:“身份?那敢问国师,你是什么身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大家都是来度化魔君的,凭什么你能度化我便不能度化?你千方百计的阻挠于我,究竟为什么?” 白鲲面无人色的脸上出现一丝诡异到不像话的笑容:“你既然是来度化魔君的,你可知道,只有让魔君先入魔才能度化?” 金绵绵眯起眼睛:“你胡说。” 她好歹也在九重天上混过十二万年,看过的天书不少,没有哪一卷是说先入魔才能度化的。 “这是天尊告诉我的,你不信,大可以去问。”白鲲道。 他唇角诡异的弧度让金绵绵看得心惊。 “那敢问国师,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让我辅助你?”金绵绵又一次向国师走去。 上九重天去问天尊?那天尊是什么身份?能接见她一个小仙吗?白鲲分明就是在撒谎! “不错,想必你也知道,魔君离入魔只差一步,只要他入魔,离度化成功也不远了。” 白鲲的声音当中含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金绵绵一个字都不信,雷神爹爹明明说过,魔君一旦入魔,她的度化便算失败,她金绵绵就要去阿鼻地狱受刑。 她的唇角慢慢勾起,步子也越发稳健。 “倘若我不想让他入魔呢?!”金绵绵缓缓道。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每靠近白鲲一步,她仿佛都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现在的修为有限,说不上那气息是什么,但就是有一种直觉,若她现在不看个明白,将来必定会后悔。 “站住!”沉闷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愤怒。 白鲲的身形愈发笔直,那一双毫无神采的银色眸子当中似乎能喷发出摄人的寒光。 金绵绵抿紧了唇快步逼近,白鲲连连后退,一掌拍出,金绵绵被拍飞了三尺远。 “大胆!”白鲲呵斥,却并未再出手。 金绵绵不慌不忙地爬起来,勾起唇笑了,笃定道:“你的修为呢?” 以白鲲正常的修为,方才那一掌,早就将她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然而她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白鲲之死 白鲲的眼皮合上,良久之后再睁开,眸中一片血红,丈长的银丝飞扬,面色苍白无一丝人色,却俊美得无法形容,身上的气息更是像极了自地狱而来的修罗。 白鲲魔化,功力至少涨三成! “我本答应雷神留你一命,怎知道你自己不珍惜,你要怨就怨你自己吧!” 白鲲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堂,外面守着的四喜闻声而入,迅速护在金绵绵身前,睁大的眼睛看着发狂的白鲲。 “小主子快走!” 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看来他今日是要将命留在这里了! 金绵绵也是毫不含糊地将四喜的衣领提起来,扔到了身后。 四喜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能对付得了魔化的白鲲? “四喜,若是我今天出不去,你便在挽棠春为我立个牌位!”金绵绵道。 她不知道为何白鲲的修为会弱了这么多,但是现在的确是击杀他的最好时机,若是错过了现在,她金绵绵怕是这辈子都打不过白鲲了! 况且白鲲的目的是让冷墨夜入魔!这根本就是个阴谋,她不相信天帝破例允魔君轮回的目的是让魔君重蹈覆辙。 这究竟是白鲲擅自做主还是天尊的意思? “小主子?!”四喜都快急哭了。 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飞速向殿外跑去,一颗心号升空在半空当中,划出银白的光。 与此同时白鲲,幻化而出的滔滔巨浪也向金绵绵铺天盖地袭来。让他诧异的是,这巨浪当中竟然隐隐含着丝丝雷光! 这是雷神爹爹的雷光! 金绵绵大骇之下竟是愣在当场,满脑子都是雷神爹爹遭遇不测。 “砰!” 一具身躯挡在她面前,替她挨下了白鲲的一掌。 “四喜!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干什么?!” 金绵绵怒吼。 白鲲的那一掌四喜根本承受不住! 此时,四喜浑身的筋脉俱碎,五脏六腑也是被震得换了位置,七窍之中鲜血直流,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成了一具尸体! 金绵绵像是被劈头盖脸地泼了冰渣,浑身上下彻骨的寒凉,大悲无泪。 那个与她拌嘴,处处嫌弃她,又暗中替她办好一切的小厮,就这么死了! “白鲲!” 金绵绵轻轻将四喜的尸体放下,一双清澈的眸子中射出森寒阵阵,死死盯着白鲲,一字一句道:“我金绵绵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白鲲轻蔑地笑:“你如今只是一介凡人,还是一个胖子,除了力气大一些,你能奈我何?还是乖乖陪着你的雷神爹爹去吧!” “你将我爹爹怎么了?” 金绵绵的脑中纷乱,识海当中更是气血翻腾,连小金儿也感受到了,不停地想要冲破识海的封印。 但这样只能让金绵绵更加痛苦,甚至忍不住轻哼。 “你放心,很快你们便能团聚!妄若海宽敞得很!” 白鲲笑得嚣张,又汇聚了一掌向金绵绵袭来,这一次他用了十成的功力,他就不信还会有人出来捣乱! “妄若海……” 金绵绵胸中剧痛,眸子被水雾遮挡,妄若海是葬神之地,雷神爹爹已然遭遇不测! “白鲲!受死吧!” 金绵绵目呲欲裂,眸子通红。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白鲲那一掌汇成了滔天巨浪,比方才的更加汹涌可怖。 金绵绵将周身上下仅有的一丝灵气全都汇聚在紫荆雷里,又将紫荆雷在瞬间压成金针大小,在滔天巨浪袭来的时候,紫荆雷破开巨浪,直直冲着白鲲面门而去。 她舍弃了全部的防御,将所有灵力汇聚到那一枚金针之上,拼死一搏! “砰”的一声巨响,金绵绵被震飞了出去,七窍当中不停地流着鲜血,她的唇角勾起,这一次,她死不了了! 白鲲的攻击未但进前之时,腰间的玉羡扇瞬间张开挡在她身前,替她卸去了白鲲那一掌当中七成的力道。 “噗通!” 金绵绵仰面倒在地上,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深吸了口气,疼,五脏六腑都疼。 她看向白鲲,忍着疼冷哼一声,被血染红的唇角勾起,方才那一枚紫荆雷雷针冲破他的攻击,透体而入,恰恰没入他的识海当中。 他的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颤抖起来,一双银色的眸子逐渐赤红,死死盯着金绵绵。 堂堂一介圣兽,怎会甘心死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他将泛上喉头的腥甜咽下,缓缓举起颤抖的手,发出了第三掌! 金绵绵绝望地闭上眼睛,她尽力了,还是失败了。 只是不知道她能否熬过受刑,受刑之后的下一世,又能否再遇上冷墨夜。 若是遇不到,她该怎么办? 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周遭起了一阵猛烈的罡风。 金绵绵睁开眼睛,只见温久年留给她的那一枚卷轴玉佩正漂浮在半空中,光华大盛。 而温久年此时正站在她的身后,拿起她的手便在掌心划出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汩汩鲜血流淌进玉佩,她的脸色逐渐苍白。 “师父,我要死了。”金绵绵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要坚持不住了! “师父不会让你死。” 温久年一如从前温润,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分令金绵绵倍觉陌生的霸气。 金绵绵咬牙,她不仅仅是手上的伤口剧痛,浑身上下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匕首锋利,瞬间便划破手腕。 “来吧!” 金绵绵奋力将流血的手腕举起,卷轴玉佩光芒大盛。 与此同时,温久年亦是用血祭玉,玉佩的光芒愈发耀眼。 白鲲的神色变得惊恐起来,金绵绵唇角勾起一丝嗜血残忍的弧度。 白鲲必须死! “丫头!凝神!”冷墨夜也到了。 若是金绵绵此时看看自己,便知道她目下正被浓重的魔气包裹,身陷漆黑,不单单是五脏六腑,就连识海都被魔气占据。 这便是不死不休。 冷墨夜冲进墨色魔气当中抱紧金绵绵,满目心疼,他来晚了。 卷轴玉佩的不容小觑,白鲲只来得及僵持片刻,便被卷轴玉佩散出的光芒撕得粉碎。 玉佩的光芒散去,一枚银色珠子的虚影趁着众人不注意,钻入金绵绵的识海当中。 而金绵绵则是周身气血耗尽,昏死过去。 温久年的脸色苍白:“将她留在宫中吧,懿王府的那个家伙不好对付。” 冷墨夜的薄唇紧抿,抱着金绵绵的胳膊紧了紧,说了一个好字。 金绵绵仿佛深陷泥潭,动弹一下都艰难万分,她不辨方向,只缓缓转动眼球,奈何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一片漆黑。 “绵绵,绵绵……” 金绵绵的眼睛豁然睁大,是雷神爹爹的声音! 她瞬间湿了眼眶:“爹爹?是你么?” 她到现在都不相信雷神爹爹去了无妄海,他怎么会陨身?他可是雷神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公 “绵绵,爹高兴啊,如今爹能见到你,说明你已经将白鲲制服,不愧是爹的女儿!” 随着雷声的响起,金绵绵的四周也亮起点点星光。 星光包裹着雷神爹爹的虚影,雷神爹爹看上去一如从前健壮威武。 “爹,你在哪儿?”金绵绵很少哭,但这一次却是眼睛酸痛,满布泪水,着实忍不住了。 雷神长长出了口气,想伸出手去擦金绵绵脸颊的泪,却发现自己只是一道虚影,他眸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如今他连神识都不算,自然做不到这些。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像只小猫儿一般蜷缩在我的怀里,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闺女,但当时我就决定了,这就是我的女儿,我要一生一世护着她!” 雷神用手比划着,眸子变得格外温柔。 “后来你长大了,顽皮地厉害,爹的神殿被你折腾了个遍,但我一见你笑,我就不忍心惩罚于你。都说慈母多败儿,我偏不信,我家绵绵好着呢!比他们家仙子都好!” “你闯了祸,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甚至还替我背下过罪责,爹的傻闺女,竟还说虱子多了不痒!那可是女儿家的名声啊!名声坏了如何嫁的出去啊!” “自打爹爹见到魔君的第一面,爹就知道魔君心里有你!爹高兴啊!那魔君年少有为,天赋极佳,就这样的人,他还偏生痴情不悔!除去他的身份,他足以与你相配!” “魔君轮回之时,爹不顾一切的将你踢下凡界,你一定怨恨爹爹吧?可爹着急啊,若是他跟凡界哪个女子有了纠缠将你忘了怎么办?” “还好魔君不负我所望!” “绵绵,爹的时间不多了,这么多年的父女,爹便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助你击杀白鲲!爹将他的一大半修为带入妄若海,你若是有机会,便去找爹的棺椁……” “绵绵,爹能有你这个闺女,幸甚至哉……” 雷神的声音越来越低,金绵绵怔怔地听着,泪水早已遍布脸颊。 “爹爹!” 她泣不成声,雷神爹爹竟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折损白鲲的修为! 雷神爹爹为何这么傻?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对她万般宠爱的雷神爹爹,竟骗了她这么久…… …… 康宁宫 “世子,三天了,小主子还没醒,不然您先去歇息一会儿,扶陵公子应该很快便到了。”半夏急红了眼睛。 再这么熬下去,小主子还没醒,世子的身子便垮了。 懿王府还有万般凶险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这个时候,万不能有事! 冷墨夜抿紧了唇,牢牢握着金绵绵的手,又一次血脉逆行替金绵绵贯通经脉。 没有人看得懂他内心的挣扎,入魔的念头也仅在一念,数万生灵涂炭与金绵绵的性命之间,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但这一路走来,他看着金绵绵为了他付出的艰辛,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他不要入魔。他又何其忍心让她失望? 金绵绵脸颊苍白,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却更像是一具尸体! 冷墨夜头顶的戾气越聚越浓,眸中渐渐染上殷红的血丝。 “世、世子……” 半夏惊恐地看着冷墨夜身上的气息愈发冰寒,甚至渐渐接近死亡。 倏然,冷墨夜抬眸看了半夏一眼,只一眼便让半夏的整颗心险些跳了出来,下意识退后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在门框上。 这……这还是世子吗? “出去。” 浅浅的两个字说出口,半夏却是觉得仿佛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压得她喘不上气,忙鞠身而退。 退出房门之后便呆住了,世子突然变得好可怕! 冷墨夜的眸子看向金绵绵,手下掐了个极为复杂的印诀,灌入她体内。 金绵绵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忽而被一道刺眼的白光逼得再也睁不开眼睛。 “金绵绵,该醒了!”一道低沉却如惊雷一般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魔君! 金绵绵猛觉心惊,豁然睁开眼睛,果然,魔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魔君……” 不知怎么,金绵绵的眼眸之内蓦然升腾一股水雾。 白鲲死了,但雷神爹爹身死道消,四喜命丧黄泉,她不知这是不是天机阁安排的,只知道,她心痛得厉害,乃至连呼吸都万般艰难。 “念往生咒。”冷墨夜道。 她脑中一片空白,很是乖顺地念起往生咒,一咒为爹爹,一咒为四喜。 不知念了多少遍,直到金绵绵的心思清明,她的眸光缓缓落到冷墨夜的头顶,墨色雾气之中,竟是夹杂了丝丝的赤红!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度化魔君,便能回到九重天!她必须要回九重天!问问那高高在上的天尊,何以放灵兽凡界为恶! 她要为雷神爹爹爹的讨个公道! 冷墨夜离她很近,伸手抚上她的头顶:“若是想哭,便哭出来。” 他眼见着金绵绵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往下落,这般憋着,要憋坏的。 金绵绵闻言却是将要淌出眼眶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周身颤抖:“不,我不能哭!” 她不能软弱,雷神爹爹与四喜皆因她而亡,她还没有在他们的坟前祭拜,没有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甚至连雷神爹爹的尸体都未见到! 她,凭什么哭! 金绵绵用一双安静的眸子看着眼前的魔君,笃定道:“你是魔君,你能带我上九重天,对吗?” 冷墨夜漆幽的眸闪着星辰一般的光芒,沉默了良久,再次看向金绵绵的时候眸中便染上一层阴霾:“不错,可是我不会带你去。” 他拒绝得干脆,却是成功激怒了金绵绵,她的脸颊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为什么?!是谁口口声声说心中只有我?如今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去做吗?” 冷墨夜幽深的眸子中藏着远古巨兽,声音染上沙哑:“仅区区金仙便如此放肆,你以为你是谁?” 金绵绵脸上的神色数次变换,最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她是谁?从前在九重天上的时候,她可以仗着雷神女儿的身份为所欲为。 如今呢,她不过是一介凡人。即便通过修炼法门,修成金仙之身,但根本不足以飞升上仙! 在九重天那些上仙的眼中,渺小如蝼蚁,谁会在乎蝼蚁的不公? “不过……” 冷墨夜的话锋一转,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金绵绵:“有一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蚕蛹 “什么事?”金绵绵疑惑。 冷墨夜的唇瓣噙着笑,缓缓将身上的衣服解下,露出精壮的胸膛:“我这一副身子给你,你要还是不要?” 金绵绵的唇瓣开开合合几次,忍着牢牢盯着的冲动强迫自己将目光挪开:“你这……” 冷墨夜忽而凑近她:“怎么?你不敢?” 金绵绵抓了一丝豁出去的意味,抬起眼帘直视他:“魔君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冷墨夜的笑意更浓:“我要让你想起我,彻彻底底想起我!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凡界什么九重天,在你我面前通通都是一场笑话!” 冷墨夜的话音落定便吻住金绵绵的唇,吻得深沉热烈。 金绵绵狠了狠心,一口咬下,舌尖所到之处,一片血腥。 她知道,这是魔君,魔君所爱之人是那个明月一般的女子啊! 冷墨夜闷哼一声,却仍旧舍不得放开那两瓣唇,伴着她的挣扎和着血水,惩罚一般狠狠吻她。 金绵绵使出浑身的力气推搡他,然而面前的人仿若是铜浇铁铸一般,不动分毫!甚至还将她压在了身下。 玉羡扇寒光大圣,无尽的寒气将二人包裹,冷墨夜眉头轻蹙起,挥手之间,二人已然进了玉佩空间当中,无尽的灵气袭来,金绵绵即将窒息。 而玉羡扇则是被留在床榻之上,孤零零地散着微薄的寒气。 层层的灵气将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层层包裹,翻滚之间,金绵绵的挣扎渐渐减轻了力道! 感受到了金绵绵的动作,冷墨夜的嘴角上扬,轻笑出声,将繁复的衣物尽数除去,继而绵密的吻便不止落痕于唇瓣…… 包裹着二人的灵气愈发浓厚,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蚕蛹。 蛹动,周遭的灵气跟着一起激昂。 蛹静,空间当中便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如此一过便是好几个时辰。 直到一声稚嫩的童声响起:“娘亲,爹爹?你们在干什么?” 小金儿迈着一双小短腿,在巨大的蛹周围转圈,眼眸之中满是好奇之色。 金绵绵渡劫之后,身形变胖,灵力也发挥不出来,小金儿便一直困在她的识海当中。 如今忽而一朝得了自由,却是见到爹爹娘亲不带他玩儿了! 蛹中没有任何动静,小金儿眯起眼睛哼了一声:“爹,你是不是又欺负娘了?我刚才都听见了!” “蚕蛹”之中的金绵绵恢复了窈窕身形,面容娇媚地趴在冷墨夜的胸口喘息。 若不是冷漠夜眼疾手快地将小金儿扔出蚕蛹,他们方才的一幕就要被这小家伙看了个干干净净。 金绵绵咬了唇,睨向冷墨夜,清澈的眸子中全是水汪汪的春色,冷墨夜一见,又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瓣。 “爹!娘!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小金儿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这一次冷墨夜掐了印诀在蚕蛹周围设起屏障,瞬而,蚕蛹之中只余下二人的耳鬓厮磨。 又等了一个时辰,小金儿终于见到了他这两个不靠谱的爹娘。 他盘膝而坐,一张小脸阴沉着看着“道貌岸然”的二人:“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当啷!” 一枚金色的丹丸被扔在小金儿面前的灵气里。 小金儿的一双眼睛亮了,即刻将丹丸捡起来,宝贝一样揣进怀中。 但脸上的神色依然未变:“你们若是不告诉我,刚才你们在干什么,我便一直生气,气到不吃饭,饿死我自己!”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小金儿这威胁,还真是,别出心裁! “待我们生了小女儿,你,不要也罢!”冷墨夜道。 小金儿睁大了眼睛,迈着一双小短腿,来来回回地在冷墨夜与金绵绵的周遭绕了几个圈儿:“这么说爹娘方才在生孩子?那我的小妹妹呢?” “你猜。”冷墨夜好心情地挑挑眉。 “小金儿!不许胡闹!”金绵绵沉了脸。 真要把方才做的事与小金儿说一遍?冷墨夜不要脸,她还是要的。 小金儿又撒娇地蹭了金绵绵一会儿,便回到识海当中消化冷墨夜给他的金丹。 金绵绵紧紧抱住冷墨夜,方才有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不停闪过。关乎她十二万年前的前世。 冷墨夜是她一生所爱,她想起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比她在九重天的十二万年还要久远。 久远到,她仿佛看见了她与冷墨夜的真身,一朵天地孕育而成的金色雪莲,与一尾活泼欢快的墨色锦鲤。 然而每每与冷墨夜对视的时候,她又极度地心痛,那一世,他在烨渊耗尽浑身的灵力修为,宁愿身死道消为她筑出一道紫荆雷,又用肉身骨架为她铺就一条通天星河。 他说,他等着她,千年,万年,万万年,他等着金绵绵去找他。 然而,金绵绵却将他忘得彻底,只因她渡劫失败,入了轮回…… 她心中猛然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不度化会将如何? 与冷墨夜一起留在人间修炼,只羡鸳鸯不羡仙。 “在想什么?”冷墨夜问。 魔君已与他融为一体,只是有些记忆,他记得并不如金绵绵真切。 金绵绵的眸光悠长,望向这玉佩空间当中唯一的一座宫殿:“我听说,魔君前世死得蹊跷,这蹊跷在何处?” 白鲲之死让她愈发大胆猜测:这一切是否与雷神爹爹有关,是否与天尊有关? 冷墨夜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的脸颊: “那些事,不该将你牵扯进来。你可想起自己是谁?” 金绵绵点点头,继而又摇头:“不太真切。” 冷墨夜沉默良久,拥着她出了卷轴玉佩。 让金绵绵懊恼的是,一旦出了卷轴玉佩,她的身形又一次变得肥胖强壮。 从窗口飞进无数片翠绿的竹叶,扶陵公子从窗口跃进,一身的月白锦袍,愈发显出倜傥之姿。 他将乾坤扇握到手中,紫瞳之内全是愤怒的意味:“你这小丫头,不讲信用!” “扶陵,借你的乾坤镜一用!” 冷墨夜并未理会他的抱怨一般的指责,将金绵绵护在身后。 乾坤镜可窥探前世今生,金绵绵的有乾坤镜相助,或许能想起更多。 扶陵公子嗤笑:“乾坤镜是何等宝贝,我凭什么给你?怎么?你抢了我的美人,又来抢我的宝贝?” 冷墨夜周身的气息瞬然冰寒:“扶陵,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扶陵公子一惊,将冷墨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个遍:“你……你都想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余紫嫣 冷墨夜冷哼一声:“扶陵,看清楚我是谁。” 扶陵公子骇然后退两步:“你是魔君!” “你借着我失忆诓我多少次?可要我一件件数清楚?”冷墨夜脸上的神色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扶陵公子整个人变得认真肃谨,他知道冷墨夜动了杀意。 “乾坤镜不在我身边,待齐匪的事情落定我定然双手奉上!” 既然他动了杀意,就更不能轻易给他乾坤镜! 扶陵公子的一双紫瞳幽幽扫过金绵绵,像是自嘲一般:“我原本打算帮你解决了血族的那小子,如今看来不需要我插手了!” “多谢。”金绵绵道。 若不是他,她不会有斩杀白鲲的契机,也不会知道雷神爹爹身亡,更不会这么快就将冷墨夜头顶的戾气消除了这么多。 只是这戾气越来越少,冷墨夜的身上却是莫名多了一种森寒。 既熟悉又让人心生恐惧。 究竟那最后一点戾气要如何消除? 记忆之中,金绵绵那一世为天地万万年孕养的灵物,一旦渡劫成功,便是九重天上修为最高的仙!前途不可限量,何等的风光? 但却死在一个小小的天天劫之下,不免令人疑惑,况且渡劫之时又有紫荆雷相助,为何会失败?失败之后竟然还被种下禁制限制了她修为!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缘由! 一切的一切,金绵绵都太想知道了。没有人比她更想得到乾坤镜。 冷墨夜的眸光一瞬间变得森寒无比,血族那小子说的便是冷墨柏。 说起来冷墨柏最是无辜,还未到满月便被血族之王占了躯体,周岁时的那场大火,也是血族叛乱之人做下的。 原本若是他安安分分做懿王府的小公子也便罢了,世间生灵皆不易,他没有刻意与人为难的癖好。 但他万万不该招惹金绵绵。 扶陵公子大笑,紫眸当中闪着灼灼的光,但其中的神色却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来日方长,一切未成定局,说不准有朝一日你们还会有求于我。”扶陵公子说得笃定。 言罢又深深看了金绵绵一眼:“小丫头,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是说话算数!哪一天你后悔了,不想跟着他,便来找我!” 金绵绵的掌心悄然汇聚了紫荆雷,打算偷偷将扶陵公子擒下。 但不等她有所动作,扶陵公子便一个飞身跃出窗户,眨眼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金绵绵恨恨跺脚,可惜,让他跑了,这人如同泥潭中成精的泥鳅一般,错过这次的良机,下一次要抓他就更难了。 冷墨夜的眸光渐沉,他知道扶陵公子要去干什么,齐匪只是个托词罢了,他如今真正在意的是被白鲲炼成傀儡的金如意!这样一具傀儡世间独一无二的,扶陵痴迷医术千年,好容易遇上了这么一个疑难杂症,不当宝贝供着才怪! “娘娘,您不能进去!” 门外,半夏的声音响起,像是在拦着什么人。 “你这奴才,本宫来看望爹娘新收的义妹,谁给你的胆子来阻拦?”是余紫嫣。 “娘娘,请不要为难奴婢。” 半夏跪在地上挡着余紫嫣的去路,左右是不能让她进去的。 余紫嫣深居宫中多年,立时发现了半夏如此举动的异常之处。 “你们姑娘醒了吗?”她问。 半夏垂着眸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回娘娘,我家小主子没醒,正是因为没醒才不能让娘娘进去,若是过了病气给娘娘,我们小主子承担不起。” 牙尖嘴利的奴才! 余紫嫣居高临下地看着半夏,这一个奴才便这般嚣张大胆,他们的小主子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 那一次国宴之上她倒是远远地看过几眼,是个有心机的。她早想找机会出宫去会一会这个丫头,目下好容易得了见面的机会,她如何能轻易放过? 爹与娘都不是冲动的人,既然收下这个义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倒是要看看这金绵绵身上究竟有什么本事,令她的爹娘高看一眼! “里面除了金姑娘,还有谁在?!” 余紫嫣的心中的薄怒窜上脸颊,顿时染了一层红晕。 “回娘娘,只有小主子一人。”半夏的姿态放得更低。 宫中的女人威风惯了,倘若她的这一副姿态能让余紫嫣放下心思,让一让她又有何妨。 哼! 余紫嫣心中冷哼,她自然是看出了眼前的这个婢女,口中没有一句实话。 