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州往事》 另一部作品的开头 http://..org/ 楔子 (这也是本书主人公成功后的状态) 1949年,刘邓大军如风卷残云一般席卷大西南。 侯振华团长所部奉命穿插,急行千里,将国民党118军切割在茂东以北的巴山县城郊外。 三营长张大炮冲进团指挥所,兴奋地吼道:“团长,摸到大鱼了。”刚才冲锋时,擦肩而过的子弹将他的衣服撕了个大洞,头发被烧掉一半,散发着焦臭,整个人看起来活像年画里的钟馗。 “急啥,慢点说,什么大鱼?” “俘虏交代,118军军部就在山头上。” 话音未落,四周高山上枪声大作,子弹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道弹幕。 听闻找到118军军部,侯振华精神一振,走出指挥所,仰头看了一会儿,发布命令:“三营趁乱摸上山头,打得越乱越好。其余部队加紧构筑工事,防止敌人反扑。” 正在此时,师里派了参谋过来。参谋立正报告:“侯团长,师首长指示,你们打到了118军军部,四周敌人多,赶紧撤下来。” 三营长张大炮是火爆脾气,将帽子往桌上一扔,急道:“装进口袋的肉,怎么能放掉?” 侯振华没有说话,紧绷着脸,脸上鼓起隐隐的一条肌肉。他提着马灯,转身到地图边,看了十来分钟,断然道:“敌人是惊弓之鸟,破了胆,窝在山上绝不敢下来,部队战斗情绪很高,求战心切,此长彼消,我们一定能牢牢拖住敌人,等着大部队上来。” 很快,师参谋又带来师首长的指示:“敌情未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先撤出来。” 此时,侯振华已经下了决心,面沉如铁,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正在构筑工事,有信心拖住敌人,再报师首长。” 得到师首长批准以后,侯振华部如一根铁钉子扎进了118军心脏。118军派出重兵对侯振华部展开进攻。整夜,双方部队犬牙交错,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枪炮声从未停歇。天明,打红了眼的118军来不及撤退,被拼命赶来的解放军四面合围。 侯振华所部不仅打退了118军的疯狂进攻,在天明时,还捉了两千多俘虏,包括敌军长,缴获的枪炮堆积如小山。 三营营长张大炮被弹片击中腹部,重伤。 杜师长赶到侯振华部,脸色板如严霜,指着侯振华的鼻子道:“侯老虎啊侯老虎,知道围你的敌军有多少?整整一万五千人!你,他妈的,胆大包天!” 打了一夜,侯振华满脸硝烟,但是毫发未伤。他自信满满地道:“118军已丧胆,再多一万人也围不住我们。” 杜师长站在小山头上,目光越过大江,江对面城市轮廓清晰可见。良久,他收回目光,道:“这一仗敲掉了岭西守军的一只利爪,岭西城是囊中之物。你们团损失不小,暂时在巴山休整。我记得你是巴山人,抽时间回家看一看。”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战争已近尾声,以后没有多少大仗可打。侯振华将头摇得如拨浪鼓,道:“休整一天就行了,否则赶不上解放岭西城。我今天回一趟老家,明天按原定计划进军海棠溪。” 送走杜师长,侯振华带着警卫班,骏马快枪,威风八面,直奔柳河老家。 侯振华14岁离开家乡到岭西城求学,参加了当时的学生运动。被开除后沿江而下来到武汉,成为共产党,眨眼间就是18年。戎马倥偬,他从未还家,不知家乡父母可好。 带着警卫班,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柳河老家。侯家老院子只剩下坍塌的土墙,野草长满院子,满眼荒芜,再无当年家的气息。侯振华拿着军帽,傻掉了。 他找到一位乡亲,才知几年前还乡团来过,杀了许多人,侯家老院子被一把火烧掉。 来到侯家祖坟处,侯振华一眼就见到前清兵部侍郎墓,以及一座进士墓。这两个墓是侯氏家族的光荣,侯振华从小就在坟前磕头,最是熟悉不过。依次寻找,他见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坟,以及大哥、二哥的坟,另外还有一些无碑坟堆。 他又询问老乡,皆不知侯家其余人的下落。 侯振华在坟前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见血。站了一个小时,他跺了跺脚,咬牙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子不孝,走了。” 这一走,侯振华再未回故乡。 几天后,数名侯家子弟闻讯寻至巴山城,侯振华所部已南下追敌。 失望的侯家子弟站在城门眺望南方。七岁的侯厚德问:“侯幺爸是团长,团长是多大的官?” 侯家长辈也不知团长到底有多大,摸着小孩的头,道:“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也当团长。”侯厚德手里拿着一本《三字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2008年,侯厚德出院以后,坚持要回一趟老家,儿子侯海洋陪同着老父亲来到巴山县柳河镇。 侯厚德做了大手术,极为虚弱,一阵风来,似乎都会被吹倒。他站在墓前,努力稳住身体,眼光寻到最老的一块墓碑:“海洋,这里是侯家的列祖列宗。要论出息,第一要算前清进士,才高八斗,生性耿介,敢跟权贵抗争。侯家被称为书香之家,来源于此。书香传统,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不能丢。” 侯海洋扶着父亲,目光从一块块墓碑前滑过。小时候他最不喜欢到这个地方听父亲说教,如今站在这里,与小时候的感受完全不同。这些墓碑饱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沧桑之感扑面而来。听着父亲唠叨,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位穿着前清官服的老人,清瘦、睿智,还有一丝倔强。 “第二算是堂叔公侯振华,他是建国大军中的一员,是侯家唯一的武将,是有功于国家的。” 侯振华离开巴山后,至死未归乡。但当他在病榻上得知侯海洋是侯家直系子弟时,居然一跃而起,如年轻人一般敏捷。至今,侯海洋还记得侯振华苍老脸上闪现的精光和热切。 “你现在已取得一些小成绩,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还要记得一句古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侯厚德教了一辈子书,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职业习惯,习惯性地给儿子上起了人生课。身穿米黄色风衣的张晓娅站在侯海洋身边,安静地听着侯厚德说话。 远处,公路上停了好几辆小汽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巴山县县委书记批评紧跟在身后的胖子:“你的嗅觉一向很灵,今天怎么如此迟钝?海洋书记来到巴山,如此重大的事情,你居然不敏感,要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有什么用!” 上架感言 http://..org/ 接通知,《静州往事》将在2015年10月1日凌晨零点三十分左右开通上架。按惯例,上架都要有感言的。 小桥是从2006年开始上网写作,转眼间就过了十年,时间如白马过隙,快得让人胆张心惊。回想往事,不胜感慨。 以前写作都是利用晚间或者周末的时间,杂事又多,因此经常断更,被朋友们戏称为龟速。目前所从事工作与文学艺术有关,小桥的一个兼职是(某地)网络文学创作委员会主任,这就是明目张胆鼓励我创作。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将兴趣爱好与事业结合起来,所以我现在感觉很爽。 感谢十年来支持小桥的朋友们,没有你们,我会找不到自己的人生座标,或许还会在溜须拍马、勾心斗角的路途中挣扎。 《静州往事》是一本现实题材的小说,写的是人间百态,是年轻人的热血与奋斗,是一个时代的背影,是我们大家的青春记忆。这类书在起点是绝对的小众书,小众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小白书的升级版,有其存在的价值和独有的魅力。 今天晚上将进入vip,希望朋友们以订阅的方式来支持小桥!让本书能够取得优异的成绩! 更新计划:国庆节每天三更,以后每天两更。 订阅、订阅,订阅,再次拜托朋友们!! 第一章 倒数第一 http://..org/ 1994年10月2日,山南省静州市第一中学。 夜晚12点,复读班寝室准时熄灯。 值班老师离开以后,第一寝室里燃起十几支蜡烛,疲惫不堪的同学们围坐在烛光前,继续挑灯夜战。蜡烛火光随风而动,人影印在墙上如妖怪一般。 1994年,静州一中高考录取率为34%,比全国高考录取率略高一些。根据现有高考政策,1995年静州一中高考录取率应该与前一年相近,又由于每间寝室的学生是随机安排的,据此可推断寝室里多数人逃不脱落榜的厄运。复读生谁都不甘心再次沦为落榜倒霉蛋,他们如溺水之人,拼命朝岸上游去。 王桥比同学们晚一个月进入复读班,被安排到靠近房门的临窗床位。 临窗床位可观风景,最先呼吸到新鲜空气,原本算是好位置。由于第一宿舍并非标准宿舍,而是由老教室改建,设施陈旧,靠近房门的这扇窗在暑假时连窗棂带玻璃整体脱落,开学后仍然没有维修。下雨时,雨水随风飘进屋。烈日当空时,阳光直射,床铺变成烤箱,临窗下铺就由好位置变成坏位置,一直空置。 在山南看守所度过艰难的日子以后,王桥本能地抵触密闭环境,漏雨、吹风、太阳晒的临窗床位能让他感到心灵自由,放下行李时他甚至暗自庆幸没有人看上这个床位。 熄灯以后,王桥将蜡烛放在跛脚木凳上,借着蜡烛飘摇的光线,专心致志地背英语单词。凌晨1点,寝室里还有六七支蜡烛未熄,烛光照亮了一张张惨白的脸。 王桥拿着脸盆从卫生间回来时,寝室传来一阵“燃起了”的喊叫声,屋内闪出明亮火光。看见火光,他毫不犹豫拿着脸盆冲向卫生间。 寝室正中一张床的下铺蚊帐燃烧起来,并将上铺引燃,火光熊熊,浓烟滚滚。 几个学生站在床边,被暴烈的大火吓住,手足无措。王桥端着脸盆冲到床前,大吼道:“去接水。”同时用力将脸盆的水朝烧起的蚊帐泼去。 床边同学如梦方醒,提桶抓盆朝卫生间冲去。 大火熄灭不久,拿着手电筒的值班老师闻讯赶到,看着被烧毁的两床蚊帐以及床上用品、书本,倒吸了一口凉气。寝室里有22张木床和大量易燃物,真要烧起来,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故。他严厉地问道:“谁引起的火灾?站出来。” 一个个子瘦小的同学站在老师面前,低着头道:“我点蜡烛看书,不小心引燃了蚊帐。” “你叫什么名字?” “李想。” “跟我到办公室来。”值班老师见李想站着不动,催促道,“你差点闯了大祸,别傻站在这里。” 一个说着“红旗厂普通话”的同学愁眉苦脸地道:“老师,我的床被烧了,还被水淋得湿透,怎么睡?” 值班老师道:“如果有什么损失,李想将照价赔偿,今天晚上和同学挤一挤,暂时克服一下。”他看到寝室里还有蜡烛,怒吼道:“快点把蜡烛熄掉,难道还想出事?!” 值班老师带着垂头丧气的李想走出寝室后,大家纷纷上床。复读班的学生承受着远强于高三的压力,每天学习时间超过12小时,大家仗着年轻,疯狂地透支体力。头靠在枕头后,睡意立刻袭来,顾不得议论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 第二天早自习时,寝室门口贴上了严禁在寝室点蜡烛的通知。随后复读班负责人刘忠在小操场组织召开了全体复读班学生参加的学生大会,通报第一寝室的火灾情况,强调预防火灾的重要性。 欠缺睡眠的同学在晨风吹拂下,睡意渐渐消去,散会以后,一窝蜂朝食堂涌去。王桥不愿意去抢馒头和稀饭,到小操场旁边的树林里背单词。 他的英语听说能力在初中时颇为不俗,考试成绩不理想的主要原因是不熟悉高中英语题型,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将英语成绩提升起来。 唯独数学,令其十分头痛,还没有破解之道。 第三节上课铃声响起,詹圆规踩着铃声拿着数学卷子走进教室。他面带寒霜,将试卷往桌上重重一摔,发出惊堂木击打案桌一般的声响,同学们闻声汗毛直竖。 詹圆规是文科班数学老师詹远贵的绰号。被学生取这个绰号的主要原因是他说话尖酸刻薄,每次批评学生就如用圆规刺入学生肉体,还要画个圈,弄一个紧箍咒,让被批评者肉体疼痛、精神紧张。 绰号极为传神,又巧妙地利用了原名詹远贵的谐音,迅速在静州教育系统风行,不仅学生用,老师也用。 詹圆规面无表情地将一叠卷子放在桌面上,脑袋左右摆动,用冷峻的目光打量着64名学生。每个学生都感觉詹圆规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不约而同僵硬起来。 坐在最后一排的王桥低头看着数学书,目光没有与詹圆规交接。只读过半学期高中,突然来到静州最好学校的高考复读班,前几次数学测试绝对难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詹圆规眼光在教室里扫来扫去,缓缓开口:“出考题的时候,我将难度降低了2/3,窃以为及格人数应该比上一次多一些。人类历史就是不断地挑战智力极限的过程,偶尔出个把挑战下限的也不奇怪,考10分、20分的相当于挑战下限,我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奇怪,哎,怎么能不奇怪!大家都那么谦虚,不肯将分数超过别人。谦虚固然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可是到了你们这个水平就不要谦虚了,过于谦虚其实是愚蠢的表现……” 考砸锅的同学们都低下头,脸皮薄的红了脸,胆子小的青了脸。 在广南第三看守所经历了炼狱生活,王桥心理素质远远强于班上同学,他将詹圆规的讽刺打击当成耳旁风,抓紧时间看书。距离高考只有实打实的9个月,必须争分夺秒才能将数学成绩提起来。 詹圆规拿起一份试卷,道:“今天表扬两位同学,一位是晏琳,这次考了93分,一枝独秀,希望以后继续保持。另一位同学是王桥,上次考了9分,这次13分,增加了4分,有所提高,不算最后一名,比所有退步的同学都值得表扬。” 班上所有同学都哄笑了起来,不少同学还将目光投向了晏琳和王桥。 “晏琳,你站起来,让同学们看看追赶的对象。” 在倒数第二排右侧站起一位女子,身高在一米六七到一米七左右,身材高挑匀称,梳着一个马尾巴。 静州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俗语,文科班总人数大大少于理科班,最后一排只有两三人,王桥独占一张课桌,清静自在。他正在打量高挑修长的全班第一名,詹圆规把战火烧了过来,道:“王桥同学也请站起来,让同学们认识一下后面的追兵。” 王桥没有想到詹圆规会将野火烧到自己身上,面对同学们幸灾乐祸的表情,脸面上有点发烧。他以前在红星厂子弟校读书时,子弟校老师在课前课后挺注意保护差生的自尊心。谁知名校名师却没有基本师德,让王桥感到很纳闷。他抱着在人屋檐下岂能不低头的态度,默默地站起来。 “同学们,你们前有标兵,后有追兵,谁都大意不得。下一次月考,凡是被王桥追上的同学都站起来亮相。”看着低头不语的王桥,詹圆规又对前面说出的话感到后悔,暗道:“我这个脾气真得改一改,跟这种没有希望的学生起什么劲,复读班鱼龙混杂,不是每个学生都值得教导。” 想到这里,他让自己尽量平和下来,道:“王桥坐下吧,希望你每次考试都有进步。大家拿起试卷,我逐一讲解。凡是你们做错的题,就是各自的薄弱环节,别想着是失误,做错了肯定有知识点没有弄懂。心存侥幸之心,下次会在同样的地方摔跟头。” 数学考第一的晏琳飞快地回头看了王桥一眼,暗自奇怪:“一中高考上线率也就在34%左右,文科班有56人,按比例不超过20人能够高考上线。这位数学考十来分,无论如何也上不了线,他来复读有什么意义。静州复读班招生是要看高考分数线的,他能进来肯定是关系户。” 王桥不认同詹圆规的教学方法,但是最后几句话丑理端,他顾不得腹诽,竖着耳朵,恨不得将每个字都吸进脑里。客观地说,詹圆规思路清晰,口才不错,除了刻薄点以外还算是优秀的数学老师。 在现实生活中,有才能的人总是恃才傲物,傲物有很多表现形式,尖酸刻薄是其中一种。如果一个人有才能又谦和,那么不管放在哪个部门哪个单位都是栋梁之才。不幸的是,我们身边栋梁之才很少,詹圆规式的有才能但脾气不好的人亦不算太多,没有多少才能且自视甚高的人为数最多。 下课铃声响起,王桥没有离开座位,拿着数学试卷反复揣摩。这一次数学成绩得了13分,全班倒数第二。值得欣慰的是在13分里有2分填空题和4分选择题不是扔硬币推测结果,而是靠着真本事得出的正确答案。 王桥在红星厂子弟校初中毕业以后,凭着优异成绩考入静州市第一中学。谁知读了半学期,因为一起长大的红星厂六号大院的朋友被人欺负,七个六号大院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高中学生就“血仇血报”,将对方打成了脑震荡。王桥是打架的主力,听说对方被打成脑震荡,以为脑震荡是重伤,怕被抓进派出所,也不与家人商量,与另一位勇敢的同学连夜南下到了广南省。 王桥在广南省开始了打工生涯,两年时间里便成为山南省南下广南群体中最年轻的医药代表。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意外打断了王桥的医药代表生涯。 意外发生后,王桥被关进了广南省第三看守所。当王桥从看守所无罪释放出来以后,痛定思痛,决定弥补让他最为失落的大学梦,由父母托关系来到静州一中复读。 复读前,他只学过半学期高中数学,这一次靠着本事做对6分数学题,是历史性的巨大进步。 看着鲜红的13分,王桥盘算道:“还有9个多月就要高考,要想考出好成绩,每个月都得有进步。11月月考,数学成绩一定要考上20分,年底考上40分,明年3月力争及格,6月必须要上80分。” (第一节完) 第二章破釜沉舟 http://..org/ 除了数学之外,其他课程对于王桥来说并不是特别艰难。 第四节课是历史课,历史老师是复读班负责人刘忠,他与詹圆规的风格完全不同,讲话慢条斯理,喜欢丢些典故来将学生们砸昏。王桥自幼在技术流父亲的要求下广泛阅读,上下集的《上下五千年》被他翻得起了毛边。刘忠丢过来的书袋对于他来说缺少技术含量,上历史课时,他有一半时间在偷看英语或者数学书。 十八九岁正是新陈代谢最活跃的时期,每到第四节课,大家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从食堂飘过来饭菜肉香,引得众人吸鼻子吞口水。今天最后一堂课恰好是复读班班主任刘忠的课,当下课铃声响起时,他讲到兴头上,没有下课的意思。 同学们的心早就被饭菜香味勾去了,见刘忠习惯性地不肯爽快下课,恨得咬牙切齿,胆大的同学悄悄敲起课桌,发出噼啪声。刘忠平生最恨催下课的“噼啪”声,冷笑数声,拖长声音道:“最后讲一点,大家记清楚,这是下一次月考的必考点。” 在刘忠慢悠悠的讲课声中,传来隔壁班同学奔向食堂的脚步声,脚步声急促如鼓点,敲得多数同学透不过气来。十来分钟以后,刘忠心满意足地端着水杯离开教室,班上同学如被捅了老窝的马蜂一般,拿着饭盒就朝着食堂冲了过去。 少数同学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将饭盒带到教室,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直奔宿舍。 王桥在广南第三看守所里熬过了艰难的日子,尝够了饥饿滋味,并不觉得十二点钟没有吃到饭是一件可怕的事,每次都是先回宿舍拿饭盒,然后不慌不忙地到食堂打饭。 今天中午姐姐王晓要从山南省省会阳州过来,他更不用慌张,拿支烟在走道上慢慢地抽。他做过医药代表,跑过广南,进过看守所,早就没有高中生心态,对他而言吸烟是稀松平常之事,没有刻意回避老师。 静州一中复读班所在的教学楼和住宿楼位于校区东侧,是一中在1990年停止使用的老校舍。新校舍在西区,与老校舍相隔甚远。 学校开办复读班以后,重新启用老校舍。为了让复读班和应届班互不打扰,西区和东区之间修了一道三米高的围墙,围墙彻底将校区分成了应届区和复读区,应届班从正大门进入西校区,复读班从东侧门进入东校区。 东校区建有独立的食堂,可以满足复读班数百人的需要。在围墙左侧有一个小操场,打羽毛球尚可,无法上体育课。复读班每周有两节体育课,上体育课时,学生们要先走出东侧门,从校外道路走近两百米,才能从正门进入静州一中校园,到达体育场。 这道围墙给复读班学生以极强的心理暗示,让他们产生了被歧视和被侮辱的感觉。 老校舍只有一幢宿舍楼,宿舍楼共有三层,顶上一层是女生宿舍,一层、二层为男生宿舍。为了维护女生宿舍安全,在三楼楼梯入口处加装一道铁门,每天晚上十一点,管理员准时给铁门上锁。 王桥住在二楼第一宿舍,寝室由老教室改成,二十二张上下铺将房间塞成沙丁鱼罐头,住了理科班和文科班的四十四位学生,密集程度与广南第三看守所的房间不相上下。看守所实施严管政策,纪律严明,室内整洁有序。而第一宿舍四处堆着书、杂物,凌乱不堪,充满着各种难以想象的怪异味道。 王桥在走道外面抽了一支烟,进屋喝了杯水,坐在床上再看数学试卷。 这时,进来一个身高与王桥相仿的年轻人,穿着夹克衫,颇为帅气。他是三线厂红旗厂的子弟吴重斌,与王桥父母所在的红星厂同属于一个大系统的,因经两人天然便有些亲切。 吴重斌从床底拖出来一只皮箱,从箱中取了钱,直起腰,道:“王桥,再不去打饭,等会儿就剩点渣渣了。” 王桥眼睛没有离开试卷,随口道:“我姐要来,我和她到外面去吃。” 吴重斌是理科班学生,成绩中等,他实在想不明白数学只能考九分的人为什么还要复读,复读是为了考大学,这种基础明显考不进大学,复读有什么意义?临出门时,他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看试卷的王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吴重斌下楼,走出东侧门。 一中的正大门管理严格,随时有两个穿制服的保卫处人员值班,将每个不符合学生身份的外来人员视为侵略者。东侧门管理松散,进出随意,守门人充满眼屎的眼睛总是半眯着,放任外人自由进出。 吴重斌想着王桥的分数便哑然失笑,无形中增加了自己参加高考的信心。走出东侧门,迎面开过来一辆小车,嘎地停在门前,吓了他一跳。他正要生气时,车窗摇下,一个端庄漂亮的女子挺有礼貌地问道:“请问复读班是不是在这里?” 吴重斌升腾起来的火气顿时消失一半,朝身后指了指,道:“前面是教学楼,后面是住宿楼,男生一、二楼,女生在三楼。” 问话女子是王桥的姐姐王晓,她原本想自己开车到静州,其公婆家坚决不同意怀有身孕的儿媳妇自己开车,派公司蓝鸟车送其到静州。小车从东侧门朝里开去,守门人没有任何反应,脑袋都没有抬起来。青年人对漂亮的异性有着天然好感,吴重斌回头目送小车,直到小车绕过教学楼,才继续前行。 听到小车喇叭声,王桥从房间里出来,几步跨到楼下。 王晓怀孕五月,已经显怀,行动不太方便,下车以后双手叉在腰上,道:“静州一中挺有名,绿化不错,你不请我到寝室看看?” “姐,男生寝室有什么看头,臭气熏天。” “既然来了,总得看看。我不仅代表我,还代表爸妈,他们也要关心你的生活。这些年没有管你,他们其实很内疚。” “姐,你以后给爸妈说说,我跑广南是自己不懂事,还害得全家人担心,这是我的错,爸妈不要把事情揽在身上。” “二娃,你懂事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还和青屁股娃儿一样,这几年江湖就白闯了。” 跟着弟弟走到宿舍,尽管王晓有心理准备,仍然被臭脚丫子味道熏得差点呕吐出来,连忙退到走道上,干呕数声才缓过劲,道:“二娃,你们同学都不洗脚?完全是恶臭。” 王桥久处其中,早已闻不到其中真滋味,笑道:“男生宿舍都是这样,以前在广南工厂宿舍时,味道比这里还要鲜。” 静州一中在静州算得上赫赫有名,王晓完全没有料到住宿条件这么差,道:“寝室住了多少人?” “22张上下铺,44人,比广南第三看守所还要挤。这是专门给复读生住的房子,应届生的住宿条件要好得多,10人一间。” 王晓批评道:“静州一中的校领导是死脑筋,复读班高考上线率比应届生要高,校方为复读生创造好一点的条件,能有效提升高考升学率,是很划算的事。” 王桥对住宿条件并不在意,道:“在看守所里,我天天盼着能够啥事没有就出来,最大愿望就是当个与世无争的环卫工人。现在能有考大学的机会,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晓从随身挎着的小包里取出一张纸,道:“今天找你有急事,省建行要招临时工,只招收内部子女,李叔为你弄了个名额。机会难得,我知道你和爸一样是犟拐拐,特意到静州来征求你的意见。” 王桥正在雄心勃勃考大学,完全没有参加工作的打算,断然拒绝道:“虽然在看守所里曾经想过当环卫工人,可是人的心态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既然走了出来,还是专心考大学,不去当临时工。” 王晓耐心解释道:“李叔动用了多层关系才弄到这张表,一般的人根本没有到省建行当临时工的机会,转正可能性很大。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否则也不会从山南急匆匆过来让你填表。” 王桥接过申请表,半晌没有说话。 王晓观察着弟弟的表情,道:“你不愿意?如果真不愿意,也不要勉强。不过你要想明白,你只读了半学期高中,等于没有读过高中,八九个月想要学完三年的课程,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这一次确实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经过短暂思考,王桥下定了决心,道:“李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既然决心参加高考,就不能中途退场。以前有一句被你嘲笑过好多次的话,叫作‘人生能有几回搏’,你说很酸,但是我觉得不酸,现在就是破釜沉舟,搏上一次。” (第二章完) 第三章无妄之灾 http://..org/ 王晓苦口婆心地道:“你以前在广南当过医药代表,算是经历过社会历练,和在校园里长大的学生不一样,能够理解当前激烈的社会竞争。如今是到省建行工作当临时工,就算以后读了大学也不一定能进省建行。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必须面对现实,指望不上家里,得靠自己。” “姐,若是以前,我肯定求之不得,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我不愿意将命运交给其他人掌握。我们王家不能永远依附于李家,在广南第一看守所时是迫不得已,如今获得自由,我不愿意再求他们,否则你在李家会没有地位。更重要的是在省建行当临时工,是否转正说不清楚,就算转正了也是最低级的职员。现在社会上很多成功人士兵往往十来岁就敢孤身闯世界,我不能说比他们强,至少不能比他们更弱。我主意已定,你不要再来动摇军心,如果现在放弃高考,我会后悔一辈子。” 王桥觉得不能拂了姐姐的好意,又道:“有句俗语叫做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已经打过工,坐过看守所,年轻时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是当兵,二是读大学,总得完成一样,我选择完成读大学。” 王晓来之前就想到这种情况,不再多劝,将表格收进包里,道:“二娃,以前我们觉得爸爸太倔,不会变通,其实你的性格很像爸爸,说好听点叫作清高,难听点叫‘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原先一直担心你从广南第三看守所出来会意气消沉,或者行为乖张,现在看你还有闯劲,我很高兴,不愧是王家儿子,姐姐尊重你的选择。” “姐,像我们王家这种不识时务的性格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论好和坏,总之是男人性格,不丢王家人的脸。走吧,出去请你吃点好吃的,今天我没有开车,是湘银爸派的小车,他们最宝贝我肚里的孩子。” “你身子现在不方便,真不应该跑这一趟。” “谁让你将传呼机停掉,根本不方便找你。而且我还想着当面说服你,所以亲自跑一趟。” 提起传呼机,王桥脑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吕琪的身影,自嘲道:“我停用传呼机是与以前的王桥彻底告别,以后有事可以写信。”停用传呼机以后,他还是将传呼机带在身上,只不过传呼机由通讯工具变成了电子表。 姐弟俩下楼朝小车走去,几个端着饭碗的学生朝楼上走,不少同学饭菜中没有肉菜,只有淡汤寡水的叶子菜。王晓瞧见同学们的饭菜,怜惜地道:“复读班压力大,营养要跟上,等会儿我去买点山南奶粉,早晚都可以喝一杯。你到复读班参加过考试没有,成绩如何?” 历史、地理、语文,甚至英语都没有太大问题,就是数学有点困难。”王桥露出自嘲的笑容,道:“第一次考了九分,这一次考了十三分,总算一次比一次有进步。” 王晓商量道:“你的数学根本没有底子,不想点特殊办法,数学成绩很难快速提高。我想给你请数学家教,没问题吧?” 王桥内心骄傲,但是并不狂妄,知道若不将数学这个短板补上,高考绝无希望,道:“姐,我们两人客气什么。凡是有利于提高成绩的做法,我都愿意接受。” 学生们从食堂端着饭碗,一群群地回宿舍。小车在人群中缓慢行走,从东侧门驶出校园。透过车窗看着同学们,王桥琢磨道:“复读班的升学率不到百分之二十,大部分学生注定踏不进大学门。我放弃到省建行银行当临时工的想法是不是太草率、很愚蠢?”此念头刚浮起一个小苗头,随即被他摁死在心底,他给自己打气道:“我能到‘广南三看’完好无缺地走一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想成为不受人欺负的上流人物,必须要有高起点,大学教育是成功的重要途径,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从广南第三看守所无罪释放以后,王桥才知道发生在看守所外面的事情。 当时他和女友吕琪在酒吧喝酒,正巧遇见了一帮来自山南的有过交道的同乡,便在一起喝了酒。他碰酒后回到吕琪那一桌后,从外面冲进来一群北方虎,与山南同乡打了起来。北方虎当场被打死一人,事情便闹得有点大了。 山南同乡一哄而散,跑得不知踪影。 事后,警方根据酒吧模糊的录相,将曾与山南同乡喝酒的王桥抓了起来,成了“山南帮”唯一被抓获的“成员”。 如果不是三个月后山南帮因为偶然原因在异地被捉获,王桥说不一定会被当成了替罪羊。 从山南第三看守所出来以后,王桥得知了案件的全貌,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能从广南第三看守所无罪释放,得益山南同乡出了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偶然出事,自己说不定真的会被当成杀人犯之一,或许被一粒子弹结果了生命,或许被判重刑。” 从广南第三看守所出来以后,王桥再也没有见到女友吕琪。他在广南发疯一样寻找吕琪,传呼、电话以及工作单位都找不到人,吕琪从此人间消失。 经历了广南第三看守所的一百多天和吕琪消失之事,王桥痛定思痛,对社会的现实性和残酷性有了深刻认识。第一天走出看守所时,他在淋浴时曾经暗自痛哭过一场,痛哭时立下了要成为人上人的誓言。对于工厂普通子女来说,考上大学是成为人上人的捷径和必由之路,这是他断然拒绝到省建行当临时工的重要原因。 学校正大门右侧有一座桥,是同学们进入旧城的必经之路,北桥头与学校正大门有三百米距离,南桥头则连接着人口和商铺密集的旧城。小车经过正大门,穿过大桥,停在南桥头的街道上。沿着街道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十来家餐馆。由于姐姐怀有身孕,还有李家德派来的驾驶员,王桥选了一家挂着“廖氏正宗烧鸡公”招牌的中等餐馆。 烧鸡公最先出自于山南省至河西省的老公路上,据说一位司机连夜开长途车,错过饭点,饿得如狼似虎,好不容易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发现一家饭馆。饭店食材用尽,正准备关门。老板为人豪爽仗义,见司机确实饿了,便将自己养的鸡宰掉,在剩余的火锅底料中加上辣椒和香料,没想到这一混搭意外地烧出一道名菜,从此风靡山南省至河西省。 静州饮食受河西重镇双江城影响甚大,凡是双江菜流行什么新品种,眨眼间静州就会出现模仿者。新派双江菜烧鸡公名字土俗,味道霸道,甚合静州人的糙脾气,在双江流行两三月后静州就冒出四五家烧鸡公馆子。 王桥素来喜欢美食,乐意亲自操刀,他走进后厨,在一长排鸡笼子里挑了一只个头均匀、毛色鲜亮的鸡公,对跟在身后的厨师:交代道:“有的馆子做烧鸡公要放半勺子鸡精,这不算真本事。给我煮的时候,只用葱、姜、蒜、花椒、干辣椒,再加点大料、桂皮、青椒。” 这家烧鸡公餐馆以前是小店,厨师和采买皆由老板一人兼任,如今规模做得大了,老板便歇了手,主要掌控采买,以前的墩子升级为厨师。前墩子现厨师头脑死板,嘟囔着道:“做烧鸡公不用鸡精就提不出味道。” 王桥道:“味精和鸡精稍放一点,提提味就行,不放也没有关系。以前餐馆没有鸡精和味精,一样做出好味道。” 饭店廖老板恰好站在旁边,见客人内行,从胸前口袋里取出香烟,散了一支,道:“我这里的鸡都是山上放养的,肉质细嫩,安逸得很,在静州绝对找不到第二家。” 王桥道:“用鸡精显不出本事,浪费了山上野养的大鸡公。味道弄地道些,我们以后经常过来吃。” 老板吸了一口烟,道:“学徒娃儿差些火候,用料重。一般的客人尝不出区别,你这个客人嘴巴刁,是内行,瞒不过你。等会儿我亲自下厨。但是要味道好,我就要用慢火,你别催,要等得。” 王桥道:“都十二点过了,也别太慢。老板,先抓盘花生,不要让嘴巴闲起。” 走出后厨来到大堂,恰好看见同寝室的吴重斌等人走进店里。王桥与吴重斌是泛泛之交,略为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 吴重斌一行有三男两女五个人,皆是红旗厂子弟。除了个子高挑的晏琳以外,其他四人全是理科班学生。 (第三章完) 第四章第一辆小车 http://..org/ 第四章一辆小车 红旗厂是三线建设时期从上海搬到静州山区的军工大厂,工厂干部职工以江浙人为主。三十多年漫长时间电光火石般流走,红旗厂有了在静州出生的第二代和第三代。第二代尽管在静州土生土长,可是在独特封闭的厂区环境中培养出不同于静州本地人的穿着打扮和气质,让人一望而知。按厂区里一句玩笑话来说:“红旗厂的人生在山区里,心在大城市,与静州的乡巴佬就是不一样。”另一句自嘲的玩笑是:“红旗厂的人是大城市的心,乡巴佬的命。” 五人在大堂角落坐下以后,绰号蔡钳工的同学看了一眼王桥,压低声音,对晏琳道:“听说你们班上红星厂的王桥第一次数学只考了九分,而且九分都是连蒙带猜的,这次考了十三分。这种成绩他还来复读,脑袋进了水,被驴踢了。”蔡钳工父亲是红旗厂高级钳工,父亲精瘦,他却违反遗传规律,长成苹果一般的胖墩身材,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圆滚滚的,很有喜感。 晏琳也跟着瞥了王桥一眼,道:“别人没有惹你,何必口出不逊。都是三线厂的,积点口德。” 另一个男生田峰长得白白净净,戴副黑框眼镜,道:“到了复读班,大哥别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蔡钳工凭什么瞧不起人,说不定王桥就是一个奇人。我听红星厂的同学说,王桥只读了半学期高中,因为朋友被欺负,他就去打帮忙架,结果把别人打成脑震荡,逃到广南去了。后来才晓得,脑震荡是常见的问题,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是白白耽误了学业。” 蔡钳工道:“王桥如果考得上大学,我蔡字倒着写,不信我们赌一赌。” 田峰双手抱在胸前,嘴角上撇:“我不关心别人的事,赌这种事有什么意思。不过王桥这种耿直人,我挺喜欢,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进入青春期以后,田峰总是装成一副历经沧桑的深沉模样,这一点最让蔡钳工讨厌。蔡钳工佯装发怒:“既然赌博没有什么意思,那么以后要出去打台球,我再也不陪你。” “不要因为外人伤害我们兄弟感情,每次打赢了台球,我都请了客,不要擦了嘴巴就不认账。”为了让蔡钳工陪自己打台球,田峰马上投降,又道,“三戒师兄把你的床烧了,怎么办?” 三戒师兄是李想的绰号,李想是静州一中的毕业生,已经复读第三届,得了一个三戒师兄的绰号。他的成绩并不差,每次摸底考试都能上本科线,偏偏三次高考每次都差了二十来分。若是成绩太差,李想也就放弃考试了,可是三次都只有二十来分的差距,仿佛伸伸手垫垫脚就能够着,他实在没有放弃的勇气。 提起三戒师兄,蔡钳工一阵苦笑,道:“三戒师兄穷得一个星期吃不上一份肉,我不指望他赔,星期天回家去换。”他无意间扭过头看着王桥那一桌,眼光停留在王晓身上,道:“那个孕妇长得很有味道哈。” 吴重斌望着孕妇的侧影,道:“我离开寝室的时候,王桥说他姐姐要来,这位肯定是王桥的姐姐。” 女生刘沪与吴重斌正在热恋之中,见男友目光停留在漂亮孕妇身上,没有马上收回来,泛起醋味,如羚羊一般瞪着眼。 晏琳与刘沪从幼儿园到复读班都是同班同学,互相之间太熟悉,见其神情,道:“你们几个男生别把眼珠子黏在美女身上,要看美女,本桌就有。特别是吴重斌,更不能乱看。” 吴重斌道:“远观一眼,坐怀不乱,方显男人本色。” “去、去、去,当着美女的面乱打望还理直气壮,小心没人的地方刘沪要收拾你。”晏琳看着王桥,好奇地问,“那个王桥看上去像是混过社会的人,不像学生。他虽然也是三线厂,但是和你们几个不一样。” 吴重斌道:“王桥这家伙装酷,在寝室里三天不打一个屁。听说他的经历挺丰富的,在广南打过工,搞过销售。” 他们五人都是红旗厂子弟,生活在封闭的大山中,从穿开裆裤子就在一起玩耍,再一起到静州一中读书,高考落榜后聚于复读班。五人如兄弟姐妹一般,说话很随便。 红旗厂子弟校教学水平一般,厂里条件最好的人家都将子女送到山南、静州等城市,目标是考全国名校。中等条件的人家将子女送到昌东县,目标是考大学,跳出大山沟。家庭条件稍逊、成绩又不好的职工子女多数留在厂里念子弟校,初中毕业考部属中专或技工校,毕业后分回厂里当工人。 吴重斌等人属于家庭条件尚可、成绩也不错的那一类。初中毕业那年,红旗厂有十来个同学的分数达到静州一中的分数线。静州一中找了诸多借口,不愿意接收红旗厂等几个三线大厂的子弟。 找借口只是幌子,主要目的是让国防厂出点赞助费。九二春风北渡,大江南北兴起了下海热,学校不再是净土,向大型企业要赞助费是各个中学普遍的做法。红旗厂是大型三线国企,直接归部里管,可是强龙难斗地头蛇,厂领导多方交涉无果,很不情愿交了赞助费,吴重斌等十几人才进入静州一中。 为了这事,厂领导总觉得憋着口气,在会上数次骂过娘。这只是大厂与地方纠葛的一个缩影。吴重斌等人从小受厂里的影响,看不起土得掉渣的静州本地人,在本地人面前有着强烈的心理优势。他们又生活在静州,与当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逃不脱当地的制约和影响。 王桥作为红星厂子弟,也遇到基本相同的事。他比吴重斌要高一级,若不是因为打架而跑路,几人应该还能在一个学校同读两年。 闲聊中,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烧鸡公端上桌。烧鸡公鲜香麻辣,肉粑而不烂,散发着阵阵浓香,吴重斌正欲祝田峰生日快乐,桌上已是筷子纷飞,他赶紧闭嘴,捞起一块肥美的鸡肉块。 王桥上了四节课,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闻到满店的烧鸡公香味,舌底生津,喉结上下移动。 驾驶员老张嘟哝道:“我们比他们先到,这桌还不上来。” 王桥解释道:“我给店老板打了招呼,要他用慢火煨,稍稍慢点。” 等了十来分钟,又一盆烧鸡公端了出来,鸡头和鸡爪摆在最上面,汤色比前一盆更加红亮。晏琳从卫生间出来,无意间看到最新出锅的这一盆,走回桌前发牢骚:“刚才端出来那一盆烧鸡公和我们吃的不一样,看起鲜亮得多。老板不对头,都是顾客,凭什么区别对待?” 吴重斌吃得正香,道:“别疑神疑鬼,同一家店同一个厨师,能做出什么花样。” 晏琳摇头道:“我肯定没有看错,他们那一盆肯定要好些。老板看人下菜碟,很不地道。” 她是个泼辣女子,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借装朝门外走去,又去瞧王桥那一桌的烧鸡公,再次验证了自己判断。随后她去厨房一探究竟,刚到门口,恰好听到廖老板与白衣厨师的对话。 肥胖的廖老板道:“同样的鸡公和调料,火候不一样,做出来的菜品自然不同。刚才那一盆为了节约时间,用高压锅压了压,如果纯粹慢火炖,味道还要好些。你这狗日的不开动脑壳,只晓得用味精。” 白衣厨师嘿嘿笑道:“老大,你是廖氏烧鸡公的创始人,我的火候差点,很正常嘛。” 廖老板道:“这些都是不传之秘,要不是从小看到你长大,我懒得教你。” 晏琳站在门口插话道:“我就觉得我们的那盆要差些,原来是老板亲自操刀,我们都是顾客,凭什么厚此薄彼,老板一点不耿直。” 老板回头见到正在抱怨的年轻美女,笑嘻嘻地道:“我们店有规矩,凡是孕妇过来吃饭都能给店里带来财运,就由我亲自下厨。” 晏琳道:“这个是假话,别蒙我。以后我们过来吃,老板得亲自给我们弄,否则以后我们给同学说,都不到你这里来。” 廖老板道:“那当然,你也算是老顾客了。我记得你是静州一中的同学,毕业时到我这里来会餐,当时我这里是中餐馆子,没有做烧鸡公。” 晏琳道:“没有考好,只有来读复读班,那位和孕妇一桌的是我们班的同学。” 廖老板完全没有想到王桥也是学生,惊讶地朝那桌看了一眼,转回头又笑道:“去年有一个复读班的男同学考上清华,他在考试前经常到我这里来吃饭,烧鸡公营养,对学习有帮助。”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道:“你们读书费脑子,吃点烧鸡公有营养。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要吃烧鸡公,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慢火煨,来了就可以吃。” 在静州,名片还是高级人士才用的东西,晏琳夸了一句:“廖老板挺有头脑,晓得做名片。” “附庸风雅,别见笑,以后同学聚会就到我这来吃。”胖老板与晏琳聊了几句,拿着名片来到王桥那一桌,道,“刚才我按照你的要求做烧鸡公,你们班上那位女同学嫌我厚此薄彼。这是我的名片,下回要吃饭,我一定优惠。” 王桥接过名片,随口应承着。廖老板聊了几句,见有新客人走进,便拿着名片去接待新客人。 王晓并不敢完全相信餐馆食品,她与逝去的丈夫李湘银感情深厚,肚中孩子是其唯一安慰,因此她比一般孕妇更注重饮食,甚至达到洁癖的地步。她要了一杯白开水,鸡块都在白开水中洗一遍,这才入口。这种吃法少了鲜美滋味,可是在心理上觉得安全。 红旗厂几个年轻人风卷残云般结束战斗,经过餐厅大门时,晏琳对送到门口的廖老板道:“下回我们来吃,你要亲自下厨哈。” 廖老板笑眯眯地捧着胖肚子,道:“要得,要得,老顾客我就亲自下厨。” 五人说说笑笑走回东侧门。还未到上课时间,晏琳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回寝室休息。从满是绿树的空间走进人挤人床靠床的寝室,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禁不住掩鼻而出。 女生宿舍与男生宿舍都是教室改作的寝室,二十二张高低床,四十四个学生。女生们更重视保护隐私,大部分挂有蚊帐,床边还摆了些档次不高的化妆品。各类化妆品混合在体味里,在密不透风的环境里,别有一番复杂滋味。 晏琳从小被爸妈诩为“狗鼻子”,对味道格外敏感,她站到走道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一辆小车开进东侧门。 红旗厂级别为正厅级,与静州市是同一个级别。厂里有一个小车班专门供厂里几个头头使用。在缺少汽车的时代,小车班班长虽然是一个小小芝麻官,可是在知识分子集中的地方有很多高级工程师,小车班班长却只有一个。按照稀缺原理,小车班班长的实际地位往往高过工程师。更何况大多数工程师并不能直接服务于领导,小车班班长则不同,天天在领导眼前晃,是领导身边人。 晏琳在读初中时对小车班班长有着深刻记忆和厌恶。那时她的父亲晏定康还是一分厂工程师,突发急病,虚弱得难以呼吸,要到省一院住院治疗。厂领导见晏定康病情严重,同意用小车将其送到山南省第一人民医院。母亲肖秀雅知道小车班班长在厂里的地位,在用车前,将小车班班长和小车驾驶员请到家中,买了鱼肉,准备好山南特曲和红塔山香烟。吃饭时,在母亲的要求下,晏琳端着酒杯轮番给小车班班长和驾驶员敬酒。小车班班长叼着火柴棍的嘴长在如烂茄子一般的脸上,让她产生想吐的感觉。 一顿酒肉之后,小车班班长和驾驶员态度便好转了,接送都很卖力。晏定康在省一院治疗很顺利,病好不久,当了车间副主任。 有了这种经历,晏琳看到王桥走下小车,颇为吃惊,暗自对红星厂王桥产生了兴趣。 (第四章) 第五章第二辆小车 http://..org/ 写在后面的话:每天有一章,皆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如有变动,临时通知。 ……………………………………………………………… 王桥在宿舍楼停下,道:“姐,你别上楼了,楼上味道不好闻,别熏着小侄儿。” “你怎么知道不是小侄女?”王晓也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抬头张望宿舍楼。 王桥道:“别人都说肚子尖尖的就要生儿子,你的肚子明显是尖的。” 王晓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道:“你都没有结过婚,怎么懂这么多事?“ 王桥猛然间又想起了三年闯荡广南的生活,指了指宿舍,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这三年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出来的。提起这事,我又得说你,给爸妈和我联系很难吗?我和你姐夫就在海南,你不给我们联系,就是自讨苦吃,活该。”提起这个话题,王晓就有点咬牙切齿。 “那时我还不懂事。”王桥不愿多说往事,又道:“姐,你回去吧。” 王晓着实畏惧男生寝室密集的脚臭味道,道:“那我就不上去了,免得耽误张师傅太多时间。我最后再确定一遍,你真的不去省建行工作?” 王桥态度很明朗,道:“复读班都在传说朱八戒的故事,有一位姓朱的同学参加八次高考,第八次才考上,所以被称为朱八戒。理科班还有一个三戒师兄,已经考了三届,他都没有放弃。即使我今年考不上,再读一年也没有关系,最多被别人取一个王二届的绰号,只要能考上大学,取个王二届也无所谓。如果爸向你问起复读的事,你就把那副对联讲给他听。” “哪一副对联?”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背了这副对联,爸就知道我的心思。”这是蒲松龄撰的自勉联,王永德极为喜欢,从小就让姐弟两人背诵。这副对联平时深藏在王桥脑海深处,变成了潜意识,今天脱口而出,心境与这副对联颇为相似。 王晓从包里拿了些钱,递给王桥,道:“既然如此,我不再劝你,这事也不给爸妈说了。爸的态度多半是尊重你的意思,妈绝对是赞成你去建行工作。” 王桥轻轻挡住姐姐的手,道:“我有钱,等没钱时再找你要。你现在没有工作,生意又不好,得多留点钱在身边。” 弟弟从广南回来以后,王晓觉得年轻的弟弟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举止,这种成熟不是假装出来,而是经历过大风浪以后自然积淀下来的深沉。一股怜爱之情在王晓胸中升起,道:“我是你姐,跟我还客气。” 离开静州以后,想起弟弟的现状,王晓就觉得心里憋得慌,在车上不停琢磨着如何帮助弟弟。 回到山南阳州,王晓从书桌抽屉里找到赵海的名片。 赵海、李银湘和王晓是首都大学的校友,关系一直非常密切。赵海和李银湘是生意上的伙伴,互相都在对方公司有股份。这一次南方房地产崩盘,李银湘受到了最为沉重的打击,而赵海生意主体不在房地产,虽然受了巨大损失,但是还没有到跳楼的地步。 在山南阳州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被绑架以后,赵海着实有些后怕,回家后大病了一场,一直在静州家里休养。在家里休养近两个月,心情渐平复,正准备重出江湖。接到王晓电话,颇为高兴。 “什么?王桥在静州一中读高考复读班,没有搞错吧,他怎么想着去复读,你想给他请数学家教?” “我弟弟到广南打了三年工,又被关进看守所。我估计在看守所里受了刺激,出来后下定决心要考大学。李叔给他找了一份在省建行的临时工作,他坚决不去。他只读过半学期高中,语文、历史、地理包括英语由于从小基础好,尚可能抓起来。他的数学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不用特殊手段难以抓起来,你在静州认识的人多,想托你给他找个家教。” 赵海道:“这事简单,我明天给你答复。听说你弟弟在广南第三看守所混成了老大,很传奇啊。能在看守所混得风生水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牛人,他别想着考大学,干脆跟我一起做生意,我正缺得力干将。” 李湘银英年早逝以后,王晓提起生意的余悸未消,不希望弟弟再卷入江湖事,道:“我弟弟打定主意参加高考,我劝不住,估计你也说服不了他。” 赵海笑道:“我去和他见一面,说不定男人和男人一谈就通。” 结束通话后,英年早逝的挚友张湘银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赵海眼前,一桩桩事情宛如发生在昨天,清晰异常。愣了一会儿神,他拨通了詹老师家里电话,响了数声,无人接听。赵海自嘲地道:“被绑架了一次,连智商都吓得降低了,静州一中的校长都是地主黑心狼,不到九点半怎么会放主课老师回家。” 这一段时间休养在家,百事不管,最初还觉得舒适,随后便觉得百无聊赖。赵海在家里看了几集电神连续剧,眼见着到了吃晚饭时间,取过手机和汽车钥匙,下楼开车到一中。 他是静州一中的毕业生,在母校得到过许多荣誉,但是毕业之后,忙于在外打拼,还从来没有回过母校。远远地看见学校的拱形大门,十年时间,拱形正大门没有变化,来来往往学生则换了一批又一批。赵海拿着钥匙来到正门,正门外的保卫是一个陌生年轻人,腰间挂着一根胶棒,横眉绿眼地看着来客。 没有见到读书时代的老保卫,赵海失去寒暄的兴致,问清复读班位置,开车直奔东侧门。 东侧门的守门师傅仰头看小电视,对门外世界不闻不问。赵海开着小车大模大样地开进东侧门,停在教室前面。 此时刚到晚饭时间,晏琳端着饭碗站在走道上。复读班食堂饭菜总是让人提不起精神,蔬菜炒得又老又黄,肉丝入口如嚼糟木头。外面小炒倒是好吃,价钱着实不便宜,偶尔出去撮一顿没有问题,次数多了则会发生经济危机。 吃得索然无味时,她看见一辆小车开进小院,心道:“今天有两辆小车开进复读班,这辆车是找谁,莫非又是找王桥?听说王桥家里就是红星厂的普通干部,怎么会有这么多开小车的进来找他?” 小车里走下一个帅气的年轻男子,进了男生寝室。晏琳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站在走道上继续看帅哥。 刘沪拿着饭碗从寝室出来,站在晏琳身边抱怨道:“今天的菜真难吃,等到星期天我们再去外面改善伙食。厂里办事处四楼五楼都有空房间,如果能给我们几个当寝室就太棒了,到时我们就在办事处食堂吃饭。我听说晏叔要当副厂长,晏叔当了副厂长,就把我们几个弄到红旗厂办事处去。” 晏琳道:“都是小道消息,作不得准。” “无风不起浪,我听到好些说法了。等到晏叔当了官,我们便当一下鸡犬,搭一下免费车。”刘沪说笑着来到洗漱间。她做事最讲究环保,嫌洗洁精是化学药品而拒绝使用,自来水水温低,很难洗掉油腻,她开着水龙头冲了半天才将饭碗彻底洗干净。拿着饭碗走回寝室,她见晏琳还站在走道上,奇怪地道:“怎么还在这,饭早就冷了吧。” 晏琳看着楼下,道:“今天中午王桥坐了一辆小车进来,楼下又有一辆小车。王桥是什么人,一天之内有两辆小车来找他?” 刘沪神神秘秘地道:“我问过红星厂的同学,王桥家里没有什么背景。但是这个人挺传奇,听说还进过看守所。他成绩这么差,做点什么不好,何必来读复读班?” 晏琳还剩下大半碗饭,道:“今天我打的菜有点馊味,实在没有胃口,你陪我去吃酸辣粉。” 刘沪道:“你早点说嘛,我肚子都吃饱了。稍等一会儿,我放好碗就陪你去。” 晏琳和刘沪下楼时,恰好看到王桥和另一位西服帅哥一起上了车。 王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右手拿着一支烟。小车离开东侧门以后,马达轰鸣,沿着门前小公路快速开向主公路。 晏琳总觉得抽烟的王桥很有男人的魅力,对,就是男人的魅力,而班上同学们都幼稚得很,纯粹就是小男孩。 车上,赵海道:“詹老师有个绰号,你们知道吗?” “同学们叫他詹圆规。” “这个绰号非常传神,我们读书时就在用。詹老师其实非常优秀,当年我们班上高考数学成绩全市第一,他有很大功劳。我们毕业以后,接连发生过几起学生到教委投诉的事件,詹老师被调去教文科班。他现在说话的方式比以前要温和了许多。当年还真是刀子嘴。”赵海想起读高中时的情境,道,“我一直记得进入高中的第一堂数学课,詹老师第一句话便把我们全体小孩子震住了。他说,我原来是学化学的,为啥让我教你们数学?因为原子弹已经造出来了,教你们学会数学就成了国家最大的难题。” 赵海讲得颇为传神,将詹圆规的风格模仿得惟妙惟肖,王桥忍不住会心一笑。他随即收敛笑容,直言道:“赵哥,我有不同看法。一个老师是否算是好老师,讲课水平只是一个方面。他这种方式很伤害学生的自尊心,对于某些差生来说,詹老师带来的伤害或许会成为人生阴影,所以我对他的评价不高。” 赵海道:“没有想到你对詹老师是这个评价,原本是想请他给你课外辅导。一把钥匙解一把锁,我和詹老师关系很不错。” 王桥急忙道:“我没有学过高中数学,没有任何根基,詹老师教我就是床底下舞大刀,根本耍不开。我真要找家教,就找一个态度温和且注重基础教学的老师。”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不找顶尖的老师,找一个普通学校的数学老师,明天给你答复。”赵海一直对年轻英俊的王桥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谈罢请家教的事,他将话题拐到了看守所,道,“听说你在广南第三看守所里挺牛,成了掌板大哥了,这事挺有传奇色彩。我就一直纳闷你就二十左右的年龄,怎么能混成牢头狱霸?” (第五章) 第六章社会青年 http://..org/ 王桥拿着香烟,一直没有抽,放在鼻前嗅着,轻描淡写地道:“说起来也没有特殊之处,姐姐以前在广南有熟人,通过熟人找了看守所的熟人通融,我在里面又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一不小心就成了大哥。” 赵海发出了感慨,道:“你姐姐既能持家又能在外打拼,是个好女人,可惜湘银一时糊涂……哎,崩盘的那些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债务真比老虎还要厉害,有一段时间我都走在生死边缘。” 王桥道:“我在看守所的时候,唯一想的是如何活命,所以我不能理解姐夫的行为。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这是我的最有效的座右铭。” 赵海道:“在看守所的日子绝对很难过,不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从这点来说,你很坚强,湘银有你这般坚强也不会出事,我也不如你坚强。” 王桥不愿多谈及英年早逝的姐夫,道:“我能从看守所出来,说起来很侥幸,若不是山南帮被捉住,我十有八九会被当成杀人犯。赵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猜我准备做什么?” 赵海摇了摇头。 “赵哥,在释放当日,我想把这个吞下肚子。”王桥从脖子上拉出一根铁丝,这根半边带绣半边光亮的铁丝被打造成一个圆形的环,用绳子吊起当成一根项链。 “铁丝做的?” “我在广南第三看守所里偶然找到了这段铁丝,如果晚一天释放,我就准备吞下这根铁丝,然后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或者医院逃跑。到时肯定会和警察冲突,那时就真成为犯罪分子了。” 赵海和王桥是依靠王晓为中介建立起的间接朋友关系,一般来说间接朋友关系很难形成真正友谊。但是赵海对王桥在广南看守所这一段经历极为佩服,并没有将王桥当成不懂事的学生,谈成话来颇为投机,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如多年未见的故友重逢。 赵海提议道:“这一次回静州,发现静州也开始流行酸菜尖头鱼,去尝个鲜。” 王桥实话实说道:“还是到前面的廖氏烧鸡公吧,炒盘鸡杂,来一份麻辣鸡血,方便快捷,味道不错,吃完饭我要去上晚自习。” 赵海看了看表,笑道:“我总是不习惯你还在读复读班这个事,把这茬又忘掉了。那我请就你吃烧鸡公,这也是今年流行的菜,下次请你吃酸菜尖头鱼。” 胖胖的廖老板正站在店门口抽烟,一眼就认出王桥,将衣袋里的香烟掏了出来,道:“只有两位?吃点啥子,我下午才收到一批高山土鸡,都是三斤左右。鸡爪子又长又硬,绝对正宗。” 赵海走遍大江南北,八大菜系都吃过,最钟情的还是略带川渝风味的家乡菜,他商量道:“好事不在忙上,你也别想着回去上课,今天就请你吃烧鸡公。” 廖老板善于察言观色,拍着胸膛道:“动作麻利得很,半个小时就成。” 王桥并非死板之人,见赵海诚心请客,也就不再提上晚自习之事,暗自决定熬夜将耽误的时间补回来。 廖老板散了烟,走回厨房,对白衣厨师安排道:“今天街道蔡主任来不了,他点的小锅还有二十来分钟就行了,给靠窗那桌端过去。”随后提着装有老鹰茶的玻璃壶,亲自给王桥和赵海倒茶。 端着老鹰茶喝了一口,赵海道:“这个老鹰茶其实是极粗的茶叶,若是放在其他地方绝对难喝,到了静州餐馆喝起来就顺口。王桥,作为兄长说一句实话,读几年大学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九二年以来,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等你从大学出来,机会不知会失掉了多少。” 王桥不知赵海谈这番话的意图,静听下文。 “从去年开始,外资大量涌入国内,各地政策都很优惠。我注册了一家外资企业,准备回静州投资,搞中外合资,合理避税。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到公司来工作,工作地点就在静州,职位不可能太高,但是绝对有锻炼机会,只要肯做,两三年时间就可以挑大梁,我准备将山南这一块的业务交给你。”赵海企业处于高速成长期,极缺得力人手。他不太注重学历而更注重实际能力,像王桥这种在看守所能称王称霸的人绝对是管理能手。 他补充了一句:“我们一起合作,共同打江山。” 王桥万万没有料到赵海会提出这个建议,深感意外,道:“我以前在广南就是跑业务的,没有在大企业工作经验,恐怕有负赵哥重托。” 赵海笑道:“你恐怕没有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能力。在看守所都能横着走的人,在哪里都是牛人,我看人眼光在行业内颇有几分薄名,不会看错人。我的提议很现实,你可以认真考虑。” 读大学是王桥从小的一个梦想,历经坎坷后,梦想曾经如此遥远,也曾经完全失落,此时他终于可以向梦想发出冲击,因此不愿意考虑赵海的意见。道:“谢谢赵哥,考大学是我从小的梦想,以前轻率地放弃了,如果现在又放弃,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后悔。我认为不管什么时代,只要有真本事,机会都有,所以暂时不考虑工作。” 赵海劝道:“大学扩招的消息传出来好几年,如果真要扩招,大学教育就要从精英教育变成基础教育,大学生以前是天之骄子,以后肯定会被打落凡间。读不读大学和事业成功没有必然联系,这几年我都在广南活动,那里活跃的一大批企业家都没有太高学历,甚至还有许多重量级老板大字不识几个。你天生就有组织才能,沉下心做几年企业,绝对比读大学强。在我这里工作四年,你就变成侯总,读四年大学,还得从最基层做起。” 王桥沉默数秒,道:“大学如果变成了基础教育,我连基础教育都没有接受过,拿什么来竞争?” 赵海和王桥受教育不同,生活和工作经历迥异,行走在不同的人生轨道上,看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 赵海试着再劝了一次,道:“回省内搞中外合资,是你姐夫的想法。湘银相当聪明,目光敏锐,大局观极强,可惜一时没有想通,主要是前期太顺利的原因。如今外资是超国民待遇,各地当官的都有资金红眼病,看见外资都饥不择食,普遍搞三免两减半,也就是企业创办的前三年所得税全免,后两年减半。”谈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愤激,道:“妈的,制定政策的人都是脑残,合资企业所得税税率15%一33%,国内企业则55%,逼得大家搞假合资。” 王桥只是做过最低端的销售工作,对现代企业运作是典型的门外汉,赵海所言他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懂,总觉得隔着一层透明玻璃。他拿着香烟在手里转动着,最终还是坚定了信念,道:“谢谢赵哥看得起。我还是决定考大学,这是小时候的梦想,也是将来建立事业的基础。不管结局如何我都要先试一次,至于以后道路如何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管是否愿意到赵海的公司,他对赵海的青睐还是很感动。人在最低潮、最困难的时候,能得到成功人士真诚的赞扬,往往会增加自信心和向上的动力。人活一口气,这口气有时很虚妄,但是却实实在在支撑着很多人的行动。 廖氏烧鸡公窗外,晏琳和刘沪端着酸辣粉朝学校走。晏琳看见停在店外的小车,偏转脑袋朝店内看,透过玻璃,恰好与窗内王桥对视一眼。窗前有一小截露出水泥路面的铁柱子,晏琳踢到了铁柱子,身体一个踉跄,酸辣粉摔得老远,地面一片狼藉。 王桥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起来。 晏琳出了丑,气急败坏地东张西望,透过窗,她清晰地看到王桥的笑容,不禁朝他挥了挥拳头,这本是熟悉人之间才用的动作,用在此时倒也自然。 王桥觉得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挺可爱,率真中带着泼辣。 赵海没有注意到窗边的女孩,专注地看着那枚被做成项链的铁丝。铁丝粗硬尖锐,一端光滑,另一端锈迹斑斑。眼前铁丝让他想起曾经捆住自己的铁丝,后颈窝不由得冒起凉气。 把玩良久,他将铁丝还给王桥,道:“这段铁丝就是你的超级护身符,有了这个护身符,什么事情都会成功。” 廖老板亲自端着烧鸡公来到桌前,道:“正宗高山土鸡,味道绝对巴适。”他又递出名片,对赵海道:“以后要吃烧鸡公,提前打电话过来,我先让人炖着,到餐馆就能上桌子。” 王桥尝了块鸡肉,肉嫩、味香,他疑惑地道:“我们才来二十来分钟,这么快就煮好了,味道还行,应该不是高压锅压的。” 廖老板道:“你是内行,厨师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 从门外呼呼啦啦走进六个人,清一色吊裆裤和黑布鞋。吊裆裤是指腿部和裆部特别宽大的军警裤,走路时裆部很空,荡来晃去,俗称吊裆裤。黑布鞋是指胶底和黑色布面组成的平底布鞋。 吊裆裤和黑布鞋是静州城内社会青年的典型穿着,是军警裤在新时代最后的残留。 六人里有一人是王桥同寝室的室友,叫包强。王桥颇为厌烦此人,有意别过脸,低头吃肉。 包强是静州五中毕业,五中是准社会人物的大本营,学生们在校期间以认识社会人物为骄傲,打架斗殴实在是家常便饭。包强被母亲押到复读班后,根本无心学习,满嘴社会语言,在寝室时常抽烟喝酒,更令人恼火的是他酒量甚浅,凡喝必醉,醉了就失去理智,和室友打闹了很多次,关系弄得很僵。他走进店里,直奔柜台,道:“老板,几个哥们来看我,赶紧弄一锅。” 廖老板暗道晦气,脸上不耐烦神情一闪而过,习惯性地掏出烟,道:“哥几个到二楼坐,我给你们炖一锅。”他不愿意包强等人在大厅里影响其他客人,干脆将这些人引到了没有人用餐的二楼。 上楼时,一个正在上楼的社会青年飞起一脚踢在墙板上,楼梯传来砰砰两声巨响,随后又传来“咣”的一声,一扇房门碰到墙壁上,差点散了架。 (第六章) 第七章结拜 http://..org/ 廖老板捏紧了拳头,压抑着胸中怒气,将这伙人请进雅间以后,胸口郁气不断堆积,似乎马上就要爆炸。他在大堂转了几圈,来到王桥身前,道:“依着我当年的脾气,早就提刀砍死这些青屁股娃儿,现在做生意了,只能忍气吞声。” 王桥和赵海离开静州多年,两人都对静州社会另一面了解不深,今天偶遇静州版本的古惑仔,觉得新鲜。 赵海道:“这群人是五中的?” 廖老板道:“他们这一群都是世安机械厂的,只有那个包强是五中的。不知包强脑子搭错了哪根弦,跑到一中来读复读班。我敢肯定他不出两个月肯定要被开除。” 赵海道:“这群人里面还有人在读复读班?” 王桥道:“是理科班的,和我一个寝室。他在寝室里挺牛,除了几个世安厂的学生,其他同学都不喜欢他。” 赵海想回家乡搞中外合资,有意识了解静州最真实的社会面,就问廖老板:“刚才那伙人都是世安机械厂的?” 廖老板道:“他们这伙人到我这里来过好多次,不仅白吃白喝,还要收保护费。领头的刘建厂是被世安机械厂开除的工人,他以前跟着胡哥混,后来世安机械厂破产,有一些青工就跟着他出来混社会。包强是个小跟班,每次都是他来点菜。”他说到这里突然间有些失神,道:“这些青屁股娃儿随身带着砍刀,下手时从来不知轻重,以前好些个成名已久的大哥都被砍得屁滚尿流,廖三在静州算得上鼎鼎大名,被一群人堵在台球室里,手掌被砍了下来。他们恶毒得很,将断掌扔到厕所里,让廖三到医院续接的机会都没有。” 赵海观其言察其色,见其颇有恻隐之心,道:“你是廖三的亲戚?” 廖老板道:“说起来也算是亲戚,我们是西北街道的,有一大片都姓廖。以前我也喜欢在社会上跑,那时还讲江湖道义。现在这些人只讲钱,完全没有规矩,啥事都做。” 王桥静静听着赵海与廖老板谈静州**变化,没有多说话。广南第三看守所聚集着全省最凶恶、最狡猾、最阴险的犯罪嫌疑人,在这种地方能站稳脚跟,他胸中自然有底气,并不惧怕静州的社会青年。 正在谈话,听得“砰”的一声,从二楼上扔下来一个瓷碗,差一点砸中了赵海停在外面的小汽车。 “太猖狂了,我们这种小生意人实在惹不起。我去发圈烟,免得把我店砸了。”廖老板看着又一个扔下来的碗,神情黯然。 原本两人想安安静静地交谈,遇上了这群无法无天的社会青年,聊天心情都被破坏了。赵海看着地上破碎的碗,道:“社会上有阳光面和阴暗面,谁和阴暗面纠缠不清,谁的人生就会变得灰暗。所以我们做事要选择行业,要趋利避害,尽量少和这些社会底层接触。只是有时无法选择,但是能选择时一定要和阳光在一起。” 王桥深有同感地道:“尝过看守所滋味,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进去,选择读书和看守所经历有直接关系。” 一锅美味的烧鸡公足够五六人吃,赵海和王桥胃口都不错,甩开膀子大干。吃饱喝足,王桥抹着油嘴,坐着赵海的小车回到复读班教室。 下车时,恰好晚自习铃声响起。三层宿舍楼就如能吞吐怪兽的大山,将无数疲惫的年轻人从宿舍里喷了出来,抛向教室。在复读班读书的学生普遍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面子倒是其次,更关键是对前途的焦灼。学生们神情普遍阴郁,汇合在一起,空中仿佛编织成一片忧伤的大网。 赵海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一路坦途,此时坐在车中揣摩着复读生的心态,但是他只能理解其皮毛,内心深处焦躁、绝望、悲伤情绪则难以真正体验。 等到王桥背影消失,他掉转车头,驶出东侧门。 经过烧鸡公餐馆时,发现公路上有许多玻璃和瓷器碎片,碎片用锋利的棱角威胁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 赵海感觉熟悉的静州城变得越来越陌生,那几个闯入餐馆的世安机械厂青年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却深深地定格在脑海之中。他反而坚定了在静州开合资厂的决心:“世安机械厂是建厂三十来年的市属国营机械厂,积累了大量有经验的技工,这就是最宝贵的财富。至于社会治安问题,对于合资厂来说只是疥癣。” 车刚驶过,又一个啤酒瓶从二楼靠窗的房间被扔了出来。 餐桌上堆满鸡骨头,啤酒瓶、白酒瓶在地板上东倒西歪。大盆烧鸡公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混合着酒气和烟气,形成一种放纵的味道。 “包皮居然还要读复读班,让人笑掉大牙。” “读什么狗**书,你考得起大学吗?最可笑的是还跟农村娃儿住在一个寝室,你都变得土里土气的。” 包强将一只胳膊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小杯啤酒朝肚子里面灌,听着同伴们的奚落,原本就黑的脸皮变得更黑,道:“我妈逼着我才来读复读班,哪个狗日的想读书。” 包强这个理由强大,没有人再嘲笑他。包强母亲叫谢安芬,曾经是世安机械厂鼎鼎大名的劳动模范。获此殊荣有特别原因。在八二年一个气温接近四十度的夏夜,谢安芬热得睡不着觉,开风扇又舍不得用家里的电,就到车间去享受公家电风扇。吹着公家电风扇,谢安芬不再心疼电费,很快进入梦乡。三个小偷到车间来偷线圈,发出一阵异响。谢安芬作风强悍得紧,被闹醒以后,也不管对方全是男的,大吼一声,将小偷吓得狼狈逃窜。 按理说谢安芬已经达到了保护工厂设施设备的目的,可是她胸中有着朴素的工人阶级感情,工人们偶然顺一点厂里的物件回家,那是从左手到右手,内部的家务事,大家都认为天经地义。外人来偷就绝对不行,那是财产损失。谢安芬如猛虎下山一般扑上去按住了一人,在工厂里长期劳动的娘们儿,力气大得很,男人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另外两个逃走的小偷返回来,拿刀就捅。 谢安芬被捅了三刀后,毫无畏惧,从地上拿起钢条,如急红眼的母狼伸出了利爪,向着三个男人劈头盖脸抽去。 三个男人没有想到娘们儿如此强悍,被打得在厂区里狼狈逃窜。闻讯过来的工人将三个倒霉小偷包了汤圆,谢安芬成了英勇保卫工厂财产的英雄,随后被评为劳动模范。 餐桌上的六个人都是世安机械厂的子弟,大家脑里想起谢安芬的宽大身材和强悍作风,都用同情和理解的目光看着包强。 世安机械厂在八十年代到达事业巅峰,火红一时,占据了静州迎龙街道大片地盘。进入九十年代,世安机械厂如充气皮球被人刺破一个眼,迅速瘪了下来。包强这一群人恰好经历了世安机械厂从辉煌到没落的全过程。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卧于迎龙大道的企业会轻易垮掉,几千为之奋斗过的工人干部由自豪的工人老大哥变成衣食困难的失业人员。如此巨变对从小在世安厂长大的青年工人们心理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刘建厂“噗”地将一块鸡骨头吐在地上,道:“包皮,你要是真不想读书,主动考几次全班倒数第一,你妈看不到希望,就不会让你继续复读。”他比包强大四岁,读完初中就进厂,包强从五中毕业时,他已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是小哥级的人物。 包强喝了一小口啤酒,道:“我们寝室有一位奇人,每天晚上拿电筒看书,我以前还以为是一中的落榜生,后来听说数学考试才考九分,比我还孬。” 他还想再倒啤酒时,刘建厂道:“包皮不准喝酒了,你这娃多喝两杯就完全失去理智,根本招呼不住。听到没有,不准喝了。”他见锅头已经没有肉菜,道:“包皮,你去吼几嗓子,叫廖老板再整点菜。这些土老板势利得很,你对他多几个笑脸,他就不知道几斤几两。” 包强在刘建厂控制下,只喝了两小杯啤酒,不过酒意已经上了头。他到楼下一阵乱吼,道:“廖老板,再整一锅过来,哥几个喝寡酒了。” 廖老板眼睛眉毛都皱成一团,心里将楼上几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操遍,可是语言和行动上不敢丝毫怠慢,道:“要得,还有几分钟就熟了,到时候给你们端上来。”几分钟后,他将一锅烧鸡公端上来,一边走,一边朝里面吐口水。进屋时,他团团散烟时,看着墙上被砸破的墙面,心痛得紧,暗道:“我太笨了,应该弄点鼻涕进去。只吃口水,太便宜这几人。” 刘建厂颇有大哥风范地拍着廖老板的肩膀道:“廖老板耿直,以后遇到啥事给我们哥几个说一声,绝对帮你扎起。” 廖老板陪着喝了两杯酒,苦笑着离开了。 酒至三巡,刘建厂将烟屁股弹向空中,道:“胡哥找我谈了几次,让我们几个去给看场子,你们说去不去?” 麻脸是一个格外敦实的小伙子,他和刘建厂经历相似,初中毕业进技校,技校毕业进厂,破产前是正儿八经的车间工人。酒精上脑后,胆子特别肥,道:“呸,什么胡哥,我不**他,就是一个进厂当临时工的土农民,鸡脚蛇戴眼镜还充起正神。要混,我们几个混,不给别人当小弟。” 胡哥是静州道上有名的大哥,近几年混得风生水起。 当年世安机械厂火红时,他通过村支书父亲的关系到厂里当过临时工。后来由于手脚不干净,被工厂开除。如今世安机械厂没落了,可是工人老大哥的骄傲仍然流淌在工厂后代身上,他们从内心里瞧不起工农联盟中的另一半。 刘建厂在几人中出道最早,心思最深,道:“麻脸别用老眼光看人,你以为你是工人子弟就瞧不起农民。胡哥早就混开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再不是当年世安厂的临时工。我们要在静州社会上立足,必须得跟着胡哥混,只是不用长期给他看场子。我们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抱团,抱团不是像现在这样凑在一起吃吃喝喝,要喝血酒,结拜兄弟,这样才能形成势力。大家愿不愿意,不愿意当我没说,愿意就发毒誓。” 大多数年轻人都有一腔子热血,这一腔子热血用在正道上可以攻城拔寨,用在邪道上则祸害四方。所幸如今社会竞争激烈,在学校时通过无数考试消耗了青春热血,走出社会用折磨人的职场来消除过剩能量,只有像刘建厂、麻脸这类失去或是即将失去管束的年轻人,才会变成破坏社会秩序的异类力量。 关掉房门,倒了一碗白酒,然后各自取出刀具。 六个人身上都背着刀,有砍刀、弹簧刀和自制匕首,其中威力最大的是麻脸的自制匕首。麻脸生在车间长在工厂,从小喜欢玩机械,他用上好的钢条磨制匕首,锋利无比。 激情之下,他们不惧疼痛,将手指割开一条口子,一滴滴鲜血落进碗里。 喝血酒,拜兄弟,这两件事情早有想法,但是在今天却是临时起意,刘建厂没有想好什么仪式,按着电影电视的情节照猫画虎,喝酒时,念道:“永结兄弟,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叛变,三刀六洞。” 这一段结拜词虽然不伦不类,但是符合刘建厂等人的理解能力,并将心中所想全部概括出来。刘建厂小时在厂里有神童之称,算术、作文都厉害,再后来神童渐渐褪色,成为人嫌鬼厌的社会人员。此时喝着酒,倒显出小时神童风采。 (第七章) 第八章称雄寝室 http://..org/ 酒足饭饱,一分钱未付,顺便还拿了几包烟,刘建厂等人尽兴而回。 “包皮,跟我们去爽一把。”刘建厂拍着酒意浓重的包强。 包强头昏脑涨,还有一阵阵呕吐冲动,摇头道:“我回宿舍睡觉。明天一大早,老妈要送铺盖过来,发现我不在寝室又得找麻烦。他妈的,这个老娘们烦人得很。” 刘建厂戏谑地笑道:“包皮啥都好,就是早就该断奶,别总是在老妈怀里唧唧歪歪。” 包强争辩道:“谁他妈的还在喝奶,我,我这叫有孝心。” 刘建厂用手掌拍了包强的脸,道:“明明胆子小,别扯什么有孝心。我要让我们觉得你断奶,总得做出一两年提气的事。” 二哥麻脸道:“算了,包皮在学校还要被学派欺负,别说什么提气的事情了。” 学派,在静州社会人口中特指学生,是一种轻视的称呼。 包强在酒精作用下,道:“那个龟儿子被学派欺负,我在寝室里打个人,没有哪个敢出声。” 麻脸道:“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一下。” 包强道:“随时让你们见识。” 在众人的嘲笑中,包强摇摇摆摆回到学校,在东侧门外吐了一大摊,搞得东侧门散发着浓重酒臭味,让偶尔过往的行人掩鼻而行。 进了学校,包强将一个垃圾桶踢翻,又很踢了铁栏杆,磕磕绊绊地走上宿舍。他是天生缺少解酒酶,酒精进入身体以后反应特别强烈,此时头昏得厉害,一头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至于是谁的床,他压根不知道。 宿舍里空空荡荡,同学们皆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复读班从上课形式上与高三相差不大,区别在于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家人的殷切希望、亲朋好友在背后的议论、前途命运的渺茫,共同构成如泰山一般的压力,牢牢地控制了复读学生的身心,让他们焦躁、不安、迷茫、惶恐。 王桥没有经历过高考失败的挫折,而且是主动加入复读队伍,心态积极、乐观,这与多数人不同。他走进教室以后,将姐姐王晓、赵海以及曾经女朋友吕琪等人统统抛到脑后,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 第一节、第二节自习课他都在学数学,第三节课拿出了历史书。 从五六岁开始,在父亲王永德的督促之下,王桥开始阅读历史书,父亲王永德咬着牙买下的一套《上下五千年》,成为少年时代阅读次数最多、阅读时间最长的书。虽然课外书和历史课本有很大差距,但是为王桥奠定了相当厚实的历史基础。在复读班读起高中历史教材,处处都是老熟人,他有种如鱼入水的舒服感觉。 看得过瘾时,铃声大作,部分早就头昏脑涨的同学蜂拥而出。王桥没有马上离开教室,等同学们走得差不多时,在教室后面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后,继续看书。 十一点,教室熄灯,王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教室。复读班学习任务非常繁重,没有好身体绝对吃不消,他对此保持清醒认识,每天早晚都坚持锻炼。 他在小卖部买了一对电池,来到围墙边。 隔断复读班与应届班的围墙有三米多高。复读班这一侧有一个小操场,小操场四周种着许多香樟树。香樟树和围墙之间长着繁茂的杂草,还有一块不知作何用处的水泥坝子,非常隐秘。 王桥在香樟树和围墙之间的小坝子摆开架式,压腿弯腰摆臂,身体活动开以后,开始打青年长拳。他在这套长拳上浸淫多年,打拳时根本不用动脑筋,身体自然而然会作出反应,如行云流水一般完成整套动作。论实战,这一套拳没有太大实战价值,可是长期练习后身体敏捷程度、反应力都大大提高,这就是套路的价值。 三趟套路以后,王桥身体微微出汗,艰苦学习带来的疲惫一扫而光。最后一个动作是在围墙边倒立,血液在倒立时全部流向大脑,滋润消耗过度的脑神经。 晏琳和刘沪在小卖部买了瓜子,沿着围墙边的香樟小道,一边嗑瓜子一边散步。走到香樟林深处的小空地处,恰好遇到王桥倒立结束,双腿从墙上落到地面,发出“啪”的一声响。 突然响起的声音和树林中闪动的身影吓了晏琳一跳,她急向后躲,手中瓜子掉了一地。刘沪胆子更小,尖叫一声,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王桥知道吓着两个女生,忙道:“别怕,我是复读班同学,在这里锻炼。” 晏琳很快镇定下来,好奇地问道:“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吓了我一大跳。” 王桥道:“我是在正大光明地锻炼身体,不能用鬼鬼祟祟这个词,你们女同学别跑到这么黑的地方来散步。” 树下黑暗,晏琳没有认清是谁,道:“我买的一包瓜子都掉到地上了,都是你的责任。”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和陌生男子说话,只是大家都处于黑暗之中,放得开一些。 王桥道:“我有什么责任?按道理讲,是我锻炼身体被你们打扰。” 晏琳也不是真心要黑影赔瓜子,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她不愿在黑暗处久留,说了句:“不赔就算了,小气鬼。”然后拉着刘沪离开了树丛。 两个女生走到宿舍前,听到男生宿舍传来一阵喧嚣声,不少男生都朝着最靠里的寝室跑去。刘沪在和吴重斌谈恋爱,立刻紧张起来,道:“那是吴重斌的第一寝室,里面是做什么,肯定是打架了。”晏琳道:“吴重斌他们有三个人,平时都是逗猫惹狗的角色,若是他们打架,绝对不会吃亏,别担心。” 晏琳和刘沪站在三楼走道上观察事态发展,只是听到一阵喧闹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得而知。几分钟后,从围墙边的香樟小道里走出一名瘦高男子,跑跑跳跳地上了宿舍楼。 “刚才锻炼的人是九分。”刘沪眼尖,瞧出来者是谁。 王桥第一次参加数学考试只得了九分,迅速闻名于复读班,如今提起王桥,红旗厂几人都戏称为“九分”。 晏琳道:“九分身材不错,原来是喜欢锻炼的原因。” 刘沪用奇怪的眼神瞧了一眼身边这位发小,道:“很少听到琳琳称赞男生,莫非有什么情况?” 晏琳立刻坚决地否定道:“我爸妈好歹是知识分子,怎么会喜欢九分,我赞扬一句只不过实事求是而已。拜托,发花痴别联想到我身上。” 王桥脑子里默想着晚上看过的历史书,压根没有想到三楼走道上有两个女生在议论自己,跑回寝室时,被看热闹的人群堵在门口。王桥朝里面挤,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打架。” “谁打架?” “好像是包强。” 寝室里,包强坐在床上,散发着酒气,指着同学洪平骂道:“老子睡了你的床,是看得起你,还敢来拉我。”他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在空中胡乱挥舞。 在酒精作用下,麻脸嘲讽的语气在脑海里飘来飘去,让包强火气更大,在寝室里教训起学派。 寝室里还有三个世安机械厂的子弟,许瑞与包强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挺不错,他站在刀锋以外劝道:“包强,都是同学,把刀收起来,等会儿老师就要来了。” 包强斜着眼道:“许大马棒,世安厂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老子睡了他的床有什么了不起,还敢来拖我。” 被称为许大马棒的人叫许瑞,因为电影《林海雪原》太出名,在上小学时就被同学叫作许大马棒,习惯成自然,如今他对许大马棒这个绰号没有任何感觉,听之泰然。许瑞继续劝道:“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另外两位世安厂子弟站在许瑞身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包强收起手中的砍刀。 床对面站着几人,最中间一人正是床的主人洪平。洪平的鼻子被打破,用草纸塞住,胸前还留着斑斑血迹。他提着一张木板凳,警惕地看着那柄砍刀,对着围观同学道:“包强讲不讲道理?睡了我的床,我轻言细语请他起来。他二话不说,翻身就给我一拳。静州城里人当真了不起,欺负我们县城来的乡巴佬。” 在学校住宿的同学里有三分之二来自静州各县城,洪平此语引起了很多人共鸣。静州是盛产地域歧视的地方,由于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县城里的人很难将户口转到市区,从解放到现在的数十年时间,市区与县城变得泾渭分明,市区歧视县城,城市歧视农村。在静州求学的县城同学或多或少受到过市里人歧视,他们从感情上倾向于洪平。 包强酒精上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破口大骂道:“昌东县疙瘩跑到静州来操社会,你信不信,老子明天找人砍死你。” 洪平提着板凳,怒气上涌,道:“有种就单挑,找人帮忙算什么好汉。” (第八章) 第九章妙手夺刀 http://..org/ 包强如被点燃的炮仗一样跳了起来,站在床边,道:“谁拦我,老子不认人了。”他挥刀乱舞,许大马棒等人怕被误伤,纷纷退到一边。 包强举刀挥了几下,见洪平没有退让也没有还击,面子上挂不住,便挥刀砍了过去。洪平举起板凳抵挡。只听得“噗”的一声,砍刀嵌在板凳上,一时拔不出来。 王桥从小打架无数次,经验丰富,瞧见包强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要砍人,也就没有马上劝架。他拿起传呼机看了看时间,见时间即将到十二点,就在众人身后猛喊一声:“老师来了。”趁着相持中的两人稍有分神,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抓刀柄,一只手握板凳腿,猛地用力,将两件武器都抢了过来。 恰好这时,寝室日光灯灭掉。 熄灯时,有两位老师会准时巡查寝室。他们刚上楼,听到最里间的寝室一阵闹声,赶紧拿着电筒走了过来。 复读班负责人刘忠举着电筒朝里照射,愤怒地道:“谁在闹事?”话音未落,一条板凳便扔到脚前。 由于现场一片混乱,随后又突然熄灯,很多人都没有看清楚是谁夺走了板凳。刘忠用手电筒射了射板凳,见板凳上嵌着砍刀,吓了一跳,低声对身边的老师道:“你把保卫科的人叫来。” 刘忠用脚踩住板凳,用严厉的声音道:“大家都回到各自床位上,不要挤在这里。门口的同学围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到各自宿舍。”他一边说,一边将板凳朝身后踢。 包强热衷于混社会,可是毕竟还是学生,对学校当局还有一些惯性的服从。他离开了洪平的床,坐到自己床前,用仇恨的眼光瞧着洪平。 刘忠闻到包强散发出的浓烈酒味,有意拖延时间,大声道:“这个寝室有没有班干部,有没有?” 在寝室的角落里,小个子学生傅远方是静州一中的毕业生,成绩很好,高考失误后,窝窝囊囊地来到复读班。任课老师大多认识他,因此他被任命为学习委员。以前在静州一中也有打架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发展到动刀子的地步,傅远方被吓得够呛,嘴唇哆嗦着道:“我是理科一班的学习委员。” 刘忠直接叫出了傅远方的名字,愤怒地道:“傅远方,你身为班干部,为什么不制止打架斗殴,还有没有班干部的责任感?” 听到刘忠的指责,王桥差点笑了出来,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复读班学习委员也就是收发作业,帮老师出出通知,根本没有权力和能力来制止这一场打斗。 刘忠老奸巨猾,暴跳如雷地训斥傅远方,将事件的两个主人公都冷落在一边。洪平和包强都愣愣地看着大发雷霆的老师,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才是事件主角。 王桥见另一个老师悄悄离开,马上醒过味来,暗道:“刘老师脑子很好用啊,懂得缓兵之计。” 刘忠将班干部训斥一顿以后,又开始教育看热闹的同学:“你们寝室有室长没有?没有,明天开会,选一个室长出来。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不读复读班,就要到社会上自食其力。你们要学会自我管理,不能总是依靠老师,老师能管你们多久,也就一年两年的时间。你们想一想,两个同学如果打出事,轻则被开除,重则被公安机关抓走,你们这是看着同学到悬崖边上而不出手相助。” 啰啰唆唆地讲了一阵,王桥悄悄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距离熄灯有近十分钟,心道:“保卫科的人应该到了。” 