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大腿不好抱》 第1章 ——奇葩穿越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罪臣宓名扬通敌叛国,外泄国家机密,至边疆七万将士全军覆没,罪无可赦,赐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 奈何桥边,孟婆握着一女鬼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看样子很是兴奋。 女鬼名叫莫无笙,生在川蜀锦城,生的确是好看,即使是成了女鬼,也难掩那清丽的面容。 孟婆手劲儿很大,莫无笙感叹,这地狱里的鬼,果然没一个简单的呀!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精神。 “阿婆……我能过去了吗?”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孟婆笑得一脸慈爱,就像邻家患了癌症的阿婆一样,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去的儿女。 莫无笙走下望乡台,站在奈何桥边看了一会儿。 前面三道桥,红桥黄桥和黑桥。 这上层桥红色,还微微泛着红光,看起来很华丽。 中层玄黄,看起来平凡无奇,下层是黑色的,一道破败不堪的桥,不用想都知道那是畜牲道。莫无笙担心会不会人还没上去,桥就塌了,所以都掉忘川河里。 按莫无笙追剧的经验来看,那破烂黑桥肯定是不能走的。 脚步微挪,踩上了红桥。 孟婆追了出来,一手拿着汤勺,一手端着碗,“哎姑娘,汤还没喝呢!” 莫无笙嘴角微抽,接过了陶碗,凑近鼻子闻了闻,仙人板板的,勒个怕是黄河的水哦! “这汤是老婆子我舀的忘川河水熬的,有点沙!” 孟婆腼腆的笑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可看莫无笙的眼神倒一直很热切。 莫无笙瞄了眼忘川河,抽搐的嘴角合不拢了,这怕不是一点儿沙呀! 莫无笙端着汤凑到嘴边,纠结良久都没敢喝下去。 “嘴下留汤!” 远处,一个穿黑色道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飞快的向这边奔来,卷起地上黄沙,冷风阵阵袭来,莫无笙一时受惊,碗没端稳,汤撒了。 “嘴下留汤,嘴下留汤……还好赶上了。”那人手撑着膝盖大喘着气,额头冒着汗,一滴滴滴入黄沙之中,忘川河里突然沸腾起来了,冒着泡,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莫无笙挑眉,看这阵仗,应该是个人物!莫无笙驻足站定,微微挑眉,等着他开口。 “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待休息够了,那中年男人抬起了头来,看脸是个美大叔,就是黑了点儿,大叔笑得格外油腻,像个石油老板,莫无笙惊奇的在他那长黑脸上发现一抹可疑的红晕。 见莫无笙没反应,中年大叔讪讪的挥了挥手,腼腆道,“呃,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罗延,地府的掌事人。” “阎罗王?” “惭愧惭愧,正是在下。” 莫无笙上下打量着罗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这阎罗王和电视剧里的相差甚远呀! 见莫无笙眼神略带嫌弃,罗延忍不住伸手理了理衣袖,正了正衣冠,笑出自以为完美的弧度,弯腰拱手。 “辛夷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大锅,你怕是认错人了撩哦?” “我知道呀,你这一世叫莫无笙嘛。”罗延听到她飙出的川普,略微有些怔然,不过他在这地府百万年,还是见过些世面的,也见过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奇葩鬼怪。 罗延笑得油腻,满脸奉承,“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辛夷姑娘了,这个物归原主。” 说着,把一根木簪递给了莫无笙,说它是木簪还是高看它了,确切的说,它更像是一根枯枝,只是光滑些罢了,想来应该是时常有人拿着摩挲。 莫无笙眼一触及那辛夷枝,心中便产生一股莫名的悸动,可转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莫无笙手揉了揉心口,不见有什么异样,但也只是挽着胳膊看着,没有接过的打算。 罗延急了,直接上手把木簪别在了她头上。 莫无笙避之不及,让他得了逞。 “这物件儿在我阎罗殿摆了八万年了,八万年来,这东西把我这的地给浇灌了,草药也种上,再放下去,我这地儿该不叫阎罗殿,改叫中药圃了。”罗延插好簪子,快步退开,和莫无笙隔了三步的距离,“这是辛夷枝,姑娘的本体,八万年前落在我阎罗殿,这么多年了,不知灵气还在否。” 莫无笙取下簪子,眼中突然一闪,有什么片段飞过。 牛批牛批! 莫无笙眼波流转,认真打量起来,可再没见什么特别之处。 她虽是外科大夫,但她确是中医世家,她爷爷还是当代名医,虽然她不信服中医的一些理论,但耳濡目染的,她对中医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木簪仔细看,却是药材辛夷的一段根茎。 “姑娘请跟我来。” 罗延把莫无笙带到奈何桥边,边上有个“早登彼岸”的石头。 罗延一靠近忘川河,那忘川河里的鬼怪更兴奋了,叫得好不欢腾,地府一时繁杂不已。 “这是三生石,姑娘把手放上去看看?” 第2章 ——糊涂渡船人 “为何?” 莫无笙莫名,没有动作,她总感觉这中年大叔不怀好意。 “这石上刻了姑娘的前世今生,姑娘不妨看看?” “都说早登彼岸,还有啥好看的,我还是先过去了。”说着,莫无笙便打算往红桥上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无笙虽然喜欢贪小便宜,但这地府的人一个两个都这么怪门日眼的,肯定没安好心! 罗延真是受够了,为了不错失这次机会,赶忙拉住莫无笙的手,一把将她的手掌按在了石头上。 “哎,你……” 在她手触碰三生石的瞬间,地府风云变化,白光炸开,一股气流从石头和手的交界处流窜出来。 气流中,莫无笙的发丝飞舞着,脸上明暗交加,大家都是鬼魂,受不得那忽明忽暗的光,有的掩着面尖叫,有的东走西窜,忘川河的鬼怪更是受不得光,落荒而逃到河底了。 白光照亮了莫无笙的脸,射进了她的眼,穿过瞳孔,视网膜,直击脑海。 一帧帧画面浮现在莫无笙的脑海,脑子不堪重负,晕了过去…… 罗延见莫无笙要倒下,伸手扶住了她,可手刚触及她的腰身,又像烫手的山芋般把她给丢了出去,莫无笙光荣倒地,趴在了三生石上。 手从三生石上滑落,白光消失,地府恢复了正常,小鬼们纷纷探出了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在暗处小声嘀咕着。 罗延抓耳挠腮,这晕倒了怎么去投胎呀? 突然,罗延灵光一动,对着湖面大声嚷嚷着叫了声“渡船人”,孟婆一只汤勺便飞罗延后脑勺。 “哎哟,你干嘛?” 罗延转头,瞪着孟婆,满脸不善。 “干啥?地府宪法第三章地一条说的什么?” 孟婆怒气冲冲,完全没了刚才对着莫无笙的和蔼可亲,慈眉善目。 罗延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罗延说得很是无辜,孟婆听得直跳脚,“不记得了,亏你堂堂地府主事,居然……” 孟婆话还没说完,忘川河畔,一个俊美的男子御着船悠然驶来。 手上提着一壶酒,发丝未束,随意的飘散着,看着有些仙风道骨的滋味,和这地府的环境格格不入。 “殿下唤我?” 渡船人提着酒,翩然上岸,脚落于地,不见一粒尘土飞扬,见脚边的女鬼,笑得意味深长。 “殿下真会玩,都这么大把年纪居然还……” “想什么呢,她的玩笑可不能乱开,不然等那位归位,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渡船人闻言,收了笑,打量了那女子一眼,愣住了。不过片刻,眼中波光粼粼,嘴角咧开,笑得越发深邃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送她过去。” 罗延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呢,长袖一扶,莫无笙身体随之而起,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渡船人。 渡船人接过莫无笙,在她腰间捏了捏,像死猪一样没什么反应,便将她像扔麻袋一样扔船上了。 随着自己也上了船,向罗延和孟婆道了声告辞,船缓缓驶离。 岸上二人并排站在望向台上,看着船只消失在迷雾中。 “希望一切顺利。”罗延感叹着揉了揉眉心,“话说宪法第三章第一条说的到底是啥呀?” 孟婆直翻白眼,“亏你还地府掌权人呢,自己去查!” “我不是还没适应这新宪法嘛,本来原来的律例用的好好的,换什么新宪法!”罗延抱怨着,很是无奈。 他们不知,在他们聊天斗嘴的时候,迷雾后的渡船人“很不靠谱”的把手中的酒给洒了出去,一滴正好滴在了莫无笙半开半合的嘴里…… 第3章 ——搓麻将 “站住。” 偏僻的山林小道上,三五个士兵正追着一个孩子跑。 那孩子看起来顶多六七岁,浑身泥垢,分不清鼻子眼睛,但额角的血槽却异常醒目,衣不蔽体的,不是露脖子便是露胳膊。 可奇怪的是,虽说孩子看着瘦弱单薄,但身姿却异常的敏捷,凭着瘦小的身子,在林子里穿来穿去,跑得飞快,后面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愣是半天没追上。 孩子向后望了一眼,见那群人被远远落在了后面,于是放慢了脚步打量起四周。 最终,一个隐蔽的枝头成了她今晚的栖息地。 孩子躲在树后,看着那几个士兵向前追远了才爬上了树,在枝繁叶茂处猫着腰小憩。 这孩子叫宓银枝,不久前,因为父亲通敌叛国,被诛了九族,好在家仆忠心,险要关头,把宓名扬的两个孩子救了出来,只是在逃跑途中,她与兄长宓锦虚走散了。 不过现在,因该叫她莫无笙了。 “呵,跟你姑奶奶比跑步?当我马拉松白跑的?” 莫无笙伸手抚了抚额角的伤口,现在已经凝血结痂了,但还是痛得要死。 真正的宓银枝应该是因为摔下陡坡,磕到了脑袋死的,就这样,莫无笙就进了她的身体。 宓银枝的记忆还在,这个时代在中华历史中是不存在的,但此地和华夏文明应当是差不多,所处也是亚欧大陆,但在这个时代叫百陆,宓银枝所在的国家叫东瑜,一个商农大国。 宓银枝还小,原身本就不存在多少记忆,只是其父为神武大将,成日里接触的也是些边防国土的问题,耳濡目染的,小小年纪就对国家领土有了些许了解。 莫无笙甩了甩脑袋,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先解决眼前问题再说吧! 还好她会医术,懂得外伤处理,要不然以她头上那血窟窿,她在这具身体里也待不了多久便又回了地府了。 想起地府的事儿,莫无笙扯开嘴角假笑,又忍不住伸手取下脑袋上唯一的发饰——辛夷枝。 要不是这个东西真在头上插着,她还真不敢相信她也是在地府走过一遭的人。 不过她最后到底是过的哪一道桥呀,碰上这么个破命格。 “哎,这古代的月亮是要圆一点儿,亮一点儿。” 莫无笙思想跳跃,休息好了,舒展着身子,躺在树干上抬头望月。 她早年和莫老爷子一起居于深山野林,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在哪都可以活得自在,唯一不习惯的便是有点儿手痒。 身为一个外科医生,一天不做手术就感觉手痒,一会儿不握手术刀就不自在。 二日清晨,莫无笙刚摘了几个果子,还没吃几口,那些冥顽不灵的跟屁虫又追了上来,这一波走了那一波又来,当真跟鼻涕虫一样,黏糊糊的,死缠烂打,不死不休呀! 不过这些莫无笙也能理解,所谓斩草不草根,春风吹后生,皇上……哦不,是摄政王想杀她是很正常的。 万一他们这些幸存者生出些报仇的心思,可不是后患无穷嘛!虽然她是肯定不会去干这种傻事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她那个大哥还活着不? 现在没时间想这些,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只是莫无笙越跑越心慌,前几日跑的是大街小巷,这几日跑的是森林小道,而今日,跑着跑着,竟变成了戈壁荒漠了。 这没吃没喝又没藏身之所的,莫无笙有点泪奔。 “罗延,我日你仙人,你这是耍我呢,看我在现代死得low,又安排我来异世再死一次咋地?” 莫无笙气急,仰天长啸,不曾想,地府下正搓着麻将的罗延突然打了个喷嚏,惊了一桌的人。 “老罗,你今个儿不在状态呀,说说你都输了几局了?” 老牛调侃着,捻着手指数着钞票。 “铁定是哪个小祖宗在咒我呢,不玩了不玩了!” 罗延说着,推了牌灰溜溜的走人了,徒留三人在后头说说笑笑的嬉骂着。 而此时的“小祖宗”,真的是快保不住了。 他们现在置身荒原之上,这里除了草,就没有别的生物了,连一个可以避身的石头都找不到,当真是一望无际呀! 第4章 ——麻风病 他们现在置身荒原之上,这里除了草,就没有别的生物了,连一个可以避身的石头都找不到,当真是一望无际呀! 这里的草原清幽翠绿,草势肥沃,可不见一只牛羊,当真是奇怪。 要是平时,她说不定还会停下来感慨两句天苍苍野茫茫什么的,而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呀! 大概离开森林五公里左右,就在莫无笙要绝望的时候,她终于又看到了希望,几乎让她泪流满面。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大大的村庄,看着很是荒芜,毫无人气。 以莫无笙活了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那应当是个传染病隔离村,跑近后见村门口摇摇欲坠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天刑村。 天刑?麻风病! 莫无笙嘴角勾起一抹笑,就差点手舞足蹈了,这算是天都在助她吗? 后面的士兵穷追不舍,眼看就要抓住着小崽子了,千钧一发之际,莫无笙毫无犹豫,直奔向村子,小短腿飞快的摆动着,进了村门。 后面的士兵见了,几个欲跟着追上来,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衣领。 “你想死呀,那是天刑村!” “我知道,可要是不进去怎么抓住她呀?” “你怎么这么笨呢,天刑村!有几个人进去了是可以活着出来的?” 一个人高马大的士兵头头戳着那小子的脑袋,恨其不争。 “可这样便也得不到她是尸首了呀,那赏银还不是拿不到。”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我们就在这外面守着,她也出不来,到时候人死了,送附近的乱葬岗去,想要尸首,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还是老大聪明,小弟佩服。” 那小子恍然,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奉承着士兵头头。 士兵头头傲娇的接受了部下的夸奖,嘴角扬得老高,一派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去附近的镇上找些吃的来,记住,别让三营那群崽子看见了。” “老大放心,我去去就来。” 那小子挤眉弄眼的,很是会心的笑着。 赏银什么的,当然分的人越少越好。 村外,一群人打着算盘,但莫无笙肯定是要让他们失望了,因为她进来了,短时间是不会出去的。 就宓银枝的记忆里来看,麻风病,在古代称天刑,在这个时代是属于绝症,染病者手脚和皮肤会溃烂萎缩,面部坍塌,其惨状极为恐怖,所以麻风病被认为是上天对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惩罚。 因其传染性极强,所以人们都是谈之色变。 从这个村落的偏僻程度便能看出,当地人是有多排斥麻风病人了。 没有了跟屁虫,莫无笙走得相当悠闲,东瞄瞄西看看。 这里的生存条件相当差,一片荒芜,房屋破旧,都是枯草黄泥临时搭建的,大风刮过,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莫无笙向里走着,时不时能看见几个残疾枯瘦的老人。 他们不是手指蜷曲无法伸展,便是胳膊腿上溃烂,溃烂的地方流着脓血,面积极大,看起里甚是恐怖。 更有甚着,在溃烂的地方还能看到新生的幼蛆在里面翻滚,蠕动,恶心瘆人。 一般人看到这些恐怕是要吓吐的,奈何莫无笙是个外科医生,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了。 在现代的时候,她也去过麻风病村坐诊,那些严重的病人,都是她主刀切脓或者截肢的。 莫无笙身为医者,自是有很多方法预防的,也不担心传染,所以她是有长居于此的打算。 不过在古代,麻风病还没有什么治疗方案,患病了只能被隔离,等死。 看样子这村庄不小,应该能住上百八十人。 许多坐在门栏上的老人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进来了,都纷纷投来了怜悯的眼神,好似她有多可怜般。 莫无笙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脏了点儿,好像没什么不妥呀! 莫无笙莫名其妙,想着近些日子都是要住在这里的,还是问清楚的好,她走到一个看起来相对健全的老爷爷那,装作一派天真的问道,“爷爷,你们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呀?” 老爷爷听着她的声音,软糯娇气,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可看到她额角的伤口的时候,又放弃了。 “小姑娘怎么小小年纪就得病了?” 莫无笙摸了摸额头,总算是反应过来,他们这是以为她也得病了,被赶过来的呢! 莫无笙哭笑不得,有心解释,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得病,爹爹娘亲都不要我了,府尹还叫大坏蛋把我赶这来了。” 莫无笙装作委屈的样子,眼里积满了泪水,晶莹透亮,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去一样。 老爷爷听了,又是一阵同情,“可怜的娃儿。” “爷爷,这里还有可以住的地方吗,我不想睡大街上,虫子咬人。” 莫五笙瘪着嘴,样子委屈,带着几分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无助,脸上脏兮兮的,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老爷爷为难,最近又多了些人住进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空房。 “我带你去村长那吧,村长会给你安排的。” 老爷爷手脚还算健全,只是有爪形手,食指蜷曲着。 很快,老爷爷便把她带到了村中人群聚集的地方。 “近日有个神医住进来了,每日都会给我们看诊,外人都说我们这病治不好,但要是能多拖几日也是好的,谁想死呀!况且那神医看着很厉害的样子,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老爷爷望着前方的人群,眼中闪着希冀的光,憧憬着未来。 莫无笙没说话,静静的跟着他。 这病放在现代,是可以治好的,只是治疗疗程久了点。 但放在落后的古代,这种医疗条件,怕是不可能。 “村长?蔡小子?” 这老爷子嗓门儿大,一声呼得聚集的人纷纷让开了道,转过头来。 一个还算年轻的大叔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欧叔找我干啥?” 蔡明看样子大概四十来岁,身体健全,人高马大的,一身正气,不像是患病了样子,莫无笙微微惊奇。 “这孩子,新来的,你给安排安排。” 叫欧叔的老爷爷指了指莫无笙。 蔡明目光下垂,落在这个还不及他腰的小家伙,上下打量着她,有些不确定的问,“小姑娘你也得病了?”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小姑娘脏是脏了点儿,但看面相也不像是得病呀,不过额角的伤口着实吓人。 莫无笙把刚才对欧爷爷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蔡明瞬间不怀疑了,换上了和其他人一样同情的眼神。 只是蔡明想了想,最近村里来的人比较多,好像是没有住的地方了。 “现在好像就温先生的院里还有空的房间,只是……我先去帮你问问吧。” 第5章 ——谪仙 蔡明觉得温先生人那么好,应该不会介意,但还是问问比较好。 莫无笙垂眸,一副任人安排的样子。蔡明上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莫无笙莫名,抬头看他。 蔡明挑眉,浅浅一笑。莫无笙将手搭在蔡明的手心,蔡明拉着她,对前面说了句让一让,前方很自然的让出了一条道,恰由他二人并排通过,不沾半分衣角。 莫无笙暗自挑眉,不由多打量了蔡明几眼,随之眼神便瞄向了前方不远处,只一眼,便浑身一怔,定住了。 蔡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乖乖! 人群中,只见一人于其他人格格不入,宛若鹤立鸡群。一袭白衣犹如月光般纯洁,发丝如瀑,倾泻飞扬,仅凭一发带浅浅束着。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似有所感的向这边撇来,眼神接触的霎那,莫无笙脑海中只有一词流转——惊为天人。 他的面容皎洁,白如月色,鼻梁高挺,勾勒出立体的五官,眼眸深邃,不可窥探。唇形薄而色淡,浅浅的粉色,毫无血色,就是现代人说的那种适合接吻,却也最是无情的唇。他宛如堕世仙人,如梦如幻,可望而不可即。这是莫无笙对此人的最终评论。 在莫无笙打量温月容的时候,温月容也在皱着眉打量着她。很平凡,除了……头上那一只钗,同样平凡无奇,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似有一股隐藏力量吸引着他的眼球。 莫无笙注意到温月容的眼神,下意识伸手抚向那根辛夷枝。只是手刚碰触到它,便如触电般收回了。辛夷枝通体散发出一股气流,缥缈但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触之即弹,可等她在去摸时,已经没有异常了。 莫无笙垂眸,眼里晦暗不明。她没记错的话,那个阎王爷说这是她的本体,虽说鬼怪乱神不可信,但阎罗殿她都去了,这古代她也来了,真的是不得不信。 “温先生,这孩子是新来的,我想了下,最近村里没有空的房了,只有你住的大院还有空的房间,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在你那先住着?”蔡明对这位温先生相当客气,语气也难掩的尊重。 温月容收回目光,淡淡道,“你安排好了。” 温月容的语气相当无所谓,貌似对这件事儿不甚在意。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清冷劲,空灵而清淡,禁欲系标配。 蔡明得了准许,笑着拉着莫无笙走了。 只是转身的霎那,温月容突然伸手覆上心口的位置,眼中升起一股茫然的白。 路上,莫无笙问蔡明,“你没有生病是吗?” “嗯?”蔡明像是没听懂,反应了两秒才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也在这个村子呢,不怕被他们传染吗?”莫无笙一脸天真,瞪着大大的桃花眼,一脸迷惑。 “……因为我父亲以前得了病,我陪他一起来的,后来父亲没了,我却发现我没有得病,但在这住了那么久,谁知道现在有没有病呢?而且这些年来和村民们也都有了感情,还挺舍不得离开了,也就留下来了。也是我命大,这么些年了,和他们住在一起也没有发病。”蔡明说完,笑得真诚自然,好似缅怀般笑着摇了摇头。 莫无笙抬头,盯着蔡明的后脑勺,默默无言。想来他是被当成病人和他父亲一起送进来的吧,之后发现没病,但那个“家”也没有了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也便留在了这里。 在现代,对麻风病人最大的伤害,除了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麻风病传染性极强,大多数亲人经不起生命的考验,选择放弃他们,将他们扫地出门。而这对麻风病人来说,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心态不好的便会自暴自弃,毫无求生的欲望,最后默默的死去。 想起刚才村民为他们让出来的道,莫无笙突然笑了,她当真是小人之心了。她本以为是那些相对健康的人,怕被她这个看似严重的病人传染才站的远远的。没想到是他们怕把病传染给蔡明,才站得远远的。 是怎么样的环境才能使这些身心都受到重大挫折的人任然憧憬未来,满怀善心?莫无笙很好奇。 一路无言,两人来到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四合院,门上朱红的漆已经氧化,还脱落了不少,看起来斑驳不堪。院子是砖瓦房堆砌的,算是这里的豪宅了。 莫无笙站定,拉了拉蔡明的手,蔡明低头。 “蔡叔叔,那个温先生好相处吗?” 莫无笙故意装出来的可怜担心,很容易骗过这个毫无防备的好人村长。 蔡明蹲下身子,想揉揉莫无笙的脑袋,被她避开了。她本意是不愿别人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不过蔡明显然是误会了。 蔡明正直的脸一愣,随即笑了。 “温先生人很好的,只要你不捣蛋,温先生也会很照顾你的。还有,在这不必担心会把病传染给他人,只要平日里做好防护,小心些,也不会传染的。” 莫无笙闻言,低下了头,眼里波光粼粼,有一股说不明的情绪在涌动。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傻的人,可她却莫名的觉得暖心。 蔡明趁此时,在莫无笙脑袋上揉了揉。 “走吧。” 蔡明拉起莫无笙的小手,敲了敲掉漆的朱红大门。 “苏姑娘在吗?” 不一会儿,屋里想起了脚步声,门吱呀的大开了,声音好不刺耳。 “蔡叔,有什么事儿吗?”两扇门悠悠大开,一个窈窕身姿慢慢进入眼帘。 该怎么说,在现代都说鞠婧祎是四千年一遇的美女,那这位苏姑娘和鞠婧祎大概就是相隔了四千年吧!只是与鞠婧祎不同的是,她的美更为惊心动魄,仅一秒,就摄人心魂,只一眼,便让人再不愿眨眼。一袭月白色的裙裾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姿,气度天成,和之前的温公子两相对比,毫不逊色,反而有相得益彰之效。 “这孩子是新来的,我给温公子说了,让她暂时在这住着。”蔡明突然想起来,“对了,孩子,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叫……宓银枝。”莫无笙想了想,在这个世界没有莫无笙,莫无笙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举目无亲的宓银枝,以后还是以宓银枝相称吧! 好歹占用了人家的身体,不能把人祖籍都给改了呀,毕竟她有可能是家中的独苗了。 “银枝?好名字,以后便麻烦苏姑娘帮忙照顾一下了。” 苏明玉蹲下身子,上下打量着她。宓银枝(此后都以宓银枝相称)眼中波光粼粼,笑望着苏明玉的说了句,“苏姑娘好。” 样子倒做得乖巧。 苏明玉笑了笑,酒窝浅浅。“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 第6章 ——他们都说我有病 就这样,宓银枝住进了这个村庄的豪华间。 “过来,我给你洗洗。” 宓银枝站在院里,在屋檐下的石桌上,放着刚做好的晚饭,邻近黄昏,宓银枝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闻到了饭菜香,肚子先不争气的咕噜叫起来了。 苏明玉听到叫声,忍不住笑出了声,“先洗澡,再吃饭好不好?” 宓银枝面上点着头,可眼神还是很不甘心的瞥着桌上的白面馒头,内心骂仙人。 “要不先吃一个再洗吧?!!” 宓银枝一双狐狸眼瞪得大大的眼,眼中自带雾气,这种眼神,不管是盯着谁,都会心软的吧! 苏明玉也不例外,最后还是妥协了,给她吃了个馒头才带她去洗澡。 苏明玉把她拉进了一个空旷的房子,里面只放了一张屏风,两只浴桶,不过只有一只有水。 “本来是我要洗的,现在便宜你这小家伙了……来,是自己洗还是姐姐帮你?” “苏姐姐你去准备饭菜吧,我自己洗就好了。” 宓银枝把苏明玉往门口推。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伺候洗澡,想想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了,宓银枝甩头,把这念头给甩走。 “那好,姐姐去给你拿身干净的衣服。” 苏明玉也看出了宓银枝的害羞,转身出去了。 见到热腾腾的水,宓银枝转眼便变了个性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好心情不言而喻。 多久没洗过澡了,宓银枝抬手在咯吱窝嗅了嗅——滂臭! 宓银枝闭眼皱眉捏鼻子,这一身她自己都嫌弃。又兴致冲冲脱了衣服爬进浴桶,在房里玩儿着水,不一会儿,一门之隔的院儿里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公子你回来了……这衣服是给那孩子穿的。” 他们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也没听见温月容回话便响起了开门声,宓银枝默默的把脖子以下的部位沉入水中。 “银枝,这是我的衣服,稍微长了点,待会挽一下再穿,洗好了就来吃饭了。” 苏明玉在屏风后说了一句,随手将衣服搭屏风上边出去了。 听讲关门声,宓银枝才从水中出来,想去拿衣服,可她忘记了她现在是个小孩子,显然苏明玉也忽略了这一点,屏风有点高,根本够不着。 宓银枝跳了两下,还是没够着,反而一个脚滑把屏风给撞到了。 “啊~~!” 屏风应声而落,宓银枝来不及反应,赶忙收了声,爬起来把衣服裹身上,开门声随之响起。 苏明玉进屋见此景,赶忙关上了门,宓银枝透过门缝,看到了往正屋里去的温月容。 后者的目光也刚好向这边瞥来,视线短短相接,再被门阻隔。 “是我疏忽了,还是姐姐来帮你穿吧!”苏明玉愧疚的声音响起,唤醒了宓银枝的神智。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宓银枝的眼很大,如狐狸般灵动,和这性子很不相符,此时她眼中的窘迫无法掩饰,可爱极了。 苏明玉打量着宓银枝,不经感叹,洗过后也是个清秀的孩子,可看到了额角的伤时,眼中划过一丝怜悯。 “你可以吗?” 宓银枝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吧,有什么事儿叫姐姐,我就在外面。” 等苏明玉再次走了,宓银枝才放开衣服翻来覆去的研究着,这古人衣服的繁琐程度还真不是盖的。要不是她看了几部古装剧,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穿了。 换好衣服后,把下摆打了个结,袖子挽了四五圈才作罢,完事后打量了一下自己,怎么看都觉得怪门日眼的。 宓银枝皱眉,打算换回之前的衣服了,可瞥见地上那坨灰不溜秋的东西,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宓银枝调整好心态,装成孤苦无依的小奶狗的样子,打开了门。 院儿里都是中草药的味道,微风拂来,淡淡的草药香,很好闻。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在草药的清香中嗅到一丝腐臭,难不成是草药腐败了?不能吧? 温月容已经坐在石凳上开始吃饭了,苏明玉坐在他对面,规规矩矩的,只夹身前的菜,细嚼慢咽的样子。 两人穿着同款的衣服,郎才女貌,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宓银枝刚吃了馒头,垫了肚子,现在不怎么饿,还有心情远远的打量二人。 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实质,温月容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宓银枝眼神很是灵活的转向了一边,假装没看他们。 苏明玉看到了,放下了筷子准备说话,温月容无情打断。 “食不言。” 苏明玉自觉失态,不再言。 宓银枝眼虽看着别处,但余光还是看向那边的,耳朵也不闲着。 心中不觉好笑,是她理解错了吗,这两人不是情侣?倒像是……主仆! 宓银枝咧开嘴角,有点儿看好戏的心情。 不过,看戏的前提是先解决温饱问题。 看温月容的样子,好像没打算让她过去吃法呀?宓银枝无奈揉了揉平坦的小肚子,还好之前强烈要求吃了个馒头。 “过来。”一个清越如石击的男声响起,宓银枝抬头看去,眼里升起点点光辉,叫她吃饭了? 只见温月容已经放下了碗筷,望向她这个方向,苏明玉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知道是叫的自己,宓银枝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看样子倒真有些像恶狼扑食。 在看到温月容一脸你敢再走近一步,我就让你以后走不了路的表情,生生止住了脚步,在走到温月容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 温月容眼窝深邃,看起来深不可测。 但近看之下,才发现他的眼神看似深邃莫测,实则无波无神,不似活人。 宓银枝震惊于心中所想,表现于脸上的是一脸天真懵懂。两相对立,空气似乎静止,毫无波动。 “她叫宓银枝。” 不知道温月容听没听进去,只见温先生突然伸出了他那纤纤玉手,按着宓银枝的脑袋,直接把她给按到身前。 宓银枝洗了头,便把头发垂下来了,那根辛夷枝收在了怀里。 温月容幽瞳落在她额角的伤口上,看了一会儿,另一只手打算去触碰那伤口,宓银枝见了,赶忙后退一步,避开了。 宓银枝避得急,一簇湿发还停在他指尖,一黑一白在夕阳下分外和谐。 温月容瞟过,放下手拿出了一方纯白的方巾擦了擦,扔石桌上。 “没病跑这来作何?”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当真是神医?看一下就知道有没有病了?不能吧?在现代表征不明显的时候都要验血,这人眼不可能比现代设备还牛逼吧? “他们都说我有病。” 温先生闻言,深深看了宓银枝一眼,飘然离去,连空气都不带走——还是同样的凝滞。 第7章 ——月色太美 半晌,苏明玉才打破了这僵局。 “饿坏了吧,快来吃饭。” 宓银枝闻言简直泪流满面啊!差点就抱着苏明玉喊祖宗了。 不知为何,她在这个温先生面前会忍不住紧张,难道是……美色误人? 宓银枝眼一直留在饭桌上剩余的饭菜上,简单的清粥小菜,对饿昏了头的宓银枝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看宓银枝那馋虫的样,苏明玉忍不住笑出了声,驱散了刚才的不适。 “快吃吧!” 给她拿了干净的碗筷,宓银枝狼吞虎咽起来,毫无形象可言。 “公子姓温,以后你便和我一起叫公子便好,公子喜静,平日里在院里的时候尽量不要说话,也尽力少出现在公子面前。 还有,公子最近几天都不常在屋里,也只有饭点儿的时候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也不要害怕,这屋里晒的草药也不要碰哦,那可是公子的宝贝。”说着,苏明玉指了指院里四角团圃里的药材。 “嗯嗯嗯,我很听话的。” 宓银枝嚼着饭菜,口齿不清,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讨喜的。 “还有,银枝,以后我们得分开吃饭,你知道的,天刑会传染的。” 苏明玉像是怕伤害到宓银枝脆弱的心灵,说话尽量小心温和。可这个,宓银枝真的是完全不在意,嚼着馒头头点得跟小鸡仔儿似的。 …… 夜间,宓银枝躺在临时整理出来的屋子里,望着头顶的蜘蛛网发呆。 身上清爽了,额角的伤口也处理过了,浑身安逸舒适,按说应该沾床就睡的。 奈何树上睡多了,现在躺床上居然还有些不适应,睡不着了,真是奇了怪了。 贱性啊! (||?_?) 温先生,温月容,想起他的容颜,不禁感叹,当真是人如其名啊! 月容,就如明月之容,清冷如霜,洁白如光。 哎,可惜了,她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帅哥,原因——太难搞。 还是阳光大男孩儿好呀,要是还能有润玉的姿色,彭于晏的身材那就更好了,嘎嘎嘎!!! 宓银枝在心里歪歪着,笑出了鸭叫声。 她不追星,但很花心,看一部电视,喜欢一个人。 好在她看的电视不多,不然她这心里怕是都装不下了。 想起现代的那些明星,整个人都亢奋了,可一回过神来,怎么感觉现代的生活都是一场梦呢! 况且,宓银枝忍不住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一遍,特别是胸口的位置。 仙人板板哎,她引以为傲的三十六d呀,就这么没了,没了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她要等多久才能把自己嫁出去呀! 在现代,二十六岁的莫无笙已经快步入大龄剩女的行列了,相亲是日常,同时,遇上矮穷矬也是日常。 于是,二十六都没把自己嫁出去,连一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 算了,现在至少不用担心相亲的问题了。 “哎!” 长长的一声叹息,终究挡不住身体的疲乏,闭上眼不一会儿还是睡了过去。 月上枝头,村庄俱寂。 “公子,可以沐浴了。” 苏明玉收好了衣物搭在屏风顶上,在主屋门口轻唤着。 温月容的房间,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的。苏明玉在门外等了会儿,才听见屋里的脚步声,门缓缓打开。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再见到这样的温月容,苏明玉还是移不开眼。 此时要是宓银枝还在的话,肯定把她那些男星男神都给忘一边了,说不定哈喇子都能流出来。 月色下的温月容,美得惊心动魄,浑身散发着光般,叫人不敢直视。 他的皮肤晶莹剔透,月光撒下,为他脸上镀上了一层银白的晕泽,动人心魄,这种美,不是一般人可以扛住的。 十年前,要是她没抵挡住这般美色的话,绝不会有现在的她。可,她真抵挡住了他的诱惑,她还会在他身边一待就是双十年华吗! 她要是表露了心中的半分旖旎,怕是早就被他弃了吧? 无疑,这般美色,无人逃得过,无关乎女子是否好色,只是温月容的色有极致的诱惑。 “去休息吧。”温月容微微侧转,见苏明玉还在门口站着,皱眉吩咐其退下。 温月容和苏明玉名义上是师徒的关系,可温月容从来没有将她当作徒弟,她从来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为了留下了,她放下身段,随身伺候着他,只为有一天他嫌她烦的时候,会念着情,舍不得赶她走。 可她又明明白白的知道温月容的性子,冷漠无情的极致。他没有心的,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情绪,一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苏明玉垂着头回自己房了。 温月容站在浴桶前半晌,一直不见动作。他知道,这不是傍晚那只木桶,他的浴桶向来只能他一个人用,这一点,苏明玉是明白的。 透过小轩窗的缝隙,一抹亮色在月光下舞动着,月儿忍受不了这极致的诱惑,躲在了云后,不敢现身。 …… 二日清晨,宓银枝迷迷糊糊睁开了眼,阳光透过破败的窗口射了进来,宓银枝眼微眯,向窗外看去。 看样子,应该是卯时了,窗外,一抹月白的身影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温月容此时正在院里打理着苏明玉口中宝贝。 想来温月容真是个医痴,起床第一件事儿居然是晒药材。 不过……晒药就晒药吧,干嘛把非得把动作做得这般行云流水,优雅从容干嘛?她的少女心啊,经不起折磨了! 宓银枝很是不甘心的瘪嘴,闭眼,来个眼不见为净。可不过片刻,苏明玉便来敲她的门了。 “银枝,起床了吗,我进来咯?” “起了起了,苏姐姐进来吧。” 宓银枝三两下收拾好了自己,光着脚去开门。 苏明玉笑着走了进来,见宓银枝光着着脚丫子,那裙摆裤腿也跟着摇晃。 “这是我昨晚赶制出来的衣裙和鞋子,你先将就着穿着,过两天我给你做个好点的。” 苏明玉把手中的衣服递给宓银枝,宓银枝愣愣的看着,没有接,转而抬头看向苏明玉,只见她眼里的红血丝分外明显,脸上也憔悴了不少,想来是费了些心思的。 没想到这古人都是这么好的,她不过一个陌生人,居然得到如此宽待。 转而想起现代人的一些作为,宓银枝不经摇了摇头。 只是现在的宓银枝不过一个六岁的孩童,做出此番老成的动作,实在有些滑稽。 “你这孩子,真有趣。”苏明玉应该是喜欢小孩子的,不禁笑出了声,“要不要我帮你换上?”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便好。” “那好,可得快着些,换好衣服出来吃饭了。” 第8章 ——到温先生房里拿药 宓银枝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开饭,苏明玉在摆饭,而温月容,不知所踪。 苏明玉专门为她分出了饭菜,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 “快来,吃饭了。” 苏明玉见宓银枝呆呆的站在那里,上前来把她拉在小马扎上坐下,恰在此时,温月容从屋里出来。 宓银枝单手支头,头上的辛夷枝躺在柔软的发丝中,朴实自然。眼追随者温月容的身影,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倾世容颜。 温月容径直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了,眼神瞥过辛夷枝,眸底深处一片晦暗难明,但从始至终,他的眼都没在宓银枝的脸上多做停留。 宓银枝挫败,她有这么衰吗,这么没吸引力? 这般说起来,她倒是想起来了,她还没见过她如今的模样呢! 手下意识在脸上揉了揉,又摸了摸眼睛鼻子,貌似,应该,或许……长得还是个人模狗样的吧? 边上两人默默看着她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空气一时凝滞。 宓银枝见了,默默放下了手,端坐在凳子上,作乖乖女状。 “吃饭吧。” 温月容冷言冷语一句话,宓银枝令行禁止,拿起了筷子,反应灵敏,动作迅速。 温月容挑眉,不再多言。 饭后,温月容要出村去采药,苏明玉理所应当的要跟着。 “银枝一个人在家乖乖的,等姐姐回来给你做饭吃。” 苏明玉摸了摸她的脑袋,背着小竹篓跟上了温月容脚步,飘然而去。 “终于都走了。” 宓银枝挥了挥手,叹了口气,有种浑身放松的感觉。 有那座神在,宓银枝还真的是提心吊胆啊! 宓银枝摸了摸头顶的辛夷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温月容有着天然的畏惧,怂里怂气的。 可温月容只是看着冷了点儿,也没什么可怕的呀? 而且就那位欧爷爷的话来说,他貌似还是个活菩萨呢! 宓银枝百无聊赖,秉着中医西医都是医的态度,在院里围着温月容的宝贝研究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宓银枝的错觉,她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可仔细一闻,又不觉有异。 这一研究便是一个上午,午时已过,宓银枝都不自知,直到蔡明的声音打破了沉迷中的宓银枝。 “温先生!” 蔡明没有敲门,直接冲了进来,行为莽撞。 “温先生在吗?” 蔡明见院里只有宓银枝急急的抓住她的胳膊问。 “他和苏姐姐去采药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宓银枝直觉,能让这个稳重的中年大叔慌乱的事儿,肯定人命攸关。 “哎,怎么这时候去采药了,那老何该怎么办啊?” 蔡明脸上颓败,呈现出一股无能为力的姿态,自责自己的无能。可现在也没时间自责,见温先生不在,又匆匆的跑回去。 宓银枝跟了上去,蔡明也没时间管她了,任由她跟着。 生病的人叫何开民,年过七十了,在这村里也住了三十年了,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病,听他说,因为他的妻子患上了天刑,府尹担心他也传染了病,秉着错杀一千,不放一个的心态,将他也送了进来。 起初十几年,他都相安无事,后来手渐渐的曲了起来,成了爪形手,这才真正开始发病。 前不久,何开民小腿不小心被划伤,最终导致了溃疡。 由于肌肉麻痹,没感觉到严重的疼痛,跟本没有发现腿上有伤,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感染了,便导致了现在的昏迷不醒。 这些,都是宓银枝从围观的村民的七嘴八舌中听到的。 宓银枝挤进人群,见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他双眼紧闭,浑身出汗,腿上的溃疡已经腐烂了半个小腿肌肉,若不及时治疗,这条腿便废了。 宓银枝很犹豫,她可以帮他清理伤口,简单的发热的药她也会开,但她怕暴露了自己会引来有心人的猜忌,特别是那个温月容,她小小年纪就会医术,她怕到时候他会怀疑她居心不良,把她赶出村子。 如此,她当真又要亡命天涯了,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便一命呜呼,又去见罗延和孟婆了。 可是不帮…… _(′□`」∠)_好为难! “老何多好一人啊,可不能就这么去了,你走了,谁陪我琴瑟和鸣啊?” 一个老头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抱着一把古琴,在一旁暗自抹泪。 “可不是吗,多好一人,平时好的时候都念着大家,还时不时的拉二胡给大家解闷儿,鼓励我们呢,没想到……哎!” 宓银枝握紧了双手,脚似有千斤重,不敢向前踏出一步。 “呜~~老何呀,你要是走了,我随你一块去了啊老何~~” “胡婶别急,我叫了陈大夫过来,该马上到了,温先生我也派人去请了。” 宓银枝听闻此声,心中陡起波澜,转眼看向说话那人,眼神幽怨,仙人板板的,这是来鞭策她的吧?!! 突然,琴声传来。 一旁的林斯已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抚起了琴。 琴声悠扬,穿透墙壁,传遍整个村庄,琴声中,一股萧瑟荒芜之感陡然袭来。 像是有什么唤起了宓银枝本就不多的良知,脚下轻了不少,她很顺利的便走向了床头。 哎,她真是个大好人!!! “人都散开,不要围在屋里,把窗户都打开,透风。蔡叔去准备烛火,刀和干净的布条,记住,布条要用开水煮过晒干再拿过来。” 宓银枝一气呵成的吩咐完了一切,围观的人都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琴的林斯也停了下来。 “继续弹。” 或许,何开民听到琴声,会唤起他的求生欲。 最后还是蔡明回过神来。 “都出去,阿廖,跟我去准备东西,老林,继续弹。” “等等。” 蔡明顿住,静听宓银枝下文。 “准备珍珠粉,犀牛黄各四十五克,冰片三十克,麝香四十五克,蟾酥三十克,没有便去温先生那里拿。” 宓银枝说完,见蔡明站在那没有反应,宓银枝抬头看去,眼中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凌厉果决。 “四十五克……是多少?” 宓银枝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古代人都是用“钱”的,只是这一拍,正好拍到了受伤的额角,痛得她身子僵硬了半天,突然就忘记了“钱”与“克”的换算了。 “各拿十钱!”宓银枝无奈,小手一挥,颇为霸气的直接要十钱了,反正多点儿到时候她看着增减便是。 “好好好~~” 蔡明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倒像是找到主心骨般,走路带风。 屋外的村民都是一脸莫名,互相私语着。 第9章 ——担得起代价 她是外科医生,纯西医,真不知道该如何用中药治何开民的发热。 她刚才说的配方是以前无聊的时候翻爷爷的医书,无意中看到的中药配方,大概就是治痈疖痤疮,生肌化血的药物,应该会有用。 等东西都配齐,已经日落西斜了。 宓银枝活动了几下手爪子,在万众瞩目之下,拿了两块布条缠在手上,她这手可金贵了,没有医用手套,布条就勉勉强强用着吧。 缠好了布条,又拿过一把村民平时切菜用的刀,有点重,不太顺手。 宓银枝颠了颠,引得窗口围观群众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蔡叔,把门窗关上。” “啊?哦哦哦。好!” 关上门,外面的人便看不见了,屋里只有宓银枝,蔡叔,弹琴的老林,还有那位姓胡的阿婆,看样子应该是何开民的老伴儿,她没有叫她出去。 “蔡叔,按住他上半身,胡婆婆,帮我按住何爷爷下半身。” 环境安静下来了,只余下悠扬的琴音,宓银枝瞬间进入状态,整个像变了个人一样,眼里透着光,神采奕奕,身姿也挺立了不少。 两人闻声,不禁依言行事了。 宓银枝在伤口上大致测量了一下,又将菜刀在烛火上烤过,手起刀落,尖叫声起。 “啊!!!” 剜肉刮骨的痛让昏迷中的何开民痛醒了过来,手脚忍不住的挣扎。 “按稳了。” 胡婆婆听到老伴儿的叫声,手本来下意识的松开了些,听了宓银枝的话,又紧紧的按住。 两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小孩子,可她说的话,让他们忍不住去听从照办。 宓银枝下手飞快,菜刀笨重,可在她手上像是能弯剜出花一样,动作迅速,不过三两下便把烂肉给去除了。 或许是老林的琴声有安抚的作用,或许是何开民喊累了,已经不怎么挣扎了。 宓银枝收了刀,何开民也安分了,继续昏迷。 去除腐肉后,又拿过药材凭感觉抓在一起搅拌,加水混匀,转瞬,便做出了一碗黑糊糊的膏状物。 敷上药后,何开民的血也止住了,宓银枝把他腿上的的血清理了一下,拿消过毒的布条包扎好,便大功告成了。 宓银枝边解这手上的布条边说,“好了,暂时缓解了,这伤口极不易复合,要是不好好调理这腿怕是保不住了。待会我去温先生那……” “去我那作甚?” 门突然打开了,夕阳余晖毫不吝惜的钻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抹背光的高大身影。 是温月容。 宓银枝微微眯起眼,她脸上都是汗,有一滴还落在了眼睫上,可她不敢去擦,手上有血,会感染的。 温月容逆着光走了进来,背上还挎着一个小竹篓,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药材,平白为温月容增添了一丝人气儿。 见宓银枝不答,温月容走近了些,视线下意识在她头顶的辛夷枝上划过,而后落在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 “去我那作甚?” 宓银枝可没忘苏明玉说那团圃里的药材是这厮的宝贝,嘴角瘪了瘪,沉默ing。 “嗯?” 这一声“嗯”,可“嗯”得宓银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身板儿下意识哆嗦。 这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 长得好看就算了,连审问人的语气都这般迷人,存心想让她扑倒吗? 老夫的少女心啊! 但宓银枝的理智还没有被色心完全冲散,不会不知死活的听不出温月容话中危险气息。 “……找点退热的药。” 宓银枝颤巍巍的抬头,一双狐狸眼灵动又可怜,“温公子人这么好,定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何爷爷病死的是吧?” 温月容沉默,接上宓银枝投来的眼神,微微皱眉。 “本公子可不是什么大善人,用了我的药,可得承担得起代价。” 起初,宓银枝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直到黎明十分,蔡明又急匆匆的来敲门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温月容内心真不是像面皮一样宜人。 “温先生,求你救救老何吧,温先生,求你了,老何快不行了,温先生~~” 蔡明叫的第一声,宓银枝就醒了,所以在第一时间开了门。 蔡明跪在门口,拍着门,门一开,巴掌差点落在她的脸上。 宓银枝侧身,险险避开。 蔡明见门开了,推开宓银枝往屋里去,扑通一声跪在院里。 “求温先生救救老何……” 蔡明在院里求了半晌,都没见温月容出来,不免有些绝望。 “你该求求那小丫头。” 屋内,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直击人心。 宓银枝头皮发麻,通体生寒。 …… 待朝霞扑满大地,蔡明还在求着,宓银枝却已不在院里了。 宓银枝将手上绑好布条,拆开昨天绑的绷带,血色渐渐浮现,腐臭味传来,越到后面,腐臭味儿越重。 只见昨天剜过的地方,留下一个大坑,**模糊,里面有幼蛆在蠕动,混着血水,有些还在往外爬,逐渐露出黄白的躯体,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旁的胡婆婆见了,一口气没喘过来,晕了过去。 宓银枝这是两头忙,翻开她的眼睑看了看,见没什么大碍,将她拖到一边的椅子上躺着了。 麻烦的是何开民,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还发着高烧,一个不甚,便会有生命危险。 她肯定,她的手法不会有问题,布条,菜刀都是消过毒的,不可能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便是温月容的药材了。 仙人板板的,搞的啥子名堂?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宓银枝立马做了决断,拿过菜刀来重新把腐肉给剜了,这次何开民已经没有反应了,任由宓银枝在他腿上下刀子。 等宓银枝清理干净后,何开民的小腿上的洞已经深可见骨了。 可现如今该怎么办呢,血止不住。 她把昨天的布条在火上烤了烤,按压住伤口,奈何伤口太大,作用甚微。 虽然她下刀的时候已经尽量避开大血管了,但这么大的伤口,血还是止不住。 宓银枝心里越急,表面越平静,这是她在现代养成的习惯,在病患面前,从来都是镇定的样子。 实在没办法了,便死马当活马医,去灶房铲了一铲子草木灰,盖在了伤口了。 不久,血止住了。 “这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宓银枝叹了口气,止血了就好,现在就是这热症了,没有药该如何是好? 宓银枝跪坐在地上想着办法,没看见通体暗黑的辛夷枝正发着火红的光,一阵一阵的红光与朝阳融为一体,她小小的背影在地板上渐渐拉长,附在了床沿上,温暖宜人。 “何开民,想活的话,就等老子回来。” 一道坚定粗狂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10章 ——小小少年郎 宓银枝在村门口观望了一会儿,见还有两个官兵还在外面守着,瞬间头疼了。 她人头真这么值钱?还在这守株待兔。 好在他们人少,最多也只能在门口守着,其他地方他们也看不着。 哼,难得到本姑娘! 老子翻墙。 宓银枝找了半晌,终于在一个茅草屋后找到了个矮点的墙,折腾半天,总算是翻出去了。 她逃跑的时候,是从森林过来的,当时跑了大概又五公里路,离这儿也没多远,以她这小短腿儿,跑过去的话,大概要花一个时辰。 宓银枝为了避开官兵,绕了远路,多花了一刻钟,紧赶慢赶的终于见到了林子。 中医她不是很了解,只能凭着小时候的记忆寻药。 现在她真是后悔以前没有跟着外公好好学中医,总以为中医无用,都是无稽之谈,可现在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宓银枝找了几味辨识度强一点的草药,有生肌化血的,还有简单止血退热的药材,便打算往回赶了。 行至绿林边界,一颗大石下的幽绿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颗小小的豆藤,叶子尖尖,正开着白色的小花,一撮一撮的,很是可爱,它是……苦参! 但宓银枝确定,在此之前,她没有见过这种草药,至少没见过种在地里的苦参,她所见过的不过是那些被切成一块一块的根。 可在她看到那枝豆藤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剪影。 一个青衣女子挽着袖,露出白皙细腻的手臂,手在木盆里捣腾着,脸上是轻快明媚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 苦参五斤,露蜂房,皮一枚,曲半,细锉,以水五,合药浸四日,炊米五,并药曲,同酿酒如常法,熟。治……麻风! 宓银枝心头大动,那个女子分明就是她呀,长大的那个她,是莫无笙,可又不是莫无笙。 莫无笙脸上不会有这样明媚的笑,她的笑从来就是贱贱的。 宓银枝突然想起罗延说过的话,他说“这是你的本体”,“辛夷姑娘”。 宓银枝取下头上的辛夷枝,任一把秀发垂落肩背。 果不奇然,辛夷枝正发着光,见她看着它,它还在微微震动,当她摊开手时,辛夷枝的头部瞬间转向苦参的方向,光芒渐盛。 宓银枝眼中一片茫然,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棵苦参已经在她的手中了。 “当真是个宝贝啊!” 宓银枝嘴角咧开,暂时放下了那些怪力乱神,苦参酿酒方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回去的路上,看到一路车架向天刑村的方向驶去,看那阵仗样子,非富即贵。 秉着少惹事的原则,宓银枝想绕道而行,可何爷爷的病刻不容缓,绕远路肯定不行,还是得走这条路。 这支队伍有两辆马车,四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四个丫鬟走在外面。 几个人都包装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围帽,面上系着面巾。 荒漠地区,风沙多,这样的装扮很常见,但那几个侍卫丫头的举止却引起了宓银枝的注意。 那几个侍卫,行动间自成方圆规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哪是什么平常富贵人家的侍卫,分明就是军人! 而那几个丫头,看那身姿,那婀娜却压抑的步伐,也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丫头,更像是……达官显贵家的丫鬟。 反正,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惹不起!” 宓银枝低头一叹,尽量离车架远远的,往边上绕过去。 车里,一个小小少年郎半眯着眼,面容俊朗,宛若天上光,海面波,一双眼更是灿若星辰,熠熠生辉,只一眼,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少年的面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身子也像是没有骨头般,浑身无力的软靠在车厢里。 风沙乍起,卷起马车的帷裳。 恰在此时,少年眸光正悠悠瞥向车外,透过帷裳,少年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一身白裳,衣摆随风舞动,自带灵气,身上背着一个与她身材很不相符的背篓,小短腿在快速奔跑着,背影顽强而倔强。 少年嘴角勾起浅浅的笑,风停了,帷裳落下,一切归于平静。 宓银枝翻墙赶回来的时候,胡婆婆已经醒了。 见宓银枝进来,胡婆婆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她之前是看到何老头的伤是有多吓人的,可醒来了一看,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看上去好了不少。 “胡婆婆,帮个忙?” 宓银枝也没客气,看何爷爷的样子,要是再不用药,怕是回天乏术了。 她叫胡婆婆去烧了开水过来,又准备好了干净的布条。 趁这个功夫,宓银枝也捣好了药,顺便煎了退热的汤药。 苦参酿酒方,她暂时做不到,但何开民的病却迫在眉睫,于是便用之前的采的生肌化血的药,先稳定住病情。 忙活到日落十分,晚霞肆无忌惮的洒向大地之时,宓银枝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抬腕,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呼出了一口气,吹起垂落在眉眼间的发丝,调皮可爱。 “饿死我了!” 忙完了,最大的感受便是饿,肚子也很不客气的唱起了空城计。 总算是暂时保住了何爷爷一命,只是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晚了。 宓银枝今晚打算在这守着,不过,还是得去和苏明玉说说,让她不要担心才好。 最重要的是……要先吃饭! …… 宓银枝推门而入,猝不及防的,一幅画入了她的眼。 只见温月容和一小小少年坐在院里,温月容正给他把着脉,手指晶莹透亮,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橘色。 而小男孩不同于闲静的温月容,他身着华丽,身佩玉环,头戴玉冠,身高五尺,十一二岁的模样,看着像是个开朗好动的。 少年的侧颜在夕阳余晖下,染上了一抹柔和,宓银枝的心突然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眼中冒起了小星星,宓银枝用力按住躁动不安的小心脏,深呼了几口气才踏进院子。 少年闻声向这边看来,容颜争相入了宓银枝的眼,她的少女心瞬间就荡漾了。 少年妥妥的就是翻版王俊凯啊!那鼻子眼睛,怎么看怎么帅,不知是哪家娇养出来的少年郎。 宓银枝像是被蛊惑了般,慢慢的向那少年走去,头上泛着微弱的红光,手突然又痒了,好想捏一捏那精致的脸蛋。 至于为何看到这个少年想捏他,而看到温月容却没有这种心思,完全是因为她都是以二十六的老女人了,见到这么好看的孩子,大概是母爱泛滥了吧! 还有一个原因是……温月容一看就是个不能惹的,而少年不同,他一看就很好相处。 可宓银枝的手刚刚抬起,便被一道幽冷的视线打断了。 宓银枝默默收回手,讪讪的看向温月容。 “公子,这位是?” 第11章 ——一念成魔 “公子,这位是?” 奈何温月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那少年见了,眼波一转,倒是开口了。 “本……我叫哥舒贺齐。” 少年声音清朗,脸上的笑如阳光般明媚,如宓银枝所料,是个爽朗的孩子。 “我叫宓银枝。” “我见过你。” “嗯?” 宓银枝震惊,不会是原身认识的人吧? 见宓银枝露出这表情,哥舒贺齐忍不住笑出了声,直接上手,捏住了宓银枝肉嘟嘟的脸蛋。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见你背着竹篓跑。” 宓银枝蹙眉,咧着嘴,伸手去拍开哥舒贺齐的狼爪,提着的心放下了,揉了揉火辣辣的脸蛋,这厮还真是自来熟啊。 “所以……你是马车里的人?” “正是。” 哥舒贺齐笑得潋滟,眼光下无意扫过宓银枝的头顶,此一眼,便定住了。 他的手下意识的往宓银枝的脑袋上伸去,只是还未碰触到宓银枝的发丝,便像触电般飞快的收回了。 哥舒贺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眼中幽暗不明。 转瞬,哥舒贺齐抬头,眼中一片激动火热。 “那个……可以给我看看吗?” 宓银枝面露疑惑,伸手取下辛夷枝,犹豫了一会儿,正待递给他,温月容却道,“另一只手。” 哥舒贺齐伸出的手顿住,理智回炉重造,尴尬的笑着把手递过去,然后用另一只手接过簪子。 他的手一碰上辛夷枝,那本来普通的树枝居然开始通体发亮,血红色的光一明一暗的闪动着,簪子通透如玉石,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温月容也放下了把脉的手,看着哥舒贺齐手中的辛夷枝,深眸中一片晦暗。 宓银枝见这一个两个的都盯着她的辛夷枝看,心中暗起波澜,赶忙伸手把它抢了过来。 温月容收回目光,淡淡道,“你先住下吧。” 说完,逆着光进屋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宓银枝莫名,他在说谁? 宓银枝抬头看哥舒贺齐,却见这厮像是魔怔了般,还盯着自己的手看,似是没回过神来。 “哎?醒醒了。” 哥舒贺齐惊醒,转头有些怪异的看着宓银枝手中的辛夷枝。 “你这发簪和小爷梦中的女子戴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话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略带青涩。 “是吗,难不成我还是你的梦中情人?” 宓银枝被哥舒贺齐懵逼的样子给逗笑了,忍不住便想打趣他。 “那也说不准呢!” 哥舒贺齐看着宓银枝的翘起的嘴角,微微晃神,说出的话带着一丝朦胧。 “……”她只是开玩笑的好嘛! “吃饭了。”一番笑闹,苏明玉端着饭菜出来了。 …… 就这般,大院里又多了一号人。 哥舒贺齐说,他也得了天刑,所以,被送进来。 宓银枝直觉这个哥舒贺齐是个有故事的人,身着华服,气度非凡,还有那些陪他一起来,现在正守在村外的侍卫们,无不说明了他的故事不简单。 可现在,宓银枝没时间去了解这个如阳光般的男子。 宓银枝去到何开民家的时候,见胡婆婆正在熬药,那是她嘱咐她每过一个时辰就要喂何开民喝的药。 夜间,两人轮番守着何开民,后半夜的时候,他的烧终于退了,胡婆婆也累了,躺在桌子边睡着了。 宓银枝坐在床榻边,一手支头,一手捻着那根苦参打量。 苦参酿酒方? 宓银枝的眸子在胡婆婆身上扫过,转而又停留在了何开民脸上。 或许,她可以尝试一下…… 清晨,山里的鸟儿路过,留下一片清脆的欢鸣。 何开民缓缓的睁开眼,入眼的是温月容那喜怒难辨的天容之姿。 “温先生?多谢温先生救命之恩。” 见自己还活着,何开民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久病的身子完全使不上力,最终也只能作罢,安分的躺好了。 “并非我救的你。” 温月容话中难辨喜怒,只是幽深的双目一直打量着何开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似要透过衣服看到他的肉体般。 但事实上温月容确是如此想的,他想看透他腿上的纱布,想看他的伤口。 他这样想着,手也这样做了,那玉白透亮的手缓缓向何开民小腿伸去…… “你干嘛?” 宓银枝一把按住温月容欲伸出的手,他出手突然,她的反应也突然,声音中透着僵硬和怒意。 温月容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覆着的一只小手,微微皱眉。 omg,怎么这么莽撞直接抓人手了? 宓银枝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爪子,待反应过来,又神速甩开温月容的手,并把直接的手背在后面,手指忍不住摩梭。 呃(||?_?) 这皮肤似乎比想象中细腻呀! 温月容拿出一方手帕,或轻或重的擦着,面上一脸淡然冷漠,可眼中却透着火一样的光芒。 火辣辣的光射得宓银枝一阵面红耳赤,最终不堪重负的低头回避他的视线。 一旁的何开民才醒,脑子还没转开就见这一大一小在着儿大眼瞪小眼的,有头疼的昏睡过去。 “你是如何清理伤口的?” “啊?” “你是如何做到的?” “什么啊?” 宓银枝一脸莫名其妙,这厮莫不是魔怔了,不然她怎么感觉温月容那无神的眼中透着疯狂呢?这和他淡漠的性子可不太符! “我的药材都是经过药水浸泡的,而那药水,是我精心提纯调制的天刑血,之前我曾用在同样的病患身上,第二天便死了。” 温月容难得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宓银枝瞪大了眼睛看着温月容那开合的嘴唇,说不出的震惊哑然,难怪消过毒后何开民的伤口还会生蛆,难怪…… 这温月容,到底安得什么心,把那种药用在村民身上,不,应该问,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居然会炼制那种药材? 宓银枝突然觉得,这位温先生好像不似蔡明说的那般心善。 之前,她只是觉得他性格冷淡,不爱说话,但至少心存善良来为村民诊治,可现在,她开始怀疑温月容的“心善”了。 见宓银枝不说话,身子还下意识往后仰,温月容向前一步,更靠近她些,眼直望进她的瞳孔。 “你怎么办到的?” 温月容又问了一遍,语气不咸不淡,好似在说,你要是不说,我便一直问下去。 “就把腐肉刮掉,然后上药。” “就这么简单?” “难的我也不会呀!” 宓银枝摊手,脑袋歪在一边,表示无奈。 她说的是事实,就是刮了腐肉,上了点药,也没干别的。 最重要的是,在天刑村,要刀没刀,要药没药的,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完全没有施展的空间。 温月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却在看见外面一人冲了进来,生生停下了脚步…… 第12章 ——一念成魔(2) “温先生,求你去看看我家老婆子,她怕是快要不行了!” 来的是一个老爷爷,身子骨看起来还不错,就是瘦了点,还有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直视呀! 温月容扫了他一眼,最后却把那空幽的瞳孔落在了宓银枝的脑袋上,露出一抹讽笑。 “我去看看。” 这般好说话?难道是她误会他了?其实他真是个良心大夫? 宓银枝甩了甩脑袋,决定跟上去看看,到时候便见分晓了。 …… “温先生,可还有得治?” 一旁的朱老爷子见他把了半天的脉都没说一句话,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忐忑的紧。 温月容淡淡看了宓银枝一眼,抬袖收手,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清亮的弧度。 动作完美,说出来的话却扎心。 “没得救。” “怎么会没得救呢?何老头比我家老婆子的严重都治好了,她怎么会没得救呢,温先生,求你了,求你救救她吧。” 朱老爷子不相信李二姑会没得救,一手抓着温月容的衣摆,一手撑着地,涕泗横流的央求着这温月容的救治。 朱老爷子的手黝黑,苍老斑驳,是典型的抓形手,上面沾着血,还有摔倒蹭到的灰尘,与温月容那月白的袍子两相对称,一个皎如天上月,一个糙如仓里粮。 温月容低头看向朱老爷子抓住他的那只手,一撮黑发滑落肩头,荡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却凭增一抹肃杀之气。 宓银枝暗道不妙,心想这厮不会一脚把朱老爷子踢开吧? 正待宓银枝打算上前拉开他的时候,温月容却笑了,无声扯开的嘴角,带着三分无情,三分尔雅,剩下的四分,是漠然。 宓银枝知道,这笑不怀好意,但却无力应对,心跳骤停,只能为之沉迷。 他的笑,宛如高山雪顶的明月,白而净,透而亮,润泽大地,却也高不可攀。 她像是被人抽了筋骨般,浑身酥软,使不上劲儿。他就像一块磁石,而她的眼,早已被他吸走,无力却也沉醉其中。 突然,温月容猛了收了那瘆人的笑,眼波流转望向宓银枝。他薄而性感的唇轻轻启开,声音如佩环相击般清亮,一词一句击进宓银枝的心尖儿。 “我救不了,但她可以。”温月容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指向她,“何开民便是她治好的。” 宓银枝汗颜,她算是明白了,他这是打算偷师? 她突然觉得,温月容和他的外表不是一般的不符啊,完全就是两种状态好吧。 端看温月容的身姿容颜,就是一倾国倾城的翩翩公子,还是个冷公子。 没想到,他的居然会为了偷师做出这般得意的姿态,宛如一个小孩子,原来他是这样的温月容! 宓银枝的吃惊显于面上,那瞪大的眼珠子怎么看怎么像鹿眼睛,黑骨碌碌的,很符合宓银枝六岁孩子的人设——天真可爱。 老爷子放开温月容,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死亡的边缘疯狂的试探。 他打量着宓银枝,嘴巴紧抿着,眼里带着探究。 显然,老爷子是不相信这么天真懵懂的孩子有那般本事,虽然他前天也去了何开民那,但他更知道昨早何开民的病情恶化,差点没保住,要不是温月容回来了,不知道何开民现在在哪个乱葬岗躺着了。 老爷子一脸失望,觉得是温月容不想医治的托词。 床上,李二姑适时的哎哟的呻吟出声,朱老爷子一下子就招架不住了。 朱老爷子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妻,背地里,时不时有人调侃朱老爷子畏妻,又说李二姑是母老虎,可他从来不在乎,还在继续的纵着李二姑。 说起来,李二姑虽然得了这病,住在天刑村,但人还是过得不错了,至少还有人整天疼着宠着,这些,怕是有些寻常人家也做不到吧? 也就朝不保夕的人,会真正珍惜未来的每一天。 见李二姑一呻吟,朱老爷子便挺不住了,老泪纵横,又一把抓住了温月容的锦袍,哭着求医。 “温先生,你发发慈悲吧~~救救……呃~~” 朱老爷子话还没说完,温月容的脚便触不及防的像朱老爷子踢去,正中心窝,朱老爷子扑到,撞在黄泥墙上了,落地时,溅起一地的灰尘。 宓银枝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呛着了,突突的咳了起来。 然而一旁的温月容月白的衣角却半点不染尘埃,如此他衣袍上那黄黄的泥渍越发的凸显了。 宓银枝看见温月容的面色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化着,最后,本来清冷的面色渐渐染上了笑意,不是假笑,而是真诚的,颠倒众生般迷人的笑,嘴角一个浅浅的酒窝点缀着,眼中波光潋滟,倾国之姿不足以形容。 宓银枝一时失了神,也没注意到头上的辛夷枝在阵阵颤栗。 她不知道,温月容此生,最讨厌两件事,一是怀疑他的人,二是……脏他衣服的人。 衣脏必见血! 这一点,只有温月容身边的苏明玉知道。 刚才的忍让只是为了窥探宓银枝的医术,同样的事儿发生两次,那积蓄的怒意该如何发泄? 温月容带着神仙般的笑容向朱老爷子走去,朱老爷子不堪重压,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滩血。 地上,鲜红的血分外扎眼,宓银枝猛的惊醒,抬眼看向温月容背影,一股肃杀之气猛然袭来。 宓银枝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直接上前拉住了温月容缓缓向朱老爷子头顶伸去的手。 一时间,万物静止。 只余下温月容的眸光,在缓缓地移动,最终落在了那稚嫩的小手上。 宓银枝是医生,这一抓,只是在生命面前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没经过脑子思考。 她可以肯定,刚才,温月容动了杀心。 在他那润泽万物的笑容之下,是怒意蒙蒙的杀意,只要她在晚一秒,她看到的说不定只剩下一滩血水了。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化尸水,一滴叫人化为血水。 宓银枝浅浅一笑,一脸天真。那稚嫩的小手缓缓伸向温月容的手心,触及他的手指,一片冰冷瘆人。 借着手指的小巧,宓银枝沿着温月容的指缝伸进掌心,拿出了那同样冰寒的玉白瓷瓶。 “温先生可想看看我是如何治好何开民的?” 宓银枝脑袋偏到一边,一脸天真。 第13章 ——见习生 温月容收了笑,定定的看着宓银枝精致的小脸。 果然是娇嫩的年纪,额角的伤口短短三天就好了大半,今天连白布都拆了。 养了几天,脸蛋也恢复了原有的白皙精致,是个娇俏的可人儿。 温月容有最讨厌的事儿,自然也有最喜欢的。他最喜欢的便是岐黄之术,说最喜欢还不准确,或许应该用执念来形容。 温月容其实是一个变态级别的医痴! 所以……他很自然的接受了宓银枝抛出的诱饵,暂时放过了朱老爷子。 见温月容收手,宓银枝松了口气,把可能装着化尸粉的漂亮瓷瓶揣进了怀里。 温月容低头俯视着宓银枝的动作,微微挑眉,没说什么。 “朱爷爷,去准备些开水浸过的绷带来,还有开水,蜡烛,刀。” 朱老爷子急忙应着,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去了柴房。 李二姑的情况确是和何开民的差不多,伤口感染导致发烧昏迷。 宓银枝把手上缠上布条,去拆开了李二姑腿上绷带,和她所料的差别不大,伤口不算严重,除了发烧,生命特征也算正常。 宓银枝一边将刀在蜡烛上烤过,一边翻看着李二姑的伤口,余光瞥见温月容侧着的脑袋,头发垂落胸前,遮住了半张脸,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绷带用开水浸过,刀烤过,可以减少伤口被感染的可能性,发烧是因为伤口发炎导致的,只要伤口不感染,愈合起来相对较容易,也不会发烧了。” 宓银枝做人很是厚道,边动手边讲解,为温月容解惑。 “感染?” “朱爷爷,按住她的身子和腿。感染便是伤口上长了肉眼看不见的虫子,那虫子会阻止伤口愈合,使伤口化脓生蛆。” 她是不指望温月容会去帮忙的,朱老爷子爬上床,一手按住李二姑上半身,一手按住下半身。 宓银枝毫无犹豫,手起刀落血见,尖叫声也随之而起,李二姑痛醒过来,开始挣扎。 宓银枝二话不说,左手直接按住李二姑的脚,一手操刀,那叫一个稳狠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宓银枝便把腐肉清理干净了。 那伤口看着大,血却流的不多,温月容见了,微微皱眉。 宓银枝一边把捣好的药膏敷在伤口上,一边说。 “去了腐肉,伤口愈合得快些,我下刀的时候避开了大的血管,所以血流不多。” 血管为何物,温月容不知道,但单从名字上他也能推测出来。 “天刑病人的主要问题就是肢体麻木,受伤后不易察觉,伤口不易愈合,在环境不好,天气炎热的时候,感染化脓的风险增加,也容易引发高热,严重时更会致死。所以,对这类病来说,防止伤口感染,促进伤口愈合是最重要的。我刚才所做的,便是这个目的。” 宓银枝没有看温月容,认真的清理伤口,包扎,她现在仿若回到了现代的手术室,而她正做着手术,旁边是模观的见习生,她正在边做边极尽详细的为见习生讲解操作手法目的。 难得的是,温月容是个好学员,眼盯着宓银枝的收看,耳朵不放过宓银枝说的每一句话。 她说这些,温月容也知道一些,但有些东西无从解释,不知缘由,而从宓银枝口中说出来,一切便明朗了。 等宓银枝一切完工时,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她下意识的说了句“擦汗!” 宓银枝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反应,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手术室,旁边站的不是小助理,而是温月容。 宓银枝收手,抬头,仰望着温月容,眼中朦朦胧胧,一片水雾,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她不是个豁达的人,事实上,她很斤斤计较,有时候也很重情,很喜欢手术室,很喜欢那些冰冷的器具,还有消毒水的味道,真的很怀念啊! “然后就是退热了,这一点,先生应该比我懂,先生要不要赐个药方?” 宓银枝嘴角咧开,眼眸弯弯,有着六岁女孩该有的憨态可掬,和之前下刀剜肉的判若两人。 温月容看了她一眼,悠悠甩了一张方巾,恰巧落在了李二姑的手腕上。 他没有坐,只是微微附身,伸出纤纤玉指,定关把脉。 温月容把脉与别的不同,他只用了一根中指,莹白的手指,指甲盖修剪得很干净。 宓银枝呆愣着看着温月容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银花六钱,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子各两钱。” 此方名为五味消毒饮,主治便是创伤引起的火毒发热。 温月平时只开方,不配药,这向来都是苏明玉在做,所以温月容吩咐起来很是自然顺畅。 宓银枝一脸惊愕,她上哪去找药材? “我上哪去找药材?” “何开民的药材你上哪找的?” 宓银枝瘪嘴,不会又要她跑那么远吧? “或者你想用我院里的药材?” 温月容收手,直起身子,没有收回那张方巾。 宓银枝不过刚及温月容大腿,需得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午后的日光强烈,穿过两人之间的空气,有尘埃在飞舞跳动。 宓银枝瞪了温月容半天,见他没有丝毫反应,泄气的垂下了头。 就在宓银枝打算再出村找药材的时候,朱老爷子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幽幽冒出了一句“陈铁拐是大夫,应该有药材的吧”? 宓银枝脑袋猛的转向朱老爷子,眼神幽幽怨怨,一副有怒不言的样子。 搞半天,其实村子里是有药材的哦,还害的她跑了十里路去找药材。 宓银枝想想都气。 朱老爷子见宓银枝这样,居然觉得好笑,本来沉重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我去找陈铁拐要去。” 朱老爷子一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温月容和她了。 “年纪小小,本事不小。” 温月容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冒出这么一句,宓银枝总觉得这句话有点酸酸的。 “久病成医,以前哥哥受伤的时候,我见大夫也是这样做的。” 宓银枝算是回过神来了,这厮是打算秋后算账呀!开始怀疑她了。 “你那大夫看来本是不小。” “那是自然,他可牛了,我还打算拜他为师呢,这样以后哥哥要是再犯病了,我自己就可以治好他。” 宓银枝说出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丝骄傲自豪,憨态十足。 温月容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午时已过,温月容可没打算为了一个老妇人而亏待了自己的胃,看了看天色,飘然离去。 宓银枝可不能像他那样一走了之,熬药后期观察什么的,少不了她的事儿,看来午饭是泡汤了。 …… 第14章 —一去京城近十年 “曲艺,一去京城有十年了吧?” 荒芜的村道上,温月容走得随意,一人飘然落于他身后三尺处。 “回主子的话,九年。” 曲艺和其主子一样,名字和性格恰恰相反,是个呆板僵硬不知变通的人。 温月容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空气有一瞬的凝滞,但曲艺十丝毫没有察觉。 “去查查,京城进来可有发生什么趣事儿。” “是。” 话出口,人影瞬间消失。 …… 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在古代,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每天吃三顿饭。 宓银枝错过了午饭,小肚子已经在抗议了,可不能在错过晚饭。 所以,待李二姑清醒了,刚看到太阳下山,宓银枝就迫不及待的赶回去了。 “嘿,小家伙,中午跑哪去了?” 宓银枝刚走进院子,坐在石凳上嗑瓜子的哥舒贺齐便很是自来熟的和她叨嗑上了。 宓银枝对哥舒贺齐的印象不错,也不客气的做在她对面和他一起嗑瓜子。 “还没开饭吧?”她应该没有错过晚饭吧? “你回来晚了,刚吃完,苏姑娘都洗碗去了。” 哥舒贺齐边嗑瓜子,边用余光打量她,成功看到宓银枝那张小脸慢慢变得暗淡,整个人都蔫儿了,趴在石桌上捂着肚子长叹。 “饿死了~~” “没事,多吃点儿瓜子,垫垫。” 哥舒贺齐很是好心的把身前的瓜子都推到了宓银枝面前,一脸的明媚怎么都掩饰不住。 宓银枝的花痴病又犯了,盯着那张老天精雕细琢的脸看了半晌,刚才没仔细看,这一细看,怎么都移不开眼了。 哥舒贺齐见宓银枝一直盯着自己看,笑容越发明媚了,甚至露出了一颗小虎牙,一双桃花眼弯弯,里面像是藏了一汪清泉,荡漾着,好不醉人。 “小爷我好看吗?” 哥舒贺齐将手撑着石桌,弯腰靠近宓银枝,低低喃语,掩不住的好心情。 宓银枝像是被蛊惑般,呆愣的点了点头。 “好看。” 宓银枝一直都喜欢像哥舒贺齐这样的人,性格开朗,明媚,像阳光一样温暖宜人。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就这般不害臊了?” 哥舒贺齐这次是真的开心了,笑声穿透力极强,直击宓银枝心底,宓银枝清醒过来,难得的脸红。 “乱扯啥子巴子,你才不害臊呢,你全家都不害臊!” 哥舒贺齐的脑袋伸得极近,方便了宓银枝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一把推了出去。 哥舒贺齐顺势坐端正了,收了笑,眼眸深深,盯着宓银枝的眼一眨不眨,像是藏了无尽的宝藏。 正待宓银枝又要沉醉其中的时候,哥舒贺齐伸出两只爪子,死命的在宓银枝脑袋上揉啊揉,盘啊盘,嘻嘻的笑出了声。 宓银枝的头发本就只有一根辛夷枝束着,这么一揉,立马就凌乱了,辛夷枝摇摇欲坠。 “逗你玩呢,还生气啦?” 哥舒贺齐当真是不客气,把宓银枝的脑袋盘得东倒西歪,又趁机将辛夷枝取了下来,在手上把玩。 “还给我!” “我就看看,这玩意儿貌似和我还挺有缘,小爷我昨天又梦到它了!” “哦?是吗,看来对我的东西当真是喜欢得紧啊,做梦都想着!” “是呀,既然小爷和它这么有缘,不如送给我?” “呵呵。虽然你长得不丑,但也不要想得这么美好吗?” 宓银枝呵呵笑,直接上手抢。 哥舒贺齐起身一个旋转,避开了宓银枝的爪子,伸手屈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长得小了点,不过眼神不错嘛!” 宓银枝“……” 她还能说点儿什么,宓银枝抬眼望着哥舒贺齐。 哥舒贺齐虽然才十二岁,奈何长得高,手长脚长的,宓银枝在他面前,也只能仰视。 宓银枝收回手,吧嗒一声跳下了凳子,站在哥舒贺齐身前,看着哥舒贺齐的眼水灵水灵的,随着她的走动,颤颤巍巍的蹦跶着莹光,一般人看到多半就心软了。 可哥舒贺齐不是一般人啊!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哥舒贺齐看宓银枝这样,居然生出了些逗弄的心思。 “你抢到了就还给你。” “说话算话?” “本……小爷说话自然算话!” 宓银枝狡黠一笑,装模作样的活动着手指关节,正待哥舒贺齐好整以暇的打算看宓银枝怎么从他手上抢东西的时候,宓银枝突然出手,猝不及防。 宓银枝一指直击哥舒贺齐大腿内侧,膝髌内沿上二寸血海穴,在趁哥舒贺齐腿麻倒地之时,另一只手又点在了锁骨与肩胛骨之间的肩井穴处。 哥舒贺齐手臂脱力,辛夷枝随之掉落,宓银枝稳稳接住,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 宓银枝得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倒的哥舒贺齐,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承让!” 哥舒贺齐顺势躺在地上,白皙的脸上染上了可疑的红晕,只是在日晕下不甚明显。 他微微抬起眼眸,眼睛眯起,迎着光看着宓银枝黑乎乎的身影。 他看不清宓银枝的脸,但却可以想象得出她脸上此时的表情,定是嘴角上扬,眼里含笑,满满的得意。 被宓银枝触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四肢也是麻乎乎的,哥舒贺齐完全不想站起来,躺在地上咯吱咯吱的笑。 “嘿,起来啦,我可没下重手,别讹我啊?” 宓银枝见哥舒贺齐傻子般的躺地上笑得欢快,将辛夷枝插好了,皱着眉踢了踢他的小腿。 她刚才只是点了他身上的两处麻穴,至多只是手麻脚麻罢了,应该不会引起什么大问题。 “拉我起来。” 哥舒贺齐伸手,迎着宓银枝,笑容清朗。 “自己爬起来。” “不拉我就不起了!” “不起拉倒。” “要是温先生知道这里住了只小霸王,不知你还能在这待多久?” 哥舒贺齐摆着手,一脸可惜。 宓银枝皱眉,伸手。 哥舒贺齐将手伸进她软乎乎的小手里,正待他要借力起身的时候,苏明玉的声音传来了。 “银枝,哥舒公子,准备准备吃饭了” 宓银枝猛的看向哥舒贺齐,想到自己被骗了,直接撒手不干了。 奈何哥舒贺齐手抓得紧,宓银枝不但没能甩开,还在哥舒贺齐再次倒下的惯性下跟着向他倒去…… 第15章 ——百陆医圣 “啊~~呃~” 宓银枝直接往哥舒贺齐身上栽去,牙磕到了他的锁骨,疼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同样,哥舒贺齐也好不到哪去。 宓银枝的脑袋撞到了他的鼻子,鼻血和宓银枝的眼泪一样,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锁骨处还有被刮掉了皮,慢慢的渗出了血。 “哎呀,这是怎么了,怎滴都往地上摔了。” 苏明玉急急忙忙放下吃食,来拉宓银枝起身。 “没事吧?” 宓银枝“……” 能没事吗,牙都要掉了! 哥舒贺齐爬起来望着天,有点手足无措,余光瞥了宓银枝一眼,见宓银枝的脑袋上沾上了他的鼻血,瞬间脸色大变。 “快去沐浴!” “咋了?” “傻楞着干什么,快去呀!” 哥舒贺齐看起来很着急,见宓银枝呆楞着,也不管自己流着的鼻血了,拿方巾堵上了鼻子,防止再出血,直接把宓银枝拎起来往柴房走。 “你干嘛,放开我~~” 宓银枝像一只无尾熊一样,四肢耷拉着,衣领拽在哥舒贺齐手上。 哥舒贺齐站定,眼瞳幽幽,声音沉重。 “我有天刑。” “我知道啊!” “会传染的。” “我也有啊。” 宓银枝所得理所当然,完全不建议承认自己有病。 哥舒贺齐走进柴房,放下宓银枝,关上了门。 “你没有,你是为了躲屋外那几个人才住在这里的。” 哥舒贺齐语气坚定,眼睛透亮,好似看透了一切,本来是耍帅的样子,只是配上那满身满脸的血,还有鼻子里塞的方巾,看上去滑稽至极。 宓银枝嘴角微扬,“那你又是为了躲谁呢,外面那些个丫鬟护卫,是干嘛用的?” “我是真的有病。” 哥舒贺齐难得给宓银枝掰扯,直接拿过水瓢舀了水往宓银枝身上泼。 “住手住手,干嘛呢你?” 宓银枝怒了,荒漠地区昼夜温差大,白天可以光着膀子干活,晚上就该盖着被子冬眠了,现在太阳下山了,气温也下降了,这冷水直接泼下来的感受,当真是一言难尽啊! “洗洗,我会传染给你的。” 哥舒贺齐得病以来,看了很多古籍,上边都说天刑传染性极强,只要沾了毒血,必定传染。 现在他的心都揪在一起,他是真的担心把病传染给了这小家伙,这么小小可爱的人儿,死了多可惜啊! 虽然他也见惯了生死,只是…… “别泼了,我不会传染了,我有抗体!” 宓银枝气急,开始胡言乱语了,一时情急,把现代的专业术都飙出来了。 虽然这剧身体不是她的,抗体一说不成立,但说实话,以她的能力,只要做好防护措施,也没那么容易被传染。 哥舒贺齐闻言,看着眼前这个落汤鸡,突然有点想笑,于是又舀了瓢水往宓银枝脑袋上泼,成功看到宓银枝炸毛,他的心瞬间就舒畅了。 “抗体是什么?” “抵抗天刑的药。” 宓银枝这话显然说不通,天刑有药可治的话,这个村子的病人还会越来越多吗?虽然他不知道抗体是什么,但听宓银枝那信誓旦旦的语气,应该是不会传染了。 “哥舒公子,开门啊!” 屋外,苏明玉着急的拍着门。 屋内,宓银枝低垂着头,突然伸手拿了汤勺舀水往哥舒贺齐身上泼。 “让你泼我,让你泼我,看我不淹死你。” 宓银枝的手速极快,泼得毫无章法,哥舒贺齐触不及防,躲不过来,浑身湿了个透。 “小家伙,是你要玩的啊,待会可别求饶。” 屋里,玩的不亦乐乎,笑闹声传出老远,屋外,却骤然安静了。 …… “再有下次,便滚出这院子。” 温月容安静的坐再石凳上,前面排排站的三人,分别是苏明玉,宓银枝和哥舒贺齐。 几人都低垂着头,有几分认错的态度。 “公子恕罪。” 认错态度良好,当然,这指的是宓银枝和苏明玉,哥舒贺齐完全是陪着宓银枝站的,他可不会随便认错。 温月容看起来很累,没有多做计较。 宓银枝偷偷抬眸瞄去,也不知道之前再屋子里干嘛,她和哥舒贺齐在外面闹那么久都没出来,晚饭还推迟了。 作为两个病患,苏明玉专门为两人又找来了个木桌,哥舒贺齐和宓银枝是一起吃饭的。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眼睛没闲着,时不时瞪来瞪去,偶尔宓银枝还能收到哥舒贺齐抛来的媚眼。 吃过饭后,温月容又回屋了,走前淡淡的瞥了宓银枝一眼,眼神是宓银枝看不透的。 “小家伙,到底何为抗体呀?” “抗体?抗体就是可以防止得病的药。” 宓银枝简言意骇的说了个通俗易懂的解释。其实在现代,也没用麻风病的专有抗体的,只是有些药物可以抵抗麻风病的汉森病毒,大大降低患病率。 “你有药?” 哥舒贺齐的语气轻佻,明显不信。 “不信拉倒。” 宓银枝可没有和他多扯的心思,她还要去看看李二姑的情况呢! “不是不信,只是连百陆医圣都束手无策,你哪来的药?” “百陆医圣?” 宓银枝身为医者,天生对与医相关的词感兴趣。 “就是里面那位啊!” 哥舒贺齐掩面,搞半天,这么久了,这厮还不知道里面那位了来历啊! 按宓银枝原身的记忆,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叫百陆,因天下分百块而得名,大小国家实力不一,在是十年前,有几个国家悄然发展,慢慢壮大,其中要属东瑜,南蛮和天衡最为强劲。 南蛮人民善骑射,天生神力,一直一来在百陆上都占有重要地位。特别是新任大汗招纳了隐世将才纳兰仪,其谋略过人,带领南蛮骁勇将士一路破关斩将,一跃成为百陆第一帝国。 而她所在国——东瑜,作为后起之秀,在十年前经过一系列政变之后,将矛头一致朝外,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收服了四十一个小国,版图不断扩大,前年,东瑜已经成了百陆最大的国家了。 而天衡,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在百陆上屹立千年,其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不管百陆政局格局如何改变,天衡都一直屹立不倒。 天衡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许多不自量力的小国都想去一探究竟,最终都落得个销声匿迹的下场。 现如今,百陆早已不是以前的百陆,现在的百陆是三国鼎立之势,周边还有十二小国,也只是东瑜南蛮的盘中餐。 所以说,这百陆医圣一词,可不是那么好担当的。 “你不会没听说过他吧?” “略有耳闻。” 在东瑜,百陆医圣也算个传奇人物,十余年来一路行医,普度众生,救了不少人。 虽然看温先生的样子不太想个活菩萨,但在百姓心中,他就是菩萨爷转世。 只是…… “百陆医圣这么年轻的吗?” 第16章 ——不知道该怎么命名⊙⊙ “百陆医圣这么年轻的吗?” 哥舒贺齐撇撇嘴,“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已经七老八十了,只是保养得好呢!” 这个温月容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十余年前就能治病救人的神医啊? 他总不能十来岁就成了百陆医圣了吧! 宓银枝可不信哥舒贺齐的说法,要是真有这么牛屁的保养技术,现代人还用有事没事就去整个容,修个纹? “管他是哪果,反正我就是有抗体,就是不会得病。” 宓银枝悄咪咪的对着哼声,“莫说出去,要是被人发现了,小心我手下无情。” 这种事,说出去说不得得被天下医者觊觎,抓了她当小白鼠研究。 哥舒贺齐缩缩脖子,“小爷好怕呀!” 宓银枝瞪眼,直接上手掐脖子,恶狠狠的道,“你敢!!!” “不敢不敢,女侠饶命。” 哥舒贺齐晃着脑袋,求饶。 “哼,我有事,先走了。” 宓银枝得了承诺,谅这厮也不是个说话不算话的,甩袖走人。 “去哪?” “要你管!” …… 宓银枝先去了何开民那,看了看他的情况,转而又去看李二姑。 “李婆婆的情况挺好的,朱爷爷放心,只要好生调养,很快便好了。” 宓银枝长得得矮,说话也奶声奶气的,朱老爷子听了她的话,又是好笑又是伤感,眼里溢满了泪水。 “娃娃叫啥名儿啊?” “爷爷叫我银枝便好。” “银枝啊,娃长得真好。” 朱老爷子眼中泪光盈动,嘴角微微颤抖。 “我家小娃去的时候,也该你这大个。” 宓银枝望着朱老爷子,默默无言,朱老爷子也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并不在乎宓银枝能不能听懂,他只是在老伴儿劫后逢生后想找个人说话。 “才六岁的奶娃娃啊,就这么去了,都是我的错,明知孩子生下来可能有病,可我为了传宗接代,还是逼着老婆子生娃……小小的娃,刚生下来就有病,天天都吵着这痛那痛,怎么都治不好,那六年,他就没好好活过一天,他还没好好看清这天,就那么去了,这都是我造的孽呀~~” 朱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泪如雨下了,好好一个大老爷们儿,说哭就哭,是该有多伤心呢?宓银枝已无法体会了。 早些年,入了医学那道门,开始跟着伤心流泪,这么些年,早已见惯了生死,都已经麻木了。 宓银枝递出一方手帕,去擦朱老爷子的泪,不妨朱老爷子直接伸手抱住了她,嚎啕大哭。 “我那可怜的儿啊!!是爹爹对不起你~~就……就不该让你来这世上平白遭罪啊~~” 哭这种事最是能感染人,特别是一个大老爷们哭,本来就感慨的宓银枝,心中不免升起丝莫名想法。 在现代的麻疯病人都是禁止结婚生子的,这也导致了那些小小年纪得病的人,都只能伴着病痛孤独终老,甚至早年便受不住杀手人寰了。 “逝者已矣,朱爷爷好好过好今后才是。” 这是宓银枝的官方话,见谁都那么说,早已成为口头禅了。 …… 作别了朱老爷子,宓银枝就打算回家碎觉撩,奈何心有所思,眼也不自觉往两旁的房舍看去。 天渐黑,大多村民已经休息了,村庄一片寂静,只偶尔有鸦叫声传来,伴随着微不可闻的呻吟痛呼声,随着风飘得远远的,有些调皮的声儿,劲围着宓银枝转,她不由放慢的脚步。 村庄还有几个未睡的老人,坐在垓延上,有些神情麻木,有些看见宓银枝会笑一笑打招呼,有些闭着眼,靠墙坐着,身子颤抖,似在忍受着某种剧痛。 宓银枝思绪万千,眉头紧蹙,加快了脚步,可刚迈开脚步,就听到了转弯出,另一条道上传来蔡明的哽咽的声音,还有些微微哭泣声。 宓银枝顿住,转头,顺着那深巷中传来的微微光亮走去。 那里连着的三五家村民聚集在门开,有小声嘀咕的,有大声哭泣的,也有默不作声,眼神暗淡的…… 蔡明正把一个瘦小的老头从房里抱出,那老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裸露在外面的腿上,有黝黑结痂的伤疤,有暗红的暴露的新伤,只是已不再淌血,因为他已经死了。 那老头,脸上呈现出死寂的苍白,四肢柔软,小腿肚上可见点点尸斑,看样子,死了至少有一天多了。 “蔡叔?” 蔡明转头,看见人群中小小的人儿,而宓银枝也看见他泛红的双眼,还有紧抿的唇。 蔡明点头示意,没再说话,只是抱着老头往人群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的背影高大壮实,可看在宓银枝的眼里,却带上了浓浓的,散不开的悲愁,他带着那丝情绪,抱着老头渐渐的被暗沉沉的月色吞噬。 “他去哪?” 良久,宓银枝方才问出这么句话。 “送去乱葬岗。”一个一直沉默着的年轻人突然开口,“得这个病的人,不能葬土里,怕污染了四方水土,来生再遭报应。他们得送去乱葬岗,被野兽秃鹫分食,摆脱那病痛的身躯。” 宓银枝看了他一眼,默然。 “老二,我想回家里葬,七月了,门前的槐树也当开花了。” 老头眼里闪着泪花,眺望着远方,像是看见了门前那开得艳丽的槐花。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月上枝头,为村子披上一一层淡淡的薄纱,清凉朦胧。 一颗小星星落下,马虎的月儿并不知道她的孩子走了。 又或许她知道,只是无力阻止。 不论老人,还是小孩,无不感叹悲鸣,低低的抽泣渐渐的传遍了整个村庄,一股莫名的绝望环绕了这破败不堪的小村子。 “爹爹,我不想死。” 小孩眼里闪着小星星,紧紧的拉着男人的衣袖,他的小手白净,便越发凸显了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宓银枝拉过他的小手,稳稳的捏住,还妄作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眼中一股坚定的光迸发出来。 “放心,你不会死。” 第17章 ——你是魔鬼吗 宓银枝回来的时候,温月容已经洗过澡回房了,只是灯还亮着,不知在干嘛。 院里,只苏明玉和哥舒贺齐还在院里静静的坐着。“好家伙,你可算回来了,都等你老半天了。” 哥舒贺齐刻意压低了声儿说话,还忌惮着傍晚的事儿。 “我可没让你等我,怪谁?” 宓银枝傲娇了,快步跑苏明玉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晃,“苏姐姐,怎么不早点休息,我这么大个人了不用担心我啦。” “好你个宓银枝,狼心狗肺啊!” 哥舒贺齐可不依了,同样是等他,咋就去区别待遇呢! “好了好了,别闹,小心吵到公子。” 见宓银枝也回来了,苏明玉打了个呵欠房里去了,“水还热着,快去洗澡吧。” “苏姐姐,你最好了。” 宓银枝蹭着苏明玉的衣袖,撒娇ing。 她昨天没回来,已经两天没洗澡了,秋老虎的时候东奔西走,出了一身的汗,着实不舒服,想来苏明玉也想到了这一点。 宓银枝摸了摸袖间的瓷瓶,想起在朱老爷子家的事儿,温月容就被碰了个衣角都能勾起杀心,绝逼是个大洁癖。 不由感叹,果然是温月容身边的人,想的贼周到。 “小家伙,要不要效劳啊?!!” 哥舒贺齐笑得贱贱的,伸长的脖子靠近宓银枝,一脸不怀好意。 奈何哥舒贺齐生得好看,即使是这样猥琐不怀好意的笑,也能演绎出一派帅气洒脱。 “滚犊子的。” 宓银枝斜眼瞄去,先看到了哥舒贺齐颈间被她牙磕掉的伤口,浅浅的红色,不甚严重,可宓银枝可没大意。 “你这伤口,明天拿药擦一下,切莫大意。” 哥舒贺齐随着她的眼光摸去,说实话那么点伤口,他真不甚在意,反而来戏弄宓银枝。 “你关心我?” “呵!你知道前几天的何开民和今天的李二姑为啥病倒吗?” “说说看。” 哥舒贺齐偏头,一副洗耳恭听的作态。 见哥舒贺齐这样,宓银枝觉得有必要唬唬他,于是把事态往重的说。 “他们开始也和你一样,只是被刮的小伤,就因为不在意,不重视,慢慢的,伤口变大了,发炎了,化脓了,腐烂了,生蛆了……” “得得得,别说了,我擦药我擦药行吧!” 哥舒贺齐真的是服了,再说下去,怕是要把死后尸体的成色都整出来了。 “哼,瓜娃子,还搞不掂你!” 宓银枝说话有点飘,走路也飘,飘着洗澡去了。 哥舒贺齐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被门板遮住,最后连那根辛夷枝都消失了。哥舒贺齐似觉心痒痒,拿爪子挠了挠,偏了偏脑袋,咧嘴笑。 …… 万籁俱寂,可宓银枝睡不着,她的脑子处于沉重的兴奋中。 半晌,宓银枝扑的翻身而起,点了灯,去翻出了那根苦参,又想起那个苦参酿酒方。 辛夷支在灯火下发出淡淡的红光,温月容恰在此时敲了门。 “谁?” “我。” 一问一答,简洁明了。 宓银枝开门,温月容还是那般的衣着得体,风光霁月,但宓银枝却移不开眼。 若说平日里的温月容是坠世谪仙,那么夜间的温月容就是惊为天人了。 明明一样的衣着,但给人的感觉更为震撼,月色撒在他身长,为他渡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朦胧又倾城,宓银枝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宓银枝眼冒星星,犯着花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乖乖,妖孽呀! 温月容没理会宓银枝那要饿狼扑食的眼光,避开她向房内走,微微环顾一圈,最终撩袖坐在了床沿(这屋里简陋到只有一张床(||?_?))。 宓银枝挑眉,仙人板板的,搞啥子名堂? “公子有何贵干?” 温月容也不卖关子,直明来意。 “吾近日查阅典籍,并不曾见你日前所说的剜肉消毒之法,不知你师出何处?” emmmm…… 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哥以前得了病,有个神医去把他治好了,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宓银枝笑得一脸天真,歪着脑袋看他,眸中荧光闪闪,很是令人信服。 温月容深深的看着宓银枝,薄唇轻启,“汝如此聪慧狡黠,想来宓将军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宓银枝:“……” 仙人板板的,查都查了,她还能说啥子? (⊙o⊙) “师承何处?” “自学成才。”宓银枝撇嘴,很是大言不惭的瞎逼逼:“我自出生起便会做梦,时常梦到一个老头在讲课,教习医术。” 宓银枝说话奶声奶气的,温月容相不相信不清楚,但她自己差点就相信了。 温月容扬眉,显然他并不相信,但他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那你在梦中学了几何?” “几何?几何是小学学的。” 宓银枝莫名其妙,怎么一下子扯到几何上了。 温月容:“……” 简直是鸡同鸭讲! “小学是谁?” “你是魔鬼吗?”仙人板板哎,这是哪国人啰? 温月容显然没听懂宓银枝话外的意思,微微思考了一下,还很是认真的答道,“我或许比魔鬼更可怕。” 宓银枝嘴角忍不住抽搐,脑袋晕乎乎的,讲不下去了。 而温月容也在此时反应过来,他被他带偏了,他是来问宓银枝关于她的医术的事儿的。 当温月容再次提起时,宓银枝转动着脑瓜子,仔细回忆了以前看的古装剧中“几何”的意思,貌似,或许是——多少? “咳咳嗯,不多不少,大概是把先生未曾触及到的都学了凤毛麟角。” 宓银枝很清楚,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想要主人多留里几天,就看她自己能蹦跶多高了。 而她现在,唯一的资本就是那一手现代化的医术,恰巧,温月容是医痴,就买她的账。 或许是宓银枝的语气太得瑟,温月容那无波无澜的眼光看着她,宛如在看一个死人,宓银枝莫名的感到脊背发寒,瑟缩了一下。 “那啥……呜呜呜~~~” 宓银枝见情况不对,赶紧转变政策,眼泪说来就来。 “我也不知道我会什么,我只……只知道,每次有人生,生病的时候,就会想起一些治疗方……方法,呜~~” 宓银枝人小,声音本就软糯,哭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温月容皱着眉看了她半晌,突然宓银枝一个没忍住,鼻涕跟着流出来了,温月容碰的一声站了起来,三两步就走出了房门,那速度——牛批! 温月容一走,宓银枝的哭声渐渐停了,擤了擤鼻涕,最后湿湿的脸蛋儿上浮现了一个奸诈的笑意。 小样儿,看我不恶心死你! 第18章 ——气倒温月容 自那夜之后,温月容再未来问过宓银枝的医术的问题。 经过何开民李二姑之后,村里的人也都知道宓银枝是个小神医了,有时请不到温月容时,就会去求助她,她也来者不拒。 日子久了,宓银枝也装不下去,本性渐渐暴露,没了日常的乖巧,脾气一时暴躁一时沉静,一时活泼得手舞足蹈,一时豪迈得不似姑娘。 如此,村民们更是喜欢她,想着这么真性情的孩子,也很是好相处,所以村民们有什么小病小痛都会去找她。 只是每次她出诊的时候,温月容总会很自然的跟着去,哥舒贺齐也是个闲不住的,有事没事就喜欢逗逗宓银枝。 论宓银枝的感受,那真是一言难尽啊。老大把年纪了,居然会被一个小屁孩逗着玩,关键是她自己居然会觉得挺有意思的! 仙人板板哎,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村外的捕快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宓银枝,后来有人看到了宓银枝翻墙往林子那边跑了,便也放弃了蹲守的政策,继续去追宓银枝。 宓银枝走熟了去林子的路,抄了小道又跑了回来,自此,那些捕快觉得宓银枝已经跑了,便不再蹲守了。 村子里时有人的手脚感染而截肢,有人因并发症而眼花,有人因病去世,又有人被送进来等死。 闲暇日子,宓银枝就去山里找苦参来研究,或者去村民家请教酿酒的方法,夜里,也会偷偷拿了酒曲来自己试着酿酒,一个月来,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来,尝尝我酿的酒!” 宓银枝小小的个儿,抱着个大坛子往院里一放,扑腾出一片尘土。 “你酿的?我可不敢喝。” 哥舒贺齐缩着脖子连连摆手,这些日子他瘦了不少,面色也暗沉的了些。 他进来的时候本就已经发病,而呆在这里,让本来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不大习惯,加上前些日子受了点小伤,耗了好些时日才好。 即便如此,依旧不损他熠熠生辉的颜值。 “滚,你想喝我还不给呢!”宓银枝横眉竖目,对着苏明玉的时候有是一脸的天真,“苏姐姐,你尝尝吧,我亲自酿的呢!” 说实话,苏明玉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会觉得宓银枝第一次“亲自”酿出来的酒会又有多好喝。 “好吧,我尝一点儿。” 苏明玉一口下去,并没有什么感觉,不难喝,但也没什么味。 “挺甜的,味道不错。” “是吗,我尝尝。” 宓银枝得到认可,拿起勺子就舀了一碗往嘴里送,喝完之后还砸吧砸吧嘴,似在回味。 “奈斯!” 宓银枝冒着星星眼,又尝了几口,要不是后来看她喝得狠了,苏明玉和哥舒贺齐阻止了她,她指定能把这一坛酒都喝完。 当然,喝酒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没醉,我还要喝!” 宓银枝成功喝醉,在院子里撒酒疯。 她酿的这酒,酒味儿不重,但后劲儿十足,即使苏明玉只喝了一口,也已经双眼迷离,红着脸坐在石凳上昏昏欲睡了。 而温月容,就坐在另一边的石凳上,冷着延眼看着二人,怒意渐渐升起。 哥舒贺齐略微头痛的看着二人,暗叹幸好他没喝酒,可不得气死这位。 “锦枝,嘘~~~小声些,别吵到公子了。” 第19章 ——气倒温月容 苏明玉醉了也没忘记叫银枝小声些,当真是尽职尽责了,哥舒贺齐暗自抚额。 温月容微微眯眼看着宓银枝,招手,“过来。” 宓银枝也没多想(关键是没那个脑子多想)走了过去,站在了温月容身前三尺处。 宓银枝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嘴唇轻启,操出一口方言,“有啥子事儿?” 当真是明眸皓齿遇上山野村姑啊,那滋味儿一言难尽。 温月容伸手扶上宓银枝脖颈把她拉置身边,手下微微用力。 “呃……” (⊙﹏⊙) 发生了啥?!!!! 哥舒贺齐还没过神来,宓银枝已经开始微微挣扎了。苏明玉更是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眼神迷离,根本不知道身边坐着的人正在干什么。 “温先生!” 哥舒贺齐伸手按住了温月容,阻止他发力,温月容淡淡一扫按在他手腕上的爪子,全然不在意的催动内力与手腕欲发力,哥舒贺齐也按住发力。 温月容突然感手腕犹如火烧,手腕处隐隐泛起红光。 温月容皱眉,看哥舒贺齐的眼神变了,嘴角微微漾开一抹笑,这是他真正生气的征兆。 “殿下当真是深藏不露。” 手下力道加重。 “温先生过奖。” 一并加重力道。 宓银枝眨着两只大眼,看看这位,再看看那位,嘴渐渐咧开,直到要咧到耳朵根才作罢,完全不知自己身处险境。 “仙人板板的,两只好看衣冠禽兽!” 哥舒贺齐差点岔气,瞪了宓银枝一眼,当她是人小不会用成语。(虽然她骂他的时候,成语俗语诗句一套一套的) 温月容可没那么大的容忍之量,手下的力道加重,哥舒贺齐毕竟年纪小,功力尚浅,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头上冒出了细汗。可最气人的是,那位被人捏着脖子宛如局外之人,手舞足蹈的咿咿呀呀的叫唤,一个人在哪玩的不亦乐乎。 终于,哥舒贺齐败下阵来,温月容的内力沿着手腕像宓银枝袭去,可内力刚到虎口处,便被一股气流震开。 温月容猛的收手,面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手不自觉的抚上心口,虎口处的血管隐隐抖动。 宓银枝不明所以,小手扒拉一下捂住口鼻,是要吐的征兆。 在温月容还沉浸在莫名的痛苦中还没回过神来时,哥舒贺齐却暗道不妙,奈何手还没伸出去,宓银枝就已经吐了出来,目标是——温月容! 一时间,万籁俱寂,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连苏明玉都似有所感,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 宓银枝中午吃了茄子,那黄黑黄黑的呕吐物在温月容身上慢慢滑动,经过衣摆滑落地面,发出滴答一声。 哥舒贺齐看到温月容的容色一点一点的裂开,戾气幽幽散出。还看到宓银枝呆头呆脑的瞪着他看,完了还咧嘴笑。 哥舒贺齐抚额,你还是自救吧,我无能为力了!!!! 身为当事人的宓银枝完全无所觉,笑着笑着就犯迷糊了,摇摇晃晃的想要回去睡觉。 “苏姐姐……睡嗑睡撩。” 在宓银枝声音刚发出了时候,温月容也说了一句话。 “找死!” 同时,手中凝结了一股气流,向宓银枝袭去。 哥舒贺齐惊呼声还没发出,那气势汹汹的气流在碰到宓银枝后背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 温月容眼中波涛汹涌,一抹异常的红渐渐浮现,然后……晕倒了。 身为这里唯一清醒的人,哥舒贺齐猜,温月容或许是,气晕了! 第20章 ——捅马蜂窝的哈儿 苦参酿酒方最重要的三味药——苦参,露蜂房,酒曲。 苦参有了,酒曲也有,酿酒也学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露蜂房了。 于是,次日醒来的宓银枝又作上了。 “哥舒,帮个忙!” 宓银枝笑得甜腻腻,一看就不怀好意,哥舒贺齐只看着他,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昨天温月容醒来后,直接出了村子,到现在没回来。 据苏明玉的说法,大概是去找水洗澡去了。 温月容是个高度洁癖,主要体现在衣服必须是白色,沾一点赃物就会崩溃,他平日里穿的衣物都是用特殊的药水蘸过,灰尘都什么的都没办法沾上去。手上平日里也带着手套,只有晚上沐浴时才会脱下。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大概会每天三餐沐浴更衣,只是这地方缺水,硬生生的忍住了每日只洗一次,就是为了他的制药大业。 宓银枝听了苏明玉的说法,笑得嘴都合不拢,典型的幸灾乐祸,完全没想过,温月容回来的时候她的小命儿还保不保得住。 “哥舒~~帮个忙嘛!!!” 宓银枝使出杀手锏,讨巧卖乖,拽着哥舒的袖子摇来摇去,这一套对哥舒贺齐向来有用。 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做出这样的作态有装嫩的嫌疑,还要做好一番心理建设,但她现在在外人眼里不就是一总角稚童嘛! “干嘛?!” 哥舒气哼哼的,有些不情不愿。 …… “你认真的?” 林子里的一丛灌木中,哥舒贺齐瞪大了眼望着头顶的蜂窝,说出的话有些不确定。 “怎么,怂了?”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哥舒贺齐皱眉,语气不善。他好歹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她的哎。 “哎呀,抱歉,本性没藏住。”宓银枝吐吐舌头,马上换了张脸。 “大锅,帮哈忙呗,我长这么好看不能被蜇的。” 哥舒贺齐听前半端的时候脸色稍霁,听到后面脸又黑了。 “难道我该被蜇了?” “你自己说的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宓银枝摊手,无奈的摇头晃脑。 哥舒贺齐一掌盖在宓银枝的脑袋上,下了狠劲儿,死命的揉,手指不经磕到了束发的辛夷枝,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既然如此,那小爷我就先回去了,是抓蜜蜂还是捅蜂窝,你自己看着办吧。” 哥舒贺齐佯装生气的站了起来,做出恕不奉陪的样子。 这样一来,宓银枝就急了,他走了,谁去引开那些蜜蜂? 显然,宓银枝的动作比脑子好使,当机立断的捡了棵石头向树枝上的蜂窝掷去。 “仙人板板的,给老子站住!” 气势滔天,哥舒贺齐应声定住,转身眼随意一瞥,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他就那般看着蜂窝从树枝上掉了下来,落地之时,一群群的蜜蜂扑腾出来,发出嗡嗡的声音。 哥舒贺齐瞪大了眼,看着那群蜜蜂向他飞来,毕竟是个孩子,慌乱的情况下,连一身的本事儿都不知道该怎么使了,手忙脚乱的掉头就跑。 第21章 ——捅马蜂窝的哈儿 真是个哈儿,哈戳戳的,晓不晓得蜜蜂专蜇乱动的人! 可宓银枝内心的笑还没漾开,就看到远远的只剩下一个小点的人渐渐清晰。 哥舒贺齐跑着跑着,突然想起来宓银枝不见了,回头一看,见她居然还蹲在那里。 所以,他——又回来了! 当然,一起回来的还有跟了一路的蜜蜂集团。 宓银枝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面部表情渐渐绷不住了,一点一点裂开。 “你个傻子,干站在那里干嘛,会不快跑。” 哥舒贺齐跑了回来,一把将宓银枝胡在怀里,嘴里还不闲着撕上两句。 “艹你大姨妈,你才是傻子,你不知道蜂子专挑动的人蜇吗?哎哟,我……你仙人板板的,我要被你害死了!!!” 宓银枝真是气急了,连说话都哆嗦了,那蜜蜂儿也是认人的,大概知道是她捅了马蜂窝,一个个的都专挑她蜇。 而哥舒贺齐慌乱中听到宓银枝的话,突然有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感觉。特别是那句专挑动的人蜇,他这是被狼算计了还在担心狼的安危呀。 “啊!救命啊~~”宓银枝慌了,鼻子上又被蜇了一下,脑袋上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遭了多少殃。 “你别动。” 哥舒贺齐想着自己是男子汉的大丈夫,不和小女子一般计较,遂又将她紧紧的纳入怀中,保护的好好的。他自己没了掩护,任蜜蜂蜇。 这蜜蜂系数马蜂,喜欢蜇人,螯针还有毒,被蜇后释放的毒素刺人的神经,疼痛难忍。 所以才有了捅了马蜂窝一说,那是摊上大事儿了! 不过,马蜂蜇了人之后,自己也是活不了的,这轮番攻击下来,蜜蜂算是少了,渐渐的都消停了。 “喂?哥舒,还活着不?” 哥舒贺齐嘶了一声,眉头紧蹙,很是不好受:“好你个小没良心的,小爷我这么护着你,居然还咒我死。” “老子关心你,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你是谁老子呢?” “谁应声儿就是谁。” “你……” 哥舒贺齐一句话还没出口,身子一动,全身就没有一处好的,倒在地上忍着痛,默不作声。 宓银枝转身,见他恹恹的样子,忍者脸上火烧火燎的痛,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好了好了,不闹了,坐在这等我。” 宓银枝算是不指望他了,本来还可以全身而退的,因为他,自己也跟着遭殃,摁是闯鬼了。 宓银枝拿来黑布把露在外面的都裹上了,又拿了块布去,在哥舒贺齐目瞪口呆之中,甩出黑布将蜂窝盖上,又套起来打了个结。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哥舒贺齐眼神渐渐怪异起来。 宓银枝也不管哥舒贺齐此时是个什么心思,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补救补救她那可怜的鼻子。 她的花容月貌,可不能毁于一旦。 “走了。” …… 回去的路上,哥舒贺齐一直走在后面,眼像扫描仪一样,盯着宓银枝上下打量。 宓银枝却蹲在灌木丛边没有动,虚着眼看哥舒那手忙脚乱的样子,表面使劲儿忍者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可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第22章 ——大姑娘哥舒贺齐 从某种方面来说,哥舒算是真正的男子汉了。虽然蜜蜂是被他引回来的,但她被哥舒保护得很好,只有几处被蜇了,苏明玉帮她拔了螯针,擦了药,缓缓也就过去了。 不过哥舒贺齐可就没那么简单,余夏天儿依旧热着,穿的衣服还单薄,他不管是露在外边儿的还是遮在里头的都被蜇得不轻,连屁股墩儿都没放过。 “不给脱。” 苏明玉关上门,摊了摊手。 宓银枝挑眉,嘴角微抽,这还别扭上了? “我去瞧瞧。” 宓银枝丝毫不见女儿家的忸怩,直接推门而入,颇有些豪气万丈,只是苦了屋内的哥舒贺齐刚脱下衣衫打算处理一下来着,一听到声音有赶忙把衣服往身上套,一招不慎,碰到了痛楚,又是一阵哀嚎。 “当你是大姑娘啊,别扭个什么劲儿呢!” 宓银枝没好气的去扒哥舒贺齐的衣服,哥舒贺齐誓死不从,死命抓着衣襟。 她母后说了,他长大了,要是有人看了他的身子,就要纳了她。 他现在可没有娶妻纳妾的打算! “你……你放手。” 哥舒贺齐说话有些急,喘息声也不小,看来气得不轻。 “我说你……”宓银枝想了想,决定转换策略。 “你知道刚才蜇你的蜜蜂是什么蜂吗?西阳大马蜂!”宓银枝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阳”这个读音。 哥舒贺齐看着他,抿唇不说话。 宓银枝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没有丝毫的压力。 “别怪我没告诉你啊,这西阳的大马蜂的螯针可是剧毒无比,特别是对男子来说。它的毒素可侵蚀男子肾脏,使男子精元萎缩,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宓银枝说的一板一眼,哥舒贺齐听得一愣一愣的,明显是信了七八分了。宓银枝再接再厉,加大马力。 “这抬不起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你不同啊,你还有天刑呢,这天刑最会钻空子,专挑你病之时要你的命,别看你这只是小小的蜇伤,一招不慎,那便是跟何开民一样的溃疡了呀。”宓银枝对着哥舒贺齐指指点点,“你看看你,你这身上少说也得有三五十处蜇伤吧,要都恶化溃疡了,跟那癞麻子一样的,你这个人算是废了。” 哥舒贺齐听了汗毛都竖起来了,什么妻啊妾的都顾不上了,再说了,他堂堂百陆第一强国南蛮的四皇子,有几个姬妾也没什么不对的,最多到时候不理她们便是,他就不信,他还会被几个女人管束了! 哥舒贺齐越想越对,边任由宓银枝扒了衣服,只着亵裤躺床上被她摸来摸去。 宓银枝医德不错,哥舒贺齐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一坨有病的肉,需要她来治病。 不过这坨肉穿的也忒好了些,一条亵裤都能穿出花来,宓银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番检查下来才发现哥舒贺齐被蜇得有多严重,全身上下,一处不放过,统共有六十二处针孔,密密麻麻的,瘆得慌。 宓银枝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那些个螯针给拔完,然后上了药躺倒在床的一侧。 第23章 ——心理阴影 哥舒贺齐刚开始拔针的时候还很安分,可随着宓银枝的动作,他心里起了些奇怪的心思,渐渐羞涩起来,特别是宓银枝盯着他下半身看的时候,连耳根子都难逃一难的着了火。 直到宓银枝擦完了药,哥舒贺齐才缓过劲儿来,爬起来穿好了衣服,看着恹恹的宓银枝半天,蹦出了一句话:“放心,小爷会纳你进府的。” 宓银枝嘴角扯了扯,抓起瓷枕向哥舒贺齐扔去…… …… 三样药材都备好了,宓银枝想着她将要做的事儿,可能会让天下的天刑病人脱离病痛,心里不免兴奋起来,近几天也很是有干头。 不过苏明玉是不知道宓银枝在干嘛就是了,虽然宓银枝说来她实在研究治天刑的药方,但看到宓银枝每天都泡在柴房酿酒,苏明玉表示深深的怀疑。 五天了,温月容才像幽灵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 看到温月容进院,苏明玉直接迎了上去,好一番嘘寒问暖,虽然温月容大多时候都只是默不作声。 宓银枝舀了一勺酒出来准备让哥舒贺齐试尝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温月容,后者也恰巧向这边看来。不过温月容看的不是宓银枝,而是她头上的辛夷枝,良久,都没能移开眼。 哥舒贺齐说他是被喷了一身,气晕了,那真是太冤枉他了。 他是在他的内力触到辛夷枝,被震晕的,同时伴随着震颤而来的还有那如泉涌的破碎片段,压得他不堪重负,生生晕厥。 这几天他在巫山崖的泉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一为洗涤污浊,二为理清思路。 那些涌进他脑海的片段模糊不清,而且破碎不堪,根本无法组建出完整的画面。最重要的是,片段所表现出来的画面大多是痛彻心扉的画面,如生生剜人心般,痛苦不堪。 但他肯定,这一切和宓银枝脱不了干系,也定是与他有关的,关于他遗失的心。 温月容的目光在辛夷枝上停顿良久,复而又回到宓银枝脸上,这是这么久以来,温月容第一次细细打量她,也是第一次正视她。 长得确是清秀,小小年纪就发出了与本身年纪不符的韵味,叫人忍不住探索亲近,将来长大了,定也是个标志可人的,玩弄男人的好手。 宓银枝见温月容看着自己不眨眼的样子,微微有些心虚,手还下意识的往手上的瓢瓤上瞄了一眼。 温月容顺着宓银枝的视线,最终也停留在了宓银枝的手上,他脸上的淡定渐渐崩塌,下意识侧身,手拂过衣角,似要抹去什么。 宓银枝扯了扯嘴角,看来阴影不浅啊!!! 这只是温月容下意识的举动,但待他自己反应过来后,面色更黑了,那怒目而视的样子,为他增添了几分人气。 宓银枝低头,死命儿的忍住不笑,难受得嘴角直抽抽。 温月容看见,欲发泄一通,宓银枝又拿了瓢瓤在手中晃了晃,提醒着她吐他一身的事儿,温月容宛如吃了苍蝇般,梗这颈项,拂袖进屋,把门拍得噼啪响,苏明玉碰了一鼻子灰。 第24章 ——试药 “你这姑娘,当真是鬼灵精,存心不让先生好受是吧!” “对呀,温月容不开心我就很开心。” 宓银枝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来真是给乐坏了。 “哥舒呢,躲哪去了?” “能躲哪去,不就在这村里瞎晃悠吗。” 这些日子,哥舒贺齐算是怕了宓银枝了,整天给他喝些奇奇怪怪的酒水,那味儿,当真不敢恭维。 想他堂堂南蛮皇子,平日里喝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高墙瓦舍,哪有现在这么衰呀,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哦。 他现在落魄了,也不追求以前的精致了,粗茶淡饭也是可以过的,但宓银枝那药酒,当真是要了他的命啊!! “何爷,这都能下床走了,恢复得不错嘛。” 这几日,哥舒贺齐的日常便是东走西窜,能躲过一劫是一劫,所以不过短短数日,他和村民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 “都是宓姑娘医术高明,我这条老命啊,算是保住了。” 何开民年轻时虽说是个书生,但本身不善言辞。 由于识得些字,平日里做了些小生意,家中相对富裕些,所以经常接济邻里乡亲,名声很好。 “她这高明的医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哥舒贺齐撇撇嘴,天可怜见的,不知道这小家伙祸害了多少小白鼠才成就了今日的医术。 “也是,温先生的徒弟,不会差。” “谁说我是温先生徒弟了,他教我啥了?” 说曹操曹操到,宓银枝装着一壶酒找到了何开民这来。 宓银枝对着哥舒贺齐脸上笑意浅浅,在何开民看来,这是撒娇逗趣的笑,在哥舒贺齐看来,这分明不怀好意呀。 好你个哥舒,姑娘我好心好意给你喝酒,你居然有偷跑! 宓银枝揉着小拳头,挤眉弄眼的,威胁意味十足。 哥舒贺齐眼露悲戚,内心只喊苦不堪言。 姑奶奶哎,饶了我吧,再喝下去会出人命的呀。 这可由不得你! “何爷爷,恢复得不错嘛,我还有事儿,改天来给你换药。” 宓银枝瞪了哥舒贺齐一眼,而后又换上一脸天真的笑脸,拉着哥舒贺齐的手便走,也不管他是否愿意。 哥舒贺齐带着生无可恋的表情,被拖了回去…… “怎么样?什么感觉?” 宓银枝眼冒星星,一脸期待的看着哥舒贺齐。 “呃……味道一般!” “谁问你味道了,是问你感觉,喝了后有没有感觉脸上痒痒的,有没有感觉浑身酸痛?” “没有。” (⊙﹏⊙)又失败了! 宓银枝丧气的垂下了脑袋。 “我尝尝。” 一道清冷的声音激了宓银枝一身鸡皮疙瘩,“公子认真的?” 温月容在石凳上坐下,原本空洞的眼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幽。只见他端起一盏宓银枝打算试喝的酒水,嘴唇微启,一饮而尽。 宓银枝“……” 那是她要喝的好吧! 话说这温月容是搞啥子名堂,居然主动要求来尝这酒,莫不是脑子还没清醒? 她哪里知道,在她去找哥舒贺齐后,苏明玉告诉他宓银枝在置天刑病的解药的时候,他那突然放光的眼神差点让苏明玉腿软。 第25章 ——总有新桃换旧符 温月容放下杯盏,闭上眼暗自回味。苦参,露蜂房,酒曲……没有了? 似是不肯相信的般的皱着眉,努力想要辨别药中配方。可再怎么深入,也只有这几味药罢了。 他深深的怀疑,此药当真是拿来治天刑的? 宓银枝见温月容品味了半晌,都没能说出只言片语来,正打算问问的时候,哥舒贺齐却嚷嚷起来了。 “小家伙,我怎么感觉不太对,浑身似有蚂蚁在爬,难受的紧。”哥舒贺齐手忍不住在身上挠了挠,皱着眉,很是难耐的样子。 “或许——我成功了。” 宓银枝这话说出来有些飘渺,连她自个儿都听不分明,但温月容却听懂了,那波澜不惊的眼中泛起了层层涟漪,荡漾着,摄魂夺魄。 …… 一晃新年已来,天刑村的新年比往年热闹得多,到处张灯结彩,总有新桃换旧符。 宓银枝的苦参酿酒方的药效出奇的好,特别是那些病重的人,简直是立竿见影,饮下不一会儿便会有反应,短短三副药便好得差不多了。 但宓银枝也不敢大意,天刑病毒不是这么好消灭的,至少得持续服药一年以上,才能彻底消除病毒,要是不根治,很有可能再复发的。 宓银枝晓以利益,村民都像是找到了救星,感恩戴德,无不老泪纵横,连连保证会坚持服药。 她还将药方的制作过程传授给村里唯一的大夫陈西,此后制药的活儿便交给了陈西,而宓银枝呢,就负责在村里瞎晃悠,这家走走,那家看看,偶尔索要一点瓜果吃食,有事没事找哥舒贺齐的麻烦,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苏姐姐,温先生近来都在干啥呀,整日整日的不见人影?” 宓银枝吃饭的时候,没事瞎叨嗑,话说回来,温月容这一走,又是三天了吧? 苏明玉蹙着眉,没说什么,虽然温月容的药材还在这,但现如今,连她也不敢保证,温月容是否还会回来了。那苦参酿酒方明显比这些药材重要些。 事实上,正如苏明玉所料,温月容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再回去了,那苦参酿酒方的药性及那三味药材结合的机理完全占据了温月容所有的心思,他现在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药药药。 天刑村没条件,想要研究这几位药材便只能回巫山崖。 巫山崖下有一方世外之地,这里常年兰花盛放,有吊兰,幽兰,建兰,蝴蝶兰,品种齐全。兰林深处,便是温月容的居所——无心室。 “公子,小皇上生病半月有余,未见康复。纳兰仪七月出兵,九月十三日破我邕宁关,现镇守邕宁镇。齐国皇帝驾崩,皇太子即位,恐生变乱。还有……天衡似是派人出山了。” 曲艺闪现在温月容面前,跪地禀告今日来的大小事。最后一件事儿,曲艺也不确定是否属实,但只要关于天衡的事儿,无论真假,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显然,温月容听到最后一个消息的时候,看了曲艺一眼。 “可知所派何人?” “不知,但好像来路不小。” “时刻关注。” “是!” 曲艺领命退下。 温月容停下手中的事务,望着天外,表情阴郁。 第26章 ——为五斗米折腰 “小家伙,现如今这村中的人都好得差不多了,你有何打算?” 哥舒贺齐病得轻,这两个月下来,都好得差不多了。他本不欲久留于此,总是得想办法离开的。 只是,外面那些人是沈昭仪的人,想要回宫,恐怕没那么容易。 “打算?没什么打算啊。” “你不会想一直呆在这吧?苏姐姐走了后,你这一个多月在别人家蹭吃蹭喝,你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救了他们的命,吃几顿饭没关系吧?” 宓银枝挑眉,她可不是什么知恩不图报的人,她救了他们的命,那吃他们的饭也是天经地义。 哥舒贺齐有一时泄气,望天呆滞了半天,才幽幽的突出了一句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 宓银枝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同情,宛如在看一智障。 “不就是南蛮皇子吗,还真当你身份是个秘密呀?!” 有这么明显吗? “外面那些人不就是南蛮宫里面的人吗,头戴面纱,腰佩银环,那服饰一看便不是东瑜的,而此地相处于东瑜和南蛮的交界处,本姑娘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南蛮宫里的宫女侍卫,而你,光看气度,离南蛮皇子是差了点,不过能住在皇宫的男子,除了皇子不作他想。” 宓银枝说得头头是道,哥舒贺齐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听到后面的话,还是回过神来了。 “什么叫气度离南蛮皇子差点儿?小爷我哪差了,我就是正正经经的南蛮四皇子,前皇后朝容皇后的嫡子。要不是沈昭仪陷害,小爷我怎会得病,又怎会被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哥舒贺齐气得跳脚,他哪不像了,哪不像了! “有哪个皇子会自称小爷的?你哪像皇子了,分明是个地皮流氓。”宓银枝上下打量着哥舒贺齐,“你说你这么久不回去,你爹不会以为你死了吧!” 宓银枝本是玩笑一说,没想到哥舒贺齐却听出了味儿来。他走的时候,父皇东巡送将去了,回来发现他不在,不知会不会担心,会不会真以为他得病死了。 应该会吧,毕竟他也是他的儿子啊,虽然沈昭仪的枕边风厉害,可如何能挡得住父子那血溶于水的亲情呢? “不管我是死是活,父皇都不会放弃找我的。” “是吗?” “那当然,小家伙,我可不是说出身份让你奚落的,我是想问了愿不愿意随我去南蛮皇宫,南蛮皇宫可不同于东瑜,那里没那么多拘束,而且御药房里有数不尽的珍贵药材,最重要的是,那里有花样百出的膳食糕点,保证每天不重样都能吃上半年才吃完!” 哥舒贺齐说此话的时候略带骄傲,那是一个繁盛的国度赋予他的骄傲。 宓银枝本来不怎么心动的,只是听到吃的,肠胃不自觉的蠕动了一下,似在叫嚣着它的委屈。也是,自苏明玉走后,宓银枝真是没吃过一天好吃的,村民做的饭都很粗糙,管饱便好,精致的,还真是奢望啊。无疑,哥舒贺齐算是掐中了宓银枝的七寸了。 而且……辛夷枝对他有反应,这是不是和她来到这个世界有关呢?虽然她本不欲去探究她此行的目的,但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不去探究了解一下,似乎太吃亏了。 “好,我去。” 在哥舒贺齐期待的眼神中,宓银枝坚定了做下了这个决定。 第27章 ——新的开始 “只是这村外还守着那些侍卫呢,他们肯定是不会让你出那村子的,先说说吧,怎么出去。” 沈昭仪的心思,昭然若揭,不就是下了死手,想要一举灭了哥舒贺齐,好让她那儿子上位吗。这样的话,那些侍卫岂会放他出去? “我是有个办法,不过得靠你的人情了。”哥舒贺齐狡黠一笑,眼眸璀璨,宛如透树射下的阳光。 “说来听听。” “据我所知,本来外面的侍卫不多的,只是上次我们出去采药,惊动了那些人,他们便多派了些人守在了墙外,现在翻墙是没希望了。” “这不废话嘛!” “所以呀,我们得走正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靠过来……” 宓银枝附耳上前,听了哥舒贺齐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仙人板板的,这是玩儿命呀! “你确定能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 “滚犊子,本姑娘可不陪你送死,没有十全的把握,不要叫我。” 宓银枝扭头,走人。 “放心,会成功的,迄今为止还没有本殿办不成的事儿!” “我先睡会,走的时候叫我。” 宓银枝摆摆手,一把关上的房门,倒头睡去了。 “所以,这么大个工程是要我一个人搞定咯?”哥舒贺齐风中凌乱。 …… 夜里,月色娇羞,隐世不出,正是办事良辰。 村外打盹的侍卫看见村中突然躁动起来,群群的人,或拿着行李,或举着锄头走了出来,腿脚不好的便有年轻点的搀着,声势浩荡,激得侍卫门瞌睡早已四散。 “站住,干嘛呢?” “不干嘛,我们受够了这村里的生活,我们要出去。” “不许走,你们都是有病的人,不许出去。再敢上前一步,小心我刀下无情。” 侍卫们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这里是东瑜的地盘,这些人大多也是东瑜的子民,虽被弃之不理,但他们也不敢冒险,犯里东瑜的人,要是追究起来,这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我们的病的都治好了,我们要回家,不管你是谁,都不能阻挡我们。相亲们,我们冲过去。”蔡叔一声令下,村民们一涌而出,手里握着锄头,防着侍卫出手。 村民们冲出了包围圈,开始四处扩散,三五成群的向四面八方跑去。 侍卫们慌了手脚。“分头行动,殿下定是和他们一起跑了。” “是。” 荒芜的大地上,原本凄清荒凉的夜色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有人在逃,有人在追,有人跌倒,有人爬起。 “仙人板板的,累死老娘了。” 宓银枝插着腰喘着粗气,见没人追上来,直接坐地上了。 “没事了,应该甩掉了。” 哥舒贺齐也累的不轻,休息好了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打量着四周。 “银枝,你上来。” “干嘛?” “你看,那里就是南蛮了,我们要回家了。” 两人站在大石头上,哥舒贺齐拉着宓银枝的小手,眺望着远方,那个层层围起的城墙里,是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度。 朝阳柔和的打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渡上了一层薄薄的橘光,温暖而美好。 第28章 ——转眼已是十余年 十年后 三足之势正式成立,南蛮二十年来,一直占据天下第一大国的地位,不曾动摇。 南蛮皇宫里,一个头别木簪的宫装女子正在御花园里“辣手摧花”,旁边,衣着华丽的男子围着他转,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阿枝,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倒是说说你想要呀什么?” “我求你了哥舒,别再阿枝阿枝的叫,听得我瘆得慌。”宓银枝放下竹篮,欲哭无泪。 “我也这么觉得,还是猪头好听……哎哎哎,又想打我?再打还有更好听的!” 哥舒贺齐动躲西闪的时候还不忘嚷嚷两句,反正这些年是被虐够了的,都习以为常了。 “这么多天没打,皮痒痒了是吧,信不信老子给你就子一锤子。”宓银枝撩起袖子就是一番狂轰乱炸,哥舒贺齐被打了也不生气,反而笑得很开怀,朗朗笑声回荡在御花园的犄角旮旯。 远处各司其职的宫女们都习以为常,反正有这两位主儿在的地方,就没有安生的时候。这二位见面不是打打闹闹就是嬉笑怒骂,这张嘴就没有闲的时候。 “停停停,怕了你了,本王就想问问你到底想要啥礼物,你倒是说说看啊?” 哥舒贺齐扒拉住宓银枝的小手,身子都趴在了哥舒贺齐身上,宓银枝抬头瞪着他。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眼里荡漾着波光,小脸白皙精致,明媚动人,看着倒不像是瞪人,而是勾人的。 “放手!” “不放。” “放不放?” “我——嗷~~,你你你……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哥舒贺齐放开宓银枝,脚背被踩,痛得他毫无形象的直跳脚。 “本姑娘狠心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宓银枝哼笑,她可还在气头上,哥舒贺齐偏偏往枪口上撞。 昨日本想偷偷溜出宫去,却被值守的禁卫发现了,从宫墙上摔了个狗吃屎,屁股到现在都还疼呢,不过这也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么尴尬的场面被被一群禁卫围观,还争相问候,落了面子。 哥舒贺齐气急,哼了一声,瞪了宓银枝一眼,眼里挟着狡黠。“行啊,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明日就出宫,躲得远远的。” “出宫?去哪?” “哎,本来想着我家阿枝在宫里呆得烦了,打算带出去溜溜的,不过看你这态度,想来是不愿,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出去吧!” 哥舒贺齐拂袖欲走,双目斜了宓银枝一眼,等着她的反应。 “你你你,站住!” “干嘛?” “我要出宫。” “哦。” “哦什么哦呀,我说我要出宫。” “就你这语气,还想我带你出宫?” “……” “做梦!” “你……”宓银枝怒极,胸口不断起伏,平复良久才扯出个不算真诚的笑,“哥舒,宫里太无聊了,让我出去走走吧?” 她这些年也算是越活越回去了,“小”的时候装老成,现在“长大”了吧,却又变得幼稚了,连撒娇这种事儿做得出来了,而且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咋听起来这么勉强呢,不够诚意呀!”哥舒贺齐摊手,一脸无奈。 “仙人板板的,你是找打是吧?”是可忍熟不可忍,宓银枝咬牙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出拳头了。 “嘿,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好心带你出去,你居然这样对我……行行行,带你出去好了吧!” 在宓银枝一拳快要锤下的时候,哥舒贺齐终于松了口,宓银枝满意的笑了。 “本来就是想带你出去的,这是折腾个什么劲儿呢!”哥舒贺齐揉着胸口,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待两人走远了,宓银枝的随身宫女才敢上前去把装花瓣的竹篮拎起来。 第29章 ——封王 待两人走远了,宓银枝的随身宫女才敢上前去把装花瓣的竹篮拎起来。 “绿莹,四殿下这都封王了,这新府马上也建成了,你说殿下啥时候会请旨娶你家姑娘啊?” 没错,哥舒贺齐封王了,在一个月前,南蛮皇下旨封他为代王,只是新府还待建造,所以暂时居住在宫里。 哥舒贺齐今年二十有二了,封王算是晚的。这是因为三年前,南蛮皇大病,身子不好,哥舒贺齐不愿出宫,想陪在南蛮皇身边。 只是这一拖,便是三年,三年后,南蛮皇身子骨好了,才惊觉自家儿子已经行过加冠之礼,已经成年了,遂把封王建府娶妻的事儿,都提上了日程。 近来那些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们都争相打探,哥舒贺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达官显贵们也在骚动,毕竟哥舒贺齐是嫡子,而且深受南蛮皇的喜爱,将来可是继承大统的第一人选,所以他的终身大事可以牵动整个朝堂,这个王妃的人选,说不得就是将来的母仪天下的人了。 问话的宫女显然是懂得这一层道理的,表面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即使再得宠爱,最后也不过是个妾罢了,毕竟哥舒贺齐的身份摆在哪,他是不可能娶一个毫无家世的乡野村姑的,就算他同意了,南蛮皇也不会同意,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 “殿下的心思,是你能猜的吗,管好你这张嘴。” 绿莹是宫里的老人了,在这宫里还有几分地位,一般的小宫女都会畏惧三分的。 那宫女听了绿莹的指责,眼睛瞪得大大的,闭上嘴敢怒不敢言。待绿莹走后,她才敢暗地里抱怨几句,“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顶多就是个侧妃的奴才罢了。” …… “去贺春楼,听说那里新晋菜品。”宓银枝一出宫,整个人都放飞自我了,嚷嚷着要去惦记好几天的地方。 “你在宫里,咋知道贺春楼出新菜品了?” “听小德子说的,前几天小德子出去采购,带回来给我尝过一点,那滋味……渍渍渍~~此物只应天上有啊!” “哪有那么夸张,你慢着些,这儿人多,小心走丢了。” 宓银枝一股子猛劲儿的往人群里钻,哥舒贺齐死死的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丢。这小没良心的,走丢了可不一定还会想着找回来的,说不得自己出去逍遥快活了。 “再慢人家就关门了。” “哪有这么……”夸张。 哥舒贺齐欲言又止,盯着前面的人群看,听到身边路人间的对话,嘴角扯了扯。 “你说这老板咋回事,怎么又不开张了,这开一天关一天的算个事没事嘛?” “是啊,我家媳妇儿还等着我给她带玫瑰金糕回去呢!” “人家做得好吃,就是这么任性,有什么办法呢。” 哥舒贺齐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果不其然,宓银枝一脸丧气,像是家中死了老父亲般生无可恋。 “算了,改天我出来买给你。” “不行,我要吃新鲜的。” “人家都关门了,有什么办法?”哥舒贺齐摊手,日常无奈。 “有什么办法?”宓银枝琢磨着这句话,一双灵动的狐狸眼渐渐眯起,嘴角荡漾出一抹笑,“办法当然是有的!” 第30章 ——一对儿神人 “带我上去。” 贺春楼后门处,两个人偷偷摸摸的站在檐下,正是哥舒贺齐和宓银枝。 “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翻墙?” 哥舒贺齐当真是服气了,这姑娘家家的,怎地总是干出这番不着调的事儿。 “怎的,有意见?” “我堂堂南蛮四皇子,不,现在是代王,怎会做出这番翻人墙角的勾当?” “闭嘴,不帮忙滚蛋,别在老子面前瞎逼逼。” “姑娘家家的,说话注意点儿。” “帮不帮?”宓银枝瞪着哥舒贺齐,好似再说,你要是不帮我,那咱们就一拍好散似的,哥舒贺齐无奈的道了声帮,直接一手揽上宓银枝的纤腰,一个蹬脚便飞过了高墙,进了内院。 进了院儿,见湖边不远处的屋子外有人影赞动,宓银枝便直奔那边去了。 此时的厨房里,一个姑娘正趴在桌案上絮絮叨叨。姑娘二八年华,长相清秀,肌肤水嫩嫩的,好似一掐就能出水般透亮。 “小黄,好了没啊,要饿死了~~” “小黄~~肚子又叫了~~” “小黄!我……有人!” 姑娘正待开口,一对尖尖的耳朵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一瞬间便缩成了一团,消失不见。 那个被叫做小黄的男子回头之时,见到的只有桌案上小小的一只蜗牛。 大门打开,几相对视,都是一脸懵。 宓银枝呵呵笑,找的真是地方,直接摸来厨房了,“打扰了,麻烦来一份最新菜品。” 来都来了,还尴尬啥呀,哥舒贺齐生来便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也不太会在意他人的眼光,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宓银枝也跟着坐下,眼光不经意往桌上一瞥,整个人都怔住了。 一只指节大小的蜗牛,躺在光滑的桌面上瑟瑟发抖。或许是她抖的幅度太大了,导致桌面都在跟着晃动。怪门日眼的,现在的蜗牛正都这般神力了?宓银枝惊奇,想拿起来看一下的时候,却被一旁的男子抢了先。 宓银枝望去,讪笑,“这是打算清蒸还是火爆呀?就这么一只,貌似少了点哈?” “小黄”瞪了她一眼,“她不是吃用来吃的。” “那是用来干啥的?” “小黄”没有回答她这个自己也不太明白的问题,只是上下打量二人,从他见到二人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分外眼熟,貌似在哪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你等何人,为何擅闯我贺春楼?” “客人。” “你惹不起的人。” 哥舒贺齐和宓银枝同时出声,宓银枝倒是和善些,毕竟这人一看就是楼里的大厨啊,得好好巴结巴结。 而哥舒贺齐那不可一世的语气也是源自于此,宓银枝看“小黄”的眼神,就跟猫见了老鼠一样,两眼放光,哥舒贺齐看了很是扎眼,自个儿在心里别扭上了。 人向来都是喜欢和态度好的人接触的,而“小黄”眼里那个态度友善的人便是宓银枝,所以他的目光自动忽略了哥舒贺齐,看向了宓银枝。 “姑娘,贺春楼今日歇业,你若要用膳,明日早些来便是。” “小黄”见蜗牛抖得厉害,安抚的摩梭了一下蜗牛壳儿,她才安静下来。 “来都来了,公子行行好做两个菜呗,我已经半年没吃过贺春楼的饭菜了。” 宓银枝眼冒星星,盯着“小黄”的眼里满是希冀,和某只很像,在他差点就动摇的时候,某只突然插了句话。 “我的食物,糊了糊了,小黄,快救我的食物!!” 突然冒出的声音惊了一屋子的人,三人的视线都定在了“小黄”掌心的蜗牛上。 “刚才……是它在说话?” 第31章 ——有仙气 宓银枝脸上有一丝不确认,可哥舒贺齐却是一脸讳莫如深,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瞳孔收缩,心弦紧绷。 “糟了糟了,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小黄,快跑。” “小黄”还没说话,那蜗牛就自动暴露了,宓银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背死砍脑阔的,这世道当真是反了,连蜗牛都会说话了。 蜗牛在小黄手里滚来滚去,不安分的想要跑,奈何自己胆子小,连脑袋都不敢伸出来。小黄伸出一只手指按住了蜗牛扭动的壳儿,轻声安慰,那声儿朗若清风,千般柔情,万般温柔。 “放心,他们打不过我的。” 宓银枝:“……” 哥舒贺齐:“……”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小蜗牛听了小黄的话,果然不再颤抖了,得到了安全感,小蜗牛又开始作了。 “小黄,我的食物……糊了,糊了我吃什么?好饿……呜~~” 那小蜗牛声儿线软软糯糯,说了不到两句就呜呜的哭出声儿,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到小黄的手上,别看蜗牛长的不大,这水分还是很足的,就这般呜呜两声,眼泪就湿了小黄的掌心,还有静静淹没自己的打算。 小黄皱眉,把它拎在手指间,欲言又止。 “行了,别哭了,给你重做。”蜗牛一哭,小黄便没心思应付他人了,直接下逐客令,“二位,今日多有不便,想要吃我贺春楼的膳食的话,晚间趁早。” 宓银枝虽然是个犟的,但现在这状况,这个小黄怕是没有心思应付他们,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好不容易出来,今天是不打算回宫里的,晚间再来也行。 于是将信将疑的看了小黄一眼,拉着哥舒贺齐走了。走前还不忘顺手牵羊,偷偷拿了个橘子吃。 “行了,都走了,出来吧。” 小黄无奈的放下蜗牛,等着她化形。 小黄等了半天,才看见小蜗牛伸出了两只触角,几经试探,又伸出了一只斧足四下摸索,等确定没人的时候,她突然就被一道白光包围,等白光散去的时候,小蜗牛不在了,做在桌上的是一白衣佳人,一哭倾城。 “呜~~我的食物~” “行了,别哭了,给你重做好吧?” “可是我现在就饿……” 小黄盯着蜗牛颤巍巍的眼神,心软了,他终是无法对她狠心的。 借着蜗牛刚才的眼泪,小黄手指凝了一道水光,在手腕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喝吧!” 小蜗牛眼睛亮了,跳下桌子去巴拉着小黄的手吸溜起来。 蜗牛的牙和人的牙不一样,蜗牛牙多达几万颗,牙是软乎乎的,咬起来痒痒的。小蜗牛咕噜咕噜的吸着小黄的血,小黄一脸的纵容,这小没良心的东西,也就他这一身血能留住她了。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般胆小啊,连人都怕成这副德性。” “她不是人。” “谁?” 小蜗牛忙着吸血,小黄等了半晌才听到小蜗牛的回答。 “那个姑娘,壳壳告诉我,她有仙气,不同于我们的仙气。” “会不会是……” “不是,仙气弱弱的,不是他。而且……泽兰公子是男的!” “万一这一世是女子呢,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他身上还余下多少仙气。” 一般历劫的仙人到了人间,和常人是没有分别的,气息也只有法力高深的人可以感受到。而小蜗牛便是那个人,她能感受到不足为奇。 小黄揉着蜗牛的脑袋,若有所思。看来今夜还是得会会那二人。 第32章 ——南蛮官话与巴普方言 宓银枝这边,同来时一样,宓银枝和哥舒贺齐又翻墙出去,寻别的地方玩儿了。当然,玩的是宓银枝,哥舒贺齐就是个苦力,来拿东西的。 知道天色渐黑的时候,宓银枝才回到贺春楼,此时的楼里灯火通明,正侧门都是人来人往,宓银枝和哥舒贺齐挤了好一会儿才挤进去。 可挤进来也没用,都坐满了人,他们根本无处可坐。 “叫你早些来早些来,偏偏不听,现在好了,没得坐了。” 宓银枝一脸郁闷,开始抱怨哥舒贺齐。哥舒贺齐也是冤枉,“我何时不听了,是你自个儿玩得忘了时辰,还来怪我?”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和你也脱不了干系,我要吃不到这贺春楼的饭,我誓不回宫!” “不想回宫便明说,何必这般多的弯弯绕绕。” (ー_ー)!! 这边二人还在斗嘴,小黄已经揣这小蜗牛在一旁观察良久,一番思量之下,还是打算试探试探二人。 “二位当真来了。” 小黄笑得得体,一看就是品行不错的人。 “哎,公子,你这地儿生意不错哈!这么多人。” “大堂里人是多了点,楼上有雅间,姑娘不妨上楼去?” “如此甚好。”哥舒贺齐冷眼旁观宓银枝的那“谄媚”的笑脸。 “小生黄离,是这店里的掌事。” “黄掌事,幸会幸会。”宓银枝装模作样的给黄离鞠了个躬,洋装老成识礼。 “小女子宓银枝,这位是我大哥宓齐。我俩可欢喜你家的饭菜了,特地前来的。” 宓银枝想要配合黄离的语气,说话也文绉绉的,只是说出来是个四不像。 “不会说话便别说,东施效颦。” 哥舒贺齐在一旁暗自逼逼,满满的鄙视啊! “说谁呢?” “谁搭腔说谁。” “皮痒了是吧?” “是有点儿。”哥舒贺齐佯装无意的挠了挠胳膊,一副我真的皮痒的样子。宓银枝当然不会客气,伸手就是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哥舒贺齐的胸。 哥舒贺齐瞪着宓银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神,好你个宓银枝,胳膊肘往外拐不说,还敢当着外人的面儿打他,真当他不要面子的。 “宓银枝,你真当我打不过你是吧?我那是让着你,你要是再敢不识好歹,小心我揍你啊!” 宓银枝“……” “你还想打我啊?” 宓银枝挑眉,一双狐狸眼中渐起波澜,好似在说:你敢说句“是”试试? 一旁的黄离看够了戏,适时打破了二人针锋相对的场面。 “二位想点点儿什么,我命厨房做去。” “把你们着近两个月所有的新菜式都上上来。”宓银枝豪气万丈,为了吃的,决定不语哥舒贺齐那个间接性抽风的人计较,还是肚子要紧。 “都上来了,你怕是吃不完。” “吃不完打包带走呀!”黄离的声线特别,一词一句都自带多情,她是个声控,宓银枝觉得,和他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于是连她说话都轻柔了不少,这听到哥舒贺齐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是当着他的面勾人汉子啊! “我银钱快用光了,你确定要点这么多?” “堂堂那个啥,一顿饭钱还是有的吧?”宓银枝挤眉弄眼,不相信堂堂王爷居然连一顿饭钱都拿不出来了。 “没有。” “当真没有?” “骗你有糖吃?” “……” 宓银枝皱眉,这倒难办了,她出门带的银钱都拿去买药材了,平日了出宫吃饭都是哥舒贺齐准备着钱的,根本不用她操心。今天貌似也没买多少东西呀,咋就没钱了呢? “那个……黄掌事,你们这缺打下手的伙计不?” 黄离灿然一笑,眼尾悄悄向哥舒贺齐瞥了一眼,“伙计呀,貌似是缺两个。怎么,宓姑娘对我贺春楼伙计这个职位有兴趣?” “她没兴趣,快去上菜吧你。”哥舒贺齐觉得,这两人要是再谈下去,说不得她就真留在这做伙计了,遂直接伸手赶人,把黄离推出门外,吧嗒一声关了门。 宓银枝静静的看着哥舒贺齐的一系列怪异举动,挑了挑眉。 “哥舒你怎么回事?吃炸药了,发什么火呀?” “我想吃了你。” “我怎么了,我招你惹你了?” “靠,你这个哈宝儿,老子跟你说不通。”哥舒贺齐身为皇族子弟,平日里是很有教养的,这都被气得爆粗口了,想来是真生气了。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她教给他的骂人的方言最终用到了自己身上,这滋味,不太美好呀。可是听到哥舒贺齐一本正经的用南蛮官话讲着巴普方言,怎么莫名有一股喜感呢!宓银枝很不厚道的笑了。 “你笑什么,没看到我在生气吗?不许笑。” “我就笑,你管我啊?” 哥舒贺齐眼眸微暗,盯着宓银枝那笑得花枝乱颤的身板儿,头脑有一丝恍惚,这一幕,好似在脑海里发生过,那时他怎么做的来着?对了,吻上去。 哥舒贺齐像是被蛊惑了般,抱着宓银枝的身子便吻上了她的唇,待四片唇瓣相触的时候,哥舒贺齐注意到宓银枝头上的辛夷枝发出了幽幽暗暗的光。 同时,在另一间厢房里,小蜗牛咋咋呼呼的在屋里蹦跶。 “小黄小黄,我感觉到了,是泽兰公子的气息。” “嗯?在哪?” 小蜗牛伸出细嫩的手指指了指旁边的一面墙—— 宓银枝或许是醉了,呆呆的看着哥舒贺齐,不敢有半点动作。 哥舒贺齐也不敢动,怕惊了这幸福又虚幻的时刻。他想起了初遇那时,他们说的话。 …… “你这发簪和小爷梦中的女子戴的那个一模一样。” “是吗,难不成我还是你的梦中情人?” “那也说不准呢!” …… 两人都是玩笑的话,本当不得真,可现在,哥舒贺齐觉得,她说不准真是他的梦中情人呢,要不然这根和他梦里一模一样的辛夷枝怎么解释? 还有成年礼那个夜里的梦又如何解释? 他大概,早就中的宓银枝的毒了吧! 第33章 ——情窦初开,是妖是仙 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不生出些旖旎的心思吗? 宓银枝的脸上渐渐铺满红霞,呆楞着不敢动作,可心里的小九九可活跃着。 他亲我了,他亲我了,他不会喜欢我吧? 哥舒贺齐表面淡定,可耳根子还是出卖了他,第一次有这种接触,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只是心里毛焦火辣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亲她了,她会不会生气?没反应应该没生气吧,没生气,那他该怎么办,怎么解释?接下来该怎么做,放开,还是继续?该怎么继续? 哥舒贺齐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内心焦躁,想要更进一步,可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只能这般心里万马奔腾,表面风平浪静,直到黄离敲门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宓银枝一把推开,瞪了哥舒贺齐一眼,这一眼含波,欲说还休。 “进来。” 黄离推人而入,后面跟着一个尾巴——小蜗牛。 小蜗牛从黄离背后伸出个脑袋,怯生生的看了两人一眼,接触到哥舒贺齐恶狠狠的眼神事儿,赶忙缩了回去。 “打扰了。”黄离对宓银枝点了点头,对外面吩咐了声上菜。小二便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进来了,待所有的菜都摆上了,几人出来去顺道把门给关上了。 宓银枝挑眉,看着门口站着的二人。 “小生于姑娘有缘,想交个朋友,不知可否?” 宓银枝愣了愣,连忙点头连道了两声可以,她这可算是傍上了个大厨了吧?以后来贺春楼吃饭想来是不用愁了。 哥舒贺齐拉了拉宓银枝的衣袖,小声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声儿虽小,缺恰好让屋中四人都能清清晰晰的听到,黄离笑出了声。 “宓公子说的对,小生是有事请教。” “黄掌事客气,我巴连不得。” “嗯?” 哥舒贺齐斜了宓银枝一眼,真当所有人都跟小爷我一样听得懂你那糟七八怪的话呀? “非常乐意,能为黄掌事解惑,是我的荣幸。”更是我那五脏庙的荣幸,宓银枝勾着头咯吱咯吱的笑。 小蜗牛在黄离背后,稍稍侧头便看见了宓银枝头上那根别致的辛夷枝,那双眼瞬间就亮了。拉着黄离的腰间的衣服疯狂暗示,显然黄离也注意到那支辛夷枝了,毕竟它现在还焕着光,想不注意到都难。 “宓姑娘是何许人也,看样子不似南蛮子民。”黄离还不敢贸然相问,只能先旁敲侧击。 “黄掌事也不是本地人吧?”哥舒贺齐截了宓银枝欲出口的话,拉她坐在下,给她夹菜。 黄离也不客气,拉着小蜗牛坐在桌子另一边。小蜗牛对桌上的佳肴垂涎已久,一坐下就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了。 “慢点,小心噎着。” “嗯嗯~” “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我俩本是天衡山下一个小国的商人,十年前,家姊走丢了,寻了好写地方都没找到,两年前有人发现了这边有她的消息,我们找不到她,便开了这个店,等着她来找我。” “那黄掌事当真本事,短短两年便把贺春楼做成了南京第一酒楼。”哥舒贺齐嚼着块儿牛肉脯,说话阴阳怪气儿。 这两人果然不简单,天衡山下?怕是天衡的人吧? “过奖。” “不知令妹可有消息了?”宓银枝狼吞虎咽的时候,难得抽出空来问了黄离一句。 宓银枝的吃相有些一言难尽,即使在外人面前刻意压制着,也难以掩饰她那饿狼扑食的吃相。 黄离看了小蜗牛一眼,说有消息了,只是还有待确定。 “小黄,我想吃你做的。”小蜗牛把面前的菜席卷完了后磨了磨牙,看了宓银枝那边的菜也所剩无几,有些意犹未尽。 小蜗牛一出口,宓银枝和哥舒贺齐都顿住了,这声音……小蜗牛? “你是那只小蜗牛?”宓银枝目瞪口呆的盯着小蜗牛打量。 “不是……”小蜗牛睁着圆古溜秋的大眼睛,欲语泪先流。 好可怕,好凶的小辈。 “小黄~好凶。”小蜗牛伸出两根手指捻着黄离的衣袖,不敢动,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可能不是小辈,而是祖宗。 黄离无奈,安慰的拍了拍小蜗牛的脑袋。 “这也是家妹,吾家居于天衡山脉。”黄离话不多说,只道居于天衡山脉,几人心照不宣。 天衡山脉,这二人多半是天衡山脉北侧天衡国的人。都说天衡都是些修仙论道之人,更甚有得道者飞升成神的。在那种地方,出个能变成人的蜗牛似乎也不是什么怪事儿。 宓银枝眼神怪异的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所以这是叫她遇上神仙了? “不知二位是仙是妖呀?” “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是仙的话,啥都好说是妖的话……妖会吃人的,可不得提防着点。” 宓银枝酒足饭饱,擦了擦嘴,有时间和黄离叨嗑了。 “世间万物皆有善恶之分,妖有好妖坏妖,仙……也有良仙堕仙。” 不知为何,宓银枝感觉他这句话意有所指。 “那黄掌事是善还是恶呢?” 哥舒贺齐也放下了筷子,生来深邃的眼眸锁着黄离的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常。 十年前他还小,但他听父皇抱怨过,说天衡有人出山了,担心他们会横插一脚。当时并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出山人的消息,只知道有人越过天衡山脉,经东瑜几经辗转,来到了南蛮,之后又消失得了无踪迹。 “因缘所生万法,缘起性空——万法本性都皆为空的。为善者行过恶事,为恶者亦做过善事,善恶本在一念之间,无法定决。” “黄掌事是佛道中人?” “曾经是。” “那黄掌事可干过什么恶事?” “自是有过的。” “说来听听!” 黄离低头,看了小蜗牛一眼,眼里含情脉脉,转而对着宓银枝灿然一笑。 “此事不便相告。” 宓银枝也跟着看了小蜗牛一眼,笑的得意,“不说我也知道。” 哥舒贺齐见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没被气死。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走吧!” 宓银枝斜眼看哥舒贺齐,感觉他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啊! 第34章 ——万古泽兰 “哥舒,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啊?” “我怎么了?” “跟吃了炮仗似的。”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一脸莫名。 哥舒贺齐闻言,脸胀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哥舒贺齐有些咬牙切齿,“我更想吃了你!” 哥舒贺齐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没别的心思,就是气急了,真想把宓银枝生吞活剥了。可宓银枝倒听出了些别的味道,一张小脸也跟着涨的通红,不过不是气的,而是羞的。 好歹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有三十好几的人了,有些话在她听来还真就不那么纯洁了。吃了她!怎么吃? 一旁的黄离勾着头,活了几百年了,啥事儿没见过,任二人在哪打情骂俏。可小蜗牛却新奇得不得了,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眼冒星星。 “小黄,我要吃油炸大虾!” “我上哪去给你找大虾?” 黄离扶额,这地儿深处内地,离海岸远着呢,这么一会儿,他去哪给她找大虾。 “诺,对面那两只。” 众人:“……” “两位见谅,小妹天真,就知道吃。”黄离拉着小蜗牛的小手,安慰,“我吩咐人去南海买,要等几天才能吃到,先忍忍。” 小蜗牛嘟着嘴,小声嘀咕着,一脸不高兴。 在小蜗牛的脑子里,早年只有牵牛花和黄鹂鸟,后来只有磨牙棒和吃食,其他的不是坏人就是大坏人,近几年倒是多了个牵绊,那便是泽兰公子。 所以在她想吃什么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吃的,小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 “小蜗,别忘了你出来是干嘛的。” 黄离已有所指的看了宓银枝一眼,小蜗牛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宓银枝,从脸到胸,再一路往上,停在了那根辛夷枝上。 “小辈,你那发簪是你自己的吗?” 小蜗牛眨眼,留恋在宓银枝的头上。 宓银枝伸手按住辛夷枝,她算是明白了,又是打她发簪的主意的。这些年多多少少有些奇怪的人来打她发簪的主意,不是暗戳戳的偷走就是明面上硬强,更有甚者连一些蛇虫鼠蚁都会时不时来抢一番。 她还记得前几年,有一只蜈蚣趁她睡觉的时候,爬她床上,叼着辛夷枝就跑,宓银枝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那足有手腕粗细的蜈蚣,像耍杂技一样把辛夷枝在脚上抛来抛去,可没把宓银枝吓死。 她都不知道最后她是怎么把那蜈蚣打死的,反正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蜈蚣已经死得一板一板的了。 这样的事儿多了,宓银枝都免疫了,现如今的她已经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她也明白,她那辛夷枝是个宝贝,不但人想要抢走,连畜生都不放过。 本想着不带身上了,藏起来算了,可自有一次藏起来被哥舒贺齐宫里的老妈妈偷了一回以后,宓银枝觉得,还是带身上安全,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宝贵的地方,不过在阎罗殿待了八万年的宝贝,想来不会差。 “当然是我自己的,生下来便有的。” 小蜗牛激动的撑着桌子,把桌上的碗震得跳了跳,一脸激动的望向宓银枝,“你知道这辛夷枝是出自何处吗?” “出自何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很厉害便是了。”小蜗牛硬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说法,稀里糊涂的下了个定论。 黄离扶额,他在想,要是光靠她一个人,这任务得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不知二位可有听说过万古神——泽兰?” 第35章 ——辈分最高的祖师爷 “没有(略有耳闻)。”两道不和谐的声音同时想起。两人互望了一眼,别开了脸。 哥舒贺齐:“那个万古长寿的老疙瘩?” 这句话咋这么耳熟呢?身边三人同时疑惑。 “泽兰公子,无名无权,但在九重天上看尽繁花,历经七十二代帝君,一喜一怒牵动整个四海八荒。用川乌上神的话来说,便是老不死的硬疙瘩!”黄离笑着接话,反正这话不是他说的,“而这根簪子……便是泽兰公子的一方元神。” “明明是——” “闭嘴。” 小蜗牛:“小黄~~” “回去说。”黄离贴着小蜗牛的耳朵传音,象征性的安慰了句。 宓银枝兴味,“这般说来,这簪子还是神物咯?” “算是,这些年来姑娘是否因为此簪遭了罪?” “遭的罪可不少。” “那就对了,这簪虽已过八百万年了,但其神力犹存,附近的鬼怪妖魔都想要抢去助修炼。此物最好是尽早归位,以防不必要的灾害。”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簪子呀。”宓银枝叹气,“你们比那些蠢货聪明些,用骗的,不过你们是不是太看不起我的智商了,你觉得你们说这些我会相信?” “姑娘不信我?” “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行了,饭也吃了,先回去吧。” 哥舒贺齐突然发声,突的站了起来,拉着宓银枝就走。宓银枝想要挣扎,奈何有心无力,被拉出了门。 黄离也不拦他们,任他们走了。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万一又找不到了怎么办?” “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走不了的。” “小黄,你刚才为什么说那簪子是泽兰公子的一方元神,那分明就是本尊好吧?” “泽兰公子的事儿在天界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在人界却是没透露半分的,现如今泽兰公子失了心,又是一介凡人,要是被人惦记上了,难逃一死。我们还不能确定那姑娘是不是泽兰公子的转世,是倒好了,直接助她归位。万一不是,那姑娘知道了泽兰公子的事儿,难保不起歹心,到时候泽兰公子无法归位,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你也知道的,现在的泽兰公子神魂不在一体。” 黄离细心的给小蜗牛分析利弊,可她还是一脸懵懂的看着他,“有这么复杂吗?” 黄离叹气,“真不明白天主怎么想的,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你?” “交给我怎么了,我好歹也是天衡辈分最高的祖师爷了。” “光长年龄不长脑子。” “你骂我?”小蜗牛蹙眉,委屈极了。 “不是骂你,是替你着急,这么大个人了,连生活自理都不会,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我也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黄离的话有些许伤感和无法察觉的愁思。 “为什么不能?” “你……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嘛!”小蜗牛搅着手指,委屈巴巴。 “小蜗,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神,一个活了八百万年的地神,而我是妖,一个前途未卜的小妖。”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那有怎么样,以后的路谁又说得清呢?”前一句话他问得嘲讽,后一句话又是释然,最终,也只能作罢,“罢了罢了,小蜗,我给你做酱香猪蹄吧?” “好呀!”一听到吃食,小蜗牛便忘记啥也不管了。黄离暗想,要是他不会做这些吃的,小蜗牛还会让她跟着吗? 不能确定宓银枝便是泽兰,所以有些秘辛不能说出来,避免造成不可避免的结局。 哥舒对黄离的话信了几分,因为他在背地里为宓银枝挡了不少的偷袭暗算。 第36章 ——盛世美颜 “堂堂王爷,居然吃霸王餐,说出去,不笑死个人。” 宓银枝被拖着走的时候还不经吐槽一番。 “闭嘴。” “……” “以后这里,最好少来,那两个人不简单。” “是不简单,能做出那么好吃的菜,应该是各中高手。”宓银枝肯定的点了点头,她不是吃货,但她就是想气气哥舒贺齐,看他生气,她就高兴!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那两个人是天衡的人,此行,多半就是为泽兰那什么鬼古神来的,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在想,这簪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不都说了,泽兰公子的一方元神。”哥舒贺齐顿住,低头视线落在宓银枝的脑袋上,“应该也差不离了,这根辛夷枝的力量,不可估量。” “那泽兰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 哥舒贺齐到了他即将完工的府邸,带进了主院广陵殿,哥舒贺齐坐下喝了盏茶,卖足了关子才幽幽开口。 “泽兰,万古神,自天地浑沌之时,便一直存在了,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他助了把力,将天抬了九百万丈,又将天划为九层,每层相隔百万丈,而他居于最高层。谁也不知道他活了多少岁,就是个老不死的硬疙瘩。” “那为何他的元神会在我这儿?” “或许,出了什么意外,传言,八百万年前,泽兰公子大限之日,可巧遇了情劫,又生生还命。他那情劫怎么历的书上没记载,但从那以后,天下间再无泽兰公子的半点消息。宛如……形神俱灭般,消失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泽兰公子可能已经死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若你这真是泽兰公子的元神,那多半是死了,不然千古上神是不会把元神遗失。”哥舒贺齐取下那根辛夷枝在手中打量。 若泽兰公子真的死了,那这二人来找他们,目的就不可深究了。 “说得跟真的一样!”宓银枝撇撇嘴,抢回辛夷枝别在头上,“你这王府看样子建得差不多了嘛,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 “还有些日子,我知道你不想呆在宫里了,再忍忍,至多半年,我们就能搬出来。” “十年都忍了,我也不在乎再多半年了。”宓银枝望天,感叹她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整天不是泡御药房就是御膳司,除了学了点儿中医诊疗,还真是一无是处了。 苦参酿酒方自南蛮皇宫传出后,广散于天下,从此天刑算是有了救命方,天刑也不再是不治之症。只是这么多年了,宓银枝也没机会去出去看看效果。 “走,带你去看看本王的府邸。”哥舒贺齐嘴角微扬,牵着宓银枝的逛王府,心情颇好。 “这个院子是专门为你建的,里面有个大药铺,以后你可以在里面种各种药材。我打算把它命名为辛夷居,由本王亲自题字,怎么样?” “你的字很值钱吗,傲娇个什么劲?” “怎就不值钱了,傅先生说,我的字可与书法大师宓将军一较高下。”哥舒贺齐说自己的成就的时候颇为自得,像一个炫耀的孩子。 “腰间雄剑长三尺,君家严慈知不知?” “啥意思?” “你怎么牛,你家里人知道吗?” “你以为我吹牛呢?”哥舒贺齐暴跳,准备发作。 “我可没说。”宓银枝眼波一转,转移话题。 “宓名扬还是书法大家??” “那是自然,东瑜战神宓名扬,同时也是天下闻名的书法大师,宓将军的那一手草书,刚可见骨,柔可化舟,乃书法奇才。” “这老头子,没想到这么厉害,文武双全啊!”宓银枝撑着下巴暗自嘀咕,瞬间连自身腰板儿都直了点儿,她可是战神加书法大家的女儿,这身份,腾腾腾的涨呀! “想啥呢,一脸花痴相?” 哥舒贺齐戳了戳宓银枝的脑袋,浓眉紧皱,很是不爽。 哥舒贺齐小的时候,没想过要去查一查宓银枝的身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建立了绝对的信任,也不会怀疑宓银枝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遂他还不知道宓银枝是宓名扬的后人。 “没啥,没啥,就是觉着把……你的字离宓将军可差远了,好好练把你!” “你还别看不起我,我曾经可是得宓将军亲授的,现在宓将军死后,可真就没人能比过我的书法了。” “人家死了,才有你的位置。” “你这说的什么话,哎,说起来还真是可惜,宓将军要是还活着,成就应该会更高才是,可惜却因通敌叛国诛了九族。” 宓银枝愣住,通敌叛国,好大的罪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拿人命堆砌的功名,却因一句通敌叛国论处了,这是何等大的冤屈? “哥舒,你可信宓将军叛国?” 宓银枝似叹似怨的问了句,哥舒贺齐看向宓银枝,“何处此言?” “宓将军一心为国,大儿子战死沙场,他自己也在战场上流过血,洒过汗,他的一生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这样的人,会叛国吗?” 哥舒贺齐轻唤了声阿枝,“我差点忘了,你是东瑜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宓名扬。说实话,我是挺敬佩宓将军的,要不是立场不同,说不得我还会拜他为师呢,他是和纳兰将军一样了不起的人物。” 哥舒贺齐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对宓名扬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纳兰仪是南蛮第一将,当年,纳兰仪放出豪言,“仪守边之日,谁敢犯境。” 而他也用行动证明了这句话,十多年来,凡犯境者,皆沦为阶下之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近年,已经没有人敢犯了,纳兰仪也回了南京修养身心。 “是吗,有机会一定要拜见拜见。” “改天带你去。”哥舒贺齐对宓银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去那边看看。” “这屋子干嘛用的?” “你猜?” “不说算了。” “手术室,为你建的手术室,按照你的要求,全封闭式建造,里外两层隔音。屋顶用的是东瑜琉璃,透光性特别好。去看看,喜不喜欢!” 哥舒贺齐笑着把宓银枝推进去,宓银枝呆楞着站在屋子了,半晌才开始打量着屋子的构造。不得不说,哥舒贺齐是用心了,这个手术室和她预想的相差不大,以这个时代的建造技术,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谢谢你,哥舒。” “嘿,你还和我客气上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哥舒,一会儿不斗嘴你牙痒痒是吧?” “对呀,不仅牙痒痒,浑身都痒痒。”哥舒贺齐嫣然一笑,漾开的嘴角给人一种沐浴阳光的舒适感。宓银枝看痴了,这花痴的毛病,即使十年了也没能改掉,特别是面对哥舒贺齐这种殿堂级的颜。 哥舒贺齐低头便看见宓银枝那花痴的样子,压着声儿笑的花枝乱颤,他自然而然的环着宓银枝的腰身,勾下头,低声诱惑,“是不是突然发现小爷的盛世美颜了?” 第37章 ——三里繁花,山外银装 “滚犊子!”宓银枝一掌拍开他,脸上染上可疑的红晕。 哥舒贺齐得寸进尺,颇为得意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脸红了,我说中了吧!果然觊觎小爷的美貌。” 宓银枝抬眼,轻睨着哥舒贺齐,幽幽的笑起来。 “是呀,我不但觊觎你的美貌,我还觊觎你高大伟岸的身材了……恨不得分食之!” 这个蠢货! 哥舒贺齐听前半段话的时候还有些自得,可听到后来宓银枝那咬牙切齿的话,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瘆得慌。 “阿枝,冷静冷静!” 宓银枝决定不再理他,好不容易出宫来,她可不打算就耗在这王府里了。 “阿枝,去哪?” “你别跟着我,我想静静。” “静静去钦州了,要年底才会回来。”哥舒贺齐一本正经的回话。宓银枝却生出想揍人的冲动。 静静原名哥舒静,是哥舒贺齐的妹子,不过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她是舒婕妤的女儿,寄养在先皇后膝下,和哥舒贺齐还算亲厚。 这个女子的脑洞有点清奇,和一般的女子不大一样,她相信鬼力乱神,一心想要得道成仙,乘风而去。为此,平日里干出了不少傻事。 在别人看来,她这是吃多了没事干,作的。可也只有宓银枝知道,这姑娘是个没心没肺的,她这般作,不过是为了在南蛮皇面前多露露脸,想要得到南蛮皇更多的关注。只是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想要成仙了,不过执念罢了。戏演久了,就会不自觉的成了戏中人。 说来说去,也是个没有妈的可怜孩子。 也是因为她的不同,两人才结为朋友,有事没事一起疯。 南蛮皇也很喜欢她这个开心果,半年前,哥舒静求旨去钦州寻南海珍珠了,说是要找最好的珠子为他做冕冠,南蛮皇一个感动就答应了。但只有宓银枝和哥舒贺齐知道,她去南海寻珠只是顺道,她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寻那南珠,而是去找南海仙翁了。 宓银枝想起这还有些无奈,前些日子,哥舒静来信说,她要年底再回来,说是找到仙人了,打算拜他为师呢! “谁跟你说静静了,我是叫你走开,不要跟着我,我要一个人走走,你听懂了吗?”仙人板板,当真是个榆木脑袋,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那不行,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谁救你呀!” “你这是盼着我出事是吧?” “没有,只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嘛。” 宓银枝瞪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花花肠子!” “知道就好!走吧,回宫了。” “不回!” “这么晚了不回去还能干啥?” “干啥都不回去,就那点儿地儿,都待几十年了,你不腻歪吗?” 哥舒贺齐想了想,道:“是挺腻歪的,这样吧,改天带你去个好地方,现在先回宫准备准备。” “去哪?” “回去再告诉你!” “要是骗我,有你好果子吃。” “小祖宗哎,骗谁也不会骗你呀!”哥舒贺齐嬉皮笑脸的拉着宓银枝的小手,“走吧。” …… 巫山崖 “公子,那两人和宓姑娘碰上了。” “可有探听到什么?” “不敢上前。”曲艺低着头,略显惭愧,“那二人能力非凡,之前属下不过稍稍靠近了些,便被他们发现了踪迹,差点跟丢。” “天衡出来的人,必定不简单。”温月容放下书帛,又去书架旁寻了半晌找出一本暗黄老旧的书册,“注意着,有何响动再行汇报。” “是……属下还有话想说。” “讲。” “属下发现,那两位所过之处,都是宓银枝曾去过的地方。十年前二人出山,目的地便是东瑜,二人在东瑜宓将军府徘徊了个把月,又在东瑜附近乡村一阵转悠,后来又去了天刑村,最后,在南下去了南京。属下派人去查访过,宓银枝逃脱之后曾四处躲藏,东瑜边关多有她的身影。所以属下怀疑,那二位便是为这宓银枝去的,只是脚程稍稍慢些。” 何止是慢些,简直是慢到人神共愤。两人一路上吃喝玩乐,走几步路就要找地方歇息,去跟踪他们的人都表示——很煎熬。 要是小蜗牛知道曲艺心中所想,肯定要委屈巴巴的找黄离哭闹了。小蜗牛脚程本就慢,关键是身子还娇弱,走几步路就累了,再走几步又饿了,可不得多休息吗! 温月容听了曲艺的话,沉默了。他起初是关注过那二人的行踪的,只是后来发现二人只是一路走走停停,吃喝玩乐,也就不再多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了,只是叫人盯着,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也不必汇报。 如今看来,他得好查查那二人出山了目的了,还有宓银枝——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现在想起她,头皮还有点发麻呢! “派些人手,时刻注意着宓银枝的行踪。” 曲艺领命后退下。 温月容行至窗前,面上有丝惆怅。 当年他回巫山崖研究药方,废寝忘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天地,山里依旧繁花,山外早已银装。 当一片雪花落在他面上的时候,他竟有一丝恍惚。山中不过日月间,已是人间半世人。 而天刑村也早已换了天地,村民少了近半,大多数人都换了面容,一片喜上眉梢。 而大院儿也已经人去楼空了,唯有那锅碗瓢盆的烟火气息,显示了这里曾有人居住。 “温先生?”蔡叔不确定的唤道,“温先生,当真是你!” 温月容回身,静静的看你这蔡明,“宓银枝呢?” “温先生你前些日子不在,小枝研制出了药方,我们都被治好了,有些……” 温月容打断蔡明还欲继续的话题,“宓银枝呢?” 蔡明尴尬的笑了笑,“小枝和哥舒公子一起走了,至于去哪了,我们也不知道。三月前,哥舒公子要我们帮忙带他们出去,有些村民也是那时候走了。” 所以,她便这样走了…… “公子,该用膳了。”屋外,苏明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温月容的思绪。 第38章 ——出游 宣旨太监一句退朝,朝臣三呼万岁后退朝,哥舒贺齐迫不及待的回了宣正殿。 “阿枝,小爷我都下朝了,你居然还在睡,起床了!”一大清早,哥舒贺齐连朝服都没换下,就直奔宓银枝的屋子,趴门延上拍着门,震得树梢的鸟儿四下飞散。 宓银枝蒙上脑袋,假装没听到,可哥舒贺齐是个执着的,硬是拍了半晌,再大的睡意都被拍没了。宓银枝起身,揉了揉脑袋,一脸抑郁。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儿!” 哥舒贺齐一巴掌差点拍宓银枝头上,好在反应得块,收了手。 “不是想出宫吗,快点收拾收拾,待会儿带你出去。” “去哪?” “天刑村。” …… 官道宽敞,可容下两辆马车通行。 宓银枝打开窗帘向外看,天气不错,适合出游。当然,前提是没有后面那群尾巴。 此次出行,不只是他们两人,还有一群随行的禁卫。 “这就是你所谓的游玩?” “你也知道的,身为皇子是不能擅自出城的,所以我给父皇请了个旨,出来视察苦参酿酒方的传习普及情况。” “靠,还让不让人好好玩了!” “放心,他们不会一直跟着的!” 宓银枝:←_← “那我们现在去哪?” “沿路查看,南蛮东界有四个天刑村,都要一一查看的,到时候等这边查看完了,偷偷带你去天刑村看看,我晓得你想回去看看。” “算你识相!”宓银枝哼声,没发现头上的辛夷枝微微颤动。 “我当然识相了,累了吗,前面好像有个茶棚,我们去休息会儿!”哥舒贺齐很是贴心的让队伍原地休整,虽然他们也才刚走出城。 城外有很多这样大大小小的茶棚,还有些客栈。这个茶棚结构简单,就是一间瓦土房,外面搭了个棚子,这样自然是容不下这么多人的,好在刚开春,天儿还不热,外面也可以坐坐。 茶棚老丈人见这么大阵仗,腿有点软,畏畏缩缩的进屋端茶水了。 哥舒贺齐四下大量着,见此处树荫环绕,日色清朗,可闻鸟叫,却不辨微风。 哥舒贺齐微微皱眉,低声对宓银枝道:“阿枝,你觉不觉得这里不大对呀?” “有什么不对?” “说不上来,就是觉着这一块儿的气候忒宜人了些,好似进了个温室。” “是吗,没感觉到呀!” “你当然感知不到了。”哥舒贺齐是习武之人,感觉本就比一般人灵敏,宓银枝感觉不到也很正常。 “知道我感知不到还问我!”宓银枝气急,声线自然而然的上升了几个度。 “嘘~小声些,这里绝对有问题,不要打草惊蛇。” “疑神疑鬼。” 话虽这么说,宓银枝说话还是小声了些。 老丈人半晌才端了茶水出来,那一步一颠的样子,宓银枝看了都为他捏了把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出来做生意,真实不容易呀! “老爷子怎地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做生意呀!”宓银枝只是关心的多问一句,没想到那老丈人像是见了鬼般,惊恐的盯着宓银枝,宛如她是多大的恶人。 “……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可怕,好看着呢!”哥舒贺齐适时活跃气氛,不过都是枉然。 老丈人见宓银枝如见了鬼般,趴地上直磕头。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小老儿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是这块儿风水好,在这修炼而已,我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大仙饶了小的吧!” 第39章 ——南蛮贵妃纳兰月 众人:“……” 宓银枝和哥舒贺齐对视一眼,眼里有光。 “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老儿是山鸡精,在此地修炼有百余年了。” “可有干什么错事?” “小老儿以百年修为保证,小的除了夜间出来抓几只蚯蚓,吸收月光清气之外,再没干什么了。” “没干坏事这么畏首畏尾的干嘛?”宓银枝嚼着牛肉干,胳膊撑膝盖上,颇有一番土匪气息。 “这不是惧于姑娘的天威吗?” 天威?宓银枝砸吧着这句话的味儿,抽出脑袋上的辛夷枝转悠着。一旁的山鸡精的眼珠子跟着辛夷枝转,看着辛夷枝一颠一颠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宓银枝看去,见山鸡精眼瞪得大大的,神经高度紧张的样子,很是随和的笑了笑,“别紧张啊,我这人很随和的,不用怕。” 山鸡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张老脸都快绷不住了。 “姑娘随和……小的不怕。” “快去上酒上茶呀,那么多人等着呢!”宓银枝指了指旁边的一众人,山鸡精看向那群禁卫,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打算进屋,哥舒贺齐却突然叫住了他。 “你在这一块儿地做了什么,为何这处四风不动,平静得很。” “设,设了结界。大仙饶命小的设结界是为了自保,近年来,这里时常有蛇虫鼠蚁出没,小的道行浅,斗不过他们,只能设结界隐藏自己的气息。”山鸡精话说的很快,但心解释慢了就小命不保了。 哥舒贺齐和宓银枝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明朗之色。貌似这些蛇虫鼠蚁是她引来的吧!或者说是这根辛夷枝。 哥舒贺齐假意咳了几声,叫山鸡精先去倒茶了,山鸡精进屋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山鸡精的背影带着一丝解脱。 宓银枝问他:“我很可怕吗?” 哥舒贺齐上下打量着宓银枝,摇了摇头,没说话,倒是一脸高深莫测。 “你这是什么眼神儿?” “没事儿,就是想着改天找几本书给你看看。” “什么书?” “到时候再说吧!”哥舒贺齐表情耐人寻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快吃吧,吃完好上路。” 宓银枝嗯了一声,嗯完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吃完好上路?正待宓银枝想争辩两句的时候,哥舒贺齐把一块牛肉干伸到她嘴边,宓银枝下意识张嘴叼住。 哥舒贺齐笑着摸她的脑袋,“乖。” …… 南蛮皇宫 “那小子身边跟了多少人?” “回主子的话,不到五百,但都是精卫。” 御阶下,一人身着紫色长褂,周身饰以金纹,交织盘旋成凤凰展翅之姿,其脊背挺直,眉飞入鬓,不怒自危。 此人便是南蛮皇贵妃——纳兰月,大将军纳兰仪的亲妹,入宫十余年,靠着一身本事和外廷哥哥的依仗,成功击败沈昭仪,一跃成为当朝皇贵妃,代掌后印。 纳兰月出身武学世家,身姿不凡,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早年以一曲相思剑博得南蛮皇的欢喜,早早便生下了七皇子哥舒明朗。因此,纳兰月视哥舒贺齐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着除之而后快。 “不到五百?本宫派五百暗卫,可能与之一抗?” “……取巧,或可一搏。”侍卫长季楚心中暗自计量,即使取巧,若没有拼死一搏之势,实难取胜。 “是吗,那加上哥哥在安塞的势力呢?” “主子不可,你这样会害了公子的。” “安塞乃是南蛮和东瑜接壤处,如若我把罪名推给东瑜呢?”纳兰月望月雅望,嘴角漾开一抹迷蒙的笑意。 季楚愣住,呆呆的看着纳兰月。不可否认,他这位主子不但长的好看,武功上乘,还有一副好脑子。若把这袭击皇子的罪名安在东瑜头上,两国必是一番斗法。 东瑜无将,南蛮早有称霸百陆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出兵的由头,这番作为便是给了南蛮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 主子的做法无疑是一举多得! “主子明达,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顺便吩咐翠屏把明朗叫来,本宫该考他功课了。” “是。” 第40章 ——一只碗一个勺 安塞算是边境的第一大州了,不过此地离南京倒是差得远了。 宓银枝等人走了一路悠哉游哉的走了整整半月才走到安塞镇上。哥舒贺齐早早派人安排了接待,进城后,几人直接住进了府尹的州府。 安塞边上的简浦村现在几乎没什么人,五十多年前,这里爆发过天刑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留在那的多数是天刑患者,可留居的村民也不在少数,苦参酿酒方最先便是被送到了那,所以简浦村便是他们的重点考察地。 “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带你去城里逛逛。”哥舒贺齐给宓银枝掩上两面的窗,关窗前,眼不经意瞄向院中茂密的桑树,嘴角微微勾起,“对了,这几本书拿去好好看看,磨磨你那性子。” 哥舒贺齐从怀中拿出藏了良久的书册,宓银枝拿过来翻看,都是些三从四德,女德女修女颜什么的,宓银枝幽怨的瞪着哥舒贺齐。 “这便是你说给我看的书?你什么意思啊,觉着我不像女人?”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给你无聊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的,只是刚好是这类书罢了。” “说个川川儿,你没事带着这些书干嘛?” “看呗,小爷发现,这书虽然大部分都是些废话,但还是有些话是有道理的,比如说那什么‘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是妇人一举一动都是美丽宜人,你看看你……你这么有个性,何必向这书中的女子一样呆板呢,你这样的妇人才是最可人的了。” 哥舒贺齐抬袖擦着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心里一阵后怕,刚才宓银枝看来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那紧握的拳头好似再说,你再说一句老娘不满意的,小心你的小命,强烈的求胜欲,逼得他生生转移了话头。 “哥舒,你放心,即使你说错话了,你也会长命百岁的。”宓银枝展颜扯开一抹阴冷的笑,玩弄着十根细白的手指,“我这双手,有千百种方法让人活着却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呵呵呵~~阿枝不会把你那千百种方法用在我身上吧?” “那就看你表现咯!”换脸,不过一瞬,刚才还谁欠她二五八万的,现在又是一脸天真单纯的笑,哥舒贺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个狠人! “阿枝早点睡,晚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哥舒贺齐整了整身姿,意有所指的嘱托宓银枝。 宓银枝与他对视一眼,眼神是只有十多年来的情谊才能看得懂的。 二日清晨,宓银枝没起床,而哥舒贺齐也不敢叫,谁叫他最晚失策,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夜袭,宓银枝一夜没睡,肯定是怨死他了。 于是,等宓银枝自然醒的结果便是,直到日斜西山,宓银枝才悠悠醒来,等人清醒了,哥舒贺齐还是没逃过一顿臭骂。 “好了,消消气吧,谁知道他们这么怂,探了一个下午都没有不敢行动的。” 宓银枝拿小勺舀着自己的抄手吃,完全拿哥舒贺齐当空气。 此时他们正在街上的一个小吃摊,只点了一碗抄手,哥舒贺齐向来不吃面食。 “阿枝~别气了别气了。”哥舒贺齐撑着脑袋东摇西晃的,没个正形,也不像认真道歉的样子,“阿枝,喂我吃一个。” “……” “阿枝,为了等你起床吃饭,我可是等了整整一天,早饭午饭都没吃呢!” 装可怜? 好! “要吃什么吧?来我喂你。”宓银枝舀了个胖乎乎的抄手往哥舒贺齐嘴里送,他将信将疑的张嘴去吃,宓银枝勺子一倾,抄手滑进哥舒贺齐嘴里。还没等他嚼,宓银枝又送了一只过来,一只接一只,哥舒贺齐腮帮子鼓的老大,宓银枝也没有停手的打算。 “阿~~停停停!”哥舒贺齐惊恐的隔开宓银枝递过来的勺子,嘴巴鼓得合不拢,说话也不利索了。 宓银枝嘴角微扬,浅笑倩兮,“怎么,不想吃了?” 哥舒贺齐皱着眉,生生咽下嘴里的货,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枝,你也太记仇了吧!”哥舒贺齐拿起碗中的瓷勺打量,“这样也不错,一只碗一个勺,喂来喂去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干嘛呢,神戳戳的!”宓银枝抢回勺子,看哥舒贺齐那腻歪的笑,总觉得瘆得慌。 “哎,不解风情!算了算了,料你这榆木脑袋也不会懂。走吧,去花阶巷走走,听府尹说,那地儿不错。” “说谁榆木脑袋呢?” “说我自己呢,我榆木脑袋,不该和你抢吃食!”哥舒贺齐无奈,算是他自个儿自讨没趣了。说了半天,啥也不懂。 哥舒贺齐哪能看到,跟在他后面的宓银枝一脸春心荡漾的笑。 活了半辈子了,她会不懂?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看哥舒贺齐这个傻大个太傻了,逗逗他罢了,她想下手,也得等这傻子开窍才行,一个人唱戏可不是她宓银枝的风格。 真不知道皇宫这个大染缸是怎么养出这么朵小白花的,在情事儿上简直是是个白痴,怕是哥舒静都比他会来事儿。 花阶巷 傍晚,花阶巷里人潮涌动,磨肩擦踵的,好不热闹。 花阶巷顾名思义,便是遍地繁花盛景的巷子。当然这里的“花”不仅仅是栽土里的,还有待阁里等人采捏的。 ~( ̄▽ ̄)~* 哥舒贺齐进了这处便后悔了,懊恼的捶着脑袋,怎么能拉宓银枝来逛花楼呢! “阿枝,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逛吧,这地儿人太多了,不安全。” “人多才热闹呀,要回你回去,我还想看看。”宓银枝显然对此地很有兴趣,在南京,这样风花雪月的地方不少,但搞得这样别致优雅的倒少见。若说南京的花楼是大家闺秀,那安塞的花楼便是小家碧玉,各有千秋,各有韵味。 哥舒贺齐还待说什么,他的随侍东子便落在了他的身后。 “殿下,有袭,快随我走。” 哥舒贺齐肃穆,拉着宓银枝跟着东子穿梭在人群中。 王爷出行不可能没人跟着,只是他们都乔装隐藏在人群里,这边动静一闹起来,四下许多人都开始活动了。有的人直接拔刀向他们冲来,有人举刀去挡,不过片刻,小小的巷子便只闻刀剑之声。 “这群龟崽子,昨晚等你半天了不来,现在来捣乱,当真是活腻了!”哥舒贺齐将宓银枝交给了东子,自己拿了剑摩拳擦掌的上去厮杀了,看样子是手痒的紧。 宓银枝自觉弱鸡,安分的待在东子的身后当鸵鸟。 第41章 ——血染花阶巷 “阿枝,看小爷怎么把这些小喽啰打趴下的。”哥舒贺齐游刃有余,还有心思给宓银枝抛个媚眼。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怕他分心。 此次刺杀规模比想象中的大,哥舒贺齐天生神力,是个练武奇才,以一敌十都没问题,但其他人可不像他这般神力,这死了一波又来一拨,都没有个头的,关键是这些人武力值还不低,这样下去,怕是耗都得把他们耗死。 “殿下,情况不容乐观,属下掩护殿下和宓姑娘出去吧!” 哥舒贺齐四下打量一下,看阵仗,完全是人肉战术,他们人少,怕是不敌,只能撤退。只是他在这里,这群属下还得顾及他的安危不好撤离。等他先走了,他们撤退也容易点。 “哎,算了,还是改天再给你展示小爷是神力吧!”哥舒贺齐状似无意的感叹了一句,话语还未落,便旋身拥着宓银枝施展轻功向巷口冲去。 “打不过还这么唧唧歪歪的干嘛。” “谁说我打不过了,他们这是以多欺少,小爷我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哥舒贺齐很不服气的反驳宓银枝的话,只是话刚说完,待看到巷口一排一排举着火把的黑衣人的时候,脖子微微偏了偏,“阿枝,今天我要是死这儿了,你后空得给我烧点纸钱。” 宓银枝稍稍往外看了一眼,大概预估了一下,这里好说得有三五百人了,而身后还有人在缠斗着,现在就凭哥舒贺齐一人,想要逃脱,几乎不可能。 “放心去去吧,你要是死了,我不会忘记你的!”宓银枝悲壮的给哥舒贺齐挥了挥手,遭了个白眼。 “你这个无情的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不让你放松点儿,好一心迎战嘛!”宓银枝无奈的摊手,远远的靠着墙护着自个儿,看着哥舒贺齐的打斗。 月色正浓,安塞东边只闻蛙叫虫鸣,西边的花阶巷却热闹得很。清风拂过,血腥味渐渐飘散,刀剑相碰的声音,两相嘶吼的声音,痛苦隐忍的声音…… 哥舒贺齐带来的侍卫死伤过半,黑衣人也大批大批的倒下,好好的一条花街柳巷,转眼便堆成了尸山。一批一批的人海战术下来,哥舒贺齐也渐渐体力不支了,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 宓银枝躲在墙角静静的看着,不敢出去,她出去只会让哥舒贺齐分心,还要他来顾忌她的安危。 这条巷子都是木质建筑,借着夜风,整条街都燃了起来,巷口是完全被火包围了。而她所在之处也已经陷入火海,他们出不起,而外面还有大批的黑衣人守着,哥舒贺齐一剑抹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退回到了宓银枝身边。 “殿下,里面的刺客都已除尽,只是这火势……”侍卫们解决完黑衣人便回到了哥舒贺齐身边,一个个的满脸满身都是血水混着汗珠,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哥舒贺齐眉目深沉,抬袖擦着汗问宓银枝,“阿枝,做决定的时候到了。你说,我们是杀出去在被宰死还是留在里边准备做烤人肉?” 宓银枝认真的想了想,道:“出去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只能做烤人肉了,这死法太衰了,不可取。” 她可不想再来一次死得比上一世还不如。 “那好,我们杀出去!”哥舒贺齐舔了舔牙床,邪邪的弯了弯嘴角,“兄弟们,我们杀出去,活下的是本事儿,死了,老子给你们养孤儿寡母!” 一句话让本来尽是疲色的侍卫们精神大振,都纷纷磨刀霍霍,豪气万丈,“我们杀出去,杀出去!” “杀出去,杀出去!” 哥舒贺齐脱下外衫盖宓银枝脑袋上,拥着宓银枝挥剑第一个冲进火海,一群侍卫紧随其后。 “放心,我护着你的。”似是看出了宓银枝的不安,哥舒贺齐低声在宓银枝耳畔安慰。这一瞬间见,宓银枝好似回到了十年前捅马蜂窝那一天,即使是小小的身子,哥舒贺齐还是死死的护住她,没让她被蜜蜂蜇,而他自己,却被蜇得一身伤。 宓银枝抬眸,火光中,哥舒贺齐的身姿分外清晰挺拔,额上密密的汗珠更衬出他一身的男儿气,宓银枝的脑袋忍不住往哥舒贺齐怀里靠了靠,哥舒贺齐将宓银枝抱得更紧,一鼓作气的冲出火海。 侍卫都跟着冲了出来,身上头发上都或多或少的着了火,一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生生息了火。 黑衣人没想到他们还会冲出来,都怔住了。 “都给我上,取哥舒贺齐项上人头者加官三爵,赏黄金百两。”领头人一声令下,众人都跟饿狼捕食般向他们袭来。 敌众我寡,哥舒贺齐还带了个弱质女流,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哥舒贺齐举着剑的嗖略微颤抖,却任皱着眉坚持,一路破关斩将,冲出了包围圈,向东瑜方向跑去。 “给我追。” “是!” 哥舒贺齐一番打斗下来,身心俱疲,施展轻功跑了两里路便没了力气。 “你不会吧,这就跑不动了?平时见你没这么弱啊?”宓银枝没跑,全程靠哥舒贺齐抱着走,这里路来倒是轻松。 “没事,先歇歇,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来。” 哥舒贺齐皱着眉仰躺在地上,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你确定?” “什么意思?” “你看那边。”宓银枝将哥舒贺齐的脑袋掰向来路,之间一群黑衣人正奋力向这边追来,哥舒贺齐满头黑线,“老子信了他的邪!” 哥舒贺齐撑起身子,拉着宓银枝又跑,只是跑着跑着,宓银枝发现哥舒贺齐的速度慢了下来,而黑衣人离他们也越来越近。 到后来,都是宓银枝在扯着哥舒贺齐跑了,这时宓银枝才发现哥舒贺齐的异常。 宓银枝回头,见哥舒贺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眼涣散,脚步虚浮。 “哥舒,你受伤了?伤哪了,让我看看?” “没事,快跑,进了东瑜的地界儿,他们就不敢追来了。” “说什么鬼话,你这还叫没事儿,到底伤哪了了,我先给你处理处理?”宓银枝从来没这么害怕过,连说话的都带上了哭腔,眼里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哥舒贺齐回头看了看身后,勉强扯出了一抹笑,说出的话也有力无气的,“小爷我可不能败在这儿,还有几百将士的妻儿老小等我我来养呢!快跑吧,我能坚持。” 第42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宓银枝在哥舒贺齐身上倒腾半天,终是发现了伤口所在。在哥舒贺齐后腿根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那般大的伤口只是用腰带死死的系着,草草的止了血,可伤口还是在微微淌着血,不知道这一路走来流了多少。 宓银枝皱着眉给他先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止血,而后扶着他的腰拖着他走。 这样一耽误,黑衣人已经近在咫尺,不出片刻,他们怕是会追上来了,哥舒贺齐意识开始涣散,腿脚只是在下意识的走动,身子早已绵软下来,躺倒在宓银枝怀里。 “哥舒,你现在怕是自身难保了,还想赡养别人的妻儿!” “说过的话……怎能不算数。”哥舒贺齐勉强睁开眼,想要自己走,只是刚伸直了腰板儿还没站稳便又倒下了。 “当然不能不算数,不然你那些侍卫做鬼都不会安心的。” 宓银枝跑路之余还不忘刺激刺激哥舒贺齐,免得他一言不合就昏倒。 都说电视剧必备桥段失忆跳崖遇高人,或许是他们运气真的衰,逃亡半日竟走上了绝路。 后有豺狼,前面,又是万丈悬崖。 “你这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老天都看不惯你了?”宓银枝试着往悬崖下看了看,皱着眉摇了摇头,存活几率为零! “我倒没做啥事儿,阿枝该好好反省反省才是。”哥舒贺齐扯出一抹苦笑,这次怕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黑衣人越来越近,待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也不敢贸然上前。 他的脑袋值百两,还能加官进爵,谁不想要呀,只是每个人都不敢先下手,棒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 “一群缩头乌龟!”哥舒贺齐不屑的睨着那群人,“有本事你们打一架,赢了的小爷这条命就是他的。” “切勿信他的激将之法,我等一起除了他,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哎,不上当,阿枝,接下来怎么办?”哥舒贺齐瘪瘪嘴,带着丝委屈,好似在说,你们居然不领小爷的好意,当真是愚蠢。 “我可不想被剁成肉酱!” “那摔成肉酱呢?” “……”宓银枝又往悬崖边看了看,神神叨叨的喃喃,“按理说这崖底是有树枝潭水什么的,摔下去肯定不会死。” “你哪来的理?” “小说电视桥段都是这么演的,不但不会死,说不定还会有一番奇遇!”宓银枝越想越乐观。 哥舒贺齐满头黑线,本想驳她几句,可是看宓银枝那一脸希冀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打击。抬眼看向愈发靠近的黑衣人,哥舒贺齐展开四肢,仰躺着看了会儿天。 “行吧,小爷带你下去看看,说不定真有奇遇呢!” “决定了?”宓银枝看着哥舒贺齐,眼里载满了莹光,一闪一闪的,惹人怜爱。 “决定了。”哥舒贺齐站了起来,将宓银枝拉到怀里,唇轻触她的额角,“拉着我的手别放,不然到了下面我找不到你。” 宓银枝望进哥舒贺齐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又凝聚,几经辗转,变得一塌糊涂。眼里悲戚,唇角却漾开一抹笑,笑的眼眸弯弯,金豆豆咕噜噜的掉下来。 她是真的不想死啊,真是被哥舒贺齐害惨了! “都要死了,能不能严肃点儿?” “我这不很严肃吗,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哥舒贺齐也笑了,笑着拉着宓银枝的手,跳下了山崖。 …… 巫山崖下,兰花依旧,香远益清,清幽怡人。无心室内,帷帐飘飞,一白衣美人走了出来。 “公子,奴婢检查过了,那姑娘伤的不重,应当很快会醒。”苏明玉端着水来,身姿一如十年前,亭亭玉立,清淑淡雅。 她总觉得那姑娘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但也不敢贸然问温月容。 “下去吧。” “是。” 待苏明玉一走,曲艺便呈上了刚收到的消息。温月容接过看了两眼,两指微微动,油纸化为飞沫簌簌落下。 “叫曲明去看看南蛮那小子,有救就救,没救便把尸体送回南蛮皇宫去。” “是。” 温月容一手撑额,一手里拿着臼杵,在研铂里捣鼓着,月白华裳衬得肌白如雪,指纤如葱。一撮不经意垂下的黑发,绕过胸前,平添了一抹柔情似水,人畜无害。 宓银枝醒来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脚脑袋,砰的一声坐了起来。 “我居然还活着,电视剧诚不欺我呀,跳崖果然不会死!” “姑娘醒了?”苏明玉刚进屋便看到了宓银枝坐了起来,端着药坐床沿,“姑娘当真好运,遇到了我家公子,得以保全性命,要不然现在,说不定到那个野兽的肚子里了。” 苏明玉也不见外,明明是调侃的话,宓银枝听着却如沐春风。而见她第一眼,宓银枝就认出了苏明玉,十年过去了,她一点没变。 “苏姐姐?” 苏明玉惊愕,上下打量着宓银枝,不敢相认。 她知道,叫她苏姐姐的人不多,一般和公子外出,认识的人都叫她姑娘,叫她姐姐的只有——宓银枝。 “我是银枝呀,不认识我了吗?”宓银枝眨眼,一如初见时的乖巧可爱。 “银枝?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你那会还没到我腰,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苏明玉拉着宓银枝的手,上下打量着,一脸惊喜,眼里满是星星点点,那是久别重逢的人相见时的激动,“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会让自己过得不好吗?”宓银枝不太适应一见面就这般情热,有些小别扭,“倒时苏姐姐你,怎么住这悬崖下了……你说的公子,该不会是温月容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苏明玉笑着,眼里的苦涩一闪而过。 宓银枝见了,不再说话。小的时候,苏明玉对温月容是个什么心思,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执着的留在温月容身边。 哎,郎不解意,痴女苦候啊。 “苏姐姐,天下何处无芳草。” “有哪根草可以比得过公子那根?” (⊙o⊙)… 大概是没有了,像温月容这样的,怕是千年都难得一见吧! “不说来,来,吃药。” 第43章 ——废了 宫女匆匆入内,叩拜行礼,“娘娘,纳兰将军求见。” “说本宫头疼,没精力……” “你这是不敢见我了?”纳兰月话还没说完,宫门就被轰然推开,簌簌的阳光洒了一地,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大步入内,脚下全是煞气。 纳兰月瞪了宫女一眼叫她退下,待目光接触到纳兰仪之时,又换上讨巧卖乖之色,快步行至纳兰仪身前。 “哥哥怎地入宫了,这后宫之中,外庭男子怎能入得?” “你难道不该给我解释解释?你都干了什么好事?”纳兰仪将在外号令三千将士语气用到了纳兰月身上,纳兰月哪能承受,缩着脖子,瞪大了眼,都要哭出来了。 “哥哥~你知道的,我在宫里有多难过。” “难过?难过你就暗害代王,难过你就把我军中将士的命当草芥,随意伤害?你真的本事了,手都伸到我军营来了,看来我平时真的是太惯着你,胆子越发的大了。” 纳兰仪步步紧逼,脸上一半伤痛,一半愤怒。 纳兰月寸寸后退,最后靠在殿柱上,退无可退,纳兰月摆着手,脸上的笑有一丝讨好和勉强,“哥哥消消气,我这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呀。老四是被东瑜害的,我军为了保代王安危,不得已擅自出军,奈何东瑜来势汹汹,我军不敌,代王遇害。这样……你便可以挥师东去,一展雄图了呀!” 纳兰月澄明心中的计量,但理不直,气也壮不起来,贵妃娘娘没了平日的高高在上,没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声音带颤,我见犹怜。 纳兰仪听了纳兰月的想法,一双幽深的眸子紧锁着她,深处是晦涩难懂,紧蹙的眉传达着他的纠结痛苦。 “月儿,我没想到,你居然为了巩固你的地位连我都算计。” “我这也是为你好呀,更是给了南蛮一个出兵的机会,一举多得。” “都是借口,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权势,为了那个男人!”纳兰仪几乎嘶吼出声,手死死的掐住纳兰月的手臂,几近失控。 纳兰月见说服无用,也耐不住性子开始反抗了,她本就是个叛逆的,能忍到现在已实属难得。 “是,我是为了权势,为了他,你待如何?揭发我?” 纳兰仪深深看了纳兰月一眼,两相对视,大殿中只闻厚重的呼吸声,最终纳兰仪平复的呼吸,放开了她的手退开几步,双目幽深,满含伤痛。 “你也就仗着我对你的那点无可奈何!” “哥哥最好了。”纳兰月抱住他的腰想要讨好,却被他扯开了。 “我累了,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脊背再怎么坚挺都无法掩盖那无尽的悲愁。纳兰月呆呆的看着他消失在朦胧日光中,良久才找回意识般在玉座上坐下。 “季楚,我是不是做错了?” “主子这回是真的伤将军的心了。”暗处,有人出声回应。 巫山崖下,一道震天的痛呼声惊得鸟儿四下飞散。 “啊~~轻点儿轻点儿!麻沸散呢,我要麻沸散!”哥舒贺齐双手被锢,光着身子被人摆弄,一条腿被裹得严严实实,另一条腿正被曲明倒腾着。 “我在给你正位呢,暂时不能用麻沸散,殿下先忍忍。” 曲明忍住笑给哥舒贺齐膝盖正位,两人都是从崖上掉下来,这待遇可完全不一样。宓银枝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休养些时日便好。 哥舒贺齐却是惨多了,肋骨断了两根,好在没伤到内脏,一条腿断了,另一条腿又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导致整个人虚得很。曲明是没想到他都这样了还能醒过来吼得这么大声,看样子,应该也没性命之忧了。只是失血过多腿,他是无能为力了,最后保不保得住,就看温月容了。 一旁,温月容悠闲的坐在那里品他的茶,曲明不知道温月容是安的什么心要在这里旁观,但他觉得,肯定没安好心。 曲明悄悄瞄了温月容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不会救的了。 也是,跟着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他还从没看到公子救人,暗戳戳的,哦不,光明正大的下毒害人的事儿倒是没少干。 安安分分给哥舒贺齐包扎好后,看哥舒贺齐脸色苍白,几欲昏厥,曲明也是个实诚的性子,还是忍不住悄咪咪的告诉他,“殿下,你这腿,我是保不住了,现在能救你的只有公子,你要不要求求他?” 虽然求了也不一定有什么用就是了! 哥舒贺齐瞪大了眼,保不住了?开什么玩笑! “有这么严重的吗?” “或许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很多。”曲明收拾好了工具,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曲明一脸认真的样子,哥舒贺齐想不相信都难,目光移向一旁的温月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说实话,求个人本没什么,但对哥舒贺齐来说,求人可是个难如登天的事儿。身为皇子,从小便锦衣玉食,向来都是别人奉承着他,求着他,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又怎么拉的笑脸对低声下气的去求别人呢! 拿身份压他是不可能了,人家都知道他的身份了还冷眼旁观,一看就是个不惧权势的。也是,百陆医圣怎么会惧于权势呢,会医的在要紧关头都是祖宗,都是拿来供奉着的,权势怎能压住? “和我一起掉下来的姑娘呢,醒了没?”曲明早先已经告诉过了哥舒贺齐宓银枝情况。 “你是说宓姑娘吗,她还在昏迷。” “等她醒了,叫她来救我,就说我快死了。”哥舒贺齐委巴巴,现在他两条腿都废了,去找她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她来救他,她的医术肯定不在温月容之下的,求温月容他做不到,但对宓银枝,他向来是个没节操的。 曲明正欲应下,药房大门便这般直落落的推开了。哥舒贺齐歪着脑袋看过去,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倒是快。只见他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旁破旧的外衫巴拉着盖身上了,脸色悠悠转红。 于是,待宓银枝走进看到他的状态时,说了句“状态还不错嘛,应该死不了。” 第44章 ——看上你……的医术 哥舒贺齐噎住,一口气不上不下,咳了两声才找回神智。 “谁不错了,我腿都要废了,还不给我看看。” 宓银枝挑眉,在哥舒贺齐两条腿上拍了拍,引得哥舒贺齐直接哀嚎出声,站在一边的曲明听到声儿都忍不住蹙眉,他看着都疼。 “我一来你就盖这么严实,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看呢!” “我……我那是,那是顾忌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能随意的看男子的身子,我还不是怕坏了你的声誉!”哥舒贺齐忍着痛,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清楚,想到有外人在,声儿越发小声了。 “这样呀,那好吧,本来还想着,就你那腿,要是没我救,怕是得废。现在我觉着,你说得对,为了我的声誉着想,我还是不给你治了。”宓银枝嘴角扯开一抹阴阳怪气儿的笑,作势要走,哥舒贺齐又拽着她的手不让走。 “放心,我,我会负责的!”哥舒贺齐唯唯诺诺的,说的模模糊糊,宓银枝也没听清。 “什么?” “我说,我们有些私话要说,各位可否回避?”这话是对站在旁边的曲明和坐在不远处的温月容说的,对了,还有在门口避嫌的苏明玉,别以为偷偷躲在外面,他就看不到。 宓银枝也下意识的扫过屋内众人,貌似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案几边还坐着一人。 温月容也没变,十年了,还一如当初,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反倒为他沉淀了些沉着淡雅,十年前看他,或多或少有些戾气,如今磨平了戾气,只余下岁月静好。 现在她有点相信二十年前的治好皇爷的人是他了,或许他真的已经七老八十了,只是保养得好,看不出来。 宓银枝打量了温月容半晌,可温月容像是没听到哥舒贺齐的话,也没注意到宓银枝赤裸裸的实现,自顾自的斟茶品茶。 可一旁的哥舒贺齐倒是看出味儿了,这女人,有没有点羞耻心,人家都不理她,她还盯着人家看,不就长得白了点儿,好看点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哥舒贺齐扯了扯她的衣角,宓银枝睨了他一眼,看到他恨不得撕了她的眼神,嘴角微抽。 “懒得跟你计较。”宓银枝直接上手扯开了哥舒贺齐的遮羞布,吩咐曲明打下手将哥舒贺齐翻身。 她可没那么傻,觉得温月容会出去。这厮十年前就会偷师了,今天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甚至怀疑,温月容来着就是等宓银枝来的。 毫无疑问,宓银枝是真相了,温月容今天还真是来偷师的。这些年,他可没少关注她,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法子,他也没少研究。 哥舒贺齐涨红了脸,眼都不敢睁开了,僵着身子做出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哥舒贺齐伤在后腿根,位置比较尴尬。宓银枝拆绷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的僵硬了,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么大人了,没想到还挺纯情的。 “放松点,小心伤口又蹦了。” 哥舒贺齐以手蒙头,不敢见人。平日里小德子伺候他沐浴更衣的时候也不觉得又什么,可是现在被宓银枝倒腾着,他就是觉得难为情,僵硬着的肌肉完全没法放松。 宓银枝见了,手下稍微用力,直接扯开了最后一层绷带,带出一片血肉,同时还有哥舒贺齐贺齐的惊呼。 “你故意的?”哥舒贺齐绷着个脸,说话都带颤。 “怎么会呢,我这是快刀斩乱麻。绷带粘肉上了,轻易撕不下来,要是细磨慢捻,更是有你好受的。”宓银枝的话带着兴味,哥舒贺齐显然不信。 “好了,忍忍就好……果然是皇子啊,着亵裤都和普通老百姓的精致,居然还绣花儿。”宓银枝将哥舒贺齐的亵裤卷起了些,方便处理伤口,又忍不住感慨皇室的奢靡之风,连藏在里面的亵裤都这般精致。 宓银枝这边欣赏的起兴,哥舒贺齐却是没法见人了,即使那条腿失血过多,已经快没有感觉了。但宓银枝的手指冰冷,落在他腿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红着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宓银枝见了哥舒贺齐的伤口已经没心思和他开玩笑了,看他精神恹恹,但好在意识清醒,她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伤在大腿动脉,即使受伤时他自己封了血脉,没让血也直接喷搏而出,但这一路走来,也流了不少血。加上血脉被封,精血无法通至下肢,导致大腿缺血失养,血脉阻滞,已经变得乌青,要是再不治疗,这条腿怕是真的废了。 宓银枝在他腿上按了按,问:“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哥舒贺齐红着脸,说话瓮声瓮气,腿上缺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麻吗?” “有点儿。”宓银枝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 “苏姐姐,借你针线用一下。” 苏明玉没问要针线干什么用,直接去取来了。 “麻沸散有吗?”宓银枝问曲明。 “呃……有。”曲明看了温月容一眼,将麻沸散递给了宓银枝。宓银枝道了些在伤口上,然后把剩下的给了曲明,叫他兑水给哥舒贺齐喝下。 同十年前一眼,先消毒,又给自己手上缠上绷带,穿针引线下手,快狠准稳。温月容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都不曾眨一下。 他本以为她只会把伤口像衣服一样缝起来,但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拿筷子挑出一个破口的管状物,她一挑,那东西又开始汩汩的流出血来。宓银枝在破口上端用丝线打了个结,将那破口也给缝上后,又解开了结,再缝的外面的刀伤。 哥舒贺齐喝了麻沸散,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就感觉伤口处有什么在掰扯,但不觉得痛,于是想回头去看看,被曲明挡住了视线,啥也看不见。 后来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宓银枝却还在忙碌,伤口缝合了,下肢却受损严重,宓银枝给他按摩了半晌,活血化瘀,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瘫倒在床一侧,连手指都不想动了。 只是天不随人愿,温月容见宓银枝躺下,便悠悠的站了起来,行至她身旁,静静的看着她。 宓银枝有力无气的瞥了她一眼,“明日给你解释,我先休息会儿。” 说完,也不管温月容同意否,闭上眼,不过片刻便只闻轻轻的鼾声。 温月容站在她身边,皱着眉,显得很纠结,衣袖晃动着,打算叫醒她,苏明玉见了适时上前悄声道:“公子,夜深了。” 诚然,半日救治,现如今已经夜半三更了。 温月容看向窗外,一轮明月已悄上枝头…… 第45章 ——威胁有效 哥舒贺齐委屈巴巴:“阿枝……我想下地走走。” “两条腿都废了,还想走走?你就想把你!”宓银枝给哥舒贺齐做完检查,直接走人,走前还不忘吩咐曲明,“带他去上茅厕。” 宓银枝走了,留下一个远远的背影和哥舒贺齐难堪尴尬的脸。屋中二人面面相觑,曲明很不厚道的想笑。 “不许笑!” 宓银枝在院里随意一瞄,果然看见温月容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烹茶。 “公子真是好兴致,大清早跑出来吹凉风。”宓银枝语气里的讽刺丝毫不隐藏,温月容恍若未闻,自顾自的煮着茶。 宓银枝待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别说长得好看又有气质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像温月容这样的谦谦公子,煮个茶像是从画中走出来般。宓银枝摇了摇头,坐石凳上,撑着脑袋看着这美如画的场景。没办法,花痴这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的。 煮水,称茶,洗茶,投茶,煮茶,出汤。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染纤尘,连宓银枝这个不懂茶的人都忍不住感慨其精妙。 温月容将一杯茶推到宓银枝面前,“尝尝。” 宓银枝囫囵的喝掉,砸吧砸吧嘴,味道貌似是比绿莹做的好喝点。 “味道不错。” “粗俗。” 温月容真心评价,自个儿端了杯茶细细的品。 宓银枝看着温月容,呵呵的笑,你还真耐得住性子,当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有多迫切是吧?还煮茶?不问是吧,我就看你忍得到什么时候! 宓银枝感叹,“我凡夫俗子,自是不如公子淡雅高洁,淡泊无欲。” 温月容斜眼瞄了她一眼,他自是知道她话里的讽刺,却也不理她,只待一杯茶水饮尽,温月容才开了金口。 “说吧?” “说什么?”宓银枝装傻。 “昨晚的缝合之法。” “缝合之法,什么东西,哎呀,刚才喝了杯茶,这脑子有点不清醒了,记不清了!” 宓银枝瞪着亮晶晶的狐狸眼,一脸天真,故意的!不急是吧,老子就吊着你! 温月容深深的看着宓银枝,宓银枝一时被那幽深的眼神晃了神。 良久,山水间,仿若唯有他二人,水清流,风轻拂,心微动。 就在宓银枝沉迷的时候,温月容突然笑了起来,如十年前的那个晌午,嘴角一个小小的酒窝浮起,眼中波光粼粼,宓银枝像是中了魔咒般,晃了神,醉了身,迷了心。 温月容:“曲艺!” “属下在。” 宓银枝蓦然回神,恍惚的看向温月容身后的人。 “哥舒殿下重伤……”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干啥呢这是?”宓银枝抓住温月容的胳膊,显得有些急切,“公子蹁跹,怎可杀伤?不就是缝合术吗,好说好说!” 宓银枝笑得谄媚,脸上笑嘻嘻,心里mmp。曲艺看他那样,忍不住别开眼,当真是辣眼睛。 温月容容色淡淡,眼风扫向宓银枝抓住的手臂,宓银枝嗖的一声缩了回来,讪讪的笑。 “这缝合术上起来也简单,只不过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宓银枝坐正,开始认真讲习,“昨天你也看到了,我挑出来的细管叫血管,你可以将它理解为脉络。伤及大脉,危及性命,这一点相信公子也是清楚的。伤及脉络,你们一般用的方法是点穴阻断经脉,如此做虽能暂时止血,但其伤害便是阻断血脉,精血无法行至下肢,可能导致下肢失养而废。所以最好的做法便是将其脉缝合,有助于愈合,同理,像哥舒那样的刀伤,最好也要缝合,这样既可以减少感染,又可以加速痊愈。” 宓银枝说的几近详细,她本也没想藏着掖着,现代化的医术能在这得以传习散播,可以让更多的人得以存活,何乐不为? 宓银枝说完,自个儿倒了两杯茶喝了,见温月容还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想来还在琢磨她说的话,宓银枝摇了摇头,走人! “公子就是这样,也就对医术痴迷。” 苏明玉将熬好的药递给宓银枝,她看着药碗纠结良久才一口闷了。 “苏姐姐,以后不用给我熬药了,我没受什么伤,不用喝药的。” 宓银枝默默的考虑着制作药丸的千古大计,说实话,中药当真不是给人喝的,就是个大男人在中药面前都得皱眉头,做成药丸直接吞服还是方便很多的。 苏明玉哪能不知道宓银枝打的小算盘,接过碗给她递了块儿蜜饯。 “良药苦口,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的也得养几天吧!” “我是医者,我什么个情况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不都说了医者不自医吗?” “那是庸医!” “……”苏明玉无奈地笑了笑,“你说的都是理!” 宓银枝傲娇得脖子都要扬天上去了。看苏明玉出门的身影,不经感叹,这么个精致又有气质的窈窕淑女,走哪都是回头率呀。 温月容是那点儿出问题,这么大个大美人儿天天在他面前晃悠,居然没下手! “啧啧啧~真是暴殄天物!”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难道是年纪大了,还真就练就了一身无欲无求的本事儿?不对呀,对医术还是很执着的呀! “哎,想不通啊,总不是不行吧?” 宓银枝想到这一点,一阵恶寒,忍不住大了个寒战,不能胡思乱想的,再想下去就该废了! 还是去找哥舒贺齐说说话吧。 她算是发现了,温月容的人有多无聊。无心室宓银枝见过两个侍卫,曲艺和曲明,还有就是平日里打理药铺的祖孙二人。曲艺曲明不必说,只听温月容的话,平日里绝不多说半句话。而那祖孙两,更是绝了,竟然都是聋哑人,她说什么他们都说不懂,还能不能好好的玩儿了? 最后他发现,能说得上话的真的只有哥舒贺齐,温月容没必要她是不敢惹的,毕竟他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哥舒贺齐的小命。 她倒是不用担心,只要他没学到她身上的现代化医术,他是不会要她小命的。 宓银枝不经庆幸,还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他们两可能真的就死在山崖下被野兽吞食了。 第46章 ——青梅竹马or智障 宓银枝刚走进屋,哥舒贺齐见了果断背过身去,不理她。 宓银枝挑眉,生气了?宓银枝怪笑,这么大个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来某些人不欢迎我呀,那我还是走吧?” 听到宓银枝要走,哥舒贺齐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双腿绊住,又倒床上了。 “你站住,谁允许你走了?” “我还以为你不想我来呢。”宓银枝在哥舒贺齐身边坐下,自然的掀开薄被,查看他的腿伤。 哥舒贺齐刚开始还有些僵硬,待适应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这一个月以来,宓银枝每天都会来给他按摩复健,哥舒贺齐也从最开始的红着脸唯唯诺诺变得适应了。 哥舒贺齐眼神乱瞄,不知道该放向何处,嘴里却控诉着宓银枝的无情。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小爷都要无聊死了,天天躺床上啥都做不了,只能望着屋顶发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宓银枝抬头看他,眼神怪异。 “你这是在邀宠吗?” “……随你怎么说,反正小爷无聊,你就必须陪我说话。” “我们天天见面,见面就吵,还有多少话可以说的。” “你这个无情的女人,天天吵都比没人说话强,我可不想像老头子一样天天守着把死龙椅过日子。”哥舒贺齐嘟囔着,显然对宓银枝的无情很不满意。 “你也知道我是无情的女人呀,我这个无情的女人呢,要走了,你好好休养吧,不要想我哦!你知道的,我无情,是不会想你的。”宓银枝收回按摩的手,说走就走,完全不给面子。 哥舒贺齐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脸沉了。 装惨没用了? 怎么可能! 这一招向来屡试不爽,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几日后,宓银枝再来找哥舒贺齐的时候,推了个轮椅。 宓银枝将他扶了上去,转着圈打量,颇为满意的样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骨折不是一时半会儿好的了的,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还是做轮椅吧!这可是我花了五天才做好的,不许嫌弃。” 之所以为这样说是因为,这个轮椅只是有个轮椅的样子,但做工,真是不敢恭维。巫山崖下没有树,只有竹,而这个轮椅便是用竹篾做出来的,看起来非常不稳当,且做工粗糙,哥舒贺齐明显感觉到了屁股墩被凸起的竹篾扎了。 “做这么丑,还想让人不嫌弃!”哥舒贺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喜欢得紧,有了轮椅便不用天天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舒服了。 “嫌弃?嫌弃就还给我,我拿去给苏姐姐当柴火。”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哥舒贺齐傲娇,试着推着轮椅走了几圈,整个人都明朗了不少,“快推小爷出去走走,这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了,都快发霉了。” 宓银枝没有动,静静的打量着他。哥舒贺齐回头看她,眼里是问号泡泡。 “我说,你这人咋这么厚脸皮呢,使唤起人来毫不嘴软。” “身为皇子,使唤人有问题吗?” “没问题,你是大爷,奴婢伺候你去晒晒太阳!” 宓银枝翻着白眼学绿莹说话,那叫一个惟妙惟肖。哥舒贺齐又不高兴了,瞪了她一眼。 “你不是女婢,咱两是青梅竹马。” (⊙o⊙)… 什么鬼! “你知道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吗?” “你当我是智障吗?” 宓银枝点点头。哥舒贺齐伸手就是一板栗,宓银枝吃痛,怒瞪着他。 哥舒贺齐也是有脾气的,生气了一般都是不理人,等着别人去求原谅。宓银枝看着他自个儿摇着轮椅到了门口,好在无心室的没有门槛,任他自己划了出去。 但宓银枝忘了,无心室的这间卧房是吊脚竹楼的设计,没有门槛,但有阶梯。哥舒贺齐没出过门,根本不知道,于是还没等宓银枝反应过来,便听到了门口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其中还交杂些痛苦的闷哼声儿。 宓银枝一拍脑袋,完了! …… “哥舒,来,喝药了。”宓银枝端着碗,温声细语的哄哥舒贺齐喝药。 哥舒贺齐的脸色非常不好,喝了口药就别过脑袋不说话,也不看她。宓银枝无奈,又转到另一边,喂了一口,哥舒贺齐又转过了头不看他。 宓银枝脸上是温和甜腻的笑,内心两小人在撕逼。 小恶魔:tnnd,居然给老娘耍脾气,活得不耐烦了吧? 小仙女:是你惹人家生气的,害得人家伤上加伤,耍点儿脾气怎么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的错! 小恶魔:自己作死,怪谁? 小仙女:你不刺激人家,人家会作吗?人家不作,腿会折吗,现在好了,又要躺三个月了,真是个可怜的娃儿~ 小恶魔:到底谁可怜,他废了,还要老娘来伺候他,居然还给老娘甩脸子,活得不耐烦了吧! 小仙女:哎,真可怜一男的,人家对她倾心相待,她连照顾一下,还在心里瞎比比。哎,真可怜。 她瞎比比?呃,貌似是在瞎比比。 宓银枝晃了晃脑袋,看着那个“可怜”的男人,认命的继续伺候,谁叫是她的错捏! “哥舒,喝完药我带你出去走走,今天的天气不错呢!”宓银枝蹲在哥舒贺齐面前,眨着眼,装巧卖乖,结果换来了他的冷眼,只是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微闪,显然是心动了。宓银枝暗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哄着他喝药。 这次哥舒贺齐明显乖很多,自己端了碗喝了,宓银枝很是贴心的送上一颗蜜饯,哥舒贺齐的面色微霁。 “真乖,走,本姑娘带你出去遛遛!”宓银枝喂完了药,心情好,说话都飘了。 哥舒贺齐瞪了宓银枝一眼,没说话。 到了外面,哥舒贺齐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宓银枝说话还会回个一两句,只是还是傲娇的表现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宓银枝也不介意。她以前也没少惹他生气,顶多气个一两天,就又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来找她复合了。 这次是看着哥舒贺齐是个病号,又不愿吃药的份上,所以才会来哄哄他。 “哥舒,你这么久没回去,不给你父皇传个信儿回去吗,万一他以为你死了,说不得王府没建好又要赶工建陵寝了!” 哥舒贺齐淡淡的睨着她,宛如在看一个智障,宓银枝深受打击,又不敢发作,静等他后话。 第47章 ——主子,你自求多福 “早在我掉崖的时候我就已经给宫里传信儿了,现在说不准都快找来了。” “是吗?据我所知,巫山崖四面环山,唯有一个入口,便是像我两那样,掉下来,能不能活,全靠造化。虽然我不知道温月容是怎么进出的,但要找到出入口,难如登天。”宓银枝忍不住打击他,“要不然,你那些人也不会一个多月了都没能找来。” 哥舒贺齐一个多月以来一直躺床上,不太了解这无心室的地理位置,待宓银枝带着他绕了一圈之后才知道他天真了。巫山崖本就幽深隐蔽,而这无心室却是山水环绕,翠绿丛生,宛如仙境。 而仙境所在,便是绝境。 宓银枝看哥舒贺齐一脸的沉重,又开始安慰他。 “不必担心,既然温月容可以进出,想来出去也不会太难,实在不行到时候问一下他们出去之法。”虽然可能要付出些代价。 哥舒贺齐瞪了他一眼,宓银枝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咋又生气了? 她哪里知道,他是在吃醋呢?温月容,一个比他还先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十年后再次相见,两人还有共同的喜好,这么大个威胁,怎么想怎么不舒坦。 更不舒坦的是,不过百里的草屋边,站着一白衣公子,哥舒贺齐用脚丫子想都知道那是谁,整张脸更臭了。 宓银枝也看到温月容,想着那厮实在难应付,所以她并不打算过去打招呼,推着哥舒贺齐想要返回,却怎么也推不动,宓银枝弯腰看过来,果然,哥舒贺齐按着拉杆的。 宓银枝看向哥舒贺齐,他也适时转过头来,两相对视,一个疑惑,一个坚定。 “阿枝,我们去拜访一下主人家。”哥舒贺齐声音很是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可宓银枝却被他突然的转变惊得一身恶寒,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你好了在说吧。”宓银枝打商量。 “阿枝不可无理,都在这打扰一个多月了,怎能不去给主人家道个谢。” “……”他大爷的,你这时候有礼了,平日的任性妄为是什么? 宓银枝无奈,还是推着哥舒贺齐过去了。 哥舒贺齐推开栅栏,温月容自然而然的向这边看来,两相对视,这倒是时隔十年,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再会了。 温月容一如往日,神色淡然。然哥舒贺齐却一反常态,没了往日的张扬锐利,反而变得沉稳踏实了,只是看温月容的眼神,满满的挑衅。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温月容最近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对味儿了,感觉怪怪的。好似再看一块儿肥肉,总想从她身上蹭点儿油水。 “温先生,好久不见。”哥舒贺齐还是很礼貌的,主动打招呼了,不过温月容没理,自顾自的晒着药材。 “温先生在此一居几十年不觉无聊吗?” 依旧没人理。 “敢问温先生贵庚?” 还是没人理。 哥舒贺齐笑了笑,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 “传闻二十余年前,温先生素手一挥治好了东瑜小皇爷的顽疾,那时温先生就有如此神通,如今一去二十年,温先生应当精进了不少吧!” 温月容转身看他,不过轻蔑一瞥。哥舒贺齐轻笑,装得个人模狗样的轻握宓银枝的小手。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没有甩开。 “我家阿枝早在十年前就有了惊世之才,不过短短半年便研制了苦参酿酒方,助天下天刑患者的病痛,近年来,更是精益了不少。不知在岐黄之术上,温先生和阿枝比起来,孰高孰低?” 宓银枝闻言,扯了扯嘴角,她算是搞明白了,这哪是道谢呀,分明就是来挑衅的嘛!至于他为何会挑衅温月容,就不得而知了。 而论到医术,确实是引起了温月容的兴趣。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哥舒贺齐说话的语气。 “殿下对本座有敌意。” 哥舒贺齐愣了一瞬,没想到他就这般说了出来。 “温公子怕是对本殿有什么误会,温公子救了我们的命,本殿怎会有敌意?” “因为本座对她感兴趣!” 宓银枝:“……” 哥舒贺齐满头黑线,这人莫不是有毛病吧,有些事儿藏心里便好,说出来作何? 还有,什么叫对她感兴趣? “传闻温先生无欲无求。” “本座唯执岐黄。” 所以你只是看上了她的医术?哥舒贺齐默默的想,心下放心的同时又不平衡了。他家阿枝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也不是只有医术拿得出手呀! 显然,宓银枝也读懂这句话了,怪异的看着温月容,忍不住怼回去。 “你眼瞎吗,没看出我的貌美心狠大长腿?” 温月容轻笑,宓银枝瞪眼,感觉形式不妙,这厮一笑,准没好事儿! 果然, “你有我美?有我狠?至于大长腿……”,温月容走近,低头俯视着某人。 (⊙o⊙)… 这天没法聊了! 重点貌似偏了,哥舒贺齐移动轮椅将二人隔开,换上个假意的笑。 “本殿知道温先生执于岐黄之术,阿枝也确是其中翘楚,只是这男女有别,言行止于礼,忘先生省得。” “这倒轮不到殿下操心,本座不是什么人都是能看上的。”温月容意有所指的看向某人。 “温先生这句话我可记心里了。” 宓银枝怒了,这两个混蛋,把她当什么了。居然还看不上她,宓银枝看着温月容面带微笑,心里却暗暗记下这笔账,总会有机会还的! “这谢也说了,该回了吧!” “多有叨扰,我们先走了。”哥舒贺齐虽然心里有点别别扭扭,但目的达到了,遂还是让宓银枝推着走了。 温月容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突然转身问人,“曲艺,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曲艺闪现,幽幽的看着他家主子,心想,你何止是说错话了,你是大错特错了。 本来就觊觎人家的医术,还不讨好反而说出那么落人面子的话,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看你以后怎么套人家的独传之术。 “主子,你自求多福吧!” 曲艺是个耿直的性子,怎么想的怎么说。 温月容沉默,眸如深潭,漾出圈圈涟漪。就在曲艺打算请罪的时候,温月容却直径进屋了。 曲艺:“……” 第48章 ——哥哥会救我的 南蛮皇宫,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春虫浮游,夜风微拂,树叶沙沙作响。 “可有消息了?”殿内,南蛮皇以手撑头,眉头紧蹙,周身疲态。 两个多月了,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他已经不抱什么期望。 “没有殿下的消息,但是属下查到了另一件事。这是宗鱼送回的管信。”宗禾将一根铜管递给南蛮皇。 “看过了?” 宗禾点头。 南蛮皇揉了揉眉心,没有接过,叫宗禾说给他听。 “是,信中所言,宗鱼查到东营有一支精卫一夕之间消失,宗鱼待深入探查之时,总是有人暗中阻断信号源,至使他无从深入。宗鱼怀疑此事与纳兰将军有关,只是那边行不通,于是擅自从贵妃娘娘下手,最后查到贵妃娘娘的亲卫在殿下出事之前去过东营,理由是给纳兰将军送春衫。宗鱼怀疑……”宗禾顿住,欲言又止。南蛮皇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撑着发胀的脑袋。 “继续说。” “宗鱼怀疑行刺殿下的人并非是东瑜暗刃,而是我东营的将士乔装。而这一切,皆是受贵妃娘娘的指示。” 南蛮皇闻言,拍桌而起,怒上指冠。 “她好大的胆子!” 是不是胆大,宗禾不敢发表意见,他只知道,不管贵妃做了多少错事儿,南蛮皇也不会对她下杀手,毕竟,她是纳兰将军的妹子。 “主子息怒。” “给我继续找,不管天涯海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南蛮皇挥袖,砸了了一方砚台。 “是。” 宗禾退下后,南蛮皇喘着粗气,心中绞痛,瘫坐在御座上,良久方才平复。 东瑜虽地大物博,但无将,平日里都是安安分分的维持两国的关系,他虽有心东征,奈何找不到理由,出兵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身为帝王,他在心痛哥舒贺齐之时,也不是没想过趁此机会机会挥师东去,现如今派去东瑜的使臣已经在谈判中了。 他知道行刺之事另有蹊跷,只是没想到会是贵妃。贵妃平日里虽强势,但也安分,不曾做出过什么逾矩之事,他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心计。 丽正宫 “娘娘,皇上来了,脸色不太好。”翠屏迈着碎步入内,脚步略显急促。 纳兰月赶忙站起来理了理衣袍,殿外,已然响起了宣旨太监三呼皇上驾到的传报。 正待纳兰月要出外迎接的时候,南蛮皇已经进了内殿,向她走来。 随侍宗德没有跟进来,南蛮皇看向翠屏,翠屏畏惧,偷偷的瞄了纳兰月一眼,犹豫着退下了。纳兰月望着翠屏离去的背影,恐惧暗生。 宗德拂尘一挥,殿门被带上了。 纳兰月见这阵仗,心知皇帝多半是查到些什么了,她弯出一抹笑,向南蛮皇走去,却不想南蛮皇大步上前厄住了她的咽喉。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吗?” 南蛮善战,国人无论男女皆习得半点武术,南蛮皇也不例外。纳兰月虽得纳兰仪亲授,但所习依旧浅薄,耍耍花腔还行,真要对上了,肯定是不敌的。 “呃~~皇上~~”南蛮皇下手不轻,纳兰月瞪大了眼,开始挣扎,脸涨得通红。 “朕竟没想到你如此恶毒,连朕的儿子都下得去手。”南蛮皇面露狰狞,眼里满满的伤痛和悲愤,恨不得将她就此了结。 “皇上说,说什么,臣妾听~不懂!”纳兰月挣扎,不敢承认。 “装糊涂?你真当朕糊涂了吗,你真以为那瞒天过海之计能瞒过所有人?”南蛮皇一把甩开纳兰月,静静的看她撞到石柱,头破血流。 纳兰月爬了起来,端正的跪在南蛮皇面前,言辞铿锵,“皇上明察,臣妾不曾做过。” 南蛮皇将铜管甩给她,纳兰月眼神微闪,按动机关将其打开来看,纳兰月犹豫的看了南蛮皇一眼,颤抖着手打开了密件来看。 “皇上,臣妾冤枉,这是有人栽赃陷害!”这是无论是否被查到,她都不会承认的,承认了即使南蛮皇不会杀他,也不会轻饶了她。 南蛮皇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居然还不承认。南蛮皇蹲下,捏着纳兰月的下颌,恶狠狠的道,“不管是不是冤枉,此事,朕说是你干的那就是你干的。老四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朕绝不轻饶。” 南蛮皇甩开她,大步离去。 “传朕旨意,贵妃纳兰月涉嫌谋害皇子,罪大恶极,收回凤印,削其妃位,打入冷宫。” 纳兰月猛的抬头,看着那扇大门轰然关上,隔开了月色清光。 翠屏跪地想要扶她起来,声儿都在颤抖,“娘娘不要怕,纳兰将军会想办法的。” 纳兰月轻触额角的伤口,面色还有一丝恍惚,她没想到,他真会那般绝情,相伴十余年,当真没留下一丝半点儿的柔情宽容吗? “是啊,哥哥会救我的……” 南蛮皇出去后并没有会御寝殿,而是去了先皇后的尚正宫。 尚正宫是皇后正殿,按理说,这里即使没有主人也该时常打扫的,但南蛮皇却下了令,不许动作这里的一分一毫,是以十余年来,尚正宫都只有一个先皇后的贴身嬷嬷打理着。 南蛮皇进来的时候,整个尚正宫也就只有内院里还亮着灯,老嬷嬷正在内院的浣衣房洗衣,见南蛮皇来了,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下。 “老奴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免礼。” 屋内灯火灰暗,南蛮皇择了个近处坐下。 “福玉,这么多年了,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皇上能让老奴一直守在宫里,是老奴的荣幸。” 福玉有些局促,这就她一人,不只是随侍身旁好还是去沏壶茶好。 皇后娘娘刚去那会儿,皇上还会经常来坐坐看看,时间久了,皇上也好些年都没来过了。她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活了半辈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了。 显然南蛮皇也看出了她的局促,只是稍坐了会儿。 “朕去别处看看,你忙你的吧。” “老奴带你去吧!”这皇帝怎可随意撂下,福玉自请带路,南蛮皇没有拒绝。 “皇上这些年一点儿没变。”福玉见南蛮皇在曾经常坐的院停下驻足,忍不住多说了句。 曾经,二人便是这样,吃着她做的冰糕,躺在树荫下乘凉。 “变了,都变了,朕老了,福玉也老了!”南蛮皇的话中满含萧瑟凄凉。 第49章 ——有感觉吗?有点麻~ “是呀,都老了。”福玉望天,眼里有泪涌动。 哥舒贺齐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自娘娘走后,那孩子每次来这边都是过门而不入,她总是偷偷的在门口看他悲伤,却不敢上前安慰,她怕,她怕她见了哥舒贺齐会比他更想哭。 “是朕对不起她,小齐的事儿不要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她都知道的,皇上放心,娘娘在天之灵会保佑四殿下的。”福玉隐藏在暗处,偷偷抹着泪。 南蛮皇看了福玉一眼,唇抿了抿,终是没说出话来,沉默良久,才一个人踱步走了。 只是刚踏出宫门,两个年轻人便挡在了他面前。 “你等是何人?” …… “按理说,应该能起来走走了呀!”宓银枝捣鼓着哥舒贺齐的腿,嘴上嘀嘀咕咕。哥舒贺齐装作没听见,继续享受着宓银枝的按摩。 “你要不站起来试试?” “我试过了,使不上力。”哥舒贺齐皱着眉,装着无辜的样子。 宓银枝怀疑的看着哥舒贺齐,暗中使劲儿戳在哥舒贺齐大腿内侧的软肉上,天真的问“有感觉吗?” “……有点麻~~”哥舒贺齐差点吐一口老血,死命的忍着不敢痛呼出声,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一波三折的。 “是吗?” 哥舒贺齐点头如捣蒜。 宓银枝上下打量着他,她对自己的外科技术从来没有怀疑过,就哥舒贺齐这刀伤,本不是很严重,只是救治不及时,导致失血失养,这才麻烦些。 按理说,这都三个多月了,她天天给他做着复健,早就该好了。 宓银枝轻笑,哥舒这厮,想来不安好心。 “既如此,大概是我的用的治疗方案太温和了,要不咱们用个刺激点的。” “刺激点儿的?” 宓银枝撑着下巴围着哥舒贺齐转了一圈,自顾自的点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对呀,或许是伤到神经了?要不把伤口打开再看看,要是伤了神经,那就麻烦了,我得把神经挑出来再接上,这是个大手术,得费一番功夫。” 哥舒贺齐神色一凝,瞪大了眼看着宓银枝。 “没那么严重吧?” “可能还会更严重,你现在都没有知觉了,肯定是伤了神经,要是不打开伤口把神经接上,你这条腿算是废了。”宓银枝眼睛晶亮,焕发着兴奋的光,盯着哥舒贺齐的眼神像是见了肥肉一样,这眼神,他莫名想到了温月容,他也这样看过宓银枝,哥舒贺齐瞬间又不爽了,想要发作。 只是眼下,还是先把宓银枝给蒙混过去吧。不就是多享受了两天按摩服务吗,他可不想把腿给废在这儿。 “阿枝,我这两天再试试吧,说不定就站起来了呢!” 宓银枝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神兴味,“那便再观察几天?” 哥舒贺齐避开宓银枝那看透一切的眼神,默不作声。 宓银枝所说的这几天并不久,因为宓银枝每天都会给哥舒贺齐按摩,而且用力极狠,美名其曰,刺激神经兴奋,有助于康复。 哥舒贺齐忍了两天便突然“好”起来了,可宓银枝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看来我这两天的手法很有效嘛,来我们多做几天,应该会恢复得更快。”宓银枝宛如一只笑面虎,笑里藏刀,恶狠狠的准备咬人了。 “不用了吧,我感觉好很多了,用不了两天就该完全恢复了。” “没事,多按按,免得留下后遗症!”宓银枝笑的见牙不见眼,还特地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哥舒贺齐突感脊背发寒,忍不住哆嗦。 “阿~~阿枝,其实……啊!!!”哥舒贺齐话没说完,便遭了宓银枝的毒手。 远远的树荫下,温月容忍不住侧目。 而巫山崖下,女孩天真的问身旁的男子,“小黄,我好想听到小辈的声音了?” 男子拍拍女孩的脑袋,一脸宠溺。 “小蜗没听错,就是代王殿下的声音。” “哦,他好想很痛。”小蜗牛皱着眉,想象着那样凄惨的叫声应该配上怎样的疼痛。 “抱紧我,我们下去了。” 黄离扶着小蜗牛的腰肢,两片羽翼从背后长了出来,欲带小蜗牛下去。 “小黄,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这可难不倒我。”小蜗牛掰开黄离搭在他腰上的手,然后揽着黄离的腰,羽衣一挥,脚下轻拂,有风拂过面庞,转瞬,两人便落于无心室外。 “哇哦~好多花。”小蜗牛落地便被成片的兰花吸引了,挥舞着手在花丛中穿来穿去,好不欢快。 黄离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小蜗牛翩迁起舞,良久苦涩一笑,念决收回了羽翼。 “玩够了没,该走了,别忘了正事儿。” “走吧走吧,我感应到了,他们就在里面。”小蜗牛拉着黄离的手,一蹦三跳的往里走,可还没走几步,一个人身瞬间闪现他们面前,小蜗牛身子比意识反应快。 等小蜗牛反应过来的时候,人早已躲在了黄离身后,拽着黄离腰间的薄衫瑟瑟发抖。 “二位请跟我来。”曲艺僵着脸,做出请的姿态。 黄离安抚了下小蜗牛,带着跟着曲艺进去了。 湖中亭下,帷帐飘飞,隐约可见一人在煮酒。 “公子,人带到了。” “进来坐吧。”温月容轻拂衣袍,转身正对着二人,小蜗牛对上那人的视线,心跳都漏了半拍,身子都不自觉的颤抖。 黄离以为小蜗牛害怕了,将她揽入怀中,轻声抚慰。 “小黄~”小蜗牛声音颤巍巍。 “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好难受,突然觉得好伤心。”黄离不言,只是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小蜗牛是万年地仙,而他不过是个百年小妖,要不是得她相助,他现在怕还在喜鹊的阴影下苟且偷生呢。 所以,那些关于小蜗牛莫名的感知,他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也只有安抚了。 “请进。”曲艺打开帷帐,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离看向怀里的小蜗牛,小蜗牛看起来蔫了吧唧的,嘟囔着嘴还是进了亭子,黄离跟在她身旁护着她,虽然她并不需要。 “恭候二位多时了,来尝尝本座刚煮的酒。” 温月容推出两盏清酒到对面坐上,酒香四溢未饮已醉。 第50章 ——你脸红了 小蜗牛是个没谱的,心下就觉得这酒香甜,当即端了酒杯就准备喝了,倒是被黄离给挡下了。 小蜗牛看向他,黄离对着温月容笑了笑,只道是小蜗牛酒量浅,他先给她尝尝。心里却想着,这位公子看起来端方有礼的,但谁知道会不会背地里搞些手脚呢!真想不明白,从前万年,没他在的时候,小蜗牛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温月容不言,静静的看着黄离将酒放置鼻尖细细的闻过,又尝了一点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得了同意,小蜗牛开心的喝了口,砸吧砸吧嘴,感觉味道不错又将杯子伸给温月容,黄离又给制止了。 “不可贪杯。” 小蜗牛瞪着他,一脸不高兴,黄离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转而问温月容。 “公子可是百陆医圣?” 温月容不答算是默认,只是转而问他。 “公子至此,是为南蛮,还是天衡?” 黄离愣了愣,随即释然,这便是跟了他们十多年的人吧!黄离浅笑道:“两者皆有吧!为南蛮寻子,为天衡寻旧。” “宓银枝?” “或许。”黄离说的隐蔽,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旧是何人。那些更深的东西,自是不便说的。 温月容也不多做计较,反正他问了他们也是不会说的,他自个儿查便是。 “这子,二位可以带走,但旧,本座倒是还想招待几日。” 黄离幽幽的看着温月容,后者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成施舍。小蜗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点头疼,怎么一个两个说话都这么隐晦,搞得她头都大了。 “那个……小辈,我们是来带前些日子掉下来那两个小辈回家的,他爹想儿子,我也想旧友了。”小蜗牛想的倒是简单,只一句爹想儿子,她想旧友,便是全部的理由了。 “不如二位将四殿下送回,且同宓银枝一起在我无心室住下?” 小蜗牛想了想,这个法子不错,两全其美了呢!小蜗牛刚要应下,黄离刚要阻止,却感周身酸软,精气都被封于丹田无法施展。 黄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看着温月容,眼神凌厉,更多的却是惊愕。 “酒里有毒!” “有反应了吗,倒是比预料中久了点。”温月容饮下杯中酒,一举一动绝世如华,看起来倒不是奸诈小人的嘴脸,而黄离便是着了这张脸,这身气度的道。 小蜗牛愣愣的,给黄离把了脉,脉沉而缓,倒是疲劳之象。但见黄离也没有哪里不适,查不出个所以然,瞬间眼泪泫然欲滴。 “小蜗,你怎么样了,别哭。” “没事,我没事,小黄你哪不舒服呀,他毒你哪了?” “像是痹阻经脉,使不出术法了。”黄离倒还镇定,想来小蜗牛这万年地仙也没那么容易着了他的道,瞬间放心下来。 而温月容也注意着小蜗牛的一举一动,嘴角倏然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二位倒不如在蔽舍小住些时日,等身体恢复了再走?” 黄离安抚着小蜗牛,稳了稳心神,倒还是谦谦君子的样子。 “公子留我等在此所谓何事?” “本座倒是不想留二位,只是不想二位带走了宓银枝,本座还有些问题要与她探讨,怕是要她小住些时日。不如二位就一起留下,到时候再一道走吧。” “既如此,只说便好,何必搞得这么多弯弯绕绕?” “本座就是想试试,这新研制出来的药的效果如何,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温月容声音忽冷,像是对这个结果的不满意。 事实上,温月容倒还真是这样想的,就是为了试试药效,这药刚烈,本就是哪来对付怪力乱神的,不能拿身边的人下手,那便只能换天衡出来的妖神鬼怪了。 不过看小蜗牛跟没事人一样,想来这药效也就一般,对付对付小妖还行,要是对付这有些道行的,怕是没多大作用。 黄离没想到他竟是拿他来试药,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在小蜗牛没事,要不然他可不会放过这传闻可与阎王搏命的人。 “曲艺,准备一间屋子给两位贵客住下。”温月容说完,云淡风轻的飘走,徒留亭中三人面面相觑。 黄离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曲艺打量着二人,心想,公子这是不高兴了吧,连屋子都这般吝啬只给一间。 只有小蜗牛一派天真,水灵灵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着神游的二人,忽而将视线定在黄离的脸蛋儿上。 “小黄,你怎么脸红了?” 第51章 ——烈日灼情 山下四季如春,而山上,却夏日炎炎,南蛮皇宫更甚。 此时的南蛮皇宫里,一代大将纳兰仪正跪于帝阶之下,从日头刚出再到夕阳西下,他便一直跪在这里。 一天一夜过去了,路过的宫女太监不少,却没一个人敢去帮扶。 再到二日晌午,日上中天,在烈日的烤灼之下,汗珠顺着他的额角,划过深陷的眼窝,挺翘的鼻梁,苍白的嘴唇最后落入衣领中不复再见。 他的身上已经完全被汗湿,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夏衫单薄,能清晰的看出那性感坚实的臂膀窄腰,而他嘴唇却异常的苍白,双眼变得恍惚迷茫,显然是中暑之相。 殿内皇帝正在案前批阅着奏折,宫中四角的暗格里都放着冰块儿,现在正冒着腾腾的寒气,小宫女拿着团扇有规律的扇着。 不一会儿宗德又端来了一碗解暑茶,南蛮皇放下奏折,看向那一盏解暑茶若有所思。 “他还跪着讷?” 宗德答道:“跪着呢。” “这兄妹二人都一个德性,没一个善茬儿。” “可不是,这都两天了,不吃不喝的,叫他走也不走,现下好了,中暑了,回去又是好一番折腾。”宗德在一旁伺候着,这求情的话不能再明显了。 南蛮皇瞪了他一眼,宗德赶忙低头,假装没看见南蛮皇看来的目光,专心的做着凉茶。 南蛮皇哼笑,“你到底谁是你的主子,纳兰仪到给了你什么好处,这般替他求情?” “皇上冤枉呀,奴才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怎么会被一点蝇头小利收买。” 宗德耍着嘴皮子,卖着乖:“奴才这么说还是为了皇上嘛,纳兰将军是国之栋梁,那擅自动兵之事定不会是他干的,只是摊上了那么个妹子,能有什么办法呢!皇上还是消消气吧,这气来气去都是气自己,就纳兰将军那死心眼,怎么会明白皇上的苦心呢,罚罚他,走过过场得了。” “走过场?好你个宗德,当我这皇帝是闹着玩的,君无戏言只是说说而已?”南蛮皇摆出一副问罪脸,宗德连道不敢。 昨日纳兰仪前来请罪,顺道将他妹妹那份罪一并担了,说什么兵是他出的,本着剿匪去的,没想到误伤了代王,特地前来请罪,那么不走心的说辞,成心来气他的吧! 所以,他如他所愿的发飙了,下令让他跪上个三天三夜。 然后,纳兰仪居然说了个“谢主隆恩”,气的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只是早上起来早朝的时候,瞄了他一眼飘然离去,下完朝后回来见他那虚弱的样子,气也消了大半了。 只是这话既说出了口,肯定是没法收回的,君无戏言可不是玩笑话。说出去的话不可更改,拉下的面子又没捡回来,这又纠结了一上午也没想出该怎么叫纳兰仪滚回去。 宗德这话,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也只能哼哼唧唧的接下了。 “算了,叫他滚吧,别杵在外面,看得朕心烦。” “哎,奴才这就去说。对了,那贵妃娘娘的事儿,该怎么说?”宗德找死一问。 “朕没杀了她便是好的了。”南蛮皇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去宣旨。 宗德摸了摸鼻子,皇帝这真是死鸭子嘴硬,代王既无性命之忧,那贵妃的罪便轻些了,加上她那死命护妹的哥哥,想来出来也是早晚的事儿。 宗德打了伞出来,撑在纳兰仪头上,鸭公嗓哎哟一声,那叫一个心疼啊! “纳兰将军,快起来吧,皇上饶了你了,别再倔了,快回去歇歇。” 纳兰仪恍若未闻,依旧定定的跪在那。宗德哪会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心下也甚是无奈呀。 “将军不必忧心了,代王殿下无事,改日便归,想来看在将军的面子上,皇上也会饶了贵妃娘娘的。”宗德蹲下身,将伞递给纳兰仪,咬着耳朵轻声道:“将军快去歇着吧,将来和东瑜这战,少不了将军忙的。” 纳兰仪倏地抬头,这一动作太急,脑子一瞬间就糊了,纳兰仪头晕目眩好一阵才勉强平复了那股子眩晕感,半眯着眼看着宗德。 “将军不必看我,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将军还是快回去歇着吧!”见纳兰仪动容了。宗德赶忙将人扶起来,本想吩咐人将他带回,纳兰仪却挥手制止了。 “本将想一个人走走。” 宗德望着纳兰仪远去的背影,不经叹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烈日炽灼,透过单薄的油纸伞生生刺在纳兰仪身上,跪了两天一夜,腿都不听使唤了,他走得极为吃力。待到正午门下的时候,烈日堪堪照头,宫门的禁卫都呆在阴影里,或有几人的眼神偷偷转来,打量这个南蛮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纳兰仪抬头,迎着日头眯起眼,望向宫门顶上,上面有九面黄色旗帜,夏风吹来,旗帜张扬的舞动着。纳兰仪如同那无骨的黄旗,风一吹,便站不住脚,轰的一声倒在地上,震起了一地灰尘…… 即使打入冷宫,纳兰月还是一样的张扬,每日都精心装扮着,不愿与其她的老女人为伍。一同打入冷宫的还有翠屏,她像往常一样伺候着贵妃的饮食起居,可今日的她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有什么话便说吧!”贵妃一边打理着刚上好的蔻丹,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翠屏犹豫半晌,还是将下午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将军跪了整整两天,皇上都没松口,只是将将军赶走了,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以至于到了正午门下,将军中暑厥过去了。听丽正宫偷偷传来的消息,将军严重中暑,神识都不清了。” 翠屏越说越没底气,到最后干脆连声儿都发不出来了,可纳兰月硬是把那细若蚊吟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那轻抚着蔻丹的双手有一瞬的停滞,而后又若无其事般低下头继续翻看着那血红的蔻丹。 一旁的翠屏大气都不敢喘,只敢暗中查看贵妃的脸色。却见纳兰月那如没事人的样子,越发心惊胆战了。她要是哭一哭,闹闹脾气,那还说明纳兰月是惦记着将军的,着毫无反应是个什么情况?翠屏不敢想。 第52章 ——天衡的人 无心室里,宓银枝和哥舒贺齐坐在院中,看着这突然到来的两位邻居,满满的一言难尽。 “嘿,小辈,我们找你好久了。”远远的小蜗牛看到了宓银枝,直接挥袖飘到了她身边,眼里满满的惊喜和欢快。 黄离没了术法,只得无奈的看着小蜗牛飘得远远的,而他只能加快脚步跟上。 宓银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等黄离上前来,道了声宓姑娘有礼。 宓银枝呵呵笑,“黄掌事怎地也掉下来了?” “我们是自己飞下来的,特地来找你们的呢!”小蜗牛插嘴,颇为急切,特别是看宓银枝脑袋的那眼神,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为啥来的一样。 “飞下来的?那还能飞上去吗?” “这有何难!”小蜗牛傲娇的哼笑,想了想,又说不行,“刚才那小辈邀请我们在此暂住,所以暂时还不能飞上去。” 黄离拉住小蜗牛的手,倒是没有一直盯着宓银枝的脑袋看,只是正经的对着哥舒贺齐道:“我等受南蛮皇的嘱托,来寻殿下的。” “父皇?” “他允了我国师一职。” 黄离轻笑,才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是那日南蛮皇刚出了尚正宫,便看见二人守在门口。黄离问他是否想找到哥舒贺齐,南蛮皇曰想。 “那我们便做个交易。” 南蛮皇问:“什么交易?” “许我国师一职。” 南蛮皇打量着这个狂妄自大的年青人,道口气不小。 “皇上可允草民的请求?” “你等何人,为何能找到我儿?” “天衡的人。” 就此一句,南蛮皇同意了,所以他们便来了。哥舒贺齐听完黄离的话,哼笑出声。 “即使没有这场交易,你们也会来寻我们的不是吗?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殿下聪慧。” “还是为了这簪子?”宓银枝问。 “宓姑娘放心,我等并没有取走这簪子的意思。” “那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对这簪子感兴趣,想要探究一番。”黄离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一旁的小蜗牛滴溜溜的瞪大了眼,不敢说话。 “泽兰公子?” “正是。” 宓银枝目光幽幽,心道,这泽兰公子到底和她有啥渊源呀,那阎罗王分明说这辛夷枝是他的本体,怎就成了泽兰公子的一方元神了呢? 对哦,本体,说起来她应该也是个神才对呀!是不是她为神的时候和泽兰公子是好朋友,然后他送了她一方元神? 当晚,宓银枝将这个猜想告诉哥舒贺齐的时候,遭了他的白眼儿。 “就你,还神?痴人说梦!” “我怎么就不能是神了,看不起我啊?” 宓银枝愤愤不平,瞪着哥舒贺齐,真想一口咬死他。哥舒贺齐笑着躲着宓银枝的蹂躏。 “不敢不敢,只是古书有言,泽兰公子乃是万古神,可望而不可即,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也就川乌上神一人尔,貌似这还是川乌上神死皮赖脸争来的。” “不都说了吗,泽兰历情劫而后消失无踪。有情劫可不得有个小仙子嘛!”宓银枝闲来无事,也就瞎比比一句,却惹得哥舒贺齐茅塞顿开。 哥舒贺齐瞪着宓银枝半晌回不过神,像是有什么倾轧而出,他忽的抓住宓银枝的臂膀,手下没注意力道,宓银枝痛呼出声。 “你干嘛?”宓银枝皱着眉去扒拉哥舒贺齐的手,可怎么也挣不开。 “阿枝,告诉我实话,这簪子是哪来的?” 第53章 ——应天而生和瓜娃子 “真想知道?” 哥舒贺齐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住宓银枝,眼神坚定。 “说起来也是神了,哥舒,你信不信,这根辛夷枝是阎罗王送给我的?” 宓银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眼中波光闪闪,亮晶晶的惹人怜爱。哥舒贺齐眼睛微眯,打量着宓银枝,像是在鉴别宓银枝的话中真伪,最后,终是妥协道:“我信。” 这一声信倒是让宓银枝愣住了,这怪力乱神的,说实话,要不是她亲身经历,她决计是不会信的,却没想到哥舒贺齐这么容易就信了。 哥舒贺齐显然看出宓银枝的呆愣,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 “回神了!这种事儿,开始也是不信的,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大多都是超出心中认知的,那两人,还有城外山鸡精,现在看来倒是我狭隘了,看得不够深远。”哥舒贺齐转念一想,“你既进了地府见了阎王,那阎王可还有什么别的交代的?” “交代?就说这东西是我的本体,所以将它物归原主了。”宓银枝撇撇嘴,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般惊讶的看着哥舒贺齐,后者也同时向她看来,两人的眼中无不惊愕质疑。 小蜗牛说这是泽兰公子的一方元神,而阎王说这是她的本体,那是不是说明…… “我就是泽兰公子(你是泽兰的元神所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宓银枝的额头又挨了一记。 “就你还泽兰公子呢,怕是没睡醒吧!”哥舒贺齐满脸不屑,打量着宓银枝,满满的嫌弃。 “又打我,活得不耐烦了吧,咋就不可能了,咋就不可能了?” 宓银枝掐着哥舒贺齐的脑袋死劲儿的摇,像是有深仇大恨般! 哥舒贺齐挣扎着拍开宓银枝作怪的手,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你这女人,当真是狠心。” “你又不是才知道!”宓银枝引以为傲,哥舒贺齐无奈。 “且不论泽兰公子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真死了的话,四界这些年来会这么清静,不早闹得不可开交了?再者,泽兰公子身为上古神,应天而生,若真死了,那是魂归天地,灵滋万物,怎会有转世的可能,难不成再来个下古神挑战天地的权威?我在想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导致这根含有泽兰元神的簪子遗落地府?” “呃……貌似有点道理。”宓银枝思量良久,暂时肯定了哥舒贺齐的话,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 想不通小蜗牛二人前来为哪般?是同别的鬼怪一样觊觎这辛夷枝,还是有别的思量? “别想了,快去睡吧,都这么晚了!”哥舒贺齐打着哈欠开始赶人。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这样直接赶人的还真是奇葩。 真不明白哥舒这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说不喜欢吧?又亲了她。说喜欢吧?宓银枝忍不住侧目,都直接出言赶人了,还真看不出来有哪点儿喜欢了,当真是榆木脑袋,这孤男寡女的大半夜独处一室,他还当起了柳下惠! 宓银枝觉得,这人的脑子,不敲打敲打是不会开窍了。所以神在在的在桌沿喝着酒,眼睛死死的盯着哥舒贺齐看。 哥舒贺齐看她看来的眼神,莫名的在身上摸了摸,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阿枝为何这般看着我?” “你好看。”宓银枝突然凑近哥舒贺齐,温热的呼吸萦绕在他面上,一点点绯红满满爬上的他的脸颊,又一点点的向耳根蔓延。 哥舒贺齐突然觉得这块地儿的空气变得稀薄,连呼吸都困难,于是面上保持着镇定身子却向后弯,想要逃离这片被宓银枝点燃的空气。可宓银枝依依不饶,他退一点,她就近一点,直到他腰都弯成了一张弓,退无可退,宓银枝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哥舒贺齐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脸红得不成样子,心里更是百转千回,惊讶的眼里仿若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就化成了一句话。 “阿枝,我要摔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告知。 下一秒,哥舒贺齐便向后倒去,卷起一层灰。宓银枝依旧是弯腰的样子,促狭的看着地上窘迫的某人,还装模作样的伸手在鼻翼扇了两下,仿若在说:你摔倒卷起的灰尘都飘我脸上了。 就在哥舒贺齐无地自容,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宓银枝又突然站直了身子,飘然离去,不带走一粒灰尘,只是空气中随风传来一声娇骂。 “瓜娃子!” 第54章 ——公子是想要我吧? “皇上想见主子。”曲艺一大清早就跪地上,望着他家如月般清冷的主子。而温月容呢,连眼神都没施舍过一个,静静地捣鼓着他的草药。 曲艺见他家主子无动于衷,又道:“主子,皇上前些日子自缢,好在救了下来,只是近来身子越发虚弱,现如今已经不进汤水了。” 曲艺是真的同情皇上,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如今又活在摄政王的阴影下,完全没有半点一国之君的肆意。 温月容悠悠转过身,一双幽深的眼扫过曲艺的头顶,嘴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冷酷无情。 “既如此,将安乐丹送去便好,去了,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安乐丹,乃是为饱受病痛折磨的将死之人,而研制出来的剧毒之药,只为让人死的时候减轻痛苦。 “主子?”曲艺惊恐,呆呆的望着温月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温月容却没算放过他。 “本座没有吃里扒外的属下。” “主子冤枉,属下只是看皇上可怜,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曲艺抿了抿唇,主子向来无情无心,这一点他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他虽无心,皇上有啊! “主子,这次是摄政王派人来的。”摄政王派人来的,充分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若是皇上自己派人来的,可能会为见他一面而夸大其词,但若是摄政王派来的人,那只能说真的命在旦夕了。 然而温月容听了此话却没有一丝动容,只是回了药房,找出了个瓷瓶递给了曲艺。曲艺怔住,他知道,这不是安乐丹,那便是救命良药了。 曲艺很是兴奋,接过瓷瓶谢了恩便打算走。 身后温月容毫无半点情感的声音传来,“送去便不必再回来了。” 曲艺顿住,就这般背对着温月容站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思绪,良久才转身跪地郑重道:“属下定会照顾好皇上,请主子放心。主子保重!” 曲艺声音哽咽,不敢抬头,快步离去了。 温月容望着曲艺离去的背影,脸上无波无澜,良久,有风拂过,一片草药颤颤巍巍的舞动着,方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曲艺刚走出院子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宓银枝,也没有多想,打过招呼就径直走了。宓银枝看他神色匆匆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午饭的时候又将此事告知了哥舒贺齐等人。 小蜗牛听了,很是天真的回了句“他被他主子抛弃呀”。 几人面面相觑,正打算问小蜗牛是怎么知道的,又想到这这位是万年的老仙,能偷听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可小蜗牛当真是冤枉,她可没偷听,就是人家还在睡梦中的突然被那主仆二人的声音吵醒了,这才多听了两句。 宓银枝问:“温月容为啥要抛弃他呀?” 小蜗牛答曰:“曲艺想救皇上,温月容不给救,曲艺硬是要救,温月容就说,你去吧,去了便别再回来了,然后曲艺就走来。” 小蜗牛摊摊手,说得倒是简洁明了,只是这个中深意,这么个不喑世事的仙人是不会懂的。 “皇上?哪个皇上?”哥舒贺齐疑惑,想到了自家父皇,迫切的问小蜗牛。 或许的哥舒贺齐的急切的模样吓到了小蜗牛,小蜗牛瘪瘪嘴,不回答,又去给黄离撒娇。 “小黄,我要吃梨花酥。” “这早便过了梨花盛开的季节了,我哪去给你找梨花酥?”黄离日常无奈。 “我知道小黄有办法的!”小蜗牛日常耍无赖。 “真是拿你没办法。”黄离又日常纵容。 对面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默默的别开了眼,这二人,简直不忍直视。 待黄离将小蜗牛安抚好了,小蜗牛才道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皇帝。百陆算得上号的皇帝就南蛮那位,还有就是东瑜那位,其他小国的是王而不是皇。而天衡那位,不叫皇帝,叫天主。 小蜗牛这话,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个皇帝,哥舒贺齐是个重情的,南蛮皇本来身子就不好,万一是因为他的失踪而心力交瘁,生了病那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想了想还是打算亲自去问一下温月容。 “我也要去。” 哥舒贺齐看了宓银枝一眼,点了点头。 待二人走后,黄离状似无意的喃喃道:“这温月容貌似是东瑜的人吧?” 小蜗牛随意道了句是呀,便继续和安抚她的五脏庙了。 哥舒贺齐找来的时候,温月容也正在吃午膳,曲明在一旁伺候着。 哥舒贺齐一撩衣袍,一点没客气的坐在了温月容对面,宓银枝挑挑眉,跟着坐下。而对面那人完全当他们不存在,自顾自的夹菜吃饭。 哥舒贺齐开门见山:“本殿想问一下,今晨你们主仆二人所说的皇上指的是谁?” 没人理。 “温先生?” “食不言,寝不语。” (⊙o⊙) 哥舒贺齐等了半晌,等出这么一句,有些愤愤不平,正待发作,又被宓银枝阻止了。哥舒贺齐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于是,屋内的画面变得异常的诡异。一个人在慢条斯理的吃着午饭,两个人坐在一边看着那人吃饭,远远的,还有一人站在门口看着屋内三人。 午后,有风起,送来阵阵兰花香,时浓时淡。 哥舒贺齐耐心几乎耗尽。 “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以为是何人?”温月容不答反问。 “肯定不会是我父皇!” “既不是,你有何来追问。”温月容淡淡瞥了哥舒贺齐一眼,直接走人。 “温先生,我等在此地也叨扰多时了,也是时候告辞了。” 宓银枝赶忙插话,防止温月容就这般走掉。 温月容回身,脸上有一丝不悦,只是若非亲近之人是无法察觉的。 宓银枝看温月容那八风不动的样子,看来想要离开是没那么容易了。也是,这人一看就不是个不求回报的人,能让他们在这住下,肯定是他们身上有可取之处。 “温先生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吧,本殿要是能办到的定会尽力。” 哥舒贺齐显然也知道温月容的小心思,他堂堂王爷,想要满足一个医者的条件,应该也不难。 但显然,温月容对哥舒贺齐是不感兴趣了,只是一直盯着宓银枝看,那平日里沉静无波的眸中,竟泛滥着幽光,宛如一滩死水突然跳进了一只青蛙,惊心动魄。 宓银枝轻笑,淡淡道:“公子是想要我吧?” 第55章 ——战为一统,不为干戈 哥舒贺齐猛的看向宓银枝,惊愕于宓银枝的话,温月容也看着宓银枝,显然也没预料到宓银枝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宓银枝轻笑,完全不在意那二人怪异的眼神。 “公子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能告诉我们出路?”这边三人在这谈着条件,完全不知道他们明明可以靠小蜗牛的一个术法便能出了这崖底。 也是,就小蜗牛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本事儿的,会被忽略很正常。 温月容眼中漾出波光,很是不客气的收下了宓银枝抛出的枝条。 “倾囊相授。” 二人:“……” 这人当真不是到脸皮为何物吗?还倾囊相授,千年总结出来的医术,他竟想都照单全收? 猖狂! 宓银枝怪笑一声,道:“你确定你受得住?” “受不受得住是本座的事儿,授不授在姑娘,大不了我们一起在这崖底待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是问题。” (⊙o⊙)…那还是授吧! “成交!” 于是交易就此达成,温月容很是爽快的告诉他们出去的方法。 待回到屋里,又去将这些周折告诉黄离和小蜗牛的时候,小蜗牛只是天真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叫我带你们飞出去呢”? 宓银枝恨不得一头撞死,气得牙都要磕掉了,宓银枝咬牙切齿,死命的按捺着心里的一团火。 “你能带我们这么多人飞出去?” “我还能把这座山也一并带走。” 宓银枝:“……” 她似乎忘了小蜗牛是只精怪,定是有非凡的本领,想着这二人能平安的飞下来,再飞上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怪她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只弱牛! 宓银枝扶额,相当的懊恼。 于是宓银枝这一懊恼就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间,而且宓银枝很是死心眼儿的觉得她付出所有才换来的路,必须走一走,于是他们与温月容等人同行了…… 一直到行至地面,宓银枝都没有把眼睛从温月容身上移开。不过这眼神不是暧昧的,而是杀猪的恶毒眼神。 而温月容仿若未见,抱着走自己的路,让宓银枝看去吧的状态。 这里最是不爽的还输哥舒贺齐,看宓银枝那一副眼睛都粘人家身上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去隔开那两人,即使宓银枝的眼神是恶毒,最后又会将他推开继续盯着温月容,可他如宓银枝一样锲而不舍,推开了挡,这一路走来,可算是走出了一路的好戏。 哥舒贺齐等人一上路面,在近处寻找的侍卫很快便找到了他,并禀报了他离开这段时间的局势。 “父皇呢,他还好吗?” 等东子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哥舒贺齐正坐府尹的州府询问关南蛮皇的消息。当然,温月容等人也住了进来,不要问原因,因为人家是神医,你得罪不起。 府尹忙道:“殿下放心,皇上早已知晓你平安无事,有些忧心罢了,只是……” 府尹吞吞吐吐的,眼往四周瞄了一圈,意思很明显,还有些话不便叫外人知晓,想要单独和他谈。 哥舒贺齐随着他视线,瞥了黄离等人一眼,黄离倒是识趣,带着小蜗牛走了,东子也随之退下,屋内只余下哥舒贺齐,宓银枝和府尹。 府尹看了宓银枝一眼,纠结了半晌还是道出了前些日子收到消息。 原道是纳兰仪大病一场,月余方好,好了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向南蛮皇请旨回东城整顿三军,并推举哥舒贺齐出访东瑜,务必装出曾身受重伤。南蛮皇明白纳兰仪的意思,虽心疼他儿刚脱离险境又要深入敌营,但想着他这十来年的苦心经营,还是决定委屈哥舒贺齐去东瑜一趟,务必使这次谈判夭折。 哥舒贺齐听了府尹的话,眼睛金亮金亮的,很是兴奋,心道:正合他意呀! “你去信给父皇,叫他放心,我哥舒贺齐定会让此次谈判化为死水。” “殿下英明。”府尹好一番感动于哥舒贺齐的深明大义,又给哥舒贺齐备下吃食浴汤后退下了。 哥舒贺齐兴奋过了头,待回过神来便对上了宓银枝暗沉沉的眼神,哥舒贺齐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反省刚才说错了什么话惹着姑奶奶生气。 “南蛮善战,东瑜国强,两相对峙,是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哥舒,这不合算。” 哥舒贺齐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宓银枝的心思。开战必定劳民伤财,得利的是君王,颠沛流离的是百姓。 只是两国这几十年来虽相安无事,但虽敢保证这样的太平能维持多久能,万一等到东瑜找到良将,兵强马壮之时,他们就被动了。唯有百陆一统,才能彻底停战止戈,才能有长久的太平盛世。 哥舒贺齐浅笑道:“阿枝放心,吾国战为一统,不为干戈。” 宓银枝嘴唇紧抿,深深的看着哥舒贺齐,那眼神是他不懂的深邃,完全不适于她跳脱的性子。 哥舒贺齐突感心虚,别开了眼。 宓银枝叹气,暗道她不过一缕幽魂,又有什么权利去管上位者的千古大计呢! 战为一统,不为干戈。说的容易,战与干戈本为一体,无战哪来的干戈,既战又怎能不为干戈? 也罢,这些也不是她能管的,顺其自然吧!况且哥舒贺齐心中所想她自然也想到了,乱世中,不是你死就是为亡,非得争个不死不休才罢。 百陆百年来大小战役不断,也就近十年形成了三国鼎立之势,相对太平点。 “哥舒,你要记住,无论一统还是干戈,性命为大。”宓银枝说完这句便回自己房了。 哥舒贺齐发了会儿呆,转而看向桌上刚备好的饭菜,还一口未动。 心中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脑袋。恰在此时,东子亦步亦趋的进来了。 哥舒贺齐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略微皱眉,一副嫌弃的样子,东子见自家主子对自己那嫌弃样儿,有些小委屈。 可又敢怒不敢言,唯有整整衣冠,压低了声线儿禀明来意。 “殿下,属下有事禀告。” 第56章 ——衣冠禽兽 哥舒贺齐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做好了打算便直接定了行程,于三日后启程去往东瑜,商谈刺杀一事。同行者还有小蜗牛等人,再加上温月容一干人等。 这次曲明的理由是——同路。 同不同路宓银枝不知道,她只知道温月容这是赖上她了,不从她身上刮层皮下来是不会甘心的。 那日清晨,哥舒贺齐带来的精卫全部集结。上次刺杀已损伤过半,而今剩下不到两百人。再加上前来搜寻的五百人,生生凑出了七百人的大队,出发前往东瑜。 当然,走前不忘向府尹提醒了句“处理好后续事宜”。他们打着东瑜刺杀南蛮皇子的名义去谈判,要是被查出这是自家人打自家的人一出戏,那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纳兰仪不日便到,哥舒贺齐很是干脆的把这烂摊子交给了他,而他自己,专行那坑蒙拐骗的事儿去了。行了半月,终于到了珈蓝镇,离京都不过三里路,想来迎接的队伍也该到了。 宓银枝打开帷帐向外瞄,想着这东瑜地界儿和南蛮还是不同的,建筑多为砖头瓦房,不像南蛮善用竹木。这儿的人穿得也相对保守,坦胸露乳的还真见不到,大多裹得严严实实,连个胳膊颈脖都不露,大街上,没见几个姑娘家,想来是被禁足闺阁了。 宓银枝看着津津有味,眼神瞄来瞄去,一不小心又瞄到了那个瘟神——温月容。宓银枝顿时扫兴的缩回了脖子,一脸郁闷。 说温月容跟着他们这也说不过去,因为温月容一直是走他们前面的,他们有心想要避开他,奈何仪仗队大,唯有一条路可走,温月容却刚好走了那条路。 马车规格大,设有茶桌小榻,哥舒贺齐此事正躺在小榻上昏昏欲睡。宓银枝心情不爽,戳了哥舒贺齐的腰窝。 本就想着把他叫醒起来发发牢骚,没想到她一戳,哥舒贺齐便噔的一下坐了起来,又一时没掌握好平衡,摔下了小榻。 宓银枝:“……” 哥舒贺齐揉着屁股墩,神色难测,良久方才回视宓银枝问道:“你干嘛?” 宓银枝枕着手臂,摇着小腿儿,斜睨着他。 “无聊呀,没事儿找事儿!” 这下轮到哥舒贺齐说不出话了,暗道刚才她戳那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戳到敏感的点,全身都软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要不下去走走?” “不去,下去又要看到那个瘟神。” 哥舒贺齐眼眸含星,闪闪发亮,又是一阵大笑,惊了天色日光,于是本来的晴空万里很莫名其妙的就下起了暴雨。 这下好,更出不去了,宓银枝哀叹一声,靠着窗台听雨声。 后面马车里倒是一派欢声笑语,小蜗牛像是个不知愁为何物的仙人,每天都是笑嘻嘻的,除了吃就是玩,真不知道黄离是怎么把它养成这个性子的。明明是万年地仙,看起来去弱不禁风,不堪一击的样子。 夏日的暴雨最是催眠,就这般靠了一会儿,宓银枝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听着霹雳巴拉的雨声倒是睡得香甜,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哥舒贺齐的软塌上了,身上盖着薄毯。 宓银枝看了哥舒贺齐一眼,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问道:“谁来了?” 她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哥舒贺齐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宓银枝的胸口。宓银枝随着他的视线落在胸前,满头黑线。 许是睡觉动作太大,也或许是南蛮的夏装太过开放单薄,这一起床发现,本就露出锁骨的对襟衣领一不知不觉又向下滑了两寸,沟壑可见。 宓银枝瞪了哥舒贺齐一眼,将薄毯罩在了他脑袋上,然后开始整理衣裳。 哥舒贺齐异常的乖巧,等她将衣服整理好了,他还一动不动的罩着个薄毯,完全没有自己拿下来的意思。 宓银枝莫名,又掀开了薄毯,见哥舒贺齐那呆愣的样子,像是被什么魇住了般,神在而魂飞。宓银枝琢磨了一会儿,毫不留情的踢了他一脚。 “你傻愣着干嘛呢?” 哥舒贺齐被踢倒在地,像是慢慢醒了过来的样子,幽幽转过眼,这才看出了他还有点人气。 宓银枝又问了句他怎么回事儿,而他却答非所问。 “礼官来迎驾了。” “嗯?” “我们已经进城了,想在正往驿站去,刚才是礼官迎驾,过来见礼的。我怕他们吵着里,就把他们打发了。” 哥舒贺齐这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爬了起来理了理衣裳,端正的做好,看起来还真是一副王爷的派头,不过在宓银枝看来,妥妥的衣冠禽兽。 宓银枝怀疑的打量着哥舒贺齐,那眼神赤裸裸的,看得哥舒贺齐那本就虚的心更虚了,对视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闪烁。哥舒贺齐渐渐招架不住,垂下的高贵的脑袋,正待他要坦白从宽的时候,宓银枝又移开了视线,掀帘子向外看去,整张脸都伸到外面去,以至于哥舒贺齐看不到宓银枝脸上几近癫狂的笑,笑的脸都起了褶子,可又要生生憋住没笑出声。 待笑过了后,捏了捏酸痛的脸部肌肉,暗叹了句“傻子”! “什么?” 哥舒贺齐听到了宓银枝好似在说话,但没听清。 “没事,就是见那客栈外的老父哭得也忒伤心了点,堂堂七尺男儿这般哭,便多看了两眼。” 宓银枝眼不经意往那一瞥,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毕竟哭的那般撕心裂肺的,肝肠寸断的想不注意到都难。 哥舒贺齐站在宓银枝后面跟着看去,前有侍卫军在疏通道路,见着了那哭得像是死了亲娘的老父,想着这事儿不吉利,赶忙上前赶人,闹出了不小动静,哥舒贺齐的脸瞬间就变了,唰的一下就盖上的帘子,扑了宓银枝一脸。 宓银枝摸了摸痒痒的鼻子,瞄了哥舒贺齐一眼,静观其变。 “东子,外面怎么回事儿?” “属下去问问。” 哥舒贺齐等了一会儿,东瑜的官员前来请罪。 “殿下赎罪,前方有刁明挡道,坏了殿下的性子,下官正要将他驱逐。” 一帘之外,礼官迎着日头,低眉顺目的,忍不住拿宽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总感觉他做错事儿了。 “可有问过缘由?” 哥舒贺齐声音凉凉,礼官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第57章 ——白白胖胖的包子 “可有问过缘由?” 哥舒贺齐声音凉凉,礼官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可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原是那老父和小女一起来投亲,在客栈住了半日,结果早间起来,发现小女不见了,遂跟掌柜的闹,结果掌柜的不理,老父老伴儿走得早,就这么一个女儿还生死未卜,伤心欲绝之下,便坐门口哭了起来。 又闻近来时常有二八年华的少女离奇失踪,都道是着了采花贼的道了,这样一来,老父就更伤心了。 礼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个清楚,讲完后,心都提了起来。不知这南蛮殿下是个什么心思,要是因这晦气事儿惹得两国谈判出了差错,那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宓银枝看向哥舒贺齐,笑道:“你怎么个想法倒是说呀,外面那位可要被吓得尿裤子了。” “对呀对呀,他都要尿尿了!”小蜗牛不知道何时钻了出来,跑去人群凑热闹了。黄离分外头疼,紧跟着她生怕他走丢。 而礼官听了小蜗牛的话,当真感觉膀胱一紧,还真有点想如厕了。 哥舒贺齐挑开窗帘看那边的情形,蹙眉道:“贵国礼官如此作为,是将本王置于难堪境地呀?” 说话声悠悠传出帘外,礼官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殿下真会顺杆爬,当真借题发挥了! “殿下冤枉呀,吾皇诚意万分。” “是吗,我怎么记得贵国皇上不管事儿,他说话有何用?” 礼官杵在大太阳下,频繁擦汗,说不出话了。 “本王这初到贵国,就落下个仗势欺人,不同体恤民情的罪名。大人这番作为,是想让本王被唾沫星子淹死呀!” 礼官腿都软了,这罪他可不敢担! “殿下言重了,下官定会好好处理这事儿,请殿下放心。” “此乃贵国官民纠纷,自是于本王无关,起驾吧!” 哥舒贺齐恐吓一番,又拍拍屁股走人,徒留外面胆战心惊的礼官们。 队伍走了,小蜗牛和黄离却还在凑热闹,不肯离去。小蜗牛一脸兴致勃勃的左看右看,见老父哭得伤心,又想上前安慰一番,却被黄离拉住了。 小蜗牛莫名,可怜巴巴的望着黄离。黄离却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向了对面的房梁的某人。 小蜗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不用怕,他打不过我。” 黄离:“……” 说来也奇怪,平时有一点风吹草动的,小蜗牛就会怕得往他身后躲,可当真遇上了些不识好歹了,这牛又胆大了来保护他了,黄离忍不住想笑。又看向了屋顶那人,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拉着小蜗牛退出了人群。 “走吧,带你逛逛,十多年没来,不知道掌柜的还记不记得我们。” …… 月上枝头,蛙鸣池塘,京城终是归于这独属于夏日的宁静。 驿站一番折腾下来,哥舒贺齐终于能安心的躺床上休息,让他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装病娇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儿啊,可累死个人。 可是夏日绵绵,刚沐浴过的身子,不过一会儿也染上了汗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哥舒贺齐略带烦躁的蹬了薄毯,赤脚去打开了小圆窗,任凉风吹进,带走那烦躁的思绪。 哥舒贺齐站在窗前,见那茂密的槐树枝,有一根调皮的伸进了窗台,差点便戳上了他的鼻子,哥舒贺齐不经笑了。 暗叹连槐树枝都会蹬鼻子上脸了! 笑过后,心下也平静了不少,又回去躺下睡了。 驿站也沉静在了夜色中,但皇宫里却处处灯火通明,最亮出还属皇帝所居的乾坤殿。 此时的东瑜皇帝温文殊正躺在床榻上,呼吸微弱,肤色暗沉,瘦骨如柴,是个短命之相。殿里的人不多,唯有几个小宫女和一个随侍太监,还有正坐在桌案阴影里的曲艺。 温月容一路畅通无阻,进屋闻到的便是那日积月累留下的中药味儿,曲艺见自家主子来了,呆站在哪里不敢动。 温月容像是没看见他般,直径走向殿中的龙榻,挥推了一干人等。 本封闭的殿里,忽有微风抚过,卷起了层层帷帐,露出了床榻上已不成人形的皇帝陛下。 曲艺像是被风吹醒了般反过来,上前二话不说便直接跪温月容脚下。 “属下有罪,没能治好陛下。” 温月容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直接坐御榻上,给温文殊手腕上搭了块方巾,开始把脉。 这事儿他早便知晓,那还魂丹将温文殊的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想却又另患奇病,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完全无法诊断患了何病。 这也是温月容出山的原因,这些个疑难杂症向来是他热钟的。跟宓银枝一路同行,完全就是顺道的事儿,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无论何时去找宓银枝都行,没必要一直跟着。 温月容把脉良久都没能找出具体问题,微微皱了皱眉,暗中灌输了内力,潜入骨髓,查其病原,奈何都一无所获。 温月容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异色,外人或看不出什么,但曲艺却知道,这是主子兴奋的表现,他是对温文殊的病感兴趣了。 曲艺暗自放心,如此以来,想来主子是不会不管陛下了。 天乐十三年,七月三日这一天,南蛮代王来访,商谈边关遇刺事宜。 而东瑜皇城里,有一人沉浸在医药研究中,忘了时辰。有一人在自家院中仰望皇城,眉头紧锁。还有一人,做了一个恐怖的春梦,欲醒不醒。 二日清晨,日头刚冒出新芽,东子就毫不客气的拍这哥舒贺齐的房门。 “殿下,该起了,宫里已经派人来请了。” 哥舒贺齐猛的惊醒,坐了起来,听着东子的声音不甚清晰,一瞬间彷如隔世。良久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该朝见的。可正当他要起身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身体的异样,哥舒贺齐以龟速掀开薄被一角,脸色慢慢涨红。 屋外,东子见屋里没动静,又拍了拍房门:“殿下,我进来了?” “不许进!” 哥舒贺齐猛的回神,疾言厉色的阻止,东子默默收回了准备推门的爪子。 等门口没了动静,哥舒贺齐一下子扎进了床垫里,想起昨晚的做的梦,一脸生无可恋。 白天就那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晚上睡觉居然会梦到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追着他跑,最后还被包子捂脸,喘不过气儿,差点一命呜呼。 最可耻的是,他居然会被捂得湿了亵裤。少年时不懂控制,这样的事儿二天醒来时常发生,可随着年龄的增大,这两年已经没有过了。 哥舒贺齐呆呆这望着房梁,良久才起身收拾残局。 第58章 ——不要丢本殿的脸面 最终,朝见哥舒贺齐没去,理由是刺杀时身受重伤,至今未能痊愈,身子疲乏,起不来。简单点说就是赖床,不想起床。 所以这一天,哥舒贺齐都和宓银枝赖在一起。而宓银枝可没有闲情理他,东瑜风土人情和南蛮还是有很大差距,在岐黄之术上,也有不同,宓银枝这一天都泡在了东瑜的医书和志怪小说上了。 无奈,哥舒贺齐只得陪着她扎堆在志怪小说中。 宓银枝翻的是一本狐妖惑乱人间的故事,其中提到了公狐妖为了修炼,为祸世间,专挑闺阁女子下手,导致人心惶惶。 “哥舒,这城中最近是不是时常有姑娘失踪呀?” 宓银枝将那本书递给哥舒贺齐看,想起了专昨天那老父。哥舒贺齐瞄了她一眼,接过来囫囵的看了下,问道:“你不会是觉得这城中的失踪女子和狐妖有关吧?” “不无可能呀,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女子离奇失踪,官府半点都查不到。” “狐妖,这倒是有趣。”哥舒贺齐嘴角扯了扯,莫名觉得最近经历的事儿都有点出乎意料,连思想都在发生改变。要是以前有人给他说狐妖,他是打死都不会信,可是现在居然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才不是狐妖呢,是只万年老蛇。”小蜗牛突然跑了进来,解释昨天看到的那个大家伙:“一个修行了三万年的小辈,长得还蛮好看,就是老了点儿。” 小蜗牛啃着瓜,摇着一双小脚,那叫一个悠闲自得。 宓银枝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看,没见着黄离。 “你家黄离呢,咋没跟着你了?” “小黄去掏蛇蛋了,昨天听到一个凡人说蛇蛋好吃来着。”小蜗牛说的漫不经心,吃完了瓜还四十五度望天,一脸的忧桑,眉头紧蹙,满满的纠结。大概是在希望小黄快点回来,可又想吃蛇蛋,两者间取舍不定吧! 宓银枝默默别开眼,想着那只万年蛇精遇上这只万年蜗牛,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你见过那蛇精了?”哥舒贺齐比较会找重点,想起来他们讨论的是蛇精的问题。 “见过来,昨天在大街上的时候,那家伙就躺房顶看着呢!” 哥舒贺齐侧目,有一丝不能接受:“你见着他了,为何不起把他收了?” 小蜗牛委屈巴巴,“我那不是怕嘛!万一我去收那老妖,小黄没人保护受伤了怎么办?” 宓银枝扯了扯嘴角,暗道黄离还要你保护?你不作妖就好了! “我看是你打不过他吧!”宓银枝忍不住调笑,毕竟小蜗牛给人的感觉就是弱爆了的。 “就那老蛇,本仙还不放在眼里!”小蜗牛叉腰哼气,不过表情倒是有点虚,自己没多大自信嘛。 也是,就小蜗牛这样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八万年的道行中说不得有七万九都在吃喝玩乐。这样一来,说不得还真不如那正儿八经修行三万年的蛇精呢! “是吗,这蛇妖为祸人间,我看还是早收了的好。” “嗯?为祸人间?蛇妖?”小蜗牛瞪大了眼,一脸莫名。 “不然咧?”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 “人家虽然老了点,但也不坏呀,不但不坏,甚至因为行善积德早已得道飞升了,何来祸害一说?” 宓银枝:“……” 哥舒贺齐好笑:“带走良家女子,让她们生死不明,父母伤心欲绝,这是好事?” (⊙o⊙)… 小蜗牛无言以对,至少在她看来,那蛇已经到了飞升的境界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蛇,至于他为啥带走闺阁女子,小蜗牛也不得而知,因而不知该如何辩驳,急的的泪眼朦胧,泫然欲滴。 黄离回来的时候见到便是这番情景,以至于在今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了,黄离都满怀戒备的看他们,生怕他们欺负小蜗牛,这让他们深感无奈。 朝见没去,宫廷夜宴却怎么也逃不掉了。 即使是东瑜皇帝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一线,但揪着这刺杀问题,礼部是不敢怠慢的,摄政王也称要好好款待代王殿下,务必安抚好南蛮使团。 礼官顶着压力,将这次夜宴重办,就希望代王殿下看到他们的诚意。 磬斧敲响了九声,礼乐声起,殿门重重打开。 一华服男子款步入内,其身着拖地长袍,上有千丝万缕金线缝制的腾飞大莽,移动间,如灵如现。那精致的束腰紧紧的缠在腰间,琅铛玉环修饰其中,更显得腰间纤细有力。 往上便是那张鬼斧神工的面庞,眉飞入鬓,凤眼含威,挺翘的鼻梁配上那薄如蝉翼的唇,怎一个美字了得? 特别是凤眼中的威慑,紧抿的唇角,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错觉。若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只能是王者的霸气了。 这人便是东瑜摄政王——重华。 重华一步一步上了玉阶,在龙椅左下首的位坐下。玉阶下,文武百官安安分分的依次排开,然后三声吾皇万岁后紧跟着的是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重华一举手,一抬眸便是一道吩咐。只见微微抬手,衣袖不经意滑落半截,露出了那结骨分明的手腕,那弯曲的曲线就是一幅画儿。 这幅画儿传令太监见了十来年了,早已免疫,只是微微愣神便一甩拂尘,高呼道:“宣南蛮使团觐见!” 传旨太监一声令下,殿门层层打开,每打开一层便有一传旨太监三呼宣南蛮使团觐见,直到那声儿传至陛下,哥舒贺齐才甚是无趣的抬脚上陛阶。 宓银枝本没有资格来这种晚宴的,只是哥舒贺齐硬要带上她,又有谁敢多说一句呢! 不但宓银枝,即使小蜗牛和黄离要来,也没人敢阻止。 一行人等踏着傲气的步伐入了那元和殿。 殿内明显比殿外亮堂,一排排宫灯一直延伸至玉阶下,侧间帷帐所隔之外,又礼乐官在击磬弹曲,奏的乃是迎九宾的歌赋。 即使是在南蛮皇宫住了十年的宓银枝,也忍不住四下打量着这四处的布景,感叹这欢迎仪式的盛大豪华。 哥舒贺齐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般,幽幽冒出了句“不要丢本殿的脸面”。 显然,这是嘲笑她刘姥姥进大观园——洋相百出。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视线不经意瞥向了玉阶上那人,一时间万籁俱寂。 第59章 ——家有猛虎,怎敢厮混 何为一眼万年,宓银枝算是懂了。 重华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真叫人意不开眼,可又让人不敢窥视。层层华服披于身,贵气天成,这也难怪皇帝成年了也无人敢提归政一事。因为重楼本来就该是王者,这摄政之位,舍他其谁? 宓银枝暗自惊叹,正待多看两眼,一个宽厚的肩膀挡了过来。 “阿枝当真这般饥渴?” 哥舒贺齐是面向前方说的,宓银枝却听了个清清楚楚,想着这厮的眼睛当真长歪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东瑜摄政王确是是美色难挡呀!” “是吗,本殿怎么觉得除了那身衣裳精致点,也没啥能入眼的。” 这是在说人家衣冠禽兽? 宓银枝默默的想,这厮又抽风了。 待行至阶下,两人私下的小动作才算做完。一旁的小蜗牛见这阵仗,害怕得不敢抬起头来,大半个身子都缩在黄离怀里。 哥舒贺齐对着空龙椅行了个南蛮礼,惹来了文武百官的侧目,忍不住在私下嘀咕这代王殿下安的什么心。 “肃静。”传旨太监拂尘一挥,四下即静。 重华轻笑,自是不在意的道:“早间听闻殿下身子不适,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重华说话的时候眼下意识的看向了哥舒贺齐。 “不好,自刺杀之日身受重伤,近来身子骨愈发弱了,动不动就头晕眼花的,昨日换了床榻,不适应得很,连觉都没睡好呢!” 哥舒贺齐空口白牙,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不差,宓银枝在后面差点翻白眼儿,却被摄政王飘来的一个眼神噎住。 这白眼儿翻不是,不翻也不是,最后还是硬生生将白眼儿扯回来,眼角差点抽筋。 宓银枝嘴角微抽,暗道你和哥舒说话看我干啥?这想法刚过,摄政王那双高贵的琉璃眼又看了过来,好似在说:我就要看你,你待如何! 嘴上却是在应付着哥舒贺齐,并且自动忽略了那刺杀身受重伤的梗。 “殿下远道而来,对我朝多有不适,礼官何在?” “微臣在。”礼官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拱着个腰生怕见了摄政王的天颜。 “立刻去将代王殿下殿中的一应摆设换上南蛮特供,务必让殿下感到宾至如归。”摄政王特地加重最后四个字,投去的眼神意味深长。礼官心里咯噔一下,深感无奈,可又无可奈何,只得下去办事儿了。 哥舒贺齐看着那礼官颤颤巍巍的从偏殿离去,嘴角微扬。 “摄政王当真体贴,体谅本王一具病躯。”哥舒贺齐半句不离身子弱,就差赤裸裸的说出东瑜的暗刃刺杀了。 宓银枝撇撇嘴,这般诬陷的毫不愧疚,当真难为他那面皮子了。心里这般想着,宓银枝又发现重华投过来的视线,心中不禁沉了沉。 “殿下过奖了,请坐。”重华示意哥舒贺齐去他下首的檀木椅上落座。 宓银枝侧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重华,毕竟这么会顺杆爬的人当真是奇葩了点儿。 哥舒贺齐明显讽刺的话,却让他生生扭成了赞美。 群臣都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到二人那话中深意,跟着一起装傻。 “当真这般好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哥舒贺齐面上带笑,只是跟宓银枝说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宓银枝认真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装傻充愣道:“还在呢,没掉。” 哥舒贺齐气结,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重华很是符合时宜的问出了群臣心中八卦的问题。 “殿下当真会过日子,这出行万里,还带上了房中娇妾。”重华借饮茶来掩盖眼中深意,在别人听来这句话是促狭的,只有一旁的传旨太监才知道,摄政王殿下不过是没话找话了。 娇妾?哥舒贺齐看向宓银枝,被宓银枝给瞪了回去。哥舒贺齐抹了抹鼻子,心道这毫不知足的家伙怕是王妃之位都不一定满足,还娇妾? “家中有猛虎,怎敢厮混?”哥舒贺齐意有所指。 重华又看了宓银枝一眼,笑而不语,只吩咐传旨太监开宴。 宓银枝被闹了个面红耳赤,恶狠狠的伸出魔爪,拧着哥舒贺齐腰上软肉。哥舒贺齐绷着个面皮,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将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给吞了回去。 “阿枝别闹。”哥舒贺齐伸手按住宓银枝作怪的手,甚是无奈。 随着一群群的秀女上殿献舞,侧殿早已换上宫商角徵,一片歌舞升平,斛光交错,将这边的小动作都隐藏在暗中。 小蜗牛刚开始缩在黄离怀里不敢动,自坐下后见桌案上摆的瓜果珍馐,当下也不害怕,专心的啃瓜,黄离时不时的给他擦个嘴,剥个皮,倒也忙的自在。 哥舒贺齐也没得闲,不少排在上位的群臣,都要给他来敬个酒,大多都被他以身子不适给推了。 于是,宴会结束后,一个风雅趣闻在坊间传播。说是南蛮代王,身子弱娇儿,轻抚易伤,轻砰易碎,万不可招惹。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当前,晚宴进入高潮时,重华也敬了几杯酒,不知是兴致上来了还是有心调笑,问到宓银枝身上了。 “这位便是那研制出苦参酿酒方的宓姑娘吧?” 宓银枝愣了愣,答了句是。 “宓姑娘医术高明,那苦参酿酒方也救了我东瑜不少人,本王敬姑娘一杯,当时替我东瑜子民谢姑娘救命之恩。” 宓银枝幽幽的看向那拿着酒杯的手,啧啧啧~连她这么会护理双手的人都忍不住感叹,这手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宓银枝本还想多看几眼,不过场合不允许呀,场上机会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和摄政王之间了。 宓银枝哂笑,举杯欲饮,却被哥舒贺齐抓住了手腕。 (⊙o⊙)… “阿枝不是不善饮酒吗?本殿替你喝。摄政王不介意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重华说的,但没得到重华的回应。 哥舒贺齐轻柔的取下宓银枝手中杯盏,眼中波光潋滟,外人开来这就是极尽的宠爱呀!刚才明明谁的面子都不给,谁敬的酒都不喝,现在却要帮那姑娘喝,这不明摆着来秀的吗。 一旁的传旨太监似是在他耳边说什么,重华今天的脾气格外的好,不多作强求,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说来也是缘分,我东瑜曾有一大将,名唤宓名扬,仔细一看,姑娘和他倒有几分相似。”重华打量着手中蜜盏,漫不经心的说着那个被他抄了九族的将军,眼中似笑非笑,让人看不透。 第60章 ——两具灵魂 重华打量着手中蜜盏,漫不经心的谈起那个被他抄了九族的将军,眼中似笑非笑,让人看不透。 不说此事宓银枝都快忘了,他那便宜爹可不就是被这厮杀的吗?诛九族呢,上下三百多口人命,一夕之间幻化成烟,尸推成山,血流成河,罗延忙的差点错过她的投胎呢! 即使她是个冒牌的宓银枝,但真正宓银枝的记忆还停留在她的脑子里,藏在深处,这一下自被重华挖了出来,疼痛难忍,宓银枝瞬间红了眼。 宓银枝无措的低下了头,这本不属于她的记忆,更不属于她的身体,再闻宓名扬这个名字瞬间便崩溃了。即使她极力控制,想要隐藏,但终是逃不过几个有心人的眼。 最先发现的是小蜗牛,本来安安心心啃瓜的小蜗牛突然感觉身边有怨气,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像马达一样倏的锁定在了宓银枝身上。 当即话还没说出来,手却下意识的召唤洗涤术给宓银枝清心洗脑了。 小蜗牛出手的瞬间,黄离便使用了短暂的幻影术,将小蜗牛施法的灵力给转移到了暗处,以至于不曾有人注意到小蜗牛在背后的小动作。 重华深瞳幽幽,拿着杯盏的手微微捏紧,嘴角紧抿面不知在想什么。 哥舒贺齐也发现了她的异样,身子微屈,将宓银枝护在暗处,问道:“阿枝,你怎么了?” 哥舒贺齐一声关怀的话让宓银枝心中微颤,身子也忍不住打着寒战,瞬间泪目。 小蜗牛的灵力一丝丝注入宓银枝的胸腔,心中的那股莫名的怨气也渐渐平息了,宓银枝不经松了口气。 “没事儿,被辣椒呛到了。”宓银枝抬头,泪眼朦胧,惹人怜爱。 哥舒贺齐古怪的看着宓银枝,明显的不信。方才听到宓名扬就变成了这样,同为宓姓,还有那句“几分相似”,哥舒贺齐想让自己不多想都难。 忽然想起在新府的时候,她曾问他是否相信宓将军通敌叛国,那时的她分明是怨怼的,只是当时的他没将这二人想到一处,现下仔细一想,突然觉得一切也不是什么秘密。 哥舒贺齐叹了口气,:“你这傻子,不是很能吃辣吗?” “谁说能吃辣就不能被呛到了,快给我水呀,辣死了。”宓银枝从桌上拿了杯水直往嘴里灌,想要掩盖心里那一丝莫名的情愫。 “那是……” “噗!” 酒!哥舒贺齐愣了半晌,才幽幽吐出那个欲出口的字。 宓银枝没想着是酒,一着不慎,这下真的被呛着了,喉咙里火辣辣的,好一番咳嗽下来才转好。 哥舒贺齐顶着一脸的酒水麻木的给宓银枝拍着背,身边的大臣们哪见过这番场景,愣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的想要上前慰问一番,被东子给拦下了。 宓银枝缓过劲来,见哥舒贺齐那张水鬼脸,不免愧疚,可更多却是想笑。 事实上,她也很不厚道的笑了,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拿出方巾来给哥舒贺齐擦拭,搞得哥舒贺齐的头发凌乱不堪,甚是狼狈。 因此,宓银枝笑得越发没有章法了,肆无忌惮。 哥舒贺齐黑着脸抢过方巾来自己擦。一番闹剧下来,刚才宓名扬的茬儿倒是被忘到边了。 重华的眼,自初始起便不曾离开席上二人。表情依旧是王者之气,不过眼中的探究却是赤裸裸。 宓银枝一眼望去,心里突然明亮了,扯了扯哥舒贺齐的衣角。后者回视她,多年的默契在此时算是用上了,一眼便明白了宓银枝的想法。 “摄政王殿下,请容小王冒失,这一身脏污倒是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刺杀的事儿,自有使团协商,小王便先走了。” 哥舒贺齐站了出来,行了个礼,聊表歉意。 重华视线落在哥舒贺齐脸上的同时,宓银枝也在暗中观察着他,这一眼下来,算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代王快回吧,免得着凉,便是吾朝招待不周了。”明明客气的语气,但殿中所有人都听出了他那话中深意:快回去养着吧,不然我朝又多了个虐待你的名声! 哥舒贺齐听懂了,浅浅一笑道:“谢摄政王体谅,小王这身子,自那次刺杀之后是越发的虚弱,还真禁不起这一冷一热的折腾了。” 众臣:“……” “殿下身边有神医,想来也不会有事儿的。” 宓银枝躺枪。 “也是,阿枝不会让我有事儿的吧?”哥舒贺齐侧目,眼里满是促狭。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率先走人。哥舒贺齐摸了摸鼻子,在文武百官的注目礼下慢慢跟上。 小蜗牛看看黄离,又看看宓银枝,一番纠结,吧嗒吧嗒的跟上了宓银枝的脚步。黄离对着摄政王微微施礼,快步跟上的小蜗牛,将她护在身边。 重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开一抹讽笑。 宴会继续…… 回去的车上,小蜗牛非要和他们挤在一起,最后,四人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了。好在马车够大,坐下四人也绰绰有余。 一坐上马车,小蜗牛就迫不及待的发问了。 “小辈,刚才咋回事儿,你身上满满的怨气,都快赶上了地府的小罗了。” 宓银枝看着小蜗牛那晶亮晶亮的眼,一时不知道该扯个什么谎,想来想去,这事儿也没必要扯谎,特别是对着这个将罗延叫做小罗的家伙。 宓银枝叹了口气,将事情胡编乱凑的道来,只是忽略了她来自现代那段,只说自己是一缕幽魂,又道是宓银枝命不该绝,奈何魂魄受损,无法回身,于是她便被派来给她续命了。 鬼力乱神的本就虚幻,再加上宓银枝这虚虚实实,最是叫人难以猜度,但也最让人信服。 小蜗牛歪着张脸,看了宓银枝半晌,单纯可爱的样子让宓银枝觉得有丝愧疚,不过愧疚完了继续虚实结合的讲故事。 最后成功将一干人等说服。 总的来说就是,她是来给宓银枝续命的,同时延续了宓银枝的记忆,所以刚才听到宓名扬的时候会满含怨气。 “可是刚才的怨气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太过重了些。好似……好似宓银枝的魂魄还在你身体里,只是太过虚弱,被你压制了,刚才提到宓名扬又触发了宓银枝的记忆,你一时无法控制,使她的怨气占了主导地位,所以才会怨气横生。” 小蜗牛身为万年地仙,经刚才那一遭,是有些自己的见解的,显然,她说的话也很令人信服。 “所以……我的身体里有两具灵魂?”宓银枝不确定的问道。 第61章 ——绝症,没得治 “准确来说,应该是你和一具残魂共用一个身体。”黄离更准确的解释道:“真正宓银枝的魂魄本来已破碎离体的,但因怨气太重而久久不肯离开,奈何破碎的魂魄又回不去,也就导致了今日的状况了。” 宓银枝满头黑线,搞来搞去给自己搞了个定时炸弹?还是定时未知的那种?哥舒贺齐见宓银枝那低沉的样子,不知道是哪个筋抽了,突然冒出句“没事,小爷不会嫌弃你的。” “还敢嫌弃我?哥舒,你是想回炉重造吗?”宓银枝本来郁闷的心情,被哥舒贺齐这么一闹,全剩下气性了。 哥舒贺齐暗拍了个嘴巴子,说错话了,脸上却嘻嘻笑,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为啥那么急着走呀?” 宓银枝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不过想到自己的大发现,现下也没心情去计较这些了。宓银枝轻咳了两声,压低了声儿道:“经我观察,那位摄政王重华多半是个……聋子!” 对面三人目光呆呆,愣住了,而后的反应却是一致的不可置信。 宓银枝瞬间脸黑。 “你们还别不信,我在殿上的时候,好几次注意到他眼往我那边看,我开始还以为是在看我,后来叫哥舒去请辞的时候,重华是看着哥舒的嘴的,很明显,重华听不见,但会唇语,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满朝文武。”宓银枝说来头头是道,听得几人一愣一愣的,这下回忆起殿上重华的一举一动,貌似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这么个五识不全的人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十来年,想来不简单呀~”宓银枝泯了口茶,这么句话说的莫名其妙。不知是告诉哥舒贺齐他搅黄谈判会有障碍,还是在告诉自己这样一个人不好惹。 她不想报仇,因为这是宓银枝的事儿,与她无关,可既占用了人家的身体,要说无关又谈何容易。 本想着以后有机会还是帮她查查,看能不能平冤呢,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毕竟像重华这样的人,她是惹不起的。 “殿下,到了。” 外面东子的声音传来,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驿站了。 马车一停下,小蜗牛和黄离神神叨叨的下了车回了自己房,徒留二人在马车旁面面相觑。 “天色不早了,本,本殿送你回去。”又是一轮弯月,配上蝉鸣蛙啼,哥舒贺齐瞬间回忆起昨夜的梦,那幽瞳忍不住往宓银枝胸部瞥了一眼,又做贼心虚的移开了。 宓银枝看哥舒贺齐那恍恍惚惚的样子,一脸莫名其妙。 “老实说吧,做了啥对不起我的事儿?” 哥舒贺齐瞪大了眼,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能做啥,这不是天色太晚了……我,我送你回去吧!” 哥舒贺齐越想装得淡定点儿,心里那点小心思就越包不住,加上心里虚得很,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宓银枝斜了他一眼,走在了前面。哥舒贺齐摸了摸鼻子,亦步亦趋的跟上。 “哥舒呀,就摄政王那埋了十来年的大秘密我都能一夕之间发现,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是不要藏了。” 宓银枝背着小手,走得那叫一个闲庭信步。哥舒贺齐在后面跟着,心里一直其上八下着。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知道他心怀不轨,还是知道他昨夜做了那旖旎的梦? 哥舒贺齐越想越绝望,真想一头撞死。他有心想问,可又问不出口,最后想来想去,终是带着不确定的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嗯?”宓银枝回身看着哥舒贺齐,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带着丝朦胧,那一瞬间划过的衣角和调皮的发带随风起舞着,哥舒贺齐有种她将要乘风归去的错觉。忍不住想伸手去抓,却被宓银枝逮了个正着。 哥舒贺齐哂笑着在宓银枝怪异的目光下放下了手。 “我不告诉你!”宓银枝说完着句便大步离去。 哥舒贺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话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他无奈的望了望天,想着今晚又是个难眠夜。 宓银枝刚踏进院门还没来得及关,便看见了槐树下坐着不请自来的某人。 宓银枝转头看了一下来路,犹豫着将院门关上了。 “公子真有本事,这驿站的禁卫军都能叫你随意打发了。” 温月容藏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孔,但她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看来来者不善呀!宓银枝心中想着,要是这厮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她有没有逃脱的可能。 貌似小蜗牛就在不远处,想来她一呼救,他们应该赶得过来。如此想,宓银枝就安心的走近了温月容,在他三步开外站定。 温月容眼下意识扫了一下两人见的距离,扯开一抹冷笑。说出的话却听不出丝毫情绪。 “本座想带你去见一人。” 这不是商量,是告知。 宓银枝瞬间明白这一点,脚丫子还没迈开,温月容就瞬间抓住了她的爪子。 宓银枝哂笑:“公子这是要绑架?” 没有人回答她,她只看到了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她就说不出话,手脚发软了跪坐在地。 这一瞬间宓银枝学会了,千万不要轻敌,也不要以为人斗不过神了。 …… 乾坤殿内,还是和去时一样,被浓浓的药味儿包围,宓银枝远远的就知道这厮叫她来干嘛的了。 龙榻上,那人呼吸依旧微弱。温月容给她解了穴,宓银枝端坐在地上,忍不住揉了揉麻木了半晌的手脚,表面一脸淡定,心里却是把温月容上到钻木取火的祖宗,下到穿着纸尿片爬来爬去的龟儿子都给问候了个遍。 见宓银枝宓银枝半天没动,温月容催促道:“给他看看。” 宓银枝:“……” 就这样,迎着屋中众人期待的眼神,宓银枝坐在了龙床上给这个命途多舛的真龙天子把脉。 开始时,宓银枝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把了半晌都没把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于是面上换上了认真的神色。 把完脉又在万众瞩目之下,跳上了龙床,扒了皇帝陛下的寝衣,一旁的太监早已看不过去想要阻止,奈何温月容一个眼神瞥来,太监瞬间怂巴巴的站在一旁不敢多做一个动作。 宓银枝扒了衣服又在他的身上倒腾来倒腾去,一会儿摸摸胸,一会儿按按腹部。 她按压的时候,昏迷中的温文殊偶尔会有些反应,或绷紧肌肉,或痛苦呻吟。 宓银枝做这些,温月容全程看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生怕这一眨又错过了什么,完全没有觉得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扒男人的衣服有什么不妥。 宓银枝这样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作罢,她自己也早已满头大汗,随意的拿衣袖擦了擦,下了床,坐在床沿发呆。 温月容亦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动。一众太监宫女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敢偷偷拿眼去瞄那个坐在龙床上的人。 良久,宓银枝像是做出决定般暗自点了点头,算是对自己猜想的肯定,这才对温月容道了句:“绝症,没得治。” 第62章 ——组团偷鸡 温月容听到宓银枝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挑眉,做出了这个于他高冷形象完全不符的表情。 “所以?” “所以啥?绝症,死路一条。” “所患何病?” “癌症,胃癌。”宓银枝想了想,又道:“就是胃里有变异基质,导致不能进食,一进食就疼痛难忍。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来看,完全没得治。” 宓银枝说得几近简单,但还是会用到不少现代的专业词,是以温月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宓银枝话中的漏洞,继续问道:“那以何时的医疗技术才能治好?” 宓银枝:“……”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面上露出纠结之色。 她说治不好却是不想自找麻烦,可本着一颗医者仁心,要是能治还是要尽力一试的,虽然她这颗医者的仁心已经泯没得差不多了。 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来说,却是治不了,但所幸温文殊的胃癌还只是在中期阶段,应该还没有蔓延,只要切掉癌变部分,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的关键是,古代要做到无菌技术实在太难。 即使切除了癌组织,也不能保证就会好,万一感染了,多半又是九死一生。又或者是恶性癌细胞扩散了,又是白忙。 在温月容几近火热的注视下,宓银枝叹了口气,道:“也不是完全不能治,只是这治法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不敢保证一定成功。即使成功了,现在的条件做不到无菌,最近天气炎热,最是容易感染,一个不慎,又是白忙。即使最后成功了,没有被感染,也有可能癌细胞扩散了,那还是死路一条。总的来说,成功几率很低。” 宓银枝以为温月容听了这话会考虑考虑是否医治,却没想到,温月容现在心里只想着,她是有办法医治,她有办法医治这个他无从下手的病症。 最后,温月容问了句“怎么治?” 宓银枝摇了摇头,笑了。 “看公子这样子,是硬要我医治了?只是这病人是东瑜皇帝陛下,而我是南蛮代王的人,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求我治呢?” 宓银枝想不通,他即使是神医,也做不到决定皇帝命运的地步。却不想,温月容下一句话直接叫她目瞪口呆。 “我是东瑜小皇爷。” 小皇爷?小皇爷!宓银枝瞪大了眼,东瑜小皇爷,皇帝他叔爷?宓银枝突然觉得头有点晕,以至于,知道温月容是小皇爷的时候,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敢问皇爷贵庚?” 温月容淡漠的瞥了她一眼,没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 “传闻二十年前小皇爷身患重病,得百陆医圣所救,这才打响了百陆医圣的名声。”宓银枝话外的意思便是,原来这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成就医圣的戏哦! 温月容继续无视宓银枝的无聊的问题,只闻她“如何治?” 宓银枝笑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治好后,他将为宓名扬平反。” 呃(⊙o⊙)… 宓银枝噎住,一口气上去下不来,最后只能以咳嗽来终结。 她本想着她现在是南蛮的人,温文殊是东瑜皇帝,就这两国现在的近况,她要是救了,不管治没治好,都是吃力不讨好呀。 好了,那就对不起哥舒贺齐,两国分明打算开战,她这一出,是代南蛮示好。 没好,那就是她搞死了东瑜皇帝,这杖是要打起来了,舆论就是,南蛮怀恨刺杀东瑜皇帝,东瑜报弑君之仇而宣战了。 这性质,可完全不同了。 可没想到,温月容居然提出这样的诱惑。 宓银枝望天,感觉真的为难了。 救或不救? 当真纠结! 宓银枝一夜没睡,哥舒贺齐也没睡好,早上,两只大熊猫互相对望,一旁的小蜗牛无情嘲笑。 “你们两,昨晚组团偷鸡了吗?怎的如此萎靡?” 二人无语,复而互看一眼,都是一脸的一眼难尽。 宓银枝问:“你昨晚干嘛去了?” 哥舒贺齐答曰:“被蚊子咬到睡不着。” 驿站有蚊子?宓银枝默默望天,不忍拆穿。 哥舒贺齐又问:“你昨晚干嘛了?” 宓银枝答曰:“太热了。” 太热?哥舒贺齐回忆了下,好像是挺热的,昨晚又出了一身汗。 小蜗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天真的问小黄:“我都没感觉到有蚊子呀,而且屋里有好多冰格子,可凉快了。” 黄离揉了揉小蜗牛绒绒的脑袋,曰:“大概是礼官偏心了吧!” 一旁的二人满头黑线。 宓银枝看着面前的饭菜,味同嚼蜡,吃了两口又忍不住问哥舒贺齐。 “哥舒,南蛮为什么要主张宣战呢?” 哥舒贺齐脑子还迷糊着,一时没回答得上来,问宓银枝为何问这个问题。 宓银枝插着碗里的白米饭,漫不经心。 “没什么,只是昨晚做了个梦,梦到老虎和狮子在打架,狮子输了,老虎当了代王,可后来又来个黑熊,老虎又和黑熊打了起来,最后两败俱伤。” 哥舒贺齐愣了愣,下意识看了小蜗牛和黄离一眼,却是道:“熊跃与昼,虎行与夜,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何来竞争一说?” 宓银枝笑了笑:“做梦嘛,想到啥是啥,哪管合不合理呢!” 哥舒贺齐学着黄离揉了揉宓银枝的脑袋,道:“别多想了,好好吃饭。” 宓银枝看了眼碗里的饭,吐了吐舌头。 “不想吃了,你们慢慢吃,我上个茅厕。” 宓银枝说完便跑开了,留个三人一道单薄的身影。 黄离轻笑道:“黑熊跃与昼,老虎行与夜,殿下高见。” “黄掌事过奖。” 两人都笑了起来。 宓银枝回了院子趴在了昨天温月容坐过的地方,一阵心烦意乱。突然又想起她那个和她一起逃脱了的哥哥宓锦虚,不知道是死是活呀! 要是死了那到倒还好,要是活着,那他是报仇还是苟且呢? 貌似宓家的男女,就没有苟且偷生了,要死,就刚正的赴死,除了他们两。 他那便宜爹大概也是心有不甘吧,堂堂名将,死于战场而无憾,死于朝堂却不甘。 宓名扬一生为国,最后却死于自己的国,那该是多大的悲哀呀! 宓银枝抠着石桌上的沙粒,突然一个阴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 第63章 ——命不等人 宓银枝抬头望向那人,嘴角扯了扯。 “摄政王居然会来找小民,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重华轻笑,在宓银枝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可以是好事儿也可以是坏事,这倒要看宓姑娘怎么理解了。” 宓银枝勉强挺直了腰板儿,道:“说说看。” “想知道你父亲为何死的吗?” “小女子生来无父无母。” “你也不必置气,宓将军的事儿,是本王的错。当年也是本王年轻,气性儿高,一气之下没绷住事儿,便下旨诛了宓将军九族。现下想来……你怎么了?” 重华话未说完,便见宓银枝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 重华眸子深沉,欲伸手去触摸宓银枝,却被她猛的避开。 宓银枝身子颤抖着,连牙齿撞击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最后像是忍无可忍,突然站起来跑回了屋里,恰在此时,小蜗牛又闪现在了重华面前。 一看到重华就愣住了,然后就是一脸惊恐,双眼瞬间染上水色。 “小黄~唔~” 黄离赶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幕,完完全全就是堂堂摄政王欺辱的良家女子的画面呀! 黄离瞬间脸黑,也没顾得上什么摄政王,直接怒目相向了。 “小黄~”小蜗牛吧唧一下扑黄离怀里,像是受了多大委屈般,搞得重华都怀疑自己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儿了。 “没事没事儿,昨日不见你这般胆小的。”黄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唔~吓死我了。”小蜗牛瓮声瓮气的,委屈巴巴。 重华忍不住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他长得很吓人吗? 呃……貌似有点,都没人敢正眼看他的。 哥舒贺齐没得那些术法,完全是靠两条腿走过来的。进了院子只看了重华一眼,便去拍宓银枝的门了。 “阿……”枝! 哥舒贺齐本想着敲门,却没想到门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来。 宓银枝倒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小蜗牛!快来。” 小蜗牛感觉到那浓重的怨气在四下飘散,倒也知道大局为重,将自己的那点小脾气给收了起来,去给宓银枝净化神识了。 黄离跟着进去,重华想了想,欲跟进去,不想走在后面了黄离砰的一下将门给关上了,碰了他一鼻子的灰。 重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居然没觉得生气。高高在上十来年,这闭门羹倒是第一回吃。 重华望了望院中的槐树,又去了刚才宓银枝坐的石凳上坐着了。 “居然连茶都没有,礼部当真失礼。”重华喃喃道。 屋内,小蜗牛又是洗涤魂魄又是净化灵识的,忙的不可开交。而黄离就在一旁给她护法,虽然她完全不需要。 良久,小蜗牛方才收手,宓银枝也悠悠转醒。 看着一屋子的人,宓银枝沉默着啥也没有解释,想要出去找重华。 “阿枝,先休息会儿吧,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哥舒贺齐将宓银枝按回床上。 “没事,我有事要单独和他谈,你们先走吧!” “不行。” 哥舒半点不给面子,直接不同意。 “是呀,你不可以见重华了,宓银枝和重华有深仇,在他面前,真正的宓银枝很容易反噬,占据你身体的主导。”小蜗牛也难得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来。 “刚才他提到了宓将军,宓银枝才会控制不住了。我自己会把控好,不会和他谈宓将军的事儿。”宓银枝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现下还有点头疼。 “放心吧,就一刻钟就好。” 几个人受不住宓银枝的恳求,还是答应了她,都去隔壁院等着。 重华端坐看着几人离去,又看着宓银枝走过来在对面坐下,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关于宓将军的事儿便不用说了,直接说你的目的吧!”宓银枝在重华说话之前直接断了他旧话重谈的心。 重华愣住,那凤眼中的探究毫不掩饰。 “本王来是想让你救文殊的。” “文殊?” “就是皇上。”重华解释。 宓银枝侧目,直呼皇帝姓名,这到底是势大滔天丝毫不将皇帝放在眼里,还是将皇帝当儿子,亲昵的称呼? 无怪宓银枝这样想,这摄政王执政二十年,少说也得不惑之年了吧!而皇帝呢,至多二十来岁。 “就我所知,摄政王现在已经权倾朝野,要是皇帝病死了,殿下不正好可以顺理成章的上位?” 宓银枝这话着实大胆,重华却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要是皇帝死了,皇室中已再无人能继承大统的了,他上位也是众望所归。 只是, “我不想让他死。” 重华说这话的时候太过沉重,宓银枝产生了一丝重华其实很重视皇帝的错觉。 或许,又不是错觉。 但宓银枝不敢去问,只道:“摄政王殿下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是南蛮的人,而要救的是东瑜皇帝。你不是不知道南蛮想要宣战吧?我这救皇帝又是几个意思?又来求和?” “本王许你为宓名扬一家平反。” “人都死了,平不平反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宓银枝内心的想法。 “他需要!” 他需要,宓名扬需要,一代武将,终生为国,最后却以叛国罪论处,不管是谁,都会心有不甘的。 或者,宓名扬当初拼尽全力将她和哥哥救出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沉冤昭雪吧。 宓银枝心头一震,越想越头痛,脑中又冒出了断头台上的血色,尸体堆成了山,里面有她的父母亲友,怨气越积越深,几乎要占据她的神思。 宓银枝撑着头,暗中催眠道:我是莫无笙,我是莫无笙…… 宓银枝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那个皇爷温月容,心下叹了口气。 良久,宓银枝才抬起头来直视重华。 “皇上的病我已经看过了,在宫里的时候,我已和那什么老子皇爷说清楚了。救,可能面对感染复发的危险,也不一定能活。” “但不救,就一定会死。”重华接过宓银枝的话,说道死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经意微微闪烁。 “是,一定会死。但还有一个问题是,要是治好了,两国开战,是你们忘恩负义;万一没治好,就是我南蛮怀恨在心刺杀贵国皇帝陛下,东瑜借势起兵,顺理成章的舆论倒向东瑜。我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重华愣住,静静看着宓银枝一点一点的分析。面上不经染上赞赏。 他现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觉得要是皇帝死了或者治好了,他会按照宓银枝的说法去做。 既然早晚有一战,何不把自己放在弱者一方,众望所归? 宓银枝见重华不回答,顿时就笑了:“看来摄政王还真是这么想的,那我可不敢去救了!” “听你这么一说,本王倒还是真有这种想法的。不过……宓姑娘要是肯医治,本王或可许姑娘一纸休战书,保证十年不主动向南蛮开战。” 十年不主动开战? 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宓银枝撑着脑袋想了想道:“我考虑考虑。” “命不等人。” 重华只说了这句便在门外三人的注视下翩然离去。 对哦,一刻钟已经过了。 “说了什么?”哥舒贺齐问。 “专门避开你们说的,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宓银枝答曰,眼神不经意撇想小蜗牛。 小蜗牛小嘴瘪了瘪,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 她可还记着小蜗牛那变态的顺风耳的。宓银枝也不是想避着他们,只是哥舒贺齐一心想着宣战,在这节骨眼下,要是知道她打算去救敌国皇帝,那不得气死他,更会坏了南蛮的大计。 哥舒贺齐满头黑线。 第64章 ——没关系,我等他 乾坤殿里,温文殊还是虚弱的躺在床上,但人已经幽幽转醒。 重华见他醒了,赶忙叫人准备汤药。又去将温文殊扶了起来,靠在软枕上。 “可好些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着温文殊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温文殊难捱的坐了起来,闭上了眼,当没听见重华说话。 重华忽的冷笑,亦不再说话。 不一会,宫女端来了药,重华接过吹凉了喂给温文殊喝。温文殊闻着那药味儿就全身犯恶心,别开了脸,不想喝药。 可重华却是理解错了,以为是他不想喝他喂的药。 “人都要没了,还计较这些有意思吗?” 温文殊微微睁开了眼,看了重华一眼,又别开了头。 重华的眼中,聚集了一团团的暗雾,将他眼中的神色都遮挡了,幽深的可怕。 一旁的随侍太监感觉到了重华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腿都软了。即使这样的事儿每天都会发生,最后败的肯定是陛下,但看到摄政王生气,还是忍不住的腿软。 只见摄政王将手中的汤药慢慢搅和着,直到他彻底温了下来,那双玉手突然变得僵硬,伸手抓住了温文殊的下颌,手指微微施力,他的嘴被强硬的掰开,药往他的口中倒。 抓着温文殊下颌的手微微颤抖,一个是病态的斑白,一个是如玉的皙白,那样的紧密的触碰,却是惊心的而变态的美。 温文殊坐着无力的挣扎,最后像是力气用尽了,放弃了挣扎,只是那微微睁开的眼所放出来的光,却让人胆战心惊。 重华不愿去开,别开了眼喂完了药将药碗都给砸了出去,惊得一众宫女太监直接趴地上,以头叩地,不敢抬起来。 温文殊脱离掌控,又趴在床头拼命的咳嗽着,大半药都被吐了出来,还有一些溅到了重华的衣摆上。 那单薄的背颤抖着,看得人心疼万分。 重华倏的站了起来,华丽的衣摆划过温文殊的肩头,带过凌厉的风。 温文殊不堪重负,又倒回了榻里,胸腔还微微的震动着,但已经咳不出声儿来了。 重华扫过一地药渍。 “去重新熬一碗药来。” “是是是~”小太监颤颤巍巍的退下了。 “你以为你想死就能死得了吗,温月容不行,总有人可以。” 温文殊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听到温月容三个字的时候,他原本混沌的眼中突然亮了一瞬。 重华看见了,不知为何又暴怒起来,想要发作,可看温文殊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怒无处发。最后只得一掌劈向了侧殿的木柱。 整座乾坤殿都跟着晃动了一下,那木柱上的裂痕一路延伸到了房顶处。 “殿下息怒!” 屋中的人都大惊失色,更是不敢动一下。 重华离去后,一屋子的人还没回过神了,腿软得站不起来。 温文殊睁开眼,望着房梁上漂浮的铃带,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却无法敲醒混沌中的人。 “曲艺,皇爷爷什么时候来?” 良久,温文殊终于说出了醒来的第一句话。 那长久没有发声,又一直都在喝着药,嗓子已沙哑得不成样子,细弱蚊蝇的声儿飘飘忽忽的传出了殿外。也好在曲艺武艺高强,五识清明,即使这么小的声音也能听见。 曲艺当即进来到床前回话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在研制新药,可能要晚些。” 温文殊像是个年迈的老人,反应了很长时间才听懂曲艺说的话。 “没关系,我等他。” 曲艺别开眼,不忍再看这样的皇帝陛下。 明明拥有这世上最珍贵的身份,却身患重疾,朝堂都由摄政王把持着,过着傀儡般的生活。 他唯一鲜活的时候,大概就是小时候和温月容在一起的时候了吧!即使温月容惯常冷漠,不管他做什么,温月容几乎都不会回复。但有那血溶于水的亲情在,温文殊多少是可以依赖的。 自从温月容走后,他身边便在没有可以依靠的,一个亲人都没有。 高处不胜寒也不过如此吧? 可他还要更惨一点,他从不曾站到过高处,温月容一走,野心勃勃的重华就把控了朝政,他也被压制着,从来没有一点自由。 现在守着这么个残躯,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或许温文殊也是乐观的,他一直觉得温月容会回来看他,所以他便一直等着,时不时的派人传信,希望他可以回来看他一眼。 像小时候一样,听他说说话也行啊! 可上天对他总是那么的不公,遇上这么绝情无心的一个人。一走便是二十年,从来不曾回来过。 要不是这次命悬一线,身患怪疾,说不定到死都不能等到他回来了。 温文殊变态的觉得,他这怪疾来得真好,至少引起了皇爷爷兴趣。 想着想着,温文殊面上居然浮现出笑容。配着那苍白的面容,有些渗人。 温月容来的时候,温文殊已经坚持不住要昏睡过去,只是强撑这精神,一直等着他来。 当看到温文殊还醒着的时候,温月容还是有些惊讶的。不过那也只是一瞬,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皇爷爷,我们有……二十年没见过了吧?”温文殊见到温月容的一瞬眼睛就亮了。 温月容和以往一样,一身如月锦袍,衬得人温润如玉。在夜里,温月容的容颜总是那般惊魂动魄,温文殊不经晃了神。 温月容微不可见的嗯了一声,便再没有话了。只是给温文殊把脉,把完脉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空寂的瞳孔中闪现一丝热切。 温文殊迎着温月容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温月容只犹豫了那么一瞬,便在温文殊疑惑的目光下跳上了床,而后倾身下来,伸出了如月光白皙的手给他……宽衣! 温文殊大惊失色,身子忍不住颤抖,可近来卧榻,身子骨弱的很,连抬手阻止都做不到,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愿意阻止,甚至心里有一丝兴奋,以至于他的肌肉紧紧的绷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温月容的动作略显急迫,三两下便扒光了温文殊的寝衣,然后伸手按上了他肋骨下缘。 温月容的手指冰凉,按上去的那一瞬,温文殊的脑子都当机了。那冰冷的触感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到他的心跳都鲜活起来了,只是这鲜活不过是那么一瞬,下一秒便是一阵阵的钝痛。 感觉到温文殊的退缩隐忍,温月容顿了顿,抬头看他。一簇发丝垂落于身前,微微扫过他的胸膛,温文殊瞳孔猛缩,连痛呼都忘了。 第66章 ——生死契 “什么感觉?”温月容的声音清冷,传了温文殊耳中,瞬间凉了心。 “嗯?”见他不回答,温月容发出一声鼻音,带着不耐烦。 温文殊费力的将眼皮抬起,假装轻松的道:“还好。” 温月容怀疑的看向温文殊,那双眼,像是能看进他的心里,温文殊心虚的垂下了眸子。 温月容没在看他,又在肋骨下按了按,温文殊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温月容又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按压,按着按着,倒按出些门道来了。 有癌组织的胃部按压起来会相对较硬,内部存在肿块,而按压腹部便没有这种感觉。 温月容回忆起方下午向宓银枝请教的按压诊断疗法,暗叹果然是实扌喿起来比较实在,听她说的虚无缥缈的,他自己这扌喿作便能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温文殊哪能知道,温月容这是拿他当人模了,完全没有顾忌到他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他的按压下是怎样的痛并快乐着。 温月容想明白了这按压的精妙之处,便直接起身下榻,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飘然离去,留下某人在榻上默默望着房梁思绪万千,最后脑子不堪重负,终是晕了过去。 重华是在月上树梢的时候来的,此事乾坤宫的烛火息了大半,朦朦胧胧中倒能看出榻上鼓起的小包。 守夜的太监见了重华,吧嗒一声跪地上了,正待行礼的时候重华挥手制止了。 月色下,重华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帷帐前,透过重重帷帐,静静的注视着榻上的某人。 眼神有时空洞,不知透过那人看向看何处。 在重华的心里,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整天张牙舞爪的想要打他板子,应该是神神叨叨的暗地里策划者夺权,应该是在他面前装傻充楞的。 不管怎样,都是鲜活的,而不是像现在以这样,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重华此生最后悔的事儿大概就是那晚的冲动吧! 或许是月色太美,或许是美酒醉人,又或许是某人太过气人。 他发誓,他真的是被气着了才会做出那事。 他像往常一样,本来只想去乾坤殿小坐片刻,却没想到撞见的温文殊沐浴更衣。 他没有想到这是温文殊设的计,他暂且把它叫做美人计吧!美人有毒,当万分小心才是。可是那夜的他真的被月色醉了,又被那惊鸿一瞥的美,色迷了眼,心下便放松了不少。 温文殊给他斟了杯酒,用的是鸳鸯壶,下毒必备的那种。给他放出了毒酒,又给自己放出了清酒。 温文殊佯装得很好,就像平时那样,乖巧但冷漠。他没有丝毫迟疑的饮下了那杯酒,因为他从不曾想过温文殊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置他于死地。温文殊平时的作劲儿,他只把他当小打小闹,从来不曾放心上。 温文殊眼睁睁的看着他饮下那杯酒,然后淡定的告诉他,那酒被他下了断肠散。 那是神农都逃不过的天下至毒,断肠草。 神农死前,忍着绞痛将它记下:断肠穿心,蚀骨之痛。 他那时大概就是那样的感觉吧,或许更严重,因为他不但感到了蚀骨之痛,更觉得心被挖出来一块块撕碎。 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他做出的付出到底知值不值早已无从计量,他那时只是昏了头,忍着蚀骨之痛,将全身血脉封住,红着眼将温文殊推,倒…… 重华有些颓废的侧坐在温文殊身边,细细的临摹着那过分苍白的脸,一鼻一眼都不曾放过。 突然,温文殊睁开了眼,凉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重华浑身一震,颤抖着收回了手。 温文殊诡异的扯开了嘴角,轻笑了起来,那嘶哑的声音让他的心一点点的沉入了谷底。 “朕、死、也、不、会、放、过、你!”温文殊咬牙切齿,像是耗尽了全身了力气来说这句话。 重华倦怠的面容渐渐沉了下来,良久才无所谓的笑道:“本王等着。” 在温文殊面前,他重来不用自称,除这次外。 重华在温文殊凉凉的注视下离开了乾坤殿,去时催动内力将毒素逼出了大半,可毒素在体,内停留的时间太长,有些已无法逼出。重华毫不犹豫的将那部分毒从五识散出。 于是,那夜,有值夜的宫女看见摄政王殿下七窍流血的从掖庭走过,落脚无声,宛如幽魂。 重华不经想,那夜他走之后,温文殊怎么样了。是抱着被子大哭一场?还是暗自恨得牙痒痒,连断肠草都毒不死他? 反正,不管怎样,都不会对他有半分的眷恋吧! 又是从月上中天,到朝阳初升都没有动一下,直到值夜的太监前来问候的时候,重华才从沉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身离去。 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重华没有回摄政王府,而是去了温月容在外买的别院。 温月容也才刚起,没料到重华早早的便找来了。 “你脱了他衣服。” 重华一来就是兴师问罪。 毫无疑问,重华是介意的,介意温文殊心里有个白月光,有个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抹去的人。 温月容挑眉,微不可见的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 “你玷污了皇室尊严。” 温月容暗指重华对温文殊的非分之想。 玷污? 重华愣了一瞬,笑了,瞬间便找了到反驳的话。 “这与你何干?你不早就脱离了皇族了吗?” “本就与本座无干,摄政王自去。” 温月容话出,曲明突然现身,挡在他面前,做出送客的姿态。 重华看着温月容转身离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了来此的真正目的。 “宓银枝会施救的吧?” 面对温文殊的生死,曾经自信的满满的摄政王殿下不见了,转而代替的是小心翼翼,一脸恍然。 他只是来求个心安,从温月容赖着宓银枝这件事儿上,他觉得温月容应该知道温月容是否会出手相救。 只是他没有听到温月容说了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说…… 重华幽幽的看了曲明一眼,有些后悔当初自毁双耳的愚蠢决定。 有时候听不到对手说话,真的很无奈很焦心哎! 天乐十三年,七月中旬。 文殊皇帝病急,两国谈判如火如荼的准备着。 宓银枝近来有些焦头烂额,一边看哥舒贺齐兴致勃勃指挥着使团到时要如何如何的辩驳,一边又收着摄政王时不时传来的求医帛书。 终于有一天,宓银枝躺在院中小憩的时候,哥舒贺齐悄无声息的来吓醒了宓银枝,以至于那一纸帛书没能藏住。 哥舒贺齐抖着那帛书,就那般严肃的看着宓银枝。好似在说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没完一样。 宓银枝颓废的揉了揉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最终还是妥协在哥舒贺齐的美色下,那毛茸茸的脑袋一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如你所见,摄政王殿下求我救人,我还在考虑中。” 考虑什么自是不必说,哥舒贺齐看到帛书那一瞬就懂了。 哥舒贺齐嘴唇紧抿,深邃的眼幽幽的落在她脸上,良久才叹气道:“你想救吗?” 宓银枝没说想不想救,而是将重华的许诺告诉他:“他许我为宓氏一家百余口人平反。” “……” 两相对视,长久沉默,最终,妥协的依旧是哥舒贺齐。 “本殿去和摄政王谈谈。” 宓银枝眼神微闪,不敢再看哥舒贺齐那透亮的眼眸,低下了头。 哥舒贺齐哪能不懂宓银枝那点儿小心思,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宓银枝脑袋上。 “放心吧,小爷可不是会吃亏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放弃我的大计!” 宓银枝拍开他的手,满头问号。 “所以……你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哥舒贺齐灿然一笑,惊了日色春光。 重华没想到哥舒贺齐等人会亲自前来,看见他们的时候微微愣了愣。 宓银枝打量着东瑜的掌权人,不过短短数十天,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只是依旧不改容颜。 那深邃的眼依旧能看透人心,却唯独看不透温文殊的黑心。 “宓姑娘考虑的怎么样了?” 宓银枝耸耸肩,无奈道:“我无从抉择,问他!” 宓银枝指了指哥舒贺齐。 重华看向他,嘴角的笑微凝。 “殿下还有何条件可以尽管提,只要不损国运,不违伦理的事儿,本王都尽力而为。” 哥舒贺齐喝了口摄政王府的茶,砸吧砸吧嘴,算是吊足了兴趣。 可重华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就那般端坐着,等着哥舒贺齐开口,半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 等哥舒贺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悠悠开口道:“小王的要求也很简单,贵国皇帝陛下的死活无关两国,该战则战。” 重华听了此话,大概也明白了哥舒贺齐的心思。 “不过一道旨意,这有何难?” “旨意不难,难的是人心,谁知道这你们到时候会不会反悔呢?” “你待如何?” “小王要皇帝陛下的——生死契。” 重华瞳孔微缩,猛的望向哥舒贺齐。 哥舒贺齐回视,一脸风轻云淡…… 第67章 ——牵手 哥舒贺齐和宓银枝走后,并没有回驿站。 哥舒贺齐说想带她去看看东瑜的风土人情,也不管宓银枝愿不愿意。 “你近来心思太重,还是出去逛逛放松放松吧!而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宓银枝侧目:“什么日子?” “哎,果然是日子过糊涂了,七月半呀,鬼节!在东瑜是叫中元节,我南蛮鬼节不兴盛,但在东瑜却是个盛大的节日。朝廷今晚没有宵禁,就是为了热闹,敬鬼神。近年来这中元节倒是越发兴盛了。可热闹着呢!” “鬼怪聚集的日子!”宓银枝一句话总结。 哥舒贺齐文言,嘴角微抽,下意识的瞄想宓银枝头上辛夷枝。那木簪平时看起来非常普通,此时一看倒是有所不同。 哥舒贺齐突然觉得今天不适合出行了,这东西,专招鬼怪。 “来都来了担心啥呀,走吧,逛逛去。” 宓银枝见哥舒贺齐那怂样儿,忍不住一脚踢他小腿上,催着他快走。 “那……我们去西街看看吧,那应该有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 哥舒贺齐维持着王爷的形象,没有抱腿叫,看着宓银枝走在前面。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落在宓银枝摇摆的小手上。 哥舒贺齐看了半晌,心里突然痒痒,做出了一番挣扎后,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捉住了宓银枝的手。 那力道大得,宓银枝差点没有一个过肩摔将他给甩出去。 “你干嘛?” 哥舒贺齐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略带失落。可也只是那一瞬,转瞬间他又换上了痞痞的笑。 “吓吓你!” “你……找shi是吧?”宓银枝咬牙切齿,她这双手可金贵着呢,几乎从来没让外人碰过,即使是哥舒贺齐也很少碰到。 大概这就是一个外科医生的坚持了吧,誓可杀,不可辱,更不可碰小手手! 宓银枝见哥舒贺齐那痞里痞气的,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奈何他身子灵巧,给避开了。 “逗你玩玩,不至于下死手吧!” 哥舒贺齐边跑边煽风点火。 “我看你是对吓死手有什么误解吧,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下死手。” 于是,大街上,两个人追逐打闹着,迎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毕竟两人长得不赖,而且都身着异域服饰,宓银枝更是衣着暴露,给东瑜民风很大冲击。 两人追着追着,人潮渐渐变得密集,哥舒贺齐便不再跑了,趁此机会捉住了宓银枝的手,宓银枝还想再打,哥舒贺齐将两只手都抓住了。 “阿枝别闹了,这儿人多,小心走丢。” 哥舒贺齐话中的宠溺宓银枝怎能听不出来,一张老脸瞬间红了,半天没回过神,任由哥舒贺齐拉着她穿梭在人群中。 在某座茶楼的三楼,一位黑衣男子端着茶慢慢品着,没有错过刚才街道上的那出戏。 男子眼神抑郁,望着那二人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瞬间消失在了小茶楼,像是从来没来过一样,唯有那杯未干的茶杯预示着这里曾有人坐过。 “阿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你又泡药房。” 繁盛的街道上,一家小药房里,哥舒贺齐撑着胳膊抱怨着。 宓银枝瞥了他一眼,去和店家聊天了。 宓银枝问了味药材,在东瑜驿站的药房没找到过,便想着出来问问,那味药材,或对温文殊的病有好处。 既决定了救人,那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你咋就肯定摄政王能要到皇帝的生死契?我总觉着吧,那皇帝活得那般窝囊,才不会接受摄政王的施舍呢!” “你是没见过那皇帝,那皇帝可不窝囊,只是时不待人罢了,要是让他在活一次,他……”会怎样? 宓银枝说到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会怎样呢?杀了摄政王? 不过以宓银枝一个现代女性的身份来看,摄政王对小皇帝还是挺有心的,皇帝也不一定下得去手。 “等着吧?他会求着我救的!” 宓银枝的这句话的验证并没有多久,当日夜里,宓银枝就接到了皇帝亲笔的生死契。 上面明明确确的写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活于南蛮无关,更无关两国外交。 第68章 ——我更想杀了你 但这道旨意却是来之不易。 重华在送走宓银枝二人便去书房写好了生死契,使轻功去了皇宫,直奔皇帝寝宫乾坤殿。 傍晚十分,温文殊刚喝完药躺下,却久久不愿睡去。 他总觉得自己这样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重华来的时候就看到温文殊呆呆的望着头顶的帷帐飞纱,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脆弱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温文殊转头,向他看来。 重华愣了一瞬挑开了帷帐,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床沿。 “如果有机会,你愿意活吗?”重华如是说。 温文殊凉凉的眼里闪过希冀,转瞬便被冷意覆盖,并不回答重华的话。 “你想的,对吗?” 温文殊胸腔微震。 重华弯下腰来,在温文殊厌恶的眼神中,渐渐靠近他,最后,停在了他的身上一尺处,又道:“你想的,对吗?” 温文殊无情的道:“我更想杀了你。” 重华毫不怀疑温文殊的话,因为他在他凉凉的深瞳中看到了沸腾的杀气。 重华轻笑。 “那也得等你身体好了,才有能力杀我呀!” 重华笑时,温热的气息洒在温文殊面上,撩起一阵瘙痒。 温文殊别开眼,不再看他。 “文殊听说过宓银枝吗?就是宓将军的遗女,研制出苦参酿酒方的宓银枝?” “她现下就在东瑜驿站,她说她有办法治好你的病。文殊相信吗?反正我是信了。毕竟连温月容都要死皮赖脸求着的人,想来医术也不是吹的。” “文殊,我让她来给你治病好吗?” 温文殊依旧别着头,没有看他。 重华无奈,手上放松,一下子倒在了床榻上,只是很好的控制了方向,没有倒在温文殊那脆弱的身板儿上。 即便如此,温文殊也像是被蛇咬了般,身子猛的一震,颤抖着想要逃离。 重华长臂一捞,便将他捞回了怀里。 “你倒是说说话呀?想活还是不想活?” 温文殊挣扎。 重华加重了力道,像是撒娇耍无赖般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这样抱着你不放,你不是恶心我吗?我就要让你死也记得我的恶心。” 温文殊气的脸都红了,不过不是正常的红,而是苍白难堪的红。挣扎的力度也在加大,重华任由他挣扎,一个病弱之躯,又能挣扎多久呢!不过半刻钟,温文殊便气喘吁吁的动不了了。 重华得意的笑。 “平日里好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我,现在弱成这幅德行,还想胜过我吗?” 或许是这句话惹怒了温文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道,一下子挣开了重华的钳制,恶狠狠的道:“你不到得意的太早,只要我活着……一天,早晚,要宰了你,将你扒皮,抽筋剔骨,死无葬身之地。” 重华看温文殊恶狠狠的样子,半晌没有接话。 他们哪里会想到,真会有那么一天,这句恶言竟然变成了现实,可那时却是追悔莫及。 温文殊说完这话也噎住了,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重华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 “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先把病治好不是?” 重华说出的话异常温柔,像是对着情人的呢喃,而后又从怀里掏出那张帛书,递给温文殊。 “签了这个,宓银枝立马就能医治,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见温文殊不接,重华将它放在了枕边,起身离去。 殿里又恢复的平静,外间没有宫女太监敢进来,偌大的宫殿,倒像是个孤独的寄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的动了,一点一点的向那帛书移去,他像是费了吃奶的劲才能将那帛书捏在手上,又像是历经了一个世纪才将那帛书上的字看完…… 夜里,小太监去伺候皇帝梳洗的时候,将那帛书交给了重华,重华又马不停蹄的送来了驿站,交给了宓银枝。 帛书有言:吾乃东瑜第七代帝王温文殊,上呈皇命,却无福消受,乃至一具病躯,苟活于世。然世人皆贪生,吾亦然。现求救于南蛮神医宓银枝,望汝伸手向阎王借命几年,待报的大仇,再想阎王告罪。吾知身患绝症,若不幸罹难,于宓姑娘无干,亦无关两国外政。 落款是温文殊上,还顺带盖了皇帝的私章。 这帛书不是重华些那份,效果倒也差不离。 宓银枝对着哥舒贺齐笑,像是在说,看我算得多准! 哥舒贺齐瞪了她一眼,问道:“你待如何医治?” 说起这话,宓银枝倒是想起来了,这无菌房手术刀什么的都没有,即使她医术再高超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于是,宓银枝将目光瞥向了送信侍卫身上…… 第69章 ——论哥舒贺齐脸皮厚度 宓银枝接了皇帝的书帛,立时提了三个要求。 第一,建一无菌手术室,要求透光,又必须密闭,且四壁都要用琉璃砖,可以说是很奢侈了。 第二,秘制一套手术刀,图纸是宓银枝早就备好的。 手术刀制作简单,至于为何现在才制作,那还不是源自于没有材料。 宓银枝要求制做手术刀要用青秋国的国宝——墨金钢。 青秋国矿产丰富,尤其是铁墨石含量极高,铁墨石是制作兵器最重要的材料,东瑜先见,早在二十年前就灭了青秋,将铁墨石纳为己用。 而墨金刚更是铁墨石中的翘楚,因金刚不坏而得名。 不过这墨金刚是青秋国匠秘制出来的,乃是青秋国宝,至青秋灭国后,墨金刚也就越来越少了,现存的大概都在东瑜宝库了。 而第三,就是要用荷叶面制作手术服,手套及一应手术材料。 宓银枝强调,不必为节省时间而粗制滥造,因为以温文殊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做手术,宓银枝给他开了养生的药,只道等个一两个月在行医治。 所以,在这个一切都在顺利运行的时刻,一再被推迟的谈判终于提上的日程…… 这天哥舒贺齐起了个大早,早早去给南蛮使团助威了。 他助威的方式也简单,就拿了把太师椅,往那一坐,完美的诠释了我是个病娇,就是你们害的。 这样一来,南蛮使团的底气就足了,在谈判中占据了上风。 即使后来东瑜官员拿出证据证明,他们的暗刃都不曾缺少,更没有去安塞的可能,他们是被栽赃陷害。 但凭着使团的三寸不烂之舌,生生就那般扭曲了事实,说是东瑜贼喊捉贼,明明就是东瑜暗刃的做的,却推脱给别人,敢做不敢当,又被鄙视了一番。 最后,东瑜官员争得个脸红脖子粗,南蛮又使出杀手锏,拿出了在花阶巷拾到的暗刃令还有暗刃专属的佩刀。 那佩刀都是用上好的铁墨石制作,比寻常的兵器重了不少,辨识度极高。 东瑜这回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东瑜新晋博士都被说的无法辩驳,最后咬牙道:“汝待要多少赔偿?” 就这样,一个好好的开战谈判,却莫名其妙的向着赔偿的方向发展了。 这倒是在哥舒贺齐的预料之中。 本来在宓银枝决定医治皇帝的时候,他就没打算在现在开战了。 只是这只是他个人的意思,并没有呈报给南蛮皇。 他这是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其实开战这件事儿,他本就不急,只是父皇急。 哥舒贺齐想,大概是他老了吧,想早点看到百陆一统。 不过,哥舒贺齐却没有那么乐观。 自来了东瑜以后,他少不得四处探查,东瑜和南蛮其实是实力相当,这一战要是打起来,没有个十年八年怕是无法结束。 而东瑜最不怕的便是拖延战术,东瑜国力雄厚,只要坚守后方,打持久战,南蛮是消受不起的。 南蛮兵强马壮,但耐不住年年水涝旱灾,即使这几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最多也就可供个三五年,再长久的怕是不行了。 不过即使不能开战,也要给东瑜拔下一层皮才行。而且还要把“事实”摆在这儿,以防以后不好起事。 哥舒贺齐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听着一群老顽童念经,差点就睡着了。 所以第二天的谈判哥舒贺齐坚决没在去,然后又为他们找了个理由:刺杀后,身子骨虚,不可久坐。昨日一坐,今已无法起身。 东瑜想着,这南蛮皇子好不要脸,可又无可奈何。就这样被赖上了,又什么什么办法呢! 第70章 ——畏战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谈判持续到八月中旬方才正式达成协议。 期间,南蛮皇多次怒指哥舒贺齐不听圣言,失望透顶。哥舒贺齐却嬉皮笑脸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将南蛮皇给说服了,同意延迟战争。 这倒是苦了纳兰仪了。 纳兰仪早早来到安塞备战,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却没想到这排兵布阵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那边的谈判却烟消熄火了。 纳兰仪平日里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倒像个富家公子,没有人会将他和将军联想到一起。 可在战场上,他杀伐果决,毫不留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至今还没打过败仗。 在军中,一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军中将士都爱饮酒,纳兰仪也不例外。 也唯有在喝酒的时候,纳兰仪才会像一个普通的将军,容易亲近些。 今夜的纳兰仪格外的沉默,一个人默默的喝着酒,想着远在南京的人。 “将军,这一战还打吗?” 纳兰仪低头,看向草包下站的人,是个伍长。 “看代王那边吧?打亦可,不打亦可。” 纳兰仪本善战,而且纳兰月现在被贬冷宫,他要是无战功,何以相助? 可现下以南蛮的实力,确是如哥舒贺齐所说,打个三五年没问题,要是十年八年,就不行了。 所以,现下的他也很迷茫,不知这战该不该打。 “这两年难得安生点儿,这要是再和东瑜对上,这又得打到何年何月呀!” “汝畏战?” 伍长连忙摇头说不,笑呵呵的有点憨气。 “小人在这东营待了十几年了,大大小小的战役也经历了几十场,还有什么害不害怕的。” 纳兰仪闻言,眼中的轻慢少了些,又换上一脸疑惑的神色。 “既已上过几十场战场,为何才一区区伍长?” 伍长被问此事,一张老脸还染上了红晕,居然害羞起来了。 “伍里有我一老乡,年纪还小,媳妇儿都还没讨呢,想带他几年,便没再升职了。” 纳兰仪眼神怪异,放下了手中的酒壶,幽幽问道:“那你呢,家中老小可安好?” “我呀……我就只身一人,村里的姑娘都不敢嫁我们当兵的,就怕常年守空闺,又怕一去不见反。前年回家,老娘也去了……我这光棍一个,就打算哪天死在战场上,也算是圆满了。” 伍长叹了口气,吧嗒一下坐草堆上,不知是在想什么。 纳兰仪听完了他的话,也沉默下来了。 安塞的夜里,风中含着沙,拂在面上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马房的草堆旁,一个将军,一个伍长,坐在那看着塞外月光。 …… 第71章 ——不忍直视 宓银枝将中药熬制成了药丸,直接吞服,对温文殊病情很有帮助。 东瑜皇宫,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温文殊已经可以下床走路。可他大部分时间都不愿出门,只在殿里走走,若是见到重华来了,更是直接躺床上病着,不愿和他说半句话。 重华自是知道温文殊不愿意见他,可他偏偏就死皮赖脸的想要去见他,看到他的气色一天天的变好,即使是热脸贴冷屁股也乐得自在。 “手术刀已经制好了,我一吩咐人送去了。宓姑娘说了,等无菌房建好就可以开始手术了。” 重华坐在龙榻旁,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高不可攀,难以亲近。 温文殊面向床内,像一个耍小性子的孩子,装睡。 重华问:“文殊,你害怕吗?” 没有人回答。 重华叹了口气又道:“文殊不必害怕,宓姑娘医术高明,想来不会有事儿的。” “你自己也要争气,毕竟,你还要好起来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剔我的骨呢!” 温文殊听到此话,肩膀微微缩了缩,抑制不住的颤抖。 重华轻叹着,眼中满含伤愁,又似是无奈似是调笑的道:“你可别到时候舍不得了!” “放心,你要是想杀我,我绝不还手。” 重华说完这话,又离去了。 温文殊睁开眼,没有转身,只是苍白的手指紧紧拽着锦被。 良久,方才吐出一句“不可能。” 驿站里,宓银枝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哥舒贺齐在一旁各种刷存在感。 “它有小爷好看?这都看多久了。” 哥舒贺齐嘟囔着嘴,明显的邀宠。 宓银枝一掌推开了他的脑袋,又拿出一把止血钳翻来覆去的打量。 她没先到东瑜的工匠技艺这般精巧,她只是画了个图纸,他们居然可以打造得一分不差。而且墨金刚的材质和现代的不锈钢非常相似,做出来的手术器具不论是从手感上还是质地上,都是非常的精细。 于是,宓银枝就这样翻来覆去的将这套手术刀研究了一个上午了。 “你都看了十来年了,就算是再好看也该看腻了。可这套手术刀可就不同了,都十来年没摸过了。” 宓银枝眼睛放着光,待扫到哥舒贺齐的时候,又是满眼的嫌弃。 哥舒贺齐深受打击,默默在一旁舔伤。 舔着舔着小蜗牛就抱着黄离落在屋子里,随之而来的就是呜呜呜的哭声。 宓银枝惊觉,连忙上前去问小蜗牛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蜗牛哭得委屈巴巴,可就是不说一句话。 宓银枝无奈,去给黄离把脉。 把了半天都没把出有什么问题,忍不住拍了拍小蜗牛的脑袋。 “亲爱的,你倒是说说发生什么事儿了呀,他这也没啥事儿呀!” “呜呜~我们出去玩遇到蛇了。那小辈忒不识好歹了,居然想咬我,被小黄挡下了。可是……可是小黄被他震伤了经脉……” 小蜗牛那个脉字带出的哭腔,那叫一个百转千回呀,宓银枝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疑惑道:“我诊他脉,没见有损伤呀?” 小蜗牛哭唧唧了一番,才弱弱的道:“我又把它给接回去了。” 宓银枝:“……” 哥舒贺齐也笑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你们?” “那小辈的鳞片忒好看了些,我就,就拔了他一块鳞片,想拿来做头饰来着……” 小蜗牛也自知理亏,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了,可眼珠子一转,又理直气壮来了。 “还不怪那蛇,没事强人家新娘干嘛吗!要是他不抢新娘,我也不会注意到他,不注意到他,我就不会觊觎他的鳞片,我不觊觎他的鳞片,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嘛。” “说来说去都是那蛇的错!”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先动的手!” 哥舒贺齐汗颜。 宓银枝却问道:“他又来抢姑娘了?” “是的吧?” 小蜗牛不确定。 因为他还没有抢到姑娘,就被她拔了鳞片,然后“落荒而逃”。 “这都抢多少姑娘了,就这样你还觉得他是好蛇?” “可人家都成神了嘛,天规都说他是好蛇了,那他可不就是好蛇?” …… 都枉害了多少人了,还好蛇?宓银枝莫名开始怀疑老天不长眼。 哥舒贺齐戳了戳黄离的手臂,唤人来将他抬回房了。 “这是东瑜的事儿,你还是别操心了!”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道:“这也不算是东瑜的事儿了,都是你们这仙呀妖的,你们都不管一下吗?” 小蜗牛垂下那软软的脑袋。 宓银枝不忍直视。 一个八万年的蜗牛居然怕一个三万年的蛇! 第72章 ——那样的蛇(上架求首订) 八月末,又迎来了秋老虎。 天气回暖。 重华迫不及待的要求宓银枝开始动手术,宓银枝犹豫了一会儿会儿就同意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梳洗好了打算去皇宫建的无菌室。 待在出发的时候,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温月容。 宓银枝看到他的时候居然毫无意外。 这么个偷师的好时机他又怎么会放过呢!宓银枝如是想。 “无菌服你有吗?” “是这个吗?” 温月容拿出了一个胶带,宓银枝挑挑眉,果然是皇爷,还给开后门儿的。 给她做的时候,还顺道给他做了一套。 于是乎,两人就这样坐着马车前往皇宫。 本来哥舒贺齐也想去了,可宓银枝却道这次手术可能要持续一两个时辰,他要去的话只能等在外面。 哥舒贺齐想着,一个人等着甚是无聊,便留在一驿站。 他本以为这只是去医治皇帝陛下,却没想到此去宛若一生。 皇宫里,温文殊也有些兴奋,早早就起床做好了准备,重华来了都再像平时那样不理他了。 温文殊穿着宓银枝研制的病服,重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在温文殊凉凉的视线下移开了目光。 两人都在方桌上各坐一边,一直等着,等到茶喝了一盏又一盏,等到传膳太监都来了也没见宓银枝进宫。 温文殊的兴奋劲渐渐平息,重华催人去请,得来的消息是宓银枝早已出发。 众人这才惊觉宓银枝失踪了。 消息传到驿站,哥舒贺齐连向重华问罪的时间都没有,赶忙安排禁卫去找了。 小蜗牛也被他缠着开了灵识去找,把方圆十里都扫描了一遍也没找到人影,连气息都没有。 小蜗牛又趴黄离怀里,不想动了。 哥舒贺齐就觉得小蜗牛是个靠不住了。 可这不过一个上午,怎么会方圆十里都没有丝毫气息了?一个正常人的脚程怎么都不会那么快的,做马车也到不了。 哥舒贺齐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那蛇? 想起这些日子京城的失踪少女,哥舒贺齐四肢发寒,越想越心惊。 又把小蜗牛提了起来,要她查一下那蛇的行踪。 “我怀疑阿枝被他抓走了!” 这世上向来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小蜗牛这一探查,还真让他查到了,在去往皇宫的路上遗留有那蛇的气息。 “貌似……是那蛇抓走了小辈!” 小蜗牛吐吐舌头,有一丝小愧疚。 黄离歪着头看向小蜗牛,叹了叹气,甚是无奈。 “现在不管也得管了。” 小蜗牛瘪瘪嘴。 “没想到他居然是那样的蛇!” 小蜗牛嘴上嚷着,却也没闲着,一直探查着那蛇的居所,最后在城外的天然湖里感知到了他的气息。 一行人稍作准备便去了城外,同行的还有曲艺和曲明。 知道温月容和宓银枝一起失踪,哥舒贺齐更焦躁了,一直催促着小蜗牛快点快点。 于是小蜗牛载着众人,直接使了地盾术,来到了湖边,而哥舒贺齐整备的大军都还没出发。 一到路面,三人就趴在湖边开始呕吐。 吐到一半想着湖里住这条大蛇,遂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吐。 小蜗牛委屈巴巴:“你叫我快一点的,可怪不得我!” 黄离揉着小蜗牛的脑袋,宠溺道:“不怪你,都是他们自己找死。” “嗯嗯嗯!”小蜗牛疯狂点头。 哥舒贺齐差点翻白眼。 小蜗牛等他们吐完了才问:“你们进去吗?” “进哪?”曲明天真问。 “湖里!” 几人面面相觑。 “不能把他炸出来?在陆地上不是更好收服那蛇?” 小蜗牛委屈巴巴,“这么大的湖,肯定住了不少小鱼小虾小乌龟,怎么能胡乱的炸!” “滥杀有损仙道。”黄离如是解释。 湖底,各种小鱼冒着泡,有些成了精的变成了半鱼半人,在水里游荡。 哥舒贺齐戳了戳面前的水泡,还是有些不适应身上的这道防水屏障——小蜗牛的口水泡泡。 “小蜗不善水,只会吹泡泡防水,你们将就着点。” 好吧,哥舒贺齐勉强接受了来自小蜗牛的口水。 一行人随着小蜗牛那难描述的速度向那蛇老巢进发。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他们走的路变得荒芜,水草渐渐稀少,连鱼仔都看不见了。 “他就在前面了。”黄离提醒道,他已经能感受到浓浓的妖气。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那蛇已经得道飞升了,何来妖气。 黄离和小蜗牛对视一眼,都看出了眼里的疑惑。 “你们先藏起来,我们去探探路。” “我们一起去……” “去捣乱?” 黄离这话绝了,堵得三人不敢再说话,乖乖在外面等着了。 地下宫殿外间,那蛇早已坐在阶梯上等着小蜗牛。 而里间,藏了什么,无人知晓。 小蜗牛来的时候,见那蛇无畏的样子,自己倒先怂了,扭扭捏捏的不敢上前。 “万年的老妖就这般胆量?” “你说谁老妖呢!” “谁答腔说谁。”那蛇坐在阶梯上,数落小蜗牛,“同样都是万年修行,你都修八万年了却还是个菜牛,真是丢脸。” “你才是菜牛,不,菜蛇,丑蛇,王八蛇!” 黄离拉着小蜗牛胡乱挥舞着的小胳膊,防止她一个激动上前拼命。 黄离握着小蜗牛的爪子安抚道:“激将法,冷静!” “本仙才不和他一般见识呢……” 小蜗牛这个呢字还没拉完身子就飘了出去,瞬间落在那蛇背后,迎头一击——未中! 那蛇的速度也不慢,在小蜗牛灵力袭来的时候,已飘向了别处。 小蜗牛灿然一笑,追了上去,两人就这般打了起来。 湖里的水翻滚着,沸腾着,冲击到了黄离面上。 黄离微眯着眼看着两人打斗,这便是高手过招吧,他完全无法插手。 在这种时候,他不得不感叹他的弱小,在危难关头,他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在这种时候,黄离才发现,这八万年的小蜗牛也不是盖的,即使平时看起来软软糯糯的,真打实干起来,小蜗牛也是还是有点料的。 至少和这条三万的蛇打起来是不分上下的……不知这话是夸奖还是贬损! 那蛇和小蜗牛斗法半天,有些不敌,于是祭出的御龙剑。 小蜗牛见到御龙剑,明显愣了一下。 那御龙剑是前东海龙王的宝贝,爱惜得不得了,她想借来玩玩老龙王都不给,只是自东海龙王仙逝后,那剑就不翼而飞了。 不曾想,居然被这蛇拿走了! 那蛇得了御龙剑更是如虎添翼,小蜗牛是个好吃懒做的了,平日很少运动,这一番打斗下来,体力严重消耗,一时有些不支。 那蛇乘胜追击,越发的勇猛,逼得小蜗牛连连后退,以至于露出了腹部死穴来,那蛇找准时机,剑直指小蜗牛死穴。 小蜗牛大惊失色,乱了方寸。 就在小蜗牛以为此命休矣的时候,一个温热的身子覆在了他身上, 是黄离。 在一旁时刻关注着战况的黄离,也注意到这生死一刻,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给小蜗牛当了肉盾。 冲上前那一刻他想着,他还真是愚蠢,小蜗牛有壳,危机关头可以直接缩回壳里,那万年的蜗居,怎能挡不下区区一剑? 现在好了,把自己的命给赔上了,当真是亏本买卖! 可,要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犯傻吧! 黄离笑着自己都要死了,还在想这些虚无的事儿,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便失去了意识。 黄离的身子向她压来,小蜗牛像是傻了般没接住他,两人跟着倒在了湖底。 那蛇愣了愣,看向手中的剑,血色渐渐漫开。 显然,他也没想到他会杀了人,不,是杀了妖! 他的本意不过是击退小蜗牛,他是知道小蜗牛的道行,八万年可不是白活的,他这一剑下去,最多不过损其修为,却不会耽误性命。 可黄离不一样,他不过百年小妖,而他使的却是御龙剑,若是黄离,那就是一剑毙命的事儿。 小蜗牛倒在地上良久,直到身上人的温度渐渐消失,才反应过来身上趴着的是黄离,双眼瞬间朦胧了。 “小黄,你压痛我了~” “小黄~” “唔~~小黄,你起来,你起来呀!” 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不管小蜗牛哭的多大声,流了多少泪,都没有人再宠溺的揉着她的脑袋,没有人抱着安抚她,没有人给她做好吃的了…… 小蜗牛越想越伤心,越哭越大声,眼泪越流越多。 湖水以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增长,不过片刻便漫出了湖面。 那蛇见小蜗牛不打了,只在那哭的伤心,也下不去手了,只在一旁呆站着,看着小蜗牛哭。 不一会儿,小蜗牛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脑袋,睁眼便看见黄离的魂魄已经脱离的肉身,浮了起来。 “小黄~不要走~” 小蜗牛委屈万分。 黄离似是笑了一下,唇轻启,好像在说照顾好自己。 说完便如灵羽一样,消散在了小蜗牛眼前。 小蜗牛瞪大了眼,伸手去捞,捞到的却只是一抔清水。 “抱歉!” 小蜗牛看向那蛇,眼里盈满了泪水,什么都看不清。 借着那模糊的视线,小蜗牛落下狠话,“我一定会回来了!” 说完,便带着黄离消失了。 第73章 ——泽兰之姿(上架求首订) 哥舒贺齐等人正在殿外张望着,他们能感觉到湖水的波动,猜测着他们可能在斗法。 可现在又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人急的团团转,却不知道那不靠谱的小蜗牛已经走人了。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吧!” 身后传来说话声,哥舒贺齐应声转头,便见那蛇拿着剑出来了。他眉心跳了跳,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小蜗牛和黄离呢,你把他们怎么?”曲明问。 “走了!”那蛇答道。 “去哪了?” “不知。” “你……那我家主子呢?” ”找他?“那蛇略微思索,很是善心大发道,“那我带你们去见他!” 几人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见那蛇幻化成了蛇身,通体黝黑,鳞片熠熠生辉,甚是好看。 那蛇在湖中盘旋游动,卷起层层水花。 他们哪见过这阵仗,即使都是胆大之人也不免吓傻了。 那蛇张大了嘴,吐出团团雾气,将几日席卷入内,不复出焉。 “你们就先睡会吧!” 那蛇又幻化成人形,收了剑,一切恢复平静。 他看着面前那团迷雾,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地下宫殿里,一股阴森之气传来。 越往里走越是阴森,在内殿入口处,还可见森森白骨。 那蛇像是没看见般进了殿。 “他们都解决了?” 一个沙哑的女声传来,是红雅。 “我杀了个小妖。” 那蛇答非所问。 “申,你在害怕什么?” 那蛇名叫申史,乃是东海海蛇一条,万年修行只待一日飞升。 可万年来的修行,日子无聊的紧,在他即将飞升的时候,有幸与东海龙王相识,引以为知己。 两人举酒对饮,琴瑟和鸣,倒也过得自在。 申史初尝了世间真情。 龙王逝世,将御龙剑赠与申史,知己已死,申史不愿上天就职,从那以后,他便离开了东海,游荡于人世间。 夏日十分,天热,便来到这块儿湖洗个澡,却没想到洗出了孽缘。 那条鲤鱼红的让人移不开眼,申史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一眼万年,自此,他已无法再多看别人。 鲤鱼便是红雅,那一眼,从此展开了申史和红雅的爱恨纠葛。 红雅生的好看,奈何一心想着看破红尘,得道成仙。在得知申史已经飞升后,她便借着他的喜欢,来接近他,利用他。 她想要成仙,并为之痴迷,她施展她的魅术,使申史拜倒在她的红尾巴下。 红雅提出灵修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申史觉得,灵修那一段时间,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日子,超过了和龙王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的他可以随心,可以放纵,可以和心爱的人做最快乐的事儿。 但好景不长,不过百年,红雅就暴露了她的不轨之心。 红雅一味的向申史索取灵力,向他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甚至想借他的血肉来提高修为。 申史在红鸾帐中,迷失了自我,一次又一次的为她剐肉放血。 可红雅的岂会这样满足,她开始觊觎他的万年修为,她各种软磨硬泡,想要他将一半神力传给她。 申史岂会不知道她在骗他,可他却自甘堕落。 在申史再一次想要妥协的时候,红雅的天罚来了。 在那次天罚中,她断了一尾,灵力失了大半,连幻化人形都做不到。 申史救下了她,将她带回了地下宫殿,悉心照料,当真渡了一半的神力给红雅。 红雅大创,十年方复,不过性情大变。 而且,在天罚中,红雅断了尾,已无法在聚灵,这样一来也就无法修炼。 红雅自暴自弃,一心求死,申史无奈,又渡了灵力给她。 可再多的灵力渡给她都没用,她无法聚灵。 “那该如何?”申史问。 “申,帮我修复尾?”红雅倒在申史怀里,柔若无骨。 申史知道这是美人计,可这美人早已侵蚀他的神识,他无从抗拒。 “少女的鲜血可以助我修复尾,申,帮我找些少女来~”红雅如是恳求。 申史只单纯的以为,她要少女不过是为了取少女的血罢了。于是他帮她去找少女,抓了来给她取血。 可他没想到,交给她的女子,他再也没见过。 他知道,她们还活着,因为他还能感觉到她们的气息。 可却不见了踪影。 “你把她们藏哪了?” 回应他的是红雅的红唇。 申史避无可避,像是中了毒般一次又一次的帮她抓人,到最后甚至到了魔怔的地步,当他想要收手的时候才发现,来不及了。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傀儡,红雅的傀儡。 红雅吸取了那些少女的灵魂,那些灵魂依旧活着,但是活在她的身体了,少女本来的身体早已被她销毁。 她借用少女的阴灵不断的提升自己的灵力,红雅的阴灵越来越强。 再加上体内同时含有申史的神力,她暗自学会了梦魇魅惑之术,将申史操控了。 申史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败在自己的梦魇下。 他在梦中虚构了红雅的虚弱无助,一味的帮她抓来少女,助她修炼,并坚信这那些女子还活着,恍然不知自己已造下大孽。 可等他醒神时,一切都已来不及。 他已经抓了几十个无辜少女为她修炼,罪孽深重。 “这是最后一次!”申史道。 红雅笑了笑,笑声沙哑而张狂。 “放心,只要有泽兰公子一颗心就足够我飞升了,以后便再也不会为难于你!” 申史蹙眉,看向一旁迷雾中的两人。 红雅问:“该怎么样将他的身心融合?” 申史没有回答他,只是向那团迷雾走去,将宓银枝头上的辛夷枝取了下来,那辛夷枝透亮,发出一阵一阵的幽光。 申史不过打量片刻,就又将辛夷枝对准了温月容心头,猛的射入…… 九重天上,万物俱寂,唯有一两片白云悠悠飘过。 宓银枝恍如做了一个世纪的梦,恍恍惚惚的撑着头睁开了眼,只见一只仙鹤正啄着她的脑袋。 宓银枝瞪大了眼,坐了起来,想将仙鹤的嘴推开,可却是徒劳,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没反应过来。 “小辛夷,你可算是醒了,快去洗气,公子就要回来了,他可闻不得这一屋子的骚臭味。” 那仙鹤突然开口说话,吓了她一跳,可跳了半晌没跳起来。 宓银枝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眼珠子四下看了眼,发现自己的脚被埋在了土里,瞬间惊恐了,她不会是被人活埋了吧?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儿?你是个什么东西?” 仙鹤头上爬过三条黑线,踩着高脚又去啄了宓银枝一口。 “好你个小辛夷,得了泽兰公子的赏识就了不得了是吧,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信不信我啄死你?” “忘恩负义?” “你忘记我前年给你浇过水了?要不是我,你早就渴死了,蔫儿了枯了,哪会有这般机遇?” 浇过水,浇过水? 浇水! 宓银枝瞪着眼张大了嘴,半晌反应不过来。 良久,她才敢慢慢的动了动僵硬的腿,脖子僵硬的低下,翻了个白眼,差点厥了过去。 omg!她居然变成一颗草!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九重天上,岂容你大声喧哗,看泽兰公子回来怎么收拾你!” 仙鹤被她的高分贝声音震跑了,飞走前还掉了根羽毛在她的鼻子上! 宓银枝打了个喷嚏,将那羽毛也给震飞了。 “又偷懒了,一屋子的鸟臭!” 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宓银枝心跳猛的停了半拍。 这声音, 太好听了吧!(星星眼ing) 醉了醉了醉了~ 宓银枝内心激动,晃晃悠悠的抬起脑袋想要去看那个声音的出处,可看到的却是一团迷雾,啥也看不清,只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个晃白的人影。 宓银枝一阵失望,暗叹美男可及不可望。 可她还没来得及失落,一股莫名的气息就向她袭来,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宓银枝突然觉得通体舒畅,忍不住呼了口气,却没想到呼出的气体是满腹清香。 宓银枝惊奇,又多哈了几口气,还是香了。 “乖!” 那看不见的低音炮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还宠溺的夸她,宓银枝觉得,她的魂儿都要迷晕了。 等后来,仙鹤又来找她的时候,她问它那人是谁。 小仙鹤骄傲道:“万古神——泽兰,四界唯一一个万古神呢!” “他很牛批吗,那我咋看不见他?” “泽兰公子的真身岂是一般小妖可以看清的,小心瞎了眼。” (⊙o⊙) 仙鹤颇为骄傲道:“小仙我都是刚开五识,勉强能看到公子天颜,那姿容,真的是……啊~” 仙鹤抱着胸,一脸的陶醉,完了又换上鄙夷的脸面,“你这小妖,还是再等个百八十年吧!” 原来,是她的灵识还没有完全打开,双目尚不可及泽兰仙姿。 宓银枝暗自点头,她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窥得上古神的天颜,听声音,肯定是个大帅哥,不知道和彭于晏比起来谁高谁低? 宓银枝暗自yy,突然感觉动力满满。 第74章 ——破腑碎心为哪般 日复一日,这九重天上忒无聊了些,十天半月的没个风声,连朵云都没有。 只有在泽兰听到的声音的时候,才能找到生活的意义。 泽兰每过几天都会回来一次,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宓银枝都会兴奋得不得了,这也更加坚定了她修炼的决心。 宓银枝清修了两年,在某天睁眼的时候在,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道白光,又眯了眯眼,再睁开,感觉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清晰起来了。 宓银枝兴奋不已,她的五识终于都开了。 她要见到泽兰公子! 宓银枝激动地在那方寸之地上蹦下跳。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乐不可极,乐极生悲。 今天她总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了。 没想到她太过兴奋,跳的高了些,把花盆都移动了。 那花盆吧嗒一下,掉地上了。 宓银枝趴在地板上,无语望天,等着泽兰公子回来解救。 突然,一道阴影洒下,遮住了宓银枝的视线。 “你这草,当真顽皮了些!” 这声音好耳熟? 可不是泽兰的声音。 宓银枝定眼看去,奈何背着光,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一个黑影罢了。 宓银枝有些泄气,明明看得见了,可还是看不清来人。 那人轻柔的将她扶了起来,又换了个花瓶把她插了进去,而后甩手走人。 “老家伙?躲哪去了?” 离开前还忍不住嘟囔一声。 老家伙?这是叫谁?宓银枝默默的想。 那天后,宓银枝每天的都期待着,心心念念的等着泽兰公子回来,好见见他的天容之姿。 奈何平时看不见的时候天天出来逗她,现如今她看得见了,又不见了踪影,宓银枝有些泄气。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等来的却是仙鹤,她忍不住向它抱怨,“泽兰公子是不是长太丑了不敢见人啦,眼看着我五识开启了,他便躲得不见踪影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公子他……历情劫去了?” “历情劫?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历情劫?这是要求祸害哪家姑娘呢?” “什么哪家姑娘啊,是他种的一颗小草,变成人形了,把泽兰公子迷得个三荤七素的,整天干傻事儿!” 仙鹤忍不住抱怨,为泽兰公子抱不平。 “他干啥傻事儿了?说来听听。” “你这什么心态,幸灾乐祸?” 仙鹤不高兴了,她这完全是看好戏的心态呀! 宓银枝赶忙否认,装的一脸的忧愁。 “没有没有,我这伤心呢,觊觎了几年的人我还没见着一眼,就这么被别人给拱了,我这心里不好受啊!给我说说吧,我到底是那点儿不如那个女人。” 仙鹤脱口而出,“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泽兰公子怎么会看上她呢?” “我是说你一无是处。” 宓银枝满头,不,满草黑线。 “你说说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一个刚修出的眼睛还是一根没长大的草根?” “那个女人,心计可多了,将公子迷得团团转,还为了他放出了八荒怪,差点酿成大祸!现在还在密室里自我反省呢!” “泽兰公子这么无脑?”宓银枝撑着下巴,暗自嘀咕:“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呀!” “说谁呢?谁无脑了?”仙鹤耳朵可尖着呢,听见宓银枝的嘀咕。 他是泽兰的忠实粉,容不得别人诋毁泽兰。 宓银枝撇撇嘴道:“又不是说你!” 仙鹤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窗台上,一阵伤春悲秋。 “你说泽兰公子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被那坏女人骗得团团转呢?哎,这女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子这么大把年纪了都斗不过她,我以后还是躲着的好。” 仙鹤说着说着还暗自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来看宓银枝,问道:“你好像也是个母的吧?” 宓银枝望天,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心里默默的想,你才是母的,你全家都是母的! 可仙鹤也没等她怼回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母的都有毒,要远离。” 宓银枝看仙鹤那避如蛇蝎的样子,真想一拳锤死他,奈何她现在只是根草,连拳头都没有。 又过了两月,天上没有四季之分,宓银枝不知道她是怎么记住这天上的时辰的,好似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计算般。 泽兰还是没有回来。连仙鹤也不来看她的,她无聊的要死。 “仙人板板的,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居然变成了一根草!”宓银枝忍不住抓耳挠腮发牢骚。 可再怎么发牢骚,都没有人理她,她依旧是一根草,古代的守候在九重天上。 终于,有一天,有人打开了殿门,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在房门口。 宓银枝看去,迎着光,她看不太真切。 只隐隐约约的看见那人一身是血,鼻子眼睛上都是,完全看不出面容了,可宓银枝却觉得她分外眼熟,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奈何那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感觉到有一个灼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瓷盆里,而后那人便消失不见。 宓银枝莫名其妙,微微动了动刚成形的根,什么都没捞到。 那东西也不见了。 从此以后,都没在有人来过。 宓银枝做梦时常梦到这天的场景,可一直没有想明白,那人是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宓银枝在期待中过了百年又百年,又在失落中过了千年又千年。 没人给她浇水,终有一日,她的花儿开始凋零,她的叶子开始枯萎,终有一日,她与那黄土融为了一体…… 温月容也被困在梦魇,在同一个梦中,他站在一旁,旁观了那个蠢笨的男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将自己作死的。 他看见那个被称为万古神的人在给草浇水,看见那根草幻化成了一个不着寸缕的人形,看见万古泽兰将那人当丫鬟使,也看见了川乌上神将她当孩子宠。 小草爱上了川乌,他却还没懂得自己的心。 当有一日,他看到小草和川乌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心痛不已。 可待他还想再去看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心头一空,有什么突然消失。 他低头看向那空荡荡的心口,慢慢的倒了下去…… 温月容猛的惊醒,抚向心口的位置,那里插着那根辛夷枝,心很痛,痛得他醒了过来。 温月容看向迷雾中,隐约还有人躺在他的身边,可他却没有力气去摸,只能呆呆的倒回去。 他并不担心心口的伤,因为他本就没有心,即使是刺中了心脏,他最大的感受也只是疼而已,连血都没流多少。 “泽兰公子,可醒了?”申史在外问道。 温月容依旧是茫然的,没有回申史的话。 “想必泽兰公子已经忆起往昔了吧?”申史自说自话。 “小仙想借公子一碗心头血,不知可否?” 申史没等温月容反应,用湖水化作容器,走进迷雾,在温月容身边蹲下了,打算取血。 可透过迷雾来看,申史这才发现,温月容的胸口并没有流多少血,只是伤口处微微渗出点点血珠打湿了衣衫。 申史眉头纠紧,带着丝不确定道:“心没有归位?” “挖出去的东西,哪那么容易拿回来?” 心没有归位,至于原因,还不是因为那心已经和辛夷枝融为了一体。要是心回了胸腔内,辛夷枝便再也不见了。 辛夷枝……可是那个傻子掏心掏肺都要保护的女人呐,怎能就这么死了呢? 温月容哂笑一声,不再说话。 申史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红雅却急红了眼,催着申史赶紧取血。 申史看着温月容,意味不明。 “心都不在,何来的血?” 却不想,这句话倏的撞进了温月容的心头,那里酸酸涩涩,他下意识向心口摸去,是有血的。 温月容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向宓银枝移去,最终落在她的心口,那里轻轻的搏动着。他的眼皮也在跟着隐隐跳动着。 温月容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将心口的辛夷枝拔了出来。 如他所料,瞬间,血流如柱,湖水被染成的血红色的绸缎,惊人的美! 申史大惊失色,可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拿容器去接那血,却被温月容猛的拨开。 只见他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心口喷搏而出的血,在申史惊恐的眼神下将手伸进的胸膛,抚上了那个炽热的东西。 胸腔里的东西猛烈的搏动,震的温月容的脸渐渐裂变。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轻云淡,毫不在意。 就在申史想要再次鼓起勇气找他要血的时候,他看见温月容的脸色渐渐暗沉,手像是被蛊惑了般,生生的将自己刚入体的心脏挖了出来。 就那么,生生的,挖了出来。 申史大惊失色,但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他便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心脏在温月容温月容手掌中跳动着。 温月容脸上闪过残忍的笑。 “八万年未见,你倒过得自在。” 申史知道这话是对那心脏说的。 八万年,温月容历经千代,代代悲苦。 八万年,那心脏呆在阎罗殿,受着罗延的供养,过得巴适舒坦。 第75章 ——孤家寡人(精) 申史叹了口气,还不待多想,温月容的手指就渐渐缩紧,将掌中的心脏捏碎,幻化成烟,注入的辛夷枝中。 本来黯淡无光的辛夷枝又变得水润透亮,而后渐渐幻化成了人形。 这个人,申史认识,是辛夷姑娘。 那个八万年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辛夷姑娘。 他没见过她,但在龙王的宝库里看到过她的画像。那是一个被上古神和川乌同时喜欢上的人,该是多绝色呢? 龙王说,当年惊鸿一面,此生难忘。 但在他看来,还不如红雅好看,就是长得清丽点儿而已,不知她是怎么迷倒九重天上的传奇人物的。 温月容眼都不敢眨一下,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看,眼里有眷恋,有疯狂。 可辛夷的人形不过是血气所化,在湖水中漂浮不定,还不待他看清就消失了。 温月容眼中的光随着辛夷的消失而黯淡,最终回归到一片沉寂。 “泽兰…呃~” 申史没看到温月容是怎么行动的,只是他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温月容就厄住了他的咽喉。 这绝不是一个凡人该有的速度,申史已做拼死一搏的准备。 红雅见申史被扼制住,拖着半残的身子想要帮忙,只是她的术法还没来得及凝结便被温月容挥袖击散。 红雅被自己的灵力反噬,心脉俱损,一口血就这般喷了出来,好巧不巧的又溅到温月容的衣摆上。 原本不见喜怒的温月容瞬间变了脸色,手上的动作更是快,随手将申史甩了出去,另一只手凝水成刀,划开了一片衣袍。 不管是温月容还是泽兰公子,亦或是现下这个不知是谁的人,变态洁癖的意识一直都根植于他脑子里。 温月容低垂着眼眸,看向地上那片衣角。嘴角突然扯开一抹笑,那绝美的弧度如月儿般柔和,如此颠倒众生。 红雅忍不住晃了眼。 要是宓银枝还醒着,她肯定会溜之大吉,因为只要温月容这样笑,那就是他动了杀心了。 “你找死!” 红雅还在混沌中,温月容就猛然出手,一把凝了神力的水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红雅的胸腔刺去。 红雅瞳孔猛缩,感觉死亡的气息重重逼近,却又在一瞬间万般情思聚散。 原来是,申史在最后一秒的时候扑到了她的面前,挡下了那致命一剑,就像黄离挡下他的剑一样。 不过,黄离的死,是值得的,因为小蜗牛珍惜。 而他,不过跳梁小丑,命如草菅。 申史倒下的那一瞬间,想到的是,若能活,绝不再爱! …… 地下宫外,哥舒贺齐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的眼尾滑落,奇怪的是小蜗牛的气泡竟然兜不住那泪珠,让它掉落,融入到迷雾中,微微散着金光。 哥舒贺齐在短短的一瞬,便经历了一生的时光。 南蛮皇去世后,皇位顺理成章的落在了他的头上,继位大典那天,宣正殿里人来人往,可他的心却空荡荡的。 再热闹的宫殿,没有阿枝的地方,都是黯淡无光的,安静得落针可闻。 继位大典上,百官冒着日头等在殿外,可久久等不来那位任性妄为的新晋皇帝陛下。 哥舒贺齐确是是任性妄为了,他没有去大典,而是去了贺春楼。 贺春楼依旧人来人往,黄离却是个不管事儿的,当着他的甩手掌柜,将一切事物的交给了雇来的管事身上,自己躲在小厨房,和小蜗牛逍遥快活了。 这几年里,小蜗牛长大了不少,也不怕生人了,但爱吃爱撒娇的性子没变。 黄离在灶台前忙碌着,转身便见一身正装的哥舒贺齐站在门口。 小蜗牛也看到哥舒贺齐,赶忙招呼他进来。 “来了就坐吧,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尝尝小黄做的新菜品。” 小蜗牛的脸上是幸福的笑,一道菜就能让她满足。 黄离打量着哥舒贺齐,微微蹙眉道:“今天不是你的继位大典吗,怎地跑这儿来了?” “那狗屁大典忒沉闷了些,想出来走走。” “堂堂继位大典,怎可儿戏,你这皇帝当得也太没责任心了。” 黄离一脸不赞同,奚落哥舒贺齐的任性妄为。 “无所谓呀,那些个老东西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当初可是他们非逼着我当皇帝了,小爷还想去过我的逍遥日子呢,为了他们被困在那冷冰冰的皇椅上,我还委屈呢,向谁说去?” “哥舒,你不会真想去当和尚吧?” 小蜗牛好奇的问,她还记得当初他爹死后,那群老臣跪在正午门下请命时的壮观。 哥舒贺齐死活不想继位,一心想着出家当个油腻和尚,那些老东西头都要磕破了,把哥舒贺齐的朝服都给撕得个七零八碎的才留住了他。 那场景,现在想想都想笑。 小蜗牛笑出了声,却没听见哥舒贺齐的回答,转头向他看去,却没想到他也在失神的看着她。 哥舒贺齐听到小蜗牛叫哥舒的时候,又想到了某人。 只是那人再也不会这样叫他了,他再也听不到她叫哥舒了。 哥舒贺齐不经又开始伤春悲秋。 黄离巧妙的隔开了两人的视线,让哥舒贺齐想自己的,不要盯着小蜗牛看。 “小蜗,来尝尝,绝对比上次做的还好吃!” 黄离坐在中间,喂小蜗牛吃菜。 那精心呵护的样子,看得人眼红,赤裸裸的秀恩爱。 小蜗牛笑的一脸的甜腻,尝了一口疯狂的点头。 “好吃好吃!小黄你真棒,做的太好吃的!” “下次带你去南海抓螃蟹吃!” “嗯嗯嗯,我要红烧的~” 哥舒贺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发现二人的互动。 他的眼睛只在某个虚无的地方锁定,毫无焦距,良久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之处,双眼干涩的眨了眨,回过神来。 哥舒贺齐见这二人互相喂来喂去,疯狂的秀着恩爱,腻得他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简直不忍直视,招呼都没打一个便走了。 等他一走,小蜗牛才不确定的问了句:“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早晚得习惯,日子总是得过的,早习惯了早解脱。” 黄离揉了揉小蜗牛的脑袋,那毛茸茸的触感,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 哥舒贺齐直到半下午才出现,可急坏了一众臣子,还以为这小兔崽子临阵反悔不干了呢!好在还是回来了,虽然错过了吉时,但哥舒贺齐显然是不在意这些,臣子们想着只把人扶上位便好,哪管是不是及时呀! 要等下一个吉时,说不定人都跑了。 哥舒贺齐是个有责任心的,没有跑,还担起了诺大家国的责任,做起了孤家寡人。 南蛮新皇继位,改元新政。 新皇在位十年,和东瑜发生军事纠纷,两军对峙半年正式开战。 此战南蛮早有准备,又有哥舒贺齐亲自挂帅出征,一直处于优势,但东瑜地大物博,这些年来一直养精蓄锐,久攻不下。 有史书记载,南蛮东瑜一战,耗时七年,南蛮险胜。 南蛮战胜,改国号为楚,年号建元。 伤敌三千自损八百,这一战,劳民伤财,此后的数十年里,南蛮都在自我疗伤,还要整顿东瑜。 哥舒贺齐非常的忙,忙到没有时间吃饭睡觉,日渐消瘦。 百官们体谅皇帝积劳,劝皇帝劳逸结合,请旨选秀,充盈后宫,皇帝以无暇分身为由拒绝。 而这一理由,一用就是二十年。 哥舒贺齐病重的时候,放弃了执政,将一切事物交给了侄子,自己又退回了宣正殿——那个尘封了三十余年的宫殿。 那一年里,哥舒贺齐时常一个人坐在宣正殿的院子里走神,一坐就是一整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去秋来,花落花开,哥舒贺齐撑过了秋叶飘零,撑过了严寒残风,又到了来年的春天,他突然精神起来,叫侍卫去巫山崖下寻来紫玉兰。 御医都道,这怕是回光返照之相了。 侍卫快马加鞭,跑死了五匹马,大腿内侧的肉都磨烂了,终于寻来了紫玉兰。 哥舒贺齐等了十余天,那时他的眼睛已经挣不开了,抓着紫玉兰的手枯瘦缟黄,嘴角浮出了一抹释然的笑,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哥舒贺齐就是那般断了气的,笑着,又哭着,断了气。 建元二十年,楚国开国皇帝哥舒贺齐,在位三十七年,积劳成疾,病逝,享年六十二岁,谥号类武。 …… 哥舒贺齐心中钝痛,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溅到迷雾上发出呲啦的声音,金光闪着,将迷雾化为灰烬。 “殿下,你快醒醒!” 有人在他耳旁呼唤着,哥舒贺齐蹙着眉,却醒不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刚才不是被那蛇给吞了,怎地又睡在这儿了?” 曲明蹲坐在地上,有一下没有下摇晃着哥舒贺齐。 “我刚才梦见我老娘了,她改嫁后过得不错~” 曲明一个人絮絮叨叨,曲艺相对沉稳些,没曲明那么浮躁,只想着要怎么救出主子,还有那小蜗牛,到底跑哪去了? 这说曹操曹操到,曲艺突然瞪大了眼,拍了拍还在念念叨叨的曲明,却不见曲明反应,于是又一拳砸在了他的背上。 “你有病啊~”曲明刚要发怒,便注意到那个从殿门出来的人,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第76章 ——你是阎王他是鬼 温月容抱着宓银枝走了出来,湖水冲不散一身的血红,一步一步,没有惊动一滴湖水,一片水草,就那么轻飘飘的出来,迎着背后高大的殿门,有种破土而出的震撼。 万籁俱寂,唯有那行动间的步伐,昭示着生命的迹象。 曲明张大了嘴说不出话,也不敢上前去,因为,他总觉得,这个人已经不是以前的主子了。 温月容像是没看看着他们几人,就那么抱着宓银枝从他们面前走过,渐渐的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 “曲艺,那个人,是主子吗?” 曲艺眼神怪异的看了曲明一眼,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句“回去吧”。 …… 这一天的东瑜,暗潮涌动着。 皇帝在宫中得知小皇爷温月容失踪,再次病倒。 东瑜使团得知自家殿下也失踪了,又是一通闹。 重华忙着照顾温文殊,又要安抚东瑜使团,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几人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 但都是狼狈不堪。 生死未卜的黄离,哭成泪人的小蜗牛,昏迷不醒的哥舒贺齐。 还有,浑身是血,一进别院就吐血昏倒的温月容。 温月容倒下的时候,将宓银枝摔了出去,而他倒下的时候,刚好压在她的身上,宓银枝便是在那个时候醒的,被压醒的。 “快把他扶起来呀!” 宓银枝瞪着一旁呆愣的两个人。 宓银枝是个劳碌命,这才刚醒,又要给这厮诊治。 在两属下怪异的眼神下,三两下扒了温月容的衣衫,目光直接锁定在胸口的伤上。 这一看,惊得宓银枝半晌都做不出反应来。 即使温月容的胸口血肉模糊,只这一眼,宓银枝便能看出温月容是没有心跳的。 宓银枝把上他的的脉搏,更是心惊了,毫无脉象。 这可不就是死了吗? 宓银枝二话不说就去查看他胸口的伤,一点点翻开皮肉,想要看内脏是否受损,却不想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胸腔。 这下彻底刷新宓银枝的认知了,一个心脏被挖走了人,可以活这么久? 宓银枝猛的看向一旁蹑手蹑脚的两人,问道:“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快说吧!” 曲艺犹豫了一会儿,道:“主子本就无心。” 本就无心,本就无心?无心之人怎么能活,无心之人该怎么救? 宓银枝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束手无策,何为无能为力。 “去驿站帮我把手术刀拿来,顺便看看哥舒他们可安好。” 宓银枝知道,以曲艺的能力,来返驿站不过是片刻的事儿。 既然本来就没有心,就没有伤及心脏一说了,只能当简单的外伤,将伤口缝合一下便好。 最后,只是将胸腔打开,将里面的污水积液给吸了出来,然后将伤口缝合完事儿。 这一过程中,温月容乖顺的很,即使她没打麻药,也没见他有丝毫的挣扎。 但宓银枝知道,他还活着。 搞完了这只,宓银枝交代了句便匆匆离去,只道是,有事叫她。 曲艺传来话说,哥舒贺齐未曾受伤,但一直昏迷不醒。 从亲疏上论,她肯定是要回去的,虽然这里有个她很想研究一番的无心怪人。 现下的驿站,鸡飞狗跳。 黄离早在地下宫殿的时候,就没撑住,已经气绝而亡。小蜗牛回来后将黄离安置在驿站,自己倒不知去了何处。 宓银枝先去看了黄离,果真是没救了,但她总觉得,小蜗牛虽然不靠谱,但关键时候还是有点用的,她或许是想办法救人去了。 于是宓银枝又去了哥舒贺齐的房里,那厮完全跟睡着了一样,宓银枝做了个全身检查,完全看不出哪里有问题,要说真有点什么的话,那就是心绪不宁,想是做了恶梦。 可要说只是在睡觉的话,又怎么都叫不醒,这绝对是不正常。 宓银枝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这一个个的倒地,她都帮不上什么忙,略微有些泄气。 下午,重华亲自来慰问了一番,大概是看清了现在的形势,只怕宓银枝暂时是没精力给温文殊医治了。 “不知皇上的病还可以撑多久?” 重华离开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要是癌细胞没扩散的话,撑个几个月是没问题的。我开的药,按时吃,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宓银枝没精力应付这个诡异的摄政王殿下,但对于温文殊她还是尽职的。 重华离去后她又去守着哥舒贺齐。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没事,可就是醒不过来,若说是被梦魇着了,可他表情也没见多难耐,只是有时候看起来很是抑郁孤独。 那耷拉下来的眉眼,紧抿的唇,看得宓银枝都忍不住跟着伤心。 “哥舒,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为什么不醒过来呢?” “快起床了,不起床我就跑了,你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我不是开玩笑的啊,认真的。你知道的,我认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快醒过来啦~我真的走了~我真的走了?” 不管宓银枝说什么,他都没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 宓银枝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 阎罗殿 罗延正和几个老友搓着麻将,又输了好几把,正郁闷着呢! 想着是不是时运不济,小蜗牛便不请自来,着实吓了他一跳。 罗延毫无形象的迎了上去。 “小祖宗哎,你怎么又来了?” 一个又字,道尽了罗延的辛酸泪。 小蜗牛调皮的时候,时不时的把小鬼捉着玩,没少和罗延打交道。 小蜗牛是个任性妄为的,罗延有再多的理都无法和她说,于是她每次捉了鬼怪,罗延都只能哄着,好言相劝。 总的来说,在小蜗牛面前,罗延是做足了孙子的姿态。 “废话少说,本仙来要个人!”小蜗牛提了罗延的衣领,向盛鬼司去。 “小罗带路。” 罗延勾着腰,方便这小祖宗逮着,那叫一个低三下气呀! 后面坐着的牌友简直不忍直视。 “阎罗王做到他这么窝囊的,还真是本事呀!” “可不是,真是丢尽了我地府的脸面。” 黑山鬼撇撇嘴,一脸的嫌弃。 一个年纪大点儿的知道各种实情,忍不住为罗延抱不平。 “你们要是知道那小祖宗的那股子作劲儿,你等怕是要去添她的大腿了。” “老张何出此言?”