如今她五岁的小儿子被封为太子,母凭子贵,再加上皇上病重,以她的身份在宫中那也是横行的,还从未有哪个奴才敢这般欺瞒! “本宫今日就是要进去,来人,把这个奴才拉开!”余紫嫣大喝。 “娘娘!您如今也是后宫之主,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半夏丝毫不退让,眸子当中全是豁出去的决绝。 她被世子从烟花之地救出来的时候,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余紫嫣被这样的眸子盯着,不由心中“咯噔”一声,一些往事一幕幕地泛上心头,不由便沉默了。 “下官见过娘娘。” 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温久年身穿绛紫色的官袍缓步而来,头发全都梳了上去,一丝不苟却又气度芳华。 余紫嫣侧身点头:“温太傅怎么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是后宫,如何是一个外臣说来就来的地方? 温久年的眸光安静,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被太阳光照着,闪着莹亮细碎的光。 “皇上找您很久了,像是有话与您说。”他道。 余紫嫣脸色发沉,自打六公主出嫁之后,皇上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非但性情大变,那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常常看着病榻上的男人百味陈杂,对于皇上,她是真心倾慕过的,否则年少的时候也不会逼着父母将自己送进宫,要死要活的就想陪在皇上身边。 以她的身份,在宫外任何人家做个嫡妻都是够够的,而在宫里,虽然被皇上宠着,自己的位份也不低,但终归还是妾。 她知道在皇上心里那个位置一直放着他的发妻——那个早亡的皇后。可她就是这么义无反顾的一头栽了进来,无怨无悔。 第一百九十一章 出兵 这些年看着皇上的变化,她心头不是没有过退缩,这个男人还值得她爱吗?但每每与这个男人对视,她总是当先败下阵来。 她知道,从见到皇上的第一眼开始她的整个人生,便没有她了。 余紫嫣眼尾的余光扫过半夏:“这个丫头对本宫不敬,掌嘴二十!” “多谢娘娘!”半夏的眸子始终低垂,做足了低姿态。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娴妃,没有比她位份更高的女人了,她方才那般阻拦已然是大不敬,便是杀头也不为过。 半夏此时的乖顺倒是让余紫嫣又仔细看了一眼,金绵绵身边的丫头,调教得不错。 无形中让她对这个才见过一次面的妹妹,增了不少的好感。 温久年没有跟着余紫嫣一起走,他的眸光亮如星辰:“世子,北境失守,国库空虚,你说,派谁去应战?” 半夏跪在地上垂着眸子,左右这些话不是说给她听的。一旁的嬷嬷还等着赏半夏掌嘴呢,闻言诚惶诚恐地跪下,世子在里面吗?哪个世子?又一想,是了,前些时候听说余将军收的这个义女,当街抢亲,抢的就是懿王世子,难不成里面的,是懿王世子? 嬷嬷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这……这是祸乱宫闱,是大罪! 怪不得方才,任凭娘娘如何发怒,门口的这个婢女都一步不让。 是不能让,这样的情况莫说一步,半步都不能让! 朝堂之上,原本因为立太子一事,有不少人对娘娘生了不满。若是再惹上这祸乱宫闱一事,不知道要受多少口舌! 这个小婢女无形当中帮了娘娘的啊! 房中没有声音,冷墨夜对金绵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温久年,辅理朝政这么些时日,竟也学会朝中人的这一套,明明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门口的嬷嬷却是愈发紧张,这里面也没人吱声啊! 她当着太傅的面惩罚奴婢,也不好吧? “太傅大人啊,你还是快走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怎知道温久年当真就抬脚走了! 她后背又是一阵冷汗,下意识想起温久年方才说的那句话,这哪里是说给里面的人听的?分明是借她的耳朵说给娴妃娘娘听的! 想到此处,她也顾不得惩罚半夏,便起身小跑着去找余紫嫣。 直到此时,房间里才传出冷墨夜的声音:“半夏,去膳房拿些吃的。” 半夏应了一声便起身走了,世子与小主子方才动作不小,想来是饿得很了,一定要多拿些! 冷墨夜的吻印在金绵绵的眉心,这个小丫头,他真想娶回家好好疼惜。 但懿王府如今危机四伏,不单单是夏玉容,还有沈娉婷,最重要的是那血族的王,趁着他羽翼还未丰的时候,是最好对付的。 他的这个小丫头,真让人不省心呢! 半夏拿来的吃的很多,还叫了些膳房的人一起送来,大大小小竟是有十几道菜。 “半夏,你这是把我当猪养了么?”金绵绵哭笑不得。 半夏却是看着金绵绵呆住了,不为其他,小主子太美了! 娇娇柔柔中还带着无双的媚色,比那话本里说的狐狸精都要美! “小主子,你、你多吃些!”半夏觉得自己的舌头不听话了。 小主子神仙一般的人啊!竟是与她说话! 金绵绵抿唇叹气:“半夏,怎么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不认得我了么?” 半夏的眼睛仿佛粘在金绵绵身上:“奴婢就是觉得,小主子有哪里不一样了。” 太不一样了! 金绵绵的面颊一红,她刚经历了人间情爱,想来是该有些不同。 但被半夏这么直接了当说出来,她这张老脸,挂不住。 半夏不知金绵绵心中所想,只觉得小主子越发勾人了,忙垂下眸子对冷墨夜道:“世子,老太君遣人来问您与金家定亲的事。” 金绵绵诧异,金家与冷家定亲,这是老黄历了,老太君在巴结沈府的时候,金绵绵认为她早就忘了这回事,如今却是突然提起,多新鲜啊! 难不成老太君动了心思,要与金家结亲? 金绵绵不信。 “老太君不会平白想起这件事,可是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的?”她问。 半夏忙着为金绵绵布菜,闻言笑道:“小主子聪慧,听说是一个郑姓妇人与老太君提起的,还特地说了是桥头村的。” “世子,你说老太君是什么意思?”金绵绵看向冷墨夜。 原本这样的事,完全不必特地来问,冷墨夜记得不记得,重要吗? 就像沈家的婚事,不也是懿王出面定下,去皇上面前请旨赐婚也是水到渠成的。 冷墨夜的眉梢动了动:“不必理会。” 一顿饭吃得倒也舒心,吃过饭之后,皇上那边便传来消息,封娴妃为后,封后大典在两个月之后举行。 余将军身为国丈,带兵前往北境,击退敌寇,以振国威。 皇上忌惮冷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还有国师护着,如今国师的死对外宣称国师得道,羽化成仙。 皇上对冷家的忍耐怕是已经到了极限,宁愿将心思放在擅长统领海军的将军身上,也不愿让擅长统领陆军的冷家父子重新掌兵权。 但,余家就能不让皇上忌惮了么? 这些年皇上愈发的猜忌多疑,这也是为何齐匪的一纸诉状就可以将沈将军贬为庶人的缘由。 经年国的兵权,放在谁手中皇上都不会安心。 “其实皇上更想派出的是你。”金绵绵道。 之所以派余禄荣出征,想必温久年在其中出力不少。 以皇上的个性,倘若冷墨夜能无声无息死在战场之上,这是最好的结果。 “皇上知道国师的所作所为。”冷墨夜道。 金绵绵不由想到那兵力布防图,国师将经年国的兵力都集中在锦城周围,伺机攻打皇城,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北境边寇可乘之机。 金绵绵瞬然起身,继而再也坐不住了。 她能想到的朝中的大臣们自然也会想到,皇上如此做法,不排除忌惮冷家的可能,但更重要的是将驻守在锦城周遭的兵力派遣出去,如果不出意外,余将军这次怕是回不来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闲话 怕是击退敌寇之日,便是余将军为国捐躯之时! 金绵绵的手紧紧攥成拳,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机阁安排的命数,但只要有她金绵绵在,这命数就不作数! 既然余将军收了她这个义女,疼她护她,为人儿女的,又岂能看着父母身处险境无动于衷? 冷墨夜将金绵绵的手握在掌心,在她的额间留下一吻:“娴妃待会儿便到了。” 金绵绵起初不信,但在见到去而复返的娴妃时,便信了。 冷墨夜料事如神。 娴妃进门打量了一眼四周:“看来世子也是个忙人。” 金绵绵的眉头动了两下,懿王府里不安宁,冷墨夜须回去一趟。 娴妃动作优雅地拿起茶杯轻啜,金绵绵也索性缄默地坐下陪她,娴妃看上去慢斯条理的,金绵绵却是从那一双温柔的眼眸之中看出了几缕心焦。 “听说,名震天下的扶陵公子都为你求到国师面前了?”娴妃浅浅道。 金绵绵知道,娴妃要说的,并不是这个,既然娴妃不着急,她便也不着急。 “也不知是谁传的消息,娴妃娘娘当做笑话听听便好。”她道。 娴妃的一张脸艳若桃李,波澜不惊:“我爹娘认你做义女,你便不用称我为娘娘,与阿良一样,唤我姊姊吧。” “姊姊。”金绵绵垂下眸子。 “嗯……”娴妃看着金绵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阿妹说是笑话,想来是本宫听岔了。那……你与冷世子两情相悦,这可是娘亲口与我说的,这点总不会差吧?” 见金绵绵点了点头,娴妃又道:“既然两情相悦,那还不准备成亲吗?冷世子文武双全,相貌出众,阿妹你可要紧紧攥在手心里啊!早些成亲,也早些安心。” 听到此处,金绵绵总算明白了,从娴妃的第一句话,就准备了圈套等着她。 娴妃一出口,冷家老太君差人来问定亲一事的缘由似乎也找到了,想来余将军出征一事,娴妃早有准备。 金绵绵掀起眼帘看着娴妃,神色认真:“姊姊,我的婚事,不急。姊姊这次来找我,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吧?姊姊若是不想义父出征,我有的是办法将义父留在锦城!” 她的眼帘低垂掩去满心的颓然,雷神爹爹身亡,她又有什么意思成亲? 娴妃的脸色微变,她没有料到金绵绵如此通透,继而双眸被水汽渲染,滢滢透出万般的凄凉。 “好阿妹,既然你唤我一声姊姊,我便以姊姊的身份与你交心, 余家百年将门,从祖父开始,便投身沙场为国征战,爹爹兄弟七人,皆战死沙场!小叔身亡那一年,才十一岁! 马革裹尸,被埋在他乡。 其余叔叔伯伯,连尸首都未见到! 爹爹常说,余家既食民之禄,便要护民安康,否则心不能安。 皇上看重皇权,余家早是他眼中毒翳,这一次封我为后,只为了更好地控制余家,然而他还不放心,爹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爹爹年过半百仍然披甲上阵,所为的又岂止是国丈这一虚名? 余家祖训:为将者,为的是阻挡敌寇,为的是守住边疆,守数十万百姓的安居乐业,守国之长盛不衰! 爹爹此次出征,早就猜到了结局,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但为人儿女的,有哪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送死? 若当真是为国家大义,本宫自当竭尽全力相助爹爹,不败我余家之风,然而爹爹征战半生,一身的傲骨,死于沙场死于病榻,怎能死于蝇营狗苟宵小之辈的算计当中?! 你的婚事,你自己可以不急,但余家却是急!只有我余家与冷家结亲,冷世子才能名正言顺去帮爹爹。”娴妃的话未说完,早已泪流满面。 她知道若是爹爹在,一定不允她来!皇上的话就是圣旨,爹爹那般迂腐的,定会说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他若是死了,娘怎么办?余家怎么办?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根本撑不起余家! “姊姊,义父身边的上官家二子,可以相助义父。”金绵绵道。 二虎虽没有多少谋略,但论起保命的本事,绝不亚于她。 娴妃的唇瓣勾起了一瞬,很快便垂下:“六公主驸马的胞弟,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听说他成亲了,爹爹不忍心带他。” 余禄荣原本就是个爱妻如命的性子,又怎会做拆散别人姻缘的事,况且这一次是去送死,一条人命能解决的,无需多搭上一条命。 金绵绵沉默,上官家势单力薄,又是刚刚兴家,正是无所依仗之时,皇上用得最放心。 这一次征战过后,二虎一定会得到重用! 余将军,是个好人。 娴妃抿唇,一双玉雕般的手覆在金绵绵的手背上:“阿妹,姊姊就这一个父亲,你帮帮我,可好?” 沉默良久,金绵绵抽出自己的手:“姊姊,即便我同意,那冷家会同意吗?” 凡间成亲之事繁琐,她一个抢亲都筹备一个多月,成亲岂不是更麻烦?哪里是短时间能够办成的? “阿妹这些都交给本宫,你若是同意,本宫现在就为你筹备婚事,你们今晚便成亲!”娴妃的眼睛亮闪闪的。 她在冷家老太君面前,还有几分说话的余地。 “姊姊,我愿意,但这不是最周全的法子,婚事你先筹备,我去求温久年,怎么说他也是我师父,温久年的话,皇上一定会听吧?” 娴妃哼了一声:“本宫已经去见过温久年了,他一口回绝本宫,还说命数由天定!” 娴妃满目苦涩,她何尝不知道金绵绵的年纪还未及笄,何尝不知即便冷墨夜去了,爹爹活命的几率也太小?但她就是存了那么一丝侥幸,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万一呢? 娴妃颤抖地握住金绵绵的手:“好阿妹,本宫代余家谢谢你!只是……本宫还有一事相求……” 她需要银两,大量的银两。 国库空虚,出征所用的粮草军饷都要余家承担,余家便是拼尽家财,也不够啊! 娴妃心中满是凄楚,帝王心凉,没有谁比她的体会更深刻了。 她从不曾算计,目下皇上却是逼得她不得不算计。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准备大餐 “姊姊放心,银两的事包在我身上!”金绵绵道。 海承安是经商奇才,不仅将望春楼打理得妥妥帖帖,还涉足了其他行业,短短半年的光景,手中的银两早已翻了数百倍! “姊姊还需要帮我找一个人……”金绵绵又道。 若是要让皇上改变主意,少不了温久年,从旁辅助。 而温久年的软肋便是他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安知晓。 当夜,懿王府通往皇宫的街道上被前来围观的百姓堵了个水泄不通,宫里嫁郡主,听说这个郡主还是余将军义女,不少人还记得这个余将军义女抢亲的事,惊讶之余也愈发好奇。 只是义女罢了,何种功绩能让皇上亲封郡主?所嫁之人还是懿王世子! 这般命数的姑娘,若是绝色便也罢了,偏偏还是一个身形肥硕的大胖子! 大胖子也便罢了,还从宫里出嫁!这是何等的殊荣? 重要的是,平常的人都是朝时娶亲,没听说过晚上娶亲的! 这余将军义女就丝毫不在意?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金绵绵坐在花轿之上蹙紧了眉头,方才娴妃传来消息,安知晓找到了,却是在莫桑南国找到的! 传莫桑南国以女子为尊,那安知晓如今便是莫桑南国的皇帝! 如此一来,原本是温久年与安知晓两个人之间的事,说不准会变成两国之间的事! 金绵绵以温久年唯一徒弟的身份给安知晓写了封“绝笔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请安知晓千万要来见温久年最后一面。 可她完全不知道安知晓是什么样的性子,更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这一次,只是她的赌,赌安知晓对温久年还有情。 很快,花轿停了,金绵绵被冷墨夜牵着进了懿王府。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入金绵绵耳中: “哼!什么郡主?如此草率的婚事,怕不是珠胎暗结!瞒不住了才成婚,和二爷家的一个德性!多了不起似的!” 仔细一听便能听得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夏玉容身边的婢女丝竹。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婢,丝竹能说出这种话,再平常不过。 无妨,以后的日子还长。 “贱婢!你有胆量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这一道声音便是沈娉婷了! “大喜的日子,若是谁不消停丢了懿王府的面子,我饶不了她!” 这一句让金绵绵听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个声音,是侧妃沈从蓉! 话音未落,两道阴森冰冷的眸光便向金绵绵袭来。 她透过层层的珠帘回看过去,只见沈从蓉身着一身桃红色锦服跟着的金绵绵的脚步亦步亦趋。 金绵绵拉着冷墨夜的手停下,静静看着沈从蓉。 懿王世子娶亲,竟要侧妃与一群奴婢在一起迎新娘子进门,说好听一些是对新娘子的看重,放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这新娘子不知礼数,见了家中长辈不行礼,不问安。 沈从蓉的唇边噙着笑,像是从未与金绵绵有过交集一般。 金绵绵也笑,她在九重天逍遥的时候,沈从蓉还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玩泥巴! “这个婢女不错,半夏,赏银十两!”金绵绵唇瓣轻启。 身为懿王世子妃,她可以嚣张,可以目中无人,但不能失了礼数,来迎亲的婢女,总是要给赏银的。 这沈从蓉与婢女们站在一起,自然也是婢女,世子妃初来乍到不认得,也情有可原。 沈从蓉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直到银包入手,她下意识地扔在地上,这是侮辱! 但她忘了,她的周围可是有那么多宾客都看着呢! 一时间沈从蓉僵在原地,场面更是寂静。 “嫂嫂!这个银包就给我了!可好?” 冷墨鸢将地上的银包捡起,浑身的娇俏,瞬然便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至于那些认得沈从蓉的,一个个都心照不宣了。 沈将军死后,沈家也就没落了,没人愿意与一个毫无用处又心机颇深的女人深交。 “好。” 金绵绵浅浅地笑。 冷墨鸢这是要挑战旁人不敢为,替沈从蓉解围! 没有人解释方才的情况,不明所以的人都认为是个不守规矩的婢女。而看出内情的,自然是看热闹。 懿王府今后的日子,定然热闹得很! 两个时辰之后,宾客散尽,一切都异常顺利。 金绵绵已然换了常服等在房中,余将军今夜整装待发,而她打定主意要随冷墨夜一起走。 “半夏,去打探一下世子在干什么。”金绵绵守在窗前望着前厅的方向,那里还是灯火通明。 半夏抿着唇笑:“世子妃,世子来了,还是你亲自问他吧!” 随后金绵绵落入一个带着酒气的怀抱,冷墨夜轻笑着撩拨她的耳垂:“怎么,夫人这么快便想我了?” 金绵绵缩着脖子躲他:“别闹,我觉得今日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冷墨夜慢悠悠道:“不是一切正常么?” “就是因为太正常了!你今日有没有见过冷墨柏?还有那沈娉婷竟是没有出来捣乱?就连王妃也没有为难于我……”金绵绵一件件地数着。 “有未来皇后的手段震慑,他们不敢!”冷墨夜笑。 那么多妃子,独独娴妃在宫中如鱼得水,有什么样的手段,自是不用多言。 他抱着她呵呵地笑,笑得她更是烦躁:“你笑什么?再笑,我生气了!” 冷墨夜轻捏金绵绵胖乎乎的脸颊:“生气?你生气是什么模样?我倒是想见见。” 金绵绵语噎,是啊,她似乎很少生冷墨夜的气,即便是那一次打定主意要冷墨夜来哄的心思,最后也阵亡在他的几句话之中。 她转身捧起冷墨夜的脸颊,那一双含笑的眸子就横冲直撞地闯入她的心里,一时间竟是忘了要说什么。 他笑起来……可真是好看。 冷墨夜见她如此,更是用一双如春江一般的眸子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渐浓,二人的呼吸交换,金绵绵被冷墨夜的酒气染得有些头晕。 “夫人这般看我,是不是要准备大餐了?”冷墨夜的声音染上沙哑。 金绵绵猛地想起最初她对冷墨夜的承诺:世子,待我及笄,一定准备一份大餐……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做仙不为魔 金绵绵的唇角不由抽搐两下:“世子,你记性这么好呢?都怪我年少无知,胡乱承诺,不能做数!” 冷墨夜的眸子散着危险的气息,凑近她,直视她:“那可不行!九重天金绵绵说到做到,不能坏了规矩。” “不不不!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总不能样样都实现,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你说呢?”金绵绵推着冷墨夜的胸膛,隔着衣服感受到他肌肤的火热。 冷墨夜眯起眼睛,神情当中全然一副受伤的模样:“夫人……嫌弃我?” “才不是!” 金绵绵瞪着眼睛看他,魔君呢!做这样委屈的表情合适吗? 她双臂圈着他的脖子,眸子严肃认真。 “义父就要启程了,我的行李都准备好了,我们之间,来日方长。” “行李?你为何准备行李?”冷墨夜带着酒意揉了揉她圆滚滚的脑袋,胖起来的金绵绵,怎么看,怎么可爱。 “自然是随军啊!”金绵绵说得理直气壮。 冷墨夜一个人去她不放心,她跟在身边别的不敢说,关键时刻做肉盾还是绰绰有余的。 冷墨夜若有所思:“随军……” 他的唇瓣渐渐勾起:“但夫人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金绵绵仰着头看他,他的笑意更浓,眨眼之间便到了玉佩空间。 热烈的吻袭来,金绵绵毫无招架之力,冷墨夜的唇瓣在她耳畔开阖,若即若离地触及她的耳垂、脸颊。 “我的奖赏,你忘了给。” 灵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二人紧紧包裹,灵气之湖阵阵翻腾,此时一切都不重要了,天大地大,洞房花烛最大。 玉佩空间中一天,外面半个时辰。 金绵绵蜷在冷墨夜的怀中,满头浓稠的青丝铺陈,肌肤莹润光滑,如上好的丝缎,脸颊红润,带着还未褪去的娇羞。 抿着唇把玩着冷墨夜的指尖,明明是她的玉佩空间,怎么冷墨夜一个外人说进就进?这玉佩也太没原则了! 冷墨夜轻嗅她的发丝,漆幽的眸光定定地落在金绵绵的手指上:“这一次,想起什么了?” 灵气空间当中,二人行礼一次,总会将久远记忆中的一些事想起,这一次,他脑中浮现的东西,不太好。 金绵绵越发往冷墨夜的怀中缩:“想起一个人。” 九重天封闵天尊,仙人如冰,清透纯净。 她记忆当中,封闵天尊为人冷漠,但独独对她好,她唤他:封哥哥。 冷墨夜手下不由将她抱紧,他也想起了一个人,金绵绵与那个人的关系十分亲昵。 “你怎么了?” 金绵绵感受到冷墨夜的情绪,将唇瓣凑近,在他的下颌上落下一吻。 原本是安慰的一吻,却是将冷墨夜胸膛中的酸意难受激起,唇瓣顺着金绵绵眼角到鼻尖,寻到那两瓣柔软,便紧紧噙住。 金绵绵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酣畅淋漓过后,玉佩空间中已然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即便有无尽的灵力支撑,金绵绵亦是浑身酸软,将自己的衣服裹在身上,说什么都要离冷墨夜远远的! 禽兽!还是没完没了的禽兽! “对不起……” 深沉的吻落在金绵绵的后背,冷墨夜的声音变得悠远绵长,如一根尖刺在金绵绵的脑海之中划过,令她痛呼出声。 脑海之中出现一些画面,令她的整颗心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一世她要渡劫,涟桀用一道雷光令她灰飞烟灭! 所以,她与涟桀之间,是仇人?! 得知这一点之后,金绵绵浑身上下颤抖地愈发厉害,泪水伴着胸口疼痛造成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冷墨夜的手掌停留在金绵绵的肩头上,犹豫了一瞬便将她抱紧:“对不起。” 方才他脑海中出现的,是金绵绵渡劫之时,他被封闵天尊暗算,夺走紫荆雷的场景! 是他大意了! 金绵绵的整个人抖如筛糠,倏然转身抱紧冷墨夜,脑海中的场景一遍遍浮现,可她就是不想放开他。 哪怕再一次经历那样的场景,哪怕再一次灰飞烟灭。 她对冷墨夜的感情,远比她认为的还要执着,还要刻骨。 冷墨夜心疼地将金绵绵拥在怀里,他没有想到,那一次渡劫失败,对金绵绵的影响这么大,若是再有一次机会,他会倾尽所有护好她! 用命,用魂,用他的整个魔族! “涟桀,仙魔万年不同道。”金绵绵突然道。 因为仙魔不同道,所以涟桀才会在她渡劫之时暗算她! 他明明耗尽修为,身死魂消就为她铸造一道惊雷。 他明明与她青梅竹马,情深不悔。 他明明对她有情…… 她几乎绞尽脑汁想理由为他开脱。 冷墨夜怔住,她还是生气了么? 想起他说过的那一句:真想看看你生气时是什么模样。 他就觉得自己在作死!说什么不好? 他将金绵绵抱得更紧:“我不做仙,不为魔,愿用所有换与你长相厮守。” 金绵绵的唇角勾起敛去苦涩:“胡说,最是情深的凡界也至多才仅仅百年,即便我放弃度化,你我百年之后也要入轮回,既有轮回,便不能长相厮守。” 她的话没有说完,人间境归属九重天,天机阁掌命运,幽冥界掌轮回,一句长相厮守说来简单,对他们来说却是难上加难。 “呵呵……”冷墨夜一阵轻笑。 在金绵绵的额间落下一吻,抚平她的愁眉:“夫人放心,你只需应下,其余一切有我。” 金绵绵抬眸看着冷墨夜那一双认真幽深的眸子,里面仿若装着泼天的火焰,灼得她整个人暖意融融。 “我应!” 她垂下眼帘,她应,但那一世的暗算之仇,却化作插在她心上的尖锐的枝梗,隐隐作痛。 “世子,世子妃!小公子不见了!王爷王妃来挽棠春要人!”半夏焦灼的声音响起。 金绵绵与冷墨夜闪身出了玉佩空间,只见冷易海与夏玉容神色肃冷地闯进门,径自坐在上首。 金绵绵的唇瓣紧抿,这做长辈的,在成亲当夜硬闯人家洞房的,她还是头一遭见! “搜!”冷易海面色阴沉地盯着金绵绵。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来挽棠春要人 “爹,今日我成亲。” 冷墨夜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周身的寒意四散,吓得在场的奴婢们纷纷垂眸,生怕波及到自己。 夏玉容冷笑一声:“世子,你娶回来的这个女人好大的本事,竟暗中派人将柏儿掳走!我倒是想问问,柏儿还那么小,哪里就招惹你了?” 夏玉容的眼睛盯着金绵绵,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毒。 “王妃上来就到挽棠春要人,可有人证物证,证明冷墨柏是被我挽棠春的人带走的?”金绵绵道。 夏玉容还配不上她叫一声母妃,若不是今日大婚,挽棠春的守卫休假三个时辰,又岂是旁人随意闯得进来的?! “怎么没有?丝竹和奶娘就是证人!她们二人亲眼看着那人把柏儿带进挽棠春!” 夏玉容的声音尖细,此时听来还有些刺耳,听得让人下意识皱眉。 冷墨夜的眸光凉凉地看着冷易海:“谁敢动挽棠春的东西,格杀勿论!” 顷刻间,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冷易海带来的人一个个被身穿铠甲的兵士押了出来。 冷易海左右看了看,瞪向冷墨夜:“逆子,你敢在家里藏兵?!” 这是谋逆大罪! 冷墨夜接过一个兵士手中的长刀,挥手之际被押着的家仆人头落地。 “别人叫你一声懿王,你当真以为自己就是懿王了么?别忘了你这个懿王,是如何得来的!我身为金翊统领,带几个心腹来参加婚宴还不需要别人置喙!” 冷墨夜将长刀入鞘:“送客!” 冷易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当年他随父征战,的确用了一些手段才坐上懿王的位置,但他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冷家大房?为了这个不孝子! 夏玉容则管不了那么多,一门心思认为冷墨柏就是在挽棠春。 “你把柏儿交出来!我求求你了,柏儿是我的命啊!”夏玉容几乎瘫软。 门外传来半夏的回禀:“世子妃,人找到了。” 金绵绵的神色未变,缄默着对半夏点点头,旋即一个麻袋便被秦风秦越两兄弟抬了进来。 