又过了一两分钟,手电光射了进来,几个保卫科干部走进寝室。保卫科金科长比起刘忠就严厉得多,简单问了情况,他就用强光手电射向包强,另一只手将手铐甩得哗哗响,厉声道:“包强跟我走,胆子还不小,还敢动凶器,信不信我关你几天。” 包强这时醒悟过来自己是社会青年,不想在保卫科人员面前装怂,仗着酒劲,梗着脖子道:“你好**凶,凭什么关我?” 金科长勃然大怒,道:“今天不收拾你,我不信金!” 保卫科几个干事一拥而上,将包强牢牢按住,戴上手铐。金科长道:“把凶器拿到保卫科,携带管制刀具入校,你娃胆子够肥。” 被戴上手铐以后,包强的酒被吓醒了三四分,心里发憷,嘴巴还不服输,道:“走就走,今天不是我先动手。” 金科长见包强软了,又用手电照着洪平,道:“你娃也不是省油的灯,半夜打架是不是很光荣,让同学们休息不好,明天如何学习?你算一算,从熄灯到现在二十来分钟,这一屋子人有四十四个人,加在一起就是浪费八百分钟。你要为这八百多分钟付出代价,跟我走,到保卫科反省。” 随着手电筒远去,宿舍恢复了平静。 王桥摸黑到卫生间里漱口洗脸,出来时,遇到了刘忠和另一位老师,金科长离开以后,他们并没有离开,在宿舍转了一圈,来到卫生间方便。 刘忠对只考九分的关系生王桥印象很深,忍不住训斥道:“你怎么搞的,熄灯这么久了,还在这里啰唆!” 王桥不卑不亢地道:“很快就睡觉。” 刘忠又道:“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王桥不想和这些老师多废话,道:“不太清楚。” 晚自习结束,他到小树林里锻炼,并不知道寝室打架的原因,“不太清楚”是一句老实话。很多时候,老实话并不是顺耳话,刘忠原本就对王桥有偏见,闻言很不高兴,道:“你站住,老师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桥来到复读班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无论公益事业和管闲事都要耽误学习时间,这不利于实现高考这个大目标。因此他不愿意管闲事,也不愿意与学校领导和老师过多接触。 “我确实不清楚,不能胡编乱造来误导你。如果要了解情况,可以问其他同学,保卫科也能有真实笔录。”说到这里,王桥还是觉得自己话多了,便住口。 这句话给刘忠的印象就是“顶嘴”,眼前的“九分”长得牛高马大,所言又有几分歪理,他一时无法驳斥,就生气地挥手,道:“走,走,走,快点回寝室,好好学习才是老正经。” 等到王桥走远,刘忠指着其背影,道:“这个学生是关系生,根本达不到入学基本成绩,就是数学考九分的那位。” 另一位老师追到门口,好奇地看着王桥的背影,道:“他的气质还不错,没有想到是个草包。如果我是学校领导,就要顶住压力,决不能让这种草包混到学校来。” 刘忠摇着头,道:“领导也有领导难处,这么大一个学校,总得有求人的地方,理解万岁。只要‘九分’不惹事,混完一学年,我们就算完成任务。我跟詹老师谈过,别跟‘九分’计较,也别用言语刺激他,看他样子也是凶神恶煞的。” 王桥没有让刘忠影响自己的情绪,轻手轻脚回到寝室,关上蚊帐后,钻进被子里用手电看书。 在宿舍另一角,吴重斌坐在床上观察王桥。熄灯前,他恰好站在王桥身边观战,清楚地看到王桥喊了一声以后上前夺过板凳和刀具,然后扔到巡查老师脚下。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索,看似随意,仔细想来却颇有心机。他越想越觉得惊讶,这位著名的“九分”身上笼着一层浓雾,让人琢磨不透。 接近一点钟,王桥关掉手电。在睡觉之前,他特意再看了看包强和洪平的铺位,仍然空着,没有人。王桥心道:“包强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哪里是复读的样子,迟早要成宿舍的害群之马。” 想了一会儿杂事,进入梦乡。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他变得特别多梦,梦中有两个主要情节,一是广南第三看守所,二是在广南合租的宿舍。今夜之梦,合租宿舍和看守所交织在一起。在梦中,王桥正在坐板,身边是臭虫和韩天棒,忽然之间,韩天棒变成了吕琪。吕琪幽怨地道:“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传呼?”王桥急切地解释道:“你给我打了传呼,我怎么没有收到?我绝对没有收到,不信你看我的传呼机。”他想证明自己,从衣服口袋里取传呼机,他无论如何用力,也伸不进衣袋。吕琪开始掉眼泪,道:“你骗我!” 臭虫在旁边冷笑,还不怀好意地打屁,屁味比黄鼠狼的臭屁还来得猛烈,吕琪被熏得捂住了鼻子。王桥大怒,转身就用拳头朝着臭虫脸上打去。拳头打在臭虫脸上,异样坚硬。 王桥被手上的疼痛弄醒,他这才发现,在睡梦中自己的拳头打在墙壁上。所幸整屋的人每天累得像猪一般,挨着枕头就进入深睡状态,没有人被拳击声弄醒。醒来以后,吕琪就停留在王桥脑海中,一颦一笑如在眼前,根本挥之不去。 在思念之中,王桥辗转反侧,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直到被起床号吵醒。 (第九章) 第十章第三辆汽车 http://..org/ 起床号来自于应届生校区,号声不受围墙阻挡,越过围墙,直接传到复读生耳中。王桥历来有早起习惯,听到起床号后翻身而起,从开水瓶里倒了些热水,仰头喝了一大杯,给身体补充水分后,再到卫生间去洗漱方便。 三个月广南第三看守所生活留给了王桥很深的烙印,其中一个烙印是时间观念,206号将全天时间划成几段,每一段应该做什么精确到分钟。按206老大包胜的解释,要度过看守所漫漫长夜,总得给新贼老贼们找些事情来做,否则大家会觉得度日如年。 到了复读班,王桥严格按照作息时间安排自己的生活,尽量做到有条不紊,这样能有效管理时间。 洗漱结束以后,寝室里还有不少人仍然睡在床上,王桥穿上回力球鞋到楼下做运动。 篮球场上还空无一人,只有两三人围着篮球场跑圈。 三戒师兄拿本书,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他经历过两次失败的高考,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整个人变得削瘦,神情冰冷,似乎才从阴冷的地道里走出来一样。 王桥原本想打个招呼,看到三戒师兄麻木而阴沉的表情,失去了打招呼的欲望,从其身旁擦身而过。跑步时,他感慨地想道:“狗日的高考,活生生把一个人憋成了冷血人!不过祸福相依,有得必有失,经历过复读班,心理素质应该比应界生要强大,说不定对以后事业还会有帮助。” 他跑步时,偶尔瞧瞧神神叨叨的三戒师兄,心道:“三戒师兄如果经受住心理考验,说不定以后还能成器。如果承受不了压力,也就被毁掉了,一辈子走不出高考失败和复读的阴影。” 沿着篮球场跑了几圈,陆续才有人出来锻炼。还有许多勤奋刻苦的学生没有参加晨练,睡眼蒙眬地到教室进行早自习。王桥闯过江湖,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可是他并不赞成时时刻刻陷在学习中,这种学习方法看似勤奋,实质上长时间疲劳战术会影响效率,每天保持一个小时的体育锻炼,能让大脑充分吸氧,精力更加充沛。 吴重斌拿着篮球来到球场上,独自练球。他以前曾经是静州一中校队成员,为了练球花掉不少时间。高考差十四分上线。其父亲气恼之余,将家里篮球用菜刀砍破,扔进了垃圾池,这让吴重斌郁闷了很久。刘沪最了解男友心思,昨天到南桥头外的商店用私房钱给男友买了一个篮球,主要目的是休闲时间换换脑筋。 吴重斌拿到篮球欣喜异常,一大早就来到球场过瘾。 王桥虽然只读了半学期高中,可是在这学期里恰好遇到过一次高中篮球联赛,还获得了静州高中篮球联赛的最佳球员。 王桥酷爱打篮球,从初一开始时几乎天天泡在篮球场。父亲王永德身高只有一米六七,由于在生长阶段天天打篮球的原因,他的身高超越父辈身高的限制,在高一上学期就长到了一米八,并迅速成为高中校队成员。 只可惜辉煌如昙花一现,随着在高一上学期离校,王桥也就迅速被静州篮球界遗忘。 自从离开学校以后,王桥就很少打篮球,此时听到篮球触地发出的“砰、砰”声,如听仙乐,心痒难耐。但是他非常明白自己的任务,绝对不会为了打篮球而分心。 吴重斌站在两分线外投了几个球,对沿着操场跑圈的王桥道:“王桥,打篮球吗?” 王桥道:“打得不好,不打。” 吴重斌接近一米八,只比王桥略矮一些,道:“王桥,你这么高的个子,不打篮球可惜了,过来投几个球。”说着,他将篮球远远地抛了过来。 王桥接过篮球,一股久违的感觉迅速回到手上,他在球场上适应性地拍了几下,正欲投球时,球场边有人招呼:“吴重斌,你果然在打球。” 一个穿着球衣的年轻人走进球场,道:“段老师让我过来找你,高中校际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那一届队员走了以后,校队水平降了一大截,段老师急得不行,让我过来找你。” 吴重斌感到有些为难,没有马上答应。复读班以考大学为首要目的,平时打着玩无所谓,参加校际联赛将占用很多时间,显然要影响学习。 正在踌躇时,静州一中的体育教师段老师拍着球走进篮球场,道:“重彬,别撂挑子,这一届联赛你得参加,否则静州一中的成绩就危险了。你放心,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平时也不训练,就是比赛前参加一段时间的集训就行了。” 段老师平时对待学生挺厚道,经常带吴重斌等队员到家里吃饭,吴重斌实在无法拒绝甚为栽培自己的段老师,又不愿参加校际联赛,犹犹豫豫地道:“那好吧,平时我就自己练,不参加训练。” 段老师眉开眼笑地道:“没有问题,有你这个主力,我心里就踏实了。今天我们去适应适应。” 吴重斌对王桥道:“我要到灯光球场去打球,你一个人玩,等会儿帮我把球带回寝室就行了。” 段老师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王桥,觉得挺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道:“个子倒是不错,会打球吗?” 王桥没有回答段老师,将球丢还给吴重斌,道:“我去跑步,不会打球。” 段老师看穿了吴重斌的心思,拍着爱将的肩膀,安慰道:“那我们就到灯光球场,放心,不会影响你学习。” 吴重斌苦笑着来到应届生那边的灯光球场。他是今年七月从一中毕业,篮球队队员们全是他的师弟,大家都很熟悉,寒暄几句,开始正式训练。 训练方式与一年前基本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吴重斌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以前参加篮球队他觉得天经地义,旷课打比赛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如今他奔跑在球场上,有了不误正业、浪费时间的真实想法。这个想法困扰着他,让他很难再像上半年那样打得痛快淋漓。 一个中年妇女从篮球场大摇大摆地穿过,走进球场不远处的保卫科。中年妇女长得甚为方正,肩宽腿粗肚子凸,神情凶恶,就如从古代画像中溜出来的猛将。 篮球队正在分组对抗时,包强从保卫科冲了出来,中年妇女手提一条长板凳,发出阵阵怒吼:“老娘天天辛苦卖肉,累死累活赚钱,让你到复读班读书,小兔崽子不好好学习,玩什么黑社会,看我不打死你!” 彪悍中年妇女“卖肉”两字极易引起歧义,中年妇女除了胸前汹涌以外,完全没有女人味,篮球场打球诸人发出哄堂大笑。 中年妇女提着板凳健步如飞,紧追不争气的儿子,母子俩一前一后就跑离了众人视线。 保卫科金科长站在门口,哭笑不得地对对手下道:“这个母老虎,把我们的长条板凳拿跑了,她肯定会扔在外面,小李去把板凳捡回来。” 小李打着哈欠,出去找长条板凳。 金科长走到另一个小房间,对站在窗边的洪平道:“古话说得好,好人不跟疯子斗,在复读班好好读书,别跟社会混混一般见识。我等会儿跟刘忠打电话,让他给你换个房间。回到复读班后,你自己去找朱老师。” 洪平道:“谢谢金科长,我以后遇到包强就躲着走,绝不会惹事。” 在昨天的争斗中,洪平没有什么错处,准备休息时发现包强睡在自己床上,招呼两声后脸上便挨了一拳,提起板凳纯粹是为了自卫,并非为了攻击包强。金科长是农村走出来的退伍兵,对农村同学总是心有怜悯,问清楚事情原委以后,没有处罚洪平,只是出于公平起见,让洪平在保卫科里留置一晚。 洪平从保卫科出来,在学校外面吃了碗小面,再回到复读班。刘忠已经接到了金科长电话,为了避免学生间的激烈冲突,爽快地答应调换宿舍。 洪平调换好宿舍,已经到了中午课间。他端着饭碗来到食堂,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王桥。 刘沪从食堂打了饭菜,独自来到小操场的树林旁边。几分钟后,吴重斌端着碗走了过来,他见刘沪阴沉着脸,关心地问道:“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刘沪将碗里的排骨扒拉到男友碗里,还是不说话。 吴重斌最怕女友打冷战和出哑谜,压制着不耐烦的心情,道:“到底什么事,你得说句话啊。” 劝说一阵,刘沪终于开口,“你怎么又到校篮球队去?打比赛要浪费多少时间,考不上大学,我们还有未来吗?” 吴重斌终于明白女友忧心忡忡的原因,解释道:“段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亲自来找我,我无法拒绝。” 刘沪生气地道:“你这是拿我们的前途命运来开玩笑,是滥好人。段老师明知道你在复读班还要拉你参加球队,为人不地道,自私。” 吴重斌火气升腾起来,道:“这是我的决定,和段老师无关。” “我没有权利和义务管你,随便你。”刘沪将饭菜全部倒给了吴重斌,转身离去,回头又说了一句:“我当初做了一件错事,就是不该给你买篮球。”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吴重斌气得胸口不停起伏,他赌气地将满满一大碗饭菜吃光,打着饱嗝,想起刘沪的种种好处,火气渐渐消了,脑子里想着如何哄女友高兴。 回到寝室楼下,吴重斌瞧见洪平端着饭碗在东张西望,问道:“洪平,找谁?怎么搬寝室了?” 在宿舍里,洪平在县城学生中颇有人缘,吴重斌在工厂子弟里说得起话,两人平时没有太多交往,可是都默默地关注着对方,今天站在一起说话,很有两军会师的味道。 洪平一米七左右,又黑又壮实,站在吴重斌身旁像个铁塔,闷声闷气地道:“我在找王桥。昨天我和包强打架,是王桥将板凳和砍刀一起夺了下来,算是给我解了围。当时场面混乱,随后又熄了灯,别人没有看清楚,我是当事人,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王桥解围,说不定会打出事情,真要打出事情,我这书也就没法读了。” “他被一辆小车接走了,估计是吃午饭。”吴重斌想起包强随身带的砍刀,担心地道,“包强是世安机械厂的人,他们跟社会杂皮走得近,你要当心他们报复。世安厂许瑞和我是一中的同班同学,他为人不错,我想让许瑞在你和包强之间做点调解工作,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杂皮是山南对地痞流氓的称呼,吴重斌祖籍在浙江,但是他生在静州长在静州,说了一口夹杂着静州土话的“红旗厂普通话”。 洪平道:“许瑞能做调解工作当然好,做不了也无所谓。我搬了宿舍,惹不起躲得起,这一段时间少出学校,估计他还没有胆量到学校来打人。” 两人端着碗,一边聊着一边朝着宿舍楼走去。洪平以前住在二楼,为了躲着包强而调整到一楼。与吴重斌分手后,洪平心道:“如果在昌东,我怕个锤子。在静州人生地不熟,几个昌东同学都不是打架的料,看来只得忍让。静州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在这里读书最有希望考上大学,我要咬牙坚持住,不到最后关头不转学。” 想起包强发出的威胁,他变得心事重重,躺在床上一直不能入睡。眼见着要到了下午上课时间,洪平翻身起床,暗道:“我也不用自己吓自己,大不了与包强打一架,即使转学回昌东,也有考上大学的希望。” 洪平走出寝室,恰好一辆小车开进校园,停在他的身旁。透过半开的车窗,他看到王桥正在和一位老者交谈,便退到寝室门口,等着王桥下车。 中午的起床广播骤然响起,到教室上课的学生陆续从宿舍楼走出来。晏琳拿着英语单词本下了楼,见到宿舍前又停了一辆小车,放慢脚步,观察着小车,心想:“昨天有两辆小车开进校园,都是找王桥的,这一辆小车莫非也是找王桥?王桥只不过是红星厂的子弟,没有什么特殊的家庭背景,为什么有这么多小车来找他?” 她对王桥颇有好奇心,不停地用眼角余光瞧着那辆小车。 (第十章) 第十一章炫耀手机 http://..org/ 晏琳平时喜欢打羽毛球和游泳,身材高挑,健康匀称,走路时节奏明快,马尾巴在脑后荡来荡去,活力十足。 王桥的目光透过车窗在晏琳背影上略为停留,随即又转了回来,道:“杨叔,虽然数学只考了十来分,但是还有大半年时间,我对高考很有信心。” 杨琏是老教育工作者,对教学颇有研究,道:“你不要盲目乐观,数学不用点特殊手段,很拿在短期拿起来。” 王桥笑道:“我有一位朋友准备给我请家教,如果不合适,那就要麻烦杨叔帮我找一个。” 杨琏道:“请家教是小事。平时有空到家里来,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别客气。这个月兵马俑二号坑要开放,听说已清理出地下式建筑的顶棚木遗迹超过1000多平方米,在原局部试掘方内清理出陶俑、陶马70余件。我要到那边去住一段时间,好好欣赏祖国的瑰宝。明年我要到美国去住一段时间,走之前将钥匙留给你。家里的条件好一些,搬到家里有利于你复习。” 杨琏曾经是《静州日报》总编,后来任文联副主席,算得上是静州名流。几年前,他在静州青少年书法比赛中发现了初三学生王桥的作品,大为欣赏。两人见面之后颇为投缘,是典型的忘年之交。王桥从广南第三看守所出来以后,有一段时间对前途充满了迷茫,最后下定决心复读,也是受到了杨琏的影响。 杨琏这次从外地回到静州,第一件事就是来静州一中复读班找到王桥,两人一起在廖氏烧鸡公吃了午饭。 见到王桥基本走出看守所阴影,精神状态不错,杨琏真心替他高兴。 王桥下车以后,又转身小车另一边,从车窗将手伸进去,再次紧紧握着杨琏的手,真诚地道:“杨叔,谢谢你关心。等你回来后,我到家里来做酸菜尖头鱼。” “好,好,想起小王做的酸菜尖头鱼我就流口水,现在连我的两个娃儿都知道这道菜。他们在美国按理来说衣食无忧,距离住处两三公里的小镇有中国餐馆,可是我跟他们说起酸菜尖头鱼的味道,他们恨不得马上回静州。人的胃是由小时候妈妈所塑造,永远都改不了。”说到这里,杨琏意识到自己啰唆了,松开王桥的手,道,“要上课了,你去吧。” 看着小车开出东侧门,王桥这才转身朝教室走去。洪平从寝室追出来,喊道:“王桥。” 王桥微微一怔,道:“你怎么在楼下宿舍?” 洪平紧走几步,道:“昨天谢谢你。上午跟刘老师报告昨天的事,刘老师让我搬到一楼。好人不跟疯子斗,我惹不起还躲得起。” 王桥道:“包强在寝室经常欺负人,确实有些过分。只不过我们来复读班是为了考大学,没有必要与社会混混争勇斗狠。” 洪平试着套近乎:“我是昌东县中学毕业的,听口音你也是昌东人吧?以前在哪个学校,怎么没有见过你?” 王桥到了复读班,很少主动与人交流,对往事更是绝口不提,因此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此时洪平主动问起,他也没有隐瞒,道:“我是红星厂的,我们厂与昌东挨得近。我以前在静州一中读了半学期,最近才从广南回来。” 洪平完全没有想到王桥只读了半学期高中,道:“听说你是红星厂的,转学到了广南?你们红星厂有不少广南人。” 王桥没有给洪平解释自己是因为打架而逃到广南,道:“是有不少。” 洪平高兴地道:“红星厂算是昌东半个老乡。复读班有二十来个昌东老乡,有时会在一起聚餐,改天聚餐时请你参加。” 王桥礼貌地点了点头,道:“到时再说吧。” 洪平见王桥对昌东老乡聚会的提议反应冷淡,略为失望。说话间,两人走到文科班教室门口。王桥提醒道:“包强和社会上的杂皮勾得紧,不是单纯的学生,你得留点神,最近别到外面去。” 洪平对此并不是太在意,道:“同学间有点小冲突,没有伤筋动骨,我已经搬了寝室,算是怕了包强,他不至于下狠手。”他再次发出邀请,“改天我们老乡聚会,你能来尽量来。” 王桥没有明确回答聚会之事,道:“小心无大错,你别大意。” 洪平以前也曾和同学打过架,经老师批评,同学撮合,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和打架者还能成为朋友,他仍然用老经验来看待此事,有所警醒,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认为调换宿舍以后也就没有太大问题。 复读班生活单调又紧张,在上课铃和下课铃的交替转换中,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个星期有四人退学,其中两人参加招工考试,准备到化肥厂上班。另外两人退学原因不详,据说是承受不起复读班的压力,主动退学。 如果把看守所当成人生最低谷,在复读班则是触底反弹,王桥心无旁骛地享受起学习生活,因为专注而心灵平静。 经过六天艰苦学习,大家精力损耗极为严重,利用星期天上午时间睡个懒觉,是成本最低的恢复精力方式。王桥长期习惯早上锻炼,星期天也不例外,一大早起了床,来到小球场慢跑。 吴重斌不愿意伤了段老师的面子,最终没有听取女友的劝说,坚持到校队打球。早上起床后,他穿着静州一中篮球队的短衣裤,带着篮球来到球场,为了参加校际联赛,又不至于影响学习,他尽量利用早上时间练球。 篮球撞击篮板的“砰、砰”声,仿佛和王桥的心脏一个频率,让王桥热爱篮球的心加速跳动。“砰、砰”声又仿佛是一条在心脏里爬行的蜈蚣,蜈蚣的每一条腿都让他心痒难耐,他很想冲进球场上,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篮球。 在欲望上升时,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严肃地提醒自己:“王桥,当前的任务是一心一意考大学,别在其他事情上分心,一定要忍受住篮球的诱惑,像吴重斌那样被弄到校队,肯定要耽误学业。”另一个声音道:“打打篮球和跑步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必要抵制,复读班生活紧张,需要用运动来调剂。”一个声音反驳道:“不许打篮球,到了大学,有大把时间可以混在篮球场上。这一年都忍不住,还能做什么大事。” 王桥明白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坚定地拒绝了篮球诱惑,在小操场外围一圈一圈慢跑,没有到操场上去摸篮球。 吴重斌一个人打球没有什么劲头,对跑到近处的王桥道:“王桥,过来打球。”王桥摆了摆手,道:“我已经出汗了,你慢慢玩。”他又跑几圈,才回到寝室。 寝室里,大部分同学仍在酣睡。王桥从铁丝上取下毛巾,顺便看了一眼包强的床铺。 包强和洪平打架以后,几天都没有上课。昨天晚上回来后,趾高气扬地拿了一部手机,在寝室走来走去显摆。 复读班大多数同学连bp机都没有玩过,更别提手机,昂贵的手机离他们的世界太远。在羡慕的同时,有人在背后说些小话,认为包强是打肿脸来充胖子,借个手机充门面。 今天一大早被吵醒,包强起床后就站在寝室门口,给麻脸打电话,“二哥,有什么好玩的,在学校里太没有意思。” 麻脸身边正躺着一位成熟的少妇,他将头枕在少妇腿上,手摸着少妇饱满但是略为松驰的胸部,骂道:“包皮你找死啊,打电话来骚扰我。你如果觉得不好玩,去把那天和你打架的学派打一顿,是不是胆子小,不敢打架。” 包强道:“二哥,那小子是昌东人,手下聚了一群人,我是好汉难敌双拳,还得二哥出手帮忙。”他每次打架都是仗着酒劲,清醒时对身体结实的洪平还有点怵。在几个结拜兄弟中,他和麻脸是邻居,关系最好,因此敢于说点丢脸的话。 麻脸道:“学派欺负我兄弟,这事不能完,改天我们来砍他。你二哥什么时候说过大话,这两天没得空,抽周末来做这事。包皮,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怕了?” 包强道:“怕个锤子,砍就砍。” 包强原本是打电话显摆,并没有真的想再“砍”洪平,无奈二哥麻脸痛快地答应了,他若是现在反悔就真的被兄弟们瞧不起了。挂断电话后,他想道:“洪平是个傻农民,活该被砍。我不砍他,这些人还真我也当成了学派。”想通了这一点,他觉得砍翻洪平也是必须的,心中暗藏的忐忑就消失了。 王桥洗漱回来,恰好看到包强打手机。他在广南混江湖时,也曾经用过这款手机,知道这款手机并不便宜,不是复读班学生包强所能用,暗自推测道:“没有人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借给包强玩,那么只能是偷来的,包强走到这一步,就不是单纯的学生了。” 他是从广南第三看守所出来的老江湖,几乎一眼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只是猜到了此事的开头,却不能猜到此事的结尾。 包强原本准备向王桥炫耀自己的手机,岂知王桥正眼都没有瞧自己,就走进了寝室。他于是生气了,道:“王桥这个红星厂的傻儿,在老子面前耍酷,找机会连他一起砍了。” 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此事而已。 王桥身材高大,眼睛里偶尔还闪露凶光,这让包强发自内心有点发怵。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洪平被砍 http://..org/ 星期天,洗漱、早餐以后,王桥拿着书本离开教室。 赵海是讲究信义的人,一直记着老同学王晓的托付。昨天晚上将家教老师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交给了王桥,约定每个星期天上午补习数学。补习老师的家在红旗厂办事处附近,步行需要十来分钟。 张沈是一个戴着副眼镜的身材纤瘦的数学老师,身上总有若隐若无的粉笔灰味,他在一所没有名气的学校教书,态度很是谦和。王桥喜爱态度谦和的人,像詹圆规那种有才能却咄咄逼人的人,他从内心不喜欢也不亲近。 张沈倒了杯开水放在王桥面前,温和地道:“赵海说你没有一点基础。那我就从高中课程最基础的讲起,我不敢保证高考成绩。一中詹老师是静州很牛的数学老师,说实话,我的教学水平远远比不上他。” 王桥道:“最适合的老师才是最好的,我的水平等同于一张白纸,詹老师讲课太难,不适应我。至于高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想认真学习,暂时不会考虑成败。” 张沈好奇地打量着老练深沉得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年轻人,道:“你有这种想法,我就放心了,我们从最基础的知识补起。詹老师有个绰号叫詹圆规,你这种只考九分的成绩在他手里恐怕不太好过,他只适合在静州一中尖子生集中的学校教书,如果到了十二中这种差生成堆的地方,他那种方式早就会引起学生集体抗议。” 这一席话让王桥深有同感,自我解嘲地道:“我对他的教学方式有不同意见,只是他是复读班老师,我无法选择而已。” 张沈笑道:“言归正传,正式开始。” 三个小时的课程分为两节课,到了十二点才结束。王桥精神高度集中,没有觉察到时间飞逝。下课以后,王桥拿出两份试卷,道:“张老师,听了今天这节课,第一次考试我至少能多做对两分,九分变成十一分,第二次考试至少能做对五分。我争取每一节课听完能增加两三分,到高考时成绩差不多就提起来了。” 上过一节课,张沈这才相信王桥确实没有半点基础,信心大减。但是他没有打击王桥。打击了王桥的自信心,一是不利于以后的学习,二是如果王桥不再来,他就失去了一笔生意。静州十二中是差生集中的地方,学校没有创收项目,教师工资比起一中差了老长一截。他言不由衷地鼓励道:“你这种思维很好,积跬步而致千里,聚小溪而成江河,每次搞懂一个问题,久而久之就成了专家。詹老师水平高,上课时会讲到很多知识点,你要认真听课,不可偏废。” 王桥沉浸在学到新知识的快乐之中,没有觉察到张沈语言中的细微变化。 即使能得知张沈真实的想法,王桥也不会因为他人的看法而改变初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这是一句老生常谈,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如果没有一颗坚强的内心,面对外人纷纷扰扰的评说,很多人会迷失自己,放弃自己的道路。 告别张沈,王桥沿着静州老街走回一中。 一年前,王桥为了爱情无数次徘徊在广南的大街小巷。广南太大,也太喜欢钞票,王桥只是那个城市的匆匆过客。此时女友吕琪不知所踪,在人间消失。他也离开了广南,在静州长久地停留下来。也不知两人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这让王桥时常叹息。 相较于广南来说,静州的街道不算太宽,少了现代气派,多了古旧人气,这种古旧人气让他心情放松。在思念的情绪中,王桥穿行于静州街道。十来分钟后,静州一中高高飘扬的红旗出现在眼前。 从南桥头左侧巷道里突然冲出来一群人。 最前面的人拿着一根竹扫帚,衣服被撕破,如被猎人围住的野猪,穿过人群缝隙,夺路狂奔。紧追其后的是一群吊裆裤年轻人,全部拿着刀具,神情狰狞,大呼小叫。 逃跑的猎物是洪平,猎人是包强的结拜兄弟们,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闲人。见到同学被打,王桥肾上腺激素猛增,快步朝南桥头跑去,到了南桥头时,猎物和猎手都拐进了一条小巷道,只剩下一群看热闹的人。 王桥叫住一个面熟的同学,问道:“怎么回事?”那个同学脸上犹有惊惧之色,道:“我和洪平在外面吃豆花饭,这一群人提着刀冲进来就打,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也没有惹他们。” 同学被打,同行人在一旁袖手旁观,王桥从内心深处看不起眼前这个没有男人血性的同学,道:“洪平朝哪个方向跑的?” 那个同学仍然惊魂未定,道:“拐进小巷道了。” 围观人群在小巷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突然哗啦啦散开,五个年轻人趾高气扬地将刀扛在肩上,如英雄凯旋一般走过人群,大摇大摆朝商铺云集的旧城走去,沿途不时拿砍刀敲打商店柜台或者大门。静州人天生喜欢看热闹,看热闹时能从别人的故事中找到乐趣,又不必为此付出代价。 这群年轻人走远,人群散去时,还有人抱怨好戏刚开始就结束,不太过瘾。 王桥看到同学被校外人员追打,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人群散去后,他冷静下来,叮嘱自己:“复读班的主要任务是迎接高考,实在不宜节外生枝。惹上这些人,会象被嚼过的口香糖一样讨厌。” 此时学校食堂已经关门,王桥随着散去的人群慢慢朝小巷走去。在南桥头旧城的大街小巷里分布着许多饮食店,有烧鸡公等大中型餐馆,更有大量经营豆花饭、烧白、蒸肉、猪蹄等静州土菜的小饭馆,主要服务对象是静州一中的学生。 王桥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整洁的餐馆,坐下以后,打量贴在墙上的价目表,这才发现这个餐馆菜价颇高,暗道:“价钱高,客人自然少,难怪这个店最整洁。”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王桥点了一份豆花,稍有犹豫,又加了一份大豆炖猪蹄子。在学校食堂吃了六天,嘴里淡出鸟来。大豆炖猪蹄早在店前大锅里炖熟,老板用大瓢舀出淡黄色猪蹄和雪白大豆,装在土碗里,面上扔上十几粒葱花,一股奇香顿时扑鼻而来。王桥口水汹涌,急不可待地夹了一块猪蹄放进嘴里,咀嚼着软糯猪皮,醇香在口腔翻滚,愉悦从嘴唇传递到脑神经,心情随之亦舒服起来。 快速消灭了大豆炖猪蹄,王桥感觉口腹之中犹有一只饥饿之手拼命在向外伸出,在作出激烈思想斗争后,又点了一份粉蒸肥肠。他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粉蒸肥肠,自我安慰道:“今天补课有收获,耗费了半天脑子,多吃一份肥肠能够弥补脑细胞损失。” 正吃得过瘾,吴重斌、田峰、蔡钳工、刘沪、晏琳五人出现在门口。吴重斌主动招呼道:“王桥,你也在啊。”王桥筷子不停,边吃边道:“改善伙食,食堂饭菜一点味道都没有。” 晏琳看着王桥腮边鼓起一团,笑着插话道:“你说错了,伙食团的菜不是没有味道,而是有一股猪圈味道。” 王桥将肥肠吞进肚子,道:“大锅菜也就这样,当然比不上餐馆。”在场之人,只有晏琳和王桥是文科班的,晏琳数学成绩次次考第一,王桥基本上是倒数第一,两人互知其名,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对话。 在静州一中读复读班的红旗厂子弟有八个,但是只有他们五人原本就在静州一中读书,算是红旗厂团体中的小团体。今天是打平伙出来改善伙食,在大餐馆太贵,吃了几次便感受到压力,就以南桥头小巷内的小饭馆为改善伙食的主战场。 吴重斌走到王桥桌前,散了一支烟,道:“我们出学校的时候,听说洪平被砍了,就在二三十分钟之前。” 王桥接过烟,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燃,道:“我走到南桥头,正好看到洪平夺路而逃,他回学校了吗?受伤没有?” 吴重斌道:“皮外伤,被拉了一条长口子,不太深。我们出来时,他正要到学校医务室去包扎。” 王桥回想着杂皮砍人的场景,道:“静州以前有这么乱吗?我怎么觉得像是电影里的场景。周围的人完全不分是非,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被砍的学生。” 吴重斌道:“以前要稍好,这些年在静州一中校门口总有吹口哨调戏女学生的小混混,还有约到后门外面打群架的,但是像今天这种明目张胆提刀砍人的并不多见。一中本身还算好,学生们都想着考大学,没有多少人混社会。在五中就有很多同学觉得混江湖很荣耀,毕业以后也不工作,立马就变成杂皮,不好惹。”他看了看门口,低声道:“洪平被砍,肯定与包强有关,那天晚上两人发生过矛盾。” 王桥在广南第三看守所时接触了很多黑社会人物,对真正的黑社会有更深刻的了解,评价道:“砍洪平的那一群人看起来应该都在社会上混了一段时间,没有多少学生味,但是还不算真正的黑社会。前几天我看见包强和砍人的几人在一起吃饭。” 吴重斌马上醒悟过来,道:“这伙人应该全是世安机械厂的。许瑞也是世安机械厂子弟,他本人不混黑社会,但是亲戚朋友中好几个人都跟着叫一个叫胡哥的混社会。他和我关系还可以,经常讲世安厂破产前和破产后的事情。” 王桥回想着那几人的相貌和气质,道:“那伙人身上确实有些工人的气质。”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晏琳遇到流氓 http://..org/ 田峰、刘沪等人已经把菜点好,吴重斌道:“王桥,你一个吃饭没意思,过来一起吃,喝杯啤酒。” “不用,我吃得差不多了,要回寝室睡觉,你们慢慢吃。”王桥不想喝酒,婉拒了邀请,来到破旧柜台前付钱。 晏琳站在柜台前挑选饮料,这家小店比起其他小店整洁干净,条件和大餐馆比起来却显得很简陋,几瓶不知什么牌子的饮料沾满灰尘,看上去让人难以下咽,她问道:“有健力宝吗?” 老板专心给王桥找零钱,随口道:“我这没有,门外转角小商店里有健力宝。” 晏琳给坐在里面的同学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出小餐馆。她对神秘的王桥颇为好奇,女孩脸皮薄,心里越是好奇,态度就越显得矜持,略为点头,没有再主动说话。 王桥接过零钱,走出小店时恰好看见晏琳走进旁边小商店。 身材高挑的晏琳身穿一条红裙,头发用一条小手帕扎成马尾巴,腰间束着一条细细的白色皮带,亭亭玉立,仪态大方。与复读班同学比起来更时尚,与社会上靓丽女子比起来则显得清纯。 她走路时后背挺直,高跟鞋发出欢快的嗒嗒声。高跟鞋是城市女孩特有的装扮,王晓第一次穿着高跟鞋回家,王桥当时就觉得姐姐变得漂亮了,多了女人味,从此就对穿高跟鞋的女生有着莫名好感。 看着晏琳背影走进小商店,王桥加快脚步,走出小巷。 东侧门门口站着刘忠、保卫科金科长等人,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王桥经过东侧门时,刘忠怒气冲天地批评道:“王桥,你以为高考还很久嘛,星期天到处乱跑,抓紧时间多看点书才是老正经。” 这一顿指责好没来由,王桥感到莫名其妙,他没有与刘忠争辩,胡乱应了一声,快步朝宿舍走去。 一个年轻老师凑在刘忠耳边,道:“这就是九分?” 刘忠追着王桥的背影看,哼了一声,道:“长得一表人才,谁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草包。” 另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吴老师申辩道:“谁说王桥是草包,他一手钢笔字太漂亮了,我看了都爱不释手。作文也写得很好,遣词用句老练准确,成语丰富,如果偏科厉害考不上大学,那只能说明我们国家选拔人才的机制有问题。” 刘忠没有想到对王桥还会有另一个评价,啧啧两声,道:“字写得再好,数学考九分,也考不上大学。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吴老师是学校有名的书呆子,醉心学问,不通俗务,遇事却最为较真,反驳道:“我们都在说社会的异化以及人的异化,一笔漂亮的书法本身就是价值,难道只有考上大学才有价值?社会上这么多没有考上大学的人,难道他们都没有任何价值?我们的教育方向存在着严重偏差!” 刘忠针锋相对地道:“复读班存在的价值就在于让学生们考上大学,难道这还有什么疑问?如果要发展个人素质,那是在工作中或是大学里的事情。” 刘忠和吴老师素来是辩论对手,两人观点差异极大,经常互相看不惯,稍有机会就唇枪舌剑。 金科长觉得眼前两人在学生被砍的重大事件面前争论毫无意义的话题,简直不可思议,终于忍无可忍,道:“两位老师,别站在这里斗嘴皮,你们先到办公室等着,我去医务室看看洪平。” 来到校医务室,好几个昌东籍同学陪着洪平,手里拿着棍棒,脸上皆有愤愤不平之色。洪平胳膊被划伤,伤口不深却很长,鲜血将衣袖完全浸透。校医拿着酒精往伤口上倒,痛得洪平不停吸凉气。 静州一中的校医历来都是学校的笑话,他有三宝:黄连素、感冒清和酒精。有这三宝,他几乎就胜任了校医职责。金科长从部队转业就来到学校保卫科,算是见过世面的角色,见校医胡乱处理刀伤,暗自在心里骂娘,他眼光从伤口移到几个同学身上,顿时发了火。 “你们这是做什么,打群架吗?把保卫科当成了什么!出去把棍子扔了,有我在还轮不到你们!”震住一帮同学以后,金科长又道,“洪平,你和这伙人结了什么深仇大恨,是用砍刀吧?下手狠毒!” 洪平一脸无辜,道:“我不认识这些人,更没有深仇大恨。” 金科长紧紧盯着洪平,道:“那为什么不砍别人,只砍你,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流行于老师之间最无赖的说法,很多学生都被这句话盘问过,洪平对这种说法更是深恶痛绝,道:“老师,我是受害者,怎么能够知道施暴者的理由?” 金科长锲而不舍地问道:“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伙人为什么不砍别人?”看到伤口以后,他先入为主地认定洪平应该和社会上的人有来往,否则杂皮们不会下狠手砍一个学生。 洪平气得够呛,道:“我确实不知道原因,今天与同学们在南桥头那边吃了饭,正在往回走,这群人冲过来二话不说,提刀就砍,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就交代了。” 金科长双手抱在胸前,不容置疑地道:“我们静州一中绝对不能容忍学生和社会青年来往,复读班也是静州一中的一部分,也不能有黑社会滋生的土壤。上一次你和包强打架还算无辜,这一次到底为了什么?农村学生出来读书不容易,要珍惜学习机会,不要和社会人来往。不要狡辩,马上跟我到保卫科。” 被社会混混砍了一刀,还被保卫科指桑骂槐说成黑社会,浑身是伤的洪平嘴巴气得差点歪了,怏怏不乐地跟在金科长身后。 离开医务室后,金科长皱着眉头道:“学校校医技术很差,伤口处理得不好。你们几人赶紧到学校隔壁的小诊所,重新去处理伤口,至少要缝十几针。伤口处理好以后,再到保卫科。” 洪平正欲离开,金科长又问:“打架时,你们几人谁在场,到保卫科作笔录。” 洪平这才有机会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金科长走进办公室,吩咐在办公室喝茶的干部,道:“我刚才问过,拿棍棒的同学只有一个在打架现场,另外两个和洪平一起吃饭的同学在寝室,你把他们叫来,一个一个分开问,做好笔录。” 在宿舍里,王桥坐在床边读历史书,有部分同学在睡午觉,还有几个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保卫科干部走到门口,大声道:“跟洪平一起吃饭的是哪两个同学?到保卫科来一趟。”他的声音洪亮,如手榴弹一般在在宿舍里炸响,打断了无数人的美梦。 保卫科干部带着两个同学离开宿舍以后,有人骂道:“日他妈都不好,我正在做梦吃红烧肉,吵这么大声,把红烧肉都弄没了。” 复读班压力大,课程重,伙食团油水奇少,年轻人身体极为缺乏营养,梦中遇到大块肉是常见之事。每天早上起床,同学们讨论得最多是晚上梦到了什么美食,其次才是美女。 王桥依旧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历史课本。但是难以压抑的好奇心让他抬起头,专心听着同寝室室友的议论。 一个来自昌东县城的同学愤愤不平地道:“洪平以前在昌东读书,与静州这边的人从来没有结仇,绝对是包强找人来砍人。” “没有任何根据,凭什么说是包强?”许瑞是世安机械厂的子弟,出于本能维护着包强。 “这还要什么依据,你看包强提刀砍人的那个样子。” “不要血口喷人,包强是表面凶,其实胆子不大,小时候还经常被人欺负。” 宿舍里还有好几个世安机械厂子弟,他们在复读班的目的就是考大学,学习十分刻苦,和包强完全不一样。 对外人来说,世安机械厂是一个整体,对内部人来说,世安机械厂分成不同层次。厂领导是一个层次,在破产前早就留了后路,厂子亏钱,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子女们大多进入国家机关。 厂里中干和技术人员原本有一个较为优良的环境,厂子破产是对他们人生的一次重击,经过短暂沉沦后,纷纷开动脑筋找各种门路,他们普遍重视教育,对子女要求严格。许瑞等人就属于中间层的子女,他们为了自己前程在拼命学习。 最低层次是工厂的主体——工人,很多工人全家都在封闭的工厂里生活,与外界联系极少,社会关系主要在工厂里。工厂破产后他们失去生活来源,许多家庭陷入困顿,他们的子女以及部分初进厂的年轻工人失去约束,成为了一匹匹脱缰野马,在青年群体崇尚暴力和袍哥文化的影响下,不少人愤然变身成为社会人物,刘建厂、包强等人都属于这个范畴。 昌东县籍学生和世安机械厂学生在寝室里争执不休。 王桥无意中在烧鸡公餐馆见过包强与砍人的那一伙人混在一起,因此能肯定洪平被砍就是包强所为,心道:“这些学生也太幼稚,这种事情能辩论吗,除了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没有任何好处。” 他不想听这帮人没有意义的辩论,合上书本,走出宿舍,到楼下树林去转圈。 在王桥走回复读班时,在南桥头外的小商店里,晏琳遇到麻烦。她在小商店选了几罐健力宝,来到柜台,见柜台里无人,便喊道:“老板,付钱。” 在里屋,商店老板哭丧着脸,道:“我店小利薄,根本赚不到钱。”刘建厂道:“我不是讨饭的,五十块钱就想打发,再拿一百。没有我们哥几个罩着,说不定哪天店就被人砸了,砸一次玻璃你要花多少钱,更别说被人泼大粪、洒毒药。” 商店老板听明白其中的威胁之意,又拿了一张绿票子出来。 刘建厂将钞票朝皮夹子放,他还是嫌钱少,嘴里骂骂咧咧。刚跨出门,一眼瞧见手里拿着几罐健力宝的晏琳,顿时两眼放光。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五不准禁令 http://..org/ 刘建厂作为生在工厂、长在工厂的年轻人,对爱情的表达直接而朴实。他有丰富的性经验,对女人的态度就是发泄性欲,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女人。但是,他见到一身红裙的晏琳,顿觉内心被一股电流击中,仿佛眼前女子在很久以前见过,让其嘴唇干燥,心跳加速。 麻脸跟在刘建厂后面,被堵在门口,连叫了数声建哥,才将失魂的刘建厂叫了回来。 刘建厂舔了舔嘴唇,非常认真地道:“那个女的是做什么的,谁认识?我要和她耍朋友。” 麻脸道:“看样子是学生,长得硬是有点乖。” 刘建厂呸了一声,道:“你是什么眼光,不是有点乖,是非常乖,这就是我的梦中情人,老子一定要搞到手。”他是胆大妄为之人,没有经过思想斗争,更没有犹豫不决,跟着晏琳来到柜台前,道:“老板,这几罐健力宝我来付钱。” 晏琳回头见穿吊裆裤和平底布鞋的社会混混,吃了一惊,忙将钱递给老板,道:“多少钱?我自己付。” 刘建厂用手挡住晏琳的胳膊,道:“我叫刘建厂,今天见面就算认识,我们交个朋友。这几罐健力宝是小意思,跟我客气什么。”他又对老板恶狠狠地道:“不收她的钱,我来付。” 晏琳见到从里屋陆续出来流里流气的五人,个个脸上有戾气,便猜到这就是刚才砍伤洪平的五人,她控制着紧张情绪,将健力宝放在桌上,装作平静地道:“老板,我不买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小商店。 一个光头挡在晏琳面前,道:“你别走啊,建哥是我们老大,这条街上都有名。” 老板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被挡住去路的年轻女子,面对街头暴力,他无能为力,只能选择沉默。 晏琳转过身,看着刘建厂,一字一句地道:“你想做什么?再不让开我要报警了。” 看着晏琳怒气冲冲的样子,刘建厂更觉其可爱,道:“光头别挡着妹妹,我是真心交朋友,又不做坏事。” 麻脸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刘建厂的神情。 光头挤眉弄眼地把路让开,晏琳趁机夺门而出,走回到小餐馆,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吴重斌见其脸色不对,问:“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没有买到饮料?”话未问完,就见到小店走进五人,坐在门口第一张桌子,让老板上菜。 晏琳压低声音道:“他们在纠缠我,有个叫建哥的杂皮说是要和我交朋友。” 吴重斌看着五人的衣着扮扮,神情紧张起来,道:“麻烦了,这应该就是砍伤洪平的那几个人,他们狗胆包天,砍伤了人,还敢大摇大摆在这里吃饭。” 麻脸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道:“红裙子妹妹,你别跑啊,今天我们老大请你吃饭。” 吴重斌霍地站了起来,道:“你们要做什么?” 光头握着雪亮自制匕首走到桌前,道:“我们不做什么,老大看上红裙子妹妹,让她过来喝酒。” 面对着手持凶器的杂皮,赤手空拳的吴重斌僵在当地,打架没有任何胜算,可是不作出反应则太窝囊。刘建厂走了过来,拍着光头肩膀,用大哥口吻道:“把东西收起,不要吓着这些学派。” 吴重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与田峰、蔡钳工交换眼神。田峰溜到前面找老板结账。三男两女没有再吃,匆匆离开馆子。 刘建厂左看右看都觉得红裙子女孩对胃口,不想留下坏印象,没有强行阻止晏琳等人离开。 麻脸看着几人出门,嘘了一声,道:“建哥,今天怎么惜香怜玉?”刘建厂嘿嘿笑道:“今天是王八看乌龟对了眼,这个红裙子逃不出我的手心,迟早要躺在我的床上。你们几个慢慢吃,我去看红裙子妹妹朝哪里走,她十有八九是一中的,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一中还有这么漂亮的妹子。”他走到门前柜台,顺手扯了一张餐巾纸,擦了嘴巴上的红油,扔在门口。 红裙子等人就如羊群,刘建厂就是不紧不慢地追踪羊群的饿狼,远远地看着红裙子走过南北桥头,沿着一中正大门围墙外公路走向东侧门。他看到学校保卫科几个人站在门口,停下脚步,慢条斯理地抽了支烟,这才走回南桥头。 王桥在楼下围墙边转了几圈,走回教学楼时,恰好遇到吴重斌等人走进东侧门,晏琳走在最前面,满脸怒气,脚步很快,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可、可”声。 王桥没有回寝室,直接来到教室。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书时,女友吕琪的身影不时跳出来,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吕琪,不禁神伤,拿起笔,在作业本上写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他曾经用毛笔写过一个条幅,参加过静州市中学生书法比赛并获奖,此时他将满腹相思寄予笔端,再次用钢笔写了这首诗。 写完这首诗,他心情稍有舒缓,强行收回思路,专心致志看书。他计划用最短时间将高中历史、语文两科通读一遍,然后再随着老师讲授的进度逐步提高。 对于班上大多数同学来说,复读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痛苦选择,对王桥来说,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主动选择,虽然压力大,学习辛苦,可是他内心充实。 同时他还有一个隐秘欲望,希望以后再遇到吕琪的时候,他考上大学,以全新的面貌与吕琪见面。 这时,刘忠拿着一块牌子走进教室,将牌子钉在墙角。牌子上写着“五不准“,一是严禁打架;二是严禁谈恋爱;三是严禁夜不归宿;四是严禁赌博偷窃;五是严禁与社会青年来往。 钉好牌子以后,他道:“各位同学能在教室坚持学习,这是值得表扬的。最近复读班有不好的苗头,有同学们在外面打架。我真是替大家着急,你们要清醒地认识到复读的目的,这五不准是学校提出来的,是高压线,绝对不准同学们去触碰,如果发现,一定严罚,甚至劝退。” 刘忠离开后,王桥抛掉所有的胡思乱想,渐渐潜入历史书中。历史书有一种神奇力量,他时常感到秦时弯刀从脖子砍过,随后又被汉初战马飞踏。陷入历史会产生时空错乱的奇妙感觉。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三点,他合上书本,站起身,双手上举尽量让全身舒展。中午吃了大量肉食,身体需要水分,他做着伸展运动回寝室。 当他离开座位时,窗外吹过一阵穿堂风,将放在桌上的历史书吹开,夹在书中那张写着“弃我去者”的纸被吹得飘在空中,晃晃悠悠地落在前排同学的椅子上。 王桥在寝室补充水分以后,又到楼下操场旁边树林里的小坝子,准备做半个小时的运动,再回教室继续学习。 小操场尾端密林里,吴重斌、田峰、蔡钳工聚在一起抽烟,三人神情严肃,忧心忡忡。王桥没有注意到密林深处的三人,在小坝子上,拉开架式,打起青年长拳。 吴重斌等人透过树叶注视着王桥,最初不以为然,随着王桥拳架展开,三人渐露惊讶之色,虽然三人都不懂拳,可是王桥打拳显然非一日之功,举手投足颇有大将之风。 打完套路之后,王桥压压腿,弯弯腰,然后来了三个干净利索的侧空翻,再做了几十个俯卧撑。这一系列动作完成,额头上开始冒出汗水。他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密林深处有三股轻烟冒起,凝神细看,才发现围墙边上站着三人。 吴重斌见王桥朝这边看,就从林子里走出来,道:“你练过武术?” 王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花架子,瞎玩。你们怎么躲在林子里抽烟?何必躲,复读班老师似乎不太管抽烟。” 吴重斌道:“晏琳在南桥头的小商店被一伙人调戏了,我们正在想对策。” 王桥脑袋转得极快,瞬间就想到了答案,道:“一伙人,五个?” 吴重斌脸露疑惑之色,道:“你怎么知道是五个人?” 王桥直截了当地道:“洪平就是被这伙人砍的,这伙人不是学生,是真正的杂皮。如果只是调戏,这事最好就到此为止。” 田峰道:“凭什么?我们不服这口气!” 王桥道:“他们是流氓杂皮,是无业人员,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砍了人一走了之,你们是学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事情就这么简单。还有,学校制定了五不准,其中一条就是打架,这是高压线,触碰了有可能要被劝退,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望着王桥背影,田峰道:“孔老二,你怎么把这事告诉王桥?这是我们哥几个的糗事。” 今天当晏琳被追到小食店时,吴重斌最初还试图反抗,当光头流氓亮了匕首以后,三人退缩了,在五个流氓的调戏声中,狼狈地逃回学校。两个女生并没有责怪三个男同学,但是深深的自责困扰着三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怯懦的行为如一根烧红的铁针,扎在了三人心中,让他们难以安心。 吴重斌答非所问地道:“那天包强和洪平打架,王桥劈手将板凳和砍刀夺了过去,我就觉得他出手不凡,原来是个练家子。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但我肯定他有不同于我们的经历。他说得有道理,我们只能忍下这口气。” 蔡钳工犹在愤愤不平:“考九分的家伙能有什么经历?我就是不服气,如果当时手里有家伙,绝对跟他们干。” 田峰道:“在晏琳和刘沪面前掉链子,以后绝对要被他们看扁。” 三人站在小林子,抽着烟,既激昂,又垂头丧气。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一封情书 http://..org/ 七八个老师从大门进来,带头的人是复读班负责人刘忠和保卫科金科长,走到最后的人提着一个竹筐。 老师们直接走到男生寝室,逐床翻找,一个多小时候,竹筐里装满了收缴之物,有香烟、匕首、小说以及黄色小说等。金科长拿了一个小本子,记下了十几个重点人头的名字,生气地道:“这些学生不得了,还带着刀在学校,是读书还是参加黑社会?” 一个年轻老师道:“社会上乱得很,这些学生带刀都应该是用来防身。” 金科长挥着手中的名单,道:“有保卫科,哪里需要学生们防身,多此一举,甚至是用心不良。他们不出去惹事,地皮流氓怎么会找上他们,老话说,一个巴掌啪不响,学生变坏的事情我见得多了。” 年轻老师不服气,道:“明明是地皮流氓追砍学生,怎么在金科长口中就变成了互殴。不能因为打架就各打五十板,总得有个是非曲直吧。” 金科长道:“你把《治安处罚条例》拿起来学学。” 刘忠见年轻老师还要争论,立刻打断地道:“不仅是学生要学,我们老师也要拿起法律的武器。学法以后,我们抽时间开个主题班会,专门讲一讲《治安处罚条例》,免得同学们不懂法吃亏、出事。” 在寝室休息的同学没有想到寝室里会有这么多“违禁品”,围观时不停地发出啧啧之声。 老师们只是在男生寝室里搜查,没有到三楼去查女生寝室。 在女生宿舍里,晏琳和刘沪缩在蚊帐里讲悄悄话。晏琳道:“你要劝劝吴重斌,别让他们去打架。那一帮子人都是混社会的杂皮,全都带着刀,和学生用拳头打架不一样。” 热恋中的人,关心另一半甚于自己,刘沪自然不愿意男友冒险,道:“最近我们尽量不要上街,别给他们惹麻烦,过几天自然就没事。”又道:“谁叫你穿一身漂亮红裙子,杂皮就像是斗牛场的公牛,看见红色就发疯。” “我穿一件红裙子惹了谁。刚才你的说法就好象,好象不怪小偷,而是怪被偷的人有钱,逻辑是混乱的。”晏琳那一身红裙子是父亲到外地出差时买来的新款时装,样式简洁,颜色艳丽,比山南见过的所有红裙子都好看。买来以后,她欢喜得紧,平日舍不得穿,今天穿出去吃饭,不料惹出一场风波。 聊了一阵,又睡了一会,晏琳还是克服了躺在床上的欲望,起床到教室自习。 她换下高跟鞋,穿上球鞋,再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换下红裙子。这是校园里最常见的打扮,由于身材出众,仍然显得卓尔不群。 教室里有二三十位同学在复习,非常安静。晏琳轻手轻脚走到倒数第二排的座位,看见桌子上有一张白纸。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纸上抄着一首诗,字写得非常漂亮,成熟中带着优雅,优雅中又有棱有角。诗的意境也好,忧伤中带着豪放。晏琳小时参加过美术班,字写得一般,鉴赏力还行,拿着这幅字爱不释手。 她疑惑这幅字的来源,前后排只有三四个人在自习,谁都不像是能写一笔好字的人。另外,谁会将这样的纸条放在自己的桌上。 中午遇到流氓骚扰,让她郁闷,下午收到莫名其妙的诗,让她心喜又心烦。原本想将纸条撕掉,又着实喜欢这幅字,想了想,将纸条夹在书中。 王桥拿着课本走了进来。 晏琳看着高大帅气的王桥,心道:“不会是他吧?”随即想着他只考九分的成绩,断然否定。 前面一排是一个长相斯文的同学,成绩不错,在班上排名前五。晏琳目光停留在这位同学身上,暗自摇头:“长得像个丝瓜,成天暮气沉沉,我才不喜欢这种没有阳刚气的书呆子。” 教室不时吹来一阵阵秋风,吹得桌上的书哗哗直响,也让拿到纸条的晏琳一颗心如小鹿般乱撞。这个年龄的女子对异性还是充满着憧憬,收到这种条子,内心深处总是高兴的。 王桥拿着书找了几遍,没有找到写着诗的那张白纸。这是他偶尔流露出真情实感而写下的书法作品,最好不让其他人看见。翻遍了课桌各个角落,仍然没有找到那张纸,地面上亦没有,只能作罢。 下午时间过得很快,闻到饭菜香时,王桥抬起头来,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五人,前排晏琳戴着耳机还在看书。 离开教室,走到寝室门口时,王桥听见一个人在里面大声说话。 包强拿着一部摩托罗拉的翻盖手机,站在寝室中间,旁若无人地道:“没有事,能有什么事,谁敢啃我两口,砍死他妈的。建哥,下回整点新鲜的,老是喝酒,你又不准我多喝,没有什么意思。明天我们跳舞去,那个洞洞舞厅流行跳贴面舞,我们跳贴面舞。”他额头上有一块黑红肿块,配合着得意洋洋的表情,显得滑稽可笑。 今天老师进来搜查,重点之一就是包强的床。包强将刀一直放在身上,因此没有被搜走。 寝室里的同学们奇异地保持着沉默,没有人接近包强。王桥最看不惯包强装腔作势的模样,没有理睬他,斜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下午复习的功课。 包强出现在寝室以后,昌东县籍的学生便将此消息告诉了洪平,洪平赶紧去找保卫科。 金科长和另一名保卫干事闻讯而来。 金科长火气很大地道:“你还敢回来,跟我到派出所去。耶,还有手机,是在哪里弄来的?” 包强将手机收回到衣袋里,梗着脖子道:“到派出所好吓人哟,我凭什么到派出所?总得找条理由。”这次刀砍洪平,他一直躲在暗处,没有出面,因此理直气壮,态度强硬。 看着包强挑衅的神情,金科长气得想扇他的耳光,只是并未有人指证包强参与砍人,忍着气道:“到了复读班就好好学习,别到外面胡混,你妈下岗了,辛辛苦苦卖肉赚钱,不是给你挥霍。” 话音未落,包强勃然大怒,跳着脚骂道:“你妈才是卖肉的!” 金科长瞪着包强,道:“劳动致富光荣,你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妈卖肉?” 如果不是面对保卫科长,包强恼羞成怒之下,恐怕就要动手了,他喋喋不休地道:“你妈才卖肉,你全家都卖肉!” 寝室里就有同学忍不住笑了起来。包强转头骂道:“笑个锤子,再笑,老子砍死你。” 金科长这才醒悟过来“卖肉”在包强耳中的意思,指着包强鼻子道:“你小小年纪,一脑门子坏思想。你妈卖猪肉赚钱,凭劳动吃饭光荣,我们大家都尊重她。你别在这里扯皮,跟我到保卫科。” 金科长带着包强走出寝室门后,同学们笑成一团。 在保卫科里,包强自然不会承认与打人者有关系。金科长教育他一番后,只能放人。随后金科长到派出所反映学校周边社会治安问题。 李所长对这些小案子根本不在意,他把矛头对准了打打杀杀的电影,生气地道:“现在电影里打打杀杀,脱衣服解裤子,没有教一件好事。学生们都想学电影里的烂仔,为什么宣传部门会同意这些电影播放出来,这些电影毒害青少年,颠倒了是非观!” 李所长义愤填膺地大段痛骂电影市场,金科长只能陪在一旁苦笑。李所长痛痛快快地骂了一会儿,才把话题转了回来,道:“等事情忙过了,派几个人把那几个小子提溜过来,教育教育。” 金科长连忙道:“李所,这不是学生斗殴,而是流氓砍杀学生,性质不一样,如果这一次不严厉打击,以后类似事件会越来越多。”他虽然在老师面前一直说是打架,但是到了派出所,他就坚持是流氓欺负学生。 李所长扔了一支烟给金科长,推心置腹地道:“老金,我们所还算得上大所,二十来个正式民警,看上去人不少,可是辖区有十来万人,鸡毛蒜皮的事哪里管得过来。前些天有个入室抢劫杀人案,昨天是出租车遭抢劫,今天有枪案,所里每个民警两条腿跑断了也忙不过来。学生打架这种事情,关键在预防。呵,关键在预防,在于教育。” 金科长见李所长浑不在意的态度,郁闷了几秒钟,道:“小年轻猖狂得很,经常提起砍刀在大街上转,稍不如意就大打出手,这股歪风邪气不加制止,迟早要出大事。” 他和李所长配合多年,熟悉对方性子,便赖在办公室不走。 李所长无奈地道:“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有社会渣滓,别看他们现在跳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哎,这样吧,明天我派两个民警到学校了解情况。”医生见惯了疾病,警察见惯了犯罪,普通人觉得很严重的事情,到了他们眼里就变得轻描淡写。 第二天,两位民警来到学校,看了保卫科询问笔录,都觉得学校小题大做,在金科长的再三请求下,勉强同意再将洪平和包强分别叫过来谈话。谈话结束,两位民警算是交了差事,急匆匆回去忙手中的正事。 金科长感觉很是无奈,直叹:“人心不古,世道变了。” 包强最初还担心砍人之事被公安追究,几天之后,见派出所根本没有将砍人之事当成一回事,胆子更大了。 隔了两天,包强被刘建厂叫出学校,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 “包皮,你给红裙子交一封情书,一定要交到她的手里。要当面交,给她说清楚。”刘建厂本是粗蛮的男人,偶遇红裙子后怦然心动,他想起了写情书的文明办法。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王桥出手 http://..org/ 包强拿着情书,吃惊地道:“建哥,不会吧,你当真喜欢晏琳?这个小妞是不错,可是写情书恐怕不行,得约出来。” 刘建厂拍着包强的肩膀,夸道:“包皮出了一个好主意,哥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你。你在学校混得这么好,把红裙子约出来应该没有问题吧。今天晚上,我请她吃饭,不论多晚就行。” 包强只是见过晏琳,两人从来没有说过话,更没有交情,约晏琳到静州饭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务。他平时在刘建厂面前经常吹嘘在学校如何混得开,如果直言约不到晏琳,将在刘建厂面前丢掉面子。因此,他虽然心里没底,嘴巴还硬,道:“我等会儿就去约晏琳。” 刘建厂笑眯眯地道:“约了晏琳,建哥请你去**。” 包强道:“建哥,我们直接**就行了,还玩什么情书,太麻烦了。” 刘建厂道:“直接**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你哪里有这么废话,是不是约不到人?” 包强不想丢面子,道:“怎么会约不到,我这就去。” 包强揣着情书走进东侧门,脑子里想着如何约人,以及没有约出来如何在刘建厂面前撒谎。 校园内吹着乱风,将几片树叶吹到他的头顶,顺着树叶的方向可以看到稍远处有几株橘子树,果实长大只是还稍显青涩。 几个女同学在树下漫步,其中的高个女生似乎是晏琳,包强赶紧追过去,想趁机将信交到她手上。追到近处,失望地发现高个子女生不是晏琳。 包强回到寝室,找到同厂子弟许瑞,道:“你和红旗厂几个人熟悉,红旗厂那个晏琳耍朋友没有?” 许瑞有一个堂兄是世安机械厂的青工,跟着静州胡哥一起操社会,是胡哥的得力干将。许瑞通过堂兄的关系偶尔也和胡哥在一起吃饭,因此他在包强眼里被当成了自己人。 许瑞道:“我只晓得刘沪和吴重斌在耍朋友,晏琳好像没有耍朋友。怎么,你对她有兴趣?这个妞性格泼辣,是带刺的玫瑰,弄不好要扎手。” 包强吐露了实情,道:“是建哥看上了晏琳,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封建哥写给晏琳的情书?他对晏琳是一见钟情,现在想得不行,犯了相思病。” 许瑞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道:“被建哥搞大肚皮的女孩我都认识好几个,他是个风流鬼加野兽的性子,怎么会突然看上学生妹?这种事情我不干,缺德啊,别把学生妹糟蹋了。” 包强道:“许瑞,你别走,帮个忙。” 许瑞道:“要操社会别在学校,有本事找外面的女人。” 很有个性的许瑞自顾自走掉,剩下包强在寝室里抓耳挠腮。 晚自习还差十来分钟,文科班学生陆续进了教室。各地中学里文科班素来女生比男生多,教室里一片红花,比起理科班教室养眼许多。包强在二楼宿舍口等了到上课铃响,也没有见到晏琳出现。为了完成建哥的任务,他只得到文科班教室去寻找晏琳。 第一节课时大家精力尚佳,皆认真看书,沙沙翻书声、轻微的咳嗽声,在安静的教室里都能听得很清楚。突然,教室门从外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咣当”声。此声若放在白天嘈杂环境里并不会引人注目,在安静的环境下异常刺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强在教室门口伸出头朝里张望,不料迎来文科班全体同学的注目礼。他尴尬地退到教室外面,想到刘建厂还在等着今天的约会,鼓足勇气,再次推开教室门,大摇大摆地来到晏琳身旁,道:“晏琳,到外面来,我有事给你说。” 晏琳诧异地看着包强,随即警惕地道:“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包强道“这有一封信,我们大哥在外面等你,想约你吃饭。” 包强在复读班早就臭名远扬,晏琳干脆利落地将信推到一边,道:“这封信我拒绝接收,请你拿走。” 包强在众人面前被扫了面子,便故作流氓相,嬉皮笑脸地道:“就是交个朋友,何必这个态度。你和我们大哥见过面,怎么这么快就把别人忘记了。”他还有点小聪明,有意在众人面前要将水搅浑。 晏琳不想与地痞流氓在教室里纠缠,影响同学们读书,拿起书本就准备躲回宿舍。包强见晏琳要走,伸手拦住她,道:“你把信拿着,和建哥见一次面。见面以后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不谈,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晏琳不是任人随便揉捏的弱女子,冷冷地道:“让开,别挡着路。” 包强陷入了众同学围观之中,心里焦急起来,绷着面子,觍着脸道:“你给个准信,我就让你走。我曾经帮过你,你不能做过河拆桥的事。”最后一句话他仍然在胡搅蛮缠,造成一种两人曾经接触过的印象。 全班同学都抬起头,看着包强和晏琳。 王桥胸口起伏了数下,忍住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看书。 晏琳提高声音道:“什么过河拆桥的事,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她见到包强挡在前面,厉声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包强彻底尴尬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恼羞成怒地对教室里的人大声道:“今天我宣布一个事,晏琳是我们老大的女朋友,你们谁都不许碰。谁要敢勾三搭四,小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一下犯了文科班众怒,即使对晏琳没有想法的男生们都开始愤恨不平,只是惧怕地痞流氓,敢怒不敢言。 王桥最不想管闲事,免得打扰学习,可是事至如今,若是再不站出来,他的良心会不安宁。他轻轻叹息一声,将钢笔轻轻放在桌上,冷冷地说道:“包强,同学们都在学习,你别在课堂闹事。” 王桥在寝室里素来沉默寡言,不引人注意,包强认识王桥,但是从来没有把他看上眼,浑没在意地道:“没你的事,少**说话。” 王桥不再啰唆,离开座位,快步上前,一只手抓住包强皮带,另一手卡着其脖子,用力朝教室外面推去。包强没有提防王桥说动手就动手,脖子被卡得出不了气,脚上完全用不上力气,蹬蹬不停朝后退。 来到教室门口,王桥将包强朝着墙壁猛地一推,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包强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半天缓不过气。 来到复读班一个多月时间,王桥一心只读圣贤书,谁知静州一中这所全市闻名的学校居然并不是读书的净土,不良社会青年如苍蝇一样围在学校周边,垂涎着校园内的清纯美女。王桥无可奈何之下终于愤而出手,出手则没有留情。而包强平时总是一副逗猫惹狗的地痞相,还经常提刀威胁同学,谁知在王桥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晏琳万万没有想到王桥如此生猛,吃惊地捂住嘴巴。 文科班所有同学见到王桥痛打包强,都觉得十分过瘾,有人开始拍桌子,有人趁乱叫好。 王桥指着包强鼻子道:“今天给你说清楚,晏琳是我的朋友,你再敢乱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包强缓过劲后,伸手去摸挂在腰带上的砍刀,叫嚣道:“老子要砍了你。” 王桥打架经验极为丰富,不等包强将刀抽出来,一个跨步抵近包强,右手狠狠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没有等到包强软倒在地,左手猛扣其脖子,紧接着再打了一个胃锤。 这一招来源于广南第三看守所,专打腹部最柔软的部位,被击中以后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又不会留下伤痕,很多强硬的汉子进了看守所都在胃锤下吃过大亏。包强成天想操社会,其本质上还是个未经历风雨的学生,更没有经历过血腥场面以及痛苦搏斗,感到小腹如被一柄铁锤连续击打两次,五官疼得挤在一起,抱着肚子坐在地上,眼泪鼻涕齐出。 两拳打倒包强,王桥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与晏琳擦身而过时,他叮嘱了一句:“这伙人是货真价实的流氓,你最近别到校外去。” 晏琳一颗心扑通通跳动得厉害,她甚至没有说谢谢,从倒地**的包强身边飞快地跑了过去,直奔寝室。 包强坐在教室门口,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悄悄用衣袖擦掉眼泪和鼻涕,然后站在门口,提着刀,骂道:“王桥,你这个龟儿子给我等着,老子要找人砍死你。” 等到王桥走过来时,包强拨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嚣:“王桥,你死定了。” 晏琳站在三楼的女生寝室,躲在阴影里,能清楚瞧见日光灯下的教室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将包强吓得狼狈逃跑,酷得很有男人味道。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定计 http://..org/ 晏琳等到高大身影消失以后,来到理科班教室,将刘沪从教室里叫了出来。 “这些人没完没了,燕玲,怎么办,怎么办?”刘沪胆子比晏琳要小得多,听完事情经过,被吓得不知所措。 晏琳渐渐镇定了下来,道:“等会儿把吴重斌他们叫到小操场,我们商量对策。” 刘沪想到那伙地痞手中寒光闪闪的砍刀就不寒而栗,她不太愿意男朋友吴重斌牵涉此事,可是大家都是红旗厂的,一起长大,一起来到静州读书,不帮助晏琳无论从哪一方面都说不过去,她暗藏着忧郁回到理科班教室,找到了吴重斌等人。 吴重斌、田峰、蔡钳工、晏琳、刘沪齐聚小操场。他们五人从红旗厂来到静州一中,又一起读复读班,关系紧密,被外人称为“五人帮”,晏琳被社会青年纠缠,三个男生又曾经受辱,自然生出同仇敌忾之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包强欺人太甚,我们只有和他们打一架,否则别人会说我们红旗厂的男人没有血性。”吴重斌对上一次在商店的怯懦行为深感后悔,这一次他要坚决反击。 田峰自告奋勇地道:“包强后来扬言,说是今天晚上要带人收拾王桥,还要将晏琳带走。他有可能是说的真话,我们得防着点。我先到外面侦察,如果那伙人真的在外面,就要做好打架准备。王桥是练家子,我们找他帮忙,胜算更大些。” 吴重斌道:“先看看情况再说,他愿意帮忙最好,如果他不愿意出手,就得靠我们自己。大家把家伙带到教室,放在教室抽屉里藏好。不要放在寝室里,有可能老师还会搜查寝室。” 男生们真要打架,刘沪恐惧得说不出话。晏琳也打起退堂鼓,反而劝道:“这一伙人都是亡命徒,我们不值得和他们拼命,我想去报告老师,让学校出面解决。” 吴重斌道:“洪平被砍了一刀,校方连个屁都没有放,解决问题还得靠自己。”他看见女朋友刘沪害怕得脸色苍白、牙齿发颤,道:“晏琳和刘沪最近少到校外去,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 刘沪陪着晏琳回到寝室,她们站在三楼走道最黑暗的角落,俯视下方。教学楼灯光明亮,光线射出,将地面照亮。在稍远的围墙处,高大香樟有着巍峨树影,沉默而严肃。 三个男生商量一会,决定由田峰先到外面去侦察情况。 田峰贴着黑暗的墙根朝外走,鬼鬼祟祟恰如一只机灵的田鼠,沿着围墙走到了正大门,在北桥头时看到南桥头边上有六个人。五个人一溜并排坐在桥头,包强在五人面前走来走去,不停地吸烟。田峰不敢露面,躲在北桥头的阴影里,观察着南桥头的情况。 刘建厂瞧着包强的狼狈样子,语带不屑地道:“包强,你约不出来人,还被学派打了。我看你在学校混得不怎么样,平时吹牛吹破天。”学派是社会青年对于学生的轻蔑称呼,社会人被学派胖揍一顿更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包强将烟屁股扔到地上,又用脚踩熄,道:“建哥,他们几个人打我一个,特别是有个叫王桥的人,出手最狠。他数学只考九分,哪里算是学派,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了,跑到复读班来读书。他还自称是晏琳的男朋友,让你以后别来烦他,来一次就打一次。”事情搞砸,还被人揍了一顿,包强再不敢吹牛,老老实实讲了挨揍经过,顺便添油加醋地增加了一人大战王桥和吴重斌等人的情节。 刘建厂道:“那个王桥晚上住在哪里?” 包强道:“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教室。这个崽儿是个闷头蛇,平时话很少,和我住一个寝室,我没有听他说过几句话。” 刘建厂道:“不叫的狗才咬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才做大事。我就想问你一句,你以后还是和他一个寝室,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还敢不敢打?” 王桥如暴风骤雨般的打击,让包强心生阴影,嘴里犹不肯服输,道:“我是不小心被他偷袭,真要扯开架式打,谁怕他?一个寝室又怎么样,晚上趁他睡熟,几刀子捅死他。” 包强的话语中透露出明明白白的怯意,刘建厂嘿嘿笑道:“刚才还说几个人打你一个,现在怎么变成偷袭了。鸭子死了嘴壳子硬,既然王桥要挑衅,今天晚上就干他。要想扬名立万,闯出名气,绝对不能让一个学派骑在头上。” 几人商量好,等到熄灯时摸进学校,要给王桥一个深刻教训。 正欲行动时,街上开过一辆警车,警灯闪烁,接着又开来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刘建厂看着不断开过的警车,心一下就悬了起来,道:“今天撞了鬼,这么多警车在外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众人猜疑时,手机响了起来。刘建厂拿着手机来到一边,道:“胡哥,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们几兄弟都在,一会儿就过来。”放下手机,他对几人道:“胡哥有事要找人帮忙,我们去一趟。今天便宜了王桥,改天收拾他。” 包强听说不进校打王桥,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着胡哥要找人帮忙,他就要参加胡哥的行动,不觉肾上腺素分泌加速,既紧张又兴奋,一颗心似乎要蹦出来一般。 几个人拦下两辆出租车,朝着火车站方向奔去。 田峰在阴影里躲了一会儿,偷偷来到南桥头,这时又见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驶过,他确信包强等人已经离开,这才溜回东侧门。 吴重斌站在小树林边上不停地来回走动,与包强团伙打架是在情绪激动时作出的决定,冷静下来以后,他觉得这个决定太草率了,说不定会让几人惹上**烦,渐渐开始烦躁不安。 蔡钳工人如其名,是个干实事的家伙。他如变魔术一般找了一把小铁锤和十几根铁钉,在小树林里一阵敲打,短木棒上被钉上十几根铁钉。铁钉露在木棒外约有五毫米,就和狼牙棒一样,若是打在人身上,杀伤力远超单纯的木棍。蔡钳工得意地拿着简易狼牙棒在空中挥了挥,想象着木棒打在对手身上的畅快感。 见到田峰身影,吴重斌赶紧上前,道:“你看到什么情况?” 田峰严肃地道:“包强没有说假话,南桥头确实坐着几个人,后来开过来几辆警车,他们就走了。” 吴重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将烟头踩灭,道:“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把王桥找过来,大家一起商量。” 等了一会儿,香樟树林里出现两个移动的红点,红点到近处,变成两个瘦高身影。与蔡、田两人会合后,王桥明确表态:“我不赞成与包强等人打架,不值得。” 蔡钳工手握狼牙棒,反驳道:“难道就让他们骑在头上拉屎,任由他们宰割,我们不愿意当亡国奴。” 王桥道:“打架之前得想后果。他们随身带着刀,要想和他们打架就得用武器,除了棍棒就是砍刀枪,这样极容易打出问题。出了问题,那些杂皮一跑了之,屁事没有,学生怎么办,难道一跑了之不参加高考了?如果能够承受不参加高考的恶果,完全可以大打一场。” 经过在广南闯江湖的历练,又熬过看守所艰难的100天,他犹如涅槃之凤凰,思考问题明显比同龄人周全,一席话,浇灭了三人的战斗热情。 王桥反对打架,吴重斌暗自卸下隐在心里的重担,道:“你今天仗义出手,我们红旗厂的人都非常感谢。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我们在复读,确实不适宜打群架。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如果再遇到社会混混骚扰,是反抗还是忍受?” 王桥道:“这得看具体情况来定。我的想法是最好不要主动打架,但是要有必要的自保手段,迫不得已打起来就必须打赢,而且不能吃官司。”他指着蔡钳工手上的狼牙棒,道:“你这种兵器绝对不能用,如果随手拿起一根普通的木棒打伤了人,和用带铁钉木棒打伤人,从性质来说是不一样的,如果想进看守所,就把这根棒子留着。” 蔡钳工知道王桥所说有理,他万分不舍地挥动着狼牙棒,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古代人多潇洒,能快意恩仇,我们太苦逼,被人欺负了,还得在复读班熬着。” 王桥平时像一个独身侠,独来独往,很少与寝室同学接触,与蔡钳工就是点头之交,今天是第一次面对面聊天,听到两句岳飞的《满江红》,不由得对粗中带着细的蔡钳工心生好感,道:“现在是法制社会,哪里有快意恩仇的地方。在复读班就得当缩头乌龟,把学习搞好才是王道。迫不得已才防守反击,目的还是获得良好的学习环境。” 吴重斌道:“我的想法和王桥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果他们敢跑到学校来打人,就一起跟他们干。” 王桥道:“洪平被这伙人砍过,他现在还敢留在一中的复读班,说明此人有血性,可以主动与他联系,有什么事多一个帮手,打群架时人多总要占上风。而且静州自古就有法不责众的传统,若是真打起群架,我们全体指认罪魁祸首是逞强霸道的包强,他将吃不了兜着走,我们的责任就要轻得多。”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包强回来了 http://..org/ 上课铃声响起,王桥舍不得过多浪费宝贵的时间,道:“已经上课了,我要回教室了。我有个建议,大家要牢牢记住派出所和保卫科的电话,刘建厂那伙人敢到学校,我们在应战的同时,还得有专人专门躲在旁边打电话。” 吴重斌道:“这事就交给你田鼠,见势不对,你赶紧去打电话。” 谈完之后,王桥最先回教室。吴重斌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才回教室。 吴重斌正在楼梯上,就被等待多时的女友拦下。刘沪满面愁容,道:“你跟我到小林子去,有话给你讲。”吴重斌道:“晏琳在哪?”刘沪道:“她在寝室里没有出来,你别光想着别人,也得为我们自己考虑。” 来到小树林,刘沪开口说话时声带哭腔:“我左想右想都觉得你不能去打架,打出了事,我怎么办?我看见你和九分在一起,他是不是要帮你们打架?这个人经历肯定很复杂,看上去就像个黑社会,你别跟他混在一起。” 在黑夜中,吴重斌把刘沪抱在怀里,上下左右亲吻了一阵,道:“王桥是路见不平才帮助晏琳,怎么会是黑社会?刚才他劝我们不要打架。” 刘沪仔细问了王桥说的话,感叹道:“我就觉得王桥不简单,他有头脑,懂得保护自己,只有你、田鼠和蔡钳工傻乎乎的。我再问你这个问题,如果打出了事,你还参不参加高考,我们的将来怎么办?” 吴重斌道:“我们绝对不去打架,你放心。” 女人心是海底针,刘沪和晏琳是闺蜜,闺蜜无论关系再铁也比不上拥有肌肤之亲的亲密恋人,听闻吴重斌要打架,越想越焦急,越想越担心。一颗石头落地以后,她依在男友怀里,沉浸在甜蜜的亲吻之中。 “手别进去,好像那边有人。” “哪里有人?是风吹树动,你眼花了。” “嗯,轻点。” “沪沪,我爱你。” “彬彬,我也爱你。” 两个年轻男女身心沉浸在爱河里,融入到周边景物之中,远处教室的灯光、刮过树梢的轻风,都成为爱情的背景。 晏琳独自留在寝室里,脑海里总是回闪着王桥打架时的剽悍身影。在晚自习即将结束时,她来到走道前,趴在栏杆朝教室张望。教室灯火通明,寝室灯光暗淡,由暗处往明处看,教室情况一清二楚。 终于,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同学们陆续从教室出来,大部分回寝室,少部分到小操场运动。她迅速来到教室,王桥果然还没有离开。 晏琳走到王桥桌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王桥抬起头来,迎面见到一双闪闪发亮的漂亮眼睛。 “谢谢你,王桥。” “别客气。” 晏琳指着王桥身旁的空位,道:“我能坐下来说话吗?” 王桥合上地理书,道:“当然可以。” 晏琳在寝室时有很多感谢的话,面对王桥时,满肚子的话仿佛被堵住,不知从何说起。憋了一会,她问道:“你以前经常打架吗?这么厉害。”看着王桥略显惊讶的神情,她自嘲地笑了起来,道:“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问得很蠢?” 王桥专注于学习,甚少留意班上的人和事,此时与晏琳面对面坐在一起,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寝室同学经常评论的班花。如果用花来比喻,晏琳属于那种热情奔放又摇曳多姿的三角梅,让人赏心悦目。他将目光移向教室黑板方向,道:“我是打过很多架,有时是为了无谓的意气,有时是为了反抗,但是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弱者。” 晏琳马上挑了一个漏洞,道:“那有缘有故就要欺负弱者吗?” 王桥道:“有时为了生存不得已为之。” 读高中以来,晏琳疯狂地迷上了金庸的小说,最喜欢的人物就是大侠乔峰,王桥无论从身高体形到谈吐都与她心目中的乔峰接近,她好奇地问:“难道你经历过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王桥没有直接回答,道:“包强其实是外强中干,现在还没有变成真正的流氓,但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伙人是真正混社会的流氓,你不要大意,平时不要单独外出。” 晏琳想起他在包强面前说的话,道:“你说过我是你的朋友,有你这种大侠做朋友,我不怕那些流氓。”这一番话脱口而出,说完以后,脸上飞快地升起红晕,显了些小女儿态。 王桥道:“快熄灯了,我们走吧,等会儿看不见路。” 晏琳看了看手表,赶紧站起来,道:“这么快就要熄灯了。学校管得太死板,不给同学刻苦攻读的条件。” 此语深合王桥心意,道:“这个规定确实缺乏灵活性,教室熄灯时间应该延长到十二点半。” 走到教室门口,晏琳在与王桥拉开距离之前,很关切地叮嘱道:“你和包强住在一间寝室,要小心点,防着他报复。” 王桥道:“我不想惹事,不惹事不等于怕事,包强是一个纸老虎,今天被教训一顿,以后绝对不敢在我面前啰唆。恶人就得恶人磨,否则他们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晏琳道:“你还是得注意一些。” 王桥道:“我会的。你平时最好不要单独外出。” 刚走下教学楼,教室灯光便灭掉,夜风袭来,晏琳只觉得脸上一片滚烫,心跳加速,脉搏加快,暗自想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在王桥面前说话随随便便,如果被他误会了怎么办?” 她又想起王桥对包强的藐视,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商店发生的事情,吴重斌等三人被地皮流氓压制得不敢反抗,两相比较,王桥更显得英气逼人。 接连几天,都没有包强踪影。 复读班里多数人都承受着重压,包强不露面,大家很快就将他抛在脑后。 星期五,包强在晚自习结束时回到寝室。同行还有三人,其中两人提着塑料口袋。 在晚上十点半时,文科班教室还剩下寥寥数人,晏琳站起身,走到王桥身边,落落大方地道:“你还要看书吗?很晚了。”王桥目光从书本中离开,抬起头,道:“还看一会,寝室里环境太差,没有办法看书。” 晏琳道:“我先走了,你别看太长,星期五要劳逸结合。” 王桥道:“谢谢,我再看几分钟。” 青春期,男女同学脸皮都薄,虽然心里渴望与异性接触,却是揣着架子,互相不理睬。过完青春期,什么事情都弄明白,再揣架子毫无意义,于是产生了男女搭配工作不累的经典总结。 揍过包强以后,晏琳曾和王桥有过一段谈话,这次谈话后,两人超越了“互相不理睬”阶段,见面时要点点头,打个招呼,问声好。 晏琳在教室外走道上遇到匆匆忙忙走过来的吴重斌,吴重斌也不寒暄,问道:“王桥在吗?” “还在,有事?” “包强回来了,还带了三个人,你小心一点,别到小树林去。” 晏琳脸色表情紧了紧,道:“你们别跟包强打架,和他这种烂人纠缠起来很麻烦。” “知道。”吴重斌应了一声,快步走进教室,来到王桥桌前,道:“包强回寝室了,还带了三个人。” 王桥压根就没有将包强当盘菜,道:“三个人是什么人?世安机械厂的,还是砍人的人?” 