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下堂妇养家日常 卷一》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青山县大林村。 太阳正当空,鸟雀在树上躲凉,知了声此起彼伏,大林村东边的田地里却一片繁忙景象,庄稼人一家老小齐上阵在田地里割稻子,后背被毒辣的日光快烧出个窟窿也顾不得,脸上的汗跟流不尽一样,可大家一刻都也不敢耽搁,恨不得自己动作能再快一点。 田埂上,一个梳着包头穿着粗布的农妇脚步匆匆朝林铁贵家的稻田赶来,待走近了忙挥手叫唤。 「大姑!大姑!你们快跟我走一趟!」 徐氏闻声拿着镰刀直起腰,擦掉快糊住眼睛的汗水,看清来人便问:「是玉凤啊,什么事这么急慌慌的?」 林铁贵一大家子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徐玉凤,林铁贵一个眼神瞪过去,儿子儿媳妇孙子纷纷乖乖继续弓着腰割稻子,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林家附近稻田里的人也暗暗地在关注这边的动静。 徐玉凤往四面扫了一眼,跺了一下脚,也顾不上才做好的新鞋,从田埂上跳进稻田,跑到她大姑徐氏身边拉着她窃窃私语。 其他人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只注意到徐氏和林铁贵瞬间变了脸色,两人把镰刀扔给儿媳,二话没说拉着两个儿子撒腿往镇上的方向跑。 有人好奇,「二富他媳妇儿,你爹娘干啥去了,田里的稻子不管啦?不会是带着儿子去镇上吃香的喝辣的,不管你们几个小的吧?」 黄氏撇撇嘴,起身叉着腰朝那人啐了一口,「关你啥事!一个大老爷们儿娘们儿唧唧的!」 田地里一阵哄笑。 —— 林铁贵一家子花了一个时辰赶到镇上柳树胡同,还没进院子便听到里面的哭喊和打骂声。 「奶!奶!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别打了!」 「娘!娘!我要我娘!」 「呜哇!好疼!」 「敢不听老娘的话,老娘今天非要打死你们三个赔钱货!赔钱货!讨债鬼!小贱人!吃我的穿我的,还敢不听我的话!黑心烂肺的狗东西!看你们长不长记性!」伴随藤条抽打的声音。 徐氏一听便知道是崔氏在教训她的三个外孙女,三个小姑娘哭叫得嗓子都哑了,徐氏心头一酸,跟林铁贵狠狠推一下院子大门,大门在里面被栓上根本推不开,只露出一条指头宽的缝。 崔氏在抽打孙女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徐氏眼睛贴在门缝看里面,看到三个外孙女在地上挤作一团,脸上身上全是细长的抽痕,哭得蓬头垢面脸都花了,当即气得用大嗓门大叫一声,「崔冬梅,你还打,非要把大妞仨打出个好歹你才满意是不是!快开门!」 崔氏狠狠瞪了三个孙女一眼,稍稍整理发髻和靛青色衣外褂,转身把藤条放在墙边柴堆,这才给林家人开门。 林家人衣服上鞋子上还挂着泥印,崔氏看到脸色很不好看,唇角一撇,阴阳怪气道:「你们走亲戚都不换身干净点的衣裳就出门?」瞅了眼他们空无一物的双手,眼中鄙意更甚。 徐氏没理会她,和两个儿子把三个小姑娘从地上抱起来,最小的三妞抱着徐氏不撒手,靠在徐氏怀里抽抽噎噎不敢放声大哭,显然非常怕她奶。 徐氏替三妞抹一把脸,心想三个姑娘被打成这样杏花一点动静都没有,该不会受了多重的伤都起不来了吧,想到这徐氏彻底急了,朝着崔氏硬邦邦道:「亲家,杏花呢?我和她爹她兄弟过来,她照面都没打说不过去,还有仲文,今个儿在不在家?」 崔氏眼中暗沉沉的,嘴角的笑总让人觉得凉薄,「林杏花好端端躺在屋里呢,急个啥?大清早闹腾着要上吊,结果还没死成,真是讨债鬼!不过既然你们林家来人了,刚好,你们把林杏花抬回家吧,以后她和我们刘家再没关系。」 林铁贵沉声道:「亲家,你这是啥意思?」 崔氏没有给林家搬凳子坐的意思,三个健壮的大老爷们儿往那一站就占了半个院子,三个男人同时沉下脸颇有威慑力,崔氏却不怕,撅起肥大的屁股往竹椅上一坐,竹椅痛苦得「吱喳」一声。 「啥意思?林杏花被我们刘家休了,你们快点把人带回家,就是这个意思。」崔氏拿起蒲扇不耐烦地扑打了两下。 西屋的帘子被人撩起又放下。 大妞二妞俩站在两个舅舅身后,紧抿着唇,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徐氏急了,「亲家,你胡说什么呢?杏花和仲文好好的,他为啥要休了杏花?」 崔氏的三白眼一翻,「为啥休林杏花你们心里没点数啊?她嫁到刘家十多年了,还没能给仲文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光生了三个赔钱货,我还要她干啥?我家粮食是大风刮来的啊?」 徐氏脸色一白,说到生儿子的事她的语气瞬间硬不起来,「仲文跟杏花还年轻,再生总会有儿子的,再说大妞她们仨这么乖巧懂事,以后肯定也会孝顺你和仲文,都说女娃是贴心小棉袄,仲文的好日子在后头呐。」徐氏只捡好话说。 崔氏狠狠朝徐氏啐了一口,竟是面子也不做了,「拉倒吧,我去灵山寺求过大师了,他说林杏花就是命中无子的命,再怎么生都是女娃,生不出男娃来!你们不把林杏花接回家,难道还嫌害我家仲文不够惨?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答应娶你林家的女儿,生不出儿子不说,赔钱货倒是生了一串,以后陪嫁岂不是把我们刘家都掏空了?」 崔氏越想越不对味,刘家的家底只能是她大孙子的,阿猫阿狗想都别想碰一下。崔氏斜眼瞄了一眼大妞姐妹,语气仿佛在谈论外面的天气,「三个死丫头一起带走,刘家不养闲人,别放在我眼前污了我的眼。」三个赔钱货,长得黑瘦黑瘦的没人要,以后嫁妆可要不少银子,她一个子儿都不想出。 听闻崔氏找到灵山寺的大师给林杏花批的命,林铁贵和徐氏他们如遭当头棒喝,心中不由绝望,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得善了了,这事说出去也没人帮他们说话,毕竟休妻事小,无后为大。 v第二章 林铁贵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恳求道:「亲家,杏花嫁到刘家这么多年,孝顺长辈,料理家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说休妻就休妻,这你让杏花以后怎么过?」 崔氏梗着脖子,冷哼一声:「怎么过不关咱刘家的事!你们要是还要点脸,快点把林杏花抬走,别赖在我们家不走!」 徐氏红着眼,干脆彻底撕开脸面,气势汹汹冲到崔氏跟前,「当初求着我家要娶杏花的是你们刘家,现在一句话就要赶走杏花?没这么好的事!刘仲文呢,我要见他,我倒是要问他这些年的书是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结发妻子说休就休?连三个孩子都不要,哪家听过这种事?女娃那也是刘家的种,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你这个狠心的婆子,为了钱连亲孙女儿都不要,我倒要找仲文好好说叨说叨。」 「你不用找他,这个家我老婆子说了算!仲文都听我的,我说啥就是啥!」崔氏站起来叉着腰跟徐氏打对台,两个人伸长了脖子对骂,唾沫星子飞溅。 趁两个妇人吵得不可开交,林铁贵对着二儿子眼神飘向门口,林二富瞬间懂了意思,拔腿跑出院子。 不过一刻钟,林二富生拉硬拽把一个身穿直裰身形清瘦的男子拖进刘家院子,林铁贵见到刘仲文的样子心里瓦凉瓦凉,原本仅存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林二富哼了一声,「爹,姐夫知道我们来了,就躲在院子外不进来咧,看到我就跑,害我好找!」 刘仲文看到林铁贵又看向两个大舅子,脖子缩了缩,从林二富手中挣脱后拍拍衣服,挺起胸膛理所当然道:「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刘家独子,身担传宗接代的责任,可杏花生不出儿子,我也只能忍痛休了她。还请林伯父伯母不要怪罪仲文和家母,我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刘仲文给林铁贵作了一个揖,面露不忍。 林大福捏紧拳头,眉眼一片煞气,要不是林二富阻拦他早就一拳砸到刘仲文虚伪的脸上。 「爹,刘家欺人太甚,杏花留在刘家肯定受磋磨,我们这个做大哥还没死,以后我养她,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让杏花饿着」林大福信誓旦旦,他和林杏花从小关系最亲近。 徐氏和林铁贵想阻止已来不及,两人气得狠狠瞪着林大福,林大福被瞪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 崔氏收起叉腰的姿势,挤出一抹怪异的笑,「杏花还有两个兄弟,被休也不用担心,所以说家里必须要有男娃,不然以后大妞她们被休了怎么办,一个撑腰的兄弟都没有!还不是被人在脸上踩,脊梁骨被人踩断了都没人管。」 徐氏黑着脸,「你说谁被休?大妞可是你亲孙女儿。」 崔氏嘴一撇,一副刻薄的嘴脸,「我打个比方,你急个啥?再说大妞她们仨以后就是你们林家人,跟我们刘家没关系。」 徐氏拍着大腿哀嚎一声,「仲文,大妞姐妹仨可是你亲生的,你这样做会被人唾沫星子淹死的!」 刘仲文嗫喏,被崔氏轻飘飘看了一眼立刻偏过头,「三个赔钱货罢了,以后是生是死跟我刘仲文再没关系。」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休妻弃女了。 林铁贵气得涨红了了脸,指着刘仲文半天说不出话来,林家兄弟忙过来扶住他。 徐氏抹着泪不管不顾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痛骂:「丧良心的,当初百般求娶我女儿,现今说休就休,连三个姑娘都不要了,还有没有天理啊!刘家人,求求你们做个人吧,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会遭报应的!」 柳树胡同说大不大,几家院子挤在一起,听到动静纷纷伸着脖子看戏。 崔氏听到门外有人声脸色立刻黑了,指着林杏花屋子的方向怒骂,「林杏花你给我出来,立刻滚回你的林家去,不下蛋的母鸡!我呸!一家人没个像样的,怪不得一辈子地里刨食,没得出息!」 徐氏化身护崽的母鸡,起身和崔氏掐架,抓头发拧软肉拽衣服,打得难分难解,林家男人想上前劝架反被踢了好几脚。 女人打起架来都是六亲不认的。 就在这时,木板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林杏花双手紧紧抓着门板借力,脸色苍白似鬼,眼神冷漠锐利,脖子上红紫的勒绳印分外可怖。 「我要和离。」 这是她穿越成林杏花的第一句话。 林家人看到林杏花这副惨样俱是一震,大妞牵着妹妹一起跑过去差点把林杏花扑倒,好在徐氏及时扶住她,几个小丫头跟果子似的挂在林杏花身上不愿分开。 徐氏红了眼眶差点掉泪,粗糙的右手紧紧抓住林杏花的,左手不敢用力轻轻拍在林杏花后背,「死丫头,你能耐了啊,还闹上吊自杀这一出,你去了我跟你爹可怎么办?大妞她们没娘了又该怎么办?称了别人的意,你女儿以后说不定被人怎么磋磨,你糊涂呀!」 林大富走了过来,粗声道:「杏花你别怕,你还有爹娘,还有两个兄弟,离就离,怕个啥,大不了以后我们养你!」 林二富眼睛滴溜溜转一圈,带着笑脸道:「大姐你别担心,万事有爹娘还有大哥呢,咱林家可不会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林铁贵满意地点点头,没说话。 林杏花目光扫过林家爹娘兄弟,最后落在三个黑乎尖瘦的小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粗着嗓子:「我不会再犯傻。」 林家人如负释重,纷纷松口气,大妞三个惶恐的眼神终于有了亮光。 刘仲文心虚地偷瞄林杏花几眼,见对方根本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心中一时有些不得劲,平常林杏花的眼里只有他的。 崔氏兀自翻着白眼,忙催促道:「这里是刘家,你们想絮叨回去说,不要打扰我们。」 林大富愤怒地看了崔氏一眼,顾忌对方是长辈骂不出口。 林杏花借徐氏的力慢吞吞走进院子,目光冷淡地看向刘仲文,嗓子发出沙子磨砺般的声音,「想我走,可以,和离。」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和离和被休弃大为不同,和离的妇人以后再嫁也不难,更不会被人说三道四,被休弃的妇人却连带娘家人都被人看不起,在外名声很不好听。 林杏花平常都垂着头羞羞怯怯的模样,对着刘仲文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姿态温柔,刘仲文第一次见林杏花这副冷漠的表情,一时陷入沉吟没说话。 崔氏一把推开刘仲文,毫不客气道:「你犯了七出之条—无子,休了你是应该,你居然还敢讨价还价?想都别想,哼!今天就是要休你林杏花。」 v第三章 林杏花拦住徐氏和林大富,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喉咙很难受所以语速缓慢:「刘仲文跟崔晓云的事,你们想闹得人尽皆知吗?你们若是不同意和离,大不了一拍两散两败俱伤,反正我死都不怕了,光脚不怕穿鞋的,谁怕谁?」 刘仲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神闪躲不敢看林家人。 崔氏强撑颜面,强硬道:「好啊林杏花,没看出来你竟是这种心思歹毒的妇人,被我们刘家休了不甘心,居然还往我儿子身上泼屎泼尿,你这个黑心肝的泼妇,这多年看错你了。林铁贵,你看你们养的好女儿,真是咬人的狗不会叫!毒妇!毒妇!」 林杏花头晕目眩差点摔倒,身体极度虚弱,没精力跟崔氏争吵,眼睛一直盯着刘仲文,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刘仲文,你负我在先,若你还有一点良知就和离,大妞姐妹仨以后还要嫁人,你做父亲的该为她们想想,有个被休弃的娘会被人怎样指指点点。」林杏花语气蓦地冷下,「还是说,你们刘家甚至不想让她们嫁个好人家?」 「当然不是。」刘仲文立即矢口否认,眼睛对上大妞充满希冀又绝望的眼神,他蓦然心软,浑身脱力般气势一塌,挥挥手,「和离就和离罢。」 崔氏心中有鬼不敢再闹,只能死死瞪着三个孙女,那眼神恨不得从三个女娃身上刮层肉下来才解气,大妞她们吓得一哆嗦,忙拽着林杏花进屋。 事已成定局,林家人纵是不甘也只能认命,徐氏偷偷抹了一把泪,回身去屋里帮林杏花收拾东西,母女四个不过每人几件薄衣裳,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没一件齐整的,倒是崔氏跟刘仲文穿得人模人样。 徐氏最清楚自家大女儿的脾性,性子软和最好说话,不轻易得罪人,待谁都是一副笑脸,成亲前她便告诫林杏花以后该强硬便绝不能服软,否则肯定被人欺负,奈何林杏花天生就是好脾气的老好人一个,平常在刘家欺负也不吱声,回娘家便专捡好的说,她和杏花爹都当女儿在刘家过得不错,知道崔氏不想跟他家这门穷亲戚多来往所以他们老两口也不轻易上门,如今看来倒是真苦了杏花跟三个娃。 幸好杏花今天强硬了一次,徐氏心头那股气舒缓不少。 —— 三十里地,林大富背着林杏花,林二富背着三妞,一群人脚下生风往大林村赶,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大林村口。 大林村口有一个池塘,岸上竖着一根两人怀抱粗的大柳树,绿色柳条千丝万缕随风摇摆,撒下树下一片荫凉,大林村的村民平日里无事最喜欢搬小杌子或长板凳,坐在在此歇息或家长里短的唠嗑。 正是农忙时节,大柳树下没什么人影,只有三四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坐在那边说话边收拾豆角茄子啥的,其中只一个年纪稍轻穿着鲜艳齐整婆子手里没活,眯着小眼拿蒲扇慢悠悠扇风,嘴角上那一颗媒婆痣分外显眼。 几个老婆子见林铁贵一家子脚步匆匆往回赶,打一声招呼便识趣地没多问,周婆子却站起来,眼睛往林大富背后猛瞧,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杏花吗?怎么还要大富背着,出了啥事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有需要帮忙尽管说啊。」 林杏花没吭声,周婆子过来想扯开林杏花头上的衣裳,徐氏眼疾手快挡住她的手。 「没啥事,不劳周婶子费心,我家田里忙着呐,下次再陪周婶子说话。」徐氏三言两语打发了周婆子,不等周婆子回应便叫上儿子们走人。 周婆子看着他们直瞪眼,只能朝林家方向啐了一口。 —— 田里农活多,林铁贵和林二富俩没回家,直接去东边田地继续割稻子,林大富把林杏花放在自家院子里的木墩上便也急着去干活。 徐氏准备将三个孙子住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娘四个住,这间屋子原本便是林杏花未出阁前住的。大妞和二妞有眼力见,主动帮徐氏整理屋子,三妞今天像是吓坏了,目光呆呆地靠在林杏花腿边不说话。 林杏花默默打量着林家的几间土坯房,进院子跨几步便是堂屋,堂屋东面的屋子由林铁贵夫妻住,堂屋西面就是厨房,正房外另起一间小屋,原本是林杏花和林桃花的屋子,姐妹俩出阁后便给林家三个孙子住了。院子西面的屋子住着林大富夫妻俩,林二富夫妻和俩闺女住在院子东屋。 林家院子西南角堆了一堆柴禾,两根晾衣用的竹子一头搭在柴禾堆,一头戳在土墙上的窟窿眼里,柱子上挂满了衣物。柴禾堆旁围了一圈竹编的围栏,圈养在里面的六只母鸡瞪着眼偶尔发出「咯咯」声,踱两步又用两只爪子配合尖锐的鸡喙在地里找食物,看起来很呆。 院子东南角架着葡萄架,绿色叶子里伸出几挂青涩小葡萄,林杏花竟一时分不清哪是叶哪是果。 院子虽不大,却也被打扫得干净整洁,让人看着舒心。 林杏花收回眼神,突然想起什么,叫了好几声徐氏才听到,声音从窗户口穿出来,「叫娘啥事?是不是饿了,我收拾好给你们娘几个贴几个饼子。」 「娘……」林杏花咳几声清嗓子,「这事不和大嫂还有二富他媳妇儿说一声?」 「之前你没少帮衬兄弟,现今她们敢多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她们。」徐氏轻哼一声,随后说道:「杏花你伤了嗓子少说两句,这里是你家,你老爹老娘还在呢。」 林杏花心头涌起难言感受,闭上眼不再多言。 徐氏手脚利落很快收拾好屋子,出来爱怜地摸了摸三妞枯黄的小揪揪,「外婆给三妞做鸡蛋吃好不好?」随即扶起林杏花,「进去躺一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林杏花想挣开却甩掉徐氏,无奈道:「娘,我伤了脖子,腿脚还是好的。」 徐氏沉下脸,食指戳在林杏花额头,「那是你没看到你的脸,白得跟鬼一样,还要强?」 林杏花只能认命地由徐氏扶进屋躺下,没想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二妞三妞坐在床头地上巴巴守着林杏花,大妞的目光把黑漆漆的屋子扫了一遍,除了墙角的木板床之外啥都没有,不满地嘟囔着:「连个凳子都没有,床又这么小,怎么住啊。」 二妞瞅一眼屋外,小声劝道:「大姐你别说了,外婆听到会不高兴的。」垂下眼睛瘪了瘪嘴,「爹都不要我们了……」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哭音。 大妞横了她一眼,眼神倔强,「爹平日最疼我了,他肯定不会不要我的,过阵子我就要回镇上去,我才不要当乡下土妞呢。」 「大姐,你别想了,奶不会同意的。」二妞越说声音越小,「你要是去镇上,娘怎么办?她肯定会难过死的。」 大妞扭过身看窗户那一点亮光,气呼呼道:「反正我不要留在乡下,死都不要!」 v第四章 徐氏忍痛从放鸡蛋的罐子里掏出六个蛋,水开后把鸡蛋打进去,白嫩的鸡蛋金黄的蛋黄,周围浮起细细的蛋花,煮好了盛进碗,林杏花三个蛋,其他三碗都是一个蛋,仅剩的一点白糖全部撒碗里,四碗糖打蛋就这样做好了。 徐氏叫醒林杏花将糖打蛋和两块粗粮饼子递到她手里,「我去田里干活了。」对着三个外孙女道:「厨房里有吃的,你们去拿。」 姐妹三个飞快跑去厨房一顿狼吞虎咽,显然饿狠了。 林杏花吃完放下碗又躺下,头昏沉沉的。 不知睡了多久,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奶你偏心!大妞她们吃鸡蛋我也要吃鸡蛋!我不管,我是你孙子,反正我要吃鸡蛋!」林三郎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张嘴嚎,两条腿跟疯了似的乱踢一通,鼻涕挂得老长都快掉进嘴里了。 徐氏站在院子里拿着葫芦瓢给鸡喂食,闻言眼都没抬。 黄氏从厨房伸出头,「娘啊,三郎可是您亲孙子,您看三郎累得下巴都尖了,您就给他煮一个鸡蛋吧,我知道您平时最疼他了!」 坐在灶台底下烧锅的林燕儿连忙嚎一嗓子,生怕徐氏听不见,「奶!我也是您亲孙女,大妞她们吃了,我也要吃鸡蛋!」 林三郎耍得更来劲了,「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地上溅起一层土灰。 徐氏把葫芦瓢往柴禾堆一扔,板着脸回头,「今天割了多少稻子?没干一个时辰就跑得没人影,还想吃啥鸡蛋?」 林三郎眼神闪躲,红着脸支支吾吾,黄氏撇撇嘴,「三郎还小呐,您给大妞她们吃了六个鸡蛋,给三郎一个就够了,不用给燕儿,一个鸡蛋也不多,是吧娘?」 徐氏脸色更黑,「过几个月就九岁了!看你把三郎惯成啥样,九岁了还撒泼打滚,整天就知道吃,嘴馋成这样,哪里有一个男娃的样子?」 黄氏一对绿豆大的小眼睛装满委屈,撅起丰厚的嘴唇不满道:「娘,我跟二富就三郎一个儿子,不惯他惯谁啊?再说我觉得三郎挺好的……」后面的话被徐氏瞪没了。 「好好做你的晚饭去!」 灶台下的长女林燕儿目露不满,噘着嘴抱怨:「娘你真偏心,还说奶呢。」 黄氏狠狠刮了林燕儿一眼。 晚上开饭,林铁贵和儿子孙子一桌,徐氏和儿媳孙女外孙女一桌,一大家子挤得满满当当。 两桌上饭菜一样,一碗咸肉烧豆角,一碗清炒空心菜,一碗咸菜,一大碗炒苋菜,主食是一大锅野菜杂粮粥跟盆装的杂粮饼子。 饭菜端上桌,不过眨眼间就见了底,大家自老小捧着碗吃得「呼呼」的,没有人说一句话,实在是白天干活太费力气,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黄氏眼疾手快,跟抢似的将豆角里仅有的几片咸肉夹进自己碗里,配着野菜粥连扒几大口一碗粥就没了,舔净嘴上的油又几口吃掉两个饼子,悄咪咪伸手想再拿一个。 徐氏反手一筷子敲在黄氏手背,「你都吃了两个了,别以为我没看到。」 黄氏讪讪收回手,腆着脸笑道:「盆里还有这么多呢,我就多吃一块,不,半块就行了娘,我肚子才半饱呢。」说着摸摸肚子。 大房媳妇儿胡氏抬抬眼皮没吭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徐氏懒得理她,直接把剩下的饼子一人一块分给大妞姐妹仨,免得黄氏又起幺蛾子。 黄氏不乐意了,「娘,大妞她们又没干活,用不了吃这么多,我今天干了一天的活,我都没吃饱呢!」说着暗自瞪了大妞三个。 三妞吓得往二妞怀里躲,手里的饼子差点掉了,二妞小声安慰妹妹,心里也很难过,以前二舅妈从来没瞪过她们,逢年过节见到她们姐妹都是满面笑容。 徐氏冷着脸放下筷子,「要不要我这个老婆子省下一口给你吃?」 黄氏脖子一缩,「……我哪敢啊?」 「不敢就给我闭嘴!」徐氏重新拾起筷子,眼睛斜扫,「一家人都在吃饭,就你嘚嘚个没完,再废话明天饼子减一半。」 黄氏气势瞬间萎了,桌底下在吃着饭的才八岁的小女儿林玉兰腰间狠狠掐一把,林玉兰疼得眼泛泪花,看到黄氏黑如锅底的脸瘪嘴想哭不敢哭。 林燕儿只当没看到,偷偷摸摸地把藏在碗底的一小块咸肉一口吞下肚,满足地直眯眼。 徐氏心里惦记林杏花,吃完饭马上去厨房准备将熬的米粥给林杏花端过去,打开锅盖发现锅里米粥浅了一层,盛到碗里将将过了半碗,居然是被人偷吃了一小半。 徐氏用力将木勺子扔进锅里,心头一阵气闷,若不是正值农忙时期少不了人干活,她绝对要把人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简直反了天! 徐氏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准备指派黄氏干活,反正她觉得这事跟二房脱不了干系。 胡氏刚好走过来,笑着道:「娘,您去给杏花送饭跟她说说话吧,您也累了一天了,我来洗碗。」 徐氏脸色好看许多,点点头:「明天家里的活儿都交给黄氏做,你别帮她。」 「听娘的。」 v第五章 — 徐氏进屋的时候林杏花已经醒了,歇息了这么久身上终于有了一点力气,脸上也多了一点血色。 点亮松油灯,豆苗大的火苗跳动几下后照亮周围,徐氏便看到歪脚凳子上的两个饼子一口未动,有些生气:「不吃饱哪能快些好起来?」 林杏花撑起身子慢慢坐起来,脸色虚弱眼神却很冷静,「娘,我嗓子不舒服吃不下饼子,你拿给大郎他们吃,他们正长身体容易饿肚子。」 徐氏把碗筷递给林杏花,而后在床边坐下来给林杏花整理被角,见林杏花吃得很慢便用手心贴在林杏花额头,「好像还有点烫,要不明天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林杏花喝下热乎乎的白粥,整个胸口熨帖极了,身子暖暖的,笑容轻松:「不用了娘,我是喝了粥有点热,现在感觉好多了,过两天就能起来。」乡下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睡一觉,咬咬牙扛过去,不是重病绝不会请大夫,也请不起大夫。 徐氏知道林杏花懂事,是不想让自己为难,毕竟她还有两对儿子儿媳五个孙子孙女,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花钱给杏花治病,两个儿媳还说不定怎么闹呢。 微风吹得火苗左右摆动,母女俩的影子跟随时会被刮走一样飘忽不定,昏黄灯光下林杏花瘦削的侧脸显得很温婉,双眼盈亮没有一丝阴翳,徐氏心头一酸,长叹一口气:「我家杏花这么好,怎么却这么命苦呢?」说着便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林杏花放下空碗,嘴角含笑,淡然道:「娘,我命不苦,我不是还有你们吗?爹娘疼我,大哥和二弟给我撑腰,等大妞三个长大了还有三个女儿孝顺我,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徐氏拭掉眼角的泪,擤了擤鼻涕,心里松快了不少,「你能这样想我跟你爹就放心了,我就怕你钻牛角尖认死理,那个崔婆子对你这么好脾气的儿媳妇都挑三拣四,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崔晓云有没有你做得好!」 林杏花冷冷一笑,「他们刘家不就是想要儿子吗?刘仲文母子俩今日这般待我,薄情寡义、无耻之极,老天若是有眼,必定不会让他们心愿得逞,最好保佑刘仲文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 徐氏敏锐地感觉到林杏花的不同,以前的林杏花温吞柔弱,脾气绵软得好似永远不会生气,可是现在却说出这么狠的话来,可见被刘家人伤成什么样了。 思及此,徐氏心中更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拍拍林杏花的手,「好了,这话跟我说几句就罢了,千万别在三个丫头面前说,他毕竟是大妞她们的亲爹。」 或许是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徐氏的关心给林杏花的心注入一股暖流,林杏花将鬓边几根碎发别到耳后,眼神坚定:「娘你就放心吧,我没时间管刘家的事,等我身体好了,我还要赚很多钱养女儿、孝顺爹娘呢。」 徐氏见林杏花不见颓丧,反而精神奕奕的模样,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 徐氏离去没多久,二妞牵着三妞回屋,大妞走在后面眼神沉沉。 三妞看到林杏花立刻迈着短腿冲过去,然后嘟着嘴抹眼睛。 林杏花原身十分宠爱三个女儿,林杏花条件反射抱着三妞,轻声细语关心道:「发生什么事,谁让三妞受委屈了?」 三妞抽噎着说了半天没讲清楚,大妞急得跺脚,语速极快说清前因后果:「三妞晚上留了一个野菜饼子没吃,被三郎看到他直接从三妞手里抢走了,我带着三妞找他理论,他居然还推了三妞一把,把三妞都推倒地上去了!三郎这个好吃佬,连三妞的饼子都抢,娘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才行!」说到后面声音越来大。 林杏花垂下眼睛擦拭三妞的花猫脸,没有立刻说话。 二妞看着大妞气鼓鼓的脸颊,悄悄拽一把她的衣袖,极小声道:「姐你声音小一点。」 「我为什么要小声?」大妞紧皱眉头,一脸不爽,「我又没说错!三郎就是好吃佬,连六岁小孩的饼子都抢,不要脸!」 「哎哟!」东面屋子外,黄氏的大嗓门惊天一吼,「哪来的耗子在鬼叫,吃我家的在我家打洞,居然还敢朝我乱叫?畜生就是畜生,一点不知道感恩,看我早晚把你皮都给剥了!」 大妞脸涨得通红,顾不得二妞拽着她,打开门就是一嗓子,「二舅妈,你恐怕是眼睛不行,家里哪怕掉下一个米粒都进了三郎的肚子怎么会有耗子,就算有耗子那也早被三郎烤掉吃了!」 三郎吃完饼子舔手指,砸吧砸吧嘴,「娘?烤耗子好吃不?」 总是宠爱儿子的黄氏也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醒过神立刻揪林三郎耳朵,「你还想吃耗子,要不要命啦?」说着又朝堂屋伸长脖子,「我可怜的三郎,天天吃不饱肚子,饿得快要啃耗子肉了!娘啊,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大孙子,明早煮个鸡蛋给他补补呗!」 「咱林家哪个身上肥膘最多,自己心里没点数?」 黄氏和林三郎同时看向对方,都觉得对方才是林家最胖的那个。 然后母子俩的脸同时如同鲜花败落—萎了。 家里多了四个人,晚上睡觉又是一个问题,好在林大富晚上要去稻场看稻子,林大郎林二郎兄弟俩便回了西屋,林杏花带着大妞三妞,二妞跟徐氏一个屋。 黄氏舍不得儿子便把三郎拉回屋子,转眼把林燕儿推出门,挥手叫她跟徐氏睡去,最后徐氏夫妻便带着二妞跟林燕儿歇下了。 白天都累得不轻,没过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打鼾声此起彼伏,除了隐约几声狗吠和墙角的蝈蝈叫,整个大林村都安安静静的。 第二日外面还黑乎乎的,徐氏叫黄氏起床做早饭,黄氏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转身把睡得正香的林燕儿姐妹俩拉起来帮自己做洗衣做饭,徐氏瞥了一眼没说话,回屋里继续睡一会儿。 天色蒙蒙亮,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徐氏洗漱好在喂鸡,林铁贵和林大富抱来干稻草后坐在院子外,借蒙蒙亮的天色开始搓绳,捆稻子用的不用太讲究,只要牢固结实就行,父子俩动作极快很快搓完。 一家人摸着黑把早饭吃了,外面的天色约只能看个人影,叶家一家子包括大妞二妞在内便急匆匆去田地里干活,趁着早晨没出太阳比较凉爽,争分夺秒要把剩下的一亩稻子全部割掉。 昨日若不是林家主要劳动力都去了镇上,这一亩田早被割完了。 到了田里,林铁贵跟徐氏几个大的闷头就是干,一亩稻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下,二郎他们几个小的便在后面给稻子打捆,二妞蹲在地里睁大眼睛找遗漏的稻穗,手里已经握着一小把。 v第六章 这一忙活便是一个多时辰,太阳出来,地里又开始热了,几个小孩子脱掉草鞋,赤脚踩在松软的土里反而觉得凉快一些。 大妞从来没下过田,割稻子的速度比林燕儿慢了不少,可纵使如此一个多时辰的劳作也差点让她累垮。徐氏都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可到底是吃一锅饭的大家子,她不能做得太偏心,再说大妞以后要做的事只会更多,谁让乡下就这样呢。 大妞咬咬牙干了一个多时辰,身体实在有些受不住,扶着酸软的腰走到徐氏跟前,小声道:「外婆,我去小解,一会儿就好。」 徐氏站起来,指着前面还未割到的地方,「那边有东西挡,大妞你去那边吧。」说完便又立刻弯下腰割稻子。 在割徐氏旁边一茬的林燕儿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跳起来,「奶,我也想小解,我跟大妞姐一起去刚好可以互相看着。」 徐氏随意挥挥手让她们过去,不想再耽误干活。 快到地方,林燕儿一副快憋不住的模样,抱着大妞的手臂左摇右晃,「大妞姐,我好急,让我先去好不好?」 大妞四周环视一遍回过头,「燕儿你去吧。」反正她没林燕儿那么急。 林燕儿两下跳到稻子后面蹲下,大妞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虽然目光所及的附近田地并没有人。 林燕儿久久没有出来,大妞等得快不耐烦,「燕儿,你还没好吗?我有点急了。」 「啊?哦,别急啊大妞姐,我穿裤子啦,马上就好。」林燕儿满面笑容地走出来,似乎是解决了生理问题很开心得样子。 大妞立刻冲进去解裤子,然而当她蹲下后面前便是一条收尾蜷曲的蛇,那蛇的头正对着大妞的脸,似乎正蓄势待发要咬向大妞,这可把大妞吓惨了。 「啊!蛇!有蛇!」 大妞拽着裤腰拔腿就往外跑,没想跑得太急两腿绊了一下,直接面朝下摔趴在地里,摔了一个狗啃泥。 林燕儿捂嘴无声笑够了,换了一个表情上前把大妞拉起来,语气还很担忧,「大妞姐,你没摔到哪吧,还好田地里比较软,摔一下没啥事,哎,乡下就是蛇虫鼠蚁多,习惯就好了。」见大妞白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吓惨了,林燕儿翻白眼,用得着吗?不就一条死蛇。 徐氏跑过来,去大妞看到蛇的地方瞅了一眼,扭头狠狠瞪了林燕儿一眼,转而轻声安慰大妞:「大妞别怕,那条蛇已经死了,是死蛇,不会咬人的,下次下田一定注意脚下知道了吗?」 大妞缓过劲来,垂下头默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外婆。」 徐氏回去继续割稻子,林燕儿走在大妞前面,走路没个正形,一会儿踢一脚稻桩,一会儿掐一把野草,双手就像闲不下来一样。 大妞沉着脸瞅着林燕儿的背影,「林燕儿,你为什么要把死蛇放在那,作弄我好玩吗?我好像没得罪你。」 林燕儿扭头,笑嘻嘻道:「哎呀大妞姐你还生气呐,我就是想开个玩笑,乡下丫头哪有怕蛇的,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你还有理了?」大妞也不是个吃闷亏的性子。「我看你就是不怀好意。」 林燕儿撅着嘴,委屈道:「大妞姐你居然这样想我,我好难过。我看到死蛇才放在那的,又不会咬人,你怎么还说我不怀好意呢?」一边说还一边揉眼睛抽噎两声。 大妞怕徐氏她们觉得是自己欺负林燕儿,只能闭上嘴不再说话,气鼓鼓地回去割稻子。 林燕儿在她背后伸舌头做鬼脸。 —— 临近正午,林杏花被饥肠辘辘的肚子唤醒,醒来却发现自己不但不难受了,嗓子不疼了,反而精神饱满神采飞扬,甚至有种出去狂奔一万米的冲动。 利落地跳下床,穿衣的时候却闻到一股难言的怪味,林杏花以为是天气炎热的缘故,伸手随便抹了一把脖子和后背,结果摸到一把黑乎乎的污垢,像极了锅底的黑灰。 有洁癖的林杏花差点被自己身上的污垢熏吐了,忙打开屋门跑去厨房,用葫芦瓢舀水把后背和脖子擦了几遍,这才勉强达到她能忍受的范围。 食欲极旺的林杏花把徐氏留在锅里的野菜粥和饼子全部吃进肚子,刷好锅碗之后往锅里舀水,她准备烧热水再洗个澡。 三妞听到厨房有动静立刻兴冲冲奔进来,见到林杏花在烧锅也不嫌热,顶着红扑扑的小脸主动靠进林杏花的怀中,不说话就这样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杏花。 林杏花心一软,伸手摸摸三妞枯黄的小辫,眼神温柔。 洗完澡,林杏花有种自己脱胎换骨的错觉,倒洗澡水的时候林杏花轻飘飘抱起装满水的实木澡盆,轻易得仿佛抬的不是木头而是一根羽毛而已。 林杏花端着澡盆不动,脑子里正在刮一场风暴,难道,莫非,可能,也许是上天想补偿一下柔弱、可怜、无助的自己,所以送来了一根金手指?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杏花眼冒金光,忍不住一阵瞎激动,反正穿越这种事都真实发生了,金手指什么的又没什么稀奇的。 为了验证金手指是否真实存在,以及这根金手指有多粗,林杏花出院子倒掉洗澡水后来到一根老树下,环顾四周后抱起树往上轻轻一拎,作为一根有尊严有资历的老树就这样被一个小妇人轻轻拔出坑,颜面尽失地横倒在地上,活似一个倒地不起的无赖。 「……」周围的知了都识时务地闭上了嘴,林杏花发誓,自己是真的没用什么力气,谁知道自己的力气居然大到了骇人的地步。 林杏花想哭又想笑,一时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比起金手指,其实她更想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而不是穿到古代,身份还是带着三个女儿的下堂农妇。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拉回林杏花的思绪,她反应极快地像抱着孩童似的抱起老树,然后往原本的树坑里一扔,扶正树干,然后用脚踩实周围的泥土。 v第七章 徐金凤赶过来看到林杏花在踩土,目露惊讶,「哎呀,杏花你怎么在这?我刚准备去看你,你都起来了,身体好了吗?没好千万别逞强。」 徐金凤家那口子叫林满河,是个货郎,也是大林村的,他们家里田地不算特别多,再加上她三个儿子都是干活好手,平常不让徐金凤下地干活,所以农忙时徐金凤并不忙,昨天有空去镇上逛逛,谁知道在镇上遇到熟人跟她说林杏花上吊了,她这才急赶慢赶回来跟徐氏报信。 林杏花脚下动作没停歇,朝徐金凤笑着说,「表姐,我身体好多了,我心里有数呢。」 徐金凤见林杏花脸色红润眼睛极为有神,不像是生重病的样子这才放下心,转头看老树跟地上零星的碎土,怪异道:「娘喂,这棵树怎么快倒了?」 林杏花有点脸红,「我也不知道,我就碰了一下,谁知道就歪了,树根都翘出来了。」 徐金凤走到树的另一边扶住树干,推了推树纹丝不动,「看样子不会倒,我觉得没事,别管了,走,去院子里说话。」徐金凤一手拎着篮子,一手亲热地环住林杏花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咱姐妹俩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怪想你的咧……」 两人手挽着手进了院子,徐金凤一见道三妞端端正正坐在小木墩上的可人模样,瞬间喜笑颜开,松开林杏花的胳膊便去搂着三妞不放,三妞从前没怎么回大林村所以和徐金凤见得不多,不过却还是眨巴眨巴眼睛任由徐金凤搂着她,乖巧可爱的模样让徐金凤恨不得立刻把三妞抱回家。 「哎哟,我的心肝啊,我怎么生不出这么可爱的闺女来?真招人疼。」也不怪徐玉凤喜欢三妞,林杏花的三个闺女虽然黑瘦,但是都继承了林杏花的秀丽五官,三妞婴儿肥脸蛋上嵌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极为灵动。 林杏花拍拍裤腿上的灰尘,给徐金凤搬来一个长板凳,好笑道:「表姐你要是喜欢女儿,需要跟表姐夫再努力努力啊!」 徐金凤啐了她一口,开玩笑道:「我就不生,我就想要你家的,今晚趁你们睡觉我还要来偷你女儿!」 林杏花哈哈大笑。 姐妹俩笑过,徐金凤掀开篮子上的布,露出里面的十几个鸡蛋和一包白糖,以及五只鲜艳的绢花,徐氏选了一只粉色的绢花给三妞戴上。 三妞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小嘴笑,不住地摸摸头顶的绢花,生怕绢花会飞掉一样。 林杏花心中有些酸涩,对三妞笑着说:「三妞,说谢谢姨母。」反正徐玉凤待她比林桃花更像亲姐妹。 三妞红着小脸,甜甜一笑:「谢谢姨母。」 徐氏心都快化掉了。 林铁贵一群人回到家,林杏花已经做好饭菜,徐氏见林杏花帮着端菜,精神头很足的样子便没说什么。 大家稍微擦洗一下便争先恐后去盛米饭,唯恐少吃一口。要知道这可是米饭啊!农忙是一年最累的时候,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能吃到一口干饭,若是其他时候一天仅吃两顿,哪还能吃到香喷喷的大米饭呢? 不过纵是大家吃米饭的心情再急切也得先让林铁贵和徐氏先盛,林铁贵坐下后扫过桌上的几样菜,有扁豆烧咸肉,凉拌马齿苋,炒南瓜,土豆烧茄子,还有一大盆小青菜蛋花汤,卖相很不错,分量都很足,林铁贵满意地点点头。 另一桌,二妞和三妞围绕着林杏花坐下,二妞见自己的娘亲都能起来干活了心里非常开心,捧着碗偷偷看了林杏花好几眼,余光扫到三妞头上的绢花目光中又有些羡慕。 林杏花把午饭做了算是帮了黄氏的忙,不过黄氏心中并没有几分感激之情,她一边嚼着饭菜一边眯着小眼睛瞅向三妞的头上的绢花,故作惊讶道:「三妞头上戴的绢花真漂亮,你两个表姐这么大了还没戴过呢。」 「表姐给了五朵,燕儿玉兰都有,吃完饭我给你拿。」 林燕儿听到绢花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眼皮都没抬一下,绢花有啥用?能管肚子吗? 「哎哟,表姐才给五朵呐?」黄氏咂咂嘴,像是不太满意,「这么好看的绢花也不多留给我一朵?我戴着刚好合适呢。」 林杏花默默把自己和二妞的饭碗往里面移了移,真怕黄氏说话把嘴里的饭菜都给喷出来了。 徐氏没好气道:「人家玉凤欠你的?吃你的饭,米饭都快喷桌上了!」 黄氏生怕漏掉一颗米粒,立刻乖乖闭上嘴吃饭,配上她那眯着小眼的享受表情,简直不知道让人怎么说。 二郎最先吃完饭,嘴里的米饭都没吞下便一溜烟跑出门,大郎还在稻场看稻子没回来吃饭,二郎吃完便去把他替下。 一顿午饭吃完,所有人都是一脑门的汗,外面的地跟火烤过似的根本下不去脚,坐在廊檐下感受不到一丝凉意,空气仿佛都热得凝固住了。 站在堂屋门口的林铁贵被院子里火辣辣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不过片刻他便回头招呼林大富,以及躺在竹床上打盹的林二富,「走吧,田里稻子还没挑完,不能离了人,我们三个尽快去挑完吧。」 林二富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从竹床上坐起来,随手捞起草帽,扛着扁担跟在林大富身后出了门。 正房旁的小屋子里,林杏花坐在床边手里摇着蒲扇给大妞三姐妹扇风,不然这个炎热的中午鬼才睡得着,尤其是这间屋子只有一个脚盆大的的窗户能通风,说是窗户也不对,说是一个大窟窿更合适,冬天吹冷气,夏天吹热风,简直有毒。 林杏花对着姐妹三黑瘦的小脸眼神发直,扇风的动作却一点没歇,看到三张恬静安然的睡脸,她总算开始有点了解为人母的感觉了,虽然从心理上来说,她只是一个28岁单身女青年。 不过虽然她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好在年纪也才28岁,尚在她可接受范围。 既来之则安之罢,未来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何况她运气不错,还有金手指不是么? — 林杏花等到三个女儿睡熟了便去了徐氏的屋子,恰好和准备出去的徐氏撞个正着。 徐氏拉着林杏花坐下,指着木柜上的篮子,「这些鸡蛋跟白糖玉凤拿过来的吧?」 v第八章 林杏花笑着点头,「是表姐拿过来的,我说不要,她还要跟我生气。」 徐氏脸上的细纹也柔和了一些,「这些都是她是拿给你补身体的,你这几天等黄氏不再把鸡蛋煮了吃,天气热也放不了。哎,说起来你的事还真得感谢玉凤,不过玉凤跟你从小关系就好,跟亲姐妹似的。」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才又道:「玉凤家和我们家近,以后没事多跟玉凤走动走动,都是自家姐妹别弄得生疏了。」 林杏花知道徐氏恐怕是想到那个一年半载不回娘家的林桃花了,她担忧徐氏再想下去会难受,便主动说起别的事。 「娘,你看我身体好多,下午干活我也去。」林杏花不是觉得干农活有趣,而是身上精神满满想要动作一番,再说身体好了还赖在家不出去干活,其他人心里肯定会有意见,林杏花也不想徐氏每次都要为了自己跟儿媳妇儿扯皮。 徐氏沉吟片刻,「我怕你身体还没好透,明天再看罢。」 林杏花摸着自己的脸:「娘,你看你女儿的脸色,红润有光泽,哪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你就别担心了,我向你保证,下午如果觉得不舒服或者累了我立刻就回家,好不好嘛?」林杏花环住徐氏不撒手。 自从两个闺女嫁了人,徐氏已经很久没有跟女儿这般亲近了,脸上便松动了半分,最后被磨得没办法,只能笑着摇头:「你啊,就是太为别人照想,好好好,你下午跟我一起去稻场,到时候难受了一定要跟我说,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凡事要多为孩子想想。」 「知道了。」林杏花立即点头,现在稻子割完了,下一个步骤就是脱粒,都是体力活不算难。 ——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准备好后叫上胡氏和黄氏一起去稻场。 头顶的太阳跟撒火球一样炎热,稻场上的人却仿佛感受不到热似的,都干得热火朝天,甚至有汉子草帽都不戴,赤膊摔打稻子脱粒。 林杏花用半湿的布巾从后脑勺到半张脸绕了一圈,再戴上草帽,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盈盈的水眸。这个时间,别人也没精力关注林杏花的出现,林杏花跟在徐氏后面到了自家的稻场。 