早在夏玉容进门的那一刻,金绵绵便将探查飞蛾放了出去,两句话的工夫便将人找到了。 夏玉容愣住:“这……这是什么?” 金绵绵勾唇:“王爷和王妃不是来找人的么?我替你找到了!” “柏儿!” 夏玉容尖叫着便亲自上手解开麻袋,但这里面装着的却是满脸血污、奄奄一息的冷墨鸢。 冷墨鸢的眼皮肿得厉害,微微张着,眼角当即落下两行泪珠。 “娘……娘救我,我好疼……” 夏玉容却顾不得那么多,急急问她:“怎么是你?柏儿呢?弟弟呢?” “娘……我好疼……”冷墨鸢似是听不见她说话,一直重复着。 “我问你柏儿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你把弟弟弄哪儿去了?”夏玉容仿佛失去耐性。 金绵绵蹙眉,走过去探上冷墨鸢的手腕,还好,心脉未损。 “王妃,她伤得不轻,还是先叫大夫吧!” 金绵绵怜悯地看了冷墨鸢一眼,夏玉容的心里,似乎没有这个女儿的位置。 冷易海也看不下去了:“先把鸢儿抬回去,找大夫!” “王爷!就不能让她先说柏儿在何处吗?柏儿才那么小,出了事,我这个做娘的怎么活?”夏玉容说着说着便带了哭腔。 “娘,我……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冷墨鸢躺在地睁着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勉强抬头看着夏玉容。 夏玉容则是瞪着金绵绵,着魔一般:“王爷,你看鸢儿都在她这里,柏儿也一定在!柏儿还那么小,离不开娘啊!” 冷易海还算镇定,俯下身看了看冷墨鸢的伤势,轻声问道:“鸢儿,告诉爹,是谁伤了你?柏儿……柏儿在何处?” “爹……” 冷墨鸢气若游丝,原本就是强撑着,如今怒气功心眼皮一翻就要晕过去。 金绵绵也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放出一丝紫荆雷到冷墨鸢体内,她现在还不能晕,至少要引众人找到冷墨柏…… 冷墨鸢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神色怪异地扫了金绵绵一眼,又幽幽看向冷易海,唇瓣抿了抿,说出一句惊呆了众人的话:“爹,女儿这一身的伤,是冷墨柏干的!” 金绵绵叹了口气,房间中的被褥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上面带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只怕那冷墨柏原本是冲她来的,方才她与冷墨夜都进了玉佩空间,冷墨柏遍寻不到,才将目标放在冷墨鸢身上。 方才她放出的探查小虫所传回的画面太过惊悚:冷墨柏周身血红,月光之下长出长长的獠牙,如一匹饿极了的小狼,扑向冷墨鸢…… 而冷墨鸢之所以满脸是血,全因她挣扎所致,至于眼睛,便是中了血族之毒。 若不是金绵绵派人将她带回,她的性命怕是不保了!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挽棠春?”夏玉容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你在挽棠春出事,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夏玉容的手直指金绵绵。 “啪!” 蛟鳞鞭在夏玉容身前打了个旋儿,冷墨夜的神色冷寒:“懿王,看好你的家眷!” 冷易海的呼吸急促,双眸染上赤红:“放肆!自小到大,你不愿喊我爹,我依着你,单独住挽棠春,我也依着你,想不到竟是将你惯得无法无天!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爹,她也是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夏如之!被她害死了!”冷墨夜说得心痛。 他与母亲的缘分,每一世都如飘萍般浅薄。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娘当年是因病而亡!”冷易海冲着冷墨夜瞪眼。 他最后悔的便是在冷墨夜小时候由着他的性子来! “那也是你害她生病,你害她伤心!你敢说不是?这个女人就是证据!如今她敢伤我的女人,我不杀她,已然是顾念父子之情,你莫再挑战我。”冷墨夜指着夏玉容,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诛的,是冷易海的心! 金绵绵有些怔愣,她从未见过冷墨夜如此失态。 冷易海沉默着瞪了冷墨夜半晌,夏玉容则是满怀期待的看着冷易海,究竟是小儿子重要,还是这个逆子重要,王爷心里还分不清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征前夜 “王爷,宫里来人了。” 李管家在门外候着,屋里太血腥了,他年纪大,承受不得这样的场面,包括宫里来的宫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显然已经被吓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咽唾沫。 那屋里血花四溅的,还有一句尸体!这、这比宫里的场面还要惊险。 但宫里的主子传下话来,旨意必须在子时之前交到懿王世子手上,这眼看着时辰就快过了,他连一个字都念不出来啊! “何事?” 冷易海正在气头上,说话的语气也冷硬不少。 宫人哆嗦两下,舔了舔唇:“皇上有旨。” 冷易海的眉头紧蹙,大半夜传圣旨的,他冷家也算是头一个。 宫人见状也不敢说话,只垂了眸子缓缓将圣旨展开:“懿王世子武功卓绝,品、品性纯良,特、特命其协、协助余禄荣将军……其正妃金氏,暂代金翊卫统领一职。” 短短的圣旨,念了有盏茶的工夫,念完之后小宫人满头大汗,心中寻思着这懿王府的人接圣旨为何不跪?罢了罢了,不跪便不跪吧。看样子冷家的人正在气头上,他的小命要紧。 “这是谁写的圣旨?我家世子出征,为何我不能陪着?”金绵绵冲小宫人瞪眼。 小宫人咽了口唾沫:“回世子妃,奴才就是个传话的,其他的奴才不知道啊,奴才、奴才先回宫复命去了。” 这宫人说完便连连后退着走了,逃命一般。 金绵绵侧目:“世子,你说这个太监不会是假的吧?” 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一个又胆小又结巴的人如何看也像是临时凑数的。 “世子妃,人家不是假的,是被你吓的。”半夏心中腹诽,却是没敢说出口。 冷墨夜看向冷易海的眸光似剑,没有一丝温度:“王爷都听见了,圣旨已下,我即刻便要动身,你要的人我挽棠春没有,还请离开。” 冷易海的唇瓣动了动,终究迈开步子踏出门,那被冷墨夜斩杀的家仆也被一并带走。 夏玉容哭嚎了两声,便被金绵绵一双凌厉的眸子瞪了回去,恨恨走了。 冷墨柏没有找到,从另一个层面看,兴许也是个好消息。 冷墨夜的吻落在金绵绵的头顶:“金翊卫统领在宫中有住处,娴妃在保护你。” “不,她不是护着我,她是用我要挟你。”金绵绵道。 若是冷墨夜不能将余禄荣平安带回来,金绵绵便会被处死。 冷墨夜抱紧了金绵绵,继而将她抱起,金绵绵一声低呼抱紧了冷墨夜的脖子。 冷墨夜的薄唇勾起:“要挟,她不敢。” 金绵绵眸中安静清澈地看向冷墨夜,娴妃是未来的皇后,有什么不敢? 马车之上,冷墨夜缓缓道:“两个月之内,她定会助温久年登基。” 他的神色十分认真:“只有温久年做了皇上,余将军才能平安。” 让金绵绵进宫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用一介女子统领金翊卫,让经年国的百姓看看皇家的笑话。 金绵绵咬了咬唇,用不着多说,她已经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即便知道皇家腐朽,温久年欲取而代之,也要找个正当的理由,治病治本,去毒去根。 “你不想进宫?,是不愿意还是舍不得我?”冷墨夜勾起金绵绵的下颌。 金绵绵的心头泛上一丝气恼:“既然世子什么都安排好了,我便坐享其成,也乐得逍遥。” 不就是帮温久年么?多大的事儿! 冷墨夜轻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不准与其他男人来往!” 金绵绵哼了一声:“世子安排得这么周全,想必也安排了监督我的人吧?” 冷墨夜抿唇,有时候,他的小丫头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那血族的小子呢?世子安排好了吗?”金绵绵仰着头看冷墨夜,一双眼睛如古井中透亮清澈的水。 沁人心脾,将冷墨也的燥意抚平。 “冷墨柏,不是失踪了么?”冷墨夜的唇瓣透着薄凉。 “果真是你干的?!”金绵绵掩唇惊呼。 继而委屈,冷墨夜这个毛病,又是什么都瞒着她! 看着冷墨夜嫌弃的眼神,金绵绵干笑了两声,方才在懿王与夏玉容面前,他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的? 冷墨夜抱着金绵绵深深吸了口气:“你我成亲的日子,如何能让旁人添堵?那小子算计在先,我也算不得谋害于他,至多算是自保。” “他……死了?”金绵绵猜测。 她的眼睛因着方才的委屈湿漉漉的,像极了讨食的小狐狸。 冷墨夜不由得吻了上去,金绵绵攒了力气推开他,瞪着他的眸子无声抗议,好好说话,亲什么亲?说不清楚不准亲! 很快冷墨夜败下阵来:“血族之王,哪里是那么容易死的?无非是弃了这一具躯体,另外寻找罢了。” “懿王这一次该是很伤心了。”金绵绵不由道。 冷墨夜哼了一声:“侧福晋沈氏有了身孕,他很快就添新子,他有什么好伤心的?” 冷易海那种冷血无情的,不配伤心二字。 若是伤心,冷墨柏周岁那场大火之后,他便应当伤心了! 那一场无缘无故的大火,他不信冷易海不知是夏玉容为了对付冷墨夜弄巧成拙。 一个人的心能薄凉至此,哪里会伤心? 金绵绵抿紧了唇,想了想,将用血戒改造而成的玉镯用丝线系了,套在冷墨夜的脖子上。 血戒本就可以吸收怨气为已所用,放在她身边只是一个储物法器,而放在冷墨夜身边,却能护他安康。 再不济,遇到危险之时也能放出其中的数万怨气抵挡。 这些,金绵绵自然不会同冷墨夜说,否则她当初偷盗血戒一事,不就露馅儿了么? 至于冷墨夜日后会不会发现,发现之后又会如何,那就不是她该思虑的事情了。 “爹爹给我的,里面装了足够半年的食物和水,行军打仗,以防万一。”她道。 冷墨夜的薄唇上扬,噙着笑意,冷冽温和。 “还是夫人想得周全!” 小丫头,终于舍得将血戒还他了。 此时宫门早已下钥,冷墨夜飞檐走壁地将金绵绵送到娴妃的景阳宫,宫中灯火通明,显然,娴妃一直在等着他们。 第一百九十七章 娴妃的担忧 “世子,本宫都安排好了,金翊卫此次有二十八人与你同行。至于本宫的阿妹,自然是要与本宫住在一起。” 娴妃的眼帘半垂着,任宫婢将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至于眼前的二人,他连一个眼神都未赏赐。 冷墨夜则是踱步走到近前:“娴妃娘娘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想来也已经准备好了!” 娴妃一愣,嫣红的唇瓣勾了勾,抬眸看了冷墨夜一眼,旋即挥手让身旁的婢女都退下。 这才起身从坐榻之下拿出金铸虎符缓缓递给冷墨夜:“春风楼收尽天下消息,果真名不虚传!” 金绵绵瞬然明白过来冷墨夜这般做,除了要虎符,也是在提醒娴妃,春风楼眼线众多,若是她金绵绵有恙,他便不能安心在北境,自然也不能护余将军周全。 她的唇瓣抿着,心头涌上阵阵甜意。 冷墨夜收了虎符,转身在金绵绵的额间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金绵绵乖顺地点头,目送冷墨夜出去。 “伉俪情深,本宫真是羡慕得很!”娴妃的声音从金绵绵背后传来,带着几分的揶揄,几分的真心羡慕。 金绵绵转过身笑得有些许羞涩,些许得意,这便是她的命啊,谁让她命好呢? 旋即想到娴妃与皇上目下的关系,又生生将那份得意压下,秀恩爱,总归是不好的。 “娴妃与皇上也是情深几许,百姓人人称道。”金绵绵斟酌了几句,开口。 人家都夸她了,她总得夸回去,来而不往非礼也。 娴妃的神色僵硬了一瞬,自嘲道:“本宫也以为他会情深,但事实却是本宫的情深,如何也比不上他的江山,他那一个又一个的美人……” 金绵绵舔了舔唇,不敢说话了,她才说了一句,这娴妃就有三句等着她,若是再说下去,还睡不睡?这都快过子时了! 娴妃见金绵绵不说话,反倒是来了兴致,宫中这么多年,难得有个与她说真心话的人。 “你想不想知道失宠的妃子都去了哪里?”娴妃道。 金绵绵的眼皮开始打架:“听说都关在霜蕊宫。” 霜蕊宫,便是冷宫,不论曾经多得宠,多风光的嫔妃,一旦进了冷宫,便与街边的杂草无异。 甚至,还不如杂草。 “呵呵……” 娴妃从喉咙中发出一阵笑声,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出几分阴冷,金绵绵的睡意瞬然被赶走。 娴妃一把抓上金绵绵的手腕:“走,本宫带你去看看!” “姊姊,我不想去!”金绵绵拒绝。 大半夜的去冷宫干什么?看失宠的妃子有多惨么?她没那么不正常的癖好。 娴妃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不,你必须去!” 金绵绵被她的眼神震惊,那般的凉薄倔强,下意识地,她没有甩开娴妃的手。 新月照路,四周静谧得可怕,娴妃的脚步愈发快了:“阿妹,你知道男人的心狠起来,有多狠?” 金绵绵抿唇,她听得出来,娴妃的话没有说完。 “待会儿你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害怕。”娴妃道。 金绵绵眨眨眼,她害怕?在九重天的十二万年,她见过太多的宫中辛秘,所谓凄惨,所谓可怜,都只是还前生的因果罢了。 她见过了疯癫,见过了骨瘦如柴,见过病死床榻,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娴妃带她见的最后一人,竟是贵妃! 只见她被关在一间华丽的牢房之中,像一棵树一般,半截身子被插在泥土当中,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发髻一丝不苟地盘起。 只定定看着前方,似是死了,又似是活着。 “她曾经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娴妃的唇角竟是勾起一丝诡异的笑,看得金绵绵浑身不自在。 “可惜,帝王的爱又能在一个女人身上停留多少?当国师说,她能为皇上炼药的时候,便被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娴妃的笑容愈发地大了。 “她……” 金绵绵只说了一个字,便问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如何问,从何问起。 问金如意?还是问国师如何拿活人炼丹? “你想问,她与你见过的贵妃,是否是同一人?”娴妃道。 金绵绵“嗯”了一声,此时已然完全没有睡意,虽然这件事与她无关,但出于好奇,也想打探一二。 娴妃此人能在危险重重的宫里活到现在,哪里是个简单的?她知道的怕是比金绵绵知道得要多得多。 “当然不是!那个代替她的女人只是国师做成的傀儡,用的还是她的身子,呵呵……” 娴妃又笑了一声:“她总算死了。” 娴妃的这一句,让金绵绵莫名出了一身的冷汗,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疑惑。 白鲲已死,他的法力自然该是随着他一起烟消云散,为何这贵妃还能保持如此鲜活的模样? 然而娴妃却是倏然抓紧金绵绵的双臂,迫使她看向自己。 “阿妹,你都看见了么?这就是男人,他坐得位置越高,想得到的也就越多,女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物,喜欢了,便倾尽所有对她好,一旦阻碍他,便连牛粪都不如!皇上如此,懿王如此,怎知那懿王世子就不是这般?” 一番的语重心长,金绵绵总算明白娴妃大半夜带她来看这些的缘由,说白了都是一句话:因为冷墨夜是男人,所以娴妃信不过。信不过他会对金绵绵始终如一,信不过他会在危险关头还护着金绵绵。 但娴妃这样,又着实令她感动,这些宫中的辛秘,怕是早已成为娴妃心上的疤痕,谁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让别人看呢? “姊姊,他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世上有几个皇上?又有几个懿王?他们是这般,但你想想,这世上也有义父义母那样的深情啊!”金绵绵心疼地握上娴妃的手。 可以想见,在那样父母恩爱的家族里长大的小女孩,曾经多渴望得到的情深,如今便有多憎恨这虚伪的情深。 她所托非人,误了韶华,灭了心气。 娴妃的唇动了动沉默下来,隔了良久才到:“难道,他当真没有让你伤心难过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安知晓 金绵绵瞬然恹恹了神色,脑海中浮现她那一世的渡劫,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涟桀手持一道光雷劈下,令她渡劫彻底失败…… 娴妃见状只是轻抿了唇瓣,拍了拍金绵绵的肩头:“女人,总要为自己打算,男人的爱如同飘萍,莲花盛开之时便想尽一切方法将你衬托,然而花期一过,他便会选择更多、更绚烂的花。你当你成为过往,陪伴你还剩下什么呢?” “姊姊的意思是?”金绵绵的视线落到娴妃手中的帕子上,一朵浅色的刺梅,幽幽盛开。 娴妃的眼帘落下,转过身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懿王世子没有表面上看去那般简单,他的心思连本宫都捉摸不透,你一个小丫头,又如何能对付得了他,你当真确定,他真正爱的人是你?” 金绵绵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握紧,因为娴妃的最后一句,在她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冷墨夜真正爱的人……若不是她,会是谁? “姊姊,爱一个人不是算计,夹杂了太多,那……还是爱吗?”金绵绵的声音在夜色中变得空灵,清幽得让人听不真切。 娴妃却是又往前走了两步,显得背影愈发孤寂:“傻阿妹……” 爱上一个人的确不需要算计,但这份爱若是想长长久久,又何尝少得了算计? 那个字,一笔一划,一点一墨,都是她曾经历过的辛酸。 “罢了,今夜本宫乏了……” 远远跟着的婢女上前为她披上披风,她抬手拒了,将披风亲手搭在金绵绵肩头。 她动作细致,像是在摆弄一个精美珍贵的物件,目之所及皆是认真。 “行了,夜里风凉,你也别耽搁太久。”娴妃道。 这便是要与金绵绵分开走的意思。 娴妃在金绵绵的注视之下渐行渐远,声音被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散,金绵绵怔了怔,走了几步停在娴妃方才站着的地方,回忆着娴妃方才看着的方向渐渐挪动视线。 倏然,她的视线停住,娴妃方才注视的地方,是皇上的寝宫! 她突然明白娴妃久居宫中数年不倒的缘由,由人思己,顿然心痛如绞。 半夏远远地见金绵绵的脸色阴沉,蹙眉上前:“世子妃,夜深了,奴婢带您回去休息吧?” 金绵绵的眼帘垂下,说了一声好。 半个月后 国师温久年宣召,金绵绵欣然前往。 只见偌大的轩逸殿中等着一女子,身上的衣着分外惹人注目,宽摆窄袖,飘逸的裙摆上绣着朵朵杏黄色的牡丹,五官深邃,眼睛大而明亮,颇有异域女子的模样。 金绵绵静静地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一丝预料之中的意味。 “安知晓。” 她轻声念出她的名字。 这个女子,与温久年珍藏多年的那一幅画卷之上的女子样貌并无二致,若是非要说区别,大概便是眼前这女子的眸子当中,少了一丝与世无争的淡然,多了几分经历世事的沉稳睿智。 安知晓也不拘束,几步上前走到金绵绵面前,熟稔地拉着她的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真,他的徒弟就是与旁人不同!” “你见到我师父了么?”金绵绵问。同时又一次打量安知晓,难不成她就一点都不好奇,自己如何知道她的名字? 这半个月以来,温久年似乎刻意躲着她,每一次金绵绵来,他不是在处理国事,就是在沐浴休息,即便是远远见了,他也要绕道而行。 所有人都知道金绵绵是国师的徒弟,但她这个徒弟要见自己的师父一眼当真是难上加难。 安知晓眨眨眼,拉着金绵绵坐下:“我见他干什么?被他羞辱得还不够吗?我这次是特地来见你的!” “见我?” 金绵绵诧异,安知晓想见她不奇怪,但是特地来见她,这便奇怪了。 安知晓像是猜到金绵绵心中所想,眉眼愈发弯了:“怎么,让我来的那封信不是你写的?我特地抛下家国大事过来见你,这份诚意还不足取信于你吗?” 金绵绵的眼睛瞪着安知晓,心中忐忑起来:“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那封信?” “是,也不全是。”安知晓的眸子落在金绵绵腰间的卷轴玉佩之上:“一来我实在是想见一见,有如此胆略的女子是何等模样,二来我也是为了找回年少时的自己……” 安知晓的声音越来越低,神色也没了最初的光彩。 金绵绵顺着她的目光,将卷轴玉佩摘下,又握在手中。 她曾在念棠居看见的那幅画像之上,安知晓佩戴的正是这枚玉佩。 安知晓的眸光从玉佩上挪开,与金绵绵对视:“想不到他竟将这枚玉佩给了你。” 金绵绵回看她,澄澈的眸子中有碎碎星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不成告诉她,这枚玉佩是自己前世遗落的?但她知道这位枚玉佩一定是打开安知晓与温久年之间关系的一个关键。 她的眼帘垂下,想了一会儿,道:“我师父手中有一幅画卷,画卷之上的人……” “他可有了心上人?”安知晓突然问。 金绵绵一怔,温久年的心上人不就是安知晓么?难不成她不知道? 她正欲答话,安知晓却抬手阻止:“罢了,他有没有心上人,也不关我的事,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次来想带你回莫桑南国,任我国国师!只要你来,我便莫桑南国十万精兵托付与你!并且立下誓言,此生不疑! 金绵绵眯起眼睛,安之晓的样子分明在意极了温久年,却又像是在害怕,害怕提起温久年,这倒是有意思了。 “那画卷之上的人是你。”金绵绵继续方才未说完的。 怎知道安知晓压根不想接她的话茬:“我知此事于你而言颇有为难,但我也是有备而来,就以我帮你搞定温久年为交换,可好?” 金绵绵蹙起眉头,这“搞定”一词用得颇为新鲜,也颇为妥帖。 “安知晓,我方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金绵绵问。 安知晓的眸子垂下,搅动面前的茶:“你执意提起从前,从前有什么好说的?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人会长大也会变!就比如你,我听说你从前也是身形苗条,古灵精怪、肆意洒脱的,全然不像现在这般磨磨唧唧,瞻前顾后!一句话,你愿不愿意来莫桑南国?你若不愿意来,那我也不用再花心思在温久年的身上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要她 “人是会变,但感情也变了吗?”金绵绵盯着安知晓,她不信安知晓特意为她而来,更不信安知晓看中她的“才华”让她做国师。 若是她猜得不错,安知晓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温久年。 “你见过我师父了,对不对?是我师父让你这么对我说的,对不对?” 金绵绵说得笃定,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利诱。 温久年打从一开始就准备牺牲余禄荣,没有转圜的余地。 安之晓的眉梢挑了挑,拈起面前的一片果干塞入口中,慢慢嚼碎了咽下,这才开口:“我已嫁为人妇,你反复提起这些从前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从前是他主动放弃的,从前我那般卑微地求他,他都对我不屑一顾,甚至恶言相向,我与他之间不会再有从前。既然不再有从前,那我也没有任何义务来帮助他。 我知道你所求的事情是什么,但我巴不得他那样做,这样一来经年国便失去了擅长带兵的将军,我莫桑南国才有机会搬到这片富饶的土地之上! 你师父说你很聪明,你的确很聪明,但你洞察了一切又如何?事情已成定局,无论你怎么做,结局都不会改变,经年国,注定走到尽头了!”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将这枚玉佩给我师父?”金绵绵的眸光灼灼,似是有熊熊烈火,想要将真相烧透。 她不信安知晓不知道这玉佩当中的玄妙。 “你将玉佩给他,是想让他通过玉佩治好自己的病,你早就知道我师父的身子出了问题!” 金绵绵起身,在殿堂之中踱步,细细寻找着,声音中染上一丝魅惑。 安知晓手中吃了一半的果干被捏得变了形,她来之前已然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内心撕裂一般疼,金绵绵的声音却仿若有了魔性一般钻入她的耳朵,又刺入心窝里。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安知晓的声音里带了颤意与鼻音。 “你在自欺欺人。”金绵绵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倏然,安知晓起身,双眸通红地看向金绵绵:“够了!我千里迢迢的赶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那是为了我师父!”金绵绵道。 安知晓咬了咬唇,转过身:“我说过了,我来是为了你,只要你答应我去莫桑南国,我们之间便还有商量的余地,我等你三日,三日后你给我个答复!” 她的鼻音更重,走得也是匆忙,却是脊背挺直。 金绵绵看着安知晓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开口道:“师父,看美人伤心,看得可还快活?” 安知晓与温久年之间的感情,她有些看不懂,他们彼此相知相爱,却就是犟死了脾气不在一起。 互相伤害,互相折磨,是这两个人都在经历情劫吗?那这情劫经历得可是放水了! 温久年从柱子后面缓缓走出,一样的眼圈泛红:“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金绵绵眯起眼睛瞪着温久年,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咄咄逼人伤了美人的心! “师父,你终于肯见我了。” 金绵绵恨恨道。 她一开始还当真以为温久年想通了,却不承想温久年打从一开始便是做好了打算要利用她。 如今看安知晓那般伤心,他满意了? 一想到冷墨夜诓她,做了温久年的徒弟就可以横行四方的话,心底就暗暗骂了一声骗子。 她分明是处处被利用,处处为恶人,哪里就横行了? 温久年一身的温润,如今敛去儒雅,多了几分沉稳,更显得俊美夺目。 “我要她。” 温久年注视着安知晓离开的方向眸中愈发像装着化不开的蜜糖。 谁都不知道他这三个字说出口,用了多少年,又用了多大的勇气。 金绵绵唇角向下地笑,这温久年在逗她!凭什么他说一句要人家,人家就是他的人了?当初是谁自己作死?如今要徒弟来给他收拾,他可真会想!真敢想! 然而,她不开口,不代表温久年就会放过她。 “金绵绵,我要她,你听到了吗?” 金绵绵的唇角抽搐:“听见了又如何?我帮你把她绑回来洞房?” 温久年的唇瓣动了动,勾出一抹摄人心魄的笑,这么多年他终于有勇气说了出来。 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看向金绵绵的时候,愈发地光芒四射:“我要她!” 金绵绵被那眸中的光芒闪花了眼,愣愣地想了良久,才倏然明白过来,温久年这是要治病了! 想明白这点之后,她阴郁了半个月的心情总算见到一丝光亮,一巴掌拍在温久年的肩膀上:“师父!你开窍了!” “噗通!” 温久年被拍得摔倒在地。 金绵绵缩了缩脖子:“师、师父,对不住啊。” 