吴重斌道:“我还没有留意,等会我去问许瑞,他是世安机械厂的子弟,凡是包强在世安厂的熟人他全部认识。” 晏琳走到楼下,心里慌慌的,随即折回教室,对两个高大的男生道:“我想去向保卫科报告。” 王桥看着晏琳紧张万分的模样,轻松地笑道:“你向保卫科报告什么?报告包强回寝室?我们不要草木皆兵,包强如果真要打架,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大摇大摆回寝室。我和吴重斌商量好了,他只要不挑衅,我们尽量忍耐。” 回到寝室,王桥和吴重斌分别去洗漱,避免与包强面对面接触。 熄灯以后,包强和另外三人坐在床上抽烟,谈谈笑笑。值班老师拿着强光手电在走道和各寝室来回走动,走到第一寝室时,因为是星期五,值班老师站在门口,没有进入寝室,用手电朝寝室里晃了晃,道:“大家早点睡觉。”然后就走出寝室。 王桥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吴重斌通过许瑞摸清楚今晚状况:“包强和另外三人都是五中毕业生,三人是来找包强叙旧,应该不是为了打架。”在复读班大寝室,外校同学过来睡觉是常有之事,大家都能够容忍,互相给点方便。 王桥打着手电躲在被子里继续看书。 一阵肉香在寝室里游荡,引得馋虫纷出,躲在被子里的王桥也闻到这股味道,忍不住揭开被子,伸出头来观察。 包强将寝室那张破桌子搬到他的床前,破桌子上面摆上啤酒和一大包卤肉。那张破桌子原本放了许多碗筷,此时全部被放在地上,寝室同学默认了这种行为,没有人出言阻止或者抱怨。 肉香浓烈,让王桥感到阵阵饥饿。读书不仅是脑子活,更是体力活,一天学习超过十小时,到了夜里腹里所有食物都消化殆尽。他流了一阵口水,乏劲上来,头靠在枕头上,渐渐沉入梦乡。 在梦里,他回到了广南,与一起闯荡的小伙伴们煮了一大锅酸菜尖头鱼,大家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吕琪平时最喜欢吃这道菜,今天却皱着眉毛说没有油水。她从屋里端了块肥腊肉,蒸熟以后咬得满嘴是油。 “一定恭喜你,二月桃花开,三进山南城,四季花儿红,捂(五)都捂不住,扭(六)到起不放,骑(七)匹马儿跑、八上又八下,酒(九)在杯杯头,实(十)在太舒服。”这些都是流行于静州的划拳俗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串又一串的顺口溜突然间在寝室里爆发出来。寝室里许多同学都被吵醒了,大家能容忍在寝室里喝酒,但是划拳就有点超出同学们的忍耐力。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再送情书 http://..org/ 划拳声安静的寝室里如炸弹一样响起,将所有同学都惊醒。由于包强不是善类,大家都希望其他人站出来阻止,一时没有人发声阻止。 王桥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静静地听着。 “喂,能不能不划拳?大家都睡觉了。”终于有人开始招呼。 包强的三个同学停了下来,只有包强一人还比划着手指,嚷道:“再来一拳,我是百变好拳,怎么会输。”他天生没有酒量,半瓶啤酒进肚后,脑袋彻底昏掉,全然失去理智。 包强的同学也觉得此时在寝室划拳不妥,劝道:“包强,我们悄悄喝酒吃肉,别划拳了。”包强睁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嚷道:“怕个**,继续划拳。”三个同学看到包强的状态,都后悔了,其中一人埋怨道:“我就说不买酒,你们偏不听,包强喝上状态了,谁都劝不住,现在怎么办?” 在酒精作用下,包强将挨打之事完全被抛在了脑后,跳将起来,站在寝室中间,举着酒杯,道:“他妈的,老子要喝酒,谁敢说三道四,找人砍死他妈的。” 世安机械厂的许瑞终于忍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道:“包强,别闹了,要闹到外面闹。” 包强喝了酒不认人,也不顾及同厂的面子,骂道:“许大马棒,**的少管闲事,这儿没你的事情,滚开。” 许瑞气得浑身发抖,回骂道:“喝不得马尿少整几口,一喝就出事。”他气冲冲地走出寝室,到卫生间方便。 寝室里出现短暂平静,只有包强的吼声在寝室里回荡。包强抢过一杯啤酒,又自顾自喝掉,将酒杯砸碎在地上。他控制不住酒意,在寝室里窜来窜去,走到蔡钳工床前,一把将蚊帐扯开。蚊帐发出“嗤”的一声,裂开了。 蔡钳工早就醒来,正在床上郁闷着,蚊帐被揭开后,将吴重斌的叮嘱抛在脑后,从床上跳起来,对准包强就是重重一拳。 “妈的,你这个学派敢打我。”包强觉得在老同学面前丢了丑,朝蔡钳工扑了过去。 包强是圆滚滚的身材,力气不弱,挨打以后就和蔡钳工扯成一团。许瑞从卫生间回来,听到打斗声,赶紧过来分开两人,无奈两人都是胖汉子,累得许瑞直喘粗气,仍然没有分开。 吴重斌将床上的木棒抽了出来,一旦打起群架,就准备敲黑棍。 王桥再也无法装缩头乌龟,下床后,心平气和地对包强带来的三个五中同学道:“同学,你们来耍,我们没有意见。现在这样闹起来不好,我建议你们把包强拉出去,到外面闹,否则绝对要打起来。” 三个同学相互看一眼,点头同意,一起上前,用力将包强强行拉开。包强双腿轮番乱蹬,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许瑞抱起包强的双腿,道:“只能把他抱出去了,一、二、三,起。” 包强被众人抬起,挣不脱,不停地破口大骂,先是胡乱骂,后来就开始骂让其大丢面子的仇人王桥。骂声渐渐远去,随后又响起砰砰的踢铁门的声音,然后是值班老师的厉喝声。 包强走了,寝室清静了。 早上起床,大家发现寝室一片狼藉,放在地上的碗筷损坏了好几副,惹得寝室里的同学一阵痛骂。 王桥神情严肃地看着破桌上的酒瓶以及食物残渣,沉思了一会儿,主动找到了吴重斌。 两人很有默契地下楼,在围墙边小坝子站定。吴重斌道:“昨天晚上包强喝酒以后,扬言说要找你的麻烦,说什么此仇不报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等狠话。” 王桥道:“包强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给他来一次深刻教训,最好的结果让他感到在寝室无法立足,自己滚蛋,最坏的结果让他不敢放肆,学会尊重他人。” 吴重斌道:“要赶走他,有什么好办法?” “暂时还没有,让我再想想。”王桥随后又道,“我心情也矛盾,觉得应该给包强教训。可是到复读班的终极目的就是高考,我们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最后再给包强一次机会,如果他再来挑衅,就一定给他刻骨铭心的教训。” 吴重斌道:“那就一言为定,再给包强一次机会。” 议定之后,两人回寝室,洗漱,吃早餐,各自到教室早自习。 一天未见包强,无事。 包强在第三天早上出现在复读班,胖滚滚的身上裹着一件风衣,戴了一条长及腰间的褐色围巾,俨然是肥胖版上海滩许文强。走进东侧门时,他自语道:“妈的,我简直成了拉皮条的。” 前天醉酒离开教室后,包强被许瑞带到世安机械厂刘建厂的宿舍,睡到第二天中午才算清醒过来,醒来之后,发现身边睡着一个同样醉酒的妖艳女子。他顺手摸了两把,见妖艳女子张开怀抱朝自己靠过来,吓得赶紧起床。 刘建厂又将一封信递到了包强手里,又伸出三根手指,道:“刘备都要三顾茅庐才请出诸葛亮,我得拿出点诚意来,至少写三封信给晏琳。如果包皮能将晏琳约出来,我给你找三个小妹**。” 想着送信,包强就是一阵牙疼,他朝妖艳女子努了努嘴巴,道:“床上那个美女不比红裙子差,何必找那种不懂风情的学生妹。” 刘建厂鄙视地道:“你不懂,找床上那种是**,发泄性欲,打个炮而已。红裙子学生妹清纯,这才是拿来谈恋爱的,把学生妹变成情人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他看着包强左右为难的神情,用激将法道:“包皮,平时净听你吹牛,是不是在学校混不开啊?” 包强最不愿折了面子,道:“没有那回事,在学校我是横着走的,除了被王桥那个屁眼虫偷袭。” 刘建厂恶狠狠地道:“我还没有找王桥算账,再让他猖狂两天,绝对让他连本带利一起还。” 拿着刘建厂的情书,包强离开了世安机械厂家属院,他不愿意回学校,去舞厅跳了一个下午场。又到另一个高中同学家里混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同学要去上班,他无处可去,穿着同学的风衣回到复读班。 来到文科班教室门口,包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敢进去。他在小操场转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拿出手机给小卖部打了一个电话。 “我是文科班晏琳家里人,她妈得急病,帮我叫叫她,求求你了。” 小卖部老板是个热心人,道:“你莫挂,我去叫她下来接电话。” 听小卖部老板把包强的话复述一遍,晏琳吓了一跳,急匆匆跟着小卖部老板下楼。她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一阵忙音。与父亲通电话后,晏琳气愤地道:“谁在造谣,我妈好好的,根本没有病,老板没有听错吧?” 小卖部老板委屈地道:“我听得很清楚,找的是文科班晏琳。” 骂过骚扰者,谢过小卖部老板,晏琳返身往教室走,在楼梯处被包强拦住。 包强只是想着将任务完成,没有像上次那样张扬,很诚恳地道:“这是给你的情书,愿不愿意交朋友随便你,我就是一个送信的。” 晏琳没有接信,怒气冲冲看着包强,道:“是不是你打的电话?为什么用这种恶劣的谎话来诅咒我的家人,你妈才生了病!” 包强尴尬地否定道:“什么电话,我不知道。” 晏琳不再多说,转身朝楼上走去。包强急忙追上去,一把抓住晏琳的手,将情书朝她手心塞过去,道:“给个面子,与建哥见一面。” 晏琳伸手往回拽,手腕被捏着一阵疼痛,斥道:“放开,你这人怎么这样!” 两人拉扯时,被一个理科班同学看见,急忙去告诉了吴重斌等人。 吴重斌、蔡钳工、田峰等人来到一楼楼梯口时,晏琳仍然被包强用力拉着,挣不脱。 吴重斌喊道:“包强,放手,你做什么?” 包强只是想送一封信,没有料到搞成如此状况,尴尬地松了手。晏琳脸涨得通红,气愤得胸口不停起伏,趁着包强松手瞬间,扬手向包强打去。 “啪”的一声,包强脸上被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在众人面前被女人打,加上完不成任务要被刘建厂嘲笑,这令包强恼羞成怒,回手还了晏琳重重的一耳光。 晏琳捂着脸,嘴角很快就流出血来。 一桩好事变成互殴,让包强懊恼得紧,他看着吴重斌等人敌视的眼光,手摸着腰间的砍刀,道:“都是他妈的假正经。” 蔡钳工要冲上去,被吴重斌紧紧拉住。眼见着包强扬长而去,蔡钳工火冒三丈地道:“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我们还要忍?”吴重斌道:“打一架能解决问题吗,包强一个人好办,他身后是一群杂皮。我要好好想想,找出一个妥善办法。” 晏琳回到寝室,擦掉嘴角的血迹,又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脸上有若隐若现的手指印,嘴皮有点破,虽然无大碍,可是很难看。化妆以后,还不能完全遮住脸上痕迹。 磨磨蹭蹭来到教室,她的目光下意识朝最后一排看去,意外地没有见到王桥。 在小树林里,吴重斌正在向王桥讲述刚才发生的事。 王桥果断地道:“干他。”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关门打狗 http://..org/ 王桥原本不想和包强这伙人发生冲突,可是越忍让,事情越要找到头上,道:“我们已经给了包强一次机会,既然包强要找死,那我们再不出手就人神共愤了。“ 吴重斌道:“那我们是在校外打还是校内打。“ 王桥道:“我们的目的是将包强赶出寝室,就来一次关门打狗,在寝室打他。你去准备一个**布口袋,到晚上等包强出现在寝室,我们约定一个手势,几个人同时行动,安排一人关灯,找一人用麻袋套住包强,然后黑打他。” 吴重斌有些犹豫,道:“我们不能正大光明打他?这样似乎胜之不武。” 王桥道:“恶人就要恶人磨,对待他这种人不必心慈手软。我们要让他从此不敢回寝室,永远滚开。否则寝室里有一匹害群之马,大家都不能安心学习。教训包强以后,你注意和洪平联系,他还是有点胆识,身边也有几个兄弟伙,大家齐心协力,要让刘建厂那伙人不敢进学校。”说到这,他想起看守所里用到的细水长流和迎头痛击两种用地下水折磨人的方法,又道:“我们再准备一桶冷水,黑打以后,将冷水浇到包强身上,让他变成落汤鸡……” 商量完细节,王桥回寝室,吴重斌将田峰、蔡钳工找来密谋。 整整一天,包强畏惧母亲谢安芬,不敢回世安机械厂,又不愿意留在学校,只能在外面游荡。晚上10点,他从舞厅出来,回到复读班寝室。 晚自习后,田峰发现包强斜躺在床上抽烟,赶紧溜出去,找到吴重斌,又到文科班将王桥叫了出来。四人按照商定的具体行动步骤,开始实施“关门打狗”计划。 田峰悄悄将一桶冷水放在寝室不起眼的角落,然后退在寝室门口,手里握着一把割掉电灯拉线的小刀子。蔡钳工坐在自己床上,毯子下面是一个用来装米的空麻袋,只等王桥做手势,他就要拿着空麻袋扑向包强。 包强压根没有意识已经身处陷阱边缘,他拿着手机,站在寝室中间不停地说话。眼光不时瞟向王桥,心道:“还是建哥说得对,王桥和吴重斌都是学派,胆子小,我打了晏琳,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桥眼睛盯着手中传呼机,还有半分钟就要熄灯时,他单手上举,然后摸了摸头顶。 屋里灯光熄灭。 蔡钳工抓起**袋朝包强扑了过去,在整个计划中,四人最担心突然熄灯后摸不准目标,包强手机发出点点亮光,恰好成为最好的攻击目标。 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吴重斌抓起包强床上铺盖,朝着手机亮点罩过去。这个动作是为了防备麻袋没有及时套在头上的后备动作,同时也是给包强增加了一个防护层,免得伤筋动骨。 当麻袋和铺盖先后罩在包强头上时,王桥冲到包强面前,双手扭住铺盖,猛地用力,将包强摔倒在地。王桥死死将包强压在地上,又将其挂在腰间的匕首摸了出来,随手朝地上扔去。然后再将其腰间皮带抽了出来。 吴重斌和蔡钳工对着地下铺盖一阵猛踢,在一片黑暗中,王桥被误踢了好几脚。 一阵乱拳乱脚之后,王桥、吴重斌、蔡钳工闪到一边,田峰提着水桶,朝着屋中央当头浇了过去。 一声口哨响起,四人迅速退到各自铺位。王桥退到床边时,将皮带朝窗外扔去。 寝室里,所有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噼啪、咚咚”声,随后又是“哗”的一声和口哨声。 过了半晌,传来包强的声音骂声音:“谁他妈打我,把灯打开。”屋里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没有人搭腔。包强浑身发痛,又被冷水浇湿,气焰降了不少,道:“把灯打开,帮个忙。”最后一句话已经带着哭音了。 屋里一团漆黑,许瑞等人摸不着头脑,他走到门前去开灯,在墙上摸了半天却找不到灯绳。原计划,田峰要割断灯绳,可是实际操作中,他用力很猛,一下就将灯绳拉断了。 一支电筒照了进来,传来了值班老师刘忠的声音:“包强搞什么鬼?”寝室熄灯前,他总要习惯巡视,听到包强骂声,便过来查看。 包强将罩着自己的铺盖扔到地上,再说话时已经语出哭腔,道:“老师,有人打我。” 刘忠用电筒照着包强,道:“你怎么坐在地上,谁打你?” 包强被打得晕头转向,确实没有看清是谁出手,他下意识指着王桥,道:“王桥打我。” 王桥已经用最快速度脱衣上床,并放下了蚊帐。刘忠拿着电筒走了过来,撩开蚊帐,道:“王桥,你为什么打包强?” 王桥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道:“我在睡觉,谁打人啊。” 刘忠扭头问包强:“到底是谁打你?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被人打了怎么会没有看清楚?”他走到包强身边,见其鼻子、嘴巴都在出血,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完全没有以前的猖狂劲,皱着眉头问道:“你妈送你来复读班是为了好好读书,偏偏逗猫惹狗,挨揍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伤到哪里,严不严重,先到床上坐一会儿,觉得不舒服说一声。” 由于隔着一床铺盖,包强身上伤痕并不明显。他爬起来时,只觉得每块肌肉都在疼痛。刚迈步,裤子便跨掉了,狼狈得很。他脑里乱成一片,强行想回忆当时情景,无论如何努力,只记得起屋里灯光突然熄掉,然后就是一顿拳脚。 刘忠用严厉的声音道:“谁打了人,主动站出来,如果被学校查出来,没有好果子吃,绝对会给予最严厉的处罚,如果包强伤得重,还要负刑事责任。” 屋里安静得很,没有人说话,包括许瑞和其他世安机械厂子弟。 “许瑞,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 许瑞摇着头道:“刚熄灯就听到打架声,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刘忠拿着手电筒走到灯绳处,道:“谁搞破坏,把灯绳拉断了。”走出寝室,他只觉得头大无比,骂道:“这帮兔崽子,成绩狗屎臭,惹事本领一套套,明年无论如何都不管复读班,再管复读班我朱字倒着写。” 保卫科值班人员接到电话,也发牢骚:“这一届复读班全是**人,读书不行,闹事是专家。” 静州一中以前都不办复读班,到了1990年,校领导终于在金钱面前心动了。利用现有的教师资源,多收六七百学生,也是一笔大财源。在赚钱同时顺应了潮流,为众多渴望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年轻人提供了一条道路。前几届复读班虽然偶尔有同学打架,也都是小打小闹,今年这一届复读班邪门,短短两个月,居然有两次动刀记录,虽然都没有伤着人,可这不是好兆头。 保卫科值班干部来到复读班宿舍,见到刘忠就抱怨,道:“刘主任,又是啥事?再搞下去,今年复读班准得出大事。” 刘忠道:“包强被人打了。” 值班干部惊奇地道:“谁打包强,有种啊。”最近静州一中附近颇不宁静,屡有学生被抢被打,保卫科通过自己的途径也掌握了一些情况,包强被列入了保卫科掌握的黑名单。 刘忠道:“包强不清楚被谁打了,据我看他是惹了众怒,被一群人蒙了头,按在屋子打了一顿。现在这些娃娃脑袋不简单,还晓得玩阴的,我们像他们这个年龄,屁事都不懂。” 值班干部兴趣大增,提着强光手电筒走进寝室。 包强坐在床上,失去往日的张狂,鼻子用餐巾纸堵上,头发湿漉漉地趴在头顶上,一只手还提着裤子。他听到保卫科干部问话,道:“我没有惹事,正在打电话,不晓得哪个屁眼虫拿铺盖盖在我头上,然后一群人黑打我。” 看到包强的狼狈样子,值班干部强忍着笑,道:“你跟我到保卫科走一趟,做做笔录。” 包强依言站起来,双手提着裤子。 “你衣服怎么是湿的,皮带到哪里去了?” 包强羞愧地道:“不晓得哪个屁眼虫将我的皮带抽走了,还泼了我一身水。” 刘忠皱着眉头道:“包强,你是学生,不要每句话都带着脏字。” 保卫科干部以前在派出所工作过,因为工作中出了事故才来到静州一中,他惊讶地问:“你的皮带被抽走了?” 包强低着头,道:“嗯。” 抽皮带是派出所约束人的标准动作之一,年轻人打架很少有人会想到抽走对方皮带,保卫科干部琢磨道:“复读班人员复杂,莫非里面的学生还有前科,要不然不会出现抽皮带的动作。” 他拿着手电来到现场,惊讶地发现地上还有一个**袋,道:“这是谁带来的麻袋,谁带来的麻袋?打人的最好站出来,你们别以为高明,麻袋上有指纹,一查就能查出来。” 蔡钳工顿时被震住了。在商量细节时,王桥再三强调要买三双劳动布手套,他当初完全不以为然,听到保卫科值班干部一席话,吓了一身冷汗,暗道:“狗日的王桥是个什么人,算无遗策,幸好我戴了手套。” 包强走到门口时,回头道:“我知道是谁打我,等着瞧,老子血债血还。” 保卫科干部厉声道:“包强,你还没有吸取教训吗?跟我走,少说废话。“ 包强被带离寝室后,寝室如被火烧的蜂窝一般,发出嗡嗡的声音。刚才发生在寝室的一幕如电影场景一般,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第二十章)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三名挂职干部(二) http://..org/ 邱宁刚说得没有错,自己强才是真的强,这算是一个硬道理,是多数人的共识。 大家都懂的话,却很少有人做到。因为这句话还有另外的意思没有说清楚,如何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这其实才是真正重要的。 强大,在现代社会是指对社会资源的占有和分配能力。这个能力代表着在社会上的地位,比如有权、有钱、有人、有关系网、有资源等等,强大的具体表现方式不一样,内核却是一致的。 省政府常务副秘书长老杜完全懂得这个道理,很擅长利用资源让自己变得强大。他的强大是权力和关系网混合编制而成的。 他今天有事专程来找红旗厂强力厂长晏定康。 晏定康带着红旗厂干部职工以及其家庭近两万人走出大山,来到南州工业园区。以前在大山里按着计划行事,厂里日子虽然日渐紧张,总体上来说还是平顺的,或者说在山中封闭中获得暂时宁静。 上万职工拖家带口走出大山以后,红旗厂就如一辆开出山洞的火车,挣脱了大山和观念的束缚,迎来了更为广阔的天地,极大地增强了在市场经济下的能力。 同时,红旗厂也闯入了一片险摊,令晏定康这名掌舵人时常有如履薄冰之感。他吸引老厂长的教训,不仅与直管部门保持着良好关系,也与地方上的关系有了进一步加强。比如在基建上以及一些主营业务上,在同等条件下,在不损害红旗厂的利益之下,他总是会照顾地方上的关系户。而当年老厂长则死守着一些规则,与地方关系总是那么磕磕碰碰。 经过数年接触,他与南州常务副市长牛大伟、省政府常务副秘书长老杜等人建立起了良好关系,不仅是公家关系,还是私人朋友。 在新修建的红旗宾馆最隐秘的包间里,老杜和晏定康谈完正事,开始喝酒,说些闲话。 晏定康道:“小琳表现得怎么样?现在的年轻人吃不得苦,你要多批评教育她。” “晏琳工作能力强,为人又谦虚,这说明老晏家风好。”老杜趁机将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件事情说了出来,道:“有件事情和你商量商量,最近全省号召要到基层去,各部门都要派年轻干部挂职锻炼,期限是一年。办公厅有几个名额,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常委办应该要有一个下基层的名额,我觉得晏琳可以到基层去挂职一年,不知你是什么看法。” 晏定康有极为短暂的犹豫,因为挂职锻炼有很多种,有的是让骨干去锻炼,有的是让单位闲人去应付差事。这个犹豫极为短暂,他就明白老杜主动提出这事,自然不会亏待晏琳,于是道:“小琳从小就在红旗厂长大的,没有在基层工作和生活的经历,下去锻炼一年,应该很有必要。” 老杜道:“那我回去就定下来,让晏琳到乡镇去当党委副书记。” 事情定下来以后,在外面出差的晏琳并不知道。 等到晏琳回来时,摆在面前的是一份《关于做好2001年省直机关年轻干部到基层挂职锻炼工作的通知》,附录名单中有自己的名字以及挂职单位。她是副科级秘书,对应的职位是昌东县城关镇党委副书记。 到基层挂职锻炼对省直机关工作人员不算稀奇事情,最稀奇的是她将要到昌东城关镇去挂职当党委副书记,这意识着她将要和王桥在一起工作长达一年。细想,这处安排很正常,因为省委办公厅常委办原本就定点联系着城关镇,所以,她被派到昌东县城关镇在偶然中带着些必然。 文件已经下发,此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山不转水转,今天又要与王桥转到一起了。 想到这件事情,晏琳心里一阵发慌,有期许、有激动、有紧张还有困惑。 文件下发以后,很快就由省委组织部在省委大礼堂召开了选派省直机关优秀年轻干部到基层挂职锻炼工作座谈会,对全体挂职干部进行了集中培训,并就做好挂职干部的培养、管理和使用工作作出了安排部署。 省委组织部长高义云在会上发表了讲话。 “……为深入实施我省培养选拔优秀年轻干部三个一工程,着眼于在基层实践中培养锻炼年轻干部,为山南新一轮全面振兴提供组织保证,经省委组织部研究并报省委同意,决定从省直机关选派一批优秀年轻干部到基层进行为期一年的挂职锻炼。与以往相比,这批挂职干部的规模更大、层次更多,其中处级干部89名、科级干部132名,处级干部平均年龄39.5岁,科级干部平均年龄为31.4岁。根据干部特点和工作需要,一部分干部安排挂任县(市、区)副职,一部分干部安排挂任乡镇(街道)副职,还有一部分干部安排挂任省属企业相应领导职务……。” “……选派优秀年轻干部到基层挂职锻炼,是培养造就高素质干部队伍的重要举措,是推进干部交流的有效途径,也是助推山南振兴发展的有效措施。全体挂职干部要珍惜机遇,全心投入,真正沉下心来、融入进去,虚心向基层干部群众学习,抓紧熟悉县情乡情企情,尽快熟悉新环境进入新角……各派出和接收单位要密切配合,共同做好挂职干部的培养、管理和使用工作,既要对挂职干部放手使用、关心爱护,也要对挂职干部严格要求、加强管理。省委组织部对本批挂职干部实行更为严格的工作季报告制度和离岗请假制度,以加强对挂职干部的动态管理……” 高义云部长的声音在礼堂回响,晏琳思绪却飘向了曾经的复读班岁月,最后定格在被那个坏蛋绑到小院的场景,如果当时王桥不到,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当时子弹稍稍偏一些,后果同样不堪设想。想着那一幕,她不禁一阵心悸。 开完动员会,常委办又紧接着搞了一次饭局,为下基层的晏琳饯行。 吃过晚饭,喝了一瓶啤酒的晏琳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作为一个女孩子,收拾行李主要工作是准备衣服和化妆品。化妆品比较好准备,有现成的盒子装进去就行了。比较为难的是衣服,在城关镇工作时主要穿什么衣服,这是一个大问题。 上一次在城关镇植树,让晏琳对农村泥泞的道路有了深深的体会。在这种工作环境下,平时常备的中跟鞋、职业裙装恐怕没有太大用处,经常穿的应该是西裤、牛仔裤和运动鞋。她将平时不怎么穿的却是适宜服外运动的衣服装了几件到箱子里,然后对着衣柜有些愣神,犹豫了一会,取了一条漂亮的红色长裙和一条稍有些清凉的裙子,又配了一双高跟鞋。 之所以取两条裙子和一双高跟鞋,是因为她知道当年的王桥喜欢自己穿长裙和高跟鞋。但是在取这三件衣物时,她掩耳盗铃式地自语道:“周末还是可以穿漂亮一些,还可以到静州去,高中同学主要在静州。” 晏琳是一人独局,平时办完正事,也要看看电视连续剧。看电视连续剧的时候,她就由省委办公室有着严谨风格的副科级秘书变成了一个闲散的都市女子,有着与同龄女子一样的喜怒哀愁。 今天心不静,平时还能看得下去的电视连续剧索然无味,她不停地换台。 “不知道王桥得知我要到城关镇挂职党委副书记会是什么态度,他欢迎我吗?他接到文件后,肯定会很吃惊。” “如今他没有结婚,我也没有另一半,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吕琪早就是过去式了,何必再想着她。” “我要克服强迫症,对以后的人生都不会好。” 这一夜,晏琳在床上辗转翻侧,难以入眠。 省、市到基层挂职文件下发以后,王桥最先收到的是静州市的文件。王桥见到附页中“静州市委宣传部李宁咏,任青桥村党支部副书记”,无语地将文件扔到一边,道:“都是些什么事情?完全是添乱。” 他将分管组织副书记黎陵秋叫到办公室,“你把门关上,看一看这份文件?” 王桥这样神神秘秘,让黎陵秋有点奇怪。她关上门,看完文件,脸上就有掩不住的笑意。她知道李宁咏和王桥曾经是恋人关系,这个挂职地点绝对是李宁咏亲自挑选的,是什么用意就不言而喻。 王桥与黎陵秋在一起工作配合得挺默契,属于在城关镇少数能谈点私事的人,道:“你笑什么笑,什么意思?” 黎陵秋忍住笑,道:“市委组织部安排下来,我们接待好就行了,你着什么急啊。” 王桥一阵苦笑,道:“你是分管组织副书记,下派干部的事情你全权负责,通盘考虑,别给我添乱啊。” 黎陵秋道:“李宁咏过来挂职算是比较好办的,不用单独给她准备房子,直接带到村里,交给江老坎就行了。” 王桥道:“在镇里有多少人知道我和李宁咏曾经的恋人关系?” 黎陵秋道:“有一大半吧。” 王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我调到城关镇的时候,已经和她分手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是王桥,她是邱老虎的女儿,两人都引人注目,在城关镇想保密都难。”黎陵秋又道:“你们有没有合好的可能性?” 王桥摇头道:“没有。她已经谈得有男朋友了。现如今,我和李宁咏就只是临时的上下级关系,而且层级隔得远,我不会管她的事,全部由你安排。刚才聊的事情,我一概不会承认。” 其实,王桥心里明亮得很。最近几次与李宁咏见面,李宁咏态度明显变得积极主动,表情也丰富多彩起来。他是一个性格坚毅果断的人,下定决心后,就不太容易受外界干扰。 他没有和李宁咏重续前缘的想法,把事情交待给黎陵秋以后,便不再想李宁咏的事情,陆续召集相关同志讨论创彩集团落地之事。 到了下午,另一份文件摆在了王桥的案头,文件后面有附录,其中一条是:省委办公厅副科级秘收晏琳,任昌东县城关镇党委副书记。 来了一个李宁咏,已经让王桥感觉头痛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晏琳,他感觉是前胸被挨了一拳,后背又被捅了一刀。 “黎书记,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王桥又给黎陵秋打去电话。 黎陵秋进屋后,王桥道:“你来看一看文件。”这一次,他没有让黎陵秋关门。 黎陵秋看了一遍文件,道:“省市两级机关都在下派干部,这是对省委提出的走基层号召的响应。晏琳是常委办的那个年轻女同志,到城关镇来了两次。”她突然想了起来,道:“晏琳还是王镇的同学,上次还单独让你到静州去陪了客人。” “她是我在静州一中的补习班同学。”王桥道:“现在她身份变了,是省委办公厅的人。省委办公厅的人来了,我们不能怠慢。你去找一个好小区,租一套房子,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后天市里要开迎接省直机关下派干部的座谈会,用人单位都要参加。会议开完后,晏琳就要跟着我们回来。到时没有安排好住房,就不太好了。” “好,我马上去办。”黎陵秋又想起一事,道:“王镇,都是下派干部,我们给晏琳准备住房,不给李宁咏准备,恐怕不太合适。省里位置高,但是离得远,与我们关系其实不大。市委宣传部是现管,更不能怠慢。” 王桥道:“李宁咏在昌东是有家的。” 黎陵秋道:“如果只有一个下派干部,不给李宁咏提供住房没有任何问题。现在是两个女同志到城关镇挂职,我最担心李宁咏会产生比较心理。我建议租一个大一点的套间,李宁咏和晏琳各用一个房间。她们住在一起,还可以有个伴。” 这是一个中肯提议,却被王桥断然否定:“不要让她们住在一起,你先去给晏琳租一个小套间,位置要好,保证安全。” 黎陵秋道:“电力局家属院不错,环境好,治安也好,离单位也不远。” 王桥又否定道:“不要租在电力局家属院,换个地方。” 黎陵秋道:“邱书记住的那个小区,里面也比较安全,我去看一看有没有出租房。” 王桥以前还觉得黎陵秋办事精明,谁知今天总是把李宁咏和晏琳拉在一起。他不能明说自己与晏琳曾经的关系,又否定道:“那个小区住的都是老干部,牢骚话多,让晏琳听到了不好。” 提议接连被否定,黎陵秋也暗觉奇怪,道:“一时想不出来了,那我只能再去找一找。” 王桥想了想,道:“李宁咏来了以后,你可以单独问一问她是否需要租房子。如果她要租房子,绝对不要让她和晏琳拉在一起。我的意思只能你一个人知道,不能传到第二个人耳朵里。” (第三百九十五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三名挂职干部(三) http://..org/ “王镇反复叮咛不让李宁咏和晏琳住在一起,这是什么情况?” 黎陵秋走出王桥办公室后,开始琢磨起王桥今天不同于以往的反应。以往,王桥处事颇有大将之风,抓大事,抓重要环节,一般环节、小事就放手让大家去做,并不干涉。今天则是事无巨细反复考虑下派女干部晏琳的住处,更奇怪的是明显不希望晏琳和李宁咏住在一起,虽然说晏琳是省委办公厅的人,也不至于此。 黎陵秋学历不高,年龄也不算大,但是能从基层干起,在三十来岁就成为城关镇党委副书记,情商自然不会差。其思维如天空中的闪电,开始四面八方伸出触角,居然找到了一些真相。 “王镇和晏琳是同学,莫非,他们曾经有故事?绝对有故事,否则王镇不会如此小心。他这个年纪轻,城府深,原本将私人感情隐藏得好好的,这一次突发的意外碰面让原本属于私人的情感不小心暴露了出来。” 尽管王桥对这个‘故事’没有只言片语,但是凭着对王桥的了解,黎陵秋还是凭着女人的细腻和敏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觉得王桥和晏琳之间应该有故事,而且有故事的可能性学很高。 她在谈话之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原因很简单,是被省委办公厅常委办公室和城关镇在层级上的巨大差距蒙住了双眼。在大家心目中,这两个层级的人不可能发生男女关系。尽管王桥在昌东县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可是放在省委办公厅,这个年龄的正科级干部多如牛毛,实在算不了什么。 王桥反复叮嘱才引得黎陵秋朝男女关系方面去思考,有了这个想法就如用刀划开纸作的窗,发现了一个未曾注意到的事实:“晏琳的父亲是红旗厂厂长,她在静州读书长大,与王桥是同学。王桥读书时成绩优秀,人又长得帅,为什么不能和晏琳有男女私情。” 她不断地分析:“后来他们分了手,绝对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晏琳爸爸是红旗厂一把手,王镇父亲是普通农民,两家人有代沟,这肯定就是他们分手的主要原因。” 她又想道:“现在王镇发展得这样好,晏家会不会改变看法?还是有可能的,特别是在一起工作一年,完全可以旧情复发。” 这个新发现让黎陵秋充满了窥视的快乐。 在黎陵秋脑海里,王桥和晏琳、王桥和李宁咏、晏琳和李宁咏就如几组相片,不断地并排着浮现出来,清晰异常。 客观地说,李宁咏和晏琳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不管是将李宁咏和王桥放在一起,还是将晏琳和王桥放在一起都完全没有违和感,甚至都能从其中看出一些夫妻相。 从情感上来说,黎陵秋更亲近于李宁咏,李宁咏在昌东工作过,父亲是邱老虎,可以算作是昌东本地人,相较而言,晏琳更如一个从天而降的侵入者。 因为发现秘密而显得暗自兴奋的黎陵秋叫上宣传干部杜芳,为晏琳寻找住宿之所。 昌东是一个流动人口不多的平静小城。这些年随着交通、商业和工业的快速发展,逐渐有了流动人口,出租房市场才慢慢兴起。 黎陵秋和杜芳以城关镇政府为基准点,一圈一圈寻找合适的住房。花费了两个多小时,最终在距离城关镇直线距离约三百米处的天燃气公司家属院找到一套出租房,四楼,三室一厅。房子虽然大了一些,费用高了一些,但是条件较好,安全有了保证。 租到房子以后,黎陵秋特意给王桥打去电话,报告了房屋基本情况。 王桥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到过天燃气公司家属院,对这套房子的环境和安全性还是满意的,道:“可以,这个地方选得不错。房子里需要什么东西都是小事,就不要给你打电话了,你自己安排。” 黎陵秋又问道:“是否需要给李宁咏租一套房子?” 王桥道:“我觉得不必。你也可以先打电话征求她的意见?” 黎陵秋先打手机电话号码,结果手机关机。 宣传干部杜芳立刻就给县委宣传部办公室打去电话,要来了李宁咏办公室电话。 黎陵秋打通了办公室电话,听到了一个以前在“昌东故事”中就经常能够听到的声音。在那一瞬间,黎陵秋感觉发生了时空转移,仿佛又回到了“昌东故事”初播时的情景。 那时黎陵秋还是城关镇宣传委员,由于<昌东故事>每期除了主要故事以后,还有一个<昌东掠影>的分栏目,长期给昌东城市规划、建设和管理找刺,规划、建设具有相当专业性,电视台年轻记者不懂专业和政策,很难找到破绽,就算找到以后,也经常被一串建筑术语蒙住。但是管理是摆在大家面前的,管理中出现问题一目了然,大家都清楚。因此,在《昌东掠影》分栏目中就经常有关于城关镇的负面报道。 黎陵秋的责任就是发现负面报道,一方面是及时通报给班子成员,由分管领导组织改正;另一方面还要与电视台沟通,尽量少上过于尖锐的“掠影”,就算上了,后续报道也要客观公正一些,至少要有利于城关镇。 黎陵秋于是成为了昌东故事的忠实观众,与李宁咏有多有接触。 后来,李宁咏上调到了静州电视台,昌东故事缺少一位漂亮的、敢作敢为的女编导兼女记者,变得很平庸,后来从昌东电视台自制节目中消失。正所谓墙内开花墙外香,“昌东故事”移植成为“静州故事”以后,变成了静州电视台自制节目中收视率最高的栏目,甚至超过了静州新闻联播。 黎陵秋打通了电话,道:“喂,你好,我是昌东城关镇的。” 还没有自报家门,李宁咏就听出了声音,道:“你是黎姐吧,我是李宁咏。” 黎陵秋道:“宁咏,你到城关镇来挂职锻炼,是否需要租房子,如果需要,我们这边就安排。”她以前都是称呼李宁咏为“小李”,如今李宁咏调到了市委宣传部,再称呼‘小李’不太妥当,于是就将‘小李’的称呼改成了更为亲昵的“宁咏”。 这一声“宁咏”,迅速拉近了黎陵秋和李宁咏的关系。 省里那份《关于做好2001年省直机关年轻干部到基层挂职锻炼工作的通知》的文件是直接下发到静州市委和昌东县委,又由昌东县委转给了城关镇党委,静州市委宣传部办公室并没有收到这份文件。因此,李宁咏还不知道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的晏琳将要到城关镇挂职党委副书记。她就对黎陵秋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道:“我就不用了,土生土长的昌东人,哪里需要租房子,我就住在家里。” 黎陵秋又道:“明天开大会,开了大会宁咏就要到城关镇工作。宁咏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竭诚为挂职干部做好服务工作。” 李宁咏咯咯笑道:“黎姐太客气了。我是青桥村支部副书记,你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你是我的垂直领导,我会在你的领导下认真工作。文件里说得很清楚:乡镇党委要将挂职干部与本单位干部一样对待,严格要求,严格管理。” 黎陵秋笑道:“宁咏是宣传部领导,我们会剥削你的劳动力的,肯定不会只让你仅仅当一个村支书。” 李宁咏道:“乐意为黎姐效劳。只不过你们那个镇长对宣传口熟悉得很,能调动的媒体多得很,我想效劳也没有机会。” 黎陵秋道:“放心吧,肯定会有很多事情让你做。” 与李宁咏通话以后,黎陵秋马上给王桥回了一个电话,道:“王镇,我刚才给李宁咏打了电话,她明确表示不需要租房子。” “嗯。”王桥又道:“明天我们要到静州开会,县里吉书记、牛书记和王部长参加,早上七点半出发,不要迟到了。” 黎陵秋道:“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免得睡过头了。” 王桥道:“我每天都会按时起床锻炼身体,绝对不会错过时间。” 黎陵秋道:“那我明天七点钟坐车到电力局家属院等你,然后一起到静州。” 明天会后要在会场上将晏琳和李宁咏一起接回来,所以城关镇就准备开两辆车到静州。黎陵秋乘坐能放行李的越野车,顺便将两个女子一起接回来。 王桥打定主意,开完会以后就直接去看一看杨琏,先回避一下,免得晏琳和李宁咏同时出现在面前很尴尬。 静州市委高度重视省直机关下派干部和市直机关下派干部两件事情,经过研究后,将两件事情放在一起做,取名为深化走基层工作大会,加强宣传,扩大影响。 会议在静州大礼堂召开,静州四大班子在家领导全体参加。参加者还有省直机关单位送挂职干部的领导、市直部门主要领导、各县县委主要领导、分管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以及接收下派干部单位主要负责人。 这个会的规格和规模都很高,说明静州市委对“走基层”活动高度重视,这让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马兵感到十分满意。 昌东县城关镇的位置在大礼堂靠后靠边的地方,与王桥相邻而坐的是阳和镇党委书记程岭跃。 程岭跃与王桥是在处置阳和镇垃圾场时结下的关系,算得上老熟人。寒暄两句后,程岭跃道:“城关镇分来了几个?” 王桥道“我们分来了两个,省委办公室一个,市委宣传部一个。” 程岭跃道:“我们分来了一个,秦真高,在市政府办工作,以前是康正平副市长的秘书。你以前在县政府办主过政,和秦科长有接触吗?” 走上人生快车道的王桥心胸自然变得开阔起来,没有将秦真高当成自己的对手,道:“秦真高是我的大学同学,同班同学。” 程岭跃道:“还有这层关系?那太好了,什么时候大家聚一聚,喝杯酒。” 王桥道:“好了,程书记随时约。” 所有的下派干部都坐在前排,省直机关在前排,市直机关在后排。秦真高左手隔了二个人便是李宁咏,他数次偷偷窥视李宁咏,暗道:“李宁咏这么漂亮的女子,家世又好,为什么非要到城关镇,一颗好白菜又要被猪拱。” 自从康正平走了以后,秦真高一直受到冷落,这一次来到基层,他憋着一股劲,准备做出点成绩,回来后改变现在困难的处境。 (第三百九十六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迎接挂职干部 http://..org/ 按照以前的经验,如果下派的干部少,则在开会时都是将下派干部和接收单位安排在一起。这一次省、市两级下派的干部多,市委组织部安排座位时,为了突出“走基层”的深度和广度,就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区域,让省、市两级下派干部单独坐在前排。这样,记者摄影时就更具有视觉冲击力。 会议由市委副书记谭星海主持,议程很简单,一是由市委杜高立书记讲话,二是由省委组织部马兵讲话。 市委杜高立的讲话是会议主要内容,讲话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简要介绍了静州市的基本情况,包括幅员面积、人口和主要经济指标; 其次是代表市委对挂职干部提了四个要求,一是要尽快进入角色、找准定位、融入环境、熟悉业务;二是努力增长才干,提高统筹决策能力、驾驭经济能力、解决问题能力、做群众工作能力、协调公关能力; 三是切实发挥作用,在推动发展上发挥作用、在上下沟通上发挥作用、在招商引资上发挥作用、在班子建设上发挥作用; 四是展示良好形象,用勤勉敬业精神展示形象,用真抓实干的作风展示形象,用严格自律的品行展示形象。 第三是预祝各位挂职干部事业进步,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王桥仔细地听完杜高立的讲话,暗道:“写文章的秘书也真有几把刷子,四个要求,十几个小点子,基本上就把要说的内容讲完了。明天昌东县开欢迎会,县委办要想为吉书记写出点新东西,就得抓破头皮了。”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马兵讲话就要简单一些,首先讲了下派干部是全省“走基层”活动的重要内容,要高度重视;其次就谈了下派干部的成长和纪律问题。最后谈了一个细节,交接干部就在静州大礼堂进行,会议结束后,下派干部就跟着接收单位离开,不准吃吃喝喝,迎来送往。 这次会议规格高,但是开会时间并不长。九点钟准时开会,十点钟就结束,这样就可以让下派干部直接到单位报到。 散会以后,王桥上前几步,与********吉之洲等领导见了面。吉之洲道:“原本县里准备趁热打铁,在下午接着开挂职干部座谈会,刚接到通知,我要参加下午在市委的会议,座谈会就改在明天。城关镇有两个挂职干部,都很重要,你要妥善安排。” 县委副书记牛清德接着交待道:“省里和市里的挂职干部都同样重要,不要分高低。到城关镇的是两个女同志,在生活多关心照顾,细心一点,在工作上严格要求,充分发挥她们各自的优势。” 王桥不停地点头。 在王桥与县领导见面之时,黎陵秋分别给晏琳和李宁咏分别打了电话,让她们坐在位置上不动,由城关镇领导过去接他们。 王桥来到下派干部集中的前排之时,省委办公厅常委办的同志和市委宣传部的同志也来到了前排。王桥分别与两个单位送行的负责同志握了手,说了几句客气话。 由于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马兵专门强调了纪律,不准迎来送往,所有单位送行到大礼堂为止。两个单位负责同志把下派挂职干部交给了城关镇负责同志,也就算是完成任务。 送走两个单位的负责同志,王桥正准备陪着晏琳和李宁咏离开会场,看见了正在与程岭跃交谈的大学同学秦真高。 王桥上前与秦真高握了握手,道:“老同学,欢迎到昌东挂职。阳和镇和城关镇是田靠田土接土,我们两个镇经常来往。我和程书记说好了,抽时间过来喝酒,给你接个风。” 程岭跃笑道:“王镇,那我们就定个时间,下个星期二,两家搞个联欢,共同迎接一下省市的下派干部。” 王桥道:“那就一言为定啊,下周见面。” 秦真高拍着王桥的肩膀,笑容有些夸张,道:“蛮子酒量好,到时我可不敢和你较劲,我们是老同志,你可要帮我喝几杯。” 王桥道:“要说喝酒,谁能和胖墩较劲,什么时候把胖墩和陈秀雅叫过来,我们四个同学喝一杯。” 闲聊几句,王桥转身到晏琳和李宁咏身边,这才与两个下派挂职干部正式见面。他先伸出手和晏琳握手,道:“欢迎晏书记到城关镇挂职,希望工作愉快。” 晏琳伸出手,轻轻与王桥握了握,客客气气地道:“我对基层工作不熟悉,希望王镇长多批评多帮助。”虽然只是轻轻地视节性地握了握手指,可是肌肤相碰,还是让她产生了小小的涟漪。 李宁咏在今天开会才拿到前往静州挂职的干部名册。她看到省委办公厅常委办公室晏琳居然也挂职到城关镇,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晏琳主动要求的”,主动要求的原因肯定和自己一样。有了这个念头,她的妒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暗哼道:“装模作样,装腔用势。” 王桥与晏琳握手后,又来到李宁咏身边,热情地伸出手,道:“李书记,欢迎啊。城关镇正处于多事之秋,有市委宣传部门同志过来支持,肯定会为我们解决大麻烦。” 李宁咏虽然对于晏琳到来很是不爽,脸上却是笑脸如花,伸手握着王桥的手,道:“我是昌东人,支持城关镇发展也是我应有的责任。只要城关镇有需要,我能力虽然小,却是百分之一百使劲。” 说话之间,李宁咏就用小指头轻轻地挠了挠王桥的手心。如果没有晏琳出现,李宁咏不会这么主动,至少会比现在矜持得多。但是有了晏琳这个强劲的对手,激起了李宁咏内心深藏着的小宇宙。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给晏琳租房子,难怪黎陵秋要问我是否租房子。” 王桥知道李宁咏在挠自己手心,这个小动作很隐蔽,当事人却是感受得特别清晰。 王桥没有理睬这个小动用,握手打过招呼后,就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等一会,我要去办事,就不陪你们回昌东了,由黎书记全权代表镇政府陪同你们。今天下午不用上班,休整半天。明天上午县委召开下派干部座谈会,下午召开机关干部会,晏书记和李书记一起与镇村干部见个面。” 黎陵秋道:“中午我陪晏书记和李书记一起在外面吃饭,晚上安排在伙食团,王镇能参加吗?” 王桥道:“我肯定要来。你把班子全体都叫上,能来的都要来。” 黎陵秋道:“给不给宋书记报告?” 王桥道:“来了新干部,应该给宋书记报告一声,请他参加晚宴。算了,我等会给他打电话。” 四人朝礼堂外面走,准备上车。 黎陵秋道:“晏书记,你的行李在哪里,我们去取。” 晏琳道:“在静州烟厂宾馆,我是昨天到的静州,袁主任是今天过来开会。” 听到静州烟厂宾馆,王桥有些意外。这是一个他绝对不愿意独自去住的宾馆,未曾想到晏琳会临时住在这里。 黎陵秋又问:“李书记,你的行李在家吗?等会我们一起去取?” 如果没有晏琳,李宁咏肯定会明天到昌东,直接参加县里的座谈会。可是现在晏琳来到了城关镇,她就不能落在后面,道:“我的行李简单,回家取点随身带的东西,就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到昌东。” 晏琳和李宁咏都知道对方和王桥的关系,此时不免互相都有点矜持,基本上没有交谈,还偷偷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对方。在嫉妒心上,不管是什么职业的女性,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走到停车场,王桥用公事公办的态度道:“黎书记,就辛苦你了。中午饭你来安排,晚上请班子全体一起吃饭。” 将两个麻烦女子扔给了黎陵秋,王桥坐上了老赵的车,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刚才李宁咏挠自己手心的小动作,他就知道“来者不善”,想起就头疼。 更头疼是还有一个经常要见面的党委副书记晏琳。当初拿到了高考成绩,王桥到红旗厂找过晏琳。那次见面以后,王桥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与晏琳发生交集,没有料到,他还将与晏琳至少在一年时间里成为经常见面的同事。 “王镇,朝哪里开?”老赵见王桥上车后一直没有发话,就回头问道。 王桥道:“稍等,我打个电话。”他打通了杨琏家里电话,无人接听,便安排道:“那就回镇里。” 从静州到昌东的路程很近,四十多分钟以后,王桥来到了需要为创彩集团征地的地块。他让老赵直接开车回镇,独自在这个待征收地块随意走着。 夏季的农村四处都是绿色,有村民在田地里干活,充满了田园的宁静。这个宁静将随着创彩集团到来而被打破。社会发展并非总是温情脉脉的,有时会显得无情,会让人无奈。个人,在社会面前会变得异常渺小和无助。 站在田野里,两个女子带来的情感困惑与纠葛就变显得无足轻重了。 到现场去,这是王桥参加工作以来一直遵循的原则。平时很难得走出去,今天既然走出办公室,县里也没有会,就独自看一看现场。对现场越是熟悉,以后决策时就越有把握。 参加工作以来,遇到无数的坎,每次越过一道坎,王桥就成长一步。这一次征收土地是王桥主政城关镇以来第二个坎。 第一个坎是向阳坝冰库的突发事件,算是圆满渡过。但是第一道坎是突发事件,咬咬牙就过去了。 第二道坎则关系着********吉之洲提出“工业强县”的落实问题,是一个长期的拉锯战,非一日之功。 而且,当前社会上对征收土地有各种不同意见,这让工作难度增大了很多。晏琳和李宁咏同时到来只是让王桥头疼,征收土地则是一场持续考验人的战斗。 (第三百九十七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旧人新事 http://..org/ 要出差,明天暂停一天,抱歉。星期一晚上争取更新。 。。。。。。。。。。 在农村集体土地征收时都有固定的标准步骤,其中关键一步就是发布征地通告,由县国土资源局在被征收土地所在地的村范围内发布征地通告,告知被征土地的村集体经济组织和村民:征地范围、面积、补偿方式、补偿标准、安置途径以及征地用途等。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点,通告发出以后,抢栽、抢种的农作物或者抢建的建筑物不列入补偿范围。 城关镇有十三万人口,地宽人多,再加上王桥到城关镇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因此他走到这一块待征收土地时,没有人认识这个高大的年轻人就是城关镇镇长,这让王桥得以有机会在近距离观察这一块很快就要变成创彩集团用地的土地。 这两天,他都得到了驻村干部一些报告,抽这个机会来看看现场。 走到列为难点之一的王家院子时,王桥果然看见王家院子至少有好几个楼房在长高,原本是一楼一底的房子,正在修建第二层、第三层,甚至有的已经修到了第四层,不少院子都堆得有建筑材料。 这是一个严重问题,如果不及时制止,将来必然会引起极大纠纷。 王桥思考着解决之道,走过王家院子旁边的小道。说是院子,实则是有十来户人家散乱地排在一起。在一家坝子里坐着几个人在喝啤酒,聊天。 “姐夫,我准备再修两层。”说话者长得非常敦实,留着光头。 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道:“王二娃,你这样乱修就是想套钱,政府肯定要管,到时强迁起来麻烦得很。你的小胳膊掰不赢政府的粗腿。” 听到议论,王桥就装作打手机,站在小道旁边偷听了两句。 王二娃就道:“政府那些人胆子小,只要他们来强迁,我就准备几个汽油瓶,扔在墙上烧,绝对把他们吓退。姐夫到时叫几个兄弟帮我撑起。” 一个相貌颇佳的少妇站在房门口,怒斥道:“许大马棒,你别听王二娃的话,我们院子的事,你不要管,管了又没有啥好处。我是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王家院子的事管我屁事。” 中年汉子额头上有一条伤疤,让其秀气的脸上多了些凶悍之气。他大口喝着啤酒,笑着对年轻人道:“王二娃,听到没有,你姐不准我管你的事情。我现在就是生意人,做生意赚钱,比打打杀杀强得多。” 王二娃道:“我这个也是生意。” 中年汉子摇头道:“既然是生意,那就好办,到时就和政府谈判,互相让一步就行了。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找不到好。” 对于王桥来说,“许大马棒”是一个有点陌生又似乎听说过的名字。查看了抢建房子的现场,继续听他们对话也没有意思,王桥就顺着小道走过了大院子。他边走边给吴重斌打电话,寒暄几句,问道:“我记得以前许瑞有个堂兄在混黑社会,他堂兄叫什么名字?” 吴重斌对那一段复读班打群架的历史记忆十分深刻,也是面对后来女友时重要的谈资,他未加思考,脱口而出,道:“他堂兄叫做许大马棒,是黑老大胡哥重要的手下,听说如今生意做得很好。” 得到证实以后,王桥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现在不是当年,以前与黑社会相遇时他只是一个能打架的复读生。如今是一镇之长,身后有政权作为支撑,黑社会在政权面前就不堪一击的。 他最担心的是普通村民为了经济利益聚在一起闹出来的群体**件,这种事情极为棘手,重不得轻不得,只能反复磨。 创彩集团落地是********吉之洲亲**待的任务,王桥知道其重要性。他无意中听到几句对话,意识到王家院子确实是难啃的硬骨头,副镇长罗基奎反映的情况必须要尽快解决。 王桥没有当场给相关人员打电话,而是沿着小道继续走,不一会又到了另一个硬骨头——张家院子,张家院子的房屋没有长高,但是周边的土地上种满了密密麻麻的拇指粗的树苗。 在创彩集团待征地块上转了一圈,除了王家院子和张家院子外,其他地方还算平稳,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王桥摸出手机,给郭达打了一个电话,道:“明天下午,召开征收土地工作组第一次会议,由各职能组汇报前期工作。” 王桥随即又给宋鸿礼打去电话,道:“宋书记,这一次城关镇来了两名挂职干部,一名是省委办公厅常委办的晏琳,任城关镇党委副书记,另一名是市委宣传部的李宁咏,任青桥村党支部副书记。晚上班子给她们两人集体接个风,你一定要来参加啊。” 宋鸿礼道:“我今天还真不开,有个重要接待,无法分身。改天我单独与她们两人见一面。” 打完电话,王桥步行回到城关镇政府,走出一身热汗。 郭达坐在办公室看到王桥,赶紧走出来,报告道:“王镇,晏书记的办公室布置好了,你来检查一下。” 新办公室比照着黎陵秋的规格来安排,有一排书柜是现成的,会客沙发、办公桌和办公椅是新购买的。 王桥闻到新家俱散发出来特有的味道,道:“没有现成的办公家俱?我闻到有甲醛味道,你去弄几盆能吸甲醛的花,今天要把窗子打开,通通风。” 王桥看着晏琳的办公室,不由得想起李宁咏在青桥村的办公室,村办公室的条件比起镇里就要差很多。好在青桥村干部基础不错,李宁咏开展工作应该没有问题。 走出办公室,郭达就去办公室给负责送花草的园林公司打电话。 王桥从卫生间出来,一个中年妇女问道:“请问,晏琳在城关镇来了吗?” 这是一个曾经听过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看到王桥站在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来者是晏琳的母亲陈明秀。她如今在红旗厂工会当副主席,今天上午到静州老厂区办了事,顺便就让师傅开车到昌东,来看一看到城关镇来挂职的女儿。 陈明秀给女儿打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于是她就来到了城关镇政府办公室。谁知刚来到了办公室,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虽然只是在出现在他们家庭短暂的一段时间,可是却给陈明秀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陈明秀下意识地道:“王桥,你来办事?” 王桥道:“我在这里工作。你是来找晏书记吗?镇里分管组织的黎书记带她到出租房里,她的出租房在天燃气公司,那里安全性比较好。” 陈明秀这是真吃惊了,道:“你后来考到哪个大学?我记得上了重点线的,怎么会分到镇上?” 若不是被晏琳从天而降占了位置,王桥其实就会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这是王桥心中的秘密,他早就决定永远埋葬掉,不给任何人提起。王桥笑了笑,道:“我参加了省委组织部的选调,分回昌东工作。陈阿姨,你到办公室来坐,我给黎书记打电话,她和晏书记在一起。” 陈明秀抱歉地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恰巧到静州老厂区办事,顺便到昌东看一看晏琳。” “添什么麻烦,陈阿姨太客气了,妈妈来看女儿是天经地义的。”王桥指了指新装修的副书记办公室,道:“这是晏书记的办公室。” 这一间办公室门上有一块金属牌子,写着党委副书记。 陈明秀在女儿办公室转了转,皮沙发,大桌子,电脑、开水器,电话机,整个设施设备比自己想象中好得太多。 王桥道:“办公室刚布置好,准备弄几盆植物来,吸吸甲醛。” 陈明秀经历过红旗厂大搬迁,对办公桌散发的甲醛不以为意,道:“房子是老房子,只是几件家俱,平时开开窗,没有啥问题。” 王桥道:“陈阿姨先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我马上联系。” 整个三楼办公室,只有王桥办公室和宋鸿礼办公室没有挂职务牌子,主要原因是让两位主要领导清静一些,否则会陷入没完没了的接待之中。陈明秀进屋时,有意识找了找门上的牌子,结果没有看到。她一直在猜测王桥的职务,走进王桥办公室后,见到其办公设备比女儿办公室要高档一些,道:“小王在城关镇担任什么职务,镇长还是书记?” 王桥道:“我是镇长。” 陈明秀道:“正职,还是副职。” 王桥道:“正职。” 陈明秀道:“年轻有为啊。那我们家晏琳就是在你的领导之下。” 王桥道:“谈不上领导,我们是同事。” 现在的陈明秀已经不是六年前的陈明秀了,六年前的陈明秀只不过是红旗厂的普通员工,如今晏定康成为了红旗厂一把手,来往的都是省委常务副秘书长、南州常务副市长等要员。王桥当了城关镇镇长,虽然很不错,但是只是县城的正科级,远远不能把陈明秀震住,只是他觉得发展得还不错而已。 王桥拨通了黎陵秋的电话,道:“黎书记,请找晏书记接个电话?” 晏琳接过电话,道:“王镇,你找我?” 陈明秀道:“我是妈妈,你怎么把手机关了。我到静州厂区办了事,顺便来看看你,我在小王办公室。” 晏琳吃了一惊,道:“我手机没有电了,一直没有来得及充电。不是我忘记充电,是电池不行了,总是发热。”她又道:“你怎么找到办公室去了。我第一天来报到,家长就跟了过来,别人会把我当成小姑娘。我在天燃气公司家属院,以后要住在这里。” 陈明秀道:“只是顺便来看看,没有这么严重,我这就打车过来。” 王桥没有挽留陈明秀。他把郭达叫了过来,道:“这是晏书记的妈妈,红旗厂的工会副主席,你叫老赵送陈主席到天燃气公司。” 郭达应了一声,快走回办公室给老赵打电话。 听到王桥准确地说出自己的职务,陈明秀有些惊讶地道:“小王,你怎么知道我在工会工作?” 王桥道:“上一次和晏琳、田峰一起在静州吃饭,我就听说你换过岗位。” 陈明秀这才知道女儿已经与王桥见过面了。她此时最想就是给丈夫打电话,给丈夫谈一谈在城关镇的奇异之旅。 (第三百九十八章(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女行百里母担心 http://..org/ 小车开到了天燃气公司后,司机老赵就给黎陵秋打去电话。。しwxs 此时,李宁咏已经被送回到自己家里。晏琳明显轻松了,与黎陵秋开始闲聊,了解城关镇的基本情况。 黎陵秋接到老赵电话以后,道:“我们下楼去,老赵将伯母送过来了。” 晏琳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我这个老妈,哎,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黎陵秋道:“天下老妈都是这个样,你以后也肯定会这样。我记得儿子在九岁时第一次去夏令营,去之前还好好的,等到开了车以后,我就感觉心里空荡荡,没根没落。后来就开始怀疑儿子是否坐上了大车,越想这个问题越觉得可疑,带着老公又回到出发地点去找儿子。被老公嘲笑一番后,我才想起要给带队老师打电话。结果带队老师又关机,急得我啊不行。终于,在晚上打通带队老师电话。我不好意思说儿子是不是在夏令营里,只是问儿子乖不乖。听到老师说儿子很懂事,我这才放心。” 晏琳本身就有些强迫症倾向,听到黎陵秋的经历倒是很有些感同身受,道:“这是太关心导致的焦虑,和出了门总是怀疑家里没有关水、关电和关门一个道理。” 谈话间,黎陵秋和晏琳来到楼下,见到了陈明秀。 黎陵秋略为寒暄,告辞而去。 陈明秀望着远去的小车。道:“这个黎书记是什么书记?” “黎书记是分管组织的党委副书记,是她给我找的房间。里面布置得挺好。”晏琳又用责怪的语气道:“妈,你跑过来做什么?我刚来报到,你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别人会小瞧我的。你是今天回去,还是明天回去,我才来上班。不好意思找单位要车。你只能坐长途车,或者打个出租车回去。” 陈明秀嗔道:“我才来,你就想赶我走,这么不喜欢你妈。放心吧,我有车。小车班林师傅把我送过来的,他今天晚上就住静州老厂,明天他回来接我。老林师傅还在老厂住着,就是不肯搬家。”谈到这里,她忍不住就道:“你以前知道王桥在城关镇工作吗?” 晏琳道:“我知道。这一次下派挂职锻炼是组织安排。直接通知我,又不会同我商量。” 陈明秀从丈夫口中倒是得知了事情真相。丈夫一直不太愿意让女儿全部了解与老杜的真实关系,有些事情就没有给女儿说。此时在城关镇遇到了王桥,她更不愿意与女儿谈及下派挂职的来龙去脉。 上楼时。陈明秀还是忍不住提及王桥,道:“王桥发展得还可以最,都当了镇长。在昌东县里,镇长是不是都很年轻,刚才那位副书记年龄也不大,地方上干部年轻化落实得比工厂里要彻底一些。” 与妈妈谈王桥是一件别扭的事情,晏琳又回避不得。就道:“王桥这个年龄当镇长且实际行使党委书记职权,很少见。他提拔有点特殊原因,主要是因为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他在选调生中,也算优秀的。” 陈明秀追问道:“他这种情部不多?” 晏琳道:“很少。” 陈明秀道:“城关镇党委书记到哪里去了?” 晏琳道:“听黎书记说调到工业园区当常务副主任去了,平时在那边工作,不到城关镇来。” 到了四楼,晏琳打开房门。 出租房是精装房,三室一厅,原来的主人调到了静州,这个房子就空了出来。黎陵秋租下房屋以后,找人打扫了房间,又采购了比较齐全的日用品。 陈明秀对房间还是满意的,道:“房子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你是省委办公厅的挂职干部,县里肯定要重视。” 晏琳知道母亲对地方工作不熟悉,也不多说,道:“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要洗个澡,你自己倒杯水喝。” 等到女儿进卫生间洗澡,陈明秀赶紧给晏定康打电话:“我在昌东,在小琳的出租房里面,镇里帮助租的,条件还不错。”她随即用加重语气,道:“你猜我在城关镇政府见到谁了人,你猜猜?” 晏定康道:“城关镇见到熟人?我猜不出是谁,我还有事,别卖关子了。” 陈明秀道:“以前小琳在复读班的那个同学王桥,他在城关镇工作,你猜他在城关镇做什么工作?” 晏定康对当年满身鲜血的王桥印象太深,原本坐在椅子上,听到王桥两个字,就立刻站了起来,道:“搞错没有?王桥怎么可能在城关镇工作,我记得他高考超了重点线的,毕业后不应该分配在镇上。他在镇上,凭其学历和很短的工龄,应该是团委书记这类职务。” 陈明秀道:“你猜错了,王桥是城关镇的镇长,还兼任了党委书记职务,原来党委书记调到工业园区担任常务副主任了。” 陈明秀长期在工厂工作,对地方工作不熟悉,对如此任职的意义并不清楚。但是晏定康作为厂长,与地方联系非常紧密,就算是到了省工业园区里,有时也要与当地镇政府打交道。他是真是吃惊,道:“昌东城关镇少说有十来万人,王桥工作时间很短,能够担任起这么重的领导责任。” 陈明秀道:“镇长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正科级,我家小琳还是省里的副科级。” 晏定康道:“那完全不一样,小琳说得直白些就是为领导服务。王桥那种职务就是执政一方,承担的责任完全不一样。只不过在现在体制下,小琳靠近中枢,现在弱一些,以后发展前途反而大一些。王桥这种基层干部如果能够发展起来。就是很厉害的角色。但是他距离中枢太远,以后多半在县级打转。要想突破很难,但是突破后的基层干部往往能成大器。” 陈明秀道:“我侧面问过了,王桥没有结婚,没有谈恋爱,我们家小琳还是单身。如果他们在这一年谈起恋爱,你还反不反对?” 晏定康沉默了一会。道:“以前是以前。那时他们还在读复读班。现在是现在,我们都不要插手,让他们自由发展。” 陈明秀一直对勇救女儿的王桥抱有好感,道:“如果我是王桥,肯定就会狂追我们家小琳,小琳毕竟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以后能帮他。” 说话时,她站在阳台与客厅的门之间,看了卫生间一眼。不想让女儿听到后面的谈话。 在卫生间里,晏琳正在惬意地冲澡。温润热水包裹着全身,这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刻。她闭着眼,脑里浮起李宁咏的模样。凭心而论。李宁咏是漂亮的有气质的女孩子,家世也好,与王桥站在一起甚为相配。想到这一点,她内心就隐隐有点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和王桥早就结束了。” “难道就不能重新开始吗?李宁咏也和王桥分手了,看她的神情,十有**想要和王桥重归于好。她能重归于好,我为什么不行?” “我是省政府办公厅的。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到昌东城关镇来竞争,一年时间,我还是要回去的。我的选择面要宽得多。” “关键是我还喜欢王桥吗?如果真喜欢,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这么多的理由,当年在意吕琪是自己强迫症发作,我要克服自己的强迫症。” 晏琳脑中思绪纷乱,如无数马蹄奔过。 在穿衣服之时,她取了张纸巾,擦掉了镜子上的水汽,一个苗条、健康、白皙的身体出现在镜子。与几年前相比,镜中人稍稍胖了些,变得更加圆润,更有女人味道。 吹干了头发,画了淡妆,晏琳这才走出卫生间。 陈明秀已经打开了女儿带来的行李箱,将衣服取出来挂在了衣柜里,她听到女儿走过来的脚步声音,道:“你要在这里生活一年,必要的生活品还得卖,比如熨斗就需要,否则衣服拿出来都是皱巴巴的,影响形象。” 晏琳站在衣柜里,将出席晚晏的正式服装从衣柜里取了出来,道:“妈,晚上城关镇要给我和另一个挂职干部接风,等会黎书记来接我,你只能自己解决晚饭了。” 陈明秀道:“好啊,我正好可以去采购,你这里需要的东西还不少。” 母女俩就在一起收拾房间,谈起生活中的闲话。 到了五点半,黎陵秋准时带着车来到天燃气公司家属院。 陈明秀就站在窗台上,看着身穿浅红色长裙的女儿走上小车,迟迟收不回目光。等到小车走远,她拿了一个小本子,挨个房间记录所缺物品,准备到百货公司去购卖。 在城关镇伙食团里,两辆小车几乎同时停进院子里,从院子里分别走下来两个穿红长裙的女子,一个是晏琳,一个是李宁咏。 两个女子见到对方都有些傻眼。谁也没有料到,在这种场合下,两个居然会撞衫,这个衫撞得实在是尴尬。 王桥同样被两个撞衫的红裙女郎闪了一下眼晴,脑袋就如有一架重型轰炸机在起飞,轰隆隆乱响。 男女搭配,工作不累,今天参会的班子成员多数是男性,此时面对着两个漂亮让人不敢直视又总想偷偷看两眼的年轻女子,都有些兴奋。 人到齐,大家落座,例行的接风晏就开始。 王桥致辞后就打了招呼:“今天虽然是接风宴,但是不准向晏书记和李书记灌酒。我定个规矩,给两个女书记敬酒的,女书记可以沾沾嘴皮,敬酒的男同志必须喝完。” 李绍杰开玩笑道:“王镇,现在是男女各顶半天边,你这是歧视女同志。” 王桥道:“李书记是学法律的,我们这样做是先定酒法,然后在酒法下行事,完全符合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 除了从检察院下派的政法副书记开了开玩笑以外,其他人都接受了这个并不符合基层行事的“酒法”。 从这一点,久在机关打肚皮官司的晏琳看出王桥在城关镇确实有威信,不仅仅是职务带来的权威,而且有着强烈的个人魅力,形成了让众班子成员信服的非职务性权威。她有点惊讶王桥在短短任职时间内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论了解,李宁咏超过了晏琳。她知道王桥在工作中的魄力,也就不奇怪班子成员对其发自内心的尊重。 有了“酒法”,接风宴便不是太热闹,九点半就散了场。这也正是王桥要的效果。 办完了接风宴,以后他就尽量让晏琳和李宁咏不同时出现在相同的场合,免得尴尬。 晏琳回到出租房里,屋里就传来了茉莉花香。在客厅里出现一个花瓶,里面有些洁白的散发清香的花朵。陈明秀听到开门声,拿着擦桌布从里屋出来,道:“没有喝酒吧,农村干部劝酒都厉害得很。” 晏琳脸上略带红晕,道:“加在一起喝了两小杯。” 经过陈明秀的清扫和布置,屋里就有居家的人气。晏琳虽然觉得母亲在第一天追过来有点不妥当,可是站在洁净的散发着茉莉花香的出租房内,还是觉得母亲来了真是好。 陈明秀拿了一串钥匙,道:“我换了锁芯,这样安全一些,免得房东手里有钥匙,偷偷进屋。” 晚上,母子俩睡在一张床上,透过窗,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 陈明秀道:“想到你要在这里过一年,我就不放心。” 晏琳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 “你官当得再大,也是妈的女儿。”陈明秀用手肘撑起身体,道:“小琳,你给我说实话,还想和王桥谈恋爱吗?” (第三百九十九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不同的夜话 http://..org/ 记住本站网址;书路() “还想和王桥谈恋爱吗?”这是一个让晏琳无比纠结的问题,更是无法回答的问题,她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道:“我说不清楚。” 陈明秀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太逼着自己,反正选择权都在你手里,合适就谈,不合适就不谈,千万别勉强。你爸刚才给我说,以前不准你和王桥谈恋爱是因为你那时还在读书,现在我们大人都尊重你的选择。只要是你选的,我们全家都承认。” 听着母亲的话,晏琳脑里出现了李宁咏穿红裙的俊俏模样,道:“妈,你理解错了,选择权其实并不一定要我手里。” 陈明秀惊讶地道:“为什么选择权不在你手里?我的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又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我们家条件还算不错。这些条件摆出来,有几个女子比得上,只要你愿意,王桥还有其他选择吗?” 晏琳道:“妈,你不了解王桥。王桥是心高气傲的人,如今事业又挺顺,凭什么就非要找我。其实,我和他很难再走到一起。有我的原因,也有他的原因。” “女儿,你也别太逞强了。王桥客观条件还是不错的,为人也好,你们还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在大学没有谈恋爱,肯定是放不下他。虽然他现在在镇上工作,工作差一些,以后可以慢慢调动。”在陈明秀心里,省委办公厅和城关镇确实存在着极大鸿沟,晏琳与王桥在一起就是“下嫁”。 晏琳见无法说服沉浸在“红旗厂第一夫人”光环中的母亲,变得消沉起来,道:“妈,时间不早了,睡吧,明天我要去参加县委的座谈会。下午要参加第一次城关镇的班子会,事情还多。” 晏琳睡着以后。陈明秀却没有了睡意,睁着眼睛,望着黑暗的天花板。 她如今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有多要一个孩子,如果有两个或三个小孩子,她和老公的注意力就会分散,不会长期就盯在女儿身上。长期盯着女儿的后果就是让女儿变得敏感又焦虑,甚至影响到婚姻生活。 这个观点是晏定康提出来的,提出的理由来自一些细节,比如,他现女儿下楼以后又经常上楼查看是否锁门,进门以后就反复洗手。 这些都是轻微强迫症的表现,陈明秀最初坚决拒绝承认这一点的,在丈夫多次提醒以后,她承认女儿性格上确实存在某种焦虑,但是绝对不是强迫症。 想到这一点,陈明秀开始愁肠百转。 此时在她心里同样有个矛盾,一方面自内心认为女儿条件好,应该找一个理想的对象;另一方面,女儿年龄渐渐大了,却一直没有交男朋友,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应该主动一点,把握住机会。所以,在城关镇意外遇到王桥以后,陈明秀内心焦灼起来。 当女儿沉睡以后,她给丈夫打去电话。 晏定康听到铃声响,还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他听了妻子的诉说,道:“你也别操心这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陈明秀道:“这是女儿的大事,我怎么能不操心。”晏定康道:“你现在焦虑得睡不着觉也没有用,得靠女儿自己,我们不要给她施加压力,适当放手,她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与此同时,李宁咏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此次晏琳到来以后给她的刺激太大,大得唤起了被利益所遮盖的很多细节。她躺在床上,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与王桥在一起生活的种种细节,这种细节又与撞衫的晏琳时有冲突,让她既伤心又生气,还有后悔。 她终于爬起了床,给大哥打过去电话。 邱宁刚还坐在书房看书,接到电话后,道:“三妹,有什么事情?” 李宁咏道:“我被气惨了。” 邱宁刚道:“什么事情被气惨了,你不是在城关镇挂职吗,是被王桥无视了?” 李宁咏道:“不仅是无礼,他居然一口一个李书记,这不是恶心人吗?” 邱宁刚拿着了起来,一边走动一边与妹妹说话:“他不称呼你李书记,难道叫你三妹、宁咏,甚至更亲密的称呼吗?若是他这么叫,他就不是王桥了。我最后一次和他谈话时,他临走时称呼我为邱检,这个称呼让我印象深刻。” 李宁咏道:“叫我李书记,我也忍,关键是他的前女友居然也到城关镇挂职,她在省委办公厅常委办工作,副科级秘书,挂职是镇党委副书记。想着她天天要和王桥一起工作,我就冒火。” 邱宁刚有些愣神,道:“有这么巧的事情?” 李宁咏气恼地道:“巧就巧吧,今天晚上城关镇开接风宴,我精挑细选了王桥喜欢穿的红裙子和高跟鞋,到了餐厅才现我居然和她撞衫,撞得我恨不得当场把衣服扔掉。” 邱宁刚道:“这个想起来也正常,王桥喜欢红裙子和高跟鞋这种搭配,把你和她都影响了。” 李宁咏气得眼泪在眼珠里转圈,道:“撞衫就撞衫吧,最让我吐血的是城关镇班子成员还起哄,认为我和她象双胞胎,要让我们来一张合影。王桥站中间,我和她站两边。” 她还有一句话不好在哥哥面前抱怨,“想着我们两个红裙子都陪王桥睡过觉,心里就要抓狂。”这句话只能憋在心里,无法给任何人说起。 邱宁刚听妹妹抱怨了一阵,道:“你想要做什么?” 李宁咏道:“我想把王桥夺回来。” 邱宁刚道:“杨怎么办?” 李宁咏道:“让他滚。以前没有理解到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明白了。大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邱宁刚道:“我了解王桥的性格,你的机会渺茫。” 李宁咏道:“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邱宁刚道:“按辩证法来讲,任何事情都是展变化的,所以不能说没有希望,只是难度有点大。” 李宁咏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邱宁刚道:“要赢得他的心,就得找到他最想的事情。他是城关镇镇长,年少得意,最想还是仕途进步,你就从这事上入手。” 听着大哥递过来的招术,李宁咏不停地转动着脑筋。有了目标,她的心情似乎就要好得多了。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当朝阳升起之时,人们又开始的新一天或繁忙或悠闲的工作。 陈明秀依依不舍地坐车离开了昌东,离开前还为女儿买回来一个小冰箱,这样女儿就可以在夏天吃上冰糕。 李宁咏穿上运动鞋前往了青桥村。她对农村情况并不熟悉,因此特意拿了一根竹棍子,免得被狗咬。她早早来到了青桥村,与江老坎坐在院子里聊了一会,这才返回城里,在十点钟准时来到了县委,准备参加县委的座谈会。 昨天的撞衫事件是一个惨痛的事件,痛定思痛,李宁咏决定在县委座谈时就穿牛仔裤和运动鞋。 果然,今天没有撞衫。晏琳穿了职业套装,脚上是一双半跟的棕色皮鞋,皮鞋很简练,只有一个金色的半园形装饰。 王桥依然是十分可恶的态度。 李宁咏听到那一声“李书记”的称呼,她很想骂人:“你才是李书记,你们全家都是李书记”,但是她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晏琳,便将骂人的话收了回去,甜甜地道:“王镇好。”然后低声又道:“蛮哥要刮胡子了,怎么又忘记了。” 调戏了王桥一把,李宁咏这才坐回到摆着自己座牌的位置上。 王桥暗自安慰自己:“下派干部也就是一年,忍一忍就过去了。” 为了显示对下派干部的重视,********、副书记和组织部长都参加了这次座谈会。当县领导讲完以后,有两个下派干部了言,第一个言的便是省委办公厅常委办的晏琳。 在复读班分手以后,王桥还没有在正式场合与晏琳接触过,也就认真听言,听一听这几年晏琳的变化。 晏琳在会前并没有得到要言的通知,也就没有准备。当********吉之洲讲话之时,她才知道自己要言,而且是第一个言。她稍加思索,写了一个小提纲:一是要扎根基层,心系群众,融入挂职单位,从实践中汲取前进的力量;二是要坚守理想,踏实工作,挥优势,在服务本地展中实现人生价值;三是珍惜机遇,挥才干,立足本职岗位为城关镇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是一份中规中矩的言,稳重、切题,完全符合座谈会的言要求。让王桥比较欣赏的是言用语非常中性和老练,没有那种女性演讲时的煽情字词句。 会议开了接近两个小时,会议结束后就聚餐。聚餐时,********吉之洲道:“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下午各挂职的同志就不用上班,用半天休整,明天开始正式上班。”然后,他举起酒杯,道:“所以,中午大家可以适当喝点酒。” 晏琳就问身边的王桥,道:“下午要开班子会吗?” 王桥点了点头,道:“要开,事情很急了,拖不得。” 得到了明确答复以后,晏琳只是与几个县领导略略碰了酒,然后就坚决不再沾酒。 酒宴结束,晏琳就坐着王桥的小车回镇里开会。 黎陵秋把李宁咏叫上,开车将其送回到家里。 李宁咏一直生活在父兄的光环下,素来都是众心捧月的公主。今天在宴会上,她忽然现公主的光环戴在了晏琳头上,代表挂职干部第一个言、********与之握手交谈、午餐后就坐着王桥的小车回到镇里。 这种由工作单位带来的现实差距让李宁咏不由自主地嫉妒起来。她决定请办公室主任郭达吃一顿饭,拉近关系以后,就可以全面掌握王桥的动态。 (第四百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议事 http://..org/ 记住本站网址;书路() 两点钟,城关镇关于创彩集团落地专题会议正式召开。 王桥是会议主持者,当大家都座下后,开门见山地道:“今天主要研究创彩集团落地的事,先由大家分别汇报各自负责的事,最后由我来布置工作。” 晏琳摊开笔记本,写下了关于城关镇工作的第一个笔记:创彩集团落地事宜。 她处于省委中枢,平时同事们总是以俯视的眼光来看待基层工作,当基层工作出现问题时,大家往往都会产生“基层干部工作作风粗暴”等预设看法,还有些如果我去处理肯定不会这样的内心想法。 今天听大家谈起具体问题,她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大家的真实水平。 第一个汇报工作的是黎陵秋。她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着重谈征收队伍的组建问题。汇报完组建工作以后,她提出一个问题:每个同志都有本职工作,是不是抽调几个同志组成办公室,与原工作完全脱钩。 王桥立刻就回答道:“这种临时性工作很多,如果都抽专门人员,镇政府要被完全抽空。征收工作与本职工作是联系在一起的,不能搞成两张皮,套用一句老话,征收工作与本职工作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第二个汇报的是副镇长罗基奎。他主要汇报征收任务分片、分段、分村组到户责任落实情况,提出一个要求:尽快与涉及有征收任务的各村签订责任书,定目标,定时间,也定奖惩。 王桥道:“你们制定的责任书有点问题,把奖惩定得太明确了,特别征用土地每亩多少补助,这些就不要写在责任书里。村干部是不脱产的干部,除了少量补助外,还得以自己生产为主。为了征收土地,他们必然要产生大量误工,适当给点误工费这是合理的。不给误工费,怎么能调动村干部的积极性。但是,你把责任书里写得太明,若是流传出去,反而会引起误会,这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罗基奎道:“如果不写明,村干部有可能不安心。” 王桥道:“那就把相关村社干部集中起来开个会,给他们讲清楚。大家要长期共事,不可能我们说话不算话,如果失信于村社干部,镇政府就没有办法良好运转了。这一点,要让大家心里有数。” 接下来就由杨明福汇报其负责区域里面出现的问题,主要是王家大院违建,以及张家大院抢收之事。他最后愁眉苦脸地道:“我负责的区域有两个硬骨头,难度不是一般大,能不能把两个骨头分成两个领导来管,我一个人背不动。” 王桥道:“杨镇,这两个硬骨头不是你一个人啃。我去看过现场,这事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就是尾大不掉。暂时先不讨化这个问题,等会我要细谈。” 晏琳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之时,虽然机关很高级,论个人实际上处于执行者的位置。今天坐在会议室时在,虽然只是镇政府,级别很低,但是她是以一个决策者的身份开会,处理的事情涉及到千家万户。 在这一刻,她深切体会到政策制定和政策落实之间的微妙不同,拿着省政府的文件,想起被无数基层单位严格执行的文件其实就是出自于省级机关某个处长甚至科长之手,觉得“处长治省、科长治市”虽然是调侃,确实也有一定的真实性。 她认识到让没有基层经验的省级机关年轻干部挂职锻炼是非常重要的,否则,这些年轻机关干部没有基层经济,不接地气,制定出来的政策难免就有偏颇。 听到班子同志汇报的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晏琳不禁替面色沉静的王桥感到担心,担心其太年轻,工作时间也短,处置矛盾冲突如此大的事情会有难度,不能驾驭如此复杂的局面。 所有班子成员汇报结束以后,王桥开始言,道:“在我的印象中,吉书记很少就某个具体事情翻来覆去给我交待,唯独创彩集团落地之事不仅把我和宋书记叫到他的办公室亲自交待,还多次单独交待,可见县委县政府对于创彩集团落地之事是多么重视。”他提高了音量,道:“不论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有再多,为了全县的展,必须要把我们变成一把铁榔头,把所有问题砸碎,这就是我们班子应该具备的思想。狭路相逢测勇者胜,态度决定着事情成败。” 晏琳明白,这是王桥给创彩集团落地之事定下调子。一把手的态度决定着班子的效率,如果王桥自己都没有必胜的信心,班子的战斗力必须就会下降。 王桥道:“我从两个方面来讲创彩集团的事,第一个方面是谈一谈对城市拆迁中遇到的常见困难,困难的性质是什么,是怎么形成的,让不从事拆迁工作的班子成员都对以后遇到的拆迁有一个基本了解,免得当外行。为什么要先谈城市拆迁而不是创彩,因为我们是城关镇,有农村有城市,城市要改造要展,必然会有拆迁问题生。” 说到这里,王桥喝了口水,稍稍缓了缓,又道:“随着昌东城市迅展,摆在我们面前的拆迁工作越来越重,同志们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拆迁是工程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只有水通、电通、路通以后,施工方才能进入现场施工。也就是说,拆迁和三通一平是政府或者甲方的义务,其主要任务往往会落在我们的头上。” “这里要注意一个程序先置的问题,否则把事情看不清楚。在静州,当大规模拆迁开始之前,基本上意向的招投标或者施工企业就已经完成。我研究了很多折迁案例,没见到一个钉子户是在拆迁动员开始时就明确表态说不同意迁拆补偿协议,而是态度含糊,甚至表示支持政府工作。杨镇,现在王家大院和张家大院有多少人明确表示不准拆迁的。” 杨明福道:“最初摸底时,大家都还是说愿意支持县里的决定,抢建和种树都是征地告知书出来以后的事情。” 王桥点了点头,继续道:“随着整体方案落实,局部拆迁推进,项目正式开始时,钉子户所在位置成为不能绕过去的必用之地时。王家大院和张家大院目前就处于必征之地时,创建和种村这种行为就大量冒出来,其他人还会找各种理由反悔,想方设法阻止你施工。通常方法都是让家里的老头老太太或者女性出来阻挡……” 在座诸人除了晏琳以外都遇到类似情况,王桥讲话时都很有共鸣。 当晏琳听到王桥讲到“钉子户之间是冤家,如果一个地方出现一百个钉子户,那这事没法干了。不是甲方没法干了,而是钉子户没法干了”时,眼睛顿时闪亮了起来,因为这种观点在省委办公厅是绝对听不到的,只要在实战单位才能听到这种鲜活的观点。 当晏琳听到王桥讲到“施工被阻后,如果按照现在日工12o+伙食费2o的标准一个三百人工地,施工方就要白白多掏出四万二,很多劳务纠纷由此产生”时,恨不得让王桥讲慢点,自己能记得详细一些。 讲完城市方面的拆迁,王桥开始转入王家大院,道:“大家要注意一点,拆违和拆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王家大院出现的违法建筑,我们绝对不能含糊,坚决不承认。