一老鬼问。 那个名叫老张的一句话没说,自个儿回忆起了百年前水漫地府的场景。 真不知道,那小蜗牛是哪来的这般多水,哭了一整天,将大半个地府都给淹了。 半道上,罗延问道:“不知大仙是要找谁?” “黄离。” 罗延想了想,没有半点印象。 “黄离?下官先去给你查查啊,我地府近来貌似没勾过这只鬼呀!” “怎会没有,他刚下来的。” “下官查查,查查~” 罗延拼命点着头,先带着小蜗牛去了正殿,找判官要来生死簿,亲自给小蜗牛查。 “不知黄离是属四界哪界呀?” “妖界。” “籍贯呢?” 小蜗牛蹙眉想了半天,才不确定道:“应该是在天衡山牵牛村吧!” 罗延连哦了三声,翻到了妖界,找到了黄离,眉头蹙了起来,在他那张小白脸上看起来滑稽不已。 “你个糟老头子,到底找到没呀!” 小蜗牛急了,开始催促他。 都下来这么久了,万一地府鬼少,先把他给安排投胎了,她上哪找去? “找是找到了~就是……那啥,他的魂魄已经散了,地府不好收集,便只能任由他去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的魂魄……他被仙剑所伤,已经魂飞魄散。只留下了那一两缕的魂在,我地府已无法收集,便只能任由他去,飘荡在四界内了。” 罗延也知道,这小蜗牛白修了八万年,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折腾人的主儿,啥都不懂,于是解释的非常细致。 小蜗牛愣了半晌,心里似乎懂了什么,可还是不死心。眼里蓄满了泪水问道:“无法收集,那该怎么办?” 罗延一看她那样子,暗道大事不妙。 这一个不好又要水漫地府了。 “小祖宗哎,您可安生点啊,不要哭不要哭呀。那谁,黄离他这都是命数,我也没办法呀?” “你为什么没办法,你是阎王他是鬼,你为什么会没有办法?我命令你去把他的魂给我勾回来,给我安回去!” 小蜗牛开始无理取闹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还有越演越烈之势。 “哎哎哎,别哭别哭,我想办法我想办法啊!” 罗延当真拿她没办法,又去翻阅了阎罗殿的各种古籍,找聚魂的办法。 本来黄离的一魂两魄已经散了,剩下的两魂五魄游荡于天地间,这事儿已经不归他地府管了。 奈何摊上了这么个有理说不清的主,罗延自认倒霉,开始想办法。 小蜗牛的眼泪也不是盖的,在罗延查书的时候,泪水已经渐渐漫过他的脚骨碌了。 “小祖宗哎,别哭呀,我这地府可禁不起再淹一次了。” “我忍不住,一想到,没有人给我做饭吃,没有陪我玩,没有人保护我,我就忍不住,呜哇~~~” 小蜗牛想起了黄离的种种好,越发的伤心,直接嚎啕大哭起来,泪水疯狂的往外飙,溅了罗延一脸。 罗延恶狠狠的擦了把脸,开启疯狂的查书模式。 棋牌室,几人看着水以可见的速度漫过凳子,继而向麻将桌蔓延。 几人面面相觑。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地府涨洪水?” “不,是某只牛哭了,这是泪水。”老张答曰。 “泪水?” 一鬼惊奇,用手指蘸了点伸进嘴里尝了尝,貌似, “是咸的哎,当真是泪水!” “这牛是什么品种,泪水这么多?” 老张道:“蜗牛!” 众人:“……” “大家继续玩,这事儿就交给罗延那小子,他自己惹的祸他自己埋去!” 于是,一伙人又开始搓麻将,只等那泪水漫到麻将桌,借着水的浮力,几人浮在水面上安逸的搓着麻将。 突然,那黑山鬼问了一句:“老张,你是管哪的鬼呀?” “我吗?巴蜀!” …… 正殿,在罗延的不懈努力下,在泪水即将把他这个旱鸭子淹死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聚魂的办法。 “有~有办法了!” 小蜗牛的眼泪瞬间刹车,眼泪汪汪的望着罗延。 “渡船人,他,他有办法。”罗延喝了一大口泪水,咳了半晌才找到发声的机会:“书上说,他有个酒壶,是上古神器,可以聚魂。” “渡船人?” “是。”罗延连连点头。 忘川河上,正漫无目的漂浮着的渡船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渡船人拿出酒壶饮了口玉液。 “哪个好友在想我?” …… 摄政王府,小太监突然传来消息,皇帝出宫了。 重华脸色猛的一沉,想也不想就知道他去哪了,使了轻功径直去了别院。 他赶到的时候,温文殊也才刚刚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进屋。 重华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扯的温文殊的腰都忍不住弓了下来。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连命都不要了?” 重华是真的怒了,温文殊自从病倒后,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精神稍微好点,就迫不及待的出宫,还是为了那位,他能不生气吗! “放手!”温文殊冷冷的注视着他。 重华不但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 “跟我回去。” 温文殊挣扎着去掰重华的手,奈何他病了这么久,全身乏力,根本掰不动。 温文殊怒了,瞪着重华的眼都冒着火。 “放手!” 重华看温文殊这样子,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不但不放,反而笑了。 “不放。” “你……放手!” “不放。” “你这人,怎地这般无赖。” “我一直都是这么无赖,文殊,你身子不好,快跟我回去吧!”重华见温文殊这气急的样子着实可爱,不禁放软了语气。 “我就看看皇爷爷,马上就会回去的。” 温文殊打着商量。 “不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跟我回去。” 重华郁闷了,拉着温文殊上马车去。 温文殊又挣扎起来,可始终坚持着皇室的体统,没有恶语相向。 这样一来便一直落了下风,这院外的一切,屋里的曲艺曲明都听得明明白白的,可没敢出去搅这趟浑水。 摄政王和皇帝的事儿两人都是知道的,也不敢掺和,反正都是些孽缘。 两人就默默透过小轩窗看着屋外二人斗法。 最终,败下的是重华。 第77章 ——他不在意,可我愿意 温文殊和他争着争着,胃突然又痛起来了。 一下就跪倒在地,表情痛苦,身体一直在颤抖。 看得重华那叫一个心疼呀,二话不说就直接抱着他进了别院。 “拿药来。” 曲艺就去配药了。 他在温文殊身边呆了一段时间,需要用什么药他是知道的。 重华眉头皱得死紧,就那般看着温文殊痛的蜷缩成一团。 不一会儿,曲艺就熬好了药端来。 重华冷长脸,给温文殊喂药。 这次温文殊没有拒接,乖乖的喝了药。 近来温文殊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已经不会再喝药就吐,只不过在宫里一般都是吃的药丸,这一下子又喝着苦得要命的汤药还是有点难受的。 温文殊一直强忍着没有说出来,可他那紧蹙的眉眼已经出卖了他。 重华见了,又是一阵心疼,可又不想就这么原谅他,恶趣味的故意慢慢喂药,让温文殊苦了个透彻。 等一碗药都见底了,重华才面色稍霁。 “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一个几十年都没来看过你一眼的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难不成他真成了你心底的朱砂痣了?成,我让你见,见完了就给我把心收了。” “我是个小气的人,这样的事儿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重华说完话就走了,去玉撵上等他。 温文殊愣了一会儿,叫曲艺扶他去看温月容。 “陛下不必如此,主子根本不在意这些。” 曲艺的声音有些低,这话并非是在说温月容无情,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温月容从来不在意这些。 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亲情或者其他的情感。 温文殊笑了笑,只道是“他不在意,可我愿意。” 曲艺也说不出话了,一句愿意,便是他连命都不要的原因。 床榻上,温月容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不见丝毫的狼狈。 就像一个熟睡的人儿,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淡雅清冷,一如既往的夺人心魄。 温文殊看得痴了。 “他到底怎么了?” “属下不知。” “怎么受伤的?” “属下不知。” “你这下属当真不称职,什么都不知道。”温文殊忍不住笑道,可眼里是满满的忧伤愁绪。 “主子的事儿,从来都不会告诉属下们。” 温月容向来孤独,即使身边有苏明玉照顾着,有他们侍奉着,他看起来,也永远是孤立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将他们收入眼底。 而且他出事的时候,他们也没在身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照顾好他,他需要你们的照顾。” 曲艺曲明明显一愣,需要他们?在他们心里,温月容重来都需要任何人的,他可以一个人打理好所有事儿,他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研究他的医药之术。 需要他们?曲艺这才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想起那天他给温文殊送药的时候,温月容说“去了便不必再回来了”。 其实,他是想要他去照顾好温文殊的吧!毕竟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当初离开皇城,不过是因为他那天煞孤星的命格。 因为他,皇室凋零,而皇帝成了皇室唯二的皇子,他若不走的话,温文殊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好说。 “陛下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主子的。” 温文殊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透过房门看向外面玉撵上的人,隐约可见那人皱着眉往里张望。 他多半不耐烦了吧! 温文殊轻笑,又看了眼温月容才转身离去。 重华见温文殊自觉的出来了,脸色也没好看多少,冷着张脸吩咐起驾。 …… 忘川河畔,小蜗牛在孟婆那昏黄老眼的注视下,吧嗒吧嗒的滚了过来,撞到了三生石上,变回了人形。 “哎呦!我的壳~” 小蜗牛泪眼朦胧的坐在地上,打量四周,一个转头,正好对上了孟婆那兴奋的眼。 小蜗牛吓得跳上了三生石,待看清楚了是谁又是一阵委屈,吧嗒一下扑到孟婆的怀里。 “孟婆婆,哇呜~孟婆婆,小黄死了,连魂儿都没了,小蜗好伤心!” 小蜗牛见了孟婆,那是一个委屈呀,眼泪收都收不住,就像是开了闸门的三峡大坝一样,哗啦啦的流。 “哎呦,我倒是谁呢,小蜗牛呀,不哭不哭,婆婆给你喝汤。” 孟婆甚是和蔼,宛如一个慈祥的老外婆,她越安慰小蜗牛便越伤心,一直说小黄死了,小黄死了。又说什么只有渡船人的宝贝可以救活。 那泪水流进了忘川河,河中的鬼怪欢呼沸腾着,好不热闹。 河水都上升了一尺,眼看就有再漫地府之势,孟婆猛的蒙上了小蜗牛的泪汪汪的大眼睛。 “好了好了,小蜗不哭,快去找渡船人吧,找到他,回来婆婆给你喝汤!” 小蜗牛委屈巴巴的就着孟婆的手点了点头,眼泪算是止住了,想了想又道:“可是小罗没告诉我该怎么找他呀?” “那小子,忒不靠谱了些,不过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呀!” 孟婆无奈的摊摊手。 小蜗牛在那一望无际的忘川河上巡视了一圈,什么人都没看见。最后,只能, “渡船人,你在哪啊!”啊~ 小蜗牛一声还没吼完,头上就遭了一汤勺,小蜗牛那么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一汤勺,最后那个啊都是痛呼出来的。 “孟婆婆~你打我!” “地府重地,不得喧哗!”孟婆掌着汤勺,神神叨叨的解释道。 小蜗牛委屈巴巴,那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眼看着泪水又要落下了,孟婆赶忙舀了一勺孟婆汤递给小蜗牛。 小蜗牛是个没品的,看见吃的,啥也没想,就这么喝了。 喝了一小口,又吐了出来。 “好难喝?” 孟婆不高兴了。 “怎么会难喝?老婆子我的手艺可是地府一绝。” 孟婆自说自话,自己也舀了一勺来喝。只是还没喝完便也吐了出来,暗道:“难道是手艺下降了?” 孟婆喝了点汤,整个人都跟着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的拿着汤勺研究着汤水。 小蜗牛眼泪汪汪的看着孟婆的背影,又转过身来,看着汪洋的忘川河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便随便使了个化水术,忘川的河水开始以可见的速度蒸发,河里的小怪物们吵吵嚷嚷的,吵得小蜗牛心烦。 “闭嘴!” 于是地府安静了。 蒸腾的迷雾中,有一白衣公子御水而来,小蜗牛见了二话没说便飞了下去,落在竹筏上。 “你是渡船人?” 渡船人打量着面前这个兔子眼,微微挑了挑眉,好笑道:“本座也是有名字的好吧!” “你是渡船人?” “你这蜗牛精,真是没礼貌。” “你是渡船人?”小蜗牛语气急切,双眼灼热的盯着那人腰间别着的玉壶。 渡船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腰间,二话不说便将那玉壶隐匿了。 淡淡睨着小蜗牛道:“我是,寻我何事?” 小蜗牛愣愣的看着他的腰间,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小蜗牛急了。 “你的玉壶呢,借我用用。” “你这蜗牛精,真是大言不惭,我这宝贝岂是说借便借的?” “你待如何?” 渡船人笑道:“你拿东西来换!” 小蜗牛傻傻的问:“什么东西?” “你最珍贵的东西。” 小蜗牛想了想,道:“你想要酱香肘子还是玫瑰花酥?” 渡船人挑眉,抿唇不言。 小蜗牛在他的注视下,纠结一会儿,做出很是割爱的样子。 “或者是牵牛花糕?” 渡船人笑了,那牵起的嘴角带着一股子梦幻,看得人移不开眼。 “这便是你最珍贵的了?” “不然还有什么?” “你的壳儿!” 小蜗牛愣住,软软的身子下意识瑟缩一下。 八万年的经验告诉她,没有壳的小蜗牛就是一条鼻涕虫。 丑死,而且还会被人一脚踩死。 “可以换一个吗?” “为什么?”渡船人问。 “我不想变成鼻涕虫。”小蜗牛诚实答道。 “那你想要借我的玉壶吗?” “……想!”小蜗牛唯唯诺诺。 渡船人笑了,拿出玉壶在她面前晃了晃。 小蜗牛眼珠子滴溜溜的跟着转,心里却做着挣扎。 渡船人适时开口,绝命一击。 “你若不愿,便算了吧!” “愿意!” 小蜗牛脱口而出,说完后自己都愣住了,良久方才反应过来,磨磨蹭蹭的幻化成了原形,一个小脑袋畏畏缩缩的伸了出来。 “你转过身去。” 渡船人依言转过了身,不再看她,只是他那双淡泊的眼渐渐变得幽深。 小蜗牛转过柔软的脖子,伸出两只小触角磨蹭着蜗居,满满的不舍。 一滴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良久,小蜗牛的身子开始蠕动,那肉乎乎的软肉在拼命的往外爬。 那壳里,连着肠胃,即使是修炼成仙的她也无法保证,脱离了壳后,她能不能活。 这大概是要命的吧,小蜗牛痛的眼泪直流,可却不敢发出生来。 在几番努力下,小蜗牛终于扯断了脾胃,生生的将自己和蜗居分开。 一时间,血流如柱。 第78章 ——蜗牛壳 小蜗牛的血不同于人类的血,她的血是蓝色的,那种纯净的蓝,一如的她的心一样,透彻、明亮。 蓝色的血滴落到忘川河中,无数的鬼怪疯狂的簇拥而上,想要喝那血。 竹筏跟着晃荡起来,渡船人的冷眼扫向河面上,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瞬间隐匿,一切归为平静。 世间多少痴儿女,情到深处无怨尤。 渡船人感慨着,问道:“可以转身了吗?” “可以~”小蜗牛声音细微,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渡船人转过身来,见小蜗牛已经化为人形,趴做坐在竹筏上,满身是血,面色却是惨白。 小蜗牛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隐忍着穿肠之痛,伸出了手,将还淌着血的蜗居递给了渡船人。 那血从小蜗牛白皙的指缝落在,溅到竹筏上,开出了花。 渡船人眼睛微闪,看向小蜗牛手中那巴掌大的壳,有一丝动容。 终是暗叹,你个老东西,都多大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心还是这么的软呀! “玉壶。”小蜗牛没有收手,而是指向渡船人另一只手上的玉壶。 渡船人喟叹,打开了那玉壶,又将小蜗牛的壳融了进去。 “一片冰心在玉壶,拿去吧,趁着月圆之夜,阴气最重的时候,去将他的魂魄聚拢,然后种回肉身便好。” “谢谢。” 小蜗牛接过,可是却没有动。 “怎么了?” “我腿软,动不了了。” 事实上,她不是腿软,而是身子痛到失去了知觉,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了。 渡船人默默望天,广袖一挥,小蜗牛便消失在眼前。 “还真不是个靠得住的牛,离体术都不会,自讨苦吃!” 渡船人望河兴叹,想着这只蜗牛是怎么活到现在了。 …… 驿站里,宓银枝撑着脑袋,趴在床沿上睡得个昏天黑地,又梦到了那个炽热东西落在了她的花盆里,还有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宓银枝瞪大了眼,想要将那人看清,奈何在刺眼的光里,那人浑着鲜血,完全无法分辨出模样。 不一会儿,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她摔下窗台那天。 那个逆着光的男子说话了。 “你这草,当真顽皮了些!” 好耳熟的声音,好像,好像——哥舒贺齐! 宓银枝猛的惊醒,目光落在床上的某人。 哥舒贺齐依旧睡得安详,跟死人没两样,要不是心脏还在微微跳动,宓银枝都要怀疑这真是一具尸体了。 宓银枝眼神怪异,打量着哥舒贺齐的睡颜,好看是真的。 生来便是南蛮皇子,尊贵命。 养尊处优二十余载,这面皮也是精致得紧,宓银枝忍不住伸出魔爪,揪了一把他的脸蛋儿。 “啧啧啧~果然是宫里娇养娃儿,这脸蛋儿,老子这十几年算是白保养了。” 虽然她平日里的吃食用度都是哥舒贺齐提供的最好的,但这皮肤还真是没法比呀,难道她是天生的操劳命,不配拥有殿下专属的高配皮肤。 宓银枝想到这,不禁满头黑线。 “真不明白,你个大男人把脸养这么好干嘛,想勾引谁呢?嗯?” 没有人回答他,宓银枝垂眸,见哥舒贺齐的脸红一块儿白一块儿的,突然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 “你要再不醒来,我就把你阉了信不信?” 睡梦中的哥舒贺齐总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聒噪的很,还各种威胁他。 虽然不知道谁是,但他总觉得那威胁无聊的紧,毫无作用。 还阉了他,量她也不敢! 自从那个梦里死后就一直在睡,也是时候醒了,再睡下去阿枝该觉得他已经死了。 可每当他想着要醒来的时候,总有一团迷雾罩着他,压得他醒不过来。 哥舒贺齐有些颓废的瘫倒在床,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生无可恋。 “那谁呀,别吵了好吗?” 哥舒贺齐以为自己在说话,可是却啥也没说出口。 这个世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耳边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哥舒默默望天。 突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口腔,那液体的苦得要死,哥舒贺齐忍不住挣扎,想要吐出那液体。 宓银枝心惊,看着那流到下颌的药,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连药都喝不下了吗? 宓银枝悲观的想,这莫不是要死了! “好你个哥舒贺齐,睡糊涂了是吧,连命都不想要了?” 宓银枝用力的拍了下哥舒贺齐的胸口,那药流的更多了,尽数吐了出来。 宓银枝气急,捏着他的下颌,将那苦得要死的药给一口闷了,接着对着哥舒贺齐的唇贴了上去。 宓银枝心思简单,反正早晚都是她的人,亲一下怎么了! 不过心里还甚是无语的,她果然没能逃过穿越定律,以嘴渡药! 睡梦的哥舒贺齐死皱着眉,分外不耐,脑袋下意识的偏过,想要避开那苦涩的药味。 奈何宓银枝捏着他下颌的力道刁钻,他避无可避,只能默默的承受。 渐渐的,哥舒贺齐感觉嘴上有软软的东西厮磨着,那药似乎也没那么难喝了。 “仙人板板的,还奈何不了你!” 宓银枝擦了擦嘴,一脸的骄傲。 见他安分了。宓银枝又换上了一脸的愁苦,你说你这是咋回事儿啊你?要死不活的! 宓银枝叹了口气,打算将药碗拿去放好,不曾想,一转身便看到小蜗牛落在了屋中的圆桌上。 小蜗牛趴在圆桌上,了无生气,身上汩汩的留着蓝色的液体。 她要是没猜错的,那是独属于蜗牛的血。 我艹他奶奶的!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没好另一个又倒下了! “你们尽给我添堵来了是吧!” 宓银枝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快,快速哪来了药箱,给她做了简单的止血。 “小辈,带我去看小黄!” 小蜗牛说话都有力无气的。 宓银枝没好气的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黄离我给你用冰封起来的,一时半会儿烂不了。” “那就好~” 小蜗牛说完这句就晕了过去。 等小蜗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了,宓银枝还在苦命的守在一旁,怕她发烧。 小蜗牛没有叫醒她,只是在床上略做调息,疗了会儿伤,便打算走,不曾想下床的时候吵到了宓银枝。 “去哪?” “聚魂!” 宓银枝愣了愣,问道:“身体受得住吗?” 小蜗牛看了宓银枝一眼,语气哽咽,却没有流泪。 “没事儿,即使小黄不在,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宓银枝呆呆的看着小蜗牛,总感觉她变了,居然都不哭了。 她哪里知道,现在的小蜗牛是一只没有壳的鼻涕虫,已经不能再哭,要是把体内的水都浪费了,她就得渴死了。 宓银枝叹了口气,看着小蜗牛消失在眼前。本想着现在去休息会儿的,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宓银枝默默望天,总感觉没好事儿! “宓姑娘在吗?我家主子醒了!” 曲明毛毛躁躁的在院子里大吼大叫,她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温月容在夜里醒了过来,但神智似乎出了问题。 宓银枝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呆萌的温月容,哔狗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 别告诉她温月容成了个傻子啊! 宓银枝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温月容一个冷眼扫来,语气不善。 “你当本座是傻子吗?” “哦,看来没傻!” 宓银枝点头,收拾东西走人。曲艺拦着他,一脸忧虑。 “可是主子……貌似……出了点问题!” 曲艺磕磕绊绊的说完整句话,又暗地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宓银枝挑眉,有些好笑。 转头问温月容。 “他们说你是傻子,叫我给你治治脑子。” 宓银枝这话直白,事实上,她是完全不相信,温月容这个老狐狸的脑子会出问题,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却不想,温月容的下一句话真的是大跌眼镜了。 只闻他说道:“既如此,便治治吧!” “治治?你不是说你不是傻子吗?” “可是他们说我是傻子呀!”温月容回的理直气壮。 宓银枝满头黑线,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一个两个的都有病——神经病!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点,坐在了床榻上。 “那公子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记得。” “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宓银枝想知道的,她当时和温月容一起被那蛇抓走,又被迷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别院了,发生了什么真的一点都不知晓。 “本座救了你。” “何出此言?” “本座杀了巨蟒救了你。” “就凭你,杀了巨蟒?”宓银枝明显不信。 那巨蟒上万年的修行,看小蜗牛狼狈回来的样子,就知道,她那只八万年的精怪都不一定奈何得了他,就凭温月容亦区区凡人?完全不可能。 可宓银枝还沉浸在怀疑之中时,温月容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对了,本座还把心送给了你。” 温月容轻笑,说到送心的时候,一脸的无所谓。 可宓银枝却是震惊了,一双狐狸眼瞪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 温月容的声音很具有蛊惑力。 “本座的心没了,在你那!” 第79章 ——套路温月容 温月容的话飘飘忽忽的传入她的耳中,宓银枝突感觉一阵头头晕目眩,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不必担心,送出去的东西本座是不会要回来的,你且安心拿去用吧!” 宓银枝彻底蒙了,一旁站着的曲艺曲明更是说不出话。 温月容明明生来便没有心,怎么现在又说把心给了宓银枝? 宓银枝晕晕乎乎的想,这个心不心的问题,貌似不适合拿出来探讨,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多想。 “你的心现在在哪?” 温月容的目光就渐渐上移,最后落在了宓银枝头上! 宓银枝知道他在看什么,居然没有觉得丝毫意外,好似事情就该这么发展一样。 这根奇怪的簪子,招来不少鬼怪的簪子,怎么会平凡? 可这根簪子是阎王给她的呀! 这个中缘由,实在叫人头疼。 “你没有心,是怎么活的?” 这才是宓银枝最关心的问题,这根本就是违背科学依据的事儿,完全超出了宓银枝的认知。 比干的七窍玲珑心没了都会死,他为什么还活着,而且不是行尸走肉的活,是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不知。” 温月容答得理所应当。 宓银枝被噎住了。 最后,温月容一句话又雷翻了在场三人。 “本座饿了,去备饭。” 本座本座的半晌,吩咐起人来还理直气壮,宓银枝不经有丝好奇。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本座是谁?” “本姑娘的走狗。” 宓银枝气愤,不过胡诌一句,惹怒了一旁的曲艺曲明,可还不待他们生气,温月容那清冷自持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那本座是不是该唯你的命是从?” 宓银枝这下相信了,温月容是真的傻了。 她在他那透彻无波的眸子里,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活生生一诱拐小红帽的大尾巴狼呀! 宓银枝羞愧不已,然后,心里恶魔作祟,佯装镇定的答道:“是的!” “宓姑娘你……” “好!”曲明插嘴,却不想温月容一个字杜绝了他欲出口的话。 “主子,宓姑娘她,她不是……” “不是什么?” 温月容的视线忽的变得森冷,曲艺闭上了嘴,顺道还阻止了曲明的辩驳。 “属下等去备膳。” 宓银枝挑眉,看着这主仆三人打着马虎眼儿。 “你叫什么?” “啊?” “既要本座唯命是从,总该告知身份姓名吧?” “你不认识我?” “忘了。”理直气壮。 “不是,温月容,你脑子是真出问题了?你别给我玩失忆啊,我不吃这套!” 宓银枝觉得,她又要被穿越定律套路了。 跳崖,喂药,失忆……她这是在完美演绎穿越套路呀! 现在就差个高逼格的男主了。 宓银枝视线不经移向温月容,然后暗自拍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这是,你喜欢的可是哥舒贺齐,人家现在还躺床上生死未卜呢!你这就精神出轨了? 精神出轨! 宓银枝被自己的想发吓了一跳。 猛的看向温月容,突然发现,那厮还真是长得人模狗样的,虽然没有彭于晏的肌肉,但有肖战的小白脸呀,没有陈道明霸气,但有罗云熙的清冷呀! 真的是,越看越觉得这厮是个妖艳贱货般的存在,当真要命! “看着本座做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呀?” “洗耳恭听。” 温月容摊手,示意她可以说了。 仙人板板的,宓银枝又忍不住将某后妈穿着皮草钻木取火的祖宗,到还在树下光着屁股爬的龟儿子给问候了个遍。 宓银枝哼笑,恶狠狠的道:“你叫龟孙子,记住了吗?” 温月容怪异的盯着宓银枝看,那眼神透彻得,仿若在说:我已经看透了一切,只是我不说。 宓银枝眼神闪烁的别开了头。 “那你叫什么?” 宓银枝决定不回答温月容这个无聊的问题,管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都与她无关。 让曲艺曲明操心去吧! 奈何,这人都惹上了,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宓银枝想走,温月容毫不犹豫的伸手拉住了她。 她下意识的举动就是甩开,却不想温月容像是毒蛇般,甩开又爬了上来,紧紧的抓住她。 宓银枝面皮忍不住抖了抖,见鬼了般,视线慢慢下移,落在那个被抓住的手腕上,而后又上移落在温月容的面上。 她这手,除了哥舒贺齐,怕是没人敢碰的,温月容是第二个。 “你干嘛?” “你叫什么?”温月容锲而不舍。 宓银枝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胸中那节节攀升的怒火,那扯出的嘴角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龟孙子,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连你爷爷的手也敢碰。” 温月容挑眉:“我是失忆,不是傻。” (⊙_⊙) 潜在意思就是,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占老子便宜! 宓银枝哂笑,这真要是懂,还会这么平静的理论?分明就是不懂装懂,试图套她话。 “你懂?龟孙子是啥意思,说说看?” 温月容眼眸幽幽,看着宓银枝的目光略带幽怨。 宓银枝惊奇了,没想到温月容平日里冷得跟个南极冰似的,傻起来还蛮可爱。 “你去哪?” “回去呀,不然还能去哪?” “你不住这儿?” “我为什么要住这儿?”宓银枝莫名其妙。 温月容沉默着,幽幽看着宓银枝。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走人。 然后,又令她崩溃的是,温月容居然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宓银枝抓狂ing。 “我说……你到底想干嘛?” “你说,本座是你的走狗,唯命是从。” 宓银枝无语凝噎,她是真的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曲艺!”宓银枝嘶吼。 “在。” 曲艺闪现。 “看好你家主子。” 曲艺眼神微闪,视线下意识瞥向温月容。 温月容淡淡扫了他一眼,曲艺感觉自己懂了他这个眼神,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表示。 “主子的事,属下不敢管。” “你家主子傻了,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了,所以,求宓姑娘医治。” 宓银枝听完这话,算是懂怎么回事儿了。 “你们这是赖上我了是吧?” “不敢。” 曲艺那叫一个低声下气,完全是一副被压制的样子,不敢做声。 宓银枝瞪着这一个两个的,只得去拜仙人了! 一番闹腾下来,驿站又多了一号人物——温月容。 曲艺曲明没有跟来,至于为什么,宓银枝默默瞟了眼温月容。 她总觉得是温月容指示的,虽然她并没有看见他们互动。 温月容接收到宓银枝的目光,对着她微微一笑,差点闪瞎她的狗眼。 “不许笑。” “为什么?” “不许问为什么!” “为……”温月容在宓银枝警告的眼神中闭嘴,只是眼神明显的是不服的,一直幽幽怨怨的盯着她看。 宓银枝别开眼,当没看见那装可怜的龟孙子。 哥舒贺齐依旧没醒,小蜗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温文殊的病也不能不管。 这边的事儿,使馆已经呈递给南蛮皇了,看是不是要将哥舒贺齐送回南蛮,等医治好了再来和东瑜算账。 毕竟,哥舒贺齐是南蛮皇最器重的儿子,说不准就是未来的皇帝,可不能就这么折在这了。 宓银枝略微头痛。 八月末,秋高气爽之时,宓银枝又将温文殊的手术安排上了,她想着,这手术还是得尽早做才行,不然等南蛮皇回信了,他们可能就得走了。 温文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突然想要来驿站拜访他,不过被重华阻止了。 重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温文殊想去驿站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毕竟,某人现下光明正大的住在哪呢! 想起这事儿,重华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他前日刚去过驿站,为和宓银枝商量手术事宜。 看见了温月容,他的样子和以前真有很大的差距。 见人依旧冷目相对,但不同的是,他变得温和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至少他在那段时间,温月容问了宓银枝三个为什么。 不用多问,重华便相信了温月容脑子出问题的事实。 温文殊,一个傻子,你还喜欢吗? 重华心里问着…… 温月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整天围着宓银枝转,宓银枝一烦了说他两句,他便委委屈屈说他是她的走狗,要对她唯命是从。 宓银枝不知是气还是该笑。 走狗一词,从他口中说出,宛如成了褒义词一样,甚是悦耳动听。 这便是美人声优的优势吧!宓银枝如是想。 去给温文殊做手术的时候,温月容很是理所应当的跟着,理由不变——走狗! 无菌房,宓银枝已经考察过很多次了,那些个手术刀也试练过很多次了,毕竟是皇帝的小命,马虎不得。 可再次到来,宓银枝又要感叹一次,古代的琉璃房也可以这么的精致,这大概就是文化的博大精深吧,各行各业都有它各自的为人称道,她是无法参透的。 温文殊已经在无菌房坐了很久了,重华在一旁陪着。 两人都没想到温月容会跟着来。 当看到那个如月华般明亮的人儿时,温文殊眼神微闪,片刻便湿润了。 第80章 ——小傻瓜 堂堂男儿,也唯有在亲人爱人面前才会露出这脆弱的一面吧! 接下来的手术是个未知,他怎么能不怕呢?越是坐在高位的人,便越怕死,他也不例外。 “皇爷爷~” 温文殊忍不住叫出了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宓银枝下意识看了温月容一眼,果然,他就跟没听到一样。 宓银枝叹了口气压低了声儿道:“叫你呢!” “嗯?”温月容莫名。 宓银枝以眼神示意温文殊那边。 “本座那么老?” 宓银枝满头黑线。 温文殊显然也发现温月容的异样,疑惑的看向宓银枝。 “不用担心,不小心碰到了脑子,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温月容的真实情况她也不懂,只得胡诌一个,反正不能要这位即将进行手术的皇帝陛下忧心。 温文殊明显的怀疑,可在重华面前,也不敢多问。 “你出去。” 宓银枝指重华。 重华愣了一瞬,道:“我有无菌服。” 宓银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重华泄气,还是识趣的出去了。 “教你的都记住了?” 宓银枝一边套上无菌房,一边做着术前准备。 温月容是个聒噪的,前些日子,宓银枝在准备这个手术,温月容就像是十万个是什么一样,问个不停。 宓银枝便也想着,反正他想学,而她缺个助手,那就教他吧,到时候给他打下手。 她一直在培训温月容,教他认识手术器材,还有手术步骤,突发情况的处理方法什么的。 “记住了。” 温月容自信满满。 手术台上,宓银枝的面容一变,正经严肃起来。 温文殊喝了麻沸散已经昏睡过去。 宓银枝剖膛开胃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快狠准稳,看着温月容一愣一愣的,但递手术刀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止血钳。” “手术剪。” “组织剪。” “棉花。” …… 手术进行了一个时辰,等宓银枝将伤口缝合的时候,眼前一阵花乱。 许久不曾做过手术,又养尊处优的过了十几年,这体力真的大不如前,就站了两个小时就头昏眼花了。 温月容发现了宓银枝的异样,扶住了宓银枝的手臂。 宓银枝看了他一眼,没有挣开。 “收拾一下,叫人进来吧。” 宓银枝坐在一边看着温月容,那一身宽大方便的手术服都被他穿出了风流倜傥。 好像回到了现代,还是那个密闭的环境,还有那台自信满满的手术。 一切都不曾变过。 “多谢宓姑娘。” 重华真诚的像宓银枝作了一揖。 “这两天都不要给他吃东西,我研制了一些营养水,每天给他喝一点便好。” “我也不知道还能在这待多久,这两天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叫我。要是过了这两天没什么事儿的话,应该暂时不会有事儿了。” “但我不敢保证,癌细胞会不会扩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看贵国陛下的造化了。” 宓银枝语气公式化,一板一眼的说着注意事项。 温月容在一旁看着,不经有些呆愣。 宓银枝一转头就看到了温月容“痴迷”的眼神,心里不经想,难道又应了真相定律,工作的女人最好看? 她不会是把温月容迷倒了吧? 这一路上宓银枝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但回到驿站后,她知道,她想多了。 “营养水是什么东西,还有癌细胞为什么会扩散?” 宓银枝绝倒,没想到,他纠结了一路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果然,即使是失忆了,成了傻子,也是狗改不了吃食,温月容依旧改不了痴迷于岐黄之术。 还有手术中的高度洁癖。 想起刚才手术时,出血时他那避恐不及的样子,宓银枝默默望天。 是她自恋了! 手术比宓银枝想象的成功。 一叶知秋。秋叶飘落只时,温文殊已经可以入食了,可哥舒贺齐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昏迷不醒。 南蛮皇的圣旨到了,只说竭尽所能的救治。 原话是:吾信宓姑娘,往宓姑娘竭尽所能医治吾儿。 没说回不回,宓银枝不经郁闷,哥舒老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她虽说叫使臣传话是没有性命之虞,但皇帝这意思是完全不关心哥舒贺齐死活呀,都昏迷不醒这么久了,都不叫人家回去? 哎,皇帝都是老狐狸,猜不透呀猜不透~ 小蜗牛在荒郊野岭,山川湖泊寻了月余,终于找回了黄离的两魂五魄,还有一魄没有找到。 她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的苦,身子本就软弱,现在没了壳的保护,更是虚弱的紧,脚程慢偏要逞能,那本来白皙柔软的小脚现下已不堪入目了。 这也就罢了,这一路上,她还总是遭到附近小妖小怪的挑衅偷袭。 虽说他是万年地仙儿不怕这些小怪,但如今的她没了壳的护佑,身子还未恢复,还是吃了不少的亏。 可老天像是和她作对般,最后那一魄怎么都找不到。 小蜗牛一步都不敢停歇,满世界漫无目的的找着。 不知不觉中,小蜗牛居然回到了天衡山脉。 小蜗牛摇了摇玉壶里的魂魄,问道:“你们想家不?我带你们回家看看吧!” 翻过天衡山脉就是天衡的地界儿了。 牵牛村就在山脉不远处的小镇上。 那里四季如春,牵牛花遍地都是,爬满了篱笆树梢,红的白的紫的,漂亮的移不开眼。 有牵牛花的地方就有蜗牛,小蜗牛便是那万千蜗牛中最突出的一只,因为你她有个护花使者——黄鹂鸟! 万年来,小蜗牛是最高调的一只,同时也是最胆小怕事儿的。 每次闯了祸都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等着解救。 后来,有了黄离,小蜗牛越发的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不管闯了什么祸,都有黄离善后;不管想做什么,黄离都在背后支持。 没有黄离的小蜗牛是任性的,但很孤独。有了黄离后的小蜗牛依旧任性,但很幸福。 小蜗牛走在这个满是回忆的地方,眼睛又忍不住酸涩了。 她还记得,黄离在哪背过他,黄离在哪块石头上休息过,黄离在哪家厨房做过饭。 小蜗牛越想越伤心,可又要忍住不哭,那瘪起的嘴,砸吧的眼,当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样儿。 “别哭别哭啦~”一个孩童的声音想起,小蜗牛应声看去,是一只小小蜗牛,刚通灵识那种。 “我没哭。” “骗人,我都看到了,可怜的家伙,你咋就把你的壳给弄丢了呢?”那小东西佯装老成的样子,满是同情。 小蜗牛忍不住笑了,心情瞬时明朗了不少。 “没丢,我卖了。” “卖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卖了呢,没有壳的蜗牛很危险的,小心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一脚踩死你!” “可是我还有更重的东西要用壳来换。” “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小东西气急。 小蜗牛愣住,比命还重要吗? 小蜗牛重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能离开黄离,要将他找回来,所以才会用壳去换。 却没想过,他比命,还重要了吗? “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拿命去换呀!” 小东西又问,小蜗牛认真的想了想,突然就释然了。 “当然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呀!” 小东西呆呆的想,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呢?真是令人费解。 可小蜗牛并没有给她解惑就已经走了,她想到了黄离可能在的地方。 葡萄树下,一人坐在藤蔓下看着蜗牛爬行,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是黄离每天都在干的事,看着小蜗牛努力爬上葡萄藤,努力去栽葡萄果。 一如那些年一样,端坐在藤蔓顶端看着那只慢吞吞的蜗牛一步一步的爬,他向来是很有耐心的。 可是来这半月有余,黄离没有看见过哪只蜗牛爬葡萄树,一只都没有成功过。 除了记忆力的那只。 明明软弱的紧,却会为了吃到甜甜的葡萄爬了一个月的树。 他当时就在想,这小蜗牛要是再慢一点,葡萄都该掉完了,那到时候就白跑一趟。 善心大发的他将一串葡萄压低了些,方便小蜗牛摘到。 最后,小蜗牛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葡萄,满意极了。 “谢谢你,小黄!” 黄离着实吃了一惊,她在和他说话?这只小蜗牛居然会说话,可他却明白她不是妖。 既如此,她便是仙了。 黄离不知道是撞了什么狗屎运,出来打发个时间都能遇上万年的地仙,还得了那地仙的赏识,允许他做她的朋友,还帮他化了人形,还取了名字。 黄离还深深记得那句话。 “以后,你便是我的朋友啦!” 只是,他没想到,做她的朋友那么难。 要一天到晚的陪着她闯祸,又要给她做各种各样的磨牙棒,好吃的。还时不时的要忍受她的无理取闹。 黄离本以为他会受不了而一走了之,却没想,这一来就是百年。 他没有厌烦她的各种无厘头要求,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心有了归属,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他爱上了她,可她却是个小傻瓜,啥也不懂。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也不过如此吧! 第81章 ——快到怀里来 黄离不经苦笑,他死了,就没人照顾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适应呢? “小黄?” 有声音在叫,是小蜗牛。 黄离愣了一瞬又笑,反正他是不适应了,总感觉小蜗牛在叫她。 “小黄!” 这一声更有力了,也更近了。黄离不敢置信,只一转头,便见到一个脏兮兮的东西向他扑来。 不过什么也没扑她,他现在是鬼了,是没有形的。 黄离看着她穿过了他的身体,最后撞到了葡萄藤上,眼泪汪汪。 “小黄~好痛!” 黄离惊醒,这个是真的,不是幻境。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却扑了个空。 小蜗牛邋里邋遢的,脸上都是泥土划伤,没有了以前的水嫩白皙了,脚上还在渗着血,黄离看得心疼不已。 “小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了?”黄离简直不敢相认。 “小黄~” 小蜗牛委屈巴巴的,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水像是开了闸的三峡大坝,飙得毫无章法。 黄离眼神微闪,突然反应过来是什么,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小蜗,你的壳呢?” 小蜗牛没有回他,继续哭,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看得黄离好不心疼。 “好了好了别哭,你壳落哪去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弄丢呢!” “我就离开半个月,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你这蜗牛,当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黄离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嘴上安慰着。 “不哭了不哭,再哭下去都该变成干牛了。” 小蜗牛一听这话,才想起壳没了,没法保水了。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哭。 小蜗牛拼命忍者不让眼泪掉下来,就那般瘪着嘴看他,那副可怜劲儿,当真是我见犹怜。 黄离有心去抱着她安慰,但也只是有心为力。只能这般呆坐着,等着小蜗牛自己平复心绪。 “小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你的壳跑哪去了?” 面对黄离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小蜗牛都没回答,只是说“我找你好久了!” 黄离怔然,突然觉得这些年的陪伴都圆满了。 “找我作何?我已经死了,不能再活了。” “可以的,我揪着小罗那小子给我找了聚魂的办法,其他的魂魄我都找回来了,只差你这一只了。” 小蜗牛想起正事,赶忙拿出玉壶,对着黄离道:“你快进来,我把你们都聚齐了,只等月圆之夜便可以聚魂,你就可以活了。” 黄离垂眸,眼落于那玉壶上,他能感觉到里面独属于他的魂魄。 “你这是何苦呢?” “小黄,我不想你死。” 小蜗牛只会说这一句,再多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黄离伸手,落于小蜗牛头顶,就那么虚抬着,感觉自己还摸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心疼不已。 “你是只万年的地仙儿,我只是一只小妖,不值得你如此费心的。” “我愿意。” 黄离的那根本不存在的心跳仿若漏了半拍,原本干涩的眼,渐渐酸了起来。 黄离这样才懂,原来鬼也是会心痛,会流泪的呀! 小蜗牛如愿的收集了黄离的两魂六魄,最后只剩下那残破的一魂一魄了。 只等月圆之夜便可聚魂了,小蜗牛不经松了口气。 只是她太累了,累到在葡萄藤下睡着了,但脸上是笑着的。 日色正好,葡萄藤上,依旧有蜗牛爬,为了那甜甜的葡萄奋斗着。 不过他们没有小蜗牛幸运,没有黄鹂鸟的帮助。 驿站里,宓银枝一千零一次不耐烦。 “我*你仙人板板,你到底有还要问多少问题呀,老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宓银枝忍不住爆粗了,实在是因为温月容太气人了。 一天到晚都是十万个为什么,问个没完没了,这还是以前那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温月容吗? 宓银枝默默望天,她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 “有问题就要虚心求教。” “你去问别人好吗,我求你了,不要烦我好吗?” “不好,本座是你的走狗,自然该跟着你。” 温走狗说来就来,这话从他嘴中说出,倒还成了褒义词了。 好似走狗本该就是多大的地位般。 宓银枝默默望天。 她终于理解,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她当时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说他是她的走狗呢! 脑子有毛病吧! “走狗,麻烦你去把那坨屎铲了吧,别跟着我。” “不去。” “你不是我的走狗吗,难道不该为我的命是从?” “铲屎不是本座的身份该干的事。”温月容一脸傲娇。 “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宓银枝惊奇,难道他想起来了? 温月容点头道:“应该是不得了的身份。” 额么么么… 宓银枝有种将他的脑袋拧下来踩一踩的冲动。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宓银枝算是明白了。温月容确是是失忆了,他的记忆是从地下宫里牛皮皮的杀了申史的时候开始的。 在那之前的,他都不记得了。 但他的失忆并不同于一般的失忆,因为他并没有受什么创伤,除了心脏口的伤外,找不到任何创点。 她觉得,温月容不是失忆,而是换了个人,但这个人依旧是他自己。 就像是,她身体里有个宓银枝一样。温月容的身体里有个神秘人,但这个人仍是他自己,是不同时期的同一个人。 不过根本上的他并没有改变。 喜欢岐黄之术,严重洁癖,清冷高贵。 当然,最后一点是对着除了宓银枝以外的人的,对宓银枝,他很“尽职”的担当着走狗这个身份。 宓银枝曾问过,“你做我的走狗,难道不会觉得自掉身价吗?” 奈何那厮的回答,想要她去皇陵掀了他祖宗的棺材板。 “身价是生来便有的,不会因为谁是主子谁是走狗而改变。” 宓银枝总觉得他这话是在讽刺她,顺便抬高他自己。 温月容像是没看见宓银枝杀人的眼神,安分站在她身边,做足了走狗的姿态。 宓银枝瞪着双眼,又恶狠狠的道:“龟孙子,做好你的走狗!” 哥舒贺齐依旧晕着,宓银枝已经做好了照顾一个植物人的准备了。 宓银枝煎好了药给哥舒贺齐送去,又伺候着他喝药。 那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生命迹象都是良好了,但就是喝不下药,总时不时的要她用些非常手段——以嘴渡药。 后来温月容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她又换了个方法,用芦苇杆做了个小漏斗,直接将药喂进喉头。 喂完药后,宓银枝松了口气。 又扒了衣服给哥舒贺齐擦身子,一旁的温月容默默的看着,啥也不做,只是眼神略微深沉。 宓银枝毫不忌讳,把哥舒贺齐扒到只剩下裤衩子了。 哥舒贺齐本就是习武之人,身材自是不必说,要啥有啥。而且还不像别的习武之身,皮糙肉厚。 哥舒贺齐真的是皇族的孩子,一身细皮嫩肉的,腹肌又隐约看见,当真是秀色可餐。 宓银枝一边给他擦着身子,一边吃豆腐,简直不亦乐乎。 “女子本该矜持,你这样成何体统。” 一旁,站了良久的温月容像是忍无可忍了般,终于说话了。 宓银枝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幽幽转向温月容,翻了个白眼儿。 “要你管!” 温月容皱着眉,嘴唇紧抿,很是不赞同,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宓银枝给哥舒贺齐擦完了身子,正待给他把衣裳穿上时,他那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突然抖抖索索的染成了深色。 一股尿味夹杂着中药的味道渐渐传来。 宓银枝满头黑线,那扯着衣服的手一时不知是该收还是该放。 这事儿还真是宓银枝第一次遇到,以前她都是喂完了药,心情好呢就给他擦擦身子揩揩油再走,拉撒问题都是交给东子解决的。 宓银枝尴尬了一瞬,而后又恢复了正常,色胆包天之下,眼神飘忽不定了落在了那尴尬的部位。 黑色的裤衩子下的形状清晰可见,貌似,发育的还不赖! 宓银枝忍不住想偏了。 “你还有没有礼义廉耻?嗯?” 突然宓银枝的手被拉开,力道过大,踉跄的退了好几步都没能稳住身形。 温月容又伸手将他拉住,免得她摔死,只是嘴上不留余地的贬损。 “靠,你有毛病吧?” “总比你心术不正的强。”温月容理直气壮。 “谁心术不正了?”宓银枝看了眼床上的某人,狡辩道:“他是我男人,老子就看了,怎么滴!” “本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之人。” “他奶奶的,你是不贬损我心里不舒服是吧?” 温月容总是那么容易激起她的怒火。 “本座只说事实,人家男人都没说什么,你个妇人毫不知*的上赶着纳人入帐,不是厚颜无*是什么?” 温月容当真毒蛇,损起人来啥词都用的出来,还不带脏字的。 宓银枝怒极,伸手就是一拳。 不过毫不意外的被温月容截下了。 宓银枝想要扯回,温月容不过轻松一带,她便入了怀…… 第82章 ——醒来温香软玉 温月容轻轻松松的将宓银枝揽入了怀,一只手轻挽着她的腰。 两人同时愣住。 宓银枝的一只手还被温月容握着,她能感觉到温月容手中的冰冷。 她呆呆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有些怔然。 温月容是被上天眷顾的,他那面皮子不管是远看看还是近看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甚至比女人的皮肤还细腻,他都能透过光看到他面上细微的绒毛。 温月容垂眸,深深的眼睫垂下,在眼底打上一片阴影,她竟从他空洞的瞳孔中深处看到了自己,一片幽深。 宓银枝像是被卷进了一股漩涡般,有些晕乎,又有些痴迷。 宓银枝的眼忍不住涣散,呆呆的看着温月容的手渐渐抬起,最后落在她的眼角。 “这里有颗痣。” 旖旎的的氛围瞬间消失,只余下宓银枝的无语凝噎。 待反应过来她还在温月容怀里的时候,宓银枝羞愤不已,三两下的将他推开,还下意识的看了眼床上的哥舒贺齐,好似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般。 不过,她刚才貌似是被迷倒了,绝美的容颜,是谁都无法在那样的情况下冷静自持吧?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甩袖走人。 她总不能叫哥舒贺齐一直这样光着吧,还是要去交东子来收拾一下的。 温月容嘴角绽放出一抹精致的弧度,垂下的眼眸瞥向了床上的某人,跟着宓银枝走了。 待一切风冷浪静后,床上的人面上微微抽搐了一下,而后睁开了眼。 哥舒贺齐眼中一片幽深,叫人看不懂。 而后又看了自己身下,整张脸都在忍不住的抽搐,那个绝望懊恼呀,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除的。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呢! 他为什么要在他尿裤子的时候醒过来,真的是绝望! 明明睡了那么久都没醒,偏偏在尿完裤子之后醒了过来,而且还是在宓银枝和温月容面前。 刚才宓银枝和温月容发生了什么,哥舒贺齐光凭两只耳朵也听得个七七八八了,可他却无可奈何。 总不能在那时候睁开眼去拉开他们吧,拉开了他们,他该怎么面对他尿裤子的事儿,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厢房门突然打开,东子进来便愣住了…… 花开两头,小蜗牛休息够了便回了驿站,当宓银枝看到小蜗牛那宛如流浪汉的造型时,好久都没敢相认。 “小黄还好吗?” 嗯,声音没错,还是小蜗牛,宓银枝舒了口气。 “好着呢,我看你久久不回,想着尸体放久了会烂,还专门研制了防腐药水,把黄离给泡里面了!” 她的药水,就是泡个十年八年也不会腐烂,可不是好着呢吗! 小蜗牛点了点头,打算先去看一眼才放心。 宓银枝打量着小蜗牛,又道:“要不我先给你清理一下身上的伤?你这狼狈的样子要是被黄离看见了,又该心疼了。” 小蜗牛一听这话,很快便同意了。 她不能再让小黄担心了。 “可找回魂魄了?”宓银枝问。 “找到了,只等月圆之夜,阴气最重的时候,就可以聚魂了。” 一提这事儿,小蜗牛就是满满的兴奋。 宓银枝下手很轻,小蜗牛的脚还是时不时的瑟缩,但她却没有叫出生来。 宓银枝想,这次小蜗牛真的是长大了吧,离开了黄离,她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处理好了小蜗牛的伤,宓银枝又无所事事了,然后起捣鼓她的药房,迎接着温月容的十万个为什么。 宓银枝多次打量着温月容,发现他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完全不在意上午那一出。 她哪里知道,温月容心中正想着什么。 一个上午,温月容的手第n次握拳摩挲。 宓银枝像是有所觉,偏过头来,见温月容正在安安分分的研究着药方,并没有看她。 见了鬼了,居然会觉得是自己心虚,才会觉得他也在看她。 难不成她灵魂出轨了? 不行不行。 “我去看看哥舒,你先给我把这些个药方抓好,我回来给你讲用处。” 宓银枝的药房里的药材都是经过她提炼了,和外面卖的药材都不一样。 温月容平时也喜欢在这里研究。 宓银枝又去看了哥舒贺齐,她得给自己安安心心,盛世美颜什么的最是害人。 她怎就是个花痴的性子呢,看见个好看的恋恋不忘。 其实哥舒贺齐长得也不赖嘛,要啥有啥,又是个行走衣架,即使睡了这么久也不见病态,依旧那么好看。 宓银枝越看越满意,脸上渐渐浮出了笑,视线不经意的下瞥,又愣住了。 哥舒贺齐的心跳貌似快了些,呼吸也有些杂乱。 “又做噩梦了吗?”宓银枝疑惑。 宓银枝拉出哥舒贺齐的手,打算把脉来着,只是这一拉就发现异样了。 这昏迷不醒的人和有意识的人身体的肌肉都是不一样的,哥舒的手臂明显的僵硬了许多,宓银枝眼神古怪的看着哥舒贺齐的面庞。 “哥舒?你是不是要醒了?” 宓银枝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道,说话间,呼吸轻轻的喷搏在他的耳朵上,不过片刻,哥舒贺齐的而上便爬满了红色。 宓银枝轻笑,小样儿,还在大神面前装睡! 坏心突起,宓银枝取来了银针,这一切做的小心翼翼,都没闹出多大动静。 哥舒贺齐心中惶惶,阿枝窸窸窣窣的这是在干嘛? 他没想明白个所以然,剧痛突然从手上传来,宓银枝突然将银针刺入的哥舒贺齐的虎口穴,痛的哥舒贺齐的手剧烈收缩了一下。 现在再装睡显然不可能了! “你这狠心的女人,我这才刚醒,至于下此黑手吗?” 哥舒贺齐的声音还有一丝沙哑,显然是太久没说过话了。 宓银枝哼笑:“叫你装睡,老实说,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 “刚才?哪个刚才?” “就是你进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你身上独有的香味,就醒了!”哥舒贺齐打着哈哈,想要坐起来,可是身子太久没动,起了一半又瘫了下去。 宓银枝无奈,又没心情和他生气了,赶忙将他扶起来,拿靠垫靠着。 “有没有哪不舒服的,饿不饿?” “有点儿饿。”哥舒贺齐话出,肚子很是应景的咕噜了两声,哥舒贺脸上泛起红晕。 “我叫东子做些吃的来。” 刚醒的人,吃不了太刺激的东西,宓银枝叫东子做了些肉羹来。 宓银枝端着肉羹,下意识的吹了吹,想要喂哥舒贺齐喝,手中汤勺刚递到哥舒贺齐嘴边就愣住了。 这才月余,都要养成习惯了吗,宓银枝无语。 哥舒贺齐垂眸看着递到嘴边的汤勺,毫不客气的含入口中。 宓银枝看着哥舒贺齐嚼得欢实的嘴,半晌都没反应。 等哥舒贺齐吃完了嘴里的,眼睛又晶亮晶亮的盯着宓银枝手中的碗,宓银枝下意识的又舀了一勺送进他嘴里。 哥舒贺齐忍不住笑出了声,宓银枝回神,瞪了他一眼,将碗第给他。 “自己吃。” 哥舒贺齐试着抬了抬手,无奈道:“没力气,抬不起来。” 宓银枝也知道这睡了一个多月的人,没那么快能恢复,认命的继续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吃。 期间,哥舒贺齐一直眯着眼笑,笑的像只傲娇的猫儿。 等一碗肉羹都见底了,哥舒贺齐还意犹未尽。 “我还要。” “要什么,不许吃了!” “你还克扣粮食?”哥舒贺齐瞪大了眼,委屈巴巴的控诉。 宓银枝无语。 “克扣个屁呀,你这才刚醒,吃了一个月的粥水,现在吃这么多受得了吗!” 哥舒贺齐叹了口气,失落的表情毫不掩饰。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吃,只是想要宓银枝喂罢了。 “那不吃就不吃吧。” 哥舒贺齐咕噜噜的又缩了回去躺着了,就这么折腾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宓银枝放下碗,可没打算放过他。 “你那天到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就你昏睡了这么久?” 一提到这个,哥舒贺齐就想起了那个作了一生的梦,心痛得不得了。 他要是真和梦中一样,失去了阿枝,一个人做的孤家寡人可怎么办? 哥舒贺齐突然伸手将宓银枝圈入怀中,抱得死紧。 宓银枝猝不及防哥舒贺齐来这一手,身子没坐稳,倒在了他的身上。 “你发什么神经呢?”宓银枝惊呼。 “阿枝,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哥舒贺齐语气迷蒙,抱着宓银枝的手就像是失而复得般,死都不愿放手。 宓银枝蹙眉,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 良久,哥舒贺齐才平复思绪,心里平静下来,这才注意到他是半躺着的。 第83章 ——大鸟反过来念 宓银枝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吃了豆腐,还在轻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 哥舒贺齐恬不知耻的占着便宜,还忍不住拿脑袋蹭了蹭。 宓银枝倏的反应过来,将他扒拉开,那一瞬她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意犹未尽。 “好你个哥舒贺齐,敢占老娘便宜,嫌鸟太大了是吧!” 哥舒贺齐轻笑:“谁会嫌鸟大呀,当然是越大越好呀!” 宓银枝假笑。 “再大都是没用的东西,割了算了。” 哥舒贺齐下意识护裆,突感蛋蛋凉飕飕的,一阵恶寒。 哥舒贺齐呵呵笑着,带着讨好之气,不过说出来的话依旧是讨打的。 “别呀,万一以后你想用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两人都呆了。 哥舒贺齐身为皇族子嗣,教养自是不必说的,这样的黄段子,是第一次说,宓银枝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赤**的撩拨。 哥舒贺齐突然爆红了脸,羞愧难当,一时语无伦次。 “我,我胡乱说的,阿枝,你别,别当真了~” 宓银枝怪异的盯着他看,一脸严肃,看得哥舒贺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哥舒贺齐以为她要给他判死刑的时候,一个柔软的东西忽然落下,正落在他的唇上,惊得哥舒贺齐差点叫出声来。 宓银枝没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便分开了,走前娇骂了声“瓜娃子!” 哥舒贺齐傻傻的看着宓银枝消失在日色中,良久,屋中在传出某人的傻笑。 笑过后,又是一阵失魂落魄。 那个梦,是那样的真实,现在想起来,心都在隐隐作痛。 那样的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真的不想。 他一定会将她保护好,让她能陪在她身边一辈子,每天都能看到她没心没肺的笑。 他真的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温月容看着宓银枝进来时脸上的红霞,眼神微闪,手下的动作一抖,手中的药多倒了半钱。 “你干嘛呢,连个药都配不好。” 宓银枝抽出温月容手中的杆秤,挑拣出多的药。 “一脸春心荡漾!” “我说,我招你惹你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奚落我?” “你好玩。” “好玩你……mmp。” 宓银枝脸上笑嘻嘻,心里默默对他祖宗展开全方位无死角的问候。 温月容看她那不坏好意的眼神,幽幽问了句“你在骂本座?” “你知道就好,龟、孙、子!” “你喜欢就好。” 不想温月容突然来这么一句,吓得宓银枝心跳都漏了半拍,脸上再此染上红晕。 不过不是被羞的,而是气的! 温月容这厮,当真有面不改色的死气人不偿命的本事。 笑骂声中,日子便是这么过了。 宓银枝给小蜗牛换了两次药,她脚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转眼便是月圆之夜。 小蜗牛站在院中,幽幽的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 “待会我会施法,必定招来不少的冤魂野鬼,我还是去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你一个人去?”宓银枝有些不放心。 恰在此时,温月容悠悠飘过,宓银枝很自然的将眼光锁定在了他身上。 她没记错的话,温月容曾经说过,他一只手就解决了申史那条三万年的大蛇。 “听说你很厉害?” “怎么说?” “你当真杀了那蛇?”宓银枝问。 “谁知道呢?那蛇皮厚实得很,本座就刺了一剑,谁知道死没死!”温月容摊手。 “那够了,你和小蜗牛一起去吧,保护她一下。” “本座可不是什么看家护院的。” “不是看家护院,是保护小蜗牛。” “不去。” “为啥?”宓银枝问出这话就后悔了,她感觉她又问了句废话。 事实上,确是如此。 “本座是你的走狗,自然该跟着你。” “你既是走狗,就该听我的命令,我要你去保小蜗牛。” “不去。”温月容傲娇,完全不把宓银枝的话当回事儿。 “走狗的最终解释权归本座所有,除非……” “什么?”宓银枝追问。 …… 京城远郊 小蜗牛选了个宽阔的地儿,方便那些牛鬼蛇神来了好对付。 不远处温月容席地而坐,在一旁护法,身边还坐了个生无可恋的人——宓银枝。 她表示她一点也不想看那些牛鬼蛇神打架。 温月容的高洁(高度洁癖)性质决定了,他坐的那块儿地上搭了块儿防尘布。 想起这块儿布的来源,宓银枝真的是一言难尽呀。 她研制的手术服的材质,成功的得了这位眼高于顶的大神的青睐,现如今,他走哪都要带这么块儿布。 宓银枝心里瞎逼逼着,小蜗牛已经在施法了。 她的身上散发着缕缕白光,和月光的颜色交相辉映。当她拿出那个玉壶时,天地为之变色,一切不过瞬息。 月光神奇都聚集到玉壶里,争相进入玉壶。那原本翠绿的玉壶变成的温和的月白色,天地忽明忽暗,鬼怪低泣着,灵兽怪戾着。 宓银枝忍不住缩了缩小肩膀,瘆得慌。 “怕了?”温月容问。 宓银枝睨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她是个正常人,见到这样的场景,怕也正常吧! 突然,宓银枝瑟缩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拂过她的肩膀,她像电影慢放的镜头般僵硬的转过头,见到了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蜥蜴精,宓银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吓得差点翻白眼。 温月容见宓银枝这怂样儿,广袖一挥,便将蜥蜴精弹出八尺远。 “胆不及鼠!” “我问候你祖宗!”宓银枝一阵后怕。 温月容明明可以一掌将人击飞,偏偏还要等到那蜥蜴精走近,分明就是故意来吓她的。 “你要是有那个胆的话便去。” 温月容倒是云淡风轻的,丝毫不在意拿自家祖宗开玩笑。 小蜗牛的聚魂术一开始,附近的鬼怪都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 这些鬼怪多半都和黄离一样,魂魄俱散,地府不再受理,也就成了孤魂野鬼。 小蜗牛自成屏障,阻隔了那些孤魂野鬼。但总有几个道行深的,试图冲破那屏障,进入玉壶,都叫温月容给挥袖击飞。 第84章 ——有点脑子 这样一来,那些鬼也知道,温月容是来护法的,想要进入玉壶,得先解决这个家伙。 鬼怪改变策略,争先恐后的向他们扑来,刚开始,宓银枝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儿。 可随着温月容来一个废一个的劲头,宓银枝突然放心下来,还有兴致研究那鬼被击飞的角度。 温月容也是个奇葩,不管那鬼怪是从哪个方向进攻,他最终都会将它拍向一个地方,还叠得整整齐齐。 于是,不远处的树下,鬼堆堆渐渐变成了小山丘,还有越堆越高之势。 温月容当真是恶趣味。 宓银枝心里腹诽着,却看得津津有味。 “你知道为什么你看到这些孤魂野鬼吗?”温月容突然覆身到宓银枝耳边问。 宓银枝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本座开了你的灵识,所以你能感觉到他们,看到他们。” 宓银枝满头黑线,这才反应过来,她不过一介凡人,怎么能看到鬼怪呢,那蜥蜴精就不说了,这些孤魂野鬼是怎么入眼的? “你故意吓我来的?” “还算有点脑子。” “……” 宓银枝觉得,他肯定是她的克星,总能怼得她说不出话来。 宓银枝别开眼不再看他,这才发现小蜗牛那边,已经有些破碎斑驳的碎片在聚集。 那月光,如细丝般在斑驳里穿梭,像缝纫的针线一样,将那些破碎的魂魄渐渐缝合。 不过片刻,黄离那一魂一魄就变得清晰起来。 小蜗牛看着眼前的魂魄渐渐成形,眼里的泪水怎么都抑制不住。 月丝还在穿梭着,黄离轻笑着,伸手想要拂去小蜗牛脸上的泪珠,可无形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黄离有丝懊恼,小蜗牛却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黄离。 “小黄,快进来,我带你回去。” 黄离的魂魄就这般钻进了玉壶中,玉壶中的三魂七魄渐渐凝聚成了一体。 一切归于平静。 驿站里,宓银枝将黄离捞了出来,交给了小蜗牛。 翠绿的玉壶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那一缕魂魄清晰可见。小蜗牛打开了玉壶,那缕魂魄便飞了出来。 “回去吧!” 小蜗牛施了个还魂术,黄离便回到了肉身,与之融为一体。 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儿眼睫微动,渐渐睁开了眼,只是眼里还有一丝恍惚。 “小黄~” 见小黄醒来,小蜗牛的眼里再也控制不住,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些日子所受的苦,这些日子的思念,还有那满心的委屈,都融在了哭声里,泪水中。 黄离身子还僵硬着,但已经下意识的伸手圈住小蜗牛消瘦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安抚着。 “不~哭。”黄离的发的声音沙哑,但却清晰,依旧是那翻简单的安抚,这次却没有以前奏效了。 黄离的安慰,让小蜗牛的泪腺更下控制不住,眼泪争先恐后的喷了出来,地面都湿透了,又想起了葡萄藤下的事。 “小蜗,你的,壳呢?” 小蜗牛闻言,顿了一下,又继续哭,就是不说话。 “小蜗,说话!” 黄离难得严厉,奈何身子尚虚,这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小蜗牛已经倚在他怀里,自顾自的哭着。 黄离明显看出小蜗牛的回避,可他这次却很认真,没打算让她蒙混过去。 “小蜗,别哭了,快说,你把壳落哪了?” 黄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伸手拂去小蜗牛的泪,可那泪水像是开了光一样,完全控制不住。 最后,黄离只得蒙上那水灵灵的大眼睛。 即便如此,眼泪还是顺着指缝流出。 “再哭下去,水都快没了,到时候可,就是干蜗牛了。” “会丑死的。” 听到这话,小蜗牛的眼泪瞬间止住,连声音的强忍着,只得呜咽呜咽的发出细微的声儿。 可那泪水还是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只是小了些而已。 小蜗牛急了,拼了命的去控制泪水,都是枉然。 黄离猛地将她抱紧,小蜗牛整个脑袋都陷进了他的怀中,渐渐的,小蜗牛终于不再流泪了。 “说吧,把壳落哪了?” 小蜗牛抬起那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别开,就是不说话。 “再不说我生气了!” 黄离佯装严肃认真的样子,小蜗牛心里咯噔一下,满腹的委屈,眼看着眼泪又要流出来,黄离终是一叹。 “好了好了,不逼你了。只是蜗居可不能弄丢,快去把它找回来吧,没了蜗居的保护,你早晚得变干蜗牛!” “我变成了干蜗牛你会嫌弃吗?” 黄离愣住,像是想到了什么,猛抬起小蜗牛的脑袋,小蜗牛别开眼,不敢看他。 “为了我?”黄离声音颤抖,连话都说不清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让小蜗牛丢了壳。 他被仙剑所伤,魂魄早已破碎,完全不可能再还魂。 “小蜗,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给我还魂的?” 小蜗牛眼神闪烁,单纯的她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眼下意识的落在被甩在一边的玉壶上。 黄离跟着看向那玉壶,虽然他不懂这个中缘由,但肯定和这莫名的玉壶有关。 黄离很聪明,大致想了下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他有些激动,但更多是心疼和无奈。 “这玉壶是哪来的?拿蜗居换的?” 小蜗牛不会说谎,可又不想让黄离觉得不安,便只能闭口不言。 黄离看她这样子,想来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小蜗,我何德何能?” “你值得,对小蜗来说,你很重要。”小蜗牛窝在黄离怀里,又开始撒娇了。 黄离有些激动的问道:“为什么重要?” “没有你就没人给我做吃的了!” 黄离愣住,只是为了吃的吗?这小傻子,怕是连自己的心都没看懂吧! 可随即又释然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小蜗愿意那蜗居来换他活命,都说明他很重要,他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求更多。 但还是心疼不已。 “那小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葡萄酥。”小蜗牛脱口而出。 “葡萄酥?你以前不是喜欢吃玫瑰酥吗?” “我现在喜欢葡萄酥了,我以后天天都要吃葡萄酥,小黄必须天天给我做!” 小蜗牛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傲娇任性的样子,那是只有在黄离面前才会有的小性子。 黄离甚是无奈,揉了揉小蜗牛的脑袋。 “好,我去给你做。” 第85章 ——放肆和克制 终于,一行人又可以清醒的坐在一起,宓银枝看着这一桌正吃着饭的人,她有种修成正果的既视感。 “阿枝,看什么呢,快吃!黄掌事新研制的葡萄酥快尝尝,都快被小蜗牛吃光了。” 哥舒贺齐看小蜗牛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赶忙拿了两块葡萄酥放在宓银枝的碟里。 小蜗牛看了,瞪圆了大眼,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宓银枝满头黑线,又将葡萄酥递还给小蜗牛。 “我又不爱吃葡萄!” “尝尝这个。” 一旁默不作声的温月容突然夹了一块红烧鱼到宓银枝的碗里,宓银枝怪异的看了温月容一眼,有些怀疑的将鱼夹起来吃了。 嗯,没有刺!看来没有存不轨之心。 突然,一块儿鸡胸肉又落到了她的碟子里。 宓银枝随着筷子,看向面色不善的哥舒贺齐,后者扯出个并不算美好的笑。 “阿枝尝尝,你以前最爱吃的。” 宓银枝好似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再尝尝这个,美容养颜。” 温月容又给她夹了一块儿猪蹄。 “阿枝,红烧肉也不错。” 哥舒贺齐又夹了块儿卖相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红烧肉到她碗里。 宓银枝嘴角忍不住抽搐,看着两人在这夹来夹去的没完没了。 “你们两个,真的是够了,都住手,老子不吃肉!” “不吃肉?” 桌上四人同时惊呼,一脸难以置信。 宓银枝黑脸。 “从今天开始,我不吃肉!” “为什么?”温月容问。 “减肥!” “那尝尝这个。” 一根青菜又落到了她碗里,另外一个人也不甘示弱的夹了片土豆。 “小黄,我吃胡萝卜!” 瞬间,桌上三个男人同时夹到一块胡萝卜。 三人对望一眼,手中的筷子一迅雷不见眼耳之势缠斗着,开始干架,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小蜗牛瞪大了眼看着那和几人斗法,宓银枝又开始骂娘了。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了!” 宓银枝欲哭无泪。 直到, “殿下,宫里传旨太监来了。” 哥舒贺齐一个走神,失了手,黄离也跟着放过了那块被夹得支离破碎的胡萝卜,给小蜗牛另夹了片完整的。 只有温月容,一点一点的,非常细致的,将那些碎成渣渣的胡萝卜夹到了宓银枝的碗里。 完事儿之后还说“快吃!” 老娘真想一言不合就给他踢废,奈何能力不足,也就只能在心里瞎逼逼了。 吃你**屁。 那传旨太监来的匆匆,只道是皇帝伤口突然恶化发炎了,太医们正在诊治,摄政王殿下不放心,只等她去呢! 听到这话,宓银枝突然解脱了,拿了两个包子就跑。 温月容猛的放下筷子,随行。 哥舒贺齐不甘示弱,也跟上去。 最后,餐桌上只剩下黄离和小蜗牛。 “他们跟着干嘛?” “不管他们,小蜗,来,我们不减肥,多吃肉。” “嗯嗯嗯~” 小蜗牛疯狂点头。 乾坤殿里,重华冷这张脸坐在堂外,宓银枝有一丝好奇,居然没有在里面陪着了。 她哪里知道我们的摄政王殿下是被赶出来的呢。 “宓姑娘快去看看吧!” 重华阻止了宓银枝还没行下的礼,她也不再矫情,去里屋了。 温月容很是自然的想要跟着去,哥舒贺齐也想跟。 宓银枝瞪了二人一眼,都不敢动了。 “两位请坐。” 重华才无暇顾及这二人,只吩咐了声上茶,便不再管他们了,只是偶尔看向温月容的眼神略带恶毒。 里屋,重重帷帐之下,高被大床上,温文殊的身子显得分外的瘦弱。 只有两个御医,和几个太监伺候在彻。 宓银枝挑眉,掂了掂肩上的药箱,撩帘子进去了。 “怎么回事儿?” “伤口崩了,我等才疏学浅,不敢下手缝合。” 宓银枝拉开温文殊身上的寝衣,见那伤口果然崩了,御医做过简单的止血,可是由于没有缝合,伤口有些发炎,血肉外翻,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不过,更令宓银枝感兴趣的不是那伤口,而是温文殊身上的点点斑驳,那或青或紫的淤伤,让她这个腐女想不多想都难啊! 宓银枝暗自啧声,堂堂皇帝陛下,有什么会让他身上有这样的伤不言而喻,但据她所知,东瑜后宫未设妃嫔,这些伤从何而来? 除了重华不作他想。 真没想到,这摄政王还真是个人物呀,连皇帝都敢上! 虽然心里戏丰富,可宓银枝的手却没闲着。 三下五除二的将伤口给处理了,把多余的手术线也扯了,经过一番消毒后,打算开始缝合。 眼不经意一扫,便注意到了一旁鬼鬼祟祟的御医。 宓银枝笑道:“你们过来,帮帮忙。” 被点名的两个御医闻言,一阵兴奋,可以光明正大的偷师了。 宓银枝哪能不知道那两人的小心思,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本就打算交给他们的,免得什么事儿都叫她过来。 “处理伤口前记得净手,这缝合之术,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哪伤缝哪,只是这缝合的方法有些讲究……” 就这样,宓银枝拿着皇帝当人模,手把手的教会了两名御医缝合之术。 两名御医诚惶诚恐的对着自家皇帝陛下下手,那叫一个刺激,以后说不得被子孙穿几辈子。 等伤口缝合好了,宓银枝又怪异的看了俩御医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下面,可看过了?” 御医瞪大了眼,满脸惊恐,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宓银枝自以为还没处理过,遂一副老重心肠的道:“行这事儿后,恐会发炎,影响伤口愈合,你等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宓银枝说完就走,留下两被雷翻了的御医。 重华见宓银枝出来,急切的问道:“可还好?” 宓银枝怪异的看着重华,重华哪能不懂她眼中的意思,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暂时没事儿了,不过,贵国皇帝陛下现在还虚弱得很,不宜进行太过剧烈的运动。” 重华眼神微闪。 “这是非常时期,能克制便克制,克制不了想要放肆一下的话,也要轻点儿,完事儿后记得清理,免得又发炎了,就更难好了。” 宓银枝说的隐晦,但这是对于单纯的哥舒贺齐和温月容来说,对于当事人重华,这话真的是直白到不能再直白。 即使是他脸皮厚,现在也忍不住染上了绯红。 “去看看吧,应该快醒了。” 宓银枝就这样给屋里人留下一脸的尴尬,风轻云淡的走了。 路上,哥舒贺齐和温月容都开启了好问小学生模式。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话?”宓银枝装傻。 “就是不宜剧烈运动呀,温文殊那小子可是皇帝,要做什么剧烈运动?”哥舒贺齐问。 “你以后就懂了!”宓银枝卖关子。 “什么时候?”温月容一脸风轻云淡。 “你们成亲的时候。” 宓银枝笑的猖狂,扬长而去! 落在后面的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分得老远,各走各的。 宓银枝没料错,重华进去不久,温文殊就醒了。 睁眼就看到重华在床边坐着,遂又闭上了眼,打算继续睡。 可重华不允许。 “抱歉。” 重华酝酿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么句抱歉,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毕竟是一直高高在上的人,要说出这低声下气的话实在不易。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来温文殊睁眼。 重华自知自己不对,即使有脾气也没敢发作。 说实话,刚才听了宓银枝的话,他自己都觉得禽兽不如了,在温文殊还伤者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事儿,是在不应该。 但他真的是太气了呀,谁叫温文殊无时无刻都无视他,不拿他当回事儿。 温文殊给他下毒,害的他失聪他都没计较,而他呢,做梦都想着温月容。 当真是可恶,以至于他忘了他还病中,做出了那事儿。 “文殊,我道歉了。” “道歉了又如何?道歉了朕就该原谅你吗?我告诉你,做梦!”温文殊闭着眼,说出的话有力无气,可还是那般的伤人心。 “你当真是狠心,我待你怎么样你难道感受不到吗,整天就知道想温月容,他有什么好,几十年都不来看你一次,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重华控诉着温文殊的无情。 但他不是无情,只是把情给了别人罢了。 “他不会逼迫我,他给我的童年带来过温馨快乐。而你,带给我的只有噩梦,只有暴掠,残酷。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他指的是扒皮抽筋的事儿,重华知道。 “真不明白你,怎地怨气这么重,就不能好好的和我过日子吗?”重华佯装自在的调笑。 “我和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就不能和气点儿,家和万事兴?” 重华感觉自己已经被气笑了。 “不可能!” “都说女人无情,现在看来,男人也毫不逊色嘛!” 淡淡忧伤。 温文殊不屑回答这种将他和女人比的问题,再次装死不说话了。 重华也不说话,等着药煎好了,就端来喂他喝,温文殊有心拒绝,奈何重华强势,他这副身子完全没法和他斗。 大丈夫能屈能伸,温文殊暗下决定,等病好了,他所受的都会找重华换回来的。 第86章 ——大雪纷飞难掩少年 天乐十三年冬,大雪纷飞。 宓银枝像个孩子般,高兴地手舞足蹈。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下雪。” 她穿的衣服都是哥舒贺齐吩咐人特制的,淡雅的紫,虽然和她性子不符,奈何裁剪得体,即使裹得严严实实,也很自然的显现出了苗条的身姿,那领口处的一圈兔儿毛,衬着脸上甜甜的笑,印着两个小酒窝,凭增了几分可爱。 她终于也穿上了冬季的大棉袄。 前世的莫无笙在川蜀盆地,那里真的百年难见一场大雪。 现在在南蛮也是,南蛮偏南,即使是冬季也不算太冷,下雪更是不可能了,这么大的雪,宓银枝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小蜗牛也陪着她手舞足蹈的,玩的不亦乐乎。 小蜗牛穿更是暖了些,自从她的壳没了,黄离就将他保护得更加细致了。 虽然冬天对于一个万年的地仙儿来说,没有什么。 但黄离总觉得他家小蜗牛没了蜗居的保护会怕冷,于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个球。 “小黄,你看,这边的雪花好精致哦!” 东瑜京城的雪不同于北方的大雪,这里的雪花当真是花,每一片都是一朵未央花。 “我们来堆雪人吧!你会吗,小蜗?” “不会,教我!” 两个女孩子在一片银装素裹中堆着雪人,黄离在帮着两人打下手。 自认为成熟的两个人坐在长廊下,看着他们玩。 这些日子,温月容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哥舒贺齐和他相看两厌,见面就作对,最后,受苦的总是宓银枝。 “我说你堂堂东瑜小皇爷,整天对着个女人转,你不嫌丢人吗?” “堂堂南蛮代王,整天为了个女人拈酸吃醋,你不嫌丢人吗?” 温月容直接把话送还给了哥舒贺齐。 哥舒贺齐却是个没脸皮的,很是理直气壮的说自家女人就是得看着。 温月容冷眼看他。 “人家可没说是你的人。” “早晚的事儿!” “不要太过自信。”温月容无情嘲讽。 哥舒贺齐斜睨了他一眼,霸气侧漏:“你这是什么意思?宣战?” 不过漏错了方向,温月容根本不吃这套。 “本座不屑与你宣战。” 哥舒贺齐怒了,这是看不起他呀!简直太伤自尊了。 “你别以为整天跟在阿枝背后就了不起,她才不会看上你呢!” “人家也不定看得上你!” 温月容向来都是个八风不动的性子,不管别人怎么生气,怎么怒吼,他都是一派风轻云淡,冷声冷语的,在心态上,就胜了一半。 “你两说啥呢,叽叽歪歪的!” 亭下,三人一起堆出了一个小雪人,不过那卖相……一言难尽! 宓银枝站在雪中,衬得肌肤胜雪,脸蛋儿上像是点了胭脂,看得哥舒贺齐有丝恍惚。 温月容幽幽的说了句“说你呢!”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见哥舒贺齐还在走神,突然玩心一起,搓了个雪球就往哥舒贺齐脸上扔。 毫无防备的哥舒贺齐,成功中招。 大冬天的,被雪球迎面击中的感觉——真的酸爽! “发什么愣了,快下来一起玩。” “都多大个人,还玩这小孩的玩意儿。” 哥舒贺齐嘴上这么说着,可还是下了长廊,去帮宓银枝将衣服掖好。 “小心感冒了。我南蛮可没有这么冷的天儿,注意着点。” 宓银枝一掌拍开他,哼笑。 “哪有这么弱。” 突然,宓银枝趁哥舒贺齐不备,将手伸进了他的衣领,冻得他一哆嗦,想要将手给拉出来,可刚拉住宓银枝的手,却是将它捂住,没舍得推开。 宓银枝嘻嘻笑,心中想着:谅你也不敢拉开。 宓银枝玩了好一会儿了,手都要冻得没知觉了,身为医者,下意识的会护着双手。 哥舒贺齐脖子里的温暖的很,宓银枝忍不住喟叹一声舒服。 哥舒贺齐看宓银枝那一脸享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眼下意识向廊下的某人瞄去。 温月容接收到了他挑衅的眼神,幽幽的别开了眼,暗道无聊。 等宓银枝将手捂暖了,又跑去和小蜗牛玩了,将哥舒贺齐晾在了亭中。 她好似忘记了,是她叫他来玩了,结果却把他扔在这,自己玩去了。 温月容的目光恰在此时扫来,哥舒贺齐瞪了他一眼,想去和宓银枝玩。 他刚走到松树下,宓银枝一个雪球就毫不客气的砸了过来。 哥舒贺齐刚想避开,却发现那雪球失了准头,抛到了松枝上去了。 “阿枝,你这……呃!” “啊哈哈哈哈!(^o^)~” “哈哈~哥舒,你要笑死我吗!” 没想到松枝承受不了积雪的重量,突然落下一团雪,扑了哥舒贺齐一脸,脖子里都全是积雪,引得两姑娘乐不可支。 哥舒贺齐手忙脚乱的抖出脖子里的积雪,看那几人还在咯咯地笑,心下气了歪心思,将脖子里的雪捏成了团,向宓银枝扔了去。 “哎,打不着打不着,哈哈哈哈~” 宓银枝身子灵巧的避开了,奈何后面的小蜗牛没反过来,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被砸个正着。 小蜗牛拍着头上雪,一脸委屈。 “小黄,他砸我!” “我给你报仇。” 黄离二话不说在,直接施法凝了个雪团子,向哥舒贺齐飞去。 “哎哎哎,我不是故意的啊!哎~” 哥舒贺齐大概是史上最衰的王爷了,宓银枝就那样笑看着他被施了法术的雪球追着跑,最后还是逃不过被砸的命运。 打雪仗不管是哪个时空的雪,哪个地方的雪都必不可少的。 驿站就这般你追我赶的热闹起来了。 院中众人玩得不亦乐乎,廊下的温月容冷眼看着,暗戳戳的道了句“幼稚”! 当然,要是他眼中的羡滟能隐藏一下的话,他这话会更有可信度。 南蛮使团和东瑜谈判近半年,终于在腊月初达成了共识——暂不开战。 由于东瑜皇帝陛下的原因,东瑜还签订了停战协议,表示东瑜百年内绝不主动开战,并赠送了许多的礼物,作为对“刺杀”的赔罪。 已近年关,哥舒贺齐觉得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 当他打算去信请回的时候,京城里,又有少女失踪了。 几人毫不怀疑的认为那蛇又出来作恶了。 可,那蛇不是被温月容杀了吗? “本座杀了,可人家不一定死了呀!”温月容理直气壮。 “杀了不就是死了的意思吗?” “万年修行,岂是区区一剑就能杀死的?”温月容眼神依旧无波,声音依旧清冷,可不知为何,他们都能在他的话中听出鄙夷来,好似在说:你们这群蠢货。 “活着更好,我还没报仇呢!” 小蜗牛突然气愤起来,想起他杀了黄离,害的他魂飞魄散,现在又失去了她的蜗居。 前些日子就像报仇来着,结果去那湖里一寻,早已人去楼空了 “以前有壳的时候都打不过人家,现在,还是算了吧?”温月容继续毒舌奚落。 宓银枝发现,温月容毒起来,话就多了。 “我那是轻敌了,没想到那蛇居然有御龙剑,要是再战,我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小蜗牛狡辩。 “一个八万年的蜗牛,跟一条三万年,还散了一半灵力的蛇比,你当真好意思。” 温月容无情奚落,小蜗牛闹了个大红脸。 她这八万年当真是白修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是要是和他正面刚,也是可以打成平手的。再说了,你不是很牛吗?我两一起还斗不过一条蛇?” “本座和那蛇又没仇。” “咱们是一伙儿的,不该帮帮忙吗?” “谁跟你是一伙儿的。”温月容冷漠脸。 “既然我们不是一伙儿的,你便自去吧,不要跟着我们了。” 宓银枝一脸高傲,斜睨着温月容。 温月容幽幽怨怨的瞪着她,妥协。 小样儿,还搞不掂你! 宓银枝暗笑。 就这样,一行人达成一致意见,消灭那蛇,为民除害。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腊八那天,黄离带着小蜗牛去酒楼吃饭,楼外便传出了老妇人的哭喊声。 小蜗牛动作比脑子快,直接飞身下去,询问那老妇人情况,黄离站在窗台见小蜗牛的背影,又是一脸无奈的跟着下去。 “什么情况?” “东边!” 小蜗牛伸出两只软乎乎的触角,略微感应,向东追去,黄离一把拉住了她。 “不可大意轻敌,先回去和温先生合计合计再说。” “没事儿,我先去探探那家伙藏身何处。”小蜗牛不顾黄离的制止,转眼就消失在了眼前,黄离无奈,只得跟随。 东城高粱瓦舍,是达官显贵的地界儿,住的人家非富即贵。 几番追巡下来,终于在丞相的后院儿里追到了那强抢民女的人。 不过不是那蛇,而是一个妖艳的鲤鱼精。 小蜗牛蹙眉,打量着眼前女妖精——红雅。 “你是谁,为何强抢民女?” 红雅即使无处可躲,仍然是妖娆多姿,不见丝毫慌乱。 “想知道?打过我再说!” 红雅突然出击,招招致命。小蜗牛惊叹,这鲤鱼精看起来不过千年道行,却没想到如此强悍。 她不敢大意,认真应对,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你和那蛇是什么关系?” 第87章 ——这么优秀的走狗 “多管闲事。” 红雅笑了起来,那姿容,是个男人见了都会把持不住,好在黄离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小蜗小心,她会摄魂术。” 黄离见两人一时决不出胜负,奈何道行尚浅,不敢贸然上去帮忙。 突然,一个白影出现,挥袖而出的灵力直指红雅心头,红雅受创倒地。 小蜗牛愣住,回神一看,只见温月容御风而来,月白广袖在风中飞舞着,飘飘若仙。 “小蜗小心!”黄离焦急。 红雅趁小蜗牛转身的那会儿,突然飞身而起,一掌劈向小蜗牛后背。 小蜗牛感觉到身后的危险,下意识逃离,却任被红雅的掌风波及,向温月容那方扑去。 黄离离得远,扑过去接也来不及。 他本以为温月容会将她接住,没想到温月容只是静静的站在墙头,看着小蜗牛脸朝下的摔倒在地。 “呃…” “小蜗,摔痛了吗?” 黄离将她扶起来,看她鼻子都红了一块儿,好不心疼,又瞪了那见死不救的人一眼。 温月容神色淡淡,没有理他,就那样站在墙头看着红雅逃跑。 “好痛~”小蜗牛蹙着眉,揉着胸。 黄离看到小蜗牛的动作,略微不自在的别开眼。 “……忍忍就好了。” 那个被抓的少女见这阵仗,早就吓晕了。 温月容进屋,毫不意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那蛇。 申史双眼紧闭,显然还在昏睡。 温月容皱眉,从袖中掏出块儿丝绸,盖在他手腕部,开始把脉。 小蜗牛进来看见那蛇奄奄一息的样子,又是气又是无力。 这叫她怎么办,本来想报仇来着,可仇人正半死不活的躺床上。 “他怎么回事儿?” “灵力耗尽,命在旦夕。” 温月容收手,总结出出八字。 “那我报仇怎么办?” 温月容淡淡瞥了他一眼,将那蛇化为原形,收入袖中,带走! 小蜗牛呆呆的看着他离去,有些委屈。 “小黄,我好像不能为你和我的壳儿报仇了?” “他这也算是遭报应了,算了吧,他是仙,杀她有损你的仙道。” “可是,我不服!” “那我再去刺他两剑,反正我一个妖,也没啥好怕的。” “不要,会遭天谴的。” 小蜗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驿站里,宓银枝看着温月容带回来的某蛇,头上满是问号。 “他是谁?” “抓我们那条蛇。” “就是他呀!没想到,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怎地就行那不轨之事了?”宓银枝上下打量着床上的人,嘴里啧啧有声:“听说蛇性本淫,这蛇会不会把那些姑娘家抓去双修了?” 温月容斜睨着她。 “不知道缘由就闭嘴!” “你在为这蛇抱不平?”宓银枝等着滴溜溜的狐狸眼,眼里光华莫测。 温月容闭口不说话了。 宓银枝好奇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呀?他为啥要抓那些女子?有隐情?” 温月容本不欲多言,可不知处于什么原因,却忍不住为那蛇说话。 “既赋深情,被负深情。”这话,不知道是在说那蛇,还是某个傻神。 “啥意思?”宓银枝问。 温月容的眼幽幽转过,最后落在宓银枝面上,嘴角微扬。 “最毒不过妇人心!” “?!!” 宓银枝欲辩,可温月容却完全无视了她,去给申史疗伤了。 要说他为何要救,大概就是因为申史和那泽兰公子一样吧,倾心以待,最后却伤痕累累。 温月容不是泽兰,但在梦魇中,他见证了泽兰是怎样走向幻灭的,他能感受到泽兰的悲痛。 那种痛,就像是痛在他身上一样。 泽兰爱着辛夷,即使辛夷伤他至深,最后伤了自己,说到底不过咎由自取。 温月容抬眼瞟了宓银枝一眼,心想,他不是泽兰,不会犯泽兰的错误。 自从地宫里挖心之后,他虽忘了今生,却忆起了前世,他知道宓银枝就是辛夷的转世,这一世辛夷的心中所念依旧不是泽兰。 温月容轻笑。 宓银枝被温月容那怪异的眼神看得脊背莫名发寒。 “你忙着,我找哥舒玩去。” 温月容收回目光,眼中一片幽深。 院外,黄离还在安抚着小蜗牛,哥舒贺齐坐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黄掌事,那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今天听闻有女子失踪,一路寻去,找到的是一鲤鱼精,而那蛇便和那鲤鱼精在一起。” “母的?”宓银枝挑眉。 黄离点头。 宓银枝脑子滴溜溜的转,借着现代看狗血剧的经验,瞬间拍出了一苦情大片儿。 “呵呵呵~~我懂了,看来那蛇还是个痴情种呀!” “何以见得?” “你说那蛇都已成仙了,为何还要去抓女子,违反天规要遭天谴,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三人点头。 “所以说呀,他怎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除了那鲤鱼精,不做他想。他那个傻子,抓人是为了那鲤鱼精吧!” 继续点头。 “我猜,可能是那鲤鱼精是个妖艳贱货,把那蛇给迷得团团转,才犯下如此恶行,现在遭了天谴,危在旦夕。” 哥舒贺齐也不管这推论对不对,只一个劲的点头。 “阿枝说的有道理。” 小蜗牛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对没注意竖起大拇指。 “有道理!可那蛇仙根依旧,不像是遭了天谴呀?” 宓银枝黑线。 “我就猜猜,肯定是有差错的呀,反正那两人的肯定是有苟且的。” “那这么一说,那蛇还真是可怜,被鲤鱼精害惨了。” “可惜让那鲤鱼精跑了,肯定又要去祸害其他的人了。”小蜗牛趴在石桌上,一脸抑郁。 “没事,等那蛇醒了,说不定能提供些线索”黄离安慰。 宓银枝忍不住打击:“你们不了解男人,那蛇虽然是蛇,可也是只公的,只要是公的性质都是一样的。要么痴情,要么绝情。看他那痴情样儿,多半是不会提供线索让你们去抓人的。” “阿枝很了解男人嘛!”哥舒贺齐阴阳怪气儿的瞥着宓银枝:“不知道是哪来的经验?” “本姑娘前世混迹男人圈已是多年,还不懂男人?都是些大猪蹄子!” 哥舒贺齐满头黑线,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宓银枝身体里住的是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 “你现在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这种事以后不许拿出来说。” 哥舒贺齐难得严肃,宓银枝挑眉,心中好笑,可又甜得生蜜。 没想到哥舒吃起醋来还是挺正经的嘛! 见宓银枝不说话,哥舒贺齐不高兴了,扯了扯她的手腕,想要她给点反应。 宓银枝抽回手,一脸傲娇。 “这是我的资本,为啥不让说?” “阿枝,别闹。” 哥舒贺齐对这事儿却是格外认真,又拉住了她的小手,蹙这眉头要她妥协。 宓银枝正要说话,温月容就出来了。 他那眼睛就像是x光一样在,瞬间锁定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阿枝想说什么说什么,轮得到你管?” “阿枝也是你能叫的?”哥舒贺齐怒。 宓银枝扶额,又要闹了。 “本座想叫什么叫什么,也轮不到你管!” “阿枝是本王的人,也轮不到你乱叫!” “我就叫了,你待如何?”温月容高傲脸。 哥舒贺齐瞪了他一眼,又释然了。 “不过走狗罢了,哪有狗不叫的,你爱咋叫咋叫,本王生什么气!”哥舒贺齐阴阳怪气儿的样子,看得宓银枝都瘆得慌。 “阿枝,你这走狗忒狂了些,我给你换一只吧!” “本座这般优秀的走狗,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只了!” 温月容幽幽看着宓银枝,自称走狗的时候,哥舒贺齐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暗道:我堂堂南蛮代王,和一个傻子走狗计较什么! 遂又拉上了宓银枝的手。 “这么优秀的走狗,那就留着吧!到饭点儿了,阿枝,我们去吃饭去!” 哥舒贺齐拉着宓银枝就走,温月容自知吃了亏,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黄离忍不住向他投来了同情了眼神,遭到了温月容冰冷的眼刀,又摸了摸鼻子,对小蜗牛道:“小蜗,我们今天开小灶!” 热闹的院子一时间只剩下温月容一人,一个决定在心中盘旋着,站了良久方才进屋去。 屋中,申史已经醒了过来。 “万古泽兰也会有吃亏的时候,当着稀罕!” 申史在屋里已经将外面的事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生性淡泊,却还是忍不住调侃两句。 “泽兰已经死了。” 申史笑看着他。 “你就是他。” 温月容冷冷的注视着他,不欲与他争辩。 “曾经的妖王活的这般窝囊,当真是本事。” 申史愣住,他都要忘了他曾经还是妖王了,这些年做着无事的散仙,都忘了曾经也是号令妖界的一代传奇了。 申史笑出了声,眼里竟闪着波光! “你泽兰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他是他,本座可不会像那个傻子一样。”他指的是泽兰。 “刚才外面那一出倒是挺傻的。” 申史轻笑,意有所指。 温月容冷眼扫来,申史闭嘴。 不管这人是泽兰还是温月容,都不是个好惹的,他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命还把在他手里呢! 说起来,活着的感觉还真是好呀。申史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淡淡满足。 第88章 ——用药需谨慎 温月容是个行动派,只要想好的事儿,就会去办。 既不想和那傻子一样,落得悲惨结局,那就要主动出击。 虽说这些糟心事他不太懂,奈何他还有两个狗头军师。 温月容只说要如何拿下宓银枝,这两人就在那出谋划策,什么美人计,苦肉计,瞒天过海,围魏救赵的三十六计都拿出来溜了一趟,还都策划的井井有条。 温月容居然还信了,真就那样去办。 还真是两个敢说,一个敢听呀! 宓银枝这几日明显能感觉到温月容看她的眼神不对。 那眼神该怎么说呢,即使他眸子本就一片死寂,也能从深处看到火热,就好像是黑熊看见了猎物般,熠熠生辉。 她甚至能看见温月容举手投足间刻意展现出来的魅力迷人,宓银枝希望是自己眼花了。 “你靠我这么近干嘛?”宓银枝斜睨着他,总觉得他有问题。 “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靠近你!”情话来得猝不及防,宓银枝却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温月容,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呀?” “想你。” 温月容面不改色,好似在说今天的茶味道不错一样。 以至于宓银枝相信,温月容说的是实话,但肯定不是情话。 谁会把情话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的? 宓银枝莫名其妙的来了句:“果然是只好狗,心里一直记挂着主子。” 温月容眼神幽幽,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起了那奇怪的称号。 “我前些日子听人说起龟孙子的意思。” “说来听听。” “她们说,男人身上有只龟,里面藏了许多子子孙孙,所以男人,都是龟孙子!她们还说……” “闭嘴,你说的她们是谁?你听谁说的?”宓银枝整张脸都黑了,这还是她刚认识的那个温月容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雅兰居的姑娘。” “雅兰居?听着也不想是花楼呀?” 宓银枝蹙眉,这么正经的地方会有说得出那种话的人? 温月容浅笑,给了她迎头一棒。 “就是花楼,不过名字倒是取得文雅!” 宓银枝惊奇,看温月容的眼神满是兴味。 “没想到呀没想到,你这陌上公子人如玉的形象呀,这下毁于一旦了吧!” “本座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说起温月容为何会跑雅兰居去,这倒真是一场乌龙。 他那两个狗头军师说是要他多向有经验的人请教请教,不要整天缠着宓银枝,没事去逛逛茶楼,学学人情世故。 然后他就逛到了雅兰居。 他虽不喜嘈杂,但为着他的大计,还是委身进去了。 他性子清冷,一有人靠近,就被他的冷眼给吓跑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学习人情世故。 凭着一双顺风耳,轻轻巧巧的听到大部分他自以为有用的消息。 温月容在听到龟孙子这个词的时候,还特地关注了一下,将那群姑娘的解释听了个明明白白。 为此,他回去以后还特地将他身上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身上那只龟。 宓银枝怪异的看了温月容一眼,不冷不热的道:“看来还是我高看你了。” 温月容轻笑,不反驳。 只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趁宓银枝不备,将她精心调制的五味散一股脑的用在了申史身上。 五味散乃是补血活血的奇药要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宓银枝是不会拿出来用的,却没想到被温月容拿去,全给了申史用。 那可是宓银枝研制了一年多的药,光找原材料都耗费了半年的心血,那种心痛,真的是……无法言喻。 宓银枝坐在桌边,注视着安然喝着粥的申史,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不必这样看着我,药是温先生用的,与我无关。” “他用什么药你就用,万一是毒药怎么办。” “温先生既想救我,想来也不会用毒的。”申史有这个自信。 不过,他显然是还不太了解温月容这个人的设定。 温月容之所以救她,是因为泽兰,但要是宓银枝研制出来的东西是毒药,他想,为了引起宓银枝的注意,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下毒的。 宓银枝甚是无奈,刚研制出的药,自己还没怎么用呢,就被温月容用光了。 “真难得,这么多药下去,你还没被补死!” 宓银枝睨了他一眼,心有不甘心,决定重新研制。 于是他又去了药铺里买药材,没想到…… “实在对不知了姑娘,我们店里这味药前几日就卖光了。” “红景天?那东西太贵了,我店里没这药材。” “没有没有,不易保存,又贵得要死,根本没进货。” 一条药铺街逛下来,居然没有一个店有那味药的,宓银枝默默望天,想着最近得罪了哪位牛鬼蛇神,目光又不自觉的移到了温月容身上。 “都怪你,现在好了,连原材料都买不到了。” “皇宫里应有尽有,何不去找皇帝要?” “哎,说的也对,我问问摄政王去!” 宓银枝瞬间就明朗了,这皇宫不同于别的地方,这般明贵的药材,皇宫里肯定有的。 可令她失望的是,重华表示,前些日子是有红景天这味药的,可温文殊手术后,御医就把药拿来给他补身子了。 “大不了自己去山上采。” 温月容又出谋划策,宓银枝再次入套。 “对哦,买不到我还不能自己去找了?!” 经此一事,她丝毫没有怀疑过,温月容将所有的药材都收购了,连皇宫里的也没放过。 至于原因, 曲艺说了,想要搞定宓银枝,必须要有独处的机会,遇上孤男寡女的,那小火苗不是噼里啪啦的涨吗! 温月容深以为信。 宓银枝做了决定,背着小背篓打算去附近的山里转转,东瑜人杰地灵的,想来好好东西应该不少。 平日里找着红景天可能要爬千米高山,可这冬天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就在半山腰撞到好运了呢! 宓银枝背着个小背篓就走了,想着那药山也不远,也没和哥舒贺齐吱个声。 不过温月容倒是一如既往的跟屁虫,死活都要跟着。 就这般,宓银枝裹得个严严实实,和温月容一起上山了。 “背篓重吗?” 路上,温月容突然发问,他记得曲艺说过,对女人要温柔,还要怜香惜玉。 “不重。” 宓银枝的回答出乎意料,温月容明显楞了一下。 “怎么,你想帮我背?” “随便问问。” 温月容不自在的别开了眼,他确实是随便问问的。 第89章 ——夜黑风高,装傻卖萌 山路崎岖,再加上刚下过雪,地滑得很,宓银枝走得踉踉跄跄,温月容又想起了曲艺说的话:女人柔弱,男人就要刚。 于是他就钢了,仗着身高优势,像提小鸡仔子似的提着宓银枝的衣领。 宓银枝:“……” 宓银枝挥着爪子,四处扑腾,奈何身高差距摆在那里,不管她怎么扑腾,连温月容的一截儿衣袍都拍不到。 “放开我!” “路滑。” “啊呜~老子自己会走!”宓银枝真想一口咬死他。 温月容才不管她怎么扑腾,直到到了平地上才把宓银枝给放下,示意她可以自己走了。 “走吧!” 宓银枝揉着酸痛的脖子,幽怨的瞪着温月容,脚下那步伐,像是跟地有仇似的,踩得那叫一个泄愤呀! 温月容挑眉,怀疑她是把地当成他来踩了。 事实上,宓银枝也是这样想的。 真想踩死某人。 不过有时候这人把,不能起歪心思,这歪心思一起,就是要遭报应的。 宓银枝踩得太用力,一个没把住弯,脚下打滑,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宓银枝内心是平静的。 雪地,摔下去应该是不疼了。 宓银枝如此安慰。 因为她真没想过温月容会玩一出英雄救美,将她给捞了回来。 当身体向他倒去的时候,宓银枝内心的崩溃的,因为她又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旋身的时候,一撮发丝扫过温月容的脸,带来一阵发膏的清香。 温月容淡定的面容渐渐裂变,见鬼般放开了宓银枝,退避三尺。 宓银枝脚下还没站稳,再次摔倒,这次是脸着地! 宓银枝扒地上挠着雪,正处于狂暴边缘。 “臭死了!” 宓银枝握拳,咬牙切齿:“哪臭了?” “头发。” 温月容恢复了平静,但眼里毫不掩饰的嫌弃。 宓银枝满脸黑线,忍不住拉了把头发来闻。 香的呀! “你莫不是鼻子出问题了?” “以后莫再用栀子发膏了,难闻。” “老子就爱栀子花的怎么滴了,又不是给你闻的!” 这厮真的是莫名其妙! 宓银枝压抑着怒火,决定远离温月容,在跟他待在一起,早晚会气死。 温月容倒是个不识趣的,完全不在意宓银枝的冷脸,依旧在一旁强调着她的发膏有多难闻。 宓银枝自动将他屏蔽,专心的找着红景天,温月容自觉没趣,也不再说话了。 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到,宓银枝有些泄气,眼看天就要黑了,打算原路返回,却发现来路杂乱,完全不记得是从那条路来的了。 这是迷路了?宓银枝瞪大了眼,看着几条路。 她明明记得来的时候没这么多条路呀! “我们迷路了!”温月容适时开口。 “不用你强调。”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泄气坐在老树根下休息。 “路被人改了。” “什么意思?” “有人施法,改了山道。”温月容四下观察着,嘴角微微勾起:“这是个迷魂阵,我们被困了。” “又是哪路妖魔?”宓银枝想都不想都觉得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除了妖魔不作他想。 “鲤鱼精。”温月容掏出了防尘垫,铺开在宓银枝旁边坐下。 “申史的小情人?” 小情人?温月容微微挑眉,对这个称呼感兴趣。 “是老情人。” 宓银枝嘴角微抽,不反驳。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不会出不去了吧?” “出不去更好。”曲艺说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什么意思?”宓银枝怪异的看着他,总觉得最近的温月容很奇怪。 “不用看见讨厌的人。” 宓银枝自动将哥舒贺齐代入,因为他两好像是每天见面就斗嘴。 “可不能一直呆在山里呀,你就没有什么出去的办法?” 温月容幽幽环顾四周的环境,嘴角的笑若有似无。 此处是个山谷,四面环山,山顶积雪堆积,要是…… 轰隆隆~ “温月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呀!” “嗯,雪崩的声音。”温月容淡定道。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抬眼望去,果然见两周的山都在微微的晃动,积雪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来,所过之处,摧草折树,一片雪色。 这不是,必死吗! o(amp;;﹏amp;)o 宓银枝瞪大了眼,连逃跑都做不到,就那般瞪着眼看着积雪迎面冲来。 “傻了吗?”温月容逮着宓银枝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 生死一刻,温月容一掌劈开了一旁的山石,生生凿出一个山洞来。 飞身入内,积雪封洞,也不过是在那么一瞬。 宓银枝心里七上八下,怎一个刺激了得? 待一切风平浪静了,宓银枝才敢抬起头来。一看四周,乌漆嘛黑,身下一个软垫。 “温月容?” “在你身下。” 温月容说得有气无力的,宓银枝有种不好的预感。 “受伤了?” “……没有。”曲艺说,苦肉计搭配佯装坚强更好用。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犹豫什么,到底伤哪了?” 宓银枝急了,这犄角旮旯的,连点药材都没有,受伤了该咋办? “没事……你起开。” 温月容喘息声略重,宓银枝这才反应过来她此时还压在他身上,赶忙爬了起来,笑得有些尴尬。 “好点了没?” 温月容的反应比她想象的灵敏,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坐了起来,然后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在干嘛?” “脱衣服。”一本正经,毫无邪念。 “脱衣服干嘛?”脸渐渐裂变。 温月容磨蹭了一会儿,又不脱了,优哉游哉的问宓银枝:“你觉得呢?” 宓银枝眉心微跳:“我怎么知道?” 温月容暗中看宓银枝那一脸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听曲艺说,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干柴……”一直温热的手捂上了他的嘴。 按常理来说,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男人觉得唇上的手很软,忍不住亲一口,女人觉得唇软,被撩拨到面红耳赤。 但事实上呢? 温月容在宓银枝的手捂上来那一刻,整张脸都扭曲,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将这只泥爪子给折了…… 第90章 ——洁癖遇上脱衣 当他的手飞快的捏上宓银枝的手腕时,曲艺的话又在耳边盘旋。 怜香惜玉,怜香惜玉…… 最终,温月容终于拉回了自己的意识,只是大力的将宓银枝的手甩来,没干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宓银枝握着发麻的手腕,皱着眉头,退了好几步。 仙人板板的,刚才那一瞬,她差点以为她的纤纤玉手保不住了呢。 差点忘了,这厮是个洁癖,她刚才又事扒雪又是拔草的,想来这爪子也干净不到哪去。 还是回避的好! 宓银枝暗地点头,乖乖的坐在角落,不敢靠近那瘟神。 黑暗中,温月容看到了她的退缩,心中一沉,飞快的脱了外衫搭地上,席地而坐。 两个人,狭窄的山洞里了,各坐一方,寂静无声。 就在宓银枝打算休息一会儿,保存体力等待救援的时候,温月容突然冒出句“外衫脏了。” 宓银枝挑眉,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算是对刚才脱衣服的解释。 过了一会儿,温月容又说:“本座洁癖。” 宓银枝嘴角微抽,努力平复想一拖孩儿抽他脸上的冲动。 是呀,洁癖,所以她刚才差点饭碗不保。 宓银枝忍不住又抚了抚手腕,那里还一阵一阵的发麻。 温月容解释完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幽幽的盯着宓银枝看。 宓银枝虽然没有暗中视物的本事,但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能感觉到温月容在看她。 宓银枝不想理他,免得浪费精力,直接闭上了眼,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驿站里,哥舒贺齐听说宓银枝和温月容一起采药去了,急的直跳脚,眼看天就黑了,迟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更是火急火燎。 东子急匆匆的回来了。 “可有消息了?” “殿下,药师山雪崩了。” “雪崩?阿枝不还在山上吗?” “附近的村民说,没看见有人出来。” “该死!赶快派人去找。” 哥舒贺齐这下是真的急了,雪崩他虽没遇见过,但仅仅是看的那些山河天癸都能猜到,雪崩有多可怕。 雪崩一刻钟没找到人,那多半是没救了,药师山也不知道崩了多久了。 哥舒贺齐整个心都沉了,那梦中的心痛感阵阵袭来。 “殿下,你没事吧?” “本王没事,去摄政王府,借兵去找,快去!” 哥舒贺齐闭眼缓了缓心里的痛,才去召集军队一起找。 顺道还拉上了小蜗牛。 可是,小蜗牛也没办法呀,大雪崩塌,一切生灵气息都被覆盖了,她根本什么都探不出来。 小蜗牛耷拉着两只小触角,疲惫的靠在黄离的怀里。 “我感应不到。” 哥舒贺齐望着茫茫白雪,心里升起一丝绝望,忍不住一阵眼花缭乱,眼前一阵晃白。 黄离见了,有些担心。 “殿下,你可能有雪盲症,还是去山下歇着吧,找人的事儿交给我们便好。” “没事儿,阿枝肯定藏起来了,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哥舒贺齐拿了铁锹,随着一支队伍一起往山里去。 “阿枝,阿枝~听见了吱个声啊!” “宓姑娘~” “宓姑娘,你在哪~” 一阵一阵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山体的雪又开始震荡。 一个东瑜的将士皱眉,忍不住提醒大家小声点。 “强烈的声波会导致二次雪崩。” 哥舒贺齐微愣,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眼睛酸涩得紧,对雪崩的知识都不懂,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 “阿枝,我不许你有事!” 哥舒贺齐无法,只能拿着铁锹一寸一寸的挖着积雪,那股卖力劲儿,好像在下一铲,就能将宓银枝挖出来般。 那种期望,一旁的将士看得心酸,一起奋力的挖着雪。 小蜗牛和黄离也开启灵识,试图从皑皑白雪中探到一丝人气。 山洞里,宓银枝不知外面的情况,但她相信哥舒贺齐会来救她的,这股莫名的信任让她很安心的靠在墙头呼呼大睡。 不过,就是冷了点,宓银枝皱着眉,缩了缩腿,将披风裹得严严实实。 温月容睁开眼,看着宓银枝的小动作,曲艺的话又开始回响:怜香惜玉,英雄救美…… w(?Д?)w 温月容皱着眉,打量着宓银枝那身的邋遢样儿,摇了摇头,果断打消了去将她抱如怀中暖暖的决定。 “宓银枝?” 宓银枝蹙着眉,没醒。 “喂?” 依旧没反应。 “阿枝?” 宓银枝不知醒没醒,但“嗯”了一声,砸吧砸吧嘴似在说什么。 温月容动了动耳朵,听见她说“哥舒,好冷”。 温月容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不知是哪来的气性,站了起来,在宓银枝身上找了块儿干净的地方踢了踢。 他自认为用力不大,但却不知女子身子软乎,最是怕疼。 宓银枝痛呼了一声,醒了过来,手下意识揉了揉被踢痛了的肩膀,现在整条手臂都在发麻了。 抬眼便感觉到温月容愣愣的站在旁边,这次宓银枝没有犹豫,直接拖了绣鞋,往温月容脸上砸。 奈何洞里漆黑,啥也看不见,毫无疑问的,宓银枝什么都没砸到。 “你有病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了,老子这手是拿来踢的吗,废了你赔得起吗?”宓银枝像只发威的小猎豹,拽起拳头就往温月容身上招呼,一阵胡搅蛮缠,还真叫宓银枝打到了。 温月容不知怎么回事儿,也不懂避开,这一拳貌似是打到了温月容的鼻子。 她明显听到了一声闷哼,还夹杂着鼻音。 “你再闹,我把你鼻子都打歪!” 宓银枝得意,挥了挥小拳头,却被温月容一把抓住。 “放手!” 温月容被打到了痛处,缓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刁蛮!” “我*你仙人板板的,我刁蛮,你个龟孙子都干了什么,趁老子睡觉想废我双手啊!” “本座是想叫醒你。” “叫我用那么大力,我睡得好好的你叫个鬼呀!” “天冷。”温月容幽幽怨怨。 宓银枝微愣,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梗着喉咙半晌说不出话。 平时怼起人来没完没了的人,突然话就少了,她居然会有些不适应。 第91章 ——委屈了 宓银枝想要挣脱,可温月容虽没使劲儿,但抓的位置却巧,任宓银枝怎么折腾都挣不开。 温月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脆弱的鼻子,幽幽的看了宓银枝一眼。 最后眼一闭,像是破罐子破摔了般,皱着眉将宓银枝拉入怀中,用披风罩着,不露半丝缝隙。 宓银枝这下是真的蒙了。 “这又是干嘛?” “保暖。”温月容一本正经。 “你冷?”宓银枝问。 “你冷。” “我不冷,你放开!” “你冷。” “老子……我冷不冷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放开!” “不放!”温月容声音中有耍无赖的调调。 “你幼不幼稚。” 温月容点了点头,想着她看不见,又补充道:“幼稚。” 这下倒是宓银枝没话说了,呆愣了一会儿,感到温月容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有多冷,这样靠在暖窝里,居然就不想动了。 虽说她思想没那么封建,认为靠在男人怀里就是水性杨花的什么,但奈何生在封建的古代,靠的是古代的小皇爷,喜欢的古代的代王殿下,还是要适当约束自己才行呀。 宓银枝恋恋不舍的靠了会儿,又挣扎了想要起来。 温月容死死楛着她,完全没法挣脱。 “温月容,你到底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呀?” “懂。” “那你还不放开?” “为什么要放,本座的目的就是趁着月黑风高,干柴烈……” “行行行,不放不放,抱着吧!” 宓银枝赶忙制止,总感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到时候别什么胡七八糟的话都说出来,那接下来,这孤男寡女的,又在山洞里,想要清白,她自己都不信了。 宓银枝真是庆幸,眼前乌漆嘛黑的,看不到温月容那鬼斧神工般的容颜,也不会不符时宜的犯花痴了。 温暖的环境更催生了睡意,宓银枝迷迷糊糊的想要睡,可肚子又饿得咕咕叫。 “饿了?” “废话!现在什么时辰了?”宓银枝闭着眼问。 “丑时一刻。” “一点多了啊,也不知道哥舒有没有找来。” 宓银枝捂着咕噜咕噜叫的小肚子,心想:哥舒,你要是再不找来,你姑奶奶我就要饿死在这了。 宓银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温月容听着她肚子的欢腾声,幽幽的问了句“要吃蛇肉吗”? “嗯?” 宓银枝有点迷糊。 宓银枝感觉到温月容在动,一阵窸窸窣窣后,一个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怀里,她下意识的去摸,瞬间,整张脸都黑了。 温月容放她怀里的居然是条蛇,一条冬眠的蛇。 这蛇大概是在附近冬眠,雪崩的时候,随着积雪落到这洞里来了。 “温月容,你有毛病吧?” 宓银枝一阵毛骨悚然,却没将蛇扔出去,因为……她确实饿了。 “蛇肉质嫩鲜美,乃是上好的国宴佳品。” 宓银枝心中微动,可想了想,又摸了摸那小蛇的脑袋,恋恋不舍的将它扔了出去。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又没火,又没调料的,怎么吃?茹毛饮血吗?” 温月容挑眉,又施法将小蛇拉了过来,心中念决,手指微动,便是一簇小火苗。 突然的亮光,刺了宓银枝的眼,忍不住拿手去遮。 “搞半天你能造出小火苗哦!早干嘛去了?” 温月容挑眉,在火光的映衬下,增添了几分柔和,宓银枝看得有些痴,默默的从他怀里爬出来。 “此处不通风,要是点火耗尽了空气,那便不用等死了。”温月容垂眸,印下长睫,温润如玉。 “小枝是想要等着饿死,还是憋死?” 宓银枝满头黑线,都没来得及计较温月容的称呼,直接上手将他手上的小火苗给熄了。 饿还能撑个两天,要是没了氧气,死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光线突然消失,眼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就灵敏了很多。 宓银枝感觉到温月容的气息不稳,有气息喷搏在她的的面上,痒痒的。 他应该是在笑。 手掌传来的温度凉凉的。 宓银枝忽的放手,远离了他。 温月容看着她退避的动作,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小枝,你说要是哥舒贺齐找到了我们,看见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洞……他会怎么想?”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说实话,她本来没多想的,只是温月容说话的语气太过轻柔低沉了些,轻到耳朵都忍不住痒痒。 特别是叫小枝的时候,那叫一个百转千回,灵灵动听,宓银枝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诚然,像温月容这样绝世独立般的存在,要是存心想撩某人,那还不是水到渠成? “温月容,我俩不熟,小枝还是罢了吧!” “不熟吗?” 宓银枝点头。 “那该叫什么?阿枝?” “不许!”宓银枝厉声。 “本座也不屑和哥舒贺齐叫一样。” 呵!还委屈你了? 宓银枝都被气笑了,奈何胃里空空,完全没精力和他计较。 最终翻了个白眼儿,继续窝着不动了。 温月容确是个不依不饶的,依旧执着的问她该叫什么。 宓银枝掩耳盗铃无效,最终怒道:“随你!” “小枝!” …… 洞内不便日月,山外早已日出日落。 一日夜过去了,还是毫无消息。 哥舒贺齐严重雪盲,这段时间下来,眼前一片雪白,几近瞎掉,眼泪止不住的流,也不知道是被雪色刺激的还是怎么回事儿。 哥舒贺齐揉了揉胀痛的双眼,极力想要看清眼前的路,都是惘然。 “殿下,你还是先去歇着吧,属下定会找到宓姑娘的。” 东子实在不忍心,再次求他。 一旁的士兵不知道第几次听到东子的劝解了,到现在,他的声音已经无力。 “无事,你们去东边找。” 哥舒贺齐伸手指了个方向,几人默不作声随着他的指向,往西边去了,心里无不酸涩,堂堂王爷,这是何苦呢? 哥舒贺齐拿了铁锹就近处开挖。 即使眼前一片花白,但还是能迷迷糊糊的看到些人影草木。 几人在附近挖着雪,哥舒贺齐的眼睛酸涩刺痛,眼泪时不时的流出来,好不狼狈。 背后,有人小声嘀咕。 “照往常这势头,两天了都没找到人,多半是没希望了。” “也是,就是找到了多半也是尸首。” “哎,看那南蛮殿下的意思,是活要见人,死……” “你们在说什么?” 哥舒贺齐幽幽的转过身来,冷眼看着那几人,打断了那欲出口的话。 奈何他的眼中迷蒙,一睁眼眼泪就止不住了流,除了人影,啥都看不清。 几个小兵不再说活。 “若不想找了,本王回去禀明摄政王,让你等回去!” 哥舒贺齐的话森冷,面容生硬,一派怒相。 那说闲话的士兵脊背一凉,瞬间就跪下请罪了。 “殿下饶命,宓姑娘肯定会找到。”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开玩笑!要是禀明了摄政王,他们落了个轻视南蛮殿下的罪名,那还有活路吗? 哥舒贺齐瞪着他们,怒道:“滚!” 一行人赶忙换了个地方继续找。 哥舒贺齐闭上眼,泪水完全抑制不住。 他想,他这怕是要瞎了吧? 阿枝,要是找不回活生生的你,我可就白瞎了。 哥舒贺齐缓了缓,在一群默默无言的士兵注视下,居然笑出了声,然后继续铲雪。 宓银枝在山洞里,完全不知今夕何夕了。 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饿饿饿,渴渴渴~ 靠在墙边,连动一下都嫌费力。 “温月容,你说哥舒什么时候才能找来呀?” “不知。” “他再不来,我就要饿死在这了。”宓银枝揉着肚子,幽幽怨怨。 “嗯。” 温月容摸黑看了她一眼,肯定的点了点头。 宓银枝暗中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又过了许久,宓银枝窸窸窣窣的动了动,靠着石壁转了一圈。 “温月容,你凿的洞还蛮大的嘛!” “嗯。” 宓银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里泛着光,商量的语气。 “那蛇还在不,要不我们拿来烤了吧?” 温月容转过头来,宓银枝像是怕他拒绝,赶忙又道:“这洞这么大,而且这么多天了,也没见空气稀薄,说不定是有……通风口呢?” “反正都是要死的,饿死多掉面子呀,下去见了罗延,准会被笑死。” 宓银枝眨着眼,一脸渴望,“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我们把它烤了吃了吧!” 温月容一句话没说,就那般看着宓银枝。 最后,目光移动,落在一旁难逃一死的小蛇身上。 “小枝这般饥渴,那便只能委屈你了。” 语气似悲似叹,这大概是祸从天降吧,冬眠的好好的,就这么被人给判死了。 得了温月容的首肯,宓银枝眼睛都亮了三分,完全没了之前的颓废。 温月容念决点燃一簇小火苗,山洞瞬间亮了起来,宓银枝不适的眨了眨眼,随着那小火苗将视线落在了温月容晶莹剔透的手指上。 她看见那手指轻轻的拨动着,火苗随之翩翩起舞,最后落在了一旁的小蛇身上,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 宓银枝闻着那味儿,突然有一丝愧疚。 温月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像是个贬谪的仙人,那双手,是拿来折花舞墨的,用来烤蛇,真的是委屈了。 宓银枝突发奇想,问温月容:“温月容,你杀过生吗?” 第92章 ——聘汝为妻 宓银枝突发奇想,问温月容:“温月容,你杀过生吗?” 温月容微愣,转过头来,眼里有火在跳动。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真没杀过? 温月容看了她许久,才轻声的说杀过,轻得生怕惊动了那微光。 他的异样,让宓银枝不敢再问下去,尴尬的别开了眼盯着靠蛇看。 温月容也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烤蛇。 …… “殿下,找到了这个。” 东子将一个背篓递给了哥舒贺齐。 哥舒贺齐极力想睁开眼看却无果,最后只能沿着轮廓摸出那是采药专用的小背篓。 “这是阿枝背来的,给我找,她肯定……肯定在附近,快去找,快去!” 哥舒贺齐很激动,带着队伍又去挖。 “殿下,让属下来就好了,你歇着吧!” 东子看哥舒贺齐那眼里的血丝,早已无法聚焦的瞳孔,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样。 “无事。” “这还没事?再不治疗就来不及了,殿下,你也不宓姑娘看到你这个样子不是吗?” 他突然有点恨宓银枝,殿下为了他,这双眼怕是要废了。 “那就更应该快点找到她才是,以阿枝的医术,肯定不会让我有事儿,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他没有说,只是嘴角微微的挑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东子别开眼,不忍再劝。 都四天了,活着的可能几乎为零。 他还在期望。 一行人在找到背篓的那一片区开始,沿着方圆百米还是挖,动静不小。 动里的温月容瞬间便感觉到了外面的响动,微微蹙眉,看了宓银枝一眼。 吃完蛇肉后,这里的空气已经相当稀薄,宓银枝的呼吸变得略深,喘息声明显可闻。 加上日前丢出的鞋子还没穿回来,邋里邋遢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温月容轻笑。 宓银枝应声看过去。 “你笑什么?” “哥舒贺齐找来了,在外面。” “真的?”宓银枝激动的大喘了口气,脸色涨红,显然缺氧的环境已经让她有些不适了。 “我就说,哥舒会找来的,就说慢,了点,等我出去了,看我不找他算账。” 宓银枝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有心想要叫出声了,奈何空气稀薄,连说话都困难,更何况大叫。 温月容看着她像一只搁浅死鱼一样,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想要呼入更多的空气,那狼狈的样子,我见犹怜。 这样环境下的等待是要命的,就在宓银枝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一丝光亮传来,一阵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宓银枝感动的差点落泪。 “殿下,找到了。” 洞外,有人在拼命的挖着雪,那一丝的光亮渐渐放大,宓银枝的眼泪止不住想要夺眶而出。 “哥舒?” 宓银枝声音很轻,可外面的哥舒贺齐却有所感应般,压着声儿安慰。 “阿枝,别哭,我来啦。” “快挖。” 宓银枝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喉咙哽得喘不过气,只微微张着嘴,看着那光亮。 终于,在最后一铲下去的,石洞外的积雪轰然倒塌,光线争先恐后的挤入宓银枝的眼,宓银枝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哥舒贺齐看不到到洞内的场景,只是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微滞。 哥舒贺齐寻着那人影看起,迷迷糊糊看到了两个人影,一个娇小的人影瞬间扑到了他的怀里。 宓银枝的身体很凉很僵硬,哥舒贺齐没有丝毫迟疑就将她紧紧抱如怀中想要温暖她。 “哥舒,我以为我要死在这了……我还没,还没活够呢!”宓银枝趴在哥舒贺齐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毕竟是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即使再强大的内心,都会害怕的吧。 之前无处发泄,都憋在心里,在哥舒贺齐面前,就觉得分外委屈害怕,想要哭一哭求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阿枝不哭。”哥舒贺齐用脸蹭着宓银枝的脑袋,满满的怜惜。 宓银枝听了哥舒贺齐的安慰,更是哭的泣不成声,几乎喘不过气来。 哥舒贺齐甚至能隔着厚厚的冬衣感觉到xiong前的shi润。 他将宓银枝的脑袋从怀里掰出来,想要看她一眼,那和眼前一片花白,除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什么都看不清,嘴唇蠕动,最终只能将她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旁的温月容模观了这处苦情戏,嘴角微扬,从哥舒贺齐身边走了出去。 卷起的风声让宓银枝哭声微顿,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哥舒贺齐就将自己的披风罩在了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勾着腿窝将他抱了起来。 “我们回家。” 宓银枝瘪了瘪嘴,眼睛酸涩,眼泪又要控制不知了。 直到到了山下的马车上,感受着四周暖烘烘的气息,宓银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缓了好一会儿,宓银枝才从哥舒贺齐的身上下来。 抬眼看向哥舒贺齐,这一眼却愣住了。 哥舒贺齐衣衫破烂,脸上到处都是泥渍,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有那双眼影,红到发紫,不知道还以为被困的是他呢。 哥舒贺齐目视前方,像是没看到没看到宓银枝的注视般,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缓缓抬起手在哥舒贺齐面前晃了晃。 哥舒贺齐一掌将她捏住,笑的宠溺,“我能看见。” “哥舒,你的眼睛,怎么了?” “嗯?”哥舒贺齐偏了偏头,佯装轻松,“大概是快瞎了吧,你要是再找不到我的小神医,可能就药石无救了。” “哥舒~”宓银枝哽咽。 他抱她下山的时候,一路晃晃悠悠,好几次踩空差点将她摔出去,她一直以为是山路崎岖,才会这样。 没想到却是…… 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哥舒贺齐却没纠结的这个问题,手随着光影落在了宓银枝的面上,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水。 “听说,阿枝掉了一只鞋子。” 哥舒贺齐的手又下移,想地板上的脚摸去。 宓银枝沉浸在哥舒贺齐的眼伤中,还没反过来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脚,那手粗糙,即使隔着棉袜,她也能感觉到哥舒贺齐手上的茧子刺啦。 “好凉。”哥舒贺齐叹息。 “好糙的手。” “还不是为了你,居然还嫌弃?”哥舒贺齐哼笑,一派轻松的样子。 宓银枝也被感染了,脸上是甜甜的笑。 “不嫌弃,永远都不嫌弃。” 哥舒贺齐微愣,抓着宓银枝的手微微用力。 宓银枝低头看去,哥舒贺齐却猛的施力,就着手中的脚将宓银枝带入怀中。 宓银枝的惊呼声还没有发出来,便被哥舒贺齐堵住了嘴。 奈何眼神不好,只是落在了嘴角。 宓银枝嘴唇硌着牙,一阵火辣辣的痛,但见哥舒贺齐莽撞的样子,又笑出了声。 哥舒贺齐那血红的眼中瞳孔微缩,再次落下一吻。 宓银枝没见过这么热情莽撞的哥舒贺齐,有些晃神,默默承受着。 宓银枝感受到了他心里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或者是什么更深的情感。 这四天四夜,他无数次的害怕,害怕阿枝已经葬身雪地,是什么让他坚持到现在的他不知道,或许真是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那个背篓,即使希望,又是绝望。 可他不敢多想,只能一味的挖,拼命的去挖,希望下一铲,就能看到活生生的阿枝。 他该感谢的温月容的,要不是他凿了个洞,阿枝或许就真的被雪活埋了,不一定能等到他的救援。 从前,他们从不曾戳破那层关系,即使是几次浅浅的碰触,都是那般小心翼翼,不敢多有别的想法。 他们就像两只青涩的初恋果,酸酸涩涩,细细品味,又是甜蜜。 哥舒贺齐此举,无疑是想要将初恋果的甜蜜发酵得更深,最好酿成了酒,香醇甜美,长久保存。 宓银枝缓了好一会儿,又想去看哥舒贺齐的眼睛,他却将他按入怀中,胸腔有力的震动着,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阿枝。” “嗯?” “我回去就像父皇请旨,聘汝为妻。” 哥舒贺齐说话难得认真,也是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承诺。 宓银枝想,这瓜娃子,终于开窍了。 她都担心,这厮再不开窍,她会不会将他扑倒办了得了。 哥舒贺齐等一会儿,没听见宓银枝的回答,心里惴惴不敢。 “阿枝?你都没什么想说的吗?” 宓银枝咧嘴笑,“说什么?” 哥舒贺齐喉咙一哽,吭哧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宓银枝看哥舒贺齐那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几日来的愁云瞬间消散了。 看宓银枝笑的如此开心,哥舒贺齐却不依不饶。 “阿枝~”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你非要逼我说我期待得不得了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哥舒贺齐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居然傻乎乎的笑出了声。 那笑声传出马车外,传入远远走在前面的温月容耳中,好不刺耳。 “快点。” 曲艺默默的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第94章 ——昔日情谊不过沧海一粟 院里,偶尔有路过的侍卫仆从,见院里甜蜜的二人,都不敢打扰,只是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不要面子的吗?”宓银枝娇嗔。 哥舒贺齐心里甜蜜,也不再强求,拉着宓银枝就走,连步子都带飘的。 “放你一马!” “听说皇家马戏团回来了?” 哥舒贺齐眨眼:“我们看看去!” 距离新年还有三天,东瑜皇城里已经热闹非凡了。 前日,皇宫御用的杂技团巡演回来,在茶楼搭了个台子,每日都在演出。 可以观看皇家杂技的时候可不多,所以这两日这个杂技团是名声鹊起。 路上,哥舒贺齐带着宓银枝闲逛。 马上就过年了,可他们还在异乡。 宓银枝又想起了回南蛮的事。 “父皇的意思好像是,叫我暂居此地。” “为何?” 问起这事儿,哥舒贺齐眼神微暗,有些低落,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不方便说?” “没有,只是……父皇大概是想整顿前庭后宫,不想让我参与。” 到人潮拥挤出,哥舒贺齐将宓银枝卷入怀中,避开别人的碰撞。 宓银枝顺势靠在他肩头。 想着南蛮皇这是打算整顿前朝拉帮结派,顺便把哥舒贺齐的哥哥弟弟们给安排了。 南蛮皇有九个儿子,七个女儿,但大多都是不成气候的。 其中,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拉帮结派,在南蛮皇病重的时候造反,其中大皇子哥舒贺礼为主犯,罪大恶极,削其爵位,关押尚方院。 三皇子五皇子为帮凶,南蛮皇念着父子之情,没有多做处理,只是罚俸削爵,闭门思过。 这大概是最轻的谋反论处罪了吧!宓银枝想。 但那两个皇子却不知悔改,暗地里拉拢旧部,企图东山再起。南蛮皇担心他们壮大,以后威胁到江山社稷,早想处置了,奈何哥舒贺齐重情,总是求着他勿伤兄弟。 一边是父皇一边是兄弟。 他盘旋在中间,又是求情又是劝安的,让南蛮皇不好下手。 可南蛮皇是什么人,是踩着尸体坐上皇位的人,是走过几十年血雨腥风的人,怎会相信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儿子会妥协。 或许是念着哥舒贺齐重情义,怕他回来又为那犯了错的兄弟们留情,便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宓银枝抿唇,“皇上倒是一片苦心。” “皇室的血雨腥风,我不想让阿枝经历。” 哥舒贺齐也是又私心的,宓银枝是他的软肋,他怕宓银枝卷入这场大清洗。 兄弟们犯了错,肯定要受到惩罚,但父皇老了,最是需要儿女陪伴的时候,应当不会下死手的,毕竟大哥当初策划造反都只是幽禁。 只希望他那两个兄弟不要太得寸进尺了才好。 “阿枝,这个怎么样?挺好看的。” 哥舒贺齐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到一个路摊边,看到了卖雕刀的,拿来试了试手,貌似有点轻。 宓银枝瞄了一眼,材料一般,做工倒是精细。 “玩玩应该不错。” “看来你有了那套手术刀,这些东西都入不了眼了呀!” 以前,宓银枝最喜欢的除了呆在御药房,便是收集雕刀研制各种刀具。 “那是,见了最好了,这些都是不能看了。”说去那套手术刀,宓银枝就忍不住兴奋,能在古代这么个落后千年的地方,做出那么精致的手术刀,那可不得当宝贝嘛! “也罢!走吧走吧,戏台就在前面,现在天还没黑,想来可以抢到位置。” 哥舒贺齐抱着这样的心态将宓银枝带去那茶馆,没想到那地方早已爆满。 连隔壁的茶楼都有坐满了人,只望能听个声也好。 “果然是皇家御用马戏团,名气不小。”宓银枝感叹。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后面,踮起脚尖看。 就这阵仗,想来是有钱都看不到了。 “去别处玩吧,这里多半挤不进去了。” 宓银枝有些遗憾。 哥舒贺齐看宓银枝那失落的像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有小爷我在,害怕挤不进去?抓稳了!” 哥舒贺齐抱住宓银枝的腰,运气使了个轻功,衣角飘飞,在空中几个空步,最后落在了二楼的窗台上。 只一进屋,两人就愣住了。 对面的窗台边,做着的人居然是申史。 人生何处不相逢! 哥舒贺齐挑眉,理直气壮的向他走去。 “没想到你居然在这。” “偷得浮生半日闲,以前都在奔波,倒没像现在这么轻松的看过戏。” 奔波?两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她那小情人鲤鱼精。 “你不去找她?” “找她干嘛,让你们也知道她在哪,然后为民除害?” 哥舒贺齐挑眉,“你也知道是为民除害。” 宓银枝瞪了哥舒贺齐一眼,扯了扯他的手,不让他再多说。 申史看见了,竟然笑了。 “宓姑娘不必如此,她本就是个祸害,不但害我,还害别人……可,即便如此,我也做不到将她往枪口上送,请原谅。” 毕竟是认认真真修了三万的的蛇,心中所想,所念,都比一般人深沉不少,仪态说话也得体。 “先生只要不再插手此事便好,先生比较适合做个高高在上的神,不适合下凡历经苦难。” “嗯,我也打算过段时间便回去了,三石星君天天在梦里念叨我。” 申史像是释然了般,也不愿再去想这段孽缘了。 心虽依旧在痛,可神已释然。 心的痛,不过是代表他曾被伤害,代表曾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段时间,在他万年无波的生活中泛起过波涛罢了。 可,汪洋无际,一个小小的波涛又算得了什么呢? 沧海一粟! “走了也好。” 申史轻笑,“你们也是来看杂技的吧,我可是早早就来占位置了,一起看吧!”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哥舒贺齐拉着宓银枝便在对侧坐下了。 申史挑眉。 “团长说要酉时开始,先喝茶。” 申史为他们斟了两杯茶,递过去。 两人各自一杯,暗戳戳的聊着天,脸上都是幸福的笑,一看就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申史看着,脸上不经染上苦笑。 宓银枝抬眼见注意到,拉了拉哥舒贺齐的手,两人安分了不少。 虽说放下,可做起来哪有那般容易? 不一会儿,锣鼓声起,一个女技舞者水袖走了出来…… 第93章 ——图谋不到的人 回了驿站,宓银枝就急着给哥舒贺齐看眼睛。 虽然在马车上检查过,应该只是雪盲症导致了损伤,但她没想到会伤得这么严重。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呢?” “为了尽快找到你呀!”哥舒贺齐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就是想看宓银枝心疼愧疚。 这样,宓银枝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其实,也不是只有温月容会玩苦肉计,美人计。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奈何他看不见,又拿了清水来清洗眼眶。 “疼吗?” “疼。”哥舒贺齐使劲的眨眼,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宓银枝多久没这般手忙脚乱过了,清理完了又上止痛药,又命人找来母乳润眼,最后才上了消毒药水包扎。 一个瞎子哥舒成功亮相。 不得不说,即使蒙住了眼睛,只留下一张嘴,哥舒贺齐还是一样的好看,这样反而更突显了他唇。 宓银枝突然想起来马车上那不可描述的事,心弦微微拨动。 “阿枝在想什么?” “想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当真是作孽!”宓银枝忍不住扯了扯哥舒贺齐脸,却不敢用力。 哥舒贺齐咧嘴笑开,又是那个讨打阳光的哥舒。 另一间客房里,曲艺小心翼翼的伺候温月容。 自从回来后,温月容就没个好脸,曲艺心下叫苦。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次的雪崩事件,和他这呆主子脱不了干系。 “你说的方法都没用。” 终于,温月容开金口了。 曲艺心里冒汗,脸上还要装作淡定的样子问他“主子是怎么做的?” 英雄救美把人摔了,想给人暖身子却踢了人家,夜黑风高的良机却嫌弃人家身上脏不敢抱。 温月容想了想,又不说话了。 看来他也知道,就他那作为想要成功都难。 曲艺嘴角微抽,看温月容那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呀! “那殿下为何不借着受伤用苦肉计呢?” 没错,温月容受伤了。 在闯入洞口落地那一瞬间,硌到了石块,在后腰上划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但温月容没有管他,即使是现在,也只是简单的清洗而已,连包扎都没做。 温月容抿了抿唇,道:“正准备用。” 曲艺好奇。 “宓姑娘知道主子受伤了吗?” “本座还在佯装坚强,等佯装不了了你便去告诉她。” 曲艺眼下意识落到温月容腰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摊上这么个主子,他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冬日的暖阳总是那般的怡人,奈何哥舒贺齐眼睛受伤了,不能去光线太强的地方。 宓银枝想着,要他一直呆在房里,肯定是不喜的,于是又做了个简易的墨镜。 哥舒贺齐的眼睛上还蒙着纱布,对墨镜透光性倒没什么要求。 于是,哥舒贺齐如愿以偿的在院儿里搭了个躺椅,优哉游哉的躺在椅子上,接受宓银枝的伺候。 宓银枝也是,一会儿伺候喝药,一会儿又喂他吃饭,总之,眼瞎的哥舒贺齐宛如一个废人,除了上厕所要自己脱裤子外,几乎什么事儿都不做。 走哪都要挽着宓银枝的腰。 说到底,这两个不过是刚明确关系的小情侣,有事儿没事儿秀一下,更有助于感情的进步。 奈何这屋中还有其他人呢! 温月容天天看到二人出双入对,也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的为难一下曲艺曲明,或者折腾一下申史。 最后,曲艺他们是不敢有意见,但申史是受不了了。 就他这伤,以温月容的本事,半月就该好了,结果拖了这么久还不好,是个什么原因,申史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温月容在整他。 最后,申史直接投靠宓银枝了。 和哥舒贺齐一起晒太阳,接受宓银枝的照顾治疗。 温月容站在延下,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一人一蛇,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然后,温月容就病倒了。 在腊月二十七那天,倒得那叫一个猝不及防呀! 宓银枝给温月容把完脉,大概是热症兼有血虚。 “怎么回事儿?” “上次在山洞受伤了。”温月容没装晕。 宓银枝想了想,好像在摔进山洞的时候,确是听到了温月容的闷哼声,当时她还问他伤哪了,他又说没事。 宓银枝无语,“伤哪了?” “腰。” “我看看。”眼看宓银枝就要去扒衣服了,温月容僵着身子没动,哥舒贺齐倒是适时进来了。 休养了些日子,哥舒贺齐的眼好的差不多了,纱布也摘了,只是暂时受不了强光。 平日里出门,都是带着墨镜的。 这无心之举,让哥舒贺齐一改平日常的逗比气质,增添了几分帅气和高冷。 “阿枝,小皇爷身子金贵,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叫了御医来,让他们来看吧。” 宓银枝默默收回欲扒衣的爪子,耸了耸肩。 “那好吧。” 门外的曲艺默默的看着两人走出去,又看到一群太医匆匆赶来,为温月容哀默三秒钟。 “阿枝,以后离温月容远点。” “嗯?” “那老男人,肯定对你图谋不轨!”哥舒贺齐哼笑,一脸不屑。 宓银枝尬笑,老男人?嗯,貌似应该很老了,毕竟二十年前就是名医了,现在可不就是老头了嘛!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养生的,大把年纪了,看起来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样。 扯远了。 哥舒贺齐的关键应该是图谋不轨。 嗯,图谋不轨!宓银枝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山上发生的事。 把她摔地上,踢她肩膀,恐吓她……图谋不轨? 就温月容这图谋不轨的方式,想来一辈子也图不到什么。 “那你可要把我抓紧了,免得被别人图了去。” 宓银枝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哥舒贺齐却认真了。 趁他不备,锁住了她的肩,宓银枝抬头看他,隔着墨镜,她都能看出哥舒贺齐眼中的认真坚定。 “我哥舒贺齐,就是死,也不会放开你的!” 柔和的阳光洒下,落在哥舒贺齐的面容上,为他踱上了一层柔光,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 宓银枝有点心猿意马,哥舒贺齐这样的天之骄子,不管在哪都是焦点,都是那样的高贵迷人。 “我信你。” 宓银枝难得认真。 哥舒贺齐嘴角渐渐裂开一个傻笑,锁着宓银枝肩膀的手下移,落在她腰上。 宓银枝挑眉,就那般直直的看着哥舒贺齐。 o(*▽*)q 哥舒贺齐隔着墨镜,被宓银枝看得脸红耳赤,可手下却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隔着光,一个吻落下。 第95章 ——除夕夜宴 今晚杂技团一改常态,没有表演杂技,而是演的一出喜剧。 听说这剧本在去年见过圣颜的。 演的类似于孔雀东南飞,不过是以喜剧的形式展现,意在讽刺当下家庭对妇人的约束和不公的待遇。 当年,皇帝看完这剧,就大发雷霆,颁布了一条条的规令为妇人平反,东瑜妇人无不喜极而泣,感恩戴德。 这也是这个傀儡皇帝为数不多的主权了。 其他大事儿,他是说不上话的。 回去的路上,宓银枝又感叹现代的女权。 “我们那个时代,女人地位可高了,什么君子远庖厨都是屁话,那里,做饭的都是男人,洗衣扫地带孩子都是男人的事。” 哥舒贺齐是第一次听宓银枝谈起现代,满满的兴趣。 “那女人都干嘛?” “女人?女人就负责貌美如花,没事就买买东西逛逛街就好。平日里也可以从事自己的工作,独当一面。” “女人抛头露面虽不太好,不过可以独当一面,不用依靠男人也是好的。”哥舒贺齐应和。 他对世人对待女人的做法也是有些成见的。 就像是他那可怜妹子哥舒静,早早便没了母亲,要不是身在皇家,有父皇可以依靠,指不定得受多少苦呢! 也唯有女人能独当一面,才能活得更好。只是这时代,并没有给女人这个机会。 最重要的是,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改,又谈何容易? “说起静静,也不知道她怎么了,都半年没收到她的信了。” “那傻丫头,指不定多逍遥快活呢!” 哥舒贺齐谈起她,脸上也是笑。 他的一生里有分量的女人,除了宓银枝,大概就是哥舒静了吧!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妹妹,感情要别的兄弟姐妹深得多。 “也是,她不是说找到南极仙翁了吗,说定还在求着人家修禅轮道呢!” “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她不在也好,免得回宫了受欺负。” 哥舒静没有母亲,哥舒贺齐又不在宫里,她要是回去,没个靠山,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哥舒贺齐沉默,宓银枝看了他一眼,知道说错话了,赶忙转移话题。 “我们去吃馄饨吧,我喂你吃!” 宓银枝调皮的眨了眨眼,笑的一脸腻歪。 哥舒贺齐不喜欢吃面食,特别是馄饨这种东西。 夏日的时候,哥舒贺齐为了找存在感,非要宓银枝喂他吃,结果宓银枝一个接一个的将馄饨都塞他嘴里,害的他半天都咽不下去,可又不敢吐出来,那叫一个憋屈呀! 哥舒贺齐现在想想,都感觉胃里一阵泛酸。 “不吃!” “喂你吃~”宓银枝眨眼。 “也不吃。” “是谁说一个碗一只勺子,也别有一番风味的?” 哥舒贺齐心里咯噔一下,干笑,“咱可以换个我们都爱吃的。” “不行,就要吃馄饨。” 宓银枝一耍赖,哥舒贺齐就无从下手。 最后想着,要去赴死了也不能亏待了自己呀! “要吃馄饨也行,除非……”哥舒贺齐故意拖长了调调。 “什么?” 哥舒贺齐示意宓银枝附耳,宓银枝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附耳过去。 哥舒贺齐叽叽咕咕的说了什么,绯红渐渐爬上宓银枝的耳根,最后恼羞成怒,一脚就往他身上招呼。 “你想得美呀你!” “我一直都想得很美。” 哥舒贺齐躲开宓银枝的袭击,笑得潋滟…… 天乐十三年腊月三十,东瑜摄政王诚邀南蛮代王殿下出席晚间宴席,以尽地主之谊。 哥舒贺齐欣然而去,同行者有当世名医宓银枝。 出发之时,天降大雪,史官有言:大雪兆丰年。 今日的宓银枝穿了一身红裳,红裳里映着雪色绣花,灵动又可爱。而哥舒贺齐为了配宓银枝,专门穿了一身暗红映白霞的锦衣,走在以前,任谁都知道这二人是个什么关系。 当真是羡煞旁人。 两人迎着纷飞的白雪去往正和殿参加宴会。 除夕晚宴,大家都很随和,礼仪从简,东瑜对南蛮这位王爷虽有些成见,但都不敢多说。 难得的是,温文殊参加了这次晚宴。 宓银枝和哥舒贺齐坐在下首位,瞄着玉阶上的温文殊,面色红润了不少,龙袍加身,凭增了凌然霸气。 奈何旁边坐了个摄政王,在摄政王面前,当真是一切美好都会黯然失色。 特别是穿上朝服蟒袍的时候,多看一眼心跳都会漏掉。 身为男人,哥舒贺齐自然能感觉到重华的威胁所在,下意识移动了下身子,将宓银枝的视线隔开。 宓银枝默默望着他的后脑勺,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年末除夕,各家的臣子都带上了家眷,以求为自家孩子某个好婚事,互相进酒,忙的不可开交,宴会的气氛也达到了高、潮。 就连几月前说身子弱不能喝酒的哥舒贺齐,也在宴会上喝了不少。 完全就是真香现场。 不过没人敢说什么就是,毕竟是个大债主。 在欢声笑语中,宓银枝却是兴致缺缺,对这种宴会不感兴趣,时不时的关注着玉阶上的二人。 作为一个资深腐女,还是比较喜欢看那些gay里gay气的事儿。 比如说重华和皇帝的*情。 宓银枝注意到重华的眼,总是时不时的往一旁的皇帝身上瞄。 但温文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即使是这么热闹的场合,他都是冷着一张脸,将重华当空气。 即使是有臣子进酒,都只是象征性的喝一点。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给他敬酒不过是个幌子,主要是为了敬重华,但有碍着他是皇帝的身份罢了。 重华并不在乎温文殊的冷漠,偶尔还会吩咐随侍给温文殊夹菜。 “皇上身子刚好些,不可多饮。” 重华看温文殊面上已染上红色,眼中有醉意,适时的关心了一句。 没想到温文殊只是瞥来了一个眼神后,便不再理他,只是接下来喝的更多了,明显的和重华作对。 重华无奈,微微挥手,就有人将温文殊桌案上的酒拿走了。 温文殊一把抓住酒壶,猛的瞪像重华。 暗地里,有人注意到上位的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喘。臣子们也感觉到氛围不对,渐渐安分下来了。 二人无声的较量着,谁都不肯认输服软。 第96章 ——有人调油有人愁 突然,外面的传旨官唱和道:“皇爷驾到!” 温文殊眼神微闪,手指不经意的抖动,殿里猛的安静下来。 可重华并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话,依旧看着温文殊,直到一袭月白色的衣角落入他的视线。 重华苦笑,收回了视线,看向那二十年不曾上过殿的人。 二十年了,好像什么都没变过一样。 除了长大了不少,变成了个偏偏公子,什么都没变。 他一如二十年前,像掌权人一样,睥睨着阶下众人。 宓银枝却注意到,温月容的面色有些异常的白。 也是,前两日还躺床上一副病重的样子呢,想来应该还没好。 宓银枝的视线下意识落在温月容的腰上,却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又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哥舒贺齐这厮,当真是个醋王,她怕是要成为夫管严了! 呸呸呸~她想什么呢! “皇爷贵至,还不赐座!” “是。” “不必了,本座和宓姑娘一起坐。” 太监领命,正欲下去抬座椅来。没想到温月容来这么一出,搞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温月容此话一出,更是引起群臣哗然。 和宓姑娘坐,而不是和哥舒殿下坐,小皇爷这举动是何居心? 世人皆知,宓银枝是哥舒贺齐的掌中宝,前些日子为她差点废了双眼。 温月容这是想干嘛?和哥舒殿下抢人? 下首的一些老狐狸不由多想。 早些年,本该是温月容执政,他们也相信,在温月容的带领下,东瑜可以走得更远,更强大。 却没想到,在万众期待下,他归政给了总角稚童身上。 最后,让重华直接篡了权,把控了朝政。 哥舒贺齐不知这些老狐狸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知道他的主权受到了威胁,有人要光明正大的跟他抢人了。 “皇爷自便,本王这处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代王过谦了,本座闲散惯了,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温月容不顾阻挠,径直走到宓银枝身边坐下。 哥舒贺齐怒,想和宓银枝换位子。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哥舒贺齐却当没看见,站了起来,挤在了两人中间。 宓银枝无语,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下真的是丢脸丢到国外了。 下首投来兴味的目光,哥舒贺齐却不以为意。 “本王爱妻,众人皆知,皇爷这是想挑战本王?” 温月容挑眉,“你还不配与本座为敌。” 狂妄,但哥舒贺齐更狂。 “你也不配与本王抢人。” 满座哗然,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抢人,一个是南蛮的王爷,一个是东瑜的皇爷,当真是一出好戏呀! 而身为当事人的宓银枝,只能龟缩在一旁,默默的吃着糕点喝着茶。 “配不配可不由你决定,等着吧!” 温月容意有所指。 他就知道,温月容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就是想挖他墙角呢。 哥舒贺齐一把将宓银枝带入怀中,宣示主权。 宓银枝却被搞得迷迷糊糊,自恋的认为,温月容这厮,莫不是真的喜欢她? 还是单纯的哥舒贺齐斗嘴? 宓银枝想转过头去看温月容,哥舒贺齐大掌落下,猛的将她的脑袋掰到一边。 …… 嗯,这醋劲儿,杠杠的。 都说男人越爱吃醋,就代表越爱你,宓银枝自动将哥舒贺齐美化。 “你等到死也等不到那天的,哼!” 哥舒贺齐本以为温月容会怼回来,却没想到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看他温月容面色苍白,搞得好像是他欺负了人家似的,哥舒贺齐撇撇嘴,也不在和他计较了。 而此时的高台上,还有一个人注视着那月白的容颜。 重华冷着脸看着温文殊,闷闷的喝了杯酒。 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说的大概就是现下的场景吧! 就这个小插曲,宴会继续。 水袖曼舞,清歌醉耳,伴随着钟鼓玉磬之声,宴会的兴致再次达到了高潮。 后来皇家杂技团来表演,宓银枝看的津津有味,偶尔一个转眸,看见隔壁的温月容面上苍白。 然后,在她的第二次瞥来目光的时候,温月容光荣晕倒…… 宓银枝相信温月容是故意的。 虽然哥舒贺齐没让他去看病,但她不经意瞥到温月容腰间染上的绯红,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距离雪崩那日快月余,那时候受的伤,怎么会到现在了还流血。 更何况是温月容,二十年前就出名的传奇人物呢! 宴会散场的时候,恰逢午夜中,千家万户放起了烟花爆竹。 火树银花不夜天,忽闪忽闪的火光,照亮了回去的路,宓银枝踏着雪和大红纸屑。 哥舒贺齐走在前面,脚落在松软的雪地里,印下一个个宫靴印子。 宓银枝就在后面,一步一步的踩着哥舒贺齐的脚印,两只小手晃荡着,哥舒贺齐时不时的回头看她,好心情自是不必说。 只是可怜了还在宫里的温月容,衣衫整齐的冷着脸看着一地的太医。 他温月容怎么可能晕倒,当然是装的。 现在看来,这苦肉计失败了。 居然就这样将他扔给了御医就走人了。 那狠心的女人,他是为谁受伤的? 一旁的曲艺更是大气不敢出,这苦肉计可是他出的,现在失败了,不知道温月容又会怎么作。 温月容绷着个脸,强忍着换衣的冲动,飞身消失在了大殿里。 一地的御医都松了口气。 门外温文殊目送着离去的背影,眼里淡淡的忧伤。 重华冷着张脸,站在温文殊身后。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温文殊转身,看了重华一眼,眼中清冷。 而后从他身侧走过,连一片衣摆都不曾挨着他。 重华站了一会儿,没有跟着温文殊走,待大雪纷飞的时候,踏雪而去。 玄黑的蟒袍,高贵却又难掩孤独。 雪花落下,染白了发…… 温月容回到驿站的时候,驿站里一片寂静,好似都歇下了。 直到去内院,才看到主院里还有光亮。 油灯光微,两个人影印在轩窗上摇摇晃晃,那个高大的人影伸手,好似将什么东西递给了小个的影子。 然后屋中传出了女子的娇笑声。 “哥舒,你真的太棒了!” 第97章 ——墙里佳人笑 宓银枝捧着红包,满心欢喜的拆开,脸上的笑渐渐凝固。 “这是什么东西?” 宓银枝对着光打量着手中的物什,像只簪子。 “紫玉兰簪,我亲手做的。”哥舒贺齐嘴角微扬,一看就是在求表扬! 宓银枝把玩着玉簪,暗道果然。 这做工如此粗糙,也不像是卖得出手的。 “这做工,还真不咋地,果然是殿下的手笔呀!” “我不管,我可做了良久了,好不好你都得给我带上。” 哥舒贺齐毫不犹豫的扯了宓银枝头上的辛夷枝,任万千青丝垂落后,又想用紫玉兰簪给别上。 这簪子从他醒来就在开始做了,可学了几个月都没有拿的出手的,也唯有这支,看着还像个样子。 哥舒贺齐想将宓银枝的头发挽起来,奈何这人大手大脚的,把她的头发绞成了鸡窝也没能别上去。 透过灯光,两人甜蜜的剪影落在小轩窗上,刺了温月容的眼,更刺了他的耳。 腰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漫天的雪几乎将他覆盖,可他还是不愿走,就站在外面看着里间蜜里调油的二人。 他听到他说“我不喜欢这根辛夷枝,邪里邪气的,以后别再带了,我要天天看到你带着我的紫玉兰簪。” 他听到她问“为什么是紫玉兰?” 辛夷枝本就是紫玉兰所化,紫玉兰晾干成为辛夷枝,两者本没有区别。 可辛夷枝属于泽兰,紫玉兰属于哥舒贺齐,这便是区别所在吧! “我就喜欢紫玉兰怎么了!” “不敢有意见,只望殿下不要把我头发给扯断了。”宓银枝的声音带着隐忍。 随即是哥舒贺齐尴尬的笑。 哥舒贺齐看着宓银枝那一头鸡窝,忍不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不阿枝你自己来。”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随便挽了挽头发,夺过紫玉兰簪将头发给固定好。 直到油灯渐渐暗下来,温月容都没看到宓银枝出来。 雪已覆盖了他半只小腿,温月容艰难的动了动身子,雪花扑扑的坠落。 本以为他是要回去,却没想到,他竟行到延下,去敲哥舒贺齐的门。 “谁?” 油灯噼啪一声,光芒再次炽盛起来。 温月容没说话,想着,这大概就是油尽灯枯之象,然后又执着的敲着门。 哥舒贺齐看了宓银枝一眼,下榻去开门。 宓银枝透过门缝,看到温月容脸色惨白,四肢僵硬的站在门外。 辛夷枝发出绯红的冷光,照到温月容惨白的脸上,刺了她的眼。 宓银枝猛的站了起来。 她就那般,看着他的眼木然的落在她的身上,然后缓缓的闭上,倒了下去。 这次,温月容是真的晕了。(衣衣不相信这龟孙子是病晕的,可能是被宓银枝气晕的) 哥舒贺齐虽然不喜温月容,但为人还算绅士,在温月容倒下那一瞬间,将他接住了。 这也摸到了他一身的冰冷,还有后腰渗出的血也在渐渐凝结成冰。 哥舒贺齐愣一瞬,看了宓银枝一眼,不情不愿的将他抱到了不远处的药房去了。 那里是宓银枝平日里研制药方练习的解刨的地方。 今天,躺在上面的是温月容。 宓银枝穿上外衫跟着去,立马准备好了消毒用具。 哥舒贺齐虽万般不情愿,可呆站在宓银枝身边久了,还是下意识的做起了小助理的工作,三下五除二的扒了温月容的衣服,将他翻了个身,背朝上。 看宓银枝还在准备,想了想,又将衣服搭在了他上身,下面虽穿着裤子,哥舒贺齐还是不放心的将下面搭了块儿无菌布,只露出了伤口的位置。 哥舒贺齐看了那伤口,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是说雪崩的时候伤的吗,这都一个月了,怎么还这么血肉模糊? 宓银枝收拾好了转身一看温月容那模样,微微挑眉,看了哥舒贺齐一眼。 哥舒贺齐摊摊手道:“女子不要随随便便看男人的身体。” 宓银枝嘴角微抽,“看你的就最好了!” 哥舒贺齐肯定的点了点头,招了宓银枝一个白眼。 看到温月容的伤口的时候,宓银枝着实吓了一跳。 她之前之所以不管,也想着温月容的伤应该不重,况且他自己就是神医,治个外伤应该没问题才是。 却没想到,他伤得这么重,温月容的左腰侧像是被碎石或者什么钝器所伤,伤口极深,宓银枝甚至怀疑有么有伤到内脏。 这伤口,里肾脏已是不远。 血肉还外翻着,看着很是吓人。 特别是经过了这么久伤口都没有愈合的迹象,伤口红肿还发炎。 宓银枝真想不明白,他自己就是当世神医,居然连个小小的外伤都处理不了,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可她又怎能明白,温月容若是不狼狈,又怎能得到她的心疼愧疚呢? 就算是个白、痴都不会把伤口弄这么糟糕吧? 宓银枝心里长篇大论的瞎比比,可手下却没闲着。 快速的清洗好了伤口,又探进内里看了看,没见戳破组织,应该是没伤着肾脏。 最后又抹了药,将伤口缝合。 哥舒贺齐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宓银枝手里翻成花,大冬天的,脸上也染上了薄汗。 哥舒贺齐拿方巾给宓银枝擦汗,然后看见宓银枝想要给温月容包扎,赶忙伸手制止了她。 “干嘛?”宓银枝瞪他。 “我来。” 哥舒贺齐抢过绷带,绕着温月容的腰给他包了一圈又一圈,身体不不经意的蹭过温月容的背。 宓银枝耷拉着两只手看着哥舒贺齐。 想着哥舒贺齐的醋性是不是太大了点,不就包个扎吗,至于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吗? 把伤口处理好了,宓银枝又去开了方子,叫厨房熬药来。 又叫来了曲艺曲明,把后续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们。 “大过年的,快去休息吧!” 哥舒贺齐半推着宓银枝,将她送回了院子。 温月容并没有晕多久,宓银枝刚歇下的时候,他就醒了。 “主子,宓姑娘说了,等你醒了就把这药喝了,刚热的。” 曲明幽怨的看着温月容,想着曲艺那厮,真是奸诈,害怕主子生气就跑厨房待着了,连房门都不进。 温月容掀开衣衫看了眼腰上的包扎,太阳穴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这么丑的包扎不可能是宓银枝的手笔,更不可能是两个属下的干的。 就这技术,除了哥舒贺齐,不做他想。 “宓银枝呢?” 第98章 ——月容知我意(恶趣味) “已经歇下了。”小心翼翼,保命要紧。 温月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将衣服裹了裹就出去了。 曲明呆呆的看着,也不敢叫温月容披个裳子什么的。 冬日里被窝暖人,宓银枝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道床边站了一个人。 偶有月色透过薄纱洒在床沿上,宓银枝无意识的睁了眼又闭上了。 温月容看着她睁眼,闭上,随即又睁开,再慢慢瞪大了眼,就在宓银枝想要惊呼出声的时候,温月容上手将她的嘴给捂上了。 宓银枝瞪着眼开始挣扎,温月容皱着眉点了她全身各处大穴,让她说不出话又动弹不得。 宓银枝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温月容锁着眉头,放开了她。 宓银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温月容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伤口疼。” 宓银枝瞪眼:你疼关老子屁事儿? “你没处理好。”温月容话里有委屈,像是在控诉宓银枝的不负责。 宓银枝咬牙:老子医术不容怀疑! 温月容眉头紧锁,像是纠结了良久,才抬起纤纤玉指将衣袍解开。 宓银枝这才发现,温月容居然穿着个里衣就来了。 宓银枝瞪着眼,这人要干嘛?欲行不轨? 她是不是要死一死以示清白? 但显然是宓银枝想多了,温月容只是敞开了里衣,微微侧身,将伤口处对着宓银枝。 宓银枝不敢乱看,可又管不住眼,将视线落在了温月容身上,注意到他腰间的纱布又渗出了血,已经染红了大半绷带纱布,显然是伤口又崩开了。 宓银枝愣了愣,纠结良久,垂眸示意温月容给他解穴。 温月容蹙着眉,想了想,隔空点了点,给她解了穴,不过哑穴还留着。 宓银枝试了试,没说出话来,也就放弃挣扎,去桌案上翻出包扎的工具。 宓银枝抬了抬下巴,示意温月容躺下,后者乖乖照做。 宓银枝想要去点灯,可把火折子都打开了,想了想,又觉得大半夜的点灯,肯定招人注意。 眼移向床上的人,默默的合上了火折子。 温月容看宓银枝的动作,嘴角微不可见的扬起,恰巧被宓银枝看到,心跳都漏了半拍。 这都是些什么神仙颜值? 宓银枝突然后悔刚才的决定了,早知道就点灯了,月色下的温月容简直就是妖孽,即使月初只是点点微光,但并不妨碍温月容在月色下更显清冷高贵的姿色,简直不要太迷人。 更重要的是,刚才她居然心虚得不敢点灯,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真的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宓银枝站在灯下,做了良久的心理准备才走到床下给温月容看伤。 哥舒那厮也不知道怎么包扎的,东一块西一块的,结也打得莫名其妙,宓银枝解了半天都没解开。 温月容或许在忍者痛,呼吸有些重,月匈腔微微的起伏。 大冬天,宓银枝居然会觉得有些热。 宓银枝默默的念起了清心大悲咒。 暗自唾弃:你现在是有主的人了,不要见色就起意。 最后,宓银枝快刀斩乱麻的直接用手术剪将绷带给剪开了。 伤口果然崩开了。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老子刚缝合好的伤口,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崩开了? 温月容不看她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刚才你挣扎的时候,崩开的。” 怪我咯?!! w(-_-)w “不怪你。”温月容倒是淡定。 可宓银枝完全无法淡定了。 刚才还以为他是伤口崩开了才会大半夜的来找她,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本座想让哥舒贺齐误会你。” 手术针戳歪了一毫,温月容的腰颤动了一下。 “这样你就不喜欢他了。”温月容继续作死。 宓银枝满头问号??? 手下的针又扎歪了。 温月容猛的握住宓银枝的手,防止她再乱扎。 “你不喜欢他,本座便可以趁虚而入。” 曲艺要是知道他的傻主子将趁虚而入的言论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话,多半会选择一头撞死。 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计策呢? 他家主子应该没那么傻吧? 毕竟没失忆之前还是个翩翩公子,小小年纪就能掌握东瑜大权,也不至于年纪大了,智商反而退化了。 宓银枝抽出手,借着月色默默的看着温月容。 这倒是捅破关系,直接道明来意了。 宓银枝嘴唇嚅嗫,温月容看出了她在说:做梦! 要是以前她还不相信哥舒贺齐的话,认为温月容图谋不轨,那现在就是毫无疑问了。 这厮就是傻子,就这情商,还想图谋不轨,简直是侮辱人呀! 她是那么好追的? 宓银枝三两下将伤口缝合再次包扎,指了指门。 温月容没动。 两人僵持了大概半刻钟,宓银枝挑眉,不走是吧? 行啊,我走! 宓银枝越过温月容,抱过自己的被子,打算去小蜗牛房里睡。 这几日黄离和小蜗牛都不在驿站,说是去东洲浪了。 温月容目光幽幽,看着宓银枝抱着被子走人。 心里念决,一簇火苗飞落到了油灯上,噼里啪啦的屋子突然亮起了灯,隔间有值夜的侍女,见灯亮了本打算起身的,结果灯又忽然熄灭了。 侍女莫名其妙,可想着外面这么冷,在被窝了翻了个身,还是没舍得出去。 宓银枝拿重锤将油灯给熄了,看温月容的眼神宛如看死人。 仙人板板的,这是和她杠上了是吧! 行!宓银枝咬牙,我去哥舒房里睡,看他还会不会误会我! 宓银枝摔了被子,挥了挥爪子,猛的踢了门往主屋去。 脚下的步子迈得极大,极其用力,像是把雪当温月容的脸一样,踩在脚下可劲儿摩擦! 温月容看宓银枝的走向,知道又弄巧成拙了,一个飞身拦在宓银枝面前。 宓银枝吓了一跳,奈何惊呼无声。 两人衣衫不整的站在院里,简直不成体统,宓银枝下意识的看了眼哥舒贺齐的房间。 温月容指了指她的房间。 “回去。” 宓银枝眼神复杂,却是绕过温月容继续往前走。 温月容伸手将她拉住了,宓银枝猛的回身,一拳就这样往他身上招呼去。 却没想,对面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99章 ——吃醋的男人 哥舒贺齐也还穿着睡衣,发丝凌乱,长风灌入,略显单薄,可眼神却凌厉的落在了温月容握着的手上。 寒风突袭,宓银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肾上腺激素快速分泌,宓银枝眼都红了,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吭哧半天都发不出声。 哥舒贺齐显然发现宓银枝的异样,大步向前拉过宓银枝的手,想将她卷入怀中。 另一只手去扯开温月容的手,奈何温月容抓得紧,他又不想伤了宓银枝,硬是没扯开。 “放手!” 温月容看都不看哥舒贺齐,只是对着宓银枝微微挑眉,好像在说他的计划要成功了。 “放手!” 哥舒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温月容依旧坚持,两者就在扯动中动起了手。 是近身搏斗,勾拳踢腿,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在雪地里打得难舍难分,扫起地上的雪。 雪色斑驳中,两人都停了下来,一人捏着一人的脖子,一人扣住一人的心口。 雪花簌簌落下,人影渐渐清晰,宓银枝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屋外的侍卫听到屋里的打斗都赶了进来,看见院中打斗的两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一个是皇爷,一个是王爷,帮谁都是吃力不讨好。 宓银枝瞪着两人,一个面色泛红,一个脸色暗沉。 一气之下,谁都不管了,踩着雪回了屋子,关门的声音异常的清晰,震得屋脊的雪都簌簌落 下,在延下堆起了个小雪丘。 北风卷起万丈雪,园中二人对峙良久,身体的温度渐渐与雪融合。 两人对视一眼,放手退步。 垂眼往身上一看,温月容的脸皮微不可见的抖了抖,转瞬便消失了,至于干甚去了,这么个洁癖精,除了沐浴更衣还能有什么事儿能让他跑那么快? 哥舒贺齐挑了挑眉,装模作样的抖了抖身上的雪,见四下没人,这才忍不住用力的揉了揉月匈口,下手是真的狠呀! 哥舒贺齐看了宓银枝的房门一眼,纠结了一瞬,还是没忍住去敲门。 没人应。 哥舒贺齐又敲。 还是没反应。 哥舒贺齐想起宓银枝刚才的异样,心里咯噔一下,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宓银枝送来了一个字。 “滚!” 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哥舒贺齐抹了抹鼻子,讪讪的回去了。 天乐十四年春节里,就这般神神叨叨的过了一个夜。 二日清晨,哥舒贺齐起身,一身酸爽。昨日打斗时不觉得,现在倒出了不少淤青。 特别是月匈口的抓痕,哥舒贺齐忍不住戳了戳,“嘶”了一声,连穿衣服都得小心翼翼。 哥舒贺齐很多时候都是大度的不记仇的,但今天这笔账,他是记心里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温月容没来,听曲艺的说法就是,昨晚打架,伤口又裂开了。 哥舒贺齐乐见其成,宓银枝眉头皱了皱,也没说再去看一下什么的。 曲艺无奈的退下了。 也是,若他不是他的主子,说不定也一走了之了。 真没见过这么能作的。 饭桌上,哥舒贺齐多次叫苦,一会儿这里痛一会儿那里痛的,把温月容黑了个彻底。 宓银枝就看着他演,等吃完饭的时候,只说了一句“你还把人家伤口都扯开了呢,可见他说了什么?安分点吧你!” 哥舒贺齐垂眸,想了想,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确是不太君子。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成吧,可是我是真的痛呀,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特别是月匈口上的,都肿了。”哥舒贺齐小奶狗委屈巴巴。 宓银枝挑眉道:“要不我给你擦擦药?” 哥舒贺齐眼睛瞬间就亮了,想着擦药的场景,宓银枝的手指轻轻抹开冰冷的药膏,留下一阵颤栗。 哥舒贺齐想着想着,有些心猿意马了,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傻笑,待回过神来碰上宓银枝的冷笑,瞬间涨红了脸,惴惴不安的看着宓银枝,完全一副小媳妇的作态。 “以前断腿都不见你这么嚷嚷过,这点痛对你又算得了什么?” “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嘛!”哥舒贺齐呐呐。 “有何不同?” “以前……那个,反正就是不同。”哥舒贺齐越说脸越红,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反倒聪明了,反过来问宓银枝的罪。 “我还没说你,怎么就和温月容在院子里拉拉扯扯?” 虽然他知道这不是宓银枝愿意的,可看到他们一起,他心里就不爽! 宓银枝不想有什么狗血的误会桥段,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解释清楚了。 不过忽略了气走哥舒贺齐趁虚而入那段。 哥舒贺齐听了解释,面色更难看了。 “我就说那厮图谋不轨吧,那心眼儿蔫坏蔫坏的,以后离他远点儿,不许再和他亲近了!” 哥舒贺齐趁机开条件。 宓银枝挑眉,虽然对这种“不许”言论反感,但也知道在古代,还对着古代的王爷,她还是入乡随俗吧! 况且,温月容本就是居心不良的,的确不能再过多接触了。 “你既不许我接触,那你自己也该做到才是。” 哥舒贺齐愣住,突然想起了宓银枝以前提过的一夫一妻制。 “你怕我纳妾?” “你敢纳妾?” “本王丰神俊朗,仪表堂堂想要纳个妾也实属正常。”哥舒贺齐说笑。 “既如此,本姑娘养个小白脸也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宓银枝却不是开玩笑。 “……不可以。” “等你哪日能规范自己的时候再来规范他人吧。” 哥舒贺齐幽幽看着宓银枝,知道她这话是认真的。 可他却无法许下承诺。 在宫里长大的孩子,一时半会是不会理解她的心思的。 身在皇家,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总有些或情或愿的理由让他娶妻纳妾。 更别说他是南蛮皇认定的接班人。 但心里又好像有个人在叫嚣着,他可以做到,他可以的。 此生,只她一人。 宓银枝撇撇嘴,也知道观念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变的。 两人这样不欢而散。 最可怜的还是温月容,这次是真的病倒了,还很严重。 打斗的时候,伤口又崩开了,但温月容又不敢再造次,只能自己包扎了一下,发着烧躺在床上像一只搁浅的鱼儿。 现在好了,温月容病了,曲艺也不担心被打了,可以安心的照顾他。 只是看着主子的病容,他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说实话,温月容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真和哥舒贺齐宓银枝没啥关系。 他按理说,用他那些方法,追女孩子应该是手到擒来才是,没想到温月容的操作如此新奇,把事情给搞砸了。 曲艺忍不住叹了口气,温月容恰在此时别过脸来。 “你在同情本座?” 第100章 少年不曾温柔以待 曲艺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绝不承认。 “主子误会了。” 温月容幽幽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又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道:“这次是本座的失误。” 曲艺惊恐,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好不欢实。 他家主子会认错?太阳大打西边出来了吧? 果然,下一句话让曲艺有苦难言。 “但是你的方案不适合本座,自去法门闭门思过吧!” 曲艺欲哭无泪,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没好果子吃。 法门,这是要他回炉重造吗? “主子……”曲艺哭唧唧。 “或者你想以死谢罪?”温月容冷言冷语,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 要不要这么狠? 曲艺委屈巴巴,可又不敢多说什么,领命退下了。 他就知道,主子心情不顺了肯定会拿他们开刀。 曲艺离去前叮嘱曲明一定要万分小心,主子现在脾气不好,最好不要惹他。 但温月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帮凶。 曲明一脸生无可恋,忐忑的伺候着主子,生怕那里不对就是打道回府,和曲艺一样,回法门重造。 温月容养着病,深深体会到了一点,那就是在对手还没有倒下的时候,自己千万不要倒下。 不然,结果就是,哥舒贺拉着宓银枝东游西晃,逛遍了东瑜大街小巷,而他却只能苦逼的躺床上数星星,还要时不时的接受来自二人的秀逗,有事没事儿一捧狗粮(宓银枝对黄离小蜗牛的说法),真的够了! 这些日子,温月容越发的抑郁了,话也不爱说了,好似回到了失忆前的温月容,清冷淡漠。 “主子,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温月容没回他这无聊的问题,却想起了在山洞里宓银枝问他的话。 她说“温月容,你杀过生吗?” 那时,他本可以理直气壮的回答没有的,可是他却沉默了。 为什么说不出来呢?是以前的记忆在作怪吧! “本座以前杀过人?” 曲明眼神微闪,看来记忆是在恢复了。 突然有点怅然若失,现在的主子还挺好的,虽然傲娇喜欢折腾人,但活得好歹像个人,而不是行尸走肉。 若是恢复记忆,那会不会又变成以前那样,除了岐黄之术,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曲明思绪回来,见温月容还看着他,这才想起他问的问题。 “杀过。” “说来听听。” 温月容嘴唇微抿,脸庞紧绷,不知想到了什么。 曲明犹豫了一下,将往事道来。 温月容能成为百陆医圣也是有原因的,不仅仅是靠他的执着和痴迷,还有成百上千的人命堆砌起他今天的成就。 温月容生来无心,便也无情。无情之人生在皇宫最是恰到不过。 奈何越是无情的人,在有情之人的感化下,就越是重情。 有人生来无心,可在这充满七情六欲的人世间,又怎能做到一世无情呢? 温月容小时是懂爱,知道父皇母后疼他爱他,奈何爱他之人在他成长中都一个个离去。 丞相说,他们是生病死了。 小小的温月容想,等他成了神医,就没人会生病死了。 可事实上,当他学会了医正的所有技艺的时候,还是没能救回相继离去的大哥二哥,那年,他才八岁! 他们说,他是灾星,他一出生就害死了父母兄弟。 孩子的心里,又能承受多少打击呢,即使是那时的温月容,也不由走偏路。 为了习得更好的医术,他开始自己研究病理,自己配药…… 御医说,父皇是肺痨而亡。 所以,他就集结了天下肺痨之人,将他拿来做实验,给他们吃各种不确定的药,其中不乏吃完药后就毒发生亡的,也不乏有吃完药后神志不清的,但功夫不负有心,踩在一百多条认命的基础上,他终于研制出了治疗肺痨的药,为此在东瑜小有名气。 那时的他,也不过九岁。 朝臣都说,他是个冷血的恶魔,可他不以为意。 皇室本来兴旺,可在他出生之后全都相继离去。 后来,皇室里,只剩下温文殊和他了。 朝臣无不请命,让他自缢,给皇室留个人脉。 三品以上的大臣在正午门下,跪了三天三夜,求温月容自缢。 但温月容却不想死,即使看到一个个的亲人因为他而离去,他除了愧疚悲伤,但就是不想死去,上天让他此生如此痛苦,难道就不能让他活得久一点吗? 温月容绝望问苍天。 可苍天并没有回他。 在大臣们一个个倒下的时候,他说:“我既克死了他们,就该代他们活着,文殊,绝对不是是下一个。”那年,小小的少年,衣着华丽,却满目沧桑,眼泪无声的划过他洁白的面庞。 丞相爷心酸不已,这可是他亲自带大的学生呀!不过稚童,却要遭此逼迫,于心何忍? 后来,以丞相为首的一众官员再次妥协。 皇室无人,温月容掌权,丞相爷辅政。 不过十岁少年,走上朝堂却是睥睨天下之态。 …… 即便如此,温文殊也未能幸免于难。 那年秋天,温文殊突发恶疾,三岁稚子,奄奄一息的歪在温月容怀里。 “皇爷爷,救我。” 温文殊启蒙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皇爷爷,他的生活里,好似就只有皇爷爷一人。 皇爷爷陪他玩,皇爷爷教他念书,皇爷爷喂他吃完…… 在生死面前,他最眷恋的依旧是皇爷爷,即使,他的皇爷爷也只是个小小少年郎。 他也不知道,是他的皇爷爷的命格,将他害成这样。 温文殊害的是梅毒,那种只有留恋花街柳巷才会患上的传染病。 可温文殊小小年纪为什么为的这种病?温月容将一切过错归结于服侍的太监宫女身上。 那日,皇城里血流成河,服侍在温文殊身边的七十二位宫女,三十位太监,还有他们去的过花街柳巷,姑娘恩客,悉数被腰斩,其中不乏有皇宫大臣家的逆子。 曾有胆大的人去目睹了那次行刑,说起那天的场景,简直是噩梦连连。 腰斩的痛苦在于,当身体被斩下的时候,头脑是有意识的,他们能看到自己的身子流干了血,痛苦中死去。 最可怕的不是被行刑的人,而是施刑的人——温月容。 那日,他便是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在痛苦中死去,神色淡然的离去。 可又有谁知道,那日回去的玉撵上,他的脸都白了,还忍不住干呕。 毕竟只是个孩子,哪能真的像杀人的恶魔一样面不改色,装的罢了。 回去后,温月容便开始研究治疗梅毒的药,他拿温文殊血给那些尝尝光顾的青楼的人喝,让他们也患病,然后用他们做药人,制药过程长达半年之久。 温文殊日渐消瘦,脸上也黯淡了不少,梅毒在这个三岁的稚子身上留下了一个个病灶。 温文殊刚开始还会哭,后来即使再痛也没有哭,每次温月容来了,还会摸他的脸反过来安慰他。 也唯有在那个时候,温月容才会安心。 即使他不苟言笑,性情冷淡,温文殊也不怕他,因为他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而且还很爱他疼他。 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温月容终于制出了梅毒的药,但为了拿药,枉害的是三百多条人命。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人同样患病,却没有足够的药医治。 因为这药都见效甚微,而且需大剂量服用天下的药材都被温月容充了国库。 温文殊服药半年才勉强恢复了些。 待温文殊能够下地走路,高兴地想要和温月容分享这个喜悦的时候,温月容消失了。 啥也没带走,啥也没留下的走了。 温文殊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哭的泣不成声。 后来,丞相爷拥温文殊称帝,狼子野心的摄政王却暗中害死了三朝元老,自封摄政王把控了政权。 后来又穿出了当世神医的消息。 温文殊丝毫不怀疑这人就是温月容,温文殊虽小,但无父无母的情况下,已经懂的了很多事。 温文殊多次求着年轻气盛的摄政王去帮忙找人,都遭到拒绝,两人的隔阂便这样生成了。 离开的温月容依旧痴迷于岐黄,每日夜的游荡于各路病人中。 那时他才也曾住过泥房,也曾吃过隔夜饭,也曾浑身染血,那时的他,是个没有洁癖的正常人。 直到温月容十三岁那年,遇上了大洪,瘟疫泛行,身在其中的温月容也没能幸免于难。 他每日每夜的发热,可又粮食短缺,连饭都没得吃。 那日,他实在是太饿了,饿到看见一个馒头就忍不住去抢,最后遭到一群壮汉的围堵。 他们将他打了一顿,又当着他的面将馒头分着吃了。 他们看他长得标志,就心起歹念。 温月容永远都无法忘记他们那恶心的嘴脸,最后关头,要不是法门长老赶来,他不知会不会死在那! 曲艺曲明便是在那时认识的,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天真浪漫的年纪,总是想要和温月容亲近,可总是遭到他的冷眼与漠视。 长老将他带回了法门。 法门是法学子弟聚集地,信仰以严法立世。 门中大多是孤儿老人。 苏明玉也是在那时候认识温月容。 他们同在这场大洪受难,被法门所救,苏明玉的亲人在这次山洪中都葬身了,她本一心求死的,但在看到温月容的时候,她又想活了。 温月容也是在这学了武功,在这变得更加的冷漠,更加不近人情。 老长老去时后,温月容接手了法门,在荣登长老位的第二天便走了。 曲艺曲明和他一起长大,死活都要等着他一起走,温月容倒是无所谓,任由他们跟着。 曲艺沉稳,曲明跳脱,有两人跟着,温月容虽然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至少能感觉到点人气。 苏明玉也想跟着走,奈何温月容对女人向来无感,觉得又女人在就是麻烦。苏明玉虽然懂事,温月容也不想她跟着。 但苏明玉也是个犟的,温月容不让她跟他们一起,那她就在后面默默的跟着,翻山越岭,趟河过桥,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最后还是曲艺看不下去了,求温月容带上他。 “你既可怜他,那便收了吧!” 温月容的冷漠不是一夕一间形成的,离开皇宫后,他当真成了无心之人,又怎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松口。 曲艺知道温月容的意思,要是带上她,她就算是她的人了。 曲艺对终身大事并无太大的感触,当即就同意了,苏明玉也如愿的跟着他们。 后来想想,不经后悔。苏明玉喜欢的是温月容,他却以这样的方式将她留下,顶着他内人的名头,看着她在温月容身边转来转去。 可时间久了,他们都将这话给忘了。现在想想,或许是温月容同情苏明玉,也想留下她吧。 奈何拉不下脸面,也只能随便给她扯了个身份。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是叫曲艺将她留下,而不是他自己。 要说温月容无情,可他做的事儿却到处透露出有情。 这也是为何,几人都这么忠心耿耿的跟着他的原因。 他们去了一个又一个州道,见了各种奇难杂症,温月容很执着,必须要将他们的病治好才愿走。 甚至为了治病而不择手段…… 最后,他们来到了天刑村,认识了宓银枝,然后又分别,在十年后再次相遇。 这一路走来,温月容因为无心,所以坚持。 温月容听着曲明的讲述,眼里似有什么在波动,有波涛在汹涌。 “没想到本座以前竟如此坎坷。” 温月容说话声很轻,轻到曲明以为这个人要乘风而去。 这样痛苦的回忆,不知道会更好,他知道,将这些事儿说出来,宛如是将温月容的伤疤再次掀开,还在上面撒着盐,更加的狠,更加的痛。 失忆的温月容就像个纯洁的孩子,曲明想,要是温月容没有那些经历,长大后的温月容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呢? 曲明很担心,温月容会不会受不了自己的过去,变得更加冷漠抑郁。 但显然,曲明想多了。 温月容只是呆滞了一瞬,撑着身子起床,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的阳光,槐树枝调皮的越过阳光想窗内伸着。 “主子?” “早知道就不问了,还真不是让人开心的事。” “以前也就宓银枝让人头痛了一点,现在……” “又加了个温文殊。” “本座记得温文殊手术那天,叫皇爷爷……那模样,还在真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羔羊,难怪,难怪重华会欺负他……” 曲明站在身后听着温月容絮絮叨叨,又微风拂过,卷起他的发丝,裸露的面庞有细微的绒毛,在日光下调皮的跳动。 岁月静好说的便是温月容这样儿的吧! 第101章 繁花三月述归程 开春的时候,冰雪融化,一切都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温月容亦然。 知道以前的事之后,温月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缠着宓银枝了。 之前宓银枝还在想该怎么摆脱这个跟屁虫,没想到他自己就自觉的远离了,因此,宓银枝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贱性作祟,宓银枝暗自唾弃自己。 可这样子久了,倒也自在了,乐得清闲! 申史在年初的时候,就回了天,看样子是真不打算再管鲤鱼精的事儿了。 不久,温文殊渐渐能下床走路了,重华在此时,突然改年号文殊。 对此,温文殊莫名了许久。 南蛮没有传来回京圣旨,哥舒贺齐也不好贸然回去,从宗士那得到的消息说是关系正在缓和,南蛮皇已撤走一半兵力。 但两位皇子自今没有松口,不承认谋反,皇上也无从下手。 哥舒贺齐还是不免担心,多次请旨求回,都被南蛮皇驳回。 小蜗牛身子弱,受不了寒,年前便被黄离带到东洲玩去了,至今未归。 在东洲,黄离本带着游玩的心思,待小蜗牛多见识见识,却没想到瞎猫撞到死耗子,两人在东洲又遇到了鲤鱼精。 两相交锋,鲤鱼精体内灵力反噬,勉强打成平手。 两人不敢贸然行动只是暗中跟着她,同时传信给温月容,叫温月容过去协助。 温月容欣然应下。 宓银枝等人惊奇,若说以前温月容因为宓银枝勉强愿意协助小蜗牛,那现在的同意去协助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他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哥舒贺齐同样疑惑,难不成还在肖想他家阿枝? “屁咧,你一天能不能别这么神经兮兮的?” 宓银枝不由鄙视,这厮是对她不自信,还是对自己不自信?(衣衣有言:肯定是对你不自信呀,你这个大花痴!) 温月容的心思简单,就是为了宓银枝,不过是此路不通,拐个弯儿另行他路而已。 他不知自己对宓银枝是感情,但那本不存在的心告诉他,宓银枝本该属于他,不只是人,还有心。 温月容站在窗边,看着院中二人,视线不由落在了宓银枝的头上,那根玉制的紫玉兰簪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温月容隔着窗喊小枝。 哥舒贺齐瞬间脸黑,宓银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透过窗沿看向他。 “何事?” 温月容问,“辛夷枝你放哪去了?” 宓银枝迷惑的看着他道,“收起来了,怎么了?” “没事,收好就行。”温月容轻笑,白皙的脸上印着浅浅的酒窝,宓银枝有丝恍惚。 “辛夷枝是神物,本座一走,定会有小妖小怪作乱,别弄丢了,等我回来。” 宓银枝呆呆的点了点头,哥舒贺齐一个回首掏,将宓银枝的脑袋扣到了怀里,阻断了她的目光。 温月容微微挑眉,心中想到,何时他也能做这个动作! 温月容走了,走的那天并没有和宓银枝打招呼,就那么静悄悄的走了,连曲艺曲明都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去的。 听说,他离开之前,去了趟皇宫,见了温文殊。 这是宓银枝去复查的时候听温文殊说的。 宓银枝救了他的命,温月容又每日守在她身侧,在温文殊心里,早已将宓银枝归为自己的阵营。 即便再清冷的人,都会忍不住找亲近之人说几句话,分享一下情绪。而温文殊亲近的人,大概只是温月容,或者与他有关的人了吧! “皇上的恢复状态不错,暂时没有癌细胞扩散的迹象。”出宫的路上,遇到等在外面的摄政王,宓银枝如是说道。 她很好奇,重华为什么不自己进宫去看,而是老早就守在宫门口拦她。 “那便好,有劳宓姑娘了。” “客气,各取所需罢了。” 重华噎住,一笑缓解尴尬。 宓银枝挑眉,“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宓银枝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 重华微微侧身,让开了路。 “宓姑娘请!” 宓银枝看了他一眼,大步离去,坐着马车路过重华的时候,宓银枝还是没忍住八卦心,问道“摄政王怎么不自己去看呢?” 重华愣住,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的马车咕噜咕噜的离去。 身边的小太监看了重华一眼,心想他是看没看到宓姑娘的问话。 良久,似有叹息声传来。 “可能是怕被剔骨抽筋吧?” 小太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低下了头。 “回去吧。” 重华看了他一眼,率先离去。 正如温月容所说,在他离去之后,有不少的精怪想到辛夷枝的主意,好在辛夷枝本身就有灵力,一般的小妖小怪也不敢靠近,可宓银枝也不敢将辛夷枝放驿站了,只能随身携带。 不知是不是宓银枝的错觉,自从她将辛夷枝放怀里后,总感觉辛夷枝有些异动,时不时颤动,或者发烫,好在温度不高,不至于灼伤。 三月繁花似锦开,哥舒贺齐也是在这时候收到南蛮传来的消息的。 那是丞相爷传来的一道手书,上面只有一句话。 “皇上病重,速归。” 哥舒收到消息时有一丝恍惚,病重,怎么会突然病重。 宗士传来的消息说一切安好的呀,说三哥五哥已经被关押了,只等处置了呀,怎么会突然病重? 可还不待他反应,宗士的消息又传来了。 三皇子反,南京罹难。 消息突然,完全没给哥舒贺齐反应的机会。 “阿枝……” “我们先赶回去吧,一定会没事儿的。” 宓银枝不善安慰人,但对上哥舒贺齐那脆弱的小眼神儿,她居然能说出两句安慰的话来。 就此,哥舒贺齐和宓银枝带亲卫先行,后面的人由东子带回。 本来半月的路程,哥舒贺齐快马加鞭,硬生生将时间缩短了半。 将至城外,见宓银枝始终皱着眉,想来是多日周折累着了,哥舒贺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阿枝,委屈你了。” 宓银枝听出了他话中的愧疚,忍不住轻笑出声。 “想什么呢你,跑个路可难不倒我,想当年我小胳膊小腿儿的,为了躲避东瑜衙役,靠脚跑了半个月都不带喘的。”宓银枝眨眼傲娇。 想起这,宓银枝不由感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生存能力是退步了点,就坐了几日的马车就有有些受不住了,难道她真老了? 宓银枝胡思乱想ing。 哥舒贺齐一听宓银枝这话,更是心疼了,她说的大概是被追杀那段时间吧。 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还刚死了亲人,天天被一群糙汉追着跑。 “我哥舒贺齐,以后绝不让阿枝再吃苦。” 宓银枝愣住,忍不住笑了笑。 “说话算话啊!” “本殿自然一言九鼎。”哥舒贺齐傲娇。 到南京门下的时候,早有宫中侍卫前来接驾。 但哥舒贺齐却在城门口驻足。 城墙虽经过清洗修缮,但战后的斑驳还是能够看出来。 宗士传信来的时候已经开战,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就一接到了战乱的平定的消息,这一战,不过半月,但死伤惨重。 城门口的居民依旧还在恍惚中人。有些家里不幸死了人,到处挂着翻新的白花灯笼。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赶回皇宫。 听随行的太监说,南蛮皇的并非生病,乃是刺杀,好在救治即使,暂时保住了姓名。 哥舒贺齐听到刺杀二字的时候,感觉像是有一盆冷水将他淋了个透彻。 在这种情况下被刺杀,任谁都会想到他那两个叛逆的兄弟吧! 南蛮皇压下了刺杀的事,只说是重病,其中缘由并不难猜。 “先别多想,我去看看。” 宓银枝安抚的捏了捏哥舒贺齐的手,两人提着药箱进了内殿。 哥舒贺齐站在一边看着宓银枝把脉验伤,南蛮的御医大多学会了缝合之术,南蛮皇受的是刀伤,伤在胸口,好在未伤及命脉,又处理及时,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哥舒贺齐忍不住疏了口气。 待回过神来,想起了他那两个兄弟又是一阵脑阔痛。 “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宣正殿书房,哥舒贺齐叫来了南蛮的几位肱股之臣。 “回殿下的话,当初,皇上暗中部署好了一切,只等着那两个逆子起兵好一举拿下。 奈何久久等不到那两位出兵,南蛮皇就想着,要是他们知道悔改,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于是将人传旨给两位殿下,只要他们现在收手,便不再计较。 两位殿下自是不承认造反,怪皇上冤枉他们。皇上知道二人的话不可信,但还是放松了警惕。只重在打压他们的党羽,扶持殿下的人。 没想到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城外就有人攻城。 五殿下无兵,而三殿下也才两千人手,城外的兵力至少达到了两万,我等认为,定是三殿下私下里招兵买马,暗中策划行事,甚至……通敌叛国。” 哥舒贺齐眉心微跳,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纳兰仪。 “将军是连日赶回来的?” 据他所知,城中兵力不过万,加上宫中禁卫,也不到两万,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怎能这么快就结束战争。 “是,末将在东营遇刺,军中叛乱,心觉有异,便命人暗中回京探查,这才得知三皇子狼子早早已起兵,遂留下李副将整顿军中,末将带三千亲军先行,前来救援。” 哥舒贺齐心惊,军中叛乱,难怪哥舒贺正敢发兵,原来是在东营也做了手脚。 东营内乱,自顾不暇,自是腾不出兵力来支援,如此一来,只要他一举攻下皇城,便可稳坐城中。 等东营解决叛乱,也来不及救援了。 只是他低估了战神纳兰仪的实力,他绝对想不到,纳兰仪会在军中叛乱的时候,还敢带三千亲兵便赶来了。更没想到纳兰仪的铁骑只用了两日夜便回了皇城,两军交战七天七夜,死伤过半,最终纳兰仪一举生擒三皇子哥舒贺正。 五皇子哥舒贺瑞为人怯懦,见三皇子被擒,知道自己也成不了大事,本打算逃,却被纳兰仪抓了回来。 现在两人都在御史台的地牢里关着。 “那东营叛乱可安?” “殿下不必忧心,李副将是军中老人,早已将叛乱座上的人处置了。” “纳兰将军辛苦了。” “都是属下该做的。”纳兰仪不苟言笑,为人正直刚正,向来是有什么是什么。 但说完这句却犹豫了,眼神微微闪烁,明显还有话想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哥舒贺齐又怎会不懂纳兰仪的心思,还不就是为了他那妹子吗。 这都在冷宫住了大半年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纳兰仪是前庭武官,没有旨意肯定是不能去后宫的。 哥舒贺齐叹了口气,“将军所想,本王知道,等父皇醒了,本王会为贵妃娘娘求情的。” 纳兰仪微愣,显然是没想到哥舒贺齐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毕竟,他就是那个受害者呀! 也正因为是这样,纳兰仪才会想到来求他,若是脸哥舒贺齐都不计较了,皇上大概会从轻处理吧? 纳兰仪还抱着丝希望。 “好好安顿将士家属,需要的抚慰金向国库报销。” “谢殿下。” 随后,都尉禀报了刺杀一事。 那是在战乱结束后,本以为一切都安稳了,却没想到皇上身边的左仆射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有言,若败,立时行刺。 左仆射跟在南蛮皇身边十余载,没人会怀疑他是奸细,终是让他得了逞。 要不是宗禾及时出现将他斩杀,情况将不堪设想。 哥舒贺齐蹙着眉,又问御史大夫两位皇子的情况,可想了想还是打算亲自去看一下。 宓银枝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一个个人离去,还看到那个武将打扮的纳兰仪。 纳兰仪身着白色轻甲,在一群老头中格外突出显眼。 宓银枝眯着眼看着纳兰仪离去,最后哥舒贺齐才走了出来。 “喝茶。” 宓银枝给他倒了杯茶,推到对面的石桌上。 哥舒贺齐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忍不住叹息。 “能把四明十二雷煮成这样,也是需要点本事的。” 当真是暴殄天物! 宓银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实话,她喝出来是真没什么不同,也就哥舒贺齐的嘴刁钻,还能喝出味儿来。 “嫌弃也没用,喝掉!” 第102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 宓银枝喂哥舒贺齐喝,后者左躲右闪,就是不想喝。 “喝不喝,喝不喝?” “不喝!本殿的口舌可金贵着呢,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入得了口的!” 哥舒贺齐一脸傲娇,抵死不从。 两个打打闹闹一番,最后,茶没进哥舒贺齐的嘴里,全洒他身上去了。 “现在好了,没得喝了!” 哥舒贺齐抖着外衫,揪着拧出水来。 宓银枝耸耸肩,得逞的笑。 哥舒贺齐瞪了她一眼。 “你今天就待在殿里,不要乱跑,现在外面乱得很。” 宓银枝挑眉,“你要干嘛去?” “我去趟御史台,大概很晚才会回来,晚了就睡,不用等我。” “去吧去吧!” 宓银枝摆着手,明显的赶人姿态。 哥舒贺齐不放心,又叮嘱道:“不要乱跑,宫里也不安全,乖乖呆在宣正殿。” “嗯嗯嗯,去吧去吧!”宓银枝点头如捣蒜,乖巧的样子让哥舒贺齐更加诡异了。 “你想要什么,我回来给你买。” 宓银枝眼睛瞬间就亮了,眼里闪过狡黠,一看就不怀好意,哥舒贺齐忍不住脊背发寒。 宓银枝轻笑,拍了拍他的肩想让他放松,“我也没什么要的,就是去年夏天,你说带我拜访纳兰将军来着。” 哥舒贺齐回忆了一下,脸黑了。 当真有这么回事。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带她去见见他也不会多想,因为他只是把纳兰仪当人才罢了。 可如今,宓银枝已经贴上他的标签了,今日一见纳兰仪,那儒雅中不失性感,稳重中带着豪迈,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怎么看都是个会招人的。 就宓银枝那花痴相,见了人家多半连眼都移不开了。 哥舒贺齐想想就不爽,绝不能带她去!哥舒贺齐暗自点头,对上宓银枝兴味的目光。 “纳兰将军的妹妹现在还在冷宫,心情不好,而且东营三军刚历经一战,前些日子军中又有叛变,现在正是整顿调息的时候,才没那闲工夫见些无关紧要的人。” 哥舒贺齐以人格担保,他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是为了不让她见人而胡编乱造。 宓银枝歪着脑袋看他,那通透的眼,看得哥舒贺齐浑身不自在。 “我先走了,晚了御史大人该着急了。” 宓银枝看着哥舒贺齐落荒而逃,撑着下巴皱着眉。 “堂堂王爷,居然怕臣子等!” 走远的哥舒贺齐听到宓银枝的话,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宓银枝撇撇嘴,为哥舒贺齐的智商着急,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吗? 御史台 “殿下请。” 那个被拿来当挡箭牌的御史大夫,一大把年纪,一步三颤的将哥舒贺齐向地牢领。 当哥舒贺正看到哥舒贺齐的时候,脸上带着丝自嘲。 “四弟真是好福气,身在别国也有父皇替你谋划。” 哥舒贺齐默然,这件事,他也很迷惑。 按理说,三哥比他更适合为帝,可父皇却执意想将皇位传给他,虽然不曾在明面上说过,但所平日里明显对他更看重。 虽然他对皇位并没有什么兴趣。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是嫡子吗? “三哥当知,臣弟无心皇位。” 哥舒贺正一个凤眼睨来,眼里极尽讽刺,“是啊,三哥拼尽全力都想得到的东西,你却是不屑的!”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而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抛却的。 就像哥舒贺齐是皇子,南蛮皇欲传位于他,他能拒绝吗? 南蛮皇真的偏心,哥舒贺正嘴角扯开一抹讽笑。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宫女所出的,而你却是先皇后嫡子。” 哥舒贺齐蹙眉,也不再多说这些,只问“三哥应当知道臣弟为何而来,三哥想出来吗?” 哥舒贺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可地牢的暗却将那一抹星光死死压下。 “呵~哈哈哈~” 哥舒贺正幽幽的笑了起来,笑声在阴森的地牢传开,让人脊背发寒。 “御史台的地牢可是我想出去就能出去的?我知父皇虽心狠,却不会下死手。但……不成功,便成仁,我既败了,就没想过活着的那天。” “所以,你就刺杀父皇?” “我不杀他,他又怎会杀我呢?……我可不想像大哥那般窝囊,在尚方院闭门思过一辈子!”哥舒贺正望着劳顶,想起那个被关押了七年之久的大哥哥舒贺礼。 “你若悔改,总会有出去那天的。”哥舒贺齐眉头死锁,显然不同意他的话。 “出去?出去看你站在高台上?受着你给的施舍?” 哥舒贺正偏执,早已认定哥舒贺齐是他的对手,不管怎样都无法改变。 即使他能出去,那也是敌人的施舍,他岂能接受? “你最好别再为我求情,我要是出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我的好四弟。”哥舒贺正舔了舔牙槽,呵呵的笑出了声,凤眼中带着丝邪气。 “三哥这是何苦?” “哼,你怎么会懂,你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了,怎么会懂我们这些庶子的心思?” 哥舒贺齐眼神微闪,嘴唇嚅嗫,却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他这次来,一来是想问问他为何谋反,二来是想劝劝三哥,叫他给父皇认个错,到时候他再求求情,好歹能保住一命。 现下看来,这二者都不重要了。 他犹豫了,或许,哥舒贺正真的不希望他为他求情,宁愿死,也不愿接受他所谓的“施舍”。 即使他是真的想要帮他。 “既如此,谋逆一事,三省会秉公执法,三哥便好自为之吧!” 哥舒贺齐叹了口气,原路返回。 在要出狱门的时候,哥舒贺正的声音再次传来。 “四弟,身在皇家,切记妇人之仁。” 哥舒贺齐侧头,看向一旁挂在墙壁上的油灯,那灯落在通风口,摇曳得厉害,就像人世的浮浮沉沉。 “臣弟记住了。” 身后,哥舒贺正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地牢里,御史大夫颤颤巍巍的跟着哥舒贺齐出去了,狱卒渐渐拉上门,隔离了外面的光线,回归了地牢本该又的阴森。 …… 南蛮皇三日后便醒了,由于身子不便,暂由哥舒贺齐辅政。 刚经历了一场内乱,庙堂江湖皆乱。 这些日子,哥舒贺齐忙的团团转,完全无暇顾及宓银枝。 宓银枝百无聊赖,把玩着手中的辛夷枝,昨日夜里,又有孤鬼前来骚扰,想要夺取辛夷枝。好在那鬼道行尚浅,连辛夷枝的身都近不了。 说来一奇怪,以前宓银枝顶多看到些蛇虫鼠蚁的精怪,这鬼魂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第二次。 宓银枝突然想起来,之前小蜗牛招魂的时候,温月容给她开了五识,从那时候起,她应该就能看见鬼怪了。 宓银枝望着天,欲哭无泪,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好好地为啥要叫她看见孤鬼,凭白找鬼吓自己! 这辛夷枝也是,最近越发古怪了,时不时的发烫,特别是上次解剖兔子的时候不小心将血溅身上,当时辛夷枝正好在怀中,烫得她一度怀疑她的胸都要烧着了。 “当真是邪门儿?”宓银枝蹙眉,磨着辛夷枝头的棱角,百思不解。 “辛夷枝是神物,本座一走,定会有小妖小怪作乱,别弄丢了,等我回来。”宓银枝猛然想起温月容的话,确如他所说,他一走,这些不上道的鬼怪便来找麻烦了。 也是,温月容本事大,有他在,小鬼自然不敢靠近。 宓银枝叹了口气,这东西,不论她怎么研究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也只得作罢,等着温月容回来问问他这东西的来历,莫不是真如小蜗牛黄离所说,是万古泽兰的一方元神? …… 哥舒贺齐稍微闲的时候,也是呆在书房的,就像现在一样,他看他的奏折,她看她的小说。 绿莹偶尔进来端个茶倒个水,便不在有人打扰,倒是一段闲静时光。 在古代,除了看书还真没别的娱乐了,不过书还是蛮多的,志怪小说,山川河志,郎情妾意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宓银枝突然真相了,古代那些状元多半是没事儿做了,才会看看书考考功名玩的吧! 宓银枝一目十行,翻得飞快,新书翻动的声音明显而清脆。 哥舒贺齐频频抬头看去,见宓银枝时而皱眉时而咧嘴,忍不住心猿意马了,手中那本奏折半天都不曾换下。 终于,在又一次的抬眸时,正对上了宓银枝的视线。 宓银枝眼中透亮,好似看透一切般。 偷窥被戳穿,哥舒贺齐脸颊渐渐染上红霞,并一点一点向耳根蔓延。 宓银枝看着他,嘴角越裂越大,最后忍不住爆笑出声! (*≧▽≦*) 会脸红的男人真的不多见呀! 哥舒贺齐恼羞成怒,猛的放下奏折,起身向宓银枝走去。 “你干嘛?” “你说呢?” 哥舒贺齐也笑,不过是邪邪的笑。 奈何哥舒贺齐长相阳光清朗,即使露出这样的笑也让人无法多想,反而会觉得迷人,有迷惑勾人之嫌。 宓银枝心跳漏了半拍,猛的站起来,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扑上去。 不错,扑上去。 扑的哥舒贺齐倒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宓银枝揪着哥舒贺齐的脸,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怀里。 “说,是不是美人计?” 哥舒贺齐那本就没什么肉的脸,在宓银枝手里变换着各种形状,那酸爽,当真是——一言难尽! 这女人,当真是下死手啊! 哥舒贺齐忍着鼻子的酸爽,问:“那阿枝中计没呀?” 那声音瓮声瓮气,宓银枝轻笑,放开了他可怜的脸蛋,还顺手拍了拍,一副大爷调戏的姿态。 “小美人儿长得不错,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的中计吧!” 哥舒贺齐笑容渐渐拉大,眼中波光潋滟,美人既已入怀,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哥舒贺齐二话不说,一掌扣住宓银枝的头,一个口勿落下。 不过,在贯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促进社会和谐的这个特殊时期,实时没给哥舒贺齐儿女情长的时间,两人唇还没碰上,门外东子敲响了门。 “殿下,丞相爷求见。” 哥舒贺齐整个脸都黑了,眼中幽怨清晰可见。 宓银枝拍开他的手,从他怀里出来,调笑道:“美人儿真忙,小爷就不奉陪了。” 宓银枝拍拍屁股就想走,哥舒贺齐长臂一伸,就将她拉了回来。 “请相爷进来。”哥舒贺齐转瞬有对宓银枝轻声道:“陪我。” 这一声无不是撒娇的意味,宓银枝耳朵微痒,乖乖的到一边坐下了。 丞相爷一般都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南蛮丞相爷不例外。 不过这老头年纪虽大,人可精明着。 人家一进屋就嗅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气,身子跟着抖了抖,看向寒气的散发源,又一个余光看到坐在右后方的宓银枝。 心道,来得真不是时候,打扰这两小娃儿了! 可,打都打扰了,现在走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将正事说完了在说吧! 虽然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头等大事,不过殿下还年轻,不急。 丞相爷做好心理建设,然后行了个礼就开始谈正事。 哥舒贺齐全程黑着个脸,听着丞相爷絮絮叨叨,一旁的宓银枝看得津津有味,眼里满是兴味。 丞相爷也不介意这两个人的小心思,说的不紧不慢,细致入微,说完了话还笑问哥舒贺齐“殿下以为如何?” “你看着办吧!” 哥舒贺齐在气头上,显然没听到丞相说了什么。 丞相却不以为意,反正就是禀告一下,这事他们几个大臣已经商量过了。 “那好,老臣这就吩咐下去办了。” 哥舒贺齐嗯了一声,丞相知道他不耐烦,可却不识相的继续禀告下一件事儿,他一张嘴,如开闸的三峡大坝,滔滔不绝。 直到哥舒贺齐的脸已经黑到了极致,才幽幽的闭上嘴,眼珠子一转,先跑为敬。 “殿下自行斟酌,老臣告退。” 待门一关上,宓银枝猛的笑出了声。 “我这是不是都快成妖女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哥舒贺齐瞪了她一眼,还没结亲,何来春宵?哥舒贺齐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发闷,想着这婚事等父皇痊愈后也该安排上了。 “在想什么?” 第103章 三石星君 哥舒贺齐动了动唇,“没想什么,只是想着,我的春宵苦短在哪里呀?” 哥舒贺齐嘴角微勾,斜眼宓银枝看着。 这一眼看得宓银枝心脏差点罢工,她不过随意一说,却没想到哥舒贺齐想起这茬。 宓银枝轻咳了一声,想要平复一下心跳,却不想怀中的辛夷枝猛的颤动起来,这骨子躁劲儿和她的心跳像是产生了感应般,一个比一个欢腾。 宓银枝捂着心口,脸上有些难耐。 “阿枝怎么了?可有哪不适?” 宓银枝皱着眉,说不出话了,倒不是有多难受,只是心悸,还有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一个人影猛然从脑中闪过,宓银枝瞳孔微缩,心跳骤失。 宓银枝呆呆的看着哥舒贺齐,眼中却无焦距,哥舒贺齐心惊,抓着她的胳膊,手止不住的颤抖。 “阿枝?” 宓银枝像是听到哥舒贺齐的呼唤,眼珠子转了转,回过了神。 只等着那股子心慌悸动平息,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没事儿,辛夷枝又作怪了。” “阿枝,你吓死我了。”哥舒贺齐声音带颤。 宓银枝嘴角拉开一抹笑,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别担心,就是突然想到了点事儿,一时没回过神。” “我看未必,莫不是那辛夷枝还能掌控人的神智?”哥舒贺齐想了想,越来越觉得那东西邪乎,“我看那玩儿也没啥用处,反倒遭灾,何不弃了去?” “那可不行,这东西是罗延给我的,说是有大用处来着。”宓银枝急忙护着心口,好似担心哥舒贺齐会强抢了去。 “阎王究竟为何会给你这东西?” “不都说了嘛,这是我的本体呀!” 哥舒贺齐明显不信,倒不是不信宓银枝,而是不信罗延的话,并且深深怀疑罗延送东西的居心。 “罗延长得如何?”哥舒贺齐有些不确定的问。 宓银枝侧目,眼里满满的嫌弃。 “哥舒贺齐,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罗延是个中年大叔,一脸油腻,老子可不会看上他!” 听着宓银枝的怒吼,哥舒贺齐心情瞬间就美妙了,嘴角咧开一个大的的笑。 还是这样的阿枝讨喜呀! 哥舒贺齐深深的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有找虐倾向,被嫌弃这,被骂着反而觉得开心。 照这样看来,罗延真是不咋地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生气。 哥舒贺齐眼珠子一转,揉了揉宓银枝炸毛的脑袋,赶忙转移话题,“阿枝,你离妖女可差远了,我顶多算是金屋藏娇!” 他记得,这个词宓银枝说过,意思应该是把姑娘藏起来,不让外人看见,这便是他此时的心态。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他都不想让别的什么人看见。 宓银枝愣住,金屋藏娇,好词! 不由让人想起了汉武帝和陈阿娇的那段佳话, 或者说是孽缘。 毕竟与这个词相生了,还有那句“咫尺长门闭阿娇”。 “哥舒,你可知道金屋藏娇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哥舒贺齐好奇,“说说看!” 许是这些日子话本子看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宓银枝放下茶盏,讲起了汉武帝的风流韵事…… 东洲,小蜗牛找到了鲤鱼精,在温月容的帮助下,一番斗法下来,终于将她击倒在地。 几人本想着宰了这个祸害的,可在小蜗牛施法的时候,一道神力将她的杀诀给拦下了。 小蜗牛抬眼,看向那个飞身而来的黑衣男子。 半月不见,申史的面色好了不少,想来天上也是个滋生养性的地方。 温月容淡然的看着他飞来,明明面无表情,申史却能看出他的嘲讽。 黄离突然想起宓银枝说的话,男人这种生物,既可赋深情,又可负无情。 申史是蛇,可也是公的呀! 这样一想,黄离释然了。 “你这蛇,不是回天了,怎地又下来了?” 小蜗牛明显不满他的拦截。 “路过。”申史睁眼说瞎话,垂眸看了脚边的人一眼,“既见了熟人,便来打个招呼。” “粗制滥造。”温月容见人就讽刺。 黄离嘴角微扯,这借口,确是是粗制滥造了些。 申史脸上的风轻云淡没绷住,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明来意。 “这鲤鱼精和我还有些情分,求各位抬手,饶她一命。” “她可是个祸害精!”小蜗牛瞪眼,单纯的她并不明白申史心中的沉重。 明明这鲤鱼精害他至深,他为何还要为她求情? “若是我抽了她的灵识,只一尾普通的鲤鱼呢?” 小蜗牛犹豫,可鲤鱼精却不干了。 “我既败了,杀了我便是,我负你至深,不需要你来求情。” 鲤鱼精眼中含泪,贪婪的望着他,可说出的话仍旧无情。 这些日子东走西窜的逃亡,她早已身心俱疲了。 在失去申史之后,她也醒悟过来,自她修成人身起,她便没有离开过他。 她利用他,诱惑他,伤害他,可也……离不开他。 所以在申史为了救她受温月容一剑的时候,她那铁石心肠会有所波动。 所以在申史重伤的时候,她不愿扔下他独自离去。 所以她要带着他却引来温月容等人,只是为了让温月容能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可,无论如何,都是她的贪心负了他,害他断了半生修为,辜负了他百年情痴。 红雅缓缓垂下了头,她此番根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这里,她想着,死了也好,至少不必背负那满心愧疚。 “你既负我,此番,你的性命该由我处置才是。”申史睨着他,犹如高山的仙人睥睨世间。 红雅眼中波光微闪,一滴泪落下,在地面砸出了一朵泪花。 小蜗牛唯唯诺诺的,本就没杀过人,见她这样,也下不了手了,可想着她的蜗居,又不服。 小蜗牛身子抖了抖,缩进了黄离怀里。 黄离怎能不明她心意。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小蜗便不会为了救我而失去壳,这笔账怎么算?” “杀你的是我,这账可算于我身上。” “她是主谋,你是帮凶。”小蜗牛哼了一声,瞪着红雅,并不想放过她。 申史皱眉,视线略过红雅的后脑勺,最后落在她的身上,略微思索道:“亦剥她鳞片如何?” 红雅身子微颤,眼中酸涩,可却流不出泪来了。 小蜗牛瑟缩一下,躲进黄离怀里。 剥壳之痛,她经历过,想来拔鳞也好不到哪去。 她想过杀了她也就一了百了了,可要如此折磨,她却是做不到的。 申史见小蜗牛这样,眼神闪过一丝侥幸,可待视线接触到温月容眼中冷光时,申史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来得及,艰难的念出术法,手下灵力侵袭而去,红雅的鳞片便一片一片的剥落。 百年红鲤的鳞片甚是好看,漂浮在空中,波光粼粼。 伴随着剥鳞之痛的的是红雅的惨叫声,那声音惊得小蜗牛只往黄离怀里缩,身子也跟着发抖。 申史别开眼,好似这样就可以忽略了心中的痛一样。 惨叫声震动得鳞片微微摆动,最后都化为了烟雾消散,红雅痛苦不堪,晕了过去。 温月容皱眉,转身离去。 申史将浑身染血的红雅抱起来,离去前,郑重承诺道:“我保证,绝不给她为祸人间的机会。” 追逐了几百年,放下,谈何容易。 嘴上说着不在意,只是放在心里不再触及罢了。 他今日本在三石星君府上烹茶煮酒,过着逍遥散仙的生活,却没想到心中突然钝痛,感应到了红雅有难,脚下便不由自主的来了。 曾经,他将一半的灵力都给了她,两人本就能身心相通,说忘,早已不可能。 申史抱着满身是血的鲤鱼精,对小蜗牛黄离点了点头,飞身离去。 现下,湖边只有点点血光在闪烁,证明这里曾发生过拔鳞之痛。 黄离亲见拔鳞,瞳孔微缩,心中的痛更是难掩。 小蜗牛望着申史离去的身影,缩在黄离怀里瑟瑟发抖。 “看着就痛。” 黄离心中酸涩。 “是呀,看着就痛。” “小黄?” 黄离抚着小蜗牛嫩滑的脸蛋,声线颤抖,“小蜗那时是不是也是这么痛?” 或许更痛,小蜗本就身娇肉贵的,那能受得了这些? 小蜗牛微愣,拿脸蛋蹭了蹭他的手,嘴角是甜甜的笑。 “小蜗都没叫呢,肯定没她疼。” 小蜗牛说得轻松,可他的心却更加的难受了,宛如被揪成了一团,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黄离猛的将小蜗牛的脑袋扣如怀中,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疼痛。 小蜗牛似有所感,亦伸手抱住黄离的腰,轻声安慰。 “小黄不怕,小蜗不痛了,不痛了~” 黄离心中沉重,一个决定悄然形成。 “小蜗?” “嗯?” “以后,小黄绝不让你再痛!” …… 申史回天后,又去了三石星君府上,叫他给红雅洗了髓,变成了一尾普通的红鲤鱼。 也许也不普通,毕竟这只鲤鱼没有鳞。 三石星君生的丰神俊朗,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还在为他刚才的不辞而别而生气,煮的酒已经咕噜咕噜的沸腾,可却没理,只用一双洞察以前的眼神看着他。 三石星君掌管灵台,专干些洗髓除根的事儿,世间大多犯了错的妖神都被他整过。 当然,神仙也会寿终正寝,死后的神仙,神仙死后,肉体消散,灵识也被保存在三生石里,只等转世之时可以缅怀一下。 而那些灵识髓质全都存在了奈何桥旁的三生石内。 作为申史唯一的仙道好友,对申史那点红尘情事自是了如指掌,但也很是不屑。 “这便是你命都不要也要喜欢的鲤鱼精?” 申史点了点头。 “啧啧啧~你这是什么眼光呀,长成这样都能把你迷得团团转,你不会是看上人家拐卖少女的那颗黑心了吧?” 申史闭口不言,任由三石奚落。 说实话,红雅是长得不错的,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有足够大的资本去迷惑一个上仙。 三石这话明显是在说他傻,为了个不该的女子耗费了一生的经历。 但他,不后悔。 三石说了半天都不见他有反应,最后也是自讨没趣,等洗完髓后将那鲤鱼塞进了申史的怀里。 申史默默将鲤鱼抱回了子虚宫,广袖一挥,就是一方小塘,碧波荡漾,点点荷叶点缀,池底被白色鹅卵石铺满,小而精致。 申史给鲤鱼渡了一丝灵气,可又不敢多渡,多了她会受不住。 只等鲤鱼睁开了眼,尾巴微微摆动,才将她放进了池塘。 抽去灵识又洗髓后的鲤鱼,如同新生儿一样,不再拥有记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记得他。 申史坐舒展着腿脚,在池塘边边坐下,看着鲤鱼渐渐向深处游去,时而被荷叶遮挡,只留下一尾在微微摆动。 申史叹了口气,是释然又似解脱。 “就这样吧!” …… 温月容解决了这边的事儿就打算回去找宓银枝,可还在半道就感觉气息不对。 宓银枝在东瑜京城的气息弱了很多。 温月容站在通往东瑜南蛮的岔路口,愣住了。 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路口站了很久,最后,往东瑜方向赶去。 待回了驿站才发现,此地真的已人去楼空了,倒是曲艺曲明还默默的守候在那,等着他回去。 不幽怨是不可能,为了她才会许下承若去捉怪,没想到回来时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了。 “宓姑娘说,南蛮突发政变,她就先走了。”曲艺道。 温月容木然,嗯,还是打了招呼的。 温月容冷着脸,不曾多做停留又往南蛮去。 半道的时候,小蜗牛和黄离也跟了上来,五人一同到了南京。 宓银枝早就接到了小蜗牛的书信,说是不日便到。但没有说是和温月容一起来的,所以,当他看到温月容的时候,还有些怔然。 温月容眼神幽怨,好似在控诉她招呼不打就走了。 宓银枝有点尴尬的问道:“你们回过东瑜京城?” 小蜗牛正想说话,被黄离按住了,小蜗牛莫名的看他,黄离努努嘴,示意她看温月容。 小蜗牛视线移去,待接触到温月容的衣角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气袭来。 时事不妙,果断闭嘴。 第104章 博爱就是大猪蹄子 宓银枝也感觉到了温月容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暗道嘴贱,说错话了,遂赶紧转移话题。 “那啥,赶这么久的路累了吧,要不先去洗漱洗漱再休息?” 哥舒贺齐不在,她也不知道把他们往哪安排,看来也只能暂住宣正殿了。 只是没想到,宓银枝话刚说完,温月容就爽快的答了句好,然后自己挑屋子去了。 宓银枝扶额,突然想起了驿站的日常。 让他住宣正殿真的……好吗? 曲艺曲明愣了愣,赶忙跟在温月容身后,宓银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百转千回。 可人家来都来了,随他去吧,只要不和哥舒贺齐住太近就好。 然后,她在忧虑中,又看到那月白的身影走了回来,站在她面前,宓银枝直觉,来者不善。 她甚至能看到他步伐间的行云流水,还有嘴角微微的笑意。 “小枝住哪间?” 或许是被温月容那清冷的声音给迷惑了,或许是被他的容颜给惊艳了,手指不自觉的指向了一间屋子。 温月容点了点头,在不远处找了间没人的屋子住下了,吩咐起宫人来毫不含糊,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宓银枝看着宫女进进出出的打扫房间,心中堵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哥舒贺齐回来看到这一大家子人,脸上的笑渐渐凝固。 宓银枝苦笑,摊了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温先生是外庭男子,住后、庭怕是不合适,再且,温先生身为东瑜皇爷,为彰吾国之礼,应该下榻驿站才是,阿枝以后切不可胡乱安排。” 哥舒贺齐看似在指责宓银枝,实则是在告诉温月容他不能住这。 “本殿这宣正殿实在寒碜了些,东子,去驿站给皇爷安排安排。” 温月容挑眉,完全不吃哥舒贺齐这套。 “本座既已住下,就不麻烦了王爷了。”温月容轻袖飞舞,不给哥舒贺齐多说话的机会。 “本座累了,汝等不必打扰。” 当真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一地惊愕。 …… 一院子的人看着月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 哥舒贺齐一口气上不去下不了,气的跳脚。最后无奈瞪了宓银枝一眼,可又拿她无法。 “引狼入室!” 宓银枝满头黑线,这又不是她愿意的。 黄离左右看了看,趁在这二人斗嘴之前问道“南蛮皇现下可安好?” 哥舒贺齐挑眉。 “半年前的许诺,是该兑现了。” 哥舒贺齐想起来了,当时他落崖的时候,黄离和父皇交易说,只要黄离找到他,就许他国师一位。 “父皇还在休息,等他醒了,本殿会向他禀告的。” “那就多谢殿下了。”黄离俯身,对哥舒贺齐座了一揖。 哥舒贺齐看着他,想着他现在已经将自己居于臣子的地位了呀! 两人一走,哥舒贺齐就开始发作,推着宓银枝进屋去。 “女子还是呆在闺房比较好,没事别出来瞎忽悠!” 宓银枝挑眉,“我就在宣正殿,还能往哪晃悠啊?” “殿里也不行,以后不许出门。” “凭什么?” “阿枝自己作的,怪谁?”哥舒贺齐望向某间房,意有所指。 “他奶奶的爷爷的老方儿!”宓银枝瞪眼,爆粗口。 “老方儿?”哥舒贺齐歪了歪头,成功被带偏。 “亲爹!”宓银枝抱胸,一脸不爽。 “那就是我曾曾曾爷爷,emma,应该是高显宗皇帝。” “什么?”宓银枝完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一脸莫名。 “奶奶的爷爷的父亲呀!” 宓银枝默然,乖乖的进了屋,哥舒贺齐本想跟着进去说两句话,却被门板碰了一鼻子灰。 “绿莹,上酒!” 一声河东狮吼招来了躲在隔间做女红的绿莹。 绿莹迈着宫步,对着哥舒贺齐侧身施了个礼,开门入内,还不待他多看一眼,门就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哥舒贺齐摸了摸鼻子,悻悻的离去。 走到书房又觉得不对。 明明是他在生气呀,怎么被甩脸子的还是他? 哥舒贺齐拍了拍脑袋,懊恼不已。 宓银枝趴在床上,独自郁闷着。 又拿出了辛夷枝在手中把玩,眉头紧皱,心中思虑万千。 温月容既来了,这辛夷枝的问题,也是该问问了。 看他的样子,不像小蜗牛那样不靠谱,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而小蜗牛也确是弱,不单是本事,还有智商。 “小黄,你为啥一定要做国师呢?” 黄离笑看着她,叹了口气。 “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接触代王殿下吗?” “那为什么要接触代王殿下呢?” “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黄离日常无奈。 “泽兰公子灵识现世,为了找灵识呀……那,我们不该是接触银枝吗,探那辛夷枝的底吗,为啥要接近哥舒呀?”小蜗牛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懵懂天真。 “宓姑娘身在宫中,如何接触?即使将来迁府去了代王府,又能见到几次?当然是多和殿下接触接触,这样才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宓姑娘呀!” 小蜗牛听的一愣一愣的,而后,疯狂的点头。 黄离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开口欲言,可想了想,又作罢。 回贺春楼的路上,马车迎着月色,咕噜咕噜的行驶在宽巷中。 “还有,以后不许叫殿下哥舒,要叫殿下,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他是殿下,是半个君,自是不能无礼!” 还因为,我会吃醋…… 真治四十年立夏,南蛮皇康复,开始执政。 并开始审理叛乱谋反一事。 那日早朝,少见的热闹,像茶市一样,争论不休。 臣子们各执一词,有认为三皇子哥舒贺正罪大恶极,理当处斩的,有认为上天好生,该免其死罪的。 南蛮皇心里早有定论,可依旧看着他们争论。 最后,他问:“老四,你怎么看?” 哥舒贺齐站在群首,秉持着不插手原则,没想到皇帝会点他名。 哥舒贺齐嘴唇嗫嚅,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道出了心中所想。 “回父皇的话……” 第105章 二十一世纪的皇帝? “回父皇的话,三哥虽罪大恶极,但好在不曾酿成大祸,不如免其死罪,放逐边远……三哥有罪,可不及妻儿,儿臣认为……家眷应从轻处置。” 满庭哗然,谋逆可是大罪,这处置,未免太轻了些。 前朝有谋逆,诛九族都是常事,最轻的也难逃一死,直系家眷不是同罪就是放逐,就没有这么算了的。 南蛮皇视线扫向下首,臣子们观察着皇帝的神色,一脸高深莫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南蛮皇换了个坐姿,将胳膊靠在了扶手上。 “那老五又该如何处置?” 哥舒贺齐微愣,又道:“贺瑞尚且年幼,为人又软弱,心思单纯,没人怂恿,是干不出谋逆这种事的,儿臣以为,贺瑞也当论罪从轻。” 南蛮皇点了点头,问道:“可还记得老三在地牢对你的劝告?” “四弟,身在皇家,切记妇人之仁。” 哥舒贺齐蹙眉,垂眸瞥了右下角御史大夫一眼。 御史大夫弓着的老身板儿微抖,心想,老臣可是冤枉的。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按前朝之法,谋逆自是罪大恶极,可法虽能安天下,那只是一时的,长治重心,唯有德能润人心,若能以德治天下,大德而小刑,吾国将更能持久。” “三哥有罪,但却有苦,若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法德兼济,饶他一次,岂不是皆大欢喜?” 南蛮皇抿了抿唇,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对着宣旨太监挥了挥手。 太监领命,宣布退朝。 哥舒贺齐行了礼欲退,却被南蛮皇叫住。 “老四来御政殿。” “是。” 御政殿 哥舒贺齐已跪了一刻钟。 南蛮皇足足喝了两盏茶才抬眼来看他一眼,眼里的精明是几十年的阅历沉淀下来的,在他面前,哥舒贺齐真的只能算个孩子。 “齐儿可明白父皇的苦心?” “明白……但不赞同。” 南蛮皇放下茶盏,叹了口气。 “齐儿,你是朕最看重的孩子,朕也相信你能处理好兄弟间的感情。但其他的还好说,只老三一人,他野心勃勃,心思恶毒,若是饶他一命,难保他不会卷土重来。” “朕若是将他放逐了去,天高皇帝远,定是个祸患。即使你能斗过他,那也会留下个弑兄的坏名。” 南蛮皇语重心长,“齐儿,你可想清楚了?” 哥舒贺齐抬头看他,“父皇的意思是……” “交由你处置。” 哥舒贺齐唇瓣微动,正要说话,却被南蛮皇打断了。 “先别急着回复,父皇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谢父皇。” “退下吧。”南蛮皇揉了揉眉心,当真是为这孩子操碎了心。 “父皇保重身体,儿臣告退。”哥很贺齐沉沉的磕了两个头退下。 ……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父皇叫我去了书房。”哥舒贺齐兴致不高。 宓银枝撑着头,好奇。 “可以说说吗?” 哥舒贺齐想了想,坐到了宓银枝身边。 绿莹识趣的斟上茶便退下了。 “还是关于三哥的。父皇将决定权交给了我,却给了我三天时间决定。” 宓银枝眨了眨眼。 “你爹也是个心机boy呀!” “博爱?” “大猪蹄子的意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爹当真会算计,将这烫手的的山芋交给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想要杀三皇子,却叫你决定,这是想让你背负骂名呀!” 哥舒贺齐愣了愣,忍不住戳了戳宓银枝脑袋瓜子,笑了。 “你这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父皇是想处死三哥,要我做决定,但下旨的是父皇呀!况且……父皇也不是真想处置了三哥,毕竟是是父子,当年大哥都只是监禁而已。我想父皇这样做,也是为了我。” 宓银枝蹙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想用三哥的命,让我学会无情吧!” 哥舒贺齐眼神微闪,喝了口茶,说出的话有犹疑,但心里却是万分肯定。 宓银枝皱眉,心道,皇帝的心思真难猜,又是一只老狐狸。 “那你想怎么做?” “阿枝以为呢?” “这关我什么事儿?可别甩给我!”宓银枝连连摇手,避恐不及。 哥舒贺齐轻笑,抓住宓银枝的手拉至心口。 “不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不会改变初心。” 宓银枝愣住,突然爆笑出声,笑得花枝乱颤,笑声清灵,经久不散。 哥舒贺齐莫名其妙,本来想煽情,却被宓银枝毁了兴致气氛,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只等宓银枝笑到喘不过气,哥舒贺齐才问她笑什么。 “哥舒你知道你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哪句?” “不忘初心。” 哥舒贺齐挑眉,等着宓银枝解惑。 “原话是谁说的我不知道,不过这句话最出名的时候,是在二十一世纪,当时这句话可出名了,就连那年的高考卷都考了这个。” “为什么出名?” “因为是某大大说的呀!” “某大大是谁?” “不告诉你。”宓银枝歪了歪头,青丝垂落,调皮可爱。 哥舒贺齐黑脸,宓银枝憋着笑。 “好吧告诉你。”宓银枝压低了声音,附在哥舒贺齐耳边道:“大概就是像你爹那样伟大的人物。” “二十一世纪也有皇帝?” “屁咧,皇帝这种生物,早在二十世纪就灭绝了。” 哥舒贺齐蹙眉,表示不懂。 宓银枝叹了口气,又开始长篇大论普及现代知识…… 讲完了故事,宓银枝又扯回了现实中来,又问他哥舒贺正的问题。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还不待他回答,温月容却突然出现,看到宓银枝眼睛都亮了(哥舒贺齐以为的),然后安然的坐到宓银枝的左手边。 哥舒贺齐的脸上渐渐变黑。 温月容像是没看到哥舒贺齐脸色,很是好心的问道:“小枝在为何事烦忧?” 宓银枝看了哥舒贺齐一眼,将事情原由道来。 温月容拂袖,显然对这种问题很是不屑,毫不在意的道:“兄友,方才弟恭。” 宓银枝微愣,忍不住点了点头,看向哥舒贺齐。 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明了,过后又归于平静。 宓银枝戳了戳他,没见他有所反应。 良久,哥舒贺齐喝了口茶,瞳孔深处波纹浮动,嘴唇微启,低声道:“身在皇家,兄友弟恭,谈何容易?” 第107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容不容易可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你和静静不就是兄妹情深吗!” 宓银枝撇撇嘴,又想起了静静。 温月容瞟了他一眼,才不管哥舒贺齐心中的纠结呢,他可是来找宓银枝。 “本座今日收到东瑜来信,说文殊近来不思饮食,御医们查不出是何缘由。” 宓银枝蹙眉,“是吃不下还是吃不多?可有腹痛腹胀的症状?可感心胸不适?大小便可正常?睡眠怎样?心情怎样?”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而至,本来是望闻问切中问诊常规步骤,可在宓银枝做出来,感觉却不一样。 温月容愣了愣,道“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道问我有什么用?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叫御医好生观察着吧,我之前说过了,即使手术成功也不一定能好,癌细胞扩散的可能性很大,你做好心理准备。” 宓银枝可以看出,温月容和以前明显不同了,他会关心温文殊,证明他接受了和温文殊的关系。 以前他有记忆,却不关心,现在失忆了,反倒关心起来了,当真奇怪! “你也是医者,肠胃的调养办法你应该懂……你等等,我去给你写个方子。” 宓银枝突然顿住,像是恍然大悟,还没等二人反应就匆匆离去。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药方,不知出处,但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从脑中冒出来,她必须先把它记下来。 丹参五钱,茯苓四钱……水蛭,荷叶各三钱,治疗胃癌的行气消癌汤。 宓银枝手抖着将最后一笔划上,怀中的辛夷枝辛夷枝散发出炽盛的光芒,透过春衫晃了她的眼。 宓银枝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安奈住激动的心,拿出了辛夷枝,眼中变幻莫测。 它为何会在此时咋亮,在她想起一个莫名的方子的时候……突然异动。 宓银枝握着辛夷枝,良久才将它揣进怀中,又临摹了一份方子才出来。 院中的低气压因为宓银枝的出现瞬间消失,宓银枝挑眉,将药方递给温月容。 刚才太激动,宓银枝现在面色微红,迎着春日的光,淡淡可爱。 温月容的脸色微变,没有接过药方。 哥舒贺齐注意到了宓银枝的异样,把她拉入怀中宣示主权。 温月容回神,伸手。 哥舒贺齐将药方递给他,然后把宓银枝推回屋里。 “你该午睡了。” 宓银枝莫名,老子……还没吃饭呢! 屋外,温月容挑眉,懒怠看这个吃醋的男人,飘然离去。 他现在,想研究的是这药方。 宓银枝看着温月容离去的背影,淡淡忧桑,她还有话想问呢!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期间,哥舒贺齐又去了地牢找哥舒贺正,至于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最后,两人狱卒来接哥舒贺齐出去的时候,看见哥舒贺正不再像以前那样目中无人,眼神也不是以前那种渗人,而是带着灰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第三日清晨上朝的时候,南蛮皇照例提起处置哥舒贺正一事,哥舒贺齐的说辞与日前一样——放逐。 这次,南蛮皇只是打量了哥舒贺齐一瞬,便爽快的同意了。 当即便命门下拟旨,昭告天下。 哥舒贺齐协助拟旨颁布事宜,忙到了夜里才回宣正殿。 宓银枝撑着灯等他吃饭,绿莹也守在身侧。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等?” 宓银枝从小说中抬起头,打了个哈欠。 “好奇你到底对三皇子说了什么呀?听说他被留了一命还一脸生无可恋。” 哥舒贺齐轻笑,看了眼桌上的菜。 “绿莹,吩咐厨房重做一份来。” 哥舒贺齐齐伸了个腰,一扫之前的疲惫,嬉皮笑脸道:“想知道?” 宓银枝使劲点头。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哥舒贺齐侧脸,拿手指指了指侧脸。 宓银枝脸黑了。 哥舒贺齐微怂,“说笑说笑,呵呵呵~” 小样儿!宓银枝嘴角微扬,很满意看到他认怂。 “说吧!” “也没说什么。三哥心有怨怼,若是活着肯定会卷土重来,但若是消除了他心中的恨和怨怼,是不是就可以放逐了?” “嗯,所以,你怎么说的?”宓银枝点头。 “我告诉他,父皇不想杀他,但为了立威没有亲自判决,而是经我之口饶他一命。” 父皇还说:老三能做出弑父的事,朕虽痛心,奈何他是朕的儿子,是你亲兄弟,朕怎么能下得去手。他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不会再干出这禽兽不如的事。妻儿无辜,老三对朱家小姐甚是疼爱,历书也是个好孩子,将他们好好安顿。 哥舒贺齐静静的将在地牢的编的谎话再叙述了一遍,说完,宓银枝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 “你利用他对皇上和妻儿的愧疚?奸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是心智再坚定的人,都会有软肋的。” “那哥舒的软肋是什么?” 宓银枝不过随便一问,却没想到哥舒贺齐拉住了她,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 “我的软肋自然是……” “殿下,饭菜已备好,可要上菜?”不管是东子还是绿莹,都不是识趣的人,日常破坏气氛。 哥舒贺齐幽怨的瞪了东子一眼,吩咐上菜。 真治四十年夏,三皇子哥舒贺正犯谋逆罪,除其通牒,流放三千里地,永世不得回朝。 念其妻儿不曾参与其罪行,从轻发落,没收家产,贬为庶人。 五皇子愚昧,受三皇子蛊惑犯错,幽禁灵台,思过十年。 三皇子押送那天,城门口许多满含怨怼的受害人,扔着菜叶子臭鸡蛋,怨他造成的无妄之灾。 因他,多少将士枉死,又造就多少孤儿寡母…… 哥舒贺正一路上都不曾躲避,任由他们扔。直到快要出城门的时候,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他的面色才有了一丝变化。 哥舒贺正的眼对上那两人身后的哥舒贺齐,嘴唇嗫嚅,似是想要说什么,可终是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便出了城门。 哥舒贺齐用手臂隔开身边的人,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妇人,叹了口气。 “回去吧,三皇嫂。” 妇人声音哽咽,收泪。 “我已不是皇室众人,三殿下,就此别过,永不再见。” 妇人带着孩子微微施礼,迈着坚定的步子离开。 “母亲,我们去哪呀?”小男孩不懂事儿,脚丫子吧嗒吧嗒的追上母亲,并不知道此前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此结束。 “回……家。”妇人道。 第108章 奴才于西 至此,谋逆案算是解决了。 这阵子忙得昏了头,现在闲了才想起来答应纳兰仪的事情。 还有黄离的事儿,哥舒贺齐一并给南蛮皇禀明了。 南蛮皇有言,纳兰月罪大恶极,谋害皇子,但念在其兄纳兰仪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在此次谋逆案中又立了大功。所以,暂且饶了纳兰月这一回,但既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降为嫔位,闭门思过半载。 宣旨太监前往冷宫读旨那天,纳兰月正在窗前发呆。 冷宫一年,早已磨平了她的心性,她面色枯瘦暗黄,发丝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太监微愣,这还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纳兰贵妃吗? 即使在冷宫,不也有人伺候的吗,怎地落得这般狼狈? 太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纳兰月没反应,遂又轻咳了两声,引来她的侧目。 纳兰月见了太监,眼神微闪,好像有什么在破土而出,可不过一瞬,又归为黯淡。 太监又轻咳了两声,打开了敕旨道:“纳兰月接旨。” 纳兰月垂眸,慢慢起身,再僵硬的跪下。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兹有前贵妃纳兰月,因谋害皇子打入冷宫,但念其知错能改,达人聪慧,外有其兄平定叛乱有功,特免其罪行,降为嫔位……给使中臣姚林等言,谨奉制书如右,请奉制付外施行,皇言:可。” 太监中气十足的念完敕旨,合掌收起。 “娘娘。接旨吧。” 纳兰月猛然抬头,泪水止不住的流,却没有去接旨,只看着敕旨,嘴角颤抖着。 “公公说的可是真的?” “敕旨岂会有假?”太监挑眉,“娘娘福气,有纳兰将军那样威武的哥哥,此后需谨行,莫再犯错才是。” 太监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这打入冷宫还有出头之日的,除了纳兰月,再无二人。 而她,也就多亏了有个护妹心切的哥哥罢了。 太监走前,忍不住叹了口气,想着宫中沉沉浮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说的定呢! 纳兰月捧着敕旨在地上跪了良久,直到手麻脚麻了才艰难的站了起来。 她望着外面的烈日,微微眯起眼。 想她这一年里,刚开始,有侍女在的时候,依旧高傲嚣张,将冷宫当丽正宫,使唤起人来毫不含糊。 直到后来,侍女死了,只剩她一人,她孤独的时候,也会做做蔻丹,理理秀发,只等哪一日皇上可以再诏她回去。 可越到后来,她就越来越失望了,冷宫,怎能等来光? 她和那些女人一样,整天神经兮兮,不再换衣,不再理发,也不在修指甲做蔻丹,也不再描眉打扮,消磨了意志。 “哈哈哈哈~” 纳兰月站在阳光下,渐渐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越传越远。 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泪。 其他屋里的女人无不侧目,眼中有不屑,可又难掩希望。 纳兰月曾经住在丽正宫,那是贵妃住的寝宫,按理说,她现在是没资格住那了,可小太监却将她领到了丽正宫门口。 纳兰月迎着光,面上还有一丝恍惚。 “公公可是领错地方了?”纳兰月没了以前的嚣张跋扈,说话也轻柔了许多。 可小太监不敢大意,也没有因为她刚从冷宫出来而怠慢。 毕竟,有眼力见儿的都能看出,她那哥哥的本事。 即使她犯了谋害皇子的罪名都可以被原谅,那这后宫还不是由她横行吗? 或许,抱大腿才是紧要的。 “娘娘说笑了,这丽正宫本就是为娘娘而建的,自然该是娘娘来住。” 纳兰月看向这个低眉顺目的小太监,心想,长得倒是面白水嫩,天真无害的样子,没想到却是个会来事儿的。 不过就是眼神不太好,看错眼了,她现在可没什么好巴结的。 “那倒是多谢陛下抬爱了。” 纳兰仪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率先进殿。 小太监愣了愣,赶忙勾着腰扶着裙摆跟上了。 纳兰月推开了殿门,灰尘簌簌的落下。 “娘娘,奴才来开路吧。” 小太监骨骼小,长得也清瘦,就这般挡在了她面前,纳兰月有丝恍惚。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紧张的垂下。 “奴才于西。” 纳兰月推开了他,往里走,于西亦步亦趋的跟着。 “何时进的宫?” “自幼在宫中长大。” 纳兰月侧目,自幼? 一般自幼在宫中长大的不是从小培养的***,就是罪臣家的遗孤。 于西看出了纳兰月的疑惑,头低得更低了。 “……奴才是前朝于将军的旁支,三房的长子。” “于将军?那个拥立周王,最后被陛下灭门那个?” “正是。” 纳兰月转过身来,幽幽看着他。 “抬起头来。” 于西身子微颤,慢慢的抬起了头,眼睫微微的颤动着。 纳兰月打量了他片刻,问道:“可有怨言?” “往事随烟,不敢有怨。” “那便是有了。” 于西瞪大了眼,膝盖扑通一声落地上。 惶恐的叩地磕头。 “娘娘冤枉,奴才早已释然,不敢有怨。” 纳兰月皱眉,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 “起来,我又没说怪罪。抄家灭门之恨,岂是说散就能散的,有也正常……只望你以后收了这份心,忘了这身份。起来吧!” 于西惶惶的听着训,听到收心时,腰弯得更低了,只等纳兰月离去的脚步声传来,他才敢抬起头来。 “谢娘娘不怪。” 纳兰月没有自己清扫宫殿的打算,于西是总管太监安排的人,以后便是要跟着她的。 纳兰月坐在院中看着他忙来忙去,等主院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分配的宫女太监们才优哉游哉的行来。 于西本以为,以纳兰月的性子,会发发脾气,说两句什么的,却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告诉他们,以后宫中一切内务都交由他安排便走了。 去他刚收拾好的主屋休息了。 于西愣了一瞬,知道纳兰月心中思量,遂放下笤帚,看向这十多位漫不经心的宫女太监。 第109章 小白脸 “娘娘正午进宫,现在已经傍晚,你们才来,当真是不把娘娘放眼里吗?” 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斜了于西一眼,满是不屑。 “不敢,收拾行囊久了点。” “这般摸梭,看来是李司正眼花了,连人都不会选了。”于西冷声,年纪轻轻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那宫女脸色微变。 “别想用司正来压我,李司正可是忙人,没时间来管这犄角旮旯的事儿。” “有没有时间,问过才知道。李司正要是知道她教导的都是这么些东西,不知道该有多心痛呢?” 于西突然变脸,脸上染笑,却让人脊背发寒。 那宫女也是个心气儿高的,见于西这趾高气昂的样子,也来了脾气,想要和他怼上,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姐姐慎言。” 那小宫女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林瑾握了握拳,讽刺道:“真把自己当人看了,司正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见的。” 于西也笑,不过是不屑的笑,亦真亦假的说道,“师傅确实忙,不过徒儿的事想来也不会不管。” 于西漫不经心,却让一众人都呆了,师傅?那他……是李司正的徒弟? 李司正乃是后宫女官,专职教化太监宫女。 她一般只收学生,不收徒弟,除一人外…… 那便是从小教养在身边的——于西! “你是,于西?” 于西嘴角微牵,笑容甜甜,眼中有蜜在流淌。 “正是于西,姐姐刚才可好生嚣张呢!” 林瑾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众人亦是忐忑,这怕是要杀鸡儆猴吧! “于公公恕罪,林姐姐口无遮拦,并无坏心。” 刚才拉住林瑾的小宫女又一把将她拉下,跪地请罪,林瑾虽不服,却也不敢造次。 于西他们虽没见过,但听老一点的姐姐说过,这人可不是个善茬,是李司正的左膀右臂,行事狠辣,却也贴心,李司正可是喜欢得紧。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调走,这几年都没再有见过。 于西俯视着二人,打量了那小宫女几眼,倒是看入眼了。 应当是个知趣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林言。” “以后便在娘娘身边伺候吧!” 于西云淡风轻的样子,林言可是吓了一跳。 看了身边的姐姐一眼,忐忑着半晌没有应声。 于西蹙眉,脸色微暗,“不愿意?” 林言惊醒,“没有没有,只是受宠若惊,一时高兴坏了,没反应过来。” 林言叩头,谢过于西,只是脸上的苦涩却是不敢让人看见的。 于西点了点头,再次发威。 “大家既进了这个宫门,以后就是丽正宫的人,就是娘娘的人,你们若是好好干,娘娘不会亏待你们,可要是……谁起了什么歪心思,别说娘娘,我,也绕不了你们?可听清了?” “听清了。” “谢于公公教诲。” 于西看着一地忐忑的人,又变了脸色,换上笑眯眯的样子。 “大家放心,在娘娘手下做事,绝不会亏待了你们,只要机灵懂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是打了一巴掌,又给颗甜枣呀! 众人心道,这于西果真好手段,果然是李司正关门弟子,这才刚来,又是施恩又是树威的,把人压得死死的。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敕旨传到了贺春楼…… 夏日里,即使是在宫中,也难掩燥热。 哥舒贺齐请旨,搬进刚落成的新居——代王府。 国师黄离上位干的第一件事儿,居然是测风水吉凶。 黄离算了个好日子,七月初三,适宜搬迁开府。 这两天,宓银枝都有点兴奋,因为在新府里,哥舒贺齐专门建了一个无菌房,比之东瑜皇室那个,不相上下。 可在此之前,还要解决一个人的问题。 两人坐在屋里看着对面的白衣公子——温月容。 “皇爷赎罪,你也知道,本王早已立府,即将搬出宣正殿。那皇爷再住这也不合适了,不如去驿站暂住?” 温月容稳稳的坐着,当没听到哥舒贺齐的话。 我的个暴脾气,把老子当空气呢!哥舒贺齐暗自咬牙。 宓银枝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温公子住在宣正殿本就于理不合,而现在主人都要搬走了,你住这就更不合适了,况且小小皇子殿也配不上皇爷的身份不是?” 温月容抬眸,嘴角微扬:“本座倒觉得,驿站也配不上本座的身份?” “那温公子想住哪?”哥舒贺齐咬牙。 “皇子殿不行,这代王府倒是可以勉强接受。” 宓银枝挑眉,这是专门来找事的呀! 喜欢的女人当面被调戏,任谁都没好脾气。 哥舒贺齐深吸了口气,极力保持皇室的体面,终于安耐住了爆粗口的冲动。 “皇爷的还是死心吧,本王的代王府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已命东子去驿站安排好了一起,不日便可搬过去。皇爷也知道自己丰神俊朗,衣冠禽兽,人模狗样……” 宓银枝捏他腰间软肉,制止了他越说越飘的话。 哥舒贺齐撇撇嘴,转回正题。 “不说是你故意勾引我父皇的后宫,即便是惹出什么是非,对皇爷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皇爷何必纠缠?” “带绿帽的是你爹,与我何干?”温月容挑眉,不顾哥舒贺齐的冷眼,继续煽风点火。 “小枝,这绿帽一词,本座可有用错?” 宓银枝汗颜,瞄了他月色容颜一眼。 “其实还有一个词叫小白脸……” 温月容挑眉,并没有探究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冲动,因为,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词。 哥舒贺齐倒是阴转晴了,好心情的问什么意思。 宓银枝暗自哼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意思就是,长的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像你们两这样的!” 哥舒贺齐皱眉,这话听着像是夸张,可为啥感觉并没有被夸的喜悦呢? 两人对视一眼,在此时,两人心思诡异的重合了。 温月容也和他有同感。 这场谈判,再次因为宓银枝而偏离路线。 最终三人打成平手,哥舒贺齐没有成功将温月容赶去驿站,温月容也没有得到代王府的入住权。 但,这不代表此事就这般算了…… 第110章 乔迁之礼 初三那天,是黄离算准的好日子,风朗气清,要是太阳能温和点就更好了。 宣正殿的宫女太监早几日便开始忙碌,将殿中物事整理好打包,送去了王府,今日一早又将那些常用的东西给打包上了,准备一起带入代王府。 皇子入府,可不是小事,要经过端水除尘,升火庆等一系列复杂程序。 哥舒贺齐和宓银枝坐着马车到府上的时候,正在进行端水。 若是寻常人家,这都是主人家亲自做的。 不过,哥舒贺齐是王爷了,自是不再管这些行事,新来的管家全都代劳了,端着银盆绕着代王府洒了一圈的除尘水,这就花了将近两个时辰。 只等哥舒贺齐来了,在门口洒洒水,走个形式。 而后便是升火庆,一个有门口大的三脚架被抬入王府,摆在了前院。 哥舒贺齐端站在门口,看着一群人忙忙碌碌的架火坑,清门栏,最后,才对着他做出请的姿势。 哥舒贺齐抬了抬眸,看着府门的牌匾一眼,又回头看向宓银枝,嘴角展开一抹笑,一如当初,阳光清朗。 “阿枝,我们一起进去。” 哥舒贺齐将手伸到宓银枝面前,宓银枝歪了歪脖子,看着面前的大手,眼里也全是笑。 按礼法,皇室乔迁新居,正门只有一家之主可进,其余人等只能从两侧二门入内。 平日里,也之后大宴大祭大人物的时候,才会开正门,能从这门进的也只有男子。 女子入正门,只有一种原因——结亲。 只有主人家娶妻的时候,可容妻子走正门。 所以……哥舒贺齐是什么意思? 宓银枝只笑着看他,没有去牵他的手。 周围看热闹的皇宫贵族平民百姓都不少,见哥舒贺齐伸着手,四底下悄悄议论起来。 哥舒贺齐见宓银枝不伸手,脸上有些尴尬,面上染上了绯红,可手依旧伸着没有退缩。 “阿枝?” 哥舒贺齐有些心急。 宓银枝笑道:“正门,小女子可不敢进。” 宓银枝意思很明显,要哥舒贺齐说出带她进去的理由。 哥舒贺齐起先还不明她的意思,听这话马上就懂了,直接开启了霸总模式。 “早晚是我哥舒家的媳妇,哪有什么不好进的。” 错愕中,哥舒贺齐已牵着她的手大步入内,像是怕宓银枝反悔般,脚下生风,三两步已停在了三角架旁。 “起火吧!”哥舒贺齐意气风发。 管家得令,大手一挥,即有人在三脚架上架起了火台,最后管家将火把递给了哥舒贺齐。 “王爷,这得您来点。” 哥舒贺齐无所谓的接过火把,还不待管家唱礼,就将火把扔进了火台。 干柴遇上烈火,火苗噗呲噗呲的往上涨。 管家宗心擦了擦额角的汗,为哥舒贺齐的行为汗颜,这倒是让他把形式走了先呀,急个啥? 宗心怎能知道哥舒贺齐心中所急? 刚才拉上宓银枝手的那一刻,他就想着,该去求父皇赐婚了,他可等得够久了。 外有虎狼虎视眈眈,内有一个这么一个心志不坚的花心大萝卜,哥舒贺齐是真的很着急呀! 于是乎,看着宓银枝的眼里,都是冒着火。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浑身发热。 不知是看到哥舒贺齐眼中的火光,还是身边火庆太过火热,宓银枝鼻子上也忍不住冒出了细细的汗。 哥舒贺齐眼中炽热,将宓银枝拉近,屈手抹去她鼻尖的汗,嘴角的笑带着丝邪气。 宓银枝眼风四下扫了一下,默默的远离这个发热体。 哥舒贺齐又不想她远离,两人拉着手胶着着,四下的人全程姨母笑的模观。 直到,一声皇爷驾到打破这火花四溅的局势。 宓银枝嘴角微扯,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转头看哥舒贺齐,果然见他脸黑了。 温月容下了马车,隔着门框,将视线落在了宓银枝的身上。 而后,从正门入内。 当温月容脚抬起,跨过门槛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腿上,脸上像是上色盘一样,颜色各异。 温月容眼神扫过,又纷纷移开眼,不敢再多看。 哥舒贺齐沉着脸,看着他走近。 “皇爷是来贺本王乔迁之喜的?也不见带个贺礼什么的。” 温月容挑眉。 “王爷怕是误会。”温月容从袖中拿出一纸手书,展开来递给哥舒贺齐。 “贵国皇帝的手书,让本座在代王府暂住,本座只好勉为其难了。” 温月容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哥舒贺齐捏着手书,咬牙切齿。 宓银枝看了眼夭折的手书,相信他想捏的其实是温月容的腰脖子。 “既如此,本王自是要,好、生、款、待、才是了。” 宓银枝脑门儿直突突,想甩开哥舒贺齐躲远点,看他们演戏来着。 哥舒贺齐却像是宣示主权般,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宓银枝望天,生无可恋态。 “款待就不必了,本座自去找个适宜的院子住下便是。” 温月容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扔下一地惊愕的人,独自一人去逛园子了。 为啥要逛园子呢,自然是要找找宓银枝住哪,好找个近的地方,老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来是有些道理的。 马车边的曲艺曲明没敢像温月容一样,从正门入内,只是带着行囊,从侧门入,跟着他家主子,看着他作。 哥舒贺齐冷眼着,看着温月容的身影消失在石柱转角。 管家宗心一番查察言观色,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殿下,唱彩撒福可还要继续?” “继续!” 宗心脖子一梗,赶忙按着步骤开始唱彩,唱彩完了又放起了爆竹火树银花。 爆竹扑满了整个长安街,爆竹声经久不散。 宗心是个会熟络气氛的,三两句调动了在场的情绪,大家都跟着欢呼雀跃,争相恭贺哥舒贺齐乔迁之喜。 最后一项,便是撒福。 洒的都是苹果花生瓜果,那些象征着福运的吃食。 谁都想占点代王殿下的福气,三两下哄抢而光。 在热闹中,宗心安排侍卫将来人带去宴席,一场乔迁礼算是这么结束了。 虽说一切都很完美,不过,哥舒贺齐心里膈应的慌。 至于缘由,除了温月容的意外入住,不作他想。 哥舒贺齐实在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就同意了将温月容安排在他府上,这不是给他添堵来的吗! 可想不明白又能若何呢?温月容就是这般住进来了,赶也赶不走。 第111章 上有泽兰,下有川乌 王爷搬家可不是这般容易的,即使哥舒贺齐什么都不用做,可也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他过目,需要他整理,这样一来,又是一阵忙。 宓银枝倒无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的扑倒在她的无菌房里。 等把无菌房给摸透了,宓银枝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想起了正事。 辛夷枝在手中无意识的转动着,宓银枝想着,温月容既然已经住进了代王府,那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奈何哥舒贺齐虽忙,却将她的看得死死,眼看着她要往温月容的院子去了,新来的丫鬟宗虾就将她拦下了。 宓银枝挑眉,原路返回。 毕竟,她打不过这个宗虾。 宗姓的,都是南蛮皇家的宗士,传闻宗士众人武艺高强,行踪不定,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以一敌百。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最后,在宓银枝好说歹说之下,哥舒贺齐同意和他一起去见温月容。 温月容这段时间格外安分,哪也没去,天天呆在房中,不知在干甚? 但见宓银枝来,温月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早就预料到她回来一样。 宓银枝也不拖沓,直接道明来意,问辛夷枝来历。 温月容那玉瓷般的手接过辛夷枝。 在辛夷枝一触碰到温月容的手指时,便出了异象,又开始发光发热。 宓银枝清晰的看见它将温月容的手指灼得通红,可温月容像是不知痛一样,一直捏着它不放。 “你看见了,它和本座有反应。” 宓银枝“??” “想知道为什么?” 宓银枝点头。 “因为这是本座的东西。”温月容空洞的眼神似乎闪过一抹光亮。 怕宓银枝不懂,又补充道:“本座的心。” 宓银枝瞪大了眼,张口欲言,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张着嘴表达自己的惊愕。 哥舒贺齐也如遭雷劈般看着辛夷枝,又将视线落在温月容脸上,似是想看出他说的真伪。 哥舒贺齐心中突突的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直觉告诉他,温月容接下来说的话,对他对阿枝都不是什么好话。 正待温月容将要开口的时候,哥舒贺齐突然将宓银枝拉了起来。 “阿枝,我们不听。” “你发什么神经呢?坐下!”宓银枝挣开哥舒贺齐的手,有些莫名其妙。 “阿枝~我们……不听了,好吗?” 哥舒贺齐一半撒娇一半乞求,希望宓银枝能妥协。 宓银枝动容,但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毕竟她还记得罗延说的话。 她突然来到这个世界,肯定和这簪子有关。 人都是有猎奇心的,她也不例外。 但若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她也是可以妥协的。 “告诉我原因。” “他是怕了,怕你知道一切后,弃他不顾。” 哥舒贺齐瞪他,却没有反驳,他怕了,不知为什么怕,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那个梦,那个没有阿枝,孤注一生的梦。 宓银枝松了口气,捏了捏哥舒贺齐的手心,灿然一笑。 “放心,一根簪子影响不了我的,我最喜欢的依旧是紫玉兰簪。” 宓银枝眨眨眼,意有所指。 哥舒贺齐依旧不放心,却被宓银枝的笑迷惑,虽不再说走的话,但面色依旧不好。 “想必你也从小蜗牛那听说了些,此簪和上古泽兰有关。” “小蜗牛说了些,我也有些猜测。不过,我从罗延那得知,这簪子是我的本体,不知我该信哪个?” 温月容挑眉,“他两都没说错,这簪子确实是你的本体,不过也是泽兰公子的本体之一。” “何解?” “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宓银枝挑眉,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温月容给自己倒了杯茶,随着茶水汩汩的声音,叙述起八万年前的爱恨纠葛。 “九重天上空寂寥,万万年来尽无波。万古神泽兰,身处九重天上,孤寂万万载,却因一时意外,采了人间一株草,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那株草,便是这根辛夷枝。 辛夷枝成了九重天上唯一的绿色,泽兰时不时的会逗逗它,一人一草,相伴半载,那草开花了,刚开始只是花骨朵,小巧惹人爱,泽兰从未见过如此生机蓬勃的小草,更是悉心照料。 草开出了紫色的小花,浅浅薄薄的样子。 花儿香气浓郁,为泽兰殿增色不少。泽兰渐渐爱上了这种味道,频频下凡“辣手摧花”。 后来,泽兰将九重天上装扮成了花海,学起了药理,从此痴迷于岐黄。” 说道此处,宓银枝忍不住看了温月容一眼,若有所思。 温月容难得露出一抹笑,继续讲。 本来无欲无求的泽兰公子,一夕之间有了喜好,一次参加天帝宴会时,很是好心情的赠送了一株海棠花给天帝。 当时天帝的表情,那真叫个一言难尽,拿着一株火红的海棠花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天后好心的接过了海棠花。 “缾中海棠花,数酌相献酬。这海棠着实艳丽,陛下可要多饮几杯敬谢才是。” 天后灵玉娇笑着化解了尴尬,手中粘着花,却人比花娇。 天帝借酒掩饰眼中神色。 “听闻泽兰公子近日来喜欢养花种草,看来传言非虚呀!” 泽兰不置可否,好心情的送朵花,竟无人赏识,自讨没趣的不再理天帝。 天帝也很无奈呀,突然被这向来清冷自持的泽兰公子送花,这叫他怎能不受宠若惊? 天帝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汗珠,轻咳了两声找回身为天帝的威仪,宣布开宴。 宴上,泽兰无趣的自斟自饮,下首的川乌上神频频投来目光。 泽兰侧目,瞄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大胆的对上他的视线,久久未成移开。 川乌上神的视线带着探究,还带着丝挑衅。 这人他认识,九重天下,也算是赫赫有名。 不过是因为调戏仙娥而出名,也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他如此放肆,天帝却不计较,也是因为看中他的能力。 川乌,味辛、苦,性热有大毒。 人如其名,川乌上神就是个热情,又爱憎分明的人,但若是有人惹了他,也逃不过他狠辣的手段。 都说上有万古泽兰,润泽众生;下有混蛋川乌,辣手摧花。 一个胜在年岁大,生生活成了了老祖宗,一个胜在没心没肺,在九重天下混得风生水起。 第112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只见两人对视良久,正待泽兰无趣的想要移开眼的时候,川乌嘴角微扬,唇瓣微动,无声的说了句“老不死的硬疙瘩”! 泽兰愣住,对这说法清奇,于是暗中传音。 “说本座?” 川乌挑眉。 “不然咧,这里还有谁是老不死的?” 泽兰抬袖,原本清冷的面上竟然染上了笑意。 暗中观察的天后灵玉见了,掩面而笑,暗中为川乌点赞。 自此,川乌和泽兰成了朋友,自然,这是川乌单方面的朋友。 川乌有事没事都爱去九重天上逛一逛,没事逗逗泽兰,拿他寻开心。 泽兰虽然淡漠,没什么表示,但未曾拒绝的川乌的接近便说明,在泽兰的心中,也将川乌当朋友了吧! 就这样,万万年来孤寂的泽兰公子,有了第一个朋友,还是一个辣手摧花的小混混。 其实说他浑,这也不对,毕竟,别的仙家做出这等调戏小仙娥的事,会被认为是浪荡无理,被人当成禽兽。 但他不同,他调戏了小仙娥,小仙娥还恋恋不忘的,希望再被调戏,在九重天下,对他的浑叫雅痞。 川乌最会做的事就是勾肩搭背笑一笑,天上无一仙娥能逃出他这一招。 这招他也常对泽兰使。 他的一笑,如日择盈亏,阳光迷人,无人能逃脱。 这也便说明,长得好看的人,耍流氓是要有优势的。 那天,川乌照常去找泽兰玩,却没见到泽兰。 川乌上神生性好玩,见屋中无人,便百无聊赖的在四处瞎晃悠。 突然,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川乌寻声望去,只见地上摔下了一根小草。 川乌挑眉,暗道这九重天上的草也忒顽皮了些,家长不在,就想跳出去玩。 四下望了望,找来了个新的瓷瓶将小草胡乱种了回去。 种完了,满意的拍了拍手,跳着出了门,声音却回荡在寂寥的宫殿里。 “老家伙?躲哪去了?” “仙鹤兄,可有看到那老不死的?” 整座宫殿里,都回荡着川乌的呼唤声,时而老家伙,时而老疙瘩,反正,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个老字。 也是,和他比起来,泽兰真的是老了。 九重天上渐渐热闹起来,自上次一摔,川乌也喜欢上了那根小草。 虽然其貌不扬,但耐不住散发出的幽香,还有随风舞动的身姿也尽显妖娆。 川乌打赌,这株草定是只母的!(宓银枝鄙视,你才是母的!) 后来,小草似乎有了灵识,可以听到他的碎碎念,开始和她说话了。 川乌想着,反正都成精了,何不修个身? 于是略施小术,将小草化成了人形。 成形的小草不着寸缕,呆呆的站在川乌面前,也不知遮掩,倒是把他这个中老手闹了大红脸,一时竟移不开眼。 窗外,突又灵力袭来,一阵风将成形的辛夷包裹,转瞬便着上一身浅紫色的霓裳羽衣。 辛夷迷迷糊糊的捏了捏拳头,抖了抖手脚没想到自己变成了人形,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看川乌,嘴角拉出一抹灿烂的笑。 因这一笑,川乌上神……就此沦陷。 “你有名字吗?” 泽兰插话,“辛夷。” 辛夷挥了挥小手,适应着刚化就的人身。 “我叫辛夷!” 辛夷眼中溢满了星光,声音也软软糯糯,笑起来嘴边的酒窝,煞是好看。 川乌微微了晃神,一句话脱口而出,“小丫头长得真好看。” 泽兰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不许打她的主意。” “哪能呀,这小丫头是要放手心宠的。”川乌摸摸鼻子,有种心事被撞破的尴尬。 不过是混迹花丛的人,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辛夷呆呆的看着二人说话,自个儿玩着手脚,欲翻起长袖看下身体,却被一阵风锁住了,怎么都撩不开袖子,急的眼睛都红了。 川乌也是好笑,泽兰这是防贼呢? 却不想,这一笑还没扯出来,一旁的辛夷就着急的动了动腿,奈何这人身的构件儿还没弄清楚,不会走路,这一步踏出去身子就开始摇晃着向一边倒去。 倒的方向,是泽兰站那边。 泽兰犹豫了一瞬,打算去扶她的时候,被川乌抢了先,将她纳入怀中。 “你这小丫头,连路都不会走,真笨!” 泽兰脸上依旧淡然,辛夷却能敏感的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气息,怯怯的瞥了泽兰一眼。 “别管他,老不死的硬疙瘩,惯常老不正经!” 当面损人这种事,也只有川乌能干得出来了。 泽兰淡漠的看着他,川乌受不住压,讪讪的松开了手。 “可能站稳?” “站?”辛夷歪着脑袋,疑惑问道。 川乌抠了抠脑门儿,笑道:“就是现在这样,两只脚落地上,就叫站。” 辛夷下意识点了点头,试着动了动脚,貌似能够站稳了,遂又抬头一笑。 “我能用腿站起来了,我能站起来了!” 川乌被辛夷的惊喜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辛夷真厉害,可以自己站起来了。” 殿中,充斥着一片欢声笑语。 此后,川乌上神上九重天上的次数更频繁了。 但现在是去找辛夷玩了,而不是挑逗那个没趣的老东西。 辛夷刚化成形,实则只有百年光景,还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也只是刚打开灵识,一朝化作人形,明显有诸多不适应。 泽兰淡漠,平日里不怎么管辛夷的事。只是简单教了她基本的礼仪和说话走路,便不再管她。 对了,他还说“你属兰科,本为紫玉兰花,清香怡人,以后便负责净化殿中之气吧……还有,不许鸟飞来。” 辛夷懵懵懂懂的点头。 每日按走路教的法术净化灵气,为宫殿除异味。 川乌听闻泽兰让她干这事儿,老大不高兴了。 “那老东西,当真不解风情,居然让我们的小丫头做这等琐事。” 辛夷天真懵懂的看着川乌为她抱不平,等他絮絮叨叨的说完才说“我喜欢净化。” 川乌恨铁不成钢,本来为她抱不平,人家还不领情。 “你那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又多美,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呆在这一方玉潭。” 第113章 吐出来!吞下去了~ “外面的世界?”辛夷疑惑。 川乌眼珠子一转,打了个响指做下决定。 “走,哥哥带你出去玩玩!” 川乌二话不说便带着辛夷去了九重天下。 喝完琼浆玉液,赏过星辰银河,飞完了琼楼玉宇,又带她逛了一趟人间。 “这是什么?” “马。” “这个呢?” “风筝。” “那这个呢?” “糖人儿。”川乌不厌其烦,笑问道:“辛夷可要尝尝?” “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了,姑娘可要尝尝?”小贩笑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多见,就是看着有点傻里傻气的。 辛夷眼睛闪亮亮的,噔噔噔的使劲儿点头。 夜风吹过,辛夷柔软的发丝跟着晃动,有一簇恰巧滑过川乌的脖子,川乌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突然一掌盖在辛夷脑袋上,阻止她再点头。 辛夷如愿以偿的吃到了糖人儿,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 秋日里的人间,多风微寒,辛夷穿着浅薄的霓裳羽衣,却不觉寒冷,在夜风中翩翩起舞。 也是,仙可不会畏这点寒冷。 可川乌还是没忍住在隔壁摊上扯了一件披风,披在辛夷身上。 辛夷转头看他。 川乌亦看着她,轻笑道:“天冷,可别着了凉了。” 辛夷懵懂的点了点头,目光聚焦在川乌身后,那个清冷自持的身影上。 泽兰万年不下九重天上,百万年不下人间,这百年来倒是频频下来。 川乌顺着辛夷的目光看到泽兰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可他接下来的作为,却惊了辛夷。 “他来抓你回去了。” “嗯?”辛夷歪着脑袋,不解为什么要抓她。 “你喜欢这里,不想回去对吗?” 辛夷沉默了一瞬,正欲回答,川乌就拉着她的手疯狂的向人群中奔去。辛夷被拉着,回头看了泽兰一眼,消失在人群。 泽兰站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有人在指指点点。 “路边那公子,当得真标致,宛如一幅画。” “对呀,真的好好看呀!” “你们说谁?” “喏,对面街上……”早已不见了人影。 万古神可不是白叫的,能力自是高出川乌上神不少,最后还是拦下了二人。 离去前,辛夷偷偷摘了根紫玉兰带回了九重天上。 回去后,辛夷马不停蹄的将紫玉兰花带回去种上了,然后辛夷被关禁闭了。 原因? 问泽兰。 一同禁闭的还有泽兰自己,呆在药房研制新药,辛夷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忙活,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 药房一呆就是一个月,此间,她无数次听到川乌叫她的声音,可泽兰都不让她回话。 辛夷委屈巴巴的坐在角落,揪着草药。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 “中药!” “做什么用的?” “治病。” “那可以吃吗?”辛夷懵懵懂懂的将草药拿到鼻翼间闻了闻,香香的,应该能吃。 还不待泽兰回话,辛夷就捻起一块刚晒干的川乌根就往嘴里塞。 泽兰回头,向来淡定的面容难得出现一丝裂隙,快步过去,捏住了辛夷的下颌。 “吐出来!” “吞下去了。” 辛夷眨眨眼,一脸无辜。 “你……” 泽兰气结,慌了神。 “谁叫你吃的,有毒你不知道吗?” “……你没说。”委屈巴巴。 泽兰瞪了辛夷一眼,突然掰开她的嘴,伸手去给她催吐。 辛夷难受的眼泪直流,忍不住的干呕,忙活了还一阵,终于将川乌给吐了出来。 泽兰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指,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受~”辛夷蜷缩在地,不知道是哪不舒服。 泽兰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又去找了白蜜,苦参煎了解毒药来给她喝。 一番闹腾下来,辛夷奄奄一息的倒在玉石上,皱着眉睡着了。 泽兰坐在侧,看着她,眼中幽深。 辛夷被叫醒吃药的时候,面色好了不少。 “可好些?” “难受。” “活该!” “……” “那是什么东西,明明香香的,吃了却好难受。” 辛夷眨着眼,求知欲又来了。 泽兰放下瓷碗,颇有些无奈道:“你吃的是川乌,川乌本就……” “川乌?川乌哥哥怎么变成中药了?”辛夷插嘴,吃惊不已。 泽兰扶额,叹了口气。 “此川乌非彼川乌,川乌为药,本性大毒,入药需久煎,如此生吃,简直找死!” 泽兰面色淡淡,但辛夷似乎从他的语气冲听出了怒火。 “公子生气了?” 泽兰愣住,颇为不自在的扭开脖子。 “没有。” 辛夷一双狐狸眼滴溜溜的转着,好奇的看着泽兰。 “可是公子的心跳不稳,是为气急之状!” “听谁说的?” “辩证大论。” 那是泽兰放在药房垫桌子的一本医书,辛夷百无聊赖的抽出来翻了一下,就记住了这一条。 泽兰不善言辞,一时无语,只待缓和了心跳才道:“无论是服用的川乌还是九重天下的川乌,都是有大毒的,以后切莫再多做接触。” “川乌哥哥很好玩的,他对辛夷很……”好。 在泽兰幽怨的眼神中,辛夷没说出最后一个字,委屈的闭上了嘴。 不知哪来的怒火,泽兰放下瓷碗,留下一句“好生将养”便拂袖而去。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泽兰都没再来过,川乌上神倒是时有造访,却未曾踏足过这间屋子。 辛夷百无聊赖,又和仙鹤玩上了。 有一日,仙鹤在院子里转得久了,留下的气息,辛夷没来得及净化,泽兰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屋子的鸟味。 “又偷懒了。” 辛夷绞着衣角,默不作声。 “怎么了?” 许久未曾见到泽兰,一回来就斥责她,辛夷突然觉得委屈。 “我,想出去玩,想公子,想川乌哥哥,辛夷不想呆在屋子~呜呜呜~” 泽兰微愣,明明听到她想川乌的时候,该生气的,可看着辛夷哭的涕泗横流的样子,竟有些好笑。 “禁声。” 辛夷哽住,眼中朦胧,一瞬又哭,哭的越发伤心了。 泽兰无奈。 “你待如何?” “陪我玩。” 声音哽咽,让人不忍拒绝呀! 第114章 你技艺不精呀 泽兰终是心软,解了九重天上的禁制。 川乌又可自由出入九重天,但始终见不到辛夷。 因为辛夷又被拉去了药房。 泽兰说:“你既无聊,又想和本座玩,那就跟着学习药理吧!” 泽兰本想着,将辛夷带在身边就好,没想让她学什么,却没想到,辛夷当真喜欢上了药理,跟着泽兰研习岐黄之术了。 辛夷小孩子心性,爱上了岐黄,将之前心心念念的川乌哥哥暂时忘记了,整天缠着泽兰教习医术几乎天天围着泽兰转。 泽兰虽表面时有嫌弃,但心里却很高兴。 多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所以,等川乌再次见到辛夷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 那是在泽兰带着辛夷采药的时候。 辛夷背着小背篓,在山林间东走西看,看什么都好奇。 一个不小心,拔出了正躲在地里瞌睡的川乌。 世间当真就有这么巧的事。 遍地川乌,辛夷不拔,偏偏就把了川乌上神那只。 原道是川乌本家遭了难,川乌下界相助,却没想到中了计,受伤伤了元气,便在地里蒙头睡大觉,只等元气恢复在回天。 这倒是被辛夷逮了个正着。 “川乌哥哥,你咋跑土里去了?” 川乌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睡觉呀,小丫头,好久都没看你了,可想我?” 川乌当着泽兰的面眉飞色舞的,调戏辛夷。 辛夷眼睛弯弯,甜甜的笑,脑袋忍不住一点一点的。 “想!特别想,想川乌哥哥带我玩!” 川乌斜了泽兰一眼,讪讪道:“改天带你玩。” 哎,毕竟是万古神呀,打不过! “小丫头要找什么,我帮你找,这一块儿是我本土,熟得很!” 辛夷笑着拿出一份清单,川乌脸黑了。 看泽兰的眼神带着幽怨,居然让小丫头找这么多东西,也不怕累坏人家。 川乌动了动腰身,和他们一起找药。 川乌说熟可不是盖的,蜀地地湿,好药甚多,川乌曾在这待了上万年,早把这里的土都翻遍了,随随便便便将药草都找到了。 回天的时候,川乌本想再和辛夷弯弯,奈何力不从心,只好先回去将养。 却没想到,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辛夷就找府上来了。 “川乌哥哥,我给你送药来啦!” 辛夷摇晃着手中的药包,眼中明媚带笑。 川乌心中漏了半拍,居然觉得鼻子发酸是怎么回事。 “你这小丫头,没白疼你!” “公子说你生病了,叫我送药下来的。” 川乌愣了愣,想着那老家伙,也算有点良心,还当他是朋友。 川乌元气大伤,灵识也有损,养了好些日子才好,不过即使好了,川乌也装着一副病态,骗着辛夷的同情。 “公子明明说,半月就该好了呀,怎地月余了还这般虚弱。” 辛夷一边把脉,一边喃喃自语。 川乌翘着二郎腿,好笑,“可能是你技艺不精。” 辛夷闻言,暗自点了点头,遂回去研制新药了。 查阅了一番古籍,知道巫山脚下聚灵草,可聚万物之灵,滋养神灵。 辛夷放下书,想也没想就下巫山去寻草了。 虚风拂过,卷起古籍,渐渐翻页,停在聚灵草后一页。 巫山镇压万古之邪,唯有聚灵草可聚天地之灵气净化灵邪,切不可擅自摘除…… 辛夷羽衣轻拂,落于巫山脚下。 “这里……怎么邪邪乎乎的。”辛夷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打了个寒颤,深入山林。 辛夷随手折了只飞蛾引路,飞蛾扑棱扑棱的飘着,向着深林洞穴中飞过。 书上书,聚灵草是在潮湿的洞中生长了,想着这是快要找到了吧! 于是跟着飞蛾一步一跳的加快了脚步。 九重天上,泽兰寻辛夷不得,想着她当时又去找川乌,可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泽兰有丝愠怒,下得九重天。 川乌府上,只川乌一人,悠然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吃着葡萄。 泽兰皱眉。 “辛夷何在?” “她不是回去了吗?” 两人同时愣住,倒是泽兰先反应过来,开了灵识去寻人,奈何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辛夷的气息。 在巫山里,邪气覆盖,如何能寻到仙气? 两人同回了九重天上,在书房找到了那本看了一半的医术。 “小丫头去巫山了?” 泽兰瞪了川乌一眼,消失在书房, 川乌见那聚灵草的药效,也只是自己的一时顽劣闯的祸,赶紧跟上了泽兰前往巫山。 巫山深处,辛夷进了一个幽深的山洞,里面温度极低,辛夷冷得直哆嗦。 可也在山洞的尽头,看到一片闪亮亮的光。 辛夷心中一喜,快步进去,里面全是绿油油的药草,微微的泛着光,吸收着天地之灵。 一眼便看出,这就是书中所说的聚灵草。 洞中倒是另一番天地,遍布的聚灵草,还有一根老树屹立其中。 那老树早已枯败,根系枯黄,好似一推就能倒下。 辛夷看了一会儿,想也不想就采那些草,待装了满满一背篓,辛夷才满意的笑了。 辛夷没贪心,这一背篓只不过总量的十之一二。 等辛夷打算走的时候,突然又风灌入山洞,辛夷又打了个寒战,抬头见那树摇摇欲坠。 “都是植物,我是小草你是树,那就帮帮你吧!” 辛夷微施小术,想给那树拔出来栽倒外面去。 “住手!” 眼看着那枯木微微晃动,就要连根拔起,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了辛夷一跳,手下力道未曾掌握,枯木向一边倒去,压倒了一片的聚灵草。 辛夷回头,呆呆看着疾行而来的二人。 “你……”泽兰怒极欲言,话还没说出山洞就出了异象,强风灌入,似是巫山要倒塌,已经出现了裂缝。 “先出去。” 川乌拉着辛夷,飞出山洞,巫山摇摇欲坠,一道道缝隙从山顶裂到山脚,辛夷大惊失色,呆呆的看着乱石滚落,山体滑坡。 “愣着干嘛,快跑呀!” 川乌也是急了,灵力空前的爆发,远离了巫山,在空中看着脚下的惨状。 辛夷突然回过神啦,又焦急起来。 公子还没出来呢! “公子呢?公子还没出来!” 辛夷拉着川乌的袖子,眼泪泫然欲滴,像一只可怜的小狗,惹人怜爱。 “别担心,那老东西,可没那么容易死!” 辛夷还是担心不已,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试图找到泽兰的身影。 巫山顶已经倒了下来,一阵紫气迸发出来,直冲九重天。 “发生了什么?”天帝猛然惊醒,看向一旁同样的迷茫的灵玉。 天帝掐指一算,突然瞪大了眼,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一时竟然连灵力都不会用了。 “赶紧召集各仙家,紧急会议!” “发生何事?” “巫山塌了!” …… 第115章 邪气附身 巫山崖下,镇压的是万古邪气,之前是有上古仙尊舍身镇压之,又靠着聚灵草的灵力散去邪气,使其无法冲破封印。 此番辛夷拔了聚灵草,本就削弱了聚灵草的灵力,是邪气躁动,后又将仙尊本体,枯木给连根拔起,毁了封印,这才导致了邪气窜动,想要冲破阻碍,重获自由! “各位仙家可有谁能前去镇压?” 下首的一群仙风道骨的老家伙,一到关键时刻就装龟孙子,勾着头,没有个敢应声的。 天帝头疼的扫视了他们一眼,恨铁不成钢。 “川乌何在?” 老头们四下扫了一圈,都没看到川乌上神的身影。 倒是后来赶来的守门小将禀告说看到川乌下凡去了,急匆匆的样子,想来是得知了巫山一事,先下去了。 天帝大手一挥,“淮南战神,巫东上神,你两派遣一营天兵前去协助川乌上神,务必将邪气封印,未免它再次祸害人间。” “末将(小仙)领命!” “对了,派人去请泽兰公子。” “禀天帝,泽兰公子和川乌上神一起下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天帝松了口气,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 这算是飞来横祸吗? 他这刚继任天帝一职不过万年,巫山就突然崩了,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 “老东西!” 半晌不见泽兰出来,川乌对着巫山开启了河东狮吼模式。 这功力倒是不负众望,泽兰终于从山顶的开口处冲了出来了。 不过是摔出来的,不错,是摔,不是飞! 辛夷瞪大了眼,看着浑身染血的泽兰从山顶甩出,再猛的向地面砸去。 川乌反应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落地将泽兰接住。 “喂,没事儿吧?” 泽兰拿着一把奇怪的木剑,撑在地上,吐了口血。 川乌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事儿了。 从前的泽兰,从来不曾佩剑,万万年来,都不曾有人见他用剑。 现在居然逼得九重天上最后一个万古神用剑,看来事态是真的严重了。 他看见泽兰的灵识缓缓的流出体外,看来是伤得不轻,赶紧捻法封了泽兰的灵识,防止外泄。 “怎么回事?” “它……出来了。” 泽兰抬眸,看向山顶处,那团紫气渐渐炽盛起来,山体轰然倒塌,乱石飞溅。 飘在天上的辛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团气体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辛夷躲开!” “小丫头!” 辛夷寻声看向地下,还不待反应,那紫气便指向她的面门,猛的窜入,融为了一体。 辛夷原本黝黑的瞳孔有一瞬的呆滞,像是穿透了生死,最后归于死寂,身子一猛然变轻。 “小丫头?” 见辛夷晕倒坠落,川乌想去接住他,却被泽兰拉住。 “小心。” 辛夷没像川乌想象中的掉落,而是缓缓的落地,脚尖轻触地面,却不曾踏实。 辛夷缓缓的睁开了眼,视线落在川乌身上。 川乌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 “小丫头?” 辛夷歪了歪脑袋,看了眼泽兰,又看了看川乌,嘴角微扬,映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川乌哥哥!” 一如既往的甜腻,一如既往的可爱。 要不是她瞳孔比平时大了三分,绝不会有人怀疑这样的辛夷有什么不同。 “是邪气,入侵了她的灵台。” “怎么办?”川乌看像泽兰,不过看他自身难保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了。“先跑吧?” “川乌哥哥想去哪?”辛夷渐渐走近,委屈巴巴的问道:“川乌哥哥要扔下辛夷一个人跑吗?” 川乌尴尬一笑,无奈的看向泽兰。 泽兰眼眸微眯,幽幽的看着辛夷,嘴唇微启。 “杀了她。” “什么?” “杀了她,用此剑。” 泽兰将手中的木剑递给川乌,川乌拿手里掂了掂,嘴角微抽。 还真是块儿木头啊! 辛夷收笑,幽幽的看着泽兰,像是在问他如何狠得下心杀她。 泽兰却没看她,连个眼风都没扫来。 “好歹是万古神,居然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此乃封印的枯木,是上古仙尊的元神所化,专对付此邪。” 川乌撇撇嘴,“就算如此,连你都对付了的人,交给我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 辛夷看着两人闲聊,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心思陪他们玩。 “要不,你们一起上?” 还是辛夷软糯清灵的声音,但语气却明显的不同,川乌脑袋瓜子生疼。 “居然敢用小丫头的身子,真的是——找死!” 川乌算是豁出去了,起步就火力全开,大开大合的对着辛夷就是一顿乱劈。 看泽兰的样子就知道,这邪乎的东西道行不浅,他是斗不过他的,不如拼尽全力,能伤它分毫也是好的。 却没想到,辛夷避开了他开始的袭击,突然就不动了,定定的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剑刺来。 川乌一时无法收势,只能将剑拐了个方向,堪堪擦过辛夷的脖子。 血瞬间染红了木剑,也染红了川乌的眼。 “小丫头?” “川乌哥哥,想杀辛夷呢!” 辛夷笑着,一掌劈向川乌,川乌避之不及,摔在了巫山碎石上,心胸一阵阵的刺痛,噗呲一声吐出一口血。 “不要手软,杀了她!” 泽兰催促着川乌,自己也运气再次与邪气缠斗。 即使是天上能力屈指可数的二人连手,在邪气面前都占尽下风。 那群效率极慢的天神姗姗来迟,却也都是些没用的,纯属送人头 天兵来一杀杀一,淮南战神和巫东上神也在一旁协助,四人联手都奈何不了那邪气。 泽兰瞪了川乌一眼。 “莫在手下留情。” 按理说,他受伤了,灵力有所下降,但川乌的本事他是较量过的,绝对没有这般不堪一击。 那只能说明,是川乌下不去手。 川乌苦笑,他也无奈呀,要是一开始那邪气就反击,他倒是会拼尽全力,可有了刚才的意外,川乌再也不敢胡乱的刺了,伤了辛夷怎么办。 可是,不伤她,又怎么杀了邪气? 川乌的犹豫,这一战,他们溃不成军。 邪气虽没讨到好,但也成功逃脱。 当然,他的本意是杀了泽兰,这样,他便有恃无恐了。 奈何双手难敌八掌,最后也只能寻得机会逃脱。 第116章 一座宫殿一位神 泽兰受伤,天帝亲自造访九重天上,送来了各种珍稀药材,聚灵神药,只望他能早点好起来,将邪气消灭。 “川乌可来了?” 天帝尴尬一笑,眼神往门外瞟了一眼。 川乌自知躲不过,乖乖的进来了。 “我是真下不去手,小丫头和你住那么久,你舍得她死吗?” “不舍得,但必须杀了她,邪气侵蚀灵台,只要用木剑除心,便可将邪气逼出。所以……下次遇见,必定专攻心脏,它若是怕了,自会离体,辛夷也可安然无恙。” “那它要是不离体呢?”川乌问。 泽兰那深邃的瞳孔幽幽的注视着川乌,嘴唇微抿…… 邪气本就是各仙家修行过程中所化,聚集了天地仙人的邪念,嗔痴欲念,它们幻化成邪,专攻人心。 不过短短数日,便有好几个城镇被屠,尸体都如石木般。 泽兰和川乌下来的时候,巫山附近的村落城镇都已遭殃。 “天地之大,上哪找去?”川乌嚼着桔梗,优哉游哉。 “剑拿来。” 川乌念咒,将木剑取出给他。 泽兰划破手心,只在那木剑凹槽里滴了几滴血,那木剑又重新熠熠生辉。 泽兰闭眼念决,木剑像是有感应般向一个方向飞去。 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再次见到辛夷,川乌真是心疼得不得了。 眼前这个鸡窝头,破洞裤,衣衫褴褛的女娃娃真的是他的小丫头吗? 就几日不见,这邪气就将辛夷的身体糟蹋成这样了! “你这邪气,当真顽皮,用了别人都皮囊,都不知道爱惜一点吗?” 邪气有些懵,拿衣袖摸了摸鼻子,现在好了,整张脸,就鼻子看着白净点儿,更是显得整个人邋里邋遢。 邪气由不觉,那爪子挠了挠胸口。 川乌僵硬的身子抖了抖。 “你这家伙,是公是母?” 邪气用着辛夷的身子,歪了歪脑袋,懵懵的,看起来甚是可爱。 “什么是公母?” 川乌愣住,又是提问,辛夷就爱提问,总是问些简单的问题,他也不厌其烦的为她解惑。 “公母就是……”川乌纠结半晌,没想明白该怎么解释。 泽兰可没那么多废话,趁邪气走神之际提剑向他攻去。 招招致命,专攻心口,势必要将邪气祛除。 川乌无法,也只得上前帮忙,可心里还想着,这邪气若是母的还好说,若是只公的,那辛夷岂不是被他占了便宜。 川乌越想越气,手下的力道也狠辣了些。 可那邪气也是怪,躲着泽兰却专门往川乌手下钻。 川乌想着这是辛夷的身体,也是处处受掣肘,节节败退。 好在泽兰身体恢复了,亦是步步紧逼,两人联手的情况下,邪气渐渐有些不支,又有了逃跑之势。 川乌找着机会,正要一掌袭向邪气胸口,不想邪气突然叫了声“川乌哥哥”。 川乌心神为乱,掌下一偏,没能击中。可邪气倒是不客气,又将川乌拍飞了。 至此,川乌终于懂得了一个道理。 他,终是要死在女人手上! 不过,美人怀,英雄冢,死也值了! 川乌撞向一棵大槐树,还没回过神,只见剑光一闪,川乌惊慌抬头,就看见泽兰举着木剑,从背后刺入了辛夷的胸口。 那木剑,穿透了胸口半截,川乌能看到阳光下血色的鲜红,刺了他的眼。 辛夷慢慢转头,露出一抹虚弱的笑,眼角却溢出了颗颗水珠。 “公子,难受~” 泽兰心头微动,想起了辛夷之前误服川乌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可现在,终究不是回忆往昔的时候,泽兰闭眼,手下发力,木剑又刺入了几分。 辛夷的身子跟着惯性前倾,一抹紫色的雾气突然自辛夷胸口冲出。 在辛夷倒下之际,川乌飞身上前接住了她。 泽兰立马念决,将手中木剑化为虚烟将邪气重重包围,两股气息缠绕在一起,邪气四处乱窜,痛苦的嘶吼起来。 不知泽兰做了什么,那木剑又化成原形,嗤的一声插入地下,长成了枯木。 一切归于平静。 泽兰走近,手落于枯木枝上,原本干枯的树枝开始变得水嫩,开出了新芽,不一会儿,整棵树都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你这老不死的,还愣在那干嘛,赶紧救人呀!” 川乌没有把到辛夷的脉,眼红得跟兔子一样,声音都在颤抖。 泽兰沉默,接过辛夷,封住了她的心脉,带回了九重天上的药房。 川乌本想跟着进去,却没门板拦住了。 “老不死的,你什么意思呀?开门!” “闭嘴!” 川乌禁声,闭嘴就闭嘴吧,只要能救活小丫头便好。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川乌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那血淋淋的木剑一直在脑子里晃荡,小丫头叫“川乌哥哥”的声音也一直在耳边盘旋,挥之不去。 川乌颓废的滑落,在门口盘腿坐下,手忍不住揉着胸口的痛处,暗自疗伤。 “老不死的,你最好能把小丫头救活,要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川乌的示威并没有人回他,九重天上,只此一座宫殿,只住一位神仙。 偏僻寂静,鹤过无声,云过无痕。 泽兰将辛夷放在玉石上,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邋遢的面容,忍不住变出一盆水来给辛夷擦干净了脸。 “还是白白净净的讨喜点。” 泽兰叹了口气,把上辛夷的脉。 如他所料,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脉搏,他本想着用补血之方,可还不待手拿开,便在脉搏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跳动。 泽兰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该死的邪气,居然侵蚀了血脉。 泽兰抚上辛夷的心口,果不出所料,心脏亦是被邪气环绕,整颗心都已被邪气侵占。 若说是辛夷好的时候,或许还能压制住心口的邪气,奈何她现在伤了心肺,心肺之气早已无法克制邪气,再这样下去,辛夷不死也得成魔。 泽兰心中微微震颤,眼中尽是水色,陡起波澜,手颤抖着抚上辛夷的面庞,触碰间,难掩疼惜。 九重天众仙只道是川乌被辛夷嘴角那一抹笑迷住,可又有谁知道,在见到刚幻化成形的辛夷的时候,在见到那一抹纯粹的笑的时候,站在窗外的泽兰公子……也沦陷了呢? 第117章 以心……换心 即使活成了祖宗,泽兰也未曾见过女子的身子,那一眼,他亦是晃神。 但见川乌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姑娘看,泽兰大手一挥,给她着上羽衣,阻隔了川乌的视线。 泽兰为人淡漠,不善言辞。 即使对辛夷有何心思,也不会表现出来。 只是在手把手的教辛夷走路礼仪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句“侍儿扶起娇无力”时,手指会忍不住发烫,心中也会陡起波澜。 这便是书中所说的心痒痒吧!(衣衣插入,正解应该是心痒难耐,奸笑ing) 泽兰喜欢和辛夷呆在一起,喜欢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 是以他总是强迫辛夷和他一起呆在药房,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不说话,只要抬眼能看见她,心情就会很好。 泽兰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喜怒哀乐。 看辛夷笑时,他有喜乐;看辛夷和川乌玩不理他时,他有哀怒。 只是,在川乌带着辛夷偷偷下凡后,他意识到,辛夷很喜欢川乌。 喜欢和川乌玩,不喜欢和他苦闷的呆在药房。 泽兰幽怨,无可奈何之下,将九重天上做结,不让川乌再上来。 每日听到川乌在下面嚷嚷,唤辛夷的名字,最后他一气之下,连声音都给屏蔽了。 辛夷误食川乌,他面上虽没表现,实则心急如焚。于是忘记了惯常的喜洁,徒手给她催吐。 看着满手的唾液,泽兰有总暴走的冲动,可辛夷一说难受,他又火急火燎的给她配制解药,一阵手忙脚乱,终是将辛夷给安顿好了。 沉睡中的辛夷不知,她睡了两日,除了熬药,泽兰都不曾离开过半步。 当辛夷哭着说想和他玩的时候,泽兰心中惊喜,当她又说想和川乌玩的时候,他又有气,短短的一句话,硬是让他气血涌动,心中百转千回。 最后,还是挡不住辛夷的泪水,散了结界。 给川乌送药是辛夷自己要求的,泽兰不愿她去,可却不想看见她伤心,遂随了她的心意。 他每日会盼着她快点回来,想着她和川乌在一起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直到有一日,辛夷迟迟未归,他心中有怒,下九重天下去找,却无果。 在看到桌案上的医书的时候,泽兰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焦虑难安。 当他说出那句杀了她时,泽兰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心痛。 九重天上空寂寥,万万年来尽无波。 辛夷顽劣,却也给他的九重天上的生活增色不少,也给九重天上带来不少欢声笑语。 泽兰抚着辛夷的脸蛋,满是疼惜。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草,看着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每日朝夕相处,又怎能不心动呢! 泽兰轻笑,收回了手出了门。 “哎哎哎,老东西去哪?” 川乌看了眼紧闭的门,又看泽兰离去的方向,焦虑不已。 “你跑哪去,小丫头怎么样了,能救不能救呀?” 不管川乌吼多大声,泽兰就跟听不到一样,转眼消失在九重天上。 古有仙法,以心换心,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无人知晓泽兰去了哪里,无人知道辛夷到底怎么样了,川乌都要将药房的门踢碎了也打不开那门。 后来,川乌上神累了,病了,倒下了。 后来,九重天上泽兰公子回来了,向来喜洁的他却满身是血,手中捏着一颗仙草。 再后来,辛夷醒了…… 辛夷呆呆的望着房梁,这一睡,倒像是过了一辈子,浑身酸软。 辛夷就像刚化成人形一样,腿软到连路都不会走了。 环顾了药房一圈,辛夷没有看到泽兰的身影,倒是房门突然被人撞开。 门页被装得劈啪作响。 川乌逆着光,看着床榻上眨眼看他的姑娘。 可川乌没敢走近,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川乌哥哥?” 川乌顿住,侧头看她,眼中有痛有伤还有一种辛夷看不懂的悲戚。 辛夷嘴角嗫嚅,无声了叫了声川乌哥哥,可她的川乌哥哥没有理她,早已转身离去。 辛夷艰难的爬了起来,出门去找泽兰,寻遍了整个泽兰殿,都没有找到一丝泽兰的气息。 有仙鹤飞过,辛夷上前询问。 仙鹤傲慢的看了她一眼,只骂了声狐狸精便打算飞走。 辛夷一把拉住他欲飞的翎羽。 仙鹤瞪她。 “放手!” “你告诉我公子去哪了,我就放开你。” “还泽兰公子呢,天上地上已再无泽兰,再也没有万古神了!都是你的错,你这个狐狸精!” 仙鹤轻易的扇开了辛夷的手,翎羽不小心划过她水嫩的脸蛋,留下一条红痕。 辛夷微愣,下了九重天去找川乌。 可没找到川乌,就在路上看到仙家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友善。 从前,辛夷是泽兰川乌的掌中宝,仙家也很喜欢她,都不曾怠慢过她。 “这仙草,也真是个祸害,居然害死了九重天上唯一的万古神。” “可不是嘛,看起来单纯可爱,没想到也是个狐狸精,把泽兰川乌都迷得团团转。” “这可苦了四界的生灵了,以前有泽兰镇天,润泽万物,现下没了泽兰公子,少不得要受些苦头,从此,得道修仙怕更是不易了。” “可不嘛,听说那天天地都变色了,下界灵力乱窜,出了不少乱子。” 私下里,众仙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奚落传入辛夷耳中,辛夷大多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知道一件事儿,那就是,泽兰死了。 那个万古神,川乌口中那个老不死的硬疙瘩死了。 心中忽然刺痛,辛夷懵懂的抚着心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在对付邪气的时候,泽兰曾说要杀了她,还一剑刺入她心口,那时,她是真的痛。 那邪气实在奸诈,控制了她的身体,却没有控制她的神智。 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她都知道。 知道她打伤了川乌哥哥,知道泽兰刺了她。 却不知道她被刺以后的事。 辛夷迫不及待的去找到了川乌,川乌之前本就重伤,后来担心辛夷,不曾好好休养,更加重的了伤势,导致现在天医都焦头烂额的。 川乌上神纠结的看着,终是挡不住心中的愧疚,告知了实情。 第118章 夫君可以陪你到老 原道是泽兰公子在古籍上找到了换心的办法,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他乃万古神,又有仙草锁灵,不过换个心,活下去也不是问题。 他找来了川乌护、法,川乌虽不赞成换心,但看着奄奄一息的辛夷,他也妥协。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却没想到,在紧要关头的时候,辛夷突然叫了声川乌哥哥,又好巧不巧的让泽兰听见了,一时岔了气,没来得及将心送回体内,便血气乱窜,灵识溃乱,只将辛夷安顿好便灵散魂飞。 作为万古神的无奈便是,他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当躯体没了灵识,也跟着消散在了天地间。 辛夷失魂落魄的回了九重天上。 后来听说,川乌上神因谋害万古神,被剔了仙骨,贬下凡尘,生生世世都无法得所爱。 落得过孤注一生的宿命。 辛夷在仙鹤那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拼了命的想要下九重天去找他,解释换心一事,却被结界拦住了。 仙鹤说:“川乌上神在这里设了结界,就是怕你下去干傻事。他说,这一切本就是他的不是,泽兰的命总该有一人去还的。那老不死的拼了命救了你,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不然太对不起他那万古仙命了。” 就这样,川乌走了,仙鹤时有过来奚落她,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生气,可时间久了,听着仙鹤的叽叽喳喳,倒是无所谓了。 任他怎么说,她就是没反应。 仙鹤自觉没趣,也没在去找她。 泽兰种的那些药草没人管也渐渐的枯萎衰败,九重天上成了一片废墟。 九重天上,泽兰宫中,从此,就只剩下辛夷一人。 后来,辛夷学会了幻化原形,便躲进了瓷盆中不再出来,慢慢的,她也开始枯萎,花儿谢了,小草枯了,只余下一根辛夷根…… 失了灵力的支撑,九重天上塌了,辛夷枝也落了下来,从此再无九重天上,再无万古神。 温月容将辛夷枝扔了出去,一个虚化的人影显现出来。 “她便是辛夷,是不是和小枝长得很像呢?” 宓银枝眼睫微眨,还没看清那清秀曼妙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本座现在只能短暂的化个虚影。”温月容收回辛夷枝解释道。 哥舒贺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从听到孤注一生时便在深思,在看到辛夷那一瞬间,他心中猛的震颤,连魂儿都飞了。 “哥舒?” 哥舒贺齐猛的惊醒,眼中盛满了脆弱,被宓银枝窥探了个彻底,忍不住为他心疼。 若温月容说得没错,那便说明,哥舒生生世世都在受着折磨,都没有过善终。 温月容瞟了他一眼,又对宓银枝道:“辛夷枝是你的本体,也是你的前生。后来,他落到了阎罗殿,被罗延供起来,只望有一天能等到你将它领走。” “你之前说,你把心送给了我,如此看来,却不是送给了我,而是给辛夷。” “你便是辛夷。” “你是否要说你便是泽兰呢?泽兰身为万古神,早在八万年前便死了,从此,天地间,再无万古神。” 宓银枝将温月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意在表明,前世的事儿,和她无关。她和辛夷是两个独立的人。 “泽兰是泽兰,本座可不是那个蠢货。” 宓银枝嘴角微抽,这样说传说中的万古神真的好吗? 宓银枝就当是听了一个关于辛夷枝的故事,虽有感慨,却无法感同身受,并没往心里去,倒是哥舒贺齐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叫人无奈。 在温月容莫名深沉的视线中,宓银枝拉着失魂的哥舒贺齐走了。 夜间,宓银枝做了个梦。 梦见她变成了辛夷,温月容一剑穿透了她的心,她缓缓的倒下。 又梦见,温月容挖了自己的心给了她,而他自己却随风而去,从此在天地间,再没了他的身影。 可画面一转,是她呆在药房配药看书的场景,旁边的温月容安静若画,她时不时的偷偷拿眼瞄她,被温月容偶尔投过来的视线抓包后,反而傻笑着光明正大的看。 温月容说:女主能光明正大看的唯有一个人,那便是她的夫君。 她好像问过:什么是夫君? 温月容说:夫君就是很亲近的人,可以陪你到老。 宓银枝笑:可是你不会老呀? 当时的温月容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继续捣药。 药房的日子甚是无趣,向来闲不住的宓银枝却过得很开心,慢慢的喜欢上了捣药配药,连同喜欢上了做这些事的人。 后来,哥舒来找她玩的时候,她甚至有些留恋药房的日子,不想出去玩了。 她更多的时间,是和温月容呆在一起学习药理,倒是把自己也研成了小半个医仙儿。 宓银枝脑子里全都是温月容的淡然,温月容的笑,温月容的愁容,温月容的冷…… 宓银枝不堪重负,猛的惊醒。 她没想到,她把发生在泽兰和辛夷之间的事儿,全都灌输到了她和温月容身上。 宓银枝喘着气,大汗淋漓。 “阿枝?” “啊!” 宓银枝惊了一下,寻声看过去,黑暗中,只见哥舒贺齐坐在一边的小榻上。 她知道他在看她,即使隔着昏暗的光,也掩盖不知哥舒贺齐眼中的光。 宓银枝松来口气,又想到了什么,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哥舒,你怎么在我房里?” “你刚才说梦话了。” “嗯?”宓银枝疑惑。 “你在叫我的名字。”哥舒贺齐似是在笑,可是灰暗中,宓银枝看不真切。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要完。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梦中全程都是关于温月容的,她要叫,应该也只叫了温月容的名字。 “是,是吗?我都不记得我梦到什么了,呵呵呵~” “不记得没关系,我知道就成,阿枝做梦都在想着我。” 宓银枝总觉得哥舒贺齐有问题,黑暗中,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交流起来很有压力。 宓银枝起身,打算去点灯。 却见哥舒贺齐猛然站了起来,向她走过来,带着威压。 宓银枝面皮微抖,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19章 内心酸楚笑说谎(感觉有点无羡即视感) “哥舒,你……怎么跑我房里来了?”宓银枝咽了咽口水,吞咽的声音在仲夏的夜里格外清晰。 夏日蝉虫的叫声都掩盖不住。 “我害怕。” 哥舒贺齐嘴上说着害怕,却慢慢走到*沿,阻隔了宓银枝的出路。 宓银枝喉咙微哽。“害怕什么?” 哥舒贺齐蹲下身子,大手落在宓银枝的脸上,指腹摸梭着。 害怕你消失不见,害怕你变心,害怕你的梦中没有我,害怕很多,很多。 这些,哥舒贺齐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苦涩一笑,对宓银枝道:“阿枝,我明天去向父皇请旨赐婚。” “呃,你,你去吧~” 宓银枝心里扑扑的跳着,大概猜到了哥舒贺齐是个什么意思。 可不知为何,竟会有丝心虚和怯懦,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哥舒贺齐捧着宓银枝的脸,脑袋随之垂下…… 宓银枝心中忐忑,又想着,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儿,应当没什么关系才是。 可真正来临的时候,宓银枝又犹豫了,僵着身子没有动。 “阿枝,给我反应!”哥舒贺齐喘着气,说出的话却又像是在乞求。 迁府不久,又正逢炎暑,府里的丫鬟婆子犯懒,只一日不曾粘蝉,知了声便不绝于耳,凭增了躁气。 窗外,透过茂密的槐树,零星的月光落在两人纯齿间,窥探了窗中人的小心思。 宓银枝微愣,侧脸避开月光,也避开了他。推开了哥舒贺齐。 哥舒贺齐面上不显,可眼中的忧伤怎么都掩不住,看得宓银枝别开了眼,心揪作一团。 “对不起哥舒,现在不行。” 宓银枝揪着哥舒贺齐的耳朵,试图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奈何不管宓银枝怎么做,都是枉然。 他眼中的悲戚,怎么都藏不住。 “阿枝,你说过的,不会被故事影响。” 宓银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不敢说出刚才梦到温月容的事。 “抱歉,高估我自己了,还是有点影响到了,容我调整一段时间如何?” 黑暗中,哥舒贺齐眸色深沉,宛如幽潭般,长长的睫毛垂下,阳光大男孩秒变忧郁小王子,宓银枝心紧紧的揪着。 宓银枝本以为哥舒贺齐会妥协,却没想他却道:“若是我非要在今晚呢?” 宓银枝愣住,只睁眼看着他,没再反对也没说愿意。 哥舒贺齐没想到宓银枝这样,愣了一会儿,放开了她,翻身下*。 她听到他笑,漫不经心的道:“本王堂堂南蛮代王,才不会强人所难呢!阿枝好好休息。” 看着哥舒贺齐离去的背影,宓银枝有些难受。 宓银枝暗自怪罪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又有些后悔听了温月容的故事。 看着窗外的月光,宓银枝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月亮都是一通嫌弃。 “都怪你!” 月儿无辜,依旧照着她愠怒的小脸。 越想越怪,宓银枝揉了揉脑袋,手脚并用的拍着*板,把隔壁的绿莹都给吵醒了。 “姑娘醒了吗?”绿莹细微的声音传来。 “睡了!” 宓银枝一脸郁闷,扯了薄被蒙着脑袋,不露出一丝缝隙。 月光透过窗台,可看到*上人儿的辗转反侧。 第120章 傲娇王爷,在线求抚 宓银枝一夜未眠,脸色相当不好,而她,将一切罪过都归于月光。 怪她在月初便亮得过分。 “姑娘喝口茶,醒醒神吧!” 绿莹伺候宓银枝洗漱完,见她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甚是无奈给她倒了杯茶水。 宓银枝端起来就要喝,绿莹赶紧拦下。 “姑娘小心烫。” 这是晨日里刚沏好的茶,可烫着呢! 宓银枝心情不爽,根本注意到这些,此时发现,手指间还留有茶杯的热度。 “姑娘为何事烦心?”作为一个贴心的丫鬟,绿莹觉得,她应该适当的关心一下主子。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这个主子都是没心没肺,完全不需要这些。 宓银枝撑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和绿莹说说也好。 “昨晚和哥舒闹脾气了,该怎么哄?” 闹脾气?绿莹疑惑,平日里闹的脾气还少吗,也没见她烦心过,更遑论是去哄王爷。 一般都是王爷屁颠屁颠的跑来求原谅的。 绿莹柳眉微蹙,想来这次的脾气应该不小。 “明日七夕,姑娘何不带王爷出去逛逛,到时候再买点小玩意儿哄哄?” 对绿莹来说,她们那没节操的王爷,随便哄哄就能嘚瑟半天,到时候再送个礼物,还怕他继续生气吗? 宓银枝眨眨眼,嘴角裂开一抹笑…… 可混了一天,都没见过哥舒贺齐,看来是气的不轻。 晚饭后,日头西斜,晚霞铺满了大地,宓银枝心烦意乱的摧残着刚移植的草木。 人都没见着,想去抚慰抚慰都找不到没机会。 宗心虽然说,哥舒贺齐是去协助南蛮皇处理朝政,可她心知肚明,他又何尝不是想要避开她? 昨晚风轻云淡的笑笑说不介意,其实内心还是在意的吧! 堂堂王爷,二十有三了还没成亲,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也是挺委屈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来求个欢,却被拒绝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能不委屈呀! 宓银枝想到这里突然头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了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意的扔出一颗小石子,在池塘中溅起层层涟漪,惊动傍晚时光。 温月容就是迎着那淡淡的夕阳走来的,阳光扑在身上,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晕色。 而夏日里,衣衫单薄,光线似是能透过薄薄的夏衫,偷窥那姣好的腰身。 宓银枝心中有气,一颗鹅卵石就这般掷了出去。 温月容没有躲,石子恰恰从他耳旁飞过,卷起了细发,又坠落。 温月容转眸看了一眼,在宓银枝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拥着晚霞,抚着晚风,娇俏的小女子和清朗的笑公子,宛如一幅画。 一旁的绿莹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暗中的宗虾也到了明处,战到了宓银枝身后,看温月容眼神非常不友好。 “小枝在生气?” “既看出我在生气,就不要惹我!”宓银枝又掷出一颗石子,打出了十多个涟漪。 温月容轻笑,宓银枝发现他近来很喜欢笑。 只是淡淡的笑,若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只道是他近来心情很好。 “昨晚本座梦到小枝了。” 宓银枝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侧目看向温月容,想到了她昨晚做的梦。 “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什么?” “昨晚的梦,是不是你搞的鬼?” 温月容一脸无辜,问道:“你做什么梦了,难不成也梦到本座了?” 宓银枝愣了一瞬,怀疑的看着他。 “我做了什么梦你还不知道吗?” “你做了什么梦本座怎能知道,本座现在是肉体凡胎,可没有入梦的本事。” 宓银枝面皮忍不住扯了扯,太阳穴也是突突的跳。 所以,那个梦真就是她的梦? “小枝梦到了什么?该不会是梦到了本座吧?”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走了,踏碎了一地的夕阳。 温月容幽幽的看着她离去,嘴角又牵出一抹笑。 心道,可不就是本座的手笔么! 曲艺说,心里防线攻破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温月容深以为信。 哥舒贺齐之前给宓银枝的院子叫辛夷居,后来知道了这辛夷枝的其他寓意之后,直接将牌匾都拆了。 遂以宓银枝现在还是住哥舒贺齐的立德殿,屋子也是挨着他的主屋的。 宓银枝没想到,到门口就撞上了刚回府的哥舒贺齐,想起刚才在湖边见过温月容,居然会有些心虚。 哥舒贺齐看了她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在宗虾头上,宗虾虽啥也没说,但光从她脸上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他们见了温月容。 “阿枝干嘛去了?” 宓银枝见他脸上还是温和的笑,还是那般宠溺的样子,突然眼中眼中酸涩。 垂着头说了声消食。 也不知道哥舒贺齐是个什么心情,心中倒觉得委屈了。 哥舒贺齐那桃花眼染上复杂的神色,两人在门口站立良久,终是上前拉住了宓银枝的手。 “夜了,去睡吧,明天七夕,带你出府玩。” 宓银枝猛的抬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哥舒贺齐已经将她推进屋内,转身离去。 若说不气,那肯定是假的。 堂堂王爷,求欢被拒,还是对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落了面子,心中肯定不爽。 可看着宓银枝那委屈的小样子,他又怎能狠得下心去不理她? 想着明日的事,哥舒贺齐望了望天,嘴角微微上扬。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七月初七这日,宓银枝早早的起床,想和哥舒贺齐商量一下晚上出去玩,顺便服个软,没想到又吃了闭门羹。 “王爷进宫了。” “又进宫,他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宓银枝更愿相信哥舒贺齐是不想见她,故意躲着她。 可,哥舒贺齐也不是这般记仇的人呀,难道真的伤心了? 宓银枝挠了挠头,心一横,又为难起管家了。 宗心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唯唯诺诺的为哥舒贺齐辩解。 什么宫中有事,皇帝生病,什么曲翼来犯,整军受缨。 小小管家,倒是把国家大事摸了个透。 宓银枝阴阳怪气道:“管家倒是关心国家大事。” 宗心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要解释。 宓银枝选择不听,还是得赶紧想想,怎么把那祖宗给哄好。 第121章 襄王有意水无情 丽正宫内,林言快步入内,脸上难掩喜色。 “娘娘,将军来了。” 纳兰月浇花的手微顿,而后将水瓢放入盆里,慢条斯理的整了整仪容才出外殿。 表面看起来,神色从容,可细心的于西林言还是看出她步伐的急切,牵动了裙摆的飞舞。 殿外,宫女奉上了茶,迟迟不肯离去,暗中打量着这个南蛮战神。 真如传言般猿臂蜂腰,丰神俊朗,面上都泛出桃色。 听到脚步声,纳兰仪第一时间抬起了头,视线和纳兰月撞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纳兰月挥了挥手,一干人等都退下了。 纳兰月款步走向纳兰仪,在三尺处停了下来,微微施了一礼。 “问哥哥安。” 纳兰仪眼神复杂,看着垂着头的纳兰月,心中又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了一句。 “这一年来过得可好?” 纳兰仪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怎么能好,冷宫那种地方,吃不好睡不好的,还消磨心智。 他这妹子这种心气儿高的,怎能受得了冷宫种种? 只见纳兰月抬起头,嘴角扯开一抹灿烂的笑,轻声道:“不曾受苦,倒是辛苦哥哥费心思搭救。” 纳兰仪看着纳兰月的笑,感觉分外扎眼。 以前,她向来是嚣张跋扈的,喜怒也都表现在脸上。 可如今这一笑,一看就不是真诚的,而那不曾受苦,更是屁话。 不过一年,他这妹妹,已经和他这般生疏了,纳兰仪苦笑,低头喝茶掩饰了眼中的落寞。 两人相对良久,都没找到话说。 纳兰月想了想,上前去,亲自为纳兰仪添了茶。待收手时,纳兰仪扣住了她的手腕。 纳兰月秀眉微蹙,抬眼看他。 “可还惦记着他?”只听他问道。 纳兰月自是知道他说的皇帝。 “没有了。” 纳兰仪深深的看了纳兰月一眼,后者颇为不自在的别看眼。 见她退避,纳兰仪怒了,说话声又忍不住加重。 “他如此对你,你竟还对他有情?”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如此无情。 纳兰月没再像以前一样顶撞哥哥,只是垂着头苦笑不答。 情之一事,向来身不由己。 纳兰仪手握成拳,指节咯吱作响。 终是在怒火爆发之前拂袖离去。 纳兰月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于西从暗中走出来,递上一方手帕。 纳兰月没有接过,只道是“送出去情,岂是说收,就能收得回的?” 于西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 纳兰仪刚从军营回来,连府门都没进过,倒是进宫向皇帝问安,问完安又求皇帝允他见纳兰月一面。 本来想着,经此一遭,纳兰月早该死心,很多话想要对纳兰月说,最终满腹心思,什么都没说出口,便被纳兰月堵死了。 心思沉重的去,倒是单纯的回来。 不过是单纯的生气,单纯的苦闷。 纳兰仪上了酒楼,一个人自斟自饮了半日,又躺桌上睡了一会儿。 等醒来,已经天黑……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进红丝几万条。 代王府侧门廊下,宓银枝撑着脑袋望着一旁的道路。 东城多为达官显贵聚集,治安也好,却没什么节日气氛,只点了灯,少有行人来往。 而高墙后的西城,火光明媚,即使隔得这般远,宓银枝都能感觉到那边的红热,风中偶尔夹杂着点点私语声,心中迫不及待想到去窥探一二,奈何哥舒贺齐迟迟未归。 门口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劝她回房,也不敢随意放她出去。 王爷说了,三皇子党羽未清,近来不太平,不得外出。 宓银枝等呀等,等到眼皮子忍不住打架了,才看到代王府的马车回来。 看见哥舒贺齐从车上下来,宓银枝迫不及待的迎上去。 哥舒贺齐没想到宓银枝会在门口等他,愣了一下,一只手背在了身手,一手宠溺的摸了摸宓银枝的头。 “等我换身衣裳。” 宓银枝眼斜了他背在身后的手一眼,心中有疑虑,面上倒是没表现。 “快去,等你!” 宓银枝抱胸靠着马车,看来是打算就在这等哥舒贺齐出来。 哥舒贺齐幽深的眸子不自在的别开,背着手进府了。 宓银枝狐疑的看着哥舒贺齐的手,奈何朝服袖宽,将整只手都遮了个严严实实,啥也看不到。 宓银枝越发好奇了,出府的一路上都盯着哥舒贺齐的袖口看。 哥舒贺齐知道宓银枝在怀疑,只当没看见宓银枝的疑虑。 最后,还是宓银枝忍不住了问道:“袖中藏了什么?” 哥舒贺齐挑眉,“你猜!” 宓银枝瞄了他一眼,见哥舒贺齐似是有兴致和她玩玩,想着这正是缓和关系的好时机,也陪着他玩。 “送我的?” 哥舒贺齐抿唇。 宓银枝挑眉,看来是猜对了。 “雕刀?” 哥舒贺齐摇头。 “发簪?” 哥舒贺齐又摇头。 “那还有啥?” 说实话,在宓银枝心中,哥舒贺齐这个榆木脑袋,真想出会送些什么东西。 以前每次生日都送雕刀,上次送了根发簪还是为了,换下她头上的辛夷枝。 “再猜?” 宓银枝望天,一连说了好几个都没猜对,这么一会儿工夫,也到了西城。 西城大多商贾,也兴现代一样,在好日子搞搞活动,坐坐促销。 出街的大多是年轻男女,只为在这日来寻得良配。 虽说南蛮民风开放,但在成亲这件事儿上,终是逃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能在七夕这天寻得良配,两情相悦,在找父母媒人说亲,那倒是成了好姻缘。 所以,七夕这天,父母们也放任儿女们胡闹。 宓银枝下车见外面灯火明媚,人潮涌动的样子,一扫这几天的阴郁,整个人都精神了。 “哥舒,快下来!” 看宓银枝眉眼含笑的样子,哥舒贺齐也不自觉的染上了笑。下车拉着宓银枝的手,两人一起闲逛。 知道宓银枝是从来不带钱袋子的,哥舒贺齐走之前还专门叫东子准备了钱袋子。 却没想到,一路上,宓银枝看到什么好东西就问他喜欢不喜欢,他若是点了头,她就大手一挥,都买下了来送他。 哥舒贺齐失笑。 “阿枝这是作何?” “逗你开心呀!”宓银枝瞪眼,“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第122章 姑娘芳名许多心 哥舒贺齐嘴角微扬,“没见过你这般讨好人的。” “我怎么了?” “用代王府的银子去讨好代王,你说你怎么了?”哥舒贺齐对着宓银枝眨眨眼,嘴角的笑怎么都掩不住,又是那个明媚的大男孩。 “你代王都是我的人,何况是这点银子。” 宓银枝嘴翘的老高,一脸傲娇。 哥舒贺齐收了笑,幽幽的看着她。 人潮涌动,哥舒贺齐却纹丝不动,连眼都不眨一下,定定的看着他,而后从袖中掏出那个藏了许久的东西。 是一把梳子,材质是鹅黄色的暖玉,上面还刻又紫玉兰花纹,紫色的小穗子摇曳着,小巧可爱。 宓银枝歪着脑袋,看着哥舒贺齐手中的梳子,没有伸手去接,只道是“我等你用它给我梳头”。 梳子寓意着白头偕老,送梳子便是私定终身的意思。 宓银枝叫哥舒贺齐为她梳头,便是答应与他白头到老。 哥舒贺齐心中一番思量,良久才反应过来宓银枝的意思,傻傻的笑着,像隔壁二狗。 宓银枝一脸嫌弃。 “瓜娃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哥舒贺齐才不会相信自己那么没品呢,收了那梳子,将宓银枝拉入怀中,问道“我的礼物呢?” “什么礼物?” “东子说你给我准备了礼物。” 哥舒贺齐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想要礼物。 宓银枝一掌拍开,傲娇。 “没有,东子骗你的。” “你个小骗子。”哥舒贺齐嘴上还是笑,可眼中有些失落。 宓银枝见了,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轻轻一*。 “这礼物可够?” 宓银枝眼中,宛如盛满了漫天繁星,晶亮晶亮的,哥舒贺齐喝醉了般,沉醉其中,哑声道“不够”。 宓银枝眨眼嘟嘴,哥舒贺齐毫不客气的*下去,惟愿时间就此停止,将一切美好都定格。 人潮中的小情侣们见此景,都忍不住停下来,偷偷窥探,眼中难掩羡慕。 人潮中,亦有一个月白的身影,远远注视着这一幕,只觉扎眼的很。 纳兰仪走出茶楼,对着漫天繁星,千万红线,有一丝恍惚。 他倒是忘了,今日是七夕。 纳兰仪苦笑,也罢,这日子对他也无甚作用。 纳兰仪揉着眉心,只想着回去睡大觉,没想到路边又路过的小姑娘将一个香囊塞进了他怀里,闹得他一脸蒙。 “你这小子,怎地这般迷糊,快去追呀!” “为何要追?” “人家姑娘把香囊送给你,那是对你有意思呀,我看那姑娘身段儿不错,应当是个美人儿,兄弟你可不吃亏。” 一旁的看热闹的大哥笑的不怀好意,纳兰仪倒是闹了个大红脸,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这七夕倒是蛮热闹的,纳兰仪路过一个小摊,看见卖鬼面的,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月儿小时候喜欢装鬼吓他的,那时,他若不害怕,月儿还会生气。 也是因此,他落得个怕鬼的名声。 堂堂一国大将,居然怕鬼,说来也是笑话。 纳兰仪想笑,可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开,最后只得放下鬼面走人。 这样迎面撞上了游玩的哥舒贺齐。 哥舒贺齐看见纳兰仪的时候,下意识打量了宓银枝一眼,私心里是不想去打招呼的,可是纳兰仪毕竟是南蛮的肱骨之臣,双方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实在不像话,更遑论纳兰仪已经主动走来了。 “纳兰将军好雅兴,这才刚回南京,就来逛夜市。” “王爷万安。”纳兰仪抱拳,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 “王爷亦是雅兴,陪王妃出游。” 宓银枝一直暗中打量纳兰仪,想着传言果然非虚,这纳兰仪当真是仪表堂堂,不卑不亢,有大将风范。 不过当面被点名,还是叫王妃,这倒有点受宠若惊了。 宓银枝嘴角咧开,“将军慎言,王妃还没影呢!” 纳兰仪挑眉,看向哥舒贺齐。 后者也给了他一个眼神,纳兰仪默默闭嘴,跳过这个话题。 “不打扰王爷游玩,臣告退。” 纳兰仪又施了礼,转身离去。 如此热闹的夜市,他却形单影只,哥舒贺齐莫名的想到,这个年近三十的将军,至今都不曾娶妻,倒是怪事。 “将军不如趁此机会,寻一良配?” 纳兰仪听见了,点头笑了笑,融入人群中。 哥舒贺齐也知纳兰仪没把这话当回事儿,自讨没趣罢了。 宓银枝眼珠子一转,也好奇起纳兰仪的亲事。 “你说,纳兰将军少说也二十来岁了吧,怎么还不娶妻呢?是不是以前有喜欢的姑娘,然后等将军打仗归来时,姑娘早已嫁作他人妇了?” 宓银枝开始yy将军的悲情故事。 哥舒贺齐听得满头黑线,他可没听说纳兰仪有什么红颜知己。 “别瞎想,管好自己吧。” 哥舒贺齐拍了拍宓银枝的脑袋,拉着她闲逛。 宓银枝不服,继续胡思乱想。 纳兰仪没想到,仅仅正面撞上一次,自己在准王妃的脑子里就过了百八十遍,全都是悲情男主的形象。 只是,在路过宽巷的时候,一个东西猛然向他袭来。 他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感觉出那东西没有威胁,便伸手接住了。 是个荷包,绣了一只鸭子,看起来倒是别致。 纳兰仪寻着来处望向对面的窗口望去,只这一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二楼的窗口,坐着一个姑娘,一只白皙的玉手刚好伸回,无疑,这荷包便是她扔的。 纳兰仪瞳孔微微缩小,抬头想要尽力看清她,可不管怎么看,她都有和纳兰月八分相似的容颜。 纳兰仪像是被迷了神智般,上了茶楼,转瞬,便坐在了她的身旁。 “敢问姑娘芳名?” “许多心!” 许多心笑看着他走上来,很满意他被自己迷惑。 纳兰仪奇怪于她这不雅的名字,又失神在她巧笑倩兮的酒窝中,那酒窝,和纳兰月也无差。 不同的是,纳兰月向来清高自傲,自视甚高,是个冰美人。 但许多心不同。 许多心看出了纳兰仪的打量,也不造作,大大方方的给他倒茶,将点心推到他面前。 只是动作透出些由内而发的妩媚,一举一动,自成风情。 第123章 登堂入室 纳兰仪面色微沉,自觉此女不是个善茬,说不定是敌国奸细。 见纳兰月不喝茶,许多心还是笑,不过眼中透出失落。 “将军为何不喝,怕我下毒?” “你知道我是谁?”纳兰仪渐渐肯定心中所想。 “将军以为我是奸细?”许多心讶异,拿手抚唇,一脸的忧伤。 可转瞬,又换上甜腻的笑。 “小女子钦慕将军已久,多番打听才知道将军的下落,本来痴心向付,却不想被怀疑成奸细,小女子好生伤心呢!” 许多心说着伤心,脸上却还在笑,眼中秋波暗送。 纳兰仪微愣,显然没有应付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姑娘,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哪有姑娘像你这般……不知羞耻。” “将军快别这么说,我这是钦慕将军,想要一探尊荣,却被将军如此诋毁,小女子我,我不活了~” 许多心说着不活,语气哽咽,眼中却不见泪,还假惺惺的拿帕子擦了擦。 “哎呀,怎地没哭出来?” 许多心自以为喃喃自语,却半句没逃过纳兰仪的耳朵。 纳兰仪挑眉,看着这姑娘作。 许多心见自家嘤嘤嘤的“哭”了半天,对面都没什么反应,抬眼看去。 好家伙,这厮在这好整以暇的看戏呢! 许多心不高兴了,难道是她的魅力下降了? 不能啊,黑狗那个棒槌都被她迷得团团转呢!(衣衣解释一下,棒槌就是傻子,和瓜娃子一样) “将军不安慰我?” “敌友不明,本将为何要安慰你?” 许多心叹了口气,幽幽道,“不瞒将军,小女子是刚从青楼逃出来,以前姐妹们都说,纳兰将军是多么多么的威武,我听得多了,也是钦慕良久,只望窥得将军芳容,今日一见,果然是丰神俊朗,自成一格,真没让我失望呢!” 许多心越说越开心,最后嘴角都要咧耳根了,完全不知收敛。 虽说南蛮民风开放,但这样不要脸的倒是少见。 纳兰仪打量了她良久,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军?”许多心手撑着桌案,靠近了又叫了声“将军”。 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檀口中幽香四意。 纳兰仪略微不自在的向后靠了靠。 许多心见他的小动作,心里笑开了花。 真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小白花,随意一撩就受不了了。 “将军?”少女吐气如兰,声线诱惑。“若是将军不喜欢我现在这样,我也是可以清纯痴情的!” 纳兰仪耳朵有些发痒,定了定神,冷眼看着她。 “既然是刚从青楼跑出来,想来也没地可去,随我住将军府吧。” 纳兰仪抛出橄榄枝。 心道,这女子,若真的是奸细,那就先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要是有什么动静还能来得及阻止。 许多心没想到,纳兰仪这般容易就让他住进将军府了,还有些懵。 “将军怎知我无处可去?” “刚逃出青楼。” “将军怎知我想住将军府。” “荷包。”纳兰仪眼瞥向放在桌上的荷包。 许多心眼神怪异。 “将军不怀疑我是奸细了?” “你若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成事,我这将军不做也罢。”纳兰仪挑眉,明显的不屑。 许多心眉心微跳,突然觉得这个将军……有点意思,真的好喜欢了呢! 许多心灿然一笑,细嫩的小手端着茶杯慢慢的品着,眼一直没离开纳兰仪,秋波明送。 纳兰仪三十年来独身一人,哪能受得了这般目光,突然起身下楼了。 “哎,将军等等我呀!” 许多心起了玩心,决定和这个将军好好玩玩,说不定还真就牵出一段佳话了呢! 放下酒杯便一步三摇的跟上了纳兰仪的步伐。 路上,许多心好奇问道:“将军为何而立之年还孤身一人?” 纳兰仪瞥了她一眼,觉得没必要回答这个女人任何问题。 可看到那张酷似纳兰月的脸,纳兰仪心弦又忍不住波动,搅乱了一潭的水。 纳兰仪恨自己心智不坚,竟为容色迷惑。 许多心嘴角微扬,知道纳兰仪心中所想。 “将军以为我长得如何?” 纳兰仪猛的向她看来,发丝卷起一股肃杀之气。 许多心微愣,而后笑看着他,任他打量。 只见纳兰仪将她上下看了一遍,嘴唇微启,许多心有些兴奋,等着他开口。 “不过尔尔。” 纳兰仪冷笑,大步离去。 许多心一整晚挂着的笑终于湮灭了。 不过尔尔?许多心心胸剧烈的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居然有人说她长得不过尔尔? 许多心扭了扭脖子,咬牙切齿,气到小身板都忍不住抖。 但见纳兰仪走远了,跺了跺脚,赶忙追上去。 “将军,将军,等等我呀!” 许多心迈着小碎步,跑得心胸起伏,面色绯红,我见犹怜。 路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叹到如此好看的小娘子,居然看上了不解风情的将军,当真是暴殄天物啊! 将军府 “将军你回来啦~今日小李子老早就说将军会回来,老奴在门口望了一天都没看见将军,将军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不顺,可有伤着哪?” 老管家跟着纳兰仪十多年,早把他当儿子看。 早就说要回来的人,等到大半夜了都没等到,叫人怎能不担心。 “无事,进了趟宫。” 纳兰仪对着管家的唠叨,也没有不耐烦,细心的解释了句才进府。 “将军等等我。” 后面,许多心踏着小碎步紧紧跟上。 老管家这才注意到纳兰仪身后的女人,她着实小娇了些,站在高大的纳兰仪身后,以至于老管家一直没看见。 “将军,这是?” 老管家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暗道自家主子可算是开窍了,知道找女人了。 明明是权倾朝野的将军,都而立之年了,过得跟个苦行僧似的,老管家也没少操心。 “许多心,青楼女子,暂住府上,给她安排个屋子。”纳兰仪没多想,随意道。 老管家心里暗自计量,青楼女子跟着将军,着实降低了将军的身价。 这种身份卑贱的女子,连做姨娘姬妾的资格都没有,不过,看在将军难得带女子回来的份上,老管家暂且忽略的她的身份,对她还算和善。 “那姑娘请随我来。” 第124章 纳兰仪的春天到了 老管家想着,把她安排到西苑那些滕妾住的地方,将军若是喜欢,再做处置,若是没兴趣了,打发了便是。 却没想到早已走远的纳兰仪突然走了回来,又说了句“安排在我院附近”。 许多心挑眉,巧笑倩兮。 她知道纳兰仪这是想就近监视她,不过老管家不知道。 老管家心惊,一个青楼女子住入主屋,这不乱了套了吗! 而且……老管家视线默默从许多心身上移开。 这女人,一看就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万一将军被她迷了心窍,干出什么傻事…… 老管家看许多心的眼神瞬间就不友好了,想着莫不是这狐媚子有些本事,短短时间就将将军迷得连世家礼数都不懂了。 有心规劝纳兰仪,奈何他已经走远,而纳兰仪本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劝也劝不住。 不管怎么说,许多心是在将军府赖下了。 许多心进了望月阁,嘴里啧啧有声,果然是将军府呀,比她以前住的那些破地方,不知道要好多少。 纳兰仪冷眼看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又看她扭着腰来到身边。 “这将军府当真是气派,望月阁更是别具一格,就是不知道……”许多心大眼一转,波光四溢,“将军叫奴家住进望月阁,是什么意思?” 纳兰仪瞥了她一眼,正欲开口,许多心的手就突然伸出,轻捂住他的唇,一股女儿的清香扑面而来。 纳兰仪心跳微顿,一时忘了反应。 许多心俯身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喃。 “将军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纳兰仪瞳孔微缩,就在许多心的唇要碰上他的耳垂时,猛的伸手将她推开,恼羞成怒。 “果真是青楼女子,好不知羞耻!” 纳兰仪以儒将自居,向来都是知礼守德的,也就真生气了,才能说出这种辱骂人的话。 许多心却丝毫不在意,想是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被说的多了,纳兰仪这点羞辱,完全气不到她。 许多心挺直了腰板儿,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纳兰仪的眼神,似叹似怨。 “我若是知道羞耻,也等不到逃出青楼这一天了。” 纳兰仪微愣,明明生气,听到她这话,却气不起来了。 都是命运弄人吧,谁愿意落入青楼呢? 这样想着,纳兰仪看许多心的眼神,又带着同情。 许多心见纳兰仪神色变化,嘴角微勾,颠倒众生。 “将军可是同情我的身世?” 纳兰仪没回话,但也算是默认了。 “将军真是容易心软呢?将军不如娶了我,如此我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纳兰仪瞪她,果然,还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许多心又凑近了些。 “将军以为如何?” “痴人说梦。” “将军若是应了,那便是美梦成真了。” 纳兰仪眸色渐深,当真没想到这女子如此难缠。 而且还长了张和纳兰月相似的容颜,若真是敌国奸细,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心竟被敌国窥探了? 纳兰月眼幽幽转向她脸上,手渐渐伸出。 许多心看着纳兰仪伸过来的手,正欲抬手去牵,却没想到他突然施力,捏住了她的脖子。 “呃……将军,这是……作何?” “很明显,要你的命。” 第125章 纯洁的小白花 “堂堂一国之将,欺负……一个,弱女子,算,算什么……本事?” 许多心的脸泛红,小手无意识的挣扎着,脚也胡乱瞪着纳兰仪。 纳兰仪眉头紧蹙,死死的盯着他,手下力道加重,直到许多心的脸变成紫薯色。 许多心长得真的很像纳兰月,不管是眼睛,还是鼻子,亦或是嘴,无一处不像,他宛如看到了纳兰月在他手下挣扎求饶。 纳兰仪猛的将她甩开,许多心随着力道摔倒在地,手心蹭掉了皮。 许多心一番猛咳才缓过气来,抬手见一片血肉模糊。 许多心眼神微暗,转瞬又换上楚楚可怜的面容,巧笑倩兮。 “将军当真狠心,居然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说实话,红着个脸笑当真不怎么好看,甚至有点滑稽。 可纳兰仪却被那笑堵着口气,压抑的很。 “谁派你来的?” “将军还以为我是奸细?” “不怀疑。” 许多心眼睛一亮。 “因为你本来就是。”纳兰仪冷声。 许多心哀叹了口气,真的是,痴情女子不好做呀! 许多心拍了拍膝盖,爬了起来,一脸风轻云淡,眉眼中的风情依旧。 “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就是奸细,专来色、诱将军的,我们主人说了,劝降为上,取命为下。”许多心抛了个媚眼,向他走近。 纳兰仪眉心微跳。 “可是呢,奴家看到将军的第一眼,便被将军的丰神俊朗给迷倒了。所以,奴家决定背弃主人,转投将军挎下!” 许多心眉目含情,小手不规矩的抚上纳兰仪的*膛,“将军可愿收留?” 纳兰仪太阳穴也跟着跳了起来,却没有推开她。 此女满口胡话,一会儿喜欢一会儿奸细的,虚虚实实最是让人拿不准。 “你家主子是谁?为何派你一个弱女子来?”纳兰仪纹风不动,任许多心靠着,轻声问道。 许多心心痒痒,低音炮什么的,最是受不了了。 这绝对是美男计,绝对是! “将军想知道?” 纳兰仪蹙眉,点了点头。 许多心望着纳兰仪的下颌,娇媚一笑,复又踮起脚尖来说了什么。 纳兰仪太阳穴突突的跳,脸色也是千变万化,恼羞成怒的将她推开,转身离去。 许多心回头,见他那凌乱的步伐,笑得格外得意!身子都忍不住跟着颤栗。 “将军,想知道的时候,就来吧!奴家等你。” 娇笑声传入纳兰仪耳中,步伐越发凌乱了。 许多心笑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喝了口茶轻叹道,“果真是朵纯洁的小白花。” 想了想,又叹了叹,“就是呆了点!” …… 另一边,哥舒贺齐抱着大包小包上了马车,一路上心情美好,笑着下车,笑着回府。 宓银枝看着哥舒贺齐傻笑,待要进屋的时候,决定来一记猛的。 “哥舒!” “嗯?” “闭上眼睛。” 哥舒贺齐璀璨的眸子锁着她,乖巧的闭上。 “阿枝还有什么惊喜要送给我吗?” “你猜?” “猜不到。” “伸手。” 乖巧伸手,妥妥的小狼狗。 第126章 再入梦中来 宓银枝将一个东西放入他手心。 “猜猜是什么?” 哥舒贺齐捏了捏,“这有什么好猜的,香囊呗……香囊!” 哥舒贺齐睁眼,看着手中的香囊,嘴角嗫嚅,眼中有波涛在汹涌。 良久,哥舒贺齐才轻笑道:“阿枝亲手做的?” “嗯哼!”傲娇求夸奖。 “真难看。” (⊙_⊙)? “但我喜欢,只喜欢阿枝送的香囊。” “你还想别人送香囊?”宓银枝斜眼。 哥舒贺齐抬眼,看宓银枝傲娇的小样子,忍不住伸手将她捞入怀中。 “只阿枝一人,再无其他!”郑重承诺。 七夕的香囊,就是倾心定情之物,几年追逐能得到宓银枝的回应,哥舒贺齐觉得,此生值了。 哥舒贺齐带着满心欢喜,一整晚都激动地睡不着,将香囊抱在怀里傻笑。 可宓银枝却没睡好,今夜,她又做梦了,梦到泽兰和辛夷,亦或者说是温月容和她。 宓银枝和温月容一起进山采药。 她像个弱智一样,看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要问一下这是什么。 “这个小东西是什么?” 温月容瞄了一眼,道“蜗牛。”(我猜有小可爱为认为,这是不是百万年后的小蜗牛呀!) “蜗牛好可爱呀,软软的,可以吃吗?”宓银枝天真的问道。 温月容蹙眉,觉得宓银枝思想有问题,看见什么都问可不可以吃,经过上次误食川乌事件,温月容表示,不管能不能吃,在宓银枝都是不能吃的。 “不能。”语气坚定。 “哦!”宓银枝失落。 温月容眼神微转,大手一挥,一只小白兔落于手中。 “哇!这个……这个也好可爱!” “可以吃。” 温月容将兔子扔宓银枝怀里。 宓银枝赶紧接住,软软的一只,热乎乎的,完全爱不释手。 “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呢!”(惊现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衣衣表示,我先吐,你们随意。) 温月容眼下意识落在青石上的蜗牛身上。 宓银枝见了,吐了吐舌头,兔子不小心跳了出来。 宓银枝去追,温月容就在身后看着,看着她在林子里穿来穿去,看见她被捕兽夹夹住。 温月容又是气又是心疼,火急火燎的掰开捕兽夹,见脚腕上那一圈血红,眼睛也跟着红了。 后来,温月容给她脱了袜子,上了药。 那时的宓银枝很单纯,什么都不懂。 但梦外的宓银枝却知道,温月容握着她脚的手很烫,很用力,眼睛通红,和兔子有的一拼,像是压抑着什么。 再后来,清冷自持的温月容,放下了身段儿,背着宓银枝回了九重天上…… 梦醒后,宓银枝坐在床头,借着月光研究着自己的脚。 一研究,就是一整夜。 清晨,两只珍惜物种成功亮相。 宓银枝有精无采的打了个哈欠,眼泪止不住了流。 哥舒贺齐也好不到哪去,眼中血丝清晰可见。 见这番,宓银枝莫名想到温月容昨晚红眼的时候,不敢直视哥舒贺齐。 她居然又将泽兰和辛夷的故事代入到自己身上了!哭唧唧。 “阿枝昨夜也彻夜难眠呀!” 哥舒贺齐心情很好,见宓银枝没睡醒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宓银枝嚼着馒头,呐呐的嗯了一声。 哥舒贺齐眼睛清亮,转来转去都没移开宓银枝身上,心中欢喜,本来还想多说点什么,外面东子又进来破坏气氛了。 “王爷,皇上宣召。” 哥舒贺齐微愣,他下早朝回来,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又有什么事了? “是急召。”东子强调。 哥舒贺齐挑眉,放下碗筷。 “阿枝先吃,我去去就回。” “去吧。”宓银枝似是松了口气。 她怕在再问下去,哥舒该问为啥没睡好了,那她该怎么回答? 皇宫御政殿,将军纳兰仪,丞相李琦,还有都尉杨国忠等朝中肱股之臣都来了,哥舒贺齐心中微沉,看来不是小事。 “儿臣来迟了,父皇恕罪。” 南蛮皇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又让都尉将事情禀告了一遍。 原道又是曲翼小国,近来实在不安分,本来南蛮也没放在心上,可近来曲翼总是小范围的进攻骚扰南蛮西境,前日里竟然突破防线,屠了一村,近三百条人命。 这便不仅仅是人命的问题了,涉及了国之尊严,国土属权。 刚才消息传回,南蛮皇震怒,等不到明日早朝,遂召集几人来商量派兵事宜。 南蛮皇的意思是,区区小国,竟然挑衅,干脆一举歼灭。 “纳兰将军劳苦功高,前些日子刚平了叛乱,也受了些伤,此时合该调养身心才是。我南蛮人才辈出,相信还有和将军一样,愿意报效南蛮的人才在,不知个爱卿有何人可推荐?” 南蛮皇觉得纳兰仪镇守东营,又刚平了乱,暂且让他安养一段时间,转而又提新将一事。 南蛮近年来,当真是出来纳兰仪便再无大将,可最近新起了个小将军,也是大臣心中一致可担大任的。 众臣也明白,南蛮皇这是打算扶持新将白东起,削纳兰仪的权。 如今,南蛮大军,是三十万在纳兰仪手上,三十万在兵部,而皇帝手上能掌握的时候也就十万兵马和两万禁军。 若是纳兰仪起了什么心思,对南蛮来说,又是一场灾难。 所以打算扶持新将和纳兰仪平衡势力。 哥舒贺齐看了白东起一眼,心道虽然年纪尚轻,但胜在有勇有谋,又有股年轻人的拼劲,可也就是年轻气盛,急于求成,还是焦躁了些。 最好是能派个监军,能压压他性子人去。 “老四以为这个监军……派谁去合适?” 哥舒贺齐把朝中文官武将都给过了一遍,倒是没找着特别合适的,只一人勉强可用。 “丞相小公子新任尚书郎李思,倒是个可造之材。” 南蛮皇点了点头,想起那孩子,确是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转而一想,又将视线落在了哥舒贺齐身上。 “老四可愿随去?” 哥舒贺齐微愣,没想到会父皇中意的人居然是他。 哥舒贺齐不加思索,跪地请缨。 “儿臣愿意前往。” 第127章 回来便赐婚 “儿臣惶恐。” “你这小子,心里想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区区小国,我还没看在眼里,此去顶多半年,快的话三月便可归,回来了便为你和那宓姑娘赐婚。” 哥舒贺齐猛的抬头,眼中难掩喜色。 自从听了温月容故事后,他心中惶惶不安,每日里进宫求南蛮皇下旨伺候,都无疾而终。 南蛮皇终是看不上宓银枝孤女的身份,顶多给个侧妃的身份,哥舒贺齐哪能同意,一直磨着。 没想到南蛮皇现在松了口。 “谢父皇,谢父皇!” 哥舒贺齐郑重的跪地磕头,那脑袋碰地的声音啪啪作响,南蛮皇忍不住眯了迷眼,这傻小子! “滚吧,去和白东起好好合计合计。” “是,儿臣告退。” 哥舒贺齐有点飘,并没有听到南蛮皇说了什么,大概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南蛮皇看哥舒贺齐那傻样,面色微沉。 一旁的宗德笑着安慰皇帝。 “陛下别忧心,王爷已经长大了,不用操心了。” 南蛮皇斜了他一眼,又是一声叹息。 “哪能不忧心,他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人,竟为了一女子……朕怎能放心?” 宗德给南蛮皇倒了杯茶,又到身后去给他松松筋骨。 南蛮皇靠在龙椅上,放松了身子。 “宓姑娘也是个好姑娘,都是知根知底的,而且医术了得,以后王爷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可照应着点。如此看来,也是王妃的不错人选。” “她啥事都做了,要我御药房何用?” 南蛮皇哼了一声,没听到宗德的应和,叹了口气,又道:“那姑娘,看着是不错,奈何是个孤女,性子又跳脱,整天都怂恿老四,带着她疯,没个正形!” 宗德知道南蛮皇是对他这个未来儿媳不满意了,只听着他的抱怨,时而嗯嗯两声,可不敢跟着他数落。 只听南蛮皇说了大堆宓银枝不是,宗德只道是“奈何殿下喜欢呀!” 南蛮皇瞪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眼神不善,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哥舒贺齐出宫的时候,已近黄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府,可又突然想起御政殿的事,想了想,还是安耐住激动,去了一趟将军府。 却没想到,正遇上纳兰仪出门,身后还跟着一娇媚的女子。 纳兰仪的步伐很急,像是在躲避恶犬一样,但又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暴走。 脸色也很不好,连门口代王府的马车都没看到,就绝尘而去。 哥舒贺齐挑眉,看那女子在门口跺了跺脚,回府牵马来追着去了。 “这纳兰仪,莫不是桃花运来了?” 那女子仪态虽然矫揉了点,不过长得倒是不错,身姿也是绝美的。 哥舒贺齐暗叹,纳兰仪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呀! 真没想到,纳兰将军喜欢这样的,难怪都而立之年都找不到心仪的,这般……放浪形骸的女子确是难找! 哥舒贺齐在脑子里极力找了这么个看起来端方点的词。 “回吧,本王看纳兰将军此时,也没什么心情想曲翼的糟心事了。” 纳兰仪怒气冲冲的跑了,没想到那女人居然还追来,又是恼羞成怒的奚落她。 “你这女人,当真不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吗?” “哎呀,礼义廉耻小女子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不过这兄妹情深嘛……我还是……” “闭嘴!” “哎呀,我的将军哎,恼羞成怒了呀,这心里敢想不敢认吗!” 没错,许多心知道纳兰仪的小心思了,也知道她这张脸像谁了。 她真没想到,平日里端正儒雅的南蛮将军,居然,喜欢自家妹子,还是皇帝的女人! 许多心想想都忍不住笑。 “将军别生气吧,这妹子是肖想不成了,奴家倒是愿意随了将军。” 许多心再次抛出橄榄枝,收到纳兰仪一冷眼。 “将军还不信我,之前我是真不知道我这张脸和将军妹子一样。” 许多心发誓,她这句话是实话,不过由于之前说了太多虚虚实实的东西,纳兰仪已经完全不相信她了。 许多心抚上纳兰仪的*膛,眉目含情。 “将军,奴家是真的钦慕将军,既然将军亦有情,何不……嗯?” 许多心没想到纳兰仪会突然出手,想到入府那天的不美好,她本能的想要闪身避开,好在忍住了。 纳兰仪拉着她,御着风,两人落在一酒楼门口。 许多心挑眉,笑道“将军想一醉解千愁?” 纳兰仪不甘示弱的回视。 “那倒要看谁先醉了!” 许多心傲娇,计上心头。 “姐姐我可是千杯不醉。” 纳兰仪哼笑,面上是不信的,但心里还是有点怀疑。 若这女子真是青楼出来的,想来酒量应该不差。若是敌国奸细,酒量这一块,也有可能培养。 但事实上,酒过三巡之后,纳兰仪发现,他的担心只多余的。 没想到许多心嘴上吹着牛、逼,却是个一杯倒。 “喝,继续喝!姐姐我……呃,可是练过的!” 许多心趴在桌上,不安分的扭动着,眉头微微蹙起,想来也不太好受。 纳兰仪嘴角微抽,本想着大干一场,等她醉了好套话,没想到,他不过微醺,这厮就已经趴下了。 纳兰仪仰着头又喝了一壶酒,拍了拍桌,恶狠狠的问道:“说,你是哪人?” 许多心脖子一扭,露出半张脸,伸手指了指鼻子。 “我?” 纳兰仪微愣,看见那张酷似纳兰月的脸,做出如此懵懂可爱的样子,心里一阵柔软。 纳兰仪撑着额头,点了点头。 许多心虽闭着眼没看见,也自顾自的回答。 “老子是……望雅轩的头牌,花魁……” 纳兰仪皱眉,又问“家住何处?可有什么亲人,接近我有何目的?” “没有……都没有,老娘谁也不要,照样可以混成头牌,老娘怕谁,来呀,打一架呀!” 许多心越说越激动,甚至站了起来,一脚踩上椅子,做威武状。 可即便如此,也难掩许多心眉目间的风、情,一瞥一笑,自成风、情,一种在纳兰月身上看不到的情态。 第三卷:古来白骨无人收。128:将军可心动? 其实……这两人,还蛮好的分辨的吧! 至少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是许多心。 纳兰仪觉得自己也醉了。 居然会觉得,许多心的妩媚多情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想,大概是同情心作祟吧! 好好的一个姑娘,父母双亡,一个人在花楼里摸爬滚打混成了头牌。 纳兰仪为这突然的同情心表示惊讶,看了她一眼,缓缓靠近她,将她拉下凳子。 “好生坐好!” 许多心呆了呆,乖乖坐好,纳兰仪正欲问话,许多心突然一惊一乍道:“遵命,我的将军大人!” 纳兰仪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许多心醉得有些奇葩。 “你,接近我,到底有没有目的?” 许多心抛出一个媚眼,嘴角咧开一个明媚的笑。 “有!” 纳兰仪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失落。 “奴家钦慕将军,想投入将军挎下。” (⊙o⊙)… 纳兰仪懵了,是真的懵了,然后视线移向脖子以不可描述的地方,耳根子开始泛红。 许多心轻笑,站起来砰的一声趴桌上,笑眯眯的问道:“将军可心动?” 纳兰仪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将军喜欢我吗?” 纳兰仪怪异的看着她,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本将已心有所属。” “你妹妹?” 纳兰仪眉心微跳。 “她不是。” “嗯?世人皆知,纳兰仪有一妹,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先为贵妃,遭贬后又当了嫔妃。” 纳兰仪揪着眉头,没发现许多心此时说话利索了,眼神也清明了。 “她不是,她是我捡来的,捡来的妹妹。” 纳兰仪的眼神渐渐暗淡,瞳孔变得涣散,回忆起小时的岁月…… 纳兰家族本来遁世多年,向来深居浅出,不问世事。 原来的纳兰家族,骁勇善战,武艺超群,技艺非凡,也曾在百陆掀起过大风大浪,也曾建国,只是后来骄奢无度,目中无人而被卧薪尝胆的小国灭了国。 灭国后,纳兰家族反省了自己的过失,带着仅剩的零星子嗣隐居。 自纳兰仪曾祖父那一代起,他们便举家搬入子虚乌有,百年来,无人能找到他们,纳兰家族也过上了一段安生日子。 偶有一两个零落在外的纳兰家人,都能封王拜将,仕途通达。 后来,到纳兰仪这一代的时候,人丁突然兴旺,一房二房三房都子嗣丰厚,纳兰仪身为嫡长房长子,被认定为将来的家主。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结团的地方就有斗争,纳兰家族也不例外。 几房家中的孩子都想得到家主之位,明里暗里和纳兰仪作对。 纳兰仪生来聪颖,继承了先祖父的衣钵,武艺超群,兵法也用的贼溜,把几房的斗争当游戏,完全不看在眼里。 可他忽略了自家兄弟也是有野心的,他和弟弟出去狩猎的时候,被弟弟一剑穿心…… 他不是没有能力躲开,他只是太过信任弟弟,将后背交给了他,在他和一只黑熊搏斗的时候,被偷袭。 也是在那时,他遇上了那个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人——纳兰月。 那时的纳兰月并不叫纳兰月,而是叫白骨。 人如其名,她真的瘦的像是只有骨头了,可她却用那枯瘦的身板儿,将十五岁的纳兰仪拖了近十里路,拖出了山。 昏迷中,他能听到有人在耳边私语。 “能听到我说话吗?” “拔箭了,忍着点。” 纳兰仪难耐的睁开眼,恍惚中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少女在他眼前晃荡。 当时他就觉得,这女子,好美,就是,有点凶。 一声闷哼后,他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阵饭香中。 他从来不知道,米饭的味道可也这么香。 “醒了吗?”白骨见他的喉结似有滑动,试探性的在他耳边唤了声。 纳兰仪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身旁的姑娘。 白骨见了,将一万汤药放到床头。 “醒来就喝药,喝完吃饭。” 纳兰仪微微皱眉,从没见过这般无理的女子。 奈何此时的纳兰仪并没有过多的心思计较这些,因为,他的肚子已经唱起来空城计。 昏迷的时候还不觉得,现下醒了那股子饥饿感一阵阵的袭来,纳兰仪肚子忍不住发酸,赶紧喝完药去吃饭了。 不想起身太过用力,触动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白骨闻声看来,眼里全是不屑。 “愚蠢!” “……” 说的是他吗,纳兰仪想。 他在家族中,算是个中翘楚了,不管是文学才识还是武功兵法。 少年心性,听到别人的否定都是忍不住辩驳两句的,纳兰仪也不例外。 “说谁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纳兰仪匆匆上前,拉住了白骨的手臂,心想,居然比看起来还瘦。 “我只知道,若不是我救了你,你便是个死人。” 白骨冷眼扫来,纳兰仪讪讪收手。 纳兰仪长么大,还未曾遇到过如此犀利的女子,又是气又是好奇。 但见这女孩也算是眉目清秀,就是瘦得过分,想来家中日子也不好过。 “那啥,你叫什么名字?你既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不必。” 白骨端了一碗饭递给他,纳兰仪看着他白生生的米饭,咽了咽口水。 当即也不管是世家礼仪风度了,拿了筷子便开始便是一阵猛刨死咽,一招不甚,给噎着了。 白骨实在不忍直视,一掌拍他背上,将米饭给咳了出来。 纳兰仪趴在不是桌子的桌子上缓了好一阵,转头见白骨还在盯着地上的饭团看。 纳兰仪怔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你吃了吗?” 白骨冷眼扫来,只说快吃。 纳兰仪又刨了两口饭,见白骨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还在盯着他看,又叹了口气放下了碗。 “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 毕竟只是个七八小姑娘,即使再高冷,有些东西,还是藏不住的。 白骨眼中的渴望,即使再怎么可以隐藏,都没逃过纳兰仪的眼。 白骨白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客气,把饭碗抢了过来,连筷子都不用,就着手刨饭,吃相比纳兰仪还要饥渴几分。 第129章 长大成人 纳兰仪摸了摸肚子,砸吧砸吧嘴,本来没饱的,看着她吃,就感觉自己也吃饱了一样。 等白骨吃完了饭,纳兰仪才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白骨斜了他一眼,放下碗,又是高冷人格。 “白骨。” “白骨?这谁起的名呀!”简直不要太难听。 “我自己。”白骨面色不善。 呃… 好吧,他不该问的。 纳兰仪尴尬一笑,笑刚咧开一半又突然僵住。 自己取的名,那是不是…… 纳兰仪环顾了一下这个茅草屋,还有房里那个床板小桌。 也算看明白了,她真是个孤女。 “白骨一直一个人吗?” 白骨点了点头。 “那会不会无聊呀?” 白骨转身看他。 纳兰仪见她那圆溜溜的大眼,朦朦胧胧的样子,像只小狗,可怜得紧。 不知道怎么冒出了的想法,也就是那一瞬间,不加思索的问了句“白骨可愿随我回家?” 白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只讲他当神经病。 纳兰仪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他不过随口一说,说完就后悔了,子虚乌有境不允许私带外人入内,带人进去是要被驱逐的。 还好她没答应,不然得尴尬死。 晚上,白骨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只野鸡,开车两人分着吃了。 没想到这小家伙的手艺还不赖,明明什么调味料都没放,还是那么好吃。 等吃饱喝足后,纳兰仪终于考虑到睡觉的问题了。 纳兰仪看着面前的小床板,又看看身边的白骨,咽了咽口水,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了几下。 ”姑娘这些日子,都在哪睡的呀?“ 白骨指了指床。 纳兰仪又咽了口口水,人有些晕乎。 “那我呢?“ 白骨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纳兰仪也知道,他问了句废话,他醒来的时候就在床上,这些日子自然也是睡床上的。 纳兰仪望了望天,又摸了摸胸口的伤。 “我,我还是去外面睡吧。” 最近天气不错,应该不会下雨刮风什么的。 白骨奇怪的看着,看他往外走,脸忍不住黑了,直接拉着纳兰仪的胳膊往床上扔。 “啊啊啊~痛痛痛!“ 纳兰仪本就伤重,走路都小心翼翼,被白骨这么一拉,更是疼得眼都红了,强忍着才没有落下男儿泪。 “上床,睡觉。” 纳兰仪被白骨的霸道吓到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白骨冷冷的视线再次落下,纳兰仪才捡回惊叹落地的下巴。 “那个啥……”在白骨森寒的视线中,纳兰仪选着闭嘴。 委屈巴巴的爬上了床,在最里面躺下,然后看着白骨慢慢靠近,纳兰仪有种被强的感觉,内心忐忑。 白骨却心思简单,挨着他躺下后就不再动了。 不一会儿,白骨的气息平稳了,可纳兰仪, 还在苦苦挣扎。 之前醒着道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醒了,要他和一个姑娘睡在一起,当真是逾矩了,他已经十五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纳兰家规也是不允许的。(虽然白骨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可,除此以为,也别无他法了。 纳兰仪艰难的如梦,这一夜,仿若很长,长到白骨浅淡的呼吸一直萦绕在耳边,缠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二日清晨,白骨醒来时没见到纳兰仪,正打算出门找,却见他进来了。 白骨上下打量着他,最后见视线落在下半身,裤子好似是刚洗的,脚腕处还在滴着水。 白骨挑眉,似是在问“去哪了。” 纳兰仪见到白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哼哧半天没说出话来。 白骨挑眉,并没打算追问,出去找吃的了。 纳兰仪红着眼看着白骨离去,脸上羞愤欲滴。 一夕之间,他真正长大了,成为大人了。 可现在居然还要一个小姑娘照顾,当真是窝囊。 这几天来,纳兰仪看白骨的眼神很奇怪,时不时的看她走神,白骨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仍旧我行我素,每日起床找食物,吃完饭就在林子里乱逛,顺便找些晚饭来,吃了晚饭照常回床上睡觉。 时间久了,纳兰仪也没那么拘束了,只是在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能让个小姑娘东奔西走的照顾。 终于,经过半月的调养,纳兰仪能够自由活动了,行动也自然了不少,这找食儿的事便落在了他身上。 白骨乐见其成。 本来伤好就该回去的纳兰仪,此时却舍不得走,他喜欢上了天天找食儿,天天和白骨大眼瞪小眼的生活。 可他是纳兰家未来的家主,不能撂挑子不干,在山里过了一个多日子清闲日子,终是要回去的。 走的前一天晚上,纳兰仪又问:“白骨可愿随我回家?” 这次,纳兰仪是真诚的,想要带白骨回子虚乌有。 即使回被二房三房顶上,即使触犯家规,他都在所不惜。 或许是纳兰仪的笑太单纯,或许是他那一瞬间的善意,亦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朦胧,白骨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纳兰仪见她点头,忍不住眯眼笑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安然睡去。 白骨垂眸看握着自己的大手,眼中闪着粼粼的波光。 就这样,纳兰仪带着白骨,翻过了高山,带回了子虚乌有境。 到了山外,纳兰仪突然想起来。 “你当时是怎么跑到子虚乌有来的?” 白骨又在发愣,像是没听到纳兰仪的问话般,自顾自的走着。 纳兰仪也知道,这是她不想回答,装死呢! 算了,不问也罢。 “那我换一个话题啊!你为什么要叫白骨呢?这名字……说实话啊,怪渗人的。“说道此处,纳兰仪佯装害怕的打了个寒战。 白骨剜了他一眼。而后垂眸掩藏眼中的暗色。 纳兰仪见她这小可怜的模样,有些心疼,本想说算了不问了的,白骨去突然开口道:“因为,我是从森森白骨中爬出来的。” 纳兰仪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才呐呐道:“你现在有归去的地方了,我们不叫白骨了。换一个名字吧?” 白骨;愣愣的看着他。 “我想想啊~叫什么呢叫什么呢?” 纳兰仪撑着下巴,磨磨蹭蹭,东看西看,突然打了个响指。 “不如我收你做义妹吧,跟着我姓,叫……纳兰月,纳兰月如何?” 白骨呆呆的看着他,又是愣了好久才僵硬的点了点头。 …… 第130章 将军怕鬼 纳兰家祠堂,纳兰月躲在山石后面,伸着脖子,偷听里面的动静。 “你忘了纳兰家规了,擅自带外人进子虚乌有,你是活腻了吗?” 有声音在反驳。 “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就能随便往子虚乌有带吗,你不知道十年前,你姑姑带外人进来是个什么后果吗?啊!你也想被驱逐出境吗?” 父亲纳兰子息越想越气,又是一鞭子挥在他背上。 “你这逆子,你莫不是忘了二房三房的人都盯着你吗?唯恐你不犯错,你倒好,直接带外人进来,你还把我纳兰家规放眼里吗?” 一鞭落下,纳兰仪身子前倾,终于倒下,吐了一口血。 可他还是不肯认错,只是握紧了拳头,阴阳怪气道:“家贼……防不胜防!” 纳兰子息不知道他说的是弟弟纳兰耳,只以为他说那些堂弟狼子野心。 见他倒下,纳兰子息压着鞭子也不敢再打了,怕真把他给打残了。 “你既然知道,你为何还故意给自己找错处?” “父亲……儿子,无心……家主之位!” 纳兰仪趴在地上,简单一句话,倒像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说的完整。 纳兰子息瞪眼,恨铁不成钢。 “你这,你这逆子,正当老子不敢杀了你是吧,家主之位,这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吗?” 纳兰仪闭嘴,死蹙着眉头,不愿再说话。 “好好,好啊!”纳兰子息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扬着鞭子却没再落下。 “不想要是吧,你不想要,你兄弟们可稀罕着呢!” 纳兰一把甩出鞭子,扬长而去。 纳兰月悄悄的摸了进来,跪坐在纳兰仪身边。 “你还好吗?” 纳兰月生性淡漠,能听到她的一句关怀也是不易。 纳兰仪虚弱的笑了笑,奈何扯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哀嚎。 “没事儿,父亲只是一时生气,打过了也就气消了。” 纳兰月垂着头,眼中满是自责,嘴唇嗫嚅。 “对不起。” 有水滴落在纳兰仪趴着的手背上,纳兰仪微愣,拿到嘴边舔了舔,有些好笑。 “你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还哭了!” 纳兰仪咬牙,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大手落在纳兰月的小脸上,受伤的血色和纳兰月苍白的皮肤混着,分外扎眼。 纳兰仪有些心疼。 “太瘦了,到了子虚乌有,哥哥一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哥哥?”纳兰月抬眸,波光涌动。 “对呀,哥哥,你都跟我纳兰家姓了,可不就是我妹妹了嘛!” “可是……”家主并没同意呀! 她没想到,纳兰仪身后有这么庞大的家系,只以为是寻常富贵人家,所以,纳兰仪给她取名的时候,才没甚反应。 “那糟老头子,别管他。”纳兰仪龇牙咧嘴,皱了皱眉,想来打得不轻。 “我给你……给你擦药吧,我带了药来。” 纳兰仪侧目,将药膏抢了过来。 “给我吧,我自己擦。” 纳兰月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纳兰仪背后的伤,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默默站起来转身离开。 纳兰仪笑了,“叫声哥哥来听听,月儿。” 纳兰月身子微僵,跑了! 纳兰仪见她那慌乱的步伐,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牵动了背后的伤。 纳兰仪想,再冷的姑娘,都会被他给捂化的! “嘶~~下手可真狠啊!还是不是亲爹了。” 这件事,也不知道纳兰子息怎么处理的,反正在纳兰仪从祠堂出去的时候,二房三房已经息事宁人了。 但再次见到弟弟纳兰耳的时候,纳兰仪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纳兰耳已经知道,纳兰仪没有供出他来,心中有庆幸,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大哥当真是命大呀!” 纳兰仪冷笑。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纳兰耳微愣,笑道:“若是再有第二次,我绝对不会再粗心大意留活口。” “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什么意思?” “待会儿我便向父亲请命,送你去北冥深处,寻五叔公后人。” 纳兰耳怒吼“纳兰仪!” “纳兰耳,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若你找回了五叔公后人,回来之时收了心性,家主之位我拱手相让。若是……不服,我现在就向父亲禀明那日我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纳兰仪眼神幽邃,视线锁在纳兰耳身上,让他不寒而栗。 纳兰耳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意味不明到:“你当真这般好心?家主之位还能拱手相让?” “信不信由你,你只有两个选择,信,就走;不信,就听候父亲的发落。” 纳兰耳面皮忍不住颤抖,显然是气的。 “大哥当真是好手段。只望待我归来时,你能履行诺言。” 解决完纳兰耳的事,纳兰仪日常就是和各位兄弟们阴阳怪气的斗法,不过现在多了一件事就是陪纳兰月玩。 纳兰月应该是一直住在山中,没去过这些大城镇,喜欢逛街,见什么都好奇。 虽然平日里装得不甚在意的样子,可是有些时候注视着某物件儿的时候,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有神。 纳兰仪也是好兴致,整天带着纳兰月东走西逛,把整个子虚乌有都给翻了个遍。 子虚乌有人烟稀少,与世外隔绝,外面的东西传入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是相对落后的。 纳兰仪在街上闲逛着,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纳兰仪转头一看,是个鬼面人。 “啊呜~~拿命来!” 纳兰月张牙舞爪的扒拉这纳兰仪的衣衫。 纳兰仪无奈,抓住她的胳膊,将鬼面取了下来,叹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怕鬼的胆小鬼!” 纳兰月瞪眼。 “你为什么不怕,世上本没有鬼,只是人心中有鬼罢了,问心无愧之人,自然是不怕鬼的。” “你说我问心有愧?” 纳兰仪尬笑:“不不不,只有做了坏事的人才问心有愧,月儿救了我的命,就是行了天大的善事,肯定是个大好人。” 第131章 别叫我哥哥 纳兰月眉毛翘得老高,很是得意。 “还算你会说话,可是,我可不管你问心有没有愧,你必须怕鬼!不然我一个人玩好没意思。” 对于纳兰月的无理取闹,纳兰仪一向是纵容的,这次也不例外。 “好好好,我怕,成了吧!不过呢?叫我一声哥哥,我以后见到鬼就害怕。” 纳兰月哼笑,又来了。 每次都是这样,总想着让她叫哥哥。 纳兰月在纳兰仪火热的视线中妥协,很不走心的叫了声哥哥。 虽然不走心,但纳兰仪可高兴坏了,直接抱着纳兰月转了好几个圈。饶是一向冷淡的纳兰月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小无猜的两个人,就这般一起走过了青葱岁月,转眼便长大成人,而纳兰仪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让纳兰月叫他哥哥,不知从是么时候开始,他看纳兰月的眼神不只是宠溺了,不知从是么时候开始,他将纳兰月放在了心尖儿上了。 行冠礼的那天,纳兰仪准备向纳兰月表明心迹。 可当天早上,纳兰月早早的便告诉纳兰仪,她要出去找些东西,回来的晚些。 他没想到,这个晚,晚了整整一天,他都没见到纳兰月的身影。 他派人去找,可寻遍整个子虚乌有都没有找到,闻人说见她出山,纳兰仪又瞒着纳兰家族,私自出山去寻。 但出山最先看到了,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纳兰仪忍不住眼红。 他自幼实习兵法,满腹经书,却未曾一展所图,最多只是管管子虚乌有境的弟子兵,当真是大材小用了。 纳兰仪忍不住凑近了些看,却不想被人当刺客攻击。 “哎哎哎,我不是刺客,我就是看这里人多,好奇看看!” 纳兰仪一边躲避,一边嚷嚷,想让他们住手。 人群中,有一身着黄色铠甲的将军,见半天没能拿下他,便亲自出马,两相比试,纳兰仪胜。 “给本将军上,拿下这个逆贼。”将军恼羞成怒,大手一挥,让观望的士兵全都上。 纳兰仪是看出来,这群人是下死手呢! “真的是,我都说我不是刺客,自己不信,那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纳兰仪嘴角微勾,少年人都冲动易怒,无疑,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 纳兰仪杀红了眼,终是惊动了帐篷中的南蛮皇。 跟着他出来的还有他心心念念的月儿。 “哥哥住手。” 阵外,纳兰月焦急的喊道,纳兰仪一个愣神,被一个小兵砍了一刀。 “哥哥!” 纳兰月想要跑过去,又回身看向身旁的南蛮皇,眼带祈求之色。 南蛮皇眯着眼看着阵中之人,问道:“他是你哥哥?” “正是家兄,往陛下网开一面。” 南蛮皇轻笑,对着将军挥了挥手,将军得令,不情不愿的叫众将士停手。 纳兰月眼中还带着戾气,满身是血,遍地尸体。 但在见到纳兰月那一刻,眼中厉色骤然消失,只余下担忧和欢喜。 “月儿。” 纳兰仪捏着痛处,飞身落于纳兰月身侧,一旁的南蛮皇眼不经意的扫过便是横尸,最终将视线落在纳兰仪身上。 “哥哥伤着哪了,让我看看。”纳兰月眼含着泪,去扒拉纳兰仪捂住的地方,见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泪水在眼中转了一圈儿,终是没忍不住落了下来。 纳兰仪傻笑,又是气又是急,可看到一旁衣着华丽的南蛮皇,终是忍住没问什么,而是礼貌的对着南蛮皇行了个江湖礼。 “这位大人,实在对不住,在下本是来寻妹妹,可不想被他们突然攻击,为了自保,不得已出手,往大人勿怪。” 南蛮皇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就在纳兰仪要起鸡皮疙瘩的时候,南蛮皇终于开口了。 “壮士好身手,何不从军报效家国?” 纳兰仪微愣,没想到他伤了这么多人,这人还在扯些有的没的,倒似没将死伤的人放在眼里。 纳兰仪目光微冷,将纳兰月向身边拉了拉,纳兰月想要说什么,可接触到南蛮皇的目光时,又闭上了嘴。 “家训在上,不问世事。” “家训?不知壮士是哪家公子?”南蛮皇目光幽幽,又扫了纳兰仪一眼,嘴角咧开一抹笑,笑得不怀好意。 “听闻,此山中另有世界,传闻百年前归隐的纳兰世家,便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不知壮士……可是纳兰家人?” 纳兰仪看了纳兰月一眼,后者心里咯噔一下,摇了摇头。 “大人博闻强识,在下未曾听闻过。” 南蛮皇抚了抚衣袖,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是吗。 纳兰仪镇定的点了点头,坦荡的回视南蛮皇。 南蛮皇却将视线落在身后的纳兰月身上,瞬间又变了张脸。 “我此次出来狩猎,巧遇了这位纳兰姑娘,我与姑娘一见钟情,欲求娶之,你既是她的哥哥,可能为她做主?” 南蛮皇眼中荡漾这迷人的笑,特意加重了纳兰两字,笑得不怀好意,可纳兰月却只看到了他眼眸中的深情流露。 纳兰月心中一颤,被揪住了心中最柔软的一块,面上突然染上娇羞之色。(这便是南蛮皇家的优良基因了,能生出哥舒那么优秀的儿子,老子的魅力怎么会差呢!) 纳兰月沉迷于南蛮皇含情脉脉的眼神中,望着他久久回不过神。 纳兰仪眸色微暗,却没有去责怪纳兰月对外人说出来纳兰姓氏。 “大人恕罪,小妹年纪尚小,还没到议亲的年轻,况且,家父舍不得儿女,也打算多养些年。” “怎会呢,月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你说是吧,月儿?” 南蛮皇浅笑,纳兰月沉溺,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可在接触到纳兰仪的视线时,生生止住了。 纳兰仪扯了扯纳兰月的手臂,手下有些力道,纳兰月微微皱眉,垂下了头。 “大人莫要强人所难才是。” “这说的哪话,两情相悦自相许,何来强人所难只说?” “月儿可没说喜欢你!” 第132章 一人足抵千军万马 “月儿可没说喜欢你!” 南蛮皇挑眉。 “哦,是吗?” 南蛮皇的眼中自带璀璨的光,纳兰月看一眼都会被吸进去。 被他这么一看,纳兰月都急红了眼,又见纳兰仪手臂上的刀伤,更是泫然欲滴。 “哥哥,我们回去吧。” 纳兰仪沉默,也不管手上的伤了,拉着纳兰月便向山下走。 现在断然是不能回子虚乌有境的,这群人,一看就来意非善,听那大人的语气,有很大可能是来找隐匿的纳兰家族的。 纳兰家避世百年,只因那句得纳兰家得天下的言论,虽有夸大其词之嫌,但纳兰家族确是有这个实力。 为了逃避战乱,他们不得不避世不出,纳兰家百年的安定,不能因他而毁于一旦。 纳兰月也知道他的打算,没说什么,只安静的跟着纳兰仪走。 到了山下,纳兰仪找了间药房,做了简单的包扎。 “哥哥~” “别叫我哥哥!” 纳兰仪心中有气,现在听到哥哥这个称呼就烦。 就因为他是哥哥,所以不能光明正大想她表明心意,而那个大人,认识她不过一天,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求娶。 纳兰仪越想越气,可这又不是纳兰月的错,也狠不下心对着她发脾气。 最终,气来气去,还是气自己。 早知有今日,当初为何认她做妹,当真是自作自受。 当时纳兰月不认他这个哥哥,为了让纳兰月叫他一声哥哥,也是软磨硬泡的无所不用其极。 现下人家把你当哥哥了,你又不把人家当妹子了。 纳兰仪眼神幽怨的看着纳兰月,后者只道是自己报了纳兰家的姓氏,恐会惹出祸端。 “对不起。” 纳兰仪微愣,知道自己激动了,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纳兰月。 “别说对不起,是我激动了。” 纳兰月嘴角嚅嗫,忍不住道“刚才那个人,是东瑜皇帝哥舒综。” 纳兰仪猛的抬头,盯着纳兰月。 南蛮皇哥舒综! 居然是他,纳兰仪突然有点绝望。 怎么会遇上他呢!虽说子虚乌有不问世事,但偶有下山办事的村民回来,总会叨嗑几句外面的奇闻异事的。 传闻南蛮皇哥舒综,嗜血无情,从小爹不疼,没娘爱,完全凭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的将兄弟们除去,又一步步的登上南蛮皇的位置。 近几年来,靠着他雷霆的手段,收拾了不少临近小国,版图一直在扩大。 而南蛮军,更是训练有素,天生神力,要是有个强悍的带领人的话,南蛮走上百陆第一国的日子不会太远。 总的来说,南蛮皇很危险! “此人相当危险,以后切莫再见他。” “我是想给你找生辰礼物才山的。” 纳兰月将一把包裹好的银剑递给纳兰仪。 纳兰仪犹疑的将缠在上面的不带扯下来。 纳兰仪眼神微亮,是把银剑。 在子虚乌有是没有如此做工精细的东西的,更遑论是银剑。 虽然银质地柔软,不适宜做剑,但这把剑不知道添加了什么成分在,居然硬度刚刚好。 柔和曲折做腰带,刚可挥剑斩人头。 对于纳兰仪这种习武之人来说,这真的是一件珍品了。 纳兰仪轻轻的抚摸着剑身,爱不释手。 “哪找来的?” “这你别管,只说喜不喜欢?” 纳兰月笑,可依旧难掩眼中的忐忑。 纳兰仪扯开一抹笑,“喜欢。” 剑是真的喜欢,但却是因为这么一把剑有了今日一遭,还遇上了南蛮皇,想来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若他想的没错的话,南蛮皇此行,就是为了他纳兰氏。 “月儿,我们短时间内怕是回不去了。” “嗯。”纳兰月点了点头,神色黯淡。 奈何,有些事不是他们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半月后,南蛮皇再次找到了他们。 “将军这是作何?” 纳兰仪冷着脸,看向包围圈外的金甲将军。 ”想来你也知道陛下的身份了,我们陛下请你一叙“ “我若是不去呢?” 金甲将军随意的扣着手指,眼都没看向他这边。 “那就别怪我们无情,拿你那二弟和纳兰家人下手了!” “你……” “怎样?” “哼!” …… 州府大牢,纳兰仪本来对他的话还有犹疑,却没想到,他把纳兰耳拉出来给他看。 五年不曾相见,但身为兄弟,他还是一眼认出了纳兰耳。 “大哥?” 纳兰仪眼神复杂。 “大哥,我找到叔公后人了,可是……” “可是被南蛮皇一网打尽了!” 纳兰仪冷着脸接了纳兰耳的话。 纳兰耳面上闪过一丝懊恼,锤了锤地。 纳兰仪默默的看着他,又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纳兰月,也知道南蛮皇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要见皇上,叫他过来。”纳兰仪恼火,对着外面吼着。 狱卒瞪了他一眼,没见过这么狂妄的阶下囚。 奈何宗大总管有言,要是他肯见皇帝了,一定要速速来报。 狱卒无奈,禀明刑部尚书,尚书又去找皇帝。 一来一去,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南蛮皇。 透过牢门,纳兰月偷偷的打量了一眼。 还是半月前的俊朗多姿,那般的高高在上,霸气侧漏。 “参见皇上。” 南蛮皇心情不错,笑看着纳兰仪,问道:“找朕何事?” “借一步说话?” 南蛮皇挑眉,不置可否。 尚书府上 “不知皇上抓走我族人欲意何为?” 南蛮皇放下茶盏,幽幽笑道,“朕以为你会懂。” 纳兰仪也笑,不过是冷笑。 “禁地里住的才是我的嫡系长辈,你抓的不过是我三叔爷的后人,于我纳兰家也没多大的关系,我断不会为了保全叔爷后人而背叛家中长辈。” 南蛮皇微愣,复又端起茶盏,慢慢细品,只是品茶时,落去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若是如此,那你叔爷一家,怕是难逃一死了。” “皇帝便可以随便杀人了?” 纳兰仪怒目而视。 “这可不是随便杀的,纳兰家百年前,对周烈俯首称臣,而后叛君潜逃,本就是死罪。” 纳兰仪幽瞳盯着南蛮皇,良久方才妥协。 “我一人,足以抵过纳兰家三千军。” 第133章 老奸巨猾南蛮皇 这话着实狂妄了些,但南蛮皇很乐意听到此番言论。 够狂,他喜欢。 但身为一个矜持的皇帝,他是不会说出对他的满意的。 所以他问:“小子何意?” 纳兰仪嘴唇微抿,跪地一拜,郑重道:“吾愿为陛下所用。” 南蛮皇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条件?” “望陛下不再探究纳兰家族。” “为了一个你,放弃整个纳兰家?” “就凭一个我,抵过整个纳兰家的新一代。” “你这小子,当真是狂呀,这可要不得。” 南蛮皇话是这么说,但脸上满意的神色溢于言表。 也罢,既如此,我便不再追踪你纳兰家所居了。” “谢陛下。” “免了。”南蛮皇挥了挥手,心中另有一番计量。 “你先回去吧,朕保证,不会跟踪。”(做这种保证很掉面哎,我的皇帝陛下) “地牢中人……” “月儿留下,或者那群人留下,你选哪个?”这世上,绝对找不到一个比南蛮皇更会算计的人。 算计了纳兰仪的一生,却没打算放过其他人。 “陛下这又是何意?” “朕答应,以你换纳兰家的安居,可没答应要放了这群人!” 论兵法谋略,南蛮皇或许不如纳兰仪,但论心计,初出茅庐的纳兰仪可差远了。 纳兰仪咬牙,拳头捏得紧紧的,努力控制住弑君的冲动。 南蛮皇有恃无恐,看着他那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直到纳兰月进来,他才死死的捏着拳,不再松开。 “月儿你可来了,朕和你哥哥都等你多时了。” 纳兰月沉默,走到南蛮皇面前。 刚在,宗德跟他说,只要她入宫伴驾,南蛮皇便会放过纳兰仪和他的族人。 “月儿?” “陛下,我若是进宫,你可会一直疼我宠我?” 纳兰月不敢看纳兰仪,连身都不敢转,只斜着眼,偷偷地打量着南蛮皇。 南蛮皇伸手拉住纳兰月的手,将她拖入怀中。 “那是自然,月儿是我第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子。” 纳兰仪猛的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南蛮皇,没想到堂堂南蛮皇帝,可以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 纳兰月眼睫微颤,垂下了头。 她不知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她心动了。 不管是为了救出哥哥和他的族人而逼迫自己就范,还是由心而发出的震颤,她都心动了。 纳兰月咬牙。 “我去。” 南蛮皇微愣,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既然月儿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那你便带着族人回去吧。” “纳兰月!”纳兰仪暴怒,“我纳兰家不靠女人苟且偷生的!” 纳兰月幽幽看着他,嘴角微扬。 “可我也是纳兰家的人不是吗?” 纳兰月话出,纳兰仪瞬间泄了气,哑口无言。 “哥哥放心,月儿也喜欢陛下,从第一眼见就喜欢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这话,纳兰仪更是挫败。 他与纳兰月一起五年,却没能让她喜欢。对南蛮皇,却是一见钟情。 不管这喜欢是真是假,纳兰仪都不能接受,也不敢面对纳兰月。 最终,南蛮皇带走了纳兰月,他们也被放了出来。 南蛮皇说,给他三天时间,处理好这些族人。 纳兰仪望着天边的飞燕,哂笑道:“回吧,回去吧!” 回去吧,像落水狗一样,狼狈的爬回去。 纳兰家祠堂 纳兰仪召集了族中所有说得上话的长老族人。 这些日子,纳兰子息也在四处寻找纳兰仪的下落,寻遍子虚乌有无果,也偷偷的出过外境,却一直一无所获。 好不容易等到纳兰仪回来,纳兰子息还没来得及训斥他,便被他严肃的样子震惊了。 一回来便加他召集族人,召开家族会议。 纳兰子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照搬去了。 按理来说,纳兰仪只要行冠礼后,便可继承家主之位。 可纳兰仪行冠礼那天,偷跑了出去,这传位之礼也就没来得及举行了,现在是没有资格召集族人的。 “各位族中长老,抱歉这么突然把你们叫来,我今天是想宣布一个重要事情。”纳兰仪看向一旁的纳兰耳,笑道:“我决定,放弃纳兰家主继承,让位于二弟纳兰耳。” “大哥?” 这件事,纳兰仪事先并没有和纳兰耳说过,纳兰耳也是同一众长老一样,吃惊不已。 这几年的奔波流离,从前的高傲狠毒的纳兰耳也长大了,没了对权势的追逐,只是有个内敛稳重的少年郎。 “小耳找回了叔公的后人,完成了任务,大哥曾经的许诺依旧有效。” 纳兰耳眼神微闪。 “大哥,我想,我并不想做家主之位,从前的我只是被人怂恿,加上对……也心有不满,才会一直和你作对,弟弟知错了,望大哥勿怪。”纳兰耳说话的时候,看了父亲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纳兰子息知道他这小儿子对他有所不满,几年未见,却不想,他心里还恨着他当年把继承人的位置,强硬的塞给纳兰仪javascript:,而没有顾忌他的感受。 “大公子这说得什么话,这家主之位岂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一位长老杵着拐,吹胡子瞪眼,显然气的不轻。 “朱长老误会了,小耳这些年来,在外游离,学到了不少世事,又找回了三叔公族人,对纳兰家族,可谓是功不可没。而我这些年,除了闯祸惹事,并无建树,也实在难堪大任。所以,这家主一职,小耳才是当之无愧。” 纳兰仪说话的时候,分外平静,不管是称赞纳兰耳,还是谴责自己,都是无悲无喜。 纳兰子息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性子,虽然一直说不喜他强硬的将家主继承人的身份塞给他,但他这些年依旧做得很好,除了在纳兰月的事情上有些糊涂,几乎都没犯过什么错。 他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可是发了什么事?” “大哥为了……” “闭嘴。” 纳兰仪厉声阻止了纳兰耳欲出口的话。 见一众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给个合理的解释,纳兰仪肩膀垂下,叹了口气,轻松道:“我发现……纳兰家这一隅之地容不下我,我心有鸿鹄,不想安居于子虚乌有,不想做纳兰家的大家长,这个说法……在座各位可接受?” 第134章 不想做哥哥 纳兰仪说完,轻松了不少,他想。 他的内心也是渴望出世的吧,不然当时为何为那般轻松的同意了南蛮皇的的条件。 他自幼习武,兵法子集都有涉猎,又何尝不是因为心中有鸿鹄之志呢! 渴望一展雄图,而不是安于一隅。 祠堂众人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又有一长老忍不住斥责他。 “大公子这是打算弃纳兰家于不顾吗,你可有想过,你要是出世,对纳兰家族会造成什么影响?” “长老放心,我不会透露子虚乌有的半点消息。” “你以为你不透露,他们就不会来找了吗?”长老吹胡子瞪眼。 “我保证,不会!” “保证有……” “若是有半点纳兰家族的行踪暴露,吾愿以死谢罪!” 不知是谁倒吸了口气,底下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 而纳兰子息,从始至终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纳兰仪以强势的态度,将一众长老们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顾众人的劝阻,大步离去。 纳兰耳眼神微闪,眼中似有水光在闪,在接触到纳兰子息的目光时,不自在的移开了眼。 纳兰子息默了一瞬,猛的拍了拍桌,颓废道:“那逆子,既然去意已决,留他,心也不在,我现在好歹还是家主,各位长老若是服我,那我会好好考察二子,若是他堪当大任,吾必用心培养,我纳兰家,不会因一人离去而就此衰落!” 纳兰子息这话算是说进这些长老的心里了。 其实在长老看来,纳兰仪虽然干过不少违反家规的事,但他确实是,百年来,最优秀的一个。 兵法谋略,奇精奇怪,若是好生磨砺一番,在他的带领下,绝对会把纳兰家拉入另一个盛世。 子虚乌有虽是纳兰家栖居地,却也是一个算是个小国。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阴谋诡算,就会有追名逐利,隐世百年,也总有些心大的,想要将子虚乌有占为己有。 纳兰家在其中算是名望,若是有一强势之人,将纳兰家壮大,收了子虚乌有也不是不可。 现在纳兰仪走了,他们怎能不气? 罢了罢了,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图谋些什么呢! 夜里,纳兰耳被叫到了家主房里,两人在里面呆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纳兰耳才离去,至于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道是从那以后,纳兰子息像是忘了有纳兰仪这么个儿子,只专心的培养纳兰耳,等纳兰耳行冠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堪当大任的好男儿了。 纳兰仪去了南蛮,南蛮皇也是慷慨,一来就让他当了副将,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让他随军出征了。 纳兰仪有心见纳兰月一面,可皇命难为,心中又想着马上能上阵杀敌,颇为兴奋。 南蛮皇说,立功后,方可让他们见面。 纳兰月在南蛮皇手里,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应下。 只是,他没想到,等他回来的时候,纳兰月早已嫁作他人妇。 纳兰仪再一次见到纳兰月,是在丽正宫的时候。 她说:“这是陛下专门为我建造的宫殿,陛下对我很好,哥哥安心。” 纳兰仪悲戚一笑。 “月儿,皇上老奸巨猾,切勿动心。” 面对纳兰仪的乞求,纳兰月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哥哥多心了,陛下真的对我很好,能否真心,我能感觉出来。” 纳兰仪闭眼,你这傻子,哪能看出来? 你若有那眼光,为何看不出我对你的喜欢呢! 纳兰月能感觉到纳兰仪身上的悲戚和痛苦,只道是,哥哥以为她在皇宫过得不好,便一个劲的说南蛮皇对她有多好,多宠爱。 “我进宫的时候,连宫女都欺负我,后来被陛下知道了,直接封了我做月妃,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惹。” “我之前无意中说了句,睡不惯宫中的软塌,昨日里陛下便把丽正宫的软塌都换成了硬榻,连……御清殿里的龙榻……” “闭嘴!” 纳兰仪终于受不了,厉声阻止纳兰月再说下去。 纳兰月禁声,惊恐的看着纳兰仪。 大部分时候,纳兰月都是不怕纳兰仪的。 在外人面前,纳兰仪是强势霸道的,但对纳兰月,他向来温柔,如此怒容相向,还是第一次。 “哥哥……”纳兰月有些委屈,眼中泛光。 纳兰仪吼完了一句,自己也愣住了,没想到他会吼纳兰月。 纳兰仪揉了揉眉心,上前握住纳兰月的手。 “对不起,月儿,我有些累了,脾气不好。” 纳兰月反握住纳兰仪的手,还反过来安慰纳兰仪。 “哥哥辛苦了,军中生活一定很苦吧?哥哥快写回去休息吧!” 纳兰仪点了点头,走之前又叮嘱道:“月儿,不要倾心相付,皇上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纳兰月知道他还是不放心,虽然纳兰月觉得哥哥对南蛮皇有过分的偏见,但面上还点头答应纳兰仪。 “哥哥放心。” 纳兰仪知道她没有听进去,有心想要多说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月儿保重。” “哥哥也是。” 纳兰仪现在觉得,哥哥这个称呼格外的刺耳,他好想咆哮,好想禁锢着纳兰月的肩,逼她不要再叫哥哥。 “我不想做哥哥,真的不想,不想做哥哥……”纳兰仪趴在桌子上,哭的涕泗横流。 这样的将军,倒是百年难得一见,要是让军中那些泼皮见了,准会打趣他。 纳兰仪哭得鼻涕都掉手臂上了,呼吸间,还在上下移动,眼睛也肿得不成样子,泪水糊满了脸颊。 许多心见他这样,忍不住想要笑,可嘴角怎么也扯不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是得有多伤心,才能在醉酒后,哭成这么个人畜不分的样子呀! 许多心手无意识的伸过圆桌,落在了他的头上,由上而下的轻抚着,一遍又一遍。 像是感受到了许多心的善意,纳兰仪收了哭声,可依旧在微微哽咽,这样更是惹人怜爱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许多心砸吧砸吧嘴,拿出手绢拭去他脸上的赃物,被纳兰仪抓了个正着。 许多心无奈听着他继续喃喃道…… 第135章 终成过往 纳兰仪是天生的将才,三年来,屡战屡胜,一路从副将混到了司马大将军。 一次攻打纣烈,纣烈亦是百陆大国,兵强马壮,在南蛮皇预算下,攻下纣烈至少要五年时间,但事实上,纳兰仪挂帅出征,只用了一年半,便将纣烈打得溃不成军。 听当时参战的将军回忆,纳兰仪战中有一段时间突然变得如猛虎一样,过关斩将,一路杀到敌营深处,生擒纣烈主帅。 那时的他,就想是在玩命,胳膊都要被人砍下来了,也不管不顾。 那激烈程度,现在想想都有些害怕。 还好这是自家人,要是敌国的,那死的就是他们了。 战后,连尸首都没来得及收拾,纳兰仪就匆匆整军回国。 听小道消息说,纳兰仪这般急匆匆的是因为妹妹纳兰月生子。 听闻纳兰月在八月里,生了一个小皇子,奈何她体质虚弱,生孩子时大出血,差点命丧黄泉。 消息传到军中,纳兰仪便神力爆发,匆匆的结束了战争。 回南京第一时间没有回府,而是去面见皇上,匆匆将军中一应事物禀告一番就请旨去见纳兰月。 当时南蛮皇只笑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就在纳兰仪忐忑的以为,南蛮皇不会让他去的时候,他突然松了口。 “去吧,她很想你。” 纳兰仪心里咯噔一下,为南蛮皇说出这话,也为那句想他。 纳兰仪沉重的去了丽正宫。 纳兰月刚出月子,可因为生孩子大出血,伤了气血根本,现在还虚弱的紧,走两步路都累。 知道哥哥要来,纳兰月强撑起身子,叫宫女画了个淡妆,到殿外去等他。 纳兰仪见到的便是这样的纳兰月。 端庄华美,除了脸消瘦了不少,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 可纳兰仪见他这样却莫名的心疼。 这不是纳兰月本该有的样子,他的月儿应该是风风火火,任性傲娇的女子,而不是眼前这个端庄的……妇人。 可这却又是她,三年了,她已成为别人的妇人,连孩子都有了。 而他的小心思,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就怕到时候连兄妹都没得做。 这样也好,至少能时不时的看见她,这就够了。 “哥哥,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纳兰仪笑,心疼的笑:“哥哥也想你,听闻月儿生了小皇子伤了身子,现在可好些?” “好多了,也没什么大事儿,宫中的御医都是各种能手,早就好了,哥哥不必担心。” 纳兰月坐在上位,悠悠说起生孩子的事。 纳兰仪在下首位,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符合两句。 从前的月儿话不多,大多是他在说月儿应和,唯有在月儿说谎掩饰什么的时候,才会话多。 他想,月儿在掩饰什么呢!他又不敢想,他怕自己一怒之下,抢走月儿,带着他远走高飞。 那……纳兰氏该怎么办? 南蛮皇这人奸诈,他若是一走了之,南蛮皇绝不会放弃纳兰氏,再隐蔽的禁地,也经不住有人刻意的寻找。 最后,他只能说:“月儿好生休养,哥哥有空再来看你。” 纳兰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哥哥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纳兰仪一走,纳兰月便软瘫在了椅子上,上气不接下气。 “娘娘,我去请御医。”翠屏慌了,手忙脚乱的想叫人去请御医。 纳兰月挥了挥手,道:“不必了,扶本宫回房。” 翠屏含着泪,将纳兰月扶了回去。 纳兰仪是天生的将才,不过十年,一路高升,最后成了大将军王,已升无可升,现在,南蛮皇开始忌惮他了…… 又要收他的权。 许多心恨铁不成钢。 “你这蠢货,直接将覆了他的皇权,自己占山为王不好吗?” “纳兰家训,为臣忠。”纳兰仪抱着脑袋,迷迷糊糊的哽咽道。 许多心哼笑,还将才呢,我看是蠢材吧!当真要被这蠢材气死。 “说来说去,你那妹子也不如纳兰家规来得重要。” 纳兰仪突然禁声,不哭也不闹了,安安静静的好似睡着了。 许多心戳了戳纳兰仪的脑袋,半点反应没有。 “呃…堂堂将军,酒量居然这么浅,我连三重功力都没用到就醉了。” 许多心撑着脑袋喃喃自语。 今晚这出,都是她的杰作。纳兰仪喝的可不是一般的酒,而是她施了失神咒的符酒。 这酒喝起来同一般的酒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后劲十足,醉酒和会回忆起最痛苦的事。 原本她发明这酒,是为了给某人缓解心中压抑的,没想到,最后成了她搞事情的武器。 想起往事,许多心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桌上的死猪,认命般抱着纳兰仪的咯吱窝,将他拖进了里面的卧房。 见他睡得跟死猪一样,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完全没了早日的丰神俊朗,倒想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儿,可怜的紧。 “长得再人模狗样也不能这样糟蹋呀!” 许多心哀叹一声拿过一旁被子,在他脸上一统揩拭,纳兰仪难耐的皱了皱眉,翻身背对着她睡了。 许多心挑眉,哼笑一声:“臭男人。” …… 哥舒贺齐回府的时候,正当是要用午膳。 宓银枝刚走到饭厅便见哥舒贺齐大步行来。 “哥舒!” 哥舒贺齐上前,将宓银枝抱了个满怀。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这么久才回来。” 哥舒贺齐摸了摸宓银枝脑袋,叹道:“应该挺重要的。” “快说!” “先吃饭!” 哥舒贺齐将宓银枝拉道饭桌边坐下,又亲自给他夹了菜,笑看着她吃,眼里满满的爱恋。 等吃完了宓银枝又叫他说。 哥舒贺齐叹了口气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宓银枝挑眉,哼笑:“爱说不说。” “说说说……先说好消息吧!” “嗯哼!” 哥舒贺齐将宓银枝拉入怀中,“好消息就是……父皇答应给你我赐婚了。” 宓银枝瞪眼,心跳漏了半拍,脸上染上喜色,可笑容刚拉开,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五味杂陈,一时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 “怎么,高兴坏了?” 第136章 赏银 宓银枝怪嗔了他一眼。 “是呀,高兴坏了,说吧,坏消息是什么,说出来,让我调剂调剂。” 哥舒贺齐突然变得严肃,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没说话,自己的脸倒是先拉下来了。 “坏消息就是,必须得等我灭了曲翼归来。” 宓银枝挑眉,曲翼?管家宗心说那个邻居小国。 看来这管家知道的真不少呀! “皇上让你挂帅出征?” “没有,叫我做监军。” “谁为将?” 对纳兰仪来说,监军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纳兰仪本身将才,做的决定都是最有利于战争的,完全没必要搞个监军去碍事。 况且,纳兰仪为南蛮战神,犯不着去对付一个邻家小国,大材小用,也让人觉得南蛮除了纳兰仪便再无将才(虽然事实便是如此)。 “阿枝真聪明!是新起将军白东起,年轻有干劲儿,算是个可造之材。” “毕竟年轻,气血气盛,怕闯出祸端,才让你去监军?” 哥舒贺齐点了点头,突然情绪低落的将她按入怀中。 “此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阿枝……我舍不得你!” 宓银枝愣了愣,有些好笑。 “都多大个人了,腻腻歪歪!” 宓银枝想要从哥舒贺齐身上下来,却被他扣得死紧。 “你这泼皮,放开!” “不放,让我抱抱。” 哥舒贺齐不但不放,还将脑袋搁在宓银枝的颈脖见,呼吸和闻。 宓银枝无奈认命。 “阿枝,下午我要去和白将军商量出征事宜,应该回来很晚,不用等我。” “这次事情急,我猜大概八月初就要走了,不能和你一起过中秋了。” “哎,第一次不能和阿枝一起过中秋……” 整个午后,都是哥舒贺齐絮絮叨叨的声音。 夏日绵绵正好眠,耳边又有个唐僧念经,不一会儿宓银枝便睡着了。 哥舒贺齐说着说着,便感觉到身上人浅薄的呼吸,忍不住笑了笑,将她抱回房里,又去了兵部。 月上中天的时候,哥舒贺齐还没回来,宓银枝睡了,纳兰仪终于醒了。 只一个转身便压倒了一个软乎的东西,纳兰仪吓得碰的一声跳了了床。 纳兰仪瞪大了眼,心里起伏不定,皱着眉想了想,却怎么也没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床上的许多心假装幽幽转醒的样子,睁开朦胧的眼,还装模作样的那手揉了揉眼睛。 纳兰仪再次揉了揉眉心,飞快的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啥也没说,就这般走了。 许多心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正欲开口,就见他绝尘而去。 许多心懵了,这是什么反应? 难道不应该是他会负责什么的吗,这一走了之是个什么意思? 见纳兰仪已经消失在酒楼,许多心二话不说,爬起来追了上去。 若是纳兰仪没走的话,会发现,许多心被子下的身子衣着整齐。 “唉唉,我的将军哎,你这是啥意思?” 纳兰仪身量高,走得快,许多心要小跑才能跟上。 见她追了上来,他居然丝毫意外都没有。 “不过楼中女子!”纳兰仪不屑,哼笑着走的更快了。 许多心急的跳脚。 “楼中女子怎么了?你这样……” 一块石头突然向她飞来,许多心下意识接住。 (⊙o⊙)… 钱袋子? “赏银!不必客气。” 纳兰仪把整个钱袋子都扔给了她,许多心愣愣的站在路上,风中凌乱。 这是许多心和纳兰仪的较量中,第一次以失败告终。 不知不觉间,南京也见秋意。 偶有风过,卷起微尘残叶,月儿一日弯过一日,转眼便是七月底了。 宓银枝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见到过哥舒贺齐。 她起床的时候,哥舒贺齐已经去早朝了,她睡觉的时候,哥舒贺齐还没回来。 知了声渐渐断绝,蛙鸣也不再复闻,夜里安静的可怕。 宓银枝望着天窗睡不着,想着哥舒贺齐大概快要出征了,又是一阵伤春悲秋。 心烦意乱之下,光着脚跑到窗前,猛地推开了小轩窗,趴坐在圆凳上看着外面的弦月。 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喃喃自语。 “哥舒,你要是再不回来,你媳妇儿就要被拐跑了~” “老娘都不敢睡觉了。” 宓银枝朦朦胧胧的打了个哈欠,眼泪直流。 这些日子,只要一睡着就梦到温月容讲的故事,每次都把自己代入,她都要精神分裂了。 夜风拂过,一阵阵的舒爽,宓银枝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深夜,辛夷枝在微微发着光,颤抖着从宓银枝怀中钻了出来,飘到了窗外,在月色下翩翩起舞。 隔壁温月容房里,感应到灵气,一个旋身,悠悠落于庭下。 温月容伸手,将辛夷枝捞了过来,见窗内宓银枝睡颜恬静,忍不住走进了几步。 月光洒下,不论都是庭下站在的男子,还是窗内安睡的女子,都美如画,唯美安静得让人不忍打扰。 可哥舒贺齐可不是个会欣赏的,一进院子日常就是往宓银枝屋子看一眼,这一眼直接瞄到庭下的白衣公子。 哥舒贺齐走近,看了温月容一眼,示意他一边说话。 温月容像是没看懂哥舒贺齐意思,还呆站在那里望着屋中的美人儿。 哥舒贺齐黑脸,上手去扯温月容,后者避开,两个就这样在庭下打了起来。 大开大合之势,除了空气的流动,两人没弄出什么大动静,屋中美人儿依旧睡得香甜。 突然一片树叶落下,在气流的冲击下,飘入轩窗,落在宓银枝的鼻尖。 宓银枝皱眉,挠了挠鼻子,悠悠转醒。 