大郎和二郎已经先一步将稻床搬来稻场,两个半大的孩子正站在稻床边,各自手里都握着一把稻子在竹棍上用力掼打,稻粒唰啦啦往下掉,来回掼打好几遍确认稻秆上没什么稻粒了扔在一边,然后接着掼打新的一茬。 林杏花看了两眼便有种想迎风流泪的冲动,古代可怕的劳作水平,最不济有一个石磙脱粒也能接受啊,只可惜她的愿望注定落空,因为贫苦人家买不起牛,总不能让人去拉着石磙脱粒吧?岂不是傻。 林杏花认命地捞一把稻子开始掼打脱粒,稻粒胡乱飞溅,偶尔还会戳到人脸上,胡氏和黄氏都没躲过,转头却见将脸包得严实的林杏花气定神闲,两人同时心中一痛,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没过一会儿,林铁贵和林大富肩挑打捆的稻子前后脚来到稻场,林铁贵放下扁担没多久,突然往后晃了晃差点摔倒,辛亏林大富眼疾手快扶住了林铁贵。 见林铁贵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涣散,林大富忙把林铁贵放在地上,背靠稻谷堆坐着,徐氏他们吓得立刻扔下稻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着。 「爹,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爹你哪儿不舒服,跟我们说。」 「……像是中暑。」 徐氏很快镇定下来,挥手让儿子儿媳们往后站,「都站远点,别害得你们爹喘不上气。」 林大富他们乖乖往后退,眼神里都有着担忧,林铁贵可是林家的主心骨。 徐氏蹲下掐林铁贵的人中,林铁贵的眼神慢慢聚焦,半晌后恢复了一点精神,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我没事,田里还有稻子,大富你先去挑担,我休息一会儿就过去。」说着还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可惜实在使不上力气。 徐氏拉住林铁贵,板着脸,「一把年纪,孙子都快成家,你还逞什么强?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回家休息好再说。」 林铁贵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怕误事嘛,这时候我在家哪待得下去?」 「我跟大哥去挑稻子。」一旁的林杏花突然插话,甚至跃跃欲试道:「爹我身体好了,虽然干活不如您利落,但是勉强替您一下午还是可以的,我小时候都干过,您尽管放心。」 黄氏看向林杏花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挑稻子又不是去捡银子,到底有啥可高兴的?看把她激动得! 林铁贵犹豫不决,他既怕林杏花身体没好全,又怕耽误田里的事情,「这……」 「就让杏花去吧。」徐氏一锤定音,她知道自己家这口子心里就只惦记着干活,不把事情安排妥了他肯定不会放心,并且下午杏花干了这么久的活脸色还好得很,看来身体确实没问题了,所以她才敢这么说。 不过到底是心疼闺女,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有大富二富在,要是把杏花累得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他们。」 「啧,果然亲生的就是亲生的。」黄氏跟胡氏咬耳朵,「咱们做儿媳妇做得再好也比不上亲闺女,大嫂,你说是吧。」 胡氏看向黄氏的眼神很是一言难尽。 黄氏被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脸,「大嫂你看啥?我脸上有东西吗?」 胡氏随意扯了一句:「没啥,就是看你好像白了一点。」 「真的吗!」黄氏喜滋滋地捂着黑黢黢的脸蛋。 「……」胡氏无语凝噎。 另一边,林杏花据理力争,徐氏从旁劝说,最后林铁贵只能同意,在徐氏和大郎的搀扶下回家休息。 林杏花来到稻田里挑担的时候,林大富简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林杏花走在窄窄的田埂上,那纤弱的肩膀上挑着担子,下盘却稳如磐石,没有一丝吃力的感觉。 v第九章 难道是自己已经老了,体力不如年轻人?林大富沉默地往前走,心里暗自嘀咕。 不过他还是担忧林杏花是在逞强,跟在林杏花身后吆喝一声,「杏花啊,你要是累了就跟哥说一声,不要累着了。」 「知道了哥。」林杏花脚下生风往前走,中气十足地回一句。 林二富慢悠悠走在最后,眼皮子打架,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挑完最后一捆稻子,林杏花在稻场外围一棵树下席地而坐,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也不用在意那么多。 太阳西斜,树梢微微摆动,树叶发出「刷刷」声,总算起了一丝微风,不远处两个妇人的谈话断断续续吹了过来。 「……山脚下那块地中了点地瓜,昨天准备去摘一把鲜嫩的地瓜叶炒菜吃,谁知道去了发现地瓜藤都被野猪吃光了!地里的小地瓜也被拱出来吃得七七八八。唉,那可是家里的口粮,下半年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啊?野猪又下山祸害菜地了吗?」 「千真万确!我家地里还有野猪屎,错不了!杀千刀的畜生!我真恨不得宰了它祖宗十八代,去年我家的玉米也是它祸害的,山脚下的地恐怕都被野猪祸害个遍了!」 「哎哟,我家的旱地就在你家不远,这可怎么办,待会我就叫我家那口子去地里看看,这世道哦,居然拿一个畜生没办法。」 「自从前几年村子里的老猎户被山上的老虎咬死,再也没人敢上山了,没办法呀,小命要紧!」 「谁说不是呢……」 两个妇人唉声叹气。 林杏花听到两人对话心中一动,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很多人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新鲜的猪肉,一头野猪还是相当值钱的。 林杏花思索过该如何将自己的金手指功能发扬光大,目前看来好像只有打猎跟打人? 林杏花在心中细细规划了一番,完善计划之后她的精神很亢奋,起来拍拍屁股便又跑回稻场,拿起连枷对着稻杆又是一顿猛如虎的操作。 林二郎目瞪口呆地望着林杏花,由衷佩服道:「大姑体力真好,挑了一下午的担子都不累,还有力气甩连枷脱粒!我要是也有大姑的体力就好了。」 林大郎没说话,不过他在心里认同了自家弟弟的话,大姑体力是真好啊,一下午干的活恐怕比干活老手爷爷都多! 天边逐渐被夜幕笼罩,稻场上的人影渐渐稀疏,徐氏留下林大郎在稻场看稻子,其他人便各自扛着扁担往回走。 林杏花走在最后,路上看到有粗细刚好合适的树干便折下来,走到半路怀里已经抱了小半捆。 自从见识到林杏花惊人的体力之后,二郎便时不时看林杏花几眼,此时看到林杏花抱着树枝便靠近,好奇道:「大姑,你要树棍干啥呀?树枝没干烧锅不好使呀。」 林杏花朝他神秘一笑,微微弯下腰低声道:「我准备把这些树棍一头削尖,用来扎野猪,到时候咱们就有野猪肉吃咯!」 林二郎听到「肉」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过他只当林杏花在开玩笑,「大姑你又逗我,野猪劲儿可大了,恐怕五六个大人都打不过咧。」 林杏花笑而不语,没再说话。 —— 林杏花忙了一下午,代价就是饿得瘪下去的肚子,所以当她在院子里闻到饭菜香味的那一刻,眼睛都带着绿光。 晚上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野菜粥,虽然吃了跟没吃一样,但是林杏花硬是从黄氏的绿豆大的眼睛里看到了面对仇敌一般的怒火。 「二富他媳妇儿,你瞪我干啥?」黄氏是她的弟媳,再加上黄氏昨天指桑骂槐说了大妞一顿,林杏花跟她说话用不着委婉。 黄氏小眼睛转了转,口是心非道:「大姐,你看错了吧,好端端的我瞪你干啥?」 林杏花放下碗筷,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说不定你是嫉妒我吃得多还瘦,羡慕嫉妒我呢?」 黄氏脸黑脸更黑了,「大姐你真爱开玩笑,咱乡下人怎么可能胖到哪里去呢,你说对吧大嫂?」 胡氏闻言抬头笑笑,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林杏花一本正经,「我可没开玩笑,我刚才可看到你吃了玉兰碗里的粥,怪不得玉兰瘦成这样。」 黄氏被噎得直翻白眼,奈何公婆都在场自己发作不了,差点没把她气得半死。 大妞看得心中暗爽不已,让这个二舅妈昨晚骂自己,活该! 今晚月色明亮,还起了不小的风,很是凉爽宜人。 林大富把竹床搬到院子外宽敞处,其他人还搬来几把竹椅,一家子坐在外面乘凉,林铁贵精神好多了,靠在竹椅上跟儿子谈论着田里庄稼的那点事。 林玉兰靠在徐氏怀里,徐氏手里握着蒲扇慢慢扇动,偶尔轻柔地拍在林玉兰的小腿跟胳膊上,小孩子皮嫩,蚊子就喜欢叮她们。 v第十章 男孩子安静不下来,不一会儿便闹到一块去了,林三郎一边疯叫一边追赶林二郎,两人绕圈你追我赶,玩得一身是劲儿。 林杏花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竹篾刀削树棍,手起刀落动作极灵活利落,二妞和三妞围在林杏花身边,相似的两只小脸上全是崇拜之情。 林杏花放下一根削好的棍子,看到两个女儿望着她仿佛迷妹看到偶像一样,心中不由好笑,削几根棍子而已,用得着这么捧场吗? 过了片刻,徐玉凤的双胞胎儿子各抱着一个长板凳过来,徐玉凤和林满河牵着小儿子顺子走在后面,一家子也过来乘凉。 「大姑,大姑父,我跟满河也过来凑个热闹。」徐玉凤满面笑容地挤到徐氏身边,将满满一葫芦瓢的小枣放在竹床上,招呼二郎大妞她们抓着吃。「下午刚打下来的小枣,都洗干净了,甜着呢,大姑,大姑父,你们都尝尝,自己抓啊。」 小孩子们对甜食没有抵抗力,几人瞬间一拥而上,眨眼间葫芦瓢就空了。 徐氏只在后面捡到两颗枣,好气又好笑,「看到吃的一个个跟小土匪一样。」摇摇头给了林铁贵一颗,另一颗递给林大富他没要。 林杏花坐在凳子上没动,三个女儿却同时争先恐后将手里捧着的小枣给林杏花吃,林杏花在三人手里各捡了一颗便让她们自己吃。 林杏花将半红半黄的小枣塞进嘴里嚼两口,确实很清甜可口,林杏花甚至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多拿几颗,毕竟她也贪嘴啊。她懊恼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削树干去了。 林满河坐在林铁贵跟林二富对面,抱着一条腿跟他们说话,三个人聊得火热,他作为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所见所闻比乡下人多得多,林铁贵父子听得津津有味。 林满河的见闻徐玉凤自然也知道,黄氏亲热地拉着徐玉凤的胳膊让她说奇闻轶事,徐玉凤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把从林满河那儿听到的故事添油加醋说出来,故事一个比一个离奇。 「……下沙村一对夫妻一心想要生儿子,谁知道生了十五个都是闺女!两个人不死心,四处求医求菩萨,家里的房屋跟地也卖掉了,就是想要生儿子。终于,夫妻俩去年生了一个儿子,跟他们大女儿的曾孙一样大。老夫妻年纪大了又没钱,以后还不是靠姐姐们养活?作孽哟!」 「……山沟沟里的地方,穷得兄弟几个只娶一个媳妇儿,如果生了的是女儿直接掐死扔了,只有男娃才能活下来,他们村里根本没女娃,汉子娶老婆都是花钱在外头买的!」 「一对夫妻生了一个女娃不想养,就随便扔在田里,谁知道这个女娃有大造化,被一个有钱的寡妇捡回家当亲生的养,,长大后十分漂亮,后来嫁给一个十分有钱的人家,丈夫宠爱,又生了儿子,日子滋润得不得了。」徐氏说到这停了一下,喉咙都有点干。 「后来呢?」黄氏急忙追问。 「后来啊,当年抛弃闺女的老夫妻得知女儿如今富贵了,便主动上门要这位夫人赡养自己。夫人自然不愿意,不过还是给了一百两银子让老夫妻回家养老,谁知道夫妻俩转身把银子给了两个儿子,然后继续上门赖着,就是要这个夫人养自己。这位得知老夫妻把银子都给了儿子,转身根本不管他们,随他们怎么闹都没用!」 黄氏听完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些意犹未尽。 林杏花听得心惊胆战,这个世道做女人真难。 胡氏皱着眉,不赞同道:「这位夫人也太不孝了,老夫妻俩毕竟是她亲生父母,她家里这么有钱,赡养父母、帮衬兄弟一把又没什么。她居然如此无情,简直妄为人女,有钱又怎么样,上天迟早会收拾她的!」 徐氏和徐玉凤面面相觑,并没有附和。倒是黄氏实在忍不住:「大嫂,原来你心地这么善良,那上次你二哥找你借钱买麦种,你为啥不借?」 胡氏眼神飞快闪了闪,立刻拉下脸来,「黄英儿你乱说什么!我身上哪有什么钱,家里的钱都交给娘了,我可没藏私。」 「啧!算了,大嫂你自己信就行了。」黄氏说完不给胡氏回嘴的机会,扭头跟徐玉凤说话去了。 胡氏一阵气闷。 林杏花削完木头便坐着发呆,远处却突然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林杏花专心听了一会儿,确实是一个女人的惨叫声,立刻扭过身子站了起来:「娘,我咋听到有女人的哭叫声呢?不会是谁家媳妇儿出事了吧。」 其实徐氏和其他人早听到声音了,徐氏放下蒲扇叹了一口气,「还能是谁家媳妇儿,肯定是杜氏了。」 林杏花原身嫁人之后崔氏不让她经常回娘家,所以对村里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林杏花搜索记忆并没找到关于杜氏的信心,只能一脸茫然地望着徐氏,「杜氏是谁?」 徐玉凤是个急性子,快人快语道:「哎呀,杜氏就是林二麻子的媳妇儿!」 「她居然娶到媳妇儿了!」林杏花大吃一惊。 林二麻子本名林福照,他是周婆子的小儿子,从小就被周婆子宠坏了,长了一脸麻子不说,还一身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到处蹭吃骗喝的坏毛病。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成家,因为没有人家会愿意把闺女嫁给这样的男人,这不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现在林二麻子又多了一条打老婆的坏毛病,林杏花实在想象不出来怎么会有女人看上这种男人?瞎吗? 徐玉凤忙挥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杜氏不是自愿嫁给林二麻子的,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苦的,把脑子摔了,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黄氏没事就喜欢打听村子里的那点事,忙抢着说道:「她肯定是被周婆子从外地骗过来的!我跟她说过两句话,不是咱们这的口音,一听就是外省人。」 徐氏补充道:「周婆子说是她救了杜氏一命,杜氏想报恩,自愿留下给林二麻子当媳妇儿。嘁,这不是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就是!」黄氏也替杜氏打抱不平,「娶个媳妇不用出一分钱,连喜宴都不办一桌,真是十里八村第一人!可惜了杜氏那么水灵的模样,白白被林二麻子给糟蹋了,哎。」 「起初我们见到杜氏被打还会赶过去劝人,周婆子跟林二麻子人前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把气都撒杜氏身上,下手打得更狠,去年杜氏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样被打没的,哎,我们哪里还敢再去劝说?」徐氏沉沉地叹着气。 几个妇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杜氏的情况说得清楚,再加上徐氏之前说的那些事儿,林杏花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月色掩盖了她脸上的苍白,她半天才道:「里正也不管管吗?」话刚说完她便立刻闭上嘴,因为她想起来了,周婆子和里正是表兄妹,所以林二麻子是里正的表外甥,上头有人自然不一样。 几个女人长吁短叹,胡氏却突然幽幽来了一句:「其实杜氏已经算幸运的了,毕竟她脑子都坏了,正常人家谁要一个傻子当媳妇啊?要不是她长得好看,恐怕坟头草都几丈长了。」 v第十一章 胡氏这个话题终结者,成功地让徐氏等人闭上了嘴。 晚上林杏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杜氏凄厉的惨叫声音仿佛仍萦绕在耳边,直到下半夜才睡着了。 —— 第二日大清早,林杏花最早起来,洗漱一番便准备去山脚下逛一圈,野猪只在黄昏跟清晨出来觅食,白天并不会出来活动。 天色尚未大亮,周围安安静静的,林杏花握着一根削尖的木棍独自走到山脚下的旱地,待她走近,模糊地看到地里的地瓜藤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地上零星散落几颗被啃过的小地瓜。 林杏花还是来迟一步,连野猪的影子都没见到,只有地里那几坨新鲜的野猪屎仿佛在向她宣告:老子曾经来过。 林杏花在周围绕了一圈,确认没有找到野猪的踪迹之后只能往回走,路过菜园子时刚好和挑着尿桶的林大富遇上。 「杏花,这么早就出来溜达啦?你手里拿着棍子干啥,」林大富说话的同时也没停下,将尿桶放在菜园子旁的小池子边上,拿着粪瓢准备舀水稀释尿桶里的液体。 林杏花闻着味儿立刻捂鼻往后退了一大步,看了一眼木棍,慢吞吞地道:「我昨天听说有野猪下山祸害庄稼,所以我早上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宰了野猪吃肉。」 林大富倒吸一口凉气,方正的古铜色脸上全是震惊,随即沉下脸,「杏花,你别乱来,你也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家里还没穷到要用命换口吃的时候!」 林杏花见周围没人,也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屏住呼吸上前几步,双手搭在林大富肩上,然后就这样拎小孩子似的轻飘飘把林大富拎了起来。 林大富低头看自己离地半米高的双脚,睁圆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林大富终于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见的是事实,而不是他在做梦,一脸的三观炸裂:「……好了,我看到了,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你手不累,我被你拎累了。」 林杏花立刻放下林大富,林大富双脚落地,心里顿时踏实不少,咳了一声严肃问道:「还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林杏花的想法是,力气大这种事掩饰不了一辈子,而且她还想大显身手脱贫致富,所以迟早要告诉林家一家子,不过接受这件事还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她决定将和原身关系最好的林大富作为第一个坦诚对象。 听林杏花说完事情经过,林大富并没有过度惊讶,反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哥,你怎么好像不怎么惊讶?」林杏花好奇道。 「惊讶个啥,咱林家的先祖中本就有天生神力的人。」林大富重新拿起粪瓢,乐呵呵道:「肯定是老天爷在帮咱家,所以才让你突然觉醒了身体里的神力,等家里活儿少了咱们去一趟灵山寺,感谢老天爷的眷顾。」 林杏花没想到这事居然就这样轻易被解决了,一时喜出望外,便点头赞同道:「是该去一趟,保佑我猎得野猪有肉吃!」 林大富见林杏花仍不死心,只得妥协:「你呀……罢了,下次再去找野猪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跟大郎陪你一起去,人多也安全些。」 林杏花见林大富态度很坚决,只得点头,况且人多确实安全一些。 林大富见她点头便摆手,「杏花你快回吧,这里浇尿味儿重。」见尿桶里稀释得差不多了便挑着尿桶进菜园子。 林杏花站在菜园子的篱笆外,看着林大富哼着小曲给韭菜浇肥,莫名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 一大家子吃完早饭便去稻场脱粒,林杏花临走前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跺跺脚还是去了茅厕。 说是茅厕,其实不过在地上挖一个大坑,四周用黄土混着干草砌成墙体,十来根棍子搭在顶部,再盖上稻草就完事了,甚至一部分茅厕都是没有门的,只要入口处有花草树木之类的东西遮挡一下就行了。 好在徐氏是个讲究的妇人,让林铁贵砍竹子做了一个竹门,茅厕的外观比别人家粗制滥造的厕所干净得多。可饶是如此,当林杏花站在茅厕面前还是踟蹰了,不仅是因为茅厕味道重、苍蝇蚊子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有心理阴影—她总觉得当自己蹲下之日,就是她掉进粪坑被淹没之时。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背后的坑太大,就像一只血盆大口在她屁股后面虎视眈眈,心中毛毛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不过终是生理谷欠望战胜了恐惧,林杏花拽了一把树叶后拉开茅厕的门走了进去,蹲下后不停催眠自己:我不会跌进去,我不会跌进去。 片刻后林杏花终于走了出来,身上除了多了几分臭味,还有一屁股的蚊子包,以及淡淡的心酸。 她不过就想安安心心、四平八稳上个厕所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对高大尚的厕所的渴求激起林杏花的斗志,她握拳疾走,心中发誓:我一定要赚很多的钱,蹲最干净整洁的厕所!没有蚊子的那种! 林杏花走得极快,拐弯时差点和迎面来的汉子撞个满怀。 「抱歉,差点撞到你了。」林杏花后退一步和汉子道歉。 「没事。」林来喜爽朗一笑,待他看清眼前人是林杏花,顿时露出意外的神色,「杏花?你啥时候回村的,是回来帮满干活的吗?呵呵……」肤色黝黑眼神明亮的汉子憨憨一笑。 林杏花不动声色地打量林来喜,半天才对上号,因为原主从成婚后便再没见过林来喜,记忆中的来喜哥此时已经完全褪去青涩,变成一个中年汉子:「是来喜哥啊,我不是回来帮忙的,我跟刘仲文和离了,所以回了大林村。」反正村子里的人迟早都会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来喜本就圆溜的眼睛睁得更圆,紧紧握住手中的扁担,皱着眉问:「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啥要和离?你们还有三个闺女该咋办。」 林杏花眉头轻蹙,虽然原主和林来喜算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但是她本人对林来喜不是很熟悉,林杏花便只笑笑:「三个闺女跟着我。我还要去稻场干活,我得走啦!」说着便挥挥手离开了。 v第十二章 朱氏刚从菜园子摘菜出来,只看到一个人影过去,便好奇地问道:「二两他爹,你刚跟谁在这说话呢。」 林来喜将扁担放在肩头,「是铁贵叔家的杏花,许多年没见,遇上就聊了两句。」 「哦,是她呀。」朱氏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太阳半挂山头,山顶上一片金灿灿的晚霞,十分绚丽。 林家一家子齐上阵终于将稻子脱完粒,徐氏带着几个小的先回家做饭,其他人则继续在稻场上做剩下的事情。 林杏花几个拿着耙子或者叉子将盖在稻粒上的稻秆刮到一旁堆在一起,随后林大富拿了一块一米多宽的厚木板,大郎握着把手在后面往下用力,林大富在前面拉住绳子往前拉,将地上的稻粒拉到中间,来回十几趟后便成了稻谷堆。地上还有不少漏掉的稻粒,林杏花便拿着竹扫帚将其扫到中央。 稻粒全部堆到一起后,林二富抱着稻草盖在稻谷堆上,因为怕晚上有露水或者老鼠之类的东西,明早再过来将稻粒平推晾晒。 天色渐暗,各人收拾好农具准备回去吃饭,林杏花一人留下看稻子。 林杏花在半湿不干的稻草上坐着,周围的树木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黑色的轮廓,她只能百无聊赖得拾起几根稻草有一下没一下地编着。 坐了一会儿觉得腰有些难受,林杏花不过犹豫了一下便往后躺下去,全身都陷在稻草里,抬眼就是天上的小碎星,鼻尖仿佛都是稻秆的清香,耳边虫鸣清越,其实林杏花的心情还是有一丝惬意的。 林杏花对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一串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一个神色惶恐、鼻青脸肿的妇人向这个方向跑过来。 妇人一边跑一边回头观察情况,脸上十足的慌乱和惊恐,待她看到林杏花突然从稻草堆里冒出来,居然吓到腿软,直接跌倒在地上。 月色浅淡,林杏花却还是看到妇人露在外的皮肤上新伤盖旧疤,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心中猜测这妇人应该就是昨晚发出惨叫声的杜氏,只是这个妇人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么傻,双眼中虽然装满惊恐但还是有神采的。 没有时间细想,林杏花忙将杜氏一把捞起,胡乱塞进稻草堆里,再添上几把稻草,将其遮掩得严严实实。 林二麻子很快赶了过来,借着火把的光看清了正躺在稻草上的林杏花,脚步停下,吊儿郎当地抖着腿问:「哟,是杏花大妹子啊!有没有看到你二麻子哥的媳妇跑哪儿去啦?」 林杏花嘴角微抽,坐起来拍拍手,「我没看到有人经过这儿。」 林二麻子眉头皱了皱,眼中带着探究,「真的没看到?不可能啊,刚才看她朝这边跑过来的,怎么会不见了呢?」语气渐沉,「杏花大妹子,你二麻子哥好不容易娶个媳妇,你可千万别骗我,否则,呵呵呵……」林二麻子冷笑两声。 林杏花满面不耐烦,「我说了没看到,不信拉倒!」 林二麻子深深地看了林杏花两眼,转身去别处找人。 待林二麻子消失在拐角,林杏花伸了一个懒腰又躺下了,埋在草堆里的杜氏作势要爬出来,林杏花立刻抓住她的腿不让她乱动,用极轻的声音出言制止,「别动!」 或许是听出林杏花话中的告诫之意,杜氏立刻停止了动作。 果然,前脚刚走的林二麻子居然又从另一头绕了回来,见杜氏真的不在这边,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隐隐有扭曲之色。 林杏花背对着林二麻子,假装不知道背后有人。就在她以为林二麻子找不到人便会自行离开的时候,有一只手悄悄放在她的肩上。 林杏花在没嫁人前是大林村的一枝花,那时候村里不少年轻后生喜欢林杏花,林二麻子也在其中。虽然现在的林杏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颜色不如当年,可当林二麻子看到躺在地上的林杏花那凹凸有致的曲线时,他忍不住一阵心神摇曳,连找杜氏都被抛在脑后。 「杏花大妹子,一个人看稻子多无聊啊,今晚月色这么好,不如让你二麻子哥陪你乐呵……」剩下的话被林杏花的一巴掌打没了。 林杏花打完巴掌立刻拉开距离,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疾言厉色地指着林二麻子,「林二麻子,你居然敢占我便宜?快跪下来给你姑奶奶道歉!不然我饶不了你!」 林二麻子摸了摸脸,神色却莫名变得更兴奋,一双眼睛隐隐泛起红色,「杏花大妹子,你这一巴掌真他娘的够劲,老子喜欢的很,喜欢得忍不住想要抱抱你亲亲你,这可怎么办……」 林家的稻场比较偏僻,大晚上的一般没人会经过这,所以林二麻子才敢这么嚣张,看向林杏花的眼神也更加放肆。 林杏花起先气得脸色涨红,冷静之后却笑了,看着林二麻子的眼神十分怪异。 林二麻子却根本不去注意这些,因为林杏花不过一介妇人而已,自己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到这他便如同饿狼一般向林杏花扑了过来,「二麻子哥来疼你……」 林杏花站着一动不动,冷眼看林二麻子丑态百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隐隐有些想笑。待林二麻子冲到近前,林杏花笑着抬起脚,然后狠狠踹了下去。 林二麻子瞬间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神色极为痛苦的捂住某处,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显然正在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林杏花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走过去抓住林二麻子的一条腿,就这样拖着死狗一样将林二麻子一路拖至稻场外,然后扔进杂草堆。 拍拍手,林杏花临走前甚至还朝地上的林二麻子笑了笑,林二麻子看到后只觉得心惊胆战,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恐惧,这,这还是个女人吗?分明就是个一身蛮力的女夜叉。 目送林二麻子一瘸一拐地离去,站在草堆后面的林杏花松口气,这才转身回稻场。 只是当林杏花回到自家稻场,杜氏却没了踪影,林杏花将四周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恰逢林大郎吃完晚饭过来替换她,林杏花只能作罢。 第二天村里便传出消息,林二麻子的媳妇杜氏跟人跑了! 一大清早,周婆子搬一条板凳便在村头大柳树下安家了,逢人便拉住对方大倒苦水,说是杜氏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背着林二麻子偷汉子,昨晚跟奸.夫幽会被周婆子撞破,结果杜氏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把林二麻子打了一顿,最后还跟奸.夫跑了。 v第十三章 村里人谁不知道杜氏过的是什么日子,所以大家表面义愤填膺,心里则不以为然,摊上这样的婆婆跟丈夫,不跑等死吗? 吃早饭的时候,黄氏一边吃饭一边挥舞着筷子,眉飞色舞地说着早上洗衣服时听来的消息,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似的。 林杏花听完只觉得这个周婆子一家真是一群畜生不如的狗东西,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害成那样还不够,还污蔑人家的名声,一点活路都不留,这家人真是蛇蝎本蝎了。 稻子全都脱粒完成,现在只需要摊在稻场晒干就行,林家人暂时没有太多的活,终于能松口气了。 早上用完饭,徐氏本想叫黄氏去山上砍些柴禾回来,黄氏笑嘻嘻地说她娘家稻子还没割完,想回去帮农忙,徐氏只能挥挥手让她走了。 林杏花见此立刻主动要求去山上砍柴,徐氏点头同意,只是再三叮嘱去山上外围砍柴,不能往深山里去,里面不安全。 林杏花扛着扁担出门,二妞和三妞非要跟着一起去,只留大妞一个人待在屋里。大妞从窟窿眼里看到徐氏带着林玉兰出了门,立刻换上一件补丁最少看起来最整洁的衣服,偷偷摸摸出了门。 林杏花带着二妞和三妞沿着小径上山,路的两边植被非常茂盛,一眼望去便是看不到尽头的浓翠,越往里面去便越觉得凉爽许多。 林杏花很快找到一棵枯树,拿着砍刀便上去干净利落地将其砍成短树枝,二妞蹲在旁边一根一根捡起来,再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三妞见状也跟在二妞后面帮忙。 林杏花看到后立刻停下砍柴的动作,有些心疼二妞的过于早熟,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再懂事也应该活泼贪玩些才对,于是她阻止了二妞捡柴禾的动作,轻柔道:「二妞你带着三妞玩去吧,不过不许走远。」 二妞茫然地抬起头,紧抿着唇,「娘,我还要捡柴禾,我捡完再陪三妞玩吧。」 林杏花将二妞手中的柴禾抽出来放下,语气不容拒绝,「就几根树枝,我自己弄就行了,去玩吧。」 二妞嘴巴动了动,长卷的睫毛微微垂下,不过还是乖顺地点头,「我知道了娘。」 林杏花一边砍着柴禾,偶尔抬头看几眼二妞姐妹俩,见她们吃着不知在哪找到的野葡萄,酸得呲牙咧嘴的样子,不由失笑。 日光越来越刺眼,山里的气温随之升高,林杏花摸了摸叫唤半天的肚子,朝二妞三妞招手,「二妞三妞,回家了。」说着便将最后一堆柴禾打个捆,挑起码得老高的柴禾往回走。 二妞姐妹俩手挽着手,各自手里捧着几朵小野花野草,蹦蹦跳跳地跟在林杏花身后。 林杏花母女仨回到林家院子,徐氏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到林杏花晒得发红的脸,拿了面巾走过来,小声埋怨道:「你呀你,谁让你砍这么多柴禾的,要是你大嫂跟黄氏上山的话巴不得少砍点,就你实心眼,也不知道你像谁!」 林杏花先给二妞三妞擦脸和手,最后给自己擦,脸上挂着笑,「反正没事干就多砍了一点,反正都是家里用的。」 徐氏在心里心疼女儿不免抱怨几句,心想女儿虽然比以前有主意了一点,但还是心太善。知道女儿这么多年就是这个性子,只能瞪了林杏花一眼作罢。 等所有人上桌吃饭,林杏花这才发现大妞不见了,林杏花回屋也没找到人,心中发急,忙跟二妞打听:「二妞,你知不知道你大姐去哪了?」 二妞脸色苍白,瘦小的肩膀隐隐有些颤抖,林杏花以为她被吓坏了,忙搂着她安慰道:「好了,没事的,我肯定会把大妞找到的。」虽然她心中更着急,但是她不想在小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二妞细长的脖颈垂得很低,小手不安地扭在一起,此时她不敢直视林杏花的眼睛。 林杏花把大妞不见了的消息告诉林铁贵,这下子一家人饭也顾不得吃了,纷纷穿上草鞋出门找人,随后整个大林村都是林家人扯着嗓子叫唤的声音。 一家子将全村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大妞,就在林杏花心中发沉的时候,大妞从下山的那条小道走了下来,只是她此时看起来很狼狈,不仅头发乱了,满脸的脏污,衣服上甚至被划了几个大口子。 林杏花忙过去按住她的肩,满脸的担忧,「大妞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怎么现在才回家,我跟你外公外婆都担心死了。」 二妞看到大妞回来眼睛一亮,和三妞也跑了过来,巴巴望着大妞,一人一边抓着大妞的手不愿放。 大妞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很是委屈道:「娘,我本来想去山上找你们的,可是我不认识路,结果越走越远,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下山的路,中间还摔了好几次,衣服都摔破了。」 林杏花见大妞安然无恙便松了口气,「衣服破了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只是下次不能再一个人上山了,太不安全了,知道了吗?」 大妞乖巧地点头,牵着二妞三妞往回走。 回到家中自是一番询问,林铁贵和徐氏虽然觉得大妞一个人跑去山上有点不懂事,但是看到大妞惨兮兮的样子也不忍心多责怪,说了几句便让她洗把脸上桌吃饭。 大妞好不容易过了这关,暗暗舒了口气。 临到傍晚,林杏花和徐氏以及胡氏坐在院子里剥毛豆,林大富突然从地里回来,拉着林杏花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然后俩人便拿着木棍以及弓箭急急出了门。 胡氏将手里剥好的毛豆放进粗瓷碗,「娘,您看到大富跟杏花拿着弓箭出去吗,他俩要去干啥呀?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弄得我心慌慌的。」 徐氏也有一丝忧心,不过并没有表露在脸上,语气还是四平八稳,「他们兄妹俩都是沉稳的,你担心个啥?别胡思乱想了,快点把毛豆剥完做晚饭去。」 —— 林杏花和林大富去稻场把林大郎也叫上,留下林二郎看稻子,三个人脚步匆匆向山脚下的旱地走去。 林大郎莫名被他爹叫了过来,正一脸懵,「爹,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山脚下没我们家的地啊。」 林大富将挂在腰上的两根木棍交到林大郎手里,「刚才我看到有五头小野猪在祸害庄稼,我跟你大姑准备去杀野猪。」 v第十四章 林大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隐隐有些兴奋,「杀野猪好啊,晚上就有猪肉吃啦!我还没吃过野猪肉呢,爹,大姑,你们吃过没有,不知道好不好吃,我猜比猪肉还好吃……」林大郎说得停不下来。 林大富对林杏花摇了摇头,压着嗓子道:「别理他,一紧张就话多。」 林杏花听到林大郎已经说到红烧还是炖汤,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还是打断了林大郎继续念叨下去,「虽然只有五头小野猪,但我猜测母猪肯定就在附近,待会我和你爹去对付小野猪,你爬到树上躲起来,如果看到母猪来了立刻叫一声,知道了吗?」 林大郎立刻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大姑,你跟爹就放心吧,我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杏花和林大富怕去得晚小野猪都跑了,所以和林大郎交代完便不再多说,三个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林大富轻手轻脚走到旱地外围,透过树木枝丫看到五只小猪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地瓜藤叶,看样子应该是吃饱喝足,差不多快要离开了。 林大富回身用手势指示林大郎上树,林大郎从小掏鸟窝捣蜂窝的事情没少干,三两下就爬到一棵老树上,朝林大富和林杏花比了个手势。 林杏花和林大富对视后点了个头,然后分开准备从两头包夹,林杏花拉开弓箭从右边出现,在小野猪警觉前一秒毫不犹豫将箭射了出去。 林杏花在短时间内连续射了好几箭,可惜弓箭准头不行,不但一只箭都没射正过,反而引起小野猪的恐慌,五只小野猪撒腿就往左边跑。 林大富跟鬼出没似的,突然从草丛冒了出来,举起木棍就是一顿乱戳,没想到还真被他戳中一只,这只小野猪被戳中了后腿,当即疼得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跑了几十米后失血过多倒在地上,四肢抽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其它四只小野猪看到自家兄弟死得这么惨,当即吓得惨叫连连,四下逃窜。 四只野猪往四个方向跑了,林杏花当机立断挑了一只最肥的小野猪追过去,小野猪腿虽短跑得却快,林杏花竟然没有立刻追到它,没办法只能瞄着小野猪的肚子将手中的木棍狠狠掷过去,没想到第一次便中了,木棍横穿过小野猪的肚皮将其狠狠钉在地上,小野猪感受不到痛苦便一命呜呼,说起来比之前死掉的小野猪兄弟幸福许多。 树上的林大郎看到小野猪魂飞上天的惨状,当即觉得后背一凉,死得真惨啊,就是不知道烤出来是什么味道的。 林杏花没空在意这些,使出百里冲刺的劲头又朝另一头小野猪追过去了,而林大富跑得不比林杏花慢,最后他也宰了一只,最后仅活的那只小野猪瑟瑟发抖,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路狂奔,最后消失灌木丛里。 林大郎见自己亲爹和大姑捉野猪这么轻松,心里痒得不行,早就想下去一展身手,现在看四只小野猪都被猎到,当即急着要爬下树。 林大郎爬到一半的时候被林杏花看到了,她忙出言阻止,「大郎你在树上多待一会儿,我跟你爹把小野猪绑好,走的时候你再下来。」 林大郎只能改了方向往上爬,嘴里小声念叨着:「小野猪不都捉到了吗,为什么还要待在树上,难道母野猪还会回来给它孩子报仇不成?」 林大郎话音刚落,一阵疾驰而来的奔腾声从他身后窜出来,草木树枝都被刮得沙沙作响,颇具声势,林大郎听到动静立刻低下头,却只见一个巨大的虚影飞窜出去,直奔林杏花和林大富所在的方向。 林大郎脸色刷白,当即大吼一声,「大野猪来了!爹你们快躲开!」 母野猪速度极快,林大郎话未说完母野猪就已经快逼近林大富。林杏花先一步感知到危险,还未回头便狠狠推开林大富,林大富被推倒在的瞬间,体型庞大的母野猪便从他站着的地方狂顶过去,那个疯狂的架势绝对是要撕碎林大富。 母野猪一击未中,惯性使然冲得老远才停下,对方扭过头便又立刻冲了过来,对象还是摔在地上的林大富。 林大富第一次见到体型这么巨大的野猪,目测恐怕得有四百多斤,一时还未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眼看母野猪就要撞上林大富,林大郎吓得一声惊叫,扭过头不敢看。 却只听到一声巨物砸在石头上的声音,接着便是母野猪的好几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声,林大郎心惊胆战地回过头,待他看清此时的情形,立刻揉了揉眼睛,因为他简直不太敢看自己的眼睛。 林大富安然无恙地保持摔倒的姿势,刚才王霸之气毕露的母野猪却是死翘翘地倒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下,头部被石头磕得半碎,脑浆流了一地。 林大郎维持着目瞪口呆的样子,半天没回过神来,那可是一头四百多斤攻击力极其强悍的母野猪啊!村里五六个大汉都制不住它,怎么在这只活出了两圈的时间就死了? 最重要的是,它到底是怎么死的?看起来像是被人拎起来头部摔在石头所致,可问题是这里有谁能一个人抱起一头四百多斤的野猪?鬼吗? 林大郎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了,久久不能回神,待在树上都忘了下来。 相比林大郎的不敢置信,林大富的接受能力则强得多,他亲眼目睹林杏花一脚把母野猪踢到石头上,又趁着母野猪摔得头冒金星立刻抓起野猪的后腿,然后好像抱着一个冬瓜似的,转着圈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在石头上,直到母野猪彻底没了动静。 林大富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杀死一只野猪居然这么简单,笑呵呵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正在拿草擦手上血迹的林杏花身边,朗声大笑道:「杏花你真厉害啊,哈哈哈,这么大的一只野猪被你几下就宰了,看来我和爹娘他们以后有口福咯!」 林杏花擦掉血迹,虽然嘴上没说,脸上却挂着得意之色,甚至还有心情和林大富吹嘘,「大哥,我今天是第一次动手才手忙脚乱,下次动作会更快更狠更准,你信不信?」 林大富当即点头,「我当然信了,要是我说不信,你当即翻脸把我甩出去了怎么办?哈哈哈。」 林杏花也忍不住笑,她大哥还真是一个爽朗可爱的汉子。 林大郎回过神来,从树上下来立刻跑了过来,见他爹跟大姑还好好的,这才将心彻底放进胸膛。见林大富拖动小野猪便立刻跑过去帮忙,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爹,这个母野猪是咋死的啊?总不会是它觉自己孩子差不多都死了,活不下去,直接撞石头自杀的吧?」 林大富故意逗他,「也有可能是被人抱着撞石头撞死的呢。」 「怎么可能!」林大郎一百个不相信。 林大富朝一个方向努努嘴,「自己看。」 林大郎扭过头,只见林杏花正在将四百多斤的母野猪扛上肩头,然后笑眯眯地对他说:「大郎回去一定要多吃点肉,长得壮壮的以后帮你大姑打猎。」 膘肥体壮的母野猪和体型瘦弱的林杏花产生强烈的反差,林大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张大的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v第十五章 林杏花扛着野猪不忘用泥土盖掉血迹,林大富背着三头小野猪,林大郎扛着一头小野猪,三个人为避免被很多人看到,特意绕了半个村子才回到家。 林家院子这下差点炸开了,众人看到林大富父子扛着小野猪是惊是喜,可当他们看到最后的林杏花扛着巨型大野猪时只能木着脸,因为他们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此刻的震惊! 林大郎将家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顿时好受不少,看吧,不是他一个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林大富搭手帮林杏花放下母野猪,朝胡氏招呼一声:「大郎他娘,你别傻站着了,快来帮忙收拾收拾,天气热,不快点处理明天都臭了!」 胡氏如梦初醒,忙拍着大腿道:「你看我,都看傻了,我这就去厨房烧水,二郎,去把家里的刀磨一下。」 二郎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目光始终恋恋不舍地黏在野猪的那四只猪蹄子上,听到胡氏的叫唤,半天才舍得挪动步子去了厨房拿磨刀石。 