据我判断,王家大院的违法建筑最后肯定是要强行拆除,绝对不能手软。我们用霹雳手段拆掉了王家大院的违法建筑,就表面了镇政府的态度,这才能杜绝了辖区内产生更多的违法建筑。我们态态强硬,拆除彻底,是让我们以后工作的成本和难度降到最低的作法。一句话,不能绥靖,不能姑息养奸,否则就是对征纪守法的村民最大的不公平,也就是为自己以后工作设置障碍。” 听说“霹雳手段”四个字,见过不少强拆案件通报的晏琳不禁又担心起来,担心此事稍有处置不当,会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王桥道:“既然我们决定要实施强拆,那就先要把伏笔做好,程序上绝对不能出错,要派人做思想工作,指出他们这是违建。在做思想工作之时,由带队领导配带最先进的隐蔽录相设备,全程进行录相,确保以后我们拿得出做思想工作的证据。购买录相设备就交给李书记,你是检察院的人,应该知道正规渠道。” “罗镇长,你的任务是通过相应的正规程序,向违建户下整改通知书。下整改通知书时,全程录相。” “黎书记,你的任务是事先联系市县电视台,对违法建设问题进行报道,造成声势。” “杨镇长,你的任务是组织市政执法队伍,还要联系派出所,只要县政府同意,立刻就实施强拆。强拆方案要想到所有可能生的意外,学点兵法,比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类,我们要聪明,要牵着违建户的鼻子走,而不能让违建户牵着鼻子走,方案出来以后,提前报班子进行讨论。” “除了作好强拆工作以外,正常的继续开展,不能稍有马虎,以后每周一都要汇报各组的进展情况。” “晏书记就作为新闻言人。凡是这种拆迁,来记者的可能性很大。以后我们这一块的对外言,统一就由晏书记来言。” 说到这里,王桥特意点了了圆圆胖胖的纪委书记杨建,道:“杨书记,你的责任很重大,要确保所有征收工作不出现违纪违规行为。你的方案没有落实下去,都是套话,要重新做。” …… 王桥将每一项工作都讲得很具体。除了晏琳以外,班子成员都比王桥年龄大,可是他们对王桥的安排没有异议,一个劲地记笔记。包括被点名的纪委书记杨建都没有异议,反而是一种不好意思的表情。 看到班子成员的反应,晏琳就很是纳闷:“王桥担任镇长时间不长,可是威信是实实在在的,他的威信是从哪里来的?”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散会以后,晏琳就带着笔记本回去研究。她以前对施工方殴打居民和村民十分痛恨,此时位置生变化以后,特别是听了王桥详细核算了施工方面临的经济压力,她才明白施工方被阻工一天,就会有沉重的经济成本,其心态不知不觉生了变化。 把某一部分人群模式化和脸谱化,是脱离现实者很难杜绝的思维模式。 (第四百零一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与晏琳谈工作 http://..org/ 王桥回到办公室以后,让郭达送了一份城关镇党委、政府领导分工的文件过来。他仔细看了文件,想了一阵,大体上明确了晏琳适合分管什么工作。 他在纸上写下晏琳分管工作以及具体管理的部门以后,就给宋书记打去电话,征求其意见。 宋鸿礼接到电话后,道:“按理说来了一个挂职副书记,我应该礼节性地回来见一面。可是小竹河这边实在忙,我正在给这边立规矩,实在分不开身。就是这星期吧,我抽时间与小晏吃一顿饭。” 王桥道:“我根据晏书记的特点和班子分工情况,对班子分管工作进行微调,你看是否合适?” 听了王桥对晏琳的工作安排,宋鸿礼道:“这样调整是比较合适的,我没有意见。对了,那个李宁咏是市委宣传部的,其实可以抽到镇上,负责宣传工作,专门去对付记者。小李是个泼辣性格,对付记者应该是一把好手。” 王桥直言道:“宋书记,这事就算了。她是我的前女友,摆在镇上尴尬得很。” 宋鸿礼笑道:“瞧我这个记忆,把这事忘掉了,那就算了吧。”他又道:“创彩集团派了一个副总到昌东,盯着我们土地落实情况。华县长一天三问,催得很紧。你那边也要有思想准备,特别是王家大院,我听到些不好的风声,那家人与社会上的人有来往,狂得很。” 王桥道:“王家大院抢建现象严重,我已经让罗基奎牵头进行教育宣传和下发整改通知书,等到时机合适就进行一次突击性的针对违建的强拆。” 宋鸿礼道:“我估计对王家大院必须要强拆,而且要快,拖得越久,事情就越麻烦。” 王桥道:“与社会人有牵连,我一点都不怕。我最怕的还是处置不果断,有人带头而最终占了便宜,就会引起群众效仿。” 宋鸿礼道:“你意识到严重性就好办,到时以迅雷之势,一鼓而下。” 王桥与宋鸿礼年龄相差大,却是脾气相投,工作手法极为接近,每次在一次谈起工作,总会产生一种惺惺惜惺惺之感。若说差别,就是王桥长处在于思维上更加积极一些,对现代经济、科技、文化懂得更多一些。宋鸿礼的长处在于遇到复杂问题时总是目光如炬,一下就抓到核心要点。 王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给晏琳打了电话,道:“晏书记,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王桥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到城关镇担任副书记时,对宋鸿礼总是打电话通知自己到他办公室去谈事还暗有微词,觉得宋鸿礼架子大。此时自己处于宋鸿礼的位置,不由自主采取了打电话叫人到自己办公室的做法,其实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是最快捷的方式。 晏琳接到电话后,拉开抽屉,拿出小镜子飞快地照了照,用手理了理头发,这才拿着笔记本就来到了王桥办公室。 王桥没有跟晏琳客气,更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开水器道:“要喝水自己倒啊,今天我要和你谈一谈工作。” 晏琳微微一笑,没有去倒水,等着王桥谈工作。 王桥没有立刻谈工作,而是先问起了生活,道:“房子安顿得怎么样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让郭达和赵敏去办。郭达是办公室主任,你见过的,赵敏是财政所长,估计你还没有见过。” 晏琳道:“黎书记心很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比我自己考虑得还周到。” 王桥又道:“陈主席走了没有?如果没走,我请她吃顿饭。” 以前,王桥称呼陈明秀为陈阿姨。这一次与陈明秀见面,他一直在称呼其官职,这让晏琳很不开心,道:“我妈上午就走了。她是到静州老厂区办事,顺便来看看我。” 王桥道:“我刚才和宋书记商量了,准备对城关镇班子分工进行微调,具体来说,你分管社会事务、残联、妇联、宣传、文化、体育、旅游、统战、宗教和侨务工作;具体分管社会事务办、妇联、文化体育中心;联系广播电视站。对这个分工,你有什么意见?” 他将自己写下的“晏琳副书记分工”纸条递了过去,又将以前的分工文件递到晏琳面前。 这时,财政所长赵敏在门头伸了个脑袋,见到晏琳坐在办公室,又将头缩了回去。王桥道:“赵所长,进来吧。” 赵敏手里拿了厚厚一叠表,招呼了晏琳一声,道:“王镇,事情有点多哟,我等会过来。” 王桥交待道:“你在办公室等我,我要先和晏书记谈事情,谈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王桥与赵敏谈事情之时,晏琳低头看那张手写的纸条,熟悉的字迹似乎就要从纸面上跃了出来,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的那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小纸条。她赶紧将旖旎的回忆抛在一边,迅速看了一遍分工情况,等到赵敏离开后,道:“我没有意见。” 王桥道:“这个分工就在班子会上过一下,再让郭达出文件。” 谈完这事,两人互相打量几眼,一时无语。 王桥打定主意趁着这个时机解决两人见面时的气氛,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一年会让两人都很难受。他首先打破了略为尴尬的沉默,道:“没有想到会是你来城关镇挂职锻炼。到了城关镇,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和机关不一样?” 晏琳道:“其他都觉得正常。只是我觉得你不正常?” 王桥有点惊讶地道:“我为什么不正常?” 晏琳道:“今天专题研究,你讲得很好,很有水平。你毕业也没有几年,给我感觉就象是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领导。” 王桥笑了起来,道:“你别夸我,夸我就会骄傲,骄傲就会膨胀,膨胀必然的结果是摔得痛。其实我们城关镇为创彩集团搞征地是很,很没有收益的事情。”他原本想说一句粗话“很蛋疼的事情”,面前坐着的是越来越内敛和越来越安静的晏琳,便将粗话收了回去。 晏琳有点奇怪地道:“你指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太明白。” 王桥就耐心解释道:“我也不刻意给你介绍城关镇的具体情况,数字在工作报告中有,想到哪里谈到哪里吧。” 晏琳嗯了一声,拿起笔,准备记录。 “不用记,我们就是闲聊。你下派挂职到了城关镇,我应该和你有一次正式的谈话。”王桥说到这里笑了笑,道:“用正式谈话是否有些别扭,还是想到哪里谈到哪里吧。” “我们接刚才的话题。城关镇财政比一般乡镇要强得多,但是摊子大,开支更大,财政压力始终没有减轻,每次想到钱我这个当镇长的就觉得头大。原本指望着占地会增加点儿耕地占用税、契税、土地出让金、协调费等,可是为了吸引企业到昌东,这些钱都被县里优惠掉了。城关镇为了征地拆迁费尽心力其实没什么收入,相反,为了完成县里的任务,人工、奖励等还要赔进去几十万。从理论上来说,企业落户投产以后有税收、能创造就业、增加消费,算起来地方收益很大。可是,作为一镇之长,我得考虑当前的日子怎么过。再说得直白些,等效益出来之时,我极有可能不会在这个岗位上了。” 晏琳放下笔,道:“在很多报道中,基层政府都是极欢迎征地拆迁的,似乎每一次征地拆迁都是基层政府的一次资本狂欢。现在听你这么一讲,我才明白省、市、县、镇确实各有各的难处,以前是假装知道,现在是真知道,因为这个困难是一位镇长亲口讲给我的听的。” “这句话只是单独聊天时谈一谈,在公开场合我绝对不会说,在公开场合绝对会和县委县政府保持一致。” 王桥又道:“我个人认为要遏制资金饥渴症,不能捡进篮子都是菜。招商引资一是应该看本地情况,实事求是地招商,不能越过本地的实际情况,二是应该立足长远,引进一些投资强度大、技术密集型或劳动密集型的,对地方带动能力强、发展前景看好的项目;三是招商引资不应该以牺牲农民的利益,无原则的给与投资方优惠。真正想做事的企业最看重的是区位优势、法制环境、政策环境、服务环境和行政效率。至于优惠政策,反而是次要的。” 晏琳道:“你的观点很务实,也很有道理。我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虽然只是最基层的工作人员,可是接触到的资讯还是比较丰富,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省领导管的事情多,不可能全省都跑完,评估一个县发展得怎么样还得从各项指标中来。比如,全年地区生产总值、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多少、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多,地方公共财政收入、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工业总产值、规上工业增加值、这些指标是省领导和相关职能部门必须要参考的。吉书记、华县长脑子里肯定要盘算这些数据,数据不好,在省里没面子,直接影响仕途。” 王桥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过的,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对晏琳道:“省里这是让各县竞争,导致了某种程度的政绩工程。但是对政绩工程也要一分为二,政绩工程带来负面效应的同时,也对地方有很强的推动作用。你刚才说的那些数据就如人体的血压、血糖等指标,反映着健康状况。可以这样说,数据排在后面的,绝对是发展水平最低的。只是这套体系并不能完全指导现实工作,有的地区偏僻,很难发展工业,数据必然难看,这些地区就应该赋予其另外的责任,比如环境责任等等。” 晏琳是第一次与王桥谈论工作。从谈论中,她由衷地感到六年时间让王桥由一个复读班苦读的学生变成一位有理想有见识的基层领导,她好奇地道:“刚才这番话虽然简单,但是没有丰富实践经验是讲不出来的。我是知道你的经历,所以还是觉得奇怪,你参加工作就两年时间,为什么远比同龄人都要成熟。” 王桥道:“我是农村子弟,对农村工作本身就不陌生,可以说是有天然反应,不需要学习。另外,读大学的时候,我经营过一个餐馆,还到朋友工地去泡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熟悉基层工作要快一些。” 晏琳点了点头,道:“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和吴重斌他们几个人相比就要成熟一些。” 王桥道:“等这一段时间忙过了,抽时间到静州去一趟,找田峰和钳工两人到包强的摊点上去吃饭,田峰和钳工的生意做得挺好。” 晏琳道:“好啊,反正周末我没有事。” 话题打开,尴尬之气渐渐就烟消云散。 但是,两人谈话还是很克制,没有涉及到个人的情感。王桥详细谈了城关镇的具体情况,比如班子成员的情况,各村民情况,县里对城关镇的要求,以及工作中的难点,正在搞的青村六步议事规则等等。 接近下班时间,谈话才结束。 上次植树节时,晏琳以省委办公厅工作人员的身份坐在考斯特上,透过窗看着王桥,王桥头发被雨水淋湿,穿着筒鞋。这让晏琳感到与王桥的隔膜。 今天长谈一次,这种隔膜又渐渐消失。 晏琳此时对待两人的感情问题既然复杂又犹豫,复杂在于王桥前有吕琪,后来李宁咏,特别是李宁咏看着王桥的眼神分明充满着爱意,就算她自己能够彻底忘掉吕琪,也不能将眼前的李宁咏扔在脑后。 而且王桥的态度颇为暧昧,在客气和关心之中,有着淡淡地拒人于远处的味道。 正因为此种复杂感情,让晏琳在对待感情问题上充满着犹豫、矛盾和彷徨。 (第四百零二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与李宁咏吃饭 http://..org/ 副书记晏琳离开办公室以后,早就等在一边的各科室负责人就陆续进入王桥办公室。 下班三十多分钟后,最后一个汇报工作的社会事务办主任刘东才离开王桥办公室。 刘东汇报的工作主要是殡葬改革。 殡葬改革从突破性的集中整治转入日常管理,加强日常管理就成为关键。昌东县政府每年都要和各镇签订责任书,每季度都要通报殡改工作情况,根据死亡率千分之五来计算火化率,根据火化率来排名次,挂红旗。 这个季度,城关镇火化率没有控制好,要被摘去红旗,因此刘东很有些忐忑,向王桥做了自我检讨。 王桥内心深处对于这个红旗并不是太重视,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没有问题。但是,他这个态度不能在刘东面前表现出来,领导若是对荣誉不重视,下级一定会加倍不重视。 王桥谈了四个方面的要求:“一是要抓住萌芽状态。要善于发现殡葬陋习反弹的苗头,及时采取措施,果断处置,避免陋习蔓延;二要抓反面典型,对地方上有影响的人员带头违反殡葬改革政策的行为,要敢于碰硬,敢于处理,从而教育群众,促进面上工作的推进;三是切实加强殡葬改革宣传,在公共场合发放宣传资料,宣传贯彻殡葬改革有关政策,悬挂横幅,张贴标语、通告、制作固定宣传牌二十五个;四是充分依靠发挥村居作用,巩固好已经建成的工作体系,用好用活政策,应该给村里兑现就不要拖拉,应该惩罚的也不能手软。” 王桥讲的每一条都有针对性,都是实实在在的工作措施。 王桥没有发火,也没有批评人,这让刘东心情轻松下来,走出办公室以后,决定在街上去买点卤菜,晚上喝二两小酒。 刘东离开后,王桥喝了一口茶水,又独自坐了几分钟,这才准备离开办公室。他经过晏琳办公室时,见晏琳坐在办公桌前,便停住脚步,道:“不下班吗?” 晏琳抬头笑了笑,道:“马上就走。” 王桥知道晏琳和自己一样,都是单身在家,回家早上实在没有意思。如果不是两人以前的那层关系,今天晚上就可以邀请她一起参加程岭跃的饭局。这个饭局程岭跃说了两次,今天终于有了时间。 在办公室院子里,老赵早就等在车旁,郭达提着包站在老赵身边,两人在一起谈笑风声。与老赵相比,郭达身材显得特别魁梧,衬托得老赵格外瘦小。 在王桥朋友和同事中,有两个胖子酒量比自己强,一个就是酒王杜建国,另一个就是办公室主任郭达。杜建国和郭达相比,杜建国的酒量还要更胜一筹。在王桥所认识的朋友之中,杜建国是当之无愧的酒量第一。 看到郭达,不经意间联想起了胖墩,王桥发现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联系了。上了车,他便拨打了胖墩的电话,“胖墩,在忙什么?” 杜建国正对着电脑屏幕绞尽脑汁地想新闻标题,接到电话,道:“在装狗,对着电脑装狗。” 王桥笑道:“你是指象狗一样对着电脑,还是其他意思。” 杜建国道:“是指思想的姿势,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我就是要装狗,寻找咬我的人。” 王桥道:“在大学时的选择往往决定一生的职业,比如你若跟着我混到学生会,说不定就正在成为咬狗的人。” 杜建国靠在椅子上,休息颈椎,道:“有时候我很羡慕秀雅的爸爸,虽然没有了在省交通厅看似好听的地位,但是获得了人生自由。前天他从工地回来,长得又黑又壮,和以前我第一次看见时相比,完全变成了两个人。昨天我、我岳父还和你姐和姐夫在一起喝酒。对了,你姐夫还带了一个朋友,说是你的高中同学。” 王桥一下就猜到了此人是谁,道:“是吴重斌吧,我们在复读班是在一起的。他这人一直在选择自己的道路,选来选去,还是和林海走到了一起。” 杜建国道:“昨天吴重斌自不量力,还要和我比了酒量,结果我就不说了。吴重斌拉着我的手要跟我谈心,讲你的往事,说是你有一个叫晏琳的前女友,如今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两人很配,就是分手莫名其妙。我就说你也差点分到省委办公厅,就差那么一丁点你和那个晏琳就要鸳梦重温。” 王桥下定决心要将“晏琳顶替自己”这个真相永远埋葬,不料山南的人际关系太奇怪了,三转四拐就将原本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让人躲都无法躲。此时有郭达和老赵在身边,王桥就无法将事情说清楚,道:“我抽个时间到南州来一趟,见一见你这位无冕之王,到时把包强叫上。” 杜建国道:“包强自从跟杨三火好上以后,现在脱胎换骨,天天在家里苦读。你上来之时,我把把他们两人叫出来,喝顿酒,让他放松一下。你和包强都有了老婆,蛮哥,你可是我们三人中真正的帅哥,怎么还在单身,继续单身下去,我都要怀疑你的性取向不正常了。” “自家事自己知,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王桥又叮嘱道:“吴重斌喝醉酒给你说过的事情,你一定不能给其他人说,不要问原因,见面我给你说。” 打完这一通电话时,小车来到了巴岳山脚下的阳和山庄。这是阳和镇一位退居二线副镇长修建的,因为地理环境优越,成为阳和镇政府最喜欢招待客人的地方。 小车开进阳和山庄时,刚好就见到一辆王桥熟悉的旧车在前面停下,下来了一位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女子,对着后面的车招了招手。 王桥看见李宁咏向自己招手,觉得十分头疼。晏琳和李宁咏性格完全不一样,相较之下,李宁咏要活泼主动得多,也麻烦得多。 李宁咏故作惊讶地道:“王镇,真巧了,你也在这里吃饭。” 王桥暗自苦笑,表面云淡风轻,道:“真巧啊,我在这里吃饭。” 李宁咏道:“你是和谁一起吃饭,等会我来敬杯酒。” 王桥道:“我和程书记一起吃饭。” 李宁咏更是惊讶地道:“还真是巧了,我接到秦真高的电话,他请我过来一起吃,听说也和程书记在一起。我和秦真高都在村里当支部副书记,你和程书记是镇里的大领导,到时我们要来敬酒哦。” “少跟我鬼扯这些,走吧。”王桥这一次没有称呼‘李书记’,而是随意说了一句。 今天下午王桥才和晏琳进行了一次长谈,有意打破横在两人之间的隔阂,这样就可以在一年的时间里能够有效合作,不至于天天看着难受,天天打肚皮官司。 王桥准备另外抽一个时间也与李宁咏作一次沟通,沟通的目的不是消除隔阂,而是不要李宁咏产生仇恨。只是李宁咏是个鬼机灵,板眼多,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沟通方式。今天在此与李宁咏见面,有意就改变了态度,没有一口一个“李书记”。 李宁咏听到“少跟我鬼扯这些”,不禁心里欢喜,喜笑颜开地道:“谁跟你鬼扯,我说的是实话。我是村干部,你是镇干部,天壤之别啊。” 说话间,她看到郭达走了过来,主动打招呼,道:“郭主任好。” 郭达自然不会将李宁咏当作青桥村党支部副书记,道:“李主任好。” 李宁咏笑道:“我不是李主任,是青桥村党支部副书记。” 郭达道:“支部副书记是暂时的,是副业,李主任才是正业。” 几人就一起朝山庄里面走去。李宁咏与王桥生活在一起时间不短,两人之间有一些比较习惯的模式,比如,走路的时候李宁咏总喜欢挽着王桥的胳膊。今天她有意无意向王桥靠拢,笑嬉嬉地准备伸手挽住王桥。没有料到,王桥一边谈笑风声,一边走得挺快。她穿着高跟鞋,跟不上王桥步伐,气得在后面暗自咬牙。 王桥快步走到大堂,与程岭跃等人汇合在一起。 站在程岭跃旁边的是陆军。他已经正式调到阳和镇,担任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他此时成为阳和镇长,又与王桥走到同一条水平线,于是抬头挺胸地与王桥握手,道:“蛮子,你****的好久都没有接见我了。” 听到陆军的说话方式,程岭跃有点吃惊,道:“王镇和陆镇是什么关系?” 王桥道:“我和陆军是中师同班同学,我们都是昌东中师的毕业生。我是读了中师以后,再去考的大学。走了些弯路啊,工龄比陆军要少六年。” 程岭跃竖起大拇指,道:“中师一个班就出了两个年轻镇长,了不起啊。” 王桥又跟秦真高握手,同时向程岭跃介绍道:“今天是老友大聚会啊。我和秦真高是大学同学,而且是一个寝室的,读书时也是天天在一起的。”他见到李宁咏站在身后,挺有风度地向程岭跃介绍道:“这是李宁咏,市委宣传部办公室工作,在青桥村挂职。” “不用介绍,以前我最喜欢看昌东故事这个栏目,后来李记者调走以后,昌东故事都不好看了。”程岭跃又道:“以前我在县委办工作过,你爸爸那时还是********,我们这些年轻秘书看见你爸都是大气不敢出。我曾经到你们家里送过材料,那时你还在读小学,好象是在放假期间。” 在邱大海当********之时,到家里来的领导颇多,李宁咏确实没有关于程岭跃到家里来过的印象,笑道:“那我时候还小,对爸爸的同事一概不搭理的,主要觉得和你们没有共同语言。由于有我爸这层关系,我在辈份上是最不划算的,以前有年轻干部到家里,非得逼着我叫叔叔,其实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程岭跃笑道:“这是普遍现象啊,我们镇还有一对父子都在镇政府上班,有时喝酒划拳时,也是‘哥俩好’、‘兄弟好’一阵乱喊。” 又有一辆路虎开了进来。牛清德下车就道:“今天给陆镇和秦书记接风,怎么能不请我。”他走在大堂,先看到俊俏的李宁咏,目光在其身上略有留连,又瞧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王桥。 这是阳和镇请客,请哪一个客人也是阳和镇的事情。王桥如今是大镇一把手,自有一把手的气度,不会为了牛清德到场给主人家难堪。只是,有气度并非一定要对牛清德笑脸以待,王桥只是瞟了牛清德一眼,就转身对郭达道:“明天你把县政府下发的安全生产文件找出来,去年和今年的,我要看一下。” 郭达道:“杨镇带队对全镇企业作了一次拉网式排查,正在弄报告,这两天就能出来。” 这一段时间王桥一直专注于创彩集团征地之事,对大鹏矿关注的少了些。这个矿按照华县长的要求,已经由牛清德的阳和矿进行了整合,虽然仍然还在城关镇地盘上,却已经不算是城关镇的矿山了,城关镇不再有直接管理权。 但是,按照安全生产属地管理原则,城关镇得承担连带的安全责任。今天王桥见到开着路虎的牛清德,不由得将大鹏矿和向阳坝冷库联系在一起。王桥做事的原则是先礼后兵,先把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这样出了事故城关镇也说得脱走得脱。 牛清德在社会上混了许多年,也不是当年旧乡学校的土霸王,知道隐藏自己锋利的手爪,道:“王镇长也在啊。你们可能都不知道,王镇长以前在旧乡工作之时,我们还是同事。以前有些不愉快的地方,是老哥做得不对,今天喝杯酒怎么样?” 李宁咏知道王桥与牛清德矛盾很深,见牛清德主动示好,也就望着王桥,看他的态度。 陆军也知道牛清德与王桥有矛盾。他倒是希望牛清德和王桥一直不要握手言和,否则,王桥有了牛清扬助力,会前进得更快,自己更加追不上。 (第四百零三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各怀心思的酒战 http://..org/ 记住本站网址;书路() 一群面和心不和且各有心思的人坐在一桌,开始了昌东夜间诸多饭局的一局。 在落座之时,王桥和程岭跃为了主座互相谦让起来。 从级别上来说,程岭跃是阳和镇党委书记,王桥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应该是程岭跃为主。但是王桥实际上是党政一肩挑,这一点强于程岭跃。再加上城关镇位置非常重要,是县城所在地,城关镇一把手是能经常跟县里主要领导见面的,其地位远非阳和镇可比。 程岭跃为人低调,坚持要王桥坐在最中间的主位。 王桥年龄小,任职时间短,自然不会在程岭跃这种资深基层干部面前有失礼仪,更何况今天是阳河镇的主场。城关镇不过是客人,哪里有喧宾夺主的道理。 经过一番谦让,程岭跃这才坐了主位。 两位主要领导落座以后,其他人这才开始依次找自己的座位。 论职务,城关镇李宁咏和阳和镇秦真高都不应该坐在比较主要的位置,但是两人的身份有特殊之处,表面上的职务是村支部副书记,实际上秦真高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李宁咏在市委宣传部办公室工作,都位于比较要害的部门,不能以寻常眼光来看待。 全部落座以后,整个酒席就以程岭跃为主任,王桥其次,代理镇长6军第三,然后是秦真高和李宁咏,再其次是郭达等其他同志,顺序井然,层次分明。 比较特殊的人是牛清德。牛清德是昌东县人大代表,实力雄厚的企业家。更关键其大哥是昌东县委副书记,其地位很然。他坐在6军旁边,比起秦真高和李宁咏的位置更靠前。 这一套礼仪看似很简单,里面蕴含了清清楚楚的等级。这一套等级有效地调整了诸人的关系,成为隐性的约束力量,也并非全然没有意义。 位置坐定,程岭跃开始话:“今天王镇专门来给6镇接风,又有秦真高和李宁咏两位市里来的领导参加,就喝一点好酒,牛总特意拿来的茅台酒。” 牛清德豪气地道:“现在茅台酒假的太多,今天的酒是我到贵州出差,在茅台镇亲自找熟人买的好酒,绝对假不了。今天带了一件过来,大家畅开喝。” 李宁咏眨了几下眼睛,故作天真地道:“我听说茅台酒厂每年出产的茅台酒就只有几万吨,但是各地经销商的销售额算下来,正宗茅台酒每年就有好几百万吨。多出的几百万吨酒,大家都拍胸脯说是在茅台镇买的正宗茅台酒,其实就是茅台酒厂周边乡镇企业生产的酒。” 这一番话,是李宁咏将听来的各种传言揉在一起,一时之间很难反驳。 牛清德拍着胸脯道:“有的人或许是在茅台镇的乡镇酒厂买的酒。我这个酒绝对是从茅台酒厂拿出来的,这个我敢打包票。如果有假我牛字倒起写。”作为一个年轻漂亮又有背景的女子,半开玩笑半认真讨论这酒是不是正宗,很扫其兴致。 李宁咏笑道:“牛字倒起写是什么字?不是字,没意义。”她为了重新挽回王桥的心,接受了大哥的意见,花心思做王桥喜欢的事情,主动和牛清德唱反调,让牛清德不爽气。 王桥知道李宁咏口才不错,论斗嘴,牛清德多半不是对手。他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尝了一口,酒确实还不错,香醇,不割喉。 酒席正式开始以后,主题便集中在6军和两位下派挂职干部身上,在程岭跃提议下,大家端起了酒杯,集体碰了三杯。 随后就向6军敬酒,祝贺他出任阳和镇长。 敬过6军之后,大家又将酒力集中到了李宁咏和秦真高。李宁咏是女孩子,在喝酒上有特权,始终只是喝一点,保持着头脑清醒。秦真高喝了七八杯以后,就有了些酒意,管不住嘴巴,开始谈起了与市政府有关的趣事和小道消息。特别是其话里话外对前任老板康正平带着一些不满,显得有些尖酸刻薄。 在场的人除了王桥和李宁咏以外,其他人都与康正平距离太远,听听闲话,也蛮高兴。 虽然对秦真高不满,但是王桥还是顾念着同班同寝室之情,觉得在这种场合下谈论康正平不太妥当,数次打断秦真高的话,有意引导他谈论以前同学之类无关紧要的话题。 秦真高有了些酒意,再加上满腹都是怀才不遇之感,根本不接王桥的话,继续谈康正平。 牛清德以前在旧乡时是一个土包子,这些年生意做大以后,与市县两级领导都有密切接触,对于市里各种人事关系倒也熟悉,和秦真高聊得高兴。他们两人本来就认识,只不过康正平离开静州以后,接触便少了,此时重新接上线头,觉得互相顺眼。 王桥见秦真高还是和以前一样心胸狭隘,也不再劝。他与程岭跃碰了杯,讨论关于阳和垃圾场的事情。 李宁咏看了一眼王桥,又看6军,再看秦真高。 三人各有优劣,各有特点。从工作经历上来说,6军一直在组织部门工作,工作时间最长,资格最老;从所处位置来说,秦真高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居于市政府的中枢机构;从职务来说,王桥则最先出任正科级。 但是,王桥个人素质远于6军和秦真高这两个人,稳重,威严,男子汉气息十足,根本不在酒桌上谈论东长家西家短的话题。这让李宁咏又想起了“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这句谚语。 她眼珠一转,想起了一个绝妙好计,主动端起酒杯走到程岭跃身边,道:“程书记,小李代表城关镇青桥村敬你一杯。”敬完酒,她很爽快地仰头把这杯酒喝了下去。 她又端着酒杯来到6军面道:“这杯酒敬6镇长。” 6军道:“李宁咏刚才都没有喝,现在这是杀腰枪。” 李宁咏给了6军一个白眼,道:“我和你夫人也是老朋友。你这个大男人就不要和我们女同志计较,有失风度。” 6军看着面若桃花般艳丽的李宁咏,有些挪不开眼睛,提要求道:“这杯酒我喝,但是你不能只敬我,也得去敬王桥。” 李宁咏嫣然一笑,道:“现在王桥可是我的直接领导,县官不如现管,我得保护好我的老大。” 这是挑起两个镇打酒仗的一句话。 酒桌上,城关镇只有三个人,其他人都是阳和镇的人。当李宁咏敬完一圈后,阳和镇的同志开始主动向城关镇三人敬酒了。 李宁咏这时又变成了不会喝酒的女子,耍起了特权。 而王桥作为城关镇一把手,成为了酒桌中的焦点。 虽然郭达酒量也好,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很快就喝了十来杯下去。 李宁咏挑起战争的目的就是想让郭达和王桥喝醉。王桥喝醉以后,她就可以将王桥送到家里,然后照顾他睡觉,这样就算没有生其他的事情,也创造了亲密接触的时间和空间。 等到第一轮大战结束之时,李宁咏又主动出击,代表王桥和6军碰酒,又低声道:“6镇,你被王镇灌醉过好几次,今天是报仇的好机会。” 6军很少把王桥灌酒,今天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他端起酒杯又来到王桥身边,道:“蛮子好不容易来到阳和镇,我们再单独碰一杯。如今,中师同学经常走动的也不多,这杯我先干了。” 6军与王桥碰酒以后,秦真高随即响应,来到王桥身边,按照其肩膀道,道:“蛮子,我们在一个寝室睡了四年。没有想到又一起分到静州,更没有想到我还会到昌东挂职,这就是缘分,为了这个缘分我们肯定要喝一杯。” 牛清德在一旁起哄,道:“你们在一个寝室睡了四年,要喝四杯酒。” 秦真高道:“四杯,一年一杯。” 王桥道:“四杯就四杯,喝。” 两人一边碰酒,一边聊班上同学的情况。 秦真高在大学同学中的风评不高,毕业后与其联系的同学并不多。 王桥在昌东工作,地处偏远,与同学们接触得也不密切。 胖墩杜建国在省报工作,距离山南大学很近。同学们回到山南,一般都习惯找杜建国和陈秀雅,将他们的家当成中转站。因此,杜建国知道大部分同学的近况。通过杜建国这个渠道,王桥这才知道班上同学大体情况。 6军在一旁插嘴道:“蛮子在大学里面谈过恋爱吗?他说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相信,大学可是谈恋爱的黄金时间。” 听到这个话题,李宁咏就将耳朵竖了起来。 秦真高道:“王桥还真没有在大学谈过恋爱,我们都是学生会的干部,在学校参加的社会活动比较多,没有谈恋爱的时间。” 6军道:“蛮子其实是情种,以前读中师的时候就和我们班上的杨明谈过恋爱,那算是初恋吧。” 经过这么多年,王桥对杨明的感情已经很理智了,只是把这段感情当作是情窦初开时的一段经历,想起这段感情时心情非常平静,不会产生情感激荡。只是在这个场合不太适合谈杨明,他也就没有接这个话茬。 这一轮酒下去,王桥酒意渐浓。 郭达作为办公室主任,有保护主要领导的职责,他为了给王桥争取点休息时间,不顾对方人多势众,喝了一碗肉汤后,开始主动敬酒。 酒席气氛渐渐就达到了高潮,气氛热烈。 牛清德端着酒杯来到了王桥的面前,道:“我在旧乡的时候,唯一看走眼的就是王镇。我有好几个企业在城关镇,希望王镇长多照顾。” 既然牛清德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王桥也就不回避,很正式的道:“欢迎企业家们到城关镇来投资,但是在投资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生产。这一次向阳坝冷库垮塌事件就是一个沉重教训,十几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王桥这一番话谈得很严肃,这让牛清德有些尴尬,道:“王镇放心,我很注意安全。” 王桥继续道:“安全生产永远不能松懈,我在这里就明说了,牛总的矿山必然需要尾矿库,大鹏矿资源本来枯竭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被当作一个尾矿库。尾矿库是否符合手续是主管部门的事情,但是城关镇也要负安全责任。我会让企业办安排人员经常来检查,现什么情况不会隐瞒。” “我们请专门人员来设计尾矿库,肯定能够保证安全,这一点王镇放心。”牛清德越尴尬,只是他脸黑,遮住了尴尬之情。 王桥就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牛清德对他没有好办法。他多次想让大哥牛清扬提出要将王桥调离城关镇,只是吉之州极为欣赏王桥,又将创彩集团落地这个重担交给了王桥,短时间无法撼动其地位。牛清扬还说了一句话:“有王桥这一个刺头把你管着,我也放心些,免得你为非作歹。” 李宁咏知道牛清德是一个很强势的人,看见这头犟牛在王桥面前低下头,她的眼里又闪出了小星星。这种霸气男人,确实让人心动。 酒席到1o点半才结束,喝掉了八瓶高度酒。 王桥坐上小车就开始睡觉,李宁咏暗自高兴,准备实施晚上的照顾计划。 6军和秦真高则坐上牛清德的路虎,前往其隐蔽的山庄,开始第二场与灵与肉有关的保留节目。 (第四百零四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酒后战争 http://..org/ 记住本站网址;书路() 在秦真高、6军等阳和镇干部的轮番敬酒之下,王桥今天晚上喝得太多。上了车,他靠着椅子就迅入睡,并出轻微的鼾声。 小车开进了电力局家属院。 李宁咏见王桥仍然在熟睡,就对郭达道:“我们还得把他扶上去吧。” 郭达酒量好,加上不是酒宴的中心,因此还保持着清醒。他推了王桥两下,道:“王镇,王镇,到家了。” 王桥这才睁开眼睛,道:“到了?”他下车时,用手扶了车门才站稳。 郭达道:“王镇,输点水?” 王桥摇头道:“不用。” 在老赵和郭达搀扶下,王桥上了楼。李宁咏跟随在其后,拿出钥匙。两人分手以后,李宁咏并不知道王桥是否换了锁,她试探着将钥匙插进锁孔,心里有几分紧张,暗道:“一定要打开啊。” 钥匙插进锁孔,很正常地将房门打开,这让李宁咏一阵欣喜。 将王桥扶到床上以后,李宁咏落落大方地对郭达道:“王镇喝得太醉,我在这里守一下。你也喝了不少酒,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赵道:“那等会李书记怎么回家?我把电话告诉你,等会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开车过来接你。” 李宁咏道:“我家离这里很近,只有几步路,赵师傅就不用等我了。我以前在电视台工作时,经常加班,都是走路回去的。” 老赵热情地道:“没事,到时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一脚油的事情。虽然说昌东治安还是不错,但是最好还是不走夜路。” 郭达这时已经回过味来,给老赵使了一个眼色,道:“那我们走了,今天就麻烦李书记了。” 下楼之时,郭达道:“老赵你是个傻瓜,刚才就是李宁咏用自己钥匙开的门。王镇以前和李宁咏谈过恋爱,你看李宁咏那个眼神,肯定是想和王镇长重新和好。” 老赵道:“我跟着王镇有一段时间了。王镇似乎不想和李宁咏重新和好,他应该没有这个心思。我虽然文化不高,见过的世面不少,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郭达道:“男女之间的事情,谁说得清楚,李宁咏未嫁,王镇长未娶,他们以前又有感情基础,完全有可能恢复关系。”说到这里,他的酒劲被风吹了上来,道:“老赵,靠个边,我想吐。” 老赵最怕有人在车里吐,在小空间里那个味道之酸爽,很难轻易消除。他听到郭达要吐,赶紧停车靠边。郭达捂着嘴巴下车,弯着腰一阵猛吐,吐得翻江倒海,日月无光。 李宁咏关掉房门以后,往日的温存画面一下就扑面而来,浓得化解不开。她不是一个喜欢伤感的人,今天站在这个房间里却颇有些小女子的情绪。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来到了卫生间。以前这个卫生间里摆着自己全套洗漱用品,如今这些用品一件都看不到了。所幸卫生间里并没有其他女人的痕迹,就是一个单身男子的标准装配。 她端了一个盆子来到里屋,摆在王桥床前,如果王桥要吐,就可以趴在床上吐,不用到卫生间。 这个方法是二嫂当成笑话讲的。她有一次形容邱宁勇喝了酒有多么烦,特意用夸张的语气讲了邱宁勇爬在床上吐,吐出来的东西足足装了一个脸盆。当时李宁咏不满二嫂嫌弃的态度,就和二嫂争论一个脸盆的东西到底有多少,肚子能否装得下。 王桥在床上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屋里多了一个李宁咏。 李宁咏只是伤感了一会,就迅调整了心态。她打开电视机,不停换台,寻找好看的电视节目。她好不容易选了一个频道,坐在沙上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趣,索性将电视关掉,进了厨房。 李宁咏平时是不进厨房的,今天见王桥喝得大醉,就想煮点绿豆稀饭。绿豆稀饭是邱家的解酒神器,只要邱大海喝醉了酒,李珍英一定会让阿姨煮一锅绿豆稀饭。今天她要从头开始,赢回王桥。 李宁咏在厨房找到放米的地方,又找到了半袋子绿豆。这一袋子绿豆还是李宁咏以前买的,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用完,这又让她觉得有点不开心。 她在家里很少做家务,从来没有煮过稀饭,看着绿豆和米有些愁,不知道应该放多少水。虽然煮稀饭只是一个简单的活,但是没有实践,要想煮出一锅好稀饭还是很难的。她挥自己的想象力,倒了大半锅水,然后打开天然气,静等着一锅绿豆稀饭出锅。 忙碌一阵,李宁咏也有些累了,就到里屋打开王桥衣柜,找了一件男士衬衣,又翻到一条新毛巾,就施施然地进了卫生间。 厨房煮着稀饭,李永咏怕开水铺出来弄熄天燃气,就没有关紧房门,留了一条缝,这样可以听到厨房动静。 热水下来,笼罩全身,李宁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心道:“今天晚上我要和他睡觉吗?哼,他满身酒臭,我才不和他睡觉。” 正在李宁咏在淋浴中想象旖旎之事的时候,王桥突然将厕所门推开,道:“让一让,我要吐。”, 李宁咏有点吃惊,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敏感部位,随即又大大方方把手拿开。王桥并未关注洗澡的美女,直接走到坑位“哇、哇”地呕吐起来,一股酸楚之气在卫生间里迅传播。 李宁咏哭笑不得,用毛巾将身体上的水珠擦掉,穿上衬衣,问道:“你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输水?” 王桥没有答话,又吐了一阵,才道:“不用输水,吐了就好得多啊。”他站起来看了李宁咏一眼,没有反应出来生了什么事情,摇摇摆摆又去里屋睡觉。 “切,这是什么人,似裸女如无物。不过也不错,好象习惯我在家里出现。”李宁咏跟随着王桥走出了卫生间,到客厅喝了茶水,然后关掉厨房里的天燃气,抹了点男士用的护肤霜,走进里屋。 她在王桥床边站了一会,就毅然上床,躺在了王桥身边。 熟悉的体味传来,让李宁咏深深迷醉,顾不得王桥没有洗澡,还有此酒臭,翻身将王桥抱紧,双手如灵蛇一般在其身上游走。 最初她还有刺激王桥的想法,随后她现真正受刺激的是自己。 王桥在熟睡中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和一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互相抚摸身体。抚摸就是火星,轰隆隆地将干燥的身体点燃了。 在兴奋中,他从梦中惊醒,现和梦中一样,自己正和你一个女人睡在一起,紧紧搂着对方。 女子肌肤以及体味都十分熟悉,王桥脱口而出,“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宁咏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王桥努力回想着离开饭局到回到家里这一段过程,这一段记忆完全在脑海中被抹出,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明白,这就是大酒之后经常出现的“断篇”现象。 王桥问道:“我是怎么上楼的?” 李宁咏将头靠在王桥怀里,如偷吃的狐狸一般暗自得意地笑,道:“老赵和郭达把你扶上来的。” 王桥道:“郭达在哪里?” 李宁咏道:“他自然是回家了。你没有换锁,我很高兴。” 几句话以后,王桥尽管脑袋还疼痛,思维已经正常了,道:“你怎么不回家?还爬到我床上来。” 李宁咏满脸无辜,道:“你喝了这么多,得有人照顾,否则有可能出事。喝酒以后窒息、酒精中毒等事情多得很。” 王桥被堵得无话可说,理智让他觉得应该立刻就起床,可是与近于裸体的美女抱在床上,身体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本能。更何况关键部位被反复摩擦以后,体积已经急剧扩大。 李宁咏紧紧抱着王桥,热烈地亲吻。一年来,两人滚床单次数不清,对彼此的动作都非常熟悉,当最后的一丝遮羞布被脱下来以后,一场大战就势不可挡。 “李宁咏,这是引火烧身,不要后悔。” “王桥,我才不后悔,后悔的是你。不要想得太多,来做吧。” “那我来了。” “啊。” 两人都憋得太久,被烈火燃烧起来以后,这是一场爱情运动变得酣畅淋漓,霸气冲屋顶,春潮满电力家属院的寝室。 男女关系就是一层纸,当纸捅开以后,两人就可以****相见了。 王桥额头上挂着无数汗珠,每粒汗珠都带着酒精, 李宁咏皮肤上的红潮渐渐消退,两眼闪闪亮,笑道:“你喝醉了酒,战斗力还没有减弱,今天的感觉真不错。” 王桥道:“你是故意挑起的酒战吧。” 李宁咏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道:“我要去冲凉,厨房有稀饭,谁煮的,当然是我煮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我们分开了这么久。” 事情已经做了,就算后悔也没有什么用,王桥起身就去厨房,暗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在这方面的控制力还是不行啊。” 他揭开锅盖,只见里面清清水水,米是米,水是水,完全没有融合在一起。 “这是你煮的稀饭?清得能照得出人影。” “知足吧,这是我第一次煮稀饭,独立摸索的。” “比起以前是有进步,只是进步还不够大。”王桥舀了一碗稀饭,拿了一瓶腐乳,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李宁咏也舀了一碗稀饭,坐在王桥身前。她穿了王桥的衫衣,解开两粒扣子,露出白净的肌肤。 “我再问你,今天晚上是故意挑起酒战?” “当然是故意的,你这人平时摆起架子,一口一个李书记,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只有采取这种小手段了。希望王大镇长不要生气。” “你是有意让郭达和老赵自己今天的事。” “哼,我就是留下来照顾醉汉,你不要疑神疑鬼。” 今天的稀饭煮得不行,太清汤寡水,却正合王桥的口味。随着酒精离自己身体而去,王桥渐渐现今晚爽倒是爽了,往后如何处理与李宁咏的关系倒是一件极为棘手之事。 当初调到档案局之时,邱家迅变化的态度让王桥永远都无法忘记。 (第四百零五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真小人与牙印 http://..org/ 记住本站网址;书路() 李宁咏脸色红润地坐在王桥对面,心情很是不错,道:“我申明啊,我是煮的稀饭,不是粥,稀饭和粥是两个概念。” 王桥脸上没有笑容,眉毛拧在一起,极为严肃。 李宁咏道:“喂,喂,蛮子,你怎么不说话。” 王桥放下筷子,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李宁咏脸上闪出一丝娇羞,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王桥摇了摇头,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照得出人影的清稀饭,这才道:“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还是来彻底谈一次。自从彭克县长出事以后,我们其实没有认真地谈一谈。” 李宁咏突然警惕起来,道:“你想谈什么?” “我想谈婚姻。”王桥道:“今天这件事情其实不应该生,我的身体倒是爽了,思想负担却很重。从今天开始,我戒酒了,彻底戒酒,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会滴酒不沾。” “那吉书记让你喝酒,你喝不喝?”这句话意义非常丰富,让李宁咏猝不及防。 王桥断然道:“不喝。” 李宁咏道:“出来工作怎么能不喝酒,那你不怕得罪人?” 王桥道:“真正的友谊不是靠喝酒喝出来的,吉书记也不会以酒量要考核部下。当然我也不会拒绝得如此生硬,从现在开始,我就宣布肝部不适应喝酒,如果宣布肝部有病的情况下都要让我喝酒,那这种朋友不做也罢。我是认真的,从今天起,滴酒不沾。” 从考上大学以后,王桥多数时间都是处于顺境,只有在档案局那一小段是逆境,不知不觉中,他的警惕性开始放松。出任城关镇一把手以后,心理还是有所膨胀,变得特别自信和自负。今天酒后失去理智,做了清醒时不愿意做的事情,让他猛然间就警醒起来:李宁咏只是出于‘爱’才设下这个小局,自己都没有能够控制住。若是被其他人出于另外的目的设了局,后果不堪设想。 李宁咏见王桥说得十分严肃,脸上笑容开始僵硬,道:“你没有必要戒酒吧。” 王桥道:“我决心已下,再也没有喝酒的机会了。” 李宁咏笑容一点点消失,道:“你这样做是对我不满,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王桥道:“我不恨你,一点都不。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放纵自己,自从那一次邱检给我谈话以后,我们的恋爱关系便结束了,不可能再恢夏。” 这句话说得很直接,如飞刀一样扎在了李宁咏心窝上,让她脸色变得苍白,道:“你一点都不念旧情,一日夫妻白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就不容记我犯一点错误,心胸未免太不宽容了。” 王桥将话说得很透,没有在隐藏,道:“执子之手,与之携老,这肯定是每个人对家庭和恋人的追求。实际上我只是遇到一点挫折,还远远谈不上人生失败,就迅被一个家庭抛弃,这种经历有一次就行了,我不愿意经受第二次。人生百年,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险境,有了第一次经历,我对和你以及你们家共渡人生的信心就完全消失了。这是真话,自内心的。” 李宁咏如羚羊一般瞪着王桥,气急败坏地道:“谁没有一点私心杂念,你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刚刚和人家睡了觉,转眼就说出这么心狠的话,就是扯脱**不认人。” 王桥道:“我对刚才的行为并不惭愧。我个人在性方面其实需求挺旺盛,估计是从小锻炼,身体比较好的原因。凭心而论,你的身体、美貌和气质都曾经让我迷醉,包括现在我都很喜欢,所以刚才那种情况下没有能够抵抗你的魅力。我反省自己,就是不能再喝酒了,要用理智来管住本能和欲望。” 李宁咏道:“刚才睡过,现在就不想负责了。” 王桥道:“这是双方的事情,我想不出要承担什么责任。” 李宁咏眼泪终于夺框而出,道:“你无赖,无情,心狠,我算是看错人了。” 王桥道:“我虽然不会主动去承担什么道义责任,但是,刚才你说得对,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想和你成为仇人。人这一辈子很漫长也很短暂,我在这里承诺,只要不违反法律法规,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开口,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李宁咏用手背擦泪水,道:“你就想用一张空口支票来打我!虚伪,伪君子、岳不群。” 王桥道:“今天我讲得这么彻底,就是不想当伪君子,我宁愿作一个真小人。而且,把话讲清楚,就是不想给你以幻想,免得耽误你的时间。” 李宁咏幽幽地道:“你已经耽误了两年时间,女人青春有几年,你就占了两年。现在又如扔一张破桌布一样把我抛在一边。” “我希望你有美好的人生。”王桥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清楚准确后,就不想多说这个问题,道:“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等会我去煮点皮蛋瘦肉粥,算是分手饭吧。” 李宁咏深知王桥的强硬性格,今天晚上疯狂的事就是其为了挽回爱情的一次大胆尝试。 从知道阳和镇的饭局,再到主动参加,然后挑起战争,最后与王桥睡在了一起,整个过程都很完美,都是按着计划在进行。 当激情之后,她已经感到了胜利的曙光。 谁知,眼前这个男人居然为了这事要永远戒酒。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应该是真实的意思表达,而且能够做得到。戒酒之事,其实比直接拒绝都让李宁咏伤心。 事已至此,李宁咏知道事情确实无法挽回了,邱家人骨子里的坚强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准备接受“当初自己选择分手”带来的不可逆后果。她扯了一张纸巾,认真擦掉了眼泪,道:“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要答应我。” 王桥道:“先申明,我不接受威胁。你说吧。” 李宁咏道:“你不能和晏琳谈恋爱。” 王桥道:“这应该是我的自由吧。” 李宁咏威胁道:“我不管什么自由,先把话说清楚,如果你要和晏琳谈恋爱,我就去给她说今天晚上的事情。” 王桥道:“我说过,我不接受任何威胁。我与晏琳的事情虽然与你无关,但是我也可以这样表达吧,我在读复读班的时候和她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但是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有近五年时间。这一次她来挂职是组织安排,我们两人就是一般同事。” 李宁咏坚持道:“你要答应,不能和晏琳谈恋爱,我会吃醋,吃了醋的女人很可怕的,能做出什么事情,自己都控制不了。” 王桥叹了口气,道:“我和她不会再谈恋爱,这不是受你威胁,而是这一段时间接触后的真实感受。往事不可追回,我没有当初的激情了。” 听到这个承诺,李宁咏也并不高兴,道:“我这是损人不利己,没意思。你真不受我威胁?” 王桥道:“最初和晏琳见面的时候,我还有些迟疑,后来觉得往事确实不可追回,感情结束后很难重新开始。” 李宁咏道:“晏琳和你为什么要分手?” 王桥道:“当初晏琳认为我一直没有忘记前女友。” 李宁咏有点惊讶地道:“你还记得那个杨明?她不怎么样吧,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我和晏琳吧。” 王桥道:“不是杨明,是另一个。” 李宁咏愤怒地抬手指着王桥道:“你真他马的花心,谈了这么多女朋友。” 王桥想起从看守所出来以后就人间消失的吕琪,道:“我没有女人缘,总会被莫名其妙地被人甩掉。包括你,也是你甩掉我,当时我是准备和你结婚的。” 听到这句话,李宁咏又如被飞刀扎了一刀,道:“这几个女朋友,你最喜欢谁?” 王桥道:“交往的时候,我都是真心的。而且在交往时,我绝对没有任何对不起女友的事情。” 李宁咏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最喜欢谁?” 王桥道:“这个重要吗?” 李宁咏道:“对我很重要。” 对于女人这种不理智的情绪,王桥有点无语。他仔细将吕琪、晏琳和李宁咏在脑海中过了一趟,道:“可不可以不说。” 李宁咏道:“不,我想知道。” 王桥道:“当初我在旧乡教过小学,那是我非常艰难的一段日子,幸亏有吕琪陪伴,我到现在都难以忘记。我一直想与她见个面,问一问当初生了什么事情。” 他黯然道:“我和她也没有未来。吕琪后来考了研,在国外。” 李宁咏虽然知道自己多半不是王桥最喜欢的那一个,可是听到真实答案,仍然很伤心。幸好晏琳也不是王桥最喜欢的,这让她稍稍好受一些。 这一次谈话是王桥完全敞开心扉的唯一一次,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其他女人面前谈起与吕琪的感情。谈完这一段往事,王桥道:“时间很晚了,你还是去休息一会,我把皮蛋瘦肉粥煮好,明天早上就可以喝了。” 李宁咏苦笑道:“这是最后一粥吧。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能最后告别拥抱一下吗?” 王桥答应了这个请求,当他将李宁咏抱在怀里时,肩膀突然产生一阵剧痛。他忍着没有动,任由李宁咏咬自己的肩膀。 咬完之后,李宁咏有一幅邱家人的高傲,道:“你现在享受的是张无忌的待遇,希望我的牙齿印会一直留下来。我借用你的床休息一下,早餐时叫我起来。” 李宁咏独自回寝室,躺在王桥床上,拉了薄被盖在头上。她想着再也无法与王桥在一起,悲从心来,无声地哭起来,眼睛把枕头打湿了一大片。 王桥肩头有一片血迹,不停地往下流。他到卫生间看了伤口,肩头上有一圈牙齿印子,血肉模糊,鲜血顺着皮肤往下流。他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道:“我是不是太心狠了,一点不念旧情?” 他随即又想道:“当断不断,自食其乱,我不能软弱犹豫,否则害人害己。” (第四百零六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真要戒酒 http://..org/ 煮好了皮蛋瘦肉粥,时间很晚。 王桥走到寝室门口,朝里看了一眼。屋面关了灯,看不清楚李宁咏的状况。他便转身回到客厅,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就着腐乳喝了一碗。 香粥带出些汗水,让身体舒服一些。可是,王桥心里并不好受,心情颇为复杂。毕竟与李宁咏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时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此强硬地对待她,伤了她的心,也让自己心情烦乱。 烦乱归烦乱,王桥还是认为自己的处置方式没有错,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快刀斩乱麻。这种方式表面上看起来心硬心狠,却是后遗症最少的方式。如果继续唧唧歪歪,粘粘乎乎,表面上多情,其实是无情。 喝了瘦肉粥,他就在沙发上合衣躺下,迷迷糊糊中,窗外的天空渐渐亮了。 王桥到外面买了两笼李宁咏喜欢吃的蒸饺,又将皮蛋瘦肉粥加热,把腐乳打开。他原本想要买一枝新牙刷,又怕引起误会,便没有买。 等到忙完了早餐,想要进去招呼李宁咏之时,李宁咏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 李宁咏双眼红红的,眼里有血丝,神情落寞。她朝王桥点了点头,就向卫生间走去。从卫生间出来,她的精气神看起来恢复了一些,道:“我没有胃口,不想吃早餐。” 王桥道:“粥是加热了的,可是喝一点。” 李宁咏摇了摇头,道:“我走了。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要静州住几天。” 王桥道:“你给江老坎说一声就行。” 李宁咏道:“好吧。那我走了。” 王桥站在门口看着李宁咏出了门,直到背影消失以后,才将房门轻轻关上。然后来到阳台前,看着大门口。李宁咏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的,今天是罕见地没精打采,低着头,慢慢走出了电力局家属院。 “唉。”王桥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从阳台回到客厅,王桥用手抓了一个蒸饺,丢进嘴里,也觉得没有什么滋味。他知道自己情绪还是受到了李宁咏的影响,而这个状态到单位是不妥当的。于是换了球衣球鞋,到电力局家属院球场去打球。 跳了一身大汗水之后,昨日残酒就完全被逼了出去,精神上的刺激似乎也烟消云散。 老赵准时来到家属院,正站在门洞上抽烟,见到汗水淋漓的王桥走了过来。 王桥道:“老赵,你稍等几分钟,我去冲个澡。” “要得,我就在下面。”老赵就在门口等着,表面上和平时一样,其实一直在观察李宁咏是否会从门洞里出来。 直到王桥从楼里出来,老赵也没有见到李宁咏出现。 在车上,王桥神情如常,自顾自地想着心事,没有谈及昨天晚上的酒战,仿佛昨天酒战根本没有发生过。王桥不谈昨天的事,老赵也就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小车刚来到办公楼,王桥敏感地发现有好几个残疾人出现在院子里,显得有些异常。他走到办公室,见黎陵秋办公室开着门,就轻敲了门,道:“黎书记,你来一下。” 黎陵秋跟在王桥身后走进了办公室。走进办公室以后,她就动作娴熟地拉开窗,又将开水器打开。 王桥道:“刚才我看到有四五个残疾人坐在院子里,今天有什么活动?” 黎陵秋道:“残联是由晏书记分管。我没有听说有什么活动。” 王桥道:“春节天天叫我们严防死守,弄得我现在的神经开始过敏。刚才看见几个残疾人坐在梯子上,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残疾人很抱团,动不动就上访,以前在县府办工作时就处理过几次残疾人上访的事,城关镇残疾人多,不要掉以轻心。” 黎陵秋道:“城关镇残联工作还可以,这两年没有听说过什么事。” 王桥又道:“晏书记以前在省里工作,接触基层不多,你是管组织的,要考虑细一些,比如,残联理事长是不是需要换一换。否则由你兼着理事长,晏书记又分管残联,这个关系总是不顺。虽然只有一年,还是按程序换一换。”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是王桥作为一把手考虑得如此细致,还是让黎陵秋觉得不太好意思,道:“王镇不提这事,我都忘记了还有理事长这个职务。今天如果有时间,我就把晏书记带到县残联去见个面,对接一下工作。” 随着时代发展,山南省残联工作也取得很大进展,在近期召开的省残疾人联合会第五次代表大会上,提出了“横向到边、纵向到底,职责明确、自成体系,有效运转、充满活力”的工作原则,省、市、县、乡镇、村、企事业单位全覆盖的基层残疾人组织网络开始形成,投入残疾人的资金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与残疾人有关的纠纷也多了起来,很有些时代特点。 虽然说王桥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县里交办的大事上,但是对这些关系到民生的事情还是挺注意,不敢稍有马虎。 黎陵秋离开不久,王桥听到走道上传来一些嘈杂声音。 “我是残疾人,残疾人的房子你们都拆,要不得哟。” “现在国家对残疾人这么好,就是你们底下这些当官的乱来。” “残疾人也不是好惹的,不把事情解决好,我们就去上访。” 随后又传来晏琳的声音:“你们到底是什么事情,请一个一个说好不好,这样一齐说,我也听不清楚。” “你是哪个,我们要找黎书记。” “我姓晏,现在分管残联工作。” 黎陵秋声音就比晏琳要大得多,道:“喂,喂,你们不要站在走道上吵成一团,影响办公,到二楼残联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去。” “残联办公室没有开门。” “才上班,没有开门很正常。小雷有可能到村上去了,也有可能到其他办公室去了。我马上叫人打开会议室。”黎陵秋道:“老江,你是青桥村的吧,平时领钱的时候听招呼,今天硬是喊不动了。喊得动,那就到小会议室去,你帮我招呼一下。” 王桥没有走出办公室门,就坐在办公室里听外面的人应对到访的残疾人。刚开始还能听到晏琳的声音,随后就以黎陵秋来唱主角了。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以后,他给老赵打了个电话,道:“走,到小竹河。” 走到门口,走道上清清静静,似乎刚才的喧闹声并不存在。王桥提着包就下楼,坐上小车直奔小竹河。 宋鸿礼早就等在办公室,等到王桥出现在门口,就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与王桥一起坐在会客的沙发上。 小竹河工业园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就过来泡茶,放在了王桥身边。 与城关镇办公室工作人员相比,小竹河工业园的工作人员更加新派一些,穿着统一服装,挂着胸牌。当王桥提到这一点时,宋鸿礼哈哈笑道:“这是做过外人看的,显得与大城市接轨,其实和城关镇相比,城关镇干部很多都是城里人,小竹河很多人还是从镇上抽调过来的。” 闲谈几句,王桥道:“宋书记,创彩集团征地前期工作都进行得差不多了,我想搞一次强拆,啃硬骨头,所以过来征求一下意见。” 宋鸿礼神情顿时就严肃起来,道:“你要动王家院子?” “正是。”王桥点了点头,道:“我个别征求了班子几位同志的意见,大部分同志都觉得先难后易,最后来啃这块硬骨头。” 宋鸿礼道:“先把容易的拆掉,最后集中来处理麻烦,这些年征地都基本上是这个思路。” 王桥道:“根据我们前期摸底情况,最麻烦的确实是王家院子和张家院子,这两个院子比起来,王家院子更难。张家院子有两处违建,另外有大量的抢种,与王家院子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王家院子到目前为止有十一家违章建筑,他们********等着拆迁来了以后,好发大财。当前,我们和国土部门都依据职能下发了整改通知书,还有做动员工作的相关视频。” 宋鸿礼道:“先啃硬骨头,这个决心不好下。” 王桥点了点头,道:“我是这样思考的,创彩集团用地要求得急,县委吉书记非常重视,所以,留给我们是时间并不宽裕,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要雷霆一击,让所有被拆迁户都看到我们的决心,让他们取消获得非法利益的念头。” 宋鸿礼道:“王镇是擒贼先擒王的思路,如果顺利把王家院子拆下来,以后肯定会很顺利。但是,如果王家院子违章建筑强拆并不顺利,那就会惹出大麻烦,群起响应,你怎么办?” 王桥道:“我反复斟酌了两种方案,最后还是决定采取先啃骨头,啃下骨头,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比先易后难要轻松得多,这个险值得一冒,关键就是如何组织。” 宋鸿礼道:“你下定决心了?” 王桥道:“我基本上说服了自己,现在是来征求宋书记的意见。” 宋鸿礼想了一会,道:“如果采啃硬骨头,就得一鼓而下,千万不能反复。而且,千万要从法律程序上站得住脚。” “这是我制定的预案。”王桥从包里取出一份手写的预案,递给了宋鸿礼。 看罢预案,宋鸿礼道:“既然王镇下定决心,预案也很详细,那我支持。” 王桥道:“宋书记不反对,我就要向县委县政府作一次汇报,这次拆迁不能单打独都,必须要各部门配合。” 宋鸿礼笑了起来,道:“王镇是大大狡猾,按你的方法来做,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谈完事情,宋鸿礼道:“王镇还是第一次到小竹河,今天中午我把班子成员叫过来,陪你喝个酒。” “时间还早,我就不打扰宋书记,等把王家大院拆下来,我们再来庆祝。”王桥又道:“我昨天到阳和镇去喝酒,没有控制好,喝得太多,基本人事不醒。我发现自己上了酒场自制力容易变弱,所以我决定戒酒,从今以后,滴酒不沾,还请宋书记支持。” 宋鸿民道:“如果遇到吉书记这种大领导,你喝不喝?” 王桥道:“我也不喝,最初可以要引起很多误会,但是久了,大家就能理解。我是给宋书记说的实话,如果其他人,我可以就说是肝脏不适宜喝酒。” 宋鸿礼感慨地道:“我一直都不想喝酒,可是没有戒酒的决心,这一点,我要向你学习。” 离开了小竹河,回到办公室时,刚坐下不久,郭达就走了过来,报告道:“今天上午几个残疾人来上访,黎书记和晏书记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走。” 王桥道:“黎书记和晏书记到哪里去了?她们办公室门都关着。” 郭达道:“两位书记到残联去了。” 要下班时,晏琳拿着笔记本走了进来,道:“今天有残疾人来反映意见,有一人是反映拆迁问题的,其他五人都与此事不相干。” 晏琳正要具体汇报,王桥插话道:“基层工作感觉怎么样?” 晏琳道:“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最初几个残疾来围着我的时候,我都有点蒙了,幸亏黎书记来解了围。” 谈完工作后,晏琳道:“刚才我接到电话,刘沪今天在静州,晚上她要和田峰、钳工来昌东,到时请你吃个饭。” “好啊,好些年没有见到刘沪了。”王桥又道:“我戒酒了,滴酒不沾,晚上田峰他们来时,你要帮着说两句。” (第四百零七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老友各不同 http://..org/ 晏琳有些惊讶地道:“在现在这个环境下,戒酒恐怕很难吧。有时没有酒的时候,气氛就不会活跃。特别是互相都不认识的情况下,不喝酒很难受的。” 王桥道:“虽然这事有点难,但是与喝酒误事比较起来,还是戒酒好一些。” 晏琳道:“与几年前比起来,你的变化还真大。” 王桥道:“当然会有变化,社会在进步,人肯定要变化。我只是想要在这个变化的社会里坚持自己的价值观。” 正在聊着,黎陵秋走过来,道:“刚才接到残联同志的电话,今天到我们这里闹的老黄被叫到了残联,残联和他谈好了。老黄表示要支持镇里的工作,他提出一个要求,只要考虑他的门面房问题,就不再找政府的麻烦。” 王桥一阵头痛,道:“他的房子本来就不是门面房,按照门面房来补助,一碗水搁不平。” 黎陵秋解释道:“我到老黄家里去过的,他现在住的是平房,房产证上肯定不是商业用房,但是确实是一个商店。搬到楼房去了,这个商店肯定开不成了,他要求有所补偿。他是家族性遗传的软骨病,走路不利索,儿子也是这个病,现在也进了残联办的学校,所以他才要听残联的话。” 王桥表态道:“老黄这种情况算是个案,我们就算要帮助,也不能帮在明面上,得考虑其他迂回的方法。黎书记情况熟悉,认真考虑一下,提个方案出来,在办公会上讨论。” 等到晏琳和黎陵秋离开办公室,王桥暗道:“我从此以后就不喝酒,是不是有点拧巴?”他反思自己的时候,一下就想起了父亲。 父亲王永德坚持自己的原则,按照自己的价值观来生活,在自己年少时的眼光下,父亲就是一个相当拧巴的人。 但是,如今经过了生活的磨练,王桥再返观父亲,可以得出三个结论: 一是父亲是坚持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这种生活没有损害其他人,反而是惠及了很多人,这是他坚持的价值观,难能可贵; 二是自己以前最不愿意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实际上父亲的影响已经深入自己的灵魂深处。自己以为能变成与父亲不一样的人,结果时间证明自己越变与父亲越来越接近。 三是什么是成功?在读大学之前,成功的概念就是逃离乡村生活,过上大城市衣食富足的装逼生活。读大学的时候,成功的概念就是要做一个侯卫东似的人物,能决定他人的命运,受人敬仰和追随。而现在对成功的概念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成功的概念是实现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一点与第二条其实相当重合,但是却有细微变化。 下班以后,侯红星给晏琳打去电话:“田峰和老段到了没有,晚上安排在哪里?你就不用安排了,我请他们去吃火锅肥肠鱼。以前读复读班的时候,我经常给他们讲火锅肥肠鱼的美味,惹得他们口水长流。今天他们能来昌东,就要让他们得偿所愿。” 晏琳道:“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昌东。” 王桥道:“你去接他们,我到师范后街的肥肠火锅鱼老店等他们。” 放下电话不久,两人几乎同时出门,在走道上又遇见。王桥道:“那我先过去,走走路,免得到时候长出一个大肚皮出来。” 晏琳道:“好吧,我接到人以后,直接过来。” 王桥一路步行,来到了师范后街,目光在老师范校的校门口略为停留,便转到了其他地方。他走进了肥肠火锅鱼,刚看到“十年老店、童叟无欺”的条幅,立刻就被老板娘认了出来,道“王镇,来吃饭啊。” 十来年,老板娘粗看还是老样子,细看却是颇有变化,脸上、脖子上都有了肥肉,头发变得花白了,手指上戴着看起来就价格不便宜的戒指。她并不记得眼前的年轻人在七八年前曾经是师范生,还在这里大醉过一次。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城关镇的镇长,是一个有权的领导。 老板娘亲自把王桥带上了楼,把最大的单间调了出来,热情地笑道:“以前来吃饭都是郭主任或是赵所长带过来,今天怎么王镇亲自过来?” 王桥道:“今天是私人请客,都是些老朋友,所以就没有麻烦单位上的人。” 在单间坐了二十多分钟,他听到田峰和段钳工熟悉的声音。 第一个走进屋的是晏琳。她换了一身红裙子,穿着高跟鞋,身材和几年前一样好。这条裙子是粉红色,与李宁咏撞衫的那条裙子不一样,还要显得稍稍休闲一些,露出了锁骨。 走到身后的是刘沪,刘沪与前些年相比,变化就很大了,脖子上挂着一根金项链,头发有一束略带浅黄色,见到王桥后就热情地张开怀抱,道:“我一定要拥抱一下,几年未见,蛮子还是那么帅。” 在读书时代,晏琳比刘沪要泼辣胆大。如今离开了学校,环境对人的改变就太明显了。她与王桥拥抱后,又笑着对晏琳道:“没有想到你们两人转来转去又凑到了一起。” 晏琳自从见到同穿红衣的李宁咏以后,就对王桥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她怕刘沪的话引起王桥的误会,道:“我是挂职过来,在这边一年。” 王桥招呼着大家坐下,又问道:“田峰和钳工喝什么酒,啤酒还是白酒?” 段钳工道:“你喝什么酒?你喝什么,我们就喝什么。” 王桥道:“我戒酒了,只能陪你们喝饮料。” 段钳工道:“你是什么时候戒的酒?” 王桥道:“最近几次喝酒,醉得不醒人事,而且严重断篇。我不适合喝酒,所以干脆就戒了。你不要劝我,有朋自远方来,最关键是心情高兴,不一定喝酒啊。” 钳工道:“不喝酒,没得劲,一点都不好耍。蛮子,你当了官,就不和我们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了。” 晏琳帮腔道:“老段,别劝了,王镇不喝酒就算了。” 刘沪夸张地道:“晏琳,你不叫蛮子,居然叫王镇,这个叫法听起来好刺耳朵。在我心中可没有王镇长,只有当年复读班的蛮子。” 王桥道:“刘沪说得对,我还是蛮子。” 田峰也问道:“真不喝酒?” 王桥道:“真不喝酒。” 父亲王永德坚持自己理念数十年不变,其间引起了很多质疑、疑问,甚至来自于儿女。如今王桥做出了一个不喝酒的决定,便遇到来自朋友、同事等诸多或友善或质疑的阻力,他猛然间就觉得父亲很了不起,能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为外人所动。 正式开始吃饭,除了王桥以外,大家都喝了酒。 田峰举起洒杯要碰酒,王桥举起了开水杯。田峰喝了一杯酒后,道:“蛮子,我们最近想到昌东扩展业务,除了维修以外,我们同时还在出售矿山机械,你有没有门路,帮我引见一下。” 王桥道:“我记得你们以前就和昌东这边的企业有一些业务往来。” 段钳工道:“我们以前以维修为主,昌东这边有几家固定的业务,现在就想扩展一下,把设备采购这一块搞上去。” 王桥随即摸出电话,给企业办王渝生拨打了过去,“王主任,你吃过饭没有?那你就到师范后街的肥肠火锅鱼,我有几个朋友在吃饭。” 打完电话后,王桥道:“等会城关镇企业办主任王渝生要过来,他和城关镇辖区内企业都熟悉。你们见了面以后,可以和他谈,看哪些企业合适做。” 段钳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激动地倒了一杯洒,正想举起来,又发现王桥并不喝酒,道:“蛮哥,你不喝酒,人生乐趣就少了一半。这杯酒,我喝完,你看着办。” 段钳工很豪爽地将一杯酒倒进肚子里,然后将酒杯倒立,道:“我们检验喝酒的标准是倒立酒杯,滴酒成串就是不耿直。” 王桥就喝了一杯水,倒立过来,居然滴水成串。 段钳工就笑:“你娃不耿直啊,滴水都成串了。” 开了些玩笑,气氛就渐渐融洽了。企业办主任王渝生端着粗气就上了二楼,服务员紧随其后,立刻就加了一套碗筷。王渝生给王桥打过招呼,见晏琳也在,赶紧又招呼了一声“晏书记”。 田峰不等王桥介绍,主动就给王渝生送了名片,介绍了自己的业务。在大老板坐镇餐桌,王渝生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接过名片,就与田峰讨论其业务问题。 这一顿饭,喝了两瓶高度白酒。 段钳工就吼着要去唱歌。 王渝生知道这一桌子人都是同学,也就不再去凑热闹,给王桥打了招呼,便打着酒嗝回家。 刘沪脸喝得红红的,道:“昌东有没有好的歌厅?” 晏琳道:“我对昌东也不熟悉,得问王桥。” 王桥想了一会,道:“我也不太清楚。” 刘沪道:“平时你不唱歌?” 王桥道:“基本不唱,有一次到县委招待所唱过一次。还真不知道在哪里唱歌。” 刘沪表情有几分夸张,道:“在我心目中,你们这些基层当官的都是吃喝嫖赌,什么坏事都做,你的生活怎么象个苦行僧,活起来还有什么趣味。” 王桥道:“我们的生活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腐败,也没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凄惨,我觉得还行。” 田峰道:“我以前来唱过歌,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叫什么兰天歌厅,我们可以走过去,不用叫出租车。” 五个青年男女就朝着兰天歌厅走去。段钳工酒劲上头,说话就没有了轻浅,道:“可惜了,今天吴重斌没有来,如果他能来,我们复读班六个人就算是凑齐了。” 听了吴重斌三个字,刘沪神情就顿了顿。 晏琳最知清刘沪心病,悄悄把段钳工拉到了一边,道:“段钳工,你是那壶不开提那壶,现在不能在刘沪面前提起吴重斌。” 段钳工这几年都在跟机械打交道,心变得更加粗犷起来,道:“这个有啥子嘛,毕竟大家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你和王桥还不是谈过恋爱,现在还在一起耍,有什么了不起。” 这确实是那壶不开提那一壶,晏琳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第四百零八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打架的双方 http://..org/ 五人一齐朝兰天歌城走去。 红星厂四个人也难得聚在一起,聊得很是热闹。他们主要聊小时候朋友的去向,也聊老厂区的旧事,还聊新厂区的优势和存在的问题。 山南老三线厂曾经到过深深的谷底,有的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有的焕发了新春,红星厂属于比较幸运的三线厂,及时找到了适合本厂的民用产品,让他们赢得了喘息之机,后来随着国际形势变化,国家加大投入,有了大量订单,红星厂终于重新恢复了活力。 红星厂效益好了,意味着刘沪、田峰、段钳工等人不会太替家里人操心,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因此,聚到一起,大家心情都还是不错。 王桥跟他们走在一起,默默地听着他们讲厂里的事情。 到了兰天歌城,要了一个大房间。田峰开始点歌,段钳工喊着要拿啤酒。刘沪和晏琳坐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王桥滴酒不沾,格外清醒,确实少了喝酒以后微熏的状态。 田峰道:“我给晏琳点了一首歌,以前最喜欢唱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你现在喜欢唱什么新歌我不晓得,所以还是点老歌。” 段钳工道:“现在晏琳是省委的人,肯定要唱又红又专的歌。又好听又革命的歌,那就唱《长征》。田鼠,你快点找一找有没有《长征》。” 晏琳正在搞庆国庆的排练,是大合唱,其中确实有一个曲目就是《长征》,在礼堂里唱长征那是在正确的地方唱正确的歌,在这里唱就有点不应景,道:“我还是唱孟庭苇的歌。” 今天晚上的第一首歌就是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王桥在读复读班时听晏琳唱过好几遍,唱得确实很不错。 音乐响起,电视屏幕却是出现一个三点式女郎,在哪里搔首弄姿。这个低俗画面一个就破坏了晏琳唱歌的兴致。她皱着眉头,坚持唱道:“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如果相逢把话藏心底,没有人比我更懂你……” 这是一首寄托了晏琳深厚感情的歌,代表着青春、爱情以及逝去的岁月。有无数次行走在夜色中,从街道商店传来的这首老歌,总会让她眼框湿润,停下脚步,静静地听完。 只是,在兰天歌城,如此一首歌曲却配着一个光屁股女孩子,破坏意境到十分彻底的地步。 晏琳转过身,不去看搞笑的画面。 刘沪眼睛实在受不了如此刺激,道:“田峰,你找些有原版画面的。要看这些光屁股,你们几个单独来看。” 段钳工一本正经地道:“我也不喜欢看这些三点式,没有脱完,一点意思都没有。” 田峰又点开几首歌,结果全部都是这种画面,他跑到外面去找服务员,结果服务员答得很清楚,道:“我们这里都是这种,为什么,很简单,客人的要求嘛。” 昌东毕竟是县城,文化娱乐生活较大城市贫乏很多,人们的精神需要也略有不同。最初此家老板从省城回来时,还是选用了不少原版画面。结果来唱歌的人都觉得不爽,很多人都要求那种三点式的。三点式纯粹是粗制滥造的产品,早被省城抛弃,在此处却深受欢迎。 由于无法解决三点式问题,大家唱起来都颇为不爽,一个小时后,准备撤退。 正要走出房屋之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音。王桥警惕性最高,道:“大家别出去,外面在打架,免得误伤。” 他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朝走道外看去。田峰和段钳工也将脑袋凑了过来,朝走道外看去。由于门上的玻璃小,段钳工看不过瘾,在其强烈要求下,门被拉开了。 站在门口,可以清晰地看到走道打斗的全貌。 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把椅子,正在被三个人围攻。三个人都有刀,不停地朝着年轻人身上招呼。 年轻人疯狂地挥动椅子,拼命朝外跑。 王桥见到这个年轻人,立刻就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10。还没有拨打,就见到那个年轻人已经冲了出去,一人跑,三人追,四个人转眼间就消失在歌厅。王桥暂时没有拨打110,问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服务员,道:“怎么回事?打架的是谁?” 女服务员一幅惊魂未定的神情,没有答话。 男服务员道:“这里好久都没有打架了,今天被追砍的那个是洪哥的人,叫五哥。另——伙人没有见过,应该是外地的。” 王桥道:“报警没有?” 男服务员用无所谓的态度道:“已经报了。这些人都跑了,报警没有什么卵用。” 王桥道:“你们这里经常打架?” 男服务员道:“我们老板与公安有关系,很少有人在这里打架,这两群人下手都狠,不是普通的打架,是社会人的事,我们不敢管。” 老五是洪平手下的得力干将,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文弱青年。他和洪平都是昌东人,出现在昌东就很正常。 只是,另一伙人就不应该出现在昌东。 王桥目光锐利,在短短的打斗中,已经认出来围攻者有一个是以前刘建厂团伙中绰号麻脸的家伙。这就是两帮人在打架,一帮人是洪平的人,另一伙人应该是属于静州的黑社会组织。 老五此时在兰天歌城的外面一百多米处被三人围住了。他在突围时将椅子扔掉,只能随手抓起一把塑料扫把,拼命挥动,用来抵挡砍刀。 砍刀如雨点一样砍了下去,塑料扫把被砍断。老五就把塑料扫把被砍断处形成的尖角当成匕首,朝着来人扎过去。 他身上已经中了四刀,鲜血流出来打湿了衬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几个路人见到打架,就站在一边看热闹。 这时,从黑暗处冲出来一个光头。光头长着一对鹰钩鼻子,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短刀,冲过来以后,对准一个拿砍刀的年轻人大腿捅去。 这一刀又狠又快,短刀入肉后,光头还有意上挑刀口。抽出短刀后,又对着年轻人的屁股捅去,这一次抽刀时就有意旋转刀口。 两刀下去,中刀者惨叫起来。 围攻老五的一人转过身,刷地一刀砍在了光头的肩膀上。光头鹰钩鼻颇有几分悍勇,顾不得躲闪,一刀就捅在了砍自己那人的肚子上。 三人中有两人被捅倒,形势一下就发生了逆转。 麻脸见势不对,也顾不得同伙,朝着老五又挥出一刀,转身就跑。 老五受伤颇重,顾不得追人,道:“海哥,快送我到医院。” 鹰钩鼻赵海朝地上两人猛踢两脚以后,抚着老五就朝兰天歌城停车场走去。很快,汽车发动,赵海开着车离开了兰天歌城。 小车行驶在大街上,迎面开过来警车,拉响了警报。 王桥等人刚刚离开兰天歌城,警车就停在了兰天歌城门口。 在街边的打斗现场,站了二三十个围观者,在谈论刚才短暂又激烈的打斗。 “这些龟儿子,下手硬是狠,刀刀都见血。” “这里哪些人打架。” “听说有一方是洪哥的人,其他人认不得。” “****,这些人是厕所里面打手电——找屎,跑到昌东来砍洪哥的人。” “那些人肯定是外地的社会人,否则不会这么疯狂。” “有没有人被捉住?” “这些屁眼虫都是操社会的,砍完人就跑了,不会找警察,现在哪里还找得到人。” 王桥站在人群外听了几句,对田峰等人道:“走吧,打架的人全部跑了。” 空中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刘沪显得心惊胆战,道:“昌东好乱啊,晏琳,你还要在这里一年,这日子怎么过啊。” 王桥道:“昌东没有这么乱,这两边打架的人,其实你们都认识。被砍的那一方是洪方的人。” 田峰猛地一拍手,道:“难怪总觉得那人眼熟,那人叫老五,我在包强店里吃饭的时候,包强指给我见过。” 王桥又道:“另一方,有一个人你们都见过,是刘建厂的人,叫麻脸,才从监狱出来不久。” 这话让晏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复读班被绑架是晏琳终生难忘的经历,她格外痛恨刘建厂这伙人。后来在首都读大学,又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与这些黑社会已经隔得很远。她没有料到如今来到昌东,以前的生活仿佛又与今天的生活接上了头。 王桥道:“现在不比从前了,他们没有胆量来挑战政府。在党委政府面前,他们都是纸老虎。” 田峰道:“幸好洪方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否则没有一个大哥罩着,我们这种在静州做小生意的,说不定哪一天就被社会人欺负了。” 在一辆面包车里,麻脸打出去一个电话:“彪哥,我们砍了老五,砍了四五刀。钢炮肚子被捅了一刀,伤得重。”话筒传来彪哥的声音,道:“你们跑脱了没有?”麻脸道:“条子来之前就走了。钢炮要进医院啊。”钢炮道:“你把血压住,把车开回来家,我把医生叫到家里来弄。” 赵海开着小车,与洪方打通了电话。 洪方简略问了情况,道:“晓得了,你把老五弄回城,就在复读班旁边的那个诊所,那个诊所医生是静州一院出来的,技术不错。我当年就在哪里医过。” 等到赵海开着车回到静州,老五流出的血已经将小车座垫全部染红。 在小诊所里,一个戴眼镜的瘦小中年男人和洪方坐在屋里看电视,病床上没有人输液。瘦小中年男人道:“老洪,打打杀杀没有意思。” 洪方脸上没有表情,抽了一口烟,道:“这个社会,有的人舒舒服服赚钱,有的人就打打杀杀赚钱,都是命。命这个东西,生下来就定,改不了。” 瘦小中年男人道:“你们不能谈判和讲和吗?” 洪方道:“为了义气,可以讲和。我们现在是生意之争,没有办法妥协。妥协了一次,就没有立足之地。” (第四百零九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风波恶 http://..org/ 鹰钩鼻赵海开着车一路急奔,来到了小诊所。 瘦小的医生以前曾经是静州一院的外科医生,与院领导发生矛盾后才愤而出来开诊所,这个诊所在民间以最擅长外科出名。经过十年发展,这个小诊所在黑暗社会里很有名气了。 洪平从昌东杀回静州以后,主要活动地点就是在静州一中这一带,以前的静州地下势力基本上被驱逐,成为闻名静州的“昌州帮”,只有少数不是静州人的县城人被吸入了昌州帮。 “昌东帮”老大洪平坐在屋内陪着医生看电视,吸着烟。