庭下两人瞬间停手,衣袂飘飞。 “你们两……在这干嘛呢?” 哥舒贺齐瞪了温月容一眼。 “没什么,夜深了,阿枝快去睡觉。” 说着,啪的一声将窗户给关上了。 宓银枝缩了缩脖子,脑子瞬间清醒了。 莫名其妙! 第137章 月容正式上线 宓银枝趴在窗沿上,听着屋外二人的动静,可听了半晌,啥也没听到,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爬回床上睡觉。 二日晌午,宓银枝睡到自然醒,像往常一样去饭厅吃饭,却没想到哥舒贺齐也在。 “哥舒,你怎么还在家?” 哥舒贺齐挑眉,笑着将她拉下在身边坐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不高兴我难得沐休?” “沐休?今儿三十?” “可不是么,明儿个就八月了!” 哥舒贺齐敲了一下宓银枝脑袋,一脸无奈。 宓银枝怒目而视,也拍了一下哥舒贺齐的头。 哥舒贺齐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掌中。 “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宓银枝哼笑,吃饭! 哥舒贺齐笑看着她,看着看着,脸上又换上担忧之色。 “阿枝,我和白将军商量好了,明天就走。” 宓银枝拿筷子的手微顿,又夹了块肥肉丢哥舒贺齐碗里。 “我就说今日怎么得闲了,原来是要走了来辞行呢!” 哥舒贺齐看碗里的肥肉,挑了挑眉,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怎么会呢?我可巴不得你走了,你走了就没人管我了,你走了我就可以出去找小白脸了,你走……呜呜呜~~” 哥舒贺齐觉得宓银枝话有些多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小白脸,说的是温月容。 一怒之下,在她还没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哥舒贺齐直接将她的嘴堵上了。 嗯,用自己的嘴! 宓银枝瞪大了眼,刚开始还挣扎,最后只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眼里满委屈。 哥舒贺齐看得心疼,放开了她。 “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怎么先哭上了?” “谁哭了!”宓银枝三两下刷掉眼泪,恶狠狠的盯着他。 哥舒贺齐耸耸肩,表示:“没事儿,我眼神不好,可能看错了吧!” 宓银枝瞪他一眼,见他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戳着碗里的饭。 哥舒贺齐见她这幼稚想行为,想笑,可又觉得不合时宜给忍住了,最后叹了口气,又将宓银枝拉入怀中。 “阿枝放心,我很快会回来的。” 宓银枝哼了一声没理他。 “阿枝~理我一下好吗?” “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乱跑,不许拈花惹草,不许……最后一条,不许接近温月容!听到没有?” 宓银枝听着哥舒贺齐一大堆一大堆的不许论,简直是目瞪口呆。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哥舒,我觉着吧,我是不会去拈花惹草了,就是不知道那些个花花草草会不会主动落入我怀里。” 哥舒贺齐瞪眼,“就算主动粘上来了,你也得给我把它扔了!” “我这人,就是喜欢些花花草草,可舍不得扔。” “阿枝!” 听到哥舒贺齐乞求的语气,宓银枝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只从他身上下来,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等你回来。” 哥舒贺齐闻言,立马笑开了花,或许,他要听的,只是这句话而已。 “等我回来!” 真治四十年秋,曲翼小国缕犯南蛮西境,南蛮皇怒,派新起元帅白东起挂帅出征,并任代王哥舒贺齐为监军,协助白东起。 八月初,大军开拔。 宓银枝最是受不了离别的场面,只在宗心管家的陪同下,站在城墙上送行。 哥舒贺齐远远的看着高墙上的宓银枝,满腔的离别愁绪终化作灿然一笑。 宓银枝微愣,看着转头打马而且的背影,嘴角也微微上扬。 愿,一切顺利。 老管家宗心看着哥舒贺齐离去,简直是老泪纵横。 “王爷此去吉凶未测,真不知皇上怎就狠得下心来。” 宓银枝斜睨了他一眼。 “不狠心,怎让他在军中立威?” 宗心微愣,他也知道这其中缘由,只是…… “可是王爷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身边有没有个伺候的,万一出什么事……” “凡是总有第一次,将来是要坐上那位置的人,再多的磨难,都是要受的。” 宓银枝无情的打断了管家的煽情,心里也不知是处于何种缘由,说出这番话来。 进院门的时候,宓银枝挑么挑眉,没想到哥舒贺齐这才刚走,温月容就猖狂了。 院中,槐树依旧绿着,只是偶有几片叶子落下。 白衣公子便在树下的石凳上坐着。 秋风咋起,白衣轻拂,墨发飘飞,有乘风归去之势。 再配上那绝美的面容,清冷高贵的气质,妥妥的仙人一枚! 宗心太阳穴突突的跳,暗道王爷算得真准,当真是他前脚一走,这人后脚就来撬墙角了。 宗心唯唯诺诺的跟在宓银枝身边,小声道:“王爷说了,我们刚搬府不久,姑娘对府中事物不甚了解,如今他又走了,没人陪姑娘。所以叫属下带姑娘先回宣正殿住着,等王爷回来了在说。” 宓银枝摆了摆手,进院在温月容三尺处站定。 轻咳了两声,扯出一个假笑。 “皇爷吉祥呀!” “小枝,别叫皇爷,都把本座叫老了。” “草民哪敢呀,皇爷身份尊贵,可不能逾矩。” 温月容淡淡的看着这小女子装模作样。 “皇爷爷知道,现下这代王府的主人家走了,皇爷住在这里也不太合适了,不如……搬去驿站?” 她记得,东子收拾的房子还在呢! “小枝这真的是逾矩了,本座贵为皇爷,想住那住哪,哪容他人置喙?” 宓银枝呵呵呵的干笑了几声。 “草民哪敢那,这不是怕府中无人,招待不周吗?” “无妨?有小枝伺候足矣。” “呵呵呵,是吗,那真是对不住皇爷了,草民也要搬走了。” “去哪?” “皇宫。” “没关系,本座亦可跟着去。” emmmm… 宓银枝回头,看了老管家一眼,后者亦是一脸生无可恋。 所以说,不管是要去哪,这厮都会跟着的。 赶走他,是不可能了。 但显然,哥舒贺齐是有后招的。 第二天,温月容收到法门的信,说是在天衡东瑜交接带,突发疫情,但并未详细描写病情状况。 只等温月容去一探究竟。 温月容对着月光描摹着书信,明明是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却让人看出一丝不耐。 “虽然知道是那小子的计谋,可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呢!” 第138章 小鸡捉老鹰 薄凉的声音落入暗处的曲艺曲明耳中,两者皆是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心想,主子生气了! “曲艺” “属下在。”恭敬状。 “备车。” “是。” 曲艺闪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就怕温月容一言不合就开虐,拿他们开刀。 “曲明。” 曲明望着曲艺离去的方向,心中忐忑,唯唯诺诺道:“属下……在,在。” 温月容斜眼看向他。 “本座不想再看到那位管家!” “是~~啊,啊?管家?府里那位?” 温月容空洞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落在曲明身上,他有一种死了一死的感觉,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找管家决斗去了。 老管家这是也飞来横祸,不就是听了王爷的话,寸步不离的保护姑娘吗?怎么就惹上了这杀身之祸。 于是,在南京城中,出现了一副奇观。 一个年轻小伙子追着个年迈体弱的老头跑,从东城跑到西城,从房梁跑到桥底,一人穷追,一人猛跑,一天一夜都不消停。 宓银枝得知老管家被曲明追着跑,去找温月容算账。 而温月容,就坐在屋中,静待她的光临。 “皇爷这是什么意思?想谋害代王忠仆?” 温月容眸子锁在宓银枝身上,轻笑道:“曲明说,想练练轻功,听闻管家身手不错,就去切磋切磋了。” “切磋?曲明那傻小子,毛毛躁躁,管家都一大把年纪,走路都是一步三颠的,万一伤着哪了怎么办?” 宓银枝说起宗心大把年纪的时候,丝毫没有脸红,可看到那个步履蹒跚的老管家,提着毛毛躁躁的曲明落在院外的时候,宓银枝噎得连话都说不出。 宗心见宓银枝脸色不对,连忙躬身请罪。 “姑娘恕罪,实在是这小子太过讨嫌了些,属下都说不和他打了,他还追着不放,属下本想着,为了两国邦交,不和他一般见识,逃了就是,却没想到他追了属下一天一夜了,属下实在是力不从心了才出的手。“ 宓银枝看着力不从心的老管家,点了点头,暗道,这南蛮宗士都是些什么怪物,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能蹦跶。 她虽不知曲明的武功如何,但能留在温月容身边伺候的,想来本事不差,却被宗心轻而易举的给办了,那这宗士的能力,当真不可估量了。 温月容看着狼狈的曲明,默默移开了眼。实在是曲明那副尊容,多看一眼都嫌扎眼。 脸上红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还有那肿的老高的颧骨额角,光能看见的地方都这么惨烈,想来身上还有更多不忍直视的伤处。 “自去法门领罪。” 装死的曲明闻言,哀嚎一声,翻了个白眼儿,当真晕了过去。 温月容不忍在看他的怂样,只换了长脸对宓银枝道:“小枝,本座还有点事,要离开几天,等我回来。” “最好不要再回来。”宓银枝暗地里瞎比比。 温月容挑眉,站起身来,在宗心虎视眈眈的视线中,走近宓银枝,弯下腰来,和她平视。 宓银枝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宗心甚是欣慰。 温月容嘴角微勾,淡淡笑起,眼中依旧沉寂无波。 明明是假笑,宓银枝却觉得分外好看。 “本座懂唇语。” 宓银枝微愣,也笑。 “那真是不幸,让皇爷听到了草民的吐槽。” 温月容挑眉,在她耳边轻声喃语。 “小枝放心,本座很快便归。” 温月容走了之后,宓银枝还沉浸在那耳边低沉磁性的男声中,心跳扑腾扑腾。 这绝对是美男计! 绝对是! 宗心见宓银枝傻站在那里不动,忍不住将曲明扔了出去,快步到宓银枝身边。 “姑娘怎么了?” 宓银枝撇撇嘴,“没咋,总算是将这瘟神送走了,该庆祝一下。” 宓银枝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着手去安排。 宗心摸了一把胡子,老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希望不要回来太早才好呀!” 于是……短短十来天,温月容再一次出现在代王府。 宓银枝回府时看到那月白的身影,差点吓丢了魂。 “你不是去天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温月容温和的笑道:“天衡山下的疫情是本座三年前就解决了的,只是天衡穷乡僻壤,没有习到解决之法,这才发展成了瘟疫。” 看温月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宓银枝有种想打爆他头的冲动。 身后的宗心默默望天,计划二失败! 又一天,温月容就收到了消息,温文殊遇刺,危在旦夕。 温月容收到消息的时候,宓银枝正好在不远处的花圃里辣手摧花。 宗心在一旁虎视眈眈,见温月容走来,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姑娘,有敌情,我们快走!” 宓银枝白了他一眼,站在花圃中,看着温月容走来。 当他把手中的书信递给他的时候,宓银枝顺手接过来看,看完又撇撇嘴,暗叹这东瑜皇帝当真是命途多舛。 但见温月容幽幽的看着他,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抢在温月容之前开口了。 “这种小伤,当不用我出马!” 她可不想被温月容硬拉去东瑜! “本座也是这么认为的,小伤,不用本座出马!” 一旁的宗心哀叹,计划三,未出既败。 又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温月容照常来宓银枝身边找存在感,然后收到了东瑜传来的第二封信。 信上说,温文殊病情恶化,恐命不久矣,望见皇爷最后一面。 虽然知道这里面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温月容看到这命不久矣之时,面色还是有细微的变化。 脑中,那个一声声唤着皇爷爷的奶娃娃渐渐清晰,然后渐渐变成温文殊的模样。 温月容皱了皱眉,看向宗心。 “若真出什么事,你宗士众人也跟着陪葬。” 宗心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否认。 “皇爷这是什么话,出什么事儿了吗,跟我宗士有关?” 温月容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在宗心还为来得及探究他眼中的意思之时,两人已消失在了眼前。 宗心看着空空的石凳,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温月容劫走了宓银枝。 宗心运功在四下转了一圈,没发现去处,一脸生无可恋。 计划四,失败! 第139章 失忆也可以记得 宗心立马派人沿去东瑜的路上寻人,自己写信打算飞鸽传书给哥舒贺齐,却见自家师傅宗德突然驾到。 “师傅,你怎么出宫来了?” 宗德虽然是宗心的师傅,看起来却比宗心年轻不少。 “写的什么?” 宗心看了眼手书信,茫然道:“给王爷的信。” 宗德拂尘一挥,一手拿过书信,来了两眼,将它撕成了渣渣。 “皇上说了,王爷在军忙于军事,切勿拿府中小事烦扰。” “可是……” “你放心,宓姑娘不会有事的。” “但……” “若东瑜皇爷真能得到宓银枝芳心,那也说明,她对王爷不是真心。” 宗心还想说什么,宗德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别忘了,你是宗士,是皇上的人。” 宗心丧气的垂下了头。 宗德满意的点了点头,飘然离去。 宗心看着着一地的纸屑,苦笑出声,“王爷,对不住了,谁让你还不是皇上呢!” 宗士,唯皇上命是从,谁是皇帝便听谁的。 西境 行军半月,征翼大军终于抵达隆安防营。 此时,正值中秋佳节。 白东起先去和地方军进行对接,哥舒贺齐去了军营。 隆安地处百陆深处,远离海岸,气候干燥,大片大片的荒漠。 而隆安防营是这为数的多的绿地,四周有胡杨林重重包围,高山积雪融化,遂成隆安河,营中又有沽布泊,故而建城。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八月十五,荒漠的月亮,越发的大而圆。 大地被朦胧的月色层层覆盖,哥舒贺齐站在湖边,静静望着远处的大雁飞影。 那专注的神色,宛如看到有月下女娥在翩翩起舞,嘴角扬起一抹笑…… 南蛮荒道上,在宓银枝的万般挣扎下,温月容终于善心大发,放开了她的衣领。 宓银枝红着脸,大喘着气儿揉着脖子,见温月容拿出一方巾来擦手,整张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 “温月容!” “不叫皇爷了?” 温月容打断宓银枝欲出口的话,用灵力将方巾化成了烟,完了还对她展颜一笑。 透过烟雾,见雾中公子美如画,可那笑,实在是不怎么走心,看得人瘆得慌。 宓银枝喉咙咕噜两下,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不会真要把我带去东瑜吧?” 温月容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宓银枝挥了挥小拳头,暗自咬牙,想着哥舒贺齐办的些什么事儿呀,净弄巧成拙。 “温月容,我实话告诉你吧,东瑜皇帝没事儿,这都是哥舒贺齐的计策。” “嗯。”温月容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宓银枝皱眉,“嗯是什么意思?东瑜皇帝没事儿,我没必要跟着去东瑜了吧?” “小枝以为……本座带你走是为了去东瑜给文殊治病?” 宓银枝撇撇嘴,不然咧? 温月容轻笑,倒了回来,俯身和宓银枝对视。 “笑话,就哥舒贺齐那点小伎俩,还想骗本座回去?” 宓银枝退了两步,挑眉轻笑:“皇爷敢说,初闻此消息的时候,你未曾怀疑?” 温月容薄唇拉下,空洞的眸中似有剑光,想把宓银枝给剜成一片一片 下酒吃! “那又如何?总归文殊无事,本座的目的从来只有你。” 温月容想开,忽的站直了身子,继续走。 仙人板板的,这厮到底几个意思? 宓银枝看着他月般皎洁的背影,灵机一动,一屁股坐地上,顺道滚了两圈。 “哎哟,累死我了,走不动了。您爱去哪去哪吧,憋管我了。” 温月容幽幽转头,再次走近,在宓银枝头顶处站定,皱着眉打量着地上这个……泼皮。 午间淅淅沥沥的下了点小雨,现在地上正湿,宓银枝这一滚,算是滚成了泥娃子,没一处可下手的地方。 温月容蹙眉的倒影映入眼帘,宓银枝笑得好不得意。 劳资不走了,看你奈我何? 我就不信我这一身的泥渍,你还下得去手! 事实证明,上有计策,下有对策。 宓银枝怎么也不会想到,温月容这厮毫无人性,念了个诀,施法将她的外衫给震的七零八落。 最后,宓银枝着着白色中衫,风中凌乱。 配上脸上头上的泥渍,狼狈的堪的样子,像是被温月容抓去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般。 宓银枝耷拉着脑袋,任温月容提着衣领,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脸上生无可恋,心里却把温月容从穿着草裙钻木取火的祖宗到贴着纸尿片流着哈喇子的龟孙子,问候了个遍。 “在骂本座?” “不敢。” “本座八万年前的祖宗不用钻木取火,身边有人伺候;而流着……哈喇子的龟孙子,还未曾出世。” 温月容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哈喇子是个什么东西,但不妨碍他用词。 (⊙o⊙)… 宓银枝僵硬的扭过脖子,嘴角抽搐。 “你是魔鬼吗?” 温月容挑眉,正欲回答,却突然愣住。 “你以前问过本座这个问题?” “没有?” “问过,本座记得。” “你不是失忆了吗?” “谁说失忆了就不能记得了?”这只是脑中下意识的反应,似是听宓银枝问过此类问题,当时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记得还叫失忆吗,神经! “本座当时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怎么知道,继续翻白眼,心中却在回忆这个魔鬼的问题。 这貌似是十年,不,十一年前的事儿了吧? ——温月容问她“梦中所学几何?” 她答曰:“几何,几何是小学学的。” 她还莫名其妙,怎么就扯到几何上了,却没想到温月容懵懂的问了句“小学是谁”。 她被气笑了,才说他“你是魔鬼吗”? 宓银枝摇了摇头,想去拍温月容爪子,让他放下来,后者避恐不及,将她提了老远。 温月容看着身子单薄,却也是一八几的个子,手长脚长,力道一也不小,将她提远了,愣是她怎么扑腾都沾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在他面前,宓银枝就像个小布偶一样,任他摆布。 宓银枝黑脸,张牙舞爪的折腾累了,颓废的垂下了手脚。 “你当时说,你比魔鬼更可怕。” 第140章 去小树林玩 温月容蹙眉,略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像是本座说的话。” “所以,小枝最好安分点儿,毕竟,本座比魔鬼还可怕。” enmmm… 宓银枝表示不想说话,并翻了一个白眼儿。 温月容沉默的走了一会儿,又问“所以,小学究竟是什么?” “你爷爷!” “……” 宓银枝深呼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火问道:“你总得告诉我要去哪吧?” 温月容没说话。 “温月容?” “本想带你到处走走,不过现在……” “现在咋了?” 温月容将她放下,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儿方巾擦手。 宓银枝抬眸,见他视线望着前面,遂跟着看去——是个女子。 许多心没想到,刚开始干坏事就被抓包了,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温月容身上的一股莫名的气息,非仙非魔,灵力雄厚,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这位仙家,可要管闲事?” 许多心在对温月容说话,眼睛垂却看向地上的某人,娇媚中带着遗憾,看来今天是没希望了。 宓银枝顺着看向地上男人,瞬间瞪大了眼。 “纳兰将军!” 许多心微愣。 “姑娘认识?” (⊙o⊙)… 宓银枝看了纳兰仪好几眼,确定他是晕倒而不是嗝屁,也放心了些。 又见许多心天生媚姿,一颦一笑自带风情,想来便是哥舒贺齐口中所说的那个纳兰仪心仪的女子。 她还记得,当时哥舒贺齐形容这女子的时候,想了半天形容词,最后只憋出个放浪形骸,遂印象尤其深刻。 “你是纳兰将军的心上人?” 许多心笑了笑,小手绢一挥,马上就换上了心上人的模样。 “是呀,将军今日……突然起兴,想带奴家到小树林玩,奴家,奴家拒之不及,便到这儿来了。” 演戏扯把子(扯把子=说谎),她许多心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宓银枝既然给了她个幌子,她何不接下去? 至于搞事情为何要跑到离京百十里的山林,这就有待探究了。 宓银枝尴尬,“那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他呀,被我打晕了。”许多心掩面笑,靠近宓银枝低声道:“奴家不愿意,将军却……哎,这一时失手,就打晕了。” “呵呵~姑娘好样的!”宓银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被温月容一把抓住。 “本座看着,这人倒不像是昏倒。” “什么意思?” “阿枝想知道?”温月容拉着宓银枝。 宓银枝犹疑的点了点头。 温月容轻笑,弹了一下宓银枝的额头。 宓银枝受不了这亲密的举动,缩了缩脖子。 “告诉你也无妨,那位将军,怕是被摄了魂,五识不通,神识不辨,半死之状。”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猛的看向许多心。 许多心默默望天,果然是遇到了高人了,戏是没法儿再演下去了。 许多心深呼吸了口气,换上明媚的笑意看着温月容。 “不知这位仙家可要管这闲事?” 温月容又问宓银枝“可要本座管这闲事?”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纳兰仪是南蛮的将军,温月容是东瑜的皇爷,管不管,这是她说了能算的? “我叫你管你就会管了吗?” “当然……不会。” 宓银枝咬牙,温月容衣袂飘飞,空气中有灵力在浮动。 “你答应陪本座去无心室,本座就救他。” 许多心挑眉,看着这两人视她为无物般谈条件,再次望天,而后蹲下来抚着纳兰仪的脸颊,甚是遗憾道:“看来是带不走你了,改日和将军再续前缘。” 说罢,一阵落叶飘过,许多心转眼便消失了。 宓银枝眨巴眨巴眼,嘴角的笑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不用你救了,她自己便识趣的跑了。” 宓银枝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快步跑去看纳兰仪,推了推他没反应,又给他把脉。 嗯,脉象正常,就和睡着了一样嘛! 宓银枝抬眼正欲问温月容,就见一片衣角从她眼前落下。 宓银枝嘴角微抽,看着摔趴在地上的许多心,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呀! 许多心趴地上和宓银枝大眼瞪小眼,皆是生无可恋的眼神。 许多心本想着,再怎么说宓银枝都是她女性同胞,不能在她眼前被欺负,况且看温月容散发出来的灵力便知,她是无法将纳兰仪带走了,也就自觉的先跑,没想到…… 居然被锁灵咒给锁了回来! “小枝,可要救?” 宓银枝咬牙“救”。 许多心叹了口气,爬了起来,拍了拍宓银枝的肩,洋装成熟。 “小姑娘选得个好儿郎,自求多福吧!” 最后再看了纳兰仪一眼,砸吧砸吧嘴,一脸不舍。 “可惜了这纯阳真气,要是吸干了,我家那口子也算是有救了。” 宓银枝面皮子止不住的抽搐,斜眼看了纳兰仪一眼。 想着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劳资记住了! “先回南蛮,把纳兰将军送回去再说。” 温月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将军府 三人悄然落于望月楼阁,月色正浓,屋中人影倒映在窗帘上,引起了外人的注意。 “将军起了吗?” 宓银枝闻言,看了温月容一眼,对着外面吼道“进来”。 小厮听到是女子的声音,以为是许多心,便进去听后吩咐,却没想到看见自家将军大人睡在地上。 而那女子也不是许多心。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宓银枝白了他一眼。 “我是代王府上的,你叫管家来,今晚的事莫要说出去。” 小厮怀疑,被宓银枝一声低吼给吓出去了,赶紧去叫来了管家。 宓银枝撑着额头,看着地上的人,又瞪了眼温月容,只等管家来将他抚上床。 “姑娘可是准代王妃?”老管家还算淡定,虽然担心将军,却还是以礼相待。 两人初闻准代王妃这称呼俱是一愣,温月容尤为危险的看了管李管家一眼。 “不敢当,叫我宓姑娘便好。我和皇爷……出去采药的时候,遇上你家将军和一个女子在一起,那女子不是一般人,夺走了纳兰将军的魂魄……” 第141章 不再辜负 “我就说那许多心不是个好东西,果不其然,将将军骗的团团转,这又把将军害成这样,真是个妖女。” 宓银枝挑眉道:“我给他把过脉了,身体机能正常,没看出哪有问题,这摄魂夺魄一事,不是我区区凡人可以解决的,还是要收服了那女子,叫她还魂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宓银枝看了温月容一眼便撇开了,不用想也知道,温月容是不会出手相助的。 “可是,奴才上哪去找仙人收服那女子呀?” 宓银枝又看了温月容一眼,见他一脸风轻云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琢磨了一番又道:“想来这事也瞒不住皇上,你去向皇上道明实情,再去贺春楼找他们掌事,也就是国师大人,他应该有办法解决。” 管家二话不说,立马去办了。 宓银枝吐了口气,幽幽望向温月容。 “若叫你出手,有何条件?” “嫁我!” 宓银枝点了点头,终于有了今天最甜的一个笑,温月容见那笑容,瞳孔微缩,心血涌动。 宓银枝怀中的辛夷枝也在呜呜的震颤了,她算是明白了,这玩儿和温月容的心情怕是又感应吧! 宓银枝挂着笑,走近温月容,在他三步处站定,檀口微启幽幽道:“做梦!” 温月容挑眉,丝毫不意外。 “走吧。” “去哪?” 温月容没给宓银枝反应的机会,提起她的衣领便消失在了望月阁。 中秋佳节时,皇宫里刚散了宴席,南蛮皇疲惫的回了御政殿,打算继续处理奏章,又听闻将军府的管家求见。 南蛮皇想着纳兰仪今晚不曾赴宴,心中一番思量,马上正了神色,一扫疲惫,叫管家进来了…… 丽正宫内,纳兰月称病没去晚宴,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绣着手帕,于西站在暗处毫无存在感。 纳兰月心中莫名的慌乱,手下针线不稳,刺到了手指猛地弹开。 “娘娘?” “没事。” 纳兰月放下绣绷,看了眼水斗。 “于西,叫林言进来,你去休息吧。” 于西从暗处走出来,眼风悄然落在纳兰月刺伤的手上。 “娘娘注意着身子,奴才告退。” “等等。” 于西勾着身子,等候差遣,等了半晌都没见纳兰月有所示下,于是抬头疑惑的看着她。 “以前每个中秋节,哥哥都会派人送月饼来的。” 月色中,纳兰月似是喃喃自语,却又恰巧将声音传入了于西耳中。 “娘娘想将军了?” “听闻近日哥哥身边有一女子。”纳兰月答非所问。 于西暗自琢磨了一下自家主子的心思,挑了些最近所闻给纳兰月说。 “那女子名唤许多心,传闻是个青楼女子,对将军一见倾心,一直跟在将军身边。” “是吗,哥哥可喜欢?” “宠爱有加。” 纳兰月淡淡笑道:“真好。” 于西看着她,见她眼中似有星光。 “下去吧。” “是。” 她不是傻子,自是知道哥哥对他的心思,奈何她却无法回应。 以前,她一直借着哥哥对她的喜欢,在宫中耀武扬威,清高自傲。 她的眼光虽一直追随着南蛮皇,可也时刻关注着自家哥哥,看着他而立之年了还不曾娶妻。 她也曾为纳兰仪张罗过婚事,还被他大骂了一顿,从此,也不敢再管他的事的。 现下,纳兰仪真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从此,他的人生不只是她一人了。 真好,可以不再辜负! 纳兰月笑了笑,可眼角却有一滴晶莹的泪花滴落。 真好,从此,再也无人爱她纳兰月了。 中秋夜里,也再无人给她送月饼了…… (这里有必要强调一下纳兰仪的心思,一句话概括: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沟渠身上万水过,一瓢怎能舀尽——而沟渠,自是南蛮皇) 温月容二话没说,便带着宓银枝原路返回,去往巫山崖无心室。 一番颠簸下来,宓银枝简直是生无可恋,发髻散乱,脸上到处是泥渍,还掉了一只鞋,倒像是个叫花子。 一件中衫裹着玲珑的身段,温月容却没有半丝想法,妥妥的正人君子。 到了巫山崖上了的时候,温月容招呼都没打一个,便飞身落下。 e=e=e=(#д)? “啊啊啊~救命!”宓银枝一脸惊恐,张牙舞爪的折腾着。 风声呼呼从耳边划过,宓银枝秒怂,手脚并用的扒拉一下抱住了温月容。 按说美人入怀,该偷着乐才是,奈何宓银枝此时一身的泥渍,温月容的洁癖基因没绷住,瞬间暴走。 想推开宓银枝,奈何她跟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把他缠得死死。 温月容气息不稳,灵力没掌控好,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 “啊!!!” 尖叫声划破长空,震飞了林中鸟。 …… 宓银枝眨巴眨巴眼,望着飘飞的落叶,半晌没回过神。 “温月容?” “嗯。” 宓银枝分析,单字发音,语气不耐,心里不爽,应该是发毛了,不能惹! 宓银枝身子比脑子反应快,腾腾腾的向一边滚去,耳边是布料厮磨的窸窣声。 温月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在一片落叶即将和温月容脸上进行亲密接触的时候,化成了灰。 宓银枝觉得,温月容这是在提醒她,她差点就和这叶子一样的下场了。 宓银枝躺在地上,默默看着温月容狼狈的爬起来,震碎了外衫,又施法聚集了天地水汽将自己重重包裹,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场美男出浴图。 当然,她啥也没看见。 最后,温月容神清气爽的走在前面。 额么么么,跛着脚。 宓银枝在后面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着,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温月容这般落魄滑稽的时刻,可不多见。 “小枝。” “啊,哈哈哈哈~”宓银枝压抑着笑意,没想到温月容会突然叫她,吓得她没憋住,笑出了声。 温月容淡漠的脸上终染上一抹冷意,那空洞的眸子也清亮的不少。 宓银枝收笑,偷瞟了一眼,鉴定完毕,是杀人的眼神! “那啥?没,没憋住!” 第142章 月下作妖 宓银枝越想解释越忍不住笑意,差点憋出内伤。 温月容冷冷的看着她,脸上却泛起绯红,皱着眉头纠结半晌,最终啥也没说,飞身离去。 宓银枝呆呆的站在林子里,风中凌乱。 所以,现在是,叫她自己走回去? 经此一事,宓银枝再次深刻理解了,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好歹温月容有点良心,留下一只折纸飞蛾,把她送到了无心室。 看到飞蛾的时候,宓银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这小伎俩,是辛夷那个小迷糊经常使的。 辛夷时常迷路,在泽兰殿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温月容无奈之下教了她折纸成蝶,可她又没学好,生生折成了飞蛾。 待飞蛾将她引到温月容面前时,他已换了一身衣裳,又变成了那个如月华般清亮的翩翩公子,更衬得她像个叫花子,狼狈不堪。 宓银枝瘪了瘪嘴。 “皇爷这心眼子也忒小了些,不就是笑了两声吗,至于如此斤斤计较嘛!” 温月容挑眉,悠闲的煮着茶,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优雅得体,妥妥的蹁跹公子。 今夜的温月容格外的好看,十年前,她便见识过了,月色下的温月容有多么夺魂摄魄。 今夜或许是一年来月亮最圆的时候,也是温月容最好看的时候。 月色下的温月容,美得不像话,一层层的月华度在身上,给他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越发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宓银枝看得有些痴了。 “本座心眼小,可小枝不照样爱得死去活来?” “仙人板板的,说啥屁话咧,谁爱得死去活来了!”宓银枝气的一屁股坐石凳上,衣袂飘过,恰巧落在茶壶上。 温月容神色淡淡,面皮却忍不住的抽搐,宓银枝凑得近,看了个明明白白。 宓银枝装模作样的将衣带拎起来,拧着水。 “实在不好意思,毁了一锅茶。” 温月容淡然道:“没关系,小枝亲自给本座煮一锅便是。” “呵,呵呵~” 温月容也只是说说罢了,她真煮出了茶,他也是不敢喝的。 最后,还是他自己将茶倒了重新煮了,倒了一杯递给宓银枝。 “尝尝。” 宓银枝一口饮尽,砸吧砸吧嘴,表示和她煮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粗鲁。” “真委屈皇爷了,和我这样粗鲁的人喝茶。”阴阳怪气态。 “味道怎么样?” “一般,就是……有股酒气。” 宓银枝想不明白,为何茶会有酒气,正想问温月容,却感觉一阵眼花缭乱,眼前白影闪过,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她想:哥舒,我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那肯定是龟孙子栽赃陷害的。 温月容看着宓银枝倒在石桌上,脸上渐渐染上笑意,自顾自的斟茶饮茶。 待月色朦胧之时,温月容终于起身,将她抱回房中,房门自发关上,隔绝漫天月光…… 二日清晨 苏明玉打水洗漱,瞧见温月容屋外的石桌上还放着茶具,心上一喜,上前去敲了敲门。 “公子,是你回来了吗?” 苏明玉敲了两下们便在外站定,不一会儿,温月容开了门。 苏明玉呆呆的看着温月容,一年未见,温月容好似变了很多,眼神变得有神了,面部表情也丰富了。 因为,她能从温月容脸上读出了他此时心情——不耐烦。 但不变的是那依旧姣好的面容,以及清风霁月的身姿。 苏明玉掩下心中的激动,努力保持镇定的问道:“公子,你何时回来的?怎地都没打声招呼,不知公子……” “出去。”温月容无情的打断了苏明玉的话。 “公,公子你怎么了?” 温月容冷冷的看着他,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便是曲艺口中的苏明玉了,曲艺内定的媳妇儿! “出去” 温月容幽瞳一转,还是那句话,然后啪的一声关了门。 关门那一瞬,苏明玉看到房内软塌上鼓起的小包。 苏明玉神色微暗,想着塌上定是个人,还是个姑娘,不知为何,她莫名想到了宓银枝。 而且,这次温月容回来,真的变了很多。 屋内,宓银枝早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身上的衣服,而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都还在!”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宓银枝想死的心都有了,蒙的脑袋没脸见人。 温月容眉梢微扬,广袖一挥,薄被便被掀了个彻底,宓银枝无处遁形。 “小枝不热吗?” 宓银枝望天,嘴里念念有词。 “小枝又在说本座坏话了。”这是肯定句。 宓银枝无视温月容的话,微微侧头看着床榻边月白袍子。 “皇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和小枝一起睡觉。”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一会儿又回过神。 这软塌小的很,只能容她一人安睡,怎么可能一起睡。 宓银枝稍稍安心些,抬眸又看到不远处床铺整洁,也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宓银枝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你昨晚睡哪的?” “你说呢?” 清晨,温月容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丝沙哑,宓银枝眉头微蹙,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温月容拒绝得飞快,说完又走到软榻边。 宓银枝看着他一瘸一拐转了个身,坐了下来。 “本座受伤了。”云淡风轻态。 “看出来了。”看透一切的眼神。 温月容默了一瞬,抬脚将腿放在软塌上。 宓银枝吓了一跳,扒拉着小手抱紧了被子。 温月容见她如受惊的小白兔般的姿态,面色微沉,挑开了裤腿。 宓银枝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到他的小腿上,初时没见着伤口,温月容又提醒道:“下面。” 宓银枝无奈,只得伸手抚向小腿肚处,触手便是一片滑腻,满手的血迹。 “树枝划的?” 她记得昨晚掉下来的时候,温月容垫在她的身下,是以她毫发无伤,温月容走路却有点跛脚,没想到还伤得不轻。 温月容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心道,自己便是百陆医圣,瘟疫都能轻轻巧巧的解决,这点划伤居然还摆出此番委屈的嘴脸。 “床上躺着!” 第143章 不给人碰 宓银枝凶巴巴的,没什么好态度。 温月容面色微沉,还想说不能走路来着,可在接收到宓银枝凶狠的视线时,乖乖的闭上了嘴,一瘸一拐的走到床上乖乖坐好。 他怕弄巧成拙,到时候宓银枝一气之下直接撒手不管了,那不是亏大发了! 宓银枝挑眉,“药箱在哪?” “本座怎知?” emmm…也是,失忆狗嘛! 记得她问过魔鬼,不记得药箱在哪。 宓银枝认命般的在屋子里寻了一圈,没找到,床头的温月容幽幽开口。 “本身在药圃,要药箱何用?” 温月容这话如醍醐灌顶,宓银枝拍了拍脑袋,暗恼被温月容气傻了。 温月容却是个不知趣的,见宓银枝懊恼,很假意的安慰两句。 “小枝莫恼,本座不嫌弃你笨!”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终于决定去找苏明玉。 “阿枝?” 虽然猜到床上躺着的人是宓银枝,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是我,苏姐姐!” 宓银枝对着她眨了眨眼,却见她兴致不高,想来是还在纠结门口的事儿。 “苏姐姐,实在抱歉,我又掉下来了。” “哪里的话,公子带你来的,自然是贵客,姐姐现在正忙,不如你先到外面去坐坐?” “不了,温月容受伤了,我来找药箱。” “受伤?伤哪了?可严重?”苏明玉啪的一下放下了碗,神情慌乱,“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 “哎哎哎,苏姐姐你等等,你别着急呀。”宓银枝一把拉住苏明玉。 “只是小伤,敷点药就好。” 苏明玉不疑有他,从药房里找来了治疗外伤的药。 宓银枝看她娴熟的样子,这才想起来,好歹是跟在温月容身边十来年的人,处理个小伤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 宓银枝打了个哈欠,趴在门口上昏昏欲睡。 “苏姐姐,不如你去给温月容包扎一下吧,我先躺会儿。” 说着,便向着院中的石桌走去,转瞬便砸吧着嘴睡着了。 苏明玉见她这样,紧张的面色突然缓和了些,又找了些包扎用的绷带放药箱里,去了温月容屋。 “怎么是你?” 苏明玉脚步微顿,纠结了半秒,还是向床边走去。 “阿枝太困了,在屋外睡着了。” 温月容眼中神色不定,面色也是几多翻转,最终只化作一句“出去”。 “公子,我……我想给你包扎……” 温月容冷眼扫来,苏明玉嘴角嗫嚅半晌,最终只能放下药材出来了。 苏明玉看着院中安睡的宓银枝,又是纠结良久,方才去叫醒她。 “阿枝,你去给公子看看吧!” “嗯?”宓银枝揉了揉眼,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那厮又发什么神经了?” “没有,公子向来不给人碰的,还是你去给他看看吧。” 苏明玉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 宓银枝人还迷糊着,下意识的反驳。 “既不给人碰,我去……”有什么用? 在苏明玉低垂四十五度忧伤的眼神中,宓银枝咽下了后半句话。 毕竟,她是真的可以碰温月容的。 事实上,温月容只是高度洁癖,但还没到不让人碰触的地步,从他可以给病人把脉便可看出(人家可是垫了方巾的咧)。 他不让碰,只是觉得外人身上或多或少不干净,而不是嫌弃谁(自动忽略dia泥娃子的那事儿)。 在苏明玉意味不明的眼神中,宓银枝无奈的推开了房门,见温月容依旧安坐在床上,显然是知道她会来的。 宓银枝心中有气,噔噔噔踏步到床边,恶狠狠的命令“趴下!” 温月容挑眉,眼风落于不远处的木桌上。 宓银枝看了眼药箱,提了过来,猛的打开,掏出了药酒。 温月容眉梢微挑,安安分分的趴床上,一副任君采纳的样子。 宓银枝绝对是在发泄气性,拿着镊子将伤口刨来刨去,药酒也丝毫不吝惜的使劲儿倒,直到一瓶药酒见底了算满意。 这番刺激下温月容没有半点反应,不疑有他。 宓银枝抬头看温月容,着实吃了一惊。 只见温月容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半张脸都埋在胳膊中,眼中幽光浮动,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咧个乖乖,这委屈巴巴的小绵羊姿态是做给谁看的呀? “温月容,你没事吧?” “没事儿。”委屈到泫然欲滴。 “那是吃错药了?”宓银枝试探着又问。 气氛被破坏,温月容微抬下巴,转头幽幽看着她。 宓银枝轻咳一声,撇开了眼,再也不敢作怪了,只专心的处理伤口。 又安安分分的包扎好了才作罢。 “行了!” 宓银枝话刚落,温月容就转身坐了起来。 “小枝,你在算计我。”肯定句。 “你又何尝不是?” 宓银枝收着药箱,琢磨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弯着腰酝酿了半晌才道:“小打小闹我陪你玩,但本姑娘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好自为之。” 收拾好了药箱,宓银枝转头,瞥了温月容怔愣的模样一眼,快步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更是用跑的。 苏明玉站在门口,看着她抱着药箱跑得飞快,直到到了篱笆处才放下药箱,弯着腰哈哈大笑。 “我的妈呀!可挣回一丝面子了。” 想起温月容呆滞的模样,宓银枝笑得越发猖狂。 她可算是想明白了,对着温月容呀,不能给好脸,你怂他就狂,就是要好好打击打击才行。 苏明玉皱着秀眉,看看房里,又看了看宓银枝,终是什么都没说,去厨房做饭了。 等她做好了饭端到院中,恰好见到宓银枝洗漱完了走出来。 苏明玉眼中闪过异色,而后换上了一脸笑意。 “阿枝,快来,准备吃饭了。” “好久没尝过苏姐姐的手艺了呢,都流口水了。” 苏明玉微愣,放下碗筷,笑着将宓银枝按在石凳上坐好。 “那就快尝尝,不过要先等公子。” 说曹操曹操到,温月容稍作整理便跛着脚出来。 宓银枝心道,还在装模作样。 毫不客气的拿起碗筷准备吃饭,但见苏明玉也跟着坐下来,面上闪过不悦。 “你在这儿作何?” 苏明玉拿起碗筷的手微顿,默默的看着他。 第144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宓银枝推了温月容一下,低声道:“当然是吃饭呀,不然在这干嘛,看你呀?” 温月容幽幽的视线划过,并不知道从前苏明玉是和他一起吃饭的。 他只记得,苏明玉是曲艺的媳妇儿,该跟着曲艺吃饭才是呀? 温月容脸色慢慢变冷,苏明玉瑟缩一下,勉强的对着他笑了笑。 “公子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林公。” 宓银枝咬着筷子,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想着美人儿伤怀了,瞪了温月容一眼,连胃口都没了。 温月容倒是啥感觉没有,对苏明玉的手艺,还是很满意的,一个人吃得尚好。 对失忆后的温月容来说,无心世很陌生。 饭后,温月容无意中看到了院外的大药圃,果断的放弃了和宓银枝逗趣,连腿伤都忘了,悠哉悠哉的去药圃里逛。 不一会儿,苏明玉过来收拾残局。 宓银枝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道又是多情却被无情恼的戏码呀! “苏姐姐,你别生气啦,温月容脑子出了点毛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苏明玉收碗的动作微顿,“什么意思?” “就是之前在外面出了点意外,失忆了,啥也不记得了!” “严重吗?可还能恢复?” “emmm…说严重也不严重,只是会时不时的抽风,平时看起来还是蛮正常的。” “你……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宓银枝微愣,看向苏明玉,不忍心打击她。 “我一直和哥舒在一起,不过他脑子不好,又不知道该去哪,就一直跟着我们。” 苏明玉神色不定的点了点头,“可还能医治?” “反正我是治不了,看他自己吧,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好了呢!” 苏明玉沉默,良久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待将碗筷收拾好了,又擦了擦手才去握着宓银枝的手。 “阿枝,这一年里,多谢你们的照顾。” 宓银枝蹙眉看了眼握着她的手,尴尬的笑了笑。 “阿枝现在也已经及笄了吧,可有心上人?” 宓银枝觉得,她和苏明玉算不上多熟,没必要说这些私密的事。 不过,又担心她多心她和温月容关系,还是说清了的好。 “苏姐姐可别操心我了,我与哥舒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苏明玉闻言,那漂亮的眼中盛满了星光,一瞬间都亮了起来。 “那真要恭喜你了。” 宓银枝笑了笑,“苏姐姐你去忙吧,我随便逛逛。” 和苏明玉,她确是没有什么话可说。 不同时空不同观念的两个人,实在谈不到一起,对苏明玉,她更多的是同情。 是那种苦苦追逐,不得所爱的同情。 苏明玉玲珑通透,哪能不明白宓银枝的心思,浅浅一笑,端着碗走了。 午间,苏明玉送来了午膳便自觉的离开了。 温大爷吃个饭还耍脾气,非得要她布菜,宓银枝不肯,最终不欢而散。 “我说你到底把我带这来干嘛呀?” “没地方去,就来了。” 心里莫名酸涩是怎么回事?宓银枝揉了揉心口,驱赶那抹怪异的感觉。 “既然没地放去,不如放我回去?” 温月容浅浅一笑,就在宓银枝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一句“做梦”蹦了出来。 宓银枝咬牙,忍住暴走的冲动,生生的扯出了一抹假笑,飘然离去。 南蛮宫里,纳兰月知道了纳兰仪摄魂的事,跪请南蛮皇,希望能出宫一见。 “去吧,早些回来,今晚朕宿丽正殿。” 纳兰月眼中水波一晃,苦涩一笑。 “谢皇上。” “礼数周全,倒不像是从前的月儿了。”南蛮皇有些意味不明的打量着纳兰月。 纳兰月轻笑道,“是人都会变的,月儿也不例外。” 南蛮皇把玩着龙袍的袖扣,点了点头,“去吧。” 纳兰月俯身,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将军府 “小黄,不行呀,招不回来。” 小蜗牛和黄离已经在此多时了,本来还想着,小蜗牛虽懒,也懂些招魂术。 却没想到试了半天都没能招回。 “大概是魂魄被锁了,小蜗别丧气。” 黄离随意的安抚了两句,犹自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什么。 小蜗牛见他不理自己,有些委屈,巴巴的在他面前晃荡。 “小黄,我是不是很没用呀!” 黄离轻笑,将她揽入怀中,嗔道:“想什么呢,我就算是嫌弃天下人,都不会嫌弃小蜗的。” “真的吗?”小蜗牛眼睛晶亮晶亮的,满是希冀。 黄离宠溺的点了点头。 这两人在里屋腻歪着,完全不顾一旁焦急的管家,那管家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声打断:“国师大人,你看这……是不是先想办法救救我家将军?” 黄离淡淡的视线扫过,拍了拍小蜗牛的脑袋,将她推到一旁的椅子上安坐。 “纳兰将军这是被人夺了魂,魂魄也被锁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也醒不来。” 纳兰月和于西进来恰巧听到这话,瞳孔微缩,稳了稳心神才敢踏进房门。 “国师大人可有什么办法吗?” 黄离转眸,微微行了个礼。 “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寻回魂魄,但魂魄被锁,想要寻回,必须先找到锁魂之人。” “大人,听宓姑娘说,是将军带回的一个姑娘夺走了魂魄。” “姑娘?什么样的姑娘,可有何不同?” “不同?和平常姑娘不一般的放肆浪荡!”管家有气,说话都冲了些。 纳兰月微微蹙眉,问道:“可是那个近来一直缠着哥哥的女子?” “是她,一个不知羞耻的青楼女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缠着将军。” 纳兰月捏紧了手帕,她在宫中听到的版本是,纳兰将军金屋藏娇,对那女子也是疼爱有加,刚认识便领进望月阁了。 却不知是那女子死缠烂打的。 “管家可还记得那女子的模样,我派人去找找,唯有找到她,纳兰将军才有希望。” 黄离略微思量,道:“现在纳兰将军神识并未完全被清除,那女子锁魂夺魄不知为何用,但神识不全的魂魄也成不了大事,那女子,多半还会回来的。” 第145章 天人之姿,无情之至 “还会回来?那……那该怎么,连将军都收服不了她……” 黄离抬手,笑道:“无碍,近日,我和小蜗便住在府上,时刻注意着,你画了那人的画像,派人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线索。” “是是是,大人深明大义,老奴这就去办。” 李管家出门,撞上门口处的纳兰月,看都没看一眼,借了一步便去耳房了。 对纳兰月,他亦是没什么好感。 要说害将军,除了许多心那狐媚子,就属他这个妹子最厉害了,啥都不用做,把将军拽得死死的,将军就差没把心都掏给她了。 对于管家的敌意,纳兰月视若无睹,于西却多看了李管家几眼。 纳兰月微微俯身谢过黄离。 “大人可否让妾身和哥哥单独说说话?” “请便。” 黄离拉着小蜗牛走了。 纳兰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叫于西在外面等着,将房门关上了。 床榻上,纳兰仪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均匀,面色润泽,不见半点异样。 纳兰月在床沿坐下,将纳兰仪的手握在手中,垂眸看着他的睡颜,却什么话都没说。 她又什么资格和他说话,是她伤了哥哥的心,是她让哥哥早些另择良人,是她将哥哥害成这样。 纳兰月想着想着,眼睛就酸涩了,再难控制心中的情绪,磕磕绊绊的哭着。 “哥哥~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不好,不该逼你的,对不起,都是我执迷不悟,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什么喜欢当将军,我知道,这都是骗人的,你只是想保护我,怕我被皇上欺负才努力爬上将军的位置……” “是月儿,负了你……”可月儿,依旧无法释怀,月儿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纳兰月趴在纳兰仪怀里,恸哭出声,眼泪落在锦被上,又穿透了锦被浸润了纳兰仪的胸膛。 李管家画好了画像,恰巧被将军身边伺候的小厮看见,疑惑的问道:“李管家你这是,画的许姑娘?” 李管家愣愣的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不像吗?” 小厮一脸怪异的看着管家,呐呐道:“不像。” 他记得许多心长得和他家婆娘挺像的。 “嗯?”李管家懵了,他这画得,一看就是许多心呀,怎么会不像? “这哪点不像了?” “分明就是两个人嘛!” “怎么了?”黄离见两人在那边争执,悄然来到他们身边。 “大人,这画像……” 小厮撇撇嘴,“画得一点都不想。” “分明就是一模一样!”李管家瞪眼。 黄离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不如你来说,我来画。” …… 等画像出来,黄离将她和管家手中的一对比,黄离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技艺太差了。 “到底哪个是?” 管家小厮分别指向两幅画。 “我可记着呢,许姑娘和我叫媳妇有七分神似。” 他当时还奇怪呢,堂堂南蛮战神,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眼光会这么粗陋,看上他媳妇那样的人。 为此,他还特地把媳妇给禁足了,就怕被将军瞧上。 “许多心哪有这般粗陋,她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然怎么迷倒将军大人的?” 李管家不服,怼回去。 黄离揉了揉眉心,一旁看戏的小蜗牛突然发生。 “你们,快看我!” “媳妇!”小厮惊呼出声,黄离冷眼扫来,又猛的禁声。 小蜗牛笑着,转身一变,换了个模样。 “就是她!”李管家瞪大了眼,异常激动。 “我明白了,小黄,这是上古禁术,用精血练成的禁术。” 黄离挑眉,将邀功的小蜗牛纳入怀中。 “怎么说?” “就是,术法施展时,会给人产生幻术,看到她的人都会将她视为心中眷恋的人。” 黄离挑眉,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连忙摆手摇头。 “没,我没有肖想的姑娘!” 李管家一大把年纪了,居然急的吹胡子瞪眼,想来是真没有了。 “若是心中无所眷念,那么,看到的便是她的本尊。” 黄离点了点头。 “所以说,这些画像也没用了,她的容颜会随着看到的人不同而不同。” 小蜗牛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黄离。 “小黄若是看到她,说不定就是小蜗的样子呢!” 黄离微愣,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是呀,所以你可要跟紧我,免得被她趁虚而入。” 小蜗牛疯狂点头。 黄离琢磨了一阵,又问管家:“你可知,你们将军心中所念之人是谁?” 李管家正欲开口,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抬了抬下巴。 “当然是他的好妹妹了!” 李管家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落入纳兰月耳中,纳兰月红着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屋中众人。 黄离淡然一笑,问纳兰月:“娘娘可知,纳兰将军心中,最重要的女子是谁?” 纳兰月眼神微闪,默默不言。 黄离见了,大概也懂各种缘由了,牵着小蜗牛去了望月阁。 “你们聊,我们先去望月阁守着,以免许多心趁虚而入。” 李管家想要追随,可见纳兰月在这,也不敢太过放肆的撒丫子走人。 纳兰月睨了他一眼,唤来于西一起走了。 李管家挺着了腰板儿,看着纳兰月单薄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无心室 宓银枝坐在田坎上,看着药圃里忙碌的林家祖孙。 这二人,去年就见他们在这,不知道温月容从哪捞来的人。 “林公,你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大老远的,宓银枝对着林公的方向吼着。 林公将杂草扔了出去,望向她这边,脸上是淳朴的笑。 “老头子我世代都在无心室!” 宓银枝挑眉,世代? “林公,这里以前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林公停下了除草的动作,叫孙子也坐过来休息。 “像公子那般的人,也不知什么缘由,这无心室像是被人施了咒般,无心室的每一代主人都是无情无心。” “像温月容那般?” 林公点了点头。 “听我父亲说,上一个无心室的主人也像温先生这般,有天人之姿,却生的无情之至。” 第146章 共处一室即更刮目相看 “不过温先生此次回来倒是有所不同,好似多了些人情味!”林公想着温月容现在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一脸欣慰。 无心室主人若真能在他这一代变得有情,他们林氏一族也算是圆满了。 宓银枝琢磨着,他变了,应该是因为失忆同时又想起了万年前的事所致。 或许现在的温月容,更想是初生的泽兰公子。 “谢林公告知。” 宓银枝对着林公抱拳感谢,提着裙子跑药圃里去了。 站在药圃中间,宓银枝对着田坎上人吼道:“林公,你想不想看温月容更有人情味的样子?” 林公似是知道宓银枝要做什么,大手一挥。 “姑娘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不用顾忌我们!” 得了林公的话,宓银枝也不再客气了,两只爪子一挥,开始拔药草。 一旁的小孙子林泽熙呆呆的看着,半晌没回过神。 远处,林公眯着眼,眼皮子也抖得厉害。 这姑娘,着实大胆了点。 待林泽熙回过神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宓银枝猛的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说,你爷爷都答应了,你就别瞎搅和了!” “可是你这,这……公子非气死不可。” 林则熙起的直跺脚。 宓银枝眼珠子一转,眼里满是狡黠,暗道气死了才好呢! 这一人放肆,两人纵容,等温月容发现的时候,那一片药圃也毁得差不多了。 身着月华白裳的温月容,站在田坎间,完全与这处格格不入。 但见他颌下肌肉突突的抖动,想来是在咬牙隐忍着没有爆发。 温月容空洞的瞳孔中,怒火隐隐浮现,看得宓银枝浑身毛焦火辣。 宓银枝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呲牙咧嘴做鬼怪状。 可温月容去半点反应没有。 长久的沉默后,温月容将实现移向了助纣为虐的林公。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迈了一步挡住温月容的视线。 “别看了,是我拔的,跟你明说了吧,劳资在这住不惯,手痒痒,这手一痒嘛……就忍不住辣手摧花!” 温月容幽幽的看着她,良久方才扯出一个不算美好的笑来。 “小枝尽管折腾,这药圃的药材,还够你拔几天。” 温月容哼笑一声,转身离去。 徒留三人在药圃里风中凌乱。 “温月容!” 温月容站定,转头幽幽问道:“作何?” 宓银枝啥也没说,上手就把身边半人高的药苗给连根拔起。 “你确定还要我住这儿?” 温月容眉心微跳,看着满园的狼藉,闭了闭眼道:“和这些草比起来,本座更在意小枝。” “是吗?这样呢?” 说着,宓银枝又拔了两根药草。 温月容太阳穴突突的跳,转身快步离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宓银枝挑眉,没趣儿的倒在田坎,望着山外阳光灿烂,内心抑郁。 说好的医痴呢?宝贝疙瘩都被这么折腾了,居然还能忍得住,果然是心比志坚呀! “姑娘?” “嗯。” 林公在她身边坐下,幽幽道:“你还是住在这吧,公子……也不容易。” 宓银枝斜眼看了眼老重心长的林公,笑了笑,不说话。 晚膳后,曲艺曲明赶了回来,顺便带回了温文殊安然无恙的消息。 宓银枝撇撇嘴,暗道,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不还是叫两人去打探消息。 “啧啧啧,这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温月容吗?当真是,共处一载,即更刮目相看了!” 对于宓银枝的冷嘲热讽,温月容表示—— 可当情话听。 “多些相处,小枝会发现本座的更多不同。” “免了,还是以前那个温月容可爱点。” “可爱?”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宓银枝没有解释的打算,拍了拍衣衫,打算去休息。 温月容笑看着她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 “我睡哪?” 温月容目测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长臂一伸,宓银枝避之不及,被他捞进了怀里。 emma… “自是和本座睡一起。” “放……”屁。 啪的一声,一旁的曲艺眉心跳了跳。 宓银枝的脖子一阵钝痛,翻了个白眼,软趴趴的落在温月容怀里。 曲艺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默默为主子捏把汗。 就温月容这简单粗暴的方式,还想抱得美人归,当真是痴人说梦。 温月容却自以为很满意,将宓银枝抱回房,两扇大门随即关上。 曲艺默默抬起头来,望着门板长叹一声,隐匿在院中。 清晨,宓银枝又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起床发现又睡到了温月容屋里,这次是床不是塌。 温月容打开了门,一阵光线射入,宓银枝闭了闭眼,见是曲明在敲门。 “公子,林公被蛇咬了。” 温月容沉默了一瞬,关上了门。 宓银枝挑眉,没心思计较睡哪的问题了。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看看!” 宓银枝自顾自的下床,发现自己只着了中衣,上下牙槽忍不住咯吱作响,瞪了温月容一眼,三下五除二的穿好了外衫。 两人去了林公房后,都在站床沿愣愣的看着林公,一旁的苏明玉曲艺曲明都急死了,两人还是不动。 宓银枝幽幽道:“我不会治蛇毒。” 温月容挑眉,长袖微浮,一张方巾落在林公手腕处。 温月容中指落下,定关诊脉,良久方才移开,又以手指为利刃,划开了手臂上的伤口,接了半碗血。 不知温月容往血液里面倒了什么,不一会儿血液变沸腾起来,变成了灰绿色。 屋中几人都定定的看着他,见他蹙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旁的林泽熙更是紧张到眼里蓄满了水,宓银枝毫不怀疑,他只要微微眨眼,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想起昨日里林公和她的谈话,那个自感责任重大的老头子,如今面色青紫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宓银枝心里也不是滋味。 “所中何毒?” 温月容瞟了她一眼,放下了碗。 “不甚严重,只一副药便可好转……” 宓银枝脸上正待露出喜色,温月容一记绝杀。 “不过昨日里,小枝恰巧将最重要的一味药材给毁了。” 第147章 香消丸 宓银枝有一丝晃神,一旁的林泽熙没控制哭的稀里糊涂。 “都怪你,你没事干拔什么草,都怪你~是你害了爷爷。” 林泽熙哭着指责她,温月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还不自知,倒是苏明玉发现得及时,拉了拉他。 “闭嘴!” 林泽熙哪能听得进去,更是激动的上前一步要指责宓银枝,温月容不耐,广袖舞动,即将出手,宓银枝赶忙拉住了他的手。 “他没说错,是我的错。” 温月容挑眉,甩开宓银枝的手,轻飘飘的走了。 “你干嘛去?” “既救不了,还呆在这有何用?” 宓银枝见他走远,又吼道:“差哪味药,我们出山去买呀!” “无根草。” 清冷的声音传来,宓银枝通体生寒。 无根草,便是无根的药草,长生于沼泽氵显地中,极难生养。 一般的草药可以晒干了再用,而无根草必须是现采现用,一旦离土,草药便会失养,不过一日,作用就会大大折扣。 所以,在寻常药房都买不到此药。 宓银枝垂落在两侧的手紧了又松,如此几番,在林泽熙的怒目下,又跑去找温月容。 蜀地 “找个草药,我们要跑这么远吗?” 行于深山老林间,宓银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蜀地属盆地,气候更是氵显润寒凉,这深山老林的,便是一阵幽风吹过,都能让人冷得打颤。 “小枝可还记得此处。” 温月容站在一棵黄果树边,神色深幽,像是透过这棵树看到了更久远的故事。 宓银枝围着那树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半晌,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不记得!” “……” “八万年前,这里是块儿青石。”温月容幽幽道,看着宓银枝的眼神也幽怨。 宓银枝怔忪间又将这棵松树根部打量了一遍。 青石,说起这个,脑中瞬间蹦出来的是辛夷和泽兰下凡采药的时候。 ——那块儿青石上爬满了小蜗牛,她问道:“这个小东西是什么?” 泽兰瞄了一眼,道“蜗牛。” “蜗牛好可爱呀,软软的,可以吃吗?” “不能。”语气坚定,然后递给她了一只兔子,“可以吃!” 可辛夷却舍不得吃…… 思及此处,宓银枝忍不住笑了笑。 辛夷终归是辛夷,不是她宓银枝。 要是她,可不会怜惜一只兔子,毕竟兔子肉确实美味。 “在笑什么?” “笑兔子肉应该味道不错。” 温月容脸色骤变,冷言道:“不能吃。” 宓银枝好笑,她不是辛夷,温月容同样不是泽兰呀! 宓银枝抚摸怀中那根辛夷枝,暗道,那些梦,或许只是辛夷的执念吧! 难道这便是罗延要她来这异世的目的?帮辛夷完成遗愿? 宓银枝摇了摇头,若是如此,那罗延怕是要失望了,这心愿,她可是无心无力了。 “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宓银枝顿了顿,将辛夷枝掏出来,打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些不舍的递给温月容。 “这东西,我留着没用,不如送还于你?” 温月容垂眸,没接辛夷枝,只冷眼看着她。宓银枝打了个寒战,手很没志气的收回。 “还是我留着吧!毕竟和我前世有些渊源。” 温月容没说什么,只是脚下步伐加快了,林中路又氵显又滑,宓银枝走得磕磕绊绊,温月容去如履平地。 “你倒是慢些呀!” 宓银枝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本不欲追温月容,奈何路痴一枚,要是她一人在这林中绕,不知要绕到何年何月。 温月容像是没听到她说话,脚下步子不停,只是在路过一处的略微停顿,而后又走了几步,站定。 宓银枝见他停了下来,赶忙追上去,在离他不远处的时候,脚下突然感觉轻飘飘的,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 宓银枝视线下移,落在脚下那片土地,有点绝望。 一着不慎,踩进了沼泽地。 宓银枝不敢动,瞪了温月容一眼。 她肯定,温月容刚才就是从这踏(飘)过去的,她不信他不知道这里土质松软,是块儿沼泽地。 “温月容!”宓银枝咬牙。 温月容带着报复的快意,温和的笑看着她。 “在呢。” “傻站着干嘛,快来救我出去呀!”宓银枝一动不动,眼看着沼泽渐渐漫过小腿处。 “为何要救?”他可是专门将她引进沼泽地的。 宓银枝咬牙,仙人板板的,居然还敢承认! “温月容!” 温月容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心情更好了,好整以暇的看着沼泽漫过她的膝盖,速度越来越快的向大腿蔓延而去。 “想要本座救你?” 宓银枝恶狠狠的瞪着他,等着他开条件。 温月容挑了挑眉,很满意宓银枝乖乖的模样。 “换下紫玉兰簪。” 宓银枝猛的瞪向他,没想到他也和哥舒贺齐一样,为了一根发簪斤斤计较。 但她也知道,这两根簪子早已不是简单的发簪,被赋予了别的含义,这簪子还真不是随便能换的。 不过……现在还是命要紧,大不了等出去后再换回来。 宓银枝打定主意了,马上举手示意道:“换换换!” 温月容犹疑的看着她,明显看出了宓银枝的花花肠子,一颗药丸就这样飞进了宓银枝的嘴里。 宓银枝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用,生生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宓银枝瞪大了眼,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香消丸!” “什么东西?” 温月容轻笑,慢慢走近她,在沼泽地里如履平地。 “吃了之后,一个时辰内,所说的话便是实话,一旦违反,心率失常,血液翻涌,便会……血爆而亡,香、消、玉、殒。”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本不该相信世上还有这种测谎药,但……毕竟危及性命呀! 在沼泽漫过听到腰际时,宓银枝绝望的发现,她怂了。 眼睁睁的看着温月容白玉般的手指伸进她怀里,将辛夷枝拿出来,毫不留情的拔出紫玉兰簪,扔进沼泽,而后将辛夷枝戴上。 宓银枝眼看着紫玉兰簪渐渐被淹没,不见了踪影。 第148章 我会负责 温月容仔细的给宓银枝挽了个发髻,将辛夷枝戴的端端正正,倒像是经常干这种事一样。 宓银枝红着眼,咬着牙,垂眸看着温月容落在沼泽地里依旧白净的衣角,内心极度不平衡。宓银枝恶从胆边生,猛的伸手,扯住温月容肩膀,将他带入泥地了。 温月容一时不查,乱了心神,轻功也散了,着了宓银枝的道。 瞬间沉入了沼泽中,如此一来,再白净的衣裳都白搭。 “要死一起死!”宓银枝恶狠狠道。 她也知道,这话只是为了泄气罢了,以温月容的本事,她不信他不能从这里飞出去。 但事实上,温月容没有动。 刚才宓银枝一拉,把温月容拉趴下来,脑袋正枕在宓银枝的肩上,更加重了宓银枝的重量,淹没速度也加快了。 宓银枝急了。 “温月容?” 没反应。 “温月容?”宓银枝猛的抱住温月容月要身,抱得死死的,生怕被他挣开。 “要死是吧,一起呀!” 不管宓银枝怎么作,温月容就是没反应。 宓银枝着急,可却莫名的感觉到了温月容的身子在颤抖。 “温月容,你怎么了?” 依旧没人回答她,但温月容的身子颤抖得更加明显了。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温月容,你别告诉我你出不去了啊?” 在宓银枝看不到的方,温月容骨将满是泥渍的玉手缓缓抬了起来,落在眼前。 那寒凉的眸子越发的摄魂,眼中幽深一片,如深潭般,深不可窥其底。 宓银枝欲哭无泪。 “温月容,我不想死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句话呀!” 终于,温月容回话了,淡淡的嗯了一声,又没了后话。 沼泽已经蔓延到了宓银枝锁骨,温月容靠在宓银枝肩上,垂眸看了眼即将漫过他下颌的沼泽。 “小枝。” “有啥快说,快死了!” “说以后不再换别的簪子。” 宓银枝沉默了一瞬,但在生死面前,并没有做过多计较,吼声异常清亮有力。 “好好好,我宓银枝,以后不会再换别的发簪!” “成了吧?快点出去呀!” 宓银枝眼看着沼泽漫过肩膀,即使在镇定都忍不住开始挣扎了,揪着温月容衣角的手越发的用力。 在沼泽到达温月容下巴的最后一刻,温月容环抱着宓银枝,旋身脱离了沼泽,施展轻功落在一旁的石头上。 宓银枝心都要跳出来了,终于脱离了险境,宓银连多想的时间都没有,突然落下了泪。 温月容放下宓银枝,幽幽站在一边,抬手看着衣襟处,久久没有反应。 宓银枝哭了半晌,见一旁的臭木桩子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推了推他。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回去?” 温月容沉默着,抬手解开月要间的盘口,将外衫月兑了下来。 宓银枝看着。 看着他又伸手,将中衣也解了开来,然后是里衣…… 在温月容即将褪下最后一层遮羞布的时候,宓银枝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温月容手。 “你做什么……”在宓银枝抬眼望进温月容眸子深处的时候,哼哧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了。 宓银枝突然意识到,她似乎做得太过分了。 温月容高度洁癖,碰了她衣领都要拿方巾擦擦,现下…… 宓银枝的眼跟扫描仪一样将温月容上下扫描了一遍,垂下来头。 简直是罪恶呀! 居然把纤尘不染的温月容搞成这副德行! 可,莫名的兴奋是怎么回事儿? 温月容垂眸看着握着他手的泥爪子,目光下移,是宓银枝微微耸动的肩颈。 毫无预兆的,温月容猛的伸手,捏住宓银枝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事出突然,宓银枝还没来得收回幸灾乐祸的笑脸,正对上温月容暗沉的眼,嘴角微微抽搐。 一撮沾着泥渍的黑发垂落在温月容身前,发尾恰恰扫过宓银枝的鼻子。 宓银枝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一扫刚才死里逃生的恐惧,拍开温月容的手,笑的毫无形象。 边笑还边数落温月容,“真没想到呀,平时纤尘不染的百陆医圣也有今天~哈哈哈,这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在幽深的山林中,突然传出的开怀的笑声,惊了山中休憩的飞鸟,惊了漫天的秋色,更惊了怔愣的温月容,还有……她自己! 温月容的口勿,毫无预兆的落下。 两人俱是一惊,天地变色—— 宓银枝猛的推开温月容,双手环月匈,恶狠狠的瞪着温月容。 温月容还保持着亲口勿的姿势,手指也是挑起宓银枝下巴的姿势。 若不是他眼中情绪不断涌动,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一块儿精美的雕塑了。 山鸟飞尽,一切归于平静,又有零星的蟾蜍在呱呱作响。 两人这般僵持了半刻钟,温月容终于轻放下了手,再次聚集天地水汽,将自己重重包围,从头到脚涮洗了个遍。 宓银枝瞪着眼,看着水汽疯狂的聚集,包裹了温月容还不算,还将她一卷入其中。 宓银枝心道,果然是湿地,水分充足呀! 然后便是溺水的既视感。 待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宓银枝如搁浅的鱼儿,靠在老树根上大喘着气。 而罪魁祸首温月容,又回到了清风霁月,衣冠楚楚的样子,连发丝都在轻抚着勾勒出他姣好的月要身。 温月容靠近宓银枝,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暗自又把他从穿着草裙钻木取火的祖宗到贴着纸尿片流着哈喇子的龟孙子,问候了个遍。 温月容冷着眼,看着宓银枝头上的辛夷枝,广袖轻抚,辛夷枝落在了温月容掌心,宓银枝三千发丝倏的垂落。 “你又发什么神经?” 温月容眼中意味不明,握着辛夷枝的手似在感受着什么,辛夷枝微微颤抖着,散发的绯红幽光越发的炽盛起来。 听到宓银枝问话,又将视线落在宓银枝脸上,释然一笑,一切好似豁然开朗,单手将宓银枝提了起来,又将辛夷枝别在了宓银枝头上。 温月容动作熟练,挽的发髻也很简单大方,一支辛夷枝别再乌黑的发上,相得益彰。 “小枝,我会负责。” 第149章 回天刑村 “哈?”宓银枝如遭雷劈,莫不是她脑子都浆糊了,居然出现了幻听。 温月容不顾宓银枝的挣扎,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垂首在耳边轻语。 “本座要对小枝负责,可听清了?” 宓银枝只当他在放屁,僵着身子,想要推开温月容,却被他禁锢得死死的,任凭她怎么使劲儿都挣不开。 宓银枝泄气,长叹了口气,软了下来。 “放手。” “小枝还不曾回应本座。” “回应什么,亲了一下算什么,劳资就算是睡了你都可以拍拍屁月殳走人,滚!” 宓银枝冷着脸,当真是生气了。 温月容听着宓银枝爆粗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轻易被挣开。 温月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意味不明,只在宓银枝一只脚即将踏进另一个沼泽地的时候才上千将她拉回来。 “小心又陷下去。” 宓银枝黑脸,不敢乱走,一个斜眼遍看见沼泽地里一支绿油油的小草。 “温月容?你看那个,是不是……无根草?” 温月容随意的瞥了一眼。 “是。” 宓银枝眼睛都亮了,推了温月容一把。 “快去采回来。” 温月容在即将掉进沼泽的时候,及时飘了起来,以免脏了步履。 在宓银枝闪亮亮的目光下,温月容鬼使神差的去将无根草采了过来,顺便还用灵力将它的封住,以免它养分蒸发掉。 匆忙赶回无心室,命曲明将之入药给林公服下,等林公醒的时候,一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温月容遍倒下了。 “怎么回事?”苏明玉站在床边,手足无措。 宓银枝撑着下巴,将温月容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了小腿上。 “或许,是感染了。” “感染?” “问题不大,去准备些清热解毒,消炎止痛的药来,还有绷带纱布。” “苏姐姐去吧,曲艺曲明留下。” 苏明玉没时间计较为何要她去而不是更擅长医术的曲明,急急忙忙的去准备东西了。 “宓姑娘有何吩咐?” “帮我把他翻个身。” 两人乖乖照做,并在心里表示,这种事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为何要他们两个来,也太看不起他们了吧! 宓银枝才没心思管他们两的内心独白呢,撕开温月容小腿上的裤腿儿,查看伤口。 宓银枝紧蹙着眉,将伤口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嘴里啧啧有声。 曲艺心里咯噔一下,“宓姑娘,这……还有救吗?” 还不待宓银枝回答,曲明就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话呢!这点伤,可奈何不了主子。” 宓银枝瞥了两人一眼,空气瞬间安静。 “真没想到你们公子如此娇弱,这点伤口都能发展得这么严重。” “主子可没那么弱,这好好的怎么就发炎了呢?当真是奇怪。” 曲明最是知道温月容的身体状况,忍不住为他抱不平。 宓银枝慢条斯理的擦去了温月容腿上的血迹,假装没听到曲明的话。 心里打定主意,即使被问起,她也绝对不会说,是她把他们清风霁月的主子爷给拖沼泽地滚了一圈。 等一番闹腾下来了,又是日落西斜了。 苏明玉去做饭,宓银枝翘着二郎腿坐在软塌上看书。 床上的温月容醒来之时,便是见到宓银枝一手拿着书,脑袋歪在一边,睡得香甜。 温月容起身,走到软榻边,宓银枝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手上一松,医书落地。 宓银枝幽幽睁眼便是温月容放大的容颜。 “喂,干嘛呢?”宓银枝将他推开,坐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他:“这么快就好了?” 温月容在她点了点头,然后跛脚转了个弯,到软塌边坐下。 宓银枝打了个哈欠。 “病人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子,没事儿别瞎蹦跶,躺回床上去。” “本座想坐塌上。” 宓银枝眉梢微抬,点了点头。 “先生坐好,本姑娘我就不奉陪了。” 宓银枝下塌欲走,被温月容抓了个正着。 “干嘛?” “不许走。” “不走干嘛?看你睡觉?” “陪我睡觉更好。” 宓银枝没想到温月容来这么一句,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跑了。 身后,温月容看着她窈窕的身姿,脸上笑意渐深。 这次温月容没有乘机装病折腾人,等温月容好了个大概之后,宓银枝在无心室都要生霉了。 温月容见宓银枝天天郁郁寡欢,也知道她是待得无聊了。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温月容很好心情的dia着宓银枝出山了。 “去哪?” 宓银枝早已释然被提着走的宿命,分外淡定的耷拉着下手,坐着温月容这只代步。 “小枝想去哪?” “我想回南蛮,你带我去?” 宓银枝毫无表情的冷笑一声,幽幽的盯着他。 温月容转眸,放下她的衣领,复而拍了拍宓银枝的脑袋,老重心长道:“小枝,做人不可太天真。” “我知道是我天真了,所以,温先生到底想带我去哪呢?” 初闻温先生这个称号,温月容有一丝怔愣,忽而想起了曲艺所说的天刑村。 “天刑村。” 宓银枝点了点头,看温月容飞的方向,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走错方向了”。 温月容挑眉,揉了揉她的脑袋“小枝指路”。 …… 再次来到天刑村,望着那歪歪扭扭的牌匾,宓银枝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近乡情怯了?” 近乡情怯?宓银枝忍不住笑了笑,嘴角扯开一抹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说起来,这还真的是她在异世的一个乡吧! 不算来这里之前的东躲西藏,天刑村便是她在异世的开始之处。 才刚进村就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向这边走来。 老人变化不大,宓银枝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何开民。 “何阿公?” 老人啊了一声,算是回复。 远远看来,大概是眼花没有看清,又走近了了些,第一眼认出的是温月容。 “你是……温先生?” 温月容不置可否。 “温先生,你怎么回来了,哎,这怕是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第150章 美人拥入怀 宓银枝抱胸看着温月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难怪十多年了何开民还认识温月容,这厮当真是十年如一日,这么多年了,看上去还和十年前一样,大概刚及弱冠的样子。 只是细看下,也能看出他眉目间多些了成熟,更增添了几分魅力。 温月容被问及,却不说话,见何开民脸上染上失落,宓银枝赶紧再他面前找存在感。 “何阿公,刚才是我叫的你,你怎么就不和我说话呢?” “呃…小姑娘是……温先生内人?” 宓银枝脑子一晃,险些栽倒。 “何阿公!你不记得我了吗,阿枝呀,那个小姑娘?小小的那个?” 何开民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恍然大悟。 “阿枝!哎呀小丫头怎么长这么大了。” 宓银枝笑了笑,上前去拉着何开民的手。 “是我,都十多年了,能不长大些嘛?哪像那厮,十年如一日。” 何开民笑着将宓银枝往家里带,相比于对温月容的尊敬,他显然更喜欢救了他一命的宓银枝。 最重要的是温月容想块儿木头,也不好相处,宓银枝她看起来也更易亲近些。 “何阿公这些年过得可好,腿上恢复得怎么样了?” “好,都好,多亏了你。” 何开民回忆起往事,又是老泪纵横。 “阿枝,要不是你,我们这些老把戏怕是早就入土了,哪还有这些这些年活头。” “哪能呀,何阿公这么乐观,身子骨也健朗,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嗯,活着好呀,都要好好活着。” 何开民望着天,将眼泪给憋了回去:“这么高兴的事儿,我哭什么,真的是。” 宓银枝笑看着他,环顾屋子一圈都没找到胡婆婆。 “何阿公,胡婆婆去哪了?” 宓银枝下意识的问了句,问完见何开民脸色不对,心中微动。 果不其然,何开民忍着的泪在提及胡婆婆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再次落下。 “对不起,阿公我……” “没事,都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阿公我一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开民枯瘦的手拭去满脸的泪水,又染上了笑意。 “你胡婆婆的是老了,先走一步,阿公我还是要好好活着的。” “过了大半生的苦日子,剩下的时间,阿公要好好活着!” 宓银枝沉默,目光落在床上二胡上,转移话题。 “何阿公,好多年没听你拉二胡了,给我拉拉不好,我想听。”宓银枝瞬间变成小孩子,抱着何开民的手臂撒娇。 呆站在屋内的温月容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后者转身离去。 他可不想听到那难听的曲调。 不知为何,虽然没听他拉过,他却下意识觉得何开民的曲子难听。 “阿枝想听呀,那我去把老林叫过来,我们一起合奏怎么样?” “好呀!” 一个下午宓银枝都在何阿公家里听曲儿。 何阿公和林阿公不厌其烦的将所学的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曲子传出老远,给安静的村子增加了不少生气。 说实话,宓银枝是个音痴,不会欣赏什么乐曲,但也能听出来曲子中的杂音走调。 何开民的二胡和林阿公的琴都是自学的,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老人孤独,总要找点事情做,当做消遣也好,心里好歹有个寄托。 日落西斜的时候,蔡明种田回来,听到琴声自然要来打声招呼,没想到看到个妙龄姑娘,觉得有些眼熟。 宓银枝抬头,看见门口的蔡明,甜甜的叫了声“蔡叔”。 蔡明怔愣了一瞬,有些不确定的打量着她, “阿枝?” “是我呀!”宓银枝眨眨眼,笑开了花。 蔡明放下锄头,打算上前去好好大量一番,身后便有一阵寒气袭来。 天都快黑了,温月容终于坐不住来找人了。 看温月容黑着张脸,宓银枝也是会审时度势的人,现在还是不要惹他的好,免得屁股还没坐热就被dia回无心室了。 “林阿公,何阿公,我先回去啦,明天再来看你们。” 宓银枝路过蔡明的时候,眨了眨眼,后者相视一笑。 “走吧,温先生!” 温月容挑眉,对温先生这个称呼似乎很满意。 天刑村地处草原荒地,幅员辽阔一望无际,是以,这里的夕阳最是好看。 记得哥舒在的那会儿,本来是要和他一起来天刑村看看的,没想到遭遇刺杀,掉落巫山崖,又见到了这么个瘟神。 宓银枝的目光下意识移到落在身旁的温月容身上。 温月容侧目,笑问道:“在想什么?” “你不是很牛吗,猜猜看?” “又在说本座坏话?” “知道还问!”宓银枝瞪了一眼,向着前方的夕阳前进。 夕阳斜照,宓银枝融入其中,被层层橘光环绕,将宓银枝的影子拉得长长,影子肩膀正好在温月容脚下。 温月容看着看着,脸色变得温和。 “猜的。” “公子猜得真准。”宓银枝阴阳怪气。 望着天边的夕阳,一群大雁划破长空,宓银枝突然诗兴大发,可装模作样的思量了半天,都没找着合适的诗来形容此情此景。 宓银枝突然黑脸,她大概是丢穿越人士的脸了,吸收了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居然背不出一首诗来! 温月容一会儿又走到了宓银枝的身边,似是又猜到了宓银枝的小心思,随意的吟诵道:“送飞鸟以极目,怨夕阳之西斜。” “说啥呢这是,不能说点好的啊?” 温月容好笑,“夕阳自古命短,即使再壮丽美好,终逃不过近黄昏的命运。” 宓银枝气温月容的煞风情,又气自己无法反驳,忍不住咬牙切齿。 “温先生当真是深有体会呀!” “那是自然,即使是上古泽兰,都有消逝的一天,何况曲曲夕阳?”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 “是,你牛逼。” 温月容扬眉,将宓银枝揽入怀中,橘色的长影紧紧相拥。 “你干嘛?” 远处,是宓银枝不善的语气,而后传来了温月容的轻笑声…… “如此美景,怎可辜负?当是美人拥入怀,美景赏入眼,才能对得起当下!” 第151章 隆安军危 “宓姑娘在家吗?” 农家老人,素来起的早。这些日子,宓银枝没少被叫醒。 村民们都很热情,每天都会送一些瓜果蔬菜了。 宓银枝一如十一年前一样,来者不拒,安心的受着。 一大清早,又有人来敲门,宓银枝一已经习惯。 宓银枝很懒,但想着温月容这厮是不会去开门的,要是敲急了,说不定会连人带门一起给劈飞,于是还是认命的爬起来去开门了。 却没想到是个陌生面孔,看起来和她年岁相当的少年。 “你是?” “宓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少年做着哭鼻子的模样,学着小时候可怜兮兮的样子。 宓银枝突然回忆起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面对又一个村民悄无声息的病死,小男孩可怜兮兮的拉着父亲的手不放。 “爹爹,我不想死。” 父亲没有回应,宓银枝却紧紧裹着他的小手,安慰他。 “放心,你不会死。” 宓银枝挑眉,“记得一点。” “真的?”少年惊喜得,亦像十年前一样,拉着她的手。 少年眼中盛满了星光,笑起来如阳光般灿烂,脸上染上薄薄的红霞。 宓银枝倒似看到了年少时的哥舒贺齐。 也是想像他这般,阳光又青涩。 想到这个,宓银枝忍不住笑出来声,那时一直以年近三十的大龄剩女自居,看哥舒贺齐也当是看个小正太,真没想到现在会成了青梅竹马。 少年以为是在笑他,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正欲松手,抬眼见却接触到一个寒凉的视线。 温月容衣衫不整的飘了出来,将目光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上,少年像是触电般猛的放开。 宓银枝双手抱胸,靠着门框,打量着温月容。 平日里的温月容总是一丝不苟,仪容得体的,像现在这般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着实少见。 温月容冷冷扫了少年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宓银枝身上。 “站着干嘛,还不去做饭!” 这使唤人的姿态,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宓银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虽说这些日子都是她在做饭,但也带这么使唤人的呀! 宓银枝觉得有必要好好管教一下,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宓银枝眸子一转,落在少年郎身上。 “骚年,你找我什么事儿?” 少年被叫到,这才想起来没报上家名,又闹了个大红脸。 “小生,小生名叫杨士真。” “嗯,杨士真。” 杨士真红着脸,嘴唇嚅嗫半晌都没好意思开口。 宓银枝那个急性子呀! “有事儿就说,堂堂男儿,说个话都畏畏缩缩?” 杨士真眼一闭,豁出了。 “宓姑娘,我想拜你为师!” “不许。”温月容一票否决。 “我还没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宓银枝瞪眼,偏偏就和他作对了。 “看你小子应该不笨,只要能拿出我满意的拜师礼来,我就收了!” 不顾温月容的冷眼,宓银枝傲娇的仰着脖子,走出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进屋了…… 隆安 出征月余,白东起和曲翼进行了三次两次小型战役,一次大战,都取得里胜利。 曲翼连连败退,已后退十里扎营。 这次,白东起采取冒险战术,直捣黄龙,打算直接禽王。 这法子虽冒险,可也是最能速战速决的办法。 哥舒贺齐虽然不太赞同这冒险的做法,但一番思量,还是同意了。 他想,只要这次胜利,或许用不了三月便可以回去。 可惜,好事终究多磨。 午夜,哥舒贺齐刚刚睡下,关外便传来急报。 哥舒贺齐披上战袍,去了前营。 “发生何事?” “监军大人,我们中计了,白将军被围困乱石阵中,已有三万将士折损。” 满座皆惊,哥舒贺齐摆了摆手,“细细道来。” “是,昨日夜里,白将军带人攻入敌营,却没想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后来,白东起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曲军的去处,一路追去,没想到中了曲军的圈套。 前方乃是乱石林,白将军带着五万将士追去,而曲翼大军并没有在前方,而是在身后。 就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白将军被困在了乱石林中,后方又有曲翼军,前后夹击,我军溃不成军。 哥舒贺齐听完,心里一番思量,又问副将周立。 “不知周副将有何想法?” “但听监军吩咐。” 周立惶恐鞠躬,代王殿下在这,他们敢有什么想法。 下错了决定,误了殿下的事儿,那他们就万死难辞其咎了;若是哥舒贺齐自己做错了决定,那也和他们无关。 总之,现在这个时刻,死都不能有什么想法。 就算有,也得憋回去。 哥舒贺齐冷言扫了他们一眼,哪能不明白这些人精的心思。 “既如此,那便听我安排吧!周副将,你随我一起,五万将士前去营救,我再派一路军往乱石林下,和周副将里应外合,乔副将镇守军中,各位以为如何?” “监军英明。”一群老狐狸随即迎合。 一少年郎突然发出不同的声音。 “监军,若是从乱石林下,必定凶险万分,一着不慎,不是被乱石砸死,就是被曲翼军发现,被乱箭射死,末将以为不妥。” 哥舒贺齐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少年的盔甲的图文上。 参将! 少年顶多二十出头,便当上参将了,哥舒贺齐有些另眼相看。 “战争哪有不冒险不残酷的,该以最少的牺牲成就最大的胜利才是。” “监军说的是,可是……” “小将军可愿做那一路军?”哥舒贺齐还不待参将说完话,便抛出了诱饵。 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可不是畏畏缩缩的人,应当是担心他的安危。 或者说,怕他办砸事。 少年微愣,眼中星光闪烁,立马跪地请缨。 “属下愿意。” “叫什么名字?” “回监军,亡命!” 哥舒贺齐挑眉,有些意味不明道:“这名字可真是不吉利。” 亡命正待请罪,又闻他道“或许叫玩命更合适。” 说完便大步离去,亡命猛然抬头,只看见哥舒贺齐的一片衣角。 “随我去校场验兵。” …… 第152章 吃肉 在天刑村待了半月来,宓银枝和温月容每日都会去给村民看诊。 当然,是宓银枝看诊,温月容看宓银枝。 天刑村的村民,这十来年陆陆续续的走了一半,还有些年纪大的去世了,剩下的大概还有三十多个村民。 这些人大多是孤家寡人,即使是出了天刑村也不知道该去哪,也就留了下来。 当然,还有像蔡叔一样,明明身强力壮,可以出去找个活路,好好发展的,但身为村里唯一的卖力人,为了村民也舍不得离开。 还有像杨士真一样,上只有一个老父亲,被父亲一手带大,舍不得和父亲分开,便也在这儿陪着了。 这些年,村民的身体都好了不少,有能力的还在附近开垦了土地,中了些土豆苞谷萝卜什么,叫蔡叔拿到附近的镇上去卖,再买些大米瓜果回来,倒也能维持生计。 苍外柳树下来,宓银枝搭了个棚子给来往的村民看诊,就算没病的也会叨嗑两句。 温月容坐在她身后的躺椅上,装大爷。 秋风和煦,微抚面庞,青丝舞动,巴适得很。 等日头上中头时,宓银枝打算收摊回去做饭的时候,蔡叔来了。 “蔡叔!” “欸,阿枝呀,这是我刚进城买的,新鲜着那!快拿回去吃。” 蔡叔一来就将一个大麻袋递给了她。 “什么东西呀!” “今天猪肉贱卖,我就多买了点。” “蔡叔,我真的太爱你了,好久没吃肉了,可馋死我了。” 宓银枝高兴得手舞足蹈,就差伸手去抱住蔡明了。 还是蔡明有点眼力介儿,在接触到温月容投来的冷芒之前将宓银枝挡开了。 蔡明识趣,知道温月容不待见他,遂和宓银枝说了两句遍告辞了。 走前心里还想,宓姑娘这般好一女子,跟着温月容实在太亏了。虽然温先生人也不错,但太冷了,相处起来也不容易。 蔡明回头,见宓银枝还在抱着麻袋笑。 真是个傻姑娘! 只等两人回了四合院,宓银枝这才反应过来,肉是有了,可是她不会做呀! 宓银枝默默望天,欲哭无泪。到嘴的肉肉吃不了,这是得有多凄惨啊。 温月容站在身后,看着她的傻样儿,大手随意的落在宓银枝头上。 “想什么?” 宓银枝脖子一扭,轻松挣开温月容,幽幽道:“我不会炒肉。” “昨日炒的菜还是勉强可以下咽的。” 宓银枝瞪他,这是在说她做的不好吃,还勉强咽下! 宓银枝暗自咬牙。 “你要是不喜欢吃可也滚回你的无心室。” “说的也是,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说着,便要去提宓银枝的衣领。 后者一掌拍开他跳了老远。 “要回你回,我才不去!” 温月容拿出一张方巾,擦拭碰了宓银枝的手,嘴唇微抿,神色冷冷。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一句“我去做饭”瞬间躲进了厨房。 好险! 她可不想再回到那个巫山崖,整天蹲地上数蚂蚁,无聊死。 但事实证明,不会做就是不会做。 宓银枝在灶房噼噼啪啪的,放油煎肉,那油汁飞溅,宓银枝手上脸上都没有幸免于难,最后一个手抖,将肥肉铲火力里去了,差点引起火灾。 好在宓银枝反应快,及时拿一旁的草木灰扑了火。 在兵荒马乱中,杨士真再次造访,见院门没关,敲了敲门栏就看到宓银枝从灶房出来。 两人对视了至少十秒,宓银枝才反应过来。 “你来干嘛?” “拜师。” 杨士真整了整仪容,正待拿出拜师礼,宓银枝就摆了摆手。 “拜师是吧?去,给我把灶台上的东西解决了,劳资就收你。” 对于穷人家,自然是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的,杨士真七岁便会做饭。 但对于还没拜师就爆粗口,暴露本性的师傅,杨士真表示:德行不重要,重要的是医术好。 自我安慰一番,杨士真去厨房了。 当看到里面的狼藉的时候,杨士真还是皱了皱眉,对宓银枝的手艺表示拜服。 温月容那只坐享其成的大爷,在杨士真刚把饭菜端到石桌上,遍适时的出来了。 “出来的真是时候。”阴阳怪气态。 温月容瞥了她一眼,优雅的拿起筷子开吃。 一旁的杨士真站了一会儿,自觉尴尬,想温月容这种人,多半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现在貌似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杨士真琢磨了一会儿,巧笑道“师傅,那我明日就来报道学习了。” 说完,不等宓银枝反应,飘然离去。 反正拜师礼是做饭,这饭也做了,师也算是拜了,就差个拜师的仪式了。 宓银枝哪有时间管他呀,刚闻到肉味就馋了,现在正疯狂的和那盘五花肉奋斗。 完全没注意杨士真叫了什么,只闻他要走了,就随意的摆了摆手,任他去。 一盘五花肉全都被宓银枝扫荡光了,在还剩下一点子渣渣的时候,宓银枝很是好心的问了句“温月容,你不尝尝吗?” “看你喜欢,不和你抢了。” 嗯,听起来貌似很关爱她的样子,可宓银枝坚决不相信温月容会这般好心,只是随意的打趣了句“你莫不是不吃白肉吧?” 温月容放下筷子,又掏出一块崭新的方巾,擦了擦嘴,淡笑道:“小枝真聪明!” 宓银枝满脸黑线,她不过随便说说,没想到真不吃。 “还挑食,到时候想吃都没得吃。” 宓银枝刨着饭,嚼巴嚼巴一个人瞎嘀咕。 “小枝放心,有本座在,不会让你饿着的。” 温月容听到宓银枝嘀咕,应了一声。 他自己没当回事儿,宓银枝自然也没当回事儿。 可他们都没想到,在不久之后,温月容会为了践行这句话做出那种事…… 天刑村的时光娴静自在,但南京城里,早已乱作一团。 国师黄离在将军府上日夜守候了半月有余,都没见许多心有所行动,不自觉的放松了警惕。 却不想,只是黄离带小蜗牛去出去吃了个饭的片刻时间,纳兰仪, 失踪了! 第153章 无神界 纳兰仪失踪的消息,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南京城,一时间人心惶惶。 对南蛮子民来说,纳兰仪更是安定丸,他在,百姓便会安心,他不在,百姓便会焦虑不安。 是以纳兰仪的失踪,对南蛮的影响巨大。 即使是在偏僻的边陲小镇,也道听途说的知道了这件事。 蔡明出去采购的时候,将这个消息带回了天刑村,村民闲来无事瞎叨嗑几句,自然传入了宓银枝的耳中。 宓银枝瞥了温月容一眼,“我要回南蛮。” “嗯。” “嗯是个什么意思?” “嗯就是本座知道了,但……不答应。” 温月容浅笑的脸,看起来很欠扁。 打人宓银枝不敢。 在这种时候和温月容作对,显然是不明智的。 纳兰仪是南蛮的信仰和支柱,不论如何都不能莫名其妙的消失或者死亡。 现在消息散步开来,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肯定会激起兵反民乱,又是一场不小的内乱。 而消息传到东瑜,更是会让他们蠢蠢欲动。 即使南蛮于东瑜签订了不战协议,但不保证他们不会利用这个大好的机会,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若是胜了谁还敢计较是否毁约。 更何况周边还有临近小国,即使东瑜不行动,周边小国联合起来,对他们也是不小的打击。 总的来说,纳兰仪——不可失。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换上商量的语气。 “不知温先生有何条件?” 温月容沉默,空洞的瞳孔中染上幽深,宓银枝看不透,摸不着。 温月容冷笑一声,进屋关门,不在理宓银枝。 他能不知道宓银枝此举是为了谁吗? 哥舒贺齐出征曲翼,她便为他守护都城,为此还不惜来求他! 温月容静静的坐在榻上,宛如雕塑一样,一整天都不曾动过。 宓银枝不是没想到偷偷跑掉。 不过在温月容这个变态面前,逃跑成功的几率为零,若是被抓回来,惹怒了温月容,回南蛮的事就更没着落了。 宓银枝不想冒险。 于是……便在门口坐着,时不时的敲两下门,叫嚷两声。 “温先生,带我会南蛮吧。” “温月容,你说句话呀。” “皇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是让我走吧!” …… 温月容喜静,她就不信他忍得住! 宓银枝坐在门栏嚷嚷了一整天,嗓子都哑了,还不见温月容开门。 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了,难道温月容真就能忍住? 正待宓银枝打算换策略的时候,门开了。 宓银枝一时不妨,仰倒在地,脑袋刚好磕在温月容的步履上。 (⊙o⊙)… “温、月容!” “本座要你对哥舒贺齐那样对我。” emmm… 宓银枝仰望着他,只看到了他线条流利的下巴。 耳朵一阵轰鸣声,貌似出现了幻听。 像对哥舒贺齐那样对他? 这个一本正经找虐的人是……温月容? 温月容冷眼看了她一眼。 宓银枝通体生寒,猛的爬起来,喏喏的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确定?”宓银枝话中仍带着思游移不定。 温月容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她的话,转身再次回到软塌上坐好。 宓银枝幽幽的看着他,心想,反正她也不吃亏,答应了又何妨? “行吧,等你把纳兰仪找回来先。” 温月容冷着脸,提着宓银枝的衣领,消失在大院儿。 只刚出村,在镇上遍遇到了黄离和小蜗牛。 “你们怎么在这?” 宓银枝整理好衣襟,拦下了两人。 “宓姑娘?许久未见,不曾想你和皇爷在一起。” 黄离看向宓银枝身后的温月容,脸上意味不明。 但黄离向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只说了一句便道说起来正是。 “听闻有人看见了一个女子带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路过这边,我和小蜗来查看一下。” “小蜗没见过许多心,探查不到他的信息。” 小蜗牛不能帮到黄离,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一见到温月容整个人又兴奋起来。 “温先生肯定可找到她的吧,温先生这么厉害!” 宓银枝扯了扯温月容衣角,想让他探查一下。 温月容虽不愿管这些糟心事,但想到自家福利,也就勉为其难了。 他是见过许多心的,对她身上的气息也有些印象,探查起来并不难。 遂开了神识,在方圆百里搜索了一圈,最后发现了气息最强的地方。 一行人向那边追去,然后到了一片黑森林。山中树木呈现异样的墨黑,枝繁叶茂,但却呈现出不正常的挺拔,树叶更是纹丝不动,寂静的可怕。 黄离蹙眉,总感觉这个地方——很危险。 小蜗牛也有所感,伸出两只软乎乎的触角感知着。 “小黄,这里好奇怪,我都探查不到里面的任何气息。” “是无神界。” “无神界是什么?”小蜗牛好奇。 温月容淡淡瞥了她一眼,虽然是毫无表情的样子,但单纯的小蜗牛都能在他眼中读出鄙夷的神色。 小蜗牛委屈,别开了脸。 黄离好笑的将她的脑袋掰回来,给她科普。 “无神界是上古的一种说法,传闻在盘古开天地之后,体力透支而亡,肉、体化作了养料,滋养万物。但总有地方是没有受到滋养而寸草不生,渐渐的,这些地方便凝聚了和外界不一样的神力,衍生成了无神界。” 黄离回忆着古书上记载,心里微寒。 “进入无神界,无论是何方神圣,都将失去灵力,五识受阻,变成寻常人。” 宓银枝眉心微跳,看向温月容。 温月容似有所感,淡淡瞟了她一眼,眼神肯定了宓银枝心中所想。 所以,即使是万古神泽兰都逃不过吗? 如此说来,此地当真是恐怖了。 “那许多心会在里面吗?”小蜗牛问。 黄离思量了片刻,看向温月容。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留在外面。”温月容和黄离同时开口。 一人对宓银枝,一人对小蜗牛。 后者皆是一愣。 “为何?” 黄离也微微挑眉看向温月容,他想,此时温月容应当是和他一样的心情。 小蜗牛可不干了。 “小黄,我要一起去。” “很危险的,在外面等我好吗?” “不好,危险我才要去,我可以保护小黄。” 黄离无奈,只能随了她去。 这番,宓银枝自然也是要跟着的,不然将她一个人留在外面更危险。 第154章 亡命之徒 哥舒贺齐和亡命带着一支小队,成功潜入乱石阵,和白东起汇合了。 见到阵中死伤的将士时,哥舒贺齐不可谓不吃惊。 在京中安作二十余载,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壮烈的场面。 白东起站在一块方石上,冷冷的注视着疲惫的将士们,稳了稳心神。 “将士们,打起斗志来,我们的救兵来了!” 濒临绝望的将士宛如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只看着白东起身后的哥舒贺齐。 “将军,我们还能出得去吗?” 哥舒贺齐面色从容对着白东起点了点头。 白东起又鼓舞三军,“大家放心,我军已经在经向这边赶来,只等未时三刻,翼军最懈怠的时候,我们冲出去,与援兵里应外合,一举绞杀翼军!” “旦凭将军吩咐!” “我们杀出去!” 军中,渐渐传来几人的迎合声。 在几个推手的鼓动下,将士们再起热情膨胀,整装待发,气势高涨。 白东起回头,对着哥舒贺齐抱拳一礼。 “多谢监军相助。” “出去了再说。”单独对着白东起,哥舒贺齐没有好脸色。 要不是他狂妄,铤而走险,也不会短短半月就折损这么多人。 白东起收了笑,不卑不亢。 “是末将的失误,待凯旋而归,自会向皇上请罪。” 哥舒贺齐点了点头,在一块大石边坐下,闭上眼养精蓄锐。 未时三刻,天色难见的好,秋风和煦,淡淡扫过乱石阵,血腥味渐渐散开。 周副将在来路上,先派了一只小型游击军,杀了沿路的斥候,是以曲翼军没有收到南蛮军至的消息。 曲翼军正待瞌睡的时候,为时已晚。 周副将的两万人马和曲翼军势均力敌,两相抗衡,难分胜负。 同时,白东起带领着残兵步将杀了出来,从身后夹击曲翼。 白东起也不愧哥舒贺齐的举荐,拟定了最好的作战方法,用最小的得失,斩杀了最多的曲翼军。 而白东起个人,更是破关斩将,一路无阻,最后生擒了敌军首领闽道害。 哥舒贺齐亦加入了战争,混乱中可无人顾忌他是不是南蛮王爷,见人就砍。 偶尔的一个眼神,哥舒贺齐看到那个名叫亡命的小将,一把大刀大开大合,一路厮杀破敌,勇猛非常。 好几次敌军刀都要落在他的脖子上了,他才堪堪必过,刀光闪现,血液喷溅。 哥舒贺齐心道,果然是在玩命。 不经把他记到了心里。 一日夜下来,乱石阵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乱石阵又新添数万亡魂。 周将军去清点俘虏,白东起也忙着整顿单军。 亡命坐在暗处,自顾自的包扎上臂上的伤口。 哥舒贺齐在他身前站定,亡命包扎的动作微顿,看着黑金的铁靴上面的纹路。 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监军。” 哥舒贺齐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半晌,最后蹲下身子,给他手臂上的绷带打了个结。 “就你这拼命劲儿,说你玩命都是轻了。” 亡命愣愣的伸着手臂,不敢看他。 “监军恕罪。” “你何罪之有?” 亡命抬眸,撞进哥舒贺齐眼中,又慌乱的躲开。 “不知。” 哥舒贺齐呵呵的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手不轻,直拍得亡命整只胳膊都歪了下去。 “知道疼就好,以后,莫在如此拼命,生命胜过一切。” “监军?”亡命眼中波光微闪,在月色下,他看不分明哥舒贺齐的表情,却莫名的浑身发抖。 哥舒贺齐道:“即使,不为自己,为了亲人朋友,也该好好活着。” 说罢,没给亡命反应的时间,起身离去。 亡命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眼睛眨了眨,终是没落下半滴泪来。 亡命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山壁上突出的松枝。 “亡命之徒,何来亲友?” 一声幽叹化在秋风两夜中…… 温月容等人进入无神界便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好似身体的灵力被抽空了般,手脚沉重,五识也被局限,所见所闻,不过方寸间。 宓银枝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路走走看看,见他们面色都不怎么好看,有些担心。 “你们都还好吧?” “无事。”温月容向来能一个词解决的就不会用两个词。 黄离牵着小蜗牛,摇了摇头。 “只是灵力被禁锢,倒是没什么异样。” “可我为什么觉得没力气呢?” 一旁的小蜗牛蔫儿了吧唧的,靠在黄离的身上撒娇。 “好累,走不动了。” 黄离面色微沉,突然想到,小蜗牛现在没有蜗居护体,会不会更容易被禁锢灵力,也难怪这般虚弱了。 “我背你。” 黄离将小蜗牛背在身上,有些后悔进了无神界。 “你们可以出去。” 温月容转身,冷言看着他们二人。 小蜗牛瘪瘪嘴,“进都进……” “你在这也是添乱。” 小蜗牛倏的红了脸,抓着黄离肩上的薄衫,怒瞪着温月容。 宓银枝叹了口气,心道,温月容还真是够毒舌的,对着小蜗牛这样的小可爱都能下得去口。 没等小蜗牛争辩,黄离就抢先应下了。 “那好,我们先出去,顺便找附近府尹派兵前来,在这种地方,常人反倒有用些。” 小蜗牛一句话还没说,黄离就背着她走了。 “小黄,你干嘛呀!我不拖累。” 小蜗牛有时候大大咧咧,很多时候却是个心思敏感的。 她知道温月容对她的嫌弃不是玩笑,也知道黄离怕她添麻烦才将她带走。 黄离侧头,用脸颊蹭了蹭小蜗牛,安抚道:“我的小蜗怎么会是麻烦呢,我只是不想让小蜗冒险而已。” 小蜗牛软乎乎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瘪了瘪嘴,委屈巴巴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些苦力活,让温月容做去吧,反正看他也是很……” 说到这,黄离脑中有一道精光闪过,转瞬即逝。 “很什么?” 黄离神色怪异,想起在东瑜还有东洲收服鲤鱼精的时候,若有所思的问小蜗牛。 “小蜗,你有没有觉得……温月容,强大得可怕?” “嗯?有吗?” 黄离无奈,问小蜗,还不如他自己探查! “那你见到他的时候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黄离记得,小蜗牛说她在小的时候,曾与泽兰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第155章 姐姐对你没兴趣 “相识?不相识呀,不过,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心痛。” “心痛?为何会心痛?”黄离总觉得温月容这个人有问题。 “不知道呀,就觉得他可怜,心痛了一下下。” 小蜗牛咬着食指,似在回忆当时的心情。 黄离垂眸,心思不定。 温月容带着宓银枝穿梭在无神界,他们越走越荒芜,最后更是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小心。”温月容猛的将宓银枝拉入怀中,避开了一旁的袭击。 宓银枝心有余悸,抬眼看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像狗可却比狗大,还长着角,肌肉爆膨着,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 “什么东西。” “不知。” “连你也不知道?” “本座不知道很奇怪吗?”温月容垂眸,看了宓银枝一眼。 宓银枝一愣,突然发现,她把温月容想得太强大了,即使他是泽兰的转世,但终究不是泽兰呀!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现在该怎么办?”宓银枝看着那大家伙向他们走来,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温月容淡淡的看着那怪物,嘴角微抿,伸手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还能怎么办,杀了它。” 温月容话落,便先下手为强,向大怪物扑了过去。 没了灵力,便只能靠武力肉搏了。 虽然温月容身手不错,但面对这个无神界的神物,还是处处受限,无法决出高下。 宓银枝在一旁干站着,急的跳脚。 “担心他吗?”一个娇媚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宓银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点完之后发现不对,僵硬着脖子扭过头去,瞬间瞪大了眼。 许多心脑袋微偏,好笑的看着宓银枝。 “姐姐好看吗?” 许多心摆出风情万种的样子,朝宓银枝抛了个媚眼。 宓银枝嘴角微抽,突然觉得不怕了。 果然,长得好看的,就算是妖怪都会被宽恕几分。 “不知姐姐有何贵干?” 宓银枝知道,在许多心面前,她是跑不掉的,温月容又还在和那怪物纠缠,宓银枝唯有拖延时间。 “真是,虽然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可就是舍不得杀你呢?”许多心垂首,做忧伤状。 宓银枝心里呵呵呵,面上却是巧笑。 “姐姐真是好心,当真是人美心善。” “花言巧语!” 额…我也很无奈呀! “姐姐我对你可没兴趣。” “那姐姐……啊~” 宓银枝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许多心劫走了。 “姐姐对那位公子感兴趣,哈哈哈哈~” 许多心可以在无神界使用灵力,这是温月容没想到。 和怪物纠缠的时候,温月容也是时刻注意着她那边的情况的,只以为是许多心也不能使用灵力,加上他也错不开身,只望宓银枝能拖延一会儿,没想到许多心会劫人。 那怪物看到许多心走远了,也不再攻击温月容,迈开爪子跑了。 温月容站定,一番思量,去追怪物了。 这怪物多半是许多心养出来,其目的便是将他缠住好带走宓银枝,而许多心已经走远,无神界中五识不通,肯本追不上了,那只能跟着着怪物了。 它定是要去和许多心汇合的。 最终,怪物跑进了一个黑石洞。 温月容见那石洞,突然弯了弯嘴角,优哉游哉的进去了。 正如她所料,宓银枝也在洞中,除她以外,再无旁人,连刚进去的怪物都不见了。 温月容探了探宓银枝鼻息,推了她一把。 宓银枝转醒,眼前乌漆嘛黑,啥也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到身边有人。 “谁?” 温月容没回答,却一把抓住宓银枝,将她拉入怀中。 “温月容?” 温月容微不可见的嗯了一声。 宓银枝舒了口气,将他推开。 “这是哪呀?” “黑石洞。” 宓银枝摸摸索索,想要找的点光亮的地方,可惜都是枉然,刚才温月容进来的洞口,早已消失不见。 “没有洞口了,出不去的。” “许多心为何要把我们引到这来?” “或许是闲我们碍事。” 温月容一语道破,在另一个空间的许多心听到温月容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没想到,这厮还挺聪明的嘛。你说是不是,冬瓜?” 叫冬瓜的怪物点了点狗头。 “走吧,干正事去。” 许多心翻身坐到冬瓜身上,离开了此地。 温月容盘坐在石洞中,完全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宓银枝在一旁焦躁不安的扭扭脖子动动手,反正怎么都不安生下来。 “小枝,坐好。” 宓银枝瘪瘪嘴,心里想的可多着呢! 许多心想要困住他们,就是为了方便摄取纳兰仪的精气。 他们若是一直呆在这等别人来救,那纳兰仪岂不是被许多心吸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宓银枝叹可口气,默默祈祷小蜗牛靠谱点,出去后能找到纳兰仪。 “小枝。” “嗯?”宓银枝趴在地上,无聊到挠土。 “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没有。” 宓银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温月容似是叹了口气,语气幽幽怨怨。 “在东瑜药山之时,小枝和本座还共处了三日夜呢,这么快就忘了?” “我……” “当真是无情的女人。”温月容别过头,不再说话。 宓银枝无奈,都这种时候了,谁还有心思想那些以前的事儿啊,难道不是先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吗? 长久无言,石洞中安静地可怕,突然有一阵风吹来,宓银枝瑟缩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猛的僵直了脖子。 “温月容~” “别说话。” 温月容自然也感觉到了风声,凝神细听了片刻,将宓银枝拉至身后,对着风声传来的方向道:“出来吧!”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东西出来? 宓银枝从温月容肩上看去,只见两只如铜铃大的眼珠子在散着墨绿的幽光。 “躲角落去。” 温月容话不多说,趁它还没站稳脚,便上前和那家伙打了起来。 黑暗中,宓银枝完全看不清是个什么战况,只听到有衣衫摩擦,肉体相撞的声音。 第156章 别碰劳资 一道白光闪过,随即传来一声利爪划过石壁的声音,刺耳至极。 在那片白光中,宓银枝惊鸿一瞥,瞧见那月白的身影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温月容!” “无事。” 温月容咬牙,爬了起来,堪堪避开那家伙的致命一击。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瞧见两只墨绿眼珠子在晃来晃去。 宓银枝焦急得跺脚,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突然感觉到一阵风袭来,接着温月容便摔在她身旁,发出沉重的声响。 “温月容!” 宓银枝摸索着摸到他身上,碰到一身的湿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伤哪了,有没有事啊?” 宓银枝颤抖着手在温月容身上摸索着,可他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一身的血,又找不到伤处,宓银枝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眼看着那两只铜铃向这边走来,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寂静的山洞中只有宓银枝粗重的呼吸。 “温月容,你说说话呀~” 没得到温月容的回应,宓银枝都要哭出声了。 在宓银枝的手即将摸索到他胸口时,温月容及时抓住了她。 “呵,也不是铁石心肠嘛!” 温月容似是在笑,说话也有力无气,显然是受了重伤。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 温月容突然出手,将宓银枝推开。 她摔倒在侧,好像看到了那家伙曾亮的爪子,飞快的落下,温月容却趴在地上没有反应。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仅仅是在那一瞬间,宓银枝向温月容身上扑去。 随即,背上传来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宓银枝痛呼一声,向温月容倒去。 辛夷枝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宓银枝长发垂落,人堪堪落在温月容身上,两人俱是一阵闷哼。 “小枝?”温月容撑起半个身子,触手可及的是她粘腻湿濡的长发。 宓银枝又是一声痛呼,忍不住爆粗,“住手,别碰劳资。”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两人的血都在咕噜咕噜的往外流,从身上落到地上,汇聚到一起凝成一小股血流…… 温月容颤抖着收回手,抬眼便见那大家伙长啸一声,又扑了上来,避之不及之下,温月容下意识翻身护住宓银枝。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转而代之的是一身的轻松,灵力一点一点的汇聚,直冲灵台。 宓银枝也有同样的感觉,灵台变得清明。 温月容猛地看向一旁光芒咋起的辛夷枝。 光影中,辛夷枝的形态不断变化,一会儿是辛夷的模样,一会儿是泽兰的模样,最后变成了一棵鲜活的心脏,活力的跳动着。 温月容甚至能听到它嘭嘭的声响。 宓银枝跟着看去,有一瞬间的失神,在心脏不断涨大的时候,两人同时感到灵台受到强烈的压迫,转瞬便失去了意识…… 黄离从最近的镇上带来了一群将士,匆匆赶来,翻过黑森林的时候,无神界已经换了天地。 黄离呆愣的站在一片大草原上,清爽的风拂起他鬓角的发,衣袂飘飞,宛如仙人临世。 可此时他的心思却远不如表面的淡定从容。 不过半天时间,上古留下的无神界居然长出了草,说出去,谁能信? “大人,这人在哪呀?” 一个小将见这京中来的大人,在这站了快有一刻钟了,也没说到哪去救人。 黄离眸色微沉,吩咐道,“就在这片草原上搜,但凡见有人影,无论死活,都要带回来。” “是。” 一群人领命,四下开始搜寻。 黄离能感觉到,灵台的灵力尚在,并没有被消散的痕迹,甚至变得更加的清明有力了。 抬眼望去,一望无际的草原,想来一时半会人还搜不到。 黄离想着,现在可用灵力,回去叫上小蜗牛来开启灵识搜寻一下,应该会快些。 …… 府尹擦着汗,费力招呼着高位上的姑奶奶。 小蜗牛从午间回来便开始吃,吃到黄离走了又回来,边吃还各种嫌弃。 嫌弃的话统共也就那几句。 不是“这个没小黄做到好吃”就是“小黄做这个最好吃”,说来说去,都离不开小黄。 府尹心道,这国师大人的心上人当真是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能吃。 黄离回来便是这么个场景,人还没出声小蜗牛便看到了他。 一把甩开手中的酱香猪蹄,扑倒黄离怀里。 “小黄,我好饿,要吃你做到葡萄酥。” 黄离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餐桌,又看了眼坐立不安的府尹,拍了拍小蜗牛的脑袋。 “先带你去个地方,等回来了再给你做。” 小蜗牛疯狂点头,黄离失笑,稳住了她晃来晃去的脑袋。 刚到无神界,小蜗牛和黄离就看到两个人抬着个担架走了出来。 黄离眉心微跳,肃然站定,等着他们走来。 “抬什么东西?”小蜗牛张眼看去,却被黄离拉住了身形。 “站我身后去。”黄离声音中带着僵硬,小蜗牛瑟缩一下,乖乖站在身后,看着黄离高大的背影。 “大人……这是唯一的人影了。” 黄离挥了挥手,一行人退下后,他看了那人良久,对着他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一张白布悄然落下…… 宓银枝一阵头重脚轻,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耳畔有人在叫她。 宓银枝努力睁开眼,所见是是雪白的床帐,翩然垂下,朦胧中,似乎看到一个人影。 待再睁开眼时,又换了天地,人也不见了。 “小枝。” “小枝。” 一声声的呼唤,宓银枝只觉脑子疼,恼拳头锤了锤脑壳。 “谁呀?” 再次睁眼,又在一张玉床上。 “醒了?” 一个清润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宓银枝费力的转头看去,温月容! 不,不是温月容。 “泽兰公子?” 泽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指节分明的玉手落于额角。 额上传来暖玉般的触感,舒服得宓银枝想要蹭一蹭。 泽兰蹙眉,面上染上疑惑之色。 “可还有哪里不适?” 玉石相击般清越的嗓音,宓银枝瞬间心猿意马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哪里?” 第157章 赏心悦目的男人 宓银枝指了指心口。 泽兰眼里闪过疑色,大手停在心口上方,一股莫名的气息涌入,宓银枝突然觉得浑身清爽,说话都有些飘。 “好舒服。” “可好些?” 宓银枝又点点头,然后闻到了一丝药味。 “来,先把药喝了吧!” 泽兰不知从哪端来的瓷碗,雪白的碗里是浓黑的药汁,宓银枝闻到那味道就想吐。 不过身为医者,自然不会做出不喝药那一套。 乖乖的端过碗来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今天这么乖?” 泽兰不疑有他,看宓银枝的眼神有些异常。 宓银枝斜眼瞄了他一眼,心道今天这梦有点奇怪。 以前做梦,貌似她能感觉出是她和温月容的梦,可今日的梦…… 这温润如玉,翩翩有礼又自带清贵的样子,分明就是泽兰公子本尊呀! 最重要的是,温月容的眼睛是空洞的,唯有熟悉的人才能从他眼中看出喜怒哀乐。 泽兰却不同,泽兰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神明亮,闪着精光,许多情绪也能从眼中看出来。 不可否认,只一个眼神的变化,两人就完全是两种气质,颜值都是蹭蹭蹭的涨。 从前,只觉得月色下的温月容好看的不像话,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比一山高。 宓银枝不经怀疑,这当真是个梦吗? 还是……她又穿越到了泽兰活着的时期! 宓银枝惊于心中所想,暗自掐了自己一把,“嘶”的一声痛呼。 猛的回神,见泽兰幽幽的盯着她看,吐了吐舌头,这动作倒是和辛夷一样。 泽兰不疑有他,将一颗蜜饯递到嘴边,宓银枝下意识含住,一不小心连手指也一并含了进去。 两人俱是一惊,宓银枝赶紧吐了出来,连同那颗蜜饯一起吐了出来。 绯红的蜜饯落在泽兰手心,宓银枝分明看到了他的面皮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下一瞬就将手背到了身后。 宓银枝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表面懵懂,内心却笑开了花。 真没想到呀,不管是温月容还是泽兰,都是高度洁癖患者。 泽兰一句话没说,飞快的走了出去。 宓银枝暗想,他绝对是去净手了,绝对是! 不一会儿,泽兰又进来,没有解释什么,只嘱咐她。 “好生歇着,川乌之毒不可小觑,这几天……” “川乌?”宓银枝吃了一惊,这是辛夷误食川乌的那次? 泽兰薄唇微抿,幽深的瞳孔中满是探究,显然是对现在的宓银枝有所怀疑。 宓银枝心虚的瞥了他一眼,乖乖躺好。 “这几天可能还会有拉肚子,头痛心悸等症状,若是难受的便跟我说。” 宓银枝疯狂点头,又是天真懵懂的样子。 泽兰走后,宓银枝发了会儿呆,才敢出门到外面看看。 琼楼玉宇,彩霞悠闲,和梦中一般的场景。 这又是怎样的梦,她分明记得之前是在无神界来着,她被抓伤了背,然后大家伙又扑了上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宓银枝想得入神,一只雪白的翅膀突然拍在她的脑袋上。 “啊!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宓银枝瞪圆了眼看着眼前的仙鹤,长得倒是鸟模鸟样,却是一副鸭公嗓。 “真难听!” “说谁呢?” “谁搭腔说谁。” “你……别以为泽兰公子喜欢你你就目中无人,劳资可在九重天上待了一万年了!” “知道你比我老,不用强调。”宓银枝掏了掏耳朵,当真是难听呀。 以前做梦也曾梦到这只仙鹤,可大多比较模糊,不管是声音还是长相。 现在形象清晰了,反倒有些不适应。 仙鹤突然沉默了,绕着宓银枝转了好几圈,又伸出翅膀抵着下巴,一脸深思的模样。 “看什么?” “你这家伙,不对呀!” “哪不对了?” “嘴更贝戋了。” emmm… “哎呀,公子回来了,我先跑了~~” 仙鹤一惊一乍的,扑腾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宓银枝满头黑线。 “禁闭半月。”温润低沉的声音传来,看向殿门,知道不是说它。 远处,仙鹤嘎嘎的叫了两声,幽怨之声飘荡在泽兰殿,经久不散。 宓银枝再次黑线。 “为何不让它来?” 泽兰闻言,脚步微顿,又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宓银枝暗自拍了一下脑子,心道,这问题莫不是辛夷问过? 不过片刻,泽兰就走到窗边,将她拉到床上坐好。 “一身鸟味。” 宓银枝嘴角微抽,所以……又是高度洁癖属性在作怪了? “这是保济灵,服下可缓和病症。” “保济灵?治肚子疼的。”宓银枝小声嘀咕着。 泽兰却嗯了一声,想来是听到了。 “小枝有长进了。”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这是对她医术的质疑呀! “现在可有感到哪里不适?” 这不说还要,一说宓银枝还真感到肚子痛,一股股的便意袭来。 “我去去就回。” 宓银枝挥了挥手,飞快的向殿外跑去。 等宓银枝回来的时候,又对上泽兰探究的神色。 宓银枝无所谓的坐床上,将保济灵混水吃了。 反正她现在是披着辛夷面皮的宓银枝,不管泽兰怎么想,也找不出第二个辛夷来。 “小枝可想见川乌?” 川乌?那不就是哥舒贺齐的前世? 宓银枝眼睛一亮,疯狂的点了点头。 泽兰看他的样子,也点了点头,然后便没了后话。 后来宓银枝才明白,泽兰表面看起来温润如玉,其实也是个腹黑的主呀! 问她想不想见,可又没打算让她去见。 宓银枝身体恢复之后,又认命的和泽兰待在药房里倒腾药材,学习医理。 说实话,这些东西,她早便懂了,却还要再学一次。 宓银枝可没那个心思,于是看书的眼神会下意识移到一旁的泽兰身上。 一看便是一整天,就那样撑着脑袋,也不嫌手酸,也不嫌饿。 所以说呀,赏心悦目的男人真的可以当饭吃。 “可看够了?” 泽兰不知何时来到宓银枝身边,宓银枝倏的弹开,吓了一跳。 刚才明明还在眼前的,转瞬便到了身边。 第158章 只想祸害一人 “看,看够了。” “和我一起很无聊?” 泽兰已经看她发了一整天的呆了。 宓银枝疑惑,一时没反应过来为啥要无聊。 泽兰却自动理解为默认,看来和他待在一起确实无聊。 “无聊便去找川乌玩吧。” 泽兰语气突然变冷,宓银枝猝不及防。 但一听到川乌,宓银枝就不说话了,说实话,她还是想看看哥舒贺齐的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是否真和温月容所说的那般。 宓银枝兴高采烈的跑了。 泽兰一人站在空荡的药房,身姿挺拔,却单薄…… 可宓银枝飞出九重天上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了回来。 “结界还在?” 允许她出去玩,又不散去结界,这是个神马意思? 宓银枝颓废的回了泽兰殿。 泽兰还还像宓银枝离去时那样,站在桌前。 “公子!” 泽兰转身,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生生将宓银枝未出口的话憋离回去。 转而道:“我饿了~” 辛夷不过百年小仙,还没有达到辟谷的境界,一日三餐还是要吃的。 可是呢? 原来的辛夷小仙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当真不会做饭,平日里只会摘果子吃吃。 少有时候,是泽兰保姆亲自下厨的。 想到保姆一词,宓银枝忍不住想笑。 貌似从辛夷出世开始,便是泽兰手把手的带着,教她走路叫她识礼,教她认字。 “在笑什么?” “我要吃饭!” 泽兰的目光倏的一变,面上善染上为难之色。 泽兰殿,那个形同虚设的厨房,此时全是宓银枝开怀的笑声。 “公子,你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又是一阵哈哈的笑声,宓银枝吃着仙橘,看着清风霁月的泽兰公子,用灵力操作的菜刀,同时还伸指弹出火苗,放入灶台。 做个饭全用灵力解决了的,当真是骚操作。 整个过程中,泽兰丝毫没有碰到过一滴水,一片菜叶,一盘红烧萝卜藤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九重天上当真没啥食材,倒是药草甚多,这萝卜藤本来也是拿来做药的。 明明很平凡的样子,也没放什么调味料,宓银枝却食指大开,将一整盘菜都解决掉了。 泽兰满意的揉了揉宓银枝的脑袋,算作夸奖,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方巾,擦了擦手。 宓银枝忍不住嘴角抽搐,看来温月容的习惯在泽兰这一代便决定了呀! 吃饱喝足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寝殿,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河东狮吼。 “糟老头子,放我进去!” 泽兰脚步微顿,将宓银枝揽入怀中,实则是强硬的将她带入寝殿。 “老不死的,我要见小丫头,快放我进去。” “死老头儿,我来找你下棋了,放我进去。” 近来的每一天,川乌都会在外面叫嚷着想要进来,后来便没听见声音了。 宓银枝猜,川乌应该还在叫,不过是泽兰把声音也给屏蔽了,以至于听不见声音。 宓银枝一边捣药,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 “想出去?” 泽兰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她的身后,平日里清泠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扬起来,宓银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泽兰生气了。 还不待宓银枝回答,泽兰就猛的挥袖,耳边是泽兰越来越远的声音。 “那边下去吧!” 等宓银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下了九重天。 每天都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不如让她见见川乌,了却心思倒好。 宓银枝揉着酸痛的屁屁,刚爬起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小丫头?” 眯着眼抬头,对上川乌的视线,宓银枝瞳孔微缩。 还是那熟悉的脸庞,只是更多些阳刚之气,看起来也更加的不可一世。 川乌扶起宓银枝,语气不善。 “我就看到有什么东西摔下来,没想到是你,那老不死的,当真该死,居然就这么把你扔下来了!” 宓银枝推开川乌,暗自揉了揉屁屁,一时有些蒙。 她怎么感觉泽兰生气了,才将她扔下来的。 “小丫头,你没事吧?” “没事。”宓银枝缓过那股子劲儿,开始打量川乌。 “真没想到,你还挺有毅力的啊,天天在下面叫嚷,不累吗?” 川乌一手搭在宓银枝肩上,撇撇嘴。 “无聊嘛!总得找点事儿做,膈应膈应那老不死的也不错!” “那你可要失望了,公子把声音都给屏蔽了,什么也听不见。” 川乌跳脚,“老不死的,居然敢屏蔽劳资。” “好了好了,别想那些了,难得下来一回,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川乌想了想,道:“今日神树仙不在,我们可以去神树林玩玩!” 川乌眉飞色舞,说干就干,单手扶起宓银枝的腰肢,飞往神树林方向。 “说起来,几日不见,怎么感觉你变了好多。” “变了吗,可能是之前误食了川乌,余毒未清吧!” 川乌大手微抖,眼皮子直跳。 “和我无关啊!此川乌非彼川乌,我没毒的,任小丫头享用。” 川乌说着说着便不正经起来,手也不规矩起来。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自己飞。 心道,原来哥舒贺齐的前世这般没正形。 如此想来,还是哥舒贺齐好,端方有礼,自有皇家傲骨,君子作风。 虽然斗嘴的时候比较毒! 川乌微愣,追了上去。 “开个玩笑,别生气呀。” 两人又是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神树林。 川乌开启科普模式。 “这个神树可不简单,有些能增强灵力,有些能窥探内心,有些能孕育新的生命,总之……” “这个有什么用?”宓银枝看到一颗挂满了黑牌的树,甚是好奇的打断了川乌。 川乌瞄了一眼,扯下一块儿牌子。 “这个呀,叫苦水树,就是专门供仙家倒苦水的。” 宓银枝接过牌子,瞪了他一眼。 这样随便扯牌子真的好吗?然后便心安理得的看牌子上的字。 “今天川乌上神又没看到我~呜呜~” 宓银枝嘴角微抽,将牌子递给川乌。 “你看看。” “什么?”川乌瞄了一眼,撇撇嘴。 “九重天下那么多人,我哪看得过来。” “这多半是被你祸害的小仙娥吧!” “哎哎哎,话可别乱说啊。”川乌一本正经的堵上宓银枝的嘴,凑近了她,幽幽道:“我川乌,由始至终,想祸害的,只有一人~” 第159章 心悦卿兮卿可知? 宓银枝哼笑一声,显然不信。 “你还别不信,走,看看那个树。” 宓银枝掰开川乌的手,狐疑的到那棵光不溜秋,黑乎乎的,看上去像是被雷劈过的树下。 “这个呢,叫测谎神树,把手放到树干上,说的话便只能是实话,要是说了谎,便会被雷劈!” “小丫头要不要试试?” “我观望。” “小狐狸!” 宓银枝挑眉,等着看川乌的表演。 川乌搓了搓手,又挽了挽长袖,轻咳一声,镇定的把手放到了树干上。 “我川乌,想祸害的,由始至终,唯一人耳。” “……” 一秒,两秒,三秒……整整过去半分钟,神树都没有反应。 没有雷劈,川乌哼笑,正欲放手,宓银枝突然将他的手按到树干上。 “是哪个小仙娥呀?” 川乌下意识的答了句“你。” 电光火石间,雷声咋起,一道光突然落在了树枝上,一路传至树干。 川乌本来胸有成竹,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还没来得及反应,雷电便劈了下来,一阵酥麻从手传至全身。 宓银枝也未能幸免。 好在神树可控制雷电,只稍作惩罚便断了电,对川乌这种上神没有多大影响,宓银枝却是吃不消了。 待雷电散尽,宓银枝便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看到的又是那月白色的身影。 “醒了?” 宓银枝嘴唇微动,却没说出话来。 “伤了嗓子,我给你禁言了,免得说话嗓子疼。” 宓银枝瞪着眼,示意他解开禁制。 泽兰恍若未闻,也知道宓银枝想要问什么。 “川乌没事,一点雷电还伤不了他。” 宓银枝正欲松口气,泽兰似是笑了一声,浅浅淡淡的一笑,宓银枝却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可不是好心情的笑。 只闻泽兰淡淡道:“不过他擅闯神树林,一气之下又毁坏了测谎神树,被天罚了。” “呜呜呜~~” “小枝还是管好自己吧!” 又是一声冷笑,泽兰走了,顺便把殿门关得噼啪作响,显然是在泄愤。 宓银枝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向来温润淡雅,无悲无喜的泽兰公子,居然……生气了! 谁惹他了? 不会是她吧? 宓银枝盘坐在玉床上,自我反省中。 泽兰虽然生气,但也没忘给宓银枝疗伤,三五日后,便又是一根活蹦乱跳的草了。 然后,又认命的去药房陪泽兰发呆(`?w?′)。 “小枝,将紫苏给我。” 宓银枝随手抓了一把紫苏递给他。 泽兰头也不回的取过紫苏,掂量了一下重量,就放入了药包。 宓银枝半眯着眼看泽兰忙活,直到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声“小枝”惊醒了她。 宓银枝猛的站了起来,见到泽兰看来又有些茫然的坐下。 突然想起,她不是在梦中,可泽兰为何叫她小枝? 他难道不是把她当辛夷吗,何会叫她小枝?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宓银枝摆摆手,想要假装如无其事的样子,却被泽兰幽深的眼神给摄住了,身体不禁放软。 “想什么?” “在想公子为何叫我小枝。” 泽兰装药包的手微顿,行至宓银枝身边,将她纳入怀中。 事出突然,宓银枝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只是脑海中飘荡着温月容的样子,突然想起来,温月容是对她有想法的。 那……他这个前世对辛夷? 她不该如此迟钝的,泽兰既然可以将自己的心都给了辛夷,怎会只是单纯的感情? 怪只怪封印邪气的时候,泽兰那句杀了她太过决绝,以至于在辛夷心中,她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怪只怪泽兰太过于喜怒不形于色,向来无悲无喜,这样的性格将他隐装得太好,以至于在辛夷的眼中,他永远是个高高在上的万古神,从来不是什么可以亲近的人。 只听到泽兰在耳边喃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可知。小枝可觉枝之风雅?” 山恋木,木眷枝,枝有千万,谁又能窥得山之一往情深? 宓银枝突然有些想哭,不知是为了辛夷还是她自己。 事实上,宓银枝早已泪流满面。 泽兰从容的将她的眼泪拭去,流出一滴,拭去一滴,动作温和。 眼泪越发的汹涌,泽兰才开始变得慌乱,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凌乱。 不知为何而起,泽兰的唇落在了宓银枝氵显哒哒的眼窝,如翎羽般,轻轻的,软软的。 宓银枝心跳漏了半拍,眼泪止住了。 不明白为何会哭,更不明白为何不哭,此时的宓银枝,就像个孩子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又被美人纳入怀中,轻声安抚着,安抚着睡着了。 九重天下,最惨的还属川乌上神,本来是想带辛夷去找点乐子,没想到会被雷劈。 最让他不解的是,他明明说的是实话,为何还会遭劈? 莫名其妙! 由于当时被电糊涂,川乌一气之下毁了测谎神树,神树仙儿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宝贝被毁了,报告给了天帝。 天帝虽然喜欢川乌,但也不敢明面上拂了神树仙的面子,只好象征性的下了个天罚令,鞭笞五十。 川乌人缘好,行刑的人也都打过招呼了,应当不会下太狠的手,完全无法伤到川乌根基才是。 却没想到泽兰公子突然大驾,那些天兵即使再大胆也无法在泽兰公子面前弄虚作假,只好实打实的打了。 一顿鞭笞下来,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 泽兰公子督罚的事,也在瞬间传遍了整个九重天下。大家都以为是川乌得罪了泽兰,是以无人敢前去看望。 川乌一人在殿里,自挂东南枝。 晚间,宓银枝醒来,不见泽兰踪影,想起白天的事儿,发了会愣,又傻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看看川乌。 想起川乌,当时在神树下,她问他那人是谁,她记得川乌脱口而出的是她。 这样一番思量,看来川乌这厮果真是嘴皮子贼溜,净说些瞎话,先下倒好,害人害己。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天罚到底是何种天罚? 第160章 上神很想你 进门便是一室的清静,川乌趴在床上,呼吸匀称。 宓银枝坐到床边,上下打量了一下,应该是伤在背上。 本想为他查看一番,不过看他都睡着了,“还是改天再来吧!” 宓银枝暗自点头,起身欲走,却被川乌猛的抓住,一时没稳住身形,扑倒在了川乌身上。 “啊~~谋杀啊!” 川乌一声惊叫,惨绝人寰。 真的,太他妈痛了! 宓银枝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唾了声“活该!” 川乌不高兴了,大手一挥,又将宓银枝的支撑点给毁了,再次绊倒。 不过川乌多得及时,没再倒他身上,两人一横一竖的倒在床上。 川乌坏心思一起,将她按到在侧。 “你这小家伙,当真是黑心肝啊,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数落?” “你自个儿作孽,怪谁啊!”宓银枝怒瞪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川乌按到动弹不得。 “我造了何孽?看看我都伤成什么样了,都怪那老不死的,居然跑来督罚,可害死我了!” 宓银枝有些好笑,还没来得及打趣他,便见一旁月白的衣角,生生闭上了嘴。 “公子。” 宓银枝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泽兰只当没看到她,只对着川乌道:“或许你受到的教训还不够。” 泽兰公子留下这么句话便翩然离去。 徒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一股引力落在宓银枝身上,宓银枝不由自主的飘走了…… 至此,宓银枝又是许久没能和川乌相见。 在泽兰殿里呆了大半个月,泽兰终于善心大发,带着她下凡寻药,再次到达蜀地,宓银枝又看见了那根川乌藤。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画面,一切皆是那般的熟悉。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 梦中,她便是在这个时候将川乌拔了出来,川乌灵力受损,辛夷为他寻聚灵草,而后毁了结界,放出邪气,这才造成了后来的悲剧。 “在想什么?”泽兰看着宓银枝站在那发呆,跟着看向地里的那条川乌藤。 泽兰怎能看不出这是谁,广袖一挥,宓银枝明白泽兰的意图,还不带阻止,川乌便被拔了出来。 “啊啊~谁打扰劳资清修?咦,小丫头,好久未见呀,可想我?” “呵,呵呵,好久不见!” 宓银枝突然有点绝望。 一路上,川乌絮絮叨叨的给他们讲他为何会在地里,怎样被上古神兽伤了灵台,身体又是怎样的虚弱,宓银枝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绝对不同情他。 川乌黯然神伤。 回去之后,听说川乌上神身受重伤,半月未出,偶有人见到他,都道他瘦骨如柴,面色枯黄,几经气绝。 宓银枝是不相信的,灵力受损而已,怎么这般严重? 宓银枝一直稳坐九重天上,坚决不去找聚灵草,只要不去阴山,就不会毁了结界,不毁结界,便不会有后来的悲剧,泽兰亦不会死。 如此拖了两月有余,再没了川乌的消息。 宓银枝在药房里捣这药,泽兰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自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暂且没事。” 宓银枝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什么意思?” 泽兰放下手里的活儿,嘴唇微抿,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告诉她,他前些日子去看过川乌。 “川乌伤了灵台,暂时无法聚灵,所以身子羸弱,前日我为他输送了天地之灵,暂可保安泰。” “暂时?”宓银枝抓住了重点。 泽兰蹙眉,又道:“灵台一经损伤便无法修复,除非有人一直为他输送灵力,不然……当灵台灵力耗尽之日,便是湮灭之时。” “那川乌岂不是……” “放心,天帝不会不管的。” “我想下去看看。” 泽兰幽深的眸子看了她良久,终是耐不住宓银枝渴求的眼神,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却没想到,好不容易征得了泽兰同意,倒是在川乌这里吃了闭门羹。 “为何不让我进?” “上神说了,谁也不见,并非针对姑娘。” 小仙娥说话倒是客客气气,可站在门口的身姿坚定,显然是不让半步的。 “为何不见人?” “上神说,想学泽兰公子一样——清修!” 说这话的时候,小仙娥自己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泽兰和川乌完全是两个极端,就上神那德性,还想学泽兰公子,说出去鬼都不信。 “川乌连编个好点的借口?”宓银枝阴阳怪气。 小仙娥笑而不语。 宓银枝颓然的转身离去。 反正有人守着,她也不可能硬闯。 在这九重天,怕是找不到比她仙法更弱的仙娥了。 不对,她连仙娥都不是,还是根靠裙带关系发育成人型的仙草。 宓银枝郁郁寡欢的回了九重天上,泽兰啥也没问,啥也没说,日子还是想平时那样过。 只在某个午后,泽兰再次下凡寻药,这次没有带宓银枝。 仙鹤突然造访,一来就将宓银枝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草,川乌上神都这样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本仙从没见过如此狠心的女人,不,草!” “川乌上神都要死了,你还能安坐九重天上!” 仙鹤来的猝不及防,宓银枝还在懵逼中,就被仙鹤骂傻了。 只等仙鹤骂累了,宓银枝才找回神思。 “川乌怎么了?” 仙鹤又是一通气,指着宓银枝的脑袋,恨铁不成钢。 “还问怎么了,人都要死了,做梦都叫着你的名字!” “你说说你啊,你这个……喂,你去哪?” 回答他的是宓银枝踉跄离去的背影。 这次,仙娥没在阻止她,只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声道:“上神很想你。”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口气,推开了大殿的门。 大殿深处,是一张仕女图屏风。 “花儿?” 屏风后,传来一声沙哑苍老的呼唤声。 宓银枝走了进去。 屋中之人见没人回答,又问了声“是你吗,小花儿。” 宓银枝突然有点想笑,事实上她也笑出了声,细细的一声,转瞬即逝。 真没想到,即使是这个时候,川乌还是如此不正经。 给仙娥取这样的名字,分明就是打趣人家。 第161章 天命不可违 屏风后的人听到笑声,似是发现了异样,细细的听着脚步声,不再说话。 只等宓银枝即将绕过屏风的时候,川乌才突然开口。 “小丫头,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了?” 苍老的声音,羸弱的气息,还需做何准备,她已经想到最坏的地步了。 至多不过是危在旦夕,可泽兰说了,只要不断的输送灵力,就可以维持生命。 此时,宓银枝心里想了很多,又想到以前的梦。 若是早些便去寻来聚灵草,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局了呢? 梦里,他只是灵力受损,修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那时的他,很健康,还可也和邪气大打出手。 可去了阴山寻聚灵草,一个不小心又会害死泽兰公子,她到底该作何抉择? 宓银枝深呼吸了口气,绕过了屏风,望向床头。 是川乌浅淡的微笑。 宓银枝却笑不出来。 川乌的情况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 她没想到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川乌上神会像现在这样,满脸的皱纹斑驳,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黄,眼里明明也盛满了笑,却是一种命不久矣的将死之相。 川乌笑看着,伸出了手。 虽然刻意忍着,可宓银枝还是看出了那手的颤抖。 宓银枝还没来得及握住,川乌的手就是像是耗尽了力气般,颓废的垂下。 川乌垂眸,视线落于自己的手上,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宓银枝猛的跪倒在床榻上,将川乌的手紧紧的握在手中。 川乌似是笑了笑。 “那老不死的……居然会让你……下来。” 川乌说话也有力无气,发出的声音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沙哑到细不可闻。 宓银枝终是没能忍住,留下了泪。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川乌的手背上。 川乌感受到那滚烫的泪珠,心也跟着滚烫起来,心胸不断起伏着。 “小丫头,我没有……没有说谎,我川乌,想祸害的……唯,唯辛夷一人耳!” “我信,我信你。” 宓银枝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三峡大坝一样,止都止不住。 川乌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拂去她的眼泪,可刚抬至一半,便无力才垂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要耗费积蓄已久了力气。 可在面对宓银枝投来的目光时,川乌又是一张阳光的笑脸,像平日里那样,明明是不正经的样子,却好看得让人心动。 即使现在满面沧桑,依旧难言曾经风华。 只是,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川乌笑容微顿。 “等我回来。” 宓银枝靠在川乌耳边说完,便放开了手,转身离去。 川乌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手渐渐落在心口处,闭上眼任泪水滴落,悄悄滑进斑白的鬓角。 “我……怕是,等不到了~” …… 宓银枝想好了,据温月容所说,是她不小心毁了枯木,才导致封印解除,要是她远离那棵树,不破坏枯木,那是不是就不会毁坏封印了。 川乌现在非常需要聚灵草来聚天地灵气,延续生命,她无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 宓银枝折了一只飞蛾,在飞蛾的带领下,来到了阴山下的那个洞穴。 就在里面了,聚灵草! 宓银枝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方才走了进去。 走了大约一里路,又看到梦中所见的场景,那些焕发着生命力的聚灵草,救命的草药。 在长满聚灵草的山洞中,一个枯死的老树仍然坚挺的屹立在那里。 宓银枝对着枯木拜了拜,暗道:“我只拔三根。” 宓银枝又暗自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走洞内,欲拔仙草。 却没想到一只兔子突然跳了出来。 兔子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就那般跳到她的脚边。 宓银枝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兔子,深思有些恍惚。 ——辛夷盯着青石上的小蜗牛,好奇的问泽兰“这个好可爱,可以吃吗?” 泽兰只淡淡看了一眼,道:“不能。” 然后不知从哪变出来一直小兔子,递给辛夷。 “可以吃。”一本正经状。 辛夷将兔子护在怀里,“这么可爱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宓银枝眼神中渐渐浮出泽兰的模样,手颤抖着,不敢去碰那些草。 兔子从她怀中挣脱,跳到了聚灵草中,宓银枝的心都崩了起来。 眼看着兔子要吃掉那些聚灵草,宓银枝怕聚灵草少得太多,困不住邪气,就想把兔子逮出去。 奈何兔子在枯树下,宓银枝又不敢贸然踏入,就怕一着不慎,便破坏了枯树的结界。 “快出来!” 宓银枝蹲下,对着小兔子招手。 兔子看了她一眼,垂下脑袋,吧唧一口就咬掉了一棵聚灵草。 宓银枝眉心微跳。 狠下心,正想用灵力将那兔子杀了得了。 没想到,刚起身,脚还没站稳之际,一个东西正好绊在脚下,人便想枯树倒去。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宓银枝回头看了眼撞她的物什——一只黑兔。 最后那一秒,宓银枝的心态是绝望的。她想,就算是死, 她也不会瞑目了。 又想,或许,天命当真不能靠一个人去改变。 知道结局又如何,最终还不是重蹈覆辙? …… 邪气出世的消息,瞬间传到九重天下。 在天帝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万古神泽兰已经在和被邪气附身的宓银枝斗法了。 天兵赶到的时候,泽兰公子正将一把木剑刺入宓银枝的心口,血脉喷溅。 就在那一瞬间,根本没有更多的反应,宓银枝倒下了,邪气跑了出来,被泽兰及时封印。 那把木剑插入地中,生根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将邪气再次封印。 泽兰脱力般的跪倒在地,也就在那一夕之间,天地无声。 那月白的身影,在地上跪了良久,方才起身,行至女子面前。 据当时见到天兵说,泽兰公子走的很镇定,很随意,衣袂飘飞,美得惊艳。 可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似乎看到泽兰裙踞下的腿在微微颤抖。 泽兰蹲下身子,将浑身染血的女子抱如怀中。 那女子,手垂下之时,一棵翠绿的仙草掉了下来…… 第162章 两世记忆 宓银枝的头很痛,痛到梦中都在呻吟。 耳畔,又人在叫她,叫小枝。 又有人在喃喃低语。 似是再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 只这一句话,盘旋在耳边,扎根在脑海中。 “小枝,快醒来。” “阿枝,别睡了。” “小枝~” “小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可知?” “小枝,泽兰,心悦,你!” 宓银枝猛的惊醒,正要坐起身时,背后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宓银枝又颓然的倒下,趴到在床上。 “醒了!” 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宓银枝缓了缓身上的疼痛,转过身看向床头的人。 还是那件月白的衣裳,飘飘若仙,绝美的面庞,深邃的眼。 “公子。” 那人闻言,身形微僵,转瞬又恢复如常。 “喝药。” 宓银枝有一丝恍惚,看了他良久,又打量了一下屋中陈设,有些迷茫的问道:“这是哪?” “无心室。” “你是谁?” 温月容嘴唇嗫嚅,黑亮的眸子变得幽深,紧紧的锁着她,像是想要把她看透。 “泽兰?” …… “温月容?” …… 见他不答,宓银枝真的是蒙了。 她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到底之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见宓银枝沉思,温月容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一只手悄然落于宓银枝身后,然后按下。 “啊~痛痛痛,放手啊!”宓银枝挣扎着,越是挣扎便越痛,痛到全身都在发抖。 “可清醒了?” “温月容,你有毛病啊!” 温月容挑眉,将药碗递到她面前。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撇开了头。 “不喝!” 这一痛,她算是彻底想通了,之前是在无神界被畜生抓伤了来着,然后便失去了意识,醒来身在九重天上,却没有受伤,而是误食川乌的那天…… 宓银枝脑子猛然当机,不,不对,那不是梦。 宓银枝猛的看向温月容,望进他的眸子深处。 不再是暗淡的灰白,而是晶亮幽深的眸色。 他不是泽兰,亦无完全是温月容。 真正的温月容实则是个活死人,虽然有人的意识行为,但终究少了颗心,是个身体机能不全的人,甚至没有脉搏。 而泽兰却是万古神,早在万年前便灰飞烟灭的万古神…… 宓银枝毫不掩饰心中的震惊,直愣愣的看了半晌,突然朝他招了招手。 温月容毫不犹豫的弯腰靠近她。 宓银枝一把扯过温月容的衣领,忍着后背的疼痛,一只手放在温月容的心口。 那强有力的心跳,震得宓银枝瞬间手软。 温月容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角,又将药端到她面前。 宓银枝接过,咕噜咕噜的喝完,温月容递来一颗蜜饯。 宓银枝微愣,下意识含住。 连同温月容的手指一起。 温月容却比泽兰淡定,只是从容的将手指抽了出来,端着碗,淡定的出去了,只是脚步略显急切。 想来,又是净手去了。 宓银枝神色不定。 一个拥有两世记忆的温月容,一个有心脏的温月容,一个真正的——温先生。 所以……她也不仅仅是宓银枝,而是带着辛夷记忆的宓银枝。 之前的不是梦,而是记忆。 藏在深处的,辛夷的记忆。 可宓银枝一直在试图扭转记忆,却弄巧成拙,害了川乌。 最终,也没能改变辛夷的心中悔恨。 不知,那一株聚灵草,是否交用川乌身上。 想起远在隆安的哥舒贺齐,宓银枝不经鼻子发酸。 宓银枝望了望天,忍下那股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 宓银枝一整天都在沉思中,想得累了便休息,醒来又继续想。 想着想着,便夜幕降临。 温月容送来了吃食,亲自喂她吃。 宓银枝尝了一口便知道这是苏明玉做的,忍不住点了点头,苏明玉当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这寡淡的白粥,都能给她做出花样来! 宓银枝半眯着眼,将粥都喝光了,温月容正要离去,又被宓银枝拉住了衣袖。 “你也都记得了?” 温月容点了点头。 宓银枝捏着袖子的手指微紧,轻声问道:“那聚灵草,可给川乌用了?” 温月容面色倏的变冷,并没有回答她的话,长袖微拂,想要扯出衣袖,宓银枝却捏得紧,不但没有扯开,反到扯到了宓银枝背上的伤。 又是一阵痛呼,温月容收手,淡淡看了她一眼。 宓银枝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倔强问道:“聚灵草,可给川乌用了?” “真想知道?” “是。” 温月容垂眸,似是笑了一声,讽刺的笑。 “早在你离开那会儿,他便死了。” 宓银枝心跳漏了半拍,突然又飞快的跳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离开之时便,死了? 温月容抽回广袖,又道:“川乌的灵台已毁,本座本以为可靠不断输入灵力来维持生命,奈何他的灵台不但不能聚灵,连净化都做不到,即使输送了灵力,也无法使用,所以……” “即使你找来了聚灵草,也没用。” 没用吗? 宓银枝如是问自己。 晚上,温月容睡在对面的软塌上。 明明是个娇皇爷,倒是什么地方都能睡,什么东西都能吃,除了不能忍受脏污。 宓银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即使大脑混沌得很,可精神却很好。 宓银枝看了看天色,望见那一抹暗淡的月色,又愣住了。 她记得,去无神界的时候,是寒露日,月亮应该是盈凸才是,现下怎么变成了残月? “温月容!” 寂寥的夜里,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 可她知道,他在听。 “我睡了多久?” “半月。” 宓银枝已有心理准备,倒没惊讶,夜色真是块儿上好的遮羞布,宓银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温月容,川乌死后魂可还在?” “在。” “这一世是哥舒?” “是。” 宓银枝戳着手指,纠结了一会儿又问:“温月容,辛夷死后,泽兰做了什么?” 软塌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温月容?” “食不言,寝不语。” 第163章 纳兰仪身亡 tnnd! “我在梦中,一只听到有人呢喃。说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 宓银枝转眸,借着月光看向软塌上的黑影,奈何月色太过惨淡,除了黑影啥也看不见,也看不见温月容默默注视她的眼神。 二日清晨,宓银枝醒来便觉得神清气爽,背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痛了,身体的愈合能力貌似增强了。 “温月容,我怎么觉得我这伤好的快了点,你用了什么药?” “本座看看。” 说着就要来解宓银枝的衣衫,后者赶忙避开,讪笑。 “叫苏姐姐给我看就好。” 之前多半是温月容处理的伤口,那是她晕死了,没办法阻止,现在清醒着,还让他看? 当然不可能! 现如今,她也学会就了忌医了,当然只忌温月容。 温月容只看了她一眼,也不勉强,叫苏明玉来了。 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宓银枝反倒有些不习惯。 处理好了伤,温月容又把了脉,才解释道:“你现在身体里有辛夷枝的力量,所以体质已和以前不一样了。” 说起来,她醒来也没见过辛夷枝,原来是跑她身体里去了。 宓银枝想了想便理解通了,如此说来,辛夷枝应当是被分化成了两部分,一个是辛夷本体,融进了她的身体,一个是泽兰心脏,回到了温月容身上。 这样,温月容有心跳的事也说得通了。 宓银枝精光一闪,突然想到:“那这样我是不是也会法术了?” 温月容点了点头。 宓银枝眼睛发光,捏着爪子,跃跃欲试,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用。 “你暂时还无法适应仙体,等伤好了我再教你应用。” 宓银枝呆愣的点了点头,人还在迷糊中。 之前宓银枝一直昏迷不醒,身体机能不好,伤口恢复得慢。 如今人清醒了,伤口便以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如此又养了两日,宓银枝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稍微的动动胳膊弯弯腰也不成问题。 九月末的时候,黄离造访。 宓银枝是这个时候才得知纳兰仪去世的消息的。 那日,黄离寻遍了无神界,只找到了纳兰仪的尸首。 他们还是去晚了。 纳兰仪身亡的消息瞒不住,在尸体送进城的时候,便有人得知消息到将军府查看。 不过半日,南蛮战神纳兰仪身亡的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南京城,举国震惊。 南蛮皇更是亲自到将军府迎接纳兰仪回府。 听闻那日,纳兰月去将军府,哭到昏倒。 也是至今未醒。 国师大人亲自测卦,言,最宜丧葬的日子是十月晦日。 因此,大将军纳兰仪的尸身停了半月也未曾下葬。 “此番前来,是特地来求泽兰公子的。”黄离对着温月容施了一礼。 能把无神界的荒芜一夕间变成大草原,除了与上古同存的泽兰公子,不做他想。 见温月容不曾反驳,黄离笑了笑,道明来意。 纳兰将军的尸首运回南京城那日,纳兰月便等在将军府。 纳兰月从没想过,纳兰仪真的会死,看到尸首的时候,便晕了过去。 好在小蜗牛在呢,将她唤醒。 纳兰月虽人在皇城,可对小蜗牛在东瑜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了解。 听闻当时黄离就是气绝之状,都教小蜗牛给救了回来。 当时纳兰月看到小蜗牛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只跪在地上求小蜗牛救纳兰仪。 小蜗牛也觉得她可怜,可又不知该怎么安抚她。 当初救黄离,牺牲的她的蜗居。 如今……纳兰仪是被摄魂夺魄,精气也被吸食了,不论是神魂,还是肉身,都已经回天乏术。 不知渡船人那只玉壶还有没有用。 小蜗牛想要帮她,可也怕无能为力。 “之前救小黄,是我用最宝贵的东西换取了渡船人的玉壶,引月光之灵成丝线,将小黄的魂魄织就。但纳兰将军的情况比小黄当时严重多了,魂魄具失,精气也被吸食,想要救回,难如登天。” “除非,能找回被锁的魂魄,再借来渡船人的玉壶,用月光之灵再造精气,方能复活。” “但,渡船人是个小气鬼,必须要拿你最重要的东西去换他的玉壶!” 小蜗牛说起这个,还满脸的不爽。 就借个玉壶来用用,至于这样吗? 她的蜗居对渡船人毫无作用,拿去了也是当石头坐,可她失去了蜗居,说不定随便一个精怪偷袭,她都得命丧黄泉。 这话,小蜗牛没有说出来,怕黄离自责。 小蜗牛出天衡这一年多,比在牵牛村睡个百八十年懂得都多,有些说不清的情感思绪,小蜗牛也能理解了。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救活哥哥,请姑娘带我去找渡船人。” 黄离担心小蜗牛安危,也跟着一起去了地府。 小蜗牛本想先去找罗延,问问魂魄的情况,奈何却被告知。 “殿下有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去哪了?” “这,我等小鬼哪能知道,反正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emma… 该死的小罗,重要关头不在! 纳兰月身为凡人,本不能到地府来,好在小蜗牛吹了个泡泡将她包起来,这也避免她与地府的阴气接触。 “姑娘,我们现在改怎么办?” 小蜗牛眼珠子滴溜一转,问黄离。 “要不我们先去找渡船人?” 黄离看了纳兰月一眼,见她神色坚定,遂点了点头。 还未到忘川河,倒是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黄离挑眉。 这地府他还是来过两次的,都是陪小蜗牛胡闹。 据他所知,地府重地,静止喧哗。 以前他和小蜗牛在地府走散,曾大声叫过小蜗牛,被孟婆赏了一勺头。 想着,黄离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好似还在痛般。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带头大声喧哗的,竟然是孟婆。 孟婆在望乡台上,一边熬着汤,一边扭着屁股唱歌。 黄离眉心微跳,总觉得为了老婆子的脸面,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打扰她。 却没想到小蜗牛是个不懂鬼情事故的,看见孟婆就飞身到望乡台上,一把抱住了孟婆掌勺的手。 “孟婆婆,又见面啦!” 第164章 心上人 孟婆没想到有人会来,吃了一惊,声音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小蜗啊~你,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小蜗牛指了指台下的黄离和纳兰月,笑道:“我们来找渡船人借点东西。” 孟婆见到下面两人,老脸一红,说话都打结巴了。 “哈哈哈,找渡,渡船人啊!你们去,去吧~” 小蜗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跳下台子走了。 “那啥,你们,没听到什么吧?” “孟婆婆是指你的……呜呜~” 孟婆脸色微变。 “没,我们什么都没听到!”黄离猛的捂上小蜗牛的嘴,不让她说话。 黄离拖着小蜗牛到忘川河畔才将小蜗牛放开。 孟婆看着三人的背影,在背后直跺脚,压着声音碎碎念,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说你好好的唱什么歌啊,老脸都丢尽了,我老婆子的一世英名啊!!” 本来平日里在罗延那小子面前,都端着架子,没表现出来。 好不容易看罗延不在,这才放飞自我哼了两句,没想到河里那些家伙还挺给面子的,一直在捧场,这便有些放飞自我,唱得停不下来了。 小蜗牛在忘川河面扫了一圈,没看到渡船人,眼珠子滴溜一转,又撑着腰大喊:“渡船人,你给我出来!” 孟婆闻声,下意识拿起汤勺要往那边掷去,动作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 孟婆飞身到小蜗牛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应该这样喊……罗延那小子又酿新酒了!” 孟婆插着个腰,生生让几人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河东狮吼,忘川河里的新鬼旧鬼不知是不是受不了这么大的声音,都鬼哭狼嚎起来,一时间忘川河喧闹非常。 渡船人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御船而来。 飘飘欲仙,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还相隔百里,渡船人便飞上来,落在奈何桥边。 “看来这新酒是还没酿出来了。” 纳兰月痴痴的看着渡船人,小蜗牛也有一丝怔愣,然后被黄离挡住了。 “酒是没有,不过生意倒是来了。” 孟婆指了指一旁的三人。 渡船人先是看到黄离,而后越过他的肩膀,目光落在那个毛茸茸脑袋上。 脸上笑意渐深。 “姑娘可救得心上人?” “啊?”小蜗牛瞪着眼,有些懵。 “莫非便是眼前这位?” 不管是小蜗牛,连黄离都有些懵了。 心上人?他可不认为小蜗牛会这样定义他。 她只是把他当个玩伴罢了。 可在黄离看不到的地方,小蜗牛呆愣的点了点头。 不知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 渡船人手掌摊开,一碧绿色的玉壶悬于掌中。白皙透亮的手指配上那碧绿的玉壶,煞是好看。 几日的目光都集中在玉壶上的时候,渡船人突然飘到了纳兰月面前。 一股酒香散开,纳兰月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是你要和我做生意?” 渡船人嘴唇轻启,酒香更甚。 那气息像迷药般,从纳兰月鼻翼钻入,一路向下,紧紧捏住她的心。 纳兰月没来由的一阵冷汗。 这个渡船人,对她有敌意! 可她怎么可能认识他? 纳兰月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玉壶上,而后又后退了两步,对着他跪下,行了个大礼。 “请先生借我玉壶,救我哥哥一命。” “你拿什么来换?” “只要先生肯借我玉壶,就算是要我的命……” “你的命可没他的值钱。” 渡船人猛的打断她,靠在三生石上,把玩这手中的玉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旁的三人见了,都有些讶异。 小蜗牛更是觉得奇怪,之前她找渡船人借玉壶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 而黄离则是想着,小蜗牛当初借玉壶的时候,是否也是被这样刁难的。 纳兰月愣了一会,不经笑着点了点头。 “哥哥的命自是比我这贱命值钱。”纳兰月眸色深深,低着头,无人看清她的声色,只听到她幽幽道:“不知我有何东西可勉强换先生玉壶一用?” 渡船人玩玉壶的动作微顿,看着她的后脑勺,若有似无的笑了一声。 “说实话,你身上还真没什么东西,是我看得上的!” 纳兰月,抬头,眼中波光闪闪。 这渡船人,也太不知趣了吧,把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丢给逗成这样了。 孟婆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将纳兰月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这小子,怎地这般无趣,一个破瓶子罢了,借来用用又何妨?” “哎,婆婆这话就不对了,什么破瓶子,这是冰心玉壶?” “嗯,冰心玉壶,借来用用又何妨?”孟婆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趁渡船人不注意又要去抢那玉壶。 渡船人轻轻巧巧的避开。 连小蜗牛都看不见他是怎么动的,只是眨眼间,他便站在三丈开外。 衣摆缓缓垂下。 “这么些年了,婆婆你还是只会这一招啊!” “你借是不借?” “不借!” 纳兰月在一旁看着二人斗嘴,面上染上悲戚之色。 渡船人抽空瞄了她一眼。 眼里的不屑,生生毁了他白衣翩翩的谪仙形象。 “倒不是我不想借,而是姑娘诚心未至,就算借于你,也无法开启玉壶的神力。” “诚心?我真的很想救哥哥。” “你只是想,想不代表诚心。”渡船人一掌落在孟婆头上,将她禁锢住,偏头看向小蜗牛。 “你不若问问那位姑娘,她是带着何种心态来求玉壶的?” 小蜗牛被点名,倏的脸红,躲在黄离身后。 纳兰月急切的拉着小蜗牛的手,声音都在颤抖。 “不知姑娘求玉壶的时候是何种心态?” 小蜗牛眼神微闪,摇着头呐呐道:“我也不知道,小蜗不知道~~” “娘娘冷静点。” 黄离目光落在她抓着小蜗牛的手上。 小蜗牛皮肤水嫩,这一抓,就红了一片。 纳兰月像是没听到般,两只手都禁锢着小蜗牛的肩,乞求道:“怎么会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心情,你说呀!” 第165章 披麻戴孝,罢市哭巷 “你抓痛我了。” 小蜗牛肩膀吃痛,眼中波光闪闪。 黄离面色一冷,一把将纳兰月推开。 小蜗牛扑到黄离怀里,哭得伤心极了。 “小蜗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小黄活过来,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 黄离又是心疼又是悔恨,轻轻的拍着小蜗牛的肩安慰着。 “没关系的,不是小蜗的错,小蜗不哭~” 渡船人冷眼看着几人纠缠,目光最终落在摔倒在地的纳兰月身上。 淡淡道:“此壶名为冰心玉壶,唯有一片冰心,才能被它炼化。而小蜗最大哦对优势便是——有一颗纯粹的心。” 纳兰月捏着手心,她不能借到玉壶,因为她的救纳兰仪的心不纯粹是吗? “回去好好想想吧!等你心诚之日,我便借你玉壶。” 几人就这样无功而返。 南京城内,已经挂起的白帆,家家户户皆披麻戴孝,罢市哭巷,数日不绝。 其悼念礼仪,堪比帝王。 由此可见,纳兰仪生前世有多得民心。 那日,南蛮皇回宫的时候,看到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白帆,问了身边的宗德一句。 “若是朕驾崩了,百姓可会自发的如此悼念?” 宗德听到此话,手中拂尘险些没拿住。 怕这皇帝吃个死人的味儿,赶忙安抚:“我的陛下啊,您正值壮年,莫要乱说,快呸呸!” 南蛮皇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 “你个老狐狸!” “不及陛下奸诈。” “好你个宗德,这胆儿越发的肥了,都敢调侃起朕来了?” 宗德垂下头,淡然一笑:“都是陛下惯的。”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是转移话题,别说,朕正真要是驾崩了,说不定会举国欢庆呢!” 这话宗德可不敢应,装聋作哑。 南蛮皇淡淡瞥了他一眼。 他十六岁便登上皇位,在位四十余年,虽然将南蛮疆土扩大了不少,也成为了百陆最强的大国。 奈何,这些年来,几乎年年都有大小战役,百姓虽富足,但赋税也高,怕是没几个百姓会喜欢增收赋税的皇帝! “也罢,是功是过,皆留给后人说去吧!” 御撵里,一声轻叹幽幽传来。 宗德眯眼,一甩拂尘,想要笑,又觉此时笑似乎不太合适,又闭了嘴。 纳兰月回来后,一直在纠结诚心的问题。 而小蜗牛和黄离在寻找许多心的踪迹,寻了半月未果,纳兰月倒是想清楚了何为真心。 再次拜访地府,渡船人很爽快的借出了玉壶。 关于交换条件,小蜗牛表示,听了之后哭了一整天都没止住。 黄离完全是手足无措。 没壳的小蜗牛无法保水,这眼泪又跟三峡大坝一样,开了闸就收不回去。 黄离无奈,只能恐吓她。 “在哭下去就成干蜗牛了,丑死!” 小蜗牛猛的止住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黄离,还要几颗眼泪挂在睫毛上,我见犹怜。 黄离将她纳入怀中。 “好了,不哭了。” “渡船人好坏,我要叫小罗辞了他!” (⊙o⊙)… 可有了玉壶还不够,还寻回魂魄才是正经。 黄离寻人半月有余,都没能找到许多心,无奈之下,只能来求温月容了。 “可是下月晦日下葬?” 黄离点了点头。 宓银枝眉头紧锁。 那便只有两天时间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上哪找人? 两人都看向了一旁从容淡定的温月容。 “温月容,帮帮忙!” “条件。” Σ(°△°|||)︴ 她就知道,一定会有条件的!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问道:“你想要什么?” “先记着。” “……不要太过分。” “本座像那样的人?” 宓银枝咬牙切齿:“不要太像。” 温月容瞥了她一眼,不再反驳。 宓银枝本以为找个人会很难,却忘了眼下这个人是有泽兰的灵力。 温月容随手折了一只蝴蝶,给它施加了点灵力,便是一只引路蝶了。 也不知识有意还是无意。 黄离和小蜗牛找了大半个月都没找到人,温月容一来,她倒像是自动送上门来一样,在千里外废弃的院子里找到许多心,还有那只小畜生——冬瓜。 “冬瓜,淡定啊!” “累死老娘了,冬瓜,你再追下去,可别怪老娘翻脸无情啊~~松口松口!” 冬瓜身形庞大,像是成年藏獒般大小,长得像只大型犬科动物。 一行人打开门,感觉情况不太对。 只见院中,那只攻击过温月容的小畜生发了疯的追着许多心,倒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般! 怨气极重。 “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概是那畜生发狂了!”黄离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温月容亦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 许多心倒是一个人自娱自乐。转眼一看门口几人,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温月容连个眼神都没给,一掌击飞。 许多心撞在石柱上,摔了下来,喷了口老血。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砸吧砸吧嘴,看着都痛。 那小畜生看见许多心摔倒了,刚才还有深仇大恨,一下就烟消云散。 恶狠狠的瞪着温月容,爪子挠着地,身子俯下,做攻击状。 黄离微微挑眉:“看来刚才是在闹着玩了。” 许多心闻言,又是一口老血。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一个两个都和她作对。 看温月容的样子,完全不似第一次在林中所见的段位呀,这,分明就是王者了! 许多心擦了擦嘴,爬了起来,仪态端庄的向他们走去。 黄离突然晃了神,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他的小蜗牛。 “凝神,这是虚拟禁术。” 黄离突然想起来,之前小蜗牛和她说过,许多心修炼的是上古禁术,攻人心神,眼见所见之人会变成心中所念之人。 宓银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莫名。 “小女子日前探了探无神界,发现那里遍地花开,微风拂面,如沐春风。想来是……泽兰公子的佳作了?” 许多心还是那个许多心,不管是在何种情况下,都是这样,千般风情,万般妩媚。 宓银枝都有些心动了,这才是女人该有的姿态啊,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第166章 不要盖棺 宓银枝下意识看向温月容,居然看到她失神。 连温月容这么寡淡清冷的性子,看到许多心都会心动? 宓银枝还在心里瞎yy,就看见许多心又一次飞了出去。 眼角,是温月容垂落的广袖。 (⊙﹏⊙) 宓银枝向温月容投去怪异的目光,黄离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一丝莫名。 许多心在地上趴了至少三秒,突然就爆发了。 飞身而起,像温月容袭来。 温月容侧身避开。 许多心就这般,从他身旁飞过,顺便掐住了宓银枝的脖子,温月容也顺手的抓住了许多心的脚腕。 许多心依旧呈飞起的姿势,一手提着宓银枝,一脚被温月容抓住。 不上不下。 院里的畜生虎视眈眈的看着温月容,显然是在为许多心着急。 许多心见了,突然感到一丝欣慰,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白忙这么些年。” “姐姐,识时务者为俊杰。”宓银枝还能正常说话。 许多心抓的并不紧,只是想拿她威胁一下温月容,以便脱身罢了,可不敢真的做什么。 不然,即使跑了,也会被温月容追回来,碎尸万段的!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许多心看了宓银枝一眼,放下了手,做好了被温月容再次甩出去的准备。 却不想,她一放手,宓银枝上前一步,抓住了温月容的手,她得以安然落地。 宓银枝也不欲为难许多心,正如她所说的,都是女人,何必为难? 温月容冷眼看了宓银枝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张方巾擦手。 宓银枝嘴角微抽。 许多心娇笑道:“我知道你们抓我作何,不是我不愿将神魂换给你们,只是那神魂已经被炼化了,回不来了。” 许多心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你们若是早一点来,说不准还能抢回个一魂半魄,现在,是全没了。” “那你夺走纳兰将军的魂魄有何用?”黄离实在想不通,这个女子虽然看起来放浪形骸,可也不像个恶人。 许多心指了指院里那只畜生。 “还不是为了那狗东西,为了助它摆脱无神禁制。” 宓银枝是知道这畜生是来自无神界,不知身上有何禁制需要靠他人魂魄来摆脱。 “为了一只畜生,害死了我南蛮战神,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宓银枝抚了抚脖子,看了温月容一眼,又对着许多心露出甜甜的笑。 “姐姐,你应该是知道了,我们这趟不能白跑,要是你真救不回纳兰将军,想来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许多心怂了怂肩,还是一脸的淡然,顺便给宓银枝身后的黄离眨了个眼。 黄离嫌恶的移开视线。 即使有那么一瞬间的相像,可他的小蜗牛才不会如此不知羞耻。 宓银枝挑眉,“看你这坦然处之的样子,应该是有活命之法咯!” “还是妹妹聪明,不像那些臭男人,一根筋抖到底。” 臭男人表示:切!(╯3╰) “我这方法大概是唯一可以救纳兰仪的了,你们可不能杀我!” “所以,你的办法是……” “小时候偷习过禁书,有一个法术是讲造假魂的!” …… 即使黄离之前说过,纳兰将军的棺椁最后一天才能盖上,可为了明日能安生下葬,李管家还是决定今天盖棺。 纳兰月自从那日晕倒便一直住在将军府,是以,在李管家要打算盖棺的时候,一直极力阻止。 一个法师对着棺椁做了一通法,最后挥了挥手,准备盖棺之时,纳兰月推开了他,挡在棺椁前面。 管家本就看不惯纳兰月,见她如此不安生,越发的讨嫌了。 “有你这样做妹妹的吗,将军都死了你还作,你想让将军死不瞑目吗?” 平日里,管家倒是不会如此不知礼,只是他跟在将军身边十来年了,算是看着将军,一步一步走到战神的位置。 也是看着将军放不下心中的纠结和执念。 看着他苦苦的折磨自己,最后落得个惨死的命运。 他实在是为将军不值,才会失了分寸,忘记了纳兰月的身份,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她。 “娘娘,老奴求你了,放过将军吧!” “将军这一生都没好过,能不能让他死了做个安生鬼啊!” 李管家说着说着,便是老泪纵横,甚至要跪下来求纳兰月。 “李管家,求你,再等等……” 纳兰月死死守在纳兰仪棺前,说什么都不让。 那一双眼睛红肿不堪,衣衫褶皱,像是许久未换过,狼狈的样子早已没了妃嫔的端庄! “娘娘到底在等什么?” “你以为这样将军就能活过来吗?” “会的,会活过来,再等等,再等等……” 纳兰月像是魔怔了般,一直说等等。 这死了半个多月的人,哪有活过来的道理? 李管家心一狠,挥了挥手,叫几个家丁拉开纳兰月。 纳兰月双手死死拽住棺椁沿上,死活不肯放手,终于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求你们了,不要,不要盖棺。” “不要,等一会儿。” “不会死的,哥哥不会死……不会的~” 家丁不敢和纳兰月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可光扯着的她的肩,纳兰月便坚持不住,手指渐渐滑落。 眼泪更是簌簌落下。 “不会死的,求你们不要,不要盖棺!” 一个女子的力气哪能打过男子,两个家丁终将纳兰月给脱开了。 李管家看着纳兰月如此,也不会是滋味。 要是将军知道了他这样对他的妹妹,会不会怪他?会不会军法处置? 可惜,人死灯灭,即使看着平日里宠爱的妹妹如此恸哭,都无法子再安慰一句。 李管家挥了挥手,棺椁渐渐落下。 “不要!” “不能盖棺,不要盖棺,不要~” 纳兰月还在挣扎着,挥舞着手想要摆脱两个家丁的钳制。 温月容等人便是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下进入将军府的灵堂。 宓银枝只一眼便看见那个狼狈的女子。 纳兰月看见他们赶了回来,猛地挣开家丁,扑向黄离。 声音都在颤抖。 “国师大人,可找到魂魄了,哥哥有救了是不是?” 第167章 三分便知足 面对纳兰月满眼的希冀,黄离有些开不了口。 倒是一旁的许多心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将军心中的女子,他的那个妹子! 心道,长得也就那样吧,看起来额没什么特别之处。 许多心靠墙抱胸,为黄离解围。 “魂魄早已炼化,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纳兰月看向许多心,脚险些站不住。 “不过应该还是能救活的。”宓银枝及时道明实情,就怕纳兰月一个没忍住,又晕了过去。 许多心所说的方法,是以自身的血液炼化一个小人,以此人的操控纳兰仪的身体,就如同民间的巫蛊之术一样。 在怎么说,没有神魂的人都无法存活,许多心的方法也只是将纳兰仪支撑傀儡。 不会有自己的意识,不会有自己的神识,一切全靠操控者。 当然,各种内涵许多心是不会说个外人听的,她可还想治好了跑路呢!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她只是将纳兰仪练成了傀儡,可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许多心进屋前,摸了摸冬瓜的脑袋,手法自然,并没有异样,可冬瓜像是心领神会般,幽怨的看着许多心,眼泪汪汪的样子,早没了之前追着人跑的凶猛。 “乖乖等我出来。”许多心扭着腰,站在门口,对身后之人摆了摆手。 “你们别进来啊!泽兰公子应当知道,上古禁术的禁忌。” 温月容眸色幽深,只看了她一眼,便挥手做结将整个将军府都给封了。 上古禁术一旦开启,那必定引来各方精怪,若不做结屏蔽,又是一场灾祸。 许多心轻笑一声,千娇百媚。 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期间南蛮皇造访,斥责纳兰月的不懂事,好在黄离将编了个谎,称明日一早才是盖棺日,生生将南蛮皇给堵了回去。 毕竟,他可不想被世人说是死都不让南蛮战神好过,不等吉时,非要盖棺,落得个昏君的名声。 纳兰仪还魂的事,之前唯纳兰月知晓,昨日管家也知道了。 按纳兰月的心思就是,纳兰仪一生都在战场,用白骨换来了高位,可掌权人也开始忌惮他了。 相比于纳兰仪死后,地方的小国来犯。 他更担心纳兰仪这个手掌南蛮一半兵权将军,时刻造反的威胁。 可以说,纳兰仪的突然死亡,正中了南蛮皇的下怀。 他的这些心思,纳兰月怎能不懂。 所以……纳兰仪还是死了的好。 至少,在南蛮皇心里,他死了。 一切皆在灵堂暗室里秘密进行。 真治四十一年,十月初,南蛮战神纳兰仪,盖棺下葬。 为表纳兰仪的功德,南蛮皇亲封安国王,藏于皇陵西侧一里处。 忙忙碌碌一整日,无人知晓他们所祭拜的不过一座空墓。 纳兰月以伤心过度为由没有去送行,依旧待在将军府。 南蛮皇体谅纳兰月唯一的亲人去世,没有强制要求纳兰月回宫。 许多心出来的时候,刚好月上中天,正是集结月光之灵的上好时机。 温月容散了结界,拿玉壶收集了月光之灵,炼化成精血注入纳兰仪体内。 许多心趁机跑路。 在纳兰仪还没醒的时候,便被纳兰月暗中带走。 将军府再次归于平静。 纳兰月迟迟未归,南蛮皇终有怀疑,派了于西去请。 于西来到将军府,除了李管家,和几个家丁外,哪还有纳兰月的身影? “于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娘娘不是早就回去了?”李管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既如此,那便打扰了,奴才这就回宫复命。” 于西脸上带着笑,可心里却不好受。 很明显,纳兰月失踪了,就在将军府失踪的。 他可不觉得纳兰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在纳兰仪死的节骨眼上失踪,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出炸死私奔的戏码。 但他知道,娘娘对将军没有别样的心思,但愿她一切安好。 纳兰月失踪的消息传入宫中,南蛮皇震怒,丽正宫中宫女太监皆遭牵连,处以极刑。 唯有总管于西逃过一劫。 那日,于西派人传消息入宫,而自己去皇陵晃荡了一圈,便如人间蒸发般,寻无踪迹。 传言称,于西并非真正的太监,而是纳兰月养在宫中的娈宠,在宫中之时,时常当着宫女太监的面眉来眼去,甚是亲密。 为摆脱身份的束缚而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先后私奔出宫,逃到了天衡境内。 由始至终,都无人怀疑过纳兰月的真正去向,更无人知晓,这个南蛮战神对皇帝女人的那点心思。 南蛮皇更把纳兰月当做他的耻辱,不允许百姓再谈论此事。 违者,按忤逆罪论处。 由此,南蛮传奇兄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 南蛮某荒地,许多心被追到无路可走。 冬瓜早已累瘫。 温月容身姿依旧淡雅翩然,锦履落地无声,瞬间便来到许多心的身前。 “泽兰公子,你怎就这般冥顽不灵?” 许多心决定了,即使是死,她也不跑了。 冬瓜可不干,一直推着许多心的身子,想要她快点跑。 许多心抚着冬瓜的大脑袋,叹了口气。 “现在倒是有点良心了!” “呜呜~” “是你自己去请罪,还是本座带你去?” 呜呼哀哉! 温月容这厮,当真是死板得很,完全不如泽兰公子温润可爱。 “行行行,老娘算是栽在你手上了,我自己去向天帝请罪,成了吧?” 许多心扶额,无奈认命的样子。 冬瓜一直在一旁呜呜的叫着,见许多心要走,又叼着她的裙摆,眼里波光闪闪。 “松开!” “呜呜~”冬瓜扭着屁股,就是不让许多心走。 这么大只畜生,撒起娇来,倒是有几分可爱。 许多心垂眸,看着它那副可怜劲儿,突然生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情仇来。 不似以前对纳兰仪的千娇百媚,而是独属于面对心上人的情态。 许多心蹲下身,手落在冬瓜的眼角,嘴角微扬,本想嘲笑,却落下泪。 “也不知,你这眼里有几分真心……” “呜呜~” “行了,别叫了,老娘听不懂。” “呜呜~” 许多心拍了拍它的脑袋,又将它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它的脖子。 在它耳边低喃:“若有三分,我便知足了。” 第168章 终是一厢情愿 温月容在一旁看了良久,不是看许多心,而是看那只畜生。 许多心心一狠,推开冬瓜,擦干了眼泪,从温月容身边走过。 “走吧!” 温月容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依旧在冬瓜身上,淡淡道:“本座可没说放过这畜生!” “你什么意思?” “离欢尊使不至于在人间万年,就变得蠢笨了?” 许多心面容微僵,后背忍不住泛寒。 温月容转身,问道:“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许多心若无其事的后退了两步,挠了挠耳朵,又是那娇媚的模样。 “我并不认为我暴露了什么?” “本座先前倒是不曾怀疑,只是刚才细看这畜生的模样,倒是和雁儿的坐骑有三分相似。” 许多心面色渐冷,目光落在冬瓜身上,有些嘲讽的笑了起来。 “既相识一场,公子何不网开一面?” “本座不过管个闲事儿,真要找你麻烦的本非本座。” “那是谁?” “你自去和他解释吧!” 温月容大手一挥,许多心被绳索束缚,向九重天飞去。 “泽兰!你给我说清楚!” 许多心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天边。 冬瓜恶狠狠的瞪着温月容,可又不敢有所动作。 温月容走近,细细的观察了一下这畜生,喃喃道:“没想到还真是。” 冬瓜这才反应过来,许多心被骗了。 温月容根本不知道,只是猜忌而已,这老不死的,果然奸诈! “可想见见你家主子?” 冬瓜微愣,呆呆的看着温月容,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来他说的主人是谁? 现在可不能见他! 冬瓜疯狂的摇头,一根毛发悄然落在温月容裙摆上。 温月容气息突变,一股寒气从爪子直钻心头,冬瓜绝望的看着那根灰黑的毛发,突然有种死期不远的感觉! “听说你主子已经半个月不见了。” 冬瓜瑟缩一下,低下了头。 温月容面色微冷,倏的冷笑一声。 “所谓的解除无神界禁制,其实是要还你的魂吧……落雁公子?” “哇呜~”冬瓜缩着爪子,后退了两步。 “不知落雁公子这副身子,可用得惯?”温月容咄咄逼人,冬瓜连连后退,最后实在是扛不住温月容散发出来的寒气了。 旋身化作人形。 “泽兰公子在上,小王有礼了。” 一身黑袍,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不是罗延又是谁呢? “自去向天帝请罪!” “……是。”罗延擦了擦满头的汗,无奈的应下了。 温月容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徒留落一人,在荒漠上默默无言。 他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阎罗王做的好好的,谁想还魂了t_t 忘川河畔,纳兰月再次出现在此地,孟婆好生招呼了一番,几次想请她喝汤,都遭拒绝,假意的流下一抹伤心泪。 “姑娘这是在找谁啊?都站一整天了。” “渡船人。” 孟婆点了点头,自来熟的踮起脚尖摸了摸纳兰月的脑袋。 “你这样是等不来,那小子,欠调、教!”说着,插着腰作泼妇装,对着忘川河就是一阵河东狮吼。 “臭小子,罗延带酒回来啦!” 纳兰月缩着脖子,掏了掏发痒的耳朵,忍不住向孟婆投去异样的眼光。 孟婆指了指河面,过见上面有一仙人遗世而独立,御船而来。 在船即将靠近河畔的时候,飞身而上,衣袂飘飞,宛如画中行来的美人。 纳兰月又是好一番怔愣才回过神来,跪地行了一礼,归还玉壶。 “多谢仙君借出玉壶,小女特来履行承诺。” 渡船人收回玉壶,掂量了一下,侧了侧身,看了眼身后,未束起的长发划过一道顺滑的弧线,淡淡酒香袭来,清新迷人。 “想好了?” 纳兰月苦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自是来不及了。” “那仙君何必多此多问?” “这样就不显得我逼良为娼了。”渡船人淡笑,把玩这手中的玉壶。 纳兰月沉默。 “纳兰仪可安顿好了?” “小女将她送到了子虚乌有境,现如今他弟弟纳兰耳为纳兰家主,纳兰将军本就对家主有恩,况且,以纳兰将军现如今的状况,对他也构不成威胁,想来,家主会善待将军的。” 纳兰仪垂着头,细细道来心中思量,说完又沉默了。 渡船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倏的变了脸色,冷言道:“从今日起,为本座划桨二十年,二十年内,不得踏出陆地半步!” 纳兰月垂眸,眼中水波荡漾,良久,方才吐出一个好字。 孟婆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叹了口气道:“世间多少痴儿女,爱到深处无怨尤。” 孟婆犹自感叹,两道视线猛的落在她身上。 孟婆呵呵笑了两声,不确定的问道:“老婆子我说错什么了吗?” 两人皆是没心情理这个没心没肺的孟婆,渡船人更是直接将纳兰月送上了竹筏,自己也飞身落下。 离去前,渡船人还不忘抱怨孟婆的大嗓门儿。 “孟婆婆,也就是罗延这些日子不在,我才发现,孟婆婆外强中干啊,嗓门如此之大!” 孟婆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令法第三章第一条:地府重地,不得喧哗。” “孟婆婆,你嗓门真大~” 不得喧哗,嗓门大~两句话一直在孟婆耳边盘旋,逼死个人! 一掌拍开脑子上盘旋的声音,又问起“老婆子说错什么了吗?” “说错什么?”孟婆摇了摇头,“没错啊,这不就是痴男怨女那档子事儿嘛!” 可哪有什么痴男怨女,不过是纳兰仪的一厢情愿罢了。 许多心的还魂法不过是上古的傀儡术,虽然复活了纳兰仪,却把他变成了傀儡,长掌控傀儡的便是那只由血炼化的血娃娃。 那日,纳兰仪醒来的时候,面色红润,与常人无异,纳兰月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发现他瞳孔血红,满是煞气。 “哥哥?” 纳兰仪缓缓低下了头,看着面前的女子,薄唇微抿,似是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终是咽了下去。 “哥哥还记得我?” 第169章 依旧欢喜 “哥哥还记得我?” 他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的,许多心说过,纳兰仪虽然活着,但早已换了神魂,现如今的纳兰仪,就如初生的婴儿,不知世事。 可纳兰仪却点了点头。 他,记得? 他怎么能记得,他怎么能在换了神魂之后,还记得她? 纳兰月垂在身侧的手心渐渐捏紧,潸然泪下。 纳兰仪呆呆的看着她哭,良久,说了一句:“别哭。” 纳兰月瞳孔微缩,猛的扑倒纳兰仪怀里,失声恸哭。 “哥哥,我带你回家可好?” 纳兰仪愣了很久,似是在理解纳兰月的话,然后耳边传来了一个好字。 纳兰月前半生在子虚乌有境度过,后半生又在南蛮宫度过,她真不知道除了子虚乌有,她还能去哪。 纳兰家族的现任家主,是纳兰仪的胞弟,纳兰仪还主动让位于他,这也算是成全他,想来他也不会为难纳兰仪。 “二公子,希望你能照顾好他。” “月儿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妹,我定会照顾好哥哥的。”纳兰耳这些年成熟了很多,说话也圆润了不少,自有一派家主之风。 纳兰月不知道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只愿他真能感念兄弟之情,诚心待他。 纳兰月跪地,给纳兰耳行了个大礼,方才说要离去。 “妹妹真不留在纳兰家?” 纳兰月将碎发抚至耳后,淡笑道:“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纳兰耳挑眉。 他收到的消息是,南蛮皇的妃子纳兰月随太监私奔,她此时应和她那奸夫一起,正被全力追捕呢? 纳兰耳是个聪明人,见她不欲言,也就不多打探,只道是“妹妹多加小心。” 纳兰月诚心的笑了笑,又是俯身一礼。 “月儿拜别二公子。” …… 忘川河面,纳兰月挂乖顺顺的坐在船尾。 渡船人立于船头,碧色玉壶悬于腰间,白衣翻飞,有乘风归去之势。 他真的,和地府格格不入。 “可知我为何要留你?” “不知。” “那你为何不问?”渡船人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有一丝不悦。 纳兰月现下可没心情管他,低垂着眸,不知在想写什么。 渡船人以为她没听见,特意上前半步制造出声响,再次问道:“为何不问我原因?” “这很重要吗?”纳兰月奇怪的看着他。 渡船人自觉失态,又转过身去,做清高态。 纳兰月在宫中生活十余年,惯会察言观色,哪能不懂渡船人的心思。 他分明很想说,可有拉不下面子自己说,这才想让她问。 看样子是生气了,貌似未来还有二十年时间相处,现在不能得罪他。 纳兰月勉为其难的问道:“为何留我?” 渡船人哼笑一声,“我不想说了。” “不说算了。”反正她也不想听。 “……” 渡船人噎了一瞬,一甩衣摆落座于船头,清亮的眸子染上悲悯之色。 “告诉你一点也行。二十载是因为,你与纳兰仪相识二十载,这二十年的岁月扎根在他记忆里,即使是换了神魂,依旧无法忘怀。所以……唯有再用二十年岁月,才能抹去纳兰仪过去了的一生,一年忘记一点,二十年,总该够了吧?” 纳兰月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笑出了声。 “确实,忘了的好,忘了,便不会再辜负了。” 可是,心很痛是怎么回事? 她终于懂得真诚以待的时候却是要他忘记她的时候。 借玉壶之时,渡船人说她心不诚,不肯借。 她一直不明白,她为了纳兰仪依旧可以放弃生命,为何说她心不诚? 后来,她想明白了,原来,由始至终,她都在利用了纳兰仪,从不曾真心以待。 她明知他对她的心思,却还是一意孤行的进宫。还利用他的军事才能为她铺路。 她可以为他献出生命,却没有付出真心。 她的那声“哥哥”里,有几分是利用,几分是真心呢? 纳兰月笑了笑,终究是她负了他。 良久,纳兰月突然问道:“你为何对我有敌意?” 渡船人像是没听到般,没有一点儿动静。 忘川河上,只有竹筏过水的呼声,还有几声细微鬼语。 “此壶名叫冰心玉壶,寓意:一片冰心在玉壶。”即想要此玉壶发挥功效,必须有一片赤忱之心。 渡船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突然解释了一句。 声音细不可闻,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隆安 哥舒贺齐放下手中的书信,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信上所说的是纳兰仪身亡的事。 没想到,一代大将,便这样英年早逝了,还是死在女人手里。 想起之前在将军府看到的女人,哥舒贺齐有些感慨世事无常啊! 不知纳兰将军之死会对南蛮产生多大的影响,哥舒贺齐捏紧了手,心道,这一战,还是要早些结束了。 烛火噼啪作响,帐外传来说话声。 “监军睡了吗?” 值夜小将还不待回话,哥舒贺齐就叫人进来了。 白东起挑眉,撩帘子进了帐篷,看到哥舒贺齐桌案上的书信,问道:“监军大人也收到消息了?” 哥舒贺齐点了点头。 “为了安定民生,这一战需要尽快结束了。” “监军有何想法?” “围魏救赵。” 白东起眼睛微亮,哈哈笑了两声。 “走远直奔曲翼国都,攻城?” “正是。” “监军好计策。利用我南蛮兵强马壮,绕远路直捣黄龙,如此一来,曲翼军后方失守,前线必定人心惶惶,不堪一击。” “将军不也是这般想的?”哥舒贺齐讳莫如深。 白东起微愣,两人相视一笑…… 待白东起走后,哥舒贺齐摸出怀中的香囊,拿到鼻尖嗅了嗅。 又想起了远在都城的宓银枝,也不知怎么回事,都两月有余了,还没收到半点消息,他送出的信也没有回。 宗心也没回消息,不知他赶走温月容没。哥舒贺齐不经担心,是否又是温月容在搞鬼。 哥舒贺齐捏着手中香囊,眉心紧蹙,忽而笑道:“当真丑死。” 可他,依旧欢喜。 第170章 你的模样 自纳兰仪死后,南蛮先后爆发了两场民乱,南蛮皇忙的不可开交。 同时附近的小国也蠢蠢欲动,南蛮皇一气之下,加固边防,增加驻军,借着国库丰盈,天天进行大规模的演练,就是要告诉哪些不安分的小国,即使没了纳兰仪,他南蛮也不是好欺负的。 勉强震慑了四方,南蛮皇虽整天抱怨,心里的石头却沉了下来。 纳兰仪就是个定时炸弹,而纳兰月便是那根导火索,一个把控不好,便是要引爆的。 在纳兰月谋害哥舒贺齐的时候,他就对纳兰月起了杀心,可外有纳兰仪手握三军,而纳兰月就是他的底线,若是将他惹毛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但,纳兰月这个女人,却是不能留的。 纳兰月之子,哥舒朗,如今也有十三岁了,说不定等他死的时候,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 这个女人野心大,曾凭自己的手段,加上外面哥哥的助力,短短五年便登上了贵妃之位,要不是有刺杀那一出,怕是还要继续做大。 这样的人,又是一个有孩子的嫔妃,他怎能安心留她? 他们兄妹两,就是哥舒贺齐将来登基最大的阻碍。 去没想到,他还没出手,纳兰仪就死了! 一代大将,就这般死了。 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南蛮皇撑着额,明明很累,去忍不住苦笑一声。 宗德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马给他斟了杯茶。 “陛下,喝点茶,醒醒神。” 南蛮皇的视线撇来,哼笑:“怎么不劝朕去休息了?” “陛下休息了,这么多折子谁看?”宗德好笑。 南蛮皇淡淡的瞄了一眼桌案上的折子,眉头紧蹙。 “这皇帝可真不是这么好当的,也不知道老四是否可堪大任?” “陛下选的人,怎么会差?” “哼,舒儿哪都好,就是太过重情。” “这不是遗传了陛下的性子吗?”宗德开启睁眼瞎奉承模式。 “朕重情?” 宗德脸上笑嘻嘻,默默不语。 马屁,拍拍就好,不能当真。 两人对视半晌,南蛮皇终移开了视线,问道:“纳兰仪的墓穴可封好?” “好了,昨日礼部已经将折子呈上来了。”宗德示意桌案左侧的一沓折子。 南蛮皇翻出折子大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是朕对不住他……” 思量了一会儿,又摊开宣纸,写了一封亲笔。 “你明日将这个送去礼部。”宗德将宣纸收下,眼光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略微吃惊。 这是一道就番圣旨。 “舒儿何时能归?” “昨日兵部来信说,若一切顺利的话,一月便可击溃曲翼,最多腊月初便可归来。” “那这时间就定在两月后吧!” “是。”宗德低眉顺目应下。 “话说起来,那个宓姑娘怎么样了?” “上次被东瑜皇爷带走,前些日子,将军下葬,又回来了,现在……应该在代王府。” 南蛮皇不过好奇一问,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都住在代王府了,在外人眼里,宓银枝已经是哥舒贺齐的女人,现如今却跟着温月容牵扯不清。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行为不检点,这种女人,岂能母仪天下? 南蛮皇又拿起折子,眼神却锁在一处一动不动,一看思绪就飘远了。 宗德一甩拂尘,暗自叹了口气。 不知这皇帝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代王府 宓银枝难得起了个大早,打开门准备伸个懒腰,刚抬起手,就看到院中坐着的白衣公子。 石凳上垫起了雪白的垫子。 石桌上,温月容安安静静的煮着茶,热气腾腾的向上飘着,隔着水雾,看温月容的动作更是仙气飘飘,自带灵动之气,越发像个仙人了。 宓银枝搓了搓还没睡醒的脸,在一旁老管家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坐到了温月容对面。 “啥时候回来的啊?” “刚才。” 宓银枝哦了一声,端起温月容刚煮好的茶喝。 “噗~这个……这啥呀,酸死了。”宓银枝猛的吐出茶,吐着舌头。 温月容及时挡下了飞来的茶渍,眉头微蹙,淡淡道:“五味。” “五味?”宓银枝瞪眼,“酸甜苦辣咸?” 温月容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只尝到了酸味?” 温月容不言,一连倒了四杯茶,凉了一会儿再将其中一杯推到宓银枝面前。 “尝尝这个。” 宓银枝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 “甜的。” 温月容又递来一杯。 “苦。” “这个。” “辣。” 最后一杯,宓银枝主动端了过来,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眉头微蹙,又喝了一口,回味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了?” “为什么不是咸的?” 温月容眼神微闪,接过那杯茶,抿了小口。 “什么味道?” “无味。” “啥?不可能啊,我明明尝出来是茶的苦涩味!”宓银枝接过温月容手中的杯子,将一杯茶饮尽。 她自己倒是没这方面的自觉,一旁的宗心却是恨铁不成钢。 “还是涩涩的啊!”宓银枝砸吧砸吧嘴,一脸莫名其妙。 温月容却没听宓银枝的话,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瓷杯上,长长的眼睫覆下,隐藏了眼中神色。 “温月容,想什么呢?” 温月容抬眸,又捡起那只杯子,从新倒了杯茶,细细品味。 淡淡氤氲中,他的眼神越发的深邃。 “这是什么味?” “无味。” 温月容突然抬头,看着宓银枝。 “咸是圆满,涩是苦愁。” 宓银枝微愣,突然笑出了声。 “你什么意思?不会说是我命中多愁苦,一生不得圆满吧?” 温月容眼神微闪,没有说话。 显然是默认。 宓银枝突然就不高兴了,一把扣下瓷杯,老管家眉梢微挑。 “那你呢,你这无味又是什么意思?当真跟个石头一样,不懂七情六欲吗?” “神本无欲。” “可你不是神啊,温先生!” 温月容那茶杯的手微微缩紧,随即释然,“所以,本座有情。” 没想到温月容会顺着她的话说,一时有些怔愣。 温月容的双眼却饱含了各种情绪,一点点的宣泄而出。 “那日,许多心在我面前……是你的模样!” 第171章 千里思归 他说的是废院那日,她知道。 许多心修炼虚拟禁术,专攻人心神,使之眼前所见之人变成心中所念之人。 她记得那时,温月容看着许多心失神了。 所以……温月容当时,把许多心当成了她? 宓银枝心跳漏了半拍,望进温月容眼眸深处,被深深的禁锢。 宓银枝刚才的颐指气使不见了,面上突然染上一丝窘态。 “姑娘,该用早膳了。”老管家适时破坏气氛。 宓银枝回神,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动着,猛地反应过来,她刚才居然被温月容的一个眼神摄住了。 宓银枝神思微乱,仓皇离去。 温月容看着她凌乱的步伐,嘴角渐渐扬起一抹淡笑。 冬日的清晨,迷雾渐起,朦胧雾色中,温月容风姿绰约,绝世而独立,又似月华般绝色。 只多看一眼,便会沉沦。 真治四十年,一代大将逝去,又一个传奇将军渐渐成长。 冬至时分,攻克曲翼围魏救赵的行动中,南蛮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曲翼溃不成军,曲翼国王举国投降,新将白东起成功入驻曲翼。 战胜消息传回南京城,举国欢庆,百姓暂且从纳兰仪身亡的悲愁中回过神来,挂黑帆迎接白东起战胜归来。 晌午,雾色渐渐散去,空气清新。 代王府也张灯结彩,迎接哥舒贺齐的归来。 宓银枝靠在门口,看着老管家忙上忙下,心思都飘远了。 “姑娘,你站远些,这里危险。” 一个小斯在挂灯笼,刚好在宓银枝头顶。 宓银枝呐呐的走到陛下坐着,撑着脑袋,眉头紧蹙,倒像是有无限哀愁。 身前落下一道黑影,然后看到一段月白锦履落在眼前,宓银枝更是愁绪满天飞了。 “温月容,挡着光了!” 宓银枝欲拍开温月容的腿,却是连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侧头,看他走进府内。 “神神叨叨。” 看到温月容,宓银枝突然想起来发簪的事,哀叹一声,又忆起东瑜驿站那晚,简直是生无可恋。 哥舒贺齐给他戴发簪的时候,说了不能换。 宓银枝摸着头上玉簪,现下发簪都不见了,她该如何解释? 说是被温月容扔沼泽里去了? 宓银枝越想越气,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抱怨了两句,第二日,温月容便又送给她了一根发簪。 又是辛夷枝。 宓银枝嘴角微抽,看傻子一样看着温月容。 “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戴上。” 温月容很执着,没有接过辛夷枝,但语气不容置疑。 “不戴。”宓银枝撇撇嘴,当你是谁啊,说戴就戴。 温月容倒是好心情,嘴唇微启,淡淡道:“算作条件。” “什么条件?” “找许多心的条件。” 宓银枝瞪眼,貌似是有这么回事。 “不答应,这条件过分了。” 温月容眸色渐深,倏的笑道:“本座向来过分。” 这是记仇了? 要不要这么小气! “本座向来小气。” 温月容读心术日益精进啊! 宓银枝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一声哀叹,“可否换一个。” “否。” “温月容!”咬牙切齿态。 见宓银枝濒临暴走,温月容像是想到了什么,浅浅一笑,“换一个也行。” 宓银枝还不待高兴,温月容就丢来一个重磅炸弹。 “哥舒贺齐回京后,会请皇帝赐婚。” 温月容声色淡淡,宓银枝却从那深眸中读出了一丝不耐。 宓银枝呐呐的说不出话。 再闻赐婚一词,她居然有一丝退避。 宓银枝有种中毒的感觉,摇了摇脑袋,将心中那些莫名的心思甩掉。 温月容见她这样,又换了个条件。 “或者,拒绝赐婚。” 宓银枝猛的看向温月容,脱口而出:“不可能。” 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温月容嘴唇微抿,淡淡看向她手中的辛夷枝。 宓银枝妥协。 随意的将辛夷枝插在头上,气哼哼的道:“你可满意了?” 温月容摇了摇头。 “本座更想你拒婚。” 留下这句,又翩然离去。 不知是不是宓银枝的错觉,她总觉得最近几日,温月容身上乌云笼罩,心情不太美妙,连带着脚步都没有以前的飘逸了。 宓银枝撇撇嘴,取下辛夷枝打算看看,外门却传来温月容声音。 “不许摘下!” “一个条件已经用掉了!” 宓银枝对着门外吼了一声,略显得意。 外面再没了温月容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妥协了。 “没想到真和辛夷枝一样!”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有些无奈。 之前辛夷枝都毁了,他这上哪有搞来了一只? 直到晌午十分,雾色才渐渐散去,空气清新。 城外十里出的官道上,一人一马奔驰在上,正是一路先行的哥舒贺齐。 思归心切,早在入关的时候,哥舒贺齐就脱离大部队,先一步走了。 是以现下大部队还在百里外,而他已经赶回了都城。 一行人还没准备好,就看到自家王爷打马而来。 前院,管家宗心还在指挥着众人收拾院子,忙的不亦乐乎。 一个转身,就看到风尘仆仆的哥舒贺齐,小命儿都吓掉了半条。 “王爷?你……你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现在。” 哥舒贺齐冷冷看了宗心一眼,快步离去。 宗心摸了摸鼻子,知道是自己办砸了事,这还在气头上呢! “糟了!皇爷还在!”宗心一惊一乍,想要去追,可哪还有哥舒贺齐的身影。 宗心叹了口气,当真佛了。 “算了,自个儿作去吧!” 于是哥舒贺齐一踏进广陵苑就看到院中,一紫一白两人,坐在槐树下,倒腾着什么东西。 温月容面对着大门,一眼便看见了哥舒贺齐。 宓银枝倒是不曾注意到,还在自顾自的解说着。 “所以说,若真能将这些霉菌提炼成青霉素,对瘟疫会有很大的效用……你在听吗?” 宓银枝说了半天,还听到温月容提问,突然抬起头来,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温月容移开视线,站起身来,打算离去,顺便拿走了那一盘坏掉的橘子。 宓银枝莫名其妙,也跟着起身,一个转身,视线定在了门口那个风尘仆仆的人身上。 第172章 想你了 “哥舒?” 温月容淡定的从哥舒贺齐身边走过,留下默然相望的两人。 不知是谁先动作的,反正就是那样一个眼神,哥舒贺齐快步向宓银枝行来,宓银枝也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舒贺齐抱得很紧,紧到宓银枝感觉腰都要被压断了,一阵胸闷气短。 可宓银枝却不想松开,脑袋依偎在他怀中,嗅到一身汗臭混着风尘的气息,即使喘不过气来也不愿放开。 唯有这样,一直以来迷茫的心才会变得坚定。 这段时间,一直压在心底的无措终于在这一刻释放。 哥舒贺齐感觉到胸前的衣衫染上湿濡,灼烫了他的心。 终于回过神来,目光落在胸前的小脑袋上,上面只别着一根朴素的辛夷枝。 他愣了愣,伸手抬起小脑袋,看到她满脸的水渍,长长的眼睫上也挂着两滴水珠,我见犹怜。 暂且没心思计较辛夷枝的事,粗粝的大手落在她白净的小脸上,一点一点的拭去他的泪水。 宓银枝迷蒙着眼,看着这个近半年都没见过的面容。 隆安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哥舒贺齐看起来沧桑了不少,瘦了很多,轮廓更加的清晰了。 连衣衫穿到身上都宽大了。 见他这样,宓银枝越发忍不住泪水。 她倒不是爱哭,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是在太多,又经历了那场生死大梦,有些分不清梦境跟现实。 有时候,看到温月容就会想到泽兰,就会想到川乌。 想到她没能及时去采聚灵草,害得川乌身亡。 离去前,最后见川乌那一面的场景一直在脑中飘荡,午夜梦回之际,会发现眼角湿润。 她甚至会想象,哥舒贺齐在隆安是否会有危险,刀剑无眼,伤着哪了,没有她在身边怎么办? 宓银枝这些日子的担忧混沌在这一刻全然划开,变成了永不断线的泪痕。 可即便是哭得伤心,宓银枝都只是上气不接的哽咽,说不出半句话来。 哥舒贺齐一直擦着泪水,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见眼泪止不住,便下意识落下一吻,堵住宓银枝开闸的眼睛。 宓银却是猛的止住哭声,心里咯噔一下,泽兰亲吻她眼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中。 抱着他腰的手微微缩紧,转瞬又猛的推开了他。 哥舒贺齐猝不及防,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有些恍惚的看着她。 宓银枝愣了一瞬,不敢看哥舒贺齐的眼,只眼风一扫,便落在他颈脖见。 一条长长的刀伤,一直延续到下颌处。 宓银枝无暇理清此时的心绪,抚着那伤口,“这是什么时候伤的,怎么都不包扎?” 哥舒贺齐捏着她的手,“进屋说。” “等会,我先去拿药箱。”宓银枝挣开他的手先回了药房拿药箱。 哥舒贺齐看了眼空荡荡的手,目光又落在那窈窕倩影上。 …… “不甚严重,只收清点俘虏的时候,有个小将不甘心,一时不甚,被偷袭了。” 哥舒贺齐坐在榻上,乖乖的由着宓银枝倒腾。 待伤口都处理好了,宓银枝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些。 哥舒贺齐将她拉入怀中,脑袋靠在她颈间,宓银枝猛的避开。 “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不甚严重,不必忧心。”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我说严重就是严重,坐好。” 宓银枝从他身上下来,将药箱收拾好后,再到他身边坐下。 “不是说你们还要五日才能抵达南京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你了,便先回来了。” 哥舒贺齐说得倒是自然,宓银枝心里又是一酸。 “就算要先走也要先把伤口处理了,带些侍卫一起啊!一个人多危险。” “一只直没收到你的消息,我在隆安都要急死,恨不得飞奔回来,哪有时间管那么多?” 一说起这个,宓银枝愣住。 这么久了,她居然没有给哥舒贺齐写过信! 哥舒贺齐见她迷茫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可有收到我写的信?” “什么信?” 哥舒贺齐脸色微沉,所以说,他的信都没有到宓银枝手上是吗? “我给你写了四封信,可是一份都没有到你手上?” 宓银枝想着,莫不是她不在府上那段时间? “我有段时间不在府上。” 哥舒贺齐微愣,显然没想到宓银枝不在。 “去哪了?” 宓银枝呐呐道:“被温月容带走了,去了巫山崖。” 哥舒贺齐沉默,突然感觉,他不在这些日子,似乎发生了很多超出他预期的事。 一切都脱离他的预期。 宓银枝怕他多想,自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将清楚了。 四个多月的经历,发生了很多,但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下午的事。 哥舒贺齐最后关注的不是宓银枝和辛夷融合的事,而是那根紫玉兰簪。 “簪子落哪了?” “之前和温月容去采药,不小心掉进沼泽地了,没捞出来。” 说起这个,宓银枝还有些脑壳痛。 哥舒贺齐眸色深深,看着她乌黑发丝间朴素的辛夷枝。 猝不及防间,哥舒贺齐将它取了下来,任青丝垂下,荡起好看的弧度。 更称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哥舒贺齐的眼落在她腰身上,有些恍惚道:“我再给你做一只,不许带这个。” 宓银枝抽回辛夷枝,讪讪道:“不就是根发簪吗,计较这么多干嘛,就这个了,我带了十多年,都习惯了。” “这不是你之前戴那只。”哥舒贺齐幽深的眸子锁着她,像是想看透她的心。 宓银枝移开眼。 “为何一定要辛夷枝?” 宓银枝呐呐的答不出话来。 哥舒贺齐又抽出辛夷枝,揣入怀中。 “我替你保管。” 宓银枝想着,该怎么给温月容解释,她要是不带的话,温月容那个小气鬼会不会来找他算账? 宓银枝揉了揉脑袋,为了该带那哪根发簪都愁白了青丝。 “行吧,你拿着吧!” 哥舒贺齐得偿所愿,视线又落在了宓银枝的腰上,想起刚才在院中手落在上面的触感,心弦浮动,深瞳中渐渐浮起漩涡。 第173章 请旨赐婚 “阿枝。” “怎么了?”宓银枝看他,却见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宓银枝莫名其妙的看了自己一眼,没见有什么不妥。 长臂突然落在月要身上,将她卷入怀中,向后倒去。 “阿枝,我好想你。” 说罢,还不待宓银枝有所反应,一个绵绵的口勿落下。 万千青丝缠绕,诉不尽许多情。 良久,方才平息心中情绪。 宓银枝摸着麻木的唇,暗骂了一声。 “臭死了,多久没洗澡了!” 哥舒贺齐一听,脸色微变,抬手在腋下闻了闻,果然一阵酸腐之气,自己都嫌弃。 赶了半月的路,哪有时间洗澡? “阿枝先回去休息,我先去洗漱。” 宓银枝点了点头,跑得飞快。 见宓银枝消失在门口,哥舒贺齐脸上的笑才渐渐淡下去。 “备水,再叫宗心在书房等着。” …… 洗漱更衣过后,哥舒贺齐去了书房。 管家宗心早早被人叫到书房,一人在这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冷天背上都氵显透了。 一听到开门声,宗心脊背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哥舒贺齐进来了,脚步声渐近,路过他又走到了桌案前坐下。 一身暗黑锦袍,金色纹路镶嵌其间,凌然霸气。 宗心缩了缩脖子,心道,这绝对是故意的。 气势上压他,给他压力。 见哥舒贺齐不说话,宗心也是秉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心思,扑通一声跪地,乖乖认错。 “王爷恕罪,属下没有照顾好宓,不,准王妃。” 哥舒贺齐挑眉,依旧不言。 “王爷,属下该死,打不过温月容,只能任由他带走准王妃……”宗心悄悄抬眼,看了哥舒贺齐一眼,见他依旧不为所动。 心一狠,又道:“王爷,属下也是被逼无奈啊,本来想要写信告诉王爷的,只是被师傅拦下……” “所以你便四月有余都不传信来?” 哥舒贺齐猛的打断他,语气冷硬,当真藏着滔天怒意。 “我代王府怕是用不起你这样的属下,还是找你师傅去吧。” “王爷!” “或者治你个知情不报之罪?” 宗心呐呐对着空气叩谢,“……谢王爷不杀之恩。” 虽然舍不得这个抱未来皇帝大腿的机会,但还是小命儿要紧啊! 宗心扶着一把老腰,爬了起来,本以为这是就算是这么了了,却没想到宗室里还有一番刑法等着他。 这便是宗士外迁的难处啊! 办的事情和正主有歧了,便只能伤害现任主子。 现任主子不要这吃里扒外的了,就只得回宗室受罚了。 哥舒贺齐去了皇宫,南蛮皇早就听说他回来,也一直在书房等着他。 见他一身朝服走来,南蛮皇也愣了一瞬,心道,这小子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哥舒贺齐话不多说,安安分分的请了个安,起身后。 视线不知有意无意的落在南蛮皇身后的宗德身上。 宗德突然瑟缩一下,往龙椅后挪了挪,挡住视线。 哥舒贺齐移开目光,没等南蛮皇一宿离别之情,直接打断了他,自顾自的道明了这些日子在军营的经历,待正事一说完,南蛮皇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 “舒儿啊,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哥舒贺齐淡淡道:“并无大碍。” 还不待南蛮皇开口说第二句话,就开始兴师问罪了。 “父皇,儿臣前来,是想问一下,父皇为何要拦下我和宗心的书信?” 南蛮皇一时没反应过来,宗德提醒了两句,这才记起来。 “还不是为了让你好好做监军,男子汉大丈夫,该柔情柔情,该热血热血,怎能整天都只顾着儿女私情?” “儿臣只是传信报个平安,你知道你拦下了消息,阿枝都经历了些什么?” 南蛮皇抿唇,冷冷看着他。 “她差点死在无神界!”哥舒贺齐红着眼,之前在宓银枝面前没有表现出来的心疼害怕,在南蛮皇面前无所遁形。 “儿臣若是能早点得知她的行踪,也不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便为此来和父皇作对?这是你对朕说话的口气?” 哥舒贺齐猛地跪地,膝盖和地面撞击,扑通一声,虽然离得远,但宗德耳力好,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挑眉。 这位皇子,当真是个倔脾气。 “儿臣知错,但父皇明知阿枝是儿臣的人,却任由东瑜皇爷带走,不觉有损你的颜面吗?” “我可没认可她。”南蛮皇暗自嘀咕,不过没拿到明面上说。 就怕他这个儿子,一言不合就撂挑子。 “好了,这气也发了,快起来吧,和父皇说说,这些日子,在隆安有何心得?” 哥舒贺齐幽幽的看着他,依旧跪着没有起来。 还顺便磕了几个头,不卑不亢道:“儿臣已年过二五,是时候该娶妻,求父皇给儿臣赐婚。” 南蛮皇:“……” “求父皇赐婚。” “宓银枝?” “是。” 南蛮皇哼笑一声,“朕可听说,宓银枝可是东瑜大将宓名扬的幺女。” 哥舒贺齐眼神微闪,又磕了个头:“阿枝虽是东瑜人,但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南蛮,和东瑜早就断了干系。” “无论如何,朕的皇儿都不能娶别国乱臣做正妃,说出去也不好听。你若是当真喜欢那个宓银枝,倒不如收做侧妃,父皇在给你另择良妻。” 哥舒贺齐红着眼,看着高位上的人,嘴唇微启,“儿臣此生,只愿阿枝一人为妻。” 哥舒贺齐的意思是,此生,唯宓银枝一人耳。 南蛮皇理解的意思是,他非要娶宓银枝。即便没有理解那深层意思,光这一点,也够他气的。 南蛮皇气的瞪眼,恨铁不成钢,“堂堂王爷,居然耽于美色,这样如何能成大事?” “儿臣也没想过成大事。” 南蛮皇觉得,他要是有胡子的话,现在早就飘起来了。 “不成气候的东西,滚!” “请父皇赐婚。” 哥舒贺齐叩地,又磕了个头,倔强的很。 “她整天和东瑜皇爷鬼混在一起,丝毫不知检点,行为不端,还没资格做我哥舒家的媳妇儿。” “儿臣只记得,三年前,父皇病重的时候,她衣不解带的照顾过您。” 第174章 癞皮狗 哥舒贺齐低垂着眸,掩盖眼中的神色。 南蛮皇噎了一瞬,哼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那姑娘是有些气节本事,但身份摆在那,身为东瑜大将军遗孤,就是你的把柄,将来给人逮住,拿来大做文章,可够你喝一壶的!” “儿臣可以摆平。” 南蛮皇气性上来,又要破口大骂,只看哥舒贺齐那一脸淡然的样子,给生生止住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平时在外他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哥舒贺齐面前,总能破功。 气人的时候,能把他气死;贴心的时候,又暖得飘起来。 父子两就这样对视着,宫中灯油懂添了两次,南蛮皇才算妥协。 南蛮皇叹了口气,计上心头。 “想要赐婚圣旨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父皇请说。” 如此,南蛮皇反倒不急了,悠然的喝了口茶,又酝酿了半晌,才幽幽开口…… 夜里,南京城大街上,马蹄声传来,再渐渐远去。 哥舒贺齐回来的时候,宓银枝房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哥舒贺齐安奈下心中的激动,心道,还是等圣旨下来在告诉她吧! 一只乌鸦在枝头嘎嘎的叫,一颗石头飞了过去,乌鸦应声而落。 这般好心情,怎可毁于一鸦? 哥舒贺齐哼笑一声,大摇大摆的回了屋。 今夜,注定不眠。 一大清晨,宓银枝便被哥舒贺齐吵醒了。 宓银枝睁着迷蒙的眼,幽怨看着哥舒贺齐。 “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哥舒贺齐嘻嘻笑,将宓银枝按做在凳子上。 宓银枝颓废的坐下,脑袋趴在桌上。 “也没啥事,就是太久没见你,想得慌,让我再好好看看。” 哥舒贺齐捧着宓银枝的脸,看的认真。 宓银枝半眯着眼,看着眼前放大的容颜,伸手欲推开他,奈何刚起床,全身绵软,使不上劲儿。 冬日里,手指触到哥舒贺齐脸上的温度,便舍不得移开了。 宓银枝傻笑着,借着他的脸取暖。 外人看来,这就是两小情侣在眉目传情,互相挑、逗。 哥舒贺齐很享受这个时刻,直到传膳的侍女打断了这温馨的画面。 “王爷,是否开膳?” 哥舒贺齐蹙眉,看着眼迷迷糊糊的宓银枝,道:“先温着。” 哥舒贺齐先带着宓银枝去洗漱一番才到正厅落座。 吃饭那点功夫,一直盯着宓银枝看,还时不时的傻笑,把宓银枝看的莫名其妙。 “哥舒,也就四个多月没见,至于这样一直盯着看吗?” 哥舒贺齐点了点头。 “就这四个月,我家阿枝又变美了,脸也红润了不少。” 宓银枝哼笑一声,傲娇了。 哥舒贺齐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撑着脖子问她:“阿枝,你说,我该怎么把东瑜那位癞皮狗赶走啊!” “癞皮狗?”宓银枝反应了一瞬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哈哈的笑出了声。 别说,温月容这样强住在代王府,赶都赶不走的架势,还真像是癞皮狗! “别问我,我不知道。” 哥舒贺齐脸上笑着,眼神却变得意味不明。 “阿枝,可否告诉我,你对温月容,有何看法?” 宓银枝筷子微顿,又夹起那块儿垂涎已久的红烧肉放入碗中。 “温月容……不是以前的温月容。” 他是一个有泽兰灵识记忆的温月容。 而她,也是一个有辛夷记忆的宓银枝。 有些东西,都在悄然改变。 哥舒贺齐撑着脖子的手微微收紧,脸上依旧带笑,一字一句的问道:“所以,阿枝是否初心不改?” 宓银枝垂眸,不敢看哥舒贺齐。 初心不改这个词,还是她给他解释过的,现在自问,她是否初心不改? 宓银枝发现,她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哥舒贺齐依旧在笑,可脸部肌肉已经变得僵硬,眼神也暗淡了。 他苦笑一声,没再给宓银枝回答的时间,拉过她的手,放在心口,郑重承诺。 “阿枝,我哥舒贺齐,初心不改!” 宓银枝眼神微闪,手心像是被灼烫了般,想要收回,却被他死死箍住。 “阿枝,做我的王妃,可好?” 哥舒贺齐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 宓银枝还是吃惊不小,猛的抬头,对上他认真又满含希冀的神色,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答应了,只知道后来哥舒贺齐高兴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侧脸的那瞬间,仿佛看到槐树下那月白身姿。 下午,哥舒贺齐去了礼部,催那道赐婚圣旨。 一道圣旨,从皇帝口中发出,再到商议决定发出,要经过各个程序,一天两天是发不出来的。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宓银枝来到了温月容院门。 曲明来开了门。 “宓姑娘?”到没想到宓银枝会主动来找温月容,向来都是温月容去广陵苑的。 “温月容在哪?” “主屋。” “把他叫出来。” 曲明为难。 “主子说了,不让打扰。” 宓银枝进院的脚步顿住,奇怪的看了眼主屋。 “那我改日再来。” 说着便要走,屋内温月容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 宓银枝不疑有他,看了曲明一眼,进去了。 屋里没有点灯,昏暗中,宓银枝看到那个月白的身影,身着单衣,墨发翻飞,安坐在窗前。 轩窗开得很大,风都透了进来,难怪这么冷。 刚进来那会儿,她还以为是王府小气到连烛火煤炭都不给安排了呢? 宓银枝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突然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忧伤。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跑窗口吹风,吃饱了撑的啊!” “有何事?” “……”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来了,也没什么是可说。 宓银枝穿得也不多,南京城四面平坦,本就招风,一阵寒风灌入,宓银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搓了搓手,上前关了窗。 温月容侧头看了她一眼,起身之时,手指划过宓银枝的手,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 这是坐了多久啊! 宓银枝摇了摇头,开门见曲明果然站在门口。 “去沏壶茶来。” 第175章 死鸭子嘴硬 等茶上来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温月容倒了一杯。 腾腾热气散了出来,一片氤氲,隔着热气,宓银枝呼呼的喝着茶。 暖了暖身子,才开始说“正事”。 “昨日你拿走的橘子,可研究出什么了?” “扔了。” 扔了?不是很感兴趣吗,怎么扔了? “不想研究青霉素了?” “不想。”个屁! 宓银枝隔着腾腾热气,看着眼前这朵娇花,算是搞明白。 他这是在生气! 宓银枝蹙眉,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温月容更是莫名的瞟了他一眼,问道:“我怎么了?” “生气了!” “为何生气?” “我怎么知道!”宓银枝摊手。 温月容失笑,晶亮的眸子染上茶水的热气,更显幽深。 “小枝不知我生气,为何就觉得我在生气?” 宓银枝有些恍惚,醉在浅笑声中。 “感觉。” “小枝的感觉不过如此。” 宓银枝撇撇嘴,死鸭子嘴硬。 她算是把他看透了。 看起来像个精明的老狐狸,实则单纯得藏不住心情,即使面无表情,可也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看出喜怒来。 心思简单的很,就执着于那点岐黄之术和……辛夷。 有什么能让执于岐黄的温月容,放弃了一个可能很重要的突破,不言而喻。 宓银枝突然觉得茶水有些热,蒸得她眼都红了。 真的是,想这么明白作何?当个傻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 宓银枝突然正声的叫了声温月容。 “小枝。” 温月容打断了她,宓银枝一阵恍惚,眨眼间,便身在一间药房。 看摆设,和泽兰殿上的一般无二。 宓银枝目光落在那张玉石桌上,仿若能看到那个打瞌睡的自己。 身后,温月容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宓银枝转过身,正对上他月白的衣襟。 不似哥舒贺齐的衣裳,低调中带着奢华,在平凡的一件衣袍,都价值千金。 温月容的衣衫,当真素雅,只一条绣纹腰带点缀,却更称得他芝兰玉树,月容仙姿。 “小枝曾问我,为何要叫小枝。” 宓银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还不待回忆起那段,温月容的手边落在她的发间。 头顶,响起碎玉击磬般的声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可知……”温月容将那知字拖出了一段叹息,微蹙的眉目,看起来像个初喑情事的少年郎。 无人去说,谁知他的真实年龄? 宓银枝抬眼,目光落在他眉目间,温月容垂眸,正待说话。 宓银枝便伸手制止了他。 “听我说。” 温月容眼神微闪。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我之前是想告诉你,我答应做哥舒的王妃了!” “可想好了?” “当然。” 温月容突然笑出了声,清泠的笑声,让宓银枝脊背发寒。 宓银枝脸色微变,“你笑什么?” “不伦前生,或是今世,小枝都在迷路。” “什么意思?” “小枝莫不是忘了,阴山洞中,你终是没有采聚灵草,关键时刻你最放不下的,是我!” 宓银枝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反驳:“我采了!” “你没有。” “我采了!” 温月容轻笑着,冰冷的手抚上宓银枝娇嫩的小脸,一字一句道:“你没有。” 宓银枝猛的推来温月容,眼神变得迷茫。 却还在执着的说着采了。 温月容浅笑,弯腰凑到宓银枝耳边,幽幽道:“采聚灵草的不是你,是兔子。” 嘭的一声,一个画面陡然袭来。 小白兔咬下一颗聚灵草,宓银枝想要去阻止,却被黑兔绊倒。 倒下的那瞬间,宓银枝心中的想法是,一定要保住枯木,保住枯木,泽兰就不会死。 可惜事与愿违,不过瞬间,宓银枝踩坏了一堆灵草,终没能避开枯木,折断了枝丫。 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那只白兔在她耳侧蹦跶,被邪气钻入的身体只是下意识弹飞了白兔,聚灵草便落在手间。 所以……她由始至终,都没敢去采聚灵草! 宓银枝只知道摇头,可再也说不出话来。 由始至终,她都没敢采聚灵草。 看到兔子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都是泽兰公子。 泽兰的笑,泽兰的怒,泽兰生气,泽兰高兴…… 一阵寒风猛然吹开了虚掩的轩窗,也吹散了房中的虚境。 宓银枝靠着冰冷的桌沿,身子忍不住颤抖。 温月容倏而将她纳入怀中,原本想冰块一样的身体渐渐散发出暖气,将宓银枝重重包围。 窗户骤然关上,隔绝外面的寒气。 良久,宓银枝推开温月容,转身颓废的坐下,却佯装无事的拿起刚才的茶壶倒了杯茶喝着。 那茶,早已冰凉,一阵浸骨的寒,再次涌上心头。 “……小枝。” 宓银枝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看着温月容,还是那个清冷自持的样子,只是眉目间染上的忧虑。 最后,宓银枝落荒而逃。 此后的很多天里,宓银枝很沉默。 不管哥舒贺齐对他说什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阿枝,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儿?” “嗯?怎么了?”宓银枝有些恍惚。 “总是心不在焉的,你到底再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想些事情,没想通。” 哥舒贺齐好奇,“想什么,说来听听!” “说了你也不懂,青霉素的事。”宓银枝垂眸,撒了个谎。 哥舒贺齐回忆了一下,想起刚回来的时候,听绿莹提了两句。 “你和温月容研究正在研究那个?” “嗯,若是真能研发成功,肯定可以治疗很多的疾病,还可以控制很多瘟疫的传播。” “这么厉害?”哥舒贺齐作吃惊状,当然,要是表情不要那么夸张的话,就更有信服力了。 见哥舒贺齐这样,宓银枝莫名放松了下来,暂且忘记了那些糟心事。 “那是自然,本姑娘研制的东西,能有简单的?” 哥舒贺齐若有所思,突然一把抓住宓银枝的肩,欢喜道:“阿枝,加油,若是真成功了,那肯定会名扬天下的!” 宓银枝眼神怪异。 “我为何要名扬天下?” 第176章 柔情别绪,温不长存 哥舒贺齐微愣,心道,宓银枝若是能得民心的话,那便不会有人说她是来路不明的女子,配不上他了。 将来身份暴露,也不会因为她是东瑜人,而对她有敌意。 父皇也不会对阿枝又成见了!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阿枝有多优秀!” 宓银枝心跳漏了半拍,被哥舒贺齐爽朗的笑晃了神。 哥舒贺齐捏了捏她的小脸,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又走神了。” 宓银枝笑了笑,窝进哥舒贺齐怀中。 “今年似乎有些冷。” “是有点,听闻这两年,南海那边有异动,气候有些变化。” 宓银枝挑眉,“南海?静静不是在南海吗?” “别担心她,她没事儿,前不久刚给父皇送去了颗南海珍珠,还拿我面前炫耀呢!” 说起这个,哥舒贺齐还有些好笑。 宓银枝更是直接笑出了声,问道:“吃醋了?” “我吃他的醋?不过一颗珍珠罢了!” “是吗,我看你挺想要的样子。” 哥舒贺齐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皇家感情本就单薄,几个兄弟姐妹和他都不亲,也就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静静稍微亲近点。 宓银枝思量着,“静静这走,都有几年了,也该回来了吧?” 哥舒贺齐哼笑:“那疯丫头,出了这皇城,整天在外撒野,怕是乐不思蜀了!” “那倒是,皇城不是她待的地方。” “也罢,由着她去吧。”哥舒贺齐暖着宓银枝的手,又道:“我叫王叔多备点炭火,别着凉了。” 宓银枝笑眯眯的点头,一脸满足。 …… 过了腊八就是年,白东起带领的大军正好在腊八这天抵达都城,南京城的百姓们夹道相迎,万人空巷。 礼官早已候在城门口,将各位将军们带入皇城。 又是一日的忙活,哥舒贺齐迟迟未归。 宓银枝近来专心研究青霉素,倒是没时间东想西想。 只是天气严寒,即使是暖房也无法保证青霉菌的生长环境,现如今做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温月容无意中从曲明那得知,宓银枝在为暖房的事发愁,便不请自来了,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宓银枝叼着笔想事情的时候,那月白的衣角突然出现在视线中,抬头看去,便是那月容之姿。 温月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心一点愁绪,嘟嘴刁起的毛笔陡然滑落,一笔带过了,在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一抹黑。 温月容下伸手去擦,见宓银枝下意识避开,又随性自然的收回了手。 拿过一张宣纸,随手折了只蝴蝶,施法后便成了一只火蝴蝶,飞舞着落在宓银枝掌心。 那蝴蝶散发着淡淡的橘光,落在掌心一片暖意。 宓银枝突然反应过来,“我们可以在暖房里养蝴蝶?” 温月容点了点头。 “此蝶名叫温情,只在春暖花开之时才会出现,生命唯有短短半月,气温稍有变化,便会死掉。” 宓银枝一阵兴奋,可一想着她那糟糕的手艺,又颓废了。 温月容再次读懂了她的表情。 “我教你。” 宓银枝愣愣的点了点头。 温月容先放慢做了一遍,然后示意宓银枝自己试一遍。 宓银枝呵呵的笑了两声,突然有种脑子被狗吃了的错觉。 勉勉强强记了个大概,折的时候又忘了七八分,最后,在温月容淡淡的视线下,将蝴蝶又折成了飞蛾,还是最丑那种。 宓银枝递给温月容,后者投来一个略带嫌弃的眼神。 “我再做一遍。” 温月容这次做的更慢了,边折还在边解说。 清浅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旋,宓银枝刚开始在认真的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到后来,耳郭发痒,只一个劲儿的关注起耳边的回音了。 对折,内压,然后翻过来再次对折,重复前面的步骤…… “最后将翅膀展开……小枝?” “嗯,啊?” 宓银枝回过神,猛的抬头,对上温月容如深潭般的眸子。 宓银枝垂眸,不自在的揉了揉耳朵。 暗自唾弃自己。 温月容注意到,她耳朵跟上,染上一丝绯红,小小一只,煞是可爱。 温月容抬手,想要摸摸,可在对上她再次看来的视线时,手又落在了身侧的宣纸上。 “你再试试。” “哦!” 宓银枝前期倒是做得像模像样,和飞蛾的做法一致,到了后面,宓银枝完全没听进去,到了折翅膀的时候,便没了反应。 温月容似是叹了口气。 “这边对折,然后翻开。” 宓银枝照做。 “再内折。” 继续照做。 接下来便是,温月容说一句,宓银枝动一下,要是错了,温月容再拿回来从做。 如此花了一刻钟,终是将一只不成样子的蝴蝶完成了。 “口诀是什么?” “柔情别绪,温不长存。” 宓银枝照着念,蝴蝶依旧安安静静的停在掌心。 温月容扶额,有种回到万年前教辛夷的既视感。 “念诀的同时,要输出灵力。” 宓银枝无奈,“不会!” 温月容向来是有耐心的,又道:“灵在灵台,下沉接气,气在丹田,上行融灵。” 宓银枝点了点头,换上一张无辜脸:“还是不懂。” 温月容见她无辜懵懂的样子,心里梗着莫名的情绪,无法宣泄,一时面色沉重。 宓银枝见他向来淡然的面容有些动容,眼神也越发的深,看的她瘆得慌。 “温月容!” “嗯?” 宓银枝挥了挥手中的蝴蝶,无奈道:“还是不会啊!” 温月容叹了口气,手下意识落在她头上揉了揉,宓银枝还没来得及拍开,便自觉的移开。 宓银枝瞪着他,见他拿出一张手帕来擦手,然后念诀将那手帕化掉。 “闭眼,跟着我念。” 宓银枝愣愣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温月容一指落在宓银枝额上,嘴唇为启:“柔情别绪,温不长存。” 宓银枝跟着念着,只觉得额上暖暖的,一股力量直冲灵台,那灵力引导着她下行,和丹田之气相互融合,最后落在指尖,注入蝴蝶身上。 宓银枝感觉到手心温热,睁眼一看,那只蝴蝶已经翩然飞出手心。 第177章 骗自己 蝴蝶散发着淡淡的暖光,扑棱着漂亮的翅膀,飘在眼前。 “我成功了?” 宓银枝抬眸,透过暖光,看见温月容的面容也染上了柔和,她似乎看到他在笑。 浅浅淡淡,心跳都漏了半拍。 温月容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垂下的眼睫轻颤着,眼中全是宓银枝的一瞥一笑。 蝴蝶突然飞离,两人视线相接,倏而移开。 或许是暖房温度太高,宓银枝脸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宓银枝有些兴奋,没想到她也会使用灵力了。 “我居然会使用灵力,哈哈哈~” “这些灵力本就在你的灵台,只是不会运用,以后勤加练习,会更加熟练。” 宓银枝疯狂点头。 一张宣纸又落在她面前。 “继续。” 一个下午,两人都在暖房中折蝴蝶,哥舒贺齐回来看到绿莹在暖房外坐着。 “阿枝在里面。” 绿莹微愣,看了眼房门,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哥舒贺齐想着她大概又在研究她那些青霉菌了,没做他想,便推门而入,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没想到,看到的是满屋子发着光的蝴蝶,重重蝶影之后,便是两个重叠的人影。 温月容站在桌案前,宓银枝在里面坐着,温月容将她的小巧的身子都藏在了身前。 宓银枝听到开门声,便歪了歪头,向外看来。 哥舒贺齐勉强的笑了一下,问道:“又在研究你的青霉菌?” 宓银枝心虚的看了眼温月容,绕过桌案来到哥舒贺齐身前。 “我在学做蝴蝶,要不要我做给你看?” 哥舒贺齐抓了一只蝴蝶,捏着翅膀细细打量了一会儿。 “你做的?”明显怀疑的语气。 哥舒贺齐是知道的,宓银枝这双巧手,拿刀啊剪子什么的贼溜,但舞文弄墨,剪纸折花什么的,那当真是……一言难尽。 宓银枝撇撇嘴,又逮了一只蝴蝶,呐呐道:“这只是我做的。” 哥舒贺齐看了一眼,揉了揉宓银枝绵软的发丝,眼里满是宠腻。 宓银枝却因为这一模,心跳骤乱。 哥舒贺齐未曾注意到宓银枝的异样,淡淡看了温月容一眼,拉着宓银枝就走。 哥舒贺齐显得有些急躁,宓银枝都快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急啥呀!” 宓银枝心里突突的跳,总觉得今天的哥舒贺齐有些奇怪。 一脸激动,也不知道在激动个啥。 “你在这等我。” 进了广陵苑,哥舒贺齐将宓银枝推到槐树下的石凳上坐。 石凳冰凉,哥舒贺齐转身之际,宓银枝便站了起来。 等出来的时候,手背在后面,一脸高深莫测。 宓银枝歪了歪脑袋,笑问“是什么好东西?” 哥舒贺齐站定,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拿出一纸帛书。 “宓银枝接旨。” 宓银枝愣住,见哥舒贺齐对她眨眼,准备跪接。 哥舒贺齐摆摆手,“别管那些虚礼,给别人的看的。” 宓银枝挑眉,严肃的看着他。 哥舒贺齐讪笑,又咳了两声,中气十足的开始念旨。 他声音清朗醇厚,字正腔圆,念出来的圣旨都别有一番风味,但是最值得注意的是,这是一道赐婚圣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兹有民女——宓银枝,聪慧伶俐,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深得代王之心,念吾儿哥舒贺齐已到适婚年纪,特赐婚二人,择良日成亲。礼部尚书达……,皇言:准!” 宓银枝听着哥舒贺齐念着念着,他清朗昳丽渐渐模糊,鼻子酸涩,眼睛滚烫,落下泪来。 哥舒贺齐见她泪眼朦胧,念旨的声音有些迟疑,待轻声念完最后一句话,将圣旨递给宓银枝。 宓银流着泪看着那道明黄的圣旨,全身都在颤抖,手指微动却始终没有抬起来,眼泪倒是越发的汹涌。 哥舒贺齐微愣,捏紧了手中的圣旨,缓缓收手。 “阿枝,别哭。” 手足无措的给宓银枝摸去眼泪,可眼泪这种东西,当真是越抹越多。 仍由一个人哭会儿倒好,听到他的安慰,眼睛便越发的酸涩,心里的委屈愧疚放大无数倍,更是忍不住泪水。 最后像是开了闸的山峡大坝,汹涌而出,挡都挡不住。 哥舒贺齐慌了,猛的将宓银枝纳入怀中,抱得紧紧的,可就是无法抑制住宓银枝的颤抖,甚至,连他都忍不住的战栗起来。 “阿枝,阿枝别哭。” 宓银枝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哥舒,对不起,对不起……” 哥舒贺齐浑身一震,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她头顶,圣旨都没拿稳,滑落在地。 长长的帛书散开,一端滚落脚边,上面端方的字迹映入眼帘。 那是他亲手些写的婚书,角落,还有他好不容易求来的玉玺大印。 “阿枝……我不要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哥舒,对不起!” 宓银枝摇着头,鼻涕眼泪都蹭哥舒贺齐的锦衣上,两人都狼狈不堪。 “阿枝,不哭……” 宓银枝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一直哭,一直哭。 哥舒贺齐就一直安慰,一直说着不哭不哭,想个机器一样重复这这句话。 宓银枝哭累了,便在他怀里睡着了,睡梦中,她的声音仍旧哽咽,还在哼哧哼哧的哭着。 一阵寒风吹过,宓银枝瑟缩一下,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 哥舒贺齐抱着宓银枝回了房。 借着月光,哥舒贺齐临摹着宓银枝的面容,手指轻轻的抚着她,抚到月上中天,抚到日出东方,抚到宓银枝再次清醒。 一道刺眼的光射入屋中,宓银枝微眯着眼看了眼窗外,转头又见哥舒贺齐趴在床头睡着了。 想起昨晚的事,宓银枝心微沉。 她……终是被故事影响了。 遥记那时,哥舒贺齐求着她不要听温月容的故事,可她却执意去听,还拉着他一起。 她信誓旦旦的以为,她只是当时故事听,不会带入。 可经历那么多午夜梦回,那长达半个月的沉睡,还有和温月容的点点滴滴。 她发现,她已将无法挣脱这无形的情网。 念圣旨的时候脑海里满是温月容的画面,一张一弛,一举一动,早已入了心。 她,无法片骗哥舒,也骗不了自己…… 第178章 谁的结 阳光落在哥舒贺齐脸上。 他眼下有淡淡的黑晕,人也消瘦了不少,却难掩那姣好的容色。 见他长长的眼睫微微眨动,似是要醒。 宓银枝有些不敢面对,又闭上了眼。 哥舒贺齐醒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宓银枝醒了,见她装睡,也没戳破,没发出一点动静的出去了。 门关上那一瞬,宓银枝眼睫微颤,睁眼时鼻子发酸,险些又没忍住。 …… 门口,温月容静静的站在院中,合着背后的槐树石凳,更衬仙姿。 哥舒贺齐脸色微沉,走到他面前。 温月容浅浅一笑,不真,不假。 “我有事要和你说。” “换个地方。” 两人默契的去了书房。 “何事?” 哥舒贺齐还是一身朝服,气度天成。板着张脸,显然不想多聊。 温月容站在案前,看了他良久。 搞的他更是莫名其妙,微蹙着眉,更是不耐烦,“无事本王要进宫了?” 温月容垂眸,掌心摊开,一个白玉盒子落于掌中。 哥舒贺齐眉心微跳,耐着性子等着温月容开口。 温月容目光落在玉盒上,淡淡道:“此乃聚灵草。” 哥舒贺齐看着那盒子向他飘来,最后落于案前,眼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是装作若无其事。 “给我干嘛?” “你当知道,聚灵草为何物?” “不知。”哥舒贺齐别开头,不欲打开那盒子。 “这是小枝采回来那株。” 盒子自行打开,一只翠绿的仙草躺在其间。 仙草根部隐隐又牙印,正是兔子咬下来那根。 哥舒贺齐视线下意识的落在聚灵草上,眼神变得迷蒙,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月容似是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歉意。 “当时没能送回仙草,是我之过。” 哥舒贺齐眼神微闪,伸手想要拿起仙草,手伸到一般有缩了回来。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温月容,还是……泽兰?” “不论是温月容,亦或是泽兰,都是我。” “那可不一样,温月容可是个没有心的家伙!”哥舒贺齐哼笑,直往人痛处戳。 温月容微愣,视线落在心口处,淡淡一笑,“那便是泽兰吧!” 泽兰此生,唯川乌一人为友。 “那当真是好笑,泽兰公子和我一介凡人道歉,呵,我可算是有面子?” “那日,我所说的不过是天帝造的谣传,实则那时,川乌因救治不及时,灵力耗尽而亡。” “那时是我不曾好好检查,未能发现你真正的伤情,导致你灵识散尽,不治身亡,是我的之过”认错的温良态度。 “这话你不该和本王说,你该是和那死去的川乌上神说去!” 哥舒贺齐哼笑一声,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心里堵着一口气,故意和温月容作对。 他可算是明白温月容的心思了。 当年没有让辛夷下来给川乌治疗,自己心中怨怼,又不曾好好医治川乌,未能发现他灵台早已枯竭。 最后危在旦夕,救治不及,散灵而亡。 这是觉得心中有愧,想要来求得原谅,求心中一方安泰。 他偏不如他所愿。 还不待哥舒贺齐得意,一道白光袭来。 哥舒贺齐瞪大了眼,看着对面的白影,脑中一阵翻江倒海。 许多断断续续的片段猛然袭来。 那肆意的男子,整日在九重天下无所事事,但凭着那深不可测的能力和俊朗的面皮,迷倒了一众小花仙,小仙娥。 后来,宴会上,他被拿来和九重天上的泽兰公子作比较。 川乌上神心气儿高,自认为自个儿不必泽兰差,是以故意和他交好,只为知己知彼。 不曾想,倒真是被泽兰的气节个折服了,从此成了一只癞皮狗,天天赖在九重天上,找泽兰喝茶,找泽兰下棋,找泽兰抚琴…… 泽兰一个人居于九重天上百万年,向来孤寂,无人交心,自然养成了一副清雅冷淡性子。 他表面对川乌和其他人差不多,却一再纵容着他的放肆,再他面前一次次的妥协,放弃自己的原则。 川乌当真是个找人麻烦的,随便将泽兰殿的仙草花化做人形,倒让自己栽在那仙草身上,从此抽不出身来。 川乌喜欢辛夷,毋容置疑。 连清心寡淡,不问世事的泽兰都知晓。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也心悦于她的时候,他暗藏了自己的心思。 泽兰只会用时间算情分。 他与川乌,相交万年。 而与辛夷,不过百年。 时间上算,他是该隐藏心思,成全川乌的。 可是最后,终是随了心,却害死了他。 一帧帧,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哥舒贺齐撑着额头,紧蹙着眉,待最后一个画面落幕的时候,哥舒贺齐猛然睁开了眼,喉头哽咽,眼睛酸涩却盯着一处看。 正是宓银枝转身离去,川乌咽气之时! 哥舒贺齐的神识散乱,宛如死的是自己,呼吸紊乱,面色青紫。 温月容及时给他输送灵力,镇定心神。 待他回过神来是,就像是刚死过一次般,大喘着气,瘫倒在太师椅上,胸腔异常的震动着。 “抱歉。”温月容诚心道歉。 哥舒贺齐撑着额角,过了很久才转头看向桌案前的身影,眉头紧蹙,声音异常的冷漠。 “你若觉得抱歉,便不要在纠缠阿枝。” 温月容脸色微沉,又道:“这一世,是你的结,我不过也是你结中人罢了。” “何意?” “我不会放手!” 哥舒贺齐一手撑着额角,侧眸定定的看着,一丝鬓发垂下,掩盖了下颌的生硬弧度。 温月容眼睛微眯,有那么一瞬间,这个人便不是哥舒贺齐,而是九重天下的那位肆意妄为的上神。 哥舒贺齐轻扯嘴角,神色潋滟。 “泽兰,到底是你的结还是我的结,你是否理清楚了?” 温月容微愣,垂下了眸。 “不论如何,这次,我不会放手。” “和我一介凡人斗,泽兰公子不觉丢脸吗?” 哥舒贺齐突然站了起来,“本王还有要事,就不和泽兰公子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温月容身姿玉立,看着哥舒贺齐离去,书房打开的那瞬间,哥舒贺齐似是想起了什么,幽幽、道:“今世的哥舒,可不再是泽兰挚友!” 那意味着,他不会顾及温月容的感受。 虽然,前世,也不甚在意过。 寒风灌入,卷起温月容月白的衣袍,寒气充斥在书房中,他却无所觉…… 第179章 无边丝雨细如愁 今日,是封赏大典。 哥舒贺齐起得晚了,没赶上早朝,在大典上被斥责了一番。 南蛮皇又欲那拿宓银枝说事,被哥舒贺齐以招待东瑜皇爷为借口,给堵回去了。 大典上,不过是一番论功行赏。 虽是小战,本无需如此作为。 只是纳兰仪刚死,南蛮暂且无将,此战正好可提拔一些人上位,以填补空缺。 白东起深得帝心,在与曲翼一役中,一马当先,有勇有谋,被封为平西将军。 副将周立等人为冠军,轻车将军。 参将亡命,得哥舒贺齐举荐,连跳几级,封为偏将军。 宣旨授习之后,便是宴席…… 宓银枝是知道两人在书房的,一直躲在屋里看,后来见哥舒贺齐走了,温月容却迟迟未出来,正想去看看,书房的门便打开了。 两人迎面撞上。 宓银枝尴尬的站在门口,温月容看了她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回自己院子了。 宓银枝转身看去。 他的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忧伤,天空忽然飘起小雨,淅淅沥沥,落在身上,更显悲愁。 不是说神没有七情六欲吗,这莫名的忧愁又是打哪来的? 宓银枝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绿撑着伞过来,宓银枝想,若是给他一把伞,能不能缓和那一抹伤? 可她终究没能把伞送出去,只看着他消失在大门口。 “姑娘?” “嗯?” “该用早膳了!” 这一场雨下了很久,断断续续,缠缠绵绵,似述悲情,似述别离。 年末,在千万家挂起红灯笼,准备迎接新年时,温月容终于打算离去。 未道明缘由,孤身一人,悄然离去。 无人知晓他去往何处,东瑜,或是巫山崖? 今年腊月,便是在阴雨蒙蒙中度过的。 几近年关,哥舒贺齐也很忙,那些刚悬赏过的将军都在忙着置府搬迁,直到月末才勉强安定下来。 宓银枝一心研究着她的青霉素,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去暖房逛一圈。 那些蝴蝶都还在。 温月容走的时候留下一本灵书,上面记载了简单的唤灵心法还有一些简单术法,也包括温情蝶的养护。 半个月来,已有大半蝴蝶受不了阴雨的潮湿,死掉了。 不过死的大多是宓银枝折的歪瓜裂枣,温月容折的蝴蝶还尽职尽责的在房里转圈圈。 暖房里温热,等宓银枝出来接触到外面的寒气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宓银枝瑟缩一下,捂紧了外衫。 一直在偏殿等着的绿莹闻声,赶忙带着披风过来,给宓银枝披上。 “小心着凉。” 宓银枝缩了缩脖子,喃喃道:“今年的气候着实怪异!” 往年虽然也冷,可没这么冷,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妖风阵阵。 代王府是有专门的防风设备的,一般的风无法灌入。 可现在的风,连伞都撑不了,穿着披风倒像是累赘,走路都难。 “听闻近来南海有鬼怪作乱,南海一带影响不小。” “又是南海?不知静静可安好?” “姑娘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绿莹笑叹一声,将披风拢紧了。 宓银枝站在廊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哀叹一声! “这雨还要下到何年何月啊!” 她可没有那撑着油纸伞的走在雨巷里的姑娘那副闲心,平生最是讨厌这样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要下雨就干脆点,巴拉巴拉几下完事儿,何必这样缠缠绵绵,数日不休? “国师大人测过了,三十天准会停!” “那半吊子国师!”宓银枝想到黄离就忍不住想笑,好好的自由鸟不做,偏偏要飞庙堂。 绿莹正欲说话,就见院外一黑影走近,“王爷回来了。” 宓银枝见哥舒贺齐冒雨回来,推了推绿莹。 “把伞拿去!” 绿莹还不待动作,哥舒贺齐那大长腿已经三两步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打伞的小斯,脚步凌乱,裙踞湿了大半。 “这么冷的天,怎地在廊下站着,还不赶紧进屋?” “我这才刚出来呢!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那去广琅阁坐坐吧,那里挡风。” 哥舒贺齐接过伞,绿莹识趣的没有跟着去。 小斯喘着粗气儿,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道:王爷这步子不快啊,他怎么就追不上呢? “想什么呢?还不去换身衣裳!”绿莹瞪了他一眼,又回暖阁的偏殿做女红。 哥舒贺齐抱着宓银枝的腰,不让披风被风吹开,在一路丫鬟婆子暧昧的视线下,两人终于到了广琅。 广琅阁是后院人工湖中的一方小亭,前不久围上了竹帘,避风又可透气,和无心室外的水亭差不多。 宓银枝对这地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温月容喜欢,时不时来小坐片刻。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小事都安排好了,本就不用我、操心。”哥舒贺齐取下半湿的披风,随手扔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石凳上垫了兔毛,做起来倒是暖和。 宓银枝见那白白的绒毛,思绪又飘远了。 她想,她和辛夷当真不同。 辛夷喜欢兔子,不会吃它。 可在前世,她最爱吃兔子肉。 不但吃,大学那会儿,还时常拿兔子练解刨,那时只觉得兴奋,可没有丝毫怜惜。 宓银枝轻笑出声,哥舒贺齐派水的动作微顿,笑问:“笑什么?” “我喜欢兔子!” “又想拿兔子练手了?” 宓银枝黑脸,好吧,她也不适合喜欢兔子! “不用了,去年的兔子皮怕是还没用完吧?” 哥舒贺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拍了拍宓银枝的脑袋,“去年的还存在那,前年的都还没用完!” 宓银枝缩了缩脖子,目光落在他肩上。 “衣裳也氵显了,还是别坐着了,先回去换身衣裳。” 哥舒贺齐随意的拍了拍,“没事儿,里面没氵显。” “后日有宫宴,阿枝和我一起去吧!” 宓银枝苦脸,“不想去那些场合。” “你可是我未来的王妃,总得出去见见人吧?” 哥舒贺齐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说完了又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宓银枝拒了圣旨,眸色瞬间暗淡了。 宓银枝也愣了一瞬,转移话题。 “听说你推荐了位小将?” 第180章 茶楼轶事 “你说亡命吗,那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亡命?亡命之徒,这名字真不吉利!”宓银枝撇撇嘴。 哥舒贺齐微愣,笑道:“我倒没想到这个层面!” 宓银枝挑眉,“还有你更没想到的呢?” “什么?” “你知道坊间怎么传你举荐这件事儿吗?” 哥舒贺齐耸耸肩,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坊间都传,那位小将军生的貌美肤白,眼带流星,眉含春情,被你私下收做面首了!” 哥舒贺齐黑脸,这都是些什么鬼谣言? “阿枝听谁说的?” “你管谁说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原来哥舒你这么像个攻啊!” “攻?” 宓银枝汗颜,闭嘴不说了,她可不想带坏某人。 “反正这谣言可是有鼻子有眼儿的,还说什么在军中你两一起出生入死,你还为他挡过刀,都是过命的交情。啧啧啧~好一段香艳佳话呀!” “闭嘴,这话莫要乱说,平白毁人清誉!” 宓银枝好笑:“你就不在意你自己的清誉了?” “我喜欢男人女人只你知道便好,我管世人怎么说。” 一招不甚,又是一句情话。 宓银枝撇撇嘴,“我怎么觉得,这些日子,你这嘴皮子越发的顺溜了?” “有吗?” “有!” 哥舒贺齐怔愣,突然想起之前温月容给他唤醒的那些记忆,那个花言巧语的川乌。 哥舒贺齐失笑,他这是在向前世学习追妻大法吗? 宓银枝莫名,“你笑什么?” 还不待他答话,身后的小斯匆匆走来。 “王爷,偏将军来访。” 哥舒贺齐对宓银枝眨眨眼,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叫他前殿稍候片刻。” “是。”小斯又匆匆离去。 “我先送你回去。” …… 房内,宓银枝撑着脑袋,和绿莹闲聊八卦。 不过都是宓银枝在说,绿莹全程变脸。 “我怎么觉得,那个叫亡命的还真有那心思呢?” 绿莹脸青。 “姑娘,你别乱说。” “怎是乱说,其实这也有迹可循的呀,你看啊,哥舒对他有知遇之恩,两人又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哥舒还救过他,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妥妥的奸、情啊!” 绿莹打了个寒战,投来怪异的眼光! 宓银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古代人固然无法理解现代的腐眼看人基。 正堂,亡命一身素色劲装,背对着门站着。 听到脚步声,转过身。 刚听了宓银枝的坊间谣言,哥舒贺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还是少年的样子,当真如宓银枝所说的肤白胜雪,眼若流星,一副面首的样子。 哥舒贺齐失笑,他都在想些什么! 亡命正低头见礼,没注意到他怪异的眼光。 “王爷,临近年关,臣下特来拜会,并感谢王爷的知遇之恩。” 哥舒贺齐挥了挥手,大摇大摆的走到太师椅边坐下。 “不必谢本王,是你自己有实力。” “谢王爷夸赞,臣不敢当。” 哥舒贺齐淡淡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因升官而变得娇奢,也算不上谄媚。 想来暂且是块儿正直的骨头。 招呼打完了,亡命便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站在屋中。 “小子你可听说坊间的传闻?”哥舒贺齐觉得还是找点话说比较好,毕竟亡命也不像个会聊天的。 亡命摇头,一脸蒙。 “不曾听过。” “听到了也别当真。” “是。”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哥舒贺齐随意的摆了摆手,“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 “是。” “……” 哥舒贺齐愣了一瞬,这孩子,还真是无聊得紧! 亡命出府的时候,问了一下身边的小厮。 “听闻王爷已有心仪之人?” 小厮也是听说过那坊间传闻的,听到亡命问王爷私事,心里瞬间就转了百八十个弯。 “是呀,宓姑娘从小和王爷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可好着呢!” 小斯私下瞄了亡命一眼,见他眼中果然有暗淡之色,更是证实了坊间传言,忍不住为这小将军可惜。 “传闻那位宓姑娘不过一介平民,怎地和王爷成为青梅竹马了?” “这奴才就不知道。” 亡命点了点头,正好到了府门,打马离去了。 小斯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多好的二郎,奈何断袖。 亡命回府前,路过茶馆,想起哥舒贺齐的话,下意识的停了下来,进去叫了壶茶,听了一晚的茶楼轶事。 三十那天,王府正在为过年做最后的准备。 该清扫的清扫,该贴符的贴符。 宓银枝闲了半个月多月,实在是手痒,便和丫鬟婆子们一起剪纸贴符。 今日休沐,哥舒贺齐也没有早朝,和他们一起玩剪纸。 宓银枝玩刀割肉,拿剪刀剪肉倒是贼溜,剪这薄薄的纸却是一塌糊涂。 绿莹见她剪坏了第十三个剪纸,实在是忍不住了。 “姑娘,你还是看着就好了,让我来吧!” “居然敢嫌弃我?” “不敢,是怕你剪到手。”绿莹无奈,目光下意识落在哥舒贺齐身上。 哥舒贺齐却不以为意,她剪啥都没手抖过,怎会剪到手。 “算了,我还是贴符吧!” 宓银枝甩了剪刀,又去和两个侍女一起贴符。 哥舒贺齐好笑,任由她胡闹。 宓银枝看着那些复杂的花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心想,在现代,这门联门神可没这么复杂。 也就古代人又这个耐心,自家剪了符纸自己贴。 宓银枝捻起符纸,对着光看。 还别说,当真好看。 来年是龙年,但古人忌讳龙,不敢用龙,那便用了个四脚蛇代替。 剪得倒是像模像样。 哥舒贺齐看去时,便是那一身红裳的女子,对着符纸笑的样子。 雪白围脖遮住了半张脸,隐约可见红唇微扬,笑容甜美。 触及了心中柔软处,满心眷恋,也跟着染上了笑。 “阿枝,贴反了!” 宓银枝瞪了她一眼,“你这白、痴,不知道福字要倒过来贴啊?” 哥舒贺齐挑眉,他还真不知道。 “为何要倒过来!” “福到(倒)啊,这都不懂?” 哥舒贺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平时没怎么注意过,我来吧,贴高点。” 这是嫌她矮? “近来多雨,矮了雨水飘进来,容易淋湿。” 宓银枝好笑,“国师大人可说了,今天该停雨了!” “黄离?那半吊子,谁知道准不准!” 第181章 恰到好处 绿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绿莹垂眸,憋住笑道:“姑娘也是如此说的。” 话刚落,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某人作对。 哥舒贺齐贴符的动作微顿,看着外面的天,嘴角微抽。 “看来那半吊子还是有点本事嘛!”宓银枝意味不明。 …… 晚宴本来是皇家家宴,但想着刚打了胜仗,是该庆祝一下,于是将家宴变成了朝宴。 凡是二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参加。 亡命虽非二品以上,但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要人物,自是不能缺席。 哥舒贺齐和宓银枝早早的便到了,宓银枝穿了一身暗红锦服,里面镶着黑金飞鸟。 而哥舒贺齐却是黑色朝服绣着金色大蟒,妥妥的情侣装。 宓银枝心思细,一眼就看明白了各种心思,甚是无奈。 真没想到,情侣装这种操作,都已经普及到了南蛮了! 两人来的早,看着一群官员陆陆续续的出场,宓银枝也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不喜欢这些大臣们笑里藏刀,阿谀奉承罢了。 宓银枝眼睛四下瞄着,突然见到一个年轻的面孔进殿。 那孩子在一群老头子糙汉中,当真兀秃得很。 看样子,还不及弱冠,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宓银枝眼瞬间就亮了。 虽然和坊间所说的惊为天人的小受姿态有些落差,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便是那位和哥舒贺齐纠缠不清的小将亡命。 宓银枝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引来了不少人的窥视。 哥舒贺齐低头,覆她耳边问道:“笑什么?” 宓银枝指了指下首,“那位,坊间果然卧虎藏龙,探得一手好消息。” 哥舒贺齐黑脸,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却见亡命也正往这边看来。 亡命的眼神有些怪异,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抿紧了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哥舒贺齐移开目光,瞪了宓银枝一眼。 “别瞎说!” 宓银枝哼笑,她可不是瞎说,那小将看哥舒贺齐的眼神分明不对。 申时二刻,文武百官都已到期,南蛮皇也来了,身边还坐着两个美妇。 “那是右昭仪和娴妃。” “昭仪和妃平做?”宓银枝挑眉,笑的意味不明。 哥舒贺齐敲了下宓银枝的脑袋,叫她安分。 “父皇后宫空虚,只娴妃一个妃子。娴妃身子不好,右昭仪代掌凤印。” 宓银枝失笑,心道,又是一个纳兰月的节奏啊! 待南蛮皇坐下后,大手一挥,传旨太监的唱和声随之而起。 礼乐声此起彼伏。 宓银枝撑着额角,没听太监的叨叨声,只偷偷的观看着百官的小动作。 有哪个臣子带着姬妾来,在桌案下纠纠缠缠,又有哪些臣子间秋波暗送,眉来眼去。 一位暗红官袍的人坐在武官次位,眉目端正,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凌然之气,应当是那位平西将军白东起。 见她看来,白东起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宓银枝浅笑回之。 目光后移,落在那单薄的少年身上。 由始至终,最安分的便是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放膝盖上,像是在认真听太监说话。 不想是刚入朝堂的拘谨,而是淡漠,对一切的淡漠。 亡命似有所感,头转了过来,恰好和宓银枝目光相接。 宓银枝愣了愣,本以为他会像白东起一样移开目光,却不想他一只盯着她,淡漠的目光变得火热。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看的或许不是她,而是……哥舒贺齐! 她和哥舒贺齐坐得近,他们又离得远,也不能确定他看的是谁。 宓银枝的腐女心瞬间就爆膨了,就这眼神,完全是铁证啊! 宓银枝推了推哥舒贺齐,示意他看亡命。 哥舒贺齐随之看去,却见他正端坐听着太监传话。 宓银枝笑开了花。 “你没看到他刚才盯着你看,那眼神,啧啧啧,当真是火热!” “别瞎说。”哥舒贺齐本来下意识的想揉宓银枝的头发,最后手却落下,捏了捏她的鼻子,动作自然而亲昵,惹来了不少人的窥视。 这可是他求着她让绿莹搞的发髻,不能毁了。 现在想来,还是简单点的发髻好,完全不但揉乱。 宓银枝瞪眼,“我亲眼看见的,你还不信?” 哥舒贺齐眸色渐深,又看亡命一眼,见他依旧端坐,不曾又异样,又见宓银枝愠怒的小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我还蛮吃香的嘛,男女老少皆宜,阿枝可要抓紧我。” “你最近这嘴皮子当真变溜了?说,跟谁学的?”听闻军营里,什么荤段子都有,什么糙话都说。 莫不是哥舒贺齐在军营待了四个多月,被污染了? “无师自通!”哥舒贺齐傲娇了。 宓银枝哼笑,小手在他腰间软肉上可劲儿的使力,脸上却是甜甜的笑,一脸天正的问道:“跟谁学的?” 哥舒贺齐扭着腰,想要挣脱她的魔爪,脸上还得绷着一脸正色。 “阿枝,松手!” “跟谁学坏了?”宓银枝眨着灵动的狐狸眼,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哥舒贺齐差点叫出声来,这可真的是痛! 打算道明实情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亡命向这边看来,哥舒贺齐愣了一瞬,又被腰上的痛拉回思绪,赶忙解释。 “书上看的!” 宓银枝如愿收手,以前的哥舒贺齐明明就和一小白一样,完全就一直男,只知道惹她生气,何时这般会说话了,没想到还专门看书学习。 皇宫里养大的孩子,居然没被那个大染缸染色,当真是难得啊! 哥舒贺齐揉着痛处,松了口气。 看书,早些年看得书还少吗? 知道对阿枝的心思的时候,他叫东子把市井话本情爱小说都收集来看了一遍,奈何平时的一点即通在这里毫无作用。 看完了亦不会学以致用。 他想,他怕是被川乌那个二流子调戏小仙娥的画面洗脑了吧,脑子里时不时就冒出那么几句恰到好处的话来。 这边的一番小动作下来,传旨太监也念完了那些套路,南蛮皇轻咳了一声,举杯笑道:“今日晚宴,朕与众爱卿同乐!” 第182章 红烧兔子头 一干臣子又端起酒杯,三呼万岁! 宓银枝跟着哥舒贺齐,端着空酒杯,装模作样的站起来,拜了拜! 这便是国宴不好的地方,啥事都得有个仪式,喝酒都不痛快。 放下酒杯后,有臣子花言巧语的给南蛮皇说些吉利话,有人攀附哥舒贺齐,时不时的要和他叨嗑两句。 丞相请了病假,没来,不过他那儿子,现任尚书郎李思倒是来了。 李思和哥舒贺齐年龄相仿,为人也是个放荡不羁的,不过做事算是稳妥。 李思撑着哥舒贺齐肩膀,附身敬酒。 “许久不曾和王爷一起饮酒,不如今晚相约?” 哥舒贺齐肩膀微动,震开李思。 “没空,你自个儿玩去吧!” 李思好笑,瞥了宓银枝一眼,又贴着哥舒贺齐的耳朵问道:“王爷……何时抱得美人归啊?” 哥舒贺齐侧眸,给了他一个白眼。 “若是想看本王好呢,就少给我添麻烦!” 李思给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 “这都多久了,还没搞掂?” “滚!” 李思砸吧砸吧嘴,哼笑一声。 “还恼羞成怒了,下月我儿子满月,请王爷来喝喜酒,讨个吉利!这样你也……” 哥舒贺齐一个眼刀扫来,李思安分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躬身一礼。 “王爷可的赶紧了,臣告退。” 宓银枝隔得近,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李思离去前特意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转眸就对上哥舒贺齐幽怨的小眼神,“阿枝,李思和我同岁,连孩子都满月了。” “难怪瘦得跟竹竿一样,原来是精力虚乏。” “……” 哥舒贺齐叹了口气,心道:我不急,反正阿枝已经答应做我的王妃了! “对了,黄离怎么没来?” 哥舒贺齐微愣,这话题转移得猝不及防。 “不知。” “我们待会儿去找他们玩吧,好久没见小蜗牛。” 哥舒贺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南蛮皇当众表扬了征西将军白东起,宴会高潮时,斛光交错,歌舞升平,哥舒贺齐便是在这个时候编谎离开的。 暗地里不少人注意着哥舒贺齐的动态,见他携着宓银枝早早离开,那七窍玲珑心又开始运行起来。 是以,大年初一,坊间最火的传言是,哥舒贺齐娶妻,小农女上位的戏码。 又有一方是亡命的小粉,暗戳戳的为亡命不值。 当然,这都是后话。 哥舒贺齐和宓银枝去了国师府,却扑了个空,听小斯说,国师晚间和小蜗牛出去了,至于去哪,那倒没说。 宓银枝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便是“贺春楼!” 在这个商贩们争相敛财的时机,向来火爆的贺春楼关门了。 一幢大楼里,只后院的小厨房有些薄光,里面有女子的轻笑声。 “它挠我痒痒!”小蜗牛正抱着一只小白兔,坐在桌沿上逗弄着。 “小心点,它会咬人。” 黄离一人在灶台忙的不亦乐乎,一个人切菜抽火炒菜,动作行云流水,大厨做派。 小蜗牛自顾自的揪着兔子耳朵,一会儿竖起来一会儿耷拉下去,又见它鼻子耸动,忍不住那手指点了点,正巧被兔子一口咬住。 “啊!” “怎么了?” 黄离吓了一下,“伤哪了?” 小蜗牛抽手快,可还是被兔子咬出了牙印子。 隐隐渗出血来,也算不上严重。 可自从小蜗牛没了壳之后,黄离将她保护得很好,几乎没受过伤,更没流过血。 光是这点伤就够黄离心疼的了。 黄离赶紧带她到水缸边清洗伤口,又施法止血,包扎,硬生生将一个小牙印搞成了手指断了般。 小蜗牛吊着手看着大了一圈的拇指,眼中波光粼粼。 “好像不疼耶,刚才只是吓到了。” “嗯。” 黄离面色微凉,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只小白兔身上,幽幽问道:“小蜗,我们今晚吃红烧兔子头如何?” 听到吃,小蜗牛便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呀!” 如此,兔子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它自己却浑然不知道的跳窜着。 哥舒贺齐和宓银枝来的时候,黄离正将最后一道红烧兔子头端上餐桌。 黄离见到门口两人,愣了一瞬,“又翻墙进来的?” 他记得今晚锁了门的。 哥舒贺齐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佯装淡定的坐在了小蜗牛对面。 宓银枝倒是不客气,最先盯上黄离手上那盘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正好我没吃饱。” 黄离嘴角微抽。 小蜗牛倒是兴致勃勃,“阿枝,皇宫晚宴好玩不,有什么好吃的吗?” “你们怎么不去看看?” “小黄不让我去。”小蜗牛委屈。 她本来很想去的,黄离却不让,说在家给她做好吃的。 宓银枝挑眉,心道,黄离这未免保护的太好了吧! “晚宴没啥好吃的,就是一群老头子心机boy,奉承来奉承去。” 哥舒贺齐投来莫名的视线。 宓银枝眨着卡姿兰大眼睛,“我说错了?” “没错!” 宓银枝眯眼笑,“都看着我干嘛,吃饭啊!” 话落,宓银枝率先夹起了一块儿兔头放嘴里。 小蜗牛也饿了,跟着夹了块儿兔头嚼巴。 黄离做的菜色极佳,荤素均匀,切卖相精致,完全就是大厨的水平,宓银枝食指大动,开始狼吞虎咽。 相比宓银枝,小蜗牛的吃相就斯文多了,但也只是看着斯文,实则饥渴程度更胜于宓银枝,动作比宓银枝快不少。 宓银枝吃了一半见小蜗牛斯文的吃相,心道,同样的吃,为啥小蜗牛就这般优雅斯文,她却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 传闻蜗牛有几万颗牙齿,难道…… 宓银枝放下筷子,“小蜗牛?” “嗯?”小蜗牛百忙中抽空应了一声。 “你有多少颗牙齿呀?” 这倒把她问住了,小蜗牛停下动作,呆呆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宓银枝嘴角微抽,是太多了数不过来吗?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与人无异,就是不知道你嘴里藏着多少牙……宓银枝有点手痒。 突然,一个不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宓银枝转眸,瞪了黄离一眼,瘪瘪嘴,继续吃。 不就想想嘛,又不会真把小蜗牛怎么样,那凶神恶煞的干啥? 第183章 不太聪明的亚子 哥舒贺齐一直执着于夹菜,两人配合默契,没让碗里留下一块儿多余。 “小黄,我要那个!” 黄离看了一眼,道:“这个已经吃了三只了,不能再吃了。” “为什么?”委屈。 “螃蟹性寒,吃多了拉肚子。” 哥舒贺齐闻言,默默收回来为宓银枝夹螃蟹的手。 小蜗牛不服了。 “阿枝都吃了五只了。” 黄离瞪了宓银枝一眼,后者放下筷子,轻咳一声,幽幽道:“我们不同啊,我是人,你是牛,牛畏寒,不可吃生冷硬的东西。”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小蜗牛瘪瘪嘴,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说的样子。 黄离扶额,又想了个计策。 “小蜗,我还没吃过,可以留给我吃吗?” 小蜗牛瞬间多云转晴,主动将螃蟹夹黄离碗里。 “小黄快吃,超好吃!” 黄离看着碗里的螃蟹,没想到小蜗牛会主动给他夹菜,突然有种修成正果的感觉。 “吃呀!” 小蜗牛眼冒星星,撑着脑袋等着黄离吃。 对面两人见了,都是一声叹,然后目光落在那最后一只螃蟹身上。 哥舒贺齐放下筷子,看着宓银枝,意有所指。 宓银枝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想要我帮你夹呀?” 哥舒贺齐倏的脸红,轻咳了一声,“我吃饱了。” “哦,那这只我吃啦?” 哥舒贺齐眼神幽怨,瞥向一边:“吃吧!” 宓银枝毫不客气的夹螃蟹往自己碗里送,半道被小蜗牛劫了胡。 “小黄多吃点,螃蟹好吃。” 众人:“……” 宓银枝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剥了给哥舒贺齐尝点呢! 黄离的手艺确实不错,比宫里的御厨做的都好吃。 宓银枝把筷子塞回哥舒贺齐手里,“快吃吧,才吃多少啊就吃饱了!” 哥舒贺齐顺着台阶下了,最后,一桌子菜都被扫荡一空。 宓银枝突然兴起,做了一副纸牌,四人围在火炉边打牌。 外面鞭炮声不断,小孩嬉闹声此起彼伏,一墙之外还有人窃窃私语,小厨房却自成一方天地,暖炉蒸得几人的脸都泛起绯色,脸上笑意都带着暖色,一派祥和。 “可惜这边不下雪,去年东瑜的雪可好看了!” 小蜗牛想起去年打雪仗,又有些兴奋。 “三点。” “哎哎哎,我有,七点。”小蜗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抽出张牌。 “说起来我也好想去看看啊,长这么大,就见了那么一次。” “a”哥舒贺齐瞅着宓银枝那一脸怀念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醋意,“你若真想看雪,改日我带你去白龙山,山上四季都在下雪,让你一次看个够!” “二。” “哎,小王。”宓银枝得意,兴致勃勃的看着黄离,却在和哥舒贺齐叨嗑:“这雪看的是意境,一直看有啥意思!” 黄离握了一手烂牌,手里没大王自是要不起。 小蜗牛却不客气的甩出一张大王,“哈哈哈,没人比我大了吧!” 宓银枝黑脸,瞪了小蜗牛一眼。 “你蠢啊,我们两是一对儿!” 小蜗牛迷糊了,“你又没跟我说。” “自己不明确,不许怪小蜗。”黄离开启护牛模式。 哥舒贺齐哼笑一声,大手一挥:“三个二!” 众人:“……” “看着我作甚,你们两输了,来选吧,乌龟还是狗?” 哥舒贺齐好心情的捻起笔,蘸了蘸墨,眼神晶亮,跃跃欲试。 此时宓银枝脸上已经无处可化,小蜗牛和黄离也好不了多少,就哥舒贺齐脸上干净,一点都没被画。 打牌这种娱乐,有时候还真得看天赋。 就哥舒贺齐这样,一学就会,一点就通,秒秒超师。 也就这种时候,宓银枝才真相的发现,哥舒贺齐还是以前那个哥舒贺齐! 傻子一枚。 打个牌这么认真,完全不让一步。 “嗯?快选,要哪个?” 宓银枝无奈的说了声狗。 哥舒贺齐捧着她的脸,打量了半晌都没找着下笔的地方,最后无奈的在她耳后画了一只。 耳后本就敏感,毛笔又在上面划来划去,宓银枝无数次想要避开,都被哥舒贺齐扯着。 最后只得咬牙隐忍。 画完后哥舒贺齐还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 黄离怪异的看着哥舒贺齐,总觉得他不太聪明的亚子。 小蜗牛倒是一脸兴奋,“小黄快画,我也要狗狗。” 黄离无奈,在小蜗牛眉心画了小小一只狗,看起来憨态可掬。 可不像宓银枝脸上那些。 黄离又忍不住看了眼宓银枝的大花脸,简直是惨不忍睹。 除了小蜗牛画的乌龟比较可爱形象外,其他的都是哥舒贺齐画的——恶犬。 他真没看出来,原来年过二五的代王殿下这么皮。 宓银枝接收到黄离投来的同情目光,瞪了哥舒贺齐的一眼,豪气万丈的说了句“再来!” 应和她的是墙外骤然响起的鞭炮欢呼声。 鞭炮噼里啪啦,久不断绝。 人们的欢声笑语更是传出万里。 屋中四人都默契的跑出去看漫天烟火。 新的一年,又来了! “小黄,我也想放鞭炮。” “别去,很危险。” “怕啥,走,本姑娘带你玩!” 宓银枝拉着小蜗牛就往院子外跑。 贺春楼在南京城最繁华的地带,逢年过节这里也不闭市,反而更加的热闹,顺便卖起了烟花爆竹,灯笼窗花,热闹非凡。 “老板,十只银花十只金花。” 老板见两位姑娘脸上全是黑墨,愣了好一会儿。 宓银枝倒是不客气的开始挑选烟花。 小蜗牛愣愣的看着宓银枝挑选,选好后,宓银枝拿不住,分了一半给小蜗牛。 黄离见了,赶忙接了过来。 宓银枝看了眼不为所动的哥舒贺齐,一把将怀中的烟火都塞他怀里。 “火折子。” “没有。”堂堂王爷,带啥火折子。 宓银枝看向黄离,后者很不情愿的将火折子给了她,然后更是胆战心惊的看着宓银枝教小蜗牛玩烟花。 哥舒贺齐瞥了他一眼,撞了撞他的肩膀。 “担心啥,放心了让她玩吧!” 黄离嗯了一声,眼依旧不离小蜗牛身影。 哥舒贺齐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宓银枝。 第184章 一夜悲欢一夜愁 前些日子,她一直心情抑郁,笑都少了不少,现下这样开怀大笑,打打闹闹的样子,他反倒放心了。 哥舒贺齐后退了半步,抱着烟火,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笑看着宓银枝玩闹,正如一年前打雪仗一样。 四下灯火通明,红白交接,天空满是火树银花,莹莹灯火下,宓银枝就那般向他走来,当真是应了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可惜, 宓银枝是来拿烟花的。 “快,再给我两根。” 哥舒贺齐委屈巴巴的看着宓银枝那张大花脸。 “阿枝,你没看出别人看你的眼神不对吗?” 宓银枝微愣,突然反应过来,现下还是张大花脸。 刚才光顾着看天看花,忘记看小蜗牛的脸。 也忘记自己脸上也是狗啊龟的。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想要去擦,可刚抬手,又释然了。 “管他呢,反正也看不清谁是谁!” 她是无人看出,可哥舒贺齐脸上干净着,那一身尊贵的气度摆在那里,任谁都会多看几眼。 总会挤入有心人眼中。 是以,明日一早,哥舒贺齐携女游玩的消息又传遍了大街小巷,市井街坊。 哥舒贺齐看着宓银枝欢快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声。 要是能一直这样,也不错啊! 小蜗牛是个身子弱的,玩儿了一会儿便累了,可还是看什么都稀奇,想要多看看。 最后两人放弃了放烟花,改逛夜市。 再弱的女人,在逛街的时候都会充满战斗力。 这句话在小蜗牛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两个男人便化身成了小斯。 前面一路买买买,后面一直提提提。 出钱的,由始至终都是黄离。 黄离一晚没怎么说话,只小心翼翼的看着小蜗牛,生怕她出事。 可见她玩了一个晚上,依旧兴致勃勃,不见疲态,便也放下了心,脸上渐渐染上会心的笑。 或许,小蜗也没他想的那么弱。 可他,生怕她受半点伤。 “小黄,这个好看吗?” 黄离抽回思绪,看着笑颜如花的小蜗牛,手里拿着一支发钗,大串大串,红绿交配的那种。 说实话,很恶俗。 实则他却点了点头,说“很好看。” “真的吗?”小蜗牛满怀期待。 黄离又不由心的点了点头。 “那买了,送给你。” 黄离笑容微抽,看着面前白玉小手中的发簪,一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小蜗牛将簪子随意的插头上,还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嗯,是不错。” 身后的宓银枝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小蜗牛却兴奋地跳脚,一把抱住宓银枝,“阿枝,你演眼光真好,小黄还真喜欢这种。” 身后两男人风中凌乱。 “不是我眼光好,是你给的,他都会喜欢的!” 黄离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看向那两个倩影。 小蜗牛好奇问道:“为什么?” 黄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宓银枝转头,向他们看来,狐狸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不知道哦,不如你问问你家小黄?” 黄离瞬间面色赤红,见小蜗牛倒了回来,心中忐忑,起伏不定。 “小黄……” “小蜗,都这么晚了,我们该回家休息了。” 黄离还是不敢面对,倏的打断了小蜗牛的问话。 宓银枝恨铁不成钢,看着是比哥舒贺齐机灵点儿,实则都是傻子! 宓银枝哀叹一声。 “回家了,睡觉!” 哥舒贺齐挑眉,提着东西追上她,两人并排消失在人流中。 黄离转眸,见小蜗牛还眨着bulingbuling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黄离默默望天,道:“小蜗喜欢的我便喜欢。” “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小蜗啊!” 那个助他幻化人形的小蜗,那个为她舍弃蜗居的小蜗。 那个,他心悦的,小蜗。 两人刚到代王府门口,东子和管家就迎了上来。 新提拔的管家是个识趣的,做的多,说的少,安分守己,算是哥舒贺齐的心腹。 “主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属下去宫中接人的时候,说是早就先行了啊!” 东子见宓银枝一脸的乌龟狗子,奋力憋着笑,怕忍不住又说话转移注意力。 “出去逛了一圈,守了一夜也累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是。” 东子赶忙远离宓银枝,跑到远处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宓银枝看着东子哆嗦的肩膀,自是知道他在干嘛,啥也没说,只瞪了看戏的哥舒贺齐一眼,先走为敬。 到了广陵苑,绿莹又迎了上来,一阵嘘寒问暖。 宓银枝摆了摆手,进屋了。 逛了一个晚上,一只疯,现在至少丑时了。 一静先来当真是累。 宓银枝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趴床上。 哥舒贺齐和绿莹合力给她把脸擦干净了才作罢。 哥舒贺齐看着她死猪一样的睡姿,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今天心情好,说不定就接了圣旨了呢? 没想到回来就睡个昏天黑地! “王爷去休息吧,这里女婢候着就好。” 哥舒贺齐揉了揉眉心,“不必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阿枝晚上不叫人。” 两人商商量量的都去休息了,只留下了一盏微弱的红烛。 宓银枝却又睁开了眼,望了一会儿房梁,又疲惫的睡去了。 一大清早,高墙之外又传来鞭炮声,宓银枝蹙眉,蒙头继续睡。 在南蛮,是有头年放晨炮的习俗的。 鞭炮声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渐渐消散,宓银枝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哥舒贺齐却起了个大早,新年,王爷可没得闲。 许多的官员都争相送礼拜访,顺便也听说了些坊间的小道消息。 什么代王携一女子参加晚宴,那女子就是未来王妃云云。 还什么哥舒贺齐为证明自己并非短袖,找来个女子当幌子。 又有什么亡命得知哥舒贺齐另有所爱,当夜在酒楼饮了一夜的酒,清晨才被抬入偏将府。 “饮了一夜的酒?” “可不是,你们刚走不久,亡命也跟着走了,却没想到没有回府,而是在半道随便找了个酒楼喝酒,府中的小斯久久没等到他回来,一顿好找,却没想到清晨被酒楼小二找上门,这才抬回去的。” 第185章 使臣来访 李思翘着个二郎腿,翻看着送来的礼单,嘴里也不闲着。 哥舒贺齐坐在对侧,眼里一片幽深。 他都有些迷糊了。 亡命这小子到底几个意思? 不会真如阿枝说的那样,对他有别的心思吧? 哥舒贺齐想想就一阵恶寒。 “话说,你到底成事儿没啊?不是说连圣旨都拿到了吗,这坊间都传的个沸沸扬扬了,你倒是淡定。” “快了。” “这句话我听了三四年了,就你这效率,说不定我儿子都娶妻了,你都还打光棍!” 哥舒贺齐一个冷言扫来,李思仿若未觉,还在那侃侃而谈。 “不是我说你啊,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人,都二十五了,连个侧妃姬妾都没有,膝下又无子嗣,你说皇上能安心将皇位交给你吗?” “父皇又不止我一子。” “可成器的也就你了,大皇子还在禁闭,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二皇子夭折,三皇子发配,五皇子怯懦,六皇子又年幼,即使将来是个可造之材,摊上了纳兰月那事儿,你以为还有机会?”李思突然站起来,撑着桌子靠近哥舒贺齐,哼笑一声,“听礼部的老头儿说,皇帝都暗中下旨,年后送他就番……你说,将来这皇位,该落在谁身上?” “行了,越发口无遮拦了。”哥舒贺齐抿唇,一脸郁闷。 李思撇撇嘴,起身理了理衣摆。 “行了,礼也送了,我回去交差了。” 李思这人,心机不是没有,只是不屑玩心计,说啥都直来直去,倒是对哥舒贺齐口味。 不过,毒起来,也是无人能挡的。 毕竟,丞相就是个老狐狸,养出来的儿子也不会简单。 南蛮皇一早就叫他多和李思亲近,想来也是栽培之意。 “阿枝醒了吗?” 绿莹守在门前,微微施礼。 “起了一次,又睡了。” “新年可不能就这么睡过去了,我去叫她起来。” 绿莹移步,让开路。 新的一年不少事要忙,院外依旧嘈杂,宓银枝倒是睡得安稳。 脸上染着淡淡的粉色,发丝铺在软枕上,融着雪白的被褥,更添柔和。哥舒贺齐又不忍心叫醒了,可想着早膳都没吃,可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了。 还是叫醒了她起来吃饭。 洗漱的时候,又逼着绿莹给她讲了些小道消息,听完瞬间精神了。 于是,整个午膳时间,都是宓银枝笑声,合着哥舒贺齐恼羞成怒,偶尔的呵斥声。 “别解释,就算你没做什么,反正这偏将军是栽在你这坑里了。”宓银枝摆着手,笑的狐狸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哥舒贺齐无奈,“阿枝,现在可是全城人都知道,我不喜欢偏将军,钟情于你了!” 宓银枝收笑,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你传出去的消息?” 哥舒贺齐笑而不语。 “好你个哥舒贺齐,奸诈!我就说我不想去晚宴,你偏带我去,原来没安好心。” “怎就不安好心了,还不是为了你!”哥舒贺齐哼笑,“说起来也好笑,亡命刚巧就去酒楼喝酒了,更是将故事搞得扑朔迷离了。” “你怎知就是巧合了,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你,被伤了心才去酒楼买醉呢?” 哥舒贺齐扶额,“阿枝,你还没放弃八卦我俩啊。” “那时自然,自古男男出真爱,男女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哥舒贺齐突然正了面色,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哪听的无妄之词。” (⊙o⊙)… “本王只对女人感兴趣。” “你不用强调。” 听他难得严肃正经的样子,宓银枝垂眸,玩笑开大了。 一卷帛书突然出现眼前,宓银枝眨了眨眼。 心道,该来的躲不了。 倏的抬头,对上哥舒贺齐的目光。 “阿枝,现下,可能接了这圣旨?” 宓银枝抿唇,手微微的颤抖。 本来就已经答应做他的王妃,按说接了圣旨也无妨。 按心中所念,她该接住才是。 可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邪念,一只阻挠着她,死死的压着她的手,让她抬不起来。 哥舒贺齐又将帛书向前递了抵,落在宓银枝面前。 “阿枝,你答应过的,做我的王妃。” 恍惚记得也是那个午后,外面寒风大作,可正厅依旧温暖,在哥舒贺齐乞求声中,她不知道她是如何答应的。 正如这次一样,只哥舒贺齐一句话,击散了邪念,手突然变得轻松,瞬间就抬了起来。 可迟迟没有落在圣旨上。 哥舒贺齐目光炙热的看着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两人这样僵持了很久,就在哥舒贺齐要放弃,等以后再寻机会的时候,宓银枝的手猛然落下,落在圣旨上。 “王爷,东瑜皇爷来访,皇上宣王爷速速进宫!” 外面小斯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传来,两人俱是一惊,手同时颤抖着松开。 圣旨再次滚落再地。 哥舒贺齐心猛的沉下,看小斯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般。 小斯不明所以,杀气袭来,只知道跪地请罪。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哥舒?” 哥舒贺齐深吸了口气,微微闭眼定心,良久才蹲下身子,捡起圣旨,拍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如视珍宝般卷好,轻放在桌案上。 “阿枝,等我回来。” 宓银枝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五味茶,酸甜苦辣,唯独没有咸。 宓银枝定定的坐在桌前,看着那道明黄的圣旨,想起的却是哥舒贺齐回来那日,在槐树下喝的几杯茶,鼻子酸涩,双眼通红。 咸,为圆满。 …… 还没到皇宫,就遇上礼部户部那些老狐狸。 东瑜使臣来得确实有些急了,南蛮皇没没收到国书,礼部也完全没有做准备。 现下,东瑜的使臣已经到了城下,等着被迎入城呢! 南蛮皇也没时间多说什么,只叫礼部赶紧派人出去相迎。 之前,温月容一直住在代王府上,和代王应该有些交情,是以叫哥舒贺齐同行。 王爷之尊,自是不会落了东瑜的面子。 哥舒贺齐虽不爽,可也不会拿国事开玩笑,出城相迎了。 第186章 眼光不错 东瑜使臣来了不少,阵容浩大,带兵两千,国礼更是排成长龙,城墙上的士兵见了,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东瑜是个啥意思?带这么多东西来。” “看不准,昨年代王殿下才访过东瑜,今年才开年,东瑜便匆匆来访,肯定不简单。” 一值岗小兵对他翻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不定还没安好心呢?谁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些什么?” 守将刚好路过,一上去就是一拳。 “好好站岗,议论什么!” “将军恕罪。” 将军哼了一声,见城内迎接队伍已来,赶紧下了城楼相迎。 不一会儿,城口迎国大门渐渐打开。 哥舒贺齐骑马走在前面,率先出了城门。 一群老头子下了马车,又扶着腰跟了出去。 哥舒贺齐坐在马上,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那辆马车,嘴唇紧抿,下颌崩得生硬。 寒风阵阵,吹起墨色长发,发尾勾出一抹凌然霸气。 拂起车帘,月白色衣角隐隐约约。 哥舒贺齐眼睛微眯,坐在马上,对马车行了个抱手礼。 “皇爷来得突然,吾国招待不周,皇爷勿怪才好。” “王爷客气了,实属吾等来得突然,唐突了。”前面的马车下来个大腹便便的使臣,见哥舒贺齐端坐在马上,微微蹙眉,可也没敢说什么。 哥舒贺齐目光一直在后面那辆马车上,没看过使臣,“不知贵国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这……”使臣汗颜,也看向身后的马车,欲言又止。 马车里,温月容的声音传来。 “接人。” 哥舒贺齐挑眉,“接谁?” 又过了一会儿,声音再次传出,却是异常的冷淡。 “本座见了南蛮皇,自会道明。” “可你带来这么多人,欲意何为?” 礼冠擦了擦汗,缓和道:“着实是这次带的国礼有些多,为了安全,才多带了些人,望王爷海涵。” 哥舒贺齐望眼,扫了一眼马车后的长龙。 时间就犹如静止了般。 使臣心中忐忑,南蛮礼官的心里也好不了多少。 代王殿下这是来找事的吧? 算了,反正出来什么事与他们无关,都是代王殿下作的。 哥舒贺齐看了良久,喃喃道:“这么多箱子,要是装的什么武器火药,那倒足以毁了整个南京城了。” 使臣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摆了摆手。 “怎么可能,王爷莫要开玩笑才是。” “是不是,检查了才知道。” 哥舒贺齐挥了挥手,招来一队人,准备检查。 温月容的声音及时传来,“国礼,岂能随意翻查。既然代王殿下怀疑,不如就留在外面吧,等南蛮皇想要的时候,再送入。” 想要? 什么东西是南蛮皇想要的? 哥舒贺齐眸色微沉,冷哼一声。 “只是例行公事,不会翻查,皇爷放心。” 温月容不再说话。 哥舒贺齐对他有敌意,故意为难罢了。 等哥舒贺齐作够了,还是将他们迎了进去。 时间紧迫,驿站还没安排好,却也只能勉强住下。 哥舒贺齐回宫复命后便回府了。 宓银枝早已不再正厅,圣旨也不在桌上。 哥舒贺齐面上闪过一丝欣喜,见李叔迎了上来,连忙问道:“圣旨呢?可是阿枝拿走了?” 李叔叹了口气,“老奴放书房了。” 哥舒贺齐嘴角的笑渐渐收拢,眼眸微垂,掩盖眼中神伤。 “罢了,你下去吧!” 哥舒贺齐挥了挥手,去了书房。 宓银枝带着绿莹出门,又多跟了个尾巴——宗鱼。 说来也奇怪,自从她被温月容带走后就没再见过宗鱼,回王府后倒是知道暗中有人守着,也猜想只宗鱼。 可当哥舒贺齐回来后,就感觉不到了,像是平白消失了般。 “宗鱼,你前些日子去哪了,放年假去了吗?” 宗鱼走在宓银枝三步开外,一身劲装,飒爽英姿,就是脸色冷了点,一直抿着唇,像是没听到宓银枝的问话。 “宗鱼?” “……” 宓银枝突然站定,宗鱼也随之停了下来。 “你咋回事?” “无事。” 这天本就寒,宗鱼一开口就更冷了。 宓银枝撇撇嘴,见她不欲多说的样子,也懒怠再问,转身离去。 见那女子消失在转角处,亡命收回视线,问身边的小斯:“那便是未来王妃?” 小斯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紫色衣衫的便是。” 亡命冷淡的面色似是染上一抹笑,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王爷眼光不错。” 小斯瑟缩一下,悄悄投去一个怪异的眼神。 这偏将军当真奇怪,外面的流言蜚语都传的沸沸扬扬了,也不知道避嫌,又往代王府跑。 这不是诚心想抹黑王爷吗? 哥舒贺齐拿着圣旨发呆,手抚过那一方大印,叹了口气。 “小没良心的,昨晚还一起玩了那么久,起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东子进屋就听到这么一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哥舒贺齐抬起头来,看着狼狈稳住身形的东子。 “主,主子,那个偏将军来访。” “亡命?不是还醉着吗?”哥舒贺齐奇怪,这风口浪尖儿的,又来干嘛! 难道是刚醒还不知道坊间的流言? 哥舒贺齐扶额,这才刚过年,糟心事儿倒是不少。 “走吧。” 亡命同上次一样,背对着门站着,不过今天是深紫色长袍,不似平时那般朴素,增添了几分凌然之气。 亡命闻声转过身那一瞬间,哥舒贺齐惊艳了。 倒不是亡命有多好看,只是他确如坊间所说的那样,肤白若雪,眉目含星,即使面相普通,也难掩那身气度。 哥舒贺齐恍惚觉得,亡命有些似曾相识。 “王爷万安。” “听闻你醉了一日,怎的刚醒又跑来了?”哥舒贺齐惊醒,轻咳了一声,掩盖刚才那瞬间的恍惚。 亡命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低不可闻。 “臣特来请罪,昨日醉酒,传出对王爷不利的言论,望王爷恕罪。” 哥舒贺齐摆了摆手,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虚名罢了,何须在意。” “谢王爷不怪。”亡命远不如哥舒贺齐的自在,一直保持着请罪的姿势,垂着的头一直没抬起来。 哥舒贺齐看着他头顶的发冠,突然问道:“你可行过冠礼了?” 第187章 宓将军遗孤 亡命身子微僵,好半晌才低声回了句“臣二十有二。” 哥舒贺齐看着他僵硬的姿势,气场全开,赤裸裸的打量着他。 他第一次见亡命的时候就觉得此子至多不过十六。 “当真?” 亡命浑身一震,猛的跪了下来,郑重道:“不敢欺瞒。” “问问而已,这么大反应作何?”哥舒贺齐无所谓把玩镇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中已有一番计较。 南蛮征兵有条件,体弱不征,一脉不征,父母多病不征,不及弱冠不征。 是以,亡命若是不及弱冠,是无法进军营的。 亡命抿紧了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祖籍在哪?” “东阳。” “家中有何人?” “孤身一人。” “为何充军?” “保家卫国。” “说谎!” 这一问一答本来很和谐,却不想哥舒贺齐陡然一句说谎,吓得门外的东子都瑟缩了一下,亡命却丝毫没有反应。 哥舒贺齐渐渐走近,在他身边蹲下,细看他额上青筋。 又问道:“为何充军?” “……报仇。” 哥舒贺齐倏的轻笑一声,道:“虽不知你话中几分真假,但只要不损我南蛮运势,本王且放手随你去做。” 亡命愣住,僵硬的肩膀软了下来,目光落在光亮的地板上,宛如石化。 哥舒贺齐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小斯在门外站了良久,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去叫醒地上的人时,亡命终于抬起头来,缓缓站起,离去。 小斯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才匆匆跟上,心道,这偏将军,当真心思莫测,莫名其妙。 亡命是骑马来的,回府的时候恰好途经贺春楼,看到那一抹浅紫色倩影从眼前划过。 宓银枝望着打马路过的亡命,又看了看他的来路,嘴角微勾。 “黄掌事,你说……他是去了什么地方?” 刚走出来的黄离淡淡瞄了一眼,“代王府。” 宓银枝咯咯的笑出了声,黄离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想起那日哥舒贺齐对他的鼓励,他突然觉得,代王爷的娶妻之路会比他更加任重而道远。 “拿着。” 宓银枝接过手抄,满脸笑意。 “谢啦!” “不必。” 宓银枝此次是专门来拿上次交给黄离的仙谱的,温月容扔下两本书就走了,可宓银枝本就没基础,那些心法咒语看得迷迷糊糊的,最后只得拿来给黄离注解好了再拿回去学。 回府的路上,时不时能听到百姓们议论东瑜皇爷来了,宓银枝撇撇嘴,心道,这次架着这么个名头来,是为何事? 他可不像个会管国政的。 原本南蛮官员的年假有半月,却因为东瑜皇爷的突然造访,给提前了。 一时间,百官怨声载道,都暗戳戳的将罪名怪罪在东瑜使团身上。 年还未过完,新桃还未掉色,哥舒贺齐匆匆换上朝服,天未亮就爬起来准备上朝。 路过暖房的时候,见屋里还有莹莹暖光在飞舞。 没想到折纸蝴蝶可以活这么久,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东子,卯时三刻叫醒阿枝,该取菌了。” 东子领命,心道主子这些日子当真奇怪,比宓姑娘还关心这些青霉菌。 哥舒贺齐骑马上朝,恰巧有遇上骑马而来的亡命,便同行了。 却没想,只是简单的交集,却被有心之人又编出了一段香艳佳话。 亡命乃是哥舒贺齐私宠的事儿更是坐实了。 朝堂上,主要是讲了待会儿迎接东瑜使团的事儿,礼部昨夜赶工一夜,终是将事情的安排好了,只等温月容姗姗来迟。 申时,礼乐奏响,行九宾之礼,虚左以待。 南蛮皇安坐于龙椅上,文武百官毕恭毕敬的垂首相候,只等使团前来。 南蛮皇龙袖拂动,道:“宣,东瑜使臣觐见。” 宗德得令,拂尘一扬,一声“宣,东瑜使臣觐见”中气十足,传至殿外,唱喏声此起彼伏。 “宣,东瑜使臣觐见。” 呼声传至陛下,陛下三人,首位是月白锦袍的温月容。 身后使臣手持旌节,跟着入得乾坤殿。 三人对着南蛮皇行了个东瑜礼,温月容没有开口的意思,身后的使臣陈林只好担起重任。 “冒昧来访,实属无奈,还望皇帝陛下勿要怪罪才好。” 南蛮皇客气的摆摆手,“使臣多虑了,只是不知突然造访,所谓何事?” “这是吾国皇帝陛下的国书。”陈林恍然,递上国书。 有传旨太监下去将国书呈了上来。 南蛮皇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温月容,打开了国书。 低下臣子窃窃私语,都偷瞄这南蛮皇的面色的变化。 右首位的哥舒贺齐也莫名的看着南蛮皇,却见他突然看向自己。 哥舒贺齐微愣,突感不妙。 “吾等这次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接宓名扬宓将军遗孤归国。”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宓名扬遗孤? 不是被诛九族了吗,何来遗孤? 而此时,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哥舒贺齐。 他终于明白温月容此行的目的。 他要,带走宓银枝,光明正大的……带走! 身后的李思戳了戳哥舒贺齐后腰,上前半步,附在他耳边低语。 “早叫你下手不听,现在好了,找上门了。” 哥舒贺齐心里闷着,闻言又被刺激了,手肘一抵,将李思推出老远,闹出不小的动静。 四下视线移来,李思脸色一暗,转头就对上对面丞相的视线,安分的垂下了头,装死。 前面动静闹得大,却无人看到队列末尾的少年,面色异样。 南蛮皇轻咳了一声,传旨太监高呼“肃静”。 “闻言贵国名将宓名扬,早在十余年前就被满门抄斩,这遗孤一词,从何说起?” “陛下不知,当年行刑之前,宓将军膝下两子出逃,吾国皇上寻了十余年,终于在去年得见宓将军遗孤。” “当年,皇上年纪尚小,不辨是非,雷霆之下诛了九族,可事后想,宓将军之前一心为国,虽然最后误入歧途,但为东瑜南征北战,保东瑜十余年安泰,深夜想来,心有愧疚,却追悔莫及。 第188章 官方和非官方 “如今,既得知宓家幺女尚在,希望接回国,好生款待,以弥补曾经的过失。” “为此,吾国特奉上丰厚国礼,望陛下恩准!” 陈林来前就做好了一套套工作,侃侃而谈,让人信服。 但当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一众老臣都是知道各中曲折的。 当年的东瑜皇帝不过十岁稚童,朝堂大权都是摄政王重华把控着,谁知道宓将军怎么惹到重华了,一纸令下,便是通敌叛国的死罪。 更是为将之人抹不去的耻辱。 说话间,南蛮皇的目光频频落在哥舒贺齐身上,心下哀叹,这倒不是他刻意阻挠了,是老天都不让他成事啊。 “使臣客气,只是不知你们说的遗孤是……” “宓银枝!” 温月容突然接过南蛮皇的话,视线飘向哥舒贺齐,淡淡道:“代王府的制药女。” 哥舒贺齐冷言扫来,“皇爷怕是误会了什么,宓银枝和本王青梅竹马,现如今,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圣旨已经下达,只等昭告天下!” 温月容眼神微闪,她收下圣旨了吗? 他身上被一股遗世独立的气息笼罩,倏而垂眸,低笑道:“这并不妨碍她是将军遗孤的事实。” 南蛮皇蹙眉:“那东瑜前来,寓意何为?” “接宓姑娘回国。” “不可能。”哥舒贺齐脱口而出。 李思见哥舒贺齐红眼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一声,走出队伍,拿着玉板对着南蛮皇微微一礼。 “皇上既然赐下圣旨,将宓银枝许给了代王殿下,那便是说明,宓银枝已经是代王殿下的人了。”李思转眸看向温月容,潋滟笑道:“即使宓银枝之前是东瑜人,可现如今圣旨已下,不久两人即将成亲,寻得归宿。 东瑜曾诛了人家九族,现在还要以弥补过失为由,棒打鸳鸯吗?” 陈林道:“即便如此,现在宓银枝还未成婚,待字闺中,若是一直住代王府也是不像话。不若吾等先带她回国,等婚期定下,再行定夺。” 温月容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宓银枝带走。 若是能打个太极,拖延个一年半载也是好的。 哥舒贺齐扫了陈林一眼,冷冷道:“谁知道她回去是不是瓮中捉鳖?天下人都知道,东瑜是谁做主,当年是谁下旨诛九族,今日这道国书,到底是东瑜皇爷的好意也罢,若是摄政王的疑心,她去了是否回得来?” “本座自会护她周全。” “你凭什么护她周全,她在南蛮安泰,为何要羊入虎口?”哥舒贺齐气急,语气冷硬。 温月容淡笑,眸色深重,一眼便让人沉迷,“不若让她自己决定去留?” …… 代王府 宓银枝一大早爬起来,将纯化的青霉菌接种到了新的橘子皮上后,又调控了一下暖房的温度,想到以后提取青霉素需要的技术,不知道现在的设备能不能达到。 一想起这个,宓银枝又颓废的坐在暖房里逗蝴蝶。 绿莹进来,倒了杯茶,语重心长,“姑娘别泄气,说不定下次就成功了呢。” “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培养失败了?”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又趴在桌上逗着蝴蝶。 “什么失败,都还没进入技术层面,现在还在纯化阶段,早着呢!” 绿莹不懂这些,只跟着应了一声就端着茶具出门了,在门口撞上哥舒贺齐。 手里的东西差点滑落,正准备见礼,却见哥舒贺齐直径进屋了,脚步危急。 绿莹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哥舒贺齐见宓银枝趴桌上的样子,又扫了一眼新换的橘子皮,也以为是培养失败了。 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阿枝?” “嗯,哥舒你回来啦!”宓银枝撑起脑袋,终于肯放过那只蝴蝶,任它飞走。 “阿枝,青霉菌没养活吗?” 宓银枝微愣,又笑着给哥舒贺齐解释了一遍。 宓银枝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对面的哥舒贺齐,问道:“你呢,今日朝上可发生了什么,温月容又来做啥幺蛾子了?” 说起这个,哥舒贺齐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了。 一时纠结于要不要告诉她。 不过想到,就算他不说,也会有人说与她听的,也就不再隐瞒了。 “他们是来接宓银枝回东瑜的。” 宓银枝? 宓银枝突然反应过来,此宓银枝非彼宓银枝。 “不会是要抓我回去问罪吧?” “非也,说是东瑜皇帝为当年杀了宓名扬而愧疚,既然知道你还活着,就想着带你回去好生款待一番,以弥补过错。” “官方说法!” “非官方的就是,温月容以此为借口,想带走你。” 哥舒贺齐心情倏的沉重。 宓银枝抿唇,这又是她惹出来的事儿啊。 “真没想到我这么大脸,居然要温月容搬出一个使团来带人。” “阿枝,我们在朝堂上争论一番,最后决定,看你的意见。”哥舒贺齐认真的看着她,郑重道:“你若愿意走,就可以和他们回东瑜。” 宓银枝抬眸,正想站个队,哥舒贺齐直接打断她。 “但我不允许走,在这,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留下!” 哥舒贺齐一把拉住宓银枝的手,抓得紧紧的。目光直白,直直的看进宓银枝心里。 宓银枝心跳突然无法自控,毫无节律的跳动着,呼吸也不稳了。 “哥舒……” “阿枝,留下,我不许你跟他走。” 宓银枝眼神微闪,抽出了手,调笑道:“从没发现,你也有如此霸道的时候。” 哥舒贺齐一噎,心道,他向来霸道,只是未曾用到她身上罢了。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被马蜂追着跑的傻小子吧? “就是这么霸道,阿枝,不许去东瑜,去了就回不来了。” 宓银枝想起那月白如华,绝世而独立的仙姿,思绪有一丝恍惚。 良久一声轻笑,淡淡道:“我在南蛮住了十余年,为何要跑到东瑜那举目无亲的地方去?” 哥舒贺齐微愣,嘴角扬起灿烂的微笑,只是垂眸间,眼中略带苦涩。 “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当然……不会。” 第189章 你在世俗 下午,温月容便亲自造访,希望可带走宓银枝。 时隔半月,再见温月容,宓银枝心里五味杂陈。 看着那个渐渐行来的月白身影,淡漠的样子,该是遗世而独立的仙人,不该沾染这尘世纷扰。 突然想起那日他离去的背影,细雨中,淡淡的忧伤,那不是泽兰该有的情绪,更不是那个淡漠的温月容该有的情绪。 今日的温月容,似是更难看懂了。 来了就直奔主题。 “王爷可否回避,我有几句话单独和小枝说。” 哥舒贺齐不屑。 “这是本王的地盘,为何回避?” 温月容垂眸,“既如此……我们回避吧。” 没给几人反应的时间,温月容突然出手,搂住宓银枝的腰,飞身离去。 几人只看见那月白的身影一闪而过,不知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哥舒贺齐伸手去捞,却什么也没抓住。 手停在空中,良久方才放下。 宓银枝没有挣扎,心思混乱,脑子却清醒。 清醒的记得答应过哥舒贺齐的事,记得哥舒贺齐灿烂满足的笑。 那句“不会”更是在脑中飘荡,时刻提醒着她答应过哥舒贺齐的事。 “去哪?”宓银枝声音异常冷淡。 温月容搂着她腰的手微微缩紧,喉头哽咽道:“广琅阁”。 是了,在代王府的时候,他最是喜欢在广琅阁小坐了。 等脚沾地的时候,宓银枝挣脱他的禁锢,站在三步开外,深吸了口气,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回东瑜。”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回东瑜。”还是那句话。 宓银枝一气之下坐在石凳上,触及是那些兔子皮。 “你是知道的,我和东瑜摄政王有仇,我可不能回去送死。” “我护你周全。” 宓银枝好笑,“听不出我的推脱之词?” “懂,但……跟我回去。”温月容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在接触到宓银枝透彻的眼时,又将话咽了下去。 心道,若能劝回,何以用阴谋手段? 宓银枝垂眸,抚摸着石桌上的兔毛,幽幽道:“我不喜欢兔子。” 温月容的目光也落在石桌上,看着那雪白的兔毛,思绪飘远。 “可你喜欢兔子肉。” 宓银枝触及兔毛的手倏的顿住,笑出了声。 原本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 “温月容,我真的看不懂你,你说你好好的谪仙儿不做,非要跑来这世俗浪,反惹了一身污,何必呢?” 温月容开始惊于宓银枝突然的笑,后又被宓银枝的话问住。 温月容垂眸,淡淡道:“大概是……你在世俗吧!” 话中,亦是不确定。 他真如她所说的那般,简单透彻。 简单到别人一眼就可以看透,可他却看不透自己。 暂时失忆的温月容懂的心中所想,固执的追求。而拥有两世记忆的温月容,却越发看不透自己了。 一如泽兰,明明喜欢辛夷,却不敢表露。 只因他觉得,他与川乌有万年的交情,一颗百年的仙草比不了。 在他心里,是以时间算情的。 在温月容的心里,懵懂之际却因那天煞孤星的命格,为世俗所伤,从此放下世俗,立于方外。 既已挣脱,为何还要再次陷入? 为她吗,或许吧! 宓银枝鼻子一酸,猛的闭上眼,掩盖汹涌宣泄的思绪。 “温月容,你回去吧,我不会和你去东瑜的。” “小枝,你为何就看不透自己。”温月容突然笑了,跟着坐下,与宓银枝平视,“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会拔聚灵草,你可想得明白?” 宓银枝倏的站起来,像是被人戳中的痛点,疾言厉色:“不管我怎么选,都和你温月容无关!” 宓银枝落荒而逃。 背后,温月容幽幽道:“我记得,你有个哥哥吧?” 宓银枝脚步猛的顿住。 “前些日子,听闻有人刺杀摄政王,被摄政王一举拿下。” 温月容清泠的声音传来,珠落玉盘般激荡着人心。 任谁都不会觉得他这话是在威胁人吧! 宓银枝抿唇,慢慢转身,轻笑到:“你不要告诉我那个刺客就是我哥哥?” “小枝真聪明。”温月容亦跟着走出广琅阁,手落在青丝上,“跟我回去,我可以想办法救出他。” 宓银枝惊愕的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没想到,温月容真会拿那个她从未见过人来威胁她。 “说实话,我那个哥哥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在我心里,他早就死了。” “可现在,他没死,等着你救。”温月容总是那般容易戳中人心。 宓银枝轻笑一声,错身走到栏杆前。 “你或许还不知道,当年逃亡的时候,哥哥扔下了我,我去追他却掉落悬崖,才有了额上的伤。那时我便当他已经死了。” 温月容恍然,忆起初见,那玉般的小人儿,额角的血槽触目惊心。 现如今,那个伤疤依旧明显,只是掩在发中。 …… 哥舒贺齐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谈完,宓银枝面色沉重。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一介凡人,如何与神斗? “阿枝,他说了什么?” 宓银枝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甚重要。”宓银枝看向亭中的人,脸上有些茫然。 “走吧!” 回到院中,哥舒贺齐又问。 宓银枝愣了好久才道:“他说,找到我哥哥了。” “哥哥?我怎不知你有个哥哥?” “宓家大公子,宓锦虚。”宓银枝苦笑,她也很无奈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那便宜爹靠了点关系,让老管家带着我和宓锦虚逃走了,后来被发现,老管家死了,两个人就东躲西藏,后来又走散了。” 宓银枝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哥舒贺齐面色微沉,“会不会是他的计策?” 宓银枝转眸看他,虽然她觉得温月容不是个善使计的人,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你去查查吧,万一是了呢?” “温月容此番说来,那人若真是宓锦虚……”哥舒贺齐顿了顿,又道:“若真是,你当如何抉择?” 宓银枝坦然,“不知道,虽然和个便宜哥哥没啥感情,却是宓家独苗,我该怎么办?” 宓银枝反过来问他,两人俱是一愣,不再言。 “我先去查查吧。” …… 第190章 暗潮涌动 温月容并不急于一时,像是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任由哥舒贺齐带人四方探查。 到摄政王府探查的暗卫来报,年前,摄政王确实遭遇刺杀,那刺客现在不知所踪。 哥舒贺齐很犹豫了很久才将这个消息告知宓银枝。 当晚,宓银枝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小小少年带着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女孩子玩。 那个女孩儿甚是爱哭,动不动就哭,可男孩儿从来没有厌烦过,总是安慰她。 后来,家族罹难,两人东躲西藏,还是被官兵发现。 男孩儿说:“妹妹,你在那丛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我去引开他们。” 女孩拉着男孩儿的手不愿放开,最后男孩在女孩额上印上一吻。 “乖乖等我回来。” 说罢抽手离开。 女孩很听话,在树丛中等了很久很久,不知是一天还是两天,亦或是三四天。 等到女孩几乎饿晕过去的时候,都没有等到男孩回来,反倒是等来了那群官兵。 女孩拼命的跑,一路上叫着哥哥,一招不甚,摔落悬崖。 醒来,便是她! 宓银枝惊醒,额上全是虚汗。 擦干了汗又躺了下去,心道: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 “哥舒,我学了个新法术。” 大清早,宓银枝跑到书房骚扰哥舒贺齐。 “什么法术?” “你别眨眼啊!” 哥舒贺齐放下卷轴,好笑的看着她。 宓银枝站在桌案前,双手合十念诀,金光一闪,消失在面前。 哥舒贺齐愣了一瞬,宓银枝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转身便见她在身后巧笑倩兮。 哥舒贺齐又一丝恍惚。 “这叫移形换影,可以瞬间转移身形,书上说,熟练了之后,可以任意转移位置,最长可以转移到百里外。” “逃跑用的?” 哥舒贺齐瞬间点明重点。 宓银枝讪笑:“其它的都挺难的,这个简单又实用。” 哥舒贺齐好笑,“有我……阿枝?” 哥舒贺齐话才说一半就愣住了,只见宓银枝脸上笼罩着一股深寒之气,面色渐渐变得灰败,惊呼出声。 宓银枝吓了一跳,“干嘛一惊一乍的?” 哥舒贺齐将她拉近,手停在她的面上,好似一切正常,刚才不过是他的错觉般。 哥舒贺齐心有余悸,捧着宓银枝的脸打量了好半晌,确定没啥事才放心。 “看什么呢?” “眼花,看不清你的样子了。”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一掌拍开他的爪子。 “没个正行,你忙吧,我先走了。” “等等。”哥舒贺齐拉住她,“宓锦虚的事,你作何想法?” 宓银枝望了望天,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我又不是真正的宓银枝,我和宓锦虚又没啥关系,能有什么想法?” “再说了,就算真要救出宓锦虚,也不一定要我去东瑜,我毕竟对东瑜皇帝有恩,重华说不定就看着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了呢?” 哥舒贺齐微愣,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道你这面子有没有这般大。” “不试试怎么知道!”宓银枝哼笑,作傲娇状。 “那我修书一封,看看他会不会记得往日恩情。” 宓银枝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写吧,你帮我寄,用暗卫。” 暗卫? 哥舒贺齐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突然反应过来,猛的看向宓银枝,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是了,怎会这般巧,十余年都找不到的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被找到了? 那暗卫得到的消息,到底是真亦或是障眼法,还是找正主问一下吧。 就这般,一封密信从代王府悄然发出,送往千里外的摄政王府。 偏将军府 亡命也收到一封信,只看了一眼便焚毁了。 “小风,代王府可又什么动静?” 叫小风的男子突然现身于亡命身后,汇报所见。 “宓姑娘不愿去东瑜,温月容拿宓锦虚威胁她,属下调查了,宓锦虚应该是被东瑜摄政王抓走了,恐怕凶多吉少。” “宓锦虚?” “是宓姑娘的兄长。” “宓姑娘什么反应?” 小风犹豫了一瞬,道:“没反应,好似没有妥协的意思。” 亡命隐在暗处,沉默了良久,又问:“王爷是什么态度?” 没想到亡命会问这个,小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王爷派人去查了,现在还没消息。” “我问的是他对宓姑娘的态度。” 呃… “霸道维护。” 小风听到亡命哼笑一声,想起近来越演越烈的传言,不经有些担心。 虽然他是相信主子不会短袖,可说不准,议论得多了,自己都看不清了呢? “继续关注。” “是。” 又过半月,天气转暖。 送往东瑜的书信终于有了回应。 信中所言,宓锦虚本就是罪臣之子,当年漏网之鱼,寻了多年未果,本来重华已经打算放过他,却没想到他那日夜里突然行刺,差点命丧他手。 是以,不可饶! 两日后,官方传来了宓锦虚行刺的消息,刺杀案摆到了明面上,交由三司会审。 民间对宓锦虚刺杀的行为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当年本就一场血案,不该牵涉稚子。 有人觉得此子报复心强,如不除之,将会后患无穷。 最后,经三司审理,判死罪,于二月中行刑。 那便是二月十五,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此消息传出,南蛮朝堂亦是议论纷纷。 东瑜使团欲带走宓银枝,说是好好弥补曾经遗憾。 现在又要杀其兄,真让人怀疑宓银枝去了东瑜后,到底是好生款待还是一场鸿门宴。 近日来,宓银枝长长噩梦缠身,梦到的不是宓锦虚死亡的惨状,就是十余年前的惨案,消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大好。 听绿莹说,阿枝经常半夜惊醒,然后就不敢入睡。 自己也吃了些安神的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胃口也下降了不少,平时看起来若无其事,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又时常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哥舒贺齐都看在眼里,一直坚持着不让她去东瑜,此时却犹豫了。 他知道她心系宓锦虚,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岂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若真任由宓锦虚死,她是否会觉得愧疚,一生难安? 第191章 莫要伤神 “阿枝,我已派人去和摄政王交涉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尽力便好,不必勉强。” 宓银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研习这那本灵书。 她不知道为何要研究,但总觉得以后为有用。 哥舒贺齐突然抽出宓银枝的书,捧着她的脸,“阿枝,你最近有些心绪不宁。” 宓银枝眼神微闪,一张拍开他的手。 “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心绪不宁吧,没事儿,过段时间就好了。” 哥舒贺齐固执的攀上宓银枝的脸,捏了捏那消瘦的脸蛋。 “你没发现最近瘦了好多吗?” 宓银枝摇头。 “没感觉到呀!” 哥舒贺齐动作微顿,眸色越发的深邃了。 宓银枝只看一眼,便会被卷入其中,终是叹了口气,“哥舒,我没事儿,只是时常梦到十余年前的事,有些失眠罢了,你别担心。” “阿枝,你可有照过镜子?” 她只说着没事,完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憔悴。 眼窝深陷,眸色暗淡,满是疲态。 哥舒贺齐一句话哽在喉咙,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都没能发出声来。 “王爷,是否用膳?”绿莹突然进来。 宓银枝一听到用饭,立马就站起来了,可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人就猛的向后倒去。 “呃…” 哥舒贺齐吃了一惊,好在离得近,将她接住了。 “阿枝,阿枝?”哥舒贺齐拍了拍她的脸,又见她额上笼罩着一团幽暗之气,整个人都慌乱了,“宣御医,快,去把苏医正叫来!” 绿莹只愣了一秒。 哥舒贺齐又吼她快些,绿莹红着眼,跑出去找人了。 “把温月容叫来!”哥舒贺齐突然反应过来,这百陆,除了阿枝,恐怕就温月容的医术最好了。 …… “怎么回事?” “依老臣看来,应该是劳累过度引起的昏迷,老臣开个药方,吃上两副应该就没事了。” 苏医正摸着胡子,德高望重的样子,想来医术也不差。 只是哥舒贺齐依旧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总觉得阿枝的情况没这么简单。 苏医正脸黑了。 “王爷放心,真没什么大问题,要不老臣多开两副药?” “不必。”哥舒贺齐挥了挥手,对着门口之人道,“温月容,还不快来看看!” 温月容挑眉,依言走到床沿坐下,认真为宓银枝把脉。 云淡风轻的样子,无人发现他的气息频率不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月容都没把出个所以然。 “到底怎么回事儿?” “劳累过度。” 温月容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把脉的手又观察她的面色眼珠等情况,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 哥舒贺齐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都出去。” 屋中众人都愣住了,直到哥舒贺齐冷言扫来,才相继离开。 走在最后的苏医正甚是遗憾的看了温月容一眼,恋恋不舍的离去。 等门关上后,温月容念诀给宓银枝输送灵力,直到她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才作罢。 哥舒贺齐一直站在一边,时刻注意着温月容的动作,直到他将宓银枝安放下才将心落下。 “现在可以说了。” 温月容抿唇,又看了眼宓银枝的额上笼罩的暗色,幽幽道:“她身体里还住着一缕怨灵,近来时常作怪,才导致心神不宁,噩梦频繁。我刚才施法,让那怨灵暂时稳定下来,可只要心中所念触及怨灵,她都会再次苏醒。” 哥舒贺齐冷冷的看着,听他又道:“你知道小枝在为何事烦忧,若不早日解决,那怨灵时刻都会苏醒,和小枝的主神志抗衡,甚至意识超过主神志,那……” “闭嘴。”哥舒贺齐猛的打断了温月容的话。 他是知道宓银枝身体里还住着原身的。 真正的宓银枝死都不曾瞑目,一直念着找哥哥,这一抹执念,终成了怨灵,住在宓银枝身体里,像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引爆。 前年,就因重华提及宓名扬惨案的时候,被唤醒过,好在那时宓银枝主动避开,那怨灵才安分下来。 现在……若是不救出宓锦虚,怨灵会不会一直惦记着,时刻侵蚀阿枝的神识? “现在,唯有我能救出宓锦虚。” 哥舒贺齐深吸了口气,阴阳怪气儿的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你也是个会耍手段的。宓锦虚十余年没有消息,偏偏就在现在去刺杀摄政王……你,当真找着宓锦虚了吗,还是有个替死鬼?” “是我怂恿他刺杀的。”温月容垂眸,目光落在床上,“我倒没想到,小枝身体里还有一缕怨灵。” 是以,也没想到宓锦虚之事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见哥舒贺齐无甚反应,又道:“时间不多,王爷好生计量。” 哥舒贺齐咬牙,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宓银枝。 …… 宓银枝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抹弯月,刺激着宓银枝的神思。 今日已经二十了。 “阿枝,醒了?” 宓银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床头的人。 有些无奈道:“貌似比我想象的严重。” 哥舒贺齐端着药的手微微的颤抖,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知道温月容打的什么算盘,但首要问题还是安抚你身上的怨灵。”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知道了对方的思量。 “哥舒,对不起。”宓银枝除了对不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管是不是她愿意,她都必须跟温月容走,不然……宓锦虚凶多吉少。 虽然不知道温月容有什么办法救出宓锦虚,但身为皇爷,总是有他的手段的。 “没关系,不是阿枝的错,是我,能力不够,没有和重华谈判的能力。” 宓银枝眼神微闪,正欲说话,哥舒贺齐吹了吹药,送到宓银枝嘴边,“先喝药。” 宓银枝皱着眉,三两口喝完了药,哥舒贺齐将一颗蜜饯及时送到了她嘴里。 宓银枝微愣,唇舌抵着那颗酸酸甜甜的蜜饯,一时竟忘了口中的苦涩。 哥舒贺齐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怎地,甜傻了?” 他这一摸,又触动了泪腺,眼泪差点又不受控制了。 “别哭,本来身子就不好,莫要伤神了,再睡会儿。” 第192章 哥哥可安好 二日清晨,哥舒贺齐便在朝堂上表示,同意宓银枝前往东瑜小住片刻,以圆东瑜皇帝的愧疚之心。 只等婚期定下,再出使迎娶。 可有心人都知道,此去,怕是归期难问。 下朝后,亡命紧紧跟着哥舒贺齐,他本来心情不好,不打算理他。 可身后不少人议论纷纷,只得站定,看着他。 “跟着本王作何?” “为何要同意她走?” “刚才殿上不是说了,圆东瑜皇帝的愧疚之心。” 亡命嘴唇微抿,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几番纠结之下,终于开口。 “若是为了宓锦虚,你们不必忧心……摄政王根本没有抓到他。” 哥舒贺齐面上猛的沉了下来,眼眸深邃。 “回去说。” …… 书房里,哥舒贺齐坐在桌案前,深吸了口气,才问道:“你怎知重华没抓到宓锦虚?” 亡命深吸了口气,一直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那一瞬间,哥舒贺齐恍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因为……我便是宓锦虚。” 哥舒贺齐猛的站了起来,动作过大,打翻了桌上笔洗,渐了一身的水。 亡命无畏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宓锦虚。” 哥舒贺齐咬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眼神狠厉。 “为何不早说?” 亡命垂眸,看着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并没有挣扎,淡淡道:“我本来只想看看小枝,没打算卷进来。” “可你既然出现,又想如何脱身?” 是呀,进都进来的,还如何隐藏,如何脱身。 八岁那年,他带着小枝逃亡,为了引开追兵而抛下她。 后来,他再找回去的时候,早已没了宓银枝的身影。 他一直以为,小枝已经死了。 自此,这世间,唯他一人。 他浑浑噩噩的活着,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重华报仇。 父亲一生为国,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身后也不曾留下一点好名声。 这是为将之人最忌讳的一点,半生劳苦,却连个身前生后名都捞不着,反而搭上了全族人的性命。 他要报仇。 为父亲,为妹妹,为族人。 所以,他挣扎着,摸爬滚打的活了下来。 从此更名亡命。 亡命之徒,一心复仇。 逃亡三年,混入南蛮境地,知道四殿下身边有个宓银枝。 可四殿下常年在宫中,宓银枝也出不来,他也不得相见。 十七岁那年,便去参了军。 那时正是用兵之际,他谎报了年纪,成功混入军营,凭着一股拼命劲儿,不过三年便当上了参将。 无疑,曲翼一役中,亡命是故意强出头,以引起哥舒贺齐的注意。 哥舒贺齐的提拔,还有坊间传言,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手笔。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是见到了宓银枝。 知道她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本无心插入,可既已入局,又该如何脱身? 亡命苦笑。 敲门声拉回了亡命的思绪。 “我能进来吗?” 宓银枝的声音传来,亡命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咽口水,看向哥舒贺齐。 “进来吧!” 哥舒贺齐哼笑一声,心情莫名好转,松开亡命,还贴心的帮他将衣襟理好。 宓银枝开门就见两人站得极近,哥舒贺齐的手停留在亡命胸前,瞬间觉得自己来的太过凑巧。 貌似撞上了一出大戏? 宓银枝挥了挥灵书,笑得一脸甜腻。 “我打扰你们了吗?” 亡命面皮微抖,僵着身子想要避开哥舒贺齐。后者又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若无其事的继续整理。 亡命太阳穴突突的跳,总觉得这是哥舒贺齐的蓄意报复。 报复他的造谣。 “阿枝想什么呢,我是看偏将军衣领歪了,帮他整整。” 亡命深吸了口气,知道身后站的,便是他寻了十余年的妹妹。 可却怎么也不敢转身看上一眼。 宓银枝咧嘴笑,自发走到哥舒贺齐身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亡命。 眼中波光闪闪。 哥舒贺齐隔开她的视线,只对宓银枝笑道:“有什么事儿?” “啊,我没事儿,听闻偏将军来了,过来看看。” 亡命面皮微抖,看他? 还是看他和哥舒贺齐的女干情! 亡命悄悄抬眼,暗中打量着宓银枝,隐约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小时候的影子。 不过那时的宓银枝可没这般调皮,在他面前,就是个爱哭包,整天就知道哭。 即便如此,他也喜欢。 毕竟,他只有一个妹妹。在她之后,母亲就去世了。 哥舒贺齐瞥了他一眼,嘴唇嗫嚅,似乎想要讲话,亡命投去一个不要的眼神。 宓银枝挑眉,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眼中粼粼闪着波光,倏而笑道:“我要是打扰你们了,我可以先出去,你们慢慢聊?” 亡命抬头看她,那一眼沉重且眷恋。 那一瞬间,宓银枝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脑袋隐隐作痛,面色变得灰败。 “阿枝!” 哥舒贺齐一惊,心瞬间揪了起来,扶她到太师椅上坐着。 亡命手下意识的想要扶一把,伸到一半又颓废的放下,呆呆的站在原地道:“王爷,臣先告退。” “站住!” 亡命转身之际,宓银枝突然嘶吼一声,惊得亡命立马站住,却不敢转身。 宓银枝面色灰败,没有血色宛如将死之人。 哥舒贺齐担忧的看着她,轻唤了声阿枝。 “我没事。”宓银枝摆了摆手,血红的眼变得朦胧,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都听到了。” 亡命浑身一震,一动不敢动。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面色渐渐好转,彻底压制住了心神的躁动。 转而换上轻松的笑。 “我还真以为哥舒太有魅力,连男人都喜欢呢!没想到是冲着我来的。” 宓银枝起身,站到亡命身后,看着那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影,鼻子发酸。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情感,是那一抹怨灵在操控她,让她忍不住落泪。 “十余年未见,哥哥可安好?” 亡命猛的转过身来,身子微微颤抖着,最后终是没忍住将她圈入怀中。 哥舒贺齐的第一反应就是将亡命踢飞,可想着阿枝也是他的妹子,便勉强忍了下来。 第193章 突变 “小枝~”亡命呢喃出声。 宓银枝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将他推开,退后一步,郑重道:“我不是宓银枝。” 亡命微愣,茫然的看着她,心里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宓银枝心中微痛,“很不幸的告诉你,你妹妹宓银枝,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在你离开后不久。” 亡命眼神微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宓银枝死了,那眼前之人是谁? “我吗?我不过一缕幽魂,在你妹妹死后,我便在了。”宓银枝歪了歪头,笑看着他,“宓银枝死的时候都放不下你,化作怨灵,只为再见到你。” 亡命只能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眼神变化莫测,良久,才哽咽道:“她可有怪我?” “不曾,在她心里,你一直是最好的哥哥。” 事实上,宓银枝并不知道怨灵如何想的,这一切不过她的猜测,这样好的哥哥,她也没理由怨怼吧? 亡命突然转身,肩膀耸动着,隐约可闻抽泣声。 宓银枝沉默良久,又道:“你今天来表明身份,那便说明,在你的心里,依旧念着妹妹,她很开心。” 亡命回身,双眼通红的看着她,“如此,我就先走了。” 宓银枝抿唇,见他落荒而逃。 他或许该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哥舒贺齐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想到你就这样告诉他了。” 宓银枝点了点头,“应该打击不小!” 哥舒贺齐瞪了她一眼,突然又将她圈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真好,知道东瑜那个是假的,不用再去东瑜了。” 宓银枝窝在他怀里,良久才淡淡的说了句“真好。” 本来昨日朝堂上答应了东瑜使臣,二日一早,哥舒贺齐就反悔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东瑜使臣的要求。 南蛮皇虽然不喜欢宓银枝,但心还是偏向哥舒贺齐,糊糊弄弄也就过去了。 任陈林怎么说,就是不答应带走宓银枝。 朝堂上,温月容一直冷着一张脸,下朝后径直回了驿站。 哥舒贺齐并没有多想,等快到府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东子,快,派人去守住偏将军府!” 哥舒贺齐突然一阵心慌,又上马往偏将军府。 此时,偏将军府中。 亡命刚走进院门就感觉里面气息不对,还不待退出,身后是长剑划破长空的声音。 亡命落地滚出老远,堪堪避开那一剑。 前面,又是一剑刺来,亡命又退了好几步,堪堪稳住身形,看着面前两人。 “皇爷当真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廷命官!”最关键的是,两人都没蒙面,要不要这么狂妄。 曲艺曲明对视一眼,同时出剑,招招狠厉。 亡命身上没有兵器,只能一路躲躲闪闪,可终究能力有限,不过十招手臂就被刺伤,一招失利,招招不顺。 亡命接连被刺中腹部,一剑停在颈脖间,雪白的里衬染上一抹血色。 哥舒贺齐赶到的时候,终究是晚了一步。 偏将军府已经人去楼空,几个侍卫尚在昏迷,院中血迹斑斑,落叶散乱,一看便是刚经历了一场酣战。 哥舒贺齐一拳垂在朱红大门上,陷入懊恼。 “王爷,还……守吗?” “人都被抓了,守个屁呀!” 哥舒贺齐也是怒极,才会糙出一口营中的脏话。 东子愣了好一会儿,才闭嘴,默默站在一边,降低存在感。 哥舒贺齐咬牙,眼红得厉害,满身的戾气。 身后的东子见他这样,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气岔气儿,走火入魔。 “追!” 血迹新鲜,人应当没走远,不知还能不能追上。 “东子你带人往城外去寻,你们跟我去驿站!” 就这般,两人兵分两路。 东子在出城的路上,似是看见了亡命的踪迹,可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哥舒贺齐这边,直接冲到温月容房里,毫不客气的撞开了门。 屋内,温月容放下书卷,向他看来。 “你抓走了亡命!” 温月容点头。 哥舒贺齐捏紧了拳头,二话不说就向温月容身上招呼,却扑了个空,转眼便见他悄然立于身后。 移形换影术! “你打不过我。”温月容淡淡道:“不论如何,我都要带走小枝。” 哥舒贺齐捏紧拳头,一拳砸在桌案上,牙齿咯吱作响,想来气的不轻。 可不管他如何生气,温月容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得人牙痒痒。 哥舒颓废的松开了手,靠在桌案上。 “温月容,有本事公平竞争,何必搞这些阴谋诡计,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你不了解我。”温月容最是擅长阴谋诡计,平时只是不屑罢了。 “温月容,我当真看不懂你,即使阿枝跟你走了又有何用,你抓走亡命,你以为她会不计较?” 温月容垂眸,浅笑道:“计较也没办法不是?” 哥舒贺齐眸色渐深,突然气性全消,幽幽的看着他。 “温月容,我是不会认输的。” 撂下这一句话,大步离去。 温月容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一道微光撒在裙摆,渐渐笑出了声。 站在院门口,哥舒贺齐甚至不敢进去。 宓银枝出门便见他站在那当门神,跑了过来。 “干嘛呢,站门口发呆。” 宓银枝心情不错,面色也好了不少,大概是因为知道宓锦虚平安,那怨灵也安分了吧。 哥舒贺齐神思恍惚,恍然不觉宓银枝在和他说话,直到她一拳落在他身上,哥舒贺齐才猛然惊醒。 “阿枝?”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 哥舒贺齐嘴唇微抿,看着笑容灿烂的她,一时如鲠在喉,不知该不该将亡命被抓走的消息告诉她。 “没什么,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平时他早朝回来了还没起来呢。 宓银枝怪嗔了他一眼。 “早什么呀,都快晌午了。” 哥舒贺齐瞥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恍然反应过来,他今天已经跑了半个南京城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思找我解残局。” 哥舒贺齐随意扯了个谎,宓银枝没有丝毫怀疑。 “哥舒,我给你看看我的移形换影术吧,进步了不少呢!” 第194章 不自觉的情话 哥舒贺齐呆愣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想看,都晌午了,先去吃饭吧。”哥舒贺齐捏住她的脸,“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宓银枝皱眉,拍开他的手。 自个儿摸了摸小脸,也知道最近食欲心情都不好,真是瘦了一圈。 “这样才好呢,不用刻意减肥就瘦了!”宓银枝嘴角微扬,傲娇了。 哥舒贺齐撇撇嘴,“我记得你说过,死也不会减肥。” “有吗,我说过吗?” 哥舒点头,“说过。” 宓银枝呃了一声,挥挥手,“那你当没听到好了。” 哥舒贺齐心里泛酸,哪能不知道宓银枝的小心思。 她不过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正厅,哥舒贺齐一个劲儿的给宓银枝夹菜,自己一口没吃。 时不时的看他一眼,都处于晃神状态。 宓银枝蹙眉,放下碗筷,幽幽盯着他看。 哥舒贺齐夹了一会儿,见碗里还是满的,怔愣了一瞬,回过神来。 “阿枝?” 宓银枝一脸兴味的看着他,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说吧,什么事儿瞒着我。” “……” “不说,那我猜猜。”宓银枝轻咳一声,目光死死的看着他,“因为温月容的事?” 哥舒贺齐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我还是要去对不对?为什么?” 哥舒贺齐垂眸,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宓银枝却恍然明白,深吸了口气,佯装淡定的问道:“亡命怎么了?” 哥舒贺齐猛的抬头,对上宓银枝的视线,又猛的移开。 宓银枝更肯定了心中所想。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终是一声轻叹,哥舒贺齐道明了详情。 说完后颓废的垂下头,“怪我,没有及时派人保护好他。” 宓银枝瞳孔微缩,虽早已想到这一层,可听到的时候,还是心悸非常,呼吸瞬间就不稳了。 怨灵作祟! 宓银枝闭眼,努力凝神消化刚才的话。 哥舒贺齐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一阵颓废感再次涌上心头。 良久,方才平息那股躁动之气,宓银枝叹了口气。 “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呀!真不是个好消息。” 哥舒贺齐苦笑:“好消息我会瞒着你吗?” 也是,宓银枝摆了摆手,“算了,我得好好思量思量。” “思量什么?” “是给怨灵折腾死好呢,还是去东瑜游玩一圈,归期不定?” 宓银枝一派轻松的样子,好似现在想的不是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哥舒贺齐眸色幽深,原本盛满星辰阳光的眼里,染上了抹不开的愁绪。 “去东瑜吧,好歹把命留着。” 宓银枝挑眉,想了想,“说的也是,命留着,好歹有回来那天!” 不可否认,温月容的手段确实了得,第一时间抓走了亡命,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 终究是改变不了去东瑜的命运。 这期间,宓银枝不是没有反抗过。 可只要她心里有了一点放弃亡命的念头,怨灵就会特别躁动,搅得人寝食难安。 特别是在晚上的时候,只要她一睡下,怨灵的意识就会特别强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本来宓银枝还想多逗留些时日。 亡命在温月容手上,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性命之忧。 可怨灵不这么想,整天躁动,生怕她不去救亡命。 不过短短五日,宓银枝又瘦了一大圈,夜里噩梦不断,完全不敢入睡。食欲全无,面色灰败,完全像个死过一次的人。 哥舒贺齐看她这样,从之前的不舍变成驱赶,整日都在催着宓银枝赶紧走,圆了怨灵的执念,不要再出来瞎折腾。 二月初,宓银枝在准备出发的前一日,再次晕倒。 温月容过来看诊,见到那个被摧残的不成人样的小枝时,有些后悔他的作为。 怨灵的能力,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强。 他想,不知在回了东瑜之后,能不能将她身上的怨灵驱逐。 宓银枝的晕倒更加快了东瑜使臣返程的脚步。 二月二龙抬头,东瑜与南蛮达成共识,明日返国。 前夜,哥舒贺齐站在院外,看着屋中灯火却迟迟不敢进去。 绿莹出来倒水才看到他,顿了一秒,才出去倒了茶。 回去的时候,屋外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屋内隐隐传来说话声。 绿莹自觉的到偏殿去候着了。 房中 “可好些了。” “本就没多大事儿,怨灵最近安分多了,没闹腾!” 宓银枝正在喝粥,百忙之中回了哥舒贺齐一句。 看她能正常吃饭了,哥舒贺齐放心了不少。 “昨夜睡得可好?” “不好,醒了一次……”宓银枝眨眼,大喘一口气儿又道:“然后又睡着了。” 哥舒贺齐一愣,轻笑出声。手又落在她头上,肆意的揉,非得把本就不好看的发髻给揉乱。 宓银枝垂眸,继续喝粥。 耳边,哥舒贺齐在絮絮叨叨。 “阿枝,去了东瑜,记得照顾好自己,要控制情绪,尽量不要想宓将军和宓锦虚的事儿,知道吗?” 宓银枝端着碗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还有,你暂且在那边住着,我很快就会去接你回来的,不要忧心。” 宓银枝依旧点头。 哥舒贺齐眼中波光粼粼,嘴角却弯出一抹笑,如若初见时那般,阳光肆意。 浅浅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宓银枝头都要掉进碗里了。 哥舒贺齐将空碗抽出,捧着她的脸,果真见她脸上满是泪痕。 哥舒贺齐好笑,粗粝的手指划过泪痕,留下一抹红。 “别哭,我会来找你的。” 宓银枝挣脱哥舒贺齐的手,随意的擦了擦泪水。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南蛮十几年,就这样走了,还有点舍不得呢!” “就舍不得南蛮,没有其他的了?” 宓银枝挑眉,红红的眼里染上粼粼的笑意。 “还有什么?” 哥舒贺齐瞪眼,一板栗即将落在额角时,见那灰败的面色,又放轻了力道。 “我呢?就没有舍不得我吗?” 宓银枝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笑看着他。 “为何要想你,想你多累呀!“ 哥舒贺齐抿唇,“累的话还是别想了,我想你就够了。” 不自觉的情话最是感人。 第195章 离 宓银枝红着眼,吸了吸鼻子,哼笑一声。 “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宓银枝突然凑近哥舒贺齐,附在他耳边神秘兮兮道:“记得我上次练习的移形换影吗?” 哥舒贺齐点了点头。 “我现在已经可以用移形换影转移三十里路了,说不定等我找到亡命,就可以带着他逃命呢。” 哥舒贺齐恍惚记起那日温月容的移形换影,虽然不通法术,但也能看出,温月容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岂是宓银枝这样的初学者可以比拟的? 可看宓银枝奸诈的笑,哥舒贺齐心情又跟着放下。 阿枝这么聪明,说不定就成了呢! “你少操心,交给我就好,我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那我就等着啦!” 两个谈到了深夜,最后哥舒贺齐见宓银枝疲态,强拉着她去睡觉。 可今夜,宓银枝依旧一夜未睡。 入眠,便是噩梦。 二日清晨,宓银枝稍作调理便准备随温月容去东瑜。 那日,晴了一个月的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缠缠绵绵,似诉别离。 温月容坐着马车来代王府接人。 宓银枝早就坐好准备,同行的还有宗鱼和绿莹。 哥舒贺齐说,她孤身在外,还是要有个人保护伺候才行,于是叫两人都跟着去了。 在门口,又因为马车的问题,哥舒贺齐和温月容杠上了。 东瑜使臣前来并没有备多余的马车,温月容的意思是和他乘一辆马车。哥舒贺齐不干,又命人重新备了两马车,三个女子单独坐。 一路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城了。 缠绵的细雨,绕着缠绵的离思,淅淅沥沥的落在窗帘车顶上,宓银枝居然会觉得困,上车便睡着了。 一直坐在家中的哥舒贺齐,在午后,突发神经,打马到了城门口。 半路,李思从茶楼出来,正好看见他离去的背影,想起来,今日就是宓银枝离去的日子来着。 该去看看哥舒贺齐的好戏才是,于是又一路尾随他上了城门。 “殿下,不是我说你啊,早叫你下手,你迟迟不动,现在好了,直接叫人劫走了!” 李思搭着哥舒贺齐的肩,也不嫌淋雨,和他一起眺望远方,继续奚落。 “你也别愁,只要这宓姑娘还单着,你就有希望,不是我和你说啊,下次抓着机会就赶紧行动,别想着什么时间未到,怕拒绝什么的。” 哥舒贺齐脸黑,动了动肩,挣开李思的支撑。 “这追女人呐,就是得不要脸,你看我当初,为了追佳禾,那真的是求爷爷告奶奶,差点把亵裤都输出去了,才换来了她点头,哎,算了,往事不提!” 李思想起那段日子都忍不住恶寒,心道自己也不容易,为了安慰哥舒贺齐,拿自己伤心事开导。 哥舒贺齐推开再次黏上来的李思,冷笑道:“可不是谁都像你这般怂!” 李思噎了一下,不服了。 “劳资哪怂了,我是让着她,让着她懂吗?” “就是怂。” 李思气急,“是,我是怂,可不像某些人,天天和人作对,说一句就要怼,打一下就还手,玩游戏认真的玩死别人。难怪你成不了事儿!” “闭嘴。” “哎哟,恼羞成怒了噻。” 哥舒贺齐扫了他一眼,寒气陡然升起。 李思撇撇嘴,换上语重心长的口气。 “真不是我说你,现在抓紧点还有点希望,要是再不行动,你怕是要注定孤独终老了。” 哥舒贺齐拍开他,又看了眼远方的官道,转身离去。 李思扶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叹一声。 “本公子果然还是太善良了,淋着雨来给你消愁,啧啧啧~” 东瑜仪仗队,宓银枝的马车走在温月容的身后。 宓银枝一睡就是半日,绿莹见她睡得好,都舍不得叫醒她。 这些日子,宓银枝几乎没睡过觉,一躺下就做噩梦,她在偏殿时常听到她惊醒的声音。 下午,队伍在沿途茶棚小憩片刻,马车停下的时候,宓银枝才醒过来。 “小枝,下来透透气。” 车外,温月容身姿玉立。 宓银枝打了个哈欠,淡淡道:“不必了,我再睡会儿,别打扰。” 绿莹宗鱼面面相觑。 外面是温月容转身离去的声音。 绿莹转眸,“姑娘,可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宓银枝摆手,“没胃口,你们吃吧,要是闷了就出去走走。” “我不闷。”绿莹也不再劝她。 之前,宓银枝强迫自己吃东西,最后都吐了出来,反而难受。 不吃也罢。 只是不知道……绿莹看着宓银枝消瘦颓败的面色,心下叹气。 这整日不吃东西,身子可怎么吃得消? 温月容被拒后,也回到了马车里,思量良久,又换来了曲明,吩咐他去办事。 待队伍休息好后,继续赶路。 可刚起步不久,宓银枝的马车轱辘就断了,宓银枝身子一歪,险些栽倒。 宗鱼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回事儿?” “奴婢下去看看。”绿莹下了马车,见侍卫站在车轱辘边,微微蹙眉。 “发生了什么事?” “这轱辘突然断了。”侍卫也是一脸莫名,这王府派出的马车,怎会这么不结实,才走不过几里路便坏了。 绿莹也觉得奇怪,蹲下身子看了眼断口处,眸色渐深。 “姑娘,马车坏了,怕是走不了了。” 宓银枝撩开帘子,问道:“可还能修?” “大概是不能了。” 毕竟一下坏了四根,直接把整个车轱辘都毁了。 听绿莹这种语气,宓银枝像是明白了什么,下马来亲自查看。 温月容也适时下车。 宓银枝只看了一眼那整齐的断口,便明白是问题所在,心道,温月容这厮,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 “温月容,我说你无不无聊啊,这马车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温月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问:“不如坐我的马车。” “不必,马我还是会骑的。” 温月容挑眉,“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若不再点调养,撑不过明日。” “我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 第196章 谁的毒性强 “我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宓银枝突然就来气了。 要不是温月容搞出个宓锦虚来,她身体里的怨灵会醒吗? 温月容抿唇,不欲与她多言,上前几步就想将她击晕。 宗鱼立马上前,欲隔开温月容的手,长剑划过他的衣袖。 温月容手微顿,广袖缓缓落下。 “姑娘可会审时度势?” 温月容眸色淡淡,声音清冷。 宗鱼浑身一震,心里畏惧,却依旧站在宓银枝身前护着他。 温月容垂眸,倏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如春风化雨般柔和温雅。 宓银枝一个晃神,突然想起十余年前那个午后,朱爷爷弄脏了温月容的衣衫,那时的笑也是这般。 嘴角弧度绝佳,却凭增了一抹肃杀之气,七分尔雅,三分漠然。 宓银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温月容出手前一秒,推开了宗鱼。 温月容的手,堪堪落在了她的眼前,只差分毫,便可取人性命。 宗鱼惊得连心跳的停了一瞬,背上浸满了冷汗。 宓银枝抬手,拍开温月容的手,有些意味不明的道:“我大概是现在才真正的看懂你。” 温月容眼睫微眨,看着宓银枝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前面的马车。 绿莹犹豫了一会儿,想要跟上去,却被温月容一个眼神摄住,不敢再动作。 队伍照常行驶,宓银枝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就坐在角落闭目养神,只当温月容不存在。 马车轱辘声沿着南蛮官道一路延伸,不知过了过了多久,温月容倏的开口:“小枝可要躺下休息会儿?” 宓银枝闭着眼装死,当没听见温月容的话。 温月容等了片刻,没见宓银枝动作,再次伸出手来,打算打晕她。 宓银枝幽幽的睁开眼。 “温先生不管怎么变,都还是那个温先生。” 一句话没头没尾,但温月容偏偏听懂了。 她是在说刚才在车外的作为。 即使过去十余年,即使心归位了,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温月容依旧没变。 宓银枝眼皮微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想要讽刺他,可又觉得吃力不讨好。 最后只能颓废的靠在车沿。 现在这副身子,走两步路都累,刚才死撑着面子克制着呼吸心跳,不想在温月容面前示弱。 可转而一想,何必这样为难自己,该怎么样怎么样吧! 宓银枝靠着车沿,翻了个白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可能是东瑜那段时日太过和谐,以至于忘了,十二年前的温月容,可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来着……” 温月容眼神微闪,嘴唇紧抿,看着宓银枝灰败的面色。 “我还记得那时,朱爷爷不小心碰了你的衣角,你就拿出瓶药水来,打算毁尸灭迹。” 宓银枝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又道:“我有点渴了,沏壶茶。” 温月容挑眉,依言行事。 这马车比宓银枝之前坐的都宽敞很多,中间就是一方小几,翻开下面便是煮茶的工具。 宓银枝侧着头,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潺潺水流声,将她带回了无心室的时光。 温月容没事干就煮茶,煮完了非得她品尝一番。 她粗人一个,可品不出什么味,只知道是比她煮的好喝就是了。 宓银枝看着那渐渐升起的烟雾,嘴角漾开一抹笑。 “那瓶子,到南蛮后,我研究了一番。” “什么?” 温月容专注着手上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宓银枝在说什么。 “从你那拿来的那瓶毒药,那毒性可不是一般的强烈呀,我只滴了一滴,还用水稀释了百倍,都把我的小兔子毒死了。” 说起那事,宓银枝还有些感慨。 她研究了甚久,都没搞明白那毒药的成分。 “温月容,你那瓶,是生物毒药吧?” “生物毒药?” 宓银枝微闭着眼,声音细微,“就是动物昆虫,花草树木,或者细菌病毒上提取的毒药。” 温月容愣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那瓶药的成分。 “那时周游西蜀的时候得来的,在一株露蕊乌头上提取的。” “露蕊乌头?”宓银枝突然又来了精神,眼眸微闪,呐呐道:“可不就是泽兰么!” 温月容眼眸微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像是没听到宓银枝的话。 宓银枝自顾自的喃喃言:“泽兰比之川乌,谁的毒性强?” 温月容突然反驳道:“泽兰,无毒。” “那你是怎么从泽兰里提取出那么烈性的毒药的?” 温月容抿唇,神色中酝酿着什么,可终是没能开口说出。 宓银枝眼中波光潋滟,为那暗淡的面容增色不少。 腾腾热气渐渐升起,马车里烟雾缭绕,眼前一片朦胧之色。 宓银枝打了个哈气,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温月容终于倒好了一杯茶递到了她面前。 “小心烫。” 宓银枝无所谓的撇撇嘴,凉了一会儿一口饮尽。 喝完还砸吧砸吧嘴,似在回味,最后有力无气的摇了摇头。 “还行。” “粗俗。” “粗鄙之人,行为自然粗俗些,不像温先生,端方文雅。”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一阵阴阳怪气儿。 温月容抿唇,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茗,才不和她计较。 宓银枝看着他文雅端庄的动作,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就睁不开眼。 “温月容,我怀疑……你在茶里,加了……”安眠药。 一句话断断续续传来,接下来便失去了意识。 温月容放下茶杯,看了她良久,低喃道:“好好睡会儿吧!” 等宓银枝再次醒来的是时候,已经是两日后。 被一阵香味叫醒的。 宓银枝睁眼,就看见曲明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小几上。 而她此时,正躺在主位上,身下是柔软的垫子,身上轻薄暖和的被子。 待曲明退下后,温月容上前,想要扶她起来。 宓银枝一惊,自己坐了起来,起身太急,一阵头昏眼花之感袭来,差点再次栽下去,好在温月容及时扶住了她。 宓银枝缓了一会儿,也不再和他计较,只看着小几上的吃食。 温月容似是浅笑了一声,将她扶起身坐下。 “都是些易消化的,尝尝。” 第197章 睡不着? 面前是一叠青菜还有一盘看起来像动物肝脏的东西,闻起来还蛮香。 温月容为她盛了一碗粥,白粥里还混着肉丝小葱,看起来很有食欲的样子。 可当宓银枝一拿起筷子想要吃的时候,一阵恶心只感袭来,忍不住的干呕。 温月容眸色微暗,看着她皱眉忍耐着恶心。 宓银枝又拿起勺子,强忍着将一碗粥喝光,看到两道菜,想吃,刚伸出手一阵恶心感再次袭来。 温月容嘴唇紧抿,就那般直愣愣的看着她,吃完额上已经是一层薄汗。 宓银枝喝完粥,正欲舒一口气,那恶心的感觉愈发强烈,刚吃进去的东西又全数吐了出来。 一切不过瞬间,宓银枝甚至没时间找个好点的地方吐,几滴污秽物溅到了温月容的锦袍上。 温月容垂眸,看着衣摆上的点点水渍,又看了眼宓银枝难受的样子,嘴唇抿得更紧了,太阳穴突突的跳,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走。 宓银枝吐到没东西吐,只一个劲儿的干呕,难受得双眼朦胧。 温月容终是叹了口气,手落在她背上,为她输送灵力缓解难受劲儿。 良久,宓银枝才缓和下来,背靠着马车,歪着脑袋连眼都不想睁开。 温月容只看了一眼,出了马车的一瞬间,化气为刀,割断了那段衣袍,又吩咐曲明收拾马车, 然后转身离去…… 曲明看着温月容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能忍到现在也实属不易呀! 车里,曲明进去也惊了一瞬,当真是一片狼藉,一股酸臭味充斥在里面,难为温月容居然忍着没杀人。 宓银枝缓过了劲儿,抬眼隐约看见曲明的影子,嘴角扯开一抹笑。 “温月容去哪了?” 曲明摇头,“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宓银枝勉强打起精神,笑看着曲明忙碌,“真难为他了,居然没生气。” 想到这,宓银枝还幽幽的笑出了声。 只是神乏气虚,声音极小,若非曲明是个练家子,五识通明,几乎听不到。 曲明安安分分的将马车收拾好了,又看宓银枝身上亦有些污秽。 “叫绿莹进来。” “是。” 邪恶如曲明,他刚才还在想,是不是要等主子回来给她换衣裳。 画面不敢想。 等温月容再次回来的时候,明显换了一身衣服,进得马车,里面充萦绕淡淡的馨香,不烈不颓。 宓银枝躺在主位上,好不安逸。 她是想明白了,她现在是个病人,当然不能亏待了自己坐角落去。 温月容抿唇,看她大爷的姿态,安分的在一边落座。 不一会儿,曲明又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 宓银枝闻到味道就蹙紧了眉,明显的拒绝。 温月容把药端到她面前,等着她接,见她不为所动,眉头又蹙了起来。 “可要我喂?”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没啥杀伤力,最后只得安安分分的接过药来。 刚闻到那股子味儿,就有想吐的冲动,又想着不能和自己身子过不去,便皱着眉,一口饮尽。 那股恶心感随之而来,宓银枝皱眉之际,一颗酸酸甜甜的东西塞进了她嘴里。 “唔~” “蜜饯。”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她知道是蜜饯! 还别说,酸酸甜甜的,真压制住了想吐的冲动,宓银枝吃完一颗,眼睛都亮了。 温月容自觉的又送上一颗到她嘴边。 宓银枝再次吃下,她怀疑温月容有故意的嫌疑。 在她一口咬下蜜饯的时候,又不小心咬到了他的手指。 温月容挑眉,笑看着她。 宓银枝莫名脸红,往后退了退,将他的手指吐了出来。 垂眸,看着他放下了手,然后拿出方巾擦了擦。 宓银枝满头黑线。 这人,还真是…… “可还要?” 宓银枝蹙眉,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吃了。但空瘪瘪的肚子又在叫嚣着。 最终无奈伸手。 “还要。” 温月容假意没看到宓银枝伸出的手,仍执意要一颗一颗的喂她吃。 虽然内心的是拒绝的,奈何她现在已经半个月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能吃得下的,哪能就这样放过。 无奈之下,宓银枝靠在车上,任由温月容一颗一颗的喂着吃。 嚼得有力无气,生生花了半个时辰才吃完了那一碟蜜饯,完了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眼直溜溜的看着那空盘。 温月容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适可而止。” 宓银枝不屑的闭上了眼。 转而一想,又挣开眼,见温月容依旧坐在身侧,没啥动作,内心卷起涟漪。 洁癖精怎地不擦手了? 她好像也有一天没洗头了吧。 宓银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发丝,好像不是很油。 温月容见她的动作,眼睛微眯,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掏出了一张方巾擦手,而后用灵力焚毁。 宓银枝嘴角微抽,目光落在他手上,“我说,你袖里到底藏了多少方巾啊!” 温月容垂眸,目光落在广袖中,而后笑问:“想知道?” 宓银枝点头。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袖中藏了多少方巾。 好似从十年前就是这样,每天都要拿几次方巾擦手,擦完又焚毁。 温月容幽深的眸子锁着她,晶亮的瞳孔里映着她的面容,晃眼得紧。 温月容起身,慢慢移到她身边坐下。 宓银枝皱眉,下意识的挪开一点,奈何疲乏的身子,连活动都成问题了。 温月容面对着她,倏尔笑道:“不告诉你!” 宓银枝噎了一瞬,眼神怪异的看着他,想要怼他两句,可又使不上劲儿,最后只得作罢。 眼睛一闭,腿一伸,躺下继续睡。 顺便背对着温月容蒙着被子。 温月容看着那鼓起的一团小丘,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转瞬即逝。 躺下的宓银枝并没有真正的睡去。 她担心睡着了又该做噩梦了,可又想着出城这一路并没有做过噩梦,睡得倒是安慰,又跃跃欲试的尝试着入睡。 大概是被噩梦折磨怕了,即便安慰自己没事了,即使非常的疲惫,可还是睡不着。 “睡不着?” 温月容的声音幽幽传来。 第198章 杨贵妃的娇柔 温月容看出了宓银枝的烦躁,又打开了一个暗格,拿出安神香点上。 香烟袅袅,在马车中散开。 宓银枝凝神嗅了嗅,心里默念起成分。 沉香,薰衣草,决明子,梅花,藿香,还有…… 宓银枝皱眉,还差一味。 “泽兰!” 温月容像是知道宓银枝所想,提醒了一句,宓银枝恍然大悟,转而惊恐道:“你想毒死我?” 温月容扶额。 “泽兰无毒。” 宓银枝转念一想,温月容也不可能毒死她,又放下心来,可嘴上依旧不饶人。 “怎就无毒了,泽兰便是露蕊乌头,同属乌头,比之川乌,毒性也不会小吧?” “小枝,你通习医理,怎会不知方梗泽兰?” 宓银枝面向里头,只闻其声,不知道温月容此时是个什么表情。 只想了一会儿,做恍然状,“方梗泽兰?可不就是地瓜苗吗?” 中药里,很多东西长得相似,很多东西也容易搞混。 就像泽兰,可指毛叶地瓜苗,亦可指露蕊乌头。 两药材科属天差地别,性味也南辕北辙。 地瓜苗自是无毒,可乌头属的露蕊乌头却是有剧毒。 所以……那个万古泽兰,是无毒地瓜苗,还是剧毒老乌头? 宓银枝抱着被子,幽幽的笑出了声。 “笑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笑,所以就笑了。 也许正是安神香发挥了功效,被子里暖烘烘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待宓银枝呼吸平缓了,温月容用冷茶浇熄了熏香,坐在一边看着那小小的一团,一看,就是一整天。 黄昏的时候,车队在周家里住下。 周家里是南蛮东边的一个大镇,人口众多,官富民饶。 温月容便下榻于此镇最大的客栈。 镇长出来见了个礼,奉承了几句,知道不需要他的招待时,就识趣的回去了。 只留下了一拨人随时听后差遣。 宓银枝一路从头睡到尾,到了客栈就窝在床上没了动静。 绿莹看了她半晌,也没舍得打扰,安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宗鱼进来就隐在暗处,当不存在一样。 现在正是住店的高峰期,好在整个客栈都被使臣包下了,不会很吵。 宓银枝一直睡到了绿莹叫她起来吃晚饭。 刚睁开眼时,宓银枝还有些迷糊,屋里光线暗淡,窗外更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是清晨还是晚上。 当真是睡糊涂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时,姑娘快些起来用点饭再睡吧!” 宓银枝颓废的趴在床上,看着窗外树影晃动,良久才撑着身子起来。 绿莹赶忙扶起。 宓银枝瞬间有种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既视感。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有杨贵妃的娇柔,当真稀罕! 桌案上,传来饭菜的香味,同样是清粥小菜,宓银枝坐在那搅和半天,硬是一口没吃。 绿莹看的直皱眉。 “姑娘,可是不合胃口?” 宓银枝撑着脑袋,哀叹一声,“还是吃不下呀!” 转而一想,又回忆起了温月容给她的蜜饯,嘴里唾液开始分泌。 “你去给买点蜜饯吧,腌菠萝!” “腌菠萝?” 对哦,古代还没有菠萝的叫法 “就是凤梨,腌凤梨!” 绿莹皱眉,看向暗处的宗鱼。 “那姑娘你别乱走,我去给你买。” 宓银枝点头,动作有些呆滞。 绿莹带着很不放心的心态开门,就见温月容幽幽的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蜜饯,正是宓银枝所说的腌凤梨。 绿莹让开,想了想,和宗鱼站在一起降低存在感。 宓银枝见温月容来了,没甚兴致,却在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温月容目光落在桌上一点未动的晚膳上,坐在她对面,将蜜饯放老远。 宓银枝的目光追随着蜜饯,落在对面桌上。 “先吃饭。” 宓银枝瘪瘪嘴,看着那一桌子东西,完全提不起胃口,如饥似渴的看着温月容面前那碟腌凤梨。 他完全不为所动,宓银枝无奈,搅着碗里的粥,勉强喝了一口,胃里再次反酸,想吐的感觉袭来。 宓银枝强忍下来,又喝了一口。 心道,宓银枝嘞,你就别作了,劳资都舍生取义去救你哥哥了,再折腾下去,劳资死了,看谁去就你哥! 如此默念了几遍,没想到还真的有用,虽然依旧想吐,可勉勉强强能够喝下小半碗粥了。 剩下的一点是真的不想喝了,见温月容还看着她,实在无奈之下,又搅和着碗里的粥眼却落在对面的碟子里。 温月容像是没看见般,直到门再次被敲响。 绿莹识趣的开了门,是曲明端了药进来。 温月容接过药碗,隔着桌子递给宓银枝。 “先喝药。” 宓银枝瘪瘪嘴,深吸了口气,闭眼一口闷了。 喝完一颗蜜饯又落在了她嘴里。 温月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身边,手里端着那碟腌凤梨。 宓银枝顺手接过,自己吃着玩,缓解嘴里的苦涩。 温月容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她不雅的吃香。 烛火噼啪作响,柔和的光线下,温月容面容也变得细腻柔和,宓银枝不经意一撇,又匆匆移开视线,专注于吃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怨灵听懂了她的话,接下来几天,宓银枝当真好受多了,身体开始恢复,食欲也好了不少。 饭后四仰八叉的躺在主位上,感叹着这些日子的痛苦难忍。 “早知道那宓锦虚可以威胁到她,我早该用了才是,哪还用吃这些苦头!” 说着,还嫌不够解气,拿手锤了锤软铺,以示气愤。 温月容完全不为所扰,安安静静的看着书。 “话说,明天是不是要过关到东瑜了?” “嗯。” “天刑村离边关蛮近的。”宓银枝意有所指。 温月容依旧沉迷于书中无法自拔,好似没听到宓银枝的话中话。 “温月容。” “嗯。” “来都来了,何不去看看?” “没兴趣。” 宓银枝脸黑,瞪了他一眼,也拿过那本灵书来翻看。 说实话,即使是黄离给了注解,她还是搞不懂,半蒙半猜,也只懂了个大概。 第199章 心仪的姑娘 于是,看书都是走马观花,翻看速度飞快,看到感兴趣或者简单点的,才会停下来多看几眼。 马车里,温月容翻书声从容不迫,哗哗声慢且悠扬,而宓银枝完全就是作怪的,时不时制造点噪音,打破这一方宁静。 良久,温月容像是受不了了,抬手抽走宓银枝的书。 “书岂是你这样看的?” “这样看怎就不对了?”宓银枝抽回书,故意翻得噼啪作响,“我这叫不求甚解。” “囫囵吞枣!”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温先生说得在理,劳资不跟你一般计较!” 温月容挑眉,再次将书抽来,翻看了两页。 “谁注解的?” “要你管!” “简直一塌糊涂。”温月容手覆在书页上,粼粼金光闪过,书页上的注解全都不在了。 等他的手再次划过的时候,又在字体下方,又出现了一段段小楷,字如其人,清逸端方。 宓银枝挑眉,接过灵书,看了两眼,上面注解的方法比之黄离的,确实精妙不少(虽然她也看不懂)。 “好好研习,月余可有所精进。”说完,温月容再次坐下,安静看书。 宓银枝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捉摸着新得来的手抄,心思渐渐沉静,认真的看起了书。 晚间,刚好到达安塞。 一行人住在了府尹的府上。 尤记前年刚入夏的时候,哥舒贺齐以视察为由,想要带着她游玩一番,再去天刑村看看。 没想到,遭遇刺杀,又遇上了温月容这个瘟神。 瘟神?温月容! 宓银枝突然跑偏,看向身旁的温月容,眼神变得越发怪异,她咋觉着瘟神这个词就是为温月容量身定做的呢! “想什么?” “想瘟神。”宓银枝脱口而出。 温月容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居然还笑了笑。 宓银枝嘴角微抽,率先进屋了。 说来也巧,前年她来安塞,便是住在这里的。真没想到,会再次来访。 不过心情倒是大不相同。 绿莹宗鱼跟着进来,把行李放下又开始收拾屋子,宓银枝再次趴到床上。 这些日子,她怕是有除了上茅房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了。 “绿莹,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 “奴婢把衣服收拾一下。”绿莹一本正经。 宓银枝撇撇嘴,“你知道天刑不?” “自然是知道些的,还多亏了姑娘,研制出了苦参酿酒方,让天刑不再是绝症。” 宓银枝翻了个身,脑袋搁在胳膊上,偏头看着绿莹忙碌。 “那你知道这附近就有一个天刑村吗?” 绿莹折衣服的微顿,看向宓银枝,后者对她眨眨眼,“想不想去看看?” 绿莹抿唇,表示对天刑村没啥兴趣,况且宓银枝现在身子弱,可不能任由她乱跑。 “姑娘,你这身子刚开始恢复,还是安分些吧。” “当我没问。” 绿莹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事。 晚间,小厮过来请宓银枝去前厅用饭,被拒了,然后又把饭菜送到了厢房。 宓银枝勉勉强强吃了一点,然后又惦记上了腌菠萝。 温月容恰巧就在此时送来。 宓银枝怪异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人就是肚子里蠕动的某个东西,总能适时猜到人心中所想。 “吃吧。” 宓银枝也不跟他客气,端着碟子欢快的吃起来。 等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宓银枝望了望天色。 “温月容,我想出去走走。” “不许。”拒绝得毫无压力。 宓银枝撇撇嘴,“坐了七八天的马车了,快生蛆了,放我出去透透气吧!” “你会跑。” 宓银枝噎了一瞬,说实话,她还真有这种心态。 要是精力回来了,说不定她还真跑了,不过宓锦虚的命握在他手上,想想还是算了吧。 “我这身子,哪跑得出你的手掌心啊!” 温月容打量了她一会儿,想了想,貌似也是这么回事儿。 “我跟你去。” 宓银枝脸瞬间就黑了,出去走走还带个拖油瓶? “不想去?” “去!怎么不去,我先收拾收拾。” 温月容淡淡的点了点头,出门了。 宓银枝转眸,看向绿莹,“一起去不?” 不用她说,绿莹都是要跟着,宗鱼也会跟着。 这个是哥舒贺齐耳提面命的,去哪都要跟上。 除了温月容马车上不了,其他地方也不敢松懈。 于是一行人就这般出门了,安塞地处偏远,不计较宵禁闭市什么的,现在正处于玩乐的高峰期。 街上人来人往,杂耍商贩,好不热闹。 温月容毫不自觉的走到宓银枝的身边,绿莹幽幽怨怨的跟在了身后,宗鱼更是落得远。 宓银枝一路走走晃晃,东看看西瞧瞧,啥也不买。 直到路过一个街道的时候,有一丝怔愣,停了下来。 这里,便是哥舒贺齐被刺杀的花阶巷,宓银枝似乎能透过熙攘的人群看到曾经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想什么?” “这安塞府尹倒是个会管事儿的,短短两年,便将这里恢复原貌了。” 温月容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一旁的小摊上。 随手拿了一支发簪,摸索打量着。 “公子,这簪子可还满意?” 温月容点了点头。 那姑娘见温月容生的俊俏,脸上都染上了绯色,说话更是娇中带媚,极力的在温月容面前刷存在感。 “公子,虽说我这是小摊,但这簪子可是上好货色,若是送给心仪的姑娘,姑娘铁定喜欢。” “不喜欢!”一旁的宓银枝无情打断,不过随口一说。 那姑娘噎了一瞬,面色嫌恶:“人家喜不喜欢管你何事?” 宓银枝撇撇嘴,捻起簪子,正待数落数落,一旁的温月容倏而插话:“她便是我心仪的姑娘。” 一旁两人俱是一惊,宓银枝心跳漏了半拍,没想到温月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待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温月容从宓银枝手中抽回发簪,意有所指,“我以为你承认是我心仪的姑娘。” 宓银枝闹了个大红脸,刚才没反应过来,那商贩说的是心仪的姑娘会喜欢,她倒是一口给人回绝了,岂不是承认她是他心仪之人? 宓银枝一拍脑门儿,失策! 第200章 孰真孰假 “我就是随口一说了,再说了,老板不是说了吗,你心仪的姑娘喜欢,我可不喜欢。” 温月容眼中闪着光,淡雅纯粹,宛如星辰。 “这簪子我要了。” 商贩撇撇嘴,“十两。” 宓银枝瞪眼,“你讹冤大头呢?就一破簪子还十两!” “姑娘,口下留德啊,这簪子可是上好的玉石打造的,卖你十两算是便宜的了!” 商贩也是气不过,就这样讹上了。 宓银枝好笑,她虽然不认识什么玉石,但好歹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就这,还上好玉石?不就是块儿普通琉璃石加两根铜钗吗?” 被人说中,商贩面红耳赤,“买不起直说,拿来,我这不招待你!” “哟,承认了?” 温月容挑眉,看着宓银枝那得理不饶人的傲娇样,怎么看怎么好看。 在两人的火药味愈演愈烈之时,温月容手摊开,手里便是一块儿十两的银锭子,随手放到了小摊上。 宓银枝瞪眼,“你傻呀,这不明显的冤大头吗?” 温月容挑眉,伸手将发簪戴到宓银枝发间,本来空无一物的发丝间多了一根簪子的装饰,活泼灵动了很多。 戴好发簪,又俯身到宓银枝耳边,轻声道:“假的。” 宓银枝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说的是发簪,“我都说了是假的你还买,白痴!” 温月容轻笑出声,浅浅的呼吸落在她颈脖间,染上一片绯红。 “我是说,银子是假的。” “啥?”宓银枝以为自己幻听了。 “假的银子换假的发簪,不亏。” 终于听懂了温月容的话,宓银枝瞪大龙眼,没想到温月容居然也有腹黑的时候。 堂堂万古神,东瑜皇爷,居然拿假银子买东西,当真是千古奇闻呀! 宓银枝噗嗤一声笑,身子跟着颤抖起来,恍惚间,脖子送上了温月容的唇,两人俱是一惊。 宓银枝退身,却被温月容揽住,动弹不得。 温月容目光落在她头顶,清浅笑意传来。 “带着,好看。” 如碎玉击磬般声音落入宓银枝耳中,那种耳朵怀孕的感觉又来了。 宓银枝偏了偏头,蹙眉想要躲开些,却发现温月容的存在越发强烈,连呼吸的频率都可数清。 而那句好看,更是直击人心,沉沦不过一瞬间。 身后的绿莹见事态不对,突然上千,给宓银枝递了两块儿腌菠萝。 “姑娘,这是刚买的蜜饯,要不要尝尝?” 宓银枝瞬间回神,兴致勃勃的捻起一块儿品尝,疯狂的点头。 “好吃,还有吗?” “多着呢!”绿莹指了指宗鱼的位置,宓银枝飘走。 温月容视线跟着那倩影移动,而后落在了身旁的绿莹身上。 绿莹不禁打了个寒颤,垂着头跟上了宓银枝。 今夜,大概是宓银枝难得的闲暇了吧。 二月初,弦月当空,怨灵倒像是知道了二月中不远了,再次躁动起来。 白日里,在车上参悟灵书,正待施法变个东西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阵头晕眼花,刚聚拢的灵力溃散,整个人无力的倒下。 温月容及时接住了她,又是一番压制,才勉强控制了怨灵的躁动。 “看来得快些回京了。”温月容喃喃自语。 宓银枝默默望着车顶,面色灰败,额上青黑,一副死人像。 “温月容。” “嗯?” “你当真不知道我身体里有怨灵的事儿?”宓银枝突然发问。 温月容愣住,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不知。” 宓银枝头偏向一边,不再说话,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温月容拿宓锦虚威胁她,说实话,若是按照她的性子,会力所能及的救一下,却不会搭上自个儿。 奈何身体里住着个怨灵,不管是为了宓锦虚还是为了她自己的性命,都不得不去救。 她纠结的却是,若是温月容不知他身体住了怨灵,又有多少成把握可以威胁到她呢? 若是他知道她身体里有怨灵,那……可想过怨灵侵蚀,会对她造成什么危害? 宓银枝不知为何,纠结于此。 因此脑子异常清醒,即使疲惫不堪,也睡不着觉。 温月容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不知怨灵之事。” 宓银枝背对着他没有回复,温月容倒像是犟上了一样,再次强调:“我不知怨灵之事。” 宓银枝蹙眉,“我知道了,你不用强调。” “你知道……却不信我。” 宓银枝背对着他,看不到温月容此时的表情,低垂的眸,紧抿的唇,依旧冷淡的脸上,染上了一种叫做委屈的情绪。 宓银枝没有回复,因为她确实不怎么相信。 不一会儿,一阵馨香传来,又是那日的安神香,宓银枝不但没能安神,反而越发的清醒了。 翻身之际,一道光在脑海中闪过,宓银枝猛的坐了起来。 “温月容,这安神香里还加了什么?” 温月容眼里有一丝迷惑。 “我调制过各种安神香还有助眠的汤药,吃完都没有用,为何独独你的安神香可以助我安睡?你到底加了什么在里面?” 温月容眸色微深,沉默不语。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自己起身掏出那熏香来研究。 碾碎了香丸,一味药一味药的研究,最终发现了一些质地偏硬的碎粒,欲拿进嘴里尝尝时,被温月容拦下。 宓银枝莫名的看着他。 “是罂粟壳?” “是。” 宓银枝听到温月容肯定的回答,反而轻松了。 也是,罂粟壳有镇定安神,镇静催眠之效,用来做安神香确实好用,但计量需好好把握,过多会导致上瘾,反而一发不可收拾。 是以,那日,在宓银枝睡着之后,温月容便浇熄了安神香。 “罂粟壳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 宓银枝撇撇嘴,现在头脑清醒,完全睡不着,于是撩开的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们这是到哪了?” “江溪,大概还要九日到达京城。” 此行一路北上,风土人情变化极大。江溪百姓更是依山傍水而居,出行渡船,少有乘车,只因此地水域丰富,大道不多。 是以,车队在此地行驶极慢。 此地虽不富裕,光景却极美,小桥流水人家,当真如诗中所言。 “温月容,我们今晚在这休息吧。” 第201章 皇奶奶 温月容开窗,开了眼天色,淡淡道:“下面还有一个城池,到那再歇。”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这里不行?” “怨灵为水结,遇水则强。” 宓银枝回头,看了他一眼,深深的怀疑他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个无形无体的东西,还会怕水? 只一个眼神,温月容便知道她心中所想,眼里盛满的了笑意,面上却不显分毫。 “天地万物皆有定法,都分阴阳。就如同鬼魂喜暗恶光一样,邪祟喜阴恶阳,怨灵喜水恶燥。是以,在依山傍水的地方,怨灵最易出来作祟。” 宓银枝听完,一阵恶寒,摆了摆手,“快走快走!”她可不想再体会一次怨灵侵蚀的痛苦了。 由于宓银枝体内怨灵躁动,于是加快了行程,九日后,抵达了京都。 仪仗队入城,百姓们都知道车上坐的是宓将军遗孤,议论声不少。 褒贬皆有。 宓银枝撩开帘子看了一会儿,无趣的撇撇嘴,可又要耐着性子听,说不定就听到关于宓锦虚的消息了呢! “不是说摄政王要宓锦虚吗,怎地又接回宓银枝,这两兄妹待遇也相差太多了吧?” “谁知道呢?我看多半是场鸿门宴,风风光光迎进来,到时候再随便找个罪名杀了,不都说了吗……斩草要除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得头头是道。 “这宓家兄妹本就是摄政王的心病,不除去,日夜难安呀。” 黑衣少年不屑的撇撇嘴,“你们怕是想多了,没看到皇爷亲自相迎吗,皇爷罩着的人,摄政王敢动?” 书生不服,“还皇爷呢,失踪那么多年,势力早就被摄政王挖空了,一人之力,怎与他斗?” 黑衣少年失笑,“你怕是不知道当年皇爷干过的事儿,这样的瘟神,谁敢惹呀。就算他走了再久,在东瑜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黑衣少年瞟了一眼那远去的马车,覆在书生耳边低声道:“据我所知,皇爷这是看上宓家姑娘了,想要娶过门呢,你说,这未来的皇奶奶,摄政王……敢杀吗?” “皇奶奶?”书生瞪眼,惊呼出声。 黑衣少年倏的蒙上他的嘴,“小声点,要是被发现了,铁定治你个造谣之罪!” 书生疯狂点头,示意他可以松手了。 少年松了口气,警告道:“不许说出去啊,这可是我宫里的相好传来的消息。” 书生再次点头,看着黑衣少年离去,一时有些懵。 “话说,这人谁呀?怎地一点印象都没有!” …… 温月容没有去驿站,而是带她到了以前住的别院。 寻常人家的四合院,在巷子深处,很是安静。 说实话,这地儿宓银枝还蛮喜欢。 “现在我人都到京都了,说吧,你能怎么救宓锦虚?” “先去休息吧,不急。” 宓银枝瞪眼,怎能不急,这都初九了,还有五六天就是行刑的日子。 “你最好有办法!” 撂下狠话,宓银枝随便进了个屋子,看见床就躺上去了。 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身子又弱得很,当真是劳累。 即使是怨灵再次苏醒,她觉得她都能睡着。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了,她也没反应,直到二天早上,宓银枝迷迷糊糊的看到身边有个人影,睁眼见温月容坐到身边,这才猛的惊醒。 “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房间。” 宓银枝满头黑线,她记得她进的是耳房啊! 温月容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般,很是好心的为她解惑了。 “我住耳房,主屋只药房。” 呃… 仙人板板! 以后要是谁跟她说温月容不习医了,她跟谁急。 宓银枝若无其事爬了起来,阴阳怪气儿道:“难为温先生在床边坐了一夜。” 温月容眼里盛满星光,浅笑不语。 “咳咳~我饿了。” “饭已经做好了。”温月容让开身子,让她下床。 宓银枝嘴角一咧,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怀好意的问道:“谁做的?” 温月容愣了一瞬,漠然道:“自然是曲明。” 宓银枝撇撇嘴,“还以为是你做的呢!” 温月容挑眉,自然想到了以前在九重天上的事。 “小枝若想吃,做做也无妨。” 想起当年那盘地瓜藤,宓银枝摇了摇头,当真是寡淡得很。 “算了,嫌弃!” 温月容抿唇,幽幽的看着她。 宓银枝无视,一个人飘去吃饭了。 饭后,宓银枝再次提起宓锦虚的事。 “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救他?” 温月容抬眸,眼神渐渐变得幽深,“我从不管国事。” 宓银枝瞪眼,“翻脸无情啊,你别给我说你救不了啊!” “可救。” 宓银枝缓了口气,等着他的后话。 “在东瑜,我唯有一个身份在罢了,却是无法干涉朝政,不若……” “宓锦虚的事儿可不是朝政!”宓银枝无情打断。 温月容垂眸,淡淡道:“小枝若是拒了哥舒贺齐的婚……” 宓银枝冷眼扫来,温月容倏的闭嘴,接下来的话鲠在喉,不上不下。 宓银枝却笑了起来,“不若拒了哥舒,再嫁给你,这样我便是皇奶奶了,摄政王那小子怎么都要给皇奶奶的几分薄面吧?” 阴阳怪气儿的语气,明显的讽刺,温月容垂眸,嘴唇紧抿,显然是默认。 宓银枝倏的冷笑一声,没想到路上随便的几句闲言碎语竟是真的! “我想去看看宓锦虚。” 温月容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同意。 御史台地牢 宓锦虚被单独关押在地牢深处,做重犯处理。 幽深的甬道,又潮又闷,前面的狱卒正点着壁灯,地道勉强可见。 宓银枝暗恼,难怪哥舒贺齐派去劫持的暗卫毫无消息,原来藏得这般隐蔽。 地牢深处,亡命背对着牢门,坐在枯草上。 即使听到了声响也没甚反应。 宓银枝挥了挥手,狱卒自觉退下。 “亡命。” 亡命闻声,猛然抬头,面上闪过一丝欣喜,而后又归于平静。 “亡命!”宓银枝又叫了一声。 亡命愣了一瞬,这才转过头来,见宓银枝站在铁门之后,莹莹灯火照着浅淡的笑容…… 第202章 人之将死,其话也多 “还活着啊,不错!”宓银枝盈盈一笑,一撩裙摆,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隔着铁门相望。 亡命看了她良久,幽幽问道:“你怎么来了。” 宓银枝撇撇嘴,“不是我想来,是你那个妹子,缠着我来的。” 宓银枝表示,她也很无奈啊! “阿枝~” “得得得,刚相认,我还没高兴几天呢,你又被抓了,兜兜转转,我还是得到东瑜来浪一圈。”宓银枝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早该跟着温月容走了,如此也不会唤醒怨灵。” “她……又被唤醒了?”亡命问得小心翼翼,少年的脸上呈现出一丝茫然。 宓银枝瞥了他一眼,突然将一个东西丢给他。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亡命有一丝怔愣,缓缓打开白布,包着一包蜜饯,晶莹剔透的样子,亡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地牢待了半个月,就没一天吃好睡好过。 “尝尝?” 宓银枝挪近了些,靠着铁门坐着。 “真别说,你们还真是兄妹情深,知道你被抓走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怨灵瞬间就清醒了。”宓银枝望天,回忆那段时间“你那妹妹可真能折腾,劳资差点就死在她手上了!” 亡命手微顿,而后将一颗蜜饯送入嘴中。 “味道如何?” “还不错。” “我猜你妹妹也喜欢吃这个,我之前吃不下饭的时候,就只吃得下这腌凤梨。” 亡命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讨厌吃。” “嗯?”宓银枝惊愕,“那为何……” “因为我爱吃。”亡命抬头,看着头顶那一束光线,“我经常拿腌凤梨逗她,她不爱吃,我就想尽各种办法逼她吃,可把她气的不轻。” “呃……” 宓银枝汗颜,她梦中可没出现此番场景,没想到他们两人这般相处,这哥哥,当真是……骚! 明明想要调笑两句来着,可看着亡命单薄的身影,又是一阵恍惚,眼前一黑,眩晕感袭来。 “安分点。”宓银枝蹙眉,努力平稳气息。 “你怎么了?” “你妹说想你了!”宓银枝撇撇嘴,想着这怨灵当真不让人省心。 郁闷了一会儿,又想起正事,“话说,我要是把你从地牢带出去,你有几分逃跑的把握?” 亡命愣住,呆呆的看着她。 宓银枝满头黑线,“不会一分都没有吧,要不要这么low?” 亡命回过神来,莫名道:“这地牢根本出不去。” 所以,何来几分把握逃走之说? 要不要这般消极,宓银枝瞪了他一眼,随即释然,“罢了,当我没说!” “来吧,还有什么遗言,快说吧,难得见上一面。” 宓银枝躺在铁门上,一手搭在膝上,一脚随意摆动着,好不安逸。 亡命看了良久,“你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 “我本来就不是她。” 亡命一噎,将蜜饯包好,放入怀中。 “我就当你是了。” 宓银枝点点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亡命看起来冷冷淡淡,没想到话还挺多。 当真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话也多。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她小时候有多爱哭,有多讨人嫌,闯了多少祸。 宓银枝只当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直到亡命唠唠叨叨说完了,宓银枝才揉了揉耳朵。 “没想到,你话这么多。”亡命垂眸,脸色微红。 “你们既然关系这般好,你那时候到底遇上了什么,才没有回去找她?” 亡命嘴角嗫嚅,呐呐道:“我被官兵抓走了。” “抓走了?”宓银枝心惊,“那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送我回城的时候,遇上了南蛮商人,我乘机逃脱,然后跟着商队回到了你藏身之地,可是那里早没了你的身影。” 这不废话,这么多天了,还在那里待着,岂不是等死。 后来,亡命跟随商队一路南下,到了南蛮。 当了两年的乞丐,认识了不少道上的小混混,凭着关系办了张通牒。 更名亡命,稍微长大一点便去从军了。 “说起来,我还听说过,宫中有一女药司,研制出了苦参酿酒方,救了不少人呢……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阿枝还活着。” 为了能再见到宓银枝,亡命在军中几番挣扎,冲锋陷阵,最终坐到了参军的位置,也可以和将军们同堂策论。 他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哥舒贺齐监军的时机,在他面前张扬表现,最后获得哥舒贺齐的赏识提拔。 也能顺理成章的去代王府拜访。 能见到心心念念十余年的人儿。 亡命说着说着,声音就飘忽了,嘴角扬起一抹笑,为那张冷漠的脸增色不少。 宓银枝瞥了他一眼,心里一暖心道,有个哥哥也不错。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这些莫名的感觉,到底是来自怨灵,还是她自己的? 莫无笙那世,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却渴望哥哥的关怀。 父母在研究院,甚少回家,于是将她送到了乡下爷爷家,她从小就和爷爷生活在一起。 爷爷研习中医,她却说中医的妄论,偏偏要和爷爷作对学西医。 爷爷还带着叔叔家的孩子,算是她堂哥。 那堂哥同亡命一样,是个冷性子,不管怎么逗他都没甚反应。 以前,她把他收藏的典籍都撕了,也只是吼了她两句。 说实话,堂哥性子实在是冷,她和那堂哥没啥感情,此时却莫名想他。 除了爷爷之外,陪她最多的,也就是这个堂哥了吧! 宓银枝抬头,同亡命一起望着屋顶那一缕光。 “阿枝(亡命),你和她(他)很像。” 两人同时开口,俱是一愣,随之笑开…… 两人不知聊了多久,直到地牢的烛火渐渐暗淡,直到温月容派人来请,宓银枝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改天再来看你!” 亡命眼眸微闪,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还能有几个改天呢? 离行刑之日,不过五天罢了。 但宓银枝难得守诺。 在此后的几天,宓银枝天天都会过来,一人牢里一人牢外聊天,侃天侃地。 一聊,就是一整天! 第203章 亡命 近日,宓银枝天天早出晚归的,只知道往地牢跑,将温月容晾在一边。 温月容心情明显抑郁,她却装作没看见,直到二月十三那天。 宓银枝又去看了亡命一次,这次,只问他一句:“可想我救你出去?” 亡命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而后摇头。 “你不欠我的。” “那行吧,此次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宓银枝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好不潇洒。 亡命看着那单薄的背影,眼睛酸涩,喉头哽咽,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十四日晚,宓银枝像平时一样安安分分的吃完饭,准备去休息,温月容叫住了她。 “明日便是行刑日了。” 宓银枝撇嘴,“我知道,不用你强调。” “可想好怎么做了?”温月容垂眸,掩盖眼中神伤。 宓银枝咧嘴笑开,突然又反身坐到了桌边,撑着脑袋问他,“你说我该怎么做?” 温月容跟着坐下,倒了杯凉茶,静静的饮着。 宓银枝注意着他的小动作,心道,如此挑剔的人居然喝凉茶,这心里是有多燥啊! 想到这,宓银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月容状若未闻,良久,方才吐了口气,轻声道:“我猜,小枝是个重情重义的。” 宓银枝倏的变了脸色,冷眼看着他:“温先生当真是了解我呀!” 这便是承认了救亡命,也就是说答应了温月容的条件。 温月容愣了好一会儿,待回过神来时,宓银枝已经回房歇息了。 虽然手段下作,强行逼迫,可他……依旧欢喜。 只等万籁俱寂的时候,被窝里的宓银枝微微耸动,凝神念咒,移形换影,转眼便来到了地牢门口。 看到四周景象,宓银枝暗自松了口气,惊醒了里面的亡命。 “谁?” “是我。”宓银枝踮着脚,悄悄来到铁门口。 亡命眸色幽深,审视着她。 “你如何进来的?” 宓银枝做了个嘘的姿势,“出去再说。”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打开将里面的液体倒在铁索上,嗤嗤嗤的声音传来,好不瘆人。 铁锁渐渐被腐蚀,断裂。 宓银枝及时接住,免得发出声响。 亡命一直看着她,嘴唇紧抿,思绪万千。 “出来!”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将还在发愣的人给逮了出来,凝神念咒,不过瞬间,两人又出现在了城门外。 亡命恍惚的看着四方景色,惊讶得说不出话。 宓银枝可得意着,“嘿,劳资在地牢探查了好几日,可不是白去的!” “探查?”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不然嘞,陪你瞎比比呀!” 亡命一噎,脸色不甚好看。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找地方躲起来。” 宓银枝撇撇嘴,失望的是现在只是到城楼下,这个尴尬的地方。 在城楼里嘛,好歹能找户人家避避,在郊区嘛,好歹离京城远,一时半会儿追不来。 前几日晚上明明试过了,最远可跑到兰陵县的,大概是带着个人,灵力输送不够了。 “我再试试,看能不能到兰陵。”宓银枝不死心,再次念诀,“迂行迢迢,移形换影!” 再次现身的时候,还在荒郊野外。 宓银枝灵力消耗过度,颓废的趴在地上不想动。 “啊,让我去死吧,这是什么鬼地方?” 亡命抿唇,将她扶起来,“我背你,得先离开这里,到隐蔽的地方藏身。” 两人借着月色,离开了此地。 待天色朦胧的时候,两人到了一个村庄。 “放我下来。” 亡命依言放下她。 宓银枝二话不说蹲在地上,搅了一坨泥往身上擦,脸上也不放过。 亡命呆站着看着她。 “看我干嘛,你也来呀!”宓银枝一把拉下亡命,“装乞丐混进去,这样就没人注意了。” 这种小村庄,家家户户都熟眼得很,除了装乞丐还能干嘛? 亡命抿唇,看着宓银枝的花脸,心里五味杂陈。 良久才蹲下和她一起糊泥巴。宓银枝也是够拼了,脏了还不够,还把衣服撕出些边边角角,头发抓乱,当真就是一乞丐扮相。 亡命看了她良久,手上动作有迟疑,宓银枝毫不客气的抓了一坨泥往他脸上抹。 “老哥哎,你可快着些吧,天马上就亮了,到时候温月容发现我们不见了,找到我们那是分分钟的事啊!” 等两人装扮得像模像样之后,宓银枝耗尽最后一丝灵力,念咒掩盖了身上气息,如此,倒可避免被温月容千里追踪。 却如宓银枝所言,清晨,温月容没感觉到宓银枝的气息,进屋一看,早已人去楼空。 温月容在门口呆站了良久,才唤人去找。 随后,御史台传来了重犯越狱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催化下,越狱之事传得满城风雨,一时间人心惶惶。 东瑜皇帝下达圣旨,活捉逃犯者,重重有赏。 不少人疑心,判了死刑的逃犯为何还要活捉,这不是增加抓获难度吗? 可上位者的心思,谁能懂,大家趋之若鹜的是那句“重重有赏”,为此闹得满城风雨。 温月容也开启灵识去寻,却没有半点宓银枝气息。 自然是猜到了宓银枝偷习了隐藏系术法。 小庄子里,宓银枝不敢和地头乞丐待在一起,毕竟这些乞丐最是没骨气,几个铜板就能让他把爷爷都抖出来。 两人一直躲在一个废弃的草屋,宓银枝灵力消耗过度,疲惫的趴在草席上小憩。 亡命在一旁看着她,眼睛都不敢眨。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仙人板板的,你盯着我干嘛?” 亡命倏的移开视线。 宓银枝满头黑线,“你要是闲得慌呢,就去附近找找吃的,这么久不吃饭,你不嫌饿吗?” “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靠着墙头装死。 村子不像宓银枝想象的那般小,大概有百十来口人,粗布麻衣,都不太富裕。 现在天色大亮,村子的人都陆陆续续出去劳作了,村中老人小孩较多,亡命在屋檐下东躲西藏,找到了一个相对富裕的人家,住着两间新房。 主人家都在屋里待着,柴房倒是没人。 亡命偷潜进去,偷了几个馒头和咸菜,又偷偷跑了出去,正遇上一群官兵进村…… 第204章 礼义廉耻破体统 亡命心里咯噔一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进村?”那群官兵,逮着个人就问,村民们连连摇头,避之不及,唯恐招惹祸端。 如此,官兵还不放心,生怕有人私藏逃犯,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 亡命担心草屋中的宓银枝,避开官兵,潜了回去。 路上,三五成群的人议论纷纷。 “你还没听说吗,说是京城里有犯人越狱了,还全城通告呢,抓到了重重有赏。” “我还听说,要抓活的!” 一人奇怪,“越狱都该是死罪了,为何要抓活的?这不是增加了难度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人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亡命的身形猛然顿住,看向那边议论的几人,压低头匆匆离去。 宓银枝见他回得匆忙,神色微凛。 “这么快就找来了?” 亡命点了点头,“先找地方躲起来吧,他们可能会找到此地。” 两人匆匆掩盖了痕迹,在后山找了个低洼处躲了起来。 宓银枝眉心跳的厉害,“温月容可有跟来?” “未曾,只是一些衙役。”亡命警惕的注意着四方。 宓银枝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放下心了。 “放松点,温月容没来,那些个废物衙役,本姑娘六岁就可以应付了。” 亡命愣住,六岁,就是他们失散的时候吧。 见他愣神,宓银枝撇撇嘴,“都十多年了,别放心上了。” “你那时是怎么躲过追兵的?” “我呀,我就靠我的小短腿拼命的跑呀!”宓银枝咯咯的笑了起来,想起刚来异世的那段时间,居然有些怀念,“然后看见了天刑村,就躲进去了。” “天刑村?” “嗯哼,那群怂蛋,看见天刑就怂,根本不敢进去抓人,一直在外面守着。” 亡命肃然:“天刑村怎能随便进,万一传染了……” “嘿,别看不起人啊~”宓银枝最后的啊被堵在了嘴里,亡命低声在她耳边道了声“官兵来了。”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挣开他的手,安安分分的躲在坑里。 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又渐渐远去。 两人松了口气,又回到了那个废弃的草屋。 屋内凌乱,明显是被翻查了一遍,好在跑得及时,没有被逮住。 “这地方不错,又可遮风避雨,又可隐匿身形,我们先在这里避一阵吧。”亡命自然没得说的,全听宓银枝安排,然后,就被安排成了女儿身。 亡命扭扭捏捏的走出来,穿着裙踞,簪着素簪,浑身不适。 宓银枝见了,着实惊艳了两秒,张大了嘴看着眼前的美人儿。 壮是壮了点,但胜在眉目清秀,明眸皓齿,浑身透着一股子清冷劲儿,妥妥的冰美人儿啊! 亡命瞪了她一眼,突然转身打算换回来。 “哎哎哎,干嘛呢,就这样,挺好。”宓银枝点了点头,犹觉不够,又用力点了点头,“不错,人间绝色。” 亡命脸彻底黑了。 “阿枝,这……这,成何体统!” “逃命呢大哥,还要啥礼义廉耻破体统?” 亡命噎了一瞬,嘴唇紧抿,一副委屈的小媳妇儿样。 宓银枝讪笑:“这不是没办法吗,你说,这村里突然多出两人,村民会怎么想?” 亡命知道她的思量,可还是意难平。 堂堂七尺男儿,为了逃命,居然沦落到偷衣裳假扮妇人的地步。 “我们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宓银枝好心给了亡命一个台阶下,让他心里好受点。 亡命默默望天,心里依旧堵得慌。 傍晚,两个女子坐在一草屋门前哭泣,有人上前询问。 “姑娘,你们这是在哭啥?” 宓银枝睁着朦胧的狐狸眼,委屈巴巴:“我和姐姐来投奔亲戚,这千里迢迢的来了,结果……”宓银枝看向身后的草屋,“结果却是人去楼空。” 大娘打量着两人,恍然大悟,“你们就是林老头儿的亲人啊,哎哟喂,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哦。” 亡命愣了一瞬,宓银枝倒是反应快,:“是啊,我们是他的亲人,不知他现在去哪了呀?” 大娘摇了摇头,悲悯的抓着宓银枝的手,一阵安抚,“小娘子来晚了,林老头年前就去世了,乡里乡亲的凑钱将他安葬了。” 宓银枝如遭雷劈,脸上震惊装得像模像样,随即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大娘是个热心的,见她哭得伤心,好声好气的安抚着。 谁知宓银枝袖下,侧着头对他挤眉弄眼。 亡命满头黑线,最终耐不住宓银枝的视线,垂下头假意悲伤。 “小娘子莫要哭,这人有生老病死,林老头就是年纪大了,老了,走得安逸,没受啥罪。”大娘见宓银枝哭得伤心,也跟着伤心起来。 “你是林老头的女儿吧,听闻他年轻的时候成过亲,后来出去打仗,回来的时候妻儿子女早已不在,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啊?” 宓银枝闻言,哭得越发伤心了。 大娘好一番安慰宓银枝才勉强止住了眼泪,哽咽道:“这些年来,我们姐妹二人和娘亲相依为命,前不久,母亲突然病逝,叫我们来兰陵巫溪找父亲,还给我说了地址。” 宓银枝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正是这家的地址。 “没想到连面都没见上,他就死了。” 说起来,宓银枝又要哭。 亡命实在受不了了,赶紧制止了她继续作。 “妹妹,别哭了。” 宓银枝暗地里撇撇嘴,面上却是委屈的样子。 “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爹长啥样呢,就这么死了,我哭一下都不行吗?”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不一会儿,街里四坊的都听到动静跑来看戏吃瓜,宓银枝瞬间闭嘴。 谎话,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怪可怜的两孩子,得了,现在娘亲也不在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巫溪村是穷,但邻坊间关系不错,我们会照应着你们的。” 宓银枝闻言,眼睛一亮,转而沉寂下来,把一个落难少女的姿态,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第205章 林家两姑娘 周围的人都跟着应和:“你们就在这住下吧,老婆子我就住隔壁,缺啥的来找我,也能给你们分点儿。” 亡命低垂着头,压低了嗓子道了声谢谢,赶紧领着宓银枝进屋了。 进房门那一瞬间,宓银枝就变了脸色,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看来是做戏上瘾了。 亡命嘴角嗫嚅,正待说话,宓银枝挥了挥手。 “别说,我都知道。”宓银枝轻咳一声,“反正不管过程如何,现在我们是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了,轻易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 亡命拂了拂衣角,长长的睫毛跟着垂下,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宓银枝好笑,“别脱啊,你可得适应现在的状态,毕竟还要住些日子的,别露出破绽了啊!” 