她过于激动,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力道有多大。 温久年仰面倒在地上,胳膊脱臼了,却没有喊疼,一张脸笑呵呵的,看得金绵绵下意识退了一小步。 温久年这样,挂到墙上,能当年画! 定是比那年画娃娃还要赏心悦目。 虐了人家姑娘半天,他倒是开心成这样,金绵绵不由想为安知晓打抱不平。 “师父,你别忘了安知晓已经嫁人了,夺人之妻,这样的行为,真真令人不齿!”金绵绵帮温久年将脱臼的胳膊接上,又用紫荆雷探查了骨骼。 怎知道温久年却是笑得愈发欢畅:“嫁人?不,她没有嫁人,当年他父母是将她远嫁,但去的路上她逃婚了。她父母为了面子就一直没往外说,我打听过了,她所嫁的那户人家早已另娶妻室。” “哼哼。” 金绵绵象征性地笑了两声,还没等温久年反应过来,便抓着他进了卷轴玉佩的空间之内。 再找雷神爹爹要结情果是不可能了,这玉佩空间倒是可以一试,这还是多亏了安知晓的提醒。 “师父,你的病能不能治好,全靠你自己的造化,这空间当中当有灵物,你自己去找吧!我就在这湖边等着你!” 金绵绵此时对温久年和善不起来,他如果早这么想明白,安知晓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这一次就权当她路见不平为安知晓报仇。 第二百章 假白术 小金儿也在玉佩空间当中,见了温久年之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娘亲,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何一直在笑?他好奇怪!”小金儿道。 金绵绵冲小金儿儿勾了勾手,小金儿便蹦跳着来到她身边,她凑近他耳畔,轻声道:“这个叔叔生病了,你把空间当中所有的药全给他吃一遍!可能做到?” 论起对这个空间的熟悉程度,小金儿当仁不让。 小金儿睁大了眼睛:“娘亲,这空间当中的药草有三千七百八十六种,当真都要他吃?万一将他毒死了怎么办?” 金绵绵笑:“中了毒,你帮他治咯,考验你医术的时候到了!天界圣物紫荆雷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医术高超啊!” “可他是凡人之躯,这空间当中的草药灵气十足,哪一个都是长了上千年的,我怕他承受不住。”小金儿皱紧了眉头,可把孩子愁坏了。 金绵绵揉了揉小金儿的头:“总之呢,娘亲需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男人,这一切就交给你了!” 她将男人二字咬得极重,想来小金儿有上万年的道行,当是能听明白的。 见小金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金绵绵又嫌弃地瞥了一眼还在自己偷着乐的温久年,闪身出了玉佩空间。 她不急,安知晓说了,还有三日。换成玉佩空间当中的时辰,怎么说也有将近三个月。 “世子妃,娴妃派人来传。”半夏欲言又止。 金绵绵沉了脸:“半夏,你我都相处了这么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半夏咬着唇跺了跺脚:“扶陵公子进宫了,带来一个与你从前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说是……说是白术!” 金绵绵咬牙,扶陵公子又作妖! 仗着她胖就欺负她是不是?休想!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她在赶到景阳宫的之后,还是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与她从前太像了,难分真假! 难得齐匪也在,见了金绵绵之后,几步跨到她身前,嬉皮笑脸道:“小侠女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站到他那边去的!就是你这个身材……” 究竟什么时候恢复?还能不能恢复? 这两句话,齐匪没有问出口,但金绵绵也猜得出来。 当即瞪了他一眼:“我也没拘着你!” 扶陵公子则是笑呵呵地用一双幽紫色地眸子挑衅一般看向金绵绵:“世子妃,别来无恙。” “龌龊!”金绵绵没好气道。 “嗯?你怎么张口就骂人,我哪里龌龊,你倒是说清楚?”扶陵公子的扇子收起,指向金绵绵。 金绵绵斜睨了他一眼:“我说你了吗?还有人自己捡骂的?!” “你……”扶陵公子干瞪眼说不出话。 齐匪呵呵一笑:“习惯就好,小侠女就是这样,你的这个,还需要加强啊!” 他的眼神指向“白术”,媚色尽显。 那“白术”倒是始终用一双安静沁凉的眸子看着她,金绵绵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这一双眼睛倒是做得妙极! 娴妃由婢女搀扶着从后殿出来,自从余将军出征之后,她连日来忧心忡忡,思虑过重,患上了头疾。 方才金绵绵没来,便去躲清静。 “阿妹来了,快过来帮本宫按按,本宫这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娴妃冲金绵绵招手。 “娴妃娘娘,我这徒儿白术,也是治病的一把好手,不如这一次就让她来试试?”扶陵公子道。 娴妃一愣,扫了一眼在旁边安静站立的少女,点头道:“也好。” 扶陵公子毕竟有神医之名,他开口还是有一定份量的。 “白术”则是目不斜视地走到娴妃身后,先净了手,之后拿出一个小瓷瓶,将手上涂满药汁。 幽幽开口,声音如黄莺,婉转悠长:“娴妃娘娘,这是民女的师父特制的头痛散。” 没有多余的话,更没有多余的眼神,一切都很完美。 齐匪凑在金绵绵身侧:“啧啧,像!太像了!小侠女,你说若是世子在场,他会选谁?” 金绵绵眼刀子扫过齐匪:“闭嘴。” 齐匪修长的手指拂过额前的发丝,较之从前,又多了几分妖娆:“也就是你,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换做旁人,看本公子不撕烂他的嘴!” 金绵绵万般嫌弃的瞪了齐匪一眼,用眼神指向扶陵公子:“他是你带来的?要干什么?” 齐匪也冲她瞪眼:“你这小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跟他不熟!” 金绵绵哼了一声。 齐匪抿了抿唇:“看在我们相识的份上,我帮你打听过了,这个老家伙要用这个假的换你这个真的,你可要小心了!” 金绵绵的眸光停在“白术”身上,恰时白术按摩完毕,缓缓走到娴妃面前跪下。 “娴妃娘娘,民女有冤!还望娴妃娘娘替民女做主!” 娴妃被按得很是舒服,闻言眉头蹙起,却是在瞬间诡异的舒展开来,闭着眼睛似是在梦境当中:“有什么冤情起来说话,你既是扶陵公子的徒弟,又替本宫治了头疾,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多谢娴妃娘娘!” “白术”起身的姿态很是优雅,像是专程经过训练的,一板一眼,动作还有些僵硬,却是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民女本名金绵绵,半年前被家中庶妹推下山崖,九死一生,幸好遇到扶陵公子才捡回一命,怎知道民女伤好之后,却听说有人冒名顶替民女,不但做了余家义女,还李代桃僵与民女的未婚夫成亲。民女的声誉是小,但欺君之罪是大!这关乎的是皇家的声誉,还望娴妃娘娘明察秋毫,不要放过那个恶人!” “啧啧啧,这一段说辞言辞恳切,铿锵有力,和真的一样!如果不是本公子阅女无数,还当真能让她骗了!”齐匪撇了撇嘴。 金绵绵又一次瞪他,什么时候阅女无数也成了优点? 娴妃睁开眼睛,一双眸子中带着疑惑、询问看向金绵绵,方才那白术言之凿凿,口中的恶人更是直指金绵绵。 “说吧,本宫允你辩解!”娴妃的眸光逐渐冰冷。 “白术”说得对,这件事关乎皇家的颜面。 更重要的是,若是那冷墨夜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假的,会做出什么事来,谁都说不准,此时万万不能出事! 第二百零一章 真假 “她是假的。”金绵绵道。 此时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温久年,已经被她关入卷轴玉佩当中,若是此时出来势必会影响他的医治,到时候破坏了计划,得不偿失。 齐匪在一旁跺脚:“你倒是多说几句啊!” “娴妃娘娘,她才是假的!” “白术”已然红了眼眶:“我与世子有定情信物!” 金绵绵的眸光所至,是一只精巧的莲花玉佩! 那是她抢亲之日,冷墨夜送她的! 顿然心头一股怒气上涌:“扶陵!你好歹也算是一介神医,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连她的玉佩也投偷! 扶陵公子冷哼一声:“这位,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放肆!” 娴妃被金绵绵吵得脑仁儿疼,一双眸子扫过白术与金绵绵,最终落到金绵绵的身上。 “来人,把这个冒充之人关入泗门!没有本宫的旨意,谁都不许见!” 泗门,是关押犯了错的嫔妃所在。 娴妃的眉头紧蹙,头疼得更厉害了,只觉得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个胖丫头尽早处理了才好。 但她毕竟有所顾忌,这是冷墨夜亲自带入皇宫的女人,万一是这扶陵公子找人来诓她呢?但,堂堂神医又怎么会是骗子呢?刚才这白术的医术她也是体会过的,的确管用。 究竟孰是孰非,还是等冷墨夜回来再说。在这之前,这两个丫头一个都不能出事。 “你是金如意!”金绵绵被带走的那一瞬间,倏然道。 她那一双古井一般的眸子染上万般的寒凉,安静地瞪着扶陵公子,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是谁?除了金如意,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扶陵公子勾唇浅笑,传音入密道:“乖乖呆着,今夜我去找你。” 金绵绵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乖乖呆着?凭什么要她乖乖呆着? “姊姊!这个人,他根本不是扶陵公子!我曾见过,此人就是个江湖骗子!姊姊万不可被这人骗了!” 金绵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既然他们能骗人,她也能! 扶陵公子诧异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说我不是?你有什么证据?”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金绵绵的语气冷冷的。 齐匪一时间没忍住,露了笑意。 小侠女不愧是小侠女!姜还是老的辣! 扶陵公子僵了一瞬,继而展开手中的扇子,微风一起,竹叶纷飞。 那一双紫色的眸子盯着金绵绵,满是欣赏,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有意思。值得他冒险。 “如何?世人皆知我扶陵到访定然有此竹叶,还有,我这一双紫瞳,天下无双!”扶陵公子说得甚是得意。 金绵绵冷笑:“是吗?说不定你是扶陵公子的亲戚,亲人之间长相相似,对他所做之事了若指掌,能模仿得出来也不足为奇!” “胡说!我扶陵是什么人?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模仿得出来的吗?”扶陵公子此时有了些恼意。 金绵绵哼笑了两声,缓缓踱步,走到他近前,直视他的眼睛:“你不但模仿扶陵公子,还挑唆自己的徒弟谋害于我,弑杀亲娘!蛊惑国君,祸乱宫闱!” “胡说八道!” 扶陵公子气得跳脚,他显然没有想到金绵绵胡诌起来,这么不要脸皮! “我师父说得对,况且娴妃娘娘早有决断,哪里容得你在此放肆?” “白术”慢慢向金绵绵走来,眸光安静,就是因为太安静了,仿佛透出了些许诡异的意味。 金绵绵最是见不得这样让她捉摸不透的,当即便是一道紫荆雷劈过去,她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什么人都能在她面前叫唤两嗓子? 一声尖叫过后,那“白术”却是安然无恙,无恙到金绵绵以为紫荆雷又丢了,顺手劈向齐匪试探。 齐匪跳脚:“小侠女!你干什么?!” “多谢!” 金绵绵松了口气,没丢就好。 齐匪怔住,脸上的神色变得怪异,眼皮直跳,谢什么?谢他让她劈?金绵绵还真是,处处给他意外。 然而令他更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白术”哼了一声,伸手一道雷光劈向金绵绵! 齐匪瞪直了眼睛扫了扶陵公子一眼,这老头害人不浅!且不管那假金绵绵的雷光是如何做出来的,就说让冷墨夜知道金绵绵在他眼皮底下挨打,他还能善终么?旋即悲叹了一声,认命地闭上眼睛冲到金绵绵身前,那雷光便结结实实劈在他身上! 此举倒是让金绵绵多了一丝感动,难不成,她一直以来错看齐匪,其实这厮是个好人? “你们闹够了没有?!”娴妃一张脸气得泛上红云:“来人,将这些人都关入泗门!” 娴妃蹙紧了眉头:“本宫不管你们之间有何恩怨,最好都在今晚解决,若是解决不了,本宫不介意背上几条冤魂!” 娴妃心中烦躁,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只顾着在她面前吵架。 金绵绵的眸子滢滢:“姊姊,这一次是我疏忽了,还望姊姊保重好身子。” 娴妃的神色有所缓和,深深看了金绵绵一眼:“好自为之。” 金绵绵垂下眼帘行礼,不等门外的侍卫,自行往泗门走去。 扶陵公子则是兴味勃勃地跟在后面,而“白术”犹豫了一瞬,也跟了上去。 齐匪挨个儿将他们目送出去之后,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也站了两个面色严肃的侍卫。 顿然愣了,缓缓看向娴妃:“娘娘,草民是冤枉的。” 天地良心,他就是来看热闹的,一句得罪娴妃的话都没说啊。 “要么让宣平侯亲自来接,要么,就关在泗门,终身幽禁!”娴妃的话落地成钉。 齐匪跺着脚躲避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大叫:“不服!草民不服!” 他一个男子,被关在嫔妃犯错才去的泗门?合适吗? “不服?”娴妃阖上眼皮:“来人,打到他服!” 若不是齐匪这小子将那些人带来,她今日也用不着见这么多糟心的事儿!若不是看在宣平侯的面子上,她早已斩了齐匪十来回! 齐匪一听便蔫儿了,放眼整个经年国,娴妃都算得上狠角色中冒尖儿的,不得不服。 第二百零二章 不配为神医 当夜,满月似玉盘,琼华铺地,宫中万籁俱寂。 泗门牢房之内愈发寂静,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扶陵公子像是出入自家房间一样,闪身便进了关着金绵绵的牢房。 “小丫头,你这是何苦呢?你明知道此处关不住我。”扶陵公子折扇轻摇,在四周设起结界。 里面能看得到外面,而外面听不到、看不到里面。 金绵绵白了他一眼,摆上一个只有脸皮的笑容:“恶心恶心你,不行吗?” 扶陵公子一愣,旋即呵呵笑了起来,先是从喉咙中发出轻微的笑,而后便是哈哈大笑。 齐匪的牢房就在不远处,见眼前突然不见了金绵绵,便知道扶陵公子又作妖,大声哼道:“老头,我告诉你,齐家这一辈就我这么一根独苗,你想害小侠女也就罢了,你还害我?把我害死了,看谁给齐家传宗接代!” 他的声音之大,令四周的结界都颤了颤。 “咚!” 齐匪的话音刚落,他的整个人便倒在了草席上。 “聒噪!” 扶陵公子一双紫色的眸子闪着冰寒,不论远看近看都是极美的。 只可惜长错了地方。 金绵绵这般想。 当那一双眸子转向金绵绵的时候,又带了几分执念与探究,这样有意思的一个小丫头,可算作人间极品。 从窗口吹进的一缕微风吹乱了金绵绵额前的发丝,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收拾,却见她如同炸毛的猫儿一般,躲了丈远。 他将手收回,负手而立,又慢慢迈步走向金绵绵:“你躲啊,这牢房统共丈余,你还能躲得到哪儿去?” 金绵绵的手掌在鼻端扇了扇,皱眉道:“抱歉,太臭了,我没忍住。” 扶陵公子得意的神色碎裂,瞬然阴沉了下来,他的眼角上挑着,眸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在金绵绵身上打量,玉羡扇划过,金绵绵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直到恢复从前的模样。 他眯起眼睛:“果然,还是差了一些。” 眨眼之间,“白术”也出现在这间牢房当中,原本就不大的地方显得愈发拥挤。 金绵绵又后退了两步,若是说方才她还有信心将扶陵公子摩擦一顿,那现在,她的这份信心被撕得粉碎。 身形瘦下来,灵力却是没有恢复。 二对一,不公平啊! “娘亲!把他们送进来,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小金儿在玉佩空间中喊道。 “小金儿,你有几成把握?”金绵绵蹙眉,眼前这两个人狡狯多端,不好对付! “娘亲只管将人扔进来,我保证让他们乖乖听话!”小金儿说得信心十足。 此刻扶陵公子慢慢挪步到“白术”的身后,两只手指的指腹从她的眉骨往下划过眼帘、鼻梁,唇瓣、下颌,停留在锁骨之上,眼神暗了暗,蹙眉一把将她的衣服扯下。 “白术”脸上的神色未变,像是早已习惯,甚至唇角还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扶陵公子的指腹顺着锁骨下移,不放过每一寸肌肤,他的动作很慢,眼睛更是时不时的打量金绵绵。 金绵绵猛地明白过来,扶陵用她的身体做参照!她满脸通红,攒了一口气在身后的拳头上,“白术”与她一模一样的容貌身形,扶陵在她面前这般做,是对她极大的羞辱! “扶陵老儿,你闹够了没有?”金绵绵喝道。 扶陵公子的动作顿了顿,紫色的眼眸转为更深沉的浓紫。 “你叫我什么?”扶陵公子盯着金绵绵,眸中仿佛被冰封一般。 “扶陵老儿,你不配为神医!”金绵绵咬牙。 扶陵公子闻言,唇角缓缓勾起,眼睛直勾勾定在金绵绵的脸上,脑海中出现一个绝色女子,那个女子似乎与金绵绵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只是那份记忆太过久远,久远到他几乎已经忘了。 一经提起,记忆便如洪水一般倾覆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眼前亦是阵阵眩晕,看向金绵绵的眸子变得涣散。 他将“白术”狠狠推开,全神贯注地盯着金绵绵,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形样貌与脑海中那个绝色女子重合。 “你……你是谁?”扶陵公子满脸的震惊。 “砰!” 一个拳头,便是金绵绵的回答。接着,便是更多、力道更大的拳头。 好容易找到机会,不多揍上几拳,如何解恨? “让你厚脸皮!” “让你不要脸!” “让你调戏我!” “让你无耻下流!” “让你长得丑!” 几个拳头过后,扶陵公子的面具早被打飞,露出一张青筋遍布的脸,生生将金绵绵吓了一跳,旋即揍得愈发狠了。 恶人恶相,果不其然。 扶陵公子找不到说话的机会,结结实实挨了几个拳头之后,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肿了。 “金……” “砰!” “金如意……” “砰!” “金如意你瞎了吗?” “砰!” “还不快来救我……” “砰!” 扶陵公子要疯了,全然忘了方才脑海中出现的绝色女子。 这样的悍妇,怎么可能是她! 金绵绵眸光似利刃,小金儿亦是带着紫荆雷现身,雷光化作一条闪着紫金色的绳索,将扶陵公子牢牢绑住回了玉佩空间。 与此同时,金如意的身子飞速扑了过来,指甲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长了寸长,指甲尖端呈黑色,月光之下显出幽幽青色,赫然是剧毒! 更重要的是金绵绵此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防卫时机,想全身而退已然来不及了! “金如意!” 一声怒喝过后,齐匪出其不意将金如意踢飞,而齐匪身后跟着的正是冥姬。 冥姬冷冷看了金绵绵一眼:“我从前竟会输给你这么弱的女人!” 金如意的眸子里遍布血丝,吐出口中的瘀血,又一次向金绵绵袭来。 冥姬蹙紧了眉头,手中几枚石头扔出,金如意瞬然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这幅德性,也敢动我护着的人?”冥姬的神色之间全是不屑。 齐匪没骨头一样靠在冥姬肩膀上,一副祸国妖孽的模样:“威武!霸气!看得我愈发喜欢。” 金绵绵一阵恶寒,上前将金如意腰间的玉佩抢了过来。一转头便看见冥姬的脸颊红了一瞬,神色之间也是分外娇羞。 她眨眨眼,恍然感慨,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第二百零三章 泗门之夜 冥姬也感受到金绵绵的注视,清了清嗓子提醒齐匪还有外人。 继而一双娇媚的眸子看向地上的金如意,“咦”了一声,对金绵绵道:“原来你还有个双生姐妹?哼,倒是与你一样不中用!” “姬姐姐,她就是脑子不好。”齐匪风情万种。 “你才脑子不好,你们全家都脑子不好!”金绵绵瞪眼,怎么?救了她就可以挤兑她么? 冥姬闻言也瞪眼,想要动手却是没挪动步子,一回头见齐匪巴巴睁着一双眼睛看她,顿然叹了口气,哼道:“你说谁全家?你说谁脑子不好?我提醒你,若不是你救过他,我早杀了你!” “你杀啊?我告诉你,我能打败你一次,就能打败你第二次!”金绵绵也不甘示弱。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你过来啊!”冥姬被齐匪抱着,行动不便却也任由着他。 “你敢?你倒是动手啊,我这条命就在这儿!来啊!” 金绵绵这一句话刚刚说完,身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胖,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冥姬张大了嘴忘了合上,一双眼睛将金绵绵上上下下打量了不下十遍:“你干什么?斗个嘴而已,你不用这么认真吧?你这……还会变形呢?变个乌龟试试?” “呸!冥姬你再说一句试试看?”金绵绵彻底恼了。 也彻底明白,扶陵公子就是个骗子! “哎呦,两个姑奶奶,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消消气,消消气。”齐匪挡在两个人中间,委屈巴巴地左右看看,这得罪哪个都不好使! “世子妃?奴婢来给您送吃的。” 半夏提着食盒站在牢房外面,她一早便来了,听金绵绵与人吵架吵得正尽兴,也没敢轻易打扰。 齐匪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小半夏啊,快来快来,我就说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腹中饥饿。” “齐公子,这是给我家世子妃的。”没有你的份儿! 半夏抿着唇,紧紧抓着食盒。 金绵绵呵呵笑了两声,一把将牢房上形同虚设的铁链子拽开,接过食盒。 “对不住,本世子妃饿了,我们吃完再吵!” “谁要和你吵!” 冥姬的眉头高高扬起,抓着齐匪便走:“若不是他有难,你当我愿意来见你吗?我们日后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你可要说到做到!”金绵绵拉长声音道。 冥姬与齐匪很快消失在牢房之中,金绵绵哼了一声,打开食盒,眸光扫到地上一动不动的金如意,顿然失了吃饭的兴致。 想到冥姬那一句“双生姐妹”不由多看了金如意几眼。 此时的金如意也是睁着一双与她极其相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金绵绵忽觉好笑:“你瞪我干什么?我还没瞪你呢!” 要不是她,自己还在宫里乐逍遥呢,哪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食盒中整整齐齐摆着最大包子,金绵绵拿起一个递到金如意嘴边:“吃不吃?” 不等金如意有所反应,她便将手收回:“算了,你一个傀儡又用不着吃东西,给你浪费了。半夏,拿去喂狗。” “金绵绵!我与你不死不休!”金如意咬牙道。 她费尽心机,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都是为了将金绵绵比下去。 金绵绵挑眉,清澈的眸子中染上一丝阴霾:“你凭什么?” “若不是我有意放过你,你早在桥头村的时候便该死了!”金绵绵一字一句道。 那时候,她以为金如意便是她此番人间境最大的劫难,乃至于疏忽对身边人的关心,导致雷神爹爹葬入妄若海。 “我凭什么该死?我为拼尽全力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有什么错?!”金如意大声叫喊。 此时扶陵公子设下的结界早破,很快两个被吵醒的狱卒便睁着惺忪的眼睛来了。 狱卒见了半夏先是一愣,继而蹙眉道:“干什么的?” 半夏垂着眸子,姿态却是高傲:“两位大哥,地上这人行刺世子妃!” 狱卒的眼睛扫了一眼金如意,在瞥到其他打开的牢房只是即刻惊慌失措。 丢了人,那可是大罪!娴妃娘娘会放过他们吗? 最关键的是,这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诡异得很啊! 一时间,二人愣在当场,不敢说,不敢问。 金绵绵睨了他们一眼:“行了,你们继续睡,此处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掺合。” 二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瞪直了眼睛:梦游! 半夏忍着笑,亏他们想得出来! “金如意,做事先做人,你连人都配不上,能做成什么?”金绵绵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也只能提醒到这里。 金如意为自己着想没错,但她用错了心思,如同食物一般,馊了,还能吃吗? 金绵绵不想与她多说,恰时空间中小金儿催促,她便将金如意也放入玉佩空间。 半夏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眼前,只是微微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如常,在她心中,世子与世子妃,那都不是普通人,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都正常。 “世子妃无需担心娴妃会降罪,明日会有新的贵人进宫,娴妃分不出心思。”半夏恭敬道。 “新的贵人?我认识的?”金绵绵问。 “回世子妃,是宋筝儿,宋姑娘。” 半夏垂着眼帘,眸中愈发坚定,世子走之前,让她们这些人保护好世子妃。昨日宋筝儿一听说金绵绵被娴妃关了起来,便着急要进宫。 安排了个西域进贡的美人身份。 金绵绵蹙眉:“那秦风秦越二人……” “回世子妃,秦风秦越两兄弟混入金翊卫,随时听世子妃吩咐!”半夏道。 金绵绵的眉头却是皱得愈发紧,冷墨夜将这些人都留给她了,那随他出征的人又是谁?! 皇上这一次是铁了心要除掉余禄荣,又怎会对一起同行的冷墨夜手下留情? 况且冷墨夜的此次随行,一看就是被刻意安排的。皇上故意不追究,也许只是为了一同除掉冷墨夜! 想到此处,金绵绵再不能平静,甚至有想去找皇上理论的冲动,左右他的经年国不过是为魔君入魔豢养的,宫中的势力也在白鲲的安排之下被处理得差不多了,皇上孤家寡人的,还要这江山有何用? 难不成他还认为,凭自己的一己之力还能力挽狂澜不成? 第二百零四章 所谓命数 第二日,西域美人进宫,皇上大悦,称赞其绰约多姿,风华绝代,封为牡丹美人。 娴妃的头疾愈发严重,金绵绵以治疗头疾的缘由出了泗门,娴妃头疾好转,又有新进宫的美人在皇上耳畔吹枕头风,娴妃心力交瘁,也不再去追究扶陵公子等人。 只是那齐匪莫名失踪,倒是让宣平侯进宫求了两日,终是知晓自家儿子顽皮,在金绵绵的暗示之下,便也作罢。只是气坏了他上头的五个姐姐,声称若是齐匪回家,定要将他关上三年五载。 三日后,温久年出了玉佩空间,可谓意气风发,小金儿凑在金绵绵耳畔:“娘亲,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破烂拼成的人,我一开始给他用了重药,险些便救不回来了,好在他命不该绝。” “他的身子……无碍了?”