屋外面黑暗处坐了十几个人,个个都带着刀,在远处还有小个子陈强隐藏在黑暗中,与大队伍保持距离。陈强带着一柄从南方买来的国外制式手机,只要情况不对,就可以从侧翼突袭。 这一套战术奠定于王桥率领红旗厂诸人以及自己、陈强袭击吴建厂团伙之役。此役之后,洪平就对步兵连排战术特别感兴趣,想方设法找了些教材来研究。有了理论指导以后,以洪平、陈强、老五等人为核心的昌东社会人屡次与静州大哥对战中都大获全胜。他们与胡哥、许大马棒的势力打过几场,将许大马棒以世安机械厂为核心的人马打得人仰马翻,在静州中学一带立住了脚。 世安机械厂青工前些年赫赫有名,随着时间推逝,世安机械厂成为永远的过去,不少青工在社会上混了两年便各谋前程,最社会的那一拨人大多数在历年严打中被关进的监狱,世安派别渐渐势弱。 可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许大马棒平时尽量低调,很少在公众场所出现。但是在关键生意的争夺上,仍然是个狠角色。这一次许大马棒和洪平同时看中了一个金属矿,互不相让,再度冲突起来。 事情起因很简单,静州地矿局委托昌东县国土局公开拍卖李渡金属矿开采权,拍卖会在昌东县国土局进行。 洪平一直都想进军矿产行业,这又是一起在老家的拍卖会,所以就以公司名义进行参加。 许大马棒这些年来也在搞矿山,最初是包了静州矿业集团涂三旺公司的小矿。静州梁强大案发生以后,涂三旺因为行贿罪进了监狱,涂成功将很多领导人向静州检察院招了出来,涂家的矿产王国受到重创。 许大马棒原本只是拿了小矿,趁机就接过了涂家一个大矿。 这一次拍卖的就是原本属于静州矿业集团的一个矿,因为债务问题被拍卖。许大马棒尝到了开矿的甜头,对此矿是志在必得。在竞拍前,许大马棒就放出话:“李渡矿是我的,无关的人就不要来了。” 为确保能以较低的价格竞拍成功,许大马棒还找到了胡哥以前的手下,专门在自己的老家聚了一次,商量对策。 到了竞拍时,除了许大马棒这一家以外,还有一家公司是胡哥的,是专门派过来帮忙的。另外还有昌东矿业集的崔得林、静州和山南南州各一家矿业公司,以及名不见经传的洪顺矿山股份公司。 这家洪顺矿山股份公司便是洪平进军矿山的公司。 竞拍当天,许大马棒手下带着麻脸等十多人按计划来到现场,分别挤在几家参加竞拍的公司竞拍者两侧,采取言语、起哄、瞪眼等威胁、恐吓手段,试图迫使其他4家公司很快退出竞争。 洪顺矿山股份是老五带队来竞拍,也带了几个人,自然不会理睬许大马棒的人。 麻脸就和老五对峙起来,最终结果是老五以一千二百万竞拍成功。 为了此事,多年不想卷入江湖事的许大马棒亲自安排,准备与洪平较量一番,第一件事就是斩其爪牙,杀鸡给猴看,老五名列首位。 赵海和老五在昌东兰天歌城被袭击就是有许大马棒的教训行动。 麻脸一直在跟着老五,发现老五独自回到昌东之时,便准备利用“灯下黑”原理,在其昌东老窝点搞一次袭击。只是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在兰天歌城等到老五落单之机,没有料到光头鹰钩鼻从黑暗处杀了出来,一次教训行动搞成了两败俱伤。 小车急驰而至,停车后,几个人奔过去,将老五抱出来朝小诊所送。 洪平和光头鹰钩鼻站在屋外谈事。 洪平眼光阴沉沉的,道:“怎么回事?” 赵海摸着自己的鹰钩鼻,道:“老娘满七十,我回去办个酒,没有给大家提这事。老五是无意间听到我打电话,中午跑到昌东来给老娘拜个寿。吃了晚饭,我们去唱歌,除了老五,都是我的亲戚,然后就出了事。” 洪平道:“对方是什么人?” 赵海道:“是麻脸,以前跟着刘建厂混的。他也是世安厂的,出来后就跟着许大马棒。平哥,老五是给我老娘祝寿去的,我得血债血还。” 洪平沉着脸,道:“这次老涂的矿山,我们是按市场规则出钱去买。许大马棒他们是横插一手,这次退让了,以后就得步步退让。” 赵海道:“擒贼先擒王,我直接去弄许大马棒。” “暂时不要动,商量好策再说。”洪平转身就朝诊所走,道:“这次肯定要弄回来,但是要记住一句话,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句话,赵海一定会认为说话人是个装逼饭,可是他见识过洪平的手狠心辣,因此并不认为洪平是装逼饭,而是值得认真思考的行为方式。 当年在旧乡,因为看******片被赶到小学的有两人,一个是赵海,另一个是王桥。面对困境,两人选择了不同的应对方式,赵海当年是放纵,王桥是努力寻找新的生活方式。当初差异并不是太大的选择,结果造成了两种不同的人生。 洪平坐在简易操作台对面,看着皮开肉绽的老五,脸色阴晴不定。 赵海如今是洪平公司重要的成员,属于摇鸡毛扇的师爷角色。他在洪平耳边道:“许大马棒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我们除了迎战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洪平道:“如今公司三项主业都走向正轨,房地产和矿山肯定赚大钱,兄弟们以后都有钱赚,拼到什么程度,不好掌握。” 赵海阴测测地道:“斩首行动,还是刚才洪哥说的那句话,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我们派人去吊许大马棒的线,找到机会,废掉他。” 洪平道:“不要出人命。” 赵海道:“我晓得,老规矩,砍右手断左脚,看他以后怎么威风。” 到了凌晨四点,老五被送到了南州,避避风头。 由于与洪平这伙人即将打起来,许大马棒也就无心管自己小舅子王二娃的事情。小舅子王二娃所在的王家院子几次接到昌东县国土局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城关镇政府的人三番五次来作工作,要求他们自行拆除。村社干部也经常上门来啰嗦,要求他们不要闹事,影响全村。 王二娃是王家院子搞违章建筑的带头人,原本就想趁着拆迁大赚一笔钱,自然不肯自行拆除。他多次找到许大马棒,让姐夫弄几个兄弟伙来帮忙,不动手,只要在院子里面坐起,镇村干部就肯定不敢惹这些社会人。 “王二娃,你就不要给老子添乱了。以后把矿山弄到手,你到里面搞管理,比在家里找几个小钱轻松得多。” “姐夫,这些都是现米米。其他地方搞拆迁,别人都是这样搞钱。政府最怕大家闹事,只要聚起来,他们就要下软蛋。真要闹凶了,就到市里面、省里面去拉横幅,就说农民要吃饭,血泪强拆。”王二娃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很幽默,笑了起来。 许大马棒道:“这种事情,我们最好不参加,否则落人口实。你们就把老的、小的和女的弄到前头,政府绝对不敢动。” 王二娃道:“城关镇政府这一次强硬得很,发了通知,在九月二十日之前不自行拆除,他们就要搞强拆。” 许大马棒道:“那就从九月十五日起,把老太婆、小娃儿都叫到屋里头,只要强拆,就朝地上躺,朝车下躺,抱轮胎,抱大腿,没有哪个人敢下手。你还可以给报社打电话,让他们来采访。我这里有一个记者哥们,你到时和他们联系。” 王二娃平时最信服姐夫许大马棒,取了真经以后,就回王家院子商量。 九月十九日,在县政府会议室,召开了昌东县违章建筑拆除工作会。 王桥最初向县委常委扩大会汇报强拆方案时,只是针对王家大院。吉书记打断了王桥的汇报,对副县长宫方平道:“宫县长,全县现底有多少违章建筑?” 宫方平翻了翻笔记本,道:“据比较准确的统计,共有二十七万平方米。” 吉之洲道:“关于违章建筑,我听到不少反应。随便在县城周边走一走,违章建筑随处可见,特别是静昌路沿线,比比皆是,已经严重影响了昌东县建筑环境,必须要下定决心,重拳出击。县里立刻成立整违办,研究拆除方案。整违办就由宫县长挂帅,各职能部门以及城关镇一把手为成员。我赞成王镇的方案,就要有啃硬骨头的决心和勇气,把最硬的骨头啃下来,这就是正向的示范效应。” 针对王家大院的强拆方案经过县委同意后,定于九月二十日至十月一日以前执行。 关于这个日期,在县委常委会上也有争论,副书记牛清扬提出即将过国庆,如果强拆惹出事情来,影响会更坏,建议放到国庆以后。 有部分常委是赞成这个意见的。 最后还是由吉之洲拍板道:“只要一切按程序走,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他又点了王桥的名字,道:“这一次强拆是各部门配合,由城关镇王桥来牵这个头。方案要过细,作风要果断,要达到效果,又不能出事。” 王桥挺了挺胸口,道:“保证完成任务。” 吉之洲又点着各部门负责人,“你们都是整违办的成员,这一次拆除王家大院关系到创彩集团是否能落地,是关系到工业强县的重大事项,不单单是城关镇的事情,你们必须全力配合,谁想要耍滑头看热闹,我就让他一辈子看热闹。” 有了县委支持,王桥对于啃硬骨头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第四百一十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一战而下 http://..org/ 晏琳是第一次全过程参加基层政府强制拆除违章建筑。 以前在省里工作时,机关里的人议论起基层干部乱搞的事情,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就执掌一方,将所有陋习全部扫掉。而到了基层以后,才发现基层面临的情况异常复杂,远非在办公室坐而论道所能解决。 基层干部肯定有相当多的不足,领导机关干部同样有相当多的不足。这种俯视心态并非能力所造成,而是所处的位置。在基层干一辈子也往往还是小基层干部,在领导机关只要把握住机会,相对容易进入领导层。 在班子会上,王桥提出了非常具体的强拆方案。 “上午,各相关部门又在县政府开了会。吉书记说得很清楚,谁想要耍滑头看热闹,就让他一辈子看热闹。所以,这一次各部门都很重视,上午参会的都是负责拆迁分管领导,都拍了胸膛,按照我们提供的方案执行。” 王桥低头看了一眼薄薄两页方案,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道:“虽然各部门都在县委要求下全力支持,其实主要推动者还是得我们在座的一帮子人,如果我们组织得好,各部门才能发挥出作用,组织得不好,人越多,越是一盘散沙。” “下面,我来具体讲任务。首先大家要明确参加强拆各部门的职责,这是县政府明确的,要做到心中有数,不能当糊涂官。” “第一,我们要负责本辖区内历史遗留形成事实或正在建设违章建筑及设施的调查取证、认定督办、宣传教育、动员自拆工作;负责拆违后信访稳控工作,杜绝上省进京非正常上访案件发生;负责拆违后建筑垃圾清运、恢复相邻建筑物原貌、恢复原位置(人行道、市政设施或绿地)功能等工作。 第二,县政府法制办负责对拆违通告、规范性文件等进行审核。这一块法制办做得很好,我们所有的文件都在他指导下发出,没有任何问题。我要表扬一下绍杰同志,绍杰同志到镇里挂职锻炼,提高我镇的法律水平。我们的文件拿到法制办去,一次都没有被打回来。” 李绍杰受到了王桥表扬,表面上矜持,内心还是挺开心的。 王桥继续道:“第三,县城管委要负责拆除违章建筑专项行动的指导、协调、督查工作;受理关于各类违章建筑的举报;对各镇和相关单位拆违方案进行审定;组织全县城管执法人员,对拒不自拆的违建房屋强制拆除;对全市拆违工作进行统计、汇总。 大家注意一下,这是整违办对各部门总体职责划分,不是单指这一次针对王家院子的拆除工作。这一次城管委很支持工作,调集了五十名执法队员归我们指挥,由李大队长带队。” 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武装部长王大勇,道:“城管委执法队员有一半是转业军人,素质很好,在行动时可以作为突击力量。” 王大勇频频点头,挺着胸口。 “第四,县监察局、县委组织部负责拆除违章建筑专项行动的监督、检查……;第五,县委宣传部负责专项行动的宣传报道工……为专项行动创造良好的舆论氛围;第六,县民政局负责……确保专项行动体现县委、县政府对群众的关怀;第七,县公安局负责专项行动中打击不法分子聚众暴力抗法工作,为专项行动提供保障;负责对拆违非正常上访人员依法处理工作;第八,县城委……;第九,县国土局……;第十,市信访局负责对拆违信访工作的协调、督办工作;第十一,县规划局负责协助各区对房屋产权性质进行认定。” 王桥详细讲了一遍各部门在拆除违章建筑中的责任,强调道:“我们要擅于学习文件,要彻底用好文件,熟知各部门的职责,在办事时争取他们最大的配合,出了事情后也要知道找谁来擦屁股。” “除了正常执行工作外,我还要布置三项具体工作,第一项,就是明确拆迁时间,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二点半,是啃下王家大院的时候。” 纪委书记杨建有些疑惑地道:“王书记,为什么定在国庆前,在国庆节前闹出事,可不好玩。” 王桥道:“过了国庆,还有两个月就是元旦。过了元旦,春节就要来了。过了春节,两会就要召开,实际上没有什么最好的日子。” 大家想起每到重在节假日大家就会收到了无数要求重点防范的文件,都会心一笑。 王桥道:“为什么选在国庆前,我也是有考虑的。我是基于什么来考虑的,就是尽量分散王家院子的人,不要让他们的人聚集起来。所以,当自我拆除时间到了以后,就不能采取添油战术,不能试探性地地强拆,而是集中力量,用牛刀将这个瘤子割掉。下面来布置几项特别任务。” “第一项任务交给绍杰书记。根据前期摸排,王家大院在年轻人中有三个骨干人物,最核心的人就是王二娃,王二娃的姐夫就是有点社会背景的绰号叫做许大马棒的人。这几个人平时喜欢到一家茶馆打牌,赌钱。在二十五日左右,就由绍杰书记与赵劲所长联系,一定要把个窝点端掉,对现场赌博的人进行罚款和拘留,关键就是拘留,务必在二十七日那一天,让王二娃这几个人留在拘留所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现场抓赌、拘留都要有全程视频,这也是以前我在城管委工作时得出的教训。” 李绍杰知道这次拘留表面是独立事件,其实与拆除违章建筑密切相关,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就会在聚光灯下被挑剔。他点了点头,询问道:“赵劲知道这事吗?” 王桥道:“在县委开会后,我专程去找了一次袁局长,给他商量了这事,他就把赵劲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当面交待的。” “好好,既然袁局长当面交待,那事情就好办了。”李绍杰最初还对年轻人王桥能否执掌城关镇有几分疑虑,经过一段时间磨合,他发现王桥和宋鸿礼极为相似,都是强硬的性格,很硬的工作方法。不同点在于王桥对各类资源的运用上更胜一筹。 王桥又道:“晏书记,你要协调组织、宣传部门,做好正面引导。” 晏琳有点惊讶,道:“这事要报道?” 王桥道:“这种事情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所以我们尽量不做报道,特别是不能有电视报道出来。我要提醒的是关注外来记者,他们有三种手法,一是断章取义,只提强拆现场,不提以前持续做的工作;二是颠倒黑白,他们只提这是强拆,不提这是拆除违章建筑;三是演悲情,拍一些哭泣的画面。” 晏琳道:“明白了。” 其实这件事情让李宁咏来做是最合适的。她性格更加泼辣和外向一些,又在本地有很深的关系。只不过那一夜之后,王桥尽量不让她参加到镇里的活动。另一方面,王桥让晏琳出面也考虑到省委办公厅常委办这个背景,有这个背景出面,有结事情就好办一些。 王桥又道:“除了记者外,晏书记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与文化局联系,在上周村搞一场国庆节送欢乐活动,时间在九月二十七日,上午搭台,下午唱戏。文化局接受了这个任务,将组织全县最好的队伍到上周村演出。” 晏琳脸上闪出一丝疑虑,随即反应过来,明白这是将王家院子人员最大规械抽空的策略。她来到城关镇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已经很客观地承认了王桥的领导能力。她经常将王桥与常委办主任相比,无论从学历到工作能力,王桥都远超。只可惜,王桥工作在最基层,发展始终受限。 王桥道:“前期要宣传好,就好象歌星来要城关镇一样,大力宣传,特别是岭剧,最受老年人喜欢,一定要多演几场,县里名角要请出来。” “除了演出外,杨镇要联系卫生局,还在村委会办公室搞一次义诊,免费给村民普及健康知识,发放健康资料,还要领取板蓝根等保健药。演出和免费义诊,宣传单都要到各大院子,特别是张家院子和王家院子,必须能在最醒目的地方见到。” 最后,王桥点到了武装部长王大勇,道:“最后重头戏就交给王部长,现场执行交给你,如何组织力量,如何强拆,你给大家讲一讲。” 此时,王桥已经知道县委即将起用王大勇,将他调到柳阳镇当镇长。这是王大勇当镇长前在城关镇的关键一役。 在会前几天,王桥专门找王大勇谈一次话,道:“这一次行动现场指挥就由你负责。有一件事情你应该知道,我给吉书记汇报现场指挥人员是抢救向阳坝武装部长王大勇时,吉书主说了一句,这个同志有组织能力,可以委以重任,整个拆违工作就你全盘把握,现场指挥可以交给王大勇。” 特到了********首肯,王大勇自然很有些兴奋。 王桥又透了点风,道:“柳阳镇一直没有定盘子,据我得到的消息,你已经纳入了县里的目光,这一次再加把劲,烧把火,应该能成功。” 一番交底,王大勇浑身就充满了勇气。他这几天多次悄悄来到王家院子,观察地形和虚实。他根据现场情况以及抽调出来强拆人员和设备情况,制定了强迁方案。强迁方案与王桥和李绍杰讨论了三次,这才最终定下来。 王大勇拿着一幅挂图到台上,详细讲了规划、市政、公安、城关镇各支力量的使用情况,什么时间进入、用什么方式拆违、遇到突发事件处理、战场扫尾工作。 王大勇站在了会议室前,挺直了胸,侃侃而谈,就如即将领军出征的将军。 方案出来以后,照例就由各位班子成员进行补充。 由于总体方案都是经过反复推演,班子成员想了一会,没有人提出异议和意见。 布置完工作,王桥特意强调:“强拆方案必须保密,离开了这间房子,大家各自准备,但是不准在任何公共场所谈起,也不要和家里人谈起。” 会议后,各位班子成员按照各自任务,开始去作准备。 晏琳有了具体工作,慢慢融入到城关镇这个集体当中。她与王桥始终保持着同事之间的关系,没有进一步接触。她经常暗自观察王桥:王桥在忙碌的工作中,给自己建了一个壳,让外人很能进入其内心世界。 九月二十五日,王二娃等人一直没有去茶馆打牌。 九月二十六日,王家大院有四个年青人和王二娃一起,到茶馆打牌。他们去这么多人的原因是上一次王二娃发现有外人来打假牌,准备报复。 公安局便衣通过内线摸到这一情况,专等王二娃这一伙人来闹事。当王二娃与外来一伙人打起来的时候,埋伏在周围的公安如神兵天降,将打架的双方一起带到了派出所,全部治安拘留。 王桥手里有个表格,完成一项,就打了一个勾。得知王家大院有五个年轻人被拘留之时,就重重地在表上打了一个粗勾。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文化局演出队来到了上周村,搭舞台,调音箱,传统岭剧演员化妆出现,引起喜欢岭剧村民大声喝采。对于文化局演出队来说,这是一次极为正常的送文化下乡,因为临近国庆,这类活动是免不了的。因此,高高兴兴与村民们交流。 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钟,县卫生局组织的义诊也开始,由于有免费药发放,来了不少人。 二点钟,队伍在城关镇一处废弃工厂集结完毕。工厂所在地距离王家院子不远,十分钟就能到,平时工厂铁门紧锁,很少有人关注。 王桥坐在废弃工厂的临时办公室,接到前方报告,得知王家院子没剩下几个人时,便对王大勇道:“王部长,行动吧。” 城关镇、县建委、规划、市政、国土、公安等多部门工作人员出现在王家院子,按照既定方案,拆违工作正式开始。 二点半钟,参与执行人员到达执行现场后,按照界定的位置和范围,由负责警戒的工作人员对执行点布置警戒线,进行清场; 联合执法人员开始进场违章建将少量物品搬运到指定位置,登记,拍照。 七台挖机出现在现场,分头开始对违章建筑进行拆除。 由于事发突然,王家大院少量留守人员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拦在警戒线外。有骂人的,有哭的、有试图冲击警戒线的,由于力量太弱,无法阻挡住拆违人员的行动。有人家开始打电话,结果发现座机电话通通打不通。 整个拆违现场,联合执法人员分工合作,各负其责,拆除工作安全有序。 三点十一分,王家院子所有违章建筑全部被拆除,抢建的房子变成瓦砾堆。 等到反应过来的王家院子村民回到院子,拆违人员已经全部离开。 这是一次极为漂亮的拆违成功案例,王桥得到消息以后,当场表态道:“晚上就在伙食团安排伙食,参加人员全部聚餐。”这顿饭喝了不少酒,唯一遗憾的是王桥滴酒不沾,不免有些无趣。 吉之洲得到消息以后,说了一句话:“事上无难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以后搞大型拆违行动的教科书。” 将房子拆掉后,风波没有完全平静。 第二天上午,王家大院来了近百人,聚在城关镇政府,讨要说法。 此时房子已经被完全彻底地被拆除,主动权就掌握在城关镇手里,不管要什么说法,都是一句话:你说我拆错了,把房屋的手续拿出来看。 闹了下午,王桥出面与王家大院对话,仍然无果。 第三天,王家大院百人前往县政府。 第四天,《山南都市报》发了一篇文章:《十年打工血汗钱,强拆后血本无归》 这些事情都是王桥预料之中的。由于违章建筑全部被拆掉,打口水官司已经不能影响全局,交由晏琳去处理。第五天,城关镇召开了全镇机关干部和村社干部大会,总结表彰了拆违工作,放映了拆违时的录相,将城关镇政府拆违决心传达到每个村社。 国庆节以后,王二娃从拘留所出来。得知发财梦破碎,就红着眼,提着菜刀,在城关镇政府办公室对面坐等王桥。 他手里拿着一张登有王桥相片的《昌东日报》,只要这人出现,立刻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王桥没有意识到外面的危险,与晏琳在一起研究了山南都市报的事情。王桥道:“山南都市报是成心的,上次吃了个哑巴亏,这是要找场子。”晏琳道:“我去找了省委宣传部的林姐,由她出面,约一约山南都市报的人。”王桥道:“林姐,是不是林玥?”晏琳道:“是林玥,她在省委宣传部很有影响力,听说要外放提拔。她只要出面,问题应该不大。” (第四百一十一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王大侠 http://..org/ 这三天要接客,更新或不正常,抱歉!小桥还是尽量保持每天一更。 …………………… 等到中午下班,陆续从办公楼走出了许多干部模样的人,但是一直没有见到王桥。终于在一点钟左右,才有六七个人从楼梯一来。 王桥、罗基奎、黎陵秋、晏琳、李绍杰和王大勇等人从楼梯上下来。今天召开了县委常委会,对人事进行讨论,王大勇即将到柳阳镇出任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只等发了文件后就可以上任。 得到消息已经十一点半,王桥就把在家的班子成员叫到一起,准备到伙食团先吃顿便餐。 王桥对黎陵秋道:“中午就随便吃一点,晚上你作个安排,大家敬大勇一杯,算是提前祝贺。” 王大勇谦虚地笑道:“还没有看到文件,现在祝贺还早了一些。” 王桥道:“县委常委会都通过了,还能有什么变化。” 王大勇呵呵直笑。 在乡镇干部体制中,镇武装部长是党委委员,但是在提拔使用过程中,极少有直接将武装部长提拔成一把手的,总得有一个副镇长、副书记职务的过渡。在场人都明白,王大勇能如此提拔,与向阳坝冷库救援以及这一次执行王家院子有直接关系。在这两次行动中,都是王桥指挥,王大勇在前面冲锋。 换一个更准确的说法,如果没有王桥运筹帷幄,王大勇就算是一个人才,也绝对不能将组织能力在县委主要领导眼前展现。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句话放在这里也是合适的。 在基层还有一个现象,凡是主要领导有能力不断培养和输送副职,主要领导的威信就能得到有效提高。凡是主要领导没有能力让部下得到提升,主要领导的威信久而久之必然会受到损害。宋鸿礼和王桥都是属于能让部属升官的领导,尽管作风强硬一些,大家都能接受,也乐于接受。 走到院中时,王桥电话响了起来。他放慢脚步,开始接听电话。 从大门外气势汹汹地走进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三十厘米左右的锋利尖刀。 当两个门卫发现情况不对时,王二娃已经闯进了院子。王二娃也不说话,咬牙就朝着王桥冲去。 王桥正在接听华成耀县长的电话,没有注意到异常情况。 距离王桥最近的是副书记李绍杰。他大吼一声:“你是干什么的,把刀放下。” 王二娃挥刀就砍了过去,李绍杰躲避不及,手臂上中了一刀,鲜血一下就飞了出来。 晏琳站在李绍杰身后,正好挡住了王二娃的去路。从李绍杰手臂上飞出来的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王二娃见到晏琳挡道,不客气地又挥起刀。 王大勇恰好站在晏琳身侧,用手抓住晏琳朝后拉,将晏琳拉倒在地,躲过了王二娃的刀锋。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不过三四秒钟的时间,门卫拿着橡胶棍冲出来之时,李绍杰的鲜血已经溅了出来。 王桥这时已经发现了来人。他打架经验极为丰富,举起诺基亚手机就朝持刀人狠狠地砸去。 华成耀县长正在说话,带着县长话语的手机就如一道闪电,直奔持刀人。 诺基亚手机十分厚实,如一块小砖头,结结实实砸在王二娃脸上,咣地一声响。 王二娃被迎面而来的手机砸得眼冒金星,痛得下意识叫了起来。他捂着脸上被砸中的位置,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王桥用手机砸人就是寻找来者放缓行动的时机。他不等来者回过神来,一个大力正蹬,将持刀人踹得接连后退。 他飞步上前,直拳打在了持刀人的鼻梁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王二娃鼻梁断裂。 一腿一拳,他将持刀人打退了七八步,重重地靠在一辆小车上。 王桥上前抡起拳头打在王二娃腹部,这是招牌式的王氏胃锤。这一拳极为沉重,将王二娃内脏打得似乎挪了位置,眼泪鼻涕一齐向外喷了出来,瘫软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王桥动作没有停下来,上前一步,俯身将来者皮带抽了出来,又将其手中尖刀踢掉。 晏琳坐在地上,目睹了王桥打退持刀人的全过程,这一幕让她瞬间就想起了几年前那一块绑架案,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罗基奎此时反应了过来,指着来者道:“他是王家大院的王二娃。” 王桥细看,果然就是那位许大马棒的妻弟,他对跑过来的门卫道:“把他用皮带捆起来,捆紧一些,其他人不要动刀,有指纹。” 他又对王大勇道:“王部长报警,黎书记送绍杰去医院,晏书记给郭达打电话,到监控室检查视频,多复制两份,备查。” 两个门卫没有能够阻止持刀人进院,有点失职,此时听到王桥安排,立刻就用皮带捆绑持刀人。 此时王二娃缓过一口气,大骂道:“王桥,你拆了我的房子,让我没得活路,老子一辈子都要找你麻烦。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两个门卫将王二娃按住,十分卖力地捆绑。一个门卫就用膝盖顶住王二娃的后腰,压得王二娃无法动弹,另一个就用手按着王二娃的脑袋,使劲压在地面上,让王二娃不能骂人。 吃饭的职工陆续回来,都在院中围观。 几分钟以后,警察开着警车来到了院内,由于是在城关镇办公室行凶伤人,所长赵劲亲自随后也开车过来。 一辆警车先将王二娃带回派出所,赵劲就和晏琳一起到监控室看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些好奇的城关镇干部也跟着赵劲和晏琳去看监控留下的画面。 当看到王二娃砍伤李绍杰时,财政所所长赵敏吓得花容色变,骂道:“门卫一点反应都没有,聋子耳朵——摆设。” 当画面继续往前走时,所有人都被王桥利索、干净、凶狠的动作惊住了。 “哇,王镇好厉害,简直就是王大侠。”赵敏看得呆了,嘴巴张圆,收不回去。 赵劲看到当时的场景,暗自后怕,道:“今天若不是王镇挺身而出,城关镇班子成员如果被砍伤砍死几个,事情就闹得大了。” 这个视频清晰地显示了整个过程,派出所办案就很简单了。 下午,陆续就有机关干部跑到郭达办公室,要求观看“王镇大战王二娃”的视频,在一片“哇、啊”的惊叫声中,获得极大的满足感,也就是从今天起,“王大侠”成为机关干部对王桥暗自的昵称。 (第四百一十二章)(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wap.aiquxs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一十三章 异数 http://..org/ 终于写完,发出来了。 ………… 县委吉书记也在下午就得到李绍杰受伤的消息,给王桥打了电话:“李绍杰同志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王桥道:“吉书记您好。李书记手臂受了伤,在医院上了药,刚刚回家。” 吉之洲就道:“你到县委来,二十分钟后我们一起看望受伤的李绍杰同志,把晏琳也叫上。晚上一起,我请晏琳吃顿饭。” 放下电话,王桥马上给李绍杰打去电话,道:“吉书记要到家里来看你,不要出去。” 李绍杰道:“现在想出去也不行,麻药过了,痛得要命。”他放下电话,道:“傻婆娘,快点把屋子收拾一下,等会吉书记要到家里来,哪个吉书记,昌东还有哪个吉书记。” 李绍杰的爱人在司法局工作,特意请假回来照顾老公,听说县里一把手吉书记要来,赶紧开始收拾堆满了果皮的桌子,然后又洗茶杯。李绍杰嗜茶,家里茶杯都有些淡黄的茶垢,始终洗不掉,道:“遭了,杯子洗不干净,叫你少喝点茶,你就是不听。” 看着老婆慌慌张张的模样,李绍杰道:“你慌什么啊,楼下就是超市,去买两个杯子就行了。” 李绍杰爱人道:“你说王大勇就是在抢险救灾时给吉书记留下好印象,后来就当上柳阳镇长。你这次为了公事挨了一刀,是不是也要升官,吉书记是关键啊。” 李绍杰笑骂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官迷了,我这是意外,和王大勇当时的情况不一样。” 李绍杰爱人道:“有什么不一样,你为公事流了血,王大勇没有流血吧。他总是忘不了当兵的那一套,敬礼,立正,架子蛮好,引人注目。” “快去,快去,再啰嗦吉书记就来了。”李绍杰又道:“客观地说,王大勇组织能力很不错。办事处、检察院和司法局都有不少转业军人,让他们这些转业干部去组织民兵,谁都没有这个本事达到王大勇的水平。” 等到家里收拾基本清爽后,吉之洲、王桥、晏琳以及副检察长陈树一起来到了李绍杰家里。 吉之洲看望检察院干警,原本应该是检察院一把手来陪同吉书记,由于一把手到市里开会,就由在家的副检察长陈树陪同。 由于记者没有跟随,所以氛围比较轻松。吉之洲打量着很普通的住房,道:“我到昌东这些年,还是第三次走进基层领导干部的住房,绍杰这个家一般吧,不错、不错。” 李绍杰在大领导面前颇有些拘谨,道:“我爱人在司法局工作,两人靠工资吃饭,养一个初中生,只能这样了。” 吉之洲道:“伤口怎么样?” 李绍杰爱人用手比划着道:“开了一个娃娃口,逢了二十八针,最深的地方都见到骨头了。若是再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吉之洲对陈树严肃地道:“这件事情性质恶劣,必须要依法严罚。” 陈树道:“我们会以法律为准绳,夯实所有细节,把案子办好,把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吉之洲作了一个有力的手势,道:“这个案子很典型,应该办成铁案。辩证法讲究因势利导,坏事和好事转换,案子办得好,在全县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这就是由坏事变好事。” 在李绍杰家里坐了半个小时,吉之洲这才离开。 此时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三辆小车开回了县委招待所。小招安排了几个菜,秘书小王特意拿出来一瓶酒。 王桥自从决心戒酒以后,便滴酒不沾。可是前几次喝酒的对象都是朋友或是下级,自己不喝酒就不喝,大家也就理解。这一次请喝酒的是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一把手,自己还能坚持承诺吗?经过几秒钟犹豫,王桥决定坚持不喝酒。 吉之洲回到房间换下西服,穿了一件茄克,没有戴带,一幅休闲模样。 秘书小王打开了岭东特曲的盖子,酒香就如魔鬼,从瓶中飞了出来。 王桥趁着吉之洲还没有发话之机,来到吉之洲身边,道:“吉书记,我有一个私事跟你报告。” 吉之洲见王桥如此郑重,笑道:“什么事,这么正式。” 王桥用非常诚恳的语气道:“吉书记,我有一个缺点,喝酒以后误事,已经发生过两次了。所以,我下决心戒酒,滴酒不沾。” 吉之洲愣了愣,问道:“也就是说,我拿出来的酒,你也不准备喝?” 王桥听到吉之洲的语气,心里有些紧张,只是话已经出口,很难收回来,道:“吉书记将城关镇这个重任压在我的肩上,我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为了不辜负领导期许,绝不能出一点乱子,所以决定戒酒。” 吉之洲皱着眉毛道:“你喝酒后,出过什么乱子?” 王桥道:“大醉之后,会失忆,连自己曾经去过哪里都想不起来。这是我的弱点,很容易犯错误,所以,我想戒酒。” 吉之洲眉毛依然没有解开,道:“你可以少喝,喝一杯。” 王桥恭敬地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怕开戒后管不住自己。” 陈树听到王桥和吉之洲的对答,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吉之洲虽然只是正处级,但是他这个正处级含金量很高,对其下属官员握有“生杀”大权。他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不懂事、没头脑、犯傻的镇长。 吉之洲继续道:“有一句话你没有听过吗?牌品看人品,酒风看作风。我叫你喝杯酒都不行,作风不过硬啊。” 晏琳见过太多省级大领导,对吉之洲的权威自然就没有发自内心的惧怕,是以一种平视的眼光看待吉之洲。但是,她对王桥有着太复杂的感情,关心则乱,当吉之洲说出这一句话后,也紧张起来。 王桥听到吉之洲说出这一句话后,心情反而比刚才要轻松一些。在近一段时间他与吉之洲接触颇多,若是吉之洲真生气,反而不会说得这么直接。说得如此直接,想必没有真生气。而且话已经出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若是吉之洲确实不能接受自己不喝酒这事,这种胸襟的领导不跟也罢。 王桥微笑着,等待着吉之洲说下一句话。 吉之洲挥了挥手,道:“坐回去吧,个子长得这么高,站在面前就是一个门板。不喝就不喝,没有什么大不了。”说话后面,脸上就有了笑意。 王桥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道:“谢谢吉书记理解。” 吉之洲感慨地道:“我当领导很多年了,还是第一个遇到不喝我的酒的下属。你晓得不,很多人在我面前都是主动端着满杯,一饮而尽。” 陈树面前就放着一个高脚杯和一个小杯,他准备显示耿直,用高脚杯装酒敬一敬吉之洲,听到这句话,便打消了显示耿直的念头。 吉之洲又指着王桥道:“你为什么敢在我面前这样做?” 王桥道:“我之所以敢说实话,是因为吉书记胸襟开阔,有容人之量,一心为公,自然不会计较一杯酒。相较喝酒,您更看重工作。” “这是马屁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拍马屁,结果拍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吉之洲又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有弱点,还敢暴露给领导看。从这一点来说,你确实没有私心。创彩集团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你要继续把工作作细。把事情办好,胜过喝一瓶酒。” 此语出,王桥才心定。 吉之洲对陈树和晏琳还不了解,所以有些话不能在现在说。 在吉之洲参加工作的时候,就跟在省纪委副书记彭振刚身边,并深得当时担任县委组织副部长彭振刚器重。这是很早以前的工作经历,由于时间太早,除了两位当事人以外,没有人还记得起这一段历史。 彭振刚是眼里不进沙子的人,吉之洲能进入其法眼,自然有其独特之处,在理念和性格上是相投的。 在办理梁强、彭克窝案时,彭振纲单独与吉之洲进行过一次交流。彭振刚认为县政府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桥在如此复杂情况下能保持清正廉洁,是一个值得培养和保护的年轻干部。后来,彭振刚还很艺术地将相近的意思给********杜立高表达了一番。 这也就是王桥奇迹般从县档案局走上城关镇党委副书记岗位的重要原因。 从向阳坝冷库救援到创维集团落地这两件事情可以看出,老领导眼光依然如此锐利,其所言不错,王桥确实是可造之材,性格也和老领导一样独特,都是官场之中的异数。如今的官场总是将平庸人的梭角磨平,但是真正有才华的人会在磨砺中越发的锋利。 王桥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这一段隐情。他坐回到座位上,后背全是汗水,暗叫侥幸。 宴席之后,陈树对王桥道:“桥老弟,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不是几年前就认识你,刚才一番话,我一定会认为你是一个傻大胆。” 王桥道:“我不是傻大胆,是确实不想喝酒。早点戒酒,大家习惯就好了。” 陈树竖起大拇指,道:“我算服了你,刚才吉书记虎着脸时,我吓了一跳。你的这份胆量,恐怕只有王卫东能比。” (第四百一十三章)(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wap.aiquxs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回阳州 http://..org/ 本来昨夜想写,结果醉酒(真希望象王桥一样戒酒),早上起来写了两千字,继续接客中。 ………… 按照吉书记交待,拨除王家大院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以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现实也的确如此,创彩集团落地肯定还要发生很多事情。当前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与山南都市报再次联系,免得山南都市报用春秋笔法来描写强拆违章建之事,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离开县委招待所后,副检察长陈树先离开,只剩下王桥和晏琳。 县委招待所位于县城中心位置,距离天然气公司和电力局家属院都不太远。但是由于才发生了王二娃砍人之事,王桥坚持让老赵送自己和晏琳回家。其实他并不怕地痞,只是不想让晏琳有什么意外。 在车上,王桥和晏琳都坐在最后一排。 王桥道:“我们还得解决山南都市报的事情。山南都市报平时没有啥用,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发一些煽动性文章,就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现在已经将拆除违章建筑引导到强拆,下面很可能继续点阴火。” 晏琳同意这个观点,道:“看他们的笔法,极有可能。” 王桥道:“你平时跟宣传部门有接触吗?有没有能够直接与陈兆顺对话的、或者管得住他的朋友。” 晏琳道:“让我想想。平时我和宣传部门有接触,但是都是和省委宣传部领导,让大领导管这种小事,得想想如何切入。”她想了一会,突然道:“我有一个好人选。” 她随即拨打了电话,道:“林姐,我是晏琳。” 林玥在处理人事关系上很有一套。她和晏琳是在参加省妇联组织的一次活动中认识的,认识以后,迅速发展出了私人友谊。她接到晏琳电话后,道:“小琳,在昌东工作还愉快吗?我一直说到昌东来一趟,结果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我有一个朋友在昌东工作,叫王桥,发展得不错。我在昌东来,让你们认识一下。” 晏琳没有料到被称为省委宣传部女侠“宁中则”的林玥居然认识王桥,还直称是朋友。她就用眼睛望了坐在身边的王桥一眼,道:“王桥是昌东城关镇镇长,我就是挂职在城关镇,现在他就在我身边。” 林玥道:“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事实上真实的情况比口里讲述的情况要离奇十部。”晏琳脑中闪过这一句话,又道:“林姐,我有事找你,是城关镇的事情。” 听说是这事,林玥豪爽地道:“我和陈兆顺关系还不错,这样吧,我先和他联系,安排一顿晚餐,大家喝喝酒,以前的事情就算了。” 晏琳道:“王桥在我身边,林姐,和不和他说两句?”得到同意后,晏琳将手机递给了王桥。 王桥在电话里简单聊了聊自己的近况,又谈了姐姐和林海的事情。 林玥道:“你姐姐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前几天见过李叔,他们虽然心里有些舍不得你姐离开这个家庭,但是最终还是会理解的。” 王桥道:“有安健这个纽带,她永远都不会脱离李家,只是她也需要自己的新生活,毕竟还年轻。” 林玥道:“这是当然的,我也是这样劝李叔的。” 挂断电话,王桥就和晏琳对视。 王桥先笑了笑,道:“我怎么一直没有想起林玥在省委宣传部工作,有好几次协调关系,都是找的省委宣传部的雷成。” 晏琳有点好奇地道:“你很早就认识林玥?” 王桥道:“我在读大学前就认识她。她和我姐夫家里是世交。后来接触不多,所以总是没要想起她。” “我和林姐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关系不错,每个月都要在一起吃顿饭。”晏琳一边说,一边暗自想道:“山南也有好几千万人口,怎么转来转去都与王桥有牵连,我和他到底是有缘分还是没有缘分。” 林玥办事向来都很利索,几分钟后,回了电话,道:“我和陈总联系了,明天晚餐就在交通宾馆,你和王桥一起过来吧。” 第二天中午,王桥和晏琳坐着老赵的车就前往省城阳州。 到了阳州已经是三点多钟,王桥先到姐姐所住的华荣小区。华荣小区距离省交通宾馆很近,步行不到十分钟。 老赵就送晏琳回工业园区的家。 陈明秀接到女儿电话,与办公室同志打了个招呼,匆匆回到家里。削好水果后,站在窗台望着小院门口,等着宝贝女儿。 当看到一辆静州牌的小车开过来,她便立刻下楼,去接女儿。 晏琳提着一口空箱子下车,然后低头对老赵道:“赵师傅,到家里来坐一坐。” 老赵笑容满面地道:“不用了,我找个地方洗车。我们地方上的车到省城得洗干净点,否则被城管逮着又要罚款。晏书记出发前,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院门外接你。” 陈明秀下楼时,恰好看见小车开出院子。她接过女儿提着的箱子,道:“是空箱子?晚上在不在家里吃饭?什么时候走?到省城来办事吗?” 宝贝女儿到昌东工作,这让陈明秀很有些牵挂,见到女儿,一口气便问出许多问题。 晏琳笑道:“妈,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陈明秀道:“先回答,你什么时候走?” 晏琳道:“我是和王桥一起到阳州办事,明天早上走。” 陈明秀道:“你不回单位去看一看?我建议中午再走,明天上午到单位,给领导汇报挂职期间的工作。你的主场还是在省委办公厅,挂职不过是过程,你要分得清重点。” “嗯,我知道,是应该回单位一趟。”晏琳走进客厅,看见削好的苹果,就去用洗手液洗手,洗了两遍以后,再回客厅拿起苹果,边吃边道:“还是家里舒服啊。” 陈明秀跟在女儿身后,道:“你和王桥到省里来办什么事情?” 晏琳不想给母亲谈及强拆违章建筑和王二娃行凶之事,怕让母亲担心,敷衍道:“是单位上的事情。” 陈明秀道:“可惜了,如果王桥在省里面工作,我就劝你们两人重新开始。现在他在昌东,太麻烦了。不过这人倒是挺优秀的,学历也还行。” 晏琳道:“妈,我们都是从静州走出来的。你到阳州也就是几年,怎么有这么强的优越感。” “我有优越感吗,没有吧!我就是实事求是。”陈明秀神情温柔地看着女儿,道:“如果女儿真喜欢他,可以请大伟叔叔帮个忙,直接调到阳州。大伟叔叔是个热心人,肯定会帮忙的,而且可以安排进阳州市最好的机关。关键看你的态度!” 晏琳想起王桥坚毅的神情和强大的内心,道:“这就是优越感。王桥能力非凡,怎么会听任别人摆布和挑选。” (第四百一十四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林玥的惊讶 http://..org/ 第四百一十五章林玥的惊讶 每部作品初始点设置不同,便会渐行渐远,无法控制。 ………… 林玥刚满过三十六岁,穿了一件短大衣,既雍容又从容。她来到了楼下,远远地见到晏琳和王桥站在大厅里。从远处看,两个年轻人从身高、气质到年龄都很般配,这让她心中一动,随即暗笑道:“我都要到沙州去工作,怎么又想起为晏琳牵线搭桥。” 此处是省交通厅的宾馆,管理者定位非常独特,没有以高大上的菜品为招聘,而是打出了最家常的家常菜为宣传语。 林玥居中,王桥和晏琳走在两侧。 林玥向王桥介绍道:“这里的菜味味道很不错,全部是家常菜系列,我和晏琳经常到这里来小聚。” 王桥道:“以前李叔也到这里来吃饭,安健满岁就在这里办的酒。” “这个地方就是李叔介绍给我的。我来过一次以后,便喜欢上这里,真正的价廉物美。”林玥又望着晏琳道:“王桥是小老弟了,认识很多年,没有想到你们会在一起工作。” 晏琳微微一笑道:“常委办就联系昌东城关镇,所以我就被分到了城关镇,我只是没有料想到林姐和王镇认识。” 林玥道:“你们平时都互称职务吗,王镇、晏书记,很别扭啊。小晏比王桥要小一些,在平时就叫王哥,不好叫王哥,互相称呼名字吧。” 互相称呼职务,两人还觉得正常一些。晏琳根本无法想象称呼王桥为“王哥”会是什么感觉,肯定双方都会觉得尴尬。 三人刚落座后,陈兆顺便推门而入。他望着林玥,抱拳笑道:“林主任,不,应该称呼为林书记。” 林玥道:“八字才一撇的事情,还不能当真。” 王桥对高层事情不清楚,不知道这个书记是怎么一回事。 晏琳所处的位置不同,稍稍想了想,便轻声问道:“沙州。” 林玥道:“嗯。” 这一次林玥将到沙州出任市委副书记,已经通过了省委常委会,只是还没有正式文件,也就没有上任,算是八字有了一撇。晏琳猜得出来,王桥则完全猜不出来,不在于智商,在于位置。 林玥满面春风地道:“给陈总介绍两位好朋友,这位是晏琳,在省委办公厅常委办工作,现在挂职城关镇。这位是王桥,我的老弟,我们两家人是世家。” 上一次陈兆顺到了静州昌东县,被小小城关镇拿住痛处,被迫求和。虽然表面上释去前嫌,实际上内心还是有着疙瘩。这一次城关镇强拆王家院子,又将被拆业主抓了起来,只要稍加处理,弄点春秋笔法,自然是一个好的新闻点。既给城关镇找了麻烦,又提高报纸稍量,还找不到麻烦,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至于报道是不是客观,这并不重要,请问,世上有完全客观的报道吗? 至于会不会给城关镇带来麻烦,这也并不重要。相反,给城关镇带来麻烦,正是舆论监督发挥了作用。 陈兆顺的立场和王桥的立场是完全相反的,要将他们融合起来,只能依靠外来的力量。林玥正是那个合适的外来力量。她的地位够高,关系网够深,又会为人处事。在其调和之下,陈兆顺仿佛就和王桥没有一点梁子,仿佛就一直都是好朋友。 还有一点,挂职副书记晏琳是省委办公厅常委办的人。陈兆顺虽然见多识广,可是对于省委办公厅机关了解得还是不够深入,只是听到这个单位便肃然起敬,心有忌惮。 王桥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对于陈兆顺这种出尔反尔、说翻脸就翻脸的家伙很没有好感,只是为了工作,才与他应酬。 分手之际,陈兆顺与王桥热烈拥抱,亲热如同结义兄弟一般。 由于王桥没有喝酒,就由王桥开林玥的车,先将晏琳送到工业园区。晏琳见林玥也要上车,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道:“林主任,王镇,真不麻烦你们两位,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林玥道:“何必这么客气,才吃了饭,回家只能看电视,坐在车上,还有人陪我聊天。” 在车载音乐声中,三人一起前往西城的工业园区。大家天南海北地聊着,气氛和谐。 将晏琳送至红星厂家属区,看着其进入了大门,王桥和林玥这才上车,回东城老区。 林玥坐在副驾驶位置,头靠着椅子,将车窗打开小半,凉爽的风将头发吹了起来,她望着夜色中的阳州街道,心情变得安静起来。 “王桥,你觉得晏琳怎么样?” “林姐,怎么问起这个问题?” “刚才我走进大厅时,见到你们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合适,突然就产生了这个想法。”林玥说到这里,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当时王桥是要分到省委办公厅,最终却是首都来的晏琳占据了此位置。她暗道:“如果王桥知道当年的竞争对手是晏琳,准确地说,如果没有晏琳,王桥就能进省委办公厅。他心里会怎么想?” 王桥此时已经是老司机了,开车技术优良,行驶在阳州街道,就有行云流水之感。他听到林玥想给自己和晏琳牵线,道:“我和晏琳只是暂时在城关镇工作,以后她在省委机关,我在最基层的乡镇,不合适。” 林玥道:“凭着你的学历和能力,还有现在的位置,很有发展前途的。你如果想进静州或者阳州,甚至一些省级部门,其实都可以调动的。一般人调动很难,但是我们两家人还是有关系的,调进省城也不难。所以,你们两人的距离不存在。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人站在一起太有夫妻相了,所以忍不住牵个线,若是其他人,我才不做这个红娘。” 她见王桥没有回答,道:“而且,从现实角度来说,晏琳处于这个位置,对你是很有利的。” 王桥想了一会,终于开了口,道:“林姐,其实我和晏琳以前就是复读班同学。” 这一下就轮到林玥惊讶了,道:“你们是复读班同学,从来没有听到提起过?”她随即又道:“以前和晏琳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聊到过你,自然不会提起。你们是同学,应该更有发展的基础。” 王桥道:“我们还有更深一点的关系,准确地说,我们曾经谈过恋爱,后来分手了。所以,现在也很难走在一起,只能做一个很好的朋友。” 这一下就更让林玥惊讶,道:“难怪你们站在一起如此和谐,让人忍不住发生联想。”她试探着道:“你们有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性?” 王桥道:“我们见面都很冷静,我一直都称呼她为晏书记。” “难怪,难怪。”林玥这时决定将“他们两人曾经是进入省委办公厅对手”这件事封在自己心底,免得给两位年轻人造成隔阂。 王桥决定转了转话题,道:“林姐,你什么时候去上任?” 林玥道:“应该很快了,等着组织安排吧。” 王桥道:“你上任以后,我过来看你。我有一个亲戚在沙州工作,他的爷爷是我爷爷的堂兄。” 林玥道:“他是在政府机关工作吗?” 王桥道:“在成津县工作,叫王卫东。” 这是林玥在小车上第三次惊讶了,她道:“是成津********?” 王桥道:“是他。其实你也见过他的。” 这是林玥在小车上第四次惊讶了,道:“在什么时候?” 王桥道:“你应该没有忘记,那是1993年的事情,教育厅搞了一次大型表彰。” 提起这事,往日画面就浮现在了林玥脑海里: 1993年5月10日,星期一。雨过天晴,空气格外清新。山南省教育厅大礼堂张灯结彩,传来了欢快的音乐声。 当时自己还是副处长,为了参加这次会议,还特意换了一件白衬衣,配上黑裙子。 林玥清楚地记得一些细节:在出门前,她在镜前摆了个姿势,仔细瞧了瞧,发觉黑白配稍显单调,又戴上一朵玫瑰形胸花。有了这朵花,整体形象端庄大方又不会死板。 “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她走到大礼堂门口,还有些发怔。在全省教育系统表彰大会上,一般来说不会放流行歌曲,尽管她很喜欢凤飞飞的这首《掌声响起》,还是皱了皱眉头,心道:“若是被浩厅长听到这首歌,只怕又要被批评。” 走到前台,果然听到副厅长浩存严肃的声音:“搞什么名堂,放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歌,赶紧换掉。这是教育厅的大会,不是舞厅。”很快,歌声变成了“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林玥暗自笑了笑,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走到第一排,自我介绍道:“各位同学,我是省教育厅林玥,我先点个名,然后讲一讲上台领奖的顺序,以及发言的注意事项。” 第一排是省级三好学生以及大学毕业生中的优秀学生干部。 第二排是各地区的三好学生代表。王桥是静州市市级三好学生,佩戴着大红花,坐在第二排。 美女领导对前排的一位年轻人道:“王卫东,你代表优秀学生干部发言,稿子我看了,写得不错,我略有改动,删掉了一小段,主要是压缩时间。” 坐在前一排挂着绶带的年轻男子站了起来,接过稿子。 …… 领奖完毕,就轮到学生发言。 学生代表王卫东上台发言时,林玥叮嘱道:“上台时走慢一点,别摔着。” 王卫东微微一笑,自信地道:“放心,我会小心。”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背挺得很直,逐级上台,走得很稳。 “我是沙州学院93级的王卫东……” 响亮的声音在大礼堂内回响着,句句都如热火一样烧在学生们心中。 …… 虽然过去了好几年,这幅画面仍然印在了林玥脑海中。她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发言的小伙子成了全省最年轻的********,也没有想到当初十六七岁的王桥,现在也成为昌东城关镇的掌门人,世界,还真是奇妙啊。 林玥感慨地道:“那一届表彰大会是全省最隆重的一次,级别高,层级丰富,后来再也没有类似的大会。这一届表彰大会应该出了很多人才,我得找个时间,认真做一个统计,等到合适的时间,大家再聚。”她又道:“你抽个时间到沙州来,我把王卫东约出来,我们提前先聚。” (第四百一十五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王桥之名 http://..org/ 此时没有外人,两人都将职务等外在因素放下,谈话就很家常也很随意。 王桥也说了一句心里话:“在昌东工作时,还可以夜郎自大,感觉不错。走出昌东才发现舞台很大,人才辈出,我实在不能当夜郎。王卫东和林姐就不说了,就算晏琳,这些年进步都非常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林玥道:“我和晏琳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她这人家教好,素质很不错。在单位很沉稳,不多言不多语,很受领导赏识。还有,晏琳的爸爸是红星厂一把手,这些年红星厂发展得很好,晏定康极有可能进入部里。我都听到过小道消息。两方面情况综合起来,晏琳很有些发展前途。” 王桥道:“她到了城关镇,适应得也不错。特别是在关于政治方面,敏锐性比起普通班子成员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那是当然,毕竟是在省委办公厅工作,平时听到的和见到的都不一样。”林玥又笑道:“你不必过于谦虚。我是看着你从旧乡学校辞职到广南,再进看守所,又读复读班,在大学里就确定了发展方向,每一步都不容易,我相信你一定能厚积薄发。这些年,从基层走出来的领导也有很多,难是难点,并非不可能。” 车行至林玥住处,王桥就下车,准备步行回华荣小区。 分手时,林玥道:“到时记得到沙州来,我请你们王家两兄弟吃饭。王卫东在沙州不是一般********,我判断一年之内就要进市政府班子。” 王桥道“好,我争取在今年过来。”每次谈起王卫东,王桥总是既受刺激又受鼓励,刺激是王卫东取得的成绩让自己很难追上,鼓励就是王卫东是自家亲戚,是纯粹的平民子弟,王卫东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一定也能做到。 王桥原本以为今年能够到沙州去,谁知回到城关镇,一件事情撵着一件事情,让他难以分身。 从阳州回来以后,第一件大事就是张家院子抢种树苗之事。处理张家院子时,由于与违章建筑性质不一样,就没有采取强拆,而是主要以思想工作为主。除了村社以及镇领导,王桥还亲自与张家院子村民进行了一次对话。 这一次对话,王桥就只是带了一个驻村干部,班子成员一个都没有带。 这也是回应村民放出来的话:“有本事叫王桥一个人来,不要带跟班。他这个当大官敢不敢和我们对话,如果能单独前来,把我们说服,我们自己就把树苗铲了。” 王桥听到这句话以后,与班子成员一齐作了分析,最后说服了班子成员们,独自前往张家大院。 王桥和驻村干部两人来到张家大院时,支部书记老柳当时就急眼了,道:“王镇,你没有带其他人吗?现场都是张家大院的妇女们和最能扯歪歪道理的人,跟他们讲不清楚。” 王桥道:“没事,我过来就是讲道理的,不是吵架。” 老柳继续劝道:“王镇是城关镇的老王,老王不应该冲到第一线。你如果讲崩了,就没有退路了,最后只得硬上。” 王桥道:“不要想得这么悲观。前次王家大院就是一次生动的社会教育课,既然我敢动王家大院,为什么就不能来张家大院面对面交流。只要我们能讲得出道理,相信大家能听得进去。” 面对群众时,驻村干部递过了事先准备好的小喇叭。 王桥和老柳径直走到人群中。等到老柳讲完,王桥再次作了自我介绍,然后道:“你们一个一个说,我一条一条解答。我是镇长,你们是村民,我们从人格上是平等的,大家都不要吵架,就是讲政策、讲道理、拉家常。” 自从王家院子强拆后,城关镇就传说这个年轻镇长是个“武夫”,在场村民没有料到这位“武夫”并不鲁莽,讲起话来头头是道。 村民们陆续提问,王桥一条条解答,总起来就反复强调了一点: 1.创彩集团项目既然到这种程度了,不可能停止,也不可能不干,大家想多得点补偿,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必须合理合法合规合情; 2.人多不一定都占理,发布公告后抢种的树苗都不算; 3.只要有利于村民的政策,城关镇政府都可以向企业给你们争取,但是不能采取这种过激的办法; 4.城关镇处理一定会做到公平,绝不会有半点猫腻,镇村干部哪个敢吃钱,你们举报,只要查实,党纪国法难容; 5.尽可能找到一个大家都基本满意的解决办法,但是,不可能满足所有人,否则今天你来要求多补偿,明天他来,那人家企业还咋建设。 王桥将政策吃得很透,当众宣讲时一点都没有含糊,没有盲目地讨好群众。但是,他态度很好,一直都不急不躁、不居高临下、不批评责怪,尽量摆事实讲道理。 一直讲到中午两点半钟,张家院子的村民才散去,问题算是不了了之。 村支书老柳是个干了多年的支部书记,将王桥拉到家里去吃饭,道:“这么多年了,很少有镇一级干部敢拿着小喇叭亲自开群众会,不带助威的,也不怕被妇女们包围,王镇算是好胆。而且,到了两点半,也不主动走,饿着肚子和大家聊天,其实大家都喜欢这种平易近人的老作风。” 王桥对此赞扬倒是不以为然,道:这有啥子嘛,我长在农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说出来的话不会太外行。吃饭这事,早吃晚吃有什么关系,现在是营养过剩,满肚子肥油,饿两顿算什么。如果刚才那种情况,我去吃饭,把村民丢在这里,就是道理再大十分,也说不服大家。只是干部们理直气壮,不怕事,又一碗水端平,村民反而不容易闹出事来。遇到矛盾和困难,千万不能绕道走,越绕道走,困难和矛盾就会越多,始终会拦在路前。” 老柳继续感叹道:“在镇里,除了你和宋书记,其他人都不敢这样做。我就说些耿直话,有些县领导都不敢与群众对话,怕单独见村民。有的是能力水平不够,不了解农村,根本不敢在众人面前露怯,有的是口才不行,有的压根没有装着村民。今天王镇和大家讲了,以后我们做工作就轻松许多。”说到这里,老柳想起一句话,道:“有一句话叫什么,叫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现在就是这个理。” 王桥乐道:“老柳,你从哪里学到这一句话,用得很不错。” 老柳憨厚地笑道:“这是从电影里面学的。” 王桥单刀赴会不久,张家大院抢种的树苗就被村社干部组织人员清除掉,没有村民阻止。 第二件事情是一系列麻烦事情,皆与创彩集团落地有关。 创彩集团是大工程,又细分几个项目部,几个项目部陆续开工以后,麻烦事情就不断,纠纷每天都有。城关镇班子认真分析了这个问题,得出结论,这事村民和项目方都有问题, 从村民来说,作为村民总是感觉这是自己的土地,在自己的土地上打个工干点活儿,应该是理所当然。可是村民素质有高有低,有的村民把活儿包了下来,却保证不了质量,甚至节外生枝。于是,项目方就干脆不用本地人,一个都不用,一点活都不外包。村民就有针对地打起游击,要么设置障碍,要么毁坏庄稼要赔偿,要么是压坏道路要赔偿等。 从项目方来说,他们有想法也有些问题。他们总认为这块地交给了他们,就是自己作主,不注意搞好周边关系,甚至从内心深处看不起村民,一点小利都不让。 针对这种情况,王桥回到镇上后,召集了班子会,成立了以杨明福为组长的协调组,作为村民和创彩集团两方的协调机构。 这个协调组虽然在两面夹攻下被弄得焦头烂额,最终还是把事情推动下去。协调组成立后,有一个意外成果就是吉之洲有一次视察工地,正好遇到协调组开院坝会,恰好又开得比较成功。这让吉之洲对副镇长杨明福有了较好的印象。 吉之洲有一次会中心组会议上说起此事,得出一个结论:“真正有才能的领导干部能把所有人的长处都用起来,而不是天天到县委叫苦,说副职这不行那不行。城关镇班子成员为什么个个都行,比如杨明福,王大勇,李绍杰,还比如挂职的晏琳,泼辣的黎陵秋,这些副职个个都能顶得上。所以,关键还是班长。” 中心组会议以后,就有小道消息传出:王桥将正式出任城关镇党委书记,还将从城关镇班子成员中提一个镇长。 第三件大事与晏琳有关。 按照王桥的安排,晏琳协助黎陵秋在全镇推广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此事曾经得到过省级高层的批示,却一直没有引起广泛重视。 国庆以后,城关镇在向阳坝村搞了一次土地流转,涉及到五十多亩土地,也采用了青桥六步议事规则。晏琳全过程参加了这次流转,做了详细记录。她将记录整理之后,精心提炼之后发表在省委组织部的挂职专题上,********在其上做了批示。 有了********批示,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在全省范围内引起了广泛关注,各路记者、各地官员纷至,省委组织部长高义云也来到了昌东县,详细考查了六步议事规则。 年轻镇长王桥之名,随着********的批示以及报道迅速传遍了山南各级政府。 (第四百一十六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三人相会 http://..org/ 时间如沙漏一样,总是以极快的速度在消失。 元旦前两天,也就是2002年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桥被任命为城关镇党委书记,副书记黎陵秋成为代理镇长,办公室主任郭达拟任副镇长。如此安排,凸现了城关镇在昌东县的地位,也代表了县委县政府对城关镇工作的认可。 王桥事业一帆风顺之时,情场却不那么得意。 ——李宁咏: 李宁咏对争取王桥已经心灰意冷,十天半月到青桥村去一趟,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州。青桥村江老坎对李宁咏却是相当满意,虽然李宁咏到青桥村的时间少,可是她的办事能力强,一个哥哥在检察院当领导,一个哥哥是公安局领导,两件青桥村的难事都是在李宁咏帮助下得以顺利解决。 一个村里有各色人等,有考上大学的天之骄子,也有不求上进、混社会、进监狱的不争气子弟。江老坎托给李宁咏的两件事情都与社会阴暗面有关系,因此根本不敢跟王桥提及,这次被挂职干部李宁咏轻松解决,让其喜出望外。 他特意挑了几只土鸡,亲自送到了静州。 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邱大海平时很少留客吃饭,今天见到送土鸡的村支书,特意还留了饭。 ——晏琳: 黎陵秋担任代理镇长以后,副书记晏琳接管了其部分工作,用了相当大的精力在六步工作法上。 ********签字、省委组织部调研,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成为2002年制度创新最红火的案例。中共静州市委为此专门招开了常委会,会上提出,要在全市农村中大力推广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的经验,以此转变干部作风,创新工作方法,提高做好新时期农村工作的能力和水平,加快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步伐。 常委会认为:城关镇党委推行“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的实践,对于开展新时期农村工作具有深刻的启示,“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创新了代表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机制和方法;从制度上落实了民主,满足了农民群众参与管理的愿望;是落实党的群众路线的科学方法,是加强基层组织建设的新思路,是维护农村稳定的重要途径。 ********杜立高还特别指出:城关镇党委推行“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的实践,充分体现了坚持民主、尊重民意的观念,艰苦奋斗、为民谋利的精神,克己奉公、廉洁从政的作风,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现实意义,一定要加大宣传力度,在全市农村广泛宣传他们的先进事迹。 如此高的评价反而让创始人王桥有些猝不及防,所幸晏琳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经受过工作实践,在政治敏感性和接人待物上已经略具大家之风。面对不断取经的各地各部门领导,应对得体,给王桥分担了极大的压力。 ——吕一帆: 吕一帆自从上一次来到静州以后,仿佛人间失踪,一直没有与王桥再联系。 王桥忙于繁重的工作,白天根本没有时间想起私事,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会想起吕一帆,想到其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也就没有主动打电话联系。 ——张晓娅: 王桥与张晓娅的关系极为微妙。虽然双方家长都挑破了此事,可是两个当事人都没有主动性。除了在十二月份张老爷子再次住院时见过一次面,其他时间都各自生活。王桥在城关镇苦干,张晓娅在校园苦读。 春节期间,王桥原本准备在初三到张家,谁知刚要出发,城关镇发生了一起鞭炮爆炸案,死一人伤一人,虽然并不是太严重,仍然牵扯了王桥近三天时间。到了初七才抽了半天时间去拜访了张家,不巧的是张大山和张晓娅又到了广南,给王爷爷拜年。 王永德和杜小芬两人在春节前就到了广南,王永德在临行前,特意嘱咐王桥:“一切以工作为重,广南就不必去了,我代表你和王晓。” 尽管王桥对拜年这事看得不是太重,可是邓建国、吉之洲、华成耀、牛清扬等领导还是必去,杨琏等老友也一定要去。马不停蹄地跑到节后,让王桥觉得春节太累,比平常在城关镇应对复杂局面还要累。 过了大年以后,按照习俗大家才彻底正常上班。一年之季在于春,县里紧锣密鼓地召开了党群、经济、农业、工业、宣传等工作会,统一了全县思想,将全年工作任务安排了下去。 城关镇也是依葫芦画瓢,分门别类开会,以县里工作安排为基础,结合城关镇的具体情况,将全年工作任务给各村各部门布置下去。 到了四月,城关镇各项工作步入正轨。王桥这才抽出了时间,到沙州去拜访已经成为沙州市长的林玥。 此时,王卫东已经成为沙州副市长,正儿八经的副厅级干部。 在山南,副厅级以上干部就算高级干部,柳溪王家就有了两个高级干部,王国栋和王卫东,前者是副部级,后者是副厅级。 他们两人都是王桥追赶的目标,前进的动力。 下午五点钟左右来到了沙州后,王桥没有先联系王卫东,而是先与林玥见了面。 林玥特意提前下了班,在市委招待所一号楼顶楼请王桥喝茶。 顶楼有两套独立房间,一套用作休息,另一套则被改造成茶室。坐在茶室里,可以居高临下看到招待所的大院子。 林玥来到沙州后搬了两次住处,最终还是选定市委招待所居住。此时市委招待所经过不动声色的改造,符合大城市知性女子的审美需求,也符合一位女市长的身份。在茶室泡好茶后,她才和王卫东通话,“卫东,你回来没有?好,有一位老朋友王桥在我这里,有空过来喝杯茶。” 王卫东率领沙州企业代表团才从广南回来,正有急事想与林玥面谈,接到电话后立刻就答过来。 张小佳是特意请假来陪丈夫,见丈夫又要出去,道:“你才从广南回来又要出去?” 王卫东一边换衣服,一边道:“在楼下接到宁市长电话,她才从省里回来。我正有急事也要和她见面,很急,南方在闹一种挺厉害的传染病,我们沙州得早做预防。我才从南方回来,眼见为实,必须要给林市长讲透。” “嗯,有这事,那早点回来。”张小佳来到门口,抚了抚丈夫的头发,又道:“这一段时间,你都瘦了。” 王卫东亲了亲妻子,道:“没有办法,谁让我们是劳碌命。” 市委小招待被红砖高墙包围,一排排高大绿树如妖怪,在黑暗中舞动。一辆小车开进小招,车灯不断刺破黑夜,依次将绿树照出原形,最后照亮了一号楼。 在一号楼顶楼茶室里,林玥正和王桥谈笑风声。王桥留着短发,胡须刮得干净,英俊又干练。他见到王卫东进来,站起身,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卫东哥,好久不见。” 王卫东与王桥握了手,道:“没有想到你和林市长也是老朋友。” 林玥笑道:“这一句说错了,我们三人在93年就认识,只是那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聊了几句,王卫东对王桥道:“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和林市长谈,很重要。不用回避,你也可以听一听。” 聊了几句,王卫东书归正传,道:“林市长,电话里我怕说不清楚,非典不是小事,我认为沙州市要提前作好准备,加大防范力度。” 林玥坐回到米色沙发上,道:“市里在年初印了《应付突发事件预案》,还成立了领导小组,召开了工作会,应该说很重视。难道还不够吗?” 王卫东摇了摇头,道:“林市长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恕我直言,领导层的重视程度不够,包括我,在广南看到非典并没有在意。昨天看了《焦点访谈》才意识到不对劲。我查过资料,非典是唾液传染,传染性非常强,而且有家族和医护人员被集体传染的特点。3月29日,香港各中小学及幼儿园停课,更为严重的是淘大花园被整体隔离。沙州是人口输出大市,在广南打工的人非常多,若是他们把非典带回来,一传十,十传百,呈几何数级增长,我们不提前想办法控制,到时疫情突发,罪过就大了。” “有这么严重?我看过省里的几份简报,说是这个病可以控制,广南不少人都康复出院。若真是烈性传染病,省里早就三天小会,五天一大会。”林玥在省级机关工作多年,对于省级机关套路很熟悉,她一直习惯从其动态来推测事情的严重性,往往很准确。 王卫东道:“我担心省里也没有意识到非典的严重性,未雨绸缪,总不会错。做为沙州政府领导,守土有责,马虎大意要出大问题。若是当真出了群体性事件,市政府提前又没有防范,对上对下都不好交待。” 王桥原本只是带着耳朵随意听一听,越听神情越严肃。作为近十万人的城关镇党委书记,守土有责已经成为条件反射,如果非典真这么厉害,城关镇也必须早做准备。 (第四百一十七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考察 http://..org/ 林玥到沙州任的是副书记,此时还是代理市长。若是在代理期间出了事,肯定要影响以后的发展。她一直非常相信王卫东,听到他所得如此郑重,开始意识到自己对非典了解得不够深。她刚才背靠着沙发,姿势随意,此时背挺直,脸色郑重起来。 在两位沙州市领导谈工作时,王桥在一旁静静听着,暗自琢磨道:“王卫东讲得很有道理。巴山城关镇有十来万人口,我是党委书记,重责在身,回去以后,得认真做点准备。免得措手不及,会出大事。就算非典没有到内地,小心总无大错。” 门外传来脚步声,房门轻敲两下以后,然后被轻轻推开。沙州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杨柳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她走得急,额头有着微微的汗水,脸颊透着点红润。她首先给王卫东打招呼:“王市长好。”又朝王桥道:“王书记好。” 杨柳是沙州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正儿八经的副处级干部,虽然王桥和林玥是老朋友,也不能在杨柳面前摆谱,很客气地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杨柳注意到这个细节,忙道:“王书记,别客气,请坐。” 林玥将一叠材料从文件夹上取了下来,摊在茶几上,道:“省市还是重视此事,已经出了有简报,还有加强预防的通知。” 王卫东从摊开的材料中看到一份省卫生厅发的简报,标题上有“香。港淘大”几个字,便将这份材料拿出来。 其中有这样一段内容:“3月19日,一名非典患者到香。港淘大花园e座其弟住处,期间使用过厕所;3月26日,淘大花园有7人患非典,28日增加到63人,31日激增至213人。检验发现,sars病人的尿液和粪便中都有大量病毒,而且病毒在粪便中可以存活60小时以上。当第一例感染者造访住在淘大花园的亲戚,并多次使用厕所时,带着病毒的水雾就飘到共用一条下水管的各层同号码的公寓内,使得其中的居民感染。这些居民再通过共用电梯,将病毒传给不共用下水管的其它编号公寓中的居民,这些居民感染后同样通过下水管道将病毒传入其它楼层同号码的公寓内。” 王卫东看完这份不起眼的简报,递给林玥,他自己反而不太相信材料的介绍,道:“我听说过淘大花园,材料是说得太神了,是不是这么牛。” 林玥皱着眉头看完这份简报,道:“是省卫生厅的简报,虽然说是转引的内容,应该不会有错。”她仔细看完所有的材料,得出了结论:“看来我们不能置身事外了,不能把广南的事情当做简报来看,我明天就和朱书记专程谈一谈此事。” 在山南省,是否对某一件事情重视,光从文件里看是不准确或者说是不全面的,一把手的态度比文件更加直接和关键,王卫东作为副职,深知其中奥妙。让林玥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王卫东就达到了目的,至于沙州全市的防疫开展得如何,则是其他人的事情。 在政府里,副职分管的事虽然不是径渭分明,绝对不能碰,但是大家还是遵守着基本规则,别人的事最好别去碰,乱碰,容易引起同同僚的不满,同时也让下级为难。 谈完正事,三人开始轻松地随意聊天。到了十点半钟,王卫东见林玥脸上闪现出一丝倦容,便主动告辞,道:“林市长,那我就先走了。” 林玥忙了一天,确实有点累了,就笑道:“你才从广南回来,还没有与小佳汇报工作就被我叫了过来。快回吧,免得小佳埋怨。” 王卫东又对王桥道:“桥老弟,明天我没有时间陪你。我让秘书晏春平陪你去看几个矿山企业,要看哪几个,你随便点。” 王桥道:“我想看几个有尾矿库的矿山,了解其设计标准、工程造价、安全措施等。” 王卫东道:“那我给晏春平交待,他明天请安监局分管同志陪同,详细给你讲一讲。” 当王卫东下楼时,王桥亲自将其送下楼。 上车前,王卫东特意交待道:“桥老弟是昌东城关镇党委书记,责任也不小。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要离开城关镇,赶紧回去做好准备防非典,千万别忽视了。” 王桥此时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道:“我明天上午看矿山企业,下午就回静州,回去以后立刻就安排布置。谢谢卫东哥关心。你如果有时间,我们一起到广南见一见老爷子。” 王卫东道:“想起老爷子纵马横枪的岁月,我就无限神往。等把非典这个祸事躲掉后,我们一起过去给老爷子请安。” 送走了王卫东,又送走林玥,王桥这才回到市委招待所。 这一次王桥率队前往沙州考察学习,除了到省委办公厅办事的晏琳副书记以外,全体班子成员都参加。考察目的地之一是沙州东城区所在地的黄桷街道办事处,主要学习其城市管理的经验,以及打造小康村的经验。王桥任职城关镇党委书记以来,遇到的几件大事都在村里。如今他觉得应该把目光转向城市管理,因此带队前往沙州黄桷街道办事处学习。 另一个目的就是考察尾矿库。王桥想让班子成员都实地看一看大型矿山的尾矿库管理模式。 在前往沙州之前,王桥提前给林玥打过电话,汇报了到沙州的目的。林玥事情多,加上身份问题,不可能陪同昌东城关镇的考察团,便交待府办副主任杨柳安排此事。 沙州东城区黄桷街道办事处是沙州一面旗帜,平时来考察的部门很多。原本对于昌东县城关镇来访考察有点漫不经心,接到城关镇发过来的来函以后,便安排了一位副书记接待昌东城关镇一行人。 谁知接到来函不久,黄桷办事处党工委书记就接到了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杨柳打来的电话。杨柳言语间颇为客气,只是询问行程安排,并说林市长有可能要见一见昌东城关镇代表团。 接到这个电话,黄桷办事处便明白城关镇与林玥市长肯定是有极深关系,不再敢怠慢,重新调整了布置,黄桷党政主要领导全程陪同昌东城关镇考察组参观两个居委会,看一处危旧房改造项目,一处社会福利机构,参观的重点是羊口村。 羊口村位于东城的城郊,多山石,少好田,以前是放羊之地,因此被称之为羊口村。羊口村处于城乡结合部,是个村企合一、实行企业化管理的村庄。改革开放30年来,羊口村一班人带领全体村民,渔、工、贸、物流、旅游等五业并举,稳步发展农村集体经济,村民的生活水平有了跨越式飞跃,成为“山南十佳小康村”典范。羊口村的发展经验、模式也吸引了众多取经者、参观者。 王桥选择参观黄桷办事处,并非是带着大家来旅游,而是确实要取点真经。他有意在参观羊口村以后,选择一个条件最好的村,采取青桥六步议事规则和羊口村混合模式,打造一个小康示范村。 上午参加城区居委会,中午就由黄桷办事处安排接待。 下午参观了羊口村,由村党委在村里面的餐厅安排了一顿晚餐。代理市长林玥来到羊口村出席了这顿晚餐。 林玥来到沙州的时间不长,一直想看一看羊口村,却总是抽不出时间。这一次借着王桥带队参观羊口村的机会,她总算挤出了些时间,在羊口村走了一趟,并吃了晚餐。 由于林玥要来吃晚餐,晚餐规格就很高,除了黄桷办事处两位领导,东城区区长也早早来到羊口村,等着林玥。 晚餐结束后,镇长黎陵秋便率着班子成员回市委招待所。 王桥独自一人跟随着林玥来到市委招待所一号楼顶楼茶室喝茶,与从广南飞回来的堂兄王卫东会面,这一次见面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南方有一种传染性极强的非典型肺炎。 十一点时,王桥回到市委招待所主楼。班子成员们都还没有睡觉,聚在一起打双扣。镇长黎陵秋脸上还挂着几根胡须,颇为滑稽。王桥进屋后,郭达就放下扑克,道:“王书记,你来打。” 王桥原本想跟大家谈一谈非典之事,见大家兴致颇高,也就将谈事情的冲动压在心里,道:“我要睡觉了,你们玩吧。明天上午还要考察,不要玩得太久。” 黎陵秋吹了吹挂在脸上的胡须,道:“我们在十二点,准时散场。” 老书记宋鸿礼如今是小竹河工业园的常务副主任,全心抓小竹河工业园的工作。以他的年龄、资历、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静州用人惯例,以后一个人大副主任或是政协副主席跑不了。 城关镇老书记宋鸿礼印记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散而代之是另一个强烈的王桥印记。两种印记都很有个性,却是各有各的特点和魅力。 早上,七点半,黄桷街道办事处党政一把手来到市委招待所,陪着城关镇这一行人吃早餐。正在吃着,晏春平也来到市委招待所,同时还带来了一辆考斯特。 晏春平手里提着一个厚厚文件袋,很客气地交给王桥:“王书记,这是王市长让我交给您的资料,与非典有关。” 昨天三人相会时,王桥已经将王卫东所言听进了心里,只是苦于没有更多资料,正在琢磨着请杨柳帮忙找一些,没有料到,王卫东一大早就叫秘书把自己最急需的资料送了过来,接过资料袋,王桥暗道:“王卫东能在这个年龄就成为副厅级干部,果然有过人之处,思维慎密,心细如发,真值得我好好学习。” 晏春平又道:“九点钟,安监的一位副局长要过来陪王书记看三个有尾矿库的矿山,这三个矿各有特色,算是尾矿库好、中、差的代表。” 在一旁陪吃早餐的黄桷街道两位一把手看着王桥的眼光更不一样,昨天是市长林玥亲自陪着吃晚餐,今天又是副市长王卫东的秘书晏春平亲自陪同考察。 这个待遇,非同一般。 黄桷街道两位一把手将城关镇诸人送上了考斯特以后,两位一把手看着车屁股议论起来。 书记是一位在基层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中年人,平常挺喜欢说粗话,骂道:“马的,日了怪了,这个王桥是什么来头?” 镇长摸着自己的胖脸,很有把握地道:“王桥这么年轻当昌东城关镇书记,十来万人啊,并不比我们办事处要小。我们两人奋斗了二十多年才坐到了这个位置。王桥这小子,听说才工作三年。” 书记指着远处的考斯特车,断言道:“绝对是官二代,否则也不可能与林市长和王市长有这么深的关系。” 镇长继续摸着满是肥肉的大胖脸,叹道:“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我们两个苦命人继续去工作吧。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人,只能靠拼命工作,没得法子,累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汇报的方式 http://..org/ 中午,昌东县城关镇外出学习的同志回到了静州。一辆小车朝静州市区开去,其余的车径直回昌东。 老赵将车开到了菜市场旁边。王桥下车道:“你等一会,我去卖点菜。”老赵道:“王书记,你要买什么菜,我帮你去买。”王桥摆了摆手,道:“我等会要到老师家里,由我来做饭,得自己把关。” 王桥到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包昌东酸菜,又弄了一条成色还不错的花鲢,再买了一点小菜。 小车停在杨琏所住小区前面后,王桥提着包和菜下车,走进小区。 老赵等到王桥走进小区,就开着小车去找地方洗车。 在很多乡镇,小车司机和一把手往往结成紧密关系,有着浓厚的私人关系,一把手走到哪里,小车司机就跟在哪里。 王桥和老赵关系就显得很公事公办,并不让老赵掺合到私生活中。 王桥这种保持距离的做法也是向大家宣示了一种态度。以前车少的时候,单位驾驶员是很牛的,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和副职们相提并论。现在车多了,驾驶员也多了,所以驾驶员回归到了其开车的本来职能,而将附带的一些“政治”职能减弱。 老赵知道这个年轻的领导虽然和气但是并不好惹,更不好糊弄,因此跟随王桥以后一直都挺守规矩。他知道王桥外出办事时只要不特别说明,就是不让司机跟着。今天开到菜市场时,王桥说了一句:“你自己安排。”他便明白今天肯定不想让自己参加领导的私下活动。 在这种情况下,老赵会找一家味道不错的馆子,点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还会找一家不错的酒店,开一间钟点房,睡一个大觉。 这种转变有一个过程。最初老赵还是有些老思维,觉得领导把自己撇开是对自己的不信任。现在接受了这种转变,慢慢就习惯了,反而觉得这样自由自在,比跟着领导去见客人要舒服得多。当然,作为一把手的驾驶员还是有些小便宜,每次去报销这些费用时,不管是郭达还是赵敏从来都不看发票具体内容就直接签字。就算一个月多用了三五百块钱,也无人在意。 王桥拎着菜、拿着包上了楼。 杨琏打开门时,还戴着袖套和眼镜,高兴地道:“你来得正好,我又弄了些檀纸,正在过瘾。你也来写两笔。” 王桥轻车熟路地将酸菜和鱼放到厨房,洗了手,走到客厅,道:“我有好些日子没有动笔了,笔力必然下降了。” 杨琏道:“就是过瘾,又不参加比赛。来来来,写两笔。” 王桥用手摸了摸新到檀纸,见猎心喜,挽起衣袖,提笔略想,在桌上写了一首最近挺喜欢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杨琏站在书桌旁欣赏了一会,道:“功底见涨啊。这幅字有了点大将风度,但是与苏东坡当年的心境有些差异。” 王桥道:“没有办法,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无论如何也没有苏东坡的心境。” “无妨,你就写出自己的心境就行了,也是真实的表达。”杨琏又道:“你说有事想找建国,到底什么事情,还要绕一个大弯子。你和建国也熟悉,可以直接给他讲。” 王桥道:“这一次到沙州,恰好遇到了市长林玥和副市长王卫东。王卫东刚刚参加了广交会,据他说广南有一种特别厉害的传染病,叫做,已经造成了严重后果,沙州目前正在做预防的准备工作。我个人觉得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想给邓市长汇报。这是资料,杨叔先看一看。” 王桥打开王卫东准备的材料,一页一页讲给杨琏听。杨琏最初还不是太在意,越听越是心惊,道:“这个太重要了,静州几百万人,是得好好准备。” 杨琏虽然是老江湖,毕竟退休多年,想法就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道:“既然事情这么急,那你可以直接给建国汇报。” 王桥道:“我当时也曾经想过直接汇报。后来觉得由我去直接汇报不妥当,毕竟我是昌东县城关镇的书记,给邓市长汇报就是越级汇报,原则是不应该的。但是,我觉得此事特别重大,若是先给县委县政府报告,再由县委县政府报告给市委市政府,时间就有可能拖得太长。而且,通过这个常规程序能否引起上级高度重视还说不清楚。所以,我想以静州市民的身份,直接把材料递给邓市长。” 杨琏皱眉道:“我马上给建国联系。要么他这单身汉到我这个单身汉家里来,要么我和你晚上到他家里去。不要怕给他添麻烦,建国有时候躲大酒,就跑到我这里来,自带卤菜,吃吃喝喝。”他随即拨通了电话,道:“建国,晚上有空没有,到我这里来一趟,吃晚饭。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给你说,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你就推掉吧。” 在静州也只有杨琏用这种口吻和一市之长说话,就连杜高立与邓建国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邓建国挂断电话后,想着杨琏戴着袖笼子写字的模样,自语道:“杨老师越活越自在了,真让人羡慕。”他经常到杨琏家里去蹭饭,也喜欢到杨家,因此并没有想到这一次杨琏确实是有重要之事。 晚上六点半钟,邓建国来到了杨琏家里,手里果然提着几样卤菜。 这个卤菜就是在杨家所住小区附近的一个小摊子买的,味道不错。这个摊子的老板是不看报不看电视的中年人,压根没有认出来多次来的顾客是在任上的邓市长。