亡命呐呐的嗯了一声。 说实话,男扮女装这一出,不乏有宓银枝的恶趣味在里面,但确实也考虑到了实际问题。 现在城外到处都在找逃犯,村里突然出现个男子,肯定会引人怀疑。 扮成女子倒是少去了不少麻烦。 因此,两人暂且就在巫溪村住下了。 那日的大娘是周家娘子,街坊都叫她周大娘,是个热心好事的性子,帮了宓银枝不少忙。 他们住下后,又给他们送来了米粮,虽然都不多,可糊口还是可以的。 这两日,官兵时常回来找人,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无人敢怀疑。 亡命这姑娘也装得越发的像了,虽然私下里还会觉得不自在,但在外面也不会露出破绽。 “姐姐,去找周大娘借点米粮吧,米缸都见底了。” 亡命日常无奈,幽怨道:“私下里不许再叫姐姐。” 宓银枝点了点头,“知道了,姐姐。” 亡命默默望天,将自己倒腾了几下,出门了。 周大娘的家只隔了一道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可在门口站了良久,亡命都没啥动静,实在是开不了口。 虽然扮相是女子的样子,可还要压着嗓子说话,确实是为难他了。 “锦姑娘来了,怎地站在门口,快进来呀!” 周大娘在屋里做着针线活,一眼就瞄到屋外的人,热情的出来将她往屋里领。 亡命讪笑,垂着头跟上去。 周大娘已经习惯了。 这林家两个姑娘,不管是性子还是外貌都是千差万别。 银姑娘是个欢脱的性子,整天见人就笑,不管熟不熟,和人都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而这锦姑娘却是个温吞内敛的,不爱说话的冰美人儿,谁要多看他一眼他都会别开头。 周大娘也不指望他主动开口,直接问道:“可是家里却什么,尽管开口,大娘能帮到的一定帮。” 亡命嘴角嗫嚅,眼睫微垂,贤良温淑的样子,捏着一副嗓子道:“我来,借……” 周大娘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亡命更是羞愧的垂下了头,生怕露出点什么破绽,压着嗓子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出来。 “借点米。” 周大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孩子,借米都这般吞吞吐吐的可要不得,这女人啊,得学会强势,不然以后管不住相公。” 周大娘一边帮他倒米一边开启语重心长模式。 亡命煎熬的等到周大娘装好了米粮,狼狈出逃。 回家路上,正好遇见一年轻男子进村,三五个村民上前相迎。 瞬间的一撇,白色身影晃过,他还以为是温月容找上门来了。 亡命心里咯噔一下,隐在暗处,打量了一会儿粗布麻衣的两人,见有人从眼前路过,随手拉了过来。 抬眼一看是个魁梧大汉,身高八尺,臂膀结实,看起来比他还要壮实些。 见那汉子眼神怪异,面色泛红,亡命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女儿身,这样拉着人家不成体统。 亡命默默的收回手,压着嗓子轻笑道,“冒昧问大哥,外面那两人……何方来路?” 大汉抚着亡命拉过的衣襟,咽了咽口水,呐呐道:“兰陵城里的教书先生,来给村里的孩子们上课的。” 亡命垂着头,没发现大汉的异样,只道了声谢匆匆离去。 回到草屋,见宓银枝还翘着个二郎腿研究灵书,一把将米粮扔桌上。 “下次我死也不会出去了!” 宓银枝一听那声,知道这娃儿生气了。 “咋地啦,谁欺负你了,妹妹给你报仇!” “闭嘴。”亡命翻了个白眼,扭捏的找了处地方坐下,“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宓银枝哈哈哈的笑着,“大哥哎,都这么久了,还没适应你的新身份呀!” 听她叫大哥,亡命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发酵,气性完全消散了,最后只剩下无奈。 “堂堂七尺男儿,怎能适应这女子装扮?” 亡命叹了口气,认命的去做饭。 殊不知,今日的七尺男儿,往后亦会换上女装,思忆着远方的人儿。 饭后,宓银枝将亡命拉出去溜达。 亡命百般不愿,可耐不住宓银枝的纠缠,最后只得认命的跟着她出去。 “听说来了个教书先生,我们去瞧瞧。” “不是说要低调嘛?”亡命一脸生无可恋。 “低调啥呀,都这么久了,不出去多认识点人,反倒可疑。”宓银枝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亡命本就不善言辞,只能跟着应和。 “是,妹妹说得都对。” “学堂往哪走?” 亡命摇头。 宓银枝无所谓,见前面有一粗布少年行来,随手一抓,那动作,和亡命上午的如出一辙。 亡命以袖拂面,不忍直视。 那个少年郎被抓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身子还往前走了两步才被拉回来。 “姑娘你……宓姑娘?” 少年郎话刚说一半,没想到是熟人。 宓银枝猛的将他嘴蒙上,心跳都漏了半拍。 世界咋就这么小呢?随随便便就碰到熟人。 宓银枝哀叹一声,“杨士真,你怎么在这呀?” 此人正是天刑村拜师的杨士真,那时他刚拜完师,宓银枝和温月容就跑了。 “宓,不,师傅,你怎么在这儿呀?”杨士真明显兴奋,眼冒星星。 第206章 孔禁 “我叫林银,记住了!”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京城待腻了,出来过一下农门生活。” 杨士真讪笑,看向亡命:“这位姑娘是……” 亡命站在宓银枝身边,看着杨士真的眼神明显不善,甚至透着杀意。 宓银枝一把搂上亡命的手臂,“我姐姐,林锦。” 一声姐姐,让亡命身上的寒气猛然消散,目光恍惚的落在手臂上,眼中波涛翻涌。 杨士真愣愣的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问道:“师傅何时多了个姐姐?” 宓银枝呵呵假笑两声,“小子说话可得小心点,谁是你师傅呢?我有没有姐姐关你何事?” 呃… 杨士真当真迷糊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宓银枝这是在隐藏身份呢! 于是拉着宓银枝衣角,带她到角落,神神秘秘道:“师傅,你有何难处尽管开口,徒儿能帮的一定帮。” 宓银枝满头黑线,一板栗敲他额上。 “别给我添乱就成,记住,我是林银,那是林锦,我们是姐妹就够了。”杨士真呆呆的点头。 见他上道,宓银枝也就放心了,“话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死也不出天刑村吗?” 说起这个,杨士真眸色瞬间暗淡了,连挺拔的身板儿都跟着垂了下来。 “我爹死了,死前叫我出来走走,不要呆在那一方贫瘠之地。” 宓银枝脸色微暗,佯装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想要安慰两句。 “还是你爹看得开,出来也好。”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觉得这安慰方式不得劲儿,于是作罢。 “所以你就是那个教书先生?”宓银枝打量着他,怎么看都不像啊。 杨士真被这样一瞧,闹了个大红脸。 “不是我,是我新,新拜的师傅。”杨士真挠挠头,尴尬的笑道,“我跟着他研习学问,算是座下书童。” 宓银枝挑眉,“去看看?” “等会儿,我还得去找一下乔家那姑娘,不知道跑哪去了,没来学堂。” “你去吧,我们到处逛逛。”宓银枝点头,拉着亡命就走。 “你徒弟?” “啥徒弟呀,就做了一顿饭收的徒,啥也没教。”宓银枝撇撇嘴,一脸无所谓。 亡命眸色深深,又回头看了眼那背影,最后目光落在宓银枝拉着他的手上,意味不明道:“可信吗?” 宓银枝脚步微顿,一拳落在他身上。 “想什么呢你,那孩子单纯着呢,没啥坏心思。” 亡命依旧不信,心思沉沉。 前方传来朗朗书声,两人加快了脚步,见到了传说中的学堂。 不过是个废弃的牛棚,修缮了一下,搭了几张座椅便是学堂了。 也确实是穷! 宓银枝感叹,里面只有十几个小孩子,年龄不一,大的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小的只有四五岁。 对侧坐的便是那教书先生,宓银枝特地多看了几眼,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温文儒雅。 粗布麻衣都能给他穿出清风霁月意味,倒不是长得好,而是那一身的气质。 宓银枝这个半吊子都能从他身上看出那股子君子风范,当真如《诗经》所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宓银枝嘴里啧啧有声,亡命垂眸,投去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阿枝,身为女子,得矜持。” “何为矜持?”宓银枝随口问道。 亡命噎了一瞬,幽怨的看着她。 宓银枝撇撇嘴,正待说话,就见那位先生的头转了过来。 “何人在外?” 宓银枝微愣,虽然距离隔得远,但正常情况下,他们也该是一眼被发现才是。 那先生头虽转向这边,目光却在他们左侧。 原道是个眼盲! 没听到人回应,先生站了起来,拿起身边的盲杖向这边走来。 宓银枝赶紧上前吱声,“先生好,我是刚到村上的村民,听闻有先生来讲课,特来看看。” 说话间,乘机打量了这位先生,他眼眸微垂,但还能看出里面瞳孔清亮,未见外伤痕迹,不像是外伤所致。 “姑娘不必看,在下看不见。” “呃…”宓银枝讪讪的收回目光,没想到声音还蛮好听。 长得不错,气质也好,声音又好听,奈何是个眼盲。 看年纪大概也二十多了,不知道成亲与否。 “先生清风亮洁,当世典范。”宓银枝作了一揖,算是回礼。 亡命站在一旁看着宓银枝做作的姿态,嘴角微抽。 “姑娘过奖。”先生施施然一礼,不卑不亢,“鄙姓孔。” “孔先生。” 孔行之点了点头,指了指那群孩子身后的座位,“姑娘不妨在后面小坐片刻。” 宓银枝瞟了一眼,欣然同意,招呼也没打,拉着亡命到后面坐下了。 孔行之站了一会儿,才拄着盲杖回到上位坐下。 孩子们的念书声渐渐消散,想来是念完了。 孔行之轻咳一声,轻声道:“接下来我们学习《淇奥》” “跟着我念: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孔行之声音圆润,字正腔圆,念起书来自成风雅。 不像老学究那样摇头晃脑,或者拿着教条东走西晃(眼盲也晃不起来),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自成一幅画。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亡命没想到自家妹子会盯着个外男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默默无语。 宓银枝收回目光,瞪了他一眼,戳了戳身旁的小姑娘。 “问你啊,你们先生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偷偷看了眼孔行之,附在宓银枝耳边轻声絮叨,“先生名唤孔禁,字行之,兰陵人氏,是城里穷人家的私塾先生。“ “为人怎么样?” “可好着呢,给我们讲学都不收钱的,每月都要来十余次,每当空闲,阿娘就让我来听孔先生讲学,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宓银枝点了点头,隔着一群孩子,看向前方的人,嘴里喃喃道:“可惜了,如玉般的人儿居然看不见。” 孔行之念书的声音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背。 学生们都没发现异样,倒是宓银枝越过孩子们看向那人。 心道,莫不是听到了? 也是,一般眼睛看不见的,其他感官会灵敏很多。 宓银枝和亡命听了一会儿,便无聊的偷偷溜走了。 第207章 进城 孔行之教了他们几遍后,就叫他们自己看着书念,傍晚,父母都纷纷来接孩子。 等孩子都走光了之后,孔行之静静的坐在上位,日色渐消的时候,杨士真才回来。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去阿雅家找她,没想到阿雅生病了,村里没有郎中,我就带她去了兰陵看病,这一来一回的,就回来晚了。” 孔行之清浅一笑,“无事,回吧。” 随后伸出手,杨士真赶紧接过,领着他走。 要出村的时候,周大娘见了,赶紧将他们拦下了,“我说孔先生,都这么晚了,你这眼睛也不方便,不如先在村子里住下吧,免得路上遇上麻烦。” “大娘多虑了。”空行之施施然一礼,搭着杨士真的胳膊离去。 杨士真看出周大娘的忧心,嬉皮笑脸的安慰了一番,“周大娘放心,我看得见,会将先生安全带回的。” “哎,你可小心着点。”周大娘声音里都是担忧。 孔行之身形微顿,脚下有片刻犹豫,直到杨士真手上的牵力加重,才迈开步子。 周大娘叹了口气,“倔脾气。” 孔行之每隔两日都会来一次。 巫溪村虽然不算很穷,但离城里远,兰陵是个大县,私塾的收费也贵,农家的孩子,没几个是上得起学的。 是以,孩子们都很喜欢空行之。 孔行之为人谦恭,温文尔雅,如陌上蹁跹公子,能来巫溪教孩子们,父母都很是热情,不敢怠慢了他。 宓银枝叹了口气,“这般好的人,为何是个瞎的呢?” “那是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亡命在家也不敢换下女装,隔壁邹婆经常过来串门,难保不被发现。 宓银枝在草席上翻了个身,支着脑袋看向他:“他那眼睛不像天生的,不知道能不能治?” 亡命坐在桌子旁,看着宓银枝毫无形象的在床上滚来滚去,眉头皱得紧紧的。 “能治又如何,你难道还要管这闲事?” “不能吗?”宓银枝转眸,天真问。 亡命移开视线,呐呐道:“可以,到时候风头出尽,被温月容盯上,抓回去才好。” “哎,真是难做。” 宓银枝撇撇嘴,眼神瞬间暗淡了,蔫了吧唧的趴在床上,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亡命见了,眼神微暗,抬手熄了灯。 “你干嘛?” “睡觉!” “谁这么早睡?” “我。” “……” 对话结束。 这草屋本就是一个老汉的住所,简单的只有一桌一椅,一张木板床。 虽是兄妹,也不可能同睡一张床。 刚开始的时候,亡命会打地铺,后来邹婆时常串门,劝两人一起睡,无法,只得收了地铺。 最后,只能趴桌子上将就一下。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觉着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天天趴桌子上睡觉,得多难受啊! “姐姐?” 亡命呼吸一滞,假装没听见。 “大姐?” 亡命心里堵着一股子气,继续装睡。 宓银枝暗自忍着笑,“行了,大哥,亡命?这该应我一声了吧!” “何事?” “我想着,你睡桌子上会不会难受啊?” “不难受。” “你怎么知道不难受?” 亡命一噎,不明所以。 宓银枝轻笑出声,“我想说的是,你睡桌子上,桌子会不会难受?你看,这张桌子至少有三十年的光景了吧,还缺了一个腿儿,四处都被蛀虫蛀了,你又这么壮实,要是把它压坏了怎么办呀?” 亡命越听越不像话,呼吸粗重,显然是生气了。 宓银枝终于憋不住了,笑出声来。 手在空中比了个安啦的手势,虽然他看不见。 “要不改日我们进城买个吊床吧,绑在那边,睡着也舒服点。” 亡命点了点头,又想到熄灯了她看不见,于是又嗯了一声。 宓银枝一听,高兴的睡了。 宓银枝说的改日就是第二日,难得起了个大早,两人梳洗一番,确认连他们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欢快的出门了。 亡命一脸无奈。 穿着长长的裙踞,走路都不利索,可耐不住宓银枝的请求,又怕宓银枝一个人出去有危险,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了。 “前面的大哥,你是要进城吗?” 宓银枝运气好,出门就遇上了架着牛车准备出门的。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正是上次亡命随便拉来问问题的大汉。 亡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撇开了眼。 那大汉见了两个小娘子,更是不自在起来,脸上染上一抹红晕,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宓银枝却是个不知羞的,拉着亡命追上去。 “这位大哥可是要进城?” 大汉摇了摇头,愣了一瞬又点了点头。 “进,进的。” “那捎我们一程可好?” 大汉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你们两个姑娘家,不可随意外出。” 宓银枝满脸黑线,“没事,我姐厉害着呢,没人敢欺负我们。” 大汉偷偷瞥了亡命一眼,还有一丝纠结,亡命视线幽幽扫来,大汉立马挺直了腰。 “两位姑娘请上车。” 宓银枝怪异的看向亡命,总觉得这中间有猫腻。 路上,宓银枝很好的活跃气氛。 “敢问大哥如何称呼?” “朱立德。” 宓银枝点头,名字很朴实嘛! “朱大哥不必紧张,乡里乡亲的。”宓银枝能看出他一身肌肉的紧绷,刚入春,脸上都是细密的汗,看起来很紧张。 朱立德呐呐的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宓银枝叹了口气,又问:“朱大哥进城干嘛呀?” “拉粮食。” 朱立德目视前方,声音僵硬,宓银枝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让他更加不自在了。 亡命推了她一把,宓银枝奋力收笑。 牛车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才进城,宓银枝迫不及待跳下马车,活动着手脚。 “终于到了。” “姑娘,我去买米,你们……” “我们随便逛逛,你去吧!” 朱立德点了点头,拉着牛车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呐呐道:“你们若是忙完了,就在城门口等我,我拉你们回去。” “好呀!”宓银枝眯眼笑,一旁的亡命却冷着脸。 朱立德只看了一眼,生怕唐突了他们,匆匆离去。 宓银枝拿手肘撞了他一下,“这么凶干嘛,看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怂!” 呃… 好吧,当她没说。 第208章 君子坦荡荡 两人优哉游哉的进了城,兄妹两本就长得标致,虽然宓银枝已经用草药将脸上涂黑了,又在脸上点了几颗痣,可依旧掩盖不了那精致的轮廓。 路上不少人会偷偷的看两眼。 亡命越发的不自在起来,走路的步伐都凌乱了。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自信点,啊?自信点,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行不?”宓银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手舞足蹈。 亡命瞪了她一眼,努力保持走路的姿势,可细看之下,终觉得怪异。 “要买什么快点去,磨磨唧唧干嘛?” 宓银枝撇撇嘴,这不是想带你逛逛嘛! “好吧,去那边看看,好像有卖布匹的。”亡命一眼望去,先行一步。 宓银枝好笑的看着他那扭捏的身影,跟了上去。 两人买了三匹布,花了二两银子。 宓银枝这才感叹,不管在何世,钱都是居家旅行必备。 好在她逃跑的时候在身上装了几锭元宝,应该够花个一年半载的。 买好了布又选了两身衣裳,去集市买了点菜和肉,满载而归。 宓银枝一个人在前悠闲的走着,后面亡命提着大包小包,手里有东西分散注意力,走起路来自然了很多,甚至越走越自信。 宓银枝偶尔回头看见,笑得不怀好意。 待再看前路时,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年出现在她的视野。 是孔行之没错了! 那边杨士真也看到宓银枝,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师傅!”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怒瞪着他。 杨士真也反应过来,赶紧拍了拍嘴,“说漏嘴,林姑娘林姑娘……” 孔行之头转了过来,静静的站在一旁,如局外之人般听着两人的互动。 宓银枝想着反正他看不见,便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 孔行之还是上次那身粗布麻衣,衣服边角有些褪色,但穿在他身上却有清风霁月之感。 “林姑娘有礼。”许是见许久没有声音,孔行之主动打破了沉默。 宓银枝愣了一瞬,装模作样的回了一礼,“孔先生有礼。” 一旁的亡命撇撇嘴,难得见宓银枝如此知书达理,却是做给一个瞎子看的。 说来也奇怪,宓银枝平时对这些虚礼不甚在意,可在孔行之面前,总会被他的知趣识礼给感染,跟着文雅起来,想起来自己都好笑。 “兰陵城这么大都能遇上,当真是缘分呀!” 亡命翻了个白眼,又来套近乎了。 孔行之浅浅一笑,淡然道:“确实有缘,林姑娘不妨到寒舍歇歇脚?” 宓银枝眼眸一转,波光潋滟,明显的心动,差点就答应的时候。 亡命扯了扯她的衣袖,“别忘了那赶车的!” “呃…哈哈哈,孔先生盛情,本不该拒绝,奈何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 一旁的杨士真听到宓银枝咬文嚼字的,也有些不适应。 在他的印象里,宓银枝应该是肆无忌惮,混话连篇才是,怎的跟着孔先生学这些个迂腐劲儿? “师,林姑娘,你就正常说话吧,先生听得懂。” “要你说!”宓银枝瞪了他一眼,转而换上一脸笑意,“我们先走了。” 孔行之点了点头,感觉到他们从身边走过。 “先生,回吧。”孔行之任由杨士真扶着走,走了几步又突然问道:“你认识林姑娘?” 杨士真心里咯噔一下,纠结了半秒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忍住了,君子坦荡荡,答应人家的事可不能言而不信! “不认识。” “我听见你叫她师傅。” 杨士真心道,先生你耳力真心不错。 “看着像故人,不过走近了看才发现不是。”睁眼说瞎话。 “像谁?” “……像我以前的师傅。” 孔行之顿了一会儿,又问:“你以前的师傅长什么样?” 没想到孔行之问这个,杨士真纠结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 “她呀,长得还蛮好看,小家碧玉的样子,但身上带着一股子灵动劲儿,看着很好亲近,我当时就给她做了顿饭,她就收我为徒了,但是……” “教你做饭?” “啊?”这是哪跟哪呀? 孔行之抿唇不语,只等杨士真继续。 “不过这免费的师傅就是不靠谱,我前一天刚拜她为师,第二天就卷铺盖跑了……到现在都没见着人呢!” 杨士真又撒了个谎,见孔行之面色并无怀疑,也就放下了心,然后越发大胆的讲起了小时候宓银枝研制苦参酿酒方的事迹。 城外,朱立德已经在那等候多时。 牛车上装得满满的麻袋,宓银枝犯难了,这么多东西,该坐哪呀? 朱立德顺着宓银枝的视线看向牛车,这才注意到问题所在,脸涨的通红。 “抱歉林姑娘,我没注意。” 宓银枝摆摆手,身子轻盈的跳上了马车,坐在了麻袋上。 “没事,将就着坐就成。” 朱立德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亡命手上大包小包的,下意识要伸手接过,被亡命避开。 亡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当真如周大娘所说的,是个冰美人儿。 朱立德拘手拘脚的站在一边,看着亡命跨上马车,那动作比性情豪迈不少。 待亡命坐好,朱立德才反应过来盯着人家姑娘的身影看了良久,赶紧垂眸坐在了前面,赶牛回村。 回去后,宓银枝将买来的布分了一些给街坊邻居,感谢他们多日来的照顾,亡命默默的跟在身后。 宓银枝分完之后,伸了个懒腰,一身轻松。 “我这叫礼尚往来,懂不?” 亡命白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总不能一直用着人家的,吃着人家的,不给点补偿,再热情好心的人都会腻歪,有些想法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宓银枝理解。 晚上,亡命编了两根麻绳,用剩余的布料做了个吊床,睡起来是比桌子舒服些。 巫溪的日子便这样过着,没有温月容,没有哥舒贺齐,只有一个哥哥——亡命。 安抚好了怨灵,也不用纠结三人间的爱恨纠葛,宓银枝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虽时常有官兵路过查看,但两人伪装得极好,差不多融入了村民的生活,无人怀疑他们,官兵也探查无方。 第209章 失踪人口 不同于村里的平静,村外已经闹翻了天。 听进城的汉子说,宓银枝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了,哥舒贺齐得知消息后,亲自到东瑜找温月容,却扑了个空。 当时,在温月容住的院子,哥舒贺齐当着京兆尹的面声称,宓银枝已经是他的王妃,东瑜皇爷弄丢了代王妃,他必定追究到底。 两国的关系一度紧张,却迟迟不见温月容露面。 哥舒贺齐无心和这些礼官瞎计较,留下谈判的人,自己沿路去寻了。 不同的是,哥舒贺齐发下通令,凡寻得宓银枝和宓锦虚的人,将赏黄金万两,奉为上卿,荣华不断。 世人皆知,哥舒贺齐将会是未来的天子,被他奉为上卿,将来加官进爵都是小事。 为此,百陆两大强国,为了一个女子,掀起了惊涛骇浪,而她自己却不自知。 午后,宓银枝百无聊赖,坐在学堂最末尾的位置,听着那清泠的声音念着诗书礼易,昏昏欲睡。 连什么时候读书声停了都不知道。 杨士真大步过去,落座于宓银枝对面。 这些日子以来,杨士真算是彻底熟悉了宓银枝的新身份,不会再叫错人了。 “林姑娘,你整天都这般无所事事的吗?”无聊到每次都来听孔先生讲课。 现在正是小憩时间,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打打闹闹,玩的好不欢腾。 宓银枝隔着孩子们看着上位那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蒲团上,发束得一丝不苟,若不是胸口细微的起伏,还以为他是个雕塑呢? 宓银枝轻笑,亦真亦假道:“怎就没事了,看孔先生教书便是我最大的事。” 本以为隔得这么远,中间又有些嬉闹的孩子,孔行之听不到才是,没想到话落便见到孔行之的脑袋向这边偏来,也不知听到没有。 宓银枝暗恼,当真低估了瞎子的听力。 杨士真本就是个心思玲珑的,听到这话,心里九曲十八弯,想起各种弯弯绕绕,凑到宓银枝耳边,轻声问道:“师傅,你不会是看上我家先生了吧?”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想要驳回,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竟是“孔先生确实不错!” 说这话的时候,宓银枝是看着孔行之那边的,她是凑近了杨士真说的,声音极低,孔行之那边也没甚反应,想来是没听见。 宓银枝大概预测了一下孔行之耳朵的灵敏度,暗自点着头。 师徒俩畏畏缩缩聊了一刻钟,孔行之突然唤了杨士真一声。 杨士真猛的反应过来,去敲响了头顶的铜钟。 “上课啦,坐好!” 接下来又是朗朗读书声,宓银枝打了个哈欠,眼睛随意游荡,突然发现孔行之的脑袋还是转向她这边的,要不是他眼神空洞,毫无焦距,她都以为他在看她了。 宓银枝毫不客气的隔着学生打量着他。 他长得一般,但胜在气质好。 身上有股莫名的吸引力,一看,便移不开眼。 直到铜钟声再次响起,宓银枝才反应过来,已经看了人家一个下午了。 孩子们谢过孔行之,都争先恐后的回家了。 宓银枝也起身伸了个懒腰,锤锤肩膀准备回家吃饭,却被孔行之叫住了。 “林姑娘留步。” 宓银枝呃了一声,看着杨士真将他扶来。 “先生有何事?” “在下好似感觉到姑娘在看我。” 呃… 宓银枝干笑两声,搞半天他还能感觉到她在看他呀! “先生的感觉真灵敏。” 孔行之浅笑,“如此说来,姑娘真在看我?” 见他坦然清浅的笑,宓银枝反倒不好意思了,尴尬的笑了两声,“算是吧。” “姑娘看了良久,不知有何事相商?” 我有啥事呀,就犯花痴随便看看罢了! 当然,宓银枝是不会这样说的,斟酌了一下,把想法打到他眼睛上去了。 伸手将孔行之牵到一边坐下,杨士真看着自家空空如也的小爪子,风中凌乱。 孔行之倒是很放心的将自己交到宓银枝手里。 “先生,冒昧问一句,你这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 孔行之面色不改,依旧笑意浅浅,淡淡道:“小时贪玩,伤了眼睛,不妨事。” “我可以看看不?”宓银枝试探性的问道。 好似在孔行之面前,她总是下意识的客气腼腆。 孔行之愣了一瞬,点了点头,随即微凉的触感落在眼皮,孔行之猛的避开。 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宓银枝都吓了一跳。 “咋,咋了?” “刚才是什么?”见孔行之话中带着一抹犹疑,显然惊魂未定。 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突然的触摸吓到了他。 宓银枝讪笑,“我想翻开你眼皮看看来着。” 长久沉默之后,孔行之微微垂眸,算是妥协。 宓银枝暗自松了口气,触摸前特地提醒了一句,还是见孔行之有细微的退缩,随后便任她摆布。 宓银枝翻开孔行之的眼皮,大致看了一下,没见有受伤的痕迹,瞳孔没有焦距,却煞是好看。 “向上看。” 宓银枝命令了一句,半晌不见孔行之动作,又放下手怪异的看着他。 孔行之垂下眼眸,面色泛白。 手微抬,似乎想要揉,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见他嘴唇紧抿,宓银枝突然反应过来,从小失明的人,或许不能自动调控眼珠。 “抱歉。” “无妨。” 孔行之调整好心情,反倒像无事人一样一脸释然。 “姑娘是大夫?” 宓银枝略微吃惊,“先生如何得知?” 她貌似没有透露过这一点吧? 孔行之浅笑:“姑娘袖中有淡淡的药香。” 宓银枝再次感叹:“先生嗅觉也很灵敏嘛!” 孔行之但笑不语。 宓银枝暗自哔哔,瞎子果然不好惹,感官贼溜。可心思却沉了下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先生可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你这眼睛,我看,说不定还有得治。” 这算是威胁吧,宓银枝想。 孔行之住在兰陵,肯定听说过东瑜皇爷和南蛮代王找人的事。 她在百陆,或多或少也算个人物,那一贴苦参酿酒方,奠定了她在百陆医坛的地位,风头胜过温月容。 在这风口浪尖之时,突然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会医术,怎能不让人怀疑? 是以,有点脑子的很容易就能猜到,她便是那个失踪人口。 第210章 男人的第六感 宓银枝心道,孔行之若是有一点见光的心思,她都能让他把嘴闭上。 这算是不小的诱惑了。 孔行之听懂了宓银枝的弦外之音,嘴角漾开一抹浅笑,如春风化雨般润泽万物。 “心照不宣。” “呃…”宓银枝呵呵干笑两声,心道,劳资只是怀疑你会知道,你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居然还来个,心照不宣! “敢问姑娘,在下的眼睛,可还能治?” 显然,孔行之心动了。 一生都未曾见过大好山河,春光灿烂,当希望降临,又怎能不抓紧呢? 宓银枝眸中染上笑意,不怀好意。 “一般人怕是难搞,不过我嘛,试试或许有两三成把握!” 两三成,孔行之皱眉思量片刻,咧嘴笑开。 浅浅的笑渐渐扩大,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弯成月牙的眸子,颠倒众生。 宓银枝惊艳了,她甚至觉得,此时的孔行之,可以和温月容一较高下。 怎么想到那个瘟神了? 宓银枝甩了甩脑袋,将那人晃走。 孔行之起身,动作有些急,勉强找准方向,躬身一礼:“先行谢过姑娘了。” 看他激动的样子,宓银枝撇撇嘴:“我可没说一定能治,还是要进一步检查一下的。” 孔行之稍稍收拾好情绪,再次一礼。 “姑娘尽力便好。” 宓银枝摆摆手,“先生客气,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先回去吧,等你时间足了,再过来我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不远处的杨士真和亡命二人,呆看着他们在这低语。 直到宓银枝对他们招手,杨士真才赶紧过来,将孔行之扶着走。 看着那缓缓离去的背影,宓银枝哀叹一声。 “多好的儿郎,奈何眼盲……不对!” 亡命白了她一眼:“一惊一乍。” “蠢啊我,哪有这么麻烦,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杀谁?” 宓银枝咽了咽口水,讪讪道:“孔行之,多半猜到我是谁了。” 亡命面色突变,见那身影还没走远,正欲追上去,被宓银枝死死拉住。 宓银枝瞪眼,“你干嘛?” “此人,不能留。”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明明是自己提出杀了一了百了,待亡命真正想要动手的时候,内心却在极力抗拒。 “没事,我已经牵掣住他了,只要他那双眼睛还想见光,暂时不会说出去。” 亡命怀疑脸。 “你真能治?” “论扯把子,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宓银枝傲娇脸。 亡命却莫名的问了句“何意?” 装逼失败,宓银枝颓废的垂下脑袋,叹了口气,“骗人呗,能骗一日是一日。” 亡命闻言,又要使轻功去追孔行之,却见小巷里,周大娘吊着篮子走来。 见到姐妹二人,甚是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都下学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呀!” 不知是不是宓银枝错觉,周大娘和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是落在亡命身上的。 亡命自然也有这感觉,周大娘眼里的探究太过明显,以至于他怀疑是不是他暴露了什么,头垂得更低了。 宓银枝攀上周大娘的胳膊,拉着她往回走,将亡命漏在后面。 “周大娘择菜呀,分我一点可好?” “你个小机灵鬼,专门为你们备着呢,诺。”周大娘从篮子里拿出一捆事先绑好的空心菜。 宓银枝欢喜的接过,对着身后的亡命眨了眨眼,一脸得意,后者抿唇不语。 “那我们先回去了,饿死了呢!” “去吧去吧,你看看你们姐妹两,都瘦成什么样了,可得多吃点。” 长胖点,将来好生养! 这话,周大娘没说,怕他们不好意思。 回家路上,亡命多次怀疑他的身份暴露了。 “你放心好了,劳资的乔装可是出神入化的,真没看出来。” “你没发现她一直盯着我看吗?”亡命还是不放心。 “看见了,说不定是看上你的美貌了呢?”宓银枝撇撇嘴,完全不担心。 刚开始见周大娘盯着他的时候,怀疑了一会儿,细看却见周大娘眼里都是戏谑的神色,说不定是什么好事。 宓银枝转头看了眼焦躁的亡命,砸吧砸吧嘴,表示很期待! 事实上,也没让宓银枝等太久。 第二日,周大娘便登门拜访,还穿了身喜庆的衣裳。 亡命见她一脸的喜色,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周大娘一看见亡命,就一把拉住他的手。 “锦姑娘,大娘今日是来给你们说亲的。” 宓银枝来了兴趣,笑意盈盈的问道:“给谁说亲?” “自然是锦姑娘呀。”周大娘抚着亡命的手背,那叫一个亲切和蔼。 后者却浑身僵硬的坐在那,努力克制着没将周大娘甩开。 “前日里,朱家小郎来我这,说是看上了林家姑娘,想要我来说媒呢!” 宓银枝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朱家小郎可是朱立德?” “正是,想来两位姑娘都见过了吧,那小子,家境不错,家里还有一头牛。”周大娘有备而来,准备将那朱立德吹上了天才作数,“最重要的是,朱小郎为人老实,人也壮实,一人能扛起三袋粮食,身体坚健朗着呢,还有啊……” “够了!”亡命一张便秘脸终于忍不住打断周大娘了,后者浑身一震,明显被震慑住了。 平日里冷淡,不善言辞的锦姑娘突然就强势起来,着实吓她一跳。 亡命自觉失态,又压低了声音解释,“周大娘,我还不想成亲,就莫要再提了。” “你这姑娘,少说也有十八了,老姑娘了。现在你们父母都不在了,也要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以后好有个依靠呀。再拖下去,外人的唾沫星子都会把你给淹死!” 周大娘算得长远,也是为了两姑娘好。 想着两人现在没有父母做主了,他们这些邻居是得多操心些。 宓银枝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姐姐,周大娘说的有道理呀,你说你虚岁都快二十了,还不赶紧成亲,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亡命怒瞪了她一眼。 宓银枝这是吃瓜不嫌事大,坐看好戏。 第211章 搔首弄姿 “还是银姑娘看得通透些,锦姑娘,你也是见过朱小郎的,他也算是一表人才,虽然不识字,但为人好呀,你要是嫁过去,将来铁定对你也好。” 有宓银枝应和着,周大娘说话越来越有底气了:“话说,锦姑娘你生辰八字如何,我帮你们拿去给算命先生对对,看合不合。” 亡命撇开头,不置一词,就看周大娘唱独角戏。 一旁的宓银枝可看不得大娘被冷落,胡诌了一个“武德三年卯月卯时。” 周大娘掰着手指算了下,“如此说来,今年当真十八了,锦姑娘哎,我都替你着急了。” 亡命深吸了口气,恶狠狠的瞪着宓银枝,恨铁不成钢。 宓银枝吐了吐舌,一脸顽皮。 亡命脑中闪过一道光,突然明白了什么。 虽说宓银枝给他乔装得不错,出门只要稍微注意言辞身形就不会被看出来,但难保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若是身上搭着个婚事,那便是男婚女嫁的事,也打消了不轨之人的心思。 他可不想多出第二个孔行之。 亡命垂眸,有心想要辩驳两句,却见那两人聊得正欢,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闭眼塞耳装死。 宓银枝偶尔的视线瞥来,见亡命生无可恋的样子,还是打消了玩笑的念头。 “周大娘,这婚事,主要还是看我姐的意思,要不先让他们俩多接触接触,若是喜欢了便成亲。” 周大娘瞪眼,想说男女婚前不兴多见,可想着,农家哪拘泥这一套啊,况且,多处处要真是看对眼儿,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呢! 周大娘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点头答应了。 待她一走,宓银枝的笑声就传了出来。 亡命睁眼,看那人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的样子,被感染得也想笑,可他现在应该是在生气才是,于是憋住了笑意,憋得嘴角抽搐,眼皮直跳,好不痛苦。 “阿枝,你当初想把代王卖给我,现在又想把我卖出去?” 宓银枝连忙摆手,“没呢,我这不是帮你打太极吗,去不去看你,好歹把周大娘哄住了不是?” 亡命哼了一声,又泄气的垂下了肩,“若是这样能瞒住身份……也无妨。” 这下,轮到宓银枝眼神怪异了,手攀上亡命的额角,被一掌拍下。 宓银枝不死心又攀了上去,喃喃道:“没发烧呀!” 另一只手又落在他的脉搏,想要为他把脉,亡命黑着脸将她推开。 “我认真的!” 宓银枝抿唇看着他,眼里满是探究。 一股伤感涌上心头,亡命叹了口气,“若是这样能打消村民仅存的怀疑,不失为一个好点子。” 宓银枝嘴角微抽,“大哥,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呀!” “我没开玩笑。”亡命一脸正色,公事公办的样子。 没想到亡命突然执拗,宓银枝叹了口气,“大哥,相信我,咱们伪装的很好,不会有人发现你是男人的,那孔行之,不过是个意外。”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宓银枝自暴自弃的挠了挠鸡窝头。 “算了,随便你了,看你怎么作!” 宓银枝这样说,不过是觉得亡命不会真和朱立德好上的。 却没想到,最近几日,亡命都主动的出去串门,时而到田坎上去找点野菜,见到村民也会打招呼,偶尔还会笑意相迎。 那巧笑倩兮的样子,当真惹人爱。 村上单身男子不少,对新来的林家姑娘,多少都有些想法的。 不过银姑娘性子跳脱,平日里嬉皮笑脸,跟谁都玩得开,在村里多数人看来,多少有些不知检点。 而锦姑娘却是个冷淡内敛的性子,倒像个贤妻良母。 是以,村里大多数单身男子都很看好锦姑娘,奈何被朱立德捷足先登了。 亡命出门择菜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朱立德。 本来第一反应是直接绕道走的,可为了长远之计,只假装没有看到他,自顾自的择菜。 朱立德远远的就看见那窈窕的身姿,腰身纤细,面容恬静,安静择菜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 朱立德想要转身离去,巧见周大娘正好路过,见到两人,本就有心撮合,怎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朱小郎,来松土呀?” 朱立德闻声,惊了一跳,心都揪到了一起,下意识的看向田间的亡命。 正巧看见他向这边看来,一时间面色通红,说话都结巴了。 “是,是啊,松松土,种花生。” 周大娘见他害羞的样子,笑开了花。 “你这小子,怎地这般木讷,人家姑娘都在那等着你了,还不快去打声招呼?” “啊?”朱立德看了眼不远处的亡命,小心翼翼道,“我怕唐突了人家。” 周大娘唾了一声,“你就是怂,人家姑娘都答应了,唐突什么呀唐突,还不快去。” 周大娘热情上头,推了朱立德一把。 他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又看了眼周大娘,得到了她的鼓动后深吸了口气,向亡命走去。 亡命本就是习武之人,五识比一般人通透点,将他们叽叽歪歪的对话听了个全。 心里不屑,却没有走人,只安心的蹲在田坎择菜。 朱立德到了她三步开外便不敢上前,呐呐的叫了声锦姑娘。 亡命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都会来的。要是这事儿成了,他的身份就更没人怀疑了。 亡命起身,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现在要他搔首弄姿,他当真做不来。 朱立德本就是个老实人,不太会说话,对着心仪的姑娘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相顾无言,唯有尴尬鸦叫。 亡命可没时间陪他耗,“我先走了。” 说罢,也没给朱立德反应的时间,错身离去,身上淡淡的馨香入鼻,朱立德晕乎乎的站了良久,才记起今天还有一块儿地要翻。 晚上,亡命将一盘芹菜端上桌,宓银枝迫不及待的开始狼吞虎咽。 吃完之后,抚着小肚子,意犹未尽。 看着亡命收拾屋子洗碗的身影,宓银枝突然有些感慨。 “大哥,你说你女人做的,可真是越来越像样了,连我都自愧不如。” 第212章 黄粱梦一场 亡命身形微僵,片刻释然,手持丝瓜瓤,若无其事的刷碗,当真是温柔贤惠的样子。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看亡命这样,突然就不是滋味了。 本来就装装,刚开始看亡命别扭的样子,她只想调戏。 可现在,看亡命将女人装得像模像样了,反而觉得怪异了。 宓银枝跳下榻,靠在墙上,看亡命洗碗。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你装的越发像女人了?” 亡命别开眼,装聋作哑。 “大哥,这做女人可没男儿好,你可不要误入歧途啊!” 宓银枝突然觉得,亡命的思想偏了,得赶紧拉回来才是,免得毁了一个七尺男儿(虽然没有七尺高)。 “大哥,这假扮只是权宜之计,你可得把心稳住啊,不管怎么装,都不会改变你是男人的事实。” 亡命抿唇,低垂着眸,视线落在陶碗上。 “若是一直这样……也不错。”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惊叫出声。 她当真把她亲哥给掰弯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大,大哥,你这只是一时新鲜,时间久了你就烦了,要是有人知道你是男的,多半会把你当变态给阉了!” 亡命脸黑,憋着一口气:“休要胡诌!” “老哥,我认真的。”宓银枝难得严肃,生怕他误入歧途。 亡命噎着一口气,想要驳两句,被敲门声给挡了回去。 宓银枝挑眉,去开门。 朱立德见是宓银枝,愣了一会儿,举起手中的肉。 宓银枝眼睛瞬间就亮了,脸上换上了真诚的笑。 “我今日进城,多买了些,你们拿去吃吧!” 朱立德对着宓银枝说话,眼珠子却时不时的往屋里瞟,看到亡命的身影又猛的移开。 “朱大哥这是送给我们的呀?” 朱立德点头,脸上染上一抹红。 宓银枝转头,见亡命也过来,站在她身后,面色微沉。 亡命长手长脚,隔着她就接过了朱立德手上的肉,居然还点头道了声谢。 宓银枝风中凌乱,不知朱立德是何时离去的,只知道亡命收好了灶台,又躺到了吊床上,闭上了眼。 看窗外月色,依旧如初,哪识人心中惆怅? 宓银枝仰天长叹,“睡觉!” 之前,宓银枝一直要求亡命装得像一点,不要露出破绽,可他却漏洞百出。 现在每天叨叨他像个男人,却时常做出女儿般姿态,虽然略显别扭,但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不管宓银枝如何劝解,亡命都冷着一张脸,一意孤行,唯有面对朱立德的时候,会干笑两声。 若是被宓银枝逼急了亡命至多来一句:“我喜欢,你别管!” 最后,宓银枝想通了,这不就是人的贱性么。 你让他做什么,他非不做;你不让他做了,他非要去做。 “嗯,不管就好,他自个儿总会想通的!”宓银枝如是想。 事实上,接下来的时间,她也没时间管亡命的事。 孔行之造访,准备让她检查眼疾,开始医治。 “想好了?三成把握!” 孔行之点头,一脸淡然。 “多少把握都成,最差不过黄粱梦一场。” 宓银枝嘴角微抽,“你倒是乐观。” 心中想的却是,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你这个眼睛,她怕是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视神经受损还是视网膜的问题。 可不管是哪个?都不好治! 宓银枝突然有些不忍心,之前不过是为了叫他保守秘密,才以此威胁。 可这种给人希望,却又将之摧毁,实在是可恨。 像是感觉到宓银枝低落的情绪,孔行之倒反过来安抚她。 “银姑娘不必忧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管是否能治好,在下都不会怪罪。” 宓银枝目光落在他剔透的眼睛上,淡淡嗯了一声。 “我先给你把脉吧!” 孔行之自觉的伸出手,一副任君摆布的样子。 宓银枝抿唇,微凉的手搭在腕处,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 抬眼看去,见他面上惊疑未定。 眼盲的人对突然的碰触,都这般敏感吗? “下次跟你说一声。” “多谢。” 宓银枝轻叹一声,装模作样的把了一下脉。 本想着,他这眼睛的问题,把脉把不出什么的,却没想到定关那一瞬间便发现他脉搏的异样。 那种微妙的搏动,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把出来。 遥记小时,爷爷带着她采药,给他看了一株藤蔓。 叫无神! 在医书上并没有记载这种草药,在现代,那是蜀地竹城特有的草药,民间百姓多有用到。 传闻那草药本遍布天下,后来某皇室小皇子食了无神,导致眼盲,皇帝下旨除了天下无神,是以天下再无无神。 唯有竹城那一方天险,存有小片。 那草药寻常人家可以当野菜吃,但孕妇孩子不能吃。 孕妇吃了对胎儿视力有影响,从而导致先天性眼盲;小孩子抵抗力低下,吃了也极易导致近视。 而吃了那种草药的人,都会在短时间内产生一种特殊的脉搏。 为了让她更深入了解,爷爷亲自尝了那草药,叫她把脉,那脉象,她至今都无法忘。 就是那小小的一条藤蔓,导致爷爷眼盲。 当时爷爷心态好,说是年岁大了,本来就是老花眼,瞎了也没事。 可小小的莫无笙却哭了很久,求着医生治好爷爷的眼睛,医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信邪,闭关半年,终于研制出了药方,可爷爷却在半月前离世…… 是以,那段微妙的脉搏,即使穿越前世今生,她都无法忘怀。 宓银枝眼中含泪,按在手腕处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脉搏越发的清晰,孔行之不经意吸了口气,将她猛然唤醒。 宓银枝手指颤抖着松开,收回心神。 “抱歉。” “无碍。”孔行之淡定的收回手,掩盖在长袖中。 “孔先生最近胃口如何?” “与平日无异。” “吃些什么?” “米粮,野菜。” “什么野菜?”宓银枝问得有些急。 孔行之愣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 宓银枝噎了一瞬,差点爆粗。 不知是什么野菜还乱吃,这是闲命太长吗? 宓银枝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些。 “那你说说,你吃的野菜都长什么样?” 孔行之又摇了摇头。 “不知。” 第213章 有消息了 “不知?” 宓银枝咬牙,捏紧了拳头忍着骂娘的冲动。 瞎子嘛,不懂这些很正常,不气! “杨士真!” 门外杨士真听到隐忍着怒火的呼唤,赶紧推门而入。 “师……银姑娘可有何吩咐?” “给我说说,你家先生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杨士真见宓银枝眼刀落下,赶紧解释:“我平时就在先生教学的时候照应一下,先生衣食起居都可以自理。” “能自理?把自己理成个瞎子?”宓银枝疾言厉色。 杨士真呐呐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心道,她生个什么气,又不是她瞎! 于是又换上笑脸,只是那笑,假的杨士真瘆得慌。 好在孔行之看不见。 “你吃的野菜里面,有没有长长一条,藤蔓状的,叶子滑滑的软软的,根部纤细的那种?” 孔行之倒是淡定,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应该有的。” 宓银枝脸上的笑越发假了,又沉声问道:“吃了多久?” “大概三日一次。” “你倒记得清楚!” 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孔行之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单纯的答了句“在下记性不错。” 一旁的杨士真扶额,大概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 “真亏了你记性不错,将毒草记了二十余年。” 孔行之抿唇,不再说话。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又把他手拉过来把脉。 这次孔行之倒像是早有准备,没有避开。 空气静止了将近一刻钟,终于放下了他的手。 “之前呢,本来只有三分把握的,现在……应该有个七八分了。”宓银枝砸吧着嘴,手在木桌上毫无规律的敲着,扰人心神。 “不过,这个时间嘛……大概要长些。” 孔行之了然一笑,也不揭穿。 “如此,便麻烦姑娘了。” 宓银枝给他开了个养生的方子,“治疗之方药性猛烈,我先给你开个养生方,调养几天,再行医治。” 孔行之接过方子,想到了什么,面色微白。 “咋了?” 杨士真看孔行之面色,瞬间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代他问道:“这是要治疗多长时间,花多少银两?” 宓银枝恍然,再次看向孔行之。 见他面色白了又红,显然是难堪了。 也是,平日里靠野菜生活,眼盲又做不了什么事儿,家境自然贫寒。 宓银枝了然,从怀里掏出一锭元宝。 “借你们了,待眼睛治好了,可别忘了我的好。” 孔行之知道她话中意思,红着脸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来日定然奉还。” 见他接下了银子,心道,这算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待眼睛好了,说不定是个能成气候的。 宓银枝满意的目送着两人离去。 “话说,活捉我们有多少赏银来着?” “万两。” “万两……我这一锭金元宝,不知道能收买多久。” 亡命满头黑线。 代王府 “王爷,这是东瑜来的消息。” 东子将一卷铜管递上,哥舒贺齐不厌其烦的打开。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可看到信上所言,在兰陵地界看到相似的人影时,哥舒贺齐激动得站了起来。 “带一队人,随我去兰陵城。” 东子脸上也染上笑意,“主子,可是宓姑娘有消息了?” “废话多,还不快去!” “唉,这就去。” 哥舒贺齐再次展开信纸,看了良久,嘴角的笑越发肆意。 兰陵城内,宓银枝越发的膨胀,早已融入了这平凡的生活,时不时的拉着亡命出来逛逛。 此时,宓银枝正坐在茶楼大堂,听着说书人一拍惊堂木。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白裳的公子翩然落下,正是当年人人喊杀的东瑜皇爷!”说书人捻起胡子,卖足了关子才幽幽道:“只见皇爷广袖一挥,将那鲤鱼精弹出三尺远,救下了一弱女子。” “当真是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呀!” 底下有人感叹。 说书人又道:“那鲤鱼精在皇爷手上,实在不堪一击,三两下便被打得落荒而逃。女子得皇爷所救,倾心相付,追随着皇爷住进了驿站……” “噗~”宓银枝一个没忍住,吐出一口茶来。 亡命淡定的拿出一方手绢,面无表情的擦着脸上的水渍。 垂眸见胸前也湿了一片,脸色微沉。 宓银枝疯狂的摆手,“没忍住,勿怪勿怪!” 这话是对亡命说的,也是对在座众人说的。 那说书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宓银枝连忙摆上正色“先生继续,我不是笑你!” 这欲盖弥彰的语气,让满堂哗然。 说书人面红耳赤,店小二见了,赶忙过来调节。 宓银枝撇撇嘴,“真不禁逗。” 亡命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将手帕递给她:“擦擦嘴。” 宓银枝接过,随意的抹了两下,和亡命刚才温婉从容的动作相去甚远。 不一会儿,说书人被安抚好了,继续讲书。 说了啥,宓银枝也没细听了,只专心听着隔壁桌谈论那南蛮代王欲来兰陵的消息。 亡命脸色微沉,细细听着两人的话。 “听说是宓银枝在兰陵附近出现过,代王殿下得到消息就递了国书,打算造访兰陵呢!” “这代王殿下倒是痴心一片。”一人磕着瓜子,摇了摇头,“只是传闻他可是要继承大统的,只知道儿女情长,哪能成大器?” “说的也是,南蛮皇会放心将皇位交给他吗?” “帝王家事,我们可管不了。” 宓银枝手中捏着茶杯,深吸了口气,暗自咬牙,不能强出头。 只是听到外人如此谈论哥舒贺齐,心里难免不爽。 气不过,却啥也不能做,只能把花生壳碾来碾去,以解心中郁闷。 “走了!” 亡命冷眼看了一会儿,一把拉过她的手,走出茶楼。 “你急啥?”宓银枝甩开他的手,一脸不爽。 楼内店小二追了出来,“二位客官,你们可还没给茶钱呢!” 亡命冷着脸扔了一两银子给他。 “既然代王殿下可以得到消息,想来温月容也早就知道我们在这了,此地不宜久留。” 宓银枝好笑,一拳捶他胸口,却被避开。 亡命眼神不善的盯着她,宓银枝目光落在他胸前,眼神怪异。 第214章 你不说我不说 “我们伪装得这么好,怎就暴露行踪了,可能只是觉得像,来查看罢了,又没有实据。” “你忘了那个孔行之了?”亡命无情拆穿,他看出了宓银枝对孔行之的维护。 宓银枝蹙眉,“他要是想要见光,就不会做这种蠢事。” “瞎了几十年了,说不定早就习惯了呢!揭露你可有黄金万两。” 孔行之家境贫寒,万两黄金怕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有了钱,还怕请不到最好的大夫吗? 就算一辈子看不见,那也可以逍遥自在一辈子。 亡命越想越觉得是孔行之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宓银枝想起那个淡雅如竹的蹁跹公子,那淡泊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贪图名利的。 “明日,他便来换新药方了。”宓银枝淡淡道,声音轻到连自己都觉得模糊不清。 亡命哼了一声,拉着她出了城门,正见朱立德架着牛车等在那里,车里满满的货物。 朱立德看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宓银枝心里有事,呐呐的糊弄了两句,坐上了车。 “姑娘玩得可开心?” 亡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朱立德一脸期待的看着亡命,“那我以后常带你们出来玩吧!” 亡命眉心微蹙,嘴唇紧抿,良久方才吐出一个“好”字。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朱立德乐开了花,连声音都带着喜悦。 亡命眼神微闪,抬眼看去。 朱立德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肤色偏黄,人高马大的,竟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股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他这样的欺骗,是不是太恶劣了些…… “你们俩干嘛呢,还不快走!”宓银枝在背后看了他们良久,就差一拖鞋将亡命的脑子拍醒了。 两个大男人,在这眉来眼去的,看得人瘆得慌。 朱立德被叫,整个人一哆嗦,脸都红了,呐呐道:“锦姑娘快上车吧!” 亡命垂眸,默默上车,坐到了宓银枝身旁。 皮鞭落下,牛车缓缓向巫溪驶去。 晚上,亡命多次强调孔行之不可靠,皆被宓银枝驳回。 “我看人可准了,孔行之这个人,真没那些心思。” 他那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个追名逐利的人,只要衣食可安,大概就知足了。 亡命冷笑一声,“那你怎么就看不透温月容?” 宓银枝一噎,尴尬的咳了两声,“他除外。他可是千百万年的老怪物,我可看不透。” 前世二十余载,看尽人间冷暖;今生十余年,独独看不透温月容。 “世间纷扰,你看不透的可多了,别在这卖老。”亡命看不得宓银枝伤感的模样,掌心落在她头上,别扭的安慰着。 也就这时候,宓银枝才看出他像个哥哥的样子。 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摸头发,是炫耀长得高吗! 宓银枝抬手拍开他,“等明天我问问。” “你问他就会说?” “就看他是否表里如一了。” 宓银枝这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亡命劝解无方,只能等明天再说。 二日清晨,孔行之早早造访。 宓银枝睁着朦胧的睡眼看着他,内心极度不爽。 孔行之虽然看不见,可明显感觉到了那一股怨气,杨士真想起在天刑村的日子,瞬间明白过来了,附在孔行之耳边说了句“起床气。” 孔行之挑眉,拱手施礼,“在下失礼,实则是想到待会儿还要给孩子们上课,便早些来了。” 宓银枝眉梢微挑,歪了歪身子,让开了道。 屋内,一桌一椅,一眼便看到了头。 隔壁柴房,亡命做好了饭端上桌,冷眼扫过孔行之,恶意满满。 孔行之恍若未觉,闻到一室的菜香,默默不语。 “你先坐会儿,我吃完饭先。” 说着就要伸手拿筷子,被亡命一掌拍开,“洗手。” 宓银枝撇撇嘴,乖乖去洗手。 回来见亡命和孔行之大眼瞪小眼,当然,只亡命一人在瞪,孔行之只是感觉到视线,脑袋转向那边。 饭后,宓银枝一脸惬意,开始干正事,“伸手。” 乖乖伸手,摊放在桌上。 宓银枝在他落手之际,及时垫上了简易的脉枕。 “我把脉了?” 这次,宓银枝动手前,先给他说了一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孔行之反倒不适应的点了点头。 “近来吃食如何?” “没再吃那野菜。” 宓银枝撇撇嘴,心道,算你识相。 “眼睛可有酸涩感?” “无。” “可能见强光?” “无。” 呃…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些。 食用无神多年,一时半会怕是难以医治。 “孔先生,无神的毒性已经侵蚀到视神经,你这眼睛,一朝一夕怕是无法治好。” 孔行之浅浅一笑,释然道:“在下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说话时,宓银枝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随性自然,很是无害。 宓银枝怎么也不相信,孔行之会揭发他们。 见亡命不屑的视线投来,宓银枝轻咳一声,端正态度,又道:“我重新开个方子,你先拿回去吃,半个月后再来,我给你敷眼睛。” 孔行之点了点头,拿了药方正欲告辞,宓银枝却拉着他的衣摆,将他按坐下。 孔行之如被蛇咬般,猛的挣开她的手,一脸恐慌。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面色渐渐平息。 “我想问问,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南蛮代王造访的消息?” 孔行之愣了一瞬,又点头,“略有耳闻。” 宓银枝观他面色,不见心虚的样子,又看向亡命,后者一脸怀疑。 “先生以为,他是怎么得知宓银枝在兰陵城的?” 孔行之灿然一笑,“这个问题,该问姑娘才是。” “哦?” 孔行之一脸高深莫测,眼眸微垂,却是胸有成竹。 “有些事,就你知我知,我不说,总有人说。” “你的意思是我传出去的?” 他这话意思,是她自己不经意间暴露了行踪。 宓银枝好笑,现在对他是一点疑心都没有了。 见孔行之点头,亡命满头黑线,嘴唇紧抿,一脸不爽。宓银枝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安分点。 第215章 躲进棺材 “先生去给孩子们上课吧,他们该等急了。” 杨士真闻言,赶紧上前扶起孔行之,带他去了学堂。 两人一走,屋中二人就横眉冷对。 “等你哪天被自己的直觉害死了,才知人心险恶,人性贪婪。” 宓银枝撇撇嘴,心道,劳资两世年纪加起来可以做你妈了,懂得比你这小屁孩儿多。 亡命气急,暴走之。 阳春三月,良辰美景,兰陵风光无限,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兰陵城外三里地的某宅子。 哥舒贺齐快步下车,有人出门相迎。 这是南蛮宗室设在东瑜的联络点,也是情报收集传送的地方。 “把最近的消息都呈上来。” 宗十三递上最近的消息,又解释道:“两月前,有人看到两个女子招摇过市,其中一个,和殿下描述之人,有八分相像。 属下暗中派人查探,只刚出手,便感觉到暗中有一股阻力,他们先我们一步掩盖了行踪,让我们查无可查。只知道,宓姑娘极有可能还在兰陵城中。” “派人多注意药房,药山,或重病的人家。暗中查看,切勿暴露行踪。” “是。” “还有,那另外一股力量,应该来自于温月容,你们小心。” “是。”宗十三领命退下。 哥舒贺齐又看了眼密报,暗自祈祷温月容不要先找到宓银枝。 亡命应该是和宓银枝在一起的,他们却只见宓银枝一人,也不知亡命身在何处。 要是被抓走,温月容再次拿他威胁宓银枝出现,那可就糟了。 “东子,随我进城。” …… 草长莺飞,转眼便是三月中,吃了半月的药,孔行之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感觉。 当他眼睛感觉到酸涩刺痛的时候,便是药效达到了。 宓银枝和孔行之商量好,准备用药敷眼。 于是再次进城买药和一些制药工具。 下了牛车,亡命本欲跟着宓银枝一起去,朱立德却叫住了他。 “阿锦,我想买身衣裳,可我自己不会挑,你帮我去挑挑可好?” 亡命看了宓银枝一眼,直接了当的拒绝。 “我不放心妹妹一人进城,你还是自己去吧!” 朱立德脸上闪过失落,正欲离去,却见杨士真携着孔行之往城门口来。 “孔先生,你来的正好。” 孔行之辨析了一会儿声音,点头道了声“朱小郎。” “是我,我……我想和锦姑娘去买些东西,可又放心不下银姑娘孤身一人,先生帮忙照看着点如何?” 宓银枝本来看亡命拒绝,心里欣慰来着。 没想到孔行之突然就来,朱立德居然还将她抛给了孔行之,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他这般机灵。 说好的色迷心智呢,她怎么觉着,朱立德在亡命面前反而变聪明了? 还不待亡命拒绝,孔行之倒是欣然同意了。 亡命的脸瞬间就黑了,孔行之突然挣脱了杨士真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道:“暗中有人。” 亡命心惊,正欲往远处看去,孔行之又道“莫要乱瞥,装作平常无异便可。” 三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偷偷瞟了几眼,果然见暗中有人注意着这边。 最后只得听孔行之的话,分头行动。亡命和朱立德装作新婚夫妇,孔行之和宓银枝装作一对儿,扰乱视线。 朱立德带着亡命前往东城裁缝铺,孔行之带着宓银枝往西城去。 “我来买药材的,还要一些研磨制药的工具。” 孔行之摇了摇头,“不要去,最近各大药铺都有人守着。” 宓银枝愣住“你怎么知道?” 孔行之浅笑,“在下前几日去抓药的时候,便感觉药房有异,于是叫士真去查看了一番。” 说着,像是怕宓银枝不相信,又强调了一句,“你知道的,瞎子的灵敏度都比较高。” 宓银枝呆呆的点了点头,假装不经意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见不少人空着手瞎晃荡,明显的探子。 宓银枝纠结,也不知道这些是温月容的人还是哥舒贺齐的人。 若是哥舒的,直接冲上去表明身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 杨士真心惊胆战的牵着孔行之走,一旁的宓银枝却像没事人一样东瞄瞄西看看,动作再自然不过,心中却思量着,该怎么判断这些人的来路。 孔行之伸手,碰到了她的腰肢。 宓银枝受惊跳开,“你干嘛!” 惊呼声瞬间引起了四方探子的注意。 孔行之闻声,这次找准了位置,拉住了她的手腕,若无其事的向前走。 宓银枝耳边却响起了清冷的声音。 “代王还在安塞境内,大概三日才能到达兰陵。这些……应当是皇爷的人。” 清冷的声音,让宓银枝心凉了半截儿,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没有一时情急冲了出去。 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杨士真寒毛卓竖,扶着孔行之的手心都是汗。 孔行之极为嫌弃的放开他的的手,任宓银枝牵着。 “路过李家酒坊后左转。” 宓银枝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此时极为信任他,依他所言,在路过李家酒坊的时候,向左边的小巷子走去。 身后的人紧紧的跟着,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像是怕打草惊蛇。 “三百步右转。” “五十步右转,棺材铺,进去。” 杨士真在前面领着路。 宓银枝一直抿着唇,脚步从容的跟着,可只有牵着她的孔行之才知道,此时的她有多紧张。 三人一路左拐右拐,终于进了棺材铺。 棺材铺老板看到孔行之,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见三人行色匆匆,沉下了心。 “躲进去。” 宓银枝愣住,不确定的问道:“棺材?” 孔行之脑袋转了过来,即使看不见,宓银枝都能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凌厉。 宓银枝哆嗦一下,找了个棺材钻了进去,孔行之的身子随之落下。 杨士真愣了一瞬,在隔壁找了个棺材钻进去。 老板随手拿了个锤子,三两下将棺材订上,宓银枝听到那声音,眉心紧蹙。 身上,孔行之手肘撑在她两侧,两人间隔着适当的距离。 刚才还在想,他为啥不自己找个棺材,这才反应过来,这么一会儿工夫,根本订不上三口棺材。 第216章 装瞎?真瞎! 当老板订上杨士真那口棺材时,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眉目间含凌然之气的人走了进来。 老板若无其事的拿出一把锯子,开始锯木材。 “老师傅,你刚才可有看到两男一女从这里路过?” 老板看了二人一眼,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好像没有,我这里是棺材铺,大多见了都绕道走。” “你再想想……”其中一人尤不死心,开始描述三人的长相。 棺材内,孔行之一撮头发突然落下,扫到宓银枝脸上。 两人俱是一惊,孔行之及时伸手捂上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没了支撑,身子压在了宓银枝身上。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过去。 孔行之自觉失态,想要起,却没想到棺材上宽下窄,这压了下去,便被夹在那,一时动弹不得。 动作间,他的头发再次扫过宓银枝的脸,一阵瘙痒感袭来,想要伸手去挠。 可手也被他压着,完全抬不起来。 宓银枝急的干瞪眼。 最后只得摇了摇头,想要躲开那一撮头发的瘙痒,磕到了棺材板,发出“嘭”的一声。 两人相视一眼,心跳漏了半拍。 “这个棺材可以打开看看吗?” 外面,男声响起。 棺材铺老板却是八风不动。 “实在对不住,这棺材已经被东城的官家预定了,马上就要送过去了,不能再开。我兰陵的习俗,棺材被选定盖上,需得到使用之时才能开启,否则……便是咒人早逝。” 青衣男子审视着老板,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又走到棺材边敲敲打打。 嘭嘭嘭的声音,敲的很有规律,宓银枝的心都揪到了一起,连瘙痒都顾不上了,大气都不敢喘。 孔行之嘴唇紧抿,一滴汗落下,刚好砸在宓银枝的鼻尖,溅出的水珠,漾开一朵娇花。 宓银枝心惊,好在孔行之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呼出声。 “老师傅,你这棺材都装了些什么,声音这么沉。” 老板好笑,“这你就外行了吧,这是上好的雪柏木制成的,雪柏制成的棺木,可保千年不腐,价值千金。” 老板走上前,在侧面敲了两下,发出嘭嘭的声音。 “这是雪柏木特有的声响,我们做棺材的,可根据这声响辨别木材的真假。” 说起这个,老板的语气里还有些得意。 青衫男子审视了他一会儿,将信将疑,最后只得抱拳一礼,“叨扰了。”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宓银枝松了口气,伸手想要推开孔行之,孔行之面色突变,手落下抓住宓银枝不安分的小手。 脑袋不经意的磕下,划过宓银枝的唇角。 两人俱是一愣,连呼吸都凝结了。 宓银枝只感觉到先是一个软软的东西从她嘴角划过,然后是湿润的脸颊。 她宓银枝,身为外科大夫,对人体器官组织是何等了解,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划过她嘴角的是什么东西。 两人都困在棺材里,空气不通,脸上萦绕的全是孔行之的气息。 额上都浸出了汗珠,孔行之脸上的汗也一颗颗的滴落在宓银枝发间。 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几乎再听不到别的声响。 直到外面撬钉子的声音传来,两人才猛然惊醒。 明明漆黑一片,明明他看不见,可宓银枝总觉得,他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宓银枝挣开孔行之的桎梏,抬手抚上他的脸,中指正好落在他微眯的右眼。 “有时候真怀疑你是在装瞎。” 孔行之呼吸一滞,忽而轻笑出声,胸膛跟着起伏,身下的宓银枝能明显的感觉到。 “在下倒是希望没瞎,如此……便可以看清你的模样。” 宓银枝恍惚觉得,这话透着暧昧。 可她真无法想象,孔行之会有其他心思。 孔行之话落,头顶的棺材板儿突然被掀开,瞬间的光让宓银枝不适的眯起了眼。 可她却没忘记观察这一瞬的孔行之。 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波动。 宓银枝自嘲一笑,她居然会怀疑他没瞎,当真是热糊涂了。 待棺材被彻底掀开,宓银枝一把推开孔行之,坐了起来,拿袖子擦着脸上的汗珠。 孔行之恍惚坐在棺材末尾,手扣在木板沿,指尖泛白。 老板伸手去扶孔行之出来,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背就被避开。 老板愣了一瞬,“先生,我扶你出来。” “不必。” 孔行之抿唇,从袖中掏出一块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宓银枝擦汗的动作猛的顿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孔行之。 看着他细致的擦干了脸上的汗,又将手帕叠好,放入袖中,动作一丝不苟。 直到孔行之起身,跨出了棺材,宓银枝还愣愣的盯着那个方向出神。 “姑娘?” 老板看着那姑娘坐棺材里发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该出来了。” 宓银枝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出了棺材铺。 转角处,一人吩咐道:“你先去禀告十三爷,我跟上去瞧瞧。” 此人说完,不见有人回应,转头欲探究竟,一个手刀落下,便失去了知觉。 宓银枝恍恍惚惚被孔行之带回了家,杨士真给她倒了杯茶,宓银枝看着那茶,也出神良久。 “银姑娘,可醒醒吧你!”杨士真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士真,不得无礼。”孔行之斥了杨士真一句,又问宓银枝,“姑娘在想什么?” 宓银枝眼神怪异的瞟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没啥,突然想起一个人。” “心上人?” 猝不及防的一问,宓银枝呼吸一滞,脸色煞白。 “不是。” 孔行之听出她口气的不善,沉默了良久又问:“仇人?” 宓银枝哼了一声,呐呐道:“也不算。” 目光突然落在孔行之桌前,看着他面前的茶杯,里面装的清水,“你怎么不喝茶?” “在下不喜饮茶。” “煮茶喝茶不都是文人雅客的日常活动吗?”宓银枝撇撇嘴。 孔行之愣了愣,突然笑出了声,嘴角浅浅的梨涡,映着清淡的笑颜,别有一番滋味。 “在下连吃穿都成问题,何来这些风雅闲趣?” 第217章 上药 “在下连吃穿都成问题,何来这些风雅闲趣?”孔行之丝毫不在意暴露自己的窘境。 宓银枝怪笑两声,“孔先生倒是看得开。” 杨士真站在一旁,看两人阴阳怪气的气氛,直觉他该遁了,可孔行之又没叫他走,这叫他如何是好? “这些日子,怕是没法去药铺抓药了。”宓银枝看着空行之那双漂亮的眼睛,郁闷的叹了口气。 “叫士真去吧。”孔行之建议。 宓银枝目光落在杨士真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靠谱。” 杨士真一噎,反驳道:“你别看不起人,先生看不见,你又被人盯上了,现在你们只能靠我了。”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又无可奈何的掏出了购买清单。 “这些,不要在一个地方买,还有,不要去西城。” “要你说!” 杨士真怼了一句,收好清单买药去。 等他将东西买回来的时候,宓银枝不得不感叹,杨士真确实有点用。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出城去。 城门口全是探子,肯定会留意带药的人。 “姑娘不如就在城里住下?寒舍的柴房,熬药还是可以的。”孔行之再次建议。 宓银枝想了想,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待在城里也不错,但是…… “我姐怎么办?” “士真,出城去找他们,让朱小郎和锦姑娘先回去,银姑娘暂留在这,帮我医治眼睛。” 杨士真点头出去后不久,宓银枝突然反应过来,喃喃道:“怎么感觉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什么?” 宓银枝回神,讪笑道:“没啥,就觉得先生安排得实在合理。” “是在下唐突了,未曾问过姑娘的意见。” 宓银枝随意的摆摆手,本就不在意这些,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见天色尚早,在这干坐着也不太好,宓银枝又去给他研究眼睛。 “我先看看。” 宓银枝提醒了一句,搓了搓手,才落在他的眼皮上。 轻轻掰开,见里面有些红色血丝,可看瞳孔,依旧涣散。 “最近有没有什么感觉?” “有些肿胀酸痛。” “这些都是正常的,之前那副药也吃得差不多了,明天便开始敷药吧!” “好。”孔行之乖乖坐着,一副任君摆布的模样。 宓银枝看了一会儿,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唇上。 在棺材里,她可以肯定,是他的唇扫过了她的嘴角,最后落在她颈侧。 孔行之抿着唇,知道宓银枝在看他也不避不闪,任由她打量。 宓银枝倒是看得不好意思了,移开了视线,开始整理那些药草。 “话说,棺材铺的老板是什么来路,对着那两个探子都能面不改色。” “不知。” “不知?那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为何帮你?” “他的儿子是我的学生。”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孔行之肯定的点了点头,“关于他的身份,那是他的私事,在下不曾过问,自然是不清楚,只知道他并非普通人。” “是吗?”宓银枝明显的怀疑,可也没打算深究。 她这才将药材工具放好,转身就见杨士真带着亡命回来了。 宓银枝愣了一瞬,好笑的看着亡命。 “你怎么没跟朱立德回去?” 亡命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关心我?”宓银枝眨眨眼,好奇的问道。 亡命面色微红,别开了头。 “我是怕你被狼卖了。” 孔行之挑眉,明白他的含沙射影,面上犯难,“只是寒舍只余下一间屋子,不知是否屈就了两位姑娘。” “没事儿,我两睡一间房就行。”宓银枝倒是随性,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答应了。 亡命虽有犹豫,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最多到时候睡地上。 孔行之的房子,应当是从父母亲那辈传下来的。 孔行之住在耳房,空下的是主屋,据他所说,应当是他父母住的房间。 许久没有人烟,亡命认命的收拾了一下午才打扫干净。 宓银枝一个人闷在柴房里,研磨她的药材。 二日早膳后,宓银枝正式开始为孔行之治疗眼疾。 “坐下。” 屋内,宓银枝一副大爷的姿态,命令着小受。 孔行之乖乖坐在床头,正是宓银枝脑袋搁放的地方,宓银枝见了,又伸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旁边去点。” 突然的动作,惊了孔行之,犹疑的左移了两步,坐下。 “你刚坐我枕头边儿了。” 宓银枝解释了句。 她没有洁癖,但在床上,总有些莫名的禁忌。 孔行之垂眸,乖乖任人摆布。 “我动你眼睛了。” 宓银枝搓了搓手,动手翻开孔行之的眼皮查看了一下,和昨天的情况差不多。 “待会儿,我会往你眼睛里滴些东西,不能眨眼。” 孔行之想要点头,可宓银枝正按着他的脑袋动不了,于是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宓银枝手微抖,差点滑脱。 这声音,也太苏了吧! 宓银枝暗自唾弃自己,定下心来,将提前做好的药水拿筷子沾了一滴,滴在孔行之的眼珠上。 孔行之瑟缩一下,欲要闭眼。 “不许动。” 宓银枝话一出,孔行之就安分的一动不动,任由摆布。 待两只眼睛都上好了药,又用沾了药水的纱布敷上眼睛,这才放开了他。 “好了,最近几日不要蘸水,每日都要换药。还有,我现在用的药比较温和,可还是会有灼痛感,稍微忍受一下,要是实在受不了,就拿冰块儿敷一下……” 说到这,宓银枝突然想起来,孔行之穷得只吃得起野菜,应该用不起冰块儿这种奢侈品。 “反正再痛,你都给我忍着,不许撕下纱布!” 孔行之呆呆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 宓银枝呼出一口气,问亡命:“外面什么情况?” “四处都有人守着,特别是药铺,看见个年龄相仿的都要询问一番。” 宓银枝撇撇嘴,心道,这不像温月容作风呀? 他要是真找到了兰陵城,那找到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为何闹得满城风雨都没有实质性的消息? 第218章 以命相托 “真伤脑筋!” 亡命看她眉头紧蹙的样子,又给她倒了杯水。 “别多想,要是真被找到了,大不了一死,他不会为难你的。”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你要是死了,你妹可不会放过我。” 亡命无可反驳,满脸愧疚。 宓银枝也知这话戳中了他痛点,象征性的安慰了两句。 “开玩笑的,一起混了几个月,也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姐妹了。” 亡命本来还想感动一下,听到姐妹二字,情绪瞬间被压了下去,甚至有点想笑。 嘴角忍不住抽搐。 “哟,难得呀,居然看见冰美人儿笑了。”宓银枝打趣道。 一旁的孔行之闻声,也轻笑出声。亡命恼羞成怒,一走了之。 看着往厨房去的身影,又见日头当空,午膳时间快到了。 宓银枝不经感叹:“我这姐姐怎么越来越喜欢往柴房跑了,做饭有这么好玩吗?” 孔行之淡淡道:“银姑娘试试便知道了。” 宓银枝转眸,看向孔行之,突然问道:“你做的饭味道如何?” 孔行之一噎,嘴微张,愣愣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呆萌。 宓银枝笑出了声。 “我猜味道不怎么样!”毕竟看不见,盐巴油水放了多少都不知道。 听她调侃,孔行之浅笑,“姑娘可要尝尝?” “可别毒死我了。” “试试便知。” 宓银枝随意道,“我可只有一条命!” 孔行之闻言,突然收了笑,换上一脸正色,“姑娘可愿将这一条命,托付于在下?” “自己的命……”宓银枝微顿,突然反应过来孔行之话中深意。 思绪又回到了棺材铺里。 那不经意扫过的唇,落下的汗珠,紧贴的身躯…… 宓银枝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莫不是思春了? “呃…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你是在介意棺材里的那些事?” 孔行之薄唇紧抿,显然有默认的意思。 宓银枝松了口气,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你别在意,权宜之计罢了,本姑娘可没那般死板,早忘了个干净。” “你这样认为?”孔行之沙哑,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某种情绪,不得宣泄。 宓银枝喉头微哽,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干脆转移话题。 “听说你在城里做私塾先生,不知道在哪个私塾呀,学费多少?”宓银枝扫视了一圈屋子,“按理说,做先生的,不该这么穷呀,这房子都有七八十年光景了吧?” 对于宓银枝明显的转移话题,孔行之并未深究,顺着她的话题走。 “在义学,都是些穷人家孩子,没钱上学。义学不收学费。” 呃…… 所以,你这是自己的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就花心思到别人那了? 宓银枝眉梢挑得老高,不知道该说他仁义好,还是说他瞎逞英雄。 自己都管不好还去救济别人! 说实话,她觉着孔行之,怎么看不像是个大爱无私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看他外表,宓银枝第一定义便是,表面谦恭有礼,实则冷淡无欲。 却没想到是个心善的。 “你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去管别人?” 孔行之点了点头,“所以在考虑找点营生。” “不当先生了?” “你不是说做先生连自己都养不活吗,我现在还欠你十余两银子,若是不找点事儿做,这辈子都还不起。” 宓银枝撇撇嘴,心道,我也没期望你还。 这话宓银枝没说,钱财不外敛,在哪都是硬道理。 “你这眼睛,治好可能要花个半年时间,不急。” 孔行之闻言,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似乎对这个时间很满意。 宓银枝满头黑线,他这是看出了她在拖延时间了吧? 午饭过后,杨士真带着孔行之去学堂,亡命和宓银枝两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宓银枝瞪了一会儿就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亡命却坐在对面,一直看着她,嘴角笑意浅浅。 不一会儿,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便是兰陵的三月,丝雨绵绵密密,经久不绝。 孔行之回来的时候,杨士真撑着一把伞。 大半在孔行之头上,自己淋了个透。 两相对比,一个衣袂飘飞,风度翩翩;一个全身湿透,毫无形象可言。 “你小子倒是有心,将来定是可造之材!”宓银枝由衷的赞叹。 杨士真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随口道,“既如此,姑娘何不收我为徒,我定好好孝敬师傅!” 宓银枝噎了一瞬,她可不想带个拖油瓶。 于是摆了摆手,“这做人,切不可三心二意,学一行行一行,既要研习学问,就不要惦记着岐黄,小子可懂?” 杨士真撇撇嘴,心道,不想收徒还尽找些借口。 宓银枝可没心思跟他扯皮,拉过孔行之欲查看眼上的纱布。 “我看看,湿了没。” “没。” 宓银枝不信,上前看了眼,又摸了摸才作罢。 “我看这雨,尽斜着飞,万一湿了纱布就不好了,最近还是少出去。” 孔行之点了点头,敷衍的态度。 宓银枝也知道,这私塾他是一定要去,不但要去私塾,还要去巫溪。 孔行之在四坊,都是出了名的。 他的一举一动,时不时的有人注意着,要是一直呆在家里不出去,也不去巫溪的话,难免惹人怀疑。 二日,宓银枝意味不明的看着孔行之打着伞出门了,满面愁容。 恍惚记起某人似乎就差这么一把伞。 那日,温月容只身离去之时,便是这样的绵绵细雨。 那时,看他的背影,透着浓浓的忧愁。 她想,若是能给他撑一把伞,是不是可以让他的忧愁得以慰藉? 可她终究没有将伞送出,只呆站在廊下,看着那月白的身影消失在小圆门。 “你担心他?”亡命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阴阳怪气道。 宓银枝怪异的看着他,“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他的背影还蛮好看。” 亡命满头黑线,没想到他的妹妹这么花痴。 “无聊!”宓银枝趴在桌上,眼眸微转,落在书桌上的一个盒子上,眼睛微亮…… 第219章 变心 亡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一副围棋。 “大哥,你会吗?” “不会。” 逃亡数载,充军数载,哪有时间学这些文人雅客的东西。 宓银枝撇撇嘴,“我也不会。”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情绪万千。 …… “看啥呢,该你了!” 亡命抿唇,丢了手中白子。 “我输了。” “嘿,你还有这么多步呢,就这样认输了?” 亡命瞪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棋盘上。 “这里,不管我走哪,都是输。” 宓银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还真是,不过她自己没发现就是了。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可以这样走。” 亡命脸黑,“这不是你故意为之?” “玩玩而已,哪那么多心思。”宓银枝倒是无所谓,打乱了棋局,“再来。” 没错,他们在拿着孔行之的围棋当五子棋玩,五子棋规则简单,一学就会。 亡命捉摸着她话里的味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急功近利了,心思不纯,没有宓银枝的闲心,看棋都看不长远。 想明白了再战,依旧是输。 第二局输,第三局输…… 第七局,宓银枝撑着脑袋,手执黑子,悠闲的敲着棋盘,哒哒哒的声音,很有规律。 亡命抬眼看她,一簇发丝垂下,更柔和了面色。 亡命无奈的放下白子,“又输了。” 宓银枝目光落在棋盘上,看了良久才找到落子之地,嘴里啧啧有声,“真没想到,我宓银枝有生之年还可以在下棋方面高人一筹。” 亡命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得意的?” “自然得意,你可能不知道,年三十儿的时候,我教小蜗牛他们打牌,然后哥舒一局就学会了,之后局局都赢,可把我虐惨了。” 想起那时候被画了满脸的乌龟恶狗,简直不堪回首。 “那晚,不知是不是抽风了,就顶着一脸的恶狗,从城西逛回了代王府。” “略有耳闻。” 宓银枝瞪眼,“你知道?” 亡命挑眉,“很奇怪吗,坊间都传遍了,代王殿下带着一花脸女子逛街,宓姑娘王妃地位不保。” “呃…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坊间就是这样传的,所以我大年初一就往代王府跑了,可不就是担心某个傻女人被骗么!” 宓银枝满头黑线,这个话题被终结。 晚上,孔行之手指拂过一颗黑子,面色沉寂。 宓银枝心虚,态度都谦恭了不少。 “来换药了。” 孔行之放下棋子,幽幽问道:“姑娘会下棋?” “会……五子棋。” 宓银枝垂眸,看了眼桌案上的棋子,那是她和亡命玩的时候,不小心掉地上的,被孔行之踩到,貌似还磕坏一小块儿。 “五子棋?”孔行之明显好奇。 “就是五颗棋子连成一线,谁先连成谁便胜。” “听起来挺简单。” 宓银枝突然笑了起来,“是挺简单的,今下午,百战百胜。” “这么厉害?” “可不是!” “我们下一局如何?”孔行之建议道。 宓银枝飘了,脑子还没出声,嘴一溜就答应了。 孔行之嘴角微扬,摸索着翻出棋子,打算现在就来一局,宓银枝一把按住他的手。 孔行之身形微颤,欲抽出手时,感觉到手背熟悉的温度,遂安分下来,任由宓银枝按着。 宓银枝将他手拉了过来就放开了。 “先上药。” 孔行之乖乖的点了点头。 宓银枝没发现他的异样,一圈圈拆开绷带,拿下敷料,见他眼窝被药水印出一片青紫,和某国宝有得一拼。 “睁眼。”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宓银枝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除了多了些红血色,不见异常。 然后又拿了药水来滴上。 “上药了,不许闭眼。” 孔行之轻嗯了一声,宓银枝手又抖了一下,药水落在眼尾,缓缓滑入鬓角。 宓银枝的眼随着那滴药水,一起滑走,再回神时见孔行之眼中波光一片,眉目含情。 孔行之愣了愣,想要伸手抹去药水,手刚抬起来,宓银枝沉声叫他别动,然后认真上药。 一室寂静,宓银枝飞快上好了药,缠好了绷带,收拾好残局,一句话没说就要走。 孔行之及时拉住了她的衣角,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五子棋,还下吗?” “改日吧。” 宓银枝背对着他应了一声就走,衣角从孔行之手中滑落,远去。 孔行之低垂着头,若是眼睛没被敷上,那一定能看出他眼中的失落。 今夜,注定难眠。 宓银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 “在想什么?”亡命忍不住问了一句。 却牵出宓银枝尘封已久的记忆。 九重天上,泽兰对辛夷说得最多的便是“在想什么。” 声音比亡命温润,比亡命细腻,比亡命宠溺…… 宓银枝将脑袋捂在被子里,幽幽道:“突然想到了泽兰。” 黑暗中,两人看不见各自神色,亡命只听到宓银枝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猜她正缩在被子里。 泽兰辛夷的故事,在巫溪无聊的夜里,宓银枝曾对他提起过。 以他之见,泽兰为万古神,永远都是润物细无声的存在,奈何万年孤寂,早已养成了冷淡的性子,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懵懂的辛夷,怎敢亲近? 辛夷那般天真浪漫的女子,最向往的,还是如火般热情的川乌。 泽兰,注定没戏! “伤心了?”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亡命沉默,她无法理解宓银枝的心理,毕竟,现在的宓银枝不单单是宓银枝。 三生石上的一触,回忆起的便是前世今生,若不是渡船人那一滴酒,宓银枝早点理清辛夷的心思,便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奈何事与愿违,命运的轮盘总是脱轴,事情总会脱离掌控,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大哥!” 亡命肃然,难得宓银枝如此正经的叫一声大哥。 凝神想要听她后话,却迟迟不见出声。 他都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宓银枝的声音悠悠传来。 “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我好像……变心了。” 亡命挑眉,“此话怎讲?” 又过了良久,被窝里的声音再次传来。 “刚才看到孔行之,我想到了瘟神。” 第220章 理清 “瘟神?” “……就是温月容!”这次没等亡命开口询问,宓银枝走出了第一步,倒像是想开了般,开始滔滔不绝。 “我发现,我最近无时无刻不想到他。” “看到孔行之拿手帕擦手,我会想到他。” “看到浅浅的梨涡,也会想到他。” “看到一身白衣,也会想到他。” “看到茶壶茶水,会想到他。” “看到……” 宓银枝絮絮叨叨,不知说了多久,最后困了,声音都变得模糊了,亡命突然叫了她一声。 宓银枝惊醒,迷茫的看向声音来源处。 “怎么了?” “阿枝,你可看懂自己的心了?” 宓银枝大脑一片空白,脑子回荡着这句话。 那也是瘟神说的话。 “小枝,你为何就看不透自己。” 她当真没有看透过吗? 她为何看不透自己? 梦醒时分,宓银枝时常这样问自己,可空寂的梦境只有她一人,无人应答。 今夜,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传来,由远而近,虚无缥缈,好似她只要前进一步,便可听清那声儿。 可她却怯懦的不敢上前。 原来,她从来都是在原地踏步,是个唯唯诺诺的怂蛋! “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会拔聚灵草,你可想得明白?” 会吗? “不管会不会,都不会再来一次了。”亡命一语道破,“不要管你前世如何,这一世,遵从本心便好。” “本心?”宓银枝眼里满是迷茫。 “这些日子,你心心念念的是谁?让你辗转反侧的是谁?那便是放不下的人!” 黑暗中,亡命语气急切,说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只闻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宓银枝翻身,面靠墙,缩成一团,声音哽咽。 “……我以为是我欠他太多。” “若无相爱,何来亏欠?”亡命幽幽道。 宓银枝心弦微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没想到,这话是从大哥口中说出来。” 亡命一噎,长叹了一口气。 宓银枝吸了吸鼻子,闭上了眼,扬声道了声“睡觉”! 梦中,那句话依旧在回荡,她鼓足了勇气,踏进光影,暖暖的白光中,一袭月白轻袍格外晃眼! 耳房,孔行之坐在床沿,手中依旧是那颗棋子,白皙的手指轻抚在断口处,嘴角笑意浅浅。 …… 官方渠道上,南蛮代王昨夜抵达兰陵城,无人知晓,这人早已在半月前就到了兰陵。 清晨,吃饭的时候,宓银枝突法奇想,想要去义学看看,孔行之一口回绝。 “不行,兰陵城里暗潮涌动,昨日夜里南蛮代王已经住进府尹的私院,现下两拨人正斗得火热,很危险。” “哥舒贺齐来了?”宓银枝惊呼。 孔行之手上动作微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宓银枝先是一阵兴奋,而后又沉寂下来。昨晚想清楚了心中所念,一身轻松,却没有回去的打算。 她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哥舒和温月容,还是顺其自然吧,等事儿找来了再说! 只想安在一隅之地,过一过大隐隐于市的悠闲生活。 宓银枝砸吧砸吧嘴,叹了口气,“一天到晚缩在这里,都要生霉了,还是出去走走好。” 孔行之抿唇,知道自己无权限制宓银枝的来去,只能劝道:“现在正逢乱,要出去等过几天风头过了再说吧。” 宓银枝敷衍的点了点头。 亡命却多看了他一眼,深觉孔行之此话在理。 近日来的相处,突然发现他除了眼瞎,也不是一无是处。 之前还带阿枝躲避暗探。 这样一想,对孔行之的印象,瞬间就变好了。 孔行之听出了宓银枝的敷衍,却无可奈何,吃过饭后,杨士真刚好来了,两人一起去了义学。 眼看着两人出门,宓银枝突然叫住了杨士真。 “把伞带上。” 宓银枝小跑出去,将伞递给杨士真。 孔行之呆呆的站在一边,面上有清风拂过,传来淡淡馨香。 衣袂飘飞,卷起他的衣衫共同起舞。 杨士真接过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还是银姑娘想得周到。” 杨士真常住荒地,不知兰陵气候多变,没有带伞的习惯。 亡命洗好了碗,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人,那女子笑得格外明媚,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若是一直如此,也不错。 在他心里,不管是温月容,还是哥舒贺齐,都不是宓银枝的良配,倒不如在这三里巷里,找个瞎子嫁了。 这样一想,看孔行之又顺眼了很多。 怎么看怎么像自家妹夫! 不过想着自家妹子的心思,还是打消了撮合的心思。 孔行之这前脚刚走,后脚就下起了雨。 当一滴雨水落在他鼻尖的时候,一把伞已经撑在了头顶。 杨士真嘿嘿的笑了两声,“真没想到,银姑娘倒是先知,这才刚出来就下雨了。” 耳边,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孔行之恍惚抬头,细细聆听。 杨士真看了一眼,另一只手想要扶着他的胳膊,孔行之却避开了,伸出手来,想要接过伞。 杨士真愣了一瞬,笑道:“还是弟子打着吧!” “给我。”孔行之语气平淡,杨士真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小心翼翼的将伞递给他。 心道,自从遇到宓银枝后,先生越发的犟了。 杨士真那七窍玲珑心又开始运转,编出了一段旷世绝恋,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后看着孔行之一脸的同情。 虽然他心里是站孔先生这边的,可是耐不住对手是东瑜皇爷和南蛮代王啊。 随便哪个都能将他碾压。 孔行之不管杨士真心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自个儿打着伞先行一步。 杨士真雨中凌乱! 先生未免太绝情了吧,居然就这样走了。 他拿走伞是嫌伞太小,不够撑两个人吗? 杨士真胡思乱想ing。 虽然之前他打伞都是护着孔行之的,自己打着伞依旧是落汤鸡状,可这自愿和被迫的感觉,果然不一样呀! 杨士真琢磨了一会儿,又认命的跟了上去,可不能由着他乱窜。 虽然街上也没几个人。 午间,孔行之没有回来,朱立德倒是来了。 正打算敲门,门就被打开了。亡命正准备出门。 朱立德呆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亭亭玉立的人儿。 三日不见,似乎越发的好看了。 亡命冷着脸让开了门,“进来。” …… 第221章 你可会看不起哥哥? “周大娘没见着你们,甚是担心,我跟她说你们在城里找着叔叔了,小住几日。” 朱立德垂着头,神色暗淡。 巫溪村的人都不知道宓银枝会医的事儿,朱立德也是城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各中缘由,知道宓银枝便是南蛮代王寻找的人。 却不知道亡命是东瑜摄政王要抓的朝廷钦犯。 宓银枝眼中波光流转,心道,不是说朱小郎最是老实嘛! 现在也会说谎了。 转眸看向亡命,见他也是一脸沉重。显然,亡命也知道朱立德为他撒谎。 撒个谎,本无伤大雅,可亡命却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谢谢。” 宓银枝眼神突然变得怪异,看向亡命,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谢谢。 朱立德闹了个大红脸,呐呐道:“周大娘说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叫我来看看,她也好安个心。” “替我们谢过周大娘,我们好着呢,玩几天就回去。” 朱立德点了点头,任务完成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亡命突然拿杯子给他倒了杯水,朱立德受宠若惊。 “谢,谢锦姑娘。” 亡命抿唇,淡淡道:“我去买菜。” 朱立德突然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要不我陪你去吧。” 亡命视线投来。 “外面危险。”朱立德自发的找了个借口,“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亡命心道,他这些日子都一个人出去买菜,没见有什么危险。 可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朱立德跟着出去了。 宓银枝一脸郁闷,看着两人出双入对,心里老不是滋味。 她那便宜哥哥是彻底堕落了! 宓银枝嘴里啧啧有声,看两人背影,还挺相配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以为亡命是为了保住身份,才刻意和朱立德接近,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晚上,兄妹两又在秉烛夜谈。 想起下午朱立德兴高采烈离去的背影,宓银枝抓着亡命的手,面色严肃认真。 “老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朱小郎?” 亡命噎了一瞬,“为何这样问?” “你就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亡命垂眸,沉默良久,淡淡问道:“你可会看不起哥哥?” 宓银枝恍然,真喜欢? 怎么听到他承认了,她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许久没等到宓银枝回答,亡命抬头看去,见她眸色幽深,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亡命心都揪到了一起,宓银枝突然正色叫了声大哥。 “嗯?” “我希望你是真的喜欢他才喜欢,而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委屈将就。” 亡命恍然,没想到宓银枝想的是这个,一时间情绪上脑,鼻子酸涩,差点没忍住。 宓银枝轻笑,“我已经想清楚了,顺其自然吧,我也不躲了,让他来找,谁先找到算谁的。” 虽然,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们。 “所以,大哥,若是你心中所愿,我很支持;若是为了我,大可不必。” 宓银枝巧笑倩兮的看着他,亡命低垂着眸,大手拂过,烛火突然熄灭。 “你干嘛……?” 亡命越过桌子,抱住了她。 宓银枝愣了愣,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想笑,可又觉得不合时宜,生生憋住了。 两人沉默良久,宓银枝伸手落在他背后,轻轻的拍着。 亡命脊背一僵,放开了她。 转身坐到了对面去。 宓银枝还保持着抬手的状态,一脸无奈。 “大哥?” “……” “睡觉了?” “嗯。”亡命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闷。 宓银枝双手合十,歪了歪脑袋:“好吧,睡觉……啊!” “怎么了?”亡命赶紧点燃了油灯。 宓银枝坐在对面,手假意的揉着腿,无奈道:“撞桌腿上了。” 亡命瞪了她一眼,眼中的血丝明显,睫毛上甚至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你就想看我笑话是吧?” “没,真撞着了。”宓银枝一脸真诚的笑,“不过不疼!” 宓银枝跳起了身,突然熄了灯,爬上了床,道了句“哥哥晚安。” 亡命失笑,“晚安。” 官方渠道,哥舒贺齐是四月初才到兰陵的,但事实上,他早便到了。 寻了半月未果,心里早已焦躁。 听闻之前有看见和宓银枝身形相似的人,最后却跟丢了。他便肯定,宓银枝绝对还在城中。 “我们在城中安插的探子,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现如今,已经失踪的三十七个。”宗十三呈上最近的奏报,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哥舒贺齐接过,发现自三月中旬安插人手以来,短短半个月,陆陆续续失踪的人,大多分布在城西。 “十三,你多派些人手到城西去,务必隐匿身形,不要到明处。这件事,多半是温月容的人干的,他在暗,我们在明,当万分小心才是。” “属下立马去办。”正待出门时,宗十三突然反应过来,又呈上一个金元宝,“对了,属下还找到了这个。” “这是属下在金玉赌场发现的,刻着南蛮的官印。” 哥舒贺齐摩挲着底下的官印,面上闪过喜色,“可有查过这元宝出处?” “回殿下,正在查,怕是要些时日。” 哥舒贺齐点了点头,“尽快,务必在温月容之前找到。” “是。” 宗十三领命退下。 东子接过元宝,疑惑道:“主子,京城探子来报,温月容已经两个多月未曾露面了。” “失踪了?” “正是。” 哥舒贺齐抿唇,神色莫测。 “或许……也在兰陵呢!派人查查。” 吩咐完,又亲自进城,往城西去…… 今日一早,孔行之等了许久,没等来杨士真。 听赶早集的邻居说,杨士真带着一个小孩往东城去找刘大夫去了。 “那孩子奄奄一息的,看样子病的不轻。” 孔行之想也不想,便知道杨士真又管闲事去了。 宓银枝撇撇嘴,心道,还不如接回来呢,她说不定可以看看。 “你今日还要去义学?” “孩子们都到了。” “我带你去吧!”宓银枝自告奋勇,早就想出去走走了,逮着机会她可不会放。 孔行之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了手…… 第222章 恬不知耻?浸猪笼? 宓银枝看着露在空气中白皙的手,突然有点想笑,笑完又赶紧接过孔行之的手。 两只手心相触,皆是暖意。 “笑什么?” “突然想到皇宫里的那些妃子。” “嗯?” “侍儿扶起娇无力呀娇无力!”宓银枝捻着嗓子摇头晃脑的调侃道。 孔行之步子微顿,想要抽回手,被宓银枝捏得紧紧的。 “先生还是莫要逞强,我扶着,你说方向。” 她记得,孔行之方向感不错。 之前躲避暗探的时候,孔行之就能计算好距离,左拐右拐的把她都绕糊涂了,自己却记得清楚。 孔行之抿唇,淡淡道:“直行七百步。” 宓银枝依言行事,直行七百步,果然到了岔路口。 “左边还是右边?” “左,一千二百步,五百三十三步处有家医馆,小心。” “嗯!” 宓银枝叹服了,扶着孔行之的手,走了五百多步,并没有看见他所说的医馆。 倒是又走了一百零三步才看见医馆。 有心嘲笑两句,不过想想还是作罢。能记得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然后走到一千二百步,到了一个岔路口,孔行之淡淡道:“左,三百五十七步,右手边便是义学。” 宓银枝点头,拉着他继续走。 两人步子慢,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宓银枝手心都出汗了。 四下时不时有暧昧的目光投来,宓银枝这才反应过来,这一男一女的,手牵着手走在街上,当真有些异类。 在南蛮,这种事倒是常见,虽然也会有些异样的目光,但大多都是羡慕。 可东瑜民风不如南蛮开放,她这样大街上牵着男人走,学名叫做不知检点,或者是恬不知耻。 正常操作是要拿去浸猪笼的! 宓银枝内牛满面,暗自佩服自己的勇气。 “先生,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好多人看咱们呢?” 说不定还有暗探盯上了。 孔行之身形微顿,主动抽出手。 “是在下唐突了。” 宓银枝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前面单薄的背影,咋觉着他在和她置气呢? “喂,孔行之?” 孔行之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的前行。 宓银枝赶紧上前拉着他的手,将他拽住。 “你不要命啦?” 孔行之不明所以,想要挣开她的手,却被拉得死死。 宓银枝看着两步外的湖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孔行之,你当真认得路?” 孔行之抿唇,大概知道前路不可行了,但他确定没有记错。 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奥妙。 “或许是……你的步子太小了。” 以她的步子,在一千两百步的时候,实则只有一千步的距离。而那里,刚好也有个路口,两人顺道就进去了。 宓银枝满头黑线。 “前方可是一个湖?” 宓银枝发出一声鼻音,表示他说得没错。 孔行之头转向她这边,浅浅一笑:“倒回去,在第一个路口处右转,直行便到了。” 宓银枝表示怀疑,却见孔行之伸出手来,下意识拉着他。 却没想到在两手相接的时候,孔行之反手拉着她,带着她走。 宓银枝愣了一瞬,想要挣开。 “跟着我走便好,若是有人,便提醒一句。” 这个瞎子要给她带路? 宓银枝哂笑,突觉这世界玄幻了。 或许是想看看这瞎子如何带路,宓银枝没再挣开,任由他拉着走。 直到一个岔路口,孔行之停了下来。 “右边可有路?” “有。” 孔行之浅浅一笑,宓银枝居然从他面上看出得意之色。不屑的撇撇嘴,不就带个路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番波折,两人终于到了义学。 义学比巫溪那个牛棚好上不少,好歹有像样的桌子椅子。 义学子弟早已等候多时,见孔行之来了,都纷纷起身行礼,规规矩矩的样子。 宓银枝嘴里啧啧有声,没想到孔行之在这还蛮有威望的嘛! 将他扶到师位坐下,自己自觉的想要往后面走,却被他拉住。 “坐下。” “嗯?”宓银枝不明所以。 孔行之却不再理她,只叫大家将日前布置的课业交上来,然后递给宓银枝,“帮我检查一下。” 宓银枝干笑两声,安分坐下随意翻看了两眼,不经感叹,“这字写得比我的还丑!” 孔行之笑道:“叫你看看有没有写完,不是看字!” “都写完了。” 孔行之点了点头,开始讲学。 底下的孩子们见先生身边坐着一女子,几个顽皮的在私下里窃窃私语,猜想着两人的关系。 “我猜是师娘,看两人多般配!”一个男孩子对着身边的女孩道。 女孩不屑的撇撇嘴,“先生才没有师娘呢!先生长得这般好看,可不是谁都配得上的。” “人家也不差好吗。”男孩不服,“我看是你看上了先生,这才看谁都不顺眼。” 被说中了心事,女孩恼羞成怒,红着脸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见她这样,男孩更不高兴了,声音都拔高了两度。 “没想到你真觊觎先生!” 男孩声音不小,连宓银枝都听到了。 孔行之象征性的轻咳两声,道:“安静。” 男孩委屈巴巴的闭嘴,眼神却不甘示弱的瞪着女孩。 宓银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可爱的嘛! “笑什么?”孔行之轻声问道。 怕男孩听见,宓银枝凑近了他耳边,悄悄咪咪道:“那男孩子喜欢女孩儿,可女孩子觊觎你的美貌,吃我的醋呢,你说好笑不?” 淡淡馨香拂来,孔行之一阵恍惚,良久方才跟着笑出来,“好笑。” 底下的女孩见两人窃窃私语,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一场闹剧就这般结束,直到黄昏时分,孩子们纷纷下学。 宓银枝无聊得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 等孩子们都走光了,学堂就只剩下两人。空旷的学堂里,只有宓银枝浅浅的呼吸声。 等她幽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抬头便对上一道晶亮的视线。 宓银枝吓得跳了起来。 “醒了?” “孔行之?”宓银枝惊魂未定。 孔行之轻嗯了一声,浅笑道:“回吧!” 宓银枝愣了好久,犹疑的看着那一团黑影,想到刚才犹如实质的视线。 “你将敷料拆了?” 第223章 教瞎子下棋 “嗯,刚才眼睛有点痒,就拆下来挠了挠。” “看得见吗?”宓银枝意味不明的问道。 孔行之沉默良久,淡淡道:“此时黑暗,即使看得见也什么都看不见。” 宓银枝不理孔行之的弯弯绕绕,蹲下身手落在他面上。 孔行之瑟缩一下,后退了半指。 “我看看。” “回去再看。”孔行之攀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拉着她出去。 一路上,宓银枝落后半步,以满是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的后背,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手牵着手在街上走,有多引人注目。 半路上,遇上了亡命。 亡命见到两人,赶紧迎了上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目光又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宓银枝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手上,恍然般挣开,呐呐道:“我在学堂睡着了,孔先生没叫我。” 亡命面露犹疑,见孔行之取下了敷料,心里百转千回,终是什么都没说。 “我做好饭了。” 宓银枝闻言,先一步进屋,“早就饿了呢!” 亡命看着她欢脱的背影,又见孔行之失落的站在院外,手还呈现微抬的姿势,意味不明的进屋了。 孔行之在门口愣了良久,才摸索着进屋,关上了院门。 宓银枝坐在桌边,看着孔行之摸索着进来的身影,紧抿着唇,眼神怪异。 亡命摆好碗筷,夹了一块儿五花肉塞宓银枝嘴里。 “想什么呢,快吃!” 宓银枝砸吧着嘴,瞪了亡命一眼。 “不知道我不吃肥肉吗?” “五花肉。” 宓银枝瞪眼,“五花肉也不吃。” 亡命嗯了一声,“下次注意!” 饭后,亡命认命的去刷碗,宓银枝调好了药水给孔行之上药。 然后翻着孔行之的眼皮看了良久,第n次问道:“当真看不见?” 孔行之依旧摇头,“看不见。” 宓银枝面露疑色,在学堂的时候,黑暗中的那个眼神太过实质,那时她就怀疑,他是不是能看见了。 可现在看来,貌似还是个瞎的。 按她配的药,大概也要一个月才有效果才是。 宓银枝不疑有他,淡淡道:“滴药了,别动。” “嗯。” 宓银枝对孔行之时常发出的魅惑声音已经免疫,现在至多手抖,不会再心乱了。 上好了药,又敷好了纱布,宓银枝伸了伸懒腰,叮嘱道:“不许再拆开,再痒再痛都给我忍着。” 孔行之点了点头,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宓银枝打了个哈欠,想要回去休息,孔行之又突然拉着了她的手,动作是越发的娴熟了。 无奈歪头看去,“又怎么了?” 孔行之将一颗黑子放入她的手心,嘴唇紧抿,一脸执着。 宓银枝摩挲着一点断口的黑子,想起来答应教他下棋来着。 宓银枝撇撇嘴:“改天吧,今天困了,早点睡。” 孔行之闻言,脑袋微垂,即使看不到表情,宓银枝都能感受到他的失落。 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恍恍惚惚的就答应了。 直到孔行之摸索着翻出了棋盘棋子,宓银枝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坐到了棋盘对面。 无奈之下,只得撑着脑袋教他下棋。 五子棋五岁小孩都能几分钟学会,孔行之自然不是问题,规则只教了一遍就会了。 然后拉着宓银枝下棋。 她这才发现,和他下棋难的不是教,而是下。 她怕是疯了才会答应一个瞎子和他下棋。 孔行之看不见棋盘,只能由宓银枝报位置。就她这个半吊子,报个位都能郁闷死她。 “三,7”宓银枝生无可恋的报了个方位。 孔行之浅浅一笑,“三,8”宓银枝依言帮他拿了颗白子,放入对应位置。 然后打了个哈欠,随意走了一手,数了半天的线条道“十,10” 孔行之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轻笑道:“那是天元。” 宓银枝撇撇嘴,无所谓迎合着,“嗯,天元。” “确定走那?” 宓银枝点头:“落子不悔。” “五,13。我胜了。” 宓银枝正待去拿白子,又听他说胜了,这才开始认真观察棋盘,目光落在“五,13”位,满头黑线,泄气的扔了手中棋子。 见孔行之面色淡淡,实则难掩得意之色,宓银枝撇撇嘴,“不玩了。” 局局都胜。 还是秒胜那种。 “为什么?” “你学会了!” 宓银枝又打了个哈欠,起身去睡觉了。 孔行之一人坐在棋盘前,直到屋中油灯烧尽,回光返照般啪的一声,熄灭了。 孔行之僵硬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丝动作。 只见他伸手在棋盘上摸索着,最后在“三,7”位摸到那颗黑子,揣进怀里。 宗十三刚收到消息,本来得到的行踪,被人刻意斩断,寻无踪迹。 “十三哥,我感觉,我们之间,还有一拨人也在寻找宓姑娘,事事都先我们一步,以至于每当我们寻到关键信息的时候,就被斩断了。” 十七坐在桌上,毫无形象。 宗十三无奈的将他拉了下来,问道:“可有查到是哪路人?” “查不到,不过我猜就是东瑜皇爷那边的人,不然还有谁会插手宓银枝的事?” 宗十三淡淡道:“顺道查一下,说不定能牵出些线索。” “十三哥,你莫不是不知道温月容那人有多变态吧?他那法门众人的行踪,若不是有人故意暴露,谁查得到?” 宗十三邪邪一笑,掰扯着宗十七可爱的小脸蛋,“所以哥哥才要我精明的十七弟出马呀?你不是号称暗探第一手吗,十三哥等你好消息!” 十七拍开宗十三的手,脊梁骨都在发寒。 瘆得慌! “我走了!” 没等宗十三反应,十七跑的飞快,眨眼便没影了。 接连三天,杨士真都没有来,说是乔家那姑娘生病了,又喜欢杨士真,非要他陪着才肯休息,不然就闹个没完。 乔父无奈,只得求着杨士真留下,帮忙照看着点。 杨士真得知孔行之有宓银枝照顾,想着先生也不需要他,便安心的留下了。 宓银枝认命的担起了拐杖的角色,天天带着孔行之上下学。 孔行之更是乐在其中! 第224章 胡萝卜馅儿 近来多雨,地上都是湿的,到处是小水坑。 下学的时候,宓银枝要拉着孔行之走,免得他一着不慎踩进了水塘。 这些日子以来,宓银枝算是习惯了别人的眼神,不会再觉得不自在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前些日子她不过进城玩玩,刚进城就被盯上了。 可最近几日都高调得紧,反而无人注意了。 宓银枝怀疑的摸了摸脸,和之前一样,故意涂黑了不少,还点了几颗黑痣,难道真认不出来了? 一辆马车往这边驶来,宓银枝下意识的拉着孔行之避开。 奈何那马车一个车轱辘掉进了水沟,一滩泥水溅到了她身上,孔行之也没能幸免。 “还好不多。”宓银枝正感叹着,欲拿手去拍腿上的泥水,却没能抽出手来。 孔行之紧紧拉着她的手,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宓银枝莫名,直起身甩了甩手,还是没挣开。 “孔行之,你怎么了?” 孔行之好似强忍着一口气,良久才蹦出两字:“无事。” 宓银枝目光落在他衣摆上,眸色深深。 “你衣摆湿了。” 孔行之浑身一震,良久才嗯了一声。 然后若无其事的拉着宓银枝向前行。 宓银枝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眼中探究明显。孔行之除了刚才那一点僵硬,再看不出异样。 “孔行之?” “嗯。” “……你脚下是个水坑。”宓银枝故意等到他脚落下的时候才发声。 孔行之一时收不住脚,踏进了水坑里,溅了一身的污泥。 宓银枝看着他一瞬间的凌乱,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孔行之手忙脚乱的躲开,鞋子还是湿了个透。 虽然看不见,也可以想象他此时的情况是有多狼狈。 宓银枝无情的嘲笑着,可目光却落在孔行之面上。 看他嘴唇紧抿,下颌绷紧,整个面部都呈严阵以待的样子。 宓银枝的笑声渐渐消散,换上严肃的神色,幽幽问道:“先生……可是有洁癖?” 闻言,孔行之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是看不得脏污。” “你又看不见!” 孔行之一噎,讪讪道:“想到身上脏了就膈应。” 宓银枝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嘴里啧啧有声,“真看不出来呀,穷人家的命却得了公子哥儿的娇气病!” 孔行之低垂着头,哪能不懂宓银枝明显的讽刺,只抿唇不语,任她怎么想。 两人在屋檐下站了良久,宓银枝的视线都没离开过他,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一会儿,又下起了绵绵丝雨。 本以为今天不会下雨,也就没带伞,现在倒是失策了。 “下雨了?” 宓银枝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孔行之伸出手来,宓银枝下意识就接过了,接来后又为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无语。 “左行,不远处有个包子铺,去那坐坐吧。” 宓银枝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他的眼睛,无奈之下只能听他安排。 不远处,确实有个包子铺,都快傍晚了还开着。 那包子铺老板见到孔行之,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孔先生啊,好久没见了,最近忙吗?” “是有些忙。”宓银枝扶他坐下,自己坐在侧面,暗中打量着那个包子铺老板。 张叔发好了面,抬头一看,担忧的问道:“孔先生,你这眼睛又怎么了?” “不碍事,张叔,麻烦来一屉包子。” “好嘞!”张叔是个实在人,挑了刚做好的送来,还加送了一盘咸菜,坐在对面打量着孔行之的眼睛,“孔先生这是刚下学吧?” 孔行之点了点头,对宓银枝道:“吃点垫垫肚子。” 成功将张叔的视线移到了宓银枝身上。 “姑娘是?” “杨士真的朋友,他最近有事儿,将孔先生托付给我了。” 张叔暧昧的点了点头,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孔先生是个好人,姑娘好生照顾着。” 宓银枝嚼着包子,砸吧着嘴,老不是滋味。 “张叔啊,这都傍晚了,怎么还开店啊?都没什么人了。” 张叔闻言,四下看了一眼,神色间有一丝尴尬,“我家那婆子看不惯我天天闲着,非要天黑才让我进屋。” 宓银枝嘴角微抽,没想到是这样个原因。 “你和孔先生很熟呀?” “可不是!”说起这个,张叔还有些骄傲,瞥了孔行之一眼,得意道:“孔先生每次去学堂都要来我这买包子呢,只是这两天没咋来,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没,大概是我带先生门,没往这边过。”宓银枝摆摆手,讪笑道。 自从上次走错了,宓银枝每次都按那错误的路走,专门从湖那边绕远路,闲的没事干。 是以,不曾经过包子铺。 “先生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包子?” 张叔指了指桌上的,“就你吃这种,先生不挑,什么馅的都吃,只是尤其喜欢胡萝卜馅儿的。” 宓银枝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包子,里面橙橙的萝卜丁,看起来很有食欲的样子。 随手便递了一个给孔行之,后者磕磕碰碰的接过。 宓银枝又问:“张叔,你和孔先生相识多久了?” 孔行之闻言,手上动作微顿,而后若无其事的将包子送入嘴中。 宓银枝眼尖,不曾错过这一瞬的动作。 张叔没想到宓银枝问这种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模糊不清的答道:“大概七八年了吧,我认识孔先生那会儿,他还是个翩翩少年郎呢!” “现在不是吗?” 张叔一噎,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一时间涨红了脸。 大概是眼盲的原因,孔行之现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却还没有媒婆找上门,有些话,还是不好说呀! 宓银枝也不为难张叔,浅浅一笑,转移话题,“张叔,孔先生这眼睛,是何时看不见的?” “这个嘛,我见到先生的时候,就是看不见的。”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宓银枝有些泄气的抓着包子一顿狂啃。 张叔看她狰狞的样子,想着孔行之要和这样的女子朝夕相处,越发的同情他了。 “对了张叔!” “啊?” “这兰陵附近可有无神藤?” 第225章 雨夜截杀 “有啊,我们还常吃呢!”还好没问些答不上来的,张叔松了口气。 宓银枝满头黑线,“常吃?” “嗯呐,上次我媳妇择了不少,我还分了一捆给孔先生呢!” 孔行之浅笑点头。 宓银枝喉头哽咽,一口包子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噎死。 “你们不知道无神藤吃多了会致眼盲吗?” 张叔无辜,“知道呀,可这不是说的孩子吗!不给孩子吃就好。” 宓银枝恨铁不成钢,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憋出句,“你们……真的很优秀!” 张叔砸吧着话中的意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以后不许再吃,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吃多了总归不好。”宓银枝警告道。 说完犹觉不够,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再吃下去,早晚跟孔行之一样,变成个眼盲!” 张叔呐呐道:“孔先生是吃了那野菜才盲的?” 宓银枝哼了一声,没说话。 孔行之倒是轻笑一声,化解了这无声的尴尬。 “大概是小时候吃多了,便伤了眼。” 张叔闻言,一脸愧疚。 “孔先生,真是对不住,是我害了你。” “没关系,早便盲了,吃多吃少,也没甚影响。”孔行之倒是无所谓,一派清风霁月的样子。 宓银枝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儿道:“那倒是,反正是个瞎的,何在乎多瞎一点,至多不过是多花几个月的时间治疗罢了。” “姑娘莫气!” 听出宓银枝的不悦,孔行之好心安慰一句。 “谁气了,瞎的又不是我,关我何事?”宓银枝怼了回去,抓起个包子又用力啃起来。 孔行之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宓银枝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越发不爽了,只看着屋外的雨。不再理孔行之。 张叔见两人气氛怪异,默默跑去蒸包子了。 …… 亡命见天色已晚,都没见两人回来,又见雨水不断,心道莫不是堵在外面回不来了? 清明时节的雨水绵绵不断,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无奈之下,只得打着伞去找人。 现下,天差不多暗了下来,形单只影,人少得可怜。 可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多出了三个男子,亡命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不对。 脚步轻盈,下雨天却隐在暗处,明显的不怀好意。 不知道是冲谁去的,亡命心急,加快了脚步。 后面那群人都跟了上来。 亡命猛的顿住,油纸伞上雨水向前滑过一道曲线,落入泥泞的地里。 雨越下越大,脚步声越来越近。 亡命讽刺一笑,原道是冲着他来的。于是转了方向,往另一处跑去。 后面三人见形势不对,连忙跟上,又有人去叫同伴过来。 兰陵雨巷中,只闻沙沙的风声,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左右两侧又有人陆续赶来。 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都盯着中间女子装扮的人儿。 亡命衣角微湿,大颗大颗的雨水打在伞面,溅出一簇簇水花,转眼便隐匿在茫茫水色里。 风过,凭增一股肃杀之气。 亡命转身,四下看了一眼,大概也知道今日是插翅难逃了。 “你们是温月容的人?” 哥舒贺齐应当不会干出截杀的勾当,更何况他是宓银枝的哥哥,更不可能杀他。 一个黑衣男子伸手蒙上了面,哼笑道:“都要死的人了,不必知道。” 说着,提刀出击。 那刀……是南蛮军刀! 亡命吃了一惊,恍惚退了两步,厉声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身后,又一个乔装的黑衫男子冲了过来,亡命扔出雨伞,挡开那致命一击。 伞柄应声断裂,刀锋恰恰从亡命肩侧划过,削断一截长发。 此时的亡命正着女装打扮,动作多有不顺,一气之下,撕了裙摆,拿另一把伞当武器,和七个黑衣人打斗起来。 不远处便是城门,城楼上值岗的官兵见底下有人打斗,嘶吼了一声。 “下面的,干嘛呢?” 底下的人仿若未闻,依旧打得如火如荼。 双拳难敌四手,亡命挥着伞,挡下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后,终有一次疏忽,被划伤了腰身,败下阵来。 一切不过刹那间的事儿,楼上官兵还没反应过来,几人已经到了城楼下。 亡命混乱间,见城门还没关,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城内有阿枝,不管他们是谁的人,都不能让他们留在城中。 “快去禀告府尹大人!”一个守门小将差遣人去找府尹,自己带着一队人跟了上去。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雨也越下越大,砸在人脸上生疼。 亡命腰上的伤口不浅,跑路间,血流不止。 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淡,最后彻底和雨水融为一体,一路的脚印也跟着隐匿在瓢泼大雨中。 七拐八拐的,竟然到了巫溪附近,又赶忙转了方向,往深山里去了。 身后之人已经近在咫尺。 亡命撑着一口气,想要躲进深山,或可避免一死。 奈何他低估了腰上的伤口,才刚到山下长河,便再也跑不动了。 蒙面人的刀已然落下,亡命毫不犹豫的跳下长河。 今晚的雨实在太大,大到不过半个时辰,河水就涨高了一尺。 他刚跳下去,便被河水冲下。 黑衣人尤不放心的扔出大刀,刚好砍中亡命的后背。 亡命吐出一口血,失去了意识…… 宓银枝出神的看着外面的雨,心口突然刺痛,神识开始混乱。 “怎么了?”孔行之感觉到宓银枝的异样。 宓银枝蹙眉,心道,怨灵怎么此时作怪。本想凝神压制一下,反而适得其反,怨灵的意识越来越强。 宓银枝抿唇,恍若听到了怨灵的嘶吼声,几乎冲出她的体内。 “有事说事儿,别瞎蹦跶!”宓银枝怒了,呵斥了一句。 身边两人都一脸莫名。 孔行之面色微凝,想要去抓宓银枝的手,却不想她突然站起来,差点将他带倒。 “亡命!”宓银枝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能让怨灵躁动的,除了她族人的血案,便是仅存于世的亡命了。 宓银枝突然有些慌乱,不顾暴雨,也不管孔行之,往孔行之家去,甚至使用了移形换影,瞬间消失在雨幕中…… 第226章 瘟神在身边 张叔眨了眨眼,觉着世界玄幻了,呆呆的问孔行之。 “先生,那姑娘……哪去了?” 孔行之冷眼扫来,张叔浑身一震,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看着他也走进雨幕。 大雨打在身上,瞬间就湿了衣衫。 粗布麻衣紧紧裹在身上,如瀑的发丝也凝成了一团,黏在背上,好不狼狈。 张叔只觉那背影有些凄凉单薄,好似一压就能倒下。 “哎,都是可怜的孩子。” …… “亡命!”宓银枝撞开房门,屋里空无一人。又跑到隔壁去问邻居。 “五婶,可有看见我姐姐?就是高高瘦瘦的那个。” “他呀,晚间见他拿着伞出门了,应该是给谁送伞去了。”五婶看宓银枝浑身湿透,裙摆还滴着水,恍然道,“是给你送伞吧,怎么,没接到?” 宓银枝没再听五婶说了什么,几次移形换影,沿路寻找,都没有亡命的身影。 又打算千里追踪,奈何技艺不精,又逢雨天,气息完全被掩盖了,什么都查不到。 待最后一丝灵力用尽,宓银枝颓废的摔倒在地,瓢泼大雨砸在身上,却毫无反应。 一个白影幽幽行来,在宓银枝头上撑起一把伞,却只遮住了半截腿。 “先回去吧!”孔行之淡淡道。 宓银枝抬头,见那偏错方向的雨伞,喉头哽咽,情感无处宣泄,转身抱着孔行之的腿,无声的哭了出来。 孔行之垂眸,无形的目光落在她头上,“回去吧,明日再找。” “是温月容的人!” 宓银枝咬牙,她想,或许是温月容又抓走了亡命,想以他威胁。 孔行之嘴唇紧抿,捏着伞柄的手指节泛白,忽然蹲下身,将宓银枝扶了起来,踉踉跄跄的送回家。 夜半时分,雨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下得越发的猛烈。 宗十三冒着雨回府见哥舒贺齐,将亡命被追杀,生死不明的消息禀告给他。 “生死不明?” “亡命被一路追到巫溪村附近,掉进了巫神河,今夜水急,没找着踪迹。” “还有,我们沿着河岸,找到了这个。” 宗十三递上一把军刀,是他南蛮的士兵用刀。 “属下怀疑,有人伪装成我方人士刺杀亡命,栽赃嫁祸,目的……是离间殿下和宓姑娘的关系。” 若是栽赃陷害,死了比活着好。 那亡命性命堪忧。 哥舒贺齐面色微沉,第一反应是温月容。 虽然不太相信,可他连威胁的事儿都能干出来,栽赃陷害也不是不可能。 哥舒贺齐深吸了口气,摩挲着手中的金元宝。 “全城戒备,找寻近两月进城,如今又失踪的女子。” “是。” 哥舒贺齐休书一封,递给宗十三,“给府尹,让他全城搜捕。” 宗十三愣了一瞬,这是要把事儿闹大了吗? 见宗十三犹疑,哥舒贺齐不爽的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算了,本王亲自去。” 没给宗十三反应的机会,直接出门了。 清晨,全城军队出击,挨家挨户的搜索最近出现的女子。 本着宁可错抓也不可放过的精神,一个上午,便抓了十余人,哥舒贺齐亲自查看,都失望的拂袖放人。 最后,哥舒贺齐受不住干坐着,跑到西城去监察了。 从暗探失踪的比例来看,她极有可能在西城。 宓银枝一夜没睡,醒来便听到满城风雨。 隔壁五婶也听闻了昨日夜里的事儿,想到宓银枝跑来问她的事儿,心道莫不是在找这两个姑娘? 虽然这两个姑娘是近半个月才进城的,但昨晚的事实在太过巧合,怎叫人不怀疑。 宓银枝隔着墙根都听到隔壁的絮絮叨叨,不屑的撇撇嘴,闭上了眼,打算等着他们来。 孔行之安静的坐在一边,突然说道:“今早,我好像能见光了。” 宓银枝望着天,像是没听到。心里捉摸着,等哥舒贺齐的人找来了,她好合哥舒贺齐的力量一起去找亡命。 不是她不想主动出去找哥舒贺齐,而是昨夜灵力消耗过度,今早走出院子都花了一盏茶的时间,现在手都抬不起来了。 反正现在这样挨家挨户的找,不过一个时辰就能找到了。 “姑娘,该敷药了。” “我没力气,改天再敷。”宓银枝望着难得放晴的天,空气中都是新雨后的清新。 孔行之坐在一边,脸上早已没了纱布,血红的眼看起来有些狰狞。 明明大晴天,孔行之眼里却是血红一片,只有昏暗的影子晃荡。 按理说,能看见光,他该兴奋才是,可现在却面色沉重,不见喜色。只睁着通红的眼看着宓银枝。 宓银枝转眸看去,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把纱布拆了?” 孔行之沉声道:“我能看见了。” 宓银枝缓和了一口气,面容染上短暂的喜色,转瞬即逝。 “能见多少?” “那边,有一棵树。”孔行之伸手指了指院外的黄果树。 宓银枝勉强笑了一声,“我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等杨士真来了,叫他给你敷药吧,现在情况看来,大概半个月就能勉强看见了。” 孔行之微不可见点了点头。 院中安静下来,隔壁絮絮叨叨的声音再次传来。 “媳妇儿,好像到花柳街了。” “怕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搜到老鸦巷来了。”那五婶又压低了声道:“你说隔壁怎么没动静呢?不会跑了吧?” “你管人家,还是想想自己吧,别被牵连了才好。” 五婶一听,恍然觉得自己对隔壁的瞎子挺好,时不时送点东西,万一扯上关系,会不会一并抓了? 一墙之隔的宓银枝闻言,撇撇嘴,无奈的笑着。 官兵越来越近,在听到嘈杂声的时候,孔行之又问:“不躲起来吗?” “为何要躲?”宓银枝不解,她就等着他找来,好有个人帮忙找亡命呢! 孔行之抿唇,血红的眼中掩藏着莫名的情绪,嘴角嗫嚅,半晌幽幽道:“那日夜里,我听闻……你想瘟神。” 宓银枝心跳漏了半拍,猛的看向孔行之。 “你听到了?” “瞎子别的感官总要灵敏些。” 宓银枝心猛的沉了下来,看孔行之的眼神带着探究。 回想起近日的种种,突然轻笑出声,“说实话,最近总有种瘟神就在我身边的错觉。” 第227章 李代桃僵 孔行之抿唇,眼眸不经意垂下,又闻她道。 “很多时候,我都有种你就是温月容的错觉。” “你擦手,我想到的是他;你喝水,我想到的是他;你被泥水溅了一身时,我想到的也是他。”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紧盯着孔行之的面色,幽幽道:“说实话,你们俩真的很像。” “是吗?” “是!” 宓银枝审视着他,怀疑更甚,可还不待说话,门外便传出了喧闹声。 官兵搜查到这边了。 一户户人家的搜查询问,很快便到了隔壁五婶家。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近来可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宓银枝呼吸一滞,是哥舒贺齐的声音。 哥舒贺齐拿出一张画像,那画像的边角已经揉烂了,画纸泛黄,上面的女子,一身紫衫,坐在药房的软凳上,手正捣着药。 嘴角浅浅的笑,印着两个小酒窝,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女子的美。 灵动的眼里星光闪闪,惟妙惟肖。 一看,便是用心画的。 五婶见那画,和隔壁的林银有五分相像,眼神下意识转向隔壁,畏畏缩缩半天,不敢撒谎,嗫嚅道:“见过有几分相像的。” 哥舒贺齐见她目光转向隔壁,提气使轻功翻过墙壁,落在孔行之院中。 可院中却空无一人。 手触及墙根的矮凳,余温尚在。 “温月容!” 哥舒贺齐咬牙,一拳砸在墙上。 宗十三飞身过来,见到空寂的院子,大概也猜到了个中周折。 “给我找。” 宗十三从哥舒贺齐话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赶紧下去办事儿了。 哥舒贺齐又回到隔壁五婶家,在她战战兢兢中颓废的坐在了石凳上。 “给我说说隔壁的人。” 五婶垂着头,颤颤巍巍道:“隔壁,住的是个瞎子,名唤孔行之,在这老鸦巷住了十来年了。” “十来年?” 突然被打断,五婶闭嘴,呐呐的点了点头。 “继续。” 五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孔先生眼睛不好,平日里就做些抄誉的活计,勉强糊口。大多数时候都在义学教学……那姑娘,也是半月前来的,好像是给孔先生治眼睛的,先生近几日都蒙着眼。” 哥舒贺齐闻言,心道,阿枝还是真是死性不改,逃命都不忘治病。 可救的那人,真的是孔行之? 哥舒贺齐冷笑,只道是温月容好手段。 宓银枝再次睁眼时,已经身在京都四合院。床边,是那月白锦袍的男子。 清风拂过,淡淡桃花香。 宓银枝望着床帐,眼睛酸涩,突然想哭。 “早该想到的,只是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如神祗般的人会混入草堂,装个无用的瞎子!” 他装的根本不像,明明很容易识破,只是她不敢相信罢了。 一样的清冷,一样的梨窝,一样的洁癖,一样拿手帕的动作,处处都是破绽,她明明发现了,却不曾细思。 想着想着,宓银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嘲意味明显。 “所以,那个棺材铺老板到底是谁?” 那白影身形微颤,清冷的声音传来。 “他是法门中人。” 宓银枝闻言,收了笑,幽幽问道,“你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意欲何为?为何要抓走亡命?” “亡命的事,不是我干的。” 宓银枝呼吸一滞,突然撑起身子,抓过温月容的肩膀。 “亡命在哪?” 温月容转身,脸上绷带依旧。 宓银枝眯眼,看着他的眼睛,探究意味明显。 “亡命的事,不是我干的。”温月容固执的再次强调。 宓银枝怪笑,“不是你干的又会是谁?哥舒吗?” 温月容抿唇,淡淡道:“或许呢!” 宓银枝嘴角微抽,怪异的看着他。 “你觉得我会信?” “我也不信,但确实不是我做的。”温月容手落在她脉搏处,宓银枝没有避开。 毕竟昨晚灵力耗尽后,便浑身乏力,怨灵更有复苏之势。 “我已派人去寻,你且安心。” 实则,从今早曲明传来的消息来看,亡命恐怕凶多吉少。但宓银枝现在的状况,若是再让怨灵知道亡命的消息,怕是不容乐观。 “你体内的怨灵稍不注意就会被唤醒,近来切勿大悲大喜大怒。”温月容放下她,手摸索着碰到床柜上的小碗,摸了摸碗壁才端了下来。 “先喝药。” 宓银枝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左手接过偏到右手臂的碗,意味不明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装?” 温月容手微抖,差点碰翻宓银枝手中的碗。 宓银枝险险避开,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别告诉我你真瞎啊!” 宓银枝目不转睛的盯着温月容面上的纱布,眼中波光晃动,不可置信。 温月容放下手,淡淡道:“你不是把过脉?” “……我以为是装的。”宓银枝声音哽咽。 温月容浅浅一笑,天真问道:“装的如何能骗过小枝?” 宓银枝突然伸手,扯下了他面上的绷带。 温月容猝不及防,让她得了逞。 只见他眼眶都是药水的颜色,乌黑一片,眼睛渐渐睁开,里面更是血红,整个眼白都是血色,乌黑的眼球也染上了红。 宓银枝呆呆的看着那双眼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月容目光渐渐聚焦在宓银枝身上,奈何只能看见模糊的黑影。 慢慢摸索着,又将绷带拿了过来,绑在眼上。 “今早已经可以看见一点了。” 宓银枝心弦颤动,突然泪奔,不知是因为温月容的狡诈,还是他的卑微。 她肯定,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同情他,东瑜那会儿,他惯常用这样的手段。 那年冬天便是这样,将小小的一个伤弄得那样严重,只为博取同情。 这次也是如此,无神草成人偶尔食之,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长期食用,毒素积累,肯定会出事的。 可温月容没有时间长时间服用,那便是将无神藤的毒素提取出来,凝练成毒药食之,以此来达到瞬间失明的效果。 遥记第一次在学堂见面,那个清风霁月的公子,一见如故。现在她终于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了。 原来,由始至终,那个人都是他。 她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温月容! “所以,真正的孔行之呢?” 第228章 我轻轻的 她肯定,孔行之这个人是存在的,只是被温月容李代桃僵了。 温月容思量了片刻,淡淡道:“现在应该回到家了。” “我还以为你毁尸灭迹了呢!”宓银枝低声瞎比比。 温月容抿唇,没有接宓银枝的话茬,只示意她该喝药了。 宓银枝撇撇嘴,仰着脖子,一口饮尽汤药。 一颗蜜饯落在了她下巴上。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伸手接过蜜饯,送入嘴中。 温月容愣了一会儿,将碟子递给她,让她自己拿了吃。 宓银枝看着白玉瓷盘里黄灿灿的腌菠萝,突然难以下咽。 温月容感觉还是那般灵敏,瞬间就感觉到宓银枝低落的情绪。 “怎么了?” “亡命,到底怎么了?” “不知,我已派人去查看,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宓银枝放下碟子,靠在床头,问:“你不是会千里追踪术吗,为何找不到?” “千里追踪逆水,昨日大雨,将所有的气息都冲刷掉了,寻无踪迹,你不也试过吗?” 宓银枝泄气,“我以为你能找到。” “我终究不是神。”温月容淡淡道。 宓银枝愣了一瞬,笑了起来,摆摆手:“看来是我高看你了,那不知温先生可能治我这颓败之躯?” 温月容轻叹了口气。 宓银枝惊奇,这是第一次听到温月容叹气。 “好好吃药,三日便可康复,切勿大喜大悲,免得惊动了怨灵。” 听他语气,对怨灵也是没办法的样子。 “怨灵,该怎么破?” 温月容沉默良久,幽幽道:“无解,怨灵是世间最毒的神识,若无法消除它的怨气,便永远无法消散。” “消除怨气?”宓银枝思量片刻,“我体内的怨灵是因宓家惨案还有宓锦虚的事产生,若是找到宓锦虚,并且为宓氏平反,可能消除怨气?” “或许。”这点,温月容也无法确定,但在找到宓锦虚的时候,怨灵的怨气明显消散了很多。 是以这次发作,对宓银枝身体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在没有彻底清除怨气的时候,宓锦虚再次失踪,且生死不明,不知怨灵会不会重新结怨。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第一次觉得,这个万古神的转世,也不过如此! 不过现在,除了求助温月容,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好休息,切勿大悲大喜。” 这话,温月容今晚说三遍了。 重要性可想而知。 情绪波动,最易惊动怨灵,而关于亡命的情绪,才最是致命。 她只能尽力克制着不要去想亡命,期待温月容能找到他。 温月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打算出去。 宓银枝愣愣的看着他犹豫的步伐,虽然不似孔行之那般严重,但却有损他清风霁月的形象。 “曲艺曲明呢?” “找人去了。”温月容说完,又多解释了一句,“我对他们比较放心。” 宓银枝呆呆的点了点头,看他打开了大门。 日光洒下,拖出长长的黑影,一直落到宓银枝的身上。 宓银枝下意识伸手,落在他眼睛上,轻轻抚过。 关门声传来,影子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棉被上的印花。 宓银枝醒神,淡淡失落,点点愧疚。 夜里,朱立德摸黑背着一大包东西上了巫神山,七拐八拐的,进了巫神山某山洞。 里面漆黑一片,朱立德思量片刻,掏出了火折子打算点个火,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 “不许点火。” 朱立德愣了愣,举着火折子到了山洞深处,靠墙的草堆旁,躺着一个人。 这是被河水冲走的亡命。 “我~我带了药来。”朱立德显得有些慌乱,火折子晃动着,忽明忽暗。 “帮我上药。”晚风入洞,发出呼呼的声音,亡命的话语声弱不可闻。 朱立德打了个寒战,呐呐的嗯了一声。 良久,才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朱立德早已知道亡命是男儿身。 昨日傍晚,他提着锄头回村时,途径巫神河,看见河岸的芦苇中,趴着一个人。 那人衣衫湿透,背上还有个血窟窿,不过已经流不出血了。翻开一看,才知是林锦的脸,可细看之下又不像。 见他伤得重,朱立德慌了神,想要带他去看大夫,却被他死死的拉住了袖子。 “藏~起来。” 说完,便又不省人事了。 可手还死死的揪着朱立德的衣角。 朱立德老实,却不笨。这么重的伤,肯定不简单,再联想到半月前城门口一事,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今日一早,附近多有官兵出入。 朱立德本就察觉不对了,村子里也时常有官兵走动,无奈之下,将他往山里送。 可身上的伤不能不处理,背上的伤深可见骨,朱立德无心顾及男女之防,撕了里衣打算给他包扎一下。 本无心窥探,可他腹部也有伤口,衣衫破烂不堪,黏在身上,才发现他身形有异,识破了他男儿身。 朱立德顿悟,这便是这些日子东瑜摄政王重金悬赏的逃犯宓锦虚。 朱立德脸上闪过失落,不过瞬间又换上严肃的神色,既然是男儿,那就更不用在意虚礼,干脆扒光了他的衣衫,草草的将背上和腹部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又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跑到林家,把宓银枝藏的药材都找了出来,又在自家找了些止血的草药,待夜深人静了才敢往山上爬。 朱立德喘着粗气,颤抖着手给亡命上药。 那血窟窿还在缓缓的留着血,朱立德简直无从下手。 止血药一敷上,亡命的肌肉都在颤抖,身上汗水直流,闷哼声传来。 朱立德手抖着,火光摇曳,眼皮子都跟着跳。 “忍着点,我轻轻的~” 亡命已经意识不清,哪能听到朱立德的话,只是下意识的呻吟。 良久,才将药上好,又拿了干净的布来包扎。 亡命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朱立德有些着急,轻轻的推了推他,不见丝毫反应。 “锦姑娘?锦姑娘,你还好吗?” 不管朱立德怎么叫,亡命都没有反应,手覆上他的鼻翼,哪还有一丝反应。 “没,没气了?”朱立德眼中闪过慌乱,手中火折子掉落,山洞陷入黑暗。 第229章 纵火屠村 山洞陷入黑暗,唯见晶莹剔透的眼珠子闪着光。 朱立德急了,慌乱的跑下山,架着牛车往城里去。 路上不幸,遇上了官兵。 “停下!” 朱立德有心想要冲过去,可思索片刻,还是停了下来。 官兵怀疑的看着他,见他牛车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更是可疑。 “大晚上的,干嘛去?” “进城,找大夫。”朱立德说话时,眼睛闪闪,官兵正好看见他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 “谁病了?” “我婶子,病了,很严重。” 一字一句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傻,官兵自发的织就出了痴儿救婶的故事,摆了摆手,让他走。 朱立德松了口气,赶着牛车继续前行。 暗处,两暗探默默跟上了牛车…… 朱立德走得急,完全没有发现异样,直到到了药铺,将郎中从被窝里拉出来,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暗处有人窥探。 朱立德在门口呆愣了一会儿,汗毛倒竖,抓着郎中的手下意识缩紧。 郎中哎哟一声,抱怨道:“还不快走,发什么愣?” “啊~”朱立德满心焦虑,可又不敢表现出来,急躁得说不出话,只将郎中送上了牛车。 一路上,朱立德总感觉有人跟着他,在路过三岔口的时候。 朱立德犹豫了一瞬,向巫溪驶去。 身后两人互看一眼,跟了上去。 巫溪村近在眼前,朱立德手中拿着皮鞭,喉头一哽,咽了口口水,缓缓驶入。 刚进村,就拉着郎中往周大娘家去了。 农家本就没有锁门的习惯,直接推门而入。 周大娘外衫都脱了,准备睡觉,见朱立德冲了进来,差点叫出了声。 朱立德动作比脑子快,三两步冲上前捂着她的嘴,将她推到床上躺好。 周大娘虽然壮实,但壮不过朱立德,被迫躺下。 朱立德的哭泣声随之传来。 “婶子,你醒醒啊,我给你找来大夫,快让他给你看看。” 说着就将门口呆站着的郎中拉了过来,一改先前的狼狈,凶神恶煞的示意他把脉。 两人都看出了朱立德的小心思,就是要他们做戏呀! 虽然不知他搞什么名堂,但还是配合着演戏了。 郎中拿出脉枕,装模作样的开始把脉。 周大娘也跟着时不时的呻吟两声。 见两人上道,朱立德松了口气,转眸看向墙根处,眸色微深。 半个时辰后,朱立德若无其事的送走郎中,又架着牛车回了巫溪,进了周大娘家,美其名曰:照顾婶子。 直到天亮,朱立德才敢出门,绕着村子逛了个遍,确定没人在村里了,才带着昨晚从郎中那里搜刮来的药上山。 山洞里漆黑一片,空寂寂的。 朱立德突然不敢入内,怕里面的人再不需要这些药。 最后深吸了几口气,才缓和情绪,吹燃了火折子,进了山洞。 可空旷的山洞里,哪还有亡命的影子。 不好的预感袭来,朱立德抱着药冲出山洞,一把弯刀正架在脖子上…… 四月初七,这是兰陵百姓无法忘记的日子。 这一天,兰陵管辖的边陲小村被屠了村,七十户人家,两百一十三口人,无一生还。 最后一把火,将整个村子化为灰烬。 这个村子便是巫溪村。 官兵赶到的时候,便是熊熊烈火,正逢东风,火苗飘飞,引燃了附近的天地,又蔓延到巫神山,将整座山都燃了起来。 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火光灿烈,黑烟滚滚。 人肉烧焦的味道飘散在空中,随着风飘出三里远。 据说,当时兰陵城内的百姓都能闻到那股烧焦味,食难下咽。 府尹带着全城人全力抢救,才阻止了火势的蔓延。 那几日,兰陵城乃至整个郊区都是昏暗一片,被浓烟笼罩。 滚滚黑烟,又三日才渐渐消散。 可那刺鼻的烧焦味,却经久不散。 女子起身着衣,麻衣上还是烧焦味;汉子择回来的青菜中,也浸着刺鼻的味道;就连屠夫卖的猪肉,都未能幸免。 足足三月过去,才有人敢食肉。 半年内,兰陵百姓,谈虎色变。 说起四月初七,都只是摇摇头,不敢细思。 而这场大火,也载入了东瑜正史,万年哀悼。 哥舒贺齐当时正在城中,为此放弃了寻找宓银枝,将带来的七百余人全部派出,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在大火完全熄灭的时候,府尹带城中百姓感谢哥舒贺齐。 此时却传出了,哥舒贺齐便是制造此次灾祸的人。 兰陵官兵在进村查看的时候,找到两百二十具残骸,还有七把烧得黢黑的军刀。 那刀,正是南蛮军队所有。 哥舒贺齐一时间由万人追捧,变成了全城唾弃。 …… “废物!谁叫你屠村的,那可是两百多条人命!”上位者疾言厉色,一脚踢在下跪之人的心口。 地上的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大人,属下怀疑巫溪村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为保万全,只能出此下策。” “就因为怀疑,你就屠了整个村子!”上位者震怒,急的跳脚。 地上的人爬起来,抱住他的腿,谄媚笑道:“大人,这样的效果不是更好吗,现如今,兰陵城都闹翻了天,他已成为众矢之的。” 那人思量片刻,哼了一声,“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本官唯你是问。” 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已是四日后。 先是官方渠道得到消息,半天不到便在全城传来了,连宓银枝这种天天宅在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到三两句。 宓银枝在门口随手抓了一个路人,“给我说说,哪大火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被女子抓住,路人先是莫名其妙,一听她的问话,又来了兴趣,开启滔滔不绝模式。 “不就是兰陵吗?听说好大的火,烧了三天三夜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兰陵?” “可不是。”天下闲人爱八卦,这路人也不例外,“好像是个什么村来着,一村子几百号人全都被杀了,还有……” 温月容突然出现在宓银枝身后,见他表情凝重,眼眶通红。 路人咽了咽口水,一时竟开不了口。 宓银枝听到村子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到关键处,他却不讲了。 “还有什么?” “然后……” 路人咽了口口水,眼神飘忽落在她身后。 第230章 鼻涕眼泪糊一身 宓银枝转身,见温月容身长玉立,撇了撇嘴。 “怎么出了?” “怕你跑了。”温月容实诚的说了句大实话。 宓银枝满头黑线,翻了个白眼,又问那路人,“然后怎么了?” 路人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正打算说,温月容却清清淡淡的插嘴。 “没有然后,全村人都死了,毁了一个村子一座山。” 宓银枝眼神微闪,声音微颤,“哪个村?” 温月容眼中模糊,血红一片。 目光幽幽落在宓银枝脸上,紧抿的唇微微张开,无声道:“巫溪。” 宓银枝一阵耳鸣,好似没听清说了什么,偏了偏头,蹙眉问道:“哪?” 温月容知道她听到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也没有再说的打算。拉过她的手,往屋内走。 走了两步发现拉不动,又回身来看她。 这时,温月容才不禁感叹眼睛的重要性,模糊的视线中,看不清她此时表情,真的很挫败。 宓银枝挣开温月容的手,又问:“哪个村?” 温月容听出她声音的颤抖,安抚道:“切勿大喜大怒。” 宓银枝冷笑一声,没给温月容反应的时间,念咒消失在眼前。 温月容知道她要干嘛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又从手中滑落。 温月容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 宓银枝灵力刚恢复,与之前一样,移形换影术恰恰能到达兰陵城附近。 只刚现身,就闻到浓浓的烧焦味,那股刺鼻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 黑烟还未消散,天地一片昏暗。 宓银枝站在路口,看着远处黑烟最盛的地方。 那里,是巫神山。她和亡命曾到山下河里玩过。 而巫溪村,便在山脚百米处。 宓银枝踉跄的向那边跑去,温月容现身时,感觉到宓银枝的气息,奈何眼睛看不清,天地又黑暗,更是无法辨清前路,只得一步步慢慢摸索。 走着走着绊到一块儿石头,差点摔倒。好在用灵力稳住了身形。 温月容停了下来,目光落在脚下,恍惚了片刻才继续前行。 等到了巫溪的时候,宓银枝正跪坐在村口处,哭得泣不成声。 温月容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身,任由一身锦袍落在焦黑的地上。伸手将宓银枝纳入怀中,轻拍着背安抚着。 “不哭,不哭~” 温月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泠淡雅,唯有细听,才能感觉到他声音中的颤栗,显然心有余悸。 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再委屈也可以默默的承受,可一旦身边有人,哪怕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一句安慰,都能让情绪无限放大,委屈也会爆发。 宓银枝此时便是如此,在温月容温暖的怀里,头顶轻声的安慰下,终于泪奔了,放声大哭出来。 温月容不厌其烦的安抚着,大手有节奏的轻拍着背,给宓银枝一丝安定。 宓银枝哭得鼻涕眼泪都糊在温月容身上,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衣袍。 温月容突然感觉到胸口处湿濡炽热起来,浑身一震。 瞬间便想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手僵硬着想要推开宓银枝,又生生忍住,垂眸看了眼模糊的人影。终是叹了口气,手再次落下,一如之前的节拍。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被屠村,他们都那么好。” “周大娘那么好,乔叔那么好~欧婆婆……还有阿雅,小单,朱小郎……” “为什么,是谁干的?” “为什么要杀,杀他们……”宓银枝泣不成声。 想起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都是多么热情好客的人,在他们落魄逃亡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给过他们温暖。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一口刺鼻的气息灌入,宓银枝脑中灵光一闪,如醍醐灌顶般想通,突然坐了起来,拉住温月容衣领。 “因为我是不是,因为我,他们才被杀的?” 宓银枝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之前村子都相安无事,为何在他们来后不久,整个村子都被屠了,一切都化为灰烬? 温月容心里咯噔一下,拉下宓银枝的手,轻抚着她的脑袋。 “不要多想,与你无关。” “你知道?”宓银枝眼神犀利,即使看不见,温月容也能感觉到那饱含恨意的目光。 温月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会查清的,给他们报仇。” 宓银枝抿唇,探究的看着他。 突然想起以前的传闻,当年的皇爷是如何名动京师的。 宓银枝呼吸一滞,犹豫的问道:“不是你……对吗?” 最后两字,轻到她自己都听不清,脆弱得想让人将她纳入怀里,好生安抚。 温月容心血涌动,良久才坚定的回应道:“不是我。” 宓银枝像是松了口气,肩膀垂了下来,恍惚看着温月容胸前的那一片水渍。 空气凝滞,一句轻轻的“信你”飘散在空中。 温月容愣了良久,回过神时,宓银枝已经进村了。 村子早已被兰陵官兵倒腾过,稍微好点的尸体都被拿去下葬了,残破点的依旧堆放在那。 一路走来,烧焦味越发的明显,胸口憋着一口气,完全没法呼吸,宓银枝蹙着眉,到了周大娘家。 不过一抔黑土,哪还有一点房屋的痕迹。 宓银枝刨开一块儿块儿焦土,手指碰到了一块儿坚硬的东西。 宓银枝手指猛的缩回,看着被翻出来的一块儿残骸。 即使烧焦得不成样子,她也一眼看出来,那是一根儿腓骨,骨头处参差不齐。 周大娘说,她年轻的时候,上山砍柴,不小心滑到,摔进沟里,断了腿,养了好些日子呢! 后来她来了,还装模作样的给周大娘检查了一番。 看着那断口处,宓银枝眼睛又湿润了,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周大娘~~” 呜咽声传来,温月容站在身后,静静的看着那模糊的背影。看着她将那一截腓骨收好,看着她走走停停,到了他们之前住的草房,方才驻足。 那里比别的地方烧的还要干净,好似大火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宓银枝站了良久,轻声道:“真冲着我们来的。” 第231章 略微恶心,胆小慎入 温月容看不清,不知前面是个什么情况。 “别多想,等我查清了再说。” “你这效率真不怎么样,叫你查亡命的下落都还没查到呢,真不该指望你。” 温月容抿唇,拉着宓银枝的手,“先回去吧。” 宓银枝转身,垂眸看见温月容身后的废墟里,有一把黢黑的刀,于是挣开他的手,跑过去将那刀刨了出来。 “这是屠村的刀。”宓银枝喃喃道。 透过这把刀,她好似看到了之前的血雨腥风。 它是如何斩下村民的头颅,是如何割断村民的脖子,鲜血飞溅,尸横遍野。 宓银枝浑身颤抖,紧紧抓住弯刀,刀锋都陷入了肉里也无所觉。 温月容闻到一丝血腥气,踉跄的过去夺过她手中的刀,只一触上,感觉到满手泥,又将它甩了出去,想要伸入袖中拿方巾。 只刚伸入,又猛的顿住,脑袋转向弯刀的方向,不确定的问道:“南蛮军刀?” 宓银枝嗯了一声。 “南蛮军刀。” 温月容面色微沉,想到了尚在城中的哥舒贺齐。 “近日,兰陵人表示,屠村一事乃是南蛮代王所为。” 宓银枝讽刺一笑,“你信吗?” 温月容垂眸道:“不信。” “连你都不信,世人也相信?当真愚钝!” 宓银枝沉默良久,又拾起那把军刀,细细打量,是南蛮军刀不错。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是哥舒贺齐所为。 “是谁,要将屠村纵火之事嫁祸于哥舒?”宓银枝探究的看着温月容,眸子幽深。 温月容感觉到她的视线,心胸一震,轻声道:“你说过,相信我的。” 宓银枝撇撇嘴,移开了视线。 “你一个瞎子,谅你也干不出这事。” 温月容松了口气,灿然一笑,嘴角梨涡浅浅,纯粹又撩人。 宓银枝恍惚记得,貌似很久没见温月容笑过。 “小枝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凶手,也一定会找到亡命。”温月容郑重承诺。 宓银枝沉默良久,淡淡道:“先回去吧,暗处的人,多半在看笑话吧!” 回去后,不过片刻,宓银枝体内的怨灵又开始作祟。 反应前所未有的大。 温月容看不得宓银枝难受,直接点了睡穴,让她昏睡了。 可睡梦中,依旧是噩梦连连。 有亡命的,有宓名扬的,还有巫溪二百来口村民的。 前几日还好,温月容可以勉强压制住怨灵。后来怨灵的怨气越发的大了,温月容已经无法压制,即使点了睡穴,宓银枝也睡不着。 五月天的时候,天气转热,宓银枝逐渐消瘦,开始神识不清。 温月容表面淡定如初,实则内心焦躁得很。 他本就眼盲,身边又没有个照顾的人,一直顾着宓银枝,完全没想到自己。 以致于一个月来,眼睛依旧不见起色。 夏蝉初鸣之时,曲艺曲明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亡命身亡的消息。 初闻此消息,温月容呼吸一滞,难得失态的厉声问道:“消息可属实?” 曲艺吐了口气,看向院外。 “时间太久,尸体已经腐烂,现停在义庄。” 温月容二话不说,转眼消失在眼前。 “快跟上。”曲艺拉着曲明想追,空中一道声音传来。 “照顾好小枝。” 两人愣了一瞬,安分的进屋了。 透过纱幔,还能看见那个昏睡的人儿,半年未见,没想到变成了这副样子。 曲艺移开眸子,莫名怀念那个在无心室肆意拔药草的宓银枝。 义庄这边,陆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见眼前站了个月白身影,吓得心都差点跳出来。 待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个活人。 “这义庄呆久了,还以为活见鬼了呢!”陆伯喃喃自语,又迷糊的问温月容:“你是来认领尸体的还是干嘛呀?” 温月容没理他,只闻着味,走到腐臭最浓的地方,问道:“这个,可是今天送来的?” 陆伯叹了口气,“可不是,今天被两年轻人送来的,都腐烂成这样了才被发现。” 温月容眼睫颤动,手缓缓抬起。 陆伯见了,连忙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这人死了好久了,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摸不得。” 温月容收手,淡淡道:“他,我带走了。” 陆伯还没回过神来,人就不见了。 陆伯眨了眨眼,还是没人,又揉了揉眼睛,真觉着是活见鬼了。 要不是那尸体跟着不见了,他还以为是自个儿眼花呢! 曲艺曲明在外间,站得周正,突然闻到一股腐臭味,转眼就见温月容出现在眼前。 而腐臭味的来源便是他身上。 亡命的尸体,正停在院外,一张白布飘然落下。 曲艺曲明瞪大眼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尸体是两人找到的,然后找人搬回来的,一路行来,两人对那股子味儿是深有体会。 他们闻到都恶心,温月容这个洁癖精居然还把他带回来了! 两人就跟活见鬼了一样,打量着温月容,虽然衣衫整洁,但那股子味却掩盖不住。 温月容冷言看来,两人默默移开视线。 “备水。” “是。” 曲艺领命退下,曲明呆站了片刻,呐呐道:“我去帮忙。” 温月容缓了口气,进屋见宓银枝睁着眼,望着头顶的纱帐。 温月容还未开口,宓银枝突然转过了头,幽幽问道:“为什么会有腐臭?” 温月容轻叹了一声,模模糊糊的见她消瘦的脸庞,轻抚着她的脸颊,幽幽道:“去看看他吧,待会儿该拿去火化了。” 宓银枝借着温月容的力起身,踉踉跄跄的跑到了那白布旁。 此时阳光正盛,亡命的尸首,恰恰停在院外的桃树下。 宓银枝跪地,颤抖着手掀开了白布,腐臭味更是扑面而来。 尸体腐烂严重,面部溃烂,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蛆虫在烂肉里翻滚,又白又密,看得人头皮发麻。 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依稀可以看出,是他失踪那天穿的衣服。 左腹部最糟糕,衣服都已经被蛆蝇腐烂,更深入到了内脏,多看一眼都令人作呕。 可宓银枝却丝毫不畏惧的盯着看了良久,最后目光落在了胸口,一个布包隐隐现出一角…… 第232章 侵占 宓银枝伸手将它取出,蛆虫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布包散开,里面有些细细的纤维。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菠萝纤维。 腌菠萝被蛆虫吃掉,只剩下这些难以消化的纤维。 看见那花布,宓银枝泣不成声。 那是在地牢时,她随手带的一点腌菠萝,用这块儿花布包着。没想到,这么久了,他一直没舍得吃。 ——你妹妹喜欢吃这玩儿吧,我被折腾得吃不下饭的时候,只能勉强吃点腌菠萝。 ——她不喜欢吃。 ——那为何…… ——我喜欢吃。我以前经常逼着她吃腌凤梨,她可讨厌了。 当时的点点滴滴,犹在脑海,一遍遍的冲击着宓银枝的神经。 脑袋一阵一阵的疼,甚至蔓延到了全身。 宓银枝忍无可忍,抱头痛哭。 “小枝,切勿大喜大悲。”温月容急了,覆在她背后给她输送灵力,希望她能好受点。 良久都不见好转,温月容渐渐瞪大了眼,血红的眼中,瞳孔收缩,完全不敢相信。 灵力居然……输不进去。 温月容震惊的看着宓银枝,模糊的视线中,宓银枝面目狰狞,一掌推开了他。 “小枝?” 宓银枝不知哪来的力气,抱起亡命,移形换影消失在眼前。 温月容想要去追,曲明的声音传来。 “主子,水备好了。” 温月容视线猛的扫来,虽然眼睛无法聚焦,可曲明却感觉那目光犹如实质,浑身都跟着抖了抖,嘴角微抽。 “那啥,我再去试试水温。”说完撒腿就跑。 瞬间的插曲,宓银枝带着亡命已经不见了踪影。 东瑜某深山里,亡命躺在草丛中,宓银枝蹲坐在一旁,看着他生满恶蛆的脸,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 看了良久,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手落在亡命腐烂的面庞,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哥哥,我等到你了是吗?你回来了。” 宓银枝声音沙哑,完全不似之前的活泼。 眉目间宁静温和,和之前的宓银枝判若两人。 温月容悄然落于她身后,淡淡道:“姑娘节哀,他已经……” “滚!” 温月容微顿,又道:“他已经死了,何不让他安息?” 他知道,此时的宓银枝不再是之前的宓银枝了,而是那一抹怨灵。 它,彻底侵占了宓银枝的神识! 怨灵深吸了口气,幽幽笑出了声。 凄凉的笑声回荡在幽深的森林中,看她单薄的身影,平白惹人心疼。 “你走不走?” 怨灵语气不善,潜台词便是,你要是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事实上她也没客气,说完话也没给温月容反应的时间就出手了。 温月容本就看不见,只是闻声恰恰避开。 怨灵见一击不中,接连出击。 她刚才抱了亡命,身上全是脏污的血水烂肉,甚至还有几只蛆虫在爬。好在温月容现在看不见,不然肯定头皮发麻,直接暴走。 这也方便他闻着气味躲避怨灵的攻击。 虽然早知道怨灵的灵力深不可测,是一般人无法窥探的,但今日一较量,温月容才知这是有多厉害。 在眼盲的状态下,和怨灵堪堪打成平手。 虽然如今的他肉体凡胎,神力不到泽兰十分之一,怨灵能够打成平手,也足够令人吃惊了。 温月容不敢出手,怕伤了宓银枝,只能左躲右闪,顾及颇多,终是被怨灵的一掌之气所波及,震飞了好几步,吐出一口血来。 怨灵趁机,又带着亡命跑了。 温月容蹙眉,想要去追,可又想着,此时的怨灵逼不得。 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偷偷跟着,见机行事吧。 怨灵出来了,不知小枝怎么样了,这具身体是否会被怨灵主宰,他不敢想。 不知何故,怨灵将亡命带到巫溪那片废墟。 即使一个月过去了,这片土地上的烧焦味依旧,只是笼罩的黑烟渐渐消散了。 怨灵将他放下,正是之前住的草屋。伸手间,一把弯刀吸入掌中,又顺势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任血液流出。 又以血为祭,天地做结,形成屏障。 怨灵之结,唯灵可入,即使是温月容,也无法破解。 这便是怨灵可怕的地方,它不属于人鬼神,而是同邪气一样,是一种意识,难解难破。 这片地区全都被销毁,温月容避无可避,站在结界外看着宓银枝。 模糊的视线中,见她引出身上的血,导入亡命体内,血红的光格外刺眼。 温月容瞬间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有心阻止,却被结界拦下。 “宓银枝!”温月容怒了,这算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发怒。 因为宓银枝,或者说那个作践自己的怨灵。 怨灵像是没听到般,继续引血,待消耗了身体三分之一的血量后,又用血画了一个符咒。 那是——换灵咒! 温月容愣住,模糊的视线中,血色符咒越来越艳丽,逐渐放大,将两人重重包围,直到他再也看不见。 宓银枝见差不多,终于收手了,施法催动血液,全都引进亡命的身体。 本来一切顺利的,可引到一半,便再也无法引导,换灵咒骤然被破,漫天的血水洒下,将宓银枝染成了血人。 血红一片中,她却面无血色,眼中的光跟着满地的血一样,渐渐破碎。 “哥哥?” 温月容站在她身后,意味不明道:“肉身已腐,再强的换灵咒都无法逆转。” 怨灵面目狰狞,骤然跳起,一把捏住了温月容的喉咙。 对宓银枝,温月容从来不会防备,轻易让她得逞。 怨灵手劲儿不小,捏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 温月容蹙眉,视线下意识落在身后的焦土上,嘴角微抽,眼皮都在跳。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怨灵声音低哑,嘶吼出声,温月容挑眉,听出她语气里的脆弱。他若是说没有,她恐怕会崩溃。 索性闭嘴不言。 宓银枝却不打算放过他,手下力道加大。 “告诉我,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 “你一定有办法的,快救他,你一定能救他的!” 温月容不忍见她眼中脆弱,索性别开了头。 怨灵一改刚才的疾言厉色,渐渐濒临崩溃,拉着温月容的衣领,厉声道:“你是万古泽兰,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快救他!” 第233章 昏睡 一滴晶莹的泪落下,正砸在他的眼皮上,温月容胸腔微震,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让他安息可好?” 怨灵呼吸一滞,突然崩溃。 “求你,救救他,求你了~” 怨灵掰着他的肩膀,手下的力道大得他微微蹙眉。 可终究,没有承诺。 肉身都腐烂成那样了,根本没法救。 “求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是万古神呐,怎可能没有办法!” 怨灵处于失控边缘。 温月容趁她不注意,手附上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击晕。 宓银枝身子一软,落在了他身上。 “睡会儿吧~”温月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 回京后,曲艺曲明两人见温月容一身焦黑,脸上如调色盘一样,变换着各种神色。 温月容恍若未见,抱着宓银枝从他们身边走过。 一股浓重的腐臭味传来,两人都忍不住干呕,可他居然没有暴走。 “曲明,你扇我两下,我咋觉着,我还没睡醒呢!” 曲艺毫不客气一拳砸下,问道:“痛不?” 曲明都被打蒙了,“你真打啊!” 曲艺撇撇嘴,只问“痛吗?” 曲明呆呆点头,呐呐道:“有点痛。” “那看来是真的了,主子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都没暴走,这世界玄幻了。”曲艺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去洗洗眼睛。” 曲明抿唇,揉了揉脸颊,一脸不爽的去备水了。 怕宓银枝无法控制情绪,温月容让她一直昏睡着,曲艺曲明安排着将亡命的尸身火化了,最终留下一抔骨灰,装入了瓷罐。 之前经过怨灵作怪,宓银枝身体本就空虚,现怨灵成为主神志,肆意的耗费了她的灵力,让这副身子变得越发的残败。 温月容给她输送了大半灵力调养,但失血过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好的,只能天天拿补品珍馐养着。 温月容眼睛不便,可又不想假手他人,事事亲力亲为,一个月下来,也将宓银枝养的白白胖胖。 可就是不敢让她醒来。 他怕, 怕醒来的是宓银枝,而不是他的小枝。 六月天里,知了声不觉,听得人燥得慌。 突然想起,以前小住代王府的时候,宓银枝闲来无事,就爱粘蝉。 他虽不曾现身,也会化水为镜,看着那倩丽的身影,拿着一根竹竿,和一群小宫女一起粘蝉。 背上都汗湿了,单薄的夏衫裹着纤细的身子,心思不经意就旖旎了。 这些日子,温月容算是知道眼睛不便是有多焦心了,于是开始好好医治,现在差不多可以看见窗外的燕子划过。只是视线略显模糊罢了。 闻窗外蝉鸣,清风拂过,点点热气。 转眼间,已经入夏,小枝却不知何在? 曾经喜怒不形于色,淡泊无欲的人,眉目间竟也染上了愁绪。 短短三年,一切变得是那样的快。 温月容垂眸,看着袖口处的点点药渍,嘴角竟弯出一抹浅笑来。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见日头当中,又到了吃药的时间,曲明踩着点送来了药。 除了药,还有一盘蜜饯——腌凤梨。 温月容扶起宓银枝,在身后垫了两个软枕,动作流利自然,娴熟得很。 曲明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温月容喂药方式奇特。 喂一勺,就戳一次穴位,让宓银枝自发的咽下。 如此反复十来次,才将一碗药喂完。 可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却总有失利的时候,时常没控制好药量或者时间,都咽不下去,汤药难免会流出一些,温月容都自然的用月华广袖拭去,哪还有曾经沾不得半点脏污的娇贵劲儿? 曲明曾见过温月容喂药的方式,私下找曲艺吐槽。 “你说咱主子咋这么蠢呢?” “嗯?”曲艺不明所以。 曲明瞪眼,手舞足蹈的表示,“喂药这么浪漫的事儿,非要搞得那么严肃干嘛?” “啥意思?” 曲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也蠢!话本子里不是说了吗,喂药最好是以嘴相渡。” 曲艺满头黑线,想象着温月容以嘴渡药的场景,便浑身恶寒。 “你以为主子跟你一样,心思龌龊!” 曲明不服,“我哪龌龊了,这不是浪漫吗,多唯美的故事,你这个木头怎么会懂?” 想着想着,又想到屋里那位,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都是木头!” 屋内,温月容将外面的对话都收入耳中。 看了眼床头的药碗,视线最终落在宓银枝的唇上,眼中迷离,思绪飘飞。 他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宓银枝,还是小枝罢了。 …… 六月初九,南蛮代王造访。 温月容回到京城的消息,早早便传入了哥舒贺齐耳中。 只是兰陵一事一直拖着他,走不开。 兰陵大火一事,一直扑朔迷离,虽未查出何人所为,但所有的矛头,皆指向哥舒贺齐。 东瑜百姓对哥舒贺齐亦是恨之入骨,甚至有人挑拨生事,要摄政王为巫溪冤死的百姓报仇,找南蛮要个说法。 两国关系空前紧张。 京城巡抚抵达兰陵,查了半月有余,都没有查清巫溪屠村案,哥舒贺齐实在耗不下去,早早呈了消息给摄政王,择日拜访,商议屠村案。 南蛮仪仗队每过城池,都有指指点点无数,哥舒贺齐皆置之不理。有些激愤的百姓还会扔臭鸡蛋,但都被侍卫拦下,他也未多做计较。 只叫人加快行程,早日到达京城。 到京城当天,仪仗队去了驿站,而哥舒贺齐去了深巷小院。 曲艺早知哥舒贺齐回来,所以看见他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让开了路。 半年未见,哥舒贺齐真没想到,再见宓银枝时,是在温月容家里。 而原来活泼跳脱的人儿,却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 哥舒贺齐目光落在她面上,问道:“怎么回事?” 温月容安静的坐在一边,视线却在宓银枝身上。 “亡命身亡,怨灵侵占了主神志。” “那阿枝……” “不知,或许是她,或许还是怨灵。” 哥舒贺齐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看着他,良久方才消化这个消息。 “她……昏睡多久了?” “一月有余。” “你就一点办法没有?” 第234章 镜花水月 “你就一点办法没有?”哥舒贺齐不相信,曾是万古神的人,怎会对付不了一个怨灵! 温月容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自嘲。 “我若有办法,何须等到现在?” 想要她醒来,很容易;但想要醒来的是宓银枝,却无法做到。 “王爷人也看了,早些回去吧。” 哥舒贺齐冷笑,“我是来带阿枝走的。” “你以为你带走了就有办法?”温月容嘲讽道:“留在这,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你带走,是想让她等死吗?” 温月容向来毒舌,只是一直不屑多费口舌,面对哥舒贺齐,却时常破功。 哥舒贺齐被堵得哑口无言。 良久,方才叹了口气,幽幽道:“照顾好她。” 哥舒贺齐只坐了片刻,便回了驿站。 驿站还是那个驿站,只是物是人非。 刚走到松树底下,不经意抬头看去,却没有积雪落下。 现在还是六月天啊! 整个院子里,都是宓银枝的欢声笑语,宓银枝的身影。 哥舒贺齐失笑,东瑜礼官真会安排,三年过去了,还记着他以前住的院子。 哥舒贺齐摇了摇头,开门入内。 暖榻上,是宓银枝巧笑倩兮的身影。 ——“这是什么东西?” ——“紫玉兰簪,我亲手做的。” ——“这做工,还真不咋地,果然是殿下的手笔呀!” 哥舒贺齐浅笑,宛如看见了那姑娘嫌弃的表情。 还有他不管不顾的取下她头上的簪子,把自己做的发簪别上,还对着那鸡窝头沾沾自喜。 哥舒贺齐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却发现抬起的手下空无一物,一切不过虚境,眼中一片黯淡。 镜花水月,不过如此。 “王爷,刚才宫里的传旨太监来了,说是明日一早请王爷上殿,共商巫溪屠村案,现在正在正厅候着呢。” 哥舒贺齐挥了挥手,“告诉他,本王舟车劳顿,先修整两日。” 东子眼睛一亮,声音都拔高了亮度,“属下这就去。” 他老早就看不惯那太监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总数是可以杀杀他的威风了! 哥舒贺齐看东子脚下生风,无奈的笑了笑。 屠村案本就和他无关,摄政王却将他当既定犯人看待,怕是忘了他南蛮代王的身份! 这案子,宗士也在查,只是暂时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据宗十三所说,当时在兰陵的,除了他与温月容的人,应当还有第三波人,只是不知何方来路。 而那一波人,假扮成他南蛮士兵屠村,栽赃嫁祸给他。 哥舒贺齐想了想,又到桌案去写了一封信,唤来了信鸽,送往兰陵。 为何是巫溪村?他想,或许真和亡命阿枝有关吧。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屠村,还要放火烧了整个村子。 不可能是单纯的嫁祸于他。 那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吗! 哥舒贺齐揉了揉眉心,现如今,身在京城,处处受限,只能等宗十三那边的消息了。 皇宫 “皇上,摄政王殿下来了。” 温文殊冷眼扫来,“不是说了,他来了就说朕不见吗!” 临安浑身一哆嗦,面露难色,“殿下非要奴才禀告,奴才,奴才……” “废物!” 温文殊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恨其不争。 “皇上气性不小嘛!”殿外,重华的声音传来。 温文殊瞪了临安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桌案上,执笔疾书,只当没看见殿外之人。 重华早已习惯他的态度,自顾自的进来,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 “我来是有正事的。” 重华表明立场。 温文殊毛笔微顿,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只当他不存在。 虽然知道温文殊不会回应,但见他如此冷漠,心里还是不大好受。 “关于巫溪屠村案的事,需要皇帝表个态。” 重华呈上一张奏折,临安赶紧接过放到桌案上。 温文殊目光不自觉的瞥过,可又不打算服输,生生别开了眼。 重华注意着他的小动作,心里笑他孩子气,却也给他台阶下,“皇上,这关乎到巫溪两百多口人的性命。” 温文殊心口微震,紧抿着唇,放下了狼毫,打开折子。 巫溪一案,他是知道了。 近两年,他暗中培养着自己的势力,朝中也有少数人支持他。巫溪屠村案他早已得到了最新消息。 这起案子,明面上看,和哥舒贺齐脱不了干系。可细思之下,背地里肯定还有一方人手操控着。 而这人……温文殊终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 “这起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儿,朕想,摄政王应该更清楚。” 重华目光落在他唇上,棱角分明的脸漾开一抹浅笑。 “皇上何意?” 温文殊冷哼,“摄政王当真不知?” 重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金绣暗黑的华袍轻轻浮动,泄露了主人此时的心情。 佯装的矜贵,满腹的苦涩。 “皇上这是什么话,这案子尚在调查中,大理寺都没消息,臣怎会知道?” 温文殊冷眼扫来,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重华心中微痛,轻叹一声,“皇上表个态,现如今,此案直指哥舒贺齐,许多激愤的百姓都上了万民请命书,说是要找南蛮讨回公道。而今,南蛮代王已经来了,也该好好商议此案,做出了结,给逝去的人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了。” 温文殊可不是以前那个重华说啥就做啥的傀儡了。 虽然主权尚未收回,但很多事情还是做得了主的。 “此事,等和代王殿下了解了详情再议。” 重华挑眉,早料到会这样,可真看到温文殊如此刚硬的态度时,还是有些不适应。 “明日早朝,代王不来。” “来与不来又有何干系,大理寺卿自会上门去找。”温文殊无所谓的收了折子,“摄政王请回吧,这天色也不早了。” 一再被拒,重华心里憋着一口气,幽幽问道:“文殊,你当真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温文殊闻言,奇怪的抬起头来,歪了歪脑袋,天真问道:“那该如何说话?” “毕恭毕敬?” “还是唯唯诺诺?” 重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唇,看出他语气中隐忍着怒火,愣了一瞬,浅浅一笑,“现在这样就不错。” 第235章 寂寞 温文殊抿唇,眼神怪异,“摄政王当真无聊得紧,如此闲得慌,何不多想想,如何处理工部尚书贪污一事。” “这是大理寺的事儿,与我无关。” 温文殊冷笑,不在和他多扯。 工部尚书蓝光是摄政王党的,贪污案和他也脱不了干系,他可不信他会坐视不理。 重华最是喜欢看温文殊暴躁的样子,可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面无表情,漠视他的存在。 每日的乐趣便是逗他发怒,看他心里恨的牙痒痒,可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心情就莫名的晴朗。 可,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这个少年皇帝,已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培养羽翼,学会了打压他的党羽。 大概,不久的将来,他就该成为他的阶下囚了吧! 想到此处,重华摇头苦笑,回身看了眼巍峨的宫殿,宛如看到了一个隐忍匍匐着,伺机而动的狼。 良久,才转身离去。 …… 巫溪屠村案,明里暗里都有人在探查着。 哥舒贺齐极力洗清自己,更是倾尽全力查案,温月容也派出法门中人,通过各方渠道,得到了惊天的消息。 “主子,那第三方人,来自京城。” 温月容合上书卷,淡淡问道:“何人?” “还未查清,只是查到锻造弯刀的铁匠,经拷问,和武状元明铮脱不了干系。” “明铮?” “他是今年三月新晋的状元郎,做事极端,为人莽撞,好大喜功。” 温月容眼眸微转,接过密函,目光落在明铮两字上,浅浅一笑。 “我要他今年的所有行踪,尤其是四月初。” “是。”曲艺见到那笑,哆嗦了一下,赶紧领命跑路。 温月容回到耳房,宓银枝睡颜恬静,手轻抚着她柔软的发,语气柔和。 “小枝,案子有进展了,亡命和巫溪众人,不会白死。” 说道此处,温月容又轻叹了口气,笑道:“也不知道此时的你,是小枝还是怨灵。” 曾经习惯了一个人的安静,身边突然多出一个,整天叽叽喳喳,是有些不适应。 可当那个人不再叽叽喳喳了,起初觉得世界清静,时间久了,也会感到寂寞。 自己,也变成那人的模样。 整天有说不完的话,却无人可说。 温月容突发奇想,突然靠近宓银枝耳边,轻声道:“你若是小枝,就动动耳朵如何?” 说完,便盯着她的耳朵看,可是看了半天都没有动静,抬头之际,只见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过脸庞,流入鬓角。 温月容呼吸一滞,一阵莫名的心疼涌上心头。 “你可想为哥哥报仇?” 又有一滴泪滑落。 温月容凝神,手覆在宓银枝灵台,灵力传输,心灵相通。 通神的画面里,都是宓银枝的哭声,还有绵绵不尽的悔恨,最后都化作了报仇的坚定。 温月容放开手,犹豫再三,又将手覆在她灵台,问道:“做个交易如何?” 脑海中,宓银枝回应,“什么交易?” 温月容手下微颤,突然浅笑,万物尽失色。 “我替你家人报仇,你从此……消失在小枝体内。”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温月容退让一步,“你可以暂且居住在小枝体内,待大仇得报再自焚,但不能侵占她的神智。如此,我便解除昏睡咒。” 长久的沉默后,宓银枝淡淡的嗯了一声。 温月容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念咒解除了她身上的沉睡封印。 一月有余,再多的偏激也该理智了。 待广袖落下之时,宓银枝的眼缓缓睁开。 只一瞬,又闭上。 那瞬间,温月容看到了滔天的恨意,还有绵绵无尽的幽怨悔恨。 待再睁眼时,眼里又是一片呆滞,好似痴儿。 “小枝?” 宓银枝转过头来,眼里还有一丝迷茫,良久才反应过自己身在何方。 “我怎么了?”宓银枝声音沙哑,喉咙微痒,轻咳出声。 温月容将她扶起来,又倒了杯清水。 “先润润喉。” 宓银枝蹙眉,接过杯子,喝了三杯才找回原来的声音。 又见左手腕上绑着绷带,脑海中画面闪现,血影翻飞,那些天发生的事儿全数冲入脑中。 “前些日子,怨灵压制了你的神识,身子也被怨灵侵占了……没办法,只能让她昏睡。”温月容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泠悦耳,缓缓将前些日子的事又给梳理了一遍。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帮她报仇?” 温月容点头,“此事已有眉目,你先将养些日子,以后再说。”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就说一会儿话,她就觉得浑身酸软,当真虚弱得很。 宓银枝二话不说,马上躺下,裹着薄毯喟叹一声,“那我继续睡啦,浑身没劲儿。” 温月容愣了一瞬,又点了点头。见她闭上了眼,心里一慌,幽幽道:“记得醒来。” 宓银枝睁开眸子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只道是“饭点叫我。” …… 温月容收集到的消息,纷纷指向那位新科状元郎明铮,而哥舒贺齐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明铮在四月份的时候,称病半月,不曾上朝。 经府中人透露,这半月来,明铮都没有现身,事事都是身边小斯在操办。 哥舒贺齐将消息透露给大理寺,大理寺卿是温文殊的人,为人正直,近来为巫溪屠村案也是愁白了发。 在收到哥舒贺齐消息的时候,心存怀疑,亲自查探了一番,发现确如他所言,当即下令,收押新科状元郎明铮。 消息传出,满城轰动。 曾经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哥舒贺齐,甚至闹到了两国争端上,差点就提杆子讨说法了,却没想到,一夕之间,罪魁祸首竟成了金科状元郎。 有些人想着,南蛮势大,不敢得罪,只得随便找个替死鬼。 心中都在为那状元郎不值。 可也有精明之人,发现了其中弯弯绕绕。 明铮是摄政王的学生,由摄政王一手扶持,轻易当上状元郎。 而大理寺卿是皇帝的人,一心为皇帝办事。 有人想着,这莫不是权利相争,皇帝崛起,打压摄政王党羽呢! 再多的说法猜想,都无法改变明铮被收押的事实。 大理寺卿更是个精明人,早知道明铮是摄政王的人,对待此事更是上心。 六月下旬,大理寺开堂会审明铮,宓银枝前往,温月容同行,哥舒贺齐得知消息,也一并前去旁听,美名其曰,为自己讨回公道! 第236章 余香 再见宓银枝,哥舒贺齐有些恍惚。 那个亭亭玉立的人儿,似乎有什么不同,不确定的叫了声“阿枝”。 再见哥舒贺齐,宓银枝更是有千言万语,无从倾述,最后只化作一句“好久不见”。 哥舒贺齐微愣,苦笑一声,跟着说了句“好久不见”。 沉默良久,宓银枝打破僵持的局面。 “走吧,先去大理寺。” 说完便先行一步,目光都不敢落在哥舒贺齐身上。 曾经的承诺,犹在耳边,相拥的温暖,余温尚在,可心里的亏欠,却无法归还。 只能侧身而过,徒留余香。 哥舒贺齐看着那个背影,总觉得她有些不同了,好似变了个人。 温月容路过他身边时,淡淡道:“她不仅仅是小枝。” 哥舒贺齐愣了一瞬,一把拉住他,“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温月容垂眸,目光落在衣袖上,轻轻施力扯出。 “我和她做了个交易,我帮她报仇,她从此消失。” 从此消失? “怨灵?” 温月容呼吸一滞,淡淡嗯了一声。 哥舒贺齐抿唇,目光追随着宓银枝,见她坐到了旁听位,心思微动,明白了她今日的立场。 所以,如今的她,是怨灵的身份。 大理寺卿钟无畏身着绛红色官袍,身前孔雀纹展翅高飞,袖口金线低调威武,横眉冷对,自成威严。 宓银枝见着他的时候,挑了挑眉。 十余年了,曾经的少卿已经变成大理寺卿,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只是初心不改,依旧少年! 宓银枝浅浅一笑,遥寄小时贪玩,跑到议客厅见过此人一面。 钟无畏敬仰父亲,前来拜访。 当时父亲风头正盛,每日送拜帖来的人不少,她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一夕之间,父亲被打入天牢,人人都害怕惹祸上身,对她宓家避恐不急。 也只有这位少卿还来地牢看望父亲,坚信是被冤枉的,励志为他洗脱罪名。 奈何当时的他势单力薄,当时的大理寺卿又是摄政王的心腹大臣,不管他找到了多少证据,如何据理力争,都没能救出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宓家被满门抄斩。 说起来,她和宓锦虚的苟活,也多亏了他的帮助。 听闻,钟无畏因为这起惨案悲愤不已,最后凭着本事,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投到皇帝温文殊一方。 这些年来,摄政王党的不少事端,都有他的功劳。 今日的旁听非比寻常,皇爷代王都来了,钟无畏自然无法高坐官位,只得先来给二位见礼,却不想一眼便注意到了温月容身后的宓银枝,眼睛微眯,而后若无其事的给两位殿下见礼。 “下官拜见皇爷,拜见代王殿下。” “无需多礼,开始审案吧。” “是。”钟无畏拱手一礼,转身之际又打量了宓银枝一眼,正巧对上她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移开。 钟无畏一拍惊堂木,“宣,罪臣明铮上堂!” 一声令下,明铮被押上了堂。 昔日状元郎,今日阶下囚。 明铮一身囚衣,身姿却依旧挺拔,脸上是邪佞的笑,好似对今日的堂审并不放在心上。 进堂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瞥向旁听位,见到那个紫色轻衫的女子时,嘴角微微勾起,甚至还眨了个眼。 宓银枝眼睛微眯,打量着他,气血翻涌,怨灵意识逐渐苏醒,眸中的杀意若隐若现。 温月容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意,手下意识握着她的,轻声安抚道:“不可急躁,他不过替罪羊。” 宓银枝眸中波光一闪,抽出了手,目光落在堂上。 两侍卫将明铮押上堂,掰扯着他跪地后才退下。 “堂下下跪何人?” 明铮抬眸,不屑的瞥了钟无畏一眼,“别整那些虚的,前两天咱两还一起喝酒呢,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钟无畏一噎,又拍惊堂木,“明铮,有人举报,你是巫溪屠村案的幕后主使,你可有话说?” 明铮早便想到被抓的原因,半点不吃惊,只作揖喊冤,“大人,下官冤枉啊!” “证据确凿,你何冤之有?” 明铮邪邪一笑,歪了歪脑袋,“证据?你倒是拿出来呀。” 钟无畏眸色渐深,他这是算准了他们把证据销毁干净了吧? “带状元府小斯周达。” 明铮面色微沉,转头看着周达被压上了堂。 “周达,将你知道细细道来。” 周达见到明铮,浑身一震,爬着远离他,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半句话不敢说。 钟无畏惊堂木再次拍响,周达又被吓得汗毛倒竖。 “周达,将你知道的说出来,本官饶你一命。” “周达,劳资平时可没亏待过你啊!”明铮歪着脖子,嘴角笑意邪佞,看得人瘆得慌。 周达缩着脖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许是想到此时若是暴露,明铮将无翻身之日,于是开口道:“回禀大人,草民是状元府上的看门小斯。 今年四月份,明大人突感风寒,卧病在塌,半月不曾上朝。奴才起初没觉得不对,只是四月初三那天,一只风筝误入正院,奴才怕明大人怪罪下来,就想赶紧将它取出,没来得及向裴侍卫通告,却没想到风筝勾到了窗沿,拉开了轩窗。 奴才发现,发现……” 钟无畏深吸一口气,问道:“发现什么?” 周达畏畏缩缩的看了眼明铮,眼一闭,豁出去了般脱口而出:“发现卧房跟本没有明大人的身影!” 钟无畏皮笑肉不笑,“明铮,你不是在卧房养病吗,如此,四月初三之时,你为何不在房中?” 明铮无所谓的耸耸肩,“房里呆久了,出去透透气呀,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宓银枝闻言,紧握着拳,指节发出咯吱的声音。 哥舒贺齐和温月容都听见了,此时心中想法难得一致:可别伤了手指! 毕竟,那身体,不只是怨灵的。 钟无畏一拍惊堂木,冷声道:“自是没问题,本官只是好奇,你出去透气,为何要跑到兰陵那么远的地方!” 明铮一愣,转瞬换上无辜的表情,“大人这是哪的话,我就在京城晃了两圈,怎会跑到兰陵那么远的地方了?” 第237章 情之一事,身不由己 看他邪气的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真的很找打,宓银枝的手越捏越紧,指甲都陷进肉了。 唯有这样才能控制滔天的怒意,不会冲上去一拳打爆他的头。 温月容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再次伸手,覆上宓银枝的手背,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切勿大喜大怒。” 宓银枝撇撇嘴,真觉得温月容烦死了,来来去去都是这句话。 堂上,钟无畏也被气得不轻,挥手招来证物。 是一柄弯刀,只是被火烧得黢黑一片,只大概能看出原来的形状。 跟着上堂的还有一个跛脚的匠人。 明铮瞟了一眼,不认识,不过觉着此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被召上来。 “堂下何人?” “草民华工坊铁匠,苏大锤。”苏大锤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苏大锤,听闻三月份,有人在你这造了一批弯刀,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钟无畏眼神示意侍卫将弯刀递给苏大锤。 苏大锤接过,一眼看出此刀便是他之前所造那批弯刀。 “大人,这刀便是我三月份接的单子。” 钟无畏再拍惊堂木,沉声道:“详细说来。” 苏大锤略微回忆,缓缓道来。 三月下旬,突然有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前来华工坊,想要造一批弯刀,并给出图纸。 苏大锤本没放在心上,三日便造好了十柄弯刀。 “可还记得下单之人长相?” 苏大锤思索片刻,皱着眉道:“身高七尺有余,身着华贵,眼尾有一颗痣。” 说到此处,明铮深吸了口气,目光幽幽的落在苏大锤身上。 苏大锤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说下去。 钟无畏却没打算放过这个好机会,又去把明铮身边的侍卫提了上来,问道:“可是这个人?” 那侍卫眼尾确实有一颗痣,痣还颇大,一眼便印象深刻。 苏大锤瞪大了眼指着他,疯狂的点头。 “就是他,就是他来下单的,我店里好久没有生意,对他印象极为深刻。” 明铮嘴皮微掀,“老头儿,你可想好了再说!” 明晃晃的威胁,苏大锤浑身一抖,说话都结巴了。 “应……应该是,是吧!” 宓银枝终于忍不住了,呵斥了一句,“明铮,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明铮转眸,舌尖轻添牙床,邪邪一笑,“小娘子,你是旁听,这里也没里说话的份!” 宓银枝亦是轻笑,颇为得意,“我不但是旁听,还是原告。” 明铮嘴角的笑僵住,意味不明的看着她,探究良久,方才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宓银枝?” 宓银枝的笑越发肆意,站起身来,走到大堂中间,刚好到明铮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副睥睨之态。 明铮抬头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一直以来有恃无恐的面容终于崩坏。 “明铮,天网恢恢,你终是要死在我手上的。” 宓银枝声音不小,让堂上的钟无畏也听见了,扶额失笑,这孩子真的是…… 无奈,钟无畏轻咳一声,淡淡道:“宓姑娘,本官自会将他绳之以法,姑娘不必担心。” 宓银枝闻言,转身换上一脸笑意,“大人英明。” 转身之际,宓银枝又看他一眼,明铮从她眼中看到了弑杀喋血的意味,脊背发寒,额上都浸出了冷汗。 “明铮,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好说?” 明铮撇撇嘴,颓废的垂下了肩,“大人非要把这污名扣下官身上,下官自是没办法。” 说着,手指指了指头顶,“只是顶头三尺有神明,老天自会还我一个公道。” 钟无畏心中不屑,也知道他死鸭子嘴硬。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巫溪屠村案,证据确凿,凶手明铮,罪大恶极,当处以刮刑,以儆效尤!” 明铮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钟无畏。他一直以来的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有摄政王撑腰。 他此番是为摄政王办事,只要他守口如瓶,不把摄政王透露出来,摄政王肯定会救他出来的。 虽未正式结案,可随着侍卫将他压入天牢,明铮突然有些惶恐。 摄政王,真的会救他吗? …… 刮刑,宓银枝哼笑一声,刮刑都便宜他了。 宓银枝脚步飞快,像是在泄愤般,身后的温月容和哥舒贺齐紧紧相随。 两人看着前方倩丽的背影,对视一眼,神色间皆是无奈。 “她是想亲自宰了他吧?”哥舒贺齐问。 温月容意味不明道,“她想宰的,或许不止明铮一人。” 哥舒贺齐恍然,明铮和亡命与巫溪众人无冤无仇,怎会去杀人屠村?肯定是有人指使,而指使之人,除了摄政王,还能有谁呢? “或许,她还想为宓家平反呢!”哥舒贺齐喃喃道。 温月容难得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又要为亡命报仇,又要扳倒摄政王,还要为宓家百余口人平反。 十几年前的案子,平反,谈何容易? 哥舒贺齐摇了摇头,突然有些心疼。 那么小的肩膀,怎么扛得起那般大的仇恨! 前方的宓银枝走出老远,突然转过了身,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两瞎嘀咕什么呢?” 两人相视一笑。 哥舒贺齐快步上前,笑容若阳光般明媚灿烂。 “恶人被绳之以法,一时兴奋,话就多了点。” 宓银枝打量着他,明显的不信。 哥舒贺齐见她目光澄澈一片,可瞳孔深处却藏着滔天的怨气,不免叹了口气。 “阿枝可是想翻案?” “那是当然,要是不帮我那便宜爹翻案,怨灵可不会放过我!” “阿枝放心,宓将军肯定会沉冤昭雪的。” 宓银枝撇撇嘴,颇为得意道:“我宓银枝出马,没有翻不了的案!” 哥舒贺齐看着她俏皮傲娇的样子,微微晃神,半晌才跟着笑出了声。 宓银枝却在此时说了句“对不起”。 哥舒贺齐微愣,心揪作一团。忽而轻笑出声,好似冰雪初融,阳光洒下。 “阿枝,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不曾对不起我,情之一事,多为身不由己。各中酸甜,各自品味。” 宓银枝眼神微闪,眸中波光一片,愧疚愈甚。 哥舒贺齐不忍见她流泪,自然的将她纳入怀中,轻声安抚。 温月容见了,本欲阻止,恰好看到哥舒贺齐的表情,深吸了口气,先行一步…… 第238章 心疼 明铮的案子,人证物证具在,三日后,又进行了二次审理,想要揪出他背后的人,奈何明铮一口咬定无人指使,屠村也是手下偏激,背着他行事。 再次审理无疾而终。 明铮还抱着希望,他相信,摄政王会来救他。 若是他不来,他还可以在最后把摄政王抖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东瑜习俗,七月半乃是盛大祭鬼节,不可杀生,是以明铮行刑日日被定到了七月十六。 明铮抱着希望等到了七月中,摄政王依旧没有一点表示,宓银枝却等不及了。 “小枝要去哪?” 大清早的,宓银枝在药房翻出许多瓶瓶罐罐,那些都是他研制的毒药。 温月容挑眉,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宓银枝自顾自的挑拣着瓶子,突然看到一瓶没有标签的黑色瓷瓶,将它抽出来晃了晃。 温月容眼皮微跳,三两步上前抽出了瓶子,动作稍急。 宓银枝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三两滴。” “干啥用的?”听名字,貌似挺厉害的样子,还用了不同颜色的瓶子装,肯定不简单。 温月容眼中波光流转,抿唇道:“小枝先告诉我,你拿这些毒药何用?” 宓银枝耸耸肩,眸中精光,“你这不是废话吗,毒药当然是拿来毒那些该死之人呀?” 温月容刚才可看清楚了,她拿的那几瓶,都是些无法一瓶至死的,拿来折腾人倒是可以。 “你手上那个,到底是什么?” 温月容晃了晃手中黑瓶,浅浅浅一笑,“三两滴,意思就是只需要三两滴,便可杀人于无形。” “无形?”宓银枝挑眉。 “尸骨无存。” 宓银枝闻言,一把捞了过来,如获至宝般打量着,又有些疑惑的问道:“是什么成分?” “可听过影翅虫?” “听过。” “这便是用影翅虫的毒液凝练出来的,其中还加不少毒虫做辅料,其腐蚀能力,是影翅虫的百万倍。”所以可三两滴腐蚀掉一个人! 宓银枝眼瞬间就亮了,嘴角笑意浅浅。 难得在这张脸上看到笑脸,温月容恍惚间也跟着笑了起来。 夜里,宓银枝揣着一身的毒药出门了,移形换影三两下便到了大理寺的地牢,里面三五成群的狱卒巡逻。 这大理寺的地牢,比之刑部的要严密得多,想要带人出去应该没那么容易。 宓银枝隐在暗处,左躲右闪的避开了巡逻,到了死刑区。 这里的戒备更为森严,刚进去,血腥味扑面而来。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一种预言涌上心头,顺着血腥味到了地牢深处,汩汩的血液一直蔓延到走廊,一颗脑袋歪在铁栏杆上,还有鲜血从脖子里飙出。 宓银枝赶紧过去,一把按住明铮的脖子,她可是有备而来,他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明铮眼神早已迷离,身子已经软了下来,满身都是鲜血,可尚有一丝意识。 感觉到血被止住,明铮偏了偏头,嘴微微张开,血又咕噜噜从口中冒出来。 自知时间不多,明铮偏着头,呃呃的笑了起来,说出的话模糊不清。 “宓,摄……摄政王!” 宓银枝眉头紧皱,不屑的撇撇嘴。 “要你说,劳资早就知道是摄政王的手笔。真没想到呀,你极力为他开脱,他不但不救你,反而卸磨杀驴,当真是悲哀!” 宓银枝毫不客气的数落他,“就这样一刀解决了,当真是便宜你了!” 明铮闻言,咯咯的笑得肆意,血液咕噜咕噜的从嘴里流出,浑身都在颤抖,手脚抽搐,瞳孔渐渐涣散,失去了意识。 宓银枝手还保持着按住脖子的姿势,直到身体的温度渐渐散去,才放开了他,眼底黑沉沉一片。 “当真便宜你了!” 本来按钟无畏的审判,是要行刮刑的。 那时怨灵就在她脑子里瞎逼逼,说不能便宜了他,想要亲手杀他泄愤,没想到摄政王一刀就将他了结了,让他死得这般轻松。 地牢深寒,宓银枝站了良久,突然打了个寒颤,脑中怨灵嘶吼着,扰人心神。 一阵幽风灌入地牢,扬起宓银枝的发,只见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掏出了那个黑瓶子,一股脑的都倒在了明铮身上。 一股肉体腐蚀的焦味传来,令人作呕,宓银枝只看着刚才完好的人身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烟雾缭绕间,渐渐化为一滩血水。 片刻恍惚,消失在地牢。 刺鼻的味道传出地牢,门口值守的两个狱卒发现异样,赶紧跑进去查看,可除了一片狼藉,哪还有人影? 那一地的血水,着实吓人一跳,一个狱卒声音颤抖道:“快,快去禀告头儿。” …… 宓银枝还没回来,温月容也没心思休息。 但见宓银枝移形换影出现在屋中的时候,温月容着实惊了一跳,心都崩到了嗓子眼儿。 “哪受伤了?”温月容起身,佯装镇定的将宓银枝浑身检查了一遍,没见着那里受伤,可身上的血却做不得假,难道是内伤? “怎么弄成这副德行?” 宓银枝神思有些恍惚,一股脑的将怀里的瓶瓶罐罐掏了出来,除了那瓶黑色瓷瓶不见了,其他的都没有用过的痕迹。 温月容挑眉,等着她解释。 宓银枝呆呆看着那些瓶子,幽幽道:“我杀人了。” 温月容挑眉,没觉得杀了明铮有什么问题。 可宓银枝从没杀过人,刚才在地牢里,怨灵的意识占据主导,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温月容轻抚着她的背,安抚着,“他罪有应得。” “我去的时候,明铮已经被人割了脖子,差不多要死了。第一反应是救他,可他失血过多,一会儿便死了。” 温月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她的血便好。 “所以用上了三两滴?” “嗯。”宓银枝想起那瓶药的威力,先是脊背发寒,浑身一哆嗦,有些后怕。 转而又是对三两滴的兴趣,“说起来,你那瓶药还当真够骚,我一倒下去的时候,血水咕噜的冒着泡,黑烟腾起,还吓了一跳。” 温月容眼皮微跳,不确定问道:“所以,你是把一整瓶药都用了?” “手滑。”宓银枝撇撇嘴,“你莫不是在心疼他那点毒药吧?” 温月容喉头一噎,意味不明道:“这药,我研制了半年。” 第239章 质子越天歌 宓银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心疼了? “还万古神呢?这么小气!” 温月容垂眸,心疼意味明显,“我才试验过一次,就被你浪费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真没想到温月容是这样的人。 不过她大概也能理解。 这种精制的毒药,价值千金,刚才那一倒,就倒掉了千金呀! 宓银枝撇撇嘴,“大不了等我空闲了,给你研制写更厉害的。” 温月容呼吸一滞,被噎得说不出话。 宓银枝灿然一笑,心情不错的将温月容赶出了房,换洗衣裳。 巫溪屠村案便以明铮的死亡而告一段落,坊间的议论声去没有休止,反而越演越烈。 不知是谁传出了明铮惨死,尸骨无存的消息,坊间传出了一套鬼神说。 说是明铮害死了巫溪村两百来人的性命,积怨深重,这是报应来了,那些人化作厉鬼回来报仇了。 甚至有人翻出了十余年前的宓家惨案,说是宓将军死不瞑目,见东瑜朝堂内乱不断,这是在趁乱作怪,想要为自个儿平反。 各种谣言,众说纷纭,宓银枝时不时出门,听了个完全。 真没想到东瑜百姓这般上道,她还没造谣,他们就自发的开始编故事了。 宓银枝嗑完最后一颗瓜子,拍了拍手,悠闲的晃荡着出了茶楼。 是呀,鬼回来了! 明铮一事,钟无畏暗恼了许久,温文殊也暗自可惜,没有拿这件事做成文章。 若是这屠村的罪名扣到摄政王,他必定失民心。 “是臣失职,求皇上降罪。” 温文殊上前将钟无畏扶了起来,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爱卿莫要自责,是摄政王太过狡猾,让他逃过一劫。” “这么好的一次机会没把握住,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抓住这样的把柄。” 钟无畏是真的可惜,他本打算好,行刑前明铮肯定会透露些消息,没想到却被杀人灭口了。 温文殊转过身去,望着玉璧上的浮雕,坚定道:“会有机会的,只要他做了,就一定会抓住他的把柄。” 钟无畏抬眸,看着这个少年帝王,十余年走来,他已经长大了,背影也越发的坚定挺拔。 钟无畏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可以收回政权,将乱臣贼子绳之以法。 这些日子,东瑜皇城内暗潮涌动,宓银枝却忙着如何为宓家平反事宜,到处搜查证据,奈何宓名扬通敌的国家——的雪狼国,现如今已经被灭,雪狼国也纳入了东瑜版图,雪狼皇室在当年一役中全部殉国,将军也死在了战场。 当真是死无对证啊! 宓银枝百无聊赖,在院中搭了个躺椅,躺在上面不厌其烦的翻看着卷宗。 这些卷宗,他不知翻看了多少遍,企图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却始终无获。 偏头看向站在墙头捣鼓草药的温月容。 “喂,你不是说帮我报仇吗,也没见你帮什么忙啊?” 温月容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宓银枝满头黑线,“所以是我叫你动一下,你才动是吧!” 温月容眉梢微挑,终于舍得放下手中草药,走到了她身边,帮她把薄毯拉高,现如今可是九月天了,天气已然转凉。 “非也,我一直在做,只是你没看见。” “嗯?” “之前城里的的谣言。” 宓银枝恍然,瞪大了眼指着温月容的鼻子,“哦,原来是你传的,我就说嘛,我还没出手,这谣言就传出去了!” 温月容浅浅一笑,宓银枝从他表情中读出了得意之色,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得意的,随手将手中的卷宗丢给他。 “传闻雪狼国还有一位小殿下,在两国开战前,曾到东瑜为质,不知他现在何处?” 温月容大致看了眼卷宗,略微回忆了一下,没记起有这么个人物。 “我派曲艺去户部问问。” “嗯。” 在小院,曲艺就是个保姆,不但管内务,还要操心外政,当真忙的慌。相对来说,曲明就好受多了,每天的任务就是帮温月容找他需要的药材,偶尔寻个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当真是逍遥自在。 温月容叫他去户部查人,他内心的是拒绝的,可也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去户部查消息。 却没想到,在户部白耗了两天。 “主子,户部没有这小殿下的消息。” “任何记录都无?”宓银枝着急问道。 曲艺愣愣的点了点头,又摇头,“这位小殿下名叫越天歌,天乐二年送入东瑜为质。现在应该弱冠之年。” “天乐二年?”宓银枝撑着下巴,喃喃自语,“那时我爹死的前一年,所以说,他刚送入东瑜,第二年爹爹便因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了……” 想到这,宓银枝猛的瞪大了眼,“爹爹的死会不会和他有关?” 温月容眉梢微挑,淡笑道:“有这种可能。” “不行,一定要找到他,他肯定是这起案子的关键人物。”宓银枝豁然开朗,兴奋地在院子里转圈圈。 温月容的眼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再次来到他身边。 “户部没有消息,皇宫藏书阁该有吧?”宓银枝眨着眼,满含希望。 在南蛮,卷宗文案大多存于户部,但有些秘辛,户部可能会刻意销毁,只有皇宫藏书阁才有备案,想来东瑜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温月容多看了宓银枝一眼,没想到她会懂这些。 宓银枝看出他的疑惑,不屑的撇撇嘴,“我在南蛮宫住了十年,这些事儿还是懂的。” 温月容了然一笑。 …… 乾坤宫 “皇上,皇爷进宫了。”临安知道温文殊想念皇爷,知道皇爷进宫,就赶忙跑来禀告了。 果然,温文殊听到消息,欣喜的抬起头来,眼中波光一片,不确定的问道:“当真?” 临安笑得腻歪,“奴才哪敢骗皇上,定然是真的呀。” 温文殊赶紧放下了笔,理了理衣摆,问临安:“临安,你快看看,朕现在有没有哪里不妥?” 临安噗嗤一笑,收起拂尘帮温文殊整理了一下袖口,笑道:“妥着呢,皇上放心。” 虽然这么说,温文殊犹觉不安,想要重新换身衣裳,这才刚转过屏风,就见一袭月白华裳男子缓缓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紫衫女子,是前年救他一命的宓银枝。 第240章 青秋皇室 温文殊深吸了口气,迎了上去。 还不待温月容反应,拱手就是一礼,“皇爷爷万安。” 温月容随意的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宓银枝在一旁憋着笑。 温月容明明看起来和温文殊差不多大,却被叫爷爷,实在滑稽。 听到宓银枝隐忍的笑意,温月容心思微沉,看温文殊的眼神带着怨怼。后者不明所以,好不容易见一面,啥都没做就惹皇爷爷不开心了。 早早就知道温月容回了京城,可他一直没有去找他。一来是近年来,确实是忙着打压摄政王的事儿;二来是不敢去见他,怕温月容的横眉冷对。 “皇爷爷前来……” “不许叫皇爷爷!”温月容无情打断。 温文殊噎了一瞬,眼中闪过失落。 宓银枝看着小受受一样的小皇帝,突然有些同情,提议道:“皇上不如直接叫他名字?” 温文殊垂眸,心道,他可不敢! 不管怎么说都是高了他两倍的长辈,虽然自己心思龌龊,却不敢玷污了温月容。 宓银枝撇撇嘴,见两人僵持着,摆摆手转移换题。 “我们来是有事相求的。” “何事?” “我想去藏经阁看看。” 温文殊闻言,猛的抬眸,审视着宓银枝。 宓银枝落落大方站在屋中,任由他打量,良久才听他问道:“宓姑娘是想翻案?” 宓银枝点头,突然一撩裙摆,吧嗒一声跪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我父亲忠心天地可鉴,皇上也应该知晓,他绝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勾当,肯定是有人陷害,民女想为他平反。” 温月容初见宓银枝动作,垂眸看了她一眼,抿唇不语。 温文殊没想到宓银枝会如此虔诚,沉吟片刻,一改方才的小受姿态,换上帝王威仪,淡淡道:“姑娘可了解过当年的案子?” “民女查了三月卷宗,发现当年这件案子,都是摄政王在管,当时证据来的突然,案子也没细审,草草结了案,分明就是在掩盖暗地里的腌臜勾当!还望皇上重审此案,为我宓家枉死之人平反。” 说着,宓银枝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温文殊打量着地上的女子,当真是另眼相看。 “宓姑娘,有些内情,你或许不了解……” “所以才要去藏书阁查看那些年的秘辛呀!” 宓银枝插嘴,温文殊一噎,目光不经意落在温月容身上,见他眉心微蹙,貌似心情不太好。 温文殊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 藏书阁内,宓银枝的手飞快的翻看着卷宗,一目十行的速度,不过半个时辰便是一本。 温月容隐在书架中,到处为宓银枝找天乐三年的相关卷宗。 藏书阁的书,大多保存已久,甚至有十年上百年的光景,久不曾翻新清理,分类不同,年代不同,找起来也不容易。 温月容陆陆续续找出了十余本当年的记事本,三十余套卷宗,宓银枝查了三天,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九月天里,藏经阁里森森寒气,忽有一束光线射入,落在宓银枝面上。 她抬起头来,看向天窗外的光,点点尘埃飘飞,温暖宜人。 光线最终落在一个书格中,温月容一眼看去,眸子微亮,伸手抽出了那本泛黄的记事本。 浓浓的灰尘散开,温月容拿袖子拂了拂灰尘,《天乐年官场轶事》几个字浮现眼底。 那书颇厚,记录的应该是天乐初年开始的事儿,温月容皱着眉将记事本打开,三两下翻到了天乐三年。 “宓将军通敌案”几个字跃然纸上。 温月容呼吸一滞,拉了拉宓银枝衣袖,“小枝,找到了!”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接过书,飞快的翻看起来,可翻看了三五页,动作就慢了下来,捏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 温月容目光落下,摄政王三个字映入眼帘,心思微动,跟着看了下去。 宓名扬的案子,是重华一手造成,这点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可却想不明白个中缘由。 宓名扬不善权谋,不偏向摄政王,也不偏向小皇帝,一心为国为民,算是个中立派。 摄政王在面对宓名扬的案子的时候,草草结案,分明是有隐情,宓银枝手落在青秋两字上,久久不曾移开。 二十六年前,东瑜南蛮和天衡已是三足鼎立之势,但周边还有许多小国,其中,东瑜边境就有七个。 那些小国家时常骚扰东瑜边境,边境百姓敢怒不敢言。 后来,其中一个小国青秋凭借着特产铁墨石渐渐崛起,铁墨石是制作兵器的必要材料,千百年来被开采殆尽。 后来在青秋国又发现了铁墨石,青秋国王抓住机会,设置关税,将铁墨石销往各个国家,为此大赚了一笔。 青秋国王也是有野心的,在国家富有壮大之际,灭了身边两小国,扩大了版图。 青秋灭了两翼小国,版图有东瑜十分之一,一举成为百陆第四大国。 当时的宓名扬年轻气盛,得知消息,深以为威胁。 若是青秋合周边国力,一起包围东瑜的话,那将是不小的创击。宓名扬未雨绸缪,决定出征青秋。 一来杀杀青秋的威风,二来,若是攻下了青秋,墨石山都纳入了东瑜版图,对东瑜受益颇多。 青秋刚刚崛起,便被宓名扬扼杀在摇篮中。 青秋皇室人丁单薄,皇帝膝下只一子,战败后,国王一病不起,不久便病逝了,而皇子不知所踪。 从此青秋被纳入东瑜版图,青秋百姓也渐渐忘记了两国之乱,渐渐和东瑜通商,多有来往。 经年后,东瑜官场,一个少年崛起,年仅二十岁,便当上了户部尚书,拜在丞相门下。 又一年,丞相告老还乡,少年连跳多级,当上的东瑜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又在同年打压小皇帝,自封摄政王,掌管天下权政。 这人,便是重华。 而按书中所言,这个重华,就是二十余年前消失的小皇子。 深入朝堂,一步步走上高位,只为了有朝一日找宓名扬报仇。 文殊二年,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报复,诛了宓名扬九族。 第241章 机关算尽不得善 不知撰书之人如何得知消息的,但这故事讲的像模像样,宓银枝信了八分。 书页翻过,已是天乐四年之事。 那段历史里的提到了雪狼国越天歌。 越天歌居于东瑜两年,暴毙而亡。但篆书人对暴毙一词加上了引号,并注明曰:欲与只身救国,终无法逃脱阴谋干戈。 宓银枝琢磨着,这话怕是在说越天歌和重华合作,本欲救国,却无法逃脱被灭国的宿命。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再次翻看天乐三年的事,最后停在章末。 撰书者发出感叹: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身入庙堂,机关算尽不得善,何不游戏市井乐逍遥? 宓银枝捏着那张纸,许久不曾抬头,温月容见那泛黄的书页上,吧嗒吧嗒的滴落点点水花,将字都晕染开来。 “小枝?” “无事,不是我在哭。”宓银枝呼出一口气,哽咽道:“是宓银枝,没想到这各中缘由,有些感慨罢了。” 温月容挑眉,抽出记事本,将上面的泪水擦掉,轻声问道:“如今,小枝可还要报仇?” 宓银枝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坚定,“自然是要的!我爹攻打青秋是为国,而不是一己私欲。重华就算要报仇,找我爹一人便好,为何要牵扯家族,一纸令下诛了宓家九族?又为何要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让他死都不得善终?” 宓银枝眼睛微眯,神色坚定,“无论如何,这仇我报定了。” 温月容眼神微闪,恍然觉得,此时的人是宓银枝,而不是小枝。 “你可还是我的小枝?” 宓银枝微愣,摇了摇头:“我是小枝,但不是你的!” 温月容轻叹一声,心想,莫不是怨灵将她的情志传染给了小枝,只为了她可以尽心的为它报仇。 报仇已经成为怨灵的执念,若是不帮它实现,它怕是不会消失。 而她不单单是想报仇,还要平反,为宓名扬正名。 “此事需从长计议,这里凉,我们先回去吧!” 宓银枝点了点头,两人出了宫。 两人在藏书阁待了三日夜,平时都是内官送食来,好久没见到屋外的天地了。 此事应该是清晨,宫墙上结满了冰霜,朝阳洒下,冒着腾腾寒气。 宓银枝一出来就打了个寒战,没想到短短三天,外面就换了天地。 温月容见了,玉手翻转,手上便多出了一张披风,随手给宓银枝披上,领口处雪白的兔毛映着她红红的脸蛋儿,煞是可爱。 晃了温月容的眼。 宓银枝拢着披风,掰着手指算了算,问道:“今天霜降?” 温月容回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今日二十六,霜降日。” 宓银枝若有所思的看着宫墙上的白霜,两人晃晃悠悠的向宫门口去。 半路,有内官抬着玉撵过来,说是送两人出去,宓银枝摆摆手,拒绝了。 内官扫兴而归。 “皇上,宓姑娘和皇爷都不领情。” 温文殊拢了拢衣领,问道:“是宓姑娘不领情还是皇爷不领情?” 临安撇撇嘴,哎哟一声调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吗,皇爷的心本就向着宓姑娘,宓姑娘若是不想坐,皇爷肯定也不会坐呀!” 温文殊神色微暗,瞪了临安一眼,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行了,你滚吧!” 临安摸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他又哪惹皇上不高兴了? 临安心里憋屈,可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悄声退下了,只心里想着,最近皇帝真的是越发看不透了。 回去后,宓银枝一夜未眠,半夜敲响了温月容的门。 温月容也没睡,很快便开了门。 “我想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宓银枝有些兴奋,一来就直奔主题。 温月容愣了一瞬,直接摇头拒绝,“不能去。” “为何?” “你若鸣冤,势必要表明身份,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我的身份不早就公之于众了?”宓银枝歪了歪脑袋,奇怪问道。 温月容眼神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难为情的道:“不一样。当年摄政王借皇帝之名下的旨还在,那你就依旧是被诛杀的对象。之前是我的身份压着,无人敢多说什么。但你若是去鸣冤,重华势必会……” “这次,你不照样可以护着我?”宓银枝歪着头,再次打断温月容的话。 温月容呼吸一滞,猛的看向她,心里千言万语,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只默默的回了一句“那我护着你。” 其实他之前想说,若是没他的身份压着,宓银枝早该被打入天牢,等候发落的。 不过现在想想,他一直护着她不就好了! 无论对错,都护着她。 第二天一大早,宓银枝移形换影到了大理寺,敲响了鸣冤鼓。 大理寺少卿苟长生接见了宓银枝,后知道是宓名扬的案子,又禀告给了钟无畏,由他亲自受理。 钟无畏换上官袍,大手一挥,拍响了惊堂木。 “堂下何人?” 宓银枝叩了个头,扬声道:“民女乃是原神武将军宓名扬幺女,宓银枝!” 钟无畏闻言,突然红了眼眶。当年血流成河的场景涌入脑海,面对案子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一心为国为民大将陨落。 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钟无畏深吸了口气又问:“为何击鼓鸣冤?” “我要状告东瑜摄政王重华,坑害一代忠良。” 宓银枝呈上状纸和那本《天乐年官场轶事》,侍卫接过,送到钟无畏案上。 钟无畏先看了眼状纸,又打开了那记事本,在天乐三年那一页插着书签,钟无畏第一眼便看到了“宓将军通敌案”。 钟无畏心弦微动,一页一页翻了起来,良久方才合上书。 “姑娘该知道摄政王的身份,他可不是那么好告的。” 宓银枝抬头,幽幽看着他道:“大人惧他?” 钟无畏一噎,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朗声道:“此案牵扯甚广,姑娘可做好和摄政王作对的准备了?” “大人可做好准备了?”宓银枝将话还给了钟无畏。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了然。 一人想要平反,一人想要维护心中正义,两人一拍即合,翻开了通敌案的篇章……… 第242章 颠覆了天下 宓家遗孤击鼓鸣冤的事,在一天之内传遍了京城,转瞬便到了摄政王耳中。 重华初闻此消息之时,只是笑了笑,未多做反应。 二日清晨早朝时,钟无畏将宓银枝的状纸和那本《天乐年官场轶事》递交给了皇帝,言:宓将军一心为国,却无辜冤死,必须为他翻案。 温文殊只广袖一挥,同意了钟无畏翻案。 高台上,重华坐在皇帝左下侧,未曾回头,也没听见皇帝说了什么,只看见一截绛色衣袍飘过,转而是钟无畏叩谢的动作。 摄政王党都知道这件事和重华脱不了干系,若是揭穿了,摄政王地位不保,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为了自身利益,他们开始极力劝阻皇帝收回成命,并列举了好坏三四点。 一时间,朝堂嘈杂若菜市。 唯有高台上自成一方天地,空气凝滞,好似那些嘈杂的声音都传不到高台上。 而重华更是听不到半点声音,也不愿去看那些臣子瞎折腾,垂下了眸,掩盖眸中神色。 温文殊目光转来,看着他的侧影,侧颜如雕工,精致绝美,却也只能孤芳自赏。 温文殊哼了一声,别开了眼,对传旨太监挥了挥手。 太监得令,拂尘一甩,高呼道:“肃静!” 朝臣们争得面红耳赤,虽意有犹未尽之势,却也不敢放肆,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温文殊轻咳一声,幽幽道:“爱卿们不必再议,宓将军为国之栋梁,朕也不相信他会通敌叛国。”说着,视线又移到重华身上,意有所指,“奈何当时年幼,说不上话,让宓将军蒙冤,如今既然旧事再提,自然是要为宓将军讨回个公道的。” 这朝堂里站的,都是些人精,温文殊话中深意大家都懂,暗中有人往重华那瞥去,见他八风不动的样子,那颗七窍玲珑心飞快的旋转,纠结利弊。 他们哪里知道,不是重华不给反应,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温文殊说了什么,也不愿转头去看,装聋作哑也不错! 下朝后,朝臣陆陆续续都离去,只剩重华一人,坐在殿上没有动作。 身后随侍看着着那玄黑的背影,在空旷的殿中,笼罩着浓浓的凄凉之感,不禁有些心疼。 “殿下,咱回去吧?” 重华愣了一瞬,抬头看向他。 肖佐佐又说了一遍重华才反应过来已经下朝了。 待出了殿门,见日头当中,不知不觉中已经晌午了。 出宫的路上,重华绕了远路,非从御花园绕了一圈,从北门绕出了宫。 肖佐佐只安分的跟着上了马车,在西侧位坐下。 “他可是要彻查此事?” 肖佐佐呼吸一滞,良久才嗯了一声。 重华沉默良久,幽幽道:“蛰伏多年,他终是要崛起了,也越发的容不下本王……” 肖佐佐看了眼马车窗口,窗帘飘飞,隐约可见外面日色正浓,可车里却寒气森森。心下叹了口气,摄政王殿下是栽在温文殊手上了。 想起那个少年帝王,沉默阴冷的样子,肖佐佐实在想不通,他是怎样将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殿下给迷倒的,居然还逼到如今的地步。 “殿下,既然皇上不仁,不如我们……” “闭嘴!” 马车内,重华隐忍着怒气。 肖佐佐撇撇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可他实在是气不过,也想不通。 就重华现在的地位,他完全可以覆了温家的天下,建立一个重华盛世,他也有那个能力。 可他却没有那样做,只因为温文殊吗?那当真是色令智昏。 上位者的心思,他小小侍卫又怎么参透? 还是安安分分做他的传话筒吧! …… 得了皇帝的允许,宓家案成功重启,由于一本《天乐年官场轶事》,重华成了第一嫌疑人,钟无畏大着胆子亲自造访摄政王府,美名其曰拜访摄政王,实则就是来审问的。 宓银枝得知消息,也随行在侧。 “难得休沐,钟大人还是如此不辞辛劳?” 会客厅,摄政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白玉瓷杯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抚着杯盖,显得漫不经心。 钟无畏讪笑道:“近来事务繁多,难得得闲来拜访殿下。” 重华冷笑一声,扫来的眼神凌厉非常,不屑道:“要问什么快问,本王可没心思和你耗。” 钟无畏噎了一瞬,轻咳一声,“既然殿下这般说了,那下官就直言。” 钟无畏将那本记事本的临摹本递给了重华,扬声道:“这本书上记录了天乐三年宓将军的案子,还有二十六年前,关于青秋灭国一事,殿下不妨看看?” 宓银枝坐在右下首位,眼神看似乱撇,实则一只注意着重华的面色。 见他目光一直落在钟无畏的唇上,宓银枝暗中叹了口气,原来耳聋还没治好呀! 重华接过记事本,将钟无畏折叠那几页翻开,再次重温了一遍青秋灭国的前因后果,最后目光落在了小皇子三个字上。 重华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翻到了最后一页: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身入庙堂,机关算尽不得善,何不游戏市井乐逍遥? 乐逍遥? 重华猛的合上书,扔到一边。 “这写书人当真有意思,本王当不知,我原来的身份竟然是皇子?” 钟无畏微愣,审视着他,却见他神色间没有做戏的成分,不免有些失落。 “书上真假,查过才知道。”钟无畏正了正神色,又道:“下官已经到户部查过了,殿下祖籍在邻水镇,家乡水涝父母双亡,这才只身流落京城。敢问殿下,这卷宗可否属实?” “属不属实,你自个儿去查过不就知道了!” 重华突然起身,抚了抚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本王还有事,就不多招待了。” 钟无畏还有话要问,怎甘心让他就这么走了。 “殿下,如今朝中市井都在传当年的案子,对殿下也是褒贬不一。殿下何不配合下官查清案子,好还殿下一个清白?” 说到清白二字,钟无畏话中明显有犹疑。 宓银枝听到这两个字,差点笑出声。 心道,这钟无畏还真能扯,对着罪魁祸首讲清白! 第243章 一间房 重华背对着他,自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翩然离去。 钟无畏愣了一瞬,没想到重华不买账就算了,居然连点面子都不给,实在可恶。 宓银枝看出钟无畏的郁闷,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见钟无畏眼神怪异的落在肩上,又讪讪的收回手道:“他是个聋子,你站在他身后说话,他是看不见的。” “聋子?他听不见?”钟无畏着实吃惊。 宓银枝点头,向院外走。 “应该是个聋的,早在三年前我来东瑜的时候便发现了,不过他会唇语,隐藏得很好,没有露出破绽。” 钟无畏心惊,那个二十岁就当上尚书,短短一年便颠覆天下的人,居然是个聋子。 难怪他总觉得摄政王孤僻高冷得很,原来是听不见,才无法和人交流啊! 宓银枝见钟无畏张着嘴,打算表演生吞鸡蛋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人,你现在的样子,比墙角那只二哈还要傻!” 钟无畏目光顺着宓银枝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墙角处果然蹲着一只狗,张着嘴吐着舌头,瞬间就脸黑了。 “宓姑娘,你以后可还要仰仗我呢!” “哎,大人可别把话说反了,分明是钟大人急着翻案,刚好我出现了,你也就顺势接下这个案子。”宓银枝和钟无畏接触不多,但就小时候的一面之缘,和上次审判明铮便能看出,钟无畏是个刚正不阿,善恶分明的好官。 当年的案子,也是他心中的刺,不解决,时时都会扎一下,难受得慌。 钟无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拂袖而去。 宓银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抽。心道,果然正直的人都不善言辞,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坐上如今的位置的。 “一切顺利吗?”温月容刚沏好茶,就见宓银枝跨进了院子,抬手将一杯茶递给了她。 “还行吧,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等查清楚了就知道了。”宓银枝撇撇嘴,想着重华有恃无恐的样子,想来邻水那边的证据都被毁灭了,想要找到点蛛丝马迹,应该很难。 可她还是不死心,想要去找找。 “温月容,我想去邻水看看。” 温月容抬眸,幽幽道:“邻水早年发过大水,整个镇子都被殃及,现在的邻水,和二十年前的早就不一样了。” 所以,去了也没用! “说不定就查到什么了呢,只要知道重华之前不住在邻水,就可以判断他在说谎,户部卷宗是伪造的。” “伪造的又如何,这也不能证明他就是青秋的小皇子,倒还不如去青秋查查,说不定能找到青秋皇室的消息呢!若是能证明他是青秋小皇子,那他便有了谋害宓将军的动机。” 温月容又将一杯茶推到宓银枝面前,后者一口饮尽,毫无形象可言。 温月容见她粗鲁的动作,已经释然了。 宓银枝把玩着茶杯,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呐呐道:“那我去青秋吧,说不定真抓住重华的小辫子了呢!” 说干就干,宓银枝想法一出来,收拾了行李就打算往青秋跑。 不过青秋路远,宓银枝现在的移形换影术最多可行三百里,离青秋还有一半多的距离。 宓银枝无奈,只得求助于温月容。 “温月容,我们一起去吧!” 不用宓银枝说,他都是要跟着的,自然欣然同意了。 温月容啥也没收拾,就支会了曲艺去查质子的事,他就这样带着宓银枝移形换影,不过转瞬间,便到了青秋地界。 现如今的青秋被划分成了七座城池,而曾经的青秋皇城现在仍在,名字也没改,依旧叫皮休城。 东瑜战胜后,将青秋纳入版图,但在管理上并未多做干涉,只在入城当年换了一批官员,地方治理。 皮休城内,依旧保持着青秋国内的习俗,吃穿住行都没怎么变化。 两人进城后,便四处闲逛。 宓银枝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温月容却两袖清风,一路闲散。 看着身旁一步一行皆成画的男子,再看看自己身上大包小包,累成狗的样子,心里突然就不平衡了。 繁华的街道上,时常有人往两人身上打量。 毕竟两人着装和本地不同,又都长得好看,关键是两人并排而行,却是女子拿着行李,男子两袖清风,怎能不引人注意。 见有有人看来,宓银枝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温月容!” 温月容垂眸,看向她,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何事?” 宓银枝咬牙,一把将肩上的东西扔他身上。 温月容避之不及,堪堪接住了两个包裹,蹙了蹙眉,嫌弃意味明显,手下意识松开,想要扔出去。 宓银枝指着他,恶狠狠的威胁,“你要是敢丢了,老娘跟你没完!” 温月容微愣,垂眸看了眼包裹,又盯着宓银枝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嘴角微勾,浅淡一笑,如月华般润泽,浅浅的梨涡点缀,矜持中带着俏皮,迷了她的眼,更晃了她的心。 恍恍惚惚中,两人到了一个客栈,温月容豪气的扔出一锭金元宝。 “一间房,一桌菜。” 掌柜的愣了愣,马上喜笑颜开,“小风,赶紧带两位客官去上层兰字号。” 宓银枝回神,看着掌柜的将那锭金元宝收入柜中,眼神怪异,“那元宝,不会又是假的吧?” 温月容厚着脸皮点了点头,“假的。” 宓银枝馒头黑线,一路感叹,被小二带到了兰字号门口才反应过来,“为啥只订一间房?” 温月容看了她一眼,啥一没说,推门而入! 宓银枝风中凌乱,跑下了楼。 “掌柜的,再来一间房!” 掌柜的吓了一跳,抬头见温月容站在楼梯口,正幽幽的看着他。 掌柜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便秘。 “那啥,姑娘,今日客满了,只剩一间房了。” 宓银枝哼笑一声,一掌拍在柜头上,恶狠狠道:“当真只有一间房?” 柜上的茶盏跳了跳,掌柜的心也跟着跳了跳,咽了咽口水,“上,上房只剩一间了。” “次一点的也没关系。” 两人敲定好,将宓银枝请到了中层一号房。 温月容提着行李,在楼梯口站了片刻,跟着进了二楼一号房。 第244章 杀人灭口 “你跟来干嘛?” 温月容抬手示意手中行李。 宓银枝接过行李,往床上一扔,把自个儿也扔床上,呼出一口气。 “累死我了!” 温月容闻言,轻声道:“先休息会儿,待会儿起来吃饭。” 宓银枝点头,二话不说,将脑袋蒙到被子里,呼呼大睡。 温月容轻叹一声,好气又好笑。 上前将行李收拾了一下,又把被子扯出来,给她盖好。 宓银枝之前失血过多,身子本来就弱,又昏睡了许久没有运动,现在是走几步路都要喘半天。 天色渐暗的时候,店小二送来了晚饭。 等最后一碗水晶汤端上了桌,宓银枝才招手将他唤了过来。 “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啊。” “姑娘请说。”小二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温月容目光幽幽落下,小二心里咯噔一下,脊背发寒,赶紧退后了几步,垂下了头。 宓银枝瞪了温月容一眼,问那小二,“小哥在皮休住多久了?” “我家祖辈都住在皮休。” “传闻天元五年时,也就是二十六年前,东瑜灭了青秋,青秋皇室单薄,皇上气死,王妃殉葬,只有一小皇子尚在人间,可有此事?” 小二刚听到宓银枝说皇室就瑟缩了一下,一副我很想说但是我不敢说的样子。 “听说那个小皇子还活着,不知是真是假?” 小二沉吟了片刻,压低了嗓子道:“这事儿我们也不清楚,不过皇家只有一个小皇子倒是真的。 二十多年前的事儿我也不了解,听的娘嘴碎的时候提过两句,说是那小皇子在皇上危在旦夕的时候,出去寻药,还没等人回来,青秋就被灭国了,皇上也病死了。” 宓银枝挑眉问道:“然后呢?那小皇子去哪了?” 小二摆了摆手,“不知道呀,出去之后就没回来过,不知道去哪了,听说是被乱军杀了。” 宓银枝脸黑,搞半天都没听出点有用的消息。 见宓银枝不难烦,小二挠了挠头,自觉该退下了,脑中精光一闪,又想到了点消息,“不过,当时好像是有个侍卫跟着一起去的,听说侍卫回来过,就是没见小皇子。” “侍卫?”宓银枝眼睛一亮。 “好像是有个侍卫,后来也不知道去哪了。” “那侍卫叫什么名字,现在可还活着?”宓银枝有些兴奋,眼睛晶亮的看着小二。 小二被那视线看得脸红,转眼又见温月容面色不善,赶紧摆了摆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说完,没等宓银枝反应,冲出了房门,好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宓银枝满头黑线,幽怨的看向温月容。 “你干嘛呢,我还没问完呢?” 温月容一脸无辜,“我做什么了!” “你瞪人家干嘛,把他都吓跑了。” 温月容更无辜了,“我就看了他一眼,怎么就吓着他了?” 宓银枝无语望天,温月容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 “快吃点饭吧,待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宓银枝眼神怪异的看着碗里的肉,嘴角微抽,深吸了口气,幽幽道:“我不吃肥肉。” 温月容恍然,把碗递了过来,“那给我吧!” 宓银枝犹疑的将五花肉夹给了他,看着他自然的将五花肉捻起来送入口中,面色如调色盘一样变化着。 温月容眼眸微转,眼中晶亮,好奇的问:“怎么了?” 宓银枝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没事儿,吃饭。” 说着就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塞完才知道是肥肉,又吐出了出来。 温月容在一旁看着,笑得宠溺。 …… 晚上,宓银枝借着了解风土人情,到皮休城逛了一圈,倒也玩的自在。 第二天才正式开始干活,找街头混混四处打听那个侍卫的消息,顺便在青楼赌坊晃荡了一圈。 终于打听到了那个侍卫的消息。 “这里环境不错呀,适合居住。”宓银枝走在深巷中,旁边杨柳依依,青石路板间有小小的绿芽,一点不像入冬的样子。 “附近有温泉。” 温月容极目远眺,远处那座山一面长青,一面光滑,而长青那面还有层层烟雾缭绕,宛如仙境。 正是温泉成群之地,也难怪这里都入冬了还如春日般温暖宜人。 宓银枝透过层层青瓦,看向远处的山,“那座山,便是开采铁墨石的地方吧?” 温月容点头,两人一路悠闲,直到到了一间门前放着一方磨盘的人家。 门口还挂了白灯笼,宓银枝见了,眉头紧蹙,有种不好的预感。 宓银枝看了温月容一眼,敲响了门。 “有人在吗?” 屋里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良久才传出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里面是一位年龄颇大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遍布,看起来有六七十岁。 “你找谁?”老妇人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又像是说多了话而发不出声。 宓银枝沉吟片刻,蹲下身道:“我们找曲临江,请问他是住这儿吗?” 老妇人身形微颤,嘴角嗫嚅,声音瞬间就哽咽了。 “他不在了。” “不在?那……” “昨日刚下葬。” 宓银枝闭嘴,猛的看向温月容。 后者亦是了然,杀人灭口! “阿婆,实在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但有些事情,我想问一下你。” 老妇人将他们请了进来,又倒了杯水。 温月容肯定是不会碰的,宓银枝却不好拂了老妇人的心意。 “阿婆,我想问一下,曲临江是你什么人呀?” “他是我儿。” 也不用宓银枝多问,老妇人寡居多年,如今连唯一的儿子都死了,心里有千言万语都无处宣泄,终于遇到个可以倾泻的人,将近来的事儿一股脑就倒出来了。 三日前,曲临江从镇上回来,还带回了两斤猪肉,说是家里好久没吃肉,这才买了。 可是刚走到村口,就被地痞混混拦下了,非要抢他手中的肉。 “那孩子也是傻,连命都不要,非要护着那块儿肉。” 争夺中,猪肉掉进了湖中,曲临江儿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湖里,想要去捞肉,就这样,再也没又出来过。 第245章 车辆出行,嘀嘀嘀 “江儿明明会水的啊,怎么就游不回来呢?”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沙哑哽咽,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阿婆节哀。”宓银枝一直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又递上一块手帕为老妇人擦泪,一旁的温月容蹙着眉,看着两人互动。 良久,妇人才止住了泪水问道:“不知两位找我儿,有何事啊?” “没什么事,我们是城里来的,是曲临江的朋友。许久没见,不想竟是天人永隔。” 老妇人不知儿子何时有了这么些有气度的朋友,哀叹一声,“也是他命不好,过了这么些年的苦日子,眼看着今年生活好过些了,却那样去了。明明会浮水的一个人,跳下去突然就腿抽筋了,怎么就爬不出来了呢?” 宓银枝心道,这哪是腿抽筋啊,怕是有人拖他下水的吧! 水鬼缠着,哪是那么容易挣得开的。 宓银枝叹了口气,这也怪她,若不是她重启宓将军案,摄政王的人也不会来毁尸灭迹。 宓银枝瞥了温月容一眼,眼中暗示意味十足。 温月容却是一脸懵,完全没看懂宓银枝是个什么意思。 宓银枝脸都要扭曲了,咬了咬牙,无声的示意银子铜钱之类的。 温月容恍然,浅浅一笑,抬手间,手中便多了一锭金元宝。 宓银枝扶额,心道他怎么就对金元宝情有独钟,每次都变金元宝! 也不想想,一个老妇人揣着金元宝好不好用。 虽这样想着,可还是将元宝抢了过来,塞到老妇人怀里,“阿婆,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也很遗憾。阿婆一个人也不容易,这里有锭元宝,你拿着日常花销吧!” 老妇人手里沉甸甸,连哭声都忘了,手抖着握住手中的元宝,无声落泪。 “多谢,多谢姑娘,江儿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了。” 宓银枝摆了摆手,不忍多呆,拉着温月容的手走了。 直到远离了那间房,才松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奄奄道:“我又害死了个人。” 温月容一掌落在她头顶,安抚着,“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重华的人动作太快了些。” 宓银枝望着不远处的垂柳,清风拂过,枝条轻抚湖面,溅起点点涟漪。 “是我们太慢了。” 温月容抿唇,见她眉头紧锁,也知道这些日子,她的压力有多大。 怨灵时常侵占她的意识,让她不由自主带入属于怨灵的情感。 温月容目极远处的高山,脑中思绪飘过,“小枝,要不要泡泡温泉?” 宓银枝闻言,一扫愁绪,眼睛晶亮,疯狂点头。 皮休城最大的一座山便是这墨石山,里面藏着丰富的铁墨石,已经开采了二十余年,依旧矿藏丰富。 据开采的官员统计,墨石山的矿藏,至少还要五十余年才能挖到底。 而墨石山的背面,便是成片成片的温泉,有些被当地人圈起来做生意,有些偏僻的泉眼还没有被发现。 温月容一路移形换影,将宓银枝带到了一个四面环树的泉眼,温泉冒着蒸腾的热气,熏红了她的脸。 宓银枝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又伸手将池中的枯叶捞了出来,感受到温热的泉水,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迫不及待的想要跳进去。 于是对着温月容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温月容挑眉,在就近处背对着池水坐下。 “我坐这。” 宓银枝嘴角微抽,瞪着温月容的后背,坐得当真十端方雅正。 “你在这我怎么泡澡啊?” “我不看。”温月容正色道。 宓银枝满头黑线,可又心动于那一池热泉,犹疑的看了两眼他端庄的背影,终是扭扭捏捏的脱了衣衫跳下了水。 热水裹上身,宓银枝仰着脖子,忍不住发出一丝喟叹。 温月容听见了,心弦微颤,闭上了眼。 温月容心道,自从之前瞎过,听力是越发的灵敏了。 撩水声一波接一波,只通过耳朵辩声,他就能感觉到热水滑过颈项,缓缓流回池中的声音。 温月容耳根泛红,又暗恼听力太过灵敏。 池中的宓银枝还自顾自的撩着水,完全不知道温月容的心思。 这些日子大多时候躺在床上,这两天却到处奔走,实在太累。 这会儿被热水裹着,一身的疲乏都被驱散,浑身软绵绵的,只玩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天没听到宓银枝的一声,温月容微微蹙眉,也没啥男女之防的概念,直接转身看向池中。 见水中的女子,只露出一个脑袋,靠在石壁上睡得香甜。身子隐在朦胧的水汽中,若隐若现。 脸上还挂着几颗晶莹水珠,被水汽蒸腾的脸蛋变得越发的嫩滑,简直引人犯罪。 温月容气血翻涌,无措的转过了身。 之前不是没见过宓银枝的身子,昏睡那些日子,喂药擦身等一应事务都是他在操心。 可那时候的心态和现在完全不同。 那时,满心都是忧虑,根本无暇多想。 现在却…… 温月容闭上眼,凝神驱逐躁意,待呼吸平稳后依旧没听到宓银枝的动静,又有些不放心的叫了一声“小枝。” 却没人回应。 温月容蹙眉又叫了一声,才听到宓银枝嘟囔声,声音里是被吵醒的不耐,转瞬又没了反应。 温月容听到那声音,心揪作一团,本以为她该醒了,却没想到依旧没有动静。 终是忍不住再次转过头,见她依旧睡着。 这才反应过来,她那哪是睡觉,分明是被蒸汽给蒸晕了,现在身子正在缓缓往水里滑,温月容动作比脑子快,在温泉即将淹过宓银枝的鼻子之际,上前将她捞了出来。 温月容有些生气,若是他不在这里,她怕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淹死了。 这一刻,温月容居然有些恐慌,心了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手中的力便重了些,在宓银枝白嫩的腰身上留下一片红梅。 怀中人儿软得无骨,手下腰身不盈一握。 温月容红了眼,广袖一挥,一片轻纱罩在宓银枝身上,窈窕身姿若隐若现,分明就是欲遮还羞…… 第246章 威逼利诱 温月容深吸了口气,别开了眼,移形换影间,回到了客栈,将她轻放在床上,又把了会儿脉,脉象倒是正常,只是昏睡之症。 二日清晨,宓银枝醒来,见自己躺在床上,一脸莫名,回忆良久才想起昨天的种种,老脸一红,见到温月容时更是一脸便秘。 “怎么了?”温月容倒是不显山不露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宓银枝面露疑色,决定不再计较,转移话题。 “现在曲临江也死了,捞了个死无对证,该怎么办?” “他死了,可导致他出意外的那些人还在呀!”温月容转眸,眼里星光闪闪,宓银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望着天撇撇嘴,“也对,既然做了总会留下痕迹。” 于是两人又在城里晃了一圈,找到了那几个地痞混混。 本来有五个人,短短四天死了三个,现在只剩下两。 而那三个人,一个落水淹死,一个误食耗子药毒死,还有一个,是路过墨石山的时候,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的。 这几人,看起来都是意外身亡,可联想到近几日发生的事儿,很容易猜到也是被杀人灭口。 “知道我抓你们来干嘛吧!”某废弃草屋里,宓银枝挥舞着手中的小皮鞭,一副回答得不让劳资满意就抽你的表情。 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小混混都是惊恐状,瞪大了眼看着她。 其中高个子结结巴巴的道:“女侠,女侠饶命!” 宓银枝哼笑一声,如冰雪初融,两人正要放松下来,却见宓银枝的鞭子猛的挥下,正扫过一人肩膀,“pia”的一声,吓得两人寒毛倒竖,惊叫出声。 “说,谋害曲临江一事,是谁指使你们的?” “啊,我说我说……” “我说,我们真没想害他,就想抢他那点肉,谁知道他死也要护着啊?”一个矮小貌黑,看起来蛮机灵的混混打断了队友的话。 宓银枝目光幽幽落在那张小黑脸上,捏着鞭子有节奏的拍打着,最后痞里痞气的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 温月容见了,扶额望天,不忍直视。 “你小子嘴挺硬嘛!以为老娘奈何不了你了是吧?” 小黑脸也怕呀,大眼珠子左躲右闪,都躲不开宓银枝注视,最后只得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闭眼装死。 “嘿,有点骨气啊!”宓银枝笑了,真没想到还挺硬气,“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跟你们一伙儿那些,最近可死了三个人了,要是我先不抓了你们,今天死的就该是你两了。背后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护着他?嗯?” 小黑脸咽了咽口水,眼睫颤得厉害。 宓银枝嘴角一咧,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又跑到傻大个那边去。 “姐给你说了吧,你要是不说,我现在放了你们,你们肯定活不过今晚。大金主不会放过你们的!若是老实告诉我真相,我还可以派人护着你两,保住一条小命,你们说是不说?” 宓银枝一双狐狸眼直溜溜的盯着傻大个,只等他松口。 傻大个全身颤抖,连带着背后的小黑脸也跟着抖起来,最后眼一闭,流下一把男儿泪。 “我说……你们要救我们~” 小黑脸挣扎了一下,也妥协了。 宓银枝愣了一瞬,没想到把人给逼哭了,“你说。”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那天突然就找上我们了,叫我们把曲临江那小子逼下湖,然后给了我们一张银票,说事成之后还有更多。” “我们想着,大概是曲临江那小子得罪了什么人,这是报复来了。又知道曲临江会水,就算是掉进水里也可以爬出来,也就去干了。毕竟一百两够我们用好几年了,说不定还能娶到一房媳妇儿。” 宓银枝嘴角微抽,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这傻大个还想着娶媳妇! “然后咧?” “然后我们就在湖边把曲临江拦下了,一番争执下来,他跳湖了……真不是我们推的,他自己跳下去的!没想到曲临江关键时刻不顶用,明明会水的,却爬不上来,挣扎了两下就没人影了。” 傻大个想起当日场景,又有些后怕,哭的涕泗横流。 “我们真没想杀他,是他自己没爬上来。” 宓银枝抿唇,又是一鞭子落下,扬起地上的尘土。 “就为了点钱,你们就害死一条人命。简直该死!” 傻大个猛的收了声,瞪大了眼看着她,眼里满是惊恐。 “女侠~女侠饶,饶命啊,我们没想杀他呀!” 宓银枝满头黑线,又冷着脸问道:“谁给的钱,那人长什么样?哪里口音?银票呢?” “我不知道,就不是皮休城的,不知道是哪的……银票,银票被抢走了,小山抢了,小山死了……我们没敢去找银票。” 傻大个有些语无伦次,断断续续把话说清了。 宓银枝瞪他一眼,一把将他拎起来,“去小山家。” 见宓银枝剽悍的动作,温月容再次扶额。 傻大个听到小山家,只往后缩,把小黑脸个压了个严严实实。 “你起开,压死劳资了!”小黑脸的脸更黑了,一直往旁边躲,两人揪作一团。 宓银枝嘴角微抽,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两人见了宓银枝手中的匕首,吓得直往后缩。 “女侠,你说了不杀我们的!” “女侠饶命,饶命!” 宓银枝邪佞一笑,踏着莲花步向两人走去,一脸不怀好意。 温月容干脆转过身去,不忍直视。 “啊~” “啊~” 手起刀落间,捆在两人身上的麻绳滑落,两人毫发无伤。 小黑脸感觉到身上一松,等绳子滑落才幽幽睁开了眼,眼中的惊恐还未退尽。 身后的傻大个还迷迷糊糊的颤抖着,小黑脸恶狠狠的撞了他一下,将他推开。 “废物!” 宓银枝挑眉,心里好笑,这兄弟两当真奇葩。 “好了,带我去小山家,找到银票送给你们!” 小山刚死,两人担心大难临头,不敢去,宓银枝又威逼利诱一番,两人才畏畏缩缩的带着他们往小山家去。 第247章 男儿有泪要轻弹 几人家里确实穷得叮当响。 小山家里,除了勉强挡风的四壁和一张木板床,啥都没了。 “小山尸体呢?” “好像,在义庄。他是被石头砸死的,死状奇惨,家里又没人认领尸首,便被送到义庄去了。” 小黑脸倒是不客气,人都来了,便专心的找那张银票。 把四个墙根儿都给刨了一遍,啥也没发现。 又去把木板床给掀了,还是没找到银票。 宓银枝看着小黑脸一副钻钱眼儿的样子,嘴角微抽。 “别找了,多半带身上了。” 小黑脸颓废的坐在木板上,“该死的!” “走吧,去义庄。”宓银枝撇撇嘴,先走一步,也不担心两人不跟来。 毕竟现在能护他们的只有她这个女侠了! 那小黑脸,看起来还是有点脑子的。 果不其然,小黑脸拉着傻大个,毫不犹豫的跟上了。 义庄里,小山尸体倒是在,就是被砸得不成样子了,而且搜刮了全身都没找着银票,小黑脸暴脾气以来,差点奸尸。 宓银枝摆摆手,“你冷静点,我都还没急呢,你急啥?” “那可是拿命换来的钱,能不急吗?”小黑脸红了眼。 宓银枝呵呵笑了两声,问温月容,“曲明什么时候到?” 温月容思索片刻,淡淡道:“大概要明日才到。” 宓银枝脸黑,如此说来这两个憨货要跟着他们到明天? 转眸又看一个吓到呆滞,一个气到喷气的混混,吼了一声“走啦!” …… 曲临江这条线算是断了。 无奈之下,宓银枝只能将主意打到皇城内。 皮休皇城早在二十余年前便被禁了,皇城外,四周都有官兵把守着。 温月容带着宓银枝移形换影,瞬间便到了城内,面前赫然而立的是尚方殿,也是皇后的寝殿。 宓银枝对着温月容竖起大拇指。 “这地方找得巧!” 温月容浅浅一笑,难掩傲娇。 宓银枝大手一挥,撕了封条,打开了门。 里面的陈设有些老旧,宓银枝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大床边的小摇床。 “这个,是给孩子用的吧?” “不知。” 宓银枝撇撇嘴,心道就不该问他。 这屋里,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完全没有母仪天下的皇后该有的威仪,更像是一个母亲的卧房。 茶几上,还放着一只弹弓。软塌上,是做了一半的秋衫。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小碗,一个汤匙。 宓银枝光看,就知道这房间的主人是多么的温柔贤惠。 “重华要真是青秋小皇子,那小时候住的,便是这里吧?” 温月容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梳妆台上。 “怎么了?” 温月容指了指台上的一只眉笔。 宓银枝莫名,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样。 “笔身的图案,是重华贴身玉佩的样式。” “你居然记得人家贴身玉佩的样式!”宓银枝瞪眼,重点完全偏了。 温月容垂眸,瞥了她一眼,宛如看智障。 宓银枝摆摆手,“开玩笑的,别当真。这能不能拿来做重华是小皇子的证据?” “不够。” 宓银枝撇撇嘴,也是,不过一个图案,想要用它扳倒重华这个老狐狸,怕是不容易! “管他的呢,带走再说。”两人在皇城里绕了个遍,除了发现青秋皇室家族分外和谐外,没找着什么有用的消息。 最后铩羽而归。 刚回到客栈,正瞧见一个高个子正在住店,那背影看起来分外眼熟,宓银枝一眼就认出了他。 可又不敢相信,一直呆呆的站在后面,直到他转身之际,瞳孔微缩,脱口而出“朱小郎”! 朱立德闻声看来,见到宓银枝时有三分疑惑,随之又是不敢置信。 “银姑娘?” 宓银枝疯狂点头,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朱立德迎上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打量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真是银姑娘?” “是我,是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你们不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宓银枝有些激动,看到朱立德就想到了亡命,还有巫溪两百余口人命,急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没顾得上场合。 还是温月容淡定,将宓银枝拉回了卧房,朱立德也跟着进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巫溪为什么没了,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刚到房间,宓银枝就迫不及待的开启了提问模式。 朱立德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可急死她了! “你倒是说呀!” “我……都怪我,是我害了周婶他们。” 宓银枝望天,等着这么慢性子反应。 朱立德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红,一副男儿泪要轻弹了的模样。 “之前,我在巫神河边找到了锦,不,是宓公子,他受了好重的伤……” 宓银枝瞪大了眼,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有些激动的问道:“他没死是不是,亡命没有死是不是?” 朱立德被吓了一跳。 温月容的眼神微暗,将宓银枝拉下来坐好,“听朱小郎讲清楚。” 宓银枝抿唇,极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你继续。” 朱立德缩了缩手,呐呐道:“我把他带到了巫神上的山洞里,可是他受了好重的伤,我不会治。所以……所以去城里找大夫,被一群黑衣人发现了。 我不敢带大夫去山里,就假装是周婶生病了,把大夫带回了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敢带着药上山。 去了才发现,宓公子,他不见了。刚要出山去找,便被两个黑衣人拦下了。 他们抓了我,逼问我亡命在哪?我……我说我不认识亡命,他们就想杀了我。我就看着他们刀落下,太害怕就晕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就看到那两个黑衣人都死,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好多鬼魂在我身边!”说起这个,朱立德又是惊奇又是恐惧,现在想到那些鬼魂的样子都浑身颤栗。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眼神黯淡下来。 温月容问道:“那些鬼魂,可是巫溪村民?” 朱立德疯狂的点头,“一夕之间,他们都死了,宓公子也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见到宓锦虚了?” 第248章 第一次做鬼,没经验 “你见到宓锦虚了?”温月容意味不明的问道。 朱立德点头,温月容瞳孔微缩,看他的眼神略带探究。 朱立德不明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可以看见他们,还有宓公子,他们都在我身边。宓公子跟我说是,是摄政王叫人杀了所有人,还一把火烧了巫溪和无神山。等他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巫神山,最后只来得救下我,他要报……报仇。” “宓锦虚在哪?” “在墨石山上,和大家一起。” 宓银枝眼神微亮,乞求道:“带我去。” 朱立德动作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刚进城又带着两人往山上跑。 宓银枝念着宓锦虚,没注意到朱立德的异常,温月容却时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眸色越发的深沉。 墨石山不高,但大。 山巅上也是翠绿丛生,树木高大。林中瘴气环绕,根本没人敢上来。 温月容给三人施了净气术,免得还没进入森林,就先中毒了。 穿过丛丛森林,温月容在瘴气中明显感觉到了阴气,那是魂魄特有的气息。 果不其然,又走了一公里,三人终于到了林中瘴气最炽盛的地方,也是两百余鬼魂游荡的地方。 宓银枝最先看到的是周大娘,见到她瞬间就往她怀里扑,可惜扑了个空,穿过了周大娘的魂魄,看到了她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血色麻衣,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环环缠绕的发丝,如心中的思绪,凌乱纠缠着。 宓银枝看着女子的背影,瞬间红了眼眶。 不,不是女子。 是亡命! 宓银枝嘴唇微张,一声“哥哥”脱口而出。 亡命闻声,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缓缓转过身来,面容越发的清晰。 犹记那日清晨,她送孔行之去义学的时候,门口的亡命就是此番装扮,此番容颜。 眉如青黛,眼若桃花,皓眸琼鼻,唇上朱砂。 不同的是,曾经的亡命,眉目间是淡淡的愁绪,点点温婉。而面前这个人,眉目间满是煞气,眼中亦是藏着滔天的恨意。 宓银枝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摸眼前人。 可伸到一半又猛的缩回,只佯装轻松的笑道:“你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亡命闻言,眸中仇恨瞬间消散,换上了迷惑懵懂,他没想到能再见到宓银枝,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听到宓银枝说话,这才回过神来,主动伸手落在宓银枝头顶。 明明没有接触,宓银枝却感觉到了那一抹暖意,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 亡命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想要给她擦眼泪,可次次都是穿身而过,根本碰不到她身上。 他们,终是阴阳相隔。 “别哭,死了活着都一样,只是换了个世界罢了。”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划过,最后滑落到重重瘴气中。 亡命只能干看着,无能为力。 “好了,别哭了。” 宓银枝擦了擦眼泪,忍住泪水,想要憋出一个笑,却难看得要死。 “我~我也不想哭啊,可是忍不住。”宓银枝的拳头下意识要锤亡命胸口,却被他避开。 宓银枝突然抽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哭,还想追着去锤亡命胸口。 明明忧伤的场景突然沙雕,一人一鬼你追我赶的玩闹起来。一旁的村民看着,也跟着笑出了声。 墨石山上传出一阵阵鬼叫声。 “你又没胸,锤锤怎么了?” 亡命想抓住她的爪子,却扑了个空,神色暗淡下来。 宓银枝趁机一抓扑上他的胸,也扑了个空,两人俱是一愣,宓银枝垂眸,掩盖眼中神色。 温月容看着两人的样子,又轻叹了一声。 “这里还有位神在呢,何不问问我是否有办法?” 宓银枝抬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废物一个!” 温月容嘴角微抽,表情和他清风霁月的形象丝毫不符。 原来在宓银枝心里,他就跟废物一样! 温月容垂眸,叹了口气,“鬼神咒这种简单的术法,还是会的。” “鬼神咒?”宓银枝瞪圆了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温月容上前,抬手间手中灵力聚集,又分别拉过亡命和宓银枝的手,两手交握之时灵力散开,有如实质般,感觉到了两手的温度。 一个冰冷,一个温热。 亡命和宓银枝同时瞪大了眼,惊喜的握紧了手。 亡命嘴唇嗫嚅,千言万语,终化作一个拥抱。 两人紧紧相拥,温热的气息渡到亡命身上,好似也有了温度,有了生气。 “哥哥。”宓银枝埋在亡命怀中,轻唤了一声。 亡命心胸一阵,淡淡的嗯了一声。 温月容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又哭又笑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 “大哥,你们为什么到皮休城来了?”巫溪村民大多在这,看来是跟着亡命一起来的。 说起这个,巫溪村民都跟着七嘴八舌起来,说着当日的遭遇,那些黑衣人是如何的禽兽不如,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最后甚至一把火烧了巫溪村。 而温月容关心却大不相同。 “你们为何没去地府,而在此处游荡?” 按理说,人死后三刻钟,谢必安和范无救就回来锁魂,怎会大半年了还让他们游荡在外? 一群鬼都是懵逼脸,“我们也不知道啊,这第一次做鬼,也没有什么经验。” 欧婆婆摊手,表示无奈。 宓银枝满头黑线,也反应过来,他们没做什么坏事,也没缺魂少魄,应该被送到地府投胎才是,怎会还在人间游荡? “你们没遇见过黑白无常?” “没有。”一群人跟着摇头。 宓银枝蹙眉,“这就奇了怪了,他们怎么不来锁魂呢?” 温月容淡定从容的面色微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有开启通灵术,引来了天地鬼魂。 逮着一只鬼就问:“你死了多久了?” 那鬼惊魂未定,嗷呜叫了两声,宓银枝掏了掏耳朵,这声音当真难听。 “死都死了还这么胆小!” 那鬼听到人声,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这才稍微放心下来,“你们抓我干嘛?” “问你死了多久了。”宓银枝翻了个白眼。 胆小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确定的道,“大概有三四个月了吧!” “没人来锁你的魂?” 第249章 找肉 胆小鬼一脸天真的摇了摇头。 温月容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什么,幽幽道:“他们怕是自顾不暇了吧!” 宓银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许多心坐下的那只狗,可还记得?” “记得呀,冬瓜皮嘛。” 温月容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他是罗延,地府掌事人。” 宓银枝呃了一声,眼神怪异,“那只狗是罗延?” 温月容看宓银枝的样子,狐狸眼里满是吃惊,可爱得紧,下意识伸手就落在宓银枝头上。 宓银枝幽幽道:“我两天没洗头了。” 温月容动作微顿,而后若无其事的落下。 宓银枝眼神怪异,拍开他的手,又问道:“所以说,罗延这是被人当坐骑骑了吗?连地府都不管了?“ 一群人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 温月容面色却越发的沉重,想着罗延那厮,莫不是被许多心迷了魂,不打算回地府了吧? 宓银枝感叹了一句,又扯到了亡命身上,“你们怎么到皮休城来了?” 一提到这事,亡命眼中的血光咋起,滔天的恨意袭来。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又叫了声哥哥,亡命思绪被拉回,血光渐渐消散。 “此事都怪我,知道了黑衣人的身份,他们担心我把他们的身份告诉了村中人,于是连村民都不放过。” 周大娘即使做了鬼都还是那般热情,对着亡命就是一顿安慰,拍着他的背,完全忽略了他是个大男人的事实。 “锦姑娘,这事儿你别往自己身上揽,都是摄政王那个杀千刀的,早晚遭报应。” 宓银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大娘,你还是这么嫉恶如仇啊!” “那是,话说你们为什么会被摄政王追杀呀,两个嫩生生的姑娘都不放过。”说到这又看了眼亡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拍了拍嘴,“瞧我这嘴,是宓公子,公子哈哈哈哈!” 一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我总是要找他报仇的,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巫溪两百多口人命。”亡命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见大家都看着他,他就是那主心骨。 亡命更觉责任重大,“阎罗王既然没有收了我的魂,就是给了我机会,放我来报仇的。这些日子,我到四处打探过,摄政王就是曾经青秋国的小皇子,他是回来寻仇的,怪父亲当灭了青秋。” “我也在查这件案子,为便宜爹平反。不过此时急不得,我现在查到了些消息,还有两认证,就是证据不足,也无法扳倒重华。他蛰伏东瑜官场十余年,想要扳倒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宓银枝先是丧气了一会儿,而后又轻松一笑,“不过我们兄妹两合力,肯定会事半功倍的!” 亡命微愣,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我们一起,为父亲报仇,为村民们报仇。” 周大娘也跟着吼了一嗓子,“人多力量大,报仇的事儿,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 村民们都跟着应和起来,算是同仇敌忾。 墨石山巅,一群鬼和两人鬼哭狼嚎着,将声音传入皮休城。 二日午间,宓银枝起床的时候,就听到大堂里有人在谈论墨石山鬼叫的事。 宓银枝有些奇怪,低声问温月容,“我明明是听到他们在人话呀,哪来的鬼叫?” 温月容淡雅一笑,“你神识已经开启,可通鬼神,当然可以听懂他们说话,可其他人可听不懂鬼语。” 宓银枝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又指着对面的大个子问道:“那他呢,怎么听懂他们说话的?” 朱立德被点了名,呆愣了一瞬,又端正的坐好,一脸正经的看着两人。 温月容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或许是神魂被吓死了,所以他们沦为同类了吧!” 朱立德闻言,有些疑惑的问道:“啥,啥意思?” “意思是你也死了,只是没死透,所以游荡在人鬼两界。”跟着宓银枝待久了,温月容说话都下意识带着她的语气。 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还有一丝恍惚,幽怨的瞪了宓银枝一眼。 后者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看着朱立德,还拿手戳了戳他手背,温度是比一般人低些,但不至于和死人一样毫无生气。 宓银枝犹疑间,温月容已经伸手将宓银枝的爪子逮了回来,又把筷子塞她手里。 “吃饭。” 宓银枝幽幽的瞥向他,呵呵干笑两声,安分吃饭,可眼睛还是时不时的落在朱立德身上。 温月容也随着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朱立德身上。 朱立德这顿饭,吃的忐忑不安,味同嚼蜡。 都说人多好办事,之前宓银枝没有想到可以找鬼,在遇到亡命之后,这才想起来,曲临江人是死了,可魂还在呀。 地府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曾有人上来锁魂,曲临江的魂魄也飘荡在天地间。 一群人费了一番波折,终是找到了曲临江的魂魄,原来还在那依柳湖里蹲着。 宓银枝找去的时候,那只瘦小的小鬼,正在湖里游荡,时不时的用手捞着什么。那样子实在滑稽了些,看得宓银枝嘴角抽搐,好不容易憋着笑意叫了声“曲临江!” 曲临江只往这边瞥了一眼,又执着于捞东西。 “喂,你找啥呢,还不上来?”见他没动静,宓银枝又吼了两声。 曲临江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能看见我?” “看得见啊,你捞什么呢?”宓银枝好笑,如愿的在他脸上看到了吃惊和欣喜。 曲临江放弃了捞东西,从水里滑了过来,趴在岸边看着她,“你也死了吗,看着不像啊?” 宓银枝满头黑线,突然想给他一jio是怎么回事儿? “我没死,但能看见你。”宓银枝蹲下身,两人大眼瞪小眼,“你在捞什么?” “肉啊!”说起这个他就气,愤愤不平道,“被几个小混子给坑了,把劳资肉丢湖里,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 宓银枝嘴角微抽,所以他一直待在湖里,只为了找那块儿肉? 为了一块肉死的,还要为一块肉守着一方湖,当真奇葩! 第250章 委屈可爱温月容 “你先出来,我有事问你。” “就这样说吧,我出了湖就烧得慌。” “烧的慌?” “心里烧,总惦记着我的肉。”曲临江叹了口气,甚是无奈。 宓银枝嘴角抽得更厉害了,良久才轻咳一声,换上正色,“多大岁数了?” “四十七。”曲临江莫名的看着他,“问我这个干吗?” 宓银枝摆了摆手,开始讲正事,“你曾在青秋小皇子身边做事?” 曲临江一听到小皇子,下意识的动作就是逃,温月容及时出手,将他锁住。 曲临江扑腾了几下,没跑掉,知道这是鬼撞鬼,跑不掉了。 “我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知道小皇子在哪,你们别问我了。” 宓银枝挑眉,“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哪把小皇子弄丢了,你在小皇子身边呆了多久,他身上有什么特征没?” 曲临江摆手摇头,“那么多年的事儿,谁记得啊。我是临时被小皇子抓去的,非要我带他去寻药,我拧不过他,只能跟着去。” 说起这事儿,曲临江还是一脸无奈。 宓银枝蹙眉,“还记得他张什么样吗?” “不记得。” “你们怎么走散的?” “这个啊,我想想…好像是在山上遇上了狼群,我当时没注意,小皇子被野狼咬了……” “咬哪了?”宓银枝眼睛晶亮,有些激动。 曲临江咽了咽口水,呐呐道:“脚踝。本来想带着他跑的,没想到那小子还挺重,那些狼眼看着就到眼前了,没办法我……我就扔下他跑了,不知道有没有被野狼……吃,吃了。” 宓银枝大笑两声,伸手想要抓曲临江的肩,却扑了个空。 曲临江浑身一哆嗦,缩着脖子谨慎的盯着她。 一旁温月容的目光也幽幽的的落在她身上,宓银枝讪讪的收回手,站了起来,一脸惊喜的看着他,“如此说来,只要在摄政王身上找到咬伤的痕迹,便可以证明他是青秋小皇子了!” 温月容目光淡漠的划过曲临江,淡淡道:“谁能证明小皇子被咬了?” “曲临……”宓银枝恍然,“曲临江死了哦!” 宓银枝幽怨的瞪着曲临江,后者一脸莫名。 “又不是我要死的,我是被人害死的,你瞪着我作甚?” 宓银枝撇撇嘴,“谁叫你这么没用。” 曲临江一噎,好好一只水鬼都要被宓银枝奚落得面红耳赤了。 “还能复活吗?“宓银枝希冀。 温月容垂眸,一脸高深,“若复活这般容易,还需地府作甚?“ 宓银枝撇撇嘴,想到纳兰仪的活死人,还有小蜗牛取壳,瞬间打消了这个心思。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查到点消息,又这么断了。 宓银枝颓废的宅在客栈下棋,还是和一个死人——亡命。 依旧是五子棋,宓银枝一手白子一手黑子,和亡命玩得尚好。 一旁的温月容脸色却不大好,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异样,但和他相处久了的宓银枝还是一眼看出他的不爽,倒像是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不用想都知道是在吃亡命的味儿。怪她和死人下棋都不陪他下。 宓银枝像是没看到他的不爽,依旧下得欢快。 “走哪?” “三,7” 宓银枝依言落子,然后随意的落下黑子。 亡命扫了一眼棋盘,别开了眼。 “又咋了?” “……你又赢了。”亡命要是活着,大概又要被气死一次。 宓银枝的棋艺真不怎么样,对战任何人都是输的命,唯独在亡命这里,屡战屡胜。 温月容见棋局终了,穿过亡命的魂,坐在了他的位置,一颗颗的收回棋子。 “我们来。” “不和你玩,没意思!”宓银枝撇撇嘴,打乱了棋子,伸了个懒腰。 “玩够了,正事还没办呢。这边的消息算是彻底断了,那傻大个和小黑脸也没啥用,先押回大理寺关着吧。现在看来,只能靠你的法门了,越天歌那边可有消息?” 温月容像是没听到宓银枝的问话,一颗颗将黑白棋子纳入盒子,淡淡道:“下棋。” 宓银枝一噎,幽幽道:“我要是不陪你下,你是不是就不告诉我越天歌那边的消息吧?” 温月容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好主意。” 呃……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宓银枝一脸懵逼的看着亡命,亡命淡定的站了起来,从温月容的身上移开,一副我就是来看戏的样子。 宓银枝默默望天,认命的再次坐下,生无可恋的陪温月容下棋。 他的棋艺是真的差,除了欺负一下亡命,到谁那都是被虐的份。 温月容也是死脑筋,一步一步走得认真,每次不过三十子,宓银枝就败下阵来。 如此反复四五次,眼看着败局已定,宓银枝耍赖的推翻了棋局。 “好了好了,都下了这么多局了,该够了吧?” 温月容抿唇,幽幽的看着她,显然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十来秒,宓银枝眼神突然变得怪异。 她怎么看着温月容的样子,有点委屈呢? 那紧抿的唇,幽怨的眼神,紧绷的下颌,怎么看怎么委屈。 宓银枝嘴角微抽,居然还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是怎么回事,“可爱”这个词不该用在温月容身上吧? 良久,宓银枝垂眸,脑袋也跟着垂下,肩膀抖的厉害。 温月容目光落在她颤抖的肩上,莫名问道:“笑什么?” 宓银枝摆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下棋,下棋啊!” 温月容怀疑的看着她,白皙的手指执着白子落于棋盘。 宓银枝看都没看,随便找了地方走。 这次没过脑子,堪堪十五子,宓银枝又惨败。 温月容看出了她的不走心,终于放过了她,一边收着棋子一边道:“法门刚递来越天歌的消息。” “怎么说?” “我还没看。” 宓银枝满头黑线,自然而然的越过棋盘,从他袖中翻出了清晨刚送来的密函。 温月容拾棋的动作微顿,亡命都多看了两人一眼。 宓银枝着急的撕开的密函,只看了两眼,眸子先是一暗,而后又亮了起来。 亡命光看她的表情,心也跟着忐忑起来,“说了什么?” “越天歌死了。” 第251章 皇爷爷……显老 “那这条线不也断了?”亡命颓然。 宓银枝大喘了口气,又道:“但找到了越天歌陷害便宜爹的证据!” “信上说,越天歌在十二年前便死了。在便宜爹被害第二年,越天歌因为突发恶疾,暴毙身亡。 而当时东瑜和雪狼国还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质子身亡一事被摄政王压了下去,所以当时并没有人知道质子的死活。直到雪狼国被灭后,更是磨灭了越天歌在皇城的所有痕迹。” “那证据呢?” 宓银枝眨眼,笑得得意,“证据呀,你们肯定想不到,证据居然在摄政王府。那个重华,平时看起来挺聪明个人,没想到居然把越天歌进出皇城的相关卷宗保留了下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那些属下,趁重华上朝之际,潜入书房,将卷宗盗了出来!” 温月容闻言,脸色微凝。 宓银枝说着说着,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合理。 “重华当真这般不小心?” “他若如此粗心,就做不到摄政王的位置了。” 几人恍然,如此看着,这个证据,怕是重华想让他看到的假证吧! 亡命沉吟片刻,“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吧,这边交给我们,活人的世界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现在只能靠那些死了的人。” 几人一拍即合,温月容和宓银枝又回了皇城。亡命留在皮休城内,企图从那些死去的人的嘴里得到一些消息。 再且,巫溪村民现如今都是鬼魂,人间阳气过剩,对他们有不小的侵蚀作用,只有待在墨石山的瘴气林里,可以保持阴气不被损耗。 十月下旬的是时候,东瑜又下起了小雪,漫天飘雪,宛若精灵般洗涤尘世间。 刚回到小院,就有法门中人将卷宗呈了上来。温月容直接交给了宓银枝。 宓银枝大致看了一眼,确实和《天乐年间官场轶事》上说的如出一辙。 越天歌天乐二年入东瑜为质,三年宓名扬通敌抄家灭门,三年冬,越天歌以身体不好为由,独居于蒙林,四年冬,暴毙于蒙林中。 蒙林是东瑜有名的大竹林,大竹身姿挺拔高昂,骨节分明,幽密翠绿,乃是竹中精品。 而在蒙林中,有一方竹屋,简单清幽,景色宜人,是多方文人雅士都向往的地方。 天乐年间,被官府收购,便成了官家的地盘。 没想到重华会那般好心,将人人趋之若鹜的蒙林赐给越天歌居住。 或者说,那般清幽的地方,若是里面的人突然暴毙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宓银枝合上卷宗,对着温月容歪了歪脑袋,“蒙林,去看看不?” 温月容二话不说,直接挽上宓银枝的腰,后者像是触电了般猛的避开。 “你干嘛?” 温月容眸色微变,莫名道:“去蒙林。” 宓银枝松了口气,手下意识在腰上按了按,又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温月容,呐呐道:“蒙林应该就在京城,那么近我自己就可以去。” “你知道地方?” 宓银枝一噎,默默的任由温月容揽着她移形换影到了蒙林。 蒙林中的大竹四季常青,此时也绿油油一片,天空正飘着细细的雪花,一层一层压弯了翠竹。 刚闪现,宓银枝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寒风拂面如刀割。 温月容见了,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雪天,反手又变出一张披风,披到宓银枝身上。 宓银枝拢着披风,煞是好奇,“你是用什么东西变出披风的?” 温月容垂眸看她红红的脸蛋,粉嫩的唇,手指微曲,却又不见动作。 “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凭空变出来的,要么是隔空取物,要么是以小化物。你这个是我从宫中藏宝阁取出来的。” 宓银枝眨眨眼,反应了一瞬,“所以你这个是从宫里偷出来的?” 温月容眸色微暗,显然对偷这个词很有意见。 “本座亦是皇家。” 宓银枝撇撇嘴,就随便说两句,居然用自称来表明身份。 “好了,开玩笑的,知道你是皇帝他爷爷。” 温月容连更黑了,沉声道:“不许提及皇爷。” “呃……又怎么了。” “显老。”温月容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句,翩然离去,脚步稍急。 宓银枝嘴角微抽,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又追了上去。 “你不冷吗?怎么不给自己找个披风?” “我有御寒术。”温月容傲娇态。 “是吗……”宓银枝眸子微转,眼中精光一闪,抬手间灵力直指枝头。 一团积雪落下,正往温月容头顶袭来。 宓银枝颇为得意的看着那一团白雪,只等着看温月容狼狈的样子,奈何在只差毫厘要砸中温月容的时候,他瞬间移形换影,到了她身前。 宓银枝只觉眼前一片暗影,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脸颊。 宓银枝心跳漏了半拍,浑身也跟着一哆嗦,神经都集中在了脸上,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划过唇角,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痕,转瞬即逝。 宓银枝抬眸,见他眸色幽深,瞳孔深处好似藏着幽潭,深不可测。 见她看来,温月容眼里泛起了点点涟漪,将她吸入其间,无法自拔。 宓银枝咽了咽口水,呆呆的看着他。 感觉到他的拇指最终落在唇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本以为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突然放手,将帽子给他戴上。 帽子颇大,直接盖住了眼睛,阻隔了视线。 “脸上好冷。”温月容声音微哑,比平时越发悦耳。 宓银枝嘴角微抽,一把放下帽子,肆无忌惮的掏着耳朵。 温月容眉心微蹙,抬手间又将帽子压她脑袋上。 宓银枝跳脚,“闷死了!” “带着,天寒。”温月容声音稍显冷硬,宓银枝瘪瘪嘴,居然觉得他这样子很帅。 贱性! 蒙林四面都是竹子,完全没有路可走,两人一路左拐右拐,避开重重环绕,终于在深处找到了石板路。 石板路上青苔遍布,现在被点点积雪覆盖,只隐隐显现出这条路有些年岁了。 宓银枝披风刮过一根竹竿,枝上的积雪掉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月容揽入怀中,倒退了好几步,避开了积雪。 温月容刚稳住身形,宓银枝却脚下打滑,撞倒了他,两人一起倒下…… 第252章 猥琐发育 宓银枝脑袋磕到了温月容鼻子上。 “嗯~” 温月容闷哼一声,捂着鼻子推开了宓银枝。 鼻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宓银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见温月容还勾着头,赶紧坐了起来把他脑袋往后掰。 “抬头!” 温月容本身为医,哪能不懂,顺从的抬起头。 宓银枝见他眼中波光粼粼,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下颌紧紧的绷着,一看就在忍着痛。 鼻血还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有些滑落鬓角,绯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面庞缓缓划过,最后隐入墨黑的长发中。 原本清冷端方的样子终于被破坏,血色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冶性感,宓银枝看得有些痴,鼻子也跟着一热,差点流鼻血,好在及时反映过来,别开了眼,不敢再看这幅美人卷。 不过如此好的嘲笑机会,她是不会放过。背着他的一面,憋着笑,后来实在憋不住了,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哈哈哈哈!” 如此便越发不可收拾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温月容太阳穴突突的跳,瞥向宓银枝的眼神相当幽怨,宓银枝愣了一瞬,继续哈哈大笑。 “噗~对不起,我憋住,憋住啊!” 说是如此说,可笑声怎么都掩不住,“你放开,我看看,伤骨头没。” 温月容眼神依旧幽怨,手缓缓移开,口鼻处当真是一塌糊涂。 刚才捂着的时候,看不见口鼻的狼藉,只觉着血色破坏了他平时的清冷劲儿,显得越发的妖冶诱人。 这手一放开,就和大多数受伤的人一样了,血糊了一脸,鼻子还在汩汩的冒着血。 宓银枝伸手捏了捏,见没伤着骨头,一把捏住鼻翼,良久见血止住了才松手。 然后很自然的伸手到温月容袖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张方巾来堵住鼻子,温月容看懂她的意图,脸色微变,偏头避开。 “嘿,干嘛呢?” 温月容皱着眉,默不作声。 宓银枝挑眉,看了一眼手中的方巾,好笑道:“这可是你自己的东西,不会还嫌弃吧?” 温月容抿唇不语,但见他满脸是血的样子,实在有损他谪仙儿的形象。 宓银枝无奈,只好霸王硬上弓,直接一把扑、倒温月容,将方巾硬塞入他鼻子里面,然后又从他袖中掏出一张方巾,将脸上的血都擦去。 擦了半天,还是留下了浅浅的血印,印在白皙细腻的脸上,反倒增添了几分风情。 宓银枝突然产生一种犯罪感,忍不住伸出了魔爪,在温月容脸上揪了两下。 温月容皱眉,拉下她的手,眼中是幽幽的波光。 半刻中后,又扯了方巾,用灵力化天地之水汽凝聚起来洗面。 宓银枝盘坐在他对面,看他动作优雅,洗了面又拿出一张方巾擦干。 转眼,又是一张清冷端方的脸。 宓银枝撇撇嘴,甚是无趣的爬了起来,可还没站起身来,就被温月容长臂捞了过去,撞进了他的怀里。 “呃…你干嘛!”宓银枝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爬起来,可温月容紧紧锁着她的腰,完全动弹不得。 宓银枝内心暴走,扒拉着抬起头来,正撞进他幽深的瞳孔。 宓银枝呼吸一滞,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完全被他幽深的眸子摄住了。 雪鸟飞过,惊落一方积雪,也惊了地上的两人。 温月容松开了她,脸上还有淡淡失落。 宓银枝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神志,想到刚才的事儿,浑身一哆嗦。 温月容见了,旖旎的思绪全部飘飞,“地上凉,快起来。” 说着,将宓银枝扶了起来。 宓银枝撇撇嘴,心道刚才在地上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没见你心疼! 寒风咋起,积雪簌簌落下,还要几块砸在了宓银枝的帽子上,漾开一朵白白的花。 宓银枝猛的清醒过来,这才想起今日的正事是来蒙林小筑查找证据。 这样一耗,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宓银枝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快步向竹林深处去。 温月容心情颇好,完全不在意衣摆上的湿润和泥渍,脚步悠闲的跟在宓银枝身后。 大概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的路豁然开朗,在石板路的尽头,另是一方天地。 蒙林小筑比宓银枝想象的大很多,几间小竹屋错落有序,外面围着一群篱笆,篱笆里还围了一圈花卉,全都是兰花。 吊篮,墨兰,君子兰,各色各样的兰花都有,和无心室的兰花圃有得一拼。 只是这大冬天的,还会有兰花?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全是寒冷的空气,可空气中还夹杂着点点兰花香。 居然是真花! 宓银枝惊奇,跑过去辣手摧花,摘了两朵花捏了捏,不禁感叹,“兰花花期不事早就过了吗,怎么大冬天的还开着花?还挺嫩的!” 温月容淡淡的瞥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宓银枝的唇上。 “以鲜血滋养的花,自然要与众不同些的。” “啥意思?” “意思是,这些花,是用生者的鲜血滋养,生命力才会如此顽强。” 宓银枝嘴角微抽,手指僵硬,兰花从手中掉落。 温月容垂眸,看着那娇艳的花朵,眸色深深。 “花有灵,它们告诉我,越天歌很爱它们,用血肉之躯来滋养它们。” 宓银枝太阳穴突突的跳,看着这些花,这间院子,突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你的意思是说,越天歌的尸首,被埋在这些花丛中?” 温月容挑眉,轻笑道,“小枝真聪明。” 宓银枝呵呵干笑两声,第一次觉得夸奖声也是那么的刺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蹲下身拾起一抔黄土,细细的摸索了两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好似穿越了时空,让人身临其境,那股腐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253章 海晏河清 宓银枝轻叹一声,有些感慨,“他也是可怜人,本以为违背良心可以换来两国和平,却没想到是今日的下场。” 这蒙林小筑,自从越天歌死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真成了文人雅客,避山修士隐居向往之地。 竹屋里的陈设,都已有十余年的历史,桌椅也都发霉了,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被蛀虫侵蚀。 宓银枝把每个房间都逛了逛,最终在书房翻找了到了越天歌的手书,上面记载了些日常生活,但对和摄政王何种坑害宓名扬一事只字未提。 宓银枝撇撇嘴,又翻找了一会儿依旧一无所获,“重华清得还蛮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 温月容没理会宓银枝的唠叨,目光从书架滑过,最终落在了书架旁的挂画上。 那时一副海晏河清图,上面所描绘的图景,极尽简单,却处处在点。 青砖黛瓦,高朋瓦舍,小桥流水,如诗如画。 浣衣女的身姿,卖茶郎的举止,繁盛的街景,热闹的茶楼,处处透着繁荣祥和之景。 宓银枝也跟着看了过来,虽然不懂画,此时却看懂了作画者的心思。 “这便是越天歌心里的太平盛世?” “或许。” 宓银枝哼了一声,“他以为害死了我那便宜爹,就可以成就这太平盛世吗,简直愚钝!” 温月容没有反驳,目光又落在卷轴上,抬手将卷抽抽了出来。 说他是卷轴,还不如说他是一个信筒,不过结构比较精巧罢了。 温月容挑眉,拿着信筒研究了片刻,扭转间,信筒外延的花纹不断的变化,却始终无法打开。 手指不经意间触及底部凹陷处,温月容翻开看了一眼,瞳孔微缩,“这是千结锁,出自雪狼国卢大师之手,天下间,能解开这锁的人,屈指可数。” 温月容话刚落,就见宓银枝拿过千结锁,随意捣鼓几下就解开了一段锁。 “是这样吗?” 宓银枝晃了晃手中的一段长纹链。 温月容抿唇,眸色深深,看着她一段一段的解开千结锁,一路畅通无阻的解了一半,才停下来。 见她眉心微皱,纤细的手指在铁锁上多返番试探,来来返返几次,又解开了一阶。 “小枝怎么解这锁?” 宓银枝靠在书架上,手上动作未停,撇撇嘴道:“这就是个升级版的鲁班木,鲁大师独家放送,小时候玩过。” 她爷爷可是墨家思想推崇者,对同为研究奇艺淫巧的鲁班大师也多有研究,小时候爷爷就喜欢做一些机关锁鲁班木给她玩。 不过现在这个千结锁,算是高阶版的机关锁了,相比于小时候玩的那些,是要难很多,而且越到后面越难。 到最后七层的时候,宓银枝鼻尖也浸出了汗珠,手下多番试探,都没能解开那一层。 温月容看了良久,幽幽问道:“鲁班是谁?” “木匠!” 温月容眉头紧蹙,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一阵寒风灌入,宓银枝打了个寒颤。 温月容从她手中抽出千结锁,却触及她冰凉的手指。 “怎么会这么凉?”温月容未作他想,直接将她的手捏在掌心,手中点点暖意袭来,宓银枝忍不住喟叹一声,简直不要太舒服! “先回去吧,这个慢慢研究。” 说着只见他将千结锁放入广袖,一手揽着宓银枝的腰回了别院。 “曲艺,备水!” 厨房里,曲艺还再和一根排骨奋斗,突然听到温月容的声音,手起刀落,差点直接废了他的手。好在及时甩刀抽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搓了搓手心有余悸。 出了柴房只看到温月容一袭月白衣角,转瞬就消失在耳房。 曲艺撇撇嘴,心道他这个属下当真不好做,又想想曲明,现在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呢! 心里憋屈了一阵,还是安分的去备水了。 宓银枝莫名其妙的被当做娇姑娘对待,最后还被温月容抱进房里,埋到床上裹得严严实实。 宓银枝扒拉了两下,想要把被子踢开,又被温月容按住了爪爪,完全没法动弹。 “躺着。” 温月容声音低沉,担忧的意味毫不掩饰。 宓银枝微愣,呆呆的看着他,清冷的面庞紧抿的唇,担忧从眼神中倾泻而出。 “我不冷。” 温月容没管她的辩驳。 宓银枝放弃了挣扎,幽幽望着床帘,不一会儿全身都被暖意包裹着,宓银枝又喟叹了一声。 转眸却见温月容沾了泥渍的衣角,脸一红,突然想到竹林中的吻,有些不适应起来。 温月容看着那淡淡红晕,手下意识的要抚上去。 宓银枝瞪大了狐狸眼,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温月容嘴角微掀,意味不明道:“我也冷。” 说着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掀开被子缩了进去,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腰间,将她纳入怀中。 宓银枝还没来得及反应,脸就贴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入鼻的是淡淡药香。 等反应过来,想要反抗的时候,又觉得亲都亲了,抱一下还挣扎就显得矫情了,索性随了他去。 温月容见她没有挣开,嘴角的笑意扩大,眼中粼粼波光,惊艳了岁月。 两人安安静静的趟着,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半点声音。 宓银枝窝在他怀里,空气稀薄,脸上红晕愈甚,脑子都跟着晕乎起来。 刚开始还有些紧张,时间久了,困意袭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直到曲艺的声音传来。 “主子,水备好了!” 宓银枝蹙眉,又往温月容怀里缩了缩,继续睡。 温月容感觉到怀里拱来拱去的脑袋,心中一片柔软,完全不忍心叫醒她。 可又不能由着她睡,一会儿水该冷了。 想了想,还是起身将她抱了起来,离开了被窝,宓银枝身子瑟缩了一下,又往温月容怀里钻了几分。 温月容手下一软,差点没能抱住她。 良久才平复了心中的波动,抱着她去了洗浴室。里面的热水冒着腾腾热气,即使隔着屏风都更感觉到那股湿气。 温月容呼吸一滞,脚停在了门口,捏了捏怀中的人儿。 “小枝?” 第254章 居心不良温月容 宓银枝偏了偏脑袋,咕哝一声算是回应。 温月容好笑,手下力道大了些,垂首附在宓银枝耳边,又叫了声小枝。 宓银枝觉着腰上痒痒的,想要伸手去挠,身子微动,差点摔了出去,猛的惊醒。 温月容手下微松,将她放了下来。 “去沐浴。” 宓银枝脑子清醒了,身子还迷糊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身在何处,直到寒风灌入,宓银枝一个哆嗦,下意识的躲进温暖的洗浴室。 温月容嘴角微扬,低声道:“快去沐浴,别着凉了。” 宓银枝呼吸一滞,耳朵痒痒的,“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整个人靠在门上喘着气,心扑通扑通的跳得欢腾。 低音炮什么的,实在可恶,完全抵抗不住诱惑。 温月容隔着门框,看着里面倩丽的人儿,嘴角的笑越发肆意。 等宓银枝泡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温月容还守在门口,手中多了一张披风,见她出来就搭在了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天寒,别着凉。” 宓银枝捏着衣领,嘴角微抽,从他身边走过,脚步稍急,“天色不早了,睡吧!” 温月容看了眼天色,大概才傍晚时分。 知道宓银枝故意避开他也不生气,看着她进了屋才转身离去。 宓银枝将自己摔进被窝,里面凉凉的,居然还有些怀念耳房的那张床,真的很暖哎。 哀叹一声,拉高被子,将脑袋也给蒙上了。 今天的温月容着实奇怪,温柔得可怕,总给人一种居心不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宓银枝咬唇,窝在被子里揣测着温月容的心思。 他们这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宓银枝惊于这个想法,可又找不到反驳的点,越想越兴奋,完全无法入眠。 脑子里一会儿是竹林中的吻,一会儿是耳房里温暖的怀抱,惹得人面红耳赤。 “啊~~” 宓银枝扑棱了两下,掀开了被子望着床帐,没了动静。 良久,被子又被裹上身,嘟囔声传来。 “果然还是太热了,凉快凉快就好!” 如此想着,睡了过去。 二天早上,成功生病。 刚掀开被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子塞得慌。 “哈欠!”宓银枝深吸了口气,涕泗横流。 “居然感冒了~”宓银枝撇撇嘴,一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忍不住感叹一句,“感冒的声音还蛮好听!” 宓银枝摇了摇头,想到温月容声音,邪恶的捉摸着,他若是感冒了,声音是不是更好听? 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月容恰在此时敲响了门。 “小枝,醒了吗?” 宓银枝噎了一瞬,憋着笑开了门,屋外寒气扑面而来,雪花翻飞不绝。 “又下雪了!”宓银枝感叹声还没完,突然被温月容拉进了屋里,房门碰的一声被关上。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无所谓道,“你敲门那么急,我可不得快点。” 温月容蹙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嗯,我下次缓点。先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将手中的信管交给了宓银枝,血红的眼里闪着光,邀功意味明显。 宓银枝瞪圆了眼睛,看着那根信管,外面的千结锁已经被解开,可信管外层还有一个数字密码锁,居然还是阿拉伯数字! 宓银枝颤抖着手接过信管,指腹划过那些凸起处,激动不已。 “这个,你之前说这是谁做的?” 温月容莫名,看着宓银枝激动的样子,眼里闪着精光,“卢大师。” “卢大师~卢大师……”宓银枝嘴角嗫嚅,捏着信管碎碎念。 卢大师,他是穿越者吗,怎么会知道阿拉伯数字? 宓银枝捏着信管喃喃自语好半晌,温月容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她手中抽出信管。 宓银枝急了,伸手去抢,奈何温月容手长脚长,不管她怎么扑腾,都抢不到信管。 宓银枝一气之下,直接扑到温月容身上,扒拉着他的手,温月容身子后仰,避开了她的魔爪,两人齐齐倒到了床上。 床板发出吱呀一声,两人同时愣住。 温月容目光幽幽落在宓银枝面上,眼神是她看不懂的深沉。 宓银枝咽了咽口水,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几番失利,被温月容紧紧揽入怀中。 温月容浅浅一笑,捧着宓银枝的脸,唇印了上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良久,两人方才平复心跳,宓银枝挣扎着想要起身,温月容依旧死死的锢着她,不让她动。 “放我下来。” “不放。” “你不嫌硌得慌吗?”宓银枝蹙眉,一脸不爽。 温月容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很舒服!” “……” “仙人板板的,你放不放?” “不放。” 宓银枝憋着一口气,贼心突起,小爪子伸到他腋窝下挠痒痒。 温月容脸色猛变,嘴角抽搐。 宓银枝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放不放?” 温月容眸色渐深,声音沙哑道,“别闹。” 宓银枝嘴角微抽,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好像是某言情套路来着。 按照常理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宓银枝还没想个明白,温月容就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用实际行动替她解答了。 直到后背接触到暖暖的被窝,头顶一片阴影落下,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已换了位置。 头顶发丝垂下,扫了宓银枝一脸。 乌黑的发丝间,是温月容清冷淡雅的面容,只是此时又有了不同的意味。 脸颊染上了淡淡红晕,眼中也是圈圈涟漪荡漾。 宓银枝嘴角微张,宛如被温月容摄魂般,一直盯着他的眼看,直到温月容的轻笑声拉回了思绪。 宓银枝脸色一红,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没想到全身酸软,完全使不上劲儿。 温月容静静的瞧着她的窘态,嘴角的笑意越发肆意。 宓银枝恼羞成怒,一拳向他脸上砸去。 温月容轻轻松松的握住,袖中的信管掉了出来,直接砸到了宓银枝脸上。 “唔~” 宓银枝伸手捂着脸,眼里波光闪闪。 温月容慌了,起身将宓银枝扶了起来,掀开她的手,“让我看看。”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欲理他。 温月容却越发的强势,直接掰开了她的手,见脸颊上有些红肿,但不甚严重,脑袋伸了过来。 “没事儿,我吹吹。” 第255章 宓姑娘面皮薄 说着,唇就靠近宓银枝的脸,一股中药的馨香扑面而来,温热的呼吸喷到了脸上。 宓银枝像是被煮熟的皮皮虾一样,从头到脚都红了个遍,被吹的那块儿地方尤其的红,简直能滴出血来。 温月容恍若未觉,犹自轻呼着。 “起开!” 宓银枝羞恼不已,一把将他推开。 温月容猝不及防,倒在一边,有些迷糊的看着宓银枝绯红的脸蛋,不明所以,“怎么了?” 宓银枝眼中波光潋滟,瞪了温月容一眼,伸手赶人。 “你给我出去!” 温月容被推到床边,差点滑落,好在动作迅速的站了起来,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宓银枝追着过去,一把关上了门。 温月容望着门板半晌,某色深深,飘回了自个儿屋子,顺便唤来了曲艺。 曲艺刚收拾好了屋子,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便被叫进了屋,可在屋里呆了半个时辰,都没见温月容有何示下,一直端坐在软塌上发呆。 本来就是十月天了,天凉的紧,就站了这么一会儿,曲艺就手脚发麻了。 第n次打量温月容,确定他若是不开口询问,主子一时半会不会开口的。 “主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 温月容闻言,眼眸微抬,睫毛划开一道绝美的弧度,眼中涟漪泛起。 曲艺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口口水,又问,“可是关于宓姑娘的?” 温月容点了点头,疑惑不解道:“刚才不小心伤了小枝的脸,我给她吹了吹,然后她就生气的赶我下床了。” 赶下床? 曲艺眸子瞬间就亮了,赶下床啊,主子动作真是迅速啊,这么快就滚到床上去了。 曲艺心里暗自哔哔,没来得及回答温月容的问题,直到房里的寒气愈甚,曲艺打了个寒战,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主子不如详细的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温月容眸色微沉,沉吟片刻,将刚才发生的事儿从头到尾的复述了一遍。 曲艺听着,脸色时不时的变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等他讲完了,又在心里瞎比比,这怕是来虐狗的吧? 这才多久,之前还要死要活的,今天就滚床单了,还差点摔下床。 曲艺撇撇嘴,抬眸看到温月容的眼刀落下,赶紧正了面色,“主子,属下觉着吧,迷姑娘那……不是生气,可能是,害羞了!” “害羞?”温月容犹疑。 曲艺点了点头,由觉不够,又点了点头。 “是的主子,宓姑娘面皮薄,肯定是害羞了!” “面皮薄?”温月容再次怀疑。 曲艺满头黑线,虽然宓姑娘平时的表现不像面皮薄的样子,可他总不能说人家不要脸吧! 听主子这口气,也是觉着宓姑娘厚脸皮还是咋地? 曲艺暗自揣摩着温月容的心思,心里九转十八弯,又圆了刚才的话。 “主子你别看宓姑娘平时大大咧咧,不畏世俗的,面对男女之事,多少有些娇羞的,主子你可悠着点,不要太过莽撞,冲撞了宓姑娘。” 温月容眸色渐亮,暗自点着头,捉摸着曲艺的话。 宓银枝躺在床上,都要睡了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撇撇嘴,“谁说我坏话?” …… 晚间起床的时候,宓银枝感冒愈甚。 本来早上就鼻塞来着,现在直接就是喷嚏连连,咳嗽不断,脸上的伤没来得及处理,现在也变得乌青发紫,颧骨的地方肿的老高,说话都不利索了。 晚饭的时候,温月容看到宓银枝那副尊荣,平日里平淡无波的心再次漾起水花。 一把将她按到凳子上坐好,对着她的脸就是一番折腾,差不多等到饭的都快凉了才放开了宓银枝的脸。 “先吃饭,待会儿再诊脉。”温月容无奈,就这么一会儿,怎么又是生病又是受伤了? 宓银枝毫无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蔫儿了吧唧的戳着碗里的饭,毫无食欲。 见眼前鸡蛋羹鲜嫩,正欲舀一勺尝尝,温月容却不生不响的将它端走。 宓银枝拿着勺子,僵硬的转过脑袋,看向温月容。 “你什么意思,干嘛抢我鸡蛋羹?” 温月容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感冒少吃蛋。” 宓银枝咬牙,我、日你仙人板板!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筷子移向一边的麻婆豆腐,只筷子刚伸出来,盘子又被人端走了。 温月容淡定的将盘子方到对面她够不着的地方,拿起筷子夹了根青菜放到碗里。 “吃这个。” “我吃你仙人……咳咳咳~咳~”宓银枝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得停不下来。 温月容急了,伸手在她背后的穴位点了点,总算让她这口气缓了过来。 “快吃,吃完我给你把脉。”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一把甩掉筷子,“不吃了。” 温月容眼眸微垂,目光落在桌上散乱的筷子上。 “那我们先把脉。”说着就伸手拉过了宓银枝的手腕,开始把脉。 宓银枝哼哼唧唧的看着他,时不时的吸吸鼻子,咳嗽两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温月容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然后随手变出一张纸来,开始写药方。 宓银枝又打了一个喷嚏,眼睁睁的看着他写下了许多苦味的药材,一时瞪大了眼。 “我不要这味药。” 温月容浅浅一笑,不理宓银枝的控诉。大手一挥,又写下了几味药。 宓银枝看了,满头黑线,温月容就是故意整她的吧。 “别多想,这几味药的效果更好。” “可也更苦。”宓银枝憋嘴,一脸不高兴。 温月容浅浅一笑,长袖麾下又在宣纸上写下了甘草二字。 宓银枝见了,面色稍微好看一点。 温月容唤来曲艺去煎药,再次软磨硬泡要她再吃点饭。 饭后,曲艺的药也刚好端了上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盘腌菠萝。 看到那盘黄灿灿的腌菠萝,宓银枝再次想到了亡命,郁闷的把一整盘都吃光了。 温月容满意的叫曲艺收了餐桌,带着宓银枝回去休息。 天色尚早,宓银枝下午又睡了那么久,一点睡意都没有,但又扛不住温月容的视线只能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 只等他一走,又从枕下翻出了那个信管。 恹恹烛光下,信筒泛着金属的光泽,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 宓银枝的手指一点点从纹路上划过,暗叹其雕工之精细。 最终手指落在那一排排的阿拉伯数字上,眸色渐深…… 第256章 抱抱 想起那位鲁大师,还真想去拜访一下,心想着他是不是哪一位穿越人士。 宓银枝越想越兴奋,突然爬了起来,被子里透出了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宓银枝撇撇嘴,敲了敲额头,心道感冒还真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这几十年都没感冒过的人,一遭感冒当真是难受的紧。 宓银枝吸了吸鼻子,穿上外衫坐到了桌子边,开始研究信管。 这个信管看起来和现代的密码锁差不多,一圈圈的密码只要对准数字都就可以解开。 宓银枝只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百无聊赖的将信管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心里琢磨着越天歌的想法,猜测着他可能会用什么样的密码? 若在信管里藏的,真的是关于通敌叛国的信件,那用什么样的密码会更管用呢? 这样想起来当真是毫无头绪。 烛火静静地燃烧着,突然又发出噼啪一声,烛火突然炽盛,然后屋子陷入了黑暗。 宓银枝满头黑线。 在桌子旁纠结了一会儿是去点燃烛火继续研究,还是躺床上睡觉? 最后又是几声咳嗽,让她躺回了床上。手中捏着那信管,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二日清晨,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宓银枝眉头微蹙,将脑袋蒙进被子里。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迷迷糊糊中又听到了开门声,随之是哥舒贺齐的声音,转瞬即逝。 脚步声传来。 “小枝?” “别吵。”宓银枝模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声。 温月容嘴角抿唇,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小枝?” 耳边唧唧歪歪声不断,宓银枝哼了一声,伸手掀开了被子露出了脑袋。 而后转过头来,瞪着温月容。 这才刚清醒,宓银枝的眼中还有一丝朦胧,但瞪着他的眼神算不上友好。 温月容轻叹一声,甚是无奈道:“哥舒贺齐来了,可要去看看?” 听到哥舒贺齐,宓银枝立马就精神了。 有点害怕见到他,可又期待见到他。 温玉容看到她脸上的纠结,正打算出去回绝了他,宓银枝却又突然坐了起来。 温月容轻叹一声,神色莫名的将一旁的棉衣搭在了她身上。 等将衣服弄好后,手又搭在了她的脉搏上,把了会儿脉,见感冒稍微好了一些,也就放下了心。 “快起来吧,喝药的时间也到了。” 想到昨天的药,宓银枝瞪了温月容一眼,摆了摆手,“你先出去,我洗洗就来。” 温月容目光悠悠落在宓银枝的身上,转而又向屋外看了一眼,淡淡道:“我帮你洗。” 说着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出门叫曲艺端来了热水。 哥舒贺齐此时正在桃树下幽幽看着这主仆二人的互动。 哪能不懂温月容的小心思。 内心不屑,可又忍不住吃味儿。 心里憋着一口气,良久才看见温月容携着宓银枝出来。 又有几个月没有见过宓银枝,远远看去,她似乎有些不同。 一身浅紫色裙踞裹着窈窕的身姿,就那般向他走了过来。 脸上是浅浅的笑,眼中盛满了星光,哥舒贺齐有些恍愣的看了她良久。 直到宓银枝坐到了他的对面,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还不待宓银枝开口,哥舒贺齐就调笑道:“气色看起来不错呀,不像生病的样子。” 宓银枝眼神微闪,打量了哥舒贺齐一眼,也跟着豁然开朗。 “哥舒是听到我生病了,所以来看我的吗?” 哥舒贺齐不置可否,越过石桌,大掌落在她脸上的淤青。 “那可不是,听说你生病了,我急得要死,这一大早的就跑了过来,感动不?” 温月容的视线悠悠落在宓银枝头上。 宓银枝嘴角微抽,一掌拍开他的手,“睡了一觉好些了,就是普通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担心。” “怎能不担心,在南蛮十余年都没见你生过病,到东瑜不够一年,不是晕倒就是感冒,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最近事比较多,没注意身体,真没什么事,你看我脸色多好?“ 说起这个,哥舒贺齐目光再次落在她脸颊上浅浅的青印。 “脸上是怎么回事儿?” 宓银枝揉了揉脸颊,有点僵硬的痛,“不小心被砸了,不甚严重。“ 哥舒贺齐目光幽幽,眼里满是心疼。 一旁的温月容受不了哥舒贺齐看宓银枝的视线,幽幽打断:“殿下人也看了,小枝一切安好,殿下也该放心了吧,恕不久留。” 哥舒贺齐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温月容真是无聊,连这样的醋都吃。 “许久不曾和阿枝闲聊,本王可没打算这么早离开。”说着又对着宓银枝动手动脚,直接拉着她回了房间。 宓银枝完全是任人摆布,看着这两个男人在这斗法。 身后温月容默默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最后被门隔绝。 曲艺出现在了温月容身边,找死一问,“主子,何时上菜?” 温月容目光淡淡撇来,嘴角微勾。 曲艺一看到他这表情,浑身一颤,拔腿就要跑。 身后温月容的声音传来,“南蛮殿下难得来一次东瑜,去多做一点吃的,好好款待殿下。” 曲艺僵着身子站了良久,才转身对着温月容道了句遵命。 …… 到了独处的环境下,两人似乎回到了宣正殿的时光,一切如旧。 哥舒贺齐打量了宓银枝良久,眼中熠熠生辉。 宓银枝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看着我作甚?”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宓银枝撇撇嘴,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像也就五六个月吧。” “以前可没有分开这么久过,来抱抱。” 哥舒贺齐舒展着双手,歪着脑袋看着他。 宓银枝愣了一顺,轻叹一声,抱住了他。 哥舒贺齐身子微颤,四五息后才合拢了手,将命宓银枝紧紧纳入怀中。 两人都知道这个怀抱,算是抛弃了过去的纠葛,两人的身份得到了重新定位。 宓银枝看不到的地方,哥舒贺齐苦涩一笑,紧紧拥着宓银枝。良久方才松开,面上又是随性的微笑。 “可想死我了,在青秋可查到了什么?” 第257章 信管 说起这个,宓银枝瞬间就蔫了下来。 瘪了瘪嘴,大大拉拉的坐到了椅子上。 “说起这个就来气,我们去的晚了,最主要的证人被灭了口,完全抓不住重华的把柄。” “一点消息都没有?” 宓银枝耸耸肩,“找到了两证人,还有一根独属于青秋的图纹,不过用处应该不大。现在想来想要扳倒重华,还是得从越天歌下手。” 哥舒贺齐惊奇,“找到越天歌的消息了?” “有一点,在越天歌住的地方找到了一根信管。”说着宓银枝跑到床上翻出了那根信管,“这里面可能藏着重要的消息,只是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它。” “温月容不是很牛逼吗?叫他施个法术不就得了!” 宓银枝瞪眼,“那可不成,这信管的做工如此精巧,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不知为何,她非常喜欢这个信管,即使花更多的时间去找其他证据也不愿意毁了它。 哥舒贺齐嘴角微抽,接过信管,目光落到了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之时,瞳孔微缩,连呼吸都忘记了。 宓银枝不明所以,“哥舒,你怎么了?” 哥舒贺齐没有回答,只专心盯着那根信管,脸上浮现疑惑之色。 “这信管,我好似在哪见过。”哥舒贺齐喃喃自语。 宓银枝眼睛都亮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问道:“你见过?” 哥舒贺齐蹙眉,手指在一排数字上划过,琢磨了良久,方才不确定道,“这些数字,好像见过,只是不记得在哪了。” “快想想,在哪见过?” 哥舒贺齐倒是想好好想想,可琢磨了半晌,都不记得在哪见过,好似刚才划过脑海的画面都是假象。 “想不起来。” “再仔细想想?”这跟信管是重要线索,里面指不定就藏了通敌案的信件,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哥舒贺齐蹙眉,目光再次落在那些阿拉伯数字上,一个女子的身影冲了进脑海,凌乱的脚步,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瓢泼的大雨…… 哥舒贺齐瞪大了眼,瞳孔猛的收缩,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宓银枝不明所以,“哥舒?” “啊~”哥舒贺齐哭的撕心裂肺,宓银枝慌乱了,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温月容闻声,飘了进来。 见哥舒贺齐的样子,直接一个手刀落在他颈脖处,敲晕了他。 哥舒贺齐倒下,温月容可没有接住他的打算,清风霁月的站在一旁,任由他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宓银枝眉心微跳,没来得及伸出的手最终落在他的脉搏,良久眉心微蹙,喃喃道,“没问题啊?” 温月容站在一边,幽幽道:“或许是梦魇。” “梦魇?”宓银枝琢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信管上。 梦魇一般都是在睡梦中产生,可也不排除有些梦魇会在遇到某些刺激的物什时,突然出现。 宓银枝拾起那根信管,眸色渐深。 良久感觉到四周的寒气,这才反应过来门大开着,哥舒贺齐还躺在地上。 “愣着干嘛?快来帮忙扶一下啊!” 温月容垂眸,只看了一眼,唤了声曲艺。 厨房,曲艺默默望天,心道他的听力为啥这么好,他可以装作听不见吗? 最后鉴定,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认命的放下手中菜刀,去了耳房。 在温月容凉凉的注视下,将哥舒贺齐抱上了床,而后再次苦逼的回去做饭。 又想到不知道去哪逍遥快活的曲明,手下动作狠了些,菜板都应声断裂。 曲艺嘴角微抽,看着案上狼藉,苦逼逼的收拾残局…… 宓银枝房里,又给哥舒贺齐把了脉,确定没有大问题才放下心研究那根信管。 哥舒贺齐肯定是见过这根信管的,不然不会一想到它就被魇住。 可是和他青梅竹马这些年,确实没在他身边见过类似的东西,难道是在遇见她之前见过? 宓银枝琢磨来一会儿,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午膳倒是先做好了。 可是等吃完午膳,哥舒贺齐都还没清醒,院外的东子倒是等不急了,进来寻人。 宓银枝无奈,调制了熏香,将哥舒贺齐强制唤醒。 等他刚睁开眼的时候,眸中还有些朦胧,似是忘记了身处何地,直到看到宓银枝的身影,瞳孔才有来细微变化。 “哥舒?可好受来些了?” 哥舒贺齐抿唇,目光落在宓床头的信管上,迷茫道:“我见过它,可是忘记在什么地方了。” 宓银枝没想到一根信管会将他逼晕,轻叹来一声,“想不起来就算了,随缘吧,说不定不经意的时候就想起来了呢!” 宓银枝也时常这样,专门去想某件事的时候,反倒想不起来。 若是不管了,又突然从脑子冒了出来。 记忆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解释得通的,慢慢来吧! 宓银枝想明白了,端来了药,递给他,“先喝点安神汤吧!” …… 哥舒贺齐带走了信管,说是时时看着它,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宓银枝也不能这样干坐着等消息,便时不时的往大理寺跑,动不动就和钟无畏一起骚扰摄政王,获取各方证词。 摄政王起初还有心情陪他们耗,可接近年关的时候,温文殊打压再次他的势力,户部尚书因为贪污案,也被压入了大理寺的大牢。 摄政王算是焦头烂额。 户部尚书聂决明的事,他虽然不曾参与,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的太过,他也没有多做干涉。 如此,便被扣下了个放纵渎职罪。 钟无畏忙于宓名扬通敌案,聂决明的案子便落到来大理寺少卿苟长生身上。 苟长生是钟无畏一手培养出来的,性子和他有三分相似,也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干劲儿,胆大包天的收集聂决明和摄政王的通信,试图通过这起贪污案,打压一下摄政王。 而他身后有钟无畏和皇帝撑腰,更是肆无忌惮,丝毫没将摄政王放在眼里。 几番到摄政王府求证消息,不厌其烦的叨扰重华。 重华性子本就不好,被打扰来几次,确实怒了,干脆紧闭府门,凡事大理寺的人,一律不见。 二日下朝后,重华又去乾坤殿…… 第258章 白水清 ,烧酒烈 几日大晴,屋檐的积雪都已经融化,乾坤殿的青砖黛瓦都被洗涤了一遍,宛如新生。 重华站在陛阶下,眯着眼看了良久才进殿。 此时温文殊正在和苟长生商议着聂决明一事,没想到重华会突然造访。 重华大步入内,身后临安紧紧相随。 温文殊抬眼间,便看到了那一身华袍的男子,而后目光落在身后的临安身上。 临安那叫一个委屈呀! 不是他不通报,而是重华根本没给他通报的时间呀,推开了他就进来了。 就他这小身板儿,也不敢和重华刚啊,那不是找死吗? 温文殊没眼看那个不成器的,只冷冷的扫了重华一眼,而后扬高了声音道:“苟爱卿辛苦了,这贪污一事,务必要查可水落石出,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才行!” 苟长生垂眸,瞥了眼某人衣角,意味不明道:“皇上,此事牵涉甚广,臣身份卑微,怕很难深入调查呀!” 温文殊闻言,突然轻笑出生,左右看了两眼,目光落在浮雕上挂着的两把匕首上,随意的取下一把匕首。 “这两把匕首是朕心头宝,苟爱卿,朕现在把他赐给你,以后查案,若有人阻挠,便以此匕首为证!” 苟长生不过是看摄政王在身边,故意酸两句,没想到温文殊做的这般周到,直接赐下圣物。 苟长生跪地接下匕首,再三叩首谢恩。 一旁的重华静静的看着两人做戏,直到苟长生意味深长的退下后,重华才上前两步,很是不走心的行了个礼。 “皇上真是越发本事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温文殊淡淡瞥了他一眼,没了刚才对着苟长生的热情,目光落在桌案的奏折上,安静的空气中,只余下一室温凉。 重华嘴角耷拉下来,浑身的寒气也跟着散发出来。 临安打了个哆嗦,暗道这乾坤殿的小太监也忒不尽心了,地暖都不烧大点,冷得他直哆嗦。 自从宓名扬通敌案开审以来,重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乾坤殿了。 一来,最近事确实多,没心思想温文殊的事儿,二来是知道就算来了也讨不到好,不过是给自己找堵。 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夜里处理奏章的时候,还是会想到温文殊伏在桌案前皱眉的模样。 处理宓名扬的案子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到他,想到他洋洋得意的样子。 重华自嘲一笑,目光落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也没和他客气,直接过去坐下了。 胡乱的把玩着茶盏,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对茶,重华是没什么兴趣的。 没白水的清,没烧酒的烈,寡淡又带苦味,无趣得紧。 可温文殊喜欢,温文殊身子不好,喝不得酒,平日里殿上就供着茶水差点。 曾经,在宫里待的时间久了,重华也习惯了喝茶,即使这并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待一壶茶水都被重华悠悠闲闲的消灭掉,殿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可怕。 临安刚开始还时不时的瞥重华一眼,或者瞅瞅温文殊,时间久了,也无趣的垂眸打瞌睡。 直到陶瓷撞桌声传来,临安才猛的惊醒。 “这宫里都没个伺候的人吗,没看见茶水都没了吗?” 临安看了眼桌案,见茶壶都被重华倒扣过来,盖子还在一旁转着圈,控诉着刚才的遭遇。 临安咽了咽口水,目光瞥向温文殊,等着他示下。 可温文殊像是没听到般,依旧批着奏折。 若不是落笔处晕开的墨水,他还以为皇上这是没听到呢! 临安心里打着小九九,皇上这是打定主意将摄政王当空气,他可不能擅自做主的给重华台阶下,不然死的就是他。 可重华奈何不了温文殊,却没打算放过他。 “临安,你是聋的吗?” 临安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叫苦。 等了半天没见温文殊有动静,只将他理解为默许,又畏畏缩缩的打算下去吩咐人沏茶,却见皇上的脑袋转来过来,投来的视线是看死人那种。 临安瘪瘪嘴,两眼一闭,站在角落装死,任由两人斗法。 温文殊心中得意,不屑的瞥了重华一眼,正巧对上他的视线,两人无声的较量着。 良久,重华华服飞舞,打翻了茶壶,冷冷吩咐道:“临安,去沏茶!” 重华声音冷硬强势,好似在说你不出去,便没有好果子吃。 临安心都提到来嗓子眼,身子反应比脑子快,三两下窜了出去。 温文殊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殿门,磨牙声隐隐传来。 重华见温文殊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嘴角微勾,浅浅一笑。好像个偷到糖吃的小孩子,得意隐隐浮现。 温文殊冷哼一声,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继续无视他。 重华打量了良久,也知道现在的温文殊不一样来,不是以前那个冲动易怒的小孩子了,他已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蛰伏。 重华又有些失落,以前的温文殊恨他,表现在面上;现在的温文殊依旧恨他,可他恨藏在来心里,只等最后一刻爆发,想要治他个措手不及。 不管他怎么作,都不会得到他的回应。 重华变态的想,若是让他再恨他多一点,他会不会爆发,会不会像一个炸毛的小猫一样对他伸出猫爪子? 重华幽深的目光一直盯着温文殊的脑袋,看着他装模作样的看着奏章,速度极慢。 “文殊,你当真看得进去?” 不知何时,重华已经站到了玉案前面,手撑在桌案上,脑袋和他只差毫厘。 温文殊抬头间,额头正印在他的唇上。 柔软温热的触感,重华是流连,温文殊是如遭蛇咬般跳开,冷淡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见他脸色渐渐绷不住,重华很有成就感,手指划过嘴角,十分满意。 现在,能让温文殊将喜怒形于色,也算是不小的成就了! “摄政王殿下,你有空在这耗着,还不如多想想办法,怎么从贪污案脱身。” “清者自清,我是否贪污,文殊应该很清楚!” 第260章 我想活 心里想着,此时若是突然有人从背后给他一刀,他定然是躲不过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身后便是一阵刺痛,一直延续到月匈前。 重华瞳孔猛的缩小,动作顿住,缓缓离开了温文殊的身子。 月匈前,血液渐渐渗出,倏尔又迸溅而出,喷了温文殊一脸。透过血色,重华看到温文殊的面色,冷淡中有点点的恍惚。 倒下那一刻,他还在期望,期望着他那恍惚中,可有一分心疼? …… 摄政王触怒皇帝,被一剑穿心,身受重伤,恐有性命之忧! 本在别院养生的宓银枝突然收到这个消息,当真是被迷得外焦里嫩。 被皇帝一剑穿心? 他可不认为温文殊有这般能耐。 况且,温文殊也不会这么简单的让他死了。 可不管情况如何,事实便是重华身受重伤,当真有性命之忧。 东瑜朝堂闹翻了天。 摄政王党派联名上书控诉温文殊的行为,称其诓害忠良,举旗声讨温文殊。 煽动百姓,万人请命,声势浩大。 谋反的旗帜,一触即发。 忠良与否,自有人评说。 重华强势把持朝政不假,串权也不假。 但多年以来,也将东瑜治理得井井有条,减赋税,除恶霸,修水利,抵外敌。 百姓安居乐业,国力逐渐雄厚。 可他,终究逃不过乱臣贼子这一称呼。 重华命悬一线。 百姓有高兴的,有着急的。 温文殊却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临安陪着他在乾坤殿发来一夜天的呆,都没见温文殊有第二个表情,整一死人脸。 想起昨日他听到殿里隐隐约约的动静时,完全不敢入内,怕看到什么不得了的场面,落了温文殊的面子,被杀人灭口。 是以,他在门外多番纠结,直到重华倒地声传来,临安心里才咯噔一下,生怕皇帝出什么事儿,也顾不得面子小命什么的了,冲了进去。 却没想到看到地上的血人,还有靠在浮雕上发愣的温文殊。 临安是个机灵的,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儿。 见重华倒在血泊里,他本以为温文殊会高兴,这么轻易的就杀了重华,却没想到他突然发了疯了一样叫人传御医。 临安还以为自己耳鸣了没听清,温文殊的后一句话却叫他回过神来。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不能这么轻松的死了,我要他遭万人唾弃,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温文殊咬牙切齿,几乎嘶吼出声,眼中血红一片,滔天的恨意爆发出来。 临安遍体生寒,还来不及多想,便冲出去叫御医了。 这都一个晚上了,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见温文殊依旧发愣,临安轻叹一声,转眼就见张太医慌乱的跑了进来,临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太医慌慌张张的扑倒在地上,眼里满是忐忑,说话都不利索。 温文殊见到他浑身是血,瞳孔微缩,板着张脸看着他,好似在说,你要说出一句朕不满意的,就要你小命。 是以,张太医哆哆嗦嗦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临安都跟着着急了。 温文殊冷哼一声,“什么情况?” 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临安一阵叫苦,皇上这就是自己作贱自己呐! 张太医更是提着脑袋回话,“皇……皇上,摄政王殿下他,他……” 张太医他了半天都没他出个所以然来。 温文殊脑子炸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离兑殿的,只是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床沿。 床上的人儿半趴在床上,一把镶满玉石的匕首插在右肩上,血液还在咕咕的往外流。 重华的额头浸着汗,面色苍白,紧蹙的眉头隐隐透露出他此时的难耐。 温文殊抿唇,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跟着过来的张太医又跪到脚下,颤颤巍巍道:“皇上,这匕首伤及心脉,若是拔出,恐止不住血……” 温文殊垂眸,看了脚边人一眼,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一脚踢了过去。 “废物!” 张太医滚出老远,又颤抖着跪倒。 温文殊紧抿着唇,走到床头蹲下身来。 重华似有所感,难耐的哼了一声,温文殊蹲到脚都发麻了才轻启嘴唇。 “重华,你不会连一刀都挡不过吧?” 重华眉头微动,缓缓睁开了眼,声音细弱蚊蝇,“肉体凡胎,怎可……与,利器抗……衡?” 见他睁眼说话,温文殊挑眉,腿有些发软。 “你想死吗?” 重华身子微动,喉头发出细微声音,似乎在笑,可笑声中有悲凉,有流连。 “我倒,想……活。” 温文殊眸色微深,腿软得厉害,突然放下了一直架着的帝王威仪,盘腿席地而坐,面对着重华咬牙切齿,“那就给朕活着。” 重华眼神微亮,激动之下又轻咳了两声,鲜血从口中流出。身子随着咳嗽起伏着,触动了伤口,血流越发的肆意。 “……” 温文殊眸子微眯,似乎全身都开始发软,难耐的又换了个姿势。 “你对朕做的事儿,朕可记在心里,朕还没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怎能让你这么轻松的死了?” 门口,临安和张太医听到温文殊的话都忍不住通体生寒。 临安目光落在瘫坐在地上的人,这一瞬间,似乎终于看懂了这个帝王。 看懂来他面具下的心思。 只是不知,他自己是否也看懂了自己? 重华闻此言,闭上了眼,无声的笑来起来,笑声中的凄凉教人心尖颤动,眼角一滴晶莹的泪顺着鼻翼滑入软枕,晕开一朵水花。 “那我……可得,好好活,活着!” 说是这么说,可说完这句话,重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背后的匕首跟着颤动,烛火印在玉石上,熠熠生辉。 对温文殊来说,这光却分外的刺眼。 重华咳嗽声渐渐消散,再次陷入来昏迷。 背上的伤,一众太医已经处理过,也敷过药,却耐不住伤得太重,血根本止不住。 这会儿,身后的鲜血又开始汩汩的往外流。 鲜红的色彩,刺了温文殊的眼。 “去请宓银枝!” …… 第261章 囚禁他 261:囚禁他 内官来宣旨的时候,宓银枝一点意外都没有。 必竟温月容在宫里呆了那么些年,人脉还是有的,重华在宫里的一举一动探子都看在眼里。 温月容见宓银枝飞快的收拾药箱,微微挑眉,“你要去救他?” 宓银枝哼笑一声,“那是自然,就这么让他死了,可不是便宜他了!” 等收好了药箱,上马车后,宓银枝又幽幽道:“况且……可不能让他这么死了,老头子的案子还要他开口呢!” 当年的案子,都是重华一手造成,不管怎么说,都要亲自认罪才成。 一路上,内官都在描述重华的伤情,宓银枝大致估计了一下,应该挺严重。 事实上,在离兑殿见到重华的时候,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 那柄匕首一整只插入了他身体里,穿过肺叶从心口擦过,是以即使昏死过去,重华都在咳血。 宓银枝大致检查了一遍,连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只叫人准备手术室。 好在当年离去前,将简单的手术传授给了太医院的医正们,他们也一直在研究着手术,很快便准备好了手术服手套等一应事务。 重华被送入了手术室,宓银枝换好了衣服也跟着进去的时候,温月容幽幽跟来上来。 宓银枝瞥了他一眼,见他拿出手术道具在手中晃了晃,突然轻笑一声,“给我做助手!” 温月容莞尔。 温文殊冷着脸看着两人进了手术室,背手站在院中,任漫天雪花落下,染白了发。 临安见下雪了,赶紧找来了伞给他撑上。 “皇上,进屋等吧!” 温文殊恍若未闻,牛头不对马嘴的问来句,“临安,宓银枝能行吗?” 临安脸色怪异,行不行他不知道,只知道皇上到底是要她行还是不行。 “皇上放心,宓姑娘一定能治好殿下的。” 温文殊迷茫的目光扫来,转瞬便是冷眼瞪视。 临安撇撇嘴,心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等他自己看清了个中纠葛才行。 临近年关,京城的雪下的越发的频繁,也愈发的大了。 等雪压弯了枝条,宓银枝都还没出来,临安却是站不住了,看温文殊的样子,也是强弓末弩。 “皇上,咱屋里等着吧?” 温文殊动作有些呆滞,良久方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抬脚向屋里走,只是脚刚抬起来,另一只脚就发软的往地上倒去。 临安哎哟一声惊叫,丢了伞去扶住他,正待要将他扶进屋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 温文殊猛的转头,踉跄的向手术室跑去,险些栽倒。 却没想到出来的是端着血水的内官。 转而门再次被关上。 温文殊愣愣的看会儿,转身回了内殿。 这个手术做了很久。 久到雪停了又下,久到高墙碧瓦都覆上雪白,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大雪纷飞中。 天黑了又亮,黎明十分,太阳刚刚冒出个头,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随之出来的一身浅蓝的温月容,手中抱着一身血水的宓银枝。 温文殊愣了愣,呆呆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离去,正打算往屋里去,宓银枝虚弱的声音传来。 “不许进去,张太医收拾间屋子,注意通风防寒,打扫干净点,被子床单换新!现在还是危险期,安排人日夜轮守。” 温文殊心里鼓点凌乱,宓银枝的声音虚弱却掷地有声,尚在手术室的张太医道了声明白。 温月容似是轻叹来一声,手中突然多了张披风,将宓银枝裹得严严实实,带着他回了别院。 这一天多,温月容一直站在旁边帮扶,看着宓银枝手中翻飞来七个时辰,看着她怎么破开重华的脏腑,怎么缝好重华的血管,怎么缝合他的伤口。 他虽然只是帮扶,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满是疲态。 宓银枝就更是受不了,刚缝合了伤口,还没来得做善后工作,便晕了过去。 却没想到出来手术室的时候,还能醒过来吩咐两句。 温月容将她轻放入被窝里,只小心翼翼的脱了外衫,掖好被子坐在一旁看着她血迹斑斑的小脸蛋。 脸上点点血迹,眼睫上还占着一滴,血都干了贴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妖艳的红更衬得宓银枝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手术台上有多坚强,现在就有多虚弱。 温月容看了良久,手又伸入被子中,拉着她的手来轻轻按摩着。 他记得,手术中,她的手指好几次抽筋都在死撑着…… 温文殊站在一旁,看着几个太医内官将重华安顿好,地暖也被调了适宜的温度。 温文殊蹙眉,广袖一挥,众人接连退下。又想起宓银枝的话,“你们两个留下。” 被点名的两个御医愣了一瞬,安安分分站在殿中,等候吩咐。 重华依旧是趴着的姿势,没穿衣服,身上绑着厚厚的绷带,将上身缠了个严严实实。 身下的褥子又软又厚,身上只盖了床薄被,是以地暖烧的很旺盛。 温文殊穿得厚,在屋子里站来会儿,鼻尖就冒出了点点细汗。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温文殊不太稳的呼吸声。良久,温文殊蹙眉,走到床边坐下,掀开被子看了眼肩上的绷带,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真没想到,还真让你活着出来了。” 意味不明的语气,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其间复杂,怕是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待夜深人静的时候,温文殊站了起来,也知道重华一时半儿醒不过来,却还是放出狠话,“既然活了,那便等着被朕扒皮抽筋吧!” 说完,拂袖离去。 长门紧闭,隔绝屋外雪色白光。 重华是在腊月初送回摄政王府的。 手术后,重华昏迷了三天,醒来后没一个地儿能动来,又养了三日才能勉强活动,他本想搬回摄政王府,张太医却因身子不便为由,不让他走。 重华琢磨着,虽然伤的重,可抬他回摄政王府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偏偏不让他回去,到底是张太医的意思,还是温文殊的意思?若是温文殊意思,他又是什么想法呢! 囚禁他? 第262章 殿下不弃便永生相随 重华苦涩一笑,脑袋枕在手臂上,闭上了眼。 管他因为什么原因,能在这离兑殿小住些时日也不错。 必竟离兑殿,历来只给帝后住的宫殿,他能住上些时日,也是面儿大! 如此想着,重华反倒安心了。 肖佐佐没来,他便没了耳朵,侍女内官来伺候,太医来看诊,他若不愿看,便安心当他的聋子。 没了政务压身,一身轻松。 正待他要在离兑殿安居的时候,温文殊又一纸诏书下来,遣他出宫。 重华撇撇嘴,无所谓的收拾东西出宫了。 一路上,肖佐佐都在叽叽喳喳,说着这些日子怎么样怎么样,又再三问候他的身体,重华不厌其烦,却也由着他说。 “殿下,你说皇上是个什么意思呀?都重伤您了还……”说着,肖佐佐声音消失来。 剩下的话大逆不道,他可不敢说。 重华倒是无所谓,想着温文殊的态度,突然笑出来声。 “本王也想知道,文殊是个什么意思!” 肖佐佐瞪眼,“殿下您也不知道?” 重华斜眼瞥了他一眼,恍惚道:“文殊的心思,越发琢磨不透了。” 若是想杀他,那一刀便成功了。 却又莫名奇妙的请来宓银枝将他治好,真是觉得这样死了太便宜他了,想要将他扒皮抽筋吗? 重华嘴角微牵,他该说他能折腾呢还是……存有一分情谊? 想了一路,都没能相通温文殊的心思。 却又好奇宓银枝愿意救治他,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这有什么没想到啊,皇上叫她救,她能不救吗?”肖佐佐撇嘴。 重华哼笑一声,心道宓银枝有温月容撑腰,何须听温文殊的吩咐? 或许,和温文殊存了一样的心思。 …… 重华重伤期间,大理寺可没放过这个好时机,不管是户部尚书的贪污案,还是宓名扬的通敌案,都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之前一直呆在离兑殿,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过了会儿逍遥日子。 只是现在回府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如今他的势力已经被消弱了大半,一堆的烂摊子等着他处理,完全没有修养的时间。 一回来就去了书房,收集多方消息,处理紧急事物。 屁、股还没坐热,部下门生就接踵而至,前来叫苦求助。 那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肖佐佐平日里就是个传话筒的作用,也干不了什么实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重华拖着伤处理公务。 期间,见重华几次蹙眉,想要叫他回屋休息片刻,皆被驳回。 直到深夜,官员接连回去了,重华才难得休息会儿。 肖佐佐端来了汤药,府中侍药郎中也跟着来了,又是好一番折腾,才将重华的伤给捣腾好。 等肖佐佐端来热水,重华望着盆中清水,突然转头看向他,“佐佐,你说你还能伺候我多久?” 肖佐佐微愣,不明白重华为何这样问,只抱拳鞠躬。 “只殿下不弃,便永生追随。” 重华垂眸,转过了身,自顾自的净手。 肖佐佐站了一会儿,看着他洗了手又直接进了内屋,烛火瞬间熄灭。 “下去吧!” 肖佐佐不明所以,殿下可还没漱口洁面呢! 这可不符合殿下的作风,可也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儿,只能安安分分的退下了。 因为重华受伤,近来宓银枝的心情很美丽。 温月容吩咐法门中人,将摄政王府翻了个便,并且暗中抓走来府中老人,多方查证,虽然有用的消息没有,但多多少少对重华有些打击。 加上在青秋的那个图文,还有上次给重华治伤的时候,在他身上看到的牙印,已经可以判定他便是青秋小皇子。 如此以来,便有了重华谋害宓名扬的动机了。 这些证据都呈给了钟无畏,钟无畏兴奋的看着卷宗和证据,手都激动到颤抖,狂喜道:“现在只要能找到宓将军被坑害的证据,便能为他平反了!” 苟长生也不示弱,“师傅,户部尚书贪污案,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案了。摄政王渎职纵容,并私相授受,得聂决明不少供奉,学生一众商议,虽然不能伤其根基,好歹能断其财路!” 钟无畏瞪了他一眼,“你以为重华他真是靠小小户部尚书活的?” 苟长生垂首,梗着脖子有些不服,“即使不能断财路,好歹也让他失了民心呀!” 钟无畏琢磨着,是那么回事儿。 庙堂的十事儿,与百姓无关。 谁掌权谁当皇帝对他们无甚重要,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好。 摄政王掌权那些年,东瑜确实被治理得很好,除了宓名扬的案子闹出来不少事端,让百姓多有怨怼。但这些年来减赋税,新修水利,培育新稻等政策作为确实为东瑜百姓减轻了不少负担。 钟无畏有时候也会觉得,重华是有治世之才的,奈何未能生在皇家,无法展现才华,又莫名奇妙陷害一代忠良,落下一身骂名。 他这一身,唯一的错,大概就是宓名扬通敌案上。 若说他没错,却又是错了。 错在手法偏激,坑害忠良。 若说他错,他又何尝不是无可奈何? 本身在帝王家,年纪轻轻就被灭国,父母双亡,只身一人,怀着国仇家恨。 钟无畏收好卷宗,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先回去休息吧,等那信管密码解开,再做打算。”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而东风这边,却毫无动静。 哥舒贺齐将信管带回去研究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丝毫消息,宓银枝琢磨着,他那样毫无头绪的想怕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是以亲自拜访。 温月容听闻她要去驿站看哥舒贺齐,先是愣愣一会儿,然后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宓银枝撇撇嘴,总觉得最近的温月容忒粘人了些。 “你没事情做的吗?怎么天天围着我转?” 温月容抬眸,眼中星光闪闪。 “有事。” 宓银枝好奇,“何事?” “看着你!” 宓银枝满头黑线,脱口而出,“看着我干嘛?” 温月容起身,牵着她的手,向院外走去,直到到了去往驿站的三岔口,才眼眸微转,浅笑到:“免得能被别人拐跑了。” 第263章 洁癖吗 宓银枝嘴角微抽,目光落在交握的手上,脚步有些虚浮。 不是她自恋,她的手养护得很好,她一直觉得他的手已经够好看了。 可这两相对比,才知道温月容的手有多好看。 她不得不屈居人下。 指节分明,骨骼纤细,指若璞玉,白而透亮,触手细腻柔软。 宓银枝撇撇嘴,妒忌了。 别院距离驿站还有些距离,按理说应该是做马车去的,或者移形换影也好。 不知道温月容抽了哪门子风,非要带着她走路。 穿过朝凤街,绕过长门街,最后又拐入东风巷,人潮汹涌,温月容又不喜与人接触,带着她左拐右拐的,走得好不辛苦。 “您不累吗,这样拐来拐去的?” 温月容疑惑,“多走两步罢了。” 宓银枝抬头望天,手上拉力传来,被迫跟着他跨进了一个客栈门口。 等人潮散了,温月容才牵着她继续走。 宓银枝一忍再忍,最后实在忍不住,反手拉着温月容的手,偏偏把他往人群里牵。 温月容一招不慎,踉跄两下跟着宓银枝走了几步,身后一个挑米酒的汉子路过,木桶擦过他月白的衣角。 温月容淡定的面容绷不住了,瞬间破功。 宓银枝转眸间,清晰的看到他面皮发抖,捏着她手的力道也加重不少,显然在憋着气,隐忍着没有暴走。 宓银枝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头,强忍着笑牵着他走。 可半天没有拉动。 宓银枝转头,“走啊,杵在那干嘛?” 温月容抬眸,幽怨的看着她。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化身为了恶霸欺负良家妇男般。 罪恶感突升,可看温月容那样,又莫名的兴奋,有种干了坏事的得逞劲儿。 见他蹙眉看着衣角,一手抬起,灵力凝聚,衣角轻而易举的断开。 在怨灵侵占宓银枝那些日子,他贴身照料昏迷的宓银枝,已经习惯了身上染尘。 可那只是针对宓银枝而已,除她之外,其他任何脏污,他依旧无法忍受。 这个宓银枝也能理解。 就像是一个人可以忍受自己身上的汗,自己的口水,却无法忍受别人吐口水到身上一样。 就如同夫妻相濡以沫不会觉得恶心,可被人强吻了会忍不住想吐一样。 当一个人把他纳入自己的亲密的人,或者是等同于自己之时,那他就不会再嫌弃那个人。 想到这,宓银枝有些怔愣。 他俩……是那样的关系吗? 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宓银枝回过神,看他矫情的样子,嘴角微抽。恶从胆边生,手上使力,拉着温月容想人群冲去,专挑人多的地方跑。 温月容刚收回灵力,手上拉里传来,脚下意识的跟着向前冲去,虽然是冬天,他的鼻子却格外灵敏,一股汗水和着灰尘的气息传来,皱眉间,已经和好几个人擦肩而过。 温月容彻底变脸,拉着宓银枝就要移形换影,却没想到宓银枝挣开了他的手,站在人群中看着他。 温月容微愣,身边有人擦肩而过都不曾感觉到。 人群中宓银枝转身,衣袂飘飞,墨发轻抚脸颊。 大冬天,宓银枝穿的很厚实,可胜在衣服裁剪得体,恰恰衬出她纤细的腰身和娇媚的身姿。 脸上印着淡淡绯红,眸中清亮,嘴角笑意浅浅,两个小小梨涡,更衬得笑容甜美。 温月容看得有些痴,人流涌动,两人之间相隔五六尺,中间行人穿过,温月容心中微动。 人潮涌动间,他似乎看到的岁月的飘飞。 好似他再不伸手,宓银枝便会离他而去。 是以,脚步下意识的迈了出去,穿过人群,牵上了她的手。 牵手那一瞬,两人皆是一声叹息。 而后便是宓银枝痞笑,“你还不是来了!” 温月容轻叹一声,手下力道加重,却没说什么。 只拉着她避开人群多的地方,和别人碰触间,身子还是会忍着僵硬,手臂也跟着握紧,但好歹没有避开。 其间,宓银枝多次到小摊贩的位置停下,对着些无用小玩意儿挑挑拣拣,还时不时的问问温月容的意见。 温月容硬着头皮随意的回了两句。 可是宓银枝挑了一路,却什么也没买。 一路坎坷,终于走过了东风巷,前路豁然开朗。 宓银枝似乎看到温月容深深的松了口气。 宓银枝甩开他的手,抱着肚子笑的好不欢腾,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温月容垂眸,掩盖眸中神色。 良久,方才收来笑,凑到温月容身上闻了闻。 “没味儿啊,还是那个香香的温先生!” 温月容嘴角微勾,忍过了身上味道,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 一言不合就牵手。 温月容再次牵着宓银枝的手往驿站去。 两人一路腻腻歪歪,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驿站。 年关将至,多方使者来访,驿站实在热闹。 不过独属于哥舒贺齐的院子,却异常的安静,积雪刚刚融化,房屋地上都纤尘不染。 院门口,两个侍卫把守着,要不是东子正好出来,说不定还得被盘问一番。 “皇爷,宓姑娘快请。” 东子行了个礼,将两人向屋里迎接。 当然,是冷着脸迎接。 对温月容,虽然敬他是皇爷,却是没摆什么好脸色的,毕竟这是他家殿下的情敌。 哥舒贺齐正在和一根木头奋斗,东子领着人进来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可见有多认真。 宓银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哥舒贺齐才猛然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喜。 可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时,眼中神色暗淡了,不过转瞬即逝。 哥舒贺齐放下手中木棍,捣腾来一下自个儿,笑着说道:“怎么有时间过来驿站?” “你这是什么话,我想过来就来咯!” 宓银枝转了个身,打量着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院子是他们之前住的那个,不远处的槐树下,石凳铺了暖暖的兔绒,如积雪一样洁白。 哥舒贺齐看了温月容一眼,对着东子挥了挥手。 东子领命,下去吩咐侍女沏茶来。 第264章 卢大师 宓银枝打量来一圈,最终在石凳坐下,意味不明道:“真没想到,东瑜礼官还蛮有心,居然还安排了以前的房子。” 哥舒贺齐闻言,眼眸微垂,嘴角扯开一抹笑。 “奈何物是人非!” 宓银枝一噎,哥舒贺齐自觉失言,拿起木雕转移话题。 “阿枝看看我雕的小人儿。” 宓银枝顺着下了,三人又是一派和谐画面。 哥舒贺齐坐到了她对面,温月容也紧跟着坐了下来,看向她手中的木雕。 即使做工粗糙,他也能一眼看出这雕刻的是个女子,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宓银枝。 宓银枝当然也看出来了,调笑道,“这不会是我吧?” 哥舒贺齐扶额,唉叹一声,“本来是按着你的模子来的,没想到刻着刻着,倒和东子有三分相似了。” 刚进院门的东子表示很无辜。 身后侍女端上茶盏,又退下了。 东子自觉不该多待,连招呼都没打就跑没影儿了,哥舒贺齐现在应该没空理他。 宓银枝嘴角微抽,指了指桌上那堆工具,“你啥时候改行当木匠了?” “就这几天,突然喜欢雕刻,想拿来玩玩。” 哥舒贺齐打开盒子,献宝似的将各种工具给宓银枝看,好玩的工具还会解释两句用途。 宓银枝摩拳擦掌,都想拿来试试了,可转眸间看到温月容淡漠的脸色,这才想起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哥舒,那个信管,你有眉目了吗?” 哥舒贺齐闻言,嘴角的笑意微收,从袖中取出信管,面色沉重。 “还没有,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了。”哥舒贺齐蹙眉,随意的扭转着上面的字幕,“这些图文,每见一次,脑海中就有画面拂过,转瞬即逝,我根本抓不到。” 宓银枝琢磨着,“你小时候没失过忆吧?” “没。”哥舒贺齐摇头。 “小时候的事儿你都记得?” “记得,从启蒙开始的事儿,我都记得。” “那就奇怪了。”宓银枝手撑着脑袋,蹙眉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旁的温月容却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哥舒贺齐。 哥舒贺齐目光瞥过去,两人对视良久都不曾移开。 宓银枝看得瘆的慌,两个大男人,如此深情对望是几个意思? 宓银枝拍了拍温月容手臂,后者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幽幽道,“或许是……上一世见过。” 两人惊奇,等着温月容给个解释。 “在南蛮的时候,我曾短暂的开启过你的神识,让你和川乌共情,或许,在那个时候,你想起了其他世的事儿,这其中,便和这信管有关。” 哥舒贺齐闻言,第一个想到的是女子慌乱的步伐,还有瓢泼大雨,心中微痛。 “前世?不是川乌?”宓银枝疑惑。 温月容眼睫微垂,目光落在宓银枝面上,她从他眼里看到了看智障的眼神。 宓银枝嘴角微抽,“你别看不起人啊,好歹你们上一世是活了万万年的神,我可还是根草呢!” 或许是宓银枝的对比太过形象,严肃认真的两人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沉浸在思绪中的哥舒贺齐更是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宓银枝这是被嘲笑了,她本来应该严肃的,可看到看到两人的笑得欢腾,自己也憋不出笑了起来。 良久,哥舒贺齐才解释,“都八万年过去了,我不可能只转世一次吧?” 宓银枝恍然,是啊,八万年都过去来,不管是哥舒贺齐还是温月容,都已经转世很多次了。 如此说来…… “那个卢大师……和哥舒你上一世有渊源?” “或许。”哥舒贺齐不确定,他只是对这图文有些印象,那什么卢大师,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宓银枝先是兴奋了一阵,而后又转头问温月容,“卢大师死了?” “死了三十余年了。” 事实上,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便死来,后来他寻药的时候,去了不少地方,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 这些哥舒贺齐自然也知道些。 “卢大师是雪狼国第一名匠,二十余岁便发明了硝火铳,一局成名,被雪狼国奉为第一国匠。雪狼国王派人请他入陌城,为国效力,可仪仗队还没到,他便失踪了,从此销声匿迹。 想来是不想束缚于庙堂。 虽然没人再见到他,但时常会有些机关奇巧问世,传闻那是隐居的卢大师研制出来的,但无人真正见过卢大师。 再后来,有人四处寻卢大师,企图拜他为师,都无疾而终。不知何时起,世上在没有奇技淫巧问世,再没有卢大师的消息,听说他死了,享年八十余岁。” “如此说来,这只信管,应该是也是他隐居的时候出现的咯?” 哥舒贺齐垂眸,拾起那根信管,指尖轻抚过上面的数字,“或许。” 宓银枝兴奋的盯着他,“那你前世肯定和那个卢大师有些渊源咯!” 哥舒贺齐点头不语。 宓银枝莫名,打量着他,总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 “哥舒!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没。”哥舒贺齐突然抬起头来,眉头紧蹙,有些不耐,“阿枝,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到了再通知你们。” 宓银枝瞪眼,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赶她走的意思? 温月容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反应,两人都怪异的看着他。 哥舒贺齐自觉失态,薄唇紧抿,良久才呐呐道:“我想到些事儿,想要捋捋,你们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宓银枝明了,心中虽然还有犹疑,但还是感觉现在哥舒贺齐的状态不对,还是让他好好静静。 “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 两人走后,哥舒贺齐坐在院中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寒风灌入,惊觉天凉,才端着工具和那根信管进屋。 午夜梦回,依旧是惊慌奔走的女子,还有瓢泼大雨。 哥舒贺齐努力的凝神,想要看清那女子的面貌,可隔着雨幕,天色也昏暗,始终无法看清。 即使脚步声就在附近,即使他走了很长的距离,都没有看清那人。 直到一道闪电劈下,天地大亮,哥舒贺齐猛的惊醒,看向窗外一地银白…… 第265章 放不下,逃不脱 现在还是冬天呢,哪来的闪电。 哥舒贺齐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可他无心再睡,便又起来点了灯,继续研究信管。 偏殿东子打着哈欠敲了敲门,“主子醒了吗?” “去休息吧!” 门外了片刻,接着又是一个哈欠声,“是。” 东子迷迷糊糊的看了看月色,大概才丑时末的样子,整个皇城一片寂静,除了风声,啥都没有。 东子摇了摇头,想着近来主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大半夜爬起来发呆。 屋内,哥舒贺齐确实在发呆,拿着信管,刚开始还在琢磨,到后来便是长久的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又翻出木雕来刻着玩。 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上来雕刻木头,好似能在雕刻中找到灵感般,雕着雕着就越发的精神了。 手中的小人儿渐渐成型,说实话,他雕的就是阿枝,可又不是阿枝。因为这个雕像没有脸,只有身形。 他有种感觉,卢大师若真和他有关,那肯定和宓银枝也脱不了干系。 不管是川乌,还是他,或是梦中的支离破碎,都是关于宓银枝的,梦中的女子,也不例外。 刚才梦中闪电划过,天地大亮间,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子的面容。正如他所料,和阿枝一模一样。 哥舒贺齐摩挲着手中的小人儿,靠着背倚自嘲一笑。 “终是逃不脱!” 他本想逃脱,他本想放手,他本想做个简简单单的青梅足马,他本想…… 想那么多有何用? 终是放不下。 前世放不下,今生亦无法放下。 哥舒贺齐想着,放不下也罢,那就放任罢,放任自己。 放任……自己! 手中雕刀落在小人儿脸上,草草几画,一张清秀的小脸渐渐成型。 回去后,宓银枝亦是整夜未眠,琢磨着哥舒贺齐到底想到什么了,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 第二天早上,顶着个熊猫眼,又要往驿站跑,结果被一个莫须有的影子拦下。 宓银枝迷瞪瞪的看着眼前鬼。 先是被眼中血光吓了一跳,而后又被一身妆容惊着。 一身粗布麻衣裹着玲珑的身段儿,头上发饰简单得体,脸上略施粉黛,唇上点点萤光,身姿窈窕,动作婀娜。 宓银枝嘴角微抽,心道这才多久没见,亡命咋变得越发像个女人了呢! 被这怪异的视线打量着,亡命依旧面色不改,冷着张脸往屋里走,身后拖着个——鬼! 宓银枝转眸,看着他身后那只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小鬼。挑了挑眉,突然有点想笑。 这女匪强抢压寨夫男的即视感哪来的? “哥,这……鬼谁呀,咋整得这么惨?” 话落,宓银枝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寒风森森而过,整个人像蚂蚱一样惊叫着跳开。 跳出老远才看到身后之人一袭月华雪衫,整张脸都拉下来。 “温月容,你有毒吗,在真鬼面前装鬼吓人?” “我不过站在你身后,何时吓你了?” 没理会宓银枝的一惊一乍,温月容越过了他,看向屋中两鬼。 亡命他认识,不过看到他的时候,也有些莫名,感觉他像换了个鬼一样。 而亡命提着的鬼,当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手臂极度扭曲,要是活人,这手怕是废了。 温月容打量了半晌,没看出这鬼是谁。 亡命见两人都愣愣的看着他,终于大发好心的解释了句,“这是明铮。” 宓银枝长长的哦来一声,作恍然状。 罗延不知咋办事儿的,最近死了的人都没来锁魂,是以今年死的人,鬼魂都还在到处晃荡,明铮也不例外。 宓银枝撑着下巴,绕着那鬼转了一圈,嘴角笑意浅浅。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宓银枝问。 “路上瞎晃悠,突然就遇到了。”亡命放开了绳子,幽幽看着地上的明铮,眼中血光一片,眼神犹如实质,完全不似一般的鬼那样毫无生气。 温月容转眸,神色莫测的打量着亡命。 亡命注意到他的视线,幽幽别开了眼,向宓银枝飘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宓银枝好笑,“这才多久没见啊,跟个小孩子一样!” 亡命不说话,还拿下巴蹭了蹭宓银枝的头顶。 温月容见他两你侬我侬的样子,眸色深深,手下灵力聚集,广袖一挥,推开了亡命。 亡命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那种,不过也就瞬间,便又是一张冰美人儿的脸。 宓银枝嘴角微抽,幽幽瞥向清风霁月的某人,无奈至极。 “他,该如何处理?”亡命指了指明铮。 那鬼应该是被打怕了,见三人目光齐齐落下,鬼身一哆嗦,瑟瑟的看着他们。 “他死都死了,还被虐得这么惨,真可怜。”宓银枝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同情。 明铮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要是有眼泪的话,多半都跟着落下来了。 真是良心啊,总算有个善人了。 可还不待明铮感动,宓银枝嘴角微扬,幽幽道:“之前本来要好好折磨折磨他的,现在好了,送上门来了!” 明铮瞪眼,嘴里呜呜有声。 虽然眼睛肿着,看不到他瞪眼。牙齿掉了,听不清他说话,但宓银枝还是一秒理解了他的意思。 宓银枝蹲了下来,伸手想要逮他衣领,奈何穿身而过。 温月容无奈,亦跟着蹲了下来,在明铮的挣扎中,将灵力输送到他身上,宓银枝再次伸手,抓了住他的衣领。 “还算有点用!”宓银枝喃喃道。 温月容抿唇,幽怨的瞪了她一眼。 宓银枝嘿嘿一笑,揪着明铮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听她咬牙切齿的语气,明铮呜呜的叫着,想要求饶,宓银枝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手下用力,将他甩出了房,摔在了地上。 明铮在地上滑了七八米方才停了下来,身形还未稳住,宓银枝又手脚并用,招呼在他身上。 鬼没有痛觉,是以之前亡命和村中人将他打得鼻青脸肿,也只是恐惧,并没有疼痛。 但温月容在刚才施法的时候,很是会心的给明铮加上了感知这一栏,现在的明铮,可以感觉到正常的疼痛。 第266章 不肖子孙 宓银枝下手毫无章法,只胡乱的踢踢打打,明铮在地上滚来滚去,鬼哭狼嚎着求饶。 她这真是下了死手,像是要把一只鬼都打回重塑。 温月容和亡命站在门口,看着她泄愤出气。 大清早的,别院附近全是鬼哭狼嚎的声音,附近的居民也跟着胆战心惊,心也跟着明铮的一嚎一叫提起放下,无人敢出门看发生了什么。 寒风煞煞,院中却是满腔热气。 宓银枝手下毫不含糊,一拳一腿的招呼上去。 “你当真该死,当初怎么就那么便宜你了,三百多条人命,你以为死了就完了吗?” 说着,一拳揍到他脸上,明铮在惯性作用下,飞出老远。 宓银枝尤不死心冲上去扯着他的头发,咬牙切齿,“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下此毒手?” 温月容抿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看着她从一开始单纯的殴打,变成了泄愤,变成了问罪,变成了崩溃。 亡命看宓银枝打得毫无章法,哭得声泪俱下,想要去拉开他,却被温月容挡住了身形。 “干嘛?” “别去。” 亡命微愣,幽幽盯着他半晌,最后依言站在门口看着宓银枝发泄。 “为什么,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你该死,死一万次都不能泄我心头之恨。” “做鬼了,劳资也不会放过你,你就该被打得神魂俱灭,下辈子连畜生都做不了!” …… 不知道打了多久,反正到后来,亡命的鬼脚都站麻了,明铮也喊不出声了,宓银枝还在一拳一脚的往他身上招呼。 后来,宓银枝没有力气,趴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温月容轻叹一声,手掌翻飞,明铮被吊到了光溜溜的桃树上,而后想要将宓银枝抱回屋。 宓银枝收了声,可哽咽声怎么都收不住,在他碰到她的时候避开了。 温月容微愣,又是一声轻叹,“发泄了有没有舒服点?” 宓银枝脑袋埋在膝盖里面,点了点头,却不愿抬起头来。 温月容心里笑着,面上却不显。 “舒服了就起来吧,地上凉。” 宓银枝哽咽着点了点头,可还是没起来。 温月容犹豫了片刻,突然伸手提起来她的脑袋,果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水灵灵的眼里毫无威慑力。 无奈挣扎了片刻,任由温月容将她抱回了屋。 宓银枝这一出,闹到了日头当空,嚎叫声歇下后,依旧没人敢出门查看。 临近年关,大白天的闹鬼,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不过两天,京城又传出了一套鬼神论。 主角依旧是宓名扬。 说是宓名扬死得冤,眼看着重华都到鬼门关了,却又被宓银枝拉了回来。 恨铁不成钢,大白天的都跑到宓银枝住的地方嚎叫。 宓银枝表示无奈,她这不是替她哥还有巫溪村民出气嘛,咋一夕之间就变成不履行父亲遗志的不肖子孙了? 宓银枝哀叹一声,看着自挂东南枝的某鬼,一jio又踢了上去。 “都怪你,害得劳资名声扫地。” 明铮嗷呜一声,已经嚎不出来了。 宓银枝伸了个懒腰,有些慵懒惬意,一通发泄下来,浑身清爽,就是眼睛还有点涩。 “这鬼你还用不?” 宓银枝抬眸,看着头顶一片虚影。 发泄完了,对这只鬼也没啥意见了。 “没用了。” “给我吧!”亡命长臂微扬,明铮脚脖子上的锁魂链断裂。 明铮哎哟一声,脑袋着地,若是活人,这样不死也废,好在明铮是只鬼,除了被开启的痛觉,无甚影响。 宓银枝好奇,“你要他干嘛?” “有用。” 至于有什么用,亡命没说,带着明铮就跑了。 宓银枝本想留他玩玩,亡命却说,这里阳气太盛,他受不了,要去青秋的墨石山上的瘴气林呆着才成。 “行吧,好好做鬼,可别把自己搞得连鬼都没得做。”宓银枝撇撇嘴,不知道这阴气阳气对亡命有什么影响,只想着他能好好做个鬼也不错,好歹偶尔能见见。 亡命走后不久,京城便传出宓名扬复仇的风声。 原道是摄政王府突然闹鬼,鬼怪来势汹汹,连连两夜横死了五人,看面色,是惊惧而亡。 宓银枝初闻此消息,还和温月容叨嗑了两句,说是摄政王坏事做多了,开始疑神疑鬼了。 温月容却一直在晃神,好似没听到她说话。 “温月容,你想什么呢?” 温月容回神,打开了桌上茶壶,壶中粼粼水光,“看看。” 宓银枝莫名,凑到茶壶往里看了看,本来什么都没有,眨眼间,水面又浮现出了画面。 是明铮,在半夜顶着个包子脸鬼哭狼嚎,东走西窜。 府中人确实吓得不轻,宓银枝哭笑不得,“大哥将明铮带走,就是使唤他去装鬼……不,做鬼吓人吗?” 温月容盖上茶盖,面色依旧沉重。 “死的那几个,是在府中几十年的老人,都是重华的左膀右臂。” 宓银枝点头,像是想到什么,又摇头,“大哥不是不能在这里呆吗,怎么还不去青秋?” “去青秋?”温月容沉声问道,“他去青秋干嘛?” 宓银枝愣了愣,没想到温月容这么大反应。 “他说在这阳气太重,损耗他的阴气,所以……” 宓银枝话还没说完,见温月容神色沉重,就知道怕是没那么简单。 “怎么了?” 温月容沉默了半晌,才告诉了宓银枝他心中的猜想。 “亡命他,可能已经化为怨灵了。” “什么意思?”宓银枝瞪眼,不可置信。 怨灵,这对宓银枝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温月容沉吟片刻,幽幽道,“第一次见亡命的时候,就感觉很奇怪,之前未曾想通,他到底有何不同,直到这次再见,才发现他心中积怨已深,即使他拼命的压制,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怨气。” 宓银枝嘴角嗫嚅,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怨灵,是和她身体里的怨灵一样的存在吗? 亡命变成怨灵会怎样? 她不敢想,也不敢问。 第267章 屁都不敢放 温月容自是知道宓银枝的担忧,但他也不敢保证,现在的亡命是个什么情况。 温月容轻叹一声,无奈道,“我去找他。” “我也要去!”宓银枝连忙扒拉上他的手臂,温月容垂眸看了一眼,嘴角似有笑意。 到了墨石山,温月容大概知道亡命怎么结成怨灵的了。 这里的瘴气比上次来时,强盛了不少。林中昏暗一片,幽幽黑烟缭绕,气息潮湿沉闷,还带着丝丝腐败之气。 这变化太大,宓银枝恍惚觉得,这里怕不是人呆的地方,鬼也没法呆呀! 宓银枝抿唇,突然感觉心血浮动,脑子一阵一阵的疼,体内的怨灵又开始躁动了! 宓银枝咬牙,这么久没来,她都快忘了这要命的感觉了。 “凝神。”温月容做了结界,将瘴气隔开。 宓银枝趴在地上调理了良久方才压下怨气,心道,你可安分着点吧,你哥都快和你同化了! “和这些瘴气有关?” 温月容点头,“这里的瘴气中含着怨气,将亡命体内怨气放大,占据他的神志。” “那些村民呢?” “怕也不太好。”温月容没见到他们,但凭着这里的情况来看,只要在这里呆个十天半个月,都会被瘴气侵蚀,他们怕也是结怨已深。 宓银枝抿唇,心中忐忑,没想到这瘴气有这作用。 两人在瘴气林中寻来半晌,都没有找着亡命的动静,也没有那些村民的动静,宛如死林。 “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担心。 必竟死都死了,还能出什么事儿,大不了一个鬼被分成七魂八魄什么的! 但现在,她懂了个中可怕,原来鬼之后,还有怨灵。 人有好人坏人之分,但变成了鬼了,好人便被谢必安锁走,坏人便被范无救锁走,定然不会出现这许多问题的。 可现在罗延不知道怎么当官儿的,地府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没人来锁魂,任由他们在人界飘荡。 现在他们都变成了怨灵,心中积怨,肯定是要发泄的,而被发泄的对象,不管是罪有应得还是什么原因,都会对人界造成不小的影响。 宓银枝越想越害怕,穿梭在林中,呼吸都跟着凌乱了。 温月容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将手心温暖传递给他。 宓银枝愣了一瞬,惊慌的心跟着那一手的温暖平静下来了。 “别担心,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儿的。” 宓银枝知道这是安慰之词,可心中确实安分了不少。 温月容沉吟片刻,松开宓银枝的手,念咒凝聚灵力,一片灵力以他为中心,渐渐散开,炽盛的光照亮了森林,瘴气纷纷化为虚无。 宓银枝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有些失神。 虽然此时应该是着急亡命才是,可还是忍不住对着温月容掉口水。 此时的温月容,简直绝美! 月白华裳印着漫天的光,他在其中若隐若现,粼粼光辉撒在面上,为他渡上一层神圣的光。 宓银枝看得有些痴。 良久,温月容收了灵力,天地陷入昏暗,但比之之前清亮了不少。 “他们不在这山中了。” 宓银枝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别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找!” 两人下山后,没有马上回京城,而是留在皮休城寻找村民和亡命的踪迹,温月容一路使用追踪术,都毫无所获。 追踪术对神最有效,对人次之,对鬼的效用极低,怨灵更是难寻。 无奈之下,温月容只能带着她先回去。 只刚到别院,宓银枝突然跳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般,恍然大悟。 “亡命他们是不是……要找摄政王报仇?” 温月容无奈于宓银枝的慢反应,点了点头。 宓银枝瘪瘪嘴,也不是她反应慢,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如此说来,他们还会来找重华的嘛!” 确如宓银枝所说,除了明铮那只小鬼整天骚扰摄政王府外,三天后,又有几只小鬼去摄政王府晃荡。 透过温月容的茶壶,她一眼认出那些鬼是巫溪的村民。 宓银枝看水中景象如看戏,连连感叹他们做鬼吓人的行径。 一旁的温月容甚是无奈道,“小枝……” “嗯?”温月容叫了她半晌都没说有啥事儿,宓银枝终于从茶壶中抬起了头,“啥事儿?” 温月容沉吟半晌,轻叹一声,“不管是人是鬼,都有他该遵从的法则,九重天有天条,人界有律例,地府……也有地府该遵守的地法。” 宓银枝眼微眯,大概懂了他要说什么,可还是没有搭腔,等着他解释。 温月容抬手,将三个茶杯重叠在一起,“三界相辅相成。” 说着,将茶杯分开一个个摆好,“也相互分离,各不干涉。” 温月容轻抚广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陶瓷茶壶上,将三个茶杯斟满了茶。 “这样,他们有各自的波澜,各自的平静。若是有一方触碰了另一方,这两者皆会泛起涟漪。若是一方超越界限,那……两方都会波涛汹涌。” 宓银枝眯眼,看着温月容将一杯茶水倒入另一个杯中,茶水漫出,浸湿了石桌。 “是以,亡命不能伤重华,否者违背了天条律例地法,会受到惩罚。” “不是有你罩着吗?”宓银枝呐呐道。 温月容失笑,抬袖间桌上狼藉不见,“我现如今也是凡人,可管不得三界的事儿。” 虽然天帝可能会给他几分薄面,罗延也奈何不了他。 宓银枝郁闷了,“那该怎么办,叫他们住手?” “不然还能怎么办,先找着他们,然后捆起来,不要出去鬼混才好。他们现在大多变成了怨灵,若是不好好看着点,将来恐无法控制。” 宓银枝深有体会,狠狠的点了点头,可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儿。 两人说干就干,有事儿没事就却摄政王府晃荡一圈,将明铮又抓回来打了一顿,叫他招出亡命跑哪去了。 “姑娘饶命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只叫我把摄政王府闹翻了天,才肯绕我鬼命啊!”鬼明铮和人明铮当真是大相径庭南辕北辙面目全非呀。 做人的时候,傲娇得不得了,洋气得要死,生生把自己给作死了。现在做了鬼,完全就跟一个怂蛋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268章 火烧摄政王府 看明铮怂成这样,想来也不会骗人,最后只得将他再次挂在桃树上晾着,两人又去抓了只鬼回来,好巧不巧的抓住了周大娘。 周大娘自是没有亡命会隐藏,第一眼见到她时,宓银枝就看出了她的不同。 眼中血红,面目狰狞,牙齿咯吱作响,好似想要咬死谁。 宓银枝这个外行也能看出个中微妙。 “周大娘,还认得我不?”宓银枝在她面前晃荡了一圈,有些忐忑的问道。 周大娘瞪着血红的眼看着她,眼神中有挣扎,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周大娘?” 宓银枝连叫了好几声,周大娘才找回点神志,眼中血色消退了些。 “银姑娘?” “是我,你们不是呆在墨石山的吗,能怎么跑摄政王府去了?其他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周大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迷迷糊糊的道:“这是哪啊?” 宓银枝满头黑线,周大娘这是比她还迷糊呢! “这里是东瑜,你们不是呆在皮休城的吗,怎么跑这来了?” 周大娘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愣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 “啊。”周大娘拍了拍脑袋,“是这么回事儿,我们本来呆在墨石山上的,后来宓公子不知从哪抓来了只鬼,说是烧村子的人,我们一群人把他打来一顿,然后有些迷迷糊糊的,就有些找不着北了。 后来宓公子变得越发神神叨叨的了,说是要带我们去报仇,我们想着,反正在山上带着也没事儿可做,还不如出去转转,顺便收拾一下那些个杀千刀的。 所以我们就跟着下山了,然后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便轮班去祸害他了!” 轮班? 宓银枝嘴角微抽,心道他那个大哥还真有想法! “那其他人现在在哪?” “城外三里地乱葬岗。”周大娘爽快的报出了地址,“宓公子说我们现在不能随便出入,白天只能在乱葬岗附近活动,那里阴气重,可以保证我们不被阳气所伤。 只有晚上的时候,我们才换班出来吓他们。” 说起这个,周大娘还有些泄愤,好似出了一口恶气。 宓银枝扶额,看来他们也不知道跨界杀人有什么影响啊! “带我去找大哥。” 周大娘犹豫了一瞬,还是带她去了,然后眼睁睁看着温月容将一群鬼一网打尽。 一群鬼红着眼,扒拉着身上的仙网,脸上还有些懵。 宓银枝在鬼群中扫描了一圈,没看到亡命的身影。 “亡命跑哪去了?” “……” 宓银枝反应过来,他们都被怨气侵蚀了,根本无法回复她。 温月容反应比宓银枝快,脑子一转便知道大事不妙,搂着她的腰消失在乱葬岗。 摄政王府,一阵兵荒马乱。 “快救火!”几个侍卫提着水桶往水库跑。 京城的水车长队也赶了过来。 “救殿下,殿下还在里面呢!”一个小侍卫冲了出来,指着大火跳着脚。 又有一个人冲了出来,头上点点火光,衣服也被烧了大片。 一路滚了出来。 “救我,烧死我了~快救我!” “有鬼,鬼抓了我脖子,放开我……放开,放开我!” “水,快来水。” …… 走水了,摄政王遇刺了,闹鬼了…… 什么声音都有,宓银枝却看着漫天火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遇刺,走水,这便是亡命报复的方式吗? 不,不是亡命,是怨灵。 亡命不会这么不理智,她说过要替宓名扬证明后才能收拾重华,不然即使重华死了,也洗不清宓名扬一身的污垢。 宓银枝呆呆的看着大火漫天,东风趁机作乱,大火如恶蛆般包裹着黑暗,她好似回到了巫溪那场大火。 耳边端水泼水的吵杂声她都听不到了,面上被火烧得滚烫,背后却是寒彻骨。 耳边,似有一声轻叹,由远及近。 药香袭来,眼前一片黑暗,温月容蒙上了她的眼。 宓银枝红着眼去扒拉他的手,却毫无作用。 “能你干嘛?放开!” “既不能看,便不要看,何必勉强?” “有什么不能看的,他最好别死在火里,不然太便宜他了。”宓银枝红着眼,声音有些哽咽。 身旁,一袭绛红衣角出现。 宓银枝转眸只来得及看到温文殊的背影,身后还有临安的惊呼。 好似还听到许多的吸气声。 临安见温文殊冲进火海,也跟着要进去,被宓银枝扣住了肩膀。 “去送死吗?”她很佩服自己现在还有心情管温文殊的事儿,还在为重华叹息,生死间,才能看懂自己的心,可是……还来得及吗? 临安瘪着嘴瞪了她一眼,“送死也比干着急好!” 说完便挣开了手冲进了火海。 宓银枝恍惚看到冲进去的背影,一片片雪花落到鼻尖眼睫,阻隔了眼前火光。 宓银枝抬头,看着漫天飞雪,大雪皎皎若柳絮飞舞,绵绵密密,瞬间染白了一片天。 宓银枝心道:今年的雪真的很给力,总在关键时刻下起来。 转眸又看这场大火,火花雪花飞舞纠缠着,谁也不让谁,火有尽时,终于,在一天一夜的纠缠中,飞雪胜利了,大火终于被扑灭。 这是第二天夜里,听邻居的闲言碎语得知的。 雪下了一会儿的时候,温月容就将她给带回去了,死活不让她多看。 回来了后,也是一夜未眠,透过薄薄的纱窗,似乎能看到东城的火光,还有朦胧嘈杂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宓银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只知道天亮了火还没熄灭,雪也没停,晚上才听到火势减小的消息。 不用想,这次的大火也是死伤不少,损失巨大。 好在皇帝好活着。 在下午的时候,温文殊被临安哆哆嗦嗦的背了出来,不过临安趴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宓银枝叹了口气,想起昨晚那一拉,拉住了,他便不会死。 可,拉住了,温文殊也不会活! 一天一夜,重华都没有消息,直到次日晌午,清点伤亡的时候,发现重华和他身边的侍卫肖佐佐不在其中。 “这两天,当真是波折不断啊!”宓银枝和温月容再次去了摄政王府,现在只是一片废墟。 “你说重华去哪了,逃脱了?还是被大哥吓死在某个犄角旮旯了?” 温月容抿唇,似是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良久方才肯定道,“他会回来的。” “为何?” “文殊还晕着。” 第269章 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对呀,温文殊还晕着。 昨晚被临安拉出来的时候就晕了,至今未醒。 “你不去看看?”宓银枝瞥了他一眼,毕竟是他唯一的血亲了,难道不担心? 温月容浅浅一笑,“不甚严重。” “可是……”今早听传闻说,严重烧伤,呼吸困难,危在旦夕来着? 宓银枝脑子顿时灵光了。 “你去看过他,那坊间那些传闻……”在温月容幽幽瞥来的视线中,宓银枝捂住了嘴瞪大了眼,表示我什么也不知道。 引蛇出洞! 温文殊重伤,重华怎么可能不担心,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要亲眼见过才行。 若是之前心灰意冷了,大火那晚,温文殊奋不顾身的冲进大火中,再次让他燃起了希望。 重华要去看他,可却动弹不得。 肖佐佐将他身上的伤处理好了,见他眉头紧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主子,您先睡会儿吧!” 重华偏过头,探究的看着他,“文殊冲进了火场?” 重华的声音沙哑模糊,显然是被大火伤了喉咙,身上也有不少烧伤,发尾多有卷曲,控诉着那日的惨遇。 重华身子不便,早早安睡,睡梦中却是鬼唳之声,惊醒之时便感觉身边有人,可转头看去,一室寂静,哪有人影。 但他确定,房门处,有人在注视着他,带着恶毒和怨恨。 重华不信鬼神,但有时候却又不得不信,就像那时候,想到近来摄政王府闹鬼的事端,接连死去的老仆,他丝毫不怀疑门口站在的人便是宓锦虚。 重华看着空气,却接上了亡命的视线,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 亡命也没有,他只是在肖佐佐进门前,直接出手,捏着重华的脖子。 重华闻风,知道他向这边袭来。 奈何身上有伤,又看不见他的实质,被亡命捏住了命脉。 他没想到,亡命可以碰到他。 都说死人无形。 无形只鬼怎么接触到有形之人的,他没时间想这些,只抬手扇开亡命的手,和空气打了起来。 肖佐佐站在门口,看着重华一招一式,不明所以。 还以为重华发疯了,想要去安抚他,却被亡命扫来的阴风震飞,直接被震到了外院的墙上,晕死过去。 重华肉体凡胎,自然不能和成为怨灵的亡命斗,不过十招,重华便被打趴下了。 可他没有杀他。 重华蹙着眉,明显感觉到了头顶寒气愈甚,大概是亡命蹲了下来。 耳边阵阵嚎声。 亡命打倒了灯油,阴风扫过,整座摄政王府便燃了起来。 他不知怎么听懂了鬼语,只知道,他的一生,大概是要走到尽头了。 死在一个鬼的手上,被活活烧死,貌似死相不太好看。 此刻,他想着,若是被温文殊扒皮抽筋,也比活活烧死好呀! 想到温文殊说扒他皮,抽他筋的时候愠怒的表情,重华后脑勺着地,嘴角笑意浅浅。 热浪扑来重华闭上了眼,那一瞬间,他似乎在吵杂声中听到了温文殊的呼唤声,还是冷静的暴脾气。 …… 等人清醒的时候,便身在城中的某暗道中。 这是摄政王府的地道,可通往城外,也可在城中某平淡无奇的药房。 此时,他们便是在药房的地下室里。 小二进屋来找存货,被他逮着招出了温文殊的动向。 肖佐佐瘪了瘪嘴,心疼道,“主子,他没事儿,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重华在和亡命的打斗的过程中,再次伤了心脉,还断了两根肋骨,膝盖骨碎裂,内脏可能还有大出血,再次回到了动都不能动的状态。 要是再动,万一断裂的肋骨不小心戳到了那个脏腑,那可是要命危险。 明白肖佐佐的苦心,但还是无法放心。 “出去打听打听,我昏迷前也听到了文殊的声音。” 重华尤不死心,心里有点点希望燃起。 肖佐佐内心纠结。 他早打听过了,温文殊在着火后不久就冲进了火海,在里面呆了一整夜才出来,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可这些…… 肖佐佐看了眼重华,抱拳退下了。 这些,他是不会告诉他的。 重华有要维护的人,他肖佐佐也有! 摄政王党派的人本来还垂死挣扎着,没想到一夕之间,重华连着摄政王府一起覆灭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大树已倒,鸟雀尽亡。 温文殊昏迷期间,钟无畏也没闲着,大理寺都高速运转起来,短短三日间,收押了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十七位,三品以下朝臣多达一百多位,大过年的,京城当真是风起云涌。 直到腊月二十,一切事端渐渐平息,许多事都在暗中悄无声息的进行,尽量不影响到百姓们过年。 可温文殊依旧没醒,重华依旧没有消息,亡命也不知所踪。 一切看似平静,可又没那么平静。 而在这紧要关头,哥舒贺齐突然开挂,解开了信管的密码,再次掀起京城的风雨。 管中的信,第一时间交到了钟无畏手中。 钟无畏把它们和重华的笔记做了比较,一般无二。 那些信是越天歌和重华暗中商议,谋害宓名扬的书信来往。 铁证在手,翻案在即,可罪魁祸首不知所踪,案子正待推迟,重华又突然出现。 腊月二十三日,重华突然出现在皇城外,在一群禁卫虎视眈眈之下,踏进了皇城,入的乾坤殿。 他本以为他看到的是虚弱或者昏迷不醒的温文殊,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室的刀戈。 重华自嘲一笑,即使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可真正看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如针刺般,痛得他双眼干涩,鼻子泛酸。 温文殊正坐在平时他处理奏章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书,一如他每次进殿一样,安安静静,当他不存在。 他想问,他是如何做到在冲进火海还要救他,现在却又费尽心机也要请君入瓮的。 重华向来雷厉风行,做事从不畏畏缩缩,可在面对温文殊的时候,他就是个怂蛋,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第270章 只文殊一人 对温文殊,他做过最疯狂的事儿便是饮断肠草那晚,为此,他的代价是双耳失聪。 而这次,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圈套,可他还是失去了理智,不顾肖佐佐的劝阻,瞒着他非要来看一看才安心。 这次付出的会是什么? 重华转眸,看向玉案前的人儿。 “文殊,都到现在的地步了,你还要无视我吗?” 重华双目灼灼,即使没有抬头,温文殊都能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 可他不愿抬头,在冲进火海之后,在刚才他进门的那一瞬,得知他活着的时候,他不愿看他。 至于原因,抱歉,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没面子,愤恨,不甘,还是释然,他不懂,也不敢细思。 重华没等到温文殊的回应,心揪作一团。 虽然隔得远,但他能看到温文殊脖子处的烧伤,翻红的新肉,在他白皙的脖子间,格外刺眼。 还有剪短的黑发,稍偏的肩膀。 他不信,不信温文殊对他没有一点眷恋,第一次的刀伤,或许可以理解为他想要他活着,最后再扒皮抽筋。 可这次,却是拼命也要冲进火海。 “为了亲手扒我的皮,还不顾一切的冲进火海,文殊,你的心思还真难理解呢!”重华嘴角微勾,染上得意之色。 温文殊捏着奏章的手指泛白,肩膀微抖,显然隐忍着情绪。 重华倒是破罐子破摔,没打算放过他。 “有时候,我真想明白,你那扒皮抽筋的话,倒地是真话,还是借口。” 借口! 温文殊猛的抬头,冷冷扫过重华。 重华瞬间对上他的视线,不过瞬间,他在他薄凉的视线中,看到来暗藏的慌乱。 重华推开面前侍卫的军刀,向前走了两步,笑的好不得意。 “怎么,我猜对了?” “你不想杀我,可又放不下心中的恨?”重华将面前的侍卫一个个推开,向温文殊走去。 短短十来步,他却走出了豁然开朗。 “你恨我,可又念着我。” “你天天想着如何扳倒我,可从来没想过扳倒我之后,自己的心,该何处安放。” “文殊,认命吧,你舍不得我。” 重华字字诛心,缓步站到了玉案对面,和温文殊对视。 温文殊将手中奏章都捏成了团,咬牙声清晰可闻。 “可说完了?” 重华微愣,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 温文殊冷眼瞪着他,眸子深处却是滔天的怒意。 重华抿唇,心口的伤钝钝的痛。 “还没,给我时间,我还能说上三天三夜。” 重华难得苦中作乐,温文殊却没心思和他扯。 “那就给你三天三夜,三天后处决。”温文殊转头,看向门口虎视眈眈的侍卫,“压下去!” 一众人都还在怔愣中,本以为温文殊会多叨嗑两句,没想到出口就是拿人。 一群人愣了好一会说才对重华伸出魔抓。 好在重华没有挣扎,任由几人将他压入大理寺天牢,特殊牢房,专人看守。 比上次明铮的牢房可豪华了不少,至少有桌有椅还有床。 重华坐在床上,透过铁门,看着门口严阵以待的两狱卒,有些哭笑不得。 有生以来第一次坐牢,居然还有些新鲜,当然,前提是胸腹的伤不要一阵一阵的作痛的话,就更完美了。 重华蹙眉,手按住在胸口,忍过那一阵疼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本来打算睡下,一墙之隔的地方出现了一群狱卒,中间好似围着一个人。 又有人被送进了特殊牢位,重华感叹,随意一瞥见,看出中间那个浑身是伤,带着手镣脚镣的人。 是肖佐佐没错了。 重华苦笑,提高了声音。 “你跟着进来干嘛?” 肖佐佐说了什么,奈何牢房光线昏暗,他没看清,便被推进了牢房。 重华轻叹一声。 “何必赔上自个儿。” 他在赌,赌温文殊不会杀他。 若是赌输了,他也不怕。 他还可以赌温文殊杀了他会记他一辈子,虽然舍不得,但也希望他记得。 他重华不怕谁,不畏谁。能伤他的,只有文殊,能杀他的,也只有文殊。 肖佐佐……重华又是一叹,已经无力计较。 第二天大早,重华还在昏迷中,就感觉到头顶震动,只震动一下就没了动静。 重华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胸口的痛突然剧烈,终于惊醒过来。 他听不见,但能感觉到隔壁的动静。 重华忍着痛,跨步到了牢门口,看见肖佐佐正被两人压着出去。 肖佐佐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嘴角嗫嚅,似是要说什么。 重华眼睫微颤,看懂了他的话。 “殿下,保重!” 重华眼眸微眯,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喉咙沙哑,啥也没说出口。 他想,大概是大火中伤了喉咙,还没恢复呢! 不用想,他都知道肖佐佐此去的命运。 想起这些年来的理解陪伴,重华心里憋着一口气,最终一拳砸在了墙上,手上麻木钝痛让他稍稍清醒。 最终颓废的坐到了地上。 ——“佐佐,你说你还能伺候我多久?” ——“只殿下不弃,便永生追随。” 重华闭上了眼,不愿多想。 有人进了地牢,在门口注视他良久,都不曾发现。 温文殊面色微冷,轻咳了两声等着重华反应。 可重华像是没听到般一动不动。 温文殊面色越发的不善,只以为他是无视他,一气之下本想踢门走人,可始终保持这帝王家的威仪,吩咐人来开门。 行动间,清风拂过,淡淡药香伴着熏香。 重华嘴角微微扬起,笑意讽刺。 曾经他很恨温月容,因为他只是照顾了文殊三年,便被惦记了二十年。 而他…… 重华别开了头,不想闻那药香,不想多想曾经种种。 温文殊却缓步进来,站到了他对面。 药香愈甚。 病了二十多年了,天天以药饲着,以补品吊着。那一身的药香已经深入骨髓,即使再重的熏香都压不住。 他甚至清晰的记得,他弓虽他那晚鼻翼间也是这淡淡药味,口齿间愈甚,连流出的鲜血也伴着药香。 真的要命! 重华苦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他大概是会成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典范了吧。 当然,前提是他得死。 重华抬眸,瞥了眼那朵娇艳的牡丹,“文殊可是舍不得我了,大清早的就跑来地牢看我?” 第271章 惦念着我 温文殊垂眸,打量着他。 不可否认,重华真的很好看,即使是现在沦为阶下囚,一身囚衣,发丝凌乱,面色诡异的苍白,可也难掩那绝美的面容,一身的凌然之气更是无法掩藏。 温文殊竟有种两人还在乾坤殿里较量的错觉。 看温文殊失神,重华颇为得意,像是个讨到糖吃的孩子。 “知道我长得不错,文殊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还惦念着我!” 温文殊神色陡然变冷,连腰板儿都跟着挺直了些,似是表达对他的不屑,微微侧身,不愿直视他。 “朕确实惦念着你……” 重华眼珠一亮,心头微动,正欲开口,温文殊开合的嘴角打断了他。 “惦念着你的皮和筋。” 重华眼眸微闪,垂下了头,不愿再看温文殊说话。 温文殊却不如他所愿,像是认定他现在是阶下囚,就该安安分分的任他摆布。突然蹲下身,白玉般温软的手扣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 重华蹙眉,想要挣开,却发现在他手触上他那一刻,便浑身发软,动弹不得了。 温文殊,便是他的软骨散。 重华嘴角微掀,眼中波光潋滟,似是在笑,可眸中却是凄凉。 温文殊也在笑,不过是冷笑,眼中一片薄凉。 “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扒皮抽筋? 重华嘴角微抽,眯起了眼,笑出了声,身子都跟着笑声颤栗起来。 让他的手也跟着不稳。 温文殊拧眉,怒火待发。 重华笑了许久,或是看到了他的不耐烦,终于停下了笑,可身子还在止不住的颤抖,显然憋笑憋的难受。 “文殊你真好笑,我若没准备好,你是不是要推迟行刑啊,何必……”多此一问。 “或许。”温文殊冷冷的打断了重华。 重华张着的嘴还没有闭上,眼睛瞪的大大的,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温文殊看着重华的嘴唇,眸色微深。 重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温文殊说的话,又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比刚才笑得更肆意,简直可以用花枝乱颤来形容。 虽然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并不合适。 但饱读诗书的皇帝陛下,此时却想不出比这个更合适的词了。 温文殊眯起眼,看着他笑,笑得眼泪都出来,笑得浑身乏力,全身都力气都落在来他捏着的下颌上。 “皇上反悔了吗,舍不得杀我了?” 温文殊眯眼,死死的盯着开合的唇,看着他说出这般挑衅的话。 是,他是舍不得了。 在那日冲进火海的时候,他就舍不得了。 之前只是不敢承认,不愿屈服,便一直用恨意骗自己。 可冲进火海那一刻,他想明白了。 有什么恨,可以让他拿命去换的? 温文殊垂眸,手上脱力,放开了重华。 重华往后一倒,靠在石壁上,四肢舒展着,像是没了骨头猫,瘫在那。 温文殊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垂眸看见他苍白的下巴处印着的两个指印,冷冷道:“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报复你!” 重华嘴角的笑意还没收起,眼中波光粼粼,是刚才笑出的泪水。 “什么办法?”重华歪着脑袋看着他,一簇发丝划过下颌,隐藏了下颌处因为用力过猛留下的指印。 温文殊别开眼,意味不明道:“定不会叫你失望。” 说完,瞥了他一眼,成功看到重华的茫然呆愣,脚步轻快的出了牢门,连头都没回。 重华愣了好久,直到温文殊的气息消散了,才回过神来以袖拂面,又发现囚衣没有宽袖。 愣了一瞬,放下手撑着地上的枯草,幽幽的笑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滚烫的水珠划过冰凉的脸颊,他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还是腊月里,天可冷着呢。 此时,身上已经一片寒凉,背上更是寒彻骨。 重华想要起身,奈何胸腹有伤,根本使不上力,不管怎么动都起不来,最后只得泄气的靠在石壁上,继续笑。 门外狱卒听着那笑,不知是高兴的还是伤心的。 意味多得根本品不过来。 只能说摄政王殿下当真是高深莫测,只一个笑都让人无法参透。 本来三日后便是行刑的日期,重华呆在牢里,看着日升日落,等着赦免圣旨。 他相信,这张圣旨,肯定会在午时三刻之前下达,一点也不着急。 巳时中,重华幽幽转眸,感觉到门口寒风拂过…… “皇上,已经巳时中了。”新提拔的内官临全俯着身报了个时辰。 皇上说了,每过半个时辰报一次。 温文殊将手中的匕首插了回去,挂在了玉璧上。 “把那份圣旨拿去大理寺吧。”温文殊波澜不惊道,连眼神都没瞥来一个。 临全偷偷看了他一眼,收下桌上的圣旨,踮着脚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的出去办事儿了。 温文殊转身之际,瞥了临全一眼,正待拿桌上的奏章,宽袖却碰倒了一旁的茶盏。 茶盏倒下,溅湿了桌面,又滚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安分站在角落的宫女太监闻声,赶忙过来收拾残局。 温文殊让开了身,看着一群垂着头忙碌的宫女,目光落在染上深色的广袖上,幽幽道:“明天换了临全。” 清扫的人头垂得更低了。 临全拿着圣旨,刚到大理寺门口,就撞上了一脸慌张的钟无畏和苟长生。 临全是个会看脸色的,看着两人神色不对,就知道肯定出事了,而且多半和他今天要办的事儿脱不了干系。 “钟大人,你这是去哪呀?” 钟无畏蹙眉,扫了他一眼,不认识。 正准备进宫,临全连忙道:“大理寺卿钟无畏接旨!” 钟无畏心里咯噔一下,猛的转头看向临全手中的圣旨,简直是生无可恋。 他祈祷着,这个圣旨不是的内容不是什么赦免重华之类的。 可有时候,命运总是爱开玩笑。 钟无畏颤颤巍巍的跪坐地上,听着临全念着圣旨,耳边瓮声瓮气的,好似有蜜蜂在飞舞,扰人心神。 直到临全念完圣旨,钟无畏只听懂了一句话:暂且收押,暂且收押…… 第272章 一个死人,能奈我何 钟无畏一阵头晕目眩,暗恼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钟大人?”临全念完圣旨,见钟无畏没有反应,叫了两声,依旧一脸的便秘。 “钟大人,接旨了!” “啊!”钟无畏猛的回神,一脸苦瓜相,只接了旨继续往外走。 临全不明所以。 “钟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去?不该先回去传旨吗?” 钟无畏望着当头的日色,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用了。” “为何?” 钟无畏偏头,看着这个新上位的白脸内官,苦笑道:“重华……已经死了!” 临全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 温文殊本来就是想拖到最后将圣旨拿出来,好给重华下马威,可没想到只晚去来那么一刻钟,重华就死了。 惨死。 何种惨法? 扒皮抽筋不过如此。 温文殊顶着冬日暖阳,赶到了森寒的大理寺地牢,只刚入内就闻到一股烧焦刺鼻的味道,还伴着点点血腥。 温文殊在门口站定,看着里面落下的一张白布,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踏出一步。 钟无畏紧跟着过来,站在他身后,又是请罪的姿态。 “臣该死,没有看好……摄政王殿下!” 温文殊像是没听到他的请罪,颤抖着手去扯铁门的链条,可扯了半天都么扯动。 牢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链子虚虚的搭在上面,可他却怎么也扯不开。 钟无畏看着,咽了咽口水,想要去帮忙,却被温文殊一掌拂开。 同时另一只手用力一掰,链条脱落。 铁门应声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温文殊一身华服,幽幽落座于白布边,下面微微隆起,隐约可见人形。 温文殊眯眼,手缓缓落在白布上。 钟无畏下意识的别开了眼,那尸体,即使是他这个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都感觉瘆的慌,多看一眼就难受。 温文殊大手一挥,翻开了白布,底下的人儿已面目全。 他只看了一眼就想要再盖上,奈何白布已经被他掀飞,仓皇中想要捡回来却碰到他的手臂,触手一片温软,整个人浑身一颤,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温文殊紧抿着唇,垂眸看着手下的一截手臂。 已经被被烧焦了,可却恰巧能看出一片血肉来,余温尚在,点点黄色液体伴着血水渗出。 温文殊松手,看着指尖黏腻,尚存余温的血脂,显示着主人刚死不久。 之所以会有血液,是因为他已经被人剥了皮,手腕脚腕处深深的血槽,余下点点断筋残骨,一片血肉模糊。 脸上也没有放过,脸上面皮已被掀去,连眼皮都没放过,即使被烧焦了都能看出微缩的眼珠,点点白牙。 温文殊瞳孔微缩,颤抖着手落在重华耳侧,那是全身上下唯一完整的地方。 没有被烧着,也没有被剥皮,只和生前一样。 温文殊喉结滑动,眼中有波光闪过,转瞬即逝。 “你……简直该死,朕还没让你死,你……不能,不能就怎么死了!” “不能就这么死了!” “你欠朕的还没还,我不允许你就这么死了。” “你给我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钟无畏是知道温文殊的心思的,所以在得知重华死的时候,心里也很忐忑,想着他的官途怕是走到尽头了。 将温文殊带到地牢来的时候,他以为这个少年帝王会伤心,会落泪,再不济也该悲伤怒吼发泄两句什么的。 他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平静的抚着重华的脸,低下头凑近他的耳根,平静的说出那些话。 真的很平静,一词一句没有丝毫波澜音律,不带丝毫情绪。 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么无悲无喜的话的?钟无畏很好奇。 不知过来多久,钟无畏都适应了牢里的烧焦味,温文殊都没有起身的打算。 再这么下去,温文殊怕是要晕在这。 最后实在忍不住,钟无畏咬牙,还是提着脑袋叩首安慰道:“皇上,保重龙体。” 安静的空气里,陡然多出来声音,惊醒温文殊,他眼中有一丝惘然,片刻又归于平静,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钟无畏垂眸,看着他龙袍上的褶皱,上面还粘着一根枯草,点点血迹。 “厚葬!” 淡淡的两个字,飘散在大牢里。 钟无畏再次叩首,“恭送皇上。” …… 重华突然暴毙,死状奇惨。 此事,温文殊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宓银枝。 可想到她奋不顾身救重华的时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钟无畏说,那日地牢把守相当森严,几乎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可等苟长生奉命去押送重华的时候,恰好闻到刺鼻的烧焦味。 等冲进地牢的时候,还隐约可见重华在烈火中挣扎。 他便是这样被活活烧死的。 温文殊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曾经放出的狠话真正实现的时候,却分外的难受。 他也不想去计较是谁杀了他,是谁在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屏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重华。 毕竟,当初是他要他死的。他现在死了,该高兴才是。 想到这,温文殊干涩的嘴角扯开一抹笑,诡异至极。 嘴唇干裂,这一扯动,突然就冒出了点点鲜血。 温文殊似有所感,伸手抚上嘴角,看到指尖鲜红,笑得越发的肆意。 新上任的内官临木见了,浑身一哆嗦,看着玉案上斟满水的茶盏,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文殊却突然发难,“他的葬礼如何了?” 临木心里咯噔一下,颤颤巍巍的到温文殊身边道:“都妥当了,按亲王礼仪办的,年儿三十晨出殡。” 温文殊偏头,看着他的后脑勺,幽幽问道,“年三十?会不会早了点?” 临木心如死灰,想到临全的下场,脚下颤抖,差点就尿出来了。 帝王侧,还真不是谁都能待的。 “钦天监说了,丧葬不过年,否则有损皇上福气。”临木结结巴巴把一句话给表达清楚,说完了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真相一巴掌拍死自己。 这样说,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若说是:钦天监说年儿三十是个好日子,宜丧葬都比他之前的话要好。 临木想要收回刚才的话,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水,既然入了皇帝的耳,怎么能收回? 果然,头顶响起了温文殊笑声,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磨耳,却含着滔天的怒意。 “朕的福气还要他一个死人来损吗,他一个死人能奈我何?” 第273章 恍恍惚惚又一年 临木二话不说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嘭嘭嘭的磕起了头。 “皇上饶命,奴才最笨,是钦天监说,三十儿是个好日子,吉利,适宜丧葬。” 临木的补救并没有多大的用,气性上的温文殊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没有,一脚踢到了他的心窝。 “滚!” 临木闷哼一声,捂着心口,滚了出去。 …… 腊月二十七 宓银枝这些日子有些空落落的,寒冬腊月里,时常在床上一趟就是大半天,不知该干点什么事儿。 或许是宓名扬的案子终于了结了吧。 宓名扬通敌案,因为那个根信管的解开,证据确凿而判定当年一案,乃是前摄政王重华栽脏陷害。 重华谋害忠良,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温文殊下达圣旨,昭告天下,宓名扬挂了十余年的污名终于洗清。 可死去的人,却不会在回来。 在普天同庆,各方感叹各方唏嘘的情况下,翻过宓名扬谋反案的章节。 也翻过了摄政王重华的盛世。 待一切安定下来,宓银枝的心也空了下来。 她不知该何去何从,还有她体内的怨灵,失踪的亡命。 除去心头的烙铁,陷入了长久的迷茫。 今日天色不错,宓银枝搬了个躺椅,身上搭了张兔皮,在院中悠闲的晒太阳。 “腌凤梨!” 一碟金灿灿的凤梨落入眼底。 宓银枝眼睛微亮,伸出了爪爪接过碟子,一个一个吃起来。 “你啥时候去买的呀,昨天不是吃完了吗?”宓银枝嚼着腌凤梨,有些口齿不清。 温月容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白糖。 “刚才,曲艺买菜的时候顺带的。” 厨房做饭的曲艺听到温月容理直气壮的样子,又有些郁闷。 就不能让他好好的买个菜吗,还要他多跑一里路去南通杂货铺买零嘴。 曲艺撇撇嘴,真没见过有谁这么讨好姑娘的。 屋外,宓银枝也同情了一把曲艺。 “话说,曲明去哪了,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温月容手指指了指她盘中的腌凤梨。 宓银枝愣了一瞬,会意的拈了一块塞他嘴里。 温月容细嚼慢咽的吃完后才幽幽道:“叫他和法门对接去了,派人找找亡命。” “他们能看到亡命?” 温月容瞥了她一眼,又有种被小瞧的感觉。 温月容不由反思,他平时是有多弱,才会动不动就被怀疑能力? “寻魂的法宝还是有些的。”说着,转手间,手中多了一个灵袋,“这个叫锁灵袋,人鬼神的灵皆可锁……” “怨灵呢?”宓银枝眨眼,虚心求教。 温月容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按理说,是可以的。” 宓银枝嘴角微抽,所以他也不能确定可不可以。 “果然是废神!” 温月容抿唇,不再与她争论,只继续自己的话题。 “锁灵袋里有引路蝶,可以找到怨灵,将他锁入袋中。” “嗯。”宓银枝吃着腌菠萝,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温月容轻叹一声,看来这废柴的形象,是根深蒂固了。 温月容有点郁闷,可又奈何不了宓银枝,遂转移话题,“隔壁在贴窗花了。” 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了,宓银枝呆在家里都能感觉到外面的热闹。 隔壁其乐融融的声音,她听了很久了,只是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起在南蛮过年的日子。 哥舒贺齐那个大傻子,连福字该倒着贴都不懂,当真白活这么些年了。 想到这,宓银枝突然看向温月容,眼神炯炯,“我们也装扮装扮吧!” 温月容愣了一瞬,浅笑点头。 曲艺再次被压榨,被奴役出去买桃符。 宓银枝看着一身围裙,委屈巴巴的曲艺,有些不忍的别开了头。 曲艺当真是被当保姆来用了,完全没有体会到一个作为侍卫的高冷与逼格。 等他们吃完了饭,曲艺刚好提着大包小包回来。 桃符灯笼门神都是齐齐的,甚至还有红纸,可以自己剪窗花什么的。 虽然现在绿莹被送回驿站了,没人会剪。 宓银枝抿唇,将红纸递给温月容,“你来剪。” 温月容挑眉,接了过来,在宓银枝目瞪口呆中,剪出了一个个漂亮的窗花。 “你怎么会剪窗花?” 温月容只抿唇看了她一眼,没再理会她无聊的话题。反正在她心中他就是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废柴。 在宓银枝惊疑中,温月容完成了六个窗花六个福字,然后一个个贴上。 宓银枝本以为他会贴错没想到还是小瞧了,他至少还是知道福字要倒着贴。 宓银枝挫败,没能趁此机会嘲笑温月容。 温月容贴福的时候,暗中瞥了她一眼,笑开了花儿。 “好歹活了三十余年,这种常识性的问题还是懂的。”温月容如是说。 宓银枝天真答曰:“为何哥舒活了二十余年不懂这些?” 温月容闻言,脸上难得露出了与他气质不符的嘲笑,“大概是他蠢吧!” 宓银枝黑线。 被定义为蠢的某王爷此时也正做在院中,看着一群侍女贴窗花福字,神思有些恍惚。 “王爷,都贴好了。”不知过了过久,一个带头的侍女到了哥舒贺齐身边。 哥舒贺齐回过神来,挥退了他们,自个儿坐在院中,看这那些福字,思绪飘向远方…… 千门万户灯笼挂,几家欢乐几家愁。 重华的葬礼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恍惚间,年三十儿就来了。 摄政王府已经烧毁,现如今只是一片废墟。 是以,重华得了特许,在先皇年轻时的王府端王府办丧事儿,这是无可奈何之举,也是莫大的荣幸。 温文殊派的许多肱骨之臣认为,重华既作为罪臣,就不该厚葬,直接一卷席面,送进城外三里地的乱葬岗完事儿。 可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不好表达出来。 必竟个个都是老狐狸,温文殊虽然成长了不少,但在这群老东西面前,还是稚嫩了些。 他们随便两眼,眼珠子一转,那个七窍玲珑心,可剔透着呢! 都明白着少年帝王安都什么心。 第274章 将军飞扬 虽心有不甘,可也不打算多说,必竟皇帝刚刚收回大权,正式执政。 如此敏感的时期,他们若是跑出去蹦哒,说不定会被指认为第二个重华,趁着温文殊还未站稳脚跟,一举覆灭了他温家的天下才好呢。 当然,这样的想的不在少数,可真正有这个能力做的却屈指可数。 比如司马大将军飞扬。 