金绵绵问得隐晦。 小金儿拍着胸脯道:“娘亲放心,我一出手什么顽疾治不好呢?” 金绵绵彻底放心了,小金儿既然说了这是顽疾,那便证明他看出了温久年身体与旁人不同,自然也是治好了的。 这一次温久年承了她这么大的人情,该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娘亲,这是我从那个丑八怪身上搜出来的。”小金儿将一面镜子递给金绵绵,满脸的邀功之色。 “他还不愿意给说什么乾坤镜不是凡人能看的,说得他好像有多厉害,还不是被我打得服服帖帖?”小金儿脑后长了小辫子,此时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娘亲就知道小金儿最厉害!”金绵绵笑道。 闪身进了玉佩空间,灌入些许灵气之后,乾坤镜金光大振,金绵绵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乾坤镜中显示的是九重天的景象,其中有一人玉树临风,面冠如玉,入鬓长眉之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金绵绵。 而他手中抓着的正是金绵绵在九重天上唯一的好友,金蝶精灵。 “本尊终于等到你了,金绵绵,你可还记得本尊?” 他的声音如阵阵风吹竹叶的沙沙之声,带着无尽的魅惑与吸引力,金绵绵的眼眸逐渐迷离。 这个人她竟是觉得万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镜中那人长长呼出一口气:“看来你的神识损伤时间太长,那本尊便来帮一帮你。” 话音未落,从镜中便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将金绵绵的整个人笼罩起来,瞬然,金绵绵觉得浑身上下被撕裂一般的痛苦,脑海之中更是纷纷乱乱,什么场景都有,倏然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金绵绵疼痛难忍,不由大叫出声。 “嗯?” 那镜中的人疑惑了一声,便眯起眼睛:“想不到这引灵丹的威力如此巨大,就连本尊神威压下,也只损毁了一半,雷神果然有异心!” 提到雷神二字,金绵绵猛地睁开眼睛,狠狠的盯着镜中的男人,身上的剧痛无以复加,大颗大颗的汗珠落在她身前的地面。 “你是谁?”金绵绵艰难开口。 无数的记忆碎片当中,她怎么也找不到与眼前的男人重合的影子。 男人看着金绵绵痛苦,反倒勾唇而笑,一双虚影大手透镜而出将金绵绵抓住,继而将她的整个人都拖到了乾坤镜里。 “你要干什么?”金绵绵很快挣脱了男人的钳制。 “本尊叫封闵,你从前都叫本尊封哥哥,忘了么?”男人的语气和缓,听口气似乎是与金绵绵格外熟悉。 “封……哥哥?” 说不上来为何,金绵绵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些莫名的厌恶虽然他长得好看,声音也不难听,但金绵绵就是对他亲近不起来。 “雷神爹爹有儿子?” 封闵天尊的眼帘轻阖叹了口气,伸出手握着金绵绵的胳膊,耐心解释:“本尊的爹娘早已入了轮回。” 金绵绵揉了揉酸痛发胀的额角,四下张望,此处算得上亭台楼阁,琼楼玉宇,灵气亦是充盈无比。 金绵绵警惕地看着他:“那你算我哪门子哥哥?假的吧?你方才对我干了什么?我们是不是有仇?” 面对金绵绵一叠声的询问,封闵只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说完了,才伸手要抚上金绵绵的脸颊:“你原本那般清冷高傲,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金绵绵后退两步躲开封闵的手:“这位……封闵大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眸中全是警惕,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么? “没大没小!本尊是封闵天尊,你难不成从未听说过?”封闵很是孤傲。 仿佛天上地下的人都应该听说过他一般。 封闵此人的名字,金绵绵是听过,但从没见过,人家是天尊,金绵绵只是一介小仙,如何能有缘分得见? 眼前此人对她的问题一概充耳不闻,反倒是对她的态度如此熟稔,本就透着诡异。更何况,她的记忆当中完全没有这个人! 但既然面前的人是天尊,她还有笔账要与这天尊好好清算! “天尊,白鲲可是你的灵兽?”金绵绵的眸光阴沉。 白鲲欠她两条命! 封闵天尊眯起眼睛:“那个孽畜已经被你打死,一切都是命数。” 他极其不喜欢金绵绵的眼神,这个小丫头要干什么? 命数? 金绵绵冷哼,所谓命数,从来不是天界给的! 雷神爹爹为了她耗尽自己的修为命数,葬身妄若海,四喜那一日,原本可以全身而退,但他选择的却是以自己的凡人之躯替金绵绵挡下致命一击! 所谓命数,从来都是自己的选择! 封闵天尊仰起头:“你在天界温养经脉十二万年,又在凡界重塑本体,如今却是将本尊忘得一干二净?” 说罢,封闵的眸中闪出灼灼的光,似乎要将金绵绵烧着了一般,抬手便是一道灵气冲着金绵绵打过来。 金绵绵大叫一声抱着头蹲下,天尊的威压何其可怖?她现在争不过天尊,不代表以后也不行!她还得留着这条命,替爹爹和四喜讨公道! “天尊,我不能死,不能死啊!”金绵绵大叫。 示弱是为了蛰伏,这个道理,金绵绵懂。 封闵天尊皱眉收回灵气:“哪个要你性命?本尊只想看看你的引灵丹!” 三界五境之内,他是仙魔同修第一人!但即便强大如他,也看不透金绵绵体内的引灵丹,那丹丸甚是奇怪,除了有一层禁制之外,似乎还封印着什么东西! 第二百零五章 封哥哥 而金绵绵的那一句不能死,让他的眉头蹙得更紧:“是谁安排你度化魔君的?” 金绵绵抬起眼角又飞速垂下:“你们天界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我还委屈呢!” 这最后一句,便说得违心了。最初她是委屈的,但自从亲了之后,便不觉得委屈了,只想好好度化他,与他长相厮守。 话一出口,半晌不见封闵有所反应,她暗道不好,莫不是她的态度强硬,惹毛了这天尊? “那个……天尊啊,你真的是天尊?”金绵绵抬眸看他,一双眸子莹亮亮的。 封闵愣了一瞬:“如假包换。” 金绵绵呵呵一笑:“那敢问天尊方才为何打我?” 你一介天尊,出手打一个小仙,说出去丢不丢人? 封闵天尊被云袖盖住的手抖了抖:“本尊……” “天尊既然打了我,是不是该道歉?否则传出去,天尊没脸啊!”金绵绵上赶着在老虎身上拔毛。 封闵天尊抿唇:“本尊……” “无妨无妨,我皮糙肉厚,打一打也无妨,天尊就随便赔偿我个什么宝贝便好,我这个人忘性最大,不重要的事情从来不记得!” 金绵绵大口喘气,小心翼翼立在天尊面前五步之距。 封闵的脸色沉了:“从没有人敢说本尊不重要!” “那个……天尊,我不是说你不重要,是说我挨打这件事,不重要!”金绵绵费心解释。 笑话,她倒是想重要,她也得有打得过天尊的那个本事!不过不急,她还小,此事她且记着,有朝一日她厉害了…… 封闵天尊的眸子半垂着,似乎在想什么事,良久:“本尊没有打你。” 金绵绵舔了舔唇,决定从善如流:“天尊说的是,您没打我,是我自己疼!特别疼!” 封闵天尊的神色间染上一丝不自然:“真的疼?” “废话!” 这一句金绵绵没敢说,只用一双带着水雾的眸子看着他。他若是良心过得去,她金绵绵还能说什么? 封闵天尊深吸了一口气:“你此次打开乾坤镜,要知道什么?” 金绵绵笑笑:“我只想知道雷神爹爹可是真的死了?” 封闵沉默了良久,转过身道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金绵绵的眼眸之中亮光摄人,这便是说雷神爹爹还有活的希望! “无故打开乾坤镜,按天规,要罚。”封闵的眼神忽而悠远、冷峻,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无故!” 金绵绵委屈,却也不敢入方才一样大声叫嚷,她目前与天尊实力悬殊打不过人家,总得先保护自己。 方才是她冲动了! “天尊,如何才能找到我爹爹?”金绵绵的眸子当中全是希冀。 封闵天尊眯起眼睛:“本尊方才说过了,一切都是命数,逆天改命的天劫,你承受不起!” 这便是不告诉她了! 金绵绵咬牙:“那我爹爹还活着,对吗?” 封闵天尊的眸子直视金绵绵:“妄若海为葬神之地,没有一个神能活着进去。” 金绵绵腿下发软,退后两步,不甘心道:“就是说若不是神,便能进去?” 封闵天尊的眼帘微不可查地颤动,脸上没有表情:“三个问题已然问过,你要替本尊做件事,方能抵消你窥得天机的罪过。” 金绵绵咬唇不语,天尊位高权重修为深的,她此时也得罪不起…… 好在是知道了,爹爹还有活着的希望,她内心还是欢喜的。 但愈发令她惊恐的是,封闵天尊竟是忽而笑了! 封闵天尊笑得纯净,如孩童一般,一双眼眸之中也发出灼灼的光彩:“让魔君来见我。” 下意识的,金绵绵便想拒绝,好歹堂堂天尊,就不能笑得像个天尊吗? “那个……天尊,这些事,都挺难的,你看是不是……”换个人来做? 金绵绵讨价还价。 封闵天尊看了金绵绵一眼,忽而凑近她,冷冽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面而来,金绵绵莫名感觉到一阵恐惧。 “挺难的?不如你在此陪我,一直陪着我万万年,可好?” 金绵绵大叫一声推开封闵天尊:“不用了!刚才那些事不难!一点难度都没有!呵呵……” 万万年,她还不傻了? 封闵天尊深深看金绵绵一眼:“既然不难,那便去吧!” 金绵绵的手指颤抖,她方才推了天尊,竟是还有命在,她真了不起! “封……哥哥,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金绵绵尝试着这个称呼。既然不能硬来,她便试试以柔克刚。 “封哥哥?”金绵绵又是一声蛊惑。 封闵天尊的眼皮轻轻颤动,看着眼前少女的笑容,一瞬间竟是仿若被人定身了一般。 “你说!”封闵天尊的唇瓣轻启。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竟是用上灵力来维持心境。 看着金绵绵雀跃狡狯的神色,封闵天尊的唇畔亦是勾起,与心底的无奈混在一处,又是苦涩,又是欢喜。 果然,他还是拒绝不了这样她。 “我义父余禄荣,不能死。”金绵绵道。 这件事只要他应了,便是板上钉钉,神仙命数他不能说,凡人总是可以干预的吧? 封闵天尊被云袖盖住的慢慢握成拳:“允了。” “多谢封哥哥!”金绵绵雀跃。 封闵天尊彻底僵住,猛地转过身,他无法控制眸中水雾的飞速汇聚,他几乎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听她这样叫他。 “走!” 他万分艰难地从唇齿之间吐出这个字,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脑海之中仿佛又出现他的过往:昊天池,一株金色雪莲傲然立在池中,历经千万年的天地孕养,美极、艳极! 他只看了一眼便再难忘记! 那时的他父亡母死,被族人排斥,心灰意冷,一跃进了池中,打算将命留在此处。 是她救了他,告诉他,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儿,不该糟蹋自己的命数…… 金绵绵站在原地看着封闵的背心忐忑良久,忍不住道:“天尊,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封闵天尊蓦然回神,眼尾的余光看向金绵绵,却只敢停在她那一角粉紫色的衣摆之上。 倏然挥袖将她送出乾坤镜,乾坤镜关闭,封闵天尊即刻盘膝而坐,手中不断变换法诀,极力稳住心境开始崩塌…… 第二百零六章 夜入军营 冷墨夜带兵连夜兼程,在元蒙山安营,金绵绵赶到此处的时候夜幕已然深沉如墨。 她耗光了灵力赶来,就是想见见他,顺便问问他乾坤镜是怎么回事。 她蹑手蹑脚地钻进冷墨夜的帐篷,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一把长刀架在脖子上。 “谁派你来的?” 冷墨夜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嗜血的肃杀。 “自己人。” 金绵绵的委屈刚刚起了个头,便被紧紧抱住,耳朵贴在坚实的胸膛之上,听心跳如鼓。 冷墨夜在后怕,方才只差一点点,金绵绵便要成他刀下亡魂! “你可知道,不听话要罚?”冷墨夜将她摔在榻上,呼吸喷薄在她的头顶。 她仰起头,从帐篷的穹顶投下一缕月光的清辉,将她的面容衬得如白玉一般温润。 她的唇角勾起:“自然知道,小妇人就是来领罚的!” 冷墨夜的唇瓣被一双温柔的笑唇噙住,仿佛变作一道美食,被细细品尝。 他愣了一瞬,对金绵绵又恨又爱地回应着。 良久,金绵绵紧紧抱着冷墨夜,将额头埋进他的脖颈:“冷墨夜,我想你了。” 冷墨夜的身子僵了一瞬,没想到他的小丫头撒起娇来会是这般极具蛊惑。 他温热的唇瓣准确地捉到她的,摩挲之间的轻语都被夜色盖住,帐篷当中的榻带着金绵绵熟悉的他的味道,粗粝的指腹抚上她的后背,在肌肤上留下温柔的浅痕,没有放过每一寸。 金绵绵的唇瓣触及他的喉结,一双柔嫩的手将冷墨夜轻薄了个够。 “冷墨夜,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 金绵绵的眼睛盯着穹顶之上的星云,那一闪一闪的,有一颗便是她的命数。 倘若度化魔君,少不得这爱别离。 “你要去何处?”冷墨夜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惩罚性的咬上金绵绵的耳垂:“无论你去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金绵绵捧着冷墨夜的脸颊,感受他呼吸的味道,眼睛固执地看着他的,那墨色瞳仁中的自己仿佛是被刻进去的一般,鲜活灵动。 “万一你找不到我呢?”金绵绵问。 冷墨夜想了想:“若是找不道,我便入魔,发动整个魔族的力量找你。” 冷墨夜的眸子认真地盯着金绵绵:“不会找不到。” 金绵绵咬着唇瓣看他良久,终是展颜而笑,两只手抓上他的脸颊:“夫君真是可爱得很!” 冷墨夜粗粝的指腹勾起她的下颌,他的眸子莹亮:“若是真找不到,我便去桥头村做一介农夫,放牛耕田,等你回来!” 金绵绵不由笑出声,冷墨夜若是做农夫,定是最俊朗的农夫,会害得所有女子都心甘情愿围着他种田。 到时候,那牛不用他放,田不用他耕,他可是愈发逍遥自在呢! 冷墨夜见她笑了,便松了口气:“可是温久年欺负你?” 害她这个新婚夫人巴巴地追了千里,还突然这般多愁善感。 金绵绵摇头:“余将军的事情,温久年会从中斡旋,宋筝儿也进宫了……” 宫中没什么好担心的。 冷墨夜轻轻捏她的脸颊:“那是为何?让我夫人如此担心,说出来,为夫给你做主!” 金绵绵心中一动:“你认识一个叫封闵的人吗?” 冷墨夜的面色倏然一沉,戾气四散:“你见到他了?” 在魔君久远的记忆当中,很多事情皆已模糊,唯有关于两个人的记忆,像烙印一般在魔君的记忆当中挥之不去。 一个是金绵绵,另一个便是封闵! 封闵当初为了获取修为,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对金绵绵做下背信弃义之事,趁着金绵绵渡劫之时偷了紫荆雷暗算于她! 包括前世魔君的身死,也是因为封闵从中作梗! 这样的人,魔君早已立誓,但凡见到,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如今若是封闵还敢伤害金绵绵,他便是拼尽所有都要将他诛杀! 金绵绵认真看他:“封闵如今在乾坤镜里!他还说,我从前叫他封哥哥,可是真的?” 冷墨夜的神色愈发肃冷,漆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金绵绵点头:“我也觉得该当如此,这乾坤镜是小金儿在扶陵老儿身上搜出来的,最初他还不愿意给,不会是假的吧?” 听说乾坤镜可窥探前世今生,他金绵绵看见的,怎么就是个怪脾气的天尊? 冷墨夜垂下眸子将金绵绵抱紧:“封闵此人诡计多端,最擅伪装,你若是见了他,一定要离得远远的!知道了么?” 金绵绵“嗯”了一声,心中已然做了决定,既然封闵这般危险,他便一直呆在乾坤镜中好了,至于见冷墨夜? 冷墨夜是什么人?也是他说见就见的?况且封闵只说了要见冷墨夜,可没说什么时候见,等她的度化成功之后,冷墨夜自然会去九重天,届时不就见到了? “乾坤镜可是在你的玉佩空间之内?”冷墨夜问。 金绵绵抿了抿唇,乾坤竟是在空间之内,但空间之内除了乾坤镜,还有其他两个怪物。 “夫君,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金绵绵委屈的眼睛水汪汪的,任谁看去都会怜惜。 她暂且不知道扶陵公子与冷墨夜之间是何关系,但恶人先告状终归是错不了的。 谁先说谁有理! 冷墨夜闻言无声地轻笑,这小丫头这般急于告状,八成是在玉佩空间中藏了扶陵,他已然可以想见扶陵的惨状。 温热的唇吻上金绵绵的额头:“为夫给你做主,活剥了他!” 金绵绵哽住,讪讪笑了笑:“夫君,你知道欺负我的是谁么?” “扶陵。”冷墨夜的眉梢轻挑。 这个小丫头的心思不少,他该如何宠着才好呢? 金绵绵抿唇不语,她的心思就这般好猜么?既然已经猜到是扶陵公子,冷墨夜还说活剥……看来扶陵公子与冷墨夜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好。 冷墨夜也不语,静静等着他的小丫头接下来的动作,金绵绵一抬头便撞进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蓦然一抹恼意。 “你看我干什么?” 第二百零七章 错了要罚 冷墨夜的眸子如夜幕一般,眼帘微垂遮去些许星光。 “扶陵那老头做了傀儡入宫,后被关入泗门,第二日消失,如今已然过了几日,想来目下吃了不少苦头……” 金绵绵诧异,双手捧着冷墨夜的脸颊:“你还知道什么?” 她被监视不要紧,要紧的是,被监视还不自知,这便是不公平,大大的不公! 冷墨夜的笑仿佛化不开的蜜,看得金绵绵甜入心窝。 这一句的话音未落,她的唇便被深深噙住,摩挲轻啜之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夫人魅惑人心的功夫愈发高深,为夫抵挡不住,只得缴械投降。”冷墨夜轻声呢喃。 金绵绵有些恼,还有些委屈,原本她要说正经事来的,才不是故意魅惑他,再者,她什么都没做,何谈魅惑?要魅惑也是冷墨夜魅惑于她! “你究竟派了多少人看着我?”金绵绵问。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冷墨夜认真看着她,想了想:“约三万七千蝇虫。” 金绵绵眯起眼睛,所以,她是被无数虫子监视了? 见金绵绵不说话,冷墨夜便知道这个小丫头生气了,继而抱紧她:“若不是它们,我又怎知你平安?又怎能放心得下?又怎会在你来之前将军帐之外的守卫都撤去?” 天知道,他行军的这几天,整个人整颗心都跟着金绵绵的事情起起落落,没有一刻消停过,直到现在把她抱进怀里才觉得安心。 金绵绵被气笑了:“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冷墨夜瞪着眼睛,里面全是无辜,点了点头,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金绵绵哼了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抱紧他:“早知如此,你为何不一早就把我放到你身边,为何在我要跟你一起来的时候非要将我留在宫中,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 冷墨夜无声地叹了口气:“是为夫错了。” 天地良心,他也是第一次做人家夫君,不知情深缺陪伴,不知思念如砒霜。 金绵绵抬起头,眸子当中滢滢发亮:“错了?” 冷墨夜点点头:“错了。” “错了便要受罚!” 金绵绵的唇角勾了几次,都被她强行忍住。 看着怀中的小丫头如此狡狯的神色,冷墨夜不由捏上她的脸颊,这个小丫头是他愿意耗尽一生去宠着的,她想怎么罚,他都认了。 “就罚你三日之内一直抱着我,不论何时,不论何地。”金绵绵的眼睛如阳光照耀下的湖面,耀目得惊人。 自己的夫君,罚其他的,她会心疼。 “好!”冷墨夜想也不想便应下。 反倒是金绵绵愣了愣:“你可当真想好了,你看看我的身材,想想你现在要做的事……” “抱着一个大胖子行军打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金绵绵不由道。 此时晨曦微染了润白,军帐之内亦是有着晨光特有的温和与夜色的迷离交错在一起。 外面传来士兵晨练之声。 冷墨夜看着她笑:“我抱自己的夫人,谁敢置喙?” 说罢起身穿衣,精壮结实的后背展露在金绵绵眼前,饶是她看过了很多次,当下也不由得红了脸颊。 不知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还是因为冷墨夜方才的话。 冷墨夜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夫人辛苦,等为夫回来喂你吃饭。” 金绵绵沉浸在他的笑容当中,只记得点头。 冷墨夜又是一笑:“快穿衣服。” 一瞬间,金绵绵臊红了脸颊,待冷墨夜出去之后,她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又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单手结印在身前幻化出一面铜镜,虽说她现在是个胖子,但身为女子,对镜梳妆是少不了的。 这一看之下却是诧异非常,她昨日出了玉佩空间便不管不顾地追赶冷墨夜,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形又有变化。 从铜镜当中看去,金绵绵的身形说不上窈窕,却也与肥胖毫不沾边,甚至显出万般的风韵,她一路摸下去,从脑中想起的词汇,竟是那些青楼楚馆浪荡子口中的“极品”二字。 难怪冷墨夜方才那样的眼神,说她魅惑人心! 如此看来,魅惑的不止旁人的心,还有金绵绵自己啊!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昨日封闵天尊打向她的那一道光,原本以为是对她的震慑,没承想却是在帮她么? 冷墨夜进门便看见金绵绵双手摸着自己的屁股发呆的场景,薄唇动了动,眼刀子投向帐外的守卫。 “唰”的一声,帐帘放下,一只蚊子都钻不进来。 金绵绵闻声匆忙撤去铜镜回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见了?看见了多少? 冷墨夜的唇抿得更紧,说来他的心情甚好,原本是想笑的,此时却是觉得笑起来不妥,便也这么僵着。 二人对视良久,金绵绵终是绷不住了:“我方才在拍灰。” “嗯。” 冷墨夜轻声应着,将饭菜放到几案之上,又拿起米粥在唇边吹凉,喂到金绵绵的嘴边。 金绵绵一口吃下,满嘴的软糯香甜:“我真的是在拍灰。” 冷墨夜的眉梢动了动,认真吹粥:“是,夫人在拍灰,为夫今日叫几个人好生打扫一番。” 又是一口粥喂到嘴边,金绵绵索性也不去解释了,总归脸皮厚一些,万事无忧。 吃过之后,冷墨夜依照约定将金绵绵抱起,大踏步走出帐外,对帐外目瞪口呆的守卫只留了四个字:“拔营赶路。” 二人同骑一匹战马,冷墨夜的呼吸轻缓缓扫着金绵绵的脸颊。 沿路皆是荒郊,映入金绵绵眼中的却是风景旖旎的春光之景。 踏踏马蹄声响,余禄荣从后面赶来,一拍冷墨夜的肩头:“你小子……” 余禄荣后面的话在看见金绵绵的同时哽在喉头,愣了良久大叫:“丫头!你怎么又不是胖子了?”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勾出一丝尴尬的笑意:“义父,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余禄荣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不懂女人心思了! 也不知余夫人如何忍了为么多年。 “余将军,边陲有消息么。”冷墨夜问。 第二百零八章 你在诱我 余禄荣皱眉:“这也是我方才想与你说的,这几日来都没有消息传回,怕是不太好,看来我们要连夜赶路了。” 早一天去便能早一天解救边陲的百姓于危难。 说罢,余禄荣又看了一眼金绵绵:“丫头,你……” 你要不就先回去? 这句话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让人家新婚燕尔就要经历离别之苦,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余将军放心,我既然嫁给了夫君,便不会拖他的后腿。”金绵绵说着,竟是在马上转了个方向,伸手搂上冷墨夜的脖颈。 余禄荣立时避开了目光,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豪放,同时他也相信了金绵绵的那一句话:不会拖后腿。 能在行走的马上如此轻松的变换动作,他是个义女,厉害着呢! “咳咳,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余禄荣说着竟是调转马头与他的副将走在一处。 金绵绵抱着冷墨夜向后看,那余禄荣的副将并不是旁人,正是二虎。 余禄荣与二虎耳语几句,二虎的目光便冲着金绵绵看过来,拼命地招手。 金绵绵也回了个手势,二虎能抛下未婚妻,陪着余将军来生死未卜的战场,心中有家国百姓,身上有力拔千钧,是个当将军的好料子。 二虎身后便是余子良,想不到他也这一次也来了,金绵绵正欲打个招呼,却是发觉冷墨夜的身子渐渐僵直,金绵绵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的面色阴沉,额角更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顿时骇然:“夫君可是身子不舒服?” 冷墨夜不语,却是将金绵绵搂得更紧:“夫人,你在诱我。” “我……” 金绵绵的话哽在喉咙里,冷墨夜的话音未落,马儿便倏然飞奔,金绵绵倒吸一口凉气,将冷墨夜抱得愈发紧了。 一刻钟之后,二人已经将行军的队伍甩得不见踪迹,冷墨夜的呼吸渐重。 金绵绵愈发着急,纤柔的手心覆上他的额头:“夫君,你生病了?” 当她对上冷墨夜的眸子之时猛地怔住,那一双漆幽的眸子当中,此时仿若关着一头饥饿的猛兽。 “你……你怎么了?”金绵绵顿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冷墨夜神色微恼,又满是无奈:“你如此诱我,却还来问我?” 周遭的景色变换,二人进了玉佩空间之中,与从前一样,无尽的灵气将二人紧紧的包裹成一个大大的蛹。 只是这一次小金儿显然要淡定许多,站在蛹外哼了一声,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什么都不知道,爹爹和娘亲在里面双修。 指不定哪一天他就多了一个小妹妹或是小弟弟。 如此一想,他便把接下来要与爹娘说的事情先往后放了一放,事有轻重缓急,他懂。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等便是四个时辰,玉佩空间当中四个时辰,外界仅仅过了盏茶的工夫。 就在这盏茶的工夫之中,余禄荣的大军便被偷袭了! 厮杀之声传进来的时候,小金儿关闭六识,静心凝神打坐,但血腥之气渐渐占满整个玉佩空间的时候,扶陵公子当先忍不住了。 他被玉佩空间当中的禁制固定在方寸之地,急得转圈,那布满青筋的脸愈发阴沉。 “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忍一忍吗?当着我老头子的面这样做合适吗?即便你们不顾及我这个老头子,这儿还有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即便你们都不顾及这些,你们总该顾一顾外头那些生灵吧?你们再不出来,他们的命可就都没了!这血腥之气熏得本公子都快吐了……”扶陵公子絮絮叨叨。 而金绵绵在蛹中也承受着生死劫难,浑身上下仿佛被万虫噬咬,这并非难以忍受,最要命的是蚀骨疼痛。 冷墨夜在金绵绵的背后不停结着一个一个复杂的印,这些印最终都打入金绵绵的体内,却都犹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丝的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她体内本尊设下的封印,谁都无法打开!” 