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邓建国喜欢在这一家来买卤菜。 他进门就见到了杨琏和王桥。 杨琏接过卤菜,道:“今天把建国请过来,是王桥有一件重要事情要给你报告。” 邓建国听到有工作,笑容不知不觉就减少了,道:“有工作,怎么不到办公室来?” 王桥就用最简短的语言讲清楚事情经过,道:“我率城关镇班子到沙州考察学习,遇到刚从广南回来的副市长王卫东正在给林玥市长汇报疫情。我和王卫东在七年前就认识,一起参加过省教育厅的表彰大会。当时林玥市长在教育厅当处长,是表彰会的组织者。王卫东给林市长汇报完疫情以后,也给了我一套关于型肺炎的资料,叮嘱我回到城关镇做好准备。我觉得事关重大,就想单独给邓市长汇报。” 邓建国:“你给县委县政府报告没有?” 王桥道:“我是中午才从沙州过来,已经以城关镇党委名义写了情况报告,由办公室送至县委。从沙州回昌东以后,我还要给吉书记单独汇报一次。”他望着没有表情的邓建国,继续道:“我觉得事态严重,如果按一般程序来运作,有可能误事。所以想用这种更直接的方式向邓市长作一次报告。” 邓建国不置可否,道:“你先讲那个。” 王桥打开资料袋,详细讲清楚发生在南方的疫情。由于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琢磨此事,将疫情的基本情况讲得非常清楚准确。 邓建国翻看着资料,追问道:“林玥市长知道这事,她是什么态度?” 王桥道:“林市长准备调集资源,进行全面防范。” 邓建国目光锋利起来,道:“全面防范不是一句简单的话,需要花钱,需要调集各方面资源,需要做全面动员,如果做了这些准备,疫情却根本没有传播进省里,谁来负责?” 王桥迎着邓建国的目光,道:“两权相害取其轻。我们守土有责,应该为六百万静州人民负责。” 邓建国盯了王桥一眼,又拿起资料,一份一份细看。 其实,邓建国也看过省里的简报。看到简报后,他并没有太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按照惯例把文件签给了市卫生局,让他们做好防范工作。由于有了这个签字,就算当真爆发,作为市长也不算失职。 可是,把文件签给卫生局只是一般性布置,而不是针对重大疫情的布置。 王桥和杨琏都没有说话,让邓建国安静地阅读和思考。过了良久,邓建国将资料收起,道:“滋事体大,不好下决心啊。” 杨琏道:“建国,两权相害取其轻吧。” 邓建国道:“我会慎重考虑的。” 由于有了这事,晚上气氛就不轻松。 八点过,邓建国离开。 杨琏道:“王桥,建国最后都没有表态啊。” 王桥道:“关于疫情的正式书面汇报已经交到县委。明天早上,我要去办公室找吉书记,以城关镇党委书记的名义再次当面汇报此事。至此,我的责任就尽到了,然后就是在城关镇范围内做好准备工作。” 杨琏道:“你要今天晚上走吗?” 王桥道:“如果没有之事,我就留下来与杨叔再多写几幅字。现在心静不下来,还得回去。” 杨琏道:“你回去吧。不管是否会传到山南省,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两权相害取其轻,你这句话说得好,是敢于承担责任的表现。现在有的官员为了官位做起事情总是办求四平八稳,肩膀越来越往下滑,不敢承担责任。我希望多年以后,你还能保持现在的责任感和事业心,不要败给社会庸俗。” 王桥道:“我努力保持本心,这很难。光是不喝酒,就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再难我也要按照我的想法做。” 老赵正在宾馆里看电视,接到电话以后,赶紧下楼退掉房子,迅速将车开到小区门口。 小车启动,静州城区渐渐被抛在脑后。王桥望着远去的璀璨灯火,暗道:“自己选择这样做,是为了这一城灯火下面生活的人民的安危,问心无愧。如果邓市长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产生了看法和隔阂,那是他的问题,而非自己选择有错误。” (第四百一十九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抓好能办的事 http://..org/ 第二天,王桥早早就来到了县委大楼,等着给吉之洲汇报“非典疫情”。 吉之洲听了王桥汇报,又认真地看罢复印至沙州的文件,道:“现在全省有没有非典案例?” 王桥摇头道:“暂时没有,但是在广南那边闹得很厉害。” “流行病每年都有,不必过于紧张。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听从省市指挥是最为稳妥的。如果不听指挥,擅自行动,就有可能扰乱全省秩序,这一点不可不查。当然,你能来汇报是对的,是负责任的做法。”吉之洲在材料上签道:“此事甚为重要,应急办密切关注,掌握动态情况,及时向县委报告。吉之洲。” 签完字,吉之洲又将秘书叫了进来,交待道:“把这一套资料复印几份,拿一份给应急办,送一套给政法委涂书记。” 到了这个份上,王桥已经尽了力。 离开吉之洲办公室,他有些短暂的迷茫,暗道:“邓市长和吉书记都是有能力有责任心的领导,为什么会对非典型肺炎如此漫不经心?难道是我错了,变得急躁了,开始急功近利了?” 他回想着王卫东给林玥汇报工作时的场景,分析道:“王卫东去过广南,亲自了解到这个疾病的厉害和可怕,因此有着最直接的印象,回来以后必然会有所反应。之所以林玥能够接受王卫东的建议,是因为王卫东是沙州副市长,还戴着全省最年轻********的光环,位高权重,有威信,说话让人信服,所以林玥相当重视其建议。自己与王卫东相比,职务低,工作时间短,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令人信服。如果我是级别更高的领导,邓市长和吉书记肯定会用另一种态度来对待我的汇报。” 他转变又想道:“两个领导的做法从常规上来说应该是比较稳妥持重的做法,毕竟省内还没有一个非典病例,全省也没有统一部署,若是调动太多资源进行提前布置,很容易引起非议。做预案是为了防备某种灾害到来,在当前情况下,如果灾害真的到来,不管准备工作如何细致,都有可能出现严重损失。所以,我们不希望灾害真的到来。可是灾害真不到来时,就会有人追问提前布置是否得当,浪费大量人力物力是否是浪费民脂民膏。” 心情复杂的王桥回到城关镇时,已经下定了决心,道:“不管两位领导是什么看法,我是城关镇党委书记,守土有责,必须要在城关镇范围内做好应对工作。” 思考应对方案之时,王桥慢慢又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城关镇只是城关镇,职责不完整,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还有公安、卫生、教育等县管单位,要做到全面防范,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一种表达方式就是:城关镇没有这么大的动员能力,根本无法全覆盖,无法全覆盖则意味着全面预案是不可能的。 王桥有些烦躁,推开了窗,一阵阴冷的空气猛然而至,让他打了一个冷颤。吹了一会冷风,他又渐渐平静了下来,坐回办公桌前,给晏琳打了电话,“晏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 晏琳道:“我准备明天回昌东。” 王桥道:“省里对非典是什么态度?” 晏琳有点惊讶,道:“你也知道非典吗?我回去以后,与同事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大家都在聊非典,我这才知道。目前,省里下过简报和通知。” 她就简略地将自己得知的情况向王桥讲了讲。 “你回到镇里后,我们开一个办公会,你将知道的情况给班子成员讲一讲,对于非典,我们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工作。”王桥又道:“由于省里没有明确的态度,下面市县都在观望,我们最基层的更无所事从。给你一个任务,要密切联系省里关于非典的动向。” 晏琳道:“好,我及时办公室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我通知你。” 晏琳接受了父亲建议,专门请假回到省委办公厅常委办汇报了一次工作。在回到原单位时,她听到了关系非典的各种消息。省委办公厅是全省中枢,消息来源很快,也很准确,她得知非典的详细消息以后,原本想回来给王桥谈谈此事。她没有料到,远在昌东的王桥此时也及时知道了非典的准确情况,并给自己布置了任务。 挂断电话后,王桥又细细地想了一会,决定抓紧时间为预防非典做自己能做的工作,与日常工作结合得最近的有三项,第一项是清理垃圾;第二项是摸排城关镇的临时人口,以及近期外出人口的详细情况;第三项是印制并在辖区内分发预防非典的知识手册;第四项是为城关镇干部购买一些十二层的手套,发放一些中成药。 前两项工作都是基础性的动态工作,看似简单,实则非常难作,必须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动员辖区内所有基层组织才能够完成。 做出决定以后,王桥说干就干,带了一套资料来到了县城管委,找到了老领导乐彬。 在前往城管委时,王桥提前给乐彬打了电话。因此,当王桥来到乐彬办公室以后,茶已经泡好,还在冒着热气。 刘友树在楼上接到王桥,陪着他来到乐彬办公室。 “桥老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乐彬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与王桥握手,两人一起坐在会客的沙发上。 一般情况下,来到乐彬办公室谈事情的人都是坐在乐彬办公桌对面,乐彬基本上不会走出办公桌。如今王桥是城关镇一把手,乐彬出于尊重,就走出了办公桌。 王桥看到乐彬头顶上一大半的白发,不由得想起以前在旧乡时的岁月。乐彬在旧乡时就是党委书记,当时刚满四十,有一头又浓又黑的头发。十年时间之后,乐彬由意气风发的党委书记变成了白发丛生的城管委主任,脸上肌肉开始松驰,还有了眼袋。 王桥道:“乐主任,又有麻烦事情了?” 乐彬这些年被垃圾场折磨得够呛,听到麻烦事情,立刻就联想到了垃圾场,问道:“垃圾场下面的向阳坝村又起妖蛾子了?” 王桥道:“与垃圾场没有关系,另外一个事情。我带了一套资料,乐主任先看一看。” 看罢王桥送过来的资料,乐彬有些疑惑,道:“这是防疫部门的事情,和城管委关系不大?” 王桥道:“非典是一种急性传染病,确实与城管委关系不大。但是,若说没有关系,也不对。我觉得趁关这个机会,城管委和城关镇联起手来,打一场消除卫生死角和陈年垃圾的攻坚战,还在公共卫生地段冲进冲洗。不管有没有传染病,这个事情没有错。” 乐彬听说是这事,便松了一口气,道:“这本来就是城管委的本职工作。以前我们两家有些扯皮,现在老弟到城关镇主政,也就不存在扯皮的事情,我们全力以赴开始做。” 王桥道:“那我们各自准备一天,后天开一个城管委和城关镇联合召开的誓师大会,向卫生死角宣战。集中三天时间,让我们两边的所有力量都开动起来,让县城的卫生有一个改变,也为党代会献礼。” 谈完正事,王桥要走,被乐彬一把拉住,道:“你可是从城管委走出去的干部,到了娘家,不吃一顿饭,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王桥看了看手表,道:“时间还早啊,等着吃午饭难受。” 乐彬摇头道:“先回办公室也可以,但是中午要在一起吃饭。我知道你不喝酒,虽然这个事情让我们这些老朋友都觉得有点不爽气,可是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中午我叫马强和刘友树参加,就不喝酒,只吃菜。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桥便不再推辞,道:“那中午我准时过来,郭达如今在分管市政,等会我把他一起叫过来,方便联系工作。” 离开城管委以后,王桥又回到城关镇办公室,把黎陵秋和郭达叫到自己办公室,谈了后天的誓师大会的事情,让郭达拿出一个工作方案:一是誓师大会的方案,二是誓师大会后的工作详细工作方案。 商量了细节,到了中午吃饭时间。王桥就叫上了黎陵秋和郭达,一起去吃刷羊肉。 到了新开的草原肥肉馆,乐彬、马强和刘友树已经等到了包间。大家一番握手,然后依着级别落座。 乐彬要把主位留给王桥,道:“隔几天就要开党代会。按照城关镇惯例,城关镇党委书记就算不能进入常委,也必然是县委委员。所以,这个位置还得县委委员同志来坐。” 王桥笑道:“我还是懂得起一二三的,这个位置不能乱坐。理由很简单,我在旧乡当小学教师时,乐主任就是旧乡党委书记,是老领导了。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位置还得由乐主任来坐。” 两人争论了一会,乐彬还是被王桥按在了主位上。 在宋鸿礼和曹勇时代,城管委和城关镇矛盾极深,互不相让,几乎到了逢重要事情就争执的地步。如今曹勇和宋鸿礼先后调走,城委管和城关镇的关系发生了彻底变化,由矛盾极深的两个单位变成了关系极佳的两个单位。 这让黎陵秋这个新镇长感到很幸运。城关镇和城管委交叉的事情太多,互相拆台,大家都难办。如今互相补台,她这个新镇长的日子就舒服得多。 午餐时,除了王桥以外,大家都喝了些酒,气氛颇为热烈。 乐彬喝了近四两白酒,眼睛就有了血丝,把王桥拉到了一边,道:“这一届之后,我应该要到政协去工作,已经给我透了风。刘友树是你的老同事老朋友,一直窝在城管委没有什么发展前途,我想让他到你那里去当办公室主任,等你成为县委常委后,还是想办法提一提刘友树。按他的资历,早就应该提起来了。” 王桥道:“县委常委,那还早得很。” 乐彬道:“刘友树跟着你老弟,发展前途要大一些,这一点我是非常相信的。” 刘友树没有提起来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得罪了牛清德这一系的关系。王桥与牛家不和还能不停地升职,这在昌东是头一份,从这个角度来说,让刘友树到城关镇来工作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王桥看着在为大家服务的刘友树,道:“行,城关镇办公室正好差一个能干的党政办主任,我去运作这事。” (第四百二十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病例来了 http://..org/ 说起容易做起难,这句话对于城关镇党政一班人来说太具有现实意义了。 在提出进行流动人口调查的工作时,王桥充分考虑到了点多面广的因素。可是在党政联席会上,经过大家充分讨论,王桥才发现自己想得还是轻松了些,有太多难点靠城关镇是无法排除的。 比如,如果没有县建设、国土房产等部门配合,则无法审核直管公房出租房主的有关证件,无法开展对全市建筑工地进行检查、登记,摸不清民工的数量; 比如,如果没有民政部门配合,对收容的流动暂住人口都无法了解,以及流动暂住人口的返送工作也无法掌握准确情况; 比如,没有公安机关配合,无法查清楚宾馆、旅店、招待所的临时停留人口;对全县流动暂住人口和租赁房屋进行全面登记、验证、审核等工作也无法开展; 比如,没有工商部门配合,无法掌握外来经商人员,以及极有可能出现的传销等情况; 比如,没有劳动保障部门,则无法掌握外来务工人员准确情况; …… 这一系列问题提出来以后,王桥一阵头痛,脑袋不停地转动。 黎陵秋在城关镇资历远比王桥要深,可是经过半年磨合,她已经彻底认同了王桥的领导地位,道:“有些部门我们可以协调,可是这些部门如果都动起来,就等于让全县都动了起来,这不是我们一个城关镇所能做的事情。真要这么干了,县里不一定支持,说不定还有其他看法。” 王桥推行自己工作的意志力还是很坚定的,道:“就算困难再大,我们也要把我们能办的事情办好。至于同志们提出如果非典没有来,我们所做工作就是白费,既费马达又费电,会引起同志们的怨言。这些想法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在这种重大疾病面前,我们作为一级政府,绝对不能心存侥幸,必须要有所作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非典真不进入山南,我们也通过这一次全面调查,摸清了家底,有了全面的包括各类流出流进人口的基础台账,对以后工作将有极大益处。” 书记定了调子,大家就没有再提意见。 负责组织工作的郭达副镇长道:“我将刚才提到的由各部门负责的工作排除掉,我们重点就是做好以下工作,一是掌握本社区(村)内的流动暂住人口和出租房屋情况;二是从现在开始,凡流动暂住人口离开或新到本社区(村委会、物业管理部门)要立即掌握;三是社区(村)要对其流入人口实施留观。” 说到这里,郭达也觉得为难,道:“王书记,留观是件麻烦事情,短时间坚持还行,长时间坚持恐怕不行。而且,单独由我们一个镇留观,恐怕不得行。” 这是一句大实话,王桥退了一步,道:“从掌握的情况来看,我只知道非典型肺炎很厉害,但是不知道什么时间结束,我们的方案就定一个月吧。一个月,传染病没有传到山南,就可以解除留观。” 王桥做出“一个月”的判断,是因为谁也没有经过“非典型肺炎”这种恶性传染病。他算是眼光敏锐而超前的,信息来源渠道也丰富,但是仍然没有预料到非典将在全国全省引起的巨大震动。 郭达在做好的材料上添加上“以一个月为限”,然后又继续讲解摸底调查工作。 这次会议之后,城关镇全体机关干部、村(社区)的干部全心全意投入到环境卫生清理和人口调查两项工作中去。特别是在前一项工作,除了城关镇能组织的人员,还有城管委的专业队伍,动员人数之多,对环境整治之彻底,创造了城关镇历史上之最。 昌东县报社、电台都对这次环境整治工作给予了报道。他们报道的口径自然不会涉及到非典,只是强调这是一次轰轰烈烈的全民卫生运动。 有些敏感的居民开始猜测:“难道最近要有大官到昌东?没有大官,凭什么把卫生搞得这么彻底,没有道理嘛。” 当吉之洲从外地出差回来,进入县城后就看到城区里飘起的红旗以及标语,还有戴着红袖笼的义务监督者,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卫生运动正在县城里如火如荼地开展。 “我在师范后街,你过来。”吉之洲让司机将小车停在师范后街,就坐在车里眯着眼休息,等着王桥。 王桥此时正在带头劳动,穿了一身旧运动服,头上冒着汗水。接到吉之洲电话以后,也不坐车,穿过一条小巷子,几分钟就来到了吉之洲车前。 秘书小张站在车上,看到一身旧衣的王桥走过来,就拉开车门,叫醒了吉之洲。 吉之洲下车时就见到一张冒着热气的健康年轻人的脸,感叹道:“人不服老不行,我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就困得不行。城关镇在整什么名堂,全城都弄得热火朝天的。” 吉之洲全面看过非典资料,看到红旗、标语便明白王桥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在行动。他对这种主动作为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表明城关镇在王桥带动下,还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比起某些坐在位子上啥事不做只晓得吃喝的部门领导要强得太多。 他是很有诚府的领导者,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王桥笑着报告道:“吉书记,我以前是分管环卫的城管委副主任,最看不得垃圾。这一次和城管委联合搞一次整治全城卫生死角的行动。” 吉之洲道:“想法不错啊。行动了几天了,效果怎么样?” 王桥道:“我们准备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把县城的所有卫生死角都搞完,同时进行全面彻底消毒。现在是活动的第三天了,效果还不错。” 吉之洲道:“我知道师范后街的背后有一个老垃圾坡,我们就到现场去看,检验你是吹牛还是在办实事。” 王桥笑道:“吉书记能来视察,就是对广大参战干部职工最大的鼓励。” 吉之洲道:“走吧,那我们到实地去看一看。如果是吹牛,我可是要骂人的。” 王桥陪着吉之洲朝师范后街背后的一个卫生死角走去。 这个卫生死角是王桥在师范读书时就存在。在师范后山有一片老居民区,住房非常密集,中间是一条石板路,环卫设施很少。一处背坡成为老居民们倒垃圾的自然倾倒点,日积月累,形成厚厚几米高的垃圾坡。除了有臭味以外,还不时因为内部温度高而发生自燃。环卫部门组织过清理,但是每一次都不彻底,甚至有两次干脆拉来泥土将垃圾埋掉,掩耳盗铃而已。 王桥读师范时到后山玩,经过垃圾坡时总会掩鼻。这一次扫除卫生死角行动,师范后街正是其中一个重点。 接近后山垃圾坡时,王桥问道:“我是在师范读过书,又管过环卫,所以知道这个点,吉书记,您也知道这里?” 吉之洲道:“我是昌东********,各方面情况都要汇到我这里来,这个垃圾坡如此出名,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我就是在等待,看谁来主动挖这个毒疮。” 王桥解释道:“以前为什么没有彻底动这个垃圾坡,是因为垃圾坡太厚了。垃圾上面长了很多草,大家就习惯性地把这个垃圾坡当成自然山坡。如果要动这个垃圾坡就得挖开,到时会非常臭,肯定会引起周边居民反对。有这个顾忌,所以大家不太敢动。” 吉之洲道:“那这次为什么敢动?” 王桥道:“这次是全民搞卫生,就是居民区都被组织起来,大家自净家园。我们到居民区开了会,先问是不是支持搞掉垃圾场,大家支持。然后就说搞掉这个坡,最初几天肯定会臭,城关镇就出点钱,把最近一幢楼的居然全部安排到宾馆。” 吉之洲忍不住表扬了一句:“任何工作都会遇到困难,但是办法总会比困难多,就看动不动脑筋了。” 还没有走近垃圾坡,远远就闻到腐烂垃圾特有的酸臭味道。王桥道:“吉书记,我们不过去了。垃圾坡存放时间太长,挖出来味道实在不好闻,两三百米都能闻到。” 吉之洲道:“大家都是人,工人能挖掘垃圾,凭什么我就不能走近,没有这么娇气。” 垃圾场挖掘现场周边还站了一些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用湿毛巾捂着鼻子,坚持观看操作。 挖机将互相牵扯着的垃圾挖起来,放进卡车里,每挖一次,臭味就向四周扑过来。 王桥介绍道:“原本卡车位置有两个半固定摊位,很费了些劲才把摊位拆掉。” 正说着,一个妇女突然冲了出来,指着吉之洲道:“你是当官的,县里最大的官,我看过昌州电视台,知道你。”她大声道:“我们一家人都靠着这个摊位过生活,你们说拆就拆了,总得有点补偿。” 王桥拦住这个妇女,眼睛余光看到副书记李绍杰朝这边挤了过来,道:“这位大姐,拆之前给你们说好了,等把垃圾坡清理出来,你们就恢复这个摊位。具体负责摊位恢复的就是城关镇李书记,你去找他,他给你解决。” 妇女道:“听说你们要在这里建垃圾站,修起了垃圾站,我这个生意还做不做。” 王桥道:“修垃圾站,每天就要把垃圾运走,整得干干净净,总比垃圾堆成小山要好一些。” 妇女道:“老垃圾都长了草,虽然有味道,但是没有这么鲜,而且都是本地的垃圾。修了垃圾站,就把外面的垃圾都要运过来,臭起来就是一股怪味。” 吉之洲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就要笑。 在********面前露了短,这让李绍杰有些紧张,赶紧道:“汪大姐,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们不是谈好了吗,怎么又要变卦。” 这时居委会干部也走了过来,好说歹说将“汪大姐”劝走。 王桥道:“吉书记,不好意思,工作没有做细致,让您见笑了。” 吉之洲摆了摆手,道:“群众工作,哪有这么容易。”他指着几个戴着红袖乱子、拿着文件夹的人,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吉之洲手指的几个人是城关镇机关干部和居委干部组织的入户调查队,正在逐户统计实际居住人口,今天正好统计到这一个老区,掩着鼻子观看挖掘垃圾坡。 王桥道:“城关镇到底居住了多少人,虽然有人口统计,可是近年变化太大,底数不清,情况不明,总是一笔糊涂帐。这一次城关镇搞了一次辖区内人口调查,是我们自己组织的,特别注重流入和流出人口,准备认真清理一下。” 吉之洲定眼看着王桥,道:“你这也是在为防治非典做准备。” 王桥没有否认,道:“我是将日常工作和防范工作尽量结合,不会影响城关镇总体安排。” 吉之洲道:“我没有批评你,相反还要表扬城关镇和城管委。不管这一次传染病到不到山南,你们这种对人民负责的精神值得肯定。而且你做得很聪明,切入点不错,将日常工作和防范工作结合在一起。” 正说到这里,吉之洲手机响了起来,是市政府蒲秘书长的电话。 蒲秘书长没有寒暄,道:“杜书记让我亲自给几个区县一把手打电话,山南在半个小时前发现了非典型肺炎病例,一次性就三个,事态非常紧急。市委两个小时后要召开市委扩大会,布置防范和处理非典的工作,会议通知正在发给各地。每个区县一把手要讲一讲各自的情况,做了那些工作,有什么措施。” 吉之洲一边与蒲秘书长说话,一边看着戴红袖笼的城关镇工作人员。 (第四百二十一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全面推进 http://..org/ 推荐阅读:?打完电话,吉之洲道:“王桥,曙有三个型肺炎的昌,两个斜后我要到县委开会。?你赶紧在半个斜内把城关镇如何防范和疵工作写一个详尽的总结,然后交给信。” 若是无中生有,半个斜内做一篇锦上添花的文章稍显困难。现在是城关镇做了大量工作,只是照实而录就行了。王桥回到办公室里,花了七八分钟,将城关镇所做工作梳理了一遍,然后交由郭达增添了具体数据。 二十六分钟,城关镇的基础材料完成。 王桥亲自拿着稿子到了县委。 县委办几个能写的同志都动员起来,收集县委县政府以及各地各部门防范和控制的做法,但是找来找去,除了上级下的几个简报,以及卫生局召开相关工作会议之外,居然找不到更加过硬的干货。 这时,他们看到了王桥的稿子,以及各项工作的相片。 对于县委办的写手来说,有干货的材料就如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一汪清泉。他们接过稿件以后,就开始以城关镇相关工作为蓝本,进行昌东县工作汇报。 “王书记,你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下。大家对不熟悉,写出来有可能不切合实际,而且有些具体工作还得询问你。”县委办副主任向峰亲自给王桥倒了茶,陪着他坐下。 王桥可以说是全县对了解得最深的人,接受了向峰的邀请,坐在县委办解答同志们的问题。 就在稿子快要写完之时,吉之洲走了过来,道:“稿子写完没有?”他刚才抽时间又看了一遍王桥送来的资料,这一次是结合到授已经有案例的情况,越看越是心惊,不禁对王桥的预见性表示了赞扬。他是一个心胸开阔的领导者,现有才能敢作为的部下甚是心喜,下意识就想起了如何褒奖王桥,而他奖励部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提拔。现在为难的是王桥职务在县级城市里已经够高,再提级就要进入县级班子了。 这就不是由自己能完全掌控的。 他见王桥也坐在办公室里,道:“你怎么在这里?” 向峰就报告道:“王书记亲自送稿件过来,还帮着同志们解答中遇到的问题。” 吉之洲道:“你手里正在抓的工作继续深入抓下去,等到会议结束以后,估计还有新的任务下来,这是一巢仗,我们只能打赢不能打输n关镇是全县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你们的工作量很大,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王桥郑重地道:“从今天开始,全镇工作都要以为主,一切以防非为中心。” 一般情况下,重事件和基础工作都要进行协调,合理安排人力物力,“一切以防非为中心”是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能作出的决定。 吉之洲没有否定这个提法,对向峰道:“市委的会估计开不了多久,下午四点半钟,召开县委常委扩大会,商量防非工作。” 中午一点钟,静州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召开,省委督查室也派员参加本次扩大会。 会议通报了山南属州市出现案例的情况,然后由各地各部门用五分钟汇报前一阶段防范和疵工作情况。 市委要求各地各部门汇报相应工作是说得通的,因为在曙出简报后,市政府转了曙的简报,转简报时提出了五项工作要求。 各地各部门都能认得清各类文件的份量,这种只是转简报的简报,重要性向来不是太高,各地各部门基本上就是了解的状态。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了转简报中的工作要求,市委要求各地汇报那五项要求落实情况就显得合法合理合情。对于这种事情,在静州有一种说法:做事就怕认真,认真起来,喝水都要药死人。 在汇报前,杜高立还专门讲了一段话:“是恶性传染病,防非工作是实打实的工作,市委要听大家的真话,前阶段做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各位都不要虚假言,若是吹牛,给了市委错误的信息,这就是犯罪。 ” 有了这个基调,言者的稿子里就划掉了大段大段废话,只留下干货。 杜高立和市长邓建国表情都非常严肃,坐在主席台盯着汇报者。有好几个单位的汇报者用了套话,被杜高立毫不客气地打断。 由于前期确实没有做什么工作,多数言者的汇报都是两三分钟就结束。 令汇报者最尴尬的事情是在开会前,所有汇报稿件都传给了市委办,市委办将文件通过会议系统传到了大屏幕上。两三分钟的言和屏幕上长长的稿件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多数汇报者都感到尴尬。 全市只有一个部门和一个县的汇报用满了五分钟,没有被打断。 部门就是市卫生局。市卫生局的性质让他们收到了上级不少文件,也参加了一些培训,做了一些事,这些事情收集起来,汇报五分钟的时间还是有足够。但是,市卫生局最大的亮点是制定了静州市型肺炎防治工作预案,而这个预案是在邓建国直接安排下完成的。 县就是昌东县。吉之洲的言用满了五分钟,没有被打断。汇贬束以后,杜高立还特意询问了流动人口调查、全城卫生大扫除以及公共区域的做法。由于有城关镇实实在在工作为基础,吉之洲言就有了底气,特别是大屏幕显示了十张相片,生动形象地显示了落实五项工作的具体情况。 汇贬束后,杜高立道:“大家都是内行人,听了汇报,工作是不是做实了就一目了我在今天不追究大家的责任,但是从今天开始,大家要将所有工作转到抗击之上谁敢耍花枪,就是对人民不负责任,对市委不负责” 讲完,就由邓建国来布置具体工作。 邓建国在开会前看了昌东县的相片,相片中工作景象是真实的,可靠的。如果细看,可以在红旗里、标语里、袖笼子里现城关镇的字样。邓建国曾经听过王桥的建言,心如明镜一般,这是王桥采取的积极行动。当然,城关镇是昌东县委领导下的城关镇,吉之洲的汇报也就是合理的。 当杜高立讲完,邓建国清了清嗓子,开始布置具体工作: 一是启动市长预备基金,对患者及其家属和有过密切接触的人,进行精心治疗和严格隔离观察; 二是成立静州市传染怖治领导虚,启动应急预案; 三是全力以赴救治患者,强化医护人员防护措施; 四是加大宣传力度,开展春季爱国卫生运动,增强市民自我防护意识和能力; 五是控制和减少全市性大型会议和活动,减少人群聚集; 六是加强与漱府及时有关部门的联系,及时报告疫情,请示工作,取得帮助和支持 会议在三点结束。 四点钟,昌东县委扩大会召开。 六点,城关镇党委扩大会召开。 王桥在城关镇强力推动防非工作以来,班子成员们都还是支持,但是从内心深处还是觉得离城关镇很遥远,王桥的作法有点大题绪。当听到传说中出现在省城时,他们才现这个年轻的老大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策。此举,赢得了他们自内心的佩服。 城关镇在继续推动流动人口调动工作以及卫生死角消除工作以外,开始着重抓群防群治工作。 抗非工作正式在昌东县城关镇拉开大幕。 山南从现第一起以来,到了4月15日,第二例案例又出现在山南,尽管没有波及到静州,但是随着全国形势的紧张,静州抗非形势亦越显严峻。 城关镇彻底地动员起来,做到了一切围绕抗非,利用群防群治体系,布置了一张天罗地网。王桥在全镇干部大会上提出了两个强化: 一是强化责任。从镇到村、组,层层建立防治工作机构,实行镇干部包村,村干部包组,组干部、党员、计生专干包户责任制,统一制定镇、村、组防治工作流程,明确了排查、隔离、救治、防控、消杀、宣传、信息报告等各项工作制度,对卡点设置、隔离标准、留验站和热门诊建设等都作出了明确规定。责任一览表将镇、村、组三级责任人捆在一起,相互监督,责任共担; 二是强化排查。在广泛深入宣传疫怖治政策、防治知识和有关法律法规的基础上,严把“五个关口”。把好入境关口,和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一起,组织人员在交通要道设点,昼夜检查过境或入境车辆及人员,对可疑人员留验观察;把好入镇关口,在重要路口设立监测点,对外地返乡人员认真登记,严密监控;把好入村关口。各村、各组在各行政村、自然村路口设立卡点,检查人员流动情况;把好入户排查关口。依托计生网络排查,镇、村、组三级排查,举报排查三种方式,逐户逐人登记,分类造册;把好流动人口排查关口。还要和公安、工商、市场管理等部门配合,对宾馆、市场、饭店的流动人员进行排查。通过上述层层关卡,要全面掌握了所有外出人员、已返乡人员、准备返乡人员的情况。 令王桥感动的是检查组人员虽然都害怕“”,却没有退缩,都坚持战斗在第一线。 在王桥最初的想法中,镇、村、社干部加上卫生院医生、护士,动员了四百多人组成二十多个检查组,肯定会遇到因为害怕而退缩的人。为了稳定全局,王桥已经作好了“杀一儆百”的思想准备,只要有被抽调到的干部临阵脱逃,立刻按照县里要求进行组织和纪律处理。 在会上,王桥非常严肃地宣布了这条纪律。 宣布完纪律后,会场格外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事后,按照镇长黎陵秋的话来说:“王书记,你宣布这条纪律时杀气腾腾,把大家都吓住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城关镇群防群治队伍敝了良好工作状态,没有生临阵脱逃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4月2o日,这一天,应该写进历史,标志性的事情包括:1)北京确诊病人和疑似昌,较之前一天成倍增加。2)党中央、明确提出要以对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及时现、报告和公布疫情,决不允许缓报、漏报和瞒报。卫生部决定,原来5天公布一次疫情,改为每天公布。3)被列入我国法定传染病。4)由于防治不力,卫生部长、市委副书记被免职。 特别是免职之事,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工作的严峻形势。 吉之洲在办公室坐不住了,天天都跑基层。4月21日下午,吉之洲、宫方平和卫生局赵芳局长一起来到了城关镇。 赵芳人到中年,原本保养得挺不错。这一段时间明显憔悴,她的脸上皱纹便突破了妆容,暴露出本来的年龄。 在嗅议室坐下来后,赵芳道:“王书记,按照上级要求,各地都要设置隔离观察场,隔离观察承可能使用,也有可能一次都不使用,但是必须要有所准备过防非领导虚办公室同志反复比较,昌东县的隔离观察弛城关镇的镇建筑队队部,那里与居民区相对较运,隔离条件比较好,交通条件也还可以。” 隔离观察城一个敏感的地方,设在哪个地方都会给当地增加麻烦。防非领导虚办公室选了五个点,吉之洲看过五个点后,当衬板把隔离躇放在城关镇。如今在他的心目中,最敢负责、最能负责的党委书记非王桥莫属,将隔离躇放在这里,就算遇到情况,相信王桥也应该能够处理好。 拍板以后,为了将事情落到实处,吉之洲来到城关镇,一是把这一件重要事情亲自交待给王桥,二是听一听城关镇的工作。 王桥对赵芳道:“建筑队队部一直空着,基本不用改造就可以使用,既然领导虚已经定下来,城关镇肯定配合做好工作。”他又对吉之洲道:“吉书记,我只有一个请求,隔离躇非常特殊,如果遇到有村民阻拦,劝说不听的情况下,我希望县里能采认然措施。” 吉之洲点了点头,道:“防非工作是当前压倒一切的大事,任何破坏行为都要受到严肃处理,县里对这事是旗帜鲜明的。” 4月21日,疫情严峻,都最高一天新增昌达15o多人。宣布:为防止人员大面积流动造成传染,塞今年五一长假;卫生部宣布:自今日起,向国际卫生部组织汇报国内疫情,由原来5日一次,改为每日一次;民航总局规定,自4月21日起,乘坐国内航班的旅客,必须填写降申报表方可办理登记手续。 4月21日下午,昌东县隔离观察除式设置在城关镇建筑队队部,进驻当天,有十几个村民来反对,经镇村干部做工作,村民们离开,离开前,有村民放了话:“医生宗这里可以,如果敢把得了传染病的人放在这里,我们坚决不同意,到时别怪我们烧房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未完待续。) 看过《静州往事》的书友还喜欢 第四百二十三章 身先士卒 http://..org/ 建筑队队部久未使用,这次被辟为隔离场,就有一队人入场进行清理和维修,同时,以最快度安装了监控器。 王桥看过现场后,仍然不放心,把负责组织工作的李绍杰叫到了办公室,道:“村民说要烧房子,你怎么看?” 李绍杰道:“我估计就是吹牛说大话,真敢烧房子,是要触犯刑法的。” 王桥摇头道:“你熟悉法律,才是这种看法。村民们没有法律意识,眼光不宽,还有些人有点自私,还真有可能去烧隔离场所。如果当真生隔离场点被村民放火烧掉,那绝对就是全国笑话,大家都丢不起这个人,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李绍杰脸有难色道:“王书记,说实话,你让我来组织人,我是有点怯场的。” 在城关镇有三个挂职干部,分别来自于省、市和县三级,省里来的是晏琳,市里来的是李宁咏,县里来的是李绍杰。 李宁咏对王桥彻底死心以后,不再出现在城关镇办公楼。她和江老坎关系处理相当不错,经常是星期一从静州开车到青桥村,与江老坎吃一顿饭,有需要办的事情就帮着办,没有事情就直接回家。这种做法,还让江老坎赞不绝口。 晏琳则是天天在城关镇上班,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李绍杰和前两位不同。他平身就是昌东县的,从检察院到城关镇挂职仍然属于县委管理的干部,因此,身分不同,基本上就把城关镇当成自己的工作单位。正因为此,他也就成为了王桥比较倚重的干部,经常让其挑起急难险重的事情。这一次,管理隔离场点的重任就落在了李绍杰头上。 王桥道:“遇到这种事,不怯场是假话,但是再怯场也得上。” “王书记,我有难处。”李绍杰坐在了王桥对面,扔了一枝烟给王桥,自顾自点起了另一枝烟。 王桥知道管理隔离点肯定是一件难事,但是在当前的情况下,这是保证全县安全的一个重要措施,再难也得上。壮士断腕,总得有人去做那只“要被断掉的腕”。王桥平时已经渐渐开始戒烟,这时却陪着李绍杰抽了起来,平静地问道:“有什么难处?” 李绍杰道:“是烈性传染病,干部们都怕管理隔离场,不愿意去。隔离场如果真要使用,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被隔离人员只是普通病,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第二种情况是被隔离人员确实得了传染病,就算隔离措施再好,也有可能染病。每个人都怕死,我也怕死,所以我狠不下心直接调人。” 王桥道:“狠不下心,就完不成任务。完不成任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旦出现符合隔离条件的人,到时会没有隔离场所。这不是城关镇的问题,而是能否有效控制疫情的问题,是涉及静州、山南甚至是全国的大事。” 李绍杰面色凝重地道:“道理我都懂,可是,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王桥神情严肃地道:“你去制定一个值班组,从今天开始轮流到隔离场值班。把所有机关干部和医护人员全部编入值班组,每组有两个镇领导带班。你在隔离场给我找一个房间,我每天晚上都睡在隔离场。” 李绍杰道:“王书记,你就编入值班组,用不着每天都住在隔离场。” 王桥道:“以前我们的部队打仗时,军官在危急关头说的是——跟我上,当年我们的对手为什么在战场上会失败,他们军官在危急关头说的是——给我上。一字之差,意义完全不一样。我作为书记,在这种大事大非面前只能身先士卒。你不必劝了,就这样办。” 李绍杰明白如果按照这个方案办,确实就能将工作推动。他如今忘记了王桥的年龄,自内心把王桥当成了城关镇的主心骨。 李绍杰道:“那我就去制定方案。希望这个隔离场永远都不要启用。” 王桥道:“方案要快,制定出来以后开个党政办公会,办公会通过以后,直接文件。” 当李绍杰走到门口时,王桥叫住他,安百道:“李书记,建筑队办公室外面是不是有个篮球场,篮板差不多坏完了,你赶紧找人买一个篮板,把场地平整一下,好打篮球。还有,把洗澡堂弄好一些,让大家生活尽量舒服。我住在隔离场,表面上是身先士卒,其实是忙里偷闲,天天可以在下午时间到建筑队打篮球,与同志们一起免费吃公家食堂,日子赛过神仙。” 李绍杰知道王桥这是宽慰自己,答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时,眼睛居然有些湿润了。 送走了李绍杰,王桥想起自己极有可能与患了的隔离人员住在一起,也还是有些紧张。紧张之时,他就想起还在广南的父母,拨通了父亲的手机。 父亲王永德一直不喜用手机。 这一次父母在春节时再次前往广南与叔父王振华见面,王晓在临行前就给父母买了一部手机。她说明父亲的理由很强大:“在外面没有手机不好联系,如果长期打叔父的座机电话,用了电话费不说,还总给别人添麻烦。” 这个理由似是而非,只是王晓随口一说。王振华这种扎根于广南的家庭,谁都不会再意区区电话费。但是,王永德却将女儿的“随口一说”听了进去,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麻烦别人,虽然对方是亲伯父,也不愿意办自己的家事花费伯父家里的电话费。 “爸,我是王桥。”王桥猜到父亲不会看来电显示,主动报了名字。 王永德道:“怎么在上班时间打电话,你不是说平时挺忙的。” 王桥道:“恰好有点空闲时间。你们在广南过得怎么样,生活还好吗?” 王永德叹息一声:“如果不是你的堂伯公硬是要留我们,我早就想回来了。广南生活好是好,可是天天游手好闲,吃了就玩,玩了就睡,这个日子我真享受不来。你妈也是,惦记着院子里的菜,还有她的鸡鸭,还有院子外面的李子树。” “放心吧,段三叔专门找人帮着管院子,肯定没有问题。”王桥又道:“广南那边怎么样了?” 王永德道:“闹得很厉害。天天都有新增的病例,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我和你妈就只能住在这边,路上很不安全。老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王桥道:“山南有两起病例了,还没有波及到静州。” 王永德道:“你现在是城关镇的党委书记了,管着十来万人,一定要把工作做细致,不要象小时候那样丢三那四。” 王桥心里有些沉重,还是笑道:“爸,那些沉年烂芝麻的事情,你还记得。你和妈就在广南多住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回柳溪。南方是疫区,你们从那边回来,还得在家隔离观察,害得大家都不安宁。” “嗯,我知道这一点的,回来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只有等过了,我和你妈再回来。现在每天都陪你堂伯公看电视,堂伯公虽然年龄大,对还是挺关注的,经常蹴着拐杖骂那些当官的,骂他们没有敏锐性,把人民的生命当儿戏,如果是战争年代就要枪毙。” 王桥是局中人,看待问题客观得多:“这种传染病,谁都没有接触过,最初有些大意,完全可以理解。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方面信息就是在沙州卫东哥哪里。” 提起沙州王家,王永德道:“你堂伯公一直在念着沙州王家,等着他们到广南见面。” “卫东哥是副市长,在节前一直在准备率队参加广交会。后来带队到了广南,却又遇到了,匆匆而回,一直没有来得及去拜访堂伯公。他和我约定,等到过了,他们全家和我一起过来。”王桥又道:“卫东哥的妈妈在春节时身体不舒服,还咳血,所以也没有成行。虽然卫东哥没有明说他妈妈的病情,我估计不会轻。” “王卫东这么年轻就当了副市长,凭什么,凭的就是一个实干。先公后私,这一点值得你学习。”说到这里,王永德有些停顿,道:“还给你说一个消息,没有对外宣布的,但是有了正式文件,你国栋叔要调到山南任常委,当组织部长。” 王桥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很有些震惊,道:“国栋叔怎么就调到了山南?”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道:“居然会有这种好事。以前国栋叔在广南当省委组织部长,要想提拔自己方法很多,现在从广南调到山南当省委组织部长,提拔自己就轻而易举,又因为国栋叔是从外地来的,提拔自己也不会引人猜疑。” “那是上面的事,我怎么知道。”王永德继续道:“国栋叔来了以后,你别急匆匆地跑到山南去见国栋叔,免得被人看轻,说你是跑官要官来了。把手里的事情办好,才是正经事。我再给你说一遍,不是小事,你不要象小时候那样马虎大意。有一次,我记得你在小学五年级,数学才考八十五分,就是因为马虎,审题不认真。” 王桥听得心里有些难受,道:“我妈在哪里,我和妈说两句。” 王永德道:“你妈不在这里,算了,电话费贵得很,我得为你姐省几个钱。” 王桥道:“你和妈要注意身体。” 王永德道:“把工作做好,这是你的本份。” 放下电话,王桥愣了一会,暗道:“不要东想西想了,定下来的事情就要执行。渡过了这场危局,我再去拜访国栋叔。”有一个极为隐密的声音在内心响起:“如果过不了这个危局,被染上传染病,奋斗的一切就失去意义,怎么办?” 他不等这个声音在内心过多停留,将脖子上挂着的铁丝项链取了下来,把玩一会,又重新挂回在脖子上。 等到李绍杰方案拿出来以后,王桥签下了“同意”两个字。 (第四百二十三章)(未完待续。)8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把手 http://..org/ 天才壹秒記住『→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李绍杰提出的方案经过讨论,正式成文,下发到城关镇各部门和各村,立即执行。王桥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第一天就将行李搬到了隔离场。 由于党委书记王桥天天睡在隔离场,干部们则是轮流去,有了对比,所以没有多大反响,默默地接受了这个重大决定。 很多干部自嘲道:“如果值班时遇到了隔离,那只能怪命不好。” 以后几天,每天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王桥在办公室处理公务。每天下午五点钟,王桥准时来到隔离场。作为党委书记,他稍稍享受了特殊待遇——在隔离场有一个单间。 来到隔离场后,他在单间里换上衣服,就来到篮球场打球。 在城关镇工作以前,王桥参加了电力局篮球队,准备参加全省电力系统篮球赛。参加全省电力系统篮球大赛的美梦随着调入城关镇而破灭,以后除了偶尔到电力局篮球场打球以后,很少痛痛快快地打球。 这一次为了鼓励士气,让进驻隔离场的同志们心理不致于太紧张,王桥放下手中的工作,天天在建筑队打球。 在城关镇同事们的印象中,王桥是一个严肃的有威信的领导。这个领导与坐在主席台上发号施令的刻板形象联系在一起,而与其他日常娱乐完全脱钩。当干部们看到王桥打起篮球来“生龙活虎、姿势潇洒、无人可挡”的英姿,顿时傻眼,而且不是一个人傻眼,往往是一组人傻眼。 第四天,轮到副书记晏琳、财政所长赵敏等值班组来到隔离场。到了下午五点钟,照例响起了篮球声音。财政所长赵敏见到穿着短裤、冒着热气的王桥,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放得下一个鸭蛋,“打球的是王书记吗?王书记居然会打篮球?” 坐在主席台上布置任务的王桥与复读班的王桥有不少差距,但是在篮球场上的王桥与复读班的王桥就有许多接近之处。晏琳一直记得高考结束的那一段日子,那时她还没有给王桥写那一封信,与刘沪、吴重斌、田峰、钳工还有王桥一起游雁湖、散步,经常看他们几个人打篮球。 那是一段带着浓浓忧郁的甜蜜时光。当时她已经决定给王桥写那一封信,因此,更抓紧难得的相聚时光。每当两人独处时就会如饥似渴地做爱,那种身体和精神如上云端的感觉,印象深刻得如刀砍斧削般留在了心底。 她回忆过去,时常怀疑当初写那一封信的决定是否正确,正是自己亲手扼杀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她同样也无法忘记那一声声梦中的“吕琪”。 “与其带着破碎的爱,还不如轰轰烈烈地爱一场,然后相忘于江湖”,这是她当时最真实的感受。 只不过命运之手总是捉弄人,参加工作以后,两人居然还有机会做一年的同事。此时看着穿球衣在场上快乐奔跑的王桥,突然又如当年高考结束时在雁湖的短暂时光,酸楚中带着点幸福。 赵敏眼光不离在场上奔跑如飞的王桥,反复道:“哇,王书记会打球,王书记居然会打球。” 晏琳终于忍不住道:“王书记曾经是静州地区篮球联赛的最佳球员,当然会打球。” 赵敏道:“我还以为王书记只会当领导,谁知也会和年轻人一样玩。我听说,晏书记以前和王书记是同学?” 晏琳道:“我们在静州一中复读,是一个班的。王书记成绩好,考上了山南大学。”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著名的“九分”绰号,心道:“如果给赵敏等同志讲起王桥在复读班第一次参加考试数学只考了九分,估计更没有人会相信。” 赵敏好奇地道:“王书记长得帅,成绩又好,当年有没有女生追求他,我估计肯定有。” 晏琳平静地说起了假话,道:“那年高考还没有扩招,升学率低,大家都专心学习,哪里有时间谈恋爱。” 这是一个强大的理由,赵敏没有再问。 篮球场上有叫声喊声,场下有加油声,隔离场变得热热闹闹,引得周边一些居民也过来看观战。 一辆车停在了外面,县委督查室的同志出现在隔离场。 晏琳迎了过去,招呼道:“杜主任好。” 县委督查室老杜是年满五十岁的老同志。他以前是镇里面的党委书记,退居二线前被调回来当县委督查室主任,是吉之洲书记亲自点的将。 老杜主任和宋鸿礼书记曾经是昌东县乡镇党委书记中的两大怪人,结果都被吉书记看中。宋鸿礼放在了小竹河工业园的重要岗位上,老杜则担任了县委督查室主任。 老杜朝着晏琳点了点头,道:“晏书记亲自带队值班啊。” 晏琳指了指场上,道:“王书记也在这里,在打篮球,我去把他叫过来。” 老杜看着满场飞的王桥,道:“人年轻就是好啊,我现在想跑都跑不动了。晏书记,不用叫王书记了,我是代表县委来督查各地各单位的抗非工作,能不能看一看你们在隔离场的值班安排表?”他看罢值班安排表,有点惊讶地道:“王书记天天都在这里值班?” 晏琳道:“王书记自己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他白天在办公室上班,下午五点过来就住到隔离场。” 老杜感慨地道:“难怪吉书记总是说领导干部都要向王桥学习,虽然王书记年轻,却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他目光朝院子时扫,问道:“公安的同志在哪里?” 晏琳道:“有一个在打球,还有一个在值班室看电视。” 老杜道:“晏书记,按要求,卫生局也要派人过来值班,请问卫生局的人来没有,我要见一见。” 晏琳很客观地道:“城关镇的责任是建立隔离场,统筹安排值班人员。公安同志前天就过来报到,交了值班表。卫生局的同志还没有来过。” 老杜道:“一次都没有来过?” 晏琳道:“没有来过,消毒是安排城关镇卫生搞的。” 这时,场上打球的王桥看见了老杜,也就从场上下来与老杜握了手。王桥主持过县府办工作,与老杜还是极为熟悉的,道:“杜主任,晚上别走,尝一尝隔离场的伙食。” 老杜道:“我倒是想尝尝隔离场的伙食,只是任务紧,只能改天再说。吉书记划定了一些必督项目,每天晚上八点前要报告。看了隔离场,我还要到交通局和公安局去看预案执行情况,看完就要写当天的报告。从我今天督查的情况看,关键问题还是一把手,只要一把手重视,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送走老杜,晏琳递了一杯矿泉水给王桥,道:“刚才杜主任专门问了公安局和卫生局的值班情况,我给他如实做了报告。” 王桥仰头喝了一大口矿泉水,道:“你这样做是对的。平时我们可以给卫生局打一打掩护,现在是刺刀见红的时刻,我们不能拿重大传染病防治来开玩笑,必须如实向督查部门说明情况。” 晏琳望着王桥,道:“一般的人都是尽量多栽花,少栽刺,你对这一点不在意,难道不担心以后会遇到麻烦,会被同僚们当成异类。” 王桥道:“畏心畏脚,反而会有越来越多的绊脚绳。我现在的做法就是建立自己的规矩,最初大家会不习惯,久而久之,他们都知道我的行为准则,反而会主动遵守我定的规矩。宋书记在县里办事往往阻力很小,原因何在,并不是宋书记天天跟人干仗,而是大家都习惯了宋书记的规则。” 晏琳想了想,道:“你站的角度比我高得多,我压根就没有想到立规矩。” 王桥道:“环境不一样,你是大机关,哪里轮得你来立规矩。” 两人站在球场边,随意聊着。夕阳渐渐落下,映照得天空一边红色,微风袭来,吹得隔离区内的树叶哗哗作响。 社事办主任刘东在篮球场上跑了两圈,满头是汗水。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如狗一样大口大口喘气。休息一会,他来到王桥和晏琳身前,道:“王书记、晏书记,今天社事办请大家吃顿鱼,办公室的同志到外面去烧了鱼、麻辣鱼和酸菜鱼,吃一顿鱼宴。” “嗯,吃鱼好,健康。”王桥望着刘东隆起的肚皮,道:“你要经常锻炼啊,挺着将军肚,不仅难看,更关键是三高。” 刘东笑道:“王书记是运动健将,我哪里能够比。” 这时,一辆长安车开进了院子,从车上端下来三大盆鱼,还有两箱啤酒。值班组所有人就围在一起,吃着鱼,喝着啤酒,与王书记和晏书记在一起谈笑风声。 在隔离场气氛非常融洽,但是在县委大楼里,气氛很是紧张。 吉之洲看过县委督查室的检查情况,发了火,道:“隔离场是昌东县的隔离场,不是城关镇的隔离场。卫生局为什么不去?你马上把卫生局的领导班子通知到县委,让他们说明情况。” 十几分钟以后,县卫生局的三位脸色难看的同志走进了县委督查室。 老杜主任脸上没有笑容,冷冷地道:“这是今天的督查通报,马上就要发出来,你们要向县委作出解释。” 卫生局长赵芳看罢通报,将通报丢到副局长陈红军桌前,道:“我是作了安排,为什么不派人值班,请陈局长解释。” 陈红军满脸愤怒地道:“赵局长,你不能把事情一推了之。这么大一件事情,让我全权负责,我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赵芳在心里早有预案,道:“我是县抗非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要协助安排全县的抗非工作,将卫生局的事情交给你办,难道不行吗?” 一把手赵芳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跟在领导身边,被戏称为‘浮上水’。她平时不太做实事,遇到事情也不肯承担责任,还喜欢将责任推到副职身上。 陈红军对此颇有微言,在这种关键时刻,也顾不上客气,道:“你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得轻松。隔离场有危险性,一把手不亲自动员,工作怎么能够开展,反正,我人微言轻,推不动这项工作。” (第四百二十四章)(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二十五章 内忧和外困 http://..org/ 赵芳脸微红,大声道:“你是副局长,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做事,推动不了工作就是..lā” 陈红军针锋相对地道:“是不是渎职你说了不算。你这个局长做了什么事,全局都知道,不要把大家当成傻瓜。” …… 另一个副局长一言不发,两不相帮。 两人积怨甚深,一言不和,在督查室就吵了起来,完全是撕破脸的节奏。 督查室老杜耐着性子定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道:“你们两个都别说了,现在是全县全市全省人民都在全力以赴抗击的时刻,你们一正一副两个局长还在内哄,不象话。事情我清楚了,你们全部回去。” 赵芳和陈红军还不想走,都想再给老杜解释。老杜黑着脸,道:“你们都不要解释了,赶紧去做工作,弥补前期不足,如果再查到问题,就真不好说了。”当卫生局三个人离开后,老杜骂了一句:“混帐东西。”然后起草督查报告。 半个小时后,吉之洲拿到了督查报告,又听到老杜原原本本复述卫生局一正一副两位局长在县委督查室吵架之事,终于发了火,道:“不知进退,不识时务。” 就在县委督查室来到隔离场的第二天,县委做出了免去县卫生局赵芳党组书记、陈红军党组成员的决定;县政府依据县人大常委会的通知,免去了赵芳的局长职务;县政府常务会决定,免去了陈红军副局长职务。 赵芳被免职后,继续留在县抗非办工作。 陈红军则仍然留在卫生局工作,只是没有了职务。 一天之内,县委用霹雳手段解决了卫生局内部的争端,将两位副局长彻底免职,这引起了整个昌东县干部极大的震动。这是身边人职务的变动,比起远处更高职务者的职务变动更加令人注目,更加牵动人心。 新调来的卫生局费勇局长吸取了教训,依着城关镇的葫芦安排了领导带队的值班表,这才将到隔离场值班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4月26日,这是静州市和昌东县抗击中值得记录一件事情。 静州在这一天出现了第一例。有几位接触者居住在昌东,静州立刻按照预案启动部分传染病防控措施,有6名与患者李某及其母亲有过接触史的人员送到昌东县相对独立的城关镇建筑队进行隔离医学观察。 昌东隔离场所建立起来以后,大家都有一种侥幸,认为有可能这个隔离场建好以后并不一定能够使用,甚至在王桥心里也存在这种侥幸之心,只是没有人让任何人知道而已。但是无情的现实击碎了侥幸,六名有接触史的人员被送了进来。 原本一片祥和的篮球风云顿时变成了令人心惊肉跳的生死时速。 六名被隔离人员被安排进了城关镇建筑队最里屋的房子,这是一个半独立的院中院。在大院内部有一道内门,将隔离人员住所与其他房间分开,有四间住房,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 之所以选用城关镇建筑队作为隔离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院中院的特殊结构。 在大院内门前面拉了一根红绳子,就将内门和外面部分隔离开,两名公安人员守在红绳子外面,负责警戒。两名医院人员负责给被隔离人员提供医疗帮助,指导消毒等工作。 在内院临时安装了四部电话,四个房间,一个房间一部,可以方便与外界通话。每个房间有电视机,电视机来不及安装闭路,准备了dvd和一大堆连续剧光盘。 隔离区成立了临时党支部,由王桥出任临时支部书记,公安局和卫生局的同志出任副书记。王桥信守了承诺,将城关镇日常工作交给了镇长黎陵秋,自己住进了隔离区,与被隔离人员一起守候艰难的十五天。 如今让王桥感到压力最大的有两大块,首先面临的是内部压力,被隔离的六个人情绪烦燥,在房间里摔东西,哭泣,还扬言要强行离开,这让隔离场上上下下都很紧张。 隔离人员进驻两个小时,六个人的直系亲属被叫到了隔离场,隔着红线与里面的亲人们通话,安抚其情绪。 空气中飘着消毒水的味道,隔离区外的所有人都戴着十二层厚的防护口罩,尽量不接近警戒线,连执勤人员之间都互相保持着距离,这一切都加剧了人们的紧张情绪。 王桥戴着口罩来到了通话地点,对打电话的被隔离亲属道:“你可以询问他们,需要什么生活用品,可以随时打电话出来,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可以。” 半个小时后,隔离者便传出来的他们的需求,苹果,香蕉,口罩,牛奶,大蒜,消炎药、肠胃药,还有一个年轻人要了一套《天龙八部》。对于值班组的同志来说,只要被隔离者能够提出需要,就是情绪渐渐平复的证据。 停在隔离场外的一辆长安车迅速启动,带着纸条前往市场。很快,所需物品全部买了回业,放在两个纸箱子里面,然后由一名经过消毒、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的医务人员将两个纸箱子放进了隔离场,然后迅速逃离了警戒线。马上又有医务人员对进入警戒线的同志进行消毒。 过了十来分钟,被隔离人员这才走了过来,抱着两个纸厢子回到了内院。 临时支队第一次会议在办公室召开。 开会时,王桥将口罩取了下来,道:“建立隔离场时,我一直祈祷不要使用这个隔离场。现在祈祷失效,隔离场正式使用,这也正是隔离场存在的意义。从前阶段全国通报的情况来看,大部分被隔离者都顺利地通过了隔离期,所以我们不必过于紧张,我们过于紧张,就会把情绪传导给了被隔离者。” 说到这里,他略有停顿,道:“我检讨一下,也不要口口声声地说被隔离者,他们有名有姓,是张兰、张莉、王小浩、杨立勇、郑江、姚红燕,我们从现在起只能称呼其名字,不要叫他们为隔离者。” 王桥脸色严肃地道:“我们总体来说应该采取外紧内松的态度,表面上应该平和,但是工作应该严格细致,不能出一点纰漏,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工作。刚才吉书记和华县长分别给我打了电话,询问了隔离场的情况。有了县委县政府的支持,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下面,我宣布隔离场所的工作纪律……” 等到王桥讲完,城关镇派出所所长赵劲道:“王书记,除了内部问题以外,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周边村民多次说过话,如果不把得传染病的带到隔离场,他们就不干涉我们,如果把得了传染病的带到隔离场,他们就肯定不准我们住在这里,要来闹事。” 王桥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另一件事,目前城关镇相关干部都到了周边村社,走乡进户,宣讲防止的知识,宣传隔离场的用处和重大意义。” 赵劲道:“我估计村民不会听,十有会有所行动。” 王桥扬了扬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单行本,道:“我们这个隔离场所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设立的,虽然老的防治法是九八年修订的,但是仍然适用于现在。根据防治法,对医疗机构内的病人、病原携带者、疑似病人的密切接触者,在指定场所进行医学观察和采取其他必要的预防措施。拒绝隔离治疗或者隔离期未满擅自脱离隔离治疗的,可以由公安机关协助医疗机构采取强制隔离治疗措施,这是其一;” “对已经发生甲类传染病病例的场所或者该场所内的特定区域的人员,所在地的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可以实施隔离措施,并同时向上一级人民政府报告,这是其二;我们是合法行为,是为国为民为全社会负责的合法行为,凡是冲击隔离场机构的,县委将依规依法从重从快进行处理,绝不会姑息,这也是吉书记对我的保证。” 他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刚调到城关镇的刘友树,道:“刘主任,你赶紧把今天的情况写成简报,在下班之前送给县委防非办、吉书记和华县长。” “我已经拉了一个初稿,再加上开会的内容,修改一遍就可以让王书记签字。”刘友树刚刚调到城关镇出任办公室主任便遇到了这种‘难事’,尽管他也很怕这种甲类传染病,可是初到城关镇任办公室主任,就算再怕,也不能临阵脱逃。 王桥道:“散会,大家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我再强调一遍,第一要内紧外松,第二要胆大心细,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散会以后,刘友树还是用了半个小时写完了当天的情况报告,王桥签字完毕以后,便坐车回县里。 十分钟不到,刘友树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道:“王书记,不好了。” 王桥轻言细语地道:“不要急,慢慢说,天垮不下来。” 刘友树道:“车刚开出去,就遇到一群村民,恶得很。他们把通往隔离场的公路挖断了,不准进出,老赵被被打了几拳。” 王桥道:“我不担心他们在外围闹事,只要不冲击隔离场就行了。你把赵所长叫过来,从现在起隔离场要加强保卫力量。” 赵劲进了办公室,神情有几分紧张。他听到王桥正在给吉书记汇报当前状况,便安静地等到一边。当王桥结束通话,他就用请示的语气道:“王书记,如果有村民冲击隔离区,怎么办?” 王桥道:“第一将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这个不需要我们负责,我已经给吉书记报告了当前状况,县委会安排;第二是要有所提防,只要有人冲击隔离场,扰乱了社会秩序,我们就要用强力手段制止这种行为。” 尽管有了思想准备,在夜间来到的风暴还是让所有人震惊。 (第四百二十五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 枪声 http://..org/ 按照预案,不管哪一个值班组遇到隔离人员以后,值班组就马上转化为常驻组。也就说是值班组要与隔离人员共同经历十五天的隔离。这对于当班的值班组来说,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灾难。 第四组是由副书记晏琳、财政所长赵敏、办公室主任刘友树、社事办主任刘东、企业办主任王渝生以及五个普通干部等人组成,恰好就是遇到隔离人员的倒霉蛋。 傍晚吃饭的时候,隔离场失去了往日的欢歌笑语,包括晏琳在内的值班同志个个脸色沉重,垂头丧气。 特别是卫生局的同志更是牢骚满腹,一个劲地咒骂原来的班子成员,一点都没有回避城关镇的同志。 相对于卫生局的值班人员,公安局的同志反而要淡定一些。这是由于他们常年都在跟社会阴暗面打交道,心理承受能力要强得多。 王桥没有讲大道理,只是作为同事之间在吃饭闲谈时鼓励道:“有些坎,我们是必须要扛过去的,扛过去以后,自然就会天地宽。大家都别阴沉着脸,有一句有些粗鲁的话,但是用在这里很合适,生活就象j,不能反抗就要好享受。” 同志们习惯性地附和着笑了笑,笑容却不持久,很快消散了。 虽然有了党委书记带头,大家不致于军心涣散。可是这毕竟是生死悠关的事情,好些人在下午时间都用座机电话给家里面打了过去,报平安,甚至谈及一些类似后事的话。 王桥放下碗时,有意打了一个饱嗝,道:“我记得村民说过如果有了隔离人员进场,他们就要烧房子,我们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吃过晚饭以后,我们全部动员起来,挖一些泥土装在事先就备好的沙袋里,还要接上水管。” 赵劲点头道:“王书记安排是对的,我接到好几个电话,晚上说不定真有铁脑壳要来闹事。” 王桥道:“那我们就动手挖土,装沙袋。” 在大家纷纷行动的时候,晏琳来到王桥身边,低声地道:“会有这么严重的情况?” 王桥道:“基层情况复杂得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晏琳道:“你不是给县委报告了断路等情况,县里没有相应布置?” 王桥道:“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我们在隔离场做些准备,总要胜过一点没有准备。更关键的是大家情绪都不高,与其互相传染负面情绪,还不如找点事情来做。”他又道:“你给家里面讲这里的情况没有?” 晏琳摇了摇头,道:“我爸我妈都给我打了电话,询问昌东的情况。我没有给他们说实情,就说静州有一起**,昌东还没有病例。如果给他们说了实情,他们说不定就要到昌东来,甚至还要动用些关系,直接把我从隔离场调走。家里有些关系可以通到省里,县里是挡不住的。我如果在这个关头调走,你恐怕就很难把握隔离场的局面。” 晏琳是晏家宝贝独女,却被拖到了这场危局中,王桥看着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晏琳,道:“你是挂职干部,其实可以不必值班的。” 晏琳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思。你说得对,人生本来就有很多坎,必须要用自己的肩膀扛过去。” 王桥夸了一句:“你这几年进步了,很勇敢。” 晏琳摇了摇头,道:“我其实怕得要命。”她将自己手掌伸了出来,道:“我用消毒液洗手都洗了十几次,还觉得空中会有**的病毒。” 王桥在此刻涌出了一些温情,道:“你别太靠近警戒线了,预防药多喝点。” 晏琳道:“预防药喝得很多,都要喝吐了。” 王桥道:“不管怎么样,你看起来还是很镇静,如果不给我说,我完全看不出你很怕惧。” 晏琳道:“我是省委办公厅的人,又是党委副书记,心里面怕,表面上还得撑起。” 王桥道:“那就继续撑起,我们一起装沙袋,给同志做榜样。” 正在装沙袋时,吉之洲的电话打到了王桥手机上,询问了隔离场的情况。王桥如实汇报了隔离场的情况,道:“内部还掌控得比较好,城关镇的人和公安口的人都不错,公安是城关派出所所长赵劲在隔离区。卫生局的同志对于原班子意见大,情绪不是太好。放心,吉书记,我们成立了临时支部,一定会将局面稳定下来。” 吉之洲郑重地道:“谢谢王桥同志敢挑这么重的担子,凡是在隔离场里面表现优秀的同志,可以推荐给县委。这些经过血与火考验的同志,以后会成为基层干部中的骨干。” 通话结束时,王桥又谈了对外面局势的担心。 被隔离的几个人站在内门里面,看着警戒线外面的同志在挖泥巴,老同志杨立勇就把电话打了出来,点名要找王桥。 杨立勇道:“王书记,你们挖泥巴做啥子,里面的人都很紧张,担心是不是要把我们埋了。” 在临时支部里,王桥是支书,晏琳、赵劲是副支书,杨立勇由于是党员,也被吸收进了临时支部,主要作用是安慰劝解被隔离的另外五人。同时,里面有什么事情需要交涉,也是由杨立勇出面。 听到杨立勇的担心,王桥笑了起来,道:“杨委员,你讲的是冷笑话吗?确实有点冷啊。怎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 杨立勇道:“我们在里面讨论了半天,都不明白你们挖泥巴起什么作用,让我来问个清楚,大家都是惊弓之鸟,经不起折腾啊。” 王桥脑袋里经过短暂的犹豫,决心要告诉杨立勇真相,如果不告诉真相,没有心理准备,村民闹起来,说不定会给被隔离的几个人带来心理负担,于是便没有隐藏地讲了村民以前发出过的威胁。 杨立勇是个忠厚人,道:“王书记,对不起了,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王桥道:“不要这样讲,我们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一起朝岸边划。好在只有十五天,日子越过会越轻松的。” 杨立勇道:“村民有可能闹事,我可不可以给其他人说。” 王桥道:“你说吧,免得他们想歪了。” 到了九点钟,院子角落就堆了很多土袋子,还准备了水笼头,一些盆子里还装了水。十点钟,按照王桥的要求,一名公安就吹响了口哨,意思是除了值班人员大家都休息了。按时作息是过集体生活的标准手法,有了统一作息时间,比较容易形成良好的集体生活感受。 到了十一点钟,大门外值班的一名警察将赵劲叫醒,道:“赵所,外面来了些人。” 赵劲赶紧翻身起床,拿着手电筒来到了门口,隔着铁门就见到黑压压的一群人,拿着锄头、扁担等工具,还有一些农家肥的臭味。 王桥被叫醒后,铁门外已经吵闹成一片。 在入驻原城关镇建筑队时,出于综合考虑,换掉了原来破烂的铁门,而是用了比较结实的铁栅栏门,有三米多高,用两把锁从里面锁住。 外面人用锄头将锁铁栅栏门的粗铁链砸得哗哗作响,赵劲喝斥道:“你们干什么,不要乱来啊,我是城关镇派出所的。” “管是你哪个派出所的,不准在这里治传染病。” “我们是打过招呼的,你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非要把我们害死,反正不活了,大家就拼了。” “我****。妈哟。” 各种叫骂声从外面传了过来,院内值班人员和被隔离人员全部都惊醒了。 王桥看了看局面,转身就朝屋里走,直接给吉书记打去电话。按照吉书记要求,隔离场任何情况都可以直接打到他的手机上,不必考虑时间,也不用其他人转。 打完电话时,刚走出门,晏琳急急忙忙走了过来,道:“外面的人朝里面扔石头。”她捂着肩膀,一脸痛楚的表情。 王桥道:“你被打中了,严不严重?” 晏琳道:“不算严重,是打到墙上,弹下来砸在肩膀上。” 王桥道:“你注意躲石头,我出去看一看。” 这时,院内人和院外人开始互相骂起来。院内有人想到捡起石头投掷过去,被王桥严厉地制止了。如果院内值班组真把外面村民打伤,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 铁栅栏门被很多人推得哗哗直响。 赵劲和另外两个民警都带着枪,在这种情况下,赵劲的手无数次握在了枪柄上,他急迫地道:“王书记,增援的人什么时候到,他们真要把铁门推开了,我必须要开枪,这是得到领导授权的。我再给袁局长报告一声,说一说外面的紧急情况。” 在赵劲打电话的时候,王桥拿着电喇叭来到了铁栅栏门外,对外面的村民厉声道:“我是城关镇党委书记王桥,你们这种行为是违法犯罪,是要受到法律严惩的。” 外面村民叫骂声不停,最初还讲点道理,后来变成了对王桥的人身攻击。 王桥道:“这里只是隔离区,里面被隔离的人只是隔离观察,又不一定是非……你们既然怕**,就要离得远远的,把铁门打开,你们就更容易接近隔离……” 他的说话声被一阵骂声和哗哗的摇动铁门声音所打断。 眼见着铁门被推得变了形,透过里面的灯光,可以看见外面人挥动的锄头。 晏琳在省里工作时,大家最多耍耍心眼,是很文明的争斗,没有见过如此直接粗暴的对抗。她被眼前的阵式吓住了,惊恐地站在门口。 在隔离区的几个被隔离人员都站在内门后面,朝外面的人一阵骂。 铁栅栏门的一边被损坏,眼见着就要被推倒。 王桥见局势无法控制,来到赵劲面前,道:“袁局长怎么说?” 赵劲道:“下令了。邱局长带人马上过来,要求我们务必把这些人拦在外面。” 正当铁栅栏门要被推倒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响了起来,刺破长空,震住了所有的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未完待续。)m。 第四百二十七章 ****** http://..org/ 赵劲朝天开了一枪后,另外两个民警都将手按在了枪柄上。 外面的村民显然没有想到会有枪响,推门者暂时都停止了动作,也没有响动。 王桥朝赵劲摆了摆手,又拿着喇叭上前,道:“大家都不要激动,你们怕死,我们也怕死,我们就住在院子里,你们距离建筑队最近的也有三四百米,是不是啊?所以不用怕,就是十五天时间。” 一个中年女子道:“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你们每天要拿几千上万的补助,当然不怕,我们村民的命也是命,和城里人一样值钱。” 王桥被这句话的逻辑和事实气得笑了,道:“我们现在都封闭在围墙里,不与外界接触,传染的可能性为零。你们把门弄开,不是要增加更大的风险吗?” 外面有人骂道:“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就是不能让传染病进来。” 有人高喊:“不要和他们啰嗦了。” 铁栅栏处的人很快就离开了,但是没有走远,聚在墙内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王桥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快就了结,对赵劲道:“你把人组织一下,退到安全的地方。”赵劲道:“什么是安全地方?” 王桥道:“外面砖头飞进来不容易砸到的地方,你再电话问一问,防暴队什么时候能到。” 赵劲道:“我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备勤,如果没有备勤,从人手集中再到开车过来,总得要三四十分钟。” 赵劲打电话的时候,王桥总觉得有些不安,就让队员们各自找能躲避外面砖头的地方,留一两个人盯着铁门就行了。 另外两个公安没有闲着,组织大家把椅子、板凳全部拿出来,如果外面的人继续冲,除了三把枪外,大家举起椅子,好歹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从枪响到现在不过七八分钟,站在警戒线内二楼的被隔离者喊了起来,道:“外面有火,他们在烧火。” 喊声未落,一只燃烧着的瓶子飞了进来,落在地上,顿时在地上燃起了大火。 王桥从小生活在乡里,对当地民风民俗很有了解。 多数人都有着其纯朴善良的一面,也有着狡猾暴力的一面,这就是硬币的两个面。当另一个面被激发出来时,会产生极大的破坏能力。当王桥听到烧房子的威胁时,就一直没有将这个念头从内心驱赶出去,因此才会让值班组准备泥土。 这个油瓶落在院子中间,中间没有其他可燃物,虽然烧得厉害,但是并不能引起院子的火灾。 刘友树、晏琳等人聚在办公室门口,他们望着火,确实是被吓住了。 这时,第二个瓶子,第三个瓶子也飞了进来,在院子里燃烧。王桥一直站在办公门口,此时见有一个瓶子距离办公室已经很近了,如果不处理,就有可能把办公室烧起来,他对身边几个人道:“女同志不要出来,男同志跟我去拖土袋。刘友树,你不要来,全过程录相,有录相才有真相,到时让我们公开录相,没有录相才麻烦。” 刘友树举着录相机,不停地录着现场。 公安三名同志守在门口,防止村民趁乱冲进隔离场。 卫生局几个值班同志一直游离在整个值班组以外,望着王桥等人去拖沙袋灭火,一直在观望。终于,一个男医生忍不住了,道:“局领导一帮子人乱搞,是他们的事情,城关镇的人还是好的。”他跟着跑了过去,拖起了一包土袋子。 汽油燃烧时原本势不可挡,可是土克火,几包土袋子覆盖过去,将火与办公室分隔开,只是在院子中间燃烧。最危险的是一个油瓶子砸在了办公室墙角,王桥等人用了几个土袋,才将大火覆盖。 王桥有些担心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如果飞进来几个瓶子落在办公区的房顶,或是其他易燃部位,由于没有梯子,这火就没有办法控制了。这也是准备土袋时没有想到的问题。 王桥当机立断地道:“这样下去不行,我翻围墙出去,制止他们。” 赵劲道:“你一个人出去要吃亏,我也出去。” 王桥摇头道:“你不要出去,守在院内,如果真要冲到警戒线位置,就要果断开枪。”他又布置道:“等会我翻出去的时候,你们把手电筒集中起来,把外面照亮,刘友树继续负责录相。” 晏琳伸手拉住王桥,道:“你不能出去,外面人多。” 王桥笑了笑,道:“没事,我打架本领你见过。我必须出去阻止他们,把油桶抢过来,否则终究有瓶子会丢到屋子上。事不宜迟,我先出去,放心吧,打不赢我可以跑。” 值班组佩有几把强光电筒,为了停电等偶然事故使用。王桥和刘友树来自城管委,对录相保留证据都很熟悉,因此刘友树就带进来一个摄像机。 院墙里外约有一米五米的高差,在院外看,围墙有四米左右,从院内看,围墙不到三米,王桥助跑两步,轻松抓到围墙,然后翻身就跳下了围墙。 在院外,五个人还在说话。 “没瓶了!” “你,狗,日的,怎么没瓶了。” “算了,烧死人,谁都脱不了手。” “今天闹了一阵,明天他们肯定要搬走。” “那我们走吧。油桶里也没有什么油了。” 正在谈论时,院门口电筒光大亮,射得他们睁不开眼,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从院子里翻出来一个人,此人来势凶猛,冲过来也不说话,凶猛的拳头就打了过来。这人打来的拳头又狠又重,转眼之间,有的人鼻梁中拳,有的人被踢在胸口,五个人居然被搞得灰头土脸。 原本来隔离场闹事的有三四十人,当院内响起枪声以后,大部分村民就知道里面的态度,他们不可能冲进去,于是就各回各家,各睡各床。只有五人领头者没有走,他们有一个人带着汽油桶,还在摩托车上带着几个啤洒瓶。摩托车有车灯,为了不让隔离场发现,停在距离距离场有一公里的地方。 等到啤酒瓶扔完,他们几人就聚在一起商量时,院内跳出来一个杀手一样的人,以一对五,居然将他们打得几乎没有招架之力。王桥出来以后,没有任何客气,以迅雷之势打倒了五人,然后抢过了小型的家用汽油桶。 他提起汽油桶就跑向了铁栅栏们,将汽油桶从即将垮掉的铁栅栏里塞了进去。 这时,被打倒的五个人爬了起来,拿起锄头、扁担就朝门口冲了过来。王桥跳出围墙主要目的就是抢油桶,此时完成任务,也就不和这几个再打架,沿着围墙就朝黑暗处跑去。 从外面开来了好几辆小车,闪着警灯。 提锄头拿扁担的五个人见到警灯,就赶紧沿着小路逃跑。 其中一人正要沿着山上小路急跑,不提防黑暗处还站着一人。此人极为阴险地伸出腿,将逃跑者绊了一个狗啃屎,扁担脱手而飞。 黑暗中的王桥上前一步,用膝盖顶住了逃跑者,顺手抽出了其皮带,反绑住手腕。 逃跑者拼命挣扎时,腹部又重重地挨了一拳,这一拳是重锤一样,打得逃跑者五脏都挪了位置。他软倒在地下,腹部剧烈疼痛导致了一阵呕吐。 王桥见来人被胃锤打得呕吐之人,就蹲了下来,道:“你们刚才已经犯了纵火罪,警察来了,你去跑警察说清楚。” 逃跑者头脑刚才急跑身体缺氧,有些晕沉沉的,有两口呕吐物不知怎么回事就吸进了气管。他吸呼突然紧促起来,脸憋得发青。 由于天黑,王桥并没有看见逃跑者的脸色,只是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对,立刻解掉皮带,再用力猛拍其背,希望能够缓解症状。 逃跑者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有缺氧后有些头晕。他被王桥猛拍了几下背部后,下意识又用手去抠喉咙,他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差点呛进气管的呕吐物大部分喷了出来。 警车带到院外,闪着警灯。六七个警察站在车外,站在铁栅栏外面,与赵劲说话。 这时王桥推着一个走到警灯前,道:“这是刚才纵火的人,交给你们了。” 一个警察立刻退后一步,道:“他进院子没有?” 王桥刚才是怕外面的人继续扔******才跳出院外,没有细想自己出了院子可能带来的隐患,见到警察这个样子,他没有隐瞒,道:“他们一直在扔汽油瓶,我是从院子跳出来,抢了他们的汽油桶。” 警察又退了一步,道:“你是从院子出来的?一个人?” 王桥知道警察为什么不停退后,道:“我们是值班人员,与被隔离者在一个院,可是严格进行隔离了,没有任何接触。” 赵劲站在铁栅栏里面,道:“高大嘴,这是城关镇王书记。你们今天晚上不能走,在这里守着,免得出事。” 高大嘴是防暴队的副队长,与赵劲曾经是一个派出所的同事,两人关系非常好。 高队长又退一步,道:“我们只是接到命令处置冲击隔离场的人,没有说要守在这里。” 赵劲道:“我刚才和袁局通了话,指挥中心很快就要给你们打电话。这个纵火的村民要带回去,找地方拘留了,先隔离再说。” 王桥补充道:“接触了这人的所有同志就集体找个地方自己隔离,免得有意外产生。” 高队长就冲着车上的警察道:“你们都不要下来,往后退到公路口去。来了一个警车,把这人带去老拘留所,那里空房子多。” 他又对赵劲道:“老赵,我和这个屁。眼虫离得最近,如果要传染,老子已经被传染了,真他马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就由我送他到老拘留所。你马上给局里报告,让他们准备老拘留所的东区,那里面现在没有关人,正好适合隔离。” 赵劲道:“你别想得这样可怕,我就住在院子里,现在感觉好好的。” 高队长道:“还有潜伏期,说不定明天你狗。日的就要发烧。” 赵劲道:“你硬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高队长对萎靡不振的村民道:“你,跟我走。”他又对赵劲道:“老赵,多保重啊,如果你没有死,改天喝酒。” 赵劲一直用目光在寻在找邱宁勇,结果,没有找到。 主*传染性太强,死亡率又高,此时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出一点差错,没有隔断*的传染渠道。 王桥回到院里,一口气喝了一瓶矿泉水。 外面不再丢汽油瓶,院内值班人员开始用土袋逐渐将院内火浇灭。 晏琳从刘友树哪里要求摄像机,反复看王桥在院外与人打架的录相,看着录相,想起了自己被刘建厂绑走时的旧事,不觉有些痴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尘封往事 http://..org/ 到目前为止,王桥对自己的个人感情问题想得很透,这个透是指对李宁咏、吕一帆、晏琳这三个与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女子难以成为人生伴侣有了清醒认识。 吕一帆是一个有着家庭重负的女孩,勇敢地选择了自己的人生。吕一帆和王桥都非常清楚各自的人生定位,都明白两人的关系没有未来,最有可能发展成一种事业和性有交接的关系。 李宁咏是差一点成为妻子的女人,可是一场并不算太大的“彭克案”已经彻底终结了两人的关系。最后一次因为酒醉而亲密之后,李宁咏最终知道失去的男人终究难以追回,于是也就放手。李宁咏和王桥的关系很明郎,必然将发展成不再有任何交集的陌生关系。 在今天,王桥知道自己要面临着与晏琳在两性关系上的最终终结,这是他反复追问过自己内心而做出的决定。 因此,他要向晏琳讲述一直未曾淡忘的生活细节。 王桥讲吕琪故事时,头脑中有一股吸力似乎将他一下就带到了过去的时光。他面对着坐在面前的晏琳,在咖啡和消毒水味道中,讲述以前与吕琪在一起的或欢乐或痛苦的时光。 王桥和吕琪故事一:王桥原本想提两捆稻草就行了,猛然间想到吕琪应该没有在农村生活,他又散了一支烟给那个汉子,就用扁担挑了两大挑稻草回学校。 王桥挑着稻草晃晃悠悠地回到学校。经过吕琪房间时,他眼光朝里面瞅了一眼,见吕琪单手托腮坐在窗边,面带愁容,宛如古画中沉思的美女。回到房间,王桥热出了一身大汗,拿着盆子和毛巾去院里的水井旁。 吕琪此时正在为房间发愁,她的床上与王桥完全一样,没有稻草,要睡觉只能睡硬床板。她看到王桥挑着一担稻草从门口经过,心中一动。 来到学校以后,便发觉黑汉子、小个子、长头发等人皆面目可憎,俗不可耐,唯有新报到的王桥是一个健康干净的阳光少年。她拿着塑料水桶,赶紧来到了水井旁,道:“王老师,能帮我提一桶水上来吗?” 等到王桥将水桶放进井里时,她主动道:“这是什么年代,居然没有用上自来水。最不济也要有压水的设备,还在用桶从井里提水吃。” 王桥道:“这是农村学校,很多都没有吃上自来水,这口水井的水质还不错。你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吗?”在二道拐,也是这种水井,因此他就觉得用这种水井毫不奇怪。 “没有。” “你怎么分到这个地方?新乡中学在全县名声不好,条件不好。” 吕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问了另一个问题,道:“这学校没有浴室吗?” 王桥道:“我刚才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专门的澡堂,应该在厕所里。” 吕琪已经到厕所去过,女厕所狭小而黑暗,布满蛛丝,让她不寒而栗。她又问:“你到哪里弄的稻草?” “在外面的农家要的,我挑的稻草比较多,你要不要?” “谢谢你,我要。”说了这句,吕琪想起了大学寝室的笑话,好友梁疯子最喜欢用“我要,我要,我还要”来开有隐喻的玩笑。想到此,她的心微微一痛。 王桥提着稻草到吕琪屋里时,恰好鹰钩鼻子赵海等人打完了牌,走到门口。 “王小伙,不错嘛,懂得惜香怜玉。”鹰钩鼻子赵海在门口阴阴地说了一句。 