徐氏和林铁贵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不过天色渐暗,野猪肉必须今晚收拾好,否则明天肯定臭了,只能暂时按捺心里的疑问,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小辈们干活。 「二富,你去找你林三叔,让他到我们家帮忙宰猪。」 「杏花,你去把玉凤叫过来帮忙,顺便问问她家还有多少盐,能借多少就先借着,过几天去镇上买了还她。」 二富和林杏花前后出了门,林铁贵这才叫住林大富:「大富,咱俩去堂屋说说话,我有事要问你。」 林大富知道他爹肯定要问的,笑着道:「哎,爹您先去坐,我洗把手就过去。」 林铁贵点点头。 徐玉凤家住的近,林杏花很快把她带了过来,两人手里还各捧着一个粗陶罐。 徐玉凤进门便对着母野猪啧啧称奇,「我的娘喂,这野猪真是肥实膘多,我看恐怕得有四百五十斤吧!是谁啊,居然能把这么大的一头野猪都给捉到,我实在是佩服得紧。喔,这还有四头小野猪呐……」 徐氏脸上带着笑,「四头小野猪你自己选一个带回家,给满河还有你三个儿子打打牙祭。」 徐玉凤小跑过去搂住徐氏,双眼冒光:「大姑,你可是说真的啊?」 见徐氏含笑点点头,徐玉凤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风风火火地跑去挑选野猪,嘴巴还停不下来,「真是我亲大姑,对我实在太好了,哎呀,小野猪肉真是嫩呢……」 胡氏把晚饭全部盛了出来,空出的锅用来烧水,一家子囫囵吃了几口便出去帮忙。很快两个锅的水都烧开了,林二富和林三也赶了过来。 天色大暗,只有头顶的几颗星星,整个院子黑乎乎的,徐氏叫林二富抱一捆柴禾放在院子中央,再去灶底抽几根烧着的柴禾引燃,过了一会儿院子终于亮堂了。 林三拍了拍母野猪,朝着林铁贵笑道:「林二哥,这野猪长得真壮实,恐怕得四百五十斤朝上啊!」 林铁贵也笑,眼尾的褶子一条条聚在一起,「你跟玉凤都这样说,看来差不了。」 胡氏和林大富将装着开水的木桶拎进院子,林三便借着昏黄的火光开始处理野猪,胡氏则回去厨房继续烧开水。 刮毛,再开膛破肚,将内脏全部摘出来,内脏也要一个个处理……即使有林家一家子打下手,林三处理好五头野猪也差不多过了寅时,林家几个小的坚持不住早回去睡了。 徐氏用半扇小野猪作为报酬给了林三,林三收拾好工具,打着哈欠拎着猪肉离开林家。 徐氏和林铁贵林杏花他们商量后,当机立断让林大富林二富和林杏花现在出发,带着半扇母野猪以及一头小野猪去镇上卖掉,路上还要花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等到了镇上天已经亮了。 徐氏和胡氏也不得闲,她俩还要尽快把剩下的肉腌起来。 兄妹三也不多话,背上猪肉拿着火把即刻出了院门,半路火把烧尽,三个人便只能半摸黑赶路,一路上的风尘仆仆不用多说。 林杏花心中很急,新鲜的猪肉很容易腐坏,还好现在下半夜天气凉爽,小路上甚至还有一丝丝凉意,否则等她们赶到镇上这些猪肉恐怕也坏了,那她岂不是白费劲了。 想到这,林杏花脚步更快,真恨不得立刻飞到镇上。 林大富跟林杏花是同样的想法,都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把林二富落在后头,林二富在后头翻白眼,「大哥,大姐,你们走那么快干啥,我们又不急这一会儿。」 林大富停下脚步,催促道:「怎么不急,这肉哪能放那么久,再说去了镇上也不能马上卖光,我们要抓紧时间尽早赶过去才行!」 林二富听完还是没有着急,只是笑而不语,林杏花见此便猜测林二富有想法,「二富,你是不是知道可以卖给谁了?」 林二富不说话,不急不慢得靠近林大富,林大富急得瞪眼,「跟你大哥还打哑谜,还不快说。」 林二富这才开口,「以前村里的老猎户经常给满味楼送野味,我们不用散卖,直接卖给满味楼不就行咯,而且满味楼有冰窖,肯定能把全部的野猪肉都收下。」 林大富回想了下,好像是听说老猎户和镇上一个掌柜相熟,不过具体情况他就没多关注了。 林杏花和林大富听到这个消息俱是精神一阵,后面的路程便也不用拼命赶路了。 晨光熹微,三个人终于赶到镇上,今日正是赶集的日子,镇上竟然早早挤满了人,林杏花三个没有时间关注这些,由林二郎带路直奔满味楼。 三人来得正巧,满味楼的伙计眼睛都没睁开,正打着哈欠开门。 v第十六章 林杏花上前一步,「小哥,我们有野猪肉要卖,你们掌柜在不在?」 小伙计揉了揉眼,看三人背后背了不少肉,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精神点,忙招呼他们进来,从桌山拿了两条板凳下来,「你们坐着等一下哈,我现在就去找掌柜的。」 林杏花笑着说:「麻烦小哥了。」 小伙计年纪不大,拔腿就跑去后院,没一会儿便把掌柜叫了出来。 满味楼的掌柜姓刘,个子不高,脸又白又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十分喜庆,他走过来朝三人点头笑笑,「你们背后的都是野猪肉?我可以看看吗?」 「自然。」林杏花看出来他有收购的意思便心头一松,和林大富林二富都将背篓都放在桌上让他检查。 野猪肉和家养的猪有明显的区别,野猪身上瘦肉多,而且野猪的嘴更尖,刘掌柜在三个框里都看了一遍,随即满意地点点头,「天气热肉不经放,我们不如直接说心底价吧,十八文一斤,肉我全要了,如何?」 林杏花对这里的物价不抬了解,只能把目光投向林大富,林大富犹豫着没说话,林二富忍不住插嘴道,「刘掌柜,咱们平时买猪肉都是二十文一斤呐,你再给我们涨点呗,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大半夜从大林村赶过来的呢。」 刘掌柜低头见他们仨裤腿上都是被打湿的痕迹,沉吟片刻才道:「大林村过世的老猎户和我相熟,既然如此,我便多加你们一文,再多我便收不了了,你们要知道野猪肉虽然难得,但是肥肉比家养的猪少,大部分顾客都喜欢吃家养的猪,毕竟比野猪肉还便宜一些。」 最后林大富拍板答应了,刘掌柜立刻叫来两个伙计称重,一共两百五十斤多三两,称完刘掌柜便立即叫伙计将肉抬到冰窖。 刘掌柜将四两碎银和七百五十六文铜钱交到林大富手中,林大富又将碎银交给林杏花保管,铜钱由他自己收着,待会买东西还要花用呢。 刘掌柜将三个人送到门口,笑着客气道:「下次若还有野猪野鸡野兔之类的都可以再来找我,咱满味楼是这个镇上最大的酒楼,找我们没错了。」 林大富自然满口答应。 出了酒楼,林大富和林二富的表情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林杏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今的物价后也很开心,四两多的银子都能当一家子半年的嚼用了呢。 出门前徐氏跟林大富说了家中的盐不够用,还欠着徐玉凤家一罐盐,叫他来镇上多买点,于是先去称了三十斤盐放进背框里,随后便决定回大林村了。 后头林二富眼睛转了转,突然捂着肚子哀嚎一声,「大哥,我昨晚没吃饱,赶了这么久的路连口水都没喝,实在走不动路了,不如我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往回走吧,不然我真的饿死了。」肚子适时发出几声「咕噜」声。 林大富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三个人找了一家干净的摊子坐下来,三个人确实又饿又累,五文一碗的阳春面要了三碗,端上桌各自便闷头大口地吃起来,也顾不得说话。 林杏花也饿,不过她做不到林大富兄弟那般狼吞虎咽,所以等林大富兄弟几大口就把一大碗面条吃掉后,她才吃了一小半。 林大富用手背擦了擦嘴,对林杏花说:「别急,慢慢吃,我跟二富刚好可以坐着休息一会儿,这阵子是真的累啊……」 林大富和林二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家摊子的顾客却多了起来,甚至有人已经没位置可坐了,老板无法,只能将一位高个男人安排在林杏花一桌坐下。 林杏花正斯条慢理地吃着面条,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结果只看到了满脸的胡子以及一双冷若寒潭的眼睛,其他五官都被胡子盖住了。别人根本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如何,只能从对方露出的眼睛推断出他不是老年人。 大胡子男轻描淡写地回看了一眼林杏花,随即便转回视线,眼神毫无波动。不知是不是林杏花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含着淡淡的嫌弃,仿佛看了她一眼便污染了眼睛一般。 林杏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吃掉最后一根面条,就在她捧着碗准备喝汤的时候,隔壁的大胡子男突然拍案而起,一巴掌把林大富和林二富吃过的碗筷都拍掉地上摔烂了,只有林杏花手里的面碗幸免于难。 林家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大胡子男,眼睛里全是困惑,林杏花尤其的莫名其妙,因为大胡子男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睛甚至都快喷出火来。 林杏花秀眉轻皱,放好碗筷问道:「这位大哥,你瞪着我干什么?我并没有招惹你吧?」 陆郁北咬牙,胡子遮掉了他黑如锅底的脸色,「你.还.敢.问.我?」声音居然意外的年轻。 林杏花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这一句落在陆郁北耳中就是有恃无恐的挑衅,她就这么肯定自己没脸说出来是不是?可是这个妇人却想错了他,他陆郁北怕过谁,今日他就偏要说出来。 「无耻妇人!你刚才摸了在下臀部的时候爽快得很,怎么现在却敢做不敢认了!」 林大富兄弟和众人惊掉了下巴。 林杏花的眼睛都快被瞪脱框了好吗?不过她还是努力放缓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位大哥,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摸你,甚至碰都没碰到一下,其中肯定有误会,不能因为我坐在你旁边,你就把矛头指向我。」 林大富也板起脸,「这位兄弟,女人家的名声最重要,你若是没有亲眼所见,可不要胡乱攀扯旁人。」 陆郁北只动摇了一瞬,下一刻便疾言厉色道:「休要狡辩,在坐的全是男人,只有你一个女人,而且你就坐在旁边,不是你又能是谁?」 林杏花环顾四周,这个摊位周围确实只有自己一个女人,但是她自己还没饥.渴到对一个长得猕猴桃的男人下手,她的审美又没有变异。 林杏花不想耽误回大林村,好声好气道:「我真的没有摸你,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林杏花今天若是摸了这位大哥,就让我烂手烂脚,不得好死!」 陆郁北指着林杏花,气愤道:「无耻妇人,你为了逃避责任,居然连这种恶毒的誓言都说得出来!果然够无耻!」 v第十七章 林杏花板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周围指点的话语让她很不喜欢,眉头越皱越紧,「我说了没有摸,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总之我问心无愧。」说着起身就准备离开。 陆郁北气得一把抓住林杏花的手腕,下一刻却又像是被烫到似的忙甩到一旁,他怕林杏花趁机逃走,忙用身体挡住她,「今天不给个交代休想离开!」 林二富早就很不耐烦了,见此人还在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上前就抓住对方的衣领,一脸凶狠道:「我姐说了没摸,你还缠着不放几个意思?我看分明是你觊觎我姐的美色,想趁机占便宜才对!」 陆郁北本就比林二富高半个头,被林二富说的这番话一刺激,当即将林二郎狠狠推到地上,眸中一片冷意,「你们一家人还真是够无耻,居然想用这种办法逼我妥协?我怎么会看上一个已婚农妇?」 林杏花可以忍受别人污蔑她咸猪手,但绝不能忍受别人对她的侮辱,当即冲上前去将陆郁北一顿臭骂,「我是农妇怎么了,我吃你家大米了?我们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你凭什么看不起村妇,你哪来的优越感?就凭你是一个男人?呵?」林杏花垂下眼睛扫了一眼,随即冷笑一声,「不过如此。」 陆郁北瞬间涨红了脸,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不要脸的女人,这个女人不但偷,摸他臀部,还敢用嫌弃的眼神看向……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郁北被气得差点怀疑人生,这还是女人吗? 「无耻妇人!不许看我!」 林杏花真想翻个大白眼,他当自己的绝世美人呐?谁稀罕看一颗猕猴桃啊? 「这位大哥,你说话之前下照过镜子吗?你一脸的大胡子,长得跟猴子没区别,我又不是有特殊爱好,干嘛要摸一只猴子?请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和我两兄弟还要回家干活呢。」 陆郁北皱了皱眉,摸着脸上的大胡子陷入沉思。 长相清秀的林杏花和胡子拉碴的陆郁北站在一起,围观的众人不自觉的都站在长得好看的一边,有热心的汉子当即道:「大妹子说得话糙理不糙,这位兄弟一脸大胡子,连多大年纪长啥样都看不出来,人家为啥要占你便宜?要占也该找我这种相貌堂堂、孔武有力的,各位说对吧?」 周围一阵嘘声。 林杏花见陆郁北没注意这边,立刻拉着林大富和林二富往外走,没想到陆郁北这时又回过神,飞快冲了过来。 「你还想要怎样?」林杏花眼神不善,一副随时准备撸起袖子干架的架势。 陆郁北摸了摸鼻子,浓密的胡子遮掉脸上的尴尬之色,语气比刚才好了许多,「咳,如果真的不是你摸了我,在下在此向你道歉。」说着弯腰作揖,「但如果被我现在你是在撒谎,以后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杏花冷哼一声,「我眼瘸了才会摸你,让开!」说着便用肩膀撞开陆郁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大富走之前还狠狠瞪了陆郁北一眼。 走在回大林村的路上,林二富抱怨道:「大姐,咱们刚才不应该就这么算的,要我说就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鳖孙!」 林杏花脚步慢下来,摇摇头有些无奈:「我比你更想揍他一顿,但是不行。」 「为什么?」 「他虽然只穿了一件黑衣,但是其实里面都秀了暗纹金丝,绝不是什么普通衣裳。你们注意到他的双手了吗?比千金大小姐的手还要嫩,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家世,我们惹不起。」 林二富的脸色变了变。 林大富站出来打破气氛。拍着林二富的肩,难得夸赞林二富一回,「今天站出来维护你大姐,很不错。」 林二富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都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当然要帮大姐了!」 林杏花知道林二富这人有些懒滑,不过今天确实替她出头了,所以也笑着说:「不枉我小时候天天背着你。」 林二富佯装不满道:「大姐你还说呢,小时候有一回你把我放在石头上,自己跑去玩了,结果连我磕到后脑勺也没看到,害得我后脑勺有一块头皮现在都没长出头发……」 林杏花「哇」了一下,撸起左胳膊的袖子,「你小时候可调皮了,拿着火把戳把我胳膊烫了一个疤……」 兄弟姐妹仨难得其乐融融说着小时候的趣事,一路欢声笑语回到大林村。 回到自家院子已临近中午,但林大富和林二富稍微收拾了一下还是扛着农具下田去了,因为现在就要开始为种植冬小麦做准备,田地需要翻整,这可不是轻省的活。 林杏花本也想去帮忙的,林大富让她在家歇口气再把午饭做了,林杏花便带着二妞三妞去菜园子摘蔬菜,准备中午的饭菜。 中午饭桌上的蔬菜不谈,那满满两大盆的红烧肉,以及一大锅香喷喷的骨头汤,让林家所有人都吃得满嘴油光。尤其是林二郎和林燕儿,两人都抢着把各自桌上的肉汤倒进碗里拌饭吃,甚至把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大人们看到也都没说什么,毕竟孩子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几片肉,馋一些很正常,倒是林杏花看得一愣一愣的。 吃完饭,林杏花和林大富当着全家人的面将四两碎银和剩下的铜板交到徐氏手中,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银子上。 徐氏数完后用碎布仔细包好,转身回屋放银子去了。 胡氏不免有些眼热,那可是四两的银子啊! 等徐氏放好银子回来,林铁贵这才不急不慢道:「大郎也大了,我和你们娘早就想着咱家要再盖上两间房,不过手里的银子一直不够,现在有了这四两银子应该差不离了,种完小麦之后就动工,你们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 林大富林二富异口同声,「听爹的。」 v第十八章 正事说完,一家子又下田忙去了。 去田地的路上,徐氏拉住林杏花,小声道:「老祖宗保佑你有了神力,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踏踏实实过日子,听到了吗没有?」 林杏花愣了一下才知道徐氏指的是什么,笑着挠了挠头,「娘,大哥跟你们说啦?」 徐氏唇边噙着笑意,「你一人扛着一头猪,我跟你爹长着眼睛呢。」说着突然把肩上的农具拿下放在林杏花手上,「我跟你爹可以享享福了,以后家里挑担子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林杏花:「……」 傍晚时,黄氏带着林三郎从娘家回来,看到院子里挂着这么多猪肉顿时眼冒绿光,一把抓住在院子里玩耍的林燕儿,「燕儿,这么多猪肉哪里来的?你们今天是不是吃肉了?」 林燕儿的小细胳膊被黄氏掐得有点疼,小脸皱成一团,「娘,你掐我干啥?好疼啊。」 黄氏送开手,板起脸,「还不快说!」 林燕儿嘴巴撅得老高,不过还是乖乖说了,「大伯跟大姑昨天捉到了一只大野猪跟三头小野猪。」 黄氏顿时气得快晕过去,怎么自己刚回娘家,林杏花他们就捉到野猪了? 「院子里的猪肉怎么就这么点了,不会都被吃掉了吧?」黄氏的心都在滴血,那得吃了多少碗肉啊! 林燕儿排掉腿上的蚊子,「娘你想啥呢,奶给了林三爷半只小野猪,给玉凤表姑家一只小野猪,还卖了半只大野猪跟一只小野猪,家里就今天中午烧了两盆肉跟一锅骨头汤。」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唇,「大姑做得红烧肉真好吃啊,我差点把碗都给嚼了!」 林三郎眼睛都气红了,鼓着嘴在黄氏身上胡踢乱打,「都怪你!非要拉我去外婆家,害得我没吃上肉,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黄氏被踢的连连躲闪,却并不生气,反而好气地哄道:「好好,都是娘的错,乖儿子,你别生气了,不是还有这么多的咸肉吗,下次我让你奶给你一个人蒸一碗,好不好?」 林三郎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涨红了脸,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扯着嗓子干吼,「我不要吃咸肉,我就要吃红烧肉!今天吃不到我就不起来!」 黄氏哄了半天都没用,急得不得了,余光看到林燕儿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冲过去拉住林燕儿就是一顿打,把气都撒在林燕儿身上。 林燕儿不敢跑,因为她要是敢跑,黄氏回头只会打得更狠,甚至会不给她饭吃。她只能一边求饶,一边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整个院子都是林家二房姐弟俩的哭声。 林铁贵一家子从田地里回来,没进院子便听院子里闹哄哄的,徐氏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徐氏从黄氏手中拉开林燕儿,「为什么又打燕儿,才到家就闹腾,能不能安分一点。」 黄氏换了脸色,「娘啊,燕儿都这么大了,整天没大没小的,我就是随便教训她一顿,让她懂事点,别整天跟个疯丫头似的,给咱老林家丢人,我是为她好呐。」 「燕儿,是这么回事吗?」 黄氏偷偷瞪了她一眼,林燕儿满怀不甘地点头。 徐氏没法,只能又质问道:「那三郎又是怎么回事?我上次就告诉你了,你儿子不是三岁小孩了,还动不动打滚撒泼,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好管管,就一昧惯着他,迟早被你养废了!」 「娘啊!」黄氏捂着胸,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模样,「你叫我打三郎?你不是在要我的命吗!」 「你!」徐氏抖着手指指着黄氏,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铁贵不好说儿媳妇,皱眉看了一眼林三郎,冷哼一声,「还不起来,看你像什么样子!」 林三郎像猫见到老鼠似的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躲道黄氏身后。 这时候林二富进了院子,徐氏立刻转移目标,对着他就是一顿无情的鞭笞:「林二富,你们夫妻俩想把三郎养成什么样子,都九岁的人了还在地上撒泼打滚,你这个当爹的还管不管?」 林二富眼睛转了一圈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堆着笑凑到徐氏跟前给徐氏顺气,「娘,你别生气了,我现在就来教训这小子。」说着撸起袖子,朝林三郎招手,厉声道:「林三郎!你给我过来!」 林三郎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挪着小步子,林二富不耐烦,几步上前扭着林三郎的耳朵,一抬脚狠狠踢在林三郎的膝盖上,林三郎瞬间被踢跪在地,耳朵却还被林二富拎着,顿时被拧红了,疼得直喊娘。 「你还敢叫唤!」林二富一个大耳刮下去,林三郎的脸瞬间肿的老高,林二富却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反而抽得更狠,「我叫你打滚!我叫你撒泼!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说!以后还打不打滚了!说!」 林二富手劲大,几巴掌下去林三郎直接肿成猪头,一点看不出原来的相貌。 林三郎被打怕了,抱头哭着求饶,「爹,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了!呜呜呜……」眼泪跟脸上的黑灰混在一起,哭得跟邋遢小鬼一样。 黄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脸上全是焦急之色,看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冲到地上一把将林三郎搂在怀里,仰头朝林二富气愤道:「你是想把三郎打死啊,干脆把我们娘俩都打死算了!娘的心肝啊,看你被打成啥样啊?林二富!今天你要是把三郎打得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母子俩抱在一起,哭得好不可怜。 林二富收回手,尴尬地看着徐氏跟林铁贵,林铁贵烦躁地挥挥手,「好了好了,收拾一下,准备吃晚饭。」叹口气,背着手回堂屋。 徐氏看到林三郎被打得这么惨也有些心疼,最后只能对黄氏怒其不争道:「慈母多败儿,黄氏你好自为之。」 v第十九章 等所有人都散了,黄氏抱着林三郎站起来,眼里全是心疼,「我的儿,你受苦了,等回屋娘给你拿云片糕吃。」 「都是我一个人的!」 「那当然,燕儿跟玉兰都没有,全是你的。」 林燕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晚上的饭菜不比中午丰盛,但还是有一道肉菜——卤猪头肉,虽然味道但了点,但一大家子还是吃得很满足,林三郎大口大口地嚼着肉,甚至感觉不到脸疼了。 用过饭,黄氏收拾桌碗,林铁贵和两个儿子坐在院子里说话,这时候村子的里正林忠突然来访。 林铁贵忙站起来招呼,「里正,你怎么来了,大富,给里正搬凳子坐。」 里正今天五十左右,看起来却比林铁贵年轻一些,外穿交领青布直裰,衣服上一个补丁都没有,看起来很精明的一个人。他坐下后,四周看了一圈,「你家杏花呢?」 坐在小凳子上的二妞三妞听到有人喊林杏花的名字,都转头看过来。 林铁贵和林大富对视一眼,都猜不到里正找林杏花会有什么事,林大郎得到指示起身去堂屋旁的小屋敲门,「大姑,里正找你哩。」 林杏花整了整衣裳,从小屋出来,「里正,你找我有啥事啊?」 里正脸色颇为严肃,「近日村里有传言,说你被刘家休弃,事关大林村的名声,作为村里的里正,我有必要过来询问一番。」 林杏花拧眉,「不知里正是听谁说的。」她和离的事情徐玉凤绝对不会跟别人说,除此之外她只和林来喜提过,林来喜应该不是多嘴的人,那这个消息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林杏花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这让里正有些不悦,不过他不想和一介妇人多说什么,「看来这事是真的了?杏花啊,大林村从来没出现过被休弃的妇人,你也知道,出了这种事,对整个村子的名声都不好,还影响你家小辈的婚事,我看……你还是离开大林村吧。」 徐氏和两个媳妇听到动静都来到院子里,听到里正直截了当地出言赶人,林家人脸色都不太好,大妞姐妹仨的脸更是煞白。 林铁贵黝黑坚毅的面庞沉了下来,「里正,我家杏花和刘仲文是和离,不是被休弃,不会影响到村子的名声,你可以放心了?」 里正目光微顿,「既然如此,村子里为何会有这种传言?难道还有人故意抹黑不成?」 「里正此言有理。」林杏花笑眼盈盈,「还希望里正为我主持公道,将背后抹黑我的人抓出来,我不过是一介和离的妇人,还带着三个女儿,本就过得艰难,现在居然还有人这般污蔑我的名声,分明是居心叵测,不想让我好过。里正,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说着竟然低头抹起泪来。 二妞和三妞一人一边靠在林杏花身上,眼泛泪光,委屈巴巴地瞧着里正,大妞也是忍泪的可怜模样,把里正瞧得一身不得劲,好像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是的,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既然被休弃一事是谣言,我便放下心了。杏花啊,作为村子的里正,我只能把村子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今天的事情别往心里去。好了,我晚饭还没吃,该回去了。」 林大富伸手,「里正,你等一下……」 里正却仿佛没听到,几步出了林家小院。 徐氏扫了两个媳妇一眼,「你们没在外面乱说吧?」 胡氏忙摇头,「娘,我没跟其他人说杏花的事。」 黄氏也笑着说:「娘,我可不是这种长舌的妇人。」 徐氏眼一横,「来,跟我说说你在笑什么?你大姐和离了,你很开心?」 黄氏瞬间变成苦瓜脸。 林杏花见此把徐氏拉到一边,「娘,过几天我想用一些猪油。」昨天去镇上一趟,林杏花发现这个时空并没有肥皂,所以她产生了自制香皂的念头,而肥皂最主要的原料之一就是猪油。 「野猪是你抓到的,想用猪油自己去拿,不过你要猪油干啥?」 林杏花眼中闪过光芒,笑嘻嘻道:「等我做好娘就知道了,不过我恐怕要用不少哦。」 徐氏有些心疼猪油,而且野猪本就没有家养猪炼的油多,不过面对林杏花殷切的目光,徐氏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你用吧,不过不能浪费,知道了吗?」农家人用啥都心疼,这是改不了的。 「我知道的娘!娘对我真好!」林杏花抱着徐氏的胳膊笑哈哈,徐氏不知道她乐什么,自己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得到徐氏的同意后,林杏花立刻去厨房烧热水,还让大妞准备一个干净的木桶拿回屋子里。 水烧开后,林杏花将事先准备好的草木灰倒进木桶,再将热水也倒进去,水没过草木灰两厘米左右即可。 姐妹仨站在一旁,一脸好奇,大妞便问:「娘,你用开水泡草木灰干啥?」 林杏花用木板半盖在木桶上,回头笑着说:「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不过这个水你们千万不能碰,会伤害皮肤的,知道了吗?」 大妞一听这水有毒,瞬间没了兴趣,和二妞她们乖巧点头。 林杏花摸摸三妞的额头,「好了,咱们洗洗睡吧,明天还有的忙。」 — v第二十章 虽然白天还是很热,但现在昼夜温差大,晚上开始变凉,一家人挤在一起睡觉也舒服许多。 难得一夜好眠,早上吃完早饭,一家子又要出去干活了。今天林铁贵和林大富他们去翻地,林杏花和林二富则去稻场扬稻子。 今日起了微风,林杏花跟林二富到了稻场便分开,各自拿着木锨开始扬稻子。 林家共四亩地,今年收成已经算是不错,但是总共也不过十石粮食,有了林杏花这个力气大的出手,她和林二富用不到一上午就把稻子全扬好了。 「这就扬完啦?」林二富不敢置信地摸着下巴。 「你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林杏花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扔过去一把扫把,「把瘪籽扫出来,带回家喂鸡。」 林二富一把接住,认命地跑过去扫掉瘪籽和草灰之类的杂质。 下午林杏花和林二富便去田里帮忙了,临到傍晚又回到稻场收稻谷,再一趟一趟挑回家。 挑到最后一趟的时候,周婆子在半路挡住林杏花的去路,面皮上挤出一抹怪异的笑,「杏花呀,听说你被刘仲文休啦?」 林杏花没放下担子,抬眼看向周婆子,「有事?」 周婆子不满林杏花的冷淡,媒婆痣上的一个长毛颤了颤,阴阳怪气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跟长辈说话就这个态度啊?回头我倒要找你娘说叨说叨。」 林杏花呲牙,扯出一抹虚假的笑,「周大.奶,你没看到我还挑着担吗,有话咱们下次再说。」说着绕开周婆子就要走。 周婆子腰一扭再次挡住林杏花,「哎等等,我就两句话,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林杏花面露无奈,「您快说,我家里活儿还多着呢。」 周婆子却没立刻说话,反而用挑剔的眼光将林杏花全身打量了个遍,最后摇着头说:「杏花啊,虽说你是三个孩子的娘,但是你也不能保养自己啊,看你这腰比水桶还粗,胸脯也瘪了,啧啧,两只手黑得跟啥一样……」 林杏花脸一黑,不给周婆子继续说下去,「周大.奶,我长啥样自己心里有数,您看得下去就看,看不下去就别看,我又没逼你看我,您这样冲上来就把我好一顿数落,说得我丑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爹娘听到恐怕都要哭了。」 周婆子被林杏花说得噎了一下,想到此行来的目的只能忍住怼回去的冲动,继续假模假样地笑道:「没想到杏花你现在口齿伶俐不少,不过做女人必须性子温婉才行,否则哪有男人会娶你哟!你大.奶说话不好听,但都是为你好。」 「呵呵,是吗?那我还要感谢您咯?」林杏花讥讽一笑,鬼都看出来周婆子目的不纯了。 「不用,我这人就是对人热心,处处为别人着想。」周婆子恬不知耻地谦虚道,甩着手里的帕子,话锋一转,「所以当我听到你被刘家休弃,我就想着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一个人过下半辈子呢,对吧?刚好我手上有一个做夫婿的好人选,所以我这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跟你说啦。」 林杏花脸上笑意尽敛,冷淡道:「首先,我和刘仲文是和离,不是被休。第二,我对再嫁没兴趣,谁愿意嫁谁去!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周婆子没想到林杏花连对方的条件都没问,居然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一时有些下不来台,「杏花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千万别一时冲动就拒绝了。要知道,你这种和离还带着三个女娃的女人,想再嫁有多难吗?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周大.奶,我再说一遍,没兴趣!谁稀罕谁去!」林杏花懒得浪费时间,硬是从周婆子健硕的胸膛挤过去,抬脚就走。 周婆子气得拍大腿,还是跟狗皮膏药似的黏在林杏花身后,「林杏花!你可别傻了,我家福照多好的条件啊,又没有孩子,你要是嫁到我们家,保证有享不完的福,等你给我家福照生个大胖小子,我来帮你带孩子,你只要在家躺着啥事都不用管,你看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矫情个啥?」 林杏花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震惊道:「你让我嫁给林二麻子?」 周婆子撇撇嘴,「啥林二麻子,男人脸上有点麻子不影响。」 林杏花感觉自己被喂了屎一样,皱着脸艰难道:「这事林二麻子知道吗?」 「怎么还叫林二麻子?」周婆子不悦道。「福照当然知道了,还是他说想娶你,不然我是绝不会同意这件婚事的,我家福照条件这么好,我就是想给他找一个黄花大闺女都不成问题。」 「哦,那你就给林二麻子找个黄花大闺女吧。」林杏花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林杏花,你怎么说不通呢?」周婆子小步子跟在后头,不依不挠。 林杏花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幽幽说了一句:「灵山寺的大师说我命中无子,你确定还想要我做你儿媳妇?」 打蛇打七寸,周婆子瞬间停下脚步闭上嘴,这回是真的消停了。 —— 林杏花没将这种小事告诉家里人,这几天林家人都累得跟狗一样,在田地里先是翻耕,杂碎结板的土,利用高温天气要充分炕土晒垡,,晒得差不多了再浅耕细耙,使得土地松软细乎才行。 这些都是力气活,除了小孩子,其他人都是整天在田地里忙活,一连忙活四天后,林杏花终于得空能看一眼放在小屋里的草木灰溶液,盖子打开后,林杏花将一小孩拳头大的木头块放进木桶,见木头块浮在表面并不下沉,便知道浓度差不多了。 过滤草木灰溶液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林杏花担心溶液溅到身上,又没有手套,只能万分小心的操作,结果弄了许久才得到并不算多的碱水。 晚上吃完饭所有人都回房休息了,林杏花在厨房点一盏灯,然后叫大妞过来帮忙烧锅,然后将碱水和猪油按照固定比例分别倒进两口锅里加热。 猪油迅速融化,林杏花感觉两者温度都差不多了,便将碱水倒进猪油锅里,同时用打磨光滑的木棍不停搅拌,融合的液体很快产生皂化反应,变成了乳白色,但林杏花知道这只是开始。 林杏花让大妞回屋休息,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搅动,搅搅停停,忙到下半夜溶液才达到预想的状态,林杏花倒入事先准备的紫色葡萄液,继续搅拌。 v第二十一章 融合得差不多后,林杏花将黏稠的溶液倒进模具,端着模具小心翼翼地放在小屋外的木墩上,这才轻手轻脚回屋,勉强睡了一个囫囵觉。 第二天林杏花自然起晚了,醒来时便听屋外面吵吵闹闹的,打开门便见大妞和林燕儿、三郎正吵得脸红脖子粗,林杏花打着哈欠,哑着嗓子问:「大早上的吵什么呢?」 大妞见林杏花如同见到靠山,指着木墩上的模具,一双眼睛冒着熊熊怒火,「娘,燕儿跟三郎想偷拿你做的东西,还好被我跟二妞发现了!」 林燕儿不服气道:「这院子里哪一个东西不是姓林的,我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再说我跟三郎就是想拿起来看看而已,是你污蔑我们!」 林三郎吸回挂在半路的鼻涕,「就是,我们没有偷,都是我们林家的东西,跟你姓刘的有啥关系!你才是小偷!你全家都是小偷!」 大妞她们被说得眼睛都红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杏花撸起袖子,恶狠狠道:「本来我是长辈,不该跟你们一般见识,但是你们当着我的面都敢欺负大妞她们,没有一点教养!我这个当大姑的今天就要好好教你们做人!」 林燕儿和林三郎警惕地后退一步,林杏花不给姐弟俩逃跑的机会,一手抓一个,直接将林燕儿两人提到半空,甚至还恶作剧地晃了晃。 「啊!!!」林燕儿双手捂脸,不敢看地下。 林三郎以为林杏花会把他扔出墙外,吓得大喘气把鼻涕给吞下,这可把林杏花几个给恶心坏了。 林杏花忍着恶心,对手上拎着的两只恶声恶气道:「知不知道错了?」 姐弟俩点头如捣蒜。 「以后还欺不欺负你们表姐表妹?」 姐弟头摇得如拨浪鼓。 林杏花满意地点头,将两只放下来后,姐弟俩都觉得腿软,却只能目光幽怨地瞅着林杏花。 林杏花知道林燕儿姐弟俩此刻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自己呢,不过她就喜欢看别人想骂自己却又不敢骂出口的样子,看着贼爽。 大妞几个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林三郎心大得很,被放下后又腆着脸凑上来,「大姑,木墩上这个是啥好吃的呀?我还没见过呢,能不能给我一点尝尝?」 林杏花对林三郎好吃的程度叹为观止,无语道:「这不是吃的。」 「啥?这居然不能吃?」林三郎受到打击,肩膀瞬间垮了下去,一副我心已死的憔悴模样。 林燕儿也露出差不多的表情。 林杏花:「……」这姐弟俩是有多好吃啊? 黄氏从河边洗衣服回来,见到林杏花刚起床的样子,忍不住酸了一句:「娘真是心疼大姐呀,早上还可以睡懒觉,哪像我跟大嫂,天还没亮就要起来做饭洗衣服,连个好觉都睡不到。」 林杏花心中好笑,家中的事情她做得只比黄氏和胡氏多,绝不会少,怎么到黄氏嘴里她就是个吃闲饭的?对黄氏这种人就不能忍让,否则她下次只会蹦跶得更欢快。 林杏花微微一笑:「谁让我是我娘亲生的呢?不疼我,难道疼那些天天没事找事的人吗?」 黄氏不忿,气呼呼地放下装衣服的木盆,叉着腰道:「大姐,你说谁没事找事呢?」 林杏花轻飘飘地瞅向黄氏,「谁大早上的在我面前挑事,还用我说吗?」 「你!」黄氏伸着食指指向林杏花,「你,你欺负人!我这就找爹娘给我做主!」 林杏花拍开她的手指,口吻严厉:「我是你大姐,你对我大呼小叫还有理了?就是二富我都能打,我还怕你不成。还有,少拿你的粗短手指指着我,看着辣眼睛。」 「你你你……」黄氏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林杏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泼辣了,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林三郎擦着鼻涕凑到黄氏跟前,很实在道:「娘,你别跟大姑吵架了,你吵不过她,又打不过她,咱们得罪不起,就算了吧。」 黄氏被自己宝贝儿子一句话气得差点吐血。 林杏花迈着轻松的步伐去了厨房,吃完饭还要去地里点小麦呢,没工夫跟这个搅家精黄氏瞎胡闹。 种完小麦,一年最繁忙的季节终于快过去了,剩下便是时不时去地里观察小麦生长情况就行,盖房子才是接下来的重头戏。 听说林铁贵家要盖房子,村里不少相熟的人主动前来帮忙,也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都是一个村的,这种事很常见。 林铁贵还没开始动工,徐氏的大哥—徐玉凤的父亲徐大山便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从牛头村赶过来,自然也是来帮忙的。 徐大山是一个方脸圆眼的汉子,都说外甥像舅,林大富确实和他长得挺像,倒是林二富长得长脸细眼,跟谁都不太像。 徐大山见到林铁贵便是一顿亲热地寒暄,互相拍肩说笑,看得出来关系非常不错。 v第二十二章 「好你个林铁贵,要盖房子也不去牛头村支会我一声,要不是在镇上遇到玉凤,我还不知道这事?你跟春花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弟了?」徐大山开玩笑道。 林铁贵了解徐大山的脾性,最是豪爽大方,平常不会生气的一个人,便跟着笑道:「嗨!大哥你这就错怪我了,我家就四亩地,小麦种得快,我想着大哥家地多,肯定还没忙完。我跟春花没回牛头村帮忙就算了,哪能还去麻烦你们?」 徐大山哈哈大笑,摸了摸下巴的一撮短须,「我家小麦自然是种完了,不然就是你求我来帮忙我也是不会来的!」说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叫住他大儿子,「昌盛,把带来的东西拿去给你大姑。」 说完便和林铁贵进堂屋说话去了。 徐昌盛应了一声,和他儿子徐平安将板车上的一花篮的花生、半麻袋的玉米、一条五花肉,以及两条大咸鱼和一篮子的水果搬下来放在廊檐下。 黄氏耳朵最尖,第一个从西屋出来,看到廊檐下的东西笑容更大了,「哎呀,舅舅真是客气,每次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呢。」 「都是自家种的一点东西,不值当什么。」徐昌盛笑着回了一声便也去了堂屋,徐平安紧随其后。 黄氏绿豆大的小眼鬼鬼祟祟地转了一圈,一双手在水果篮里摸了三个大梨子藏在宽大的袖口里,转身急忙回屋。 这一幕刚好被从厨房出来的徐氏看得清清楚楚,气得她一肚子的火,要不是徐大山他们来家做客,徐氏绝对要当场扒了她的皮! 黄氏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徐氏已经准备好要秋后算账。 徐氏沉着脸回厨房,坐在小凳子上剥豆子的林杏花便问:「谁惹娘生气了?」 徐氏不免抱怨:「还能是谁?在家里就黄氏一个能把我气死!哎哟,我当初肯定是被泥巴糊了眼才看上这么一个儿媳妇!又懒又馋就算了,居然还做那小偷小摸的事,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徐氏越说越激动,气得直喘气。 林杏花忙放下豆子给徐氏顺气,「娘你别太激动,这事或许是误会,二富他媳妇虽然有点浑,但是不至于去偷人东西。」 「怎么不至于!」徐氏察觉自己声音大了,忙压低声音,「你大舅刚拿过来的一筐梨,黄氏她看没人就偷拿了三个回屋了。我瞧得真真的,一点没冤枉她!就为了三个梨,她连脸都不要了?我们林家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儿媳妇!简直是要气死我啊。」 二妞也学着林杏花给徐氏拍后背。 徐氏一开口便停不下来,一肚子的苦水,「平常我没少教训她,她就死猪不怕开水烫,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回头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一点没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三郎摊上这样一个娘,能养得好才怪!三郎小时候我想带几天,她都不给,生怕我会害三郎一样。现在呢,九岁的人了还整天挂着鼻涕,跟周婆子家的丑狗一样惹人嫌!还有二富,让他干啥就干啥,就知道吃饭睡觉,其他事一点都不管,任由黄氏作天作地。哎,养儿子有啥用,真的就是讨债鬼哦!」 「娘啊,你不是还有我吗?」林杏花把脸凑到徐氏面前,不要脸道:「都说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以后你要是不想跟儿子儿媳待在一块,我养你跟爹,我来孝顺你们。」 徐氏被转移了注意力,破涕为笑道:「傻丫头,我跟你爹要是跟你住,你大哥跟你弟还不被村里人的唾沫淹死?再说,你要养三个闺女,你以为容易啊?」 林杏花盈盈的水眸眯成一条缝,「娘,你可别小看我,我力气这么大,能干的事情多着呢,我保证,过几个月就能把三个闺女养得白白胖胖的。我还要攒钱盖一间大院子,爹娘还有我们母女四个每人一间屋,每天都能吃三顿大米饭,我保证!」 徐氏不考虑林杏花所说的事情会不会有实现的一天,但是女儿的一腔孝心让她熨帖极了,忍不住弯了嘴角,「你跟大妞姐妹仨能过得好,我跟你爹就能放心了。上次卖野猪肉的钱先放在我这,以后你要用银子就跟我说。」 林杏花对银子没那么看中,再说她还想挣很多银子呢,「这野猪还有大哥跟大郎的份儿呢。」 徐氏不太高兴了,「怎么,他们给自己妹子、自己亲大姑留点钱都不行?他们要是敢不同意,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林杏花:「= =!」您是我娘,你说啥都对。 母女俩有说了两句,胡氏拿着五花肉进来,「娘,大舅送来的五花肉中午做了吧,这个天气也放不了。」 徐氏笑容微敛,点点头,「肉你放砧板上我来处理,你先把米淘了烧饭吧。」 胡氏一言不发淘好米,坐在灶底烧了一会儿锅,突然喊了一声徐氏,「娘……」 徐氏正在切肉,也没抬头,「啥事?」 胡氏嗫喏了一下,「我是想咱大郎也不小了,是时候娶媳妇了。」 