封闵天尊的声音在玉佩空间中响起,早在金绵绵将乾坤镜打开之时,他就把封印设在金绵绵的体内。 引灵丹霸道,只能用封印徐徐图之。 不承想,他的封印竟与金绵绵体内原本的封印相克,不知如何被触发,竟引得两道封印与一枚引灵丹,在体内躁动不安。 长此下去只有两个结局,一便是金绵绵暴体而亡,第二便是她承受下来,解开封印,以现在的入魔之体,只能变得比金莲那一世愈发的强大,甚至成为一代魔尊。 乾坤镜漂浮在半空中,里面金光大振,整个玉佩空间也是动荡不安,封闵天尊的虚影出现在玉佩空间当中。 小金儿一个激灵站起,警惕地盯着乾坤镜:“你是谁?” “小家伙,快叫你爹娘出来!要出大事了!” 扶陵公子的目光牢牢定在封闵天尊的虚影之上。 小金儿闻言也是着急,咬了咬牙,将身子化作一道惊雷,轰隆一声砸向那虚影。 封闵天尊一声冷哼:“就凭你也伤得了本尊?” 一声巨响之后,小金儿被甩得老远,狠狠砸在空间当中唯一一座宫殿的大门之上,瞬时便晕了过去。 而后封闵天尊的眸光看向扶陵公子:“千年未见,看来本尊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扶陵公子面色大变,不由握紧了玉羡扇。 千年之前他去天山捕捉玉羡扇,遇见的正是封闵天尊,他脸上道道丑陋的青筋,正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上一次你能遇到魔君捡回一条命,他还能救你第二次吗?” 封闵天尊说话之间手中便凝结了一道金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霎时间那道金光向扶陵公子飞速射去,玉羡扇也是成倍增长,形成一面巨大的盾牌挡在扶陵公子身前。 又是一声巨响,扶陵公子喷出一大口鲜血,他的眼眶通红:“天尊为何一定要我死?” 封闵天尊之轻哼一声伸手指向金如意:“助纣为虐,你身边的这个人就是证据!” “你故意制造出一个与莲衣一模一样的女子,是想骗过本尊!可惜你的道行不够!而魔君也并未信你!可悲,可悲至极!” 第二百零九章 以假换真 扶陵公子起身又吐出一口瘀血,笑得邪魅:“胡说,本公子千年寂寞,只想讨得一房媳妇,倒是你,堂堂天尊为何一定要杀了我?” “你能瞒得过旁人,瞒不过本尊!魔君于你有救命之恩,凭你的性格,定是要对魔君感恩戴德,知恩图报。本尊很欣赏你,但你的知恩图报用错了地方。”封闵天尊的神色肃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又带着悲悯天地的意味,一举破了禁锢扶陵公子的禁制。 扶陵公子飞速后退,玉羡扇凌空而出,破开玉佩空间遁走。 封闵天尊也并未在意,只是一把破扇子而已,丢了便丢了,他缓步走向一旁早已吓软在地的金如意。 “你、你别过来!”金如意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动不了了。 封闵天尊居高临下看着金如意:“再相似又如何?你以为就凭这种货色能骗得了本尊吗?” 这句话是对扶陵公子说的。 扶陵公子的呼吸不稳,警惕地盯着封闵天尊:“你不是已经被封印在乾坤镜当中了吗?” “封印?” 封闵天尊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勾起唇角,伸手虚空掐着金如意的脖颈,将她慢慢提起:“何人能封印得了本尊?” 被提在半空的金如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一双与金绵绵十分相似的眸子紧紧盯着封闵天尊。 封闵天尊的唇角勾起:“她骗不了本尊,却骗得了世人。相识一场,本尊便好心帮你一把!” “你要干什么?!”扶陵公子大惊,拼了一把力气飞奔过去。 然而已然来不及了,只见金如意被无数金光包裹着缓缓升空,身上的衣服碎裂开来,金如意发出痛苦的嘶嚎。 赶到的扶陵公子也被这金光耀得睁不开眼,不得已退后了好几步。 只几个呼吸的工夫,金如意便浑身浴血地摔到地上。 封闵天尊斜睨了一眼被灵气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蛹,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继而瞥了一眼扶陵公子,眉梢之间染上警告的意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有数。若是你当真想报答他,就让那个女子远离他。” 扶陵公子紧紧抿着唇,双手早已攥成拳头,传闻封闵天尊在二十万年前突然崛起,后不知何故,被天帝封印于乾坤镜当中,他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乾坤镜,存了一番私心将乾坤镜留在身边,想不到竟先是被金绵绵暗算,又被那个小屁孩将乾坤镜搜出,万万没想到的是,封闵天尊的实力又有精进,如今竟是能破开乾坤镜出来! 他扶陵公子在凡界数千年,好歹也是受人敬仰,也是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何曾受过这般要挟? 封闵天尊对扶陵公子的反应并不理会,而是聚集了一道金光向那蛹打去,悄无声息的,形成蛹的那灵气顿时四散,冷墨夜毫无防备地被金光打中,一口墨红色鲜血喷出,蛟鳞鞭挥出,封闵天尊闪身躲开,畅怀大笑。 “你的实力还不到从前的一成,如何伤得了本尊?天帝有令让你轮回,本尊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 封闵天尊说罢,虚影便渐渐消散,最终化作一道金光被乾坤镜收入其中。 蛟鳞鞭追至,将乾坤镜重重甩入湖水当中,冷墨夜亦是再也坚持不住,晕死过去。 而金绵绵紧闭双眸,周身颤抖不已,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扶陵公子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看了眼湖中乾坤镜沉入的方向,抱起金绵绵便闪身出了玉佩空间。 当然,抱着金绵绵,也是他能出玉佩空间的唯一方法。 玉佩空间之外,齐匪与冥姬等在那里。 扶陵公子一出现,齐匪便将玉羡扇扔了过去,捂着鼻子道:“快走快走,此处尸体太多,本公子可受不了这样的味道。” 此处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他可是从头看到尾,一丝一毫多管闲事的意思都没有,余禄荣虽然是奉皇命出征,但毕竟不是他齐家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抱着哪家的姑娘?这一身血淋淋的,看得人难受。”齐匪又道。 扶陵公子哼了一声,将怀中的金绵绵扔给齐匪,自己则是将面具戴好,又恢复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是那个丫头!”还是冥姬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金绵绵:“想不到才几日不见,这丫头又有一番变化,扶陵,你将人家的夫人掳来作甚?不怕冷墨夜找上门来?” 冥姬一身的妩媚风华,狭长的眉眼之间尽是调侃的意味。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还不快救人?”扶陵公子也没了好脾气。 他原本是想将这个丫头杀了一了百了,却是如何也下不去手,堂堂药王谷谷主,亲手了结过多少生灵的性命,此时竟是对一个小丫头起了怜悯之心,何其怪哉? 他的面子也是愈发抹不开,复又加了一句:“这丫头我留着有用!” “我们也没问啊!”冥姬接下去道。 说着还轻飘飘睨了齐匪一眼:“既然这丫头落到我们手上,若是要做他的小妾,我也不是不能同意。” “哼!”扶陵公子在小辈们面前露了心思,更是觉得面上无光,拂袖便走:“魔界冥姬,何时这么大方了?” 想要金绵绵做小妾,也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命在! 冥姬笑着推了缄默不语的齐匪一把:“旁人或许不可,但这个丫头还挺对我的心思,但这个丫头现在的实力放在整个魔界都不容小觑,你确定能将她留在魔界?” 扶陵公子顿了顿:“我扶陵要留的人,从没有留不下过!” 那些留不下的,都死了。 冥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勾着唇挑起齐匪的一缕发丝揶揄:“你现在倒不嫌血腥味臭了,都说人有两副面孔,果真不假。” 齐匪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金绵绵的手又紧了紧,这个丫头上为何会成这样?冷墨夜又去了何处? 冥姬愈发疑惑:“怎么,你今天转了性子,半个字都不说了吗?是不是因为心疼?” 冥姬一语中的,齐匪的面色发沉。 第二百一十章 冷泉 “你们还走不走?”扶陵公子不耐烦地将玉羡扇展开,又将卷轴玉佩挂在树梢之上,玉佩的温润有一瞬间晃了他的眼:“你们再吵下去,这个丫头可就撑不住了!” 冥姬浅笑一声:“我们哪里有吵?依我看,让她听天由命不好吗?她的命数是我们能掌控的?” 扶陵公子的脚步顿了顿:“涟桀于我有恩,尽人事,听天命,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齐匪喃喃,一双满是媚色的眸子里闪着水滢滢的光。 冥姬见了眯起眼睛道:“你若是敢动了心思,我便让她活不成。” “呵呵,姬儿说的哪里话?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担心什么?”齐匪又恢复了以往嬉笑的神色。 世人皆知药王谷,却不知药王谷在魔界境内,金绵绵被泡在药王谷的冷泉之内,周身被魔气萦绕,识海当中,她觉得自己仿若身在一片漩涡里,如何也出不去。 倏然一道金光耀眼,她眼前便出现了两个不同的阵法,阵法之内藏着一枚金色丹丸,上面已经有了裂纹。 引灵丹! 金绵绵忽觉心惊,引灵丹何时到了她的识海当中?如此一来,引灵丹一旦碎裂,磅礴的灵气顷刻间便会将她的识海倾覆,她整个人亦是灰飞烟灭。 不及她细想,识海当中便被一阵阵魔气入侵,那魔气环绕在阵法之中,仿若生了灵性一般,不停地将阵法一步步解开。 金绵绵看得目瞪口呆,魔气还能这么用呢? 守在冷泉旁边的扶陵公子唇角微勾,看来金绵绵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整个魔界当中只有冷泉的魔气能够如此运用,也只有她能够经受得住冷泉当中魔气的侵袭。 这样的人若是成不了魔尊,天理难容。 冷墨夜不知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他醒来的时候见“金绵绵”浑身是血地倒在不远处,戾气渐渐遍布全身,是封闵! “娘亲!”此时小金儿也醒了,飞奔着来到“金绵绵”身前,化作一道道紫金色雷光遍布她的全身,用灵力修复着她的伤口。 只是小金儿没有认出来眼前的这金绵绵是金如意。 此时的金如意被封闵天尊重塑过身体,动作神情包括性格骨骼都与金绵绵的一模一样,小金儿自然是认不出来的。 “爹爹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娘亲都伤成这样了!” 冷墨夜的眸光看着倒在地上的金如意,染上阴霾,蛟鳞鞭挥动将乾坤镜从湖底捞了出来:“给她穿上衣服。” 小金儿一愣,疑惑地看向冷墨夜,爹爹在面对娘亲时,哪一次不是温柔有加?何时这般语气生硬过? “爹爹,刚才发生了何事?” 小金儿手头没有衣服,只得先用灵气将金如意整个人包裹起来,如此看上去也便像穿了衣服一样。 冷墨夜将乾坤镜握得更紧了,伸手接过金如意出了玉佩空间 眼前一片狼藉之景,余禄荣被偷袭,虽没有损失惨重,但也伤了元气。 冷墨夜将挂在树梢的玉佩取下,眼神阴霾,扔出一枚信号弹,过了少许时候,二虎便骑着马飞奔而来,他的胳膊受了伤,神色焦急,见到冷墨夜之后,便是松了一口气。 “世子,总算找到你了!”说罢,二虎压低了声音道:“余将军也受伤了,埋伏的人是废太子的旧部!” 冷墨夜将金如意递给二虎,留下一句“安排人送她回宫”之后便向着扶陵公子离开的方向策马而去。 “爹爹!你不要娘亲了吗?”小金儿在冷墨夜手中挣扎。 “闭嘴!”冷墨夜的声音发沉,,还带着几分嗜血的意味,小金儿不由瘪了嘴。 他一定会找到机会去找娘亲的! 冷泉之中,金绵绵悄无声息地先看眼帘,眼眸之中闪出比烈火还要灼灼的热浪,皮肤之上道道金色的细纹,将肌肤撕裂开来,更是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一般,而无数的魔气环绕在她的周遭,将那被撕裂的肌肤一寸寸修复。 冷泉当中的水,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泡,就像被烧开一般。 倏然,“砰”地一声巨响,整个魔界当中鸟兽四散,冷泉的魔气形成黑色的漩涡,如同龙卷风,将金绵绵裹夹着,升到半空之中。 接着冷泉当中的水像是被控制,直直冲着金绵绵的身子飞去,而金绵绵的身子突然间金光大盛,繁复的封印从她体内被逼出,不甘心地环绕在她的周遭,不肯离去。 扶陵公子与齐匪万分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金绵绵竟是有能力吸收冷泉当中的力量为己所用。 看来这魔界当中的冷泉竟是要被金绵绵毁于一旦了! “老头,这回你可要心疼死了。”齐匪扬起一双丹凤眼看着金绵绵唇角勾起妩媚的笑意。 扶陵公子的眼皮直颤:“你代替冷墨夜执掌魔界,这冷泉也是你的!” 齐匪哼了一声,眸中灼灼地看着金绵绵:“我才不在意,若是小侠女想要,整个魔界,我都可以给她。” “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很快这魔界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扶陵公子仿若一瞬间苍老。 用一方冷泉换一位魔尊的诞生,魔界不亏,但亏的可是他啊! 从他祖父开始,为了缔造这一方冷泉,他的家族费尽了数十万年的心思,如今被毁于一旦,他的心在滴血,愈发幽怨地看向齐匪。 “魔界欠我的。”扶陵公子道。 齐匪只顾着欣赏金绵绵,完全没有听清扶陵公子方才说的话,闻言只侧了侧耳朵:“什么?你在说什么?” 下一刻,齐匪的耳朵便被扶陵公子提起来:“我告诉你,你魔界若是不给我养老,我便闹到天帝那里去讨个公道!” 齐匪龇牙咧嘴道:“老头,我就是没听清你说什么,这么着急干什么?不就是养老么?多大点事儿!犯不上惊动天帝他老人家。我做主了,这魔界的地界之内,你想住哪住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娶几房媳妇就娶几房媳妇,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我允,我都允了!你快放手,我的耳朵要掉了 扶陵公子的唇瓣动了动,终是冷哼一声,放开了齐匪的耳朵。 第二百一十一章 齐匪之死 面对扶陵公子的气急败坏,齐匪的心境却是愈发欢愉,他与冷墨夜比了十几年,如今总算是有一样东西能比得过他。 金绵绵漂浮在半空中,亦是漂浮在魔气的风暴当中,身上的肌肤裂了一次又一次,魔气又一次次修复。 巨大的封印从虚影渐渐凝实,将金绵绵整个人包裹在里面,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抗衡。 期间,金绵绵的神色愈发痛苦。 “糟了!”扶陵公子喃喃着,紫色的眸子当中发出摄人的光芒,双手紧紧握成拳。 “老头!你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快说啊!什么遭了?”齐匪开始焦急,扶陵这老头,很少有这般紧张的时候。 扶陵公子深深看了金绵绵几眼,索性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这丫头体内被人种下引灵丹,如今魔气过盛,引灵丹已然到了极限。” “这不是好事儿么?”齐匪摸着下巴:“冷泉的魔气足够支撑她挺过来。” 扶陵公子睨他一眼,神色愈发严肃:“原本是没有问题的,但你看见那两道封印了么?想来是与这魔气相克,在极力阻止这丫头吸收,你看见她脸上痛苦的表情了么?目下她怕是九死一生。” “臭老头,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我不信你没有解决的办法!”齐匪也收起了调笑的心思。 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金绵绵,隐隐泛出血红,亦是愈发心疼,金绵绵体内竟是有两道封印!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她背后又有站着多少人对她不利? “除非,有人以身祭印,将那两道封印暂时压住,但也只是暂时保性命。” 扶陵公子越说越觉得疑惑,在玉佩空间当中的时候那般磅礴的灵气都无法让引灵丹承受不住,如今,这冷泉当中的魔气远不及玉佩空间当中灵气的十分之一,竟是能这么快让引灵丹达到极限! 这引灵丹仿佛就是专程为金绵绵入魔准备的一样。 齐匪的唇角勾起:“以身祭印么?” 扶陵公子惊觉齐匪异常之时已然来不及了,齐匪早已腾空而起,一跃钻进了包裹金绵绵的魔气当中。 “混小子!你给老子回来!” 扶陵公子急得跳脚,齐匪是他齐家千年来唯一一个根骨奇佳的人选,他早已将齐匪当作继承他衣钵之人,如今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最让他憋屈的是,这个女人还是别人的女人!他齐家的子孙都这么傻吗? 漩涡当中的齐匪抱紧了金绵绵,将浑身的力气凝聚在掌心,对着那两道封印挥出。 霎时间,齐匪的一条胳膊便被封印吞噬。 剧烈的疼痛袭来,齐匪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脸上却是扬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双眸染血,唇色苍白,用仅有的一条胳膊紧紧抱着金绵绵。 继而吻上她的额头,眸中带着万千的不舍,笑得绝美张扬:“若是有来生,我想在我还干净的时候遇见你。” 金绵绵的眉梢动了动,齐匪慌忙松开了手,他的这些话,也只敢在金绵绵昏迷的时候说给她听。 齐匪的手指向金绵绵,墨发飞扬,容颜绝美:“下辈子,你定是本公子的女人!” 很快,他的身子被漩涡卷走。 “齐匪!你个混蛋!”冥姬撕心裂肺地喊着冲向漩涡。 她终归是晚了一步! 冥姬的身子被漩涡甩出,重重地摔到地上。 她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巨大的漩涡,眼眶里干得要命,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齐匪那一张嬉笑的脸。 “为什么?”冥姬喃喃。 她睁大眼睛拼命想看清楚漩涡当中的那个女人,她有冷墨夜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夺走齐匪? 扶陵公子上前搀扶冥姬,冥姬则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摇着扶陵公子的胳膊:“老头!你告诉我齐匪还没有死?!你快告诉我他没死!” 扶陵公子的紫眸染上水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也希望齐匪没死。 漫天的魔气漩涡最终散开,金绵绵从半空中摔下来,恰好摔到了冥姬眼前。 冥姬愣住,继而眼眸之中浮上浓浓的恨意,死死盯着金绵绵,飞快爬起,须臾之间,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冲着金绵绵便刺下去。 “我要杀了你!” 冥姬的双眸血红,整个人都被仇恨的情绪覆盖。 然而她向下刺的匕首却是在金绵绵胸口三寸之上停住,扶陵公子赤手握住了刀刃,刀刃锋利划破了掌心,很快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滴在金绵绵的胸口之上,散出一朵血色鸢尾。 “你干什么?!老头,不关你的事!你给我让开!她杀了齐匪,我要让她一命偿一命!”冥姬厉声道。 扶陵公子死死抓着匕首,一个用力将匕首夺下,远远地扔出去,鲜血一并散出,有一滴落到了冥姬的脸颊之上。 “你清醒了吗?这是他用命护着的人!” 扶陵公子的声音不大,听在冥姬的耳中仿若惊雷,更是令她再次愣在当场。 金绵绵的眼帘动了动,怎么也睁不开,她的身上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刚才冥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她的耳中,齐匪,是她杀的么?她方才都做了什么? 扶陵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你现在要杀她,我也会用命护着她,她如今是魔界几万年来第一个魔尊。” “魔尊?”冥姬喃喃:“不,这不可能!” 魔界之人哪一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过来的?身为魔尊,死在她手下的亡魂更是该不计其数,但金绵绵只是一个小丫头,她凭什么能成为魔尊? “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二十万年前,我救了整个魔族。” 金绵绵平淡的声音响起。 她的眼帘掀开,那双原本安静得不像话的眸子,愈发沁凉肃然,又如星河一般璀璨。 九死一生,她因祸得福,想起了二十万年前的前世,更是想起了二十万年前的齐匪,那每日围绕在她身边的,漂亮到不像话的百灵鸟。 十二万年前,魔族群魔无首,内战不断,她亲手将冷墨夜扶上了魔君之位,因此得了功德,才以一株金莲之躯有了渡劫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假象 冥姬又一次扬起胳膊,从金绵绵说第一个字开始,她的愤怒便又一次被激起,心中的仇恨更是无以复加。 金绵绵的眼帘轻动,眉梢轻蹙之间冥姬便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掌,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金绵绵轻飘飘看了扶陵公子一眼,紧紧盯着冥姬:“你杀不了我。” 冥姬仰面躺在地上,绝望地闭上眼睛,她什么都不想说,更是什么都不想做,如果能,就让她陪着齐匪一起死吧。 她生于魔界,长于魔界,在遇到齐匪之前,她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齐匪曾说,爱一个人比蜜还甜。她却觉得爱一个人,比被刀尖扎在心口还痛。 金绵绵坐起来闭目调息了几刻钟,睁眼之时,冥姬却还是与方才一般无二的动作神情。 “他还活着。”金绵绵轻声道。 她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冥姬这般伤心难过,一个人的心死了,与命没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冥姬却是在金绵绵的这一句之后倏然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金绵绵:“你刚才说什么?” 金绵绵的唇瓣动了动双手结印,原本干涸的冷泉之中便冒出了汩汩的泉水,泉水之内,跃出一尾鲤鱼,摆着尾巴将几滴沁凉的水珠甩到岸上。 金绵绵安静地看着冥姬:“你既然有驭兽之能,应该也懂缔结魂魄之法吧?” “齐匪不是普通凡人,他的魂魄甚至比仙界的人还要强上一些,没那么容易消散,更不会去幽冥界。” 冥姬瞬然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在地上画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符咒。 在那些水珠消散之前,将它们凝结到符咒之上。 几个呼吸的工夫,一个虚影出现在画着符咒的地面,容颜妖媚,笑容极致魅惑,赫然便是齐匪。 冥姬扬了几次唇最终勾起,泪水却如同暴雨一般跌出眼眶。 “是你吗?”她问。 没有人回答,齐匪只是浅浅地笑着站在那里,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人有三魂七魄,如今这只是他的三魂,若要寻找那剩下的七魄,只能想其他办法了。”金绵绵抿了唇。 冥姬这一次却是笑出声来,伴着面颊流入口中泪水的辛咸:“呵呵,我陪他找,走遍天涯海角,四海八荒,世间五境,我也会找到。”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稍微大声一些便会将齐匪的三魂吓跑一般。 看着冥姬将齐匪带走,扶陵公子松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金绵绵:“那根本不是齐匪的魂魄。” 兴许是冥姬的修为不够看不出来,但他却能看得真真切切,那虚影是冷泉当中鲤鱼精所化。 他的家族世代守护着魔界的冷泉,从不知道冷泉当中还有生灵。 金绵绵跌下眼帘,眸中的光暗淡下来:“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冥姬认为他是,他便是。” “她迟早会发现。”扶陵公子静静地看她。 金绵绵的眸光未变:“那又如何,等她发现,已经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几百年,足以让她将那一份痛苦磨平一些。 扶陵公子沉默了片刻:“那你能否告诉我,冷泉当中的那一尾鲤鱼精是怎么回事?” 金绵绵倏然笑了,抬眸看着扶陵公子:“放心,小鲤儿性格纯良,定不会趁人之危。” “冥姬的身份是魔界占卜的女儿。”扶陵公子的眼睛里染上一丝担忧。 魔界每一世的占卜,肩上都担负着整个魔界的兴衰。 一直以来,魔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占卜的掌握当中,就拿齐匪的事来说,若是没有占卜的事示意,齐匪也不能代替冷墨夜执掌魔界。 金绵绵虽然在修为上达到魔尊,但要让魔界的人真正接纳她,势必要通过占卜才行。 可冥姬认定的夫君齐匪,却是为了金绵绵身死魂消,金绵绵还造了假的齐匪欺骗冥姬,占卜不会不知道。 冥姬就是占卜的命! 金绵绵顿了顿,眉眼低垂着,冷泉的水雾萦绕,盘旋在她的周遭,仿若那长长的睫毛之上也带了些许的水珠,显得她整个人娇媚滢滢。 “无妨,魔界的事,我不想掺和。”金绵绵道。 如今引灵丹已解,体内仅剩两道封印,虽然还不清楚那封印之下是什么力量,但以她目前的实力,完全无需惧怕魔界占卜。 “那冷墨夜呢?”扶陵公子问。 谁都没有他清楚,金绵绵可以置身事外,但冷墨夜一直便与魔界脱不了干系,即便他不入魔,即便他日后去了九重天位列仙班,他的出身,都是魔界。 “老头,谁准你带走我夫人的?”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仿若极北之地冰冻千年的寒冰。 话音未落,金绵绵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当中,鼻端传来阵阵的血腥之气。 金绵绵的一颗心瞬然提起,下意识往他头顶看去,浓重的戾气四散,如墨一般,化不开的浓稠。 “你受伤了?”金绵绵紧张。 她进了玉佩空间之后便浑身疼痛,被扶陵公子带走的时候意识全无,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 “丫头,这不是他的血!”扶陵公子一双紫眸透着警惕的意味:“你杀了那个女人?” 他不得解,那个女人已然被他改造得与金绵绵万分相似,之后又被封闵天尊调整过,他是如何认出那是假的? 冷墨夜的眸子眯起:“杀她,脏了我的手。” “你可曾想过,封闵天尊会追来?届时你们二人的命谁都保不住!”扶陵公子的神色愈发肃然。 即便金绵绵与冷墨夜现在的实力变强了,但还是打不过封闵天尊啊! 冷墨夜一身的冷寒:“封闵之上还有天帝,他不敢杀我。” “是,他不敢动你,不敢杀你,但你身边的人呢?