鹰钩鼻子跟在王桥后面也进了房间,他阴沉的脸上挤出些笑容,道:“吕老师,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几人要到馆子去吃,跟我们一起去。吕老师你就别客气了,大家都是同事。”他看了一眼王桥,道:“王小伙也一起去。” 吕琪总觉得鹰钩鼻子赵海看人眼神色迷迷的,干脆地拒绝道:“谢谢,我吃过了。” 鹰钩鼻子碰了个软钉子,也就不再招呼王桥,转身走了。 王桥家里的床都在用稻草,铺床水平不错。他见吕琪面对稻草时有些束手无策,便道:“稻草沾在身上不舒服,我帮你铺。” 论年龄,王桥只有十八岁,吕琪已是二十三岁,论性别,吕琪是女性,王桥是男性,可是来到新乡小学的第一天,王桥却像一个大哥哥一般,穿着印有昌东中师的背心,手脚麻利地将稻草铺好。 讲到这里,王桥解释道:“后来我和赵海被牛清德踢出旧乡小学,赵海强奸了校外的一个女孩,被判刑。出监狱以后,现在跟洪平混在一起,是洪平手下最有名的干将。” 吕琪从省委来到昌东后,经常听到“社会大哥洪平”的赫赫威名,不少昌东居民提起洪平甚至还带着一些对强者的崇敬,还有人会竖起一个大拇指,道一声‘好汉’。她默默着体验着“吕琪和王桥”的故事,听着熟悉的名字后面不同的命运,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王桥脑海中与吕琪在一起的生活细节太多,他随手而摘,都是一个个鲜活的故事。 王桥与吕琪故事二: 停下来喝水时,王桥见到站在操场边上的吕琪。运动以后,心情总是会开朗起来,他喊道:“吕老师,运动一下。” 吕琪刚刚走进操场,王桥开了个玩笑,假意将球抛了过去。吕琪吓了一跳,连忙朝一边躲闪。等到发现上当了,她扬了扬手,道:“你这位小同学,还敢戏弄大姐姐。” 在王桥眼中,吕琪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不苟言笑的冷美女,此时扬眉而笑,冰山顿时消融殆尽。他问:“会打篮球吗?” “以前读大学时被体育老师赶鸭子一样打过篮球,随后就没有摸过了。”吕琪接过篮球,拍了两下,靠近篮板才投球,篮球撞在篮筐上,弹了出来。 王桥在半空中截住篮球,拉到三分球线外,来了一个三大步上篮,最后一步时,他在半空中来了一个180度扭曲,将篮球送进了篮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着如猎豹一般的爆发力,体现了男性的阳刚之美。 “漂亮,再来一个。”吕琪在一旁拍手。 王桥拿着球到了三分线外,道:“我给你表演一个三分球。你猜一猜,我能投进吗?” 吕琪反问道:“我还能选择吗,当然猜你投不进。” 王桥吸了一口气,篮球在手中滑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进了篮筐。 “瞎猫遇到了死老鼠,不算,投十次,进五个就算你厉害。” 为了在美女面前逞英雄,王桥屏气凝神,又接连投了九个球,十投七中,这个成绩让他很是得意,道:“我投得还算准吧,你也来投,就在两分线投,十个球投进两个就算优秀。” 吕琪不服,道:“别小瞧人,我投给你看。” 太阳逐渐落山,天边还是充满着光明,头顶上的天空渐渐黑了。吕琪投球时,王桥视线不由得落在她的身上。这种气质佳相貌美的女大学生对他很有吸引力。另一方面,面对着吕琪这种大学生,在内心深处,他又有几分自卑。 吕琪投了十个球,只进了一个,她不服,又投。 从学校石梯子处走过来几个人,几人穿过篮球场,朝学校大门方向走去。 “吕大学,还会打篮球?”几个黑影中走出一个大汉,他喝醉了酒,走的是企鹅步,摇摇摆摆。 见到牛清德,吕琪脸就沉了下来。她将球丢给王桥,转身就要回寝室。牛清德张开手臂,拦住吕琪,满嘴酒气:“吕大学,我请你吃饭,你说身体不舒服,说那个来了,吃饭都不舒服,怎么还能打球?” 吕琪的**被人当面说了出来,又羞又气,朝旁边跨了两步。牛清德如老鹰捉小鸡一般,跟着她的动作移动身体。 吕琪停了动作,虎着脸,怒道:“牛主任,你是领导,放尊重一点!”牛清德喝了太多的酒,此时的吕琪在他眼里如仙女一般,道:“什么尊重不尊重,请吃饭你不来,在这里陪小白脸打篮球。” 王桥见牛清德欺负吕琪,早已是怒火中烧,他热血上涌,上前一步,站在吕琪和牛清德中间,道:“满嘴脏话,你还是不是老师?” “小杂种,给我滚开。”牛清德骂着去拉王桥。 王桥怒道:“倚老卖老,给你脸不要脸。” 说话间,两人就扭在了一起。牛清德是黑汉子,一米七五左右,体胖力大。王桥人年轻,经常运动,身体强壮。拉扯几下,带了酒意的牛清德吃亏,踉跄着连退好几步。 与牛清德同来的几个人围了上来,一人道:“你是新来的老师,屁股没有坐热,不要这么冲动。”又有一人道:“算了,回去打牌,吃了酒的人。”在旁人劝架时,牛清德扬起手臂又抡了过来。王桥眼疾手快,抓住抡过来的那只手,用力将其反扭过去。牛清德被压得弯下腰,痛得叫了起来。 吕琪彻底冷静了下来,上前一步,拦住准备拉偏架的男人,又对王桥道:“你放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桥也不愿意事情闹得太大,猛地一推牛清德,同时向后退了两步,与这群人拉开距离。 “小杂种,你等着,老子跟你没有完。”牛清德右手被扭得很痛,他倒吸着冷气,跺脚大骂。 王桥早就看不惯牛清德,听到骂声,火气上来了,道:“再敢耍流氓,老子捶死你。” 牛清德气得就要去拿散落在地上的石头。与牛清德一起吃饭的都是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不想将事情闹大,两人拉住牛清德,边劝边朝外走。牛清德的骂声如乌鸦一般在夜空中飞舞。 吕琪关心地问:“你受伤没有?” “我没有事,他这种醉汉,没有什么战斗力。”王桥骂道,“牛清德哪里有一丝老师的样子,是披着教师衣服的流氓。” 吕琪与鹰钩鼻子有过一次对话,对牛清德认识更深,她担心地道:“牛清德是地头蛇,与社会上的关系复杂,他的哥哥还在县里当官,我们得提防他报复。” 王桥毫不在意地道:“到了这个破地方,已经是悲惨得不能再悲惨的事,若是被人欺负还不敢吭声,这日子更无法过。” 晏琳听完这个故事片段,道:“那怪你对牛清德是这样不假颜色,甚至不在意牛清扬这个实力派副书记。后来的李宁咏知道这些故事吗?” 王桥摇了摇头,道:“李宁咏从来没有细问过这些事情,她始终注意的现实,才不会管以前的事情。” 晏琳道:“这其实是李宁咏的长处,我在这方面有严重缺陷。父亲和母亲只养育了我一个人,从小到大,将我照顾得特别严密,生怕有一点点伤害,通俗地讲,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保护得太好,反而给我增加很大的压力,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症状,比如强迫症,经常反复洗手,出门以后总要怀疑是否锁门,总是怀疑是否关燃气。” 以前在红星厂驻静州办事处时,王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生活细节。这一次被关在了隔离区,王桥发现了晏琳总是反复用消毒液洗手,频率比其他人高得多。晏琳端咖啡的手仍然洁白细腻,但是留下有反复清洗的痕迹。 “这个心理弱点需要克服。对不起,以前我粗心,完全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那是我掩饰得好。再说,那时你也很年轻,整个心思都在学习上,忽略这些细节很正常。如果我们现在交往,你肯定能观察到这些细节。” 今天,两人在特殊环境上敞开了心扉,坦率地谈起了往事和各自的心灵轨迹。 王桥道:“在我和吕琪的故事中,牛清德起了很坏的作用,是我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恶人,所以,我永远无法原谅他。如今牛清德成为静州有名的企业,但是他在我心里,仍然是一个人渣、烂人。当然,我会处理好牛清德与企业的关系,不会因私废公。” 晏琳道:“这一点,我相信你。在那次植树节的时候,我其实是带着省委办公厅工作人员的优越感在俯视城关镇,甚至在俯视昌东县的主要领导,这一次挂职让我认识到了我的肤浅。” 虽然谈话很是坦率,但是王桥决定隐瞒一个重大事实:如果不是晏琳,自己将会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 他准备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否则又将会给晏琳增加新的心理负担。 晏琳将话题转回到吕琪身上,道:“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没有说,当年在华荣小区里,我曾经无意中看过吕琪和你的通信,说实话,我当时非常吃醋。就是到了大学时代,我也仍然在吃吕琪的醋,大学时代一直对男生提不起兴趣,就是因为心理受到了创伤。” (第四百二十九章(。) 第四百三十章 定风波 http://..org/ 王桥对这个细节记得很清楚。 吕琪的信最初是放在复读班寝室的皮箱里,刘建厂团伙为了寻找丢失的手机,潜入第一寝室,将王桥皮箱划烂,不仅取走了钱,包强还在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生。殖。器官。 发生了这件事情以后,王桥觉得把珍贵的信件放在学校不安全,就将信件带到了华荣小区姐姐家。姐姐家的柜子锁坏掉了,王桥原本想换锁,后来有事耽误就没有换锁。晏琳与王桥在华荣小区约会后,无意中看到了这批信件。这些信件就成了埋在晏琳心头的尖刺,而那梦中的呼唤则成为尖刺后的动力。 王桥道:“你当时看见了这些信件?怎么不直接问我,反而藏在心里,这其实是耿耿于怀。” 这是六年来两人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敞开心房,没有遮掩地谈起往事。 晏琳道:“这是很遗憾的事情,那时我还是青春少女,少女的心思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奇怪,很多事情都闷在心里,自己把自己感动得或悲伤、或忧郁,这都是少女病。如果换作现在的我,看到信件以后,恐怕第一时间就要向你询问此事。当时,我如果向你求证此事,你会不会给我说实话。” 王桥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如果你向我求证,我肯定会如实地讲以前那一段恋爱,隐瞒不是我的性格。”他本来还想说:“如果当时我们一起努力,就算我对吕琪还有好感,但那只是留在心底的美好感情,不会影响当下的感情。”但是想到这样说会让晏琳伤心,便没有说起此事。 晏琳道:“刚才听你们之间的故事,如果我不是后来的当事人,肯定会觉得这是让人感动的爱情故事,你再讲,后来怎么样?” 在羊背砣制作简易浴室的故事: 大桶安放在二楼平台上,由塑料管道连接二楼大桶和底楼浴室。塑料管道到了底楼浴室后,固定在一块自制的三脚架上,尾端安了一个水龙头,洗澡的人可以用这个水龙头控制水量。浴室的原理非常简单,王桥却把此事当成一个大工程来做,每个细节都考虑得很周到,甚至还在浴室里挂了一面小镜子。 吕琪看着王桥手脚麻利地将浴室的最后设备安装好,她爱煞了这个浴室,忍不住道:“蛮子,你能不能多烧点热水?”她到底是年轻女子,说话时颇为羞涩。 王桥端正面容,提高了声音,严肃地宣布:“羊背砣浴室今天正式开张。” 吕琪到厨房里捅燃灶火,特意交代道:“铁锅多洗两遍,别浮油在水上面。” 王桥仔细洗了一遍铁锅,直起腰,道:“行了,再洗,铁锅都要穿了,放心,平时我这里没有吃几回肉,铁锅里没有多少油水。” 吕琪道:“明天,我要去买一个大铁锅,专门烧洗澡水。” 灶孔里火焰熊熊,铁锅里的水很快就冒起了水泡。水彻底烧开以后,王桥先装开水瓶,然后将开水舀到桶里,飞快地提到了二楼,倒进大桶里。 吕琪伸手量水温,道:“蛮子,还要加点热水。” 王桥将锅里剩下的水全部倒进大桶里,水温又稍烫。 吕琪有些不好意思,道:“再来一点冷水,一点就行了。” 水温调好以后,吕琪脸上现出些红晕,道:“我要多洗一会儿,等会儿你帮着多加点水。” 吕琪拿着毛巾、香皂进了浴室,提进来一张放衣服的椅子。放好物品,关门时她才发现,木门换上了新的铁门栓,在木门的缝隙处还钉了些木条。 试着打开水龙头,一股热水倾泻而下,尽管比不了大学里的专业水龙头,可是在新乡这种偏僻乡村,如此淋浴已经是高级享受了。脱掉外套以后,不知从何处钻来的冷风,让细嫩的肌肤起了不少鸡皮疙瘩。吕琪脱掉内衣时,隐藏着的娇艳顿时显现出来。**并不太大但是很挺拔,****小巧精致,小腹平坦结实。 在冷风中,她颇为自恋地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然后打开水龙头,一股水流冒着热气从天而降,从皮肤上滑下,让她舒服得差点呻吟起来。 王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从木门顶部冒出来的水汽,心里感觉有些异样,一位漂亮女子在淋浴,若是没有一点幻想,就不是好身体的正常男人。 等到铁锅里的水冒水泡,他就将热水舀进小桶,调好水温,提到二楼,加在大桶里。每次大桶的水所剩不多时,他都能及时将热水补上。 洗澡出来,吕琪头发披肩,肤色红润如脂。在美女映照下,羊背砣村小围墙外的树林变得绿色喜人,不再阴森恐怖。 听到王桥为恋人制作了一个简易浴室,晏琳叹道:“我嫉妒了,你没有为我建造一个浴室。” 王桥道:“那是没有合适的条件,当年我们都在一心为了高考。” 晏琳道:“那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你们当年关系这样好,为什么要分手?现在还有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性?” 王桥道:“这个问题让我很是无解,因为我和吕琪到现在都没有谈及分手之事,其实是不了了之。当时有个特殊情况,她到厦门,我进了看守所。” 从看守所出来后发生的事情: 下午在等待中度过,王桥接连打了七八个传呼,在吕琪汉显传呼机上反复留话:“我才从山南看守所出来,在里面关了一百多天,见面细谈。” “我进看守所是冤枉的,六月进去,今天出来。” “我很想你。“ “请回传呼。” 一条条传呼如泥牛入海,没有得到回音。 在等待中,他想起曾经说过十天不接传呼就算分手的话,当时是玩笑话,此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到楼下为自己的数字传呼机买了电池,安装好小指姆大小的电池,沉寂一百天的数字传呼机终于有了光亮。在上楼回家时,他希望数字传呼机能激情响起,显示的是吕琪的电话号码。 到了晚上吃饭时间,数字机没有响起,家里电话也没有响起。王桥此时心绪已乱,不想参加宴会。只是李家为了自己的事东奔西走,着实费心,不去见面着实有些不妥当。 …… 王晓又问,“你打了好几个传呼,是给女朋友打的吧?” 王桥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道:“一直没有回传呼。” “她现在做什么,还在旧乡吗?” “应该到厦门大学读研究生去了。” 王桥正打算讲一讲吕琪的家世,王晓提出一个尖锐问题:“二娃,你现在的状态,凭什么去娶一位研究生。生活环境变了,人的心就会变。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事业,不要在恋爱问题上陷得太深。” 王桥闷闷地道:“就算要分手,我也想分得明明白白。” “你给她打了传呼,她一直不肯回,这就是态度,你还不明白吗?” 王桥不愿意再听,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道:“姐,你不用劝我,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我会正确处理。” 王晓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别冲动。”青年人的男女之情也是一个冲突的导火索,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弟弟再冲动,又惹出新的祸端。 这时,客厅电话铃响起,王桥三步并两步来到了客厅,拿起话筒听到里面传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很是失落,礼貌地道:“您找王晓吗,稍等。” 姐姐接电话时,王桥站在窗前,欣赏着省城的街边风景,心道:“难道一百天没有联系,吕琪真的就这样走了?” …… 经过山南公安分局东城分局时,王桥不由自主想起在看守所的一百天,一时之间百感交集。随着时间流逝,看守所经历的痛苦不仅没有淡忘,反而越发清晰。另一方面,这段艰难岁月也开始发挥正面作用,不断向他提供人生勇气和智慧。 从旁边门洞走出一男一女两人,尽管距离一百多米,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其中的女子是朝思暮想的吕琪。吕琪旁边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皮夹克。两人有说有笑,神态亲密。吕琪伸出手打了一下男子的肩膀。那个男子躲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话,吕琪再打。 王桥如中了魔咒,呆呆地不能动不能言语,如果说从杨红兵嘴里得知吕琪有了在省政府工作的男朋友的事实如一把刀,狠狠地捅在身上,此时见到了吕琪与另一个男子的亲密行为就如一把铁锤,以泰山压顶的力度砸在头顶,筋断骨折,再也无法复原。 吕琪和男人在商店停住,过了一会儿,男子单手提着啤酒,吕琪抱着些烟花,肩并肩朝回走,在背影即将消逝时,男子伸出手拍了拍吕琪的肩膀和头顶。 “我真傻,还幻想着吕琪会等着我,她现在是研究生,前途似锦,我算什么东西,一个来自昌东农村的复读班学生!” 王桥腰间一直挂着那只传呼机,虽然停机,却没有舍得丢掉。反复回想杨红兵所言,脑中一遍一遍地浮现吕琪和男子的亲密行为,他突然发了狂,将传呼机从皮带上取了下来,放在地上,举拳猛击,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传呼机碎掉,拳头上冒出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这就是所有的故事,当时觉得是不同于世的爱情,现在想起来也很寻常。”王桥花了很久时间,在消毒水的味道中讲出了与吕琪的爱情故事。 晏琳有些失神,道:“你居然最后都没有与吕琪见上一面?” 王桥摇头道:“我南下广南时,两人之间就有打十遍传呼不回就意味着分手的说法,后来我进了看守所,成为无业游民,她是研究生,有一个在省政府工作的男友,后来还出了国,当时认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晏琳道:“你如果现在遇到她,会不会重新开始?省政府这么大,在里面工作的人也可能混得很不如意,也有可能远没有你有发展前途。” 王桥道:“生活不能去假设。就算没有她,我也能好好生活。” 晏琳终于解开了积压在心里多年的一块石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远处农家有狗叫声,还有雄鸡的鸣叫。 王桥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今天夜谈到此结束,我没有想到,会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将以前的旧事讲了出来。” 晏琳双手交错着,用力绞着,慢慢又松开,道:“那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最初在植树节那一次相遇,她是以省委办公厅工作人员身份,坐在高大客车上,隔着玻璃窗,用俯视眼光看着在城关镇工作的王桥。通过这一段时间密切接触,她重新了解王桥,又被其无与伦比的男性魅力燃起了熊熊爱情之火,让她不再考虑省委办公厅与城关镇的距离。 王桥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他伸长手,将桌边的信笺和钢笔拿了过来,略加思索,用硬笔写了一首苏东城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王桥的硬笔书法也很漂亮,在这幅小字上盖上印章,便是一幅硬笔书法作品。 晏琳拿过作品,细细品味一番。她明白了这首词里面蕴含着的王桥复杂的情感和明确的答复,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章 化解壁垒 http://..org/ 今天小区停电,写得晚点。 …… 王桥郑重地对晏琳道:“对不起。”虽然他觉得不必要说这三个字,但是看到挂在脸上的泪水,还是说了出来。 “不用说对不起,反而是我要谢谢你。”晏琳摇了摇头,继续道:“或许我这样说就是娇情,但是我是真心的。今天我算是得到了明确的答复,这就解除了一块长久以来的心病,写出那封信以后留下的心病。虽然被你当面婉拒让我伤心又有些尴尬,但是我从此就没有那种患得患失的矛盾心情,所以,我要谢谢你。以前我有一些强迫症,但是比较轻微,就是洗洗手等类事情,写了那封信后,我自己明白,症状要严重得多,为了克服这个症状我付出很多努力。希望今天是一个新起点。” 王桥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一定会走出困境。每个人都有困境,必须要自己扛起。我这个想法也许会被你拒绝,但是我还是想要提出来,希望我们不要反目成仇,爱情不再了,友情希望能留下来。对于其他人我不会提出这个要求,但是我想对你提出这个请求。你会拒绝我吗?” “当然不会,你其实就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也不能扔掉,扔掉你就是扔掉自己的青春。哎,我们两人今天的谈话真是娇情。”晏琳用手背又擦了擦泪水。 王桥道:“在隔离场这种面临生离死别考验的情况下,我们才能说点平时说不出来的真心话,娇情就娇情吧,人生难得有可以面对面娇情的时光。” 晏琳将那张纸折成了四方块,放进自己衣服口袋里,她微微仰起脸,以免眼泪流出来,道:“但愿结束隔离以后,我们能有一个新的生活。你说,我们能安全出去吗?” 王桥故作轻松地道:“我觉得能,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可能就这样隔屁了。” 晏琳跟着笑了笑,道:“是啊,我们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们两人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值班人员能透过玻璃窗看见两人夜谈的情况。在飘荡着消毒水味道的夜晚里,大家在担心着会不会被烈性传染病所击倒,根本没有在意两位领导是在谈论有着共同回忆的青春。 凌晨五点,晏琳才回到了自己寝室。她睡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天空。 天空有明月,照得天空泛起微白,仿佛已经天亮。她不停地在流泪,慢慢地流,不强烈,但是泪水却源源不断。与王桥分手这几年,她的生活并不轻松,始终堆积着一些无法消化的情感在心中。直至到了工作单位,积郁在胸中壁垒都无法化解。今天与王桥彻夜长谈以后,胸中的那块壁垒就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开始慢慢地溶解。 她觉得,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 王桥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晏琳走出了其自我设置的困境。 虽然这个选择本身还是伤害了晏琳,但是比起胸中壁垒,他的选择带来的伤害是皮外伤,更容易治好。 终于,在接近天亮的时候,晏琳迷糊地睡着了。等到醒来时,太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屋内,空中有淡淡有浮尘。她举起包里的小化妆镜,看了看自己的眼睛,略为有些红肿,但是还算正常。 她走到房门时,第一眼就见到了王桥。 王桥穿着运动衣,拿着篮球,精神抖擞地站在院子喊:“都出来打球,这里又不是办公室,除了刘友树,没有这么多文件要处理。都出来,都出来。” 陆续就有值班人员进了出来。 早上隔离区每个人都检查了体温,全都在正常范围内,包括被隔离五个人的体温都正常,这让整个隔离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难熬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日子似乎并不是太糟糕。 王桥似乎没有受到昨夜彻夜长谈的影响,依然在球场上奔跑如飞,不管是年轻的还是中年的干部都跟着他的屁股跑,场面颇为滑稽。王桥就如一只久经训练的猎豹,其他人都没有上过运动场的小学生。 赵敏见以晏琳起床,就拉着她到了临时的伙食团。所有食物都是外面人送进来的,品种丰富,有包子、馒头、鸡蛋、奶制品、袋装咸菜等种类。按照规定,所有东西都只进不出,包括锅碗盆等物品。 赵敏道:“王书记身体还真棒,昨天你们两个商量工作到凌晨五点,我起来方便都见到你们还在工作。今天早上又在运动场健步如飞。” 晏琳打了个哈欠,言不由衷地道:“我们刚开始还谈了些工作,后来就是随意闲谈。我睡眠不好,昨天那种情况,实在是无法入睡。王书记是值夜班,通宵没有睡,今天又打球,确实是身体好。” 两人随着聊着天,吃完饭又到院内随意走动。 院内昨天被火烧过的痕迹赫然醒目,有一面办公室墙壁被烧成黑色。晏琳暗自心惊:“如果事先没有准备好土袋,后果真的不能设想。烧到隔离区,让被隔离人出现伤亡,这将是影响全国的大事,昌东县委甚至静州市委都无法交待此事。” 刘友树还在办公室对着电脑猛打。由于长期伏案工作,工作时必须要用眼镜了。他看见晏琳进来,报告道:“晏书记,昨天晚上闹事的村民被刑事拘留了五个,还是四个治安拘留。这一次县委县政府是下了决心,凡是冲击隔离场的,必然会受到严惩。我估计再也没有人敢乱来了。” 事实确实如此,以后几天时间,隔离场周边五百米之内都没有行人经过,大家都躲避传染病如躲避洪水猛兽。 在这几天里,国内*形式依然严峻。 4月27日,全国最大、设施最全的专科传染病医院主体结构竣工,成为抗非重要阵地。 据世界卫生组织报告说,截至27日,全世界*型肺炎患者累计为4836人(包括已康复者和部分疑似病人),其中2239名患者已治愈出院。 首都人民政府制定《关于加强首都防治*型肺炎工作的决定》。 山南省召开了省委常委会,传达中央精神,一是要求各地区、各部门一手抓防治*,一手抓经济建设;二是*疑似病人及与*病人、疑似病人密切接触者,隔离、医学观察期间的工资待遇由所属单位按出勤照发;三是讨论下发了《关于*型肺炎患者和疑似病人缴纳救治有关问题的紧急通知》和《关于农民和城镇困难群众*型肺炎患者救治有关问题的紧急通知》。 在4月28日,钱省长来到静州,参加了静州*防治领导组扩大会议。在会上,钱省长作了讲话,要求切实落实省政府令,进一步加强领导,落实责任,坚守岗位,靠前指挥,坚持疫情零报告制度。会后,钱省长和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等等领导在静州市红十字会募捐点向一线医护人员捐款。 在4月30日,山南省劳动竞赛委员会作出决定,为在抗击*战斗中做出突出贡献的24名省城医护人员颁发“山南省五一劳动奖章”。省防治sars调度指挥中心向各地发出通知,要求即日起在所有进入城区公路路口设立卫生防疫检测点。 经过与*的猝然相遇后,山南省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动员起全社会力量参加抗击*,一场浩大的全民抗击*战役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昌东县城关镇对于全县来说,就是大局中的一个点。但是整个大局也就是由这一个个点来构成,没有点,也就无所谓大局。 隔离九天以后,隔离场所有人的体温都很正常。整个隔离场的紧张气氛渐渐得到了缓解,很多人都意识到,被隔离的几个人真的有可能幸运地没有染上*。但是,不到最后宣布解除隔离,没有人敢保证绝对安全。所以,隔离场气氛在缓解中又带着些紧张。 在这期间,王桥接到了无数人的电话。 这些人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城关镇隔离之事,打电话过来是表示安慰。 打进电话次数前几名的分别是父亲母亲、姐姐王晓和林海、镇长黎陵秋、********吉之洲、忘年交杨琏、大学同学杜建国陈秀雅和赵波、看守所陈强、中师老友杨洪兵、沙州王卫东等人。 通过两次及两次以上电话的有市长邓建国和邱洪、王国栋和王小冉、张大山和张晓娅、老书记宋鸿礼、中师同学陆红杨明、老师黄永贵、师兄雷成、沙州林玥等人。 还有一些人打来过一次电话,比如检察院陈树等有工作关系的人,还比如社会人洪平、赵海也打来过一次,也有赵良勇这种在旧乡的老关系,还是李仁德这种世交长辈。 另外,还有一些手机里保存有号码,但是一次都没有响过的。 王桥对经常打来电话的人记得很清楚,对于一次都没有打来的部分人也记得很清楚。 一次没有打来的电话又分多种情况,有的是压根不知道城关镇隔离之事,比如省天然气公司吴湘等人;有的是家里其他人打过,也就没有必要再打,比如李仁德的爱人吴学莲等人; 还有的只是在某种场合相遇,互相留了电话,但是再也没有联系过,俗称死号; 另一部分人是明知有事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打电话,诸如李宁咏、邱宁勇、陆军、秦真高、李酸酸等人,王桥对这些号码后面的主人记得很清楚。 在接打电话过程中最意外的有两人,一人是邱宁刚,隔离第一天,邱宁刚就打过来电话,表示慰问。 另一人是王卫东,他恰好也隔离在了沙州学院,共同经历,让两人有了不少共同语言,几乎每天都通一次话。 (第四百三十一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 解除隔离 http://..org/ 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后,终于,静州市抗非领导小组副组长同意解除昌东隔离场**隔离。主持简短仪式后,宫方平副县长宣布道:“昌东隔离场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解除隔离,撤掉警戒线。” 宣布以后,现场一片欢呼,红旗招展,还有无数鲜花被送进了隔离区。 隔离场内的工作人员将警戒线撤离,内院的六位被隔离者走了出来,与隔离区值班组人员打起招呼。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天,天天能够见面,但是就是被那一条警戒线隔开。今天,警戒线终于被撤离,被隔离者和值班组人员开始了第一次握手。 等候在外面的家属更是激动。 十五天以来,家属们都被安置在昌东宾馆,没有走近隔离场所,只是通过电话与被隔离的家人联系,虽然在昌东宾馆住宿、生活全部免费,可是有亲人被隔离,始终如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身上,得不到轻松。他们多次集体向县政府抗议,要求与被隔离的亲人见面。县政府安排了一对一的工作人员来作思想工作,天天陪着他们,这才渡过了艰难的十五天。 今天,他们终于站在了传说中‘凶恶’的隔离场,看到自己的亲人从警戒线内出来,多数都有压抑不住的泪水流出来。 杨立勇老婆、女儿捧着鲜花来到了隔离场,三人都有劫后重生的感觉。杨立勇拉着妻子来到王桥身边,介绍道:“王书记,这就是我的堂客,刚刚进来的那几天,天天在电话里哭,让你见笑了。” 杨立勇妻子和王桥通了好几次电话,算是熟人了,她有些羞愧地道:“王书记,第一天的时候我有些口不择言,说了粗话,给你道歉。立勇在电话里经常提起你,说你是天天和他们在一起,很优秀。” 王桥道:“杨立勇是我们临时党支部的委员,帮我们做了很多工作,我要代表城关镇感谢他。中午城关镇备了一杯薄酒,请隔离场所有人吃个饭,也算是洗尘嘛。” 守在外面的记者们都进了院子,在宣传部门和城关镇相关同志的引导下,进行采访。闪光灯不停闪烁,很有点欢乐嘉年华的喜庆。 宫方平作为政府副县长,在接受采访之后,又指着王桥向记者介绍:“王书记是城关镇党委书记,在隔离场带队值班十五天,最了解一线情况,你们可以采访他。” 于是,记者们纷纷找到了王桥。王桥刚刚应付了三拨记者,就见到一个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又接受两个记者采访后,这才来到胖墩面前。 杜建国道:“我现在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中午找个地方吃饭。”他打量着王桥,道:“你在隔离区十五天,天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应该变得白白胖胖,怎么晒得黑黑的,就和到海边晒了日光浴一样。难道焦虑会让脸变黑吗?” 王桥道:“我为了显示镇静,天天在隔离区打篮球。打了篮球,把自己搞累了,晚上睡觉也就更容易。” 顺利于在隔离区呆了十五天,王桥心情格外舒畅。虽然说在隔离期间他一直显得很镇静,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怕惧的,生命是如此美好,事业刚刚开始,如果因为**而结束,那将是一件非常令人伤心的事情。所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王桥对很多人都说起套话,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套话产生的环境需要套话。在大学室友面前,就可以说点真话。 杜建国哈哈笑道:“你在隔离区,我老婆比我还担心,天天都在算天数,弄得我都吃了醋。我记得读大学初期,我老婆看见你是躲得远远的。改天到阳州时,你要到我们家去作客,不到外面吃,就尝尝我老婆的手艺。” 杜建国和陈秀雅是很特别的恋人,两人互为初恋,从相识到结婚,过得很是幸福。王桥对此是颇为羡慕的,上去擂了杜建国,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每天工作回家,就能和家人吃饭,我还得天天吃食堂,一点家的样子都没有。” 杜建国道:“这个责任在你身上,如果肯降低条件,早就把漂亮女子娶回家了。你就折腾吧,折腾到三十几岁,只能找八零后女子。她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在隔离场外面,一辆汽车急驰而来。来到隔离场门口才停了下来,响亮的刹车声吓了围观人群一跳。车上下来的是晏定康和陈明秀,夫妻下车以后,站在隔离区,望着快乐人群,都是一脸严肃。 晏琳正在接受采访,看见父母过来,对记者道:“对不起,我耽误一下。” 晏琳是在早上得到即将解除隔离的正式消息以后,才给父母打去电话,讲了隔离区之事。尽管她在电话里再三表示没有任何问题,还是将父母吓得七魂掉了六魂。夫妻两人一点都没有耽误,要了小车后直奔昌东。 在车上,陈明秀禁不住发了脾气,道:“都怪你,在省委机关呆得好好的,非要发神经病,弄到县里去挂职锻炼。这一次没有出事,是运气好。如果真出了事,我们下辈子怎么过。”说到伤心处,不禁流了泪。 晏定康好言劝道:“这是不可抗力,全国都是这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明秀道:“我不想有什么后福,只要女儿平平安安就好。” 此时站在门口,看到生龙活虎的女儿从门口走了出来,晏定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情绪还算正常。陈明秀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女儿就不放,生怕女儿飞走一般。晏琳被母亲抱得很不好意思,道:“妈,你别激动,我没事。同事都在旁边,你这样抱我,我会被笑话的。”陈明秀道:“你被隔离的时候,为什么不打电话?” 晏琳道:“准确地说,我不是被隔离,是在隔离场值班恰好遇到了疫情。打电话有什么用,反正都要被隔离。给你们提前说了,你们还要担心。” 陈明秀道:“王桥不地道啊,他在这里当头头,为什么把挂职干部派过来值班。” 晏琳道:“是我运气不好,和王桥没有任何问题。城关镇每个领导都要带一个值班组,我带的是第四组,只是运气不好,恰好我值班时遇到了需要被隔离的情况。” 陈明秀道:“现在你也尽到职责了,赶紧请假回家,等到**结束,你再回来上班。” 晏琳刚刚有了点当英雄的感觉,道:“我运气没有这么背吧,不可能次次都是我遇上。” 王桥和宫方平一起走了过来。王桥介绍道:“这位是红旗厂晏厂长,晏书记的父亲。” 宫方平就上前握手,想握手,随即又缩了回去,笑道:“**过后,我们的习惯都要改一改,不能轻易握手。”随即自我介绍道:“我是副县长宫方平,欢迎晏厂长到昌东来。这一次晏琳副书记表现得非常优秀,给昌东干部树立了榜样。” 晏定康恢复了平静,道:“我是在今天早上才知道晏琳在隔离场,这几天我们一直在通话,她都没有提起过,只说一切平安。这个娃儿,把她妈妈吓惨了。”他以前并不擅长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从内心深处还看不起地方的政府官员。这几年执政红旗厂,三天两头和省城官员打交道,真正了解地方官员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现在与政府官员打交道就很轻松随意。 晏定康的轻松随意迅速赢得了宫方平的好感,宫方平道:“晏厂长很难得来一次,今天就让城关镇办个招待,我们尽一尽地方之谊,也算是感谢晏厂长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女儿。” 晏定康和陈明秀来到昌东是看望女儿,没有想到与地方政府打交道,此时宫副县长发出了邀请,晏定康还是接受了。 中午时分,晏定康、陈明秀、宫方平、杜建国、黎陵秋等人来到城关镇伙食团,王桥亲自点菜招待几位特殊客人。至于其他新闻记者,就由宣传部门带到昌东饭店吃饭。 宫方平介绍道:“王书记是很好过日子的领导,在城关镇工作以后,把城关镇食堂抓得很好。城关镇食堂在全县食堂是数一数二,不是说这个食堂有多么奢华,而是味道很正宗,都是地道的家常菜。” 晏琳就笑道:“王书记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一个美食家,他下的猪油面条,都比我们下得好吃。” 听到这句话,除了王桥以外,其他几人都愣了愣。 晏定康和陈明秀之所以会愣一愣是因为他们夫妻俩人知道王桥是女儿的心病,是不能轻易提起的,就算在挂职锻炼初期,女儿在家里依然不能提起王桥。此时听到女儿轻松自在地谈起了复读班往事,不禁都有些疑惑,两人同时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女儿和王桥在隔离期间又好了?” 王桥解释道:“我和晏书记以前是静州一中的同班同学。” 杜建国目光在王桥和晏琳脸上来回转,凭着做新闻锻炼起来观察力,他肯定王桥和晏琳之间肯定有些故事。 宫方平拍了拍脑袋,道:“我想起了这件事,上次省委办公厅常委办袁主任到静州,还专门叫王书记过去吃饭。”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服的中年厨师走过来,道:“王书记,前些天我弄到两条尖头鱼,是旧乡那边来的。上次你交待过,凡是有尖头鱼,都是你来弄,今天是你弄还是我来弄。” 王桥笑道:“今天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宫县长也来检查伙食团的水平,当然是我来弄尖头鱼。”他又问道:“这是从旧乡弄来的尖头鱼?那边很久都不出产尖头鱼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旧乡尖头鱼再现 http://..org/ 白衣厨师以前在霸道鱼庄干过,对尖头鱼还是挺熟悉的。他来到霸道鱼庄之时,王桥已经离开了昌东,因此他并不认识最优秀的鱼贩子王桥。 白衣厨师道:“王书记是懂鱼的,以前旧乡尖头鱼最好,后来突然就没有了。最近旧乡河里又出现了尖头鱼,只是数量没有以前多。” 羊背砣以前有一条产尖头鱼的溶洞,后来,水上游被牛清德开矿所破坏,暗水枯竭,溶洞内尖头鱼也就消失。此时听说旧乡又有了尖头鱼,王桥暗道:“我好久没有到羊背砣去了,牛清德的矿早已经停产,说不定暗洞的水系又恢复了。” 如今王桥成为了城关镇党委书记,就算暗洞又重新出现尖头鱼,他也无法去打理。因此,王桥决定将这个秘密仍然埋在心底,等到时间合适,他再到这个洞去看一看。 这些念头不过是在内心转眼一瞬的事情,王桥很快就将曾令其刻骨铭心的暗洞丢到了一边,对白衣厨师道:“我来做这一道尖头鱼。” 宫方平与王桥接触得很频繁,不过都是公事,甚少有私下接触。他看着王桥跃跃欲试要去做尖头鱼,感觉不可思议,道:“王书记,你真的要去做鱼?” 王桥道:“我是生长在柳溪三道弯河边,从小就和鱼打交道,我做的尖头鱼水平不错。今天晏厂长和宫县长到了城关镇伙食团,让我们伙食团蓬荜生辉,为了表示内心的激动,所以就去显显心意。” 晏琳道:“杜记者也是第一次到城关镇。” 王桥摇头道:“建国不是第一次到城关镇,已经是熟客了。再说,他和晏厂长与宫县长不一样,是大学睡在我旁边的兄弟,不能当客人。” 宫方平开玩笑道:“王书记,我可是昌东副县长,还算客人?” 王桥道:“我从参加工作第一天起,宫县长就是我的直接领导,所以,我更要去亲自煮条鱼,感谢宫县长一直以来的教导。” 当王桥最初在城管委当副主任时,宫方平都是直呼其名,甚至王桥到县政府办公室主持工作时,宫方平仍然是直呼其名。如今王桥是县委委员,城关镇党委书记,宫方平从此不再直呼其名,都是称呼为“王书记”。 晏定康见王桥言谈举止非常从容,气场很是强大,甚至隐隐盖过了宫方平副县长,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最初他认为王桥能当上城关镇党委书记主要是依靠了省委组织部选调生的身份,现在面对面而坐,他发现自己最初的认识是错的,王桥确实有大镇党委书记的气度。 镇长黎陵秋相比之下就要拘谨得多,虽然也是谈笑风声,可是始终没有完全放开。这是初掌权者所常有的适应过程,当初晏定康当了副厂长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把自己当成技术人员,而非一厂的领头羊。 当王桥到厨房去煮鱼之时,杜建国介绍道:“以前王桥在读大学时,有一次在城西一个偏僻的菜市场搜到了一条尖头鱼,然后煮给我们吃,味道超级棒,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而且王桥刀功一流,片鱼片得行云流水,都变成艺术品了。各位领导,我到厨房去一会,看王桥片鱼,也不知道当了领导,手艺退化没有。” 晏琳在第一天与王桥长谈之后,花了好几天才接受两人无法在一起的最终结局。有了这个最终结局,她反而变得豁达起来,也不刻意掩饰与王桥的同学关系。她听到杜建国吹嘘王桥做尖头鱼达到艺术水准,有点不相信,跟着杜建国站了起来,道:“杜记者要去看艺术,我也想去看看,看一看到底是王桥在吹牛还是杜记者在吹牛。” 两人就一起朝厨房走去。 杜建国道:“晏书记,这次隔离场是一个写通讯的好素材,我准备好好挖一挖,到时要采访你。” 晏琳道:“没有问题,我也算是全过程参加隔离。” 杜建国道:“你是挂职干部,当初被隔离是不是觉得特别运气不好。” 晏琳道:“最初知道这事,确实是有很多想法,可是有什么办法,事情都遇上了,只能硬扛。” 杜建国用手摸了摸胖脑袋,道:“这句话有点王桥的语气和用词风格。” 晏琳笑道:“难怪你能在省报当记者,观察力确实敏锐。第一天开会,王桥就讲了一个脑袋两个肩膀,遇到事情只能硬扛。我觉得这个说法很有力度,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气度,用形象思维一下就把人鼓动起来,若是讲道理,很难达到如此效果。” 杜建国道:“后来听说隔离场还被周边村民冲击了。” 晏琳道:“这事挺敏感,我得征求王桥意见,才能决定讲不讲。” 杜建国道:“这个情节一定要有,否则这篇通讯就没有力度。”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厨房,好几个厨房工作人员围在王桥身边,看城关镇老大片鱼。王桥颇有大家风度,运刀如飞,将一条两斤重的尖头鱼削成花朵一样的薄片。 王桥还在给厨房的人讲诀窍:“如何片鱼是有技术的,今天有霸道鱼庄的大厨师在旁边,我就不讲了,免得讲不好会被行家笑话。” 白衣厨师满脸是笑,道:“王书记,我这人没有文化,光是会做,不会讲。而且,各师各教,各有各的绝招,我还想向王书记偷学点东西。王书记有一身技术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你平时煮饭的时间少得很,真要想吃点好吃的,哪怕半夜给我们打电话,都会起床心情愉快地给王书记做。王书记是客气人,从来没有额外要求,说实话,这是看不起我们。” 白衣厨师一边自承没有文化,光会做,不会讲,一边嘴皮溜溜地讲了一大堆。 王桥笑道:“老肖,你的嘴巴够灵的,平时就经常听到你在厨房吹牛。”他手上动作不停,道:“我记得上次讲片鱼技术,还是1995年底,或者是1996年初,我记不太清楚了。我的诀窍有三点,一是片鱼前要先去侧线,准确来说,侧线就是腥线,是鱼感知外部环境的神经传导系统,位置在鱼头后的背肌,里面是液体,比较腥臭。” 白衣厨师就竖起大拇指,道:“这是专业水准。” 王桥又道:“第二个要点是不能前后拉切,要一次就片掉。第三个要点对于技术不是太熟悉的,就用毛巾压紧鱼身。”讲到这里时,他想起前一次讲这个技术时的情景,当时是在黄永贵家里,观众有师母和吴湘。今天他讲这个技术时,旁边站了几个城关镇厨房的伙计,还有晏琳和吴建国。 吴建国对晏琳道:“怎么样,我没有吹牛吧。” 晏琳道:“我以前只知道他煮面条很好吃,同样的调料,就是比我弄得好吃。”她看见杜建国疑惑的表情,朝外走了几步,与厨房伙计们拉开距离,道:“以前,在大学的时候,蛮哥没有谈起过我?” 吴建国想了一会,摇头道:“对不起,以前没有听蛮哥谈起过你。蛮哥这个人城府比一般同学深得太多,他和我老丈人是旧识,但是如何认识我老丈人,却是闭口不谈,无论我如何追问,他都不讲。后来我结婚以后,他才说明真实原因。” 晏琳一下猜到了原因,嘴巴说了三个“看守所”三个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吴建国点了点头。此时,他再也忍不住好奇,道:“你和蛮哥以前关系很好。” 晏琳道:“我和他曾经谈过恋爱,后来分手了。” 吴建国眼前一亮,道:“那你们现在?” 晏琳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只是好友。”说到这里,她还是有些伤感。 与此同时,晏琳又觉得奇怪,自己与杜建国几乎相当于陌生人,但是为什么会对他很是信任,讲了自己与王桥的感情关系?她就将自己这个疑惑直接讲了出来。 杜建国道:“以前蛮哥曾经夸过我,说我面有猪相,心头嘹亮。翻译成好听的话,就是具有亲和力,容易赢得女生信任。” 晏琳同意了这个说法,又补充道:“还有一个原因,我听蛮子谈起过你和青皮,说是大学关系最好的三人。前些日子被隔离,特殊情况下,我们两人还聊了很多,其中就聊到你们。你是王桥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信任你。” 说话间,一盆色、香、味俱全的酸菜尖头鱼出锅了。 这一盆王氏酸菜尖头鱼赢得了晏定康、陈明秀、宫方平、黎陵秋等人高度赞扬,他们下筷如飞,横扫了整盆王氏酸菜尖头鱼。 午饭之后,晏琳就准备请几天假,与父母一同回省城。 宫方平、王桥、黎陵秋等人在城关镇政府院中送行。 晏琳坐上小车,透过倒车镜看着站在院中的王桥,突然有一种时光倒流、昨日重现的奇怪感觉。想起往事和如今现状,一股熟悉的忧郁涌上心头。她想起王桥讲过话,自我鼓励道:“每个人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肩膀,遇到事情只能硬扛,我不能再陷入忧郁情绪中,生活是美好的,我必须走出来。” 一群村民突然出现,将正要开出的小车拦住。 村民们里有老弱妇孺,拦住小车以后,有人伸头往车窗里凑,看了一眼,道:“王桥不在车上。” (第四百三十三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http://..org/ 王桥、黎陵秋等人还在院中,没有离开。 一名眼尖的村民认出了王桥,道:“那就是王桥。” 堵在车头的村民立刻就如洪水一样朝着王桥围了过去。 王桥对黎陵秋道:“他们在喊我的名字,应该是找我有事。你陪宫县长先回办公室,可以从侧门走,才吃了饭,散散步,有利于身体健康。” 黎陵秋知道王桥对付群体**情的经验比自己丰富,就对宫方平副县长道:“宫书记,那我陪你散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宫方平深知在情况不明时,自己出现在群体事情现场没有任何益处,亦没有矫情,跟着黎陵秋就朝侧门走去。 在院外,小车刚开出几步,晏琳道:“爸,我还是下去一下。遇到这种麻烦事,我看见了,就不能躲。” 陈明秀有点惊讶地道:“小琳,你就是一个挂职干部,一年后就要走。你的岗位在省委办公厅,不是在城关镇,你太入戏了。” 晏琳坚持道:“既然来到了城关镇,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战友,如果临阵逃脱,会被人瞧不起的。”在几年前的相同情境下,她曾经有过一次软弱,将一个机会放掉了。这一次,她记住了“一个脑袋两边肩膀,有天大事都要硬扛着”这句朴素的话,就不会躲在汽车里走得远远的。 晏定康对女儿的决定也很意外,道:“有没有危险?” 晏琳笑道:“爸,你问这句话,说明你很久都没有到过基层了。这是在城关镇政府的院子里,村民是来集体反映诉求,能有什么危险。” 晏定康道:“那我们就靠边停下来,你回去看一看。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回红旗新厂。你是从隔离场出来的,到了厂里肯定也要被限制在家里,就趁机好好休息一会。” 晏琳点了点头,等到车停稳,就下了车,朝院子里走去。 晏定康和陈明秀坐在车里不到一分钟时间,两人也一起下车。他们站在车边,观察着院子里情况。 陈明秀道:“小琳到基层来工作几个月,很有些变化,我觉得一下就长大了,成熟了,似乎心胸也开阔了。” 晏定康道:“其实变化最大的是王桥。你看他说话办事的水平,确实很有地方党委书记的范。宫县长虽然是副县长,可是面对王桥时一直很客气,似乎没有把王桥当成下级。” 陈明秀道:“你说晏琳会不会和王桥重新谈恋爱?” 晏定康道:“我总觉得不会,他们看得出来关系不错,但是两人说话时都不是情人之间的表情和语调,我觉得没戏。” 陈明秀松了一口气,道:“当初我最担心和王桥谈起恋爱。王桥虽然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可是毕竟在镇里面,两人结了婚,还得考虑把王桥调到省城。” 这是陈明秀一贯的看法,到了今天仍然没有改变。晏定康忍不住道:“你的思维太落后,还是计划经济那一套,没有跟上新时代,也没有跟上新形势。你觉得王桥是那种屁滚尿流靠着女方的人吗,我跟小琳问过王桥的情况,城关镇党委书记大多是县委常委,王桥在党委书记位置上干得很出色,深受县委吉书记赏识,也得到邓建国市长的高看,进县委常委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三十岁的县委常委,这就意味着锦秀前程,你想一想我三十岁时在做什么,还是车间的技术人员。” 陈明秀道:“听你的说法,小琳如果嫁给王桥,还是高攀了?我看不至于吧,我们小琳毕竟是在省委机关工作,身份在那里摆着的。” 晏定康道:“从我的观察来看,小琳和王桥能成为好朋友,但是成不了恋人,你就不要担心了。” 陈明秀道:“你凭什么这样说?纯粹是推测吧。” 晏定康道:“你忘记了我是管上万人大厂的一把手,没有点观人之术,很多事情无法下决心的。老婆,你这是灯下黑啊,别人都认为老公很难干,偏偏你没有这种认识。” 陈明秀笑道:“你以前当技术员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能干事,否则为什么会嫁给你。” 晏定康与老婆聊了几句,道:“里面还围着,我们进去看一看。” 在院子里,十几个村民把王桥围在中间,在王桥身边也聚集了几位城关镇值班人员。 一位老年妇女哭诉道:“派出所把人关进去十几天,为什么不放出来,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一位年长的男性村民道:“王书记,现在电视里天天都在演有多少人得了**,好吓了哟。我们社员都没有文化,搞不懂到底是什么病,反正晓得是传染病。本来我们村没有这个病,你们政府非要把传染病弄到我们村来,大家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有村民道:“火又没有烧起来,又没有伤到人,凭什么要逮人。” 也有村民求情道:“王书记,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的,让他们认个错,就算了。” 王桥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村民们反映情况,等到彻底弄清楚来意之后,讲了几层意思,一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县政府在城关镇设立隔离区是合法的;二是在选址上是经过考虑的,距离最近的农户足有三百多米,完全符合隔离区防护距离要求;三是隔离区设置以后,严格进行管理,符合管理要求,城关镇政府值班组基本上零距离接触,也没有问题;四是村民们朝隔离场扔******是严重的违法行为,违法就要承担责任,没有烧起房子,没有伤人,只是违法造成的后果问题;五是建议违法犯罪嫌疑人主动交代问题,坦白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王桥讲话时思路非常清晰,不急不缓,尽量用大白话。但是最后态度是坚决的,既然违法犯罪了,绝不能用“人情”代替“法律”。 在村民心目中,有三个观点被认为三经地义,一是为什么要把隔离区设在我们这个地方,我们不反对设隔离区,但是不能设在我们这里,要设就设在其他地方,甚至还有人提出要设就设在县政府里面;二是又没有弄出人命,也没有把房子烧起来,大家都承认了错误,就算了;三是法不责众,只要一起闹,最终都会没事。 王桥讲完道理后,老人小孩子就要上前来,有的下跪,有的就去抱脚,闹得不可开交。 晏定康一直在厂里工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换位思考,站在王桥角度来想,这事处理起来确实极为麻烦。 城关镇工作人员极有经验,都一起上前,把村民和王桥隔开,不让党委书记被村民抱住大腿。晏琳就城关镇工作人员一起,劝解着反映情况的老百姓。 这时,相关的村社干部陆续赶到了现场。 镇长黎陵秋在侧门送走宫方平以后,立刻就返回现场。她工作经验也很丰富,就没有凑上去,而是站在一边给村社干部打电话,要求他们立刻到现场做好劝解工作,同时又直接给县应急办报告了情况。 由于是**时期,对群体**件都很敏感,很快就有派出所民警来到了现场。 村社干部、城关镇干部加上派出所民警就有三十多人,在人数上就比上访群众要多,有的干部劝解,有的干部**律,还有的讲人情,花了两个多小时,村民们才离开了城关镇政府。 晏定康、晏琳和陈明秀这才离开了昌东。 杜建国是有心写一篇有深度的关于隔离场的调查文章。如果仅仅是歌颂隔离场众志成诚,这就太一般化了。他了解到村民曾经攻击过隔离场,又亲自见到村民们到城关镇集体反映情况,拍摄了大量相片,又趁乱找村民做了几个录音,顿时觉得这篇调研文章大有写头。 等村民离开后,他来到王桥办公室,道:“蛮子,我觉得村民意见也有些道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通融?未免有点不尽人情!” 王桥道:“我刚才作解释的时候,你就在人群里,我讲得很清楚了,人情始终要让位于法律。” 杜建国道:“这是一般性解释,我想听点真话。” 王桥道:“要想听真话,也行。我是城关镇党委书记,不是公检法领导。我在隔离区的时候,公安就立了案,并且检察院也提前介入,案件已经进入流程,我在现场根本不能对村民作任何承诺,如果作了承诺,就把局面搞得很混乱,更加不能收场。” 杜建国道:“你一点都不考虑特殊时间的特殊事情?” 王桥道:“作为城关镇党委书记,只要把今天的情况向县委作如实汇报,最后如何决策,这是县委的事情。从我的本心来讲,乱世就要用重典,**并没有过去,形势依然严峻,必须依法办事,而不能把法律当成儿戏。你当时没有在现场,那几个抛汽油瓶的村民行为其实非常恶劣,下手非常狠辣,如果我们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百分之一百出事。我们不能因为事后让老弱们来哭诉,就把法律放在一边,这是纵容。当然,我可以在汇报时提出建议意见,案件侦办速度可以在法律规定期间放缓一些,不一定非要在**期间起诉判决。” 杜建国追问道:“你如果坚持这个观点,村民们就将把你当成最大的敌人,难道你不担心以后工作会受到影响?” 王桥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当今必须用霹雳手段,维护全镇的平安。”他又对杜建国道:“你今天看到许多事,下笔要客观公正,不要乱写啊。” 杜建国道:“放心,客观公平不预设立场,是我的新闻原则。” 正在这时,杨红兵突然打过来一个电话,道:“蛮子,吕局的公子突然给我打电话,想要你的电话,我给了,没有问题吧。” (第四百三十四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简单的三角关系 http://..org/ 王桥看到湿辘辘的胖墩杜建国丝毫不觉得惊讶。胖墩是省报记者,在暴雨天出来采访也算是正常事。 让他惊讶的是跟在后面的女子正在读研究生的张晓娅。 王桥看着张晓娅,道:“晓娅,你怎么跟着胖墩?” 张晓娅道:“蛮哥,我在省报实习,胖墩师兄是我的老师。” 王桥、杜建国和张晓娅都毕业于山南大学中文系,王桥认识张晓娅非常正常,可是,这一声音称呼极不寻常。杜建国惊讶地道:“蛮子,你为什么称呼晓娅?从常理上来说,称呼一声小师妹,或者张晓娅,为什么把姓去掉。” 王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 “不可能啊,我们和张晓娅在一起读过书,当时从来没有听你谈到过张晓娅。”杜建国又问张晓娅,道:“对了,你跟着我实习,这么多天了,也没有听你谈起过蛮子。” 张晓娅微微一笑,道:“我们确实是世交啊,其实,我读初中时就认识蛮哥,那时蛮哥还在读中师。至于为什么要谈起蛮子,这个简单,我们在一起没有谈起的师兄师弟很多啊。” 杜建国的鼻子还是敏锐的,一声“晓娅”让他嗅到了异常的味道。对于王桥和张晓娅的说辞很有些怀疑。 王桥道:“我找干衣服给你们换。” 吕琪听到响动,在屋内稍加整理,走了出来,正站在门边看着客厅。 杜建国望着卧室又惊讶得闭不了嘴巴。 张晓娅则用手抹掉犹自从额头往下流的水,用好奇眼光打量吕琪,目光中还有一丝挑剔。 “这位是胖墩杜建国,我大学同寝室的,这位是张晓娅,正在读研究生的小师妹。”介绍完来者,王桥又郑重地介绍吕琪:“这是吕琪,才从国外回来。” 王桥如此介绍吕琪也是经过思考的,说是以前的同事,可是两人明显住在一起。说是现在的恋人,吕琪从失忆到现在,一直还在适应此事。所以,介绍的时候极端省略,留白无数。 吕琪落落大方地道:“刚才又是雷又是雨,很危险。你们都要去洗热水澡,否则要生病。张晓娅先去。现在外面下着雨,还没有小时营业的商店,买不到新衣服。我有干净外套,多是这种运动衫,纯棉的。不知有什么忌讳没有?” 张晓娅看了一眼吕琪,道:“谢谢吕姐,我没有什么忌讳,就穿你的。” 杜建国看着吕琪,在心里骂了一句:“我。操,蛮哥从来不主动追女生,但是,暧昧的吕一帆,谈崩了的李宁咏,还有眼前这位,个个都那么出彩。” 吕琪是个细心敏感的人。在三两句对话中,她发现张晓娅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特别。她是失忆之人,以前的人和事都忘记了,记不起张晓娅很正常。只是,在笔记本中根本没有张晓娅显现出来,这就有点不正常。 等到吕琪进去拿换洗衣服,张晓娅悄悄指了指卧室,道:“吕琪,比我想象事还有味道。”在暴雨中,她浑身被淋得湿透了,浅色衬衣贴在身上,很有些透。 王桥与张晓娅目光有短暂交流,他很隐晦地道:“吕琪出国多年了,正在回忆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她曾经和我是旧乡学校的同事,我们明天还要和旧乡老师吃饭。” 张晓娅道:“我和晓姐姐见过面,她给我讲过吕琪。” 杜建国的目光就在王桥、张晓娅和卧室之间打转,猜测着自己居然不知道的三角关系。 吕琪很快拿了自己的衣服出来,以及一张新毛巾。这张新毛巾是吕琪准备给自己用的,结果来到了电力家属院时才发现王桥准备全套用品,这条新毛巾就用不上,就由张晓娅来使用。 趁着吕琪去泡茶的短暂时间,杜建国压低声音道:“这是我的新嫂子?” 王桥道:“我正在努力让这个结果出现。”杜建国道:“你哄谁啊,都住在一起,还能是努力让这个结果出现?” 杜建国道:“张晓娅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人在学校从来没有接触过,怎么见面就是如些称呼。” 王桥笑道:“我们是世交啊。” 杜建国还想说些什么,吕琪端着飘着清香的茶水走了过来。 王桥问道:“你怎么到了昌东?” 杜建国微微欠身,接过了吕琪递过的茶水,道:“省政府发出了暴雨黄色预警,报社按照惯例,派出十几个小组,我和张晓娅到了静州,又到了昌东。基本完全了采访任务,就想到你这里来混吃混喝。蛮子,等会给我和师妹下碗面啊。如果有尖头鱼,那就太棒了。” 王桥道:“有面条吃就不错了,还想尖头鱼,做梦吧。如果明天你们不走,我和吕琪请你和小师妹去吃鱼。” 今天看到小师妹张晓娅的态度,王桥感到很欣慰。因此,如果吕琪没有回来,他极有可能与张晓娅开始交往了。 这是一段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当时吴立勤和冉萍两位长辈都觉得王和张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有意撮合两人。她们分别跟两位当事人说起过此事,交流时,张、王两人都没有明确拒绝对方。 在两位长辈看来,牵线就成功,以后如何发展,就看两位当事人了。 只不过,牵线之事到了这个程度便没有了进度,甚至两位主人公没有再见过面。主要原因是两人恰好都处于最忙的时间段,王桥恰好执掌城关镇,主要精力全部投在工作上。张晓娅又要读研究生,也是全力以赴。 两家长辈都以后忙过了这一段时间,两个年轻人就可以交往。 恰在这时,吕琪回国了。王桥做出了自己的人生选择。 王桥向冉萍当面解释了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隐瞒。 至于吴立勤处,则是由姐姐王晓出面。吴立勤名义上是王晓长辈,实际上两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闰蜜。最初王桥准备直接给吴立勤讲清楚此事,先被冉萍拦了一下,冉萍主动提出给吴立勤打电话。随后王晓亲自来到张家,与吴立勤见面之后,原原本本讲述了王桥和吕琪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静州涉黑案子很有名,在静州工作的吴立勤听说过此案以及案中主角吕忠勇。她完完没有想到王桥和吕忠勇的女儿居然是一对有着坎坷经历的恋人,听完两人故事,不禁一阵唏嘘,最后感叹道:“王桥和我爸倒是有些相似,都是情种啊。当年我爸为了我妈,实际上放弃了官位,在文。革还受到了严重冲击,是一个情种。王桥一直念念不忘吕琪,就算失忆也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也算是情种。这种男人无论在哪一个时代是稀罕品种,可惜了。” 两人最担心还是张晓娅的态度,商量一阵后,还是将女儿张晓娅叫回了家。 听罢跨度达到十年以上的恋情故事,张晓娅对于王晓郑重道歉反而不以为意,洒脱地道:“王姐,你用不着给我道歉。我和王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好比是意向性合同,双方都没有付出行动,其实不算什么。” 王晓亲切地拉着张晓娅的手,道:“晓娅妹妹,我们两家人本来没有任何隔阂,我和王桥不想因为这事闹出不愉快。” 张晓娅倒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我和王桥谈过恋爱,付出了时间和感情,出现这种情况,那肯定会很受伤。现在的关键我们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只能说是没有缘分吧。” 王晓道:“我弟弟这人和我爸一样,有些执拗,认死理。他也是满三十的人了,就是由于心里装着初恋的吕琪,影响了后来的感情生活。大学四年,我一直劝他谈恋爱,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后来工作以后,才开始谈起恋爱,还是没有成功。” 张晓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终于明白了王桥为什么根本不接受楚小昭,连机会没有给她。” 昊立勤好奇地问道:“楚小昭和王桥有什么关系?” 张晓娅道:“楚小昭读大学时一直暗恋王桥,算是单相思吧。王桥从来没有给小昭以机会,这让楚小昭非常难过,甚至怀疑自己的个人魅力。我要把王桥和吕琪的故事讲给楚小昭,拨掉刺在她心里的钉子。”她又笑道:“幸好吕琪回来了。如果我和王桥能交往,他心里还装着一个吕琪,我岂不是成了替代品。” 王晓道:“我弟弟是重诺之人,如果与你开始交往,那将是另外一回事情,就没有吕琪什么事情了。” 张晓娅道:“现在吕琪根本不认识王桥,王桥怎么办?” 王晓道:“这也是最麻烦的地方,我弟弟是做好了鸳梦重温的准备。我也希望是电影鸳梦重温的结局。” 张晓娅道:“我希望他们能重归于好,毕竟十年恋情不容易。” 张晓娅在王晓面前说得潇洒,其实心中还是有若隐若无的失意。当初没有否决冉萍阿姨,说明她对大师兄王桥还是很有好感。 为了吕琪之事,张晓娅还是郁闷了一阵子。她还特意找来王晓提到过的一九四二年的黑白片子,看完后落了眼睛。 她很快就从郁闷中解脱开去。既然不属于自己,那自己就去追求更好的人。 而楚小昭听闻此事以后,多年单相思的痛苦果然如张晓娅所料减轻了许多。并非自己没有魅力,实在是有人捷足相登,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到王桥人品的优秀,不枉自己单相思多年。 在浴室里,张晓娅仰头迎接着热水,脑子里闪现出与王桥认识的一系列画面。最后脑海里总是浮现了吕琪美丽的形象,她在头脑中用了“美丽”而不是“漂亮”,美丽还带着一种气度,漂亮往往是单指容貌。 吕琪很美丽,这让她有些小小地嫉妒。 第四百五十四章 第四百五十五章 四人夜聚 http://..org/ readx;嫉妒归嫉妒,王桥与十年前失忆恋人吕琪牵手,不亏私德。张、王两家都认同于这一点,包括张晓娅本人也持相同意见。 张晓娅洗澡出来,未施粉黛,如出清水之芙蓉。 随后胖墩邓建国也去冲热水澡,王桥则到厨房去给大家煮面条。凡是与王桥关系好的朋友都形成一种习惯,只要有王桥在场,煮饭的事情自然就交给了“王大厨”。王桥一点都不讨厌煮饭炒菜,相反对于亲手烹制美味还颇有兴趣。路过街边书摊时,很多人都有定期买文摘类杂志的习惯,他却必买新到的《山南烹饪》。 吕琪和张晓娅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里。 此时在屋里的四人,只有邓建国不知道吕琪失忆之事。张晓娅是知道此事的,出于礼貌,压根不提属于别人的。 吕琪确实不喜欢给外人讲自己失忆。与张晓娅面对面时,她主动聊起今天这场大雨,“山南整个自然环境还不错,地质灾害少,在加。州这一段时间最麻烦的是龙卷风。” 张晓娅如今最感兴趣的是“王桥和吕琪信息不对称问题”,具体来说,王桥知道两人曾经是恋人,但是吕琪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王桥就等于重新与一个海归博士谈恋爱,难度相当大。聊了几句天气,她主动道:“吕姐,你这次是回来是玩一段时间,还是想要回国工作?” 吕琪道:“对这事,我最初在犹豫,经过一段时间考虑,回国工作可能性比较高,毕竟父母都在国内,他们一天天都老了。如果回来,我的专业还是进大学比较好。” 张晓娅道:“凭你的文凭进山南大学都可以。到时,我得叫你一声老师。” 吕琪道:“你比王桥要低几级?” 张晓娅道:“我大一进校的时候,王桥读大三。其实我和王桥认识的时间很早,他在读中师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当时我爸在昌东工作,我们两家算起来是世交。” 吕琪觉察出来张晓娅与王桥之间有那么一点“微妙”,这种“微妙”超出了寻常大师兄和小师妹的关系。原本大师兄和小师妹就是让人产生联想的一对词,他们之间的那点“微妙”还稍稍超越了寻常大师兄和小师妹关系,让她有些疑惑。 她听到张晓娅说起“两家算是世交”,就揉了揉额头,试图找出脑中或许有的对张晓娅的印象。只是脑中对那一段历史空荡荡的,除了来自日记外,根本没有原生印象。 邓建国从卫生间出来以后,王桥端着大盆面条走到客厅。 邓建国调侃道:“蛮子大厨,我和张晓娅为了昌东县的救灾事业累了一晚上,你这个县委常委就请我吃素面条?” 王桥道:“你别小看这盆面,里面有杂酱、鸡蛋和碗豆,还有小菜。你先别嚷嚷,尝尝味道再说。”他将面条在大盆里挑了挑,杂酱香味和碗豆香味便随着热气散发了出来。 邓建国是宽肠大胃,早就饿了,挑了面条就呼哧就开始风卷残云。 张晓娅尝了一口,夸道:“哇,真好吃。蛮哥平时厨房里都有准备?” 王桥道:“我是一个美食爱好者,平时回家虽然是一个人,总不能亏待我的嘴巴。天天吃伙食团不是办法,所以就搞了好些存储,比如配好的杂酱和煮好的碗豆都在冰箱急冻成小份,要吃就拿出来,非常简单。急冻以后有些影响味道,可是总比没有强。” 杜建国呼哧呼哧消灭了两碗面条,道:“真要动用急冻品时,肚子肯定饿了,味道损失完全可以不计。” 吕琪想着王桥将一包包杂酱和煮好碗豆分在小份放在冻箱的模样,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些极为模糊的影子。这些影子离自己很远,想要去看清时,这些影子转眼间就逃得一干二净。她用手指压着额头,努力地在脑海中去抓住逃走的影子,可是脑中应了一句词,叫做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怎么,不舒服。”王桥发现了吕琪的动作和神情有异,关心地问道。 “没事,我这是在驱赶面条香味。”吕琪为了保持身材,晚上过了八点就不进食,这是保持多年的习惯。 王桥劝道:“其实,偶尔吃一点也没有关系。控制得太严,人生要少了乐趣。” 吕琪道:“那我就只吃一点。我和晓娅不能比,她年轻,基础代谢高,吃进去就消耗掉了,我吃进去就有可能变成脂肪。女人,与脂肪搏斗是一辈子的事情。”她见王桥给自己盛了一小碗,没有再推辞,接过来吃了一口,果然,这一碗简单的面条很有滋味,很对自己的胃口。 吃过面条已经很晚了,四人疲惫不堪。王桥和邓建国到了偏房,吕琪和张晓娅住在一起。 关了房门,邓建国急切地道:“蛮子,老实交待吕琪的事情。我见过晏琳,见过李宁咏,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个吕琪?” “我在读大学前教过书,吕琪是当时的同事,后来她考了研,出了国,才回来。”王桥平躺在床上,只占了床的三分之一位置,大部分位置都被肥胖的邓建国占据了。与吕琪抱在一起是如此旖旎,转眼间就和一个大胖子平躺在一起,这让王桥狠不得就将胖子踢下床去。 杜建国浓重的好奇心早就被勾了起来,道:“你们以前是恋人吗?” 王桥简洁地道:“以前是,后来中断,现在重新谈,再续前缘。” 杜建国道:“我们来之前,你们是住在一起,这表示已经谈好了吧。” 王桥道:“这事有些复杂,大局决定以后,我慢慢给你说。总之一句话,我肯定会和吕琪结婚的,她就是你嫂子。” 杜建国笑道:“早知你金屋藏娇,我就不来打扰你。不过不能怪到我头上,你自己保密,不给我说。我和张晓娅原本可以到县委宣传部安排的招待所住,我想和你聊聊,又想让你弄点好吃的。我问了张晓娅,她也同意,我们就来了。” 王桥道:“你们报社得到的暴雨情况怎么样?” 杜建国道:“上半年旱得太久,这一次雨水又太猛,铁州有一个煤矿被雨水倒灌,井下有一个班组,生死不知,够得地方政府忙了。” 王桥道:“地方政府有守土之责,只要出了事,没有任何借口。” 在另一间房里,吕琪在和张晓娅聊天。 吕琪不愿意向外人谈起失忆之事,又不确定以前是否见过张晓娅,因为在日记本中并没有记录张晓娅。可是她明显感到张晓娅对自己兴趣很浓,而且眼神和言语间似乎知道自己的事情。 张晓娅道:“吕姐,你和王桥在谈恋爱吗?” 吕琪道:“你不认为我们在谈恋爱吗?” 张晓娅道:“你回国之前,王桥还没有恋爱,我们两个家族算是世交,知道他的情况。” 张晓娅特意提起“家族”,这是一个准确的用词。但是吕琪听得不是太明白,有点迟疑地道:“我的情况,你全部都了解?” 王晓前去吴阿姨家时,王桥曾经反复叮嘱过,如果以后大家跟吕琪见面之时,只要吕琪不提起失忆之事,大家最好不要提。张晓娅就含糊地道:“你从国外回来,我们家就知道。王桥是要和你好,我们两家都知道。” 吕琪习惯性地用手指压着太阳穴,道:“他什么都给你们家说了?” “王桥只说了你从国外回来。”张晓娅缩了缩身体,道:“吕姐,你什么时候回阳州,我想请你到家里去玩?我家在省电力公司那边,与东城公安分局家属院也不远。王桥的姐姐王晓经常和我妈一起瞎聊,有时叫我妈吴阿姨,有时又叫吴姐,乱套了。” 张晓娅是个甜美清纯又知书达礼的女孩子,谈吐也很真诚,吕琪能够明显感到她的善意,道:“谢谢你。” 张晓娅道:“为什么要谢我?” 吕琪道:“因为你愿意邀请我到你家里去,如今到家里作客是稀罕事,大家见面都在上餐馆或者其他公共场合。” 张晓娅道:“我希望你和王桥能成。你和王桥在一起的消息还拯救了一个悲伤的女孩子,她是我的室友,一直喜欢王桥。她还挺想见你的。” 听了“室友”的故事,吕琪好奇地问道:“在山大,王桥吸引女孩子吗?” 张晓娅道:“当然,他是有才华的帅哥,是我们低年级女生在寝室里谈话最多的男生。” 在天边有亮光以后,两个女子这才停止了交谈。 六点半,吕琪身体里的生物钟让她睁开了眼睛,起床以后,见到王桥也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吕琪道:“起来这么早。” 王桥道:“我要锻炼,每天坚持。” 吕琪道:“那我们一起跑步吧。” 两人出了门,沿着街道朝城外跑去。清晨街道行人很少,陆续有早餐店开门,不断响起了卷帘门发出的哗哗声。昌东城不大,很快就穿城而过。郊区多狗,有一只无家的狗就跟着两人跑,跑到城外,又跟在城内,直到电力家属院才停下脚步。 王桥买了几个肉包子,丢给了这只狗,然后就进了小院。 热腾腾的汗珠顺着吕琪的额头往下流。她用手抹了脸,道:“今天上班做什么?”王桥道:“上班就召开全镇大会,集中讲防灾。”吕琪道:“你们开大会,保密吗,我能去旁听吗?”王桥道:“不保密,都是要公开宣传的内容,欢迎你旁听。邓建国和张晓娅也要来参会旁听,到时你跟他们一起。” 两人提着早餐回到房间,邓建国和张晓娅都在各自房间呼呼大睡。 早上八点,四人步行来到了镇办公室。王桥要在开会前与黎陵秋碰面,就将三人交给了宣传干事杜芳。 八点半,吕琪怀着新奇之感来到了会场。会场聚了全镇机关干部,还有村(居)主要干部,将大会议室都挤得满满的。无数人在会场毫无顾忌地抽烟,弄得满屋都是烟。大会议室里空调全部打开,窗户也大开,头顶上还有十扇电扇在旋转。不管抽不抽烟的参会人员都对满屋烟雾习以为常,各自找到熟人,谈天论地,笑声不断从各人角落传了出来。 如此情景很久都没有出现在吕琪眼前了,大洋彼岸是好山好水好寂寞,回到家乡是好乱好脏好快活,以前听到前辈说这话时还没有太深感受,今天到了这个会场,顿时觉得前辈总结得太到位了。 王桥以及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进了会场,谈笑声逐渐笑了起来。 王桥坐在主席台正中,拍了拍话筒,道:“今天我要表扬大家,昨天值班组全体都在岗,没有一个人脱岗,很好。罗镇长给各村打电话,大家都接了电话,而且说话都整得清楚,说明晚上没有喝酒,特别是江老坎,平时晚上都要整两口,昨天清醒得很,看来还是懂得关键时刻不拉稀摆带。”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哄堂大笑。 王桥讲了开场白,道:“据气象部门预报,一周内雨水还很多,是连续暴雨,大家马虎不得。今天会议有两个议程,一是各村汇报昨天下雨的情况,讲一讲下一步打算;二是请黎镇长布置防讯工作和生产工作。我强调一点,防讯和生产要结合起来,不能搞成两张皮,要趁着暴雨间隙,把山上晚稻抢收了。现在,从一村开始,三言两语把情况讲清楚,有什么困难就要提出来,不要捂在手里,搞坏了还得要镇里来收拾。” 在吕琪以前的日记中,王桥是一个受牛清德排挤的小青年形象,处于底层,总是拼命挣扎和反抗。而眼前的王桥坐在主席台上,挥洒自如,强大自信,掌控着其他人的命运。 吕琪观察着开会的人群,从大家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都很认同和尊重王桥。王桥发言之时,基本上没有窃窃私语的人。 张晓娅坐在台下看着王桥,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小时溜到县里大礼堂的事,当时父亲坐在台上,也是如此挥斥方遒。 (第四百五十五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 牵猪捉鸡 http://..org/ 王桥主持会,具体工作则由镇长黎陵秋来讲。[〈〔<网 张晓娅望着黎陵秋就想起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情景。当时他们都属于县委大院的子女,黎陵秋是大姐姐,张晓娅是小妹妹,只是时间隔得太久了,有十六七年了,也不知黎陵秋还能不能记得自己这个小妹妹。 大会从八点半开到十点半,两个小时后结束。会后也没有吃饭,大家都各自回自己的岗位。王桥和黎陵秋两人坐在主席台继续说了一会话,等到干部们大部分都离开,才从主席台下来。 不等王桥介绍,黎陵秋老远就招呼道:“晓娅,你怎么在这里?” 张晓娅笑道:“黎姐,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你怎么在这里?”黎陵秋说话同时又朝着杜建国打了招呼,道:“杜记者,你好。” 张晓娅道:“我在山南大学读研,暑期在山南日报实习,昨天晚上就到了。我跟着杜老师是一个组,采访静州这边的暴雨情况。” 王桥见黎陵秋和张晓娅交谈,最初有些惊讶,随即又觉得正常。张晓娅父亲以前是昌东县委副书记,黎陵秋父亲也在县里工作,她们早年认识不足为奇。 王桥等到黎陵秋与杜、张两人聊了几句,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吕琪,刚从国外回来。” 黎陵秋热情地握手道:“吕琪,欢迎你。你以前到过昌东吗?” 吕琪微微一笑,道:“我以前在旧乡学校工作,与王桥和刘友树都是同事。后来考了研究生,以后才出国的。” “这些年昌东变化挺大的,吕老师可以好好看一看,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吕老师吃顿饭。”黎陵秋经过基层锻炼,精于人情世故,一眼就看出吕琪与王桥关系不一般,因此相当热情。 闲聊几句,王桥道:“等会黎镇长要到市里去开会。我要带企业办和农办的去现场查看三外有可能生险情的地方,老杜,你们怎么安排?” 杜建国道:“宣传部刚才和我联系了,我就跟着你们去采访,这也是我的工作任务之一,灾前的预防和灾后的救援同样重要,甚至前者还要重要一些。” 两辆小车就直接往前刚才各村报告的有可能生灾情三处地方。前两处都是处于塌方危险处,其中位于青桥的一处险情特别危险。在村支书江老坎带领下,大家就沿着一条小道爬上对面山坡。站在山坡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山崖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宽约拳头粗,长约百米,非常明显,还能不时看有岩石滚落下来。 在山底下有小堆摔落物。在山崖下面就有一家住户,凭目测就能看到正在山崖笼罩之下。 王桥对江老坎道:“根据气象局提供的资料,还有几场暴雨,这个坡经受不起这种大雨,应该让他们搬家,至少要暂时搬离。老江,你想办法暂时找个地方过渡一下。” 江老坎不停摇头,道:“村里给这家人说过好几次,这家人除了两个老人,其他都不在家里。老两口都是七十几岁了,不肯搬家。” 王桥道:“那我们就下山去看一看。” 一行人就下了山,来到坡岸下面。 这是一间少见的土房子。改革开放几十年后,土房子在城关镇数量极为稀少,只有在偏僻的地方才能看到。 江老坎介绍道:“这家人是我们村最恼火的,平时村干部都经常来看,有时送点钱送点米,还解决了一些补助。最可气的是老两口生了两儿两女,都在外面打工,还有做生意的,家庭条件都不错。除了大女偶尔回家一趟,其他娃儿硬是好些年没有回家了。老两口硬气得很,一个娃儿都不跟,就住在老屋里。” 吕琪跟着众人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最恼火”的人家。只见这家人的土墙房子裂有大口子,歪歪倒倒的,几乎就要垮掉。地面三合土烂得差不多了,变得坑洼不平,角落在漏水,遇水的地面就稀糊糊的。 在堂屋的左厢是厨房,厨房旁边是猪圈,猪圈旁边是一个垮了一半的房间,里面堆放了一些木柴。几只羽毛漂亮的公鸡母鸡蹲在木料上,极为悠然自得。 吕琪脑子里主要是国外农村印象,突然见到如此破败的农村房屋,有点“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江老坎大声道:“表叔,今天镇里王书记、王主任都来看你了。” 老爷子就用浑浊的眼光寻找领导,最后神奇地停在了王桥面前,从怀里摸了一包皱巴巴的烟,准备散烟。 江老坎阻止了这个行为,道:“大家都不抽烟。” 老婆子行动缓慢,一步三喘,从里屋摸了点花生,笑起来时满脸是皱纹,道:“这是家里种的花生,好吃。” 在城关镇靠山边的很多人都有种花生的习惯,山边颇多沙土,皆为长年累月从山上滚落的山石堆积所致。江老坎接过篮子,把里面的花生递给大家吃,道:“后山列了大口子,再下一场雨水,就要垮下来,到时把房子埋了就不得了。你们暂时搬出去住,我给敬老院说一下,让你们暂时住一个月。” 老头子不停地摇头,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遇到好多次大雨,没得事,我们不搬家,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住惯了。” 老太婆道:“我们走了,谁来喂猪?” 江老坎道:“你就只喂了一条,把猪牵到我家里去,我家还有一个猪圈空着。到时等不下雨了,再牵回来。” 老头子很倔强,道:“我有儿有女,不是五保户,住进敬老院要被人笑话。” 杜建国、张晓娅都跟随着旁边,看着王桥等干部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老人搬家,张晓娅不停地拍相片,将整个过程记录下来。 吕琪站在一旁,更是将昌东农村典型人和事与大洋对岸进行比较。走这一圈,让她比看政治学者十篇分析文章更了解国内基层实际情况以及政府机关运作形势。无论从文化基因、政权组织形式、物质条件,这两个国家都完全不同,套用对方的经验必定会水土不服。 在正屋供着祖宗牌位,有烛燃着,旁边写着“天地君亲师”等字。在侧墙有几张相片,还有老头子持枪的相片。王桥看了一会相片,道:“老人家,你以前当过兵?” 老头子对这个话题有兴趣,道:“解放以后,当过民兵。” 王桥道:“你是不是党员?” 老头子道:“是。” 王桥道:“你是党员,就要听支书的安排,他绝对不会整你害你。” 老头子沉默地想了很久,还是不表态,最后还是说出同样的理由,道:“我不是五保户,住了敬老院要被人笑话,以后大家都要戳娃儿的背脊骨。” 江老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如果真不想到敬老院,就到我家里去住,我家里宽。” 老头子道:“我不能打扰支书。” 江老坎道:“论起辈份,你还是我隔房的表叔,住到我家里有啥子嘛。好好,不说了,我们马上来搬东西。” 王桥准备让江老坎带着老人回家,他和其他人就要到大鹏矿。杜建国悄悄将王桥拉到一边,道:“蛮子,我们想在这里多采访一下,把材料弄扎实。我建议,为了效果,你最好也跟着。” 王桥道:“他家算是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好搬的,拿点钱,牵头猪,提只鸡,我们还要去看大鹏矿,那才是我最最关心的。” 杜建国道:“你去牵猪,那样才有好效果。如果再下大雨,山岸真的垮了,你就可以当一回鲜亮的主人公。” 王桥想了想道:“行,我主充当一回主人公。” 这一下轮到杜建国吃惊了,道:“你真的愿意做这种形式的新闻?这似乎不是你的画风。” 王桥道:“你听说过那一个广泛流传的故事没有?简单地说就是两个故事,一个注意防洪,把堤岸修得很好。另一个根本不注意防洪,堤岸漏洞百出。下大雨时,不注意防洪所在县四处受灾,他带领干部抗洪,虽然遭受巨大损失,由于抗灾积极,受到了上级肯定,成为抗灾英雄,最后受到提拔。而抗灾准备做得很好的那一位没有特别新闻点,默默无闻,没有得到提拔。” 杜建国道:“你想要表达什么?” 王桥道:“如果前一位注意宣传和包装,将预防作为主题大书特书,情形就不一样了。虽然这是一个段子,也有现实意义。你报导我们所做的预防性工作,实质上也是一种工作导向,重预防强过重抗灾。这种情况下,我不愿意走在境头前面,就是迂腐。你们肯定从我戒酒开始觉得我很犟,不听劝,其实我不是犟,而是不愿意随波。现在用这种方式通过省报来引领工作风气,我为什么要拒绝。” 两人聊了一会,王桥走回来对江老坎道:“事不宜迟,那就马上搬。” 老头子家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从箱子里拿了一个小袋子背在身上,就是全部值钱家当。江老坎和王桥就帮着牵猪,企业办和农办的同志以及吕琪、杜建国等人就提着鸡,朝江老坎家里走去。 王桥原本以为自己小时候牵过猪,不算外行。可是真把大肥猪儿放出来时,他才现小时候学到的技能完全失效。县委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的名头在大肥猪面前没有任何威力。江老坎也无法控制这头肥猪。最后还是靠年满七十七的老头子才将大猪弄上道。 张晓娅就跑来跑去,照了不少相片,有王桥狼狈赶猪的相片,也有杜建国、吕琪提着鸡的相片,当然少不了房屋的特写。 到了江老坎家,江老坎老婆见丈夫将两个外人带回家,脸上明显有些不高兴。被江老坎瞪了几眼后,还是嘀咕着跑到后山去捉鸡。 这些事情对于吕琪来说是完全新鲜的经验。她在国外只要听到国内消息,十有与人权、自由、独裁、崩溃等联系在一起,整个国内颜色完全是灰色调的,灰色调给失忆的她留下深刻印象,这也是她不能肯定地答复留在国内的原因,也是其内心挣扎的心理底色。 但是,随着王桥深入基层以后,她现在国外接受的讯息与现在体验完全不同。行走在乡间,没有感受到独裁带来的压迫感,而是山南式很轻松的社会氛围。山南式社会有缺点,诸如老年人社会保障不健全问题,诸如儿女们弃老人而去的尴尬现实。也有明显优点,诸如传统邻里相望的乡村社会,有一个具有无限责任而权力又不怎么大的基层组织。 如果把后一条列为优点肯会有受到诸多反对,而且现如今的基层组织受到了来自新的社会变革的强大冲击,变得软弱无力,遭遇诸多困难。 但是不能否认在广阔基层腹地,稳定、安宁还是主旋律。 吕琪坐在院中木板凳前,嗅着稻草燃烧带来的农家味道,看着王桥和江老坎将老人带到房里,脑子里又有些模糊不清的影子出现,转眼间又逃走。 张晓娅一路担任摄像,从楼上下来,也走得累了,坐在吕琪旁边的长板凳前。 