飞扬本是宓名扬的副将,在宓名扬身边呆了四五年,深得他的信赖,可没想到最后会被他这个信赖的副将背叛,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 宓名扬死后,飞扬转投重华手下,十余年来,从小小副将,做到了司马大将军的位置。 而这次重华的落马,唯一没有受牵连的便是这位大将军。 原因自然是他故技重施,十余年前如何背叛宓名扬的,现在就是如何踩重华下水。 不存在卧薪尝胆养精蓄锐深入敌营的高尚情操,完全是因为他个人的性子。 身在庙堂,却不愿参与庙堂之争。 见宓名扬没戏了,直接跑重华身边;等重华要玩完了,又转投温文殊手下,几番辗转,不过是“快乐”一词。 有人说他墙头草两面三刀,他却不甚在意,依旧我行我素,逍遥自在。 按他的话说便是,“管世人如何诽我,快乐就好!” 他便是在这样随意的心态下,当上了东瑜第一武将,手掌东瑜三十万兵权,若要造反,不过须臾间便可成事。 可他却懒,懒得费心思想这些,他近来的心思可一直放在丞相家的千金思燳身上。 这样一个佛系将军,若是不早日收服,等被有野心之人唆使篡权,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奈何温文殊却不甚在意,只捏紧了丞相一家,管他飞扬怎么蹦跶。 温文殊现在是自顾不暇。 虽然还是正常作息,批阅奏折,吃饭睡觉。 可随身伺候的临木却知道温文殊异常。 白天表面上看是在忙碌可仔细看会儿就会发现他在发呆,眼睛时常盯着门外看,或者是一旁的楠木座椅。 一看,就是一整天。 晚上睡觉也安安分分再睡,可听守夜的人说,皇帝时常在半夜惊醒,醒后一坐又是一整天。 五更天的时候,温文殊问他,“他好像很喜欢盯着人看。” “他”是谁,不言而喻。 至于“他”为何喜欢盯着人看,临木表示不知道,只能n次跪地垂首不语。 “为何他的耳朵还在?”温文殊喃喃自语。 重华全身都被扒皮抽筋,还被火烧过,却独独留下一双耳,现在正安放在楠木桌上,紫砂壶旁。 至于为何留下了一双完整的耳,临木无法回复,只能n次跪地请罪。 这样做下场便是被温文殊一脚踢开,可想着若是回答错会被打板子砍头,踢一踢,那真是轻松多了。 毕竟温文殊身子弱,即使踢一脚也用不了多大的力气临木如是想。 但这次没有等来胸口的锥痛,而是温文殊稍急的脚步声。 临木微愣,赶紧起身跟了上去,和他一起登上了望天阁。 在楼上,远眺东城,天边刚冒出鱼肚白,就见到端王府的位置出现了一条长龙。 那是重华出殡的仪仗队。 温文殊身形微动,站到栏杆边,看着那一行人渐渐向城郊去。 他给了特赦,将重华葬在皇陵西侧,正是他的陵寝背后下方。 理由是,要他永世被他踩在脚下。 这样弱智的事儿,大概也就温文殊做的出来了。朝臣反对无效,只能由着他去。 临木却知道温文殊真正的心思,只是唏嘘罢了。 晌午十分,温文殊才像活了过来,僵硬这腿脚下了望天阁。而礼部也忙完了重华的丧葬,又要操办晚上的家宴。 说是家宴,其实也是朝宴。 朝廷二品以上的大臣皆可携家眷参加。 宓银枝打算去凑个热闹,毕竟这些日子,天天望着天,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事儿。 驿站许多前来朝贺的使臣也在准备出发,哥舒贺齐也在行列。 若是平日里,飞扬肯定不会参加。 但现如今,朝臣都要携家眷参加宴会,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酉时中,礼乐奏响,百官进殿。 飞扬最是积极的上殿,抓住一个小太监问道:“丞相一家坐哪?” 小太监被提了起来,脚尖着地,畏畏缩缩的指了指右下首位。 飞扬点头放开小太监的衣领还顺便帮他理了理,才在右下首次位坐下,紧挨着丞相的位置。 小太监脚着地后,心也跟着安了下来,待看到飞扬坐的位置,又是一脸忐忑。 “将军,这是……这是御史大夫的位置。”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呐呐的看着他。 飞扬转眸,眼中波光潋滟,笑得随意,“叫御史大人坐本将的位置便好。” “这……这不就乱套了吗!”小太监急得眼睛都红了。 飞扬嘿了一声,立马转移话题,“一个大男人,整天娘们儿唧唧的干嘛!” 小太监委屈,低垂着眸呐呐道:“奴才本就不是男人。” 刚进殿的宓银枝正好听到这句话,视线不由得瞥来。 飞扬人如其名,当真跋扈张扬,存在感极强,放在人群中,一眼便可注意到。 可他浑身上下又散发着宁静淡泊的味道,两种气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居然毫无违和。 宓银枝看向温月容,后者也跟着向那边瞥了一眼,“司马大将军飞扬,之前镇守北疆,前些日子刚回。” 温月容对这些事儿不甚在意,只是之前忙于重华的事儿,对他身边的人多少也有些了解。 要是平时,他也不认识的。 飞扬的名号她是听说过的,也曾查到他本来是宓名扬的手下,关键时刻虽没有推波助澜,却装着缩头乌龟,也不是什么好鸟。 宓银枝再次看去的时候,正对上飞扬通透的视线,不甘示弱的瞪了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飞扬一挥衣摆,盘坐于蒲团上,问身边小太监。 “那谁呀,倒是个妙人儿!” 飞扬话落,还不待小太监回答,就感觉到一道寒凉的视线瞥来。 飞扬浑身一阵,对着那个月白华裳的男子,呵呵笑了两声,“开玩笑,皇爷别介意!” 第275章 思燳 “开玩笑,皇爷别介意!” 说着,对着温月容的方向,就是一个抱拳赔罪。 东瑜天下,能把一身月华锦服穿得这么飘逸仙气的,除了皇爷温月容,找不到第二个人。 刚想着,门口突然喧闹起来,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 “燳燳,你去不去呀,倒是回个话呀!” 听到这声音,飞扬的脸瞬间就黑了,紧跟着站了起来,在内殿门口碰到姗姗来迟的丞相一家,还有他的小跟班——君之! 丞相思源和几个官员同行,而他左后方,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君之正围着她转。 一群人见了一身劲装的飞扬,都停了下来,丞相刚才和蔼的面色瞬间就变了,倒像是见着仇人般瞪了他一眼,拉着女子的手绕开了。 飞扬挑眉,鼻尖淡淡清香拂过,嘴角咧开一抹笑,“狗子,想我没?” 被叫狗子的女子转头,对着他撕牙咧嘴,和狗还真有几分想像! 飞扬笑得越发肆意,看着她走远了才回过头来,看向某个嬉皮笑脸的人。 君之嘿嘿一笑,三两步上前搭着飞扬的肩,“大哥,你别误会哈,小弟我就帮你刺探刺探敌情。” 飞扬斜眼,目光落在肩上,“刺探出什么了吗?” 他的目光犹如火炬,君之像是被烫着般猛的缩手,完了犹觉不够,把手背到身后擦了擦。 “呵~呵呵,大哥呀,那老丈人对你怕是有点意见,情况不容乐观呀!”君之老重心长道。 飞扬闻言,不顾场合,一拳往君之身上招呼,专挑痛楚打。 君之左躲右闪的避开,趁他转身之际,飞扬又一脚踹他屁股上。 “啊!”君之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脑袋磕到了门栏上。 “唔~” 君之闷哼一声,趴在门栏上半天不见动作。 殿内众人闻声,都好奇的往这边打量。 飞扬身姿玉立的站在哪,宛如刚才的事儿不是他做的般,恍若无人的往丞相的桌子走去。 丞相思源和丞相女思燳刚坐下,就看到飞扬“吊儿郎当”的向这边走来(飞扬内心:沉稳端庄好吧!)。 不惧丞相的视线,飞扬撩袍子做到了他下首位,和思燳只有三尺之隔。 “飞将军坐错地方了吧,武将的位置在那边!”丞相瞪眼,指了指对面列队第二个位置。 飞扬瞥了一眼,转而嬉皮笑脸的对着思源施施一礼,“家宴讲究个随性,何必计较那么多呢,你说是吧,思小姐?” 思燳瞪了他一眼,而后别开了眼,看向正对面首位的温月容。 是男子,当真如温月容般,清风霁月,高雅端方。 斜眼见飞扬还在对她笑,默默将两人比较了一番,后者宛如登徒子,整天无所事事,拈花惹草。 飞扬嘴上笑着,余光也是看向温月容那边的,不屑的撇了撇嘴,“狗子,身边就是一个帅比,何必盯着别人的盘中餐?” 丞相府的大小姐,自然不像小门小户养出的孩子一样上不得台面。 对着飞扬,即使是一代大将,该鄙视的依旧鄙视。 “别人碗里的才香呀,谁会喜欢剩菜剩饭?” 剩菜剩饭? 说他呢嘛? 君之挨着飞扬坐下了时候,正好听到这么一嘴,笑得腰板儿都直不起来了。 飞扬垂眸,手悄然伸出,一掌拍在君之的脑袋上,让他和冰冷的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完了又腕上施力,让他在桌面上摩擦了两圈,并亲切的靠近他耳畔,“今晚回去,给我负重十公里。” 刚才还在假意哎呀哎呀叫的君之瞬间炸毛了,嘤嘤嘤的抗议,“大哥,老大,你……我!我错了,我错了,您饶了我吧!” 论求饶,他君之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这边的动静不小,不过片刻,便引来全殿人的注意。 两个刚从边塞回来的将军,一夜之间,火了! 还没开席,宓银枝无聊的东瞧瞧西看看,最后目光便一直定在对面两人身上。 看着中间的将军各种讨好身旁的女子,女子的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女子却一脸淡然。 将军身边的男子也很会调节气氛,外表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待思燳的视线瞥来的时候,宓银枝用手肘戳了戳温月容。 “哎,她在看你。” 温月容垂眸,仿若未闻。 宓银枝嘴角微扬,笑的好不得意,狐狸眼一转,却对上了哥舒贺齐的视线。 原来不知何时,哥舒贺齐已经进殿,离宓银枝不过三步的距离。 宓银枝微愣,展颜一笑。 哥舒贺齐面色漠然,只嘴角微掀,笑得有些牵强。 宓银枝抿唇,看着他走上礼官备好的专属位置,而后便端坐在蒲团上,如老僧入定,自动屏蔽了周围视线和声音。 宓银枝看了他良久,都没见有他有反应,讪讪的收回了目光。 好似上次解开信管后,她就在也没见过哥舒贺齐。 即使案子完结后,她有许多时间去看他,却总是临阵脱逃。 宓银枝轻叹一声,被温月容递上了茶杯堵住了嘴。 “你干嘛?”宓银枝瞪眼。 “喝点水垫垫。”温月容声音听不出喜怒,可宓银枝知道,他这是心里不爽了,耍小性子呢! 宓银枝端着茶暖手,目光还是不经意的瞥向哥舒贺齐。 “他有我好看?”头顶,温月容的声音传来。 宓银枝收回视线,嘴角裂开一个大大的笑。 “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宓银枝转眸,眼中促狭,“他好看得张扬,你好看的温婉。” 温月容可不觉得温婉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好看的,颇为怪异的看了她几秒,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好在这时温文殊踩着点来了,转移了大家的视线。 宣旨太监话也不多说,只等温文殊大手一挥,宣布晚宴正式开始。 虽说近来事情多,温文殊没心思搞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他不过是全凭礼部安排,例行公事的来走个过场罢了。 不过每年的晚宴,臣子们都是相当上心,毕竟难得有机会带着儿女出席这样的大场合。 第276章 裸奔 晚宴上,臣子门都是带着家属来的。 东瑜民风保守,未出阁的女子都不能出门的,难得有这么个择人的好机会,自然都争相出来溜达。 有些已经三媒六娉说好了亲,奈何从来没见过的准夫妇,也趁着这个机会出来见见面,互相了解了解。 自然有也些不识礼的官员,把膝下未出阁的女儿都带了出来,希望攀上关系的不在少数。 丞相爷思源的心思也差不离,就想着自家闺女大了,还是得安排婚事儿了。 丞相夫人去的早,思源膝下就思燳一个嫡女,几房小妾倒是生了几双儿女,但他最上心的,也只有思燳一人。 夫人去世那些年,思源没顾得上思燳,便把她送到了她外婆庄家。 庄家算是小门小户,吃穿不愁那种。 思燳从小便是在那里长大。 庄家老太也是个孩子心性,老来膝下有个孙女,欢喜得不得了,整天将她捧在手心里疼,思燳想要些什么也是尽力满足。 时而还跟着庄老太去城郊游山玩水,倒养出了些野性子。 只在思燳十五笄礼后,丞相才将这个野孩子给接了回来,没想到曾经的小屁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思源自觉愧对女儿,便越发的宠爱,思燳这娇气的野性子也越发收不住了。 前些日子,思燳乔装打扮又跑出野,这次竟然跑去了青楼。 正好撞见了花天酒地的飞扬,不知怎么回事儿就杠上了。 飞扬那**子,也就那次不欢而散,反而相中了思燳,这几天来天天往丞相府跑,丞相老爷哪能不明白这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可飞扬这人,当真不讨喜,墙头草没志气,整天都是个混吃等死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是非常不满意的。 是以今日带着思燳出来,也是有为他觅得良婿的打算。 思燳哪能不明白她爹的小心思,只是没拆穿他罢了。反正她的婚事是要她自个儿做主的,思源奈何不了她。 宴会开始时,歌舞升平,钟鼓玉罄声不断,可气氛还有些压抑。 飞扬单手撑着桌案,一手端着玉樽,摇晃着杯中清酒,目光悠悠落在款款行来的小宫女身上。 宫装婀娜窈窕,粉嫩嫩的外裳衬得这些小宫女个个如花儿般娇艳,飞扬眼眸微眯,抬手饮尽杯中酒,笑得潋滟。 君之扶额,垂首在他耳边低声道:“思大小姐面前,注意着点呀!” 飞扬一脚踢开君之,又转过头盯着思燳看。 “狗子,你还没告诉我,想我没?” 思燳翻了个白眼儿,怪声怪气道:“想呀,当然想,做梦……” 飞扬话听一半,瞬间笑出了声,将酒杯递给君之,自己又往思燳身边坐来了两分。 “本将还当真是魅力无边啊,我就知道,你肯定做梦都在想我。” 思燳呵呵笑了两声,“本小姐做梦都在想你,想看你脱了衣服围着皇城裸奔的场景。” 呃…… 飞扬身形一僵,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身后的君之倒是笑得肆无忌惮。 这也是青楼那天搞出的幺蛾子,这一个将军一个大小姐,偏偏就狭路相逢了,也不知怎么搞的就大出这么个赌来,要是思燳在十八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飞扬就在皇城裸奔。 飞扬现在就觉着,他当时就是脑抽了才会说出“她不是女人嫁不出去的话”。 在那天回去之后,飞扬细细一品,这小女子还有点味道,瞬间就起来心思。 可那十八岁的赌约,那就是他给自己挖的坑啊。 他要是现在上门求娶,那不是上赶着说要去裸奔吗?可要是不下手,被别人截了胡,他不但要裸奔,连人都被人抱走了,他还作个什么劲儿? 飞扬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就想不通了,怎么就下了那么个赌约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狗子这么想看我裸,体?”飞扬收思绪,又靠近了思燳几分,私语道,“狗子若是想看,我回去便可脱给你看!” 思燳一噎,感觉到身边人强大的气场,温热的呼吸全都喷到了脸上,一着不慎,闹了个大红脸。 思燳蹙眉,下意识的往丞相爷身边靠近了些,思源抿唇,撑着一把老骨头站了起来。 “爹爹你去哪?”思燳惊愕。 丞相爷款步到了思燳右侧,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飞扬,在他怔愣的目光中,撩衣摆坐下,恰恰挡在两人中间。 思燳对她爹着幼稚的行为表示无奈。 飞扬嘴角微抽,讪讪的收回了目光。暗叹一声,见一侍女跪坐桌对面,将一盘水晶饺轻放到桌岸上,纤细的腰肢正巧落入眼底,飞扬眉梢微挑,对她招了招手。 小宫女微愣,好几秒后才缓缓起身,在飞扬身边坐下。 丞相和飞扬坐得近,小宫女正好卡在了两人之间,小心的看着飞扬,水灵灵的眼里满是无措。 飞扬嘿了一声,顺手搂着了她的腰,小宫女惊叫一声猛的站了起来,引来了四方的视线。 飞扬抿唇,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小宫女急红了眼,对峙良久,又颤颤巍巍的跪坐下伺候着。 一旁的丞相爷满脸不高兴,吹胡子瞪眼,“纨绔败类!” 殿中众人看着这边的动静,都有些看好戏的心态。 那些个小姐们,也偷偷都像这边看。 毕竟飞扬再败类,也是仪表堂堂一美男,身边的君之也是个翩翩少年郎。 那些整天困在闺阁的小姐们,哪有机会见着这些外男,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完全按耐不住心中的雀跃,想要多看两眼,可有要端着姑娘家的矜持,不得不偷偷的看。 宓银枝也被那边的事儿吸引了,看着飞扬搂着宫女的腰,强迫她喝酒,手也不老实的往她身上摸。 小宫女急红了眼,却不敢挣扎,只捏着手心,惊惧的看着他。 飞扬却不以为意,犹自玩笑着。 “美人儿可别哭,本将最是见不得美人儿落泪了!”虽是怎么说,可他还是拿着玉樽给她灌酒,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喝下去。 妥妥的欺男霸女。 第277章 东瑜第一渣 ,只此一家 “对面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墙头废将军吧?” 宓银枝不知是真无聊找事儿,还是看不得飞扬欺男霸女,突然就发难来了。 飞扬闻言,看向对面的小女子,还记着刚才温月容吃醋的眼神杀,识相的移开了视线。 “是呀,我就是传说的墙头废将军!”飞扬无所谓的应了一句。 宓银枝咧嘴笑了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强抢民女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纨绔不化当真都占齐了!” 宓银枝这成语像连珠炮似的,一个个蹦出来。 他知道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个墙头草的形象,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成语用在他身上,飞扬愣了好一会儿才从惊叹中回过神来,有些莫名的道,“本将倒真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么多的形象。” “现在知道也不晚!”两道声音同时想起,一个来自身边思燳,一个来自对面宓银枝。 两女子闻声,互看了一眼,笑出了声。 殿上因为这两女子的笑声,气氛瞬间活跃起来,身边的臣子家属都相继开始玩笑走动。 笑闹中,飞扬松开了钳制小宫女的手,挥了挥手,放过了她。转而咧嘴笑道,“本将也没那么坏吧?” 这话是对宓银枝说的,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瞥向思燳。 思燳别开了头,心道虽然相处不久,可这短短十来天,她算是把这人看清了,就一个字——渣! 宓银枝也不甘示弱,“东瑜第一渣,只此一家。” 她这话大胆了些,好点说,是宴席上开个玩笑,若是追究起来,那边便是诋毁污蔑。 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的温月容也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宓银枝吐了吐舌头,她这也不是无脑,她是认定了飞扬这种懒人,是不会为字言片语和她在殿上逞口舌的,遂放心大胆的说了。 再者,即使算错了,飞扬想要追究那也得看皇爷温月容答应才行。 不可否认,她刚才就是在仗势欺人! 飞扬无奈摇头,形象这种东西,奠定了便不好转换了。 “姑娘当真慧眼,本将确实是渣,要是有谁能收了我的话,我可能考虑改邪归正。”飞扬是对着宓银枝说的,可目光却向思燳那边瞥去,后者恍若未闻。 君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里啧啧有声。 “大哥,你可别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说这个了,人家思大小姐会害羞的。” 飞扬满头黑线,“什么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都用的些什么鬼词语?” 说得他好像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君之嘿嘿一笑,“没办法,我这不没读过书吗!” 又是一脚踢他身上,君之皮糙肉厚的,早就免疫了。刚被踢出去,转瞬便坐了回来继续笑。 飞扬瞪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又转过身盯着思源看。 丞相爷老大把年纪,被一个男人这样看着,多少有些不适应。 “转一边儿去!”丞相爷吹胡子瞪眼。 飞扬肆无忌惮的笑着,“相爷,你把姑娘看这么紧,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丞相爷哼了一声,一脸嫌弃。 飞扬摸了摸下巴。 “相爷,你说我长得吧也不赖,还身强力壮,无病无痛,身居高位,富贵无限,我咋就不行了呢?” “长得不赖,到处勾三搭四;有权有势,整天仗势欺人?”丞相也必竟是文官,那嘴皮子也不是说着玩的,当真毒得很。 飞扬这种佛系狗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看了良久的歌舞才又找到话题,“相爷,你别看我整天吊儿郎当的,朝三暮楚的,顽固不化的,其实我也……也很痴情的!” 说实话,他身上的恶习,当真是一抓一大把,但优点真找不出几个,飞扬憋了半天,憋出个痴情。 连自己都忍不住唾弃了一秒。 丞相爷听了他的话,脸色更加黑了。 飞扬自讨没趣,也不再多说,专心的看着舞女水袖漫舞。 宴会如火如荼的进行,到高潮的时候,按理说,皇帝是要给各位臣子共饮,祈福什么的。 但温文殊全程一句话没说,不管玉陛下多热闹,斛光交错,笑闹不断。 但陛阶之上,却自成一片天地。 不管是温文殊,还是哥舒贺齐,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周遭的动静毫无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哥舒贺齐饮尽杯中酒,起身躬身对温文殊见礼,从侧门出去了,宓银枝和温月容打了声招呼,也跟着出去了。 要说温月容为何没有跟上去,可能是他现在就是胜利者吧,他没有兴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去奚落别人,也是不屑。 反正哥舒贺齐没戏了! 宓银枝出去后,没并没看见哥舒贺齐。 “奇怪,转眼就不见了。” 宓银枝四下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却见那位丞相千金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姑娘是皇爷心上人?”思燳三两步走了出来,和大家闺秀的莲步完全不同,是个豪爽的性子。 见她走近,宓银枝才细细的打量着她。 当真是个美人坯子,眉目清秀,高鼻小嘴的很是可人。 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江湖儿女豪爽的气质,宓银枝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心上人这个词,倒是第一次听说。” “那皇奶奶呢?”思燳眨眼,笑得不怀好意。 宓银枝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皇奶奶一词,还是她刚入京那会儿,温月容吩咐人造的谣。 宓银枝有些哭笑不得,“您可别提这事儿了,我可担不起。” “是担不起,还是不想担呀?”两人随意的往前走着,“皇奶奶听起来,当真是老死了!” 宓银枝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思小姐也是出来更衣的?” “别思小姐思小姐的叫,叫我燳燳就好,我外婆便是这样叫我的!” “燳燳?”宓银枝会心一笑,“这名字真可爱,比狗子好听!” “说什么呢你,那个什么老子将军,当真是无聊得紧,整天追着人不放。”思燳话中咬牙,对着身边的花花草草就是一顿摧残,可怜儿这些辛苦培育的花儿遭受这无妄之灾。 宓银枝挑眉,“确实有点讨嫌,不过对你还是有几分心的。” 思燳撇撇嘴,快步走在前面,倒着走。 “我要的不是几分,我要全部!” 第278章 我是俗人 “我要的不是几分,我要全部!” 宓银枝脚下微顿,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笑完之后又是叹息,“这怕是有点难。” 她没想到,思燳会有这样的想法。 全部,那便是一心一意只一人,在古代,谈何容易。 在达官显贵家,更是痴心妄想。 这世上,再找到第二个温月容,怕是不易。 对于宓银枝毫不留情的打击,思燳完全不在意,毕竟要找着这么个人,真不是那么容易。 就算现在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一心一意对一人,可难保以后不会变心。 “我大概是看不到飞扬裸奔了。”思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 “这是个什么梗?” “这个呀,之前在青楼遇到飞扬,和他闹了点矛盾,她骂我泼妇不是女人,还说什么一辈子嫁不出去。”思燳忍着笑,继续道,“然后我就和他打赌说,要是我把自己嫁出去了,他就脱光了衣服,绕着皇城裸奔一圈,没想到那傻子居然答应了。” 宓银枝怪笑,“突然就希望你快点嫁出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净是一副我懂你的意思。 “那就祝我好运吧!” 两人一路走着,看见前路一个绛红锦服的男子站在屋檐下,正凝神看着不远处依旧绿意盎然的荷塘,里面有鸳鸯交颈,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思燳眸子微转,对着宓银枝摆摆手,“我透透气,先走啦!” 说完也没等宓银枝回应,三两步往另外的方向走了。 宓银枝看着那欢脱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好像也是这般,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 现在…… 宓银枝揉了揉被风吹僵的脸蛋儿,深吸了口气,往廊下去。 哥舒贺齐似有所感,僵硬着脖子往这边瞥来,看到是她时,眼中有瞬间的漠然。 宓银枝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不敢上前。 “上来吧,下面风大。”哥舒贺齐的声音传来。 清朗如旧,却又有些不同。 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有何不同,也找不到问题所在,腿却已经自发的走到了廊下,站在他身边,两人间隔着三尺的距离,足以再站一个人。 哥舒贺齐好似不经意垂眸,丈量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再幽幽的移开。 “最近没睡好,总梦到些不好的事儿,心情也不大好。”这是对他淡漠的解释。 宓银枝表示,虽然只是个借口,她也勉强接受吧! 宓银枝也觉着这怪异的距离不太合适。随便拍了拍栏杆上的树叶,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哥舒贺齐略显生硬的面容,“做什么梦了,白日里还恋恋不忘?” 哥舒贺齐垂眸,眼睫洒下淡淡的阴影。 “起来,上面凉。” “没……”事儿! 宓银枝话还没说完,便被哥舒贺齐单手拉了起来,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身形。 “你悠着点,差点摔了!”宓银枝瞪眼。 “没事儿,我扶着呢。”哥舒贺齐答曰。 “万一没扶稳怎么办?” “不会。” “自大狂!” “我的手扶人……”见她狼狈的样子,哥舒贺齐脸上似乎漾开了一抹浅笑,转瞬即逝,却为这淡漠了脸上增添了不少色彩。 宓银枝侧着耳,听他继续道:“从来没有不稳过。” 而他的手此生,只扶过宓银枝一人罢了。 宓银枝愣了一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信了你的鬼话!” 哥舒贺齐抿唇,转身在宓银枝刚才坐的地方坐下,伸展着四肢,又望着不远处的池塘。 “我梦到了些莫名奇妙的事儿,困扰许久,心情有些沉闷。” 宓银枝眨眼看着他,等着他说。 等了良久,宓银枝瞪得眼睛都要酸了,才见他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 宓银枝见他眼中满是认真的神色,下意识的整了整身姿,屏息看着他。 哥舒贺齐突然展颜一笑,幽幽道:“不告诉你!” (⊙o⊙)… 宓银枝撇撇嘴,“说得我好想知道一样!” 哥舒贺齐嘴角扬着,也不说话,只默默的看着她,好似看透一切。 宓银枝尴尬的别开头,“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怎么滴,有意见啊?” “不敢!” 宓银枝哼笑一声,转而又到他对面的栏杆坐下,也跟着他一样伸展着四肢,发现有寒风灌入,又缩了回去。 “梦中的事儿,不要多想。黄梁一场梦,不过虚无幻境罢了,何必在意?” 哥舒贺齐闻言,愣愣好一会儿才别开眼,没有回她的话。 黄粱梦一场,他又何尝不想,可说得容易,真要如此豁达,那该成神了。 想到这,突然又笑了起来,“能把梦当梦的,大概只是温月容了。” 宓银枝抿唇,跟着开玩笑,“他就不是人,别和他比。” “那和你比吧。”哥舒贺齐俯下身子,靠近宓银枝,“若是你,可能将那些梦只当做梦来看待?” 答案是否定的。 她若能看透,便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根本不用宓银枝回答,他不过随意一问,问完便坐了回去,“你也不能不是吗?” 宓银枝耸耸肩,有些漫不经心,“我是俗人。” “正好我也是。” 宓银枝眉心微跳,“所以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也不能说是梦,大概是记忆在觉醒吧!” 宓银枝哼哼了两声,等着哥舒贺齐后话,结果还没开口,宓银枝突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 哥舒贺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宓银枝身上,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等宓银枝从喷嚏中回过神的时候,哥舒贺齐已经只着着单薄的绯红中衫了。 按理说,这般绯红,应该显得骚包才是。 可穿在哥舒贺齐身上,却依旧是身长玉立,清朗端正。 “你拿出去,我又不冷。” 哥舒贺齐没给她脱下衣服的机会,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三两下扣上盘口,宽大的外袍裹在她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长长的衣摆拖到了地上。 哥舒贺齐上下打量了一瞬,蹲下身,将过长的衣摆打结。 宓银枝呆愣的看着他的头顶,直到他站起来才回过神。 “快走吧,留在这喝西北风呢!”宓银枝呐呐道。 说完便先走一步了。 哥舒贺齐看着她的背影,却没跟着走,转身往另一边走了。 等宓银枝发现他没跟上,转身叫他时,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第279章 直击要害 宓银枝呆呆的看了会儿转角处,身上被暖意裹着,转身向回走。 东子守在皇城外,本想看眼天色,转眼便见天上飘起了点点梨花。 “又下雪了!”东子冷得直跺脚。 身为土生土长的南蛮人,当真无法适应东瑜的冬季,整个冬天,一半时间都在下雪,还有一半时间是在等雪化。 东子来回跺着脚,见此时才亥时初,想来宴会还有一会儿才结束,心想着先回马车里坐会儿,转眼便见远处的城门口,一个人缓缓行来。 东子瞳孔微缩,一眼认出了哥舒贺齐。 正准备迎上去,却见他只着中衣行走在大雪纷飞中,不过片刻,雪花就染白了他的发,层层的雪落在绯红长袍上,化开暗红色的花。 出去的时候明明是衣冠整洁,怎么一出来连外袍都不见了,东子暗自琢磨着,想起马车里有备用的衣裳,赶紧拿了出来快步到哥舒贺齐身边,给他披上。 “主子你外衫跑哪去了?” “送人了。” 哥舒贺齐擤了擤鼻子,又拢了拢衣裳,快步上了马车。 马车里备了火炉,刚打开车门就是一片暖气,哥舒贺齐鼻子微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没了刚才雪中行来的孤寂绝美,看起来略显狼狈。 而后三两步跨入马车,长长的松了口气。 东子进来后给他斟了杯热茶,又把汤脖子塞他怀里才作罢。 哥舒贺齐来着不拒,想来也是冷得很了。 东子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主子,下次可别干这啥事儿了,感冒了也没人心疼。” 干啥事儿东子没说,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 哥舒贺齐吹了吹茶水,一口饮尽,没理东子。 东子自讨没趣,坐在一侧生闷气,可还是时不时的挑挑火,让它烧得旺些。 另一边,思燳逛着逛着,突然就下起了雪,正打算回去,转身就见一个人挡在身前。 “你怎么也出来了?” “见你这么久没回来,这不是担心你嘛!”飞扬嬉皮笑脸的凑上前,鼻子在思燳身上嗅了嗅,“去哪浪了,一身牡丹味儿?” 思燳瞪了他一眼,退开两步,在身上嗅了嗅了,没闻出有什么味儿。 “你狗鼻子吗,哪有味儿了?” 飞扬摇头,直接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俯首在她颈肩,轻缓道:“闻错了,应该是女儿香。” 思燳被他拉入怀中的时候就是一声惊叫,又听到女儿香一词,瞬间红了脸,伸手去推飞扬。 “放开,你个老流氓!” 飞扬挑眉,调笑道:“老牛……确实比较忙。” 思燳反应了两秒才知道飞扬曲解了她的意思,脸色更是绯红,挣扎的动作越更大了。 “放开!” “亲我一下我就放。” 思燳眉梢微挑,突然停止了挣扎,就在飞扬放松下来的时候,又一脚踩在他的脚背。 飞扬嘴角肌肉抽搐,强忍着痛呼的冲动。 思燳平日里就爱跑跑跳跳,虽然不会武,但身子要比一般的名门闺秀强上许多。 再则,她今天穿的是宫装,踩的是高底锦履,这么一脚踩脚背上,当真是一阵顿痛,良久才缓和过来。 思燳趁着这机会挣脱了他的钳制,倒退着走了好几步才停下,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飞扬缓过了那股子劲儿,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这女子人,当真不识好歹。” “我就是知道好歹才踩你的,你这个衣、冠、禽、兽!”思燳哼了一声,最后四个字是吐词清晰,停顿恰当好处。 “哎,我说你咋就不相信呢,我是真的稀罕你!” “稀罕?” “喜欢。” “哟,废将军这是表白呢,怎么滴,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裸奔了?” 飞扬顺杆爬,一瘸一拐的靠近思燳,“哪能呀,若你真嫁我了,还舍得夫君出去丢人吗?” 思燳摆手,又远离了几分,“唉唉唉,打住啊打住,这第一呢,我不可能嫁给你;第二呢,就算逼不得已嫁给你了,也没有什么舍不得舍得的,该履行的誓言可不能反悔,小心遭天谴。” “当真这般狠心?”飞扬挑眉。 “怕了吧?”思燳傲娇。 “没,更爱了。”飞扬出其不意,再次将思燳揽入怀中。 思燳避之不及,挣扎无力,有些咬牙切齿,“你要点脸好不,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体统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爹那种老古板遵守的。”飞扬嘴角扬起,笑的潋滟,“我们还年轻呢,可不要学那些老东西。” 思燳瞪眼,虽然觉得他说的没错,可拿她父亲比较就是不行,一怒之下,又是一脚踩下去。 这次却没有得逞,头顶是飞扬得意的调笑,“同样的错,我可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思燳眼神怪异,手捏上他的腰窝。 突然的触摸瞬间让飞扬身体发软,脚差点站不住。 思燳抓准机会,膝盖抬起,直击要害,哀嚎之声随之响起。 这声惊叫反响非常大,即使他最后及时收住了声儿,可皇宫守卫森严,不一会儿就有禁卫的脚步声传来。 思燳瞅准时机,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飞扬伤在要害,半天直不起腰来,额角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只等着一群禁卫将他团团围住也没有反应。 “廊下何人?” 这样丢脸的事儿,飞扬本不想抬起头来,可耐不住禁卫军越来越近,想要将他一举擒下。 飞扬无奈抬头,冷眼扫了他们一圈。 其中一个领头恍然大悟,“是飞将军?” 飞扬抿唇忍住痛,没有回答。 禁卫不敢造次,可见他痛苦的样子,又不好这样走掉。 “飞将军可是有何不适,可要属下派人给您请太医?”领头的禁卫又走近了几步。 飞扬瞪着他,禁卫一脚踏在空中,落也不是,退回也不是。 “飞…飞将军?” “滚!”飞扬整日嬉皮笑脸,很少发怒,但真正怒起来,也是相当可怕的。 一群人被那声滚吓得不轻,腿弯都要吓软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自发的退后了。 飞扬抿唇,吧嗒一声坐了下来,靠着柱子强忍着一阵一阵的痛,直到天地一片银装的时候,飞扬才缓过神来,撑着柱子站了起来…… 第280章 月华雪色 宓银枝进殿之前,将外衫脱了下来,叠好了才进殿。 温月容本来淡定,可见宓银枝这么久没回来,多少有些揪心,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才安下心。 却见她手中拿着绛红的衣衫,他用头发丝想都知道那是哥舒贺齐的衣服。 “他呢?” 宓银枝在蒲团上坐下,将衣服放在了身后。 “应该回去了吧。” 她也不确定哥舒贺齐现在是在宫里,还是已经出宫了。 温月容明了,没再说话。 宓银枝好笑的打量着他,看他好奇又忍住不问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温月容连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浑身上下表达着我不关心的样子。 宓银枝哼笑一声,“既然不想知道,那我便不说了。” 说着,便将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席位上。 思燳还没回来,飞扬也不见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总觉得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大概一盏茶的工夫,思燳浑身染雪的进了后殿,待小宫女为她整理了片刻,才到殿上来。 “我回来啦!”思燳快步过来,在思源身边坐下。 丞相爷明显面色不善。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路上可碰到废扬那崽子?” 思燳嘴角微抽,拍了拍脸蛋儿缓解寒冷带来的僵硬。 “没看见,怎么,他也跑出去了?”思燳错开思源,看向下首位,正巧对上君之潋滟的眸子,讪讪的收回。 “没看见他。” 思源松了口气,亲自给她倒了杯甜酒,“快喝了,暖暖身子。” 语气里,宠溺满满。 思燳嘻嘻一笑,端着瓷碗,一口一口的喝着。 思源欣慰的移开了视线,和刚带着一双儿女过来的同行交涉。 思燳吐了吐舌头,算是过了这一关,抬眸见宓银枝意味深长的看着这边。 或许是那个眼神太过通透,思燳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 宴席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即使哥舒贺齐早早离去,即使飞扬走后便没在回来,即使君之跟着出去找人,即使温文殊整场夜宴都没说过一句话,还是没能打消掉父母们撮合儿女的热情。 等到最后,臣子们越发的放肆起来,又是作诗又是抚琴的各显才艺,争相斗艳,完全成了一个相亲大会。 宓银枝无聊的撇撇嘴。 温月容见她没了兴致,也带着她离开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温文殊也没有发现他离去。 确切的说,从温文殊上殿开始,就没看过任何人,也没注意过温月容,宛如一个木偶般,端坐在那里。 宓银枝不由唏嘘。 “他这是没了重华连魂儿都没了呀!” “恩?” “你孙子。” “……等他适应会儿。” 他这意思是,重华做了他十几年的敌人,突然死了,没了对手,还没适应过来。 宓银枝撇撇嘴,心道这温家人,都是些情商为负的。 刚在殿里,有地暖供着,出来才发现已经下雪了。 温月容随手变出一张披风披她身上,动作轻车熟路,宓银枝都已见怪不怪了。 “要不你再变把伞出来?” 现在的雪小了,可还是在稀稀疏疏的飘着。 温月容浅笑,嘴角酒窝浅浅,多一分太过,少一分不显。 宓银枝抿唇,怀疑他这是美人计。 在夜里,温月容的容色总是过分的好看,今夜虽然没有月色点缀,可依旧无法让人直视(直视会忍不住将他扑倒吃干抹净)。 宓银枝讪讪的别开视线,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手下一片温软。 原道是温月容当真变出了一把伞,一手打着伞,一手拉着她的手。 宓银枝垂眸看向身侧,那爪子,依旧比她的好看。 温月容似有所感,垂首附于她耳边道:“以后,我帮你养护。” 宓银枝瞪眼,想要抽手,却被温月容握得紧紧的。 两人来来去去半晌,最后还是抓的死死的,最后终于放弃挣扎,任由温月容拉着,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幼稚!” 温月容欣然接受评价。 远处看去,宓银枝一身浅紫罗裙,深色的披风上一圈圈雪白的兔毛更衬得她娇俏可人。 温月容万年不变月华锦服,万年不便内中外三件套,万年不便的清风霁月,远远看去,纤细端庄,略显单薄。 那一身月华丝毫没有被雪色掩盖芳华,反而相得益彰。 头顶水墨油纸伞迎着风雪,不改风骨…… 皇城之大,若是像他们这般悠闲的散步,只怕明早都不一定出得了宫。 温月容拉着宓银枝走了一会儿,便带着她移形换影回了别院。 此时别院里灯火通明,前些日子温月容挂的灯笼也点燃了灯芯,此时正发着点点红光,印得整个院子都在一片绯红中。 厨房里还在噼噼啪啪的发出声响,隐隐有笑骂声传来。 宓银枝挣开温月容,跑去厨房,见里面两个大男人,拿着铲子汤勺打得难舍难分。 宓银枝轻咳一声,敲了敲门栏。 “你们两闹啥呢?” 屋中两人闻声,瞬间停了手,但由于惯性作用,曲明没有收住,一铲子敲在了曲艺的头上。 “嘭”的一声,宓银枝缩了缩脖子。 光听着那声音,就能感觉到有多痛。 曲艺哀嚎了一声,想要反击,可见宓银枝站在门口看着他两,又不敢动作了。 “曲明呀,啥时候回来的?”宓银枝眉眼间都是笑意,看起来很是亲切的样子。 曲明三两步上前,对着宓银枝施了个礼,端的是彬彬有礼。 “回女主子的话,晚间刚回。” 宓银枝靠着门栏,点了点头。 “你可算回来了,曲艺天天都在念叨你呢!” “念叨我?我一回来就拿刀砍我?”曲明瞪眼,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说完又自觉失礼,弯下了腰,“曲艺才没念叨我呢,怕是恨不得我不回来,好独占主子的爱。” 说完,又觉得此话也有问题,有心要纠正,宓银枝却笑弯了腰,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独占……温月容的,温月容的爱~~曲明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曲艺幽幽飘到曲明伸手,上去就是一汤勺,动作流利自然迅速,倒像是练习了百八十次一样。 “我可求着你快点回来呢,我都想死你了!” 第281章 今晚的温月容 曲艺的话阴阳怪气,曲明抱着脑袋琢磨着,这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反话呢? 半天没琢磨出来,曲艺已经伸手提着他的衣领,关上厨房门。 宓银枝看着和自己只差毫厘的门板,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曲明的哀嚎,想来被揍得不轻。 两人同为法门佼佼者,曲明多负责医药方面的研究,而曲艺却是实打实的武力值,若是真刀实枪的打起来,曲明是要落下风的。 宓银枝靠着门板听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放肆。 温月容就站在一旁看着,宓银枝笑了一会儿,见温月容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终于找回了些理智,“怎么了?” 温月容摇头,只拉着她的手往耳房去。 动作流利自然,脚步沉稳淡定,和平时没有两样,可宓银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看不出来。 直到温月容将她拉入房中,关上了房门,宓银枝才恍然大悟。 “你还在这干嘛?” 温月容没说话,去床榻边挑了挑炕头,动作不可谓是不优雅。 这个别院和一般的民宿没有两样,不管是陈设还是装修都和隔壁的小资人家差不多。 屋里没有富贵人家专用的地龙,取暖全靠火炉,晚上睡觉也靠炕头。 宓银枝曾无数次感叹,温月容当真是可以随遇而安的主。 身为皇室,却看不出半点皇室的金贵高傲,在哪都可以安居,只要干净就成。 宓银枝看着他躬身挑火的动作,又怀疑他在散发魅力,勾、引两良家妇女。 宓银枝抽过他手中的火钳,“我自己来就成了,你回去休息吧!” 火钳被抓走,温月容也没有起身的打算,蹲在炕头看着她挑火。 不一会儿,脸上就染上了淡淡粉色,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了。 温月容伸手到被子里探了探,一片温热。 宓银枝挑得认真,即使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火上,可还是能感觉到温月容在看着他,莫名觉得那火烧得有些旺,又用火钳盖灭了两块儿柴火。 盖完两根,手心已经湿了一片,额头鼻尖也有细细的汗珠。 温月容从袖中拿出一块方巾为她擦了擦,淡淡药扑面而来,宓银枝有些心猿意马。 可隔着月华广袖见温月容认真擦汗的神色,暗恼自个儿思想不纯洁。 “温月容,你身上真香。” 宓银枝这话没过脑子,只是闻到那淡淡的药味,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说完,明显感觉到温月容擦汗的手停顿了片刻,却没有说话。 宓银枝也没期待温月容的回复,继续挑着火,可还是觉得温度偏高,脸上的汗珠怎么擦都收不住,遂又挑灭了两跟柴火。 火势依旧可观,宓银枝寻思着是不是要再挑两根的时候,温月容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也很香。” 宓银枝手猛的顿住,连心跳都漏了半拍,良久听到咽口水的咕噜声。 宓银枝转头,眼神怪异的看着他。 “你不会是喝高了吧?” 怎么搞的跟喝醉了一样!平时他可说不出这话。 温月容挑眉,“我不喝酒。” 对哦,温月容不喝酒。 温月容居然不喝酒。 宓银枝像是恍然大悟般,之前一直没怎么细思过,他是从来没喝过酒的,向来只是喝茶。 “你为何不喝酒?”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就宓银枝三世经验来看,只要是个男的都会喝酒。 不喝酒的,当真就温月容一人。 “……因为我与众不同。” 宓银枝嘴角微抽,别开了眼继续看着炕里的火。 温月容看着她的侧颜,长长的眼睫随着火的晃动轻颤着,扑棱扑棱的撩拨人心。 额上又有细密的汗流出来,脸上被火烤得一片绯红,看起来秀色可餐。 温月容看得有些出神。 宓银枝又感觉到了温月容的注视,心里百转千回。 捏着火钳怔愣了好久,漫不经心的挑着火。 把火越挑越小,光线越来越微弱,也没回过神来。 温月容似是轻叹了一声,轻而易举的从宓银枝手中取过火钳,在炕里头刨了三两下,火花再次旺盛起来。 宓银枝看着里面的火花,眼里也闪着光。 热气扑面而来,宓银枝揉了揉滚烫了脸颊,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可身子还没站稳,肩上一道莫名的压力,宓银扑棱了两下往床上倒,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温月容随之覆了上来。 宓银枝心里哀嚎,她就知道,就知道今晚的温月容有问题! 当后背落在温热的被窝的时候,她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只感觉全身的血流都在加速,心脏也跳的越发的欢实了,脸上的绯红蔓延了到了耳根。 宓银枝抬眸间,眼中一片氤氲。 温月容嘴角微扬,笑得有些得意,有些朦胧,有些……莫名! 可眼里却是一片深邃,多看一眼便被摄去了魂魄。 宓银枝咽了咽口水,呐呐道:“重死了,起开!” 温月容身子有片刻僵硬,而后手肘撑起了上身,隔开了些距离,让宓银枝得以喘息。 宓银枝暗自松了口气。 温月容却没给她放松的机会,一手撑着身子,一手落在宓银枝的下颌,将她的脸掰正。 “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 “今夜,你和哥舒贺齐聊了什么?”温月容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暗哑。 宓银枝想要伸手掏耳朵,却被禁锢在方寸间,无法抬手。 想要偏头在被子上蹭蹭,又被温月容捏着下巴,动弹不得。 宓银枝无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是啥意思,我要不说,你想要霸王硬上弓?” 温月容挑眉,“不无不可。” 宓银枝一噎,心跳更欢实了。 这不是小鹿乱撞,是老鹿求欢呀! 可心里越是紧张,宓银枝就笑得越欢实。 倒不是她想破坏气氛,实在是温月容这霸道总裁的样子实在太有喜感。 “笑什么?”温月容成功被带偏。 宓银枝实在忍不住,挣扎了两下,给自己腾出个地儿,笑得花枝乱颤。 温月容蹙眉,声音微沉,“笑什么?” 宓银枝扒拉着抽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第283章 找shi(二) 烛火噼啪作响,屋外鞭炮声不断,掩盖了屋中二人的小情趣。 不知过了多久,温月容的声音幽幽传来,“这样,算是霸道总裁吗?” 宓银枝望着绯红的广木帐,呐呐道,“算!” 温月容窝在宓银枝的肩颈里,幽幽的笑了起来。 笑够了又想更进一步,敲门声却随之响起。 “主子,宵夜来了!”门外突然响起曲明的声音。 温月容面色猛的黑了下来,耷拉的眉梢充分表现了他此时的不悦。 屋外的曲明没听到动静,有些不明所以。 他都说嘛,这大晚上的,主子怎么会吃宵夜呢!可曲艺非要他将宵夜送来,说是宓银枝近来养成的习惯,不吃宵夜睡不着。 虽然仍有怀疑,可又不敢饿着宓银枝,只能端着宵夜来了。 “主子,宓姑娘,宵夜做好了,可要端进来?”曲明请轻咳了一声,声音大了三分,将一室的旖旎都吼散了。 温月容的面色越发的不善,宓银枝却回过了神,推了推他。 温月容固执的压在她身上,没有动,好似在隐忍着什么。 宓银枝愣了一瞬,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快起来。” “……” 宓银枝瞪眼,突然使坏,在他月要身上按了按,温月容面皮微抖,浑身的力气好似散尽了般,被宓银枝轻易掀开。 宓银枝起身将衣衫整理好,又看了眼衣衫凌乱的某人,视线不经意下移,笑得不怀好意。 “曲明,进来吧!” 温月容瞪眼,“不许进!” 曲明端着餐盘,一手放在门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主子?” “滚!” 明显不耐的语气终于让曲明醒过神来,果断的端着餐盘走人。 笑话,主子都叫滚了还不滚,那怕是在等着回法门重造哦! 宓银枝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微微挑眉,转头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某人,洋装轻松的拍了拍手,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递给了温月容,“快喝了,败败火。” 温月容眯眼,盯着眼前的茶杯,眼神犹如实质,宓银枝突然有些端不住微凉的茶杯,直接塞他手里。 “喝吧,喝了没坏处。”毕竟这火气不下,影响功能就不好了。 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温月容有上火的迹象,可他向来善于伪装,难保不会暗戳戳的憋着火气。 温月容抿着唇,垂眸看着杯中茶水,宓银枝琢磨着他这是不是不喝凉茶呀。 也是,他这人向来挑剔,喝个茶还有几十道工序煮,连茶杯都要精选的,茶叶更是没得说,喝茶重来只喝温度适中的,从未见过他喝温凉的茶水。 就在宓银枝准备叫曲艺再泡壶茶的时候,温月容终于抬起了他的纤纤玉手,将杯中茶水饮尽。 喝完,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确实该败败火。” 宓银枝嘴角微抽,怪异的看着他。 后者一脸淡定从容,这么一会儿,脸上的潮红也消散了,下颌的手印也淡了,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清心寡欲,清雅端方。 “再来一杯。”温月容将茶杯递给她。 正要伸手接过,外面的鞭炮声突然响了起来,欢呼声更省,窗外咋亮。 两人手都抖了一下,茶杯落地,碎裂声随之而起,清脆的声音在这繁杂的环境里分外的明显,两人都愣住了,垂眸看着脚下的茶杯,粼粼的泛着水光。 良久,宓银枝才呵呵一笑,“岁岁平安。” 温月容抬眸,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似在温月容眼里看到一丝脆弱。 比一地的碎片还有破碎,凭白让人心疼,让人想抱入怀中好生安慰。 宓银枝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越过碎片,跨到广木边,将温月容的脑袋纳入怀中。 温月容没甚反应,宓银枝想了想,又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慰着,低低的呢喃着,“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温月容窝在宓银枝的怀里,肩膀轻微的耸动着,宓银枝一度怀疑他靠在她怀里哭,可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 温月容会哭,那天都要下红雨了。 宓银枝伸手,将温月容的脑袋掰了起来,果然,他那哪是哭,分明是笑到浑身颤抖的。 “你笑什么?” “女人,你身上很香!”温月容作一本正经态。 宓银枝嘴角微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霸道总裁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温月容点头,“小枝,你身上很香。” 宓银枝干笑三声回敬,“谢谢您的谬赞。” 温月容偏了偏脑袋,幽幽笑道,“实话。” 宓银枝点头,突然觉得屋内温度又有点高了,脸上燥热,脑子浆糊,急需呼吸点新鲜的空气醒醒神才行。 宓银枝有些慌乱的冲出了房门,屋外依旧白雪皑皑,一阵寒气袭来。 宓银枝哆嗦一下,瞬间精神了。 院外,欢笑声不断,鞭炮声不绝,烟花炸开,漫天火树银花。 宓银枝看着那黄黄绿绿的烟花,嘴角漾开了一抹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身后,暖意袭来,一张披风又裹在了她身上。 宓银枝转眸,看向温月容,早已恢复最初的清冷无欲,只是眉眼间尽显宠溺,宓银枝沉溺在他的眼神中。 “快去。”身后,曲艺戳了戳曲明的腰窝,赶鸭子上架。 曲明苦着张脸瞎比比,“你自己怎么不去,主子还气着呢!” 曲艺哼笑,“我这是给你机会,你要再不趁此机会送点东西给主子消消火,看你有没有好果子吃!” 曲明纠结再三,看着对面檐下看烟火的两人,总觉得此时去打扰不太好,可想到温月容刚才的那声滚,肯定是气急了,要是不早点认错,等宓银枝睡下了,主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曲明站在厨房往耳房门口瞅了良久,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往,端着茶盏往那边去了。 刚走两部步,就看到温月容瞥来的视线,宛如冷刀。 曲明脚步猛的顿住,咽了咽口水,瞬间感觉自己死过一回一样,拔腿就要跑…… 第284章 春宵一刻,碎碎平安 “回来!” 温月容催命的声音响起。 曲明生无可恋的转头,幽怨的瞪了看好戏的曲艺一眼,也明白自己多半是被坑了。 这哪是认错呀,分明就是往枪口上撞,送死呢! 曲明瘪着嘴,幽幽怨怨的走到廊下,脑袋都不敢抬起来,呐呐道:“主子,喝点茶,消消气!” 温月容挑眉,难得没有当场发作,目光落在了曲明端着的茶盏上,只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一壶冷茶。 “冷茶?”温月容声音听不出喜怒。 曲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心了咯噔一下,连忙腾出一只手触了触茶壶口,果然是冷茶。 曲明心中悲鸣,心道完蛋,又把曲艺穿着草裙转木取火的祖宗到流着哈喇子的孙子都给问候了一遍。 顺便给厨房的曲艺投去幽怨的视线,奈何厨房门紧闭,啥也看不见。 不管曲明在心里问候了他多少遍也无济于事,该死的还是得死。 曲明二话不说,跪下请罪。 “主子恕罪。属下疏忽,没注意到是冷茶,望主子降罪。”说着,便是深深的叩首,脑袋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碰砰砰的声响。 宓银枝眯了眯眼,心也跟着那磕头声起伏着。 不过冷茶罢了,哪用这么严重。 曲明也是迷糊,心道冷茶罢了,若是以往,主子顶多斥责两句,哪有今日的黑脸。 这边两人懵懂,可藏在厨房靠着门板偷听的曲艺却是个机灵鬼,心里门儿清。 若是平日,肯定也没这般严重。 可今晚特殊啊,先有送宵夜打扰了温月容春宵一刻,后又送凉茶表明清心下火。 这不明晃晃的说,他是知道之前房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故意跑去打扰。 现在又要送下火茶,想让温月容降降火嘛! 按说之前也不会遇到这事儿,可现在不一样来呀,现在那是宓银枝的屋,两人躲在屋里半天不出来,用脚丫子想都知道发生着什么,这还去打扰不是找shi吗。 也就曲明这个蠢货,一年里有半载都不在别院,不知道现如今两人的感情进展神速,蜜里调油了。 宓银枝观察了一下温月容的面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大概是要降罪了。 “小惩大诫得了,别太狠了。”再多的求情她也不会,就简单的意思意思。 曲明听了简直泪流满面,心道有宓姑娘求情,主子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但事实上,曲明想错了。 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 “自去法门领罪。” 简简单单一句话,曲明简直生无可恋,哀嚎一声,差点趴到地上打滚。 在厨房里躲着偷听的曲艺听到这里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心道他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万一这一去,一着不慎回不来了怎么办? 曲艺不由深思。 屋外,曲明持续性哀嚎着,温月容听得心烦,冷言道了声“闭嘴”。 世界宛如安静了般,曲明趴地上不闹也不动了,连呼吸声都没了,只有院外烟火依旧,笑闹依旧。 曲明知道求饶无用,只能认命。 “谢主子责罚。”良久,曲明再次叩首,起身收拾行李去法门了。 厨房里的曲艺听着屋外没啥动静了,悄悄开了条门缝想要观察一下,一阵寒风灌入,伴着更是寒彻骨的声音。 “待曲明回来后你再去。” 去哪? 曲艺有瞬间的懵逼,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法门,脊背发寒。 “主子我……属下……” 厨房的门被风吹开,曲艺的发丝被吹得狂飞乱舞,妥妥的风中凌乱。 温月容视线冷冷扫来,曲艺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垂眸跪地,跟着一句“谢主子责罚”。 哎,早该想到的,在温月容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还拿他谋算,这不就是找死吗? 他大概是这些日子被压榨久了,对曲明的逍遥自在又太过羡慕了,这才忍不住整整曲明,以泄心头之恨。 现在倒好,多行不义必自毙! 曲艺哀叹一声,他不但要回炉重造,重造之前,他还得继续做着跑腿儿厨娘兼职老妈子。 宓银枝看着曲艺萧索的背影,突然有点同情。想要为他求求情,可转眸一看温月容的状态,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刚才的温月容有点奇怪,平日里即使生气,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可刚才,她明显看到了温月容眼中怒火,紧抿的唇表达这他极度的不悦。 她想,可能和刚才摔碎是杯子有关吧! 虽然她不懂一个杯子碎了寓意着什么,也不知这位万古神对那杯子有了怎样的解读,只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似乎很脆弱,患得患失的样子。 宓银枝轻叹一声,主动伸手拉着他,想要给他点温暖,缺没想到,温月容的手比她的暖。 宓银枝嘻嘻一笑,将两只手都凑他手心,“给我暖暖,冷死了!” 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打了个寒战。 温月容抿唇,眸色幽幽的打量着她。 宓银枝一直笑着,手往他手心凑。温月容终是一声轻叹,将她的手紧紧捏住。 “放烟花吗?”两人默默站了良久,宓银枝腿都要僵了的时候,温月容突然问道。 宓银枝瞥了眼天边,烟花爆竹声依旧不绝,只是相对于之前,已经消停了不少,很多人家大概已经准备睡下了。 宓银枝摇了摇头:“算了吧,好困,还是去睡觉吧!” 说着,还很符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挂着点点莹光,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温月容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去睡吧。” 宓银枝双手交握,搓了搓手心的汗。 “好咧,你也快去睡啊!” 宓银枝摆了摆手,进屋正打算关上房门的时候温月容嘴唇微启,清越的声音幽幽传来。 “去年,你玩得很晚。” 宓银枝关门的手微顿,思绪回到去年和哥舒小蜗牛下棋放烟花的时候。 再看温月容一脸幽怨的表情,一拍脑门儿,瞬间明白了温月容的小心思,三两步有走到他面前,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你没发烧吧,咋脑子这么不灵光了呢!” 第285章 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温月容偏头,避开她的的触碰,显然还在气头上。 “呃…你这是打翻了哪家醋坛子,这么大醋劲儿?” “哥舒家的,蜗牛家的!” 宓银枝满头黑线。 哥舒她倒是可以理解,小蜗牛是个什么鬼情况。 连只蜗牛的醋都吃? “你想怎样?”宓银枝觉着,今晚的温月容有些过敏感,似乎很脆弱,还是顺着他比较好。 温月容抿唇,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且不符合自身气质,可还是忍不住作了起来,抬手指了指天。 宓银枝抬眸,呵呵一笑。 “哎,看你没玩过这个,本姑娘就带你玩玩!” 温月容闻言,嘴角微扬。 宓银枝见了,瞌睡也散了大半。 陪美男玩,哪还有瞌睡呀! 曲艺重新沏好了热茶端出来的时候,院中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 曲艺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又郁闷。 天天任劳任怨,还要吃着某人日常撒的狗粮,大过年的,居然还要独守空房,这感觉……简直不用太美妙! 终于可以在大年初一摆脱吃狗粮的命运了,曲艺简直是泪流满面,将茶盏放在桃树下的石凳上,简直要飞起来。 可一想到以后的命运,后开始哀叹以后的悲惨岁月…… 两人一路穿过朝凤接,长门街,最后在人最多的东风巷口停了下来。 温月容看到这个巷子就头皮发麻,之前不好的记忆涌来,脚下有些退缩。 宓银枝嘿嘿一笑:“咋滴,怕了?” 温月容瞪了她一眼,而后转眸看向他处,“换个地方吧!” 一朵烟火炸裂,在天空盛开出灿烂的花,照亮了温月容的面容。 清晰的看到了他脸颊淡淡的粉色,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处,再发展下去,整个耳朵都要被殃及。 宓银枝踮起脚,仔细的看了看温月容的耳朵,后者脚下虚浮的避开了。 “这里最热闹,要玩,自然是要找热闹的地方呀!” 爆竹声中,宓银枝即使刻意放大了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朦胧。 温月容思量了半天,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宓银枝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伸手拉着他的手,冲进了深巷。 几朵火树银花争相炸开,照亮了整片天,也照亮了前路。 不管哪个朝代的女人都是这样,只要逛起街来,就精力无限,宓银枝也一样,刚才的困意完全消散了。 温月容只拉着她的手,一路跟随。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街上人少了很多,商贩也走了大半,这正合了温月容的意。 宓银枝也没故意整温月容的意思,人少也乐得自在。自顾自的买了些烟花和零嘴,直到手上拿不下了,才想起可以给温月容提着。 见宓银枝突然停了下来,抬眼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宓银枝哀叹一声,心道此时她要是有多余的手,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温先生,我一个弱女子提着这么多东西,你难道没有点觉悟吗?”宓银枝抬了抬手,疯狂暗示。 温月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 宓银枝呵呵笑了两声,暗自逼逼:你大爷! 奈何温月容大爷死的早,于是退而求其次:你个瘟神! 温月容挑眉,“很期待。” “啥!” 宓银枝有些懵,反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还不待反击,就被温月容捞入怀中。 嗯,避开了手中大包小包。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她倒是忘了,这瘟神还是个蛔虫,会读心术来着。 那他怎么肯能不知道她的意思,还故意避开手中的东西! 宓银枝气的说不出话来,温月容却笑了起来,嘴角漾开一抹浅浅的弧度,天地失色。 “期待你个鬼啊!” 温月容挑眉,浅笑不语。 “不逛了!” 耍小性子,宓银枝是第一次,却做得相当自然,没有丝毫别扭。 温月容和她擦肩而过,手中的烟火即将擦过他衣摆的时候,温月容微不可见的见的左移了半步,还让她发现了。 宓银枝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人,简直没救! 温月容看她气得脸红耳赤的样子,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在宓银枝打算大步离去的时候,三两步上前拦住了她,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小枝,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这是个陈述句,生气的宓银枝确实比平时多了几分生气。 宓银枝一肚子的火气就被这么一句话浇灭了,宓银枝日常唾弃自己,沉迷美色无法自拔! 回去之后,宓银枝把烟花摆好,温月容就在一旁站着,看着她忙活。 说实话,这样一个人玩,确实没啥意思。 想要拉温月容过来一起摆吧,看他端站在一旁,清雅端方与世无争的样子,好像去打扰了一下都是亵渎。 宓银枝摇了摇头,决定自己将烟花摆好。 她买的都是那种单个的小烟花,可以喷出五颜六色的烟火,大概十来秒就放完。每个都有长长的引线,宓银枝将烟花的引线摆在一起,摆好后才站起身来打量自己的成品。 也不知是心中所想还真就是巧合,她这个摆出来的,竟然是上弦月的形状。 宓银枝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温月容。 他也在盯着烟花看,看得有些出神,都没注意到宓银枝已经到了他身边,将火折子递给他。 宓银枝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温月容指了指地上的烟花,“月。” 宓银枝发出一声鼻音,有些傲娇。 “为你量身定制的,快去,点燃!” 说着,将手中的火折子塞给了他。 温月容接过,却没有动。 宓银枝推了推他,“你倒是去呀,要我陪你放烟花,你就在一边看着有什么意思?” 温月容依旧没动,看了那烟花良久,突然眉梢一挑,轻拂广袖,地上的烟花便变了形状…… 第286章 灵力装逼 宓银枝只眨了个眼,刚才的弦月就变成了满月。 温月容见此,表情稍一霁,抬手间,手中聚集一团小火苗,顷刻间飞到了引线上,点燃了烟火。 宓银枝看着温月容骚操作,嘴角微抽。 明明给了火折子,偏偏要用灵力装逼! 还不待宓银枝吐槽,引线已经烧到分支,四下散开,所有烟花都冒出一阵白烟,霎那间,发出咝咝声,烟花争相冲出一段倒三角形的烟花,有红有绿,有青有白,印得整个院子都亮堂起来,各色的光争艳。 宓银枝痴痴的看着那些烟火,眼中晶光闪闪,面上也一明一暗的闪着惊喜激动的光。 而温月容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未曾看过那一地的烟火,目光一直落在宓银枝身上。 这样的注视不过是来秒,顷刻间,烟花便放完了,一切回归平静,附近也没有鞭炮烟花的声音了,只有深巷外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炮响。 不知不觉间,已经四更天。 宓银枝不经意转眸,眼中粼粼波光闪动着,看得温月容心弦颤动。 “放完啦,快睡啦!” 说完,也没等温月容道晚安,就三两步跨入了房门,掩上了门窗。 为啥跑这么快? 当然是怕温月容又冒出某些莫名奇妙的心思,又要她陪着折腾。 她是真的困死了,折腾不起了。 温月容怔然间,院中只剩他一个人了。 燃尽的烟花筒还冒着点点白烟,在雪色中不甚明显。 温月容垂眸,沿着地上凌乱的脚印,一直看到耳房紧闭的门窗。 屋顶处,雪化了,几颗调皮的水珠沿着屋檐滑下,在地上漾开一个又一个水花。 还有几只公鸡,不合时宜的开始报鸣…… 万家灯火依旧,人却不复。 驿站里,灯火烧得正旺,处于西殿的某个院子,早早便熄了灯,午夜的鞭炮都没能将人唤醒。 昨日贪欢,今日大早,农家老人依旧起得早。 屋顶早早便升起了寥寥炊烟,除了一个院子除外。 那便是温月容所在的别院,此时里面静悄悄一片,没有半点动静。 等晨光洒满大地的时候,一簇微弱的光线照进房屋,次卧里睡得只差流哈喇子的某人猛的蹦了起来。 “啥时辰了啥时辰,怎么太阳都出来了?” 曲艺手忙脚乱爬下床,胡乱的裹上衣,想开门看了眼天色,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屋外光秃秃的桃树下,正坐着一位翩迁公子,月华雪衫垂落到雪地中,两相印衬,各有千秋。 目光上移,雪色腰带裹着纤细的腰肢,明明不盈一握,却又挺拔端正。 长长的发尾刚好落在腰带上缘,一路向上,发丝如瀑,黝黑发亮。 头顶一根简单的银饰点缀着,更称得主人清雅端方。 只见他长袖浮动着,闲淡的泡着茶,不过转眼间,那人身前便升起了团团雾气,如诗如画,如灵如仙。 说是很久,其实也就是一眼看去。 曲艺只愣了那么一瞬,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跑过去请罪。 “主子恕罪,属下起晚了。” 曲艺平日里生物钟都很准时,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只是昨天遭受的打击太大,半夜好不容易睡下,不一会儿屋外有传出来烟火声,曲艺憋屈,可又无可奈何。 难得平日里高雅的主子想玩玩这些市井平民的小玩意儿,他也不能阻止呀! 于是,曲艺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早上毫无意外的起晚。 温月容就淡定了,像是没看到曲艺一样,自顾自的洗茶煮茶,待一道道工序下来,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大冬天的,想起昨日发怒的温月容,曲艺额角居然浸出了汗珠。 待温月容轻抿了小杯新茶后,才转眸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膝盖的热度已经化开了一圈雪,衣摆也浸湿了些。 曲艺垂着眸,看不到温月容的神色,却知道他一直看着他。 不知过了过久,温月容微凉的声音才悠悠传来,“明日便回法门去吧!” 曲艺心里咯噔一下,猛的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之前还能苟延残喘些日子,明日就回,虽然不用再当丫鬟婆子,可这么早就要去那个非人的地方回炉重造,这也不是他想的啊! 不过此时他所想的,还有一个问题。 那便是温月容。 曲艺有过刚才一瞬间的惊讶后,已经稍稍平复了些,这才有回味过来,温月容向来说一不二,有时候耍耍小脾气,作一作要整人的时候,也不会想现在这样,沉寂得可怕。 曲艺抿唇,暗中打量着他,还是没忍住老妈子的特性,唠叨了两句,“主子,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两天脾气有点怪呀?” 温月容挑眉,不置可否。 曲艺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知道就好。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他变成这样的。 貌似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便成了现在这样。 不,还要往后推,是在他两从宓姑娘房里出来之后,发怒惩罚曲明的时候开始的,这种怪里怪气的脾气。 为何会这样? 曲艺本来直视温月容的眸子忽的下移,落在不可描述的地方,只飞快的瞥了一眼便又落在雪地上。 雪真白呀! 曲艺如斯感叹。 心里却为刚才的想法热血沸腾,又忐忑不安。 温月容的读心术不是盖的,也并非只针对宓银枝而已。 他不过淡淡一瞥便明白曲艺心里起了歪心思,至于是个什么歪心思,单纯的温月容表示,还真没看出来。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心思。 温月容抿唇,似是思量的片刻,幽幽道:“收拾收拾行李,今天就走吧!” 温月容如是说。 曲艺愣愣好一会儿,才知道他又惹主子不高兴了,虽然不明所以,可想着自个儿的龌龊心思,还是有甘愿受罚的觉悟。 曲艺叩首谢恩,然后再次回房,收拾东西。 东西收好之后,发现温月容还在树下坐着,想着温月容肯定会派人来的,可一是半会儿是肯定赶不过来,这吃穿住行什么的怕是要自己操持。 于是离去前,再次老妈子附身,跑到温月容身边,叮咛嘱咐。 “主子,厨房里的还有微昨日买的菜,都新鲜的,您看着弄吃的吧,也不知道新人什么时候来,要是厨房东西吃完了,记得……” 第287章 做好饭再走 “要是厨房东西吃完了,记得到三里东路口的菜市场去买,切记要早上去,早上的新鲜,过了午后,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主子肯定不爱吃,还有,貌似胡椒要用完了,油也没剩多少了,要是用……” 温月容抿唇垂眸,一直听着曲艺的絮絮叨叨,一直没有暴走的迹象。 曲艺叽叽喳喳大概叮嘱了半个时辰,终于把他平日里要做的事儿都说完了。 说完不由感叹:我实在是太难了,原来我平时都做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琐事,完全就是集丫鬟厨娘老妈子护院小斯于一体啊! 感慨完了一番,见温月容还在很认真的吸收,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拿着行李准备赴死的时候,温月容叫住了他。 曲艺心里升起一丝幻想,主子是不是发现没有他不行了,不打算赶他走了? 事实上,曲艺还是不够了解他家主子。 温月容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先把院子打扫一下。” 温月容指了指院中的红纸屑,还有一地凌乱的脚印,眼中闪过一丝暗光,“顺便把花椒,油都备齐,还有柴火都买回来了,做好了午膳再走。” 温月容一系列的吩咐,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曲艺却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他说了半晌,又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曲艺含泪望天,无语凝噎。 温月容丝毫没有使唤人的愧疚感,在曲艺做饭的时候,突发神经跑到厨房门口围观。 看着他飞快的切菜,淘米,烧火,炒菜! 怎一个行云流水能形容得了的,分明就是长期以来累(压)积(榨)的效果。 温月容幽幽的看了一会儿,摸进了宓银枝的房,见她还倒在床上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被早炮声和鸡鸣声打扰。 温月容坐下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细腻柔软的脸颊,然后恶趣味的扯了扯,惹的她微微蹙眉,伸手来挠痒痒。 温月容及时避开,等宓银枝放松后继续捏,那手感不要太好! 宓银枝在睡梦中哼哼唧唧两声,睡得很不安稳,打算翻个身继续睡。 奈何温月容没想到她会翻身,揪着脸颊的手没及时收回,这一翻身,脸上一阵拉扯的痛。 宓银枝惊呼一声,醒了过来,迷糊的眼中含着点点泪花。 温月容见她小可怜一样,作委屈态,心下一软,俯首在她眉心印下一吻,简直不要太温柔。 宓银枝本来要发脾气的,被这样一吻,啥气都消了,身子一软,要躺下去继续睡。 温月容及时拉住了她,捏着她的脸幽幽道:“日头当空了,快起来吃午膳。” 说着,便自顾自的拿过一旁的衣衫往她身上套。 宓银枝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可身子发软也不想动,既然有人代劳,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心安理得的享受温月容伺候。 等软成一滩泥的人儿被打包好牵去正屋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正冒着腾腾热气,色香味俱全。 宓银枝吸了吸鼻子,满血复活,甩开他的手,直接冲到饭桌前开始海吃海喝。 笑话,昨晚吃完饭后去逛了那么久,早就饿了,就靠睡觉撑到现在。 温月容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微微抿唇,显然没眼看,可还是强迫自己看。 宓银枝等吃得半饱了才将视线从饭桌移到他脸上,又指了指饭桌,“你也吃呀,看着往干嘛?” 温月容抿唇,看了眼饭桌,执筷给她夹了块儿红烧肉。 宓银枝眼前一亮,捻起来干掉。 温月容眸色幽幽的打量着她,嘴角嗫嚅,似有话说。 “你想说啥?” “你之前说,不喜欢吃红烧肉。” “有吗?”宓银枝瞪着水灵灵的眼睛,不似做假。 温月容点了点头,强调了下“在驿站的时候。” 宓银枝陷入回忆,琢磨了良久,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温月容和哥舒贺齐两个幼稚鬼,在那拈酸吃醋,非要给她夹菜,闹得不可开交。 宓银枝展颜一笑,眯起的眼里点点狡黠。 “女人嘛,都是善变的!”说着,又捻了块儿红烧肉塞嘴里,嘟嘟囔囔的嚼着,“现在我就变了,喜欢吃红烧肉了!” 温月容垂眸,眼中一片暗淡,默默执筷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宓银枝有些莫名,戳了戳他肩膀,“你这咋回事儿呀,郁郁寡欢的,整一悲情小媳妇!” 温月容闻言,筷子微顿,而后若无其事的吃饭,完全不理宓银枝的絮絮叨叨。 等吃完饭,宓银枝才发现了奇怪之处。 “曲艺呢?” “去法门了。”温月容淡定从容的掏出一块方巾擦嘴。 宓银枝眉心微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不是说等曲明回来再去吗?” “看着他烦,就让他早点滚了。” 恩,理由很充分! 宓银枝满头黑线,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又看了眼擦手的温月容,像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想来是呼不动的,认命的去收拾桌子。 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要自力更生了,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比如说洗碗,这种简单的事儿,按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她还真就出问题了,洗完的时候,将盆打翻了,一盆的碟子光荣牺牲。 温月容听到声音飘过来的时候,宓银枝浑身湿透,站在灶台前看着地上的狼藉发呆,大概是不敢相信自己连个碗都洗不好吧! 温月容抿唇,拉着宓银枝避开了那一地的碎片,眉心微蹙,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现在,是要去买碗吗?” 宓银枝抬头四十五度角,翻了个白眼儿,“不然咧,晚上操锅啊!” 话操理不糙。 两人离开曲艺的第一天,两人打翻了一盆的碗,认命的又买了一撂碗碟。 晚上,宓银枝桌在灶台前,对着死活燃不起来的火苗发呆。 温月容再次幽幽的飘了进来,在宓银枝身后站定,宓银枝余光瞥见一抹白,着实吓了跳,跳出老远才看出温月容。 第一想法是,老子一手指头摁死你! 不过势力悬殊的情况下,宓银枝不会做无谓的斗争,撇撇嘴,推了推他的腿,成功在他月白的衣摆上留下了一个灰黑色的爪印…… 第288章 温大厨 温月容垂眸,目光落在那爪印上,不但没有暴走,嘴角反而漾开了一抹笑,看起来脑子不大灵光的亚子! 宓银枝本来是要看戏,没想到他毫无反应,甚是无趣的继续和柴火奋斗。 如此,等太阳下山后,月亮爬上来,宓银枝勉强升起了一点小火苗,甚是得意的瞥了温月容一眼。 后者没甚反应,依旧淡雅如竹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忙活。 别的不说,切菜宓银枝还是有一手的。 毕竟不管是中草药还是青菜,不是切片就是切丁,没啥难度。 至于把洋葱当山药一样切成片状,把细条的切成了颗粒的乌龙就自觉忽略了。 反正不管怎么切,能吃就成,这是宓银枝的目标! 说起这个,宓银枝不禁感叹,她真是个失败的女人。 上一世小的时候,有爷爷做饭,爷爷去世后,她差不多也上高中了,不用做饭。 等毕业出来工作了,又是靠外卖支撑着,当真很少自己做饭。 这一世就更甚了,一直过着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完全不需要自己动手,安逸得都忘了菜刀该怎么用了。 宓银枝感叹间,已经将菜切好了,洗好准备入锅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刚才烧着火,锅里啥东西都么有,会不会烧坏。 事实上,她多虑了。 等宓银枝再回到灶台边的时候,才发现,火早就熄了。 她点了一个下午的火,熄了! 宓银枝挠头,濒临暴走。 温月容挑眉,突然抬手,手中燃起一簇小火苗。 宓银枝恍然,真想拍死自己,现成的便利都不知道用。 转瞬反应过来,又想捏死温月容。明明可以造火,居然还站在一旁看着她折腾了半晌,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宓银枝咬牙,斜睨了他一眼,显然是把这笔账记着了。 温月容挑眉,“刚才看半晌,没看出来你在生火。” 一般做饭都是把准备工作做好了才生火了,一来就先生火的,宓银枝是第一个。 宓银枝呵呵一笑,“现在看出来了吧!” 温月容点头,指尖微动,火炉里的柴火瞬间燃了起来。 宓银枝看着那旺盛了火,简直泪流满面。 终于,宓银枝开始手忙脚乱的煮饭炒菜。 一个时辰后,三菜一汤端上了桌。 宓温月容一身清朗,宓银枝满头大汗加一鼻子锅灰。 两人都有些感叹的盯着那一桌子菜看。 宓银枝看着那些菜,想着自己实是太优秀了,居然真做出了一桌子的菜。 温月容却满目犹疑的研究那些菜,心道这菜,真的可以吃吗? 别怪温月容如此怀疑,主要是那菜的卖相确实不怎么样。 土豆块儿糊作一团,还有黑色的异物点缀,他猜是宓银枝抄完一个菜没有洗锅,才有那些黑点。 还有芹菜丁,嗯,搭配的不错,炒的瘦肉。 不过为啥一盘菜里面芹菜丁屈指可数,肉片缺占满了一盘,关键是,一盘菜白净得连油都没放吧? 再说那碗冬瓜汤,简直不要太优秀,好好的冬瓜肉被煮没了,现在只剩下一点外皮。 看着漂浮在汤面的冬瓜皮,温月容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小枝,冬瓜,应该是要刮皮的吧?” 疑问的语气,肯定的态度。 宓银枝也看了眼冬瓜汤,无所谓的摆摆手,“这有什么关系,我洗了的,干净的,快吃吧!” 温月容抿唇,表示并不想吃。 然后表示,打算自己做饭。 对此,宓银枝的反应是…… “你做饭?别逗了,你还做饭,你怕是连水都不敢碰吧!” 宓银枝这样说也不是没有依据。 毕竟温月容这个人,怎么看都是谪仙一样的存在,像厨房那种地方,一般情况下,连进都不会进,生水也不会碰,更不会在灶台前东摸西走。 这人,怎么看都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呀! “试试?”温月容淡淡道。 宓银枝怔愣了一瞬,犹疑的点了点头。 “试试。” 两人今天第三次步入厨房。 宓银枝今天第二次感叹灵力的妙用。 宓银枝本想看着他怎么出丑,没想到,他还有那一手,整个过程全程用灵力,手连刀都没碰过。 宓银枝就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菜和刀在空中飞舞着,看着他们被削成片切成丁然后乖乖的飞进瓷盆里。 连水也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会儿往锅里飞,一会儿往瓷盆飞,转瞬间,锅洗好了,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然后生火炒菜,油盐酱醋一股脑的往里面倒,虽然看起来毫无章法,但宓银枝也能看出,倒出来的佐料的分量都有所不同,想来也是控制着该倒多少。 宓银枝刚开始看得有些傻,回过神来后也跃跃欲试。 “你这怎么玩的,我也想试试。”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也是个有灵力的人吧? 温月容不置可否,将心诀教给了她。 “这也是置物术,不过比较高难度,你要学会的话大概要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现在你就简单的……” 温月容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眼前,是一把曲艺走前刚磨好的菜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似乎有些不稳。 宓银枝见方向不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你别动啊,我在操作!” 说着,灵力催动菜刀想要它换个方向,没想到菜刀不听使唤,直指温月容面门砍下。 温月容轻巧避开,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宓银枝。 后者嘿嘿一笑,“失误失误。” 宓银枝挠了挠头,一根手指微动,灵力发出,直指菜刀,落地的菜刀再次被提起来,速度快得惊人。 眨眼间,已经飞到了房顶,撞击发出嘭的一声,点点灰尘落下,宓银枝还有些懵。 温月容更是满头黑线的看着头顶的菜刀,被深深的嵌入了屋顶,灰尘还在簌簌的落下,许多都到了他的头顶。 温月容愣了好一会儿,广袖一挥,厨房大门紧闭,宓银枝踉跄两步在门外站定,风中凌乱。 半个时辰后,两人又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 宓银枝只忍了一会儿,突然挺直了身子,拿起筷子粲然一笑,“我来验收一下温大厨的手艺!” 第289章 怀柔政策 说着,就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块红烧鱼块儿入口,神奇的是居然没有吃到鱼刺,也不知道温月容是怎么处理了,吃完连连点头。 “真没想到,温先生还有这手艺,当真小瞧你了。” 温月容被夸奖了,嘴角微扬,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示,但她还是看出了他的得意。 宓银枝边吃边笑,“要不以后就你做饭吧!” 温月容微愣,正待拒绝,宓银枝嘻嘻一笑,打断了他。 “你呢,负责勤俭持家,我就负责赚钱养家,你说这主意怎样?” 温月容猛的抬眸,看向宓银枝。 只见她嘴角浅浅笑意,眼中波光潋滟,娇态可掬。 想着那个“家”字,温月容心里微软,不知怎么滴就答应了宓银枝。 于是,吃完饭之后,洗碗的活计也交到了他手上。 看着扬长而去的某人,温月容表示,他这算是被宓银枝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吗?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可一想到宓银枝夸赞他时崇拜的眼神,再结合以前日常怼他时嫌弃的表情,温月容轻叹一声,似乎也不亏,于是又用灵力操持着洗完去了。 不知温月容发了什么神经,这几天来简直是性情大变。 整天和宓银枝腻歪在一起。 宓银枝采药,他跟着。 宓银枝出诊,他跟着。 宓银枝逛街,他还是跟着。 似乎离开一秒都不行。 而且从初一那天之后,每天都是温月容在做饭洗碗打扫卫生,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虽然这些都是用灵力操控的。 两人个整天腻歪在一起,蜜里调油,真的是甜的要死,宓银枝也越发的依赖温月容。 可她还是不由怀疑,温月容是不是那跟神经没搭好,这才导致现在的性子。 温月容答曰:“我喜欢。” 宓银枝抿唇,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儿。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她大概是打开了温月容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发现他其实更适合做个家庭妇男,而不是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 不过这样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正月十五,正是元宵,逛花灯都时候。 白天的时候,宓银枝就计量着晚上出去玩,一整天心情都不错。 不过温月容刚好相反。 这时候,他突然就抑郁了。 面色和平时无异,要么绷着个脸不苟言笑,要么就是面无表情,或者是像现在这样,恍惚出神。 他心里要是没事儿,鬼都不会信。 宓银枝吃饭的时候就琢磨着,待会儿怎么撬开他的嘴,将他藏着的事儿捞出来。 等他洗完碗的时候,宓银枝就拦住了他,将他逮入房中,本意是不让他有机会躲,个中其他心思,不必言说。 温月容还是那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宓银枝毫不客气的抬手,上去就是捏拉掰扯。 温月容蹙眉,想要避开,却被她捏得死死的,一挣扎就是扯着痛,脸上瞬间就红了一圈。 “老实交代,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温月容眸色微暗,扯下宓银枝的手。 “想套取消息就用怀柔政策,霸王硬上弓没用。” 宓银枝嘴角微抽,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经过这么一扯,温月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人气不少,眸子也比之前多了些情绪,看起来更灵动了些。 “怎么个怀柔法?”宓银枝问。 温月容没说话,等着宓银枝自己领悟。 身为一个两世年龄加起来三十好几的人了,看过的剧比一般人吃过的饭还要多,这小情侣的的弯弯绕绕,怎么可能不懂。 于是盯着温月容的脸看了半天,很是不客气的扣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拉了下来,“啵”的一声,在脸上亲了一口。 “现在可以说了吧?” 温月容眸色微暗,薄唇轻轻抿起,在微暗的光线下,显得秀色可餐,浑身都散发着快来吃我的魅力。 宓银枝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把唇凑了上去。 呼吸交织,津沫相渡,良久方才分离。 宓银枝睁眼时,终于在温月容眼里看到点点波光,那是只有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出现波光。 宓银枝喘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发生了什么事儿?” 温月容轻叹一声,幽幽、道:“和亡命有关。”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放开了温月容的脖子,“亡命怎么了?” “他呀,现在应该在九重天了吧!”温月容也有些不确定。 宓银枝眉心微跳,“你怎么知道的,不,你早就知道了,你这段时间总是神思恍惚,是不是在想他的事儿?” 女人,很多时候都是福尔摩斯+柯南。 温月容只提醒一点,宓银枝瞬间就将最近的事儿联系起来了。 “他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因为重华?”宓银枝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颤抖,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这是怨灵现身的前兆。 温月容轻叹一声,大手扣在宓银枝灵台,为她输送灵力,免得她压制不住怨灵,又被怨灵侵蚀。 “你倒是快点说呀,他到底怎么样了?”宓银枝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不让自己激动。 “现在应该还在九万八千里,可能今晚就要处决了。” “处决……他不都死人一个,怨灵一只,还怎么处决?” “不管是鬼是灵,好歹都是真实存在的。而怨灵犯错,便会被击碎神灵,魂飞魄散!” 人都变成怨灵了还不放过,天帝到底怎么想的。宓银枝很佩服自己,此时居然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温月容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般,很自然的为她解惑,“天界有天界的规定,人界有人界的律法,天帝不但统领天界,还掌管万物,亡命虽然脱离三界,可依旧为虚幻一物,他跨界杀害重华,终究的是要受到惩罚的。” 宓银枝蹙眉,“那现在该怎么办,你都跟我说了,总不能告诉我没办法留住他的一缕残魂吧?” 温月容挑眉,“我自是可救,只是,你不能去。” “为何?” “你是毁灭邪气封印的人,被九重天纳入了黑名单,永生不得进入七重天以上的地界。” 第290章 情敌见面 “黑名单?”宓银枝瞪眼,这算是见识了,原来天界还有黑名单,她居然有幸舔列其间。 “那该怎么办?” 这也是温月容犯难的事。 他若是去救亡命,势必要将宓银枝留在东瑜。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一来一回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驿站还有人虎视眈眈呢! 可宓银枝可没想这么多,就想着今晚再不救亡命,他怕是会魂飞魄散。 “你快去吧,你那速度肯定赶得上的吧?”宓银枝催促着,好歹去留住一缕魂。 这事儿不说,宓银枝不会知道,他也不用去九重天。 温月容这些天一直纠结,要不要告诉宓银枝,拖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温月容透过轩窗看了眼天色,轻笑一声,“看来不能陪你过元宵了。” 宓银枝挑眉,“元宵每年都有,不急于一时,你快去吧!” 说着就把温月容往外赶,后者无奈,转身准备御风而去。 宓银枝又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温月容惊愕,转头看去,宓银枝眸色有异。 “你什么时候知道亡命被抓走的?” 果然,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杯子碎的时候。” 宓银枝闻言,盯着他看了良久,像是想把他给看穿似的。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温月容又看了眼天色,如是说道。 宓银枝手指猛地松开,衣袍缓缓垂下。 温月容抚了抚皱成一团衣摆,将宓银枝纳入怀中,俯首在她耳边呢喃着,“等我回来。” 宓银枝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温月容已经消失在眼前,身上还残留着点点暖意。 “一路平安。” 安静的卧室中,宓银枝无声呢喃。 明明只是简单的分别,为何就牵出了浅浅的离愁呢。 “担心他干嘛,好歹是个万古神,天帝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了?” 宓银枝摇了摇头,不由失笑。 不过这院子,不知不觉间,就只剩她一个人了,还真有点无聊呢! 如是想着,傍晚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此时,宓银枝正对着灶台发呆,半天没听到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一个清亮柔和的女声响起,伴随着两道敲门声。 宓银枝回神,心道谁在敲门。 温月容时常来这边小住,但很少和邻居接触,根本没有窜门这档子事儿。 直到后来她来着,和邻居间才热络了起来,偶尔窜个门。但外面这道声音,可不是这深巷中的婆婆老头的。 不过……这声音咋怎么耳熟呢? 宓银枝思量着已经走到了门口,“谁呀?” 门外的人愣了一瞬,浅浅一笑,声音柔和细腻。 “是阿枝吗,我是苏姐姐呀!” 宓银枝恍然,温月容这是怕她照顾不好自己,把苏明玉给叫来了呀! 只是,叫个情敌过来,真的好吗? 宓银枝嘴角微抽,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苏明玉站得端庄,一身月华罗裙,显得干净透彻,温柔淡雅。 头上简单的几朵簪花,也是月白色,陪着一身衣裙,相得益彰。 更让人妒忌的,是她那白皙透亮,明眸皓齿,是个人见了都忍不住心动。 三十多的人了,看起来还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岁月不曾在她面上留下一点痕迹。只是在她身上沉淀了一身的光华,让她越发的迷人,一举一动间,魅力自显。 一身气质,根本不需要可刻意表现,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宓银枝都好奇,温月容是怎么做到把这么个女子带在身边十余年,都没动过心的。 然后又下意识的比较了一下自己,心道,温月容莫不是眼瞎吧,放着身边的大美女不要,偏要来招惹她这只花猫? 宓银枝打量了苏明玉的同时,苏明玉也在打量着她。 又是一年多未曾见过,宓银枝好似长大了不少,眉目也越发的娇中带媚了。 苏明玉眸色微暗,这大概就是爱情滋养出来的吧! 两人心里各起心思,苏明玉年龄大点,还是比宓银枝圆滑点。 “阿枝,许久未见,不曾想你又变漂亮了呢!”说着一只手就落在宓银枝的头上揉了揉。 宓银枝满头黑线。 她这不但要被温月容揉,还要被苏明玉揉,她有那么矮吗? 说起来,她真不算矮,也是164的身高,看起来也是亭亭玉立的样子呀,哪像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需要抚慰? 不过一看到比她高半个头的苏明玉,还是有些泄气。 她至少173去了吧,比她高不少,在她面前,确实显得有些小巧。 宓银枝扒拉下苏明玉的手,浅浅笑道:“苏姐姐你可别揉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苏明玉粲然一笑,嘴角梨涡浅浅,和温月容如出一辙,宓银枝tm的突然想到了夫妻相一词,瞬间一阵恶寒。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行为动作都会有些相似的地方,导致长相也会有一定的同化,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处。 苏明玉和温月容在一起近二十年,肯定在生活各方面都同化了。比如说一样的衣裳,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浅笑。 说不妒忌那是假的。 可苏明玉也是个可怜之人,不管她如何向温月容靠齐,都没得到温月容正眼相看,在他心里,她恐怕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宓银枝收了心思,将苏明玉请了进来。 “苏姐姐怎么来了?”没话找话。 “先生叫我来的。”苏明玉答得漫不经心,目光在院子里四下游走,像是打量,也可以理解为寻找。 至于寻找什么,不置可否。 “先生呢,不在家吗?” 宓银枝眼中波光流转,笑得狡黠。 “他出去采药了,说是很远,大概要很久才会回来。” 苏明玉闻言,眸色微暗。 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便恢复了正常,眸中盈着浅浅笑意。 “看来先生叫我来,就是伺候你这个小祖宗的呢!” 以前苏明玉调侃她的时候,就喜欢将她称为小祖宗,主要是她实在能折腾。 再次听到这称呼,宓银枝抿唇表示,她没说错。 温月容还真就是叫她来伺候她这个小祖宗的。 毕竟,她是个连碗都洗不来的人。 第291章 命运罗盘转转转 “温月容想得还蛮周到嘛,知道我做不来饭。”宓银枝暗自呢喃着。 细心的苏明玉却听了个大概,不由笑道:“曲艺曲明他们呢,也跟着走了吗?” “没,他们犯了错,被温月容遣回法门去了。” 苏明玉闻言,突然垂眸看了眼她的头顶,意味不明的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月了吧!” “那这半个月里……”苏明玉话到一办突然浅笑一声,摇了摇头,“不会是先生在做饭吧?” 苏明玉说出此话的时候,还有一丝犹疑和不可置信。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敢相信,像温月容谪仙般的人儿会下厨房做饭烧汤。 宓银枝愣了一瞬,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也是,能一直跟在温月容身边的,智商情商应该也不低。 “对呀,都是他做饭,我连火都不会生。” 苏明玉一噎,垂眸掩盖眼中神伤。 宓银枝偷偷了看了她一眼,讪讪加快了脚步,将她带入曲艺之前住的屋子。 “苏姐姐,这里以前是曲艺住的,现在他多半也回不来,你就收拾收拾住下吧!” 苏明玉看了一眼,虽然很整洁,可内心深处是拒绝了。 和温月容呆久了,多少会传染点洁癖。 “好呀,天色不早了,我先去做饭吧,待会回来收拾。” 苏明玉放下行李就出来了。 宓银枝甜甜的笑着,连连摆手。 “苏姐姐一路舟车劳顿,应该也累了,你先休息会儿,今晚就我来做饭吧。” “可别,你不是连碗都洗不好嘛,让你来可别把厨房都给砸了。” 无疑,苏明玉预见了真相。 在宓银枝的多次强求下,苏明玉同意了放她去做饭,自个儿在房里收拾细软,打扫房间。 只是刚把被单翻出来,就听到了厨房那边啪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这个声音之后,还伴随着或大或小的噼啪声。 苏明玉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去,见厨房那场景,怎一个惨字了得! 满地的水,满地的菜叶,满地的米。 还有…一把刀停在宓银枝脚边,只差一寸,边会落在她脚背上。 宓银枝也看着脚下的刀,目光有些呆滞,显然是被吓着了。 苏明玉风中凌乱,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想要吐槽两句都无从说去,最终只能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宓银枝赶出了厨房。 “你出去吧,换身衣裳,别着凉了,这里交给我。” 宓银枝好似还惊魂未定,呆呆的回了房。 只是进屋后,眼中渐渐恢复了色彩,脱了湿掉的外衫爬床上去了。 无疑,她之前做的那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告诉苏明玉之前是温月容在做饭,故意在厨房捣乱,证明自己不会做饭。 为何这样做?大概是下马威吧! 之前对苏明玉,至多也只是感叹,甚至可怜她苦苦追寻一个无果的期盼。 可现在,这一年来和温月容朝夕相处,一年来的经历,让她对苏明玉的身份有了心的定位——情敌! 对呀,她可是她的情敌,是温月容爱慕者。 温月容他是不是傻,居然把苏明玉叫来伺候她,真不是故意点燃导火索吗? 总的来说,宓银枝是个小气的人,受不了男人三心二意,也受不了男人有各种各样的追求者。 她不知道便罢,奈何苏明玉的心思,她是二十年前就知道的,也知道苏明玉一直长情守候在温月容身边二十年,不求回报,默默守候。 这样的女人当真可怕,执着得可怕。 苏明玉若是永远这样倒也罢,可在刚才她请她进屋那一刻,她便感觉出来了她的不同。 不同于之前的淡泊,当知道温月容为她做饭的时候,她分明看出了她眼中的不甘。 想想也是,守候几十年,温月容一直是不咸不淡的性子,更是完完全全的谪仙,高度洁癖患者。 苏明玉早已习惯他那样的形象,不觉得有什么。 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谪仙其实也可以生火做饭,也会打扫屋子,也有爱恨嗔痴的时候,她真相了。 温月容不是不会笑,是不对她笑。 如此,二十年淡泊的心也被打碎了,再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了。 她不再是那个小祖宗了,她也不是那个苏姐姐了。 宓银枝将脑袋埋到被子里,轻叹了一声。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派其乐融融。 两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一人一句的喋喋不休。来来去去都脱离不了温月容。 也是,她两相处本来就不多,每次相处,也是因为温月容的缘故。 絮絮叨叨到了戌时末,苏明玉收好了碗筷,烧好了热水,等洗去了一身疲惫,躺在床上的时候了,才感叹终于可以休息了。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温月容才离开一天,宓银枝就不由担忧起了天上的情况。 不过,命运的罗盘总是转得刚刚好,接合得紧实严密。 一大早,宓银枝刚洗漱完准备吃苏明玉的营养早餐的时候,东子突然光临。 宓银枝捏着筷子,看着东子急匆匆冲进来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宓姑娘,你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他从昨晚就一直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果然,准没好事儿。 宓银枝望天,做无语凝噎态。 “宓姑娘,你就别伤怀了,快跟我走吧!” 宓银枝还在愣神,东子急不可耐,直接伸手,拉着宓银枝手臂逮着就走。 “唉唉唉,你别那么暴力呀!” 宓银枝脚下不稳,肚子还空空。在路过饭桌的时候,伸手抓了个馒头在手上。 苏明玉在身后跟着,一脸的担忧。 “你们走慢点,别摔着。” 东子可没空管这些,拉着宓银枝到空旷的地带,就使用轻功,不过一刻钟便到了驿站。 宓银枝也没带药箱,看着东子急躁的样子,实在无语。 “你别急呀,先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呀,怎么无缘无故就晕了?” 东子脚下不停,简言意赅道:“近几日也不知道怎回事,主子有些嗜睡,有时候一睡半天都叫不醒,我本以为是太累了才这样,可是昨个儿下午…” 第292章 对死猪下手 “主子去午休,一直睡到傍晚都没见醒,我这才发现异样,想叫醒他,缺怎么也叫不醒了。” “已经看过御医了,可那些御医都是废物,没一个能说得出所以然的。都说是劳累过度晕倒的。” 宓银枝挑眉,想着这症状,和前年被申史抓走后的症状有点像呀! “行了行了,我自己去,你先去给我找个药箱过来,这空着手怎看病?” “不用不用,那些御医还在,药箱也有。”东子拉着宓银枝脚下不停,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哥舒贺齐的院子。 此时院外有重兵把守着,院内还隐隐传出喧闹声,想来是那群争执的御医们。 待两人进去后,屋内有短暂了安静。 安静中,不知道有谁轻呼了一声“宓姑娘”,而后所有人都挤了出来,跑到宓银枝身边。 “宓姑娘,久仰久仰。” “宓神医?啊,我终于见着真人了。” “这就是传说中治好皇上绝症的神医?” “没想到宓神医这么年轻,真的是青出于蓝呀!” … 一群御医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惊叹声不断,宓银枝嘴角微抽,摆了摆手。 “麻烦让一让。” 无疑,这声宓神医还是很有威望的。宓银枝只一句话,那群人瞬间就让开了道,等着模观神医骚操作。 宓银枝看了眼前路,微微挑眉,绕开屏风走到了内屋。 见哥舒贺齐乖乖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看不出病态,反而感觉有些红光满面,似乎这个年将他养得不错。 宓银枝有些感叹,自从上次夜宴之后就没见过他,没想到无声无息的就来玩晕倒。 宓银枝给他把了脉,确实就是正常的平脉。 “给我说说,他这嗜睡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东子似是琢磨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道:“大概是月初的时候吧!” 说起这个,东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怪异起来,有些幽怨的瞪着宓银枝。 后者不明所以的耸了耸肩,“看着我做甚,到底是怎么事儿,你倒是说清楚呀?” 东子转头别向他处,微不可见的哼了一声。 “晚宴那天,主子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把外衫都给弄丢了,半路回来又下大雪,冻成了雪人,连话都说出来。一回去就感染了风寒,看了御医吃了药,一睡就是一整天。就那之后,病好了也是昏昏欲睡的样子,要是没人叫根本醒不过来,现在倒好,叫都叫不醒了。” 宓银枝听到外衫的事儿,心虚得目光乱瞟。说起来,这事儿还和她脱不了干系,哥舒将衣服给她穿了,然后他自己病了,现在又昏迷不醒。 宓银枝哀叹一身,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可现在又不是自责的时候,还是先把哥舒贺齐弄醒再说吧! “昏睡可有规律?” “没有,只要睡着了,就要人叫才能醒过来。” “昏睡中可有呓语?” 东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之前喝的治风寒的药还在吗?药渣子可保留?” “有,还剩了两副,王爷说是病好了,就不想喝了。” 宓银枝挑眉,有些好笑,“去拿来。” 之前有过昏睡的经历,这次宓银枝没有上次那般手足无措,看诊的整个过程都很冷静理智。 不一会儿,东子把药包拿来了,宓银枝检查了一番,确实都是简单治疗风寒的药,不应该出问题才是。 那这昏迷,也没有个前因后果,倒有些无从下手了。 宓银枝又给哥舒贺齐做了个全身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完全就是个睡着的人。 “可有银针?” 一个御医双手奉上针包。 宓银枝挑眉,接过针包,消毒后在人中,少冲,合百会,内关等穴位相继落针,可十余针下去,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更别说苏醒。 宓银枝挑眉,又落下十余针,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一旁站了一圈的御医,都看着宓银枝手气针落,有些惊叹有些沉思,似乎宓银枝的手法给了他们不少启示。 不一会儿,哥舒贺齐便被扎成了刺猬状,不过依旧毫无反应。 宓银枝有些泄气,放弃了刺激苏醒的方法。 而后又换了好几个方法,什么熏香放血,按摩疗法,都没有丝毫作用,完全就是在对着死猪下手。 宓银枝终于放弃。 “这一时半儿怕是醒不过来了,好生养着吧,前年也出现过这种情况,那时候是被申史的摄魂术困于梦魇,这次的昏迷,和那次的说不定也有点联系,肯定有个契机导致的昏迷,只有找到那个契机才有解决的办法。” 说着,宓银枝垂眸看了哥舒贺齐一眼,想着那个契机,是不是和她有关呢? “照顾好他,平日里喂些流质食物,定时给他做些简单的按摩舒筋活络……” 宓银枝嘱咐了很多,东子一一记下。 等交代完了,只说了句照顾好他,便回了别院。 当时一群御医还有些失落,还以为能看到神医大展身手,没想到神医也束手无策。 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东子对宓银枝似乎意见蛮大。 大概是看哥舒贺齐都昏迷不醒了,她居然不多留一会儿,帮忙照顾照顾什么的。 宓银枝只觉好笑,留在那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去翻翻温月容珍藏的古医书典籍什么,说不定哪本奇葩的书上就对他这个症状有了解释治疗方案了呢! 宓银枝这样想着,这些日子也开始忙活起来了。 每天都泡在药房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四地步,要不是苏明玉来请,怕是可以看上一天一夜都不嫌累。 这样一晃就是半个月,却没有找到半点思绪。 宓银枝琢磨着,皇宫藏书阁的书多,会不会有些记载什么。 于是又进宫求皇帝,难得见到了那个一个月都没上朝的皇帝。 自除夕夜宴结束后,温文殊在殿上没有饮一杯酒,回寝殿后就将自己灌的烂醉如泥。 据当夜值夜的内官说,皇上烂醉,嘴里念叨着什么“从此玉阶上只他一人”,什么“夜宴的主持也不过如此”,更甚者是“这天下终究是姓温”! 第293章 真的很好 宓银枝听了,唏嘘不已。 温文殊这人也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蒙了心。 只知道自己有多恨重华,是以由始至终只看到了重华的坏,重华的强势,重华的不轨之心。 直到人死了,恨意无处寄托,便跟着重华一起消散了。这时才看懂,看懂重华对他的照顾,看懂重华的隐忍退让,也看懂了重华对他的爱。 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迟了,人死不能复生,逝去的感情也不会在回来。 再多的爱现如今也化作了绵绵无尽的恨。 这恨,是恨自己,恨自己不能早早看懂自己的心,恨自己一直逃避现实,恨自己害死了这世上唯一为他着想的人。 温文殊已经一月未见外人了,她本以为他不会见她,没想到她刚到乾坤殿外,就有人将她请了进去。 宓银枝心思微沉,思量着温文殊见她所为何事。 直到屏风后的人缓步出来,宓银枝才恍然大悟。 他,是想要自救吧! 明明身为一国之尊,明明华服加身,明明年纪轻轻,却显得那般羸弱,那般颓废,那般……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皇帝吗,她不由怀疑。 这一惊讶,宓银枝连行礼都忘了。温文殊似乎也不想多作计较,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姑娘来是为南蛮代王一事?”温文殊可能许久没有说过话了,声音有些嘶哑。 宓银枝挑眉,没想到温文殊看起来颓废,外面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 “是的,民女想借藏书阁一用。” “你自去便是,这不用禀告。”说是这么说,可藏书阁乃是皇家所有,要去肯定还是得通报一声。 虽然因着温月容的身份,她也得了不少便利。 既然温文殊都这么说了,宓银枝自是不必客气,谢了个恩打算退下,温文殊终是沉不住气开口了。 “重华……是宓锦虚杀害的。”肯定的语气,显然不是来让她解惑的。 “姑娘放心,朕并没有怪他的意思。重华伤天害理,杀害宓家三百余人,又烧毁巫溪一百多户人家,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说到此处,温文殊有片刻的停顿,而后若无其事道:“既然宓将军是无辜的,那就不该让他死后连个衣冠冢都没有,朕打算追封宓将军为神武大将军,择吉日另行厚葬。不知宓姑娘意下如何?” 宓银枝挑眉,没想到温文殊是要和她说这些。看来,他倒是想通了,打算认真执政了? 说起厚葬的事儿,宓银枝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家族罹难的时候,她才刚入住这具身体,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当时并没有想过把父亲的尸体厚葬什么的,致使尸体不知所踪,现在说这些,一切都晚了。 “谢皇上厚爱,只是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殊荣终究不过一抔黄土,民女相信,父亲不会在意这些的,皇上不必挂怀。” “将军深明大义,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可他为我东瑜鞠躬尽瘁,朕可不能薄待了他。不如这样吧,朕下旨为宓将军立个衣冠冢,并封女为郡主,以弥补朕的愧疚之心。” 宓银枝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是没最后一句话,她还可以推拒,可皇帝都说了是弥补愧疚之心。她要是不接受,是不是就是在让温文殊一直愧疚下去呀? 想到这,宓银枝嘴角微抽,只能叩首谢恩。 温文殊见她接受,满意的摆了摆手,允她离去。 宓银枝暗自松了口气,看了眼天色还早,于是今日便往藏书阁蹲。 藏书阁的医书典籍真不是一般的多,宓银枝见到许多前辈们引以为经典的着作还有那些失传已久的典籍,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想出去了。 没了温月容在也没人提醒什么时辰,什么时候该吃饭了,只等午夜过后,宓银枝突然感觉到肚子咕咕的叫,出门一看,才发现月亮都爬上柳梢了。 宓银枝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饿死了。” 于是一个人幽幽的走在诺大的皇宫,走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三次被巡逻的侍卫拦下,宓银枝无奈,只能学着温月容的样子,移形换影回到别院。 刚在别院现身,就听到木盆落地的声音。 宓银枝寻声看去,见苏明玉表情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洋装淡定的笑了笑。 “手滑。”说着就把木盆拾了起来,有些奇怪的看着宓银枝,“你去哪了呀,现在才回来?” “皇宫的藏书阁,看了一天的书。”宓银枝往她身后的厨房瞟了一眼,嘻嘻一笑,“苏姐姐,有吃的吗,饿死了!” 苏明玉愣了一瞬,捂唇呵呵的笑了起来,眼中波光潋滟。 “当真是小祖宗哎,这都三更天了,哪还有吃的。” 宓银枝闻言,脑袋耷拉下来,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见宓银枝低落的样子,苏明玉又是一声笑,揉了揉宓银枝的脑袋,“你呀你,等着,姐姐给你做去!” 宓银枝微微愣神,有些怔愣的看着苏明玉进入厨房,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了切菜烧火的声音。 宓银枝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休息了。 苏明玉真的很好,对谁都好,对她又是格外的好。 说起来,似乎从第一次见苏明玉开始,她就对她很好。为了一个陌生人,熬夜给她做衣裳,每天悉心找顾,生怕伤害她幼小的心灵。 再次见面的时候,也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和受伤的哥舒贺齐,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样一个人,若是不执着于温月容,会不会有更好的出路呢? 答案是肯定的,可她就执着于温月容,还唯执着于他,如此空耗了自己二十年的青春,将自己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 迷迷糊糊中,苏明玉在门外唤她吃饭,宓银枝躺下后又不想起床,虽然肚子依旧饿。可被窝太暖,完全不想起来啊! 宓银枝翻了个身,决定继续睡。 苏明玉像是知道她是副什么德行,干脆把饭菜都端进了房,将她拉了起来。 “先吃饭,吃完再睡。” 第294章 废了必须负责 宓银枝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饭菜,没想到做得还蛮精致。 “谢谢苏姐姐。” “和我客气啥,快吃,吃完就可以休息了。” 苏明玉又想要揉她的头,可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是打消了念头。 “你先吃着,我先去洗漱,回来再收拾。” 宓银枝疯狂点头,“苏姐姐你洗完就去睡吧,这里明天再收拾。” 苏明玉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宓银枝看着那笑容,愣了一会儿才继续狼吞虎咽。 这些日子,因为哥舒贺齐的病,整天早出晚归,想要找到唤醒他的方法,可一直都无果。 如此转眼便是三月三,龙抬头的时候,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冒出花骨朵,可能这两天就好开花了。钦天监说今日是个好日子,温文殊也就立在今日给宓名扬立衣冠冢。 奈何下起了雨,虽然只是绵绵不断的细雨,行动起来也多有不便。 温文殊可没有些感触,顺便举行了个群主的册封仪式,小小郡主本一纸诏书就够了,温文殊非要亲自给宓银枝传授印玺,宓银枝无奈,只能换上刚送来的衣服,往宫里跑一趟,授玺后,又匆匆回来换了身衣裳,往哥舒贺齐那边跑。 听东子说,哥舒贺齐就在晌午的时候,突然有所反应,眉头紧蹙,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宓银枝冒着雨,坐着马车去驿站,在路上却见到两个熟人。 思燳和飞扬。 宓银枝叫车夫停了车,撩着帘子看向屋檐下的两人。 停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布庄,停了不少马车,思燳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宓银枝悠哉悠哉的看着那两人似是在说话。 思燳似乎心情不大好,瞪着飞扬。 飞扬说了什么,思燳瞪眼,一脚就这么踢了过去。 飞扬却不依不饶,和她理论着什么。 宓银枝看着这动静,却听不到声音,有些失落,转而又想到前些日子温月容教给她的窥近法,嘴角扬起一抹笑。 转而闭上了眼,嘴里念念有词,耳中一阵吵杂,片刻后雨声变得格外清晰,再远点就是飞扬幽怨的语气。 “我不管,你必须负责!” 宓银枝挑眉,负责?发什么啥? “你滚蛋,自己废了还怪我!” “要不是你我会不举,不怪你怪谁?”飞扬眼神幽怨,语气更是幽怨,一副你不负责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思燳看了他一眼,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要不是你耍流氓,我会踢你吗?”思燳嫌恶的瞥了他一眼,幽幽看着檐下的雨水,撇了撇嘴,“说起来你还真是没用,我就用了七分力就废了,弱了吧唧的!” 飞扬嘿了一声,“劳资那是喜欢你,想逗逗你,好歹交情摆在那,你至于下此毒脚吗?” 思燳斜睨着他,“我们有啥交情?” 这大实话说得……宓银枝强行憋笑,认真听着两人的乌龙。 飞扬一噎,有些不服,“你说我们在青楼也是不打不相识了,年前我天天上你家窜门,这还不算交情不浅吗?” “哎,你可别误会,青楼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能遇见你,天天来我家窜门,那是你死乞白赖非要来的,你不会看不出思丞相避你如蛇蝎,每次你来了他就刚好有要事处理吗!” 说起那些日子,思燳真的是佩服他了。 说这么大个人了,好歹也是一代将军,不可能看不懂丞相大人那赤、裸裸嫌弃的眼神吧,也不可能看不出丞相不待见他吧! 可他就是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天天往丞相府跑,天天都要求见思大小姐。 思燳都不厌其烦了,飞扬还执着的天天跑,显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 这脸皮厚成这样的也没谁了。 “你还别说,等哪天劳资把你抬回家了,这说不定还是一段风流佳话呢!” 思燳满头黑线,真想回一句佳话个屁。可想着她亲爹的耳提面命,大小姐要有个大小姐的样子,不要整天蹦蹦跳跳,不要口出鄙语,不过面对飞扬…… 她真tm的忍不住啊! “风流你个屁,你信不信明天大街小巷都传着一代司马大将军不行的佳话……啊~呜呜~~” 思燳声音不小,雨天虽然人少,但或多或少还是有几个路人往这边走过,看到屋檐下站着的两人,男才女貌的,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飞扬见势头不对,直接上手蒙住了她的嘴,免得她口无遮拦。 思燳瞪了他一眼,开始挣扎。 飞扬怕她乱说话,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光辉形象,死活不松手。 思燳挣扎了半晌,力气都用光了也挣不开,有些泄气的哼哼。 “唔~”使眼色。 飞扬挑眉,表示看不懂。 “呜呜~”疯狂使眼色。 飞扬抿唇,还是看不懂。 思燳泄气,翻了个白眼装死。 “你不闹了,我就松开你?”飞扬似是看出来她的难受,手稍微松了些。 思燳闻言,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 飞扬嘻嘻一笑,松开了她。 思燳动作飞快的跳开,往宓银枝这边跑来,边跑嘴里也不闲着,大声嚷嚷着。 “飞扬大将军呀,居然站不起来~” “传说中的司马大将军不行,真是天大的笑话呀!” 思燳这是豁出去,扯开了嗓子吼,边吼边跑,脚下飞快,转瞬边到了马车队这边。 路上行人,还有此时正在檐下避雨的人,店铺里买东西的人都向这边瞥了过来,先是看到狂奔的思大小姐,然后目光下意识落在身后那个男子身上,不由猜测着他的身份。 飞扬有短暂的怔愣,听到那喊街的声音,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想要去抓住她不让她乱吼吧,这傻狗又是个野性子,脚步子也不慢,就他愣神那一会儿,已经赚进了马车队,绕到背面,被马车挡着和他玩躲猫猫。 宓银枝在这边听着都忍不住汗颜,这思大小姐,当真是豁得出去呀! 飞扬可不想把这不行的言论传的满城皆知,真想弄死那个小丫头骗子。 可找绕着马车找了半天被没找着她的身影。 心生一计,突然放开了嗓子跟着吼,“思大小姐,你是怎么知道人家大将军不行的?莫不是亲自试验过?” 第295章 让流言飞 此言一出,宓银枝坐在马车中都听到外面的吸气声。 马车里的某女更是吹胡子瞪眼(虽然没有胡子那种东西)。 “思大小姐,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小生猜中,你当真试验过了?” 宓银枝眉梢微挑,强忍着笑意。 思燳幽怨的瞥了她一眼,压低了声儿道:“不许笑。” 宓银枝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绝对不笑,然而抽搐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思燳瞪了她一眼,也抽风一样的跟着笑了起来。 飞扬的声音越来越近,思燳抿唇,对着车夫说了声快走。 那车夫也是个看得清形式的,不用等宓银枝再行吩咐,就打马狂奔。 飞扬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而后笑得有些傻。 “小样儿,不把你抱回家劳资飞字倒过来写!” 四下,目送着那辆马车离去,而后又把视线落在了飞扬的身上。 飞扬眸子转了一圈,众人视线再次移开。 飞扬哼笑一声,悠哉悠哉的离去。 众人再次目送着他离去,只等他走到拐角处,不见人影了,街道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刚才那两个说的是不是真的呀?” “司马将军不行?” “司马将军站不起来?” “司马将军是个萎的?” 四下的人七嘴八舌,讨论的好不热闹。 “那刚才那个男的……不会就是司马大将军吧?”一骚年书生找死猜测,“如此说来,那个女子就是思大小姐,思大小姐……这京城姓思又可以大小姐自居的,大概只有丞相家的千金了吧?” 这少年一说,其他人也跟着豁然开朗,纷纷附和。 “思大小姐,她说的若是真的,那岂不是……岂不是……”一个老实孩子岂不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这“岂不是”后面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群人的脸上,无不是姨母笑,坐等看好戏。 这飞扬大将军萎,思燳大小姐“失身”萎将军的事儿,就此传了开来。 宓银枝的马车去往驿站的时候,刚好途径丞相府,她要去看诊,也没法和思燳多说话,便在这放她下去了。 马车一路到达驿站,东子就守在门口,打着伞亲自将她迎了下来。 宓银枝挑眉,看他面色沉重,不苟言笑的样子,不由调侃两句,“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知道守在这送伞。” 东子瞥了她一眼,不由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为了你呢,是怕你脚程慢,半天走不过去。” 宓银枝挑眉,不置可否。 她确实没多着急,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又醒不过来,着急也没用。 东子带着她走,步伐确实快来不少,完全没有考虑过他是个一米八向上的汉子,而她小胳膊短腿儿。 宓银枝走出了一肚子气,抢过东子手中的雨伞,一个人悠哉悠哉的继续走,东子雨中凌乱,愣了好久,伸手抹了把脸,跟了上去。 哥舒贺齐只是在晌午的时候有过短暂的蹙眉,东子也是偶然发现,现在再看,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和之前没啥区别,还是死猪一样。 宓银枝给他检查了一下生命体征,又把了脉,针灸帮助舒筋活络,完了还顺道给来个全身按、摩,算是尽心尽力了。 “给我说说,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东子本来就是个神经大条了,也没仔细观察过,说起来也模模糊糊。 “反正就是,我刚把王爷的东西拿出去晒晒,然后就下雨了,于是又把东西收回来了,刚进屋不经意一瞥,就看到王爷蹙眉了。” 宓银枝挑眉,“什么东西?” 东子指了指对面桌子上的木箱。 “就那些。” 那是哥舒贺齐闲来无事刻的木雕,前段时间他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木雕,有事儿没事儿就刻着玩,里面已经有不少成品了。 宓银枝把箱子翻了个遍,在最下层找到了之前哥舒贺齐给她看的那个木雕,说是雕的她,结果雕成了东子。 此时,那个木雕已经完成,脸上只是寥寥几刀,却雕得栩栩如生,和她有八分像。 宓银枝捏着那木雕,不知该说点什么,也只能由着他去,希望他能有放下的那一天。 宓银枝轻叹一声,将木雕放回了大木箱子,不经意间瞥到箱子底下有个金属物件儿。 是那个信管。 现在已经被打开了,宓银枝将她拿出了,内芯就掉了出来。 里面一排小小的字,端端正正的小楷,宓银枝手指从那一排小字上轻抚过,眼睛有些酸涩。 “万年轮回终难全,唯愿生生渡命盘。” “生生渡……生生渡……” 宓银枝心跳凌乱,呼吸也跟着不稳,喘不过气来。 生生渡…… 宓银枝突然捏着手中信管,冲出了房门。 东子不明所以,伸手拦住了她,可见她眼中粼粼波光,泫然欲滴的样子,手下意识的松开,任由她离去。 宓银枝不知道该去哪,只觉得那个屋子实在太压抑,压得她喘不过气,直到跑出老远,到了驿站外,马车还在那里等着,车夫见她出来,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宓银枝像是没看到他般,从他身边走过,穿行在东瑜京城。 她走得并非漫无目的,这是回别院的路。 一路穿过人潮拥挤的东风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到了别院。 苏明玉看见宓银枝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些惊讶,结果看到宓银枝一脸的狼狈。 明明面上无甚忧伤,泪水却糊了一脸。 苏明玉眼色微凝,“阿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宓银枝有些莫名,“为何这么问?” 苏明玉瞳孔微缩,指了指她的面上。 宓银枝微愣,微风拂过,脸上微凉,缓缓抬起手落在面上,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泪流满面。 在苏明玉担忧的眼神下,宓银枝无所谓的笑了笑,笑得很牵强。 “没事儿,跑得太快,被风沙迷了眼。” 苏明玉显然不会相信她的托词,可她不但对人好,还有一个优点便是善解人意。 知道宓银枝不想说,也没有强求,只道是“若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也找苏姐姐倾诉。” 第296章 生生渡 无疑,苏明玉一直扮演着一个贴心大姐姐的角色。即使她俩是情敌的关系,苏明玉对她的照料也是无微不至,亲妹妹都没有这么好过吧? 宓银枝勉强的笑了笑,进屋关上了房门。 信管上有繁复的花纹,由于捏的太紧,手心也印上了花纹,有些深的地方甚至冒出点点血色。 宓银枝垂眸,抽出信管的内芯,上面的一排字再次印入眼帘。 “生生渡~”宓银枝无声的呢喃着。 生生渡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前生的她转世,有了后世,后世的她来到这里,有了今生。 生生,是有几生几世呢? 生生无终止,无绝期! 宓银枝想要保持平静,可却怎么也做不到。想要控制泪腺不要再骚动,可还是做不到。 最后,只能任由心揪着痛,任由眼泪滑落。 这生生,不止是她,还有温月容,还有哥舒贺齐。 她不知道哥舒贺齐看到这行小字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想来不会比她好吧? 难怪除夕夜宴见到他的时候,他那么抑郁,什么梦到前世今生,不过是瞎几把乱扯。 她当时居然还信以为真,当真是愚不可及! 生生渡啊,宓银枝嘴里念叨着,脑子里思索着,突然灵光一闪,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哥舒贺齐的昏迷,会不会和这有关? 宓银枝又重新审视这根信管。 听闻……它出自卢大师之手。 宓银枝瞳孔微缩,突然豁然开朗,拉开了门又向宫里跑,绵绵细雨洒在身上,唤醒了些神志,这才想起来,可以通过移形换影术。 这次,宓银枝没有打招呼,直接移形换影到了藏书阁门口,把守的禁卫见着她,直接放行了。 必竟她是这里的常客,得了温文殊的允许可以进藏书阁的,现如今又是郡主了,禁卫不敢怠慢。 不过看到她满是血丝的双眼时,还忍不住感叹了句,这女子莫不是想混个博士当当,如此用功? 宓银枝可没心思理禁卫怪异的视线,进了藏书阁在分类区找到了奇闻奇人类的,就此埋进书海。 奇闻奇人杂谈什么的,这类的书不像别的书那样小类齐全,宓银枝找了一个下午才找到了雪狼国的分类。 雪狼本小国,但卢大师却是个传奇人物,因为他一人,让整个雪狼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宓银枝一排看去,关于雪狼的奇闻,有一半都是关于卢大师的。 宓银枝随意取出了一本叫做《卢氏传记》的传记来看。 很薄的一本书,因为他的传奇,简言下来,也就寥寥几笔。 出生年月不详,祖籍不详,性别不详。 看着性别不详宓银枝微微挑眉,心道这卢大师是有多神秘,连性别都无从猜测吗? 再翻一页,便是他的生平事迹。 二十岁左右凭空出世,发明硝火铳。而后国王尊请入陌城,被拒,从此失踪。 两年后,奇关飞鸟出世,世人猜测这是卢大师的发明,却无证据可循。 三年后,又有万里轴问世,瞬间被民间各车行采用,引起全国范围的马车大改造。 皇帝龙心大悦,派人四处寻找卢大师。 书上记载,其中有一支队伍发现了卢大师的踪影,那是在雪狼国边界的地方,跨过去,便是天衡的地界儿。 是以,后来传闻是,卢大师为了过上安生日子,叛逃出国,去了天衡安居。 此后的十年来,都相继有不少奇技淫巧问世,每一件东西投入使用,都会在百陆大地上引起轩然大波。 自从齿轮发动机问世后,世上再无卢大师的消息。 听闻他已经死了,可偶有农人说曾见过他。 就这样,在外人的死死活活间,又过了三十年,再次有一惊天之作问世,那便是现在这个千结锁。 千结锁问世后,便传出卢大师去世的消息,这次传得有鼻子有眼,似乎,卢大师真就这么死了。 可仍有人不死心,想去寻找,终是在天衡临天山 找到卢大师隐居的地方,那里住着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 据他所说,他是卢大师的徒弟。 而他师傅,在两年前便已去世,此时坟头的草都已经半人高了。就此,世人终于相信一代名匠真正的与世长辞了。 宓银枝合上了书,心里有敬有叹,也有疑惑。 看完了他的生平,对这个人的成就倒是有了大致了了解,可对他这个人,却是一无所知。 这卢大师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性情如何,是男是女? 这毫无头绪该怎么查? 宓银枝有种去天衡国看看的冲动。 按书中所说,卢大师死了三十余年了,当时那小徒弟才五十岁左右,那现在应该也才八十来岁吧,不知道还活着没。 想到此处,宓银枝有些怔愣。 按理说,为了此生得过,她不该去探寻那位卢大师的。 那根信管上的小字,还有数字,无不透露着一个时代信息,此去,又会刷新怎样的认知呢? 宓银枝很纠结。 今夜,藏书阁夜明珠全都被打开了,阁内一片通明。 直到第二天早上,藏书阁的门才被推开,宓银枝眯起眼,恍惚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不知不觉间,一夜就过去了。 “小哥,可以给我叫个轿子来么?”宓银枝靠着门槛,说话有力无气。 主要是这一夜未睡,昨天一天都没吃饭,昨天来的时候是移形换影,现在也没有马车。 走路是走不回去了。 那个被叫的禁卫老脸一红,讪讪道:“郡主稍等,属下这就去安排。” 宓银枝随意的摆了摆手,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这皇宫大院,不一会儿就几人抬着轿撵来了。 宓银枝坐在轿子上,不经叹息,这身份不一样了,待遇果然也跟着提高了不少呀! 一路摇摇晃晃等回到别院的时候宓银枝已经睡着了。 轿子落地的时候,宓银枝惊醒还有点迷迷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清风拂过,不知何处飘来一阵桃花香。 直到看到苏明玉月华雪裳出现在门口,宓银枝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第297章 苦乐自品 苏明玉看宓银枝慵懒的样子,也没问她去哪了,只问“一夜没见,可用过早膳了?” 宓银枝吐了吐舌头,摇头,“没有!” “你呀……”苏明玉本来还想说她两句,可看她水灵灵的眼里满是祈求,可怜巴巴的样子,终是轻叹一声,“等着,我去给你热饭。” 宓银枝爬回床上又睡了一觉,直到苏明玉来叫她才起床。等酒足饭饱之后,才终于找回了思考能力。 “苏姐姐,温月容叫你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呀?” 苏明玉正洗着碗,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没啥,我打算出趟门。”宓银枝靠着门栏,说得漫不经心。 苏明玉手下动作微顿,浅浅笑道:“先生说,叫我来照顾你的生活。” “如此说来,没叫你一直看着我吧?那我出去一段时间,你就先在别院住着吧?” 苏明玉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阿枝要去哪,安全与否,大概要去多久啊?” 宓银枝抬头望着天花板,上面有个窟窿,那是前些日子她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把刀甩上去砍出的洞。 “我也不确定,危险应该是没有的,就是地方有些远,大概要很久吧!” “和谁一起去,可能照顾好自己?” “哥舒。” 苏明玉又愣住了,见碗洗的差不多了,就拉着宓银枝回了耳房,坐了下来,打算好好说话。 宓银枝有些莫名,跟着坐下。 “可是代王殿下的病出什么岔子了?” “倒没什么大岔子,只是不去的话,也不知道他何时能醒过来。” 他的昏迷若真和信管有关,那只有找到卢大师,至少该知道他和卢大师有怎样的牵扯才能解梦。 苏明玉听完她的话,眉头微蹙,垂眸深思着,好一幅美人凝思图。 连宓银枝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苏明玉思量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拉住了宓银枝的手,有些语重心长的口气,“阿枝,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温先生的人了,代王殿下和你又青梅竹马,多少得避嫌。不然先生回来误会了什么,对你俩的感情也不好。” 宓银枝挑眉,没想到苏明玉想的是这些。 容她往邪恶的想,她要是走了之后,一时半会儿没回来,而温月容却先一步回来了,见别院只有苏明玉,不知她是添油浇醋的说她跟着哥舒贺齐跑了呢,还是婉转委婉的说的她带着哥舒贺齐寻医问药去了? 宓银枝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总把人想这么坏。 “苏姐姐放心,我和哥舒的事儿早就结束了,好歹十余年的情分在那,我不可能至他于不顾,而且,此去,也是我自己有事儿想要弄明白。” 那生生渡的劫,不弄明白,她也不会安心。 苏明玉很是善解人意,没有多问她到底有什么事儿。只是叫她路上多照顾自己,早些回来什么的。 此时的她,和曲艺老妈子唠叨有得一拼,不过曲艺就是叨叨得人烦,苏明玉由于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说话犹如珠落玉盘,悦耳得很。 听着唠叨都像是在夸人好看。 宓银枝本来就一夜未睡,现在又听着这么好听的入眠曲,不一会儿脑袋就和小鸡啄米一样点来点去了。 苏明玉失笑,不再多言了。 “快去洗漱洗漱休息一会儿吧!” 宓银枝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踉踉跄跄的到床上趴好,一睡就是一整天。 晚上起来的时候见天黑着,一时没搞清楚现在是清晨还是傍晚,整个人都有点迷糊。 “苏姐姐,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呀?” “你还真是睡糊涂了,晚上了。刚才做好饭想叫你吃的,不过看你睡得香,便没打扰。现在饿坏了吧,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宓银枝看着苏明玉忙前忙后的身影,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突然就冒出一句“苏姐姐,你要是将眼光放远一点,可以看到更远更美好的地方。” 苏明玉正生火,明明一身白衫,落在地上也纤尘不染,即使在厨房忙前忙后,也没有丝毫手忙脚乱,一切做的有条不紊。 听到她的话,垂首失笑。 “无心室一隅之地,可安吾心。” 宓银枝撇撇嘴,当是自讨没趣。 “你知道不会有结果的。” “从第一天追随开始,便知道没有结果了。只是想留在那,能时不时的看上一眼也好。” 没想到她这么坦诚,宓银枝还有些愕然。 “你这是何苦?” “世人觉着苦,但我自己并不觉得就好。”苏明玉幽幽笑了起来,突然转过身,看着她认真道:“阿枝放心,二十年都这么过来了,以后的二十年三十年,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做一个小侍女,默默陪伴就好,不会插足。 宓银枝抿唇,不置可否。 苏明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倒出了藏在心里几十年的心思。 “我十岁那会儿,遇上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涝,洪涝过后,整个镇子就陷入了黑暗,粮食断绝,瘟疫横行。那时,我也不慎得了瘟疫,父母怕我将瘟疫传染给他们,便将我赶了出来。那时,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整日高烧不断,我都做好等死的准备了,可法门又给了我希望。” “法门在当时,算是邪门歪道,严法治下,崇尚以法治天下,法门长老多为朝廷的告老还乡的官员。那时,他们跟我说,去了法门,可保衣食无忧,但长大后,得服从法门的安排。 所谓的安排便是将她嫁给朝中官员,以巩固他们的势力。当时想着,这瘟疫都不一定治的好,哪还有什么以后,能活一日是一日,便跟着去了法门。 却没想到,遇到了那个月华雪衫的男子,只一眼便万年,从那时起,便决定一生追随。” 宓银枝靠在门栏上,做认真听故事状。 苏明玉抬眸,眼中波光潋滟,嘴角却是灿然的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从第一眼开始,我便知道,他是我一生都追求不到的人。” 第298章 捂热温石头 “何出此言?”宓银枝问道。 “那时的他,说他是人,倒不如说他是个傀儡,一个被命运操控的傀儡。那时的他,眼中无神,心中无情,唯一的执念便是岐黄。我还记得有一次,他看上一株草药,生长在悬崖峭壁,为了采药,摔掉了平条命,可手里却死死抓住那草药。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东瑜皇爷。我想,他执于岐黄也不过是不想再看见身边的人离他而去吧!犹记先皇病重的时候,他为了寻找治疗之法,走上歧途。 后又为了小皇帝的病,怒斩七十二位宫女,三十个太监,还有与之相关的青楼女子,恩客一个没放过。其中不乏有王公大臣家的纨绔公子。 说起来,他会变成那样,只是恨他们害得小皇帝染病。他只是害怕他唯一的亲人也会离世,这才有了偏激的做法。”苏明玉苦笑一声,幽幽道:“他也只是可怜之人罢了。” 宓银枝垂首,想起第一次见到温月容的时候,那个宛如谪仙的人儿,眼中却是一片空洞,明明有清风霁月,端方雅正之姿,却像一个活死人一样,了无生气。 只有在她治好何开民之后,温月容才对她另眼相看,并且多次算计她,只为偷师。 那时,她经常自叹喜欢医术,可在温月容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她想着,这人莫不是有病,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只是没想到,他这执着后面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见宓银枝恍然的样子,苏明玉眼神怪异,“你不会不知道这些吧?” 宓银枝啊了一声,“知道一些,当年这位皇爷的所作所为可是轰动百陆大地,想不知道都难。只是……没亲自听他说过。” 苏明玉呵呵笑了起来,“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坦白心中的脆弱,从来都是藏在心里,烂在肉里。” 宓银枝挑眉,突然觉得,她似乎还没苏明玉了解温月容。 “就那样一个无情冷血的人,却让人一眼便忘不掉。他走的时候,不愿带我,我那时算是豁出了命,天天徒步跟着他们,就希望有一天,他能回首看见我一身狼狈,予以收留。 可我终究高看了自己,他从来都没回首看过一眼,最后若不是曲艺心软,我大概就死在跋山涉水中了吧!”苏明玉失笑,眼角有泪滑落,“他在乎的人都死了,还有一个活着的人,却不敢多见一面,生怕折了他的寿,离了那些人,他就和石头一样。试问如何捂热一颗石头?我用了二十年都没能将他捂热,而你,只用了短短三年。” “你错了,我用了三生三世,或许……更多。” 苏明玉微愣,不明所以。 宓银枝并未多做解释,转身出了厨房。 三月初七,东瑜京城繁花遍地开,春雨绵绵,细润无声。 宓银枝和东子商量好,和皇帝请辞,一车三人,低调出行,辗转雪狼,前往天衡。 “别人都是烟花三月下扬州,我们是烟花三月入雪地,啧啧啧~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马车外,宓银枝一身朴素长袄,头上插着跟简单木簪,脸被寒风刮得通红,脚还在晃来晃去以求能产点热。 另一边的东子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都有叫你去马车里呆着,自己要出来吹风,怪谁?” 宓银枝撇撇嘴,有些不服,“都坐了十多天的马车了,出来透透气不行啊!” “行啊,您别抱怨呀!” 这一路来,这两人各种看不对眼,说啥都要抬杠,做啥都要吐槽,倒也不算无聊。 可怜的是车中人,尚在昏迷中,却要跟着他们舟车劳顿。 宓银枝无数次感叹,她的移形换影术要是再精进些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奈何之前忙于通敌案,后来又耍懒,没有勤加练习,移形换影术一直停留在三百里的低级阶段。 “话说我们是不是要经过雪狼的地接儿了?” 东子驾着马,又从身边的木箱中掏出一张地图研究了一会儿。 “快到了。” 雪狼国地处东瑜西面,身在内陆,高原地带,是以常年大雪绵绵。 宓银枝倒是赶得巧,这几日风向有变,正好没有下雪,倒方便了行程。 宓银枝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天色,“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今晚又要挤马车了啊!” “有的睡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宓银枝斜睨了日常抬杠的某人一眼,“东子,有没有人说过你一点都不可爱呀?” “你说过很多次。” “除我之外。” “……主子!” 哥舒贺齐确实也说过,说他不懂看人颜色不懂审时度势,要是他不要他了,他出去混准会吃亏。 当时他倒是嬉皮笑脸的回了句“主子不会不要我。” “不会不要你?”宓银枝扯着嗓子惊叹道。 东子满头黑线,“你一惊一乍的干嘛?” 宓银枝怪异的盯着东子上下打量了一圈,有些意味不明的问道:“你不会对你家主子有什么不轨之心吧?” 不怪宓银枝腐女多作怪,实在是这话的误导性太强。 东子闻言,想着要不是手中不得闲,真想把宓银枝推下车得了,免得整天膈应自己。 “劳资是钢铁直男,别瞎几把乱想!” 宓银枝挑眉,“恼羞成怒?” 东子深吸了几口气,别开了头,不想再和她说话,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把她推下车。 宓银枝哼笑一声,转眼看向远处。 这片地带开阔,又没山没树,一望无际的雪白。 刚才那一瞟,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飘过,转眼又消失不见了。 “东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飘过。” 东子还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说“没有。” 宓银枝淡淡瞥了他一眼,“记仇!” 东子瞪了她一眼,他就是记仇了! 白天的小插曲,宓银枝并没放在心上,天黑的时候,两人还是没有找着安身之地,最后只能挤在马车中过一宿。 好在东子有先见之明,出行前带了不少炭火和多余的被子,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对北方的寒有莫名的敏感度。 两人做好保暖措施,紧闭车门,又微微开了点窗透气。 这马车是定制的,三方的坐垫都很宽敞,专门为长途出行准备的。 中间,哥舒贺齐依旧沉睡。 宓银枝睡左边,东子坐右边小憩。 外面风声呼啸,里面却暖和得很,宓银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人在敲车门,然后是东子不耐烦的声音…… 第299章 少年与狐狸 宓银枝恍惚中听到有人在求救。 “谁呀?” “不知道。”东子声音有些冷硬,身子也僵硬得很,手握在腰上的军刀上,严阵以待。 宓银枝挑眉,听着外面的动静。 “里面好心的小哥哥小姐姐,你们就行行好,让我进来躲躲风吧,我快要被冻死了。” 是个少年的声音,宓银枝揉了揉耳朵,好像被这声音撩了。 怎么说呢,这声音清朗中透着磁性,软糯中含着妖冶。 明明是撒娇的语气,却叫听的人心头一痒,像是有蚂蚁爬过,挠人得很。 宓银枝差点就想开门将人请进来了。 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突然出现一个人,还是孤身少年,怎么想都不正常。 “哎,外面哪个,打哪来的呀?” 听见有人回应,少年瞬间就精神了,“我是天衡来的,我哥走丢了,来找他的。” 宓银枝挑眉,明显不信,“你哥走丢了,你一个人跑这雪山上来找,是嫌命太长了吗?” 少年愣了一瞬,嘻嘻的傻笑:“我哥他就爱往雪山上跑。” “你哥是傻子吗?没事往雪山跑” “哇呜,小姐姐你怎么知道的?”少年惊叹一声,车内两人对视一眼,差不多相信这是个心无城府的少年郎了。 可东子依旧紧蹙着眉,显然不想救,宓银枝却犹豫了。 两人一番眼神斗争下来,没分出胜负。 车外少年适时的打了个喷嚏,两人终究妥协,开了车门。 开门那一瞬,宓银枝眸色微亮,惊叹之色溢于言表。 那少年一袭红裳,眉目清秀,唇色绯红,完全不像冷得要死的样子。 开门那一瞬的怔愣,少年就嬉笑这爬上了车。 宓银枝反应过来想要关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二位不要害怕,在下就求个容身之所。” 说着,怀中有一毛茸茸的东西滑出。 宓银枝眼前一亮,红狐。 传闻狐狸心可入药,是治癫痫之圣药! 少年此时低垂着头,安抚着手中的狐狸,没看到宓银枝两眼发光。 倒是那只狐狸,像是感觉到了危险所在,突然抬起了头,往宓银枝这边瞥来。 宓银枝浑身一阵,心都差点跳出来。 tm的,居然被狐狸的一个眼神勾引了。 那狐狸,简直不要太好看。 一身绯红的毛,眉心的血莲红的妖冶,眼珠子也隐隐泛着红。咋一看略显嗜血,但第二眼再看,就是致命的吸引。 宓银枝暗骂一声狐狸精! 少年注意到红狐的视线将它脑袋掰过来,“别看到漂亮小姐姐就移不开眼!” 说完便将红狐翻了个身,这才看到小狐狸胸腹部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处已经泛白,失血过多之相。 宓银枝挑眉,看着少年掏出白布,行云流水的给小狐狸包扎,看动作应该是经常做这样的事儿。 “伤口那么深,你不缝合一下?”这两年,缝合术在整个百陆传播,虽然雪狼有点荒无人烟,但城里应该也普及到了。 少年眼神微暗,“我不会呀,况且,这不是没针线嘛!” 宓银枝抿唇,又看了眼小狐狸的伤口,那么深要不是这边气温低,怕是要感染发炎了。 “给我!” 少年愣了一瞬,下意识抱紧小狐狸。 不小心碰到了它的伤口,小狐狸轻微挣扎了一下。 宓银枝挑眉,“我有针线,我是大夫!” 少年闻言,有些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她,显然不太放心。 宓银枝满头黑线,她都没怀疑这一人一狐的有问题,他们倒先怀疑起她来了。 宓银枝哼笑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它这伤口,看深度,只差毫厘便到肠胃了,现在差不多也血流殆尽,再这样下去,不是失血而亡就是失血而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不就期望这车上有点药啊补品什么的吗?我这有了,你还怀疑我居心叵测?” 宓银枝轻叹一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死就死吧,可惜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红狐了。” 少年听到前面的话,眼神微亮,心道还真就运气好,在这荒山野岭的遇到了大夫。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瞬间又抱紧了手中的小狐狸。 她这分明就是觊觎他家小狐狸嘛! 也是,一般的狐狸全身上下都是宝,这红狐就更甚了。 可……少年垂眸,看了眼虚弱得站不起来的狐狸,眉头紧锁,有些纠结。 还是那狐狸通透,脑袋又别向了宓银枝那边,意思不言而喻。 少年虽然纠结,可也不敢拿小狐狸的命开玩笑,这女子要是有什么不轨之心,他应该也可以应付。 宓银枝如愿接过小狐狸,毛茸茸的触感,简直爱不释手。 要不是摸到它身上冰凉,她都要好好的撸一撸了。 在少年警惕的目光下,宓银枝抬脚从坐垫底下勾出了一个药箱,打开,拿出一瓶药酒和针线。 小狐狸显然心不在焉,宓银枝的手突然落在它的脑袋摸了摸,“我先给你洗洗,有点痛,别乱蹦哒啊!” 说着,也没等小狐狸反应,身子就被翻了过来,暴露出毛发稀疏的腹部,冷冰冰的药酒蘸到伤口上,钻心的疼,腹部瞬间变得火辣辣的。 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却完全挣不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宓银枝就拉住了他的前爪,后爪爪也被少年捏在手中。 小狐狸嗷嗷叫了两声,幽怨的看着少年 少年嘿嘿一笑,有些怂。 “忍一下忍一下啊,一会儿就好了。” 宓银枝不置可否,手上动作飞快,三两下清洗好了伤口,又拿来针线消了毒开始在伤口上穿梭。 本以为会很痛,却没想到伤口像是麻木了一样,感觉不到痛意。 小狐狸有些好奇的垂下了脑袋,看向伤口处,确实有针在穿梭。 少年也发现了小狐狸的反应,有些好奇。 “小姐姐,你用了什么手法,怎么扎起来都不痛啊?” 宓银枝嘴角微抽,“哪有什么手法缝合伤口是不痛的,是刚才的药酒有麻醉的作用。” 少年看了眼桌上药酒,呐呐的点了点头,呢喃着,“这药酒真神奇。” 一旁的东子冷眼看着他们的忙活,目光总是不经意瞥向那只小狐狸,总觉得这狐狸有些奇怪。 “你出门找兄长,还要带着狐狸?” 第300章 傲娇狐狸,在线卖萌 对于东子突然的发难,少年显然已经做足了功课,对答如流。 “小狐狸是兄长养的小宠物,对兄长的气息很敏感,所以将它一并带出来了。” 宓银枝显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还有两分戒备,手下动作不停,好奇问道:“小狐狸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是我没照顾好它。” 少年眸色微暗,嘴角嗫嚅,显然还有些自责。 宓银枝挑眉,说是这么说了,可也没说明它这到底是怎受伤的。 分明就是提防着他们呢! 宓银枝好笑,不过还是看在小狐狸好看的份上,给它包扎好了,还有些爱不释手的摸了摸。 “真软。” 小狐狸嗷呜一声,像是在撒娇,而后蜷缩着身子缩在宓银枝怀里,咕噜咕噜的哼哼起来,貌似很享受。 少年本来都伸手想要将它捞回来了,可见它缩在人姑娘怀里,完全下不去手,只能呆呆的伸着手,看着宓银枝。 后者看了他一眼,然后眯眼笑了起来。 “我抱抱。” 说着就将小狐狸纳入怀中,给它取暖。 女人这种生物,大多数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都毫无抵抗力,宓银枝也不例外。 不过她无从抵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怀里抱着的,可是稀世珍宝啊! 百年难得一遇的稀世珍宝,治疗癫痫的圣药啊! 想着想着,宓银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面两男人看着,莫名有些脊背发寒。 “那啥,小姐姐你给我抱着吧。”少年有些眼红。 宓银枝犹豫,见怀里的小狐狸似乎也很依赖她的样子,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我帮你抱抱,它好想蛮喜欢我的。” 少年难得变了脸,可爱甜腻的小脸有些抽搐,似乎有点绷不住了。 对面的一人一狐却恍若未见,一个安睡一个爱抚。 这样一折腾,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宓银枝打了个哈欠,靠着车沿睡着了。 东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这女人,要不要这么心大,在来历不明的人面前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简直愚蠢! 东子转眸,又警惕的看着少年,少年甚是无辜的耸了耸肩。 “小哥哥,我们真是好人,您就别这样戒备着我了,好好睡会儿吧!” 说着,自己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也睡着了。 不一会儿,还传出了轻微的鼾声,有少年的,有宓银枝的,还有小狐狸的。 简直不要太和谐! 东子除了气还是气,气得一晚没睡,瞪完这个瞪那个,天微微泛白的时候,小狐狸在宓银枝怀里动了动,醒了过来。 东子第一时间注意到它,手下意识落在腰间的军刀上,总感觉这小狐狸不是个善茬。 只见它从宓银枝怀里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些迷糊,眼中波光粼粼,翘起的眼尾自成风情,东子越来越觉得这个小狐狸奇怪。 总觉得它刚才看他的那个眼神,甚是不屑。 东子脸黑,居然被一只小狐狸看不起,真想将它丢出去。 不过人家小狐狸表示,不用你丢,劳资自己走。 于是挣扎着从宓银枝怀中跳了下来,东子凝眉看着它,却见它咬了咬少年的裤腿,大概没有把握好力度,咬到了肉,少年嗷呜一声惊醒。 宓银枝被吵着了,干脆翻身到榻上,裹着被子继续睡。 东子嘴角微抽,看着少年眼泪汪汪的看着小狐狸,又对着东子说了声谢,跳下了车。 等宓银枝醒来的时候,东子已经赶了一段路了。 “哎,现在什么时辰了,昨晚那只小狐狸呢,啥时候走的?” “快午时了。”东子翻了个白眼,对宓银枝睡到大中午显然意见不小。 “我也是服了你了,昨晚那一人一狐,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怎么就能睡得着?” 宓银枝打了个哈欠,有些好笑。 “这不有你守着吗?” “你……” “开玩笑,开玩笑。”宓银枝摆了摆手,爬出来坐到了马车口,看着外面的风光,“那小狐狸身受重伤,构不成威胁。那少年明显很看中小狐狸,昨晚那狐狸又在我怀里,他要是敢做啥,也得顾及着小狐狸呀!” 东子听了宓银枝的解释有些怪异的笑了起来。 “你说那狐狸重要就重要了?万一人家有不轨之心,咱都别想活命。” 宓银枝撇撇嘴,有些不屑。 “人家要真有不轨之心,你逃得掉吗?” 东子一噎,说不出话来。 诚然,坐他身边的那少年,虽然看着单纯无害的样子,但观其气度,还有说话时的呼吸,便可确定他也是个练家子。 能力,似乎还在他之上。 话题终结,一路无话。 两人在雪地流浪了五天,终于在第六天的下午看到了头。 一路下了雪山,山下就是一个村庄,看样子住了不少人,两人找了户人家,给了二两银子想小住片刻,没想到…… “这是什么?”老婆婆拿着银子掂了掂,看起来有点刻薄。 宓银枝满头黑线,突然想起来,这里算是天衡山脉了,这边的人用到好像不是银子而是……翎羽。 藏书阁的书里记载,天衡不同于外界,天衡千百年来隐居世外,通货货币也不相同。 翎羽是一种灵兽的羽毛,十分珍惜罕见。后来被某代天君抓着几只,圈养起来,天官司发现了那灵兽一身是宝,一身羽毛更是精致绝美。 是以,当时就大规模豢养灵兽来获取翎羽,渐渐成了通用货币。 宓银枝呵呵一笑,“婆婆等我一下。” 说完便跑进马车一阵翻找,找出了块儿玉佩。百陆大地,不管啥地方,玉石都是值钱货。 果然,当宓银枝将玉石递给婆婆的时候她浑浊的眼里明显一亮,虽然有点怀疑,可看两人也不像穷人的样子,勉强收下的玉佩。 “我家那口子刚好带着儿子进城做工空出了两间房。你们就暂且住下吧!” 宓银枝松了口气,“多谢婆婆。” 东子抿唇,把在马车上睡了大半个月的哥舒贺齐抱下了车。 宓银枝去灶台围着老婆婆转。 “婆婆,跟你打听个事儿呀!你有没有听说过卢大师呀?” 第301章 坏疽 老婆子虽然为人刻薄,可年纪大了也控制不住八卦心,嘴也碎得很。 一听到卢大师,就是一脸兴奋。 “卢大师谁没听说过呀,我家那口子用的牛车就是他发明的转轴。” 宓银枝挑眉,跟着叨嗑起来。 “我们马车轱辘也是他的手笔,说起这人也真是的,放着国匠的身份不要,非要跑去隐居,不知道咋想的?” “这匠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才不懂。”老婆婆生着火,想着那些年的事儿。 “我年轻那会儿,卢大师可是轰动全国的人物。从雪狼到天衡,天君可兴奋得不得了,想要将他招入麾下,不过还是没能成事。放着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要,只全心全意研究发明。” 宓银枝嘻嘻一笑,蹲了下来,“婆婆我来帮你烧火。” 老婆婆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淘米了。 “听说卢大师隐居在临天山,不知是真是假呀?” “这老婆子就不知道了,说是在那一带吧!” 宓银枝挑着火,眼中火光跳跃,“那卢大师当真神秘,住的地方不知道,年岁不知道,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宓银枝失笑,手下漫不经心,等火花熄了一半才去补救,却弄巧成拙,不一会儿便全熄了。 老婆婆淘好米下锅,见火熄了,摇了摇头。 “我看姑娘也不是生火的料,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回去休息休息。” 宓银枝还想再多问两句来着,她直接赶人了。 无奈,只能回去坐等饭来。 吃过饭,两人住了一晚,第二天接着赶路。 一路走来,雪山变成的花山。景色越发的宜人,气候也越发的舒爽。 等两人到达天衡境内的时候,宓银枝已经穿着薄薄的春衫了。 现如今,两人已经进了天衡边境的一个小镇。 一路繁华,叫卖声不断。 宓银枝庆幸来的时候身上带来点奢侈品,将那些玉饰全都拿去当了,连东子的刀穗子都没放过。 东子很不舍,可宓银枝言辞凿凿。 “哥舒赏的穗子,肯定不差,可以卖个好价钱!” 于是,宓银枝换回了一小袋子的翎羽,一路开销下来,还剩下小半袋。 “东子,我们好想又要没钱了!”宓银枝晃着手中的袋子,有些无奈。 东子也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两人,以前都是哥舒贺齐养着的,哪食这人间烟火,没想到换那么一大袋的翎羽,三天就花没了。 “哎,到临天山还有多久啊?” “大概……十来天。” 宓银枝嘴角微抽,良心建议,“我们是不是先在城里找点活做呀,好歹赚点路费?” 东子深以为信。 当晚在城里找了个小客栈住下,第二天就出去找活了。 作为一个侍卫,只有一身的力气,除了干苦力,还真不知该干点什么。 于是东子跑到工地搬了一天的石头,赚到两根翎羽。 宓银枝对着那两个翎羽默默无语。 按这里的物价,两根翎羽,最多吃顿饭就没了。 “算了,还是劳资亲自出马吧!” 东子挑眉,“你要干啥?” 宓银枝哼笑一声,颇为得意的扬起了下巴,“别忘了,我还是远近闻名的神医!” 神医啊,连主子的病都医不好,还要带着他到处颠簸。 宓银枝看出东子的怀疑,突然有点理解她怀疑温月容能力的时候,他的小心思。 都说没钱寸步难行。 现在他们正是这么个情况,于是打算在这暂住一会儿,赚点钱再赶路。 宓银枝这人,真的是在哪都吃得开,在城里的第三天,就在生民大药房找着了个杂活。 当然,宓银枝可没想着靠卖药为生,她不过是在这找契机。这药铺不小,整天人来人往,总能找着两个要她出手的。 事实上,她也没等多久,不过上班第二天就遇到一个脚丫子生疽的男人。 那是个湿性恶疽患者,整只脚都肿得老高,创口有还流着黑绿色的脓血,大老远都能闻到恶臭。 看他瘸着脚进门的时候,宓银枝眼睛就亮了。 “先生,来给我看看我这脚,都半个月了,也不见好。” 药房郎中名叫胡有光,四五十岁的样子,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在这处也算小有名气。 胡有光一走进他也闻到了那股子恶臭,眉头蹙紧。 “进屋来躺着,我给你看看。” “胡先生,我也想看看!”宓银枝自告奋勇。 天衡对女子约束很少,比南蛮还开放些,女子出来做工的不少。胡有光也是个有眼光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宓银枝也是行医的,便将她留了下来。 “那跟着来吧!” 看着蛮精明的,当徒弟培养貌似不错,胡有光如是想。 宓银枝嘻嘻一笑,跟了上去。 胡有光医德不错,面对男人那样惨不忍睹的脚丫子也没有表现出嫌恶,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最后下定论,“兄弟,你这个脚是个湿性坏疽,还好不是很严重,我给调配点药水洗一下,然后上点药,回家的时候,多吃点鸡蛋,鱼肉,促进伤口愈合。” 说完便要去配药。 那男人本来松了口气,只要不严重就好。 谁知道宓银枝又神神叨叨的跑到他脚上一番查看,看完脚目光上移又落在腿上。 男人老脸一红想要缩回脚,被宓银枝一掌按住,撩起裤子在他腿上按了按才放开了他。 “兄弟,你饮食怎么样?” “挺……能吃啊!” 宓银枝挑眉,“我这么问吧,和你以前比起来,现在的饮食怎么样?” “说起来,最近好像挺容易饿,吃得比平时多了很多。” 宓银枝了然一笑,笑完马上又是严肃脸。 “大小便呢?” 那男人愣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脊背发寒。 “姑…姑娘,你别吓我,我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 宓银枝挑眉,“你先告诉我大小便如何?” “好像,比,比之前多了些。” “体重呢?” “轻,轻了。” 这倒没有称过,只是平时洗脸的时候,在井里看到的倒影就消瘦了不少。 宓银枝蹙眉,大概确定了他的病症。 此时,配好药水的胡有光刚好进屋,听到她侃侃而谈。 第302章 消渴症 “大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这脚,怕不是坏疽那般简单。你看看你这腿,按之有坑,明显的水肿,还有近来多饮多食多尿,体重看起来还减轻了不少,分明就是糖尿病……呃,消渴症的症状。”宓银枝说得有理有据,“这要是不早点治疗,怕是活不过两年了。” 男人闻言,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一旁站了良久胡有光有些怪异的看了宓银枝一眼,对那人伸出了手。 “我看看。” 胡有光把了会儿脉,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苔的,倒腾了半天,然后把宓银枝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才罢休。 多食易饥,形体消瘦,大便干结,舌苔黄干,脉滑数,典型消渴症症状。 胡有光最后下定论,“消渴症!” 症状不算严重,现在控制还来得及。 可男人一听,哀叫一声,全身都软了下来。 “我……我咋就得这病了啊,老天啊!” 宓银枝蹙眉,掏了掏耳朵。 “你别急呀,现在控制服药还来得及,治疗及时的话活个几十年也不是啥大问题。” 胡有光挑眉,看了她一眼。 就他所学,消渴症到了他这症状,最多还有十年活头,几十年莫不是夸下海口? 男人闻言,简直泪流满面。 “姑娘,你可以救救我啊,我……我还不想死啊!” 一个大老爷们声音哽咽,眼中泛起泪光,有点滑稽,更多的却是无奈。 人好好的时候,想着为朋友两肋插刀,想着出生入死,无所畏惧。 可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谁不是哭天抢地,问天问命。 有几个人能做到坦然面对? 真的很少。 宓银枝叹了口气,幽幽道:“只要你自己想活,绝症都有得治,何况小小消渴症?” 胡有光闻言,不由多看她几眼。 那男人也愣了,慢慢淡定了不少,哼哧哼哧的收了男儿泪。 “兄弟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配药。” 说完,拉着宓银枝一起出去了。 宓银枝嘿嘿一笑,瞬间又是个小斯的老实样。 胡有光眸色怪异,目光落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姑娘乃个中高手,怎愿屈就于此?” 宓银枝嘿嘿一笑,“先生有所不知,我这是为兄长看病,才一路颠簸来到此处,盘缠用尽,只能出来讨生活,只等赚够了盘缠再上路。” 胡有光审视着她,像是在估量她这话中的可信度。想了一会儿,豁然开朗,自己店里有了个杏林高手,是他赚了呀,忧心个屁! “以姑娘之见,他这病该怎么治?” 宓银枝挑眉,“胡先生可有疗法?” 两人一愣,相视一笑。 “不若我两一起写药方?” 两人又是会心一笑,各自执笔,写下药方。 宓银枝写的是个清胃泻火,养阴生津的方子。 “大黄,桂枝,桃仁各两钱,玄明粉一钱,甘草一钱,玄参、生地黄各三钱,冬麦两钱,黄芪七钱。水煎服。” 胡有光拿着宓银枝的药房念念有词,眼中有精光闪过。 “这黄芪……”胡有光有些激动。 宓银枝摆了摆手,没等他说完话就解释道:“你这个药方和我那个大同小异。黄芪有补气升阳,利水消肿,托毒排脓的功效,我观那人有气虚之症,若佐以黄芪,则事半功倍。” 胡有光连连点头。 “姑娘高见,高见。” 两人商量着,把药方研究了个透彻,胡有光对宓银枝瞬间从之前觉着这孩子不错到现在的觉得这简直就是个高手。 差点就要就拜人为师了。 宓银枝倒没别的意思,就想着,得了这郎中的青睐,看病分个成,她就负责传授些她的妙方。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干工。 一般行医的都有那种执着,都想要学到些更精妙,独家真传的东西。而宓银枝又毫无保留,胡有光问啥都有问必答,给了他不少启发。 胡有光是个看得开的,看病分给宓银枝两成,就这样半个月,宓银枝又赚了一袋子的翎羽。 那时候,胡有光才后悔了,早知道就给她价钱开低点,这样她也能留久点,他也能多学点。 不过想着也不能耽误人家给哥哥看病,遂不情不愿的放宓银枝走了。 东子吃了半个月的软饭,心里有些不平衡。 虽然自己在工地搬砖头也挣了点钱,但和宓银枝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要不要这么大男子主义,不就比你多挣了点钱吗,这脸都黑了一路了!” 宓银枝日常拿东子开涮。 没个人逗乐子,这一路走来岂不是得无聊死。 东子已经不想理宓银枝了,一手控着马车,脑袋直往远处看。 天衡的气候也忒宜人了些,一路行来,到处都是桃花,一眼望去,粉红一片。 “别说,还蛮好看!” 宓银枝琢磨着,家里那颗桃树的花儿都凋了吧。 她记得她出门那会儿已经在发芽**了。 “哎,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三月二十七。” “不知不觉,这都行了快一个月了啊!” 东子目不斜视,不置可否。 “前面就是灵光了。” 灵光,天衡国都。四季如春,花开不败,又称花城。 之前在边界的时候,没感觉出天衡和外界的区别。可随着他们越发深入内地,这才发现,此地当真是人杰地灵。 有时候农田里做事的寻常百姓,莫名奇妙的飞了起来。森林里遇到砍柴的大爷,一刀砍断一根百年老树。下水捉鱼的少年郎抬手就让河水翻涌。 总而言之,没一个简单的。 那些看着正常的人,多半的身藏神力。 她甚至看到有些小猫小狗都能说话的,果然是活久见啊! 好在她之前就有鬼力乱神的洗礼,不一会儿就接受了。难的是东子,第一次见到那样异于常理的事儿的时候,差点以为见鬼了,整天神神叨叨的。 这两天宓银枝都在给他各种科普,让他勉强接受了这些怪事。 越靠近灵光城,风景就越发的宜人,清风拂过,宛如亲临仙境…… 第303章 再见少年 天色尚早,两人一路悠闲的到达灵光城。城门口人来人往,两人拿着东瑜皇帝亲赐的通牒,正打算混进去,城内突然躁动起来,好似有大人物光临。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静观其变,等城门口平静了再进去。 “姑娘留步!” 城内,一声高呼。 接着是守城禁卫的见礼声。 “问张大人安。” 宓银枝挑眉,虽然只是一声姑娘,这成门外姑娘不少,可宓银枝就知道这声姑娘是在叫她了! 那位张大人,一看也是个跑腿儿的,下了马快步到宓银枝马车旁,拱手一礼,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手上的通牒上。 “可是辛夷姑娘?” 宓银枝挑眉不言。 张大人也不介意,想来也知道是她,问问也就打个招呼而已。 “下官天官司副司长张无极,在此恭候姑娘多时。” “恭候?” 宓银枝一脸兴味,她这名头还传到天衡来了? “说吧,你家谁生病了?”若是病得重得话,她就趁机多捞一笔,反正盘缠又要用完了。 张无极愣了一瞬,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家没人生病啊,是天君叫下官来这候着的?” “天君家谁得病了?” 张无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宓银枝的话中话,差点忘了,这人不但是辛夷姑娘,还是个神医来着。 “姑娘误会了,我家天君听闻辛夷姑娘来了,想要见上一见,是以派下官在这候着。” 宓银枝呵呵呵一笑,叫她辛夷,看来是知道八万年前那些糟心事儿的。她以前不过是一根草,倒不至于让一代天君待见吧? “天君见我,所谓何事?” “这下官就不得而知了。”张无极也就是个办事儿的,早就接到天令说是辛夷要来,可他每日天不亮就在这等着,等了足足半个月才将她等来。 “我可以拒见吗?” 张无极一噎,抬眸有些怪异的瞥了一眼马车上的女子,呐呐道:“不能。” 宓银枝撇撇嘴,“带路。” 东子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抿唇不语。 马车缓缓向灵天行去,车咕噜声渐渐消失在城门口。一切恢复如初。 “辛夷是谁?”路上,东子小声问道。 “我呀!” 东子怪异的打量了她良久,终是什么都没说,也不知相信没有。 他是知道宓银枝和他家主子之间有些奇怪的联系,而这联系,不是他的世界观解释得清的。 就像他来到天衡,一切都在刷新他的世界观。 两人跟着张无极,进了宫,然后被晾在一边。 所谓的天君,连个人影都没有,宫女倒是尽心尽力的侍候着。 “我们是不是被放鸽子?”宓银枝轻琢着清茶,神神叨叨的低喃着。 “殿下仙安。”门外,小宫女清亮的声音传来。 宓银枝听出了花痴的调调,不由向门口瞥去。 “听说传说中那个将泽兰公子迷的团团转的小仙草来了,我倒要看看,到底长成什么样,能将三界唯一的万古神迷的七荤八素的!” 宓银枝挑眉,搞事来的? 不过这声音……咋这么耳熟? 清朗中透着磁性,软糯中含着妖冶,不是那个红衣少年又是谁! 宓银枝嘴角微抽,看着那个红裳少年走了进来。 “真没想到,雪地里随便遇到的少年,居然还是天衡殿下!” 那少年看到宓银枝也愣了一瞬,转而换上天真的笑,眉眼弯弯,温婉纯良的样子! “本殿也没想到,雪地里好不容易找着的人,居然就是传说的辛夷姑娘。” “都说是传说了,何必再提。”宓银枝放下茶杯,轻叹一声,“我宓银枝的名号,应该不比辛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差吧!” 少年嘻嘻一笑,三两步跑到宓银枝对面的椅子坐下,翘着个二郎腿,风流中带着一丝贵气。 传说的雅痞! “那我还是叫你小姐姐咯?” 宓银枝撇撇嘴,不置可否。 “小姐姐,你给我说说,你当初是怎么将泽兰公子迷的七荤八素的呀,不是说泽兰公子无欲无求吗,怎么突然就有嗔痴欲念了呢?” 宓银枝满头黑线,是叫宓银枝了,可还是在对着辛夷说话。 “这我怎么知道,你要想知道,去问问泽兰公子吧,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少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可惜我生的晚,没能见到泽兰公子仙姿,现在也不知道投胎投到哪去了。”少年垂眸,眼神暗淡,“之前叫小蜗牛去找泽兰公子,找了二十多年了,都还没有消息,当真是个蠢牛。” 宓银枝嘴角微抽,她要是没理解错的话,那只蜗牛就是黄离家那只吧! “她大概已经找到了,只怕是忘记回消息了。”宓银枝垂眸,有些意味不明。 少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宓银枝面前,一脸的惊喜。 “找到了,在哪?为何不见她回音?” “大概是……乐不思蜀了。” 少年捶胸顿足,“果然,本殿就不该相信那蠢牛,整天好吃懒做,怎么可能办正事!” 宓银枝挑眉,“殿下真相。” “哎,本殿之前居然还想着她好歹有八万年的道行,算是天衡为数不多的地仙儿了,怎么说也有点本事才是,没想到还是那么不靠谱。”少年扶额,望洋兴叹。 “话说,你说找到泽兰公子,他在哪呀?” 宓银枝怪异的打量着他,这少年看起来清朗正直,可她总觉得他找泽兰没安好心。 “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找泽兰?” “啊,我当然是敬仰他,喜欢他才找他呀!”少年四十五度角望天,一脸向往。 宓银枝嘴角微抽,“喜、喜欢?!!” “嗯哼!”少年傲娇,“传闻泽兰公子是天上人间第一人,超级牛逼的大神,脚踩生灵,手掌生死。光听就很牛逼,修仙之人都会喜欢他吧?” 宓银枝松了口气,好在此喜欢非彼喜欢。 她还以为她会多一个男的情敌呢! “哎呀,你别吊人胃口嘛,快说呀,泽兰公子在哪?”少年急得跳脚,拉着宓银枝的手臂摇来摇去。 不可否认,少年明眸皓齿,天真良善,这样的人对着你撒娇,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你能上天吗?”宓银枝如是问。 第304章 我哥有病 少年愣愣一瞬,呆呆的摇了摇头。 宓银枝狡诈一笑,假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他上天去了,也不知到啥时候能回来。” 少年刚才惊喜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哎,见泽兰公子一面咋就这么难呢!” 宓银枝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话说,你家天君将我们扣下,所谓何事呀?” “天君?”少年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姐勿怪勿怪,天君没叫过你,是我……我假传了天君的令。” 宓银枝满头黑线,怪异的瞥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你假传天君令就是为了见见传说中那个把泽兰公子迷的神魂颠倒的小仙草?” 少年吐了吐舌头,讪讪的垂下了头。 显然,她猜对了! “你擦你仙人板板!”宓银枝瞪眼,“你不知道我马车里还装了个半死不活的人吗,为了你那点好奇心,让我陪你在这耗着?” “唉唉唉,小姐姐别生气呀!”少年有点怂的退后几步,“你车里那人,我那晚看了,又没啥病,没事儿的。” “你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了?”宓银枝斜睨着他,意味不明的问道:“你能唤醒他?” 少年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本殿是不行了,不过我哥肯定行!” “你哥?” “天君啊!” 宓银枝嘴角微抽,原来这还是天君的弟弟。 等等,天君的弟弟? 那那天他在雪地里找的人…… “你那天在雪山找的是天君?”宓银枝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少年点了点头。 “天君日常出逃,天官司的那些老头儿又奈何不了他,只能求助于本殿!” “所以,天官司的老头们都要巴结你,替你办事儿,假传天令将我请来,只是为了见见传说中的辛夷?” “小姐姐真聪明!”少年瞪大了眼,一脸欣赏,“如此看来,辛夷姑娘还是有些头脑的,难怪能将泽兰公子扑倒。” 宓银枝呵呵一笑,“那你走后啥时候找到你家天君的?” “不早就找到了吗?”少年疑惑,“你还抱了他呢!” 宓银枝眼皮直跳,嘴角抽搐,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我那天抱的那只小狐狸就是天君?” 少年天真的点着头,笑得一脸纯真。 “天家蓝氏都是天灵山红狐一族,天君……也就是那天抱的那只小狐狸,是我天灵蓝家最出彩的一只,两百岁就幻化人性,一万岁便得到成仙,受封天君,掌管天衡,统领天下地仙。” 说起蓝家二爷蓝东陌,当真是天衡一代传奇,刚过两百岁便修成人形,极具慧根。奈何修成人形后,整日沉迷于声色,败坏仙根。 早年跟着天师江离天修行,天师称其顽固不化,不可教养,可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个顽固不化的人,会在短短两万年就得到成仙。 天帝看重他的资质,不顾他的意愿,赏他一个天君当,奈何人家蓝东陌心不在此,整天就想着烹茶煮酒,耽于声色,游戏人间。 天官司的都觉着他这是年纪小,少年心性,只等他长大就好。却没想到,等蓝东陌五万岁生日的时候,居然玩起了失踪,此后的几百年里,就是天官和天君的斗法,一个人躲一群人找,玩的不亦乐乎。 “你别看我哥不学无术,人家那是不学都成才。虽然整天无所事事吧,但他还是天衡灵力最强的仙人。我哥懂得可多了,肯定能唤醒车上那人的!” 听他吹得牛皮哄哄,宓银枝不由挑眉,将信将疑。 看宓银枝怀疑脸,蓝西辞急了,“你等着,我去叫我哥!” 说着,也没等宓银枝表示一下,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果然还是少年! 说起来,也就是转瞬间。 一眨眼的工夫,蓝西辞又突然出现,手中抱着一只狐狸,宓银枝一眼认出,正是她那天抱那只。 眉心一道血红色的莲花纹,想认错都难! 蓝西辞抱着那狐狸摇了摇,没甚反应,干脆甩手将他扔了出去。 宓银枝眉心微跳,这样对传说中的天君,算不算大不敬啊? 蓝西辞可管不了那么多,眼看着那只小狐狸就要摔地上了,宓银枝心都提了气来,一道血色闪过,小狐狸突然化作了人形。 一身血红的轻纱甚是扎眼。 宓银枝眨了眨眼,看到的是他衣襟开得很大,一览无余的锁骨,稍微深入点,甚至看到肌理分明的胸肌。薄薄几层红砂裹着纤细的身子,有飘逸有妖冶,简直不要太犯罪。 当然,最该死的还是他那狐狸精的容颜。 本来是个小狐狸的时候,宓银枝就肯定,这是个会勾人的小狐狸。眉若青黛,狭长潋滟的丹凤眼勾魂摄魄。高鼻薄唇,实在犯规。 最是那眉心一点朱砂,血莲绽放,叫人一眼沉沦。 这容色,这身姿,这自成一格的妖孽气质,怕是狐狸精的祖师爷吧! 蓝东陌本来在寝殿安睡,莫名其妙的被弟弟带这来,还莫名其妙的被扔地上,整一肚子气! 微蹙的眉头印着眉心血莲,妖孽之气不经意的散发。 本来要冲着蓝西辞发火的,结果看到旁边还有两人,愣了一瞬。 “大哥,这就是那天给你治伤的小姐姐,”蓝西辞附耳到蓝东陌耳边,低声道:“也是传说中将泽兰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辛夷姑娘!” 宓银枝嘴角微抽,悄悄话就不要说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蓝东陌挑眉,眼中波光潋滟,嘴角的笑更是颠倒众生。 “原来是你救了本君呀,在此谢过。”说着躬身就是一礼,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架子。 宓银枝抿唇,又有问道:“天君当真还记得我?” 不怪宓银枝这样问,实在是刚才蓝西辞给他解释的时候,他眼神向这边瞥来时,她分明看到他眼中的茫然。 好似第一次见她,毫无印象的样子。 蓝东陌挑眉,也不再拐弯抹角,“不记得。” “天君忘性真大!”宓银枝意味不明说道。 蓝西辞见气氛不对,开始打马虎眼。 “小姐姐勿怪,我哥他有病。” 第305章 哭着喊着说不要 “我哥他有病,记性不太好。” 心理学有言,爱笑,因为悲伤;健忘,因为孤独。 宓银枝嘴角微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蓝东陌,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姑娘如此盯着本君看,可是有所图谋?” 呵呵呵…… “天君真看得起自己。”怼人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一代天君,这样说话实在放肆。 都怪平日里和位高者相处多了,产生了皇家也是人都错觉。 蓝东陌倒不介意,好似这样被人怼习惯了,应对起来信手拈来。 “本君向来有这自信。”说着,手不经意的抚上腹部的伤口,“若不是本君这倾城之姿,想来姑娘也不会出手相救的。” 宓银枝嘴角微抽,说得她好像是因为看上他的姿色才帮他医治的一样! “天君怕是误会了,我就算是看到只癞麻子狗都会……” 在蓝东陌幽幽瞥来的视线中,宓银枝将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听说他好像可以唤醒哥舒贺齐来着,现在不是怼人的时候。 宓银枝点了点头,深以为信。她不是怂,是他还有用,暂时不能得罪! 在蓝东陌的淫威下,宓银枝默默的给蓝西辞使眼色,后者会意,嘻嘻一笑。 “大哥,小姐姐的男人……” “男人?” “男人!” 宓银枝和东子同时惊呼出声。 蓝西辞转眸,天真笑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宓银枝否认。 东子不屑的视线瞥来,默默替自家主子委屈。 蓝西辞好笑,转眸一想,恍然大悟。 “车里那人莫不是川乌上神吧?!” 宓银枝嘴角微抽,一副你真相了的表情。 蓝西辞嘿嘿一笑,脑袋瓜子飞快的转着,自己编出了一段爱恨情仇来。 “辛夷姑娘好手段!” “呵呵呵……” 蓝东陌懒得看两人打哑谜,打个哈欠,肩膀微耸,锁骨的曲线越发的明显。 宓银枝讪讪的别开了眼。 “你男人怎么了?” “他、不、是、我、男、人!” “不是不是!”蓝西辞见宓银枝濒临暴走,摆了摆手继续刚才的话题::“就那天马车里的男人生病了,昏迷不醒,你不是整天哔哔自己牛批吗,给他看看呗!” 蓝东陌斜睨了他一眼,“哪天?” “就是你跑出去雪山,莫名其妙去找冰山老佛决斗那天,你被打得落荒而逃那天!” 蓝西辞觉得,这样解释,他应该 能想起来。 事实上,这效果确实不错。蓝东陌嘴角的笑意微凝,看蓝西辞的眼神也像是要杀人。 蓝西辞毫不畏惧的哼笑一声,“大哥可想起来了?” “想倒是想起来,不过本君被冰山老佛打疼了,现在身子不便行动,先回去修养修养,无事别来打扰。” 说完便消失了。 蓝西辞嘴角微抽,脑袋缓缓转向宓银枝,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办砸事儿了?” 宓银枝点头表示理解,“看你也不像是个会办事儿的。” 说完拉着东子的手,也消失了。 “唉唉,小姐姐你还没给我说你是怎样将泽兰公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哎!” …… 莲花宫内,小医女正在为蓝东陌换药。 “天君,你这伤这么重以后肯定要留疤了。” 蓝东陌享受着小美女的侍候,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很是慵懒的样子。 “留疤了小仙儿可会嫌弃?” 被叫小仙儿的医女娇羞一笑,一手给他擦着药,脑袋又不安分的往他身上靠。 “天君仙姿,奴婢怎敢嫌弃,喜欢还来不及呢!” 蓝东陌顺势将小仙儿揽入怀中,轻挑气她的下巴,笑得妖孽。 “小仙儿这张嘴,越发会说话了。” 小仙儿大胆凝视,“小仙儿这嘴不但会说,做其他事也……得心应手呢!” 蓝东陌挑眉,笑得肆意,“何事?” 小仙儿小脸一红,轻弹了下他的月匈口,“天君好坏哦,非要人家说出来嘛!” “你不说,本君怎么知道是何事?” 蓝东陌眼里满是促狭,小仙儿看着他肆意的笑颜,深吸了口气壮胆。 蓝东陌一手枕着头,看着她娇艳欲滴的唇落下,在距离他还有最后一毫的时候另一只手上移,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这妮子,当真放肆,胆敢勾引本君?” 小仙儿被捏住了下颌,微愣了一瞬又恢复了娇媚,含糊不清的问道:“天君被勾引了吗!” “等本君伤好了!” 说着手臂翻转,小仙儿不由自主的从他身上起来了。 “下去吧。” “天君的伤还没处理好呢!”小仙儿娇笑着继续倒腾伤口,“不知天君这伤口是哪位太医缝合的,缝得真好看!” 蓝东陌闻言,垂眸看了眼腹部的伤口,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一个觊觎本君美色的女人。” 小仙儿闻言,笑意微凝,幽怨问道:“天君又在外面有野女人了?” 蓝东陌闻言,嘴角的笑意收拢,目光幽幽瞥向女子,那女子浑身一阵,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嘴安分上药。 上好了药见他闭着眼假寐,默默的退了出去。 莲花宫里四季如春,清风拂过,卷起池边柳条,池中青莲,带着淡淡馨香进入殿中,轻抚着血色薄纱。 蓝东陌不经意翻身,薄纱再次滑落。 唯一的缺陷是左腹下的一道伤疤,手指那般长,被黑色的丝线缝合成蚯蚓的形状。 和他睡梦中微蹙的眉头相得益彰。 …… “宓姑娘放心,我天官司已经将驿站装扮成了南蛮风格,保证让姑娘宾至如归。”一路上,张无极叨叨个没完,像宓银枝这般好脾气都被叨叨得烦了。 “张大人,你看那边是不是卖热茶的呀?” “姑娘口渴了吗!”张无极问道。 宓银枝摆手,“没,只是觉得你说了这么多话,应该口渴了。” 第306章 单纯与单蠢 张无极老脸一红,赶忙道歉:“姑娘勿怪啊,我这年纪大了,话就多!” “你也知道你话多呀!” “……” 到驿站安顿好了之后,两人研究了一下路程,灵光城距离临天山不过三百里路,宓银枝移形换影就可以到达了。 不过她不认路,就算到了临天山也不知道卢大师的小徒弟住在哪。 关键是,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呀! “刚才怎么忘记问问那天君了呢?虽然很废,不过对本国的大人物多少还有些了解吧!” “要不咱就想留在这吧,有人供着也不用为盘缠发愁,等搞清楚了状况再去临天山探探路。” 东子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宓银枝挑眉,总觉着东子对她貌似很有意见,但她也没惹他呀。 莫名其妙! 两人住下的第二天,蓝西辞又来了,非缠着她讲泽兰的故事。 宓银枝打了这两天交道算是看明白了,蓝西辞完全就是泽兰的小迷弟,跟现代追星一样,他才是被迷得七荤八素的那个人。 “要我讲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卢大师的传闻!” 蓝西辞本来还是撒娇的表情,一听到卢大师三个字,瞬间就变了脸色。 “你说谁?” “卢大师呀!”宓银枝挑眉,看来有故事啊! 蓝西辞再次确认是卢大师,脸色一变再变,宛如调色板一样。 良久…… “小姐姐,换个条件成不?” “不成。” “呜呜噫~卢大师是禁忌,俺不敢说,会被大哥打断腿的。”蓝西辞一脸忧伤。 “这么严重?”宓银枝呵呵一笑,“那我就更想知道了,你说吧,我绝不告诉你大哥!” 蓝西辞犹豫。 “说吧,说完了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把泽兰公子迷得七荤八素的。” 蓝西辞继续在被打断腿和靠近偶像之间犹豫。 又过了良久…… “我说了你一定要保密啊!” 宓银枝得逞一笑,疯狂的点头。 “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就我哥喜欢人卢大师,但卢大师不喜欢他,跟着一酒鬼跑了,最后被那酒鬼给害死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这是不是,太简洁了些。 虽然信息量巨大。 “你就不能详细点?” “怎么详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你哥喜欢卢大师,所以卢大师是个女的咯?” “……或许。” emmm。 “或许的意思是,你哥喜欢人家,连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 “你搁这玩儿绕口令呢!” “啥是绕口令?” “没啥。”宓银枝摆了摆手,一脸嫌弃,“那我问你,你哥咋就喜欢上卢大师了?他两咋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知道呀,就有一年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突然带回来个人,关在屋里不让人家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整天贴身伺候着。后来不知道咋滴,他又突然把人给放走了。 我还一直不知道那是谁,只是有一天他午睡的时候,我逗他玩不经意听到的梦话,好像在叫着卢般。貌似就是那位卢大师。” 听到卢般这个名字,宓银枝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 这位卢大师要不是穿越者,打死她都不信! “然后呢,卢大师去哪了?” “死了。” “死了?!!”宓银枝瞪眼,“卢大师不是八十来岁才死的吗?” 蓝西辞白了他一眼,“谁说的?” 宓银枝垂眸,掩盖眸中讶异。 “他被关在寝殿的时候我听到过他的声音,最多三十来岁。他走后没两年就死了,死的时候大概也就三四十岁吧!” “意思就是说,卢大师死了已经有七八十多年了?” 蓝西辞点头,“是呀,好像就是七八十年前的事儿吧,记不清了。” “那三十余年前问世的千结锁又如何解释?” “千结锁?那不是他徒弟做的吗?” 宓银枝抿唇,又问:“他那徒弟呢,在哪,现在可还活着?” “不知道呀!”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宓银枝气急。 蓝西辞无奈耸肩,一脸天真可爱懵懂。 “我哥不让我去了解,说是要打断我的狗腿。” “为何?” “怕没面子呗,想让他光辉的形象留在我脑子里,不过他的形象早就被他自个儿糟蹋干净了。” “不是说有人见过他那徒弟吗?” “应该是有的吧?”蓝西辞望天,想了一会儿,“好想是在临天山西侧的望江峰上,具体位置就不好说了。” 宓银枝斜睨了他一眼,幽幽威胁道:“带我去!” 蓝西辞讪讪的点了点头,正打算一个移形换影就带走了,可转而一想,“不对呀,我都告诉你卢大师的事儿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把泽兰公子迷的神魂颠倒的呢?”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真想知道?” 蓝西辞疯狂点头,求知欲满满。 宓银枝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良久方才幽幽道:“我也不知道呀,他怎么就被我迷的神魂颠倒了?” 蓝西辞瞪眼,“不带你这样的啊,我都跟你说那么多了,你不能一点不跟我说!” 蓝西辞还真是个孩子,这一会儿就急红了眼,一副你不跟我说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宓银枝一阵恶寒。 “这我真不知道,我觉着吧,大概是他眼瞎,莫名奇妙就拜倒在辛夷姑娘的石榴裙下了!” 蓝西辞愣了一瞬,居然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嘴里喃喃道:“好想有点道理,就泽兰公子那样淡泊无欲,清冷孤傲的性子,怎么可能看上一棵小草?” 蓝西辞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越想越是那么会儿,居然又点了点头,简直真相到不能再真相了。 宓银枝满头黑线。 自己调侃自己是一回事儿,自己调侃自己被别人肯定了又是一回事儿。 “你这孩子,情商有点着急呀!”宓银枝摇头感叹。 蓝西辞嘿嘿一笑,“本殿这叫单纯,我哥说了,我这是单纯!” “确定不是单蠢?”宓银枝真相。 蓝西辞愣了一瞬,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哥日常挂在嘴边的“单纯”。 第307章 揭秘 貌似,音调,是有点不一样啊! 蓝西辞越想越觉得不对,“不行,我得去问问我哥。” 宓银枝还没来得及反应,蓝西辞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室的狐骚味。 宓银枝嘴角嗫嚅,默默问候他蓝家祖宗。 蓝东陌每日的功课就是睡觉,早上睡醒吃饭,吃完饭就午睡,午睡醒了吃饭,吃完饭又睡。 一整天大概只有一个时辰是醒着的,其他时候都是在睡睡睡,不睡也在假寐。 就像现在,人是躺在软榻上的,衣衫是不整的,发丝是凌乱的,血色红纱下的肌理若隐若现,让人喷血的画面。 蓝西辞早就习以为常,直接进去就逮着他哥的肩膀质问。 显然蓝东陌对于蓝西辞时不时的造访,时不时的抽风也习以为常,淡定的将他的爪子甩开,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着,乌黑的长发垂落,血红的薄纱飘飞,瓷白的肌肤更是吹弹可破。 这一黑一红一白,相交映衬着,有让人血脉喷张的诱惑,若是遇到个色女,特定早就扑了上去。 奈何是对着蓝西辞这个呆子,完全免疫,毫无反应。 蓝东陌淡淡瞥向他着莽撞的弟弟,有些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儿,不然本君打断你的狗腿。” 蓝西辞这边还没开口,听到狗腿两个字,瞬间想到他把亲哥出卖的事儿,狗腿,呸!狐狸腿隐隐抽筋发寒,还很是心虚的向后缩了缩。 蓝东陌血红的眸色淡淡瞥来,对着他的动作微不可见的勾起的嘴角。 “小辞儿,坦白从宽。” 蓝西辞浑身一阵,瞬间没了质问的气势。 还坦白从宽,在他哥那重来没有坦白从宽一说,管你坦白还是抗拒,一律严惩! 蓝西辞咽了咽口水,“单纯”一事,还是决定等以后底气足了再问,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那啥,我没啥事儿,哥你继续睡,继续睡啊!” 蓝西辞打着哈哈,脚底抹油,撒丫子就跑。 奈何在一只五万年的老狐狸面前,他显然是嫩了点。 蓝西辞跑了半晌,见四周景物还是没变,依旧在殿里瞎蹦哒。 蓝西辞内牛满面,浑身的力气都泄了下来,一屁股墩坐到地上。 “大哥,你可饶了我吧,我还想留着狗腿为您跑路呢!” 蓝东陌像是没听到他的求饶,血红的眼珠子里盛满光华,晶亮晶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那勾魂摄魄的能力,完全没丢狐狸界的脸啊! 蓝西辞咽了咽口水,看着他亲哥在软踏上翻了个身,幽幽坐了起来,骨节分明的脚丫子落在瓷白的地砖上,相得益彰。 蓝东陌缓缓向他走来,脚丫子落地无声,每走一步都在散发着妖孽之气。 蓝西辞眼神渐渐变得涣散。 蓝东陌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血色薄纱垂地,张扬迷人。 只见他单手挑起蓝西辞下颌,轻轻靠近他,嘴唇微启,吐气如兰。 “老实交代,背着本君做了什么坏事儿?” 蓝西辞迷茫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终究扛不住摄魂术的侵蚀,交代了出来。 “我~给,小姐姐,讲了卢般的事~” 蓝东陌面色微寒,本来血色眸子中的温软之色瞬间变成了寒凉,摄魂术不攻自破。 蓝西辞陡然惊醒,看到近在眼前的某人,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被摄魂,一把抱住蓝东陌的胳膊撒娇打滚求饶。 “大哥,我错了,我是被逼了,真的,你看我真诚的眼,我真的是被逼的。” 蓝东陌冷冷凝视着他。 蓝西辞叫苦不迭,“大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舍得打断我的狗腿吗,你舍得吗,舍得吗?” 世界上有种人,他就是找死。 例如蓝西辞。 蓝东陌说打断狗腿或许只是开个玩笑,当口头禅用的。 可真被蓝西辞这样一直念叨,一直逼逼,这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蓝东陌看他作死,很是不客气的捏断了他一条腿。 莲花宫里传出一声惨叫,飞鸟惊飞,桃花惊落,青蛙惊跳…… 最后,蓝西辞是被人抬回家的。 走前,蓝东陌半安慰半威胁道:“好好养伤,狗腿哥给你留了一根。” 蓝西辞忍着痛,眼神幽幽,控诉着亲哥的无情残酷无理取闹。 蓝东陌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蓝西辞这种玩意儿,断胳膊短腿儿,顶多半个月又活蹦乱跳了,他完全不介意下黑手。 等蓝西辞被抬走了,莲花宫终于有清静了。 蓝东陌看了眼天色,伸了个懒腰。 “这日子当真无趣得紧。” 说着,人就跳进了莲花池,血色薄纱瞬间被浸湿,贴在了身上,纱下肌肤若隐若现,当真是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不过没有他的允许,没人敢进这莲花宫(蓝西辞那白痴除外)。 这般美景,倒没人欣赏。 宓银枝在驿站等着,她相信,就蓝西辞那尿性,肯定还会回来的。 结果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他来,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宓银枝先是闻到来一阵莲花的清香,香远益清,果真配得上周敦颐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不过……当看到蓝东陌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宓银枝对莲又有了新的认识。 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啊,什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啊,都是屁话。 只见蓝东陌手执青莲而来,眉心一点朱砂莲,血红的眼珠中有潋滟的波光。一身血衫衬着青色莲花,简直不要太和谐,一眼看去,让人恶从胆边生,忍不住想要亵玩之。 只是宓银枝有贼心没贼胆,只盯着看了两眼便自觉移开了视线,她怕忍不住会流鼻血。 都是些什么妖孽,长得美就不要出来祸害别人嘛! 宓银枝如是想着,没有注意到蓝东陌的失神。 良久,蓝东陌方才开口,说了句莫名奇妙的话。 “一样花痴的眼神。” 说着,不经摇头失笑。 宓银枝愕然,“什么一样的花痴眼,说谁呢?” “你呀!” “那另一个人是谁?”宓银枝幽幽问道。 蓝东陌抿唇,探究的看着她,良久放才开口道:“卢般。” 第308章 小狐狸崽子 宓银枝挑眉,居然没有一丝惊讶,似乎早该猜到了。 那个卢大师,写出生生渡,还制作出阿拉伯数字的卢大师,是一个穿越者。 一个和哥舒有联系的穿越者,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是她吗? 她真无法确定。 宓银枝心里百转千回,构思出了几百种可能性,一个个击破,再一个个重建。 “卢般是女的?” 蓝东陌翻了个白眼,好似在说你问了句废话。 “那我和她很像吗?” “不像。” “……”刚刚明明说像的。 宓银枝幽怨的白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好像看到他多情的眸子背后的无情。 她突然想起来,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他看她就好像是在看陌生人,完全没有印象的样子。 蓝东陌当真是个奇怪的矛盾体。 表面上天天都在笑,实际上内心深处掩藏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看谁都是一副多情的样子,实则看谁都是在看陌生人,在喧嚣中,将自己禁锢在孤独的小屋中。 宓银枝想着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蓝东陌把玩着手中的青莲,明明是一脸明媚的笑,却在干着辣手摧花的事儿,一棵完整的青莲渐渐被他摧残得只剩下中间的小莲蓬了。 “笑什么?”蓝东陌问得漫不经心。 可宓银枝明显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宓银枝挑眉,“我说了您可别动手。” 蓝东陌转眸,终于放过了手中的青莲,转而盯着宓银枝看。 “不动手。” “也没啥,就是听说你喜欢卢般来着,看样子是爱而不得,心生怨怼无处发泄,便成就了这孤傲妖孽的性子了!” 蓝东陌愣了一瞬,眼眸弯弯,嘴角上扬,笑得花枝乱颤。 眉心的红莲更是随着主人的笑声颤动着,越发的栩栩如生,好似要从眉心浮出一样。 宓银枝眯起了眼,审视着他。 只等他笑够了,才听到他好似多情实则薄凉的声音响起。 “姑娘错了,本君向来如此。” 宓银枝哼笑一声,心里暗气小九九。 否认了后半句,却没有回应前半句,看来这小狐狸爱之深啊! 既然爱之深,便不可能不记得她的容貌。既然看出她的第一眼是陌生的,那她和卢般肯定完全不一样,那穿越而来的人就不是她。 可是……若不是她,那人又是怎么和哥舒扯上关系的呢! 宓银枝脑壳有点昏。 “天君大人,我有个朋友生病了,一直醒不过来,我猜测,他的昏迷可能和你心仪的那位卢般姑娘有关。”宓银枝瞟了他一眼,见他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心思微沉,拿出了那跟信管,“确切的说,应该是和这根信管有关。” 蓝东陌见那信管,血色瞳孔猛的缩小,宓银枝挑眉,看来是见过了。 “这信管是否出自卢大师之手?” 蓝东陌并没有马上回复他,只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信管,研究了一阵子。 “……或许。”然后给出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宓银枝愣了一瞬,整个人都迷了,“或许是什么意思?” 蓝东陌抬眸,森寒的视线幽幽瞥来,宓银枝差点就认怂了,不过最后还是坚持着和他对视,谁也不肯认输。 良久,蓝东陌抽出里面的内芯,又看到了上面的那一排小字,这次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是。” 宓银枝哼哼一声,决定不插话,等着蓝东陌解释。 蓝东陌也没让他失望,在太师椅上坐下,整个身子都靠在椅子上,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要是别人做出这番姿态,可能还会有点大爷的猥琐劲儿,可蓝东陌做出来就是不一样,完全是一股子狐媚劲儿,专业勾引人来的。 由于动作微大,本来就开的大来领口散开了些,露出里面白皙的肌理,宓银枝淡淡瞟了一眼,移开来视线。 她是有家室的人了! 宓银枝瞎琢磨着,蓝东陌轻笑了起来。 “本君在她家小住之时,曾见过这张图纸,那是般儿闲来无事,做着玩的。不过她也只是画好了图纸,还没来得做出来,便被琐事缠身……这个,大概是她弟弟做的吧!” “弟弟?”卢般居然还有弟弟? “弟弟。”蓝东陌又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漫不经心的继续糟蹋莲蓬,“她弟弟应该是比她活得久。” 宓银枝心微沉,突然发现,这卢大师越发的难以捉摸了,莫名奇妙的又冒出个弟弟。 宓银枝想着想着,倏的瞪眼,“那她那徒弟?” “徒弟?般儿可没收什么徒弟,她向来讨厌这些繁琐的关系。” 宓银枝呼吸一滞,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可又卡在心口,一时无法迸发出来。 良久,她听到她问:“她那弟弟,可还活着?” “也死了吧,谁知道呢!” 宓银枝瞳孔骤然收缩,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纠葛。 卢般没有徒弟,由始至终都没有。那世人眼中的那个徒弟,其实就是她的弟弟。 姐弟两相依为命? 怕是没那么简单。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跟癞蛤蟆一样,戳一下说一句啊?” 蓝东陌倏的转头,眼眸微眯,眸子深处,似乎藏着某种情绪,即使极力隐藏,可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情绪却无所遁形,皆被宓银枝收入眼底。 “天君又想到什么了?” 蓝东陌闻言,眸子瞬间恢复如初,笑容放肆,“你想救屋里那人?” 宓银枝点头。 “咱两做个交易如何?” 宓银枝挑眉,“什么交易。” “你留在天衡,给本君养小狐狸崽子,我就帮你唤醒他。” “为啥要给你养小狐狸?” “说了,交易!” 宓银枝呵呵一笑,重点偏了,“天君不是还未成亲吗,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传闻天衡天君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继位以来,后宫空无一人,更遑论孩子? 蓝东陌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宓银枝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谁说一定是本君生的孩子了?” “???” “我蓝氏一族的小狐狸崽子可是人类的破小孩儿可以比的?” 第309章 笑你蠢 这对比,绝了! 宓银枝点头,表示明白。 “期限?” “姑娘觉得……”蓝东陌撑起身子,靠近宓银枝,吐气如兰,“多久合适?” 宓银枝身子向后仰了仰,远离蓝东陌荷尔蒙的散发区域,脑子开始转。 温月容去了天上,半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不过按着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算法,他这一去,少则半年,多则要两三年吧?完全无定数。 宓银枝撑着脑袋想了想,最后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百年?好,成交!”蓝东陌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开干。 宓银枝嘴角微抽,“是一年。” 蓝东陌垂眸,看着宓银枝的脑袋瓜子。 “姑娘逗我玩儿呢?本君小睡片刻一年都过去了!” “天君睡眠质量还真不错!”宓银枝意味不明道。 “过奖。”蓝东陌谦虚谢过。 宓银枝扶额,这神仙的时间观念和她一介凡人的差距果然不小。 “天君,我说不定也就还活个五六十年,哪来的一百年给你耗?” “这不是问题,你想要活多久,本君教你心法,修炼飞升都是小事儿!” “呵呵呵,我可谢谢你了!”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能活个八九十岁就满足了,久了看着身边亲人一个个离去,自己一个人独活有啥意思?” 蓝东陌闻言,血红色的眸子中激起一片波澜,良久方才恢复平静,犹自呐呐道:“确实没意思。” “不过,本君就是想要一百年,你不答应我就不救那人!” 某人端着身份拿着乔,一副她一定会答应的样子。 宓银枝哼笑一声,“也不知道转世的泽兰公子和天君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温月容?我可没放在眼里。” 听他狂傲的语气,宓银枝眉头紧蹙,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天君。 “天君既然如此厉害,救个人想必也不在话下,何必为难我?” “救人不难,可本君就要为难。” 宓银枝呼吸一滞,突然有些咬牙切齿。虽然知道他没有理由救人,可开出百年的条件也实在过分了些。 良久,宓银枝又松了口气,缓和语气,“天君可否换个条件?您家应该不缺养孩子的保姆吧?” “不缺,但本君现在就想要你养!” “为何?”宓银枝追问。 蓝东陌撇撇嘴,直接忽视她的提问。 宓银枝探究的打量着他,心里琢磨着他到底怎么想的,可这人的心思实在难猜,琢磨半天都没想明白。 最后只能放弃。 “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吧!” 蓝东陌闻言,肆无忌惮的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眉眼弯弯,险些流泪。 宓银枝莫名奇妙,“你笑什么?” “笑你蠢啊,你知道哥舒贺齐为何昏迷不醒吗?” 宓银枝翻个白眼,知道还用你救? “知道了也还是要我救!”蓝东陌扬眉,颇为得意,“因为只有我能救。” 宓银枝抿唇,看他怎么吹。 “因为,这世上,能解开这道契机的,只有我!” “为何?” “那是我设的迷障,除了我,无人能解。” “你为何这样做?” “看不惯他呗!” 蓝东陌说得轻巧,可也没头没尾,他和哥舒贺齐算是素昧平生,哪来的看不惯? 宓银枝眯眼,怀疑的看着他。 蓝东陌却不予多说,伸直了腰板儿,理了理衣襟,终于将滑到肩头的领子给拉了回去。 “本君累了,就不陪你玩了,想好了再来找我!” 说罢,化身为一只小狐狸,眉心的血莲分外扎眼,更为小狐狸身上舔了几分妖媚。 宓银枝似乎看到那狐狸朝她眨了下眼,还未细看,眼前就没了小狐狸的身影。 宓银枝愣了好一会儿,才进内屋看哥舒贺齐。 东子出去探查消息去了,屋内就他一人。 宓银枝日常给他把了下脉,然后针灸舒筋活络完了才歇下。 听蓝东陌那口气,这信管里是有迷障的,哥舒贺齐中了迷障才昏睡不醒。 可是,哥舒贺齐早在年前半个月就解开了信管,为何年后才中了迷障。蓝东陌的说得亦真亦假,她却莫名的相信。 若真是迷障的话,难道是一个缓慢入障的过程?那她拿着这根信管这么久了,怎么没有中迷障? 还有一件事儿,蓝东陌是何时再信管上下咒的,为何要在信管上下咒,想要算计谁吗?这信管又是如何到了雪狼国皇子的手上的? 宓银枝揉了揉眉心,咋整的跟悬疑剧似的,头大! 不过宓银枝也没纠结多久,晚上,东子又带着消息回来了。 东子不知从哪打听的消息,居然道清了信管的来历。 “这跟信管是在三十四年前问世的,然后有人摸着线索去寻找卢大师的踪迹,结果找到了临天山望江峰某处,那时候卢大师已经死了,平凡的小木屋里只住着个中年人,大概四五十岁。他说他是卢大师的徒弟,卢大师是在两年前死的,也就是信管问世后不久。 不过有人猜测,其实卢大师早便死了,在那之前二三十年就死了,因为那段时间一直没有什么发明流出,后来流出来的那个信管,应该……不是卢大师的手笔。” 宓银枝挑眉,“你这消息探听得还挺到位嘛!” “那是!”东子喝了口茶,继续道:“信管是小徒弟做的,等那些人走后,小徒弟好像也死了。死前给雪狼国君写了封信,将信管的原版也就是我们手上那根信管拿走了,所以后来那跟信管才会落到越天歌手上。 当时国君派去的人只找着了信管,没找到图纸,信管设计精巧,没了图纸,完全无法仿制,这便成了绝版。 那时候雪狼国起了歪心思,本打算用这信管暗通曲款,想要密谋造反的,没想到后来摄政王给了越天歌一个机会,让越天歌助他诛杀宓名扬,本想着东瑜死了一代大将,他们雪狼国会有机会,没想到摄政王卸磨杀驴,最后将越天歌也给害死了。 就这样,几经辗转,这信管到咱们手上了!” 第310章 单纯的像个白痴 东子说完,又倒了两杯茶喝。 “虽然你说的这些,我大多数都知道了,不过还是辛苦你了!” 宓银枝感叹着,亲自给东子倒茶。 东子瞪眼,搞半天他在外游走一圈得到了消息,人家都已经知道了? 东子瞬间觉得自己又被耍了,瞪了宓银枝一眼,一脸不高兴。 “别生气呀,你还是收到些有用的消息的,至少我知道,蓝东陌是有时间在信管上施法的,而且那图纸,大概也在他那吧!” “施什么法?” “哥舒是中了迷障,蓝东陌那只小狐狸在信管上下了迷障,哥舒解开信管的时候,已经触发了迷障,这才导致昏迷的。” “越天歌也用了这信管,怎么没有中招?”东子一句话问出关键所在。 宓银枝恍然,“或许……那个迷障,只针对某些特定的人。” “什么特定的人?” 宓银枝摊手,“这就要问蓝东陌了。”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针对卢般身边的人,比如说可能是她弟弟转世的哥舒。 “这咒法是天君下的,那他自然可以解开咯,我去求天君去!” “别去了,他不会救的。” 东子瞪眼,不明所以。 “大概是我得罪他了,他要我给他养一百年的狐狸崽子,这样他才肯救哥舒。你说我活都活不到一百年,怎么给他养一百年崽子?” 东子犹疑的斜睨着她,嘟囔着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宓银枝耸了耸肩,瘪瘪嘴表示无奈。 “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下一步怎么走?”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时常吵架,可在大事儿上,东子已经完全相信宓银枝了。 宓银枝已经成了他的主心骨,做啥都要向她请示一遍。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等呗。” “蓝东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应该也不差我一个保姆,大概是今天得罪了他,一气之下才跟我讲条件。等他气儿消了,我再去求求他。” 宓银枝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这几日咱先和蓝西辞搞好关系,那小子单纯的像个白痴一样,应该很好勾搭,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让他给蓝东陌吹点耳边风,求求情什么的。” 东子嘴角微抽,虽然觉得宓银枝着方法不错,可实在太过小人。 都说小人女子难养,她就是女子,才不管这些呢,这些日子便开始她的巴结大计!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宓银枝在人界过了三个多月,温月容也才刚到达九重天,面见天帝。 天帝万万没想到,泽兰公子转世会突然造访,一点准备没有。 “泽兰公子回天怎么不打声招呼,寡人好办个接风宴呀!” “陛下客气,我此次前来,是为宓锦虚一事。” 天帝闻言,微微挑眉。 “公子先坐。” 温月容抿唇,看天帝这样子,这事怕是不好办了。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公子也知道这世间万物维系都有各自的规矩,宓锦虚那斯先是破坏了地府的律法,而后又跨界杀害人界重华,即使重华不曾追究,可他终究违背了天道律法,若是就这样放过他,岂不是乱了规矩?” 做了万年的天帝,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虽然敬重泽兰公子,可这人必竟不是泽兰,只是一介凡人拥有了泽兰的神识。 温月容自然知道天帝的心思,也早猜到此行不易。 “陛下当知,宓锦虚做这一切都是被逼的。少时被诛九族,他虽谋划报仇,可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后来巫溪村被屠,他虽然一心报仇,可也还没来得及动作。 而真正杀害重华的,不是宓锦虚,而是怨灵。天帝对怨灵多少也有些了解吧,怨灵主宰神志,虽然有宿主的怨怼在其中,但宿主也是被操控的对象。如此说来,宓锦虚并不曾违反天道。” 温月容此生怕是都没说过这么长的话,这次为了宓锦虚也算是尽心尽力。 天帝显然也愣一瞬。 面前这个人,和八万年前朗月清风的泽兰公子一模一样,不但长得像,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是以在刚开始,他一直将他当做泽兰公子看待。 可这一番话下来,他似乎错了。这人是泽兰,又不是泽兰。 泽兰不会为谁求情,泽兰向来都是寡淡少言的,啥时候说过这么多话。 最重要的是,这人的气质,和泽兰也相差甚远。 泽兰是温文尔雅,清风霁月的,而这人,却更显得淡泊无欲。 死去的人,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寡人该如何称呼公子?” 温月容微愣,没想到天帝思量半天就想出这么一句话。 “称呼罢了,陛下随意。” “那便跟着下界一样叫温先生吧!”天帝倒是随意,除了讲正事的时候端足了架子,一般说话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说实话啊,要是没有后面那出,这事儿倒也没什么。可是他怂恿巫溪村的冤魂去害人,七人因此丧命,即使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那也轮不到他来管……说起来这事儿,雁儿那小子也脱不了干系,地府管理得一塌糊涂,大半年都没有锁魂将锁魂,害的人界一片混乱,这错也就各占一半。 可既便如此,宓锦虚那也是死路一条,必竟几条人命在那搭着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温月容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是这个理,可他今天就是来不讲理的,哪管他是什么理。 “陛下明鉴,此事宓锦虚确实……” “陛下,阎罗王求见。” 殿外,一声通报打断了温月容欲出口的话。 温月容挑眉,想着罗延来得还真是时候,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至于怎么个不客气法…… “小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真不敢问,我哥会打断我腿的!” 蓝西辞白皙稚嫩的脸上满是无奈,一脸苦瓜相。 宓银枝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勺子,吃着碗里的玫瑰布丁,身子随意的靠在太师椅里,好不安逸。 “你咋就这么怂呢,就旁敲侧击一下,你哥给那信管到底施了什么法都不行?” 第311章 引领风骚 蓝西辞垂着脑袋,差点被自己郁闷死。 “我就是怂啊,上次找死被你忽悠着说了卢般的事儿,然后我哥直接把我腿给折了。前阵子我去给你求情,让他救一下哥舒贺齐,他又把我腿给折了,现在好不容易好了点,你就别逼我了!” 宓银枝挑眉,“你哥还真下得去手啊。” “可不嘛?有异性没人性!”蓝西辞揉着膝盖咕噜,甚是委屈。 宓银枝纠正,“异性也没有。” 毕竟卢般最后还跟着别人跑了。 “话说,卢般最后到底是跟着谁跑了呀,你查清楚了没?” 蓝西辞幽怨的瞪了宓银枝一眼,一个翩翩少年郎,都要被她逼成怨妇了。 “我上哪查去,这么没面子的事儿,我哥封得可严实了,完全没有半点消息。” 宓银枝哼笑一声,“只要做了,总会有破绽,你多去套套话,说不定他哪天就说漏嘴了呢!” “没用,我哥那人,只要清醒着,绝对套不出半点话来。” “那要是不清醒了呢?”宓银枝追问,眼中神采奕奕。 蓝西辞呃了一声,歪头看向一脸算计的某人。 “你想干嘛?” “没啥,你哥酒量咋样?”宓银枝放下碟子,一脸狡诈的看着他。 蓝西辞瞬间明白她的算计,嘴角微抽。 “我哥千杯不醉,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这样啊……”宓银枝垂眸,手指飞快的在檀木桌上敲动着,乱人心神。 “看来要祭出我的宝贝了!” “什么宝贝?”蓝西辞一脸好奇。 宓银枝嘻嘻一笑,嘴唇微启,在蓝西辞的期待的目光中从来幽幽蹦出两字。 “保密!” 蓝西辞满头黑线,再次觉得宓银枝不是个好东西。 “要我告诉你也成,将你哥带出来溜溜。” “带出来给你算计?” “不能这么说,我是想和他畅谈人生,你想想啊,他心里藏着事儿,从来不对人说,憋在心里可不得难受死?” 蓝西辞抿唇,虽然知道这都是宓银枝的托词,可还是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虽然他哥平时看起来笑颜如花的样子,实则很孤僻,也就对着他能真诚的笑笑,对别人的笑不过是一种习惯。 “可是,就算要谈心,我这个弟弟比你这个外人更何合适些吧?” “你要是能灌醉他,当然是你去最好啦!”宓银枝继续引着鱼儿上钩。 蓝西辞认真考虑了一会儿,“不成,我哥从来不和我喝酒,他只一个人喝酒,或者给美女灌酒。” 宓银枝挑眉,突然对着蓝西辞挤眉弄眼,“你看我咋样?” “啥咋样?” “算美女吗?” 蓝西辞天真的摇了摇头。 “一般。” 宓银枝嘴角微抽,这天简直没法聊下去了! 她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姿色过人的大美女,但小家碧玉还是算得上的。他这直男式的打击会不会太绝了点? “要不咱这样吧,咱两一起,我灌酒,你打马虎眼?”宓银枝继续和弟弟一起祸害哥哥。 蓝西辞蹙眉,思量了片刻,狐狸眼中闪过一道光。 “好主意。” 宓银枝嘴角微抽,呵呵了两声。 这少年,真担得起单蠢二字! 某日,蓝西辞偷偷摸摸钻进蓝东陌的寝殿,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哥,今儿清明来着,咱们出去逛逛吧,今天外面可热闹了。” “不去。” 蓝东陌不耐烦的挥开他,又倒床上了。 雪白的床铺上横陈着一抹血色,蓝西辞啧啧两声,“如此美景,也就我能欣赏欣赏了。” “大哥,咱出去走走吧,听说今日有不少美女上街呢,饮酒煮茶,踏青游玩,这可是你献媚的好时机!” “献媚?”蓝东陌血瞳落在蓝西辞身上,后者浑身一哆嗦。 “……引领风骚?”蓝西辞大脑一片浆糊,用仅存的一点脑子思考了片刻,纠结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词。 还好在蓝东陌心里,引领风骚是个褒义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了什么主意,本君今日便去会会那个烦人精!” 说罢,还不待蓝西辞反应,已经旋身换了身衣裳。 风格不变,还是……风骚! “愣着做甚,还不带路?” “啊。”蓝西辞呐呐的应了一声,在蓝东陌面前,他总有种自己是傻逼的感觉。 他还在怔愣中,蓝东陌干脆先行一步。 蓝西辞怔愣间,又自我安慰。 也不是他蠢,是在蓝东陌这只老狐狸面前,他比较年轻稚嫩。 那老狐狸已经五万多岁,而他只有九千岁而已,他还是个孩子呀。 蓝西辞靠这几千年的道行追上了蓝东陌,又带着他到了指定的地点。 这地儿还是宓银枝精心挑选的。 位于高山上某个背风的亭子,旁边有一个自然山泉水流入亭中四面的暗格,清明的时候,山中隐居客在这搭了个曲酒流觞的石盘。 三面有竹帘半围起来,隔绝了一半的山风。 一面是山路,另外三面都是悬崖,若是坐在外面,还能看到亭下烟雾缭绕,深不见底。 有情趣的这叫如临仙境,没情趣的来这,大概就是在玩命。 亭子刚好建在悬崖峭壁上,坐在外沿,一个不小心,老命就搭进去了。 宓银枝难得找到这么个有意境的地方,直接向隐居客把这地儿租了下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欺人,今日也恰巧下着朦胧丝雨,高山雅亭,更显得风雅情趣。 此时,竹帘后,隐隐有烟雾飘散出来,里面夹杂着清酒的香味。 蓝东陌只用那狐狸鼻子一嗅,就知道是上好的梨花白。不过这玩意儿,身为一只万年狐狸,他都喝腻了,也没啥稀奇,看起来有点兴致缺缺。 蓝西辞殷勤的为他撩开竹帘,这才看清亭中女子的全部面貌。 一袭幽绿色罗裙大概是为了迎合清明,如墨般的的长发有些不安分的随风轻轻舞动着,头上只简单的插着几只簪花装饰,整个人看起来清新淡雅。 和性格……简直是南辕北辙! 身边的东子见到人进来,眼中闪过一道光,恰好被蓝东陌捕捉到。 蓝东陌挑眉,看向一脸沉静的女子,轻笑出声,眉目间都是潋滟之色。 “姑娘当真是煞费苦心啊,为见本君一面,居然找了这么个风雅之地!” 第312章 曲水流觞 “姑娘当真是煞费苦心啊,为见本君一面,居然找了这么个风雅之地!” 宓银枝并不着急,依旧安静的煮着面前的清酒,微弱的火光闪烁着,印在宓银枝眼中,闪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只等蓝东陌坐下后,宓银枝才跟着回了句“真是煞费苦心呢,好在天君赏脸。” 蓝东陌靠在外侧的石凳上,石凳宽敞,任由他舒展着身子,单手撑着栏杆,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好一个风流雅士! 不过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显然不合适。 没有哪个风流雅士可以像他一样笑得遍地生花,也没有哪个风流雅士像他一样一身红裳穿的妖娆绝媚。 “只是姑娘这水渠摆得真不合时宜,现在可是清明呢,本君要是没记错的话,曲水流觞的趣事儿是在上巳节吧?” “天君没记错。”宓银枝难得耐心等到陶罐中发出咕噜声,才用提前备好的铁钳将陶罐端了下来。 “只是曲水流觞这等风雅趣事不一定要等上巳节呀,心中风雅,天天都是上巳节!” 蓝东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血瞳越发的波光潋滟。宓银枝若是转眸看上一眼,铁定会被他的眼神晃得手软,大概连羽觞都端不稳。 宓银枝打定主意今晚要将蓝东陌灌醉,不套出点有用的消息来,她宓字倒过来写! 蓝东陌进亭子看到这阵仗就知道宓银枝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千杯不醉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天衡最出名的酒便是梨花白,他喝了千年,酿了千年,这酒还真就没醉过。 若真想灌醉他,除非…… 蓝东陌想着,伸出节骨分明的手,指尖轻轻一挑,宓银枝刚倒好的一杯酒就自动飞到他手中。 蓝东陌垂眸,掩盖眸中神色,将酒端到鼻翼间嗅了嗅,难得感叹了一声“好酒!” 宓银枝嘿嘿一笑,还不待得意,便被蓝东陌后话打断。 “可惜糟蹋在姑娘手上了。” 宓银枝呃了一声,幽怨的瞥向他。 见她不服,蓝东陌轻笑一声,仰头轻酌了一口,动作优雅自然,风流倜傥。 随着喉结的滚动,蓝东陌放下了羽觞,摇了摇头。 “火候太过,蒸发了酒气,失真了!” 宓银枝也知道自己就是个半吊子,不过做做样子,酿酿气氛罢了,也没想煮出多了不得的酒。 不过就这么被人明晃晃的嫌弃,还当真让人牙痒痒啊! “哥你可给点面子吧,咱就品品意境。”蓝西辞撇撇嘴,怨他不解风情。 蓝东陌啧了一声,正想怼回去,宓银枝突然开口。 “天君活了万把年,再好的酒都品没味儿,怎会懂饮酒的乐趣?” 蓝西辞听到这话,还没等蓝东陌反应,心倒是蹦哒了一下,下意识转眸看向某人。 果不其然,蓝东陌血瞳中闪过一抹冷色,瞬间被垂下的眼皮盖住,脸上的笑在也牵不出来,整个人都沉浸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悲苦中。 宓银枝本来在倒酒,话落后没听到回应,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蓝东陌在那瞬间已经掩盖了情绪,倒是蓝西辞,忐忑之色尚存。 宓银枝琢磨着,她说话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品个酒还能说错话,遂闭口不言,安安分分倒好了酒,又拿来一个瓷盘,将羽觞放了上去。 “这样光喝酒也没意思,我们玩个游戏吧……” “曲水流觞?羽觞飘到谁面前谁作诗?”蓝东陌插嘴,那语气,差点就说,你们一群文盲还想作诗? 宓银枝嘴角微抽,呵呵了两声。 “咱这酒入不了天君的口,这风雅也不得天君欢心,还是换个文盲玩的游戏吧!”说着,宓银枝已经将羽觞推了出去。 石盘上一条蜿蜒曲折的水路,羽觞顺着水流开始飘荡。 “咱玩真心话,羽觞飘到谁身边算谁,然后他人提问,必须答实话,不管什么事儿都不能说谎。要是不想说呢,就喝!” 宓银枝不知道自己咋想出这么个老套的游戏的。 不过现在话都出口了,她就一个心思,灌醉蓝东陌! 蓝东陌挑眉,自然知道宓银枝没安好心,可还是欣然接受挑战,看她能闹出什么名堂。 “来吧!本君也好酒没醉过了,今儿就看看姑娘是怎么把我灌醉的。” 这直截了当的灌醉,宓银枝都不好意思装下去,索性了也跟着直白了去。 “那天君可小心了,本姑娘玩这游戏,就没有灌不倒的人!”宓银枝说大话都不打草稿的。 事实上宓银枝根本没玩过这游戏,小时候一直跟着爷爷在农村,上大学之后还没走出野人的生活,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直到研究生之后,接触得多了,才开始放飞自己,性子跟着开朗奔放起来。 不过那时候已经步入社会,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平时在医院和人斗斗嘴还好,玩游戏都没找着机会,也没有时间。 虽然没玩过,晚上值班的时候追过不少偶像剧,简单的规则还是懂的。 “对了,咱不是用这个玩意儿喝酒。”宓银枝倒像是突然想起来,从身后的木箱里掏出四只大碗了,蓝西辞看她打开盒子的时候,隐约看到里面有四壶梨花白。 不,不是四壶,应该是八壶,下面好像还有一个隔层。 蓝西辞琢磨着,这么多酒,最后都会到谁胃里去? 正想着,羽觞一路飘荡,最后落在了他的面前。 蓝西辞满头黑线,给宓银枝使眼色,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看着羽觞安安分分都停在他面前。 见羽觞稳定,宓银枝挑眉问道:“谁来问?” 宓银枝对蓝西辞没啥兴趣,该问的之前也扒得差不多了,今天就是来算计蓝东陌的。 “我来!”蓝东陌半躺着坐没坐相的样子,微微歪了歪脑袋,看向蓝西辞。 只一个眼神,蓝西辞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幽怨的瞪宓银枝一眼,后者一脸单纯无甚反应。 “本君的事儿,辞儿给抖出去了多少?” 蓝西辞嘿嘿一笑,笑得一脸便秘,最终豪气万丈的拿出大碗,“满上!” 第313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蓝东陌见他将一碗酒喝光,甚是无趣的别开了眼,转而戏虐的看着宓银枝。 “继续。” 不用他说,宓银枝已经推出了第二杯。 蓝西辞看着那羽觞一路飘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你坐在上位,不管怎样这酒杯都不会飘到你那去,这不公平!” 宓银枝挑眉,“怎滴,有意见?” 蓝西辞瘪瘪嘴,“不敢!” 事实上她虽然在上位,但石盘的水渠是循环的,也就说,一圈飘过去,还是会飘到宓银枝面前的。 不过在这之前就是弯弯绕绕,很可能就堵在某个地方了,是以,宓银枝这个位置还是占了便宜的。 不过连蓝东陌这被算计的人都没说啥,他也没啥好反对了。 蓝西辞今儿就是来凑人数,看戏的。 这样想着,斜睨了身边的东子一眼,有些同病相怜的即视感。 接下来一轮,羽觞如愿的停在了蓝东陌面前,宓银枝眼中闪过一道光,还不待欣喜,一阵微风拂过,酒杯又幽幽飘走。 “……”她肯定刚才羽觞已经稳定,那股妖风绝对来自于某人不经意的抬袖扶额间! “天君,你这算是作弊吧?” “你也可以!”蓝东陌抬眸,看了她一眼,血瞳中满是柔情,宓银枝瑟缩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宓银枝摇了摇头,难得想起来自己也是个有灵力的人,虽然和蓝东陌比就是鸡蛋碰石头,但……他应该不屑和她这渣渣比灵力吧? 如此思量着,脑海中飞快闪过心诀,默念出声,聚集灵力挥袖而过。 奈何宓银枝就是个半吊子,虽然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术法,也未能掌握好力道,这一挥下去,亭子里好似刮过一阵大风,羽觞翻了不说,连带着把水渠中的清泉水都给泼了出去,刚好溅到蓝东陌身上。 宓银枝呵呵一笑,“误会!” 蓝东陌愣了一瞬,垂眸看了眼身上的水珠也跟着笑。笑得不像她那样勉强,好像是会心的笑,可宓银枝听着这笑声,莫名的脊背发寒。 蓝东陌笑着笑着,好似收不住了般,声音越来越放肆,笑声穿山越岭,飘散在整个山巅。 而他靠在栏杆上,更是花枝乱颤,肩膀控制不住的耸动着,眉眼弯弯,映着血瞳中的一汪血泉,宓银枝心中莫名抽痛。 身边蓝西辞和东子也有一样的感觉,心中跟着那笑声起伏,莫名的抽痛。 明明是放肆的笑,可那莫名的悲哀从何而来? 三人默默思量着。 蓝东陌好似没发现亭中怪异的气氛,依旧笑得开怀,良久方才抬手,手腕轻转,将水渠中的羽觞拾了起来。 里面的酒水已经洒了,蓝东陌端着一侧的杯耳轻转一圈,里面的泉水倒来出来,落地声激醒了三人。 “算本君的,问吧!” 宓银枝愣了一会儿,有些意味不明的打量着他,总觉得刚才的蓝东陌身上透露着老子浑身都是故事,挖到了算你牛逼的错觉! 在蓝西辞和东子的注视下,宓银枝轻咳一声,问道:“敢问天君,卢般是怎么死的?” 其实,这个问题和哥舒没啥关系,纯粹是她想知道,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让她莫名想要去了解关于卢般的一切。 但这个问题,对于蓝东陌来说,应该算是很私密的了,她猜他不会回答。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若不答,就得喝酒,这酒一下肚,灌醉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套的? 宓银枝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算盘声噼啪作响,蓝东陌听得连笑都忘了,只直愣愣的看了宓银枝一眼,干脆的抓过身旁的酒壶,灌了一口。 宓银枝挑眉,爽快! “不愧是天君,就是爽快!” 蓝东陌抬手轻拭了嘴角的酒渍,“继续。” 在蓝东陌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游戏继续。 接下来也不知是风水不对,还是天助她,羽觞局局都往蓝东陌那边飘,飘到他面前就停了下来。 宓银枝一连问了很多问题,蓝东陌都没有回答。 说着千杯不醉,可在第三壶梨花白下肚后,蓝东陌的眼神变得迷离,眸中盛满了波光,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宓银枝再次感叹他狐狸精体质,在醉酒后,这气质算是发挥到了极致。 亭中另外三人都很清醒,可又不那么清醒。 在蓝东陌举杯中,在他一颦一笑中,在他眉心血莲晃动中,三人都跟着醉了。 山峰拂过,带来点点潮气,其间不乏鸟啼新雨声。 宓银枝轻叹一声,突然停下了倒酒的手。 这哪需要她灌啊,分明就是他自己想醉。 梨花白真就是市面上买的梨花白,没有掺入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想要灌倒蓝东陌,一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真拿不出手。 宓银枝更狡诈了点,将药掺在了炉火中,炉火虽然已经熄了,但炭火还没有完全熄灭,青烟袅袅,反而增加了药效。 那是助酒兴的药,喝了酒的人闻着那味儿会醉得更快,还会忍不住上瘾。 可她自认,她配出来的熏香没有这么好的效果,可以将一代天君药成这样。 一瓶接一瓶,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宓银枝甚至打开了木箱的隔层,取出了藏在下面的四坛酒。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酒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蓝东陌的眼也越来越迷离,宓银枝一直盯着他看,看他的醉态。 蓝西辞平时稚嫩单纯的脸上都显出了些许忧虑,显然,他也没见过自家哥哥这样的状态。 东子只蹙着眉,等着蓝东陌彻底醉倒。 清明时节雨纷纷,都是屁话。 蓝东陌第一次知道清明节的雨夜可以下这么大,一如那年一样,大得人眼前一片朦胧,除了雾啥也看不清,除了雨声啥也听不见。 “她是被那酒鬼害死的。” 宓银枝给他斟酒的动作顿住,就那样拿着酒壶看着他,良久,似乎感觉到手腕有些酸胀,才放下了酒坛。 酒坛搁在水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将几人带入了故事。 “淹死的。”蓝东陌端着羽觞的手轻轻摇晃着,动作优雅自然,只看动作,完全看不出醉态。 可看他迷离的眼神,他实实在在的醉了。 一个千杯不醉的人,此时却醉得一塌糊涂。 第314章 314:又是忘记标题的一天 “淹死的!”蓝东陌再次强调,说完犹觉不够,又补充道:“掉河里,尸骨无存。”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亭中烟雾缭绕,小火炉的青烟袅袅,没喝酒却醉了,人跟着恍惚起来…… 摔死的,都怪那个酒鬼。 蓝东陌不知道卢般是从哪冒出来的人,反正就这样遇上了。 那时他闲来无事,在雪狼国的某雪山上游荡,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躺着了。 身为一只万年的老狐狸,雪山上的这点寒凉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当他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时,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鼻息间,是清爽的沉香气。 沉香具有纳气平喘,行气止痛的功效。 蓝东陌想着这味儿不错,闻着舒服,蜷着身子眼睛难得睁开了一条缝,朦胧视线中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头上簪着一根简单的木簪。 无害人类,鉴定完毕。 蓝东陌长长的舒了口气,安心窝在女子怀里睡了一路,身上被暖意包裹着,和一个人睡在冰天雪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等蓝东陌睡够了醒来的时候,是在山林中的一个小木屋中。 在雪狼,能找到这么一处针叶林也不容易。 蓝东陌跳下床,跑出了房门,看到院中有一女子和一少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嘛。 “姐,这个榫头怎么接呀?”少年问。 “这不都教过你了吗?”女子有些无奈,可语气里满是宠溺。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太难了,没记住!” “你呀,准偷懒走神去了!”女子嘴上斥责着,手上也没闲着,“我再教一次,看清楚啊!” 少年疯狂点头,眼中星光闪闪,盛满了崇拜。 蓝东陌站了一会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前腿坐着,看着院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下午过去了,在他打了第二十三个哈欠的时候,女子终于将一个小木屋拼好了。 蓝东陌眼前一亮,正想跳下垓延看看,奈何那女子动作更快,他还没支起身子,女子已经将模型给拆了,留下一地散乱的零件。 “来,你自己试试。” 女子将零件推给少年,让他开始将模型拼回去。 这个过程貌似更长些,蓝东陌不知在垓延下蹲了多久,才看到一个小木屋慢慢成型,等到日落西斜的时候,屋檐上一堆积雪落下,蓝东陌正看着两人出神,一招不备,被积雪砸中。 蓝东陌下意识的嗷呜一声,终于引来了院中两人的注意。 女子对他招手,蓝东陌可矜傲着呢,一般人可不敢这样唤他。 就算长辈这样唤他,他也不会过去,感觉没面子。 可在女子轻笑中,蓝东陌不知不觉跳下了垓延,踏着优雅的步子来到女子身边,在她脚下一米处蹲下,一脸傲娇! 女子看他傲娇的样子,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蹲下身将他抱入怀中。 “真好看!”女子在他头上抚摸着,蓝东陌舒服得直哼哼。 “姐姐你看。”少年将小木屋递到女子眼前,眼中闪着波光,可在蓝东陌转眸瞥去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妒忌。 妒忌这种东西,他看得多了,他从来都是活在别人的妒忌中的,只一眼便可以确定,少年不喜欢他,妒忌他。 至于为何妒忌,蓝东陌抬头看向女子,懒散的光芒洒在她头上,为她蒙上一层柔和的面纱。 蓝东陌嘴角微勾,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女子看到他咧开的嘴角,也跟着笑得欢实,温暖的手落在他头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好不舒服。 女子一边抚摸着小狐狸,瞟了眼少年手中的小木屋,抽空也在少年脑袋上揉了揉。 “不错,继续加油!” 少年比女子矮了一个头,摸起来正好。 在女子没有注意到到地方,少年眯起眼得意的看着小狐狸,小狐狸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两相较量着。 小木屋似乎在深山老林,平时都没什么人出入,蓝东陌很好奇,他们k为啥要住这毫无人烟的地方,隐居也不是这么隐的呀! 后来,从两人的交流中,蓝东陌知道两人的名字。 女子叫卢般,他虽然不问世事,可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之前天官司还在他面前提过几嘴。 少年是女子的弟弟,叫卢非。 红尘沉浮多年,蓝东陌甚是怀疑这对姐弟的关系,卢非看卢般的眼神,绝不是简单的姐弟那般简单。 这本来和他没啥关系,可是在这住久了,似乎有些乐不思蜀,越发喜欢窝在卢般怀里,在这寒天腊月的,只要钻进她怀里就不想出来。 可这样想的不只是他,还有那个讨厌的弟弟。 卢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非常的黏卢般,整天腻歪在一起,冷也要卢般抱抱。 这一人一狐就这样斗了一个冬天,待春天来的时候,天气回暖,虽然雪狼的气温还是低,可比起冬天来说还是暖和不少,至少不用再往卢般怀里缩。 卢非不用,也没有理由。 但蓝东陌却形成了习惯,习惯性的往卢般身上爬,缩在她怀里就懒的动了。 蓝东陌就在卢非羡慕激动中又过了春天,夏天来临的时候树顶的积雪融化了些,小动物们都出来活动,人也活跃了不少。 蓝东陌出去觅食的时候,偶尔能看见几个人影。 还有几只可爱美味的小雪狼! 雪狼国之所以叫做雪狼,就是因为此地天气严寒,遍地雪狼。 冬天的时候也常有雪狼出来活动,不过卢般在房屋四处设了不少机关,院子里没有雪狼造访过。 蓝东陌日常缩在卢般怀里贪眠,身子在她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着,忽视卢非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睡得安逸。 卢般正在教卢非搭桥技巧。 卢非听得恍恍惚惚,卢般却教得认真。 “木拱桥的重点就在卯榫结构上……”卢般声音很好听,也很催眠,小狐狸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软软的,还很有弹性,就是压得太严实有点喘不过气。 第315章 石无心 “小非,又走神了吧?”卢般弯腰伸手敲了卢非脑袋,胸口刚好压在膝盖上,将小狐狸压了个严严实实。 她感觉到胸前有东西挣扎,赶紧直起身子抱起小狐狸。 “哎呀,讲得太忘我了,忘记你还在怀里了,压坏了没?” 蓝东陌脑子有点浆糊,耳朵有点痒痒,鼻子好像也有点热乎。耷拉着两只jiojio,一阵寒风直往肚皮上吹,算是想明白刚才压他的是啥玩意儿了,瞬间就脸热起来。 要不是有一层狐狸皮遮羞,准能看出他脸红得滴血。 想到滴血,蓝东陌似有所感,脑袋垂下,看着一滴滴落下血红,落在卢般灰白的衣裳上甚是扎眼。 蓝东陌有些迷糊了,迷糊的抬起头,看着卢般,后者也在看着他,眼中满是歉意。 “流血了,我压哪了,没事吧?” 卢般担心的将他纳入怀中,脑袋刚好趴在软乎乎的胸前,血流得更多了。 卢般把他抱在怀里四处检查着,都没发现有哪受伤,正想着莫不是压着内脏了? 还不带卢般多问,蓝东陌就奋力挣扎起来,卢般没抓住,让他跳了出去,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卢般愣愣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有些担心,追了出去。 “姐姐?”卢非拉着卢般的衣袖,抬头看着她。 “你继续研究一下,多看看书,我去看看小狐狸,都受伤了还乱跑,出事了就可糟了!” “我跟你一起去。”卢非二话不说就要跟上,即使卢般瞪了他一眼,一脸不悦也不撒手。 “最近附近好多雪狼出没,我怕你出事儿。” “放心,我带着火铳出去。” “还是不放心!”卢非固执的拉着她的衣袖。 其实按他的想法,不过一只争宠的狐狸,回不来正好,可看卢般脸上明显的担忧,也不好阻止。 卢般看他固执的样子,也知道这孩子的性子,自从穿越过来,刚救下他,就知道这孩子有多固执执着了。 “好吧,带着火铳。” 两人出去了,找小狐狸。 可是没找着小狐狸,倒看到了一个被雪狼咬伤的猎人,一只雪狼正虎视眈眈的围着他转。 猎人手上拿着火铳,是她发明那种硝石铳,威力不容小觑,只一枪下去,雪狼不死也残。 雪狼显然也知道那火铳的威力,迟迟没有出手。 猎人也没有动,一人一狼对视这,生死一触即发。 卢般见到这场景,有些失神,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猎人长的实在好看,也太过熟悉,以至于让她忘记了现下剑拔弩张的场景,忘了反应。 好在卢非清醒着,直接掏出火铳对准了雪狼,嘭的一声,血花飞溅。 雪狼倒地,挣扎着转头看了过来,死不瞑目。 猎人见此景,长长的松了口气,手中的火铳也滑了出来,整个人瘫倒,晕了过去。 没硝石了,火铳自然也没用了。 卢般被枪声震醒,快步过去将那人扶了起来,看着那熟悉面容,有些喘不过气。 “姐?”卢非疑惑的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卢般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心中的悸动,喃喃道“带回去吧!” 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小狐狸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可眼前人命关天,肯定不能不管。 两人将人救了回去,灰黑的弹丸洒了一路。 猎人醒来,望着房梁,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女子迎着光进来。 “哎,可算是醒了,小非,把药热一热端来!”卢般对着门外吼了一声,外面的脚步声响起。 卢般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猎人一眼。 “我救了你!”卢般开门见山。 猎人挑眉不言,等着她后话。 “药材没花钱,但是我辛苦采的,本打算拿山下去买,大概能买三两银钱。” 卢般不是圣人,本来隐居就没啥收入,也就靠卖卖木头药材为生,养个小狐狸没问题,养人肯定不行。 猎人沉默了一会儿,动了动身子,发现腿部僵硬,触之一片冰冷,想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在卢般殷羡的目光中,猎人愣了一瞬,凉凉道:“我没钱。” 卢般挑眉,“知道你没钱。” 至于是怎么知道的,不言而喻。 “可身为猎户,总该攒了点钱的。你这伤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这半个月怕是要吃我的,用我的,开销不小,怎么滴也该立个字据吧?” 长篇大论下来,卢般有点口渴,想出去喝点水,卢非又端着药进来了。 “喝药。” 猎人看着眼眼前黑乎乎的药,又转眸看了看床边的姐弟两,没有接过药碗。 空气有一瞬的静止。 卢非也在看着猎人,说实话,要不是第一眼看到他手中拿着火铳,他都不敢相信这人是猎人。 实在这人长得太好看了。 虽然面色有些苍白病态,但那精致的面容却怎么也无法掩盖,不管是眉眼还是鼻梁,亦或是嘴唇下颌,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连他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当真美出了岁月静好的滋味。 要说真有啥缺点的话,大概就是眼神吧。 卢非刚进屋的时候没发现,现在细看才看出来,这人眼中毫无光辉,像是个瞎子。 可刚才他又明显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绝对不是一个瞎子该有的淡漠。 良久,猎人才伸手将药端来喝掉。 卢般松了口气,随意问道:“家住何处?” 猎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显然没心思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 卢般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答案,有些莫名的打量着他。 “不说了算了,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该怎么称呼你啊?” “石无心。” 石无心将药碗放到床边,试着动了动腿,完全使不上劲儿,想来是被雪狼咬到了要害,又失血过多,一是半会儿是动不了了。 卢般听到他回答的时候就愣住了。 石无心,这名字当真奇怪,不过…… “这名字和你蛮配的!” 卢般说完,就端着药碗出去了,脚步有些慌乱。 石无心看了眼她离去的背影,转而闭上了眼养神。 卢非站在垓延上,也看着卢般往灶房去的身影,良久方才收回视线,又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神色莫名。 第316章 不再等待 本来看石无心醒了,卢般还松了口气,可是后来,她发现她天真了。 “姐,他要洗澡。” “受着伤呢,洗什么澡?” “我也这么说,可他就是犟,非要洗澡。” “不让!” “……” …… “姐,他要换药。” “刚换好的药,怎么又要换药?” “他说你绷带没绑好,不好看。” “不让!” “……” …… “姐,他要喝酒。” “受着伤呢,喝什么酒,不想活了?” “他说他渴了。” “喝药!” “……” …… “姐!” “又怎么了?”卢般从草图中抬起头来,一脸不耐。 卢非抱着被子进了卢般的房,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那人不让我和他睡!” “啥?”卢般愣了一瞬,居然没反应过来他话啥意思。 “就你捡回来那个,石无心……鸠占鹊巢,不给我睡!” 卢非皱眉又解释了一遍,卢般总算是听懂了,然后就是就是一阵莫名奇妙。 “他不让你睡?” “对呀!” “呵!”卢般轻笑一声,简直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又去卢非的屋,见石无心正坐在床沿,目光落在腿上,不知在想什么。 “石无心是吧?怎么说也是我们好心收留你,你这占着床不让人睡是几个意思啊?” 石无心淡淡瞥了她一眼,幽幽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卢般抱胸,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你一个人住?” 石无心没说话,显然是默认。 卢般挑眉,稍稍一琢磨,大概猜到了这人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了,父母亲应该不在,看样子,应该也没成亲。 不知为何,知道这个,她居然毫无惊讶。 “我这儿就两张床,你就将就一下吧,我弟挺爱干净的,睡觉也安分。” 卢般说完就是长久的沉默,然后她就看到石无心抬起了头,薄薄的嘴唇微微掀开,一字一句道:“不将就。” 嘿,卢般一听就来气了,三两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头顶。 “我说先生,现在是我收留你,劳资要是有个不高兴,随随便便把你扔出去信不信?” “不信。” “……” 两人对峙良久,最后还是卢般败下阵来。 救都救回来了,药也用来,就这么把人扔出去也不划算,也下不了手,毕竟是个大活人,还是她等了几十年的人啊! 卢般颓废的摆了摆手,“你赢了,睡吧!” 卢般拉上了门,透过门缝,一道月光洒下,在石无心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 “姐,咋样了?” 卢般刚进屋,卢非就抱着被子看着她。 卢般揉了揉脑袋,嗷呜叫了一声。 “和我挤挤吧,等他伤好了就赶走!” 卢非闻言,脑子有一瞬间的当机,呐呐的点了点头,可又不见动作。 卢般倒没多想,自家弟弟,也就十四岁的孩子,姐弟两一起睡一张床,也没啥关系。 可卢非却不这么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七岁生病的时候,或许晚些,他好像对姐姐有了别样的心思。 卢般比卢非大了整整十岁,在卢非七岁那会儿,正逢瘟疫盛行,家中罹难,一家人都得了瘟疫,父母相继离世,只剩下他一人苟活。 再后来,就遇到了卢般,两人一见如故,从此姐弟两相依为命。 姐姐喜欢上奇技淫巧,喜欢做木工,喜欢画图。 姐姐二十岁的时候,突然发明了一个硝火铳,本来是想留着自己玩玩,却不小心流失到了外界,被皇帝发现,就这样被官家缠上了。 那时他还小,不太懂这些事儿,只知道姐姐不喜欢被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缠着,就拉着他走了。 两人住进了山里,一住就是四年了。 刚开始那会儿,卢般天天晚上抱着他睡,前些年的时候,她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将小木屋扩建,多建了一间房给他住。 他不想和卢般分开睡,可她却说,“小非长大了,得学会独立了,不能这样耍赖皮知道吗?” 他记得,他那时候似乎哭了很久,最后还妥协了。 那时候他便想明白了,他对卢般,似乎不是姐弟那般简单的关系,可除了姐弟,还能有什么关系呢?十二岁的小非没有想明白。 又两年过去,他已经十四岁了,已经两年没有和卢般睡一个屋,一张床了。 可再次躺在一张床上,一人一个被窝的时候,卢非望着房梁,心里有一盏油灯,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油尽灯枯最后那一迸溅的光终于激醒了他。 他喜欢卢般! 可是她是她姐? 又不是亲的! 可……卢般当他是亲的。 卢非呼吸一滞,心中泛酸,完全无法安眠。 身侧的卢般没有一点动静,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一样。 卢非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入睡。 良久,卢般脑袋动了动,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手伸到枕头下将那根辛夷枝捏在手中,再次闭上了眼。 其实她的心里没有呼吸那般平稳,毕竟都十余年了,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她不曾刻意的去寻找,因为她相信,他们三人之间,肯定有根线牵连着,总会有交缠的一天。 所以她一直等着,等着,等着他找来。 所幸,生生世世,泽兰的容颜都不曾改变,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罗延说过,不管是谁,转世只是灵魂的转移,肉身是会改变的,每一世,不可能有一样的面容。 就像她,辛夷,宓银枝,莫无笙,卢般,长相都不一样,但总有些相似之处,可又不完全一样。 像哥舒贺齐,每一世都在变。 可泽兰却不同,他没有变过,生生世世,从来不曾变过。 再次去地府的时候,她还问过罗延这个问题,而他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依旧不靠谱,只答了句“转世bug”! 卢般轻叹一声,万古神呐,岂是一句bug解释得清的? 这一世的她,又拿了辛夷枝,触了三生石,没了渡船人作怪,一切都是那般的顺利,只等着再见泽兰,再见川乌,扭转命运。 至于该如何做,她还没想清楚。 泽兰的苦在于生生无情,生生绝情。 川乌的苦在于生生孤独,生生不得所爱。 而辛夷的苦在于生生等待。 她要做的,大概是就是让泽兰变得有情,让川乌得所爱,让辛夷……不再等待。 第317章 你看我做甚 上一世的莫无笙因为一滴酒,办砸了事儿,而这一世的她算是有备而来,比上次有底气,她相信她可以扭转乾坤。 现在找到了泽兰,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剩下了就由接下来的几十年慢慢完成吧! 卢般看了眼窗外的明月,心里五味杂陈。 这次,她不想做故事中的人,她想改变故事,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独善其身了? 第二天天未亮卢非就醒了,看到和他屋里不同的格局,脑子还有点乱,良久才想起昨晚的事儿,转头见卢般还在安睡。 睡颜恬静,卢非看了一会儿,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摸摸她细嫩的脸蛋,可手刚到半空中就放下了,又轻手轻脚的下床去了灶房。 卢般起来的时候,日头刚出,灶房顶上飘起袅袅炊烟。 卢般深吸了口气,空气中都是大自然的味道,让人流连。 “姐,你醒啦!” 卢非出来倒水,隔着院子见到卢般,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眯起的眼表达着好心情。 卢般见他这样,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跳下了垓延,靠在灶房门口,看着他忙活。 “做什么呢?” “绿豆粥!” 卢般挑眉,“好香,小非厨艺精进了不少呀!” 听到夸奖,卢非翘起的嘴角都要到耳根去了,还不待傲娇两句,他屋子里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两人愣了一瞬,都跑了过去。 开门的时候,石无心刚好从地上撑起来,坐到床上。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呀!” 石无心默默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卢般却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招手示意卢非,“我去做饭,你扶他去茅厕!” 卢非抿唇,幽幽的瞪了石无心一眼,安分的扶着他出去。 卢般嘿嘿笑了一声,去了厨房。 等她将一锅粥端出来的时候,卢非刚好带着石无心出来。 “正好,开饭了,快去洗手!” 卢非将石无心扶到床上坐好,便去了院中的水渠洗手。 卢般站在桌边看了石无心半晌,突然问道:“要洗手吗?” 她话刚落,石无心就点了点头。 卢般挑眉,心道果然没变! 这都多少世了,洁癖因子依旧存在,即使长相变了,她也能根据他的洁癖基因找到他。 在石无心表面淡定从容,内心极度渴望来盆水洗漱的目光下,卢般终于去给他打了盆水。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非常微妙。 石无心盯着卢般看,卢非盯着石无心看,卢般左看看右看看,嚼着青菜味儿都变了,最后终于忍不了放下了筷子。 “你看着我做甚?” “我没看你。”石无心垂眸,看着碗里的绿豆粥。 卢般瞪眼,“你当我瞎吗,你没看我那在看什么?” “木簪!”石无心也放下了筷子,直愣愣的看着卢般头顶的发簪,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卢般心跳漏了半拍,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 “你记得?” 石无心挑眉,“记得什么?” 卢般抿唇,垂眸避开石无心空洞的视线,暗自摇了摇头。 不可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辛夷枝是他的心,有他前世的记忆,还有无尽的神力。 可他,不可能知道。 卢般琢磨了一会儿,嘴角扯开一抹笑,不经意问道:“不过普通的簪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普通,很好看。”石无心如是说。 卢般神色怪异的瞥了他一眼,看起来也不像藏着事儿的样子,应该没有说话,大概就是真的喜欢木簪吧! 卢般转眸一想,突然拿了一根干净的筷子,往发间一插,然后换出辛夷枝,递给石无心。 “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姐!”卢非急了,将辛夷枝抢了过来。 卢般挑眉,好笑的看着他,“你急啥呀,不就是个簪子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簪子,这是你戴了十几年的簪子,怎么能就这样送人?”卢非眼眶有些红,说话声音里夹杂着委屈。 “戴了几十年不还是根簪子。”卢般无奈看着他。 卢非哼了一声,显然不赞同她的说法。 “这哪里普通了,要不是特别喜欢或者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怎么可能一戴就是几十年,分明就不一样好吗!” 卢般看他委屈的样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好好,我不送人成了吧?” 卢非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的将发簪递还给她。 石无心一直在一旁看着这姐弟两互动,没对发簪发表意见,也没有乱看,安安分分的吃完了饭。 饭后,卢非收拾了桌子,继续研究桥梁结构。 卢般闲来无事,本想出去找找小狐狸,卢非死活不让她去,说最近雪狼活跃,出去容易出事儿。也就只能呆在家中,这里转转,那里瞧瞧,时不时给院外的地里松松土,给栅栏加固一下。 屋子的门半开着,卢般瞎忙活的时候,不经意瞥了屋内人一眼,虽然只是安静的坐在床边,可她看出了他的坐立不安,不知道在想啥。 “哎,你想什么呢?”卢般走了过去,敲了敲虚掩的门。 石无心抬头看来,空洞的眼中有些血红,微蹙的眉心像是强忍着什么。 “怎么了?”卢般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这世的泽兰有什么病痛。 可石无心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下了头,当她不存在。 卢般走近,又问他怎么了,始终不见他回答,一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胳膊。 石无心猛的甩开,冷眼看着她。 卢般愣住,刚才的一碰,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抖,似乎强忍着什么。 良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有酒吗?” 石无心声音是真的好听,磁性低沉。卢般想着她大概是被这声音打败了,不顾他腿上的伤,呐呐的回了句“有”。 然后就跑到后院去,将埋了四年的梨花酿掏了出来。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温月容是不喝酒的,是滴酒不沾那种。 现在再看石无心端着坛子一杯一杯的倒着酒,突然有些回不过神,眼珠子就跟着他手上的动作转悠着,眼看着他将一坛子酒喝见底了,又要来开另一坛这才猛的反应过来,赶紧阻止。 第318章 酒瘾 “唉唉唉,还喝啊……这灌酒有啥意思,平白浪费了我酿的酒,别喝了。” 刚拿走酒坛,石无心的目光就瞥了过来,极致的冷淡,看得卢般呼吸一滞,艰难的把后话说完。 “给我。” 卢般下意识想将酒坛拿远,做死命护酒态,“我这酒可是珍藏了四五年的,不是给你这样糟蹋的,好歹配点下酒菜什么!” 石无心那无神的瞳孔轻凝视了她一会儿,抿紧着唇没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卢般纠结了一会儿,去厨房炒了一盘花生米端进来,然后又换了个小点的酒壶倒了一壶酒端进来。 笑话,她就藏了十坛酒,就这样喝光了那还了得? 石无心看到她端进来的酒壶,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可也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吃着花生米喝着酒。 卢般就坐在一边看着他,看着他稳稳的捻起花生米送入口中,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那叫一个心痛啊! “哎,我说你品出味儿来了吗?”卢般忍不住问道。 石无心:“梨花酿,窖藏四年,口味一般。” 卢般本来也没期待他的回答,没想到他出口就是贬损。一股子气从脚底升到头顶,伸手抢过他手中的酒壶。 奈何石无心抓得紧,没有抢过来,两人一手执着壶柄,一手捏着壶首,两厢对视着。 卢般很佩服自己,在石无心的死人眼里居然没有败下阵来。 窗外有鸟飞过,划过一片阴影。 卢般被晃了一下,回过神来,放开了酒壶,任由他继续自斟自饮。 “一个人喝多没意思,给我来点。”说着将一个干净的杯子递到他面前。 石无心犹豫了一会儿,给她倒了半杯。 卢般看着刚覆盖杯底的酒,嘴角微抽,要不要这么小气? “我说……哎算了,不说了。你这是有啥烦心事儿吗,说来我高兴高兴!” 对她的没事儿找事儿,石无心决定不理她。 卢般挑眉,静静的看着他,只等壶中的酒见底了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笑。 “没酒了呀!醉了吗,要不要发发酒疯?” 石无心放下酒壶,瞥了她一眼,只淡淡说了句“酒瘾犯了。” 说完便又回床上躺着了。 虽然是夏天,可雪狼的夏天,依旧寒凉。 这么一会儿,腿上已经冷得麻木了。 卢般浪费了一坛子加一壶酒就得来这么一句话,实在有些亏! 可听到酒瘾二字,眉心又微微蹙起,探究的看着他。 “你嗜酒?” 石无心躺床上没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 不过想想后世的温月容,似乎是滴酒不沾,这一世的反而是个酒鬼,一时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卢般收拾了桌子,去厨房做午饭去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石无心几乎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是要酒。 即使卢般极力控制,可还是耐不住他一直看着她的视线,断断续续也让他喝掉了三坛子酒,心痛得不得了。 既心痛酒,也心痛石无心。 说到此处,蓝东陌顿了一下,对宓银枝招了招手。 后者会意,从身后的木箱中掏出一坛梨花白递给蓝东陌。 “然后呢?”见他看着瓷白的鸭梨小酒坛,迟迟不说话,宓银枝忍不住催促。 蓝东陌捏着瓶颈,拇指推开了木塞,“然后啊……然后般儿珍藏的梨花白全都被那小子喝掉了,一点都没留给我!” 宓银枝挑眉,“谁叫你自己跑掉!” 蓝东陌斜睨了她一眼,就着小酒坛喝了口酒,或是喝得太急,有几滴酒洒了出来,顺着口齿向下划过锁骨流入衣襟。 宓银枝目光下意识的顺着那滴酒移动,到了一衣襟处,讪讪的移开了视线。 醉酒的蓝东陌就像是浑身散发着魅力的狐狸精,只一眼,便叫人想要扑上去将他办了。 蓝东陌像是没感觉到她的视线,犹自品了一口酒,懊恼道:“本君不要面子的吗?就被那么一压,连鼻血都流出来了!” 说起这个,蓝东陌脸上还泛起了淡淡的绯色,还在难为情。 宓银枝嘴角微抽,“这就怪不得旁人了,保住了面子喝不上酒!” 蓝东陌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可刚点到一半,又觉得不对,眉头微微蹙起,“话不是这么说的呀,我是遗憾喝不到那点酒吗?本君活了五万三千岁,会为了点酒恋恋不忘?” “那是为了什么?” “本君那是……”蓝东陌顿了一下,潋滟的眸子里闪过懊悔,良久方才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幽幽道:“说了你也不懂!” 宓银枝哼笑,“这有什么不好懂的,小狐狸被雪地里一个温暖的怀抱感动,又在整天争风吃醋中依恋上了女主人,奈何就离开那么几天,自己的暖手袋小被窝就成了别人的了,自己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能不伤心难过吗?” 宓银枝这简言意赅的形容戳中了蓝东陌的心,让他憋了半天的气都没说出话来。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朦胧的水雾笼罩了整个亭子,其间的人儿都变得如梦如幻,声音更是朦胧模糊。 “卢般知道石无心是泽兰,所以知道他是个酒鬼的时候,就想要帮他戒酒。却怎么也不成功,一个月下来,他的伤也差不多好了……” …… “你家住何处?”离去前,卢般问道。 石无心只淡淡的回了句“城里”,然后就毫无留恋的下山了。 “姐,这就是白眼狼,你就别操心他了。”见卢般眼中满是忧虑,卢非似是而非的安慰着。 卢般抬手,想要揉一揉卢非的脑袋,却发现他个头高了,差不多和她一样高,要踮起脚才能摸到脑袋了。 卢般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 “他不是白眼狼,只是没有心罢了!” “确实没有心,住了一个多月,连句谢谢都没有。”卢非嘟囔着。 卢般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回去。 卢非犹自琢磨着,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姐姐已经走了老远了。 “哎,姐你等等我啊!” 第319章 醉卧美人卷 没了小狐狸,没了石无心,姐弟两的生活一样的过。 可卢般出山的频率增加了,卢非用脚丫子想都知道他进城找石无心去了。 “姐,你又要下山啊?”某日,天气不错,卢非刚起床就见卢般在收拾东西。 “是啊,你乖乖呆在家,不要乱跑啊,外面有雪狼。” 卢非抿唇,看着卢般收拾出了些草药,还有新研发的万里轴图纸和模型。他知道,她这是要将这个东西送入民间,投入使用了。 卢非纠结良久,在她要走的时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有些撒娇的意味,“姐,带我去吧,我也想出去走走。” 卢般微愣,转眸看着捏着她手的少年,有些无奈的笑了。 “下山得一两日呢,太累了,你还是留在山里吧!” “我想出去。” “……那好吧!”卢般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下山的路确实凶险,不但崎岖难行,还时常有雪狼出没,两人翻山越岭一整天,终于到了山下。等进城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 这是个小城镇,这个时间,大部分客栈都消停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店还开着。 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天才出去办正事。 说是正事其实也没啥,就是将图纸和模型给送到官府门口,这些年卢般惯常这么干。 卢非想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明明可以靠这个本事赚钱发家,偏偏要低调的住在深山老林,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下山。 可他也没有问过,不管是山里还是城里,能和她住在一起就好,其他的他并不想多想。 想多了,他怕他控制不知自己的心。 就像现在一样,知道卢般下山不单单是为了送图纸,还想来找石无心,他便忍不住的多想,想着她为何要找他? 可怜他?还是喜欢他? 只要一想,卢非就忍不住想要拉卢般质问一番,想把石无心暴打一顿。可是他不能,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长大了,已经到了独立的时候了,若是让卢般知道他的心思,她是不是就该赶他走了? 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他都十五岁了,不可能再和卢般住在一起。 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姐弟。 卢非一路跟着卢般,看着她在路边问别人关于石无心的消息,一路往石无心家里走去。 “婆婆,问你件事儿啊,你认不认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很爱的喝酒的,是个猎人!叫石无心。” “无心啊,就在这条街里面,十三号。” 卢般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对面的小巷,对着婆婆点头道谢。 “不用谢,你是他朋友吧?” 卢般愣了一瞬,新奇朋友这个词,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呀,我们是朋友。” 老婆婆闻言,眼里闪过泪花,深深了叹了口气。 “哎,难得这孩子还有两个朋友!” 卢般抿唇,不懂老婆婆的意思。 石无心是没有朋友吗? 或许吧,天煞孤星的命格,会克死兄弟姐妹,朋友……大概也避而远之吧! “走吧!” 卢般对着卢非招了招手,率先往小巷里去。 背后,老婆婆还在叹息着,喃喃着可怜啊可怜。 “姐,你为何要找他?”卢非看着近在眼前的房子,心里一阵慌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 卢般脚步微顿,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回答上来。 “姐?” 卢般摆了摆手,转身看着他的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小非,有些事儿,是姐姐必须去完成的,石无心他……” “什么?”卢非呼吸一滞,打断了她。 卢般嘴唇嗫嚅,良久方才耸了耸肩,“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以后再跟你说。” 卢非垂眸,失落尽显。 他知道这是卢般的托词,这个以后,怕是要很久,最好是久到他将这件事忘记。 可他也不敢再多问,只看着她向小巷里走,最后停在十三号,在门口站了良久方才敲门。 可敲了半天的门,都没反应。 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人应该在家才是。 卢般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想到石无心的身体状况,心里咯噔一下,欲撞门而入。 奈何卢般身子骨瘦小,撞了几下都没撞开。 卢非也看出事态不对,忘了和石无心计较,阻止了卢般撞门,“我来。” 卢非撞了十几下,终于将里面的门栓撞断了,踉跄了两下才稳住身形。 小巷光线不好,在屋外都有点暗,屋内更是暗得没谱。 可卢般透过仅有的一点光线,看到屋内的情况。 一室一厅的屋子,入眼的是干净整洁的客厅,只有一桌一椅,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桌面上除了一个陶碗,一盏油灯,就什么都没有了。 屋中不管是桌子地板还是屋顶,都一尘不染,高度洁癖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看到这些,卢般居然还有心思笑了一下,可接下来闻到屋中传出的酒味,便冲了进去。 卢般没想到会见到这番场景。 内屋里也干净得很,一个方木柜子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白布麻衣的男子,浑身湿透,地上一个放倒的酒坛,好似一幅美人醉酒图。 当然,要是美人不蹙眉,身子不发抖,会更有美感。 地上的酒渍差不多干了,酒坛子里面还有小半的酒流不出来,在里面闪着粼粼的光。 卢般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喝酒湿了一身,还醉倒了失去意识。 可看他紧蹙的眉头,紧抿的唇,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叫大夫!”卢般回过神来,终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手碰到他的手背,冰冷刺骨。 卢非愣了好一会儿,才讪讪的退出了房间,出去找大夫来。 …… “问题不大,就是酒瘾犯了,又没有及时饮酒,这才导致神识不轻,又感染了风寒。” 大夫捏着胡子好一番解释,卢般才放下心来。眼睁睁看着大夫倒了碗药酒喂石无心喝下,他的面色这才好看一点。 “我再写个方子,你到药房去给他抓来煎着吃。”大夫大手一挥,三两下写出来一个方子,递给卢般就收拾东西走人。 一切快得让人实在不放心。 第320章 喝茶喝酒? “大夫,真没问题吗?” “放心,问题不大。” 卢般一脸忧虑的送走了大夫,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去抓药吧,姐你在这等我。” 卢般点了点头,“快去,你脚程快。” 卢非抿唇,有些郁闷的吐了口气,后脚就跟着大夫出去了。 他们刚走不久,石无心就醒了过来,眼依旧无神,瞳孔灰白,眼中却布满的红血丝,可见之前忍得有多难受。 “你醒了,喝水吗?”卢般见他醒来,紧跟着就端来了水,见他眼中一片迷茫,愣了一会儿,又问道:“要不喝酒?” 石无心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了什么,奈何太久没有说话,喉咙又是火辣辣的,一时找不到声音。 卢般想到大夫的话,还是去给他倒了碗酒,送到他嘴边。 石无心眉心紧蹙,手缓缓抬起,在碗口处颤抖了良久,终于一掌将碗掀倒。 陶碗落地,应声碎裂,碗中的酒也跟着四下溅出,还有几滴落在卢般的裙裾上。 “水~” 卢般惊愕的瞪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水!”石无心这声,掷地有声,卢般总算是反应过来,将一旁的水直接送到了他嘴边,喂他喝下。 “好点没?” 石无心喝完了水,又闭上了眼,闭目良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卢般挑眉,直直的看着他。 刚才还虚弱得不得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眼中都是疲惫痛苦,就这么一会儿,整变了一个人。 眼中红血丝依旧,可却一片冰冷。说出的话也冷冰冰,好像他两从来都不认识。 石无心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麻烦外厅稍坐。” 卢般闻言,下意识的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见石无心刚准备爬起来。 卢般嘻嘻一笑,“看你弱了吧唧的,还是我扶你吧!” 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将他扶了起来,把潮湿的被子垫到他身后,又在房里翻箱倒柜,帮他找到换洗的衣服。 “快换上吧,一身的酒渍,都湿透了,再这样下去该感冒了。” 石无心全程都是冷眼看着她,直到她自觉的出了门才收回视线。 等石无心将自个儿捣腾好出来的时候,卢非也回来了,两人忙活着将药给煎好了端到石无心面前。 “喝吧!” 在山里的时候,卢般日常监督他喝药,这人也真是,多大个人了,没人监督果断不喝药。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脾气。 石无心淡淡瞥了她一眼,短起药二话不说一口饮尽。 卢般挑眉,好笑的看着他。 “戒酒呢?” 石无心别开眼,假意看不见她眼中的戏虐。 “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我那么劝你戒酒,你都不戒,还把我珍藏了好些年的酒都喝光了,这下山了就想着戒酒了?” 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她就看出了他的酒瘾不小,饮酒过多肯定伤身,一直劝他戒酒,可她软磨硬泡了一个月,都没有让他主动戒酒。 这才刚下山不久,就已经主动去戒酒了,卢般不好奇才怪! 石无心显然不想满足她的好奇心,一直都没多看他一眼。 卢般好笑,还想调侃两句,卢非扯了扯他的衣角。 “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饿了。” 在卢般犹豫间,卢非又说了句。 卢般无奈,“都多大了人了,还这么不经饿!” “我这不长身体呢嘛!”卢非笑了笑,拉着她就走,脚步微急。 等出了小巷才放慢了脚步。 卢般甩开他的手,搓了搓手心的汗。 “说吧,你这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卢般抱胸,靠在石墙上,打量着卢非。 在她通透的视线下,卢非赶忙别开了眼,心虚得很。 “没啥事儿,就看不惯那个石无心!” 卢般幽幽看着他,像是在琢磨他话中有几分可信度,看了大概有十秒钟才移开视线,深深叹了口气,“别和他计较,孤独的可怜人罢了!” 卢非瞪眼,突然拉着她的手臂,力气大的惊人。 “孤身一人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你为何就那般在意他?” 卢般微愣,没说话。 卢非问完就后悔了,心虚的放开了她,连眼睛都变得闪烁不定。 卢般哪能不懂这孩子的心思,主动拉着他的手往客栈走。 “小非,不管我怎么对别人,你都是我最亲的人,都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不要你的,会保护你一辈子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吗?” 卢般这话也算是推心置腹了,本来是想让卢非安心,却没想到他听到这话,反应更大,直接甩开了她的手,恶狠狠道:“我才不是你最亲的人,我不是你弟弟!” 卢非这两句话实在大声,吼得撕心裂肺的,听得卢般耳朵鸣了好一会儿才听清狂风声。 看着他飞奔的声音,一时有些蒙。 “这孩子……” 卢非没乱跑,城里他几乎没来过,只记得回客栈的路,跑到半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了客栈。 卢般好像也没有找他的打算,他前脚刚回到客栈,卢般后脚就回来,到掌柜处敲了敲柜台。 “小哥,和我一起出去的男孩儿回来了吗?” 小哥根本连想都没想,指了指楼上。 “刚上去不久。” “谢啦!”卢般摆了摆手,跟着上楼了。 进屋前先去了敲了敲卢非的房门,“小非在吗?” “……在。”屋内人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回了句话。 卢般嘴角咧开,又笑着敲了敲房门,“你先休息吧,待会儿叫你吃晚饭!” 屋内人没再说话,卢般也不介意,嘻嘻笑着回了自己的屋。 相处了七八年,他什么性子她还是了解的。 平时看起来听话乖巧,其实心里都是叛逆的心思,背着她没少干糟心事儿。可难得的是,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没让她担心过。 比如年前,出去寻木的时候,被一只雪狼盯上,就那般不声不响的将雪狼击杀了,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了,却没有一点血迹。 卢般问他咋回事儿,他只说是跑得太快汗湿的。 第321章 容臀之处 直到有一天她出寻木,在林中看到一只雪狼的遗骸,身子已经被瓜分食掉了,只剩下一堆残骨,她无意间一瞥,看见了肋骨上的石子弹印,回去质问了一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卢非杀了那只雪狼之后,身上因为逃跑打斗,都弄了一身血泥,为了不引起卢般怀疑,就用雪擦了一下,这才湿了一身。 卢般真的佩服卢非,过后又是一阵心疼。 卢非真的太懂事了,小事儿上时常耍赖,小孩子心性,可在大事儿上,总是那般让人省心,啥都规划得明明白白,从来没让她多操心。 因此,看到他跑掉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担忧,知道他肯定会回客栈的。 卢非自然也知道她的想法,心里无奈,可又无法,他做不出任性跑掉让卢般担心的事儿。 这便是他的无奈吧! 第二天,卢非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山里。 却没想到卢般说还想逗留两日。 “姐,再不回去,今年好不容易发芽的白菜都要死了。”卢非试图劝她回去。 奈何卢般向来都是执拗的,从来不听劝,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做事就要有始有终。 她救了石无心,便要一直救下去。 就像以前她拉了他一把,从此就拿他当弟弟,一直照顾着。 卢非垂眸,看着床上的包裹,终是叹了口气,随着卢般下楼吃饭,然后又去看望石无心。 这边距离石无心的家有五里路,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卢般为石无心买了些吃的,等到十三号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卢般正要敲门的时候,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石无心端着药罐,看来是要煎药的。 厨房在外面的垓延上,三面挡风,一面对着门口处。 卢般就靠在门边,看着石无心煎药。 卢非郁闷的靠在另一边看着卢般。 石无心很消瘦,即使穿着三件衣服,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也看得出他的单薄消瘦。 石无心做事的动作井井有条,掺水,生火,倒药,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用过的东西都下意识的放回原位。 像是有强迫症般,放的位置和之前的分毫不差,等将药端出来的时候,厨房里除里灶台放着砂锅壶,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变过。 石无心没看她,端着药从两个门神身边路过,进屋把滚烫的药放在了桌上晾凉。 卢般看了灶房,而后转过身,继续靠在门栏上看着他。 倒不是她不想坐着,实在是他这屋子里,一眼看去,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完全没有容臀之处。 “今天好点没?”卢般漫不经心的问道。 “好多了。” “想……哈欠!” 卢般话还没说出口,一阵寒风从背后刮过,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石无心猛地抬头,紧跟着站了起来。 “进屋吧!” 卢般还垂着头,捏了捏鼻子,身子失去了控制,被拉进了屋,跟着被推进来的还有卢非,卢般听到了他不满的哼哼声。 身后的门板瞬间关上,卢般眼前一暗,啥都看不见了。 这个巷子本来就昏暗,刚才开着门也就勉强看到屋内的陈设,现在门一关,当真啥都看不见了。 不一会儿,桌子上有微弱的光亮起来。 石无心点燃了桌上油灯。 卢般和卢非站在桌边,看着对面的人,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想象三个人在昏暗的屋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呆呆的傻站着是种什么体验。 石无心倒像是没发现空气中的尴尬因子,犹自坐了回去,端起桌上的药喝了起来。 卢般嘴角微抽,鼻子下意识动了动,酒香四溢。 “喝酒了?” “喝了。” 石无心说话毫无波澜,语气平淡,但她却莫名觉得他在懊恼。 “戒酒不是一夕之间可以成功的,慢慢来。” “……嗯。” 尴尬鸭飞过。 卢般轻叹一声,想着和他应该是聊不下去了。 “我就来看看你,戒酒的事儿,慢慢来,不着急,总会成功的。既然没啥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转身打算开门。 手刚碰到门栓,石无心突然说道:“外面风大。” 卢般落在门栓上的手微顿,良久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手跟着放下。 “那我等风小了再走。” “好。” 卢非本来都要出去了,见卢般又要留下来,心里憋着一口气,幽怨的瞪着石无心。 可后者只安分的垂着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他刚才的话分明就是想让卢般留下,只是不愿明说,还说什么风大,狗屁! 卢非哼了一声,正要开口,石无心又截断了他。 “屋里凳子,我去拿。” 卢非瞪眼,看着那个老谋深算的狗屁进了屋,里面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拿着两张小马扎出来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卢般看到凳子上积了一层灰,石无心捏着的地方印下一个手印。 卢般在心里默默数着,等数到三秒的时候,石无心冲出了房门,跑到灶台洗手去了。 卢般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灶房石无心听到笑声,垂眸看着水瓢中倒影,紧绷的下颌动了动,紧抿的唇也微微松动,面色和善不少。 卢非面色不太好,卢般并没有久留,坐了片刻就走了。 “小非,还看不惯石无心呢?” 卢非将头偏向一边,不置可否。 卢般轻叹一声,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脑袋,后者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卢般微愣,放下了手。 “小孩子心性。” 简简单单一句话,卢非又炸了。 “我不是小孩子!” “才十几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在现代,二十多的她在父母面前还是小孩子呢! 卢般不过随口一说,并未多想,卢非却像炸毛一样,急的跳脚,又跑到她面前和她比身高。 “我和你一样高了,我已经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卢非极力辩解证明着。 卢般一句“这么幼稚就是小孩子心性”差点脱口而出。 可看卢非炸毛的样子,还是忍下了那些话,换了个安抚的口气,“是是是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第322章 你们都是弟弟 说完还肯定的点了点头,“嗯,是长大了不少,我家小非不是小孩子了!” 卢非见她这样,一肚子火气不知道往何处发泄,最后只能自己熄了火,颓废的垂下了头,默默走到了前面。 “小非?” “我没事,让我一个人走走。”卢非走在前面,脚下虚浮,声音里也满是无力。 卢般看着他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喃喃道:“十五岁了呢,青春期了吧?” “青春期的孩子脾气真怪。”卢般由衷感叹了一句,声音不小,走在前面的卢非听了个完全。 虽然不太懂青春期什么意思,但孩子分明就是说的他。 他难懂? 哪有这个不开窍的女人难懂? 石无心是个什么德性,在山上的时候就领教过了。 清冷孤傲,寡情淡泊,酒鬼一个,还极度的洁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山上的时候各种作,睡要一个人睡,每天都要洗澡,每天至少洗十次手,每天至少喝两壶酒,这还是在卢般极力控制下。 试问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下山就开始戒酒,翻箱倒柜沾了一手灰? 这明显的改变,傻子都能看出石无心居心叵测,也就卢般这人看谁都是弟弟,完全没想过人家真正的心思。 还有刚才卢般打喷嚏,他都还没反应过来,石无心倒是第一时间就冲到门边将门关上,简直殷勤过了头。 卢非越想越气,忍不住转身看了眼缓缓跟在身后的某人。 卢般见他回头,对他挥了挥手,展颜一笑。卢非瞪了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知道卢非不高兴,为了让他放宽心,第二天卢般就带着他回山里了。 回去之前,听说万里轴被程送给国君了,想来不久之后便会为世人所用。 …… “如此说来,石无心是对卢般有意思是吧?”宓银枝恍然大悟,可眸中却是一片沉重。 故事到这,大概也进行一半了,她也猜到了个大概。 卢非……便是川乌。 卢般一直将他当弟弟看待,从第一次相遇,便注定了结局。这一世的川乌和前世今生一样,一样孤独终老,不得所爱。 而石无心,也就是泽兰的转世,到底何去何从呢? “后来怎么了?” “后来啊,后来本君回去了,整天窝在般儿怀里,让她没心思多想。” 宓银枝嘴角微抽,心道你赖着人家,人家还不是想干嘛干嘛! “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 蓝东陌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直灿烂潋滟的笑突然变得苦涩,“若是能留住她,本君耍耍无赖又何妨?” 宓银枝挑眉,看来这个结局不甚美妙呀! “后来咋了?”蓝西辞不知从哪掏出一包花生,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听着花生壳的声音,蓝东陌一阵烦躁,一脚毫不留情的往蓝西辞踹去。 “还敢听本君的笑话,活腻歪了吧?” 蓝西辞猝不及防,被踢个正着,整个人向后倒去,脑袋磕在石板上的声音异常响亮。 良久,蓝西辞抬手,将剥好的花生米送入嘴里,蹙着眉含糊不清道:“不是醉了吗,醉酒的事儿醒来后就不记得了吧!” 宓银枝嘴角微抽,看着躺地上深思的某人,转眼又看向蓝东陌寒凉的脸色,缩了缩脖子,为蓝西辞哀默。 “你哥我可不像你,单蠢的白痴不一样,本君该记得的永远都不会忘!” 宓银枝闻言,不经意问道:“天君啥事儿是该记得的?” 宓银枝这话无疑也是在挑战蓝东陌的底线,可难得的是他却没有生气,只继续故事,用事实证明啥事儿是他记得的。 有些事不能忘,死都忘不了。 卢般回家后,看到屋檐下缩成一团的小狐狸,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将小狐狸抱起来打量了良久,没见着受伤才放心。 “你这小家伙,之前跑哪去了?” 小狐狸抬眸,一脸不高兴的瞥了她一眼,显然对她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事儿耿耿于怀。卢般揉了揉他的脑袋,柔软的触感实在舒服,又忍不住将他抱入怀中。 蓝东陌猝不及防,脑袋又搁卢般月匈前,比他身子还要柔软温暖些。 蓝东陌蹙眉,眉心的血莲都跟着皱起,四只小腿儿挣扎着,跳到了地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卢般。 落地那一瞬间,狐狸心也跟着落地了,前爪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没看见血瞬间松了口气。 卢般好笑,蹲下了身。 “你这小家伙,月余未见,个子没见长,脾气倒是不小!” 小狐狸抬头,瞥了她一眼,一脸傲娇。 卢般见他萌萌的样子,又把他抱入怀中,简直爱不释手。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雪狼的夏很短,不过短短两个月,天气就越发的寒凉,显然已经跳过了秋天,直接步入冬季。 在这天气交替的时候,林中的小动物们越发的骚动了,小松鼠忙着储备粮食,小青蛇忙着找地方冬眠,雪狼也越发的活跃,都在忙着追捕那些坐不住的小东西。 这些日子,已经有三只雪狼踏入了他们的屋子附近,被卢般提前备好的兽夹和陷阱给困住了。 卢般今日第三次跑到兽夹的地方查看了。 小狐狸窝在她怀里,安逸的眯着眼,只睁着一条缝看向前路——下山的路。 那时的小狐狸还不知道卢般为何每天都去那处看看,只是每天都被卢非面色不善的叫回,小狐狸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在姐弟两不经意的聊天或争辩中,小狐狸认识了石无心这个人。 这女人,当真无药可救! 之前只是卢非一个人慌,现在就是一人一狐一起慌,整天都看着卢般,不让她再往外跑,再去等那个小白脸。 每次卢般要去那边的时候小狐狸就跳下去,往别的地方乱跑,为了不让他走丢,卢般总会跟着他跑。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即使卢般不去找他,他却可以找来。 蓝东陌记得,那天早上的天气不错,到晌午的时候,卢般要出门寻木,想着最近雪狼越发的活跃,卢非也跟着同行来。 小狐狸本来窝在被窝里面,见两人出门,连觉也不睡了,小步的跟着他们。 笑话,好不容易找着个暖和心仪的被窝窝,可不能被别人抢去了。 可世上总是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多的意外,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第323章 在劫 两人不过刚出门,路过一片空地的时候,就看到一群雪狼往一个方向跑去。蓝东陌鼻子动了动,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雪狼冲去的方向,印下一个个凌乱的脚印,在交错的脚印中,隐隐可见一条血迹。 卢般未曾多想,还以为是哪个可怜的小动物要被围攻,为了安全起见,还带着卢非往另一个方向走。 可刚走两步,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下意识的转眸看向那条凌乱的血印,像是有什么指引着一样,卢般莫名的想到了石无心,转身追了上去。 “姐!你干嘛去?”卢非在看到变动的时候就注意着卢般的行为,见她要往回跑,伸手拉住了她。 卢般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我过去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卢非固执的捏着卢般的手臂,“别去,可能就是些鹿啊猪的被雪狼追呢!” “万一是人呢,可不能见死不救!”卢般还在辩解。 “就算是人,那么多狼去了,我们还能救得了吗?我们去了也是送人头。”卢非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淡定,在这种时候居然可以理智的分析。 可虽是这样说,卢般还是想去看看,看着那条血痕,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我……就远远的看看。” 说话间,那些雪狼已经消失在眼前,一声枪响震破天际,卢般瞪眼,慌乱的看了卢非一眼,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开了他的桎梏,沿着血印跑去。 蓝东陌无奈,只能跟上。 几只雪狼,他还不放在眼里。 一行人寻着脚印赶过去的时候,天突然飘起了大雪,这雪来得猝不及防,卢般心里一慌,脚步越发的快了。 生怕这雪掩盖了痕迹,就找不到雪狼去的方向了。 “姐,你慢点!” 卢非喘着气,紧跟着她,眼看着她要摔倒连忙接住了她。 卢般站稳了又听到一声枪响,甚至还听到了狼嚎声,“就在前面了,你小心!” 卢般深吸了口气,弹了弹身上的积雪,往山那边跑去。 卢非蹙眉,环顾了一下四周,再看向来路,他们一路下山,现在已经在半山腰处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西峰那边应该是悬崖。 小狐狸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远处的山巅,雪花飞舞,天地一片朦胧。 转过西峰,果然见到悬崖那边一群雪狼对着下首虎视眈眈,雪地里还躺着几只受伤的雪狼,地上也全是凌乱的脚步,越过雪狼,在悬崖边上看见了一脸冷冽的石无心。 见到他的那一刻,卢般真想上去扇他两巴掌,这人当真该死,明知道这时候雪狼到处蹦哒,居然还往山上跑,还去惹他们,简直找死! 卢般和卢非有默契的掏出了硝火铳,打开了弹丸盒子,看着那个被雪狼包围的人。 卢般站在上坡处,看着严阵以待的石无心,有些咬牙切齿,四下观察了一下了路况,厉声道:“石无心,往左边跑!” 石无心右边是上山的路,左边是下山,都是沿着悬崖边儿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死路一条,但下山的路相对平整,好跑一些。 石无心往这边看了一眼,在见到卢般的时候,小狐狸明显感觉到他眼前一亮。 蓝东陌蹲坐在卢般身后,优雅的抬起小爪爪舔了舔,顺便洗了个脸,眼中盛满了光华,眉心的血莲越发的光彩夺目。 待洗完了脸,便悠闲的坐着看他们对峙。 石无心左边也有雪狼拦着路,想要跑,只能击退它。 或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石无心并没有很慌乱,镇定的寻找机会,在前面的一只狼要扑上来之前又开了一枪,枪声响彻整座山。 雪狼闻声,有短暂的惊慌,石无心趁此机会,一脚踢开左边的雪狼,往山下跑。 一群雪狼回过神,都跟着追了上去,有几只机灵的往他们身后的姐弟两扑来。 可在看到卢般身后的小狐狸时,都有些不安的嗷呜叫了两声,有些不敢上前。 卢般看出他们的忌惮,可又没心思多想,直接往狼堆里开了两枪,惊退了他们后就往山下追去,边追还在边开枪。 雪狼四下逃散,也有恼羞成怒变得越发勇猛的。 知道身后之人的威胁,一群狼都转身攻击卢般。卢非也追了上来,和卢般背靠着背,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雪狼。 石无心身后还有两只雪狼追着,见动静小了,转头瞥了一眼,见卢般被包围,又想要冲上去。 “你先走!” 卢般厉声一喝,山中都荡回声。 石无心愣了一瞬,却没有走,而是转身一枪用掉最后一颗石弹,冲上去和雪狼肉搏。 卢般慌乱中往这边瞥了一眼,气得牙齿直哆嗦。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 之所以叫逞能,实在是因为石无心现在状况不太妙,浑身都是鲜血,大腿也被雪狼咬了一口,他衣衫单薄,轻而易举看到里面血肉模糊。 身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额上的血槽还在流着鲜血,流到眼睫上,遮住了一半的视线。 可即便如此,石无心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痛呼过,上去对着雪狼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近身搏斗。 卢般也没心思管他那儿了,她现在是自身难保了。 “小非,要是被咬了可别叫疼啊!” 卢非拧眉,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火铳,“姐姐你别哭才是!” 两人脚下微动,身子微微蹲下。 “你何时见我哭过?” 卢般对着冲上来的雪狼就是一枪,战斗一触即发。 见一个同伴倒下,其他的雪狼嗷呜一声,都冲了上来,两人躲闪间,衣袂飘飞,发丝纠缠,转瞬又换了方位,对着各自的方向开枪。 两声枪响震天,雪越下越大,山巅的都跟着震颤。 蓝东陌本来坐在一边看戏,多年未曾见过这些动静,倒有些怀念。 见卢般游刃有余,也就没有插手的打算。 有些人的命数早就注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早就看透了一切。 是以,他即使喜欢这个暖被窝窝,也不会插手去管她的事儿。 第324章 狐狸成了精 早些年,他时常去算别人的命格,看他们能活多久,未来的生活如何,看人生如看戏。 可后来在人界结交了好友,见他们一个个离他而去,他不是不插手,而是插手也改变不了最终的命运,命各天定,即使过程如何挣扎改变,最后的定数却不会变。 是以,该活的死不了;该死的,也不会这么活着。 当他第一代师傅去世之后,他就不再窥探他人命格。 一是不想自己见了糟心,二是不想自己投入感情而插手生事。 可现在看到浴血奋战的卢般,他突然有些动容。 救吗,不救? 即使没看见她的命格,他也知道她不会死,可那个被雪狼咬到手臂的小子就不一定了,还有山下不远处正和雪狼搏斗的男人,差不多强弓末弩了吧? 小狐狸郁闷的拿小爪爪在地上画着圈圈,纠结着要不要将那群小狗崽子赶走。 可是还没等他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卢非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枪响,一颗石弹冲破天际,往远处的山顶射去。 小狐狸脸皮微抽,实在不符合他可爱的形象。 刚才来之前就看过来,山西侧这边风大,山巅的积雪疏松,再加上现在风雪正盛,极易发生雪崩。 当然他也没想过这种事就那么恰好的撞上来。 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在那颗子弹射入山巅的时候,山上传出来轰隆隆的声音,山体似乎有些晃动。 雪狼对灾害的有天生的敏感,只这一瞬就反应过来雪崩了,跑得比风还快。 石无心看着雪狼跑掉,全身的力气都没了,直直向身后倒去,只差毫厘便是悬崖。 卢般也发现雪崩了,山巅的积雪开始变得朦胧浑浊,直直的往山下扑来,扬起千丈的雪雾,遮天蔽日。 卢般吸了口气,来不及多想,拉着卢非的手就往山下跑,又想到小狐狸正待回身去抓他,却感觉到肩上一重,小狐狸已经跳到她的肩上。 卢般没来得及松口气,路过石无心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 石无心已经是强弓末弩了,浑身无力,抬手推了推她,示意她快点走。 卢般却固执的想要拉他起来。 卢非嫌恶,想要拉她走。 “快跑,拉着他逃不掉的!”卢非语气里满是祈求,惊慌,还有心痛。 卢般抬眸,往山巅看了一眼,他们……至多还有一分钟。 卢非看到卢般眼中的波光闪闪,好似下一瞬就会落下。 卢非呼吸一滞,胸中闷痛闷痛,直接上手提起石无心半个身子。 “起来!” “快起来!”卢般怒吼,“给我起来!” 石无心闻言,推她的手顿住,呼吸也跟着顿了半秒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配合着两人挣扎着爬起来。 天灾从来无情,它不会等人跑了再来,它不会看时间地点。 积雪冲下里的时候,卢般真的慌乱了,她还不想死。 至少不想就这么死了,死在雪堆里,死在最喜欢的白雪里,那下一世可不得讨厌死下雪?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完成她的任务,还没有让他的心归位,还没帮他戒掉酒,还没破解他天煞孤星的命格。 还有川乌……还有川乌,她都还没找到他。 这一世的他,是否又是孤独终老,空候一人? 在积雪压下那一瞬,卢般终于哭了,带着恐惧哭了出来。 卢非却有些释然,紧紧捏着卢般的手,甚至在被冲下悬崖的时候,还想安慰一下卢般。 最先被气垫层冲出去的是卢般,而后连带着石无心和卢非都跟着身子悬空,飞了出去。 他们脚下无路,身上是厚重的积雪,身下便是悬崖。 卢般只觉得眼前灰暗,身子一重,便重重的往山崖落去,在强大的气流中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全身都裹在一阵暖意中,身下软软的,身上也飘飘的,舒服得让人不想醒来。 可梦中都是雪崩雪狼,风声枪声,最后猛的惊醒过来,瞪大了眼深吸了口气,望着头顶的纱幔。 卢般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尚在人间,身下毛茸茸的触感,绝对不是死物! 想到此处,脑海中回荡着死亡临近那一瞬间的记忆,极致的压迫,压得人喘不过气,还有手心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捏紧的手心在一点点放松。 “石无心!”卢般猛的坐了起来,不知道是动作太大还怎么的,压到了身下的东西。 那绯红的毛毯上下浮动着,节奏迎合着她的呼吸,不快不慢,不急不缓。 卢般的身子也跟着它的节奏上下浮动。还没从雪崩中回过神,倒被现下的状况吓得汗毛倒竖。 她身下的东西,绝对是个活物! 想到此处,卢般惊叫出声。 身下的毛毯中突然钻出一个脑袋来,微蹙的眉心印着血莲,完全就是小狐狸的样子。 不过他不是小狐狸,应该是有一张床那么大的“大狐狸”! 卢般控制着呼吸瞪着他。 大狐狸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将脑袋搁在卢般腿上。 “终于醒了啊!” 声音里还有些朦胧迷糊,似乎没睡醒。 卢般呐呐的应了一声,“醒,醒了。” 蓝东陌见卢般呆愣的样子,咧嘴笑了起来,狐狸眼眯成一条缝,温暖的气息喷到面上,卢般有些不适应的往后躲了躲。 “那啥,小狐狸你咋变这么大了?”卢般抬手,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本君的身形可任意变换!”说着,卢般屁股下一空,软软的触感消失。 蓝东陌直接幻化成了人性,一身红色薄纱清扬,眉间血莲盛放,眼中光华璀璨,卢般直接给印上了妖孽的戳! 雪狼的旁边便是天衡,关于天衡那些鬼力乱神她还是了解一点,再加上在阎王家做过客,心里素质已经有了质的飞升。 不过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些,陡然见到一个狐狸精,还是个男的狐狸精,还是有些懵的,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蓝东陌广袖微抬,一阵清风拂过,淡淡莲花香。 卢般被这一阵风唤回了神志,眼中终于有了光彩,抬眸看向蓝东陌,见他直接坐到了床边,身子没有骨头般向她靠了过来,戏虐调笑道:“被本君的美貌迷傻了?” 第325章 戏精 卢般被问住了,准确点说是被他的狐媚劲儿给迷住了,有些找不着北的点了点头。 蓝东陌笑得越发的肆意,眉眼弯弯的样子当真颠倒众生。 有些人,真不是有多花痴,而是看到的人实在太过好看,以至于变得花痴。 就像现在的卢般和蓝东陌,一个人太好看,一个人欣赏美,也就看得迷了些。 良久,卢般才回过神来,幽幽的瞥了他一眼。 “真没想到随随便便捡到的小狐狸居然成了精,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呢?” “当然是高兴呀,捡到本君这么好看又道行高深的狐狸,可不是谁都有的运气!” “我可谢谢你了,雪崩的时候,是你把我们救出去的吗?小非和石无心呢?他们在哪?”卢般大概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应该是小狐狸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不由松了口气。 可蓝东陌闻言,却愣了一瞬,眸光微转,轻巧的转移话题,“般儿你都睡了两天了,饿了没?我叫人给你做吃的去!” 卢般瞪眼,般儿是个什么鬼? “好好说话!我问你小非和石无心去哪了?你不会只救了我把他们落下了吧?” “自然不会,他们也好着呢,不必忧心,般儿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蓝东陌轻叹一身,微垂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忧伤,“真伤心,本君救了你都没声谢谢,还一醒来就关心别的男人,哎,心好痛!” 卢般嘴角微抽,呵呵笑了两声,“戏精,就你事儿多。” “哎,真伤心了啊,本君可是真情实表,何来做戏之说,你可知你晕倒那会儿我有多担心吗?居然还不相信,狼心狗肺啊!” 蓝东陌倒在床上,单手支着脑袋,兴叹着。 卢般见他搔首弄姿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扑了上去。 嘴上倒没忘记贬损,“也没你这狐狸心狡诈!快说,他们人在哪?” “在你那小院子呢,两个大活人,还养活不了自己了,你操心个啥?” 蓝东陌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儿,有些不屑。 “我说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伤养好了再管别人吧!” 说到这,卢般恍然,下意识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浑身都不舒服,哪哪都疼,特别是右手,完全失了力道。 卢般心里咯噔一下,皱着眉努力的想要抬起手臂,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我手怎么了?” 蓝东陌见她终于有了点病人的觉悟,心情莫名的晴朗,眉梢微挑,血瞳中泛着潋滟的光。 “你猜。” “……” “扭伤了?” 蓝东陌摇头。 卢般心里咯噔一下。 “脱臼了?” 蓝东陌继续摇头。 卢般心微沉,面色都跟着沉了下来,又试着抬了抬手,良久方才不确定的问道:“断了?” 她是做手艺活儿的,这双手,大抵和命一样重要吧! 卢般瞪大了眼,幽幽的看着蓝东陌,眼里有一丝期盼,只希望他给出否定的回答。 可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蓝东陌只是笑,就是不告诉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倒是说啊,要急死我吗?”卢般是真的急了,急的眼中都泛起了光。 “哎,哭啥?之前不是挺能吗,死都要救人,现在就断个手还哭?”蓝东陌阴阳怪气儿的语气终于让卢般反应过来,这厮原来是在生气。 “断手的是我,我还没气,你气啥?” “本君气啥,我有啥好气的,我看戏呢!好一出生死与共的好戏!” 卢般嘴角微抽,这小狐狸,变成人就这么难以捉摸了吗? 见他还是一副笑颜如花的样子,卢般有些莫名的瞪了他一眼,自己挣扎着想要下床。 蓝东陌发现她的意图,直接上身,将她扑倒在床上,正好压着了她的手臂,紧跟着一声闷哼,眉头紧紧蹙着,忍着一阵一阵的钝痛。 蓝东陌本来就想阻止她乱跑,没想到压着了伤口,脑子反应过来想要避开,可身子却没能跟上脑子的速度,直直的栽了下去,将卢般压个正着。 要知道现在的蓝东陌不是小狐狸了,而是活生生的人,这样一压,效果可想而知。 卢般痛得失声,差点背过气去。 蓝东陌倒是反应快,翻了个身避开她伤处,一手在她手臂上施加灵力缓解疼痛。 卢般感觉到手上源源不断的暖意,不一会儿痛意就缓解了不少,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有病啊?” 缓过来的卢般第一句话就是怒吼。 蓝东陌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潋滟的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尴尬。 但道歉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他可是天君,怎会对一个小女子低头认错? 不可能! 于是…… “本君就想给你证明一下你的手是有知觉的,没坏。” 这话,简直不要太找打。 卢般深吸了口气,忍下中烧的怒火,翻身甩开蓝东陌的手躺了下去。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蓝东陌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见卢般躺下,自己转瞬就缩成了小狐狸的样子,依偎在她怀里。 天衡四季如春,根本不冷,可蓝东陌还是下意识的做出这个依偎的动作,卢般虽然气着,可也下意识的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示意他要听话。 “还是狐狸可爱点。” 卢般喃喃着。 蓝东陌长长的耳朵挥了挥,扫过卢般的下颌,一阵痒意。 “本君化身就不可爱了?”蓝东陌幽怨道。 真身突然说话,又吓了卢般跳。 “狐狸就要有狐狸的样子,给劳资闭嘴!蓝东陌瞪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闭嘴的,这世界玄幻了。 “本君若是不闭嘴,你待如何?”蓝东陌挑眉,抬眸看着她。 卢般没说话,呼吸平稳,好像又睡着了。 蓝东陌等了一会儿,又听到她迷糊的声音传来,“那就不要你了——” 蓝东陌呼吸一滞,身子都跟着这句话僵了一瞬。 卢般呼吸已经平稳,睡的死死的。 蓝东陌放松下来的时候,卢般欲要翻身,赶紧跳过背面,将她抵住,不让她翻身。 卢般翻了一半,感觉到身下有东西垫着,想要伸手推开,刚好触到了受伤的手,皱着眉嘤咛了一声,安分了。 第326章 心如止水蓝大大 蓝东陌松了口气,又跳了回去,看着卢般的睡颜。 之前的打斗消耗太大,后来又是雪崩,刚经历完生死一刻,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卢般这一睡,又是一整天。等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 蓝东陌都睡烦了,见她醒了,赶紧把她拉起来吃饭喝药。 吃饭时蓝东陌喂着吃的,卢般表示有一只手,可以自己吃,可最终还是拗不过狐狸精,只能任由他喂着。 终于,等一碗粥见底了,卢般再次不放心的问道:“我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东陌撇撇嘴,“还能怎样,可不就是扭伤+脱臼嘛,过两天就好了,别担心了。” 卢般抿唇,幽怨的看着他。 “之前问你扭伤,你摇头,问你脱臼,你还是摇头,劳资以为我这手废了呢!” 蓝东陌好笑,放下了碗,又端来了一碗汤药,喂着卢般喝,“对呀,就扭伤+脱臼,这有啥好担心的。” 卢般瞪眼,“你说得个不清不楚,我怎么知道到底有救没救?” “都说了没断,还不好吗?”蓝东陌抬眸,血瞳中闪着晶亮的光,瞳孔宛如血潭,引人深陷其中。 这边是狐狸精的魅力吧,卢般如是想。 “话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外面貌似不少人出入,看来你身份还不简单啊?” “本君自然不简单,美得不简单。” 卢般嘴角微抽,别开了眼不忍直视。 “这么自恋的男狐狸精,还是第一次见。” “那是你见的少。”蓝东陌无情戳穿。 卢般哼了一声,脑袋也跟着别开了。 “别转移话题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皇宫啊,这么豪气的地方,除了皇宫,还有哪有?” “皇宫?”卢般瞪眼,“你是谁?” 蓝东陌挑眉,终于问道个关键的了。 蓝东陌哼笑一声,一手端着药,一手捏着汤勺,轻轻的在碗里搅动着。 “你猜?” “我……”猜你爷爷的奶奶的爷爷! “不说滚蛋,劳资又不是很想知道。”卢般哼了一声,连药都不喝了,“苦死了,拿走!” 蓝东陌好笑,追着她喂药。 “知道你很想知道,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蓝东陌轻叹一声,眼中却满是戏虐,“罢了罢了,还是告诉你吧,本君是天灵蓝氏一族……” “天君?”卢般瞪眼。 蓝东陌微愣,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 卢般咽了咽口水,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想到自己随便捡到的一只狐狸居然是天灵蓝氏的家主,天衡的国君蓝东陌! 卢般脑子有点浆糊,一直处于晃神状态,直到一勺汤药送到嘴边。 蓝东陌还在一勺一勺的喂着药,卢般蹙眉,夺过药碗,一口饮尽,免了这非人的折磨。 蓝东陌见她眉头紧蹙,又递来了两颗蜜饯,不知为啥,恰巧就是那腌凤梨。 卢般看见腌凤梨,都忘记都口中的苦涩,想到宓银枝那一世的事儿,自然而然的又担心起了石无心。 “话说石无心和小非到底怎么样了,我都扭伤了胳膊,他们呢?”卢般瞪着他,“我记得石无心之前就受了很严重的伤,又遭遇雪崩,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小非的手臂也被雪狼咬伤过,必须处理才行,他们两个病号,现在都在院中吗?有没有人照顾?”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蓝东陌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些人,可不归我管。” “啥意思?” “不知道啊,谁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反正本君给他们叫过天医了。” “天医怎么说?”卢般着急问道。 蓝东陌眼眸微眯,有些意味不明的问道:“在本君面前,可以不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吗?” 卢般抿唇,幽幽注视着他。 这小狐狸的心思,当真是奇奇怪怪。 “你不告诉我他们怎样了,我能不担心吗?要是你弟弟病了,你能不担心?” “不担心。”蓝东陌淡定答曰。 “你居然不担心我!”蓝西辞惊呼,打断了蓝东陌的思绪。 蓝东陌从回忆中出来,脸上的笑已经彻底消失,此时正一脸不耐的看着蓝西辞,一副你找死的模样! 蓝西辞还想逼逼两句,可看蓝东陌那可怕的眼神,蔫蔫的弯下了腰,闭上了嘴装乌龟。 宓银枝挑眉看着这兄弟两,心道狐狸能做到蓝西辞这么怂的不常见。 见蓝东陌一脸不耐,生怕他结束了话题,赶忙给他他续杯,“天君继续。” 蓝东陌转眸,看了眼杯中清酒,又看了眼殷勤伺(灌)候(醉)的宓银枝,眼神有些怪异。 指腹磨着羽觞杯壁,转而食指穿过一耳,羽觞翻倒,杯中酒缓缓流出,在地上溅开一朵朵水花,水声却被亭外的大雨掩盖。 “本君心情不好,不想说了!” 这语气,这态度,妥妥的傲娇生气作起来了呀! 宓银枝不由瞪了蓝西辞一眼,要不是他打断,蓝东陌也不会作起来。 蓝西辞接受到宓银枝眼神,有些心虚的笑了笑,亲自端着酒坛给蓝东陌倒酒。 “哥你就别吊人胃口了,快说吧,后来咋样了,卢非和石无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蓝西辞捧着酒坛,一脸祈求。 “本君心如止水,不但不关心你,也不关心那两个碍事儿的。” 蓝西辞嘴角微抽,有些佩服这老狐狸精的幼稚,也有些感叹自己,都这么大把年纪还装嫩撒娇,也是不容易啊! 思虑间,感觉到有目光射来,蓝西辞抬眸看去,蓝东陌血瞳中有一层雾气,看起来越发的深邃难懂。 不过有一种情绪很好懂,那就是他每次想要捏断他腿的时候那种邪狞。 蓝西辞浑身一哆嗦,瞬间跳开,不知处于何种心理,居然躲到了宓银枝(那个低级法术都无法掌握的小白)身后。 宓银枝眉梢微挑,有些好笑的看着这兄弟两。 “你躲我这有啥用,你哥几万年的道行,隔空打物都把你给废了。”宓银枝轻叹一声,给自己和东子倒了杯酒,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白的瓶子,倒了点药粉进去才递给东子,“要我说啊,你最好是往那边跳下去,重力加速度,一会儿就到底了,你哥说不定还追不上。” 第327章 到底醉没醉 对于这个馊主意,蓝西辞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只指着她手中的杯子,“你加了什么?” “解酒药啊!” “你都没怎么喝酒,解什么酒啊?”蓝西辞瞪眼,总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蓝东陌闻言,也忘记了弟弟的放肆,往她这边看来。 宓银枝也不藏着掖着,完全没有算计人的小心翼翼,反而是一脸的坦诚。 “不给自己下点药,这一杯下去,就该醉了。” 蓝西辞有点迷糊,坐在木箱上反应了良久,才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指着宓银枝,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怎么了?”宓银枝好笑,学着他的口吃,眼中满是戏虐。 蓝西辞一个大喘气儿,哼了一声,“好你个宓银枝,居然敢给我们的酒里下药,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下药了,这酒里有没有下药你们还喝不出来吗?罔顾了万年的修为!” 宓银枝辩解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堵的蓝西辞哑口无言,可愣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本殿九千岁,还没万年道行。” 宓银枝嘴角微抽,有些意味深长的瞥向蓝东陌,“你这意思是你九千年的道行喝不出来,天君有五万年的修为,是可以喝出来的是吧?” 蓝西辞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觉得没宓银枝这话没错,可她说出来,为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宓银枝摇了摇头,兴叹道:“你还真是个单蠢的白痴!” “你……!”蓝西辞气愤的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也发现了,自己确实笨。 蓝东陌看着两人斗来斗去,下意识的将手中杯盏往嘴边送,入口清香,甜而不烈,温而不灼,是纯正梨花白的味道。 虽然是市面上买的,可味道却是上等,想来也是找好店家收购的。 “哥,品出问题来没?” 蓝西辞在和宓银枝的瞪眼比赛中败下阵来,转而又伏到蓝东陌身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解惑。 蓝东陌垂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明明是惯常含笑的眸子,此时却有三分森寒。 蓝西辞觉得,自己醉了,脑子也浆糊了,居然无法理解哥哥此时的心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看不懂。 蓝西辞有些颓废的坐回来自己的位置,郁闷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喝,喝着喝着,他终于发现不对味了。 酒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平时怎的也要酒过千巡才醉的,今天怎么就三两盏淡酒,脑袋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蓝西辞抬眸,瞪着宓银枝。 “你到底下了什么药,为什么无色无味?劳资一点都品不出来?” 宓银枝摊了摊手,一脸单纯的眨了眨眼,“我没下药呀!” 蓝西辞瞪眼,“不可能。” “怎就不可能了?”宓银枝好笑,总觉得这孩子有点傻敷敷的。 蓝东陌本来还对蓝西辞有点怨气,见他这样,真是彻底没了脾气。真怕自己为这蠢货生气掉了自己的面子,又拉低自己的智商。 “这梨花白,本殿喝了几千年,就跟水一样熟悉,就跟喝水一样毫无压力,要是这喝起来,至少要个千八百杯才会醉,现在才喝这么几杯就醉了,分明就是酒有问题!” 宓银枝呵了一声,“真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你这么好看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吃屎吗?” 蓝西辞呼吸一滞,急了。 宓银枝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蓝西辞下意识的照做。 宓银枝挑眉,有些得意。 “你说说你,怎么说也喝了上千年的梨花酿了,居然喝不出酒中滋味,难道当真如你方才所言,暴殄天物把酒都当水喝了?” 蓝西辞倏的红了脸,幽怨的瞪着他,“说半天,你倒是说说你到底下没下药啊!” “没。” 蓝西辞抿唇,被一个字堵的哑口无言。 大概是不想再看到自家蠢弟弟丢人现眼了,蓝东陌终于开了尊口。 “酒里没药,就不能在别处找找?”真要被自家弟弟蠢死了! 蓝西辞恍然大悟,脑袋瓜子终于开始运行,围着亭子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小火炉上。 蓝东陌扶额,一声轻叹,“好在没蠢到无药可救!” 宓银枝呵呵干笑两声,意味不明的打量着蓝东陌。 蓝西辞瞪眼,指着小火炉,“真的是火炉有问题?” “嗯哼!”宓银枝耸了耸肩,转而问蓝东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蓝东陌的样子,肯定是知道,但何时知道的就很微妙了。 若是刚进亭子的时候就知道,还主动的喝酒,将自己“灌醉”,那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很想吐出心里的话,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于是借她之手将自己灌醉,然后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吐露心声。 等以后别人提及此事的时候,他还可以装傻充愣,说自己不记得了,喝醉了,酒后醉言什么! 如此一想,她好像才是被算计的那个呀? 宓银枝拧眉,怪异的看着蓝东陌。 要是刚才才知道的,他还会不会说出接下来的故事。 他“清醒”了没? 蓝东陌眼珠子一转,目光也落在了宓银枝身上,只是眼中迷离,闪着潋滟的波光,是实际表现证明“本君醉着”! 蓝东陌好似醉得不轻,单手靠着栏杆撑着脑袋,歪着头看着她,确切的说,是在施行勾引计划,只是这勾引的行为太过自然,自然到让人以为这只是他不经意的举动,反倒是他她自己思想龌龊,想得多了。 宓银枝想到此处,不由恶寒,打了个寒战。 春风拂面,淡淡湿气。 蓝东陌鼻翼轻动,眸中星光闪闪,嘴角笑意浅浅,有些找死的诱惑道:“你猜。” 猜,猜什么?猜你醉了没?还是猜你啥时候知道炉火有问题? 宓银枝心想,你个老狐狸,就算醉了也可以和没醉一样清醒,没醉也可以跟醉了一样放飞,谁猜得到? “天君想醉,自然就醉了。” 宓银枝手里端着酒,小口小口的饮着,没有蓝东陌的潇洒,没有蓝西辞的鲁莽,就那么慢慢的品饮,看起来很是闲雅,这才是曲水流觞该配的风雅。 第328章 醉了 不过显然是没人欣赏的。 蓝东陌直接抬手,宓银枝手中的羽觞就落到他的手上。 “你干嘛?” “本君尝尝你的酒是不是比较香。” 说着,还真将杯子凑到鼻翼见闻了闻,眉心微微蹙起,似是在回味。 最后凑到唇边,学着宓银枝的样子轻抿了一口,这样又喝了两三口,最后不耐的一口饮尽,不由撇撇嘴,“味道也不怎么样嘛,你怎就喝出琼浆玉液的表情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弯腰抢过杯子。 “闲人喝的是酒,仙人喝的才是玉酿。” 蓝东陌挑眉,意味不明的笑道:“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宓银枝才不理蓝东陌,抢回杯子后,放在了石渠上,没在碰过,只捏着酒坛,继续给他杯中续酒。 “天君心里可舒畅了,要不要再通通?” 再多喝点,通通心里的郁结! 蓝东陌捏着羽觞一耳,看着杯中清酒,转眸又看了一眼宓银枝。 “明知道下了药,你以为本君还会喝?” 之前就知道,不也喝了吗!宓银枝哼了一声,这话没敢说,毕竟故事还没说完呢。 “天君醉了,怎知下了药?”宓银枝嘻嘻一笑,一脸奉承。 心道她为了套点话,也真是不容易,连这种违背良心的话都说的出口。 身边两人都给她投来了怪异的视线。 醉没醉,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可蓝东陌却被这句话取悦了,很是爽快了干了杯中的酒。 宓银枝殷勤的倒了第二杯。 蓝东陌继续喝。 宓银枝继续倒。 蓝东陌直接来者不拒。 之前还有曲水流觞打个幌子,现在直接就是明晃晃的灌醉,等一个个空瓶出来,宓银枝有点后悔,怎么就没多带几瓶。 东子蓝西辞就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将木箱中的酒掏空。 当宓银枝拿出最后一坛酒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犹豫了一下,看蓝东陌伸过来的手,又犹豫了一会儿,才给他倒了半杯。 蓝东陌见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万千繁花失色。 “要不要这么小气?” “你醉了吗?”宓银枝蹙眉,幽幽问道。 蓝东陌不答反问,“你想本君醉是不醉?” “自然是醉了好!” “那就醉了吧!”蓝东陌手伸出栏杆,手腕微转,羽觞翻倒,酒中酒水随着雨水一起落入悬崖。 最后,指尖轻弹,羽觞跟着落下。 宓银枝挑眉,等着蓝东陌开尊口。 不过伸出一会儿,蓝东陌的手已经被雨水湿透,袖口薄纱黏在肌肤上,更称的肌肤雪色。 卢般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雨水,有些惆怅。 “哎,耗子,你家主子呢?” “吱吱吱!” 窗棂前的小白鼠吱了半天,没吱出个所以然。 这是蓝东陌送给她的礼物,听说还是他心头好。 卢般刚开始还不能理解,一代天君的心头好居然是个小耗子,直到有一天小狐狸追着小耗子绕着屋子跑了一圈又一圈,将耗子累瘫,才发现了蓝东陌的真面目。 狐狸呀,吃耗子啊! 当真是恶趣味! 卢般摇了摇头,食指轻点着它的脑袋,“真可怜。” 小耗子甚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眼中波光闪闪,非常赞同卢般的话。 “又在说本君坏话?” 蓝东陌的声音突然从脑袋上传来,卢般心跳漏了半拍。 小耗子见了他,瞬间就跑没影了。 卢般嘴角微抽,默默同情一把。 然后又一脸郁闷的看着蓝东陌,“你去哪了?” “怎么,想我了?” “屁,劳资在这住大半个月了,都快无聊死了。” “伤还没好,先养养。”蓝东陌越过卢般头顶,将窗棂放了下来。 卢般满头黑线,瞪大了眼看着他,“我就透透气!” “天医说,你之前风寒严重,现在身子还弱,不能见风。” 蓝东陌很听大夫的话,听到天医这样说,就没让卢般踏出过房门,生怕她感染风寒一样。 “不见风,那就把我关在房里半个月?”卢般歪着脑袋质问,眸色不善,显然成见已久。 蓝东陌无奈摊手,“天医的话一定要信,不然吃亏的可是你!” 蓝东陌也不知道在天医那吃了什么亏,莫名的相信天医,天医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卢般曾挣扎过,可都是徒劳,最后只能和耗子为伍。 卢般看了眼窗口,又跑回软榻上躺着,望着房梁。 “把我关着,好歹给我找个说话的人吧,无聊到发霉了。” “本君这不是来了吗?” 蓝东陌丝毫不忌讳的躺在卢般身边,撑着脑袋对她抛媚眼儿。 卢般缩了缩身子,避开他狐狸精体质,幽幽问道:“你之前跑哪去了,两天都没见人影。” 蓝东陌闻言,身子僵了一瞬,不过那一瞬太快,卢般没有注意到。 “本君自然是去处理政事啊,怎么说也是一代天君呢!” “哦,是吗?”卢般转眸,眼中明显的怀疑。 蓝东陌嘴角漾开一抹灿烂的笑,一脸的真诚。 “那是自然,本君可忙着呢!” “之前你不是在雪山上睡着,不是在我家闲了几个月?”卢般无情揭穿。 蓝东陌笑得越发灿烂了,眼中都是潋滟都波光。 “正是因为之前落下太多事儿了,所以现在才忙呀!” 好歹是只万年的狐狸,说过的慌可能比卢般说过的话还多,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连声音都是那般四平八稳,和平常无异。 但不知为何,卢般就是不相信他的说辞,知道这是他不想告诉她,骗她玩儿呢! 卢般幽幽的看着他,像是看要将他看透般,眼眸凌厉得让人无所遁形。 即使是他这只万年狐狸都有些遭不住,嘴角的笑再也扬不起来了,讪讪的别开了头。 卢般见他这样,肯定了心中所想,这厮果然有事儿瞒着她。可对她,能有什么事可隐瞒的,也就她那点家业和弟弟卢非。 或者再加上那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石无心! “小非出事了是不是?” “没!”蓝东陌连忙摆手否认。 “那是石无心?”卢般声音猛的沉了下来,连带着蓝东陌的心也跟着微沉。 最终,终是遭不住她的瞪视,交代了出来。 “他被人打了,好像挺严重的。” 第329章 被揍 卢般瞳孔猛缩,眉梢都拧到了一起。 “现在情况怎么样,好点没?” 蓝东陌看她紧张成这样,突然笑出了声,手随意的落在她背上轻抚着,刚抚两下就被卢般拍开了。 “你倒是快说呀,别跟瘌蛤蟆一样,戳一下跳一下的!” 蓝东陌被比做癞蛤蟆,脸上的笑瞬间就掩下去了,幽幽的瞪着他,一脸不高兴。 毕竟是只狐狸,还是只爱美的老狐狸,被比做瘌蛤蟆,怎么可能高兴。 卢般见他这样,有些不明所以。 “想啥呢,你说是不说?” 蓝东陌轻叹一声,也不忍看卢般焦虑担忧,“应该没啥事儿吧,本君去瞄了一眼,只是下不了床,现在有天医贴身伺候着呢,不用担心。” 蓝东陌这么说,卢般更担心了。 石无心那样的人,做什么都亲力亲为,看啥都是不干净,能自己动手的绝不假手他人,现在居然要有人贴身伺候,那是得伤到什么程度呢? 断胳膊短腿儿?瘫痪?还是半死不活? 想到此处,卢般猛的坐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蓝东陌将她拉住,卢般一招不慎,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都说有人照顾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卢般挣开他的手,“你说得不清不楚,我不看看不放心。” 蓝东陌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他谁啊,你们才认识多久,这么关心他?” 卢般被问住了。 是谁? 一个使命,还是泽兰? 卢般抿唇,突然发现,她好像又要办砸事儿了。 本想着独善其身,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有些东西,怕是再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在改变,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天天的等待,慢慢发酵着,最后变成了清冽的酒,又甜又烈。 太甜了不是齁的慌,太烈了招又架不住,进退两难。 卢般深深吸了口气,又呼出,眼中有片刻的茫然。 蓝东陌不曾见过这样的卢般,一直以来的妖娆做派也收敛了,静静的看着她。 虚掩的窗外,还能听到点点雨声。 良久,卢般抬起了头,直视着蓝东陌,一字一句道:“带我过去。” 蓝东陌好歹是个几万岁的老狐狸,去千里远的地方,也不过是片刻间的事儿吧! 卢般如是想。 蓝东陌似是纠结了一会儿,终是耐不住卢般祈求的眼神,带着她去了雪狼。 雪狼边缘的小镇里,有一条蜿蜒灰暗的小巷,巷子十三号,住的便是石无心。 此时的十三号小屋,很是热闹,几个老头在外面抓耳挠腮,激烈争执,个个脸红脖子粗。 卢般大老远都听到了他们的争执声,什么“肋条”“肺腑”“出血”什么的。 即使她不太懂医理,也知道石无心伤的不轻。 蓝东陌带着她刚落地,卢般就三两步上前,逮着一个老头就问:“人怎么样了,有得治吗?” 那老头被个大姑娘拎着衣领,惊慌不已,脸上的又是难堪又是慌乱。 “姑娘你……你冷静点~” 老头挥舞着无处安放的手,胡子飘得老高,抬眼看到她身后的红纱男子,差点老泪纵横。 “天君,天君你……你看着……”老头子手脚并用的示意这眼前这个粗鲁的女子,一脸无奈。 蓝东陌接收到天医的求救,很是好心的将卢般给拉开了,抬手掰开她的手,让天医得以喘口气。 “别激动,听天医好好说。” 天医松了口气,理好了衣襟,正打算开口,卢般又有些退缩。 卢般睫毛颤动的着,生怕天医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天医意味不明的看了她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你自己进去看吧!” 卢般呼吸一滞,已经肯定了石无心伤的不轻。 刚才过来没有第一时间进屋,就是害怕,害怕看见他伤的太重,或者无力回天。 她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害怕,他死了,最多不过下一世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的心跳为何这么乱? 天医已经让开了路,卢般看着眼前的木门,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了门。 客厅的桌上,油灯正尽职尽责的工作着,火光微弱却安静。 即使她开门带出了一阵风,也没有惊扰到小火苗。 屋子里很干净整洁,也安静得可怕,穿过那道小门就是内屋,石无心躺在里面。 里面比外面还要亮堂,想来点了不少油灯。 卢般抿唇,只看着那扇门,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身后的蓝东陌实在看不下去她磨磨唧唧,直接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拖进了屋。 当然,动作是温柔的。 卢般猝不及防,就感觉眼前光线突然变亮,石无心虚弱的面容印入眼帘。 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惨,只是面色苍白,嘴唇干涩,身子藏在被子下,看不见具体情况,只看干净的面庞,也知道已经清理好了。 光这样看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卢般蹲下身,叫了他两声,没有回应。 身后的几个天医一股脑的跟着进来,站在门边。 刚才被提衣领的天医轻咳一声,肃穆道:“他伤的不轻,尚在昏迷,姑娘看看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蓝东陌一听这话,转某瞥了他一眼,一脸赞赏。 天医只是例行公事,不知道哪里得天君欢欣了,有些莫名奇妙。 卢般听到这话脸色却不大好看。 “伤的不轻是什么意思,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好?” 她只问什么时候能好,而不是能不能好。 天医捏着小胡子,摇了摇头,一脸的高深,就那副正经的样子都让人牙痒痒,忍不住想摩拳擦掌揍一顿。 “吾等已经给他处理好了外伤,内伤也用医法调理过,不过实在是伤的太重,到底伤了根基,能不能好……就看他的造化了!” 造化,当真是个模糊的词。 就和看运气,看天意一样,都是屁话。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医术不精,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卢般虽然这么想,却也没有说出来。毕竟是天医,还用得着,可不能就这样得罪。 事实上,石无心的造化不错,三日后醒了过来。 第330章 带你飞 天医说,要是三日内能醒过来,问题就不大。 卢般等啊等,等到第三天的晚上,石无心突然睁开了眼,空洞的眸子望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般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睁得大大的眼,简直是泪流满面。 蓝东陌来的时候,卢般在给石无心喂药。 “嘿,总算是醒了啊!” 蓝东陌心情有些复杂。 石无心昏迷的时候,看到卢般衣不解带的照料,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想着他快点好吧,好了就卢般就不会一直守着他了。 可现在见他醒了吧,似乎又觉得……还是昏迷的好,最好就此“香消玉殒”了才好! 蓝东陌想到自己这邪恶的心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内灯火失色,只有蓝东陌一身光华。 卢般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喂药。 石无心还躺在床上,身上似乎固定了不少的甲板铁片,完全动不了,除了脑袋上的一双眼睛。 蓝东陌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不甘示弱的回瞪,石无心见他幼稚的行为,淡漠的别开了眼。 蓝东陌嘿了一声,突然觉得他刚才别开眼的时候眼里满满的嫌弃和不屑,以前不是没被人这样看过,不过那都是几万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还敢这样对他不屑的只石无心一人耳。 于是,看他越发的不顺眼了。 “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命硬的,别人都死了他也不会死,真不明白你这几天在担心啥!” 蓝东陌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戳石无心痛楚,说他命硬克人。 卢般抬眸,看了眼石无心,果然见到他灰白的眸子里里盈满了一种叫做自责自暴自弃的情绪。 卢般突然觉得,石无心嗜酒,会不会和他天煞孤星的命格有关,和他逝去的亲朋好友有关。 蓝东陌奸计得逞,脸上的笑越发的真诚,越发的灿烂,本来还想吐槽几句,被卢般突然扫来的视线堵着了嘴。 蓝东陌撇撇嘴,移开了视线。 “行了,我不说了,这人也醒了,你也累了好几天了,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他算是看着卢般一天天把自己累瘦饿瘦的。 卢般撇撇嘴,“你快回去吧,天官司的人说不定又要跳脚了!” 蓝东陌自讨没趣,可又不知道该表达自己的此时莫名奇妙的想法,直接上手捞人。 卢般看出他的意图,立马做了个禁止的动作,瞪大了眼慌忙道:“你要是再没经过我同意随便带我飞,劳资和你不共戴天!” 蓝东陌动作微顿,眉梢轻挑,“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在求你。”认怂这种事儿,卢般信手拈来。 蓝东陌这人,明显的吃软不吃硬,真要和他杠上,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审时度势什么的,活了两世,她还是懂的。 蓝东陌闻言,面色果然好看不少。 “你先回去处理正事吧,等这边事儿了,我亲自过来给你道谢!” 好话一出,蓝东陌乖乖的回去了。 一旁看戏的几个天医看着他家天君找不着北的样子,都对卢般伸出了大拇指。 卢般呵呵干笑两声。 “敢问先生,他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已经脱力危险了?” 天医捏着小胡子,继续找打。 “暂时问题不大了,只是未来一个月,可得好生养着,切莫饮酒,也不能大喜大怒,活动量过大……” 天医一脸的老重心长的交代了良久,卢般此时真希望自己能有三个脑子,把天医说的一一记下,可最后也只记住了几点最重要的而已。 天医说完,又给石无心换了药,望闻问切走了一圈,才回了落脚地,说改天再来看诊。 石无心现在还说不出话。 肋骨断裂,伤了肺,连呼吸都很困难。 稍微用力点呼吸都会咳嗽吐血,说话也会咳,卢般直接让他闭嘴。 虽然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就会被人打成这样,可还是忍住。 打他那些小混混儿,已经被蓝东陌找人抓起来了,卢般一直要照顾石无心,没时间去看看,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现如今他醒了,卢般给他喂完了药,终于找到时间去会会那几个小混混了。 在镇长的家的地牢里,卢般看见了那三个小混混,说小是真的小,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最小的可能就和卢非一般大,一身破烂,捉襟见肘。 卢般看他们一脸的不耐,眉目间带着少年的不羁,一看就不好驯服。 “哎,有人来看你们来。”狱卒敲了敲栏杆,三人目光跟着投来。 卢般穿得简单,却干净,和这地牢里的人格格不入。 一个少年撇撇嘴,有些不屑,“老子不记得有这么个亲戚朋友啊!” “那便不是亲戚朋友。”卢般好笑,对这三个人的印象不算差,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将石无心打成那样。 “石无心是你们打伤的?” 三个少年闻言,都恍然。 “你是那扫把星的朋友?” “不能吧,他家里人不都死绝了吗?” “呵,看起来挺眼生,说不定是那扫把星在哪勾搭的小狐狸精儿呢!”三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讨论的欢腾,鄙夷不屑都表现在脸上,一看就是群初出茅庐的小子。 卢般看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停下讨论的意思,学着狱卒的样子敲了敲门栏,“讨论完了没有啊?” 一个少年瞥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脸皮还挺厚,这样贬损都不见羞愧红脸的?” “有啥好羞愧的,你们说的事儿我又没做过。我今天来呢,就是想问问你们,为何要打石无心。” 卢般私心想着,要是石无心的错,她就不和他们计较;若是他们故意找茬,石无心好歹是她要护着的人,还是要给他出出头的。 毕竟石无心他……孤身一人,病了伤了也没人照料着,总不能就这样算了的。 少年眉心紧蹙,一脸不耐烦。 “你是他什么人,还想给他出头?” “老子看你长得不错,好心提醒你一句,那人是个扫把星,你还是离他远点吧,小心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都。” 卢般挑眉,“我和他认识大半年了,怎么还活着?” 少年一噎,瞪了她一眼。 “你要是嫌命长就等着,早晚有一天会被克死,他一家人全都被他克死了,还……哼,扫把星!” “还什么?”卢般成功抓到蹙眉少年这句话到重点。 第331章 擦身 或许是卢般的声音太柔和,这样一问,倒有些关心人的语气,那眉目间不耐烦的少年瞬间红了眼,可强忍没没有落泪,只幽怨的瞪了她一眼,好似在控诉她不该这么和他说话。 一旁个子小点的孩子不像蹙眉脸一样憋的住,直接吼出了口。 “他不但克死自家人,还出去祸害别人,还害死的海哥母亲,分明就是个祸害,他难道不该死吗?” 蹙眉少年瞪了他一眼,矮子少年还不服,还想为他抱不平。 “小金,她是扫把星的人,不要对敌人摇尾乞怜!” 卢般挑眉,看着这小子,有些好笑,又有些苦涩。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石无心克死了你母亲?” 叫做海哥的少年幽怨的瞪着她,转而换上一脸嫌恶,“那个扫把星就是祸害,死了活该,不死还会祸害更多人。” “生死有命,不该死之人不会因为别人克了就会死,该死的人没人克也逃不过,你娘或许是年纪到了呢?” “屁!”海哥爆粗,一副炸毛的样子。 “我娘才三十岁,没病没痛的,就卖给了石无心一壶酒,就这么被克死了!不怪他怪谁?” 卢般挑眉,意味不明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克死的?” “肯定是他克死的,我娘身体一直都很好,那天就打算卖给扫把星一坛酒,平时都没出意外,就他去的时候,我娘就被酒坛绊倒了,磕在石头上摔死了!” 少年越说越伤心,眼中闪着泪花,七尺男儿,就这般落下泪来。 “就是他害的,他就是个灾星,扫把星!” 卢般垂眸,思索着。 说实话,就他这说话,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石无心本来就有天煞孤星的命格,会克死身边的人,可会不会克死无关紧要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那不是意外吗,不能就这样怪在石无心头上啊,他也不想害人呀!” “不怪他怪谁?明知道自己命硬,还跑出来祸害别人,害死了自家人还不够,还来祸害街坊邻居。” 卢般这就不服了,“都是人,总不能不让人家出来活动吧?再说了,他命硬到底克死了谁?你扪心自问,你娘的死真就完全是他的错吗?” 卢般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虚。 只是她也不相信石无心会克死别人,之前温月容身边还一群人环绕,没见被克死。 石无心的父母之死可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可海哥的母亲和石无心毫无关系,怎么就突然克死了。 她不过随意顶嘴,没想到海哥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娘死的时候,确实有其他原因。 那天,石无心去买酒之前就打翻了一坛酒,酒洒在地上,结了一层冰,等石无心买酒的时候,娘站起了半步递酒,脚下打滑摔倒的。 可海哥不愿相信娘就那么轻易的死掉,心里偏执的将她娘的意外怪罪在石无心的命格上,以求心里上的一丝慰藉。 海哥有些颓废的靠在门栏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卢般看他这样,心道莫不是戳中的关键,他娘的死真不怪石无心? “石无心有石无心的无奈和可怜,你也有你的执着和怨怼,现如今你将他打了一顿,一度让他魂归西天,也算是扯平了吧。 这件事儿,他应该不会追究,你们很快就能出来了,都还是少年模样,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不要再做这么偏激的事儿了。” 牢中三人听到石无心不计较的时候,眼睛有一瞬的闪亮。 只要当事人不追究,他们就不用坐牢,都有些兴奋。 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你是他什么人啊,就这样替他做决定,他能听吗?” 卢般被问住了。 她是他说没人?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 良久,卢般轻笑道:“算是朋友吧,他应该会听我的。等你们以后出来了,就好好过生活,不要再干这些傻事儿了。” 三人互看了几眼,皆抿唇不语。 “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卢般松了口气,道了声告辞,回了小巷十三号。 小巷一直都是静悄悄,此时倒是有些热闹,几个天医又在门口嚷嚷着,不知道在讨论啥。 卢般却习以为常,实在是这样的事儿在近几天时常发生,连附近的邻居都见怪不怪了。 天医对无心这件事儿,貌似没有那么惊讶,对于他们来说,大概又是一个研究的小白鼠,每天殷勤的跑过来观察石无心,整天嘘寒问暖,就想看看着没有心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石无心起初还不耐烦了,还会蹦出个滚字,后来发现这些天医根本不辩黑脸,依旧天天过来打扰,赶都赶不走,遂随了他们去。 卢般在的时候,他们还能收敛点,不那么大声激动。只要卢般不在,他们的声音能赶上一条街的声音。 卢般的突然出现,几个天医愣愣一瞬,笑着脸打了声招呼,声音自觉的小了下去。 学医的,谁还不是个医痴啊! 卢般笑了笑,进屋就关上了门,没让他们的声音传进来。 “我来了!” 石无心此时还不能动,大小事都要她操持。 换洗衣服擦身子,都是她来做。 刚开始两人都很不自在,现在倒是顺利不少,虽然看到他的身子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石无心整天都绷着个脸,看不出心情。 可给他擦身子的时候,她还是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浅灰色的眸子里有一种名叫难堪的情绪。 卢般擦好了上身,看着他裤子,犹豫了一会儿,幽幽问道:“下面要擦吗?” 石无心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前天擦下面的擦身子的体验并不是那么美妙,石无心不想再体会。 可是…… 忍忍吧! 石无心神色变换,卢般用脚丫子想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多半是心里想要洗澡想得要死,可又不想经历之前的尴尬。 卢般叹了口气,跑到门外看着那群激烈争执的天医。 “哎,别吵了!” 三人猛的收声,小巷中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第332章 刮胡子的意外 “你们谁去给石无心擦擦身子?” 三个天医,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站出来都意思。 卢般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之前就问过,三个老东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说是年纪大了,干不来这体力活,又说什么他们只会看诊不会擦身。 总的来说,就一句话:擦身,不可能!卢般挑眉,放缓了语气,“不再考虑考虑?就随便擦擦就好。” 一个天医一脸便秘,“老夫都一千多岁了,腰不好,弯不了腰。” “是啊是啊,老夫也一大把年纪了,做不来啊做不来!” 一个个理由充分,不是腰不好就是胳膊疏松。 卢般无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巷站着的三人愣了一瞬,“刚才说哪了?” “泽兰上神!” “啥上神,人家早就过了上神的境界,九重天上都管人家叫公子。” …… 卢般拧干净了帕子,又瞟了石无心一眼。 “真不擦?” “……不擦。” 卢般点了点头,将东西收拾好,又去给他做饭。 下午的时候,蓝东陌来了,死皮赖脸的蹭了一顿饭,不知道从哪知道卢般在给石无心擦身子,震怒,对着三个天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从那以后,擦身子的活成功落到了三位天医身上。 卢般松了口气,石无心也松了口气。 “今天好点没,腿能动了吗?”卢般试着将石无心扶了起来。 由于伤了肺腑,石无心身子有些僵硬,手臂也断了一根,腿也废了一只。 只是现在都躺了大半个月了,要是不给他动动,腿脚不活动活动得微缩了。 石无心费力的撑着卢般的手臂站了起来,一半的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多番尝试动腿都失败后,石无心嘴角嗫嚅,幽幽道:“动不了。” 见他情绪低落,卢般到时无所谓,嘿嘿的笑了两声。 “别急,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动不了很正常,我扶你到外面坐坐,今天有太阳。” 石无心闻言,眸色微亮。 卢般好笑,心里泛酸,有些心疼。 雪狼冬天很少看到太阳,这个月就见了两回太阳,石无心一直躺在床上,连光都没怎见到过,肯定都要发霉了。 现在是下午了,天医们都回去了,小巷又回到了之前的安静。 卢般扶着他坐到了刚才放垓延的椅子上,上面扑了一层棉絮,看起来很柔软。 石无心蹙着眉,忍着痛艰难的坐到了椅子上,卢般又去拿来了张春日的被子给他盖着,完全就当孩子一样照料。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石无心和卢般都松了口气,长长的两声叹息交织在一起,两人互相瞥了一眼,眼里都有些怔愣。 石无心幽幽别开了眼,透过低矮的小木屋看向天边,现在日头正好洒在他身上,虽有寒风拂过,却也不觉冷,被太阳照着的脸和胸前都是一片温热。 卢般端着小马扎,坐在他旁边。 由于坐得矮,得抬起头才能看到他。 就卢般的视角,能看到石无心精致的下颌上的点点青黑,前几天刚给他刮过胡子,这些顽强的小胡茬儿又冒了出来。 三生石上所见的泽兰,都是一身雪华,干净整洁的样子,却没想到这一世的石无心这般的潦倒。 是潦倒吧,至少她看到的他总是这样。 第一次被雪狼追得断腿,修养半月才走。 第二次见他是在屋中,一身酒渍,昏迷不醒。 第三次又是这样,被人打成重度伤残,连生活都没法自理。 吃穿住行换洗衣服都要靠她,想到这,卢般莫名想起擦身的尴尬,脸上微红。 抬眸看石无心沐浴在阳光中的面容,脸上无甚表情,她却莫名觉得他现在应该心情不错,很享受的吧! 卢般突然来了兴致,笑看着石无心,“我给你刮胡子吧,又长长了!” 石无心闻言,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却牵动了胸口的伤,不由闷哼了一声。 卢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幸灾乐祸。 石无心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好意。毕竟他本身就很注重形象,受不得这不修边幅的样子。 卢般找来了剪刀,然后还烧了壶热水,用毛巾给石无心下巴上敷了一会儿,把胡子都敷软了才开始修剪。 石无心仰着脖子,眼眸微眯,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长长的眼睫扑棱扑棱的,落下一片阴影。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许久不曾见光,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恰恰成了一病娇美人。 最该死的还属她手边的唇,刚才用热毛巾敷过,泛着淡淡的绯色,还真符了那句“娇艳欲滴”! 卢般看着看着就走神了,然后手下没轻没重的,戳中了石无心的肉。 卢般听到一声哼哼,手下下颌紧绷,这才醒过神来。石无心眉心微蹙,也从享受变成了难受。 剪刀很尖,这下戳得不轻,不过片刻就有血渗了出来,卢般急忙拿毛巾捂住伤口,一不小心手指又戳到了石无心的嘴唇。 感觉到手指尖柔软的触感,瞬间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慌乱间甩手,毛巾也掉了下来,两呆子就这样互相瞪视着。 卢般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手背在身后,下意识的摩挲,似乎还能感觉到上面温热的触感。 刚才,貌似还硌着了牙,指尖居然有些发麻。 那一阵麻意瞬间沿着手指爬上了脸颊,本来就绯红的脸更加红得没谱了,连带着耳根子也跟着泛红。 石无心好像还没回过神来,样子有些呆,居然还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看他呆愣的样子,卢般突然升起了一丝罪恶感。人家啥都没想,你倒是内心世界丰富,构思得五彩斑斓了。 卢般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秒,深吸了口气,打算若无其事的继续给他刮胡子,竟不想石无心灰白的眼眸陡然一亮,变得深邃起来。 卢般心里咯噔一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不曾想他们现在正在垓延上,农家的垓延本来就小,面前坐了个大男人,几乎占据了整个面积。 卢般之前是站在石无心面前,背对着小巷给他刮胡子,现在一退,刚好退到了延边上,脚下不稳,身体失去了平衡,手扑棱扑棱着向后倒去…… 第333章 有点痒 石无心也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就那样伸出了手。 紧急关头,卢般也没有多想,看到救命稻草直接就伸手去拉住了,完全没想过她拉的是一根枯草,一扯就断那种。 “啊——” “砰”的一声,卢般光荣倒地,和小巷的青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眼前阴影覆下,又是一声哀嚎,石无心直接砸卢般身上。 “嗯唔~” 卢般被压得内伤,透过深巷,望着天边飘过的白云蓝天,卢般心里憋得慌,简直是欲哭无泪。 还没来得及感叹她悲惨的命运,麻木的腰背,身上的人动了动,接着就是闷哼声。 卢般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身上的人是个身受重伤,断了肋条手脚的人。 卢般瞬间慌了,声音都带着慌乱。 “别动,你别动!”卢般惊叫,“别动,先感觉一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身上的人静默了一会儿,有些嘶哑不清道:“不知道。” 卢般望天,张着嘴呼吸有些困难,脑子有些浆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空气有些凝滞,良久,石无心幽幽问道:“我能动了吗?” “……不能。”卢般哼哧半晌,才说出口。 虽这样说,石无心却不安分的想要动,卢般转头想要瞪他,结果对上了石无心幽深的眸子,心跳漏了半拍,讪讪的别开了头。 “都说了别动了,你现在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之前刚接好了骨头,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摔着,要是本来没事儿,你这一动又断了折了的,多半又要躺十天半月了!” 石无心闻言,安分了很多。 身上压了一座山,身下是冰冷的青砖,这感觉实在不美妙。 卢般呼吸有些苦难,不由长大了嘴,想要吸入更多了空气,石无心又不安分起来。 卢般心里憋着气,正要发作,石无心却别过头来,幽幽道:“脖子痒!” 委屈巴巴的语气,让卢般一口气就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突然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月匈腔震动,带动着石无心的身体也跟着晃动。 或许是牵动了伤口,石无心眉心紧蹙,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卢般缓和了一会儿,憋住了咳嗽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抱……抱歉!” 石无心抿唇不语。 卢般呵呵干笑两声,又问:“你没事儿吧?” “脖子痒。” “……哪?”小心的抽出手来,打算给他挠挠。 石无心愣了一会儿,呐呐道:“左边。” 卢般摸索着落在他左脖子上。 “这儿?” “下面一点。” “这儿?”卢般手移了移。 “再左边一点。” 卢般抿唇,垂眸幽幽看着就在一起的白皙颈脖上,再左边一点啊,那便是她呼吸所落之处,锁骨窝上了。 卢般象征性的挠了挠,“是这吗?” 石无心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卢般松了口气,挠了起来,嘴里还忍不住的抱怨。 “疼都不怕还怕痒!” 石无心转眸直直看着她,认真道:“我怕疼。” 卢般正想反驳,可抬眸看到他紧蹙的眉头,额角渗出的汗珠,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了。 “哪疼啊?是不是碰到哪了,手还是腿?” 卢般抬手,想要摸摸他手臂可抬起来又不敢放下,生怕石玻璃娃娃一碰就碎了。 石无心埋首在她颈肩,粗重的呼吸落在上面,也痒得难受。 “缓缓就好。” 石无心没说哪疼,就闷声闷气的闭上了嘴,脑袋埋在卢般脖子里,不管卢般怎么问都不说哪疼。 好在现在天色不早了,不一会儿就有农妇回家做饭了。 卢般叫她人帮忙去驿站叫了天医过来,又是好一番倒腾,终于将石无心扶了起来。 经检查,石无心手骨错位,好在不严重,稍加固定就好。 卢般不由松了口气。 天医忙活完,也松了口气。 “好在之前没有乱移动,胸口那根断骨,只差毫厘便又要戳中肺腑了。要是再受伤,这心肺算是废了,神仙都无力回天!” 卢般抿唇,有些自责。 要不是她把石无心带出来晒太阳,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您可别自责了,人没事儿,再过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活蹦乱跳了。”这可是蓝东陌的心头好,可不能让她伤心。天医们如是想。 “谢谢天医。”卢般极为认真肃穆的道了个谢。 没想到三位天医互相看了一眼,集体跑到门口看了眼天色。 一人惊奇道:“太阳果然从西边出来了!” “你个老东西,现在是傍晚了,太阳西山了!” “啊,那应该是我耳鸣了。”一天医套了掏耳朵,凑近了一个人悄声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某人说谢谢!” “听错了听错了,怎么可能!”一人摆摆手,表示不可能。 几位天医你一言我一语的,探讨得好不热闹。 卢般满头黑线。 她如此真诚的道谢,居然没人相信。 可一想到近来的所作所为,又有些泄气。这些日子,她貌似真对这群天医不太友善! 这也难怪人家宁愿相信自己耳鸣,相信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也不相信她卢般会道谢! 卢般不由撇撇嘴,“当真暴躁。” 然后,进入了自我反省模式。 天医没有久留,天黑的时候也没留下来吃饭的打算(毕竟某人做的饭也不是人吃的)。 卢般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走的如此匆忙,可也没打算强留,任他们去了。 直到晚上喂完石无心吃饭,卢般自个儿吃着剩菜剩饭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那三人,是嫌弃她做的饭不好吃啊! 卢般刨了口饭,又吃了两口菜,若有所思。 虽然味道确实不咋地,可还是能下口的啊!她都吃了二十多年了,卢非也吃了好几年也没说啥。 还有石无心,不也吃的上好? 最终卢般将这件事归结于不是自己厨艺不好,而是那群天医的生活质量太好,对吃的要求太高! 某一天吃饭的时候,蓝东陌过来蹭吃蹭喝,一点都不嫌她做得难吃,于是“不经意“提起了天医生活质量太好的事儿。 然后,等石无心的伤好了大半,天医们打道回府的时候,发现家中客厅正供着天官司发来的减工资公告,终于让他们知道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的意思了! 第334章 戒酒 差不多到寒冬了,卢般已经自觉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裹了起来。 前几天一直大雪不断,难得今天天气好点,却也懒怠得很,完全不想起来。 可想着小巷十三号还有人等着她哺喂,还是认命的爬了起来。 其实现在石无心已经可以下床勉强走两步路了,可是有了上次的意外,卢般总不放心扶他下床,生怕再伤着碰着。 今日又是难得的晴天,卢般出门,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醒了醒瞌睡才去给石无心做饭。 卢般一直很好奇,为啥别人都觉得她做的饭不好吃,可是卢非和石无心却吃得“津津有味”。 卢般闲来无事,也问了石无心很多次,可他每次都是抿唇不答。 “你真不说?” 石无心垂眸,看着面前的小桌子,那是卢般自己找木材做的,方便在床上吃饭。 卢般盛饭之余瞥了他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你不说我可就不给你吃了!” 石无心愣了一瞬,终于抬起了好看的脑袋瓜子,幽幽问道:“真想知道?” 他声音实在好听,此时又故意压低了说话,更是好听到腿软。 不过卢般可没那么没志气,还是坚定的站直了身子,微抬下巴,示意他说。 石无心抿唇,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又做了最后的挣扎,才低声说道:“其实也不是好吃,准确点说应该是味如嚼蜡,只是再难吃也得吃呀,若是嫌弃,那便连蜡都没得嚼了。” 卢般万万没想到,他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她做到饭,是因为实在没东西可吃,无奈为之? 卢般憋着口气,哼了一声。 “既然味如嚼蜡,那便不吃了吧,免得胃不消化!” 卢般有些置气,端着饭菜到客厅里,一个人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不好吃,可也不至于那么难吃。 或许是她自己吃了几十年,习惯了吧! 也不知道卢非吃她这么多年的饭菜是个什么感受,又想起卢非八岁的时候便主动学做饭,后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做饭,之前还感叹他勤快懂事,现在想想,多半是受不了她做的饭了,打算自力更生呢! 卢般越想越气,把碗戳得噼啪有声。 屋内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卢般转头看去,见石无心居然走了出来,整个人又不好,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你出来干嘛,都说了手脚还没好,再躺会儿啊!” “饿了。”石无心深感无奈,垂眸看着小肚子。 卢般愣愣一瞬,待反应过来后,差点笑弯了腰。 石无心抿唇,就那样踮着脚站着,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 “哎,不管好不好吃,你还是得吃!” 如此一想,卢般瞬间就平衡了。 石无心没有反驳。 “能走吗?” “可以。”石无心连忙回答,生怕回慢了又要叫他躺回床上去。 卢般好笑,扶着他坐到了凳子上,又给他盛了饭。 “吃吧!” 石无心乖乖的吃完了一整碗饭,把菜也吃干净了,卢般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酒喝。 这是这一个多月养成的喜欢,饭后一杯酒,不能少,不能多。 少了,石无心会烦躁;多了,对他伤口恢复不好。 卢般虽然无奈,可也无可奈何。 若不给他喝,那他一整天都是烦躁状态,哪哪都不对劲儿。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酒瘾忍忍就好,后来发现她天真了。石无心的酒瘾不小,要是不给他喝酒,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神志不清。 最后,两人便立下了这个约定,每天饭后一杯酒,多了没有! 石无心全身的血液分子都在渴望着酒水的滋润,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喝。 很多时候,卢般收拾桌子去洗碗了,石无心都对着桌上的酒杯发呆,等她洗完碗回来了,桌上已是空杯。 她知道他在挣扎,在抗争,可一时半会儿还真戒不掉,也不知道他为啥酒瘾就这么大。 石无心抬眸,见卢般背着光站在他面前,嘴角不由扯开一抹笑。 卢般见了,心里微酸,别开了眼。 “今天天气不错!” 卢般看了眼天色,点了点头。 “是不错,有太阳。” “扶我出去坐会儿吧!”石无心商量着。 “不行。”卢般拒绝得很快。 石无心垂眸,淡淡忧伤。 “不会摔了。” 卢般瞪眼,“不摔也不行!” 那次的事儿给她留下很大的阴影,当真的怕了,即使知道只要小心着点应该会没事儿的,可还是不敢冒险。 “就坐一会儿,快发霉了。”石无心试探的求着。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出去,只是想多和她说说话罢了。 一般情况下,吃完了饭,她就该会客栈了。 可他却莫名的想要她留久一点,这样折腾折腾,不一会儿就该做午饭了,那便可以一直留着她。 卢般自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是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心软了。 真大半个月没有出去过了,天天躺床上,是个东西都得发霉。 可想到那天那么不美妙的经历,卢般还是有些犹豫,脸上纠结意味明显。 “般儿?” 石无心一声呼唤,成功打破了卢般的防线,模模糊糊的当真就扶着他出去了,然后又是毛毯加身,忙活了好一阵子,给他裹得严严实实。 石无心看见自己这毛毛虫的扮相,有些无奈。 “风大,免得感冒了。”卢般如是解释。 石无心挑眉,有些好笑。 卢般看了眼天色,此时并没有太阳照来,这个巷子极深,要等到下午的时候才会有微弱的阳光射入,现在也就看看蓝天白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卢般转眸看向石无心,见他微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 担忧的心思不由放了下去,深深的叹了口气。 石无心抬眸,看着天边的云彩,浅灰的眸子中漾起层层涟漪。 “般儿?” “嗯?” “日色真美。” “嗯。” “……你不想和我说话?” “没。” 他难得话多,卢般却没啥想说的,心里还郁闷中呢! 石无心垂眸,不再看天了,只是对着卢般幽幽道:“我想喝酒!” 第335章 酒瘾由来 “刚才不是喝了吗?”卢般莫名,没打算在给他喝。 “还想喝。”石无心转眸,看着卢般。 他的视线犹如实质,卢般有些受不住的别开了眼,嘴角嗫嚅,呐呐道:“看啥看,再看也不给你喝!” 石无心果然听话的不再看她,只望着天边的白云,眼中粼粼波光。 卢般瞬间以为他这是要哭了,待仔细看,又是和平常一样淡漠的眸子。 “有些事儿,不喝点酒,说不出口……” 有些事儿?哪些事儿? 因为这一句话,卢般脑子九转十八弯,猜测着是什么事儿,脚已经下意识的往灶房走了。 等回过神来时,卢般已经倒好了一杯梨花白,递给了石无心。 石无心端着酒却没有马上喝掉,就像平时一样,看着酒中波光,不知道是在想事儿还是在纠结要不要喝。 卢般心里数着,石无心最多忍一刻钟。 果然,一刻钟后,石无心端起了酒杯,在鼻尖嗅了嗅,而后浅饮起来。 动作不可谓不优雅,要是平时,卢般肯定会觉得赏心悦目,不过现在,她着急呀! 不是说有事儿吗,啥事儿,倒是说呀! 卢般内心活动丰富,面上却不显,一脸我很无所谓的样子。 石无心不经意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一口饮尽杯中酒,酝酿了一会儿,淡淡道:“再来一杯。” 说着,将杯子递给了卢般。 卢般挑眉,看着面前的酒杯,没有接过。 石无心等了一会儿,手有些算酸了,歪着脑袋看着她:“再喝一杯。” “酒反正没有了,你爱说不说。” 卢般别开了眼,不想再看石无心眼睛,怕自己心软。 石无心似是轻叹了一声,“那就不喝了吧!”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又听到石无心的轻笑声,真的是笑声。 卢般有些迷,忍不住抬眸看他的笑颜。 石无心很少笑,笑最多也只是弯弯嘴角,很少见这样笑出声的,也很少像现在这样,眼中就是笑意的。 石无心似是知道卢般心中所想,终是收了笑,没受伤的手揉了揉脸颊,“很久没这样笑过,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卢般挑眉,如此说来,以前这样笑过咯。 也是,谁是生下来就是一副死人脸的呢! 为什么不笑呢?卢般不禁好奇。 石无心知道她的好奇,也没有藏着掖着,只道是“家中亲人相继离世,又怎能笑得出来?” 卢般表示理解,天煞孤星嘛! 之前听街坊领居提过两句,之前石无心不住在十三号,而是巷口一号房,那里有个店面,一家人靠卖酒为生,倒也过得不错。 后来石家喜添幺子,家中便如被诅咒般,一个个都相继罹难。 先是石母难产,失血过多而亡。后来在石无心八岁生日的时候,哥哥带他去掏鸟蛋,说是回家煎了吃。 可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听闻是从树上摔了下来,脑袋硌石头上了。 第二年,大姐出嫁邻镇,石无心相送,不曾想路遇土匪,大姐被抢走,仪仗队死伤过半。 “抢走了?” “嗯,抢走了。”石无心垂眸,看着被子上的图纹,声音浅淡,看不出情绪,“我侥幸逃脱,后来父亲报了官,三年后,土匪窝被端,可连姐姐的尸首都寻不到。 听闻,姐姐刚被押上山寨的时候,不堪受辱,撞壁而亡。现如今,只剩一抔黄土。” 卢般呼吸一滞,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石无心转眸,轻笑了一声:“都好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想想,除了自责,也没什么感觉。” 卢般更心疼了,这些年,他怕是都活在自责中吧! “那会儿,街坊传出了我是天煞孤星,会克死家人的传闻。父亲不信他们说的,对我一直都很好。那时,父亲的生意莫名越做越好,在他繁忙的时候,我也会去搭把手。 父亲说,我是酿酒的好手。我酿出的酒味道很奇特,卖得特别好,全镇的人几乎都想买我酿的酒。” 说到此处,石无心顿住了。 卢般心里咯噔一下,转折来了。 “家中富裕了,父亲想着再娶房妻子续弦,可在妻子刚入门那天,我给她敬茶时,她却莫名倒地不起……” 那人是有病的,那时候只是刚好病发了,然后父子两都不明所以,救治不及时,终是离世。 可石无心却因为这件事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都说他是扫把星,灾星,人家姑娘刚进门就被克死。 女方家人找上门,石父赔了不少钱,终于安抚好了丈人。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渐渐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自己是灾星,自请离家。 石父却一直不信,那女子之死,倒像是讹诈,本来就病得严重,专门来讹钱的,怎么可能是石无心克死的。 可石无心不这么想,为了他最后的亲人不被克死,石无心打算搬出去住。 石父不想他走远,便在小巷中买了套老房子,两人离得近,这样也好照应。 可老天总是在开玩笑,那天石父做了个大单,高兴之余,父子两彻夜饮酒闲聊。 夜里感染了风寒,终日不见好,不过一月,便去世了。 那时候,石无心很自责,完全相信了邻里的传言,他当真就是个灾星。 本来一切好好的,却因为他去和父亲喝点酒就感冒,还是一病不起那种。 石父下葬那天,他没有去,一个人呆在酒窖喝酒。 几个少年突然找来。 石无心认得,那是七里香家的少年。 前不久他还去他家买过酒,做酒业生意的,总是要打探各方行气,解解人家的方子。 那天买酒,七娘子摔倒了,似乎很严重。 石无心猜他们是来找事儿,可他不想躲,也躲不了,坐得太久,腿软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只知道等他醒来的时候,全身没一处是好得,一身冰凉,全身都是酒味。 地上都是摔碎的酒坛,还有流成河的酒水。 胃里翻江倒海,迷迷糊糊还记得被三个人押着灌酒的场景。 “灌酒?”卢般惊呼出声。 第336章 穿越千年何时了 “灌酒?”卢般惊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 石无心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话时声音有些悠远,好似从远方传来。 “是啊,我醒来的时候一肚子的酒水,醉得有些迷糊,吐了三天,三天没吃下饭。” 石无心转眸,幽幽道:“那时候有些自暴自弃,吃不下饭就喝酒,喝得多了,倒是没有酒就不行了。” 所以,就这样染上酒瘾的吗? 被灌酒,灌到意识不清,浑浑噩噩,吃不下饭,自暴自弃。 卢般不知道他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但肯定是身心都不好过,心理上遭受着谴责,身体上又对酒产生了依赖。 “之前浑浑噩噩,后来想着还是活着好,也试过戒酒,可从未成功过。” 想到上次见到石无心的样子,为了戒酒甚至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卢般想着,曾经的每一次戒酒是不是都和那一次一样难受。 不过…… “石无心,你以前一天喝多少?”卢般问。 “……少则一坛,多则三五坛也是常事。”石无心眉心微蹙,做思索态。 卢般嘴角咧开一抹笑,浅浅的梨涡印在嘴角,又问道:“那现在呢?” “三杯。”说起三杯,石无心似乎有些委屈,过后又愣住了,瞪大了眼看着她,强调道:“三杯!” 卢般嘿嘿一笑,“看来受伤是有好处的嘛!” 石无心也笑了,会心的笑。 两人像大傻子一样笑了良久,卢般坐在小马扎上,回想着石无心受伤的那些日子,昏迷了好几天,那段时间都没喝酒,后来由于伤得极重,思绪都放在了身体的疼痛上,应该也没精力喝酒。 再加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想喝也得经过她同意,而她又听天医的话,重病期间,不宜饮酒。 因此,酒瘾跟着就慢慢缓解了。 想着想着,卢般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石无心垂眸看她,“笑什么?” “笑你呀!”卢般眼中波光荡漾,一句话脱口而出。 石无心闻言,别开了头,看向外面的日色。 不一会儿,脸上泛起了点点绯红。 卢般惊奇,正想调侃两句,话刚卡在喉咙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石无心没听到她说话,又转过来头问,“在想什么?” 突然发问,吓了她一跳。 卢般疯狂摆手,“没啥!啥也没想!” 一般这样惊慌说出来的,都是反话,石无心抿唇,看了她一会儿,就在卢般心虚的想要从实招来的时候,他又别开了眼。 卢般的心跟着落下。 可石无心却没打算就这样结束话题。 “我猜猜。” “猜……猜什么?”卢般抚了抚心口,似乎想要抚平什么。 石无心嘴角微勾,眸光微转,眼中波光闪烁。 “猜猜你在想什么。” 卢般刚抚平的心又欢腾起来,再也抚不平了。 “我猜,你在想我……” “没!”卢般像是被蛇咬了般,倏的站了起来,急忙否认。 石无心转眸,幽幽的盯着她,这么着急否认,分明就是掩耳盗铃。 石无心心思微沉,浅灰的眸子渐渐变深,不知在想什么。 卢般见他这样,心里越发不平静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几番挣扎,卢般终于问出了刚才突然冲进脑子里的,那股莫须有的想法。 或许不能叫莫须有,毕竟刚才看到他脸红了。 脸红? 笑话,这不该是出现在泽兰的面上,转世也不该有这样不符合人设的表情。 除了……温月容! 温月容会对宓银枝脸红,之前在三生石上飞快的一瞥,见到了温月容脸红的场面。 石无心脸红,除了怀疑他动心,不做他想。 卢般问出这话,还没等到他的回答,自己倒先脸红了,她这是不是太自恋了,居然觉得石无心对她有意思! 但石无心接下的来的话让她大跌眼镜。 “何为喜欢?” 卢般鼻子一酸,突然反应过来,石无心是没有心的,父母早亡,也没有朋友,没有人喜欢他,他也没喜欢的人。 石无心还在看着她,眼里有疑惑,有迷茫,还有光。 卢般转眸,看着上空的白云,“喜欢就是心……就是会让你坐立不安的感觉。” 本想说心动,可又想到他的心现在还插在她脑袋上呢,遂改了口。 “当你看不见那人的时候,你会想到他,当你见他的时候,就会很开心,心情很好……差不多就这样吧!” 喜欢是啥,她也不知道。 上一世早早被罗延害死,这一世一直过着野人的生活,也没见过什么人,一直和卢非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也只能凭着感觉和别人的经验随便说说。 说完,卢般垂眸看着他的头顶,上面有个小小的发旋,顺时针的,似乎比别人的小一点。 “能理解吗?” “……大概是有的。”石无心沉默良久,对着天边的白云喃喃自语。 卢般耳尖,听到他的话,心血翻涌,眼中酸涩差点没忍住落泪。 有的,是谁? 她吗? 除了她,石无心还认识谁? 果然是,喜欢了。 就像下一世的温月容一样,明明没有心,明明不懂情爱,却还是缠着宓银枝,却还是喜欢了。 从泽兰转世开始,历经八万年,上演的都是生生孤独,生生不得所爱的苦。 如此生生世世,痛苦挣扎的意义何在? 卢般不经思考。 罗延插手他们的事儿,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三人生生世世的情结了吧! 可是宓银枝那一世因为一滴酒的意外,让一切再次成为悲剧。 只能从头来过,罗延又找上了她,来到了温月容的前一世。 为何找她,而不是更有经验的莫无笙? 莫无笙曾经穿越过,历经了一世情结,还将温月容的心送了回去,应该更懂的如何扭转这一切的局面啊。 可罗延为什么没有继续找莫无笙? 或者说是他找过,而莫无笙不愿意…… 这个问题她一直都在想,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或许……莫无笙那一世,也是无疾而终吧! 历经两世,哪还有精力再来一次? 罗延生生渡人,穿越千年,哪一世才是终点? 第337章 337:又是没有标题的一章 卢般越想越悲哀,眼中的水色越发的泛滥,眼眶终于装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热泪滑了出来。 “哭什么?”石无心伸出没受伤的,想要擦掉她的眼泪,可是卢般坐得稍远,根本够不着。 石无心蹙眉,有些懊恼,有些无措。 卢般往后退了退,自己用衣袖擦干了眼泪,声音哽咽,“石无心,这一世不要再喜欢人,喜欢了又将重蹈覆辙。” “为何?” 石无心不明所以,只是眼中的眸色越发的深邃了。 卢般取下头上的辛夷枝,任一头青丝滑落,铺满了后背。 “因为这根簪子。”卢般将簪子递给石无心,石无心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 接过那一瞬,石无心明显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暖流窜进身体,打通了四肢百骸,脑海中万千画面闪过,却抓不住。 石无心一惊,辛夷枝滑落。 “就是这跟簪子,我接近你,对你好也是因为这个簪子,这是属于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了。” 卢般拾起那跟发簪,站了到了石无心身后。 躺床上半月余,石无心没有束过发,一直披散了着头。 卢般手落在他头上,用指尖轻轻理着凌乱的发丝。 石无心的头发很滑,根部不用怎么梳就整齐了,待梳好了之后,简简单单的挽了起来,将辛夷枝插到了他发丝间。 “现在……物归原主了。” 石无心一直僵着脖子没动,只等卢般离开了他身后,才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 “若想好好活到白发苍苍,活到走不动路的那天,就带着它,不要喜欢,不要心动。”卢般如是说。 这颗心脏,到底该怎么送回他的胸腔,卢般至今都无所解。 或许,还给他,相伴久了就融入身体了呢! 石无心手指刚碰到木簪,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迸溅出来。 辛夷枝在她这只是简单的簪子,除了挽发没有任何用处,可看石无心神色莫测的面容,卢般突然怀疑这个簪子没她想的那般简单了。 卢般有个大胆的想法,“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几个人。”石无心毫不犹豫的回答。 卢般呼吸一滞,呐呐问道:“谁?” “……不知。” 那么快的画面,除了人影,什么都看不见。 但却有一股莫须有的情绪涌上胸口。 石无心伸手覆上胸口,那里还缠着一层一层的纱布绷带。 “般儿……我大概懂喜欢是什么感觉。” 卢般望天,将眼中的泪倒回,良久方才收住情绪,看着石无心恬淡安静的面容。 “石无心,我……” “姐!” 卢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说点什么,一声姐突然打断了。 卢般呼吸一滞,转过身,看着小巷口走来的人。 大概有两个多月未见了吧,卢非瘦了,显得高挑了很多。 之前蓝东陌和他说卢非伤得不重,现在已经好了,是以她并没有多担心。 本来打算回去看看,却被石无心受伤的事儿耽误了。 卢非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大长腿直接跨上了垓延,先是看了石无心一眼,而后转身抱住卢般。 因此,也忽略了石无心异样的表情。 卢非走近,石无心看到他的那一刻,瞳孔就猛的收缩,灰白的眸子泛起浪潮,久久无法消停。 “姐,这么久没见,原来你跑这来了?”卢非抱着卢般,脑袋搁在她肩窝,说话瓮声瓮气,还有些委屈。 卢般也知道是自己忽略了他,都没时间回去看看他,拍着他背好一番安慰。 卢非本想赖在卢般怀里,可想到旁边还有人,还是没那么厚的脸一直赖着,只抱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都不回去看我?” “都是姐姐不好,你受伤了都没回来。”卢般理亏,只能认错。 卢非也不是真的想责怪卢般,只是觉得委屈不平,想着她是为了照顾石无心而忽略了他,心里就更加不平了。 可又不能对着卢般生气,最后只能把怨气都发泄在石无心身上,看他的眼神都着怨怼。 “之前走的时候还蛮有骨气的啊,怎么就伤成残废了?” 卢般脸黑,“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哪有胡说,之前叫他伤好了再下山,他不听,现在好了,下山就被人打成这样,这不是活该吗?”卢非撇撇嘴,毫无压力的贬损,“还有,我不是孩子了,你能不能不要还把我当孩子?” 卢般抬眸看他不耐烦的样子,嘴角微抽。 “才十四……” “十五了!”。 “啊,十五,那也还小……哎,我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 卢般话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要抬头在能和他对视。 又伸手比划了一下,这才几个月啊,居然比她高出了小半个头。 “怎么就这么会儿没见,你就长高了怎么多!” “什么叫这么会儿,明明都三个多月了好吗?”卢非无时无刻不表达自己的委屈。 卢般好笑,“行了,我知道你长高了,是个大人了,可高兴了?” 卢般抬手还想拍拍他的脑袋,可目测了一下身高差,还是作罢了。 卢非总算听到了一句自己喜欢的话,嘴角都要翘到耳根了。等安顿了好了重逢的心情,才有心情好生打量卢般,却见她披散着头发,长长的发丝随风轻漾,看得卢非心尖尖有点痒。 “姐你怎么不束发呀?”卢非捻起她一撮头发,在手中摩挲了一下才放开。 还没等卢般说话,一旁的一直看着天边云朵的石无心不经意动了动,卢非视线被转移,还想奚落他几句,就看到他头上的辛夷枝,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卢般,你怎么把木簪给他了?”卢非真生气了,一惊一乍的,连名字都叫出来了。 卢般干笑两声,有些无奈。 “……也不算给他。” 卢非瞪眼,直接伸手,想要将辛夷枝抢回来,卢般赶紧拉住了他。 “这簪子本来就是他的,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卢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实话实话。 第338章 拥有标题的一章(万年情结) “怎么可能?”卢非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他第一次见到卢般的时候,头上就戴着这根木簪,他当时印象还很深刻,莫名的喜欢。 那簪子也戴了好些年了。 现在卢般却说这簪子是石无心,他怎么可能相信。 “你们根本就没见过,你这簪子怎么可能是他的?” 卢般耸了耸肩,“我是没见过他,这是别人给我的,说这就是石无心的!” 罗延给了,是泽兰的东西,句句属实啊! 卢非却不相信,固执的想要抢回发簪,急的眼红脖子粗。 “哎,好了好了,你要喜欢,改天我去给你找原木做一支可好?” “不好!”卢非毫不犹豫的拒绝,还是坚持要去抢回原来那支,石无心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姐弟两争执不下。 卢般拉着他的手,卢非挣扎的时候,刚好拉到了她受伤的手,又是一阵酸爽。 “哎,停停停。” 卢般的痛呼唤醒了卢非神志,终于不再执着于拿回发簪。 “姐你怎么了,哪痛啊?” 卢般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就之前扭伤了,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卢非哪能放心,之前雪崩,本就抱着死的打算,结果没死成,醒来发现自己在山中,在他自己的屋子。 身边人影窜动,都是蓝东陌叫来的天医。 问过才知道是小狐狸救了他们,卢般在天衡宫,当时就很不放心,小狐狸本来就居心叵测,现如今都住在一起了,能放心才怪。 可他也没办法,人家那是救命恩人,再则他当时被气流波及,受了内伤,手脚也伤着,只能卧床静养。 后来还知道石无心也被救了,还他妈住在卢般的屋子,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安排他们住下的,真想将他按在地上摩擦。 卢非就在郁闷中养着伤,不知是什么原因,本来伤得比石无心轻,可石无心反而比他先好。 只等能下床走动了,就下山了。 卢非郁闷了很久,刚开始还想明白他为何那么久还好不了,走两步路都要喘半天。 直到蓝东陌来看他,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承认了是他吩咐天医减药,就是要他慢点好的。 为啥?当然是不想卢非去天衡打扰他和卢般的二人世界呀! 当时蓝东陌也没说她伤得怎么样,害他一直担心,竟没想到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好。 “真没事儿吗,没事怎么还在疼?” 卢般嘿嘿一笑,“这不是用力过猛吗?平时都感觉不出痛的。” 卢非幽幽盯着卢般的笑颜,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 卢般微愣,踮脚抬手,在卢非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说了多少次了,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卢非垂眸,不再说话。 卢般轻叹一声,“好了,别自责了,我真没事儿。还有那簪子,我没骗你,真不是我的,是一个大叔给我的,说是石无心的。只是一直没找着他,所以我就先保管着了,说是这簪子有驱邪的效果。” 驱邪她倒是没感觉到,招邪倒是真的。 卢非闻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所以……你一直在找他?” 卢般瞟了石无心一眼,见他也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如老僧入定,实则耳郭还在轻轻的动着,就等着她解释呢! 卢般看着这一个两个的,实在好笑。 “也没有刻意找,只是在等着他找来呢?” “你怎知我会找来?”石无心突然转头,幽幽看着她。 卢般耸耸肩,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只是感觉,给我簪子的人说,你会找来,那我就等着咯!” 石无心抿唇,取下了辛夷枝,再没了之前的画面闪现,和普通的发簪没什么区别。 只是不知为何,他也觉得这簪子本该属于他,虽然他肯定,过去的几十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根木簪。 “那人是谁?”良久,日落西斜了,石无心才继续问道。 卢般瞄了两人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能预知未来的,说不定是个神仙呢!” 两人都怀疑的看着她,卢般撇撇嘴,“回去吧,太阳都没了。” 雪狼这天气,只要没了太阳,基本上都是寒凉。 一阵风过,卢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赶紧扶着石无心进去。 有卢非帮忙,一切都很顺利。 伺候完石无心喝药,洗漱都事儿就交给卢非操持了。虽然万般不乐意,可一想到让卢般帮石无心擦身,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一脸不善的帮石无心擦完身子,收拾好了屋子,拉着卢般走了。 卢般就住在附近的客栈,开房也方便,那些天医已经回天衡了,现在客栈清静了不少。 卢般回来没听到那些老家伙的声音,居然还有些不适应,当真是贱性啊! 卢般头大的很,安顿好了卢非就闭门不出了。 卢非有些失落,本来还想找她多说说话,可想着卢般应该是累了,也就没有打扰。 累是真的累,可还没到累到说不出话的地步。 只是此时她心里不太平静,为了不让卢非担心,还是决定一个闭闭关吧! 石无心的事儿,实在无法让人保持平静啊,她得消化消化。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可该懂的事儿还是懂的,石无心虽然不懂喜欢,可也没有刻意隐藏情绪。 她看得很清楚。 石无心应该是动心了,她……也动心了。 石无心动心是在下山之后,而她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看到石无心戒酒的时候,还是他被雪狼追杀的时候,亦或是这些天的陪伴照料? 有些东西,还真不是那么好说的。 一直想着独善其身,独善其身,不要陷入情网,可感情这种事儿,谁又能控制呢? 卢般望着床帐,长长的谈了口气。 “我怎么就接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呢?” 莫名奇妙的死了,莫名奇妙的到地府溜了一圈,又莫名奇妙的来到异世,只为了解开一个万年的情结。 万年情结啊,岂是她一个小小木匠能够解开了。 卢般有些颓废的蹬了蹬脚,寒风灌入,又安分的将被子压好。 第339章 关爱智障的眼神 “叫你稳住稳住,就是稳不住,就知道见色起意,看见好看的就移不开眼,这什么狗毛病!”卢般懊恼的揉着头发,简直生无可恋。 现在该怎么办呢? 辛夷枝已经给了石无心,可还是没有让心脏归位的契机啊! 没有契机,心就无法归位,生生世世的结要渡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她那一世吗?还是更远? 卢般恍然,她要是不解开情结,他们三人生生世世都不得安生,一直到现世,都在情结都折磨中。 会不会太惨? 卢般想着,神经兮兮的笑了起来。 “惨什么惨啊,又不是我自己经历,前世和我有啥关系?” 卢般嘿了一声,又豁然开朗。 可是……要是不解开着结,总会到她那一世,继续遭情结的折磨的。 如此一想,还是要解开这情结才行。 回想宓银枝那一世,温月容的心脏归位,是因为两人的血液汇聚到辛夷枝上,让辛夷枝自动分离出了心脏和辛夷神魂,分别融入两人身体里。 那现在…… 第二天,卢般早早的去了小巷十三号,卢非虽然舟车劳顿,可也起了个大早,跟着过去。 卢般劝说无效,随了他去。 卢非内心:笑话,怎么可能让卢般和情敌待在一起! 本要伺候石无心洗漱,结果卢非非常主动热心的接下了这活。 卢般乐得清闲,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去做饭了。 饭桌上,卢般时不时瞥向石无心脑袋上的辛夷枝,神色莫测。 石无心自然知道她在看什么,卢非也跟着卢般的视线来回游荡,看到辛夷枝,心里老大不爽。 戴在卢般头上几十年的东西,居然是对面的情敌的,想想都气! 饭后,石无心主动问道:“你想拿回木簪?” 卢般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哎!” 卢般还想找点借口,可半天没想着合适的,直接伸手摘了发簪,掰过石无心的手心就划了下去。 痛意袭来,石无心下意识想要缩手,却被卢般按得牢实,根本挣不开。 “姐?”卢非瞪大了眼看着她,眼里惊讶毫不掩饰。 卢般没有解释的打算,见石无心手心有血流出来才作罢。 然后又对着自己的手划了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勇气下得去黑手,瞬间就飙出了血。 卢非猝不及防,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卢般自残,血已经浸湿了木簪。 手心一烫,卢般猛的将辛夷枝甩了出去。 甩手动作颇大,另外两人都被卢般这样的大动作惊到了。 “姐你干嘛啊!”卢非回过神来,赶紧找来帕子来给她手止血。 卢般嘶了一声,“轻点,痛着呢!” “您还知道痛啊,刚才下手的时候可没有丝毫犹豫。”卢非说话有些阴阳怪气,不过动作还是轻柔了不少。 石无心坐在桌边,左手正滴着血,可他却像是没感觉一样,目光落在地上染血的辛夷枝上,浅灰色的眸子漾起层层涟漪,不知在想些什么。 卢般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辛夷枝。 刚才那一瞬,辛夷枝突然发烫,现在又在发着绯红的光,不知是它本身的光泽,还是被鲜血衬的。 不过也就片刻间,辛夷枝又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变成了死木枝。 屋中三人却没有从刚才的画面中回过神来。 最后卢般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想要发生的,有些颓废的坐在小马扎上,叹了口气。 一滴血从眼前划过,滴到地上,溅开一朵血花,卢般这才反应过来,石无心的伤还没处理。 “哎,抱歉啊,没经过你同意就下刀子了!” 事儿后,卢般才感到有些愧疚,想要找帕子给他包扎。 可这屋里唯一的一块的帕子在她手上缠着。 石无心抿唇,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一张方巾。 卢般微愣,看着他手中的方巾,仿若在某个时刻,也有人这样递给她一张方巾。 手中方巾晃了晃,卢般回过神来,取过方巾给他包扎。 石无心伤得比较重,即使缠上了方巾,还是流了好一会儿血才止住,卢般又有些自责,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想的。 不过现在也算死心,血是没用的。 之前是温月容和宓银枝的血交融才使得辛夷枝分离,现在却不行,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呢? …… “要是一点血就能解决问题,哪还用得着等了八万来年!”宓银枝听到这,忍不住插了句嘴。 蓝西辞天真的看着她:“那你们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那肯定是……”宓银枝话刚出口,又顿住了,神色有些怪异,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等着她解惑。 “是啥,小姐姐你倒是说呀!”蓝西辞性子急,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话,着急问道:“一点血不行,总不能要多一点血吧?” 宓银枝嘴角微抽,没有反驳。 确实要多一点血,申史取心头血的时候,直接将辛夷枝送入温月容心口,心脏瞬间归位。 不过这种方法应该不能轻易尝试吧! 宓银枝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血确实流得蛮多,可是流的多也没用啊,关键是看情吧!” 虽然当时晕倒了,很多事儿都是听温月容复述的,但凭着昏迷前的记忆,还是知道大致是怎么回事。 “当时温月容被那怪东西打得要死,我也没多想,就扑了上去,然后背上被抓伤了。温月容又为了护我,挡住了怪物的攻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还真就是血流成河。我俩血液汇聚,分离了辛夷枝。我琢磨着,可能是我奋不顾身扑上去的精神打动了辛夷枝,然后才……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宓银枝话到一半,见三人都是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整个人都不美妙了。 蓝西辞嘿嘿一笑,缓解气氛,“小姐姐你这实在太扯了,换谁也不信啊!” “劳资认真的!”宓银枝瞪眼,哼了一声,“不然同样是血,为啥我们的就行,他们的就不行?” 蓝西辞正想反驳,蓝东陌挥了挥袖,打断了两人。 “明白人还在这儿呢!” 宓银枝转眸,这才看向通晓后事的蓝东陌。 “后来到底在咋回事儿呀?”宓银枝问。 第340章 相亲 蓝东陌潋滟的眸子微转,淡淡迷离,还是一副似醉非醉的样子。 “正如你所说,般儿也回忆起了申史的事儿,可一直不敢尝试。”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敢尝试才有鬼呢?万一没将心送回去,反倒搭上了一条命,那这一世也算是白忙了。” “找不着办法,也就这样空耗着了,其间,般儿无数次想要直接一簪子插入心口了事儿,可每次见到石无心,都下一不去手,谁敢保证这一手下去,到底是送心还是送命。这样一耗,就是十年……” 十年啊,十年后的卢般已经是三十多的老姑娘了,十年后的卢非却已经成了七尺好男儿。 石无心年过中年,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好似这十年,就卢氏姐弟在过,而石无心依旧是十年前的模样。 他一直和卢般保持着联系,可又没有深入的交集,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机会。 卢般总是在避着他,每当他想要表明点什么的时候,卢般都适时的打断他,从来没让他说出口。 他也曾尝试强制措施,可最后也只是闹的两人难堪,长久的冷战,最后再各退一步和好结束。 三番四次,大家都累,可又不愿放下心中的固执与执着。 他不明白卢般到底在顾虑什么,不但不愿投入感情,还不然他动情。 直到卢非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正巧是七夕节前一天,即使是边陲小镇也热闹得很。 卢般带着他进城胡吃海喝,顺便逛逛街,看卢非能不能靠他独有的魅力吸引个弟媳回来。 平常人家男子二十出头就成亲了,可卢非过了二十五都还没找着个相好的,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不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开始确实迷糊,后来是不可置信,然后就释然了,却也一直装傻充愣。 第一眼便认他做弟,便不会有除此以外的情感。 卢非哪能不知道宓银枝的想法,可也不敢挑明,就怕挑明了连姐弟都不能做,卢般直接将他扫地出门,那才是得不偿失。 两人都畏畏缩缩,不敢迈出一步,唯一人清醒,可却遇上大糊涂,进退维谷。 很多时候看到石无心敢向卢般表明心迹,他都很妒忌,可看到了卢般每次都拒绝他,他有在心里暗爽。 就在这样的煎熬中,卢非终于受不了了。 一方面是受不了这样尴尬的处境,另一方面是受不了卢般时不时的带他相亲,总想着给他物色对象。 就像今天一样,带他下山,就是为了物色对象来的。 卢非简直不厌其烦。 “姐,你还有完没完了?”卢非瞪了身边人一眼,简直生无可恋。 即使十年过去了,岁月也不曾在他面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硬朗了很多,不像以前那般瘦弱了。 倒是卢般,这十年来,变化还蛮大,整个人成熟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样青葱,眼神也凌厉了些。 卢般淡淡瞥了他一眼,将一把折扇递给了他,卢非下意识的接住。 “小非,好歹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可能一直都单着,你总要有自己的家庭,总要成亲生子的。”卢般移开视线,掩藏眼底的情绪。 “姐姐不能护你一辈子。” “我不用你护着,就你这弱不拉叽的样子,还是我来护着你吧!”卢非不屑的别开眼,走路的姿势有点僵硬。 类似的对话,两人不知道说了多少,卢般都已经没有脾气了。 天色渐黑,万家灯火起,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少年少女都出来了,有人手中拿着鲜花,有人捏着香囊,还有人握着精致的小木梳,都是七夕必备的定情之物。 卢般想了想,将提前准备好的玉佩递给卢非。 卢非瞥了她一眼,从她身边穿过,没有去接那玉佩。 卢般嘿了一声,下意识出口,“你这……” “我不是孩子,说了多少遍了!” 卢非倏的回头,及时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恶狠狠的瞪着她。 卢般愣了一瞬,想要抚平卢非猫的炸毛,“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没人说你是孩子!” 卢非哼了一声抱胸看着她,一副我还不知道你刚才想什么的样子! 卢般扶额,摆了摆手,“好吧,我的错,我的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咱就别闹别扭了,今晚这么热闹,一定要好好逛逛。” 卢非撇撇嘴,心道你这抱着目的来的,还有啥好逛的,三十好几的女人了,还一路盯着闺阁少女看。 “到底是谁在闹啊?”卢非问。 他就是想好好玩来的,难道不是某人一心想着物色弟媳? 卢般自然没有这个自觉,只当是卢非小孩子心性,“自然是你啊!” “是你。” “你!” …… 两人争执半天,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卢非本就生的好看,又是在这七夕之时出入,不少看来的女子都秋波暗送。 可看着两人争得热闹,不由怀疑起二人的身份,大多都往情侣上猜。卢般明显比卢非大了不少,这样一看,倒像是她老牛吃嫩草一样。 卢非脸皮厚,完全不在意这些,甚至还希望被误会,卢般可丢不起这个脸,赶紧拉着他跑出了人流区。 等跑出了人潮,卢般喘着粗气,有些狼狈。 “你要买啥吗?”卢非拍着她的背,给她舒着气。 卢般还没缓过来,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蹦出个刨子。 卢非闻言,一肚子的火气突然就散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许笑!”卢般瞪眼,也知道自己这借口有些劣质,这种场合买这个东西有点奇葩。 “就笑,你奈我何?”卢非哼了一声,笑得越发得意。 卢般抿唇,琢磨了一瞬,幽幽道:“李家的小姑娘不错,上个月我给你打听了,人家姑娘挺中意你的,李大婶也喜欢得紧。” 卢般一字一句蹦出来的话,让卢非的笑卡在了喉咙,笑脸变得僵硬,嘴角抽搐着。 卢般见他吃瘪,更是得意,过后又是一阵哀叹。 “人家李家姑娘确实不错呀,你咋就不考虑考虑呢?” 卢非呼吸一滞,胸口积攒着无数的憋屈,因为她这一句话爆发了。 “你能不能别给我相亲,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何必做这些让彼此难堪?” 第341章 闹掰 卢非声音极大,四周的目光齐齐投来。 卢般更是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 卢非也就一腔热血,吼完又怂,可卢非不允许自己怂,想着趁着现下的好日子,干脆把事情都抖落清楚得了。 于是,卢般还在愣神之际,卢非猛的禁锢了她的肩膀,手下暗暗施力,卢般吃痛,回过神来瞪着他。 卢非拧眉,换了一副正经的面孔,一看就是要谈正事那种。 卢般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卢非倏的掰正了她的脸,锁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卢般,我,卢非,已经不是你以前依着你的那个小孩子了,我成年了,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想要喜欢的人,你不要随便安排我的人生!” 卢非吸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她,“懂了吗?” 他的视线实在犀利,卢般有些不堪压力的移开了不目光,落在他衣襟处,那里有黄色的流苏。 “那是什么?” 卢非有些懵,垂眸看向她目光所及之处,心里有句“艹”却讲不出来。 最后再次泄了气,颓废的放开了她。 “你能别打岔吗,我认真的。” 卢般点头,认真的看着那流苏。 “我也是认真的,那是什么?” 卢非垂下的眼睫轻颤着,看着她的眸子满是柔情,嘴角突然勾出一抹笑,意味不明的问道:“真要看?” 卢般一听,瞬间后悔了,这话题转移得真不明智,突然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算了,还是不看了。”卢般讪讪的摆了摆手。 卢非却没打算放过她,多好的机会啊,自己送上门来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在卢般退缩的眼神中,卢非伸进怀里,将那个连着流苏的梳子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小木梳子,弯月状,深褐色的,梳齿很密,上面还刻着花纹,街上光线忽明忽暗,卢般一时没看出来那花纹是什么,隐约可见是朵花的样子。 木梳尾部连着的流苏是暖黄色,和褐色梳子相得益彰。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卢非亲手做的。 要是平时,卢非拿出这东西,她说不定还会夸两句做得好,做工不错,抛光也均匀什么的。 可是现在是七夕前期啊,七夕送木梳,寓意白头偕老,想到这一层,卢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敢再看卢非,直愣愣的盯着木梳,做着缩头乌龟。 卢非看怂成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说起来,自己也怂,没有石无心的无所顾忌,一次一次的敞开心扉,一次一次的拒绝,却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儿。 而他顾及得太多,就怕踏出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了,畏畏缩缩了十余年,居然没一次真正豁出去的。 卢非有些唾弃自己。 “卢般……” “姐姐!” “你本就不是我姐,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姐姐!”卢非听到姐姐就来气,下意识的说出气话。 卢般瞪眼,瞪大了眼看着他,一脸吃惊相。 “小非,我若不是你姐姐,那就什么关系都不是了。”卢般惊讶过后,又冷静下来,试图阻止卢非再说出更出格的话。 果然,卢非听到这话,整个人就炸毛了,不是对对着她,是对着旁边的泥墙,一阵拳打脚踢,发泄气性。 那肉体和泥墙碰撞的声音,听得卢般脊背发寒,却没有伸手去拉他,任由他发泄。 卢非边打还边念念有词,打墙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卢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隐约听到“怂蛋”“该死”什么的,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在说他自己。 