徐氏抬头看向胡氏,「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胡氏犹豫片刻,说道:「我大哥家的小蝶还没许配人家,这个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手脚勤快又会持家,模样也是没得挑的,跟大郎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觉得挺般配。不过……」 「不过什么?」 胡氏似是有些无奈:「不过我大哥大嫂就这么一个女儿,在家被当成宝贝疙瘩一样,所以……所以这个彩礼钱自然要多一点。」 「你大哥要多少?」 胡氏小心翼翼看向徐氏:「……十两银子。」 徐氏眉目平静,砧板被剁得「砰砰」响,胡氏没等到徐氏的回答,一时不免有些忐忑。 「娘?难道你觉得不适合?其实十两听起来多,但是我大哥大嫂不会收,肯定会让小蝶带回来,这就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徐氏放下菜刀,「家里盖房子把钱都用光了,我从哪给你变个十两银子出来?」 胡氏脱口而出,「野猪肉不是卖了四两银子吗?大郎跟他爹都出了力,总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吧。」 v第二十三章 林杏花了然,原来是刚才听到她们说话了,着急分不到银子呢。 徐氏自然也想明白了,但是看胡氏这个态度,她决定死也不把四两银子吐出来,亲手足该互相帮衬,再说大富都说了捉野猪主要是林杏花出力,他不要分钱,所以徐氏更是没有心里负担。 徐氏冷哼一声,「你爹说过银子都用在盖房子上吧?你还找我要啥银子?」 胡氏慌乱了一瞬,立刻道:「娘,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想要银子,我就是为了大郎的婚事着急了,怕耽误大郎。」 徐氏没有戳破胡氏,只脸色淡淡,「我们农家人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十两彩礼钱的媳妇我们家娶不起,你还是再看看吧。」 胡氏脸色一变。 徐氏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家里不止一个男娃,大郎娶个媳妇要十两,那二郎和三郎娶媳妇也要十两,你是让一家人不吃不喝、卖田卖地给你娶儿媳妇?家里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胡氏眼见徐氏动了气,忙找借口描补,「娘,看您说的,我就是真的喜欢小蝶这个孩子,想着十两银子也是走过场,不用真的出这么多彩礼钱,我这才敢说出来的。不过既然娘你不同意,我便舍下脸去找我大哥大嫂,求他们把彩礼钱减少一点。」 「男孩子迟点成家也没啥,你这么着急干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大郎找不到媳妇呢。还有,这事你跟大富和大郎说了吗?」 胡氏笑道:「我跟大富提过一回,大郎还不知道,不过他跟小蝶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是愿意的。」 徐氏无语地看着胡氏,「你没问大郎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婚姻大事还是要征询一下孩子的意见,两情相悦才能过得和和美美。」 胡氏表面恭恭敬敬,「我知道了娘,回头我会跟大郎说的。」 吃完午饭,林家几个汉子跟徐大山父子等人一起来到院子外,现在要加盖房子只能往院子外扩建,所以首要的事情就是把门口的几棵大树给锯了。 林大富跟徐昌盛蹲坐在一个老树左右,正准备合力锯树,林杏花从院子里出来,笑盈盈地走过来,「大哥,大表哥,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看我的。」 林大富默了一秒,然后默默地将徐昌盛推到后面。 徐昌盛一头雾水。 林杏花朝他笑笑,然后撸起袖子,抱着老树轻轻往上一提,老树被从板实的土地里连根拔起,然后被无情地扔在地上。 徐昌盛:「!?」 林大富:「……」我的双眼早已看破一切。 有了林杏花的帮忙,院外的树很快被拔得干净,剩下建房子的事情林杏花就不在行了,所以只要帮忙扛木头,挖泥土挑泥土就行,对林杏花来说不算是重活。 一晃六天过去,在大家伙的帮忙下林家加盖的两间土屋做好了,原本的院墙被推翻,新院墙将新屋全都圈住,原本的小院子顿时宽敞许多。 这天中午,徐氏和儿媳女儿一起忙活,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招待村里相熟的人以及徐大山一家子。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村里人相继离去,最后送走徐大山一家子,院子里安静下来,林家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农忙结束,家里的劳动力均闲了下来,但是家里的情况是养不起闲人的,所以林大富和林二富他们要去镇上找事做。 林二郎这些小孩子也闷闷不乐,因为从明天开始每天只吃两顿饭,以后的日子饿肚子是常事,这对孩子来说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而实际情况比小孩子想的更严峻,林家本就人多,现在又多了四张嘴,新收上来的粮食去掉交税的部分,剩下的粮食要支撑一家人吃到明年小麦成熟,徐氏不得不更加精打细算,恨不得数清米粒下锅,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到每个人碗里的食物只会更少。 对此,二房的意见很大,黄氏和林三郎林燕儿都是贪吃的,现在每顿的食物更少,她们能乐意吗?所以只要在徐氏跟林铁贵不在的时候,黄氏明里暗里没少挤兑林杏花母女四个。 胡氏表面没说,心里也是不乐意的,谁家闺女被休了还把前夫的三个孩子都带回娘家,让娘家兄弟帮养孩子的? 夜半十分,月亮挂在枝头,林家院子一地的银光,墙角树下的虫鸣声弱了很多。 黄氏摸黑进厨房,舀了半葫芦瓢的凉水咕嘟咕嘟喝下肚,总算感觉那么饿了。 二妞听到厨房有人,壮着胆子爬下床,黄氏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没在意,因为大家经常半夜起来喝水充饥。 厨房里很黑,黄氏见到一团模糊的小身影走进来,试探性问道:「玉兰?」 「二舅妈,我是二妞,我来舀点水喝。」二妞借院子外微弱的月光看到葫芦瓢在黄氏手中,伸手想拿。 黄氏想都没想,一把推开二妞,声音有些凶,「滚开!」 二妞被推得差点摔倒,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二舅妈?」 「叫我干啥!讨债鬼!」黑暗里看不清黄氏的表情,黄氏的恶声恶气却更显得刻薄。 「光吃干饭不干活的死丫头,你姓刘,在我们林家待着干啥!还有脸出来喝水,我呸!要不是你们母女四个吃我家粮食,我用得着半夜出来喝凉水吗?我要是你娘,直接带你们三个跳河死了算了,省的出来丢人现眼,还祸害娘家人!」 黄氏知道自己说得言过其实,很多话都是迁怒,但是饥饿让她失去耐心,她就想找个人骂一顿出气,很不幸,胆小的二妞就是这个被骂的对象。 二妞被黄氏一番无情的话语骂哭了,刚发出一声哭腔,黄氏一声责难,瞬间把二妞剩下的哭声吓没了。 v第二十四章 二妞被骂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只敢用弱弱的嗓音辩解:「二舅妈,我,我跟大姐都在干活。」 黄氏还想再骂,突然听到徐氏的屋子有人说话,只能作罢,临走之前还狠狠戳一把二妞的额头,「死丫头,要是敢说出去,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等黄氏脚步消失,二妞蹲下来抱住膝盖,无声地抽泣。 一夜过去,二妞没有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今天的日子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上午吃饭的时候,林杏花看到二妞微肿的眼睛,问道:「二妞你眼睛怎么肿了?」 二妞的头垂得更低,支支吾吾半天,「没,昨晚,昨晚做噩梦,吓哭了。」 林杏花正想安慰二妞,黄氏却不厚道地笑出声,「大姐啊,你家二妞胆子也太小了吧,做个梦都能吓哭,真的是……」 林杏花不悦地拧眉,没等徐氏出口便率先骂了一句,「不会说话就闭嘴,我女儿轮不到别人来说。」 「你!」黄氏气得摔筷子,鼓着腮帮子对着徐氏抱怨,「娘你要给我做主,大姐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怎么说我也是二妞的二舅妈,开一句玩笑话都不行啦?」 林杏花只知道一条,对待黄氏这种人不能服软,只有比她更强硬才行。 「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姐?那请你对你大姐我放尊重点,别没事瞎叽歪,惹人烦知不知道?」 黄氏黑色的面皮被气得涨红,绿豆大的小眼睁得前所未有的大,她非常想立刻会骂过去,可是一转头却对上徐氏如罩寒霜的脸色,仿佛要吃了她似的,黄氏只能强忍屈辱。 看到黄氏忍气吞声的憋屈样,林杏花的心情好了一点。大人之间的龃龉不应该累及道小孩子身上,看着二妞被说她却无动于衷,那她就不配作一个母亲。 「好了,吃完饭还要干活呢。」徐氏说了一句。 林家只养了六只母鸡,院子里没有其他家畜,所以其实农忙之后并没有那么多的事情。 今天林大富和林二富收拾东西便准备去镇上找事做去了,林杏花看在眼里,和徐氏商量道:「娘,我跟大哥二富可以去打猎赚钱,用不着去镇上打工,而且比打工赚得多。不过如果你们担心不够安全,那就算了,我一个人去也行。」现在天气凉了,抓到野猪什么的可以全部送到满味楼,不愁销路。 徐氏和林铁贵对视一眼,两人犹豫不决。 村里人都知道,死去的那个老猎户之前靠打猎赚了不少银子,但是最后却被老虎咬死,深山的危险不言而喻。 林铁贵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堂屋大门外,摇摇头,「杏花,家里虽然困难,但是性命最要紧,你别去打猎了,家里省省还能勉强过得去的。」 徐氏附和道:「是啊杏花,打猎太危险了,老猎户打了几十年的猎,最后还是死在老虎嘴下,你还能比他有经验吗?」 林杏花对自己的力气很有信心,笑着说道:「爹,娘,我一拳就能打死野猪,你们对我的力气还没信心吗?如果真的被我遇上了老虎,我就顺手宰了它,剥了皮刚好给你们二老做衣裳!」 胡氏嘴角微抽,黄氏不屑地斜眼,嘴里小声嘀咕,「脑子有屎。」 徐氏眼含担忧,拉着林杏花到一边,低声道:「杏花,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大嫂跟二富他媳妇说闲话了?你别听她们胡咧咧,我跟你爹还在呢,大富二富是你亲兄弟,这个家还轮不到她们做主。」 虽说胡氏跟黄氏确实给了她脸色看,但是林杏花这个决定跟她们俩还真没多少关系,「娘,你跟爹不可能照顾我们四个一辈子,大哥跟二富身上有担子,我最后能靠的只有自己,再说大妞姐妹仨总要嫁人,她们三个的嫁妆怎么办?总不能让爹娘跟我兄弟出吧?」 徐氏语塞,这是她还未想过的问题,是啊,大妞三个嫁人还要嫁妆呢,家里这个情况能拿的出来吗? 林杏花见徐氏有些动摇,继续道:「娘,你就让我去吧,我是三个孩子的娘,我必须要为她们打算。你放心,我保证会非常小心,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上树,我小时候爬树比大哥都快呢。」 徐氏的笑容有些苦涩,「都怪我跟你爹没本事……」 「娘你别这么说,你跟爹把我们抚养长大已经够了,现在该是我们孝顺您才对,哪能这么大了还让你们操心劳力呢?」 徐氏眼眶微湿。 母女俩说完话,徐氏跟林铁贵又说了好一会儿,最后夫妻俩达成一致,同意林杏花去山上打猎。 林大富听到这个决定,还是要求有他跟着一起才肯放心,所以进镇上打工的只剩下林二富。 林大富刚放下包袱,胡氏却突然道:「不行,你得去镇上做事才行。」 林大富回头,莫名道:「为啥?去镇上找不找得到事干还不一定呢,如果再猎一头野猪,卖野猪的钱比在镇上打工多得多。」 林铁贵和徐氏的目光投了过来,胡氏收拾好表情,正色道:「我是想着,山上的野猪不是那么好猎的,可能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头,还不如到镇上做事,可以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唉,大郎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我也是为了家里着想。」 林铁贵几人觉得胡氏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林大富犹豫不决,林杏花宽慰道:「大哥你去镇上吧,大郎的事情要紧。我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 林大富想要说话,却被胡氏抓住胳膊,最后只能作罢,拿起包袱跟林二富出了门。 林家人各自散去,林杏花拿起木棍跟自己用心制造的弓箭,兴致勃勃地准备上山,临走前不忘叮嘱大妞在家看顾好两个妹妹。 v第二十五章 林二郎在院子里看到林杏花背着弓箭,整装待发的模样,眼巴巴跑了过来,「大姑,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会听你的话,绝对不拖你后腿,我还能帮你抓野猪呢。」说着撸起袖子,向林杏花展示自己瘦巴巴的肌肉。 林杏花好笑道:「你还小,等你长得跟我一样高我再带你去打猎,今天你只要在家里等着吃肉,好不好?」 林二郎瞬间变成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但还是垂死挣扎道:「大姑,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嘛?其实我还会说笑话,你带着我,我保证你一路上都开开心心的。」 林杏花笑着摇摇头,「不~行~」 林二郎颇有百折不挠的精神,跟在林杏花身后好话说了一箩筐,胡氏看到这一幕立刻冲上来,扭着林二郎的耳朵往回拖。 「臭小子,你要不要命了?下次再被我听到你要上山,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林杏花不想再听,抬腿出了门。 林杏花独自上山,大林村的人只在山的外围捡捡树枝刮点干松针回家烧锅,再往深处就没人敢进了。所以林杏花越往深处走越艰难,到处荆棘丛生,枝丫横错,脚都没出放,走几步就要用镰刀砍掉挡路的树枝荆棘。 山中的树木高大葱郁几乎遮住天空,阳光根本照不到地面,林杏花抬眼一望,一时不知身处东南西北,好在她一路上做了很多标记,否则肯定会迷失在这深山老林里。 深山之中过分静谧,伴随着不知名的鸟叫声,林杏花继续往前,然而走了一会儿扒开草丛,两个并排的坟包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林杏花吓了一跳,忙拍胸口安抚自己。 在荆棘密布的林子里走这么久也有些累了,林杏花便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眼睛却没休息,将四周景色打量了个遍,然后她的注意力便被长在坟包上的一棵树吸引过去。 树她不认识,但是树上长的毛刺球她认识,这是板栗。所以这好像是一棵……野板栗树? 一看到吃的,林杏花立刻来了精神,从地上起来跑了过去,坟包后的地下还落了不少裂开的毛球刺,露出里面棕褐色的板栗。 林杏花立刻用镰刀将板栗从裂开的毛刺球中挖出来,剥干净便一口塞进嘴里。 白皮的嫩板栗很脆有淡淡的清甜味,适合生吃,林杏花捡到的板栗老了更适合煮熟了吃,口感很面很好吃,不过林杏花现在也不讲究这些,在坟包边上坐着硬是把地下所有的板栗吃光了才罢。 没办法,穿到这边一点零食都没有,她已经馋到开始想念芥末的味道。 林杏花今天本就想上山踩点,对遇到大猎物没抱太大希望,所以看到板栗树便决定不再往里去,想着把野板栗树上的板栗打下来也是一笔收获。 林杏花放下背篓,带着镰刀爬上野板栗树,看到板栗便用镰刀砍下来。不一会儿地面便落满毛球刺,还有一些非常成熟的板栗直接从毛球刺剥落,滚入乱草里不见踪影,林杏花捡板栗地时候看到不少空毛球刺,这可把她心疼死了。 都是碳水化合物,最能饱肚子了! 毛球刺有裂开也有没裂开的,林杏花为了尽可能多带些回去,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剥板栗,剩下没裂开毛刺球的只能背回家再处理。 没办法,板栗的毛刺球太扎手,只有一双破鞋的林杏花根本不敢下脚踩,这双破鞋底如何能承受毛球刺的狠辣无情? 林杏花带的背篓比较大,差不多能将剥出来的板栗和毛刺球全部装进去,林杏花背着比自己宽几倍的背篓按原路往回走。 走到一半,一声微弱的兔子叫声突然响起,在静谧的深山里显得格外的清晰,林杏花顺着声音的方向扒开乱树丛,几十米之外的赫然躺着一只腿部受伤的小兔子,它的周围还有一堆被咬得七零八落的兔子残渣,地上很多血迹。 看来这个兔子家族刚刚经历了一番灭族灾难,小兔子不知为何逃了一劫。对此,林杏花表示非常惋惜,为什么大型野兽追捕兔子没被自己遇上,若是自己遇上直接上去一锅端,多好? 不过,看兔子家族的凄惨死状,凶手很可能就是那只咬死老猎户的老虎了。 林杏花拉回正想象着自己身穿虎皮的思绪,上前抓住小兔子,然后在周围又转了一圈,很幸运,她在一棵树后还发现了一只身体温热的被咬死的大兔子,应该是灭族凶手没看到,或者吃得太饱不想管。 林杏花高高兴兴地一手抱着小兔子,一手拎着耳朵兔子往回走。 回到家中已是正午,但是现在一天只有两顿饭,所以回去也没有午饭吃。 在院子里玩耍的三妞和林玉兰一看到林杏花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只兔子,两人兴冲冲地跑过来,两双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兔子,都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 林杏花将小兔子交给她们,自己转身将背篓放下,有一只毛刺球从背篓里掉出来,刚好掉到三妞她们脚下,两个小孩子正眼都没看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兔子身上。 「它好乖呀,都不会叫的。」 「傻三妞,你没看到它受伤了,是疼得说不出话了吗?」 「好多血,我们一定要要救救它。」 「嗯嗯嗯……」 林杏花听着两个小孩子稚嫩的对话,无奈一笑,看来这只兔子的肉是吃不到了。 林杏花坐在木墩上休息了一会儿,没见到家里其他人,便问道:「三妞,你大姐二姐去哪了?」 三妞抬头,「娘,大姐她们跟着外婆去田埂砍黄豆杆去了。」 林杏花笑着点点头,起身去厨房收拾那只被咬死的兔子。 v第二十六章 收拾完兔子徐氏跟大妞她们还是没有回来,林杏花便在院子外捡了一块石头,拿着剪刀在木墩上坐下来,准备剥毛球刺。 板栗壳的刺非常尖锐且硬实,很容易刺破人的手指,林杏花便用石头将毛球刺在地上使劲搓一搓,使板栗壳的尖刺被搓软,然后用鞋子小心翼翼地踩住毛球刺,再用剪刀剥开板栗壳。 徐氏挑着黄豆杆回到院子,看到林杏花在剥板栗,脚边的篮子里装了一堆棕色和青白色的板栗,忙出言制止:「杏花你别剥了,这么多够吃好几天,剩下的就堆在墙角养着,这东西能放,不要紧的。」 林杏花听徐氏这么说便把剩下没剥的板栗毛球刺扫进撮箕,然后倒在厨房的角落里堆着。 出来时,林杏花便见林三郎和林燕儿一手捧着板栗,嘴里啃得可得劲了,甚至嘴边还有一圈板栗渣,两个孩子同时舌头一卷,一粒渣都不浪费。 徐氏搬来一条小凳子,坐下来开始剥黄豆,黄氏趁徐氏没注意,偷偷把手伸进篮子,没想徐氏突然回头狠狠一巴掌打在她手背。 黄氏瞬间抽回手,疼得脸扭曲了一瞬。「娘,你下手也太重了。」 徐氏冷哼一声,「家里是短你吃的还是短你喝的?上次你偷拿了三个梨我还没跟你算账!下次再看你偷偷摸摸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你就直接回黄家,咱们林家不要这种媳妇!」 黄氏面色一僵,「娘,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心疼三郎没东西吃,个子都长不高,我也不是给自己吃的呀。」说到最后还很委屈的样子。 「我家大郎二郎跟三郎吃的不也一样吗?就你家三郎娇贵?」胡氏目光轻轻扫过黄氏。「娘最是注重品性的人,你以后千万不能把这种习惯教给三郎。」 黄氏指着胡氏,「大嫂,你还煽风点火……」 徐氏厉声道:「闭嘴!你大嫂哪里说错了吗?你平常惯着宠着三郎我说不到你,但你要是把我们林家的子孙养成偷偷摸摸的性子,你就直接收拾包袱回家吧!」 黄氏被怼得面如土色,对着徐氏不敢有怨言,只能瞪着胡氏。 胡氏直接扭过头不看她,把黄氏一人晾在那,气得半死。 林杏花不准备插手这种事,坐下来跟着徐氏一起剥黄豆。 大妞和二妞不用大人吩咐,十分乖巧地坐下来剥豆子。 一家子齐上阵,剥豆子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中间林杏花挺了挺快木掉的腰,看一眼指甲缝里塞满污垢的手指,有些隐隐作痛。 剥完豆子,第二顿饭也做好了,林杏花将剥完的黄豆杆抱到院子中央摊晒,晒干后就能烧锅了。 林杏花洗完手准备去厨房盛饭,二郎从堂屋探出一个脑袋瓜子,笑嘻嘻道:「大姑,饭我给你盛好啦!快来吃饭!」 林杏花看着林二郎满嘴的油,笑着摇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吃吧。」 林二郎顷刻缩回脖子,他怕桌上的兔子肉被林三郎跟林燕儿抢完了。 林燕儿姐弟俩确实恨不得将一盆兔子肉全部倒进自己碗里,但是今天全家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林铁贵和徐氏坐镇,她们不敢这么放肆。 不过姐弟俩虽然不敢太放肆,吃肉的速度却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口一块肉,也不管嚼没嚼碎,总之一大盆的兔子肉有一小半都进了她们俩的肚子。 徐氏被姐弟俩气的只能把兔子肉端到林杏花面前,远离姐弟俩的范围。 林三郎拽下嘴里的骨头,气呼呼地看向徐氏,「奶,我要吃肉!」 林燕儿不甘落后,噘着油嘴,「奶,你偏心!」 林铁贵紧紧皱着眉,林二富不在家,他不好教训黄氏,只能忍着。 林杏花顺势将仅剩的兔子肉分到大妞姐妹仨、徐氏、林玉兰、大郎二郎碗里,眼皮抬都没抬,自己捡到的兔子,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林三郎长大嘴巴就要大哭大闹,林杏花皱着眉呵斥一声,「林三郎,你再哭,下次我打到了猎物,你一块肉都别想吃了!」 林三郎的哭声戛然而止,只能瘪瘪嘴继续喝粥,眼睛扫过林玉兰的碗,还没等他出口,黄氏已经先行一步将林玉兰碗里的肉夹到林三郎碗里,一个骨头也不剩下。 林玉兰不哭也不恼,只安安静静地继续喝着粥,仿佛她根本不喜欢吃肉似的。 徐氏叹气,林杏花无奈,这黄氏真的重男轻女到极致了。 吃完饭,林杏花得了空便去看了一眼自己做的肥皂。 经过十天的风干晾晒,肥皂差不多已经成型,林杏花看到后精神为之一振。 林铁贵吃完饭在院子里溜达,见林杏花一脸地喜色,凑过来看了一眼:「杏花啊,你做的这是啥呢?怪好看的。」 林杏花笑着说:「爹,这是洗衣裳用的,比皂荚洗得干净多了。」 林铁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娘说这是猪油做的?那就不太划得来了。」 「爹,这个不是家里用的,我准备让表姐夫帮我卖卖看,卖不出去就家里用,下次就不做了。」 v第二十七章 「卖掉?」林铁贵仔细端详了一下,沉声道:「这恐怕卖不了几个钱。」 林杏花知道现在的肥皂没处理过,不太好看,便道:「这个还要处理一下,再好好包装一番,保证丑不了。」 说到包装,林杏花突然想到自己还没给肥皂配包装,朝林铁贵笑眯眯道:「爹,你给我编几个小篮子呗。」 反正最近并不是很忙,林铁贵笑呵呵地同意了。 林铁贵转身出去砍了几根竹子,回来便开始削竹子,刨成细竹条,按照林杏花的要求编织小篮子。 不过天色渐晚,林铁贵编好一只迷你小篮子便去洗漱睡觉去了。 乡下没有啥娱乐活动,天黑了又舍不得点灯,所有人都是天一黑便洗洗睡了,弄得太晚还会饿得睡不着,何必自找苦吃? 林杏花睡了一觉,半夜直接饿醒,肚子瘪得让她直冒冷汗,仅剩的那一点睡意烟消云散,最后只能睁眼等天明。 早晨天未大亮,林家大人都起来了,小孩子还可以在床上赖一会儿。 林杏花早饿过头了,就算真的很饿也没办法,因为上午的第一顿饭在巳时之后,还早得很。 林杏花一边打着哈欠,端起木盆去大柳树的池塘边洗衣服。 池塘边热闹得很,一群妇人和姑娘家在有说有笑地洗衣服。 林杏花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边蹲下,从木盆里拿衣服在水里浸湿,撒上皂荚粉,然后放在石头上揉搓,不过她不敢用多少力气,怕一不小心就把衣服搓成破烂。 在一旁说话的几个妇人瞅见林杏花,立刻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过了片刻,其中一位高颧骨的妇人对着林杏花笑道:「唷!这不是杏花吗?农忙都结束了,你咋还待在娘家呐?」 这人正是周婆子的大儿媳妇郑氏。 林杏花见郑氏说话阴阳怪气的样子,便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而且村子里关于她被休弃的谣言层出不穷,郑氏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林杏花对她也不客气,「我在娘家待多久都吃不到你家大米,不劳你担心。」 郑氏薄唇一掀,一脸惊讶道:「杏花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也是关心你呐。」 林杏花似笑非笑,「是吗?」 旁边另外一个妇人拉住郑氏,「耕田他娘,你还不知道呐,杏花她被夫家休啦?」 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林杏花真想打她一顿。 郑氏做作地捂住嘴,不敢置信道:「不会吧,好好的怎么会被休弃?杏花还这么年轻,以后可怎么办呀?总不能让铁贵叔跟你兄弟养你吧?」 林杏花给郑氏俩人表演了一个九十度翻白眼,「我是和离,不是被休的,谢谢。」 郑氏和那位妇人对视一眼,明显不信。 林杏花懒得跟她们争辩,干脆闭上嘴,拿起棒槌捶衣服,耳边的窃窃私语她就假装听不到吧。 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赚钱!赚钱!赚钱!其他乱七八糟的传言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林杏花回到院子晾晒衣服,黄氏没个正形地靠在墙上,抿嘴笑道:「大姐,你咋啥事都自己干啊?我家燕儿还没大妞大呢,啥事都会干。要我说,你就该让大妞多干活才对,不然谁家愿意娶个懒媳妇回家啊?」 大妞正坐在院子里,跟二妞她们围着大簸箕在黄豆里挑拣坏掉的黄豆和碎石子,闻言身子一僵。 林杏花却没觉得不对,毕竟大妞才十岁出头,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子。不过黄氏挑事的口吻让她听着很不爽,「二富他媳妇,你能惯着你的儿子,我就不能宠着我的女儿了?有时间说闲话,不如帮家里多干点活,我家大妞都知道挑黄豆,家里就你最闲!」 黄氏被怼得脸红,不服气道:「大姐你说这话不对,大妞一个小孩子,干的活怎么可能有我多?我就是今天觉得有点累而已,哎呀,我头都点痛,燕儿,快扶我回屋躺一会儿。」说着还面露痛苦地捂住额头。 林燕儿无法,只能拍拍手,扶着黄氏离开。 林杏花:「……」戏这么足,你咋不去演戏呢? 黄氏的表演只持续了一刻钟,到了吃饭的时间不用人喊,黄氏闻着饭菜的香味便进了厨房。 这顿称不上早饭的早饭除了野菜粥、饼子、咸菜,还蒸了一大盆的板栗,锅盖一打开,板栗的清香似有若无飘散在空气中,不仅小孩子馋了,林杏花都忍不住咽口水。 徐氏在黄氏伸手之前端开板栗,「先吃饭,吃完饭每人抓几个,谁都不能多拿。」最后的目光给了黄氏。 黄氏厚厚的嘴唇嘟了一下,只能回头用眼神安抚流着口水的林三郎。 吃完饭,林杏花分到八个板栗,吃到嘴里又面又香,林杏花差点吃哭了,有多少天没吃到一点甜的东西了? 二妞见她娘的表情很感叹,以为林杏花是太喜欢吃板栗了,捧着手里的板栗递到林杏花跟前,「娘,我这还有。」 林杏花愣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睛,「二妞自己吃,娘吃够了。」说完,她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话和人家老母亲的「我不喜欢吃肉」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v第二十八章 林铁贵大清早去田地里逛了一圈,吃完饭便坐在院子里编小篮子,林杏花有心想学,搬来小凳子坐在一旁观摩,林铁贵看林杏花对这个感兴趣,手上动作便慢了许多。 林杏花专注地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便也拿着细竹条学习编制,编制第一个的时候磕磕绊绊,到第二个的时候已经顺手许多。 林铁贵双手虽然粗糙却很灵活,手中动作不停,还能抽个空看一眼灰扑扑的天。 「估计要下雨。」林铁贵突然叹气,「唉……杏花,咱们把东西收到堂屋。」 林杏花看一眼外面渐沉的天色,点了点头,两人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到第二天早晨都没歇过,晚上盖薄被的林杏花母女三个半夜冻得睡不着。 第二天更是灾难,不止她们小屋子里的地面进了水,一地的烂泥,其他几个屋子都无一例外。坐在堂屋里吃早饭的时候,所有人的脚都踩在烂泥上,跟在水田里吃饭也没什么差别了。 大妞最爱干净,看着她爹给她买的那双有绣花的鞋子被烂泥糊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脸色臭得没法看。 林燕儿咬着筷子看大妞,忍不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林杏花倒是心大,吃饭的时候屋顶漏水,几串水珠刚好滴进林杏花的后颈,林杏花随意抹了一把,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端着碗继续吃。 林铁贵第一个放下碗筷,咳了一声,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他。 「新屋子通风晾得差不多,而且地势高没进水,可以住人了,大郎你们兄弟三个就住西边的新屋。」林铁贵转头看大妞几个,眼神柔和,「杏花,你们母女三个就住东边的新屋,等天晴了我去上山砍树,给你们打一张大一点的床,等做好了二妞再跟你们睡。」 大郎他们听说可以住进新屋都挺高兴,全家只有胡氏脸色不太好,脸上仿佛挂着冰碴子。 徐氏看到后就不太高兴,谁家住新屋还一脸丧气?看着就不吉利,「大富他媳妇,搬新屋是好事,你干啥板着脸?」 胡氏嘴唇抿了抿,最后还是没忍住,「娘,大郎到了成亲的年纪,我以为东边的屋子是大郎的婚房呢?现在杏花她们母女住进去,大郎成婚了该住哪?」 林大郎红着脸摆手,「娘你瞎说啥?我根本没想过成婚的事,这事过几年再说吧。那个小屋太小了,给大姑她们四个住怎么住得下,反正新屋都做好了,不住也浪费……」 胡氏被气得脸色泛青,奈何林铁贵和徐氏都在,她不敢出言教训大儿子。 林铁贵对长孙的懂事倍感安慰,满意地点点头。 徐氏却对胡氏皱了皱眉,「大富她媳妇,你是不是还想着把娘家胡蝶许配给大郎呢?」 胡氏和林大郎同时变了脸色。 林大郎先是不敢置信,随后便黑了脸。 林二郎忍不住为他大哥鸣不平,扯着嗓子叫道:「娘,你是不是昏头了?把小蝶表姐许配给大哥,大哥还有好日子过吗?」 林二郎嘴皮子快,胡氏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徐氏沉下脸,「大富他媳妇,二郎说的啥意思,你娘家的侄女脾性不咋样?」 胡氏飞快瞪了林二郎一眼,忙笑道:「娘你千万别乱想,大郎是从我肚子出去的,我还会害自己亲生儿子不成?」 徐氏不是好糊弄的,「那二郎为啥说娶了胡蝶,大郎就没好日子过?」 胡氏轻声细语道:「我娘家现在就这么一个姑娘,一家人都宠着她,个性肯定比一般人娇惯些。而且小孩子之间掏掏打打也是有的,都是小事,谁知道二郎还能记到现在?」胡氏说着话突然侧头,一记刀眼把林二郎剩下的话瞪没了。 「而且呀,我大嫂还特意去灵山寺找大师给小蝶算了一命。」胡氏语气更加热切,「大师说小蝶命格富贵,天生旺夫相,前途不可限量呢,呵呵。」 林杏花忍不住侧目,崔氏找灵山寺和尚算命,胡氏娘家也找灵山寺和尚算命,这时候的人真够迷信的。不过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会会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师,然后套麻袋把他狠揍一顿,毕竟他间接害了原主林杏花的性命。 胡氏面有得色,以为徐氏和林铁贵听到胡蝶命格好就会马上同意婚事,没想徐氏脸色平平,不甚热络道:「整天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有啥用?还不如一碗米饭来得实在。」她闺女也是被灵山寺大师算过命,承认胡蝶命格好,岂不是就是说明杏花真的命中无子?她这个当娘的第一个不愿意相信! 胡氏还想再争辩,林铁贵却一锤定音道:「好了,我们林家娶媳妇第一个便是看人品、性格,算命这种事做不得数。大郎是林家长孙,更应该做弟弟们的表率,这事等大富回来再议。」 林铁贵出口,胡氏只能作罢,吃完饭便沉着脸地回屋,锅碗也不管了,黄氏看也当没看到,抹一把嘴就溜出去。 徐氏气个仰倒,这个大儿媳妇还敢给自己脸色看了? 还是林杏花心疼老娘,「娘你别气了,气大伤身。锅碗我来收拾。」 徐氏无声叹了一声,双手撑在大腿上起身,「咱娘俩一起收拾。」 林杏花回头笑了一下,「好吧,刚好可以跟娘说说话。」 徐氏以为林杏花想聊聊家常,便一边在厨房扫地,一边说着周婆子又在给林二麻子找媳妇儿,又说徐平安的媳妇李氏肚子月份大了,可能下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该送什么礼。 林杏花笑着听徐氏絮絮叨叨,等将锅碗洗好,突然道:「娘,我准备攒钱盖房子,以后带着大妞她们搬出去住。」 v第二十九章 徐氏很惊讶,随即目光微沉,「咋了,是不是你兄弟的媳妇说闲话,还是私底下给你脸色看了?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林杏花无奈道:「我知道爹娘心疼我,但我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还带着三个闺女,总不能让我兄弟替我养闺女吧,大嫂她们有想法是人之常情,要换做是我,我肯定也不乐意。」 徐氏如何不知道两个儿媳妇会有想法,但她和林铁贵心里总是希望他们的三个子女能像小时候那样,和和睦睦不分彼此,可是现实却不断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徐氏还是坚持,「这些你不用管,我跟你爹还在呢,轮不到她们做主。再说了,你每天干这么多活,我跟你爹都看在眼里,而且你还打猎,你现在吃的都是自己挣的,住的是你自己家的屋子,不靠她们一分一毫,不用看她们脸色。」 林杏花很感动,徐氏和林铁贵这样的父母是真的全心全意为女儿着想,不嫌弃她和离的身份,连带对外孙女都一视同仁,真的很难得。 所以林杏花更加坚定自立门户的想法,「娘,我知道你担心我带着三个闺女会过得艰难,但我又不是马上就搬出去,我现在连一块瓦片都买不起,能去哪呀?」 「我准备先打猎存钱,等钱够了就在村子里买一块地盖房子,到时候虽然不住在一块,但还在一个村,想回家随时都能回来,跟现在没多大的区别。」 徐氏想想觉得也是,杏花搬出去也是在大林村,她跟杏花她爹想帮衬女儿还是方便得很,而且搬出去杏花母女也不用再看胡氏黄氏的脸色,大富和二富有自己跟杏花她爹看着,肯定不敢不管杏花。 这样想来,杏花搬出去或许更好? 「我要跟你爹商量一下。」徐氏拿不定主意,「总之,你在家不用怕你兄弟的媳妇,她们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林杏花轻轻一笑,「娘,这是你第二次说这话了,放心吧,我不会被人欺负的。」 徐氏无奈一笑,心里却总觉得林杏花还是那个个性柔和、处处忍让的小媳妇,做父母的总是忍不住心疼。 徐氏扫完地放下扫帚,出了厨房就看到黄氏坐在廊檐下探头探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偷偷摸摸的干啥呢?」 黄氏讪笑,「娘,你跟大姐嘀嘀咕咕说啥呢?不会是在吃板栗吧?」 徐氏真的被气得没脾气,「谁跟你一样,整天尽想着吃?」 黄氏瘪瘪嘴,表情很委屈,「可是我饿啊!」 徐氏:「……」无法反驳。 —— 第二天天气放晴。 林铁贵一口气编了三十多个小竹篮,个个体型娇小,拙朴可爱,大妞三个看到便舍不得放手,最后一人留了一个。 二妞转身就抱一把干稻草草放在小竹篮里,刚好可以给受伤的小兔子做窝。 林杏花也是这个想法,抱回一捆干稻草,用剪刀将其修剪整齐,铺在小竹篮子里,最后将成型的肥皂摆在干稻草上。 林杏花仔细端详片刻,最后只能安慰自己,这种包装叫简约田园风,绝不是乡土风…… 林杏花拎着「精心包装」过的肥皂去徐玉凤家敲门,大双开门看到是林杏花,立刻说道:「杏花表姨,你来找我娘啦?」见林杏花点头,他一溜烟跑到东边的屋子外,伸长了脖子喊:「娘,杏花表姨来了,你快点出来。」 徐玉凤笑呵呵地从屋子里出来,手上纳鞋底的动作没停过,「杏花来啦,快来堂屋坐。」 徐玉凤和徐氏一样,都是很会勤俭持家爱干净的妇人,家中各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墙角里一点灰尘都看不见。 林杏花在堂屋的长凳坐下,将手上装着板栗和装着肥皂的的小竹篮都放在桌子上。「表姐,这些板栗是我在山上捡的,你蒸给大双他们吃。」 徐玉凤笑着接过,「刚好,我家顺子这几天总缠着我要吃板栗,我说我家又没有板栗树,难道我从哪给他变个出来?没想到你这就给我送过来,我总算可以消停几天了。哎,你今天找我是有啥事?」 林杏花嘿嘿笑道:「表姐,我们姐妹之间就不用客气了对吧,所以你妹妹今天有事想拜托你跟表姐夫。」 「就你会说话。」徐玉凤嗔了她一眼,随即瞅一眼小竹篮子里的肥皂,好奇道:「这紫色的东西是啥?我从没见过。」 大双小双和顺子都好奇地看向肥皂,顺子嘬着手指头,看起来有点馋。 「这是肥皂,洗手洗衣裳都行,而且洗得很干净。」林杏花另外拿出一块小一点的递给徐玉凤,「表姐,这是猪油做的,这次做得不多,我还想麻烦表姐夫帮我卖一下看看,就不多给你了。这块你先用着试试看,好用我下次再多做点。」 徐玉凤接过来放在鼻下轻嗅,「唉?不说别的,这肥皂还挺好看的,味道也好闻,清香清香的。」 林杏花笑道:「这次时间紧,下次还可以做其他颜色跟味道的肥皂。」 徐玉凤越闻越喜欢,甚至还跑去洗了一次手,用肥皂洗过的双手不仅清爽干净,还带着一股幽香,让人闻着就喜欢上了。 徐玉凤回堂屋仔细包好肥皂,扬眉对林杏花说道:「杏花,我觉得这个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用,尤其是那些爱干净的妇人。不过这毕竟是猪油做的东西,价格肯定不能定得太便宜,不然赚不到什么钱,你觉得呢?」 林杏花点头,她知道徐玉凤这番话说得很实在,「我和表姐你想的是一样的,成本摆在那,价钱肯定低不了,平常人家恐怕不太愿意多花钱买肥皂,想卖掉这个肥皂只能找那些殷实人家。」 「表姐夫去过这么多地方,见多识广,肯定认识不少条件好的人家,所以,接下来的事恐怕就得麻烦表姐夫了。」说完林杏花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林满河兜售肥皂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v第三十章 徐玉凤瞪了她一眼,「跟我跟你表姐夫还说啥客气不客气的,再跟我这么见外我可就真不高兴了!」 林杏花立刻换上兴高采烈的表情,「我就意思意思一下地不好意思下,既然表姐这样说了,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徐玉凤好笑地摇着头,「好吧,说不过你。不过你想好多少钱一块肥皂了吗?」 林杏花知道在古代肥皂这种东西只有贵族用得起,不过现在她没那么大的志向要把肥皂卖到上层社会,她只想混口饭吃。 「我不过就是想赚点口粮罢了,表姐夫肯定能定一个合适的价钱,都交给他了,如果能卖掉,去掉成本,赚到的钱我们平分。」 徐玉凤如何能同意,「你怎么还是这副宁愿自己吃亏的脾性?东西都是你做的,你表姐夫就动个嘴皮子就能分一半?傻不傻呀你?还是你以为我跟你表姐夫是见钱眼开的人?」 林杏花搂住徐玉凤的胳膊,笑着道:「我是相信表姐跟表姐夫不会亏待我。」 这话总算安抚了徐玉凤,「算你识趣。」徐玉凤拍着胸脯,爽快道:「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们吧。」 林杏花心满意足,「谢谢表姐,你可是我亲姐姐啊,哈哈哈。」 徐玉凤笑容突然顿了一下,林杏花见她面有异色,便问:「表姐,你有啥事直接说。」 徐玉凤放下没纳完的鞋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满河上个月在镇上见到桃花了,本想跟她打声招呼,没想她扭头就走,装作根本不认识满河的样子。」徐玉凤冷哼一声,「说到这我就来气,桃花这丫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 林杏花好奇道:「她不是住在县里吗?」 「是啊,所以她既然难得到了镇上,为啥不回大林村一趟,大姑表面不说,心里还是想这个小闺女的。可她呢,去年过年都没回娘家,大姑跟大姑父一个正月都没露个笑脸。」 林杏花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原主妹妹没什么好感,「表姐,这事你别跟我爹娘说,徒惹他们难过罢了。」 「我知道的,所以我只跟你说说。还好大姑大姑夫还有你这个大闺女,不然谁来心疼他们?」徐玉凤跟徐氏关系非常亲近,所以很为徐氏着想。 林杏花脸色淡淡,「不说她了,我就当没这个妹妹。表姐,我还要上山一趟,就不陪你说话了啊。」 徐氏站起来,无奈道:「好吧,不过你有空一定要找我说话啊。」 林杏花回到自家院子,将弓箭木棍放进大背篓,背上背篓准备上山。 二妞的目光一直紧紧追着林杏花,「娘……」 林杏花回过神,眼神柔和,「怎么啦二妞?」 二妞鼓起勇气,「我,我想跟着你一起上山。」 林杏花弯腰和她平视线,「可以,不过你只能在外围等我,不能往里面去,行不行?」 二妞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保证不乱跑。」 不过林杏花不放心二妞一个人,便叫大妞跟着一起去,大妞不太乐意,但她找不到不去的理由,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上山。 走在上山的路上,林杏花和两个女儿闲聊,「二妞,待在家里多舒服啊,为啥想上山呢?」 二妞低头绞着双手,刘海遮住她的眼睛,「没,没啥,就是想出来玩。」 林杏花眉头轻蹙,不知二妞在紧张什么,「真的?」 二妞连忙颔首。 林杏花看到二妞紧抿的唇线,便不再追问。 到了山外围,周围偶尔还有人说话声,林杏花停下脚步,「大妞二妞,你们就在这待着等我,要是没事干可以刮点干松针,或者找点干柴禾,可以带回家烧锅。」 大妞二妞点头,二妞来的时候带了竹耙,本就准备刮草用的。 「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们不要往里面跑,知道了吗?」周围都是大林村的人,所以林杏花并不担心,只要大妞二妞不跑进深山就没事。 大妞跟二妞听话地点头。 林杏花背着背篓往深山里去,这次她没有按照上一次的路线走,而是去上次发现小兔子的周围继续寻找。 林杏花想着野猪不能随时找到,兔子窝却很常见,兔子喜欢在草木丰盛的地方做窝,它们活动的范围内还会有兔子粪便,猎人可以根据这些来找兔子。 可能是上次兔子家族遭受了灭顶之灾的缘故,林杏花在周围绕了好几圈只找到兔子窝,却连兔子毛都没发现一根。 林杏花花了一个小时毫无所获,不由有些气馁,看来打猎也不是容易的活儿。 正在林杏花有些失望地摇头时,一头体型壮硕的野猪「哼哧哼哧」直奔林杏花而来,四只健壮的蹄子疯狂跑动,地上的枯草叶子都被踩飘到空中打了好几个旋儿。 v第三十一章 说时迟那时快,林杏花听到动静立刻回过头,可野猪已经奔到离她快一米的距离,林杏花避无可避,也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在野猪撞上来的那一刻,她抬起脚狠狠踹在野猪头部。 一头重达五百斤的大野猪硬生生被踢翻,反方向飞了一秒,然后如遭重击般「轰隆」一声砸到地面,甚至把地面砸了一个浅坑出来。 野猪躺在地面,了无生息。 野猪直奔过来了,野猪被林杏花踢了,野猪死翘翘了……前后加在一起的时间还不超过五秒钟。 林杏花沉迷于自己强大力量的余韵中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收回脚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都没使出全力,一头这么大的野猪就这样轻飘飘地被她踢死,比上次还夸张,所以她力气到底有多大啊? 林杏花走到野猪旁边,这才发现她刚才那一脚踢得太狠,把野猪长长的吻部和獠牙都踢歪了,整个头部被踢碎,简直面目全非。 