当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你而去,你焉能不如魔?”扶陵公子皱眉。 “老头!”冷墨夜认真地看着扶陵公子:“多谢你。” 面对冷墨夜突如其来的煽情,扶陵公子不自然地将头偏开。 冷墨夜一旦入魔,就会被九重天放弃,届时无论是谁都护不住他! 他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许久,暗中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却还是无法抵挡天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眼力 最重要的是,他暗中做的这些事情,竟是被冷墨夜悉数洞察。 究竟是他太愚笨,还是冷墨夜太过聪明? “不过,别人帮不了我。” 冷墨夜说话之间将金绵绵抱得更紧。 “告辞。”冷墨夜的语气疏离,对扶陵公子如同陌生人。 “她现在不能出去!”扶陵公子几步上前挡住冷墨夜的去路。 金绵绵现在出去,就相当于公然向封闵天尊挑战,况且如今人间境已经有了一个金绵绵。 “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冷墨夜的眸中寒光四射,将扶陵公子硬生生逼退两步。 “我能不能管,都要管!谁让她救过我,我这个人从不欠人情!”扶陵公子咬牙。 金绵绵眯起眼睛:“老头,看你这架势,难不成你要以身相许?那抱歉了,夫君是我的,属于个人财产,概不外借!” “你说什么呢?!”扶陵公子瞪圆了眼睛,冲金绵绵吼道:“你别忘了刚才齐匪用自己的命救了你,若是你出去就那么死了,齐匪那小子死不瞑目!” 金绵绵的脸色一瞬间冷了:“就是为了齐匪,我才更要出去,若不是封闵,我们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扶陵公子的唇瓣动了动:“你、你要找封闵报仇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 金绵绵没有再理会扶陵公子,蚍蜉撼树?她只知道若是当年渡劫成功,如今便没有封闵什么事了! 冷墨夜则是径自抱起她出了魔界。 金绵绵此时身体虚弱,当务之急必须好好调理。 扶陵公子的眸光渐沉,瞥了一眼身后的冷泉:“看够了么?” “哈哈哈哈……” 一阵仿佛来自远古的笑声响起,魔界占卜的身影从冷泉对面出现。 “那个丫头与魔界不是一条心,你费尽心机救了她,可她并不领情,还搭上这冷泉,值得吗?” 相对于冷泉,他更关心的是魔界的未来,然而相对于魔界的未来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女儿冥姬。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齐匪那小子的心思不全在冥姬身上,死有余辜,而金绵绵的那个法子,他虽也不喜,却终归是救了冥姬。 扶陵公子一双紫眸中的光芒黯淡下去:“这便不劳占卜大人费心了!” …… 三个月后 北境辛茅城 “将军,我们的水源不够了!”二虎不由焦灼起来。 辛茅城比他们想象当中愈发贫瘠,物资短缺还在其次,没有水,才当真让人绝望。 “继续找!”余禄荣眯起眼睛,不知道敌军是如何获取水源的? 冷墨夜则是带着金绵绵策马前往锦城,既然封闵天尊安排了一个假的金绵绵,他们便将计就计。 辅助温久年登基,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夫君,小金儿呢?” 金绵绵一早探查过玉佩空间,并未发现小金儿的气息。这小子不会是被封闵抓起来了吧? “在金如意身上。”冷墨夜的眸光渐沉,其中的墨色比夜色更加浓稠。 这正是封闵天尊的厉害之处,紫荆雷认主,却没有认出金如意是假的,这个傀儡已然登峰造极。 金绵绵抿了唇,小孩子认错了娘,也在情理之中。 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他认清事实,想到此处,金绵绵的一双纤长的手便在冷墨夜身上摸索。 “你在干什么?”冷墨夜方才还阴沉的眸子在一瞬间化开,气息不稳,险些栽下马背。 金绵绵不理他,将他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才蹙眉道:“你平素给小金儿的那金丹在何处?” 她曾见过小金儿拿到金丹时候欣喜的模样,对小金儿以金丹诱之,方能事半功倍。 冷墨夜蹙眉而笑:“不过就是桂花糖。” 金绵绵忽而觉得迎面的风寒凉,一颗桂花糖就让小金儿高兴得像个傻子? 冷墨夜垂下眼帘看了金绵绵一眼:“等我们有了女儿,定然也喜欢桂花糖。” 金绵绵脸颊一红,小金儿再怎么是天界圣物,也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为何一定是女儿?”金绵绵问。 “儿子也行,与小金儿一起玩。” 提到这个,冷墨夜的眼角染上一丝笑意。 金绵绵动了动唇,总觉得她忽略了哪里,却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夜色幽静,只有马蹄飞奔之声,忽而一声凄厉的女子尖叫响起惊了马儿。 金绵绵安静地看着前面,漫天的红光将夜色染红,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缓缓向他们走来。 离得近了,那张惨白的面容更是血淋淋的透着可怖的意味,隆起的小腹中红光闪烁。 “又见面了。”那女子的声音柔和。 金绵绵的瞳仁紧缩:“沈娉婷……” “让开!” 冷墨夜已然扬起了蛟鳞鞭:“她的神智已经被腹中那个东西操控,她不是沈娉婷!” “呵呵呵……世子好眼力。”沈娉婷完全不在意被人发现,向他们走来的步子丝毫没有停滞。 “不过,她可是你的弟媳,腹中的是她与冷元珏唯一的孩子,若是你伤了她,你家的老太婆定会被气死,到时候……”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金绵绵也听懂了,到时候别说度化,就连轮回都不能了! 长者因他身亡,这在幽冥界的律法当中,要进畜生道。 金绵绵一把抓住冷墨夜挥鞭的手,满目愤怒地盯着沈娉婷:“你……是血族的那个人!” 沈婷婷的脚步停下,一双眼睛中透着阴森:“如此聪慧的女人,不做我血族的契者,太可惜了!” “你做梦。”金绵绵未加思索地将一把匕首扔出。 冷墨夜不能出手,但她却是没什么顾及。 沈娉婷冷哼一声,倏然侧身躲开匕首,静静瞪了金绵绵几眼,便飞速后退。 “是不是做梦,要等回了懿王府才能知道!你若是不来,懿王府便要从此易主了!哈哈哈……” 笑声传来的时候,沈娉婷已然不见了踪影。 “什么世道?血族的人都这么狂了吗?”金绵绵哼道。 冷墨夜应声,策马继续向前,血族已然是强弩之末,但正因为如此,血族那小子才更要不惜一切为血族找到合适的契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懿王府门口 而金绵绵,正是最好的契者。 二人回到懿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四天之后的清晨,懿王府门口枝头新绿,被晨露洗过之后愈发显得娇嫩青葱。 “我们为何一定要骑马?”金绵绵皱着眉头道, 以他二人如今的修为,完全不必让马儿受累。 冷墨夜的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自血戒当中拿出桂花糖喂到金绵绵口中,自行先下了马,而后转身将金绵绵抱下来,带着凉意的唇瓣就在此刻印在金绵绵的脸颊之上。 金绵绵抿了唇,疑惑地睨了他一眼,不说便不说,出嫁从夫,他想如何,她都惯着。 懿王府门口响起低低的啜泣之声,冷墨鸢身着一身白衣蜷缩着坐在门口,小脸之上全是被泪水冲刷过的痕迹。 见冷墨夜与金绵绵出现在眼前,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嚎啕大哭起来:“夜哥哥,你总算回来了。祖母死了,爹爹只关心从容夫人肚子里的小弟弟,娘也不要我了,鸢儿该怎么办?” 冷墨鸢正哭得伤心,眸光一转看见金绵绵,愈发往墙角瑟缩,大眼睛里也闪着恐惧:“嫂嫂?你、你……” “老太君是什么时候死的?”金绵绵问。 冷墨鸢的唇瓣颤抖着,一张小脸儿愈发惨白,倏然尖叫一声捂着头蹲下 金绵绵吓了一跳,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向冷墨夜:“我现在很可怕?” 她自问即便冷墨鸢三番两次招惹她,她方才也是个温柔的嫂嫂,何以会引得冷墨鸢这般? 冷墨夜的神色肃然,墨色眼眸盯着因恐惧瑟瑟发抖的冷墨鸢,抱着金绵绵的手收紧:“可怕的不是你。” 金绵绵在一瞬间了然,金如意来了! 她澹然勾了勾唇角,在冷墨夜怀中掏出易容丹,捏碎了抹在脸上。 眨眼之间,金绵绵的样貌便换成了一个唇红齿白,妩媚妖娆的小娘子,依在冷墨夜的肩头,冷墨夜偏头宠溺地吻下,一幅你侬我侬的画面。 冷墨鸢仍旧埋着头不敢看,金绵绵又问:“鸢儿,你抬头看着我,老太君怎么死的?” 冷墨鸢剧烈地颤抖着,犹豫了片刻,从指头缝里看向金绵绵,瞬然愣了:“你、你不是嫂嫂?” 金绵绵勾唇睨了眼冷墨夜嗤道:“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冷墨鸢看了看冷墨夜,又看了看金绵绵,一脸懵地点了点头。 却是没有说话便又哭了一嗓子:“祖母是昨夜没了的……” 当时与老太君在一起的,正是从宫里出来的“金绵绵”,冷墨鸢亲眼看见金绵绵用一道雷光将老太君劈死! 若不是夏玉容及时赶到,她的一条小命也要断送在金绵绵手中了! 可爹娘都不信她说的话,还说她得了失心疯,要送到寺庙里…… 去了寺庙,她还能活吗? 她好容易从房间里跑出来,却又不知道跑去哪里,只得躲在门口,期待遇见一些前来吊唁的人,也好找个机会脱身。 “夜哥哥,鸢儿保证什么都不说,求求你留鸢儿一条性命吧!” 冷墨鸢的话音刚落,从懿王府中便走出来四五个家丁,先是对冷墨夜恭敬行礼,而后便将冷墨鸢五花大绑起来,甚至连嘴都捂上了。 懿王府出了个疯小姐,这可不是小事。 冷墨鸢挣扎着,一双眼睛蓄满了泪,近乎疯狂地看着冷墨夜,她还不想死啊! “住手!” 远远的,上官言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后跟着的是三虎上官闻。 “小小的家仆都能这般对待主子么?!”上官言厉声呵斥。 走得近了才发现冷墨夜也在,愣了一瞬,又看了眼冷墨鸢:“即便犯了错,主子还是主子,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懂了么?” 那些家仆齐刷刷看了冷墨夜一眼,忙不迭点头,而后便小心地驾着冷墨鸢进门,对于这位驸马多管闲事的训斥,世子都没说什么,他们就更不敢置喙了。 上官言冷着脸打量金绵绵片刻,转头看冷墨夜:“这位是?” 金绵绵抿了唇,只得冲他使劲儿眨眼,只是换了张脸,大虎哥当真不认得她了? 上官言却将金绵绵这样的行为理解为故意引诱,顿时对这女子生了嫌厌。 “与你何干?”冷墨夜极不喜欢上官言,没有理由。 上官言被冷墨夜身上的寒意逼得闪了闪身,亦是细细打量了冷墨夜。 “大哥,这还看不出来么?世子有了新欢。”上官闻冷冷地看着金绵绵挽在冷墨夜胳膊上的手。 “世子好生风流,成亲才多长时间,就有了新欢。”上官言的语气中染上了怒气。 大妞遇人不淑,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即便让大妞委屈做妾,也比在冷墨夜身边失宠要抢太多。 “大虎……上官驸马,不是你想的那样!”金绵绵想解释。 上官言是她在凡界最亲的亲人,她不愿让他被蒙在鼓里。 上官言皱眉,方才他听见这妖媚女子的一声“大虎”,险些要认为眼前的就是大妞,但大妞又怎么会是这样不三不四,不知廉耻的?这女子果然是有些手段。 “你算什么人?这是懿王府的事,轮不到你插嘴!”上官言神色冷寂,对这个女子厌恶到了极点。 趁着经年国有难,大妞深明大义放冷墨夜抵抗外敌之时勾引,令人不齿! “滚!”冷墨夜唇齿之间吐出这一个字,一双墨色眸子深邃,酝酿了浓烈的怒火。 “你!”上官言气结,顿了顿道:“大妞的事,就是我的事,世子如此做派,若是让大妞受了委屈,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金绵绵叹了一声,又是生气又是欣慰。 “驸马,不知道实情的时候,最好缄口不言。”金绵绵道。 她的眼神安静清澈如婴孩一般,哪怕是易容丹,都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眼睛神态就是无法改变的。 上官言愣了一瞬,这女子与大妞这般相似…… “区区瘦马,有什么资格训斥我大哥?”上官闻冷哼。 瘦马,便是折辱了! 金绵绵当即不能淡定,三虎还是与从前一样,单看那一张死人脸就让人生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吊唁 金绵绵自顾生气,冷墨夜却是早已将蛟鳞鞭握在手中,早在桥头村的时候,他便看得出来上官言对金绵绵不是普通的兄妹情义。 如今竟是还要插手冷家的事情,不知天高地厚! 金绵绵眼尾的余光瞥见蛟鳞鞭的影子,心中一惊便转身将冷墨夜抱住:“世子,不至于……” 三虎那小子虽是毒舌了些,但总归是不明真相。 冷墨夜被柔软的身子抱住,顿然消了戾气垂眸,看着那一双亮滢滢眼睛勾了勾唇,准确捕捉到柔嫩的唇瓣,噙住吸允。 上官家的两兄弟被无视得目瞪口呆。 “伤风败俗!”上官闻心里想。 继而便拉着自家还在呆滞的大哥进了懿王府,他们今日是来吊唁的,不是来看懿王世子如何宠爱新欢的。 况且,大妞若是知道了,不知该伤心成什么样,他到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措辞来安慰大妞。 哪有那个闲工夫,在懿王府门口耽搁! 金如意顶着金绵绵的皮囊,一身缟素,清雅若菊。 “大妞与方才那妖媚的女子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懿王世子瞎了眼不成?” 上官言这般想着,便加快了脚步走到金如意近前:“大妞……” 金如意眼眸之中聚满了泪水,就是不往下落,一时间,上官言的许多话都被堵在了喉间,握紧了拳头。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把大妞紧紧抱在怀中,事实上,他也预备这么做,只是在手臂刚刚抬起的时候,一声“大虎哥”将他的心也叫碎了。 温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让他险些背过气去,同时一股豪气上涌,满脑子皆是豁出去了的念头。 他抱紧了怀中的人,深吸一口气调整慌乱的呼吸:“大妞别怕,是我来晚了。” 他不停自责,何止来晚了?他也做晚了!对大妞敞开心扉更晚了! 他想不顾一切告诉大妞,他喜欢她,爱她,想要照顾她一辈子! “身为人妇,与外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沈从容冷眼。 她如今有了身孕,已经微微显怀,语气当中更是有了几分当家主母才有的气焰。 上官言动了动唇,又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吞进腹中,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侧妃娘娘,我与大妞的感情不是兄妹,胜似兄妹,还请娘娘自恃身份,不要说一些伤了和气的话。”上官言看上去一身的正气。 沈从容闭了嘴,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宜与人口舌,免得动了胎气。 上官言上香叩拜之后,冷墨夜与金绵绵缓步而入,金绵绵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冷墨夜的身上。 看在上官家两兄弟眼中分外扎眼。 “夫君……”金如意的声音发颤,身子也摇摇晃晃,做足了一副发现自家夫君移情别恋的姿态。 “大妞!” 这一次,上官闻眼疾手快地扶住金如意。 上官言也是神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二人:“老太君面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冷墨夜自顾上了香,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上官言,转而对一旁沉默不语的夏玉容道:“不相干的人,王妃为何不拦?” 夏玉容猛地抬起眼睛,看了眼沈从容后便恹恹垂眸跪在原处,王爷昨夜说过了,今日她只需守灵,就算王府烧着了,都不关她的事。 上官言哼了一声,对上官闻道:“三虎,你先扶大妞回去休息。” 上官闻点点头,扶着摇摇晃晃的金如意离开。 “我说过,大妞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理!”上官言眸光犀利,将在场的人都看了一圈。 最终落到金绵绵身上:“既然世子抬举你,世子妃身子不适,你便代替世子妃在此守灵。” 金绵绵想翻白眼,大虎哥瞎,她没办法。 死者为大,况且老太君是冷墨夜凡界的祖母,于情于理,她都该守灵。 金绵绵一言不发地穿了孝衣跪在老太君的灵柩前,上官言的神色这才好转了些。 “身为女子,要懂得妇道。”上官言又道。 方才门口的那种情况,他不希望再看见第二次,若是让大妞看见,那便更是不妥。 “知道了,大虎哥!”金绵绵咬牙,乖顺地应下。 这一声“大虎哥”她是故意的,上官言眼盲心瞎的,她要提个醒,省得日后让金如意卖了还替她数银子! 上官言愣了一瞬,这一声“大虎哥”太过熟悉,熟悉到他险些以为眼前的这个妖媚女子就是大妞。 但,怎么可能?大妞明明跟着三虎回去休息了! “哼!大虎哥不是你能叫的!”上官言沉了脸训斥。 继而站得离她远了一些,这女子迷惑人心的本事不小,他要警醒着些。 金绵绵也是暗中与冷墨夜使了个眼色,紫荆雷是雷神爹爹给她的,她的东西,如何能让金如意霸占? 冷墨夜则是如同没看见一般,穿了孝衣跪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出嫁从夫”冷墨夜的声音在金绵绵耳畔响起。 金绵绵抿了唇,在一片沉寂的气氛当中亦是安静,心中默念往生咒,替老太君谋一个锦绣来生。 上官闻扶着金如意走到半路,金如意却是眼皮一翻晕了过去,上官闻立时有些慌乱地抱住了金如意。 举目四望,懿王府他不熟,眼前也只有一处屋子,像是下人住的,便抱着金如意进去。 他的面颊微红,与大妞再怎么亲近,也毕竟是外男,让别人看见他们这般,着实不合适。 未承想,他才将怀中的人放在床上,便被一只柔软的胳膊搂住脖子,跌坐在金如意身旁。 一双安静地眸子便静静看着他,屋子静谧,二人之间能听得见此的呼吸之声。 上官闻只觉脑中仿佛被人灌了浆糊,一塌糊涂。 身上也是一股股异样之感升起,灼热难当,将他的一张脸染得通红。 “大妞,你、你既然醒了,我就放心了。”他说着,就伸手去扯脖子上的手臂。 怎知道那手臂却是一个用力,将他搂得更紧,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更近。 上官闻鼻端闻到一阵女子馨香,目之所及,便是女子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红润似花瓣的嘴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虎 上官闻当场懵住,身子僵硬地支撑着床板。 若面对的是其他女子也便罢了,他一把推开便是,但眼前的人偏偏是与他有瓜葛的,还收了他上官家的聘礼,虽然大哥说过,那聘礼不作数。 “三虎,我知道你喜欢我。”金如意道。 她顶着金绵绵的一张脸,只微微勾唇,已然媚色荡漾。 上官闻的脸颊更红:“大、大妞,你别胡说,你也知道,我喜欢的一直是如意。我知道你见世子有了新欢不高兴,你不必这样……” 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却是没有注意到搂着她的女子怔了怔,旋即将他抱得更紧。 “三虎,如意死了,你还念着她干什么?”金如意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沉闷。 上官闻一整张脸几乎都埋在金如意的脖颈旁,闻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香,几乎不能自持。 “大妞,你知道如意没死,你、你别这样……” 金如意将他抱得更紧:“你真的喜欢她?即便她变了,变得面目可憎,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也愿意喜欢她?” 上官闻愣了愣,闭着眼睛想推开推开她,却发现,大妞的力气大得出奇,索性叹了口气,就这么用手臂支撑着。 “大妞,你别这么说,如意在我心里,始终都是那个善良可爱的小女孩儿,会为了死去的蚂蚁哭,会因为做了错事内疚,会亲手为我送吃的……” 上官闻一件件数着,他心中的如意,是天底下最值得被爱的女子。 金如意听得不觉泪目:“她没有那么好。” “她就是很好!可惜我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她。”上官闻的声音当中带了一丝落寞。 金如意的唇瓣颤抖,一双眸子中的神色几度变换:“再见到她,你会娶她么?” “会!当然会!但、但也要如意心甘情愿嫁给我。” 可是如意会嫁他么?如今他什么都没有。 想到此处,上官闻的一颗心愈发沉了。 “大妞,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先放开我,我们慢慢商议,实在不行,还有大哥做你的后盾!”上官闻道。 金如意的鼻子酸得厉害,倏然便哭了,自小到大,她哭过那么多次,唯有这一次伤了心。 上官闻这个傻小子。 “大妞,你、你别哭了……”上官闻也不会安慰女子。 只得努力转过脸,想让二人之间的姿势尴尬少一些,未承想却是触到女子柔软的唇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金如意轻啜之下放开他,却是转了个身将三虎压着,青丝铺陈在三虎与床榻之上,三虎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吻,很是旖旎。 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顿时愣了。 金如意泪目滢滢,梨花带雨,却是唇角上扬,指腹刮上他的脸颊,呵气如兰:“我不是大妞,我是如意,金如意。” “什么?!” 三虎挣扎着想起身,却是被金如意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金如意的笑容渐深,自小到大,她永远活在面具之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开心过。 是她错了,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虚妄,为了追求那一点虚妄,她活得都不是自己了。 三虎如此情深,她却视而不见,一次次利用他,还好,她还有机会补偿。 她的唇瓣又一次倾覆在他的唇上,轻啜轻语:“三虎,你要一辈子记得今日。” 三虎直挺挺地接受着,那一双柔嫩的手掀开他胸前的衣服时,他的呼吸骤然沉重。 喉咙也开始发干,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太清楚了,有违圣人之训,但他就是不想拒绝。 不,或许是不能拒绝,金如意力气太大了,他这般为自己开脱。 “三虎,让我做你的女人。” 金如意在耳畔的低语让上官言的圣人训彻底崩塌。 莺声细语总有尽,帐幔纷乱无人知。 …… 正坤堂 七十二段往生咒念完之后,天色也渐渐沉了,灵堂也只剩了金绵绵与冷墨夜两人,此时娴妃余紫嫣姗姗来迟。 却是神色焦灼,上香之后将周围的人都遣了出去,才瞪着冷墨夜道:“你怎么回来了?我爹呢?” 娴妃之所以过来吊唁,正是因为听说冷墨夜回来了! “余将军应该无恙。”冷墨夜低垂着眸子,只顾为金绵绵揉膝盖。 娴妃却是急了:“什么叫‘应该’?你没有随我爹去辛茅城是不是?” “路上有事耽搁了。”冷墨夜仍旧面不改色。 他的这种态度,恰恰激怒了娴妃:“冷墨夜!你别忘了懿王府还要依靠谁?什么事比我爹的安危还重要?!” 冷墨夜的眸光瞬间冷寒:“懿王府要依靠谁,与我何干?没有我夫人的粮草,你爹早已死在路上!” 娴妃被呛得说不出话,眸光瞥到金绵绵:“这位姑娘端庄大方,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金绵绵垂着眸子:“娴妃娘娘,民女只是一介孤苦女子,不能入娘娘的眼,姓名不提也罢。” 金绵绵还指望着将祸国殃民的罪孽安排道金如意身上,此时是万万不能承认她的身份的。 娴妃冷笑:“你是看不起本宫么?” “娴妃娘娘有这等闲情打听我的家事,不如多放些心思在宫中,以求地余将军平安。”冷墨夜一双幽深的眸子直直盯着娴妃。 里面的寒芒将娴妃逼地下意识退后两步,娴妃恍然惊觉,冷墨夜这是在威胁她! 继而不甘心道:“宫中的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若是我余家不能平安,你冷家也休想独善其身!” “陛下圣明,又岂会被一介女子左右?”冷墨夜收回眸光,将金绵绵抱起:“让开!” 娴妃的脸色差极,紧抿着唇立在原地,她说来也是经年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地位,竟是让一介没有实权的世子欺负到头上! 金绵绵的手臂环住冷墨夜的脖颈:“娴妃娘娘,你怎知余家不会平安?依民女看,余将军福禄双全,当是百岁之人。” 冷墨夜方才打了一个巴掌,她总得给个甜枣不是? “哼!” 娴妃转过身悄然向一旁躲了两步:“莫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骗本宫,本宫可不是懿王世子!” 给台阶就下,娴妃这么多年在宫里风生水起,最得意之处便是这容人的本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找凶手 金绵绵的眼眸清冽:“娘娘怎知民女哄骗?方才民女所说句句是真,娘娘若是不愿信,民女也没有办法。” 娴妃听金绵绵如此说,为爹爹担忧的心思倒是放下不少,不论是不是真的,这小丫头嘴甜错不了。 能勾引到冷墨夜,也在意料之中。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倒是意外地遇见了一人——冷元珏。 冷元珏的面色白得如同月色之下的枯骨,整个人透着阴森的寒意,虽没有堵着二人的去路,却是一双眼睛里带着血样红丝,一瞬不瞬地看着二人。 “好久不见。”冷元珏阴冷地打着招呼。 冷墨夜并未准备理会,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冷元珏笑了一声:“你们夫妻二人做得一场好戏。” 冷墨夜的步子倏然停住,金绵绵亦是诧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 冷元珏笑了,眸光看向冷墨夜:“我太了解你了,你这样一个人,高傲自负又冷血,怎会允许别人碰你的东西,又怎会允许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女人出现在你身边?” 夜色静谧,三人之间的气氛比夜色还要静谧。 “目的。”冷墨夜将金绵绵抱紧。 未承想整个懿王府最了解他的人,竟是平素默不作声,愚蠢纨绔的冷元珏。 冷元珏的神色间浮上一丝笑意,只是他的笑仿佛来自幽冥界忘川河中的那些厉鬼,金绵绵不觉蹙眉:“你想干什么?” 冷元珏垂下眼帘,月色清辉之下,显出万般的落寞。 “你们可知道,是谁杀了我娘?” 他的眼眶里聚了泪水,所有人都说他娘是遭了天谴,她不信,世上的恶人那么多,为何天谴偏偏找上他娘? 吴氏死的前一日还曾说要去寺庙里上香,感谢神明对冷元珏的庇佑。 金绵绵抿了唇,她没有亲眼见到吴氏死,不可妄言。 冷元珏的唇瓣紧抿到泛白,而后又显出不正常的猩红,眼睛里染上血腥:“你们帮我查出凶手,作为条件,我会将你们的秘密烂在肚子里,如何?” 冷墨夜的眉梢动了动,冷元珏竟然与他谈条件? “不必那么麻烦,我有更简单的法子。”