卢般抿唇,只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卢非打了一通,手都要断了,脚也要废了,可卢般还没有拉住他,连心尖尖儿都疼了,瞬间委屈得要死,眼中蓄着泪,鼻子酸涩,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了,卢非终于停下了动作。 整个人都跟着僵住,他怕他再东西动一下,眼泪就要滑出来了。 哭什么的简直就是怂到姥姥家了,卢非绝对不会在卢般面前哭的。 卢非面对着墙,做面壁思过态。 “你都不拉着我吗?痛死了。” 卢般嘴角微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痛呢!” 卢非哼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谁还不是肉体凡胎啊,怎么可能不痛?” “我看你打得挺起劲儿,墙都叫唤了,也没见你叫唤,还以为你比墙硬些呢!” 墙怎么叫唤的卢非没怎么听,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眼被他虐待的泥墙,上面的黄泥已经脱落了不少,中间貌似还有一道裂缝。 卢非抿唇,心里憋着一口气,可又无处发泄,最后又是一脚下去,泥墙应声倒塌,引来一群人的围观。 卢般眉心微跳,心也跟着跳了跳。 这孩子,脾气实在是刚了点。 卢般如是想着,就看到卢非转头身往她身边走过。 擦身那一瞬间,卢般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 卢般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高大,又颓废。 “卢般。” 卢般抿唇,没在纠正他。 “咱就别打马虎眼儿了,我喜欢谁你心里清楚。我不需要你什么回应一辈子孤独终老我也愿意,但求你不要随便乱点鸳鸯。一直不说是我怂,可兔子惹急了还会咬人呢,下次要是再给我胡乱介绍对象,别怪我做出出格的事儿。” 卢非说完,快步走了。 卢般垂眸,看着那暖黄的小玉坠晃着,和主人一起消失在眼前。 卢般抿唇,没有追上去。 惹毛了,她肯定。 还是让他静静吧! 卢般知道这次真惹他伤心了,多年的习惯,他本以为他会直接回山里。 却没想到,等她回山的时候,在院中找了一圈没找着卢非的身影,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以前,不管两人怎么争执,怎么吵,卢非都不会一走了之,暴走后冷静下来,就会回家。 卢非真的很听话,从来没让她操心过。 除了他的亲事。 十余年来,她也就操心过他的亲事,不过也是瞎操心,他根本不领情,多半还会暴走。 第342章 情敌见面 也不能说领情,她做这些,也只是想要他不要固执的一条路走到黑,想要他看到更好的姑娘,而不是她这个朝夕相处,坏脾气一抓一大把的老腊肉。 想到这个词,卢般居然能苦中作乐的笑了出来,老腊肉,会不会太贴切? 卢般叹了口气,现在可不是自嘲的时候。 她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找人。 按说,他这么大个人了,不像小时候一样,担心他走丢。而且长得又高大,面色冷硬的样子,应该也没人敢惹他。 再说了,身上还揣着钱,就算一时半会儿不回来,应该也不会流落街头吧? 卢般站在院中,琢磨了半晌,理智告诉她,不用但心卢非。 可还是忍不住担心,生怕他出点什么事儿,毕竟十几年来都没这样过。 “这哪是姐啊,分明就是老妈子!”卢般望天,拍了下脑门儿,“算了,明天再说!” 卢非不想回家,可也没地方去,最后只能在客栈将就了一晚,就他们平时下山惯常住的店。 第二天起来,发现卢般没有找来,又有些别扭,气得要死,可又没处发泄。 在外面晃荡了一天,都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傍晚的时候,街上又热闹起来了,一盏盏路灯亮了起来。 半路遇上石无心,在琳琅阁晃荡,看样子是在买玉饰,今晚就是七夕,他用脚丫子想都知道是为谁买,买来干嘛的! 卢非心里憋着一口气,想都没想,就进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嘛呢?” 石无心似乎惊了一跳,平时没人敢拍他,怕沾染了晦气。 这一拍,确实吓着了,转身见是石无心,淡漠的眸子突然就亮了,眼下意识往他身后瞟。 卢非脸黑,“看鬼啊,就我一个人,别想了!” 石无心抿唇,别开了眼,继续看着柜格子里摆放的玉饰。 “这个。”石无心指了指一块和田玉佩,示意小斯将它拿出来。 卢非瞥了一眼,抱胸靠在柜台上。 “别看了,我姐不喜欢玉饰。” “那她喜欢什么?”石无心转眸,认真看着他,很是诚恳的问道。 “我姐喜欢……”卢非斜睨了他一眼,“我凭什么告诉你?情敌!” 石无心嘴角微扬,摇了摇头,继续挑选玉饰。 卢非黑脸,“我都说了她不喜欢。” “你怎知她不喜欢?”石无心问。 “十余年来,她从来都不带玉佩,玉簪什么的,怕碎。”卢非理所当然。 石无心又笑了笑,一脸高深。 卢非最见不得他这幅一切都在掌握中的表情,可恨的紧。 在卢非发飙之前,石无心好心提醒他,“她不是不喜欢,而是怕碎。” “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吧! 卢非突然沉默了。 石无心不再理他,只专心的挑选着玉饰,大概选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敲定了一个手镯。 也是和田玉,色泽饱满,颜色纯正,毫无瑕疵。 卢非不经意瞥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他身上同色系的衣服上,心又沉了下来。 “石无心,我看你还是死心吧,再这样死皮赖脸下去也没意思,我姐又不喜欢你。” “你怎知她不喜欢?” 又是这句话,刚才说玉饰,现在说人。 卢非抓了抓脑袋,有些烦躁。 “你管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了,她不会喜欢你,死也不会,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卢非吼得中气十足,店内不少买东西的顾客,目光纷纷向这边瞥来。 石无心淡淡瞥了他一眼,决定不和莽夫为伍,给了钱,拿着包好的手镯就走了。 走了几步,回身看到卢非还跟着他,又停了下来。 “跟着我干嘛?” “你管我?”卢非望天,一脸桀骜。 “你姐呢?” “凭什么告诉你!”卢非脾气稍冲。 石无心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你姐说你是个孩子,还真没说错。” “你才是小孩儿,你全家都是孩子!” 卢非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是孩子了,这算逮着他老虎尾巴了,对着卢般是没办法,但是石无心他是不会客气的,上去就是一拳! 石无心猝不及防,倒退了好几步,堪堪避过。 卢非见一招不中,接连两三招袭了过去。 刚开始石无心还步步退让,没想到卢非没完没了,于是将木盒子放在了墙根的地上,和卢非干了起来。 石无心不屑打架这一套,可要是一直这样避让,卢非肯定会得寸进尺。 大街上,这样躲躲闪闪的难免撞到人,还不如直接上去将他制服。 石无心平时看起来很弱,身子单薄,可真要干起来,卢非还是稍逊一筹。 卢非被一掌按在墙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背后这人其实是个猎户,平时是和雪狼棕熊干架了,而不是弱了吧唧的小书生。 外表遮掩了他的实力,卢非有些不服气,挣了挣身子,石无心松手,放开了他。 卢非还欲在战,石无心斜睨了他一眼,“再来多少次,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虽然是实话,但卢非还是气不过。 想要出手,又看石无心毫无脾气的捡起地上的木盒子,看了眼天色,淡淡道:“回去吧,快下雨了。” 卢非跟着看了眼天色,黑云压城之势,果真要下雨了,看情况,还是场暴风雨。 雪狼雨季很短,也就六七月份的时候有点雨,一般情况下也下得温和,不会很大。 像这样的兆头,他活二十多年来也就见过几回。 卢非想了想,回去要五六个时辰,还没到家就得下雨,到时候的路肯定难行,还是在镇里等雨停了再说吧! 这样想着,卢非的脚步下意识的跟上了石无心。 石无心走了一会儿,吸了口气。 “你怎么还跟着我?” “要……”卢非话还没说出口,背手就传来喧闹声,街上的人纷纷四下奔跑,卢非就看着大雨从前面街道席卷而来,只等雨水砸在了脸上才呐呐道:“下雨了,去你家避避。” 石无心才不会和卢非一样呆傻,听到人声的时候就找了个就近的地方避雨。 卢非愣了一会儿,快步冲进了他所在酒坊。 没错,是个酒坊。 第343章 暴雨 石无心进来之后就有些后悔,闻着酒味就浑身不得劲儿,可看着瓢泼的大雨,还是打消了找别的地方避雨的念头。 卢非进了酒坊,闻到满室的酒香,心情瞬间就明朗了不少,推了推门口的石无心。 “进去,咱喝两杯。” 石无心不明白卢非是怎么想的,刚才还对他拳打脚踢,想要揍死他来着,就这么一会儿,又要拉着他喝酒。 石无心不会喝酒,早在十年前就戒了,虽然有时候会小饮几杯,可却不成瘾。 他没有和卢非喝酒的打算,就他这势头,怕是不醉死不成活。 大厅人不少,石无心找了处安静的包厢坐着,此处临窗,往外看去,路上还有零星几人在雨中奔跑,浑身都湿了个透。 卢非叫小二提来了两坛酒,两个碗,看样子,真就是冲着喝醉去的。 卢非给给两碗都满上,端着其中一个,做豪气万丈态,“来,喝!” 石无心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别开了眼,继续看着窗外的行人,人又少了些,对面的酒肆或是客栈商铺还能听到人骂骂咧咧,也隐隐约约可听到一些低声细语。 不知为何,石无心突然有些烦躁,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向对面的某人。 似乎没有因为他不喝就没兴致,石无心掂了掂酒坛子,还剩一半。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喝了一大半,这就是冲着醉去的啊。 石无心眉心微拧,“要是醉了,我可不会扶你回去。” 卢非不屑的撇了撇嘴,“谁稀罕你扶。” “再说了,我也没想醉,就想喝点酒。” 为何想要喝酒,心里不爽呗! 不爽的时候喝酒,能控制着自己喝了多少,醉不醉吗? 答案是否定的。 雨没有小下来的意思,对面避雨的人或坐或立,或和他们一样,在酒肆里开怀畅饮,瓢泼雨声中,石无心已经听不起他们在说什么了。 只是有人惆怅有人笑,人生百态,酒后皆现。 石无心收回视线时,卢非不知不觉中已经喝完了一坛子酒,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一叠花生米,现在也没剩几颗了。 石无心有些无语,看卢非样子,不像喝醉的样子,可这家酒肆的招牌酒——三千繁花,后劲儿十足,当年他只喝了一坛就醉了一个下午,他不认为卢非的酒量会比他还好。 石无心轻叹了一声,“我真不会扶你回去。” 卢非闻声,抬眸看了他一眼,面色倒是正常,眼里却是一片茫然,显然是要醉了。 “不用你扶。”再次强调。 石无心抿唇,已经看出了他的醉态。 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这边到他家至少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等回去,差不多是落汤鸡了。 石无心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在这坐着吧,毕竟,卢非也要睡了。 是真的要睡了,就一坛酒下肚,眼神已经迷离,表情也有点恍惚了,身子软趴趴的倒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样子。 “不用你扶。”卢非还在念叨。 “你以为你是谁?我姐不会喜欢你的,永远都……不会。” 石无心挑眉,不置可否。 卢般是否喜欢他,这么些年,他还真没看出来。 但他知道,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喜欢,若是多给她壮壮胆,还是有希望。 也就是这念想,支撑着他过了这十年。 至于为何不敢喜欢他,他有过无数的猜想,最后所有的猜想都汇聚在了头上的辛夷枝上。 这辛夷枝肯定藏着很大的秘密,一个她不敢喜欢,也不让他喜欢的秘密。 可惜午夜梦回之际,他无数次的将辛夷枝拿来研究,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只在雪狼有这么一个传说,或许不是雪狼,是整个百陆,都有这么一个传说。 九重天上有一个小仙,名叫辛夷,得万古神泽兰滋养,幻化成形,后来犯了错,放出了天地邪念,导致万古生灵罹难。 因此,这个人被万世不容,死后化作原型,消失在天地间。 石无心很少听故事,这是他在酒楼喝酒的时候听到的,也是他听过的唯一一个关于辛夷的故事,是以很容易将传说中的辛夷和他头上的辛夷枝联系起来。 甚至想过这个辛夷枝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消失的原形。 可即使如此,他也想不明白这辛夷枝和他有什么关系,还有卢般之前怪异的行为。 既然想不明白,石无心就放弃了纠结,只专注于眼前的事儿。 比如说卢般何时再下山,比如说他的礼物何时能送出,再比如…… 如何将卢非扛回去! 卢非睡着了,就在他思量那么一会儿的时候,就睡着了,甚至还在打鼾,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石无心猜他昨晚肯定没睡好,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了,毕竟酒劲儿上来还需要些时间的。 石无心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甚是无趣的别开了眼,只专注看着窗外的雨。 现在的酒肆店铺中的人,大多也累了,或坐或躺,或像卢非一样睡得昏天黑地,或像他一样,看着窗外的雨水发呆。 屋檐滑落的雨水,连成了瀑布状,丝毫没有短片的意思,延下已经积了一寸深的水,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何时。 石无心闻着桌上的酒,砸吧砸吧嘴,还真想尝尝,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喝了他怕停不下来。 可是不喝,在雨声的催眠下,人也跟着昏昏沉沉了。 不知何时,石无心的眼合上了,就这样撑着脑袋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看天色昏暗,也不知是暴雨的效果还是已经傍晚了。 他还没来得及关心这些,就感觉到头上一松,满头青丝就这样滑了下来。 石无心终于从迷糊中惊醒,抬头看着弯腰站在桌对面的人。 卢非手里拿着辛夷枝,表情有些迷糊,可眼中却还有一丝精明。 石无心终于相信卢非的酒量不错了,现在居然还保留一丝神志。 “还给我。”石无心僵硬的伸手。 卢非歪了歪脑袋,笑得有些得意。 “凭什么?这是我……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第344章 打斗 卢非站直了身子,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手中的木簪。 石无心抿唇,不打算和酒疯子计较,直接伸手去抢。 他不明白,卢非明明都喝醉了,为何身手还那么灵敏,他手指才刚碰到他的手,就被避开了。 石无心心微沉,再次伸手。 卢非直接踉跄的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口,脸上的笑实在找打。 “抢啥呀,又不是你东西!” 卢非嘟囔着,有些含糊不清。 石无心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你喝醉了。” 卢非哼笑一声,“我醉没醉我心里清楚,不需要你来说。” 石无心挑眉,问道:“那你醉了吗?” 或许没想到他会反问,卢非愣了一会儿,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蹙眉琢磨了半晌,最后义正言辞道:“醉了!” 没醉的话脑子不会这么昏昏沉沉,没醉的话不会和石无心说这么多话,没醉的话不会干出这么幼稚的事儿。 卢非越想越什么那么回事儿,只要承认自己醉了,接下来的话就好说,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肯定道:“醉了。” 石无心有些无奈,“醉了就睡觉,发什么酒疯?” 卢非嘿了一声,一手指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啊!”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门板撞卢非头上,打断了他的话。 石无心趁此机会想要出手抢回辛夷枝,却不想卢非直接一个大甩手,门板“砰”的一声关上,还伴随着一个人的痛呼声。 石无心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声音应该是店小二的。 卢非一手捏着辛夷枝,一手揉着脑袋,“他妈的谁啊?” “哎哟,二位爷,是小的。”门外,小二声音带着朦胧,石无心猜可能是撞着鼻子了。 卢非愣了一秒,继续骂骂咧咧着打开了房门,“你谁啊?” 小二见门开了,两忙躬身作了个揖。 “小的来给二位添灯的。”小二抬了抬手中的油灯。 现在应该才半下午,只是雨下的大,乌云密布的,天色要比平时暗的多。 房内,灰暗得只能勉强看清面孔。 石无心正要说话,卢非直接摆摆手。 “不必了。” 说完,直接跨过小二,往门口走去。 石无心跟了出来,“想淋雨别带着我的木簪。” 木材制品,淋雨容易发胀。 卢非像是没听到石无心说话,继续往外走,在一脚要踏出门口的时候,石无心按住了他的肩。 卢非条件反射的抬手想要捏住他的手腕,石无心猛的避开,再出手时,卢非已经跑出了老远。 石无心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 “哎,酒钱还没给呢!” 小二也跟着冲出来,跑了两步被雨打懵了又赶紧跳了回来,看着两人跑远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他严重怀疑这两人这番作态是因为没钱吃酒装大爷! “艹,都是些什么人啊!” 小二骂骂咧咧的进去了,雨却丝毫没有停下的势头,也不知冒雨冲出去的两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或许是脑子有问题吧! 卢非有问题,石无心也有问题。 卢非本来醉着,淋了会儿雨又清醒了不少,看清了眼下的形式,暗自道了句卧槽,撒丫子就跑。 至于为啥要跑,主要是身后有人追,跑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再者,这样在雨中狂奔的感觉非常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看到了石无心失态的样子。 石无心整天衣冠楚楚的,他早就看不惯了,像现在这样跑得一脚的泥,一身的水,当真难得!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吧。 卢非捏紧了手中的木簪,这是卢般的东西,凭什么在石无心头上呆了十余年? 卢非心里的气愤全都用在了脚上,将石无心甩在身后。 雪狼有条河,源自天山,千网汇作一条,贯穿南北,直通天衡。 夏天山上冰雪融化,河流湍急,再遇暴雨,河水便越发的急骤。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跑到了桥上,穿过这道桥,便是通往山上小院的路。 卢非没地方去,只是下意识的往这边跑。 石无心很冷静,即使跑着步也很冷静,不单单是面容眼神,还有呼吸,平静的可怕,完全不像是跑了几公里的人。 可在一只脚踏上石桥的时候,他愣住了。 只那么一秒,脑海中万千思绪划过,却找不着出处,胸腔中一阵空落落的。 卢非还在跑着,只是在石桥上明显慢了不少。 石无心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就冲了上去,在石桥上如履平地。 眼看就要到对面桥头的时候,肩膀被抓住了。 卢非身子一颤,抬手想要反击。 石无心避开他的攻击,又抓住了他左手捏着的辛夷枝。 卢非瞪眼,“放手!” 石无心抿唇,冷冷的看着他。 卢非哼了一声,手中捏着辛夷枝不放手,弯腰扫腿,想要绊倒石无心。 石无心却也不是吃素的,手中捏着辛夷枝尾部不放手,脚下跳起堪堪避过这一击。 “回去。”再次对峙的时候,石无心冷冷看着他。 “放手!”卢非捏着手中木簪,一副你不放手我不回去的样子。 两人就这样在桥上打斗起来。 桥体并不宽,仅容三人并排而行,可要是有人在上面打架,就显得不那么宽敞了。 石无心一直有所顾及,尽量避开外界。 可卢非却像是真喝醉了一样,完全不知分寸,只愣愣的想要抢回辛夷枝。 石无心看他眼红的样子,又百忙中抽空看了眼湍急的河流,打算放手,等两人过了河再打。 卢非却不明石无心意图,在石无心正准备手松的那一刹那,提前松开了手,一掌将辛夷枝拍下。 他的目的是想要将辛夷枝从石无心手中打出,捏住下端的弯曲部分逮出来,可是没想到石无心突然松手,辛夷枝直直往地上落去。 卢非甚至没来得急看到它到底是怎么脱手的,就看到它在地上弹了起来,再次落下…… 直直飞往湍急的河流! 石无心发现时,弯腰伸手想要将它捞回来,可为时已晚。 还没来得及整理情绪,眼尾就瞥到一道黑影闪过,是卢非! 第345章 傻逼一二三号 石无心张了张嘴,似乎要喊点什么,可是被河水声,雨水声掩盖了,或者是他根本没发出声来。 因为在他喘不过气想要缓缓的那一秒,又有一个身影闪现,真就那一秒,他根本来不及捕捉。 待风雨渐歇的时候,河面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桥上也没有。 唯有空气中海飘荡着一声惊呼。 不知是“小非”还是“般儿”! …… “都跳下去了?”宓银枝激动得身子都立了起来。 蓝东陌斜睨了她一眼,显然不满意她突然打断。 不过只一眼,然后又别开了眼,也没有讲下去的精力了。 “是啊,都跳下去了!” “傻逼吗他们?” 宓银枝是无法理解的,为了一根簪子,都往河里跳。 作为一个有修养的天君,显然没明白傻逼是什么意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骂人的话。 蓝西辞却嘻嘻的笑了起来,“确实挺傻的。” “可不是傻吗,为了一根簪子,至于吗?” 她知道辛夷枝很重要,可是再重要也比不过性命啊!为了辛夷枝连命都不要,显然是不明智的。 “说不定没死呢?”蓝西辞嘻嘻笑道。 宓银枝啧来一声,“没死才怪!” 可不就是要命吗? 她来天衡的时候,看见过那条河,从天山直冲而下,横跨南北,在雪狼高原上,非常的湍急。 到了天衡地界儿才缓和下来,若是在天山山脚的话,就那样跳下去,简直是死路一条。 再加上暴雨,河水肯定更加急骤,不被冲得死无全尸都算是造化。 宓银枝如是想着,眨了眨眼,有些不是滋味儿。 辛夷枝重要吗? 重要! 可是真不值。 “有什么不值的,卢非就觉得值,卢般也觉得值,石无心也值,就我不值……”蓝东陌凝眉,脸上再没了之前潋滟惊艳的笑。 “就我不值。”蓝东陌喃喃道。 宓银枝怀疑他喝多了,又想其实是卢非喝多了。 不然也不会跳下去。 卢非喜欢卢般,对辛夷枝的执念和对卢般的执念一样,所以他跳下去了,他想要拾起的不单单是一根簪子那么简单。 可卢般呢? 她应该是重情重义的,虽然无法接受卢非别样的感情,却一直将他当做亲弟弟对待,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十余年的感情。 这些年一步步将他带大,怎能就这样看着他死。 她最关心的是石无心,他真的值吗? 守候十余载一直无果,最后却也奋不顾身。 她无法理解,就觉得这人就是一傻逼,下去了也救不了人,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不禁代入自己,若是她,她不会为了一个木簪奋不顾身,她不会为了别人的性命而罔顾自己的性命。 蓝东陌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宓银枝凝眉,瞬间就看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话可别说这么满。” “我说什么了?”宓银枝愣神,呐呐问道。 “你没说,但你那样想了。”蓝东陌嘴角微掀,浅浅笑了起来。 她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他这笑应该是讽刺的意思。 宓银枝呼吸一滞,想要反驳,可又无从说起。 “有些事儿,在没发生的时候,不要轻易下定论。”蓝东陌如是说。 宓银枝私以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代入到刚才的想法中,又觉得自相矛盾。 “真到了那一刻,你说不定做得更傻逼,更奋不顾身。” 宓银枝抿唇,无从反驳。 “温月容同样。”蓝东陌笑着,极为讽刺,“即使是万古神又如何,还是无法逃脱情之一事。说他们傻,温月容不也一样的傻,为了一根仙法低微,屁点儿大的小仙草都舍得祭出那颗万古心!” 宓银枝无话可说。 亭中气压很大,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儿。 直到一阵山风拂过,带来潮湿的气息,也吹散了压抑的气氛。 蓝东陌倏的笑起来。 宓银枝暗道,这人真是喜怒无常。 看他笑颜,眉心的血莲绚丽惊艳,只是此时已没了生气。 宓银枝撇撇嘴,“不想笑就别笑,假笑给谁看啊!” 蓝东陌笑声顿住,难得被噎到,笑不出来了。 良久,蓝西辞打破了平静。 “小姐姐,你怎么看出他是假笑的?” 宓银枝嘴角微抽,这话题有些找死。 蓝东陌有天君的骄傲,不会对着小女子动手,不过在自家弟弟面前,风度骄傲矜贵啥的都是屁话。 蓝东陌随意挥袖间,蓝西辞已经飞到了亭外,瞬间就被大雨湿了身。 在一只万年老狐狸面前,蓝西辞的那点道法显然微不足道,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在雨中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被亲哥给打压了。 蓝西辞啊的叫了一声,嚷嚷着,“你是我亲哥吗?” 蓝东陌淡漠道:“有时候本君也在怀疑这个问题。” “嗯?”宓银枝偏过脑袋,一脸的兴味。 “他是我弟吗,本君怎么有这么废柴这么蠢的弟弟?”蓝东陌轻叹一声,“简直拉低智商。” 蓝西辞雨中凌乱,凌乱完了又暴走,最后间亭中几人只撑着脑袋看他表演,又是满肚子火气,踏进了院子,别过脑袋生闷气。 宓银枝很不厚道了笑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问道:“然后呢?故事完了吗?” “你以为呢?”蓝东陌反过来问。 宓银枝思量了片刻,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她似乎还错过了很重的东西。 “卢非还活着!”宓银枝惊呼。 蓝东陌偏了偏头,似乎觉得耳朵有些痒。 宓银枝可没精力关注自己这么大声是否有损形象,只靠近了蓝东陌坐着,飞快问道:“你救了他?”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是有什么原因。 可是既然能救出卢非,为何没有救出卢般和石无心。 她去临天山上看过了,那里还立着卢般的墓碑,很简单的一块儿木牌。 旁边一座守灵小屋。 也就是卢非住的那间屋子,别人发现他的地方。 “对了,还有千结锁,他就是在那里造出千结锁的吧!” 蓝东陌点了点头,黑直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清扬着,顺着栏杆飞出了悬崖外,遇到雨水又凝成一团,安安分分的搭在栏杆上。 第346章 天君的心情 这时间当真是巧妙,出事儿的时候,蓝东陌刚好不在。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闲心,大清早跑到天山和雪老论道,完全不知卢般在他走后不久便下山了。 大清早便下山,到半路的时候,已经是大雨滂沱。 那时再上山回去已经不可能,下山进城的路也泥泞,一番纠结,还是决定下山。 半下午的时候,就是黑云压城之势,一番颠簸,终于下山的时候,又看到前面大桥上打斗的两人。 根本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看到一黑衣少年跃入长河。 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只想着将他救出,却忽略了河流的湍急。 蓝东陌心悸的时候,第一时间移形换影下山,只在桥头找到了一个木梳,上面暖黄的流苏已经被浸湿。 他和卢非算是死对头,每天都在争风吃醋,对他的动向算是十分了解了。 比如说这个木梳,从卢非开始做时,他就知道了,他诚心的不想让卢非得意,时常阻挠,可卢非还是将木梳做了出来。 是以,他对这把木梳十分熟悉。 漫天大雨,他只看了一眼,根本没心思多想,就知道卢非掉下去了。 心中计量好了时辰,施法将河中方圆十里的地方的活物都给震了出来,果真是震出了卢非。 蓝东陌看到他的时候,见那边河边有一个凹陷的大石头,是那个石头阻止了他被冲走。 当时他并不知道卢般和石无心也掉了下去。 一时的悸动,只归结于和卢非好歹相识一场,有了共灵,怎么也想不到,掉下去的还有他依恋了十余年的小棉袄。 卢非很快便醒了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卢般”! 蓝东陌不明所以,“般儿怎么了?” 卢非眼里一片死寂,看到了蓝东陌时,眸光微闪,愣了足足有三秒才知道自己还活着,然后就是一阵慌乱。 “姐姐,她跳下去了,跳下去了……” 卢非慌乱的爬起来,想要去寻,可踉踉跄跄的冲出了门才发现此地陌生的很。 蓝东陌将他救起就带回了天衡宫,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卢非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在看到蓝东陌一抹衣摆的时候,像是突然看见了希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拉着他的衣摆。 “我姐呢,卢般呢?” 蓝东陌何等聪明,只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卢般也掉下去了。 根本没时间再管卢非,移形换影间又去到了河畔,就那么一会儿工夫,若是同时掉下去的,应该就在这一片。 天衡边陲河道要塞,一道白光开天辟地,又猛的炸烈,产生的气流有千里远。 据当时国人所说,傍晚十分,天地混沌,狂风骤雨,白光乍起,宛如白昼,万里风雨骤停。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一刻钟,一刻钟后,天地再次陷入混沌,风雨越发肆虐,天衡爆发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雨。 有人说,天君的心情和气候息息相关。 有人说,天衡四季如春,是因为天君心境平和,不骄不躁。 有人说,下雨是天君心情不好的时候。 丝雨是愁,大雨是怨,阵雨是阴晴不定,而暴风骤雨……那是从来没遇到过的。 这是怎么的心情呢? 国民们不得而知,只是全国上下,这一天都陷入沉重的心绪中。 蓝东陌是万年的老狐狸,想救一个人很容易,想找一个人也很容易,只要开通通灵的本事,大肆搜寻,只要离的不太远,不过片刻就能找着人。 可,道行再高的神,都斗不过时间。 他终究晚了半刻钟。 他再花了半刻钟的时间去寻,也不过是一具冰冷的躯体。 说到这,蓝东陌呼吸有些不畅。 宓银枝下意识的看了眼亭外的天色,雨点已经指节般大小了。 “后面的你应该知道了吧!”蓝东陌偏了偏脑袋,笑看着她,嘴角笑意依旧,宓银枝毫不客气的戳穿,“不想笑就别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蓝东陌做震惊态,表情有些夸张。 “怎么可能,本君笑得再假都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当真会吹牛逼。”宓银枝撇撇嘴,嘴上数落着,可心里还是赞成他的说法。 若是别人这么说,肯能是吹牛,自恋。 可落在蓝东陌身上就完全不是这回事儿,当真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他有自恋的资本,这世上,大概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宓银枝自觉忽略掉温月容,毕竟两人风格迥异,完全联系不到一处去。 看着他潋滟的笑,宓银枝心里总不是滋味儿,目光一直落在亭外,看着雨水连成瀑布。 “天君,都多少年了,你还伤心啊?” 蓝东陌抿唇,笑意有些收敛,望着雨幕淡淡道:“这不有人来揭伤疤嘛!” 宓银枝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瞬间就跳过话题。 “那个,所以就卢非一个还活着是吧?石无心呢?他咋了?” “也死了,尸骨无存。” 宓银枝挑眉,“为何尸骨无存?” 卢般的尸首不都找到了吗,可刚问完,宓银枝又猛然反应过来。 就蓝东陌这性子,大概真正想救的就卢般一人,卢非不过顺带,而石无心却是个不相干的人。 所说真有什么联系的话,大概就是他的情敌吧! 再加上,当时先寻得卢般的尸首,哪还有精力再去找另一个人。 想到此处,宓银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那生生渡的情结,似乎比她想象的要难。 “那卢非呢?”宓银枝又问。 “他住在天衡临天山上?听闻屋外的小土丘是卢般的坟?” “是呀,临天山下就是那条河,般儿就是山下那段河里找着的。”蓝东陌声音有些模糊,眼神早就清明,没了醉态。 宓银枝撑着下巴琢磨着,“卢非回过雪狼吧,那些图纸模型什么的,都是卢般的心血,他肯定得带在一起。” 蓝东陌望着亭外的雨滴,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还有千结锁,也是那段时间做的,几十年才做好,然后卢非也死了……怎么死的?” 第347章 大神真会玩 “这本君就不知道了,本君去的时候他就死了,尸体都变味儿了,我可没有探求的兴趣!”蓝东陌耸耸肩,表示无奈。 “当真不知?”宓银枝怀疑。 “不知。” “你为何上山?”宓银枝问到关键处。 蓝东陌嘿了一声,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要真诚很多,宓银枝明显感觉到天气也在跟着他的情绪变化。 “弯弯绕绕这么多,最想问的就是这句吧?” “不是。”宓银枝否认。 蓝东陌挑眉,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轻笑道:“本君就听说,有人请人下山去雪狼找人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给雪狼国君。 本君就好奇,去看了看,没想到看就看到卢非死得硬梆梆的。又看到他枕头边的图纸和模型,顺手便拿了。” “还顺手给下了个咒是吧?”宓银枝有些牙痒痒。 蓝东陌呵呵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这咒不是没发挥功效嘛!” 宓银枝挑眉,“没发挥功效,那哥舒为什么会昏迷,你到底施了什么法?” 蓝东陌挑眉,“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宓银枝瞪眼。 “很简单的咒法呀!”蓝东陌望天,看着渐渐小下来的雨,“般儿死的时候,天有异象,本君便去九重天找天帝问了问,这才知道般儿是辛夷转世的事儿。泽兰和辛夷的事闹的三界人尽皆知,本君也是不忍般儿再受苦难,就略施小计,在千结锁上施法,让后世的泽兰和辛夷不再相遇,如此便也不会有多番苦难。” “可是我们又相遇了呀!”宓银枝歪了歪脑袋,笑得有些戏虐。 蓝东陌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宓银枝,若是一切都按本君的轨迹来,宓银枝在认识温月容之前就先拿到越天歌手中的千结锁,并解开千结锁的禁制,从此都不会再遇见温月容,奈何半路杀出个阎罗王,和本君的想法跟刚好相反,就想两人见面,扭转命运,这才将你拉入了这一世!” 宓银枝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这泽兰和辛夷是真的感动天地了,一个个都想搭把手,一个想永不相见,一个想化解情结,想得一出是一出。 “你们这些大神真会玩。”宓银枝琢磨着,蹦出这么一句话,除此之外,还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毕竟此时,心情是真的乱。 从卢般的故事中走出来,现在终于有心情想想自己的事儿了。 既然有后世的卢般,那便说明,她现在这一世并没有解开情结,一切都还得重新来过。 那他这一世的结局是什么,温月容的结局又是什么,还有哥舒贺齐? 这些她完全都不敢深思!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眼中已经一片精明。 “说了半天,还没说该怎么解开个哥舒的昏睡禁制呢!前世卢非好歹和你有十余年交情,哥舒又是因为您的禁制而昏迷的,天君何不高抬贵手,将哥舒唤醒?” “说了半天,也没听你答应给本君带狐狸崽子。” emmmm…… 论一代天君的记仇程度。 “真就这么记仇吗?”宓银枝无奈。 按说她也就说了他两句,没咋得罪他呀,怎就这般记仇了? 蓝东陌只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是一声轻笑。 “就你还不至于惹本君不快!” 嗯?宓银枝转眸,幽幽看着他,她没有惹他,那为何不肯救人。 “那你为啥不肯帮忙?” 蓝东陌没说话,只笑看着她,宓银枝脑袋瓜子一转,一声仙人板板吐口而出! “你不会还记着卢非的仇吧?” 蓝东陌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宓银枝嘴角微抽,这算是刷新的她对天君新的认知了,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他居然还记着,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宓银枝哀怨的看着他,“他是哥舒不是卢非。” “哥舒是卢非的转世,之前可没少和本君做对,本君还没来得及算计他,居然死遁了。现在好不容易有转世送上门来,怎能放过!” 蓝东陌侃侃而谈,句句在理。 东子却气的脸红脖子粗。 “卢非和我家主子什么关系,上一世的错凭什么要这世的人来承担,您身为天君,万年不灭,可我家主子是人,他的一生不过短短百年,您随随便便的一个咒法就可让他万劫不复。 对你来说,这可能就是一个小小的打击报复,玩乐而已,可是主子就要为你这一时的玩乐而耗费半生,甚至是一生,您这样做,还当的上一国天君吗!” 这么久以来,东子一直默不作声,宓银枝都要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强忍着,关键时刻爆发了。 就蓝东陌的作为,确实只是简单的报复,玩乐而已,可是对哥舒贺齐来说,那可能真就是玩命。 若是他从此不再醒来,那和死了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或许是没谁对他这般无礼,这般责怪过,蓝东陌眼神有些茫然,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当前局势。 毕竟刚才是宓银枝在求他,没想到转眼间就是东子反过来责怪他。 一旁的蓝西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宓银枝明显感觉到他看东子的眼神里透着赞叹。 宓银枝嘴角微抽,心道蓝西辞当真是没救了,整一个二愣子。 蓝东陌反应了好一会儿,幽幽笑了起来。 一亭子的人见他笑了,反而放松了。笑是蓝东陌一般的面部表情,若是不笑了那才是奇怪呢! 东子说完气话,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毕竟对方是一代天君,捏死他跟捏死蚂蚁一样,如今见他笑,又有些莫名奇妙。 “小子勇气可嘉。” 蓝东陌琢磨了良久,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东子愣了一瞬,直直的看着他,“天君谬赞了,人活一世不容易,还望天君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主子。” 东子不卑不亢,宓银枝暗地里对他竖起大拇指。 蓝东陌没有回应东子的话,目光落在了亭中心的小火炉上,炉中的暗火已经熄灭,香烟也消失殆尽…… 第348章 囚禁play 蓝东陌眼中一片清明,微拧着眉思索了片刻,“本君既然是一代天君,自然是要言而有信的,都说了要宓姑娘帮本君带小狐狸崽子才可救人,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宓银枝嘿了一声,气笑了。 “天君大人,我也是人啊,一百年,我活都活不了那么久,说不定哪天就英年早逝了呢!” 本来只是气话,可说出来之后,宓银枝居然有些鼻子泛酸。 亭中几人都跟着沉默了,连蓝东陌都没有贬损她了。 是啊,英年早逝呢! 她这一世若是可以善终,怎么会有卢般那一世。 宓银枝鼻子泛酸,眼睛也跟着湿润了,可她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伤春悲秋多愁善感感慨人生,奋力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或许是憋得太难受,居然连脸都给憋红了。 蓝东陌见她这样,呵呵的笑了起来,很开怀的笑,纯粹就是来看笑话的。 宓银枝气急,想要怼他,可怕多说一句话就控制不住眼泪,只能憋着不说话。 蓝东陌笑了一会儿,雨跟着停了下来,角梁上有点点水滴落下,空气中带着空山新雨后清新。 天地间只有蓝东陌的笑声,还有雨声滴答,一个妖娆,一个清新。 不知过了多久,宓银枝已经控制好了情绪,蓝东陌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宓银枝半眯着眼,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某人。 “您老笑够了吗?” “没呢,本君缓缓。”蓝东陌挥着袖,嘴角笑意收敛,正努力的保持正色。 “你知道吗,你这幅委屈的样子,和般儿有八分像。” 宓银枝呵呵干笑,不接话。 “般儿要强,一般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本君也就看到过一次,在石无心受伤的时候,想想还真让人不是滋味呢!” “那天君看在我长得像般儿的份上,帮帮忙呗。” 蓝东陌啧了一声,摇了摇头,“真会顺杆爬。” 宓银枝淡笑不语,雨停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帮你也行,可也不能落我天君的脸面,说了带小狐狸崽子还是要带的,只是时限少点,三五年无伤大雅吧?” 宓银枝正待说话,蓝东陌直接抬手截断她欲出口的话。 “别讨价还价啊,温月容上天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要干点有用的事儿!” 宓银枝嘴角微抽,只能应下。 温月容肯定没那么快回来的,亡命的事儿,即使她不懂也知道不简单。 若是一般的事儿,找罗延这个正主就成了,现如今却惊动了天帝,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从开年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那在天上,大概也过了小半天儿了吧,也不知道救下了亡命了没有。 宓银枝摇了摇头,天帝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救个人应该不难吧! 确实不难,可也不简单。 罗延上殿后,好一番认错悔过道歉,说的口水直喷,脸红脖子粗,温月容像是看戏一样看了大半天都没说话。 天帝也是一脸无奈,坐在御座上的尊臀有些不安分了。 温月容想着,若是这样坐下去,大概得生痔疮了。 方才罗延讲了半天,都在解释他的去向。 温月容将许多心抓了个现形,许多心无奈上天向天帝请罪,纳兰仪本该有那一劫,许多心虽然有私心,却是帮纳兰仪历劫了,总的来说,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天帝并未过分怪罪,本打算打个几百鞭子,在天牢关个万八千年了事儿。倒是勿念星君,长得是人模狗样,却死抓着人不放,非要剔她仙骨。 罗延得知此事,上来求情,可知道推波助澜的人是勿念君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勿念君便是渡船人,百万年前,上一任的阎王,后来将阎王一职让给了罗延,他自个游荡在忘川河间,掌管万里长河,山涧湖泊,上天入地,逍遥自在。 罗延一直觉着是自己讲他挤下王位,甚是亏欠,这些年面对他多少会客气几分。 罗延不敢和勿念君正面刚,只要去西天求西天佛,西天佛念他赤忱之心,便允了一诺,放许多心一条生路。 可犯错不得不罚,许多心本身冥顽不灵,西天佛有教化的心思,便罚她在广寒宫闭关,跟着广寒宫主修习心法,修身养性。 罗延有失落有庆幸,本来办完事儿就该回地府,却又不放心许多心一人困在广寒宫,去探望了一番,没曾想被许多心算计,玩了场囚禁y,关了好些日子,才被广寒宫主发现,救了出来。 当然,囚禁y罗延是不会为外人道也,一来是怕许多心再受责罚,二来是怕丢面子。最后只说是有事儿耽搁,没能及时回地府,酿成大祸。 “总的来说,是小王的失职,才导致了今日的后果,小王愿承担一半的责任,还望天帝允纳。” 听到这儿,温月容终于有点反应了,缓缓走到罗延对面,问道:“怎能是一半的责任?” 罗延闻言,有些琢磨不透温月容的心思。 “公子的意思呢?” 温月容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对着天帝虚虚一礼。 “阎王既然表明的是他的失责,才导致亡命的魂魄游荡人界,然后又没处理山上瘴气,导致瘴气侵蚀魂灵,亡命这才结成怨灵,做下不可挽回的事儿。如此说来,亡命也算是受害者,自然不必承担责任,还望天帝放亡命一条生路。” 温月容很少话,但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允许他不说话。 天帝有他必须遵从的天规,还有他的坚持。 按理来说,即使亡命也是受害者,可杀害重华也是事实,并且怂恿一众小鬼谋害三条人命,按天规来定责,最轻都是遁入七层地狱,最严重便是灰飞烟灭之刑。 而温月容要做的,不是将刑法减到最轻,而是直接免责。 七层地狱泽兰曾去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七层地狱的七千年牢狱,还不如直接灰飞烟灭来得实在。 天帝很为难,不能不给温月容面子,也放下心中那杆子称。 温月容很好心的给他一条明路,把罪责都推给罗延。 罗延身为地府掌事人,不管是否推责,他都要担主要的罪责。 但同样的罪责,在不同的人身上,自然承受的也不一样。 对亡命,是万劫不复;对罗延,却无伤大雅! 第349章 离欢尊使许多心 罗延是地府掌事人,地府不能一日无君,不管什么刑法,都不会伤他根基。 再者,罗延前世是西天佛坐下童子,今生依旧得西天佛点化,算是关门弟子。 天帝也要给西天佛几分面子,不会太过责罚罗延。 是以,温月容将罪过推到他身上,真的是毫无压力。 罗延闻言,大白面馒头脸涨的通红,一脸的便秘像,委屈巴巴的看着温月容,悄声道:“公子,小王这都承担大半责任了,还要怎地啊?要是担全责,铁定被削去王位!” 温月容挑眉,“你若不担全责,亡命就是灰飞烟灭,还有巫溪的三百余小鬼,都是要跟着遭天谴,以你阎王之位换三百多鬼的魂,也算值当。” 罗延一脸苦瓜相,瘪着嘴正想说话。 温月容手微抬,阻止了他开口。 “王爷可还记得继位之时说的话?” 罗延瞪眼,继位时的豪言壮志在脑海里翻箱倒柜的翻了出来。 他那时貌似豪情万丈的说了啥把属下当兄弟,把小鬼当儿女,定不叫他们受委屈,叫他们投好胎什么的。 也是这豪情壮志让他在地府混得风生水起,三界之内,无人再能取代他的地位。 罗延回过神来,凑近了温月容,贴耳低声道:“公子,我那么帮你,你不能害我呀!” “帮我?”温月容扬眉,不知帮他一词如何的来。 罗延瞪眼,吭哧吭哧半晌才找回声音。 “要不是我,你都见不着宓银枝,我帮你们牵线来着!” 温月容恍然,想他大概说的是将宓银枝送到今生来的事儿。 按说,是该感谢一下,但此时显然不是时候。感谢一词出口,那便落了下风,叫罗延承担罪责就不易了。 最后,在罗延期待的眼神下,温月容腆着脸道:“既然都帮了一次了,何不送佛送到西。” 罗延拧眉,一脸纠结。 在温月容看似淡漠,实则期待的目光下,想他继位阎王立下的豪言壮志,罗延动摇了。 上位天帝轻咳了一声,下首两人结束了探讨。 罗延瞥了眼身旁淡漠清冷的人儿,最后一声长叹,跪地请罪。 “陛下,小王想了想,这事儿还真是小王的责任,那些个迷失人界的小鬼都是受害者,小王愧对他们,愿一力承担罪责,请陛下开恩。” 说完就是一个大礼,脑袋落地那一瞬,罗延嘿嘿笑了起来,他这算是卖给泽兰公子一个天大的人情了吧! 泽兰居然求他办事儿,说出去多有面子呀! 罗延越想越得意,虚荣心膨胀,半天都没抬起头来。 天帝垂眸,看他肩膀耸动的节奏,猜他可能在哭,结果等他抬起头来,看见他嘴角未收敛的笑,瞬间满头黑线。 本想着从轻处罚的,但见他一脸嬉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帝眸色深深,琢磨了一会儿,朗声道:“既然你愿意全力承担责任,那就……” “慢着!” 天帝话到一半,被殿外一声长啸打断。 一红裳女子翩然落在殿中,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守门将。 “陛,陛下,离欢尊使求见!”守门将弯着腰,喘着粗气通报。 女子转身,瞥了他一眼,掩唇咯咯笑了起来。 “都叫你不用跟着了,累死了本尊会心疼的!” 守门将红着脸,讪讪的看着她,转而又跪地请罪,“属下失职,请陛下降罪。” 天帝无奈的摆了摆手,“下去吧!” 他已无力降罪。 这九重天上最难缠的几个人都要聚齐了! 许多心,也就是离欢尊使,人神私生,本身份尴尬,却因偷习禁书,独成一派,熟喑虚拟幻术,反倒在幻术界占有一席之地。 因此,天帝给她封了个离欢尊使。 却不想等许多心有了封号之后,本性便暴露了,成日调戏良家妇男,天兵天将,小神小仙儿。 当年川乌上神横行九重天下的时候,和许多心算是忘年交,毕竟像他们这样嗅味相同的人不多。 离欢尊使恬不知耻放浪形骸厚颜无耻的形象,在短短百年传遍九重天,人人谈之色变。 同时,九重天下还有一个人很出名,那便是落雁公子。 落雁公子人如其名,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姿容堪比女子,凭借着无人能敌的美貌,被天帝盯上,成为万神门面担当。 落雁本担不起公子之称,却因美貌与泽兰相当,又是西天佛祖座下弟子,因而被人尊称一声公子。 实则这人除了拍马屁和臭美,一无是处。还养了一只凶猛的狗——冬瓜,专门保护他。 某日出使九重天,天帝欣赏其美貌,便强行留了下来,常住九重天。 不想被离欢盯上,从此开启了一段孽缘。 离欢爱美,一眼相中落雁,整日纠缠调戏。 落雁气性小,听人在背后议论他,便不愿和离欢接触,离欢干出强买强卖的事儿,将落雁给办了,然后天庭谣言众多,落雁不堪谣言,跳下通天涯,身亡。 落雁死后,天帝觉得愧对于他,便封了个阎王给他当当,当时的地府还是勿念当权,天帝让他让位的时候,勿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甩手走人。 落雁为了不再被离欢盯上,更名罗延。离欢下凡,连落雁尸首都没寻到。终是明白,再好看的皮囊,死后都是一抔黄土。 为了寻找落雁的转世,离欢在人间逗留万年,终究不得所获,最后在普度神的藏经阁中找到了还魂大法,借精血旺盛之人的精血魂魄化炼成人。 又为表示悔过之心,许多心对外貌无要求,选择用冬瓜的身体做载体。是以,才会有后来许多心借魂一事。 总的来说,这离欢尊使是个麻烦精+花痴,天帝看见她就头疼。 “离欢难道不该在广寒宫闭门思过吗,怎么跑到议政殿上来了?” 许多心回身,路过罗延身边的时候,对着他抛了个媚眼儿,后者呐呐的移开了视线。 “回陛下的话,小仙这是来请罪的。”许多心跪地,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表明来意,“陛下,小仙这是前来认错的,关于阎王玩忽职守一事,错在小仙。只怪小仙一时任性,将罗延囚禁于广寒宫中,这才导致地府乱了套,新鬼无处去,以至于酿成大祸,小仙愿承担一力责任。” 第350章 小狐狸崽子 许多心难得正经,侃侃而谈这么大一段话,罗延有些怔愣。 看着面前瘦弱的身板儿,罗延发现,他似乎没有真正的认识她,对她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前世的强取豪夺中。 “是不是被感动了?” 许多心面对着殿上,可轻声说出的话分明是对着罗延。 罗延大白脸一红,呐呐道:“感动个屁,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对罗延来说,许多心对他干的糟心事儿明显多于贴心事。 强取豪夺的办了他,逼死他,然后又异想天开的复活他,囚禁他,现在又来为她求情,他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这厮打的什么主意。 一旁的温月容眼观鼻鼻观心,管他两怎么担责,反正只要亡命和巫溪百余魂没事儿就成。 天帝却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一拍桌,怒了,“你当天规天律都是拿来好看的吗?这责任是你想担就能担的吗?真把寡人当猴子耍了是吧!” 天帝疑问三连击,许多心有些想笑,罗延有些懵…… “姐~姐姐,蛋蛋!”小狐狸崽子奶声奶气的求投喂。 宓银枝提着它一只小胳膊腿儿,捏着勺子将一勺芙蓉蛋送入它口中。 “你这家伙,当真挑得很,白水蛋不吃偏偏要吃蒸蛋,要是你爹知道我给你吃这个,准会数落我。” 小狐狸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桌上的碗里,咧嘴笑了起来,嘴角的涎水直流,一副馋像。 宓银枝无奈,又喂了它两勺,最后将碗推远了。 小狐狸恋恋不舍的看着桌上的碗,瘪了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显然还想吃。 宓银枝哭笑不得,将它的脑袋掰回来,在它柔软的脑袋上揉了揉,都要被这小东西萌死了。 “不能吃了啊,再吃该生病了。” 宓银枝没养过小狐狸,不过应该和养猫差不多吧,猫就不能吃太多咸的东西,吃了对肾脏等器官不好,小狐狸应该是一样一样的。 再加上蓝东陌叫她养它的时候,专门列出了一堆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能让它吃咸的。 奈何这小家伙就是皮,还真就喜欢吃咸的,每天不给它吃点有盐的东西,一整天都蔫了吧唧的。 宓银枝看它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心里有些动容,可又怕吃坏它,最后只能带着它远离香味散发的地方。 “走,咱去院子里逛逛。” 这个院子都是这只小狐狸崽子的,宓银枝逛了两个月的,早就逛得没意思了,可除了逛院子,还真找不到什么事儿做了。 这蓝家不知道是有多穷,连个奶妈保姆都请不起,一窝小狐狸崽子都没人养。 宓银枝看到一窝都小狐狸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叫她一个人带这么多只小狐狸,她连数都数不清,怕是啥时候不见了一只都不知道。 大概是蓝东陌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最后只给她养一只小狐狸,宓银枝不由松了口气。 她自认还是很有爱心的,一个拿来当宠物养,应该也蛮好玩,就当是混日子,等温月容回来了,要带她走,蓝东陌也拦不住啊!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只小狐狸,居然这么能折腾,一天到晚都在撒泼求欢,一会儿不摸摸它就一直叫,叫得委屈又可怜,最后还是忍不住将他纳入怀中,好生安抚。 蓝东陌时常会过来视察,来无影去无踪的,有时候就呆在房顶上,看着他们在院中跑来跑去,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宓银枝时常忽略他的存在,可有时候看到了吧,明明见着是在笑,笑的肆意张扬,可却让人莫名心疼。 就如现在一样,宓银枝一抬眼就看到躺在树枝上的蓝东陌,血色薄纱垂到了她头顶,伸手便可碰到。 微风拂过,卷起薄纱,随风曼舞。 宓银枝迎着光,眯着眼,看着树上的人。 脑袋枕在胳膊上,腿交叠着,随意的搭在树枝上,墨发飞扬,明明是随性洒脱的姿态,她却莫名觉得悲伤。 宓银枝放下小狐狸,任由它在院子里蹦哒,眯着眼看着他潋滟的眉眼。 “天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蓝东陌侧了侧脑袋,嘴角咧开一个绝佳的笑,“宓姑娘何出此言?” 宓银枝撇撇嘴,“还何出此言,你就差把伤心表现在脸上了,好歹是只修了五万年的老狐狸了,心思这般好猜,不知你……” 宓银枝话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天君的身份,住了嘴。 她刚才莫名就想到了小蜗牛,活了八万年了,还是个废牛一样。 之前时常这样吐槽她,刚才顺嘴就说了出来,还好收得及时,不然又是个蔑视天君的罪名扣下,她得多给她蓝家养两年狐狸了。 蓝东陌没等到下文,直接从树上跃了下来,衣摆擦过她的脸颊,宓银枝倒退了三步,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 “有这么明显?”蓝东陌问道。 宓银枝使劲儿点头,简直不要太真诚。 蓝东陌蹙眉,怀疑的看着她,良久,突然笑出了声,天地瞬间失色,宓银枝被那笑晃了神。 蓝东陌笑了半晌,终于在宓银枝满头问号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真不该把你留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宓银枝却莫名听懂了。 蓝东陌这话中话就是说她把他害得多愁善感的,她之前和他素昧谋生,怎么影响他。 除了她那后世或者说宓银枝的前世,不做他想。 可是她不是和卢般长的不像吗,她现在还记得蓝东陌第二次见她的时候,跟见陌生人一样。 宓银枝纠结着,直到裙摆传来拉力才回过神来。 院中已没了蓝东陌的身影,小狐狸正抱着她的腿撒娇,宓银枝无奈的将它抱了起来。 话不多说,盘它! 六月下旬,本该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时候,天衡却依旧春风绵绵,温暖宜人。 宓银枝有种时间过得很慢的错觉,好似她在这待了三个月其实才过三天一样。 平日里除了逗逗小狐狸,捉弄蓝西辞,再日常求蓝东陌早日救哥舒贺齐,就完全找不到事儿做了。 好在七月初的时候,小蜗牛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第351章 还亲了谁 大清早的,屋外就传来斗嘴的声音。 “你还是这么蠢呀,嫌弃!” “你也还是这么矫情啊,嫌弃!” “我就矫情咋滴,我矫情你还不是得供着姑奶奶!”女子声音软糯,很具有辨识度。 一听就知道是小蜗牛的声音。 “哎哟真了不得了,出去一趟还当奶奶了。也是啊,好歹八万多岁了,可不就是奶奶嘛!”男声有些找打,是蓝西辞没错了。 “哎,不对,八万岁了呢,哪是奶奶呀,分明就是老妖婆嘛!”蓝西辞猛的跳开,一手指着小蜗牛做惊恐状,“老妖婆!” 小蜗牛急红了眼,“你才是老妖婆,你全家都是要老妖婆!” 蓝西辞嘻嘻笑着,眸色深处有得意。 “小蜗牛啊小蜗牛,本殿的全家,你可得罪不起,小心我哥扒了你皮。” 小蜗牛瞬间感觉到脊背发寒,眼睛一涩,泫然欲滴,转身扑进了黄离的怀里。 “小黄,他欺负我!” 黄离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之前还在天衡的时候,这两人也是这样,整天斗嘴皮子,闹的不可开交,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小蜗牛吃亏,但她就是不吃教训,每次见着蓝西辞还是怼。 刚开始的时候,黄离还会担心蓝西辞欺负小蜗牛,时间久了,也就看懂了这两人的不过是不斗嘴闲不住,也就由着他们去。 蓝西辞见小蜗牛扑人怀里,不由撇了撇嘴,一脸嫌弃,“老怪物,你羞不羞啊,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人家怀里钻。” 小蜗牛闻言,又要炸毛,黄离赶紧拉住了他,好一番安抚。 “好了,都别闹了,已经到了。” 敲门声想起的时候,宓银枝还有懵,小蜗牛和黄离不是在南蛮吗,黄离还挂着个国师的身份,这样到处跑真的好吗? “姐姐,有……有人人~” 宓银枝点了点头,“啊,有人,姐姐去开门,你坐着别动啊!” 宓银枝将小狐狸放在摇篮里,又将摇篮的栏杆拉长,以防它爬出来,然后打算开门的时候,门直接从外面推开了。 伴随着开门声的还有蓝西辞的嘟囔,“门又没关,敲什么敲呀!” 宓银枝抿唇,淡淡瞥了那红裳少年一眼,少年讪笑,三两步跑到摇篮处。 “阿狸,哥哥来看你啦,这些日子过的咋样呀,小姐姐有没有欺负你,告诉哥哥,哥哥给你报仇!” 面对小狐狸,蓝西辞的声音下意识放嗲,听得宓银枝都起鸡皮疙瘩,于是乎面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蓝西辞抱起小狐狸转头嘿嘿一笑,“我是来看我家阿狸的,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动作急了些,小姐姐不会怪罪吧?” 宓银枝撇撇嘴,没心思管他,就让他抱着小狐狸了。 “小辈!”小蜗牛一改刚才的郁闷,换上了甜甜的笑脸,拍了拍宓银枝的肩,“好久不见,想我没?” 宓银枝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眼有些红。 他乡遇故知还真不是说着玩的,这大半年,终于见着个认识的人,那感觉真就是高兴得连情绪都控制不了了。 宓银枝直接伸手抱住了她,“想死我了,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点儿没变呀!” 小蜗牛唉唉唉的叫着,“轻点儿轻点儿!” 宓银枝倏的松手,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个没有壳的鼻涕虫,比以前更娇贵了。 “啊,我没用力啊,你没事儿吧?” 见小蜗牛脱力掌控,黄离直接伸手,将她拉倒身边,免得宓银枝再虎手虎脚不知轻重。 小蜗牛呼呼的喘着气儿,摆了摆手。 “没事儿没事儿!”小蜗牛嘻嘻笑着,主动攀上宓银枝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我也想你了!” 小蜗牛突然的热情可吓了宓银枝一跳,也惊了黄离,身后的蓝西辞直接炸毛儿。 “好你个小蜗牛,亏我对你那么好,我们两也几十年未见了,见面了也没见你亲我一口!” 黄离闻言,整张脸都黑了,一脸不善的看着蓝西辞,好似在看抢食儿的狗。 小蜗牛瞪眼,哼笑一声。 “小黄说了,不能亲男孩子,而且亲亲只能给自己喜欢的人,我才不喜欢你呢!” 小蜗牛傲娇的样子,惹得宓银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到不能亲男孩子,就下意识的看了眼黄离,见他面色似乎比刚才更黑了,忍不住疯狂的笑了起来。 “晚辈你笑什么?” 宓银枝摆手,瞥了眼黄离,笑声怎么都收不住。 后者都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宓银枝攀着小蜗牛的肩,幽幽问道,“小蜗我问你啊,你除了亲了我还亲了谁?” 这个问题大概有点难,小蜗牛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掰手指,“亲了花花,兔子,大福,小白,还有水仙儿…反正就是好多好多,我看过了,她们都是女孩子,可以亲的!” 宓银枝的笑声越发的张扬,连刚才还气的要死的蓝西辞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小蜗牛亲的都是女的,也没有亲过黄离,怎么想怎么好笑。 蓝西辞肆无忌惮的嘲笑黄离,眼里挑衅意味十足。 后者也不甘示弱,回瞪着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会,火花四溅,待小蜗牛目光瞥去的时候,又瞬间偃旗息鼓。 这明面儿上的暗潮涌动也就小蜗牛看不明朗,宓银枝却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屋中一狐一鸟。 蓝西辞这斯,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像个憨批一样,之前好像是他求小蜗牛出天衡去寻泽兰,这么多年未见,这才刚见着小蜗牛就和人家斗嘴斗个没完,表面看似死对头,实则是喜欢人家故意捉弄想要引起注意的吧! 宓银枝想着想着,嘴角的笑有些腻歪。 蓝西辞嫌弃的瞥着她,“小姐姐,就你傻里傻气的样子,真能照顾好我家小狸吗,小狸可是马上就要化形了,这么关键的时刻,要是出了一点意外唯你是问。” 宓银枝嘴角微抽,她在嫌弃人家傻,可人家也在嫌她傻。 “出事儿了也不怪我,我又不会养狐狸。” 小狸是之前那窝狐狸中最大的一只,听蓝东陌说,大概在入冬之前会化形,族中人的意思是让蓝东陌带着他,以后也能和蓝东陌一样聪明,再出个纵世奇才啥的。 蓝东陌也会躲懒,直接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了她! 第352章 确认过眼神 宓银枝也是撞上了,就认命的给他带着吧,反正在这也没事儿干。 对着这么个小萌物,倒也不吃亏。 小蜗牛看见蓝西辞怀里的小狸,眼里闪着光,越过宓银枝站到他面前,搓着手跃跃欲试。 “好可爱啊,给我抱抱吧!” 宓银枝抿唇,看着小蜗牛单纯懵懂的样子,又看了眼黄离,心里有些好笑,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他还没把小蜗牛搞掂,可见他依旧默默守候的样子,忍不住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表示支持。 “加油!” 虽然没说出声,黄离却听懂了她的唇语,有些无奈,有些郁闷。 是呀,还没搞掂。 就小蜗牛这感情白痴,说啥都不懂,这么些年了,居然还没看懂他的心思。 黄离目光落在粉衣女子身上,眼里一片柔和。 慢慢来吧,总有她开窍的一天! …… 有小蜗牛在,宓银枝的生活便没那么无聊了,整天和她嬉笑怒骂,倒也过得自在。 刚入秋的时候,小狸长大了一圈,蓝东陌来看过,说是不日便要化形了,便每日都来给它练气。 宓银枝和小蜗牛撑着脑袋坐在石凳上,看着坐在对面,怀里抱着小狐狸,不断输送灵力的蓝东陌。 “这小狐狸当真好命!”小蜗牛嘴里啧啧有声,感叹完又拿起桌上一颗花生米送入口中,砸吧砸吧吃了一颗,眼前一亮,又接连吃了三四颗才感叹道:“好吃!” 看她吃得香,宓银枝犹疑的也吃了一颗,和平常的花生没什么区别,不明白她为啥吃这么香。 后来想通了,她是个吃货,吃啥都香。而且很多时候吃东西也不是为了吃,就是拿来磨磨牙,哪管味道如何呀! 宓银枝无聊的陪着小蜗牛吃完一盘花生米,蓝东陌终于放开了小狐狸。 小狐狸一脱离蓝东陌的掌控就往宓银枝的怀里钻。 宓银枝嬉笑着将它纳入怀中,捏了捏它的耳朵感叹着,“没白养你!” 蓝东陌挑眉,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后者似有所感,又往宓银枝怀里钻了钻,将脑袋都埋进了她胸里。 蓝东陌见了,嘴角的笑意没了,冷着脸提着小狐狸的脖子将它拉了出来。 “你干嘛?” 蓝东陌撇撇嘴,将小狐狸扔了出去。 “不干嘛,小孩子长大了,就不能这么粘人。” 宓银枝瞪眼,看着蓝东陌将小狐狸从三尺高扔出七尺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到小狐狸柔软的身子着地,站在地上迷茫的看着他们时才松了口气。 这时宓银枝还不明白蓝东陌的心思,后者也没有多说的打算。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又将小狐狸抱进怀里安抚。 “人才几个月大啊,就这么粗鲁,毕竟是你弟弟,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蓝东陌面无表情的将小狐狸再次滴溜出来,淡淡的看着它撒泼。 “马上就周岁了,不许再惯着他。” 蓝东陌甩下这句话就走人了,徒留院中两人莫名奇妙,直到黄离做好了饭,两人闻着了香味儿才回过神来,赶紧追着黄离的步伐去祭五脏庙。 立秋那日,刚好是阿狸的周岁,得亲哥哥的提携,他也在今日就要幻化成形。 动物化形的过程很隐蔽,阿狸大清早就跑得没了踪影,宓银枝正要出去找它的时候,收到了一纸飞书。 阿狸在禁宫,勿念。 宓银枝撇撇嘴,心到谁念了,这小东西整日乱跑她都要习惯了。 可是心里还是有点焦虑,等到晌午的时候都没听到禁宫传来什么消息,不由担心它化形是否成功。 小蜗牛倒是没心没肺,午饭吃得尚好。 “小辈你就别操心了,人亲哥看着呢,不会出事儿的。” 宓银枝捏着筷子在碗里搅和,有些不在状态。 “说是这么说的,可是毕竟是人生大关啊,哪能不担心?” 听蓝西辞说,万灵化形成妖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过程可不好受,一个不小心便会搭上性命。 虽说阿狸有蓝东陌罩着,可看蓝东陌整天漫不经心的样子,总觉得他不太靠谱。 小蜗牛实在看不下去她焦虑的样子,伸手将一个花卷塞宓银枝嘴里。 “那就先好好吃饭吧,这样神不守舍的看得我都没胃口了!” “你会没胃口?”宓银枝捏着花卷脱口而出。 黄离侧目。 场面一度尴尬,小蜗牛委屈的瘪了瘪嘴,瞪了她一眼。 “我平时一个时辰能吃七个葱油饼,今天只吃了四个!这不就是能影响我食欲么?” 宓银枝挑眉,“难道不是你为黄掌事夹菜耽误的?” 三人垂眸,看向黄离碗中堆成小山的菜,场面继续尴尬。 最后还是黄离拼命吃东西的样子化解了尴尬。 直到黄昏时,宓银枝才隐约看到天边一抹血色身影御风而来。 天边红霞印着血红薄纱,画面如梦如幻,宓银枝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稚嫩的笑声传来,才敢相信眼前的人景是真实存在的。 蓝东陌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里面隐约可见一个粉嫩的小孩子,宓银枝有些手痒痒,下意识的搓了搓。 “这个不会就是阿狸吧?” 蓝东陌笑着点头,嘴角梨涡浅浅,印着夕阳柔和了曲线,似乎比平时张扬的笑更美了些。 宓银枝讪讪的移开了视线,看着他怀中的小孩,对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孩很是会意的捏住了她的手指。 确认过信号,还真就是阿狸,之前他两经常这样玩,都要训练出条件反射了。 两人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当阿狸扑向宓银枝的时候,她同时伸手接住,抱了个满怀。 阿狸开心的贴在宓银枝胸前笑,哈喇子流个不停。 蓝东陌见了,笑容收敛,眼神微暗,抬手将阿狸提了起来。 就提着他脖子上的皮肉,和之前提小狐狸一样,将他拉出了宓银枝的怀抱。 宓银枝心跳都漏了半拍,赶紧接住阿狸的身子,一手去拍蓝东陌的恶爪。 “松手,婴儿是你这样提的吗?你是想摔死他吗?” 宓银枝拍了几下都没拍开蓝东陌的手,抬眼瞪他的时候,发现他眼睫微垂,目光落在她胸前…… 第353章 无处安放的小手手 宓银枝一手抱着阿狸,一手捂胸,怒目而视。 “往哪看呢?好歹是一国之君,大白天的耍流氓啊?” 蓝东陌嘴角微扬,被说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松开了阿狸,就那样靠在树干上,潋滟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宓银枝将阿狸纳入怀中,瞪了他一眼,又见阿狸泪眼朦胧,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心肝肝儿都疼了。 “不哭不哭,摸摸!” 宓银枝轻揉着被蓝东陌提过的后颈,本来白嫩嫩的肌肤,被蓝东陌那样一拉,整片都红了,好似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 阿狸本来就是一副可怜相,被宓银枝这样一安慰,大概是知道自己还是有人心疼的,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痛痛~坏,坏哥哥~” 宓银枝哭笑不得,安抚着他。 “不哭,坏哥哥,咱不理他好吧?” “嗯嗯~坏,哥哥坏,姐姐痛~~”阿狸眼睛是胭脂色,没蓝东陌的红,看起来有些稚嫩,这样一哭,更是楚楚可怜了。 宓银枝抱着他,又是拍背,又是捏脖子。 蓝东陌一直靠着树干,看着这两人将他当空气一般,血眸落在阿狸身上,有些牙痒痒。 好一番安抚,阿狸终于安静下来,窝在宓银枝怀里,脑袋拱来拱去,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宓银枝开始还以为是他好动,在蓝东陌意味不明的视线下,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家伙是在找奶喝吧! 宓银枝脑子炸了,脸瞬间充血爆红,手都有些无处安放。 在阿狸欲往她衣襟里钻的时候,靠在树上的某人终于黑着脸,提着阿狸的脖子,将他滴溜出来。 宓银枝一招不备,让他得逞。 蓝东陌倒是丝毫都不心疼,就那样滴溜着阿狸的脖子,看着他小手小脚的挣扎,眼中泪水未干又再次蓄积,眼看还有再落之势。 蓝东陌眼疾手快,恶狠狠的威胁道:“要是再跟哭一个,坏哥哥就送你去狼窝,让狼伯伯吃了你!” 阿狸愣了一会儿,手脚都忘了挣扎,好一会儿才委屈巴巴的瘪嘴,眼眶蓄满了眼泪,却不敢落下。 显然对这个哥哥很是畏惧。 宓银枝就没见过这样提孩子的,脑仁儿都疼了。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方式?” 蓝东陌挑眉,一脸疑惑,“换什么方式?” 宓银枝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的吐出,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阿狸现在不是狐狸了,是个人,一个婴儿,人脖子上的肉可没狐那般软乎,这样提起来多疼啊!” 蓝东陌依旧不解,将手里的崽子提到眼前,顺便晃了晃。 阿狸顺着他的力道,在空中左半圈右半圈的转了起来,宓银枝眉心不自觉的跳动,牙齿都绷紧了。 蓝东陌好笑,“疼吗?” 阿狸小手在空中挥了两下,表示不满。 蓝东陌抬眸,看向胆战心惊的宓银枝,“阿狸都没说疼呢,你担心什么?” 宓银枝抿唇,看着这哥两,又仔细看了阿狸两眼,似乎除了眼泪汪汪甚是可怜也没表现出哪儿痛,稍微安心一点,可看蓝东陌这个姿势,还是很不顺眼。 “不管痛不痛,小孩儿就是不能这么抱!” 蓝东陌和阿狸两个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大眼瞪小眼半晌。 在宓银枝暴走之前,蓝东陌终于将阿狸扔了出去,宓银枝赶紧接住,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我艹你仙人,你这不是亲生的吧!” 大概是气急了,才难得的冒出两句骂人的话。 蓝东陌眉梢微挑,嘴角的笑没了,幽幽的看着她。 宓银枝接住孩子,又是好一番安抚后抬眼看他还靠在树干上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讪讪的看着他。 “抱歉,太急了没注意言辞!” 一代天君呢,大概是没被人这样骂过吧! 宓银枝呵呵干笑着,妄图求的原谅。 但蓝东陌面色告诉她,显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假笑,“你这嘴当真不长记性,本来想着阿狸现在成型了,哥舒贺齐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的了,不过现在看来,还再等等吧!” 说完这句,也不管宓银枝目瞪口呆的表情,扬长而去。 良久,院中传来一声暗骂,接着是小孩子的笑声。 “还笑,笑什么笑,都怪你!” 回应她的依旧是小孩子天真的笑。 ……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即使天衡四季如春,时间过的慢,可闲闲散散间,半年就这么过去了。 蓝东陌这气,气了三个多月,终于算是到头了。 大寒小寒转瞬过,民间红灯相继挂,在宓银枝日常叨扰之下,蓝东陌终于大发善心,决定给哥舒贺齐解咒。 这一睡都一年了,即使每日都用上好都药材调养着,人还是瘦了不少,面色也从之前健康的黄变得苍白。 东子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走得宓银枝头都大了。 “东子。” “嗯?” 宓银枝偏了偏脑袋,眉头紧蹙,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你累吗?” “累!” “累还在这走来走去,闲得蛋疼啊!” 东子脸色微暗,抿唇看了她一眼,纠结再三,最后在她旁边坐下。 可坐下了他也没闲着,脚忍不住的跳,手也不安分的一会儿放桌上,一会儿压凳子上,焦躁的很。 看得宓银枝都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我知道你紧张,可也不至于这样吧,搞的我都跟着紧张了。”宓银枝撇撇嘴,“蓝东陌都说能唤醒了,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啊,毕竟都是个活了五万年的怪物!你一年都等了,现在就这么一会儿,你急个什么劲儿啊!” 宓银枝话落,玉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还未见着人,声音倒是先传了出来。 “本君要是早知道你们在外面说坏话,我就该让屋里那个长眠不醒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论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 索性蓝东陌应该是累了,没心思深究,只抱怨了一声就变成了红狐,跳出了宫墙。 宓银枝有些莫名的看着他离去的地方,就愣神那会儿,东子已经冲进了房门! 第354章 衣衣还是纯洁的 宓银枝挑眉,跟了进去,却见东子暴走出来,一把将他拉住了。 “怎么了?” 东子红着眼,吭哧吭哧半晌没说出话来,还想出去追蓝东陌。 宓银枝越过他往屋里瞥了一眼,见哥舒贺齐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这倒也罢,最关键的是他没穿衣服,就那样赤条条的躺在床上,身上似乎还有什么花纹。 宓银枝犹豫了几秒,放开了东子,走近了几步,这才看到他身上的图文,嘴角忍不住的抽搐。 只见哥舒贺齐赤裸的身上画满乌龟,公的母的,老的少的,风流倜傥的歪瓜裂枣的都有,一眼扫过某个隐蔽部位上似乎也有。 难怪蓝东陌出来的时候脸色有异,她说他坏话都没计较,还跑那么快,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宓银枝肯定,蓝东陌这绝对是把对卢非的恨报复到来哥舒贺齐身上,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吧! “还愣着干嘛,还不给你主子把衣裳穿上!”宓银枝转身,见东子还红着眼站在门口,脑瓜子有些疼。 东子愣愣一会儿,呐呐道:“你怎么不穿?” “我……”宓银枝一噎,突然说不出话来。 东子也就问这么一句,没真让宓银枝帮主子穿衣服的意思。 宓银枝琢磨着,还真不是滋味儿。 身为医者,男女大防这样的意识真不怎么强,毕竟看得多了,研究得也不少,都依旧麻木了。 不管是男女老少还是帅哥美女,在医生面前那都是病人,就和哥舒贺齐身上的乌龟一样,不管长得咋样,那都是乌龟,真就没别的想法。 之前也不是没看过哥舒贺齐,毕竟他生病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可现在居然有了回避的心思。 宓银枝挠了挠头,她这是在自觉避嫌吗? 疑惑间,东子已经给哥舒贺齐穿好了衣服,幽怨的看着她。 “怎么还没醒啊?” 宓银枝回神,去给他望闻问切走了一波,和之前没啥区别,最多是从沉睡变成浅眠了。 “沉睡了这么久,总要有点时间缓冲吧。”宓银枝撇撇嘴,大手一挥,“背回去吧,今晚应该能醒。” 正如宓银枝所料,宓银枝在喂阿狸喝奶的时候,东子咋咋呼呼的冲了进来。 “醒,醒了!” 宓银枝好笑,“醒了就醒了,那么激动干嘛?” 虽是如此说,宓银枝也着急的想放下阿狸,过去看看,奈何阿狸四只爪爪都缠着他,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无奈之下,也只能抱着去了。 屋里的光线很灰暗,这是宓银枝特地吩咐的。昏迷许久,眼睛都不曾见光,太强的光线对眼睛不好。 哥舒躺在床上,有些茫然的看着床帐顶,听到脚步声眼中才有了一丝光彩,转眸向这边看来。 先是看到走到前面碍眼的东子,然后才看到了身后的浅紫色身影,似乎胖了一点,更清丽了一点,更…… 哥舒贺齐眼眸微闪,这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个襁褓,看大小,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样子。 宓银枝将阿狸甩手给了东子,“抱着!” 东子僵硬的接手,阿狸还有不舍,可看宓银枝一脸严肃的样子,乖乖的松手了。 宓银枝三两步走到床边,在脚踏上坐下,“伸手。” 哥舒贺齐没动。 宓银枝挑眉,想到他现在大概是脑子醒了,身子还睡着,遂直接伸手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又是一番望闻问切,终于吐出一口气。 “应该没事儿了,睡了这么久,身子应该还……” “我睡了多久?”哥舒贺齐艰难的打断了她。 许久没有说话,喉头干涩,声音嘶哑,宓银枝几乎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反应了几秒才估摸着道:“大概快一年了吧!” “一年?”哥舒贺齐瞳孔收缩,有些不可置信。 宓银枝嗯了一声。 哥舒贺齐愣了一会儿,有些颓废的闭上了眼。 一年了啊,连孩子都有了。 哥舒贺齐情绪突然低落,宓银枝一眼便看了出来。 “怎么了?” “无事。” 宓银枝琢磨一会儿,没琢磨出个所以然,遂继续道:“一年都没说过话了,现在尽量少说话。身子也有些萎缩,现在可能还动不了,今天就先躺床上吧,自己试着动动手脚,明天我来给你做康复。” 宓银枝说完,看着哥舒贺齐紧闭着眼,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哥舒?” 回应她的是小孩子的咿呀声。 宓银枝回头,阿狸在东子怀里哈喇子直流,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手脚挥舞着,想往她身上爬。 在宓银枝伸手接住孩子之前,哥舒贺齐又挣开了眼,脑袋缓缓转向东子,看着他怀里的小孩儿,真的很可爱,笑的样子也很可爱。 哥舒贺齐呼吸一滞,看到了阿狸的血瞳,瞳孔猛缩,想到了梦魇中的人。 那个妖娆绝美的男人,那个整天趴在卢般怀里撒娇的狐狸。 哥舒贺齐蹙眉,目光未曾离开那个孩子,“阿枝,这是谁的孩子?” 昏睡了一年,脑子大概是浆糊了。 刚才他居然怀疑这是宓银枝和温月容生的孩子。 现在反应过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昏迷前,宓银枝和温月容虽然是住在一起的,可那时候两人的感情应该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就算真是情到浓时了,也不会有孩子的。 他记得,阿枝以前给一个嫔妃接生的时候,她感叹过,才十几岁的年纪,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要经历生孩子的痛苦。 还说,越年轻生孩子越困难,她不到二十岁,绝对不会要孩子云云。 对呀,不到二十岁不会要孩子,虽然现在……已经二十了! 哥舒贺齐苦笑,他是该感叹时间过得快还是感叹时间过得慢。 说快吧,这些年经历的事儿,几乎把一世的沧桑都给体会了,简直度日如年。 说慢吧,遥记阿枝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两人假公济私,出行游玩,转眼,也是四五年了。 阿枝也到了可以生孩子的年纪了。 如此看来,时间好似过的蛮快的。 “阿狸呀,天君的……不对,应该是天君他爹的。”宓银枝的声音拉回了哥舒贺齐的思绪。 听到这句话,他莫名的松了口气。 “天君是……天衡国君?” 第355章 灵魂画手 “天君是……天衡国君?”哥舒贺奇凭借着现在仅存的一点脑子思索着能被称作天君的人,除了天衡的国君蓝东陌应该没有别人了。 “啊,天衡国君蓝东陌,这是他弟弟阿狸。” 宓银枝接手阿狸,抱在怀里安抚了一会儿,本想哄他睡觉,却越哄越精神。 哥舒贺齐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一大一小,脑子有些混乱。 好在宓银枝也并未久留,给东子交代好了注意事项,在阿狸不安分的扭动中带着他走了。 东子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喝完又给他按摩。 说是要舒筋活络,活血化瘀。 期间哥舒贺齐一直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动了动眼珠子,垂眸就看到了胸前的乌龟,有些错愕的问道:“这是什么?” 一听他问这个,东子就气的脸红脖子粗。 也不知道蓝东陌又作了什么妖,这些乌龟怎么擦都擦不掉,差点没气死他。 见东子吭哧吭哧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哥舒贺齐也不着急,只安静的等着他缓过这口气才义愤填膺道:“都是那天君,记仇得很,给你治疗的时候,居然趁主子昏迷在身上画了这些,关键是还洗不掉!” 哥舒贺齐垂眸,仔细看了一会儿胸口的那几个乌龟,上面有些红肿,大概是之前东子费力想要搓掉的结果。 “我们现在在天衡?” “是啊,都来来大半年了。” “来为我治病?” “不是病,是蓝东陌下的禁制!” 哥舒贺齐挑眉,又问:“阿枝带我来的?” “是啊,属下和宓姑娘驾车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天衡。” “温月容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宓银枝刚才抱孩子那个架势,分明就是信手拈来,像是早就习惯了般,应该带很久了。 就温月容那醋性,怎么可能让宓银枝为别人带孩子! 东子愣了一瞬,迷糊了,“不知道,温月容好想在主子昏迷的时候也跟着不见了,京城也没人。” 哥舒贺齐拧眉,居然不在,“一直都没回来过?” “没有。” “阿枝提过他吗,有没有担心他?” “我没问过,她就没提过。”东子手下动作不停,哥舒贺齐问一句他答一句。 毕竟昏睡了一年,这一年也发生了很多事儿,他心中肯定有很多疑问。 哥舒贺齐紧锁着眉头,思索片刻,幽幽道:“明天问问。” 东子愕然,手下动作顿住,抬眸疑惑的看着他。 哥舒贺齐别开眼,看着枕头上的花纹,“没别的意思,随便问问就好。” 东子抿唇,没有搭话,手下动作有些漫不经心,显得心不在焉。 哥舒贺齐也没再说话,继续在脑子理思绪。 断片儿一年了,很多事儿都需要理清。 还有千结锁上那排小字,那个让他昏迷的迷咒。 那天他照常研究着信管,入梦的依旧是在雨夜狂奔的女子,电闪雷鸣间看到的人是宓银枝又不是宓银枝。 因为那是两个人,可他又能从两个人身上找到共同点,只一眼,他便确定,雨夜中的女子和宓银枝脱不了干系。 午夜梦回之际,捏着信管的手死紧,上面突起的小字甚至戳破的手心,点点血迹流出,浮现眼前的画面越发的清晰,可他还没来得及看,便陷入了昏迷。 昏迷前,却是一个红眼妖孽得逞的笑,似乎还有一声惊呼,他没听清那叫的是“卢非”还是“卢般”! 想了一会儿,脑子又开始浆糊了,有些昏昏欲睡。 东子的手法似乎很娴熟,虽然他的腿都是麻木的,几乎没什么感觉,可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大概是被饿醒的。 鼻子灵敏的闻到屋中的饭菜香,肚子很有意境的咕噜了两声。 东子刚把饭菜放桌上,就见哥舒贺齐醒了过来,一脸轻松的笑了起来。 哥舒贺齐贺奇似乎从他轻松的笑中看到了别样的意味。 对呀,这么久了,之前每天见到的都是昏睡,每天只能喂流食的人,突然有一天,这个人能睁开眼了,能吃半流食了,还真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在东子轻松殷勤的目光下,哥舒贺齐喝了一碗粥,东子正要给他盛第二碗的时候,宓银枝抱着孩子进来了,直接夺过他的碗,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给阿狸喂食儿。 东子愕然,手还保持着端碗的姿势,哥舒贺齐也有些懵,目光落在宓银枝的手上。 后者笑着给咿咿呀呀的阿狸喂了一勺粥才道:“刚醒,不要吃太多。” 哥舒贺齐抿唇,有些失落。 东子无奈,就那样看着宓银枝喂食。 饭后,宓银枝将阿狸放摇篮里,让他自个儿玩儿,自己和东子一起,帮助哥舒贺齐做康复。 “抬脚。” 一番折腾,哥舒贺齐终于从穿上站了起来。 东子扶着他的左臂,宓银枝扶着他的右臂,垂眸认真的看着他的腿,吩咐着他动作。 哥舒贺齐多次尝试抬脚,都以失败告终。 宓银枝又帮他扶起来腿,试着往前跨步,却不想脚刚抬起来,另一只脚就发软,整个人都往前倒去。 好在东子眼明手快的将他抱住,不然铁定面朝大地背朝天。 “别急,慢慢来。” 哥舒贺齐抿唇,站在床边半天没动。 宓银枝抬眸,看着他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挑了挑眉,安慰道:“也就这两天,多走走,很快就会好的。” 哥舒贺齐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显然这安慰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任谁醒来发现自己跟个废人一样连路都走不了的时候,都会有失落感的,严重的还会自己唾弃,甚至产生颓败的心理。 哥舒贺齐现在这样还算好的。 除了一开始的低落,之后又积极的配合康复治疗,也就三五日,已经可以扶着墙走路了,饭菜也从开始的半流食变的丰富些了。 不过有点不美妙的是他身上的乌龟,已经洗了两次的,虽然洗掉了大半,可还是留着不浅不淡的印子。 每次看到这些印子,哥舒贺齐都要感叹一句蓝东陌的无聊。 大概是念叨得多了,灵魂画手蓝东陌突然造访…… 第356章 小 看到蓝东陌的时候,哥舒贺齐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也没有丝毫意外的邀请他坐下了。 蓝东陌却靠在门栏上没有动,血瞳如x光一样扫视着哥舒贺齐,生怕错过他一根头发丝。 最后,等哥舒贺齐倒的茶都要凉了,蓝东陌才若有所思的走了进来,端着凉茶喝了一口不由撇撇嘴,“居然给本君喝凉茶,小子居心何在?” 哥舒贺齐挑眉,晃了晃手中的茶壶,漫不经心道:“实非小王要给天君喝凉茶,而是这殿中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只有凉茶可饮,还望天君勿怪。” 蓝东陌呵笑一声,连琉璃灯都失去了光彩。 “你这是在怪本本君招待不周?” 哥舒贺齐也跟着笑了一声,不过是真诚的朗笑,在安静的清晨,笑声格外清晰,透人耳膜。 “不敢不敢,是天官不懂规矩,怎么能怪天君呢!” 蓝东陌本来上扬轻笑的嘴角抽搐起来,捏着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哥舒贺齐月匈前,“话说,你身上的乌龟洗掉了没?” “托天君的福,洗掉了大半。” “啊,大半啊——”蓝东陌拖长了声音,戏虐的打量着他,“那还有哪小半没洗掉呢?” 哥舒贺齐抿唇,不欲接他这明显意有所指的话茬。 可显然,蓝东陌也不是个在意这些的,即使哥舒贺齐不回应,他一个人也可以唱戏。 “本君小时学过彩绘,画些小乌龟还是不在话下的,其他地方倒是画得顺溜,只有一个地方的不太好画,本来想画大点儿的,奈何位置太小,根本画不下,也只能画只小稚龟了——” 蓝东陌边说边笑,说到最后甚至笑出了声,潋滟的血瞳中都染上了水色,扬起的嘴角邪魅妖娆,若是宓银枝在,大概是要犯花痴了。 别说那个小色女,就是这个被戏弄的当事人,面对蓝东陌如此姿容,都忍不住侧目,当真就是男女通吃。 无关情爱,只是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心,看到好看的东西,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而蓝东陌的颜又极具诱惑,更是让人一眼深陷。 蓝东陌单手支着脑袋,歪着脑袋看着他。 笑得不怀好意,“怎么,那只小小龟擦掉了吗?” 蓝东陌这算是赤果果的讽刺他小,按说,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坐不住,想要争辩的吧,可哥舒贺齐就不是个正常男人,就那般安安静静的坐着,完全没有接话的打算。 倒是搞的蓝东陌无理取闹了。 蓝东陌笑意微凝,血瞳沉寂下来,幽幽的打量了他半晌,有些意味不明道:“成熟了不少嘛!” 本来简简单单一句话,甚至可以算是赞赏,哥舒贺齐却莫名的心中刺痛。 成熟了不少,他这话分明是在说他以前不成熟。 那个以前自然是卢非,不如意就喝酒,醉了就撒酒疯,疯了就跳河…… 哥舒贺齐捏着瓷杯的手越来越紧,呼吸也不稳。 见他情绪终于有波动了,蓝东陌甚是得意的继续笑着,毒舌的数落他,专挑他痛处。 一会儿说他怂,一会儿说他傻,一会儿又说他鸟小的,叽叽喳喳个没完,完全没有个天君该有的样子,和面对宓银枝的时候判若两人。 等蓝东陌说累了,将瓷杯中的水喝完了之后,哥舒贺齐的抬眸看着他。 “天君这些年是有多无聊啊,找不到人说话吗,很孤独寂寞吧,不然怎么就对着小王这么个陌生人说了大半晌?” 对于哥舒贺齐的反击,蓝东陌怔愣了一会儿,大方承认,“是挺无聊的,看人死了又活,来来去去,朝朝暮暮,看似短短几十年,却有好多人走了,多到都记不住了……” 真的无聊,不然也不对对着前世的情敌发牢骚。 哥舒贺齐挑眉,看向那个一脸感慨的人,和刚才吐槽的高傲天君判若两人。 蓝东陌这样的情绪不过转瞬间,一下又变成了平时的笑靥如花。 “说起来,你欠本君的还不少呢!” 哥舒贺齐挑眉,一副悉听尊便表情。 “本来和你约的架还没打,本来欠本君的狐狸窝没做,本来该在本君生命里活百年的人,一下缩短到了短短三十年,本来……” 哥舒贺齐抬手,打断了他。 “天君可是在说笑?” “你觉得呢?”蓝东陌靠在椅子上,胳膊搭在背后的靠椅上,就那般舒展着身子看着他。 哥舒贺齐只要正眼看去,就能看到他敞开的衣襟,薄纱下的肌理隐约可见。 哥舒贺齐眉头微蹙,突然想起东子的汇报。 宓银枝来天衡这么久,前几个月没怎么见着人,但是自清明节以后,两人便时常见面。 想着蓝东陌整天在宓银枝面前如此搔首弄姿,整个人都不好了。 哥舒贺齐怪异的看了他半晌,突然问道:“你当真喜欢卢般?” 蓝东陌眸子冷了一下来,仿佛再说:你居然怀疑本君的用心,简直该死。 哥舒贺齐嘴角微抽,又问道:“传闻天衡天君风流成性,整日流连花丛,宠幸了不少人,可后宫一直空无一人,不知是何原由,天君难道没有娶妻纳妾的打算?” 没想到哥舒贺齐突然关心他的私生活,愣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笑道:“小子在想什么?” 哥舒贺齐撇撇嘴,能说才有鬼呢! “不会是怕我抢了那傻姑娘吧?” 哥舒贺齐别开眼,绝对不承认他是在这么想的。 “呵,不是本君看不气你啊,这场角逐,你早就输了!” 哥舒贺齐冷眼扫过他,目光最后落在了站在门外的小女子身上。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说话,只是那一刻,他听到了耳边有声音传来,有些模糊,但他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他听到有人说,“输了便输了吧,输了人没输了自己就好。” 对温月容,他认输了,因为宓银枝心里想的念的不是他。 可对他自己,他却不认输,因为他心里想的念的一直是她。 万年轮回终难全,唯愿生生渡命盘。 既千载难断万古情,那便只能携着此情暗销魂了。 第357章 狐狸变的人 哥舒贺齐没别的意思,他确实如蓝东陌所说的那样,胆小怯懦,拿得起却放不下。 可他自问,此情拿起不易,放下又谈何容易。 太重,掉下来该粉身碎骨了。 哥舒贺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宓银枝听到他说的话,本来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却没想到他突然笑了起来,打破了伤感的气氛。 宓银枝抱着阿狸走了进来,笑问:“在笑什么?” 蓝东陌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哥舒贺齐摆了摆手,“没,就突然想起了你以前提过的一个人。” 宓银枝挑眉,一脸兴味,“谁呀?” “不记得了,哪个傻皇帝,叫……嬴荡?扛鼎压死那个!” 宓银枝愣了一瞬,想到那个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那不是傻,是脑子进水了!” “非也非也,应该是生锈了,哪个皇帝没事儿扛鼎玩啊,蠢死!”哥舒贺齐大概真是被那皇帝的事迹给逗笑了,半天都没收住嘴角,一直笑着。 宓银枝或许是想到曾经所在的世界,兴致颇高,也是笑靥如花。 蓝东陌撑着脑袋,看着这两人笑得如三月桃花般灿烂,好似刚才的悲愁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一样,瞬间有些不爽,逮着阿狸的脖子盘了好一通。 在阿狸咿咿呀呀中,宓银枝终于看不下去了,将阿狸从蓝东陌怀里拯救出来。 “说了多少次了,他不是狐狸,是个人!” 蓝东陌扬眉,纠正道:“是狐狸变的人。” 宓银枝气笑了,“狐狸变的人也是人,是人就不能这么提着,要是我这么提你你不痛吗?” “假设不成立。”蓝东陌眨眼,眼中波光流转,煞是动人,“你提不动本君……也不敢提本君!” 宓银枝嘴角微抽,真想不明白,明明是一代天君,怎么就这么无赖,这么无聊。 诚然,她提不动他,也不敢提他,那还是躲着他吧! 宓银枝抿唇,抱着阿狸就跑,生怕跑晚点蓝东陌又要将阿狸当玩具玩儿。 哥舒贺齐面色不善的瞥了蓝东陌一眼,开始下逐客令。 “天君大概就是想来看小王的笑话的,这笑话也看完了,该数落的也数落过了,那就恕不远送了。” 哥舒贺齐起身,对着蓝东陌施施然一礼。 礼数周到的赶人走,哥舒贺齐不是第一个。 可礼数周到的被赶走了,蓝东陌这还是第一回体会到,就坐在椅子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幽幽笑了起来。 “这宫殿都是本君的,要走也是你走。” 哥舒贺齐挑眉,淡淡道:“那小王便走了。” 这也不是什么气话,哥舒贺齐说完话,当真拂袖而去了。 当然,他并不是说要硬骨气的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踏入蓝东陌的地盘什么的。 他只是不想再看到蓝东陌,干脆往宓银枝的院子跑,来个眼不见为净。 虽然这些日子,身子恢复了不少,可还是没踏出过院子,这才刚到一半的路程就喘得厉害。 要不是东子看到哥舒贺齐跑了出来,及时跟了过来,他说不定就要迷失荒野了。 宓银枝住在子玉宫,距离他这偏僻小殿还是有点距离的,若没东子带路,他说不定走到半下午都不一定走的过去。 一来是路远,二来是他脚程慢,三来就是他不认路,只能瞎猫乱撞,到处找。 本来之前宓银枝和他都住在现在的宫殿,天官司的老东西冠冕堂皇的称,此地清幽,适宜养病。 然后一住就是几个月,后来宓银枝养小狐狸,便住到了子玉宫去,说是那里颐养生性,可吸纳天地之灵,有助于阿狸化形。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子玉宫。 宓银枝看见哥舒贺齐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你自己走来的?” 哥舒贺齐喘了几口气,在院中随意找了个石头坐下了才道:“可不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呢,差点没累死。” 宓银枝打量着他,将怀中的阿狸丢给了东子,又在哥舒贺齐身上敲敲打打。 “感觉怎样?” “有点酸。” “这里呢?” “疼。” “这儿呢?” “疼。” 宓银枝做了好一番检查,最后下定论,“比我想象的好的快嘛,差不多快痊愈了,平时再多走走,多活动活动练练太极什么的,说不定年前就可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哥舒贺齐甩了甩腿,不置可否。 诚如宓银枝所料,大年三十儿的时候,哥舒贺齐已经可以跑到城中贵圈去打马球了。 在天衡,人民生活都很安逸,特别是富人圈儿,整天闲得无聊的公子哥儿们,日常招猫逗狗,打马球也是日常活动,几乎每天都有。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蓝西辞就和哥舒贺齐成为兄弟了,在蓝西辞的百般热情下,哥舒贺齐被拉到了马球场。 同行还有宓银枝和阿狸。 等到了马球场才发现,小蜗牛和黄离也在。 “小辈!你怎么过来了?” 小蜗牛眼尖,一眼就瞄到了刚踏进休息区的宓银枝,蹦蹦哒哒的向她跑来。 看她莽撞扑过来的样子,宓银枝赶紧侧身避开。 “小心着点啊,阿狸还小不禁撞的。” 小蜗牛站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着她怀里瞪大眼同样看着她的小狐狸。 “阿狸,这才多久没见啊,都长这么大个了。” 阿狸还不会说话,只咿呀咿呀的应和着,伸出小爪爪想要往小蜗牛怀里扑。 小蜗牛正想要接过,又被宓银枝给避开了。 “你干嘛?” 小蜗牛瞪着她,撅着嘴表示不满。 宓银枝笑看着她,“你也说了他长大了,你根本抱不住,摔着了天君可是要找我算账的。” “小辈,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好歹也是天衡数一数二的地仙,你居然说我连个孩子都抱不动?” 宓银枝挑眉,没接话,显然是默认了。 小蜗牛气的吹头发瞪眼,吧嗒吧嗒的跑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别开了脑袋生闷气。 宓银枝跟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可以给你摸摸。” 小蜗牛闻言,本来还要故作矜持的犹豫一会儿,可一听到阿狸的笑声,整个心都化了,直接上手,捏着阿狸的小手摇啊摇。 “阿狸呀阿狸,你喜不喜欢姐姐呀?” “姐~姐姐~” 第358章 发飙的蜗牛 小蜗牛张大了嘴,手指着阿狸眼却看着宓银枝。“小,小辈,刚才阿狸是不是,是不是说话了,还叫我姐姐!” 宓银枝点了点头,又摇头。 小蜗牛没还从她兴奋劲儿里回过神来,宓银枝就无情的打破她的幻想泡泡。 “他是说话了,不过不是叫你姐姐,而是在叫我!” “屁咧,阿狸分明是对着我叫的。”小蜗牛哼了一声,表示不服。 “阿狸,来,再叫一声!” 小蜗牛逗着阿狸,试图想要他再开口,可他除了咿咿呀呀,没再吐出个清晰的词来,不免有些失落。 宓银枝见她这小孩子心性,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余光就看到一身劲装的黄离向这边走来。 小蜗牛瞬间忘记刚才的失落,对着黄离挥手。 宓银枝眯着眼,看向黄离身后的两人。 哥舒贺齐亦是一身劲装,头发高高盘起,身长玉立,完全没有之前的病态。 他身旁的蓝西辞却是和平时一样,穿得花枝招展,吊儿郎当,看起来倒不是来打球的,而是来招蜂引蝶的。 宓银枝不由撇撇嘴,转眸看小蜗牛冒着星星眼,看着黄离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凑近了她。 “小蜗啊,问你个事儿。” 小蜗牛收回目光,转头差点和宓银枝的脑袋装上。 “你你你凑这么近干嘛?冷啊?” 宓银枝嘴角微抽,干脆又凑近了些,贴着她的耳朵问道:“黄离好看吗?” 小蜗牛点头,“好看呀!” 宓银枝挑眉,继续问:“那黄离和蓝西辞,谁好看?” 小蜗牛拧眉,看向马场上的三人,目光在黄离和蓝西辞身上来回巡视,看得那边的三人都莫名奇妙的也往这边看来。 “……都好看。” “那你更喜欢哪个?”宓银枝问得更直白了,阿狸煞是给力的拍了拍掌给她鼓掌。 “当然是小黄呀,蓝西辞那小不点儿,我看着就烦!” 宓银枝呵呵干笑,看着向这边跑来的小不点儿及他的队友们。 “好你个鼻涕虫,是不是在说往坏话,本殿下大老远就听到了!” 宓银枝初闻鼻涕虫这一称呼,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小蜗牛。 没有壳的小蜗牛确实是个鼻涕虫,但却没有人敢这样当面说出来,毕竟这是小蜗牛的痛处。 蓝西辞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蠢,虽然宓银枝还是偏向于前者,可能蠢成这样的,宓银枝还是很佩服他的。 明明喜欢人家,偏偏要惹人家生气;惹就惹了吧,好歹得把握个度吧,这样毫无下线的吐槽,简直就是来找死的。 宓银枝如是想着,那边小蜗牛已经炸毛了。 “我鼻涕虫?我鼻涕虫因为谁啊?要不是你这个混蛋哭着求着姑奶奶求帮你找人,姑奶奶会遇到申史吗,不遇到申史会有后来的事儿吗?都怪你害我丢了壳,你还在这幸灾乐祸,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小蜗牛红着眼,激动得脸也染上绯色,嘴皮子贼溜的指责,本来是端着理的一方,可说着说着,眼睛就朦胧起来了,声音颤抖,连带着身子都跟着颤抖。 “你个死狐狸,臭狐狸,最好被惹姑奶奶,你姑奶奶再废也是你姑奶奶,也是长了你千八百倍,长了你七万岁。就算你姑奶奶废,就算没有壳护体,我也照样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小蜗牛瞪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你要是再敢惹你姑奶我,小心我把你当蚂蚁捏死,踩得死碎死碎喂阿狸!” 阿狸躺枪。 蓝西辞被怼得一愣一愣的,瞪着眼张着嘴,半晌没反应过来。 黄离也定定的站着,表情没比蓝西辞好多少,显然,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小蜗牛。 一只软软糯糯的小蜗牛突然变成一只小刺猬,这冲击有点大,现场除了躺枪的阿狸清醒着,其他人都呆愣的看着小蜗牛。 还是黄离反应快些,见小蜗牛眼里盈满了泪水,泫然欲滴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 小蜗牛时常会哭,没吃的哭,吃多了哭,走路累了哭,遇到点儿小事儿都会哭。 跟着小蜗牛这些年,黄离见她哭的时间比睡的觉都多,他早已习惯了。 可此时再看到小蜗牛哭,这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哭。 之前哭只是因为娇弱,可此时的哭,却是倔强,那个好吃懒做的小蜗牛的倔强。 以前小蜗牛哭,他会心疼,可只是无奈的心疼,此时的哭,当着就是从心里发出的酸疼。 黄离脑子一抽,完全没顾得上身份尊卑,对着蓝西辞的腰就是一脚,后者还在愣神间,被踢出了几米远,本要炸毛,结果却被黄离扫来的眼神给吓着了,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黄离跳上高台,将小蜗牛纳入怀中,轻声安慰着。 “小蜗不哭,不哭~” 黄离安慰人的时候,声音故意放低,让人听着就很放松。 小蜗牛被这样安慰惯了,不过就安慰了一会会儿,就止住了泪水,只是红着眼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子,看的人也是心疼。 蓝西辞呆呆的站在台下,看着高台上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本来想要说点什么讽刺一下,可吭哧吭哧半晌,硬是没能吐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小蜗牛稀里糊涂的将眼泪都糊黄离身上,最终从他身上抬起头来,笑了笑,“我不哭了,你去打球吧!” 说着,目光扫向台下的蓝西辞,哼了一声,“最好是把那臭狐狸打趴下,永远爬不起来了!” 本来沉重的气氛,就这么一句话就破功了。 黄离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这傻姑娘,爬不起来的是死人。” 小蜗牛瞪了他一眼,“我不傻,就是要他爬不起来,管他是死还是半身不遂,出了事儿我负责!” 蓝西辞张 大了嘴做吃惊状。 “唉唉唉,你个蜗牛精,要不要这么恶毒啊!” 小蜗牛俯视着他,一副睥睨之态。 “还有更恶毒的呢,姑奶奶八万年也不是白活的,折腾人的方法没有三千也有百八。再则……” 第359章 给姑奶奶做孙子 小蜗牛蹲下身子,看着台下的蓝西辞,一副报复的笑着,“这几万年来,你那废柴哥哥还欠着我不少人情呢,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你看他是帮你还是帮我!” 千古奇才蓝东陌,在小蜗牛眼里瞬间变成了废柴。 蓝西辞张着的嘴简直能塞下一个咸鸭蛋,显然信了三分。 宓银枝却是嘴角微抽,从小蜗牛塑造的霸道御姐范儿中走了出来,一脸怪异的看着她。 蓝东陌是不是废柴她不知道,但小蜗牛是个废柴,这倒是不争的事实,她很好奇,这两人当真对上,到底是谁输谁赢? 可一回想到小蜗牛连那只三万年道行的黑蛇都对付不了,又有些看透了她的虚张声势,不禁有些无奈。 这牛,真就是倔! 黄离哪能不懂小蜗牛的那点倔脾气,这次也没了劝解的意思,只是应下了。 这是七人制的,蓝西辞找来了不少闲得无聊的纨绔们,本来他是要和黄离哥舒贺齐一组的,结果黄离硬是将他干到对面组去了,原因是:来一场男人间的决斗! 这赤裸裸的挑衅,他怎能不迎战? 哥舒贺齐在黄离的队伍陪跑,一行人都骑上赛马,赛场上火药味儿十足,比赛一触即发。 宓银枝看着场上的帅哥靓仔,嘴里啧啧有声。 特别是队伍前方的两人,一个一身玄衣沉稳内敛,一个一身华衫风华尽显,两种风格的人,却为了同一个人而对峙着,脸上都是必胜的表情。 “小蜗,你说谁会赢?” “那还用说,肯定是小黄呀!” 宓银枝侧目,不知道黄离是真是牛还是小蜗赌气。 不过等裁判一声令下,蓝西辞如离弦之箭飞出去时,宓银枝突然瞥头看了眼小蜗牛。 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呀。 蓝西辞一看就是常年混迹贵人圈的,打马球应该是日常活动,骑马打球的动作都很流畅娴熟。 相反,黄离就显得生涩得多,骑马倒还好,但拿球杆的姿势看起来都有点别扭,甚至不如哥舒贺齐的动作好看,只一眼便知道是个生手。 宓银枝嘴角微抽,心道小蜗牛是哪来的自信让黄离去打蓝西辞,而黄离又是哪来的自信,应下了这桩比试? 不过思量间,蓝西辞以破竹之势,冲到了黄离的地盘儿,马踏尘土飞扬,比赛瞬间进入了白热阶段。 小蜗牛的腰板儿都忍不住挺直,看着赛场上的剑拔弩张。 宓银枝也跟着紧张起来,认真看着赛场,连阿狸都安分点没有说话了。 可结局毫无悬念,开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蓝西辞就带领着他的队伍进了一球。 铜锣声敲响,一声高呼响起。 “红队胜一筹!” 一支红旗插上了。 黄离倒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小蜗牛却气得眼红脖子粗。 “该死的狐狸,打球好了不起啊,还不是个小屁孩,只能给姑奶奶做孙子!” 宓银枝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蓝西辞给你做孙子,那黄离比蓝西辞还小,该给你做什么?” 她保证,她只是随便问问,却没想到吧小蜗牛给问迷糊了。 宓银枝没等到回应,目光从赛场拉回小蜗牛身上,却见她眉头紧蹙,低垂着脑袋,侧颜看去,似乎有些纠结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宓银枝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说的话,又看了眼赛场上骑着马狂奔的黄离,突然有些同情他。 摊上这么个呆子,一腔痴情何处付? “小蜗,你说,黄离跟着你也好些年了吧,你把他当什么了,不会还是个厨子坐骑吧?” “不是!”小蜗牛猛的抬头,拒绝得干脆。 而后又是沉默。 宓银枝追问:“不是厨子,那又是什么?” 小蜗牛蹙着眉,手指搅着衣摆,陷入纠结。 小黄是什么?小黄就是小黄啊,是只黄鹂鸟,孤独的黄鹂鸟,还是个乐于助人的黄鹂鸟。 她只记得第一次见到黄离的,是在她犯懒想要吃葡萄,可又不想动的时候。黄离给她摘葡萄,她高兴就把他变成人了。 那时的黄离还没有到化形之境,只是她想要他变成人陪她玩,所以才助他早日化形的。 那时,她只是缺个玩伴,黄离刚好出现,便成了她的玩伴。 那现在呢?黄离又是什么? 仅仅是玩伴那么简单吗?肯定不是。 她是傻,但不会为了一个玩伴而献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小蜗牛眼中闪过一道光,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宓银枝,肯定道:“他是我的壳!” 她为他献出了自己的壳,因为他比保护她不被伤害的壳还要重要。 黄离已经超越了保护了她万年的壳! 宓银枝闻言,不由挑眉,看着这姑娘恍然大悟的样子,觉得自己也是不容易,自己的糟心事儿不少,还有心思去操心小蜗牛的。 不过看到她似乎要开窍的样子,也差不多圆满了。 小蜗牛眼中盈着泪,看着球场上,赛马还在飞奔,一身劲装的黄离面色冷硬,看似毫不在意,实则是在拼尽全力。 黄离就是这样,自己不会,可小蜗牛需要的,他就会去做。 小蜗牛爱吃,他学了厨艺;小蜗牛叫他打败蓝西辞,那边一定要打败他。 黄离进步很快,上一场还像个二吊子,可半个时辰下来,几乎掌握了大半的技巧,和蓝西辞带领的红队一直僵持不下,不知道过了过久,蓝西辞玩得累了,大队人马几乎都累瘫了,哥舒贺齐更是直接坐在马上看戏了。 唯有黄离一人还如脱缰的野马,骑着快脱缰的赛马在击球行,最后扬起球杆,奋力扫过。 球以非一般的速度直冲向球门,进球那一瞬,掌声随之响起。 休息区的高台上,小蜗牛直接高兴得跳了起来,欢呼着飞身下了高台,向黄离飞奔过去。 当真是飞奔,黄离猝不及防,连手中球杆都没来得及收回,便被扑了过满怀。 “小黄你太棒了!” 怀中娇软,胸腔中都是从前都不曾有过的炽热感,黄离突然明白了小蜗牛这一抱的含义,眼眶有些红,鼻子有些酸。 第360章 前年今年夜 场中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调侃。 小蜗牛却怎么也不松手,嘴里念叨着小黄怎么这么厉害,夸得个天上有地上无的。 黄离也像是没听到周围的起哄,只笑着轻抚着小蜗牛的背,“比赛还没完呢,去休息区等着?” 小蜗牛点头,又把脑袋窝在他怀里摇头。 “不要,我就要抱着你!” 怀黄离无奈,只能随了她去。 场上的人都笑得一脸的腻歪,唯一蓝西辞一人,站在圈外,瘪嘴看着那一黑一白的两人,心里老大不爽。 …… “咱们就这么走了真的好吗?”路上,宓银枝有些好笑的问道。 哥舒贺齐捏着手腕,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就一陪跑,那两人的战争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我就不参与了。” 宓银枝挑眉,“手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这样动一下,有点酸。” “酸没事儿,回去叫东子给揉揉,我今天看你在赛场打球的样子,灵活自如,想来也好得差不多了。”宓银枝抱着怀里的阿狸掂了掂,将他的脑袋搁在肩上。 “给我抱着吧!” 阿狸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长得尤其的快,虽然才几个月大,实则已经和一岁多的孩子差不多了。 哥舒贺齐看她抱得费劲,主动接过了孩子,却没想到了接手的时候惊动了阿狸,醒来看到的人不是宓银枝,瘪了瘪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哥舒贺齐啧了一声,“他这怕是把你当亲娘了吧,就你抱着才安分。” 宓银枝笑了笑,“他叫我姐姐。” 哥舒贺齐拍了拍阿狸的脑袋,“你这是修了多大的福,才能找着这么好的姐姐呀?” 阿狸歪了歪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是血瞳,可眸子里确是一片澄澈,一眼就能看透其间的单纯洁净。 阿狸看了他一会儿,咿呀咿呀的笑了起来,挥舞着小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姐~姐姐!姐姐!” 宓银枝笑看着阿狸,眼中亦是一片柔和。 当初是被迫养阿狸的,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还当真喜欢上了这个小家伙,又乖巧又懂事,还会讨人开心。 宓银枝捏了捏阿狸肥嘟嘟的小脸,“在呢,姐姐累了,让哥哥抱会儿啊!” 阿狸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就一直咿呀咿呀的笑着。 出了球场,回宫的马车就停在马厩的旁边,宓银枝是单独坐一辆马车,而哥舒贺齐乘蓝西辞的马车来的,蓝西辞还没走,自然不能乘走他的马车,便顺理成章的和宓银枝坐一辆马车。 车轱辘声在宽阔的大街上响起,路上的人看到马车上的标示,自动让开了路,一路算是畅通无阻,不过半个时辰便回去了。 宓银枝抱着阿狸进子玉宫的时候,哥舒贺齐叫住了她。 宓银枝转身,疑惑的看着他。 哥舒贺齐嘴角咧开一抹笑,好似冰雪融化,天地间都是一片灿烂的光。 “阿枝,今晚便是团圆夜了,我们拉上小蜗和黄离一起过吧,和前年一样!” 宓银枝愣了一瞬,也回应了一个笑。 “那是自然啊,在天衡人生地不熟的,就我们还是亲人。” 哥舒贺齐恍惚沉浸在亲人这个称呼中,宓银枝却已经抱着阿狸进宫了,穿过长门,还能看到那抹紫玉兰般清浅的身影。 亲人…… 哥舒贺齐琢磨着着这个词的意味,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又有些释然的转身离去。 好歹还是亲人不是? 十余年的青梅竹马,终究化作了无缘亲情。 天还未黑的时候,万家已经燃起了灯火,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连向来清幽的宫殿都传出了嬉闹声。 一行人约在了小蜗牛家。 宓银枝和哥舒贺齐同行,到的时候,小蜗牛依旧坐在厨房,黄离依旧在做饭,和前年几乎一样的场景,宓银枝恍惚有种时间还停留在那年的感觉,好似这两年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般。 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东子,一个是阿狸。 小蜗牛看见他们就摆了摆手。 “随便坐,小黄说要做三十七道菜呢!” 小蜗牛说着,嘴都咧到了耳根了。 宓银枝有理由相信,她这是期待那三十七道菜才笑得这般开心。 哥舒贺齐挑眉,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完全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几人都围着圆桌坐了下来,桌上摆满了瓜子花生和蜜饯,不过大半都被小蜗牛消灭掉了,显然,黄离已经做了很久了。 “诺,吃这个,这个超甜!” 小蜗牛给宓银枝安利了一种蜜饯,正是她以前爱吃的腌菠萝,然后又挑了个软软的糖果给阿狸吃。 “狐狸可以吃甜食吗?” “可以呀!”小蜗牛肯定的点了头,“以前我还喂阿陌吃了红糖呢,他吃得可开心了!” “阿陌?”宓银枝嘴角微抽,总觉得这个称呼是她认识的人。 “蓝东陌呀,天君!”小蜗牛嘻嘻笑着,“那小子,特爱吃甜的,吃多了又齁的慌,可每次喂他的时候,他还是吃。” 宓银枝呵呵干笑两声,暗道果然。 也就这时候,宓银枝才有了眼前着软糯的小姑娘其实是个活了八万年的地仙儿的事实。 一代天君,居然还被小蜗牛叫成为小子,这得是多大的辈分啊! “你还是悠着点吧,毕竟是孩子,不能吃太多甜的。” 看小蜗牛一个一个的往阿狸口中喂食,阿狸也是来者不拒。 瞬间怀疑其她以前给蓝东陌喂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一个使劲儿喂,一个拼命吃。 “他喜欢吃呀!” “再喜欢吃也要有个度,哪能你这样喂不停的。” 宓银枝无奈,递给阿狸一个小奶嘴,让他含着玩。 阿狸挥舞着小手手表示抗议,不过宓银枝不让步,抗议无效,只能安分的吸着小奶嘴。 小蜗牛吃着牛肉干,和阿狸大眼瞪小眼,宓银枝哥舒贺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东子就做个隐形人。 一群人只等着黄离一人忙忙碌碌的将三十七道菜端上桌。 黄离手快,等做好了饭菜,也才酉时初。 “完了!” 黄离端上最后一盘烤乳猪,终于拍了拍手,挨着小蜗牛坐了下来…… 第361章 见不得人的事儿 只等他刚坐下,还没说开吃就听到身侧吧唧吧唧的声音。 黄离转眸,十分无奈的看向小蜗牛。 “有这么饿吗?” 小蜗牛啃着猪蹄,疯狂点头。 黄离好笑,拿了手帕放在她桌前,又对着宓银枝等人招了招手,“你们也快吃吧,就小蜗牛的战斗力,大概过不了半个时辰就没了。” 宓银枝捏着筷子,笑得眼睛都挣不开了。 对于黄离的厨艺,她是非常满意的。 “把孩子给我吧。”哥舒贺齐看宓银枝单手操作有些困难,眼睛又冒着星星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都过年了,蓝东陌还不放过她,非要她带着孩子。 可看宓银枝的样子,分明就是乐在其中。 宓银枝摆了摆手,“没事儿,正好喂他吃点,都这么大个了,不能老喝奶。” …… 宓银枝之前还在感叹黄离怎么就做这么多吃的,现在看到桌上的一片狼藉,瞬间明白了黄离的心思。 宓银枝给阿狸擦了嘴,有些怪异的看着小蜗牛。 “就两年没见,你这胃口渐长啊!” 小蜗牛眨眼,一脸天真。 “有吗?小黄说我太瘦了,叫我多吃点。” 宓银枝轻咳了一声,转眸看黄离,却见他一脸坦然,显然说的是实话。 其实小蜗牛不瘦,只是骨架小,所以看起来也比娇小。 不过在黄离看来,这就是瘦吧,虽然每天都在不停都吃,但还是没长肉。 “你吃再多也没用,依旧长不了肉。” “是啊,好奇怪,你就两年没见,都胖了这么多,我为啥还是不胖呢?” 小蜗牛撑着脑袋,一脸都郁闷。 宓银枝更郁闷了。 她胖了这么多? “什么叫我胖了这么多?我胖了多少?” 虽然没有刻意关注,可没有哪个女人是不在意自己身材的。 她是知道今年是长胖了些的,可是胖了这么多是个什么鬼? 小蜗牛双手支着脑袋,作开花状嬉笑着。 “以前你的脸上都没有肉的,现在可以捻起肉来了,还有你胸,看前来比以前大了一倍不止呢!” 一屋子的人闻言,满头黑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从宓银枝的脸上移动到了胸前。 宓银枝抱着阿狸挡在身前,瞪眼看着他们,“看毛啊看!” 黄离东子率先别开了眼,哥舒贺齐摸了摸鼻子,一起研究起鱼刺的长短粗细,鸡骨头的结构。 小蜗牛却不自知,目光依旧在宓银枝身上上下扫荡,最后发出感叹,“小黄说了,胖胖的才好看,等温月容回来看到你长胖了,肯定会开心的!” 宓银枝嘴角微抽,呵呵干笑,“承你吉言,希望我胖成这样,他回来了还能认得出我。” 想到这,宓银枝情绪突然低落。 去年元宵一别,到现在,差不多了一年了吧! 宓银枝轻叹一声,心道都这么久过去了,天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温月容到底救没救得了亡命? 他又……何时能归? 小蜗牛的手在宓银枝眼前晃了好几圈,终于唤回了她的神志。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就想温月容要是认不出我了,我该怎么证明身份!”宓银枝一本正经道。 小蜗牛愣了一瞬,突然起身越过餐桌,揉了揉宓银枝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我开玩笑的,你再胖他都认识你的,别担心。” 宓银枝嘴角微抽,怀疑她这到底是安慰还是贬损。 一旁的哥舒贺齐已经笑弯了腰,东子看起来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一本正经的憋着笑,宓银枝看得都难受。 “想笑就笑,有什么好憋的。”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推开小蜗牛的爪子,“你又知道他认识我了?” “对呀,小黄说了,对真心喜欢的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在茫茫人海中都能一眼被认出来了。” 宓银枝挑眉,有些意味不明的问道:“那要是黄离走丢了,你能在茫茫人海中认识他吗?” “当然能!”小蜗牛傲娇的扬着下巴,脱口而出。 说完屋中有短暂的沉默,屋外的鞭炮声便越发的清晰起来。 小蜗牛愣一瞬,突然脸色爆红,瞥了黄离一眼,又飞快的别开,眼神有些飘渺。 宓银枝好笑,这牛,居然还会害羞,当真久见! 黄离拉过小蜗牛的手,让她安分坐下,附耳道:“小蜗若是走丢了,我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你!” 赤裸裸的狗粮,说来就来。 宓银枝这狗粮吃的猝不及防,并且有些撑。 “你们两腻歪吧,我出去转转。” 此时气氛正好,黄离欣然点头,巴不得他们快点走,他就可以和小蜗牛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自从上次在球场,小蜗扑进他怀里开始,他就能感觉到小蜗牛对他的感情不仅仅是依赖,应该是有爱的,只是她自己不懂。 黄离说过,女子不能随意亲男子,男子也不能随意亲女子,因为那是恋人间才该有的亲密。 小蜗牛一直谨记。 黄离的唇落下的时候,她是懵懂的,可待唇移开的时候,她脑子又变得清明了,下意思的舔了舔唇,上面还残留了着不属于自身的热度。 “小黄~” “嗯。”黄离应着,暗黑的眸子里藏着惊涛骇浪。 “你说,亲亲只能给自己喜欢的人。” “……嗯。”黄离眼中的波浪稍稍平静。 小蜗牛咬着唇,蹙眉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抬眸,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黄离心里咯噔一下,咽了口口水,也跟着看着她。 “小黄亲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黄离一个“是”如鲠在喉,眼里一片润泽。 他现在的心情,就和近乡情怯一样。 期待了许久,突然就要修成正果了,黄离感觉有些虚幻,怕他说出了一句话,就会打破这幻境,让一切回到起点。 黄离有些害怕,这个“是”半晌都没说出口。 小蜗牛蹙眉,看着他的眼里渐渐蓄满了水花。 “小黄不喜欢小蜗吗?” 这疑问如当头一棒,激醒了黄离,脑子的反应快过心,一句“喜欢”脱口而出。 小蜗牛瞬间收了眼泪,嘻嘻的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笑得如花儿般灿烂。 黄离愣愣的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第362章 从天而降 小蜗牛却伸手抱住了他,在他怀里蹭了蹭,胸前传来瓮声瓮气的语气。 “小蜗也喜欢你,喜欢你做的吃的,喜欢你带小蜗玩,喜欢你给我按脚,喜欢亲亲……” 小蜗牛一连串的喜欢轰炸,已经彻底让黄离脑子当机了,只在听到亲亲的时候,唇下意识的覆了上去。 宓银枝眼看着快子时了,本想着都这么久过去了,屋里的两人应该腻歪完了,没想到进屋看到了是那样不可描述的画面,瞬间又退了出来,并且好心的将门给关严实了。 哥舒贺齐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奇怪的行为,挑了挑眉。 “干嘛呢?” 宓银枝关上门,又向院外走去。 “不干嘛,马上子时了,我们去放烟花吧!” 哥舒贺齐很了解宓银枝,看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猫腻,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遥寄两年前的今日,他们四人也是一起过除夕。 那时,他和宓银枝的感情还未曾破灭,那时小蜗牛还是懵懂,黄离还在默默守候,他还鼓励他不要放弃。 可现如今,黄离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而阿枝已经有了她的归属,他倒成了最潦倒的那个! 哥舒贺齐摇头失笑,他终究没能逃过命运的安排。 逃不开的,挣不脱的,这命运的枷锁。 “主子?”东子担忧的看着哥舒贺齐。 后者摆摆手,失笑:“无事,有些感慨罢了。” 哥舒贺齐说完,就快步跟上宓银枝的脚步,毕竟屋里还在上演不可描述的事儿,他呆在这儿也不合适,还是跟着宓银枝玩吧! 阿狸兴致很高,宓银枝就多买了些火树银花还有爆竹,最后都由东子抱回了子玉宫。 “来来来,就放这吧!” 宓银枝一手抱着阿狸,一手指挥着东子办事儿,一旁的哥舒贺齐一脸悠哉悠哉的看着他们忙碌。 等摆好了烟花,东子已经累得直喘气,宓银枝也是满头大汗。 “好咧,就这样了。”宓银枝擦了擦汗,看了眼沙漏,对一脸兴奋的阿狸道:“看好啦,马上就可以看看漫天的花花了!” 宓银枝抬了抬下巴,示意东子准备点火。 在子时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烟花爆竹声响彻云霄,天空都被照亮。 宓银枝买的是彩色烟火,可当她叫阿狸看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片白灼。 宓银枝拧眉,看着那抹白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看清了那御风而来的人,竟然是一年不见的温月容…… 或许是那瞬间的绝色,直到温月容无声的落在地上了,宓银枝都还恍惚的看着半空,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温月容广袖一挥,将她卷入怀中,感觉到鼻翼间清茶的香味,还有丝丝暖意后,宓银枝才回过神来。 温月容回来了。 本来是该高兴的,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淌来出来,浸湿了温月容的衣裳。 宓银枝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温月容没说话,只是轻叹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了,直到怀里的孩子传出了嘤咛声,宓银枝才慌乱的挣扎起来。 温月容顺势放开他,注意到她怀中的孩子,愣了一瞬,脱口而出“这是谁的孩子”? 宓银枝眨眼,把眼泪都收了回去,垂眸假装黯然神伤的样子。 “我的啊。” 温月容面容有一瞬的裂变,不过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显然是不相信的。 宓银枝撇撇嘴,道出实情,“天君的弟弟阿狸!” 温月容挑眉,看了眼怀中的孩子,广袖轻抚,宓银枝怀中的孩子不见了,身后是东子的惊呼声。 宓银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怀中已经空空如也,还没回过神就听到阿狸的嬉笑声,转头见阿狸窝在东子怀里撒娇。 宓银枝松了口气。 “你吓死……” 宓银枝责备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温软的东西变堵上了她的嘴。 宓银枝眼有些花,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脑子有些懵,什么都反应不过来;身子有些软,顺势靠在温月容的怀中。 钟声还未停息,烟火却越发的炽盛,天衡行宫中,一个安静的宫殿里,一对男女抱在一起,烟花炸开的光明明暗暗的洒在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东子抱着阿狸看着眼前的画面,气得吭哧吭哧的半天说不出话。 转眸看哥舒贺齐,却见他隐在树下,在烟火所不及的地方,只勉强能看到那里有个黑沉沉的人影。 东子鼻子有些酸,有些心疼主子。 宓银枝实在太过分,居然在主子的面前和别人亲热,简直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东子抱着怀里的孩子,一气之下没有控制好力道,阿狸啊呜一声叫了出来。 宓银枝离家出走的脑子终于找着了路,走了回来,连忙推开温月容,后者却没有放开的意思,依旧禁锢着宓银枝锁口勿。 阿狸只叫了一声便安静下来了,东子见没能阻止那两人,正要吼两声,却被哥舒贺齐扫来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东子看着哥舒贺齐,眼睛都红了,可他本人倒是缓缓的走出了黑影,如事外人般安之若素。 都说小别胜新婚,温月容很好的验证了这句话。 对他来说,不过分别一天而已,却比宓银枝还要思之若狂。 待烟火声都湮灭都时候,温月容终于松开了宓银枝。 院中已经没了哥舒贺齐和东子的身影,连阿狸也被带走了。 宓银枝有些脸红,瞪了温月容一眼,明明是幽怨的瞪视,却因眼中含着泪花,看起来有些我见犹怜。 温月容心中一软,又将她抱入怀中,脑袋搁在她肩头,轻嗅着独属于她身上的馨香。 “小枝,你长胖了。” 宓银枝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肉麻的想你了啥的话,没想到开口就是胖了。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猛的推开温月容,后者猝不及防,被推开了,眼神还有些迷茫。 温月容疑惑的眨了眨眼,“怎么了?” 宓银枝看着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又吸了口气,良久才淡然开口,“我胖了?” 很平静的语气,温月容却觉得气氛有些凝滞。 第363章 重华的宽恕 “胖了。”可即便如此,温月容还是没忘说出看到宓银枝第一眼的时候内心的想法。 确实胖了,脸上有肉了,身上也长了肉。 他记得他离去的时候,宓银枝因为受怨灵的影响,一直都很消瘦。 对他来说,不过一日未见,宓银枝却过了一整年,人也长胖了不少,心中五味杂陈。 宓银枝气得差点吐血。 她虽然对体重没有刻意关注,也没有追求减肥,只要不胖就成。 可先前被小蜗牛数落一番,现在刚和温月容相见,见面就是你胖了。 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了的。 宓银枝瞪了他一眼,转身暴走。 进屋就关上了门,徒留温月容一人在院外莫名奇妙。 温月容何等聪明,瞬间反应过来宓银枝生气了,至于原因,肯定是因为他的那句胖了。 温月容挑眉,抬步跟进了房门,门没有关,他不过轻轻一推就开了。 宓银枝人还站在门口,手抬在半空中,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锁门。 见门被这样推开,脸上还有些愕然,就那般瞪大了眼看着他。 温月容嘴角微扬,随手关上门,隔绝屋外火树银花的光。 月亮隐在云后,透过漫天爆竹烟花声,听到了屋中私语。 “胖一点比之前好看。”男声清越如玉石相击,柔和如万里春风。 “我之前不好看?”女声娇俏却有些不满。 男声轻叹一声,有些无奈。 “……都好看!” “你口是心非,分明是……唔唔~” 夜色中,细微的轻喘穿透长空,落入月儿耳中。 月亮娇羞的藏得更深了…… 宓银枝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宓银枝眯眼,打了个哈欠,又看了眼紧闭的轩窗,上面印着柳枝倩影,正待起身之际,感觉到腰上有什么东西压着,这才发现身旁还趟了一个人。 她差点忘了,昨晚温月容回来了! 宓银枝转头看到的便是那盛世美颜,呼吸一滞,大清早的就要犯花痴,盯着温月容的睡颜看了老半天。 温月容的皮肤很好,在日光下的皮肤也透着光,长长的睫毛映好眼下,留下一片淡淡的黑影。 宓银枝看的有些痴,是以温月容突然睁开眼的时候,吓了一跳。 温月容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呼吸喷在她脸上,宓银枝的脸倏的红了起来。 “早安!”宓银枝借说话掩饰羞涩,说完就想要爬起来,温月容却压着她的腰身,没要她起身的打算。 “再躺会儿吧!” 宓银枝瞪眼,“都晌午了,躺啥啊躺?” 温月容没说话,压着她的手臂没有松开,只用行动表示他还想再躺会儿。 宓银枝抿唇,突然注意到温月容眼底的疲惫,眼中也染上了血丝。 “你一夜没睡啊?” 温月容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宓银枝眨了眨眼,有些心疼。 上天的时候,刚好是春节前后,按辛夷的时间算法来看,那时候应该是清晨。 温月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了,这样算起来,天上应该是过了一天一夜。 宓银枝没再动了,只睁着眼看着他,“你再睡会儿吧!” 温月容笑了笑,也睁着眼看着她,没有要再睡觉的意思。 宓银枝莫名,“你不是累吗,怎么不睡?” “睡不着了。” 宓银枝满头问号。 温月容浅浅一笑,伸手揉了揉她本就凌乱的头发。 “你没什么想问的?” 有啊!可多着呢! “等你睡醒了再问。”宓银枝难得体贴,不过温月容并不打算领情。 “问吧,怕你憋得难受。” 宓银枝嘴角微抽,幽怨的瞥他一眼,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是很累的样子,也就不客气的问了。 “亡命呢?你救下他了吗?” “救了,去地府投胎去了。” “嗯?一点惩罚都没有吗?” 就这样投胎去了,宓银枝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她不懂天规,可是光猜都知道亡命犯的事儿不小,不可能一点惩罚都没有。 宓银枝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被中的手抓住了温月容胳膊。 “天帝不会是让他投了畜生道吧?” 温月容微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月容很少笑出声,宓银枝看得有些痴,可对亡命的担心还是拉回了她花痴的心思。 “你笑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人道,天帝没有罚他,让他去投人道了。” 宓银枝蹙眉,明显不信。 “你不是说亡命犯大事儿了吗,之前还是要灰飞烟灭的罪,怎么现在就一点事儿都没了。” 本来知道没事儿她该高兴了,可她现在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温月容要是不说清楚,她甚至要怀疑亡命是不是已经出事儿了,温月容这是骗她呢! 温月容哪能不懂她的小心思,轻叹了一声。 “别担心了,真没事。”温月容捏了捏她的耳朵,轻叹道:“罗延和许多心承担了罪责,重华的死也有了个交代,而亡命也是受害者,天帝便饶了他一命。” “许多心?” 宓银枝迷糊了,这事儿怎么又和许多心扯上关系了? 温月容看宓银枝瞪眼的懵懂样儿,心下一片柔软,将在九重天的经历娓娓道来。 …… “所以说许多心和罗延还是一对啊!”知道亡命没事儿,宓银枝关心的重点都跟着偏了。 温月容挑眉,不置可否。 “那他们承担了罪责,到底会怎样呀,罗延真的会被贬职吗?” 宓银枝又有些忧心,罗延虽然时常办些糟心事儿,可人还是不错的,也帮了她不少。 “不会,重华本人没有计较,天帝便都从轻发落了。” “重华也在?” “嗯。”温月容笑了笑,继续道,“按天规,罗延渎职罪就该被贬职的,再加上重华一事,更是不可饶恕。就算他有佛祖罩着,不会出大事儿,按理说应该也要受点皮肉之苦的。” 天帝吩咐人拟定好了条款,都要降罪了,重华却突然求见。 温月容当时也很愕然,不明白重华求见所谓何事,最开始的想法是重华可能要向亡命追究责任,那亡命这命怕是不好保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时候,重华前来,不但没有追究责任,还主动求天帝绕过亡命和罗延等人。 第364章 吾儿速归 宓银枝沉默了。 对于重华,她的情感是复杂的。 她莫无笙,对重华是无冤无仇的。对宓银枝来说,重华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若是站在局外观,重华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国仇家恨,总要找个地方疏解,而宓名扬便是最佳人选。 他活着,不过是为了给青秋国人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待仇恨得报,他终于可以安生的时候,却陷入了温文殊的情网,此情比之国仇家恨,更难了断。 最终搭上了自家性命。 “那重华怎么样了,也投胎了吗?”宓银枝蹙眉,琢磨着,“他生前也算是罪孽深重,就算最后是被害死的,可也无法磨灭他脚下踩的人命呀?” “那是自然,若按天规,也是要打入地狱受些苦的,不过此事天帝不插手,只交给罗延处置。” 宓银枝闻言,嘴角微抽,“重华给罗延说情,天帝将重华交给罗延处置,他咋想的?” 温月容抿唇不语。 重华保住了罗延的官职,不管怎么说,罗延都是要对重华网开一面的,下地狱是不可能的,但想要投个好人家似乎也不可能。 毕竟生前犯了错,来生又投到富贵人家,那对别的鬼就太不公平了。 宓银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我琢磨着,重华应该还是能投到人道吧?” 若是人道,或是个平凡家庭,能得个一世安稳。 “或许。”温月容没给肯定的答案,也没打算关心这事儿。 宓银枝撇撇嘴,想到第一次见到重华的时候,是在朝堂之上,那个华服锦衣的男子,一举一动皆带气场,眉目间都是自信坚毅,却没想到最后是这般下场,不免有些唏嘘。 宓银枝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儿。 “对了,年底的时候,温文殊封重华为君亲王,入住宗庙。” 在东瑜,君亲王这个称号,堪比王爷,是可与皇帝兄弟相称的存在。这是开国的时候,始皇为了封赏异姓功臣搞出来的名号,可配享宗庙。 只是那些被封为君亲王的功臣,早早便殒命,此后再没有君亲王。 温月容闻此消息,只是笑了笑,没什么表示。 宓银枝却没有放下八卦的心。 “你走得快,都没来得和你说道说道,你那孙子,貌似对重华的心思不简单啊!我之前还想着,他是喜欢重华的,只是被恨意压制,人死灯灭,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心,肯定得伤心难过一阵子,没想到我那天进宫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还能处理朝政了。 可这才一年不到,突然又封个君亲王的称号,还配享宗庙,他这是几个意思呀?” 宓银枝眨这眼看着温月容。 温月容漆黑的眸子打量着她,在她万分期待的目光中,最终回了句“文殊的事我不曾过问。” 宓银枝抿唇,打量着他。 温文殊是他唯一的亲人,当年为了保他一命,放弃皇位远走他乡,后来又因为温文殊生病回来,若说没有情谊,那是不可能的。 可温月容表现出来的却是寡情,似乎对温文殊的事儿一点也不关心,但谁能知道他真正的内心呢? “他或许需要你的安慰。”宓银枝如是说。 温月容转移话题,“今年怨灵还在作怪吗?” 这话题偏得有些远,宓银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还有怨灵的事儿了,说来也奇怪,自你走后,我几乎都没感觉到怨灵的存在了,好像凭空消失了般。” 温月容挑眉,手覆上了她的灵台,渊源不断的暖流流入她的脑子,直达四肢百骸,宓银枝只觉得浑身舒畅,身子软绵绵的,有些昏昏欲睡。 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中只有一颗幽绿的夜明珠还发着光,温月容不知道去哪了。 宓银枝打了个哈欠,在屋里转了一圈,除了两个忙碌的宫人,就没见着别的人了,阿狸也不在,应该是被东子抱走了。 “宓姑娘,温先生说等您醒了就开饭,不知此时是否摆饭?” 宓银枝微愣,本来还想去找阿狸的,现在一听到吃饭,肚子就很是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 宓银枝讪笑,“开饭吧!” 吃完饭再去找人吧!宓银枝如是想。 “温先生可有说他去哪了?” “他找天君去了。”宫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刚走不久。” 宓银枝呐呐的点了点头,“摆饭吧!” 吃饭的时候,宓银枝一直在琢磨,温月容找蓝东陌什么事儿,这两人又能聊些什么? 直到吃完饭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曾经的情敌,现在再见,能聊些什么? 宓银枝摇了摇头,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哥舒贺齐的院门口。 穿过院墙,她一眼便看到坐到院中发呆的哥舒贺齐,他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宓银枝眯眼想要细看,哥舒贺齐已经看到了她,将手中的东西揣进怀里,看样子有点像书信。 “阿枝,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接阿狸的,他在你这儿吧?” 哥舒贺齐点头,指了指偏殿的屋子。 “东子刚哄他睡下。” 宓银枝啊了一声,“睡了啊?” 宓银枝纠结了,刚睡下要是现在带他走,肯定要吵醒的,又是一番闹腾。 哥舒贺齐好笑,“明早我叫东子给你送过来吧!” 宓银枝没得说,只能这样了。 两人坐在院中,有片刻的沉默,宓银枝最终还是没忍住指了指他怀里。 “刚才藏了什么?” 哥舒贺齐愣了一瞬,自然的将怀中的书信拿了出来。 还没等宓银枝接过,就自发的将信中的内容讲了出来。 “南蛮出了点事儿,我可能马上就要回去了。” 宓银枝拧眉,接过信封,上面的火漆有皇帝的私印,里面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 “家国有难,吾儿速归,主持大局。” 宓银枝心里咯噔一下,简单几个字,便看出了事态的严重。 要哥舒贺齐回去,肯定是很严重的事儿。又扬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那便是南蛮皇一人应付不过来,或者说……已经没有精力应付! 第365章 局外人 宓银枝惊愕的抬眸看向哥舒贺齐,后者倒是一脸平静。 “我明天一早便去找黄离,有他在,应该很快能到南蛮,既然温月容回来了,你的去留,我就不过问了,明早你肯定起不来,那就现在就道个别吧。” 哥舒贺齐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扬着一抹笑,看起来还是从前的那个阳光大男孩的形象。 宓银枝却知道,这只是强装淡定。 “要是有什么难处,记得和我说,温月容应该能帮上忙的。” 对于她自动将自己和温月容联系上的事儿,哥舒贺齐心中已经毫无波澜了,似乎已经接受了她的阿枝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了的事实。 “放心好了,有事儿会压榨他的。” 两人相视一笑,结束今晚的话题。 分离太过寻常,此时又是相顾无言,唯有各自安好。 宓银枝回去的时候,温月容还没回来。 心里不由yy,这两情敌,聊啥能聊这么久? 阿狸不在,宓银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宫人进来了几次,添茶点灯。 除此之外,便一点动静都没了。 …… 温月容回来的时候,屋中的灯尽数熄灭,连夜明珠都被盖上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温月容挑眉,目光扫了眼玉屏,嘴角微扬,若无其事的往内屋走去。 他的脚刚落在屏风处,宓银枝就蹦了出来,张嘴作恶鬼状。 仅凭着昏暗的月色看到眼前啥也没有。 宓银枝莫名,明明看到人影的呀,正迷糊着,一转身就看到一抹白影,吓的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温月容,你要吓死我啊?” 温月容挑眉,抿唇看着这个倒打一耙的小女子。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原来躲在这儿呀!” 他装傻充愣,假装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发现宓银枝的存在了。 宓银枝理亏,没再计较,可还是忍不住瞎嘀咕。 “大晚上的穿白衣服,都可以和鬼称兄道弟呢!” 温月容没说话,只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床上带。 宓银枝本来还在抱怨,这会儿又闹了个大红脸,好在屋里黑,什么都看不见。 宓银枝抬眸,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向前面的白影,伤风景的问了句“你洗澡了没”。 温月容闻言,脚步微顿,而后继续拉着她往床榻走。 等温月容将她压倒在暖被上的时候,宓银枝嘿了一声,翻了个身,躲到床里侧去坐着。 “你找蓝东陌说没什么呀,这么久才回来?”宓银枝绝对不承认此刻她有些怂。 温月容没说话,弯下腰了抓住了她的脚。 宓银枝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温月容这是吃错药了吧,要怎么玩? 就脚被抓住那一瞬间,宓银枝脑子闪过许多这些年看过的话本子,心荡漾着,有期待有害怕,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却没想到温月容只是想……给她把鞋子脱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任由温月容给她脱了鞋子和衣裳,然后裹进被子里,自己飘出去了。 宓银枝脑袋搁在软枕上,脑子有些轻飘飘的,还有些浆糊,胡思乱想了一阵,不知道温月容抽哪门子风。 不会儿,温月容又进来了,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空气中还有点点潮气,猜他可能是去洗澡去了。 宓银枝往里面趟着,温月容跟着掀被子上床,躺在她身边,肩膀挨着。 就这样,两个人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纱幔不说话,也不动。 宓银枝今天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得很,完全没有睡意。 睡得好,脑子也活跃,特别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脑子那不叫活跃,该叫沸腾了。 作为一名资深看颜听声小色女,在如此暧昧的气氛下,脑子里都是些脸红心跳的画面,身子也跟着发热,不由转头看向温月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之前从来没有在睡觉的时候搁这么近过,当然昨晚不算。 她那时模模糊糊就睡着了,根本没时间多想。 现在精神,想得东西真有些奔放了,看着温月容眼睛都发着光,嘴角的笑有些腻歪。 温月容倏的转头,对上宓银枝都视线。 虽然有黑夜这块儿遮羞布,可宓银枝还是感觉他的视线犹如实质,似乎看穿了她旖旎的想法,脸上甚至带着笑。 宓银枝脸爆红,在僵着脖子转回去还是继续光明正大的看着之间选择了后者。于是还专门靠近了些许,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温月容月光下的绝色。 当真绝色,她一直都知道,温月容的容貌在月色下会显得越发蛊惑人心,只一眼便欲罢不能。 虽然现在光线暗,可她总感觉温月容的脸会发光一样,她能清晰的看出他脸部的轮廓,甚至是他似笑非笑的嘴角。 “温月容,你和蓝东陌说什么了啊?” 宓银枝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温月容幽幽道:“此生不易,吾当珍惜。” 宓银枝恍然,看来蓝东陌应该也告诉了他关于卢般那一世的事儿了。 不,确切的说,温月容应该是知道卢般的事儿的,他有记忆,他一直都知道才是。 宓银枝眨了眨眼,眼中泛着粼粼波光。 温月容自然的转身,将她的脑袋捞过去,搁在心口,手也紧紧的锁在她腰上。 “本以为这一世便是了结,不曾想……” 温月容没有说下去,宓银枝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若是这一世可以了结,那就没有卢般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他可是有生生世世的记忆的啊! 温月容失笑,胸前震动,带着宓银枝的心尖也跟着颤动。 “我知道那一世,可却不知道卢般呀!” 宓银枝抿唇,脑袋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上一世石无心对辛夷枝只有猜想,不知道前世有何纠葛。卢般什么都不曾透露,也没说过她的存在是因为什么,更是一直想要逃避,避免一世的苦陷。 温月容可以猜透石无心的心思,可却猜不透卢般的心思。 他不知道卢般来自后世,不知道卢般为何一直逃避。 那一世的故事,真正明了的,大概也只有蓝东陌这个身在局内的局外人了吧! 第366章 有点良心 想到此处,宓银枝嘿嘿的笑了起来。 上一世的人都在局中,而蓝东陌本来身在局中,却像个局外人。 宓银枝笑了一会儿,见温月容面色沉寂,似乎还在纠结蓝东陌的话。 “别管了,过好当下才是正经。”宓银枝伸手捏着温月容的脸,没轻没重的往两边扯,试图扯出一个笑来。 “你笑笑嘛,蹦着个脸有损你清雅的气质。” 温月容想着,难道不是清冷的气质? “笑笑嘛,你是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是个活的都得被你迷得腿软。” 温月容斜睨了她一眼,心道你看我笑怎么没腿软。 宓银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然铁定大呼冤枉。 她真软了,只是平时强忍着没有直接软地上去,不然多没面子呀! “温月容,笑笑~” 温月容是打定主意要憋着,可耐不住宓银枝手下没轻没重,蹙着眉拍开了她的手,将她的脑袋压入怀中,不让她再乱动,自己隐在暗处嘴角微扬,没憋住笑了起来。 宓银枝开始还有些懵,温月容一直压抑着没有笑出声,可等她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这人,一直绷着呢! 宓银枝锤了他一拳,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他笑得一脸春光灿烂。 “想笑就笑,憋着干嘛!”宓银枝嘟囔着,又好气又好笑。 “这不是怕你腿软吗?”温月容难得说出这番调侃的话,清越的声音里透着揶揄。 宓银枝老脸一红,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温月容恍若未觉,手抚上她的腿,笑问:“软了吗?” 宓银枝一噎,看着他撇了撇嘴,“就没硬过怎么软?” 温月容呼吸一滞,脸上泛起了红晕。 宓银枝感觉到他呼吸的变化,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识相的闭上了嘴。 她现在还没准备好,没打算进一步发展。 不是感情没到,而是心里压着事儿,不管是她还是他,心里都压着事儿,即使说出来也无法缓解那股子郁闷劲儿。 温月容也没再说话,屋中再次陷入安静。 清晨的时候,宓银枝是被宫人吵醒的。 “宓姑娘……” “别叫了,我就把他送过来,现在就走了。” 是哥舒贺齐的声音。 宓银枝先是一阵懵,然后猛的睁开了眼跳了起来,没注意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一脚就踩温月容身上,还好死不死的脚底打滑,人往地上扑去。 “啊——呃……” 宓银枝挥舞着爪子,身子飞了一半便定在半空中,腿还在温月容身上,腰身却被扯住,呈现出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阻止了她扑、倒之势。 温月容长臂用力,将宓银枝捞了回来。 开门声随之想起。 “阿枝?” 哥舒贺齐本来是想让东子将阿狸送回来就走,可东子要走的时候,莫名的又跟着他一起来了。 他就是想再看看,这一走,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可等到了子玉宫的时候,看着宫中静悄悄的,宓银枝还在睡觉,又不想打扰,本打算就这么走了吧,又听到屋中的惊呼声。 冲进来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跟本没想过屋中有温月容,根本无需他的关心。 开门那一瞬看到屋中的场景时,还是愣愣好一会儿,说了句“我来道个别”,然后抓紧了门板,将门带上。 宓银枝红着脸,看着门关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温月容一直按着她的腰,完全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宓银枝眼睛有些红。 温月容眉头微蹙,松开了手。 宓银枝挣扎着起身,手也不知到碰到了哪,温月容闷哼了一声。 “伤哪了吗?” 她记得刚才下床踩了一脚,也不知道踩到哪了。 “无事。” 温月容嘴上说着没事儿,可表现在面上的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宓银枝看了眼门口,轻叹一声。 “到底踩你哪了?” 温月容指了指右肚腹。 “这儿?”宓银枝轻轻按了按。 温月容身子瑟缩了一下,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宓银枝掀开衣角看了一眼,这么一会儿倒是没看出什么来,连淤痕都没有。 宓银枝有些好笑,手指有技巧的在上面按了一会儿。 “我这小身板儿也用不了多大了力吧,怎么就痛成这样了。” “长胖了。”温月容或许是来找抽的。 宓银枝一巴掌拍他肚子上,“你自个儿揉吧!” 说完也没等温月容反应,穿上外衫就往外跑。 最后赶到小蜗牛家的时候,吃了闭门羹。 头上有黑影闪过,宓银枝抬头看去,一直巨大的飞鸟从天空划过,是只放大版的黄鹂鸟。 宓银枝眯眼,对着飞鸟上的黑影摆了摆手。 “有事儿记得来信,保重啊!” 宓银枝的嘶吼声引来了路人的侧目,小蜗牛拍了拍一旁安坐的哥舒贺齐。 “好像是小辈哎!” “嗯?” “看下面。” 哥舒贺齐依言往下看去,底下房屋鳞次栉比,人群已经指甲盖儿大小,可他还是一眼注意到了小蜗牛门口站着一抹紫色倩影。 哥舒贺齐嘴角微扬,收回了目光。 “算她有点良心!” “什么?”小蜗牛看他嘴动了,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哥舒贺齐抬眸,看像前路高山长河,“大概多久能到?” 小蜗牛也看了眼前路,纠结半天,吐出个“我也不知道呀!” 哥舒贺齐嘴角微抽,给小蜗牛这废牛的戳给盖实了。 “大概一天的时间,且等着吧!” 底下,黄离的声音传来。 对于一个人是鸟变的,哥舒贺齐已经接受了,可一时听到一只鸟说话,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哥舒贺齐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昨夜阿狸哭了好久,都没有睡好;这次回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好好睡睡,于是闭上了眼闭目养神。 一鸟一牛两人飞了一整天,在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玉龙山,跨过这座山,便是南蛮的地界儿了。 哥舒贺齐眯眼,看着前方的雪山,总觉得有些不对。 直到黄离飞过雪山的时候才发现,玉龙雪山以前只是山顶有雪,此时却被积雪完全覆盖。 翻过山的另一面,暴雨急骤,狂风大作,天地间都是鬼泣之声…… 第367章 天灾? 宓银枝想了想,去了阿狸的小窝。 阿狸是有自己的屋子的,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抱着他睡的,所以阿狸几乎没有在自己屋子睡过觉,不过此时倒也睡得安稳。 宓银枝坐在摇篮边看了一会儿,不想打扰他睡觉,又退了出来,终于看到了一个宫人,连忙拉住她。 “哎,看见温月容没?” 宫人惶恐的垂下了头,有些胆怯道:“温先生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寒意,看上起着实可怕。” 宓银枝挑眉,心道莫不是自己惹他生气了? 可温月容也不是个爱生气的性子,平时也没见他生过气,最多闹闹别扭罢了。 宓银枝有些莫名奇妙,可又不知道上哪找人去,遂就在院中无聊的等着。 现在连小蜗牛都走了,阿狸又睡着,没有个人陪她,当真无聊得紧。 “哎,你有看到他去哪了吗?” “谁去哪了?”回答她的是蓝西辞的少年音。 宓银枝掏了掏耳朵,抬眸看了眼正往这边走来的蓝西辞,“没劲,你怎么来了?” 蓝西辞大腿一迈,坐到了她的对面。 “我找小蜗牛来着,她不在你这吗?” 蓝西辞四下看了看,貌似还真没有小蜗牛的影子。 宓银枝眉梢微扬,突然来了兴致。 原来小蜗牛和黄离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呀! 宓银枝嘴里啧啧有声,看着蓝西辞一脸的同情。 “我说……你这是啥眼神啊?” “同情的眼神。”宓银枝毫不掩饰。 蓝西辞嘿了一声,有些不服,“劳资身为天衡最尊贵的殿下,谁要你同情啊?” “你猜小蜗牛去哪了。” 蓝西辞本来咧嘴笑着的嘴角收敛了,墨瞳幽幽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宓银枝歪了歪脑袋,“你也不是很笨嘛,不用我说也知道她走了。” 蓝西辞吸了一口气,手指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吭哧吭哧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最后拂袖而去。 …… 一鸟一牛两人飞了一整天,在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玉龙山,跨过这座山,便是南蛮的地界儿了。 哥舒贺齐眯眼,看着前方的雪山,总觉得有些不对。 直到黄离飞过雪山的时候才发现,玉龙雪山以前只是山顶有雪,此时却被积雪完全覆盖。 翻过山的另一面,暴雨急骤,狂风大作,天地间都是鬼泣。 雪山下的一条河流异常的湍急,天地间灰蒙蒙一片,似乎刚下过一场大雨。 要知道此时可是春节期间,南蛮又不像天衡那样,天气全凭天君的心情控制,下大雨的可能性很小。 风刮过哥舒贺齐面庞,卷起长发和衣袍,让他的心微沉。 南蛮的状况应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黄离没作停歇,迎着风直往南京飞。 半道上看到了无数的小村落和城池,到处洪涝大雨,尸横遍野。 哥舒贺齐屏着气,看着下面一片民不聊生,多少次想要停下来,可想着南京肯能需要人主持大局,此地他一人也作不了什么,便忍了下来。 黄离迎着风,一路艰辛,终于到了南京。 此地似乎和他想象不一样。 他本以为南京城应该和别的地方一样,都是暴雨不断,或是洪涝频发,最关键的是,南京临近海岸,最是容易发生龙卷风海啸什么的,却没想到此地一点影响都没有,和他去时一样。 要真说有什么不同,那边是此时南京城外,住了许多灾民。 城中也有不少,各个空旷的地方都建了草屋,围了不少衣衫褴褛的灾民。 哥舒贺齐心中纠痛,只等黄离爪子刚着地就跳了下去,看了眼紧闭的城门,还是决定先进宫。 南蛮皇比他想象的好,没有累到,但离累到也不远了。 南蛮皇看到哥舒贺齐的时候,眼眶一红,伸出了手。 哥舒贺齐跪地请罪。 “儿臣来迟,父皇受累了。” 南蛮皇颤抖着手落下了一巴掌,“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早便派人送信去,为何现在才到,你看看我南蛮疆土,都变成什么样了!” 哥舒贺齐抬头,看着这个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人,此时确实脸色暗淡,眼眶通红,血丝明显,身子消瘦,一看就是操劳过度的人儿,半晌没有吭声。 等着南蛮皇絮絮叨叨的将近几个月发生的事儿道来。 南蛮的灾难是在去年夏天降临的。 去年夏天,雨水比平时都多。 黄离那半吊子国师早就测过天象,知道今年有洪灾,南蛮皇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这场灾害来得如此迅猛,他做的准备不过是杯水车薪。 七月份的时候,突有龙卷风从东海袭来,导致沿海地区大半杯淹没,百姓死伤过半。 龙卷风持续了整整两日,之后遇到玉龙山才化为狂风。此后又是连绵不断的暴雨,一下就是一个月,导致山体滑坡,河水暴涨,房屋被淹,百姓四下流走。 哥舒贺齐不敢想象,他昏睡的那些日子,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现在是什么情况?”哥舒贺齐声音有些哽咽。 南蛮皇已经没有精力讲下去了,只丢给他一本奏章,那是昨日刚报上来的灾情。 南蛮除去南京城外,几乎全国范围的爆发了洪涝灾害,狂风肆虐,所过之处,民不聊生。 半年来,南蛮百姓死亡七万,受伤多达三十多万,百姓大范围的流走。 天衡天险,几乎无人能翻山过去,于是大部分的国人都往东瑜和临近的小国跑,还有的流入南京城,城内人流爆满,十月下旬的时候,不得已关闭了城门,不允许灾民进入。 至今,城外已经住了近十万人,导致城内粮食短缺,百姓怨声载道,城外尸堆成山,腐臭万里。 哥舒贺齐捏着奏章的手一直在颤抖,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短短半年,就有那么多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他想不明白,一场暴雨怎么会下这么久,冬天都没有减小之势,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父皇,儿臣觉得这场暴雨来得蹊跷……” 第368章 我吃醋了,你待如何? “不用你说。”南蛮皇撑着脑袋,眉头紧蹙着打断了他。 “此事朕已派人去查过,东海近两年不太平,去年那阵妖风便是从东海而来,来势凶猛,所过之处,摧草折木,无一生还,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风过后便是暴雨不断,一下便下到了如今。” 南蛮皇苦笑一声,“只听闻六月飞雪,冬雷震震乃是天有大冤,可朕自问,在位这些年勤勤恳恳,不曾有一日懈怠,对百姓亦不曾苛待,哪里……” 南蛮皇瞳孔微缩,猛然收声,欲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 哥舒贺齐抬眸,疑惑的看着他。 南蛮皇愣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若真说亏待了谁,那大概只有纳兰仪了。难道是老天都在为他申冤吗?” 哥舒贺齐垂眸,“父皇切勿多虑,纳兰将军一心为民,定然不愿见到今日的场景,此事和他定无干系。” 南蛮皇眯眼,“是啊,他一心为民,朕却坑害了他。” 哥舒贺齐呼吸一滞,猛的叩首请罪。 “父皇恕罪,儿臣的意思父皇功德无量,勤政为民,对得起天地百姓,此事定不是天降之罪。儿臣认为,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先安顿好流离失所的灾民,控制死伤。” 南蛮皇没说话,依旧眯眼看着他。 哥舒贺齐吸了口气,又叩了个头,掷地有声道:“此事交由儿臣去办,定然用最少的时间,将死伤降到最少。” 殿上的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冬日里地上寒凉,即使殿内供着地龙,哥舒贺齐也感觉到膝盖已经冷得麻木。 耳边传来重重的叹息声,而后是南蛮皇颓败的声音。 “齐儿,我南蛮百姓就靠你了。” 哥舒贺齐抬眸,见南蛮皇颓废的靠在龙椅上,脸上满是疲惫,身子就像是散了架一样,软得像提线木偶。 这一瞬,他当真看出了眼前的人已经是过半百的老人,而不是那个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皇帝。 哥舒贺齐郑重叩首,“儿臣定不复父皇所望。” …… “哎,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小气?不就踩了你一脚吗,至于气到现在吗?” 子玉宫中,大老远都听到宓银枝的嘟囔声。 “我道歉还不成吗,温先生,温公子,温大爷!” 不管宓银枝怎么折腾,温月容就是不理他。倒是阿狸时不时的咿呀两声表示附和。 “温月容!我都道歉了,对不起,我不该踩你,可是你不没受伤吗,你还生啥气啊?” 温月容淡淡瞥了她一眼,眼里似有幽怨,不过宓银枝还是没读懂他眼中的意味。 “哎,好歹是做过万古神的人,就不能有点万古神的气度吗?” 宓银枝阴阳怪气的语气终是惹到了温月容。 只见他嘴角勾出一抹笑,一如十年余年钱,天刑村的那个笑一样,也和几年前他看宗鱼的笑一样。 笑得如芙蓉绽放般灿烂,使天地暗淡,万物失色。 可这样的笑伴随着的是一双冷淡到极致的眼神,眼中毫无情绪,看什么都像是死的,此时的自己在他眼里也是个死物。 宓银枝失神片刻,又猛的回过神来倒退了好几步。 “温月容,你吓谁呢?” 宓银枝声音有些尖锐,这是人受到惊吓才会有的声线。 温月容愣愣一瞬,收敛了笑容。 “没什么,本想着你自个儿发现错误,积极改正,我还能对哥舒贺齐伸个援手,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宓银枝由始至终都没发现自己错在哪。 温月容有些泄气。 天衡天险,四面环山,千百年来,能进入天衡的人屈指可数。再加上此地被蓝东陌设了屏障,外物不得允许几乎无法踏入。 是以在天衡的人,久久都感觉不到外界的情况,南蛮皇送的信,几乎花了半年才送到。 那日,他回来时便感觉到了南蛮的异象,还没来得及告诉哥舒贺齐这件事儿,他自己倒是先收到信回去了。 他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那天灾应该没那么简单,哥舒贺齐大概是很难解决。他本想看在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他,却没想到宓银枝诚心在这讨打。 温月容恨铁不成钢,宓银枝有时候看起来聪明伶俐,有时候又是个白痴,不点完全通不了。 就像此刻,他都挑明了,宓银枝也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我艹,你这是吃醋了?你吃醋了吃醋了?” 宓银枝像是不敢相信,重复了好几遍来说服自己,一惊一乍的跟活见鬼了一样。 事实上她真就觉得是活见鬼了,温月容居然会吃醋,给谁都不会相信呀。 这人平日里看起来冷淡样子,就好像在说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连情绪都不多,怎么可能吃醋。 虽然近两年好了很多,表情也丰富了些,可也只是一从前冷淡无欲的基础上有所改善,总的来说去,除了偶尔的情绪波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脸的淡漠。 宓银枝吃惊的表情将温月容气笑了。 “是啊,我吃醋了,你待如何?” 温月容大方承认让宓银枝有些怔愣,而后挠了挠头,明明是该嘲笑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理亏,脑子有些懵,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吃哪门子醋啊?哥舒都走了,我去给他送行都不行吗?” 宓银枝有些郁闷,“算了,我道歉还不成吗,不该去送……不对!” 宓银枝倏的瞪大了眼,看着温月容,“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对哥舒伸出援手,南蛮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月容对于宓银枝的反应没甚反应,甚是淡定的看着摇篮中咿咿呀呀的阿狸,甚至还有心思逗逗他。 宓银枝越急,温月容便越淡定。 “温月容,你卖啥关子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呀?” 宓银枝都要急哭了。 可温月容依旧没有反应。 她觉得,她必须表个态才成,这人吃个醋都如此新颖,简直让人心跳加速——慌的! 宓银枝抓住温月容去碰阿狸的手,有些老重心长道:“温月容,我觉得有些事儿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第369章 表面心平气和,内心戏火热 温月容挑眉,“你说。”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郑重其事道:“我和哥舒相识十余年,这十余年来,朝夕相处,不管经历了什么,即使从以前的青梅竹马变成了现在的局面,那也还是亲人。不管你信不信,曾经我是喜欢过他,依赖过他,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是我在这一世遇到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是我伤害了他。可现在看清了,我也不会再有那么多纠结,我认定了你就不会改变,你没必要吃哥舒的醋,他在我心里只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和亡命一样,你懂吗?” 温月容挑眉,幽幽笑道:“你将人家当亲人,人家可拿里做梦中情人。” 温月容不明白自己为啥会有这样的情绪,莫名奇妙的就吃醋了,莫名奇妙的就要酸,可他却没有丝毫厌弃这样的自己,反而乐在其中。 宓银枝望天,心一横,抬脚跨坐在温月容身上,对着他嘴吧唧就是一口。 “你到底闹哪样啊,他怎样我又管不了,我最多和他保持距离,也没法管他的思想啊,反正他在我这儿就是亲人,你信不信?” 宓银枝表情有些狰狞,好像他说不信,她的手就能顺着肩攀上脖子将他给了结了一样。 温月容垂眸,看了眼将他衣裳捏得皱起的小手,然后抬眸看着宓银枝气鼓鼓的小脸,笑容清浅。 “想要我相信也成。” “嗯?” “附耳。” 宓银枝犹疑的盯了他两眼,附耳过去。 温月容抬手将她脑袋压低,靠近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轻到宓银枝都没怎么听清,只感觉脸色翻红,耳根发烫,全身血液都有点澎湃激荡,踉跄着跳出了老远,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你你你你……你这个,这个……”宓银枝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好在温月容有耐心,一直等着他说完。 宓银枝却画风一转,抱月匈嘿嘿笑了起来。 “真没看出来啊,温先生表面淡泊无欲,内心世界居然这么丰富,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温先生吗?” 温月容挑眉,作一本正经状,“食色性也。” 宓银枝嘴角微抽,“我看你就是衣冠禽兽!” 温月容笑看着她,没有否认。 宓银枝嘿了一声,“你别转移话题哎,快说南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哥舒要那么急着赶回去。” 温月容淡淡瞥了她一眼,一脸的傲娇,“你还没答应我呢?” “我……”有句我艹、你仙人板板不知当讲不当讲。 宓银枝在心里先自我否认,然后挤出一个不怎么走心的笑来。 “我答应!” 温月容像是没注意到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到她答应了,脸上瞬间就染上了笑意,浅浅淡淡,这才是属于温月容的笑,和之前的那个灿笑判若两人。 可他说出来的话实在不怎么美妙,“一时也说不清。” “那长话短说。” “南蛮天灾,国人死伤过半。” 清清浅浅一句话就这样说了出来,宓银枝挑眉,一时竟然没有听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温月容这般轻巧说出来的话的严重性。 南蛮国人死伤过半,这得是什么样的天灾。 南蛮全国百万余人,死伤过半……宓银枝眸子微闪,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天灾会死伤过半?你逗我玩儿呢?” 温月容没回宓银枝这句废话,只问她,“帮是不帮?” “帮!” 内心是不愿相信了,可脱口而出的帮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温月容不会拿这些事情开玩笑。 “你前生好歹是万古第一人,能耐不能就这么荒废了,总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儿吧!” 温月容颔首,表示赞同。 “那便收拾收拾,准备走吧!” 温月容本来就是要帮的,这样一端架子卖关子,反倒有了意外的收获,此时心情甚妙。 宓银枝却有些沉郁。 “啥时候走啊?” “你想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越快越好啊!”宓银枝脱口而出。 说完又是一阵抑郁,垂眸看了眼笑得天真的阿狸,有些不舍。 “可这小家伙……” “姐姐~姐姐亲亲~” 阿狸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生长速度和智力开发都比一般人快,学东西也快,就这么几个月,已经会说几个简单的词汇了。 宓银枝将他抱了起来,在脸上亲了一口,看着他流着涎水的样子,有些无奈。 “脏死了,不许流口水!” “姐姐~” 宓银枝命令的语气并没起什么作用,阿狸依旧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爪子,似乎心情不错。 宓银枝叹了口气,瞥了温月容一眼,见他眸色幽幽的盯着她,心中莫名,不知这厮在想些什么。 “早些走吧,晚一日温仙人便晚一步体现价值,又有更多的人陷入危难。” 虽然不舍得阿狸,可南蛮还有过半的百姓等着解救,她虽然力量微弱,可还是希望能尽一份力的。 当天,宓银枝抱着阿狸去向蓝东陌辞行,蓝东陌二话没说,让他将阿狸放软榻上,就放她走人。 宓银枝有些莫名,蓝东陌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你之前不是说要够一年才放人吗?怎么今天就这么爽快了?” “怎么,舍不得?” 蓝东陌躺在软榻上,答得有些漫不经心,见他不知从哪掏出了根小木棒逗着阿狸,宓银枝提心吊胆的,总觉得蓝东陌会戳到他。 “是挺舍不得阿狸的,哎,我说你小心着点啊,毕竟是你亲弟弟,戳着哪了受伤的可有得心疼!” “既然舍不得那便留下吧!” 蓝东陌漫不经心的笑着,手下动作没停,依旧拿着小木棒逗着阿狸,阿狸手脚并用的去抓那木棒,居然玩得挺嗨。 宓银枝眼神有些怪异,最终转身摆了摆手,来个眼不见为净。 “我走了,你照顾好阿狸。” 说完,连头也没回的跨出了殿门。 蓝东陌曲着腿,一手撑着软榻,一手拿着小木棒看着门口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她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垂眸又继续逗着阿狸。 “小阿狸呀小阿狸,姐姐都走了,你还玩的这般开心,当真无情!” 第370章 相助 阿狸愣了一瞬,举起的小爪子也愣在空中,而后眼睛在屋中环视了一圈,没看见宓银枝的身影,嘴一瘪,眉一皱,哭了起来。 蓝东陌见他哭,笑得越发开心了,扔了手中木棒点了点阿狸的小鼻子,笑得眉心的血莲都跟着栩栩如生起来。 “这就对了嘛,哭起来多好看!” …… 哥舒贺齐刚回来就忙得脚不沾地,南蛮其他地方灾情严重,可他又远水救不了近火,城内物资本来就所剩无几,哥舒贺齐多方交涉,向邻国借粮。 而温文殊却做出了惊人之举。 谁都没有想到,温文殊会派人送来粮草物资。 哥舒贺齐接到东瑜送来的物资时,心中是震颤的。 随之送来的还有温文殊的手书:救命之恩,以此相报。黎明百姓无辜,望安。 宓银枝救了他一命,他便在南蛮危急关头雪中送炭,虽然两国是敌对关系,以后肯能还会再有一战。 但在此刻,温文殊没有考量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而是黎明百姓的生死。 “他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定是个好皇帝。”黄离如是感叹。 “生在乱世就不是好皇帝了吗?”小蜗牛不解。 黄离摇了摇头,揉着小蜗牛柔软蓬松的发丝。 “之前东瑜朝堂由重华把持着,一直走的强国路线,而温文殊性子绵软,比较注重国泰民安,以和为贵。是以这天下……” 黄离还想在说,却看到小蜗牛一脸懵懂,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跟你讲这些做什么,小蜗你就好好享受你的牛生就好,不用管那些糟心事。” 小蜗牛蹙眉,有些不服。 “小黄,你是觉得我听不懂吗?” 黄离失笑,“小蜗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呢,我是不想我的小蜗被这些事儿困扰。” 小蜗牛将信将疑,也没在计较。 哥舒贺齐一直在忙着叫人去接应东瑜使臣,没听到下首两人的叽叽咕咕。 黄离是他叫来的,是想找他研究一下这场天灾的问题。 虽然在宓银枝心里,他这个挂名国师是废的,可哥舒贺齐还是有三分信任的,毕竟比一般人多活了几百年,再者,就算黄离不明所以,但小蜗牛肯定知道啊。 哥舒贺齐刚吩咐完人,脑子里想到那个被称为废牛的小蜗牛,突然有些想笑,可紧绷的嘴角怎么都没扬起来。 “国师,本王叫你来,是想让你探查一下,南蛮这场天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是天灾,事实上哥舒贺齐是不相信这是天灾的,有什么天灾会让南蛮陷入这样的困境,却独独让南京城避免于难,再怎么想都是不正常的。 此事,黄离也打算去探查的。 “王爷,臣认为,此事出在东海,臣欲与小蜗去东海探查一番,还望王爷应允。” 黄离垂首一礼。 小蜗牛坐在一边,看着这两人王爷臣子的戏码,总觉得别扭。 哥舒贺齐也觉得东海那边有异动,二话没说就让他们去了。只黄离和小蜗牛前脚刚走,后脚宓银枝和温月容就来了。 见到宓银枝的时候,哥舒贺齐愣了好一会儿,还以为自己眼花呢。 直到宓银枝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才恍然回神,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倏的松开,一阵头昏脑胀,这才发现之前神经高度紧张。 “阿枝你怎么来了?” 宓银枝心情没比哥舒贺齐开朗多少,虽然温月容移形换影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一路而来,还是花了大半天,路上所见,让人心都揪做一团。 “自然是来帮你的。”宓银枝声音有些沙哑,又咳了两声才找回原本的声音,“没想到灾情这么严重,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温月容可以,他好歹是个万古神!” 在这种时候,万古神真的很能安神。 哥舒贺齐听到万古神,眼中都燃气了希望的光。 “我不是。”温月容否认。 但宓银枝和哥舒贺齐都当没听到,只简单说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东海有妖作祟,若是不除去妖孽,这场灾害是停不了的。”温月容做了最后的总结,哥舒贺齐和宓银枝都愣住了。 温月容淡淡道:“除妖之事,交给我就好,其他事,你自己看着办。” 他声音淡淡,听起来无甚感情,可哥舒贺齐却觉得心中酸软,脑子里浮现的是那些年,川乌缠着泽兰玩的画面。 良久,哥舒贺齐吸了口气,抬手郑重的行了一礼。 “多谢。” 宓银枝似乎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哽咽。 温月容总的来说,是个寡淡的人,对什么事儿都不太上心。活着几十年来,除了小时候对亲人上点心,后来就一心栽在岐黄之术上,现在,也就对宓银枝上心了。 他说,是不想让宓银枝担忧,看在她的面子才帮助哥舒贺齐的。 可她觉得,她只是一个借口,温月容大概是真心想要帮哥舒贺齐,却又别扭的不相承认,才拿她做幌子。 他不是泽兰,却有泽兰的记忆,川乌是泽兰的朋友,是万年孤寂生活中的一点色彩,意义总是不同的。 几人没商量多久,温月容就直接往东海而去。 宓银枝留在南京,帮助哥舒贺齐安顿流民。 天灾之后,必有瘟疫。 南蛮鼠疫痢疾大范围爆发,开始时不算严重,可流民四处流走,导致瘟疫全国范围爆发,那些罹难的人,有三分之一都是死于疾病。 虽然在九月下旬的时候,瘟疫得到了控制,可南京城派出的医官早已不够用,边远地区的灾民只能等死。 宓银枝之前一直在御药房做事,一直挂着一个闲职,但日常泡在药房,对御药房的事儿还是相当了解的。 于是她一回来就接手了御药房,全国范围征集会医术的人,组成防疫小组,投入的各个地方的瘟疫防治。 而哥舒贺齐就负责统筹,难民的接纳收容问题。 “我去一趟北州,那里灾情严重,人都被困在城中出不来。” 宓银枝搓了搓手,说话时哈出的气遇到冷空气都化作了白雾。 连日大雨,她都快忘记此时才刚过完年了。 第371章 暴乱 之前一直呆在天衡,那边四季如春,完全感觉不到季节的更替,不知道现在还是冬天。 这两天,宓银枝都还有些不适应,不知道该穿点什么衣服合适。 “都说了多穿点,这里不比天衡。” 为了节省开支,宫中暖炉也撤了大半,哥舒贺齐无奈为她披了件衣裳。 宓银枝笑了笑,又捏了捏耳朵。 “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南蛮以前的冬天也算不上多冷,只是临近海岸,风比较大。 今年比平时气温低了一些。 “下次注意点,你要是病了,城外的那些灾民该怎么办?” “说得好像这南蛮就我一个会医的一样!” 哥舒贺齐日常无奈,“会医的很多,可像你一样能主持大局的就少了。” 哥舒贺齐这话让宓银枝充分体现了她的价值,干劲儿十足。 “好啦好啦,我打算明天出发。” 宓银枝拿着只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是在干嘛。 哥舒贺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出了她是在规划路线,似乎是想要找一条最近的路。 “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思量良久,终是做出这个决定。 宓银枝笔微顿,抬眸看他一脸忧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内的气氛缓和不少。 “你不用担心,我会带些人一起的,不会出事儿的。” 南蛮皇在哥舒贺齐回来的第二天就病倒,病情来势汹汹,已经趟了十来天都不见好转。 国事几乎都落在了哥舒贺齐的头上,京中还需有人坐镇,肯定不能让他跟着走了。 哥舒贺齐也没有强求,只蹙眉叮嘱了她良多,总的来说也就一句话,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自身性命为重。 宓银枝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哥舒贺齐可以这么罗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怎么把城西的暴民处理一下吧!” 每逢灾年,必发暴乱。 有些偏激的民众,揭竿而起,讨伐哥舒皇室,称其得罪了天帝,上天发怒,这才降罪南蛮,百姓罹难。 这种时候,最易引起民众的激愤,虽然暴乱还在组织规划中,但还是要尽早发现,防范未然。 是以,他也走不开,看宓银枝还在忙着规划路线,也不多作停留,只交代好了安全问题便出门了。 刚到门口,突然又回过身来,看着桌案前蹙眉凝思的人,无声说句“阿枝,谢谢你。” 宓银枝抬眸看去的时候,哥舒贺齐对他笑了笑,关上了门。 事情紧急,宓银枝规划好了路线,当晚就吩咐备好了药品物资,忙活了一整夜,终于在请晨的时候做好了准备。 走的时候,宓银枝本想跟哥舒贺齐打个招呼,可刚出门便听说城西的暴民发动暴乱了,和城楼守卫打了起来,誓要冲进城内,哥舒贺齐早早便去城西平息乱局。 车队都做好了准备,宓银枝留下一封信走了。 北州距离南京城,快马加鞭的话要四五日。可此时洪灾当前,许多地方塌方,河水上涨,多不能行走。 即使宓银枝走前规划的路线专门避开了河流湖泊,一路还是泥泞难行,再加上路上时常遇到难民,都要停下来救治一番,五日后,也才走过大半。 “宓姑娘,前面大面积塌方,要绕行。”东子近来兴致不高,说话都闷声闷气的。 大概是哥舒贺齐实在不放心,宓银枝都走了大半日了,东子突然追了上来,说是哥舒贺齐叫他来护着她的。 宓银枝也没说啥,就让东子留下了。 她若是不留下东子,哥舒贺齐肯定还会担心。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操心,可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这一路,遇上了不少难民,暴民也不少。 好在哥舒贺齐给她派了好些禁卫,倒没遇到危险。可东子大概是觉得责任重大,始终绷着根弦,几天都没缓和。 宓银枝翻出地图来研究来一会儿,“先往前走,一里后有条小道,往小道绕到通州官道走吧!” 东子闻言,犹豫道:“没有大道了吗?” 宓银枝挑眉,大道当然有,不过要原路返回,如此迂回下去,大概又要耽误一天,她更想走小道。 “没有了。” 东子看着她,一脸犹疑。 宓银枝叹了口气,甚是无奈。 “我说你能不能放松点,我是去救人,不是去送死!” 东子抬眸,目光一直落在前路,似乎想要看清什么。 “主子叫属下保护你!” 宓银枝干笑两声,“你还不如把这劲儿用到救人上,到了北州有得你累的,现在放松点吧!” 东子没说话,算是听了她的话。 车队按宓银枝的要求,抄小道到了通州官道,在小道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到了官道,又是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九日的时候到达了北州。 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北州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复杂。 北州是依山傍水,城外一条长长的护城河围住,背后便是高山,这样的地势,在平时都是天然的保障,可此时,却是致命的存在。 护城河本来是有桥的,涨水时断掉了,护城河上游的堤坝也被冲断了,河水肆无忌惮的将整座城都包围了。 河水的从御龙雪山流下来的,北州城刚好建在山下,河水湍急,好像有流不完的水。 宓银枝看着远处紧闭的城门,有点犯难了。 “这该怎么进去?” 城门肯定是不能开的,开了就像是挖了个分支,河水得把城给淹了。 “东子,你带人往那边山上去探一下情况。” 若是后山能下去的话,那从后面进城吧! 晚上的时候,宓银枝还是没想出来怎么打开城门,东子带着的人倒是回来。 “后山有泥石流,土质松软,应该过不了。”东子答话有些犹豫,宓银枝怀疑的看着他。 “应该?” 那便不是肯定咯! 东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不出谎话来。 “塌方的地方左侧是有一条路的,可是那里的土质实在松软,加上大雨连绵,实在难行,属下不建议往走那条路。” 宓银枝挑眉,若有所思道:“我去看看。” 第372章 坐地起价 东子还欲劝说,却看宓银枝一脸的坚定,显然不亲眼看到是不会死心的。 “算了,你去吧去吧!” 东子摆了摆手,算是自暴自弃了。 任由她去吧! 他仔细研究过了,那边土质确实不好通行,可也是唯一进城的办法,他阻止不了宓银枝。 宓银枝去的时候,叫了十来个人轻装跟了上去,看起来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东子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可以从那边进城。 宓银枝本来也就是让他们跟着,若是真能过,也不用再回去叫人,来来去去的浪费时间。 可看到山上的场景时,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好点。 泥石流的地方,过了这么多天,虽然依旧泥泞,可也没有再度滑坡的趋势,而它左侧的小路大部分尚存,勉强可以同行。 “你们几个,砍几根树过来。” 宓银枝一说,一行人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般去砍树,然后铺到小道上,如此便是一条路了。 东子神色不定,一路跟在人群后面下去。 这块儿地方已经没有人居住,宓银枝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并没有碰到人,直到走了一刻钟才看到有人影。 禁卫来的时候带了少量的物资和药材,被困的灾民看到他们的时候,先是愣愣一瞬,然后像是饿狼扑食般扑了上来。 宓银枝走在最前面,东子赶忙跑到前面去将她护在身后。 可那些在城中困了数日的灾民早就失去了意识,只知道这群进来的人身上可能有吃点,能救他们一命。 那群灾民像疯子一样扑了上来,见到背包扛东西的就抢,没有宓银枝的吩咐,禁卫自然不敢把东西分出去。 “都住手!” 宓银枝吼了一声,可没人听到她的吼声,只有灾民的嘶吼争夺声。 宓银枝看着眼前的乱象,深吸了口气,“全都给我住手,谁要再动一下我就一把火烧了那些东西!” 宓银枝此言一出,饿狼都找了一些理智,转头看到宓银枝手中举着的火折子。 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温月容那边有什么收获,雨水小了很多,再加上她带来的那些东西本来就不能碰水,一直保护得很好,若是这火折子下去,说不定还真能把那些东西一把火烧了。 宓银枝抬眸,看着眼前这群或衣衫褴褛,或眼眶通红,或面目狰狞,或生无可恋看着她的人,心中缠痛。 “大家都静下来,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带了很多的东西来,你们不要抢,等我们按秩序发放……听到了吗?” 宓银枝前面的声音虽坚毅,可东子明显能听出她的颤音,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掷地有声。 宓银枝这个宛如主心骨般的存在,让大家都稍稍安心,犹豫了一会儿,都或坐或站的在屋檐下,可目光依旧盯着背着东西的几个人身上。 宓银枝轻叹一声,“大家分头行动,你们留在这发放吃食,你们几个去把管事儿的找来,带上这个。”宓银枝递给他们一块儿玉佩,那是哥舒贺齐时常带在上边的,宓银枝管理御药房后,就交给了她,好让她方便行事。 “你们几个,出去传信,叫外面的人将东西都带进来。” 十几名禁卫有了各自的事儿,都赶紧行动了起来,毕竟人命等不了。 宓银枝看着眼前的饥民,有几个看上去瘦弱得只剩下破包骨,还有几个老人小孩儿,几乎都站不稳了。 “你,你,还有你们两,站前面,其他的再后面排队领吃的。” 这些人闻言,眼睛一亮,赶紧按照宓银枝的吩咐站好。 他们本来就是来探路的,带的东西不多,是以还没打算深入城内去。 再加上城中人口应该不少,他们只带来了七十余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医官医女,人手根本不够用,肯定还需要别人的帮忙。 宓银枝这边,先给这几十个灾民分好了吃食,又和跟来的两个医官一起给那些看起来有病的人治病开药。 一个时辰后,府尹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赶来,而外面运送物资的人也刚好带着东西下来了,两相接应,又是一番闹腾,宓银枝被请进了高堂。 天灾当前,受苦的贫穷百姓居多,富贵人家虽然有影响,可吃穿倒是不愁。 东子打探回来,一直跟着宓银枝汇报。 “东城的白家,还有谢家李家,是北州最富贵的人家,谢家人有北州三分之一的土地,这次的灾难,他们家损失最重,可家中的存粮也最多。 七月以来,谢家已经九次开仓放粮,救了不少人。白家也帮了不少忙,倒是李家,一直不见动静。” 东子一边说,宓银枝一边记着,看她笔尖飞舞,写出的字怕是连她自己都看不懂,下意识要放慢语速,宓银枝的笔尖猛的顿住,斜睨了他一眼,“说快点。” 东子乖乖加快了语速。 “西城多半是灾民聚集地,宝家人抠门得很,家中存粮不少,可一点都不愿意捐出,府尹多番劝说都没撬开他那粮仓。前段时间终于开仓了,不过是卖粮食,坐地起价,粮食比平时贵了十倍不值,没几个人买得起。 唯一好说话点的便是余周氏家,是个寡妇操持了诺大的家业,我们已经交涉过了,他们愿意把房子租给官府救济灾民……” 北州城的构造,虽然将城中的人困住了,但也是个上好的保护屏障,外面洪水大涨的时候,还有护城河引流,护城墙异常的坚固,天灾这么久,居然没受影响。 是以,城中百姓多半呈现两个趋势,穷人家没得吃,就等着饿死,而有钱人家,若是有点良性的会救济一点,若是心狠一点儿的,便稳坐粮台,高价出粮,没有几个人买得起的。 就府尹看到宓银枝来的时候,那宛如看到救星的架势就知道这是个软弱的人,这些大户世家,他是没办法说服开仓的了。 东子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终于将属下收集来的消息磕磕绊绊的讲完了,宓银枝的笔尖也停了下来。 东子看到那几大张的鬼画符,又有问道:“你知道你自己写了什么吗?” 第373章 套路宝夫人 宓银枝斜眼,又拿笔沾了墨,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就是一张分工图。 东子接过,发现上面写的字好看了不少,至少他能看出写了是啥玩意儿,心中感叹了两句,下去办事儿了。 赈灾他们这点人肯定不行,宓银枝来的时候便探查过了。 府尹为人清廉,本来就没多少积蓄,这半年来,差不多把老本都捐出去了。 是以,她把主意打到了几大富贵人家。 不过得把灾民先安顿好再想后事。 宓银枝先去拜访了余周氏家,在他家门口看到一棵老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树皮都裂开了。 宓银枝蹙眉,站在门口看了两眼,感觉这棵树大概有千年的寿命。 余周氏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眼中闪着精光,一看就是精明的人。 宓银枝打量着那个衣着得体的妇人,看着她款步行来,施施然行了个礼。 “奴家余周氏见过大人。” 宓银枝打量着这个女人,淡淡的瞥了府尹一眼,后者对她是了个眼色,宓银枝瞪了他一眼,府尹又怂的一批的垂下了脑袋。 宓银枝轻咳了两声,说了句平身。 余周氏站正,垂眸看着这个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也不像个办事儿的人,真没想到京城会派一个稚嫩的姑娘前来。 余周氏怀疑的眼神宓银枝收入眼中,却完全不在意。 “余夫人便是这段时间救济灾民的人吧?” “正是。”余周氏颔首,有点不卑不亢的意味。 宓银枝只着几眼,便看出了这余周氏的为人。 余周氏一脸淡定从容,看起来算是见过世面的,一副宠辱不惊,不骄不躁的样子。 宓银枝浅笑,“这些日子,多谢余夫人慷慨解囊,愿意帮助受难贫民,在此谢过。” 余周氏颔首回礼,“这都是奴家该做的。” 宓银枝点头,客气完了,就该讲正事了。 西城灾民众多,泥石流毁坏了好几条街巷,百姓流离失所。官府没地方安顿,也只能来求这些大户人家了。余周氏很好说话,宓银枝只简单说明来意,她便主动借出了西城三座别院作为收纳所。 宓银枝目标达成,脚下生风的走了。 走前,又看到那颗老树,转身见余周氏在门口相送,不由问了一句“敢问夫人,这棵老树有多少年光景了?” 余周氏愣了一瞬,摇了摇头,“妾身来此的时候,便在了,听闻有上千年了。” 宓银枝看了眼树干上的树皮,又抬头看着茂盛的枝条,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府尹跟着走了许久,宓银枝都没说去哪,终是忍不住问了。 “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呀?” “宝家!” 宝家家主去了东城,家中就宝夫人一人在。 宓银枝一行人来得猝不及防,宝夫人连给家主传信的时间都没有,匆忙跑去迎接。 “大人突然造访,民妇有失远迎,大人恕罪。” 宓银枝挑眉,一脸姨姥笑的将宝夫人扶了起来。 “姐姐客气了,赶紧起来,蹲着多累呀!” 宓银枝出手,身后跟着的几人都懵了,连宝夫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真没想到宝夫人这么年轻,我叫姐姐没问题吧?” 宝夫人有些懵,讪讪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叫姐姐啦,宝老爷不在家吗?那姐姐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当真是秀外慧中呀……” 宝夫人怎么也没想到新来的这个大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年轻女人,嘴还能甜出蜜来。 “姐姐真是大善人,听闻前日里,有个小孩子到你家门口乞讨,你们把家里吃剩下的饭菜都送给他来,他可是高兴坏了呢!世界上像姐姐这样又好心又漂亮,还能干又有钱的真的不多了,我真是遇到大贵人了!” 宓银枝这口才,东子算是见识了,以前没见她这么能吹。府尹擦了擦汗,有些摸不着这位京城派来的大人的套路。 “大人客气,这都奴家该做的。”宝夫人总觉得她这话中有话,可一时半会儿又听不出个劲儿来。 宓银枝笑得甜腻。 “这确实是身为中州百姓该做的事儿,可有些人就是不去做,而有些人还能记住自己该做的,那就是大善之举了,姐姐便是后者了。”宓银枝自然的挽着宝夫人的手臂,看起来真像两姐妹儿一样,“哎不说那些了……姐姐芳龄几许呀,听说姐姐孩子二十出头了,可我看着姐姐分明就是个二八少女嘛,莫不是外人胡扯?” 宓银枝睁眼瞎话说得那叫一个顺溜,还一脸的真诚,任谁看到都觉得她说的是大实话。 宝夫人是女人,女人听到别人夸奖,都会有些飘,瞬间就把刚才的怀疑给扔一边了。 …… 宓银枝一波操作,将宝夫人夸的天下有底下无,然后让这个迷糊的女人松口,将西城的一出别院空了出来给官府所用,还主动提出送粮。 回去的路上,东子和府尹走在后面,意味不明的看着前面悠哉悠哉的某人。 东子还好,表情还算正常。府尹那张老脸,情绪十分之复杂,东子随意一瞥,都读出了七八种情绪。 府尹眉头紧蹙,像是终于憋不住了,拉了拉东子衣角。 “哎,你们京城人,行事都这般奇特的吗?” 东子看了宓银枝一眼,撇了撇嘴,“就她那样而已。” 府尹点了点头,松开了东子。 “你们这位大人本事了得啊,本官和宝家那两口子周旋了小半年了,那两只铁公鸡怎么都不肯松口,没想到大人一来,马上就搞掂了,下官拜服。” 东子看府尹竖起的大拇指,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宝家已经开口了,大人还是想象该怎么将这些粮食最大限度的给有用的人吧!” “应该的应该的……” 南海某礁石岛上,一场风浪刚刚停歇。 “你这老东西,到底安的什么心要祸害南蛮?”小蜗牛蹲在地上,看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海葵。 第374章 你还行吗? 那是一只修行万年的海葵,听仙友们的意思,这东西还是个南海仙翁,辈分也不小,不过能力就弱了点,只比小蜗牛强了那么一点点。 温月容一出手,就将它给绑起来了,肉和壳分开绑那种,看起来不要太奇葩! 南海仙翁那叫一个憋屈呀,扭动着身子抱怨。 “你们这些野蛮人,咋就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抓人呐,快放开老夫,老夫这腰都要废了!” “你个老东西,还干狡辩,除了你,还有谁有操控南海雨水的能力?” 南海仙翁吸了口气,极力隐忍,可看这一个两个的,都一副笃定的样子,终是没忍住爆粗。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有没有点眼力介儿啊,老夫正气凛然的样子,怎么可能干出那样的事儿,这南蛮一片儿老夫都当亲儿子一样养着,脑子抽了才去害他们!” “可不定就是脑子抽了呢!”小蜗牛低声哼哼,却收入了南海仙翁耳中。 正待怼她两句,却看到她眉心金光,瞬间收了声。 黄离和温月容的目光纷纷落下。 小蜗牛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戳中他痛楚了,有些得意。 “真脑子出问题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脑子抽了也要看看你害的是不是你儿子啊!” 南海仙翁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劳资……老夫看你也有些道行,年纪轻轻的,怎就比老夫还头晕眼瞎呢!” “你说……” “小蜗!” 黄离制止了这两人的口舌之争。 这两人要是再不阻止,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 南海仙翁总算找回了点理智,看来这群人里,小蜗牛就是个打酱油的,站着的那两个才是主事人。 特别是白衫男子,刚才不过百招就见他制服了,实力深不可测。 “你们真抓错人了,老夫就一闲散老人,南海也不归我管,能操控南海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南海仙翁心里冤,还特憋屈。 温月容眸色深深的审视着他,良久,挥袖松开了他。 “哎,你干嘛!” 小蜗牛瞪眼,不敢相信。 南海仙翁身子一被松开就赶紧缩进了壳里,缓了好一阵才爬了出来。 “老夫这老腰哦,算是废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当真是鲁莽,做事不先查清楚状况就下手,一点礼貌的没有,亏老头子我心大,不和你们计较,要是遇上老龙王那鸡眼心,看他赖不赖死你们!” 海葵化作了人形,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看起来有点猥琐。 这是小蜗牛的第一感想。 真不怪他们误会,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一脸猥琐,见到她时两眼发光,眼睛直往不该盯的地方看,黄离才和他交手起来了。 却没想到这老东西的灵力和南蛮天地间混着的某着灵力相似,便都怀疑是他导致了南蛮这场灾害,直接上手将他擒住了。 南海仙翁骂骂咧咧的逼逼了半晌,小蜗牛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他。 “你说完了没有,真是吵死了,给我闭嘴!” 小蜗牛话落,南海仙翁的嘴便黏上了。 “呜呜呜~” 黄离无奈,“别闹了,我们还有正事呢!” “我没闹,这老东西就算不是制造灾害的人,也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温月容挑眉,难得高看小蜗牛一眼,显然是赞同了她说的话。 “南蛮天灾,你可知晓?” “呜呜呜~”南海仙翁手舞足蹈的示意他的嘴。 温月容看向小蜗牛,后者又解了他的禁言咒。 禁言一解开,南海仙翁就忍不住开启了教育模式,“你个蜗牛精,尊老爱幼你懂不懂啊,动不动就上手,一点礼貌都没有!” “还不是你为老不尊。” “老夫德高……”望重。 在温月容扫来的视线中,南海仙翁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声音越来越小,脑袋越来越低,一副做错事儿的模样。 “那啥,这事儿我也是刚知道,我是真的刚知道!” 南海仙翁坐在地上扶着腰,看着温月容一脸的真诚。 温月容挑眉,俯视着他,“你知道什么?” 南海仙翁嘴角微抽,讪笑道:“我大概知道那人是谁。” “谁?”小蜗牛瞪大了眼,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南海仙翁纠结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徒弟。” 温月容没有丝毫意外,之前抓他就是因为南蛮天地间萦绕的术法和他同宗,既然是徒弟,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没想到你这样为老不尊的人居然还有徒弟呀!”小蜗牛天真感叹道。 还不待南海先怼回来,黄离就岔开了话题。 “你那徒弟是谁?现在何处?为何要祸害南蛮百姓?” 黄离三连问,南海仙翁愣了一瞬,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哥舒静。” 至于第二三个问题,他表示也不知道。 …… “姑娘,庄上来了个断腿的老人。” 宓银枝从一堆中药中抬起头来,眼中血色明显,东子见了,有些后悔来汇报了。 哥舒贺齐叫他跟来时便说了,不但要确保宓银枝的安全,还要照顾好她的生活,注意身体。 他大概是早想到宓银枝会这么拼命了吧! 从他们在城中安定下来,宓银枝就忙的脚不沾地。 先是安顿好了灾民,又去说服世家施予援手,等一切安安顿好了,便全身心投入到瘟疫的控制,百姓的救治中,一刻都不曾停歇。 虽然他们带来了不少医官,但和城中人生病的人比起来,这是远远不够的,宓银枝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 今日来这个老人,是之前泥石流的时候砸断了腿,又有树杈深入肌理,久不医治,便感染发炎了。 宓银枝大致检查了一下,肱骨粉碎性骨折,肌肉大面积损伤,神经也已受损,这腿应该保不住了。 “准备手术。” 东子愣了一瞬,看了眼呻吟的老人,又看宓银枝一脸的疲态,有些担忧。 “你还行吗?” 这些日子,宓银枝已经做了好几次手术了,问题大多和这老人一样,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一场手术就是几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第375章 怒火 前日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直接晕倒,吓得东子整个人都慌了。 “没问题,准备吧,我先去躺会儿!” 她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手术,必须休息一会儿才行。 东子松了口气,能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只希望她不要逞强才是。 回去的路上,刚好经过余周氏家,宓银枝一眼便注意到了那棵树。 毕竟体型巨大,想要忽略都难,再加上那棵树的奇特构造。一面常绿,枝繁叶茂;一面枯枝,落叶飘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记得前些日子,枯枝只有几根,这两日似乎多了一点。 “看什么呢,赶紧回去休息吧!” 东子看着宓银枝失神的样子,有些幽怨。 宓银枝好笑,“你怎么搞的比我还紧张,放松点好嘛!” 东子抿唇,看着她咧嘴笑的样子,有些无奈。 “别笑了,难看死了。” 宓银枝咧开的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不知该收还是该放。 “哥舒叫你来是给我找膈应的吧?” 宓银枝日常怀疑。 东子别开眼,有些不自在。 宓银枝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什么时辰了?” 还在忙活的老婆子见宓银枝衣衫单薄的样子,哎哟一声。 “大人怎么穿着单衣就出来了,赶紧去加点衣裳。” 宓银枝都不知道自己没穿外衫,老婆子一说才激灵了一下反过来,缩进了屋子里。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对宓银枝都是敬戴的。 这也是宓银枝这些日子的操劳换来的。 “现在都酉时了,东护卫来过,见你还在睡,就走了。” “我艹!”宓银枝暗骂一声。 东子应该是想让她多休息会儿便没有打扰,可是如此一来,手术就得拖到明天了,那老爷子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我去城西别院看看。” “哎,这大晚上的,大人还是明天再去吧!” 宓银枝摆摆手,“没事儿,我就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老婆子自然是劝不住宓银枝的,只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离去,又是好一番感叹。 “好官,好官呐~” 宓银枝把一个医官一起拉出了房,去别院巡视了一圈,又看了会儿那老人,下午已经有人处理过伤了,看起来没那么吓人,明天再手术是没问题的,于是又放心的回去。 半路便撞上了东子。 “大晚上的姑娘你去哪了?” 宓银枝挑眉,抿唇从他身边走过,把他当空气。 东子愣了一瞬,转头看她隐在黑夜中的身影,心里憋着一口气。 “此地流民众多,你一个女子出来,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宓银枝脚步都未曾停留,一直往前走着。同行的医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勾着身子追上了宓银枝。 “宓银枝!” 东子压抑了半个月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一声怒吼声惊飞了鸦雀,连枝上绿叶都跟着飘落。 宓银枝脚步顿住,没想到东子会有这么一声,脊背还有些僵硬,显然是被吓到了。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走到半路的医官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呆呆的站着看着前面娇小的身影。 看着她转过身来怒吼。 “你有毛病啊,吓死劳资了!” 画风有些诡异,可医官不敢笑,因为他听到身后之人不稳的呼吸声,不知是气的还怎么的。 “姑娘恕罪,是属下的不对,下午没有叫醒姑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官听到扑通一声,是膝盖落地的声音,接着便是东子叩首认错的声音。 前面的人背着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可医官知道,肯定是一脸的无奈。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对这主仆两还是有些了解的。 东子就心高气傲的傲气孩子,而宓银枝,虽然顶着个大人的名号,实则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大人过,平日里和属下同吃同行,上下班都是一起的,甚至比属下还要卖命。 东子虽然傲,可对宓银枝很好,处处照顾周到,说是奉代王的命,不敢有一丝懈怠。 是以,一个属下敢吼主子,那真是胆大包天了;而宓银枝这个亲民的主子爆粗了,也是不敢想象的事儿。 宓银枝没想到他会跪地认错。 说实话,她从未将东子当属下对待,毕竟哥舒贺齐都把他当兄弟。 两人僵持良久,宓银枝感觉自己腿有些麻了,脸也冻得没知觉了,再这样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行了,不怪你了,我知道那是为了我好,不过当前人命关天,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切勿擅自行事,可懂?” 东子头着地,像是睡着了般,没有丝毫反应。 宓银枝不用想都知道他不服,可她也没打算妥协。 “可听懂了?”宓银枝加重了语气。 站在两人中间的医官感觉到这个怪异的气氛,腿一软,都差点跪了下去。 可身后跪着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宓银枝搓了搓脸,“哥舒知道你这样吗,劳资忙得要死你还给我找膈应?想跪着是吧,那就跪着吧!” 说完,也没管两人的反应,大步离去。 医官站在路边,一阵寒风刮过,像是刚醒过神般,快步跟上了宓银枝的步伐。 夜深人静,漆黑街道上就东子一人,一片树叶落在背上,寒霜浸湿了冬衫。 清晨,宓银枝起了个大早。 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东子这个人,死心眼,之前不喜欢她便一直不喜欢她,总觉得她配不上他家高贵的主子。 可自从天衡一行后,东子对她就改观了,对她和对哥舒贺齐一样尽心尽力。 他认定的事儿真多很难改变,昨晚叫他跪着,她还真怀疑他会一直跪下去,是以担心了一个晚上。 清晨就拿了两个包子就出门,结果刚开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东子。 换了身衣裳,宓银枝想着,他应该没跪多久吧! 两人对视一眼,对昨晚的事儿都心照不宣的选择遗忘。 “吃饭了吗?” 东子抿唇,看了眼她手中的包子,下意识想说边走边吃不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换了另一番说辞。 “还没。” 宓银枝挑眉,让开了路。 “那吃完饭再去吧!” 第376章 哥舒静日常出镜 东子沉默着走了进去,路过宓银枝身边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 一声喷嚏猝不及防。 “感冒了?” 东子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宓银枝跟着他走了屋,看他坐在饭桌前,才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伸手。” 东子纠结了两秒,还是乖乖的伸出了手。 宓银枝把脉的时候,也在观察他的面色,打翻了之前在门口下的定论。 就他这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外面跪了一个晚上,患了风寒嘛! 宓银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性子可真得改改,不要那么固执,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宓银枝自认为老重心长的劝导,也不知道东子听进去了没,反正她也就说说,没期待他真听到心里去,他一直都只听哥舒贺齐的。 东子吃饭很快,宓银枝才吃一半,他便吃完了坐在一边等着。 “要不你今天就休息吧,别去了。” “我没事。”东子固执。 宓银枝深深的看了他两眼,随了他去。 手术的时候,东子一直在附近忙着,只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跑到手术室外面守着,不过等了两刻钟,手术室的门便开了,两位医官跟了进去,宓银枝的身影若隐若现。 隔着人群,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倒还不错便放下心了,又跑去安排其他事。 “那孩子真缠人,老夫拗不过她就收她为徒了。”南海附近小镇上,南海仙翁的抱怨声不断。 “她为何要修仙呀?”小蜗牛手撑着脑袋看着南海仙翁,一脸兴致盎然,当真是个听故事的样子。 一旁的黄离和温月容都端坐着,看着南海仙翁假意拭去眼泪。 “那我哪知道啊,莫名其妙的缠上我了,老夫也是受不住她死缠烂打才收她为徒的,没想到她竟然是个麻烦精,跟着我那几年,糟心事儿没少干! 刚来的时候,就把我珍藏的紫砂壶打碎了,下半年又把老夫存了万年的胡子给剪了,第二年又……” “讲重点。”温月容无情打断南海仙翁的缅怀。 南海仙翁瘪瘪嘴,低声嘟囔道:“这不就是重点嘛!那姑娘精怪着呢,学东西快,想法也多,就跟了我几年就已经学得了入门。只是没想到那糟心玩意儿是个不安分的,还急功近利,一直嫌老夫教得慢,整天缠着我要速进的法子。” 说到此,南海仙翁眼里当真闪出了泪花,声音也有些哽咽,伤感的样子和他那滑稽的长相实在不太相配。 黄离看着就想笑,更遑论小蜗牛,直接捧腹大笑起来。 南海仙翁瞪了她一眼,后者努力的捂着嘴表示“我不笑,我不笑!” “闭嘴!”南海仙翁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老夫也是被缠得烦了,才随便给她指了一条……一条路,” “什么路?”温月容直觉,定不会是什么好路。 南海仙翁瞥了他一眼,又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移开了视线,说话都磕磕碰碰的。 “呐就,就我那死对头,我看那姑娘就是精力过盛,她想要折腾,就想着让她折腾折腾就安分了,于是告诉她我那死对头身上有提升仙法的珍珠,只要拿来研制成丹药服之,便可法力大增。 其实我也就说着玩玩,没想到他真去了,就她那点儿道行,怎么可能打得过那蛤蜊精,蛤蜊精三两下就将她夹入壳中,她那壳里到处是美好的幻境,一进去就回陷入美梦,不愿醒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就被蛤蜊精给收买了,我将她救回来后,天天就想着去找蛤蜊精,还想入梦。 老夫那天就喝多了点。没看住她,还被她灌了迷魂汤,一睡就是大半载,醒来才知道南蛮罹难,当时就知道闯祸了,可老夫还没来得及去找那小崽子,就被你们抓了。” 黄离凝眉,思索片刻,猜测道:“如此说来,哥舒静做这些事的起源可能和你那死对头有关咯?” “这还用说,老夫用脚丫子想都知道是那老不死的看劳资收了徒弟心里不爽,就想祸害我家徒弟!” 南海仙翁一拍桌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黄离挑眉,幽幽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没事儿去找人家麻烦?” 南海仙翁哼了一声,“那老不死的,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这么还和小屁孩儿计较,心眼子小的很!” 黄离简直哭笑不得,“此事暂且不论,哥舒静是你徒弟,快说说,该怎么样才能将她找出来,阻止她为祸南蛮。” 说到此处,黄离心中一紧,不知哥舒贺齐听到这个消息会怎样。 哥舒静他曾听宓银枝或是哥舒贺齐提过两嘴,这兄妹两关系似乎不错,没想到祸害南蛮的人是他那庶妹。 难怪南蛮全国都遭殃了,就南京城幸免于难,大概是还存有一分情吧! 可她为何要对南蛮下手呢? 蛤蜊精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温先生……” “我去找哥舒精,你们俩跟着仙翁去找蛤蜊精。” 没等黄离说完话,温月容就自动划分好了任务,携一缕轻烟消散。 黄离愣了一瞬,看向南海仙翁,“那我们就去找蛤蜊精吧!” 南海仙翁闻言,连忙摆手,“不去不去~老夫哪也不去。” “为何?” “不去就是不去,还有啥为什么?”南海仙翁吹胡子瞪眼,架子端得妥妥的。 黄离嘴角微抽,听闻南海仙翁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仙,和蔼可亲,法力无边,造福南海一片地区。 今日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啊! 眼前这个怂蛋他妈到底是谁? “你不说南蛮是你亲儿子吗,你亲儿子现在差不多要死了,你就不救救?” 南海仙翁在亲儿子和蛤蜊精之间犹豫了。 黄离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提着他的辫子就往深海去了。 “小黄等等我~”小蜗牛抓了两个鲜花饼,跟上了黄离。 “唉唉唉,我说这是去哪啊?”南海仙翁犹不死心的挣扎着。 “找蛤蜊精。” “……”南海仙翁耷拉着手脚,放弃挣扎。 第377章 戏精上身 “东子,走,咱去李家转转。” 大清早,宓银枝便背着小箱箱,一脸兴致勃勃。 东子看她满面的春风的样子,嘴角微抽。 “姑娘,收收嘴角吧,我们不是去道喜的。” “嗯?”宓银枝转眸,“我笑得很明显吗?” 东子呵呵干笑两声,简直不要太明显。 宓银枝讪笑,拿手捏了捏脸蛋,极力想要把嘴角的笑给捏回去,多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东子简直没脸看。 这也难怪宓银枝高兴,李家是仅次于白家的存在,可却是个实打实的铁公鸡,灾害半年来,一直一毛不拔,宓银枝也造访了不少次,李家的家主李单,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要是没有利益的事儿,绝对不会去做,宓银枝多次劝说无效,这次却遇上了李单的儿子李常仁生病,宓银枝可不得高兴吗,这简直是老天给的机会呀! 本来各大世家家家都出资送粮,可却只有这么一家一毛不拔,其他世家也看不下去,不少都有怨言,近日来官府要粮的时候都拖拖拉拉,和李家脱不了干系。 东子将这个消息传给宓银枝的时候,她便仰天大笑了三声,笑得简直不要太奸诈。 然后又兴奋得这几天都没睡好。 虽然别人生病她还笑实在不该,可她就是忍不住。 据她所知,李常仁是李家独苗,李家三代单传,常字辈就李常仁一人耳。 而李常仁也是个争气,小小年纪就精通商道,将来也是个可成大器的人,只是坏就坏在这李常仁生时难产,伤了身子,常年大小病不断。 这次生病,宓银枝一直算着。 就李常仁这身体状况,生病都是迟早的事儿。 虽然身为医者,盼着人生病有点不道德,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宓银枝还真就是做梦都想着李常仁快点病倒,这样她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 在她得到李常仁生病的第一时间,就控制了城中郎中医官,务必让他们给李常仁看出个疑难杂症来,这样才有她出场的机会。 自李常仁生病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李单几乎找遍了城中所有的郎中,甚至偷偷高价求助她带来的医官,可都是徒劳。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李单终是不忍看儿子卧于病榻,派人来请宓银枝前去诊治。 宓银枝早就从前去看诊的医官那里得知了李常仁的病情,也就是感染了风寒,只是进来天气多变,他本人又严重气虚,病情比较严重罢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危险,也就理所应当的端着架子,扬言明日一早再行看诊。 这一夜,宓银枝当真是兴奋得睡不着。 李单来求她,那几乎就说明他妥协了,愿意开仓放粮。 “姑娘。” “嗯?” “快到了。”东子看着宓银枝那一脸的喜色,要是再不提醒,担心她会挂着个笑脸进李家门。 宓银枝极目望去,果然见前方鳞次栉比的房屋中,李府两字分外突兀咋眼。 宓银枝嘿嘿笑了两声。 “放心,到门口我绝对不笑。” 对于她的保证,东子只斜睨了一眼表示怀疑。 然后就目瞪口呆的见证了宓银枝的变脸术。 在开门前还是一脸腻歪的笑,门一打开,就换上了一脸沉重的表情,似乎是自己兄弟病了一样。 对她这变脸术,东子简直叹为观止。 “大人,老爷等候多时了。”管家一看到宓银枝,赶忙就往屋里请。 宓银枝大摇大摆的跨进了门,管家有连忙将门关上。 东子脸色未变,幽幽的看着老管家。 “嘿嘿,风大,风大!” 宓银枝挑眉,挥了挥手,“带路。” 李常仁年过三十,二十余岁便娶了妻子,可七八年了都没诞下子嗣,李老爷为此事,也是着急得很。 宓银枝给李常仁看诊的时候,李单在一旁有意无意的提及了子嗣,单传一事。听意思,是要宓银枝给他把这不能生育的毛病也给只好呀! “老爷,我这看诊呢,你可安静着点吧!” 李单唠唠叨叨半晌,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宓银枝话出,李单老脸一红,闭上了嘴。 屋中就李单东子李常仁和李夫人,还有两个小丫鬟,此番李单闭了嘴,屋中一时安静得呼吸声都可闻。 还有李常仁时不时的咳嗽声。 宓银枝抿唇,装模作样收回了手。 李夫人忙问道:“如何?” 宓银枝转了个头,李单又迎了上来,“到底是个什么病?” 宓银枝看着这一个两个的,比病人还着急的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 “你们能别那么紧张嘛,搞得本官也跟着紧张起来,都差点忘了李公子到底是患了何病了。” 李单眸色渐深,明白了宓银枝话中的意思。 “大人,草民来找您便是想告诉您,草民打算给北州灾民捐些粮食什么的。” 宓银枝挑眉,“李老爷大善啊,那我就代北州百姓谢过了李老爷的慷慨解囊了……只是,贵公子这病……这病……” “到底咋样啊?” 宓银枝这吞吞吐吐的样子,着实捏紧了一屋子人的心,下意识都往绝症上想。 “一般人是救不了了,也就你们运气好遇上了本官,这个病还是有希望的,只是耗费点精力,不过……” 不过一出,李单呼吸微顿,总觉得这位大人要作妖。 “不过本官来此是有正事的,北州难民还等着本官救治,最近因难民的吃食安顿问题真是操碎了心,实在没有精力想起他的了~” 宓银枝皱眉摆手,一副苦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担忧李公子又放不下难民陷入了两难呢! 宓银枝这话简直不要说得太直白,要不是儿子的命握在她手上,他都要对着这个戏精翻白眼儿了。 不过现在…… 李单轻叹一声,对着宓银枝鞠了一躬,郑重其事道:“大人切勿忧心,我李家愿意捐出半数存粮,救北州百姓于水火,助北州黎民度过难关!” 宓银枝嘿嘿笑了起来,赶紧伸手虚抬了一下,示意李单不必多礼,脱口而出便是“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东子转了个身,扶额幽叹,简直没法看。 第378章 阿枝出事了 李单深深的看着宓银枝,心里五味杂陈,今天算是栽在她这儿了。 宓银枝嘻嘻笑了半天,玉手一挥,“备纸墨!” 这么一句话来得太突然,一旁的俩丫鬟都没反过来。 还是李单吼了那人两声才赶紧去准备笔墨纸砚。 李常仁这病,还真没啥好说的,宓银枝就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是治风寒的,一个是补气血的,和以往郎中开的大同小异。 “诺,拿去!”宓银枝吹干了墨汁,将那副只能勉强看出字的狂草递给丫鬟,却被李单拦下。 李单大致扫了两眼那药房,眼睛微眯,然后看宓银枝的眼神就有些那人寻味了。 宓银枝好笑,歪着脑袋看着他,“李老爷可是有何疑问?” 李单挥了挥手,将药方交给了小丫鬟。 “不敢。” 东子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一个两个,不知道是在打什么马虎眼儿。 直到出了李府,宓银枝才肆无忌惮大笑起来,那是这一个月以来没有见过的笑。 之前有灾民来道谢的时候,她也会笑,浅浅的笑。 一台手术下来的时候,她也会笑,欣喜的笑。 可那时候的笑都有所收敛,因为心里压着一块石头,笑都是压抑的。 此时,再见宓银枝这样的笑,大概是在上次除夕那次,温月容回来那会儿,虽然那是主子失意的时候,可不可否认,那时候的宓银枝笑起来很好看,也很舒心。 “你那方子有什么问题,为何李单看了那表情?” 东子想来想去,宓银枝这样的状态大概是在李单看到药方时的时候就有的。 宓银枝手背在身后,脚下轻快。 “你猜!” 东子抿唇,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不出他所料,即使他不猜,宓银枝自个儿也藏不住事儿想要分享。 “我就开了两个普通方子,一个治风寒的一个调理气虚的。” “那为何……”东子下意识想要问,接着脑子一灵光,想到李单当时的表情,“他知道那方子是治啥的吧!” 宓银枝扬眉,“这我早猜到了,亲儿子就是药罐子,他怎的也该懂点,这两个方子应该是他常见的,肯定能猜到他被算计了呀!” 东子嘴角微抽,想到李单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突然有些同情。 “你知道他可能认识方子,怎么还开那样的方子?” “那不然呢?”宓银枝挑眉,“我难道还给风寒的人开个泻火药?” 东子幽幽的看着她,一般情况下,宓银枝还是很有医德的。李常仁病得重,自然不能随便开方子敷衍。 “放心好了,没事儿的。他既然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了房粮,肯定不会反悔的。” “那可说不准。”东子落下一句话,幽幽飘过。 宓银枝看着他的背影,嘿嘿笑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总的来说,搞定了李单,也就搞定了北州大体富贵人家,赈灾事宜一切顺利。 城门口的河水也尚在疏通,大概再有半个月便可以疏通出来,宓银枝还计划着等城门开了便准备打道回府。 可春风得意马蹄疾,疾则失蹄。 就在新水渠即将开通的时候,晴了半月的天再次变色。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次异变绝不简单。 宓银枝凝眉,看着天色,不知道温月容那边顺利与否? …… 温月容看着眼前的女子,恍惚觉得有些眼熟,和哥舒贺齐有三分相似。 妖风阵阵,卷起她粉色的裙摆,明明是一张清丽姣好的面容,眼中却隐藏着煞气,裙角划过凌厉的弧度,杀气在两人之前流转。 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 哥舒静抬眸,任由一滴滴雨水砸在身上,滴在脸庞。 “哥舒静?” 温月容清越的嗓音穿透雨幕,传入耳中。 似疑问,似确认。 哥舒静终于舍得将目光落在这姿色绝绝的男子身上。 可在她的眼里,丝毫没有惊艳之色,那股煞气似乎愈发的浓烈。 温月容眉梢微挑,这人明明心智尚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她是南蛮人,是哥舒贺齐的妹妹,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只有抓住她之后才有机会问清楚了。 哥舒静没有回答,只喃喃道:“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 “她是谁?” 哥舒静眸子微眯,面目变得狰狞,“阻挡我的,都得死!” 哥舒静出手得触不及防,温月容闪身避开后,交上了手,这时才发现,他低估了她。 哥舒静的身手完全不似南海仙翁所说的那样刚入门,分明已经到了出身入化的地步,可观她身形气息,也完全不像个道行深厚的人,她身上定是有什么契机让她法力大增。 那日的雨夜,有人看到天空两团影子相互碰撞,分分合合,迸溅出一道道或强或弱的光,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最后再回到原点。 再见,已经是南京城上空。 哥舒贺齐眯起眼,看着上空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不用想都知道那月白雪华之人是温月容,和他交手的人,应该就是导致南蛮灾害的人吧! 哥舒贺齐从一开始知道,这场灾害,绝不可能是什么天灾,定是有妖魔作祟。 可偏偏避开南京城这一点,他做过许多猜想,都无法圆这个怪象。 温月容法力所过之处,雨水翻飞迸溅,一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哥舒贺齐的脸上。 也就是那一瞬,那个和温月容交手的女子垂下了头,两人目光对上,哥舒贺齐呼吸一滞,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静静!” “皇兄~” 哥舒静失神之际,温月容一掌袭来,即使她极力避开,终是被掌风所伤,乱了心神。 触不及防的一口血水撒下,哥舒贺齐恍惚觉得那一滴滴的血落到了他眼中,此时他只觉得眼中一片血红。 温月容垂眸,淡淡瞥了哥舒贺齐一眼,想要再去抓哥舒静的时候,被制止了。 “温月容!”哥舒贺齐怒吼出声,“你住手。” 哥舒静趁着这个机会,飞身离去。 温月容想都没想便追了上去,身后一声压抑的呼声阻止了他的脚步。 “阿枝出事了!” 第379章 嫂子 小枝出事了? 初闻此消息,温月容是不信的,可脚步还是不自觉的停了下来,旋身落于殿前,冷冷问道:“小枝怎么了?” 哥舒贺齐似乎有些失神,目光还落在天边,好似那个粉色衣裙的姑娘还在一样。 “小枝怎么了?”温月容不由加重了语气,唤回他的神智。 哥舒贺齐瞥了他一眼,转身进殿。 “进屋说。” 温月容咬紧牙关,此时有种想把哥舒贺齐拖出去打一顿的冲动。 但他进去后发现,这么早就有这种情绪实在不应该,后面还有更离谱的等着他。 “你知道刚才和你打斗的人是谁吗?” “我问你,小枝,怎么了?” 哥舒贺齐耸了耸肩,听他这语气,应该是知道的了。 “她是我妹妹……”看温月容向来淡定从容的面色似乎有变,哥舒贺齐倏的笑了起来,“你这般聪明,不会看不出来我这是骗你的吧?” 温月容呼吸一滞,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虽然第一反应是相信,可一回神来便知道他在骗人,奈何关心则乱,若是得不到她平安的消息,不可能放下心来。 温月容此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只广袖翻飞扇向哥舒贺齐,虽然只用了一成的力道,却还是将人扇飞,撞在殿中玉璧上,然后摔了下来。 温月容有片刻讶异,转瞬又是一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哥舒贺齐好半晌才爬起来,嘴角擒着鲜血,想要直起腰,尝试几次失败后干脆靠着玉璧和温月容远远对视。 “她是我妹妹。” 良久,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温月容眉头微蹙,淡淡道:“她还是祸害南蛮数十万人的凶手。” 哥舒贺齐眼睫轻颤着,苦笑一声,“还望温先生饶她一条生路。” 温月容抿唇,不置可否。 他本就没想过杀她,只是想要抓住她罢了,是哥舒贺齐想救妹妹,插手导致哥舒静逃掉,或是他心乱,让哥舒静逃掉了。 哥舒静的气息弥散在天地间,根本无法凭借着气息找到她。这次找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不知道下次找到她要多长时间。 温月容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走到哥舒贺齐面前,在他怔愣的表情中将他按倒在地,手覆上了他的腹部。 哥舒贺齐感觉到身上微凉,衣裳皆散开,然后是微凉的手指,落在腹部,这边按按那边柔柔。 若不是知道温月容这是在给他看伤,他多半要惊恐到起一身鸡皮疙瘩。 事实上,即使知道温月容是在给他看伤,他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保证,不是因为天气凉,而是温月容居然会给他看伤,是天要降红雨还是娘要嫁人? 这二者哥舒贺齐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温月容已经站来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应该没什么事儿,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找御医。” 温月容只留在这么一句话,便向殿外走了两步,本欲乘风而去,哥舒贺齐又突然出声,“切记手下留情。” 温月容没有回应,可哥舒贺齐却莫名安心。 这人,不善言辞,但很多时候又很好理解他的心思,虽然喜怒行于色,但还是很容易看出他的情绪来。 哥舒贺齐轻叹了一声,那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浮现在眼前,巧笑倩兮的样子当真惹人怜爱。 “她是,我妹妹啊!” “姑娘,有个人。”东子和宓银枝刚送走回京运药材的队伍,回来的路上便在护城河畔看到到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背对着她,可一眼望去的时候,她却莫名觉得眼熟。 东子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走近,将那女子的身子翻了过来才看清了她的面容。 “公主!” 宓银枝眯眼,看着哥舒静憔悴的面容,脸颊凹陷,眼底青黑,宛如病入膏肓之人。 “静静……发生了什么?” …… 哥舒静晚上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一脸忧心的宓银枝的面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喊了声“嫂子”! 宓银枝呼吸一滞,如被人当头一棒,半晌都没应声。 哥舒静也只说了一句话便又闭上了眼,喉头哽咽,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怎么会是嫂子呢~” 宓银枝回神,手覆上她的面庞,稍稍用力,像是想给她某种真实感。 “是我,阿枝。” 哥舒静乌青的嘴唇颤抖着,眼睫也跟着颤动,节律和主人的心情一样复杂凌乱。 “是我呀,静静,睁开眼看看我。”宓银枝的声音很低,低低的落入哥舒静耳中,宛如蛊惑般让她缓缓睁开了眼,在见到活生生的宓银枝的时候,大颗大颗的热泪从她水灵灵的眸子中滑落。 宓银枝揪心的同时,却莫名觉得此时的哥舒静美得像一幅欲语泪先流的美人落泪图,又像是个脆弱不堪的布娃娃,满身伤痕,却无人诉说。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被她感染得眼眶染红。 “嫂子~” 哥舒静忍着身子的疼痛,扑进了宓银枝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宓银枝心中堵得慌,难受得紧,手也环上怀中女子的腰身,有节律的拍打着。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没事儿了。” 宓银枝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儿,突然跑到北州来了,还一身的狼狈。 可用她仅凭的那点仙法探知,此时的哥舒静身上萦绕着一股不属于她的气息。 哥舒静昏睡其间,宓银枝一直在想,哥舒静到底是怎么了,那股莫名的气息来自何处,还有她为何会弄的这般狼狈。 她不是去找南海仙翁了,她不是来信说找到仙翁了吗,还缠着他收徒来着,怎么就沦落到如此田地? 她还想了很多很多,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可却不敢问。因为她感觉到此时的哥舒静实在太过脆弱了,脆弱到一点点的异动都能击碎她的心防。 她,不忍心。 东子听到动静的时候,站在门口听着哥舒静的哭声,还有宓银枝有节奏的安慰,没有进去,可也没有离去。 作为侍卫天生了敏锐告诉他,哥舒静的到来太过蹊跷。 第380章 她只是个孩子 天黑尽的时候,哥舒静哭累了,躺在宓银枝的肩上睡着了。 宓银枝动了动肩膀,这酸爽,比老坛酸菜地道。 目光往外一瞥,看见屏风后的残影。 “东子?”宓银枝轻呼了一声。 那残影晃了一下,渐渐变成了一个实影落在翠屏上,转瞬便出现在了屋内。 “姑……” “嘘~” 东子微愣,看着两人奇怪的造型,宓银枝动了动手,示意他帮忙将哥舒静扶床上躺着。 东子神色有些莫名,冷着脸将哥舒静掰了下来,宓银枝终于能畅快的呼出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直到出了院子,东子才表现出藏了已久的疑虑。 “姑娘,属下感觉公主出现得有些蹊跷!” 宓银枝脚下没停,只示意东子发表他的意见,“说说看!” 东子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公主早在五六年前就出去找南海仙翁,听闻已经有消息了,可是此次见到她,确实如此狼狈的模样……属下怀疑,公主是在南海经历了什么,又莫名奇妙的被带到了北州来。还有我南蛮的这场灾害,就是从南海发出的,公主殿下应该比我们先知道场灾害。 南海边界处伤亡更是惨重,公主养尊处优的,怎么凭借着一己之力来到此处,若不是一个人来的,又是谁将她带到这里来的?更甚者,公主就算从南海逃脱,为何不回南京,而要跑到北州来? 公主的到来,定然不简单,还望姑娘留个心眼儿,属下这就传信通知王爷,看公主的事儿如何处理。” 东子许多时候都是默不作声的,就算说话也是看不惯宓银枝的所作所为,想要怼她。 难得听到他如此有脑子的一番话,连走路的忘了,就撑着把伞看着东子面色冷然的样子。 东子被看得莫名奇妙,捏着伞柄的手有些用力。 “……属下随便说说。” “分析得很好!”宓银枝嘴角一咧,就是一个灿然的笑。 东子看着有些晃神,夜里,雨水渐大,宓银枝继续抬脚往前去。 “姑娘,我们这是去哪?” 宓银枝闻言,脚步微顿,而后若无其事的向前走。 “我哪知道啊!” 东子嘴角微抽,看着宓银枝的背影有些无奈。 “不是说静静有问题嘛,就想走远点说呗,免得被当事人听见。” “那现在也说完了,快点回去吧!”这雨似乎有愈大之势。 宓银枝一步三晃的,脚步看起来挺悠闲,“走都走了,何不去别院看看那些吃着国粮的人有没有偷懒。” 东子觉得她这借口有些蹩脚。 “姑娘是在担心公主?” “这不屁话吗,我不担心她谁担心她呢?” 宓银枝有些惆怅,东子的那些分析,她有又何尝不知。因此心里烦躁,不想呆在屋中。 哥舒静从小就是个惹人怜爱的人,表面上大大咧咧,见谁都乐的性子,好似这么个人就没有烦恼,天天都很开心一样。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心中的脆弱。 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妃,后来又寄养在先皇后膝下,即使皇后待她如亲生的孩子,可她还是知道,这个和母亲不一样。 她的母亲,只有她。而皇后不同,皇后心里装着天下,装着黎民,还有皇帝,还有皇兄,最后才是她。 终是不同的,可皇后待她很好,四皇兄待她也好,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心里的忧愁,便一直都是一副见人就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同为女孩子,同为寄人篱下,宓银枝懂得哥舒静的心思。 她真就只是个孩子罢了,一个小小年纪失去母亲的孩子,一个小小年纪得不到父爱的孩子。 南蛮皇很忙,在舒婕妤死的时候,也没多少时间陪陪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后来,小女孩学会了掩藏,将那些脆弱的,敏感的心思都隐藏起来;表现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整天和皇兄有说有笑,和宓银枝打打闹闹,在南蛮皇面前撒娇卖乖,就是为了寻求一点怜爱。 想到那个一直以笑脸示人的小姑娘,宓银枝心中缠痛,她真就只是个孩子罢了。 去南海的时候,也才十三岁,现如今,正值二八年华,多好的年岁,却要遭遇这么多挫折磨难,怎么不让人心疼。 “主子也会担心。”东子像是没听懂宓银枝的话,老老实实的数了起来,“皇上也会担心,还有方茴林丹都会担心她。” 宓银枝嘴角微抽,眸色怪异的瞥了他一眼。东子脊背生寒,乖乖的闭上了嘴。 一路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了余周氏家门口,门前的老树入眼,宓银枝下意识的看了两眼。 也就是这两眼,着实吓到了宓银枝。 “东子?”宓银枝声音有些尖利,东子也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放到了腰间弯刀上,一副备战的姿态。 宓银枝见他这样,莫名想笑,可却没笑得出来。 眼前一幕实在太过诡异,甚至让人脊背发寒,心里发毛。 “东子,我们早上路过这的时候,树是什么样的?” 东子愣愣一瞬,目光想向那颗树上瞥去,本来逐渐放松来下的肌肉再次紧绷,大半夜瞳孔却收缩到了极致。 “属下记得,是……绿的!” 宓银枝凝眉,沉声道:“大半是绿枝,二十九根枯枝。” “记得这么清楚?”东子听到她一本正经的回答,重点有些跑偏。 宓银枝斜睨了他一眼,幽幽道:“天天都往这边走,天天看到这老树,早就觉得它奇怪了,便一直注意着。” 他们刚来的时候,这棵树只有三两枝枯枝,总体来说还是勃勃生机的。 可在那个时候来讲,就显的格外的异常突兀。 那时候北州亦是连绵的暴雨天气,又时常有狂风刮过,那树怎么可能还那么生机勃勃。 后来又问了余周氏才知道,这书之前还有更绿一点,一点枯枝都没有的,也从来没有掉过树叶。 南蛮大部分地区都是常绿阔叶林,这里的树许多都是四季常青,但还是会有落叶。 当时听了余周氏的话,就觉得这棵树很奇怪,便越发的关注它的动向。 看着它的枯枝一天比一天多…… 第381章 都会过去的,别怕 现在居然完全变成了枯枝,地上都是未分解的树叶,好像都是在一夜之间枯萎掉落。 宓银枝眯眼,看着眼前的老树,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东子,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树啊?” 东子摇头,“属下对树不了解,看什么都是一样的。” 宓银枝扬眉,转身又往回走了。 “不去别院了?” “去啥样,心里慎得慌,还是回去睡觉吧!”宓银枝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夜里雨水淅淅沥沥,为黑夜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 东子转眸,又看了眼余家门前的树,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宓银枝。 宓银枝这情绪,来得一出是一出,回去后把之前的害怕都忘了,洗漱到一半就瞌睡连连,不过一会儿就睡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宓银枝睁眼,望着头顶的纱帐,有些迷糊。 之前一直很忙,晚上虽然睡得死,可是一天事儿也多,是以早上醒得很早,很少像现在这样睡到晌午时分。 宓银枝翻身下床,只觉得浑身绵软,脑子有些空,身子有些累。 开门见丝雨依旧,几个老婆子或穿着蓑衣忙着自己都事儿,或一人撑伞一人忙活,几乎不受雨水的影响了。 想想也是,这雨都下大半年了,要是还受影响的话,那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只能天天宅家里看话本子。 宓银枝靠在门口,看着天边浓浓的云雾,打了个哈欠。 “张婶儿,怎么不叫醒我啊?” 张婶子忙活着事儿,刚才还没看见宓银枝,听见叫声才哎哟一声迎了上来。 “大人醒了呀,本来是要叫你的,可是东侍卫说你昨天睡得晚,叫婶子晚点叫你,让你多睡会子。”张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没想到这一忙活就忘了。” 宓银枝扶额失笑,“难得睡得这么香,多亏了张婶儿这忙乎劲儿!” 张婶子看着宓银枝眼底的青黑,老重心长道:“大人,你可是我们的顶梁柱,千万不要生病了,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太多操劳。” 对于张婶的好心劝说,宓银枝笑了笑,“张婶儿放心好了,绝对给你活个百八十岁,以后等我老的时候,再来看你!” 张婶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皱纹堆积,有些和蔼可亲。 “奴才可活不到大人百八十岁那天了,只怕大人来的时候,婶子坟头的草都有人高了!” 两人在这边说这着话,一个婢女突然迎了上来。 “大人,昨日送来的姑娘醒了。” 宓银枝挑眉,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 “去看看去。” …… “静静我进来了?” “进来吧!” 屋内,一声细语传来。 宓银枝挑眉,静静的声音还是这般的甜美悦耳,就是有添了些气虚无力。 屋内,哥舒静似乎刚醒来,坐在床边还有些茫然,直到看到宓银枝才眼前一亮,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嫂子!” 宓银枝扶额,想要纠正她的称呼,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么多年没见,发生了太多事儿,一时根本说不清。 “现在感觉怎样,身子可舒坦些?” 哥舒静蹙眉,手抚上心口,摇了摇头,“没事儿了,嫂子不必担心。” “你身子有些虚弱,又受了内伤,这些日子好生修养,很快就能好了。” 看出她心胸难受,宓银枝安慰着正打算叫人去煎药来,哥舒静突然拉住她的手,宓银枝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举动是甩开,动作刚到一般又猛然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放松下来。 “怎么了?” 哥舒静愣了一会儿,主动放开了宓银枝的手,抬眸看着她,嘴角笑意浅浅,眼中星光粼粼,“这里是哪呀,嫂子怎么不在宫中跑这里来了,皇兄呢,她去哪了?” 宓银枝看着这样敏感脆弱的哥舒静,有些心疼,主动握上了她的手。 声音都不由放轻,“这里是北州,就是北州河最上游的地方。南蛮罹难,北州百姓困于城中,我便过来帮忙了,你皇兄还在南京城主持大局……说起来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这两年南海都不太平,你却一直呆在南海,我们可一直担心着呢,你在那边可有遇到什么事儿,怎么又跑到北州来了?” 问话的时候,宓银枝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在说起南蛮罹难的时候,明显看到她眸中的悲痛和忧伤,可却没有震惊,似乎对南蛮的一切,她早已知晓般。 想到此处,宓银枝心微沉,连带着呼吸都缓了下来,生怕惊动了什么。 哥舒静沉默了良久才喃喃道:“我不知道,刚去南海那几年一直在找南海仙翁,没发现南海有什么异变。只是前两年,那时候我刚拜南海仙翁为师,时常听到师傅谈及南海异动的事儿,去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南海突发海啸龙卷风,南海生灵大多罹难,南蛮也跟着出了事儿,我辞别了师傅,想要回来看看,走了……大半年才走到南京城,可是在都快要进城都时候,突然又刮了阵妖风,将我卷到这里来了。” 宓银枝抿唇,听着哥舒静的述说,听起来似乎都说得通,除了那阵妖风。 哥舒静不会说谎,一说谎话就会脸红,眼神闪烁不定,就像现在一样。 虽然苍白的脸色看出了红晕,可闪烁的眼神骗不了人。哥舒静也知道自己不会撒谎,不管怎么隐藏都会有破绽,可眸子还是极力避开宓银枝的视线。 宓银枝不明白她为何说谎,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曾经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样猥缩胆怯的样子? 宓银枝还想问,可看她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是问不下去了,转而安慰道:“没事儿的,都过去了,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嗯,都会过去的……”哥舒静低声喃喃道,也不知这句话触动了她哪根弦,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宓银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紧紧抱住她,给她一点安全感。 “都会过去的,别怕。” 哥舒静声音哽咽,跟着念叨,“都会过去的,我,我不怕!” 第382章 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 良久,哥舒静从宓银枝怀中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笑意绵绵,似乎之前哭的人不是她一样。 “好了,我没事儿啦!” 宓银枝看着那笑,更心疼了。 “没事就好,饿吗,想不想吃点东西?”宓银枝整理了一下情绪,嘴角也扯开一抹笑,却不如哥舒静的灿烂。 “当然要啊,不吃饱饭哪有力气干活呀!”哥舒静笑看着她,弯成月牙的眼中闪着粼粼的波光,完全不似伪装。 宓银枝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那等着,我去叫人给你做吃的,顺便把药也熬上!” “不是吧嫂子,我刚醒就给我喝药?”听到药,哥舒静瘪了瘪嘴,似乎还没喝就能感觉到苦味般。 “不喝药哪有力气吃饭呀。”宓银枝歪了歪脑袋,打趣道。 哥舒静眼一闭,手一扬,做大气凛然状,“端上来吧,本公主来者不拒!” 宓银枝被她这样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表情给逗笑了,摆了摆手,去厨房交代熬药了。 屋内,隐隐还传来小姑娘的祈求声。 “嫂子,多加点甘草~” 宓银枝摇头失笑,对着屋内吼了一句。 “以后叫姐!” 没等人回应,宓银枝一句走远。 下午的时候,刚踩着午饭后,东子前来汇报消息,看到宓银枝和哥舒静在屋内有说有笑,好不欢快。 宓银枝看到东子前来,笑意收敛,“我先处理些事儿,你一个人玩会儿,无聊了就出去走走,不过要带人一起,外面乱的很。” “放心吧嫂子,我不会乱走的!”哥舒静扬手做了个ok的手势,还眨了眨眼,完全就是少女甜美的模样。 东子再次听闻嫂子一词,眸色有些幽深。 “干嘛呢,走吧!” 宓银枝一掌拍醒了某人,率先往书房去了。 “姑娘,不都说了要防着她吗,怎么还有说有笑了?” 门一关,东子就忍不住抱怨吐槽。 宓银枝坐在太师椅上,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说说今天的情况。” “属下在和你说公主的事儿,您能不岔开话题吗?”东子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宓银枝撑着下巴看着他,嘴角笑意未减,调侃道:“本大人现在想听听外面的动向,小东子还不从实招来?” 东子叹了口气,幽怨的看着她。 “除了李常仁病情有反复,李单心里不爽,今日收粮的时候受了几句气之外,一切正常。” “没了?”宓银枝挑眉,“以前汇报的时候可都是长篇大论的,怎么今天两句话就完了?” 东子幽怨的看着她,一副谁非礼了他的样子。 “都被你气忘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虽然明白东子这是担心她,可这过分担心的姿态实在压得人受不了。 “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她有问题我也知道,防着呢!” 东子一副怀疑的样子,“属下看着你就差点推心置腹了。” “有吗?” 宓银枝回忆了一会儿,貌似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以前和哥舒静本来就亲厚,经常一起玩耍,感情是真的不错。 虽然许多年未见,可哥舒静还是没变,和以前一样,让人一眼就想亲近,是以宓银枝刚开始是有所提防的,聊得开心之后就有所懈怠了。 “像你怎么毫无警戒心,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东子有些泄气,语气不大友好。 宓银枝这暴脾气上来,还想发发大人威风,可一想到这事儿是自己的错就没有底气,只瞪了东子一眼,任由他数落。 东子果然不负众望,见她不反驳就开始长篇大论,分析哥舒静的众多可疑之处,对她的伤害指数,以及她应该怎么做来预防,说得宓银枝耳朵都起茧子了。 宓银枝透过纱窗看了眼天色,打了个哈欠。 “东妈子,口渴了没,要不要喝点茶润润喉?” 东子一噎,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不大一处来。 “你等着真吃亏了再懊悔吧!” 宓银枝挑眉,看着东子丢下这句话就摔门而去,透过门缝,隐约可见院中站着的羸弱女子。 东子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情绪有所收敛,闷闷的叫了声公主,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哥舒静回身看了他两眼,回头又透过半掩的房门和宓银枝的视线对上,一脸好奇的推门而入。 “嫂子,东子这是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好哎?你骂他了吗?” 宓银枝有天大的委屈,哀叹一声,“那么傲娇的侍卫谁敢骂呀,我可委屈死了,被他数落了一通,你说你皇兄手下做事的咋就这么有个性呢?” 哥舒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一如既往的澄澈欢快,任谁和她相处都不会把她和什么坏人联系在一起吧,多好了一个姑娘啊! 宓银枝看着哥舒静有些失神,直到哥舒静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嫂子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着你还是不要叫我嫂子了吧,和你皇兄一样,叫阿枝吧!” “为何?”哥舒静眨眼,眼里的疑惑毫不掩饰。 那是一双藏不住秘密的眼睛。 宓银枝摇了摇头,“别问,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这边事儿了了,我就好好和你叨嗑叨嗑,把你这几年错过的全都补回来,可好?” 哥舒静呐呐的点了点头。 宓银枝没和她多聊,今日一天都在陪着她,还没时间去城西看看。虽然东子说没什么大事儿,可这一个多月养成的习惯,若是不去看看浑身就不得劲儿。 “静静你身子不便,先在这休息休息,我去城西看看……” “我也要去!” 宓银枝话还没说话,哥舒静就站了起来,一副积极的样子。 还不待她拒绝,哥舒静紧接着道:“嫂子放心,我绝对不添乱,一直呆在屋里太闷了,让我出去吧!” 宓银枝看她闪着星星眼,一脸祈求的样子,根本无法拒绝。 以前在南蛮宫的时候也是这样,哥舒静表面温雅,实则性子跳脱,一个小小的皇宫根本容不下,整天要他们带着她出去玩。 “别叫嫂子!” “阿枝。” 宓银枝瞥了她一眼,拿了两把伞出门。 哥舒静见了,满心欢喜的跟了上去。 “嫂子你去城西干嘛呀?” 第383章 登革热 “嫂子你去城西干嘛呀?”路上,哥舒静眼珠子左转转右看看,眉头越蹙越紧。 宓银枝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城西灾民多,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宓银枝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没有从哥舒静面上移开,明显看到了她的愧疚自责。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自责,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脑子就飞快的转了起来,想着她和南蛮这场天灾的联系。 心里有一种想法在萌芽,可却怎么也不敢相信,憋得心口有些闷。 “嫂子,那边那棵树……” “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 哥舒静话未完,瞳孔猛的收缩,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惊恐的表情没逃过宓银枝的眼。 “那棵树怎么了?”宓银枝低声问道,有诱哄的意味。 哥舒静摇了摇头,嘴角微掀扯开一抹笑来,可那笑怎么看怎么牵强。 宓银枝眸色渐深,拉住了哥舒静的手,眼睛锁在她面上,郑重道:“静静,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我。” 哥舒静有些失神,恍惚中似乎发现自己点了点头。 “那告诉我,那棵树怎么了,你看到了吗?”宓银枝眸色深深,一眼看去就能将人深深的卷入其中。 哥舒静眨了眨眼,似乎想要回答,最后却咽了咽口水,将话憋了回去。 “嫂子你说什么呢,我什么也没看到,就是感觉那棵树……好大!就这么死了蛮可惜的。” 宓银枝眯眼,审视着她。 哥舒静眼神闪烁的避开了,拿着伞的手指节泛白。 宓银枝覆上她的手,“放松点,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和我说,不要一个人承受好吗?” 哥舒静眨眼,想要点头,可眼底的泪水糊了眼睛,眼前的人儿变得模糊不清,声音都带着哽咽。 “嫂子~” 宓银枝轻叹一声,目光落在那个老树上,不出她所料,现在愈发的枯败了,树皮都已经有开裂的迹象。 “走吧!” 宓银枝有种感觉,这棵树可能也和这场灾害有关,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联系。 哥舒静抿唇,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没了之前出来的那种悠闲欢愉,整个人都显得很忧郁。 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多问,宓银枝只暗中记下这件事儿,只等回去了之后再好好问问。 城西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安顿,救治了上千人,他们见到宓银枝的时候,没面对大人的敬畏,都会笑着打招呼,表达感谢,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子送来了两块饼,说是好吃,想留着给她尝尝。 很平常的饼子,宓银枝并不爱吃这些干瘪的东西,但还是收下了。 哥舒静刚开始还有些忧郁,一路走来心情又开朗了,缠着宓银枝问这问那。 “嫂子,那个人一直看着你。” 宓银枝顺着哥舒静的目光看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宓银枝见到他赶紧别开了眼,脚下步子加快。 “那是本姑娘的脑残粉!” “嗯?他喜欢你?”哥舒静瞪眼,一惊一乍道:“你可不许喜欢他,皇兄会吃醋的!” 哥舒静毫无预兆的搬出了哥舒贺齐,宓银枝触不及防,嘴角的还扬着笑,可却没了声儿。 “怎么了?”哥舒静疑惑的看着她,还不待宓银枝回应,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瞪大了眼看着她,“你不会移情别恋了吧,他哪有皇兄好,你怎么能喜欢他?” 哥舒静这话问得宓银枝哑口无言。 是啊,她移情别恋了,可不是移给对面那人,而是温月容。 想到那个一个多月都没见过都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你想什么呢,他是想拜我为师,脑残我的医术!”宓银枝撇撇嘴,转移了话题。 哥舒静闻言,眨巴着杏眼,有点懵。 “医术啊,那还好,皇兄的地位还在,那就好那就好~”哥舒静嘀咕着,手抚了抚心口,一副惊魂初定的样子。 宓银枝摆了摆手,“再不走他就要扑上来了!” 哥舒静还想说既然人家要拜师就收了啊,接着看到宓银枝想是打了败仗一样跑得飞快。 “哎,嫂子!” 哥舒静又看了两眼那边已经站起来的男子,发现他跟巨人一样,似乎比她高了一半不止,要是站在他面前,显得自己跟个孩子一样。 她终于懂的为啥宓银枝不愿收他为徒了。 “你是嫌人家太高,你摆不了师傅的谱吧?” 宓银枝扬眉,不置可否。 “回去吧,今天还挺顺利的,都没我用武之地。” “您老还失落上了?”哥舒静见她着失望的样子,小的好不欢快。 宓银枝摊手,“没有我什么用自然是最好,只是这些日子忙惯了,这会子没事儿做,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你就是劳碌命。”哥舒静调笑道。 “大概是吧~” 回去路上再次经过余周氏家的时候,宓银枝没有多做停留,可刚过她家门口,院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小斯脚下打颤的跑了出来,直接撞在了宓银枝背上。 宓银枝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转身都要骂人了,可看到小斯慌张的面色时,心沉下来。 …… “夫人这几天一直头痛,恶心,今早起来的时候全身都痛,躺在床上起不来,叫了大夫来说……说是疫症,只开了退热止痛的药就跑了,吃了药本来好点了,刚才突然就吐了好多血。” 丫鬟在一旁说话的时候,宓银枝已经将余周氏检查了一遍,心都凉了半截儿。 余周氏的症状,应该是瘟疫的一种,在现代叫登革热。按理说,现在天气冷,应该不是发病的季节才是,可她却莫名奇妙的得病了。 登革热是通过蚊蝇传播的,多发于东南地区,可现在天气寒凉,蚊蝇不多,怎么就得上这个病了? 宓银枝凝眉,扫了屋中人一眼,看向床头侍候的丫鬟,“近来屋中可有蚊蝇出没?” 那丫鬟,思索片刻才不确定的道:“回大人的话,按理说时没有的,可晚上睡觉的时候,似乎能听到有蚊子的叫唤声。” 第384章 十八个师父 宓银枝又问了两人,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没看到蚊子,但晚上时常听到蚊子叫。 “晚上睡觉的时候点上驱蚊香,掩上纱帐。”宓银枝给余周氏开了个方子,嘱咐了几句,又去了别院。 “嫂子,这不刚回来吗,怎么又去?” “去提醒他们防蚊。” 不管余周氏的病症是不是登革热,都要防范于未然。此时正是非常时期,若是不好好控制,病情蔓延,后果将不堪设想。 回去的时候,杨士真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师父,刚才怎么跑那么快呀?” 宓银枝嘴角微抽,抬眼看他。 之前还是和她一般身材的少年郎,这才两年没见就长高了这么多。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杨士真算是半个流浪汉,应该吃不上什么山珍海味,怎么就长得这么快呢? “真是到哪都有你啊!” 宓银枝阴阳怪气儿的哼哼了两声,往人群里去,哥舒静憋着笑从他身边走过。 杨士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要不是长得唇红齿白的,就那身材,可不定被人误会成什么人呢? “师父不也在这吗,这就是猿粪啊,走到哪都能遇上,可不是上天给的师徒情分嘛!”杨士真想着,还有些沾沾自喜,伞也不打,就那般缓步跟着。 宓银枝无奈,甩手将伞递给了他,自己和哥舒静打一把伞,“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跑到着来的?” 宓银枝是前两天遇到他,就他那身材,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更何况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儿,她一眼便瞄到了他。 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看到他第一眼除了惊叹这孩子长得快,第二反应就是她答应了收他为徒,却在人家给他做了饭之后和温月容一起跑了,后来再见的时候又是各种麻烦缠身,根本没考虑收徒的事儿。 现在看到他真就是被他那身板儿镇住了,这么大个,对着她喊师父,她怎么听怎么别扭。 是以对于收徒这件事避而不谈,可杨士真好想潜意识以为她已经收了他了,见面就师父长师父短的。 “我就随便闯闯江湖,中途收了个手艺师父,那老头子住这边,之前在外地做生意,结果遇上了龙卷风,本来打算回来的,结果半路归西了,留下一个孙女。我就想着,这送佛送到西嘛,就打算把她给送回来就走,结果就遇到了你。” 杨士真捏着伞柄,眼里都是兴奋,弯下腰和宓银枝对视,“师父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这都能遇上。” 宓银枝嘴角微抽,斜睨了他一眼,莫名问道:“你这几年,拜了几个师父?”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孔行之也是他师傅来着。 杨士真一提起这个兴致就上来了,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给她数,等到了灾民区,杨士真才勉强说了个“十八个”! 宓银枝难得正视他一眼,不可谓是不服。 这孩子到底是好学还是精力过剩? 学的东西都杂得很,搞学问,木工活儿,打猎,编竹篾,甚至跟着豆腐西施学做豆腐,这也真是没谁了! “话说,你学这么多有用吗?” “我爹说了,趁着年轻要多学习,以后肯定会有用的。” 宓银枝点头,心道这少年拜她为师应该也只是想学个皮毛,跟谁学都一样,就算不收他也没什么的,反正都已经会那么多东西了,不差这一个。 然后心安理得的不理他了,只唤来了一个医官,跟他吩咐了一下清扫除蚊的事儿。 人多就脏乱,脏乱就容易生蚊虫,若真有什么,最先遭殃的肯定是这些灾民,是以要防微杜渐,趁着瘟疫没有爆发,先把源头杜绝了。 “瘟疫之事,暂时不要和他们说,只说是预防疾病。” “懂的懂的。”医官连连点头。 瘟疫之事最容易引起恐慌,现在才刚露出苗头,若是这时候就说出去,怕灾民们会慌乱,到时候反而不好控制。 宓银枝摆了摆手,看着那些或坐或立的人,脑袋有些疼。 “不知大人是在为何事烦忧?”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刚好路过,见她蹙眉,不由也跟着忧心。 宓银枝拍了拍脑门,展颜一笑,“没有的事儿,就是近来一直下雨,出行太不方便了,正烦着呢!” 说这,还煞有介事的掂了掂手中的雨伞。 老头子并未怀疑,笑着打趣,“这都下了这么久了,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大人还是有学会适应呀!” “老爷子说的是,我这正打算好好适应适应呢!” 宓银枝和灾民们简单聊了几句就走了,脚步有些急,哥舒静几乎跟不上。 身后杨士真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师父,你走这么急干嘛!” “去照顾伤患去,别在我面前晃荡。” 宓银枝瞪了杨士真一样,脸色不大好看。 杨士真挠头,“师父可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们?严重吗?” 宓银枝心里咯噔了一下,把伞往哥舒静手里一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住了杨士真胸前的衣服。 本来按她的预算,应该是要逮住他的衣领的,结果没考虑到身高的问题,揪成了这个尴尬的姿势。 “师……师父,息怒,息怒!” 杨士真瞪着眼,一副惊恐的样子。 宓银枝哼了一声,捏着他的衣服又将他拉下了三尺,两人终于可以对视上。 “老娘警告你,你要是敢把你那些莫名奇妙的猜想拿出去说,我保证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宓银枝撂下狠话,也不管他听进去了没,直接撒手走人。 杨士真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喃喃道:“我都大半年没见过太阳了~” 杨士真撇撇嘴,转身之际脚下有人绊住了他。 “哥哥~小书饿了。” 脚边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还不到他膝盖高,头上扎着两个小犄角,脸颊消瘦,显得眼睛格外的大,眸子里都是委屈巴巴的泪,没有寻常孩子的粉嫩可爱,却莫名惹人怜爱。 杨士真将他抱入怀中,捏了捏她消瘦的脸颊,“走,哥哥带你去找吃的!” …… 第385章 入梦来 一回到府门,宓银枝连一刻停歇都没有,直接去了药房。 “李婶儿,去帮我把东子叫来。” “奴才这就去。” 宓银枝很少这么严肃,李婶儿不敢多问,下去叫人了。 等东子来的时候,宓银枝已经写好了好几个驱虫的药方。 “去取药。”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张药方就贴到了他脸上,东子大致扫了一眼,目光落到了最后一排上。 “三百份?!!”东子惊呼了一声。 宓银枝挑眉,“有问题?” 东子瞥了她一眼,纠结了两秒才从实道来。 “回南京取药的人还没回来,我们带来的药材都要用完了,城内大小药房的药材也都用得差不多,你这些药怕是不好找了,更遑论是三百份!” 宓银枝拟的方子都是简单的驱虫药,或是可以研制出驱蚊香的药剂,他们来时便考虑过瘟疫的问题,倒是带了些药材来,可是这一个多月下来,已经用掉了大半。 这一个多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以此次宓银枝拟定的补给药材也不多。所以就算补给的队伍回来了,也没多少驱虫药。 宓银枝抽回药方,看了良久。 东子见她垂着眸,不由有些疑惑,“姑娘突然要这么多药材干嘛?” 他一整天都在外面巡视,没发现有大面积疫情,实在不明白宓银枝这是闹的哪一出。 宓银枝摆了摆手,撕了药方,淡淡道:“你派禁卫去后山,找找有没有驱蚊草,香樟木,薄荷叶什么的。” “还有,再派些人去找些草木灰来,在人多的街道都洒些,特别是城西,还有余周氏家院附近。” 东子闻言,心沉了下来。 “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宓银枝抬眸,看着他沉声道:“我怀疑城中有导致瘟疫的蚊虫。” 瘟疫一词,不管是什么时代,都是一个可怕的名词。 “现在只是怀疑,先不要声张,多派些人去找驱虫的草药来,尽量今天就让灾民们手上都有驱虫草。” “属下明白。” “办事去吧!” 宓银枝撑着脑袋,又开始纠结药材的问题。这几日,雨水渐大,城外本来都疏通好了,可却迟迟不敢开城门。 就是担心水渠不够大,河水又急,万一流入了城内,又是一场惊心动魄。 是以,这城门开不开也是一个问题。 夜里,宓银枝躺在床上,耳朵下意识的动了动,想听到婢女口中的蚊子叫,可是直到睡着了都没有听见声音。 同时,哥舒静躺在床上也没有睡好,耳边一直有一个老太婆的声音在回荡,似蛊惑似引诱。 “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 “当天水洗涤万物……” “你闭嘴!”哥舒静蹙眉,额上浸出一层薄汗。 “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 “闭嘴,滚开……滚开~” 哥舒静捏着被子手指节泛白,额上大颗大颗的汗落下,眼角的泪滑落鬓角,染湿了发。 “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 “滚开~骗子,滚开——” 哥舒静猛的睁开了眼,屋中一片灰暗,可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 她记得那个人,是余夫人,满身是血的余夫人。还有得瘟疫的百姓,还有好多好多受难的人。 “啊!!!” 一声长唳划破夜的寂静,宓银枝脑子还在昏睡的时候,身子就已经坐了起来,用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跑到哥舒静的屋里去。 屋内哥舒静的声音格外清晰,又让人脊背发寒。 “你滚开,滚开,你这个骗子,你滚开,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再也不会——你滚!” 宓银枝飞快的在屋中扫视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影,又用那微薄的一点灵力感知了一下,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滚开,不要过来~” 哥舒静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好似那人或者什么东西就在她身边一样。 宓银枝吸了口气,缓缓走到床边,捏着了哥舒静乱拍的手。 “静静,醒醒。” “走开啊!”宓银枝手刚握住她的手臂就被甩开,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符合她之前柔弱公主的人设。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她是去南海拜师的,她可是南海仙翁的徒弟,不可能什么都不会,不可能那般柔弱的,只是她一直掩藏着,不愿意表现出来。 宓银枝心里百转千回,可现在又没时间多想,还是先控制住她要紧。 宓银枝凝眉,抬手念咒,将灵力凝聚于掌间,手落在哥舒静天灵。 “静静,醒醒!” 哥舒静挥舞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狰狞的眸子变的暗淡,一点点失去焦距,归于平静。 宓银枝输送了大半灵力到她身上,让她灵识恢复。 “静静?” 哥舒静缓缓抬起头来,看到宓银枝的时候,眸子闪烁,眼眶泛红,“嫂子~对不起,对不起……” 宓银枝触不及防,被哥舒静扑了个满怀。 只听她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可却不说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没事儿了,别哭。” 宓银枝轻拍着她的背,嘴凑到她耳边,缓缓蛊惑道:“告诉嫂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哥舒静摇头,只一味的说着对不起,却咬牙不谈到底怎么回事。 宓银枝心里着急,面上却平静。 “有什么难处不要一个人承担,你还有我,还有皇兄呢,静静,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儿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承担好吗?”宓银枝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气,语气轻柔,“你这样憋着我会担心的,你皇兄也不会安心啊!” 哥舒静哽咽声消失,连呼吸都跟着放缓。 宓银枝以为她想开了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哥舒静又靠在她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看样子,不管她怎么蛊惑安慰都不会说了。 等哥舒静睡下的时候,宓银枝在床头坐了许久,看着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头发也黏在一起,神思飘远了。 走开?什么东西走开啊?是有什么东西缠着她吗? 第386章 渣男 宓银枝坐在床头,手撑在膝盖上,想了一夜,都没理清头绪。 只知道哥舒静和这场灾害肯定脱不了干系,还有登革热莫名奇妙的发作,肯定也和她有关。 天亮的时候,宓银枝搓了搓僵硬的脸蛋,看着哥舒静不安稳的睡颜,想着还是把温月容叫来吧,这些怪力乱神的他比较懂,只是……该怎么找温月容啊!! “艹!” 宓银枝暗骂一声,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找他,关键时刻不在,渣男! 宓银枝又看了眼昏睡的哥舒静,打了个哈欠出了门,本来趁着天色刚明,还可以睡半个时辰,却没想到连房门都还没踏进去,东子就火急火燎的进来了,院门都被震得噼啪作响。 就着架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姑娘——” 宓银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眼哥舒静的房门,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东子蹙眉,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可是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今早又三人相继出现了头痛吐血的症状。” 东子不知登革热是个什么症状,可是昨天夜里去办事儿的时候经过余周氏家,便多嘴问了两句,今早去巡视的时候,一连发现三个这样症状的人,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宓银枝闻言,心沉了下来,面上丝毫没有意外。不知为何,她就觉得这登革热肯定会蔓延起来。 “别急,别声张,防蚊虫的事宜加紧进行,那三人带来医务室,我待会儿去给他们看看。” “姑娘,这可是瘟疫要蔓延的趋势?” “八九不离十,你加紧灾民的防护便是,别多心,这场瘟疫,应该和这连绵的雨水一样,有人操控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背后操控的人,不能让她再错下去。” 宓银枝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哥舒静房门口,东子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去,脑中灵光一闪,正想发问,宓银枝又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办事儿去吧!” “……姑娘小心。”东子不放心的离开了。 宓银枝浅笑,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淡笑道:“放心。” 门内,哥舒静沿着门框滑落到地上,脑袋埋进了腿间。 …… 那三人的情况远不如余周氏的严重,简单吃点药就可以缓解,宓银枝担心的还是疾病的蔓延,他们现在的药材完全不够用。 可有时候,就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不过两日间,结连有三十余人都得了病。 虽然许多不在一个片区,可这段时间来,灾民大多无事可做,只能到处走走,随处叨嗑,有人患病的消息不过片刻便在北州城传了起来,又联想到了宓银枝这些日子的作为,很快和瘟疫联系到了一起。 这么多人病了,宓银枝也瞒不下去了,只能从实道来。 “相信大家都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没错,近来确实有瘟疫爆发了。”宓银枝一眼望去,看到她此话一出,百姓们都面露惊恐之色。 之前大家都是猜想,虽然惊慌,但是好歹没有被确定,心里抱有一丝侥幸,宓银枝这话一出,算是把一切都证实了。 真的有瘟疫,他们真的有可能得病。 宓银枝看百姓们惊慌的面色,交头接耳的抱怨着,又扬声道:“不过大家不必惊慌,此瘟疫非彼瘟疫,这场瘟疫是靠蚊虫传染的,只要大家注意防蚊防虫,少到蚊虫多的地方走动,就能大大的降低患病风险。还有,” 宓银枝顿了一下,坚定道:“这瘟疫不算严重,只要发现得及时,就能很好的治愈。所以大家不要乱了阵脚,注意好个人卫生,晚上做好驱虫措施,我们会给大家分发蚊帐,尽量保证大家不染病。” “这谁能保证啊,我天天晚上都听到蚊子叫唤,这糟心玩意儿谁躲得了啊?”一老婆子蹙眉瘪嘴,整一哭丧脸,好似自己已经得病了一样。 “阿婆放心,把蚊帐拉严实点,蚊子肯定进不来!”宓银枝扬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个人压不了,就和你家那口子一起压,两个人压着小小床帐还不简单吗?” 老婆子闻言,眼下意识瞥向一旁的老头,闹了个大红脸。 坐在一堆的人们闻言,哄堂而笑。之前严肃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大家笑笑闹闹,都在琢磨着该怎么压实床帐。 宓银枝看着这样非氛围,暗自松了口气,只等大家热情消散了些许才继续道:“只要大家同心同力,就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大家有信心吗?” 宓银枝一声吼完,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没有人回答。 就在尴尬之际,一只手伸了起来。 “有!” 宓银枝蹙眉,偏了偏脑袋,看向那个人高马大的人。 杨士真嘿嘿一笑,把小书抱到脖子上,一起挥舞着小手,“妈的一群蚊子谁怕谁呀,来吧,来一只我们拍一只,来一家我们就一网打尽!” “杀呀~拍,拍蚊子~” 宓银枝抿唇,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人群中接连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吼声,宛如要去赴死的壮士,吼得豪情万丈。 群众都有从众心理,看见这么多人附和,都跟着吼了以来,似要揭竿而起,和蚊虫决一死战,气势高涨。 唯有宓银枝,看到此番场景,退了几步,隐在暗处心情沉重。 东子垂眸,看着那人消瘦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 将这么多人的性命叫给一个女子,实在是太过残忍,压力也太大了些。 “姑娘……” “我没事儿。”宓银枝摆手,又给身旁的人简单交代了几句,在人声鼎沸中离去。 东子连忙跟上,走了好一段路才敢安慰道:“姑娘不必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瘟疫还没发展起来,只要我们控制好,肯定不会出事的。” 宓银枝走在前面,听到东子的话也没应一句,可他分明听到了细微的哽咽声。 将上千人的性命压在一个女子身上,有谁知道这个女子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呢! 惊慌的民众需要安慰,那女子,也需要。 第387章 枯藤老树残命时(迟到的一章) 东子看着那消瘦的背影,莫名心疼,可却无能为力。 “东子,谢谢你。”宓银枝细若蚊蝇的声音飘散在空中,东子抿唇,心里有许多话如鲠在喉,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 “东子,你看那棵树。” 两人沉默着不知走了多久,宓银枝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余家门前的树上。 东子也跟着看去,瞳孔不由缩紧,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 这棵树自从宓银枝提醒后,他一直都关注着。昨天看的时候,虽然枯败,但也不是现在这样。 枯黄的树叶已经完全掉落,树枝也零零碎碎的掉了一些,之前开裂树皮都已经完全剥落。 若说之前是正常的枯败,来年可能还会萌芽的话,那现在就是彻底死掉了,就现在这状况,已经不可能活下来。 “东子,你说这树,和北州百姓的性命……” “不会的,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儿,姑娘还是不要多想了。” 东子猛的打断了她,不用想就知道她后半句是什么。 北州百姓的命运确实和这棵树一样,刚开始还是蓬勃生机,这段时间一日比一日枯败,现如今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了。 在东子看不到的地方,宓银枝眸色深深,瞳孔内好似有一汪深潭,清幽中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将那颗树的形态纳入眼底,旋入深潭。 宓银枝失神般向那棵树走去,手下意识的抬了起来,想要触摸那萎缩枯瘦的老皮。 一丈,一尺,一寸。 手指只差毫厘便触上那树皮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宓银枝蹙眉,抬眸看着东子一脸惊魂未定的脸。 “你干嘛?” “你干嘛?!!”东子拉着她的手倒退了两步才压抑着怒火反问。 宓银枝挑眉,扯了扯手臂。 东子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还拉着她的手,又猛的甩开。 “我就想研究研究这树,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宓银枝抽回手,见腕上红了一圈,皱着眉揉了揉。 东子见了,眼神有些不自然。 “抱歉。” “疑神疑鬼!” 宓银枝撇撇嘴,没了研究那树的心思,回去的时候,哥舒静正坐在院中,看到宓银枝回来,立马就站了起来。 “嫂子!” 宓银枝挑眉,见哥舒静这样子,想是她愿意说点什么了,虽然面上还是平静的模样,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怎么了?” 哥舒静转眸,在院子里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转回宓银枝身上,“我有事和你说。” 宓银枝抿唇,看了眼东子,点了点头:“去书房说吧!” 东子想要跟上去,却被宓银枝制止了。 “你在外面等着。” 东子抿唇,看了哥舒静一眼,有些不放心。 谁也不知道几年没见的公主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和宓银枝有说有笑的公主,谁能放心让两人独处。 “东子要是不放心就一起来吧!” 哥舒静见两人使眼色,嘴角扯开一抹笑。 既然得了允许,宓银枝有没什么好说的,任由他跟进去。 书房的茶还是清晨沏的,现在早就凉透。 可哥舒静像是没察觉到般,喝了三杯茶才吐了吐舌,打了个寒战。 “好凉!” 宓银枝失笑,“我还以为你失去知觉了,不知道冷了呢?” 哥舒静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紧张吗,反应慢了点。” “紧张什么?”宓银枝直入主题。 哥舒静扬起的嘴角收敛,脑袋垂了下来。 “嫂子,对不起。” “你可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为何和我说对不起?” 哥舒静抬眸,眼中闪着星光,“我做了,做了对不起你,对不起皇兄,对不起南蛮百万百姓的事儿,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哥舒静的声音很平淡,但宓银枝却能听出她的自责,眼泪一滴滴的从她瓷白的小脸上滑落,砸在手背上,漾开了多水花。 宓银枝抿唇,,没再多说什么,只等哥舒静自己开口。 站在一旁的东子心中气闷,一听她这语气,大概也猜到了三四分,心里震惊不已,可又不敢相信这些切。 毕竟,过去十几年里,哥舒静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形象,而后胡闹,却心地善良,不会做出什么对他人不利的事儿。 若说南蛮这场灾害是哥舒静引起的,他怀疑过,可却从来不敢相信。 但她此时,分明就承认了这一切。 哥舒静手指缠绕着,一根手指甲划破了手背,留下一道血痕,又被泪水稀释。 宓银枝就看着她纠缠的手指,心也揪做一团。 哥舒静从脖子上取下一根银线,上面吊着一棵纯白的珍珠,大概有指节般大小。即使是她这种对奇珍异宝一窍不通的人,都能看出这颗珍珠肯定很稀有可贵。 “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这是蛤蜊妈妈告诉我的。蛤蜊妈妈就是送我这颗珍珠的人,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待我如亲生……” 宓银枝呼吸一滞,她一直都知道,宓银枝缺乏母爱,期待得到父母的爱,为此她时常调皮,经常出现在南蛮皇身边,就为取得他一丝关注。 可南蛮皇真的很忙,忙着赋税,忙着外交,忙着平衡朝中局势,膝下的孩子都不曾多做管教,和哥舒静亲近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她一直都知道,静静在努力得到父亲的爱,却没想到她如此的缺爱。 蛤蜊妈妈便是南海仙翁的死对头蛤蜊精,一个长得和蔼可亲,温婉典雅的女人,和她的母妃一样,与世无争,恬静淡雅,寻一方宁静之处安过一生。 可是,这样的恬淡总是会引来别人的嫉妒,嫉妒使人丑恶,丑恶的人一心想要毁灭这恬淡,于是便将她困在南水湾。 “你就在这安安静静过一生吧,没人会打扰你的!” 这是蛤蜊妈妈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她说,这是关她那人最后留下的话。 南水湾没有牢笼,所有人都可以来去自如,唯有蛤蜊妈妈不行。 因为那人用女儿掣肘她,她若是逃出这里,便再也见不到她尚在襁褓的女儿。 “其实她女儿早就死了,她那仇人也死了,只是没人敢告诉她,怕她受不住。”一朵乌黑的厚云上,南海仙翁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388章 戏真多 “死了?”小蜗牛懵了,“既然仇人都死了,她为何还不出南水湾?” 南海仙翁瞪眼,手指着小蜗牛的脑袋,“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神仙,真是丢老夫的脸!” “你个老东西,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小蜗牛哼了一口气,撩袖子都要锤人了,又被黄离拉了下来。 “说正事。” “你凶我?”小蜗牛眨眼,委屈巴巴。 黄离轻叹了一声,无奈道:“我凶的是他。” 南海仙翁不甘示弱,抱胸瞪着黄离,一脸的委屈,“你凶我?” 黄离闻声,鸟躯一震,震惊的看着看着某人。 温月容坐在云头,选择自封双耳,不去听这群人的废话。 某人倒没有一丝自觉,眼泪汪汪的瞪着黄离,“你不但凶我,还敢瞪……哎,手拿开,你干嘛?” 南海仙翁还想说点什么,黄离抬手制止,却见他不死心,还想说,又赶忙忍着恶心作了一揖,“前辈,还是先讲正事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黄离拿出一枚贝壳,里面有一颗晃动的珍珠,不管他怎么转,都是指向正前方。 这贝壳做的罗盘是半日前在蛤蜊精那里得来的,而此时的蛤蜊精……黄离瞥了眼温月容的广袖。 “同尘那老不死的,早就把女儿和报仇当成了执念,若是告诉她 女儿已经死了,那她心甘情愿的呆在南水湾万年又有什么意思。若是知道仇人也死了,她这些年被困的仇恨又该何处寄托?”南海仙翁一阵伤怀,眼角挤出两滴泪,“我家同尘虽然心狠手辣,对我不择手段,可我爱她的心是不变的,自然是看不了她受苦,不会告诉她那些的。” 黄离闻言,趁小蜗牛还没开始吐槽之前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成功封上了她的嘴。 “听你这意思,你和那蛤蜊精不是死对头,倒是冤家?” 可又想到南海仙翁看到小蜗牛时那色迷迷的样子,想着也不是冤家,说不定是这老色狼死皮赖脸的追着人家蛤蜊精,人家看不上才各种嫌弃吧! 毕竟那蛤蜊精长得还是可以的。 黄离盯着温月容的衣袖回忆了一下,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南海仙翁倒毫无所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不就是冤家嘛,同尘虽然一直住在南水湾,可每日每夜都在思念着她的女儿,想着这些年女儿是豆蔻年华还是亭亭玉立。老夫每次去见她的时候都是一副失神的样子,多少次想要告诉她不要想了,可又实在不忍心。我家同尘,实在是……实在是太难了。” 黄离又往小蜗牛嘴里塞了一块糖,心道这南海仙翁戏真多,大把年纪了还伤春悲秋,拿眼泪洗脸,一点为老的自觉都没有。 “仙翁可知哥舒静和同尘仙人是怎么认识的?” “不都说了吗,就老夫看那姑娘闲得无聊,又想着同尘一个人在南水湾一定也很无聊,便让她去给同尘逗逗乐子,谁能想到这两人就莫名奇妙的对眼搞坏事了。” 黄离挑眉,听他说了半天,怎么感觉都是些废话? “蛤蜊妈妈和亲生女儿分开了,她便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给我做衣服,给我做吃的,还送给我这个珠子。”哥舒静捏着手里的珍珠,眼里闪过的都是幸福和满足。 宓银枝却觉得心痛,因为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爱,所以对蛤蜊精给予的爱便格外的珍视。 “我知道蛤蜊妈妈时常拿我当她女儿的影子,但在她清醒的时候,是知道我不是她……” “清醒?”宓银枝抬手打断了她,“什么意思?你那蛤蜊妈妈有什么病吗?” 哥舒静点了点头,“蛤蜊妈妈一个人住在南水湾,时间久了便时常琢磨些奇奇怪怪的事。” “比如?” “比如……”哥舒精声音变小,捏着珍珠的手更紧了。 宓银枝耐心等了一会儿,她手终于松开了,珍珠滑落膝下,只有银线还缠在手上。 “比如翻覆南海的水,找到她的女儿……蛤蜊妈妈早就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他们再怎么瞒都没用的,没用的~”哥舒静手抱着头,有些失态的又哭了起来。 宓银枝抱住了她,手一下一下的给她顺着气,只等她情绪缓过来后,嘴又落到她耳边问道:“知道什么了?” 哥舒静窝在宓银枝怀里,摇了摇头,“蛤蜊妈妈早就知道,她早便知道她女儿死了,死在那坏女人手里,她想去向那坏女人报仇,可那个坏女人也死了,她连报仇的地方都没有……她被逼疯了,被逼疯了~”哥舒静抬起头,水灵的眸子直愣愣的看着宓银枝,“她被逼疯了,可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她是被丈夫遗忘的女人,她是被好友遗忘的朋友,唯一记得她的女儿也已经死了,她被逼疯了~蛤蜊妈妈好可怜,她真的好可怜……” 宓银枝心中不由叹息,也难怪哥舒静会将她当做母亲。 舒婕妤和蛤蜊精的命运有何其相似,一个被深宫囚禁的女人,死的时候丈夫都不曾多看一眼,短短几个月,便将她忘了个干净。 她或许比蛤蜊精幸运一点,至少还有一个姑娘一直记挂着她,表示她被锁深宫那些年,还有一个人曾记得她。 宓银枝不由也有些同情他口中的蛤蜊妈妈,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女人不清醒起来会发生什么,哥舒静也想不到。 她第一次是去找事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倒也和同尘不打不相识,再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那个温雅贤淑的女人,哥舒静在她身上看到了和母亲身上一样的情绪——期待! 她不知道同尘在期待什么,可是看到她眼中满怀憧憬的模样,那个和母妃一样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多一点,再多一点。 结果很美妙,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同尘很温柔,很恬淡,对她也很好,像母亲对待远归的女儿一样,无微不至,给她做饭吃,一针一线给她做衣裳。 哥舒静穿上她做的珍珠袖衫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了母爱,当日便扑倒她怀里哭起来,将这些年的委屈倒了出来…… 第389章 丹珠 同尘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一边帮她梳理着发丝一边认真的倾听,时常喉中会发出两声轻哼,表示她还在听。 哥舒静沦陷在她编织的爱网中,整日都想往南水湾跑。跑的时间多了,终是发现了同尘的异样。 她时常会喃喃自语,说什么安安静静过一生,不会有人打扰,或是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 她问过很多次那个人是谁,她想再见到谁,可同尘一直都守口如瓶。 直到那日,她刚去南水湾就听到同尘绝望的哭声,哥舒静慌了神,怎么安慰都没有用。 她说:“今日是我女儿的生日。” 哥舒静恍然,原来她是有女儿的呀,难怪她在她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可同尘下一句话又让她心碎。 “可我一次都没有陪她过过生日,也再也过不了生日了。” 哥舒静想,她当时是脑子抽了才会问出一句“为什么”。 同尘收敛了情绪,淡淡道来她和那个坏女人的故事。 又是一出狗血的正妃打压小妾的故事。同尘是只蛤蜊精,南海龙王的侧妃,却被龙母所不容,最后被陷害,困于南水湾。 而那刚出生的孩子,被冠上了私生子的名头。龙王不再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龙母根本不用做什么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也活不了多久。 同尘清醒的时候时候知道她的孩子死了,可当她不清晰醒的时候,便会觉得龙母还活着,她把孩子藏起来了。 后来,哥舒静专门去问了南海仙翁,那个孩子到底是死是活,可的来的消息是令人失望的。 “为何这些?”南海仙翁当时很迷惑。 哥舒静嘴角嗫嚅,多少次想开口,都把话咽了下去。 南海仙翁却一惊一乍的威胁她,“我跟你说啊,这孩子的事儿前千万不要告诉那母老虎,不然她会疯的,听到没有?” 哥舒静点头,心理却苦闷。 人家早就知道了,也早就疯了,可却没人关心。 再去南水湾的时候,同尘又是那个温婉淡雅的模样,哥舒静靠在她腿上,做撒娇态:“蛤蜊妈妈,你和我母妃一样对我好,我好想有一个像你一样的母亲,你认我做干女儿吧?” 同尘落在她头上的手顿了片刻,一滴泪砸在了哥舒静眉心。 “我真的不知道蛤蜊妈妈已经病得那么严重了,我想要帮她的,可是却弄巧成拙了。”哥舒静窝在宓银枝怀里,说话瓮声瓮气。 宓银枝几乎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是按照惯性思维问道:“你做了什么?” 哥舒静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蛤蜊妈妈突然就变得疯狂,一直告诉我,翻覆南海之水,便可找到她的女儿。她给了我这颗珠子,她说那是她的内丹,可以引水入云,我就问她,若是水都跑云里去了,会不会掉下来,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宓银枝着急的问道,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在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哥舒静声音哽咽,好半晌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宓银枝道:“然后我就看到了母妃。” 宓银枝瞳孔微缩,脱口而出“不可能!” 哥舒静苦笑,“是啊,不可能。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是当时高兴坏了,被再见母亲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说‘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她抚摸着我的头,替我拭去眼泪,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一直说,一直说,我就昏了头。” 哥舒静猛的抓住宓银枝的肩,被泪水糊满的脸上满是绝望,“嫂子,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想的,我不想伤害他们,我知道母妃回不来了,可那个声音一直告诉我,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念得我昏了头。” 宓银枝蹙眉,目光落在缠在她上手的珠子上,意味不明的问道:“一直在?” 哥舒静没有听到她的说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懊恼和绝望中,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不是她想要的。 东子蹙眉,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两人。 宓银枝掰开她的手,又扯下她手上的珠子,银线断裂,一道珠玉的白光闪过,那颗珠子也幽幽的散发着光。 宓银枝吸了口气,猛的控制住哥舒静的脑袋,眉头紧锁。 “静静,告诉我,这颗珠子,你是不是一直带在身上。” 哥舒静眼眶中全是泪水,红着眼看着那颗珠子,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蛤蜊妈妈说,这颗珠子是她的内丹,有无上的法力,可引天地之水,她说,这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将我当亲生女儿一般,所以才将它送给我,叫我好好保管,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取下来。” 宓银枝眉头紧蹙,看着那颗光芒一点点炽盛的珠子,心跳也跟着慌乱起来。 这就像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可能在她手中引爆,可她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拆除这颗炸弹。 宓银枝非常气闷,又想到了温月容,那该死的家伙,关键时刻总是不在。 去找南海仙翁需要找这么久吗? 宓银枝暗骂一声,却导致那朵乘着四个人的乌云晃了晃。 小蜗牛和南海仙翁同时抱紧了黄离。 “你你你,你怎么回事儿啊,连朵云都驾不好了!”小蜗牛死死的抱着黄离,生怕自己摔了。 这两年里,小蜗牛已经很少自己飞了,出远门全靠黄离,黄离顾及这小蜗牛的安全,一般情况下都飞得又慢又稳,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了。 “果然还是年轻人啊,就是嫩了点。”南海仙翁抱着黄离说风凉话。 温月容没理会后面两人发牢骚,目光所及之处,有妖气环绕,一道白光若隐若现。 “你看到什么了吗?”他问。 身后三人都一脸懵逼。 黄离推了推小蜗牛,后者以为他要推开她,一脸委屈的将他抱紧。 黄离无奈,附耳低声道:“问你呢!” 小蜗牛满头问号,“看到什么?” 黄离嘴角微抽,觉得温月容失策了,怎么会想到问小蜗牛。 然而,这三人是真误会温先生了,他问的是他袖中的蛤蜊精…… 第390章 惊变 当然,蛤蜊精也没有回答她,温月容也不期待她的回答,他已经看到了北州地境的异样。 温月容蹙眉,施法加快了行程,乌云以破竹之势划破长空,向北州飞去,扒在黄离身上的两人都怪叫连连,声音又被寒风击得破碎不堪,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可他们终究没有赶上。 蛤蜊精是修行万年的妖,内丹法力无边,再加上内丹里加注了蛤蜊精数千年的仇恨,法力更加无可估量。 同尘在将内丹赠予哥舒静的时候还存有一丝理智,为了以后收回内丹,便在上面加了一道禁制——抑灵索。 也就是那根银线,如今银线已断,自然无法禁锢其中的力量。仇恨在一点一点的苏醒,宓银枝只觉手中的内丹格外烫手,却自觉不能就这样甩开它。 直到烫到无法忍受,才将内丹扔了出去。 宓银枝只感觉眼前一阵白光迸溅,刺激得睁不开眼,随后便是哥舒静的嘶吼声,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宓银枝的心猛的揪作一团,手下意识的伸出去,却在半道被人推倒,摔倒在地上。 “静静!”宓银枝极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发生了什么,身边又是一声响,像是有人摔地上了。 宓银枝还没来得及去摸,眼前的白光又消失了,可在强光刺激下,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头晕眩晕的,只看到眼前似乎有人影闪过,片刻便消失不见了。 宓银枝追出去时,看到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身子一软,便靠着门栏滑坐下去。 “完了~” 东子站在她身后,也努力睁着眼看着外面的天色,瞬间明白了宓银枝这一声叹是什么意思。 “不行,快点找到她,不能让她干坏事!” 宓银枝撑着地,费力的爬了起来往外跑,没有目的,却下意识的往城西去,那边是人流最大的地方,若是发生点什么,后果,她不敢想。 才跑不到半刻钟,一抹粉色罗裙便入了眼。 凌乱的长发,破碎的衣衫,配上那枯藤死树。 宓银枝脚步猛的顿住,看着树下绝望的人影,浑身都僵住了。 她怕,她怕她再走一步就会让这活着人的人融入那个幅死境,那个脆弱的人儿便会消失。 即使她努力的不去破坏这诡异的平衡,哥舒静也没有如她愿停下来,而是抬脚一步一步的向那颗死树走去。 “当天水洗涤万物之时,便可再见到她。”哥舒静喃喃道。 宓银枝瞳孔猛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哥舒静魔怔般向那棵树靠近,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飞快,却又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熬,甚至大颗大颗落下的雨水都违背了牛顿定律,速度在减缓般。 “静静,你回来。”宓银枝哑声道。 哥舒静眸子微闪,脚步有片刻的停顿,可耳边又有声音在诱惑着她。 “来吧孩子,来吧,用天水洗涤万物,你的母妃就在烟雨朦胧处等着你呢!” “来吧,孩子,来吧!” 哥舒静眼眸微闪,眸中一道道光碎了又凝,碎了又凝,不厌其烦。 “来吧,摸摸我,我会让你看见你想看到,想你的母妃吗?来吧,孩子,用你的灵力浇灌我,我会让你们母女团聚的。” 一道轻柔的声音一直在耳边盘旋,似蛊似惑,乱人心神。 “静静,回来!” “静静,快来母妃这儿,母妃好想你~” “静静……” “静静……” “啊——”两边的声音不厌其烦,哥舒静终是不堪重负,抱头嘶吼出声。 “静静,不要被蛊惑,不能再犯错了,你快回来!”宓银枝看着哥舒静消瘦的背影,还有因为疼痛不断颤抖的身子,心揪作一团。 她肯定,一定是那内丹的作用,它又操控了静静,操控她的心智,让她犯错,让她帮它实现那无法完成的任务。 “静静,母妃好冷,救救母妃,快救救母妃——” 一声长戾划破天际,哥舒静猛的向老树冲去。 “静静,别再错下去了,你母妃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宓银枝话落,哥舒静的停了下来,手离那棵老树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凌乱的发丝随风飞散,划开一道道凌厉的弧度。 翻飞的衣摆更是张扬,肆无忌惮的拍打着空气,衬得那张精致的小脸有些木然。 哥舒静垂着眸,目光落在树根上,掩去了眼中的脆弱,紧抿的唇一片血红,一滴滴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宓银枝心弦紧绷,向哥舒静冲去,却被掌风甩开,本来都做好摔个头破腿残了,却没想到跌入了一个温凉的怀抱。 宓银枝无需抬头,就瞥到了那一抹月华锦绸,是温月容没错了。 她这些日子可是做梦都想着这渣男呢,按梦里排练的,她此时应该对他拳打脚踢,怒吼撕咬的。 可是此时,她完全没心思多想,看到他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捏着他的衣领,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战栗。 “快阻止她!” 温月容包裹住宓银枝的手,将她拉了下来,眸子不经意扫向那棵枯死的老树,幽深的瞳孔中掀起惊涛骇浪,吓得宓银枝的呼吸都忘了。 “温月容?” 温月容收回视线,垂眸掩盖眸中神色,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会没事儿的。” 温月容的掌心温度百年都没变过,此时依旧是暖暖的,像是给宓银枝吃了颗定心丸,瞬间安心不少。 哥舒静看到乌云飞来的那一刻,脆弱的样子就消失不见了,眸子瞪得大大,看着温月容的表情有些狰狞。 “阴魂不散!”哥舒静咬牙,一词一句道。 接着,便飞身向温月容袭来,动作快得宓银枝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是到两人身形散开的时候,温月容已经飞离百米外了。 哥舒静追了上去,两人交缠在一起,灵力的碰撞迸溅穿透乌黑厚重的云层,直冲天际。 大地时明时暗,南海仙翁半眯着眼看着远方打斗的两人,嘴里啧啧有声,“还真是小看小白了~” 第391章 老树倒,邪气出 小白?宓银枝挑眉,看着那漂浮不定的白影,确定他说的是温月容。 宓银枝没心思多想,见南海仙翁胡子花白,虽然眉眼间有些猥琐的气质,可整体上看,还是像个得道高人的,于是问道:“他们谁会胜?” 她一只都知道温月容很厉害,可却没有见识过她真正的实力,今晚这出,算是大开眼界了。 按理说,温月容应该更胜一筹的,毕竟前身是万古神。可又想到,这毕竟是前身啊,前身厉害,这一世到底如何,宓银枝心里没底。 可唯一知道的便是,现在的温月容是肉体凡胎,若是受伤,肯定会流水,会疼,甚至会死。 宓银枝摇了摇头,甩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只看着南海仙翁紧蹙着眉头,一脸神思。 等温月容和哥舒静打了能有一百回合了,才听到南海仙翁不确定道:“这样看来,还是小白更胜……不对!”仙翁话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瞪大了眼,看着远方打斗的二人。 “她她她……”南海仙翁指着天边两人,一惊一乍的说话都不利索。 宓银枝蹙眉,“他(她)?” 南海仙翁憋红了脸都没说出话来,眼睛都急红了。 还是小蜗牛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两人,恍然道:“那小姑娘身上有蛤蜊精的气息。” 南海仙翁重重的点了点头,啊呜一声叫了出来,“阿静怎么有我同尘的气息,我的同尘……她怎么把内丹给了阿静了?” 内丹不管是对仙还是妖,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特别是这些万年的妖,只要再努力一把,便可以成仙,此时身体的所有灵力都在内丹中,把内丹送人,无异于把万年的修为统统的送了出去,现在的同尘,大概和普通人没有两样吧! 南海仙翁恍然,难怪他们找到同尘的时候,她一点反抗都没有,认命的被温月容收入囊中。 原来,不是她不反抗,而是无力反抗。 “这老不死的,怎就这么想不开呢?”南海仙翁抬头看着那两人,眼里有泪花在闪烁。 伤感的表情配上猥琐的脸,宓银枝明知道场合不对,可还是忍不住想笑,虽然尽力憋着了,可抽搐的嘴角还是让小蜗牛注意到了。 “小辈你最怎么了?” 宓银枝身子微转,用手搓了搓脸,终是将笑意咽了下去。 “没什么,被蚊子叮了。” 小蜗牛眼眸流转,没看到蚊子。倒是东子突然上前,惊愕道:“被蚊子叮了?” 宓银枝差点就点头了,可看到东子眸中的惊疑担忧,突然反应过来还要登革热这一出。 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世上虫子千千万,被什么叮不好偏要被蚊子叮? 宓银枝讪笑,“看错了,没蚊子。” 宓银枝瞥了小蜗牛一眼,又瞥了东子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的迷惑,索性指了指天边的两人,轻咳了两声佯装正经道:“看他们,打的真热闹啊哈哈哈哈~” 东子见状,也知道是宓银枝在撒谎,目光随着落在远处一红一白的两人身上。 温月容终归是要厉害些,此时,哥舒静被他伤了肺腑,已经连连后退,呈现溃败的趋势了。 温月容乘胜追击,想要一举将她擒获。 奈何哥舒静自知打不过,便开始躲闪,不过片刻又飞到了枯树上空。 温月容汇聚的灵力直指哥舒静面门,后者瞳孔微缩,闪身而下,脚踏上枯枝再一跃而起,方向……是宓银枝!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断裂的枯枝上的时候,哥舒静从人群中飞过,手直直往宓银枝袭去。 温月容离得远,根本没来得及相救。 在她身边的小蜗牛见状,只是下意识的翻掌反攻。 或是哥舒静没想到表面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姑娘居然法力高深,这一击触不及防,整个人都被击飞了出去,连带着宓银枝都跟着飞出老远。 小蜗牛还没来得及去将宓银枝拉回来,就听到了一道道吸气声,莫名抬头,就看到哥舒静将那颗老树都给撞碎了。 小蜗牛揉了揉眼睛,再看去。 不错,是碎了。 那颗树就像一层层碎纸屑裹起来的一样,被哥舒静这样一撞,树皮都碎成了渣,树体也四分五裂。 狂风四起,树根底下冒出浓厚的黑雾,一点点的将哥舒静重重包围。 宓银枝吃了一口土,爬起来就看到一抹月华雪色立在黑雾顶上,浑身都被月色笼罩,灵力源源不断的从手心输出,似是想要压制那黑雾的蔓延。 可那黑雾明显不受控制,一点一点的侵蚀了月色。 “泽兰公子,别费劲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宓银枝感觉到这声音是冲地底下放出来的,她甚至能感觉到大地随着这声音而颤抖着,地上水洼中的水疯狂的跳动着,节奏抓心挠肺。 “哈哈哈~没用的,没了禁制,无人能阻挡本尊!” 地下的声音越发猖狂,传来了一阵阵回声。 宓银枝脑子像是被人砸了一下,瞬间回忆起了万年前,那个一切悲剧的起源,那个万恶的邪气! 是他,宓银枝瞳孔猛的收缩,看着月光被一点一点的侵蚀,通体生寒。 这的,没用的。 连真正的泽兰都对付不了的人,温月容怎么能够行。 可她心里还有一丝倔强,希望温月容可以像从前的泽兰一样,再次将邪气镇压,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万年前,生灵湮灭的,魂飞灵走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宓银枝不敢想,若是怨灵再出来,将会发生什么事。 “温月容!”宓银枝声音低哑,喃喃道:“一定,一定要将它镇压,不能再出来了,不能再有无辜的人受害了。” 温月容没有看宓银枝,却感知到了她的心声,灵台的灵力像奔腾的海水一样向外输送,终是将黑雾压倒了三分。 “哼,本尊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将本尊镇压?!!”邪气不屑的哼笑,一时间黑雾再次聚集,一层一层的将温月容包围。 小蜗牛南海仙翁等人都上去帮忙压制邪气。 宓银枝一直都没机会练习过灵力的使用,可此时却像是开窍了般,灵台沸腾,灵力下意识的涌出,直指地底。 第392章 你女人 光芒乍盛,照亮了整个北州,城西宛如白昼。 强光穿透窗帘,黑夜无所遁形。 雷电大作,暴雨狂风,睡梦中的人皆被惊醒,锁在屋中,看着天色忧心忡忡。 狂风从余家门口发出,强大的力道吹翻了青砖碧瓦,门窗灯台。 余周氏依旧躺在床上,头巾裹着额头,短短数日,便消瘦了不少。 门外,两护院撑着门,其余人都守着窗,不让风灌进来。 一个丫鬟在床边伺候着。 “外面发生了什么?”余周氏有力无气的问道。 合着这雷电暴雨声,余周氏的声音几乎不可闻,直到小丫鬟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才听清她说的话。 又冲着余周氏耳边吼道:“门前那颗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了,京城来的大人还有一群神仙在和她打架呢!” 小丫头话落,余周氏闭上眼,喃喃道:“造孽啊!” 小丫鬟不明所以。 余周氏却不再多话,有些事儿,自己知道便罢了。 那棵树下的东西也曾蛊惑于她,只要她帮它砍掉这棵树,便可以让她在北州闻名远扬。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相信它,可一展抱负的心又在澎湃,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她以风水问题,将这棵树的枝条折半,它帮她成就了余家。 她本以为这是个划算的买卖,却没想到还有一系列连锁反应。 丈夫出去运货,和同行家丁被劫匪灭口,小女儿患病身亡,家姊嫁了个暴徒,大好年华便落得个一尸两命。 她生意越做越好,可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莫名其妙的死去。 这便是她的贪婪,她的雄心抱负惹出的事儿。 很多时候她在想,若是不做这个交易,丈夫安安稳稳的做生意,生活也不会太差,儿女承欢膝下,阖家美满该多好。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做了,就该承担这一切。 她想要弥补,于是乎不再管生意上的事,每日行善积德。 可她没想到,有些事已经在她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便发生了改变。 那颗万年老树是上古仙尊的元神所化,八万年前神力枯竭之时,被辛夷破坏,然后被泽兰公子加固。 八万年来,邪气渐渐苏醒,凝聚天地之邪,力量日渐强大,老树本就不堪重负,却又有人一次又一次的破坏,导致封印出现了裂缝,再遇上同尘一事,邪气更是吸收了不少的天地之邪,是以老树日渐枯败,被人一撞就四分五裂。 余周氏听着屋外的声音,眉头紧蹙。 小丫头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外面的情况,奈何无人倾听。 温月容合大家的力量,暂时将邪气控制住了,可却没人敢收回灵力。 暂时平衡,只要有一方松懈,不是邪气再次被镇压,就是邪气冲出封印,再次为祸天地,八万年前的悲剧重新上演。 大雨接连打在身上,宓银枝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痛,只觉得脑子很热,腿有些发软。 小蜗牛蹙着眉,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出,已经让她面色发白,头发黏在脸上,水灵灵的眼里满是疲惫,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黄离余光瞥见的时候,很是心疼,可又无可奈何。 “你这小子,给老子专心点!”南海仙翁瞪了黄离一眼,表情难得的严肃。 宓银枝此时若是能看他一眼,肯定不会再嘲笑他长得猥琐了。 奈何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人中,当属黄离和宓银枝法力最弱。黄离勤加修炼,又有小蜗牛的指点,灵力比宓银枝这个半道上路的人要好上不少。 温月容立在顶端,看不到宓银枝的情况,却能从呼吸声中感知到她的异样。 她撑不了多久,这样的平衡必定被打破,必须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哼,放弃挣扎吧,你们撑不了多久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雨水风暴却没有停下的趋势,邪气越发的焦躁了。 “泽兰,有本事就放我出去,我们再比比,要是本尊输了,就从此消失在天地间,不动一花一草一树一木。” “泽兰,怎么不说话?是自觉打不过我吗?” “愚蠢!”温月容嘴唇微启,吐出的词句异常清晰的落入了邪气耳中。 邪气说了半天,就换了这么两个字,哼哧哼哧半天,又转移了阵线。 “泽兰,再这样下去,你那小娇妻可就撑不住咯?” 温月容没回话,可它却感觉到了他灵力的浮动。 邪气呵呵笑了起来,继续对宓银枝下手。 “泽兰……哦不,应该是温月容是吧?”邪气自言自语道:“温先生大名,本尊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将自己的女人置入危险止境,自己却无能为力,简直就是窝囊废! 你站在上面看不到你女人的情况吧,本尊就大发善心给你说说吧!你女人现在全身都湿透了,大雨淋在她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嘴唇,那精致的唇紧紧的咬着,血一点点从嘴角滑落,和那毫无血色的脸一对比,和范无救有得一拼呢!” 听到邪气的絮絮叨叨,把她和鬼作比较,气的差点吐血,可她却不敢发声,还要努力的平稳气息,不让自己一气之下破坏了这平衡的局面。 可邪气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哦,还有呢,还有这腰身,当真是纤细柔弱啊,这颤抖的样子当真惹人怜爱,腿也是……” “你,住,嘴!”宓银枝越听越离谱,终于忍无可忍了,一字一句应声道。 交缠融合的灵力浮动着,温月容沉声道:“小枝,别听它说话,敛气凝神。” 宓银枝呼吸一滞,赶忙又调整好状态,灵力缓缓输出,和黑雾交缠纠结着,谁也不让谁。 邪气肆意的笑不见了,默默的推出最后一丝力量。 温月容感知到黑雾的变动,也打算拼死一搏。 电光火石间,温月容垂眸看了眼地面上娇小羸弱的人儿,灵台的灵力以破竹之势推出体内。 宓银枝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第393章 讨本尊欢心的人 宓银枝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昏暗,身下寒凉,摸索了一会儿,又触到一截绸缎。 “嫂子,你醒啦!” 一双温热的手捏着了她的肩,宓银枝睁大了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可这里实在太黑,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身旁的人应该是…… “静静?” 哥舒静将她扶了起来靠在肩上笑道:“是我,嫂子感觉怎么样?” 宓银枝听到她轻快的笑声,突然没了声。 她不是在余家门口吗?她不是在对付邪气吗?温月容去哪了?邪气被镇压了吗? 还有,哥舒静。 她撞到树上之后怎么了,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嫂子,你想什么呢?” 哥舒静手在她后颈摸索着,宓银枝感觉一阵寒凉从屁股下直冲脑门。 这不是静静! 宓银枝呼吸一滞,身子猛的僵住,在她颈脖间抚摸的手也变得寒凉刺骨,如附骨之蛆般,令人毛骨悚然。 “嫂子,你的身子好凉~”不知什么时候,哥舒静的唇已经落在她耳畔,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颈脖间,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 宓银枝猛的抬手将她的手拉了下来,身子前倾和她分开。 “嫂子,你怎么了?”哥舒静的声音一如既往,清澈圆润,还带着一丝无辜的问她。 宓银枝梗着脖子,真想吼她两句,问她到底是谁。 可她不敢,对手不知是谁,也不知道身处何地,就这样莽撞的戳穿她的面具,若是引起了她的愤怒,不知道能不能留一条全尸。 宓银枝在心里做好了建设,终于安耐住暴走的冲动,佯装淡定的问道:“静静,这里是哪啊?” “这里?我也不知道呀,醒来就在这儿了!”哥舒静回答得很快,几乎没经过思考,听起来很有可信度的样子。可她知道,哥舒静在说谎,她一定知道这是哪,说不定还是她把她带这来的。 她现在,差不多是被囚禁了。 宓银枝呵呵笑了两声,听不出意味。 “那我们出去吧,我感觉这里应该是个山洞,黑不溜秋的,留在这也没用,还是先出去找点吃的,再去找其他人吧!”宓银枝试着建议道。 哥舒静闻言,很是欢快的答应了。 两人手扶着手,一路摸索,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前方的一丝光亮。 宓银枝脚步有些急,想要离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但显然哥舒静不是这么想的,在宓银枝加快了脚步往外跑的时候,哥舒静伸手挽住了她。 “嫂子,我们慢点走吧,我脚痛。” 这撒娇的语气,若是以前,宓银枝肯定会心疼,停下来给她揉揉再走。可现在,不管她腿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她都不想多做停留。 她急需到一个自己能掌控的环境中去,黑暗中,还有一个未知的人在一起,有太多的未知数,非常不安心。 “再忍忍吧,马山就出去了。” 哥舒静瘪嘴,拉着她的手臂,拖着她不让她走快。 宓银枝像是身上缠着老鬼般,毛骨悚然。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这么胆小,对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产生恐惧。 “静,静静,你松开我,我扶你出去吧!”宓银枝再三思量,扶着她比被她扶着好。 哥舒静爽快的松开了手。 “嫂子你真好!” “呵呵~”宓银枝干笑两声,内心表示无奈。 明明光芒就在眼前,可宓银枝却走了许久,无数次接近光芒,可一直都无法走近那束光。 直到走到身上都出汗的时候,宓银枝终于相信了,那束光根本不存在,那只是哥舒静的障眼法。 迎着浅淡的光线,宓银枝侧目看向哥舒静,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哥舒静偏了偏脑袋,一脸单纯的问道:“嫂子怎么不走了?” 宓银枝眸子微眯,松开了哥舒静的手。 “你到底是谁?” “嗯?我是静静呀!”哥舒静瞪着眼,眸子中都是懵懂的神色,任谁都不会怀疑这样一个单纯懵懂的女孩子。 宓银枝背靠石壁,警惕的看着她,“你不是静静,为何抓我到这里,还要如此戏弄于我?” 哥舒静眨了眨眼,确定宓银枝是肯定了她不是哥舒静,不由撇了撇嘴,脸上闪过遗憾之色。 “这还没玩多久就被识破了,真无趣!” 还是那个声音,还是那个人,可说话的语气和音调完全变了,和之前判若两人。 宓银枝心里发毛,可面上却强装淡定。 “你是蛤蜊精?” 她第一想到的便是蛤蜊精,那个将内丹曾予哥舒静,想要她为她报仇的女人。 哥舒静扬眉,嘴角裂开一抹笑,“本尊可不是那个蠢女人。” “邪气!”宓银枝深吸了口气,脱口而出道。 哥舒静眉眼舒展,嘴角笑意灿然,“小枝真聪明!” 听着和温月容一样的语气,宓银枝却通体生寒。 邪气,终是跑出来了。 被邪气附身的哥舒静亲切的靠在宓银枝身侧,笑的如花儿般灿烂。 “小枝放心,本尊不会杀你的,你这么可爱,本尊舍不得呢!” 宓银枝呵呵干笑两声,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臂,有靠到另一侧墙壁,垂着头抿唇不言。 她不担心她自己,因为邪气还有心思逗她在山洞里绕圈子,就说明他现在没有杀她的意思。 她现在是在想温月容他们到底怎么了,邪气被放出来了,也就说明他们失败了,那他们现在去哪了,受伤了还是……被杀了? 还有北州的百姓们,南蛮百陆众生。 八万年前的记忆一股股的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一帧帧的画面浮现眼前,血流成河,尸堆成山,邪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俱灭。 那样的场面,若是再来一次,那将是一场世纪的灾难。 宓银枝倏的瞪向哥舒静,眼中杀气浮现,可看着她单纯无害的脸,又泄了气。 邪气不是她能对付的。 她就算杀了静静,邪气还是可以找别人俯身。 “小枝想着怎么让本尊死,还不如多想想如何让众生像你一样讨得本尊欢心,这样本尊心情好了,说不定会饶他们一命呢!” 宓银枝瞪眼,缩着脖子,看着突然和她脸贴着脸,呼吸尽数喷在她面上的人…… 第394章 萝莉音霸总音清音鼓音 “你在害怕?”被邪气附身的哥舒静戏谑道。宓银枝翻了个白眼,把面前的小身板儿推开。 “是个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没什么奇怪的。” 哥舒静眸色清亮,身材娇小,在宓银枝面前比较像个小萝莉。可现在看她的神色却满含侵略,宓银枝脑回路突然就偏了,好奇问道:“你是个男的吧?” 貌似之前在余家门前听到声音也是个男声。 邪气貌似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身子没有骨头般靠在她身侧,侧头看着她。 “本尊也可以是女的!” 宓银枝听到它突然变成了萝莉音,满头黑线。 这人,莫不是人妖吧? “女人,不要试图说本尊的坏话,我都听着呢!”霸道总裁音。 宓银枝眉心微跳,一张拍开哥舒静伸出来的手,眼神怪异的看着它,“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哥舒静抱胸挑眉,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本尊超出万物,超出万灵,是万古仙人凝结的嗔痴恶念,……这么说,你可懂?” 邪气很是好心情的和她说话,短短几句话偏生生用了四五种声线,听得宓银枝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说来,你是由很多的上古仙人凝结成的东西,是以你和那些仙人一样,可以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可以是少年,也可以是老妪?” “小枝真聪明!”哥舒静抬手,很是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 宓银枝脖子后仰,避开她的触碰。 邪气倒是毫不在意,继续用奇怪怪的各种声音和她分享它称霸上古那些年。 “不瞒你说,本尊刚凝结的时候,那时人人喊打喊杀的,可是他们却奈何不了我,因为本尊是他们的邪念所化,我了解他们每个人的恶念,那些德高望重的东西,整天自命清高自命不凡自视甚高,对着我只能装孙子……” “能否正常说话?”宓银枝眉心突突的跳,终于受不了了,打断了它。 就这么一段话,它都换了七八种声音了,听得宓银枝脑瓜子疼。 邪气斜眼看了她一眼,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实再找打。 “本,尊,就,不。你,耐,我,何?” 邪气用着哥舒静的面孔,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些话,不但不让人气闷,反而给人一种调皮可爱的感觉。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宓银枝烦躁的揉了揉脑袋,想自己简直就是糊涂了,居然会觉得它可爱? 毛病!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邪气又开始絮絮叨叨。 宓银枝很是莫名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太无聊了,怎么说不完的话?” 邪气嘿嘿一笑,用的是哥舒静的原声,听起来懵懂天真。 “曾经被仙尊拼死困了百万年,百万年就只有兔子陪我解解闷,可不就是无聊嘛!后来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话都还没说几句,还没见着什么血腥,又被泽兰那小子给镇压,可把我憋屈坏了,哎——”邪气一声长叹,是对过去的缅怀和无奈。 “现在好不容易再次出来,还没有人来烦我,可不得好好说说话嘛!” 邪气转眸,对她眨了眨眼。 这动作,若是男子做来,倒似勾引。可用哥舒静的皮囊做来,那就是卖萌。 宓银枝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是该多说点,等再被镇压就说不了了。” 邪气抿唇,看了她半晌,终是撇撇嘴,有些郁闷道:“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可能照顾照顾本尊这个难得出来溜溜的老人家?” “老人家您好,不知道您大把年纪占用着一个小姑娘的身体是个什么意思?” 邪气闻言,嘴角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对着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的摸了个遍,看得宓银枝默然的脸渐渐龟裂。 等它将这身子都摸透了,才笑着感叹道:“这小姑娘身材不错呀!” 宓银枝呵呵一笑,不知该应和还是骂他禽兽。 可还没等她想好该说哪句话的时候,邪气又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嘛……比起当年的辛夷来,还是差了点。” 宓银枝的脑袋猛的撞上了石壁,清晰的撞击声在洞中散开,宓银枝本来想挠墙的心情被这声音占据,脑袋下意识的再磕了两遍。 “是鼓音!”宓银枝惊呼道。 邪气抱胸看着她,好笑道:“鼓音是什么?” 宓银枝瞪了它一眼,手在石壁上敲来敲去,终于肯定了心中所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隔壁是空的,这绝对不是山洞。”宓银枝万分肯定,敲击声音如鼓声,石壁后是空的。 邪气无趣的撇了撇嘴,广袖一挥,宓银枝只觉眼前一黑,待再睁开眼的时候,先入耳的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而后便是刺骨的寒意,大颗大颗的雨水往脑袋上砸。 他们,出来了。 “我们哪也没去,一直在余家门口,隔壁是她家地窖。”邪气好整以暇的看着宓银枝的窘态,笑得不怀好意。 宓银枝手忙脚乱的遮着雨,目光四下打量着,隔着雨幕,终于将这处给看清了。 此地当真是余家门口,虽然之前的神仙打架将此地毁得不堪入目,可余家门墙上挂着的两个飘摇的大字还是勉强能看出来的。 宓银枝心中微动,回眸往城西的方向看去。 邪气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她身后,脑袋靠在她肩上,轻声问道:“看什么?” “没什么!”宓银枝僵直了背,脱口而出。 邪气好笑,手搭上了她的肩,轻柔的在上面揉了揉,语气是哥舒静的调皮。 “嫂子是在想,本尊又没有一出来就为非作歹,将城西那些小可怜虫都给杀了?还是在想你的情郎现在是不是在城西守护着那些无辜百姓?” 宓银枝嘴角微抽,只想说你真相了。 她想的还真是这些。 在想北州百姓,还有温月容的去向。 转眸看邪气一副找打的样子,宓银枝还是屈服的问了一句,“他们怎么了?” “你想让他们怎样?”邪气反问。 宓银枝呼吸一滞,这难道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吗? 第395章 太看得起他 “你没想错,本尊若是高兴了,说不定还真如了你的愿了呢!”邪气搅着哥舒静头发,如小女儿做派,说出来的话也云淡风轻,却已经决定了北州上万百姓的性命。 宓银枝明知这是邪气的圈套,可还是忍不住往下跳。 “你怎样才会开心?”宓银枝僵着脊背,生硬的问道。 邪气靠在她肩上,笑得好不欢快,“本尊想要天天都能像今日这样,有说不完的话,还要有人听我说话,回应我!” 宓银枝闻言,转头看向肩侧的人,眸色有些怪异。 说实话,邪气这样要求并不难达到,若真是只想找个说话的人的话,她是可以陪它说个百八十年的话。 可细细想来,才发现它话中的微妙。 邪气不容天地万物,天地万物也容不下邪气,两者对立,若是想要天地生灵万物存在,势必要消灭邪气。 可是连上古仙尊都无法消灭的东西,现如今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九重天上那些神仙吗,若他们有这个能力,早便将邪气消灭了,哪还有它重见天日的这天。 温月容吗? 宓银枝惊异于自己的这个想法。 想到前世的泽兰拼尽全力都仅仅是借用仙尊的身躯镇压邪气,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凡人,怎么可能做到。 可是…… 若温月容不行,那还有谁可以?邪气又在害怕谁? 宓银枝看着笑靥如花的某人,心里百转千回。 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那邪气首要的任务肯定是除掉那个隐患,这样才能实现它那点小志向。 邪气靠着宓银枝,幽幽道:“你没猜错,本尊的死敌便是温月容,那个万古神的转世温月容。虽然转世已经后和以前比起来,简直就是废物一个,可本尊被困了万年,实力也有所亏损,若是赌上性命,咱两说不定能打个平手。但是……” 邪气偏了偏脑袋,笑起来的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煞是迷人。 “你肯定不愿意你的情郎就这么死掉吧?” 宓银枝抿唇,不置可否。 邪气笑出了声,“所以呢,我就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控制住你,你那情郎就不敢轻举妄动,我也就落的清闲。” 宓银枝嘴角微抽,真想说你太天真了。 温月容表面上冷淡无欲,虽然没有兼济天下之心,但也有一颗明辨是非得失的心。 她只是一个人,生死皆随风。而万物生灵是天地之本,若无万物,何来天地。 是否又会回到天地混沌之初? 宓银枝讽笑,不管温月容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她都可以肯定,在她和万物生灵之间,他肯定会选后者。 就算面对这个抉择的是她自己,她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并不是说自己有多伟大,而是在使命面前,生命真的已经微不足道了。 邪气看她讽刺的表情,怎能不懂她心中所想。 “小枝,你太看得起温月容。” 邪气莫名其妙蹦出这样一句话,还不待她多做想法,已经被它搂着腰,往城西而去。 那里,人流赞动,却难得的安静,只因人群中站着一个绝世而独立的男子。 宓银枝大老远便看到了温月容,然后也注意到他身旁的哥舒贺齐,没想到他也来了。 “想看看那些人是如何哀嚎求饶的吗?” “不想。”宓银枝生硬道。 邪气撇撇嘴,真没意思。 “那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本尊向温月容索要你,若是他同意了,我就放过这些摇尾乞怜的人,若是他不愿意,本尊就让这些人和他一起陪葬!”邪气转眸望着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嘴角的笑越发的张扬肆虐,“你觉得如何?” 宓银枝闻言,看邪气的眼神终于带上了恼怒,语气却越发的淡漠道:“不如何。” 这才是邪气该有的样子吧,视人命如草芥,千人的性命在他面前不过蝼蚁般渺小。 “本尊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是在通知你呢!” 宓银枝眯眼,眼里火化迸溅。 “别气别气,你越气我越高兴。”邪气捏了捏她的腰身,努了努嘴,“快看,他们过来了。” 宓银枝随着邪气指的方向看去,温月容和哥舒贺齐一行人都往这边过来了。 看着温月容走近,宓银枝的鼻子酸涩,眼眸逐渐湿润。 她没有想象中的坚强,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个大魔头,它一不高兴,随时都可能杀了她。她的命一只都悬在崖边,一又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坠落,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她表面上还能和邪气讲条件,耍嘴皮子,可心里也是惊恐的。 这惊恐害怕在见到温月容走来的那一刻,放到了最大,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眼泪也糊了一脸。 “温月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声音里的颤栗。 温月容眉心微蹙,显得本就苍白的面容越发的憔悴。 也不知道她被抓走了多久,温月容肯定很着急吧,还有昏迷前的场景。 “你受伤了?”宓银枝问道。 温月容停在了两人七尺远的地方,愣了一瞬才摇了摇头,“无事,你呢?” 宓银枝听着他一如既往的简言,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原来想温月容这谪仙般的人儿也会问出这般简单质朴的话。 宓银枝垂眸看了眼卡在她腰上的手臂,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目前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饿。” 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揉了揉肚子。 邪气看似没有骨头般靠在宓银枝的身上,也只有被靠的那人才知道这人表面淡定,其实心里也戒备着。 “你两可叙完旧了?”邪气插话。 “没。”宓银枝温月容同时道。 邪气嘿嘿笑道:“那你两继续,伦家可是最喜欢看你们的嗔痴欲念了呢!” 宓银枝听到她矫揉造作的语气,本来身上冷到都没知觉了,此时居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见它这语气的威力之猛。 温月容收敛了波动的情绪,即使面色不太好看,笑起来也依旧让人神魂颠倒,“回去叫黄离给你做吃的。” “好……” “小黄是我的御用厨师,现在只给我一个人做吃的了。”小蜗牛插话。 宓银枝这才注意到窝在黄离肩上的小小鼻涕虫,瞳孔微缩,“小蜗牛怎么了?” 第396章 情有多重 黄离侧目,看向肩头的小蜗牛,眼里满是愧疚伤怀。 “这还不明显吗,受伤了,都被打回鼻涕虫了!”邪气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小蜗牛怒吼,“你才是鼻涕虫,你全家都是鼻涕虫。”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骂声,宓银枝甚至还有心情感叹,小蜗牛真就是一小白牛,连骂人的话都只会那么两句。 邪气闻言,甚是无奈的耸了耸肩,“本尊是邪气,而且,本尊孤身一人,可没什么亲人!” 小蜗牛脱口而出“你这么可怜的吗”? 宓银枝侧目,温月容侧目,闻言者皆侧目看向黄离肩头的小东西。 倒是邪气嘴角的笑意收敛了,意味不明的看着那只没了壳的小蜗牛。 “看我干嘛,我说错什么了吗?”小蜗牛扭着身子,往黄离脖子里爬,黄离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让她安心。 “没事,就说了句大实话,是他们少见多怪。” 黄离总是偏向小蜗牛的,总是无下限的宠她,两人一个宠人,一个受宠,都乐此不彼。 小蜗牛软软的小脑袋点得如拨浪鼓,“他们都是哈宝儿!” 宓银枝嘴角微抽,为何感觉这川普她说出来很正常,小蜗牛说出来就这么不伦不类呢? 邪气撇了撇嘴,正欲收回视线,却对上了一双沉重内敛的眸子——哥舒贺齐。 邪气挑眉,靠在宓银枝肩头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哥舒贺齐终于打破了平静。 “静静?” 哥舒静这些年来并没有多大变化,哥舒贺齐第一眼便知道这人是哥舒静,可却惊异于她身上张扬的气质,这不是他的皇妹该有的气质,是以不曾相认。 又从他们几人的对话中知道,这人是邪气。 邪气偏了偏脑袋,咧嘴呲牙,“皇兄!” 还是少女般单纯的语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亲昵的叫法,哥舒贺齐恍惚觉得,这还是那个整天缠着他,要他带她出去玩的小姑娘。 “她已经被邪气附身了,不要被迷惑。”温月容淡漠的声音响起。 哥舒贺齐收回了心思,看着哥舒静的目光有些悔恨。这是和他最亲厚的妹妹,却没想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邪气撇撇嘴,“皇兄,臣妹都好几年没见过你,你居然都不想我。” 哥舒贺齐嘴唇嗫嚅半晌才道:“为何要占用静静的身体?” 邪气转眸,笑得灿若桃花,“当然是想做皇兄的妹妹呀,想要有皇兄的疼爱。” 哥舒贺齐抿唇,喉结滚动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面对那人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终是将话咽了下去。 邪气偏了偏脑袋,终于找回了骨头,从宓银枝身上直起了身板,不过一只手还是落在她的腰上。 温月容垂眸,估摸着这样将宓银枝抢回来的成功率。 邪气也懒懒散散的丈量了一下,在温月容动心思前杜绝了他这个想法。 “温先生可别打什么歪主意,这个要是发生个什么意外,小枝这条小命可不一定保得住了。” 邪气一手在宓银枝腰上摩挲着,笑得不怀好意。 “本尊今日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的。” 温月容挑眉,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邪气轻咳一声,烟波流转间,是少女的娇媚,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一寒。 “九重天上那些废物是管不了本尊的,本尊也就认你这么一个对手,可是本尊毕竟是个小姑娘,打打杀杀的实在不好,所以本尊想了一个文雅的解决方法。” 宓银枝听邪气装模作样的语气,嘴角忍不住抽搐。 温月容倒是端得很好,依旧面无表情。 邪气嘴角笑意甜美,眼睛眯成了月牙,“这办法就是我两打赌,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个不犯法?”温月容饶有兴致问道。 “本尊不为害生灵,你不和本尊作对。为表诚心,就让小枝陪在我身边做人质,这样是不是两全其美?”邪气眨眼,一脸你很划算的样子! 宓银枝抬眸看着温月容,却见他也在看着她,两人视线对上,眼里都是看不懂的情愫。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邪气挑眉,“不管你信不信,小枝本尊是要定了,你若非要和本尊作对,那这百陆大地,乃至上九万里,下九万里,没一个生灵能逃脱。” 温月容脸色冷然,“你话未免说得太满了。” 邪气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却始终是哥舒静温软甜美的声音,听得哥舒贺齐直皱眉。 “满不满你自己心里清楚,之前你和那只小废牛合力都奈何不了我,你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制服本尊吗?” 温月容抿唇,诚然,他一个人孤掌难鸣,八万年前的泽兰封印邪气都是和川乌合力,又费了好大一番力才将他再次封印在结界里。 他一个人,是打不过的邪气的。 邪气开出的条件也很有诱惑力,若是他言而有信,以后当真不再为祸万物生灵,以现实情况来讲,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奈何……从感情上讲,他又如何能这样舍弃宓银枝? 再者,邪气的话真就可信吗? 温月容的犹疑让宓银枝糊涂了,这么划算的买卖,有什么好犹豫的? 虽然她是不想命丧邪气之手,可想到以她一人之力可以救万物,那似乎也不亏,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史呢! 再说了,她也不一定会死,暂时打着太极,说不定哪天就找着人能将邪气踩在脚下了呢!(虽然有点像痴人说梦) 温月容紧蹙的眉让宓银枝心弦颤动,这么划算的交易,他为何迟迟不肯答应? 邪气像是知道宓银枝心中所想吧,凑近了她耳边问道:“想知道为什么?” 宓银枝拧眉,不置可否。 邪气笑得花枝乱颤,“因为本尊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远远比她在你心中的分量重。” 宓银枝脑子因为这句话炸开了。 她从来不怀疑温月容对她的感情,但一直觉得是和她对他那样,真没有传说中的枉顾生死,要死要活那样震撼灿烈。 甚至两人刚确定关系就分开了,根本没机会培养感情。 第397章 长命百岁 宓银枝怎么都想不到,她在温月容心中到底有多重的地位,居然可以让他在万物存亡面前产生犹豫。 邪气见她震惊的模样,很是得意的笑。 从她在余家门前笃定的觉得温月容不会选她的时候,它就等着这一刻了。 何为邪气,邪气是集天地之灵,万物之邪凝结而成的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中化生的是天地万物,无论何人,都逃不过。 万古神也不例外。 八万年前,邪气就是利用了泽兰和川乌的痴念,让他们出手迟疑,这才迟迟无法镇压它。 无论是谁,都逃不过七情六欲嗔痴欲念,只要有了这些情绪,就能被邪气抓住,吸收。 是以,邪气是每个人都讨厌的东西,因为它剖出了万物隐藏在心底的一面,它的存在,就像是自己没有穿衣服被世人看尽一样。 温月容被人撕破了面纱,却丝毫没有慌乱,对于宓银枝的情感,他无意给人看,自然也不怕给人看。 这便是属于他的淡然从容。 然而宓银枝只是一个凡人,她做不到他那样的淡然。 看透这一切,心里不乏欣喜有一人爱她比自己多。 可更多的却是怅然。 如此一来,让她如何说出叫温月容放弃她去拯救苍生万物的话。 “温月容,你是不是太缺爱了啊,随便谁对你好点就喜欢这么多?”宓银枝眨了眨眼,将眼泪咽下。 温月容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难测,拧眉思量了片刻,薄唇微启,释然道:“或许。” 他的这句话突破了宓银枝的心房,眼泪肆无忌惮的滑落下来,嘴角却扬着笑。 “那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这坏家伙的主意,这样苍生万物都会爱戴你的。” 温月容摇了摇头,冷声道:“他们会更爱戴你,我不想那么多人喜欢你。” 宓银枝觉得,这大概是她听到温月容说的最霸道的一句话了吧,却莫名让人心酸。 邪气抬手,手指在宓银枝脸上蘸了一滴眼泪,凑到嘴里舔了舔,脸上不禁浮现幸福的表情。 “就是这种酸涩,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宓银枝脖子缩了缩,看着邪气一脸陶醉的样子,浑身恶寒。 “邪气靠吸食嗔痴欲念来增强法力,在他面前,切勿情绪流露。” 宓银枝闻言,心里一惊,赶紧调整情绪。 温月容虽是如此说的,可他自己也眉头紧蹙着,背在身后的手上灵力渐渐蓄积。 邪气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满。 “人家都饿了好几万年了,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不能让人家一次吃个饱吗?” 宓银枝一阵恶寒,正想怼他两句,就感觉腰上一痛,整个人脸色都变得煞白。 “草,你他妈有……”宓银枝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一亮,一阵风拂过她的面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闻到了血腥。 温月容本打算偷袭,却没想到邪气早有准备,在他灵力袭去的时候将宓银枝拉到了身前挡着,他不得不在最后一刻收回灵力,却被反噬了经脉。 “温月容!”宓银枝破了声,“你没事儿吧?” “没事。” 温月容抬手擦了擦手背,见上面血色鲜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方巾擦了擦。 宓银枝太阳穴突突的跳,还有心思犯洁癖,应该不严重吧! 于是又将矛对准了邪气,扶着腰狠狠的撞了它一下,“小人!” 邪气没有躲,刚好撞到它……哥舒静的胸上。 宓银枝感觉背上软软的,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这个是静静的身体。邪气肆无忌惮的揉了揉胸,看得哥舒贺齐眉心紧蹙。 “小枝,你别忘了这身子可是你公主殿下的,你这样撞上来,万一伤了公主殿下的玉体可咋办?” 听着邪气娇柔造作的语气,宓银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那蓬勃而出的怒火。 说这人坏吧,暂时又没干出什么杀人放火天理不容的事,还尽做出些奇葩的动作行为,完全就是个逗比。 可大家都知道他曾经的作为,一个杀人于无形,视人命如草芥。他现在虽然还有心思和他们逗乐,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生气到处烧杀抢掠呢。 宓银枝实在是看不惯它了,恶人没有恶人的样子,真想一巴掌扇死它,可想到它现在的身体是哥舒静,又完全下不了手。 宓银枝泄气,直截了当道:“温月容,我先和邪气打会儿太极,你回去想想办法。这几日这么大的动静,天上那群废……神仙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说不定已经派人下来相助了,你就先想想办法怎么把南蛮的这些民众给安顿好吧!” 宓银枝插着腰,想要搓两下被邪气捏痛的地方,可看温月容眸色幽深的样子,还是强忍了下来。 “温月容,你放心好了,我会没事儿的,在天衡的时候天君给我算过,我会长命百岁!” 宓银枝嘴角咧开一抹大大的笑,笑得眼睛完成的月牙,笑得眼角都堆起了细纹。 温月容眸子微闪,犹疑的看着她的脸,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宓银枝笑容依旧,内心戏却比面部表情丰富得多。 天君肯定没有算过她可以活多久,她能活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两人注定不会成眷属,甜甜的爱情是不可能的,只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不要留下遗憾。 若是温月容为了救她而放弃苍生,他根植于内心深处的责任感不会放过他,未来的时间肯定会在自责悔恨中度过。 而他们中间隔着万千生灵,那时候可能安然自处? 再者,万物覆灭的时候,天地回归混沌的时候,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宓银枝失笑,眼中一片清明。 温月容同样轻笑了一声,两人的想法如出一辙,却又各自隐瞒。 哥舒贺齐晃动的身影拉回了温月容的思绪,只抬眸间,一直以来淡然若水的眉眼变得柔和,染血的唇微微张开,一个“好”字从喉头发出。 温月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说出这句话,只是话落只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宓银枝笑了,笑声若银铃般清脆,眸里含着星光看着温月容,“我等你来!” 第398章 再赴兰陵 “你两算计本尊的时候,是不是该避着点,这样让当事人听见真的好吗?”看了许久深情戏的邪气终于忍不住插嘴了。 宓银枝好笑,“你听见了就会放了我吗?” “那倒不会。”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邪气嘿嘿一笑,良心建议道:“本尊要不要多给你们点时间道别?” 宓银枝斜睨了它一眼,还不待说话就被打断。 “看样子是不想了,那就这样吧,本尊等着温先生来造访。” 邪气又搭上宓银枝的腰,目光从温月容脸上划过,而后落在哥舒贺齐身上。 “皇兄,皇妹先走了,一定要记得想我哦!” 哥舒贺齐嘴唇紧抿,看着消散在黑雾中的两人,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酝酿,最后目光和温月容相接,两人眼中都是一样的情愫。 担忧,懊恼,还有……自责! “对不起。”哥舒贺齐轻声道。 刚才在温月容纠结的时候,他动了一下。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动,为何要入温月容的余光,可潜意识里就这样做了。 温月容脸上无甚表情,只淡淡道:“这是我自己的抉择,与你无关。” 即使没有哥舒贺齐突然上前那一瞬间的提醒,他也同样会做这样的抉择。 温月容留下这句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依旧乌云密布,狂风暴雨不断。回头又看向别院方向,透过大门,看着院中站着的人都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瞥来,脸上竟是好奇之色。 “这里交给你了。” 温月容留下这句话便走了,至于去哪,无人知晓。 背后有膝盖落地的声音。 “属下没有保护好姑娘,请殿下降罪。” 哥舒贺齐回身,看着脚边那个脊背挺直的儿郎,此时他的手正吊在脖子上,那日在余家门口的时候被妖风波及,摔伤的。 “起来吧!”哥舒贺齐从他身边越过,往别院去。 他有何立场责怪东子,在东子拼命要保护她的时候,他居然还想将她推出去。 他想,即使温月容给他说话的时间,他应该也说不出答应邪气交易的话,但那瞬间的想法才最是让人恼恨。 “他好像在自责。”小蜗牛看着那背影感叹着。 黄离看着他风雨中萧索的背影,抬手在小蜗脑袋上点了点,“嗯,他在自责。” 东子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黄离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轻叹一声,“你还是起来吧,跪出病来了才得不偿失。” 东子像是没听到般,没有理他。 黄离抿唇,又好气又好笑。 “你倔啥,在这跪生病谁去照顾殿下?他来的匆忙,连个趁手的侍卫仆从都没带,你不去帮忙还在这瞎添乱。你要跪就跪着吧,看殿下一个人能撑多久。” 黄离说完,也不管东子什么反应,扬长而去。 东子跪在地上默了一会儿,还是跟着他后脚进去了。 …… “你到底要去哪?” 路上,宓银枝今日第n次问这个问题。 邪气依旧是一脸高深莫测,一副不可说的样子。直到他们再次经过南通河的时候,宓银枝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要去哪?我们都在南通曲款绕了两圈了!” 邪气迷惑,“两圈了吗?” 宓银枝斜睨着它,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不认路吧?” 邪气嬉笑,挽着宓银枝的手摇了摇,一副撒娇的小女儿作态,即使宓银枝已经被邪气这样的行为暴击过很多次了,再见还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小枝真聪明,话说巫溪怎么走啊?”邪气攀着她的手,脸上丝毫没有走错路的尴尬。 再次听闻巫溪这个地方,宓银枝心中依旧揪痛,那三百余口人的性命,那场漫天的大火,浓浓的黑烟都涌入了脑海。 “你怎么了,伤心了?”邪气偏头看着她,语气是安抚人的,表情却是看好戏的。 宓银枝咽下心中的自责苦痛,淡淡瞥了它一眼,“你不就是想吸收我的情绪嘛,偏不如你的愿!” 宓银枝甩开它攀着的手臂,大步向前走。 邪气嘿了一声,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了。 宓银枝走在前面,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思量着若是逃跑的话又有几成胜算,可这念头刚起就被自己给否决了。 现在不能逃跑,跑了的话邪气还指不定怎么作呢,万一一个不高兴将一座城都给屠了,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最终想来想去,还是安安分分的留在她它身边吧,反正就小命一条,一时半会儿是安全的。钱财没有,姿色倒是有两分,对方又是个女儿身,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宓银枝想着想着就浑身轻松了,连步伐都轻快悠闲了许多。邪气跟在后面,吸食着她的情绪,猜测她此时在想着什么。 没想到吸着吸着,突然就变成了橙色调,有什么事儿这么开心的? 邪气这个问题一直持续了一整天,宓银枝愉快的一整天,直到看到兰陵城的时候,心情才渐渐沉重下来。 即使一路上已经做好准备,可离巫溪越来越近的时候,一帧帧的画面涌入脑海,情绪还是忍不住的波动。 邪气最是喜欢这源源不断的怨恨,简直笑的合不拢嘴。 兰陵是东瑜边陲难得的大城市,此时车水马龙,繁花似锦。路上人流不断,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副繁华的景象。 似乎两年前发生的事儿已经从人们脑海中抹去,那一个村庄,一百多户人家,三百多口认命,就这样被时间淡去。 或许偶尔有人提起当年那场大火,还会唏嘘不已,嗟叹那些人的悲惨命运,可终究不会有多少人能真正记住他们,记住周大娘,记住杨婶儿,记住乔姑娘,还有……朱立德! 宓银枝想到那个憨厚的男人,有些怅然若失。 重华出事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当时温月容好像说他已经被吓死了,不过一具行尸走肉,也不知道现在跑哪去了。 宓银枝想着他,突然有些愧疚。 当年他为救亡命,牵扯了整个巫溪村,而后又被生生吓死,虽然逃过了巫溪屠村,却也是个行尸走肉罢了! 说起来,终究是他们兄妹愧对他,愧对巫溪村民。 第400章 z:你大爷 在城里转了小半圈,不知怎地,就路过了那个棺材铺。这里依旧门可罗雀,门口的两道白帆让人望而却步。 “怎么,想先给自己买口棺材备着?” 宓银枝斜睨了他一眼,“我是不是该求你给我个全尸啊?” 邪气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就咱两这关系,怎么的也得让你死得体面点不是?” 邪气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看的宓银枝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屋里的人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老板了,正在刨木的是个青年,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模样,长相看不太清,不过看他身形和刨木的动作,想来也不是个简单人。 这个地方,应该是法门的联络点吧! 宓银枝猜想着,从门口高调的飘过,然后向着深巷里去。 邪气啥也不问,啥也不说,就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大概走了两刻钟,宓银枝停在了一棵树下。 对面,便是孔行之的家。 宓银枝刚走近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从屋里出来,肩上挎着一个小木箱,一手捏着一根棍子,缓缓的走出了院子,向他们走来。 此时正是授学的时候,以前她和温月容假扮的孔行之也是在这个点去学堂。 孔行之步伐缓慢,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稳。手中拿着盲杖却没怎么用过。 宓银枝暗暗的想,他走路的时候是不是也数着步子呢? 此时看真正的孔行之和温月容假扮的那个一对比,才深感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居然没怀疑过他。 孔行之的步伐明显淡定从容一点,走路时面色淡然,似是在用其他感官观察四周的环境,这才是一个几十年的老瞎子该有的情态啊! 宓银枝看着她从眼前走过,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似乎停了片刻,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走了,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邪气等那人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笑得有些腻歪,“小情郎?” 宓银枝瞪了它一眼,“就算是也是老情郎。” 好歹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不是? 宓银枝没心思和邪气斗嘴,又看了两眼她曾住好几个月的小屋子才回过神来,看着邪气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 “说吧,你来兰陵干嘛?” “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宓银枝嘿了一声,被气笑了,“是你要来着我才带你来的!” 邪气哦了一声,“好像是哦!” 宓银枝瞪眼,气的说不出话来。 邪气搭上她的肩,一副得逞的模样,“是不是很生气,很生气就对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憋着,就得发泄出来,来吧,尽情的释放你的脾气。” 宓银枝闻言,手下意识抬起来都要往她脸上扇了,可抬到一半就泄气的放缓了速度,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邪气脸上拍了拍,“想让我生气?没门!” 邪气揉了揉哥舒静的小脸蛋,嘻嘻的笑着,“别说,还挺滑。” 宓银枝侧目,她已经放弃接收邪气的任何话语了,再交流下去她会暴走的。 “去巫溪吧,本尊还想去看看巫溪的那些冤魂还在不在呢!” 宓银枝闻言,心道老早就走了,表面上却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两耳一闭,当没听见邪气的话。 邪气未曾介意,拉着她的手就毫无方向感的走了。 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又回到了原点,然后又走了半个时辰,居然走到了棺材铺。 两人就这样在棺材铺和孔行之家绕来绕去,等绕到第五圈的时候,宓银枝终于受不了了。 “你到底认不认路啊,我们都走了两个时辰了!” 邪气摊手,“本尊只认识走过的路。” 宓银枝头冒青烟,又要自己制造水来扑灭这熊熊燃烧的怒火,简直不要太心累。 “生气吗?这也不能怪本尊呀,要怪就怪上古仙尊,还有泽兰那家伙,要不是被他们镇压了,我至于几百万年都见不了阳光,至于几百万年都没见过万物的繁盛昌荣吗?” “你若出来了,也便没有今日的万物繁盛昌荣了。”宓银枝不由说了句大实话。 邪气嘿嘿笑了两声,“小枝这说的什么话,搞得本尊像个大魔头似的。” 宓银枝斜睨了它一眼,用眼神告诉它,它不是像个大魔头,它本来就是个大魔头。 大魔头牵着她的手,又走回了棺材铺,看着眼前飘摇的白旗,宓银枝毫无情绪的问道:“你的法力呢,被狗吃了吗?” 邪气眨眼,眸中都是懵懂的星光。 “不知道路有法力也没用啊,都不知道往哪边走。” 宓银枝闻言,默默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方才睁眼,看着邪气单纯懵懂的笑脸,嘴角微微牵起一抹假笑,“我、(艹皿艹)、你、大、爷!” 邪气张大了嘴,一脸吃惊。 “你居然惦记着哥舒贺礼那个老男人!”(注:哥舒贺礼是南蛮皇的大儿子,也就是哥舒贺齐和哥舒静的哥,只是年纪大了点儿)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对于邪气对辈分的那点儿认知表示服气,然后妥协了。 若是她不带路,邪气可能要牵着她走到地老天荒。 宓银枝表示,她现在只想和温月容地老天荒,对邪气这糟心玩意儿真没啥兴趣。 …… “真没想到呀,都两年了,这里还是这个样子。” 巫溪村口,邪气捻起一撮黑土,摩挲了一下,“这手感,啧,不会是谁的骨灰吧?” 宓银枝斜睨了它一眼,嘴唇微启,“蠢货!” 邪气一噎,又把黑土凑到鼻翼间闻了闻,还真没搞懂这到底是骨灰还是泥土。 “你怎就知道那不是骨灰了?” “因为我聪明。” “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你现在看到了。”宓银枝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的话也四平八稳没有起伏,邪气对她这语气似乎跟感兴趣了,一只叨叨叨个没完。 宓银枝走到以前住的茅草屋站了一会儿,邪气还在耳边叨叨个没完,但已经被她完全屏蔽了。 宓银枝的全部思绪都落在了那块被烧黑的石磨上。 邹婆婆家是卖豆腐的,那石磨说是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而此时,那块石磨上正坐着一个人…… 第401章 西天佛 不,更准确的说是坐着一个鬼,那个死去的邹婆婆。 宓银枝看着她,眼眶渐渐被泪水积蓄。 邪气早就注意到附近的小鬼了,只是不甚在意,没想到宓银枝看到那鬼居然哭了,瞬间又来了兴趣,大手一挥,就将那鬼召到了面前,一手逮住了邹婆婆的脖子。 “这小鬼不会是这村子里的吧?”邪气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宓银枝眉心微跳,看着它捏着邹婆婆的手,看似没用力,却又让她无处可逃。 “放开她。”宓银枝哑声道。 邪气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提了起来,凑到眼前打量着。 “啧,残魂,难怪流落在外。” 邹婆婆脸皱成一团,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 “放开我~林姑娘,林姑娘救我!” 邹婆婆没有回到地府,残魂被地府收走了一些,还有些不知跑到哪去了就不再管了。 邹婆婆回到这里,守着石磨,大概是放不下曾经几十年的工艺吧! 宓银枝蹙着眉,看着邪气皱着鼻子将邹婆婆闻了个遍,嘴里啧啧有声。 “一顿大餐!” “你要吃了它?”宓银枝惊呼。 邪气眉梢微扬,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大惊小怪,这老东西的执念这可是上好的补药。” 邪气捏着邹婆婆手的力道逐渐加大,看她的眸子也透着欲望的光,嘴唇下意识的舔了舔。 宓银枝看得汗毛倒竖,第一个想法是快跑,快远离这个变态。可潜意识的动作却是捏住了它的手腕,想要解救邹婆婆。 邪气嘴都张开准备吸食邹婆婆的执念了,却被宓银枝拉住了手,虽然她这种行为只是徒劳,但还是惹得它有些不爽。 “小枝,本尊最讨厌两种人。” 宓银枝抿唇,看着邪气身上的气质突然改变,终于表现出身为一个坏东西该有的危险气息。理智在叫她松手,可情志却还在叫嚣着。 这是住在巫溪那些日子,每日送她腌萝卜干吃的邹婆婆,这是在他们刚住进来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借给他们被子的人。 不能让她的魂魄这样被吃掉,残魂无法投胎的,剩下的残魂不是被扔进忘川河就是飘荡在四界,天天风餐露宿,她不能让邹婆婆落得这个下场。 宓银枝手像是较劲儿般,越捏越紧。 邪气嘶了一声,眼角挑起,眸子渐渐变得深邃难测。 “一种是比本尊强的人,一种是……打扰本尊进食的人!” 宓银枝手心浸湿,额上了浸出了细密的汗。这样的邪气很可怕,她想要松手,可邹婆婆难耐的叫唤声却让她的手越捏越紧,指节都在咯吱作响。 邪气终是没了耐性,不顾宓银枝的阻拦,也没有推开她,就着她的手,将邹婆婆的偏执之魂渐渐吸食。 宓银枝手心一颤,猛的松开了邪气的手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看着眼前的画面,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邹婆婆的嘶吼声在平旷的大地上传开,可这声音没人能听见,除了山林中躲着的恶鬼残魂,听到这声音都四下走散,害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宓银枝眼睁睁看着邹婆婆的魂魄渐渐变淡,最后化作一团白烟,未曾留下半点痕迹便消失了。 邪气似是意犹未尽,张着嘴回味了好一会儿才砸吧砸吧嘴,感叹道:“执念的味道果然不错!” 宓银枝闻言,猛的抬头扫向邪气,眼里的恨意无从收敛。 “你该死!”恼恨的语气,一副想要手刃仇敌的模样。 邪气挑眉,啥也不说,就看着她的恨意散发,越积越浓,最后都被他吸入五脏庙。 宓银枝猛的回过神来,不能在它面前生气,任何情绪都会被他吸食,化作力量。 宓银枝深吸了口气,尽力的去缓和情绪,可邹婆婆消失的一幕一直浮现在眼前。 邪气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人家还没吃饱呢!” 宓银枝呼吸一滞,若真可以,她真想将它撕成渣渣吃掉,这样都不一定能解她心头之恨。 可她不能,不但不能撕了它,还要在他面前保持心平气和。宓银枝内心气闷,唯有暴走之。 邪气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嘴里依旧叨叨个没完。 “你知道本尊为何执意带着你吗?” 宓银枝像是没听到般,走得更快了。 邪气凑到她耳边,幽幽道:“因为你的情绪就是本尊的美味,你就是本尊行走的食囊。” 宓银枝猛的停了下来,邪气猝不及防,撞到她肩上,让她又往前踉跄了两步才停下来。 邪气一蹦一跳的走到她面前去,抬眸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星光,白嫩的脸蛋看起来单纯可爱。 宓银枝抬手,手落在她脸上摸索着,“你也蹦跶不了几日了,好好珍惜。” 邪气眯眼笑的好不灿烂,“本尊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你看你身后。”宓银枝突然道。 邪气莫名,转眸向身后看去…… “大佛,苍生需要你。” 西天,温月容立于雪莲之上,手捧着一瓣雪莲花瓣举过头顶,做虔诚态。 他的旁边,跪着战战兢兢的罗延。 而他对面的一座雪莲上,坐着一稚子,身子若隐若现,一切看起来都不太真切。 这便是西天佛,一个和泽兰公子同样尊贵的存在。 若说泽兰公子是立于万神之巅,心系万物;那西天佛便是超脱万物之外,立于无欲之境。 西天佛本为凡人之子,得上古仙尊点化,有万年不变之躯,也有万年不变之心,一心专研立佛之道,心如止水,从来不过问世事。 即使是八万年前,泽兰之死闹得沸沸扬扬,也没有半点消息落入西天佛的耳中。 他只听该听见的,不该听见一律摒弃。 就想现下,温月容已经说了很多,大概今日就说完了他前半生一共的话,奈何却没有一句落入西天佛的耳中。 温月容沉吟了片刻,依旧重复之前的话,“大佛,苍生需要你。” 西天佛依旧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身子在光影中若影若现,好似下一秒就会乘风归去。 第402章 睥睨天下的姿态 罗延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从地府被温月容拉上西天,先是来了场急速飙车,然后又是一阵威胁恐吓,最后又要面对这个大佛。 罗延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温月容不会让他死,只一片雪莲落下,罗延惊慌回神看了温月容一眼,虽然没看到他的表情,可他就莫名觉得他要是再不说点什么的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罗延瘪了瘪嘴,指尖微动,变出一方荷叶,里面盛满了清水,端着走到了西天佛的面前。 “大佛,你看看这个。”罗延蹲在他身侧,坐姿端庄,脸上的表情一如西天佛,只是眼中多了些光彩。 西天佛睁开了眼,荷叶中的水化为镜象,涟漪泛起之间,凡间的画面显现出来。 那是一副打斗的画面,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在和一群天兵天将打斗着,小姑娘身子灵活,结出的灵力威力无穷,脸上的笑若有似无。 可下手却是致命,抬手间便是十余条天兵天将的性命。 此时,地上已经尸堆成山,在一片片的白影中,还有一个黑袍的战将,那是九重天的百胜将军,曾经和四界的妖魔鬼怪的战争中,从来没有失败过,此时却发丝凌乱,眸子通红,口唇含血,表情凝重。 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紫衣女子,罗延看到她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的往温月容那边瞥了一眼,转瞬又收回。 “大佛你看见了吗?” 西天佛点头,“小小女子倒是道行高深。” 罗延一噎,急了。 “大佛你仔细看!” 西天佛静看了片刻,问道:“雁儿看到了什么?” 罗延一愣,老实回答。 “一个红衣女子被邪气附身,杀了上万的天兵天将,连百胜将军都不是它的对手。”罗延抬眸,认真道:“大佛,此诚危急存亡之际,弟子求大佛出手相助。” 西天佛摇了摇头,抬手在清水中点了一下,清水泛起层层涟漪,之前的画面转而一变,成了一副山水田园画。 罗延惊愕,“这……” “一切皆有定数。” 罗延泄气,递给温月容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温月容没有抬头,手中的荷花举得稳稳当当,瓷白如玉的手和雪莲将相映衬着,一个赛过一个的绝色。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称之道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始于道,万物终于道。一切皆由道而生,自可由道而殆。邪气之事,成之,道也;败之,亦道也。汝可归去。”西天佛闭眼,再次屏蔽了外界。 温月容终于将高举的手放了下来,目光落在荷花中的清水上,上面是灾荒之时,百姓叫苦连天,生灵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图景。 一帧帧一幕幕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温月容抿唇,又看了眼五识皆闭的西天佛,转身离去。 “哎——”罗延见他走了,自己也要跟着跑,结果被凌乱的荷叶绊倒,摔进了池水中,在水中扑棱棱半晌才爬了起来。 “噗——”罗延吐了半天的水,趴在岸上大喘着气。 西天佛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罗延趴在岸边,看着池水波光荡漾,有些莫名的问道:“大佛,谁是那定数?” 西天佛淡笑不言。 罗延哀叹一声,翻身跑到西天佛座下,无赖的抱住他的小短腿。 “大佛,你就说说吧,也好让我安心点。” 罗延使出几万年不曾用的老手段,撒娇打泼,死缠烂打。 西天佛坚定本志,“天机不可泄露。” 罗延撇撇嘴,“你泄露的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个,你就快说说吧!啊?” 西天佛垂眸,看着座下人…… 温月容再次下界之时,人界已换了天地。 南海之水早已枯竭,天地一片昏暗,空气中飘散着尸体的腐臭,还有枯败的花草树木,垂死挣扎的飞禽走兽。 “怎么会这样?”温月容喃喃道。 脸上难得显现出一丝茫然,心里的石头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三个月前,天神下凡收服妖孽,不曾想妖孽没收服,反倒惹怒了它。它引南海之水,尽洒百陆大地,百陆各国,无一幸免,全都被大水冲刷,大水所过之处,百草尽折,千树尽摧毁,房屋建筑也糟蹋得所剩无几。” 身后,一个老人细细道来近几个月发生的事儿。 声音悲怆又满是绝望。 “我家那口子便是被河水冲走的,可怜我回家,连个尸身都找不到……” 温月容垂眸,看着脚下的湿地,嶙峋的山石,残败的枯枝铺在路上,完全无下脚之处。 “连天衡都难逃一劫,听闻天君为了阻挡大水的进犯,耗尽了毕生修为吧,却落得个性命垂危,天衡依旧难逃一劫。” 老人絮絮叨叨着,说累了便坐在大石上休息。 “年轻人,逃命去吧,那边的山要倒了,届时山下之人皆难逃一死。” 温月容无言伫立了片刻,低声道:“老人家也快逃吧。” 老人笑了笑,声色凄凉。 “家人都去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天活头了。” 温月容没说其他,只道了句保重便旋身去寻邪气了。 老人看着他瞬间消失,面上没有丝毫惊讶。近几个月见到的仙人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温月容只走片刻,可人界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能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温月容无从想象此时的宓银枝到底怎么样了,现在又在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寻找。 鹤唳之声划破长空,随之便是刀光剑影,法力四散之气。 温月容飞身往那边去,果真见到了一个小小少女被一群人围困,面色始终淡定从容。 是被邪气附身的哥舒静,此时的她身上衣裳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上面都是黑一块儿红一块儿的血渍,有刚染上的有,有几天前染上的,也有三个月前染上的。 衣摆也是破破烂烂,一截衣袖不翼而飞,看起来狼狈不堪。 可它就凭着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站出了睥睨天下的姿态…… 第403章 自废灵台 一个红衣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手中长戟飞出,直往哥舒静心口刺去。 温月容眸子微眯,看着那红袍战将,情况没比邪气好多少。 红色的战袍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战甲也所剩无几,胸前一块轻甲被掀开,白色里衣已经变得血红。 百胜将军的百胜名头,就是靠他这一副韧劲儿,不管面对多强的对手,都能靠着这股子韧劲儿将人磨死。 就像现下,本来身上到处是伤,额角也淌着血。左手耷拉着,没断也脱臼了。 明明已经精疲力尽了,可还是没有退缩的打算,依旧一往无前,捏着三叉戟的手没有丝毫迟疑,招招致命。 这是百胜将军和邪气的第七场决斗。 邪气一拳将百胜击飞,呸出一口鲜血,邪里邪气的擦了擦嘴角。 “真没想到,小伙子挺有毅力啊!” 邪气也是服气了。 本来第一战就可以将他杀了,可它偏偏不嫌事儿大,就嫌日子太无聊,还留了他一命来逗乐子。 没想到这人忒能打,天天来找它,不死不休的架势。 刚开始也就是玩玩,现在倒有点执念,想看看这人何时会倒下了。 温月容看着百胜撑着戟,缓缓爬了起来,似还有再战之势,连忙上前将他拉住。 百胜猛的出手扇开他,抬眸一看是温月容,眼神微闪,紧抿的唇渐渐渗出了血。 “交给我吧!”温月容道。 此话一出,百胜像是被抽尽了力气般倒了下去,三叉戟应声倒下,一人一兵器都进入无尽的黑暗。 温月容弹指设下结界,飞身向邪气而去。 邪气坐在一块怪石上,一条腿随意的屈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在是难入眼。 哥舒静本就是一国公主,平时虽然调皮,却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再加上一身的血渍,实在是大跌眼镜。 温月容蹙眉打量着它,邪气也在打量着他。 良久,温月容打破了平静。 “小枝呢?” 他本想先打,然后再问的,可开口就没忍住。心里觉得小枝没事儿,可还是忍不住的担心,三个月了,她一直以身伴虎,到底过得怎样,若是不见到,真无法放心。 可温月容再多的情绪在邪气面前都是没有表情,说话也毫无情绪。 邪气撇撇嘴,仰躺在石头上。 “可没你这样的啊,本尊都累了好几天了,你想趁人之危?” 温月容抿唇不言,既然问不到想知道,那便只能先收服了它再说了。 西天佛没说有什么办法,那便只能硬拼了。 九重天最赋盛名的百胜将军都派出来了,天帝应该也想不出办法了,地仙中道行最深的蓝东陌也受伤,此时已经没人可指望,那便只能靠他自己了。 温月容没有丝毫犹豫,抬手间灵力聚集,飞身直冲向邪气。 狂风肆虐,卷起满地泥沙。 枯叶翻飞,扫起千丈风波。 邪气看似放松,实则一直注意着温月容一举一动,刚感觉到灵力的波动,就闪身避开了。 温月容步步紧逼,邪气处处避让。 从天上到地下,从海边到内陆,从高山到湖泊。邪气一直在躲,而温月容却一直紧逼,终于在靠近东瑜京都的时候,瞬间收势。 邪气落于地面,身后是碧瓦长门,东瑜皇城。 邪气悠闲的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温月容。 “文殊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不管我怎么折磨他都不吭一声,哎,这一个两个的,怎都这么倔呢,他若是求饶,早就放过他了,本尊也不忍心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受伤呀!” 邪气慵懒的靠在墙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句句都戳温月容痛处。 “哦对了,还有小枝,真是不识好歹呢,本尊真心待她,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她却想谋害本尊,当真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温月容眸中幽深一片,宛如深潭般的瞳孔掀起层层涟漪,广袖中捏紧的手却透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邪气垂眸,目光落在地上滴答滴答落下的鲜血,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灿烂了。 “温先生还真能忍啊!”邪气意味不明的感叹了一句, “只可惜了,两个鲜活的生命……” “你把他们怎么了?”温月容哑着嗓子问道。 声音里压抑着怒意,眸子渐渐染上血色。 邪气两腿交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扬声道:“你不如自己去看看?” 温月容抿唇,两人对峙了两秒,温月容毫不犹豫的去皇城了。 这座城,此时安静的可怕,宛如死城,行来一路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温月容开了神识,只在乾坤殿找到了一丝人气,可却微弱得可怕。 温月容停在乾坤殿玉阶下。 “上去吧,他们就在里面。”邪气突然站在他身后,轻声诱惑道。 温月容转身瞥了它一眼,淡淡道:“你最好祈祷他们没事。” 邪气哼了一声,“有没有事儿本尊心里还没数吗?” 温月容眸子微眯,飞身上了玉阶,乾坤殿自然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屋中传出一阵寒风,夹杂着血腥味。 温月容眉心微跳,脚步微急的进了殿。殿内一片昏暗,越往里血腥味越浓。 脚下粘腻,温月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了那一滩凝固的黑血,抬眸沿着血流的方向看去,一道灵力结成的牢笼,里面的男子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 温文殊背对着他,消瘦的身子几乎感觉不到体温,鲜红血液却还在往外淌。 温月容呼吸一滞,虽然能感觉到温文殊微弱的呼吸,知道他还活着,可心里压着的气终于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温月容眼闭了闭再睁开,眼中已经没有丝毫情绪。 “你到底想干什么?” 邪气看着那一滩血液有些意外,眼珠子转了一圈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嘴里啧啧有声。 “真没想到啊,骨头这么硬。”邪气说着风凉话,见温月容的眼神越发的冷然,又言归正传。 “其实也没什么,想要我放过他们很容易呀!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 “自废灵台!” 第404章 看看这是谁 邪气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了这要命的要求。温月容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自废灵台对于仙人来说,无异于自杀。当年川乌便是灵台被毁,死于灵力枯竭。 若是自废灵台,或许能够手留余力,存得一丝灵气,保住一命。 可是那和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现在三界已经没有人能和邪气一较高下,若是毁了灵台,还有多少神可以对付邪气? 刚才和邪气的较量中,邪气一直在退避,完全无法看出他的真实实力。可就凭它仅凭一己之力杀了百万天兵天将,还有各大领头将军,连百胜将军都不是它的对手便说明他的能力深不可测。 和九重天作对三月有余居然立于不败之地。这天地间,还有谁能对付得了它? “啧,看来你和这小孩儿的感情也不是多深嘛,这血都要流完了都无动于衷。” 温月容抬眸看向笼中人,他心口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温月容吸了一口气,念诀想为温文殊治伤,可却被结界挡了回来,即使他再怎么用力突破都无法穿透结界,最后只能泄气的将力量都用在了邪气身上。 邪气触不及防,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嘿,你干啥呢?小皇帝不管了,难道连小枝的命都不想要了?” “杀了你,自然就能救出小枝。” 温月容猛的出手,招招致命。邪气退了两步,又迎了上来,两人灵力碰撞,一个是天地之精气,一个是万物之邪气,两相碰撞,将乾坤宫都毁于一旦! 邪气冲出天际,温月容穷追不舍,又在乌云之上打斗起来,灵力的千百次碰撞,催草折花,山体崩塌。 温月容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吃惊的。没想到邪气的实力这么强,分明在他之上。 万年前,他是合川乌之力才将邪气制服,万年之后,靠他一人,该如何行事? 两人又是一番斗法,邪气刚开始是大开大合之势,一直打压,温月容处于劣势。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温月容渐渐感觉出了它的力道在减弱,似乎吃不消了。 温月容抓紧机会,乘胜追击,当雨水再次下起来的时候,又凝水成冰,变出一把寒冰剑,直指哥舒静心口。 邪气瞪大了眼,连连后退都无法错开他的攻击,于是怪叫道:“住手住手,老子要是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宓银枝了!” 邪气这一声吼得很大,山巅的碎石都被惊落。 这一声,也惊了温月容。 寒冰剑刚刚停留在哥舒静的心口,血沿着剑身流出,一点一点的染红了寒剑,又迅速的染红了衣衫。 邪气嘶了一声,眉头紧蹙着,“真他妈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么绝情,万年前杀辛夷毫不手软,现在杀哥舒静也没有丝毫迟疑。” 温月容寒剑一转,扭开了哥舒静的皮肉,邪气感觉到深深的威胁,乖乖的转移了话题。 “早知道本尊就该附身到宓银枝身上了,这样不知能否换得公子手下留情?” 哥舒静声音软糯,又被邪气刻意娇柔的说出来,显得越发的楚楚可怜,眼中含着泪却没让它滴下来,端的是佯装坚强,这神态,倒是和宓银枝逞强的时候有两分相似。 温月容抿唇不言。 邪气假意拂了拂泪,垂手间本想要推开寒剑,却没想到温月容早有准备,它都还没碰到剑身,那寒剑就又入了半寸,扑通扑通的跳心跳都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 “哎哎,淡定淡定啊,这出了事儿你可就再也见不到小枝了。” “小枝在哪?” “你先放下剑本尊就告诉你。” 温月容剑没落下反倒是又进了一点,成功刺进了心脏。邪气脸色突变,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眉心一片青黑。 不管是万年前还是现在,心脏都是它的软肋。 它本就无形,必须附身在有形的东西身上才能自由活动。而人类,便是最好的容器。 特别是人类的心,是一个养料丰富的地方,它附身在心中是最合适的。 可这样一来,心便是它的软肋,心受伤了,身子就没法用了,若是不尽早从那肉身中出来,那便会和那个人一样一起死掉。 邪气嘴角裂开一抹邪笑,“等着吧,皇兄不会放过你的。” 这句话是用哥舒静的声音说的,语气也如出一辙。温月容恍如看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脑海中又出现了哥舒贺齐悲怆的模样,手下的剑软了三分。 “若是还想见着明日的黑云,便从实招来。” 邪气摊手,“我招,我招还不成吗!宓银枝就在附近……” 温月容眸子微眯。 邪气眨眼,笑得一脸得意,“再那座塌掉的宫殿里!” 温月容瞳孔微缩,手中的剑跟着缩了半截儿。 趁着他失神之际,邪气瞬间拔了寒剑,翻身跳出老远。 温月容瞥了它一眼,二话没说便往乾坤殿去了,可脚步都还没迈开,就已经寸步难行了。 眼前全是雨水凝结的寒冰,个个锋利似刀剑,还闪着粼粼的水光,直直的对着他。 邪气肆意的狂笑。 “别以为只有你会玩水,本尊也会!” 温月容抿唇,转身看了眼前后左右的冰刀,连头顶都没过,可他没有丝毫慌乱,广袖随风飞扬着,抬手之间,卷起一阵狂风。 强大的气流袭来,邪气制造的冰刀被击散了大半,还有部分被邪气灵力操持着,勇往无前的袭击温月容。 温月容躲闪间将一把把冰刀全部融化,邪气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化。 终于,在温月容斩断了最后一根冰刀的时候,邪气嘴角的笑意凝固了,眼睁睁看着温月容的掌风袭来。 在这一刻,它只来的捏紧了手中之人的脖子。 温月容的手停在了邪气面额,只差毫厘便可将它打倒,掌风掀起了它的长发,在空中凌乱的飞舞着。 邪气拉着手中的人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嘴角微牵,笑的有些勉强,又有些得意。 “温先生,看看这是谁?” 第405章 寻死吗 看着邪气手中掌控着的人,此时已经面色发青,它的手只要再用力一分,便可断了那纤细的脖子。 宓银枝艰难的转眼看着他,嘴张着不知是要说话还是想呼吸。 “唉唉唉,别再走了啊,再走本尊就要紧张了,这一紧张,说不定就把这纤细的小脖子给拧断了。” 邪气看着温月容向它走来,在两人还剩十来米距离的时候叫停了他。 “放开她。” “呵,你再凶点啊,就算脖子不断也要戳瞎双眼。”邪气舔了舔上颌,笑得有些邪里邪气。 “呃……”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用力,宓银枝张大了嘴想要呼吸,可却什么都吸不进去,脸色从白到红,又转为青色。 宓银枝手抓挠着邪气的恶爪,无力的挣扎着。 温月容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沉,“你想要什么?”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邪气嘿嘿一笑,手陡然松了力道,让她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总之还是那句话,你自废灵台,我就饶她一命。” “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可不认为邪气是个说话算话的。 “你除了相信本尊,还能干什么?硬碰硬吗,小枝可在本尊手上,这打打杀杀的要是弄伤了,你倒是无所谓,本尊可心疼这细皮嫩肉的肌肤了。” 邪气啰嗦着,纤细白嫩的手指在宓银枝的红肿的脖子上游走着,时而用力时候轻抚,时而揉捏时而拉扯,把那本就泛红的皮肤弄得越发的红肿不堪了,甚至要滴出血来。 温月容眉头紧蹙,看着宓银枝难耐的表情,手捏成了拳。 邪气的指尖划过细嫩的肌肤,一条血痕显现,血珠渐渐渗出。 温月容吸了口气,沉声道:“我答应你!” 宓银枝瞳孔张大,斜着眼往温月容那边看去,眼里满是悲怆。 “不,不……要……”答应。 不要答应它,邪气不会放过他的,更不会放过天地万物。 宓银枝想要说话,可喉头胀痛,连呼吸都是痛的,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想要摇头,可脖子掌控在大魔头的手上,完全无法动作,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温月容不在这些日子,天兵天将已经死了一波又一波了,或许是那些天兵天将刺激了邪气,或许是邪气本身就忍不住想要作乱,在第二波天将来临的时候,它一个都没放过,全部杀掉。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水淹百陆,害得百陆大地生灵涂炭,名不聊生。 这些日子,宓银枝是亲眼看见邪气杀人,邪气控水,邪气连一个鬼魂都不放过。 亲眼看见它坐在云层之上,对着地上叫苦连天的百姓们笑,笑得肆意又狂傲。 温月容哪能不懂宓银枝的想法,可她不知道,她此时满眼通红,面色青黑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又是何种情态。 他从来就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他从来也不是多重情的人。 他的情,早在小时便消耗殆尽了。过去的几十年里,他的心里想的念的都只有岐黄之术。而这几年里,自从遇到了宓银枝之后,在经历了申史和巫溪屠村之后,他的心弦似乎又开始波动了。 宓银枝被怨灵操控那些日子,他体会到了何为忧心,何为纠结,何为等待。 也是从那时候起,或许更早一点,他才懂得何为情。 他真不是什么伟人,若有余力,他或可帮助些他想帮助的人,那也只是建立在自身的利益上(比如说:药人←-←) 而此时,面对的是宓银枝的性命,他真能为了天下苍生,万物生灵放弃她? 不,他不是泽兰。 天下道义是泽兰的,不是他温月容的,所以他说“我愿意,放了小枝。” 邪气眼神有些怪异,跟来早就能料到温月容会做这样的决定,可真当他说出愿意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的。 可也只是一瞬,邪气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格外的膈应。 “那开始吧,等你废了灵台,本尊就放了小枝,不但放了他,只要以后无人找本尊麻烦,本尊也不会再主动找人麻烦!” 温月容眸子微眯,远远的看着宓银枝,见她一个劲儿摇头,可动作却甚微,嘴角渐渐浸出了一丝血液。 温月容张了张嘴,好似说了什么,可是宓银枝此时已经意识模糊,完全听不清。 耳边只有风声,雨声,还有山石崩塌的声音,听得人心也跟着震颤。 可就是听不到温月容的说话声,即使她努力的侧耳去听,努力的唤回自己的意识,可还是枉然。 只嘴里一直喃喃着,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雨水依旧无止境,温月容的衣袍已经被完全淋湿,黏在身上,隐隐显现出姣好的身材,一如几年前的那场雨一样。 不过那场雨中的青年,却是孤独一人,无人在意。而此时的青年,有人为他伤心,有人为他难过,还有人心疼,那便足够了。 温月容抬手,手中白光乍现,亮得刺眼。 邪气眯眼,看着温月容手往自己头上伸,离灵台只差一尺,一寸,一毫…… 就在温月容的手猛然落下的时候,一声惊呼声截断了所有的动作。 “住手——” 这一声实在是中气十足,也实在是大气磅礴,比那河东狮吼都要强上几百倍, 邪气偏了偏脑袋,似乎想要挠一下耳朵。 宓银枝涣散的眸子变得清晰起来,似是被这一声给惊醒。 而温月容手突然一抖,灵力向前偏去恰巧击在邪气身前三尺出,强大的灵力波动将邪气扫飞了百米远方才稳住身形,手再次捏紧了宓银枝的脖子。 “呃……” 宓银枝翻了个白眼儿,张大了嘴想要获得一丝空气。 温月容眉头紧蹙,看了眼两人的方向,又转眸瞥了眼声音发出的地方。 一身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架云而来,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行动倒还算灵活,声音刚落下人便落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偶滴妈呀!总算是赶上了。”罗延大喘了几口气,终于直起了腰身,拍了拍胸脯,转而看某人一脸不耐的看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三步上前,手指着他的鼻子。 “你你你……你刚才是想干嘛?寻死吗?啊?” 第406章 快不行了 罗延一来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温月容抿唇,冷眼看着他。 罗延被这么一盯,气势已然去了一半,整个人都怂了起来。 “那啥,你刚才是想干嘛?” 温月容冷眼不搭理,倒是百米外的邪气吱了一声。 “我们商量着自毁灵台呢,奈何有只狗半路叫个不停。” 邪气意有所指,罗延门儿精的一个人怎么会听不懂,不过好在脾气好未曾计较,只附耳到温月容耳边,说着悄悄话。 “小王得到了一个大消息。” 罗延顿了一会儿,气氛有片刻凝滞,然后又开口道:“你怎不问问小王是何消息?” 温月容脸色不太友好,眉目间满是不耐。 “有话便说。” 罗延撇撇嘴,“真没劲,这么大个消息就这么说出来一点惊喜都没有……唉唉唉,别走,我说,我说还不成嘛!” 见温月容似乎有拂袖而去的念头,赶紧拉住了他的手,又想到泽兰君一贯以来的洁癖因子,又赶紧放开了,踮起脚尖附到温月容耳边,神神秘秘道:“这天上人间,能对付那邪气的,唯你一人耳。” 温月容闻言,瞳孔猛的收缩,手紧紧的捏着,硌破了手心。 罗延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没仔细听,待罗延说完后,见温月容失神的样子,望了望天,长叹一声。 天下危亡系于一人身上,这得是多大的重任? 西天佛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罗延有过意外,随即又释然。 若是真要找到一个能和邪气一较高下的人,除了温月容,还真找不到第二个。 邪气是上古仙人的邪念所化,其思想灵力是集上古仙家之大成,本就不是一般仙神可以对付了。 然而八万年前的一战,也让众神看清楚,能对付上古神邪物的只有上古神。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以邪气当年可以横行上古,是以上古仙尊可以镇压邪气,是以当年的泽兰可以借助上古仙尊遗躯将邪气再次封印。 当年可以封印,现在自然也可以。 西天佛说:既封印已毁,那再寻封印即可。 “谁什么东西可以再次封印?”罗延急切问道。 西天佛瞥了他一眼,虽然是一副万物皆空的眼神,罗延却莫名的看出了一丝鄙夷。 罗延嘴角微抽,又被鄙视了。 他这问题确实蠢了些,追根溯源,当年上古仙尊既然能拼尽修为用自己的身体封印邪气,现在自然也是可以用同样的方法。 泽兰也是万古之神,虽然肉身已然被毁,可万古的神力都在曾经的辛夷枝上,现在又完全回到了温月容身上。 虽然温月容的肉身短时间无法将万古神的灵力完全消化吸收,邪气也被困了八万年,灵力也被禁锢了很多。 若真试着再次封印,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所以……”罗延抬眸看了他一眼,一些不忍,“或可一试。” 温月容闻言,脸色并没有变化,雨水从眉头眼窝滑落,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一条水痕,转瞬便被下一滴雨水取代。 温月容张了张嘴。 “啊?”罗延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温月容垂眸,似是笑了一声。 “没用,我不是泽兰,没有他的仙躯。我乃肉体凡胎,如何缔结封印?” 罗延张大了嘴,眼里满是惊愕。 是啊,他就算有了泽兰的灵力,却也是肉体凡胎,该如何封印? “哎,你们这悄悄话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啊?这还有一个人等着你们救呢?” 邪气歪着脑袋听了半晌,嘴角的笑意越发灿烂。 虽然罗延设了结界,它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可就从他们的表情看,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不好的事对它来说就是好事! 保持着这种思想,邪气笑得简直不要太明媚。 结界散去,罗延叉着腰作泼妇状。 “你快快放了宓姑娘,我们已经有收拾你的办法了,若是不放人,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罗延这嗓门是真的大,就这么远的距离,邪气都听得耳朵发痒。 “你个老男人,说话不能小声点吗?本尊耳朵都要起毛了。” 邪气也学着罗延的嗓门吼着,奈何哥舒静这身子先天不足,没有罗延那般中气十足,吼出来的声音也没他那般有气势。 罗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宓银枝手拍打着邪气的手,“松……松……” 邪气像是才反应过来手中还捏着个脖子一样,惊讶的松开了宓银枝的脖子。 “哎呀,小枝你脸怎么都黑了?” 宓银枝翻着白眼儿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邪气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笑看着宓银枝却漫不经心的对着温月容说话。 “温先生,还不快决定?” 温和的声音无情的语气。 罗延瞥了温月容一眼,见他又在凝聚灵力,脸连忙伸手按住了他。 “不可。” 温月容丝毫不费力的将罗延扇了出去。 邪气看好戏般看着罗延往他身侧飞了出去,却没看到温月容转瞬而至的身影。 这一手声东击西来得触不及防,邪气的手还放在宓银枝的脖子上,当他看到身侧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手上一阵冰凉。 邪气没心思多想,只飞快的往后退去,寻个安全的距离。 温月容亦是同样的想法,抱着宓银枝退出了视野。 待邪气稳住身形的时候,才感觉到手上一阵一阵的疼,垂眸一看才发现右臂早就不见了,此时血液正往外飚着,一股一股的好似要流完身体的所有血液。 “艹!” 邪气拧着秀眉,输送灵力止血。 好不容易止血了,邪气嘴角扯开一抹嘲笑。 “欺负本尊心善下不了死手啊?”邪气喃喃道。 …… 巫山涯 “小枝,醒醒?” 温月容救出宓银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晕倒了,斟酌再三,还是来了无心室。 这里也被大雨倾刷,好在山下有一大湖泊引流,影响倒还不大。 温月容给她输送灵力疗伤,又涂了消肿药包扎好后还没醒来,倒是罗延带着个血人进来了。 “快快快,他快不行了——” 第407章 躺着吧,外边冷 罗延抱着浑身是血的温文殊冲了进来,怀中的人儿面色苍白,身上却都是粘腻的血液,上面还沾着木屑灰尘,一只手耷拉着,毫无生气。 温月容皱着眉,看着罗延将他放到了床上,这才伸手为他把脉。 呼吸几不可闻,脉搏也缓弱,失血过多之症。 温月容给他伤口做了包扎,又开了补血调气的方子,叫罗延去煎药了。 很简单的症状,却又很难医治。 失去的血液回不来,调养补血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宓银枝是在晚上醒来的,屋中灯火通明,竹屋外雨声依旧。 “这里是……无心室!?”宓银枝有一丝不确定,一开口发现喉咙像是被碾过一样痛得很,说出的话也沙哑低微。 她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邪气掐着脖子,性命危矣的时候,现下的情况,宛如隔世。 “姑娘醒了,快来喝药。”林泽熙端着药进来,几年前的少年郎此时已长大成人,只是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宓银枝蹙眉,半撑起身子,寒气钻进被子里,又赶忙倒下去掖好了被子。 林泽熙见了,有些哭笑不得。 “就躺着吧,我喂你喝药。” 宓银枝眨了眨眼,没说话。 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了。刚才一句话让她痛得直蹙眉,不敢再次尝试了。 直到一碗药下肚,给喉咙润滑了一下,才找到了一点说话的声音。 “温月容呢?” 林泽熙一边收碗一边道:“先生出山了,有一片山要倒了,下面还住着人呢,他要去保护他们。” 林泽熙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这些都是罗延告诉他的。 罗延是个话痨子,逮着谁不管认不认识,随便就能侃个天南地北。 宓银枝还想问点什么,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只能泄气的闭上了眼,感知口中的苦涩。 温月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身上都被凉意笼罩,整个人也陷在深寒中。 岐周山晃动严重,已经无法阻止它的倒塌,最后只能设结界保护,然后叫他们尽快撤离,却没想到那些人都没打算走,即使有这个生的希望却不把握。 为什么呢?或许是落叶归本的情怀吧! 又或许是,出去了,也没地安身。 温月容刚在床边坐下宓银枝就睁开了眼。 “吵醒你了?” “没,本就没睡熟。”之前邪气和百胜斗法那些日子,她天天都在昏睡,早就睡烦了。 宓银枝伸了个懒腰牵动了脖子的伤,忍不住嘶了一声。温月容按住了她,“躺好,别乱动。” “我都要躺出压疮了!”宓银枝抗议。 不过温月容显然更执着一点,不管她怎么抗议都无效,再则,宓银枝也就哼哼了两句便说不出话来了,脖子还疼着呢! “别说话了,嗓子伤的严重。”温月容看着宓银枝委屈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低哑。 宓银枝听着这声,要是平常,肯定又感叹耳朵都要怀孕了,好好听啊什么的,可此时听到他这无力沙哑的声音,顿觉有些心疼。 这无力的感觉,不该属于骄傲的温月容。 宓银枝抬手落在他脸侧摩挲着,他的肌肤冰凉,面皮紧绷着,眉头蹙得紧紧的。 蹙眉实在不适合这谪仙儿般的人儿,如玉的面庞最该淡漠无欲才是,怎么有这样世俗的情绪。 宓银枝拇指划过眉心,一点一点的将他的眉头抚平。 温月容任由她乱摸,摸着摸着便从脸摸到了胸口,手搅在领口处开始扒衣服。 温月容面皮一抖,舒展的眉头再次蹙起,抬手想要拉开她作怪的爪子,却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样子,力气还是蛮大。 “小枝~”温月容有些无奈。 宓银枝拧着眉,两只手都上了,左右开弓的去扒衣裳。 温月容一手捏住了她两个作怪的爪子,“好好休息,别闹了。” 宓银枝不依,沉着脸挣扎着,“松手。” “你不乱摸我就松手。”温月容商量着。 宓银枝呸了一声,“当谁想摸你啊,你胸口怎么回事儿,我闻到血腥味了。” “……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会让这味道留到你身上?你的洁癖呢?丢姥姥家了?”宓银枝语气有些冲,奈何嗓子受损,说出来的话又细又弱,根本没啥威慑力。 可就这样细弱的声音,却让温月容忘了呼吸,手也松了开来。 宓银枝得逞,扒了温月容的衣裳,果然见他胸口处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显然是处理好了再来的,只是刚才一动作,又把伤口给崩开了,此时正渗出点点血迹,将雪白的纱布染红。 宓银枝猛的坐直了身子,看着他胸口的伤,眼睛有些酸涩,声音有些哽咽,“把衣服脱了。” 罗延正要去隔壁屋看看温文殊,刚走到垓沿就听到这一一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动静实在不小,连宓银枝都听见了。 温月容头侧向窗口,往外瞥了一眼,收回眼便对上了宓银枝坚定的目光,无奈只得安安分分的将衣衫脱了,然后又自觉的将光裹好的纱布给拆开,露出了胸口的伤。 岐周山的后半段是,温月容本不强求那些村民走,既然想留下送死,他便打算设个结界,让他们再过两天安生日子,至于这结界能撑多久,就看村民的造化了。 却没想到在他设结界的时候,邪气找上门来了。温月容分身乏术,终是被它假肢所伤,岐周山下的百姓无一幸免。 宓银枝看着纱布层层揭开,胸口处的五个深坑看起来甚是吓人,虽然擦过药了,却还是没止住血,血液还在汩汩的往外渗。 “这是怎么伤的?”宓银枝手指抬起,想要碰却又不敢碰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温月容握着她的手。 “不深,不必担心。”温月容想要抱着她安慰安慰,宓银枝却挣扎着往后退。 “你别乱动,还流着血呢!”宓银枝急红了眼,想要下床去找药。 “躺着吧,外面冷。”温月容拍了拍她的脑袋,从药台上取下了药箱。 第408章 日色很好看 宓银枝拿着镊子一点一点的给温月容的伤消毒,眼睛有些红。 温月容看着胸前的小脑袋,心底一片柔软。 本就不是多重的伤,之前用灵力止过血,又包扎过,都没什么感觉,可在宓银枝的轻缓的动作中,却莫名觉得有些痛痒。 “它断了一臂,于是又用树枝做了一条手臂,这是被它那树臂抓伤的。” 看宓银枝似乎有些手抖,温月容说着话转移注意力,效果倒是不错,宓银枝闻言,果然忘记了心疼,作恍然状。 “我就说这伤口明明是手指的角度,却不像是被抓伤的,原来是树枝做的手臂!” 一想到那个画面,宓银枝打了个寒战,一阵恶寒。 “……那可是静静的身体。”宓银枝情绪又有些低落。 “抱歉。”温月容沉吟了片刻,终是说出了这句话。 宓银枝莫名,“你道什么歉?” “没顾忌到哥舒静的身子。” 宓银枝拧眉,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可又没心思多想,沙哑着声音道:“你也是逼不得已,不必自责。” 要说抱歉的不止他一人,他们每一个人都该说抱歉,对哥舒静,确实关心得太少,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宓银枝沉默着将他的伤包扎好,终于松了口气。 温月容穿好衣裳,和衣躺在了床上。 宓银枝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伸手给他将被子掖好,本还想说点什么,温月容就侧身将她抱如怀中。 宓银枝顾忌着他的伤,没敢挣扎。 温月容子在她头顶轻叹了一声,“睡吧。” 温月容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就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心跳也平稳下来,在朦胧的雨声中格外的清晰。 宓银枝睡了好多天,现在一点也不想睡觉,只等温月容睡熟了才轻轻动作,脑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借着微弱的烛光临摹着他的面容。 瘦了,也黑了。 宓银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都挑不起二两肉。 温月容蹙眉,似是要醒,宓银枝赶紧松手,喉咙里轻哼着歌谣。不过哼了两声,喉咙便受不了了,于是作罢。 这番小动作后,温月容伸手在宓银枝细腰上捏了捏,示意她该睡了。 宓银枝没说话,温月容只那个动作之后便又没了动静,呼吸依旧沉稳。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苍白面色,心道这些日子,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曾经养生的人,曾经纤尘不染的谪仙人,曾经一点动静都能将他吵醒的人,如今却变得这么憔悴,睡得这般的沉,这是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了呀! 宓银枝不经想,上次安眠,还是在天衡皇都的时候吧,这都小半年过去了,没一日睡好过。 或许是雨声趁好眠,宓银枝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被窝也没有温度了。 “温月容!”宓银枝猛的坐了起来,惊呼出声。 竹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月华雪裳的人迎着暖暖的朝阳走了进来。 宓银枝眯眼,看着背光的男子,身长玉立,霁月清风,一如初见他是时那样,如偏偏君子,绝世独立。 “你去哪了?”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沙哑的声线中带着撒娇的意味。 温月容嘴角微扬,端着药走到了床边坐下。 “熬药去了。”温月容晾着药,中药的味道不过片刻就充满了屋子,宓银枝皱了皱眉,看着递到嘴边的汤药,表示一点都不想喝。 温月容无奈,“喝完有腌菠萝。” 宓银枝眼睛一亮,昨天林泽熙给她喂药的时候可没苦死她!看了眼温月容手中的汤药,心一横,端过碗了三两口就解决了。 温月容背着光,宓银枝看不清他的面容,等她喝完了药伸手要腌菠萝的时候,却见他半晌没有动作。 宓银枝砸吧着嘴,“给我呀,腌菠萝!” 温月容头微垂,看着伸到他面前的小手,朝阳打在手心,上面的掌纹清晰可见。 传闻有条叫做生命线的掌纹,温月容盯着那条线看了很久,看得宓银枝都以为她手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讪讪的收了回来。 “腌菠萝呢?” 温月容垂着头,细微的笑声溢了出来,笑得很收敛,很压抑。 “骗你的,根本没有腌菠萝。” 宓银枝愣了一瞬,耳中是青山鸟音,潺潺流水声,还有温月容淡雅的笑声。 她眉头微蹙,总觉得今天起床后便有些奇怪,温月容也有些奇怪,可一时半会儿又没搞明白到底是哪不对,心里惦念着腌菠萝,佯装不爽道:“你骗我?!!” 温月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叹道:“骗你了,现在到哪去找腌菠萝呀?” 温月容的声音似叹似怨,却又不知在叹什么怨什么。 或许是朝阳的光太过美好,洒在身上太过的柔和,宓银枝沉浸在这半年都不曾见过的美景中,即使感觉到温月容的异样,却也没有将这时局联系起来,反而做出女儿家的娇态。 “我不管,我要吃腌菠萝!” 温月容似是愣了片刻,抬手间,一缕阳光透过他白皙的指尖,阴影落在宓银枝眼睛上。 宓银枝看着那手落在她的头顶,取下发簪。 那是温月容用辛夷枝做的发簪,很久之前便做好了,可她一只都没有带过。 去年过年的时候,温月容又将那根亲手做的辛夷枝给别在了头上,这一带就是这么些年。 这根辛夷枝本就没什么意义,只是温月容和哥舒贺齐赌气的产物,宓银枝只是当根发簪来用,可用了这一年多,上面的棱角都被她磨得圆滑了,也便舍不得换其他的发簪了。 宓银枝青丝散落,,显得脸蛋越发的白皙稚嫩,温月容俯身,黑影在眼前放大,一点点的靠近,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在了唇上。 不如想象中的甜美,有些干,有些涩,还有些难耐。 心跳很快,目光被阴影笼罩,宓银枝脑海中一团光咋亮,手撑住了温月容的肩膀,有些莫名的问道:“温月容,你怎么了?” 温月容没说话,顺着她的力道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窗外的日色,声线清淡。 “日光很好看吧?” 第409章 兰香沾衣 宓银枝被带偏了一秒,心道是蛮好看的,立马又回过神来瞪着温月容。 “别转移话题,你想什么呢?怎么奇奇怪怪的?” 温月容的脸一半在日色中,一半在阴影中,如梦似幻。 宓银枝心突然沉了下来,这样的温月容是她没见过的,看着很抑郁,很伤感。 宓银枝猛的伸手拉着他的手臂,生怕再晚一秒他便随风而去了。 温月容垂眸看了眼被捏紧的手臂,有些哭笑不得。 “没事,只是在想,若是以后都能看见这样的阳光该多好。” 没有清雨的惆怅淋漓,没有暴雨的无情肆虐,只有清浅柔和的日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宓银枝眼神有些怪异,看着他这副伤春悲秋的的样子,就跟活见鬼了一样。本来想吐槽两句,可却说出话来。 这样的阳光是有许久不见了,都半年了吧! 半年没见过阳光,如果可以,宓银枝还真想出去晒晒日光浴。不过,得先解决这个伤春悲秋情绪低落的仙人! “这不都出太阳了嘛,肯定会好转的。我觉着吧,是你削了邪气一只手臂,老天都解气了,出太阳乐乐呢!”宓银枝望着窗外的光,眼里也闪着星光。 温月容垂眸看着她嘴角的笑,阳光洒在身上,为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细腻的皮肤在光斑下越发的温和,浅浅软软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温月容嘴角不自觉的扬上一抹笑,“出去走走吗?” 宓银枝眼神微亮,迫不及待的点头。 温月容突然伸手,穿过她的腋窝和膝下,将她抱了起来,飞身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转瞬便来到了无心室外了兰花地里。 