不过好在她踢的是野猪的头部,若是踢到野猪的腹部便没这么容易了,因为野猪平常就喜欢蹭树蹭石头,把腹部蹭得皮糙肉厚、异常结实,平常的弓箭都射不穿。 林杏花也不想管那么多,反正今天又抓到一头大野猪,总算有了收获。她抓起野猪的一条腿,就这样把野猪拖下山。 接近山外围的时候,林杏花将野猪拖到一个茂盛的草丛中,砍了一些荆棘和落叶松针之类的盖在上面,然后才去找大妞她们。 大妞和二妞刮了一大竹筐的干松针,还捡了两捆柴禾,两人看到脚步声连忙回头看过去,大妞看到林杏花空空如也的背篓,眼中闪过失望。 「娘,你没找到猎物啊?」 林杏花走近,左右观察一圈才小声道:「娘宰了一头野猪,不过就这样拖回家太显眼,所以找了一个地方暂时藏起来了。」 大妞和二妞的眼睛同时亮了,大妞掩饰不住地兴奋,「真的啊娘?野猪多大,有上次的大吗?」 林杏花微微一笑,「应该比上次的大一点。」说着两手搭在大妞姐妹的肩上,弯腰凑在两人之间,「你们现在就回家,叫你们外公或者大表哥去玉凤表姑家借板车,到村头大柳树前面五十米等我,记住了吗?」 大妞眨眨眼,「娘是不想被人看到你抓到大野猪?」 林杏花拍拍她的肩,笑着点头,「大妞很聪明。」目光扫过大妞短了一大截的袖口,又落在二妞从布鞋里伸出来的一双大脚趾,突然轻轻道:「好了,你们回去吧,等我到镇上把野猪卖了,给你们姐妹仨每人买一件衣服和一双鞋子,好不好?」 大妞兴奋地直点头,二妞眼神亮晶晶的,表情有些羞涩,「娘,你先给自己跟大姐妹妹买吧,我穿大姐的旧衣裳就行。」 林杏花知道在贫苦的农家就是这样,妹妹穿姐姐穿不下的衣服,弟弟穿哥哥穿不下的衣服,反正只要孩子身上有衣服蔽体就行。 但二妞的太早懂事还是触动了她,仿佛心脏被人扯了一下,酸涩得让她想掉泪,只能摸着二妞的头,久久不言。 直到大妞和二妞各背一捆柴,两人合力抬着竹筐下了山,林杏花才从心疼的情绪中抽离。 林杏花拖着野猪在山上绕了一圈,直接绕出村子,从另一个方向来到村口大柳树前面,她到的时候林铁贵正看着村口的方向,脸上闪过焦急之色。 「爹,我在这呢。」林杏花说着走过来,将野猪一把扔在板车上,实木板车被野猪砸得颤了几颤,差点散了架。 林铁贵回头就看到板车上躺着一只比上次更肥的野猪,忍着兴奋搓搓手,「杏花,这只野猪比上次的还要肥啊!应该能卖不少银子。」 林杏花拉着板车往前走,「是啊爹,这次卖的银子比上次多一些,我想给大妞她们买一身衣裳和新鞋子。」 林铁贵背着手和林杏花并排走,听林杏花说完便摆摆手,「我跟你娘商量好了,既然你想另立门户,以后你打猎赚的银子便自己收着,不用交给你娘。」 看来徐氏她是被自己说服,同意她另立门户的想法了。杏花目视前方,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大嫂跟二富媳妇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跟爹娘闹。不如这样,这次卖野猪赚的钱,我拿一半给娘,就当是我跟大妞她们的伙食费,这样大嫂她们就不会说什么了,剩下的一半我就自己留着。」 林铁贵听到「伙食费」便来了火气,停下脚步沉声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伙食费,你还把不把我们当爹娘了?难道我们做父母的想帮衬女儿,还要儿媳妇同意不成?」 林杏花见林铁贵真动了气,忙软声道:「爹你千万别这么说,不管发生什么,你跟娘永远是我的爹娘。但我不是小姑娘了,不想爹娘这么大年纪还为我的事情烦心,弄得家宅不宁。」 林铁贵这次的态度却意外的强硬,「你的个性我和你娘最清楚,我知道你是为了家中安宁。但我只有一句话,我们是一家人!回头谁敢有意见,让她直接来找我,我倒是要看看我这个一家之主的话还管不管用了!」林铁贵说完便径自走到林杏花前面去,好像还有些生气。 林杏花看着林铁贵不太高,甚至有些伛偻的背影,却觉得他的形象是那样的挺拔高大,是林家真正的主心骨,当家人。 两人到了镇上便朝着满味楼去了,路上行人有不少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野猪,纷纷侧目。林铁贵的面色不免有些不太自然,林杏花却仿佛没看到别人的目光一样,步伐稳健地往前走。 此时满味楼有不少客人,林杏花站在门口没进去,看到上次的那个小伙计立刻喊了一声,伙计看到板车上的野猪,立刻出来引路,林杏花他们跟在伙计后头到了满味楼厨房的后院。 这会儿掌柜正忙着呢,伙计把他们带进院子便又去前头忙去了,林杏花和林铁贵干等了两刻钟,之前那个伙计才得了空来到后院,可见满味楼的生意确实不错。 这个伙计来了便笑着抱拳,「对不住,现在正是我们酒楼最忙得时候,麻烦两位久等了。掌柜抽不出空,便叫我来了。还是上次的价格,十九文一斤,成吧?」 林杏花原本有些不悦,不过伙计道歉的态度诚恳,她便也笑着道:「无妨,本就是我们来得时间不太合适,给你和刘掌柜添麻烦了。」 伙计不由多看了林杏花一眼,觉得对方还挺会说话的,于是态度更亲和了一分,「这位大姐太客气了。」说完便叫厨房里的两个大汉出来把野猪搬下来称重。 林杏花站在一旁,看他们两人搬一头野猪有点吃力,便上前搭了一把手,两个大汉感觉手上突然一轻,野猪就已经被林杏花拽下来了。 v第三十二章 两个大汉默默抹了一把汗,这年头的妇人,了不得啊! 有了林杏花的帮忙,此次称重也进行得异常迅速且顺利,估摸着去掉野猪的内脏的重量,这次的野猪有五百一十五斤多一点,伙计总共给了林杏花九两碎银和七百九十文铜钱。 出了满味楼,林杏花便对林铁贵说道:「爹,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林铁贵摆手,言简意赅道:「回家吃。」 林杏花点头,「我想去成衣铺子给大妞她们买衣裳,再买点其他的东西,买好就回家。」 「那走吧。」林铁贵说着便抬脚往前走。 林杏花嘴角溢出笑意,林铁贵平常就是这样,话并不多,这次他并不需要亲自来镇上,也不过是担心林杏花一个人处理不来,对子女的关心全都藏在日常的琐碎里。 林杏花去衣铺买衣服要有一会儿时间,林铁贵便想去看看大富兄弟俩。 上次大富让林满河捎口信回家,林铁贵知道他俩干活的地方,离衣铺并不远。 林杏花和林铁贵便约定半个时辰后碰头,再回大林村。 林杏花进衣铺时里面没什么人,衣铺的伙计见林杏花穿着一身补丁的衣裳,脚上的粗布鞋脏得没眼看,暗自撇撇嘴,起来迎客也没个笑脸,「你想买啥?」 林杏花当然能看到伙计眼底的不屑,不过她并没有那么在意,甚至露出一抹笑意,「我要给我闺女买成衣,有吗?」 林杏花态度这么好,搞得伙计反而不太好意思,抓抓后脑勺,引着林杏花往里面走了几步,「这些都是,你自己先看,看好了找我结账。」 「好,谢谢。」 林杏花看了一会儿,很快选好三件颜色鲜嫩的细布衣裳,想了想又扯了一匹深色的细布,刚好可以给林铁贵徐氏和自己每人做一件衣裳。 农家人每天都干农活,绝大部分时候都只穿耐脏的深色衣裳。 林杏花空有一颗爱美的心,现在的要求已经降低到只要衣服能保暖就行,如果补丁能少一点就可以称得上完美了。 想到此,林杏花忍不住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挑完这些,林杏花还挑了好几块细软的棉碎布,准备回去做几条姨妈巾。 衣铺的伙计没想到林杏花居然买这么多东西,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不过还是很快算好价钱,「一共五百三十文。」 林杏花知道细布和成衣并不便宜,点头后数好钱递给伙计,伙计收了钱后还送了她几根彩色的头绳,林杏花笑着收下了。 林杏花还去隔壁的铺子买了六双布鞋,出了铺子,林杏花见距离林铁贵约定的时间还早,这时刚好路过一间包子铺,包子的香味飘了一路。 林杏花是真的馋,想到今天收获不小,便狠下心走进去一口气买了二十个大包子,装了满满一兜。 林杏花拿了一个包子吃着,其他全部放进背篓,背上背篓便朝着林大富他们的方向走去。 林杏花脚步很快,到了地方一眼就看到了林铁贵父子三个,他们正站在一棵树下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三个人的脸色都不算轻松。 林杏花步伐轻松地走近,然后从背篓里拿出四个包子,林大富和林二富每人两个。 林二富看到包子眼睛一亮,林大富拿着包子还没吃,林二富就三两口把两个包子吞了。 林杏花好笑道:「二富,你吃出来是啥馅的么?」 林二富砸吧嘴,目光落在林杏花的背篓上,「肉馅的!姐,再给我一个呗,我中午没吃饱。」 林杏花后退一步,「不行,只剩十五个包子,刚好家里每人一个,我是看在你跟大哥出门在外很辛苦,才给你拿了两个,别得寸进尺啊。」 林大富皱了皱眉,将手里的包子塞给林二富,「你吃吧。」 林二富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几口吞下。 林铁贵看在眼里,心中不太赞同,不过林二富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他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教训小儿子。 林杏花面对这样无私的大哥,气得瞪眼,「大哥,你给他一个也行啊,干啥两个都给了,自己一个都没吃到。」 林大富的心思完全不在两个包子上,只对林杏花沉声道:「爹跟说我,你想带大妞她们搬出去住?」 林杏花看了林铁贵一眼,随后点头,语气轻松道:「是的,我还想盖青砖黑瓦的房子,不过这事估计还早着呢。」盖土屋简单,但是她想一步到位,直接盖几间青砖黑瓦房,下雨不会漏水,冬天不会漏风的那种。 林大富的心情却轻松不来,执拗道:「干啥,你在家住得不是挺好的吗?我之前都说过,大哥会照顾你们母女四个。」 林杏花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脸上的笑意却忍不住扩大,「大哥,我觉得我可以照顾我们娘几个,要是有一天我没法养活自己,我是绝对要赖着你不放的。」 v第三十三章 「你……」 「大哥,你是我的依靠,但这不是让我总是依赖着你,而是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会站出来帮助我,我觉得这样的依靠才能维持一辈子。」 林杏花这番质朴直白的话让林大富无言。 林杏花和林铁贵回到家中已经过了饭点,但徐氏还是等他们回来才开饭。 林杏花从背篓里拿出包子,家里每个人分到一个,黄氏伸手就抢了林玉兰的包子准备给林三郎,林杏花一头黑线,「二富他媳妇,你要是想抢了玉兰的包子给三郎,你就把包子还给我!」说着便伸手要拿走包子。 黄氏的绿豆眼斜了林杏花一眼,撇嘴把包子扔还给林玉兰,嘴里嘀咕着:「一个臭丫头片子,吃啥肉包子,浪费粮食。」 林杏花忍了又忍,还是被黄氏气到了,「二富他媳妇,你也是丫头过来的,难道你连自己也看不起吗?」 黄氏被怼得语塞,只能低头扒饭,饭桌上终于消停了会儿。 吃完饭,大妞忍不住跑过去翻开放在长条几下的背篓,看到背篓底部露出一抹鲜嫩的颜色后,立刻兴奋地将衣服拿了出来。 林杏花给她买的是一件浅粉色的长裙,袖口裙摆甚至还有绣花,很适合大妞这个年纪的少女,大妞看到的第一眼便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就穿到身上。 林杏花给她选的鞋子是蓝底白花的,也挺好看。 二妞和三妞到底是小孩子,看到林杏花给大妞买的衣服鞋子都那样好看,姐妹俩也忍不住小步子跑过去,拿出自己的衣服左看右看,稀罕得不得了。 她们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好看、上面还绣着花的衣裳呢,从前在刘家,崔氏只觉得她们三个是赔钱货,一分钱都不愿意花在她们身上。 看着姐妹三个开心的面容,林杏花打从心底觉得高兴。 她回过神来后便从背篓里拿出买的布匹放在桌上,「娘,这匹布应该够爹还有我俩,我们三个人做身衣裳吧。」 徐氏轻轻摸了摸布匹,心疼得直抽抽,「还是细布,这可不便宜啊!我跟你爹都有衣服穿,你还乱花银子,你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啊?真是不会过日子。」徐氏说着怒瞪林杏花一眼,转头又瞪向林铁贵,「杏花买布的时候你咋也不知道拦着。」 林铁贵表情讪讪,在小辈面前努力维持一家之主的沉稳形象。 林杏花忙替他解释,「我买布的时候爹去找大哥他们了,爹他也不知道。」 徐氏叹气,「你还有脸说,下次不许再乱花银子了,知不知道?你还有三个女儿要养,身上的担子重得很,花钱不能大手大脚的。」 林杏花乖巧地点头答应,心里想的却是,反正到时候我把东西买回来了,你又不能退。 胡氏收回在大妞姐妹身上的目光,突然笑道:「杏花给大妞她们买的衣裳真好看,一看就是镇上人穿的,就是颜色浅了点,不禁脏,不适合在乡下穿。」 林杏花:「……」这位大姐你可真喜欢在人家高兴的时候泼冷水。 这是病,得治啊! 徐氏自然为女儿撑腰,「啥乡下镇上的,现在又不要下地,小姑娘穿得鲜艳些也没啥,平常注意点就是了。」 胡氏笑笑便没再说什么。 黄氏嗑着炒熟的南瓜子,脸上堆起笑容,绿豆眼眯得完全看不见,「大姐呀,你今天卖野猪卖了这么多银子,给咱爹妈还有你闺女都买了衣裳鞋子,肯定也给我们买了东西吧?」 林杏花扭过头,「你猜我有没有买?」 黄氏吐出两片南瓜子壳,激动道:「买了!」 林杏花朝她微微一笑,「不对,你再猜。」 黄氏的圆黑脸瞬间变得更黑,丰厚的嘴唇都显得格外的愤怒,「大姐,你逗我玩呐?」 林杏花呵呵一笑,「我看起来人傻钱多吗,为啥要给你买?」 黄氏再次领略到被林杏花怼到无言以对的滋味,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眼睛一转,突然抓着徐氏胳膊,抱怨道:「娘啊,大姐打猎赚到的钱应该上交到家里才是,她咋能一下子花掉这么多,给您跟爹买布是应该的,但除此之外她只给自己,还有她三个闺女买了新衣裳新鞋子,三郎燕儿他们啥都捞到,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徐氏抽回手没说话,只是看向黄氏摸眼神暗藏怒气,林铁贵这时便道:「有一件事,我今天去镇上已经对大富二富说过了,现在我便同你们一起说了吧,以后杏花打猎赚的钱不再交给你们娘,因为她还要攒钱在村里买地盖房子,还要养三个闺女。但不管怎么样,杏花跟大妞姐妹三永远是我们林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们以后一定要互相帮衬,这个家族才能繁荣起来。」 说完这些话,林铁贵便出去忙去了。 胡氏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脸上惯常的笑也没了。 黄氏的反应很直接,一脸不乐意道:「娘,大姐母女四张嘴呢,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总不能一点钱都不出,光吃白饭吧。」 徐氏瞅了一眼胡氏,见她虽然没说话,表情似乎也是这个意思,心底失望,便对送上门的黄氏厉声呵斥道:「怎么滴?老娘给自己亲闺女亲外孙女点吃的都不行?要不然这个家你们来当吧,我跟你爹以后都听你们的!」 黄氏从没见过徐氏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心中惴惴,嘴皮子掀了掀,还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怕又被徐氏痛骂一顿。 v第三十四章 等徐氏也出去了,黄氏直接跑过去拉着林杏花不放,「大姐,以后你抓到野猪野兔啥的,一定不能忘了你亲弟一家子啊,二富就三郎一个儿子,三郎以后能不能长高就靠你这个亲大姑啦!」 林杏花嘴角抽了抽,实话实说道:「看你跟二富的个头,三郎估计是高不了的。」 黄氏不敢捂住林杏花的嘴,所以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姐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林杏花:「……」 大妞姐妹三个度过了一个愉悦的晚上,第二天都换上了新衣裳。三妞一大清早就兴冲冲地跑去厨房,准备给小兔子喂水,谁知道小兔子却不见了,三妞和后面来的林玉兰把林家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林杏花挑水回来,就看到三妞和林玉兰坐在院子里,两张小脸均有些闷闷不乐之色。 林杏花把水倒进厨房的水缸,给墙角的板栗毛刺球洒了点水,就忙从厨房出来,在三妞身旁蹲下身来:「三妞,玉兰,你们表姐妹俩怎么愁眉苦脸的?」 三妞清亮的眼睛闪过黯然,「小兔子不见了。」 玉兰撅着嘴,「我跟三妞把家里找遍了都没找到,可是小兔子的腿还没好,它能跑到哪呀?」 林杏花眼神一顿,心里想的是,这只失踪的兔子腿也断了,两步都蹦不了,还能跑到哪?估计是被迫跑进别人的嘴里了呗。 回想黄氏和林三郎看小兔子时火热的眼神,恨不得把兔子毛都给吃了! 现实太血腥,林杏花无法对两个天真的小孩子说实话,说她们心心念念的小兔子已经进了别人的五脏庙,只能笑着安慰道:「我明天上山再给你们抓一个小兔子,好不好?」 三妞眨眨眼,突然问道:「娘,小兔子是不是找它娘去了?」 林杏花顿了一下,才道:「可能……」难道她还要编一个童话故事出来圆一下,体力惊人脑力枯竭的林杏花顿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小姑娘却没有再追问下去,互相看了一眼,林玉兰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那算了吧,大姑,我还是想吃兔子肉。」 林杏花:「……」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看不懂呢? —— 安抚好两个小姑娘,林杏花扛着锄头跟林铁贵去了田里,准备给小麦除除草啥的。 大妞换上新衣和新鞋,她还会编头发,用新头绳系在辫子上,戴上徐玉凤之前送的绢花,再加上她本就长得清秀,最近又不怎么出门,把皮肤养白了许多,打扮之后整个人立刻不一样了,变得娇俏许多。 大妞站在门外对着洗脸水照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满意,忍不住轻抿嘴唇,漾起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这是她最满意的部分,因为她们姐妹长得挺像,但三人中只有自己有酒窝,两个妹妹都没有。 二妞扫完院子,见她大姐还在臭美,走过去轻声细语道:「大姐,你今天够好看了,比里正家的英儿姐还好看。你快别照了,不然被二舅妈她们看到,又要酸你了。」 大妞扭头看二妞,一脸的不以为意道:「二舅妈跟燕儿要说就说呗,我娘给我买的衣服鞋子,又不是偷不是抢的,怕什么?她们再眼红也没用。你呀,就是胆子太小,该跟我学学,别人敢骂我我就骂回去!怕什么呀?」 二妞忙扭头看了一眼东屋,回首声音更小了,「大姐你快别乱说了,被二舅妈听到肯定要骂一整天。」 大妞忍不住翻白眼,「你到底怕她什么?难道她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 二妞垂着脖子,嘴唇嗫喏了一下,「她们骂人很难听,还很凶……」 大妞从鼻中轻哼出声,「她们骂你,你就骂回去啊,我们又不靠她们养活,你胆子要大一点,别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 二妞绞着双手,「哦……」 大妞终于照够了,视线从水面移开,回头看二妞的头顶,「你怎么不把绢花戴上?」 二妞头垂得更低了,「我,我弄丢了……」 大妞没有多想,只责怪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心了?」 二妞没有辩解。 上午吃完饭,林家大人全都出了门,胡氏挑着尿桶去菜园子,黄氏不知去哪家串门去了,而林杏花,她却是要去茅厕挑大粪! 当她听徐氏说茅厕快满了,让她挑粪再加水灌溉土地的时候,林杏花的内心是绝望的。 还有什么比一个爱干净的人要去挑大粪更悲惨的事吗? 林杏花一脸生无可恋地挑起粪桶出了门。 大人走了,林家院子便是小孩子们的天地。 林二郎在家待不住,拉着林大郎出门,林三郎厚着脸皮跟两个堂哥在后头蹭玩,因为村里的小伙伴都嫌弃他,觉得他都这么大了还流鼻涕,真邋遢,所以他只能跟着二郎他们。 大妞今天穿得这么好看,自然要出去溜达一圈,尤其要让村子里同龄的少女看看她的新衣裳新鞋子。 v第三十五章 大妞也出了门,二妞便陪着三妞和玉兰在院子里玩捡石子,这是乡下孩子为数不多的小游戏。 三个人中,二妞玩得一般,玉兰年纪小反应不够灵活,玩得最好的反而是年纪最小的三妞。 三妞一直安安静静地从头赢到尾,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 二妞一直在输也不觉得烦,反而玩得很开心,这时林燕儿突然从外面回来,踱着步子走到二妞她们跟前,俯视蹲在地上的二妞,「二妞,大妞姐让你去一趟周婆子家。」 二妞放下石子,抬头看向林燕儿,由于逆光,她看不清林燕儿此刻的表情,只能疑惑道:「我大姐叫我去周婆子家干啥?」 林燕儿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咋知道?反正大妞姐的话我的带到了,去不去是你的事。」说完便又蹦跳着跑出去玩了。 二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出去了,临走前不忘叮嘱三妞和玉兰待在家里玩,别四处乱跑。 周婆子家和林家一个东一个西,住得并不是很近,二妞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周婆子家的大门前,可是周婆子家的大门紧闭,似乎家中并没有人。 二妞敲门没人应,左右观望了一会儿,随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道:「大姐,你不在?」 屋子里一直没有人声,二妞推了推门也没推开。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条脏兮兮的狗子突然从院子的狗洞钻出来,一脸恶相地直扑二妞。 「啊!」二妞吓得一声大叫,拔腿就跑。 周家的狗子就跟疯了一样,一路对二妞穷追不舍,硬是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 二妞好不容易摆脱这只疯狗,回到家中时不仅头发乱了,身上的裙子也沾了一身灰,甚至还破了好几个口子,完全看不出来是新买的衣裳。 大妞在她之前回来了,看到二妞这副惨样,立刻跑过来把二妞翻转一圈,眉头皱得死紧,板着小脸道:「把眼泪给我忍住!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谁欺负你了?」 二妞没想到大妞居然在家,垂首轻啜,「我被,被周婆子家的狗追到家门口,摔了好几次,新裙子都烂了。」两手抓住裙子上的长口子,几滴眼泪颗颗落在她的手背。 大妞拉着二妞去厨房,一边给二妞擦脸,一边语气干.硬道,「好好的,你去周婆子家干啥?村子里谁不知道周婆子家养了一条又丑又脏的疯狗,见人就咬的?」 二妞抬眼,愣愣道:「不是大姐你叫我去周婆子家的吗?」 大妞拧眉,「我好好的干啥叫你去周婆子家?」 「燕儿姐说……」二妞话未说话,倏然闭上嘴,垂下头不说话。 大妞看到她这副跟缩头乌龟似的模样就来气,嗓音不由大了起来,整个院子都是她的声音。 「燕儿说啥了?是她说我让你去周婆子家的?是不是这样?」大妞死死掐着二妞的胳膊,让她不能躲避自己的问题。 二妞只能垂着头点了一下头。 「好啊,这个林燕儿,上次戏弄我,这次又戏弄我二妹,简直不要脸!」大妞气得一巴掌拍在木锅盖上,因为知道自己对付不了狡猾的林燕儿,心里更是来气,咬牙切齿道:「给我等着!回头我就告诉娘,让娘给我们做主!」 二妞慌乱地摆手,「不要,大姐你别告诉娘好不好?我,我也没受什么伤,就是摔了一跤,没啥事的……」 大妞横她一眼,「不行!你就是太软弱,所以才会被人欺负!」 二妞面色焦急地抓住大妞的袖口,「我真的没事的大姐,娘已经很辛苦了,我们不要再让她烦心,好不好?燕儿姐就是跟我开个玩笑,没多大事的。」 大妞唇线紧抿,怒其不争地瞪向二妞,「二妞,你再这样,以后只会让人欺负死,别傻了!」拽回袖口就气呼呼地离开厨房。 二妞的视线一直跟随大妞的身影移动,直到大妞的背影消失,二妞瘪着嘴,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可是她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林杏花挑完粪回到院子,放下粪桶便急不可耐地跑进厨房洗手洗脸,可惜不管她怎么洗,身上那股大粪味儿都挥之不去,连头发丝里都藏着臭味,简直臭不可闻。 林杏花黑着脸,脸色比头发更臭,今天真的是爱干净之人的苦难日啊。 大妞进来便看到林杏花目光沉沉,脸色木然,心下忐忑,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来告状。 林杏花回神看到大妞,脸色缓和许多,笑着问道:「大妞,怎么啦?怎么板着个脸?」 大妞见她娘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表情,心中微定,嘴皮子一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把自己和二妞被林燕儿戏耍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林杏花。 林杏花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她是把大妞三个当亲生女儿看的,如何能忍受自己女儿被别人欺负成这样?与此同时,她也不免自责,她整天忙农活,不然就是忙着打猎赚钱,对三个女儿的关心完全不够,才导致别人以为大妞姐妹三个是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 她今天就非要将某些人狠狠教训一顿,来为大妞二妞讨个公道! 林杏花先回到屋里看二妞,二妞已经换上原本的旧衣服,正坐在歪脚凳子上缝衣服,看到林杏花进来吓得白了脸,手忙脚乱将破了口子的新衣裳塞到屁股后面。 「娘,娘,你回来啦。」 v第三十六章 见二妞吓成这样,林杏花心里不好受,放缓了脸色走过去蹲下,轻声道:「别怕,你大姐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不是你的错,娘不会怪你。」 二妞紧握的双手这才松开了些,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小声道:「娘,你别怪燕儿表姐,她就是喜欢恶作剧,她也不知道周婆子家的狗会追了我一路。」 林杏花没想到二妞受到林燕儿如此戏耍,居然还为对方说话,一时瞪大了眼睛,「二妞,你不恨燕儿吗?」 二妞轻轻地摇头,抿了一下唇才道:「燕儿表姐本性不坏,只是经常被二舅妈打骂,所以性格有些乖戾,我跟她是表姐妹,不应该为这种小事就讨厌她。」 林杏花用手将二妞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却倏而叹了一口气,「二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被狗咬到了,你就会得疯狗病,过不了多久你一命呜呼,然后我跟你大姐妹妹会难过一辈子?」 听到这话,二妞的嘴唇一抖,她根本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声音不由越来越小,「可是,可是我并没被狗咬到……」到了这个时候,二妞还在为别人开脱。 林杏花终于知道二妞的个性像谁了,就像她的亲生母亲——林杏花原身,个性过于善良软弱,总是为别人着想,处处忍让,遇事不想着解决,总是想着息事宁人。 林杏花目光灼灼地直视二妞,语气无比的认真,「二妞,你娘我之前也跟你一样傻,在跟你爹成婚之后,家里的活儿全都是我做,你爹跟你奶啥事都不用干,你奶没事便骂我,我都忍了,甚至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你爹说需要钱,我便把你外婆给的银钗当了,等我当掉全部嫁妆,你爹又嫌弃我娘家穷,帮不到他,三天两头找我吵架,甚至动手打我,让我觉得是自己太没用,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把命都给他们。」 「可是他们却一声不吭把崔晓云养在家里,逼得我去上吊,我差点都死了,你爹跟你奶却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晦气,甚至还要休了我,若不是我以死相拼,他们绝不会同意将休弃改成和离。从那次之后我幡然醒悟,我知道了做人不能一昧的为别人着想,你以为别人会记得你的好,其实人家只会觉得你傻,觉得你好欺负,转身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你不能再像娘以前那样傻了,你们姐妹三都是娘捧在手心的女儿,看到自己女儿被人欺负,我会难过,会自责,会觉得自己没照顾好你们。」 二妞流着泪猛摇头,断断续续地道:「不,不是的,娘,娘对我很好,是我不想让娘和外婆外公为难,都是我的,我的错,没考虑到娘的感受。」 林杏花握起二妞的一双小手,闭了闭眼,倏尔苦笑一声:「你哪是没考虑我的感受,分明是太考虑我的感受,才会受了苦只往心里咽。但是二妞,你还只是个孩子,任性一点淘气一点都没关系,万事有娘在。娘只要你们姐妹三个活得开心。」 二妞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最后忍不住搂住林杏花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 林杏花轻柔地抚摸二妞的头发,心中酸涩不已。 最后二妞哭累了,林杏花便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让她好好睡一觉。 出了屋子,林杏花脸上笑意尽散,冷着脸杵在东屋门口。 在外玩够了的林燕儿一进院子就见林杏花跟门神似的杵在东屋前,立刻顿下脚步,心虚气短地叫了一声「大姑」。 林杏花没有应声,只面无表情地道:「你娘呢?把她叫回来,我有事找她。」 林燕儿低着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大姑,我也不知道我娘去谁家串门了啊?」 林燕儿话音刚落,黄氏就进了院子,一手捧着南瓜子吃得一身是劲,南瓜子壳甩了一路。她见林杏花站在东屋门口,嚼着瓜子笑问道:「哎,大姐你有事啊?」 林杏花看了林燕儿一眼,「是有事,我今天就是来给我家二妞讨个说话来的。」 听到这话,林燕儿便知道二妞的事情她大姑都知道了,可是二妞平时不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吗,为什么今天居然会向林杏花告状,这事大大出乎林燕儿的预料,到底是个孩子,林燕儿瞬间慌乱起来。 黄氏一脸懵,南瓜子到了嘴边都忘了吃,「啥?」 林杏花站直了身体,本就比黄氏高了半个头,现在面沉如水的模样,看起来更多了一分压迫力。「你家燕儿作弄我家二妞,把二妞骗到周婆子家,害得她被周婆子家的疯狗追了半个村子,现在摔得一身的伤,新买的衣服也成了破烂,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你讨个说话?」 黄氏吓得忙吃了一颗南瓜子压压惊,扭头朝林燕儿脸上吐了一口瓜子壳,恶声恶气道:「林燕儿,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林燕儿不敢拍掉挂在刘海上的瓜子壳,紧紧缩着肩膀,身子抖如筛糠,带着哭腔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擦一把糊到一块的眼泪和鼻涕,「我就是想逗二妞玩,我去的时候周婆子家没人,也没听到疯狗叫,谁知道二妞那么倒霉,居然被疯狗追了一路,我也不想的呀,呜呜……我真的没想害二妞,大姑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燕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十分凄惨,若不是她说话太有条理,眼神太闪烁的话,林杏花都差点被她的演技骗到了。 黄氏苦着脸,「大姐,你看,燕儿这孩子就是皮了些,心地不坏,也不是故意害二妞的,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她一回呗,待会回屋我就好好教训她一顿,给二妞出气!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杏花一口拒绝,扯了扯唇,「我不傻,是不是在作戏我看得出来,今天这事绝对不能这样简单了了!」 黄氏也来了气,绿豆大的眼睛里全是不耐烦,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大姐,燕儿还是孩子,难道你一个大人还要跟小孩子过不去?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林杏花唇边勾起冷笑,「燕儿是孩子没错,但你不是孩子,你作为燕儿的父母,孩子没教好是父母的责任,二富不在家,今天我就找你要说法了!」 黄氏被噎得没话说,只能睁着绿豆眼跟林杏花互瞪,片刻后便败在林杏花那双比她大两倍的杏眼之下,灰头土脸道:「大姐你到底想咋样?不然我把燕儿交给你,要打要骂随你便,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说着便一把将缩成一团的林燕儿狠狠推向林杏花。 林燕儿没有防备,两脚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跪在地上,林杏花本想伸手捞一把,伸到半路又缩回手,林燕儿就这样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双膝盖戳在地面发出两声闷响,林杏花听着都觉得疼。 黄氏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林燕儿,只抱着胳膊,一脸无所谓道:「大姐你就说行不行吧?」 林杏花冷笑一声:「不行!」看到林燕儿被黄氏如此对待,她的心中却生出一丝快意,二妞被疯狗追得摔倒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疼吧。 黄氏直翻白眼,「我的大姐喂,你到底要咋样啊?」 林杏花扬了扬下巴,「很简单,你跟燕儿一起去我屋里,给二妞道歉,并发誓以后再也不欺负二妞,否则不得好死!燕儿还要当着二妞的面,自己打自己二十个巴掌!」这里的人相信因果循环,觉得破坏誓言会遭天谴,所以对誓言非常重视。 「不行!」黄氏涨红了脸,不敢置信道:「我可是二妞的二舅妈,我怎么能跟她道歉,她受得起吗?这事说出去,我还要不要活了?再说做错事的是燕儿,你让燕儿去!你让她给二妞下跪我都没意见,反正我不去!」说完便抱着手臂背过身,不想面对林杏花。 v第三十七章 林燕儿白着脸,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林杏花见黄氏态度坚决,话音突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跟燕儿去跟二妞道歉,要么你就赔钱,裙子一钱银子,还有给二妞磕破皮的赔偿费,看在二富的份上,我就少收点,三钱银子,一个子都不能少。」 黄氏立刻转回身,怪叫一声,「你怎么不去抢?我哪有银子,家里的银子全在娘手上,你找娘要好了!」跟她要银子,那不就是要她的命吗? 林杏花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你觉得爹娘知道了,这件事能这么轻易地了了?爹娘最担心孙子辈被养歪了,像三郎那样好吃懒做便算了,燕儿这次做的事恶意满满,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水,爹娘知道了绝对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不仅你跟燕儿要受罚,恐怕二富都要吃一顿教训。二富那个人你也知道的,有时候就是个混不吝,有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万一爹娘让他休妻……」前面的话是实话,后面的话就有些夸张的成分了。 黄氏被她这一唬还真的开始担心起来,林二富平日不太管事,真气起来啥事都干得出来,揍她一顿都是轻的,再加上徐氏最近对她很不满……黄氏越想越害怕,只要意念一开始动摇,之前的坚持就会逐渐土崩瓦解。 黄氏犹豫再三,最后跺跺脚还是妥协了,「道歉就道歉!」说着又狠狠剜了林燕儿一眼,恨不得杀人一般的眼神。 黄氏带着林燕儿进了东边新屋,二妞听黄氏跟林燕儿是来给自己道歉的,吓得瞪大了眼睛,林杏花站到二妞身旁,一只手搭在二妞肩上,轻声安抚道:「没事的。」 黄氏进屋后就没正眼看过二妞,却一直死死掐着林燕儿的胳膊不放,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我黄氏发誓,以后不会欺负二妞,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发完誓之后,黄氏的脸色简直不能看了,她居然向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道歉,这简直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屈辱!她黄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二妞如坐针毡地听完黄氏和林燕儿的道歉,等她们发完誓,她真恨不得爬下床跑得远远的,还好林杏花一直摁着她。 「别急,燕儿还有事没做呢?」林杏花语气轻飘飘的。 林燕儿闻言双手松了又放,知道今天逃不过,只能抬手往自己脸上连甩二十个巴掌,个个响亮异常。 打完后,她的脸就肿了。 大妞在一旁笑着看完全程,林燕儿离开的时候,她对林燕儿挑眉轻笑:「劝你善良,林燕儿,别当别人都是傻子。」 林燕儿面如猪肝色,简直咬碎了牙才忍住骂回去的冲动。 没多久,东屋便传来黄氏暴跳如雷地打骂声,以及林燕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林杏花母女四个面无表情地听着,完全没有出去拉架的意思。 吃饭的时候,徐氏见林燕儿的脸肿得老高,两只手全是青紫,忍不住怒骂道:「好你个黄氏,又打孩子,看你把燕儿打成啥样,筷子都快拿不住,我看你是偏心到没边儿了!」 黄氏黑着脸,说话带着火气:「一个臭丫头,心疼她干啥?打几下又死不了!」 徐氏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二富媳妇,你这是给谁脸色看呢?我是你婆婆,不过说你几句怎么了,你还敢顶嘴?」 黄氏缩了缩脖子,「娘,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今天是招谁惹谁了……」 黄氏今天真的是无比的憋闷。 林家除了四亩水田之外,还有一亩旱地,今年林铁贵在旱地上种了地瓜和芝麻混作,不过芝麻上个月已经成熟,林铁贵和儿子儿媳抽空抢着收回家了,所以现在地里只有地瓜。 村里其他人家种了地瓜的在上半月都挖回家了,林家今年种得比旁人晚一些,所以下半月才来地里挖地瓜。 大早上有些冷,甚至地瓜叶上还有些许白霜,林家一大家老小全来了旱地,大人们拿着锄头或者钉耙挖地瓜,小孩子就跟在后头拣地瓜,把粘地瓜上的碎土稍微清理掉,再扔进箩筐里面。 他们之中林杏花力气最大,按理说她应该是挖得最快的,可是林杏花在接连挖断七八根地瓜之后,她就不敢再胡乱挖了。这时候,老庄稼人林铁贵和徐氏的熟练灵巧就显现出来了,挖得又快,还很少挖断块,这是她们年轻一辈所比不上的。 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林铁贵挖了半个时辰后喘着粗气直起腰,两只手撑在钉耙木杆头上借力,让自己的腰稍微放松一下,徐氏见此便也停下,关心道:「老头子,要不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林铁贵摇摇头,目光落在前方大片的绿色地瓜藤上,有些惋惜道:「这些地瓜藤,都够一头猪吃一个冬天了,唉……」林铁贵说的是将地瓜藤晒干,再磨成粉保存,冬天猪没猪草吃,地瓜藤粉拌泔水或者麸皮,猪也能凑合着吃。 徐氏揉了揉手,然后劝他:「算了吧老头子,今年盖新屋,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大郎明年也该说媳妇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呐,养猪的事还得往后放放。」 林铁贵不过是嘴上念叨几句,心里也知道家里养不起小猪仔,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 林杏花举起钉耙,把耙齿上的一根地瓜拔下来,笑着道:「娘啊,其实要我说,我觉得现在买一头小猪仔还是挺划得来的。」 林铁贵和徐氏的目光同时看向她,就连胡氏和黄氏都看了过来。 林铁贵笑呵呵道:「杏花你为啥说现在买猪仔好?」 林杏花站直了身子,「现在买一头小猪仔,最起码要养一年吧,大郎如果明年娶媳妇恐怕最快也要到年底,到时候可以直接把猪宰了,猪肉也不用另买,可以省下来一笔不小的花费。」 林铁贵和徐氏一想,好像确实可行,反正到时候买猪肉也要钱,不如捉一头回家自己养,最起码地里的地瓜藤可以供小猪仔吃到明年开春,等到了春天就更容易了,去山上打猪草够小猪仔吃的了。 胡氏却脱口而出道:「到时候你去山上猎一头野猪不就行了。」 林铁贵和徐氏都诧异地看向胡氏,似是没想到胡氏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林杏花眸光微深,其实打野猪送给自己侄子并无不可,只是胡氏把这话说得太理所当然,未免让人听着就觉得有些不痛快。不过她毕竟是林杏花的大嫂,林杏花便只笑了笑,说道:「如果能猎到当然好,不过大嫂你之前也说过,打猎这种事说不准的,有时候甚至可能十天半月都猎不到一只野兔,更何况是野猪,万一到时候我什么都没抓到,大郎成亲又耽误不得,那又该如何是好?到时候大嫂责怪我是小,耽误了大郎的大喜日子才是大事。大嫂,你觉得呢?」 v第三十八章 胡氏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好的坏的都被林杏花说光了,她还能说什么? 黄氏侧过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快绷不住的脸色,这回终于有人尝到她被林杏花怼到无言以对的滋味了。 就一个字,爽! 由于缺少林大富和林二富两个劳动力,林铁贵他们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把所有地瓜都挖完了。林铁贵怕有遗漏,用钉耙在每条垄上粗粗耙了几下,还别说,还真被他耙到了好些个地瓜。 林铁贵把拣到的地瓜剥掉碎土块,扔进二妞她们身边的箩筐,慢悠悠道:「我就说肯定有漏掉的吧。」 徐氏弯腰挑起箩筐,好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错不了。老头子哎,别念叨了,快点挑担子回家吧。」 林铁贵揉了揉鼻子,挑起担子往回走,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跟在后头的林杏花看着有些想笑。 林杏花她们前几天已经搬进新盖的东屋,原来的小屋子空了出来,收回来的地瓜便全部放在这间小屋子里,其实这间小屋子本有一个一米五左右深的小地窖,平日不用的时候用一块木板盖着。 这个地窖就是用来保存地瓜的,不过林家的茅草屋顶下雨会漏水,屋里不够干燥,放在地窖里的地瓜经常会有一小部分坏掉,这让爱惜粮食的林铁贵夫妇一度非常肉疼。 林杏花他们来回好几趟才把地瓜都挑完,纵使力气大如林杏花也会觉得有些疲累,手都没洗就一屁股坐在廊檐下,让自己喘口气。 二妞在厨房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缩回头,没一会儿端了一盆水过来,有些羞赧道:「娘,你洗洗手。」 林杏花抬头朝她笑笑,脸上的疲倦都似乎淡了一些,「谢谢二妞。」她能感觉到,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二妞跟她亲近许多。 林杏花把木盆放在地下,卷起袖子,洗掉手背上的泥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擦拭手心和手指。 二妞这才看到林杏花双手手心破了皮,甚至露出老茧下的软肉,她吓得忙握住林杏花的手翻看,「娘,你的手都破了,看起来好疼。」 林杏花不想二妞担心,便故意笑得轻松道:「娘还是活儿干得少了,手上老茧不够厚,才会挖点地瓜就把手挖破皮,像你外公外婆就不会这样。」 二妞垂首,小脸有些沮丧之色,闷闷道:「娘,你真辛苦。我好想马上就长大,这样我就能帮你干活,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林杏花第一次感受到被女儿心疼是什么感觉,心脏满满的,仿佛有什么快要溢了出来。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林杏花笑弯了眼睛,「有二妞心疼娘,娘就不觉得累了。」 直到二妞去倒洗手水,林杏花嘴边的笑意都淡不下来,林杏花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果能有镜子的话,她脸上的表情应该就是传说中「老母亲」般的笑容吧。 