他道。 冷元珏的眼睛瞬然睁大:“你不能杀我!” “没有人在我面前说不能。” 冷墨夜眯起眼睛,冷元珏身后的大树旁闪过一角女子的裙袂。 冷元珏的眸子里全是惊惧,但身上的气息却是愈发坚定:“我是你堂弟!” 他说这一段话仿佛用尽了力气,乃至最后气喘吁吁,差一句就要晕厥的模样。 “那又如何?”冷墨夜的声线很冷,带着破空的尖锐。 刺得冷元珏浑身颤抖:“我知道你们的秘密,我了解你所有的想法,我、我……”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难道不够吗? 金绵绵依在冷墨夜的身上,没骨头一般,外人看去显得妖媚异常:“你怎么了?是不是要问问你身后那个人的意见?” 冷元珏浑身僵硬地咽了口唾沫,唇角抽搐:“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那好,我们谁都听不懂谁说的话,就当没见过。”金绵绵道。 “你、你们不怕我把你们的秘密告诉娴妃娘娘?不怕被天下人知道么?”冷元珏的神色越发紧张。 金绵绵嗤道:“怕?不如你试试,不就知道我们怕不怕了?” 冷元珏的身子摇摇晃晃,长出了一口气:“嫂嫂用不着与我打嘴仗,其实我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那人已经盯上了冷家!祖母的死状与我娘一模一样!那人杀了我娘,又杀了祖母,焉知下一个死的不是嫂嫂你?” “放肆!”冷墨夜挥动蛟鳞鞭,这一句触但他的逆鳞,冷元珏死不足惜! “世子手下留情!” 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冷雅柔从树后跑出,又飞速跪在冷墨夜身前,恰恰挡住冷墨夜挥下的蛟鳞鞭。 “啪!” 鞭子虽收了力道,打在冷雅柔身上却还是皮开肉绽。 “柔儿!”冷元珏双眸通红地抱住奄奄一息的冷雅柔,抬头看着冷墨夜:“你是世子,一直高高在上,如天上的神仙一般,你何曾为我们想过?! 我五岁之时娘就千叮万嘱,说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要谨小慎微,要处处忍让,我偏不服!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是懿王世子?我们就要忍气吞声? 为了那一句忍气吞声,我连喜欢的女子都得不到!最终娶了个泼妇! 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你为什么要回来?!” “哥哥,别说了……”冷雅柔气息奄奄。 “我冒犯你是我的错,你冲我来便是,为何要伤我妹妹?!”冷元珏近乎疯狂。 “哥,不关世子的事……”冷雅柔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别说话!哥带你找大夫!” 冷元珏的眼泪夺眶而出,抱起冷雅柔转身走了两步,侧头道:“杀我娘的凶手,迟早有一日会把矛头对准你们!世子问我目的,我就是要告诉你们,别死得那么快!” “她的伤若非神医,必死无疑!”金绵绵喊道。 她知道冷元珏是来提醒他们,她既然受了好意,便要给些回报。 虽然这好意,她并不需要。 冷元珏踉跄一步摔倒在地,目露绝望,冷雅柔也险些摔到地上。 “哥,好疼……”冷雅柔的话未说完便晕厥过去。 金绵绵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你现在去找那个世子妃,还来得及。” 她口中“那个世子妃”,说的便是金如意,拐走了她的小金儿,偏生她目下还不能抢过回来,实在憋屈。 若说金绵绵一开始猜测吴氏的死与金如意有关,那么在听冷元珏说他娘的死状与祖母的死状相同之后,她便确定了八分,金如意杀了吴氏。 毕竟吴氏曾经以权压人,将金如意绑了,还险些杀了,金如意找吴氏报仇,么也未尝可知。 冷元珏的唇瓣动了动,一言不发地抱起冷雅柔想挽棠春走去。 “夫人意欲何为?”冷墨夜问。 金绵绵抿了抿唇:“我就是单纯的想救人。” 冷墨夜沉默了几息,忽而捏上金绵绵的脸颊,斜睨着她:“长了本事,连我都骗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魔君之泪解封印 她想让冷元珏亲手报仇,他懂她。 “我从来不骗人!”金绵绵道。 至于魔君,自当另说。 她蹙眉甩开冷墨夜的手:“人家现在长大了不能捏脸,万一捏丑了怎么办?” 冷墨夜的眼帘动了动:“那又如何?” 不论美丑,金绵绵都是他的女人,在他眼中都一样。 金绵绵却是让这句话气到了:“那又如何,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体会过我们这些平凡人的心情吗?” 冷墨夜的眸光闪了闪:“平凡人?” 金绵绵瞪着眼睛点头,眨眼之间便来到玉佩空间之内,清冽的湖水之上萦绕着浓重的灵气形成的水雾。 水雾在二人经过之时仿佛有灵性一般散开,湖水平静无波,其中金绵绵的倒影堪称绝色之容,正是她在冷墨夜梦境当中所见的那个女子。 “你在我这里住了千万年,怎会平凡?你是个骗子,明明说好来找我,但每一世都是我去找你。”冷墨夜指着自己的胸口,神色认真而深情。 金绵绵愣住,所有的记忆碎片慢慢重合,虽还有许多记不清的,但对于她身为金莲那一世的记忆,却是渐渐完整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涟桀,跟紧我别丢了!” “涟桀,快看这个,听说在凡界叫彩虹,我变给你,好不好看?” “涟桀,你不许喜欢别人!” “涟桀,你这个小呆子,会被人拐走的!” “涟桀,若是你丢了,一定要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 冷墨夜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让我去找你也便罢了,每一世你都不记得我。” 他委屈到不行,将金绵绵抱得更紧,幸好,幸好他最终找到了。 金绵绵的眸光发沉,静静盯着湖面里二人的倒影,倒影中喷薄而出的蜜糖滋味,却让她觉得甜到发苦。 “你这么在意我,那一世又为何要暗算我?” 冷墨夜的眸光发紧,他护着她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暗算于她?! “哈哈哈……” 一阵响亮的笑声传来,封闵神君出现在玉佩空间当中。 “因为他想得到你的修为!被本尊识破,先行将他挫骨扬灰!”封闵天尊的眼神犀利。 而他的眸光在对上金绵绵却是变得柔情似水:“莲衣,过来,他已经伤害过你一次,你还要相信他吗?” 莲衣,是金绵绵那一世的名字。 冷墨夜的眸子通红,唇瓣紧抿,说不出一句话。 封闵对他施了禁言之术! 他目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拉着金绵绵的手,将她留在身边。 金绵绵摇头,封闵天尊疑惑地“嗯”了一声:“你不信本尊?” 金绵绵犹豫了一瞬,仍是摇头。 封闵天尊仿佛失去了耐心,慢慢抬眸露出眼底浓重的杀意,缓缓举起右手,凝聚出三把匕首,匕首之刃锋利,闪着幽幽蓝色火焰。 “那本尊再替你杀他一回!” “不要!” 金绵绵脱口而出,整个人更是挡在冷墨夜身前,清澈的眸子直视封闵天尊:“你用术法改变了我的记忆。” 封闵天尊的动作停滞:“你让开!听话!” “你回答我!封哥哥!”金绵绵的眸光执着。 封闵天尊凝聚出的匕首在那一声“封哥哥”之中彻底消散,眸光染上微不可查的痛楚:“莲衣,本尊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信!” 金绵绵拔高了声音:“你告诉我,为何我会渡劫失败?” 她脑海中深刻记得,她为那一次渡劫准备了很久,连冷墨夜也为她准备了很久,甚至用尽全身的修为铸造出紫荆雷。 那一次渡劫,她信心满满。 封闵天尊的眸光幽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威压,庄严,肃穆,令人忍不住想要叩拜。 他伸手指向冷墨夜:“莲衣,你可知道,他,害死了你的孩儿!天界圣物紫荆雷,桀骜难驯,天生战魂,偏偏那道紫荆雷竟是可活死人肉白骨,还与你一介凡人之躯那般契合,难道你从未想过为何么?” 这一番话,金绵绵听在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为何?答案呼之欲出。 “小金儿……小金儿是我的孩儿?”金绵绵仿若呓语。 封闵天尊点点头:“是你未出世的孩儿,他为了铸造紫荆雷,利用你,伤害你,最后还杀了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恨么?” 金绵绵愣愣地呆滞在原地,须臾转身,见冷墨夜的脸色已然发紫,封闵天尊的禁言之术太过霸道,他解不开! 解不开便无法解释,金绵绵也不会知道真相! 真相完全不是这样! 倏然,金绵绵笑了,跳着抱紧了冷墨夜:“太好了!我们竟是有孩子!小金儿竟然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哈哈哈……” 封闵天尊:“……” 冷墨夜:“……” “莲衣,你是不是心智有损?”封闵天尊的眉头深深蹙起。 金绵绵闻言顿了顿,转过头眯起眼睛看封闵天尊:“我夫君说了,你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那你还信了紫荆雷是你的孩子!”封闵天尊心底在咆哮。 脸色已然发绿了。 金绵绵笑着冲冷墨夜挑眉:“如何?我棒不棒?可有奖赏?” 她信他,没有理由。 冷墨的眸子亮若星辰,虽被下了禁言之术,却丝毫不影响他吻她。 金绵绵缩在冷墨夜怀中,唇瓣之间的摩擦轻语与她熟悉的男子清冽呼吸将她淹没。 魔君之泪顺着眼角滑到脸颊,又落入这一个深沉的吻里。 金绵绵的身体周围金光大盛,两道封印透体而出,围着她飞速旋转,玉佩空间的灵气随着这旋转,疯狂地涌向金绵绵与冷墨夜。 封闵天尊大骇:“莲衣!你疯了!快停下,你会死的!” 现在是亲的时候吗? 堂堂封闵天尊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急得跳脚,不停地催动法术试图阻止封印的旋转,在确定以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时,封闵天尊瞬然跌倒在地。 “不……莲衣,不要……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封闵天尊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变成无法控制地嘶吼,直到双眸泣血,喉咙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疯狂的灵气涌动缓缓停了,金绵绵与冷墨夜似乎吻了千年,二人的唇瓣分开之时,带着清冽的幽香。 金绵绵体内的封印尽数解开,她的如今的修为,不在封闵天尊之下。而冷墨夜将金绵绵抱得更紧。 金绵绵的唇角勾起,她从未如此开心,冷墨夜的戾气完全消失!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度化魔君并非要经历人间七苦,而是至真至纯至信的情。 目下,魔君度化已成。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 封闵天尊脸上的神色几度变换,直到金绵绵再次凝视他,他将下巴扬得很高,即便目下的角度是在仰望。 “封闵,你没什么话对我说么?”金绵绵的眸子很冷。 封印解开,恢复的不仅仅是她的修为,还有久远的记忆,以及真相! 那时的封闵天尊是被家族驱逐的弃子,她救了他,他却觊觎她的修为,用家族禁术将她全部的修为转移到他身上! 涟桀也正是因为发现了他的秘密,才被暗算身亡。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还设下第二道封印想将她永远圈禁,成为他吸收修为的傀儡。 封闵天尊的眼帘低垂,唇角透出狠绝:“莲衣,你什么都不懂,本尊和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有我们在一起才能天长地久,他算什么?他就是泥塘里的死鱼!” 金绵绵浑身散发出磅礴的气势:“那你算什么?又丑又臭的死鸟!” 封闵天尊的唇瓣颤抖:“死鸟?本尊的真身乃九天神鹤!出身高贵,岂是他那一条黑鱼能比的?” “我夫人就喜欢黑鱼。”冷墨夜将金绵绵揽在怀中,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金绵绵笑着回应,吻在在冷墨夜的脸颊。 “不错。” 二人之间你侬我侬,完全将封闵天尊无视了! 封闵天尊目呲欲裂,周身上下的威压尽数爆发出来,铺天盖地向金绵绵席卷:“莲衣,你会后悔的!” 金绵绵冷哼一声:“就凭你?你那天尊的修为是如何得来的,还要我再提一次么?在我的玉佩空间之内,你还能做什么?” “你,只能是本尊的!”封闵天尊一字一句,声音洪亮,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动荡。 冷墨夜的面色大变:“夫人快走!” 空间动荡,封闵打算将他们永远囚在这玉佩空间之中! “呵呵……”封闵天尊的喉间发出一长串阴沉的笑意。 “莲衣,你别忘了这个玉佩空间是谁与你一起造出来的?现在想走?晚了!”封闵天尊的神色间尽数都是得意。 金绵绵的面色阵阵发沉,她忘了,这玉佩空间虽是她的,但里面的东西,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封闵亲手铸造,他甚至偷了家族的全部灵脉放进来! “封闵,原来你当初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我救错了人,我认。” 金绵绵亦是将浑身的修为散出抵挡,目下,她掐死自己的心都有,谁让她当初一时心软,救了这个白眼狼! “夫君,有人欺负我……” 金绵绵瘪了嘴委屈,她再也不救人了。 冷墨夜原本肃穆的神色一瞬间崩塌成宠溺地笑意,如同六月盛开的烂漫红花,绚丽得耀目。 “夫人放心,我扒了他的皮!”冷墨夜漆幽的眸子深邃。 金绵绵也跟着笑:“夫君真真是五境之内,四海八荒,天上地下最俊朗的!” 封闵天尊:“……” “说吧,你们尽情地说,你们说多少也改变不了结局。”封闵天尊的笑容愈发纯净,如同不谙世事的孩童。 冷墨夜的眸光转向封闵天尊,勾起的唇角凝滞:“我与我家夫人一样,向来说到做到。” 冷墨夜一手搂着金绵绵,另一只手结印虚空画符:“夫人,地冥珠该用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地冥珠从金绵绵的肩头跃出,飞速钻入宫殿的大门之中,那里是唯一可以通向三界的地方。 封闵天尊的眸光似箭,想要阻止却被冷墨夜的攻击拦下,顿然蹙紧了眉头。 “莲衣!地冥珠为何在你身上?”封闵天尊知道自己失算了。 金绵绵的眉梢动了动:“多新鲜?地冥珠为何不能在我身上?我家夫君给的定情信物,你嫉妒么?” 封闵天尊的唇瓣动了动,险些不要风度地呸她一口。 魔界三宝之首地冥珠,外界传闻的百毒不侵只是其中完全可以忽视的能力,真正让三界中人忌惮的是…… “轰隆——” 动荡的空间出现一丝裂缝,封闵天尊更是骇然,指尖幻化成锐利的刀锋,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臂,鲜血顺着指尖往上,与灵力一起形成巨大的血色囚笼,将金绵绵囚禁其中,而冷墨夜则是被甩道半空。 “封闵!尔敢?!”冷墨夜大喝。 魔君暴怒之下灵泉涌动,须臾出现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扶陵公子赫然而立,身后站着的是数千魔族之人。 “魔君,扶陵前来赴死。” 扶陵公子的语气平淡,一双紫色眸子异常明亮。 封闵天尊换了一种手段,将魔族的人尽数圈禁在湖面上,深色轻蔑:“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得了本尊?别忘了,你有的,本尊也有!” 一道道墨色的魔气从封闵天尊左手散出,魔族之人震惊,如此熟悉的气息,不是魔尊的又是哪个? “封闵,你何时才能清醒?”冷墨夜的眸中冰寒,染上摄人的光芒。 三界皆知封闵天尊为九重天仙魔同修第一人,却不知他的修为是用家族禁术偷取旁人修为得来的! 右手为仙,左手为魔,当年的莲衣与涟桀双双中了他的暗算! 只是他终是轻敌,没有在魔君涟桀体内设下禁制。 冷墨夜的眉梢微动,将血戒化成的手镯祭起,里面数万怨气倾巢而出,争先恐后地往魔族之人身上奔去。 魔族秘术,:地涌金莲! 以无数怨气作为依托,让魔族之人的修为瞬间暴涨! 封闵天尊手颤了颤,数十万年了,他又一次感受到比他更强大的气息,脑海中浮现他在家族里一次次受辱的场景,无边的屈辱上涌,忽而一声大吼,平地起罡风,他整齐束起的发丝散落,双眸渐渐染上血红。 玉羡扇在须臾之间扩大了数倍,将魔族之人尽数托起,扶陵公子的面具碎裂,脸上的青筋渐渐蔓延至脖颈,而后便是全身。 即便如此,他仍旧拼得最后一口气,冲破封闵天尊设下的屏障,将魔族的人带离漩涡。 扶陵公子浑身是血却是满面笑容,他周身的筋脉皆损,命不久矣,千年前,封闵天尊诓他偷走魔君的地冥珠,导致魔君中毒身亡。 千年了,他愧疚不已,这千年他是偷来的,他欠魔尊一条命,如今得以偿还,他整个人前所未有地轻松。 “魔君,我的债还你了,你魔族欠我的,也记得还!” 第一百二十章 大结局 无数翠色竹叶纷扬飘落,遮了他的眼睛,也挡了封闵天尊的眸光。 倏然,两道耀眼的紫光从扶陵公子身上飞出,逐渐扩散在魔族每一个人身上。 封闵不由退后两步,这个他看不上的小子,竟是用往生来世的所有气运将魔族之人的身躯铸造得比傀儡还要坚韧! 此时金绵绵也破开了天尊的囚笼,封闵天尊瞬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趁此机会,魔族之人一哄而上,将封闵天尊紧紧围在中间,狠狠敲打,封闵天尊慌了一瞬便很快淡定下来。 “你们敢杀我,就不怕天帝降罪么?” 天帝明知道他的修为得来并非正途,却没有多作惩罚,还让他看守乾坤镜,加上破例允许魔君轮回,都让他万分确定,天魔大战之后,九重天的实力大不如前。 损失一个天尊,九重天对三界的震撼便少了好几分,天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算计好了一切,这才有恃无恐,甚至插手度化魔君一事,将金绵绵入凡界的事情宣扬至五境四海。 可惜的是,他到最后算错了一步,天帝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他耳畔炸响。 “封闵,还不伏诛?!” 封闵天尊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上的力气仿若瞬间被抽空,直挺挺倒地。 “为什么?” 封闵天尊的双目圆睁,唇瓣不停地颤抖,明明就差一步,他方才就差一步,就能将莲衣永远留在玉佩空间之中。 为什么天帝的声音会突然出现?为什么自己这么脆弱?甚至抵挡不住天帝的一声怒吼?为什么失败的会是他? “封闵,你身在乾坤镜中却还不知悔改,如今金莲圣母、涟桀仙君皆已归位,你还有什么话说?!” 天帝的质问响彻在耳畔,封闵却是紧紧闭着眼睛缄默,他还有什么话?他还能说什么?难道真的是他错了么? 他的脑海中忽而浮上莲衣的笑颜:封哥哥,你、我、还有小鲤儿,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原来,莲衣心中一直有小鲤儿,只是他一厢情愿将那小鲤儿忽略了…… 封闵天尊被罚入苦海,永不轮回。 …… 两个月后 金绵绵与冷墨夜出了玉佩空间,恰逢经年国新皇登基,万民同贺,他国来朝,很是热闹。 余禄荣大胜之后,便定居辛茅城,立誓余家世代为经年国镇守边疆。 金绵绵稍作感慨之后也并未多言,余禄荣总归是捡回一条命,也算不得亏。 她手中拿着糖葫芦吃得正香,冷不丁被两瓣温热的唇噙住,呼吸滞了一瞬,睫毛轻颤着上扬,古井一般安静的眸子中映着冷墨夜的浅笑,那一双眼睛深邃无辜。 “你干什么?这是大街上!”金绵绵嗔道。 来来往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说不定小金儿还在空间里看着呢! “爹,娘,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小金儿在玉佩空间里嚷嚷道。 金绵绵沉了脸,冷墨夜则眉梢轻挑:“吃得满脸都是,浪费!” 金绵绵的唇瓣张了张,实在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恨恨地咬下一颗糖葫芦。 在冷墨夜又一次将唇瓣凑过来之前,金绵绵准确地用手中的糖葫芦挡下:“别闹,本来就晚了,再不快点儿,宫里的好吃的都被吃完了!” 新皇登基,大宴群臣,金绵绵只想去凑个热闹,看看新帝是谁。 冷墨夜眸子幽深:“夫人惦记的是宫里的吃食,还是其他?” “其他?其他还有什么?”金绵绵放开冷墨夜的臂弯,目光被不远处的说书人吸引。 她的脸颊又一次被粗粝的指腹捏起,这一次的力道比第一次要轻柔许多。 “其他男人!”冷墨夜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带着宠溺。 金绵绵扬眉一笑,捏脸这回事,习惯了便也觉得无所谓,就当被仙宠舔了一口。 冷墨夜却是有一瞬间的晃神,她虽然用易容丹将绝色容颜遮去了八分,却挡不住那一双莹亮的眼睛,眼睛里带着如灿星一般的光芒,耀亮了她的周遭。 “我这个人最喜绝色,五境之内最俊朗的男人都被我收入囊中,其他男人算什么?我的眼里心里都是他,装不下其他人。” 金绵绵自顾走着,自顾说着。 冷墨夜的步子忽而顿住,金绵绵的笑裹挟着蜜糖,粘稠地流淌进他的心窝,再也出不来。 “嗯?怎么不走了?” 金绵绵走了两步没见冷墨夜跟上来,回头一看,这家伙倒是在原地傻呆呆看着她笑。 猛地将“呆傻”二字与冷墨夜联系在一起,金绵绵下意识起了一身的小疙瘩。 佯装嫌弃地折回,去拉他的手,冷墨夜却是避开,顺手将金绵绵抱起。 “夫人想听说书?”冷墨夜问。 金绵绵吃了满嘴的糖葫芦,鼓着腮帮子点头,她方才在说书人的口中听见了她的名字。 冷墨夜的唇角勾起,那眉眼的弧度让金绵绵挪不开眼。 “夫人想听,为夫给你讲,市井流言,没那么多真。”冷墨夜抱着金绵绵几个纵身便远离了方才那个地方。 即便如此,金绵绵还是通过传声符听见了一切。 “一介农女金绵绵,攀附权贵,心肠毒辣,妄想以一介女子之身登上皇位,挑唆与莫桑南国之间的仇恨,与废太子勾结设计残杀忠良…… 游街之时遭百姓掷物而亡,死有余辜。” 说书人口中的金绵绵便是被制成傀儡的金如意。 金绵绵蹙起眉头,其他的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金如意的死法着实诡异诡异了些。 一介傀儡,如若不是心死,又怎会被凡人所伤? “夫人在想什么?”冷墨夜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在想经年国的皇帝是谁。”金绵绵道。 凡界之中的一些事,冥冥自有定数,不管金如意如何,目下的结果最是完美,除了冷墨夜,她才不想管其他的闲事! 冷墨夜轻笑了一声,眨眼之间便来到宫宴的上空,金绵绵的眸光往那纯金雕龙榻椅看去,顿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神色怪异地看向冷墨夜。 这……确定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家伙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如何能做帝王? …… 【大结局】 番外 莫桑南国 女子为尊,所有男子皆为女子附属,女子朝堂战场,男子家务厨房。 温久年初来之时极不适应,甚至还两度离家出走,加上这一次,便是第三次!这可急坏了莫桑南国国主安知晓。 “来人!把皇后给孤抓回来!”安知晓砸碎了手中名贵的紫砂壶。 相国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吩咐奴才们速速找人,而后跪地道:“圣上,切莫动气,您现在要保重身子啊!” 安知晓愣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抚摸这自己已然隆起的肚子,眸光温柔了下来。 “你说说你皇爹,所有人都知道孤怀孕了,他倒好,三天两头的闹脾气不见人影,孤是不是把你皇爹惯坏了?” 安知晓的腹诽才结束,腹中便传来阵阵胎动,仿佛这小小的孩子也替娘亲委屈。 “唉,罢了,孤娶他的时候便知道他什么性子,谁让孤心里有他!”安知晓又是一声叹,转身躺到榻椅上阖目小憩。 许是怀孕的人性子矫情,安知晓的眼睛是闭上了,但脑中却是愈发委屈了。 都是穿越来的,别人都是男神收割机,没个三五人喜欢,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 偏偏就她栽到温久年一个人手里,一眼入心,再见成痴,在见不到他的那一段日子里,她虽得了皇位,却是夜不能寐,日日忧思,甚至不惜长途跋涉偷偷看过他好几回。 当收到金绵绵的书信之后,她都没动脑子就起身上路。 爱一个人卑微成这样的,在这个异世也是绝无仅有。 想着想着,眼角便湿了。 熟悉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眼帘之上:“怎么哭了?” 安知晓抬眸,眼前的男子温润清朗,眸若星辰,即便隔了这么多年,还是令她心动不已。 她瘪嘴哼哼:“你不要我了……” 温久年紧张地抱住她:“怎么会?就算不要我自己,都不会不要你!” “你胡说,呜呜……你还离家出走,你还不和我说话,你说,你是不是嫌我丑,嫌我胖,嫌我不温柔不体贴,嫌我……” 安知晓的话没有说完,她也没机会说,后面的一句句抱怨都被温久年的温热细密的吻消散。 “唔唔……” 安知晓喘不上气了,却是舍不得推开他。 温久年的唇瓣离开,温润的笑意染上脸颊:“都是我的错,乖,不哭了。” “哼!” 安知晓这一声,是哼给自己的,她真矫情! 但她若是不矫情,温久年又怎会这般温存的哄着她呢?她矫情,她爱矫情! 温久年笑出声来,紧紧握着她的手:“我这一次出去,又找到一处好地方。” “什么地方?”安知晓的眼睛里还带着泪珠,楚楚动人。 “你喜欢吃的辣子鸡,我找到一家正宗的,包你喜欢。”温久年修长的手指替她拢了拢耳边散落的发丝。 安知晓的眸子更亮了,齿间不觉生津:“快带我去!” 温久年宠她,求无不应。 辣子鸡在莫桑南国郊区,这一家的厨子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偏偏嫁了一位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妻主,这男子在妻主面前可谓言听计从,安知晓不由感慨: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就如同经年国那金姓丫头与杀神冷世子。 这一顿饭,安知晓吃得极为爽快。 “晓晓,可吃好了?”温久年问。 安知晓的眉梢轻挑,点点头。 温久年清朗地笑,如骄阳之下的露珠,耀眼清濯。 “那走吧!”温久年拉着安知晓疾步走出饭馆。 安知晓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地方,想了良久恍然:“你方才给钱了么?” 温久年无辜地摇摇头:“我是被晓晓养着的哪里有钱?” 安知晓当即不淡定了,唇瓣动了几次才心有余悸道:“你知道吃霸王餐有多危险么?那些厨子最拿手的可是剔骨!” 她脑海中浮现两具森森白骨相依相偎的场景,不禁浑身难受。 “吧唧!” 温久年吻上安知晓的脸颊,又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熟悉的男子气息将她包裹,她知道,自己又一次没了原则。 “晓晓,怎么办,要命啊!”温久年叹道。 这样的她,让他爱得要命。 “自然是要命!”安知晓凶道:“下次不准这样了,知道么?” 温久年呵呵地笑,又一次耀了安知晓的眼睛。 “是,谨遵晓晓之命!” …… 三个月后,安知晓生下女儿,当即被封为少国主。 又是三个月 太医当着安知晓的面,小心翼翼地训斥温久年:“皇后,房事当收敛!” 温久年一双星辰般的眸子水雾上涌,言道:“国主魅惑于我,难以自持。” 太医:“……” 安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