宓银枝一惊一乍的叫着,看到一只飞鸟从她眼前飞过,伸收想要去抓,却让它飞走了。 “温月容,你是怎么做到的,外面都被毁得不成样子了,怎么巫山崖下还是鸟语花香?” 温月容淡笑不语。 这时的宓银枝被半年多都没见过的美景吸引,没有体会到他笑中的含义,沉浸在温月容为她营造的美景中。 宓银枝在花丛中辣手摧花,温月容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看着她抓起一把花瓣撒来撒去,看着她追着青蛙跑,看着她逮着青蛙的一只脚,跑到他面前来。 “看,咯咯蛙!” 温月容看着青蛙蹬着腿儿想要挣脱宓银枝的钳制,有些哭笑不得。 “你还真不像个女子,有哪个女子像你这样,在花丛中折花,在泥地里抓蛙?” 宓银枝挑眉,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在这蛙叫声中格外清晰明朗。 “我若平凡,你可喜欢我?” 温月容愣了一瞬,深潭般的眸子泛起涟漪。 “喜欢。” 宓银枝嘴角扬起,眼似新月,眼尾甚至笑出了一丝细纹,可见心情是有多好。 温月容看着她明媚的笑,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眼中果真有星辰大海。 “以后都这么笑!”宓银枝突然扔了青蛙,伸手拉住了他扬起的嘴角,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似娇似嗔。 温月容顺势挽住了她的腰身,似是而非的点着头,却没有应声。 宓银枝在花丛中跳来跳去,不一会儿便玩累了,躺在了地上休息。 “地上凉,快起来。” 温月容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了起来,宓银枝耍赖,偏赖在地上。 “不起,地上舒服,都是花香。” 宓银枝翻了个身,滚到了一边。温月容被她突然的动作绊着,差点摔倒,好在手撑住了她头两侧稳住了身子,如此也便成了俯视她的姿势。 温月容抬眸,正对上宓银枝晶亮的眸子,心跳漏了半拍。 宓银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感叹着,“真的瘦了好多,摸着没有以前舒服了。” 温月容眼神有些怪异,任由宓银枝乱摸,只看着她眨得飞快的眼睫,淡淡道:“你也是。” “是啥?”宓银枝找死一问。 “瘦了好多……”温月容老实回答,又抽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摸起来也没以前舒服了。” 宓银枝嘴角微抽,顿觉美好的气氛被破坏了个干净!于是翻了个白眼儿,撑着温月容的肩,想要把他推开,奈何在某人的故意压制下,这些动作都是枉然。 “你起开!” “不起。”温月容无赖。 宓银枝眼眸微转,抬脚踢了他小腿一下,挑衅的笑了起来。 “不起来你想干嘛?!!” 温月容拧眉,似是深思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唇贴了上来,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他想要干嘛。 不远处的竹屋里,罗延捻这嗓子怪叫着。 “妈耶,打野、战啊,这还真是虐狗啊~” 罗延声音不小,不远处了两人却恍若未闻,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坐在窗台前的温文殊有些无语。 “非礼勿视不懂吗?” 虽然对温月容是没有想法了,可还是不容许别人对他有任何藏污纳垢的思想。 罗延讪讪的收回目光,屋里这小子,体虚气虚哪哪都虚,不经气,还是不要和他吵的好,不然出了什么事,受苦的是自己。 想他堂堂阎罗王,居然沦落到照顾一个病人的地步,当真是混的不如狗啊! “我说,你爷爷在孙子面前白日宣yin,是不是为老不尊?”罗延终是没忍住那颗雀跃八卦的心。 温文殊看着外面的湖光水色,当没听见罗延的声音。 这里,便是皇爷爷生活里半辈子的地方了,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居然这么会过生活,把无心室打理得如此清幽雅致。 “哎,你在听我说话吗?哎,哎!”罗延叨叨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又探出了个脑袋往温文殊那边瞥了两眼,见他还活着,就是神儿没了,便锲而不舍的开始叫唤起来。 温文殊眉头微蹙,转眸冷冷的瞥了罗延一眼,后者被这一眼震慑住了,讪讪的闭上了嘴。 那眼神,还真和温月容如出一辙呀! “果真是亲祖孙。” 罗延靠在门口兴叹着,还时不时的往温文殊那边瞥一眼,免得他一言不合就晕了。 夏日的暖阳穿透了纱帘,隐约可见里间睡的香甜的女子…… 第410章 我也想活着 “你决定好了?” 南蛮皇宫,沉重的声音从禁闭的大门中传出。 回应他的,却是一室的沉寂。 温月容坐在哥舒贺齐身后,手缓缓从他背上滑落,灵力聚拢回归灵台,额上的汗珠表明了他们刚才做的事有多耗费体力。 哥舒贺齐目光落在前方灰暗处,嘴唇微启,“她会死的。” 温月容猛的站了起来,月华雪衫落于眼前,头顶的声音淡漠道:“她不会。” 哥舒贺齐抬眸瞪着他,表情生冷,眼中却闪着熊熊烈火,好似换了个人。 “你怎么确定?她等了你一世又一世,这一世好不容易能得偿所愿了,却又要让她等吗?” 温月容抿唇,看着眼前之人,或许该叫老朋友。 刚才,他帮哥舒贺齐唤醒了尘封了生生世世的记忆,从川乌的到哥舒贺齐,中间因为孟婆汤而缺失的百世记忆,全都补了回来,还开启了本属于川乌的灵力。 温月容嘴唇微掀,嘲讽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哥舒贺齐一噎,目光落在他头上那根朴素的辛夷枝上,终是败下阵来。 温月容突然找来,说要帮他恢复神力,还说需要他的帮助,搞得他莫名其妙,可他却不由分说,根本没给他考虑的时间,直接拉入暗室,将那尘封的记起统统开启。 哥舒贺齐心里很乱,脑子很晕,是以在听到温月容说要以身封印邪气的时候,还有些蒙。 他试图要劝说两句,却找不到理由。 他看到了温月容眼中的坚定,他来找他帮忙之前便做好决定了吧! 有些人,即使轮回千百世,有些使命依旧甩不掉。 泽兰的灵力在他身上,那便要履行泽兰该履行的义务。天下苍生的担子,万物生灵的存亡,全都系于温月容一人身上了。 温月容拂袖,眼前灵光闪现,一副镜像出现在眼前。 那是南京城的画面,灾民躺在大坝上,以天为被地为褥,或坐或趟,或站或靠,每个人眼里都是一片灰暗,宛如行尸走肉。 偶又几人眼中闪着精光,面目狰狞的看着不远处——一个孩子手中的馒头。 那孩子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上脏兮兮的,衣衫也破烂不堪,唯有眼中有光,舌尖舔着干涩的嘴唇,却迟迟没有下去嘴,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更加狼狈的妇人…… 哥舒贺齐心弦紧绷,生怕那些人会冲上去抢食。 可还未等他看到结果,画面又转开了,那是在南蛮最南方的边城钦州,这场灾难开始的时候,最先遭殃的便是钦州,也是损失最严重的都城。 此时的钦州,大半已经被海水淹没,水面上漂浮着草木尸首,各种残骸。高处的山上住着零星几人,此时也死伤近半,而活着的人,正和几匹野狼较量着。 两放中间,躺着的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兔子,野狼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的看着对面的人。 那个消瘦饥渴的人手持木棍,腿在抖,可却没有退缩…… 画面又转,眼前出现一个血人,正在呼风唤雨,黑一块白一块的脸上只露出森森白牙,转头那一瞬间,两人隔空对视,哥舒贺齐脊背一寒,哑着嗓子叫了声“静静”。 邪气可听不到他的叫唤,若是能听到,说不定还能再演一出兄妹情深。 此时的邪气占用着哥舒静的身子,肆无忌惮的搞破坏,弹指间,就毁掉了原本完好的房屋,瓦石掉落声中夹杂着男人女人的嘶吼,闷叫。 哥舒贺齐深吸了口气,瞪着温月容,“够了!” 温月容面无表情的收回灵力,镜像转瞬即逝。 “若是可以,我也想活着。” 哥舒贺齐听到他如是说,然后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 邪气躺在怪石上,看着这家人惊慌失措,四下逃命的样子,实在有些无趣。 “那谁,你家小姐还没救出来呢?”邪气指着冲出来的丫鬟扬声道。 刚逃出生天的小丫鬟听到邪气的声音,啊的怪叫了一声,四下张望可却没见着人。 “小姐……啊!”小丫鬟在门口转了半圈,还是扔下了她家小姐,往外冲了出去。 邪气转眸,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小丫鬟逃跑的方向,十步,五步,三步,一步,嘭! 一座百米高的塔楼轰然倒塌,尖端的佛珠正好落在小丫鬟的脑袋上,红白相间血花迸溅,转瞬便被木柱碎石掩盖了痕迹。 邪气撇撇嘴,无趣的别开了眼,又回来看这家人的逃命乱象。看到一个男子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着。 “坚持住,马上,我马上就能救你出来了。”男人边徒手挖着石块儿,一边安慰着被压在底下的女子。 女子已经没有了呼吸,男子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那一块块被甩开的石头上都染着暗红的鲜血,邪气正好接住了一颗,在手上把玩着,嘴里还啧啧有声。 “真是郎情妾意情深义重至死不渝呀!” 邪气躺在怪石上,看着眼前的悲欢离合,看着灾难前的人性,肆无忌惮的吸食着这些人的嗔痴欲念,七情六欲,直到一道浑厚的力量击碎它趟的石头。 邪气飞身而起,站在了另一块假山上,看着飞身而至的两人。 一个淡漠清冷如天边月,一个英姿勃发如海上日。 “终于等到你们了,本尊每天陪着这些小家伙玩,都要无聊死了~” 邪气佯装困觉的打了个哈欠,眯眼看着两人,用哥舒静的声音语气撒着娇,“不带这么玩的啊,两个人欺负我一个啊?” 哥舒贺齐呼吸一滞,看着眼前的姑娘,一身的黑血,衣衫被血色染了一层又一层,面上也全是血块,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比在镜像里看到的还要狼狈,最属他吃惊的还是哥舒静的右手,是用树枝做的,此时正张牙舞爪的撩着头发。 温月容瞥了他一眼,淡漠道:“她已经被邪气完全侵蚀了,救不了了。” 哥舒贺齐喉头哽咽,呐呐道:“我知道。” 邪气眨了眨眼,一双杏眼盯着哥舒贺齐,眼中闪着波光,一副单纯娇弱的模样。 “皇兄,臣妹手好痛~” 第411章 生死 “皇兄,臣妹手好痛~”邪气故意压低了声音,委屈巴巴的样子,若不是知道它的真面目,说不定还真被它的模样迷惑。 哥舒贺齐心弦微动,神识已受影响。 “回神,别和它废话。” 邪气最擅蛊惑神志,温月容懒怠多说,抬手取下头顶的辛夷枝,将它化为一把木剑,剑尖直指邪气! 狂风肆虐,扬起他的长发,淡漠的面容终于闪过一丝决绝,一剑直飞向邪气心口,带着无法抗拒的戾气,卷起月华般柔和的裙摆都带着凌厉的气息。 邪气嘿了一声,随意掀起了一块儿假山往温月容身上摔。 后者一剑劈开,碎石满天飞,一块尖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绝美的脸,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却没有阻挡他前进的身形。 邪气被剑光晃了眼,连连后退,险险避开他的攻势。 哥舒贺齐见势,手掌翻转,一把红色玄铁剑落于手中,哥舒贺齐五指收拢,捏住剑柄,玄铁剑的灵力猛的迸溅,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他身上。 哥舒贺齐眸子染上血红,面色也变得冷硬。 “万年不见,居然又出来作祟了……当真,该死!”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带着无从适应的凌厉。 邪气看着那一丈红光向它袭来,一直怪叫连连的避开。 “哎哎哎,你们欺负人,怎么能两个欺负一个?” 温月容眯眼,下一式随之而来,没有半分犹豫。 哥舒贺齐却有所迟疑,不过也就那一秒,转瞬便是血光乍起,手中长剑翻飞,直指邪气。 邪气见多说无用,终于换上了认真的神色,一招一式对付着两人。 本来一人都很难对付了,没想到温月容还找来了川乌。万年前,便是两人合力将它封印,这次……邪气神思微凝,树臂一甩,便是万千枝条飞出,将两人重重包裹。 温月容和哥舒贺齐背靠着背,凝神念决,手中长剑乍亮,红白相间的光相交辉映,异常炽盛。灵剑卷出一道剑花,重重包裹的树枝四分五裂,木枝四下飞出,好几根几欲插到邪气身上,被他险险避开。 趁着邪气避让树枝之际,温月容乘胜追击,丝毫不曾犹豫的冲了上去,往剑中灌注了大半灵力,凌厉之气卷起他的衣袍。 邪气看着剑尖飞来,瞳孔微缩。脚踩着乱石,猛的往后退。可只退了百米就停留下来,背后是穿肠之痛,身前灵剑避无可避,邪气只来得及徒手握住剑身,眯眼看着温月容,吐出一口鲜血,“卑鄙!” 温月容半句废话没有,再次灌注灵力,辛夷剑身变得越发的锋利,削断了邪气的手指,直穿心口—— 哥舒静的身子一软,瞳孔涣散,整个人瘫了下去,唯有胸前身后两把剑撑住了她的身子。 温月容眼看着邪气从哥舒静身体里跑了出来,抽剑继续和邪气缠斗着。 哥舒静的身体由于惯性向前倒去。 哥舒贺齐手一软,松开了剑柄,看着哥舒静倒下,摔在地上,扬起泥沙。 哥舒静眉头紧蹙,手指动了动似乎还要爬起来。 哥舒贺齐回过神来,半跪在地上,想要将她扶起来。 可她满身的伤,完全无从下手。 “皇,皇兄~”哥舒静的微弱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清晰,哥舒贺齐手抖了一下,终于不顾一切的将她抱入怀中。 “静静,你……你坚持住。”哥舒贺齐哑着嗓子,手死死的压在哥舒静心口,想要为她止住心口的血,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可却无法阻止血液的流出。 哥舒静黑一块儿白一块儿的脸上,印出一丝笑容,牵出的嘴角,露出几颗小白牙,那是邪气永远也做不来的笑。 “皇兄……臣,臣妹……”哥舒静每说一个字就有血从口中流出,胸口的血也越发的肆虐,无情的喷在哥舒贺齐的脸上,灼烫得可怕。 “……好痛。” “不痛不痛,皇兄给你治,不,阿枝很厉害的,你等她,等她来给你治。”哥舒贺齐红着眼,手用力压着哥舒静的胸口,却怎么也无法压住那喷溅而出的鲜血。 滚烫的鲜血喷薄而出,夺走了身体的热度,哥舒静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温度也在一点点的消散。 哥舒静闭着眼,嘴角的笑渐渐消散。 “是啊……嫂,嫂子,很……很厉,害的~” 哥舒静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即使将耳朵附在她唇边都听到她说了什么。 胸口的血终于,止住了。 怀中人再没有一丝气息。 —— “皇兄,臣妹也要出去玩,你带上我吧!” “皇兄,今天母后赏了一根钗子,真好看。” “皇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你和皇嫂的喜酒啊?” “皇兄~” “皇兄~” “皇兄,我要去南海了,那里有神仙!” 神仙可以救活母妃,她想,再见到母妃。 —— “不要去,不要去……”哥舒贺齐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泪水划出眼眶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唯一和他亲厚的妹妹,唯一一个和他亲厚的妹妹啊。 皇家本就寡情,在那大染缸里,兄弟相残,处处血光,能有一个这般亲厚的亲情,简直就是奇迹。 可以后,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温月容步步紧逼,邪气没有肉身,法力减退大半,只能避退,却处处受剑灵掣肘。 邪气退避了三尺,险险避开了他绝命的一击,却依旧斩断了它一半的灵躯,惊得它瞪大了眼,“温月容,你不想活了吗?” 它没想到那剑灵有那般大的威力,分明就是灌注了温月容几乎所有的灵力,这简直就是在玩命。 温月容闻言,倒是停了下来,目光落在辛夷木剑上,脸上似有笑意,“是不想让你活着!” 话音落,又是大开大合之势,攻得邪气避无可避,只能落荒而逃。 天边,一道黑影变得涣散,身后白光穷追不舍,两人穿梭在乌云间,时不时电闪雷鸣,天地混沌一片,唯有那白光晃人眼球。 “那是……温先生?”一声惊叹传来。 第412章 温月容,东瑜皇爷,百陆医圣 “那是……温先生?”一声出,万人皆抬眸向天上看,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看到那番场景皆惊叹连连,引以为奇观。这一战或是改变如今死局的契机,或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士真看着天边的那人,喃喃道:“先生真帅!” 小书拍着手跟着附和,“先生帅帅!” “那是谁?”身旁有人问。 杨士真转眸,看着那人认真答道:“温月容,东瑜皇爷,百陆医圣。” 那人闻言,愣了一瞬,又移开了眼。 杨士真的语气透着骄傲,温月容很厉害,有他在,这场灾难或可结束。 虽然……那邪气看起来也不弱。 电闪雷鸣间,温月容终于将邪气堵到了阴山下。万年前,这里被邪气破坏;万年后,这里又成了一座高山。 邪气看到这座山的位置,不禁讽刺,“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啊!” 温月容扬起手中辛夷木剑,淡淡道:“既然是从这里开始的,那便在这里结束吧。” 邪气哼笑,“那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温月容嘴角有鲜血流出,面上的伤也在淌着血,几乎染红了整张脸,也让原本清冷淡漠的人看起来有些残忍疯狂,手中的剑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指邪气心口。 邪气面色微变,这样决绝的他确实让人畏惧,它心里也生出一丝不确定,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 灵力的碰撞掀起层层风浪,沙石飞溅,划破温月容的衣衫,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一人一邪再次纠缠起来。 这次邪气分明能感觉到温月容赴死的决心,木剑的剑灵向它袭来,一路追着它嘶哑,纠缠着死死不放,应对起来越发的不容易。 浓厚的乌云间,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穿梭着,碰撞再分离,打得难分难舍。 底下的人们纷纷仰头看着那两道光,原本暗淡的眸子终于染上了一丝色彩,或悲痛或希望,有些精力的人还能和身旁的人说道两句。 终于,在人们的谈话声中,白光和黑影双双坠落,在阴山附近扬起万丈尘灰,震天的声响传来,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 那日,有人说,那道白影势如破竹,将邪气追得落荒而逃。 那日,有人说,白影所过之处,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那日,有人说,白影直冲云霄,乌云尽散,天地间终于得见阳光。 待一切安稳下来的时候,哥舒贺齐站在阴山下,看着眼前的小树苗,眼眶有些红。 那是一棵刚长到半人高的木兰,枝条青涩,风轻轻一吹便左摇右摆,哥舒贺齐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生怕它被风吹倒。 枝头是刚发出的新芽,青葱细嫩,翠绿的枝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上面浅浅的露珠缓缓划过,最后从叶尖滴落土壤中,越发的晶莹剔透。 宓银枝坐在院中,犹如坐井观天的青蛙。 从醒来开始她便坐在外面,那时已经没了日光,天地间一如既往的灰暗,之前的花圃也变成了枯败的样子,她还特地跑到了他们纠缠的地方去看了一眼,泥泞的泥土上有兰花的枯叶残花,好似之前发生的都是梦。 她就坐在院中看着,看着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去,看着天空渐渐明朗,任由阳光洒在身上,脸上,印出面上的泪痕。 温文殊站在门口,看着院中人孤寂的身影,默默不语。 罗延撑着门框,望天轻叹,“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温文殊淡淡瞥了他一眼,“闭嘴。” 罗延被他声音一唬,吓得不敢说话。可转眸仔细一看,不难看出他眼眶的红,还有荡漾着的泪花。 罗延啧了一声,也没在奚落他。 日暮西山,天空一片橘红,像是在预示着什么。院中的人儿沐浴在夕阳中,被染上了橘色,显得死气沉沉。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真好看。”宓银枝轻声道。 干涩的嘴唇因为突然开口而张裂,一滴血从伤口处冒了出来,合着夕阳的橘光,残破又美丽。 温文殊心胸微颤,抿唇不语。 “这是我看过最美的夕阳。”宓银枝又道。 温文殊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相信她这是在和他说话,嘴角嗫嚅,回答道:“这也是我看到最美的夕阳。” 宓银枝偏了偏脑袋,靠在一旁的老树上。 “以前,我一直觉得,天刑村的夕阳才是最美的。初见温月容的时候,夕阳洒在他身上,月华之色和夕阳之光相交辉映,我真看不出来,是人更美还是夕阳更美。那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天刑村的夕阳,几乎每天到那个时候都会出去看几眼。”宓银枝闭上了眼,细细感受着夕阳的暖。 “十多年了,我现在才发现,最美的不是夕阳西下的暖黄,而是日薄西山的残破。” 以前喜欢夕阳,是因为夕阳下的美人赏心悦目。现在喜欢的夕阳,是美人迟暮,却依旧风韵犹存,生命的最后,绽放出了最美的橘光。 温文殊看着这样的宓银枝,说不出话来。 她对温月容的感情,只有两人知道,外人怎会理解。 罗延却是看到她头顶的青黑,整张脸都跟着黑了下来,跳下垓延跑到宓银枝身边,广袖在她头顶扇了扇,将那一团黑影扇掉。 “逝者已矣,节哀呀!”罗延在宓银枝怪异的目光中纠结半晌,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是阎罗王,看得最多的便是生离死别,说得最多的也是生死,可在此时,面对生死,他却说出曾经的公式花言,只憋出了最普通的一句逝者已矣。 温月容的死,他也有错。没有他的招魂,命运的轮盘就不该转到如今的地步。 宓银枝别开眼,望着天边的夕阳渐渐散去,黑暗笼罩大地,便猛的站了起来,吓了罗延一跳。 “你要干嘛?”罗延追随着她的步伐。 宓银枝上了垓延,罗延惊呼,“你别寻死啊,难得活一世,可不能就这么想不开了~” 宓银枝进了屋,罗延站在门口惊呼,“宓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温月容他……”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刚好磕着他的鼻子额头。 “呃……” 罗延瞪着斗鸡眼,看着眼前的青黑,幽幽的向后倒去。 第413章 埋身于此 罗延猛的坐了起来,一看天色,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 “妈耶,宓姑娘你可别死啊!” 罗延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半天都找不到鞋子,干脆光着脚出门了,刚打开门,就把正要进门的林泽熙给撞倒了。 “哎,先生你走路看着点啊!”林泽熙揉着屁股想要站起来,又被罗延按住了肩。 “宓姑娘呢?没死吧?” 林泽熙满头问号,“谁,谁死了?” “我怎么知道谁死了,我这不是问你吗?”罗延急得吹胡子瞪眼(虽然没有胡子),捏着他的手也没轻没重。 林泽熙痛得直哀嚎,“唉唉唉,你先松开,先松开我啊~” 罗延唾了一声,甩开了他。 “还是我自己去看吧。” 罗延脚步慌乱的往外跑,温月容走前可是说好了的,叫他照顾好宓银枝,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为他是问来着。 罗延心里那叫一个胶着啊,在无心室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影,整个人急的焦头烂额的。 林泽熙就跟在他后面,看了他半晌,总算是看明白了,撑着腰拦在他面前。 “你是找宓姑娘还是小公子啊?” 罗延擦了擦额上的汗,嘴皮子都在抖。 “当然是宓姑娘啊,别的什么公子不公子关老子屁事儿?” 林泽熙翻了个白眼儿,分外无语。 “宓姑娘今早出山了。” 罗延跺着的脚猛的顿住,张大了嘴看着林泽熙,“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怎么了?”林泽熙继续翻白眼儿,没见过性子这么急的。 罗延吸吸呼呼,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镇定道:“你怎么不早说?可急死我了!” “问你找谁你又不说,现在倒怪起我来了,天地良心!” 罗延一噎,讪笑两声,“那她有没有说去哪了?” 林泽摊手,“没说,就说想出去走走,一直在这下面呆着也没意思。” 罗延琢磨着,她出去的话,怎么滴也得去看看温月容吧,于是暗自点了点头,飞身往阴山去了。 林泽熙送走了这一个两个的,看着空寂的院子,不知该落得清闲还是闲心空愁。 以前先生走了的时候,好歹有爷爷陪着他。上次的灾难中,爷爷也死了,留下他一个人守着这无心室了。 林泽熙望着院外的大片空地,摇了摇头,“可还有的忙呢!” 无心室,怎能没有兰花的装点?即使先生不在了,也不能倾颓了。 林泽熙撩了撩袖子,拿着铁锹准备找点事儿做,刚打开门,一个人又落到了身前。 “话说,温文殊那小子跑哪去了?”罗延腆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一脸不耐的林泽熙。 虽然温文殊没宓银枝重要,可也还是温月容唯一的血亲,还是照顾着点儿吧,必竟是他欠了人家。 林泽熙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翻白眼儿,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吐槽,“真搞不懂你是怎么当上地府掌事的。” 难道地府的主事人都是这么废的吗?没搞的天下大乱还真是奇迹! 林泽熙不禁感叹。 罗延黑脸,可又有求于人,没好意思发脾气,于是在那白面馒头脸上挤出一个笑脸,“公子可否告知?” “也走了,回国了。” 罗延点了点头,转瞬又消失了。 林泽熙看这人一惊一乍的,来去如风,真的是无语了。 “清静了。” 阴山脚下,一群士兵将此地团团围住,宓银枝站在外围,有些莫名奇妙。 那些都是南蛮的将士,而阴山,是东瑜的地界儿。 “走远点,靠近这里者,格杀勿论!”将士气势汹汹的拿着弯刀赶人。 宓银枝眯眼,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玉佩,那是哥舒贺齐给他的贴身玉佩,本来是为公事便利,没想到此地还能用上。 可更没想到的是—— “这是什么?” 那将士眼都堆到了玉佩上看了,也没看明白是个什么东西。 宓银枝嘴角微抽,手指了指玉佩上的字,“这个,代王的玉佩。诺,代,认识吗?” 将士摇了摇头,“俺不识字。” 宓银枝望天,这遇上个文盲,当真是无处说理去。 “那谁识字啊?” “这都是些大老粗,识啥字啊?”一个将士应声道。 宓银枝抿唇,捏着手中的玉佩,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山上,幽幽问道:“你们守在着干嘛呢?” 那将士闻言,不由正眉竖眼,“这地儿,是拯救我们的大英雄的墓地。” 宓银枝心弦微颤,“温月容吗?” “可不是!”将士语气里满是感激,“多亏了他,我们才能逃过这一劫。” 宓银枝垂眸,“我想去祭拜一下他可以吗?” 将士闻言,突然挺直了身板儿,手中弯刀捏得死死,义正言辞道:“不行!” 宓银枝抬眸,眼眶有些红,声音有些哑,“为何不行?” 将士哼了一声,伸手赶人。 “不行就是不行,每天像你这般想着祭拜的人多了去了,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上面都吩咐了不允许任何人进阴山。” 宓银枝眸色微沉,面色也冷了下来。 “我就想去祭拜一下他,感谢一下他的救命之恩,怎么就不行了?” 那将士依旧伸手赶人,说着不行。 宓银枝气急,低吼了一声,“把你们将军叫来!” “将军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吗?快滚了,再不走老子就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宓银枝一噎,都要被气笑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一旁的将士看见这边的争执,都跑过来帮忙赶人。 宓银枝无奈,放软了语气。 “我真有急事儿,让我见见你们将军吧!”好歹将军是认得这玉佩的吧。 一个相对文雅的将士看这僵局,不由摆了摆手,放软了语气,“姑娘你还是快走吧,我们将军有事走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宓银枝看这一群固执的家伙,又去了别的方向,发现全都有士兵围着,当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最他妈操蛋的是,这些将士居然都不认识这个玉佩,即使认识那个代字,也不敢轻易放行,只道是谁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伪造? 宓银枝一边为将士的严防意识感到欣慰,一边又忍不住问候他们祖宗。一路暴走了两公里,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想到那个月华雪衫的人儿埋身于此,脑子就一片混沌。 他那么爱干净,应该不喜欢埋在土里吧? 第415章 来世可还记得我? 宓银枝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死都死了,哪还计较那么多?” 想到那人洁癖发作的模样,不由失笑,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洁癖如此? 宓银枝在半山腰伫立良久,看着不远处的阴山,白练腾空,烟波浩渺,和某人尤其相似。 宓银枝看得有些痴,以至于有人来了都没发现,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才猛的回过神来,跳出了三尺远做防御之势。 罗延嘴角微抽,“就你这警惕心,遇上高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是罗延,宓银枝又放松下来。 “你怎么跟来了?” 罗延抱胸,阴阳怪气儿的样子,“还不是担心你寻死!” “呃……”宓银枝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我看起来就那么像要寻死的人吗?” “不要太像。”罗延哼了一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还真不怪他多心,实在是宓银枝的状态太差了。脸色蜡黄,眼底青黑,红血丝遍布了整个眼眶,嘴唇也干裂得厉害,唇上还有点点血迹渗出。 声音沙哑,就像是垂死挣扎的人一样。眼神暗淡,完全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面孔。 也难怪罗延这么担心。 宓银枝眨了眨眼,嘴角一咧,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你多虑了,人活一生不容易,这些年过得这么坎坷,温月容用命换来的太平,怎么滴也得享受享受再死啊!”宓银枝脖子一转,歪头看着罗延,“你说是不?” 罗延抱胸,审视着她,好似在确定她话中真假。 宓银枝睁着眼,嘴角笑意不变,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终于将他说服。 “那行吧,温月容也就是神识耗尽,灵魂尚在,待来世你们还是可以再见的。”罗延再次强调。 “那我死了可否叫孟婆不给我喝泥水?” “那不成,过桥必须喝孟婆汤,这地府的规矩不能坏。” 宓银枝:“我都不记得了,怎么和他再续前缘?” 罗延:“你又不用过奈何桥。” “嗯?”宓银枝瞪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何意。 罗延嘿嘿一笑,却没有多说的意思。 那大腹便便肤白皮软的样子,实在找抽。 宓银枝看不下去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拍他背上,没想到就这一下居然将他拍得哇哇大叫。 “啊~你干嘛?” 罗延反手揉着背,一脸幽怨的瞪着她。 宓银枝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往自己脑袋上也拍了一下,终于把自己给拍醒了。 “蠢了,劳资可是有灵力的人啊!” 罗延呃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宓银枝便念咒,移形换影间消失了。 看着空旷的半山,罗延有些懵,良久才回过神来。 “哎,你去哪啊,等等我!” …… 阴山脚下的那棵木兰还在随风摇曳,青翠的枝***直的枝干,每一处都充满了生机。 宓银枝蹲了下来,手落在一片稚嫩的树叶上,嘴角抽了抽,似是想笑,却没笑出来。倒是眼中泛起了涟漪,一点点的凝聚成了泪珠。 “要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真以为我不会伤心吗?” 宓银枝手指轻弹叶片,看着那棵木兰随风摇曳,扯出一抹不算真诚的笑,“还真别说,我真就不会伤心了,死就死吧,我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可别指望我殉情与你团聚,我告诉你,不可能!” 树叶随风轻动,好似在点头。 罗延轻叹一声,“这是他耗尽修为,用辛夷种下的树,也是封印邪气的开关。” 辛夷枝?宓银枝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那是她今日出门的时候随便找的根筷子插上的,辛夷枝昨天被温月容拿走了,没想到是这个用处。 宓银枝嘴角微扬,又弹了一下树叶。 罗延眉心微跳,加重了声音,“姑奶奶哎,你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是封印,封印邪气的!” 宓银枝眨眼,“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还碰,你还弹?万一弹坏了邪气跑出来这么办?” 宓银枝讪讪收回手,不由嘀咕道:“还不让碰了~” 罗延只差翻白眼儿了。 “你可以走远点不,我还想单独和他说说话呢!”见他实在没有第三者的自觉,宓银枝只能赶人了。 罗延吹胡子瞪眼儿,走前多次强调不能碰那木兰。 宓银枝等他一走就又弹了一下树叶,低声道:“我还就碰了,你奈何我?” 他自是不能把她怎么样,他不但奈何不了她,还得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宓银枝弹了两下便没劲儿了,看着那小树苗青葱稚嫩的样子,又想到那个淡漠如雪的人。 “啧,之前还想着你会为了万物放弃我,邪气还不信,说你会救我……我差点就信了邪,没想到把身心都交给你了,你却装英雄,壮烈赴死了……你逗我玩呢?”宓银枝斜眼睨着那棵小树,咯咯的笑了起来,“温月容,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啊?好像没说过,或者说了我没记住了,你别见怪啊,这肉麻的话一本正经的来,我是说不出口的。” “其实这样也好,你就记着,死也给劳资记着,你死的时候,都没有听到喜欢的姑娘给你说句喜欢,那说不准还给气活了。或者,一直记着,喝了孟婆汤都惦记了,这样……来世,是不是可以,记得我?” 宓银枝念着念着,嘴角的笑越发的灿烂,眼睛却越发的酸涩。 “也罢,死就死吧,好在,这一世不过百年,不知来生,可否再见?” 宓银枝坐在一旁的石墩上自言自语,不知不觉间,便被泪水糊了眼,模糊的视线中,小树苗依旧无忧无虑的翩翩起舞,完全不明白她的恨。 “你可别动了,你一动我就想掐死你!”宓银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那小树苗。 奈何小树不解意,依旧随风而动,完全不虚她的威胁。 宓银枝泄气,仰头向后倒在了草地上,阳光刺目,随手扬起袖子遮住了眼睛,袖子太短,根本遮不住。 她一贯窄袖,只为行事方便,不像温月容那般,长袖轻袍,行动间都是清风雅致,自成风流。 “要是有个宽点的袖子就好了~”宓银枝暗自嘀咕着,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随即轻袍落下,遮住了她面上的光…… 第416章 再见哥舒 宓银枝眯着眼,看着头顶的黑影。 “哥舒?” 哥舒贺齐站在她面前,挡着炽热的阳光。 “就猜到你会来。” “猜到我会来还不给山外那些将士知会一声,害得我好一番折腾!”有了遮阳伞,宓银枝头枕着胳膊,安心的闭上了眼。 哥舒贺齐见她这般,有些哭笑不得。 “是我失误了,不过你还不是进来了吗!” 宓银枝撇撇嘴,“这可拦不住我。” 哥舒贺齐淡笑不语,就站在她身前,挡着光。宓银枝躺了一会儿,平复了心里的情绪才睁眼坐了起来。 “别干站着了,坐吧!”宓银枝拍了拍身旁的地儿。 哥舒贺齐在她身边坐下,宓银枝眯眼打量着他,大半年不见,似乎有些不同了。 人高挺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比起以前,愈发的沉稳了。她想,这大概是经历了这场大难,才变得这般沉着稳重吧! 哥舒贺齐也不说话,任由她打量,目光也在她面上流连着,直到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时,呼吸一滞。 “你脖子上的伤……” “没事儿,早就不痛了。”宓银枝随手揉了揉脖子,除了有点酸胀之外,确实不怎么痛了。 看他一脸忧心,宓银枝摆了摆手,转移话题。 “南蛮怎么样了,灾民可整顿好了?还有灾后重建的问题,你应该很忙吧,怎么还有心情往东瑜跑?” “忙是肯定忙的,父皇病重,现在大部分朝务都落到我身上,真是忙的脚不沾地。可整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还有各位大臣辅助,我想着还是先来把阴山的事儿了了才行,不然不放心。” “这里还有什么事?” 哥舒贺齐侧目,手指点了点那棵小树,“不就是它嘛,我可不放心让它在这自生自灭。万一有人闯进来,将它当野树折了怎么办?今日带了国师和老师傅来,看能不能将这里修缮一下,再设置些关卡保护起来。” 宓银枝也看着那棵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那还真不省心,死都死了还要你操心!” 哥舒贺齐被她那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嘴角轻扬,眼里满是柔情。 宓银枝见状,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看向远处的峰峦,“哥舒,皇上还好吗?” 一说到此处,哥舒贺齐难得轻松的情绪消失了,“撑不了多久了。” 宓银枝呼吸一滞,本想转移话题,竟不想踩人痛处了。 “需要我去看看吗?”她问。 哥舒贺齐眼中光华迸溅,燃起一丝希望。御医已经看过,说是到油尽灯枯了,撑不过一个月,即使神仙下凡多没用。 可若是宓银枝在,不知可有一线生机? “阿枝,你愿意随我去南京看看吗?”哥舒贺齐问得小心翼翼。 宓银枝灿然一笑,“怎会不愿,反正现在无事可做,去看看又何妨?说不定本姑娘还妙手回春了呢!” 哥舒贺齐松了口气,脸上也染上了释然的笑容。 宓银枝走的时候,还找来了三炷香,给温月容点上。言曰:你不是不染尘俗吗,现在死了,就算我把你玷污了你也奈何不了我! 哥舒贺齐听到她那阴阳怪气的语气的时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实在看不出她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刚看见她的时候,发现她躺在地上,似乎在哭,可这么一会儿,又成现在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了,还真让人看不懂。 “阿枝,你要是伤心难过的话,就哭吧,别憋在心里。”马车上,哥舒贺齐酝酿了良久,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宓银枝瞪眼,做惊愕状。 “我看起来像伤心的样子吗?” “不像。”哥舒贺齐摇了摇头,“但就是因为不像,所以才担心。按说……他走了,你应该伤心难过才对了,可现在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让我怀疑你一直憋在心里,不愿意表现出来。” 哥舒贺齐分析得头头是道,宓银枝听着面色也是变了又变,只等他说完了,才语重心长道:“哥舒。” “嗯?” “我真没藏着,昨天看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死了,那时候是挺伤心的,不过看到太阳出来,今早一路走来,看到那些花花草草都重新发芽,人们都有说有笑的庆贺太平,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毕竟他没白死。再说了,我若是要藏着掖着,你为啥还要揭穿,这不揭人伤疤吗!” 哥舒贺齐闻言,审视了她一会儿,见她目光真诚,便也相信了她说的话。 两人一路清谈,终于到了南京城,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进宫看南蛮皇。 不过看诊的结果和御药房的结论是一样的,南蛮皇操劳过度,身体精气已经耗尽,现在完全就是用补药吊着,没几日活头了。 哥舒贺齐闻言,眸色暗淡,却没见多难过。之前已经听到过如此言论,宓银枝这话,不过是再次证实了御医的话罢了。 晚上,宓银枝住在代王府,还是以前的那个房间。 “阿枝你就先住下吧,我还有事儿处理,晚点回来。” “你去吧!”宓银枝摆了摆手,让他忙去,自己在院子里晃荡着。 哥舒贺齐是真的忙,回来的路上便不停的看折子,时不时的下达命令。回来后也是马不停蹄,还真没时间照拂她。 “姑娘?”屋子门打开,一个翠碧宫装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姑娘,真的是你啊!” 绿莹看到宓银枝,向来稳重的性子也没端住,激动的手忙脚乱,似乎想要抱她,可又顾及着主仆有别,没下得去手。 看她这样,宓银枝有些哭笑不得,主动伸手将她抱住,声音有些沙哑,“是啊,是我,我回来了。” 绿莹和她也算是一起长大,一直照拂着她的吃撑不住,和姐姐一样。之前一别,也有许久不曾相见了。 绿莹抱了一会儿便挣扎着放开了,然后又端着架子,抿着唇见礼。端的是安分守己,沉稳端庄。 “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金安。” 第417章 嘴上逞强心在投降 “行了行了,跟我还这么客气,快起来吧!”宓银枝将她扶了起来,绿莹顺势起身,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 这么久没见,宓银枝变了很多。 似乎成熟了,清瘦了,眼神也暗淡了,没有初见时那般灵动了。 “姑娘~”绿莹声语气幽幽,似有担心心疼之意,宓银枝连忙掐断,另起话头。 “绿莹,你是怎么回来啊?” 绿莹本来是跟着她去了东瑜的,后来她带着亡命跑了,把绿莹和宗鱼留了下来。那时候确实没多想,就这样将他们落下,后来回想起来,又担心温月容拿他们威胁她回去,毕竟他那时候还利用亡命来着。却没想到他并没那么做,找到她后也没有表明身份,而是假扮成孔行之,循循善诱。 绿莹一听这话茬儿,重点就顺着转移了,拉着宓银枝进屋,徐徐道来之前的经历。 温月容确实没心思管这两个丫鬟侍女,忙着找人。宓银枝不见了,宗鱼却是要报告给哥舒贺齐的,便擅自离开了。本来想丢下绿莹的,可想着她不会武功,只身在他乡难保不会遇到危险,便也带了回去。 宓银枝闻言松了口气,没受罪就好。 “宗鱼那丫头呢,跑哪去了?” 绿莹眸子微闪,避而不谈,“姑娘饿了吧,奴婢吩咐奴仆做饭。” 宓银枝挑眉,看着绿莹脚步微乱的往小厨房跑,心道有什么好瞒着她的,莫不是宗鱼出了什么事? 看着待会儿还会逼问一番,心里暗自打好了腹稿,却没有用武之地。等晚饭端上桌,宓银枝只简简单单两句话,绿莹便眨了眨眼,流了泪。 绿莹向来是个端庄稳重的,王府的内务多是她在操持,对谁都是冷面冷语,没人见过她这般梨花带雨。 看来是真出了事儿了,宓银枝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好生安慰了一番才再提起。 绿莹只短暂失态便又恢复成高冷姑姑的模样,沉吟片刻才细细道来,原道是宗鱼回来后,先是给哥舒贺齐汇报了消息,哥舒贺齐着急便去寻找,叫宗鱼自去领罚。 宗鱼自知失职,去了宗室请罪,事关未来主上哥舒贺齐,宗室中人好一番斟酌才下手处罚,秉着小惩大诫的心态,将宗鱼重罚了。 宗鱼倒无怨言,心甘情愿的被鞭笞了一百鞭,回去养伤了。可没曾想到,宗虾执行任务的时候遭遇不测,宗鱼拖着病躯体都要去找他。 “姑娘是知道的,鱼儿和虾儿青梅竹马,虾儿在夷地遭遇突袭失踪了,鱼儿放心不下便去找,却没想到,等虾儿都回来了,鱼儿却杳无音信了。” 绿莹想着那个傻姑娘,又是好一番叹息,“她就是傻,本来就身受重伤,还一意孤行的跑去寻人,这一去,却不知道是生是死!” 宓银枝听后,倒有些自责,说来是她走的时候没有和她商量,让哥舒贺齐误会是宗鱼保护不利才让她失踪。总归,自己也是要付些责任的。 “现在还是没有音讯吗?哥舒可派人去寻?” 绿莹摇了摇头,“这事殿下都不管的,他那段时间忙得很,都是宗室的人在寻人,寻了半月没有消息,便被判定死亡了,这是宗室的规定。倒是……倒是虾儿不甘心,现如今还在到处找人。” 宓银枝眨了眨眼,这么久了,若是人还活着,早就回来,即使回不来,肯定也会传消息回来的。既然杳无音信,想来也已经遭遇不测了。 宗虾倒是情真意切,还在坚持找着,可这样找下去也没有什么异样……找人? 宓银枝愣了一瞬,口里念叨着找人,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儿。 “咋把他给忘了!” 绿莹见她这一惊一乍的,赶紧拉着她作践自个儿的手。 “姑娘这是干什么,下手没轻没重的。” 宓银枝摆了摆手,想到了朱立德那个活死人,不知道还活着没。 他是巫溪唯一活下来的人,也是亡命的救命恩人,她怎就把他忘了,心里一阵懊恼,突然就站了起来往外走。 绿莹拉住了她,“姑娘去哪?” 宓银枝被问住了,去哪?是啊,去哪,这么个人,要怎么找?说不定早就死了呢? 也不知道半死不活的人可还会死一次? 宓银枝想着,抬眸看了眼头顶的日色,喃喃道:“你可要保住他,不然我得愧疚死。” 绿莹看着她也没有要出门的打算了,心放了下来,等哥舒贺齐回来的时候,将今晚她的怪举给汇报了一遍。 此时,宓银枝还趴在曾经和温月容一起折纸的暖室睡大觉。哥舒贺齐开门进来时,听到木门吱呀声才猛的惊醒,身子似搭箭的满弓,眼神犀利的看着门口,见是他又放松下来。 哥舒贺齐见她这样,心下微动,不由有些心疼。这是身边没了让她安心的人了,这才变得敏感了。 “听绿莹说你要走?” 宓银枝还有些迷糊,呆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嗯,去找找朱立德,他是巫溪村唯一的活人,也是我们兄妹的救命恩人。” 哥舒贺齐闻言,稍稍失落,可也知留不住她了,她现在牵挂的人事物更多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整天和他拌嘴的小姑娘了。 “这才刚来,可能留些时日?”哥舒贺齐说完,见宓银枝好像还没动摇,又加了一句,“灾后重建需要你。” 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说好放下,却还在挣扎。 嘴上逞强心在投降,他只是在伪装,伪装放下,伪装释然。可感情这种东西,他还真就拿得起放不下了。 可他也知道,即使温月容死了,宓银枝心里那块儿地也不会有他的位置,既然那块儿位置容不下他了,那换个地方也成,毕竟还是十余年的青梅竹马。 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又咧嘴笑了笑,“若是很急,那便……” “没事儿,都不见了好几年了,也不急于一时。”在哥舒贺齐要妥协的时候,宓银枝想到灾后瘟疫泛行,又突然打断了他,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柜子。 那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之前的橘子面条什么的都被清理了,只是上面还留着淡淡霉痕,淡淡的薄光洒下,微沉轻浮。 宓银枝轻快道:“顺便重操旧业,再研究研究青霉。” 第418章 拒婚 “顺便重操旧业,再研究研究青霉。” 哥舒贺齐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柜台,嘴角微扬,浑身轻松般松了口气。 青霉素的事,自从亡命的事儿发生后就耽搁下了,一晃都这些年了,现在正好是运用抗生素的好时机,若是能研制出来,不管是对当下还是往后都意义深远。 宓银枝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灾后重建在如火如荼的进行,青霉素的研制也没有拉下。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这研究就是三年,三年了,灾后重建已经完成,青霉素的研发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三年前,本来病入膏肓的南蛮皇突然就好了,虽然身子大不如前,但确实是好了。 宓银枝去给他看过诊,却没想明白他这是个什么情况,只道是真龙天子有上神庇佑吧! 来这一世走一遭,她对神鬼论有了新的认识。 如此一来,南蛮皇重新执政,代王辅政。 烟花三月的时候,宓银枝想着这场由邪气引发的灾情算是落下帷幕,百陆大地都重新修整,走上了正轨。 趁着风光正好,宓银枝向哥舒贺齐辞行了。 青霉素的事,宓银枝遭遇重大挫折,一时不得解,是以暂时放下了工作,同时又收到温文殊的来信,说是在东瑜境内发现了朱立德的行踪,只是一闪而逝,看得不真切。 宓银枝想着,脑子正好空着,何不先把这边的事儿放放,等出去转悠一圈再回来,说不定之前的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哥舒贺齐知她去意已决,能多留这三年已是满足,便不好多做挽留,只道是“代王府便是你的家,玩累了就回来”。 宓银枝闻此言,感动之余也将此话记在心中。在这异世,她还是有亲人,有家的。 走的那天,风和日丽,宓银枝一人背着行囊骑着马,踏上了南京城官道,哥舒贺齐看着那渐渐缩小的丽影,不经怅然若失,莫名想到了那年他也是这样站在城墙上相送的,身旁的人……也是李思。 李思兄弟好的搭着他的肩膀,嘴也没闲着,啧啧有声。 “殿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说,这人都在代王府住了三年了,你愣是没下手。臣该说你是傻呢还是痴呢?嗯?” 哥舒贺齐斜睨了他一眼,转眸继续远眺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李思嘿了一声,整个人都腻歪在他身上。 “别说,柳下惠这种事,也就你干得出来。人家姑娘给你机会,你不把握,还捉摸着当什么亲人,这亲人哪有情人来得贴心?你想想啊,这情人啊,有事儿没事儿可以嘬两口,有啥烦心事儿也可以说说,关键是冬天可以暖被窝,夏天可以蒸桑拿,这春日里嘛,自然是可以……” “闭嘴!” 见他是越说越离谱,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要是再说下去,说不定把自己和家里母狮子的闺房之乐都给抖落出来了。 李思被惊了一跳,不过片刻,又变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给你说好听的你还不乐意是吧?你说说你,都三十多了吧?这世间,有多少人像你这样,三十多岁的人了,连个暖被窝都没有。我俩年岁相近,孩子都会踢球了,你呢?”李思叨着叨着,突然有些同情他了。 “哎,不说了不说了,这样吧,我改天去和家里那老头子叨叨,让他找些身世清白的给你暖暖床,让你体会体会这驰骋沙场奋力耕耘翻云覆雨的快乐,等你体会到了个中乐趣,肯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哎,走啦?等等我呀!” 哥舒贺齐甩手,将李思从他身上划拉开,大步往楼梯口去。 李思赶紧跟上,在他身后继续劝说。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自个儿也知道的,你现在未成亲,更没有子嗣,皇上肯定不会放心将皇位交到你手上的,怕在你手上断绝了。可这几个皇子中,他最看重的便是你,皇位也非你莫属。要我说啊,之前皇上病重,又莫名其妙的好了,多半是被你给气得。想他此时撒手人寰,这天下交到你手上,可不就是断绝了。” “闭嘴吧你!”哥舒贺齐突然站定,冷冷的看着他。 此时两人已经下了城墙,城门口人不少,李思这才转眸看四处有人往这边瞄,遂安分了。 可安分也不过这几秒。 等上了马车,李思又继续叨叨。 “阿齐,我俩是多年挚友我才对你掏心掏肺的。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你还有机会自己选,若是再不出手,等皇上回过神来他就要给你硬塞了,到时候你不要也得要。你若是不要,那皇位你也别想。” 哥舒贺齐淡淡的睨他一眼,也知道他好心,只是…… “我本就无心皇位。” “你,”李思瞪眼,手指着他,“你不当皇帝还有谁能当?别说,这皇位和这王妃一样,你是不要也得要!” 李思绝对的语气,听得哥舒贺齐愣了一瞬,又道:“大皇兄宽厚,多年禁闭思过也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将来可堪当大任。” “你你你……”李思捏着拳头,蹙着眉,简直是痛心疾首。 “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哥舒贺齐闻言,但笑不语。 李思泄气,知道再劝已经没用了。 这样的话题,几乎每个月都会在两人之间开展,只是之前没有谈到这么深。今日听哥舒贺齐的意思,不但是不想娶妃,甚至连皇位都没啥心思啊! 可有些事情,总是那般的身不由己。 真治四十七年,花甲之年南蛮皇突然广布选妃令。百姓大惊失色,看清诏书才知是给年过三十的代王殿下选妃。 这诏书一出,上至百官世家,下至黎民百姓都骚动了,要知道代王殿下可是未来皇帝的最佳人选,若是当上了代王妃,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即使当不了王妃,侧妃也是不错的。 是以,家家父母都开始倒腾自个儿女儿,有希望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有希望靠女儿发家当国丈的,为此不惜大下血本。 宓银枝在东瑜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欣慰,本以为他想开了。却没想到,这苗头刚起,京中又传来消息。 “代王殿下以公务烦忧为由,拒婚!” 第419章 等阿锦 “代王殿下以公务烦忧为由,拒婚!” 此消息一出,天下人皆是唏嘘不已。 关于代王殿下和医官宓银枝的故事,坊间多有传言。而代王殿下此举,坊间也是众说纷纭,有可惜大好机会就这样打水漂的,有羡滟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的,也有为殿下的深情所感动的。 当宓银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想着那个笑起来如阳光般璀璨的人,那个痴情相付的人,此生,终是她负了他,愧对他的一片深情。可他也不愿她为他的情深而感到压力,以亲人自居,那便放松心态,任由他去吧! 只头痛的是,南蛮皇为此,被气倒了。 哥舒贺齐一时乱了阵脚,南蛮皇以死相逼,非要他娶妻纳妾,皆被他拒绝。最终,南蛮皇看清了哥舒贺齐的执着,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老重心长。 “儿啊,你这性子随了你娘,宁死不屈。父皇也不逼你了,只是这南蛮天下不能败在父皇手上,更不能败在你手上,咱不能做列祖列先的罪人……将来不管能否遇到中意的,终是要给我哥舒家留个后啊……” 南蛮皇说完这段便断了气,哥舒贺齐在床前跪了一整天,看着宫女太监忙活着装扮遗容。 真治四十八年春,南蛮皇病终,享年六十四岁。 皇帝的葬礼持续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出殡那日,整个南京城的百姓皆来相送,一时万人空巷。百姓无不披麻戴孝,罢市哭巷,举国悲泣。 这倒是应了南蛮皇那时的感叹。 纳兰仪出殡的时候便是这番场景,那时候南蛮皇还曾玩笑道“朕若是驾崩了,百姓可会如此悼念?” 本是玩笑话,没想到竟应了景。 宗德在一旁扶棺,想起那时的玩笑,竟是老泪纵横。 南蛮皇,十六岁继位,在位四十七年,年轻时南征北战,招贤纳士,将南蛮疆土扩大成为百陆最强的大国。虽赋税颇高,但百姓生活还算富足,也不曾有大负担。又有新修水利,除暴安良,放宽盐税等一系列的利民举措。 除了近年天降奇祸,导致民不聊生,南蛮人民死伤百万,受创严重。 有人说这是南蛮皇德行亏损,这才导致上天降罪。可也有人追根溯源,找到这场天灾的真正原因,是他那不曾关怀的小女儿引起,南蛮皇自是脱不了干系。 这点事上,让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这三年来,南蛮皇收到了不少暴乱的折子,都是声讨他的,午夜梦回之际,他时常反省自己,这皇帝当得可还称职,可一直不得解。 现在死了,倒是有了解,自己却看不到了。 宗德扶着棺的手突然松开,在大街上跪了下来,涕泗横流的叩拜天地,扬声悲嚎,“皇上,您这一生,殚精竭虑,是我南蛮好主啊!” 宗德一生悲嚎发出,百姓们也渐渐附和起来,三三两两的跪地叩拜,跟着宗德的话应和着。 一呼百应,见状的百姓无不下跪叩拜,送别一代明君。 那日之壮景,是百陆大地史无前例的,那是百姓对皇帝最高的崇敬,被史官载入了青史,永为流传。 宓银枝到了东瑜后,便一便寻找朱立德一边琢磨青霉素,兜兜转转,当她一时兴起回到兰陵的时候,途径巫溪村,看到了坐在河边发呆的朱立德。 朱立德长得大个儿,呆呆的坐在河边,看着对面的巫神山发呆。 那是当年合着巫溪一并烧毁的巫神山,现如今,埋在地里的种子重新**,长出了绿芽,有些小树苗都已经有人高,远远看去,一片青葱绿意。 那人就和呆子一样,看着那山出神。 宓银枝在他背后站了良久都没有发现,等她脚都站麻了的时候,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朱立德呆愣了好久才缓缓转过头来,呆呆的看着她,眼中一片空洞,哪有一丝人气。 宓银枝呼吸一滞,看着好似电影慢镜头转过头的朱立德,脸上又是乌青又是泥渍,心里便又是愧疚又是难受。 以前老实的朱立德都经常吃亏,如今这样毫无生气的样子,是怎样熬过那场灾难活到现在的呢? 宓银枝眼眶有些红,“朱大哥,你看什么?”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朱立德的反应不是一般的慢,过了好几秒才掀起嘴角扯出一抹笑,憨憨答道:“看山。” 随着,手便指向对面的山头,“看,好美。” 宓银枝眨了眨眼,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比起前几年的寸草不生,焦黑一片,现在的巫神山确实很美,美的让人心动。 “朱大哥这些年过得好吗?怎么想到跑这里来了呢?” 宓银枝等了良久都没等来他的回应,心道,或许是她的问题太难了,现在的朱立德已经无法回答这么长的问题了吧! 也罢,找着人就好,哪还计较那么多。 “走吧,以后,跟我混!” 他现在魂魄不全,若是找不回全部神魂将之融合,那便一辈子都这样了。 宓银枝想着,既然要好好活着,就给自己多找点事情做吧,免得空闲了想些有的没的。 于是自发的将朱立德这个担子压自己肩上了。 路上,她听朱立德缓缓的,一字一句道:“阿锦在山上,我在等他下来。” 宓银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复她之前的话,一时心中酸涩,收敛的泪花再次泛滥。 “你这傻子……” “我不傻。”朱立德摆了摆手,眼神依旧呆滞,“我要等他回来,我要等他回来……” 宓银枝也没地方去,既然找到了朱立德,他又不愿意离开巫神山,便在兰陵城租了间屋子,继续研制青霉素。 这一研制便是一辈子。 她是外科大夫,对这方面的不甚了解,到死研制出来的也只是个半成品,好在最后还有个徒弟接手继续研究。 杨士真当真是个烦人精,在他去兰陵城看望孔行之的时候,偶遇宓银枝,从此又缠上了她…… 第420章 都老了 当时正缺人,宓银枝感觉出身子的不适,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下青霉素的研究,于是留下杨士真从旁协助,也是希望有一个人能继承她的衣钵。 到宓银枝病重的时候,杨士真也跟着她学到了不少东西,但青霉素的成品依旧没研制出来。 宓银枝卧病在榻的事儿没有告诉哥舒贺齐,但暗处的宗士早就将消息传给了他,奈何那时候哥舒贺齐御驾亲征,正和东瑜大将飞扬打得如火如荼,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 喝了半月的药,依旧不见起色,终是到了强弓末弩。宓银枝弥留之际,回味着口中的苦涩,不经惨然一笑,手心摊开,不知是要握住什么。 杨士真不知她摊着手是要什么东西,猜测了所有可能的东西,见她依旧闭着眼没有回应,急的团团转。 入秋之时,宓银枝在枫叶飘飞的时候逝世,不过三十余岁便消香玉陨。 有看手相的算命先生说,宓银枝的手相大吉,按说该是长命之相,怎么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无人能想通。 婆子给她换衣裳的时候,那摊开的掌心僵硬着,怎么都收不回去,衣裳脱也脱不下来,穿也穿不上去,一众人急得不知所措。 只有朱立德来的时候,手中绢子里包着东西,等他一层一层打开的时候,才发现是金灿灿的腌菠萝。 众人看着这傻子将一颗金灿灿的,样貌圆润的腌菠萝放到宓银枝苍白的手心,那手竟神奇的收拢,终是软了下来。 无人知晓这各中缘由,问及朱立德的时候,他只呆愣道“阿锦喜欢吃”。 阿锦是谁,亦无人知晓。 等哥舒贺齐放下战事,快马加鞭赶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宓银枝出殡的日子。 他甚至来不及再见她最后一面,就这样看着她被送入黄土。 随着黄土一层一层的掩盖棺椁,那个南蛮的传奇医官,堪比百陆医圣的姑娘,年纪轻轻便这样与世长辞。 那个姑娘的事迹,被坊间写出各种故事,却独独缺少了腌菠萝那一出。 腌菠萝的故事,大概只有那姑娘自个儿知道。 当她醒来的时候,喝着苦苦的汤药,摊手找那月华雪衫的男子要一枚腌菠萝,他却道是,“此情此景,哪有腌菠萝可吃”。 这遗憾,随着那男子的逝去便一直根种姑娘的心中,直到死都无法忘记。 是以,当朱立德将一枚腌菠萝送入她手心的时候,她才放下心中纠葛,可安然的长眠。 宓银枝的传奇结束了,还有青霉素的重担还需人挑,属于百陆大地的传奇也还在继续。 哥舒贺齐因爱人的去世而消沉了些许时日,东瑜大将飞扬趁着这个机会,将哥舒贺齐半年的战果一举销毁,把南军打回了边境。 可振作起来的哥舒贺齐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势,带领着南军一路破关斩将,生生又占领了东瑜两座城池。 东瑜有大将军飞扬在,哥舒贺齐的反攻只是因为他当时还未站稳脚跟,待飞扬驻扎后,两军开启了长达七年的战争。 东瑜本就兵强马壮,虽然在之前的灾难中损失惨重,可经过十余年的修整,依旧是百陆第一强国。 南蛮和东瑜的这一场战役,劳民伤财,损失惨重。 好在两军都极有默契的将战场选在了远离百姓聚集地,七年大战,为一无辜百姓受伤。 当然,这只是史官笔下的记录,七年战争,到底有没有无辜之人受害只有地府锁魂的老鬼知道了。 新政十七年,两军酣战之际,东瑜领将飞扬突然举旗投降,打击得东瑜官员副将们猝不及防。 飞扬投降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全国,病中的温文殊收到消息的时候未曾多言,百姓或喜或忧。 喜的人觉着,有一方认输,这场战役也可早些结束了。忧的是,敌军入城,可会虐待东瑜百姓?在这悲喜参半的情况下,哥舒贺齐带领南蛮铁骑突破层层关卡,终于打入东瑜京都。 入城那日,东瑜城门无人镇守,百姓皆披麻戴孝,全城都笼罩在悲愁之中。 哥舒贺齐坐在战马上,看着他们的情态,心中若有所思,踏马进了皇城。皇城中,早已挂起白帆,乾坤殿中,东瑜皇帝温文殊尸骨已寒。 东瑜国力强盛不假,有个骁勇将军不假,还有个决胜千里的皇帝也不假。 可它为何败了?因为强大的国力消耗了七年,早已强弓末弩。骁勇的将军也没志气的投降,还有那位决胜千里的皇帝陛下,早已病重自顾不暇。 如此,南蛮胜局已定。 史书上载,东南一战,耗时七年又三月,南蛮险胜。 南蛮战胜,改国号楚,年号建元,哥舒贺齐为楚国开国皇帝。 当这位年轻的帝王站在玉阶上,俯瞰陛下冥冥众生的时候,心里装的不是满腔热血,而是淡淡落寞。 新提拔的总管太监宗叶看着一身暗黑龙袍的男子站在陛阶上,背影萧索落寞,心中不经感叹。 得了天下又如何,终究得不到心中想要的,一切都是枉然。 楚国新立,百废待兴。此后数十年里,楚国都在疗伤中。新皇不但要忙着曾经南蛮的疗伤,又要忙着整顿合并东瑜。 在这乱世初定,忙的不仅仅是帝王,还有百官百姓。 真正闲的,大概就是曾经猥琐发育的墙头草将军,现在的贤侯飞扬了。 贤候也真的闲候,一天到晚都骑着一匹瘦马或在城中招猫逗狗,或在郊外踏青赏光,闲淡得很。 青青河边草,最是瘦马所爱。 飞扬一跃下马,看着瘦马饮水食草,不经拍了拍他的脑袋。 “说起来你也跟了我三十余年了吧,怎就没我一点点的意气风发呢?” 瘦马打了个响鼻,踏着蹄子挣脱飞扬的抚摸,涉水到河对面继续吃草。 这马,是狄国的汗血宝马,当年他跟着宓名扬一起灭了狄国,赏功宴上,主帅宓将军一高兴,便把这匹汗血宝马赏给了他,一晃都三十余年了,人老了,马也跑不动了。 第421章 谥号类武 和南蛮一役中,他便是骑着这匹老马和哥舒贺齐决斗,那时它还有当年的骁勇,自从这天下安定,瘦马终是服老了,安心的在这片沃土养老。 飞扬坐在河边,看着瘦马啃草,自个儿也捻起一根甘草嚼了起来。 “老朋友,你说我要是去京都会怎样?” 瘦马又打了个响鼻,斜睨了他一眼,好似在看一个蠢货。 飞扬嘴角微抽,居然被一匹马鄙视了。 说起来,他在南京城也待了两年了,楚皇表面赐他高位,实则是把他困于南京城中。 侯爷没有皇帝的允许,不得踏出南京城一步。 虽说腿长他身上,他若是想走,自是无人能拦住,只是他这一走,不知他远在京都的小情人可还有命活? 飞扬啧了一声,感叹他这一生两袖清风,却被一个小女子绊住了脚,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前半生都是秉着心,一心向往快乐就好,不曾为他人着想过,亦不曾为何人背弃过自己心之所向。这才在宓名扬失势的时候,未免惹祸上身,轻松和他划清了界限。待摄政王落魄的时候,又转投温文殊坐下。又为了结束这长达七年的战争,向南蛮投降。 他不畏别人说他两面三刀墙头草,只希望此生随心所欲,为心之所向的快乐而轻松看待朝堂的这些权利的斗争。 说简单点,便是怕麻烦。 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卷入这无聊的报复权斗中?淡茶不香吗?为何要喝那烈酒伤身? 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女子放弃了自由,甘心守在这一隅之地,束缚自个儿…… 飞扬嚼着甘草,扬天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我就陪你养老吧!” 河对面的瘦马嚼着绿草,哪懂得主子心中的纠结,兀自安心的吃着这边塞不曾有的嫩草。 建元初年,哥舒贺齐忙于政事,知天命了仍不曾娶妻纳妾,始终孤寡一人。 百官体谅楚皇操劳,但后宫不可一直这样单薄下去,遂谏言选秀,充盈后宫,被楚皇以分身乏术为由拒绝。 这一拒,便是二十年。 期间,大臣多此劝谏,都不及而终。 逼急了,楚皇反倒将段亲王的幺子寄养膝下,当太子培养,**王之术。 是以,楚皇在位三十余年,直到死的时候,后宫都空无一人。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哥舒贺齐就向当年的那场梦一样,将太子培养成了一代帝君,自己退居宣正殿,守着门前的那株桃树。 哥舒贺齐拖着积劳成疾的身体,撑过了秋叶零落,撑过了严寒残风,待来年春季,百花盛放的时候,一直奄奄的太上皇突然来了精神,叫宗士去巫山崖下,折一株木兰枝。 宗士快马加鞭,终于将那株木兰枝送到了太上皇的手中,强撑了一年的太上皇终于闭上了眼。 建元二十年,楚国开国皇帝哥舒贺齐,在位三十七年,积劳成疾,病逝。享年六十八岁,谥号类武。 …… 宓银枝睁眼的时候,听到耳边监护仪的声音,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脑子懵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罗延当时隐晦的言论。 她不用过奈何桥,因为她根本不是转世,只是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罢了。 既然没有过奈何桥,自然也不用和孟婆汤,那前世的记忆依旧深深的刻在脑海之中,印在心里。 想通这一切,莫无笙缓缓的挣开了眼。 “护士,护士,这个小姑娘醒了!” 第422章 江医生(新篇章) 江寒带着听诊器在莫无笙胸前移来移去,虽说医生面前没有男女之分,可这样清醒着被熟悉的医生检查,还是有些别扭的。 莫无笙僵着身子,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江寒见她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待简单的检查了一遍生命体征之后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醒了~” 江寒长长才嘘了口气。 莫无笙眨了眨眼,抬手想要将手上的夹子取下来,被江寒按住了。 “别取,先观察一天。” 莫无笙当时在医院看诊的时候,眼看着就要下班了,却莫名其妙的晕倒了。好在他当时正好路过她诊室,跑去救治。 可他去的太迟了,当时便产生了休克,情况不容乐观,最后好不容易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却失去了意识,宛如植物人。 江寒性子和名字相差甚远,他性子一点都不寒,反倒非常热心。 “我就想不明白了,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喝口水都能差点被呛死。你说说你……” “哎哎哎,我这才刚醒呢,能别叨叨我吗?”莫无笙一掌拍开江寒的爪子,大概是躺得太久了,身子酸软,根本就使不上劲儿,不但没有将他的手拍开,反而落在他手背上就抬不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占人家便宜呢! 江寒也愣了一瞬,看着她因为长期没见太阳而苍白枯瘦的手指,难免心疼,手下意识的翻了过来,捏住了她的手。 莫无笙反射弧还有些慢,等她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的时候,人家已经松手站直了身子。 “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你要是渴了饿了就叫王婶儿,她是莫阿姨请来的护工。” 江寒看似很淡定,只是说话语速有些快,显然是在掩饰刚才不经意的举动。 莫无笙二十六年母胎solo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明白江寒的心思,脑子还没开始转就被他的话吸引了。 “我爸妈呢,在哪?” “莫叔叔还在蜀大,莫阿姨出差了。” 莫无笙闻言,眸色有些暗淡,可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情绪。 “江医生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住院部的大夫一天下来可能有三四场手术,特别是像江寒这种主任级别的,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也难得空出点时间来照料她。 江寒笑了笑,“我三点有个小手术,大概四点后有空闲,到时候来看你。” 莫无笙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摆了两三下就无力的放下了。 这是个三人的病房,隔壁床的阿姨似乎很热心,笑得一脸的和蔼,“江医生对你好呀,你住院这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来看你。” 莫无笙费力的转了个身,面对着那阿姨,和她攀谈上了。 “阿姨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那阿姨见这姑娘笑得甜,眼里都含着笑,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说起话来就更亲热了。 “我这进来都大半年了,老毛病。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从我来就昏迷,今儿才醒来?” 莫无笙挠了挠头,傻笑着转移话题。 笑话,她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她是喝水太急被呛死了。 莫无笙把能问的都问了一遍,阿姨所知不多,好在后来外面吃饭的王婶儿回来了,又被她拉着询问了一番,这才搞清楚现下的状况。 她昏睡整整一年,从她那日下班喝了口水被抢到,恰好被江医生所救开始,就一直在这里住着。 医院病床资源紧张,她这完全是睡着的情况,本来是可以回家养着的,奈何莫无笙的父母都很忙,根本没时间照顾她,于是就拜托了江寒,让她继续在这住着。 这一年来,莫先生倒是周末的时候会来看看她,莫女士就不行了,她是个大忙人,整天在天上飞,忙不完的学术演讲,莫无笙对她已经没任何期待了。 倒是那个和她感情不深的堂哥到竹城来工作了,每个月都会来看他两次。 宓银枝醒来后,观察了一天,江寒就安排着把她转康复去了,不过江寒来见她的次数却没有少,雷打不动每天三餐时间都要过来转转。 对此,不感动那时假的。 在父母都不怎么关心自己的情况下,只一个同事还每天都来看她,怎能不感动。虽然以前江寒对他们这些女生都多有照顾,可是以前需要照顾的地方不多,现在天天都在做康复,许多无能为力的事儿江寒都能搭把手,这才发现他的原来如此贴心。 有一日,王婶儿不经意提起江寒对她好,可能是对她有意思。莫无笙当即就否定了,王婶儿自讨没趣便没再提,只是晚上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还是会经不住幻想他会不会真对她有意思? 说实话,江寒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任,专业素养都没的说,关键是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热情的时候如烈旭艳阳,不说话的时候又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相处起来很舒服。 只是,不来电! 莫无笙挠了挠头,用被子蒙住脑袋装死,可黑暗下,一道白光撞如脑海,正是那段挥之不去的记忆。 罗延说他们来世或可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是该去寻他呢还是顺其自然?躲在被窝里,又陷入了纠结。 在医院做康复这几天,大概是她这一生最无聊的时候,等出院那天,莫无笙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站在医院门沐浴着阳光,身子都酥软了。 此时恰逢午休,莫无笙刚站一会儿,就看到江寒从医院大门口出来,见他脚步稍急,到门口又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她才笑着小跑了过来。 现在的江寒已经换下了工作服,穿的是一套简单的运动薄衫,头发上还打了点胶,将额前的刘海稍稍往后顺,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有活力。 再看自己素面朝天,从头裹到脚,像睡衣一样的白裙,不禁汗颜。 连男孩子都比自己会倒腾,难道二十六年找不到对象! “走吧,我送你回去。”江寒直接伸手接过她的背包,“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 第423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本来还想出去浪一圈的,没想到这想法刚冒出芽就这样被掐断了,无奈只能站在门口看着江寒将车开到了她面前。 “上来吧!”江寒挥了挥手。 莫无笙愣愣的站了会儿,抬手开车门,动作有些生涩,拉了两次才将车门拉开。上车后系安全带也系了老半天,看得一旁的江寒不住的嘲笑。 “这睡了一年多还真睡糊涂了啊,连安全带都不会系了!”莫无笙瞪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的系好了安全带。 这哪是一年啊,分明就近半个世纪了。 从七岁到死,她在异世已经经历了整整一生,现在看到这些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都有些手足无措。 莫无笙的家离竹城人民医院不远,开车回去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回去的路上格外的拥堵,每过一个红绿灯都要堵上三五分钟。 “就一年没出过门,竹城的交通已经这么感人了吗?”莫无笙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外面的长龙兴叹。 “听说这两天有明星来开粉丝见面会,就在新巢体育馆,附近城市的人都在往这赶来。” 新巢体育馆在竹高附近,刚好也是往这条路走,江寒眯眼看着前面的情况,回去的话天应该黑了。 莫无笙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真没看出来啊,江医生还了解这些娱乐圈的事儿!” 江寒无奈,“不是我想了解,只是最近这广告打得太招摇,想不注意都难……你看!”说着就指向她左侧,莫无笙顺着他指向看去,见一停在他们旁边的绿皮出租车上的滚动屏正划过一排字。 “落花时节又逢君,时君与你相约五月” 莫无笙看着那红字一遍遍的滚动,嘴角忍不住抽搐。 “难为你了,被迫追星。” 江寒哼哼了两声,此时前方的车终于开始动了。 “前面走东湖路吧,那边路况应该会好些。” 江寒应了一声,一路艰辛,终于开着车走到了岔路口,又等了几分钟的红绿灯,终于脱离了拥堵之境。 东湖路旁是竹城最大了自然湖,为了保护东湖的生态,这边的马路都修得偏远,绕回竹高要多走半个小时,不过总比那边车挤车的状况要好。 江寒一脱离那边的境况就跟离弦的弓一样飞了出去,好像放飞的鸟儿一样。 “现在几点了?”江寒飚了一段路车辆逐渐又多了起来,转眸见莫无笙望着窗外出神,开口召回了她的神魂。 莫无笙没有带手表的习惯,下意识的想要找手机,又发现包包被他放在后座,根本拿不到。 抬眸无奈的看着江寒摊了摊手,“拿不到手机。” 后者噗嗤笑了一声,“拿我的看吧!” 不知是下班高峰期还是那明星的影响,连这么偏僻的路都给堵上了,此时车子两边是两辆商务车,江寒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是他不能承受的价位,不敢分心掏手机,于是示意她掏他裤兜的手机。 莫无笙没多想,直接倾身过去将手机掏出来,只是动作刚进行到一半就顿住了。 隔者车窗,她看见了对面的商务车上,一个清冷薄欲的视线向她瞥来,只那一眼,她便浑身一僵,忘记了反应。 那是温月容,她肯定! 江寒认真开着车,她手落在他裤腿儿边半晌不见动作,不免有些尴尬,转眸看去,却见她眸子盯着窗外,眼里翻江倒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笙?”江寒轻唤了一声。 莫无笙如梦初醒,猛了坐正,拿了一半的手机滑落到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抱歉。” 莫无笙收敛了情绪,连忙捡起手机,却没看时间,而是透过前面的玻璃看向远去的商务车,心思流转间,默默记下了车牌号。 “没关系。”江寒见两边的车都离弦而去,人也跟着放松下来了,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 “无笙,看什么呢?” “没,就觉得那车,蛮好看的。”莫无笙回得有些漫不经心。 江寒眯眼看了眼已经跑没影儿的车,摇头失笑,突然来了兴致跟她讲起了之前的一场事故,正是关于这种高端商务车的。 莫无笙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两句,心里却在想着刚在那个冷漠的人,淡漠的眼神。 聊着聊着,就到了竹高,竹高向前一千米就是她租的房子了。 江寒不经放慢了车速,转眸笑看着她,“时候也不早了,你家里什么都没有,不如先吃个饭再回去?” 莫无笙不知自己应没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江寒已经把车开到了丽丹大饭店的停车场,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下车,稀里糊涂的就坐在卡座上了。 直到江寒将菜单递到她面前才抱歉的笑了笑,“想事情去了,抱歉。” “没关系,看看想吃点什么?”他没问她想什么事情,这让她放松下来,抛开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震惊,把菜单递给了江寒,“你点吧,这么久没来过饭店,都不知道该怎么点餐了。” 这倒不是客套话,对这具身体来说,或许只是过去了一年。但对她来说,其实是过了一辈子的时间了,这么多年的古人生活,对现代的生活很陌生,甚至有些恍惚。 江寒也不客气,唤来服务员就点了几道菜,莫无笙听着听着就蹙眉了。 “咋都那么清淡?” “你现在不适合吃太刺激的东西。”江寒挑眉,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先就这些了。” 莫无笙心里憋着一口气,从在医院醒来就憋着。在医院天天吃得清汤寡水,早就腻歪了,现在好不容易出院了,居然还是这些? 可看江寒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泄了气。心道算了,等他走了就好了。 正逢饭点,餐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隔壁桌坐的是两个小姑娘,莫无笙百无聊赖的听着她们聊天,“时君”两字又入了耳。 “我好兴奋,马上就可以见到我老公了!” 小姑娘压抑着声儿,可兴奋之下声音还是颇大。 “淡定点啊姐们儿,别人都盯着咱呢!”稳重点的姑娘俯身过去,“快吃吧,我打听到今晚君君的落脚地儿了,咱们去碰碰运气。” 莫无笙不追星,可想到今日在绿皮出租车上看到的滚动广告,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那两个姑娘的谈话。 第424章 演员时君 时君是今年的新晋小生,歌星出道,机缘巧合之下被天才编剧薛东风相中,在今年开年权谋大戏《君临天下》中饰演明君一角而一炮而红。 他饰演的明君,是剧中最大的反派,虽然坏,却如他名字一样是一代明君,且对女主痴情。 都说不怕男二坏,就怕男二说爱。时君饰演的不是男二,却长得帅,帅得人神共愤,而且守得一生痴情,明明是男三,却盖过了主角的光环,成为今年最火爆的男星。 而他背后的经纪公司也是给力,趁热打铁,在《君临天下》之后,接连出演了两部电视剧,其中一部《千里江山只为卿》更是造就了国产剧史上的传奇,不管是男女主演还是个配演编剧导演皆获得界内荣誉奖项,时君的热度一时无人能敌。 莫无笙撑着脑袋听着那两姑娘不厌其烦的说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桌上的清汤寡水消灭掉了。 江寒看她没走的意思,也安静的坐在那陪着她听。直到那两个小姑娘走了,才撑着桌子笑着打趣她。 “没看出来啊,无笙居然也喜欢听这些娱乐八卦。” 莫无笙回神,喝了口橙汁掩饰冷落他的尴尬。 “我就想听听,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能把大马路堵成这样。” 江寒笑而不语,吃完饭后又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食材调味料什么的,提着大包小包登堂入室。 再次回到以前的小窝,莫无笙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开,三两步跨到沙发上瘫着了。 “随便坐吧!” 江寒看她这一系列动作,一直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这才是…无笙该有的样子。 “这些东西应该能吃两天,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出门不要去太远的地方,饮食方面……算了,这我也管不了你,肯定又是酸辣不忌。” 莫无笙眯眼傻笑。 江寒无奈,将东西都放到冰箱里,“自己的身体还是要自己爱护才行,我还有晚班,就不久留了。” “辛苦啦!”莫无笙挥了挥手,也没打算留人。 这一路来她心里都想着事儿,还真没心思顾及其他。 江寒摇头失笑,走到门口又被叫住,转眸看莫无笙站在沙发边对他挥手。 “谢谢你,还有,路上小心。” 江寒笑容微顿,而后绽放出一个更温柔的笑,眼中盈着星光,连万千灯火都失色。 “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儿,我已经和院长说了,她说等你调整好了随时可以去,现在医院真的很缺人。” 莫无笙听他又叮嘱了几句才关上了门,出租小屋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只是现在多了一丝人气。 竹高是竹城第一中学,地处城东的一块儿宝地,考虑到学校的环境,这边不如城中心的繁华,附近的居民楼也脱离了车马喧哗。 竹高是她的母校,而这间出租房是她以前高中的时候租的房子,大学毕业之后去了蜀大学医,回来工作发现这房子还在,于是又租下来了。 莫无笙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手指生涩的滑动着,微暗的光线将她的脸照亮,屏幕上弹出时君的资料。 看到那张图片的时候,莫无笙眸子微缩,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她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就猜到了,那个坐着商务车离弦而去的男子,和那两个女生口中的男神,是那样的相似。 莫无笙眨了眨眼,眸中星光点点。手指轻轻落在那张冷硬的照片上了,嘴角咧开,明明是在笑,眼中却含着泪,喉中哼出的声音让人心疼。 手机的光线陡然熄灭,莫无笙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脸埋在臂弯,肩膀耸动着,丝丝压抑的哭泣溢了出来。 她等了十余年,终于……又见了吗? 她没想到,再见,会是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 安静的出租屋里,压抑的哭声越来越清晰,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亮了起来,还是那个百度词条:时君,1991年10月07日出生于芬斯兰,华地内地男歌手,演员。 下面都是他的成长经历,莫无笙一字一句的看下去,直到最后一句话:五月十三号,在竹城开第十三场粉丝见面会,落花时节又逢君,时君与你相约五月。 看完这些,莫无笙心中无限情绪涌动,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良久,又划开了最前面的那张照片,穿着深棕色的西装,里面是条纹衬衫。 莫无笙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脸上,他变了好多。以前的他长发飘逸,现在却是一头柔软的短发,微微卷起的刘海恰恰到眉梢,发型是柔和的,和他的表情一样,淡漠疏离中带着点柔和,和她下午在车上看到的判若两人。 她猜,这是公司给他的人设吧,温和中带着点疏离,明明是带着笑,却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现实中的他,应该是今天下午看到的那样吧,淡漠疏离,哪有照片上的那种柔和? 莫无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欢快的歌声,那是竹高的上课铃,她对这个声音一直很敏感。 莫无笙眉头紧蹙,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却忘记了自己睡在窄小的沙发上,一个翻身就摔地上了。 “啊~”屁股墩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再大的瞌睡都被摔醒了。 莫无笙撑着沙发爬了起来,眯眼见一缕光线从窗帘缝隙钻了进来,正打算去开打开窗帘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她懵了一瞬,捡起手机看信息,那是她昨晚迷迷糊糊的时候关注了时君的微博和超话。 就在刚才,他发了条微博,一张青竹的图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再看他以前的微博,除了一些广告代言,剩下属于他自己的微博都只是图片,或是一只蚂蚁,一杯水,一盏灯。 莫无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日程表,她知道时君的粉丝见面会是在十三号,今天才十一号,还有两天时间没有安排。 她莫名想到昨天那两个女孩的话,时君及其工作人员皆下榻丽哥大酒店,于是毫不犹豫的提着包打车到了丽哥…… 第425章 我追的不是星,是男票 丽哥大酒店,竹城最高级的酒店,打的就是高端消费,像她这种小资,一般是不会踏足这里的。 莫无笙站在对面的茶馆,看着楼下人山人海,大多都是年轻女子,手中或举着海报,或拿着横幅窃窃私语。 还有一群举着相机的记者,等着采访这个火遍全国的大明星。门口站了一排排的保安,将酒店保护得密不透风。 而她所处的茶楼,生意也是空前的好,座无虚席,她的对面坐了两个陌生女孩。 莫无声上次见这种盛况,大概是在刚进医院实习那会儿,医院发生了一场医疗事故,事情被闹大了,引来了附近居民的围观,记者保安一大堆,和现在这场景倒是有点像。 “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名气。”莫无笙喝了口茶,小声嘀咕着。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小姑娘的兴奋声中。 “快八点了。”一个红衣女子坐在这儿半小时,第n次拿手机看时间了。 她旁边的丸子头女孩儿眼里盈满了星光,双手交叠做抱心状。 “是啊,怎么还不出来,不是说要去东湖游湖吗?” 莫无笙目光看着窗外,耳朵却竖起来听那两姑娘的消息,也不知她们是怎么得知时君的行踪的,居然知道他今日要游湖。 就在疑惑之际,楼下突然响起了尖叫声,茶馆里也骚动起来了,全都从座位上起来,往窗户便扒。 莫无笙刚好坐在窗边,几个姑娘推搡着她,让她趴在了玻璃上,要不是手撑着一方距离,说不定连脸都要贴上面了。 莫无笙心里堵着气,嚷了两句,却被尖叫声淹没。 丽哥大酒店,一群保安走了出来,七八个保安在前方开路,后面跟着几个便装的男女。莫无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温月容,他长得高挑,在一群壮硕的保安中都丝毫不输,腰身挺立,面色柔和。 莫无笙不敢相信,这是温月容吗? 他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衣,外面却是张扬的红色外套,拉链散开,看着有淡淡痞气。 头发和之前在照片上看到一样,四六分的刘海,露出一段光洁的额,刘海微微卷起轻贴在额上,遮住了眉,让他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这不是温月容,莫无笙心里惊呼道。 温月容不会穿除了白色之外的颜色,温月容的眉眼从来都是淡淡的,不会想现在这样,里面溢满了星光,顾盼间,都是脸红心跳。 时君似有所感,不经意的抬头向茶馆二楼看来,茶馆中的女孩子们顿时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哥哥看我了!” “也看我了,也看我了,妈耶,目光好温柔了啊!”一人抱胸,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身边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唤,有叫哥哥的,叫老公的,连叫儿子的都有。莫无笙被围在这群疯狂的人中,呆呆和他对视着,或许不是和她对视。 这人的眼神有毒,让人一眼就沉溺在他温柔的目光中。 时君只往这边瞥了一眼,转瞬就继续跟着保安的脚步快步离开。茶馆的人见他走了,纷纷下楼去追。 转瞬,茶馆恢复了平日的宁静,整个茶馆只剩下莫无笙和舞台上老者。 木台上,一身着灰白长袍的老人正在煮茶,动作行云流水,悠闲自得,丝毫不被之前的那些人影响。 莫无笙走了过去,坐在台下,茶香弥散开来,消除了心里的烦躁之意,煮茶倒茶,水流的声音在安静的茶楼里格外清晰。 这样的茶楼,竹城数不胜数,这样的茶道表演,稍微正规点的茶楼都会有,她以前不爱喝茶,从来没有注意过。 只今日,她莫名就走了进来,坐在这里等那人出来。 老者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淡淡茶香溢出,昏黄的光线下,隐约可见蒸腾的白雾,杯中清茶将她带回了代王府的那些年。 那五杯茶,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世间百态皆聚于其间。 可她,却品不出咸味。 温月容说,咸是圆满,为何品不出咸味呢,她的一生就不能圆满吗? 莫无笙看着那茶失神。 老者也没有催促的意思,继续斟茶,自斟自饮。 待一杯茶下肚,莫无笙僵硬的身子才动了动,哑着嗓子问道:“这茶什么味?” 老者捋了捋胡子,笑了。 “你是什么心情,品出来就是什么味。” 莫无笙摇头,喃喃道:“温月容不是这么说的。” 老者闻言,淡笑不语。只看着她颤抖着手将那杯清茶送至唇边浅浅的抿了一口。 甜的! 莫无笙眸子微缩,又抿了一口,还是甜的。 “小姐品出了什么味?”老者问道。 “……甜的。” “哈哈哈哈~”老者哈哈大笑起来,茶楼中都是他中气十足的笑声,她恍惚觉得那笑声很远。 莫无笙抿唇,她无法忘记温月容给她那几杯茶的苦涩,现如今却变成了甜味。 “为何此时品出甜味?” 老者已经不理她,自顾自的煮第二杯茶,莫无笙有些失神的走出茶楼,在丽哥门口站了一会儿,那里的保安已经散去了一半,地上都是散落的鲜花,水瓶,环卫正在尽职尽责的打扫。 “来追星的吧?大明星都走了,刚走不久,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追上。”一位阿姨拿着笤帚,笑得淳朴。 莫无笙眸子微闪,心道,还追得上吗? “快去吧!”阿姨催促着。 莫无笙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突然就往外街跑去,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东湖。” “哟,又是那个大明星的粉丝呀,这两天可载了不少你们这样的小姑娘。”师傅神神在在的开着车,莫无笙本想回应两句以示礼貌,可心里翻江倒海,许多话堵在心口,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师傅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起现在年轻人的追星行为,说得头头是道。直到到了东湖附近,莫无笙才听出了师傅要表达的意思:追星不切实际,还是关心身边的人好。 下车关门的时候,莫无笙突然走到司机窗口,望着他坚定道:“师傅,我追的不是星,我追的是男朋友!” 第426章 东湖再见 东湖几大入口都被关闭了,粉丝们只能在湖岸观望,莫无笙过去的时候,东湖湖岸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她连湖畔都接近不了,更遑论看见那人。 就现在这状况,想要通过正常入口进去肯定是不可能了,那就还有两个方案。 一个是跳湖,游过去。她不会游泳,这个方案作废。 第二个就是另寻入口,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东湖的南面是城区,北面是一座山,而那座山,已经被开发成了公园,同属东湖园区,却是独立的两个存在。 虽然是分开的,但难保不会有什么员工通道。 莫无笙想到此,又来了动力,打了个摩托,穿过大半个东湖来到了背面的东湖山。 东湖山的人较少,还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在散步。其中不乏脚步匆忙的年轻女孩,多半也是本地人,和她存了一样的心思,想要在这边找突破口。 莫无笙毕竟是二十六的人,在社会上也打拼了些年,再加上异世那些年,阅历方面比小女孩足,没有到处乱撞,直接去了员工休息区询问。 “大爷,你知道这边哪里可以直接通往东湖吗?” 保安蹙眉,摆了摆手“今天有大明星过来,那边不能过去哦,你还是回去吧!” 莫无笙犯难,“我昨晚去东湖玩,钱包掉小榭台了,趁着现在没人进去,我想去看看还在不在,要是去晚了,我担心被别人捡走了就麻烦了。” 莫无笙说得委屈,保安也听得同情,可上头吩咐了东湖今天不能进人,这让他更犯难了。 “大爷,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找找吧,我银行卡身份证都在里面呢,明天还要去医院面试,需要身份证,你就让我进去找找吧!” 看出他的犹豫,莫无笙又加了把火,大爷看着俏生生的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马上就软了,低声嘱咐道:“进去就找东西,看到人要绕道走,不能让人知道我把你放进去了啊!” 莫无笙连忙点头称是。 大爷犹自不放心,将她带到专属通道的时候又叮嘱了两句,莫无笙看着那扇门,哪还有心思听他说了什么,只知道点头。 大爷见她这样,知道说再多也不会听了,只在门口看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进去了。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大爷还有些不放心,“这丫头,看起来咋这么不靠谱呢?” 可再不靠谱她也进去了,他还要巡逻,自是没有时间去把她叫出来的。 莫无笙进来后就直往东湖畔,她想着,明星这种生物,应该是没有时间游湖的,而且还带那么多工作人员去,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等她到了小榭台附近的时候,看到那群人。 有摄影师,有打光师,经纪人,还有一个导演一样的人在指手画脚,忙的不亦乐乎,只有台上的男人,安静的坐在石凳上,绯红的外套和台柱的红漆映衬着,为他脸上打上温润柔和的光。 石桌上摆放着几个莲蓬,还有一朵雪白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恰恰如摆弄它的人儿。 他侧对着湖岸的那些人,她这个是角度看到的也是一个侧影,骨节分明的手指或剥莲蓬或摆弄荷花,美的不像话。 工作人员忙得如火如荼,都没有注意到暗处的她。 唯有台上的人,本来安安静静的剥莲蓬,不知是不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微微侧头瞥了过来。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只是导演看到他这个动作,马上喊了出来。 “就这样就这样,别动。”导演拍手,十分兴奋,“灯光师,去左边左边,老刘,镜头拉远拉远,拍全景……对对对,就这样,视线在往左偏一点。” 随着导演的吩咐,台上的人目光微微左转,温和的目光先是落在导演身上,而后越过导演肩头,看向他身后的一颗柳树。 莫无笙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想要往柳树后躲,可想着本来就是找他的,为啥要躲,于是又站了出来。 等她看去时,时君已经别开了眼。可她没错过他垂眸那一瞬间的目光,淡漠又疏离。 莫无笙心中绞痛,呆呆的站在那没了反应。 她忘了,她本来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没过奈何桥,没喝孟婆汤。可温月容不同,他就是死了,死了就要投胎,投胎就要过奈何桥,过桥就得喝汤,就会忘记前尘旧梦。 他已经不是温月容了,不是那个喜欢她的温月容,不是那个固执的想要得到她的温月容,那个时而沉着时而小孩子气的谪仙人。 “小君,收工!”导演中气十足的一声令下,吓得莫无笙猛的回过神来,躲到了柳树后。 小榭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工作人员在收拾现场,不久就传出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想逛逛。”快到门口的时候,时君突然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也跟着停了下来,一个像经纪人的小姑娘抬手,似乎想要扯他衣角,动作刚做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今天行踪透露了,你一个人很危险。”周情试图劝说他放弃这个想法。 时君收回视线,看向打光师,“不是还有乔师傅嘛!” 乔中临看了眼时君,又看着周情,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 “你们先商量好~” 乔中临和时君身形相当,发型也像,若只是看背影,还真分不出来谁是谁。 周情和时君大眼瞪小眼半晌,导演有些不耐烦的咳嗽两声,周情终是败下阵来。 “真拿你没办法!” 时君在外打的是就是温润谦恭,他自己本就不愿意虚与委蛇,可公司想要如此包装,周情也是考虑到温润形人设近年来比较吃香,所以公司就给他包装了这么个形象。 可他本人和这形象真的是南辕北辙,为了他那点形象,周情可真是煞费苦心。 若再较真儿下去,他肯定会在这些人中留下倨傲不服管教的印象,最终还是她服了软,“脱衣服!”周情语气不善。 时君挑眉,乖乖的脱下外套,让乔中临穿上,这招他们用了不下十次,做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不一会儿,一行人在警卫的保护下出了东湖,那个红色外套的人被工作人员和警卫夹在中间,就几步的距离,转瞬便上了车,无人注意到上车的是个冒牌货,还在尖叫着喊着哥哥老公。 第427章 断子绝孙 莫无笙并不知道时君没走,是以再看他到时,眼里的惊愕不是装的。 可时君明显不这么认为,见到她的瞬间,眼中毫不掩饰的淡漠也不是装的,对着镜头,粉丝的那些温和笑容荡然无存。 他的红色外套不翼而飞,没有那张扬的红,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衬衫上面两粒扣子没扣,隐约可见一段白皙分明的锁骨。 这样的他,和镜头下的他判若两人,时君就这样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她走来。 莫无笙再迟钝也知道他是来找她的,本该坦然面对,可看着他淡漠的表情,却莫名的想要退缩。 温月容许多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那时候的他也是淡漠,情绪很少,却给人一种端方淡雅的感觉。不像时君这样,淡漠得可怕,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寡情薄欲的气质,莫无笙被他盯得脊背都忍不住僵直,心底隐隐生出退缩之意。 脚下也随心微动,发尾随着她的动作轻抚胸前,漾开一抹知性的弧度。 可下一秒,脚下又站定,坚定的看着他走来。 时君挑眉,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从退缩变成面对,心里应该已经九转十八弯了。 在一米开外站定,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人,时君突然有些恍惚,忘了坚持来找她的原因。 时君被她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可又想不起他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最后归结于那日在车上的匆匆一瞥。 大马路上,窗都不关,就那样靠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怀里,下面被车门挡着,在干什么他没看见,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想着,时君不自觉的蹙起了眉。 莫无笙也看注意着他表情的变化,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深,表情越来越淡,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先开口就输了,她打定主意不说话,等着对面的男人开口,以不变应万变。 时君也不负众望,眉头紧蹙,看着她淡淡问道:“接近我有何目的?” 三次“偶遇”,她看他的眼神不是粉丝的那种热烈激动,他有理由怀疑她居心叵测。 莫无笙闻言,眨了眨眼,突然有点想笑。这语气,咋和某些自以为是的霸道总裁有些像呢?虽然确实是她接近他的,可这语气说出来,她莫名想到了那个冬日,两人躺在床上,讨论什么是霸道总裁,霸道总裁经典语录,然后温月容学以致用,将那一套用在了她身上。 暖被已寒,一帧帧一幕幕从眼前划过,最后凝固在这个淡漠的男人身上,不争气的落下了泪。 时君的眉头越蹙越紧,淡淡的视线中浮现出一丝茫然,转瞬被嫌弃替代。 一张纸递到她面前,宛如异世那个淡雅仙人递出的方巾,莫无笙愣了一瞬,伸手想接过。她哭起来向来没形象,鼻涕眼泪糊满脸,这样实在见不得人。 莫无笙是抬手接了,可男人不松手,两人对着一张韧劲儿十足的纸较量上了。 扯半天没扯过来,莫无笙终于怒了,抬眸瞪着他,只是眼泪汪汪的眼里射出来的目光实在没什么威慑力,时君不以为意。 他关心的是……他手中的纸。 按常理来说,他不应该给一个陌生女人递纸巾,而且是个私生活紊乱的女人。 可是他还是递了,这并非他的作为。想了想,还是用力想将纸巾扯回来,小女人更用力的往回扯,再柔韧的纸也被扯断了。 莫无笙踉跄了两步,身后是湖水,本来下意识的想稳住身形,可在电光火石间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任由身子失衡,倒向湖泊。 一切发生得很快,时君手中还捏着半截纸,看着湖面扬起的水花,惊乱了一池碧波。 时君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救人,而是甩手扔掉手中的纸巾,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而后看着湖中扑腾的女人,犹豫着救不救。 很显然,莫无笙不会游泳,在水中奋力的扑腾,可找不着着力点,扑腾得用力溅起水花,反而灌了更多的水。 今日东湖禁入,显然,除了他一个大活人,没人能救这只旱鸭子。 时君犯难了。 但在人命面前,他还是克服了心里的那点洁癖和膈应,跳下了水想要救人,刚跳下去他就愣了,垂眸看着刚漫过腰身的湖水,还有身边扑腾的鸭子,嘴角微抽,又是这些小伎俩。 他倒要看看她要做戏到什么时候。 莫无笙奋力的扑腾着,明明感觉到有人跳下水了,却迟迟没能等来救援,肚子里不知道灌了多少水,手脚也渐渐失力了。 昏迷那一瞬间,莫无笙问候了罗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时君祖宗十九代,连带着未来的子子孙孙百子千孙断子绝孙。 时君看着刚才扑腾得热闹的人儿渐渐力不从心,脑袋一点一点被湖水淹没,如瀑的黑发也渐渐的往水里沉,心也跟着沉了下来,轻巧伸手将莫无笙捞了起来,可怀里的人儿哪还有一丝动静? 他是该感叹她做戏拼命呢,还是该重新审视她? 时君将她推到岸边,自己也一跃而上,先是拍了拍她的背,没有丝毫反应,整个人也跟着沉了下来,手落在她颈侧,摸到了搏动才稍稍安心。 想掏手机打120,却忘了手机在外套的兜里,还好看见莫无笙落在岸上的包,三两下掏出手机,打了120。然后动作飞快的解开了她的内衣扣,抬起她的右胳膊放在头侧,将她翻了个身,动作刚做一半,莫无笙就剧烈咳嗽起来,恍惚转醒,呕出大口大口的湖水。 好巧不巧的,有那么一口刚好喷时君裤腿儿上。 “咳咳咳……呕~” 莫无笙自顾自的催吐,吐完了又仰躺在地上缓和了好半晌才感觉到旁边愣愣的目光。 侧眸见时君眸色幽幽,幽深的瞳孔看不见底,莫无笙的心也没底了。 这样的眼神,她见多了。或是被她糊一身的鼻涕眼泪的时候,或是在他身上滴了一滴墨水的时候,或是在他袖摆上沾了油的时候,都会看到这样的眼神。 莫无笙恍惚觉得,这还是那个别扭又纵容她的谪仙人。 猛的扑进那个怀抱,莫无笙失去了理智,时君忘了反应。 “温月容~” 怀里的女人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胸前被滚烫的泪水烤炙着,时君心中刺痛,恍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428章 被顺走的手机 怀中人儿哭得伤心欲绝,时君却觉得这声音是从远方传来,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可胸前的热泪却烫得他浑身一震,猛的推开了她,落荒而逃。 120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莫无笙迷蒙着泪眼看着那人消失在转角处,心里有无限的悲恸在蔓延,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突然感觉到胸前一松。莫无笙伸手捂胸,想到刚才的画面,老脸一红。 妈耶,刚才就这样衣衫不整的头还送抱了? 溺水急救解内衣她可以理解,只是第一次落到自己身上,还是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想着想着,外面渐渐躁动起来,救护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嘈杂的人声传来。 莫无笙撑坐起来,扣好扣子,整理好衣着等着救援人员过来。 来都来了,肯定要解释一下。 和急救人员打完交道,已经到了午时,春末十分,阳光温和宜人,缓缓蒸干了莫无笙的衣裳。 救护车的声音又渐渐远去,莫无笙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散乱的包,等把纸巾钱包塞入包包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莫无笙第一反应就是掉水里了,可想想又不对,她手机是放包包里的,包包在岸上,手机怎么会掉? 不难猜到,应该被时君顺走了。 莫无笙懊恼的拍了下脑门儿,心里骂娘。 又是落水又是掉手机,也没讨着点好,反倒是碰了一鼻子灰。 之前混在古代,刚开始没有通讯设备是有点不适应,可那时候忙着保小命,倒不曾想别的。现在回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没觉得手机有什么重要。 可想着亲戚朋友什么的可能会打电话,万一没人接肯定会担心的,在挂失和找时君要回来之间,莫无笙选择了后者。 虽然刚才碰了灰,可现在是他自己留了痕迹让她去寻的,她不去白不去。 说干就干,莫无笙跑去了医院,这一世,她熟识的人都在医院待着,除了医院,还真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莫无笙先去了住院部,得知江寒今日门诊,于是又往门诊部跑。 虽然是午休时间,门诊部也是人满为患,心血管科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此时已经排了好几条长队,莫无笙旁穿过长队,敲了敲虚掩的门,在一道道直愣愣的目光下,直接进去了。 江寒应该是刚回来,正准备穿衣服。听到敲门声,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看病的老人,转眸一看却是莫无笙消瘦的身影。 莫无笙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头发还有些潮,衣裳也皱巴巴的,江寒穿衣服的动作微顿,眉头紧蹙着向她走去,担心毫不掩饰,“无笙,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脚滑踩水里了。”莫无笙无所谓的笑了笑,向他摊手,“借你手机用一下。” 江寒莫名,还是将手机掏给了她。 莫无笙边找自己的号码边解释道,“我掉湖里了,然后有人经过救了我,用我的手机打电话,结果顺手给揣走了。” 莫无笙说得轻巧,江寒却听得心惊胆战,还想要问问细节,电话就通了。 “你先忙,我出去接。”莫无笙无声的给江寒示意了一下,闪身出去了,没给江寒多问的机会。 电话另一边,时君刚回酒店就急匆匆的往浴室跑,三两下脱了衣裳,手落在裤头,裤兜猛的震动起来,时君自然的掏出手机,正打算接,可看到上面的名字的时候愣住了。 江大佬?谁? 时君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手机,而是那个蠢女人的。屏幕上的三个字随着铃声跳跃,时君冷哼了一声,扔在一边不理。 手机响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时君淡淡瞥了一眼,脱了裤子打开了莲蓬。 水刚落到身上,放在流理台上手机又开始震动,铃声是去年的流行歌。 时君视若无睹,自顾自的将自个儿从上到下搓了一遍,甚至把皮肉都搓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对自己发脾气了。 可懂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时大明星的洁癖因子在作怪。 喜欢的时君的都知道,甚至连路人粉都知道这件事,时君是重度洁癖患者,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因为这个问题,多次上过热搜榜,标题一般就是“时君脸上沾血暴走”,“时君被女星亲脸狂洗半小时”,“时君洁癖犯了”,“时君洁癖又犯了”。 关于时君洁癖这一点,上过的热搜比一般流量小生上过的总量还多。 等他洗完澡,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 另一头,莫无笙眸色幽幽的盯着黑屏的手机,犹不死心的又按亮,再次打过去。 这次,没响几声,通了。 嘟嘟的声音突然消失,莫无笙还有些蒙。直到那边传来不耐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呐呐的问了句,“是时君吗?” 时君沉默着没打算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发上的水珠随着走动从鬓角滑落,划过白皙的锁骨,肌理分明的腰身,最后隐入暗灰的浴巾中。 莫无笙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又轻咳了两声,鼓起勇气道:“我叫莫无笙,你今天湖里救的人,也是你现在手里手机的主人……” 莫无笙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 “那啥,谢谢你今天救我……我手机在你那,啥时候可以去你那拿一下吗?” 她手机里存了不少资料,就这样丢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借口,最大的原因还是想再见时君。 刚才在来医院的路上她就想通了,前世,是温月容固执执着的追她,这一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换她来追他吧! 八万年的纠葛,纠纠缠缠,分分合合,不若在她这一世了结? 那杯甜茶,是不是有什么寓意呢? 想到此处,莫无笙心中一甜,声音也跟着带上甜腻,“我们约个时间见面,我来拿手机,顺便有些事情要和你谈,很重要。” 莫无笙故意强调最后三个字,听得电话那头的人眉梢微挑。 很重要?他们素不相识,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儿谈! 第429章 我太难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莫无笙有些慌。 “我们约在丽哥对面的茶楼吧,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六点见。” 莫无笙赶紧挂断了电话,就怕听到拒绝的话。 时君听着手机了嘟嘟声,眉头微蹙,显然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视线不经意落在手机上,一条消息弹出,屏幕再次亮起来。 时君本不欲窥探,可看见那则关于自己的微博动态,拇指下意识的划开,竟没想到就这样划到了主页。 “居然没密码……”时君喃喃道,指节分明的手指再屏幕上轻触着,越看眸色越深。 莫无笙醒来后没怎么用过手机,之前只是拿来看看时间刷刷新闻,想要补回她这一年的缺失。真有有意义浏览记录,大概只有时君了吧。 不管是百度还是uc,微博还是贴吧,最新的搜索记录都是他。说是他来了,想要了解一下倒没什么,怪就怪在她那所有的浏览器搜索记录都只有他,这就耐人寻味了。 想到今日那只落水狗,时君不经冷笑,如此居心不良却漏洞百出的白痴倒是少见。 本来不想去见她的,可是心思一转,他倒是要去会会她! 下午六点,时君迈着闲适的步子打算出门,开门正撞见周情,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时君先回过神来。 “让让。” 周情下意识想让开,动作刚做到一半,又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你这打扮得衣冠楚楚的,是要去哪啊?” 衣冠楚楚的时君扫了眼自己的着装,对于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有事。” 时君打算多说,站在门口等着她自觉让开,她都被这小祖宗给折磨死了,怎会让他就这样离开。 周情不退反进,时君向来不喜与人不必要的碰触,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看着她如审犯人一样关上了门,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说,去哪,不说就不让你出去!你今天也看到了,你行踪暴露了,外面到处都是狗仔粉丝守着,就等着扒你的皮喝你的血呢!” 周情这说法并不夸张,外面那些粉丝,确实火热到想要扒皮喝血分尸的地步了,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自己要腿儿,脸留给谁谁谁的话。 时君听到那话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粉丝如此狂热,可时间久了他早已学会了一套应对粉丝的方法,已经麻木了。 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周情气笑了,“你可改改你这脾气吧,你说说你,出道这一年给我惹了多少祸了?上个月叫你和盛颜娱乐谈合同,你给人家老总甩脸子,要不是劳资说好话装孙子,你现在都被封杀了!”周情吐了口气,“看在我任劳任怨为你擦屁股的份上,小祖宗,你可告诉我你到底要干嘛吧?让我心里有个底,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好应对不是?” 周情语重心长,时君听进去了两分。 对于这个经纪人他是了解的,刀子嘴豆腐心,能力一流,手段也狠辣,嘴皮子直溜,眼神也尖,不然也不会看上当时只是歌手的时君,更不会给他争取来这么多的资源。 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怕是不好走出这扇门。 时君垂眸,淡淡道:“私事。” “这人生地不熟的你有什么私人私事?”周情靠着门板儿,抱胸打量着他,一副不说清楚不放行的模样。 时君将裤兜的手机掏了出来。 “诺,公园捡到的手机,叫我还回去。那姑娘刚好是我的粉丝,就想见见我。”时君耸耸肩,“反正没事儿,就出去走走。” 周情看着他手里的手机,眼神有些怪异。 时君回来的时候有些狼狈,当时她在忙并没看到,后来听同事提了两句,现在想想,和这手机,不,是和这手机的主人脱不了干系啊! 周情捉摸着,坚定的摇了摇头,铿锵道:“不许去!” 时君眉梢微挑,他对别人都是官方的表情,唯有对着周情有正常人的表情,一则周情是他的伯乐,二则周情将他从泥潭中拉了出来,他心里是感激的。 但这感激只限于不违反他个人意愿的情况下,出道人设方面已经是他做的最大让步,虽然最终结果和周情设想的有出入,但反而给他引来了大批粉丝,给公司带来了实际利益,没有造成不良后果也就没多做计较。 本来公司给时君的是温润谦恭的形象,可时君这形象维持得实在不走心,处处露出破绽,让粉丝发现了他内心深处的淡漠寡情,娱乐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戴着面具,本以为他要废了,却没想到外人知道他本来的性格后,反而更加喜欢他。 曾有记者采访过那些支持他的粉丝,原因无外乎一个:我家君君是唯一一个解开娱乐圈人设黑幕的人,也是为数不过敢和娱乐公司正面刚的人,这样的君君,谁不爱谁傻蛋! 因为他,娱乐圈还掀起过一场撕面具大赛,众多明星效仿时君,撕开来自公司的强硬包装,当然,结果就不尽而同了。 对此,不管是公司还是周情都乐见其成。 这种人设问题,早就存在,时君所在的灵光娱乐不在意背这个锅,毕竟他一个小公司能捧红这样一个人物也不容易,在没压榨够之前是不会斩断自己财路的。 时君和周情平日里是工作关系,私下却是姐弟,再乖巧的弟弟总有叛逆的时候,就如现下。 时君很不爽周情的语气,冷冷的看着她,“这是我的私事。” 周情有些怂,不过也就是那一秒,转身挺胸抬头,又是那个冷漠公事公办的经纪人,“现在情况很复杂,外面到处都是记者,你私下出去见粉丝,影响不好……你们约在哪里,我帮忙把手机还回去。” 周情说话声越来越轻,在时君淡漠的注视下,讪讪的把话说完。 “我会注意。”时君闷声闷气的留下一句,推开周情开门走人,周情追出来看着那人大步离去的背影,走的那叫一个潇洒,周情被气笑了。 这就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崽子,再不服管教也要忍着,放了臭屁还要她善后。 “我太难了。”长长的廊道上,周情望天哀叹。 第430章 吃豆腐 茶楼 莫无笙都喝完三壶茶,上了两次厕所了,还是没等来那人。 九点的钟声响起,莫无笙纠结着,到底是回去还是再等等,然后就看到楼道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了上来,他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一截鼻梁和嘴唇让人垂延。 一身简单的运动装,看起来像邻居家的大男孩,当然,这是忽略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寒气的条件下。莫无笙端着茶,就那样看着时君站在楼梯口观望,一眼便注意到她,然后带着烈烈寒风的走了过来。 茶楼有三桌人,一桌是两个老头子,还有两桌都是小年轻,那两桌看到时君的时候目光就没移开过。 时君若无其事的走到莫无笙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看着她,嘴唇微启,微不可闻的声音飘了出来。 “你倒是选得好位置!” 莫无笙还没搞明白他这褒贬难测的话就被他单手拉了起来,而后如无其事的下楼。 时君手长脚长,可苦了莫无笙,在后面一路踉跄。 “哎哎,你干嘛呢这是?” 时君:…… “松手,我跟不上了!”莫无笙叫苦连天。 时君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脚下不慢反快,她好几次差点摔倒。 莫无笙再懵逼也知道情况不对了,神神秘秘的往身后看了几眼,空荡荡似乎有些躁动声,却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喂,有人跟踪你吗?” 话刚落,时君脚步猛的顿住,莫无笙在惯性作用下撞他背上,鼻翼间是淡淡竹香,这是竹城特产的香水,名为清雅,只为男士服务。 清雅有百年历史,在民国时期风靡全国,自此成为男士香水的领头军,即使百年过去了,依旧是华国的明星香水。 莫无笙沉浸在这清雅的香味中,还没回过神来,又被时君扯到左边的巷子。 竹城繁华,不管是市中心还是城边,都不乏这样的大街小巷。 时君带着她穿梭在错综交杂的巷子中,安静的巷子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是那些人追来了。 莫无笙恍惚看着前面的白衣男人,记忆被拉回到那一世,兰陵城中,追兵不断,他伪装成孔行之,带着她躲避追兵,最后,躲进了棺材铺。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人声也越来越嘈杂,听声音应该是他那些狂热的粉丝吧! “我在茶楼没看见有这么多人。”莫无笙有心解释两句,免得被误会。 时君转眸瞪了她一眼,眼看着一家人开着门,二话不说就带着她闯进去了,身后碰的一声,门关上了。 莫无笙被这一声吓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门外嘈杂的声音渐渐传来,又渐渐远去,最终,小巷又恢复了平日的安宁。 莫无笙终于松了口气,目光随意一瞥,又看到时君杀人的眼神。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莫无笙咽了咽口水,有些怂。 时君冷冷的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嘴角的弧度充分表现了他此时的心情——不爽,很不爽! 莫无笙目光离散,左瞄右瞟,然后悲催的发现在,这个小屋子竟然没有可躲的地方。转眸见两人之间不过一尺距离,时君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莫无笙嘴角微抽,试探问道:“我哪得罪你了吗?” “外面那些人是你找来的?”时君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更准确点说是审视。 莫无笙闻言,眸中有一丝茫然,“我?” 她算是搞明白了,这厮是在怀疑她和外面那群粉丝记者串通好的是吧? “大哥,你讲讲理啊,这事和我半毛钱关系没得,外面那些人我不认识,也不是我叫来的。”莫无笙被靠着木门,远离这个寒气制造机,见他还是怀疑的看着她,被气得飙车了方言,“大锅,你动脑阔想想啊,我手机在你那哈,约你都是用的别各的手机,你让我咋个去找这么些人,咋么串通啊?” 时君蹙眉,眼帘微垂,像是在思索着她话中的可信度。 莫无笙加大马力,“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啥就盯上来了,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招摇了,手长脚长的,即使不看脸也知道是个大帅比,这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无笙拍着马屁撇清关系,只因为对面那人的眸色越来越可怕,那好看的大手也缓缓抬了起来,看目标就是她纤细不堪一击的小脖子啊! 莫无笙瞪着眼,下盘下意识做出防御姿势,只等他有什么动作就敢踢他蛋蛋。 都说打人先踢蛋,胜率多一半,她深以为信。 莫无笙脑子里脑补了各种逃生办法,却没想到,时君只是抬手伸进裤兜,取出了她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莫无笙眼前一亮,正待接过,时君又猛的抬手,让她捞了个空。 准确点说,也不是捞空,至少她手随着惯性落到他胸前,吃了把豆腐。 别说,还有点料,她明显能感觉到手下的起伏,软硬适中,不夸张也不消瘦,和记忆中的人有得一拼。 时君垂眸,看着她的咸猪手,嘴角微抽。 “松手!” 莫无笙还沉浸在上好的手感中,根本没听到头顶危险的语气。不管转世多少载,她那花痴因子都没变过! 时君脸色逐渐变黑,黑着黑着突然又慢慢转白,越来越白,垂着眼帘任由那只白嫩的手在他胸前摸来摸去,整个人跟石化了般,一动不动。莫无笙也发现了他肌肉的僵硬,这才回过神来她现在摸是老虎豹子,可不是什么小野猫! 正打算松手,手指不经意触到一点,医学上称心脏搏动最强点,那里,跳的飞快,且强劲有力。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心跳,莫无笙猛的抬眸看去,这一眼,便被他幽深的瞳孔吸引,深深的陷入其中,逃不开,亦挣不脱。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莫无笙无法形容。 似爱似怨,似喜似悲,似嗔似念……千万种情绪交织其中,好似饱经沧桑,历经磨难,拨云见雾,沉沉浮浮。 “时君?”莫无笙轻唤。 第431章 王霸之气 莫无笙扣着他的双臂晃了晃,终是唤回了他的神志。 时君垂眸,撞进一双满含担忧的眸子,他瞳孔微缩,抬手挣开了她的手,一直退到木桌旁才停下来。 木桌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终是惊醒失神人。 时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抬手推开她的身子,落荒而逃。 老旧的木门嘎吱作响,莫无笙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深巷,屋内传来脚步声,莫无笙吐了吐舌,赶紧走人。 老婆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昏花的老眼只看见门开了,却没见着有人来。 深巷再次恢复以往的宁静。 时君脚步匆忙,根本没注意到是往哪个方向跑的,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原路返回的粉丝记者。等他反应过来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时君,是时君吗!”记者眼尖,立马注意到他,直接将他的来路堵死了。 “啊啊啊,哥哥,是哥哥!” “君君,妈耶,我想要合影~~” “君君,妈妈爱你!” …… 粉丝们不甘示弱的向他示爱,大家推推嚷嚷,挤来挤去,就想要合影签名。 一位女记者挤到最前面,拿着相机怼着他脸拍。 “时君,我们刚才注意到你带着一个女生逃走,你能告诉我们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吗?” 记者比粉丝理智些,总是能抓住关键问题,一击毙命。 时君抿着唇,没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时君,请你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女生和你什么关系,你们是男女朋友吗?”记者没得到回复,依依不饶的继续问。 时君蹙眉,冷冷道:“让开。” 记者微愣,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时君。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才是他的本性,可从来都是掩藏在温润谦恭之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暴露真实的自己。 “时君,粉丝们都很期待你的回复,你能告诉我们你和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这么大的一个料,任谁都不会放过的,岂能因为一两句冷言冷语就放弃。 时君淡漠的看着眼前找死的女人,眸子微眯笑了起来。他眼里盛满了潋滟的波光,嘴角微掀,笑容比三月的春光还要灿烂。若是莫无笙在这,大概会吓得跳脚吧,这样的眼神,她也只见过三次,一般出现在温月容想要杀人的时候。 记者见他笑了,本来还松了口气,可是看到他眼中潋滟的光时,整个人都僵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这样好看的笑颜,却看得人脊背发寒,头皮发麻,让人忍不住畏惧退缩。 记者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不单单是小记者,连身边的粉丝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弑杀之气,在他潋滟的目光扫过之处,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时君见了,气息微微收敛,法治社会,杀人?笑话! 时君脚下生风,大步离去。 后面的小粉丝们怔愣了几秒,有人疑惑问,“那是时君吗?” “是吧!”一人不确定答道。 随即,一群人一齐发出惊叹。 “啊啊啊啊,我君君好帅啊,a爆了!” “是啊是啊,这么a的君君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君君吗?” “哇呜,好喜欢现在的小君君,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王八之气!” “嗯?”众女侧目。 女孩讪笑,“是王霸,王的霸气!” 众人惊叹着,记者将镜头定格,记下了这人设颠覆的时刻。 …… “老大,猜我今天蹲到了什么?”竹城佛天大厦新雅文化有限公司工作室,林丹扬着相机,一脸兴奋。 谭子健兴致缺缺的伸手,欲接过相机,却扑了个空。 “啥消息这么神秘?” 林丹眨了眨眼,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惊天大消息,我保证这消息一出,我就能取代你的位置你信不信?” 谭子健挑眉,一脸无所谓,“拭目以待。”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啊?” 谭子健笑而不语。 林丹在他手下做了三年,才从助理记者升级到专业记者,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将他踩在脚下摩擦,却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新闻。 前几日听说大明星时君要来竹城,便下定决心去蹲大明星,说是想在他身上找料。 第一天时君来竹城的时候,使了出调虎离山之计,她连人都没见到。 第二天时君游东湖,林丹被强大的粉丝团挤到找不着方向,等她搭车到东湖的时候,人早就散场了,下午时君日程上没有安排,他可不信她能挖到什么料。 被鄙视了,林丹非常不爽,“你等着,我找高主编去。” 林丹哼了一声,挎着相机进了高主编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办公室发出了一声惊叹,然后是高主编厚重的脚步声,谭子健脚下轻点,转椅转向办公室门口。 “看过来了啊看过来啊,有重大消息!”高主编肥头大耳,长得油腻非常,但眼神却很精明,一看就是个会算计的。 各司其职的员工们听到声音都转了过来,高主编面上的兴奋毫不掩饰。 “主编啥事儿这么高兴啊?”说话间,众人也注意到主编身后的小身板儿。 “大消息,关于时君的。”高主编卖了个关子。 一听到时君,众人都兴奋起来了,这些日子,娱乐板块儿几乎被这人承包了,连芝麻大的屁事儿都会被上头条,值得主编这样兴奋的,肯定不简单。 高主编扬了扬手中的相机,开始侃侃而谈。 丽哥酒店 时君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管是谁叫门都不开。周情来了一次,只说了两句就走了。 屋内,时君刚洗去一身的躁意,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手机上。 那是他的手机,应该是周情带来的,看到手机,便下意识想到莫无笙,时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 他很爱干净,甚至到了洁癖的地步,这对他职业有不小的影响,他有心改变,却一直没有成效,和人搭戏的时候总是会产生排斥感。 东湖那日,人命关天之际救了莫无笙,那时也是膈应的,回去就是一通洗漱。今日在得知身边有记者潜伏的时候,拉着莫无笙走心里都是气,好似忘了洁癖了那一出,居然没有产生排斥感。 可在刚刚,莫无笙的手意外落在他身上,他感觉心跳有片刻的停滞,像是在确定什么一样,确定后,就发了疯一样的跳动起来…… 第432章 真不懂还是假糊涂 他说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很兴奋,很高兴,又有些慌乱,迷惑,不知所措。 这些情绪,全都来自于她的触碰。 在那一秒,他甚至觉得,那颗心脏是为她跳动的,可是……她是谁?不过是个见了三四面的女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落水狗,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异样的感觉? 今日愿意赴约,不仅仅是为了还手机,他怀疑莫无笙有故意接近他的嫌疑,所以想要探查一番。 她手机透露着许多谜团,现代社会,谁不是天天都拿着手机,可她手机半个月以前的信息一片空白,微信里和朋友的聊天记录许多都还停留在一年前,还有几个是这半个月才开始联系。 一年的时间都没用过浏览器,却在昨天昨天晚上疯狂的搜索关于他的消息,这个手机,这个人,都疑点重重。 他莫名想到了那个人,那个让他想到就想吐的人。 竹高小苑,莫无笙也在盯着手机发愁,她愁得比较简单,就想着怎样才能拿下时君。 今日明明是借拿手机之名,想找他好好聊聊,顺便培养培养感情,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跑了,人算赶不上天算。 “啊啊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莫无笙抱头,仰天长啸。 “不行,我一定要再见到他,温月容都拜倒在老娘脚底板儿下,我就不信还拿不下他?!!”莫无笙窝在沙发里,看着头顶的吊灯,陷入了沉思。 按正常路线走的话,那只能等到时君粉丝见面会了。莫无笙来了兴致,捡起手机开始问度娘。 时君的粉丝见面会是五月十三号,那就是后天了,肯定买不到票了。 “我难道要为了一张票去和黄牛做见不得人的交易?”莫无笙趴在沙发上,一双白皙的小脚在空中无意识的晃荡着,精致的眉眼满是纠结。 想要找黄牛还得有渠道啊,她从来不搞这些,完全不知道该这么联系黄牛,正打算问问万能度娘该怎么办的时候,江大佬的电话就来了。 “哈喽,下班了?” “嗯,刚下班,吃饭了吗?”江寒刚换下衣裳,正往地下车库走,空荡的长廊上回声格外明显。 莫无笙听到那脚步声耳朵有些痒,多久没听到这种独属于医院的声音了,哦,昨天刚出院呢,怎么现在就开始怀念了呢! 莫无笙失笑,“还没呢,刚拿回手机。” 江寒也笑,“我也没吃,刚才听小张说琅月街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味道很不错,我们去尝尝吧?” 莫无笙还在为她的追夫大计忙碌,本想拒绝的,江寒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吃火锅没意思,就当陪我这个老年人吃一顿。你在家吧,我来接你。” 江寒说完,也没等莫无笙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莫无笙这性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其实心里门儿清,就她醒来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大概也猜到他居心叵测了吧。 江寒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撑在窗台上,心里捉摸着也该豁出去了。 从莫无笙到医院的第一天,他就被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女人吸引了,他二十四岁出来工作,在医院每天忙进忙出六年,成就现在的事业,可感情真是一片空白。 初见她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女人总能吸引他的注意力,直到那天他给一个病人做心脏搭桥手术的时候,她是他的助理。手术途中突然出现失误,情况危急万分,好几个小护士都吓得手抖,另外一个助理也有些害怕,唯有她,镇定万分,一步一步的协助他完成了手术。 那以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 默默喜欢了两年,若是加上她昏迷那段时间,应该是三年了,可莫无笙就像个白痴一样,永远搞不明白他对她的心意。 他给值班的医生护士买宵夜不是因为他人好,他只是没有勇气只给她一个人买罢了。他没班的时候也到医院闲逛,只是想多见见她。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她,只有她自己懵懵懂懂。 江寒轻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糊涂……” 莫无笙捏着手机,嘴角微抽。 啥时候起,江寒也有做霸道总裁的气质了? 想归想,她还是认命的爬起来倒腾自个儿,总不能穿着睡衣就去赴约吧! 这边刚收拾好,江寒的电话就打来了,莫无笙直接挂了电话踩着高跟鞋下楼。 楼下,江寒靠在副驾驶旁,看着莫无笙穿着一身修身黑裙下来,微微卷曲的黑发盘在脑后,扎了个蓬松的丸子,还有两丝鬓发垂在耳侧,江寒看得有些痴。 莫无笙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见他失神,直接一掌拍他肩上。 “想啥呢,这么入迷?” 江寒拉下她的手,掌中手臂纤细,柔弱无骨,他有些不舍得放下。 可抬眼看到她清亮的眸子,还是松开了手,嘴上还不由感叹道,“被你的美貌迷惑了。” 莫无笙脸微红,然后又叉腰撩那一丝鬓发,“我这个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江寒失笑,亲自给她打开车门,“别贫了,快上车。” 女人哼了一声,宛如一只傲娇的孔雀,钻进了副驾驶。 裙子腰身收紧,称得那小腰不盈一握。男人目光不经意落在那纤腰上,在女人转过身来时收回了视线,然后亲身给她系上安全带。 莫无笙身子微僵,对这样亲密的举动无从适应。 虽然在现代,这样的举动是朋友之间的正常范围,可她在异世那些年,早就习惯了男女之防,除了温月容,哥舒贺齐,倒没和谁这样亲近过。 江寒注意到她的僵硬,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她脑袋。 “怕你系个安全带都系半天。” 莫无笙嘴角微抽,转眸看着坐上驾驶位的人,“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开玩笑的,系安全带这种小学生都会的事你怎么可能不会做呢!” 这满含揶揄的话让莫无笙哭笑不得,“是啊是啊,我连小学生都不如呢!” 江寒摇头失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琅月街,这是一条步行街,车子开不进去,两人只能找地方停好车慢慢走过去。 第433章 我长得怎么样? 晚上八九点钟正是闲逛的好时候,琅月街人潮赞动,江寒走在莫无笙左侧,肩靠着她的后背,有意识的护着她。 两人走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看到了一家火锅店门口铺满了烟花纸屑,此时店外还排着几人的队伍,拿号后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他们。 服务员问要什么锅的时候,江寒正要说鸳鸯锅,莫无笙却先一步蹦出麻辣红锅。 “别说了,我好久没沾过辣了,都快淡出鸟了。再说了,吃火锅要清汤,你这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那些上好的食材?” 江寒无奈,不再多说。 吃完一轮,稍稍慰藉了五脏庙,莫无笙也想起了正事,一边夹着肥牛在锅里涮,一边问江寒。 “问你个事儿啊,你知不知道该怎么联系黄牛买票?” “你要买什么票?”江寒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有些疑惑的看着对面的人儿,火锅吃得满头大汗,鼻翼间也是细细的汗珠,脸蛋被蒸汽蒸得绯红,柔嫩可破好似能掐出水来。 晚春穿得单薄,有些汗珠顺着鬓角滑入脖颈间,湿了一片衣领。 莫无笙似乎尤爱肥牛,一片一片吃得不亦乐乎。早就在说吃饱了,可还是没舍得放下筷子,听到江寒的问话,只口齿不清的回道:“时君啊,长这么大都没追过星,现在他都送上门来了,就想体会体会追星的感jio。” 江寒抿唇,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解。 “怎么突然想要追星了?” 莫无笙捏着筷子,难得抬眸看着他,笑得没心没肺。 “嘿嘿嘿,我发现他长得蛮帅的,就想追追。” 江寒嘴角微抽,突然想找面镜子照照自己,不知道他长得如何,在莫无笙心里能不能评上一个帅字。 “问你呢,知不知道啊?” “嗯,什么?” “找黄牛买票啊!”莫无笙瞪眼,样子憨态可掬。 实话,莫无笙不是标准的美女,笑起来给人一种没戏没肺的感觉,看着你的时候有些可爱,认真起来又能发现另一番美。 就是眉目间的一点灵动,让人一眼难忘。 她的眼神太过纯粹,想到自己心里的歪心思,不免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眸,“我给你查查。” 莫无笙看了他一会儿,继续消灭掉最后一盘肥牛,才甘心的放下了筷子。 “查到了吗?” “嗯,诺。”江寒将手机递给她。 莫无笙看了看流程,有些怀疑“这么简单的嘛?” “你还想要多难?”江寒失笑,“吃好了吗,吃好出去走走,消消食。” 莫无笙嘴上答应着,可现在心痒得很,哪有心思逛街啊,边走边抱着手机联系黄牛。 江寒为她挡下一个又一个行人,内心无奈,直接将她手机抽了出来。 “他真这么好看?”好看到走路都在想办法买票见他。 莫无笙眨了眨眼,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好看啦,要是有可能,真想睡了他!” 睡了他,人都是她的了,心也跑不掉。 想着那个淡漠的男人,莫无笙又有些脑阔疼,什么时候才能拿下他呀。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连见个面都要买票,情敌千千万,追个屁啊! 夜里灯光璀璨,红的黄的绿的光打在莫无笙面上,晃了江寒的眼。 江寒猛的转身,快步向出口走。 “哎~你咋了,等等我呀!” 江寒站定,等她追了上来,拉着她的手一起走。 直到出了拥挤的琅月街才放开她,那僵硬的背影,一看就知道在生气。 莫无笙不知他为何生气,回去的路上,一直说话想要缓和气氛,江寒却兴致缺缺。 直到车停到了竹高小苑,莫无笙讪讪的下车,隔着车门看着驾驶座的人。 “别气了别气了啊,明天再见又是一条好汉!” 江寒侧目,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挥手上楼,然后等了两分钟,又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跑出来。 “哎呀,忘了拿手机了。” 莫无笙靠在车门上,隔着副驾驶将手伸了过来。 昏暗的车灯下,是心爱之人纤细白嫩的手臂,手心摊开对着他好似邀请。 江寒心跳微快,下意识想要伸手拉住那只小手,可理智却让他掏出手机,放在了她手心,嘴上还若无其事的调侃,“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莫无笙又是感叹又是庆幸,“我这手机还真是命途多舛啊,好几次差点离我而去。” 江寒失笑,摆了摆手。 “快回去吧,上楼小心点别摔着。” 莫无笙哼笑一声,故意将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用行动证明她走的可稳了,才不会摔呢! 江寒哭笑不得,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于黑暗融为一体,又忍不住叫住了她。 莫无笙脚步微顿,转身看向他的方向。 “咋了?” 江寒下车,站在车头边问她,“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黑暗中的人没有马上回复,寂静的夜晚只有他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还是他紧张的呼吸声。 江寒觉着,这时间可真难捱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的楼梯楼传来了一道清丽的声音,“你长得也好看啊!” 江寒心中一喜,那声音又道:“不过我还是比较想磕时君的颜!” 声音落下,便是高跟鞋落地的噔噔声,不过片刻,楼道再次恢复了寂静。 车前的人不知道站了多久,才僵着身子上车,驾车离去。 莫无笙站在阳台边,看着那辆灰色奥迪驶出小苑,心下叹了口气,这该死心了吧? 她又不是傻子,虽然之前不知道他的心思,一直以为他就是人好,对科室的医生护士都好。但总归不同的,在医院那段时间,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身边人的八卦,终是让她看出了他对她的那点心思。 现代人说起情爱,没什么好墨迹的,若是喜欢了,直接追就是。就算没那么喜欢,也可以慢慢培养。 喜欢自己的人,内心或许还会有些优越感,这是对自己认可,可她却一点都不想和任何人有这样的纠葛。 莫无笙想到了哥舒贺齐,她毁了他的一生。 若没有她,他是否儿女成双,后宫佳丽三千,站在高位,睥睨天下呢? 若真有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祝福他。但他没有,他只是心在社稷,丝毫没有娶妻纳妾的心思,即使被大臣逼急了,也不愿妥协;即使面对外交难关,也不愿娶他国公主来平衡局势。 她该愧疚的,可是她也没有。 因为哥舒贺齐守候的是他的执着,与她已没了关系,她的心,也死在了烈阳初升那日。 犹记那日夜谈,他对她说的话。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儿,你不要有负担……我输给了温月容,因为你心里想的念的是他。但这份心思,就让我存着吧……知道你放不下他,也不强求你留下,只是远在他乡,还望保重。”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他还是不服输的,对他自己,是不服输的,他心里想的念的依旧是她。 此生,不变。 来世,可有转圜? 第434章 堂哥莫无修 “花开时节又逢君~我隔着人海就认出你……只遗憾,这些年……”1 莫无笙翻身,关掉了手机,蒙着脑袋继续睡。 一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没完没了。 莫无笙在被窝里一声哀嚎,终是吝啬的伸出一只爪子将手机掏进被窝,眯着眼点了接通。 “喂?” “怎么大半天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又晕倒了呢?” 电话那头,是清朗的男声,听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莫无笙眯着眼,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还在昏昏欲睡。昨晚找黄牛买票,搞到了两点多,好不容易才买到票,结果兴奋地睡不着,又熬到三点多才勉强睡下。 “喂?说话啊,死哪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嗓门儿也跟着提了起来。 莫无笙嘶了一声,将贴在脸上的手机拿开些。 “谁啊?” 她人还在迷糊中,声音也迷蒙,又隔着电话,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莫无修抿唇,愣了一会儿才扬声冲着听话筒吼。 “你、他妈不会还在睡觉吧?!!” “嘶~大清早的你、他妈吼什么呢!”莫无笙瞌睡被吼醒了,也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是谁了,整个人暴脾气都上来了。 “莫无修,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大清早的打电话,还没完没了了?” 莫无修默了一瞬,呲呲的笑了起来,隔着电话那头都知道他笑得又多开心。 “你笑啥?”莫无笙莫名。 “你管我!”莫无修傲娇上了,嘴里哼着小曲儿,“我今儿来找你,在家等我。” 这命令式的语气,简直不要太讨打。莫无笙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不和他计较了,谁让她就这么一个堂哥呢! “知道了~” 莫无笙应了一声,有力无气。 莫无修哼哼两声,挂了电话。 莫无笙看着挂断的电话,愣愣的出神。 听江寒说,她昏迷期间,爸妈都很少来看她,倒是莫无修每周都来。 莫无修小时候很高冷,两人天天见面都说不上几句话,后来长大了,两人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大学四年,倒是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她上研究生的时候,莫无修嫌学习无聊,自个儿跑出去创业了,倒是搞出了点名堂,当上了个小老板。 期间,两人也多有联系。她是一天天看着她这个高冷堂哥往逗比的路上一去不返的。 她醒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他,只是刚醒那会儿给她打过电话,先是兴奋高兴,完了就开始数落模式,然后告诉她,他出差一个月,过几天才回来。 莫无笙呆愣了一会儿,收起了手机去洗漱,完了就去附近最大的超市,打算买点食材做顿饭。 这世上,不嫌弃她做饭难吃的,只有她这个堂哥了,可不得好好露一手! 大概是时君来的原因吧,最近新雅片区的人流都增加了好几倍,逛超市的人也比以前多。 莫无笙选食材用了半个小时,排队排了一个小时,十一点多的时候,终于提着一大袋子的食材走出了超市。 此时正是太阳最宜人的时候,莫无笙对这阳光有些眷恋,在路边伫立良久,有些舍不得走。 突然,一辆车停到了她面前,黑色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那张淡漠的脸。 莫无笙嘴角微抽,和时君的视线相交,心道,这是缘分捏,还是缘分捏? 不管是啥,这都是天赐的好时机呀! 莫无笙嘴角咧开一抹大大的笑,伸手想要打招呼,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客气礼貌的声音。 “小姐,麻烦让让。” 莫无笙下意识的侧身,一个和她一样提着超市塑料袋女人绕开她打开后车门,将东西扔了进去。然后又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时君瞥了她一眼,眼神是莫无笙看不懂的深沉,还不待她多思,他便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满地烟尘扬起,扑了莫无笙一脸。 “仙人板板,都是啥怪脾气!” 莫无笙倒退了好几步,看着时君的车屁、股,心憋着一口气,真想问候他子子孙孙百子千孙断子绝孙。 然后想到,万一她把她追到手了,他的子孙不就是她的子孙嘛! “不行不行,以后不能这样骂他了。” 莫无笙老神在在的想着,直到走到竹高小苑楼下,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卡宴才回过神来。 车上的人也注意到了莫无笙,打开了车门,先是看了眼她手中的袋子,然后伸手接过……扔到一边。 一只西红柿从袋子里滚了出来,莫无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抱了个满怀。 莫无修紧紧的抱着他,一手落在她背上,一手落在她脑袋上,紧得她差点喘不过气。也正是这样的紧紧相拥,让她红了眼。 不管是宓银枝那一世,还是现实生活中,她的亲情向来寡淡,这一世的父母每天都在忙着搞学术,忙着工作,唯一的爷爷早早的去了,相熟的亲人,也就这个堂哥了。 不知道抱了多久,莫无笙感觉都要被臜出汗来了才忍不住推了推紧拥的人。 “喂,要不要这么热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情侣依依惜别呢!” 莫无修松开她,头上的手落下是顺道绕到额上敲了一记,“睡了一年也没堵上你这张嘴!” 莫无笙跳出老远,揉着发麻的额头,幽怨的瞪着他。 “一年没见也没见你对我手下留情啊!” 莫无修呵呵笑了起来,抬手搭上她的肩,搂着她上楼。 “别说,一年没打过你,现在手痒得很。”莫无修作势又要敲她,被她挣开,跳出老远惊道,“卧、槽无情!” 莫无修扬眉,靠在楼梯口笑而不语。 莫无笙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有些伤感,回身收拾好东西,斜睨着他。 “把车开车库去。” 说罢,也没等他回复,哒哒哒的上楼了。 莫无修抬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也收拢了。虽然没说,但他感觉出莫无笙不一样了。 那种不同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看似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能和他打打闹闹,可那双眸子里,已经没了以前的单纯清亮,那双眸子深处,似乎历经了沧桑。 莫无修摇了摇头,停好车去莫无笙家的时候,她正在厨房整理食材。 她似乎心情不错,边忙活便哼着歌。莫无修靠在门口看了她良久,状似无意的提议道:“别忙活了,我们出去吃吧!” 第435章 满脸煞气的男人 莫无笙看都没看他,自顾自的整理食材。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滴也得给你做顿好的。等着吧,马上就坐好了!” 莫无修欲哭无泪,他表示并不想吃他堂妹口中的“好的”,小时候吃进医院的经历历历在目,现在想想都脊背发寒。 “老妹儿~哥现在就饿了,等不了了,现在就出去吃吧!”莫无修试图挣扎一下,连老妹儿都喊出来了。 莫无笙不为所动,“电视下的柜子里有薯片,你先吃点垫垫。” 莫无修:“……” 莫无笙完全没发现他心里的挣扎,忙得不亦乐乎。莫无修坐在沙发上,随便了调了个狗血剧,生无可恋的吃着薯片。 心道,现在多吃点,待会就可以少吃点他妹子的“大餐”了。 莫无修砸吧着嘴,想不明白,是什么时候起,他硬着头皮夸莫无笙做的饭味道还不错来着? 好像是爷爷死那会儿,她整天沉默寡言,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直到有一天他说他饿了,莫无笙才打起精神给他做了饭。 说实话,莫无笙的技术真不是一般的差,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吐了,可看着她眼中的波光,还是忍没有吐出来。 却没想到,自那以后,看堂哥吃她做的饭就成了莫无笙的一大乐趣。 都是自己造的孽,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咽了。想着想着,莫无修忍不住叹了口气,叹息声刚发出一半,房间里突然就黑了。 莫无修大概愣了三秒,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妈耶,我这来得太巧了,居然停电了。”莫无修瞬间从刚才的生无可恋变得激情四射,摸黑跑到厨房抓着莫无笙的手往外走。 “走,老妹儿,哥带你出去吃好的!” 莫无笙默默的任由他拉着走。 没电了做饭也不方便,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去吃哪啊?”莫无笙靠在车窗上,没能给哥哥做饭吃,让她有些蔫了吧唧的。 莫无修倒是笑得眉飞色舞,脸上的高兴怎么都掩不住,转眸看她奄奄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张扬了,于是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道:“笙笙别沮丧,等下次哥来的时候再尝你的手艺。” 莫无笙淡淡瞥了他一眼,嘴里切了一声表示不屑。 “你下次来我还不乐意做了呢!” 莫无修心里狂喜,嘴角憋笑憋到抽搐,硬生生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哥哥都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你居然不给我做了,实在太伤心了。” 莫无笙翻了个白眼儿,不想说话了。 以前没感觉出来莫无修嫌弃她做的饭,可是有一次莫无修吃她的东西吃进医院后,她也知道自己的是什么水平了。所以后来认真的学过做饭,虽然还是不尽如人意,但好歹能下口,所以莫无修也吃得上好,每次来找她她都要给他做一顿。 莫无修想,大概是莫无笙昏睡这一年,他终于没了黑暗料理的折磨,天天下馆子,终于找到了吃饭了乐趣,不想自己的味蕾五脏庙遭殃了。 “果然啊,好日子过多了,就过不了以前的苦日子了~”莫无修状似无意的感叹着。 莫无笙侧目,听出他这话里话了。 她晕倒的时候是他的好日子,现在她醒了,他还不适应了。 “大哥放心,这苦日子,以后一定天天让你过,习惯就好了!” 莫无修浑身一哆嗦,呵呵干笑了两声。 “妹子说傻话呢,好日子不过过啥苦日子呀!说,笙笙想吃什么,哥都听你的!” 莫无修豪气万丈的拍了下方向盘,脸上笑得讨好。 “当真?” “我啥时候骗过你?” 莫无笙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倒腾了一会儿,定位出一个餐厅。 “吃这个!” 莫无修瞥了一眼,嘴角微抽。 “笙笙,你未来嫂子要是嫌你哥穷,记得给我解释是被你吃穷的。” 莫无笙找的饭店叫秋尚,重点是在后一个字,“尚”。打的就是高尚消费,不管是用餐体验还是费用,都很高尚! 秋尚位于市南区,由于已经过了饭点,再加上这餐厅一般人消费不起,此时的餐厅里只有那么几桌人。 餐厅里是暖色调的光,此时正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人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里面可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可外面看里面只是一幅上好的风景画。 两人点好餐后,莫无修又开启了话痨模式。 莫无笙开始还附和两声,可不过片刻,神思就飞了。 “哎,看啥呢你?”莫无修跟着她的视线往身后看去,也没啥好看的东西,就看到一行人上了二楼包厢,看那穿着气度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莫无修舔了舔压槽,指着那群人,问妹子,“咋了,看上他们谁了?” 直到他们上楼,莫无笙才收回视线,淡淡道:“你妹夫在里面。” 莫无修差点惊呼出声,可想到餐厅的氛围,生生压住了声音,趴在桌子上瞪着这个刚醒十几天的妹子。 “笙笙你这速度……有点快啊!刚醒就找着情人儿了?” 莫无笙一个板栗就敲他脑袋上,“咋地,看不得你妹好啊?” 莫无修揉了揉脑袋,还是不死心的凑近她,想要看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可是他失望了。 莫无笙的眼里满满的认真。 莫无修咽了咽口水,捉摸着自己妹子二十六年都是母胎solo,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这不符情理呀! “你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就喜欢两天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屁,老娘认真的。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我就带妹夫来见你!”莫无笙盯着楼道口,说出的话铿锵有力,好似这已经是板上钉钉儿的事儿了。 莫无修砸吧砸吧嘴,突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的看着她。 “哪个呀,你看上他什么了,我看那群人可能是去谈正事,等谈完了要不要约出来见见?我先给你把把关。” 莫无笙摆手,“我还没拿到他联系方式呢!” 莫无修闻言,又开启了嘲笑模式,一顿饭在他的嘲笑中吃完。 莫无笙有心晚点走,想等时君出来刷刷存在感,或者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可是等到两点多都没等到人出来,莫无修受不了了,硬拉着她往外走。 就在此时,几个西装革面的人带着强大的气场走了出来,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冷着脸从他们面前走过,空气中满满的煞气…… 第436章 绯闻女友 走过莫无笙身边的时候,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莫无修眼神示意她,后者摇了摇头。 莫无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她这妹子眼光奇特,喜欢中年男人呢! 直到那行人走远了,莫无笙还看着那方向出神,莫无修扯了扯她的衣袖。 “走啦~” 莫无笙随着他的力道走了两步,楼道口又有声音传来。 “时君,你站住!”周情踩着高跟鞋,艰难的追着时君。 后者像是没听到般大步下楼,跟着往大门走来,莫无笙不知道他的目光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是一直看着他的,看着他进去时衣冠整整,出来时领口散开,后脑勺的头发竖了起来,好似被人一把向后抓握过。 他的脸色也冷得可怕,那不是以前的那种淡漠,更不是温暖谦逊,而是冷,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她甚至看到他眼中的寒冰,瞳孔深处似乎藏着什么,可是他走得太快,她没来得及看清。 周情也没注意门口的人,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追着时君。 “你站住,现在这样出去想干嘛?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吗?” 时君没听周情的劝,不一会儿就把她甩了。 门口兄妹俩两愣了半晌,还是莫无修打破了平静。 “明星啊!” 莫无笙侧目,“你怎么知道的?” 莫无修撇了撇嘴,“今天来的路上在丽哥附近看到一群人,有记者拿相机拍照,还有人拿着海报,好像就长这样吧!” 莫无笙挑眉,语重心长道,“他就是你未来妹夫。” 话刚落,莫无修的巴掌就落她脑袋上,头顶是铿锵决绝的声音。 “我不许!” 莫无笙瞪眼,“凭什么不许,劳资找男人关你什么事?” 莫无修捏着她的小脑袋,呵呵的冷笑。 “渣男一个,你擦亮眼睛看清楚了,他配得上你吗?” 莫无笙内心腹诽,你妹配不配得上人家还是个问题呢,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他的第一句话。 “怎么就渣男了?他出道这些年可是零情感绯闻!” “啧,还说喜欢人家,连人家的最新恋情都不知道。”莫无修睨着她,一脸的讨打,“不信你看新闻。” 莫无笙一掌拍他捣乱的手,默默拿出了手机,搜索时君恋情。 “中午我来的时候,这事儿正闹得大,一群人蹲在门口,就等着他一句话,他牵着的那个女孩儿是谁,非要他给出个解释来不可!” 莫无笙这边在搜索,莫无修就在耳边瞎、逼逼,本来心里还郁闷的,结果看到记者爆料的那几张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放肆,差点咧到耳根。 莫无修深觉自家妹子是不是被打击傻了,正打算安慰两句,一个屏幕怼到他脸上,“给老娘看清楚了,他拉着的人是谁?!!” 怼这么近谁看得清啊,莫无修暴脾气的将手机接过,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钟。 莫无笙站在旁边哼着小曲儿,简直不要太嘚瑟。 “还别说,这人跟你还有几分相似呐。” 莫无笙抢过手机举到耳边,“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就是我,如假包换,千真万确,毋、庸、置、疑!” 莫无笙一字一句咬得特别清晰,还真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莫无修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目光在照片和自家妹子间巡视着,最后眉头都拧成了麻花儿,“你咋和他在一起的?” “想知道啊,求我啊!” 莫无笙嘴角微扬,踩着轻快的步伐往外走。 莫无修是个没节操的,回去的路上还真求了一路,让莫无笙把这几天的纠葛都抖落清楚了。 另一边,时君在竹城某竹林小榭待了一整夜,清晨的露珠凝在身上,刺骨的寒。 东方的天空铺就了一片橘红的朝阳,白景渐升,点亮整片竹林,透过层层绿叶,阳光铺洒在一地的落叶上,隐约可见两个深陷的脚印。 周情急得团团转,下午三点就是粉丝见面会了,现在都还找不到人,可不急死个人。 她是希望他能回来,所以没暂时没把他失踪的消息透露出去,就怕得罪了大金主,对他的星途有影响。 周情焦急了一个晚上,早饭都没吃,开着车在城里游荡,听到手机铃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怕是工作人员来要人了。 周情稳了稳心神,终于拿起了手机,屏幕上“小祖宗”三个字跳得那叫一个欢快,可她却莫名松了口气,无力的按下了接听键。 “我还以为你不想在娱乐圈混了呢!”急了一个晚上,周情已经没了脾气。 听到电话那头的喧闹声,想他应该已经回了酒店了,心也放下了大半,没撂挑子不干就成。 时君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道:“周姐,我已经回来了,你先去吃饭吧!” 周情听到这话,心里一暖,更说不出啥责备的话了,“行了,谁要你关心。自己配合工作人员准备,我一小时后回来。” 时君挂断了电话,看着面前西装革面的男人,眸色有些冷,身子有些僵。 中年男人看着他将手机揣进兜里,笑得意味不明,“周情是个好经纪人,你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 时君垂眸,默不作声。 中年男人好似没看出他对他的抗拒,上前了两步,两人间距离本就近,这样一来,差不多身子已经挨着了。 时君像是触电般倒退了好几步,冷冷的看着钟临慕,整个人就像开弓的箭,一触即发。 钟临慕见他这样,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瞬即逝。 钟临慕是个儒雅的成功人士,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慕天娱乐的老总,不过性子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人好,对员工和善,有人却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是个衣冠禽兽。 而对时君来说,显然是更偏向后者。 钟boss有个世人皆知的癖好,这件事本来很隐蔽,可在三年前,突然被一个十八线的小星爆料,说慕娱老总曾以诱人的合约利诱他,想要他做他的栾宠,他不愿意,所以被封、杀了。 这消息一出,世人看慕娱的人都有了异样的眼光。 第437章 入幕之宾 去年时君大火,不少人爆料这位外面谦恭温和的新星曾在老总面前如何承欢讨好,信的人也不少。 只是此消息刚传出不久就全网净,这些消息被屏蔽了个干净,是以此时便这样不了了之。 偶有消息冒出都没激起什么水花。 世人只知道表面的情况,粉丝都极力澄清,键盘侠就极力抹黑,可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就知道当事人知道了。 时君当时只是个歌手,校园歌手大赛被星探发现,这才走进娱乐圈。最先进的便是慕娱,慕天娱乐走的是ip,当时的他没有推广,没有资源,也没有得到重视。直到那日钟临慕踏进练习室,这一切才得以改变。 钟临慕人很精明,眼光也毒辣,一眼便看到一群小年轻中的时君。时君在这些人里并不是最突出的,身高有比他高的,身材有比他好的,容色也有比他出色的,但他只看到了他,因为他面上淡漠无欲的性子。 钟临慕就喜欢这样的人,表面越是淡漠寡情,雌伏在身下的时候就越是楚楚动人。此时的时君并没有把老总的到来当回事儿,可上层的秘书处却开始将他作为谈资。 不过三天,时君就被秘书处点名,亲见钟boss。在一众人羡滟的目光中,在秘书意味深长的表情中,走进了老总办公室。 那时候,娱乐圈已经传出了慕天老总喜男色的传闻,可时君并没有将这件事往身上想,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儒雅绅士的老板,时君虽然疑惑,却没有防备。 因为这样一个仪表堂堂,儒雅端庄的人,肯定不会在大白天做出什么掉价的事儿。所以,他递给他了一个文件夹。 “看看。”钟临慕交叉着手靠在椅子上,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身上,目光温和有礼,好似在和时君商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东西。 只有看到文件的时君知道,那是一张卖身契。 确切的说,上面列举了许多上好的资源,发行个人专辑,参演各种ip,和大腕儿合作,甚至是男主演。而这些好处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做大老板的入幕之宾。 在此之前,时君一直觉得入幕之宾是个雅词,这一刻才发现它真正的用法。 时君记得,他那时候拒绝得很彻底。 钟临慕脸上也没有任何意外,等他走后,那些资源,还是落到他身上。各种资源接踵而来,单纯的以为是上天眷顾,不单纯的就觉得是时君和老板做了什么肉、体交易。 可事实如何,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 在《君临天下》播出后,他一炮而红,每天各种代言采访接到手软,走出去买点东西都能被粉丝围堵。 然后,钟临慕又找上了他。 还是一份合约,这次上面有两条路,一个是做他入幕之宾,一个是被封、杀。 钟临慕真的很为算计,也很懂人性的丑恶。若是本来就没有红过,没有被被捧上天过倒无所谓,可是现在的时君是一个流量新星,是当红小生,是新生代的一抹清光,他真能放下这一些回归到从前吗,甚至还不如从前,连一个小小的歌星都做不了,做不了自己的梦,写不了自己的歌,无法发行自己的专辑。 可面对他老板恶心的条件,还有之前的前车之鉴,他想也没想就要拒绝。钟临慕就像一只老狐狸,没有急着让他回复,笑看着猎物一步一步入他的套,又给了他三天时间考虑。 时君犹豫了。 三天,那大概是时君最难熬的三天了,可就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晚上,他看到了他拍的《君临天下》,里面的明君爱憎分明,一心惦念着江山社稷,铮铮傲骨不服输,即使是国破之际也不没向敌军低过头。 天子守国门,君王守社稷,说的便是明君这样的人物。 第三天的时候,钟老板再次来请他去办公室,钟临慕笑得儒雅端庄,眼中满是笃定的神色,好似时君一定会答应他的条件。 所以当时君拒绝的时候,向来处变不惊的钟老板终于变了面色,愣了好半晌才疑惑的看着他。 “你确定?” 时君将那本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退后三步,淡淡道:“确定。” 时君垂着眸,可他能感觉到钟临慕肆无忌惮的目光,那种目光让他想到前几日查的资料,那个十八线的小明星是怎样被封、杀,又是怎样死得悄无声息,死状又是如何的凄惨。 他也害怕过,可宁死不屈就是在这种时候提现的吧! 若是真到走投无路那一刻,再有这样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是否还会拒绝呢?这些他还不知道,可是现在,他不屑为了所谓的名誉放弃自我。 他记得他走出办公室的姿态,很潇洒。 钟临慕也觉得,他走出办公室那一刻,高傲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很美也很高雅。所以他撕了合约,他向来不是心急的人,他更享受捕猎的过程。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便是人的贱性。 时君是男人,怎会想不通这位大boss的变、态心思,是以他心里一直防备着他,能不见就尽量不见。 公司总部在青城,钟临慕一般是待在青城的,这次到来也只是因为早上那一出娱乐新闻,那个绯闻女友。 钟临慕儒雅的笑不见了,看着时君的眸子带着隐忍,“时君,我给你的机会够多了,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时君垂眸,抿唇不言。 他说不出硬气的话,他怕像上一个人那样死无全尸。可他也做不到委曲求全,所以他保持沉默。 “老板,该走了。”屋外,助理在催。 钟临慕闻声,收起了身上的气压,转瞬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出门前又看了时君一眼,“乖乖的,我时刻看着你呢!” 第438章 为五千块钱折腰 下午两点,粉丝陆陆续续的进入会场,莫无笙也挤在长长的队伍中,当然同行的还有堂哥莫无修。 昨夜莫无修歇在她家,给她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工作,莫无笙不但屁没放一个,第二天大早爬起来告诉他她要去参见时君的粉丝见面会。 莫无修说什么也不肯,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第一眼认定时君有绯闻女友,那就绝对不允许妹子插足。可这么难得的机会莫无笙又怎么会放过呢,兄妹两吵了一架,然后各退一步,莫无笙能参见粉丝见面会,但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至于怎么去,莫无笙抬眸看向不远处,那个还在和一个小姑娘周旋的堂哥,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呢,还是说他不要脸! 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半刻钟,莫无修捏着票走了过来。 莫无笙嘴角微抽,在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了,什么叫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本来还想讽刺两句,结果看他面色极差,还是闭嘴了。 莫无修可没有这个自觉,三两步跑了过来,捏着她的脖子就是一通晃。 “卧槽,不就是张票吗,居然要了劳资五千多,怎么不去抢啊!” 莫无笙翻了个白眼儿,“你这不就是抢的吗?” “屁,劳资这是用钱买的,买的!” 莫无修发泄一通,见好就收,松开了她的脖子,还煞是贴心给她理了理衣领,再晃下去小野猫该发威了。 莫无笙一掌拍开他的魔爪,揉了揉脖子,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你情我愿的买卖,现在倒还怪起我来了,天地良心!” 莫无修撇撇嘴,“天地良心都不如你哥这颗真心。” 莫无笙一噎,虽然觉得这话痞里痞气,可也是说的事实。这辈子,他算是对她最好的亲人了吧,胜过父母。 莫无笙没了话,莫无修像是没发现妹妹的低落,开始滔滔不绝,聊的和前后的姑娘一样——时君,也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不过别人说的是时君怎样怎样帅,怎样怎样好,莫无修说的是怎样怎样渣,怎样怎样不可靠,甚至提起了慕娱老总钟临慕。这是他昨晚在手机上看到的,莫无笙也略有耳闻,但完全没放在心上。 时君那样的人,不可能为了名利屈就自个儿,更遑论是这种出卖身体的事。 这话题一出,莫无笙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恶狠狠道:“看清你说话的地方,小心这些粉丝一口唾沫都把你淹死!” 莫无修目光不经意一瞥,果然看见身边投来的目光都非常不善,连带着看莫无笙也不友善了。 “安分点!”莫无笙咬牙切齿。 莫无修乖乖的眨了眨眼,嘴上的恶魔之手终于松开了。 两人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来到了检票口,警卫是票据和身份证一起看的,到莫无修的时候,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在小姑娘那买的门票。 警卫看了一眼,正想问,莫无修摆了摆手,一脸忧伤道:“这我女朋友,腿断了来不了,叫我进去给她直播。” 莫无笙在一旁默默为那五千块钱折腰的小姑娘哀默,警卫不疑有他,就这样放行了。莫无修进来的时候对着她眨了眨眼,还拿门票扇着风,简直不要太嘚瑟。 等两人找着位置坐下的时候,离见面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莫无笙不像身边的粉丝那样激动,可目光还是若有似无的落在舞台上,莫无修的身子也是若有似无的挡着她的视线。 “喂,你能不能别这么作?” “狗咬吕洞宾啊!” “你顶多算是狗,还吕洞宾~”莫无笙一掌拍开他,认真看着台上。 三点整,一个西装革面的人出现在昏暗的舞台上,场下响起一片尖叫声。 莫无修撇撇嘴,真想拉着身边的傻女人走。 台上,灯光骤亮。 “哈喽,艾维巴蒂,各位时君的小粉丝们,欢迎来到时君的第十三场粉丝见面会现场,落花时节又逢君,时君与你……” “相约五月!” 主持人将话筒对着台下,下面的姑娘们都心照不宣的念起了台词。 “哎呀,刚上来的时候就听到尖叫声,真没想到粉丝们如此热情,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主持人很会活跃气氛,此话一出,场下的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切”表示不屑。 “啧,就不能给我这个老人家一点面子吗,连主角都要听我的吩咐才能上场呢!”主持人又叨叨了几句,和场下的人嬉笑怒骂,将氛围活跃起来。 等到粉丝么终于等不及开始催的时候,主持人才不慌不忙的请出了今晚的主角。 灯光又骤然熄灭,场下都跟着安静下来,舞台后幕渐渐向前推移,到中间的时候又像折扇一样一片一片的推开距离,灯光随着扇叶渐渐亮起来,每一片扇叶后面都有一个舞者在跳舞,印在薄膜上的身影婀娜多姿。 场下渐渐骚动起来,很多人都拿起来事先备好的荧光棒和海报,直到最中间的扇叶亮起来,然后从中间一道道翻开,露出屏风后的人儿,场下尖叫声的分贝绝对破表。 时君的样子被投在大屏幕上,歌声随之响起,尖叫声更是热情。 那首歌,是莫无笙的手机铃。 “不问你这些年,去过了哪里,遇见了多少人,又为何断了消息;……花开时节又逢君,我隔着人海就认出你,还是我心上,还是我梦中,那个人呀人如玉……” 莫无笙隔着疯狂的粉丝静静看着台上的人,心境如同那首歌一样。 花开时节又逢君,即使隔着人海也能一眼认出你,因为你已经刻在我的心上,还是那个翩翩如玉的公子模样。 这首歌是时君出名之后发行的一张专辑主打歌,其中意境和她此时的心境就这般神奇的融合了,莫无笙听着听着不经泪目。 隔着人海,隔着朦胧的双目,舞台上的人再看不清晰,只那首歌固执的穿透重重障碍,钻进她的耳朵。 现场唱出来比手机里的好听,歌声终了之时,莫无笙如是想。 第439章 第99位幸运儿 音乐渐渐消失,舞台下的粉丝们沉浸了半秒才爆发出惊天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莫无修双手捂住耳朵,简直生无可恋,转眸见莫无笙好像置身事外一样一点反应没有,心里不免打起了小九九,她这是被台上的男狐狸精给下药了吧? “喂,该回神了!”莫无修手下意识的落在她脑袋上,她的脑袋就跟着力道弯了下去,一滴泪砸在了膝盖上。 莫无修惊愕,将她脸掰过来一看,果然是泪眼朦胧,我见犹怜啊! “啧,这是天要下红雨还是娘要嫁人了,向来没心没肺的妹子居然哭成了泪人儿~还别说,哭着还蛮好看!” 莫无修捏着她的脸,把她脸当面团一样东扯西扯,玩儿的不亦乐乎。莫无笙本来也就有点感触,眼睛湿润。被他这么一扯,眼泪完全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痛的。 莫无笙扒拉着他的爪子,“松手……你有毛病吧,松,松手~” 莫无修嘿嘿一笑,松开了爪子,还抚慰性的拍了拍她红得滴血的脸蛋儿。 “滚!” 莫无笙奶凶的吼他,不过哽咽的腔调配上朦胧的双目,实在没啥威慑力,反倒让人想要捏圆搓扁。 莫无修搓了搓躁动的手,只递给她了一张纸巾。 “快擦擦吧,整一小花猫儿,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呢!” 莫无笙扯过纸巾胡乱的擦着,嘴里念念有词。 “你嫌丢人走远点儿呗,又没人逼你来。” 现场非常喧闹,两人对话都是用吼的,莫无笙这句话虽然调小了音,奈何这时候主持人刚好准备发言,现场有片刻的安静,这话就这样传进莫无修的耳中。 于是乎, 莫无笙的脸蛋儿再次遭殃,莫无修下手毫不手软,捏着她的脸扯来扯去。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狼心狗肺啊,我要是不来,你被狐狸忽悠了被野猪拱了都不知道,我这是为了谁啊,嗯?” 莫无修这话半真半假,正在痛苦挣扎中的莫无笙回答不上来,可却明显感觉到一道视线向她瞥来,等她顺着目光看去的时候,台上的人目光明明看着其他方向。 “嘿,看啥呢看啥呢,看我!”莫无修把她脖子掰了回来,幽怨的瞪着他,“劳资不比他好看?他有啥好看。” “他比你好看~”莫无笙艰难的说出一句话。 莫无修两手一按,将她的脸挤一块儿,嘴巴嘟了起来,像只气鼓鱼。 “好看有什么用,好看也是别人家的,关你什么事儿?” “屁——”莫无笙有些口齿不清,手脚并用的把他推开,恶狠狠的瞪着他,“他是我的,你给我等着,看我是怎样把他拿下的!” 莫无修倒在一边,撑着脑袋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好,我等着~” 莫无笙哼了一声,转头认真盯着台上,不经撞进了时君的眼中,两人对视两秒,后者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身边有小姑娘激动得抱作一团,“哥哥看我了,哥哥看我了~” “也看我了!” 莫无笙嘴上哼哼了两声,心道,他看的是她,才不是你们呢! 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她就是觉得时君是在看她,虽然目光不太友善,但就是在看他。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接下的一段时间她的心情都很好,直到互动环节的时候,主持人抽一百位粉丝和时君握手,大屏幕先是显现出前九十位幸运儿,最后十个是一个一个滚动出现的。 莫无笙瞪大了眼看着大屏幕,就希望能够抽到她,结果直到九十八位都没轮到她,整个人郁闷得要死。 “百分之一的机会都轮不到我吗?” 主持人很会带动氛围,越到后面几个名额念得越慢,“下一位是谁呢,谁会是第99位幸运儿~来看大屏幕——恭喜,372号观众沐橙橙!” 莫无修听到名字眼前一亮,身边莫无笙又开始鬼哭狼嚎。 “啊——为啥还不到我,为啥还不到我~” 莫无修侧目,“你就死了这心吧,肯定不会是你。” “啊!”莫无笙猛的转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你个乌鸦嘴,给老子闭嘴!” 莫无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乖巧的闭上了嘴。 “第一百位幸运观众是——911号于小朵!” 最会一个名额出来,场下哀叹连连,都在后悔出门没求幸运签。 一百位观众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依次上台和时君握手,莫无笙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的未来男友和一个又一个小姑娘牵手,醋意都要蒸发了。 “羡慕不?”一旁的莫无修又开始作怪了。 莫无笙决定不理他。 身旁的人啧了两声,开始深情朗诵,“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可你不珍惜,如果上天再给你,不,上天不会给你机会了!” 莫无笙侧目,“你瞎比比啥呢?” 莫无修眨了眨眼,“你猜。” 莫无笙瞥了眼舞台上脸红心跳的姑娘们,见莫无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你票呢,给我看看!” “想看啊,求我啊!” “求你。” “……” “求我也不给你看。”莫无修翻了个白眼儿,转脸不认人。 “你——”莫无笙憋了口气,直接上手去扒他口袋。 莫无修死命儿的按着口袋,就是不给她掏。 两人打得如火如荼,身边的人不自觉的让开了一片区域,站在四周的警卫目光也向这边瞥来,像是在确定这边的情况。 莫无修见状,也没心思逗她了,从西装裤中掏出了票举过头顶。 “好了好了,给你给你!” 莫无笙盯着他手上的票。 莫无修叹了口气,将票递给了她。 “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莫无笙才不管他这没正形儿的感叹,接过票一看居然是272号沐橙橙,激动得跳了起来往外跑。 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死死的抱着莫无修拍了两下,“好哥们儿!” 莫无修远远的看着那雀跃的背影,摇头失笑。 “小没良心的。” 第440章 身子都摸了 时君向来不爱和人接触,握手这些礼节性的倒是可以勉强忍受,只是人数一多,多少有些不耐烦。 莫无笙站在队伍的最后,离时君也只有百米距离,明显能看出他眉目间的烦躁,前面队伍也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时君又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好真实,好干净云云。还有人在感叹本来想和他拥抱亲吻啥的,看他不悦也打消了这念头。 毕竟男神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可还是有些看不懂时君的脸色,当场提出了和他拥抱的打算,小粉丝眨着星星眼等着男神的宠幸,男神冷冷的站在台上一动不动,场面一度尴尬。 “哈哈哈~咱宝贝儿洁癖又患了,我猜明天的头条可能是时君又双叒叕犯病了,哈哈哈哈~” 主持人连忙救场,全场哄堂而笑。 这一页就这样揭过,接下的粉丝们再不敢提要求,乖乖的牵个小手,最多要个签名就走人。 很快就到莫无笙,十米,五米,三米,一米,终于,她光明正大的站到了他面前。 隔得近,莫无笙看到他眸中的讶异,这让她很得意,嘴角的笑也格外甜腻。 “时君你好,我是你的小粉丝呢!” 时君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甜美的人儿,脑海中回荡的却是那人如蚀骨之蛆般的话语。 “乖乖的,我时刻看着你呢!” 我看着你呢,看着你呢,他怎么会看着他,是谁在做他的间谍?是她吗? 莫无笙就眼看着他的眸色越来越凉,越来越冷,看得她心惊不已。 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说,可却说不出口,只和之前的小粉丝一样,讪讪的伸出了手,可这次,时君不在像之前那样配合,双手插兜里,没有要握手的打算。 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莫无笙对着他挤眉弄眼,可他没有丝毫反应。 莫无笙左右看了看,除了远处的主持人,场上再没有他人,于是凑近了他几分,低声道:“身子都摸了,不至于握个手都不行吧?” 她自以为这声音很小,可却忽略了他衣领上连着麦,而莫无笙的身高和麦齐平,这话倒像是对着麦说出来。 时君闻言,只觉头皮发麻,四周的音响同时冒出了女孩儿半真半假的声音,场面炸裂! “你听到了吗,那姑娘刚才说了什么?”一人惊愕。 “好像在说身,身子都摸了……”一人木讷。 “我,我大概是听错了。”一人不可置信。 “我耳朵出问题了吗?”一人怀疑自己有病。 场下众人最开始的反应都是不可置信,怀疑那个女子哗众取宠,可这第一秒的疑窦过去后,剩下的都是实证分析,鬼哭狼嚎,惊叹鲜花插在牛粪上,白菜被猪拱了。 牛粪是莫无笙,猪也是莫无笙。 一场粉丝见面会搞得像菜市场买菜,东一句西一句争论不休。有骂莫无笙的,有化身福尔摩斯分析剧情的,还有化身丘比特开始射箭的。 全场,最淡定又最抑郁的应该是端坐在位置上的莫无修了吧!只见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台上紧靠着的两个人,银牙咬紧,太阳穴突突的跳。 场上两人,时君一如既往的淡漠,莫无笙的心理活动就丰富多了。 先是惊讶,然后是慌乱,乱到一半想想,心里又升起一丝小窃喜,曝光了好呀,这样时君身上就盖上她的戳了。 莫无笙越想越激动,嘴角都咧到耳根,眼睛弯成了月牙,一个劲儿的傻笑。 场上两人一个冷一个傻,只剩下主持人满头大汗,真不知道该怎圆这个事儿,心里急的要死。 紧急公关站在幕后,保安严阵以待,就怕待会儿发生不可预测的事儿好及时补救。 在台前疯狂,太台后紧张的情况下,时君笑了。 时君很好看,没表情的时候好看,温和谦恭的时候好看,淡漠薄欲的时候也好看,但最好看的是现在。 莫无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微笑。前世,她没见温月容这样笑过。晃了她的眼,更晃了她的心。 这是温月容,又不是温月容。 他的笑更阳光,更纯粹,更真诚,这是独属于时君的微笑,也是在这一刻,莫无笙心里产生了涟漪。以前,她一直将他当做温月容,对他的所有追逐,也只是因为温月容,从来不是什么娱乐新星,演员时君。 而现在,她终于看清,他不完全是温月容,他只是和温月容拥有一样的长相,拥有温月容的神识,温月容的神魂,除此之外,他没有一处是温月容。 他是时君,有时君的思想,时君的情志,时君的生活,他的一生和温月容没有任何关系。 她一直把他当做温月容,那只是把他当做替代品,这一刻,因为这个笑,莫无笙开始重新审视她对时君的情感。 第一眼相见,或许是将他当做了温月容,可接下来的相见相知相处,分明都是以时君的身份。她不该带着对温月容的情感去看时君,那样对他是不公平的。 她想,她该好好理清对时君的情感。 莫无笙眸色微暗,不管台下的尖叫,时君的微笑,低垂下脑袋打算下台,她需要好好想想,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一步未曾踏出,肩膀就被人按住,强势的,不容拒绝的按住,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让她无从退缩。 莫无笙惊愕抬眸,愣愣的看着他。 时君却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一直对着台下某处,她背对着观众,抬眼是他精致的下颌,还有滚动的喉结,耳边清越悦耳的声音传出,说出的话却不如声音那么容易理解。 “既然都说出来了,那就在此澄清一下吧。这就是前日的绯闻女主角,相识于东湖,一见钟情。” 时君的声音真的好听,听他说话就是享受,可这话莫无笙实在享受不来,这都是什么鬼情况,绯闻女友可以理解,一见钟情是个什么鬼? 时君将她的惊愕收入眼底,场下的粉丝彻底骚动起来,记者不顾进场前的保证,纷纷冲上台想要采访,四周的保安全都冲了出来平衡局面,后台出来的保安将场中两人层层包围,护送着出了体育馆。 全程,莫无笙都处在懵圈中,直到坐上了时君的保姆车…… 第441章 我说的是真的~ “看这个是莫医生吗?” “哪个我看看……妈耶,这哪是像啊,分明就是,她怎么和我家男神站在一起?羡慕了~” 几个小护士围在一圈叽叽咕咕,江寒下班时路过护士站,自然的打招呼。 “聊什么呢这么兴奋?” 护士们看到江寒,都下意识的将手机藏到背后。不说全医院,只说心胸外科全体护士医生,几乎都知道江寒对莫无笙的那点小心思,现在看到时君对莫无笙表白的消息,看江医生的眼神难免带上点意味深长。 江寒看着这一个一个的小表情,不用想都知道和自己有关。 “聊这么开心,不和我说说吗?” 其中一个小姑娘接触到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会儿向前一步,将手机递给了他。 “自己看吧!” 江寒挑眉,接过手机粗略的浏览了一下不过十分钟便登上热搜榜第一,瞬间传遍全国的惊天消息。 入目的全是“时君恋情”“时君一见钟情”“时君东湖觅佳人”,而一见钟情的对象,东湖的佳人便是莫无笙。 恍惚记得前几日,莫无笙跑到他办公室来借手机,说是落水被人救上来了,他若是没理解错,那个人便是将竹城搞得热火朝天的大明星时君吧! 也怪他那时候坐诊,正是最忙的时候,根本没时间询问。 “江医生,你别伤心了~”唯唯诺诺的小姑娘看江寒冷着脸,有心想安慰两句,却见江寒将手机急急的丢给她,快步走了。 小姑娘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帘掩盖眸中神伤。 背后几个小姑娘又在嚼着舌根,无非是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农村出来的小菇凉还想攀附高富帅”的讽刺话,她听得多了也不想再理会,收拾好了东西跟着下班了。 “嘟~嘟~嘟~” “无笙你和那个明星是怎么回事儿?”电话一通,江寒就忍不住的问。 莫无修刚坐上驾驶座,眯眼看着前方堵成狗的车道。 “是我。” “你是?” “莫无修。” “无修,怎么是你,无笙呢?”江寒脸色有些难看,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力。 莫无修靠在车座上,看着副驾驶上孤零零的包包,内心也很郁闷。 “她呀,跟野男人私奔了,连我这哥都不要了,你也别想了,收收心吧!” 莫无修每个月都要去看莫无笙,江寒是她的主治大夫,又一直很照顾她,虽然没听他亲口说过,可他也看得出来这人对自家妹子的心思。想着妹子今天看时君那眼神,是真的迷了心了,江寒希望渺茫。 挂了江寒的电话,车道也疏通了,莫无修在路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往丽哥大酒店。 保姆车很大,放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衣服架子,即使只坐了两个人也略显拥挤。 莫无笙坐在时君旁边,时不时瞥他一眼,大概看了七八次,终于忍不住伸出了魔爪悄悄的戳了戳他的手臂。 “哎……”莫无笙话还没说出口,时君就下意识的避开她的触碰。 莫无笙哂笑,“不是一见钟情吗,不是女朋友吗,碰一下都不行啊?” 时君垂眸,淡淡瞥了她一眼,“我有说过你是我女朋友吗?” “呃……”确实没有说过,“所以你是想赖账?” 或许是莫无笙脸色有些难看,时君难见的笑了笑,保持沉默。 丽哥 周情端坐在凳子上,看着桌子对面的两个人,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时君随意的靠在凳子上,莫无笙正襟危坐,眼神都不敢乱瞥,像个乖宝宝一样看着膝上的两只手,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场面僵持了两分钟,周情轻咳了两声,打破了平静。 “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 “闭嘴,没问你!”周情瞪了时君一眼,稍稍缓和了面色看着莫无笙,“我要你说。” 时君撇撇嘴,靠在椅子上没了动静。 莫无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该说实话还是该瞎编。车上听时君那语气,是没打算承认两人的关系的,当时那样说也是为了转移话题。 还有那句“一见钟情”,是他对她一见钟情还是她对他一见钟情也没说清楚,不管怎么看这句话都有待推敲。 公关出场,可不定就成了她勾引大明星,绿茶婊唱戏白莲花上位的戏码。 莫无笙想了想,天真的看着周情。 “我先说实话啊,今天的事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脖子上有麦,还有……我也没说谎……”莫无笙垂着头,怯生生的模样惹人怜。 周情太阳穴突突的跳,她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又摆了摆手。 “说吧。” “我是时君粉丝,那天……”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我粉丝?”时君忍不住打断。 莫无笙瞪眼,“谁让你说话了?” 时君抿唇,冷冷的看着她,后者却一脸真诚的看着周情。 “我真是时君的粉丝,真爱粉。那天我去东湖就想和他偶遇,可是胆子小,一直没敢出来,所以就躲在树后面看着。没想到时君突然找了过来,我一个激动,没站稳就掉湖里去了,我保证,我没有故意掉下去,真是不小心,不信你问他!” 莫无笙指了指身旁的时君,周情顺着看去,只见他臭脸一张,没有反驳那便是肯定了。 周情深吸了口气,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救我上来咯~” 周情挑眉,“那摸身子一说……” “他把我救上来对我动手动脚,还解我内衣,我这全身上下都被他摸了,这话也没说错吧?”莫无笙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表情格外真诚,任谁都不会怀疑她的话。 周情毕竟是在大染缸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刚才莫无笙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时君,没放过他的一丝一毫微表情,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懂的。 “你说说怎么回事。”周情又看向时君。 莫无笙也睁着水汪汪的眼看着他,这纯良的小白兔装得可真像。 时君耸了耸肩,“我无从反驳。” 事实便是若此,至于他解内衣扣的事儿,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没啥好解释的。 周情松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莫无笙身上,温和的问她,“这事儿,你想这么处理?” 莫无笙心里直呵呵,这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嘛? 笑话! 第442章 十八点七 “周小姐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我听你的。”莫无笙既然是来装无辜的,自然不能自己提条件,就看面前这个精干的女人会怎么处理了。 周情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想到了很多解决方案,现在理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心中自有处理方法。 “对外,有两种说辞。一是你落水之时,时君正好经过救了你,你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对他苦苦纠缠。”说带此处,周情顿了片刻,目光犀利的盯着莫无笙,继续道:“第二种说法便是你是私生饭,故意接近时君,故意落水居心叵测。今天的事儿,也可以说是时君心善,不愿你一个小姑娘名誉扫地才如此说的……如此,你想要哪一个?” 莫无笙表面笑嘻嘻,内心mmp,真没想到周情这般精明。一般人听到这说话多半会选择前者,毕竟这样能保住名声。 可莫无笙眨了眨眼,一脸懵懂的问道:“为何不能有第三种说法?” 周情耸了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莫无笙将凳子往外移了移,偷偷瞥了时君一眼,嗯,角度正好,距离适中,在电光火石间,莫无笙扯过时君的手臂,身子迎了上去,覆上一口勿。 周情忘了反应,时君也忘了反应,只有莫无笙如偷腥的猫一样舌忝了舌忝嘴角,坐回了凳子上,“为啥不能是我们俩一见钟情呢?” 莫无笙的话惊醒了两人,时君猛的瞪向她,可她却认真的看着周情,连余光都不屑扫来。 周情倒是见过些世面,只愣那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有些怪异的看着她,“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时君喜欢你了?” 莫无笙咧了咧嘴角,笑容一如既往的单纯无害。 “仅这样肯定不行,可若是加上十八点七厘米呢?” 此言一出,坐着的两人一个懵一个惊。 懵的是周情,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惊的是时君,惊她居然知道这个。 莫无笙偏着脑袋看着他,嘴角是揶揄的笑。 时君脸色黑成锅底,还不待周情多问就猛的站了起来,凳子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周情眼睁睁的看着时君拉着莫无笙冲进了厕所。 厕所有隔间,周情拧了拧门把,没打开,里面也没动静,猜两人可能躲到隔间去了。 “时君开门,有什么事儿出来说!” 周情吼了两声,里面没有丝毫动静,继续锲而不舍的拍门。 浴室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没人说话也没人理周情。 时君站在浴室中间,冷冷的看着紧靠在墙上装怂的姑娘,明明拉她进来有很多话想问,可在此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莫无笙怯生生的看着他,来个敌不动我不动。 关于十八点七厘米的事儿,其实也不是她故意量过,只是之前调侃过温月容,把他逼急了,这才用十八点七反驳了她,不过他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莫无笙挠了挠头,回忆了一下,他当时好像说的是,“同你七号炭笔长,清水卷轴粗,不知小枝可满意。” 把这样的问题用如此文雅物什比喻出来,大概也只有温月容了。 当时她好生嘲笑了一番,后来趁温月容不在的时候,还偷偷用软尺量了量七号炭笔和清水卷轴的尺寸。 她刚才也就随便说说,没想到他居然这个反应,看来那尺寸八九不离十了。 时君审视了她片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什么,可却羞于启齿,半天没说出话来。 莫无笙也不着急,现在在里面待得越久,误会就越大,对她没坏处。 时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纠结良久,终于问出了口。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莫无笙懵了,她心里也想了许多他可能会问的问题,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问得如此不着边际。他给了我什么好处?谁给我好处了? “你说谁?” 时君抿唇,审视了她良久,没在她面上看到异色,不知是装得太像还是真无辜。 钟临慕的话犹在耳边回荡,如跗骨之蛆般纠缠着他,可他这种重面子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下三流的事儿? 虽然对他人品从来没抱什么好看法,但就收集的资料而言,钟临慕是个不会强人所难的人,像那个小明星一样,他拒绝了他,但他没有强求,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 再则,他现在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在人眼中,他想知道什么,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何必多此一举安插眼线。 时君放松了些,倒退半步靠在背后的瓷砖上,幽幽问她。 “你的手机怎么回事?” “我手机怎么了?”莫无笙下意识想掏手机,结果摸了个空,“哎呀,忘体育馆了~” 她捶月匈顿足的模样取悦了他,“手机上缺失了一年的记录。” 莫无笙拍了拍脑门儿,恍然大悟。 “你说这个啊,我之前出了点事儿,昏迷了一年……你偷看了我的手机?” 时君别开眼,略显尴尬。心里暗自嘀咕,谁叫你不设密码。 想到此处,时君彻底释然了。有哪个间谍会这么迷糊,连手机密码都没设。 莫无笙倒无所谓,反正手机里也没啥好藏的。 “没关系的,要是你的话,想怎么看都没事儿!” 时君看着对面那个恢复本性的女人,嘴角忍不住的抽搐。 “既然你不是他的人,那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莫无笙瞪眼,“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时君抿唇不语。 莫无笙看他这样,眉头紧蹙,一副苦恼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我就再表现明显点了……” 时君还没懂她话中深意,就感觉肩膀一低,眼前一黑,唇上迎来了温热的触感。 第443章 前尘梦一场 一天被亲两次是种什么体验,时君以前没体会过,该怎么应对,他也有些无力。所以,直到莫无笙退开了,时君都还在愣神中。 莫无笙砸吧砸吧嘴,看他靠着墙一副小受受的模样,突然有些罪恶。 之前搜索时君的消息,关于洁癖这块儿她多看了两眼,知道他和演员拍戏的时候都很少有紧密接触,吻戏直接借位,莫无笙突然有点好奇…… “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此话一出,时君眸子微闪,脸上渐渐上染红晕,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罪恶呀罪恶,把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男神给玷污了~ 时君紧蹙着眉神色莫名的看着她,垂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捏着,身子明显的僵硬。 莫无笙心道了句阿弥陀佛,嘴角扬起一抹真诚的笑。 “抱歉抱歉,一时情急没给你报备就亲了,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时君被气笑了。 可只是一瞬,又垂下眸子做深思状。 他是有洁癖的,比一般的洁癖严重,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环境。拍戏过程中,脸上的妆太重他会觉得浑身难受,戏服穿了超过一天就会受不了,和人拍对手戏,摸脸牵手什么的都是ng很多次,为此,导演组多有不满,但都请来了这么个小祖宗,好歹是有点心理准备的,发两句牢骚便罢了。 有时候不得不拍一些亲密戏或者在泥里火力摸爬滚打的时候,拍完要回酒店搓澡两小时,恨不得把全身皮肉都给搓掉。 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出身扑通小资家庭,却得了贵公子病。他想过克服,却没成功过。 可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莫无笙吻他,他没有产生觉得恶心或者浑身难受,只是有些惊愕。 刚才她再次吻她,有了第一次的建设,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发生了什么。可他却没有推开,是惊异于她的大胆,还是自己想要确认什么。 曾经,有女明星嘲笑过他,说他这么严重的洁癖,以后谁受得了他,肯定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周情当时正好在身边,便替他回答道:“他这是心病,对于一切不喜欢的东西都避讳,若是遇到可入眼入心的,那便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时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但他是相信周情的,自父母相继离世后,没有人比周情更了解他。 可入眼的……人。 时君抬眸,神色怪异的看着莫无笙,后者坦坦荡荡,任他打量。 莫无笙表面上笑得坦荡,其实内心戏份也不少。刚才确实是冲动了,随随便便就把人家初吻给夺了,还是霸王硬上弓的方式,多少还是有点不忍心的。 莫无笙决定,接下来不管时君想要问什么她都依他。 所以时君不负众望的问她,“刚才的吻什么意思?” 莫无笙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妈耶,这么羞耻的问题他是怎么问出来的,难道还要她说得再明显点吗? “你觉得呢?” 时君愣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也觉得羞于启齿,莫无笙心里好笑,追问道:“你说我这是什么意思?” 时君抿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问出了将她拉近厕所想问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莫无笙嘿嘿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不好奇! “我怕我说了你不信。”莫无笙扭捏着。 时君抿唇不语,心道好像我不信你就不会说了一样。 “事情是这样婶儿的,我去年呢,喝了口水呛得半死,然后就昏迷不醒,这一昏睡就是一年,浑浑噩噩的时候做了几个梦……都是关于你的。梦里,我们相知相爱,然后,是你自己告诉我一十八点七的,不但告诉我这个,还告诉我……” “行了!”时君冷言打断了她,觉得她接下来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莫无笙撇撇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猜可能是我昏睡的时候,有人在病房里放你的影视剧,耳边围绕的都是你的声音,所以当我醒来的时候,一看到你的长相我就怀疑是你,听到你的声音就更加肯定你是我那梦中人了。” 这样一解释,本来完全不相信的时君突然有点动摇了,听说昏睡的人其实是有部分意识的,对外界的有一定的感知能力,说不定还真在睡梦中听到声音了呢! 当然,前提是她真的昏睡过。 莫无笙靠在瓷砖上,看着时君的面色一点一点的缓和,知道他对自己的话应该有几分相信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相信就好,相信了以后接近他就更有理由了。 浴室里两个都没说话,外面周情的敲门声就格外明显了。 时君瞥了眼浴室门,又看向莫无笙。 “梦里的东西不要带到现实来,今天的事儿,事实是怎样的就怎样说。” 说完,就打开了浴室的门,出去又把厕所门打开,周情一拳差点砸他身上。 周情憋着口气,见着他就不耐烦了。 “有什么话非得躲厕所里说?” “这件事就实话实说吧!”时君没有向别人分享自己尺寸的打算,直接转移话题。 周情看着两人衣冠楚楚的模样,心里虽有疑窦,可对时君还是了解的,知道他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当然,是在不惹毛他的情况下。 这件事还是要快点解决的,既然解决方案出来了,周情就赶紧带着团队去处理这件事儿了。 走前,亲自将莫无笙送下了楼,并嘱咐她最近小心记者,好好说话,不要出门云云。 周情关上门,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去厕所洗澡了。 本来在粉丝见面会上的那句话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她是那则新闻的女主角不错,但却不是他的女主角,一见钟情的说辞也没说到底谁对谁一见钟情。他当时不过是想把这碰过身子一出给掩过去,又想到这人可能是钟临慕派来的,那还不如带走好好审问一番。 今天的对峙看来,莫无笙应该和钟临慕没关系,那便不用再多想了。 只是莫她的那些说辞……还是有待查证。 第444章 丘比特之贱 “笙笙,这里!” 刚从后门钻出来,不远处就传来了莫无修的吼声,生怕人不知道她走后门儿了一样。 莫无笙一脸郁闷的走了过去,一屁股坐车上。 莫无修瞥了她两眼,很不厚道的笑了,“怎么,吃瘪了?” “别烦我了,我想静静~” 莫无修却没这个自觉,刚才在前门等了一会儿,看到那里记者粉丝成堆,想了想还是把车开到了后门,没想到他这妹子还真从后门出来了。 本来在体育馆被甩的时候心里就老大火气了,刚才在外面等那一会儿,越想越郁闷,“我说你之前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摸身子了,你这刚醒才几天啊,怎么就和人大明星勾搭上了,长本事了啊?” 莫无笙这就不服了,“什么叫勾搭上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是勾搭是什么,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莫无修虽然嘴贱,但心里还是关心这个妹子的。 莫无笙也知道这一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完,莫无修要不是开着车,都要指着她的脑袋骂了。 “说你蠢你还不信,你脑子里装的是屎还是泥啊,扯张纸都能摔湖里,见着长得帅点儿的就腿软……人家大明星,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还是死了这心吧,都多大把年纪了,别学人家小姑娘追星了,赶紧找个正经男朋友才是正事儿,哎,你别看我,我说的是认真的,你看看你,长得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就找不着对象呢? 眼光放高点是没错,但是也别放太高,毕竟就你这傻里傻气的,没几个人受得了……我看你医院那医生不错,就那个江医生,人好的没话说,也不沾花惹草,关键是对你好,人家肯定对你有意思,要我说啊……” “给你把贱你还装丘比特射箭了,你完没完了啊?”莫无笙撇了撇嘴,“江寒我早就和他说清楚了,没戏,你别乱点鸳鸯!” “是吗?”莫无修挑眉,表示怀疑,“刚才江医生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说是医院缺人缺得紧,叫你修养好了就可以去报到了。” 莫无笙点了点头,看着天边日色渐渐暗淡,建议道:“昨天买的菜还没做呢,待会儿回去我给你做饭吃吧!好久没做过饭,有点手痒痒~” “……” “不了,刚才助理打电话来,说是公司出了点事儿,需要我回去亲自处理,下次来了再吃妹妹亲手做的饭。” 莫无修专门加重了亲自两个字。 笑话,吃她做的饭,我同意我这五脏庙也不会同意! 莫无笙虽然怀疑这是他的托词,可还是信了几分。 “就你那破公司,有什么好忙的,吃了饭再走都不行吗?” “吃了饭再走是没问题,可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晚上开车。”莫无修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心里却叫苦不迭,为了不吃这顿饭,连天堂的爹妈都请出来了。 莫无笙闻言,果然不再多说。 堂哥的父母就是晚上开车出去的时候出车祸死的,那时候他才八岁,莫无笙更小,对她这大伯大伯母完全没印象,莫无修是爷爷带大的。 一路无话,莫无修将她送回了家,走的时候又是一番语重心长。 “老妹儿,哥是真希望你好,你和那小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瞎想。还是好好想想实际点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处对象就成老姑娘了……哎,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认真的!” 莫无笙阴恻恻的笑着,“别操心我了,你先把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再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一只老光棍,丢人不?” “嘿,你这是什么话,男人三十一枝花,想我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还愁找不到媳妇儿?你就不一样了,再不谈一个以后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莫无修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人都跑到楼下去了,欢送他的是豪气万丈的关门声。 粉丝见面会的事儿,经过公关处理,已经没了之前的热度,事情按照周情的预测发展。 对外都宣称是时君无意之间救了莫无笙,救人的时候确实一不小心碰了些不该碰的地方,由于没有好好解释,导致女孩子误会,这才有了粉丝见面会那一出。 而且女孩儿那话也是无意之举,本没有曝光的意思,时君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保护女孩儿的名誉才会说是“一见钟情”,女孩儿对他一见钟情。 这样一来,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两人的名誉都没有受损。 当然,这是表象,事实上,即使时君解释过了,还是有许多不理智的粉丝在人肉莫无笙,有人找到了她的住处,莫无笙出门时不时在楼下看到几个陌生女子,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人,如此一来,她干脆背起小背包,住医院宿舍去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时隔一年,莫无笙再次穿上了工作服。 “早上好~” “莫医生早。” “早!” “哈喽大美女,好久不见!” 莫无笙第一天报到,一路上都是欢迎的声音,其中不乏对前几天那则娱乐新闻的好奇,几个小姑娘趁着早上一点时间和她攀谈上。 “莫医生,我前几天在娱乐头条看到你了哎~你和那个时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感觉你们之间肯定不想新闻上说的那样,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莫医生,求满足好奇心!!!” 小护士一直追着她走,抱着胳膊撒娇。 莫无笙拍了拍她的肩,一脸灿笑,“别问,问了就是不知道。” 这事儿没得解释,时君肯定会是她的人,但不是现在。现在若是肯定了网上的,以后等把时君追到了就piapia打脸了,所以还是保持沉默吧! 第445章 老天都在帮她 “无笙,先去报到吧!” 莫无笙刚走到办公室,江寒就拿着文件出来了,“我先去接班,报到完了来找我。” 莫无笙报完到,江寒刚好交接好工作回来。 “你刚来,科长的意思的是先跟着我,让你再熟悉熟悉。”江寒穿着工作服,一身白褂让整个人都显得清冷了些,说话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莫无笙倒没在意,心里想着,虽然在异世也时常握手术刀,但总归是不一样的,还是要多练练手才行。 交接好了工作,江寒将一份文件交给她。 “我们先去查房吧,五十七床病人还在,平时还经常念叨你。” 莫无笙眨了眨眼,“丘大娘啊,我也蛮想她的。” 莫无笙住院的时候在五十八床,这五十七床便是之前热情和她攀谈的病友,在这住了大半年了。 两人一起查完房已经十点钟多了,回办公室的路上,江寒终于有时间问问莫无笙的事。 “你和时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情况可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莫无笙嘿嘿笑了两声,打太极。 “江医生也关注娱乐新闻了呀?” “我是关心你。” 表白来得猝不及防,江寒说完自己也愣了一瞬,讪讪解释道:“娱乐圈的事儿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插足的,沾点边儿都会被扒得内裤都不剩!” 莫无笙嘴角微抽,心道,还好,我的内裤还在。 “你咋跟我哥一样瞎操心呢,这么跟你说了吧,时君没说错,我对他一见钟情,所以呀,他我是追定了,管他前路有多少困难坎坷,不追到他我莫无笙三个字倒过来写!” 江寒憋着口气,郁闷的问她,“他有什么好?” “嗯?好啊,哪哪都好。长得好看,脾气好,声音还好听,越想越觉得他好。”莫无笙想着想着,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可见有多开心。 江寒郁卒,“他再好你和他也不是一个世界,你见他一面都要买票,说句话握个手都被万千瞩目,无笙,别干傻事儿~” 莫无笙沉默,她知道江寒喜欢她,也知道他这话是从她的角度出发,真心为她考量,可这好意她没法心领,对时君,她势在必得,没有任何回转余地,是以只能保持沉默。 两个僵持着,两名小护士从走廊镜头走了过来,敏小小看到他们,怯生生的打招呼。 “江医生,莫医生上午好。” 莫无笙不认识她,应该是新来的护士。 “你好。” 江寒憋着口气,啥也没说扬长而去。 敏小小看着他进了办公室,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 莫无笙没错过这个小细节,小姑娘藏不住心思,她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别伤心,他今天吃多了,脾气有点不好。” 吃多了的江寒表示,他现在不止是脾气不好,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办公室没和莫无笙说一句话,倒是莫无笙毫无自觉,一直喳喳喳个没完,和办公室的医生打成一片。 “江医生你去不去?”李连秦问。 “去哪?” 李连秦调笑道,“你今儿上午咋回事儿,冷得跟中央空调一样,有你站着儿我们连电费都省了~” 江寒蹙眉,“到底去哪?” “吃饭啊,庆祝笙笙回来!” 江寒瞥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心里还憋着一口郁卒之气,本想拒绝,可看李连秦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这人向来没正形,做事儿也没分寸,他怕莫无笙吃亏,还是同意一起去了。 莫无笙趁此再次和江寒攀谈,各种虚心求教,诚意满满道歉求原谅。 江寒哪舍得她这样,不过两回合便投降了,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如此,紧张的关系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不会主动去提起时君的事儿,莫无笙是因为知道江寒会生气,便不再提。江寒是因为提了也没用,莫无笙固执,确定的事儿,若是不摔跟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他心里还是憋闷的。 当然,可他们不提,不代表别人不提。 不管是办公室的医生,还是护士站空闲的护士,都把时君挂在嘴边,时不时的提两句。 时君太火了,粉丝量庞大,上到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下到蛋蛋后的小姑娘都被他迷得团团转,心胸外科二十一位护士就有十几个喜欢他的。办公室里也有两个女医生喜欢他,心态好点的可能会向她打听点两人之间的绯闻真相,心态不好的就嫉妒上她,时不时说点酸话,莫无笙都一笑置之。 她不想在这件事儿上多做纠结。 时君来竹城半个月了,本来早在见面会结束当天晚上就该走了,可是遇上“摸身子”的事儿,周情又安排了一出记者会专门澄清此事,搞完记者会,竹城香水品牌清雅公关部门就找上来了,说是想要请时君为清雅品牌代言。 刚好时君半个月后要进剧组,前半个月都没有什么安排,周情便接下了这个代言。 如此便多逗留了几天。 下午,莫无笙又在头痛该怎么接近时君,之前刚任职没时间想这些,这两天差不多适应了,又开始想这事儿了。大概是老天感受到了莫无笙诚意,下午下班的时候,护士站的小护士又开始躁动了,聊的正是她日思夜念的人。 “你们说时君怎么了?” “莫医生还不知道吗?时君受伤了,在楼下骨科呢,听说……哎,莫医生,跑这么急,肯定有问题!”小护士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姨母笑。 莫无笙没时间理背后的议论声,到了楼下骨科,一问便知道时君刚住进医院,这便是利用职务便利的时候,直接以看诊的名义打探到了他的床号。 “嘭,嘭,嘭。” “请进。” 话音刚落,莫无笙就推开了门,里面站了四五个人,时君半躺在床上,手臂打着石膏,腿上也打着石膏。 看样子……应该蛮严重。 见到这场景,不知为何,莫无笙想笑。 这是老天都在帮她吗? 第446章 身下臣 “你是医生?”周情最先反应过来,医院再次见到她着实有些吃惊。 莫无笙指了指胸前的工作牌,笑得一脸甜腻。 “莫无笙,心胸外科医生,从医两年。” 屋中其他人虽然不认识她,但看周情吃惊的样子,想来也不简单。几人都站在一旁,目光巡视一圈,做看戏状。 “你来干什么?” “没啥,听说老情人住院了,过来关心关心。”莫无笙旁若无人的走到病床旁,时君闭着眼,眉头蹙得死紧,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本来嬉皮笑脸的心收了回来,有些担心的问周情,“他这是怎么了?” “莫小姐,我想,时君的事应该与你无关才是。”周情站在病床旁,将她隔开,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怎会无关?我是医生他是病人,这不妥妥的医患关系吗?”莫无笙讨好的对她笑了笑,“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我就关心关心,以后在医院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周小姐就和我说说他这是什么情况啊?” 周情没心思和她扯,“自己去看新闻。” 都两个多小时了,新闻也该出来了。 莫无笙抿了抿唇,乖顺了点了点头。 “那你们忙,我先出去看看新闻。还有……病人现在刚接好骨,正是疼痛剧烈的时候,有什么事还是缓两天再说吧!” 周情错愕,转眸看了眼时君,对着屋中几人摆了摆手。 “晚点再谈吧,现在这情况,急也没用。” 莫无笙出去就掏出手机刷打开了微博,果然在头条上看到了“时君受伤”。 他们本来是在清城山上拍清雅宣传短片的,其中有一个镜头是时君身着月白长袍踏月而来,用到了威亚。当时还在试调阶段,时君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威亚突然出现故障,他就这样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要不是附近都是竹子,给了缓冲的作用,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屋中那群人,是来谈接下来的工作的。 时君接了部新剧,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一众演员进剧组了,没想到时君在这关键时刻受伤,造成严重后果。 制片方来是想讨论一下换角的事儿,到底是换角色还是等时君伤好了再拍,这件事儿迫在眉睫,制片方本来找的钟临慕,结果他表示,一切听时君的,那语气,真叫一个宠溺啊~ 于是乎,一行人又飞到了竹城。 可却被周情这么一句话给劝退,怎么可能! “小周,那小姑娘不懂没关系,可你是知道的,这耽误一天就要损失多少经费,投资方肯定会有意见。这片子早就安排了,临时出这样的岔子,我们谁都不好过,这就一句话的事儿,还是早点解决了好。”中年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周情又怎么会不懂。 虽然是一次很好展现实力的机会,可时君也不缺这么一个机会。 至于为何一直没松口,还是因为钟临慕那句话。 叫他做主! 这件事本就由不得他做主,他虽然红透一片天,可还是慕娱旗下艺人,还在钟临慕手下办事儿,他的一切活动都是由慕娱安排的,有多少事情是可以自己做主了? 钟临慕这话分明就意义深重,本来外界都怀疑时君和慕娱老总签的不是合约,而是卖身契。双方都没有正面回应这件事儿,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现在了了不代表这事儿就这样结束了,制片人今日之行,很快便会传出去。 世人很快就会知道钟临慕“宠溺”的话。 他若松口,就是坐实了两人宠与被宠的关系,这样一来,怕是百口莫辩了? 可若是不松口,这样干耗着,对谁都不好。 周情想了想,对那几人说,“你们先出去,我和他谈谈。” 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的走了出去。 周情坐到病床旁,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要说话都没说出口。 时君和钟临慕的事儿,她是唯有的知情者,知道时君的反抗,知道钟临慕的忍让。 周情在慕娱待了十年,第三年和钟临慕接触,知道这人是披着羊皮的狼,也知道他的精明算计。时君不是他的对手,钟临慕叫她带时君的时候,她这样想。 可她没想到,这一年来,时君处处和钟临慕反抗,处处和他对着干,却依旧活得好好的,她的心偏了。 她希望他可以和钟临慕抵抗到底,她希望他能摆脱钟临慕的纠缠,可有时候……又不得不认命。 周情垂眸,看着他紧蹙的眉,长叹了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时君眼睫微颤,幽幽的挣开了眼。 “周姐,你别劝了,我不会理他们的。” 理了,便是承认他是钟临慕的身下臣了。 周情抬手,刚触到他眉心便被躲开,不由又叹了口气,强硬的抬手抚平了他的眉头,宛如亲姐弟般。 “你可想过,你不理他们,钟临慕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他是怎样的人,这一年多的相处,我相信你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违逆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是由着你蹦跶,为什么?那是因为你再怎么蹦跶都还在他的手掌心,还在他的掌控中……若是,有一天,你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想想小宇的下场……” “我不是他,别拿我和他相提并论。”时君声音嘶哑,说出的话平白叫人心疼。 周情心中微颤,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你当然不是他,可你现在和当时的他一样,掌控在钟总的手心,他就是跳出了他的手心,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后果,你还不明白该怎么做吗?” 时君眉头再次蹙起,这次是钟临慕第二次对外人表露出这心思,第一次是对周情。 这一次,是他对他的警告,他懂。 可是…… “先应下吧,现在的你没能力和他斗,等以后有实力全身而退的时候再倔好吗?” 周情此话一出,时君屈服了。 是啊,他现在,没有能力和他斗。 现在和他斗,只有一个结局——死无全尸。 时君闭上了眼,妥协了“叫他们进来吧!” 第447章 痛就告诉我 “这是骨外科七床的胸片,江寒你看看。”江寒刚查完房,李连秦就递给他一张片子。 “怎么了?”江寒接了杯水,接过了胸片看了起来。 “你先看看。”李连秦讳莫如深。 江寒凝眉,仔细看了起来,“左第四肋轻微骨折,左肺纹理清晰,未受累及,心脏未受累及,轻微胸前积液……问题不严重,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连秦哀叹一声,“我看着也没啥呀,可科长非说有问题,还说病人咳血,可能伤及肺,我看着肺部也没啥问题呀,他这是考我呢还是糊弄我呢?” 江寒笑,“再做个ct看看吧,说不定还真有什么问题,我们没发现而已。” “哎,我感觉科长就是个势利眼,看人家大明星有钱,就想压榨人家……” “给我看看吧~” 一直在旁观的莫无笙听到大明星一词,瞬间来了精神,伸着双手目光炯炯的看着江寒手中的片子。 江寒愣了一瞬,将胸片递给了她。 莫无笙接过片子,对着光研究着,也不知看到了啥,一惊一乍的指着片子,“有问题啊,真有问题,不行不行,我得下找那病人了解了解情况。” “哎,你看到什么了。” “现在没空,我先去了解一下,这事儿可急可缓~” 莫无笙咋咋呼呼的冲出了办公室,一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真……真有问题?”李连秦感觉自己能力受到了质疑,想要向身边和自己一样诊断结果的江医生确认一下。 江寒瞥了他一眼,冷冷的坐回了办公桌开始做事。 要是听到大明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话,那他还真就是个傻子白痴了。 “哎,你说到底是哪有问题啊?”李连秦还在纠结。 可办公室里已经没人理他了。 十五楼骨外科,一到十号都是豪华单人病房,七号病房的门被敲响。 “进。”是周情的声音。 莫无笙努力调整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尽量不表现自己欢呼雀跃的心情,然后推开了门。 “怎么又是你。” 莫无笙看了眼时君,又转眸对着周情咧嘴,扬了扬手中胸片。 “我是心胸外科大夫莫无笙,七号病床时君先生的胸片有点问题,我下来了解一下情况。” 公事公办的语气,周情信了七八分,心不由提了起来。 “出什么问题了?” 病床上的人也下意识看了过来。 “就是不确定是什么问题,所以想下来了解一下啊!家属别着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先看看。” 周情将信将疑的看着莫无笙走到病床旁,嘴角是职业的微笑。 “我是心胸外科大夫莫无笙,请问你是七号病人时君先生吗?” 时君张了张嘴,还不待说话就开始咳嗽起来,听声音怕是真有点问题的。 时君咳了两声,才答了声是。 “时君先生,这是你的胸片,上面的情况显示你的左第四根肋骨有轻微的骨折,但并未累及心肺,按理来说应该不严重,但你有伴随咳血的症状,我们猜想,可能伴有肺部的损伤,现在先向你了解一下病情,你现在能配合我吗?” 装模作样的女人! 时君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显,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请问你是怎么受伤的?” “高台上摔下来的。” “多高?” “十多米吧。” “摔下来的时候是怎么着地的?” …… “最后一个问题,上一次咳血是什么时候?”在时君不耐烦的时候,莫无笙终于问到最后一个问题。 “昨晚七点多的时候。” “咳出的血是什么颜色?” “……”不是最后一个问题吗? 莫无笙看懂了时君的眼神,嘿嘿笑了笑,“这和上一个是同一个问题。” 时君差点信了她的鬼话,耐着性子又回答了几句。 莫无笙问完,手上的笔记也写好了,“现在我给你检查一下胸部情况,要我协助你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吗?” 时君闭上了眼,都懒得理她。 莫无笙心里好笑,放下记录单,搓了搓小手。 时君听到声音,大概知道她在干嘛,刚进医院的时候他是有意识的,有医生已经给他检查过了,同样的动作,不知为何,别的医生做出来很正常,可想到莫无笙这样做,就透露着一丝丝猥琐。 脑海中又浮现出浴室里的那一幕,时君摇了摇头,睁开眼看到莫无笙正举着手向他落下。 时君蹙了蹙眉,有些莫名的问道:“心胸外科有多少医生?” “十七个,怎么了?”莫无笙伸出魔抓,开始扒衣服。 时君垂眸,又问:“那么多医生,怎么派你过来?” 莫无笙爪爪刚掀开一截衣领,嘴角的笑有些生硬,嘿嘿嘿,我是主动请缨的,可没谁任命。 “其他医生都在忙,我工作比较轻松,所以就下来啦!” 时君闻言,不再不言。 莫无笙松了口气,继续解衣服扣子,三两下把衣服扒了,眼前就是白花花的肉肉,肌理分明,不夸张也不消瘦,正是少一分不足多一分有余的身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胸口的淤青,占满了胸部二分之一,严重处还有深深的淤血,光看着就疼,莫无笙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时君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愣愣的看着他胸口出神,神色有些淡漠。 “这就是你身为医生的医德吗?” 莫无笙回神,讪笑了一声,开始认真检查。 “痛的话告诉我。” 莫无笙从肩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触诊,边按边问他痛不痛,直到按完了右胸时君都没吭声。 “痛别忍着,要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发现哪里有问题啊!”莫无笙眉头紧蹙,模样很是严肃,对时君刻意忍痛表示不赞同。 时君默然,痛就告诉我……有谁和他说过这样的话,痛就告诉我,告诉谁呢? 时君讽刺的笑了笑,告诉别人有什么用,告诉别人别人就能替他痛了吗? “我是医生,诚实的将身体状况反应给医生,我们可以给你提供最合适的治疗方案,缓解你的痛苦。” 莫无笙像是知道时君心中的想法,又有蹦出这么句话。 时君沉默。 莫无笙也不在意,继续触诊左边,依旧问着痛不痛。 只是这次,在碰到第四肋间隙,再次问他痛不痛的时候,时君蹙眉答了声“痛”。 第448章 小时先生 一番折腾,确定受伤的部位是在左胸,或许伴有肺部损伤。 “时先生,根据你的情况来看,你的左肺可能有轻微的损伤,还需要做ct进一步确定,不知你意下如何?” 时君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周情刚接了个电话回来,见这边检查也做完了。 “怎么,情况严重吗?” “不严重。”时君道。 周情没看理他,认真的问莫无笙,“他情况如何?” 莫无笙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显。 “确实存在点问题,还需做ct进一步确定,但情况应该不严重,周小姐放心。” 周情松了口气。 莫无笙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瞬,指了指门口。 “我去跟责任医生说一声,先走了。” 莫无笙刚关上门,就听到周情无奈的声音。 “我要去西唐岛,你一个人行吗?” “不是有护工吗?”时君倒无所谓,周情是慕娱金牌经纪人,手下不止他一个艺人,只是他大火,事儿多一点,所以呆在他身边的时间也多一点。 “那行吧,你照顾好自己,听医生的话别乱动,刚才那位少接触,一看就不怀好意,你两还有绯闻在,要懂得避嫌……” 周情有时候,还真像个老妈子,操不完的心。莫无笙听了一半,仰着嘴角去找时君的责任医生了。 第二天早上,时君刚醒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护工还躺在监护床上睡觉,听到声音猛的惊醒。 “哎呀先生你醒了?” “嗯,有人敲门。”时君眼神示意她身后。 护工打着哈欠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去开门,门外莫无笙手里拎着豆浆肉包,抬眸就看见了老熟人。 “王婶儿?” “莫小姐!”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 莫无笙从门缝钻了进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忍不住抽搐。 “王婶儿你不会是,周小姐请来的护工吧?” 王婶儿老实的笑了笑。 “是啊,周小姐有事忙没时间照顾小时先生,便请了我过来。” 莫无笙心里笑开了花,拎着东西坐到床边。 “你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儿,你知道王婶儿是谁吗?” 时君:“……” “我之前不是昏迷吗,也是这个王婶儿照顾我的,我跟你说啊,王婶儿人可好了,我昏睡那一年,就是她天天给我护理,我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是香香的!” “莫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王婶儿有些不好意思。 时君对这场认亲大会没兴趣,一只抿唇不置一词。 莫无笙眸子一转,看他一脸淡漠,不由挑起了话头。 “周小姐去哪了,她怎么没来呀?” 时君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听到了?” 话题终结者! 莫无笙一噎,讪笑了两声,“是听到了两句,哎,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啊,总不能一直时先生时先生的叫吧,那多生分啊!” “我们很熟吗?” “怎么不熟,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这都不熟怎样才算熟?”莫无笙看了眼时君受伤的左手,哒哒的跑到了另一边坐下,避开他打着石膏的手将早餐摆在床头桌上,顺便实施调戏大计。 时君侧目,“抱你那是为了救你,亲……我可没亲你。” 莫无笙才不管是亲还是被亲呢,脑子里转悠着,“你说是叫小时好呢还是跟粉丝一样叫君君?” 时君闻言,眉心微蹙。 “好像还有叫哥哥的?”莫无笙自顾自的捉摸着,“肯定不能叫哥哥,这不乱伦吗,是不是还有叫老……君君吧?你觉得这么样?” 莫无笙本想说老公,可看在时君越来越黑的脸,还是改了口。 不能这么唐突了大明星,要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循序渐进。莫无笙心里给自己催眠。 时君对这个称呼不满意,可也不想为了个称呼多做计较,便由了她去。 “君君没吃……妈耶,我叫着都要起鸡皮疙瘩了,换一个换一个,叫名字得了,时君时君,这么好听的名字不多叫叫可惜了,说起来你爸妈肯定很有文化吧,取这么好听的名字,时君时君,落花时节又逢君,又文雅又有内涵~” 莫无笙真诚的夸奖并没有换来时君的侧目,他已经没了脾气。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哪是医生啊,分明就一话痨,一个人都能说得这么嗨,他若是附和两句,是不是得和尚念经一样没完没了了。 “来看看我给你带的早餐,黄记的豆浆,黄记的奶黄包,还有烧麦馒头油条,你想吃什么?” “我想先刷牙。”时君有些无奈的看向一旁姨母笑的王婶儿。 后者会意,嘿嘿笑了两声,“小时先生刚醒,还没来得及刷牙,莫小姐等会儿,我去接水给时先生洗漱。” 莫无笙无所谓的捏了个肉包吃,小声哔哔着,“都伤成这样了还穷讲究。” 时君伤的是左手,右手还是方便的,就是脚刚打上石膏,暂时不能乱动,只能在床上躺着,许多事都不方便。 等时君洗漱完,莫无笙已经啃完了两个肉包,剩下的都是素的。 时君看了一眼,只端了杯豆浆单手掰掉盖子喝了起来。 简简单单的动作,可时君做出来就有一种莫名的流畅感,看起来很舒服很装逼。 莫无笙砸吧砸吧嘴,也端了杯豆浆学他的动作想要拇指挑开塑料盖子,然后……没打开。 时君侧目,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眼里似有笑意。 莫无笙也不恼,多次尝试失败,乖乖的插上吸管喝了起来。 “王婶儿你也过来一起吃啊,我买的挺多的。时君你快吃吧,吃完我还要去上班儿呢” “你上班关我吃饭什么事?” “我想看你吃饭。”莫无笙嘻嘻笑着,一句话让场面瞬间暧昧。 第449章 五花肉哎咿呀咿呀 时君应对女人所有的招都是在这一年的表演课上学的,生活中接触的异性生物屈指可数,是以,在应对女人方面很匮乏。 他别扭的别开了眼,白瓷的手指捏着黄色豆浆杯,指节不自觉的收紧。 莫无笙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侧颜,看着他捏着豆浆杯僵硬的喝着,看着他本来苍白的面色逐渐染上绯红。 “你现在的伤肯定还很疼,要是太痛了别就叫医生给你阵痛,看你脸色,昨晚肯定痛到睡不着。” 时君有些怔忪,良久才继续吃手上的奶黄包,吃了两口嫌太甜,又拿了个馒头啃。 莫无笙看了看时间,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你慢慢吃吧,我要去上班了,下班给你带午饭!” 说完,并没有急着走,在成功看到他脸上的惊愕的时候才笑着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王婶儿坐在一边笑得一脸慈祥。 “小时先生,这莫小姐人不错的,我看她是对你有意思啊~” 时君安静的吃着早餐,并没有满足王婶儿的八卦心,这件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一个上午,莫无笙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查房的时候,江寒随意的聊着。 莫无笙眨了眨眼,嘻嘻一笑,“没啥,就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就好了。” 江寒也笑了笑,两人边查房边在空闲时候聊些日常话题。 收工的时候,江寒目光落在她上扬的嘴角,幽幽问道:“是因为楼下那位吧?” 莫无笙愣了一瞬,淡笑不语。 有些话不用多说,大家都懂。 两人都没有坦白说过什么,但那日在竹高小苑楼下的对话,分明就是在表明态度。 现下的沉默,也是在对他的拒绝。 江寒扬了扬嘴角,露出个不算多好看的笑。 “他现在是病人,你注意点分寸。” 江寒不知道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说出这话的,若是同事的角度,这样的提醒无可厚非,若是在追求者的角度,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何居心呢? 吃醋?还是抱有期望? 江寒失笑,先一步跨进了办公室。 十点钟的时候,有一场手术,莫无笙协助,两人合作一如既往的默契。 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走廊的窗口射入一束光线,让冷冰冰的医院也染上了一丝人气。 天气是不错!江寒想。 现代人就是这样吧,不会像古人那样清闲,也没那么细腻的心思,有时间琢磨些情情爱爱。 世界太大,牵绊太多,实在无法为一个人一件事而驻足不前。 男人之间的关系,除了情人,亲人,还可以是同事,志同道合的朋友,合作默契的伙伴,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值得珍惜的。 江寒想,趁着现在没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到此为止吧,他不想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结果失去一个如此默契的伙伴。 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心。 “想什么呢,快走吧,都下班了~” 莫无笙拍了拍他的肩,唤回了他的神志。 江寒笑了笑,对她摆了摆手,“你先下班吧,我再看看病例。” 莫无笙心里想着楼下嗷嗷待哺的小时先生,也没多想,收拾收拾就先跑楼下打包了三份营养餐,然后旁若无人的进了七号病房。 “咦,王婶儿呢?”莫无笙没管时君的表情,在病房巡视了一圈都没看到王婶儿的身影,“她去哪了?” “买饭去了。”时君看着桌上的饭盒,心里有草泥马悄无声息的飘过。 “哎,不是和她说了我带饭吗,她怎么还去买了。” “……” “她走多久了,哎不对,我有她电话来着~” 莫无笙突然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叫她不必买了。 王婶儿是个明事理的,看着手中的饭菜想了想,“我都买好了,既然你也买了,那我就把这份带回去给我儿子吃,你先帮我照顾着小时先生,我大概一个小时候就会回来的。” 莫无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是豪爽的点了点头,想到王婶儿看不见,又解释道:“王婶儿你忙吧,反正我现在有空,帮你照看着他。” 电话那头连连称是,挂断后,莫无笙笑得见牙不见眼。 “王婶儿有事,会晚点回来,我们先吃吧!” 时君怀疑的看着她,“我怀疑这是你们俩串通好的。” “怎么可能,都是巧合~”莫无笙伸出三指做保证状。 时君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 莫无笙嘻嘻一笑,跑到床尾把床头调高,然后开始摆饭。她买的是三人份,有点多,桌子都摆满了。 “忘记问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了,所以就按着我的喜好买的。”莫无笙将筷子递给他,眼中都是粼粼的光,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时君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嗯,几乎都是他不喜欢吃的,还有一道是他吃了过敏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筷子。 莫无笙捻了一块儿肥瘦均匀的五花肉,看时君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怎么不吃,不会都不喜欢吧?” “你真相了。”时君嘴角微抽放下筷子,靠回枕头上,“不吃了。” “别呀!”莫无笙急了,“王婶儿都回去了,你不吃的话就要等到下午五点了,这现在还受着伤呢,可不能饿着,多少吃点呀~” 莫无笙捻了块儿五花肉放他碗里,卖相倒是蛮好看,就是……时君闭上了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是眼刚闭上就被人被迫撑开,眼前是莫无笙放大的脸。时君单手拍开她作恶的爪子,“你干嘛?” “别睡,你给我说说什么东西你不吃,我挑出来。” 时君又扫了眼饭菜,有些意味不明的问道,“你确定?” 莫无笙用力的点了点头,简直不要太真诚。 时君笑了。 莫无笙愣住了。 时君不笑则以,一笑便是倾城。不得不说,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时君能火除了开了挂的演技,还有就是被上帝眷顾过的容颜了。 棱角分明的面庞,精致的五官,哪哪都好看! 莫无笙看得有些痴,懵懵懂懂中,时君指了指那盘五花肉炖土豆,“我不吃五花肉。” 第450章 医生面前,不分男女 “我不吃五花肉。” 莫无笙呆呆的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那我把五花肉夹掉。” “也不吃土豆。” 莫无笙手顿住,怪异的看着他,“还有人不吃土豆的?” “很奇怪?” 不吃土豆也不吃五花肉,那这盘菜都是她的了,莫无笙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放下了筷子,“不奇怪,不吃不吃,土豆也给我吃。” 时君点了点头,又指着一盘青椒肉丝道:“不吃青椒。” “我吃。” “茄子过敏。” “……我吃。” 三道菜,五花肉炖土豆他不吃,青椒肉丝不吃青椒,肉末茄子的茄子不能吃,那……还有什么可以吃? 莫无笙费力的将肉末夹到时君碗里,然后把青椒分到茄子里,剩出一小碗肉丝。 看着桌上被分配的明明白白的三道菜,莫无笙想笑又笑不出来。 时君目光幽幽,盯着碗里的一坨肉末看了许久,就在她以为他又要作妖的时候,他却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其实土豆还蛮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看大明星吃得这么寒碜,莫无笙有种欺负病号的既视感,一顿饭吃得老不是滋味儿,不过时君倒是吃得尚好,肉末吃完了,肉丝也吃完了,连饭都没剩多少。 莫无笙觉得,大概是东西太少了,全都吃完了这得多饿呀,不知道有没有吃饱。 “你先告诉我你不吃什么东西吧,我记下来,下次专门给你带你喜欢吃的。” 收拾好的桌子,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莫无笙端了个瓷杯坐在床边,和他闲聊。 对于还有下次多说法,时君并不发表意见。他没有聊天的欲望,虽然手脚的疼痛还能忍受,可手动不了,脚又吊得高高的,只能一个姿势躺着,浑身都难受。 莫无笙虽然没受过这样的伤,可理论知识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伤筋动骨,痛是肯定的,所以才想和他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别扭啥呢,你不说我明天还带土豆青椒来。”莫无笙撑着下巴,一脸揶揄的看着他。 时君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 “我有王婶儿,你就不用来了。” “那可不行,这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机会,现在的你是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攻破心防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要好后珍惜一下的。” 莫无笙对他的心思没有丝毫隐藏,时君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莫名其妙的“喜欢”自己,但多少知道些。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听她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儿。 这小算盘打得还挺精! “快说呀,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洋葱。” “喜欢吃洋葱?” “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吃啊!!莫无笙瘪了瘪嘴,心里记下了。 “还有呢?还有什么不吃的吗?” “鸡,鸭,白菜,西蓝花,黄瓜丝瓜苦瓜冬瓜南瓜。” “……还有呢?” “豌豆蚕豆毛豆刀豆。” “还,还有吗?” “红薯甘薯马铃薯……” “等等,我说你这是家族歧视吧,瓜不吃,豆不吃,薯也不吃,你这就是赤裸裸的歧视。”莫无笙都要被气笑了,他不爱吃的东西大多数是她喜欢吃的。 时君闻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带瓜的都不吃,我就是歧视。” 其实也不是说带瓜的不吃,准确的说是他不喜欢吃带籽的东西。 莫无笙嘴角微抽,歧视人家瓜族居然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她想为瓜族申冤,“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不吃瓜吗?” “没有。”理直气壮的语气。 嗯,很傲娇,她喜欢! “那你还是说说你喜欢吃什么吧!” “胡萝卜,白萝卜,竹笋,芹菜……” 莫无笙已经没听时君在说什么了,她现在深深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和她过不去,他不喜欢吃的都是她爱吃的,他喜欢吃的都是她不喜欢吃的,说了大半天,她就听到鱼和空心菜是她喜欢吃的。 哦,还有兔子肉! “行了,你别说了。” 时君眨了眨眼,一脸疑惑。 莫无笙望了望天,幽幽道:“我们下午吃红烧兔子头和空心菜炒鲶鱼吧?” “空心菜可以炒鲶鱼?”他怎么重来没听过这种搭配! 莫无笙呵呵干笑两声,“那三鲜鲫鱼?” “哪三鲜?” “洋葱黄瓜马铃薯!” “……那还是空心菜炒吧。” 晚饭就这样不怎么愉快的决定了,莫无笙是个话痨,这个话题完了又开启另一个话题,励志于扒出时君的祖宗十九代。 时君面上是嫌弃的,可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她。 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连导演都没有说过。 开始听起来是有些烦的,可是听着听着,他居然会觉得莫无笙的声音蛮好听,叽叽喳喳的嘴没闲下来,时君看着看着就走神了,直到三急来得措不及防。 莫无笙讲得兴起,突然瞥见他眉头皱了皱,还以为是伤开始疼了,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了,是哪疼了吗?” 时君瞥了她一眼,啥也没说。 这样的眼神,她在医院可看多了,瞬间明白他的尴尬。 “想上厕所?” 时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不否认,那便是猜对了。 莫无笙嘿嘿一笑,极尽猥琐之气。 时君简直不忍直视。 “大还是小啊?”莫无笙搓了搓手,笑得不怀好意,“我帮你啊。” 时君有些牙痒痒,就没见过怎么不要脸的女人。 又想到十八点七,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害羞啊,又不是没看过。” 时君闻言,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红,那叫一个色彩缤纷。 “你该走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莫无笙好笑。 “……”这是女孩子问得出口的吗? 憋了许久,内心高尚的品格终是败给了对莫无笙的郁闷。 “你不懂男女有别吗?” 莫无笙眨了眨眼,嘿嘿笑了起来,“实不相瞒,男人这玩意儿,我几乎天天都看到,要真懂礼义廉耻,男女之防,医院都不用再开不下去了。你不知道吗,医生面前,不分男女!” 莫无笙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可她现在她下班的,已经是自由人了,在时君面前,她不是医生! 第451章 憋着 时君说不过她,索性闭上了眼不理她。 莫无笙咧了咧嘴角,笑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默认了?” 床上的人蹙了蹙眉,认命的再次睁开了眼,恼羞成怒,“我只断了一只手,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把尿盆给我不就成了吗!” 莫无笙似笑非笑,“你也没跟我说你自己可以搞定啊?” 时君一噎,又变成了闷驴子。 莫无笙从床下掏出尿盆递给他,语重心长道,“以后有事就直说,自己憋着有什么用,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时君看着他肚子里的肥虫,幽幽道:“看来该吃驱虫药了~” 莫无笙动作一顿,森森然笑着抽回了手。 “我看你除了嘴巴利索点,也没哪好使了,还是我帮你吧?!!” “……” 莫无笙伸出魔抓,毫无意外的被时君扣住了手腕。 那手是真的好看,即使是她这种注重手部保养的人,看了也不忍羡慕。 两人的手就这样的扣着,掌心的温度传来,要不是那好似要捏断手腕的力道,她大概会舍不得松开。 莫无笙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眼眶微红。 她保证,不是她想装弱,是真他、妈痛,这是生理反应~ 莫无笙长相不算绝美,倒还算精致,特别是在医院趟了一年,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皮肤白里透红,细腻的脸蛋上不见一点瑕疵,精细得连绒毛都能看清。微微婴儿肥的小脸再配上这样一双眼泪汪汪的眸子,确实容易生起人的保护欲。 时君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审视她,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色胆包天,恬不知耻,可又不叫人反感,一切的不恰当的行为都适可而止,做得恰到好处。 她大概是生气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尿盆放回床底去。 “你就给我憋着吧!” 说完,也不管时君怎么想,拍拍屁、股走人,背影那叫一个潇洒。 这孩子脾气看得他莫名想笑。 他也确实笑了起来,屋中传来男子清灵悦耳的笑声,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才再次回复平静,时君想了想,还是按了床头铃。 来两天了,他怎么没想起来有床头铃这个东西。 蠢了! 医院的日子乏味,可也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转眼就是周日,时君来医院已经五天了,这五天天天都见莫无笙,天天都吃着兔子头空心菜各种鱼,这一周有多少只可爱的小兔兔丧命他们口中! 周末,莫无笙休息,不用来上班。 所以从早上到下午,病房里都是他和王婶儿两个人,两个人一起吃饭,两个人看电视。 时君以前经常一个人在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现在身边坐着王婶儿,电视里打地热闹,他却觉得有些无聊,甚是觉得太过安静。 “王婶儿,我们说会儿话吧?” 时君盯着电视发了许久的呆,直到一集狗血连续剧结束,才转眸看向看得津津有味的王婶儿。 “小时先生想聊点什么?”这一周的相处下来,她也大概明白了时君是个怎样的人。 许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有时候会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可那笑是不达眼底低的。 他的笑,只是一种表情,而没有情绪。 他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脸上的表情都是手艺人精雕细琢过的,很精致,却也少了一丝灵动。 可奇怪的时候,当他对着莫医生的时候,面部表情却多了起来,虽然多数是郁闷生气不耐烦,但那确实更生动了,也就那个时候,小时先生看起来才像个正常人。 时君默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可以聊的话题。 他本来话就不多,和人在一起都是别人说话他听就是,时而附和两句,哪有主动打开话题的时候。 王婶儿也是知道他这个性子,腼着脸笑了笑,“我给你说说莫医生吧!” 时君张了张嘴,心道她有什么好说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去了。 其实,听听也无妨。 “我是江医生请来的护工,当时莫医生昏迷,我照顾了她近一年时间呢~说起来,别看这孩子整天笑得没心没肺的,其实也是个可怜孩子,她住院哪一年,她父母都没来医院几次,我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们亲身的了……” “他们为什么不看她?”见王婶儿为莫无笙哀愁,他也不经来了兴趣,主动问了起来。 “听说她父母都是搞学问的,父亲在蜀大搞研究,母亲在全国各地开讲座,都是大忙人,一年没几天脚沾地的,都飞天上呢~” “那确实挺可怜。”时君中肯评价。 “可不是,还好有个好堂哥,时不时来看看……说起来那个江医生对她也挺不错的,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她……” “江医生?” “哦,你还不知道吧,江寒江医生,和莫医生一个科室的,她昏睡那些日子可多亏了江医生的照顾。”王婶儿谈起江寒,八卦之心升了起来,“莫医生人生的好看,性子也好,待人真诚,和谁都聊得开。我看喜欢她的人不少,江医生人也不错,两人还挺般……” 王婶儿说着说着,就看见时君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瞬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拉着凳子坐近了些,时君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王婶儿反应过来他的洁癖症,又退了回去。 “小时先生,你要是喜欢人家可得赶紧出手,别这么别别扭扭的了,人家莫医生明显是喜欢你的,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人家莫医生多半也是有点意思的。你这成天冷这个脸可要不得,再热的心遇上你这么块儿冰上都会冷的,你可得珍惜了。” 时君怪异的瞥了她一眼,“你哪看出来我对她有点意思的?” 王婶儿腼腆的笑了笑,语重心长道:“我是过来人,你们这小年轻儿的心思我还能看不懂?” 时君缩回被子里,显然没有再聊下去的打算。 王婶儿自讨没趣,深深的叹了口气,“时间也不早了,我买晚饭吧!” 王婶儿收拾了一下,正准备下楼,家里打来了电话,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的脸色变得焦急,挂了电话又有些为难的看先病床上的时君。 “有什么急事就去忙吧!” “哎~好好,家里孩子现在还没回家,学校也没接到人,我回去看看。小时先生你还没吃饭……要不我给莫医生打个电话吧,叫她给你送饭来。” 王婶儿是个行动派,时君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电话便接通…… 第452章 红烧兔子头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六点多的时候,时君看了看手机。 七点钟的时候,时君又看了看时间,然后默默打开高德地图,搜索了一下竹高到医院的时间。 嗯,自驾半小时,公交一小时十五分,走路四小时。 他想,她应该是走来的。 时君盯着手机屏发了会儿愣,然后又嫌弃的把手机摔桌上,也不知是脾气太大的还是力道没掌控好,手机顺着桌子边儿滑了出去。 莫无笙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手机掉地上,发出了极其肉痛的声音。 时君只瞥了她一眼就别开了眼看向窗外。 “这是咋了,手机惹你生气了这样对它?” 莫无笙放好了保温盒,顺便把手机捡了起来,看到还未熄灭的屏幕,嘴角渐渐咧了一起来,发出嗤嗤的笑声。 “我做饭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得晚了些!”她觉得自己要飘了。 时君闻言,这才想到没关手机,白皙的脸上不禁染上红晕。 莫无笙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没注意到时君的表情变化。 时君看着她捣腾着他的手机,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他唱的那首花开时节又逢君。 “你干嘛?” “存号码呀,认识这么久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多尴尬啊。” 莫无笙先把他的手机上备注了个“善良美丽可爱大方的莫小姐”,然后自己备注了“小时先生”。 “喏。”莫无笙将手机递给他,“这是我号码,以后王婶儿若是有事来不了,你可以叫我。” 时君接过手机,看到备注脸色黑了。 “多大个人了,为了个备注计较可就没意思了~” 一句话成功堵上时君改备注的打算。 “我今天有空,就自己在家做了饭。我很少给人做饭的,你可有福了。”莫无笙忙活着将桌子支了起来,然后把保温盒打开。 时君听她的话本来没啥情绪,可看到保温盒里的东西后,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怪异的瞥了她一眼,心道应该只是卖相丑了点。 可他显然是高估了莫无笙的手艺,也低估了她的脸皮。 时君刚把东西送进口中,就忍不住想要吐,可又没地方可吐,于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怎样,好吃吗?”莫无笙坐在床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时君默默的放下了筷子,指了指对面的饮水机。 莫无笙会意,屁颠儿屁颠儿的给他接了杯水,时君三两口喝完才做出中肯的评价。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做的东西好吃?” 莫无笙:“我哥经常吃啊,虽然他也说味道不咋样,但是比外面店里的好吃。” “……”沉默良久,时君阴阳怪气的蹦出一句,“你哥是真的疼你。” “他呀,就那样吧,比我爸妈好点!”莫无笙撇了撇嘴,继续问他好不好吃。 “你自己尝过吗?” “尝过啊,我感觉味道还可以~” 笑话,自己做的再难吃都能吃得下! 时君默了一瞬,不忍心打击他,可更不忍心让自己的胃受累,于是…… “我建议你看看五官科,你的舌头已经快药石无医了,此生之年,第一次吃到如此一言难尽的东西,我没看错的话我刚才吃的应该是兔子肉才对,你是怎样把兔子肉做出鱼腥味的?你做饭的时候洗锅了吗?还是用洗鱼的水洗兔子肉?” 时君那嘴跟连环炮似的,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却句句的都往她心肝戳,要不是她脸皮厚,可能都要气哭了。 “有那么难吃?”莫无笙真迷惑了,她尝着也还好啊! 时君哼了一声,拿过手机自己点了两份外卖。 莫无笙瞥见了,嘴角忍不住上扬,啧,可以嘛,还知道点两份。 “既然不好吃那就不吃了,你点了什么,我看看。” 嗯,高档餐厅家常菜,芹菜炒肉,竹笋肉丝,胡萝卜肉丝,除了肉丝,没一个是她喜欢吃的。 莫无笙偷偷瞥了他一眼,没在他脸上看出阴谋算计,打消了他故意为之的嫌疑。 “你这怎么都是肉丝啊,不吃红烧兔子了?” “吃了一个星期了。”时君有些无奈,他想不明白为啥她每次都点那两道菜,虽然都是他喜欢吃的,可吃多了还是会腻啊! 莫无笙眨了眨眼,“好吃呀~” “我吃腻了。” 莫无笙瘪了瘪嘴,四十五度角忧伤看天花板,算了,不和病号计较,大不了吃肉丝。 所以,莫无笙就这样憋屈的吃了一顿肉丝拌饭。 等收拾好了桌面,已经九点多了,王婶儿也找到孩子,家里男人也回家了,于是又跑来了医院。 莫无笙看到王婶儿的时候,内心一万点伤害,都这么晚了怎么还跑来啊,果然是月薪八千请来的护工,对得起这个价位! 走前,莫无笙对诗句开启了念经模式。 “我不喜欢吃胡萝卜,不喜欢吃竹笋,还有芹菜,白菜,水豆腐……喜欢吃五花肉,魔芋,青椒,丝瓜,冻豆腐……这样总结下来,我们重合菜单是空心菜,莴苣,emmmm…还有菠菜,兔子肉,海鲜……” 王婶儿从进门就坐在一边,看着两小年轻闹别扭,听着莫无笙一连串的报菜名,笑得那叫一个腻歪。 时君只幽幽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莫无笙一口气说完,哼了一声,“我猜你肯定不会用心记,我回去写个菜单发给你,下次给我点外卖记得点我喜欢的!” 时君并不觉得还有下次。 莫无笙可管不了那么多,就那样昂着头像只小孔雀一样走了。 屋子里恢复了评论,时君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淡,王婶儿不经意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房门又被从外面推开。 “忘了说了,王婶儿,以后你要是忙得走不开都可以叫我,我有空就过来。还有,以后要是这么晚了,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来不了也没关系!” 话落,门碰的一声关上。 王婶儿笑得合不拢嘴,时君脸黑得没边儿。 莫无笙一走,病室又恢复了清静。 十点多的时候,王婶儿收拾好已经躺下了,时君还在拿着手机看娱乐资讯,屏幕盯上突然蹦出一条消息。 “红烧兔子头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第453章 轻松的语气,沉重的话题 “红烧兔子头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时君手指在手机屏上顿了片刻,点了接受。 “叮噔噔~” 时君刚点完消息就发过来了,是一张菜谱,大概有七八页屏,目测是百度复制粘贴然后修改的。 “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麻烦。” “……” “我按照百度食谱做。” “不用!” 感叹号?生气了?莫无笙盯着屏幕嗤嗤的笑,想着屏幕那边的人该是怎样的黑脸。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骗你的,你想吃我还不一定做呢!” 莫无笙捧着手机慢悠悠的敲出一句话,等了片刻,没等来回复。 “哎,生气了?” …… “小时先生,你还在吗?” …… “小时先生,你不理你善良可爱美丽大方的莫小姐了吗?(可怜)” 一条条消息石沉大海,莫无笙锲而不舍的继续消息轰炸。 时君皱着眉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默默开了静音,关灯睡觉。 莫无笙没等到消息也不恼,继续问度娘要菜谱,她觉得她的厨艺还是有救的,毕竟之前是吃了就中毒,现在都可以下咽了。 睡前,莫无笙想得好好的,给时君煮点红豆粥,然而计划不上变化,等她起床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洗漱完拦了辆出租,到医院的时候,门诊外已经排着长长的队。 “莫医生,你怎么迟到这么久?看多少人等着呢?” 莫无笙边跑边穿外袍,顺道还对小护士眨了眨眼,“抱歉抱歉睡过头了~” 以前她是开车的,只是醒来还不久,手生得很,根本不敢开车,所以这段时间都是挤公交或者坐出租的。 中午,莫无笙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直接瘫到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脸上满是疲惫。 “无笙,别气了,那家属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别气着自个儿!”护士收拾好了器具,见她还在发呆,忍不住安慰。 莫无笙眸子一转,眉开眼笑,“我没生气啊,我是在想中午该吃什么!” 护士看了她一会儿,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只可怜了那婆婆……哎,你还年轻,这样的事儿常有,你别往心里去,气也是气自己,他们不会懂的。” 莫无笙垂眸,不再多言。 她确实是有点气。 刚才给一个老人看诊,初步诊断结果是肺气肿,伴有右心衰竭,情况已经很严重的,必须入院治疗。可老人的儿子觉得母亲的病没有那么严重,不让住院,还说医院坑钱。 她本来好言相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没能说动家属,家属执意让母亲回家休养。可病人情况确实很严重了,随时有生命危险。 为医者,都不想看着自己医治过的病人明明能够多活几天,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早逝的。 莫无笙前日夜班,虽然补了一觉,可依旧疲惫。身心压力下,脾气也没多好,自然明嘲暗讽家属的不肖,终是惹恼了家属,被数落责骂了一番,若不是有人拉着,可能要发展到拳脚相加的地步。 都说医生好,医生工资高,可又有谁知道医生的累呢? 三班倒?忙的时候一周都无休。国家法定节假日必须放假?不存在的,节假日只会更忙。工资高?那时靠时间阅历经验堆积出来的。没个十年八年工作经验的医生,累死累活还不如普通白领。 医生的忙是无形的,在住院部,忙的时候,每天可能要做三四台手术,短点的手术要一个小时,长一点的七八个小时都有;在门诊,病人要排几个小时的队伍看诊,医生要坐一整天为上百人看诊。 病人来了又走,可医生一直都在。 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换来世人的理解。 这倒罢了,最艰难的当属于医患关系。前些日子,她隔壁市医院的一个医生,因为治疗病人效果没达到家属预期,直接被乱刀砍死。 那时候她还在昏睡,并不知道这些事。醒来后才知道,当时这个事件的热度已经降下去了,身边谈起的也少了。 不过半个月,她已不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再是正义人士愤慨的话题。 在岗近三十年,在她手上获得新生的病人数以万计,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就这样逝世,掀起的风浪不过半月便被平息,莫无笙无法置评,只在心里默默为这位前辈点了一盏白烛。 学医前她就听说不少关于医患关系的事,当时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挑战,可她没想到,有些挑战需要拿命去搏,搏得身心疲惫,搏得伤痕累累,却依旧无法善始善终。 莫无笙抬手,用小臂挡住了半张脸。 或许是今日的事让她想起了那位医生,让她想起了医疗纠纷上一场又一场悲剧,不幸的话,她或许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学医趋之若鹜呢?” 护士笑了笑,“年轻热血,谁没有过?” 护士已经三十多了,在临床的工作经验是莫无笙两倍不止,有些东西看多了,就麻木了。 莫无笙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声音中的哽咽却无法掩盖。 “我先去买点意外险,要是出了意外,我爸妈还能拿到大份保险金,也算我孝敬他们俩了!” 轻松的语气,沉重的话题。 护士失笑,“买吧买吧,我早就买了,就是买的不多,下次用空去补点,小命儿还是挺值钱的。” 两人自嘲式的娱乐缓解了刚才压抑的气氛,护士拍了拍她的肩,先下楼吃饭去了,诊室只莫无笙一人,还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花开时节又逢君,我隔着人海就认出!” “喂,王婶儿,我今天……” “快来吃饭吧,我都买回来了。”王婶儿那边放低了嗓门儿,“小时先生叫我多买一份的,都是你爱吃的。” “……” 莫无笙愣了一瞬,眸子里星光闪烁,嘴角笑意灿然,“好,你们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第454章 出门照照镜子 到住院部的时候,王婶儿已经摆好了饭菜,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 莫无笙有些惊奇,虽然昨晚给时君发了那么多菜单,可她并不觉得他会按她喜欢的买,看王婶儿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时君的腿已经被放了下来,不用再用束带吊着了。 “呀,小时先生终于恢复自由身了,可以坐着轮椅观光医院了?” 莫无笙是真的为时君开心,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确实不好受。 胸口的伤不严重,卧床这些日子也恢复了不少,现在唯一限制行动的就只有腿上了伤了。 “可不是,刚放下来就催着我推着他出去走走!” 王婶儿笑着将莫无笙拉到床边坐好,“快吃吧,小时先生等你大半个小时了。” “等我?”莫无笙眨了眨眼,不可置信。 时君撇撇嘴,“我都不知道我在等你。” 王婶儿瞪了他一眼,“这孩子,就是嘴硬,来来来,快吃饭吧,马上又要上班了。” 莫无笙笑了笑,不再逗他,乖乖的吃饭。 平日里吃饭,莫无笙肯定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今日却显得分外安静。 时君本来也是不爱说话的人,就王婶儿一个人偶尔唠两句家常,气氛异常的怪异。 时君瞥了莫无笙几眼,都没有引起注意。 要是平时,莫无笙不是盯着他看就是是对着他傻笑,时而还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往他碗里夹。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时君和王婶儿内心os。 莫无笙吃着吃着,突然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夹菜,抬头一看,对面两人已经放下了筷子。 “你们不吃了?”这还没吃几口吧? 时君睨了她一眼,目光投向了王婶儿。 王婶儿看着莫无笙,眼里满是担忧,“莫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莫无笙张嘴了张嘴,终是没说出话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绪,应该不会太好。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们,可一直惦记着门诊的事儿,心里沉甸甸的。 那个老母亲,病情真的已经很严重了,要是再不治疗,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莫医生,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会好受些。” 莫无笙捏着筷子的手收紧,指节泛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想到了爷爷,那个糟老头子,因为她的失误,伤了眼睛,因为救治不及时,就那样突然离世。 莫先生莫女士很忙,只在爷爷去世时请了一周的假,处理完了后事又匆匆离去,甚至没多少时间安慰她。莫女士从来没有像王婶儿一样,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在她失落的时候安慰她。 莫无笙垂下眼帘,掩盖眸中情绪。 她不小了,不是那个可以抱着爷爷的手撒娇求安慰的年纪了。 在对面一冷一忧的目光中,莫无笙牵起嘴角笑了笑。 “也没什么,就门诊有个病人家属不愿意给母亲看病,争执了两句。” 王婶儿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这世道上,啥人都有,别和这些没良心的狗东西置气,不值得!” 王婶儿对这事儿也是深有感触的,毕竟常年在医院做护工,遇到的病人病人家属也不少。 愤慨的语气逗得莫无笙心情开朗了不少。 “我哪管这没良心的狗东西,我担心他那母亲,刚刚才七十岁,瘦的不成样子。病情已经很严重,再不住院治疗,我担心会出事。” 王婶儿摇了摇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这哪照看得过来?七十岁了,也没多少活头了,遇上这样一个不肖的儿子,倒不如早点去了,免得招人嫌!” 莫无笙呼吸一滞。 “王婶儿这样想?” 时君目光也看着王婶儿。 “不是我这样想,是大多数老人都这样想,我做护工做了十余年,也遇上了不少这样病重的老人,有些投机的,都会和我说上几句心事,长期病重住院,家庭殷实的还好,要是家里本来不好过在医院的每一天都是烧钱。年纪大了,想着活着也是连累儿女,稍微不孝顺点儿的甚至遭嫌弃。活着也是受累,倒不如早点去了。” 王婶儿摆了摆手,“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今天小时先生拆束带,开心点儿,这一桌子可是在庄太廊定的,快吃快吃,可别浪费了!” 莫无笙一听庄太廊,终于开始认真审视着一桌子菜了。刚才吃的时候没心情,完全没吃出来什么味,真没想到是庄太廊买的菜。 莫无笙夹了块儿红烧兔子肉,对着时君竖起了大拇指。 “小时先生豪气!” 时君没理她的吹捧,继续吃饭。 肚子吃饱了,莫无笙心情也好了不少,人靠在床位抚着肚子,一脸满足。 时君心道,这人还真容易满足。 她准备走的时候,时君突然叫住了她,“下午不用过来了。” “嗯?”莫无笙瞪大了眼,惊呼道,“你嫌弃我了?” 时君皱了皱眉,他就没喜欢过他,何来嫌弃一说。可看着她那委屈的样子,突然想知道若真嫌弃她,她会是何反应。 “你出门照镜子了吗?” 莫无笙:“……” “回家好好照照镜子吧,顶着一双黑眼圈装国宝呢?”一脸嫌弃态。 莫无笙:“……” 她可以,把这理解为时君对她的关心吗? 嗯,可以的。 莫无笙扒在门上,脑袋靠着门沿,作感动捧心状。 “小时先生居然关心我了,真是太感动撩~” 时君:“……” 他想说他不是在关心他,是在关心自己,整天对着一张熊猫脸,很影响心情的。 可莫无笙没时间听他的解释了,一脸感动的翩然离去。 病房门一关,王婶儿就笑了。 “你这孩子,关心人还这么别别扭扭,好在莫医生听得出来,要是没听出来还以为你是骂人畜生呢?” 时君怪异的看着王婶儿,一脸问号。 他关心人了吗?没有! 他骂人畜生?他可不是那么没教养的人! 嗯,他没关心莫无笙,没有。 第455章 闹出点幺蛾子 莫无笙并没有听时君的话,下班后专门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想吃什么,时君不想让她来,就骗她说王婶儿买饭去了,没想到莫无笙二话不说就挂了电话打给了王婶儿。 王婶儿电话一响,病房里两人面面相觑。 “……喂。” “王婶儿,你别去买饭了,我带了竹城特产竹桶饭~” “啊?可是我已经在买了呀~” 在时君意有所指的注视下,王婶儿撒了个慌。 “没事儿,买多了吃不了晚上当宵夜。” “那,那好吧!”王婶儿目光在时君面上巡视一圈,最终敷衍应下了。 她觉得吧,人家姑娘有心,也不能这样拂了面子。 时君瞪了她一眼,终是没说什么。 王婶儿收好手机,搓了搓手,讪笑道:“那我下去买饭了小时先生?” 莫无笙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了住院部的时候,病房只有时君一个人。 “王婶儿呢,还没回来吗?” “没。”时君目光幽幽从她面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她手中的盒子里。 竹桶饭,说白了就是用竹桶焖出来的饭,竹子是竹城特产,竹桶饭也是竹城特有美食,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竹桶饭,且竹子做出来的饭清香四溢。 莫无笙刚进门,时君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嘻嘻嘻~来尝尝我们竹城的特产,保证吃了不后悔!” “你做的?” “我倒是想做,奈何手艺不精,有人嫌弃呢。”莫无笙一边摆饭一边阴阳怪气的回他。 时君甚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不是你做的就好”。 莫无笙嘿了一声,“就算嫌弃我做的也给我憋心里,不许表现出来!” 时君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当耳边风过了。 刚摆好饭,王婶儿也踩着点儿回来了,也带了不少东西回来。本来以为会吃不完,没想到时君突然胃口大增,吃了不少,莫无笙再奋斗了一下下,顺利干掉了三菜一汤加三桶竹桶饭。 吃完饭,莫无笙想要收拾残局,却被王婶儿叫去对面的沙发上休息了,等王婶儿收拾好了之后,莫无笙已经睡着了。 “莫……” 在时君冷冷的视线中,王婶儿将剩下两个字咽了回去,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张薄被给她盖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莫无笙有些迷,反应了一会儿才看出这里是病房,时君还躺在床上,王婶儿也在不远处的陪护床。 屋子里安静得走廊里偶尔的脚步声都听得清。 莫无笙悄悄的爬起来,想要去找手机看看时间,一不小心撞到了沙发角,闹出不小的动静。 对面的床头灯亮了起来,时君半坐着,刚好看到莫无笙的窘态。 “嘿嘿,吵醒你了。” 时君看她跪坐在地上,不自觉蹙起了眉头,“还起得来了?” 莫无笙闻言,心里炸开,又在关心她了,又在关心她了,革命任务即将完成! “没事儿,没事儿,我皮厚!” 莫无笙打着哈哈,试图站起来,刚起到一半又跪了下去。 我艹、你仙人板板,莫无笙嘶了一声,在心里问候桌子凳子椅子的仙人,然后委屈巴巴的看着时君。 “起不来了~” 微弱的光线中,不知是不是莫无笙眼花,她好像看到了他想要下床,阻止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时君就转头叫醒了王婶儿,顺便按了床头铃。 王婶儿咋咋呼呼的将她扶到沙发上坐好,护士也跟着赶了过来,又是一番兵荒马乱,最终确定并没有伤及筋骨,只是有些淤血,会疼一阵子。 在守夜医生一番骚操作下,病房里充斥着莫无笙的尖叫声。 “哎哎哎,你轻点儿轻点儿啊,痛痛痛~” 莫无笙死命的想要把腿往回缩,医生就拼命的拉着她的腿揉,动作那叫一个大开大合。 “忍着,淤血散了好得快!” 医生完全不听莫无笙的嚎叫,在手上涂了红花油可劲儿的在她膝盖上揉。 时君蹙着眉,目光从莫无笙失去表情管理的面上落到淤青一片的膝盖上,最后又落在了医生捏着的小腿上…… 医生洗完手,居高临下的站在沙发对面看着眼泪汪汪的莫无笙,有些哭笑不得。 “我要不给你把淤血推开,明天会痛得你路都走不动。” “哼,别想我谢你。”莫无笙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继续抱着膝盖哼哼唧唧。 医生也跟她开着玩笑,大气的挥了挥手,“小事儿一桩,都是同袍不必客气!这两天应该还有些疼,过两天就好了,没事儿就自己用药水揉揉。” 医生说话,翩然离去,端的是治病救人的白袍天使形象。 人一走,屋里就陷入了安静。 一丝凉气从脖子后面传来,莫无笙瑟缩一下,转头看去,时君垂着眸没看她,倒是王婶儿满是担忧的看着她。 “王婶儿,把空调调高点吧,我冷。” “呃呃,好!” 王婶儿调好了温度,直接把她扶到了看护床上躺着了。 “你今晚就在这休息吧,我去外面的床睡。” 莫无笙本来还没这个想法,王婶儿话一出,脑子瞬间就开了花。一起睡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莫无笙眯着眼看着王婶儿贴心的为她关上了门,方便她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兴奋的转头盯着时君看。 “小时先生~呃……” 还没拉开话头,屋里就陷入了黑暗,然后是小时先生冷漠的声音。 “睡觉!” 莫无笙抿了抿唇,安分的躺下。 十一点零五分,莫无笙翻了个身,面对着时君方向。 “小时先生?” “……” 十一点二十分钟,对面床上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 “时君?” “……” 十一点半,床上又是一阵稀稀疏疏,其中还夹杂着哼哼唧唧的声音。 “姓时的!” “……怎么了?” 时君不想理她的,可想着要是不理她,万一闹一个晚上,他也没法睡,还是看看她要闹什么幺蛾子吧! 第456章 夜谈 “没事儿,就想叫叫你。”她哪有什么事儿啊,就是有点兴奋加上膝盖上的伤有点痛,所以睡不着。 时君又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莫无笙又叫他。 “有事就说。” 时君语气不太好,可听到他生动的语气,莫无笙心情很好,自觉忽略他的臭脾气。 “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腿还疼?”时君蹙眉,手都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想要去按床头铃。 “哎哎哎,别麻烦人家护士小姐姐了,他们也累,让人家休息休息吧!” 莫无笙眼尖,看到了他的动作,直接跳起来按住了他的手,连膝盖的痛都忘了,人都靠在了时君床头了,膝盖的疼痛才姗姗来迟。 莫无笙蹙着眉头一声闷哼。 时君先是看了一眼她的腿,然后目光才幽幽的上移,最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莫无笙脸有些热,身子也有些热,但最热的地方是两人交握着的手。 大半夜的不睡觉,直接上手摸人家,被摸对象还是一个自己稀罕的人,此情此景,确实有点脸红心跳啊! 莫无笙心跳很快,呼吸也变得沉重,脸颊发烫,不自觉的染上红晕。直到时君抬手将她甩开,像是在她头上泼了一泼冷水,让她脑子彻底凉了下来。 莫无笙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的爬回床上躺好,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时君看。 “我们聊聊天吧。” 这是陈述句,时君知道。 “还记得十八点七吗?” 时君呼吸一滞,不愿回答她这暧昧的话题。 “我之前不是说在梦里场景吗,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才没有做那些梦呢,十八点七是我在……”话到此处,莫无笙顿了片刻。 时君蹙眉,冷冷问道:“什么?” 莫无笙嘴角一掀,笑得见牙不见眼。 “其实是我看出来的,哈哈哈哈哈~不老话都说了吗,我就粗略的测量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这么准!” 莫无笙笑得越来越嗨,时君的脸却越来越黑,在昏暗的光线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莫无笙笑着笑着,也发现了空气的凝滞,笑声渐渐消散,屋中又归为平静。 即使屋中一片昏暗,莫无笙也知道时君在看着她,在审视,在探究,在好奇,在恼怒。 莫无笙坦荡荡的任由他看。 挂钟上三根针走到同一条线上的时候,时君终于开口了。 “胡话连篇!” “我是说真的。” “还有什么屁话,一并说出来吧!” 莫无笙挑眉,“不相信我?” “我该信吗?”时君反过来问。 莫无笙愣了一瞬,又嘿嘿笑了起来,“好吧,我确实又骗你了,真实原因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声音冷漠。 “可是我想说啊。”莫无笙翻了个身,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轻灵的声音变得忧郁。 “是他亲口说的。”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让时君喘不过气。 窗外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上闪着的霓虹灯透过窗帘,一丝微弱的光印在她面上,窥破了她隐在暗处的小心思。 “我六七岁就认识他了,他是个很冷的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像有时候的你一样……他的眼睛很好看,可细看才知道瞳孔是灰色的,没有一丝人情情绪,像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空调的的扇叶扫过头顶,丝丝凉意袭来,时君不经意蹙了蹙眉。 安静的病房,偶尔能听到两声汽笛声,剩下的便是莫无笙清浅的语调,时君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讲着荒诞的故事。 从那个叫宓银枝的姑娘出现开始,到她长大,到她再次遇到那个名叫温月容的男人,那个洁癖成精的男人,嗜医成狂的男人。 从他觊觎她的医术时多方刁难,到被抽去记忆后如影随形,再到心脏归位后的痴情守候,一帧帧一幅幅画面真实的好似就发生在眼前。 故事很长,很长,很长。 长到莫无笙讲累了,睡着了,也没有讲完。 故事的最后一个字断在了温月容去九重天给亡命求情的时候。 时君转眸,看着莫无笙安稳的睡颜,清浅的呼吸声丝丝入耳。 他想,这真是一个好剧本,若是拍成电视剧肯定会大火! 清晨第一缕光线射入的时候,时君睁开了眼,眼中满是红血丝,眼下也有些青黑,显然是没睡好。 时君动了动身子,艰难的坐了起来,本来想下床,可右脚完全使不上力,根本站不起来。 纠结再三,还是按了床头的床头铃。 不一会儿护士就进来了,身后跟着王婶儿,两人被时君冷冷的目光一瞪,再看床上依旧沉睡的女孩儿,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做事跟着轻手轻脚了。 两人一起扶时君去厕所,来来回回,也闹出了不小的声音,可硬是没吵醒莫无笙。 七点多的时候,莫无笙才因为生物钟悠悠转醒,睁眼便对上时君的眼神。 “你……咳咳~” 时君:“王婶儿,倒杯水。” 莫无笙咳完,目光幽幽落在递到面前的水杯上,呆呆的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喝起来,顺便拿目光瞄他,不想他还看着她,又心虚的垂下的眼眸,心里默默想着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莫医生,想吃什么早餐,我下楼去买。”王婶儿笑得一脸腻歪。 莫无笙嘴角微抽,干笑道,“我都可以。” “那小时先生想吃什么?”王婶儿掩唇笑得合不拢嘴。 “随便。” “好嘞!” 王婶儿得令,飞快的离开了病房。 莫无笙呆呆的望了会儿天,终于决定下床,却没想到一个晚上过去膝盖的伤更痛了,脚沾地那一瞬间,膝盖一软,整个人栽了下去,正好向时君砸了下去…… 第457章 流鼻血的事 不知是谁发出了闷哼声,而后两个身体都僵硬起来,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起来。”不知过了过久,时君才动了动腿,薄被拱起一块儿,正好抵着莫无笙的额头。 身子是僵硬的,说出的话是简介的,语气是难耐的。 而薄被是上的人是毫无动静的。 时君等了一会儿,又拱了拱腿,直接将莫无笙的脑袋拱了起来。 “还活着就起开!” “呃……我死了。” 时君呼吸一滞,真想一脚给她踢过去,可想到她现在也是个病号,还是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叫她起来。 莫无笙脑袋埋在被子里,夏日的被子很是轻薄,被下的体温透过被子传到额头上,脸颊上,嘴唇上,连吸入的空气都是他身上的热气。 莫无笙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热,空气有些稀薄,呼吸有些困难。于是张大了嘴大口呼吸,试图获取更多的新鲜空气。 心跳飞快! 时君垂眸,看着趴在身上的小女人,脑阔有些昏。 直到大腿间传来一股热流,时君身子一僵,脑子当机了。 莫无笙脑子热,脸更热,仙人板板哎,居然流鼻血了,刺、激! 时君眸子从慌乱到幽深,再归于平静,再次提醒她起来。莫无笙依旧趴在他身上,鼻子还在流血,现在抬头多掉面子啊! 莫无笙磨磨蹭蹭的,想要将脸上的血给擦干净再爬起来,时君却直接抬脚,将她踢了出去,后背撞到了监护床的床沿上,痛得莫无笙红了眼。 可她在这电光火石间,还记得伸出两只爪子将鼻子蒙住。 抬眸见时君面色平静,可脸却红得能滴出血来,显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平静。 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莫无笙眼前一亮,连膝盖和背上的痛都忘了,呆呆的看着这样的时君,嘴角咧开一抹大大的笑,鼻血因为这动作更加肆无忌惮的流出来,直接透过指缝往外流。 时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等他终于垂眸,看向腿间的被子上的血迹的时候,才真正回过神来,猛的抬眸看向莫无笙,见她脸上已经被鼻血糊一脸了。 “你……伤哪了?” 莫无笙连忙摆手,摆到一半又赶紧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没受伤。 只那一瞬间,他也看到她是流鼻血了。时君呼吸一滞,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流鼻血了,居然流鼻血了,还流这么多。 “自己就是医生,流鼻血了该怎么处理都不知道吗?”时君对她没了脾气。 莫无笙呆呆的点头说知道,可还是坐在地上没有动作。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时君认输的按了床头铃。 一番折腾下来,莫无笙上心外科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江寒查房去了,她脑子还有点晕,不知该做点什么,便在座位上发呆。 等江寒回来,看到傻笑的莫无笙,眸色微暗,将一叠病例放到了她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唤醒了花痴的某人。 “啊,江寒你回来了。” 江寒点了点头,坐到了对面去,然后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起字来。 莫无笙撇了撇嘴,自讨没趣。 六月份的时候,天气热了起来,生病的人也更多了,心外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莫无笙也被特赦,可以独立的握手术刀做手术了。这样一来就更忙了,有时候一台手术下来可能已经过了饭点,没法去找时君吃饭。 而时君的伤也在慢慢好转,月匈口的淤血已经完全散了,骨折也大有好转,可勉强撑着拐杖走路了。 一场大夜班后,莫无笙终于有两天休息时间。 可那时候她已经没细思想时君了,回家睡得昏天黑地,一直睡到晚上才醒来,然后去医院看他。 大概是没想到莫无笙会来,王婶儿和时君早早便吃了晚饭,蹲在电视机面前看狗血连续剧,这是王婶儿的日常爱好,时君看的不多,一般是在看手机的推文资讯或者闭着眼睡觉,或者该叫冥思。 莫无笙来的时候,时君正闭着眼想事,电视的声音不小,掩盖了莫无笙开门进屋的声音,直到她站到时君身后,两只爪爪想要恶作剧的拍他的肩,却没想到手刚伸出来便被死死抓住。 “你没睡啊?” 时君松手睁开眼,侧目瞥了眼快落到肩上的手。 “没睡。” 莫无笙讪讪的抽回手挠了挠脑袋,装作无事的样子坐到了时君和王婶儿之间。 沙发是简单的双人小沙发,坐两个人还宽敞,三个人就有些勉强了。 莫无笙还故意往时君身边坐了些,两人挨得紧紧的。 时君眉心微蹙,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后把目光落在了电视屏上。 莫无笙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发现他不但没有推开她或者暴走(虽然也走不了),居然只嫌弃了一瞬便恢复了老僧入定的模样,看来她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没白费呀! “今天腿怎么样,走路还痛吗?” “还行。” “啥时候拆石膏啊?” 时君看着电视,莫无笙撑着胳膊看着他,眼里星光闪闪,目光流转间,欢喜无处隐藏。 “明天。” “明天啊~”莫无笙拖长了声音,“明天我休息,陪你拆石膏吧!” 时君依旧盯着电视,没同意也没拒绝。 这是他的常态,这么久相处下来,把他的脾性也摸了个透,一般情况下不拒绝就是同意了。 晚上莫无笙死皮赖脸留在医院休息,将王婶儿这个千瓦电灯泡赶了回去。 上次放假,莫无笙已经如此操作过一次了,时君拒绝无效,已经没了脾气。 莫无笙还算安分,躺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又是生物钟时刻醒来,第一反应是去看时君,却见床上空空,哪有他的身影啊! “时君?” 厕所传来抽水的声音,莫无笙赶紧跑到厕所门口敲了敲门。 “小时先生,你在里面吗?” 厕所里是时君艰难的单手撑着拐杖往外走的声音,然后又用打着石膏的手开了门,莫无笙笑得灿烂的笑脸落入眼底。 “早啊,小时先生!” 莫无笙很是自然的从门缝钻了进来,抬手就把他的拐杖扔了,然后一手将他的胳膊搭在脖子上,一手扶着腰想扶他出去。 时君:“……” 第458章 甜滋滋 “愣着干嘛,走啊!” 莫无笙扶着时君的腰身,努力的往外带,而那人却定定的站在门口,完全不配合,目光幽幽的看着地上的拐杖。 “捡起来。” “什么?” “拐杖。” 莫无笙嗤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我不比拐杖好使?拐杖冷冰冰的哪有活人枕起来舒服啊,还软乎乎热乎乎的呢!” 时君垂眸,眸色深深的凝视着她,看得她小心肝儿都颤了。 这眼神,也太撩了吧! “确实挺软乎的。” 莫无笙犯起了花痴,没听到时君的喃喃自语。 上午的时候,王婶儿还没来,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命令,时君和莫无笙都讳莫如深。 吃完饭后,莫无笙就靠在一旁的监护床上叽叽喳喳个没完,一会儿说终于可以做手术有多开心,一会儿又抱怨做手术错过了下班时间,还错过了和他共进午餐的机会。 时君依旧是冷脸一张,默默的玩着手机,也不知是在看啥。 只是脑袋偶尔偏偏,嘴角时不时哼哼两声,表示在听她讲话。 聊着聊着护士就进来了,说是叫他去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愈合情况。 时君这些日子算是过得滋润,脸蛋看起来都红润了不少,肉也多了一点,不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瘦。养的好,伤口也愈合得不错,医生当即就要为他拆石膏。时君放下手机,乖乖的躺在床上,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莫无笙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医生的动作,生怕他动作稍微重点就伤到他。 在某人炯炯的目光下,医生终于将他手臂和腿上的石膏都拆了下来,头上已经浸一片细密的汗珠,不懂那莫名的紧张是哪来的。 “好了,石膏拆了不代表骨头就长好了,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要拄拐杖,走路尽量不要将太多的压力用到患肢上,还有手也是,不要提重的东西,平时可以多做做简单的康复运动,活动活动肌肉……” 医生交代了一大段,时君也没听进去几句,倒是莫无笙听得认真,特别是他最后一句话。 “这两天观察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莫无笙懵了一瞬,呆呆的看着医生,“出院?” “对呀,出院。”医生笑看着莫无笙,眼里满是揶揄。这小妮子的心思,几乎全骨科的人都知道了。 时君也看向她,眸子里是疑惑。他出院,她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莫无笙张了张嘴,呐呐道:“可以不出院吗?” 医生:“……” 时君:“……” “病都要好了,不出院留在医院干嘛?医院设施再好,也不如自己家呀!”医生整理着医疗物品,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莫无笙,就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 “他没有家,还是医院好,有我还有王婶儿,还有你这么‘负责’的医生。” 医生点了点头,相信莫无笙的前几句话是真的,最后一句嘛,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医院病床资源紧缺,既然好了自然是要出院的,还有不少病人没病房可住呢!”医生侃侃而谈,莫无笙居然觉得他说得很对,完全无法反驳。 她总不能真叫时君一直霸着医疗资源,不让更需要的病人住进来吧! 知道时君马上就要出院了,一个下午莫无笙都蔫蔫的,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连吃饭都不香了。 时君再次从手机屏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是一副幽怨的眼神瞪着他,好像他欠了她二五八万一样。 时君实在受不了,试探性的开启了话题。 “天气不错。” 真是个好话题,莫无笙吐槽,怪笑一声,“是不错,要出去走走吗?” 时君是真想出去走走的,拆了石膏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腿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顺便晒晒太阳。 时君没说话,他以为她知道他这是默认,却不想莫无笙瞥了他一眼,遗憾道:“不想出去啊,那算了吧~” 莫无笙伸了个懒腰,翻身趟在了床上。 “本来想着天气不错想带你出去走走的,既然不想,那就趟病房玩手机吧!” 时君:“……” 我想的,我想啊! 莫无笙像是没发现他眸中内敛的渴望,还真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刷视频玩了。 时君蹙眉,幽怨的看着她,而她却没有接受到这视线,依旧刷着小视频,还时不时的发出些爆笑。 “莫无笙。”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她。 莫无笙懒懒散散的应了一声,眼睛却没离开过手机。 “啥事啊?” 时君想说点什么的,可是看着她这个态度,突然心里有些气闷,半晌只憋出了一句“小声点”。 莫无笙嘴上应了,却没有照做,依旧该刷的刷该笑的笑。 时君憋了一肚子气,手机一扔,闭上了眼。 片刻,时君感觉脸上有些痒痒的,还有丝丝热气,睁眼便见莫无笙放大的脸。 虽然她的皮肤没有接触过的女明星细腻,五官也没有那些明星精致,可眼睛却很灵动,嘴角的嗤笑也很真实,不像那些端着架子的女明星,少了点儿烟火气儿。 时君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莫无笙的笑意却越发的肆意。 “你笑什么?”时君哑声问。 “笑你。” “嗯?” “笑你别扭,笑你蠢!”莫无笙脑袋突然俯下,脸都要帖他脸上了,灼热的呼吸喷到面上,时君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燥热之气。 “和你说了多少次,心里想什么就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不是谁都和我一样,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想什么我都知道。你不说没人会理解你的想法,没人会知道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说这么多,你懂吗?” 莫无笙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喷到了脸上,将他脸也熏蒸得燥热,脑子跟着都有些热,完全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莫无笙看着这样呆愣的时君,目光从他绯红的脸颊落到娇艳欲滴的唇上,邪气暗生,鬼使神差的向他靠近…… 第459章 恋情已定 他是该躲开的,可身子却僵硬着,完全无法动弹。 若说之前的两次是莫无笙的突然袭击,不是他愿意的。那这一次明知道她的意图,依旧由着她胡闹,又该如何解释? 时君闭了闭眼,做挺尸状。 莫无笙磨蹭了一会儿,见他一副被狗啃了的模样,有些泄气的站了起来,舔了舔唇角,“你就别扭吧,看你能拧到什么时候!” 时君眉头紧蹙,由着莫无笙将他扶到轮椅上,推着去了楼下的花园。 “石膏都拆了,要不要试着走走?” 花园里有不少人,健康人,病人,老人,年轻人,都在在树下花坛边打牌闲聊。 竹城就这一点好,树多竹子多,不管到哪都是绿树成荫,是以,即使是夏天了,还是有许多阴凉蔽日的地方。 莫无笙将时君推到一颗黄果树下,问他要不要自己走走。 时君本来想默认的,可想到刚才在病房里的那一幕,哑着嗓子答了句“想”。 莫无笙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想干嘛得自己说!” 时君垂首,在莫无笙看不见的地方,抿紧了嘴角。 他不善表达,有什么事儿也是藏在心里,可眼前这个人,却叫自己将藏在心里的事儿说出来,将自己要表达的想法讲出来,似乎……也没那么难。 他们没有带拐杖下来,莫无笙自告奋勇的当起了拐杖,像在厕所里那样,一手将时君的胳膊绕过她脖子,一手扶着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时君蹙着眉,努力的配合着站起来。 可又怕莫无笙太弱,扶不住他,或者是怕压坏她,一直没敢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莫无笙却没领这个情,见他艰难站起来的模样,忍不住黑了脸。 “你这是有多不信任我啊,我有那么弱吗,把重心压我身上会死吗!” 时君身子一僵,垂眸幽幽的盯着她。 莫无笙被盯得有些怂,可还是挺着腰杆不服输的回瞪他,却不想看到了一抹清浅柔和的笑。 莫无笙惊艳间,时君的重力陡然压下,她刚挺直的小腰板儿被压弯,整张脸都涨红了。 “tnnd,你压下来的时候不会提醒一句嘛,想压死我啊?” 树荫下,女子穿着绿色雪纺连衣裙,头顶扎着俏皮的丸子头,面色愠怒,脸颊染上绯红,水灵灵的眼里满是幽怨。男子表情依旧淡漠,可眼里的藏着的星光越发的璀璨,冷硬的面容也因为这个小小的眼神染上的粉色泡泡。 郎才女貌,病娇美人,这一对儿简直没谁了。 莫无笙还在生气,没注意到附近或羡慕或惊艳的目光。时君不经意扫了一眼,将那些拿着手机拍照的人收入眼底,可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站直了身子,将身体的重量移开,莫无笙终于可以喘口气。 “不要急功近利,慢慢来。” “哎,你小心点,那有台阶。” “手,手也动动~” “像我这样。” 莫无笙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路叽叽喳喳,时君依旧是那个冰美人。 直到她扶着冰美人走到对面的花圃才松了口气,额上鬓角都是细密的汗珠,莫无笙抬起手随意的擦了擦,动作刚做到一半就顿住了。 眼前的一抹着实壮观了些。 莫无笙吸了吸鼻子,转眸示意时君。 “你粉丝?” 时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现在的情况是,整个花圃,以时君和莫无笙为中心,被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层,其中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也不乏七老八十的大妈大爷,都拿着手机对着他两咔嚓。 几个小姑娘还春心萌动,做捧心状,眼里满是星星。 莫无笙眉梢微蹙,差点忘了时君是个大明星,还是娱乐圈顶级流量明星了。 时君住院的事儿早早便被泄露出去了,刚开始还有些小粉丝想来问候一下,都被楼下的保镖拦住了。 可总有些不死心的,脑袋瓜子还有想法,直接淋一夜冷水,把自己搞生病了,顺理成章的住进医院,希望和小时先生来一场偶然的邂逅,奈何断了腿儿的小时先生连床都下不了,更遑论是到楼下闲逛了。 不得不说,骨科科长将时君留在医院养病是明智的,因为他的到来,本医院这一个月来收获了不少女病人。 心里感叹完,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莫无笙对着莫无笙眨了眨眼,示意他该怎么办。 时君偏了偏脑袋,像是没看懂她的意思。 莫无笙泄气,就不该期待那毫无边际的默契,认命的蹲了下来凑到时君耳边问他该怎么办。 时君目光愣愣的看着前方,明亮的眸子仔细看是没有焦距了。他此时的神思都被耳边呵气轻语的女人给左右了。 “问你呢,这么多人看着你呢,回去还是怎么滴?” 时君侧了侧头,极力忍住想要掏掏耳朵的想法,目光在四周巡视了一圈,哑声答道:“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 莫无笙得令,飞快的将轮椅推了过来,扶着时君坐好,在一众吃瓜群众还在犯花痴之际,推着时君跑的比兔子还快。 身后几个身体好点的跟着追了上来,最后都被电梯阻隔。 可这件事儿却没这样结束。 第二天清晨,莫无笙起床,洗漱完就去买早餐,一路上都是异样的目光。 莫无笙不明所以,带着早餐回医院的遇到了江寒,热情的上千打招呼。 江寒的神色同那些人一样,透着一丝怪异。 “大佬你这是什么眼神儿?怪渗人的~” 江寒收起思绪,上下打量着她,眼里有一丝无人察觉的落寞。 “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莫无笙不明所以。 “看微博头条,你上热搜了。”江寒被她的迷糊逗笑了,这么大一件事儿,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她这个当事人还蒙在鼓里。 莫无笙犹疑,可当下两手都提着早餐,暂时没手掏手机,只能等回到病房再说。 时君也起来了,刚洗漱完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莫无笙提着早餐过去,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了时君的手机屏上的一排大字 ——“时君恋情已定,确是落水女孩” 第460章 谈恋爱等于失业 短短一个晚上,时君和莫无笙的事儿就已经众人皆知。 消息传出不过一个晚上,微博两次崩溃,那条消息的转载超过七十万次,评论上百万。头条上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两人在一起的亲密举动,还有图为证,正是医院楼下莫无笙扶着时君走路的画面。 莫无笙盯着那则微博头条看了许久,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按理说当着全世界的面将时君盖上她的戳,应该高兴才是,可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着实有些触不及防。 良久,莫无笙从手机屏抬起头来,看向时君。 “这照片……” “嗯?” “拍的不错!”莫无笙中肯的点了点头,嘴里啧啧有声,“你看看,这把你拍得多好看,看这脸这身材这腿,啧啧啧~我眼光果然不错!” 时君:“……” 莫无笙夸完了照片夸本人,夸完了人又夸摄影师技术了得,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时君刚开始还认真听,听着听着眉头就蹙起来了,莫无笙虽然话多,可没说她是个马屁精啊。 有问题! “不是我说,这修图的人技术也是了得,我本人……” “有完没完了?”时君打断了她。 莫无笙噤声,脑袋垂了下来,嘴角嗫嚅,好像在纠结该不该说。 时君嗤笑,“之前是谁说了心里想的什么就说出来,憋在心里没人知道,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莫无笙幽幽叹了口气,问道:“我们这样对你的事业会不会有影响啊?” “我们怎样?”时君挑眉,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就……这样啊,都爆照了……”莫无笙垂着头,心里老不是滋味。 刚才还顺便看了一下下面的评论,有祝福的有羡慕的,可谩骂批斗的还是占多数。大多是骂她野鸡妄想变凤凰或者老牛吃嫩草云云,可也有不少人骂时君眼神不好,脑子有问题什么的。 她是圈外人,对这些不甚了解,可想想也知道,现在是时君事业上升期,谈恋爱就等于失业,更遑论是和她这样的圈外人谈,完全没有炒作的资本。 这样算算,百害而无一利啊! 莫无笙越想越不是滋味,眉头紧紧的蹙着。 时君被她似是而非的语气逗笑了,亦真亦假道:“我可什么都没承认。” 莫无笙本来还有些自责,一听到这话,脑子懵了一瞬,然后整个人都炸了。 “你啥意思?” “字面意思。” 时君放下手机,靠在广木头,微眯起的眸子显示他此时心情不错。 “你不承认?”莫无笙一拍凳子,“照片都出来,你居然不承认?” “承认什么?”时君斜睨了她一眼,“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莫无笙一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的和谐相处,让她差点忘了两人确实没有进一步的关系,一切都好似她的心甘情愿,他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什么拉近两人关系的事。 莫无笙有些泄气,这么说来她这些日子对时君的好就跟喂了白眼狼一样? 这可不行! 莫无笙深吸了口气,垂眸幽幽看着一脸悠闲的某人,咧开嘴角,露出森森白牙。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莫无笙一句话咬词清晰,一字一顿说得格外的慢,好似在暗示你若说出一个让我不满意的结果,我就撕了你的嘴一样。 可时君岂是在乎她这点威胁的人? 于是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学着她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们,没什么关系!” 虽然是事实,可莫无笙心肝儿疼了。 疼得一抽一抽的,真想把眼前这个白眼儿狼收拾一顿,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莫无笙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在时君得意的看着她气闷的时候,她直接一步跨上了广木,坐在他身上,两只胳膊撑在他肩上,表情凶神恶煞,说话的语气却柔和细腻。 “你再说一遍,我俩,什么关系?” 时君垂眸扫了眼肩膀两侧的手,眉梢轻挑,突然来了兴致。 平时见惯了好声好气的莫无笙,却没想到气鼓鼓的她也别有一番风情。 他之前确实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现在,他却想要逗逗她,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是以,他调整好语气,再次平静的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莫无笙呵呵笑了起来,露出森森白牙,眼睛幽幽的盯着他,看得他眉头一皱。 心道,可能玩过头了。 莫无笙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抽出一只手捏着时君的下巴,一个略带侵略的口勿落下。 四片唇相触,一个长驱直入,一个被迫承受。 时君太阳穴突突的跳。 心道,小兔子逼急了,开始咬人了。 可他不是小兔子,他是大灰狼,所以他决定反击! …… 时君反击前心里是挣扎过的,他之前确实没有想明白对莫无笙感情,可就在昨天他说要走的时候,看到莫无笙眼里的忧伤和不舍,莫名的,心里也升起一丝离愁别绪,似乎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她的笑,她的关心,她的照顾和付出,还有她时不时逗他玩的娇俏。 他或许是有点喜欢的,虽然此时的他处境尴尬,虽然此时的他不适合谈感情,可看到急红了眼的某人,他又是想笑又是纠结。 这一个月里,莫无笙就这样赤手空拳的挺、进了他的生活,他的心里,他的脑海。 她聒噪,也贴心。 她,是他肚子里唯一的蛔虫。 总能察觉他的想法。她不动的时候,相安无事;动起来,会肚子痛。 时君觉得,驱虫药治不了她,只能安抚,让她不要乱动。 所以,他放开了她,目光深深的望进莫无笙眼里,泛着水光的嘴唇微启,哑着嗓子轻声问她。 “可愿做我肚子里唯一的蛔虫?” 第461章 较量 莫无笙喘着气,脑子有点浆糊,一时没反应过来时君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听出了字面意思是在说她是蛔虫,也没过脑子就下意识的反驳。 “你才是蛔虫,你全家都是蛔虫!” “……” 时君眸色幽幽,看着眼前这个眼圈红红,脸蛋也绯红的女人,明明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可做出来的事儿却能如此的撩动人心,他算是人不可貌相的真谛所在了。 “你是傻的吗?” “又骂我。”莫无笙瞪眼,真生气了。 “……算了,你走吧!” 盯着她看了半天,发现她真的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时君没有脾气。 “你叫我走我就走,多没面子啊。今天我还就坐在这儿,不走了!” 时君幽幽瞥了她一眼,撑着枕头,悠闲的靠着床头,“那便留下吧,反正一个月的全勤也不过一顿饭钱。” 全勤这个词一出莫无笙就愣住了,对时君这种大明星来说全勤是一顿饭钱,可对莫无笙来说,那可是大半个月的饭钱了。 纠结了两秒,莫无笙终于屈服于半个月的饭钱,掏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嘴角渐渐扬起来,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上班时间呢! “嘻嘻嘻,还有二十分钟呢,来吧赶紧的,用这二十分钟时间把我们俩的事情算清楚,你刚才说谁是傻子?” 莫无笙还坐在他身上,视线比他高一点,他要抬头才能和她对视。 这样的视角,正好能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还有刚才被亲过的嘴唇,此时正闪着粼粼的水光,微微启开露出两颗贝齿,好似邀约,时君喉结滚动,默默垂下了眼帘。 他真想撬开这个女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该聪明的时候给他扮傻大哈,该笨的时候又贼机灵! 时君刚垂下眼帘,莫无笙就单手挑起他的下颌,就像之前那样。 他没有反抗,乖顺的任她抬起头,四目相对,一个疑惑中带着挑衅一个淡漠中带着戏谑,还各自藏了一分双方都无法参透的情绪。 莫无笙时间不多,决定速战速决,捏着他下颌的手微微用力,恶狠狠威胁道:“你说,咱俩的事儿该怎么处理?现在可是众人皆知了,你别想耍赖!” 时君嘴角微抽,真想拍开她作恶的爪子,可又想看看这人能作出说明幺蛾子。 “那可就难办了,我们要是那种关系,肯定会对我的工作产生影响的~”时君眯眼看着她,没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情绪,见她因为他的一句话,脸整个都垮了下来,显然是真的担心这件事会对他工作有不好的影响。 时君有些愧疚,心里琢磨了一下,还是不逗她了,正欲澄清内心想法,不想莫无笙手下力道加大,痛得他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眸色冷冷。 “不难办,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对你产生影响了,所以啊……干脆承认了,反正也不痛不痒。你要是因为这件事儿失业,以后我养你啊,大不了多一副碗筷,少半截床!” 莫无笙说得豪气万丈,时君听得满头黑线。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事情是发生了,可他还没有发声,这件事儿就是个未知数。现在的影响大概只是被骂一骂,他若真承认了两人的关系,怕就不是被骂这么简单了,在他事业高峰期,突然传出恋爱的消息,不管是对粉丝还是对公司,都是不小的影响,他甚至会面临暂时封杀的处境。 虽然他对这些也不甚在意,只要能让他继续唱歌,继续发行专辑,公司要怎么处理他都无所谓。至于他人的言论,大火这一年,他已经听到麻木了。 他现在服气的莫无笙态度,还养他?她拿什么养他? 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没错,在莫无笙说出大话西游里如此经典的感人至深的台词的时候,时君并没有被感动,而是觉得她在空口说白话,自不量力。 “喂,你别给我装聋作哑呀,同不同意好歹给个话啊?” 莫无笙等了足足三分钟,身下的人都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她又抽出一只手来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了。 时君趁其不备,将她从他身上推了下去。 “上班去吧,毕竟你的全勤够你吃半个月了。” 本来说的是句大实话,可莫无笙听着,总觉得不是滋味。他这是在讽刺她还是嫌她工资低养不起他? 莫无笙不服,还想争辩两句,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一个是周情,一个是莫无修。 两人互视一眼,同时接起了电话。 莫无笙没管电话那头的咆哮声,先是留给时君一个我还会回来的眼神,然后边接电话边上楼上心胸外科了。 “你没看错,你妹子真泡到大明星了。”莫无笙站在电梯口,手机拿了老远,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入耳中。 “卧、槽,可以啊你,这下好了,咱竹城也有人出名了,小小医生借职位便利傍上大明星,还恬不知耻的投怀送抱,啧啧啧……这言论,要是被大娘听见,大概会把她气进icu!” 莫夫人可是个爱面子的人。 莫无笙扫了眼四周的吃瓜群众,四下自觉作鸟飞走兽散,然年后才不阴不阳的对电话那头道:“她会不会进icu我不知道,反正你妹我是要进icu了,没事儿别烦我,今天有台大手术,挂了!” “哎,你还有心情……” “嘟嘟嘟~” 莫无笙哼笑一声,将手机揣进口袋,踩着点进了办公室。 而楼下七号病房,时君和周情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大多数时候是周情在讲,时君在听。 那边的音调也不小,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周情激动的情绪。 她说了良久,时君连屁都没放一个,周情深吸了口气,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时君垂眸,左手拇指摩挲着食指,这是他思考时常有的动作。 长久的沉默,周情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再次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时君毫不犹豫的答道:“既然发生了,那就这样吧!” 第462章 喜欢她什么 周情以为自己耳鸣,没听清时君说了什么,于是哑着嗓子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时君目光落在电视柜的玻璃花瓶上,默默将手机远离耳侧,淡定从容道:“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我说的就是你听到你想到的那个意思,既然已经曝光了,那就随他去吧!” 电话那侧有短暂的沉默,而后是穿透时空传来的气促声。 “时君,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周情语气渐冷。 “不需要,我头脑很清醒,嘴也没瓢。”时君依旧淡定。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君蹙眉,暗道失策了,将手机再拿远了些,这一声吼得,耳膜都要碎了。 “我知道。” 他做的任何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点周情也知道,只是她现在怀疑他被医院的小狐狸精蛊惑了,大概是喝了什么迷魂汤销魂药,脑子不太清醒,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周情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开启了老重心长知心大姐姐模式。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和我说说吗?” “莫无笙……人挺好的,我大概是喜欢她的。” 无疑,这样大姐姐模式的相处更适合这两人。时君听她语气软下来,说话也不自觉真诚了许多。 周情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突然觉得眼前的路有些花,大概是气性上脑了。 时君这小子! 他是上天给她派来的克星吧? 身为慕娱金牌经纪人,手上资源多得没话说,还会给艺人选择最合适的代言剧作,在她手下的艺人,就没有不火的。 钟临慕虽然给了他资源,可要是没有她从中撮合磨炼,时君能不能火还不一定。毕竟资源多到流油,却死活火不起来的不在少数。 她带出来的明星,多数能小有成就,甚至像时君这样爆火。 但像时君这样难带的,是第一个。 时君难带是娱乐圈公认的,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工作上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洁癖,很多场景都是借位或者找替身,严重的还要改剧本,就为了将就他的洁癖。有时候为了宣传新剧,让他和某个女明星多说说话,接触接触,也好让官方炒作一下,可他却死活不愿意。 生活上,那真的是随性得很,只要给他放个假,直接暴露本性,公司给他立的人设都被丢得一干二净。 为此,周情给他擦了不少屁股。 虽然烦,可她愿意,这大概就是人的贱性吧! 周情叹了口气,脚踩油门,飙车去机场了。 “你等着,我来找你。” 留下这句话,周情挂了电话,时君握着手机,目光依旧落在电视桌上的花瓶上。 那是一个透明的四棱玻璃瓶,里面装了一半的水,一朵青绿的兰花的根浸在水中,白嫩嫩的根系在水中蔓延,爬满了整个瓶底。 而瓶口处是三片纤长的绿叶,中间的花骨朵仍然含苞待放。 莫无笙说,医院都是千篇一律,冷漠的格调,一点人性的没有。于是乎,亲自动手将七号病房装修了一番。 给电视柜前放了兰花,把沙发垫也换成了小碎花图案,还有被单被套都清一色的碎花。 时君日常怀疑她的眼光,怎么选的东西都这么不堪入目。可奇怪的是,他看着看着,居然就习惯了,甚至觉得还不错,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不知是因为这些小碎花,还是因为弄这些小碎花的人。 中午的时候,莫无笙没有来。听说在做一个很大的手术,她作为助手,需时时刻刻在旁协助。 周情倒是来得快,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周情冷着脸站在医院门外。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后门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了起来,警卫正在调解治理。周琴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至少有上千人。 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粉丝,还有各大报社娱乐公司的记者,将医院堵的水泄不通。周情带上墨镜,垂着头往里走。一路艰辛,她不知是该感叹时君的名气大,还是气时君的肆意妄为。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而病房里的当事人坐在电视机前,正看着狗血连续剧,桌上摆着几个空餐盒。 周情扔下包包,目光从餐盒转到了时君脸上。 “你还有心情吃饭?” “不吃饭哪有力气战斗。” 时君站了起来,撑着拐杖去小厨房,周情默默的看着他以蜗牛的速度进去磨蹭了两分钟又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餐盒。 周情眸子微闪,快步过去接过他的餐盒,本来还想扶他过去坐下,想了想还是作罢。 “吃吧,一直热着的。” “还算你有点良心。”周情撇撇嘴,又道:“可别想一顿热饭就说服我,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由着你胡来的!” 时君难得的笑了笑,看得周情脊背发寒,心道她不在这些日子,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学会笑了,还笑得这么好看。 周情扒着饭,心里开始反省,她对他关心太少了,这才让他如此胡来。如此说来,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时君默默的看着周情吃饭,哪里知道就因为他一个笑,她此时的心思已经九转十八弯了。 …… “说吧,你和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君垂眸,做乖顺状。 “我大概是喜欢她的。” “你怎么就喜欢她了?”这才是周情好奇的地方,时君她还不了解吗,整一个面冷心更冷的冰块儿,心跟铁一样坚硬,怎么会这么容易动心,“我看那姑娘一般般,也就胸大点儿,可你认识的女人里胸比她大的也不是没有,你怎么就偏偏喜欢她了?” 周情说话太过直截了当,时君猝不及防,跟着她的话思绪落到了莫无笙的胸上,东湖落水那次,他便注意到她的胸大了,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可现在经周情一说,时君突然有些脑热。 “哟,还不好意思了?”周情看到了他耳朵尖尖儿以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问你话呢,那姑娘到底哪好呀,短短一个月就把你迷成这样?” 第463章 无孔不入 时君耸了耸肩,“诚如你所说,她除了胸大了点,与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那怎么……” “我是说外表。”时君打断了她,“若说长相身材,她确实没什么亮眼的地方,可我喜欢的……又不是她的长相身材!” 周情哼笑出声,这样的言论她听到不少,甚至有人对她说过,不是喜欢她的外表。她一直以为这是屁话,可时君说出来,她却莫名的相信。 这世上,也只有时君能将这句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正气凛然了吧! 周情突然想好好听听他的故事,于是乎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抬手示意他继续讲。 时君眸色幽幽,想到了前几日王婶儿的话。 之前王婶儿一直说,她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两人之间的暧昧。 也只有他自己还蒙在鼓里。 莫无笙在沙发上睡着那日,他终于再次问起这件事,问她是怎么看出他喜欢她的。 王婶儿说,“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小时先生平时和我们相处的时候,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有时候会笑一笑,那也是不达眼底的假笑。说句实话,小时先生你别生气。有时候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很好看,却也很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也只有对着莫医生的时候,您这尊瓷娃娃才会被捂热。和莫医生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能看到小时先生与面对别人不一样的情绪。对着莫医生,您会生气,会郁闷,会斤斤计较,还有笑。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您才会像一个活生生人,也只有在她的手中,您的身子您的心才会被捂热。 除此之外,就从你看莫医生的眼神,也是情意绵绵,一天没见到人家心情就低落,见到她了吧就高兴,她不高兴了吧你也不高兴。 今日也是,莫医生工作上遇到事,您一眼就能看出来,心情也跟着不好了。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是……喜欢吧!”时君偏了偏头,问周情。 周情听了时君的复述,沉默了。 她是过来人,虽然家里那位没什么情趣,可谈恋爱那段时间是什么感觉,她还是无法忘怀的。 时君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什么人能牵动其心,影响心情,是心上人呐! 周情轻叹一声,有些郁闷。 “我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或许是东湖那次落水时的脆弱,或许是演唱会上的妄言,或许是酒店里一次又一次的强口勿,又或许是住院以来的照顾吧!”时君侧目,看向周情,嘴角是讽刺的笑,“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缺爱,受不得人一点好。而莫无笙给的,不止一点。她给得太多,让我吃饭睡觉,走路上厕所都会想到她,她简直无孔不入。” 周情嗤笑,“瞧你这点出息!” 时君抬眸,盯着桌头的玻璃瓶,里面的兰花青葱翠绿,生机勃勃。 “我确实没出息,被这点小恩小惠给蛊惑了。可……也不只是这一点吧,她长得一般般,可笑起来很好看,生气的时候也好看,气闷的时候也好看,就这样一张平凡的脸,做什么表情都很好看。” 周情默默看着他,心中揪痛。 她有什么好看,不过是时君不曾拥有过这些,所以才会觉得好看。 时君也会开心也会生气,可那些都是假的,真正的时君很淡漠,不管对什么人,什么事儿。如此,当有一个真诚的女孩儿走进她的视野的时候,他羡慕了。 “你这真的是喜欢吗?” 时君侧目,眼里有疑问。 周情端坐,老重心长道,“你这不是喜欢,是羡慕。你羡慕她会笑会生气,会哭会委屈。因为这些……你都不曾拥有。你这不是喜欢,是羡慕啊时君。” 时君眸子微闪,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变得斑驳,渐渐碎裂。 “你若真想和她在一起,我也不拦你。但是,在做决定之前,还请你想清楚你现在的处境。钟总去国外出差了,但这件事他肯定也知道了,你该想想,若是他回来,你该怎么办,那个姑娘,又该怎么办?” 周情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戳中时君的心,真的很痛,痛到清醒过来。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钟临慕了呢? 真的忘了他吗?也不是,他只是不愿意去想他,不愿去想那个恶心到想吐的男人,不愿去想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该如何的气愤,也不愿去想,钟临慕会怎么对付莫无笙,又会怎么欺辱他。 周情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吧,今晚回我消息,必须在钟总会来之前让这件事情消停下来,我们时间不多。” 周情深深看了他一眼,拿着包包离去了。 下班的时候,莫无笙本来想下楼买饭,可看到楼下围着一圈一圈的人,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下楼去问问时君想吃什么,点外卖吧! 可她没想到的是,当她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快餐盒子,里面东西都是她爱吃的。 莫无笙心尖尖儿都颤了,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鸿门宴还是断头餐? 莫无笙幽幽看向桌子旁的时君,眼里满是疑惑。 时君向她招了招手,莫无笙很没志气的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时君眸色微暗,以前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莫无笙总是想靠他近一点,偶尔吃点豆腐。 可现在,居然做到了对面,她是察觉到了吧! 时君笑了笑,给她夹了块儿红烧肉,“先吃饭,吃完再说。” 莫无笙眨了眨眼泛着水光的眸子,天真问道:“那我要是不吃,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不说了?” 时君张了张嘴,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顿不吃,还有下顿。” 总有一顿要吃的,该说的话也总会说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莫无笙憋了憋嘴,盯着眼前的饭菜,一拍筷子,义愤填膺道:“那我现在不吃,能拖一天是一天!” 第464章 肉肉它突然就不香了 莫无笙很少有如此小孩子脾气的一面,时君捏着筷子看了她良久,见她眸中莹光闪闪,眼睫扑闪扑闪的,看得人心里一软,还真些不忍心讲下去。 可有些事,不讲清楚,永远都无法解决的。 时君轻叹一声,又给她夹一块儿兔子肉。 “尝尝吧,你最爱吃的。” 莫无笙盯着碗里的兔子肉,不经红了眼。 好吃的肉肉怎么就不香了呢! 她从来不知道,她最爱吃的东西有一天会变成她最不想吃的,甚至看到它就神经紧张,闻到气味就想吐。 莫无笙艰难的扯出一抹假笑,哑声道:“我突然发现,兔子肉也不怎么好吃,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 “那吃红烧肉吧。”时君很不识相的又给她夹了一块儿红烧肉,肥瘦均匀,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正是她最爱的精华部分。 “……”莫无笙急红了眼。 要是平时时君给他夹菜,还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她肯定食欲都会翻倍。可今天的时君实在有问题。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莫无笙想逃,可又眷恋时君难得的温柔,虽然这温柔是短暂的,是危险的。 “这最后的晚餐,都不给点面子吗?” 见她迟迟不动筷子,时君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知是在心痛她不肯吃,不愿结束两人这段时间的暧昧关系,还是在纠结自己纷乱的思绪。 莫无笙见他垂眸失落的样子,不禁咬了咬牙,豪气万丈的把筷子往碗里一插。 “吃就吃,不就时鸿门宴嘛,来都来了,也没有退缩的道理。我就不信还能吃死个人!” 莫无笙意有所指,时君装作听不懂,见她开始吃东西了,自己倒放下了筷子。 “你什么意思,让我吃你自己又不吃?” “想看你吃。”眷恋的话来得触不及防。 莫无笙眨了眨眼,视线渐渐变得氤氲,“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有啥情绪等我吃完饭再说。” 她暗中唾弃自己,还真是没出息,就这么一句话居然会感动到哭。 时君笑了笑,见她又不吃了,遂又给她夹了些菜,莫无笙又磨磨蹭蹭的吃起来。 接下来便是一个专心夹菜一个认真吃饭,外人看来肯定又是一片温馨甜美,冒着粉红泡泡的场面,可只有景中人才会知道彼此此刻复杂的情绪。 莫无笙吃得很慢,要是平时,二十分钟就能吃完,这次却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人很默契的,动作都很慢,夹菜的夹得慢,吃饭的吃得慢。桌上的饭菜是两人份的,最终都被她一个人消灭干净了。 “吃饱了吗?”时君一手撑着脑袋,嘴角又笑意浮现。 本来是伤感的画面,可是看着莫无笙跟蜗牛一样的吃饭速度,努力拖延时间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直到她吃完了,时君扫了一眼干净的饭桌,心里不禁染上惆怅,曲终了人也该散了,宴席结束了,两人的关系也该划上句号了。 “我的伤已经好了。” 莫无笙目光落在他胳膊上,“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好。” 时君一噎,“是还没好全,但生活是没有问题了,所以我该……”走了。 “怎么没有问题了,上个厕所都会摔倒,洗脸都要靠王婶儿拧毛巾,你这叫生活没问题了?” 时君抿唇,幽幽的看着她。他算是明白了,她愿意吃饭,不是因为想开了,愿意听他接下来的话,而是因为真的饿了,打算酒足饭饱后再跟他抬杠来的。 “莫无笙,” “在呢。”这可是时君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还是要答应一下的。 被莫无笙一插嘴,他都快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琢磨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自己回去养伤,不必待在医院占用医疗设施。” “我就是医生,我觉得你应该再住些时日。至于占用医疗设施一说,那就更不成立了。你这间病房,医院也没几个人住得上,再者,只要钱给够,谁管你住十年八年?” 莫无笙开启了絮絮叨叨不讲理模式。 时君被她气笑了。 “你讲点理好吗,我不想呆在医院,真的该走了。再者,我很忙的,还有很多事等着做呢!” 时君试图说理。 莫无笙却想说情。 “你走了我怎么办?” 时君蹙眉,答不上话来。可若不说点什么,这刁蛮的姑娘应该不会罢休吧! 纠结再三,时君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淡漠,连看莫无笙的眼神都是没有情绪的。 “你怎么办,和我无关吧?毕竟我们本就没什么关系。” 莫无笙皱眉,他虽然说的是事实,可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时君,你认真的?” “我说出口的所有话都是认真的,莫无笙,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时君还想多说几句,周情就踩着高跟鞋进来了。 “时君,七点半的飞机。” “知道了。”时君皱了皱眉,见莫无笙瞪大了眼看着他,神色就像被抛弃的小猫小狗,让人想要抱抱她。 可时君自认不是那种好心人,目光从她面上扫过,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 莫无笙红着眼瞪着他,嘴角嗫嚅,喉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拐杖落地的声音伴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点一点的敲着莫无笙心头,她忍不住追了出去,对着空旷的长廊喊道:“时君,上一次,你也是这样,不顾我的感受,抛弃我的!” 时君瞳孔猛缩,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十五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前世,温月容便是这样,不顾她的意愿和感受,独自面对邪气,用自己全部的灵力将邪气封印,也从此离她而去。 这一世的时君,和上一世还是不一样的,他至少和他说了一声他要走了,没有挥挥衣袖不告而别,虽然结果都是被抛弃就是了。 莫无笙叹了口气,转回病房,看着这间到处都是时君痕迹的房间,郁闷得跺脚。 “好心喂了白眼狼,白眼狼跑了,何解?” 莫无笙望天,喃喃道:“我要不要追回来?” 第465章 当着他的面抠jio 莫无笙郁闷了一天,回到公寓的时候,看到楼下停着的银色卡宴,眉梢轻佻,优哉游哉的缓缓靠近,果然看到睡得昏天黑地的莫无修。 莫无笙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里面的人一个昂首,醒过来看了眼天色,人还有些懵。可看到车窗外的莫无笙的时候,又瞬间清醒了。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了?”莫无修打了个哈欠,从车里爬了出来,靠在车门上跟没了骨头似的。 “关机?”莫无笙掏出手机按了按,耸了耸肩。 “没电了。” “没电了不知道充电吗?” “我又不知道没电了,就算知道也没充电器,充鬼啊!”莫无笙心情不大好,说话也没客气。 莫无修哪能不知道自家妹子的小性子,本来是来讨伐的她的,可是看她比黑夜更没边儿的脸,哪能不知道发生什么啊。 “怎么,被甩了?”莫无修笑得没心没肺。 莫无笙瞪了他一眼,将帆布鞋踩出了高跟鞋的声音。 莫无修看着她佯装坚强的背影,轻叹一声,大长腿一甩,就跑到她身边和她勾肩搭背的上楼。 莫无笙想甩开她,可他就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重死了,放开。” “不放。”论耍赖皮,莫家小辈里,一个比一个皮。 莫无笙气急,拿脚去替他,都被灵活的避开了,让她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郁闷了。 “你有没骨头吗,给我起开!” “是啊,等你等了一个下午,骨头都软了,撑不起身子了。” 这是卖惨来了,怪她没接他电话呢! 莫无笙撇撇嘴,也知道自己理亏,懒得和他计较。 没骨头的莫无修就这样攀着妹子瘦弱的小身板儿进了房间,然后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 “来吧老妹儿,给哥说说你的情感滑铁卢,让哥高兴高兴。” 莫无修在外面还是个衣冠楚楚的衣冠禽兽,对着莫无笙,秒变地痞小无赖,怎么随性怎么来,每天都在妹子身上找乐子。 莫无笙懒得理他,从房间找出了充电线,在电视柜下充上,然后开机,手机铃声叮叮叮的响,电话信息一下子就弹出了几十条。 其中大部分都是莫无修发来的。 莫无笙嘴角微抽,“你是闲着没事儿干嘛,打这么多电话?” 莫无修哼了一声,嘴翘得比天还高。 “小没良心的,我这是关心你,怕你被那小子的粉丝们人肉,到时候被撕得骨头都不剩。” 莫无笙一阵恶寒,“就不能盼点我好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希望我妹子好啊,这不是看你不好,所以来关心一下嘛!” 莫无笙明显不信他的话。他这哪是来关心她,分明就是来吃瓜看笑话的。 莫无笙懒得理他,默默的将来电显示看完。 嗯,莫先生打了一个电话,莫女士打了十三个电话,这样看来,莫女士应该不忙。 信息也是,莫先生发了一则信息,叫他看到信息记得回电话,莫女士的信息,清一色的质问她,只有最后一则消息显示是,她明天一早的飞机,马上赶回来。 莫无笙垂着眸,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良久,连莫无修到她身边了都没有察觉。 “笙儿,吃饭没,老哥请你吃好的!”莫无修看出她情绪的不对,善心大发想要安慰安慰,竟没想到…… “我吃过了。” 莫无笙丝毫不领情,放下手机开始坑亲哥。 “你还没吃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莫无修苦笑,他内心是拒绝的,可是妹子刚情场失意,要是再拒绝她,怕是会受不了的。 纠结再三,莫无修决定牺牲小我成就亲妹子,于是闭了闭眼,做光荣就义状。 “好久没吃到妹妹做的东西了,想想都要流口水了呢!” “虚伪。” 莫无笙瞥了他一眼,飘然离去。 莫无修耸了耸肩,继续趴沙发上装大爷,一边玩手机一边和厨房里忙活的莫无笙闲聊。 “哎,说起来,我妹子这么好个人,要身材又身材,要脸蛋儿有脸蛋儿,那大明星怎么就看不上呢?” 这哪是闲聊啊,这分明是往伤口上撒盐。 莫无笙咬了咬牙,决定装聋作哑,掩耳盗铃。 然而莫无修是谁呀,专业坑妹三十年,现在还有三年坑头,他怎么会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呢? “是不是你在她面前抠jio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抠jio这种事,对着你哥干干就得了,不要对别人抠,多影响形象啊!”莫无修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数落莫无笙,“啊,你不会是给他做饭吃了吧?笙儿,你给他……” “你能闭嘴吗你,”莫无笙终于受不了了,提着菜刀走到门口,恶狠狠的瞪着他,“再哔哔一句,信不信我砍死你!” “不信。”莫无修斜睨了她一眼,笑得很找打,“给我说说呗,他到底是嫌弃你什么啊?笙儿你除了私下里的怪毛病,其他地方也还过得去啊,怎么就不喜欢你了呢?” 莫无笙瞪了他一眼,“大哥,给我个清静好吗,我烦着呢!” 莫无修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找打的嘴脸,“你就给我说说呗,说清楚了我就不烦你。” 莫无笙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一刀砍死他的冲动,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森森白牙,看起来怪渗人的。 “莫无修。” “哎,好妹妹有啥吩咐?”莫无修脊背一僵,总感觉不妙,秒怂装孙子。 莫无笙掂了掂手中的菜刀,“你等着,我给你做顿好的,好好款、待、款、待、你。” 莫无笙这话说的不紧不慢,一字一顿,听得莫无修脊背发寒,有种小命危矣的既视感。 无疑,他是了解这个妹子的,当看到端上桌的黑暗料理的时候,他再次感叹两人不是亲生的,今日这一餐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 第466章 冰美人病美人 晚上九点半,时君和周情着装低调的下了飞机,本来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还是被记者团盯上了,刚踏进大厅不过一分钟,便被重重包围。 时君腿脚不便,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时君先生,关于你的新恋情,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记者眼尖,看到坐着轮椅的人就一眼锁定了他,将镜头话筒都怼上了他。 时君墨镜下的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了一线,手紧紧的捏着转轴,显然对记者这样的做法很不满意。 周情上前,像护犊子一样把记者隔开,将时君护在身后。 “这件事儿我们会开新闻发布会澄清的,还请你们现在理智一点,回去坐等我们的邀请函。” “周小姐,请问您对您手下的艺人发生这样的事儿有什么看法吗?”既然无法攻克时君,又有不少人将矛头指向了周情。 时君向来冷漠,不管怎么逼他也不一定能逼出一句话。 可周情不一样,她会说话,虽然都是官方发声的客套话,可说多了总会说漏两句的。 不少人抱着这样的想法,又将话筒对着周情,“周小姐,请问时君恋爱这件事你知情吗?” “周小姐,请问这件事公司是什么时候知道了,到底是炒作还是确有其事?” “周小姐……” “周小姐,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连翻盘问,周情也不说话了,现在这种情况,多说多错。 周情本想打电话求助,可号码还没拨出去,机场里就出现了一群人高马大做保镖打扮的黑衣人。 那群人目标清晰,直直的向他们走来。 记者们见了都心生畏惧,而周情和时君却脸色突变。 …… 慕娱总裁办公室,钟临慕坐在老板椅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谦逊儒雅,衣着得体,如翩翩君子。 可办公桌对面的时君和周情却如临大敌,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他。 “坐吧,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累了。” 不管什么时候,钟临慕都是那个善解人意的,谦逊儒雅的模样。 时君手紧紧扣着轮椅,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 周情在钟临慕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还是看得出对面那只笑面虎生气了,现在可不是和他对着干的时候,她背后伸出想要将时君推过去,可这犟脾气死死扣着把手,怎么也推不动。 周情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先一步坐下了。 钟临慕对着周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时君身上,笑看着他。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周情蹙眉,真想教育教育这个犟死人的孩子。 在弦快要崩断的时候,时君操作轮椅到了办公桌前。 周情觉得四周的空气突然就清新了,心也放下来了半截儿。 另外半截儿还被大老板提着。 “来吧,先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情正欲开口,钟临慕却摆了摆手,示意让时君说。 周情脑瓜子有点疼,虽然在飞机上的时候,两人已经窜通好了说辞,可是她还真怕时君犟脾气上来,突然就不按两人对好的说辞来说了。 “时君,来,和我说说,你和那个小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情给他投去了一个谨慎的眼神。 时君斜睨了她一眼,开始了时式表演。 “不熟。” 钟临慕挑眉,“不熟?” “嗯。” “那你们怎么就传出绯闻了?我看那微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钟临慕依旧在笑,且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完全看出这是一只爆发前的老虎。 时君却淡定得很,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给他,继续表演。 “她是医生,我是病人,医生帮助病人……没什么问题吧?”时君反过来问他。 钟临慕哈哈哈大笑起来,连忙摆手,“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只是她是心胸外科的医生,你是骨科的病人,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时君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止是伤了腿和手,肋骨也受伤了,和他们接触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钟临慕盯着他嘴角的笑,眸色深深,像是在探究他话中真假,最后也不知相信没有,倒关心起他的伤势来了。 “你受伤的时候,我正好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大半个月才回来,也没来得及去看你,不知道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时君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嘴角微掀。 “好多了。” “是吗,起来走两步,我看看。”钟临慕十指交叠,老神在在的看着他。 周情有些急了。 “钟总,他现在刚拆了石膏,暂时还不能走。” 钟临慕侧目,问时君,“是吗?” 这一声,别人听起来或许没什么,但落在时君耳中,那便是威胁,他想,他今天若是站不起来,后果肯定不会太美。 他不想屈服于他的淫威,可周情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也不想就这样了断了自己。 片刻,时君用手将受伤的腿放下地,单手撑着轮椅,艰难的站了起来。抬了抬受伤的脚,想要走一步,可只要身体的重量一压下去,就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根本无法行走。 周情死死的捏着椅子,才忍住去扶他的冲动。 钟临慕却悠闲的靠着椅子,温和的看着他。 看着他再次尝试踏出那一步,又以失败告终。看着他不过一步路却走得满头大汗,看着他咬着牙,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那一刻,时君忘记了当下尴尬的处境,想起了他饰演的一个角色——明君。最后一集的时候,他的腿被砍断了,血像喷泉一样,源源不断的喷出来。身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的渗着血,可他却能坚持着一步一步的跨上高台,以王者的姿态俯视天下。 此时,他想吐槽一下编剧。 这都是什么鬼剧情,都伤成那样了,还怎么走路? 想到此处,时君居然笑了起来,此时的他脸上都是汗珠,脸色惨白,配上这样一个莫名的笑容,叫人又心疼又怜爱。 心疼的是周情,怜爱的是钟临慕。 有时候,看病美人比看冰美人更让欲罢不能。看多了时君冷冰冰的样子,再看如此倔强,却又柔弱得让人想要保护的样子,钟临慕的心不觉柔软了。 第467章 莫女士 第二天,莫无笙起了个大早,请了假去机场接机。 虽然莫女士无情,可她不能无义。 莫无笙等人无聊,便刷起了微博咨询,却没想到刷到了时君新恋情的回复,那是新闻发布会的现场,正在进行直播。屏幕里的时君还是那么好看,这次的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带着公司给的面具,而是做回了自己。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能感觉到他一身清冷的气度。 “关于前天晚上八点十五分发出来关于时君先生恋情的新闻,在此,我们需要澄清一下。下面,请时君先生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莫无笙听到周情的声音,心不由提了起来。 镜头再次转向时君,眼看着他就要开口说话了,微博却再次崩溃。 莫无笙慌了,他要说什么呢,微博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崩溃了,什么破系统! 她退出,想再次进入微博,可却显示网络崩溃,稍后再试。 她着急得看向四周,想要找到一个正在转播发布会的电视,可嘈杂的大厅放的全是购房新闻。 莫无笙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网络至关重要。 “无笙?” 莫无笙脑子一空,顿住了脚,转身见莫女士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紧皱着眉头看着她。 …… “吃饭了吗?”莫无笙开着自己的甲壳虫,由于一年多没开过车,还有些手生,车速非常感人。 莫女士从两人碰面开始就全程黑脸,对于莫无笙没话找话的废话,都懒得回答。 莫无笙咧了咧嘴角,突然觉得在这方面,莫女士和小时先生还有点像。 最后,她把车开到了餐厅。 莫女士可不像莫无修那样可以忍受她的黑暗料理,两人一路沉默,知道莫女士肯定有话要说,莫无笙很肉痛的开了个包厢。 莫女士见此举,终于满意了,可脸色依旧很黑。 “妈……”太久没叫过这个词,叫出来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莫女士对于女儿的心思毫无所觉,她今天回来的目的很明确,默默的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然后发现打不开,抬头就对上莫无笙似笑非笑的表情。 莫女士眉头紧皱,放下手机。 “你和那个明星,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你看到那么回事啊!”莫无笙破罐子破摔。 “无笙,你怎么就和人家大明星纠缠上了,他是你能肖想的吗,你看看那些人说的话有多难听,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莫无笙嘴角微抽,心道果然,莫女士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他人的言论,可没管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正在和大明星谈恋爱。 “妈~咳,不瞒你说,我和他这事儿,还真就是我主动的,那些人也没说错,不冤!” 莫女士瞪眼,呼吸声都大了一个度。 莫无笙心道,可别气死老人家了,遂又放软了语气。 “我有喜欢的人了,您单了二十七年的女儿终于要脱手了,您难道不该高兴吗?至于网上那些事儿,只不过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刚好是个明星,刚好关注度很高而已。是你说的我都二十多了还没嫁出去会给您丢脸,我现在要把自己送出去了,您又不高兴了,我真的是太难了!”莫无笙戏精上身,靠在椅子上,做含泪望天状。 莫女士怒了,“你把自己送出去也要看看对方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啊,人家是大明星,走到哪都是人追捧的对象,可你呢,不过是医院的一个小职员,你拿什么和人家比,你看看他的那些粉丝说的话,简直是诛心之论,你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莫无笙默了,她很想问问,莫女士这话是在关心她,还是关心她自个儿的面子。 她更倾向于后者,莫女士是文学界名流,接触的都是上层社会的文化人,学识渊博,眼界开阔,她这种医院的小职员怎么会懂她对面子里子的看重呢! “无笙,你……” 花开时节又逢君,我隔着人海就认出你! “我接电话~”莫无笙抱歉的笑了笑,在莫女士森冷的脸色下接通了电话。 “小笙笙,你去哪了啊?” 莫无修声音还有些虚弱,可话中的担忧毫不掩饰。昨晚吃了黑暗料理,拉肚子拉到半夜,今天起床就见莫无笙不见了,然后打开手机一看,推送的就是时君澄清恋情的消息,吓得他瞌睡都醒了。 “不跟你说了吗,接人。” “啊~是吗,你没看新闻吧?”莫无修问了个蠢问题。 莫无笙哂笑,“刚才没时间,你既然都提了,那我待会儿就看。” 莫无修急了,在屋里手舞足蹈,连忙摆手,又反应过来莫无笙看不见,于是又一连说了五六个不要。 “你别看,好好陪着大娘,都这么久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莫无笙瞥了对面的莫女士一眼,表示两人见面就是冷气流,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莫无笙心道,挂了电话就要看看有什么不能让她看见的消息。 “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 正要挂电话,莫无修就吼了起来,“别别别,让我和大娘说说话,好久没见到大娘了,还有点想她呢~” 莫无笙看了对面端坐着的女士一眼,心道,你大娘可不一定想你,可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女士。 “哎,是大娘吗?” “无修,是我。” “啊哈哈哈~大娘你现在在哪呀,好久没见你了,怪想你的。”莫无修没话找话,励志不让莫无笙碰到手机,看不到新鲜出炉的消息,这样也就不会伤心了。 他真的是太善良了,为了妹妹的心情,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我真是个好哥哥。 莫无修边和莫女士闲侃,边感叹自己的伟大牺牲。 于是乎,莫无修就这样用莫无笙的手机和莫女士闲侃了十几分钟,直到饭菜上桌了,莫女士才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我们要吃饭了。” “啊,吃饭了啊,在哪吃啊,刚好我也没吃早饭呢!” 莫女士报了地址,离竹高小苑不远,莫无修收拾收拾,不过二十分钟就找到了母女两,然后腆着脸叫服务员加了一双碗筷。 第468章 单纯的医患关系 莫无修也是个活宝,明知道这母女俩不对盘,还能和两边聊这么嗨。莫女士心里对莫无修这个侄子是颇有微词的,可捺不住这人嘴甜,拍马屁恰好能拍在马屁股上。 一顿饭下来,莫女士被他逗得都忘了回来的正事。 倒是莫无笙,时不时的吐槽两句堂哥的狗腿,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莫女士桌前的手机上。 她要没猜错的话,莫无修叫她不要看的消息肯定是关于时君的,虽然知道了时君的态度,新闻发布会上应该是澄清两人关系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再三纠结下,莫无笙终于伸出了爪子。 “妈,把手机给我一下。” 莫女士本来微笑的脸突然就冷了下来,“难得见面,话没说两句又惦记着玩手机,现代的年轻就是这样带歪的~” 莫女士思想比较陈旧,对年轻一代的人也是颇有微词,总觉得年轻一代的人没有他们那代人奋进。 莫无修闻言,连忙附和道:“这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一点都不上进……我这人本来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只把玩手机一半的时间用在做生意上,也还小有成就,那些聪明的要是花点时间在正事儿上,肯定个个都是大老板,大学究!” 莫无修这话,就有艺术了。先是赞成莫女士的话,说玩物丧志,然后有贬低自己,反过来衬托像他这么笨的人听莫女士的话也能有所成就,简直是句句都在点子上。 莫无笙暗道,哥果然还是哥,这拍马屁的功底,她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莫女士一这这话,气又消了大半。 “还是你懂事点,你这想法,有空的时候多和无笙说说,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莫女士瞥了她一眼,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莫无笙满头黑线,垂眸默默的盯着她的手机。 莫无修暗笑,继续拍马屁事业。 …… 莫女士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自然是住不惯莫无笙的小蜗居,两人达成共识,在竹高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暂时住下。 等把亲娘安顿好了,莫无笙终于有时间掏出手机来看看时君的最新动态了。 最先闪过屏幕的,不是新闻资讯,而是时君发来的微信。 莫无笙有些意外,虽然老早就加了他的微信,可时君从来不主动和她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莫无笙主动发消息,时君偶尔回复两句。 有时候,莫无笙长篇大论几百字,时君可能鸟都不会鸟她,或者就发个哦,嗯,什么的。 莫无笙不止一次疑惑,她怎就看上这么一头闷驴? 想来想去,大概是为了互补吧! 莫无笙划开屏幕,点进信息,看到上面一排排的“小时先生”撤回了一条消息。 只有最下面有两个字:“抱歉。” 莫无笙嘴角微抽,道歉都这么简洁明了,果然是他的作风。 不过他撤回这么多消息又是几个意思? 在纠结啥? 莫无笙飘了,心道她这一个多月的付出还是有点收获的嘛,至少让冰美人在拒绝她的时候,还纠结了许久。 可不管怎么说都是拒绝了,莫无笙轻叹一声,幽幽的点开了微博,这时候突然希望再次蹦出网络崩溃。 可是没有,首页首先推送的就是时君新恋情回复的消息。 “我是病人,她是医生,医生帮助病人,没什么问题吧?” 时君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澄清了两人关系。 记者问:“听说你之前救过落水的女孩也是她?” 时君答:“救我的医生刚好是我救的女孩而已。” 记者问:“听说你们两在医院走的很近?” 时君答:“她是一个很热心的医生。” 就这样几句话,将两人的关系完全定义在了医患关系上,连一点暧昧的影子都没有。 确实,两人在病房里,莫无笙时常调戏他,可那也是在没人的情况下,在小护士医生面前,她还是比较规矩的。 是以,外人得知两人关系的证据,也就只有医院后花园那次。 莫无笙盯着画面里的时君看了许久,直到被泪水模糊了双眼,视线变得氤氲才甩开手机望着天花板发呆。 莫无修买完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妹子眼圈红红,又不厚道的嘲笑起来。 “怎么,哭了?”莫无修嗤笑,“说了让你不要看,你非要看,看了又哭,哼,女人!” 莫无笙斜睨了他一眼,一记眼神杀让他闭了嘴。 昨晚的嘲笑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啊,现在肚子还痛着呢,还是不要去惹这个失恋的女人了。 经此一事,莫无修总结出一个道理:失恋的女人最可怕。 莫无修轻叹一声,坐到了她身边,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还真有点哥哥的样子,“大娘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和她好好说话,她不会怪你的。” 莫无笙哼哼两声,没啥表示。 莫无修又将她从沙发里提了起来坐好,“哥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不,哥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还是听哥一句劝,你服个软,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大娘那人,就是爱面子。你这次的事儿,是让她在全世界人的面前丢脸啊,她生气……” “你可闭嘴吧,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你吃这么多盐怎么没得高血压?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莫女士心里,面子永远比我这个女儿重要,你还别信,就算我给她道歉,她也不会给我好脸色!” 莫无笙和莫女士相处的时间不多,说不上了解,但该了解的还是了解了。 比如说她的脸面比命还重要,再比如说她看不起现代年轻人,更看不起戏子。 莫无修嘴角微抽,心道这还真是母女啊,真是一个比一个犟! 莫无笙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算了不想她了。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莫无修连忙摇头晃脑摆手,“不必不必,我和大娘约好了,带她出去吃。” 莫无笙瞪眼:“好你个莫无修,有了亲娘忘了兄弟是吧?” “她是你亲娘。” 第469章 见面不识亲娘 最后,在莫无修的撮合下,午饭还是三人一起吃的。饭后,莫女士又是一番教育,莫无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莫无修还一直在暗中提醒她要淡定,忍住。 大概是看她实在不耐烦了,莫无修终于伸出了援手,将早上的那则新闻给莫女士看。说是这件事儿已经澄清了,是一场误会。 莫女士怎么可能相信这是误会,自然是怀疑这是两人串通好的说辞。 可因为时君这个说法,网上的言论终于消停了不少,她也就安心了些。这边安心了,又开始担心起女儿的未来。 “笙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未来了。既然那个明星都澄清了此时,那说明你们两也没可能了,还是多想想实际的吧,妈妈认识一些不错的年轻人,有空给你介绍介绍。” 不管莫女士说什么,她都点头。 虽然不怎么走心,但也没和她对着干,莫女士也没有计较。最后,她说累了渴了,终于消停了。 莫无笙像是大战了一场,身心疲惫,回家就睡死了。 而莫女士是个大忙人,因为莫无笙的事儿,特地给自己放了三天假,现在事情解决了,莫女士想着,是回去销假还是去蜀中看看先生。 莫无修觉得吧,该是他发挥用处的时候了。 “大娘,我知道你心里是疼笙儿的,可是你这个方法吧,那啥,有点生硬。” 莫无修尽量让自己的话说起来委婉点。 莫女士蹙眉,问:“那怎样才不生硬?” 莫无修嘻嘻一笑,两手攀着莫女士的手臂,做狗腿状。 “大娘我懂你,现在的年轻孩子都特难管教,特别是笙儿这种和你们关系本来就不亲厚的,就更加不会听你的话了。她这样犟脾气的人,就不该来硬的。我们要用柔情打动她,懂吗,柔情~” 莫无修对莫女士眨了眨眼,后者一脸懵。 “怎么个柔情法?” 莫无修见她入套,嘻嘻笑着凑近了她耳边私语。 …… 莫无笙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最近的事儿多,真被整得身心疲惫。迷迷糊糊的开门,看见不着调的堂哥进来,后面还跟着衣着得体的莫女士,以为自己还没睡醒,莫女士怎么可能跑到她这个蜗居来。 于是一把拉着莫无修衣袖,呆呆的问了句,“这是谁?” 莫无修翻了个白眼儿,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好心来磨合这母女两的关系,这丫头却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老妹儿,没睡醒吧?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莫无修阴恻恻的语气终于唤醒了莫无笙的神志,也看清了眼前的人确实是她亲妈,她亲妈光临她的狗窝了。 “莫女士光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莫无笙下意识的说出了心里话,客气得不得了。 莫女士直接冷脸,提着一个超市的塑料袋走了进来。 莫无笙目光从她脸上缓缓落到手上,突然感觉今天没睡醒,是不是该回去补个觉? 莫无修怕妹子再犯傻,直接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你给我消停点吧,大娘说看你工作那么辛苦,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特地去超市买了菜,想要给你好好做一顿呢!” 莫无笙怪异的瞥了一眼,宛如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看莫女士冷脸的样子,又不敢得罪,遂随了她去。 莫无修疯狂给莫女士使眼色,后者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将食材放在桌子上,别扭道:“这么久没见,瘦了好多,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都说了外面的东西不健康,不要……” “哎哎哎,大娘时候也不早了,你来做饭吧,我帮你打下手。” 眼看着莫女士的关心马上就要变成说教了,莫无修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她自然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又带上了说教的语气,默了一瞬,又道:“无笙要来帮忙吗?” 莫无笙本来不想去的,她那手艺,怕莫女士嫌弃。可看莫无修在莫女士身后疯狂使眼色的样子,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就这样,母女两一起进了厨房,莫无修站在沙发边感叹,他真是太善良了,为了大娘家真是煞费苦心啊! 莫无笙和父母的关系,从小就很僵。一是因为莫家夫妇沉迷于自己的事业,将莫无笙丢给爷爷,一丢就是二十年。二是莫爷爷去世的时候都没能见夫妇两见最后一面,让爷爷抱憾而终,莫无笙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爷爷对莫无笙很重要,因为这层关系,对夫妇两也很抵触。这夫妇两也是心大,刚开始发现莫无笙对他们的不喜的时候,还挣扎了两下,可也就那两次,莫无笙还没来得及看他们的诚意,他们就放弃挣扎,继续沉迷于各自的事业了。 一家三口的关系就这样越闹越僵,莫无修看了都脑阔疼。 莫女士应该经常自己做饭吃,洗菜拿刀的手法都很娴熟,看起来游刃有余。 而莫无笙就恰恰相反,因为多了个人在厨房,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眼看着莫女士忙活,都不知道该干嘛? 莫女士大概看不下去这样的傻女儿了,终于开始发号施令,“无笙你把小白菜洗了吧!” 莫无笙点了点头,从袋子里翻出小白菜,心道,幸好认识小白菜,不然又要被亲娘鄙视了。 莫女士瞥了她一眼,本来想找点话题,没想到就这么一个走神,刀锋一歪,切到手了。 “嘶~” “怎么了?”莫无笙猛的站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莫女士摇了摇头,含糊道:“没事儿,不小心切到手了。” 她的手很好看,又长又白,此时食指第二指节上被割破了一个指节长的口子,血缓缓的流了出来,不过说话间便染红了整只手。 莫女士蹙了蹙眉,正想拿另一只手去捏住伤口,一只温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腕。 她抬眸,看莫无笙眉头蹙得比她还紧,严肃的样子和年轻时的她很像。 莫无笙开始帮她处理伤口,“先冲水,再消毒。” 第470章 再去竹城 这对母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谐过,一个呆坐着,看着女儿忙活;一个捏着受伤的手,认真消毒包扎。 莫无修在一边看得直咂舌,不过一个小小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伤呢! 由于莫女士还没开始大展身手,就光荣负伤。而无修少爷又不会做饭,最后,做晚餐这个伟大的任务又落到了莫无笙头上。 莫无修建议出去吃或者点外卖,莫女士却突然脑子抽筋儿,表示要吃亲女儿做的饭,于是乎…… 莫无笙在厨房奋战,莫女士在厨房门口观望,眼看着她将一把盐撒进了锅里,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你放那么多干嘛?” “糖醋排骨不就是要多放糖吗?”莫无笙一脸淡定的操勺,翻炒,动作倒是有模有样。 “放糖是没错,可你放的是盐啊~” “啊,我就说炒半天怎么不见出糖水呢!”莫无笙恍然大悟,昨天晚上为了整堂哥,把糖用光了,然后随手往罐子里添满了盐。 莫女士以手抚面,简直不忍直视。 莫无笙偷瞄了亲妈一眼,默默的把一小勺白色的东西加进锅里。 莫女士望天,“这么点够吗?” 空气凝滞了片刻,莫无笙默默从柜子里翻出一包白糖,一股溜的往里倒,倒完了又倒醋。 莫女士已经没眼看,心道,本来还想尝尝女儿的手艺,现在看来,是她天真。 最后的最后,在莫小姐的连番失利下,莫女士实在看不下去了,带伤上阵,不过半个多小时便做出了三菜一汤,包括莫无笙做的糖醋排骨。 母女两还是第一次这么和谐的坐在一起吃饭,莫无笙也是白眼狼属性,看着莫无修坐在这里吃着她妈做的饭,腆着脸逗莫女士开心,突然觉得他有点多余。 这顿饭就这样在兄妹两的争风吃醋中搞定,在莫无修的插足下,两人的关系得以缓和,虽然离彻底冰释前嫌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可在交流上,至少不像以前那样,如上下级般公事公办了。 虽然莫女士还是时不时的用领导的口吻说教,但莫无笙也能体谅两分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相互体谅,相互包容的。 当夜,莫女士没有留宿,但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食材来做饭了。 莫无修看着和谐的母女两,成就感倍增。 等莫无笙上班去了之后,莫无修本来也该回去了,可不好撂下大娘就这么走了,又想起堂妹耳提面命的要求他照顾好她妈,只得认命的坐在客厅和莫女士闲聊,聊着聊着莫女士就闲不住了,袖子一撩,开始打扫卫生。 莫无修无奈,跟着大娘一起给堂妹收拾狗窝。 母女关系得以缓和,莫无笙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都是一片温馨和谐。路上偶尔听到人的指指点点,也当放屁一样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 “时君,收拾收拾,准备去竹城。”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看到时君病美人的一面。钟老板就找到了新的乐趣,看时君受伤,看他病态的一面。 是以,这段时间,时君很忙。 钟临慕发了话,让他在一个月里接五个代言。知道他手脚不便还让他接代言,本来就存了折磨他的心思,就等着他低头求饶呢! 时君却是个不肯服输的,当真带着伤接代言,有时候拍一个镜头要站一个小时,腿痛到麻木也一声不吭。 钟临慕有空就会去现场坐坐,没空也叫总办的人留意着,将时君的动态随时发给他。 时君就在这样高压的情况下,面色越来越差,腿上的伤不但没好,还有加重的趋势。倒是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至少拧毛巾不用别人帮忙了。 刚才结束了第四个代言的录制,转而就听到竹城,心理不可谓是不吃惊的。 “去竹城干嘛?” 周情白了他一眼,“还能干嘛,压榨你呗!” 时君默而不语。 周情轻叹一声,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还是上次那个香水品牌,叫清雅的,本来就签了合约的,当时因为你受伤停止录制,现在……”周情看了眼他的脚,脑瓜子疼得厉害,“钟总的吩咐,你的第五个任务,搞定了就可以休息半个月。” 时君大致翻了一下文件,想到竹城,就想到了那个姑娘。 这些日子,他真的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想她。 可她却很闲的样子,每天早中晚固定三则消息问安,偶尔还几张图片,说今天吃了什么。 最开心的应该是莫无笙发的那张三菜一汤的晚餐,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她做的。 他还在想,是谁给她做晚饭。 据她所知,和她最近亲的就是她的那个堂哥,可她的堂哥好像不会做饭,那还会是谁,可以去她家,给她做饭?男朋友吗? 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亲自断送了两人的关系,可想到给她做饭的可能是她的新欢,心里就老大不是滋味。 还好后来她解释说是妈妈做的。 他没见过她的妈妈,只是听王婶儿说过,莫家夫妇对她都很冷淡,她生病住院都很少来看她。 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缓和了吧,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饭了。 时君为她开心。 这大半个月来,他从来没回复过一句话,可莫无笙却锲而不舍的天天给他发信息。 这大概也是时君能强忍着腿上的伤坚持下去的一个原因吧! 可现在,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他却有些心慌。 “周姐,这是钟临慕的计谋吧?” 周情老神在在的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说是计也是计,说不是计也不是计,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时君懂了,这次去竹城,他若再和莫无笙联系,那落在钟临慕眼里,肯定就是两人关系还没有断,他不会放过莫无笙的。 见时君拧眉深思,周情不由发声,“时君,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吗?” 他想,他应该懂得怎么做的。 他要像去其他任何地方一样,专心工作,不要想她,不要试图见到她。 可是,他又不想那样做。 第471章 花开时节逢病君 “莫医生,你听说了吗?” 刚坐进办公室,就有小姐妹凑了过来,江寒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落到两个美女身上。 莫无笙好笑的推了推她,“听说什么啊?” 小姐妹儿撇了撇嘴,一脸嫌弃,“你到底是不是真爱,时君又要来竹城了,你居然不知道?” 莫无笙嘴角的笑凝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问道:“你说谁要来竹城?” 小姐妹儿仰天长啸,抬手就是一个板栗,“高兴傻了吧你,时君啊,要来竹城了,听说是为了清雅的那个代言。” 莫无笙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拉出了键盘敲了几个下。 一办公室的人都看着莫无笙淡定的样子,惊愕的不得了。唯有江寒,一脸淡定的看着她被电脑挡了大半的脸。 小姐妹儿惊奇了,瞪大了眼再次伸手,想要敲醒某人。 不想莫无笙猛的站了起来,将凳子碰得咯吱作响。 “时君要来竹城?” 小姐妹儿被吓了一跳,心脏蹦蹦蹦的半晌没恢复过来,莫无笙又捏着她的肩膀,眼里闪着灼热的光。 “你说时君要来竹城?是真的吗?” 对于莫无笙这样的反应,她就只差翻白眼儿了。 “您老不会自己去看吗!” 莫无笙啊了一声,一拍脑门儿,“蠢了。” 一办公室的人听到那一巴掌发出的声响都觉后脑勺发寒。这姑娘,对着自己的脑袋都能下得去手,当真是人才啊! 莫无笙可没时间管同事们的想法,捏着手机边跑边打开微博,第一眼就看到了推送的关注明星的消息。 “时君将于八月初再赴竹城,继续清雅香水的拍摄。” “时君将同竹城粉丝欢度春节。” “时君再临竹城,是否能与医生女友再续前缘~” 一条条的信息无不证明时君真的要来竹城了,莫无笙咧了咧嘴角,心道,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算算时间,他明天下午三点多就该到了,她要去接机! “江寒,明天你有事吗?”一回到办公室,莫无笙就腆着脸问江寒。 “应该没有。” “我们换个班吧,我今晚上夜班,你明天帮我上?” 江寒默了,换班没什么,可她换班是为了去接时君啊。罢了罢了,这场博弈,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莫无笙成功换班,今夜上了一天的夜班,第二天交班后回去就睡了半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接机了。 她没接过明星的机,更遑论是像时君这样全国影响力no.1的明星。所以当看到接机口人山人海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些人手里或捧着花,或举着横幅,和四下私语的全都关于时君。莫无笙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时君是一个大明星了。 航班还有半个小时才到,还有不少粉丝陆陆续续的赶来,不一会儿,莫无笙便被夹在了中间,想要挤到前面去,又挤不上去。想要退出来,又退不出来,只能在人群中做个夹心饼干。 “哎,我看着你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在上次粉丝见面会见过啊?” 莫无笙正在努力的给自己挤出一点空间,突然有姑娘和她搭讪。她心里一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在全国人民面前露过脸的人。 “啊,是吗,应该没见过吧!”莫无笙打着哈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医用口罩带上。 还好她有医生的通病,随时带医用口罩的习惯。 好在那姑娘没有多想,只奇奇怪怪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和身边的姑娘聊时君的八卦。莫无笙在一旁听着不少关于自己的八卦,虽然大多数都是不好的言论,可还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他们臆测出来的那些故事奇葩到她想都不敢想的。 三点十七分的时候,飞机准时到达机场,粉丝们都躁动起来了,莫无笙被动的被左挤又挤,没想到还随着人流被挤到了前面去! 约莫十分钟,一行黑衣人率先走了出来。 “啊啊啊,君君,君君看这里!” “这边这边,君君我们在这里。” “君君的伤还没好吗,注意休息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脑阔痛。 莫无笙站在后面,前面又有不少人举着横幅海报,只看到了几个脑袋,哪有时君的影子。 前面絮絮叨叨传出心疼,注意身体的声音,从那吵杂的议论中,莫无笙终于提取出了最重要的一点“时君还坐着轮椅”。 从网上多多少少知道些消息,时君带伤接代言,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她多次在微信里告诉他要好好休息,他的伤还没好,不能站立太久,可这些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复。 她不知道他的伤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只以为虽然忙,但也不至于越来越严重,只是好得慢点吧。可是从前面的粉丝口中的议论声来开,似乎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莫无笙急切的想要上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身后的人也在努力的往前挤,莫无笙就这样随波逐流,被身后的人推推嚷嚷,还真挤到前排去了。 她的视角,越过人高马大的警卫保镖,隐约能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时君,助理在后面推着轮椅,周姐走在身边,一行人行走非常艰难。 莫无笙张大了嘴,看着面色苍白的人儿,真想知道他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憔悴成这样?她好想上前去问问,可是她不能,一来是没有这个资格,二来她若贸然行动,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粉丝们都很激动,也很心疼,有自觉给他们让位置的,也有努力往前挤想要看看爱豆的,场面极度混乱。 “没看到他都受伤了吗,都退后!”莫无笙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着身边的人吼出了声。 她以为她的声音会被粉丝疯狂的尖叫声掩盖,却不想她低估了自己的音量,这一声出,四下的人都向她看来,连轮椅上的时君都看了过来。 莫无笙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后都化作一束眸光看向被保镖环绕的时君。 正如那首唱的,花开时节又逢君,我隔着人海就认出你,你依旧是人如玉。她知道,时君认出了她,即使她被人山人海包围,即使她还带着口罩。 第472章 转去莫无笙的医院 或是她的话奏效了,身后没有粉丝推推嚷嚷了,前面的人自动让开了路,周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推着轮椅快步离去。 所有人都尾随上去,不过片刻,空旷的接机口就只有零星几人,而刚才为热闹的地方,只有莫无笙还站在那里,看着渐行渐远的人群。 叮咚! 红烧兔子头:“小时先生,你住在哪呀?” 时君掏出手机,看着这则消息,手指下意识按出几个键,又在周情冷冷的注视中删除。 莫无笙盯着手机屏,当看到左上角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时候,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可不过两秒钟,那一排字就消失了,而输入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发出。 她怀疑机场信号不好,又跑到外面去,看着手机屏上明明显示的是满格信号,却还是没有信息发过来,这才相信,他的确删除了输入的信息。 莫无笙失落了一瞬,又捏着手机,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输入。 红烧兔子头:“小时先生,就说没了我不行吧,看看你的样子,要死不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绝症呢!” 又是叮咚一声,打破保姆车里的平静。 时君看了眼周情,再次掏出手机,缓慢的看完,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时君脸色不太好,一方面是因为太过劳累,一方面是因为腿上的伤加重,这些日子的颠簸让他脸色越发的苍白,衬得眼下的青黑越来越明显,也让那嘴角的笑意越发刺眼。 周情闭了闭眼,不忍心却还是要提醒他。 “钟总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你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再和她联系。” 时君嘴角的笑意微凝,眸中的光瞬间暗淡,讪讪的收好了手机。 可莫无笙岂会因为没有回复就放弃挣扎,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发了过来。 手机铃声没响一下,时君的心揪跳一下,好像他的心脏已经被手机铃操控了般。 他又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要看看她发了什么,周情直接一把夺过他的手机,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冽。 “我帮你保管!” 时君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我就看看,不会回复的。” 周情见他这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可还是狠心的拒绝他,“总会有忍不住的时候,还是别看了,我先给你保管着。” 时君嘴唇嗫嚅,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出口。 莫无笙已经不知道自己发了多少信息了,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甚至怀疑时君有没有看到消息,问伤怎么样了也不回,问他住哪也不说,约他见面也不回。 直到回到家里,莫无笙才真相的感叹,“果然是只白眼狼!” …… 深夜 时君腿伤恶化,内部组织严重损伤发炎,叫来的救护车都已经将人送到了人民医院门口,周情又突然拦下,临时辗转去二院。 微凉的夏夜,急诊室的灯突然炽盛起来。 “必须尽快手术。”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表情很严肃,“他的伤本来就没好,接好的骨头又发生了错位,损伤了膝盖附近的组织,导致炎症。保守治疗的话后遗症较大,不能保证可以保住这条腿,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手术切掉坏死的组织。” 周情眉头紧蹙,多次恳求医生一定要保住他的腿。 “这份文件家属先签一下。” 周情根本没时间看那文件,只盯着最后一排的签名上停顿良久,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看了眼签名,问道:“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他没有亲人,我们是工作上的伙伴,也算是姐弟,是他最亲的人。”周情镇定的解释着。 周情永远都是主持大局的那个,也是最坚强的那个。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能乱。 这次出行,就带了一个助理,昨晚助理水土不服一直拉肚子,早早睡下,刚才事出紧急,时君最信赖的只有周情,于是最先就打电话让服务员去叫了周情,根本没人叫她。 助理是第二天才赶来医院的,时君已经做完了手术被送去病房。 时君的腿伤早就恶化了,可周情也无能为力。为了让他能早点休息,这次的竹城之行,周情安排的很紧,就是希望这次代言搞定就让他在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接受治疗,却没想到那伤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周情忙着去和清雅公司的人解释情况,商讨到底是终止合约还是延缓拍摄。 中午的时候,慕娱总裁钟临慕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探望公司员工,时君表示他并没有感恩戴德,刚醒过来就看到钟临慕闲淡儒雅的脸,他真想再晕过去一次。 钟临慕却没给他装晕的机会,在他睁开眼的第一秒就就看了过来。 “小时,你可算醒了。” 语气,态度,妥妥的关心员工的好boss啊! 时君连目光都不屑向他投去,默默的闭上眼装死。 “这件事是我不对,只想着给小时更多的代言就可以提高点知名度,却没考虑到你的伤已经那么严重了,现在倒弄巧成拙了。” 钟老板表演时刻。 “小时,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又把你压榨进了医院。” 压榨? 身边的助理差点笑出声,这个词真的是怎么听怎么暧昧。 时君蹙了蹙眉,投去一个寒凉的视线,助书瞬间变面瘫。 “是我考虑不周了。”钟临慕像是没看见助理刚才憋笑,话题转瞬又落到了医院的问题上。 “你说你的腿伤都这么严重了,怎么还被安排在二院呢,怎么滴也得去一院吧~小周这人,工作上的事儿精明,这事儿反倒不上心了。” 时君挑眉,猜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钟临慕没让他失望,告诉他了一个让他又期待又畏惧的建议。 “我们转去市一院吧,那里的医资更好,肯定不会让你的腿留下病根儿的!” 市一院呢,莫无笙所在的医院。 第473章 电话那头的男声 虽说都是市医院,可市一院和市二院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不管是在医资问题上还是医疗设备上,市一院都要先进很多。 钟临慕从一个体谅员工的老板方向出发,这样做无可厚非;奈何现在和钟临慕说话的是那个伪君子笑面虎! 他这哪里是为他着想啊,分明就是在算计他。 他若是答应去一院,不管是为了更好的医资还是为了莫无笙,都会被钟临慕认定是为了后者,这样一来,莫无笙的后半生怕是会不好过。 他若不答应……岂不是说他心虚,就是为了维护莫无笙才不愿意去一院的? 时君心里冷笑,钟临慕还真会给人出难题啊。 “小时,你以为如何?” “我感觉我的腿已经好很多了,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既然两边都犯难,那就一个都不住了。 钟临慕闻言,嘴角儒雅温和的笑有片刻凝滞,而后又笑的越发温文尔雅了。 “那可不行,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可还是要养几天的。”钟临慕挥了挥手招来了小护士,“这样吧,我就给你决定了,咱们还是去一院吧,一院医资好,应该会好得快些。” 时君眸色微凝,转瞬又恢复平静。 无疑,他是想再看见她的;可他们若是再接触,钟临慕心里就坐实了两人的关系了吧! 现在只希望那个傻姑娘不要上赶着来送死就好。 时君瞥向桌上的手机,那应该是周情离开前留下的。 …… 大明星又住进了市人民医院,还是七号房间,这简直就是猿粪呐~ 办公室的姐妹儿们感叹着,时不时朝莫无笙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可当事人却如老僧入定般,认真的盯着电脑屏幕,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几个人自讨没趣,聊了一会儿就开始自己的工作了。 她们哪里知道看似认真的某人此时正盯着电脑发呆呢! 昨天她没有班,大睡了一场后,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又窝在家里刷了小半天时君的动态,知道他因为腿伤恶化住院了,都买好东西去医院了,结果得知他已经转院了,还是转进她在的医院。 莫无笙心里暗笑,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本来都辗转到了市一院大门口了,没想到从来没有回她消息的时君突然就发消息过来了。莫无笙看到小时先生头顶的红点点的时候,就差泪流满面了,简直是今年最令人感动的事儿了。 小时先生:不要来找我 小时先生:千万不要下楼,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告诉你原因。 小时先生:不要来 大半个月没得到他的回信,一回信就一连三个不要去找他,到底卖什么关子? 是人都有叛逆心思,越不让人做的事儿便越想去做,莫无笙也不例外。 莫无笙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回了一则消息称一定要去看看他卖什么关子,可却久久没得到回复。 虽然他以前也不会回她的消息,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两次不回消息的原因不同。以前不回消息可能是不愿有过多了纠缠,可现在不回消息的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莫无笙坐在楼下的花园捉摸着到底要不要上去看一下,手机一则推送消息就来了。 “慕娱老板千里关照公司艺人” 莫无笙眉梢微挑,手指飞快的点了进去,据悉慕娱老总钟临慕于今日上午亲临竹城,看望病中的时君,端的是体谅员工的好老板人设。 都说腐女看人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莫无笙虽算不上多资深的腐女,可也看了一两部耽美剧的,对这方面多少有些了解。当初了解时君的时候,也提到过时君能有今日的成就,是因为被慕娱老板包养云云。她当时也没多想,只当笑话看了,可此时……莫无笙手指飞快的在手机屏上跳动,不一会儿就查出了钟临慕的信息。 莫无笙一页一页的翻下去,越翻越心惊,特别是看到之前有明星因为拒绝钟临慕,而被雪藏,自此再也没有半分消息的事儿。 听说有家属找钟临慕闹过,称孩子没有回家,再也联系不上了。也有人怀疑那个小明星是不是被杀,可不过短短两天时间,明星家属就表示孩子已经回来了,这事儿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莫无笙将钟临慕的介绍翻到了底,得出一个结论:时君小哥哥是钟临慕觊觎的对象! 他现在不回她消息是因为他被钟临慕盯上了,不能回消息吗? 莫无笙捏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就她现在知道的消息来看,钟临慕只是个表面谦谦君子,内心是魔鬼般的存在。那钟临慕来竹城,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关照时君。 明明在二院住的好好的,为何一定要搬到一院来? 时君为何要在此时给她发消息? 莫无笙应用她丰富的想象力构思着,想着想着,嘴角微咧,暗道:“这慕娱大老板不会是个醋坛子吧?” 这也就是她恶作剧的猜测,却没放在心上。当下最重要的是能和时君联系上,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他那三句话的严肃,肯定不会简单。 莫无笙翻出了时君的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去。 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拨过去给他造成麻烦就不好了。 莫无笙望了望天,心道怎么就没周情的电话呢,好歹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嘛!现在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往哪撞都不知道。 …… 浑浑噩噩度过一个上午,下午还有一台手术,莫无笙又给时君发了几则消息调整好心情就做手术去了。 下午五点多出手术室,好一番折腾才下班,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看,没想到时君又回消息了。 莫无笙问他周情的电话号,这样即使他不方便,她也可以找周情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时君回了一串电话号码,莫无笙想都没想就拨了过去。 “喂,周姐吗?” “……” “周姐?”莫无笙蹙了蹙眉,又叫了一声,对方却依旧无言。 莫无笙默了,沉吟半天,又问道:“您是?” 时君冷着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钟临慕,拿着手机,开着免提,听着电话那头姑娘的询问。 钟临慕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依旧儒雅从容。 “你猜猜看?” 莫无笙听到那边的男声,呼吸一滞,脱口而出“钟临慕”! 第474章 笑面虎和小狐狸 她没想到这个电话是钟临慕的,这不可能是时君病糊涂了,随便找了个号码发给他,又刚好找到了钟临慕的。 看来是时君给她发消息被钟临慕发现了,这个电话号码应该是他自己发过来了。 莫无笙哂笑:“我到底是打错电话了呢还是没打错?” 钟临慕挑了挑眉,“我觉得没有。” “既然如此,我们就聊聊吧,不知道慕娱大老板要我打电话给你有何贵干?” 莫无笙还不知道钟临慕的可怕之处,可时君却深有体会,听着电话那头的欢快无畏声音,时君心里的弦崩了起来。 眸子冷冷的锁住钟临慕,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听说时君交了个女朋友,所以想认识认识。”钟临慕心情不错,一边摩挲着手指头,一边逗她。 莫无笙眉心微跳,心里砸吧着这句话的意思,时君的女朋友,这个词听着不错,不过现在她是不敢承认的。 对手都不了解,可不能暴露了自个儿。 “小君君又交女朋友了?是谁,是谁抢走我男神?” 没想到她会装疯卖傻,钟临慕眉头微蹙,又瞥了时君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有些动容,不经又来了兴致。 “没呢,他心里可就你一个人,哪还有别人!” 莫无笙呵呵了,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信了你的鬼话,要真有那天,我做梦都会笑醒。” 钟临慕扬了扬嘴角,真诚道:“你真有意思。” 莫无笙翻了个白眼儿,“你也不赖!” 在时君佯装淡漠的视线中,钟临慕的笑越来越儒雅,对着电话那头的莫无笙好心建议,“时君生病了,现在就在你们医院呢,要来看看吗?” 看还是不看? 莫无笙纠结了两秒,很是违心的说了句不想看。 “他嫌弃我呢,都不想让我去看他,算了算了,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粉丝,就不去看他了,免得他看到了心情不好,伤都好不了了。” 钟临慕笑:“没关系的,有我在他不敢嫌弃你。” “是吗?” “嗯。” 莫无笙眼珠子一转,爽快的应了声:“我明天下班就去。” 电话挂断,莫无笙深深的舒了口气,和钟临慕说话太费脑子了,也想不明白这厮到底是想要她去还是不想她去,只能一直试探。 从钟临慕的再三相邀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想要她去的,至于去干嘛,那就不得而知了。 …… 测夜难眠一夜,莫无笙顶着黑眼圈撑着脑袋,看着几个闲暇的同事还在聊着住在楼下的大明星,甚是无趣的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该下班了。 莫无笙收拾了一下,换了衣服就下楼了。 咚咚咚~ “进。” 是个女生的声音,但肯定不是周情的,莫无笙眉梢微扬,老神在在的打开了门。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身着粉色裙子的小姑娘,然后才看到病床上面如雪色的时君,又扫视了一圈,正对上坐在沙发上的钟临慕的目光,两人目光相交一瞬,相视一笑。 莫无笙:笑面虎! 钟临慕:小狐狸! 两人各自给对方定位,钟临慕抬了抬手,示意莫无笙坐他旁边来。 莫无笙却像没看到他的邀请,目光阴恻恻的看向粉裙小助理,缓缓的向她走了过去。 “小姐姐长得好生标志,不知和时君是什么关系呀?” 助理:“……” “小姐姐,你不会就是时君的女朋友吧?难道我又双叒叕要失恋了吗?”莫无笙双手捧心,做伤感状。 助理:“……我是时先生的助理。” 莫无笙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直接上前两步和助理勾肩搭背。 “小姐姐是他的助理呀,小姐姐,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呀,我们做朋友吧?” 助理扯了扯自己的手臂,看了眼时君,又看了眼钟临慕,有种殃及池鱼的感觉。 她只是想好好的做个小助理呀! 时君只淡淡瞥了两人一眼,目光和莫无笙对视了0.01秒,又各自移开。 他没想到莫无笙还是来了,还是装作脑残粉的形象来的。如此,倒似在和钟临慕说,他们的那些聊天记录都可以定义为莫无笙一厢情愿。 时君的脑残粉不少,唯一不同的是,莫无笙是那个刚好可以接触到他,而且拥有他微信的脑残粉。时君便还是那个心如止水的时君,只是接触到的医生是个热情狂热的粉丝。如此,他可会放过他们? 钟临慕看了半天的戏,终于决定给小助理解围了。 “莫小姐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真是个热情的姑娘。” 莫无笙眸光微转,灿然一笑,“钟老板果然如传言般呀,真是个儒雅从容的正人君子。” 钟临慕闻言,笑了。 连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欣赏,这样对他明朝暗讽的人不多,这屋子里就占了两个。 笑过后,又一连探究的看着莫无笙。 “莫小姐不和你的爱豆说说话吗?这可难得见上一面。” “爱豆在手机里可以天天见,钟总才是难得见上一面,趁此机会巴结巴结,奉承几句,说不定也能对我家君君有点帮助啊~” 钟临慕深深的凝视着她,看得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只是面上还是一副舔着脸笑的狗腿样。 钟临慕的沉默终结了话题,莫无笙故意挑起话题,就是想多留一会儿,不管是心中想多看看时君还是做戏应付钟临慕,她都应该努力多留一会儿。 莫无笙说了好半天,眼看着就要到上班时间了,才分外不舍的瞥了时君好几眼,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莫无笙一走,病房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助理坐在床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另一边,莫无笙刚进办公室,门诊就送来了一个病人正是那日她看诊那个需要立即住院的老婆婆。 “病人急性左心衰竭,呼吸困难,准备硝普钠,乌拉地尔,吗啡,做好抢救准备!” 第475章 麻烦的是家属 “患者七十岁,肺气肿八年,半小时前突发呼吸困难,口唇发绀,考虑急性左心衰竭。” “继续吸氧心电监护,推抢救车。” ……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 “速尿四十毫克静脉注射。” “速尿四十毫克静脉注射。” …… “心率七十八,血压,总算抢救过来了。” …… “我妈他怎么样了,还有救吗?”老妇的儿子见医生陆陆续续从急救室出来,连忙上前拉着了一个参与抢救的医生。 走在后面的莫无笙看到那人,本就紧蹙的眉蹙得更紧了。 这人名叫刘百强,是患者邹灵秀的儿子。这对母子就是上次门诊的时候,和莫无笙发生语言纠葛的人。 那时候刘百强的语气很强硬,说什么都不让母亲住院,也不知道是因为没钱还是因为舍不得花那个钱。可现在…… 看着他紧抓着吴医生的手,她嘴角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现在担心,早干嘛去了?非要等到真正危急生命的时候才开始挽救,难道不觉得太迟了吗? 要不是人他们家离得近,人送来得即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吴医生安抚着他,“家属放心,病人已经抢救过来,只是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现在需要进icu观察一段时间,你先不要紧张。” “进icu,你们不是抢救过来了,怎么还要icu,她病的有多严重啊?你们是医生,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刘百强说的这些话,莫无笙以前也听过不少,但别人说出这话,她只为以为是家属焦急担心所致,可不知为何,他说出这话,她就有种这人是在挑事的感觉。 什么叫他们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能救的他们自然会救,要是救不了他们也没办法啊!他这语气倒似再说,要是人死了,是他们见死不救般。 吴医生从已多年,对这些家属见的也不少,应付起来也算游刃有余,又好生安抚了两句,家属消停了些,病人也被送进icu。 因为她之前接诊过这个病人,也参与了她的抢救,科长让她接手了邹灵秀。