地瓜挖回家,徐氏手上又没啥事了,可农家人劳作惯了,突然闲下来反而觉得浑身不得劲,所以徐氏便决定做一点黄豆酱。 黄豆都已挑拣干净,徐氏将黄豆提前一天泡好,第二天一早上便拿了铜钱让林大郎去徐玉凤家拿面粉,她之前已经跟徐玉凤打过招呼。 虽然面粉不便宜,但是家里人都爱吃黄豆酱,平日里没菜的时候还可以下饭,徐氏咬咬牙还是决定做一点放着。 林大郎很快就从徐玉凤家跑回来,将面粉交给徐氏之后,又从兜里拿出两百文钱交到林杏花手里。 林杏花看一眼手里的铜钱,疑惑到:「大郎,这是什么钱?」 林大郎抓了抓后脑勺,憨笑道:「玉凤表姑说是啥卖了一块肥皂赚的钱,还说满河表姑父的那份以后再算,这钱你拿着先用。」 林杏花咋舌,林满河还真适合做生意,一块猪油做的肥皂居然卖到两百文的高价,要知道两百文都能卖十斤猪肉了。不过这么多天过去,林满河也才卖掉一块肥皂而已,看来确实并不好卖。 林大郎把钱交给林杏花的时候并没有避着旁人,所以徐氏和两个儿媳妇都看在眼里。当她们听到林杏花之前做的肥皂不过小小一块就卖了两百文,全部都震惊了!那可是两百文!不是两文钱!买肥皂的那人莫不是傻子吧? 胡氏率先笑道:「杏花真有本事,一块肥皂就能卖这些钱,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好,到时候别忘了拉扯你大哥一把啊。」 黄氏一肚子的酸水,奈何上次见识到林杏花的厉害,现在也不敢乱说话,挤了半天才干巴巴道:「别忘了还有二富,他也是你兄弟呐。」 林杏花将铜钱收好,微微笑道:「满河表姐夫十天才卖出去一块,这东西不好卖,我离发财还远呢。」 胡氏却觉得林杏花是在推脱,不想帮衬兄弟一把,于是脸色淡淡道:「你哥在外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值你一块肥皂的钱,相比而下,你十天卖一块肥皂已经赚得不少了,而且还轻松。」 林杏花对胡氏七弯八绕的个性敬谢不敏,无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嫂你不用明里暗里提醒我,都是我亲大哥亲弟弟,我要是发达了,肯定会拉兄弟一把的。」 胡氏这才满意地转回脸,继续喂她的鸡。 黄氏张张嘴刚要说话,林杏花抱起装着衣裳的木盆就跨出了院子,一个眼神都没给黄氏。 黄氏不由心中气闷,自己就这么招人不待见吗? 若是林杏花在这,估计她的回答会是:是的,你不仅不招人待见,还讨人嫌。 徐氏懒得看两个媳妇各怀心思的模样,起身去了厨房,将泡好的黄豆倒进锅里,然后便往灶底塞干松针,引燃后再放入几根干柴禾。 林三郎知道徐氏在煮豆子,在院子里吵着要吃烤地瓜,徐氏对孙子孙女还是疼爱的,直接去小屋挑了八个地瓜,一股脑全塞到灶底的红通通的炭火下,让地瓜被炭火全面包围。 黄豆在锅里煮了许久,埋在木炭下的地瓜倒是先熟了,徐氏用火钳将地瓜一个一个掏出来,挤在最前面的林三郎和林燕儿最快冲上前,用树叶包住大个的地瓜就往外跑,嘴里还不停发出「嘶嘶」的被烫到的声音。 v第三十九章 剩下的地瓜个头稍小一些,大妞她们一人拿了一个,然后全部坐在院子里剥地瓜。 在木炭里烧熟的地瓜黑乎乎的,外面一层已经炭化,剥掉黑乎乎的外壳,露出里面香甜软糯的地瓜肉,细细闻一下,还有一股炭火烧的焦香味儿,吃进嘴里,那叫一个香。 小孩子们馋得连外壳上的那一丁点地瓜肉都不放过,贴在嘴巴上慢慢啃掉,结果吃得一脸的黑灰,一个个都跟偷嘴的小花猫似的。 林杏花不由露出羡慕又渴望的眼神,等小孩子们把地瓜吃完,地瓜皮扔进鸡圈之后,林杏花才转身进了厨房。 林杏花掀开锅盖,热腾腾的蒸汽蹭蹭往上冒,林杏花拿筷子夹了一颗黄豆出来,手指轻轻一捏,黄豆就软烂了。 「娘,黄豆都煮烂了。」 徐氏放下火钳,从小凳子上站起来,「你去我屋里拿一个簸箕过来。」 「好嘞。」 等林杏花把簸箕拿过来,徐氏便将黄豆全部盛出来倒进簸箕,林杏花用筷子将黄豆划开平摊,好让水分尽快蒸发。 半个时辰过后,徐氏在簸箕里划拉两下,见黄豆晾得差不多,便让林杏花把黄豆倒进木盆,徐氏从橱里拿出面粉,先倒一半进去,搅拌一会儿后再倒四分之一,等所有豆子都均匀地裹上面粉后,面粉仅仅剩下了两小把,恐怕还不够林三郎一口吃的。 不过徐氏还是将剩下的面粉收好,转身放回橱里。 林杏花不太会做黄豆酱,接下来只能站在一旁看徐氏操作。徐氏首先将木盆里裹着面粉的黄豆倒进簸箕,又找了两块棉布将簸箕包个严实,一丝缝都不漏。 徐氏有些艰难地直起腰,「杏花,你把簸箕端到小屋子里放着。」 林杏花看得一头雾水,不敢置信道:「做黄豆酱就这么简单吗?」 徐氏无语:「还早着呐,现在先要等黄豆发霉。好了,你去吧,记得把簸箕放在两根竹架上,这样发霉快一些。」 「哦,好。」林杏花端起簸箕就走,脑力活不太行,体力活她还不行嘛? 做完这些林杏花手头便暂时没事了,林铁贵背着手叫住她,「杏花,趁天气还好,跟爹一起去山上砍两棵树回来。」 林杏花一听瞬间来了精神,因为林铁贵砍树是准备给她们母女四个打一张大一点的床,虽说林铁贵不是木匠,打一张简单的床板还是可以的,反正乡下人没那么讲究,能睡觉就行。 林铁贵想给林杏花母女四个打一张好一点的床,可是山外围的好木头都被砍得差不多,想找到材质好年份大的木头只能往深山里面去。 有林杏花这个一脚踹死野猪的女儿在,林铁贵安心地跟在她后头往深山里走去。 林杏花好几天没上山了,想着既然来了便看看能不能捉到猎物,所以背篓里还放着弓箭。之前她箭术不佳,每次都带着弓箭上山,却一箭都没中过,经过这阵子随心所欲的乱射,林杏花的箭术终于有了一点起色。 林杏花之前进山有自己的一条路线,两人按照这个路线走了一刻钟,林铁贵便看到一棵不错的榉木。 林铁贵走过去拍拍榉木的树干,「这个好,虽然比其他木材重不少,但是它更坚固,纹理也漂亮,给你们做床不丑。」 林杏花点点头,抱住树干往上提了提,一棵几十年的榉木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人从土里拔了出来。 手持斧头准备大干一场的林铁贵:「……」早知道我还上山干啥? 林杏花不知道她的老父亲此刻内心有多复杂,放下榉木后看向林铁贵,似乎在等他的下一个指示。 林铁贵默默指向不远处的一根更粗的榉木,「这一根也很不错。」这根木头两人合力砍的话恐怕要费不少功夫,想拖回去更难,但是林铁贵眼见自己大女儿拔树跟拔小白菜似的,便决定不心疼闺女,改心疼自己跋山涉水带来的斧头了。 林杏花二话不说,走过去抱住往上一提,又一棵榉木命丧她手。 林铁贵心心念念的两棵木材就这样轻易地到手了,看着脚下的榉木,林铁贵还有些晕乎。 林杏花没等林铁贵说话,自觉将两棵榉木拖到路边,拍拍手上的灰,「爹,木头先放在这,我想去里面看看,说不定能抓到野兔啥的,上次我就发现了一个兔子洞。」 林铁贵将斧头放回背篓,笑着点点头,「那走吧,我也好些年没进山了,年轻的时候还在山里见过獐子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林杏花听得热血沸腾,獐子肉肯定比野猪肉好吃吧,野猪肉虽然也不错,但就是太柴了。 因为林铁贵也在,所以林杏花不敢深处去,怕万一遇到两只以上的大野猪,那她就不一定能照顾到林铁贵,到时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就遭了。 两人往山里面走了一段就到了林杏花做记号的地方,林杏花往前多走两步,被草丛掩藏身形的两只灰兔子简直吓破了胆,蹬腿一窜,速度极快地钻进旁边的草丛中。 林杏花摩拳擦掌,獐子肉吃不到,兔子肉也行啊。虽然兔子还未到手,但是她的脑海里已经飞快闪过一串菜单:冷吃兔,麻辣兔丁,麻辣兔头,麻辣干锅兔,麻辣水煮兔,泡椒霸王兔,烤兔腿…… 林杏花咽下口水,用木棍拨开草丛,一个盘子大的洞口赫然出现,她回身对林铁贵道:「爹你在这守着,我去把另外两个洞口都堵上,它们就跑不了了。」 林铁贵挥手让她过去,他自己则把背篓拿下来,放在洞口处挡住。 林杏花在周围找两块石头卡住另外的洞口,很快便回到原地,林铁贵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杏花你准备怎么抓兔子?兔子在洞里根本不出来呀。」 v第四十章 林杏花嘿嘿一笑,随后掏出火石摇了摇,「用火烧,把兔子给熏出来。」 林铁贵笑呵呵地道:「这个方法挺好,我看成!」 林铁贵父女俩捡了几把干松针跟树枝放在兔子洞口处,点燃之后白烟起,虽然有一部分白烟溢出来,但是更多的白烟全部进来兔子洞。 烧了一会儿,林杏花便将背篓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拿着空背篓罩住洞口。 果然,没过一会儿,洞里的兔子疯狂逃命,接二连三往外飞窜,结果却全部一头撞在背篓上,被眼疾手快的林杏花一抓一个准,抓到手便立刻扔进林铁贵的背篓,林铁贵则要看着背篓里的兔子,不让它们蹦走。 一连抓到八只大兔子和三只小兔子,林杏花笑得合不拢嘴,就在她以为洞里已经没有兔子的时候,居然又有五只大兔子窜了出来,林杏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让它们给跑了,还好她的双手比脑子反应更快,一把将五只大兔子搂住,然后全部放进林铁贵的背篓。 林杏花盯着洞口看了一会儿,确定洞里没有兔子了,这才把背篓扶起来,「爹,这回是真的没了。」 林铁贵的背篓是没有盖的,一下子装了十六只兔子便显得十分拥挤,这些兔子还接二连三往上蹦,林铁贵只能用胳膊盖在背篓口上子,结果却是遮了左边右边有兔子往外蹦,遮了右边左边又有兔子往外窜,可把林铁贵折腾得没脾气。 林杏花看到林铁贵窘迫的模样,强忍着笑意走过去,这时刚好有一只最健壮的兔子冲破林铁贵的臂弯,眼看就能接触蓝天享受自由了,林杏花突然伸手接住,然后便一巴掌甩在肥兔子的头上,肥兔子瞬间去了半条命——晕过去了。 林杏花把肥兔子扔进自己的背篓,接下来蹦出来一只她便一巴掌过去,直到所有的兔子全部被拍晕,林杏花这才收手,轻喘一口气道,「呼~真怕力气大了,一巴掌就把它们拍烂了,真累。」 林铁贵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林杏花,林杏花摸摸脸,「爹,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铁贵一脸正经地摇摇头,「杏花,我以前咋就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 林杏花双手撑在腰上,仰起脸哈哈笑道,「没办法,随我爹啊。」 林铁贵强忍着笑,摇摇头将地上的东西收回背篓,「走,回家吧,再不回去你娘怕是要乱想了。」 「好嘞!」林杏花笑呵呵地背上背篓,跟林铁贵往回走。 回到放榉木的路边,林杏花一手环着一棵树往回拖,林铁贵看不得自己啥事都不干,榉木很沉,他是真的不大抬得动,只能抢着要背兔子,林杏花拗不过他,便将装了兔子的背篓交给林铁贵。 林铁贵顺手抓了两大把干松针盖住兔子,怕被村里人看到会眼红。 林杏花拖着两棵榉木回到自家院子,这一举动被不少的村民看到,村里的人不免又是一番议论纷纷,不过林杏花没心思在意这些,这次一把捉到十六只兔子,应该又能卖不少钱,她正开心着呢。 徐氏看到箩筐里居然有这些兔子,一时也忍不住喜笑颜开,「哟,这么多兔子呐,怎么还在动?」 林铁贵哈哈大笑,用说趣事的口吻将林杏花熏兔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几个小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完这些,林杏花和徐氏又争了一番,最后还是硬留下一只小一点的兔子给家里加餐,自己则背着另外十五只兔子去了镇上。 林杏花在申时到达满味楼,这时酒楼里客人并不多,林杏花熟门熟路进了后院,还是上次的那个姓王的伙计来招呼林杏花。 「林大姐,你这次又捉到啥了?」王伙计歪头往林杏花身后看,却只看到背篓的盖子,里面偶尔还传出几声动物的叫声。「唉,还是活的吗?」 林杏花笑着点头,将背篓放在院子里的矮凳上,「十五只活蹦乱跳的野兔,上午刚捉的。」 王伙计笑着搓手,「那可真不错,兔子现杀的肉好吃。不过林大姐你是怎么捉到活野兔的,还一次捉了这么些?」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林杏花一句话带过,「王伙计,你帮我称一下吧,不然我回家恐怕会晚。」 「哦哦,好的。」王伙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杏花这次带来的野兔是活兔,所以价格还可以了,价格有十六文钱一斤。 十五只兔子里有三只达到十斤以上,其他都没到十斤,加在一起共一百二十九点八斤,共计两千零七十七文钱。 林杏花和王伙计商量后去掉三十七文钱的皮重,最后到林杏花手上是两千零四十文钱。按照惯例,林杏花还是要了二两碎银,其他都是铜钱。 林杏花将钱全部放进之前特意缝制的黑色钱袋里,王伙计瞅了一眼那钱袋上歪歪扭扭的走线,嘴角抽了抽。 林杏花就当没看到,拍拍钱袋子,笑着道:「好了,那我该回去了,那王伙计,我们下次再见。」 打完招呼便出了后院的大门,没想这时候刘掌柜却急匆匆追了出来,「林大姐,你等等,我有事要找你。」 听到刘掌柜那声「林大姐」,林杏花打从心眼里不想理他,刘掌柜看起来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叫二十八岁的自己大姐?难道她很老吗?在她那个时代,她还是一个未婚未育的老少女好不好? 林杏花愤恨地扭过身子,眨眼间换上和煦的笑容,「刘掌柜找我有啥事?」 刘掌柜擦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喘了口气才道:「林大姐,我听我们厨子说你力气大得很,上次五百多斤的野猪你一个人都能抬得动?」其实他本是不信的,可他家两个厨子加上王伙计全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所见,他才半信半疑或许这是真的。 林杏花柳眉微微上挑,不动声色道:「差不多吧,毕竟我是干打猎的,肯定要力气大一些才方便。不知刘掌柜问这个是?」 刘掌柜脸上笑意扩大,最后忍不住高兴地拍大腿,「哎呀,林大姐,我这里有一件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刚好适合你。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v第四十一章 林杏花眼神微动,迟疑道:「啥好事?」她和刘掌柜非亲非故,不过是做过几次生意的关系,对方有好事怎么不自己留着,反而来便宜自己? 刘掌柜从林杏花的表情上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肉乎的胖手一挥,佯装生气道:「难道我一个酒楼的掌柜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林杏花想想觉得也是,自己一穷二白的,也不是啥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人家骗她能捞到什么好处?更何况自己一身蛮力远超他们的想象。就算万一刘掌柜真的有坏心,她一脚踹下去,对方恐怕就能去地下好好观瞻阎王爷的威仪了。 想到这,林杏花便莞尔笑道:「刘掌柜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时间不早,怕回去晚了我家人会担心罢了。」 刘掌柜也笑,忙上前一步说道:「保证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刚好他们人都在,不如我们进去坐下来谈?」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杏花侧头,「他们?」 「哈哈,你进去就知道了。」 刘掌柜引着林杏花来到满味楼二楼的一间单独的包间,里面有四个男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听到门被打开立刻止声看向门口。 林杏花进来后看到屋子里坐着四个男人,挑着眉看向刘掌柜。 刘掌柜连忙笑着介绍:「林大姐,这位是杜景元杜大爷,他可是咱青山镇富户,他身旁的三位分别是丁峰丁大爷,鲁涛鲁大爷,和朱向东朱大爷。」转身朝杜景元弯腰说道:「杜大爷,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林大姐。」 杜景元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杏花,眼中除了打量之色,还有一抹怀疑。 杜景元打量她的同时,林杏花也在打量着他,只见杜景元大概三十出头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嘴上有短须,不过他面色并不太好,身上总有一股凄凉萧瑟的味道。 杜景元和林杏花的目光相撞便收回目光,直接问道:「刘掌柜说你会打猎,而且力气很大,可否验证下?」 林杏花侧头看刘掌柜,刘掌柜忙站了出来,「杜大爷你稍等一下,我还未对林大姐说明来意。」得到杜景元首肯,刘掌柜便低声对林杏花解释道:「林大姐,是这样的,十天前杜大爷的妻儿和兄嫂侄儿回乡途经青山,不想却遇上一只青山恶虎,最后不幸全部命丧虎口。杜大爷立誓要为亲人报仇,现在想招募几位英雄好汉一起上青山,谁要是能杀了那只恶虎,就能得一百五十两银子!当然其他人也不会无功而返,杜大爷会给每个人十五两的辛苦费。」 林杏花似笑非笑地看向刘掌柜,原来他说的好事指的是上山打老虎,不过这种事太过危险,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拿着性命去博财富,稍有不慎便有去无回,只有那些极度穷苦缺钱或者不怕死的人才会愿意干,刘掌柜找上她,应该是看出来她很穷很缺钱。 不过刘掌柜确实猜对了,对林杏花来说,在大林村的坟头山打猎是打,去青山打老虎也是打,而且去青山还有额外银子拿,她当然不会拒绝。 刘掌柜被林杏花看得有些忐忑,「林大姐,你意下如何?」 林杏花却突然展颜一笑,「刘掌柜果然慧眼识英雄,这打老虎的事情非我不可了。」 刘掌柜嘴角抽了抽,这个妇人还真够不谦虚的。 两人说好,林杏花便准备向杜景元展示一下自己的力气,和杜景元点点头之后,她巡视房间,并没找到能让她一展身手的重物。 刘掌柜便问:「林大姐,你在找什么呢?」 林杏花笑笑:「刘掌柜,这屋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重的东西。」 刘掌柜尴尬一笑,「是我疏忽了。」又朝杜景元作揖,笑着道:「杜大爷,劳烦您跟我去我们酒楼的后院一趟,院子里有一台石磨,可以让林大姐好好展示一番。」 杜景元和刘掌柜他们来到后院,王伙计和几个厨子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满味楼的石磨比平常的大一倍,林杏花也不多说废话,走过去一把抱住石磨的底座,刘掌柜伸手正想告诉她光那两片圆柱形岩石就三百多斤,他话还没说出口,林杏花就已经将重达七百多斤的石磨加底座全部抱了起来,并且脸色如常,没有一丝勉强的样子。 伸着手的刘掌柜瞬间卡壳:「……」 围观的众人整齐划一地同时露出同一系列的震惊表情。 什么鬼!这个妇人莫不是吃牛长大的吗! 院子里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院外梧桐枯叶落进院子的声音,简直针落可闻。 杜景元第一个回过神来,脸上飞快闪过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林夫人好力气,不如你先放下石磨我们再谈?」 林杏花不轻不重地将石磨放下,拍拍手,直言道:「你若是说打恶虎的事情,那我同意了,你只要把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就成。我家不在镇上,还得早点赶回家才好。」 杜景元见她赶时间,便道:「本还想请林夫人和我们吃顿便饭,不过林夫人既然赶时间,那杜某也不好多留。我们就约定后日辰时在满味楼集合,如何?」 辰时不过天色刚亮,林杏花想准时赶到镇上,最迟要在卯时之前出发,看来杜景元想报仇的谷欠望确实非常强烈。 不过对于林杏花来说起早是常事,辰时之前赶来更不是难事,便点头道:「可以,我会准时达到。既然正事已经说完,我便先行告退了。」 等林杏花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杜景元背着右手对刘掌柜道:「这个妇人力气确实惊人,希望她和丁峰他们能杀死恶虎,以慰我妻儿和兄嫂侄儿的在天之灵。」说着,他的眼中全是滔天的恨意。 不过离开满味楼的林杏花并没有立刻回村子,她先去杂货铺称了半斤的麦芽糖和半斤的冬瓜糖,至于外表更好看更高档的银丝糖,还是看看就行了。 称完糖果,林杏花又去包子店买了二十个大包子,然后转身去了林大富他们干活的地方。 这时天色渐晚,林大富兄弟俩干完活出来,刚好和林杏花遇上。 v第四十二章 林杏花和上次一样,给了林大富兄弟俩一人两个肉包子。 林大富擦了擦脸上的汗,笑呵呵道:「今天又抓到啥东西啦?」 林杏花便道:「抓到十六只野兔,给家里留了一只加餐,可惜大哥你跟二富不在家,哈哈。」 正吃着包子的林二富顿时觉得手里的包子没了滋味,「我也想吃兔肉,唉~」 林杏花轻笑一声,随即道:「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大哥,二富,你们有没有要带衣服鞋子什么的,我后天辰时会来镇上一趟。」 林大富好奇道:「你后天来镇上有事?」 林杏花简单的把杜景元要杀恶虎的事情说了出来,林大富睁大了眼睛,唏嘘道:「一家人都命丧虎口,真是人间惨事。不过杏花,你真的要去吗,听起来这只老虎非常凶狠,恐怕很危险。」 林杏花轻声道:「没事的大哥,咱们坟头山也有老虎,我上山打猎也是冒着遇到老虎的危险,跟去青山没什么不同,再说如果我真的能杀死了恶虎,就能得到一百五十两银子,这比我打猎赚的多得多。」 听到一百五十两银子,林大富和林二富都震惊了,他们得努力多少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银子啊? 林二富越想越激动,最后忍不住心动,也想跟着林杏花去打猎。试探道:「大姐,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呗?」 林杏花和林大富同时看向林二富。 林大富皱了皱眉,「二富,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别一时冲动。」 林杏花也点头,「大哥说的对,打老虎很危险,到时候我不一定能照顾到你,万一被老虎咬到,你的小命都没了。」 听林大富和林杏花说完,林二富反而更加坚定要跟着去,咬咬牙,发狠道:「大姐,你就带着我吧,我跟大哥在这边没日没夜的干活,结果才挣那么一点钱,实在没意思。再说了,你一个女人家和四个汉子一起上山到底不太方便,有我陪着更安全些。」 见林杏花还在犹豫,他又继续道:「姐,我不要多少钱,你到时候随便给点就行了,我保证没话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林杏花就不好果断拒绝了,她略一沉吟,最后道:「这事你还得跟你媳妇说好了,别到时候你媳妇说是我挑唆你去打猎的。」 林二富见林杏花终于松了口,不由开心道:「这没问题,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跟姐一起回去。」 林大富眼见阻止不了,只能叹着气目送林二富和林杏花离开。 林二富和林杏花急忙忙往回赶路,到村口时天已经黑了。 坐在大柳树下的林铁贵听到脚步声,试探地喊了一句,「杏花?」 林杏花和林二富都被这一声下了一跳。 林二富拍拍胸口,「爹,你这一句话叫的,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没了。」 林铁贵站起来,三人面对面只能看到一团模糊。 「二富,你咋回来了?大富呢?」 林杏花借助那一丝丝的光,拉住林铁贵的胳膊,「爹,咱们回家再说。」 月亮没出来,农家人舍不得点太多灯,村子里的光亮不过星星点点,所以整个大林村如同陷在黑夜之中。 三人摸黑回到家中,只有堂屋里点着松油灯,徐氏和儿媳孙子孙女都坐在里面说话。 林二富和林杏花一起进了堂屋,林二富喊了一声「娘」便急哄哄的把黄氏拖走,把黄氏闹了一个大红脸,脸上甚至还有几分扭捏和娇羞。 这可把林杏花给吓到了,这黄氏脑子里到底在想啥黄色废料呢? 林杏花扭过头却突然对上几个小孩子渴望的眼神,林三郎流着哈喇子讨好地问道:「大姑,你是不是买大包子了,我都闻到包子味儿了!」 林杏花无语,怪不得天都黑了这些小孩子还坐在堂屋里,原来是在等她的包子呐。 徐氏也很无语,瞪着林三郎道:「就知道吃!」 林三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在意徐氏在说什么,和林燕儿直直地盯向林杏花身上的背篓。 其实林大郎和大妞他们也想吃包子,不过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馋嘴罢了。 林杏花对徐氏无奈地笑了一声,「娘,我去厨房把包子热一热吧。」 到了厨房,徐氏偷偷瞪她,「去一趟镇上又买了这些包子,你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以后别买了,有钱自己存着!」 「娘,大妞她们太瘦了,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我买点包子给她们吃也没啥。」 徐氏幽幽叹气,孙子孙女外孙女她都疼,她也想让他们吃饱,可是家里的条件摆在那,实在是没办法。 v第四十三章 林杏花烧锅熏包子,林三郎和林燕儿忍不住又跑到厨房,两双眼睛盯着锅盖就不动了,林杏花真有一种想掩面的冲动。 包子熏好后,全家人包括林二富和黄氏在内,全部坐在堂屋里,小孩子捧着大包子啃得乐乎,只有黄氏的脸色不太好,跟别人欠了她钱不还似的。 林铁贵坐在最上方,问林二富:「还不快说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还有大富呢。」 胡氏的目光看向林杏花,林杏花立刻摇头,「大哥还留在镇上干活。」 林杏花说完,林二富刚要开口说话,黄氏就抢话道:「二富回来是要跟大姐去青山打老虎!爹,娘,你们一定要好好劝劝二富啊!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三郎以后该怎么过啊!」说到后面直接就成了嚎叫。 林二富顿时沉下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给我闭嘴!再废话一句,直接休了你!」 林二富的疾言厉色把黄氏唬了一大跳,嘴巴动了两下,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林铁贵没心思在意黄氏,只看着林二富,又看看林杏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去青山打老虎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杏花解释道:「今天去满味楼,刘掌柜把我引荐给一位姓杜的富户,这位杜先生家逢大难,妻儿和兄嫂侄儿全部命丧于青山恶虎之口,所以他立誓要为亲人报仇,现在正召集人手去青山杀虎。我和他们已经约好后天在镇上碰头,一起上青山。」 林二富忙笑着补充道:「姓杜的富户说了,谁杀了老虎可得酬金一百五十两,就算没杀到也能得到十五两银子。我就想着,我在镇上干活干到年前也不过赚个一两银子,不如跟姐去一趟青山,到时候就算没能杀掉老虎,姐能分我点银子,怎么也比在镇上干得累死累活强!」 听到一百五十两,林铁贵非但没有激动,反而叹气,「二富啊,你也是三个娃的爹了,做事不能只凭一腔冲动,你想赚钱是好,但是你没杏花的本事,到了青山总不能让杏花照顾你吧?万一出了啥意外,你媳妇孩子该咋办,这些事你想过了吗?」 徐氏也焦急道:「是啊,那只老虎能杀这么多人,可见十分凶狠,常人哪里是它的对手。杏花,我看你也别去了,这事情太危险了。」 林铁贵附和,「老婆子说得对,你们姐弟都不许去!」 林杏花却道:「爹,娘,这事我已经答应过人家了,而且我可是能一脚踢死野猪的女人,你们该相信我才对。再说了,这次除了我和杜先生之外还有三位壮汉,都是能打的人。就算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就直接跑,绝对不会为了钱连性命都不要。不过二富,你还得好好考虑,不是我不想带你,而是此行太过危险,我不一定能照顾得了你。」 林二富梗着脖子道:「爹,娘,姐,这事你们也不用再劝,我心意已决,我林二富不想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 林二富说完便大步出了堂屋,只留下决绝的背影。 林铁贵和徐氏面泛青色,连黄氏都忍不住抹泪。 第二天林杏花和徐氏她们再次询问林二富,林二富只觉得妇人就是麻烦,不耐烦地摆手,索性不管不顾道:「青山我去定了!如果我真的被老虎咬死,那就是我林二富的命不好,怪不到旁人,爹和娘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吧!至于黄氏,改嫁守寡随便她,剩下三个孩子,我相信爹娘和大哥会好好待他们,我也没啥好顾虑的!就这样吧!」说完便甩袖子走了。 徐氏气得身子都在发抖,「这个老二啊!从小就这副混不吝的性子,要做的事情三头牛头拉不住,谁也劝不动他!我是做了什么孽呀,临到老了还要为儿子担惊受怕,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罢罢罢,随他吧,我不想管了!」 徐氏心灰意冷地回了自己屋子,留在原地的林杏花忍不住叹息,有了林二富的加入,这趟青山之行注定没那么容易,让她分点钱给林二富倒是小事,重要的是她还要护着林二富,不能让他发生意外,否则她的罪过就大了。 所以这还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林杏花只能尽量做好准备,让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林杏花忙活大半天,到傍晚将一把匆匆赶制出来的弓箭交到林二富手里,随后还不忘叮嘱道:「老虎是不会爬树的,到时候你可以先爬树上,在树上射箭攻击它。还有老虎看到猎物会伏低,再慢慢接近,最后从背后发起攻击,所以你一定要时刻注意背后的情况。记住,万事保命最要紧,千万不要冲动。」 林二富接过弓箭,郑重地点头,「姐,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到时候你只要专心对付老虎就行,不必管我。」 话虽这么说,林杏花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二妞非要跟林杏花一起睡,最后只能母女四个睡在一张床上,挤得翻个身都难,最后还是林杏花搬来三只凳子放在床边倚着,以防掉下床。 大妞不免抱怨:「有地方睡你非要跟我们挤,弄得我们四个都睡不好,干什么呢真的是。要不是外婆家没地方了,我才不要四个人挤一张床呢。」 二妞有些不太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抓住大妞的衣服,讷讷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跟娘一起睡。」 大妞还是气鼓鼓地道:「白天不就见到了,真是……」后面的声音太小听不清,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林杏花秀眉轻皱,「大妞,不要这样跟你妹妹说话,二妞的做法又不过分,你少说两句。」 大妞气得直接抽回衣服,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林杏花还想再说,二妞抓着林杏花,压着嗓子小声道:「娘,大姐就是嘴巴要强了点,平时对我很好的,你别说她了。」 林杏花只能躺下,温声问道:「二妞,三妞,你们挤不挤?」 二妞和三妞同时摇头说:「不挤。」 林杏花「嗯」了一声便闭眼准备睡觉,明早还要早起呢。 二妞不知道林杏花已经闭眼,过了一会儿突然小声道:「娘,明天你去青山一定要小心啊。」 黑暗中林杏花睁开眼,含笑说道:「好,等娘打到老虎,就有钱盖房子了,到时候你们姐妹三个每人一间屋子,再也不用挤了,你说好不好?」 二妞在黑暗中笑弯了眼睛,「好!」 v第四十四章 五更天未到,村里的公鸡还没打鸣,林杏花和林二富就起来了。 两人随意洗了一把脸,脑子清醒了点后,背上背篓便消失在浓重的黑夜里。 入秋的凌晨很冷,昨晚甚至还下了一点霜,晨风一吹,冷气扑面。 林杏花和林二富疾走在草深露重的路上,膝盖以下全部被露水打湿,不过两人完全没时间在意这些,只一心往前赶路。 两人赶到镇上时还未到辰时,天色刚亮,街上的人并不多。林杏花来到一家小摊子旁,一口气买了二十个大馒头,转身拿了十个塞给林二富。 「这是你的口粮,省着点吃,还不知道要在青山耗多久。」 林二富笑哈哈地收下,「谢谢姐,姐你真好……」说着便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林杏花笑呵呵道:「谢啥,反正都是从你的钱里扣。」 林二富吃饼的动作一顿,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姐……」 林杏花翻白眼,不给他继续说下去,「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弟弟了,该学会自己养活自己,好吗?」 林二富欲哭无泪。 两人在辰时准时到达满味楼,杜景元和丁峰他们也已经到了。 杜景元先朝林杏花点了点头,看到林杏花身旁站着一个生面孔,便问:「这位是?」 林杏花便道:「这是我弟弟,你们叫他二富就行。」 林二富立刻朝杜景元笑了笑,见杜景元穿着不俗,知道这个应该就是姓杜的有钱人了,一时心里既紧张又激动,甚至有点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 朱向东看着林二富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无声地露出一抹哂笑。 杜景元以为林二富也是猎户,便没太在意,回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希望各位各显神通,替我杀死那只恶虎!好了,我们闲话少说,直接出发吧。」 杜景元说完便领着林杏花五人上了一驾马车,带着来势汹汹的气势直奔青山。 青山坐落于青山县的青山镇,因山上有一座灵山寺而闻名。 灵山寺名声很大,一直香火鼎盛香客不断,不过近年来青山偶有恶虎伤人的传闻,导致来灵山寺进香添香油钱的香客越来越少。 杜景元的妻儿和兄嫂侄儿从外地回乡,青山是必经之路,谁知道却遭此大难。 杜府的马车一路疾驰,颠簸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到了青山的官道上。 林杏花跟着杜景元他们下了马车,下车后循着杜景元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前方地下的斑斑血迹,虽然已过去十多天,血迹淡了许多,但是依稀可看到当时的情形有如何的激烈和凄惨。 杜景元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中仿佛燃烧着火一般,他挥手让车夫先回去,然后便对林杏花几人问道:「不知几位觉得那恶虎最有可能在哪个地方?我府上侥幸存活的忠仆说,那只恶虎曾被我兄长在前腿戳了一刀,所以我猜测它近日应该不会再下山。」 年纪最长的中年汉子丁峰点头,「恶虎受伤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恶虎虽然没有固定巢穴,行踪不定,但是它只在自己的领地活动,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它的领地。」 朱向东斜眼看他,轻哼一声:「丁兄说得倒是简单,不过你要知道老虎觅食范围至少二十里以上,活动范围甚至可达两百多里以上,丁兄难道要我们住在山上不成?」 丁峰没恼,反而笑着道:「看来朱兄弟有更好的办法?」 朱向东一时语塞,他当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否则他早就直接提出来了。 周围所有人都意味不明地看向朱向东,他一时不免有些下不来台,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杜景元没心思在意这些,皱了皱眉,又把目光投向鲁涛和林杏花姐弟,「不知你们有何看法。」 鲁涛是一个长相普通身材略短的中年人,他哈哈笑道:「丁兄和朱兄说得都有理。不如我们来听听林夫人怎么说。」 林杏花淡淡一笑,「我也觉得丁大哥说的很有道理,说起打猎经验我和我弟没有丁大哥你们丰富。对于老虎我也只听别人说过一点,它为圈定自己的势力范围,会往树干或者灌木丛喷上自己的粪便或者尿液,而老虎的粪便有强烈的气味,或许我们可以根据这一点来找到老虎的活动范围。」 朱向东冷嗤一声,「废话,打猎的谁不知道可以根据粪便寻找猎物?」 林杏花笑眯眯道:「朱兄弟如此信誓旦旦,看来是认得老虎粪便了。」扭头对杜景元高兴道,「杜先生,看来我们找到恶虎有望,后面就看朱兄弟的了!」 杜景元一脸认真地点头,「后面便有劳朱兄了。」 「我,这……」朱向东就是嘴太贱,其实对老虎所知不多,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 林二富顿时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惹得朱向东怒目而视。 林二富耸耸肩,扭头跟林杏花说话不理他,其他人也不再看他,朱向东的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黑。 v第四十五章 一群人在青山跋涉将近一个时辰,庄稼汉出身的林杏花姐弟不过微微喘气,丁峰三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这点辛劳自然不在话下,只有杜景元额头上全是汗,脚步渐沉,却还在强撑着。 走在杜景元身后林杏花突然出声,「杜先生,我们休息一下吧。」 走在最前头的朱向东回头冷哼,「妇人真是麻烦,既然连这点程度的赶路都受不住,你干脆待在家里刷碗扫地养娃就是了,何必出来和男人争机会呢?」 林二富张嘴要反驳,林杏花拦住他,连个眼神就懒得给这个猪向东,只对杜景元道:「杜先生,你有必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否则遇上老虎你只有送命的份儿,你也不想大仇未报,先把性命搭上吧?」 这话说得不客气,杜景元脸色僵了一下,随即便道:「林夫人说得是,是我报仇心切一心想找到老虎。既然如此,我们便坐下来休息片刻吧。」 朱向东这才知道需要休息的是杜景元,神色又是一僵,好在其他人根本没看他,都各自找一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林杏花和林二富在一棵树的左右侧坐下,两人都从背篓里掏出馒头吃了起来。 朱向东吃着东西和丁峰他们说话,丁峰和鲁涛却都只是笑着听他说,又不回应他,把朱向东给憋死,后来气得青着脸独自跑到不远处去小解。 林杏花一口气吃掉两个馒头,心不在焉地摸着半饱的肚子,主要的心思都在侦查队伍的背后的灌木丛。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阵慌乱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都立刻扭头看过去,就见朱向东神色仓惶地跑回来,指着北方结结巴巴道:「有,有死人!」 众人神色一凛,全都背上行李疾步朝北方跑去。 很快到了地点,拨开灌木丛,众人终于看到朱向东嘴里所说的死人,其实说是人并不贴切,因为它只是一截被咬得不能看的肉块,骨肉碎烂,甚至四肢和头都不见了,若不是身上还挂着几块碎布,恐怕没人能认出来这是一个人。 众人的脸色一时都不太好,丁峰三个还勉强能看,林杏花和杜景元都是强忍着喉咙的酸意,不让自己吐出来,林二富却直接扭头跑到一棵树下大吐特吐,甚至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林杏花也不想多看,走到林二富身边给他拍背,等他吐完了,便问道:「好受点了没?」 林二富擦了擦嘴,黝黑的脸庞有些苍白,甚至双腿仍然发软,他艰难道:「姐,那人,那人不会是被老虎咬死的吧?」 林杏花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回去听他们怎么说吧。」 林二富头一回见识到被恶虎咬死的人死状有多凄惨,心中忍不住有些后悔,或许他就不该跟着过来。 两人回去便见鲁涛从尸体旁站起来,面色平静道:「我的想法和丁兄一样,根据齿痕,此人应该是被老虎咬死的,并且死亡时间应该就是近日,所以……」 杜景元双眼通红,咬牙道:「所以那个恶虎必定就在周围!」 林杏花皱着眉,神色有些严肃,「杜先生的兄长之前伤过恶虎,如此看看,恶虎的伤势已然大好,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葱郁如绿云的青山里,百鸟归寂,突然平添一丝恐惧和不安。 面对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杜景元出于对和他亲人同病相怜的同情,最后和林杏花他们默默给它挖了一个坑给埋了,并且做了记号,等回到镇上便告知官府。 做完这些,几个人便以发现尸体的地方为中心开始寻找老虎的踪迹,只是现在的气氛比之前凝重许多,几乎没有人说话。 又找了一个时辰,林杏花他们终于循着尿骚味追到了一棵树下,越靠近味道越重,因为离树不远处还有好几坨老虎的粪便。 丁峰走过去用木棍捣了两下,便道:「粪便已经干了,不是今天的。」 杜景元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一沉,心中不由有些恼怒和气馁,他和丁峰他们不一样,爬山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可是他们还是连老虎的影子都没看到。 林杏花和丁峰他们自然看得出杜景元心情不太好,大家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刻,丁峰和鲁涛朱向东三人突然抽出弓箭拉开弓,一脸戒备地看向山下的方向。 林杏花和林二富也立刻跟着掏出弓箭。 疾跑穿过灌木丛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众人凝神屏息的时刻,一头野山羊居然就这样横冲直撞冲了过来,它看到林杏花一群人居然就像没看到一样,只一门心思往前跑。 林杏花连忙拉着林二富往旁边一跳,野山羊直接从两人之间冲过去。 朱向东眯起眼睛,突然把弓箭调转方向,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射了出去,连射五六箭,最终有两箭射中野山羊的后臀。 野山羊瞬间倒地,哀嚎两声之后便不动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朱向东,朱向东扬起下巴,颇为自得道:「老虎闻到血腥味,肯定就会过来,我们先上树等着吧。」 杜景元听到朱向东的话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见丁峰他们都没有其他意见,所有人都各自找了一棵树爬上去,屏息静待老虎的出现。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周围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连一丝异响都没有。 时间接近申时二刻,杜景元一群人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很可能在天黑之前下不了山。黑夜里的青山是各种野兽的主场,太过危险,他们六人加起来还不够山上的野兽塞牙缝的。 丁峰第一个从树上跳下,朝杜景元的方向沉声道:「杜先生,咱们必须回去了!」 v第四十六章 事关其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杜景元纵是心有不甘也只能妥协,只是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希望能和恶虎来个不期而遇什么的。 林杏花作为六人中唯一的妇人,和杜景元走在队伍的中间,林二富跟在她身后。走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是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冷,甚至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杏花伸手摸了一下后颈,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右方的人腰高的杂草微微颤动,且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林杏花眸光涌动,略有些僵硬地收回手,随后便状似随意地靠近走在她前面的杜景元,声音极低地说道:「可能是恶虎来了,你不要伸张,装作自然地跟前面的人说话,告诉他们要小心了。」没等杜景元回话,她便又落后几步将情况告诉身后的林二富和鲁涛。 林二富听闻恶虎可能就在身边,顿时吓得四肢僵硬,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 整个队伍都知道有野兽跟随他们,他们表面淡定自然,偶尔还说上几句话,然而彼此的眼睛却时刻警惕地扫视周围,生怕一眨眼间身旁就窜出个老虎出来。 然而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异动,所有人的心不禁变得焦躁而不安,因为面对未知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林杏花拧着秀眉,余光还是能扫到轻微摆动的灌木丛,然而这只野兽居然还是没发起进攻,也不知到底在等待什么。 往前又走了几步,林杏花突然灵光一闪,她蹲下身子整理裤腿,示意林二富和鲁涛先走,自己则落在最后。 林杏花不紧不慢地整理好左腿,正准备整理右腿的时候,后背突然刮起一阵劲风,林杏花飞快抬眼,一眼就看到地下从后方极速飞来的影子,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林杏花来不及细想,立刻扭腰往旁边一滚,后背着地,然后她便看到一只接近两米长的老虎飞速从她上方窜了过去,刚才若不是她反应快滚了一圈,老虎那双锋利的爪子必定已经刺入她的后背和脖子,下一步便是被老虎死死咬住喉咙,直到她血液流尽而亡。 纵是林杏花已提前做好被攻击的心理准备,然而霎时还是惊起一身冷汗,心脏都差点蹦到嗓子眼。 林杏花忙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便见丁峰他们全部手持弓箭或长刀,一脸紧张的和老虎对峙着。哪怕老虎只是动了一下爪子,他们都吓得捏紧武器,生怕老虎会突然发难。 不怪他们会害怕,实在是这只老虎体型太过巨大,长达两米,高约一米二左右,且体型健壮,四肢强健有力,锋利的爪牙上还残存着碎肉和血,一双虎眼中充斥着嗜血的残忍。 刚才林杏花故意落在最后,是因为她猜测这只老虎一路尾随隐忍到现在,可能是想找个机会能先对他们之中实力最弱的那个人出手,而瘦弱的林杏花便是被老虎盯上的那只弱鸡。 林杏花和众人的的目光纷纷落在老虎的前肢,果然,它的左爪上有一块皮毛上挂着凝成了血块的血渍,它肯定就是那只咬死杜景元妻儿和兄长一家的恶虎! 杜景元睚眦欲裂,双眼通红,简直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恶虎抽筋拔骨、挫骨扬灰,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没有轻举妄动。 刚才林杏花落在后头,恶虎从她身后跳过去后,现在刚好夹在林杏花和其他人中间。现在林杏花也抽出弓箭,恶虎的左右方都被箭矢所包围,然而这只恶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张开血盆大口对他们放肆咆哮一声,顿时露出嘴中森森虎牙,以及牙缝里的红色肉渣。 这一声咆哮颇有虎啸山林的气势,丁峰他们作为猎人勉强能维持表情,杜景元报仇心切没在意这些,林二富却被实打实吓得差点尿裤子,拉着弓箭的手都在颤抖。 就在众人被恶虎的一声咆哮扰乱心神的片刻,这只恶虎猛然发难,后腿一蹬,再次朝林杏花扑了过去,一双尖锐的爪子在半空中闪过阴森的光芒。 林杏花本就不敢懈怠,从恶虎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恶虎身上,所以当恶虎再次扑向她的时候,她还是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呢。 老虎捕捉猎物的习性都是两只爪子刺入猎物的后背和脖子,知道恶虎的攻击目标,林杏花便很顺利地接住恶虎伸出来的两只爪子。 恶虎发力要抽回爪子,然而却发现自己两只爪子被捏得根本动弹不得,握住它的双手仿佛坚若磐石,居然纹丝不动。恶虎怒极,张开虎嘴怒喷一口臭气,趁林杏花被熏得闭眼,呲牙就要一口咬下去。 林二富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脑子还缓过劲来,手里的弓箭就已经「咻咻咻」射了出去,然而他还是第一次使用弓箭,连射五六箭,居然连老虎毛都没蹭到。 丁峰和鲁涛他们虽然箭术不错,但是林杏花和恶虎贴得极近,若稍不注意便可能会伤到林杏花,所以他们也不太敢射箭,只能左瞄右瞄,偶尔才射出一两箭。 好在林杏花本就没指望别人,恶虎张嘴要咬她脖子的那一瞬间,林杏花突然松开抓住虎爪的右手,握成拳重重挥了出去,一拳砸在老虎下颚,老虎的下颚居然被硬生生砸出一个血窟窿出来,一时血花四溅,铺天盖地浇了林杏花一脸,温热而血腥。 林杏花恶心的忙把恶虎当垃圾扔得远远的。 恶虎「轰隆」一声被砸在不远处地面,哀嚎连连地艰难爬了起来,一边歪歪倒倒地往后退一边不停地摇着虎头,试图用前爪挠出嘴里的什么东西。果然,眨眼间恶虎就张嘴吐出一大滩腥臭的鲜血,血里还有一大把落下的虎牙。 恶虎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顿时怒极,瞳孔危险地竖起,张着血淋淋的虎口不停地咆哮挑衅,没等林杏花爬起来便再次发起猛攻,虎身一窜,再次扑到林杏花身上。 林杏花无奈地抿唇,这头蠢虎居然还敢再来,看来是没受够教训! 恶虎扑上来的那一瞬间,躺在地上的林杏花飞起一脚,刚好踹在恶虎肚皮的软肉之上,一脚便将恶虎踹到十米开外,如同千斤巨石砸落在地,「轰隆」一声,地上被砸出个浅坑,溅起来的泥土和杂草全都落在恶虎身上。 恶虎跌倒好几次,才艰难地再次从地上爬起来。 朱向东和丁峰他们三个见恶虎被重伤,连走路都走不稳了,顿时都觉得机会来了,三人争先恐后拉开弓箭射了出去,其中有一箭刚好射在恶虎后腿。 杜景元不会射箭,只能站在一棵树后面干着急,期望丁峰三人大发神威,一举拿下恶虎。至于林二富,他已经吓得飞快爬上一棵树上,双股战战,银子发财啥的全都抛诸脑后。 这只恶虎本已被林杏花激怒,现在又被丁峰他们连射了好几箭,积攒的怒气瞬间到达顶点,斗不过大力的妇人,它还打不过这群渣渣吗? 说时迟那时快,恶虎完全不顾自己受伤的后腿和下颚,竟然突然使出全身力气扑向丁峰三人方向。 丁峰三人吓白了脸,然而他们见恶虎又中了好几箭,虎皮上鲜血淋漓,眼见坚持不了多久。而且自己身旁的人都没有退缩,再想想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争夺之心大盛,一时谁都不愿意后退,全都一门心思要射死恶虎。 然而三人却严重低估了恶虎的生命力和对复仇的谷欠望,直到身中数箭的恶虎带着一身的血腥味窜到他们眼前,他们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 v第四十七章 恶虎已近在咫尺,丁峰三人拔腿就往反方向狂奔,然而他们却忘了这时往三个不同的方向奔跑,活下来的可能性更高。 果然,由于朱向东和鲁涛并排跑在一起,刚好方便恶虎捕捉,恶虎一个飞窜,一爪一个,狠狠将两人扑倒在地,爪子一收便刺进皮肉,两人顿时疼得大叫,连脸都痛得变形。 丁峰听到后背的声音,反而跑得更快了,中间连头都不敢回。 紧急时刻,朱向东和鲁涛飞快对视一眼,似乎达成某种共识。 虎眼在两人之间来回,似乎在考虑先咬谁的脖子,很快它便张嘴朝朱向东的脖子咬去,然而就在这一电石火光之间,朱向东和鲁涛同时从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捅进恶虎的腹部。 恶虎疼得怒哮一声,两只爪子不但没松开,反而更加用力戳了进去,再狠狠一拽,朱向东两人后颈的皮肉硬生生被拽了下来,甚至露出了后背的森森白骨。 「啊!!!」 「啊!!!」 两人同时发出极其凄厉的叫声,朱向东甚至直接疼得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然而恶虎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见朱向东晕死过去,它便转头要咬鲁涛,鲁涛脸色惨白地抖着双腿,没注意到朱向东轻轻颤动的眼睑。 杜景元报仇心切,忙从地面捡起弓箭,想趁恶虎不注意从背后偷袭它,然而他的箭术和林二富一样感人,一箭不中。 恶虎根本没注意背后,只凶相毕露,呲着牙又要一口咬下去,鲁涛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睛,坐等死亡来临,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杏花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恶虎身后。 恶虎失血太多,听觉已远不如原来灵敏,感觉到不对劲立刻扭过头,却刚好对上满脸血污的林杏花带着兴奋的笑容,她没等老虎动作,猛然一记重脚狠狠踢在恶虎的腹部,三四百斤的恶虎就这样被踢飞到半空,然后再狠狠撞到一颗老树上,老树瞬间应声而断,和恶虎一同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又射偏了四十五度的杜景元:「……」 恶虎躺在地面没再起来,林杏花不敢大意,大步上前,顺手捡起丁峰丢下的长刀,走过去便是「快狠准」地在恶虎腹部捅上一刀,直至刀身整根没入恶虎躯体。 恶虎抽搐着,挣扎着,不甘地哀嚎着,然而身下鲜血越来越多,直到它彻底没了动静。 林杏花却犹恐恶虎没死透,抽出血红的刀子又捅了好几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场恶斗过后,在场除了杜景元和林二富,其他人都受了伤,其中朱向东和鲁涛受伤最重,林杏花则是脖子被虎爪划到,留下了四道爪印,至于丁峰则不见踪影。 眼见恶虎了无声息地躺在地上,杜景元手中弓箭滑落,一朝大仇得报的快感,竟让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激动得双眼通红,脱力般靠在树干,脸上露出要哭不哭的神情。 林二富这才惊魂未定地抖着腿从树上下来,走至林杏花身边,问道:「姐,你没受伤吧?」 林杏花拔出插在恶虎腹部的染血长刀,在老虎身上来回蹭了两遍,不疾不徐道:「我没大碍,只是脖子被抓了一下。你呢?」 林二富尴尬一笑,「姐你这话问的,我都没跟恶虎正面交锋,能有啥事啊?」 林杏花睨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对付老虎有多危险了吧?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小命。」 林二富垂死挣扎:「我觉得打老虎也并没有那么难……」抬眼对上林杏花满面腥红的脸,咽了咽口水,立即改口:「是对你不难,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还是很难的!」 林杏花白了他一眼,庆幸林二富没到为了钱连小命都不要的地步,否则以他的身手,下场只会比鲁涛他们更惨。 林杏花弯起胳膊擦掉脸上的血污,然后来到杜景元跟前,笑着问道:「杜先生,不知这只虎的尸首你还要不要?」 杜景元似乎如梦初醒,站直了身子,握着拳头咬牙道:「我在家人坟前立过誓,定要将这只恶虎碎尸万段!」他眼中射过一抹厉光,「林夫人,我看你力气惊人,不如你帮我把它剁了!我再添你十两银子,如何?」 林杏花眸色流转,最后轻轻一笑,「可以,不过这虎皮虎骨虎鞭我都要了!」 杜景元颔首:「可以。」他巴不得恶虎被分尸抽骨,死得越惨他越痛快。 得到杜景元的首肯,林杏花手持长刀,一脸兴奋地走过去扒老虎皮,虽说恶虎被刀砍过、被匕首捅过、被箭射过,但它的皮毕竟是老虎皮,而且这只恶虎体型巨大,它的皮拼拼凑凑制一身衣裳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杏花力气大,加上丁峰落下的长刀也很锋利,她没让林二富帮忙,一个人很顺利地便将虎皮剥了下来,接下来便是虎鞭了。 林杏花顿了两秒,最后还是招手让林二富过来。 林二富瞅了瞅恶虎尸首,「姐,要我干啥?」 林杏花将刀柄递给他,眼睛指向老虎某处,「你来。」 林二富干笑两声,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抓住虎鞭,闭着眼就往下连砍几刀,林杏花看得心惊胆战的,生怕这货把自己的手都给砍了。 虎鞭终于被砍了下来,林二富将虎鞭和长刀让地上一扔,立马跳到两米开外,大口呼气。 林杏花面无表情,「一只死老虎而已,用不着这样吧?」 林二富苦着脸摇头,「姐,你不懂。」不懂他的心有余悸,刚才他是真的是被吓狠了,都差点尿了裤子。 v第四十八章 何止林二富这样想,朱向东和鲁涛更是差点吓破胆,恶虎的战斗力远在他们预料之上,他们是真真切切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人,濒临死亡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和窒息感让他们胆裂魂飞,惊惧万分,这将是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梦魇之时。 虎皮虎鞭都处理好,下一步便是虎骨,林杏花举起长刀就当自己在砍西瓜,虎肉全部被挖掉,最后只剩下一副完整的虎骨。 做完这些,林杏花整个人脏得不能看了,甚至连头发丝里都有肉屑,不过这里没有水,她只能抓了两把叶子随便擦了擦。 杜景元从头到尾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恶虎被削成一架骨头,直到林杏花将虎骨扛在肩头,他终于回过神来,走几步对脸色苍白的鲁涛和朱向东问道:「二位伤势可好了一些?我和小厮约好酉时碰头,最迟不超过戌时,我们现在必须要动身了,否则赶不及。」 鲁涛和朱向东撑着树干站起身来,他们脸色虽然不好,但是尚能坚持一会儿。作为猎户,被野兽攻击受伤并不少见,他们在恶虎死掉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几种常见的止血草药,嚼碎了敷在背后,勉强止住了血。 鲁涛硬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杜大爷,咱们还能勉强撑一会儿,下山没问题。」 杜景元点点头,「那就好。待会到了镇上天也晚了,你们便去我府上休息一晚吧,我给你们找大夫看一下。」 「那鲁某在此便先行谢过杜大爷了。」 两人说话的间隙,朱向东偷偷瞅了林杏花好几眼,尤其是当他的视线扫过虎骨和虎皮,眼中的贪婪和不甘简直要溢来出来。 下山的路上,林二富领头,林杏花走在最后,眼睛却时刻转个不停。只要还没回到镇上,她脑袋里的那根弦就不敢松懈。 终于快到山脚下,众人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官道上,待走近一看,不是丁峰又是谁? 丁峰朝众人干笑两声,随后眼睛便落在林杏花姐弟扛着的虎骨的虎皮上,满脸的震惊,「林夫人,林兄弟,你们居然把那只恶虎给杀了!」 林二富看向林杏花,只见他姐不过轻笑一声,「是啊。」然后便扭过头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丁峰见林杏花不欲多说,除了杜景元之外其他人也是神情恹恹的,便识趣地闭上嘴。 杜府的马车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杜府家仆见到杜景元便立刻从马车下来,弓着腰唤一声「二爷」。待杜景元上了马车,这家仆才敢抬头好奇地看向林杏花姐弟,没办法,谁让他们俩拿着虎骨和虎皮太过扎眼,别人想忽视都难。 鲁涛他们紧随随后上了马车,林杏花最后上车,将虎骨放进马车后,其他人想弯个腰都难,实在挤得慌。 林杏花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道:「对不住各位了,烦请多忍耐一会儿。」 鲁涛第一个出声,客气道:「咱们糙汉子哪里在意这些小事,林夫人不必不好意思。倒是我还未向林夫人道一声谢,方才若不是林夫人出手及时,我鲁涛的小命恐怕就丢在青山了!漂亮的话我也不会说,我只有一句,若是以后林夫人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林杏花笑着道:「鲁兄弟客气了,大家有缘相聚便是朋友,看到朋友陷于危难,我自然要出手相救,这不值一提。」 鲁涛满眼的感激,忍着痛笑道:「林夫人大气,您这个朋友我鲁涛交定了,哈哈哈……」 鲁涛道完谢,众人的目光又落在朱向东身上,朱向东直到被看烦了,才不情不愿地对林杏花道:「谢了。」只是他的眼睛根本没看林杏花,这句道谢并没几分诚意。 林杏花却只笑着点头,事实上她根本不在乎朱向东的态度,因为只要一想即将有一百六十两的银子进入她的口袋,她简直要高兴得飞上天去了,哪里还会在意一头猪的想法。 反正猪就是猪,救了他一命,他还是一头不知感恩的孬猪!变不成人的。 马车行驶半个多时辰后到达镇上,天色完全暗下来,并且下起小雨,林杏花和林二富只能去杜府暂住一晚,还好他们昨晚跟林铁贵和徐氏打过招呼,所以家里人不会过于担心。 进了杜府,杜景元立刻让家仆去请大夫,又让府里管家给林杏花五人安排住处,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杜景元便冒着小雨去了杜家祠堂。 林杏花回客房认真地洗漱了一番,穿上衣服后便叫上隔壁的林二富去饭厅吃饭。 一路上林二富忍不住左右观望,眼睛一刻也不停歇,他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富户家过得是啥样的日子,青砖黑瓦的楼房排列得整整齐齐,院子那样宽敞,游廊那样干净,连客房的被褥都那样软和,简直就是像神仙过的日子,林二富忍不住羡慕得直冒泡。 等到杜府家仆将饭菜全部端上桌,林二富的羡慕直接晋升为嫉妒!虽然只有六道菜,可其中三道都是实打实的肉菜,卖相好看不说,味道也比家中做的好上好几倍。还有碗里的米饭,白晶晶的堆出了个尖儿来,看起来咋比珍珠都好看哩?虽然林二富并没见过珍珠长啥样。 林杏花很久没吃到这种精致的菜肴,一时食指大动,丁峰也馋得不行,三人废话不多说,拿起筷子就闷头吃起来。 三个人都是能吃的,不过眨眼之间,一桌饭菜就被吃得精光,林二富和丁峰两人差点还为一碗肉汤打了起来,弄得林杏花十分无语。 林杏花他们吃完饭,杜府的管家便带着笑脸走进饭厅,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一张银票以及六锭白银。 「林夫人,我家二爷让我将酬金拿给您,这里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六锭十两的银子,请您过目。」说着便将托盘放在林杏花眼前,想了想又道:「若您觉得带银两不方便,我可以给您换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林杏花大手一挥,「不用。」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她早就想试试抱着银子睡觉是什么感觉了! 今夜注定是美妙的一晚,林杏花抱着银子一夜好眠,睡梦中想的都是明天就可以买买买啦! 第二日天气放晴,林杏花和林二富用过早饭便准备和杜景元告辞,然而杜府管家却说杜景元大清早便上山去了,并不在家中,林杏花姐弟俩便只能自行从杜府离去。 出了杜府两人先去找林大富报平安,随后便直接来到镇上最繁华的地段。 两人一个肩抗虎骨,一个背篓里装着虎皮,走在街道上可谓是赚足了眼球,甚至有几个小一点的孩子直接被吓得捂住眼睛,或者直接钻进父母的怀里不敢出来。 林二富见街上的人都在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得瑟,仿佛自己正是那个打死老虎的英雄似的。 v第四十九章 林杏花见不惯林二富的得瑟样,不客气地拽住林二富胸口的衣裳往医馆里拖。 医馆的小伙计在看到如此完整的虎骨后呆了片刻,回过神后一句话都没说,拔腿就往后院跑。 林杏花想开口叫住他,可小伙计一溜烟连影子都不见了。 林杏花:「……」什么鬼? 不过小伙计并没让林杏花等多久,很快便从后院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上了年纪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此人正是医馆的坐馆大夫—马大夫。 马大夫进屋后看都没看林杏花两人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副虎骨上。蹲下身子细细观摩了好一会儿,马大夫终于抬首看了林杏花一眼,言简意赅道:「三十两!」 林二富吓得睁大了眼睛,啥?一副骨头都能值这么多银子? 林杏花也不清楚虎骨该卖多少,侧头想了一会儿,随后将背篓里的虎鞭也拿了出来,吐字清晰道:「加上虎鞭,三十五两,不讲价。」 马大夫只顿了一下,很快便点头同意了,一脸正色道:「罢了,三十五两便三十五两。」说着便示意小伙计拿钱,他自己则一刻不耽误地把虎骨拖去了后院。 林二富小声嘀咕:「没想到这个小老头子力气还挺大……」 小伙计将三锭十两的银子重重放在桌台,皮笑肉不笑道:「我师傅身体好着呢,最起码不肾虚。」 林二富眉一横,一巴掌拍在桌面,「喂!你说谁肾虚呢?」 小伙计笑呵呵道,「谁气得跳脚就是谁咯?我又没指名道姓。」 「你!」 林杏花拿了银子便又将林二富拖了出去,林二富气得脸色铁青,语气也不太好:「姐,你干嘛要拦我?我还怕他不成,嘴巴这么欠,就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林杏花心情正好,不想因为不相关的人破坏心情,笑嘻嘻地拿出五两银子放在林二富手里,「现在心情好了点没?」 林二富瞬间换了脸色,眉开眼笑地捧着五两银子,无比激动道:「好了好了……啊哈哈哈……」含情脉脉地盯着银子,感叹道:「长得真是好看啊。」 林杏花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美梦,「看在我被老虎压住时你射了几箭的份上,你姐给你拿五两,不过,没有下次了,知道了吗?」她直言不讳道:「你在场能帮多少忙,你自己心里该有点……数了吧?」 林二富用右手食指刮了刮鼻尖,尴尬地笑了几声。 林杏花只当没看到,不忘提醒他:「还有,买馒头的二十文钱,记得还我!」 林二富:「……」还没捂热的银子又要四分五裂了,心好痛! 林杏花不再看林二富,而是兴冲冲地跑进一家衣铺,天气越来越冷,大妞姐妹仨和她自己都没啥能穿的厚衣裳,所以林杏花首先便一口气买下四件夹棉布袄并四件布裙,大妞姐妹仨的衣裳分别是粉红色、茜色、海棠红,给自己买的却是老气的玄青色,这些便已花去二两并二百五十文钱,着实不算便宜。 其实衣铺里种类繁多,有很多好看的衣裳,比如说铺子里的一件妃色方领对襟比甲,素绢制的衣身和表里,以捻金织花缎的衣襟边缘,前胸和领口钉有鎏金扣,看起来既明艳又大方。 林杏花还喜欢铺子里的白罗绣花马面裙,乃是暗折枝花卉纹白罗所制,底部绣彩色飞鸟花草纹裙襕,前后是马面,两侧是百褶,十分漂亮。 不过这两件衣服价格贵不说,也不适合每天下田上山的林杏花,林杏花只能拿在手里眼巴巴地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虽说近日共得了一百九十两两银子,对于普通农家人已经是笔巨款,可是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林杏花不敢乱花,让衣铺伙计包好衣服便直接离开了衣铺。 今天镇上刚好有集市,青石板街道两旁全是小摊,吆喝声不断,有卖新鲜蔬菜的,卖鸡蛋咸鸭蛋的,卖家禽野味的,卖竹篮竹筐的,卖蜂蜜的,卖冰糖葫芦的……应有尽有。 林杏花第一次赶上开集,走在街上不时驻足左望右看,两只眼睛都快用不过来,虽然她几乎只看不买,但是女人逛街就是图一个开心啊。 林二富一脸生无可恋地跟在她后头,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姐,你啥都不买,还逛啥啊?不是浪费时间嘛!」 林杏花回首,眉稍轻挑,「谁说我不买的?」 林二富的视线滑过她的空空如也的左右手,意思不言而喻。 林杏花不和他争辩,扭头走了几步便站在一个卖猪仔的老大爷跟前,目光在两只竹筐里逡巡,「大爷,你家小猪仔怎么卖的?」 老大爷咧嘴一笑,露出掉了两颗大门牙的牙床,口齿有些含混不清,不过勉强能听懂,「二十六文钱一斤,大家都是这个价啦。」 林杏花蹲下后点点头,老大爷说的价格差不多,小猪仔肯定比猪肉要贵一些的。 在前一段时间,林铁贵每天都在念叨小猪仔,林杏花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小猪仔该怎么挑选,结果林铁贵居然对她聊出了有一部小说长度的经验史,使得林杏花差点被洗脑,晚上睡觉都在想着健康小猪仔的眼神该如何的大而有神。 不过林铁贵说的确实是经验之谈,今天挑选小猪仔刚好可以用的上。首先,一只发育健康的小猪仔,它背部的线条会十分匀称流畅,并且身体结实粗壮,毛色顺滑,皮肤还会呈现健康的粉红色。 除了要求身体壮实之外,小猪仔的精神状况也不能忽视,发育良好的猪仔是十分活泼好动的,并且眼睛大而有神! 除了以上两点,林铁贵还传授了林杏花一项独门诀窍,说是健康的小猪仔站起来的时候,它的尾巴是自然卷曲的,并且会有节奏的摇摆,而有病的小猪仔站起来则尾巴下垂,显得有气无力。 v第五十章 按照林铁贵的方法,林杏花没花多长时间便从竹筐里挑出两只小猪仔来。 老大爷笑呵呵地竖起大拇指,「夫人眼睛真毒啊,咱家品相最好的两只小猪仔都被你找到了。」 林杏花弯唇一笑,「都是我爹教的我,不然我哪里会看猪啊。大爷,你帮我看看两只小猪仔一共要多少钱吧。」 老大爷很快称好,两只小猪仔加起来刚好四十三斤整。 林杏花数出一两碎银和一百一十八文铜钱递给老大爷,又和老大爷聊了半刻钟关于如何养猪的艺术,这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林杏花最后还去称了二十斤的白面和十斤的高粱面,虽说这个时代以精白米面为贵,可实事上粗粮的营养价值更高些。 想买的都买了,林杏花和林二富终于踏上返回大林村的路。 林杏花和林二富出去了一天一夜,林铁贵和徐氏就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晚上睡都睡不好,老夫妻俩差不多睁眼到天明。 好在今天上午林杏花和林二富终于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没有缺胳膊少腿啥的,林铁贵和徐氏终于松了口气。 林二富昨天受得刺激太大,昨晚一夜没合眼,回到家中后同林铁贵和徐氏说了两句便回屋睡大觉去了。 林杏花倒是精神奕奕,她到家先给两只小猪仔换了更大的箩筐,放在院子中央让小猪仔晒晒太阳。二郎和三郎几个小的全都都好奇地凑上来,指着粉嘟嘟的小猪仔,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林铁贵看见小猪仔再也坐不住了,忙从堂屋走出来,嘴角还有一抹蜜汁微笑。当他看清两只小猪仔长啥样之后,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拍手乐呵道:「杏花,你挑的两头小猪仔品相好啊,看来有得到我的几分真传,哈哈哈。」 徐氏站在廊檐下,无奈地摇着头,她本想骂林杏花又乱花钱,可是小猪仔买都买回来了,老头子又高兴成这副德行,她如何也不能在两人正开心的时候泼冷水吧。 林杏花放下小猪仔后便回屋想换身衣裳,大妞姐妹仨前后脚跟了上来,三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大妞还好,二妞和三妞一副怕她会跑掉的紧张表情,看着实在有些好笑。 林杏花换好衣裳,便笑着道:「放心吧,你们的娘跑不掉的。」说完便从背篓里拿出夹棉袄和布裙,「给你们买的袄子和裙子,你们试试合不合适,若是不合适我回头帮你们改改。」虽然她的针线很烂,但是练习才能进步嘛! 大妞见她娘安全回到家中便放下心中大石,现在有看到了颜色鲜艳的新衣裳,顿时兴高采烈地跑过去试穿。 二妞却只看了新衣裳一眼,嘟了嘟嘴,有些心疼道:「娘,你的脖子受伤了。」 林杏花下意识捂住脖子,下一刻又飞快松开手,不甚在意道:「没事,这是小伤,几天就能好。」弯腰捏捏二妞的小脸,「小小年纪,板着个脸跟小老头似的干啥?」 三妞捂嘴偷笑。「二姐,小老头~」 二妞臊得慌,软软地拍开林杏花的手,扭头就跑了出去,身后的林杏花和三妞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林杏花帮三妞试好衣服后,便准备将白面和高粱面拿进厨房,院中林铁贵正一脸乐呵地喂小猪仔蔬菜叶子,徐氏和两个媳妇围着簸箕剥花生,徐氏看到林杏花手中的东西忍不住念叨:「你买这些白面干啥,手里那点钱都快被你折腾完了!你还过不过日子啊?」 林杏花先将面粉放进厨房,回身才道:「娘,你这可冤枉我了,我是看爹的生辰快到了,想买点白面做面条吃,二十斤不算多,恐怕还不够家里一人一碗的。」 林铁贵见大闺女还记得他的生辰,笑得脸上的褶子更多了,嘴里念念有词:「哈哈,老咯……」 徐氏剥花生剥得飞快,没好气地瞪着林杏花,「这么些面粉咋就不够吃的了?到时候再混点高粱面进去不就行了,难道你还准备做全白面的面条啊?真不是会过日子的人,唉……」连连摇头。 林杏花只能装傻,「我当然比不上娘你能干了,哈哈哈……」 胡氏余光瞟了林杏花一眼,不动声色地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林杏花闲来无事,便搬来一条小杌子,也帮着一起剥花生。黄氏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凑过来问道:「大姐,你这趟打死老虎了吗?那家富户给了你多少银子啊?」林二富回到家倒头就睡,她一句话都没说上,只能腆着脸问林杏花了,否则她会被憋死的。 林杏花不想搭理黄氏,扭头跟徐氏说想上山捉野鸡的事,就这样把黄氏晾在一边,闹了个没脸,黑黢黢的脸显得更黑了。 胡氏眼睛转了转,最后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杏花啊,我娘家认识烧砖瓦的人家,等你盖房子要买砖瓦的时候尽管跟我说,咱们是一家人,保证能给你便宜些。」 林杏花似笑非笑,「那我就先行谢过大嫂了,有需要我会说的。」心里却不以为意,从胡蝶的十两彩礼钱就能看出来,胡氏的娘家人是个爱财的,她才不信人家会白白给她占便宜! 徐氏和儿媳女儿剥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将一稻箩的花生剥完,这事看起来毫不费力,但是剥完后拇指和食指却木木的疼,还要缓一会才会好。 徐氏拿起笤帚和畚箕将花生壳扫进稻箩,让黄氏带进厨房烧锅,黄氏瞅着胖乎乎的花生米,馋道:「娘,要不今天吃花生蒸咸肉呗,我看野猪肉晒得差不离了。」 徐氏很快便点了头,「你看着弄吧,花生不许抓多了。」 「好嘞!你就放心吧娘。」黄氏说完立刻兴冲冲往厨房跑,脚步无比的轻快。 林杏花把几条凳子拿回堂屋,出来时便见林二富站在东屋门口打着哈欠伸懒腰,林杏花想到虎皮还在林二富的背篓里,便道:「二富,把虎皮拿到院子里晒晒,别捂臭了。」 林二富立刻收回手,转身就回屋子里拿虎皮。 林杏花摸下巴沉思,以前咋没发现林二富这么听话呢?难道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林二富很快拿着虎皮出来,林杏花想了想又拿了两个大簸箕放在柴禾堆上,再让林二富把虎皮平摊在大簸箕上,这样尽量避免虎皮被柴禾刮蹭。 v第五十一章 虎皮一出,林家三个男娃顿时沸腾了,争先恐后凑到柴禾堆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上虎皮上的图案纹路,一个个都激动得小脸发红,纵是年纪最大的林大郎都露出了孩子般好奇地神情,甚至忍不住在虎皮上摸了又摸。 林三郎胆子最小,看到林大郎兄弟两都摸了虎皮,鼓起勇气想摸一下,没想却被林大郎一巴掌拍下去,「林三郎,你手上还有鼻涕!」 林三郎非但没恼怒,反而笑得傻乎乎的,飞快跑去厨房洗了手,在身上蹭干净了,这才伸手摸虎皮。 相比三个男娃的热情,大妞和林燕儿她们的态度就复杂多了,二妞和玉兰是害怕大于好奇,不太敢上去摸,大妞则是觉得虎皮不好看,没啥看头,至于林燕儿,她对除了吃之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女娃中只有三妞很想摸摸虎皮,奈何她人小腿短,个子还没柴禾堆高,只能站在三个表哥做成的人墙后望穿秋水,最后还是林三郎发现了她,把她抱起来送到老虎皮跟前,让她能好好感受一把虎皮的触感。 林杏花看到这个场景,便好奇地问道:「三妞和三郎啥时候感情变得这样好了?」 「娘,其实……」 大妞打断二妞,哼声道:「他那是看在三妞给他麦芽糖冬瓜糖吃的份上才对三妞好的!根本不是真心的,就三妞这个呆子才会给好吃佬糖吃,要是我一个都不会给!」 林杏花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温声道:「大妞,三郎是你表弟,姐弟之间分享几个糖果都是小事,做人要大气些。」 大妞张嘴就道:「娘的意思就是我是小气鬼咯?」 林杏花被大妞顶得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妞扭身就气呼呼地跑了。 林杏花被晾在原地,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她没想到大妞的脾气居然这样大,她不过不轻不重说了一句,人家直接给她撂脸子。 二妞眼中闪过担忧,牵起林杏花的手小声道:「娘,你别生大姐的气,她就是急脾气,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冷静下来肯定就知道错了。」 林杏花轻呼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养孩子都不容易,大妞她是叛逆期来了,等她们大了就懂事了。 还好除了大妞之外,二妞和三妞都很懂事,没让她太费心,否则她岂不是头都被烦大了? 黄氏很利索地把今天的第二顿饭做好,一大碗花生蒸咸野猪肉一上桌,其他什么清炒白菜、凉拌芹菜叶全都黯然失色,每人都忍不住最先夹一块咸肉,和着糙米饭吃下肚,糙米饭似乎都没那么难吃了。 一碗咸肉没了之后,碗底下的花生眨眼间也没了,谁让泡在咸肉汤里的花生也是那样咸香咸香的呢,太下饭了! 因为一碗花生蒸咸肉,林家人这顿饭吃得分外满足,然而他们还没放下碗筷,林家的院子里就来了一堆来串门的村民。 徐玉凤带着三个儿子刚踏进林家院子,一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是林家亲戚,所以可以直接进堂屋,不必在院子里站着。 林二郎手里筷子划得飞快,将小半碗的饭全部塞进嘴,忙从长凳上站起来,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道:「表姑,你坐。」说完便拍拍屁股溜出去了。 徐玉凤朝着林二郎离开的方向笑着摇头,「二郎这孩子……表嫂,你把二郎养得可真是懂事。」 胡氏朝她笑着道:「男孩子小时候都皮,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徐玉凤笑着应和,「表嫂说的是,哈哈……」 大双和小双才坐下没多久,就在长凳上不安生地扭着屁股。 徐玉凤抬手作势要打他们兄弟俩,「干啥呢?屁股上长钉子啦!」 大双讨好地笑着道:「娘,我想跟二弟去看老虎皮。」 徐玉凤无法,只能挥手让他们出去玩,「去吧去吧,真是一会儿都不能消停。」把靠在她怀里的顺子推过去,「把顺子也带上。」 兄弟仨一派欢天喜地地跑去院子里看老虎皮。 林杏花放下碗筷,露出了然的表情,「我说咋这么多人都来家里串门,原来他们都是来看老虎皮的啊?」 徐玉凤嗔了她一眼,「不然呢?我刚还在大柳树下跟春妮嫂子说话呢,突然听周婆子说看到大姑家院子里晒了一张虎皮,这不大家都来凑热闹了嘛!我就是没想到居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院子里都快转不开身了。」说着突然坐到林杏花身边,拽着林杏花不放,一脸八卦道:「你快跟我说说咋回事,这只老虎肯定是被你打死的对吧?」 徐玉凤拉着林杏花说话,黄氏急得抓耳挠腮,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凑过来听林杏花说打虎的经过。 另一边,林二富吃完饭便搬长凳在院子里坐下,来串门的人立刻乌泱乌泱地把林二富围住,七嘴八舌,都在问林家的虎皮是咋来的,是不是坟头山上的老虎被打死了? 林二富翘起二郎腿,不知在哪捡了一根细竹丝,塞进嘴里剔牙,虚着眯眼一副饭后打盹的模样。直到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林二富这才扔掉细竹丝,随即嘿嘿一笑,「大家不用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要说这虎皮的来历呀,那还得从大前天说起……」 接下来便是林二富的个人表演的时间,大林村的村民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或是找了个小凳子坐下,还有直接坐在泥地上的……所有人的眼睛都只看向林二富。 林二富得瑟一笑,便从林杏花上满味楼卖兔子说起,到满味楼老板慧眼识英雄找上林杏花,再说到杜景元一家葬身虎口如何的凄惨,他请的那几位猎户有多厉害……废话一堆,就是没说到正题。 旁边的人急得抓耳挠腮,「接下来呢?林二富你快别这么多废话了,快说是怎么杀死老虎的!」如果他们手里有臭鸡蛋,他们绝对毫不犹豫地砸在林二富的脸上。 还有人耻笑他,「林二富你是不是在晚上也这么磨蹭啊,我要是你媳妇恐怕早就给你两巴掌了!」 周围一阵哄笑。 v第五十二章 林二富也不介意,清清嗓子,这才说到几人大清早赶去青山,如何发现了一具被咬得破烂不堪的尸体,辗转许久后才又发现了恶虎的粪便和尿液,可是这只恶虎太奸诈,居然一路尾随他们,还好被林杏花故意露出破绽勾、引现身。 最后的重头戏自然是几人与老虎的一番恶斗,在这一段剧情里,林二富把林杏花和恶虎的三番恶斗直接翻了个倍,六进六出,你来我往,一人一虎苦战半个时辰,林杏花终于把恶虎打得爬不起来。 而他林二富,他就是那个唯一知道上树的智者,手握弓箭,决胜千里,几箭就把老虎的腿都射废了…… 堂屋里的林杏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林二富。 院子里还在继续,当林二富说到恶虎扑倒鲁涛和朱向东,周围所有人都紧张地手心冒汗。而当说到鲁涛两人被硬生生撕下一块肉,下一刻就要咬断他们的脖子时,所有人都紧张得不敢喘气了。 林二富视线扫过众人,很满意自己把所有人都唬到了。话音一转,便说到紧急关头林杏花再次发威,一脚踹开恶虎,恶虎砸到老树,两人怀抱粗的老树竟硬生生被砸断!老虎也再爬不起来了! 「……就这样,横行青山的恶虎最终命丧我们之手,也算是给枉死之人一点安慰吧。」林二富摇头晃脑,故作深沉道。 农家人被困在一亩三分地,哪家母鸡生了双黄蛋都能说三四天,今日林二富的一番声情并茂的打虎故事一出,林二麻子第五次说亲失败的事顿时被他们抛诸脑后。 大林村的村民单方面宣布:大林村年度最佳故事已经被林二富承包了。 空手而来,离去时却带走了一肚子的谈资,来串门的村民一脸喜气地离开林家院子。 不过也有不急着离开的,周婆子和林二麻子俩就坐在小木墩上嗑着瓜子,脚下一堆瓜子壳。 周婆子斜眼见林杏花和徐玉凤携手从堂屋出来,突然提着嗓子说道:「二富呀,既然你跟杏花这般厉害,干脆去把坟头山的老虎也杀了吧。」说得轻飘飘的,仿佛杀老虎和杀鸡一样简单。 林二富目光转向林杏花,林杏花拉着徐玉凤坐下,随即笑眯眯地道:「所以周大、奶,你准备给我多少银子啊?」 周婆子眼一瞪,薄薄的两瓣嘴唇抿成直线,「啥银子啊?」 林杏花顿时好笑道:「我去青山打虎那也是因为人家愿意出银子,您总不会以为我拿自己性命去打老虎,结果还一分钱不要吧?我的小命可贵着呢。」 周婆子一脸的不赞同,「咱们乡里乡亲的,咋动不动就说银子哩,多俗气啊。」 徐玉凤强忍着笑,「咱们大林村就周大、奶不俗气,要不您给我们这些俗人点小钱花花?」 周婆子哽住,「两个牙尖嘴利的!」重重地哼了一声后便拖着林二麻子离开了。 林家院子终于清静了,徐玉凤便央求林杏花:「杏花,你把打老虎的经过再跟我说说呗。」 林杏花瞅了一眼林二富,才道:「我不是跟你简单说了一遍?而且二富刚才也说了一遍,差不多就是他说的这样,比我说的……更精彩更具体点。」 徐玉凤睨了一眼林二富,轻哼一声,不客气道:「我还不知道他?八斤的兔子他能吹成十八斤,我才不相信呢。」 林杏花顿时大笑出声,心里默默给徐玉凤点了个赞。 林二富面色顿时垮了,「表姐,你给我留点面子啊。」 林铁贵这时突然出声,「二富说得确实过头了,杏花你来说,我跟你娘也坐下来听听。」 林铁贵和徐氏坐在一条长凳上,其他几个小孩子也安静下来,满脸期待地看着林杏花。 林杏花只能同意,不过没有李二富那么能说会道,只用平实的语言将当时的状况简略说了一遍,可饶是这样,林铁贵和徐氏却还是吓得心有余悸,夫妻俩的脸色都白了下去。 林杏花立刻安慰道:「爹,娘,你们别后怕,我肯定是有把握才上的,否则我家里还有三个闺女,我不会连性命都不要非要杀掉老虎,那我不是疯了吗?」 林二富在一旁帮腔:「是啊,我在当场看得清清楚楚,那只恶虎根本不是姐的对手,被姐当成棒槌扔来扔去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林铁贵夫妻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任谁听到自己儿女陷入那般的危险,做父母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又聊了一会儿,徐玉凤便带着三个儿子回家了,胡氏回屋纳鞋底,至于黄氏,得了个这么有说头的故事,她早就急哄哄出门找人八卦去了。 林杏花扫完院子,去厨房没看到徐氏,便转身去了徐氏的屋里,结果却看到徐氏一人背身坐在床头,没发出一点动静。 「娘,你一个人在屋里坐着干啥呢?」林杏花一边说话一边绕过床去看徐氏。 徐氏忙擤掉鼻涕,声音微哑,「没啥,就是眼里进了沙子。」 难道眼睛进沙子是所有偷哭的人统一的借口吗? 林杏花暗暗叹了口气,在徐氏身旁坐下,轻声道:「娘,你别乱想了,我跟二富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跟二富说过了,以后不许他再胡闹,我看他昨天吓成那样子,估计以后给他胆子他也不敢去。」 徐氏不想在子女前显露自己脆弱的一面,轻咳两声才道:「我不是怪你们,我只怪自己和你爹没本事,儿女得拼上性命才能挣到钱,唉……」 「娘,你咋又这样说?」林杏花抓着徐氏的手,满脸不赞同之色,「你跟爹又不欠我们的,我们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已经为人父母,哪还能靠老父老母过日子?说出去丢不丢人啊?您跟爹就是不会心疼自个儿,老古话不是说嘛,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跟爹少操点心,保证日子过得舒心得很。」 徐氏笑着摇头,「说得倒是轻松,你也是当娘的人,以后你就知道了,就算大妞姐妹仨成家生娃了,甚至当奶了,只要你还在,保证就会操心,不可能说不管就不管的。」 v第五十三章 林杏花眨眨眼,小声嘀咕:「早知道我就少生两个了……」 徐氏没好气地看着她,「胡说什么呢?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净胡说八道。」 林杏花缩了缩脖子,偷偷扫徐氏一眼,见徐氏脸色轻松许多,便抬头朝她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徐氏手中。 徐氏飞快看了一眼,立即拿起来要还给林杏花,林杏花却已经跳到两米之外。 林杏花根本给徐氏说话的机会,语速极快地道:「娘,我知道你要说啥。但是今天请你听我说。」 徐氏见她脸色很认真,便合上嘴,没再说话。 「首先,这一次杀掉恶虎的报酬是一百五十两,我向姓杜的富户要了虎骨跟虎鞭,卖了三十五两,所以这三十五两是意外之财,我拿十两给自己爹娘,这也没啥。」 「第二,家里盖房子把钱用得差不多了,明年大郎该说亲,肯定需要不少钱,你手里一点钱都没有那咋行?」 「第三,自从我和离还带着三个闺女回大林村,村子里的人在背后咋说你跟爹的,我心里都知道,而且大嫂跟二富媳妇也有些怨言,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您跟爹从来没有嫌弃我这个和离的女儿,对大妞姐妹仨也好,处处维护我们,我心中感激您跟爹,想让您跟爹过得好一点,所以这十两您必须收下!」 「第四,您女儿我以后肯定会赚到更多的钱,您若是连十两都不敢收,那以后给您拿一百两,一千两,您该咋办呀?」 徐氏本来快哭出来了,听到着不由破涕为笑,「还一千两呢?咱庄稼人哪能赚到这些银子啊?」 「那我这一趟不就赚了将近二百两吗?赚一千两那是迟早的事情。」 徐氏无言以对,不过却突然对未来多了一丝期盼。 林杏花再次回到徐氏身边,「所以娘您就安心收了银子吧,就当是您女儿在路上白捡了三十五两,现在带您分赃。」 徐氏被林杏花的话给堵得没话说,瞪了她半晌,才道:「我发现你真是比以前会说话多了啊,一套一套的,把你老娘都绕进去了!」 林杏花心虚地笑了下,「哪有,我就是实话实说。」 徐氏手指一收,突然挺起胸膛,大气道:「罢了,收就收,我亲闺女孝敬我跟老头子的,我干啥不收?我不但要收,还要光明正大地收!」 林杏花:「……」啥? 到了晚上她终于知道徐氏说的是啥意思了,徐氏当着全家所有人的面将林杏花给了十两银子的事情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尤其盯着两个儿媳妇看了许久。 黄氏和胡氏的表情各异,具体怎么想别人无法得知。 晚上林杏花和大妞三妞围着一个木脚盆洗脚,林杏花和大妞正好面对面,不过大妞一直垂着头看自己的手指甲,就是不看她。 林杏花直接问道,「大妞,你躲着我干啥?」 