送进icu后,又进行了评估,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四点多了。 莫无笙给邹灵秀看诊的时候,就建议住院治疗,因为当时她的病情已经到了必须住院接受长期药物治疗的地步了,心力衰竭引起严重器官缺血,肺气肿导致呼吸困难,要是不及时接受治疗,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刘百强不听劝,非要母亲回家休养,不过一个多月,病情就已经这么严重了。 邹灵秀现在也差不多强弓末弩了,即使现在抢救回来,即使日后从icu出来,也随时会有再次出现今日这个状况的可能。 下午,刘百强来办公室问病情,莫无笙将他母亲的病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你逗我玩儿呢,我妈昨天还好好吃饭呢,今天就告诉我她活不了多久了,你是怎么做的医生?” 刘百强以前是在道上混的,没什么文化,说话的语气也冲。 莫无笙眉头微蹙,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道:“在一个月前我就和你说过了,你母亲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必须马上住院治疗,是你坚持要带她回去调养的。别看他前两天能好好吃饭,急性心力衰竭为什么会被称为急性,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所以你也不要觉得奇怪,你母亲之前就是右心衰竭,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心脏负荷加重,这才出现急性的左心衰竭。你母亲的心脏现在已经千疮百孔的,未来会出现什么问题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们只能尽力让她的病情稳定,而没法治愈……这样说你懂吗?” 刘百强擦了擦鼻子,讽刺的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治不了咯?” 莫无笙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表面继续淡定的解释,“我们确实治不了,不但我治不了,我们医院,甚至全国都没人能治得了。她现在的心脏已经超负荷工作了太久,身体的其他重要器官也伴有很严重的损伤,现在只求尽量延长你母亲的寿命,治愈已经不可能了。” 刘百强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莫无笙,眸中满是戾气,“我管你说的那么多,反正我要我妈好好活着,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不会放过你们医院的!” 他就这样撂下狠话,恶狠狠的走了。 莫无笙看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气,吹起鬓角的碎发,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跟着松了下来。 她还真怕这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她去年,便是家属和医生一言不合,直接捏起拳头揍了过来,要不是保安及时赶到,将人拉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而这个刘百强,看起来不比前年那个人弱。听说后来犯了事儿,被抓进局子里蹲了几年,出来后也算是改邪归正了,找了个工地干活。 有同事在听到两人的争执的时候就已经偷偷赶了过来,一直躲在门口,也好在出事的时候能搭把手。见刘百强径直离去,也跟着松了口气。 “辛苦你了,接了个麻烦病人。” 莫无笙苦笑,“关病人什么事儿?麻烦的是家属。” 同事也跟着笑了笑,“是啊,麻烦的是家属。” 这只是心外科一个比较重要的病人罢了,并没有在医院掀起什么风浪。只有莫无笙一直担心那个病患的情况,心里一直绷着根弦,居然把时君的事儿忘一边了,等想起他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莫无笙和今天夜班的医生护士交代了一下情况才收拾东西走人。 到了地下车库,坐在车里掏出了手,看到了时君三点半发来的消息。 “钟临慕走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莫无笙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无笙盯着这句话看了良久,手指缓缓的跳动,打出一排字。 红烧兔子头:“你是时君本人吧!” 时君看到这则消息,嘴角忍不住咧了咧,这傻姑娘,是被钟临慕昨天的电话号码操作吓到了吧。 叮咚! 小时先生:是我。 消息刚发出去,莫无笙第二条消息就紧接着发过来了。 红烧兔子头:你是在暗示我可以来找你了吗? 第476章 脆弱的时君? 是吗是吗? 是吧?是吧! 空旷的病房里,助理看着平日里淡漠的时先生嘴角微扬,竟然露出一抹微笑。 助理擦了擦眼睛再看,那抹笑容已经消失,心道她果然是眼花了,时先生怎么可能笑,不可能的。 小时先生:不是。 莫无笙满头问号,不是?不是给她发这消息啥意思? 红烧兔子头:小时先生是在玩欲擒故纵吗? 小时先生:不是。 红烧兔子头:到底是还是不是。 小时先生:……不是。 啧啧啧,莫无笙脑袋后仰靠在座椅上嗤嗤的笑,看着时君棱模两可的答案,想着电话那头他纠结的模样,笑声便越发的肆意。 时君确实在纠结,钟临慕突然离开是因为总部那边有事儿,先回去忙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自由了,钟临慕走了,还有他的千千万万双眼睛还盯着他,就比如说…… 时君瞥了一眼正在打扫屋子的助理。 助理是周姐找来的,但并不代表这人就不是钟临慕的人。 时君纠结了一会儿,又缓缓打出了一句话。 叮咚! 莫无笙都走到电梯口了,手机又是信息声。 小时先生:就这样聊吧。 莫无笙挑眉,看了眼楼层,走到人少的地方,靠在墙头打字。 红烧兔子头: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你,那个钟临慕当真如网上传言那般对你有不轨之心? 不轨之心,时君嚼巴着这句话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颓败,即使火便全国又如何,这都是那个人给的。即使月薪百万又如何,这也是那人给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那个人给的,而那个人又是他憎恶的人,可他却要在那人面前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这当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时君盯着那句话半晌,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周情回复的消息。 他刚才问过那个助理是否可靠,周情说那是她表妹,小时候经常跟在她后面玩的,是个老实人。 时君又瞥了眼小助理,手指飞快的在输入框敲打着。 “上来吧!” 莫无笙刚接到消息,电梯门口正好打开,好似对她的邀请。 …… 七号病房,莫无笙谨慎的敲了敲门,开门的又是那个小助理。 莫无笙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嗯,她昨天说的也不是奉承话,小姑娘确实长得好看,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身材有身材。 莫无笙幽幽的飘到病床边,阴恻恻的看着时君,阴阳怪气儿道:“我就说怎么不让我上来呢,原来是有美女作陪啊~” 时君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倒是小助理道行浅,闹了个大红脸。 “我……我去,去上个厕所~” 莫无笙慈祥的对她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拉干净点。”晚点回来。 小助理闻言,红着脸跑掉了。 莫无笙直到门关上,才满意的笑了笑,转头嬉皮笑脸的看着时君。 “哎呀,美女上厕所去了,没人陪小时先生了呢!” 时君失笑,“我倒是想要清静。” 莫无笙阴恻恻的笑着:“那可就糟糕了,有我在,小时先生你就别想清静。” 时君只看着她,笑而不语。 虽然只是浅浅的微笑,可那浅薄的嘴唇,嘴角隐隐浮现的酒窝却煞是迷人,看得莫无笙有些心猿意马。 可她还是没忘来找他的正事,第一,撩他撩他撩他,第二,问清时君现在的困境。 莫无笙轻咳了一声,掩盖心内的波动,拉了把椅子过来,一个翻转就倒坐在椅子上。 时君看她双腿大开的样子,眉头不经意皱了起来。 “坐好。” “嗯?”莫无笙不明所以,直接趴在靠背上,视线锁在他脸上。 “来吧,说说吧,那个钟临慕是不是对你有不轨之心?” 就这样大大咧咧的问出这番话,时君有些脑阔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于是践行以前一贯的作风——沉默装死。 莫无笙嘿了一声,一脸揶揄的盯着他,然后出其不意的捏住了他被子外的手。 时君瞪眼,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便作罢了。 莫无笙心里暗笑,嘴上却不饶人,“不说啊,不说我猜猜吧……都说空穴来风必有其因,网上都传小时先生是慕娱老总的身下臣……这传言肯定是真假参半。”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看着他听到身下臣的时候,瞳孔明显的收缩了一下,被她捏着的手也不受控制的僵硬。 一个人的情绪是可以控制身体的某些反应的,有些身体反应是可以意识操控的,而有些反应是意识无法操控的,就比如说瞳孔反射。 莫无笙心沉了下来,看来网上说的那些,当真是有几分真实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几分? 时君再次挣扎,想要抽出手,莫无笙固执的捏着他的手指,怎么都不肯松手。 “别紧张……” 时君视线猛的扫来,看得莫无笙呼吸一滞。 她从来没在时君眼里看到过那样的情绪,温月容身上也不曾有过。 温月容是万古神,即使遭遇凡结,也是一国皇室,身份从来都是高贵的,骨子里就散发出身居高位之人的傲娇高傲,只是一直被藏在清冷的气质之下,不容易察觉。 而时君,出身小资家庭,在家也是宝贝般的存在,小时候一直学习声乐,一直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歌手,在他求学的过程中,父母因为车祸,双双离世。而他在校期间,因为表现优异,被慕娱星探发现,招入旗下。 而后便被钟临慕盯上,有了现在的成就。 从小,他也是骄傲般的存在,骨子里也有一丝傲气的,他薄欲淡漠,随心所欲,却被钟临慕掣肘。 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认输,一直在想办法反击,想办法挣脱这要命的枷锁。 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所以他重来都没有认输,也重来不会向外人表露这样的情绪,这样的……脆弱! 第477章 害羞的时君 没错,是脆弱。 莫无笙心揪作一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时君,这样的让人心疼,让人想要去抱抱他,安抚安抚他。 莫无笙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那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走到广木前,将时君揽入怀中。 时君有一瞬的惊愕,又有些好笑,可闻到莫无笙身上淡淡的馨香,又红了眼。 莫无笙将时君抱入怀中,手一下一下有规律的顺着他的背,细心的安抚他。 “没事儿,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喜欢你,也不会离开你的。” 时君不屑,甚至想笑,可心里却有些酸胀,胀得说不出话,胀得喘不过气。 多久了,除了母亲,莫无笙是第一个这样安慰他的人,无条件的安慰支持。 为什么呢,她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他了呢? 追星追成傻姑娘了吧! “为什么?” 不知过了过久,莫无笙都快拍出瞌睡来了,时君终于有点反应了。 不过说的话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什么为什么?” 沉默片刻,时君被面上的手指戳了戳莫无笙的腰,本意是想让她起开,却不知道腰是她的敏感点,一戳就笑。 莫无笙猛的瑟缩一下,前面的软肉正好擦过时君的面庞,两人俱是一愣。 莫无笙抱在他背上的手心有些发烫,脸更烫了。佯装淡定的从他身上爬起来,怪嗔道:“干嘛戳我?” 时君情况没比她好,不知道是被莫无笙悟出来的还是羞的,脸红得没边儿,脸鼻尖尖儿都是红的。 莫无笙本来还有些尴尬,看到他这样,反而起了逗弄之意,瞬间理直气壮起来,挺起她高傲的36c,声音难掩戏谑。 “问你呢,为啥戳我腰?” 时君幽怨瞪了她一眼,却没想到这角度看去,只看到两只大雪梨,又心虚的别开了眼,脸上的红晕直接爬到了耳根。 莫无笙见他这娇羞的小媳妇儿模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样逗纯情薄欲的小时先生,会不会有点罪恶啊~ 心里这样想着,可手又不老实的去摸他的脸,妄图吃豆腐。 时君脑子都烧着了,不敢看莫无笙,一看就只剩两只大雪梨了,哪还能看到别的。 一时不备,竟让莫无笙得了手。 莫无笙的手心常年都是温凉的,以前倒不觉得有啥,可一碰到时君绯红的脸颊,手心都是属于他的热度,居然有些爱不释手,更加得寸进尺的两只手都抚了上来,恰恰将两边脸颊都给捂住了。 “这下好了,都捂住就不知道你在害羞了。” 时君满头黑线,这掩的是谁的耳,盗的是谁的铃啊? 他抬手想要扯下她的手,也不知道是莫无笙靠得太近,还是它太大,或真就是心里有魔,恶爪居然又从两只雪梨之间擦过,搞得他的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那样停在两人之间。 莫无笙的手还捧着时君的脸,两人大眼瞪小眼儿。 时君恼羞成怒,“还不松开。” 莫无笙歪了歪脑袋,嗤嗤的笑。 “你手干啥呢?” 时君手瞬间下滑,规规矩矩放在身体两侧,做完这动作又忍不住想拍自己一巴掌,蠢了,该上行直接拍开她的恶爪才是~ 莫无笙本来想憋着,可实在是憋不住,直接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时君的脸色红了又黑,红了又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三两下将她的手捏住。 “能不能安分点?” 莫无笙呆愣了一瞬,手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时君还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力道不是一般的大,根本就挣不开。 要是别人这样捏着她的手,她肯定要生气暴打了,可要是时君,她就……嘿嘿嘿。 莫无笙继续笑,越笑越嗨。因为没了手肘的支撑,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 时君默默的承受着来自他身上的重力,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依旧炎热,医院夏季的薄棉被还没有换下。 他能明显感觉到来自莫无笙身上的体温。 手心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真的很细,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两只,明明体温偏低,可却让他被下的身体炽热无比。明明很纤瘦,可压在他身上的重力却让他有些月匈闷气短,几乎喘不过气,呼吸不由加重加粗,沉重的呼吸声里满满的欲,呼出的气体炽热无比,喷在莫无笙的耳边,瞬间惊醒了她。 莫无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飞快的挣脱了他的桎梏趴了起来。 压着的大石终于搬开,本来该松一口气的,可时君却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你腿没事儿吧!” 莫无笙以为她压到他受伤的腿了,所以才痛得呼吸加重。 时君幽幽的瞥了他一眼,嗓音沙哑的回了一声没事儿。 莫无笙见他这样,明显不信,想要翻开被子亲自检查,却被他压住了被角。 “你干嘛,松开,我看看碰着没。” 时君死死压着被角,任凭莫无笙怎么扯都扯不开。 两人较量了一番,莫无笙突然松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真没事儿?” “……没事。” 莫无笙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两遍,笑得有些腻歪,作怪的在他被面上挠来挠去。 “没事儿为啥不给看,被子底下藏了什么?” 时君脸色变幻莫测,默默的别开了头不再看她,顺便转移话题。 “你不是问我钟临慕的事吗,我跟你说。” 莫无笙站在广木边,笑道:“我现在不想听了。” 她更好奇时君为啥要转移话题,目光落在被面上,趁时君愕然之际,突然跑到广木尾,拉着被面往下扯…… ——此处不可描述三百字—— 桌上放着一包拆开的氵显纸巾,垃圾篓里也丢了好几张纸巾。 躺在广木上的时君,此时正捏着一张氵显纸巾在摧残着自己嫩生生的脸蛋儿,把本来就羞红的脸整得更加绯红了,擦完了,准准的将氵显纸巾扔进垃圾篓,又抽了一张纸巾擦干脸。 而莫无笙,一直红着脸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看着时君这系列嫌弃的反应,心里却在暗笑,这人真是没救了,本来她捏了捏他的脸,他也没介意的,只是后来看到不该看的,为了缓解两人的尴尬,莫无笙随口说了句忘记洗手了,倒是唤醒了他的洁癖基因。 两人尬了良久,莫无笙讪讪的开启话题,“不是要说钟临慕的事吗?” 第478章 一直(微甜) 时君瞥了他一眼,心里憋着气,表示不想说话。 莫无笙可就不干了,非缠着他说。 大概是经历刚才那一出尴尬到无法描述的画面,已经找不到比这更尴尬难堪的事儿了,时君突然就释然,开始缓缓道来。 看网上关于他们两个的传言,腐女可以吃一天的瓜,可时君说起来就没啥故事性了。 钟临慕的步步紧逼,时君无声的反抗,本来基情满满的事儿,被时君说出来,也就那么三五句话的事,真就几句话就总结完了,莫无笙才兴致勃勃的仰着头打算听故事,时君就在发表总结词了。 “所以,你不要和他接触,以后……也最好不要再来找我。” 莫无笙笑,“为何不能找你。” 对于她时不时的冒出古人句式,时君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懂,钟临慕那人不是你得罪得起的。” “也是哦,钟临慕心眼子小得很,肯定看不惯我抢走了他耐心浇灌的傲娇花~” 时君斜睨了她一眼,“知道就好。” 莫无笙嘴角一咧,笑得见牙不见眼,“知道是一回事儿,来不来找你又是另一回事!” “你……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纠缠不休?” 莫无笙眨了眨眼,笑得一脸纯粹,“因为喜欢你呀,喜欢你就想和你在一起,就想纠缠你,跟着你,腿跟着心就来了,完全不受脑子控制,我也没办法呀!” 莫无笙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时君眸中微光闪过,换了一种问法:“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一直都知道这姑娘喜欢她,她的喜欢大胆炽热,一眼便能看透,根本不用费脑子去猜她的心思。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就喜欢他了? 他要没记错的话,东湖国道上的匆匆一瞥,是两人第一次见,东湖小榭台的扯纸风波是两人第一次接触,在此之前,他们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这无缘无故的喜欢从何而来? 真就是追星转为现实了吗! 可那次翻看她的手机,里面关于他的内容,也只有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在那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关注过他。 她会在一夜之间喜欢自己?时君摇了摇头,怎么想都不实际。 又想起莫无笙那一个一个荒谬的梦境和故事,心叹,这姑娘,就没一句实话。 莫无笙坐在床沿,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啃了两口才慢悠悠的答道:“不都和你说了嘛,我做了个梦,梦里认识了你,然后喜欢上了你,醒来发现是梦,本来有些怅然若失,后来发现确有其人,就义无反顾的追上来啦!” 时君默了,莫无笙第一次讲的是他在君临天下的某些片段,和她自己胡编乱凑的故事。第二次他给他讲的又是一个新的故事,一个关于另一个她和另一个他的故事。 那日,她讲到一半就睡着了,还没有说去了九重天下的温月容到底怎么了,说实话,这个故事若是被写成剧本,肯定又是一篇传奇神作。 神作之所以被称为神作,就在一个神字上,神识虚幻,莫无笙又是现实存在的人,又如何能搭上勾,他不过当故事听听罢了。 时君默了默,沉声道:“我想听实话。” 莫无笙嘴角的笑意微凝,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我说的就是实话啊,可你不信,有什么法?” 莫无笙向来都是给人正能量的,很少这样低落,除了上次门诊遇到怪家属的时候想到前辈为事业献身,情绪有些低落外,一般情况都不会有什么负面情绪。 看着她因为自己一句就失落成这样,不免有些过意不去。也不仅仅是一句话,是两个人的信任。无疑,他是不相信莫无笙胡诌的那些故事的。 “若要我信,至少也要诌出一个让人信服的故事吧,你这个……”时君一时竟然找不到词语形容。 莫无笙瘪了瘪嘴,骗你的你倒是信了,现在说实话你反而不信了,天理何在~ “不信算了,反正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就够了!”莫无笙眨了眨眼,眼里闪着星光,像是在向他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眼里也是格外的真诚。 要不是那故事太离谱,他还真就信了。 时君轻叹一声,对她招了招手。 莫无笙狗腿的蹲下身子,脑袋凑到他面前,时君手正要落在她头上,不经意瞥到她头发有些油光,又默默的撤回了手。 “一个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若是不想说,我不逼你,但我不希望一直蒙在鼓里。” “一直?” 莫无笙没注意他收回的手,只听到了关键词。 时君抿唇,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莫无笙乐了,又兴奋的捧着他的脸,戏谑问道:“一直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时君翻了个白眼儿,一掌拍开她作怪的手,想着她已经洗手了,应该没关系的。可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又默默的撕了张湿巾。 莫无笙嘴角微抽,抢走他的纸巾,“先说清楚是什么意思,不然不给你擦!” 时君呼吸一滞,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姑娘,真是恨得牙痒痒。 奈何上有计策下有对策,时君转手又去拿桌上的纸巾。他本来就是残病之躯,动作怎么可能有莫无笙快呢。 一眼看清他的意图,莫无笙就直接上手,将桌上的湿巾和纸巾都扫到一边去,脚下一个使劲儿,直接把床头柜给推到对面的看护床边了。 时君看着渐渐远去的桌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莫无笙绅士的捏着他的手,做深情款款态,“小时先生,告诉我一直是什么意思,我就给你纸巾!” 第479章 前世,今生,后世 两人视线对上良久,时君抽了抽手,没有挣脱,想闭上眼装死。心道刚才已经逼她去洗手了,还用了洗手液,没事儿没事儿! 莫无笙看着时君紧绷的下颌,心里好笑,嘴上忍不住继续捉弄。 “我刚才洗完手,想要找镜子,发现镜子上全是雾气,忍不住又拿手抹了抹。医院的厕所,医院的镜子……啧,都用了消毒水的,应该挺干净的吧?” 时君猛的睁开眼,淡漠的眸子终于又有了变化。 莫无笙眨眼,水灵灵的眼睛看起来分外无辜。 “告诉我一直是什么意思,我就给你纸巾。” 时君眉头蹙了蹙,拿起刚刚落在枕边的手机拨号码。 莫无笙脑袋伸了过来,“给谁打电话?” 时君瞥了她一眼,幽幽道:“你既然不懂,那便罢了。” 说着,就按了通话键,是个叫小莉的人,应该就是上厕所不复返的那个美女助理。 哎吗,玩过了,把小媳妇儿惹怒了,莫无笙连忙抢过来挂断,讨好的看着他。 “哎呀别闹!” 时君嘴角微抽,到底谁在闹? “跟你开个玩笑,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呢,一直嘛,不就是说我们在一起嘛,这么简单的翻译题,我一眼就看懂了!” 莫无笙狗腿的靠在床头,嬉皮笑脸的看着他。 时君斜睨了她一眼,准确的伸手抢过了她手里的湿纸巾,又开始摧残自己的脸。 莫无笙看着他瓷白的脸上一道道的红痕,可心疼了,于是又把他撕开的湿巾给抢走了。 “我骗你的,我手干净着呢,才没碰什么镜子厕所呢!” “心里膈应。” 时君表示怀疑,又扯过纸巾继续擦。 一张湿巾就被两人这样扯来扯去,扯着扯着,莫无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来也是巧,因为一张纸巾,两人真正打上交道。也因为一张纸巾,两个确定了关系。 时君莫名,抬眸想去看时,一片阴影罩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只感觉到眼帘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覆盖,软软的,滑滑的,暖暖的,很舒服,心里有股莫名的悸动在蓬勃。 时君抬手捧着她的脸,两人视线相接,莫无笙笑着,眸中波光潋滟,煞是好看。 时君眸色一暗,将唇覆了上去。 四片唇相接的时候,莫无笙忍不住喟叹一声,好似一场长途跋涉终于走到终点,虽然疲惫,但更多的是高兴。 莫无笙的眼睫飞快的眨动着,目光从时君深邃的眉眼上掠过,脑海中有千丝万缕划过,一帧帧一件件,从六岁那年,到现在,穿越时间空间,一切的画面是那样的模糊又熟悉。 时君松开她的时候,感觉到脸颊上滚烫的水珠,眉头不经意的蹙了起来,犹豫了一秒,抬手为她拭去了眼泪。 “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沙哑中带着性感,低沉中带着浓浓的欲,好听到莫无笙忘记了为什么哭。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眼里只是下意识的流了出来。 莫无笙吐了吐舌,很没气质的趴在了时君怀里,不一会儿,薄薄的被单就被她的泪水晕染,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肌肤,那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微微惶恐,又满满的期待。 心像是被填满了般,有些涨涨的。 时君深呼吸了口气,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莫无笙的背,默默的安抚着她。 莫无笙哭着哭着,鼻涕就忍不住流出来了,于是下意识的捏着薄被擦了擦。 时君浑身一震,安抚的手也停在了她腰身,震惊的看着月匈的小脑袋。 莫无笙感觉到腰间的大手灼热的温度,羞红着脸抬起小脑袋,露出小脸蛋,还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这小鹿般的神色……还真叫人心软呢! 时君又是一声叹,手上的动作恢复之前的频率。 “哭完了记得叫护士来换床单。” 莫无笙窝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听到没有。 “时君~” “嗯。” “继续跟你讲故事吧!” “……”他觉得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抱着挺好的,并不想听她荒谬的故事。 但莫无笙只是在通告他,并没有争取他同意的打算,刚通知完他就开始讲她之前没有讲完的故事。 “温月容和宓银枝一起在东瑜过年,然后……” “已经讲过了。”时君有些无奈。 “讲过了吗?” “是的。” 莫无笙沉默了一瞬,疑惑问道:“那我讲到哪了?” “温月容去了九重天下救宓银枝的哥哥。” “哦~对,救哥哥。”莫无笙点了点头,继续趴着讲故事,“然后是什么来着,我想想……后来哥舒贺齐生病了,宓银枝带着他去求医,然后知道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石无心和卢般的故事……” 说到这,莫无笙突然顿住。 时君也没多想,只当是她讲累了不想讲了。 可一分钟后,莫无笙终于憋不住了,从被子里抬起头来,目光幽怨的锁着他,“你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时君不明所以。 “问我什么故事啊!”莫无笙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时君嘴角微抽,也不介意她头发油了,直接一个巴掌落在她脑袋上,将她按回被子里。 “说吧,什么故事?” 莫无笙拿爪子扑腾了两下,又安分的躺好,继续讲故事。 “石无心上山狩猎,被卢般捡到——” “鲁班?” “是卢般,卢弓的卢,不一般的一般。” 时君默了一瞬,抚了抚她的背,咬着耳朵道“继续。” “卢般不是古代人,她是来自后世,后世你懂吗,就是我们下一世。她来自我们下一世,她说宓银枝没有完成任务,所以需要后世的她去替她完成……”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即便莫无笙讲得简单,还是没有讲完。 捂在被子里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听起来有些虚幻,终于被她的故事吸引,脑子跟着转了起来。 前世,今生,后世…… 第480章 穿越恋人 门外的小助理已经等到打瞌睡了,也不见有人出来,见天色已晚,还是忍不住敲了敲门。 莫无笙讲着讲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这个姑娘多大的心,躺在男人怀里都能睡得着。 于是小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莫无笙趴在时君身上的场景。 时君乖乖的躺在病床上,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莫无笙脑袋搁在他怀里,下半身一半在床上一半吊在空中,一动不动的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小助理自觉放轻了脚步,再红着脸悄悄的退了出去,直到门掩上了才重重的吐了口气。 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可该看清的也都看清了。虽然中间有被子隔着,可夏日的薄被也只是起个遮羞的作用,两人这样紧紧抱着,和没有被子的时候也没有两样。 就小时先生那脾气,和他最亲近的表姐都只是偶尔一个浅浅的拥抱,哪有像现在这样过。 有奸情! 小助理开启八卦模式,给表姐发了几条消息。 “表姐,我看到了奸情!” “妈耶,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时君,又认真又有耐心。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话到一半,薛琪莉戛然而止。 周情今天很忙,她的另一个艺人出了点事儿,这边她又走不开,只能电话连线。刚挂断电话就看到了表妹发来的消息。 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看到了什么也不说。周情不经扶额,现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根本没心思和妹子玩这些,直接公式化的语气问道:“看到了什么一次性说清!” 薛琪莉撇撇嘴,看了眼紧闭的门,优哉游哉的敲着字。 嘀哩嘀哩:也没看到啥,就看到一个女孩儿躺在时君身上,好像还睡着了呢,动作很亲密的样子。时君脸上都是红晕,嘴唇也水淋淋的,一看就是被狠狠亲过。 精英表姐:…… 嘀哩嘀哩:我说真的,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也很吃惊啊,可把我吓得不轻。我一直以为时君是现世版的唐僧,不近女色呢。没想到不是不近女色,是没找着对的人呀(内心os:原来她喜欢丰满的,啧啧啧~) 周情看着表妹发来的消息,默了片刻,只敲出几个字。 精英表姐:我知道了。 薛琪莉盯着这四个字,还有一个标点符号看了半天,默默望天。 无聊的精英人士! 薛琪莉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想着也该吃晚饭了,又不敢再贸然进去,于是又开启了微信聊天模式。 小莉:要吃晚饭吗,我去买。 手机铃声一响起来,就被时君调成了静音。 傲娇冷漠君:你看着买。 薛琪莉看到这消息,再次望天。这一个两个的,咋都一个德行? 病房内的时君哪有心思应付晚饭,无奈的看着身边趟得格外不安分的姑娘,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大概是空调的温度太低了,睡着后的莫无笙冷来起来,感觉到身下暖暖的,便自觉的脱了鞋往被子里钻,折腾得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将这磨人精安顿好,时君额上鼻尖居然出了一层薄汗。 莫无笙脑袋都钻进了被子里,呼出的气正好喷在他心口,只心口那一点热气就这样传遍了全身,让人浑身燥热。 时君默默将室内温度调低,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汗,如挺尸般躺床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 莫无笙说的那个故事,确实很荒谬,可是今天听起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前世的故事,后世的人。 简单的说就是近来影视行业很火的一个题材——穿越。 就是后世卢般穿越到前世,认识了前生的恋人,开启的一段爱情……应该说是悲情故事。 虽然穿越这件事儿,至今没有科学依据,可全球各地,也有不少离奇的人和事儿表示穿越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至今没有理论基础支撑。 人们最认可的量子理论,也从来没有被证实过。 若说卢般真的是穿越,那宓银枝呢,应该也是穿越。 很容易看出,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就是他们,可莫无笙无缘无故讲这样的故事又是为哪版? 真就是恶作剧闹着玩吗? 可她讲的故事,不管是逻辑还是内容,都是那样的流畅自然,好像是从长远的记忆中搜索出来的,让人无法不相信这就是她的故事。 若这是她的故事,那莫无笙……时君掀开被角,看着抱着他手臂睡得安稳的姑娘,眸色渐渐幽深。 卢般去前世,为了寻找前生无果的恋情。那宓银枝是不是穿越到异世的莫无笙? 她去,也是为了那无果的恋情吗? 想着她昏迷的一年,时而冒出来了古人句式,看他的时候经常走神,刚才莫名其妙的流泪,有些问题似乎能解释通了。 “周姐,你电话。” 周情放下手里的活,看了眼来电显示,见是时君,这小子十天半个月也不会给她打个电话,现在打电话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周情心里一沉,走到角落接了起来。 “喂,周姐,你相信穿越吗?” 周情:“……” 是她听错了吗,时君居然会问她“相信”这种东西。害得她以为是多重要的事儿,放下工作来接他电话。 “周姐?” “嗯,我在。” “你相信穿越吗?” “信则有,不信则无。”周情玩起了道法。 时君沉声问:“我认真的。” 周情哼哼了两声,“我也是认真的,劳资在这边忙得昏天黑地的,给你处理烂摊子,你倒好,不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回报我,还拿这虚幻的玩意儿来烦我,咋地,嫌我事儿不够多啊!” 时君:“……” 周情没听到回复,深深叹了口气。 “你是圈中人,也多少接触了些穿越的剧目,到底存不存在穿越一说,相信你自己也是有定论的,不用我多说的吧!你还是给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对这个问题还心存疑虑吧?” 时君垂眸,看了眼睡颜恬淡的人儿,对着电话那头道:“我本来对这个问题也有很清晰的认识,但现在……我疑惑了。” 周情听得出来,这事儿能让这糟心孩子疑惑,再联想到刚才表妹发来的消息,多半和那医生脱不了干系,应该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你等着,我来找你。” 第481章 背后的调查 薛琪莉进门前专门给时君发了信息,得到可以进去的命令了才松了口气,提着大包小包的进来,见莫无笙正坐在床边,衣服发丝都很凌乱,脸上甚至还留着几道红印,应该是一个姿势太久印下的。她的眼神有些怔忪迷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见莫无笙瞥来,薛琪莉赶紧垂下了头,去餐桌上摆放吃食。 “好香~” 莫无笙被时君一巴掌拍醒,然后又踹下了床,现在脑子还有些昏,可看到助理的动作,又下意识的出声制止。 “放这边来,他现在走不了。” 薛琪莉闻言,莫名感觉到脊背发寒,转身正对上时君的视线,匆匆一瞥后,赶紧收拾好餐盒,重新放到病床上。摆好餐盒后,又寻了理由走人。 留在这?笑话,她这么美,可不想做电灯泡! “发什么呆,不饿吗?” 莫无笙将摇床给摇了起来,又摆好了碗筷,见时君还在发呆,直接将脸凑了过去,目光幽幽的打量着他。 时君回神,正对上她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莫无笙暗笑,凑上去就是个亲亲,一触即离。 当时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桌子对侧开始大快朵颐了。自己吃得欢欣,还不忘给时君夹菜。 一顿饭都吃得神神叨叨,吃完后,莫无笙刚收拾好桌子,门外就有医护人员求见。薛琪莉征得小时先生同意后才放行。 时君的腿伤虽然严重,可做过手术后,已经得到控制,现在只要好好休养,不要再像之前那样不要命的工作,很快就会治愈的。 莫无笙一边为他高兴,一边又在埋汰糟心老板,觊觎人家的美色都不知道好好供着,居然如此压榨他。 她这边说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时君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的附和两句,证明他还在听,嘴角竟然时不时的露出微笑。 周情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目光直接锁定在时君嘴角,嗯,没有表妹说的水灵灵的,也没有红得滴血,但嘴角那一抹浅笑,却是让万物失色的存在。 不如面对镜头浅淡的微笑,不如《君临天下》中或爽朗或虚伪的笑,这是独属于时君的笑,而不是那张面具脸或者剧里的角色。 周情心下一叹,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眉目清秀的姑娘,大概也知道接下的话题了。 …… “你们确定要在一起了?”周情也端了根凳子,坐在病床的右边,开始审问面前的这对小情侣。 莫无笙疯狂的点头,连连称是。 “确定确定,我们在一起了,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呢!” 周情是时君最亲的人,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和时君的关系变了,在她面前,莫无笙总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既视感,没有面对时君的那些放肆,人也安分了些,看起来格外的乖顺。 周情看向时君,后者沉默不语,但眼神里的坚定已经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在此之前,莫无笙还是有些惶恐的。毕竟时君只能承若过“一直”,就没再有过别的表示。 可看他现在的表情,莫无笙欢呼雀跃,虽然依旧没有说出什么承若表示什么,可他的在周情面前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 周情见这一个两个的都在打眼神官司,忍不住一声叹,目光又落在莫无笙身上,“既然你们两真在一起了,有些事儿想必也已经说清楚了吧?” 莫无笙猜的是钟临慕的事儿,便点了点头。 “那个渣狗,我们一定能摆脱他的!” 周情神色有些沉重,“钟总若是知道你们的关系,时君的后果肯定不是断腿这么简单了,而你……他是个完美主义者,眼里容不进一粒沙子,若是知道你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 莫无笙不知这个不堪设想指的是什么,虽然心里有些怂,可想想时君,想想前世一世的努力终究泡影,现在还有什么事儿是她不能忍受的呢! 莫无笙看了眼时君,眼里满是坚定,“我不怕他。” 周情知道这姑娘傻里傻气的,不太会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和时君商量,“你和他接触比较多,你是知道他的可怕之处的,你们既然想要好好在一起,就必须要消除那个隐患才行。我建议你们现在最好是隐瞒关系,等你的真正找到证据,将他扳倒了才公布关系。” 时君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好像早知道周情会这样说,甚至还点了点头,表示“我也是这样想的。” 周情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子没被感情蒙了心。 莫无笙就比较好奇的是找到证据,他们在找什么证据?对于他们的关系是否公之于众,她是不在意的。 “你们在找什么证据啊,给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助你呢!” 两人对视一眼,周情表示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莫无笙又看向时君。后者无奈,将他的计划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从被破踏上爆火之路那一刻起,就已经起了调查明星秦夜的心思。钟临慕生意上也没少干糟心事儿,可他对生意方面不甚了解,找不到他生意上的违法违纪和漏洞,那只能在这场命案上下手了。 他一早就在查之前失踪那个明星秦夜的事儿,虽然他的家属否认儿子被杀,但是就他所查的消息得知,秦夜已经死了,尸体被毁得面目全非,指纹也被销毁,根本无法辨别死者的身份。 当时那场无名尸案,在宣城掀起不小的风波。那明显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故意杀人案,杀手可能存在严重的心理疾病,心理素质极强,杀人手法娴熟,应该不是第一次犯案。 到现在,快一年了,他也才得知秦夜最后一次出现在宣城正是无名命案发生的那段时间。这场命案和秦夜失踪的时间吻合,也同样是在宣城,时君查到那起案子的时候,就肯定了那人的身份,便一直顺着这条路查了下去。 只是这么久了,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那个时候,钟临慕正在北林开会。 不否认钟临慕叫下人办事儿的可能,但以他对钟临慕的了解,这样的人物心理,肯定更愿意看到秦夜垂死挣扎的时候,看着他在痛苦折磨中死去,应该是一种享受。所以,他肯定,钟临慕一定参与过这场非人的折磨。 甚至就是这非人折磨的操持者。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或者一个契机,才能扳倒钟临慕,挣脱他的桎梏。 第482章 我要吃红烧兔子头 时君声音很平,语气也很淡,可莫无笙听着他的计划,却热血沸腾,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好像现在已经扳倒他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有没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莫无笙眸中闪着精光,看得时君不经失笑。 “你现在就和以前一样,该怎么过怎么过,这段时间先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向外人透露我们的关系,等我找到确切的证据,一切就好办了。” 莫无笙啊了一声,没想到她要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好好吃饭睡觉上班?还不能和她刚确定恋情的小时先生谈情说爱……听起来,似乎有些悲惨。 天色已晚,周情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来是还有事和时君说,莫无笙识趣的逗留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时君想让薛琪莉送她回去,被莫无笙拒绝了。 “我自己开车来的,不用担心。” 莫无笙走后,周情和时君两人大眼瞪小眼儿良久,最终还是周情看了眼时间,敞开了话匣子。 “你不是有事和我说吗?” 时君摇头,“我以为你留在这,是有事和我说呢!” 周情瞪眼,搞半天,两人刚才瞪半天眼就是在等着对方开口哦! “你这两天的脑子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突然想起穿越这奇闻怪事了?” 时君笑,“我现在想通了,不用你解惑了。” 想通了,不管宓银枝温月容如何,不管前世真假,他只在乎当下。 当下,先逃离钟临慕,然后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周情都被气笑了,“这可是你说了,以后可别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来烦我,我忙着呢!” 时君笑而不语。 周情看着他微扬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缓和了语气,“行了,有什么事儿等伤好了再办,那边我问过了,还有些日子才能才能出结果,你且等着吧!” “病人昨夜呼吸困难,辅助密闭吸氧得以缓和,现在情况稳定,心率76,血压,意识清醒,生命体征已经相对稳定,可考虑转出普通病房。” 交接好班,莫无笙想着,都一周了,病情也稳定了,下午应该可以安排将邹灵秀转到普通病房。 午饭的时候,本想去和时君谈谈情聊聊天的,可想到他昨晚的嘱咐,还是断了这个念想。 翻开我要吃红烧兔子头的聊天界面,内容还停留在昨晚的晚安上,莫无笙嘴角微扬,痴痴笑着,正打算敲字,手机突然叮咚一声还吓了她一跳。 我要吃红烧兔子头:你没事儿吧? 莫无笙不明所以。 红烧兔子头:我能有什么事(笑哭) 我要吃红烧兔子头:没事,好好工作,别天天想着下来。 红烧兔子头:……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可她现在没心思想到底是什么问题,护士小希的电话来了。 “莫医生,快回来,三号病人病情加重了!” “病人中午进食后,呼吸困难,咳嗽不断,并伴有粉红色泡沫痰,考虑突发心力衰竭。” “准备抢救!” … … “情况怎么样了?”莫无笙从餐厅赶回来,虽然只是一小段路,却跑得满头大汗。 急救室正亮着灯,莫无笙拉着一个护士就问。 护士匆匆回了句吴医生正在抢救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刘百强看到莫无笙,怒气冲冲的迎了上来。 “莫医生你怎么还在这,你不应该在抢救我妈吗?我妈都要死了你还在外面站着干嘛?” 莫无笙没心思理她,直接越过她往抢救室里去了。 刘百强看着紧闭的门,咬了咬牙,“你给我等着!” 莫无笙本以为这次的抢救还是会像上次一样,成功将邹灵秀从鬼门关拉回来,可当她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心电监护仪走成了直线,发出了长长的滴声。 莫无笙脑子一阵昏,近靠着救护仪器才稳住身形。 吴医生看着了眼心电监护仪,又翻开邹灵秀的眼皮测试了一下瞳孔反射,终于从抬起了头来瞥了门边的莫无笙一眼,沉声道:“死亡时间,20xx年,8月17日,18点15分。” 莫无笙不是第一次在手术台上看到死亡,可她都不是责任医生,虽然同样遗憾伤心,可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过。邹灵秀是她的病人,她是她的责任医生,可在病人突发疾病的时候她不在身边,导致救治不及时,就这样与世长辞。 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死在她手里的病人。 吴医生洗完了手,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莫无笙勉强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情绪才打开急诊科的门。 “我妈怎么样了,救活了吗?” 门一开,医生都还没出来,刘百强就又追了上来,这积极程度,一般人见了绝对会感叹一声孝子。 可莫无笙却知道他之前的作为,也知道他的那些德行,怎么可能相信他。 可他这样做戏,又给谁看呢? 莫无笙疑惑的抬眸,正对上刘百强阴鸷的目光,心里一阵,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 “你们这一个个死人脸做给谁看啊,我问你们我妈怎么样了,救活了没有?!!” 吴医生:“我们尽力了,却依旧没能救回患者的生命,请节哀。” “死了?” “请节哀。” 刘百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然后被滔天的怒火锤炼得炉火纯青。 “我妈死了?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死了?你们肯定没有尽心抢救,要是抢救了的话,我妈一定不会死的,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呢?都怪你们……不,都怪你,怪你!”刘百强嘴唇颤抖着指着莫无笙,手指也跟着在颤抖,显然很激动。 “都是你,都是你,我妈是你的病人,她突然发病的时候你怎么不在?你为什么不在,都怪你,都怪你没有及时过来,你要是来了,你要是及时抢救她,我妈一定不会死的!” 第483章 被打傻了 “患者家属,请你冷静一点,病人没能救回来,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 吴医生从医多年,急救的人没有一千个也有八百个,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也遇到过不少,他试图安抚刘百强,希望他不要恣意生事,但他却不知道,刘百强今日来就是挑事的。 “我妈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妈好好的一个人,上午还和我有说有笑,刚才还好好吃饭呢,这才多久啊,你就给我说她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让我怎么节哀?”刘百强吼完吴医生,又指向莫无笙,“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妈也不会死。她一直都是你在治疗,怎么就把她治死了,你安的什么心?” “家属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我们治死了,患者本来就有心力衰竭的毛病,随时都有犯病的可能,怎么就是我们治死的?” 一个助理看不下去了,开始反驳。 莫无笙及时拉住了她,“刘百强是吧?我这么和你说吧,今天上午我给你母亲做过身体评估,她的身体状况确实稳定了,已经达到转去普通病房的标准,按理说,只要她按照我给的标准调养,情绪不要波动,也不做过多的运动,是不会出现今日的状况的。” 莫无笙垂眸,看着刘百强肩颈出的纹身,声音猛的沉了下去。 “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母亲犯病前,你们正在做什么,是什么导致她突发心力衰竭的?” 刘百强眸色微变,倒退了半步,而后又觉得被一个娘们儿吓住有些没面子,不由恼羞成怒。 “我怎么知道她怎么就犯病了,这不是你们医院的事儿吗?她为什么犯病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连病人犯病的原因都不知道,你这算什么医生,啊?!!” 莫无笙干笑一声,“我现在就是来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犯病的,所以请家属冷静一点,将你母亲犯病前的一举一动从实说来。” 刘百强捏紧了拳,肩颈处的肌肉也不由凸了起来,人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吴医生不由上前一步,将莫无笙护在身后。 “莫医生说得没错,只有知道她之前是什么情况,我们才能确定是什么导致她又突发心力衰竭,家属将之前的事好好交代一下,我们也好进一步推测,给您一个交代不是?” 刘百强紧捏着四指,食指指着两人,咬牙切齿,“我妈就是在吃饭,吃着吃着就犯病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就是你们医院不愿意负责,才来搞这些有的没的。我妈好好一个人,就这样死在你们医院,我要为我妈讨回公道……” 刘百强一言不合,终于祭出了拳头,先是一拳将吴医生打趴下,撞到一边的铁凳上,然后向着莫无笙冲了过来。 “哎哎,打人啦,拉住他,快拉住他!” “叫保安,快叫保安!” “报警。” “都住手,拉住他,莫医生!” 刘百强在层层围堵中,还是打到了莫无笙,一拳落在她脸上,莫无笙身后有人,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生生受了这一拳。 “莫医生你没事儿吧?” “来人,快来人啊,拉住他!” “叫保安,叫保安!” …… “忍忍。” “没事儿,你擦吧!” 莫无笙呲了呲牙,佯装淡定的吩咐护士擦药。 护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明知道那不是个善茬,你还往枪口上撞,这不找抽吗?” 莫无笙斜睨了她一眼,不想眼部动作太大,牵动了脸颊的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不担着难道让吴老师来啊?”莫无笙忍着疼,又是一声叹,“虽说这人是死在吴老师手上,但这病人是我的,要不是我没有密切观察病人的情况,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再说了,吴老师都救不回来的人,就算我在,那也是无能为力。” 护士看着她脸上红一块儿青一块儿的,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从事医护工作的,有些委屈,还真不能说出口。 …… “打得挺严重的。” “是吗?是谁被打了呀?” “听说是个女医生。说起来也冤,那病人的身体本来就……” 薛琪莉提着盒饭,开关门那一瞬间,听到了走廊护士的闲话。 时君眉心跳了跳,莫名的开始八卦,问道:“小莉,他们在讨论什么?” “嗯?”薛琪莉懵了一瞬,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听说是楼上发生了医闹,有个家属把医生给打伤了。” “哪个医生?”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是个女医生,具体什么情况也没听清。” 薛琪莉尽心尽力的给他摆好了饭菜,“时先生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快吃饭吧!” 时君捏着筷子,迟迟都没开动,半晌,还是沉声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 薛琪莉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走到走廊上,才猛的拍脑门儿,“对呀,他那相好不也在楼上嘛!” 薛琪莉带着满满的八卦之心,偷偷跑到楼上的去探听情报了,最终探听到的情况是:受伤的居然真的是莫医生。 时君得知这个消息,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的打了电话给莫无笙,提起医闹的事儿,莫无笙跟没事儿人一样,随便敷衍了两句。 是以,这些天时君的情绪都不高,薛琪莉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既视感。 要不是后来她极力解释莫无笙伤得不重,不知这个伤残人士会不会跑到楼上去亲自探班了。 莫无笙挂了时君的电话,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痛是痛了点,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办公室的同事看到顶着猪头脸的莫无笙在那傻笑,心里齐刷刷想着,这人莫不是打傻了吧! “小笙笙,你没事儿吧?”一小姐妹儿凑了过来。 莫无笙奇怪,“我能有什么事儿?” 小姐妹儿顺了顺胸脯,长长的吐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莫无笙翻了个白眼儿,继续对着电脑傻笑。 办公室集体心声:还是打傻了呀! 第484章 小娘们儿 说是猪头,其实也没这么严重,只是左脸颊有些肿,右脸颊又红又肿,红红紫紫的,还有两只眼睛也肿了些,显得整张脸有些不协调。 据估计,大概被揍了三拳。 这也是莫无笙最近不闹腾着去楼下串门儿的原因,顶着这样一张脸,任谁都不愿意出去丢人现眼吧!况且是在时君那样一个大美人儿面前,那可不得自惭形秽? 可越是这样,时君就越是担心,总以为她伤得多严重,电话里听着他平静的语气中隐藏的担忧,心里不禁乐开了花。 哎,有人关心的感觉就是好! 莫无笙心里美滋滋,对于这起医闹事件,也没觉得糟心了。 刘百强虽然暂时消停了,可还是打算将此事追究到底,有事儿没事儿都跑医院来闹一场,想要医院给个解释。 莫无笙人不下去,也没再见到过他。 邹灵秀的遗体,按理说需经过刘百强的同意才能处理,可刘百强对此事一直都没有表示,一直纠结于讨回公道这件事儿上,把亲娘的遗体都忘了! 事发第五天,莫无笙照常上班。 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堵在医院门口,看穿着打扮,应该是社会上混的人。 莫无笙坐在车上,远远就看到人群中的刘百强。 听说刘百强以前是道上混的,之前都是单枪匹马的来,倒是没看出来,现在看到他身边围着的几十个兄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刘百强这厮,就是来故意找茬儿的!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怀疑,可邹灵秀确实是死在他们医院,倒也没多想。 可现在,刘百强把事情越闹越大,已经完全超过了一个家属为亲人讨回公道的范畴,现在分明就是蓄意挑事。 就是不知道这场蓄谋已久的医闹,欲意何为。 莫无笙低垂着头,悄无声息的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又匆匆到了心外科。 见整个楼层的医生都一脸忧心,看到莫无笙来了,更是满脸的同情,好似她有多惨一样。 虽然撞上这样一件事,确实挺惨的。 可她之前一直相信,邹灵秀的死和他们医院,和她都没有关系,但现在,看刘百强这阵仗,即使没有关系,怕是也要闹出关系来吧! 医院的人都在忧心,心胸外科的大夫护士们情绪都很低落,连带着病人多多少少也被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绪牵动。 刘百强在楼下举着扩声器喊话,要医院给他一个交代,还要求医院归还遗体,说得好像是医院不肯归还一样。 虽然院方确实是这样想的,之前本来是想让刘百强赶紧将遗体带回,奈何那时候他一直忙着挑事闹事,根本没时间管遗体的事。 可现在莫名其妙的又搞这么大阵仗,目的就是要回遗体,是个人都会怀疑这里面有蹊跷。 莫无笙想着这段时间邹灵秀的病例还有身体状况,又想到刘百强说邹灵秀之前一直好好的,就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病。 莫无笙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邹灵秀是死在抢救室的,所以大家都认定了邹灵秀是突发心力衰竭,抢救无效而亡,而始终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为何会突发心力衰竭。 根据病例,邹灵秀的病情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按理说只要按医生的指导来做治疗,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她为什么就突然发病了,是不是没有按医生的指导来做? “科长,我们不能交出遗体,我猜邹灵秀犯病不是自然原因导致的,可能有人为操控,我们不能交出遗体,甚至要申请对遗体进行解剖,进一步了解犯病原因。” 莫无笙火急火燎的跑科长办公室,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科长顶着个大腹便便,白了她一眼。 “还要你说?我早就想好了,这事儿得走法律程序,刘百强那人,不是能交流的主。” 科长表示,现在这种情况,不是靠嘴能说得清的了,于是报警直接让警察来解决。 莫无笙松了口气,只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等着警察过来。 警察对这件事进行了深入的调查,莫无笙是这件案子的重要当事人,连同吴医生一起,被暂时离职,在家随时待命,接受调查。 莫无笙有些舍不得上班的氛围,对于突降的假期,也有些不安心。收好东西到停车场的时候,碰上了那群人。 她就知道,这群人怎么可能听警察的话,安安分分的在家等着,接受调查。 莫无笙看了眼身后已经上行的电梯,又看了眼前面的两个人,为首的正是刘百强,手里举着根钢筋,一步三摇的向她走来。 莫无笙嘴角微抽,“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绑架还是咋地?” 嘴上周旋着,躲在纸箱下的手正努力的拨打着电话寻求帮助,找时君是不可能了,他本伤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找堂哥?更加不可能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现在能救她的,只有办公室那群大佬了。 好在地下室的光线不是很暗,刘百强几人并没有发现莫无笙的手机屏幕亮,也没看见她的小动作。 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地下车库基本上没什么人,特别是他们站的地方在小角落,就算有人来了也注意不到。 “没错,我就是要绑架。”刘百强有恃无恐,掂量这手中一米长的钢筋看着她。 “小娘们儿,嘴拗得很呐,怎么,不叫了?” 莫无笙白了他一眼,“叫有啥用,又没人听见。” 更何况,她一叫,这两人铁定慌,根本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上家伙了。 “知道就好,老实的就跟我走,要不然就把你打趴下带走,你……选一个吧!” 莫无笙嘴角微抽,她都不想选怎么办? 莫无笙垂眸瞟了一眼手机,电话接通了,她将通话声音也调到了最低,根本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听到消息没有。 或许是她垂眸的时间太久了,终于引起了刘百强的注意。 “小娘们儿,你搞什么名堂?” 第485章 天气挺好 莫无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还要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没干啥呀,东西有点重,拿不动了!” 刘百强盯着她手中的纸箱,明显怀疑她手里还有什么东西。 “既然太重了就放下吧,人走就成了。” 莫无笙呵呵干笑两声,“这可不成,这都是我还要用的……” “用什么用,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你有什么好用的?”刘百强嗤笑,冷冷的注视着她。 莫无笙手里的手机跟烫手的山芋一样,丢也不是,放也不是。 只希望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发现她在哪,快点找来。 刘百强看她犹豫不决,终于抬手示意两人一起上了。莫无笙飞快的丢掉手中的纸箱,往旁边跑。 两人都追了上来,手中扬着钢筋,看气势是不抓到人誓不罢休的。 “啊!” 莫无笙手臂被人捏住,受惊之下摆动着手臂想要挣脱,却被拉了回去,后脑勺直接撞到了他下巴。 “哼,还想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莫无笙咬牙,还在做垂死挣扎,刘百强带来的那个兄弟力气不小,长得五大三粗的,死死的反扣着她的双手,她的挣扎就像隔靴搔痒一样。 刘百强看她不安分,手中钢筋直接落在她的脑袋上,莫无笙听到头顶一阵响动,整个世界都在转。 一阵天旋地转中,有人在呼救,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还有人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 莫无笙烦不胜烦,想要睁开眼看看是谁在吵个没完,可眼皮却很重,怎么都抬不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就晕死过去。 “她怎么样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在棍子砸下来的时候,她自发的做了下蹲动作,缓冲了一部分力道,伤的不重。只要能醒来就好。” 病床上躺着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莫无笙,本来脸上的伤就没好,现在又搭上脑袋上的伤,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当真裹成了猪头。 医生检查完了,又叹了口气。 “莫医生这还真是够惨的,遇上这样的事儿。” “你在这叹气有啥用,有本事对着院长叹气去,我妹子这是因公殉职……呸呸呸,是因公负伤,你们医院要负责!” 莫无修是下午被通知到的,当时正准备开个会,都要关手机了,突然接到这样一个消息,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个,火急火燎的跑到竹城来。 “我这可怜的妹子,就两周没见,咋把自己整成这副德行了,这小脸儿……”莫无修盯着她的脸琢磨了两秒,叹道:“真丑!” 莫女士白了他一眼,忧心的看着女儿。 莫先生也难得现身,带着一副黑边框眼镜,一身革面西装,端方儒雅的站在病床旁。看着坐着轮椅的时君,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再移开视线。 礼貌涵养都妥妥的。 莫无笙的容貌大概是遗传了亲妈,没得父亲的一点基因。 就莫先生这颜色,和时君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特别是周身那儒雅的气质,不是钟临慕那种商人可以比的。 那是独属于书生的书卷之气,像是书中走来的儒雅先生,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一瞥一笑都让人慌了心跳。 莫无修盯着大伯的脸看了半晌,再看一眼莫无笙的猪头脸,第n次摇头感叹,“这怕是捡来的吧,没继承爹妈的一点优良基因。” “……” 莫女士莫先生都是文化人,自然不会像莫无修这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但唯一的女儿这样,心里多少还是不好受,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 时君在床尾坐了一会儿,就示意薛琪莉推他回去了。 等他走后,莫先生推了推眼镜,问莫无修:“刚才那位就是那个大明星?” 莫无修嗯啊应了一声,对着莫先生挤眉弄眼,“是呀,长得不错吧?” 莫女士白了他一眼,“不可靠的长再好看都没用。” 这话意有所指,莫无修偷瞄了莫先生一眼,见他推眼镜掩盖尴尬的神色,呵呵干笑两声,附和道:“男人啊,在可靠的前提下,又长了一张万神倾倒的绝美容颜,当然就更棒了!” 莫女士哼了一声,表示不想说话。 莫先生抿了抿唇,抬手看了眼手表,略带歉意道:“我出去一下。” 莫女士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般,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倒是莫无修,笑着对着他摆了摆手,“大伯你有什么事儿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呢,笙儿醒了就给你打电话。” 莫先生点了点头,提着公文包出去了。 莫女士见门关上,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莫无修心下叹气,这一个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 “是他吧?”时君脑袋偏向一边,看着窗外的日色。 竹城多烟雨,过了夏日,天气也跟着凉爽起来,没有了烈日,便多了一层朦胧的迷雾,有时候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有时候又轻飘飘的,让人心旷神怡。 而现在,时君看到的便是沉甸甸的浓雾,除了微弱的日光,只剩下高楼大厦的重重黑影。 周情坐在床边,看着这样忧郁的时君,突然有点遗憾,没有将摄影师请来。他这样子,要是让摄影师看到了,能拍一天。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但是在这个节骨眼而上出事,想来也八九不离十了。” 这两人的关系刚刚确定,医闹突然就找上来了,还好巧不巧的就在心胸外科,还是莫无笙接手的病人,怎么想都太巧了,巧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蓄意为之。 时君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最近天气挺好的。” 第486章 转醒 周情看了眼天色,不由撇了撇嘴。 本来天气是不错的,可是经时君这语气一说,怎么感觉是在说反话呢!周情摇了摇头,开始想正事。 “我早和你说了,叫你们两安分安分,你怎么……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保护好莫无笙,还有,怎么和钟临慕周旋。”周情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想想怎么和钟临慕瞎扯吧,要是说服不了他,你就等着吃一壶羹吧!” 时君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该心软的。” 周情扶额,这小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现在难道不应该想想该怎么应付钟临慕吗,他这都在想些什么鬼! “时君,你是做好准备接受钟总的怒火了是吗?” 时君笑了笑,答非所问:“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天花板是纯白色的,上面还有几朵小碎花贴纸,那是莫无笙闲来无事贴上的,贴的时候,还差点摔下来,碰着他的腿。 周情瞪眼,稀奇了。 这人受伤这么久,从来没关心过他自己的伤到了什么程度,从来没有喊过一声难受一声疼,也从来没问过什么时候能好这种话题。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时君嘴里闻及关于腿伤的事。 周情自顾自的想着,回过神的时候看见时君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看着她,心下一软,安慰道:“医生说你随时可以出院了,出院后只要好好休息,最多一个月就能好了。但前提是,一定好好好休息,不能剧烈运动!” 时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想出院。” 周情嘴角微抽,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出院,要不然早就收拾行李走人了。 整天在医院待着,好人都要熬出病来了。她可是心疼她的小表妹了,每天伺候着一头闷驴便罢了,还有日日在医院吃住,可不是委屈了她? “我知道你不想出院,已经和医院申请再住一周了。最近钟临慕在忙,但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来,你做好准备吧!” 周情像老妈子一样,又念念叨叨说了许多,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打算走人。 时君又叫住了她。 “周姐,那边有消息了吗?” 周情失笑,“我以为你忘了这茬了呢,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随便。” 周情一噎,决定先说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还没查到钟临慕出入宣城的记录。好消息呢……”周情眸中光芒乍亮,兴奋道,“我得到消息,钟临慕曾经有看心理医生的记录!” 时君本来淡漠的表情听到这个消息,也跟着眼前一亮,兴奋得撑着床垫坐了起来。 “看心理医生的记录?什么时候的,多久之前,关于哪方面的疾病,他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的怪癖?” 时君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一连问了许多问题。 周情都有点不忍心泼冷水了,可幻想终究是要被浇醒的。 “他们只从钟临慕小时候入手,从乡里乡亲杂七杂八的对话中听到了一些,应该是小时候就存在心理疾病,然后去看了医生。至于到底是什么疾病,这就不得而知了。” 时君闻言,也没泄气,相比于以前从来没有从钟临慕身上挖到消息,到现在好歹知道他看过心理医生,这已经算是惊天的消息了。看过心理医生,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那肯定也是存在心理方面的疾病的,只要顺着这条藤摸下去,肯定会有收获的。 想到此,时君会心一笑。 他之前都是从秦夜方面入手查的,没有想过从钟临慕身上入手,所以大部分精力都是用在秦夜和宣城那边的,对于钟临慕这边的探查比较少。要不是莫无笙听了他的计划,建议他着重于钟临慕身上,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他也不会这么快查到钟临慕看心理医生这一条。 “没事,知道他看过心理医生就好,亡命就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说不定能查到和秦夜死有关的事。” 周情比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相信很快就会出结果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不要被老虎吃了!” 时君冷着脸,沉默应下。 周情难得玩笑,见他不开心,内心反而舒畅! 也该让这小子体会体会她的痛苦了。 “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啊。” 周情摆了摆手,提着包打算走人。 时君眼看着她门都要关上了,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周姐,帮我查查莫无笙的事儿和钟临慕到底有没有关系!” 周情摆了摆手,表示听到了,脑袋都没回,碰的一声关上了门,好像生怕他还有话要说一样。 莫无笙是在被打晕的三天醒来的,睁开眼就对上堂哥的斗鸡眼,着实吓得不轻,“啊”得一声尖叫出来。 “啊啊啊~你啊什么啊呀,我是你哥,又不是锁魂的鬼。”莫无笙抬起胳膊,一板栗就要落下了,可手在她面上笔画半天,没找到落手的地儿,又讪讪的收回了手,心里有点小失落,“打都没地儿打了,没劲儿!” 莫无笙可没客气,一巴掌就落在了莫无修胸口。 不想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脑袋上的伤口,疼得她手直接软了,人也跟着没了力气,瘫倒在床上。 “痛死我了,该死的莫无修,老娘跟你没完!” 莫无笙话落,瞬间感觉到病房里气氛不对,安静得有些可怕。莫无笙睁眼扫了一圈四周,看到床尾的木凳上坐着的两人,脑袋瓜子更疼了。 莫先生莫女士大驾光临,内心惶恐啊惶恐。 想着自己刚才当着自己亲爹亲妈叫劳资,说脏话,这伤口的疼痛似乎蔓延到后脑勺了,不额头也疼,哪哪都疼。 莫无笙和两人视线交接了一瞬,果断的闭上了眼装可怜。 “哎哟,头好痛啊,痛死我了~堂哥,为啥我的痛这么痛,是不是被那杀千……那,那姓刘的打出问题了?” 第487章 去找她 莫无修看着妹子这一系列的反应,内心是叹服的。 这装模作样的玩意儿! “哎哟,笙笙你可算醒了。哪疼啊?要不要我给你叫医生?”莫无修装模作样的陪她演戏。 莫无笙边叫边给他使眼色,莫无修都装作没看见,果断的按了床头铃,叫来了护士。 “快去叫医生来看看,她醒了,说全身都不舒服,哪哪都疼。” 护士疑惑,“张医生说人醒了就应该没事儿了呀,怎么全身都疼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也不是疼,就是全身都不舒服,缓缓就好了。”莫无笙拉着护士小姐姐的衣袖,试图撒娇。 莫无修拉着护士小姐姐的另一只胳膊,忧心忡忡道:“我看着疼得蛮严重的,刚才叫得可凶了,你快去找医生来看看,这脑袋上的伤可马虎不得,万一变成傻子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莫无笙怒视某人,某人不为所动,还在求着护士快点叫医生来。 “你快去吧小美女,我就这么一个妹子,大娘大伯就这样一个女儿,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我们心里也难受啊~你说是吧,小美女?” “不是,我真……” “快去吧美女姐姐,叫医生来看看!”莫无修完全没给莫无笙说话的机会,就这样半推半就的将护士推了出去。 莫无笙望天,佛了! 莫无修暗笑,悄悄凑到莫无笙的耳边调侃,“不装病吗,表哥懂你,现在是不是装得更像了?” 莫无笙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他,“医生一来不就露馅了?” 莫无修挠了挠头,佯装糊涂道:“好像是哦!” 莫家夫妇就这样坐在床尾,看着兄妹两做戏,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可看着伤成这样的女儿,也说不出指着的话,遂由着他们折腾。 莫无笙也就闹腾了一会儿就安分了,毕竟脑袋被砸了个大坑,疼是真的的疼。还是脑中疼得一阵儿一阵的,搞得耳朵都有些不好使了,眼睛睁着都疼得难受,干脆闭着眼睛聊天。 “我睡了多久了啊?” 莫无修削着苹果,漫不经心的答道:“一两天了吧!别说,你还真能睡。” “我那是昏迷,昏迷好嘛,什么叫我能睡?”莫无笙试图辩驳。 “说的你好像平时就早睡早起一样。” 莫无笙一噎,感觉脑袋瓜子更疼了,和莫无修说话废精力,她还是不要说话了。 “你都不好奇是谁救了你吗?” “江寒。” 莫无修撇撇嘴,“真没劲。” 莫无笙闭着眼睛都翻了个白眼儿,“我打电话给他求救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莫无修悠哉悠哉的切了一块苹果在莫无笙嘴唇上点了点,她下意识的张嘴接过,嘴唇碰到冰冷的刀片,惊得她猛的睁眼,看着插在嘴里的刀子,心里也跟着一凉,巴拉巴拉吐出苹果,惊恐的瞪着眼看着她这个糟心堂哥。 “你谋杀来的吧!” “说啥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子,怎么舍得害你呢,这不是喂食儿嘛!” 莫无修扬了扬眉,又切下一块儿苹果送进自己嘴里,嚼得津津有味。莫无笙哼哧哼哧半晌,又闭上了眼。 本来脑子就疼,和堂哥聊几句就更疼了,她决定不说话了,不管莫无修说什么她都不回,让他一个人无聊去吧! 莫无修也不负众望,还真一个人聊了起来。 “江寒那小子,确实不错,关键时刻是真的可靠,至少比那个明星可靠多了……对了,除了江寒和你办公室的那群小伙子,还有一个人也来了,你猜猜是谁?” 莫无笙表示不想猜。 “猜不到吧猜不到吧!我告诉你吧,是——时君,我都没想到,他歪着一条腿儿也能跑到楼下来,虽然他坐着轮椅下来的时候那两个杀千刀的已经跑掉了,但就从这份心上来说,他也算是过得去了,就是太弱了点,这才认识几个月,就在医院待了多久了?快赶上你医院的医生护士们了。” 莫无修边吃苹果,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说了半晌都没见莫无笙有什么反应,抬眸一瞥,好家伙,眼睛都红了。 莫无修嗤笑,“说江寒救你的时候,你一点反应没有,说时君来了,你就眼红成这样了?瞧你这点儿出息!” 莫无笙沉默,她都差点忘了,最后快被人抓住的时候,她手里还捏着手机,只是下意识握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时君打了个电话。 也就是那一瞬间,她被抓住了,手机也不小心摔了出去,根本不知道电话接通了没有。 没想到电话真的打了过去,时君还拖着受伤的腿到停车场来了。 这怎么可能不感动,想到之前不管她怎么折腾都没能换来时君的一句关怀,现在居然会担心她了,还拖着伤来找她,这块冰石头终是被她捂化了啊! 莫无笙心里美滋滋的,连头顶的伤都没觉得那么疼了。 莫无修嚼着苹果看着堂妹抱着被子傻笑,不经摇了摇头,“还是打傻了啊~”…… 时君刚换好了药,尽职尽责的薛助理就回来报告消息了。 “时先生,莫医生醒了。” 时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薛琪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其他指示,奇怪的看着病床上神在在的时先生。 “时先生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父母在吗?” 时君好像就是在等她这一句话一样,薛琪莉话刚落,他就问了出来。 薛琪莉好笑,本来是他自己想去看看莫医生,可他们这样一问一答,搞得好像是她提醒时君去看人家的一样。 薛琪莉撇撇嘴,心道这时先生还真是,谈个恋爱都这么别扭。 “不知道啊,我就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莫夫妇的声音,应该不在吧!” 薛琪莉也不是时时都守在那,只是偶尔过去探听一下情报,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去,刚才去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医生进去,然后又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想来是醒了吧! 时君点了点头,欣然道:“去找她。” 第488章 小时先生快过来 正是午饭时间,一家人坐在小小的病床旁吃饭,莫先生全程沉默不语,优雅的吃着快餐,一举一动皆成画。 莫无修依旧是个活跃气氛的小能手,边吃饭边一直叽叽喳喳个没完,当真是吃饭说话两不误。 莫女士一直信奉食不言寝不语,对于莫无修的行为多有不满,但耐不住他嘴甜,说出来的话都是她爱听的,也就随了他去。 倒是莫无笙,这么多天没吃饭,好不容易有饭吃了,却一直食欲缺缺,捏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刨着饭,一副劳资有心事但是不愿和你们分享的样子。 莫女士近来一直在学习如何关心大龄女儿,见她吃个饭都不走心,本来又要开启说教模式的,可接收到莫无修的眼神示意,又闭上了嘴,只偶尔给她夹点菜,示意她该好好吃饭了。 时君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敲门的,莫无修身为一个自觉的小辈,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去开门了,入目的先是长发大美女,眼前一亮正要打招呼呢,才发现这美女有些眼熟,貌似是大明星的助理。然后垂眸才看到坐着轮椅的小时先生。 时君客气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避开莫无修自觉地操作着轮椅驶了进去。 然后就愣住了。 薛琪莉跟着钻了进来,然后也愣住了。 她来探听消息的时候确实没听到莫家夫妇的声音,一直都是莫无修在说话,莫医生偶尔回怼两句。 时君看见这阵仗,幽幽抬眸,瞥了她一眼。 薛琪莉双手抱拳,吊着一张苦瓜脸,整张脸都在示意她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兴许是莫家夫妇去买吃的,她一走他们就回来了。 薛琪莉这样想着,再向时君看去,见他已经一脸淡漠的操控着轮椅到病床前了,无奈,她也只能跟上。 莫无笙自看到时君起,一双狐狸眼就闪着光,锁定在时君身上,走哪跟哪,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希望他快点过去。 时君将轮椅停在床边,对着莫家夫妇点了点头。 “莫先生,莫夫人。” 莫先生很很具带表性的点了点头,莫女士瞥了一眼脸红心跳的女儿,抿了抿唇,探究的打量着他。 时君本来是来看莫无笙,之前先问一下莫家夫妇在不在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尴尬。现在尴尬已经发生,也没办法缓解了,便一直盯着莫无笙看,看得她脸上渐渐爬满绯红。 “时君,你这腿不好就不要过来了嘛!”莫无笙觉得,要是再不找点话说,她就该被小时先生赤裸裸的眼神点着了。 “没事儿,有轮椅,也不用我走路。” 时君垂眸,看着自己的受伤的腿,语气轻得莫无笙都有些没听清。 时君是自责的,莫无笙面对危险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谁暂且不说,可最先能赶到的却绝对不会是他。 无人知道他接到莫无笙的电话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的打闹声的时候,听到莫无笙的痛呼声的时候是有多着急,也没人知道,当他奋力坐着轮椅到停车场,看着被江寒抱在怀里,满身鲜血的莫无笙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职业,怎么年龄段,只要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大概都受不了自己这样无能吧! 在喜欢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这大概是最让人挫败的了。 时君看着她被裹成猪头的脑袋,确实很丑,看着就忍不住想笑,这样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丑。” 时君的感叹不同于莫无修的调侃,堂哥调侃她会怼回去,时君调侃她却没出息的脸红了。 连说话都结巴了,“我丑,丑你别看啊!” 莫无笙羞红了脸,心里叹着还好脸上青一块儿红一块儿的,还被纱布裹了大半张脸,应该也看不出来她在害羞。 时君笑了笑,没忍心拆穿她,只关心她头上的伤。 “伤口还疼吗?” 莫无笙摆了摆手,本来想说不疼的,结果脑子里转了个弯儿,又呻吟了两声。 “你不提还好,一提就想起脑袋有伤了,疼的厉害。” 这伪劣的演技,莫无修都没脸看。时君明知道她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担心。 “要不再叫医生来看看吧,毕竟是伤在头上,非同小可。” 莫无笙连忙摆手,“可别叫他们来折腾我了,本来没那么痛的,被他们一折腾,就更痛了。” “是吗?” “可不是!”莫无笙当着父母的面儿,对时君抛了个媚眼儿,“你和我说说话吧,说说话就不疼了。” 时君扫了眼周围的人,垂眸淡淡道:“你先吃饭吧,吃完饭就陪你说话。” 刚才那一会儿,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看着两人聊天。 这样的场合,没注意还好,这注意到了,时君是没心思聊下去的。说完这句就乖乖的操作着轮椅,靠在不远处的窗台边,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 今天的天气似乎更好了些,雾散了不少,能见度也高了些。 吃完饭后,莫无修主动请缨做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去收拾桌子了。 莫家夫妇时不时的往时君的方向瞥了眼,然后又各自交互眼神,再去瞥一眼,如此循环往复,看得莫无笙都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妈,我想喝橙汁。” “刚吃完饭……” “我就是想喝嘛!” 莫无笙在她开始说教之前先打断了她,莫女士无奈,认命的去榨橙汁了。 莫先生推了推黑边眼镜,乖顺的站了起来。 “你们年轻人好好聊,我出去透透气。” 莫无笙暗叹,老爸果然是个看得懂眼色的人,不像别的迂腐书生。也难怪他能在蜀大左右逢源,走到今天的位置。 莫无笙打量着病房陈设,暗自咋舌,这是和时君那个病房同规格的,一般是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像她这样的小资,怎么可能住这样的病房,看来都是莫先生安排的呀! 莫先生一走,莫无笙就恢复本性了,闪着两只星星眼看着时君。 “小时先生,快过来!” 时君:“……” 第489章 新的进展 这招猫逗狗的语气,时君犹豫了一瞬,还是操作着轮椅走到了床边。 莫无笙又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些,然后手臂一捞,就搭上了他的脖子。 时君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突兀的动作,一时不妨,上半身都扯到了她面前。要不是有手臂撑着,他整个人都会躺到她身上。 莫无修看妹子唐突的行为,以手拂面,简直没眼看。 时君蹙了蹙眉,抬眸对上莫无笙弯成月牙的双目,要是没有一坨青黑,没有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看起来应该也是一幅美景。 莫无修翘着二郎腿,戏看着自家妹子作妖。 “老妹儿,别怪哥没提醒你啊,就你现在这尊荣,实在不适合出来谗言献媚丢人现眼。” 莫无笙斜睨了他一眼,眼里的警告只有兄妹两知道,转眸对上时君,又是一副单纯欢欣的模样。 “时君,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那两人莫名其妙的将我堵在停车场,两个人都捏着那么粗的……哎对了!” 莫无笙话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了时君的脖子转而问堂哥,“那两个混球呢,怎么样了?被抓住了吗?” 莫无修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我那嫉恶如仇的小堂妹被掉包了呢,大半天没提及那混账玩意儿,原来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被打傻了,反射弧长了些啊!” “问你话呢,别东扯西扯的。”莫无笙极度不耐烦。 莫无修靠在沙发上,单手支着脑袋,微微侧头露出绝美的侧颜。 莫家的男人,容貌方面,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莫无笙看着堂哥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再次感叹这人嘴是有多贱啊,这么好看的面皮子都招不来一个堂嫂子! 莫无修兀自装着帅,哪知她心里把他吐槽了八百遍。 “不是我说你啊,你都醒来大半天了,现在才想起问一下打你的人怎么样了,反射弧是不是变长了,你是不是被打傻……哎,算了算了,不逗你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子滴,江寒只带了两个人下来,手里还没拿家伙,没干赢那两畜生,让他们跑了。” “所以你来收拾战场的?” “差不多吧!” 莫无笙切了一声,“还损我呢,亏你还是我哥,你妹有危险的时候你在哪,啊?” “嘿,你哥不得工作啊,我不工作怎么养你?” 兄妹两一言不合就斗嘴,场面又很火热,时君就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情绪也跟着他们的话题变化。 听到莫无笙说她遇到危险没人求助的时候,内心自责。 听到莫无笙说她又要做饭给堂哥吃的时候,为默默为他哀默。 听到莫无笙说…… 时间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难熬的日子总是度日如年,而美好的时光总是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不知聊了多久,莫无笙脑袋瓜子又开始作怪了,一阵一阵的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没人斗嘴了,莫无修嘴里老不是滋味儿,一直剥着橘子吃。 吃完了两个见时君还坐在病床旁看着自家妹子,好心的扔给了他一个橘子。 “吃个橘子!” 时君抬手,稳稳接过,放在手里却没有剥。 莫无修砸吧砸吧嘴,无趣的放下橘子,“大明星,出去聊聊?” 时君瞥了他一眼,没说答应与否,只是先一步操作着轮椅出去了。 这两人躲在长廊角落聊了十来分钟,聊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时君若有所思的离开,莫无修留在长廊口,点燃了一支事后烟~ …… “周姐,大发现。” “什么发现?”周情放下手中的事儿,认真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这是他们请的私家侦探,一共请了两个人,一个查宣城那具无名尸和秦夜的关系,一个专门调查钟临慕这边的消息。 这个侦探是调查钟临慕那个。 “我用我大学的关系网,打通了航空局的工作人员……” “说重点。” 周情有些不耐烦,不少私家侦探确实有真本事儿,不过收费也高,有些还总在汇报消息之前表明自己查到这个消息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关系网,以此来达到加钱的目的。 最近一段时间,周情没少和私家侦探接触,对他们的套路也是摸了个两三成。 电话那边顿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我查到三年前的五月十七号,也就是秦夜失踪的第三天,钟临慕曾坐ca1367航班前往宣城,当夜晚上出发,七点抵达,第二日清晨又乘私人飞机回到北林,继续分部会议。 也就是说,我们有证据证明秦夜失踪后,钟临慕曾到过宣城,而后便出现了无名尸,现在只要证明无名尸是秦夜,并找到钟临慕在宣城的动向,那就有很大的可能证明他就是残忍谋杀秦夜的人。” “把航班信息发给我。”周情有些激动。 “稍等。” 不一会儿,一份文件传到了她的邮箱,周情打开的邮箱的手都在颤抖,第一页是乘客信息表,周情耐着性子往下看,终于在倒数第三行找到了钟临慕的名字。 第二页也是一张航班信息表,记录的是私人飞机的进出记录,上面都是一些私人飞机的名字,周情都不认识,草草翻到第三页,正是钟临慕的私人飞机订购信息,飞机代号。 周情又点到前面那张内容核对了一下,确定这驾飞机在五月十三号抵达宣城,十八号清晨离开宣城。 “喂?周小姐?” “嗯,我在。” “不知你对我查到的消息可满意?” 周情哪能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可这消息确实有用,她也没有吝啬,直接扬言道:“钱我下午打你账上,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 请私家侦探的时候就已经给过钱了,不过后来终是因为一应原因蒸饺了不少消费,话的都是时君的前,她也懒怠计较了,便都给了他们。 …… 咚咚咚! “请进。” 周情捏着手中的文件袋进来,见屋中只有时君一个人,都没心思问小表妹去哪了,直接拉上门反锁,神神秘秘的走到床边。 “猜猜那边查到了什么?” 第490章 致命的芥末 时君本来还捏着手机和莫无笙聊天,那姑娘,这两天还不能下床走动,需要观察一下,每天都无聊到爆,非拉着她说个没完没了。 时君表面是拒绝的,可当莫无笙开启滔滔不绝模式的时候,还是很耐心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周情向来都是成熟稳重的形象,很少像现在这样激动的。 时君看着她手中的文件袋,不由来了兴趣。 “查到了什么?” 周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又猛的顿住,将文件夹递给了他,卖了个关子。 “自己看吧!” 时君挑眉,接过文件夹打开后凝眉看了起来。 周情就看着他的表情一变再变,本来淡漠的眸子渐渐变得炽热起来,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满足感。 “怎么样?这个消息给力吧?” 时君喉结滚动,“很好。” 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小子,高兴到都不会说话了。 “你说钟临慕没事儿怎么大晚上偷偷摸摸跑去宣城,又偷偷摸摸的跑会来,这里面肯定有鬼啊!我相信,我们争查到他去过宣城,肯定也能查到他在宣城的动向!” 时君嘴唇紧抿,不说话只点头,指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刚打印出来的文件,将边角都捏成了一团还无所觉。 周情本来还在嘲笑他沉不住气,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多久了,被他压迫多久了,现在终于找到证据了,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要是稍微张扬一点的人,现在都跑外面狂奔欢呼了吧! (ps:时君是个安静的美男子,而且断腿儿跑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时君的心情才平复下来,淡定的将捏皱的文件展开,放入文件袋,递还给周情。 “谢谢你,周姐。” 时君很少说谢谢,但凡说谢,那肯定是真的给过她很大帮助的,而且这么郑重的感谢,更是少之又少。 此生,他也就对周情说过两次。 一次是在钟临慕发颠的时候,周情突然送来文件,救了他。 第二次就是现在,周情一边忙着公司的事儿,一边收拾他的烂摊子,还要暗地里忙着帮他联系侦探,收集消息。 周情笑了笑,“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不就是想看你好过点嘛!” 两人合作不过短短一年,但情分却胜过周情带过的很多明星了。 时君和那些明星是不一样的,他孤独淡漠,他倔强顽强,他沉默寡言,他爆火后依旧保持一颗平常心……他的一切一切都表明了他和一般希望大红大紫的明星不一样。 “黑嘿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 “喂你好。” …… “真的吗?” …… “好的好的,谢了啊!” 时君抬眸,看着周情眉头渐渐蹙起,直到她挂了电话才问道:“又是什么消息?” 周情眯眼,扬了扬手机,“还是刚才那个侦探,打电话来说,他又查到了新消息……关于莫无笙的。” 时君挑眉,等着下文。 知道他向来会装,表面淡定从容,其实心里急得一批。 周情也不卖关子了,将刚才侦探讲的事儿和他说了一遍。 这事儿还得从刘百强说起。 刘百强大前天早上和钟临慕的助理接触过,据路人透露,应该是巧遇。两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这三分钟,两人都站在电梯门前一动不动,偶尔脑袋向对方的方向转一下,从头顶看去,两人应该是在交流,至于交流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即便如此,这消息也很令人惊讶了。 但时君听完,却没有一丝惊疑。他之所以让周情帮忙查一下刘百强,就是怀疑这一切是钟临慕的计! 时君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几朵碎花,太阳穴突突的跳。 果然是他啊,他果然盯上莫无笙了。 他就知道瞒不了多久的,却执意和莫无笙确定关系,置她于险境…… “他还是盯上她了~” 周情捏了捏眉心,安慰道:“别担心,相信这一弹出了,他短时间也不会有行动了。那个叫刘百强的,一看就是来犯事儿的,就算没有绑架那一出,医闹也早晚会发生。” 时君侧目,讽刺的笑了起来。 “或许医闹便是钟临慕的计呢!” 周情一噎,突然联系这场医闹的前前后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猛的瞪大了眼! “那邹灵秀的死,也是在钟临慕的掌控中!” 时君抿唇,没有否认。 两人相视一眼,看懂了对方眼神中表达的内容。 刘百强失踪了,在袭击莫无笙之后。这件事暂且被定义为医闹事件的衍生,交由警方处理。 警察一直没找到刘百强的消息,医院和警方协力,成功申请到了邹灵秀遗体的解剖。 当日,几个专案人员便对邹灵秀的遗体进行了全面细致的解剖,在邹灵秀的胃和食道里找到了大量的芥末,正是由于这些芥末导致邹灵秀突发咳嗽,导致急性心力衰竭。 从邹灵秀胃里提取出来的食物残渣中得知,邹灵秀去世前吃的那顿饭里有腊肉和四季豆,都是不需要蘸芥末的菜,芥末应该不是她主动食用的,那便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芥末放在了四季豆里,邹灵秀误食,导致猛烈的咳嗽,引发心力衰竭,最终危及生命。 谁都没想到,豌豆大小的芥末能杀死一个人。 莫无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唏嘘不已。 第491章 情哥哥 “刘百强那龟儿子,分明就是畜生,怎么配为人?连自己的亲妈都敢害,说他是畜生都委屈了畜生!” 莫无笙喝着果汁,听着堂哥发表感慨,心里也是唏嘘不已,不过鉴于她现在说话脑袋瓜子就疼,发表言论这种事还是交给堂哥来干吧! 莫无修果然也不负众望,细数刘百强的人、渣一二三点,畜生五六七条,一时说嗨了,都忘记旁边坐着两个老学究了。 等他说得尽性了,回过头一看,莫家夫妇都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 莫无修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刘百强真的太气人了,把堂妹伤成这样,我为她抱不平呢!” 这下好,直接把锅甩给了莫无笙。 莫家夫妇两相视一笑,都没有发表意见,待莫无修一走,夫妇俩就开始对莫无笙进行思想行为教育。 “笙儿,你和修儿平时相处也这样说话吗?”莫女士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家乖女。 莫无笙咬着吸管,点了点头。 莫女士默了一会儿,还是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笙儿,你堂哥呢,人确实不错,又热心又上进,对你也好。但是呢,他这人吧,出入社会太早,习了不少坏毛病,你以后尽量少和他接触吧,都要被带偏了。” 莫女士这话还是斟酌再三再说出来了。 刚才听到莫无修噼里啪啦一大堆的时候,心里有不少话想说,可到了女儿面前,又说不出口。怕她误会她这是在挑拨兄妹两的关系。 莫家人丁单薄,到莫先生那代,也就两兄弟,老、二还早早便殒了命。到莫无笙这一代,也就莫无修一个同辈的兄弟姐妹了。 莫无笙嚼巴着吸管,算是把莫女士这话里的意思嚼巴清楚了,这是说他堂哥品行不端,她已经被耳濡目染的被带坏了? 细想了一下莫无修的在父母面前的表现,貌似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当着长辈的面就是龟儿子龟孙子的叫,确实有点不太妥当。 还有上次她刚醒来就当着父母的面称老子,确实也有被带坏的嫌疑。 不过…… 莫无笙笑了笑,“妈妈你放心,我上班儿可忙了,才没时间和他瞎叨嗑呢!” 莫女士犹不放心,可也说不出更严肃的话了,毕竟莫先生也在旁边听着,莫无修再不济也是他侄子,说多了两人准又吵起来。 莫女士点到为止,见女儿听话,便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关心起女儿的身体状况。 莫无笙不厌其烦的表示已经好多了,可天下父母都一样的心,虽然一家三口聚少离多,但该有的关心还是不少的。 莫先生马上又要回蜀大工作,莫女士也还有会议,不能久留,便越发担心女儿不能照顾好自己了。 兜兜转转,莫先生打算将王婶儿请过来,却没想到王婶儿正在二院照顾别的病人,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说来说去,女儿重要,工作也重要,莫女士工作特殊,是团队作战,不好因为一个人的事儿而拖累整个团队,所以请假的时间也有限。而莫先生呢,就事一个老学究,整天爱在实验室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别看他平时多正常一人,到了实验室就是一个可以不吃不喝的神仙疯子! 莫无笙对他们也算有些了解,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毕竟人大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在意了。 再说了,他们走了好呀,走了就可以让情哥哥上来陪她了! 想到这一层,莫无笙更欢欣了,好像扒连不得父母快点走,她好过她的二人世界。 至此,莫无笙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了(未来)老公忘了娘,这话简直就是说透了人的心声啊! 莫先生不存在情商这种东西,但是莫女士有啊,而且莫女士还专门去了解过时君这个人。 长得确实不错,适合当戏子。 谈吐举止也还行,是读过书的人。 但除此之外,大概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优点了。 据私下透露,时君这个人人际关系不好,脾气不好,性情冷淡,还和公司老板疑似有奸情,人红是非多,背后说坏话的也不在少数。 莫女士不全信,但也信了个七七八八,对时君这人,就总结出一点——麻烦精! 离去前,莫女士千叮咛万嘱咐:“笙儿,那个大明星真不是我们可以喜欢的人,你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妈是过来人,我看着那小子确实不错,为人也踏实,但是他人踏实他所处的环境不踏实啊,先不论每天层出不穷的私生饭攻击,就他背后那个大老板,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也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呀~我且不说他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但他那个老板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你和他在一起就是给自己找大麻烦,妈妈希望你快点找到爱的人,但也希望你找到的人是你值得依靠一生的人,那个大明星并不是你一生的依靠,你还是早点断了这层关系吧!” 莫无笙看着去而复返的亲妈,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啊。 她平时都不管她的事儿吧,现在来操心会不会太晚了点,可这时候也不是较真的时候,现在较真,今天莫女士怕是走不了了。 莫无笙再三斟酌,敷衍道:“这事儿我会好好考虑的,妈你忙你的去吧!” 莫女士哪能不知道她这是敷衍话,脾气上来正要再劝说几句,就被莫先生挽着胳膊走人了。 “照顾好自己,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哎,好,慢走啊爸妈!” …… 没听到脚步声了,莫无笙长长的吐了口气,飞速翻出手机找到她的小时先生。 叮咚! 红烧兔子头:现在忙吗? 时君翻开微信,看到消息的时候瞥了助理一眼,缓缓敲出一排字。 我要吃红烧兔子头:还好。 红烧兔子头:电话联系? 时君又看了助理一眼,薛琪莉看懂他的意思了,乖乖的合上手中的文件,收拾东西茶几边一个人忙去了。 时君笑了笑,一个好字刚发送过去,莫无笙的电话就来了。 第492章 都是葡萄惹的祸(甜) “小时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说。” 时君将电话搁在耳边,听着电话那头欢快的语气,猜想她此时心情应该很不错。 “我爸妈走了。” “嗯。” 这算是好消息吧!时君想。 嗯?嗯是啥意思,他这是什么反应? 莫无笙郁闷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哪样?” 时君不明所以。 莫无笙抠着衣服扣子,本来欢快的心情被打击得东零西落,“你这个榆木脑袋,都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笨死了!” 时君笑了笑,沉声道:“我懂。” “你懂?你懂什么你懂?懂屁啊!” 时君:“我懂,你爸妈走了,我就可以下来找你了。” “……” 薛琪莉表面上在认真工作,审核着文件,其实是在行偷听大业,电话一接通她就知道是莫医生打来的了,时君也就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语气才会这么生动。 要是对着别人,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又听到这腻腻歪歪对话,薛琪莉浑身一哆嗦,这掉进爱情里的男人啊,真是甜得齁鼻。 莫无笙更气闷了,“你懂还这语气,哎,算了算了我上来找你!” 莫无笙说完话就挂了电话,脸蛋儿滚烫,整个人像一煮熟的虾子。 时君还想说他可以下去的,没想到她就挂了电话,拿起手机愣愣的看着手机屏幕半晌,无声的笑了起来。 薛琪莉浑身又是一哆嗦,心道她也得赶紧找个对象了,再这样天天被喂狗粮,她会营养不良的。 “小莉,去洗点水果。” 薛琪莉扬了扬手中文件夹,翻了个白眼儿,“您自个儿去吧,我可忙着呢!” 时君看到茶几上厚厚的一叠文件夹,这才想起了今日的正事,见小助理幽怨的后脑勺,便不再为难她,自己拄着拐杖去厕所洗葡萄了。 莫无笙喜欢吃葡萄,不知什么时候听她说的,反正就是喜欢。 时君刚洗到一半就听到了敲门声,还没等他去开门,莫无笙就顶着一头的绷带过来了。 “洗葡萄呢!” 时君认真的洗着葡萄没理她。 莫无笙嘿嘿笑着跟着进了厕所,医院厕所的空间实在有限,她保证她只是为了找个容身之地才将门关上的。 等关上后,厕所里只剩下孤男寡女,莫无笙这才感觉到不对,手落在门栓上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就这样关着吧。 本来没啥歪心思的,要是莫名其妙的又把门打开,这不掩耳盗铃嘛,不开,坚决不开! 她才不是为了占点小、便宜,吃点嫩豆腐呢! 莫无笙兀自点头,时君洗完一小串葡萄抽空斜睨了她一眼,见她还在看着他傻笑,顶着这样一张猪头脸,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 心里怪异着,手上没注意,就有一颗水嫩水嫩的葡萄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滚啊滚,就滚到了莫无笙脚边。 时君垂眸,看着那颗葡萄,纠结着是用拐杖顺进厕所呢还是捡起来扔垃圾桶,莫无笙就已经回过神将葡萄捡了起来,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直接往嘴里送。 时君一惊,半道拦下那颗葡萄。 莫无笙手腕被他捏着,纤细白嫩的手指保养得很好,手指间的葡萄晶莹剔透,却不如那娇艳欲滴的唇色撩人。 时君低垂着目光,不知是在看那手指还是在看葡萄,亦或是在看微微启开的檀口。 他手刚刚下过水,本来应该温凉,可莫无笙却觉得被他握着的手腕血液飞快的流动着,热量源源不断的散发,烫得她想甩开他的手,可又有些舍不得。 莫无笙脸也渐渐烧红,绯红爬满了脸,烧的她脑子都有些晕乎了。她现在要是鼓起勇气往旁边的镜子瞥一眼,大概会被自己满面春色的模样吓着吧! 时君沉浸眼前的美色中,完全没发现某人的羞恼。 莫无笙心里有鬼不敢动,时君耽于美色没反应,在厕所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尴尬在悄无声息的发酵。 最终莫无笙恼羞成怒了,手腕动了动,示意时君松开,他却丝毫没反应。 莫无笙奇了怪了,终于鼓起勇气去看时君,却见他低垂着眸目光黑沉幽深,不知道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或者是嘴上? 莫无笙浑身一哆嗦,脸更烧了,为自己这莫名的想法。 人时君一看就是个淡薄无欲的主儿,没事儿盯着嘴看啥?神经! 唾弃了自己一秒,又忍不住抬眸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不断给自己下咒,看葡萄呢看葡萄呢! 莫无笙不知道瞄了他多少眼,他都没反应,也学着他的模样垂眸思索着,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她爱美人儿,也爱美手,没事儿便喜欢保养保养自己的手,对时君这种纯天然没有保养就这么好看的手真羡慕的流口水。 这样想着,唾液腺好像还真兴奋起来了,开始分泌唾液,莫无笙下意识的舌忝了舌忝唇,这个动作落入时君眼里,便是赤果果的勾引。 娇艳欲滴的唇瓣有了水的滋润,变得越发诱人了,微微启开的唇瓣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一片阴影罩下,还在沉迷于人家美手无法自拔的莫无笙就这样被强口勿了。 葡萄落地,又弹起,在一片水渍中溅起一朵漂亮的水花,粼粼水纹中,是两个相互依靠着的年轻男女。 女子背靠着门,低垂着眸,掩饰娇羞。 男子覆在女子身上,一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低垂着脑袋,看着身前娇羞的女子,红得滴血的唇色,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这一刻的时君是美的,奈何无人欣赏。 这一刻的莫无笙是羞的,奈何仪容不端。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实质,或许是他身上的体温太过炙热,莫无笙有些喘不过气,手撑在他身前,娇羞的寻找话题。 “在想什么?” 时君在想,他是怎样对着一个猪头下口的。 “嗯?” 见他不答,莫无笙疑惑的抬起了头,撞进了一双深邃专情的眸子。 莫无笙想,她现在肯定是一副花痴脸。 第493章 美色害人,古人诚不欺我 莫无笙现在的模样确实很难以描述。 即使笑容标志可人,可耐不住眼睛青一块儿红一块儿,脸颊也肿了一块儿,配上包扎怪异的纱布,说是猪头也不委屈。 时君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莫无笙莫名其妙。 “你到底再想啥呢,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时君一噎,笑凝在了嘴角。 这下轮到莫无笙笑了,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是沉迷于美色,逼自己转移注意力才这样说的。 论在一场旖旎之后,女友突然煞风景该如何处置? 时君自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方式,那便是再来旖旎一场,让她累到说不出话来最好。 最终,时君的目的达到了。 薛琪莉保证,她真的是憋不住了才敲门的,没想破坏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感情。 莫无笙听到敲门声,就跟做贼似的,一把将时君推了出去,完全没想过此时的时君还是个伤残人士,被这样一推,直接后退好几步,坐到了马桶上。 刚动过手术的腿被迫受力,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莫无笙惊叫一声,蹲到他面前打量着他的腿。 “你没事儿吧?” 薛琪莉保证,她也不是故意不经过同意打开厕所门的,实在是里面的动静太大,莫无笙的叫声太惊悚,而时君本来就腿脚不便,她是担心……对,担心里面出了什么事儿才推开门的。 却没想到厕所里,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的,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薛琪莉一直重复着没看见,碰的一声关上门,站在门口还在念叨着什么都没看见。可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 一个坐在马桶上一脸难耐,一个蹲在他身前,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这画面怎么想怎么少儿不宜啊! 薛琪莉在厕所门口转了两圈,烦躁的挠了挠头。 “啊啊啊~这该死的联想公司!” 外面的人脑子里全是少儿不宜的画面,厕所里的人紧绷着弦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脚步声远了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时君呼出的气息喷到莫无笙额上,带来丝丝痒意,惹得她的脸越发的红了,愣是蹲在地上半晌没反应。 时君等了片刻,见她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终是没了耐性将手按在她肩上想要提醒她该起来了。不想莫无笙自己吓自己,被时君一碰,像是做贼般飞快弹了起来,落荒而逃。 莫无笙大概是脑子烧糊涂了,完全没想到背后的门是关着的,倒退了几步一个转身就撞到了玻璃门上。 晕倒前,莫无笙想着,美色害人,古人诚不欺我! …… 莫无笙又撞了脑袋,本来就不太好使的脑子现在是彻底撞废了,晚上醒来的时候一直在傻笑,莫无修盯一会儿手机又盯一会儿她,盯一会儿手机又盯一会儿她,然后又盯着手机研究,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琢磨啥。 百度看病,不是死就是癌。 莫无修今天算是辟了这个谣了。 这分明说的是神经病,不会死也不是癌啊! 莫无笙想着厕所里的甜蜜,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一个人嗤嗤的笑着,完全不明白堂哥已经安排送她去第四人民医院了。 时君也是幸运,他和莫无笙的关系虽然没有向外公布,但是医院也有不少人知道了。 那日莫无笙受伤,时君拖着伤都要下楼去找她,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莫无笙进急诊室的时候,时君也一直在外面等着,也有不少人看到,要不是周情提前给医院打过招呼,这消息恐怕早就人尽皆知了。 按理说,这消息钟临慕也该知道,会过来警告警告,却没想到钟临慕的公司出现重大纰漏,导致严重经济危机,每天忙得团团转,完全没时间管时君的事。 “我们的探查要抓紧,现在他忙得脚不沾地,正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也是最适合我们行动的时候。” 周情忙里抽闲来看看时君,顺便将钟临慕的消息给他透露透露,慕娱的经济危机新闻倒是有所提及,但都不如她这个内部人员了解得多。 时君听闻这个消息,也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奈何他现在的伤还没有好,一切都只能靠周情。 “辛苦了周姐。” “这说的什么话,我也想看到你好啊,钟临慕那人就是一伪君子,之前只是觉得他商场奸诈,背地里有些不为人道的嗜好,却没想到……” 周情顿了顿,弯下腰凑近时君耳边,神神叨叨:“他可能和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 时君抬眸,眼中精光乍现。 周情看了眼紧闭的门,酝酿了一会儿情绪,谈起了将近来和侦探研究出来的消息。 秦夜的案子是独立立案的,当年这起案子出来的时候也闹出了不小的轰动,认为凶手的杀人手法太过残忍,引起不小的社会恐慌。 后来又因为查不到头绪,尸体又无法查明身份,这件事也就这样收入档案,不了了之了。 但最近她请来的侦探在探查的秦夜的时候,突然接触到了另一起案子。 是一对老夫妻来报的案,找的当然不是他,而是一个刚好认识的朋友,和他无意中谈起这个案子,才发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联系。 那对老夫妻的儿子在十年前失踪了,一直都没找到,后来回老家过年的时候,在水井里发现了儿子尸体。 这也是一起悬案,那具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腐烂了大半,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失踪掉进井里,只有老夫妻在给儿子整理遗体的时候发现他脖子上的吊坠不见了,而脖子上的那块儿肌肉腐烂得最为严重。 夫妇两起了疑,有疑就会探查,一探查就不得了了。夫妇两怀疑儿子是被人害死的,便立即报了警。 解剖结果显示儿子死前曾受过非人的虐待,身上有许多可见或不可见的伤口,而最为致命的是脖子上的伤,很有可能是致命伤,被害的可能性很大。 第494章 五行杀人案,我想活着 儿子很可能是被害身亡,夫妻俩立案了,奈何是在乡下,事情也过去半年了,查起来完全没有头绪,这也成了一起悬案。 那年,市里正在进行建设,这件事儿就这样被压下来了。 夫妇两不服,便去外地投案,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年,也没能为儿子申冤,倒是误打误撞的将市政厅的不少官员给拉下马了。 至此,夫妇两算是对政、府对刑警失望了,便把注意打到了私家侦探来。 夫妻俩到处碰壁,他朋友是他们找的第三个侦探,两人闲聊的时候便互相交流了一下,可听到受害人的伤情的时候,他便联想到了秦夜的事儿。 一个死水里,一个死火里,水火不容。 但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受害人死前都曾受到过非人的折磨,具体死因无法探究。 “那侦探也是个人才,就顺着这条路查了查,你猜怎么着?” 周情卖起了关子。 时君给她倒了杯温开水,等着她开口。 “他就顺着这条路稍微查了一下,就查出一个连环案来。除了这两个受害人,在这十余年来,还发生了两起虐杀案,一个是吞金死的,一个是被活埋的,想想都瘆得慌~~” “金,水,火,土……”时君眉头微蹙,眸色渐渐幽深,“不会还有一个木吧?” 周情嘿了一声,“这倒没有,但也差不多了。我捉摸着,凶手这就是要集齐这五行啊!你看啊,吞金的,水淹的,火烧的,还有土埋的……金木水火土,可不就差个木了嘛!我们怀疑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水淹那个和吞金活埋的已经被合并处理了,由于火烧的那位身份无法考证,早早就结了案,于是没有纳入这起连环杀人案里,你说……这不是连环杀人是什么?” 时君拇指和食指旋转摩挲着,这是莫无笙思考问题常有的动作,周情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想着他什么时候有这样奇怪的习惯了。 时君思量着,眸中的光越发的寒凉。 “这般说,若那四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若宣城那具无名尸当真是秦夜,那钟临慕身上,倒是搭上了不少人命!” 周情想着,也不由起鸡皮疙瘩。 “八九不离十了,那具尸体肯定是秦夜,这四起案子有许多共同点,虐人手段也极其相似,多半出自一个人之手,我再派人去查查钟临慕和那另外三个死者的联系,事情闹得越大,纰漏就越多。秦夜这边找不到突破,肯定可以在其他三个死者那里找到突破的。” 时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周情又说了不少话,时君已经没甚反应了,知道他是在想案子的事儿,周情也不再自讨没趣了,坐了一会儿便打打算走。 人都要跨出大门口了,时君又叫住了她。 “周姐,你说,那个‘木’……会不会是我?” 周情已经习惯了,这人总是喜欢在最后一刻才说话,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时君会说出这样的话,赶紧拍了拍木门。 “说什么呢,快呸呸呸!” 时君斜睨了她一眼,不理她幼稚的行径。 “我没胡说,认真想过,下一个……可能是我。” 周情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想过还会有下一个人,却没想过下一个人会是时君。 她想都不敢想。 时君面色却很平静,还在认真思量着。 “这四起案子若是真是这个联系,那肯定会有第五个人,若凶手真是钟临慕,那第五个人肯定会是我。” “时君……” 周情看着这样淡定从容的时君,不知为何,莫大的悲伤袭来,瞬间酸了鼻子红了眼睛。 他这是在聊他的命啊,为何要这样的淡定从容? 时君转头,对上周情的视线,幽深的瞳孔中终于泛起了涟漪。 “周姐,我不想死。” 周情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强人,就像表妹给她的备注那样,精英表姐。在她这个年龄,能达到她这个高度的人,也算是精英,是佼佼者了。 她一直以为她能走到现在是因为过人的能力,还有绝对的无情。现在却因为这样一句话落泪是怎么回事? 时君看她落泪,撑着拐杖走到她面前,扯了张纸巾递给她。 周情眼泪一顿,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纸巾,有些不可思议。 见她半晌都不接,时君一脸嫌弃的就着纸巾在她脸上扒拉了两下,将两道泪痕擦掉,然后拄着拐杖进厕所,不一会儿就是水流的声音。 周情嘴角一抽,站在厕所门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这待遇怕是连你那小女朋友都没有过的吧!” 时君烘干了手,又拄着拐杖越过周情,坐到沙发上,盯着显示屏前的青花瓷瓶道,“以后会有的。” 周情站在厕所门口,看着时君孤寂的背影,良久,方才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以后会有的,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 时君真的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失去父母后,孤身一人在外流浪,追着不是梦想的梦想,只因那一句“我家小君有副好嗓子,以后可以当歌手”。 他真的很简单,简单到一眼便可以看穿他的想法,他的性格,他的生活。 简答到唯一所愿就是——活着。 时君不想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想活着,即便活着生活不那么美好,即便活着要面对许许多多的挫折,可当一个人连期许都没有的时候,那些不美好,那些挫折也会成为转变成一种期许。 活着,受苦也是一种感受,一种期许,一直希望。 这些不是冷冰冰的尸体,虚无缥缈的灵魂可以体会的。 马上中秋了,竹城的雾越发浓厚起来,微弱的光透过云雾,洒落大地,一风一光之间,丝丝凉意袭来。 莫无笙拢了拢外套,提着便当进了住院部大楼。 莫无笙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却只是伤到皮肉,不过修养了几日便又活蹦乱跳了。只是脸上青一块儿红一块儿的不是一时半会儿消得掉的。 但她已经看明白了,时君对着她那颗猪头都下得去嘴,想来也不会嫌弃她现在的脸的。 时君已经可以出院了,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主要是掩钟临慕的耳目,他还是决定在医院住着,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背地里却和周情策划着扳倒他的计谋。 第495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脑袋上一圈一圈的绷带已经换成了一块小纱布,伤在脑袋上,为防止感染,头顶的那块儿头发都被剪了,实在见不得人。 所以莫无笙今天戴了一顶橘色的渔夫帽,遮住了大半个额头,配上齐肩的俏皮短发,忽略脸上的伤,看起来倒是俏皮可人。 一身修身雪纺连衣裙搭上一件橘色牛仔外套,满满的青春活力。 莫无笙大多数时候都是穿着工作服,脱掉工作服也是长袖配长裤,很少有这样精心打扮的时候,是以当时君看到这样的她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 “今晚要见什么人吗?”时君只能这样想。 莫无笙眼神有些飘,“见你啊!” 时君抿唇,默默的走到餐桌边坐下。 莫无笙一边摆饭一边注意着时君的动静,这别扭的男人,多半是害羞了!这年代,还这么害羞的人上哪找去啊,她觉得自己捡到了宝,一定要好好珍惜。 “哎,昨天你的新剧官宣了,不是说要明年再播吗,怎么一下子提前了两个季度?” 时君受伤之前就已经杀青了一部新剧,一杀青版权就卖出去了,当时《君临天下》正在热播,从各方面因素考虑后,定档在明年的暑期,不知为何又突然提前了。 时君倒不以为意。 “这个要问电视台了。” 莫无笙递给他一双筷子,撑着下巴看着他,“是不是因为你太久没出来了,怕粉丝们把你忘了就先播出来给你保留人气?” 时君笑了笑,给莫无笙夹一块儿土豆。 “快吃。” 莫无笙撅了撅嘴,把土豆塞嘴里,含糊不清道:“肯定是这个原因!” 时君不管她的念叨,安安静静的吃着饭,饭桌上一片温馨,不想莫无笙突发破坏气氛的大惊小怪。 “啊,你怎么吃土豆了?” 时君扫了一眼饭桌,又睨了她一眼,“除了土豆,还有别的吃的吗?” 莫无笙也跟着扫了一眼饭桌,有红烧肉炖土豆,青椒炒土豆丝,土豆焖鸡,每道菜都有土豆。时君好像不喜欢吃土豆,也不喜欢吃红烧肉,青椒,鸡……嗯,她绝不承认这是她的恶趣味。 这样的土豆全席他已经吃了两天了,前两天至少还有配菜可以吃,今天的配菜也都是他不喜欢吃的,和那些配菜对比起来,土豆都秀色可餐了。 莫无笙咬着筷子,乐不可支。 “你太挑食了,不吃土豆,让我很多东西都吃不了。其实土豆很好吃的,你多吃点,肯定会爱上它的。” “你多吃点吧,养肥。” 这段时间事情多,还总是受伤,和刚见到她的时候比起来瘦了不少。 莫无笙对身材没有过分的追求,只要家里的衣服还能穿下那就是正常身材。听时君这个语气,是在嫌她没肉? “你嫌弃我?” 时君冤枉啊,他分明是担心她太瘦了对身体不好,但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太瘦摸起来硌手。” 时君保证,他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怼她,没想过说出口就是这样一句让人遐想万分的话。 莫无笙脑子里过了一遍时君摸她被硌手的画面,脸上渐渐爬满了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还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你呢,瘦得跟竹竿一样,也多吃点吧,养肥点。” 养肥了就可以啃了。 莫无笙咬牙切齿,一个劲儿的给他夹红烧肉。 时君自是不会吃,吃土豆已经是对他肠胃最大的让步了,红烧肉……时君看着碗里肥腻的肉,瞬间就没了食欲,可这两天就没吃顿好饭,现在是真的饿。于是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居然想去把莫无笙的那碗饭抢过来。 莫无笙跟护犊子似的两手捧着碗不让他抢走,两人就这样和一碗饭较上劲儿了。 “你们两能别天天在这撒狗粮嘛,单身狗快齁死了!” 回来半晌的薛琪莉终于看不下去了,抱着一堆文件气得跺脚。 时君瞥了她一眼,淡定的放过了莫无笙的碗,把自己碗里的五花肉夹到她碗里,从容淡定的开始吃饭。 薛琪莉一直以为时君是个好面子,脸皮薄的人,现在看来这些认知都是误会呀,这脸皮都快赶上城墙了! 莫无笙转头对她笑了笑,“薛助理过来一起吃啊!” 薛琪莉连忙摇头,“不了,我等会儿出去吃大餐,就不当你们灯泡了。” “吃大餐啊……”莫无笙嚼着筷子,笑得一脸腻歪,“和谁呀?” 薛琪莉怪嗔了她一眼,“要你管!” 时君闻声,抬眸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和土豆奋斗。 莫无笙嗤嗤的笑着,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其实只是时君吩咐薛琪莉出去办点事儿罢了。 “你在医院都住这么久了,无不无聊啊?” 饭后,莫无笙洗了一盘水果,端着果盘儿坐在沙发上,边欣赏美男边吃果子,好不安逸。 “不无聊。” 莫无笙一口叼走一颗葡萄,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也是,你本来就是最无聊的存在。” 时君斜睨了她一眼,继续盯着手机看。 莫无笙发现自己被冷落了,屁颠儿屁颠儿的凑了过去,脑袋搁在他肩上,“看啥呢?月饼啊,月饼不好吃!” 时君点了点头,难得附和,“我也觉得。” 莫无笙咧开一排大白牙,笑得傻乎乎的,“说起来也快中秋了,我们中秋怎么过,不会也在医院赏花赏月赏美人儿吧?” 时君垂眸,没有理她。 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莫无笙就是一眼看出他情绪不高,明显不高兴了。 莫无笙叼着块苹果,放下果盘,空出手来一把捧起时君的脸凑近他,鼻子都要碰到一起了。 “你说话呀?” 时君只感觉一阵消毒水夹着果香的味道袭来,抬眸就对上莫无笙戏谑的眸子。 “你干嘛?” 莫无笙挑眉挑眉,目光有些漂浮。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还能干嘛?嗯?” 时君嘴角微掀,“莫小姐,我想采访你一下。” “你说。” “你是哪来的勇气顶着这样一张包子脸,离你视力5.0的男朋友这么近的?” 第496章 过中秋 莫无笙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却不是因为被嫌弃难看,而是被那句男朋友惊到了。 虽然时君之前已经表态了,两人之间就是恋爱关系,可他从来没有以男朋友自居过。 见她呆愣,时君拉下了她的手,转过身去继续玩手机。 莫无笙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他依然在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月饼,这才想起之前的话题。 “我们不会中秋也在医院度过吧?” “错了,是我在医院度过,你和家人一起过吧!” 莫无笙一开始还没听懂他的意思,嘴溜就问了句,“你也可以和家人过呀!” 话落,时君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明明一脸淡漠,眸中毫无情绪,但她却感觉有一层无形的情绪罩在了他身上,看得她心中一痛。 时君的父母早就去世,听说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对不起啊,嘴溜就说错话了……哎,我父母都不怎么管我的,中秋我们一起过吧,我们还从来没一起过过节呢!” 时君捏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嘴上逞强,“不用。” 莫无笙瘪了瘪嘴,“你不想和我过节,你嫌弃我?” 一言不合就装委屈,委屈巴巴的语气,软软糯糯的声音,最是能引起人的保护欲。这一套是跟电视剧的白莲花学的,效果似乎不错。 时君果然心软了,“没有……那一起在医院过吧!” 莫无笙的脸,七月的天儿,说变就变。前一秒还委屈得要死,下一秒就眉开眼笑。 “在医院过了好几个中秋节了,今天才不再医院过节呢!正好我现在还在调查期,没法上班,你去我那过节吧,到时候我哥也要过来,人多才热闹!” 时君抿了抿唇,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了。 莫无笙瞬间就圆满了,爬上沙发,坐在时君身边,喂他吃葡萄。 时君拒绝无效,只能一个接着一个的塞葡萄。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八月十四的时候,钟临慕打电话来,问时君为何还没出院,时君和周情早有准备。半个月前,在莫无笙帮助下,和骨外科的医生做了一出戏,说是时君又摔了一跤,伤口裂开不幸感染,需要划开伤口重新缝合,如此,时君就光明正大的在医院继续住下去了。 至于到底有没有划开伤口再缝合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钟临慕表示想和时君一起过节,时君无情拒绝,他也不强求,由着他去。 八月十五那天,莫无笙兴高采烈的开着她的甲壳虫去接人。 时君的伤早好得差不多了,都能自己走路了,却一直呆在医院,即使时君不说,她都觉得憋屈。 再这样住下去,不出去活动活动,这腿说不定就真废了。 “来,戴上!” 莫无笙一来就丢给他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帽子墨镜儿还有围巾。 时君捏着针织围巾,嘴角微抽,“我就一个多月没出去,外面已经这么冷了吗?” “这不是怕你被认出来嘛,戴上戴上,遮住这长沾花惹草的脸。” 莫无笙亲自给他系上围巾,又把墨镜架他鼻梁上,扣上渔夫帽,看起来悠闲又带着丝神秘。 “啧啧啧~饭圈女孩儿的眼睛是雪亮的啊,都裹成这样了也难掩帅气。” 这绿了半个娱乐圈,统一了饭圈审美的颜值也不是盖的! 时君车扯了扯围巾,一脸无奈,“你不觉得这样就是欲盖弥彰嘛?” 莫无笙摇了摇食指,连连否认。 “你这叫造型,造型懂吧?走吧走吧,我哥应该也快到家了。” 时君就这样被包装,被规划着上了莫无笙的甲壳虫。 晃晃悠悠把车开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莫无修从出库出来。 “嘿,哥你来得……够早啊!” 莫无笙一声河东狮吼卡到一半就消了声,只因为他身后跟着出来的两个人——莫家夫妇。 莫无笙怎么也没想到莫先生和莫女士会来,就这样伸着脑袋看着对面站着的三人,大眼瞪小眼儿。 还是莫无修反应快,大步走了过来。 “看见你爹娘吓傻……” 莫无修话到一半,就看到坐在副驾驶的时君,两人互视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 “你可以啊,中秋节带男人回家!” 莫无笙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 “你怎么把我爸妈都带来了?” 说起这个,莫无修的心里就乐开了花,这下有好戏看了! “中秋节,大娘大伯都放假了,他们说想来看看你!” 莫无修解释完了,扬长而去。 莫家夫妇和她打过招呼也跟着上楼了,莫无笙慢悠悠将车开到自己的停车位,却迟迟不愿下车。 时君也不说什么,陪着她在车上坐着。 良久,莫无笙长长的舒了口气,侧头看向时君,“怎么办?” 时君好笑,“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又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她怎么想的,自己打开门下车了,莫无笙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下车。 莫家夫妇的突然造访,莫无笙毫无准,只能硬着头皮扶着时君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两声。 “我来介绍一下啊,这个是我父母,你叫伯父伯母就好了。” 时君很有礼貌的叫了声“伯父伯母”。 莫无笙又给父母介绍时君。 “这个,你们应该也认识的,他叫时君,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莫女士眉心跳了跳,似乎想到说什么,又被莫先生推了推,于是闭了嘴。 莫无修一直似笑非笑的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这出帅小伙见丈母娘的戏码。 莫无笙暗自松了口气,坐到时君身边。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给我打个招呼。” 莫先生笑了笑,看向莫女士,后者撇了撇嘴,“过中秋,当然要一家人一起了,我们来很奇怪吗?” 莫无笙连忙摆手,“不奇怪不奇怪,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都一个多月没见你们了,我想死你们了!” 莫无笙这夸张的语气,没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莫无修也不活跃气氛,就在一旁看着妹子吃瘪干着急,气氛一度尴尬。 最终,莫女士终于沉不住气,开启了盘问模式。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第497章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莫无笙很紧张,生怕时君说错什么,或者老妈突然甩脸子,闹得不愉快,完全没想到这见面会这么顺利。 莫女士点到为止,时君答得恰到好处,全场就只有莫无笙一人紧张到冒汗。 最后,莫无笙看了眼老妈的脸色,虽然没有多好看,但也表现得很得体,又看了眼时君的脸色,嗯,还是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初步断定,莫女士勉强接受这个女婿了,莫无笙表面心平气和,内心戏火热。 接受了啊,亲妈这一关过了,时君爹妈没了,那他俩之间也就没啥阻隔了,哦对了,还有一个钟临慕,要先解决掉这个现实版岳不群,才能夫妻双双把家还。 叮咚! 门铃响了,唤回了莫无笙的思绪,莫女士眼神询问是谁,莫无笙讪笑,“我点的外卖,外卖。” 莫无笙一蹦一跳的跑到玄关处,把外卖了拿了回来。 “不知道你们会来,只点了三人份的。” 莫无笙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中秋节吃外卖不太好,但是她也不想自己做饭,即麻烦自己又折腾别人,于是乎在出发去接时君前就先点好了外卖,却没想到还有两位不速之客。 莫女士本能的要指责她,可目光幽幽瞥了一眼时君,又把话咽了下去。 “没事儿,少吃点,待会儿还要吃月饼。” 他们来的时候带来了几盒月饼,莫无笙对此毫无兴趣,一直都没注意到。 入秋了,不过七点多天就开始变暗了。 下午的时候天上还有一丝雾气,本来还在担心晚上会看不见月亮的,却不想老天争气,天才抹黑,远处的高楼上就挂起了一轮明月。 “快看,月亮出来了!” 莫无修一个人靠在窗口,手撑在窗台上,翘着个屁股昂着头赏月。 莫无笙咬着牙,还在和月饼奋斗。 莫女士把月饼风分成了六份,莫无修吃了两份,剩下的四个人一人一份,大家的都吃完了,就剩下莫无笙还在孤军奋战。 她是真不喜欢吃月饼,不管什么口味的,吃起来都是一股她无法形容的怪味。最tm操蛋的是她妈带来的是五仁馅儿的月饼。她说了,中秋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就要吃最传统的月饼,其它花里胡哨的月饼虽然好吃,但都不是正统。 莫无笙总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下意识的看了眼亲爹。 莫先生优雅的推了推眼镜,嘴角是儒雅适宜的微笑,她看着看着,不由咂舌,老爹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看起来还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清秀俊逸,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儒雅气,一瞥一笑都能迷倒万千少女。 她也听说了些父母之间的糟心事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妈怀疑老爸在外面有了人,可两人聚少离多,老爸也不善言辞,没有及时解释清楚这件事儿,两人之间便生出了嫌隙。 莫女士心里认定莫先生在外面有人了,可又端着架子不愿和他争执,便动不动就明里暗里的讽刺。 莫无笙心里苦,看向一脸淡定的时君,委屈巴巴的瘪了瘪嘴,希望他能拯救她。时君接受到视线,嘴角不经意的扬了扬,显然是来看笑话的。 莫女士端坐在沙发上,看(监)着(视)莫无笙。 是以,听到堂哥说月亮出来的时候,那逃得是比玉兔还快。 “月亮在哪呀,我来了~” 莫女士瞪眼,看着啃了一小口的月饼,恨铁不成钢。 时君好笑,邀请莫家夫妇一起赏月,莫女士别扭了一会儿,和莫先生一起过去了。 兄妹两合力将沙发推到了窗口处,小小的三人沙发勉强容下五个人。 莫夫妇坐在一起,莫无笙挨着妈坐,右边是时君。而莫无修最苦逼的坐到了最左边,挨着莫先生坐在扶手上。 莫无笙本来心不在焉的,一直对着身边的时君动手动脚,可又怕身旁的莫女士发现,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就时不时的牵牵小手,过一会儿又抠一抠他的腿,要不然就玩他的手指,她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了,可苦了时君,根本没心思赏月,全部的神经都落到了莫无笙的手上。 这磨人的小妖精! 银白色的月光洒下,刚好铺洒时君的脸上身上,莫无笙还不知道男朋友给自己盖上了一个小妖精的戳,就看着他洒满银辉的手,本来就瓷白的手指在月色的映衬下越发的精致好看。 抬眸又对上时君的侧颜,莫无笙一阵恍惚,好似看到了温月容。 月色下的温月容,同样美得惊心动魄。 也只是一瞬,莫无笙便回过神来,这人不是宓银枝的温月容,而是莫无笙的时君。 想到此,嘴角不经意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她抓住的人,肯定不会再放开。 心里得意,视线和他相交,隐晦的情愫在月色下无所遁形,莫无笙有种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可父母在身边,又不敢放肆。 不仅是莫无笙,时君也有同样的想法,月色下的莫无笙同样很美,他想,这大概就是雾里看花,越看越清秀。 莫无笙脸上有些憋屈,时君好笑的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安分点。 莫无笙不但不从,还越发的肆无忌惮,撩得时君沉寂如海的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哎,你们两腻歪啥呢?” 一盆冷水泼下,时君身心翻起的风浪都被浇灭了。 莫无修表面上在赏月,其实目光一直关注着莫无笙这边,将两人的小动作也都收入眼底,还不嫌事大的说了出来。 莫家夫妇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时君倒是会装,一脸淡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莫无笙闹了个大红脸,幽怨的瞪了堂哥一眼,“赏你的月吧!” 莫无修舔了舔压槽,调笑道:“光天化月下,注意风化!” 莫无笙恼羞成怒,猛的站了起来,要去掐他脖子。 莫无修岂会任由她来抓,在她伸手的时候就站了起来跑到沙发后面去了。莫无笙由不死心的追了上去,兄妹两就这样较真上了,绕着沙发追来追去。 银丝洒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恬淡的,宠溺的,调皮的,欢快的…… 第498章 我怕失身 莫无笙玩累了,靠在时君肩上就睡着了。时君放软了身子,让她睡得舒服些。 莫无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屋中的单人沙发上睡着了。 十点多的时候,莫家夫妇也该走了,可见女儿还在睡,不忍心叫醒她,又呆坐了一会儿。 十一点,莫女士第n次向两人瞥来,莫无笙没有要醒的意思,时君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蹙了蹙眉,叫醒了莫无笙。 “我们要走了。” 这个出租屋只有一间卧室,根本住不下,他们肯定要走的。 莫无笙打了个哈欠,又在时君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糊不清道:“爸妈,再见~” 莫女士:“……” 莫先生:“……” 这夫妇两要走完全不必叫醒莫无笙,为何又要叫醒她呢,无非是想提醒莫无笙,他们都走了,也该让时君走了。 时君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小九九,有点想笑,可在岳父岳母面前,还是不敢造次,把莫无笙推了起来,靠在沙发靠背上。 “醒醒~” “额……别闹~” 莫无笙抱住他的手臂,砸吧砸吧嘴继续睡。 莫女士没有和女儿居住过,不知道她这么能睡,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半晌又瞥向了时君。 “时候不早了,你没开车来,我让修儿送你回去吧!” 时君点了点头,正要站起来,手却被莫无笙死死抱着,甩都甩不开。 时君愣了一瞬,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在莫女士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他凑到莫无笙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莫无笙就“醒”过来了。一个哈欠装得像模像样,她又揉了揉“迷蒙”的睡眼,见父母都站了起来,惊道:“爸妈,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莫女士幽幽的看着她,怀疑她刚才在装睡,可又没有证据。 莫无笙一惊一乍的声音吵醒了莫无修,他一个趔趄,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大概是睡姿不好,手脚有些发麻,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大娘大伯,你们要走了啊,我送你们吧!” 莫女士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又落到时君身上。 “小时一起走吧,顺路。” 莫无笙闻言,瞥了撇嘴,顺不顺路她不知道,但莫女士心中的计量她是门儿清的。 她本来没有这个想法的,可被莫女士这样一搅和,她还真就想让时君在这里留宿了,一个人回医院多孤独啊! 莫无笙对着他挤眉弄眼,时君失笑,却没有任何表示。 最后,莫无笙一个人学着莫无修之前的动作靠在窗口,看着楼下汽车慢慢绕了过来,又渐渐远去,一阵长吁短叹。 “失策啊失策!” 莫无修先把夫妇两送去酒店,然后才开往医院。 路上,莫无修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道:“我那妹子好像挺想你留下的,要不我现在把你送过去?” 时君笑了笑,没说话。 莫无修却兴致不减,依旧有商有量的建议,“你这好不容易来一次,被大娘大伯搅和了,要不还是回去和她好好玩玩吧,一个人呆在医院也蛮无聊的。” 时君侧目,淡淡道:“我怕失身。” 莫无修笑着点了点头,车都开出一段距离了,又猛的刹住车,转头惊愕的看着他。 “你刚才说啥?” “开车,现在还在大马路上。” 虽然已经十一点多了,但车辆还是很可观的。 莫无修一惊一乍的又启动了车辆,但目光却时不时的往副驾驶瞥,时君刚才说的话他听到了,但由于太过惊世骇俗,让他半晌都接不上话。 直到到了住院部门口,时君都下车了,才靠在窗口调侃,“你可要小心了,我那妹子单了二十七年,如狼似渴的,可生猛了!” 月色下,时君的脸好看到惊心动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莫无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难得捡回了所剩不多的羞耻心。 妈的,对着男人有什么好笑的! 莫无修骂骂咧咧,时君已经走远了,完全听不到。 深夜,医院也陷入了沉睡,七号病房的灯却亮着。 时君以为是薛琪莉还没走,淡定的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烟味,进屋就看到西装革面的钟临慕,叼着根雪茄坐在沙发上,虽然只露出了一个后背,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周情坐在茶几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脸上的焦急在看到时君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时君嘴角扯了扯,从容的走到了,在周情对面坐下。 茶几上有烟灰缸,但从来没有使用过,先在倒是物尽其用,里面摆了几条雪茄尸体,看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钟总来了都不打声招呼。” 钟临慕掐灭了烟,眼尾上挑,审视着时君。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却没想到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时君眸色淡漠寒凉,讽刺的笑了 “能让钟总惊喜,是我的荣幸。” 钟临慕单薄的唇抿了抿,目光幽幽落在他腿上。 “不是说二次手术了吗?” “骗你的。” 周情之前在等时君回来这段时间就琢磨出了一套说辞,本来想替时君回答的,没想到他口快,先说了。 周情扶额,生无可恋。 钟临慕挑了挑眉,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坦诚。 “为什么?” 时君侧目,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白痴,“因为不想看到你呀!” 原因无懈可击,完全符合时君的人设。 钟临慕笑了笑,“我有这么讨厌吗?” “你知道就好。” “……” 时君就和吃了炮仗一样,开口必怼,完全不怕惹怒钟临慕。 这一来一去的,周情也明白时君的心思了。他装作腿上没好不愿离开医院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要是没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支撑,让钟临慕怀疑上了,他们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肯定也会被他识破。 而时君这一词一句都是在惹怒钟临慕,但又句句符合他的人设,这完全就是时君能够做出来的事儿。 周情绷着根弦,心道,钟临慕怀不怀疑他们的住院的动机另说,但就这样惹怒钟临慕,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499章 事发 钟临慕还是那副温润儒雅的表情,可病房里的气氛却剑拔弩张。 时君脸色淡然,宛如置身事外。 其实心里也是担忧的,可事到如今,担心害怕也没用,必须好把钟临慕骗过去,不能让他查到他们背后的小动作,要是被发现了,他是没法和钟临慕的势力对抗的。 不想见到他? 钟临慕笑了笑,他发现时君现在的翅膀越来越硬了,要是再不管管,怕是要飞出他的手掌心了。 是时候提醒他到底是谁给他今天的这一切,是谁能瞬间摧毁他了。 周情脸上的笑很牵强,背后的秋衫已经被汗湿,目光时不时在两人身上游走,担心钟临慕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担心时君犟脾气落不到好。 “钟总,时君他是……” 钟临慕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周情一噎,闭了嘴。 “小周先出去吧,我有事单独和他说说。” 钟临慕看了时君良久,突然吩咐周情出去,她哪能放心把时君一个人留在狼窝,可现在违背钟临慕的意愿,肯定讨不到好。 她也不能有事,不管是为了时君还是为了她自己。 周情忧心忡忡的看了时君一眼,他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周情走后,病房中的温度又低了几个度。 钟临慕看着时君,时君却看着桌上的水壶,对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也正因为时君没有看他,所以忽略了他眸色不再是以前那样的温润儒雅,而是燃起了灿烈的火光,大火熊熊燃烧,火中有一个阴沉的怪物露出森森白牙,吞噬掉火光。 钟临慕看过心理医生,因为他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至于具体是什么病,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个矛盾的人,他可以儒雅,也可以疯狂。 啪嗒! 钟临慕又点燃了一根雪茄,优哉游哉的吸了起来,缭绕的烟雾腾飞,让他的情绪越发的难以捉摸。 时君闻着味儿,还是毫无反应。 直到一根雪茄抽完,钟临慕才缓缓开口问道:“去哪了?” 由于抽烟,他的声音带着有些沙哑,语气隐忍。 时君想,他都懒得回复,他去哪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却还要问,不过是发怒前的一个仪式罢了。 但想到强硬换不来好,还是屈服吧,钟临慕很少生气,即使是上次和莫无笙闹绯闻,他也只是薄怒。 这次,貌似比上次的情况还要严重些,不知道暴怒的他会做出些什么? 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便尽量避免惹怒他吧!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竹苑。” 时君的声音也有些压抑。 钟临慕手撑着膝盖靠近他些,那儒雅的笑又回到了脸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答我,你以前可是死都不屈服的?不是吗?” 时君也笑了笑,“听说钟总喜欢那样的傻瓜,所以我改性儿了。” “是吗?” 时君笑而不语。 钟临慕目光落在他嘴角,时君私下里几乎不怎么笑,对着他更是冷脸,要笑也是讽笑,就想现在这样。 时君的脸是被上帝眷顾过的,这一点饭圈女孩儿已经证明过了,钟临慕和饭圈女孩的眼光一致,一眼便看出时君的特别。 他笑了笑,道:“不管你改成什么性子,我都喜欢。” 多么深情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表白呢! 钟临慕表白,想想都忍不住恶寒。 “我没猜错的话,楼上的莫医生……是住在竹苑吧?” 时君嘴角微掀,“我就是去了她家。” 这一点没什么好隐瞒的,钟临慕今天来就是兴师问罪的,肯定早就调查清楚了,就算不说他也知道。 钟临慕闻言,整个人后仰,手放松的搭在沙发靠背上,嘴角的笑意不变,说出的话却让时君浑身一僵。 “过来。” 时君眼睫不受控制的颤动,终于来了! 早便知道会有今天,从进总裁办公室,从拿到那份合同起,他便知道会有今天。 他以为会很早,没想到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他以为那一刻会无畏的反抗到底,可他现在却怕了。 时君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般,没有过去。 钟临慕知道他听到了,也猜到他不会过来,要真过来便不是时君了。但他快没耐性了,再这样下去,他怕他会用强。 作为时君口中衣冠禽兽加奸商,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强人所难的,那样太不优雅了。 钟临慕等一会儿,脸上表情不变,语气却没了耐性。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时君冷眸扫来,再改性儿又如何,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会变的。 两人视线相交,一个冷,一个躁。 钟临慕觉得,就这样吧,他的耐性也是有限的,逗小猫需要爱心和耐心。现在,猫咪野了,把他的爱心耐性都耗光了。 时君早就防备着钟临慕,看他伸手要扯他,早早便站起来避开了。 两人的这场较量,输赢很明显。 钟临慕和时君身材相当,若是在状态好的时候,时君或可和他打个平手,但现在的时君腿伤还没痊愈,行动多有不便,一招一式间,两人都摔到了地上。 手机在打斗中掉落,此时正在地板上尽职尽责的震动着。 时君分心了,钟临慕趁机扣住了他的手,腿也压制着他的双腿。 一场肉搏结束,钟临慕胜。 手机正好在时君头顶,还在唱着歌,屏幕上几个大字跳动着。 “善良美丽可爱大方的莫小姐~” 钟临慕幽幽的念了出来,念完后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身下的时君。 “小情人儿打来的呢,接吗?” 时君面无表情的挣扎了一下,见是徒劳,索性挺尸装死了。 男人都有贱性,顺着他还好,要是逆着他说不定适得其反,时君这样想着,直接放弃挣扎。 钟临慕怎会放过他,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这都是他第一次碰触到时君的身体,和以前接触过的没什么不同,除了身子凉一点,腰肢细一点,肉结实一点。 如是想着,钟临慕抽出一只手从时君脸上划过,一直划到脖子锁骨,停在了因为打斗而挣开的衣领处。 手感,似乎也要好些。 第500章 钟临慕被捕 电话铃声终了,手机息屏,时君眉头紧蹙,冷冷的注视着钟临慕。 钟临慕也不笑了,目光幽幽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意味不明道:“我还是太有耐心了。” 早早便该下手的,为何要和他玩游戏,等到现在才开始享受美味? 时君心里想着应对之策,眸色依旧寒凉,那般看着钟临慕,让他又心动又好笑。 “你既然知道反抗会适得其反,怎么就想不到冷淡也会让人欲罢不能呢?” 时君心中微跳,听说是有些人喜欢冰美人儿。 钟临慕看穿他的想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又有下滑的趋势。 夺命铃声又响了起来。 钟临慕眉心微跳,抬眸看了一眼手机,又是莫无笙打来的。 “你们还真是如胶似漆啊,这才分开多久,就又打电话来。” 时君垂眸,看了眼钟临慕的手,沉声道:“你先放开。” 钟临慕挑眉,“都压在身下了,你觉得我会松开?” “你不是不喜欢强来吗?” “我现在觉得强的也别有一番滋味。”钟临慕漫不经心道。 他确实不喜欢用强,但对象若是时君,貌似也不错。 时君冷笑,和钟临慕说话间,左腿弯出一个奇异的姿势,膝盖出力将钟临慕撂翻在身侧。 钟临慕一时不妨,让他得逞,身子失去惯性的时候手下意识的想要寻找支撑,便松开了时君的手。 时君挣脱,乘胜追击,下了死手捏住了钟临慕的喉。 钟临慕的目的是制服,时君的目的是逃生,在能不闹出认命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胡来。 钟临慕仰躺在地上,被人锁喉却丝毫没有紧张,反而一脸从容的看着他。 时君的手机铃声还没停下,钟临慕的手机也开始响了。 屋子里一时间只有手机的来电铃声,还有钟临慕越来越艰难的呼吸声。 时君锁喉的动作是认真的,钟临慕开始缺氧,脸色泛红,青筋凸起,可依旧没有反抗,甚至对着他挑了挑眉,好似挑衅。 钟临慕深知时君不敢动手。 剑拔弩张的情况下,手机铃声消停了,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两人身子都僵了僵。 钟临慕衣冠楚楚惯了,自然不愿让人看见他这个样子。 时君起身,坐到沙发上,钟临慕也随即坐下。 门开了,是周情。 钟临慕涨红的脸色还没有消退,脖子上的手印也清晰,周情一眼便看见了两人的状况。 貌似,大概,也许,好像吃亏的不是时君。 钟临慕甩来一个冷眼,周情肃然,将电话递给钟临慕。 “钟总,找你的。” 电话是钟临慕的助理打来的,说了什么时君不知道,只知道电话挂断后钟临慕就急匆匆的走了,他安全了。 “报案了,刑侦队已经过去了。” “计划提前了吗?” “嗯。” 周情长长的吐了口气,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你没事儿吧?” 时君摇了摇头,“没事。” 莫无笙第三通电话打来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莫无笙声音中难掩焦急。 时君听到她的声音,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好像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轻松道:“洗漱呢,还没睡?” 莫无笙好似松了口气,“躺床上了,想问你到了没,结果半天打不通电话,还以为出车祸了呢!” “……没事儿别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 这想象力忒丰富了些,就几个电话没接通就想到车祸上去了。 莫无笙嗤嗤的笑着,似乎心情不错。 “本来想留你住的,没想到我爸妈非要把你带走,哎~” 时君眉心微跳,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周情,沉声道:“快睡吧,时候不早了。” 莫无笙以为他是害羞了,还起了逗弄的心思,时君直接来声晚安,挂了电话。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她也多想,发了个微信过去就睡了。 红烧兔子头:下次去你家玩(滑稽.jpg) 时君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才缓缓敲出两个字。 周情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他的情绪,搞不清楚刚才是个什么情况,看样子吃亏的好像是钟临慕,应该没事儿吧! 时君和周情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关心的是计划提前了对他们是否有利。 “那边证据都齐全了吗?” 周情摇了摇头,“侦探已经查明那具尸体的身份了,确实是秦夜,考虑到秦夜和钟临慕之间的纠葛,有犯案动机。还有他有来返宣城的记录,也有作案时间,所以刑侦队才对他实施抓捕调查。” 周情叹了口气,“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凶手就是他,若只是一个嫌疑人的身份,不一定能够拘留他,或许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你要有心理准备。” 时君拧眉,“连环杀人事件呢?若是这真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很可能存在下一个受害者,那钟临慕想要出来就不简单了吧?” 周情点了点头,“侦探也是这样说的,只要证明秦夜的案子和之前三起案子是连环杀人,那钟临慕短时间内是出不来的。” 关于连环杀人这一点,侦探手中也有一些证据,今晚一并交给刑侦队了,但其中的很多内容都有待考证,案子的时间落差也比较大,证实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现在就看刑侦队的办事效率了。 若是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钟临慕是无名尸案的凶手,那在他强大律师团的帮助下,出来不是难事。 时君侧目,看向电视柜上的青花瓷瓶,出神…… 第二天,网络爆出了慕娱总裁被捕的消息,具体原因是什么网上没有透露,但这一届的网友都是联想公司出品,个个都脑回路清奇,猜测出了各种原因。 钟临慕因为性向的问题,本来就在娱乐圈火过一段时间,后来时君火了,他又被人挂在嘴边谈资,网友难免将事情往这方面猜想。 一大早起来,莫无笙就在吃瓜,嫌电话里和时君说不清,又跑到医院去找他聊。 昨晚的事儿时君没有告诉他,一是怕她担心,二是怕没面子。 第501章 我什么也没看见 钟临慕毕竟不是圈内人,也只在娱乐圈掀起了一朵小浪花,然后便销声匿迹了。 要不是时君的关系,莫无笙也不会去关心什么公司总裁的情况。 “哎,是不是你搞的鬼,我感觉这件事儿肯定不简单!” 对于时君的计划,她是知道一些的,偶尔能从他和周情的对话中了解一二,但更具体的就不得而知了。她以为至少还要等一段时间他才会展开行动,没想到这么快钟临慕就被抓了。 时君递给她一根油条,想要堵上她叽叽喳喳的嘴。 “我们把证据交给东都刑侦总局了。” “真是你啊!”莫无笙嚼着油条,含糊不清道:“不是说证据还没收集齐全吗,怎么这么快就联系刑侦局了?” 时君优雅的吃着早餐,和莫无笙狼吞虎咽形成鲜明的对比。 “昨天又找到了些证据,我感觉时机差不多了。” 莫无笙不知道他到底收集了多少证据,只记得他之前说过,钟临慕可能是个心理变态,还有什么五行杀人手法。 “那个秦,秦什么的,真的是钟临慕杀的吗?” “嗯。” 时君点了点头,脑子里想着昨晚的事儿,并没有聊天的欲望。 “那之前那三个人也是他杀的?” “哎,问你话呢!” 见时君不在状态,莫无笙捏了捏他的脸,被毫不留情的拍开。 “别闹。” “没闹,你想啥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时君眸光微闪,端起桌上的豆浆喝了起来,喝完了才慢悠悠道:“想案子的事,我们能力有限,想要查到钟临慕和另外三个死者的关系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以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刑侦队,若是能证明这几个案子都和钟临慕有关,不管是不是凶手,都会作为嫌疑人拘留。” 莫无笙张了张嘴,做惊讶状。 “所以现在是还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而凶手就是钟临慕?” 时君笑了笑,“会有的,我们查到的消息都指向他,现在只是需要确凿的证据来拘留他。” 莫无笙瘪了瘪嘴,心里有些担心。 时君大手落在她头顶,揉了揉她精致的丸子头。 头顶的头发还没有长出来,这段时间,莫无笙不是戴帽子就是梳丸子头来掩盖。 “放心吧,会很快的。” 这四起案子,其中两起都发生在东都,还有一起在百达市,一起在宣城。慕娱的总部就在东都,钟临慕大部分时间也是在那边,这起案子也是东都刑侦局受理的。 证据是侦探提交的,但侦探是周情和时君请来的,他们也需要配合调查,所以必须去东都。 东都经济发达,是时君上的大学的地方,也是他长期居住的地方,自从父母去世后就一直在那住,算是定居了。 “你的假还有多长时间?” 时君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也该回东都了。 “不知道。” 莫无笙掰着手指头算,都被休假一个多月了,还不让她任职,虽然能天天和时君待在一起,但手痒痒啊! 好想握手术刀,好想办公室的小伙伴,好想医院的病人,好想看见血淋淋的伤口……呃,想偏了。 时君坐在她对面,认真的问她,“愿意和我一起去东都吗?” “去东都干嘛?” “钟临慕被捕,我是算半个投案人,也算潜在受害者,必须回去协助调查。” “我和你一起去!” 时君话落,莫无笙就迫不及待的表明心迹。 眼里的星光还没亮堂起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像霜打的茄子的般蔫了下来。 “我去不了啊,警察不让我走,说是随时召唤!” 刘百强母亲去世的事,虽然已经查明这是栽赃陷害,但竹城的警察办事力度实在不怎么样,简单的一起案子拖了这么久还没结局,她不但上不了班,还不能到处走,需要随时听候召唤。 时君笑了笑,“那你先留下吧,等这边的事儿了了再说。” 莫无笙仰天长叹,整个人都蔫儿了吧唧的。 说起来这个案子确实拖了很久了,按理说也该了结了。见莫无笙这样,时君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要不我让周姐找关系问问?” 时君不擅交际,人际关系这种事全是周情在做。 莫无笙眸中又燃气一丝希望,疯狂的点头,连带着头顶的丸子都跟着晃来晃去,晶亮的眸子中满是希冀。 “周姐这么厉害?” 时君摊手,“不知道。” 他只知道周情的关系网很大,但具体多大也没了解过,将这件事告诉周情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最后还真就办妥了。 “案子已经在走最后程序了,过几天应该就会下通知,你再等等。” 职场女精英兼交际女强人周姐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挂电话了。 时君挂了电话正要转告莫无笙,周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带着莫无笙一起回东都是吧?” “嗯。” “她这个案子走程序可能也还要走几天,东都的刑警在催了,叫我们尽快回去,应该等不及的,你还是和我一起先回去吧!” 时君接着电话,看了莫无笙一眼,又应了一声。 电话挂断后,莫无笙挽着时君的手臂撒娇。 “周姐怎么说?” “说已经在走最后程序了,应该很快就会下通知了,你再耐心等等。” 莫无笙闻言,乐开了花。 “真的吗?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东都玩玩了!” 时君正想说周情第二通话的内容,莫无笙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抱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阵狂亲。刚开始他还挣扎一下,叫她不要胡闹,莫无笙不听,撩了一身的火,最后时君反被动为主动,让火烧得更旺了。 最终,是薛琪莉来灭了这场大火。 “时先生,周姐定了晚上的机票,我们什么时候收拾东西?” 薛琪莉人刚走进来就说了一通,只是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完全听不到了。 薛琪莉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场面,心中惊叹,大戏啊! 时君冷言扫来,她猛的捂上眼睛转过身去,掩耳盗铃般嚷嚷,“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第502章 春去秋来,木兰花开 薛琪莉保证,她进来之前是敲了门的,只是没有人应,又听到里面有动静,以为是时君带着耳机在听歌,所以没多想直接推门进来了。 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幅香艳的画面。 …… 莫无笙坐在时君旁边,端着茶杯慢慢的抿着,脸上还有微褪尽的可疑红霞,目光也有些飘忽。 时君倒是一脸淡定,靠在沙发上看着薛琪莉。 担心长针眼的小助理可委屈了,她就是来传个话,顺便帮忙收拾个东西,怎么就撞破时君先生的雅(性)事了呢! 罪恶呀罪恶~ 薛琪莉心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求着时君赶紧开口说话,再这样沉默下去,她都要落荒而逃了。 时君也没别的意思,他现在只是在等,等莫无笙缓过神来问他去东城的事。 谁知莫无笙脑子一直飘飘忽忽,根本没想起这茬,再者薛琪莉传话的时候,两人正在你侬我侬,根本就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到现在莫无笙都以为时君会等她一起去东都呢! 或许是三个人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太尴尬,薛琪莉终于忍不下去了,试探性的问道:“时先生,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把行李收拾好?” 莫无笙本来还娇羞甜蜜美滋滋的端着茶杯,一听到她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薛琪莉,“收拾行李干嘛?” 时君扶额,将她手中的老年搪瓷杯拿过来。 “你这脑子还要去看看,我感觉上次被砸坏了。” 莫无笙推了他一把,“嘿,就不能盼我好是吧?” 时君笑了笑,也不和她闹了,“我晚上就要回东都了。” 莫无笙嗯嗯的点了点头,正想说她也回去收拾行李,然后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莫无笙眉心微跳,“今天就走?不等我一起吗?” “那边在催。” 莫无笙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默默的天花板生闷气。 “等你这边的案子了了,我就派人来接你。” 时君看出了她在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 莫无笙瘪了瘪嘴,“我又不是不认路,还要你派人来接!” 时君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莫无笙其实也没生气,就是这段时间天天和时君呆一起,每天如胶似漆的,现在突然要分开了,似乎有些舍不得。 大概是异世留下的后遗症吧,受不了他离去,怕这一离开便是永远。 异世,温月容就是这样,离开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时君也说,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钟临慕就是四起案子的凶手,现在只是无名尸嫌疑人的身份,很可能无法拘留。 钟临慕要是出来,知道是时君在算计他,岂不是要报复回来? 莫无笙脑子里有一点苗头,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总感觉时君这次走了就回不来了一样。 想着想着眼里就盈满了泪水。 时君完全想不到平时没心没肺的姑娘突然就哭,还哭得这么含蓄,梨花带雨的,和某女明星有得一拼。 薛琪莉见了,非常识趣的退下了。 再待下去,大概又是被迫啃狗粮的下场。 见她哭的伤心,时君无奈的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了擦,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体会什么叫女人是水做的,这眼泪水是越擦越汹涌,跟开了闸的三峡大坝一样,流个没完。 “别哭了,要不我到时候来接你?” 时君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莫无笙就更伤心了,直接扑到他怀里哭,不像之前那样哭得惊天动地,而是如细水长流般,突然就温婉起来了,就小声的抽泣,温婉含蓄。 这样的莫无笙越发让人心疼了,不过片刻他就感觉胸前一片湿热。 听着那压抑的抽泣,还有不断颤抖的身子,时君心软了一片。 这一幕似曾相识,初见那会儿,莫无笙落水,他将她救上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抱着他哭,那炽热的泪水灼烧着胸膛,让他极不适应。 可现在的感觉又不一样了,时君在推开她和抱着安慰她之间选择了后者,温凉的手落在她背后,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他直觉,莫无笙哭并不是因为他要先走。 墙上的挂钟缓缓的走着,一圈又一圈,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无笙终于停止了抽泣。 “时君。” “嗯,我在。” “我害怕。” 时君垂下了头,靠近她耳边,轻声问道:“害怕什么?” 故意压低的声音具有极致的诱惑,莫无笙愣了一瞬,抽出手来掏了掏耳朵。 这兀秃的动作让时君苦笑不得。 莫无笙却不自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没有回复。 时君也不着急,一直等啊等,等着莫无笙开口。 那个故事断断续续,讲了许久都没有讲到结局,这次终于要画上了句号。 “野战呢,够狂野吧?” 时君愣愣的点了点头,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野战两个字。 莫无笙本来缓和了的情绪,到这里又低落起来了,时君直觉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后来呢,怎么样了?” “后来啊~”莫无笙惨然一笑,“后来他就走了,他是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万古神了,他有他的责任和义务。” 说到此处,莫无笙顿了顿,时君又感觉到胸前湿热起来。 “他死了,变成了一颗木兰,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死了……宓银枝等了他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树长大了,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枝繁叶茂……还开花儿了……可他再也回不来了,花开了,宓银枝在等他,花落了,宓银枝还在等他……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 莫无笙断断续续的将故事讲完,时君的呼吸也断断续续,那炽热的泪水灼烧着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直等,等到花谢花开,等到春去秋来,等到沧海桑田,等到老,等到死…… 时君心中也跟着揪痛,抬手将莫无笙的脑袋死死的按进怀中,哑着嗓子不断重复着,“你等到了,等到了……” 他知道,这不是别人的故事,这是莫无笙的故事,或许,也有他的故事。 第503章 孤独寂寞冷 这是莫无笙的故事,也是他的故事,他没有经历过,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关于异世的那一段记忆,由莫无笙替他承载着。 他终于明白,为何莫无笙看他的目光总是透着眷恋和幽怨,为何时常看起来像个历经世事的老婆子,因为这不是故事,她真的经历过。 时君抱着她的手不由收紧了,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向她证明她等到了,等到了…… 不知过了过久,莫无笙开始挣扎。 “怎么了?” 太久没说话,时君的声音有些沙哑。 莫无笙艰难的从时君怀里挣扎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我快喘不过气了~” 时君:…… 应该真的是太闷了,莫无笙脸有些红,眼中也水灵灵的泛着光,大口喘气的样子让人遐想万分。 刚才本来只是简单的亲热一下,却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烈。年轻的男女总是经不起挑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奈何薛琪莉突然出现,泼了一盆冷水,浇了个狗血淋头。 时君看着这样的莫无笙,呼吸明显一滞,花了好大的定力才缓和那不该有的心思和身体诚实的反应。 “时君。” “嗯?” 莫无笙很少这么正经的叫他全名,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时,小时先生,小君君什么的。 “你回去了之后一定要小心,要是收到钟临慕被放出来的消息你就躲起来,千万不要被他找到,要不然找警察保护吧,哎,也不知道东都的刑警给不给力,万一都是些废物,那我们……” “哎~” 莫无笙一直话都很多,以前讲话的时候从来的都是眉飞色舞的,很少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时君无奈,扣住她的丸子头,又是一个绵绵的细口勿堵上她的喋喋不休的嘴。 四片唇分开的时候,都有些不舍,时君安抚性的又啄了两下,哑声安抚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莫无笙瘪了瘪嘴,明显的不信,可又不想耽误时君的事,还是假模假样的表示理解。 “那你先走吧,我过几天就来找你。” 这明显耍小性子的语气,让时君苦笑不得,还想再说点什么,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周情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到这边来接时君。 “还腻歪呢,快收拾收拾,还有三个小时了。” 腻歪的两个人终于分开了,莫无笙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时君收拾东西,说起来,时君到竹城除了前几天见面会,后面的时间都是住在医院的,他们两也是在这里相知确定关系的。 时君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服还有专属的洗漱用品。几下就收拾好了,可这病房里两个的痕迹却依旧清晰。 碎花的被套,电视柜前的装饰品,桌上的老年搪瓷杯,还有墙壁上处处透着生机的小贴纸。 莫无笙长叹一声,“你走了就有别的人住进来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要不把这间病房租下来?”周情调侃着。 莫无笙瞪眼,“那怎么成,这叫无故占用医疗资源!” “反正也占用一个多月了~” 这话也就是说说,自然不会真这么干。 快入冬了,天黑得早,时君将莫无笙送回了家才和周情赶去机场。 莫无修-正享受着按-摩,有侍者拿来了他的手机。 “先生,您电话。” 莫无修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接了起来,“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这没心没肺的妹子咋就给我打电话了?” “孤独寂寞冷,来聊个五毛钱的。” 回到家,莫无笙窝在沙发里发了会儿呆,然后又给时君打电话,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他登机了才挂电话。 挂完电话又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或许要找只鹦鹉闹闹心,于是想去了堂哥。 莫无修嗤了一声,“咋地,分手了?” 莫无笙一声我擦你仙人板板就这样吼了出来,即使没开扬声器也让身后按-摩的小姑娘吓着了。 “别停啊,继续~”莫无修舒服的吟了一声,完全不理电话那头的躁动。 “你就不能盼点我好啊……哎,你干啥呢叫得那银荡?” 莫无笙本来还在气头上,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又是一阵恶寒。 “你不会吧?做-爱都不忘接电话?” 莫无修哼哼了两声,“感动吗,老哥做-爱都还想着你……” 莫无修话到一半,嚼巴着这话有些不对味,又改了口,“小孩子家家的,别整天把做-爱挂嘴边!好歹是个读书人,能不能学点好?” 莫无笙嗤之以鼻,“许你做还不许我说了啊,算了,你继续禽兽吧,我继续孤单寂寞冷了。” 莫无修还没女朋友,这一点她肯定,那现在肯定是在外面厮混,不是禽兽是什么。 莫无修哎哎哎的嚷嚷着,“别呀,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我这累了一天按-摩呢!说吧你这是咋了,吵架了?感情破灭了?分手了?” “没有没有都没有,劳资好得很!”莫无笙气到脸红脖子粗。 果然,和莫无修说话心里就不空了,因为脑子要炸。 莫无修啧了一声,吩咐侍者下手重点,又舒服的呻-吟了两声才懒懒散散的回话。 “那是怎么回事啊,给哥说说呗,哥给你开导开导。”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莫无修翻开手机看了一眼,还在通话中,半晌才听到委屈巴巴的声音传出。 “时君走了,回东都了。” 莫无修悠闲的点了点头,哼哼了两声。 “走就走……啥?走了,不要你啦?” 莫无修突然反应过来莫无笙说了什么,直接从广木上坐了起来,身上的毛巾滑落,羞红了侍者的脸。 “真走啦?我擦这小兔崽子,说走就走,不要你了吧,我就说他不靠谱吧你还非……” “闭嘴!谁说他不要我了,他只是有事先走了,我过几天还要过去找他呢。” 莫无修嘴角微抽,又爬下去继续享受美妙的长夜。 “那你孤单寂寞个什么劲儿啊,你哥我还没说什么呢~” 第504章 钻牛角尖的丫头 莫无笙对她这个堂哥也是服气的,这么大年纪了,愣是没找着个像样的女朋友,早年的时候还会谈几个玩玩,现在年纪大了似乎对这些就没兴趣了,到现在还单着。 莫无笙仰躺在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戏谑道:“看到你这惨我就安心了。” “……你是不亲妹吧?” “本来就不是亲的。”莫无笙撇撇嘴,“今夜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过来喝一个不?” 莫无修呵呵干笑了两声,唱道:“我们不一样~你是一个人,你哥我今晚肯定有美女暖被,就不和你相看两厌了。” 莫无笙琢磨着这话,这是要出去找妹子的节奏啊,还想劝他出门在外注意保护好自己来着,电话就被无情的挂断了。 莫无笙对着嘟嘟嘟的声音愣了良久,唾弃了一声“出息”!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莫无笙还在对着手机发呆,微信铃声就响起来了。 我要吃红烧兔子头:我到了。 莫无笙本来蔫儿吧唧的,一看到这消息瞬间就来了精神,电话打了过去了,时君也是秒接。 “还没睡?” “就等你电话呢!” 问羞耻为何物,莫无笙答曰:不知道。 时君失笑,“给你报个平安,很晚了,快睡吧。” 他也刚下飞机,也没时间多聊,莫无笙瘪了瘪嘴,知道他现在肯定累了,作为一个贴心懂事的小女朋友,莫无笙决定不缠着他了,乖乖的道了声晚安挂了电话。 时君本来就是个大忙人,之前受伤又拖欠太多工作,回去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慕娱的总裁被抓了,慕娱股票大跌,却对娱乐市场没有产生多大的波动。慕娱的老董很有决断,当即就提拔了副总裁为新任总裁,接管了慕娱,好似钟临慕被捕对这个公司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经过短暂的慌乱后,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时君一边要应付之前就签好的合同,一边还要接受刑侦队的调查询问,这几天都没怎么和莫无笙好好说过话,只有晚上夜深人静的才和她聊聊天,煲煲电话粥。 相反,莫无笙就闲多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当真过起了猪的生活。 莫无笙每天都在电话骚扰时君,一般都很晚才会得到回复,回复的内容也很简单,这让她很郁闷。 时君这是太忙了还是不耐烦她了? 莫无笙陷入沉思,她每天都在早午晚安的问候,每天还在给她聊天南地北东拉西扯,可时君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大多数时候就回复个“嗯”“知道了”“我在忙,晚点回复你”“哈哈哈”“微笑.jpg” 这哪是谈恋爱呀,怎么看都是她一头热,莫无笙郁闷了,时君是不是本来就没多喜欢她,因为她的死缠烂打所以才妥协的?他是不是嫌她烦了,嫌她话多?他现在离开她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解脱了,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谈恋爱的女人的脑子就是联想公司出品,脑子里天马行空,瞬间觉得自己单方面失恋了。 晚上,莫无笙打了三个电话时君才接通。 接通后她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想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了,又怕时君多想或者又嫌她话多。 时君刚洗完澡出来,一手擦着头发一手看手机,在通话中啊,怎么没人说话。 “无笙,在吗?” “怎么不说话?” 时君放下了浴巾,蹙了蹙眉,担忧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莫无笙终于肯说话了,“你在干嘛?” 时君松了口气,“刚洗完澡,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莫无笙结结巴巴,“我怕你嫌我话多。” 时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无笙听着电话那头的笑声,不似作假。时君不可能不喜欢她呀,只有和她说话的时君才会笑的这么开心,分明就是因为她给了他爱的滋润嘛! 莫无笙脑子里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又要求开视频。 时君无奈,看着自己这赤身裸体的,赶紧去找了件浴袍披上,然后才接通电话。 感谢5g,画质超清新。 视频一接通,莫无笙就看到了美男出浴的画面。 时君的浴袍着急忙慌的披上,领口处都没整理好,露出大片的肌肤,透过屏幕起来很是养眼。 还有头发也是湿淋淋的,鬓角还在滴着水,划过泛着淡淡粉红的脸,再钻进脖子里。 莫无笙张着嘴,看着这画面久久没有反应。 时君叫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赶紧把手机翻翻倒。 时君:…… “你等等,我先上个厕所~” 远远的,听到莫无笙的声音。 盯着黑漆漆的屏幕,大概过了三分钟,莫无笙再次出现在屏幕里面,脸上还有点水珠,似乎刚洗了个脸。 时君疑惑,“洗脸了?” 莫无笙嗯嗯啊啊的敷衍着,目光有些飘忽。 “你刚洗完澡啊?” “嗯。” 时君觉得莫无笙有些奇怪,刚才进厕所似乎不是洗脸这么简单,然后不经意垂眸看到自己未拢好的浴袍联想到她以前的前科,目光下意识落到莫无笙红彤彤的鼻子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流鼻血了?” 莫无笙本来飘忽的眼神突然瞪圆,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惊道:“你怎么知道了?” 时君忍着笑,帮她找台阶下。 “现在天气干燥,容易流鼻血,在家记得多喝水。” 莫无笙眼神忽而闪烁,忽而失落,“我没事,你忙吗?” 时君愣了愣,“有一点。” 莫无笙知道他的有一点就是很忙的意思,明知道他应该是太忙了所以才晚回消息,才接不到电话,可心里还是有些憋屈,遂又问道:“你嫌我烦吗?” 时君又愣了愣,终于发现了莫无笙情绪有些不对。 沉声问道:“怎么会这么想?” 莫无笙瘪瘪嘴,半真半假道:“我觉得我话太多了,还粘人,整天都找你聊天,你都没时间回复我,我还缠着你聊,是不是很烦啊?” “不会啊,每天都是工作上的事儿,偶尔看到你发的一些生活小事儿也蛮有趣的。” “偶尔有趣,那我天天发你烦吗?” “……” 这个钻牛角尖的丫头! 第505章 我好像……失恋了 时君想了想,大概是最近太忙,忽略她了,所以她才会觉得他是嫌她烦了。 他不善言辞,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安慰道:“最近真的挺忙的,工作上的事儿焦头烂额,没时间看手机,但是空闲的时候看到你发的消息就会很放松,只是没有跟多的时间和你细聊,但你说的那些事我都记着呢!” “那你说你都记得啥?”莫无笙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时君默了一瞬,开始回忆莫无笙跟他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什么荔枝太贵吃不起了,某某明星和他组荧幕情侣了,他的新剧还有一周就要首播了,还有些晚上睡不着想他啊,趁着他不在多吃些他不爱吃的食物,然后吃多了又睡不着,又开始想他云云。 都是些小事,可莫无笙却很乐意和他汇报。很多事都是关于他的,每天累了的时候看到这些消息确实会轻松很多。 莫无笙听着时君一件一件的回忆,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见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莫无笙赶紧阻止了他继续下去。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别说了~” 再说下去她都要找个被窝钻进去了,之前不觉得,被这样一件件的说出来才发现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关于时君的事,莫无笙有些无地自容。 时君却没嘲笑她,之前他也没发现,莫无笙每天说的都是关于他的事,这种有人牵挂有人担心的感觉似乎不错。 “好,不说了。”时君低低的笑了起来。 低音炮什么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无法抵抗,再加上视觉的冲击,莫无笙觉得鼻子又痒起来了,猛的捂上鼻子,急忙道:“就这样了啊我要睡了晚安!” 一口气说完,莫无笙关了视频,时君有些哭笑不得,视频五分钟,莫无笙消失三分钟,他都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挂了电话。 莫无笙哪管时君想什么啊,捂着口鼻冲进厕所了。 时君离开的第五天,莫无笙终于收到警方的通知,她获得自由了。 收到通知后,莫无笙便给时君发了消息,然后买了去东都的票。 时君好不容易有空闲,看到莫无笙的消息的时候,立马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是公式化的女声表示电话已关机。 知道莫无笙已经在飞机上了,便火急火燎的请了个假来接机。 东都沿海,海风颇大,现在已经快入冬了,一阵风刮来,便是刺骨寒。 莫无笙没考虑到这方面,身上穿的很单薄,一下飞机就愣了,温度感觉器反应过来紧跟着打了个寒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颤抖着手开了机,给时君打了个电话,被秒接了。 “喂?我到了~” “嗯,出来,我就在外面。” 莫无笙挂了电话,在接机口环视了一圈,一眼便注意到鹤立鸡群那人。 时君长得高,身材好,关键是戴着她送给他的帽子和围巾,即使戴着口罩她也一看就看出来了。 “时……”莫无笙差点喊出来,想到他是公众人物,赶紧收了声。 时君也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身就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姑娘,拉着行李箱穿过人群向他飞奔而来,时君下意识的接住,抱了个满怀。 “时君,可想死我了~” 莫无笙扑进他怀里,踮起脚尖咬着他的耳朵一表思念。 时君拉下口罩,长臂环上她的腰,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他也想她,却说不出口,只能抱得更紧来回应他,然后感觉到触手都是冰凉,这才发现她穿得有多单薄。 “怎么穿这么少?” 时君责怪着,脱下了围巾围她脖子上,如此犹觉不够,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他刚才还在拍戏,从横店匆匆赶来的,里面穿的是革面西服,外面披了一件大衣就出来了。 莫无笙还沉浸在见到他的欢喜中,人还没回过神就被裹成了粽子。 时君身量高,大衣也是长款,莫无笙穿上直接从头裹到脚,本来也不算矮的人,可和他对比起来,宛如一个小萝莉。 莫无笙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这边这么冷……” 时君摇了摇头,“怪我,忘记提醒你这边风大了。” 莫无笙仰着红扑扑的脸,手钻进他的脖子里取暖,笑容甜蜜,眸中波光潋滟。 时君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垂首落下一吻,莫无笙仰着头打算回应,一声咔嚓声打断了两人的亲密。 “抱歉,你们太般配了,忍不住就想拍下来。” 小姑娘见他们看来,羞涩的收回了手机。 “这人是……时君?” 接机口人来人往,两人虽然站在旁边,可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要怪就怪时君太惹人注意了,深蓝色的西服往身上一穿,便是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加上长手长脚,完美的侧颜,实在叫人移不开眼。 毕竟是爆款流量小生,认识他的人也不少,这边引起了一点注意,就有人看了过来,刚好就有时君的粉丝。 “是时君,哎哎哎……我是你的粉丝啊!” 时君抿唇,默默拉上了口罩,牵着莫无笙的手就要走。 “小君君哎,好帅啊!” “那女生是谁,哪个明星?” “不会是女朋友吧?”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莫无笙趁机往后瞥了一眼,刚才明明就两三个小女生追着,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团。 这算是莫无笙第二次经历这样的场面,第一次是找时君拿手机的时候。 之前她还在找各种理由接近他,现在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莫无笙跑着跑着,脚下生风,越跑越轻松,好像被人追着很好玩一样。 时君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拉着他,虽然腿脚不太方便,还是坚持着跑到停车位。 “快上去。” 时君将行李扔进后座,架着车子疾驰而去,留下一群或失落或兴奋的小粉丝。 “那真是时君?” “你假粉吧,居然不认识自家爱豆!” “不是,我就是奇怪,时君怎么可能牵着女生的手。”小姑娘有些郁闷。 “肯定是啊,没看到他跑步都一瘸一拐的啊!”知情人持续心疼中。 “我好像……失恋了~” 语落,响起一阵哀嚎。 第506章 恋情再曝光 “好刺激!” 莫无笙搓着手,脸蛋绯红,持续兴奋中。 “当明星还蛮好玩的,被这么多粉丝追,有成就感吗?” 时君侧目瞟了她一眼,摇头失笑。 “你也就图一时新鲜,多来几次看你烦不烦。” 莫无笙偏过身子盯着他看,“你烦了吗?” “烦。” 红灯的时候,时君停下车刚转过头,莫无笙就解了安全带,凑到时君面前亲了他一口。 时君猝不及防,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了两声掩饰。 “安全带系上,前面有违章拍照。” 莫无笙撇撇嘴,又乖乖坐回去系好了安全带,侧头盯着他看,“好多天没见你,好像瘦了。” 时君下意识摸了摸脸,“瘦了吗?这才几天你就看出来?” 莫无笙哼了一声,“我说你瘦了你就是瘦了。” 时君被她这女儿态十足的话给逗笑,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热恋的中的男女情绪就是这么容易被牵动,时君这些日子工作挺累的,可是和莫无笙在一起,精神就莫名的好,心情也晴朗了很多。 “我们现在去哪呀?” “酒店。” 莫无笙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看,又问:“你住在哪呀?” “白……”时君正要回答他所住的小区,突然反应过来了莫无笙的意思,抽空瞥了她一眼,见她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明显是他心里想的意思。 “去我家?”时君试探问道。 “好呀!”莫无笙欣然点头,表面上看还有那么两分矜持,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时君失笑,将车开回了家。 时君住在白灵小苑,这一片是明星住房,很多明星都在这里买房,他这房子也是这两年买的。 莫无笙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就登堂入室的,看着电梯一层一层的往上升,心里还有一些小激动。 莫无笙的情绪很少掩藏,时君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心中一软,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更加的柔和了。 两人腻腻歪歪的进了时君的家。 屋子大概两百平米,客厅特别大,一眼看去很宽阔,灰白色调,简单大方,果然是时君的风格。 莫无笙换了鞋就冲了进来,“你家真大。就是装修太简单了。” 时君提着行李,站在客厅纠结了一下,送到主卧对面的次卧了。 “随便参观一下吧!” 莫无笙跟了进来,一眼便看出这不是时君的卧室,心里九转十八弯。 无疑,两人现在算是热恋期,许多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就差最后那关了。同居也不无不可,可真要住一间房睡一张床,莫无笙又有些忐忑纠结,又有些兴奋期待。 没想到时君把她给安排了,倒也打消了她不正经的思想。 莫无笙靠在门口,看着时君从衣柜里取出被子整理床铺,咧着嘴角笑得见牙不见眼。 “时君,我们这是不是同居了。” 时君动作微愣,然后点了点头,灯光下,莫无笙看到他耳根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君突然觉得有些热,鼻尖已经溢出了细密的汗珠,房间里的空气有些稀薄,脑子有些缺氧,他想要逃离这间房,可莫无笙又堵在门口。 时君突然直起身,问道:“饿了吗,我去做饭。” 这不说还好,一说还真就饿了。 莫无笙收到消息的时候是早上,然后便收拾东西过来了,现在都两点多了,还没吃午饭呢。 “你会做吗?” 莫无笙从卧房转战到了厨房,又靠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时君。 时君侧目,高深莫测一笑,“等着吃吧!” 莫无笙心跳漏了半拍,这样的时君不多见,笑容里满满的自信和傲娇,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从初见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还真没听时君说过他会做饭的事。却没想到他是深藏不露,洗菜切菜做起来有模有样。 一个小时后,两菜一汤端上了桌。 虽然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可光看颜色就知道味道不错,至少是甩了她十万八千里。 时君坐在她对面,傲娇的挑了挑眉,“快尝尝。” 这语气,像条邀功的小狼狗。 莫无笙也不客气了,夹了根空心菜送入口中,眼睛瞬间了亮了,忍不住对时君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道:“不错不错,好吃!” 时君会心一笑,尽心的给她夹菜。 其实也不是说多美味,只是普通家常菜的味道,但对于吃多了油腻外卖的莫无笙来说,这差不多就是人间美味了。 时君食欲不大,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莫无笙狼吞虎咽,吃到一半,周情的电话打来了。 “在哪?” 时君敛眉,听这语气,应该是出事了。 “在家,怎么了?” “你看网上。”周情有些郁闷,“这人才刚到,你们就这么高调了?” 时君挑眉,挂了电话,打开了浏览器,刚好弹出了一则新闻,还附带照片,正是机场的两人。 时君瞥了莫无笙一眼,将手机递给了她。 莫无笙抬眸瞪眼,示意我还在吃饭呢,别打扰了! 时君好笑,又扬了扬手机,“看看。” 莫无笙嚼着菜,接过手机,一看到占满了屏幕的照片的时候就瞪圆了眼睛,抬眸惊愕的盯着时君,“我们被曝光了?” 时君点了点头。 “啊~”莫无笙惊掉下巴。 “这怎么办啊,对你工作会不会有影响?” “你猜。” 莫无笙瘪了瘪嘴,“肯定有不好的影响吧,毕竟你们这个年纪的明星,谈恋爱就等于失业。” 时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到她身旁坐下,忍不住揉了揉她精致的丸子头。 “别揉了,待会儿头发散了,跑出个秃驴吓死你!” 她头顶的头发还没有长出来,需要丸子掩饰。 莫无笙把时君的手扒拉下来,就舍不得撒手了。 时君反手握住她,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不管有什么影响都没关系,我们的关系早晚会曝光的,早点曝光反而不用躲躲藏藏,挺好的。” 莫无笙感动了,正想来两句情话表明心迹的,该死的电话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周情打来的。 “总裁叫你去他办公室谈谈。” 第507章 隐瞒还是曝光 “总裁叫你去他办公室谈谈。” 时君捏紧了手机,应下了。 虽然钟临慕被抓了,但时君现在还未受到实质的影响,他还是慕娱的员工,还是个能给公司捞金的明星,签的合同还有三年才到期,所作所为多少还是要受公司管控的。 新任总裁兰艺是个女强人,时君见过挺多次的,知道她也是个不好说话的。 他和莫无笙的关系,时君打算就这样公布了,不管公司同不同意,他都不会妥协。 到总办的时候,周情已经在了,还有几个公关成员都在,兰艺一袭雪衫,看起来温和可亲,完全无法和那办事雷霆手段的女强人联系起来。 时君也没客气,对在座的人点了点头,挨着周情坐了下来,周情情绪不是很高,大概是因为他的原因吧。 “时君,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谈一谈你的私生活的事儿。” 兰艺今年五十的,却保养得很好,声音和外表一样,毫无攻击性,让人不自觉的向亲近。 时君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兰艺笑了笑,手撑在桌子上,认真的看着他。 “按理说,你的私生活我也不想过问的,不过你是新晋小生,很多地方都没有站稳脚跟,今天你在天上,明天你可能就摔下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兰艺又满意的笑了笑,“你现在是关键时期,虽然公司极力在捧你,但也经不起你这样糟践。先是和前总裁传出流言蜚语,后又和落水的女孩儿一见钟情,现在又来个机场接机。这一桩桩一件件作为,实在让人不放心,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虽然公司不曾限制你的私生活,但你任性的作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你的事业,对公司也产生了极为不好的影响,我希望你能明白,公司给你这么好的资源,你也需要回报给公司同等的利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未经允许曝光恋情,使公司受累。”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上都表情都有些精彩,看时君的眼神带上同情。 兰艺人看着和善,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可说出的内容却丝毫不客气。这完全是当中打脸。 时君本来淡漠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他倒不是多怕兰艺,也不是因为当中打脸而生气,主要是兰艺说的话有理有据,他这样的作为确实愧对公司的栽培,虽然这些资源都钟临慕在位时给他的,但不可否认,其中还是有高层的推动的。 钟临慕虽然是总裁,但要这样花巨资捧红一个人,还是要经过公司高层同意的,他们也是看在时君有这个实力才给这个机会的。 时君嘴唇嗫嚅,纠结了两秒才道:“是我愧对公司的栽培。” 兰艺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好似能包容一切,但说的话依旧没客气,“我把公关组都叫来,就是商量着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小奇,你说说你的想法?” 一个年轻的男子轻咳了两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然后把一台电脑反转过来,呈现给大家看。 那正是他们今天讨论的内容,“时君接机,疑似恋情曝光。” “你们看看曝光的几张照片,都是在跑步中拍摄的,没有拍到时君的正脸,而且手机拍摄出来的效果也不好,又戴了口罩,并不能完全证明是这就是时君。我想了几种方案,最可行的还是时君公开否认那不是你,这件事倒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行。”还没等男子把话说完,时君就拒绝了。 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的周情惊愕的看着他,办公室的其他人都看着看着他,有戏虐的,有吃惊的,还有看好戏的。 兰艺挑眉,看他的目光带着探究。 “怎么就不行了?你对那个女人是认真的?” 时君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了,“我们确实是男女朋友关系,根本没有澄清的必要。” “你知道你现在谈恋爱意味着什么吗?”兰艺问道。 时君低声道:“知道,但早晚都会曝光的不是吗?” “我还有一个方案,考虑到时君刚收获大量流动粉,现在恋爱会导致大量流动粉流失。如果我们现先否认这件事,然后过两年,流动粉变成了稳定的粉丝群体,你们若是还在一起,那时候再承认,这样可以把损失降到更小。” 无疑,这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但时君也不打算这么做。 “现在否认了,等过两年再承认,这样粉丝会如何看我?再者,我的一举一动都有媒体关注着,谁能保证在这两年里恋情不会再曝光呢?兰总,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便就这样吧!我不想委屈了我女朋友,谈个恋爱还要偷偷摸摸。” 时君难的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兰艺探究的看着她,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可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时君闻言,愣了一瞬才幽幽笑道:“那是没有遇见那个人。” 所以现在是遇到那个值得感情用事的人了,可以感情用事,不顾及公司的得失,自己的利益了。在场的人脸上的笑都有些勉强了,听这意思,是打算为了谈恋爱不顾前程了是吧! 周情扯了扯时君的袖子,劝道:“现在公布恋情对你以后的发展确实影响不好。” 时君握了握周情的手,然后松开。 “我有分寸。” 这场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散会后,时君留了下来,不知道和总裁谈了什么,大半个小时才离去。 时君回来的时候,只有客厅里有一点微光,电视里传来笑骂声。莫无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开门声,莫无笙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 “时君,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沙发上睡了?” 屋子里开着空调,但现在这样天气还是比较寒凉的。 莫无笙打了个呵欠,眼里都泛出了泪花。 “看电视呢,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莫无笙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六点多了,时君这一去就是三个多小时。 “你谈什么呀这么久?” 第508章 同居进行时 时君换好了鞋,到浴室洗了个手才坐到莫无笙身边去。 “没什么重要的事。” “你可别骗我,是不是因为机场那事?” 周情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事儿,然后就被叫走了,稍微动动脑子大概就会往这方面想的。 时君知道瞒不住,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大概就是说了他的态度不会变,对公司和艺人的影响便一笔带过了,也没说他和总裁单独谈话的内容。 莫无笙听了,直接抱着时君的脑袋亲了三分钟,“时君,我爱死你了。” 时间抿唇,有些嫌弃的摸了摸脸,都是口水。 莫无笙丝毫不在意,对于一个资深洁癖精来说,这样的动作完全不值一提,没暴走都是好的。 时君虽然嫌弃,可心里也是美的。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对于这样的示好没理由不心动。但他却觉得词乏,说不出什么情话来回应。 对于这一点,莫无笙也没放在心上,短暂的兴奋之后,莫无笙突然想起来,“真的没有影响吗?你之前不是还说谈恋爱就是失业吗?” 时君捏了捏她的脸,把电视关了。 “那是开玩笑的……再说了,我现在也有存款了,虽然算不上多,但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算不工作也没事儿。” 莫无笙将信将疑,但也没有深思,既然时君不让她多想,那便不管了吧。 莫无笙一沉默,时君又没话说,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时君道:“饿了吗,我做饭给你吃?” 天已经黑尽了,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莫无笙疯狂的点头,今天中午时君露那一手,她现在都还在回味。 时君宠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撩起袖子露结实的手臂,潇洒的大步走进厨房,三秒钟后,又从厨房走了出来。 莫无笙挑眉,不明所以。 时君脸上难得露出赧然,“没菜了,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这段时间时君挺忙的,每天回来后都累得不想动,没什么心思做吃的,便没准备食材,中午那些食材还是他上周刚回来的时候买的,放了快一周了。 时君手长脚长的,站在厨房门口,再垫个脚都要碰到门楣了,如此高大一个人,脸上却是一副尴尬无措的表情,实在有些不搭调。 莫无笙愣了一瞬,突然发出爆笑声,笑得前仰后翻的,时君都怀疑她下一瞬会摔下沙发。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坐过去,按着她的肩想让她安分点,可莫无笙完全停不下来,笑得全身都在颤抖,时君感觉到手下柔软的肩膀也跟着颤抖,眸中渐渐染上一层红。 莫无笙完全没发现时君的异样,还在哈哈的大笑。实在是时君这样的样子太少见了,他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即使是和她亲热的时候也就是脸红,什么时候会露出这样尴尬无措的表情来,莫名有些滑稽又可爱。 “别笑了。”时君的声音有些暗哑。 莫无笙点了点头,努力憋着笑,眼睛都别出泪来了,还是没忍住。 “时君,你也太可爱了吧,不就是没菜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莫无笙边笑边艰难的说出一段完整的话来。 时君眸中燃着火光,盯着她看了两秒,便扣上了她的脑袋,吻了下去。 莫无笙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唇红齿白,笑颜明媚,波光潋滟的眉眼,怎么看怎好看。 这便是她的魅力吧,明明长相一般,但凭着活泼灵动的表情让人一眼便深陷其中。 时君开车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两人到了附近的一个小餐厅。时君全副武装,下车后将围巾帽子裹在了莫无笙脖子头上,将她裹得不透一点风。 东都的夜里,寒风烈烈,一阵风刮过,都是刺骨的寒。 莫无笙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带厚的衣服,现在身上穿的是时君的短袄,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但却很保暖。 两人牵手进了一家餐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点了不少吃的。 下午的食材有限,莫无笙都没吃过瘾就没了,晚上真就是敞开了肚皮胡吃海喝,吃相让人不忍直视。 吃完饭后又在附近的商场去买了衣服,全程都是莫无笙在挑衣服,时君付款,她有种被男朋友包养的感觉,一整个晚上都兴致高昂,商场一层一层的逛上去,好像不知疲惫一样。 莫无笙在商场把精力给消耗完了就蔫儿了吧唧的,在车上的时候也是没精打采,回家后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时君将买的东西都归置好,已经十点多了。 时君走到沙发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盘了起来,“休息够了就去洗澡吧!” 莫无笙像是没有骨头般倒在他怀里,撒娇进行时。 “不想动~” 温香软玉入怀,时君当了回坐怀不乱的是柳下惠,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先去洗澡,洗完就可以躺床上休息了。” 莫无笙又往她怀里拱了拱,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么催着我去洗澡,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 莫无笙也就是躺着舒服,说话没经过大脑,随意一说。时君却愣住了,然后突然觉得浑身燥热,特别是两人挨着的部位,像是有火在烤般。 见时君不说话,莫无笙奇怪的抬起脑袋,就撞进他着了火的目光。想到刚才说的话,她心跳漏了半拍,从他怀里猛的弹了起来。 “嘿嘿嘿,我去洗澡啦~” 说完,连鞋都不穿,往浴室去了。 听到浴室的玻璃门嘭的一声关上,时君松了口气,垂眸看着某处,摇头失笑。 “哎,我忘记买睡衣了!”莫无笙突然又打开门,站在浴室门口郁闷道。 时君吓了一跳,猛的站起来往自己的卧房去,脚步有些急。 “穿我的吧!” 莫无笙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 最后,莫无笙穿了时君的睡衣出来,本来还有裤子的,可是裤腿实在太长,睡衣又是真丝的,挽起来走两步就往下滑了,干脆就不穿了。 出来之前,莫无笙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模样,嘴角不经意的扬起,“别人穿男朋友的衬衫,我穿男朋友的睡衣。” 第509章 暧昧的意外 镜中的女子刚刚洗完澡,乌黑的短发散乱着,还有一撮黏在了饱满丰润的唇上,因为热水的熏蒸,她的皮肤泛起浅浅的红晕,脸蛋更是嫩得能掐出水来。 一袭黑色真丝睡衣,宽大的袖子撩到了胳膊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下摆长度刚好过臀,露出细长白嫩的腿,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不过那窈窕婀娜的身姿不是小孩儿能比的。 莫无笙看着看着自己就脸红了,怎么能这么销-魂,这样穿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莫无笙侧目,看向挂钩上的睡裤,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穿上。 “无笙,你洗好了吗?”时君在敲门。 莫无笙像做贼心虚般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洗,洗完了~” 听到声音,时君这才安心,莫无笙进去都快一个小时了,浴室里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还以为她晕在里面了呢! 三分钟后,莫无笙规规矩矩的穿着睡衣睡裤出来了。 她还是心虚了,或者是有点怂,这才登堂入室第一天,就这样行勾引大计似乎不太矜持。虽然她也不是什么矜持的人,但节操还是留了点的,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 听到开门声,时君看了过来,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 他183的个儿,莫无笙才163,他的衣服穿莫无笙身上确实太大了,宽大的裤腿都拖到地上去了。 莫无笙心里都是不纯洁的画面,在门口站了半天都不敢过去。 时君对她招了招手,“来把牛奶喝了就去休息吧!” 桌上,放着一杯牛奶,还腾腾的冒着热气,想来是刚热的。 莫无笙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去,不知道是太着急还是裤子真的太长,一只脚踩到了裤腿儿,整个人就这样失去重心,向前扑了过去,好巧不巧的便被时君接住了。 莫无笙下巴磕到时君的心口,手紧紧的扶着他的腰,保持着平衡。 抬眸对上那还未消退的惊慌的眼神,两人俱是一愣。 莫无笙愣的是,她突然感觉到裤子被踩掉了,小屁屁有凉风扫过,起了一层起皮疙瘩。 时君愣的是,这一幕好巧不巧的被他看见了。 蓝色的小内内…… 鸦过,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一两秒,大概是一两分,莫无笙猛的松开了时君的腰,手忙脚乱的提裤子,说话也结结巴巴。 “你,你的裤子,太,太长了!” 时君手还保持着拥着莫无笙的姿势,闻言,洋装淡定的将手背到了身后,“我明天去给你买新的。” 莫无笙轻咳了两声,僵硬的弯腰拿过桌上的牛奶喝掉,然后又提着裤腿用奇怪的步伐走进客房,中途又差点绊倒,直到房门关上,莫无笙才松了口气。 妈的,太丢人了。 想到被风亲过的小屁屁,莫无笙又是一阵面红耳赤,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莫无笙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飘来飘去的都是时君的脸,还总感觉裤腰太大,裤子往下掉,可去摸发现还在。 早知道还不如不穿裤子呢!莫无笙望着天花板,和天斗争了三分钟,突然爬起来把裤子脱了,然后又跳上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被窝里,莫无笙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样舒服多了~” 同样彻夜难眠的还有主卧的时君,被窝中的手还在不自觉的摩挲着,好似在回味手捏着莫无笙腰肢的触感。 不知道是因为睡衣材质丝滑还是睡衣下的身子滑腻,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子柔滑。 鼻翼见,还有莫无笙头发的清香,明明都是同一款洗发露,为何她的味道就是不同? 俯身的时候,那不经意露出了一抹白,也晃了他的眼。明明知道是衣服太大,她不是有意的,但还是忍不住遐想若是她投怀送抱,将是怎样一番体验。他发现,就刚才那短暂的接触,让他气血翻涌,神思不定。 时君眸色微暗,心道真是魔怔了,手摸了摸腰眼,那里还留着莫无笙手心的温度。 当时她差点摔倒,手死死的扶着他的腰,那力道可可不小,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可正是因为这淡淡的触感,让他怎么睡都别扭,就那般直挺挺的躺着,细细的感受着一阵一阵的隐痛。 像是猫抓子一样,挠着他的心,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必竟是有意淫对象的男青年,女票就在对屋,同在一个屋檐想,想不多想都难。 时君望着天花板,心想,今晚是个不眠夜。 早上,闹钟响了两次他才听到,醒来后整个人还有点迷糊,花了两分钟才回味过来他现在是在家,小女朋友也来了。 时君眯着眼看了眼手机,七点了。 他正在拍一个西装广告,昨天请了半天的假,大家都因为他耽误了进度,今天肯定不能不去了。 时君心情不错,悠哉悠哉的做好了早餐,见莫无笙还没起,就去敲了敲门,客房里没动静。 犹豫再三,还是推门进去了。 莫无笙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开门,却睁不开眼,脑袋还往被子里缩了缩,将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了。 时君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床上鼓起了一小块儿,不禁摇头失笑,坐在床沿拍了拍床铺,轻声说:“快起来吃早饭了。” 莫无笙嘟囔了两声,不知道在说什么。 时君也没多想,直接掀开了一截被子,然后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又默默的将被子盖了回去,脸上难得讪然。 “快起来吧,待会儿早餐就凉了。” 莫无笙又哼哼了两声,时君听懂了,说再睡会儿。 看她这样,一时半会儿是叫不醒了,昨天又睡得晚了,时君便不忍心再加她了,匆匆走出去拉上了门。 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看到景象,他想,睡衣确实太大了,随便扭一扭就被翻起来了。 刚才那黑白相间的画面,实在冲击他的视觉,以至于去摄影棚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 莫无笙是晌午才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坐了飞机太累,还是水土不服,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第510章 发烧 她发烧了,莫无笙坐在床上愣了半晌,得出这么个结论。 应该是昨天着凉了吧,莫无笙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时君的身影,然后想到她半梦半醒间好想听到时君叫她吃饭来着,莫无笙终于注意到餐桌上摆着的已经凉透的吐司和牛奶了,桌上还贴着一张便条。 我上班去了,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不用等我,冰箱里有食材(划掉)你还是点外卖吧!我晚上回来给你买睡衣。 莫无笙站在桌边盯着这张便条看了良久,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君也知道她厨艺不精,干脆让她点外卖了。 莫无笙笑了一阵,进厕所洗漱了,洗漱完感觉脑子有些涨,便披了件昨天新买的外套,坐在沙发上看剧。 时君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了,莫无笙躺在沙发上又睡着了,电话响了好半天才接通。 “喂?” 听着电话那头含糊不清的声音,时君挑了挑眉,有些好笑,“你不会还在睡觉吧?” “嗯?嗯。”莫无笙打了个哈欠,她确实在睡觉,不过是回笼觉。 “你可真能睡,直接把午饭都给睡过了。”时君奚落了两句,又嘱咐她赶紧起床,该吃午饭了。 莫无笙揉了揉眉心,感觉脑袋越来越沉了,一摸额头,好像有点烫。 “时君,你家里有没有退烧药啊?” “嗯?你发烧了?严重吗?”时君声音有些紧。 莫无笙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像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别担心,就是脑袋有点沉,可能有一点发烧吧,应该不严重。” 时君将信将疑,“药箱在电视柜下面,你找找,应该有退烧药。” “嗯嗯,找到了,小君君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一个人好无聊。”莫无笙把药箱提了出来,一边找退烧药一边闲聊。 “昨天落下了不少进度,可能会晚些,晚饭也不一定回来吃了,你要是……” “别担心我了,现在点外卖,多半也要三点多才吃饭,晚饭可能晚点吃,等你回来啊!”莫无笙找到了布洛芬,心满意足的盖上了盖子,“我吃药了,先就这样了啊,等你回来。” 时君挂了电话,心里有担忧有甜蜜。 犹豫了一会儿,又打了电话过去。 “生病了记得多喝点热水,窝被子里发发汗。” “知道啦知道啦,我点外卖呢,都被你给搅和了!”莫无笙怪嗔道。 她是真的饿了,都快一天没吃饭了,肚子已经唱起了空城计,没空谈恋爱了。 挂了电话,莫无笙随便点了东西吃,然后就听时君的话,跑床上去发汗了。 其间,时君又打来了几次电话,两次都没人接,一次接通了,是莫无笙有力气的语气,听出她在睡觉,便没再打电话打扰了。 时君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屋里漆黑一片,看起里根本没人。时君放下东西直奔客房,摸索着开了灯,果然看到莫无笙在床上躺着。 “无笙?醒醒。” 莫无笙哼哼了两声,睁开了眼又闭上,等适应了屋中的亮光才缓缓睁开眼,见时君就蹲在她旁边,嘿嘿笑了起来。 “你回来啦。” 莫无笙的脸色异常的红,嘴唇干燥,一看就是发烧了。 时君捧着她的脸,贴上了自己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莫无笙会错了意,以为时君垂下头来是要亲亲,很自觉的送上了自己的唇。 时君愣了一瞬,抬起头来撞进莫无笙波光粼粼的眼睛,又是好笑又是气。 “怎么烧得这么严重?去医院吧。” 时君不由分说,拿来的衣服想要给她套上。 莫无笙在床上滚了两圈,躲到一边去了。 “我没事儿,现在好很多了,都不怎么晕了。”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时君有些生气,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我们去医院。” 莫无笙不乐意了,今天一天好不容易才见到时君,还没好好说过话呢就去医院,多没情调啊。 “不去。” 莫无笙开始犯浑。 时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想给她穿衣服,然后发现她居然没穿睡裤,两条白生生的腿就这样撞进他的视线,时君眼神有些怪异,直愣愣的别开了眼,终于看清她现在就穿了一件睡衣,貌似里面也是真空的。 在莫无笙愣神的时候,时君突然站了起来,她失去重心,再次倒回床上。 “我去找温度计。” 时君落荒而逃。 莫无笙莫名奇妙,躺床上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时君产生这样反应的缘由,她都忘了,时君其实还是个蛮纯情的人,逗一逗就脸红来着。 就她在床上趟那会儿,时君已经找来了温度计,三十七度六,不算严重。 在莫无笙的极力争取下,他们终于不用去医院了。 这样一折腾,带回来的晚餐也凉了,时君拿去叮了一下再吃的。 莫无笙刚开始还有些累,吃完饭后又莫名精神起来,整个人都有点亢奋,拉着时君聊天,不知不觉就十二点了。 时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见莫无笙依旧兴致不减,便没说什么,眼睛盯着电视,偶尔应和两句,到后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莫无笙还说得津津有味,说了半天没听到人回应,抬眸一看,见他居然睡着了。 莫无笙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也凝住了。回来这么久,时君一直在担心她发烧,可她却忽略了他忙碌了一天,现在很累。 她睡了一整天,当然精神亢奋,可时君肯定很累,坐着都能睡着。 看着他眼下的青黑,还有明显消瘦的脸,不禁有些心疼。 之前听周姐提到过几句,因为东湖落水女一见钟情的事儿,钟临慕生气了,所以在他伤还没有好的时候就逼着他接各种通告广告代言,伤病情加重。 现在两人的恋情算是正式的曝光了,他现在这么忙,会不会也是公司在压榨他?虽然钟临慕不在了,可难保新上任的总裁也不是个好东西。 第511章 春意阑珊,一晌贪欢 莫无笙心里盘算着,对时君的心疼更甚。想要去给他找个毯子盖上,没想到就是这样轻的一个动作就惊醒了他。 “怎么了?” 时君揉了揉眼睛,眸中都是血丝,她之前怎么就没看见呢! “小君君~”莫无笙心疼了,紧紧抱着他的脑袋,“对不起,我都没想到你这么累。” 时君触不及防,撞进了温软的怀里,鼻翼间满是女儿的馨香,瞌睡都醒了大半。 “无笙,你,你先放开我。” 时君觉得,再这样待下去,他该流鼻血了。 莫无笙恋恋不舍的松开了他,时君挣扎着坐直,见莫无笙眼眶有些红,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头又疼了吗?” 莫无笙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心疼你,这几天肯定很累吧,我还这样缠着你不让你睡觉。当明星很忙的吧,之前就是因为我的原因,你那个变态老板把你折腾进了医院,都怪我~” 莫无笙越想越自责,大概是生病了,心里承受能力不自觉就下降了,脑子也爱想些有的没的,为一点点事情绪就容易波动。 时君反应过来莫无笙眼红的原因,有些哭笑不得。 倾身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捧着她的脸轻轻啄了一下。 “别多想,没你之前我也很忙的,现在忙是因为之前受伤,住院的时间太久了,落下很多工作,又没法推掉,这段时间都在补漏呢,跟你没关系。” 时君这段时间是真的忙,但多是受伤之前就签好某些合约,没法就这样推掉,便全压在这段时间,所以忙得不可开交。 莫无笙红着眼看着他,好像在看他是不是说谎。 “没骗人?” “骗谁也不会骗你。”时君揉了揉她的秃瓢,被莫无笙排开。 “都说不要揉我头了,难看死了。” 晚上在家她也没扎头发的想法了,一般就戴个帽子,有时候干脆连帽子都懒得戴。就这样顶着个秃头,被时君瞧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哎,别看了,你都这么累了,赶紧去休息吧!” 莫无笙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推着他进房。 时君被推进了卧房,到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就这样反手将莫无笙拉进去了。 屋里没开灯,莫无笙借着客厅射来微弱光线,撞进了时君的实现。幽黑幽黑的,让人忍不住沉溺其间。 在莫无笙看不到的地方,时君喉结滑动着,手攀上了她的细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颤巍巍的眼睫扫动着,好像扫在时君心尖尖,手下意识的收紧,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幽深的眸子泛起层层涟漪,将莫无笙的神思卷入其间,让两人一起沉沦。 当身子贴上冰冷的墙面的时候,莫无笙猛的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挣扎着将时君推开。 时君有些狼狈的被推开,微弱的光线中,两人大眼瞪小眼,呼吸都有些不稳,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面上,又是一阵心颤悸动。 莫无笙撑着时君的肩,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我,我困了……” 时君眸色微暗,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缓缓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哑声道:“去睡吧!” 莫无笙像螃蟹一样,贴着墙面移到了门口,道了声晚安便落荒而逃了,听到客房的门关上了,时君才收回了视线,向浴室走去…… 莫无笙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想到刚才的孟良,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妈耶,太疯狂了,刚才明明有些怕,现在躺被窝一想,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都送上门了,咋就下不去口呢!” 她刚才在怕啥,不是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就期望着这一天吗,怎么事到临头又怂了呢? 不知为何,两人关系越亲近,她就越害怕,总感觉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再进一步这个梦境就会破灭。 莫无笙烦躁的揉了揉秃瓢,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将广木板阵得吱呀作响。 晚上,她做了个梦。 或许不是梦,只是那一世和温月容的最后一面,在那片花圃里,那许久不见的日色打在身上,久违的柔和,炽热的光线。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温月容,也从来没有过那样奇异的感觉。 她醒来的时候,在一个简陋的竹屋里,耳边有鸟语,鼻尖有花香,一切都是那样的温馨和谐,可她却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后脑勺。 她在无心室,莫无笙看着眼前的景物,心纠做一团,她发了疯的跑了出去,踩到一节断层的楼梯,摔下了脚楼。 莫无笙丝毫感觉不到痛意,爬起来疯狂的往外跑,眼前都是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直到跑到被压倒的一片兰花丛,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现在就有多悲痛,眼前的画面像冰水一样,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 “别担心,经过物理降温,温度已经退了不少了,让她睡会儿吧!”护士将治疗单挂在输液架上,看时君长得实在看好,就忍不住搭话,安慰了两句。 时君只点了点头,目光都吝啬给一个。他现在眼里心里,都是躺在病广木上的人儿。 早上起来的时候,莫无笙依旧在睡,他也没多想,又担心看到昨天那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就没有进屋去叫,直接去参加一个颁奖典礼了,期间给她发了好几个消息都没有回复,后来打了几通电话也没有人接。 他不由担心,不可能这时候还在睡啊,这才事觉不妙,在典礼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匆匆离席赶回了家。 莫无笙就一个人发着高烧,躺了一天。 第512章 来吧,咬死我吧 那时候莫无笙已经烧糊涂了,迷迷糊糊的,怎么叫都叫不醒,时君又赶紧将她带医院来了。 三十八度九,听到那个温度的时候,时君心都揪了起来。他很自责,自责自己早上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她,让她烧了这么久。 时君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头昏脑胀的疲惫。 点滴缓缓的滴着,就这样滴了一个下午,莫无笙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还不到开灯的地步,莫无笙以为天还没亮完呢! 不过瞬间,她又反应过来,现在应该是晚上了,而她现在是在医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她太熟悉了,医院里安静得可怕,又是一阵头晕眼花,莫无笙闭上了眼。 直到感觉到有人靠近,莫无笙才睁开眼,正对上时君满是血丝的眼。 “可算是醒了。”时君放下打包的盒饭,凑近莫无笙低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莫无笙刚才清醒的那一会儿,大概梳理了一下之前的事,应该是她发烧了,时君将她送医院了。 那之前的那些事应该都是做梦吧,她最不愿面对的一段经历,又让她从新回味了一遍,这滋味并不好受。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想到那个月华雪衫的男子,心中仍在揪痛。 撞进时君担忧的眸子,莫无笙瞬间红了眼,不顾手上的吊针,扑进了时君的怀里,紧紧锁着他的脖子。 “不要,不要再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耳边是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胸前一片湿濡,滚烫的泪水灼烧着他心。时君也紧紧搂着她的腰,一遍一遍的安慰着,“不会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我到哪就带你到哪~” 那时候,时君还不太懂莫无笙的话的意思,但也知道不是简单的丢下这么简单,只能凭着本心回复她。 莫无笙哭累了又睡着了,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便沉沉的昏睡过去,可手还是紧紧的捏着时君的手。 时君抽了几次没有抽开,索性就这样陪着她坐着。 晚上莫无笙又醒来一次,吃了点东西,听时君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这次烧得有点严重,整个人都处于虚脱状态。 医生说是着了凉,还有些水土不服,这才烧得严重了。 莫无笙这一病就是三天,时君不能天天请假,可又不放心莫无笙一个人在家,每天中午都必定回来。 看着时君眼中越来越多的血丝,眼下越来越重的青黑,莫无笙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你别这样来回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将自己照顾到发烧?” 时君将钥匙放到鞋柜,提着一袋子的菜去厨房了。 莫无笙追着进去了,趴在门口看着他,“那是意外,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你这样来回跑着也累,我会心疼的。” 时君回身,捏了捏她的脸蛋,继续整理食材。 “我不累,别担心我了。” 莫无笙瘪瘪嘴,“当我三岁小孩儿忽悠呢,你看看你眼睛里的血丝,晚上睡得晚,每天还那么忙,又要照顾我,早晚得累垮。” 时君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累一样,展颜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 “等你完全好了我就不担心了。” 莫无笙真想说她已经完全好了,可也知道自己这话没啥信服力。 她以前不常生病的,这次的发烧来势汹汹,即使现在好很多了,可也在持续低烧,身体一直都很绵软,但照顾自己还是没什么问题,时君是担心她才大惊小怪了。 莫无笙不知道,时君每天坚持回来是因为医院的那些话,他说过会一直陪着她,不会离开,可因为工作上的事又不得不外出,那便只能会回来看看,让她知道他每天都会回来了,不会离开她。 “你是不是非要天天回来?” 时君无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莫无笙心潮起伏,靠着门框深深的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要是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我陪你去你工作的地方吧!” 时君眼前一亮,转而又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我一天到晚到处跑,有时候去的地方人多,有时候又在户外又冷,你还是别和我一起折腾了。” 莫无笙不干了,从背后抱着他的腰撒娇。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你天天来回跑了,我就要跟你一起去!” 时君还想说什么,脖子突然传来刺痛,手中的刀都差点落歪,倒不是被痛的,而是惊的。 莫无笙咬了他一口,不是很重,但也有明显的痛感。 “你在多说我就咬死你。”莫无笙恶狠狠道。 时君心道,来吧,来要死我吧! 这样的啃啃咬咬,更像是某种亲密,而不是惩罚。时君看着案板上待宰的肉,手下也是不客气,一刀一刀的毫不留情。 莫无笙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有点发怵。 咬人这动作,确实有点失策,莫无笙琢磨着,又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牙印儿。 “疼不疼啊?” 时君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疼还是不疼。 反正这顿午饭是没做下去的,在莫无笙的搅和下,时君刀下的肉被切的面目全非,实在不好下锅。 最后,两人还是出去吃了,吃饭的时候,时君捂着个围巾,怎么都不肯取下来,看得莫无笙笑了一个中午。 时君下午又要拍一个国际杂志封面,莫无笙如愿以偿的跟着他一起去了。 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就绪了,就等着时君来拍,大家严阵以待的时候,就看到时君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之前网上爆料时君接机的事,大家都有猜想,可到现在也没有个定论。照片拍得模糊,说是时君也行,说不是他也没啥问题。官方至今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倒有点默认的意思,这件事的热度经久不下,现在看来,是要炒出一个新高度啊! 摄影棚的工作人员脸色变化无常,都等着吃瓜。 暗处有小姑娘拍照,想要曝光,被老一辈人拦下了。 “干这一行的,不该看的时候就装聋作哑。” 在前辈的凌厉的目光下,小姑娘不甘心的将照片删了。 “去吧,给时君化妆。” 第513章 今晚约吗 莫无笙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紧跟着时君的身后到了化妆间。坐在一旁看着一群工作人员围着时君转,不过十几分钟,就给他换了一身衣裳,化了一个淡淡的禁欲妆。 时君底子好,根本不用过多修饰,只是为了上镜,面部轮廓还是雕琢了一番,这样开起来是比平时好看了不少。 莫无笙砸吧着嘴心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即使是时君这样的美人坯子,不化妆的时候就很惊艳,化晚之后简直是非人间男人。 莫无笙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时君笑着向她走来,脚步踩着她的心跳,扑通扑通…… “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下颌传来一阵寒意,时君手指托着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 莫无笙正坐在软椅上,抬头对上时君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一阵面红耳赤,可嘴上也不认输,嘿嘿的笑了起来。 “小伙子长的不错啊!” 时君眸子微眯,眼里含着灼热的光华,弯腰靠近她的耳边,低声呢喃道:“今晚约吗?” 哎呀妈呀,莫无笙心尖尖儿都颤了。 要不要这么撩啊,心脏病都要被撩出来了。 莫无笙猛的站了起来,椅子跟着吱呀作响,引来一道道灼热的目光,又不好意思的坐了下去,却不知道椅子根本不在屁-股下了,这一坐下去肯定是要摔地上的。 好在时君及时发现,伸手挽住了她的腰。 “小心点。” 这边的动静太大,吸引了不少注意。 爱而不藏,自取灭亡。 莫无笙觉得,不能这么高调,不然会倒霉的,遂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在这等我。” 外面有人在催了,时君也不想再逗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出去了。 所有工作人员都能看出来,时君心情很好,见谁都是淡淡的微笑。下午的拍摄工作进展的相当顺利,所有人都超常发挥,本来需要三个小时才能拍完的,生生压缩了一半的时间。 莫无笙嫌化妆间闷,坐了一会儿就跑到摄影棚去了,远远的看着时君站在背景前,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出一个个禁欲销-魂的pose,眼里冒出小星星。 “哎,姐们儿,你是不是之前落水被时君救起来那位?”不知什么时候,刚才化妆的小姑娘跟着出来了。 莫无笙瞥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眼里满满的八卦欲。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莫无笙跟着凑近了些,低声问道:“你是时君的粉丝不?” 小姑娘愣了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嗤嗤的笑着,“我比较花心,之前是她粉丝,现在另有新欢了。” 莫无笙挑眉,有些好奇。 “那你喜欢了她多久啊?” “半年吧?他刚火那会儿,整个饭圈都被他那张脸迷得昏头转向的,我也被他那张脸亮瞎了眼,不过后来发现他脾气不太好,就另谋新欢了。” 小姑娘说得绘声绘色,莫无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落水的女孩儿呢?” 莫无笙神秘的眨了眨眼,“你猜。” 小姑娘一噎,还不待多问,莫无笙就向前走去,时君已经拍完了,也正向她走了过来。 小姑娘看着着两人脸上甜腻的笑,心道,时君那样冷的一个人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好看,想着想着,眼里冒出了爱心泡泡。 “提前完工。” 莫无笙自然而然的挽上他的手,“那吃饭去吧,我饿了~” 时君眯了眯眼,一脸宠溺。 “等我先换身衣服卸个妆。” …… 今晚暂时没有安排,而杂志的拍摄又提前收工,刚好有一个晚上的闲暇。时君和莫无笙就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逛街吃饭看电视,度过了难得闲暇的一个晚上。 “你快去洗漱,待会儿一起刷你的新剧。” 莫无笙将时君推进了卧室,自己也找衣服洗漱去了。 前几天生病,错过了时君新剧的首播,今晚刚好空,莫无笙打算将他们都补回来。 时君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拍摄的时候那些镜头他都看了很多遍,早就失去了兴趣,不过看莫无笙这样兴致高昂的样子,也就无所谓了。 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寒冷了,客厅比较大,供暖比较慢,莫无笙主动提出了去主卧看。时君虽然没说什么,可眼里迸射-出的光让莫无笙面红耳赤。 莫无笙发誓,她真的只是想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呆着,没有故意往卧室跑的意思。 “用电脑吧,电脑屏幕大点。” 莫无笙窝在被子里颐指气使。 时君又去将电脑拿了过来才在她旁边躺下。 这部电视半年前刚杀青,本来预计明年暑期档播出的,可最近因为时君受伤的原因,很少出现在大众是视野,为了保持热度,便把这部剧的档期提前了。 这部剧是时君第二次当男主,也是一部古装剧,饰演一瑶林琼树,倾城绝艳的世家公子,性格孤傲,淡漠无欲,和时君本身的形象很像,完全是本色出演。 “哎,这部剧是不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啊?”莫无笙看着预告,总觉得这个角色真的太适合时君的形象了,完全是本色出演。 时君心思都不在电视剧上,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她头上,看到刚冒出新芽的头顶,然后默默移开。 莫无笙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动静,抬头瞥了他一眼。 “问你话呢。” “嗯,什么?”时君回神,专心盯着电脑屏幕。 莫无笙审视了他两秒,又问了一遍问题,剧已经开始了。 “也不算是量身打造,只是这个剧本刚好适合我,周姐就给我拿下来了。” 两人都专心的盯着电视屏幕,莫无笙刚开始还认真的看着电视,刚开始展现的是北宋的一番盛世景象,然后镜头下垂,落在了一个青砖碧瓦的高门大院。 小丫鬟正在粘蝉,黄果树下,一桌一椅,一套茶具,正被一个白裳男子摆弄着。莫无笙刚开始还并无异样,可当镜头落在那人脸上的时候,她的心猛的颤栗了一下,连呼吸都忘了。 第514章 我是小时先生的消防员 时君发现身边的人没有动静,垂眸见她正屏着气,整个人恍若神游方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便沉着气用力拍了拍莫无笙的背,“无笙,呼吸!” 莫无笙深吸了一口气,猛的咳嗽起来。 电脑里的画面已经跳转,莫无笙慌乱的按着电脑,想要再看看那身影,刚才那一秒,她恍若看到了温月容,那个月华雪衫,一眼万年的男子。那日的梦境袭来,心里越发的慌乱。 时君紧紧抱着她,“无笙,冷静点,别慌。” 莫无笙对上他的视线,更加的手足无措。 她知道电视里的人是时君,也知道现在抱着她的人是时君,可她脑子里总是闪现着温月容的身影,连带着看时君都和那人重合。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她刚开始确实是把时君当作了温月容,可是当她深入的接触他的时候,早将两人分辨开了。 时君很挑食,时君的洁癖不严重,时君对她更温柔,不一样的,他们不一样的。她不能把时君当作温月容,不能。 莫无笙惊慌的挣扎着,想要远离时君静一静。 时君有些不明所以,怎会愿意松开她,手下越发用力的禁锢着她的背,她一下一下的安抚着,耳边轻声低喃着。 “别慌,有什么害怕的事儿告诉我怎么了,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不要一个人承担。” 莫无笙给他分享了很多事,可那只是凤毛麟角,他知道,她的心里还藏了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不能对别人说的情绪。但他现在不是别人,时君想,他可以和莫无笙一起面对的。 “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不要慌,别担心……” “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 时君放轻了语气,一遍一遍的安抚着,柔和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低喃,让人不觉放松了警惕,情绪也稍稍稳定。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集电视已经播完了,莫无笙也安定下来,窝在时君的怀里一言不发。 时君也不说话,手还在轻抚着她的背,给她一点安定,耐心的等着她开口。 “时君。”莫无笙的声音透着沙哑,好像干渴了许久的沙漠行路人。 “嗯,我在。”时君轻声的应着。 “时君。” “我在。” “时君,时君……” “我在,一直都在……” 莫无笙一声一声的叫着,好像是要证明什么,时君也一声一声的回复着,让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莫无笙环着时君的腰,埋首在他怀里,他明显感觉到了她身子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时君,对不起~” 莫无笙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对不起他什么,可也只能一遍遍的回复没关系,她做什么他都会原谅她的。 这样莫大的包容终于让莫无笙从失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你不要原谅我,我就一禽兽。” 时君:“……” 他怎么就看上了一只禽兽? “你不知道,我刚才看到树下的人想到了什么。” “温月容?”时君试探的问道。 莫无笙身子一僵,猛的抬头看着他,时君眼中清明,情绪也很平稳。 “听说他喜欢煮茶,喜欢坐在树下乘凉,喜欢穿白衣服……”时君说了一大推,突然抬起莫无笙的下巴,低声问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喜欢吃兔子头?”莫无笙不假思索的答道。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因为那个微信昵称,红烧兔子头,我要吃红烧兔子头。 莫无笙打这个备注的时候就有歪心思,以前还拿来调戏过时君,现在说这话,总有些怪异的感觉。 愣了一会儿,时君展颜一笑,“是啊,我喜欢吃红烧兔子头。” 喜欢吃……哪个吃? 这话的指向性太强,莫无笙倏的脸红,挣脱时君的手往被子里缩了缩。 时君松了口气,手落在她的秃瓢上戳了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担心自己把我当成了温月容的替身了吧?之前听完你的故事的时候,我也曾有过这样的顾虑,可是在后来的接触中,我也想明白了,你以前是喜欢温月容,但你现在喜欢的是我。你对温月容的喜欢不会变,但也不曾转接到我身上,因为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或许可以这样理解,你到异世一遭,就是为了和温月容相识相知,缔结姻缘。这样等你回来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认识我,第一时间关注我,对我产生好感,让我们重新续接这段缘分。” 莫无笙眨了眨眼,呆愣的看着他。 为啥感觉他说得这么有道理呢! 可照他这个说法看来,温月容好像就成了红娘,给这一世的他们搭线来的? 想到这一层,莫无笙笑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 时君也笑了,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这不是歪理,是适用你的情理。” 莫无笙进入了一个怪圈,一直觉得她将时君当成了温月容替身,虽然她心里本来没有这样想,和时君相处的时候也很少想到温月容,但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让她惶恐不已。 特别是在发烧那天做的那个梦,那时候她真将和温月容的经历带入了时君,害怕一晌贪欢后,时君也会想温月容一样消失,从此便是天上人间的分离。 时君的话把她带出了这个怪圈,整个人都明朗了很多。 莫无笙嘴角的笑意不经意加深,环在时君腰上的手不安分的挠着痒痒,时君一惊,急忙按着她作怪的手,莫无笙轻易就挣开了他的明显力不从心的桎梏,手钻进衣服衣服里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时君眸色渐暗,垂眸对上她晶亮的眸子,狠狠的亲了下去。 莫无笙有些痒,眼睫不受控制的眨动,撩动着他的心。 气血随之翻涌,时君捧着她的脸,恶狠狠的道:“这可是你惹的火。” 莫无笙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调笑道:“我是小时先生的消防员,只灭你的火!” 此生情动,源自于这倾城一笑。 时君轻叹一声,终是扑向那欲-望的烈火。 第515章 小白兔和大灰狼 日色穿过层层迷雾照在窗台上,透过厚重的窗帘,还能看到被窝里相互依偎的年轻男女。 时君眯眼看了眼天色,知道自己是睡过头了。可怀中的人儿实在温软,让人不忍放开。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时君忍不住笑,他终于也体会到这种感觉了,也终于体会到君王当时的心情了,温香软玉在怀,谁还想去管拿恼人的工作啊! 可……不能不去啊。 时君轻轻笼着怀中的人儿,忍不住轻叹,等忙完这阵子,一定要体会一下在被窝里殃到晌午的感觉。 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过若是有美人作陪,睡多久也不会无趣。 日头愈发的高了,莫无笙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慢悠悠的醒了过来,然后全身的细胞都活了过来,开始叫嚣着昨晚某人的恶行和自己的放肆。 莫无笙伸展着四肢,发出一声长叹。 “我tm这感觉……太酸爽了!” 嗯,又酸又爽。 莫无笙窝被窝里回味了一会儿,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嗯十二点多了,时君差不多也要回来了。 “那,再睡会儿~” 莫无笙琢磨着,还真就这样又睡着了,只不过只睡了不到半小时,时君就来叫起c了。 “还睡呢,有没有哪不舒服?”时君掀开被子,看到一片白花花的肌肤,又默默的盖上一段,只留出一个脑袋。 莫无笙睁开一只眼瞥了他一眼,又闭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没事儿,就是……不想动。” 因为酸爽。 时君跪坐在c边,凑近她的脸啄了一口,脸上是春风得意的笑。 “腰酸吗?” 莫无笙点了点秃瓢脑袋。 时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不待抗议,一双微凉的手就伸进被窝,冻得莫无笙瑟缩了一下,这小动作实在太可爱,他根本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也不知道时君揉按了多久,莫无笙眯着眼昏昏欲睡,像一只得志的猫,好不安逸。 时君见差不多了,又拍了拍背面,叫她起c。 “我下午三点有个通告,先去做饭了,你快点起来洗漱。” 莫无笙哼哼了两声,表示听到了。 时君在厨房忙碌着,等三菜一汤端出来的时候,莫无笙刚好在主卧的浴室里洗完了澡出来,穿的……是他的睡衣,没裤子那种。 时君脑子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昨晚莫无笙的睡衣好像被他扯坏了,主卧又没有她的衣服,便擅自穿了那件真丝睡衣。 纯黑的睡衣,纯白的肌肤,时君垂眸,下意识揉了揉鼻子,想不明白小白兔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家里住着只等着吃肉的大灰狼。 时君轻咳了两声,唤莫无笙来吃饭。 莫小兔子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来,白生生的腿儿就这样在面前晃荡,时君抖了抖衬衫领子,貌似有些热。 莫无笙是真的饿了,很久没运动,现在一动就浑身酸软,早餐也没吃,现在都两点了,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时君时间比较赶,吃完饭没来得及收拾碗筷,表示现在就要走了,莫无笙毫无留恋的对他摆了摆手,一个人继续和一桌子菜奋斗着。 时君忿忿不平,大腿一迈就到了她身边,在莫无笙疑惑的视线中在她唇上狠狠的啃了一口,然后匆匆离去。 莫无笙砸吧砸吧嘴,继续吃饭。 “琪莉,时君现在在哪?”周情站在门口,看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眉头紧蹙着。 薛琪莉莫名,“表姐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我问你他在哪,在干什么,怎么打电话都不接?” 周情的语气很急切,貌似事态很严重的样子,薛琪莉也不敢废话了,“他正在录节目,手机可能关机或者静音了,有什么……” “叫他听电话。” 薛琪莉话还没说完,周情便无情的打断了她。 薛琪莉看了眼现场,蹙了蹙眉,现在的情况实在不便打扰,可能让表姐急成这样的肯定也不是小事。 权衡了一下,还是给导演吱了一声,把时君拉了出来。 时君也是一脸莫名,只是当他拿着电话,不过一分钟,也不知道电话那头周情说了什么,时君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薛琪莉心肝颤了颤,妈耶,这表情好吓人啊! 钟临慕被放出了,虽然他是宣城无名尸案的嫌疑人,可现在因为证据不足,无法拘留。也因证据的查证需要大量的时间,现在所获得的证据不足以证明钟临慕和四起连环杀人有直接联系,也无法因为他对社会有潜在危害而拘留,在其律师团的努力下,钟临慕无罪释放。 时君捏紧了手机,青筋暴起,显然极力忍耐着怒意。他心里寒意突起,虽然现在的钟临慕无法复职,只能在家待查,但这个变态,难保不会搞出什么名堂。 他担心,钟临慕会报复,莫无笙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危险?时君瞪大了眼,想到这一层,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恐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迫不及待的回家了。 莫无笙在逛淘宝,看到时君回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好奇道:“你不是说今天要很久,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这才离开不到三个小时呢! 时君看到一脸懵的莫无笙,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好,钟临慕没有第一时间就动手。 时君冷着一张脸,将莫无笙紧紧抱入怀中,搞得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知道,他肯定会报复回来的,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后天大后天,或者以后的某一天。在警察还没有找到他是连环杀人案的证据的时候,在他没有再次被拘留的时候,他们就必须提着胆生活。 时君突然有些后悔,他怎么就这么早将莫无笙卷入其中,为何不能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找她? 莫无笙推开时君,拍了拍他冷漠的脸。 “你这是咋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时君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干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他还是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钟临慕被释放了。” 第516章 再见钟临慕 时君最近变得很小心,也很霸道。走哪都要带上莫无笙,莫无笙不在他身边超过半个小时就会担心。 闲暇的时候也就罢了,关键是工作的时候时君也要带上她,就连上节目参加颁奖典礼的时候都要带着,这可就难倒周情了。 知道时君在担心什么,说服他是不可能了,那便只能到处找关系让人多安排一张门票座位什么的,还必须在时君视线内。 这样一闹,整个娱乐圈都知道时君有个非常恩爱的女朋友了,如此高调的秀恩爱,有羡煞他人,也有暗自嫉妒的。 只是当事人知道,他这样做事因为害怕,担心钟临慕找上她。 时君每天都在和人接触,钟临慕若是没有一番谋划是无从下手的,可莫无笙不一样,她刚来东都不久,对这边的环境很陌生,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呆在家里或者一个人逛个超市购物啥的,钟临慕若要动手,简直轻而易举。 知道点内情的都觉得他是大惊小怪,周情却觉得很有这个必要。 时君去找过案子的负责人,希望可申请警力保护,不过被驳回了,那便只能亲自看护了。 时君正在排练一个综艺节目,莫无笙坐在观众席上昏昏欲睡。 他们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排练了,这是一个歌手选拔类的节目,时君是作为嘉宾去了,只参加两期,不过在这两期就有五首歌要唱。 五首歌里有三首是时君近来新发的专辑里面的,有两首是前辈的歌,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两首歌上了。 时君的声音很好听,莫无笙本来是很喜欢的,不过一直重复唱一首歌,还各种变调调试,她已经听得麻木了。 莫无笙就这样伴着歌声睡着了,时君手里端着两杯热牛奶来到她身边,凳子的咯吱声让莫无笙瞬间清醒,大概是受他的影响,她最近睡眠很浅,好像真在担心钟临慕拿她下手一样。 “喝杯牛奶暖暖。” 现在已经是冬月天了,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可能还会下雪,对于从来没见过大雪的莫无笙来说,还有一点期待,不过这里的寒凉确实有些吃不消。 竹城虽然冷,但是不会有寒风,也不会这么潮湿。在东都,每天出门,风一吹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莫无笙捧着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忙完了吗?” “快了,”时君轻咳了两声,“先休息一会儿。” 莫无笙懂了,应该是时君唱太久了,嗓子受不了需要缓缓。 “我算是明白了,明星这活儿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干的啊!每天累成狗。” 时君笑了笑,趁着没人看过来,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等忙完这阵就功成身退了。” 莫无笙笑了笑,并没在意这话。他现在正当红,怎么可能有休息的时间,忙完这阵肯定还有下一阵。 “你再睡会儿,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完事了。” 有人在催了,时君匆匆喝掉杯中的牛奶,叮嘱了她几句又上台了。 莫无笙捧着牛奶,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看着台上灯光闪耀,神情淡漠的时君在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总是不经意的柔和,心下也是一片暖意。 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时君穿好了衣服见她还站在那里发愣,自然而然的给她将围巾帽子戴上,只露出半张小脸。 莫无笙抬眸看着他,眼里盛满了星光,时君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别开,别扭的牵起她的手,“走吧!” 两人刚踏出门,就是一阵寒风肆虐,吹得莫无笙的围巾翻飞,扯着脖子,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 可莫无笙却有些兴奋的甩开了时君的手,冲了出去。 气象局诚不欺人,下雪了。 莫无笙有些兴奋的跑到广场上去了,一撮一撮的雪花纷飞,不似撒盐空中,不似柳絮因风起,更像是一颗颗剥了壳的鹌鹑蛋,借着重力加速度掉下来砸人的。 这是东都第一场大雪,雪花翻飞,不过片刻莫无笙身上便沾满了积雪。 时君蹙了蹙眉,将她拉到了一旁的树下,想要拍掉她身上的积雪。 莫无笙不干了,不安分的想要挣脱他的手。 “别拉着我呀,让我玩会儿。” “这雪不一会儿就化了,弄湿了又要生病。” 自从上次发烧之后,时君对莫无笙的身体状况持保留看法,总觉得她是个若不惊风的弱女子,即使莫无笙怎么装汉子都无法挽回形象。 她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雪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难得见到这样大的雪,莫无笙怎能就这样放弃。 “我就玩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莫无笙红着脸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人想拒绝都难。 时君轻叹一声,“那等司机来了就走。” 薛琪莉在收拾东西,司机在等她,本来两人也要在门口等的,没想到莫无笙看见雪就跟猫见了鱼一样,完全控制不住兴奋的脚步。 莫无笙想着薛琪莉做事摸索,东西还要收好一会儿呢,遂欣然接受。又飞奔到雪地里,在厚重的积雪中踩出一个个脚印。 莫无笙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帽子围巾都是红色的,在雪地里分外显眼。时君看她兴奋的踩着雪,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他移不开眼。 觉得年年都能看见的雪突然就赏心悦目了。 没办法,既然无法阻止她疯玩,那就陪她一起疯玩吧! 时君顺着她的脚印想要靠近他,不想在他抬头的时候,一团雪白的圆球向他飞来,直中面门。 时君眨了眨眼,额上的雪随着他的动作抖落,还有一点顽固的印在额头上,不一会儿就化做了冰水。 莫无笙对她做了个鬼脸,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时君怎会放心她一个人跑远,紧跟着追了过去。 眼看着她往人行道那边跑去,时君对着还在飞奔的莫无笙吼了一声,“别跑远了,待会司机找不着。”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顺着那条路开了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车窗大开着,时君看到了坐在后座的人。 是钟临慕。 时君呼吸一滞,撒腿向莫无笙飞奔过去。 “无笙,快回来!” 第517章 壁咚咚咚咚 惊恐的声音终于让莫无笙停下了脚步,转身就看到一辆车从她身后的人行道开过,然后对上时君惊慌的视线。 时君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她身边,脸上的惊慌被黑沉沉的脸色掩盖。 “都叫你不要乱跑的,怎么还跑这么远,不知道晚上很危险吗!” 时君呼吸有些不顺,边说边喘着气,可语气是莫无笙从没见识过的严肃。 莫无笙打了个寒颤,越过人行道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时君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还不待她反应,就将她抱入怀中,力道大得简直要捏断她的腰。 莫无笙挣扎无效,只能随了他去。 司机的车紧跟着那辆黑车停在了路边,看两人抱得火热,也没好意思打扰,就在树下静静的等着。 直到莫无笙打了个喷嚏,才惊醒时君,拉着她迈着大步上车,莫无笙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等坐到车上的时候,鼻尖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时君上车后就一句话不说,看都没看莫无笙。 车里的人见气氛不对,也都不说话了,开车的开车,总结的总结,就莫无笙一人还在莫名其妙,不就是走远了点吗,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莫无笙在第n次瞥时君企图引起注意皆无果后,两人终于到家了。 时君大步走在前,却没忘记牵着她的手,莫无笙小跑着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心里想着怎么讨好生气的小时先生。 进屋后,莫无笙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壁咚,莫无笙壁咚时君。 时君背靠上寒凉的墙壁,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幽深的眸子锁着她,却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是看莫无笙接下来会做什么。 莫无笙刚才在电梯里还琢磨着,小时先生生气了,需要安慰,所以打算来个壁咚,然后亲到他神魂颠倒,想来这样也该消气了。 可想归想,真做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莫无笙踮起脚尖,努力抬手越过他的肩膀撑在后面的墙壁上。 现在该干嘛来着? 对,亲,亲上去。 由于身高差距,莫无笙需要紧紧贴着他才能勉强够着墙,这样一来时君便被紧紧的夹在人和墙之前,后脑勺贴着墙壁,莫无笙这个角度过去,最多亲到下巴,根本够不着嘴。 莫无笙努力踮了踮脚,这样尝试了几次也没有亲到,有些泄气的松开了撑墙上的手,改搂着时君的腰,带着命令的语气道:“低头!” 时君挑眉,难得乖顺的垂下了头,莫无笙就这般撞进了他那如幽潭般的眸子。在他的瞳孔深处,正泛着层层涟漪,将她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莫无笙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时君嘴角微咧,将怀中的人儿转了个方位,让她夹在了中间。 一阵天旋地转后,背上传来一股森寒之气,莫无笙终于从那幽深的眸子中解脱出来,视线微转,便是那苍白的唇。 刚刚动情的男女,总是有各种理由腻歪。 时君的动作太过狂野,莫无笙心尖尖都在颤,津沫相渡,彼此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莫无笙疯狂的喘息着,平复着情绪。 时君垂首,额头贴着额头,气息也有些不稳,可心情明显明朗了不少。 “我没生气。” 莫无笙脑子还处于浆糊状态,愣了好一会儿才想着起来今天这场天雷钩地火的起源是她以为时君生气了。 时君喟叹一声,又道:“我是害怕啊~” 莫无笙奇了怪了,眸中满是疑惑。 “害怕什么?” “那辆车,钟临慕在那辆车里。” 莫无笙眨了眨眼,回忆了一下,这没头没脑的车到底是哪辆,然后就想到了她转身的时候从她面前开过的那辆黑色轿车。 莫无笙渐渐瞪大了眼,惊讶的看着时君。 “车里就是钟临慕?” 时君紧抿着唇没说什么,可他的表情就肯定了她的说法。 莫无笙心脏突突的跳了起来,这么说来,她刚才就和杀人魔王只有一臂之遥了? 时君拧眉,观察着莫无笙的表情,虽然吃惊,但是并不十分害怕,还以为她不相信,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车里就是钟临慕,他当时没有关窗,肯定是故意让我看到的,要不是小莉正好赶来了,说不定就把你掳走了。或者……他今天的出现只是在恐吓我,并没有抓人的打算?” 时君琢磨着,眉头越皱越紧。 莫无笙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他早晚会来的,倒不如早点来,这样也好早日解决问题,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 莫无笙眼里闪着容淡定的光,完全不似时君想的那样恐惧,仔细想了想,若是算上莫无笙那所谓的前世,她应该也是经历了生死的人了,确实不至于怕这些,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担心害怕她被牵连,受到伤害。 时君哂笑,人家明明是一株历经风霜的海棠花,可他一直把她当作一朵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时时都想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多可笑! 不知是出于内心的男子主义还是因为何种思想,时君情绪又有些低落,抬手捏了捏莫无笙的脸蛋儿,轻声道:“累了一天了,去洗漱洗漱睡觉吧!” 莫无笙挑眉,看着时君低垂着眉梢想要离开,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不让他走。 “我还遇见过像钟临慕这样的变态,没有应对经验,你要保护我,要是我真被……” 时君猛的转身,捂住了她的嘴。 莫无笙眉眼弯弯,嗤嗤的笑声从被捂着的嘴里发出。 时君轻叹一声,又捏了捏她绯红的小脸,无奈道:“真是输给你了。” “正常人的心思好算计,变态的心思我真没应对经验。” 莫无笙句句诚恳,异世一生,虽然遭遇过杀人放火,烧杀掳掠,但大多都是身不由己,或者受命于人,没遇见过像钟临慕这样为了自身的原因而连环杀人的变态。 时君宠溺的笑了笑。 “知道了,快去洗澡吧,脸都冻僵了。” 第518章 哪哪都不舒服 莫无笙撅了撅嘴,乖乖的找衣服洗澡去了,洗完澡出来已经十二点多,可还是忍不住去了时君的主卧。 早猜到她会来,时君早早便留了位置,等她一钻进背窝就伸手卷入怀中。 这次就没上次的好福气了,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时君就叫醒了她,不管她怎么折腾怎么装可怜都不行,必须起来洗漱吃饭。 莫无笙幽怨的睨了他一眼,继续耍赖。 “就是不想起。” 时君拧了毛巾来给她擦脸,“必须起。” 莫无笙哀怨的吼了一声,裹着被子跑到最里面去了。 “不起,不想动!” 时君挑眉,合着被子将她扯了回来,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脸。 “快起来,饭都做好了,吃完我们去参加一个发布会。” “不起,不舒服。” “哪不舒服啊?” “哪哪都不舒服,手软脚软腰酸背痛,全身都不舒服,都是你造的孽!”莫无笙无情控诉。 时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我给你捏捏?” 莫无笙翻了个白眼儿,上次捏捏时君直接变禽-兽。捏捏什么的,就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过程,为了自己的老腰着想,她决定不去遭这个罪了。 时君无奈,人叫不起来,自己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纠结再三,打电话给周情请假,得到的结果是:不批! 这次发布会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活动,但主角就是时君。因为时君的到来,这个发布会才搞大的阵仗,他要是不去,投资方会有意见的,大大的意见。 时君摊了摊手,叹道:“快起来吧,晚上让你睡个够。” 莫无笙望天,知道躲不过了,只能任命的伸出了双臂。 时君松了口气,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面对面抱着送到了厕所,等她站稳了才去厨房忙活。 莫无笙单手撑着洗漱台,一手捏着牙刷忿忿不平的刷着,整个人东倒西歪的,跟没骨头似的。 刷完牙又扒拉了两下头发,晃晃悠悠的走到厨房,扒着门框看着时君熬粥,时不时的打两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时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快让让,我把粥端出去。” 莫无笙又晃晃悠悠的走到餐桌前坐下,喝着滚烫滚烫的粥,喝完了粥整个人才算是真的清醒过来。 寒冬腊月的,时君莫名的忙碌起来了,由于案子的原因,时君没法出市,也限制了很多活动的展开,恰好周情给他接了个电影,电影的拍摄时间控制在三个月,前两个月都是在市内的影视城取景,便直接安排在年前开工了。 导演预计在岁末完成影视城部分的拍摄,然后放五天假,再出去拍外景。 时君倒也没什么怨言,就是说什么都要带上莫无笙,可剧组本来就不养闲人,周情就让她以助理的身份跟在时君身边。 像时君这种咖位的明星,有个两三个助理都是正常的,但时君为人低调,也不喜欢被太多人关注生活,便只留了薛琪莉一个。 现在多了一个莫无笙,薛琪莉喜忧参半。 喜的是有人和她分担工作了,忧的是她不敢给莫无笙分配工作,怕累着小时先生的小宝贝儿。 真是个令人头大的问题! 十月初二十七,正是大师算准的好日子,剧组工作人员早早就到了影视城,时君才带着两个小助理姗姗来迟。周情就过来和导演打了个招呼,叮嘱时君好好配合导演的工作,然后就毫无留恋的走了。 莫无笙自从进了影视城就东张西望,倒不是看这些新建的古风建筑,这些她以前货真价实的都住过,她是在看明星的。 这个电影是业内有名的编剧写的剧本,还是圈内最负盛名的导演导戏,听说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所以为这剧本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出资阵容强大,流量大咖云集,前辈亲情客串,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票房保障。 即使还没开拍,莫无笙就已经能够想象到以后该有多火爆了。 “那个是不是方师林啊?” 时君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也是刚到了一个前辈,听说在剧中饰演他爷爷来着。 “是他。” 莫无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知道他以前演的那个恶霸吗?” 时君瞥了她一眼,等着后话。 “就是《绝命追踪》里的那个坏boss,那可是我们这代人的同年阴影。我记得小时候爷爷就爱拿他来恐吓我们,说要是不听话就把我们送给他做儿子!” 时君挑眉,抬眸向方师林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正好也看了过来,便扯了扯莫无笙的手,“走,过去打个招呼。” 时君平时没兴趣和人交际,但有些前辈还是真值得尊敬的,像方师林这样的前辈,是圈儿内年纪最大的影帝之一,也是出了名的怪脾气。 演技没话说,都是实力派。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很少出现在大众的事业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出来客串一下,亲情演绎。 方师林最开始也是歌手出身,被一个导演看重,然后走上了影视之路,也受到过不少挫折,却能屹立不倒,这一点时君是钦佩的。 时君也是看他的剧长大的,但要说主动亲近打招呼就有些奇怪了。莫无笙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方老师。” 时君只叫了声方老师便没了话,他不善言辞,对于不熟的人更说不出话来。 方师林像是对他很有兴趣的样子,打量了他半晌,才笑着捻了捻胡子。 “你是时君?” 时君笑了笑,“正是学生。” 时君恭敬的态度逗笑了他,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不错不错~” “方老师谬赞,学生没想到能和老师搭戏,届时若有不足之处,还望老师多加指点。” 莫无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老一少的在这咬文嚼字的,牙都酸了。 第519章 我要你 下午开机仪式之后,晚上就进入了拍摄模式。 由于这次来的前辈多,前辈们戏份少,不好让他们多等,便先拍了他们的部分,于是当晚,时君就和方师林对手戏了。 莫无笙从来没接触过剧组,站在一旁看着时君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广袖长袍坐在方师林对面,现场好几个摄影机对着他们转,机位转来转去,莫无笙看着有意思极了。 薛琪莉见她看的开心,回棚子里给找来一件羽绒服。 “无笙,拿着。” 莫无笙不明所以。 “待会儿拍完了给时君穿上,那衣服看着多,其实都单薄,冷着呢!” 莫无笙讪讪的点了点头,这方面她还真不了解。 和方师林的的戏份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都是在晚上,一伙人一个镜头来来返返的拍了十几遍,终于结束了今晚的拍摄。 真如薛琪莉所说,时君鼻子都红了,手也是冰凉,明显是冷得很了。 莫无笙将羽绒服裹他身上,又殷勤的给他倒了杯热水两人才慢悠悠的晃回了酒店。 “饿了没?”时君身子暖了过来才开始正常思考。 莫无笙点了点头,诚实道:“饿好半天了。” 时君揉了揉她的毛绒帽,“我叫小莉带点东西来。” 如此,薛琪莉又变成了跑腿儿的那个,时君挑食,根本不会吃剧组的盒饭,每次都是她去给他点餐打包回来,以前这样的事儿没少做,心里也没啥感觉。 可现在就觉得有些不平衡了,莫助理的到来貌似还加重了她的工作量啊,于是打电话的时候和表姐抱怨了两句。 周情曰:你近水楼台得不了月,是你自己没本事儿,现在抱怨有啥用? 薛琪莉心里不屑,其实刚开始通过表姐的关系来做时君的助理是抱了点心思的,毕竟那时候的时君一夜爆红,拥有一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是饭圈女孩儿心目的完美男神,年纪轻轻的她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可是真正接触了之后才知道时君这个人毛病一大堆,也就莫无笙这样儿的能将就,她可将就不来,也就打消了心思,安安分分做个小助理。 只能说,美的东西啊,远远看着就好,不可走近了亵玩,不然你会发现再美的东西近看也满是瑕疵。 这样一想,还是助理好。 莫无笙也不是一无是处,整天坐在那里看时君演戏很会无聊的,所以便学着帮薛琪莉做点什么。薛琪莉开始害怕使唤她时君会生气,后来发现时君似乎也乐见其成,便心安理得的给莫无笙安排任务了。 不过她也不敢压榨小时家的大宝贝儿,平时也就让她递个水拿个衣服找个人什么的。 东都的冬天很冷,但一直和剧组待在一起,大家同吃同住,每天嬉笑怒怒骂,倒也过得很温馨。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就年关将至了。 腊月十九的时候,时君拍完了内场的最后一个镜头,提前给他放假了,但剧组其他人还要留在这里补些镜头片段。 或许是在剧组的生活太安逸,莫无笙莫名胖了几斤,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两人都自觉淡忘了钟临慕被放出的事儿,心里也很宽慰。 可一出了剧组,就又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周情开车来接他们的时候,顺道和时君聊了一下案子的事。 “钟临慕出来后到处销毁证据,警方跟进十分困难,所以拖了这么久。如果顺利的话,年前应该能够证实我们提供的那些证据,以连环杀人案嫌疑人的身份拘留他。以钟临慕的性子,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之前你们在剧组,人多眼杂不好下手,都说了狗急跳墙,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你们要小心。” 这些消息时君多少知道一些,但为了不影响他的情绪,还有许多的情况周情没有给他透露过,现在拍摄告一段落了,也该解决这个问题了。 “对了,我找了两个保镖,明天就到你那去,这段时间就让他们随时跟着,别跟我说什么受不了人跟着,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 “周姐,谢谢。” 时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她了,她只是个经纪人,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她是真的把他当弟弟才做这么多的,时君在心里也把她当做最亲的人了。 剧组虽然好玩,但也累。两人回去后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出门去买菜,在楼下看到了一辆车,车牌是周情给他们说过的。 这是周情找来的那两个保镖。 时君的弦紧绷着,逛超市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莫无笙倒是没什么异常,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她经历得太多了,很多场合虽然心里也有惶恐,却很少表现在脸上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乱了阵脚。 两人都警惕着,看着东都的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红灯笼,每天都有人敲着锣打着鼓舞着狮子龙,年越来越近了,可钟临慕却丝毫没有动静。 直到二十五的时候,时君接到了周情的电话。 可电话里却不是周情的声音,而是那个让他脊背生寒的钟临慕。 他失策了,所有人都失策了。 他们都以为钟临慕的目标是时君,若是抓不到时君那也可能是莫无笙,谁都没想到钟临慕会对周情下手。 莫无笙看着时君突然变冷的面色,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 钟临慕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干涸的河床,心情貌似不错。 “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时君冷笑,“我不清楚。” 钟临慕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悠闲的走到竹藤椅边坐下,长腿交叠着,端的是儒雅谦和的成功人士。 钟临慕的眼睛很漂亮,特别是深情盯着一处看的时候,最是让人沉沦。可他现在就那样看着茶几上的一本杂志,正是不久前拍摄的那本杂志封面,上面的人一袭革面的西装,冷淡的嘴角看不出情绪,却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 钟临慕笑了笑,贴着手机轻声道:“我要你。” 第520章 诱饵 时君一气之下真想砸了手机,可是他不敢,他不敢这样做,周情的命还握在他手上。 莫无笙担忧的捏着他的手臂,时君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没关系,打开了录音通话。 “你现在在哪?” 钟临慕轻笑,“不用知道我在哪,你只要按照我的指示去一个地方就好。” 挂了电话后,时君眉宇间满是疲惫。 “他怎么说?” “叫我去换周姐。” 莫无笙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她想说不许他去,可这样周姐肯定凶多吉少,可是她也不可能怂恿时君去。 时君难得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微凉的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别担心,我先送你去个地方。” “去哪?” “方老师家。” “不去。”莫无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方师林家挺有钱的,听说儿子是当官儿的,随便两句话都很有分量。 在剧组的时候,虽然和方师林只呆了三天,但他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时君,两人莫名就成了忘年交。 时君和谁都不算亲近,即使是周情,他也没有如此表露过情绪,在面对方师林的时候却像是无话不谈的挚友,两人白天空闲的时候一聊就能聊几个小时。 她之前是真不明白时君怎么会突然健谈,但现在她想明白了。 时君是想攀附方师林的关系,方师林的儿子是大官儿,没人敢到他家兴风作浪,除非是想和政府作对。 莫无笙突然就红了眼,瞪着时君控诉着,“你早就想到今日了是不是,你和方老师交好都是为了我?” 时君失笑,“我哪有那么神啊,我那时候是真的敬重方老师才和他接触的,后来是从他嘴里得知他儿子在政府工作,才动了这心思,你别多想。” 莫无笙将信将疑,可不管时君和方师林交好的原因是什么,她都不愿意看时君一个人冒险。 “报警吧,钟临慕是个变态,什么都干得出的,你别去了。” “放心,肯定会报警的,我先和警方商量商量该怎么解决再说。” 报警肯定不能明面上报,钟临慕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报警若是被发现了,周情肯定不会好过。 时君想了想,让莫无笙去联系之前的接受钟临慕案子的那个侦探。 他怕自己的手机被监视。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暗中联系侦探,再让侦探联系警方,大家一起谋划解决的办法。 现在的钟临慕真的被逼急了,虽非穷途末路,可他肯定比穷途末路的人更可怕,因为他是心里变态。 时君从侦探手里得到了资料,钟临慕小时候看过心理医生,听说是他在国外求学的时候被侵犯过,因为是跨国事件,查到的并不多,只知道他回来后处于长期抑郁状态,进行了长时间的心里治疗。 他出院后便在老董事长手下工作,老董事长也是看中他的能力,收购了慕娱交给他打理,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也就是在他出院后不久,发生了第一起杀人案,也就是在自家老家的井里淹死那位,身体多处创伤,尸体严重腐烂,身上所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都被取走,直到一年后才被回家探亲的父母发现。 虽然报警了,却一直没有得到受理。 此后三年,那时候钟临慕刚升任为副总裁,然后发生了第二起杀人案,当时那起案子被认定为受凌辱后吞金自杀,对于被谁凌辱,却一直没查到对象,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后是第三起,第四起。 而时君真正了解的也就只有第四起,那个无名尸案,也就是秦夜的案子。 尸体的指纹被销毁,身上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被收走,人也被烧成了焦炭,完全无法辨别身份,只能根据秦夜消失的时间,钟临慕去宣城的时间,和尸体出现的时间判断三者之间的关系。 这个案子他可以肯定就是钟临慕下的手,这是做得最完美的一起案子,即使明知道是他,可却苦于没有证据而无法拘留。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早年的三起案子身上,或者……时君身上。 警方给出了两个选择,一个是时君按钟临慕的要求去见他,警方会一直追踪他的去向,并搜索解救周情。 时君就是那个诱饵,若是顺利,皆大欢喜,若是不顺利,那时君可能就会是那第五个死者。 还有一个选择是,时君假意约见钟临慕,借助电话定位找到周情直接实施解救,钟临慕很有可能待在周情身边,人质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所以不管是哪个,都会有一人面临危险,抉择全在时君一人身上。 莫无笙想要他自私一点,选第二个方法,但她无法替时君做决定。 时君怎会不知她的担忧,最终依旧选择了第一个方案。 钟临慕很聪明,他肯定知道他们已经报警了,若是打电话过去谈判,被识破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他无法肯定他按照钟临慕的要求去做能不能救出周情,但希望肯定会大很多。 当日,一条陌生的消息发到了他手机上,是一个地址。 时君立即将地址发给了警方。 “真的要去吗?” 莫无笙心理很恐慌,比以前任何一次的离别都要恐慌,生病的时候做的梦再次袭来,她好怕,好怕时君去了就会不来了。 时君拇指摩挲着她的脸,温热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相信刑警,他们给我装了定位,不会有事的。”时君咧了咧嘴角,“再说了,钟临慕再厉害也是单枪匹马,最多不过几个帮手,能和刑警的枪子儿斗吗?” 莫无笙嘴角微抽,她并不觉得这是安慰的话,都上升到提抢的地步了,得是多危险啊! 莫无笙深吸了口气,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然我下半辈子没法过,你知道的,我等了一世又一世,等到花落根尽,等到人老珠黄换来的都是一场空,我不想再等一世了。” 时君心尖微颤,是啊,她等太久了。 “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以前的悲剧再演的。” 第521章 定位失灵 他一定会活着回来,活着见到莫无笙,活着和她度完余生。 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他一定会撑到莫无笙先死,如此便不会让她再尝离别之苦了。 想到此,时君突然笑了起来,为这不着边的承诺。 钟临慕约见的地方是在东都郊外一个煤场,那片地区因为煤矿资源丰富,附近的村民都过得很富裕,只是真正有钱人不会在这种地方买房,煤矿附近的空气质量实在堪忧,也就本地居民为了政府的那点补偿,买了附近的小别墅。 钟临慕所说的那片煤场离居住地有一段距离。 现在正是年间,工厂的工人都走光了,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的问题。 莫无笙不放心时君,没有听话的去方老师家,而是一直跟到了附近的村庄,本来还想跟着去的,却被警方拦下了。 虽然担心,可理智点想,她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女子”,确实不适合跟着,去了大概也是添麻烦。 虽然她会一点拳脚功夫,但仅限于近身搏斗自保用,更多的就不行了。 毕竟她是一个连刘百强那样的流氓都打不过的小医生。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 莫无笙就站在村庄门口看着时君走了,她乖乖的待在一个平常的民居,里面坐了很多刑警,一个人拿着电脑的技术人员正追踪着时君的去向。 莫无笙也跟着坐在不远处,看着那边儿的动静。 时君一直都没想明白,钟临慕为何要约在这种地方,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会来这种低层阶级的工地。 可随着深入山林,看着山中的参天大树,还有被挖掘过的崖壁山洞,他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想明白了缘由。 既然是五行杀人,自然要凑够五行才行。 金、水、火、土有了,现在就只差木了。 而煤,不就是万年前的腐木吗。 时君抬眸,看向前路,不由嗤笑,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但不管如何,他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现在才下午时分,但这里的树太过密集高大,根本就看不到太阳,地上也潮湿,杂草丛生。 他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在哪,只知道一直往前走,这是进山唯一的入口,钟临慕肯定在暗中注意着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边被挖掘的痕迹已经少了很多,他的心也越发的沉了下去。走得越远,刑警来救援所需要的时间就越久。 “王队,定位失灵了。” 安静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莫无笙紧跟着站了起来,比王队的动作还快。 “怎么会失踪了?” 王队瞪了眼这焦躁的小伙子,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技术小伙儿被王队一瞪,说话都结巴了。 “猜测是,是进入了磁场干扰区,区……或者是附近有什么仪器干扰信号的接收。” 莫无笙急了,急得都要吼那个技术小伙儿,可又不想耽误他们的工作,只隐忍的站在一旁,看着王队指挥,分配任务。 最终,一路人先一步出发去了附近的居民楼寻找周情,还有一路人深入森林,解救时君。 屋里只剩下莫无笙沉着气坐在一旁看着技术小伙儿追踪数据。 也就短短半个小时,可莫无笙却如坐针毡,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数据终于恢复,重新定位到了时君的去处。 北纬31°38′,东经121°3′,定位东部煤矿开发区九十七号场区。 莫无笙眯眼,看着那个位置,趁着小伙儿不注意,在一旁的桌子上摸走了一个东西。 莫无笙没有方向感,走在哪都会迷路,随便一个十字路口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她对各种认路工具研究得很透彻,以前莫无修给她搞了个高级的定位仪,和她刚才在桌子上偷的那个差不多,用法也差不离。 时君看着坐在隧道口的钟临慕,停下了脚步。 钟临慕是个很讲究的人,即使是在这样偏僻邋遢的地方,也不忘给自己端一张凳子来,当然,他可不认为这凳子是他自己端来的,所以这里肯定有他的帮手。 时君捏着拳头,一边盯着钟临慕,一边注意着附近的动静。 钟临慕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可等你大半天了呢,动作真摸索。” 时君抿唇,冷冷的看着他。 钟临慕谦和一笑,问道:“叫警察了?” 时君依旧不答,一直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等着暗处的那个人动手。 大概是时君的沉默让他不高兴了,钟临慕将手插在裤兜里,迈着大步向他走来。 “时君,你若是肯屈服那么一会儿,即使是多和我说点话,拖延一下时间,说不定你也不会死得太难看。” 时君挑眉,“拖延时间有用的话,我肯定会用。” 钟临慕既然有闲心陪他在这里闲侃,想来是有办法让警察找不到这里来的,至少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的。现在,只能靠他自己。 钟临慕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不舍的样子。 “说实话,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不光是你这张脸,还有你的身材,你的脾性,乃至你对我生气,拒绝我的姿态我都喜欢得紧。” 时君眸子微眯,笑了。 “这就是人的贱性。” 越是得不到的,便越觉得珍贵,越想去得到。 而这种脾性,在钟临慕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或许是得到深化,既然得不到,那便毁灭,像前面四个人一样,被活生生的毁灭,再残忍的杀害。 若是以前,时君或许不会这么恐惧,但想到附近的小镇上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回去,便突然生了些惜命的心思。不是一些,是很多很多。 他想,他一定要活着回去。 也就在这瞬间,钟临慕已经快走到他面前了,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时君没多想,直接掏处手中的匕首刺了出去。 打手手中拿的棍棒,虽然身手了得,却有些忌惮时君手中的刀,两人你闪我躲你进我退的打做一团,一时还分不出上下。 打手一棍落在时君背上,趁着弯腰之际,时君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膝盖骨,双双负伤。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直到钟临慕一剂喷雾喷出,两个人的身子都软了下来,失去了意识。 闭上眼那一瞬间,时君的眸色很冷。 第522章 钟临慕的真面目 背很疼,全身都使不上劲儿,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一样。 这是个很阴暗潮湿的地方,鼻翼间充斥着煤炭的味道,空气很稀薄,他有些喘不过气,四周也安静得可怕。 时君不敢贸然睁开眼,只动了动耳朵,想要听听有什么动静。 “醒了?” 即使光线昏暗,钟临慕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装晕无效,时君睁开了眼,环顾了下四周。 他现在应该是在隧道里,空气有些稀薄,时君艰难的撑坐起来,抬手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眼手上的青黑,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钟临慕就坐在他正对面,手电筒放在地上,大半都照在他身上,他只看清了钟临慕的腿,上半身都藏在阴影中,难以窥探。 在手电筒的旁边,似乎还放了很多东西,不过光线太暗,时君没看出来具体是什么。大概是有绳索,匕首之类的。 不知道钟临慕之前对着他喷了什么,现在浑身酸软,完全使不上劲儿,硬碰硬是肯定不行了,那就见招拆招吧! 时君艰难的咳了两声,牵动了背上的伤,引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呼吸也跟着混乱起来。 钟临慕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欣赏着时君的窘态。 “我比较喜欢现在的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时君脊背生寒,钟临慕曾说过,相对于和他反抗,处处和他作对的时候,他更喜欢看到这样倔强的一个人跪在他面前屈服认输,我见犹怜的样子。 当时的时君很冷漠的表示,不会有那个时候。 可是后来断腿被迫接通告,还有现在全身发软动弹不得的情况,无不说明钟临慕做到了,让他脆弱!,让他不堪一击,卸掉他的高傲,冷冷的踩在脚下。 时君哂笑,“承蒙钟总抬爱。” 钟临慕不在乎他的讽刺,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钢钉,不粗,但很长,钉子锋利,手柄圆润,似乎是特制的。 时君眯眼,看着那个钢钉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冷光,不经想到此前死掉的那些几个人,生前都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或许……也有这根钢钉呢! 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寒意,时君瑟缩一下,本能的害怕。 钟临慕就喜欢看到他这个表情,在时君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开始扭曲,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时君,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着将你压在身下欺凌的画面了,像你这般美的身段儿,做起来肯定不一样。”钟临慕突然上前,一把揪着他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 昏暗的光线中,钟临慕一半的脸隐在暗处,暴露在光下的半张脸扭曲着,像是兴奋,像是暴躁,又像是痛苦。 头皮被扯得一阵一阵的钝痛,可他却咬紧牙关不愿发出一点声音。 钟临慕咧嘴笑了笑,还是那个儒雅谦和的商人形象,转眼又露出肆意的狂笑,扯着他头发的手越发用力,他抬手想要挣扎,却完全使不上劲儿。落在钟临慕手臂上的手,完全是隔靴搔痒。 “我很有耐心的,我喜欢看着心仪的小猎物在面前可劲儿的蹦跶,却怎么也蹦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喜欢驯服小动物的过程……但你违规了,时君……你违规了,我的东西,必须是干净的,不许任何东西玷污,时君啊,你脏了~脏了~”钟临慕弯下身子,唇靠着他的耳边,轻轻的呢喃着,“未经过我的允许,弄脏了自己,是要受到惩罚的——” 话落,时君猛的瞪大了眼,一阵隐忍的嘶吼穿透了隧道,惊飞了刚刚在此安家的小蝙蝠。 莫无笙借着定位仪,刚走到技术小伙儿说的地方的附近,定位仪就失效了。莫无笙眸色微凝,就是这里了。 可这片区域很大,想要找到具体位置怕是不容易。 莫无笙跟着路上可能是人为的痕迹四处寻找着,时君没找到,倒是碰上了出任务的王队。 王队看到莫无笙整个脸都冷了下来,飞快的跑到她身边,低声吼着,“你怎么跟来了?” 莫无笙扬了扬手上的定位仪,“我不会逞强,肯定将自己安全放在第一位,不会拖累你们的。” 在王队心里,她来就是一个拖累,她现在也就能表示不会添乱就好,帮忙他是不指望她的。 王队冷冷瞪了她一眼,“十米之外躲着,别添乱!” 莫无笙摸了摸鼻尖上并不存在的汗珠,乖乖的躲在不远处,在视线范围内跟着他们。 这一路人是分头行动的,这一组就只有三个人,寻着一条路追到了尽头,有一个隧道,王队眼中闪过精光,挥了挥手正打算进去的时候,一个人冲了出来,钟临慕和刑警队打了个照面。 钟临慕身上都是血渍,眉峰上也有一块儿血斑,看样子不是自己的。修身的西装领口也散开了,领带不知所踪,这完全不符合他人前儒雅谦和的人设。 王队二话不说就提着手枪对准了他,“放下武器。” 他指的是钟临慕手上的那个打火枪。 钟临慕看着静静将他堵在隧道口的三人,张开了手任打火枪落下,又乖乖的举起手来。 “比我预计的快一点。” 王队冷着脸,抽出一只手吩咐两手下去将他擒拿,也就是这一瞬间,钟临慕突然转身,撒腿挨着石壁从旁边的空隙逃脱。 三人反应过来,都追了出去。 钟临慕出来那会儿,先是看到三个刑警,然后看到的就是躲在不远处树下的莫无笙。或许是因为看到他,所以激动得冲了出来,正好撞进了钟临慕的视线。 在有求生的机会的时候,没谁愿意死。 钟临慕也不例外。 也就是此时,他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飞快的向莫无笙冲了过来,越近的时候看清了她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不妙。 莫无笙太平静,她就镇定的站在树下,冷冷的看着他冲来。 明知道有陷阱,可钟临慕没时间多想,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向她刺了过来。 第523章 生的欲望 莫无笙冷笑,也跟着从外套口袋掏出一个东西,钟临慕冲上前的动作猛的顿住,看着那个黑管距他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莫无笙从桌上拿走的,不止是定位仪,还有那位技术员的手枪。 钟临慕没有反抗,现在反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便任由王队将他扣住,抽走他手中的匕首。 那是时君的匕首,携带很方便。 “枪给我。” 制服了钟临慕,王队又冷冷的看着莫无笙,眼神像冰刀一样,比山中肆虐的寒风还要冷。 莫无笙耸了耸肩,将抢丢给了王队。 “我又不会用,怕啥?” 此话一出,钟临慕突然抬眸瞪着她,眼神比王队的还要可怕。 莫无笙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犹觉不够气人,走到钟临慕面前装模作样。 “我一个守法公民,还是个如此娇弱的小女子,怎么会用这种笨重的玩意儿,就是拿来恐吓恐吓罢了~” 钟临慕眼神能杀人,就是刚才那一瞬的犹豫,让他彻底败了。 王队的脸色也不好看,“你知道你这是犯法的吗?” 莫无笙眨了眨眼,好想说不知道,玩个不知者不怪什么的,可实在是没那么厚的脸皮,深吸了口气,叹道:“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 见她这样,王队也叹了口气,正想询问时君的去向,一阵轰隆声响彻云霄。 王队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就将就近的莫无笙扑倒护在身下,两个手下也反应迅速的钳制着钟临慕一起扑倒。 地动山摇,山石坠落,莫无笙耳朵一阵轰鸣,碎石砸在腿上,钻心的疼。 可她更疼的是心,时君,时君肯定还是隧道里面,钟临慕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他肯定也在里面,他还没有出来啊! 莫无笙挣扎着想要推开王队,被他紧紧的按着。 “安分点!” “时君,时君还在里面,他还在里面啊~” 莫无笙像是没有听到王队的话,疯狂的挣扎着,可毕竟是女人,怎么能挣脱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官的钳制。 最终,莫无笙精疲力尽,只能一遍一遍的吼着,时君还在里面,直到山体恢复平静了,山林间只有莫无笙一个人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吼声。 王队将她扶了起来,打电话寻求帮助,然后冷着脸拎着钟临慕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时君在哪?” 钟临慕大概也是被这声音阵晕乎了,短暂的恍惚后,才幽幽的笑了起来,不再是以前那个儒雅从容的君子,而是一个偏执狂妄的杀人狂魔。 肆意的笑声让莫无笙的心提了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王队,一拳打在钟临慕脸上。 “时君在哪?你把他藏哪去了?” 莫无笙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可还是有一点的期待,希望时君没有在隧道里,钟临慕一定将他藏到别的地方了。 所有人都知道,煤场发生塌陷,死亡率极高,更遑论是火药炸山。时君若真在里面,几乎没有可能生还。 钟临慕却没有合莫无笙的意,嗤嗤的笑着。 “就在隧道里,藏得可深可深了,你们怕是要挖到明年才能把他尸体挖出来。” 莫无笙呼吸一滞,抬手又要揍他,一个拳头却比她更快落在钟临慕脸上。 “你他-妈安分点儿,老实交代人在哪?” 钟临慕唾了口血沫,冷冷的看着他,却不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救助人员集结,确定山体稳定后才实施开挖工作。 王队叫了车来,想让莫无笙回镇上休息,可她却执拗的拿着铁锹陪着挖,被那血红的眼看上一眼,便不忍再出声阻止。 周情在附近的小别墅里被找到,手脚被绑着扔在地上,地板上有许多挣扎的痕迹,却都是枉然,等到救援的时候,她已经在地上躺了两天两夜,人严重高烧进入昏迷状态,根本无法交流审问。 救援工作在紧赶慢赶的进行,莫无笙陪着救援队挖了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即便是这么多人,成效却很微弱。 钟临慕说,他把时君藏得很深很深,有多深,要多久才能挖到?莫无笙不敢想,只能埋头死命的挖,动手术的手又怎是挖煤的料,不过半天就已经起了水泡,可她却浑然不在意,水泡破了又长破了又长。 有时候碰到大石块儿挖不动的,便徒手去搬,本来好看的手指不过一个晚上就血肉模糊。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找到时君的一点痕迹。 按搜救队的意思,若是三天内找不到人就放弃搜救。 如此,过了一天又一天,正是春节当前,搜救队冒着大雪严寒在深山里挖掘了整整两天,都没有挖到隧道的一半深,时君也一点消息没有。 附近的居民听说这边发生过爆破,许多年轻小伙都过来凑热闹。附近镇上过来的看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有仅仅看热闹的,有拿着铁锹过来帮忙的,可对于一个挖了两年的隧道,三天时间又怎么能挖到头? 就在搜救队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煤场的老工突然道:“这个条隧道好像已经挖通了。” 此话一出,莫无笙一阵头昏眼花,激动的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襟。 “你什么意思?挖通了,还有别的出口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别的洞口?” 老工点了点头,“这个煤场已经被废弃很久了,这条隧道也早就挖空了,另一条出口好像在山西头。” 老工的话让搜救队瞬间燃气了希望,立马让他带着去了西头的洞口。 那里被一块老石掩埋了,再加上常年无人来到,老石上都长满了杂草,若是不走近了研究,怕是都看不到这个地方,所以刚开始搜救队巡山的时候没有发现那个出口。 莫无笙看着他们将洞口的大石撬开,血红的眼里突然盈满了泪水。 那块山石的背面,全是暗红色的手印,凌乱的手印传递着主人求生的欲望。 就在洞口处,趴着一个人,即使没有看清他的身材和脸,但所有人都肯定这就是时君。 第524章 希望和绝望 120随之赶来,对时君的身体状况进行了简单的检查,然后才把他抬了出来。 莫无笙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 只是目光追着时君的身影。 短短三天,时君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上面都是黑色的污渍,像是煤灰,或者是干枯的血液。 他的面容也看不清,只有眼角的泪痕依旧鲜明,那泪痕直接蔓延到了耳侧,然后掩入发中。耳朵里还有鲜血流出,血红的颜色分外的扎眼。莫无笙垂在腿侧的手指颤抖着,想要抬手去摸一摸,却没有勇气抬起手来。 她听见医生说生命体征,几乎摸不到脉搏,感觉不到呼吸。 她就这样站在路边,看着医生将他推上了救护车。 身边一起搜救的人看她没反应,好笑的推了推她,“还不跟上?” 莫无笙像是刚醒悟过来般,在救护车关上门之前将跨了上去。 …… “开通静脉通道。” “开通静脉通道。” …… “密闭式吸氧2lmin” “密闭式吸氧2lmin” ……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 莫无笙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手术台上的她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可手术室外的她却坐立难安。 抢救室里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她知道急诊科的医生都很厉害,也很专业,他们肯定会尽全力抢救,可在这一刻,她还是恐惧,恐惧在他们口中听到抢救无效的话。 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时君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莫无笙坐在一旁,连动都不敢动他一下,怕她的动作会伤到时君。 不一会儿,急诊室的门打开了。 莫无笙立马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我们要马上进行手术,你是家属吧,过来准备签字。” 医生飞快的说完话,时君就这样被推了出来,身上插着许多的线头管子,脸上的乌黑还未处理干净。 莫无笙眨了眨眼,喃喃道:“什么手术?” 医生都走了,没有人能给她回复。 周情是在半小时后赶到的,那时候时君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莫无笙坐在门口,整个人都没了魂儿。 周情在她旁边坐下了都没有感觉。 “无笙?” 听到有人叫她,莫无笙才缓缓的转过冻僵的脖子,见是周情,眼睛瞬间就红了。 “周姐~” 或许是因为时君的关系,他一直将周情当做姐姐,莫无笙也下意识的把她当长辈了,身边突然有了一个说话的人,莫无笙心里的那根儿弦终于崩断了,抱着周情的肩嚎啕大哭起来。 周情心里也难受,要不是因为她,时君也不会出事。看着莫无笙这样,只能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莫无笙听不到周情在说什么,她现在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这三天死命的寻找,找到的是奄奄一息的时君,心里的恐惧和害怕无人诉说,一直压在心里。面对周情的时候,便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说着今天的恐惧。 时君的伤很严重,肩膀上被两颗钢钉穿透,左胸两根肋骨断裂,恐伤到肺腑。右手指骨断裂,头部严重创伤淤血,耳膜破裂,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鞭伤砸伤刀伤,几乎没有一块儿完整的肌肤,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场手术,有好几个科室的医生参与,做了七个小时的手术,将他身上骨折的部分固定好,放出颅外淤血,修复耳膜,还要拔出肩上的钢钉。 折腾完所有的时候,时君从头到脚都是纱布,全身上下都是管子线头。 听着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莫无笙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看着时君只剩下鼻子嘴巴一只眼睛的脸,心里有些庆幸,还活着,真好! 在爆破发生的时候,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肯定没事儿,肯定没事儿,可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情况,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 现在能看到他活着,即使是伤痕累累的躺在床上,她也在庆幸,留下一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莫无笙想着想着就笑了,听到开门声,莫无笙转头看去,笑容凝在了脸上。 这两人莫无笙有印象,是王队的两个手下,刑侦队的。 “你好,我是东都刑侦队的罗绮,你涉嫌盗窃枪支,请配合我们回去调查。” 莫无笙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 该来的躲不掉,她还以为王队忘了这事儿了呢,原来还给了她缓冲的机会,等时君脱离危险了再来逮捕。 时君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薛琪莉。 “无笙呢?” 仅仅三个字,时君说得异常艰难,声音沙哑难耐,十分不清晰。也是薛琪莉知道他的脾性,用眼睛听都知道他是在问莫无笙。 “她因为偷窃枪支,被警方带走了,不过情况应该不严重,过两天就出来了。” 薛琪莉生怕时君多想,飞快的把后面的话说完。 时君蹙了蹙眉,抬眸看着她,“你说什么?” 薛琪莉一噎,看他蹙眉她心里还咯噔来着,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听到。 “我说她因为偷窃枪支,被警方带走了,不过情况应该不严重,过两天就出来了。” 时君冷冷的盯着薛琪莉的嘴,终于发现了异样,不是薛琪莉声音小,是他耳朵出问题了。 想到隧道里发生的事儿,钟临慕在他身身边丢了火药便走了,要不是感觉到相反的方向有风声,他大概是真的连垂死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那一阵寒风就像是生的希望,他带着满身的伤,穿透肩膀的钢钉,爬了出去。 可他刚爬到一半的时候,火药就被引爆了,他只记得耳中一阵轰鸣,便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在何方,他只知道要努力往前走,前方会有出路的,肯定会有。 却没想到老天又给他开了个玩笑,出口确实有,然而被大石堵上了,不管他怎么推,怎么掰都弄不开那块石头。 在失血过多,又精疲力尽的情况下,终是晕了过去。 那时,他就想,老天真会开玩笑,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第525章 不正经的话 看出时君的异样,薛琪莉突然想起来医生的话。 “啊,是这样的……不对,不对,听不到。” 薛琪莉一惊一乍的掏出了手机,在手机上打出一段话给时君看。 医生说他的耳朵因为爆破气流的冲击,耳膜受损,现在已经进行了修复,若是恢复得好的话,是可以听见的。 时君目光一直落在手机屏上,薛琪莉举着个手机,也不知道他看完没有,心里叫苦不迭。 “时先生……” 薛琪莉下意识的想要说话,又想起来他听不到,又打了一段话出来。 (时先生你别担心,手术很顺利,只有好好调养,康复的可能性很高……莫无笙现在在警局,大概过两天才能回来,周姐没事儿了,刚出院去公司了!) 时君慢慢看完薛琪莉的话,闭上了眼,显然没有说话的欲望。 薛琪莉叹了口气,出去叫医生了。 时君的情况并不如薛琪莉说的那么好,手骨骨折严重,且受损后还曾受到二次伤害,能不能恢复如初还不好说。 肩上的伤在皮肉,恢复得好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还有耳膜的问题,以后即使恢复了,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对听觉方面肯定有影响。 周情是晚上的时候赶来的,时君只看了她一眼,见她没事儿又闭上了眼。 见他这样,周情本来还有很多想说的话都没说出口,只在一旁陪了一晚,早上又匆匆的离开了。 今天是年儿三十,周情放假了,现在出去是接到了莫无笙的电话,她出来了。 周情想着,时君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只能让莫无笙来劝导劝导了。 车上,周情把时君的情况交代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下莫无笙表情,见她脸上除了忧心和急迫,没有其他的情绪才稍稍安心些。 莫无笙在局子里待了七天,本来想着先回去洗漱一番再去看时君,可她实在迫不及待了,只扒拉了两下头发闻了闻身上的味儿就去医院了。 所以当时君看到她这个状态的时候,表情比知道自己耳朵可能废了还难看。 “时君,我来看你啦!” 莫无笙脸上的笑很真诚,笑容里的窘迫也毫不掩饰。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好看,再被时君这样盯着就更不好意思了。 “哎,你别盯着我看,有没有哪不舒服?” 时君盯着她的唇看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大概是触动了伤口,动作又猛的顿住,生生的别回了头。 “怎么了?” 时君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回了句疼。 莫无笙笑了,笑着笑着眼里就盈满了泪水,笑中带泪。 “疼才对呢,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不疼。” 莫无笙擦着眼泪奚落着,时君只笑看着他,等她眼泪止住了才说:“我耳朵好像听不见了,没听到你刚才说了什么。” 莫无笙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样子有些呆。哎,刚在车上的时候周情还在提醒她你呢,怎么给忘了! 莫无笙一拍脑门儿,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掏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有手机!” 莫无笙的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跳动着,很快就打出了一段话递给时君看。 (也不一定听不见,只是现在刚刚修复,性能可能受损了,以后说不定就听见了呢!) “若是不能恢复,我们就一直这样交流吗?”时君哑着嗓子道。 莫无笙挑眉,看着了他眉宇间的忧虑,心下叹气,这样矜傲的时君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看来是真的很在意听不见的事儿了。 心中想着,手下却没闲着,很快就又打出了一段话。 (这样也蛮好玩的,打字又不累。我每天都给我堂哥发信息,一发就是几大千字,丝毫不手软!) 时君看着这段话,无声的笑了笑。 “现在很新鲜,过不了多久就腻了。” 莫无笙挑眉,又打了一段话。 (你这么好看,我永远不会腻的。) 时君无语了。 (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脸上的伤很轻,最多一个月,就和以前一样的。你快好起来吧,到时候用你这张脸迷倒我,把我死死的拴在身边!) 莫无笙打字的时候眉飞色舞,时君看她表情就知道没写什么正经的东西,可还是忍不住去看。 确实是很不正经的话,却让人很感动,感动到鼻子发酸,眼睛发胀。 可他却说不出如此煽情的话,只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她伸出了手。 莫无笙垂首,将脑袋放在他手心。 时君轻轻的揉了揉,便无力的松开,大口的喘着气。 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就让他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莫无笙笑了笑,抬手接住了他落下的手,轻轻的捧在掌心,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下午的时候,莫无修提着一捧夸张的玫瑰花来看时君,莫无笙对这束花老大意见了,连带着看莫无修都带着嫌弃。 这世上还有哪个憨憨会给住院的朋友送玫瑰? 大概也就莫憨憨了吧! 莫无修在莫无笙拘留的时候就来东都了,那时候莫无笙不敢联系父母,便叫来了堂哥。今天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先给周情打电话问问时君的情况,然后再叫莫无修来接她的。 没想到周情主动要求来接她,便让莫无修不用来了。 “嘿,大妹夫,好点没呀?” 莫无修大大拉拉的在床边坐下,要不是时君手避开得及时,大概要造成三次伤害了。 莫无笙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小心点,差点碰到他手了!” 莫无笙这一推也不轻,让莫无修直接倒在了床尾,脑袋差点磕在床栏上。 “我擦,你这是有了男人忘了哥啊,亏我以前对你那么好,现在还带着这么大一束花来看大妹夫,你就这态度?” 坐在一旁的周情和薛琪莉都笑了起来。 莫无笙瞪眼,“你还想要啥态度啊?谁看望病人送玫瑰的,谁看望病人直接往人床上乱坐的,要是伤着哪了你付得起责吗?” 莫无修被怼得无话可谁,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讨好的看着时君。 “小时啊,我这妹子脾气不好,你多担待着点儿。” 第526章 傻笑 莫无笙一听他这话,炸毛了,“你管我脾气好不好,劳资又不和你过!” 莫无修斜眼儿,“还好不跟我过,不然我得撞南墙。” 奚落完又凑近了时君,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你看到了,她就这样儿的性子,但人还是不错了,我就没见她对谁这么好过,你可……哎,你干嘛啊,别打别打,你这手上的伤还没好呢,别打了!” 莫无修话到一半,莫无笙持续炸毛,开始疯狂的打人。 时君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两人闹,他虽然听不清莫无修说了什么,但多少知道是关于莫无笙的。 看两人闹得这么欢腾,心里也跟着开心,有个兄弟姐妹的感觉挺好的。 年三十儿晚上薛琪莉回家了,时君本来想叫周情也回去团年,可她却没有要走的打算,晚上还买来了一锅汤圆鸡蛋,大部分都被莫无修吃了,时君暂时暂时吃不了这么粘腻的东西,只吃了一点鸡蛋黄。 医院的年味儿不重,但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很好,虽然时君几乎动不了,这却是他近几年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 以前,貌似都是一个人过的。 正在年间,钟临慕的案子进展很慢,直到时君能下床走路了,也没有听到关于案子的可靠消息。 警方曾来找时君了解过情况,做了笔录又走了。 莫无笙也成被叫去做过笔录,一切就在这样年里缓缓的运行着。 初七的时候,莫无笙收到刑警传来的消息,钟临慕对于劫持周情威胁时君并试图谋害的事拒不承认。 周情被抓是钟临慕派利用别人干的,时君进山洞后到底遇没遇见过钟临慕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现在两人各执一词,案子一时僵持了下来。 “钟临慕这厮,果然老奸巨猾。” 莫无笙正在喂时君喝粥,边喂边抱怨,钟临慕都被抓现形了居然还不承认,真想敲死他! 时君挑了挑眉,享受着莫无笙的伺候。虽然不知道莫无笙在说啥,但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应该是关于钟临慕的事了。 饭后,莫无笙才拿手机打字将在警方那得到的消息给时君说了一遍。 (不过也不用担心,他这事儿做得并不完美,他那天出来的时候身上沾了血,应该能查出血液的来源,害你这件事儿钟临慕躲不掉的!) 时君笑了笑,“他这是在拖延时间,该来的迟早会来,你也别整天想着他了,累。” 莫无笙撅了撅嘴,张口正想说话,又想到他现在听不见,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跳动着。 (我就是闲得慌,所以才想找点事儿做的。) “照顾我不累吗?” (天天看帅哥有啥累的?) 时君眉眼弯了弯,莫无笙明显看出了他心情很好,也跟着傻笑起来。 时君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绷带,意思不言而喻。 (没事儿,毁不了!) “来,时君小宝贝儿,吃片橘子。” 时君耳边嗡嗡作响,看着黄橙橙的橘子放在唇上,下意识的张嘴咬住,顺道把莫无笙的手指也卷入其中添了一下。 莫无笙像触电般甩手,震惊的看着他。 时君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她,好像真就是不小心咬到她手指一样。 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莫无笙红了脸,眼神开始乱飘。 …… 时君已经消失在大众视野很久了,可他的热度却只增不减,年前的事儿在娱乐圈掀起的风浪不小,一个月内持续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除此之外,还有时君和莫无笙的恋情。那件事儿后,时君的粉丝也透露了些内幕,英雄救美的传说在饭圈广为流传(时君是美,莫无笙是英雄)。因此,时君的粉丝们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在过年期间暗自舔完情伤,过完年后继续开心追星。 时君是过完正月才出院的,脸上的绷带已经拆完了,耳朵依旧听不清声音,每天只能听到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的叫。 出院那天,周情向公司请了假,专门来接人。 (哎,要不我们回竹城吧,那里养人。) “现在可走不了。”时君无情的泼了一盆冷水。 莫无笙哀叹一声,是啊,钟临慕的案子没了结之前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钟临慕的案子牵涉甚广,光证据整理都要大把的时间,真正开庭审理的时候已经是初春时节了。 时君的手在慢慢恢复,勉强可以活动,不过吃饭系腰带这种技术活还是要搞莫无笙完成。 虽然人在伤中啥都做不了,不过莫无笙向来会苦中作乐,每天变着法的吃豆腐,管撩不管灭火。 时君在这甜蜜的折磨中过初春,万物复苏,交配的季节到了,不过时君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肩上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但因为长期不运动,关节肌肉都不太听使唤,活动起来非常不便。 知道时君伤快好了,莫无笙也安分了,不再故意撩他。 虽然手上的伤好了,可听力却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莫无笙想着带她去临康的耳科检查一下,那里的耳科是最权威的,可现在却被案子绊住了脚,去哪都还得请示,十分不便。 四月初的时候,五行杀人案开始初审。 此前警方已经收集好了所有的证据,钟临慕无论如何狡辩也无法洗脱故意杀人未遂的嫌疑。 关于此前的四起案子,钟临慕的律师团在全力挽救,不过效果甚微。 初夏的时候,进行了终审,钟临慕毫无意外的败诉。钟临慕因故意杀人罪,致五人身亡,判死刑,立即执行。 此消息一出,时君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外面的天色都明朗了很多。 两人在法院门外等车的时候时君带着她站在树下,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树挺好看”。 莫无笙翻了个白眼儿,心情好了看什么都好看。 虽然有点傻,但莫无笙心里也是开心的,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被搬开,时君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第527章 你是我的左右耳(大结局) 案子受理期间,时君不是在养伤就还是在养伤,即使伤好了也没有销病假。兰总对此没发表啥意见,似乎完全不在乎他什么时候回去。 可慕娱的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了,早在兰艺刚升任总裁的时候,时君就和她谈过,合同到期后便不再续约,从此退圈儿。 无可避免的,在他退圈儿这剩下的两年,肯定要给慕娱带来利益,要对得起慕娱花大价钱给的资源。 “退圈?你认真的?” 莫无笙太吃惊了,直接脱口而出的问,都忘了时君现在是听不到的了。 时君失笑,“不是你说的,以后你养我啊!” 莫无笙讪笑,仔细想了想,以前貌似还真说了这话,不过那时候也就当开玩笑说说,并没往心里去。 (你现在可是万人追捧的大明星,就这样在你鼎盛时期退圈……会不会觉得可惜?) “做演员这一行,真的很累。”时君嘴角的笑意极尽真诚,他是真的对做演员兴趣不大,若不是钟临慕的缘故,他应该还是一个为了音乐梦想奋斗的无名氏。 “我打算继续我以前的老本行,写词作曲唱歌……这个不累。” 莫无笙瘪了瘪嘴,(你自己喜欢就好,不要因为我委屈自己。) 大概是知道自己复工后会很忙,时君便抓紧了这闲暇的时间陪莫无笙回了竹城,两人一起在竹高小苑的那个小出租屋住着,早上出去游山玩水,晚上回来煽风点火再灭火,好似提前过起了蜜月生活。 入夏的时候,时君的耳朵渐渐有了好转,大声冲着耳朵说话能勉强听清在说什么,从此,莫无笙和时君的交流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模式,一个在屋里大吼大叫,一个心平气和的看着女朋友笑。 最后,莫无笙终于要靠胖大海续命了。 “要不还是打字吧,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吵架呢!”时君握着莫无笙的手心商量着。 莫无笙在之前的救援中手伤挺严重的,现在指尖已经生出了新的嫩肉,每每摸着和别处不一样触感的肌肤,时君心里的自责就要增加一分。 “打是亲骂是爱,吵就吵呗……话说,我们还没吵过架呢!”莫无笙幽怨的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儿,“你是不是不爱我?” 时君:“……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现在轮到莫无笙无语了,时君耳朵恢复一点听觉之后,方便了一件事,那就是装聋作哑。 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就自动过滤掉,或者假装没听见。 莫无笙肯定,他绝对听清了她说什么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装听不见的。 莫无笙哼哼了两声,拉过他的手在手心划了起来。 这也是两人之间养成的默契,听不清就写,这种没法逃避了。 其实时君可以假装看不懂的,可那细嫩的手指在手心的划过的滋味实在太美妙。细嫩的手指就像电极一样,一碰就触电,手心酸麻的感觉还会传遍全身,很舒服。 所以他舍不得拒绝莫无笙这样的交流方式。 不过这感觉享受太久了对身体不好,见莫无笙玩得不亦乐乎,时君坚定的抽手,拍了拍她的头。 “别闹,快去洗漱洗漱睡觉了。” 莫无笙一听到洗澡眼睛就亮了,屁颠儿屁颠儿的收拾衣服跑去洗澡了。 时君看着她欢脱的背影,简直无语凝噎。 之前他伤害没好,不能做什么。等可以做什么了吧,莫无笙又生理期,一天到晚就知道撩,完全负责。那个嘚瑟劲儿,真让人又爱又恨。 无疑,今晚也不能幸免,时君在甜蜜的折磨中哼哼着,控诉莫无笙的恶行。 莫无笙也知道不能逼太紧,最后还是给了点甜头。 夏夜微凉,可卧房里却打得火热。 “哎,你是不是快要去工作了啊?” 突然一声大喊惊飞了夜虫。 良久才听到时君舒缓餍足的声音,“快了吧,那边催得紧,年前的那个片儿也拖太久了,投资方有意见了。” 莫无笙哀叹一声,“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别人叫你做啥也不一定听得到,多麻烦啊!” 时君笑笑,“不是还有你吗,我的左右耳?” 夜间的轻语,简单又温馨。对话的最后,是莫无笙嗤嗤的笑。 “那我还做你的助理!”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正忙起来的时候,也就是那么几个月的事儿。 钟临慕为了一己私欲,投入了太多的资源在时君身上,当然时君本身也值得如此身价。若是好好利用,至少可以在大众视线活跃十年以上。 怪只怪当年签约只签订了五年,时君又不愿意在演艺路上长期发展,也只能可惜了这金灿灿的摇钱树。 不过慕娱的兰总也不是吃素了,在时君合约到期之前,让他紧赶慢赶的接了两部剧和一个电影,都运用的大量的新人,意在借助时君的流量捧红新人,找到时君的接替者。 兰艺的算盘打得很好,效果也很显着。 时君宣布退出娱乐圈的时候,粉丝们哭晕在厕所,有为他突然退圈儿愤恨不平的,有为他惋惜的,也有人说即使不能再见,也会一直记得他,更有甚者说从此再也没法恋爱了。 时君退圈的消息刷爆了娱乐圈,微博多此瘫痪,像是为了惋惜他的隐退。 关于时君退圈的事儿,要说最高兴的,肯定非莫无笙莫属了。 炎炎夏日,两人手牵着手也不嫌热,时君另一只手里拿着冰果汁,等莫无笙要喝了立刻就递了过去。 傍晚的日光橙黄橙黄的,落霞铺满大地,映着两个长长的身影。 一如那年初见,或许更远的相逢。 这是起点,却永远不会是终点。 “时君,我们去临康吧,那里的耳科是全国最牛逼的。”夕阳下,女子的声音清朗嘹亮,男子沉声应着。 “好,听你的。” 番外一:蜗牛喜欢黄鹂鸟(1) 牵牛村的天空每天有三百只黄鹂鸟飞过,黄离是普通到不能普通的那只。不过这只普通的黄鹂鸟眼光很高,看上了村里最懒却也最厉害的蜗牛小仙儿。 黄离站在葡萄藤上小憩,夏日灼灼,贪吃的小蜗牛不顾脆弱的身躯,多次探出壳来看着藤上一串一串饱满的葡萄,口水都浸湿了身下的青石。 黄离闲来无事,在藤上站了一天,看着小蜗牛一次一次的探出头来,先是伸出两只小触角,然后软乎乎的脑袋也跟着滑了出来,最后才是那一排排可爱的腹足。 然后被太阳一晒,又缩了回去。 黄离心中嗤笑,没见过这样猥琐的蜗牛。 直到太阳下山后,地面的热气未尽,小蜗牛再次伸出小触角,渐渐从壳里钻了出来,沿着藤蔓缓缓向上爬。 黄离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这小东西着实笨拙,还没爬到一半就摔了下去,简直丢蜗牛界的脸。 看着她掉地上的时候,黄离闭了闭眼,心想这下可摔惨了吧! 没想到的是,小蜗牛这么高摔下去居然没事儿,他这才认真的审视这只小蜗牛,蜗居上的螺旋细密得他数不过来,螺旋的中心闪着灿灿的金光。搞半天,这么胆小猥琐的蜗牛居然还是个小仙儿。 让黄离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小地仙儿蜗牛又从壳里钻了出来,沿着藤蔓往上爬,爬到一半又摔了下来。 黄离眯起眼看着她摔了一次又一次,日复一日,葡萄都熟透了,小蜗牛还是没爬上来。黄离终于升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动了动爪子将一串葡萄压弯,小蜗牛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葡萄。黄离也就这样被小蜗牛缠上了。 “以后你便是我的朋友啦~” 小蜗牛的这句话让孤寂修炼的黄离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 “小黄,我还想吃葡萄。” “等我去摘。” …… “小黄,我想去看海。” “我背你去。” …… “小黄,我饿了~~” “想吃什么?” “鸟蛋!” “……” “小黄~” “小黄~” …… 无疑,黄离是一个很有耐性的妖,也只有他这样的性格才能忍受小蜗牛的各种无理取闹。 小蜗牛的虽然能作,但对黄离也很好,在他修炼的紧要关头,助他一臂之力。 黄离是喜欢她的,喜欢这只调皮可爱,懒惰又毫无追求的小蜗牛。 他很庆幸他学会了做很多好吃的东西,那之后,若不是他的做的饭菜,小蜗牛就吃不香。 他以为两人之间的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他不会进一步,因为他只是个小妖,配不上小蜗牛。他想,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可这样的想法,在蓝西辞来了之后发生了变化。 蓝西辞喜欢小蜗牛,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蓝西辞自己倒是毫无所觉,有事儿没事儿来找小蜗牛玩,两人见面就斗嘴,越斗嘴关系越好。从他们对话中,他知道小蜗牛是曾经救过蓝西辞,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奶奶辈儿。 两人表面上各种嫌弃,但他还是从他们的言行举止间发现蓝西辞喜欢小蜗牛,但蓝西辞自己还没有这个意识。 黄离本来不愿插手他们的事儿,可当他发现,当蓝西辞来的时候,小蜗牛陪着他的时间就少了,蓝西辞分走了小蜗牛的注意力。他坐不住了,所以当他得知蓝西辞要去找泽兰公子的时候,便怂恿小蜗牛接下这任务,离开天衡,离开蓝西辞。 “小黄,我走累了。” “我背你。” “肚子叫了~” “刚不是才吃过饭吗?” “又饿了嘛!”小蜗牛撒娇进行时。 黄离从来不会拒绝小蜗牛的任何要求,现在也一样。 从天衡出来,两人不像是来找人的,而是来游山玩水的。他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只要没有威胁到小蜗牛的安全,他是不会出手去管的,毕竟人妖殊途。 为了让小蜗牛吃得开心,黄离开了贺春楼,两人在外面玩累了就回贺春楼,那里就像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家,属于黄离和小蜗牛的家。 那段时间,小蜗牛的眼里心里都是他和食物,有时候他会疑惑,在小蜗牛心里,到底是食物重要还是他重要。这些莫名其妙的醋意,无不说明他对小蜗牛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他想,他真的不能没有小蜗牛。 所以在面对申史的剑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银剑穿透身体的感觉很难受,倒下的时候,黄离想着,蠢了,小蜗牛的壳乃是万年修炼所得,坚固无比,岂是一个冷兵器可以伤得了的? 关心则乱,黄离笑了笑,他不后悔。 可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小蜗牛用蜗居换他性命的时候,他又心痛又悔恨。 他若不去插手小蜗牛和申史的打斗,小蜗牛最多受点伤,申史不敢乱来。现在因为他的逞强,让小蜗牛失去了最重要的盾壳,从此呈现在外人面前的是失去了坚硬外壳的柔软身躯,若是有人偷袭,失去了盾牌的小蜗牛肯定会吃亏。 毕竟,她只是只好吃懒虫,还不懂权衡利弊的蠢蜗牛。 小蜗牛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他是小蜗牛用蜗居换回来的,那此后,他就做她的蜗居吧! 那时候,他便发誓,以后再不会让小蜗牛受到伤害。 “别怪我说你啊,你就是怂,喜欢就上啊,整天畏畏缩缩的我看不起你!”年三十逛夜市的时候,两个姑娘在前面东跑西窜,两个男人在后面跟着,看黄离目光都没移开过小蜗牛,哥舒贺齐似笑非笑的讽刺着。 黄离笑了笑,“殿下自身难保,就不必操心我了。” 哥舒贺齐斜了他一眼,“讽刺我?” “臣不敢。”认错积极,毫无诚意。 哥舒贺齐的目光也跟着落在前面那个蹁跹的身影上,脸上的笑容轻松。 “早晚的事。” 黄离闻言,瞥了他一眼,看见他眸中坚定的目光,心道,这两人或许真能走到一起。 番外一:蜗牛喜欢黄鹂鸟(2) 哥舒贺齐的话并没有应验,而且很快被打脸。 黄离看到东瑜仪仗队进城的时候就知道,哥舒贺齐没希望了。 他想,做个缩头龟挺好的,小蜗牛不明白就不明白,只要他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够了。 如此想着,心里也就平衡了。 可他忘了,老家还有一个情敌虎视眈眈呢!蓝西辞就一傻憨憨,整天脑子里想的就是招猫逗狗,心思从来没放正事上。 可这次回去不一样了,他突然发现,蓝西辞好像开窍了,以前和小蜗牛斗嘴是小孩子不服输的性子作怪,现在斗嘴似乎是为了引起小蜗牛的注意,想要和她说话。 想到这里,黄离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每次蓝西辞来找小蜗牛的时候就各种理由说她不在,可一次两次倒是好隐瞒,次数多了蓝西辞也发现他的异样了。 “你啥意思呀,故意和我作对呢?”蓝西辞抱胸,紧蹙着眉看着他。 黄离冷言瞥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您是殿下,臣怎敢和您作对。” 蓝西辞翻了个白眼儿,“别跟我整这些迂腐礼节,酸得我牙都要掉了!” 黄离挑眉,放下了作揖的手,冷笑道:“是殿下说不拘小节的,那臣便直说了,这里不欢迎了,以后别来了。” 蓝西辞嘴角微抽,咋觉得他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来的呢! “不是,我是招你惹你了呀,怎么就招你烦了,再说了,这里是小蜗的家,我能不能来也是小蜗说了算,关你什么事啊?” 黄离无话可说。 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和蓝西辞叫板,不过是因为他是小蜗的人,若没有小蜗,他连和蓝西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蓝西辞在黄离的瞪视中翩然进院儿,小蜗牛还在午睡,就生生的被蓝西辞的拍门声吓醒了。 “孙子,存心不让你姑奶奶好过是吧!” 小蜗牛猛的拉开门,恶狠狠的瞪着拍门的人。蓝西辞这一巴掌差点就拍在她脸上了,掌风扫过,头发丝都跟着飘了起来。 小蜗牛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因为惊吓瞪得越发的大了,这出场方式,反而把罪魁祸首蓝西辞吓着了。 “哎哎哎,你没事儿吧,你说你开门怎么不说一声,你说一声我也……” “还怪我咯?”小蜗牛一把捏着蓝西辞举着的手,手下的力道大得吓人,这可不是绵软的小蜗牛该有动作啊! 蓝西辞哎哎哎的叫唤着,“泼妇,放开你蓝爷爷!” 小蜗牛哼笑,“你姑奶奶在此,还敢放肆,活得不耐烦了吧?” 黄离站在院中,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最终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眉头紧紧的蹙着。 “喂我说咱两能不每次见面就跟见仇人一样吗?好歹是几千年的朋友了,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嘛?” 蓝西辞有些委屈,他就是来找小蜗牛玩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最后不欢而散。 小蜗牛不正常的时候是软硬不吃的,但正常情况下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蓝西辞服软,心里也没啥气了。 “那你说声姑奶奶我错了,我就放过你。” “你……” “嗯?” “……姑奶奶我错了~” 蓝西辞想着,好男不和女斗,特别是小蜗牛这样的万年老巫婆,需要威逼利诱,徐徐图之,遂瞬间服软。 “好啦,姑奶奶原谅你了。” 小蜗牛松开他的手,长袖一挥,将蓝西辞推出三尺远,自个儿飞奔着撞进了黄离怀里。 “小黄,醒来都不见你~”对黄离,小蜗牛永远是那个娇软矜贵的小祖宗,说话也软声软气的,哪还有刚才面对蓝西辞那种威压的气势。 黄离被这样一抱,气就消了大半,也紧跟着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抬眸看向蓝西辞的方向,眼神似在挑衅。 蓝西辞不服了,我嘞个乖乖,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还把不把他天衡九殿下放在眼里? “你们两个给我分开,当着本殿的面在这卿卿我我的,成何体统?”蓝西辞刚才还叫黄离不用咬文嚼字,他自己倒先走这形式主义了。 小蜗牛从黄离怀里露出一双眼睛,“你看不惯就回去,别在我家瞎比比。” 蓝西辞被这样嫌弃,涨红了脸瞪着小蜗牛。 “谁稀罕来看你啊,这屁破房子,你请老子来老子还不稀罕呢!” 蓝西辞语气不善,小蜗牛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奚落过,瞬突然有些委屈,眼泪在眼里打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黄离捧着她的脸揉了揉,轻声安抚着。 “可不能哭了,会变小虫干儿的。” 此话一出,小蜗牛的眼泪瞬间收势,眼眶里溢满了泪却怎么也滴不下来。 小蜗身子娇贵,也爱美。之前被蓝西辞说鼻涕虫都大半个月没理人家,要是变成了小虫干儿,可能会气到撞墙。 看着她泫然欲滴的样子,黄离哭笑不得。 蓝西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了的,黄离在院中安慰了小蜗牛好一阵,又是做好吃的又是出去玩,承诺了各种条件才让她收回眼泪。 “白切鸡。” “松花猪肚,海参银耳汤……” 黄离又在小厨房忙开了,小蜗牛就坐在案板上看着黄离在小厨房忙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做出来一桌子的菜,全是给小蜗牛一个人的。 “哎小蜗,问你个问题。”看她吃得开心,黄离又想起了下午那个不请自来的小殿下,心里多少有些焦虑。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小蜗可能马上就要被蓝西辞抢走了。 小蜗牛含糊不清的点了点头,示意他问。 黄离张了张嘴,看她吃得这么欢,他要是说蓝西辞的坏话,会不会影响他的食欲? “算了,还是等你吃完了再说吧!” 小蜗牛眨了眨眼,咬着猪蹄疑惑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有话就说啊,不要把我当白-痴了,我都懂的。” 黄离一直觉得小蜗牛很脆弱,需要人的保护,所以许多事情都没有告诉她,想要她一直做一只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小蜗牛。 不过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其实小蜗牛比他想象的坚强,只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显露出柔弱的一面。 可黄离总是下意识把她当成娇花,想要好好保护她。 番外一:蜗牛喜欢黄鹂鸟(3) 黄离抿了抿唇,问道:“小蜗,你喜欢九殿下吗?” “西辞啊……”小蜗牛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答道,“喜欢啊~” 黄离瞳孔微缩,呼吸有些哽。 小蜗牛嫌弃的看了眼油腻腻的手指,摇了摇头,“不过最近有点遭人烦,老在我睡觉的时候出现,烦死人了!” 黄离紧蹙的眉头又抚平,然后提着心,压着嗓子问:“你以前……喜欢他什么?” “可爱呀,以前老跟在我后面叫姑奶奶,可乖了~” 黄离眉梢微挑,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小蜗牛给蓝西辞的定位应该还是姑奶奶和蓝孙子的关系。 在松了口气的情况下又有些惶恐,“所以你还是把他当孙子是吗?” 黄离总觉得这句话有问题,可还没来得及纠正,小蜗牛就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我孙子啊,东陌也是。” 从辈分上讲,小蜗牛是和蓝东陌爷爷一辈的,叫一声孙子也没问题。 听到小蜗牛的解释,黄离的心里以可见的速度开了花,本来内敛的人也难得露出一个浅笑,笑得有些傻有些呆。 小蜗牛眨了眨眼,连东西都不吃了,奇怪的看着他。 “小黄,你怎么笑了?” “嗯,笑了。”黄离揉了揉脸,像是为了给自己勇气般,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把碗里的烫都震洒了。 小蜗牛吓了一跳,瞪着一双小鹿眼看着他,嘴下意识的瘪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小黄~” 黄离自知失态,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可还是迫不及待凑近小蜗牛,小心问道:“小蜗,你,喜欢我吗?” 黄离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多少的勇气才说出这话,可小蜗的回答就简单多了,就俩字:“喜欢!” 回答得坦坦荡荡,和平时说话没有任何不同。 黄离先是兴奋了一阵,然后又反应过来,小蜗根本不懂男女间的喜欢,她的喜欢可能是因为他会给她做好吃的,带她去好玩的地方吧! 黄离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失落的垂下了头。 一双温软的手捧着他的脸,将他的脸抬了起来。黄离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比手更暖更软的东西就印在了他唇上。 黄离心跳乱了套,像是有万马齐奔,咯噔,咯噔,咯噔,快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唇上温软的触感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他体内的血液咆哮着,兴奋的到处乱穿,似乎想要回应些什么。可理智却让他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小蜗牛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呆愣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只是手还是捏着他的脸,两人面对面大眼儿瞪小眼儿。 唧咕! 黄离咽了口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那是他日思夜念的人啊,想到此心血就开始翻涌,一阵口干舌燥。 小蜗牛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睫毛,水汪汪的眸子里有疑惑有探究。 黄离猜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完全不敢动,任由她打量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蜗牛突然蹙起了眉,装作一副老重心长的严肃模样,道:“黄离。” 黄离张了张嘴,没应出声来。 几百年的相处,这是小蜗牛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阿枝说,当你想亲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是喜欢的人,是可以陪伴一生的那种喜欢。” 小蜗牛说得很慢,纤细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好像在认真思考宓银枝说的话。 黄离心跳漏了半拍,然后一阵狂喜袭来。黄离的身体终于不受脑子的控制,随着心将小蜗牛的娇软的身躯紧紧裹进怀中,唇贴在他的发间,闻着那甜甜的馨香。 “小蜗喜欢小黄是吗?不是喜欢九殿下的喜欢,是宓银枝喜欢温月容的那种喜欢,对吗?” 黄离声音有些颤抖,这段话说得一波三折,才勉强将这句话说清楚。 小蜗牛蹙了蹙眉,感觉腰被勒得有些疼,胸前也咯得慌。 小蜗牛的身子娇软,一点点的痛在她身上都会被放大,要是平时,小蜗牛肯定要开始闹别扭了,怪小黄把她弄痛了。可现在也不知怎么了,虽然很痛,可她不想推开小黄,小黄的身子很热,冬天的时候像一个大火炉,让人爱不释手。 现在靠在他怀里,感觉他的身子似乎更烫了,游离在背上的手也到处煽风点火,所过之处细胞全部清醒过来,开始欢呼跳跃。 小蜗牛有些受不了了,眉梢微蹙,有些委屈哼哼着,“小黄,好热。” 小蜗牛的声音在他脑子炸开了锅,为他炸开了两条路,一条是通往身体的愉悦,一条是松开她,狠狠的亲一番感谢她的直言。 让他说出这段话很难,他完全没有想到小蜗牛会主动戳破这层关系。 小蜗牛从黄离怀里抬起头来,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低落到她额上,小蜗伸手沾了点,下意识送进嘴里尝了尝。 咸的。 小蜗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小黄,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吗?” 黄离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哭不一定是因为伤心,也可能是太高兴了,高兴到笑已经无法表达那份喜悦了,所以忍不住哭出来了。” 小蜗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单纯的问道:“那小黄是因为太高兴了才哭的吗?” 黄离点了点头,点完了犹觉不够,又狠狠的点了两下头,盯着她懵懂的眼睛认真道:“高兴,小黄今天很高兴,因为小蜗说喜欢我,是宓银枝喜欢温月容的那种喜欢,对吗?” 黄离有些患得患失的又问了一次。 小蜗牛点了点头,肯定道:“是阿枝喜欢温月容的那种喜欢。” 小蜗喜欢黄离,是宓银枝喜欢温月容的那种喜欢。 蜗牛喜欢黄鹂鸟,是想要一起过一生的那种喜欢。 世上有些感情,不求回应,只求能默默的守候便很满足。但当那段情感得到回应后,收获的将是一生的长相厮守。 番外二:重来着华裳(1) “殿下,殿下?” 肖佐佐在重华面前晃荡了好半天都不见他反应,终于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 重华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眸看着他。 肖佐佐见他眸中血色,都要心疼死了。 “主子,都亥时末了,去休息吧~” 重华恍然,胳膊肘撑在桌案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去打水吧。” 肖佐佐兴奋点了点头,“主子等会儿,我现在就去。” 重华已经很久没休息了,每次劝他早点休息都被当成了屁话,难得像今天这样听话,肖佐佐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重华反悔叫住他。重华看着他窜出门的背影,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嘴角。 “明天把这些折子送给皇帝吧,不用再让我过目了。” 肖佐佐搓着洗脸巾的手顿了顿,默默的点头应下。 重华自封摄政王的时候,温文殊年幼,有个人扶持着也好。再者,重华确实有能力将东瑜带上另一个盛世。 后来温文殊长大的,可身体不好,重华也就顺理成章的继续把持着朝政,百官多有异议,却不敢当着他的面儿说,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现在不同了,温文殊已经成年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百官每天的几乎都会探讨一下归还朝政的事儿。 重华也是被这事儿折磨得脑袋疼。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很有吸引力,虽然他最开始的自封摄政王的目的不过是想报仇,大仇得报后就还政于温文殊,可他那时候身体实在太差,重华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怎么可能把朝堂重担交给他。 这么多年了,若说对权利没有任何追求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曾体会到过权利带给他的肆意和威风,多少会有些不舍。 但和温文殊比起来,他更在乎温文殊的感受,而不是这至高无上的权利。 既然温文殊想要这些,那给他就便是。 他之所以至今没有松口,只是因为他知道还政之后,他不会又好下场。 先不说这些年官场生涯得罪了多少富甲商贾王公大臣,光是温文殊一人,怕是就能让他死千次万次。 重华嘲讽的笑了笑,接过肖佐佐递来的湿毛巾捂住了脸,却不见更多的动作。 肖佐佐僵着身子站在他面前,看着这样脆弱的重华,对温文殊的厌恶又多了一笔。 多好的殿下啊,为了温文殊到处求医问药,为了东瑜的江山任劳任怨,现在却落的这样一个落魄的下场。 为东瑜的江山殚精竭虑十余年,现在却甘愿将这样的权利拱手相让,若不是真的喜欢温文殊,又怎会做出这样的让步。 可肖佐佐觉得,温文殊不值得。他不值得重华倾心相付,不值得重华为他做这么多。 “主子……”肖佐佐弯了弯腰,虽然知道他听不见,还是压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抬手想要揭开他脸上的洗脸巾,被重华避开了,然后自己把洗脸巾取下来递给肖佐佐。 肖佐佐偷偷的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他眼有些红,但情绪已经稳定了。 “主子,你为东瑜做了这么多,真的不考虑……” 重华扬手,阻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想说,重华若真的要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这温家的江山早该更名换姓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重华愿意。 “若再让本王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天牢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肖佐佐张了张嘴,愤愤的退下了。 重华想,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做错了多少他都不曾后悔,唯一后悔的大概只有温文殊,后悔喜欢上他。 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喜欢上的人,想要放下,谈何容易? 之前是他伤害了温文殊太多,现在他还政,以后命运会如何,就在温文殊的一念之间的。 他在赌,赌温文殊对他是否有情,是否会对他下手。 ——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你为你今天做的一切后悔! 温文殊立的誓言还在耳边回旋,重华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又是彻夜难眠的一夜。 “皇上,这是摄政王送来的。” 大清早,临安刚给温文殊整理好了着装,就有侍卫送来一个金边小箱子。 温文殊冷冷的瞥了一眼,“什么东西?” 侍卫恭敬的将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放满了奏折。 温文殊瞳孔微缩,盯着那个箱子半天没有反应。 临安手里还捧着玉冠,也不敢上前去打扰,直到举到手都软了才听到温文殊冷漠的声音。 “愣着干嘛?” “啊,奴才该死。” 临安嘴上应着,倒没多少抱歉的意思,赶紧将玉冠戴在他头上。 等穿戴整齐了之后,温文殊才将最上面的一张绛红奏折拿了出来,绛红色在东瑜,只有亲王以上级别的才能用,而东瑜皇室单薄,能用这种颜色的只有摄政王重华。 温文殊拿着这份奏折却迟迟没有打开,直到到了书房,才打开这份轻薄的折子。 其实说他是折子倒不如说是一封书信。 ——文殊,这么多年了,终于治好了你的病,我也该还政于你了。 我本无意把持朝政,这样做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但不得已的事儿随着宓家的灭亡也跟着掩埋了。 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你也不曾相信过,但我还是想说,我,心悦,你。因此,我想帮你,帮你支撑起东瑜的天下,想等你长大再还政于你。 可我没想到你的身体会这么差,常年被病痛折磨,根本无法担起家国众人,我也不安心还政。 都说我狼子野心,呵~我确实有过改朝换姓的想法,但因为你,我没有这么做……我知道你对温月容的心思,我劝你以后莫再肖想他了,安分做你的帝王吧! 近来并无大事儿,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折子,都已经分类好了,这样分类处理起来会容易很多,以后的折子都会直接送进功,我不会再接手。 掌管天下大任很辛苦,你身子刚好,一定要注意身体……你说的那些话,我还记着,我不会躲不会藏,就呆在摄政王府……等你来。 番外二:重来着华裳(2) 温文殊看完折子,不知哪来的脾气,将它扔了出去。 “等着朕,你以为朕不敢吗!” 听着殿内暴怒的声音,临安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都说旁观者清,皇上和摄政王的恩怨,他一个太监都看得明白,可身在局中的温文殊却看不明白。 没有爱,哪来的恨? 临安想着,皇帝现在还在气头上,等过了这阵子气儿消了应该就能看清了。可他没能等到温文殊消气,却等来了摄政王府大火的消息。 看着温文殊火急火燎的赶过去,临安又是焦心又是无奈,真要到了生死的时刻才能看清自己的心吗? 在那场大火中,温文殊红着眼到处寻找,本来就虚弱的身子经过这番折腾,连路都走不稳了,还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连一句完整都话都说不出来。 临安刚开始还劝温文殊出去,让禁卫来寻人,可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临安的话般,眼里只有刺目的火焰,心里只有那个他恨到骨子里的人。 到后来,临安知道劝阻无效,便陪着他一直找,一直找,直到他被浓烟熏晕了才颤颤巍巍的带着他出去。 临安也喘不过气了,脚下似有千金重,根本抬不起来。 他没有机会去回忆那短短的半里路有多难走,因为他背着温文殊跨出摄政王府的大门口的时候,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温文殊端坐在玉案前,目光落在前方愣愣出神。 ——文殊,东林贩盐的那伙人已经被拿下了,不过百姓的反响挺大的,那一片比较闭塞,土地贫乏,每年的收成都不太好,交完赋税就不剩多少了,填饱肚子都是问题,更遑论买盐。我的想法是…… ——文殊,户部上书贪污的那个案子…… ——文殊,你…… 从前,就是这样。温文殊坐在龙椅上看着,重华在陛阶下侃侃而谈。 他虽然不执政,但重华总会进宫,给他汇报一些重要的事物,有时候还会询问他的看法。 重华说,等你身体好来,这些政务都要你亲自处理的,现在先学着,以后就没有那么辛苦了。 温文殊对此嗤之以鼻。 他知道,重华来给他讲这些,不过是他进宫的借口。 重华进宫就是来恶心他的,因此,温文殊对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温文殊板着个脸坐在空旷的大殿里,侧着耳朵好像真的听到重华说教了般。直到月上柳梢,温文殊才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侧目看着有人影晃了进来。 “临安?” “陛下,是奴才。” 临全端着热茶进来,小心谨慎的将茶盏放在玉案上,被领进来的一群小宫女把宫灯点上了。 “陛下又想安总管了?” 温文殊冷冷瞥了他一眼,垂眸开始批阅奏折。临全见了,乖乖的在隐在帷幔后降低存在感。 自此大火之后,温文殊就是这么个状态,不是板着个脸发呆就是冷着个脸批奏章。每次见到他就是一股森寒之气,临全想着,温文殊这怕是在想临安了吧! 临安在温文殊身边伺候了十余年,现在换了他来伺候,用起来肯定哪哪都没有临安顺心。 温文殊这些日子称病,一直没有现身过,天天都闷在乾坤殿不出来。 听说是在请君入瓮,等着重华送上门来呢! 说来也好笑,温文殊不屑重华对他的感情,却利用了重华对他的感情来设计他,等着他送上门来。 可随着日头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却还是没有等来重华。 温文殊不禁想,重华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嘛,整天装得个一往情深的样子,生死攸关的时候却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屁的情深。 又想到当时自己奋不顾身的冲进火海的场景,温文殊一阵烦躁,一脚踢在桌腿儿上,却半点没有撼动这实木玉案,更是恼羞成怒,将桌上的折子水杯毛笔都砸了出去。 眼看着连国印都要被砸出去的时候,临全扑到他脚边,声音都在打结。 “陛下,不能,这个不能砸呀!” 温文殊眉头紧蹙,一脚将他踢开,将国印扔在桌上,拍桌的声音都传到门口禁卫的耳中了。 “滚!” 屋中的小宫女门压低了身板儿,安安分分的跪着不敢有一点动静,就怕引火上身。 温文殊冷眼扫了一圈,嘶吼着,“滚,都给朕滚出去!” 发泄完就像是用光了力气般,瘫坐在龙椅上喃喃自语,“凭什么,凭什么要去救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温文殊愤愤不平,重华一直说喜欢他,现在听闻他重伤却一直没出现,这算什么喜欢? 最没面子的是,他居然冲进火力救一个他恨到牙痒痒的人,而这一人却不把他当回事儿了。 他一直说服自己,他进去救他只是不想他就这样轻易的死掉。 温文殊恍惚了一会儿,突然又站了起来,跪坐在一堆文案中寻找了,寻找那本绛红色的奏章。 “你说的那些话,我还记着,我不会躲不会藏,就呆在摄政王府……等你来。” 温文殊看着这段话,冷冷的哼笑,最后将它撕地粉碎。 临全看着散乱的碎纸片,心下叹息,明明互相喜欢,何不必各自折腾呢! 说来说去,温文殊就是心里不平衡,以前重华喜欢他,宠着他惯着他,他却深恶痛绝。现在看清了自己的心思,可重华却不出现了,这让他觉得重华骗了他,骗了他的心,可他却又不愿意承认。 温文殊把这些莫名的怨气都加注在重华身上,当听到禁卫说重华来了的时候,他并没有高兴,而是愤恨不平。 温文殊收起自己这些怪异的情绪,看着重华走了过来,看着他站到原来常站的位置,温文殊有些恍惚,恍惚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要大病一场的傀儡皇帝,重华还是那个翻手云覆手雨的摄政王殿下。 可这次,摄政王殿下说的不是朝政,而是一句句戳心的话,每一句都让喘不过气。 ——为了亲手扒我的皮,还不顾一切的冲进火海,文殊,你的心思还真难理解呢! ——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你那扒皮抽筋的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借口。 ——怎么,我猜对了? ——你不想杀我,可又放不下心中的恨?……你恨我,可又念着我…… ——文殊,认命吧,你舍不得我。 番外二:重来着华裳(3) 文殊,认命吧,你舍不得我。 一句句戳心的话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好想反驳他,可却没有底气。是啊,他舍不得,可又放不下那该死的恨,当恨的对象都没了,他该如何自处? 温文殊努力装作冷漠的样子问他说完了没。 听到重华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所以他给了他三天的时间。事实上,就算重华说一辈子都说不完,他也会给他一辈子的时间让他说。 温文殊后悔了,他想要留重华一命,他想让他活着。 重华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他会让他还一回来的。把他压入天牢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他的命已经不由他自己掌握了。 他本来想耐心的等着,等着三天后,午时三刻踩着点将免死圣旨拿取,可他却忍不住,忍不住去看看他。 在温文殊的记忆了,摄政王几乎永远都在,他每天都能看到他。摄政王永远不会和他较劲儿,即使今天把他气走了,明天还是会若无其事的进宫。摄政王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穿着囚衣,气若游丝的摄政王。 看他那样的时候,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忍,随即被重华的漠视惹怒了。他哪里知道不是重华不理他,而是他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 本来是想叫他服软,没想到会这样不欢而散。 他静静的等着,等着三天后,等到最后一刻才将圣旨送过去,让他体会一下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恐惧。 可惜,晚了。 重华知道,温文殊这样做不过是想让他难受,让他体会一下死的恐惧,小孩子习性罢了,他陪他玩。 可所有人都算错了亡命这茬儿。 逃过了温文殊的刮骨嗜血,却没能躲过亡命的报复。 所有人都以为温文殊知道重华死得这么惨会高兴,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消沉,好像死的不是压制了他十余年的对手,而是死了妻子爱人般。 还以那样别扭的原因将他葬在皇陵后,任谁都看出了温文殊的心思,却没人敢在这时候挑战皇帝的威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临安死了,重华也死了,他身边已经没有一心一意只关心他的人了。 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他确实不是当皇帝的料,对当皇帝也没有兴趣,小时候和重华作对不过是觉得他抢了温家的江山,长大后和重华作对是因为恨重华这人,恨他的强势,恨他的逼迫,恨他的纠缠。 现在人都死了,连可恨的人都没了。 他只能将精力都放在朝政上,这样就可以填补空洞的心了。 身体累了,心便麻木了。 可麻木的心一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会重新复活,开始一阵一阵的揪痛。 想着那人的好与不好。 当温月容造访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温月容了。 以前的那些喜欢,到底是执念还是依赖,他已经分不清了,只知道现在让他彻夜难免的是重华。 “还没睡?” “没呢,天天这样坐到天亮,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啊。”临木看着天边的白幕,深深的叹了口气。 随侍又看了眼屋内朦胧的光线,眼睛有些涩。 “好不容易治好了身体的病,现在又来个心病……” 临木斜了他一眼,“这些话私下里说说就好,敢拿出去说,传皇上耳朵里的,看你还能有几天活头。” 随侍打了个哈欠,也站在这里等天亮。 …… “皇爷爷,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温月容进宫的时候,温文殊终于有机会和他说话。 温月容挑眉,留了下来。 温文殊像是在组织语言,嘴角嗫嚅半天都没蹦出一个字儿。 温月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想问的是关于谁的事了,在他耐心都要耗尽的时候,温文殊终于开口了。 “皇爷爷,你说……真的有转世吗?” 温月容挑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我听说了一些关于转世的事儿,就像你一样,也是神仙转世的吧!”温文殊目光灼灼却有些忐忑的盯着他问,“人死了会转世吗?” 温月容心下一叹,挑明了话题。 “你想转世了再遇见重华?” 温文殊睫毛微颤,良久才点了点头。 “他或许并不想再遇到你。”温月容站在重华的角度说了句大实话。 温文殊突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喘了好几口气才犹豫道:“或许想见呢~” 温月容看着这个孙子辈,终究还是不忍心的,皓腕翻转,手中多了一束灵光。 温文殊被晃了一下,愣愣的看着那术光。 “这是寻梦,等你自然死亡后,寻梦就会进入你的灵魂,随着你的魂魄转入下一世,他会引导你找到所念之人。” 听了温月容的解释,温文殊眼睛放光,颤抖的伸手想要接住那术光,那急迫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温月容却笑不出来,缓缓将寻梦注入了他的灵台。 “记住,不可擅动轻声的念头,否则寻梦的灵力会随着你的意志而减弱,甚至无法发挥作用。” 温文殊摸着额头,笑了。 “皇爷爷你骗小孩儿呢!” 温月容挑眉,并不在乎被戳穿了心思,抚了抚整洁的衣袖,大步离去。 温文殊摸着额头傻笑,笑半天发现温月容已经走远了,赶忙追了出去吼了一声。 “皇爷爷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连着他的那份儿,还有他耗尽半生心血的江山!” 温月容并没有回头,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温文殊靠在门栏,在一群太监宫女怪异的视线下幽幽的笑着。 笑着笑着就哭了,模糊的视线落在院中绽放的兰花上,久久移不开眼。 曾经,重华吃醋,将整片兰花丛都毁了,温文殊为此大病了一场,重华又愤愤的带着花匠将皇宫都种满了兰花,品种多达上千种。 温文殊赌气,又派人将重华种的兰花全都铲了,却没想到这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温文殊缓缓走下阶梯,蹲在路边看着那一丛兰花,好像和他更近了些…… 番外三:万古情(1) 第一眼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川乌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过了。 川乌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将花盆摔坏,也是他将辛夷化为人形,那辛夷便是属于他的。 不过看在泽兰孤苦无依一个人的份儿上,就上辛夷陪陪他吧,以后再把她要回来。 川乌在九重天下游戏惯了,仙娥仙上都被他调戏过,不过还是调戏辛夷最有趣。明明就是一个不知事的小朋友,一举一动都让人哭笑不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的感情好想变了。 每天都忍不住上九重天上找她玩,一天见不到她就浑身不自在,对于小仙娥的挑逗也没兴趣了,眼里心里只有辛夷一人。 “你说我是不是喜欢她?”川乌问身旁小仙娥。 仙娥撇撇嘴,“喜欢就喜欢,还来和我说什么,嫌我不够伤心吗?” 川乌眉眼都是笑,也有些迷茫。 “妩儿可别吃醋了,我会心疼的~” 称作妩儿的仙娥白了他一眼,“我前些日子被吴君欺负的时候,可没见你安慰安慰我!” 川乌摸了摸鼻子,对于这些女孩儿的无理取闹没啥兴致,给妩儿倒了杯酒就消失了,独留妩儿一人捧着酒杯暗自悲愁。 “上神你又来啦~” 仙鹤正在洗澡,又看到川乌上神上来了,很是好心情的打了声招呼。 “你终于舍得洗澡了,难得啊!” 川乌瞥了他一眼,不掩眼中的揶揄。 泽兰非常嫌弃仙鹤身上的味道,从来不让他进泽兰殿。 仙鹤扇了扇刚洗白白的翅膀,扬着高傲的脖子哼哼唧唧,“我们仙鹤一族是靠身上的味道找配偶的,没味儿就找不到老婆。” 川乌挑眉,“那你这一身的味儿留了一百多年了,也没见找着媳妇儿啊?” 仙鹤嘎的一声尖叫,拍着一身的水珠飞走了,声音那叫一个凄惨绝绝。 “傻鸟!” 川乌摇了摇头,去了泽兰殿,在大殿里找了半天都没见着人影,还是在角落的小厨房听见了动静,心里有些郁闷,他把辛夷捧在手心里疼,泽兰居然让她去厨房烧火,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带着愤愤不平走到厨房,隐约还能听见辛夷的兴奋的声音,然后看到一身雪华的泽兰公子居然在操勺炒菜? 川乌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泽兰在炒菜,辛夷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川乌砸吧着嘴,觉着这场面有点怪异。 “真没想到啊,从来不染纤尘的泽兰公子居然会到厨房这腌臜之地来。” 泽兰抽空斜了他一眼,当没听见。 川乌本来是来找辛夷玩的,结果看到贤惠的泽兰,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学着辛夷的样子围着泽兰转。 “哎,你这放的是什么?” “醋。” “刚才已经放过醋了呀,怎么又放?” “这是酱油。” “……” “那这个呢?” 泽兰不说话了。 这一个两个的一个比一个白痴,厨房里的东西一个不认识,还不厌其烦的来问这些白痴的问题。 川乌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在一旁笑得欢腾。 “川乌哥哥你笑什么?”辛夷看着他,眼里满是懵懂。 川乌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脑袋,“笑这老不死的,居然会有洗手作羹汤的一天。” 辛夷眨了眨眼,也笑来。 “公子做了好多次了,很好吃的。” 虽然和九重天下的御厨做的差些,但辛夷还是觉得泽兰做出来的最有食欲。 川乌心里不平衡了,佯装不高兴。 “搞半天他已经给你做过了啊,我和他这多年的友谊,都还没吃过呢!” 辛夷讨好的攀上他的手臂晃了晃,“待会儿做好了分一半给你吃。” 泽兰转身正好看到两人卿卿我我的场面,手下的动作微顿,幽幽道:“我只做了一份。” 意思是川乌你别想了,没你的份。 川乌嘿了一身,“亏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蹭个饭吃怎么了?” 泽兰瞥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川乌以为自己说服了他,待会儿会有吃的,结果等两道菜端上桌的时候,川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明明洗的时候那么多菜,怎么做出来连盘底都盖不了,仔细看看还真就是辛夷的饭量。 川乌非常郁卒,幽怨的目光从泽兰身上落在辛夷身上,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又有些欣慰,看她吃东西就是一种享受啊。 泽兰刚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身上还有淡淡的兰香,依旧是那个精致古神。 川乌见他这模样,嘴里啧啧有声。 “哎老不死的,你啥时候学会做饭了,我怎么不知道?” “现学。” 川乌挑眉,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第一次做咯! 那做出来东西真的能吃?可看辛夷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味道应该还不错吧。 “下午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带小丫头下去玩玩。” “下午教她认字。” “也不急于这一时,晚上再教吧!” 川乌完全没看懂泽兰的眼色,自顾自的盯着辛夷大快朵颐的模样看,越看越喜欢。 川乌没有发现泽兰的心思,泽兰也没发现辛夷的心思,三个人之间保持这样安稳又不主动跨出的平衡,直到川乌受伤,辛夷为他寻找药材触动的封印放出了邪气。 谁都想不到泽兰会为了一株刚成型的仙草送出自己的万古心,也没人会想到一代风流川乌上神会栽在一个小仙草身上,为了她愿意承担害死万古神的罪名。 九重天上的万古神从此陨落,九重天下的川乌上神再也无法肆意妄为,而那株知道真相的小仙草该如何自处。 川乌不让她死,因为她的命是天地间唯一的万古神拿命换来的,她只能日复一日的在泽兰殿中等待,期待着那一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人。 番外三:万古情(2) 辛夷一直等着,等到沧海桑田,春去秋来,等到花儿枯了,草儿败了,灵识沉睡了。 …… 哥舒贺齐拿着一本奏章,却迟迟没有翻动。 “皇上,丑时了,歇歇吧。” 宗心端了杯热茶来,蒸腾的热气为哥舒贺齐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三十多岁的人了,即使眼下青黑,满脸疲惫也难掩曾经风华。 哥舒贺齐收了奏章,身子舒展了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眉心。 “东子的折子怎么还没来?” 宗心目光从玉案上扫过,瞬间明白的皇帝的心思。自从宓姑娘走后,东子就被“开除”了,带了两个宗士众人暗中保护宓银枝,也承担的定期传递消息的任务。 上一封折子貌似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儿了,按理说也该传信回来了。 宗心琢磨着,试探问道:“奴才派人去查探查探。” 哥舒贺齐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点完头之后又有些烦躁,“算了,再等等。” 上个月的私折里东子说宓银枝发现他在暗中跟着了,面上虽然没表示什么,可做事却有意无意的避着他。 哥舒贺齐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只是有时候思念得紧了,总需要有个寄托。一个月一封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宗心又走了回来,见哥舒贺齐拿着笔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不过草草几笔,宗心无意中一瞥就看到东瑜二字。 “把这两封信交给吴国公和李思。” 宗心接过便退下了,安稳了这些年,又要变天了。 天下之世,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所难免。 东瑜这些年渐渐步上正轨,温文殊不像重华那样守成,他是一只苏醒的猛兽,不过短短几年便崛起,将周围有威胁的小国都一举歼灭了,国土西临天衡,南接南蛮。 南蛮前些年受了大创,好在地大物博粮产丰富,短短七年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两国现在差不多实力相当,或许到了谋划北上的事儿了。 南蛮东瑜这一战,断断续续打了七年。 其间宓银枝曾私信给哥舒贺齐,只有八个字。 “战为一统,不为干戈。” 哥舒贺齐看到这个八个字的时候,将自己关在帐篷里三天都没出来,饭也不吃睡也不喝,就捏着那张褶皱的信纸一遍遍的看着。 曾经,宓银枝劝他,能不战则不战。 他说:“战为一统,不为干戈。” 可只有真正经历了才知道,有哪场战争是没有干戈硝烟的,看着自己的子民在战乱中东奔西走,流离失所。看着将士们浴血奋战,视死如归。 曾经的年少轻狂,为国效命的心没了,现在也唯有那手中的长剑能填补心中的空洞。 南蛮大军逼临城下的时候,温文殊正在病中,宓银枝刚好也在京都,他是温月容在世唯一的亲人,他没有不救的道理。 温文殊的病不算严重,只是感染了风寒,加上不好好修养,积劳成疾这才伤了根基。宓银枝想要为他调养,却被温文殊拒绝了。 他言:如今兵临城下,即使活下来又如何,还不是苟活的亡国之君。 宓银枝并未强求,可也不愿意看到两个她熟悉的人刀戈相间,便又回到了兰陵城,守着一方小屋继续研制青霉。 后来听说,哥舒贺齐杀进了皇城,温文殊穿着精致的龙袍,头上戴着十二珠的玉冠,自刎而亡。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温文殊做到了。 他并不担心温月容说的那些话,他相信转世后,他一定能够找到那个人。 哥舒贺齐在温文殊身边站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心道死了也好,死,对他来说,是解脱,是新生。 可他,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南蛮无后,大哥自从从昭狱出来后,变成了一个喜好山水田园的闲人,对皇位没有一点追求,哥舒贺齐只能把主意打到皇兄的儿子身上。 大臣们都知道哥舒贺齐在将大王爷的儿子当储君培养,但还是没放弃选妃充盈后宫的事儿,侄子再亲也不如亲身儿子好啊。 哥舒贺齐对此不以为意,宓银枝知道南蛮的皇帝不娶亲的事,心里还有些郁闷,想着哥舒贺齐还是没有放下过去,她算是把人家害惨了,可也不敢去劝说。 她是最没有资格劝说的人。 腊月的时候,宓银枝生了场病,这病来势汹汹,都说医者难自医,不管她给自己开了多少药,都没能治好,每天都没精打采的,要不就在床上躺着,日头好了就出来院子躺着。 青霉素的提炼任务全都交给了杨士真一个人操持。 腊月十五的时候,哥舒贺齐收到了东子的信,宓银枝病情加重。 哥舒贺齐不顾大臣的劝阻,私自前往兰陵城找见宓银枝。 大概也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宓银枝怕他放不下,总是避着他,这些年来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对方的状况,这么多年没见,宓银枝变了很多。 大概是生病的原因,脸色苍白,可眼中的光彩依旧。 哥舒贺齐陪她度过了新年,想要带她回南京,可宓银枝死活不愿意,就想在这小宅子住着,哥舒贺齐无奈,只能由着她去了。 正月初的时候,宓银枝的身体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甚至还能陪着小孩儿放鞭炮。 哥舒贺齐舒了口气,回南京处理政事了。 可是他刚回去不久,就收到了东子的信,宓银枝死了。 哥舒贺齐走后,宓银枝便求着杨士真带她去无心室,下午的时候,宓银枝独自一人到兰花圃中小憩,从此,再也没醒来过。 哥舒贺齐收到信的时候,愣愣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吩咐,“就葬在无心室吧!” 宗心心下一叹,下去办事了。 宓银枝的逝世对哥舒贺齐打击不小,在那后不久,哥舒贺齐也病了,病来如山倒,统一了半壁天下的君王就此长眠。 三人间的纠葛,就这样落下帷幕。 哥舒贺齐的一生便是这样,对温月容,他认输了,因为宓银枝心里想的念的不是他。可对他自己,他却不认输,因为他心里想的念的一直是她。 万年轮回终难全,唯愿生生渡命盘。 千载难断万古情,那便只能携着此情暗销魂了。 其中苦乐,能自得自品,那也不枉此生。 番外四:渡船亦渡人 待雾色散尽,皇陵西侧一座新起的陵墓渐渐浮现。 陵墓前一块儿高达十八尺的墓碑高高耸立,厚有一尺,两边飞檐,巍峨气派,犹如千军万马袭来。 碑上,刻了他一生的功德,一生征战,一生厮杀,一生保家卫国,一生奔赴战场。 这是战神纳兰仪死后该有的殊荣。 可再多的赞扬又有何用。 “不过生前身后名。”一生叹息从墓碑底下发出。 一眼看去,却见巍峨墓碑下,坐着一白衣公子,衣袂飘飞似要乘风归去,消瘦的脊背却紧靠着石碑,望着天边的日出。 白衣公子手执碧色玉壶,一股清流缓缓流入嘴中,入口清香。 “你可要尝尝?”又是对着空气的一声长叹,男子摇了摇头,笑道:“还别说,这皇帝还真给面子,又是皇陵又是陵墓的,就埋一副空棺,当真可惜。” “这一世你净忙着征战沙场儿女情长了,都没来找我喝酒,没人听我山南水北,千里冰封万里长河,日子无趣的紧。” 渡船人摇了摇头,又是一口清酒饮下,明明是离人愁绪,却被他做出了一副洒脱自如,超凡脱俗。 不远处一个白裳女子静静的站着,一脸素容,正是私奔的贵妃纳兰月。 纳兰月看着渡船人一人独饮,有些茫然。 这人莫不是认识她哥哥? 可是,哥哥是人,这个地府的……分明就是个不人不鬼啊! “在想什么?” 瞬间,渡船人便站在了她身前。 纳兰月已经慢慢适应他的神出鬼没了,“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和我哥哥认识?” “不认识。”渡船人回答得毫无压力。 纳兰月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不再多问。 渡船人的微凉的视线幽幽瞥来,“为何不问?” 纳兰月又莫名奇妙了,“我要问什么?” 相处好几年了,她却始终没有跟上这人的脑回路,时不时的蹦出些莫名奇妙的问题,纳兰月琢磨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为什么不问他为何来这。 还是那句话,未来还有十几年相处的,这大仙儿的脾气貌似也不怎么样,还是不要惹的好,于是乖乖的顺着他的面儿给了台阶下。 “那你为什么要来祭拜我哥哥?”纳兰月很不走心的问道。 回答她的是渡船人乘风归去的背影。 纳兰月嘴角微抽,又看了眼墓碑,转身跟上了…… 传闻天下湖泊由一人掌管,包括从九重天通往地府的那条忘川河,都是无忧君掌管。 忘川河上的渡船人是近万年才出现的,听说是为了寻人,误饮了忘川水,忘记了一些事儿,便一直在忘川河畔游荡。 纳兰月想了想,这渡船人说的大概就是那无忧君吧! 无忧君嗜酒,喝醉时调戏过泽兰,是以两人关系僵硬,他也是唯一一个敢和泽兰公子做对的人,所以在九重天下也算是名声鹊起。 无忧君并非无忧,从羽化登仙之后就孤身一人,脾性上和泽兰有得一拼,平日里饮酒作乐,可笑容下都是习惯,从未遇见过真正令他开怀的人或事。 直到遇到了纳兰神将。 这大概就是伯牙子期的交情吧! 纳兰神将一眼就看出了无忧君心中的孤独,无忧君一眼就看懂了纳兰神将的曲高和寡。 那些年,九重天下太过安逸,无忧君只能四处饮酒作乐,心中孤寂却无人诉说,全都倾诉给了一觞清酒。 那些年,四海八荒太过太平,纳兰神将只能与长剑为伴,借酒消磨心中的热血雄心。 两人的碰撞是火热的,万坛清酒,十年光景,山南水北,东征西伐,各自分享着心中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两人都非常珍惜这份友谊,所以当遇见灵月的时候,两人都是惊艳的,可却没一个敢坦言。 都知道对方喜欢灵月,可却不知道对方也知道自己喜欢灵月,三人便这般耗着。 在等待了万年的知音面前,一切的感情似乎都会被削弱,两人都不敢踏出那一步,直到灵月主动做出抉择。 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像无忧那样的白月光,可心中更期待的却是那个可以护她一世的盖世英雄。 灵月选择了纳兰神将。 纳兰和无忧都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保全了友谊,也让其中一个人的一生得到了归属。 无忧有过一段时间的消沉,很快便恢复过来了。 可是好景不长,灵月仙子被派去布月,遇上了神隐,灵月誓死保护神月,为神隐所伤,坠落九重天下。 此后,无忧和纳兰都陷入了长久都寻找中,却一直一无所获。 纳兰第一次有了那样的冲动,那便求着罗延给他们的生死簿上连线,他去凡间找去。 无忧本应同行,纳兰却怕他受牵连,死活不让他去。 几乎每过五六十年,纳兰都会以不一样的身份回到地府,但心情都是一样的消沉郁闷。无忧造访地府也成了习惯,久而久之,都懒怠回天了,在忘川河找了一隅之地,等着纳兰再来与他畅饮谈欢。 从此,九重天下再没有无忧和纳兰的举杯对饮。 从此,凡间多了纳兰一族,地府多了渡船之人。 “你不是问我为何对你有敌意吗?这就是原因。” 渡船人坐在船头,看着粼粼的湖面,几只小鬼见到他就藏了起来,完全不敢窥其仙容。 纳兰月坐在船尾,却是对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精瘦却单薄的背影,明明是清风朗月之姿,却携着沉若结石之情。 此生,她的情都给了南蛮皇,她或许已经看清了,她对他执着多余喜欢。可她至今没有想明白,她对纳兰仪是何种情谊,喜欢吗? 或许吧,但人家倾情相付,她却负了倾情,她有何颜面谈喜欢? 纳兰月瞅着渡船人的背影,看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冰心玉壶,悠远的声音在忘川河面徐徐传来,经久不绝。 “此壶,名为冰心玉壶,寓意:一片冰心在玉壶。唯有求壶人伴着一片赤忱之心,此壶方可发挥功效。” 渡船人侧头,余光扫了她一眼,笑道:“再等等,再有十年,他该下来了。” 清风拂过,淡淡酒香袭来,迷人也醉人。 番外五:赤子真心 小姑娘和男孩儿一样高,却装作老成的样子捏着他的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脑袋说:“放心,你不会死。” 本来生离死别的场面,因为有小女孩的安慰,男孩儿突然就不害怕了,他觉得,她能救他。 杨士真坐在窗口,手撑在膝盖上,小半截儿胳膊露出来,健康的小臂上有一块儿淡淡的印记,那是小时候得天刑的时候留下的疤。 那时候还小,根本什么都不懂,但看着曾经一起玩笑的叔叔伯伯去世了,对天刑还是天生的恐惧。所以宓银枝握着他手的温暖,怎么也忘不掉。 夏日日头正盛,窗外蝉鸣声不断,杨士真以小臂拂面,半晌没有动静。 “杨兄,还不去啊?”窗外有少年的声音传来。 “来了。”杨士真惊醒,应了一声,匆匆收拾好了情绪,背上木箱出门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从天刑村出来了,他也不想安于一隅之地,想要出去闯一闯,想着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便一边挣钱一边拜师,晃荡这几年,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最近又相中了一个师父,不过这个师父只招一个学生,想要拜他为师的人却不少。 兰陵城的夏日又潮又热,等杨士真赶到义学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 他这次拜的师父叫孔禁,字行之。 本身并无功名,却是远近闻名的学究,其学问可以和当代大儒煮酒论诗,畅谈朝野。奈何眼睛看不见,断了仕途之路,只在这小巷做一个教书先生。 杨士真拜了这多年的师父,对于拜师也有一套了,最后几个候选人中他脱颖而出。 他没想到,只是陪着师父出去讲学就能碰上心里牵肠挂肚之人。 宓银枝和宓锦虚隐藏了身份,隐居在巫溪村。虽然不知道她隐藏身份的原因,但他还是很开心可以再见到她。 那时候都她身边没有哥舒贺齐,没有温月容,只有一个姐姐林锦。他不是没有骚动过,可这颗骚动的心还没有付之实际行动便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杨士真看出来了,宓银枝对他现任师父很有好感。 说起来杨士真心里有些怀疑,他最近总觉得孔师傅变了,可却总结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直到看到他和宓银枝的相处,他才恍然大悟。 孔行之以前对人都挺温和的,可是现在对人好像更梳理冷淡了,自己一时半会儿倒是感觉不出来,但看到他对宓银枝那个矜持却温和态度便能看出来不一样了。 他起初是以为孔师傅也喜欢宓银枝了,他甚至同情过孔行之,因为宓银枝已经有两个很优秀的人喜欢了,不管是哥舒贺齐还是温月容,都不是孔行之一个教书先生可以比的。 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后来,他才发现,宓银枝喜欢的,由始至终只有温月容一人。 宓银枝登堂入室之后,孔行之便不需要他了,可是他还是时不时的过去瞧瞧帮帮忙,这样大概能多看她两眼。 有些人,惊艳了时光,久而久之便成了心底的朱砂痣。 有些人,温婉了岁月,就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 而宓银枝与他而言,便属于后者。因为小时候撒下的一缕微光,从此照亮了一个孩子的一生。他或许一生都无法触摸到这一缕白光,但却永远在心底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都没来得及去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巫溪就发了大火。 虽然没有和宓银枝学成医,但他还拜了其他师父,学了简单的外伤治疗,他自告奋勇加入的援救,虽然最后只是帮着提水灭火,医术没有得到任何用处。 等他忙完回来的时候,宓银枝再次消失了。 孔行之变成个了以前的孔师傅,杨士真继续跟着他学了两年学问,然后又辞行了。 他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学什么都学个不求甚解,了解个大概就完了。 再后来他拜了个木匠师傅,可还没开始求学,木匠就死了,还给他留了个拖油瓶——小书。 “哥哥哥哥,小书想回家~” 消瘦的小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珠子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他也做不来丢孩子的事儿,遂带着他北上了。 去往北州的路上就听说北州被困的事,本来想要放弃行程,却又道听途说的听到了关于宓银枝北上赈灾的消息,便不知不觉的随着足迹去了北州,果然见到那抹白月光。 此时,他对她已经没有那份旖旎的心思了,只是真诚的佩服她,同时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师父而骄傲。所以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他听到哥舒静说,“嫂子,那个人一直看着你。” 宓银枝听到这话,目光向这边瞥了一眼,杨士真很好心情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傻笑,然后听到她道:“那是本姑娘的脑残粉!” 杨士真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愣了一瞬,然后豁然开朗。 他终于找准他们的定位了,就是偶像和脑残粉的关系呀! 宓银枝很忙,他平时也见不了几面,他都不知道城西的那次见面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因为那后的狂风大作风,雨雷电不断,他活了二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天气呢! 那是一场会杀人的暴风雨,许多生灵在那场暴风雨中殒命,而他是幸运的那个,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就雨过天晴了。 杨士真觉得,他从来就是这么好命的。小时候得了天刑本来就要死了,刚好遇见了宓银枝救了他一命,现在本来以为他也要死了,又是温月容挽救了生灵万物。 他想,他这一辈子就是要追随宓银枝的。 没有她,就没有他。 所以在此后的人生中,他终于安定下来了。 杨士真只有一个师傅,只研究一件东西,那就是宓银枝死前都没有放弃的医疗事业,他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按照宓银枝的方法提纯青霉素,但他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放弃这项工程。 番外六:怎敢辜负美人心 “放开我!” 通往地府的路上,罗延被五花大绑,手被锁在背后,胸前牵连着一根绳子,另一端在许多心手上。 “做梦!”许多心毫无商量余地的回绝,脚步也没有停留。 “小祖宗,你到底闹哪样啊,快放开我吧,这都要到家门口了~” 罗延简直欲哭无泪,顶着个大腹便便,身子又被一圈一圈的束缚着,走起路来一摇三晃,样子实在滑稽。 许多心时不时的转头看两眼,然后便来个眼不见为净,实在辣眼睛。虽然是她说的喜欢的是他这人而不是什么皮相,可不可否认,她还是很看中皮相的。 许多心在前面牵着绳子,罗延却越走越慢,脸煞白煞白的,这都要到家门口了,要是被他那些小崽子看到他这幅德行可不得丢脸死,他层树立的大哥形象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尊使大人~小祖宗哎,姑奶奶……”不管罗延怎么称呼许多心都不理他,最后老脸一红,叫道:“小欢欢!” 许多心脚步猛的顿住,浑身都一哆嗦。 罗延见这样称呼有反应了,又接连叫了两声。 “小欢欢,小欢欢你快松开……” “闭嘴!”许多心突然转身,恶狠狠的打断他,“再叫现在就办了你!” 那火烧火燎的眼神看得罗延面红耳赤,差点找个地洞转进去。 许多心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我跟你说了,我看上的才不是你那皮囊,而是你这人,你要是再敢撩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罗延瑟缩了一下,本来就白的小白脸儿越发的没有血色了,脑子里突然想到了百万年前的事儿,在他为西天佛座下弟子的时候,为人矜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对于自己可和泽兰公子比较的样貌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直到遇上了许多心,他就开始厌弃自己这副皮囊了,许多心就是个女流氓,整天有事儿没事儿就爱调戏他,那时候的他怎么可能看上这个女流氓,自然是不理她。 却没想到这个女流氓胆大包天,居然来强的,最可恨的是他身为西天佛座下弟子居然打不过一个女流氓,这简直不能忍。 或许是落雁好面子,或许是许多心做得太过分了,落雁终究是跳崖了。 落雁曾经有多喜欢自己这幅面孔,死后就有多讨厌这幅面孔,所以专门给自己找了个一般般的肉身,俨然是对许多心产生了心理阴影。 罗延在地府百万年,本来一直相安无事,却没想到许多心这作死玩意儿,一道招魂大法将他招进了冬瓜的身体里。 他罗延是适应了现在油腻大叔的身份没错,但不代表他可以忍受自己进入曾经的坐骑身体里,这简直不能忍。 可是…… 温月容要抓许多心回天那日,许多心抱着冬瓜的脑袋说:“若有三分,我便知足了。” 罗延心下一叹,没有喜欢哪来的恨啊! 虽然曾经被许多心伤了自尊,害了性命,可不可否认,许多心也是他平寂生活中最亮丽的一道色彩。 所以他还是上天去找她了,想要帮他分担一点罪责。 罗延叹了口气,小白脸儿恢复了点血色。 “小欢欢,快放开我吧,有什么事儿咱躲房间里慢慢聊……你说我现在也是一殿之主了,要是被人看到我这幅模样,我该如何在那群小崽子面前树威呀~小祖宗哎,消消气好吧,消消气~” 许多心哼哼了两声,手中绳子一松,便解开了罗延身上的束缚。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等躲房间里了任我处置!” “是好好聊。”罗延擦着并不存在的汗纠正。 许多心冷眼一扫来立马又怂了改口道:“任你处置任你处置……” 许多心满意了,瞬间眉开眼笑,眉眼间自成风情,一举一动风韵自显。 罗延是个视觉动物,只看了两眼就有些心猿意马,把之前的糟心事儿都忘了个干净。 许多心搂着他的手臂,带着他不由分说的进了阎罗殿,在一群小鬼老鬼的注目礼下进了卧房,门关上那一瞬他还能听到那些小鬼吹哨的声音,一片欢呼雀跃,完全不把地府的宪法放在眼里。 罗延想着,先让你们高兴会儿,秋后再来算账。 不过现在,他貌似自身难保。 许多心进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脸上的笑意越发娇艳,罗延面皮抽了抽,怀疑她在用美人计。 许多心脱了外衫,露出纤细的手臂和不盈一握的细腰,罗延吸了吸鼻子,感觉地府的光线太好了,连她肩上的绒毛都能看得清。 许多心撩了下头发,黑直的长发在灯火下熠熠生辉,晃了他的眼。 “你……干嘛?” 这女人,要不要这么饥渴,一来就扒衣服,罗延觉得自己小心脏受到了撞击。 砰砰砰,完全不受控制。 许多心娇媚一笑,迈着小巧的步子向他走来,一举一动,自成风情。 罗延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可能要把持不住了。 鼻翼见,那股独属于女儿家的馨香越来越浓烈,罗延看着许多心娇媚的小脸儿,心跳也越来越欢实。 直到她单手抬起他的下巴,缓缓凑近了他蛊惑道:“小雁儿快告诉我,你看到的是谁?” 罗延又咽了口口水,呐呐道:“不就是你吗?” 许多心显然不满意这个说法,眉头微蹙,又问:“我是谁?” 罗延愣了一瞬,懂了。 许多心这多心眼儿的女人,居然对他用了上古的虚拟秘术,让中术人失魂,看到的施术人就是他心中所念之人,这是在看他心里有没有其他人呢! 罗延突然豁然开朗了,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捏着着她作怪的手,“小欢欢,你就别闹了,这些年我没见过比你长得端正了,见得最多的女人就是忘川河边的老婆子,哪有心思容下别人呀?” 许多心挑眉,显然没想到罗延会这么直白,可琢磨着他着两句话又觉得不对,“什么叫没见过比我长得端正的,那要是见着了你是不是就喜欢别人去了,搞半天你还是这么庸俗,看人就看脸去了!” “哎,你这是什么理,我就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罗延缠上她的腰身,将她拉了下来。 “你以前不也是看上我的脸吗,我要是没那脸皮子,就是一废物仗着西天佛的身份在九重天下作威作福,这样你还会看上我?” 许多心反驳,“你现在长这样我也没嫌弃啊。” 罗延嘿嘿的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喜欢上了我的才华!” 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现在的罗延确实长得不好,但后面两项貌似也就勉强说得过去。 “你一直都这么好看,但以前我是落雁公子的时候不喜欢你,现在又喜欢了,那是为什么呢?” 许多心眯了眯眼,有点飘飘然了。 “你喜欢我的才华!” 罗延嘴角微抽,虽然不知道许多心除了调戏良家夫男还有什么才华,这话实在违心,可为了面子里子和小命儿,还是很违心的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我被你的才华征服了。” 许多心心里美了一会儿,嗤嗤的笑着,罗延看着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到一半脸色就变。 许多心按住了他,趴在她身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睫毛轻颤着,像是扫在心上,又酥又痒。 许多心俯身,贴在他耳边,幽幽-道:“孤男寡女更深露重干柴烈火的,不做些什么是不是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罗延先是瞪眼,然后露出了油腻大叔的微笑,“怎敢辜负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