大妞头往旁边一歪,不理林杏花。 林杏花压着火气,「别人跟你说话,你要回答,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大妞愤愤地扭过脸,红着眼睛道:「对,就我最没礼貌,最小气!行了吧!」说着脚都不擦,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跑。 林杏花也来气,坐在歪脚凳上一声厉呵,「给我站住!」 林杏花鲜少发火,这一声呵斥不但把大妞吓得止步,三妞都吓得小脸一白。 大妞一时前进不得,又不敢回头,就这样尴尬地站在屋子里。 林杏花把大妞晾在那,不急不慢地给自己和三妞擦脚,倒掉洗脚水之后,她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对大妞道:「今天我打你了吗?」 大妞扭捏了好一会儿,最后不情不愿地摇头。 「那我骂你了吗?」 大妞瘪瘪嘴,低下头缓慢地摇了一下,「没有。」 「那你觉得作为女儿,动不动对自己娘亲甩脸子,这对吗?」 大妞立刻抬头,不服气道:「我没有对你甩脸子。」 林杏花一巴掌拍在歪脚凳子上,「还嘴硬!」没控制住力气,歪脚凳子当场被拍烂了。 林杏花:「……」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大妞却觉得林杏花就是故意恐吓她,委屈加上受惊吓,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看起来倔强又可怜。 林杏花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语气很平静:「你在为娘这耍脾气,我不会多加责怪你,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娘,别人没必要惯着你忍让你,你再不改掉这脾气,在外面只会被人收拾得更惨!」 v第五十四章 「我是你娘,我只会想你过得更好,不会害你,你不要一副对待仇人的样子,你这样会让人伤心的,知道吗?」 「脾气不要那么冲,做人大气些,不要总为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吵个没完,最后闹得自己也不开心,何必呢?」 「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跟我说,娘跟你道歉。所以如果你做错了,你是不是也该和我道歉?」 林杏花坐着等了许久,直到窗外月光明亮,夜晚的寒气涌了商量,三妞甚至已经睡着了,大妞缩着身子,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知道错了……」 林杏花用手在毫无温度的大腿上捏了两把,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过来睡觉吧。」 第二天轮到林杏花做家务活,她起了个大早,先去挑了两担水把水缸满上,再喂鸡喂猪,洗衣晾衣,还要把尿水给浇了。 回来后发现灶洞里的草木灰又满了,林杏花便把草木灰掏出来倒进鸡圈,鸡粪和草木灰混在一起也是一种肥料。 还有大铁锅的底部粘了一层厚厚的黑灰,也该清理一下,林杏花拎着铁锅到院外铲灰,很快地下便留下一圈黑灰印。 徐氏听到院外的动静,站在廊檐下插着腰骂道:「昨天谁做饭的?昨天早上我就说了,灶洞该掏灰了,铁锅该铲铲了,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奸滑懒馋的东西!吃的时候最勤快!我们林家咋娶了你这种儿媳妇!」 东屋和西屋一片安静,一个屁都不敢放。 上午吃完饭,林杏花便和林铁贵、林二富一起将大林村逛了一遍,林杏花准备尽快看好地皮,买下来就直接盖房子。 林杏花三人看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村里倒是有一块地皮不错,背靠竹林,视野开阔,地面宽敞平坦,地势也高,下雨不容易进水,可惜和周婆子家靠得太近,林杏花瞬间打消了在这盖房子的想法。 和周婆子一家做邻居,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最后还是来林家串门的徐玉凤给了一个建议,「我看我家后面的那块地就不错,本来面积就不小,地势也高,要不是中间长了二十多棵老树,村里人嫌挖树太麻烦,这块地早就被人占啦!不过这事对别人来说是个麻烦事,对杏花来说却是小事一桩啊!」 林杏花把目光投向林铁贵,林铁贵略一沉吟,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最后大腿一拍,「玉凤说的不错!而且这块地老树这么多,平常人家谁会看得上?我估计价格应该还能便宜些。」 徐氏有些激动道:「杏花,你就买这块地!你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三个闺女,到底不安全。这块地离家不远,隔壁又是玉凤家,到时候方便照应,我跟你爹也能放心些。」 林杏花看看林铁贵,再看看徐氏,得,都这么说,那就买这块地吧! 林铁贵和林杏花姐弟再次出门,这次直接去了里正家。 里正家的屋子比村里绝大部分人家的屋子都更气派些,青砖墙面,屋顶盖黑瓦,连院子里都铺满了石块,相比于其他人家屋里都是泥巴地来说,他家的住宅就显得高大尚多了。 院子里,里正夫人丁氏正带着小孙子玩耍,看到林铁贵一家子过来了,便笑着招呼道:「是大富他爹啊,你们来我家是有啥事吗?」 林铁贵后背的双手放回身侧,也笑道:「啊,大嫂子带小孙子玩呢?我这正好有点事要找里正,他在家吗?」 丁氏抱起孙子,指着长凳客气道:「咱们坐下说。」随即爽朗一笑,「他呀,从镇上回来没多久,一身的酒气,刚睡下了,还不知道要睡多久呢。你们有啥事可以直接跟我说,回头我告诉他一声就行,也省得你们干等着,对吧?」 林铁贵跟着笑了两声,「大嫂子是个爽快人。是这样的,我家杏花她想买下玉凤家后面的那块地,所以这事还要麻烦里正。」 「哟,你说的是那块有很多老树的地?」丁氏飞快扫了林杏花一眼,「你们可想好了?」 林杏花立刻点头道:「婶子,我跟我爹娘商量好了,就要那块地。」 丁氏给小孙子擦掉嘴角的口水,随即道:「既然如此,那等我家老头子醒了,我就把这事告诉他,让他尽快给你们办!」 林铁贵从凳子上站起来,「那我跟杏花就先谢过大嫂子跟里正的帮忙了。」 丁氏满面笑容,「都是乡里乡亲的,客气个啥?」 看好地皮,下一个便是买田了,不过农家人以田为生,除非家中实在过不下去,否则极少有卖田的。 林家人在村里子多方打听,却没听到有人家要卖田的,所以这事还急不得。 时间又过了两天,林铁贵的生辰终于到了。 昨天林杏花上山追寻许久,终于用她可怜的箭术打到了一只野鸡,带回家拔掉鸡毛之后,徐氏将野鸡剁成块,放进一个黑瓦罐,盖上盖子后塞进灶洞,烧锅的时候就可以顺便煨野鸡肉。 经过一天的时间,在灶底煨出来的野鸡肉格外地酥烂,鸡汤也鲜香无比。 今日林铁贵生辰,林大富特意请了一天假,昨晚摸黑回到家。 上午徐氏亲自下厨,拿出林杏花买的白面和高粱面,和林杏花以及两个儿媳一起手擀面条。 擀好的面条加入煨制的鸡汤和鸡肉,再放入绿油油的蔬菜,撒上两把葱花,那香味哟……院子里的小孩都快馋哭了。 面条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终于熟了,林三郎和林燕儿早早就拿了碗,站在墙角翘首以盼,就等面条出锅的那一刻。 林杏花原本站在林三郎后头,轮到林三郎盛面条的时候他却突然让出路,吸了吸鼻涕,「大姑,你先盛吧。」 v第五十五章 林杏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谁先盛都一样,还是你先来吧。」 林三郎却直接钻到林杏花身后去,用行动证明他的坚持。 林杏花看得一愣一愣的,三郎他啥时候变得这样懂事了?她还颇有些受宠若惊呢。 林杏花不知道的是,自从她打死恶虎的故事流传出去,她已经直接晋升为大林村众多小男孩心目中的女英雄,小男孩们对她是又崇拜又害怕。 与此同时,大林村大人唬小孩子的话,也从「再哭山上的老虎就来抓你」变成「再哭那个打死老虎的林杏花就来找你了」,就问小孩子你怕不怕? 还好林杏花并没太在意别人家是怎么唬小孩子的,否则她一定会气到吐血,她的人设应该是温和善良、大方得体才对! 上午吃完饭,子女们都劝林铁贵好好休息一天,去村里溜溜或者去村头大柳树下和人闲话家常也行。 可林铁贵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宁愿干活也不想去和别人闲扯淡,坐到院子里就又开始忙活起来,给林杏花母女四个做的大床就快完工了,他得加紧弄了。 林大富和林杏花只能站在廊檐下叹气,老一辈劳累了一辈子,劳作已经是生命的一部分,乍然想歇下来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没过一会儿,徐氏也搬来两个小凳子坐到院子里,一个凳子上放着装了老莴笋的簸箕,她拒绝了林杏花的帮忙,一个人不紧不慢地揉着晒干的老莴笋,摔摔打打地将莴笋籽全都打出来,筛上几遍去除细小的灰尘,再挑去表面上其他叶子之类的杂质…… 这不是啥累活,徐氏一个人慢慢悠悠地操作,倒也惬意。 林大富看着院中的父母,一言不发,黝黑的脸上突然流露出几许难过的表情。 林杏花扭头看他,轻声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林大富敛去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我只是在想,林桃花她是不是没有良心?她已经两年没回家看爹娘了。爹娘表面没说啥,可我知道二老心里肯定很难过。」 林杏花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没将林桃花回过镇上的事情说出来,今天是她爹的生辰,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才好,不必为了其他的人影响心情。 林铁贵和徐氏俩几乎在院子里坐了一天,然而直到暮色四合,他们期盼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不管夫妻俩如何故作自然,两人眉目间的失望如何也掩饰不了。 林杏花和林大富看在眼里,心疼极了,两人都在心里默默地将林桃花痛骂一顿。 林铁贵的生辰就这样过去,第二日林杏花再次去了一趟里正家,想问买地的事情何时能办妥,奈何里正又不在家,丁氏也不清楚这事,林杏花只能改日再上门询问了。 林杏花回家的时候刚好和从林家出来的徐平安遇上,她见徐平安一脸喜气,便知道肯定是李氏生了,笑呵呵道:「平安,你媳妇生啦?」 徐平安唇边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简直笑得眼睛缝都快看不见,「是的呐表姑,文秀她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呐!儿子长得圆乎乎的,可俊了,女儿雪白雪白的,眼睛大大的,长得比我跟文秀俩加起来都好看,呵呵呵……」笑声咋都止不住了。 「喔,还是龙凤胎呐!」林杏花稀奇不已,忙笑着恭喜他,「一次凑成好字,平安你们有福啊!不过生双胎母亲最遭罪,你回头一定要好好照料文秀,好好做个月子,别亏着身子了。」 徐平安听得极为认真,连连点头,「是的呐,刚才大姑奶奶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我都放在心上了。」拍拍胸脯,硬气道:「表姑你们就放心吧,咱自己的媳妇咱自己疼!」 林杏花顿时笑出声,看向徐平安的眼神满是欣赏,端起长辈的姿态拍拍他的肩,夸赞道:「好小伙子!表姑看好你哟!」 徐平安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不客气道:「我也觉得自己不错,文秀嫁给我绝对是她赚了!」 林杏花笑得不行,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挥挥手:「好了,别跟我贫了。大后天洗三,我再去舅舅家看看你儿子女儿,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俊。」 「那必须的!」徐平安傻乐,「那我走啦表姑,洗三记得早点来啊。」 林杏花朝他挥挥手,目送这个初次当爹的傻小子离去。直到徐平安走远了,林杏花这才抬脚进了自家院子。 在院子里做木工的林铁贵闻声抬头,擦了擦汗,问道:「杏花,里正咋说的?买地的事情可办成了?」 林杏花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没呢,我只看到丁大、奶,她说里正又不在家,她也不太清楚。」 徐氏从厨房出来,和林铁贵对看了一眼,皱眉道:「咋回事?我咋记得林三家买地两天就办好了?玉凤家的后面的那块地,除了我家要,村里其他人都看不上,里正总不会是不想卖吧?」 「那咋可能?」林铁贵立刻否认,可是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里正还没给办好,确实透露出一丝怪异。 这时候林二富睡眼惺忪地从东屋出来,打着哈欠懒洋洋道:「这事能顺利办好才奇怪呢。」 院里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林二富,林二富却靠在门板上伸懒腰,就是不说话。大概是上次讲故事上瘾了,又在吊人胃口。 林铁贵怒瞪他一眼,「跟你老子跟娘还装神弄鬼,还不快说!」 林二富被瞪得差点脚底打滑,忙站直了身子,眼睛转得飞快,「林三叔买地的时候,我见他拎着东西去里正家了……」顿了一下又道:「有一条肉还有一壶酒。」 林铁贵跟徐氏顿时沉默了下来。 林杏花挑挑眉,可能是在村里待久了,都忘了还有办事要送礼这个潜、规则,林忠虽说只是一村的里正,可是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已经算是个小官了,他若是不给你办,买地的事还真办不下来。 v第五十六章 林杏花思索了一会儿,随后便道:「要不我去山上打猎,给他送两只野兔或者野鸡,也不用花钱。」 林二富摸着下巴点头,「我觉得差不多,里正应该满意。」 林铁贵却突然摇头:「送啥送?今年天气冷得早,这几天每晚都下霜,地都快冻板实了,就算你把树拔了,也来不及打地基,本来今年就盖不了房子,只能等到明年开春。既然如此,你们还急个啥?反正家里有屋子住。」林铁贵哼哼两声,继续打磨木头,慢悠悠道:「恐怕到时候该着急的是别人,毕竟村里卖了地,里正还能得到一点好处,钱没进他的口袋,那他该多难受啊?」 徐氏顿时露出意外的表情,笑着道:「哟,没想到老头子你想得还真全乎,这事被你一分析,好像还真是这样,咱们急啥呀?反正今年盖不了房,他爱卖不卖!不卖他也别想拿钱!」 林杏花姐弟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了相同的想法,这个地啊,你爱卖不卖!嘿! 徐平安家的洗三宴就要到了,林大富作为林家的长子当然要去,不过他在林铁贵生辰当日下午就回镇上去了,所以家里还得让人去镇上给他捎口信。 天气渐冷,山上的动物也少了,林杏花近日不准备上山打猎,所以也没机会去镇上,只能麻烦林满河给林大富带去消息了。 早上干完活,林杏花便去了徐玉凤家串门,顺便让徐玉凤帮这个忙,没想刚进徐玉凤家的院子,就见徐玉凤满面笑容地迎了过来,一副捡到钱的样子。 林杏花任由徐玉凤搂住自己的胳膊,忍不住侧过头看她,「表姐,你捡到钱啦,咋这么开心哩?」 徐玉凤嗔她一眼,「不是我捡到钱,而是你捡到钱了!」 「啊?」林杏花一脸懵,「我捡到钱了,可我咋不知道?」 徐玉凤抿唇直笑,「我现在不就给你送钱来了嘛。」将林杏花按在堂屋的木椅子上坐下,「你坐着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屋里给你拿。」 林杏花眨眨眼,啥?还真有银子啊?随后她突然想到那二十块寄售在林满河这的肥皂。 难道二十块肥皂都被卖掉了? 徐玉凤很快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她未等林杏花开口问,便直接道:「你知道吗,上次剩下的二十块肥皂在昨天一次全卖掉了!喏,这里总共是四贯钱。」将钱袋子推到林杏花跟前,「你数数。」 林杏花打开钱袋子,从里面数出八百文给了徐玉凤,剩下的便直接塞兜里,笑道:「你跟表姐夫的人品我还不放心么?没啥好数的,我就连铜钱带钱袋子一起收下了哈。」 徐玉凤性格爽利,最爱林杏花这种做事不婆妈的人,闻言也笑道:「好吧,看在你这次还带我跟满河赚了不少的份上,这个钱袋子就白送给你了!」 两人笑完,林杏花也好奇是哪位有钱人这么爱干净,一口气买下二十块肥皂,便问徐玉凤:「表姐,是不是上次买过一块肥皂的人,用了觉得不错,所以回头又买了?」 徐玉凤稀奇道:「唉,这你咋都知道了?满河跟我说,昨天买肥皂的那个人确实就是之前买过一块的人。」 林杏花便笑,「那肯定啊,如果他不知道效果如何,又怎么可能一次将二十块肥皂都包下了呢?正常人不会干这种不靠谱的事,除非他人傻钱又多。」 徐玉凤捂嘴偷笑,「你还别说,这人就是人傻钱多,要不然咋会愿意出两百文买一块肥皂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满河对他说两百文,是不想让他把价格压得太低,结果那人根本没还价,就花两百文买了一块。昨天他再次遇上满河,居然火急火燎地要将二十块肥皂全部买下来,生怕会被人抢走似的。他说是他家少爷特别爱干净,自从用了这个肥皂以后,其他像皂荚粉之类的东西都看不上眼了!」 徐玉凤开心得直拍大腿,「杏花啊,看来这门生意还有的做,我也能跟着你沾点光,呵呵呵……」 「是表姐跟表姐夫帮了我的大忙才对,不然我哪能赚到这些银子,原本我只想着能赚点粮油钱就行。」林杏花由衷的高兴,「不过还想感谢这位爱干净的少爷,因为有了他,我们才能继续赚钱!」 徐氏拍手称是,眉飞色舞道:「希望像他这样娇贵的的少爷小姐再来一打,那我们就发财啦!」 林杏花无奈地笑道:「咱们就知道小镇,哪有那么多有钱人?表姐,咱们就知足常乐吧。」 徐玉凤点头,「你说的也是,不知道他下一次买肥皂是啥时候了。」满眼发光,她已陷入发财的美梦之中。 林杏花和徐玉凤闲话了半天,直到肚子响了才发现饭点到了,徐玉凤和她说话也忘记了煮饭,便也没强留林杏花,送林杏花出门后便回身做饭去了。 很快到了徐平安一双儿女洗三的日子,林大富大早上从镇上赶回来,换上一件补丁少些的衣裳,便和家人一块出了门。 徐氏的娘家在牛头村,距离大林村不到一个时辰的距离,不过牛头村距离镇上很近,所以牛头村的生活水平比大林村要好不少。 在大林村村民普遍每天只吃两顿的时间里,牛头村的家家户户可都是一天三顿不带少的。 牛头村里的徐家就过得就很不错,青砖黑瓦的房子盖得比大林村里正家的房子还要气派,他家的宽敞大院子里种了桃树,枣树,梨树,还养了三头猪,二十多只鸡,七八只鸭,甚至还有一条狗,可见这户人家不短吃喝。 徐家条件不错,今天的洗三宴自然办得热闹,村里走得近的人都来了,再加上亲朋好友,满满十五桌都坐不下,最后还是在院子里另加了三桌才勉勉强强够了。 林家人拎着红鸡蛋和红糖以及两件小孩子的衣服到了徐家,林铁贵带着儿子孙子在前堂寒暄,徐氏则带着女眷去徐平安屋里看李氏和孩子。 林杏花早就想看看徐平安嘴里那对俊得不得了的龙凤胎有多俊了,所以一进屋便去伸直了脖子往摇篮里看,结果却只看到两只皱巴巴的长得跟小猴子似的小娃娃,顺便,这两只的眼睛真的只有徐平安形容的一半大,谢谢。 林杏花终于知道啥叫行走的人形滤镜了,还是老父亲牌的。 另一边,徐氏坐在床边和李氏絮叨坐月子和养孩子的那些事,说起这些事,胡氏和黄氏也很有话说,一会儿自己当初生娃有多惊险,一会儿说到月子里不能洗澡不能受寒,一会儿又说吃啥容易下奶,一会又说到小孩子取啥贱命容易养活……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林杏花对这些不太懂,也不感兴趣,反正她都白得了三个女儿了,以后都不用生了,还听这些干啥?所以看完孩子就想去院子里透气,屋子里门窗关的严实,空气实在有些不太好。 v第五十七章 林杏花刚从屋子里出来,没想差点跟一个身穿油绿绸对衿袄儿的壮实中年妇人撞上,那妇人抬头看是林杏花,顿时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尬笑:「啊,是杏花啊。」 林杏花挺直了背,对妇人笑得无比自然道:「二表姐,你来看平安媳妇啦?我娘和大嫂她们都在里面,你刚好可以进去跟她们说说话,我去前院了。」 这位中年妇人正是徐玉凤的妹妹徐玉娟,同时她还是刘仲文的堂兄刘仲汉的媳妇儿,所以她看到林杏花却是有些尴尬,林杏花让她进屋里她还求之不得,一转身就溜进屋去了。 林杏花对着徐玉娟溜走的方向扬了扬眉,这二表姐比自己还尴尬干啥?被踢出家门的又不是她? 这些不过都是小插曲,今天的重头戏绝对是给双胞胎洗三。 午饭过后,收生姥姥先在徐平安里屋的外厅设好香案,便准备进徐平安屋里主持洗三仪式。 林杏花以前没见过这些,便牵着二妞和三妞挤到人群里,母女三占了一个视野绝佳的地方站着,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只见收生姥姥先是端来三碗油糕放在李氏床头,然后先由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上香叩首,她下去之后,收生姥姥还要再行礼三拜。 收生姥姥三拜之后,徐平安便端来一个木盆放在床上,木盆里装的是艾叶和槐条熬成的水,水呈棕褐色,艾叶的味道十分浓郁。 收生姥姥先抱起男婴,徐家的本家依照长幼顺序依次往木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往木盆洒几个铜钱添盆,收生姥姥立即道:「长流水,聪明伶俐。」 后面亲朋好友也要添盆,有人放铜钱,也有人添梨子,桂圆,或者红枣啥的,收生姥姥便笑着道:「早儿立子!连生贵子!」 初当曾祖父母的徐大山夫妻极为满意地点头,徐平安更是从头傻乐到尾,嘴角的笑就从来没消失过。 添盆结束,木盆里积攒了不少铜钱,收生姥姥拿棒槌搅几下,嘴里念念有词:「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收生姥姥说完便剥掉了男婴身上的衣服和包被,小小的人儿就这样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里,深秋的天气也冷,男婴立刻就被冻得大哭,周围的大人们非但没有担心,反而纷纷露出蜜汁微笑,因为这叫响盆,乃是吉祥的征兆。 只有一旁的林杏花担忧不已,这么小的小娃娃,万一被冻出个好歹咋办啊? 不过收生姥姥肯定是没这个担忧的,她一派轻松地给男婴洗澡,嘴巴从头到尾没歇过,「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林杏花:「……」囧里个囧。 后面还要拿鸡蛋滚男婴的脸,孩子洗完澡后,还要用绳子捆住男婴,收生姥姥拿一颗大葱在男婴身上轻轻敲打三下,「一打聪明,二打伶俐!」打完叫徐平安将大葱扔到屋顶,祝愿孩子以后聪明绝顶。 这还没完,之后居然还有好几个步骤,把林杏花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咋只记得洗三可以在木盆里摸钱? 林杏花等摸钱等了半晌,甚至悄咪咪地揉了揉手指,让手指保持灵敏度,结果洗三一结束,木盆里的东西居然被收生姥姥一把收了,一文不漏地全部进了她口袋。 准备大展身手的林杏花:「……」心绞痛。 洗三仪式结束,围在屋子里的人慢慢散开,林杏花环视四周却没见到大妞的身影,便弯下腰问二妞和三妞,「你们大姐说去小解,之后你们见到她没?」 二妞眨眨眼,乖巧地摇了摇头,有些自责道:「娘,我刚才一直在看洗三,忘了要找大姐了,对不起……」 林杏花摇摇头,柔声道:「二妞没做错,不用和娘道歉。」 倒是三妞指着院外,一板一眼道:「娘,洗三的时候我看到大姐跟大坤哥他们在院外说话。」 林杏花拧着眉看向院外,三妞嘴里的大坤哥是徐玉娟的大儿子,换言之,他还是大妞姐妹仨的堂哥。 可是林杏花记得大妞一向非常讨厌这个堂哥,今天居然会愿意和刘坤说话,这事听起来咋有些不对劲呢? 林杏花带着两个女儿出了院子,左右看了一圈,很快便看到在不远处草堆旁扭打的的两个人影,正是大妞和刘坤。 林杏花忙冲上去将两人分开,林杏花力气大,两个半大的孩子反抗不了,林杏花一手拎着一个人的后领,但是正对面的两人还是龇牙咧嘴、挥手蹬腿,双手在空气里毫无章法的乱抓,试图将对方的脸抓个稀巴烂。 两个人都被抓花了脸,但是大妞的状态比刘坤好多了,她只是头发被扯成鸡窝状,有些狼狈而已。而刘坤不但一脸抓痕,还被大妞隔着衣服咬了好几口,甚至连今天第一次穿的新衣裳都被抓掉了半只袖子,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林杏花将两人拉开后一声厉呵,这才才镇住了两个冲动的小年轻,二妞和三妞怕她们姐姐太冲动,忙跑过去抓着大妞的手不让她往前走。 林杏花目光扫过两人,板着脸道:「好好的你俩为啥要打架?」 刘坤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扬起下巴指着大妞,语气很嚣张:「是她先动手的!我可是刘家的大孙子,她不过就是一个连族谱都上不去的小丫头片子,也敢碰我?我呸!」 林杏花听他说话直皱眉,连这么大的孩子都开始看不起女人吗?心中火起,拎着刘坤的手突然往上一提,一米七的刘坤就这样被迫双脚离开地面。 刘坤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睁圆了眼睛看向地面:「!!!」 林杏花抬眼望他,不客气道:「臭小子,对我女儿客气点,否则我揍你哟!还有,我女儿姓林,不姓刘,谁想上,你们刘家飘着臭气的族谱?我呸!滚一边去!」说着手一松,将刘坤扔垃圾一般扔到一旁。 刘坤在地上滚了一圈,抬头时望向林杏花的眼神又惊又骇,甚至都忘记了从地上爬起来。 v第五十八章 大妞见刘坤吓成这副窝囊样,开心得不得了,甚至朝他露出挑衅的笑容,她这一笑却刚好被林杏花捕捉到,林杏花脸色蓦的一沉,「大妞!你为啥动手打刘坤?」 大妞被林杏花瞪得心中一虚,垂下眼睑不敢跟林杏花对视,嘴巴却不怂,「他欠揍,被打也是活该!」 林杏花不想随意对孩子发脾气,冷静下来后放软语气:「是不是刘坤骂你了?还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娘替你收拾他!咱不用怕他。」 刘坤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闻言不屑地撇嘴,却只敢用极的小声嘀咕:「嘁,果然是不下蛋的老母鸡,连个丫头都当个宝。」 林杏花没注意刘坤说啥,只专注地盯着大妞看,大妞被看得垂下头,看着脚不说话。 刘坤也奇怪大妞为啥不开口,眼睛转了转,突然开口:「我不过就是跟她说新堂婶怀了男娃,堂叔跟二奶奶非常高兴而已,她听到这话就激动得要打我,谁知道她发什么疯?堂……表姑,你该好好教训一下大妞才是,不然以后谁敢娶她呀?别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婆……」对于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说的这话不可谓不刻薄了。 林杏花虚虚地闭了闭眼,强忍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力气,一巴掌就送他上了西天,并且对方还只是个孩子,真是……好气啊。 林杏花不想看到刘坤这张惹人厌烦的脸,扭头看大妞,「是他说的这样么?你跟我说实话,娘不会无缘无故怪你。」 大妞猛然抬头,一双大眼已经通红,她死死地咬着唇角,咬牙道:「他还说我爹要有儿子了,以后再也不喜欢我了,说我爹不要我了!」大妞哭得歇斯底里,眼泪不停从脸颊滚落,「他骗人!在我小时候爹就告诉我,我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最喜欢我了!他怎么会不要我?他就是胡说!他就是欠打!我就是要打死他!」 林杏花第一次见大妞哭成这个样子,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能抱着她安慰:「好了,大妞别哭了,有娘陪着你呢。」用手背给大妞擦泪,「不要听刘坤胡说八道,这个小子坏得很,巴不得咱们过得不好。」 其实在林杏花同刘仲文和离之前,刘仲文确实对大妞还算不错,三个女儿中最喜欢大妞,毕竟大妞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而大妞对刘仲文也非常依赖。 只是刘仲文对大妞的感情太廉价,和生儿子比起来,一个女儿而已,不值得一提。所以其实刘坤说的是大实话,等崔晓云生下儿子,刘仲文恐怕连自己有过三个女儿都忘了。 刘仲文和崔氏将她们母女四个扫地出门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作为旁观者她尚且觉得太狠心,可大妞居然还对刘仲文抱有幻想,这是林杏花万万没想到的。 可事实却是,刘仲文狠心绝情、抛妻弃女,对三个女儿根本毫不在乎,大妞的幻想注定成空。 林杏花想把实话告诉大妞,将她尽快认清事实,可是低头却见大妞哭得这样伤心,仿佛是一只被抛弃的幼鸟,眼中全是恐慌和迷惘,眼里的泪水跟流不尽似的,到嘴边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再等等吧,等大妞再大一些,等到她可以承受这个无情、事实的那一天。 等大妞情绪稳定下来,林杏花便带着三个女儿进了院子,至于刘坤,他早就不知溜哪去了。 洗三结束,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徐家,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徐家近亲。男人们坐在院子里闲聊,至于妇人则去厨房帮忙收拾锅碗剩菜之类的东西。 林杏花自然不能躲懒,让二妞三妞陪着大妞后,便准备进厨房帮忙。她人刚到厨房门口,便听里面传出一连串的笑声,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徐昌茂媳妇韩氏在那和胡氏说笑。 林杏花卷起袖子,找了一个小凳子在韩氏旁边坐下,一边洗碗一边笑着道:「小玉跟我大嫂说啥呢?笑得这么开心,我在外面都能听到你的笑声。」 韩氏耸起一侧肩膀蹭掉脸上的水,双眼放光,自豪道:「表姐,我爹说明年就送小贤去学堂,以后咱家小贤也是个读书人啦!」 在普通农家能吃饱喝足就算很不错了,哪有闲钱供孩子读书?而且读书的花费还不便宜,可是徐大山就是愿意为孙子花钱。对徐贤来说,这可能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机遇,以后飞黄腾达做人上人都是有可能的,作为徐贤的母亲,韩氏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林杏花便笑着道:「小贤这孩子从小脑瓜子灵光,读书肯定也厉害。」 韩氏仰头大笑:「那我就谢谢表姐的夸赞了,哈哈哈……」 徐玉凤点了点韩氏的额头,调笑道:「瞧瞧她,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哎呀大姐,你别戳我头啊。」 韩氏故作委屈的表情,再次惹得厨房里的妇人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徐玉娟拽着刘坤气势汹汹地闯进厨房,没等林杏花回头,她便自顾骂了起来,「杏花,你看你家大妞把我家大坤打成啥样了,这张脸都被抓得不能看了。」见林杏花回头,她又撸起刘坤的衣袖,「还有这胳膊,上头全是齿印,都出血了!不行,今天你家大妞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韩氏她们一眼就看到刘坤胳膊上的齿印,几人对视一眼,一时神色莫名,谁都没有说话。而徐玉凤不知道事情经过,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林杏花不太想和徐玉娟吵架,因为徐玉娟和林杏花原身关系很不错,徐玉娟不算是无理取闹的人,只是对两个儿子宠得很罢了,可是今天这事注定不会按照徐玉娟期盼的方向发展了。 林杏花静静地听着,等徐玉娟发泄完,她神情平静道:「二表姐,我家大妞不会给刘坤道歉。至于原因,你可以问问你儿子。」 徐玉娟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窜了上来,上前几步逼近林杏花,「林杏花你别太过分,让大妞道个歉这事就完了,以后大家还是亲戚。」 林杏花歪头看徐玉娟身后的刘坤,语气平淡:「刘坤,你也不小了,是个男子汉就别躲在你娘背后,站出来跟你娘说,到底是谁先出言挑衅的?」 不过半大的小子,哪里经得这般激,几乎是林杏花话音刚落,林坤便站出来,高抬下巴扯着嗓子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堂叔根本不稀罕大妞,他都快有儿子了,还要个黄毛丫头赔钱货干啥?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大妞听到难受就拿我出气,好没道理!我不管,她必须给我道歉!」 在场的都是有儿有女的妇人,听到大妞被自己亲爹抛弃不由心生怜悯,设身处地一想,顿时都觉得大妞打人情有可原,刘坤嘴巴太贱,不值得同情。 最后徐玉凤也忍不住道:「玉娟,你家大坤该好好管管了,你看你把他惯成啥样?别怪我这个亲大姨嘴巴狠,就他这样,年纪不大说话却刻薄,专往人家痛处戳的,不怪大妞想打他,要换成是我,我早就几巴掌招呼上去了!」 其他几位妇人点头附和,「就是,年纪也不小了吧,欺负比自己小的小姑娘,还一脸得意,咋有这样的人啊?」 v第五十九章 「嘴巴太坏了,我家闺女以后千万不能找这样的,不像安分过日子的人……」 徐玉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拽着刘坤的耳朵走了。 在徐家吃了一顿很早的晚饭,林家人便又要往回赶。 一路上大妞都板着小脸,一句话都没说过,林杏花心下担忧,便想主动和大妞说说话,奈何大妞心情实在不好,回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林杏花只能作罢。 一大家子人还没走到大林村,天色就完全黑了,而且今晚异常地冷,连身体最健壮的林大富都忍不住发抖,其他人更是冻得脸色发青。 林铁贵担忧的却是田里的小麦会不会冻到。 第二日一大早,林二富收拾包袱跟林大富回镇上去了,林铁贵则带着徐氏和女儿儿媳急哄哄地赶去麦田。 今年天气比往年冷得早,也冷得狠,林铁贵怕地里的小麦会被冻坏,所以想趁着白天天气还算暖和给小麦浇水浇肥来越冬。 到了田里,林铁贵便按照原先的安排进行活动,首先便是要把地里的杂草除了,因为杂草会和小麦争肥,影响小麦的生长。 除草之后便是追肥,因为这块地之前种过稻子,现在的土壤并不是很肥沃,林铁贵便决定再浇一些肥,不过这肥料也不能太肥。 林铁贵加上胡氏,两人先将茅厕里的大粪挑到麦田不远处的河边,多加一些水来稀释,稀释好后浇进麦田。 浇完肥后,林杏花和黄氏还要挑着粪桶去河边担水给小麦浇水,这来回一趟又一趟的,黄氏早就受不了了,挑了五趟之后便一屁股坐到田埂上休息,任由徐氏怎么瞪她也无动于衷。 最后自然是林杏花干得多,黄氏休息得多。 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天,林铁贵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回去的路上还有心情和村里人开起玩笑。 不过村里有不少人和林铁贵想的一样,都觉得今年天气有些异常,恐怕到年底的会非常的冷,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所以村里人都还算镇定,种了小麦的人家都有条不紊地给小麦镇压或浇水施肥。 林铁贵给林杏花母女四个做的大床终于完工,已经搬进新屋子里,二妞今晚就可以和她的娘亲以及姐姐妹妹睡在一起了,所以心情还有些小雀跃呢。 晚上母女四个坐着围成一圈,四双脚丫子泡在同一个木脚盆里,不过小孩子脚嫩,林杏花觉得泡脚最舒服的温度,对小孩子来说却是难以下脚,只能时不时将脚伸进水里试探水温。 林杏花一时兴起,突然伸脚将大妞和二妞的小脚压进水里,两个小姑娘顿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片刻之后,大妞、二妞:「……」虽然脚都烫红了,但是真的好舒服呀,全身都暖和了呢。 泡好脚,大妞姐妹三个神色兴奋地爬上床,铁贵给她们做的床足够的大,估计躺六个人都不成问题,大妞她们再也不用担心睡到半夜会掉下床了。 林杏花也挺高兴,终于不用再忍受翻身都难的日子。 母女四个都躺下了,大妞睡在最里侧,二妞次之,林杏花睡在最外头,怀里搂着天然小火炉——三妞,夜晚真的一点都不会冷。 早上天亮得越来越迟,林铁贵没等到天色大亮,又扛着锄头去了麦田,他急着去整理结板的土壤,以确保做到保水保墒,尽量保证小麦能正常生长。 转眼到了二十四节气的小雪,入冬了,山上的动物一下子少了很多,此前林杏花上山七次均无功而返,最多带回一两只野鸡野兔,并且这些还是猎物掉进她挖的陷阱里被戳死的,她捉到的猎物数量为零。 林杏花索性决定冬日不再上山打猎,动物也需要休养生息,无休止的打猎只会让动物锐减,影响动物的繁衍,明年还打啥猎啊? 还好林杏花年前最后一趟打猎之行还算圆满,在山上苦苦寻找三个多时辰,最终猎得一头野山羊。 扛着野山羊下山的时候她突然想:山上那头老虎到底去哪了,为啥她一次都没见过?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停了三秒。 管它呢,以后若真遇上了,那就再扒一次虎皮!再卖一次虎骨!难道还怕它不成? 林杏花在山上待了一整天,回到家中时天色不早了,林杏花只能吃掉徐氏给她留的粗粮饼子和地瓜,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林杏花便挑着野山羊去镇上,顺便还将虎皮一起带上,村子里没有会硝皮子的人,这活儿还得花钱找人做。 野山羊肉没有猪肉贵,才十五文一斤,而且也没多重,才一百斤出头,最后刘掌柜干脆给凑个整,拿了一两碎银和五百七十文钱给林杏花,还多给了几文钱。 林杏花和钱没仇,自然是笑着接过。只是心中感慨,自从上次打老虎的事情过后,刘掌柜以及满味楼的伙计厨子看向她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女壮士,让她着实有些郁闷。 卖掉野山羊之后,林杏花没再镇上多待,将虎皮处理好,再给林大富和林二富送了两件衣裳,随后便直接回了村子,没想刚进院子便见到许久未露面的里正在和林铁贵说话,林杏花的眼神一时有些微妙。 林铁贵看林杏花进了院子,便叫住她:「杏花回来啦,刚好里正找你哩。」 林杏花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来,脸上笑吟吟的:「不知里正找我有啥事啊?」 里正摸着短须,看到林杏花也没啥笑容,就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声音也有些冷淡:「听你丁婶说你们想买下满河家后面的地,我见你们这阵子又没啥动静了,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来问问你了。」 林杏花轻轻扬眉,这里正倒是会端着架子,一副纡尊降贵来你家的样子,见人连一个笑脸都没有,这个x装的她给满分! v第六十章 林杏花眼睛转了转,轻笑道:「之前确实是想买这块地,可我去里正你家跑了两趟都没见到人,时间一久啊,我的脑子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仔细一想,这块地皮上这么多老树,收拾起来太费功夫了,我干啥花钱找罪受,那我不是傻吗?而且我现在住的是新屋,也挺好的,所以……」林杏花有些难为情道:「这块地我又不太想要了。」 一旁的林铁贵眼皮子动了动,瞅了林杏花一眼,啥也没问。里正看向他的时候,他就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管不到,你别问我」的表情。 里正脸色更差了,板着脸跟看到棺材似的,语气强硬道,「胡闹!之前说要买的是你,现在说不买的也是你,你是拿我这个大林村的里正寻开心呐?」里正二字咬得极为清晰。 林杏花在心里鄙视不已,真难为他将里正的身份道出了皇帝般的威风,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林杏花表面笑嘻嘻,「里正,瞧你说的,劳您跑了一趟确实不太好意思,不过买地的事您不是还没跑官府吗?既然如此,我也是着实不太想买了,要不……这事就作罢吧,反正对谁都没损失。回头劳您赏个脸来我家吃饭,我亲自给您赔罪?」 这话堵得里正没话说,只能将火气憋在心里,回头却更气了。咋就没损失了,他和官府的熟人都说好了,这块地根本没人要,卖掉的钱有一小半能落入他俩人的口袋,这可是白得的银子,谁跟钱有仇啊? 他晾了林杏花这么久,不过就是想从她身上得点好处,捞点酒肉啥的,谁知道这家子居然这么没眼力见,都半个月过去了,就两手空空上门催了一回,之后便一点音信都无,仿佛对买地这事一点不重视似的。 今天他来一问,好家伙,林杏花居然直接说不想买了!到嘴的肥鸭子居然要飞了?这对林忠来说不就是剜他的肉嘛!他怎么可能会接受? 不过林杏花说话好声好气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里正不太好发作,便挤出一抹笑,「杏花啊,你没跟官府打过交道,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都跟官府里的人打过招呼了,若我们突然出尔反尔,官府的人肯定会不高兴,到时候连我都要被你连累,说不定连里正的头衔都会被撸了去!」 这话说的就严重了,农家人听到官府二字便条件反射的感到害怕,就连活了大半辈子的林铁贵也被唬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里正。 里正很满意林铁贵的反应,再咋样不过就是个乡下泥腿子,没啥见识,听到「官」字腿都抖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瞬,但是林杏花还是捕捉到里正眼底的不屑,心中更觉得这个里正不咋样,爱装逼就算了,人品也不行,还拿官府唬村里人,他也不过一介里正而已,居然是如此做派,真是比周婆子家的丑狗还要讨人厌。 林杏花心里骂得多狠,脸上的歉疚就有多真诚,「里正,我……我真的没想到这事有这么严重,居然还会害了您。其实,我也不是不想买,只是……」 里正竖起耳朵,忙问:「只是啥?」 林杏花吞吞吐吐,犹豫半晌才小声道:「只是我没那么多银子。」搓手偷瞄里正,「里正啊,我是真的买不了,没办法呀!」 里正眉头皱得死紧,将信将疑地看着林杏花,「村里人都说你打虎赚了不少银子,咋就突然不够了?」 这下林杏花的脸色就更尴尬了,「我赚了一些银子不假,只是,只是……」林杏花索性闭上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也不怕您笑话,我是去灵山寺求大师给我改命,大部分银子都给了他!」 这话一出,再配上林杏花尴尬无比的表情,里正立刻就相信了,村里早有传言说林杏花因为生不出儿子才会被夫家休,只是没想到林杏花居然还有再嫁人的打算,实在是够不要脸的! 而且里正猜测,林杏花看上徐玉凤家后面的地皮,恐怕只是因为那块地皮便宜,她随便盖两间茅草屋便能将三个儿女打发了,然后她便可以再找一个男人嫁了,跟人家生大胖小子! 果然,女人只要有几分颜色就不安分,整天只想着勾、引男人!简直不知羞耻! 里正虽然很鄙夷林杏花,可是林杏花的钱他还是喜欢的,所以他极快的收敛表情,装模作样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这事我可以为你再去镇上跑一趟,看能不能再便宜一些。」 林杏花眨巴眨巴眼睛,表情很犹豫,「里正,我身上真的没啥钱了,我怕害你又白跑一趟,那我多不好意思啊。」 里正袖子一甩,不容置喙道:「白跑一趟总比得罪人强,不用多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反正我争取给你拿下最低的价格,成了吧!」 林杏花顿时眼睛一亮,「那我就先感谢里正了。不过我这人喜欢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价格不合适,说啥我都不会买的,我和三个闺女还要留点钱过日子呐。」 里正没好气地瞅了林杏花一眼,烦躁地摆手:「知道了,难道我还会逼着你买不成。」 林杏花笑呵呵:「……」你可不就是威逼利诱非让我买! 等里正离开,林铁贵老脸发愁:「杏花,你这样说不会有啥问题吧,万一被他知道你是唬他的咋办?你身上也不止……」 林杏花忙竖起食指压在嘴上,朝着东西屋瞟了两眼,这才小声道:「爹,你可别把我的身家给说出来了,大嫂她们还不知道呢。」 林铁贵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伸手给了自己一嘴巴,「你瞧瞧我,老了就是记性不好,下回一定记住咯!」 父女俩眼睛在院子里乱飞,一时都有些鬼鬼祟祟,他俩不想让胡氏和黄氏知道林杏花身上有多少钱,否则富在深山有远亲,保证来借钱的人跟菜园子里的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下堂妇养家日常》卷一 作者:丁冬 02、《下堂妇养家日常》卷二 作者:丁冬 03、《下堂妇养家日常》卷三 作者:丁冬 04、《下堂妇养家日常》卷四 作者:丁冬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