江老坎和王桥将老人带到楼下,安顿下来。往楼下走时,江老坎道:“王书记,有一句话我憋了很久,还是要讲讲。我觉得小李这个女娃儿要得,办事利索得很,我们怎么就不干了,我这个外人都觉得婉惜。”自从李宁咏过来挂职帮助搞定几件事情,江老坎就想说这句话,憋了大半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鞋子适不适脚,只有自己才知道。”王桥没有怪江老坎管闲事,管闲事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位农村支部书记的特点,同时还是乡村社会的习俗。 江老坎嘿嘿笑道:“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装怪,小李家世好,人聪明,我不晓得王书记要找那种。” 王桥道:“找个合适的,这个要求很简单吧。”走出了楼,他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吕琪身上,心道:“那里用得着找,我的老婆就坐在院子里。” (第四百五十六章)(未完待续。)8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不给补助我家就不搬 http://..org/ readx;中午吃了江老坎威名远播的鸡汤,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朝着大鹏矿跑去。 论及大鹏矿,实际上根源还在阳和矿。城关镇受职责限制,管不了由县里直管的阳和矿。王桥虽然是县委常委,但是主责是城关镇工作,很难在有‘背景’的阳和矿形成令行禁止的效果。 暴雨之后的小山上空气异常清新,满山皆是翠绿。阳和大矿、大鹏矿、黑岭山矿在山上呈品字形排列,扬起的矿灰给树木穿上一层灰装,昨夜之雨让整座山重新焕发了生机。 王桥、王渝生、杜建国等人站在大鹏矿侧翼山头。从侧翼山头可以清楚地看到场内装况,整个尾矿都被水泡着,表面水通过排水沟进入沉淀池,再通过沉淀池流向山溪。 上一次见到的加固工程已经完工,在大坝外侧有一圈一米五左右的护坝。虽然做工程是烧钱的事,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工程量与以前所汇报的工程量是不一致的。 王桥作为县委常委,算得上昌东县的核心领导层,可是此时站在大鹏矿上,还是感受到了权力的局限,同时也感受到了他和牛清德攻守易势。 在旧乡时代,牛清德处于绝对上风,算是攻方。在牛清德眼里,王桥就是一块河底卵石,硬度高,又滑手,很不好对付。屡次交锋,都让牛清德吃瘪,但是这并没有改变两人相对位置,始终是牛清德占着上风,在发起进攻。 到了城关镇时代,形势发生了变化。王桥掌管着城关镇,算是攻方。攻守易势以后,王桥发现牛清德这种财大气粗且背景深厚的人极不好对付,自己可以迫使牛清德让步,让其做些低姿态。可是经过这一年多交锋,王桥明白他并不能让牛清德真正竖起白旗。牛清德变成一个乌龟,用硬壳抵挡了来自王桥压力。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两人的位置确实发生了变化,如今是王桥进攻,牛清德步步为营地防守。 陈民勇得到王桥来了,赶紧从办公室走出来。 王桥此时不想再和陈民勇废话,对王渝生道:“今天安全检查就差不多了,你留下来,检查大鹏矿的安全措施,检查仔细点,我要看报告。” 还没有等到大鹏矿负责人过来,老赵掉转车头朝着山下开去。陈民勇正在用手扇着灰尘,就见到企业办王渝生朝自己招手。 陈民勇见面就道:“王主任,我们是按照要求加固了尾矿库大坝,开挖了分流渠,不晓得还要我们做什么。”他是一个粗人,与企办室主任王渝生说话时已经很克制了,可是话里话外的不满还是很明显,其潜台词就是王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完全是无事找事。 王渝生是老资格企业办主任,熟悉各方面情况,对乡镇企业里各类人的心态摸得很准,骂道:“你这个傻瓜,王书记是为你们好,你这狗。日的还不领情,王书记是为好不讨好,反而被狗咬。” 陈民勇被骂了几句,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嘿嘿笑着给王渝生散烟。 王渝生拿着烟,开始点拨陈民勇,道:“王书记过来检查工作,要求整治尾矿库,要你出一分钱没有?” 陈民勇摇头道:“这是牛老板的矿,怎么会要我出钱。” 王渝生又道:“这些石头都是本山上开采的,我记得几个石场都是你们村的。王书记要求牛老板加固尾宽库,让你们村的石场赚了钱。石场是给村社交了承包费的,所以,村社、石场都赚了钱。这是把牛总的钱分给了向阳坝,对不对?” 陈民勇点头道:“倒是这个理。我又没有得到一分钱,还要多做好多事。” 王渝生道:“你这就是鼠目寸光。我今天把事情给你掰一掰,这个尾矿库在山坡上,下面有九家向阳坝一社的人,如果真要持续下暴雨,把尾矿库弄垮了,冲下去就类似于山洪暴发,不,是泥石流,九家人都在山沟边,跑得脱才有鬼。到时候就是重大安全事故。牛清德是老总,没有具体管大鹏矿,承担连带责任。他再找点关系,罚款了事。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大鹏矿负责人,出了安全事故,是要做牢了。” 陈民勇不服,道:“我又不是老板,牛清德才是,我就是在大鹏矿打工,和我有鸡。巴关系。” 王渝生道:“你错了,不要以为打工的就不负刑事责任。在所有政府文件里,你明明就是大鹏矿厂长。王书记要求加固尾矿库,对你有绝对好处,你居然还不领情。我都不知道怎样说你!你个木脑壳。” 一席话,环环入扣,让陈民勇愣了,不安地问道:“出了安全事故,真的要我来负责?” 王渝生很鄙视地看着陈民勇,道:“大鹏矿出安全事故,你就是直接责任人,你以为厂长工资这么好拿,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安全要求,把各项工作做踏实,责任就要轻得多。” 陈民勇一拍脑袋,道:“以前没有想这么多,还亏得王主任提醒我,我马上派人去半坡挖水沟,不要让水流进池子里。只要不进山水,尾矿库还是没有问题的。” 王渝生道:“我要去看现场,看完现场再给阳和矿提意见。” 就在王渝生在矿上教育头脑看似精明实则糊涂的陈民勇时,王桥和向阳坝村支书陈民亮开始在九户人家处现场办公。他们坐在老朴家的院子里,等着房主老朴去通知其他八户人家过来开会。 如何处理九户人家面临的危险是一个大难题! 按照王桥的想法,当初就要将影响安全且资源不丰富的大鹏矿关闭,彻底解决此安全隐患。他的想法没有得到实现,大鹏矿在城关镇反对的情况下被实力雄厚的阳和矿整合。从县里角度来说也有理由,既能增强阳和矿实力,增加税收,同时也符合省里鼓励同一矿床的矿山进行资源整合的大政策。 陈民亮低声诉苦,道:“王书记,这事没法搞。现在让九家人搬到村小学去住,九家人根本不同意,就算同意,也要求得一笔补助。我摸了底,有的人家提出搬出去一天,给一百块补助。九家有四十七个人,按照每天一百的补助来算,一天就四千七百块,十天就是四万七千多块钱,百天就是四十七万。我们这个地方的暴雨季节至少要挂续到九月中旬,按四十天来算,这笔补助都不得了。如果,我说如果,他们为了得补助,到时不回家,又是一笔糊涂帐。” 听了陈民亮的说法,王桥半天说不出话来。莫说一天一人一百元,就算一天一人五十元,这笔钱都有得算,关键是还要有隐含的麻烦。 张晓娅从昨天起就开始采访暴雨灾害,看到过好几处触目惊心的场景。她知道暴雨来了不是好玩的,至今仍然心有余悸,终于忍不住道:“陈书记,我有点不明白,镇政府让大家暂避危险,这是为他们安全做想,这个时候应该积极配合,怎么弄成必须要给钱才离开?” 陈民亮苦笑道:“现在都是这样,选个村主任,让大家来开会,必须要发误工费,否则就有很多人不来。大家不来投票,就选不成村主任,我们只有给钱。” 张晓娅道:“把危险给他们讲清楚,再发个通知。他们爱搬不搬,反正命是自己的。” 吕琪一直跟随着大家,在队伍里一言不发。她看着王桥苦恼的模样,有许多问题让她迷惑不解。只是人多,就没有询问。 杜建国拉了拉张晓娅,低声道:“你别多问了,赶紧多照几张相片。这个题材很有做头,深挖下去,就是一篇有深度的好文章。我们不能坐在办公室想题材,来到基层,找对钥匙,题材一抓就是一大把。比如这个避险问题,政府到底该不该给钱?这就很值得讨论。很多人在需要政府服务时,希望政府是无限政府,什么都管。在需要自由时,希望政府是弱势政府,什么都不要管。我们立场就在站在中间,追问哪些是政府应该管的,哪些是政府不应该管的。” 张晓娅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扬。 杜建国双道:“我坚决否认双重标准,这是我的立场之一。拿父子关系来举例,这种精分例子很多。有的子女在做人生选择时,希望家长采取西式管理方式,由自己做出选择,不要大人多管。可是在涉及用钱、买房等很多时候,又理智气壮地朝家里伸手,希望家长采取中式管理方式,无私为子女奉献。说到底是他们自私,另外就是没有理想信仰,是实用主义。” 陆续,九家人都有代表来到院子里。 等人到齐,王桥就讲了大鹏矿情况。他没有下结论,而是委婉地征求村民的意见:“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报,这一段时间还有暴雨,你们的房子都沿着山沟分布,应付一般的山水没有问题,如果遇到泥石流就点恼火,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现场很冷,来开院坝会的九家人的代表都没有发言。过了一会,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老朴道:“我晓得王书记的意思,你不是说一般的泥石流,是指尾矿库垮了要把我们冲走,只是不好明说。我是农民,没有什么见识,政府早就应该把大鹏矿关了。政府没有关大鹏矿,让我们搬家,就得给补助,否则我们搬出去吃什么喝什么?” 支书陈民亮道:‘老朴,我纠正一下,不是搬家,是在外面暂时住几天,把这几天暴雨躲过就回来。’ 老朴额头上冒着青筋,说话很大声,道:“躲几天,屋里头猪哪个来喂,土里头的菜哪个来种,要让我们到外面暂时住几天,就得算钱,不算钱,我们就不走。” 又有一个年老的村民道:“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再大的雨都见过,没得问题。” 王桥暗自在心里叹息。 这事黎陵秋就和自己多次讨论。黎陵秋的观点是:第一,现在的村民就是马蜂窝,你不去捅都会飞出来蛰人,更别说去捅了;第二,尾矿库有可能出问题,也有可能不出问题,没有必要去捅马蜂窝;第三,我们检查了大鹏矿安全,给县里去了报告,制定了抗灾工作预案,这就够了,追责追不到我们头上,何必多事;第四,黑岭山矿与大鹏矿情况差不多,黑岭山属于阳和镇管理,他们都没有行动。如果没有灾害,这让我们更被动。 客观来说,黎陵秋的观点很实在。可是,王桥想起悬在九家人头上的大鹏矿就觉得头皮发麻,想尽最大的努力确保不出重大安全事故。 大家议论了一会,支书陈民亮让大家安静下来,请王书记作重要讲话。 “今天是院坝会,大家有什么说的都尽管说。我不是重要讲话,只是谈点自己的想法。”王桥望了大家一眼,继续道:“今天就是院坝会,我说点实在话,一句虚的都不讲,希望大家认真听我讲,好不好。” 陆续还有村民过来,站在旁边听。 王桥道:“大鹏矿以前是属于镇里面管的,有个小型尾矿库。后来阳和矿整合了大鹏矿,这个大鹏矿就不属于镇里管的,大家清楚这个事不?” 九家里倒有五家有家庭成员在阳和矿或者大鹏矿打工,大家对这个情况还是了解的,点头承认这个事。 王桥道:“镇政府的责任是什么?就是属地管理责任制,也就是那句老话,镇政府的责任是守土,管好安全。阳和矿合并大鹏矿以后,阳和矿的尾矿就朝大鹏矿里堆积,造成了大鹏矿尾矿库迅速膨胀,简单说就是装不下了。前一段时间干旱,久旱必有大雨,这是我们昌东俗语,大家都晓得。我担心尾矿库会出问题,所以来和大家商量这个事情。根据省气象局的预报,不是县气局,大家注意这里面的区别。从后天开始,又有一轮强降雨要覆盖静州大部分区县,这次是橙色预警,准确表述是3小时内降雨量将达到50毫米以上,或已达50毫米以上。强降雨中心地带可能雨量更多。” 他补充了一句,道:“如果不是有橙色预警,我也不会这么担心。大家可以在明天做好准备,如果后天确实开始下大暴雨,就到向阳坝学校暂时住几天,我和陈民亮书记将准备一些临时安置措施,让大家能够住得下来,有热水热饭吃。” 王桥能做出这个决定冒了相当大的风险,亦不符合惯例。他贸然将九家人移到了学校,如果不出事,必将沦为笑柄,同时,被转移的九家人也必然会怪罪始作蛹者王桥。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只有王桥这种性格坚硬到不看人脸色的人才会如此做。 院子里安静下来,村民的眼光都集中到最初发言的老朴身上。 老朴想了一会,抬头道:“其他人我管不了,政府不给补助我家就不搬。这是政府造成的,政府就要出钱。” 听到这里,吕琪万分不理解:命是自己的,责任主体在自己。难道政府不给钱,他们就可以不要命? 王桥又问大家,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一人道:“我们和老朴都一样。” 其他人都没有反对。 王桥有些无奈,道:“那就这样,散会吧。” (第四百五十七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 什么时候吃喜糖 http://..org/ 今天有事,这一章短点了。 ………… 离开了老朴家,王桥兴致不是太高,一直不想说话。 支书陈民亮知道王桥情况不高的原因,道:“王书记,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听天由命,遭了就是他们自找的。” 陈民亮所言其实也是王桥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侯红星作为城关镇一把手,就算有真实想法也不能在下级面前表露出来,还必须及时调整情绪,将负面情绪纠正过来,这样才能做出正确决策,建立起有胸怀的领导者形象。 王桥在上车前,交待陈民亮道:“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还是要尽到责任。如果连续暴雨,村里要派人观察大鹏矿的情况,发现问题,及时给我汇报。” 陈民亮道:“王书记放心,我也有办法。我有一位亲戚就在大鹏矿工作,不是陈民勇,是在矿上搞机修的,人可靠,信得过,有险情,他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王桥再次叮嘱道:“人命关天,我们马虎不得。” 陈民亮点头道:“我明白,他们混帐,我们不能糊涂。” 王桥伸出手,与陈民亮重重握了握,这才离开。 从矿上回到县城,接近三点。杜建国和张晓娅收获颇大,赶回省城。 吕琪独自回到了电力局家属院。 此时距离晚餐还有三个小时,她就取了笔记本,详细记录了今天的所见所闻。让她最不能理解的是老朴的那一句“政府不给补助我家就不搬”,她写道:“命是自己的,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和政府赌气?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命负责,反而要政府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这些问题,都是在大洋彼岸难以见到的。 六点十二分,吕琪和王桥在电力家属院门口见面,一起步行前往霸道鱼庄。 吕琪道:“今天晚上来的全部都是旧乡的老师,互相都熟悉,我能不能应付过去。” 经过下午调整,王桥情绪完全恢复了正常,道:“这个简单,你以前也不喜欢说话,见面时主要讲一讲这些年的经历,偶尔谈一谈日记里记过的事,一切ok,他们不会觉察。而且,到时见面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先招呼我,我就回应某某老师,你在旁边就能判断出来者是谁?” “如果今天晚上能过关,我就更有自信了。”吕琪随后又问了自己不能理解的问题,道:“我觉得你的出发点完全是好的,对村民有利,为什么村民会提出要钱,这个要求对于我来说完全是匪夷所思。” 王桥道:“今天这个事也算是一个奇葩特例。但是从深层次来探究,特例并不特,反而有着深厚的社会背景。改革开放以后,农村基层原来的社会关系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由紧密型组织重新变成了较为松散的状态。现在,农林特产税取消,三提五统取消,积累工和义务工取消,农业税取消也是大势所趋,村民和基层组织几乎没有了直接联系,仍然和以前一样的基层组织就不适应当前的工作,再加上原来的思想体系被动摇,新的思想体系没有建立,在这种情况下,村民更多的是讲权利,而很少讲义务,以赚钱为其人生主要目标。所以,才会出现今天这种不给补助就不搬的说法。” 吕琪道:“那你以后应该怎么办?” 王桥道:“当时在现场时,我还是有情绪的,现在调整了过来,职责所在,该干啥还是干啥。” 吕琪道:“听到那句话,我都替你感到委屈。” 王桥道:“在这个位置上,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他想起自己被双规的那一段日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吕琪道:“你想起了什么,开始叹气。” 王桥道:“在别人眼里我总是意气风发,实际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只是戴着面具以作伪装。外人看见的都是光鲜的一面,痛苦的、伤心的事情都只留给自己。” “王书记,吕老师。”从一个商店里走出一位穿着灰色衬衣的人,他头发花白,面容削瘦,正是以前的老校长代友明。 王桥用目光给吕琪作了示意,然后招呼道:“代校长,你来了。” 代友明此时早已经从旧乡学校校长位置退了下来,就等着满六十就退休。他将左手拿着的新买的玉溪烟放进衣兜里,伸出双手与王桥握手,道:“王书记肯召见我们这些退休老头,荣幸得很。” 王桥原本只是伸出一只手与代友明握手,老校长伸出双手,他也只得伸出双手。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倒有点红军会师的镜头感。 王桥首先松开手,道:“代校长,你看谁回来了?” 代友明用手指着吕琪,笑容满面地道:“吕老师,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年轻。你在旧乡的时候,把旧乡的英语水平提高一大截,你离开旧乡学校,旧乡英语又被打回了原形。”他一边说话,一边用两手比划。先是张开两臂,表示吕琪在时的英语水平,然后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做一个距离很小的动作,表示吕琪离开后的英语水平。 吕琪此时的感觉很奇怪,从日记本里,代友明是自己曾经熟悉的校长,见面时,代友明实际上是一个陌生人。她淡淡一笑,道:“代校长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一句模梭两可的话,代友明道:“还没有变化?我都变成老头伙了。而且得了糖尿病,活起痛苦得很。” 王桥正要出言安慰。“王书记,吕老师。”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声音又尖又利,正是与吕琪多次产生冲突的室友李酸酸。 李酸酸明显老了,在旧乡时还可以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时已经显示出一幅大妈相貌。她的衣服却比在旧乡时鲜艳,裤腿还是夸张的大裤腿。 王桥招了招手,道:“李老师。” 吕琪在日记中记了很多与李酸酸有关的事,李酸酸是除了王桥以外记得最多的一个人。她见到活生生的真人,立刻就将来人与日记本、与集体相中的李酸酸完全重合在一起。 李酸酸还是先与王桥寒暄,说了两句就急不可耐地张开怀抱将吕琪抱在怀里,道:“吕老师,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你结婚没有?” 吕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微微笑道:“李老师还喜欢吃番茄炒鸡蛋吗?” 李酸酸夸张地道:“不要提番茄炒鸡蛋,前些年吃得太多,现在闻到味道就想吐。吕老师,你结婚没有?” 吕琪道:“没有。” 李酸酸惊叫一声,“吕老师未嫁,王常委未娶,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 (第四百五十八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 礼物 http://..org/ 终于,《侯海洋》变身为《巴州往事》(就是静州往事的正式出版名),正式出版了。唏嘘! ………… 李酸酸的惊叫十分符合日记本里面的纪录。 吕琪无法回答李酸酸猛然间提出的这个敏感问题,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王桥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很自信地道:“不会太长,到时一定会请大家吃喜糖。”听到这个肯定回答,李酸酸又是一声尖叫,引来了好几个路人的侧目。 吕琪对王桥这个回答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有些吃惊。但是她没有否认这个说法,也没有肯定,就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王桥。 王桥没有回避吕琪的目光,还有些挑战,整个表情看起来阳光灿烂。 在前往霸道鱼庄的路程中,李酸酸亲热地挽着吕琪,用旧乡熟人之间特有的关心方式不停地询问吕琪扯结婚证没有、什么时候办婚礼、在什么地方办,甚至连伴郎伴娘有没有都询问了。她在吕琪面前完全没有距离感,也压根没有想到隐私这个问题,大大咧咧地弄得吕琪很是尴尬。 踏进霸道鱼庄的包间,李酸酸就喜气洋洋地大声宣布:“王书记和吕老师就要结婚了。” 吕琪终于忍不住了,道:“李老师,王桥说的到时候请吃喜糖,没有说就要结婚了。”她特意在“就要”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李酸酸一脸愣神的表情,道:“吕老师,这个有区别吗?” 吕琪道:“还是有的。” 王桥立刻就把话题岔了过去,道:“吕琪,有十年没有和旧乡同事见面了,你还能不能叫得出大家的名字?” 吕琪就指着刘友树道:“刘友树。” 刘友树笑道:“吕老师好。”他是体制中人,在县委办工作,与王桥在地位上拉开了不小的差距,因此,他面对吕琪时态度非常亲切,亲切中带着恭敬,不敢有丝毫逾越。 王桥又指着赵良勇道:“他是哪一位?” 吕琪道:“赵老师好。” 这时,一位小个子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吕琪和王桥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她从日记本看出以前的自己对眼前小个子很尊重,主动上前打招呼:“王校长。” 王勤情绪就要比李酸酸含蓄得多了,问道:“小吕走了十年了,现在是博士了?” 吕琪点了点头。 王勤感叹道:“我在旧乡工作了三十来年,总结起来,还是你们那一段时间的老师最有出息,王桥当了县领导,小吕是博士,包括牛清德这个坏家伙都成了大老板。唯一遗憾的是赵海,没有管好自己,走上了犯罪道路。” 赵良勇开玩笑道:“赵海虽然走上了犯罪道路,却也不丢旧乡的脸面,他如今在静州社会人里面很有些名气。友树,他今天来不来?” 刘友树道:“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王桥昨夜在肥肠火锅馆恰好看到了赵海殴打牛清德,依着牛清德的势力,赵海肯定要躲避,现在找不到人很正常。 吕琪的表情自然,落落大方地与所有参加吃饭者打了招呼,一点都没有犯错。在吃饭的对答中,她每次插言都很自然,也没有出任何纰漏。喝了几杯酒以后,在李酸酸引导下,大家话题就自然围绕着王桥和吕琪,很多同志补充了许多日记本上没有的细节,其中有些细节甚至还是王桥忘记的或者不知道的。 这是一顿追寻往日记忆的聚会,最初吕琪还觉得与大家很是隔膜,到了后来,渐渐觉得似乎与旧乡老师有了亲切感,开始试着忘记自己“失忆”这件事情,与大家交谈起来。 酒席散了后,王勤将王桥拉到了一边,神情有些不自然,道:“王书记,我想求你一件事情。”王桥对眼前小个子女校长一直抱有好感,道:“王校长,你别说求字,如果我能办到的事情,一定会办。”王勤道:“那我就直说了。我老公的侄儿是县政府那边的工勤人员,有正式编制,在那边干了很多年,一直在守门。他找到我,想调到城关镇工作,他说就算是跑田坎都比守门好。” 王桥当过府办副主任,对几位有正式编制的工勤人员都有印象,道:“你侄儿叫什么名字?” 王勤道:“林伟章。” 听到这个名字,王桥脑子里想起了自己“落难”时的遭遇。当时他头部受伤理了一个光头,进入县政府大楼时被要求登记,一个叫林伟章的保卫客客气气地将王桥送到了大楼。保卫中有临时工,也有工勤人员,林伟章是退伍兵,转业到县府办当工勤人员。 王桥很干脆地道:“王校,你叫林伟章到我这里来一趟,我问一问他的具体情况。城关镇人员是超了,可是真正能干事的人也不多,林伟章工作不错,可以培养。” 王勤丈夫提出找王桥给侄儿调工作的要求至少有半年时间,但是王勤一直没有答应。主要原因有三个,一是王桥当初是很愤怒地辞职离开了旧乡;二是多年未见王桥;三是很多人地位发生变化后就翻脸不认人。正是由于有三层顾虑,王勤一直没有来找王桥。今天趁着旧乡老师们聚会之机,提出了这个要求。 王勤原本以为王桥会说两句含糊的话,没有料到其回答得如此肯定。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王桥在旧乡所受到不公正待遇,道:“王书记,你的肚量真大。以前在旧乡那一段时间,牛清德确实做得过分了。我个人能力有限,没有能保护你,真的很对不起。” 老校长代友明喝得多了,兴奋得很,摇摇晃晃走过来,自吹道:“当初王书记分到我们学校,我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现在看来,我还是有眼光的。”他拉着王桥的手,絮絮叼叼地说着陈年烂谷子事。 聊了一会,刘友树给赵良勇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一起走过来,将代友明半拉半劝地弄走。赵良勇如今是六中校长,也算得上成功人士。他和刘友树一样都还想追求进步,就非常主动地帮着王桥招呼客人。 曲终人散,赵良勇等人去唱卡拉ok,继续潇洒。 王桥和吕琪没有去唱歌,与诸人分手,步行回家。 吕琪道:“你今天说的那个事情,还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如果我当场反对,你就会很难堪。” 王桥道:“依着你的性格,就算不认同,也不会给我当场难堪。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所以才能让我念念不忘。” 吕琪道:“没有征求我意见,你就宣布,还是有点霸道。” “有时候,人不一定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内心,经常是旁观者清。我能够霸道的基础是你一点都不讨厌我,否则你也不会到昌东,更不会住在我家里。这一点,我是非常清醒的。”王桥笑着扬了扬胳膊,道:“能挽着我吗?” 吕琪假装犹豫,然后伸手挽着了王桥的胳膊。 王桥道:“这才有点谈恋爱的样子。” 吕琪没有否认这个说法,道:“这一段时间,我在努力寻找记忆。有时候脑里会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出现,真要集中精力去抓这些影子,又消失不见。” 王桥道:“你不必刻意去想着过去,享受现在的生活,奇迹说不定就会自然发生。” 昌东是一个不大的县城,在八点多钟在街道上散步,不时能遇到几个认识的人。认识的人都很惊讶地发现王桥和一位格外养眼的女子神态亲密地走在一起,他们很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招呼,就躲在人群中目送中王桥。 王桥道:“我想送你一件礼物,作为我们重逢的礼物。” 吕琪道:“重逢就是礼物。” 王桥道:“话虽然如此,这件礼物我一定得送。” 吕琪道:“是什么礼物?” 王桥道:“暂时保密。” 散步到树荫处时,王桥停下脚步,道:“按照电影电视的情节,散步到了树荫下黑暗处时,主人公是要亲吻的。”吕琪仰起头,在王桥脸上飞快地琢了一下,道:“按照电影电视的情节,女主人公要矜持,所以这样亲一下就要跑。” 这是重新开始谈恋爱的节奏,让王桥和吕琪都重满了新奇和愉悦。 夜晚,休息之时,吕琪道:“今天我要一个人睡?”王桥道:“为什么?”吕琪道:“我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怕忍不住。”王桥道:“忍不住就是自然需要,何必非要坚持。”吕琪脸色红红的,道:“不给你说了,反正你不能上床。”王桥道:“但是你不许关门,我随时会进来看你在不在,免得突然间又找不到你。等了十年,这次得牢牢抓紧,不让你跑了。” 凌晨一点,王桥起床,走到客厅,见吕琪房门虚掩,仍然灯光。他推门而入,见吕琪还坐在床边写日记,道:“都一点了,早点睡,免得脸上起皱纹。” 吕琪道:“今天晚饭时大家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我得趁着没有忘记时记下来,这是对我日记的补充。” 在台灯下,吕琪清纯得如同一朵带着清香的洁白茉莉。王桥坐在床边,将穿着棉布睡衣的吕琪抱在怀里。 两人温存了一会,王桥一时没有忍住,就将手伸进吕琪睡衣里面。棉布睡衣里面没有其他衣物,他就握住了胸。前的。饱满处,感慨万千地道:“十年了,我想了十年,终于又摸到了。”吕琪将头依在王桥怀里,道:“和以前一样吗?”王桥道:“一样,我很喜欢。” 温存一阵,王桥以极大毅力转移到隔壁房间。他知道再不转移,恐怕就有可能把握不住,而他不愿意在吕琪没有准备好时就发展到这一步。 他独自睡在床前,幸福且焦燥,望着天花板就想起了一个笑话:男女朋友睡一个房间,女的划了条线,宣布过线就是禽兽。醒来发现男的真的没过线,女的狠狠打了男的一耳光,宣布道,你连禽兽都不如! 他愉快地感慨地道:“我现在克制力增强了,只是就真的不如禽兽了。” 早上,王桥与吕琪分手。走出电力家属院大门,他频频回头,看着窗户。在窗户口,吕琪拿着厚厚的深绿色站在窗边,一脸平静地注视着王桥。 有爱人目送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王桥站在电力家属院大门,朝着租住的房间招了招手。电力家属院种了许多树,回头挥手,吕琪未必能看见。但是,王桥就是想要挥挥手。 走进办公楼,不少机关干部在招呼“王书记”的同时,脸上表情都充满着喜庆。王桥在办公室叫住了送文件的小林,道:“今天大家神情都怪怪的,怎么回事?”小林笑嬉嬉地道:“祝贺王书记。昨天晚上,我们城关镇好几个同志看见王书记和一个美丽女郎牵手散步。” 王桥道:“美女就是美女,为什么要叫做美丽女郎?”小林道:“因为美女太肤浅了,王书记的女友必须是美丽女郎。”王桥笑道:“虽然明知道是马屁,我还是很喜欢。” 在即将开会前,王桥接到了杨红兵的电话:“事情搞定了,那家人同意提前搬出去,你们可以过来签合同。” 腾飞公司的分红到手后,王桥最初准备在省城买房子。与吕琪重逢后,他便改变了想法,准备将吕琪曾经在静州公安局家属院住过的房子买回来。 杨红兵帮着问了几次,终于有了答复。 公安局家属院是老小区,基础设施老化了,很多原住户陆续搬走。原来吕琪的家已经换了两次主人。这一次的新主人也有按房计划,见到有人用高于市场价来接盘,讨价还价一番后,同意提前搬走。 王桥大喜,道:“我今天晚上下班以后才能过来,务必让他们把房屋搬空。你帮我找人把房子打扫干净。我的终身幸福就托付给你了,如果吕琪不满意,我要和你打架。” 杨红兵在电话里感慨道:“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居然和吕局女儿曾经谈过恋爱,还是蓝色生死恋那种。为了你们两人谈恋爱受到的折腾,我会尽全力。” 晚上下班时,王桥开着车来到电力家属院,将吕琪接上车,直接朝静州开去。 吕琪见小车出了城,问道:“我们到哪里去?” 王桥道:“暂时保密,到时你就知道了。” 吕琪道:“看你神神秘秘的,难道这就是礼物?” 王桥道:“还是保密” 小车开进静州城。静州城是吕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对于她来说也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她透过车窗看着和许多城市一样的城市,有些许伤感。 小车停在了老公安局家属院,王桥陪着吕琪走进院内。 吕琪已经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仍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王桥道:“这是你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吕琪道:“公安局家属院?” 王桥道:“正是。” 瘦长的杨红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钥匙。 杨红兵眼睛一直停留在吕琪身上,道:“你是吕琪?我是吕局的部下,到你家里去过好几次,和你哥也认识。” 吕琪道:“你就是杨红兵,谢谢你帮助我。” 杨红兵道:“我和王桥是最好的朋友,说帮就俗了。但是我要控告王桥,你和王桥的事情,他死死地瞒着我,让我受到了伤害。”他略有停顿,道:“要是不瞒着我,你们早就能够见面,何必等上十年。” 王桥道:“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什么时候办过户手续?” 杨红兵道:“只要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办。等会到家里吃饭,小钟要带菜回来。你这人现在不喝酒,无趣极了。”他又对吕琪道:“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等会到我家里吃饭,我的家住在对面。” 在吕琪日记本里,记载着许多发生在公安局家属院的事情。她对这个在日记本中占重要地位的院子充满了想象。 王桥牵着吕琪的手来到了四楼。尽管隔了多年,王桥还是轻车熟路地打开房门,屋内空空,没有杂物,很干净。 吕琪道:“这是我曾经住过的家?为什么是空房子?” 王桥道:“正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家。现在我把这个房子买了回来,作为送给你的礼物。” 吕琪愣了愣,眼睛里渐渐有了雾气。过了半响,她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个中师生念念不忘,你这人,你这人。”这句话没有说完,两颗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 重逢的歌声 王桥安慰道:“你别激动,这不过是物归原主。你当年住哪个房间?我们去看一看。” 吕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从日记本上记录的一些小细节来看,我的房间窗子能看到静州烟草四个大字。” 两人来到稍小的次卧,站在窗边,能清楚地看到仍然矗立在山顶的静州烟草。这些年来,静州企业有的兴盛有的衰亡,静州烟草始终不倒,一直是的纳税大户。 王桥指着静州烟草四个大字,道:“发现溶洞以后,我就卖了很多尖头鱼,口袋里有钱了,到静州就多次住在烟草宾馆。那里环境好,更主要是距离你家很近,方便我们来往。” 吕琪道:“我知道,日记本里有这个事。” 王桥很好奇地道:“你的日记本到底记了些什么,内容还真详细。” 吕琪道:“幸亏有这个日记本,否则往事就消失了。留在记忆里的事不算消失,在记忆中彻底消失的事才算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有时经常在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算是离开这个世界,比如很多人都记得某个人,他一直留在大家脑海深处,这种情况下,这个人算不算消失了。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也是唯心的。为什么说是唯心的,因为对于我来说,我的世界与我的感受是联系在一起的,失去了我的意识,这个客观世界也就没有了意义。特别是车祸失忆以来,我觉得唯心之说也很有道理。” 王桥低头看着略显忧郁的吕琪,道:“别想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我们尽量想一想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吕琪道:“我以前也不喜欢这些玄秘的道理,失忆以后才开始想这些事。失忆之后,我对整个世界的看法都有了变化,现在很想看一看佛道两家的经典。” 王桥伸手搂着吕琪的腰,在其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道:“你得找个工作,有事情忙着,对你身体恢复更有好处。我帮你联系山南大学,你的文凭硬,我又认识一些老师,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吕琪道:“也好。我最终需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他们站在窗前聊天,除了看到静州烟厂几个大字外,也能看到对面的楼。 杨红兵正在阳台上拨打电话,刚刚接通时,抬头看到对面窗子的两人,便挥了挥手,然后继续打电话,“吕一帆,我是杨红兵。” 吕一帆爽郎地笑道:“红兵大哥,我记得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很荣幸啊。” 杨红兵道:“上次我们喝酒,你喝醉以后交给我一个任务,你还记得吗?” 吕一帆沉默了几秒,道:“我记得。王桥要结婚了吗?” 杨红兵道:“王桥还没有结婚,但是和结婚也差不了多少。他在我曾经住过的公安家属院买了一套房子,正和女朋友一起看房。我特意回原来的家给他们煮顿饭,这都是蛮子交代的。” 吕一帆与杨红兵认识是王桥搭的桥,当初是为了解决火车站货场之事。多次交往以后,杨红兵和吕一帆成了朋友,还合伙做起了生意。有一次喝醉酒以后,吕一帆趁着酒意拜托杨红兵,如果王桥要结婚了,就提前打电话通知。 今天,杨红兵如约打起这个电话。 吕一帆接电话时情绪还不错,听到这个消息后,情绪莫名就低落了下去,道:“他又认识了新的女朋友。不对啊,公安家属院是老房子,他为什么在哪里买房?” 杨红兵道:“王桥以前在村小教过书,当时他在村小有一个叫吕琪的女朋友,后来吕琪出了国,最近才回来。这里面故事挺复杂,一句话说不清楚。” 吕一帆道:“红兵大哥,我想听,你详细地给我说里面的故事。” 话筒都讲得发热,吕一帆犹自在不停发问。杨红兵口干舌躁,举起了白旗,道:“王桥这人越来越深沉,事情装进肚子里,九条牛都拖不出来。我就知道这么多,再讲就是重复了。” 吕一帆这才作罢,道:“我和王桥是在九六年就认识了,也有七年多的交情了,这段往事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杨红兵听到门铃声,道:“好了好了,我和他十来年交情,也就是才给我说起。有人敲门,应该就是他们来了。” 挂断电话,吕一帆就开始失神。过了良久,她轻手轻脚走到儿童房间,看着熟睡的儿子,自言自语道:“幸好我还有他。只要我的儿子长得好,其他人都无所谓了。”她从儿童房间出来,拿起手机想给杨红兵再打电话。按了几个数字以后,又将手机丢在沙发上,放弃了再打过去的念头。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吕一帆又拿起手机,拨通了杨红兵的电话,道:“我不是谈王桥,是生意。我前一段时间去了一趟老毛子的地盘,又拿到一款鱼子酱的代理权,我们还是按照协议进行合作,老毛子的鱼子酱质量不错,在阳州应该能销得出去。” 杨红兵道:“这是好事,什么时候到静州,我请你喝酒。” 吕一帆笑道:“我来肯定要来,酒就算了。再喝酒,我的身材就要毁了。”她又用平静的口气道:“找机会代我向王桥问好,祝他幸福。” 杨红兵挂断电话,对坐在餐桌旁边的王桥道:“刚才是吕一帆的电话,她让我向你问好。 王桥道:“她的生意怎么样?” 杨红兵道:“不错,最近在弄老毛子的货。刚才打电话说又拿到一款鱼子酱代理权,到时请你们也品尝。” 吕一帆认真听他们谈话,脑袋里迅速检索“吕一帆”这个名字,检索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王桥见吕琪又在凝神思考,道:“吕一帆是我大学时代的朋友,毕业后做生意,经常来山南。” 杨红兵道:“吕一帆很有商业头脑,小钟听到她一阵狂吹,连打理餐厅的兴趣都变淡了。我一直在告诫小钟,是哪个虫就得钻哪根木头,她就适合搞餐饮,最多拓展到娱乐业,大生意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小钟端着一锅香辣蟹从厨房走出来,道:“杨红兵,你又小瞧我。我就不信一辈子就只能做餐饮,总得试一试才心甘。” 杨红兵道:“试一试,你以为说起轻松,得拿钱去试。” 小钟道:“我试过了,对不起,没有亏。” 吕琪喜欢这个家庭氛围,安静地听两人斗嘴。 斗了一会嘴,杨红兵提了一瓶红酒,又提起老话题,道:“蛮子不喝酒,至少降低了百分之五十的人生幸福度。” 吕琪扭头看着王桥,道:“我记得你挺能喝的。” 她说的隐语,意思是日记本中记得挺能喝。其他人都听不出其中真义,王桥却是明白的,解释道:“我平时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这几年发现,喝了酒以后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为了避免酒后失德,干脆就彻底戒酒。” 小钟道:“杨红兵,你要向蛮哥学习。你看看你,天天喝酒、抽烟、打牌,吃喝嫖赌毒就占了三样。” 杨红兵道:“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些爱好,象蛮哥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我可做不到。” 小钟开了多年餐馆,手艺很棒。她的手艺与王桥不一样,王桥是家里人吃的手艺,她是招待客的手艺。王桥注重品质,小钟的菜更注意味道。这一道香辣蟹就是麻辣鲜香皆有,就和外面江湖菜是完全相近的类型。吕琪挺喜欢这个泼辣味道,不停地吃,几乎没有停地筷子。她一边吃着,一边听着杨红兵和王桥谈起中师毕业以来的事情。 这是一顿开心轻松的家宴,打开了吕琪的胃口。 吃完晚饭,略有酒意的杨红兵和小钟拉着王桥和吕琪来到自己家经营的歌厅,要了一个包间,端上水果和啤酒,又开始新一轮征程。 这正是杨红兵典型的夜生活模式,具体来说可以划分为三种方式,第一种是从这个酒场直接转换到下一个大排档;第二种是从酒场转到歌厅,再从歌厅转到大排档;第三种是从酒场转到麻将桌子,再从麻将桌子转到大排档。 三种模式的结果都是大醉而归。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杨红兵有三百天是如此生活。他以前很削瘦,后来在警校练出过肌肉,现在肌肉渐渐变成了肥肉,身体越发地虚空。 王桥最讨厌这种生活方式,每次参加饭局以后,除非极为特殊情况,后面的节目一律拒绝。今天就算是特殊情况,他倒真想和吕琪一起唱唱歌。声音是超越国界的,不知道音乐能否有唤起记忆? 小钟坐在点歌台,道:“蛮哥和吕琪合唱一首,想唱那一首,我帮你们点。” 王桥毫不犹豫地道:“给我们点那首老歌,《重逢》。” 吕琪道:“我不会唱这首歌。” 王桥道:“这是老歌,旋律很熟悉的,你听到旋律就应该能唱。” 吕琪道:“你确定?” 王桥道:“不敢确定,猜的。” 旋律响起,王桥拿着话筒唱道: 男:你慢慢走来走进我的视线这样重逢像是梦 女: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记你多么难你该知道 女:离开你多么苦你该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为什么今天要这样重逢 。。。。。。 最初吕琪有些迟疑,后来渐渐地能应和旋律,最后能自如地唱起这首歌。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记忆完全失去了,可是这首歌让她感到疑惑,自己的记忆仿佛是被藏在某个角落,只是难以发现而已。 在王桥坚持下,他和吕琪一连唱了三遍《重逢》。 王桥唱歌水平不高,这首歌却是越唱越有感觉,歌声和自己的情感完全融合,达到了“歌人合一”的境界。 十一点,四人离开歌厅。 此时,外面的世界风雨大作,雷声一个接一个。王桥望着天空,道:“气象预报得很准,今天果然就有大暴雨。” 杨红兵道:“我家还有空房,你们可以住在我家里。” 王桥摇头道:“我和吕琪住静州烟厂宾馆。” 一辆警车载着四人,在风雨之中沿山而行,来到了静州烟厂宾馆。此时天空似乎被捅了一个窟窿,瓢泼大雨砸向了地面。吕琪道:“你是不是担心那个矿?”王桥脸有忧色,道:“是啊,心里总是不踏实。” (第四百六十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求婚 大雨不停,尽管心有所忧,王桥还是没有回到昌东。橙色预警后,城关镇作了相当充足的准备工作,如果出现问题,应该能得取预警。 他初掌昌东之时,事事身先士卒,赢得了广泛赞誉和信任。特别是在非典期间,这个带头作用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是个人能力和精力终究有限,如果作为党委书记不能带出一支坚强有力的队伍,只逞个人英雄主义,就不算称职。 这是辩证法,也是传统的平衡之道。不管是中医还是传统厨艺,其思想都来源于古老的平衡术。西方多流行标准化的肯德基和麦当劳,国内则是私房菜的地位更高。表面上是厨艺不同,实则是思维方式不同。 杨红兵下车后跟着两人来到静州烟厂宾馆大堂内,道:“蛮子,我走了。明天需不需要来送你们。” 王桥道:“不用送我,到时单位小车过来接我。雨水太大,我明天还得早点回去。” 杨红兵是个干脆利索之人,应了一声,发动汽车,冒着大雨就隐入无休无止的雨幕之中。 与王桥和杨红兵不同,吕琪对天降大雨没有心理负担。她站在烟厂宾馆的玻璃幕墙之后,望着流淌在玻璃幕墙上的水线。水线不停变化着形状,就如一幅极为生动的水墨画,让她很有几分喜欢。长期以来,她都喜欢夜听雨打芭蕉的声音,这种传统式审美深入骨髓,一旦染上,终生难戒。 在国外,她有时也去观看周五举办的大型体育比赛,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到其中。她是周末嘉年华的看客,而不是真正的参加者。此时,站在玻璃幕墙前面看着雨水,她发现自己很容易就融入到此处的自然环境之中,享受着宁静和悠远的生活。 王桥要了吕琪的证件,开了两个房间。 上得楼去,他却直接和吕琪走进一套商务标间。吕琪道:“你不是开了两个房间吗?怎么到我的房间。”王桥道:“开两个房间是打掩护的,我就想要和你住在一起,那怕是抱一抱也好。”吕琪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含蓄,这和你在主席台上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王桥道:“每个人都是混合体,非常复杂,在主席台上是真实表现,在静州烟厂宾馆也是。” 他拉着吕琪的手,道:“我有一个计划,有三件事情是近期目标,一是到羊背砣走一趟,看一看以前工作过的地方,还要去钻一钻那个溶洞,说不定大雨之后,那里又有尖头鱼了;二是陪你走一走静州一中,看一看你以前读书的地方,我后来在静州一中读的补习班,说不定我们还有共同的老师;三是到三道弯去一趟,看一看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还有三件事情是中期目标,一是把公安局家属院的房子装修出来,二是落实你的工作单位,三是我们结婚。” 吕琪坐在王桥身旁,头靠在宽厚的肩膀上,道:“中期目标?你这算是求婚吗?” 王桥搂着柔软腰身,道:“不算是正式的求婚,只能算是提前透露点消息。而且,我不会采用西式的求婚方式,我会采用昌东式的求婚方式。这两者不同,前者仪式感更强,后者更走心。” 吕琪道:“在求婚这事上我很贪心,需要有仪式感的走心。” 王桥道:“这个就有些难度了。” 聊了几句,王桥将吕琪抱在怀里,将头低了下去,轻轻地吻了吻嘴唇。吕琪双手搂住王桥的脖子,积极地回应王桥。亲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有激情,吕琪陷入一种迷醉感,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体会到。当那双怪手伸出衣服时,她立刻就体验到自己有肌肤是多少渴望爱人的抚摸。 在陷入激情迷醉时,她的手突然摸到了一条细细链子,趁着喘气之机,道:“你也戴了项链吗?” 王桥稍稍立起身体,将项链拉了出来,道:“这是我自己的项链,是我的护身符,原本准备在求婚时送给你的。” 项链不是普通项链,居然是一根弯曲的铁丝。铁丝长期戴在胸前,与胸前肌肤相触,被磨得十分光滑,甚至还带有几分温润。吕琪撑起身体,道:“这是什么项链,我的日记本中没有?” 以前的痛苦经历已经遥远,但是回忆往事,还是让王桥觉得疼痛,道:“这根项链与我们失去联系有直接关系,那段历史你其实知道。” 吕琪道:“你再讲一讲,我还想听。” 王桥道:“那时我被关进看守所,身负杀人重案,无法与外界联系。我在里面住了一百天时间,在最后一段时间已经绝望了,无意间在床板下找到了这根铁丝。我准备吞服铁丝后,然后在医院途中逃掉。正在实施这个计划之时,你爸侦破了林海被绑案,顺藤摸瓜,把光头老三被杀案也破了,我这才能够重见天日。出来以后,我就把这根铁丝当成了护身符,一直戴在身上。” 他将吕琪抚正坐直,然后站在她身前,郑重地取下了这条铁丝项链,道:“这是我的求婚礼物,请接受他,永远戴在胸前。” 吕琪用手拢了拢头发,道:“帮我戴上。” 王桥就将戴了九年的项链取了下来,挂在了吕琪修长的脖子上,道:“你接受了我的求婚?” 吕琪道:“虽然仪式简陋,可是这个礼物很珍贵,我接受了。” 王桥一把就将吕琪抱了起来,朝空中抛去。他身高体壮,抱着苗条的吕琪很是轻松,在空中连续抛了几下,直到吕琪开始惊叫才将其放下。 吕琪脸色红润,满脸幸福,道:“最初失忆之时,我感觉失去了自己的过去,自己成为了无根之人,非常非常之惶恐。但是没有料到,失去记忆却让我轻装上阵,抛弃了所有的顾忌,与你重新走在一起。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老祖宗总结得太到位了。” 窗外,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大雨磅礴。 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屋内的幸福,两人拥抱了一会,等到雷声稍歇的时候,吕琪进入了卫生间。她知道今夜要发生什么事情,有些忐忑也有些渴望。在镜中看着依然圆润丰腴又不失苗条的自己,往日淡淡忧伤终于一扫而空。 迎接着从天而降的热水,她轻声哼唱在歌厅唱过的《重逢》,一人分唱两角: 男:你漫漫走来走进我的视线 这样重逢像是梦 女: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 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记你多么难你该知道 女:离开你多么苦你该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 为什么今天要这样重逢 合:当你和我随人群擦身而过 请你不要把思念写在脸上 男:慢慢走过 女:静静走开 合:我们都别说再见 这个歌词适合几天的自己和王桥的情形,不适合今天的情形,但是,她还是喜欢唱这首歌,喜欢歌里的温情和淡淡忧伤。 两人经过十年征程,终于又重新真正重逢,室内激情荡漾,仿佛在空中形成能量束,与外面的风声雷声雨声对抗,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激情之后,王桥依然和吕琪搂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王桥道:“刚才,你回忆起以前吗?”吕琪摇头道:“没有,似乎有点影子,似乎又没有。”王桥脑子里想起那个日记本,道:“在日记本里,记过我们以前做爱吗?”吕琪将头埋在王桥胸口,羞涩地微笑道:“这是一个秘密。” 早上六点半,手机闹钟准时响起。王桥睁开眼,伸手抱住吕琪,道:“早上还去跑步吗?”吕琪两眼亮晶晶的,道:“跑就跑,谁怕谁?” 王桥翻身而起,站在床上顺手揭开薄薄的空调被子,光润、柔软、苗条、丰腴的充满女性魅力的身体出现在眼前,除了胸前的那一段铁丝以外,不着一物。又因为铁丝映衬,显得身体更加洁白细腻。 吕琪急忙拉开空调被遮住身子,道:“还没有看够?” 王桥道:“永远都看不够。你记得叶芝的那首《当你老了》吗?这首诗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 吕琪道:“我知道这首诗,只记得前面一句,当你老了,眼眉低垂。后面记不清楚了。 王桥坐在床边,道:“这首诗有很多版本,我最喜欢徐海明的译本——当你老去,发鬓斑白,睡意渐浓;倦倚着壁炉瞌睡。请取出这本诗集;然后,轻轻地读,追忆那双温柔的眼神。你的眼神,曾经,那样深——深不见底。多少人,追慕过你,当你楚楚动人,他们如此痴迷你的美貌,真心,或者假意。唯有一人,偏爱你圣洁的灵魂;爱你沧桑的脸庞。他会蹲在火炉旁,略带些忧伤,轻声向你叙说,那些褪了色的爱情呵!或在头顶的山间徘徊,或在漫天的繁星里藏身。” 吕琪两眼闪着光亮,喃喃地道:“这是我听到了最好的情话。你为什么能背得下这首诗?” 王桥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山南大学中文系毕业生。据师兄们传授经验,这首诗是现代汉语老师必考的一首,为了拿奖学金,所以我特意熟背了这首诗,果然在考试中出现。” 吕琪扬手做了欲打的姿势,道:“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说情话。” 王桥道:“情话是钻石,少了才珍贵,所以,遇到特殊情况我才说点情话,平时都是实话实话啊,对此,你需要有心理准备。” 吕琪伸出双手,慵懒地道:“拉我起来,我们还是去跑步。” 室外,风停雨住,空气格外清新。静州烟草宾馆有大块绿地,种满高大树木,昨夜风大,吹了无数断枝在地面上。两人跑步而过,踩在地面上嚓嚓作响。 虽然昨夜消耗了不少体力,由于两人心情格外舒畅,跑起步来仍然身轻如燕。 七点半,王桥和吕琪返回昌东。吕琪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心爱的男人专注地开车,轻声哼唱着“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 小车很快就到了昌东县,先到电力家属院。吕琪下了车,目送着小车走远,这才转身上楼。上了楼,她第一件事情是取过日记本,详细地记录了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她写下日期、天气以后,然后在日记第一页上写下:今天是新生活的开始。 心中有感言,下笔如流水,不知不觉就写下了厚厚的五页。写完之后,吕琪抱着笔记本站在窗前,给哥哥吕劲打去电话,“哥,你在哪里?” 吕劲道:“我能在哪里,还是老老实实在在阳州呆着。如今我妈在更年期,稍不留意就要发火,我三天不回家就要被骂。你在昌东怎么样?” 吕琪道:“王桥带着我东走西转,我知道他想让我恢复记忆,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奏效。不过,与很多以前的朋友见面以后,我的日记本倒是补充了许多细节,记忆库又丰富了一些。” 最初与妹妹见面之时,妹妹表面镇静,实际充满了忧郁和惶恐,而现在在电话里都能听出积极向上的情绪在里面,这让吕劲非常欣慰,道:“我现在后悔了,以前也应该写点日记,拿给你看,也能增加你的记忆库。” 兄妹聊了几句,吕琪道:“有两件事情先和哥沟通一下,第一件事情是我正式决定回山南工作,王桥和我沟通,大体上定在山南大学。他是山大毕业的,可以帮我介绍。” 吕劲道:“这是大好事,我举双手欢迎。” 吕琪又道:“还有一件事情,王桥向我求婚了,我接受了。” 吕劲愣了神,道:“真的,这更是大好事,我马上给爸妈谈。”他本来还想让王桥和吕琪通过接触慢慢建立感情,没有料到两人在极短时间就谈婚论嫁了。 放下电话,吕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今天打电话的情况来看,妹妹状态显然不错,已经是没有失去记忆后的最佳状态了。他对王桥心存感激之情,想了一会,拨通了王桥电话。 王桥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电话,没有接听。 这是第n次参加创彩集团相关工作会议了。在王桥和宋鸿礼两位主官的推动下,创彩集团落地的主要障碍已经消除,但是涉及与地方的矛盾还是不少,今天吉之洲、华成耀一起参会,将城关镇、小竹河管委会、经委、规划局、公安局、安监局等单位叫到一起,再次统一思想,下定决心消除隐患,促使创彩集团早日开工投产,为地上增加税收,解决就业问题。 当前最集中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老问题,创彩集团与村民纠纷不断,呈全面开花之势。另一个则是关于昌东大道建设问题。 华成耀举着手中的一封信,道:“这是创彩集团副总梁义给我写的信,里面问题很尖锐,务必要解决。县委提出的重商亲商概念,不是在嘴里说说,而是要落实到行动上。梁义曾经作过沿海城市的副市长,和我们一样熟悉基层工作,现在他以半集团半私人名义写信,你们就能感受问题的严重性。下面,我来读一读信。” 他念道:“尊敬的成耀先生,感谢昌东县政府一直以来的努力,创彩集团入驻之事进展还算顺利。有两件事情我无法解决,思索良久,决定给成耀先生写这封信……目前创彩集团入驻已成定局,城关镇、小竹河管委会工作甚为得力,大规模群体事情消除了。但是在我们要使用的土地上,我发现三次一夜之间地里全部栽满果树、建上大棚、打上井,房屋一层变两层、两层变三层的事情。栽的果树都是从其他地方移栽过来的,果树粗,树龄长,因为果树木补偿是按照树龄补偿的,树龄越长补偿越高,至于死活不管,其实很多就是死树,甚至一些果树苗木公司专门经营起了这些业务,专门出售所谓的“补偿苗”,专供突击用。至于打井、建大棚都是糊弄,都是为了补偿。虽然县政府把土地交给了我们,大部分土地已经平场,但是在周边角落出现大量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我们不堪忍受……” 信件念完,大家都沉默。 宋鸿礼最先发言:“吉书记和华县长都在场,我就说点实在话,不说虚的。我接手小竹河以后,发现有好多宗土地都没有完成三通一平就交给了用地方,这必然会引发矛盾。今天梁总讲的事情,都是以前的遗留问题。” 谈及以前的遗留问题,必然就要追究到彭克,这显然没有意义。 吉之洲打断道:“这些事我知道。前年县委有个加快小竹河工业园发展的决议,已经提出了在工业园实现五通一平、免除入驻企业后顾之忧的要求。但是,这以前出现的遗留问题必须要解决。我们还是老规矩,谁家的地盘谁去处理,谁家的娃儿谁去抱,如果梁义再给华县长写信,你们两人去给创彩集团解释。” 宋鸿礼还要发言,王桥在桌下轻轻拉了拉他的手,道:“吉书记,我散会后和宋主任商量,尽快把事情解决。” 宋鸿礼明白王桥是好意,就将一肚子的话憋了进去。 吉之洲点了点头,同意王桥的表态。 华成耀道:“另一件事情涉及昌东大道,昌东大道按照城市快速通道设计的,只准客车通行,货车不准通行,导致货车通行的压力很大,梁义先生也有建议。” 等到两件事情商量完毕,接近下班时间。 王桥和宋鸿礼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宋鸿礼发牢骚道:“县政府乱决策,让我们来背锅。不仅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王桥用手指在嘴唇边嘘了一声,道:“创彩集团是全县大事,不能在这事上发牢骚。” 宋鸿礼叹息道:“老弟比我成熟,能忍住,我反正都要到二线了,老是憋在胸口,把我自己憋出病来,所以不吐不快。这也是老弟进步快,我进步慢的一个重要原因。” 王桥看着天顶黑云,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县政府强行合并了阳和矿、大鹏矿和黑岭山矿,也有点憋气,不过他没有显露出来,换了个话题,道:“宋书记,找时间请你吃饭,我把弟妹带给你看一看?” 宋鸿礼道:“不是小李吧?是小晏?” 王桥道:“都不是,宋书记没有见过,是以前和我一起分到旧乡教书的老同事。” 宋鸿礼道:“好好好,何必另外约时间,今天晚上就见面,我来请客。” 王桥指了指天空,道:“天气预报是橙色预警,我下午要去开会,晚上加强值班,这顿酒得改天喝。” 宋鸿礼当过多年城关镇党委书记,知道地质灾害的历害,道:“好吧,改天。在小竹河抓工业,比起城关镇还是要单纯一些。我现在年纪大了,精力不行了,真希望早点把担子卸下来。” 正在说话间,又是一片压城的黑云铺天盖地,两人不再聊天,各自回单位。 小车还未开到城关镇办公大楼,倾盆大雨又落了下来。王桥给陈民亮打电话,道:“大鹏矿有状况没有?” 陈民亮声音中透着疲惫,道:“山水大得很,暴涨。我才从大鹏矿下来,暂时没有问题。不过里面积水很深,完全没有尾矿库的模样,变成水库了。” 王桥担忧地看着天空,态度坚决地道:“还是要做好撤人准备,你先把小学校收拾出来,只要继续下,不论九家人是否反对,拖都要拖走。” 回到城关镇后,王桥立刻让办公室出通知:下午两点钟开会,各村各部门汇报生产损失、地质灾害和应对措施。 紧接着又与社事办刘东谈了工作,王桥这才得以在办公室喘息。他正要给吕琪打电话,镇长黎陵秋又走了进来。两人聊了一会工作,到了吃午饭时间。 刚端上饭碗,瘦高个的居委会主任毛明来到伙食团,见面就焦急地报告道:“王书记,你要想点办法。连续下了几天雨,师范后街和老糖厂那一片平房被淹了。” 王桥道:“你吃饭没有?没有吃饭,就去刷我的卡。不要着急,边吃边聊,再着急也不能不吃饭。” 毛明是个急性子,道:“你还记得老胡,就是师范后街的胡立诚,他被水淹得最恼火,进水了半米深。我才从他家回来,觉得事情不对,所以过来找王书记和黎镇长。” 王桥对黎陵秋道:“黎镇,我们分个工,你管城内救灾,我管城外的。两点钟开会,争取一个小时结束,然后你跟毛主任一起查看受灾情况,居民要自救,政府也要有所作为,设立好转移点,储备食品和水,免得措手不及。” 历年来,暴雨降临,城外叫做山洪,城内叫内涝,严重程度不一样,黎陵秋心细,又是女同志,由她负责城内的灾害处理是一个合理安排。 毛明听到王桥非常具体的表态,这才安心,拿着王桥的饭卡去打了饭。 三点钟,准时散会。副书记李绍杰、企办室王渝生、向阳坝支书陈民亮等人来到了王桥办公室,商量几句以后,坐了两辆小车直奔大鹏矿。 车至山脚,雨水猛然变大,雨刮器几乎失去作用。前往大鹏矿是盘山公路,有几段路特别陡,估计小车无法上去。大家在车上紧急商量了一会,穿上随车准备的雨衣,冒着大雨,步行上山。 暴雨是前所未有的猛,雨衣根本不起作用,在雨水中走了几步,人就变成了落汤鸡。 沿途要经过四家靠近公路的房子,几人进了屋,躲过了暴雨直接袭击,这才能互相说话。 这是一间一楼一底的预制板房子,雨水顺着二楼预制板缝隙往下直落,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屋主人老陈抹了脸上的水,道:“我日。了怪,这水太邪,我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雨水。” 王桥对屋内漏水不感兴趣,直接走到传来轰轰响声的二楼阳台上。站在二楼阳台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往日山沟里的涓涓细流如清纯少女,如今变成了凶恶的扣脚大汉,高高溅起的水花就在打在了院子里。 他抬头往上看,百米以上就是悬在山腰上的尾矿库,若是尾矿库要垮,这间房屋必然要被埋,跑到无法跑。 “老陈,危险得很。镇政府在小学准备了临时安置点,你们去睡几夜,等到暴雨过来再回来。”王桥好言相劝。 老陈道:“没得事,水就是在沟沟里面跑,冲不到房子。” 陈民亮朝上指了指,道:“光是水没得问题,我们担心尾矿库垮。” 老陈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摇头。 王桥没有见到大鹏矿的具体情况,也就没有强制劝离,出了屋,带着大家继续向上攀登。雨水越来越猛,大家走路越来越困难,深一脚浅一脚,连王桥这种反应灵敏的人都摔了跤。 到了老朴房前,陈民亮站在门口喊到:“老朴,雨太大,要出事,赶紧撤到安全的地方。”老朴坐在堂屋前,泰然自若地看着王桥等人,道:“没得事,这种雨水我见得多了。还是那句话,要我搬,先给补助。” 陈民亮骂了一句:“你龟。儿子爱财不要命,老子不管你了。” 一行人继续往上,在风雨飘零中来到了大鹏矿。大鹏矿尾矿库完全变成一池污水,还有哗哗山水往里面流。矿上的人都缩在管理房里,没有人来看管尾矿库。 王桥朝着尾矿库走去。 累得象狗一样的李绍杰拉着王桥,道:“王书记不能去,太危险了。” 王桥道:“雨太大,不走近,看不清楚。”他试探着走到坝边,只见急速流水已经涌出坝顶,拦渣坝出现了缺口,用来加固的条石缝隙冒出丈高的水柱。 王桥蹲在坝边看了一分,转身就走,安排道:“王主任留在矿上,督促他们抢险,李书记马上给县委应急办报告,大鹏矿有溃坝危险。” 李绍杰和王渝生不敢怠慢,奔向管理房,安排矿上排险工作。 王桥紧随其后也来到管理房,拿出手机,先给阳和镇镇长陆军打去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无人接听。他对站在身边的李绍杰道:“陆军不接我的电话,你想办法通知阳和镇,让他们查看黑岭山矿。” 李绍杰就给阳和书记打电话。 王桥见情况紧急,没有再犹豫,直接打通了吉之洲的电话。他谈了几句现场情况后,道:“大鹏矿危险了,随时可能溃坝。我马上组织矿下面的九家村民转移。” 吉之洲道:“黑岭山怎么样?” 王桥道:“黑岭山矿与大鹏矿情况接近,但是具体情况不明。副书记李绍杰正在和阳和镇联系。我没有时间去黑岭山了,必须要下去转移村民。” 通话结束后,吉之洲大发雷霆,对秘书小张道:“给金泽义和陆军打电话,让他们马上去黑岭山,一分钟都不许耽误。” 小张先拨金泽义电话,始终占线。再拨打陆军电话,无人接听。他打通镇政府值班电话,响了八九声后,才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找哪个?你没有听见在打雷吗?打雷接电话不安全。” (第四百六十一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大地颤抖 秘书小张道:“吉书记指示,让金泽义和陆军立刻到黑岭山,有情况立刻报告。” 外面雷声阵阵,值班人员将话筒离耳朵老远,完全没有听清楚对方说些什么,含糊且气愤地道:“晓得了,晓得了,给你说,打雷天不要打电话。”说完,他就重重地话筒扣下。 秘书小张传达吉书记指示时,接电话之人向来都是唯唯诺诺,今天给阳和镇打电话受了一肚子气,回来报告时也就有了点情绪,道:“金泽义一直占线,陆军打不通,值班室值班人员说打雷天不要打电话。” 这三句话一点都没有夸张,基本上是如实表述,吉之洲脸色铁青,说了一句“太不象话。”他迅速稳定了情绪,道:“继续给金泽义和陆军打电话。” 正在这时,秘书小张电话响了起来,是阳和镇党委书记金泽义回过来的电话,道:“刚才在和城关镇李绍杰通电话,张科,有什么指示。” 秘书小张看到吉之洲伸出手来,道:“吉书记要和你通话。” 吉之洲接过电话,道:“黑岭山矿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金泽义道:“没有接到什么情况,我正要派人去查看。” 吉之洲气得浑身无力,道:“查看个狗屁,城关镇都开始转移村民了,你立刻组织村民转移,不管出不出事,先转移了再说。” 金泽义先后接到两个电话后,意识到事态严重,他给陆军打电话,仍然没有打通。他通知了小车驾驶员就往黑岭山赶去。在车上,他接连给当地村支书和企业办打去电话。企业办主任一脸茫然,道:“黑岭山矿是县属企业,平时我们都没有去管,具体情况真不了解。”村支书喝了些酒,正在家里酣睡,无论如何也不接电话。 村主任倒是接了电话,望着一个接一个的炸雷,嘴里答应道:“我马上就去看。”他挂断电话,搬了椅子坐在堂屋,抽了枝烟。他打定主意等到雨小了以后才去黑岭山。从他家里到黑岭山就是一条小道,风大雨急雷紧,实在不是走夜路的好时机。而且每年都有暴雨,从来没有出过事,县里的人都是瞎鸡。巴乱操心。 大鹏矿山下,在王桥和陈民亮大吼大叫之下,头两家人关上门,离开了家,跟着王桥和陈民亮朝着山下走。这几天来,镇里村里的人三天两头来宣传什么橙色预警。大家最初有些抵触,多听几次,心里也就有了印象。今天雨确实太大,与往常不一样,又听说尾矿库已经翻水,也就将信将疑地跟着王桥和陈民亮朝山下去。 来到老朴家里时,陈民亮用力把门敲开,抹着脸上水,吼道:“老朴,赶紧走。我们才到矿上看了,危险得很。” 老朴朝山上望了一眼,山上黑黝黝一片,望不出东西南北。老朴道:“是不是一定要垮,没有垮我们不是白走了,一天还是要补助点钱。” 陈民亮道:“狗。日的,死到临头还不晓得。老子的责任尽到了,不管你了。”他转身走到王桥身边,道:“这人浑不吝,要死就等他死。” 王桥虽然也很气愤老朴的愚昧和贪婪,可是作为县委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没有理由放弃一个人。他十分冷静地问道:“他家里有什么人?” 陈民亮道:“他儿子在外面打工,他媳妇帮着儿子带孙。家里只有一个老娘,这人浑不吝,倒是一个孝子。” 王桥道:“我负责将老朴拉出来,你找两个人把她老娘拉出来。他老娘年龄应该不小了,注意力度,找把伞。” 说完,他走了前去,二话不说,对准老朴腹部就是一拳。这一拳是王桥很久没有使出的胃锤,拳大力沉,顿时就将老朴五脏打得挪了位置,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王桥伸手抓住弯腰捧腹的老朴的皮带,拖死狗一样就从家里拖了出来。 陈民亮没有料到堂堂党委书记发起狠来居然是个打架的狠角色,他与跟随自己的村民一起,进屋劝老朴的老娘。老朴老娘听到外面闹,已经从厢房颤颤地走到堂屋,正朝外张望。她见到陈民亮,问道:“我儿在哪里?”陈民亮怕老朴老娘脑袋糊涂,道:“你儿跟我们一起,我是村支书陈民亮,你跟着我们走。”老朴老娘说起陈民亮的小名,道:“我知道你是黑狗娃子,我跟我儿走。”她离开家里,伸手拿了一把镰刀。 大家都在急急忙忙往山下赶,沿途转移村民。好说歹说,总算把九家人全部转移走。 老朴被拖出屋后,骂了一会,也就承认了现实,搀扶老娘,跟随大队伍朝山下走。 来到了向阳坝村小,社事办刘东已经带领工作人员和村干部一起将几间教室弄成了临时住房,用大锅烧了热水,煮了些稀饭。 等到九家人来了以后,两三家人住一个教室,临时安置下来。有村小老师被动员起来,腾出房间,给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住。 王桥累得够呛,坐在一间教室休息,大口大口地喝矿泉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手机,没有让手机被雨水打湿。 “刘主任,你怎么过来了?”王桥坐了几分钟,体力恢复过来,就将刘东叫了过来。 刘东道:“黎镇长怕这边人手不够,就让我带了一个小组过来帮忙。” 王桥道:“只要村民们住下了,也就没事了。你给陈民亮说,伙食费由镇里面出,让他安排好,我们休息一下就到青桥去看一看。江老坎那边河水也漫了出来,不知受损情况怎么样?” 刘东道:“死不了人,就是今粮食要减产。” 王桥道:“减产是必然的,只要不死人就算好。” 老朴老娘手里握着镰刀,在各个教室慢慢转悠。陈民亮道:“伯娘,你拿把镰刀做什么?”老朴老娘咕哝道:“找坏人。”这时,又有村民大声音喊叫,陈民亮就赶紧过去。 刘东去安排米面和水。 王桥抽空给吕琪打电话,刚拨通电话,只觉得背上一痛,赶紧朝旁边闪开。 教室里有人开始喊叫:“伯娘,你干啥子,住手。” “老朴,快来,快来。” 老朴老娘拿着镰刀地继续对着王桥挥去,道:“你是坏人,打我儿。”她身材瘦小,只有一米五不到,行动不便,双眼浑浊,可是仍然很执着地想要给儿子报仇。 王桥后背被镰刀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直冒,痛得呲牙裂嘴。自从离开看守所以来,王桥打架无数次,除了被刘建厂围攻之时见过血,很少吃亏,今天却被一位护儿的八十岁老娘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老朴闻讯过来,赶紧从老娘手中拖过了镰刀,道:“妈,他是当大官的,你砍了他,是想让你儿坐牢。” 老朴老娘道:“他打我,我就要报仇。” 在众人的批评和责骂声中,老朴和老朴老娘被弄到另一间教室。王桥将外衣脱下来,大家围观之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从肩膀到后背的口子足有十来厘米,而且入口处甚深。 向阳坝小学附近有一个乡村医生,陈民亮就安排村里的计生专干赶紧叫医生过来。 正在等候医生之时,留在山下的观察点给陈民亮打过来电话:“大鹏矿垮了,矿渣冲出来,房子全垮了。” 大家赶紧冲到屋外,尽管外面风大雨大雷紧,仍然能听到来到后山的沉闷的轰轰声,脚下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又要地震 轰隆隆声音如洪荒怪兽的怒吼一般从不远处传来,脚下大地跟着不停地抖动。 向阳坝小学校门口站着九家村民。他们伸头望着黑黝黝的山岗,神情各异。 “是不是我们那边垮了?” “房子遭没有?” “我才修的房子,花了八万块钱。” “黑岭山那边垮没有?” …… 大家七嘴八舌头地问话,陈民亮又打一个电话,道:“肯定遭了,全山沟都被填满了。大鹏矿积有十来年的尾矿,还是山体滑坡,混在一起冲了下来。” 老朴呆呆地看着山岗,突然大吼道:“钱没有拿出来?” 其他人家都听了劝,收拾了细软就跟着王桥离开了家。唯独老朴是个硬头黄脑壳,坚持不走。在紧张情况下,王桥动了拳头,将老朴打倒,并直接拖出来。这一重拳打得老朴只顾着痛,把拿钱的事情搞忘了,家里现金和存折就放在床下面的厚木柜子里没有取出来。 如果不溃坝,老朴放在家里的钱是安全的,如今房子被埋了,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肯定被陷在了泥石流里面。 陈民亮道:“你有好多钱?” 老朴哭丧着脸,道:“有一千多现金,还有存折有一万多块钱。” 陈民亮笑道:“这个有啥子嘛,你是存在信用社的,到时由村里盖章,直接找信用社换存折。” 老朴道:“存折可以补,现米米谁来赔?” 陈民亮毫不客气地道:“你龟儿子逃脱一命都靠了王书记,还恩将仇报,把王书记砍伤了,明天等到去坐牢。” 老朴辩解道:“是我老娘砍的,又不是我。” 陈民亮吓唬道:“老娘砍的,你去抵罪。母债子还,天经地义。” 老朴是全村有名的犟拐拐,认死理,咬住了就会不放。但是他文化水平不亮,脑筋转得不快,被支书吓唬以后,梗着脖子来到王桥身边,道:“老娘砍了人,我去坐牢就坐牢。我的钱要还给我,否则我要找人拼命。” 对于脑袋说灵不灵、说不灵有很灵的浑人,陈民亮这个老基层都很有些无语,道:“早知如此,王书记就不应该救你,让你被埋了。” 其他村民虽然家被埋了,好歹重要钱财还带着身上。他们心痛房子,可是比起光溜溜来到小学校的老朴一家人就要强得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心里就舒服多了。至于老朴在王桥身边闹,他们都没有劝。老朴这个楞头黄经常咬到一点道理就不松劲,好多次都给大家带来了好处。这一次大家都受到损失,若是老朴闹一闹有了成效,说不定还都能得到补偿。 在这种心态下,大家都做旁边者。 王桥顾不得鲜血长流,也不理睬站在身边的老朴,道:“陈书记,你再核对一下大鹏矿,一定要准确。” 得到确切消息以后,王桥对站在身边的老朴毫不客气地道:“走一边去,别站在我面前。”赶走了老朴,他拨通了吉之洲的电话号码,稳了稳心神,道:“吉书记,大鹏矿发生了溃坝,非常严重。下游九家人已经完全转移,没有人员伤亡。现在把他们安置在向阳坝小学,情绪基本稳定。” 吉之洲连声道:“好、好、好,黑岭山矿怎么样?” 王桥道:“我率了一队人在向阳坝,黎镇长在城内抗涝,暂时没有了解到黑岭山的情况。副书记李绍杰专门给阳和镇打过电话,提醒他们注意防洪。” 挂断电话几分钟以后,全县都行动起来,华成耀带着一路人马奔赴迟迟得不到消息的黑岭山矿。 吉之洲亲自率队前往向阳坝村小。 溃坝发生十来分钟以后,乡村医生才在雨水中赶到向阳坝小学。 在电力局家属院,吕琪内心极度不安。她在电话里听到了王桥沉闷地“啊”地一声,然后又听到有无数人惊叫,随后电话就挂断了。在这风大雨急雷紧的夜晚,这一声啊意味着肯定遇到了突发事件,否则依着王桥的性格,不会发出这一声闷哼。 她随即又拨打了电话,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友树,我是吕琪。”吕琪想了一会,果断地拨通了刘友树的手机号码,讲了与王桥通话的情况。 刘友树今天恰好在县委办值班,道:“我刚才接到报告,大鹏矿溃坝,应该没有伤亡,他们都转移到了向阳坝小学。你放心,没有太大问题。” 吕琪道:“我想到向阳坝小学,能不能帮我找个小车。没有驾驶员都行,我能开车。” 刘友树曾经在城关镇工作过,熟悉城关镇驾驶员。他立刻就联系了城关镇一辆小车,直截了当地明说是王桥的未婚妻要车,同时简单讲了情况,提醒小车顺便多准备几箱矿泉水,向阳坝小学应该需要。 虽然王桥和吕琪还没有宣布婚事,可是凭着刘友树对于王桥和吕琪的了解,他已经将断定两人肯定会结婚。刘友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够阻挡经历十年无助等待还能走到一起的一对恋人。 驾驶员听说是王桥未婚妻要用车,当即就将夜间睡觉被打断的怨气消散得一干二净,迅速开车去小卖部拿了水,然后来到电力局家属院。 大鹏矿和黑岭山矿都在一个方向。吉之洲一声令下之后,各部门的车辆都朝这两个地方汇合,更主要是朝黑岭山矿汇合。 全城行动之际,让吉之洲和华成耀目瞪口呆甚至魂魄掉地上的事情发生了,黑岭山比大鹏矿晚半个小时溃坝,山下七户民居被埋,失踪二十五人。 这是将震惊全省的重大灾害,没有谁敢隐瞒,无线、有线电波在空中纵横交错,朝着省市相关部门飞去。昌东县城紧急动员起来,武警消防、公安、卫生、民政、乡镇企业局等部门全部动员起来,开始紧急救援。 县纪委、组织部、宣传部、检察院等职能部门灯火通明,紧急商量着对策。 吕琪坐着车前往向阳坝途中,看到无数闪着警灯的车辆呼啸前行,心悬得老高。即将进入向阳坝时,有警察设卡,无关车辆不能入内。 一个身高体肥的一级警督站在车前,另一个小子民警吼道:“哪个单位的车,无关车辆不能进去。” 小车司机拿出城关镇工作证,道:“我是城关镇的人,给向阳坝小学送水。” 亲自带队设卡的副局长邱宁勇挥了挥手,放小车通行。他望着一辆接一辆的从各个工地调过来的挖机,自言自语地道:“王桥运气还真******好,只要迟半个小时,他就要进地狱了。”这时他腰间手机响了起来,是妹妹的来电。 “向阳坝发生溃坝?”李宁咏直截了当地道。 邱宁勇道:“你的消息不慢啊,我正在公路上设卡。” “我正要朝宣传部走,如果事情重大,说不定还会立刻到县委宣传部去指导。县委宣传部的人都蠢得很,很容易落入记者圈套。”李宁咏打了个哈欠,道:“我只听说溃坝,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邱大勇道:“王桥运气好到爆,大鹏矿溃坝前,九户村民二十多人刚刚转移,晚半个小时,就是灭顶之灾。黑岭山被埋了七家人,二十多人,恐怕都没有搞头了。” 李宁咏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是重大事故,省里至少一个副省长要来指挥。你刚才说王桥运气好到爆,我不是这样认为,王桥这人精明,眼光比起那些土鳖们高得多,当初他坚决反对阳和矿整合黑岭山和大鹏矿,结果反对无效。现在证明他的观点对的。牛家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或许,这就是他们家族由盛到衰的转折点。” 邱大勇哼了一声,道:“王桥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你还要为他说好话。” 李宁咏道:“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挺好。时间过得久了,我就想起他的好处。”说到这里,她有些失落,道:“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我以后麻烦了。昨天来了一个相亲的,按理说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是我把他和王桥一比,顿时就觉得相亲的那人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你是琼瑶书看多了。”邱大勇见一辆车又要里面闯,道:“不说了,又有车来了。” 让公安局分管领导去守卡,不让不相关车辆进入现场,以免影响救援,这是吉之洲亲自交代的任务,因此,老袁局长就让最不讲情面的常务副局长邱大勇带队设卡。 “干什么的,停下来,检查。”一位民警上前拦住来车,邱宁勇穿着雨衣,背着双手,在后面虎视眈眈。 副驾驶位置的车窗摇了下来,正是一直打不通手机的阳和镇长陆军。他脸色苍白,眼睛发红,声音惶急,道:“邱局,是我,陆军,我要到黑岭山。” 邱宁勇有些吃惊地看着陆军,道:“黑岭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没有去?” 陆军道:“手机没电,在这里睡着了。” 邱宁勇道:“赶紧去,华县长都过去有十分钟了。” 小车轰响着,破雨前行。车内,陆军大口大口地喝着矿泉水,用来冲淡自己身上的酒味。 昨夜,他一直和牛清德在别墅里喝酒,喝酒以后,又有两个从外地过来的“女大学生”来玩。虽然他对女大学生的身份有所怀疑,可是青春身体却作不了假,让他爽得格外痛快。 在痛快之时,他将手机电池取了下来,这样就不被人打扰。 阳和矿的人始终联系不上牛清德,开车闯进了别墅,这才惊醒了陆军的美梦。得知黑岭山和大鹏矿同时溃坝,陆军脚软得站不起来,走不动路。 牛清德开矿数年,见过了好多次事故,胆子大得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是地质灾害,不可抗力。” 牛清德的话如稻草,让溺水的陆军似乎有了依靠。 小车经过向阳坝小学时,陆军紧紧盯着黑暗中的小学。现在他最痛恨的人就是王桥,如果大鹏矿没有彻底转移,那么大鹏矿和黑岭山矿相继出事就是天灾,如今大鹏矿无人伤亡,黑岭山二十五人生死不明,那么天灾就要让位于人祸。想到这里,他浑身发抖,恐惧感一点一点在身体里聚集。 他此时最想做的事情是昏倒,不再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 向阳坝小学,吕琪进入教室就见到王桥正在接受一位医生的治疗,从右肩到后背有一条长长的口子,触目惊心。 一位很有官相的中年人在发火,道:“卫生局的人还没有到,有医生过来没有。”发火之人是吉之洲,他见到向阳坝转移现场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股内火始终憋着,见乡村医生治伤笨手笨脚,就把火气烧到了卫生局头上。 吕琪走上前,接过乡村医生手中的工具,轻言细语地道:“不用处理了。只能消消毒,然后去逢针。”她低头温柔地问王桥道:“还疼吗?” 王桥握了握吕琪的手,道:“刚才有点痛,现在麻木了。” 吕琪道:“刚才你哼了一声,就是这个伤。”她看着伤口,先是疑惑,后又愤怒,道:“这是砍伤,谁干的?” 王桥摇了摇头,道:“回家给你说。” 老朴在众人或明或暗的鼓励下,牵着老娘的手,来到吉之洲面前,道:“吉书记,我们一家人住得好好的,没有招谁惹谁,现在房子被冲了,怎么解决。” 吉之洲态度冷静而平和,道:“现在先救灾,救灾第一,救助的事情等救完灾,调查清楚再谈,行不行。” 老朴老娘一下就跪在吉之洲面前,大哭道:“清天大老爷,要为我们作主。现在啥都没有了,早晓得就埋在土里面。” 吉之洲赶紧将老朴老娘扶起来,老朴老娘不肯起来,使劲大哭。吉之洲看了大鹏矿的情况,正准备前往黑岭山,心中不耐烦,又无法对灾民发火。 他就回头看了王桥一眼。 王桥明白这一眼的意思,光着上身就走了过来,对着村民发火,道:“说实话,今天不是我和陈民亮,你们全都遭求了。你们如果有良心,就配合政府工作,在这里安安生生地住着。” 发火之时,肩头血水冒了出来。 村民们都知道王桥此言不虚。多数村民都低下头,沉默以对。更有几个中年人站了起来,把老朴和老朴老娘半拖半劝地弄开。 王桥送吉之洲走出向阳坝小学。 吉之洲上车前,神情凝重地道:“彭克案刚过,昌东又要地震,哎。”这句话原本不应该说出口,可是想着二十五个失踪人口,就觉得心灰意冷,杀气盈胸。 (第四百六十三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 这是我的未婚妻 吉之洲离开以后,王桥吩咐随后赶来的副书记李绍杰,道:“我暂时还不能走,在如此重大的灾害面前,我就算已经没法出力,也得坐镇指挥。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遇到事情不在场,总是说不过去的。” 李绍杰明白王桥的意思,黑岭山二十五个失踪人口是震惊全省的大事,省市主要领导肯定要陆续到达现场,首先是前往黑岭山现场,其次是到向阳坝小学。作为城关镇主官,留在现场肯定更加合适。 李绍杰指了指伤口,道:“王书记,还在流血,我建议你到县医院处理一下,再回来。我守在这里,问题不大。如果有重要领导要过来,我提前打电话。” 王桥肩膀伤口火辣辣的,越来越痛,于是点头道:“也行。那我先到医院去处理,然后回来。” 吕琪急道:“事不宜迟,赶紧去。” 老赵开着车,载着王桥就直奔医院。 在小车的晃动下,伤口流出了很多血,将王桥裤子都打湿了。 小车开到时,县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都已经等在治疗室。吉之洲骂人的话通过乡村医生迅速传到了卫生局局长耳朵里。在这一次事件里,卫生局虽然稍显冤枉,可是有过“非典”教训,没有谁再敢跟吉之洲书记较劲,何况受伤的王桥本身就是县委常委,昌东实力派人物。 吕琪一直陪在王桥身边。当手术缝合伤口时,她牵着王桥的手,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伤口入口处比较深,我已经处理好了,王常委明天要来换药。”外科医生手脚还算麻利,清创缝合都很流畅。 吕琪道:“医生,伤口很长,有没有问题。” 外科医生客客气气地道:“我开了些消炎药,确保伤口不发炎。如果不发炎,就没有什么问题。” 吕琪道:“我就是有点担心发炎,伤人的那把镰刀看上去很脏。” 外科医生道:“我处理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处理完伤口,吕琪谢过医生后,问王桥道:“我们回家休息?”王桥摇头道:“刚接到李绍杰电话,杜书记要来,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要到向阳坝。”吕琪道:“杜书记是谁?”王桥道:“市委。书记,静州一号人物。” 王桥所穿衣服被彻底毁掉,回家换衣服又来不及。吕琪见医院门口有一个灯光昏暗的小店,进去转了一圈,提回来一件皱巴巴的老式t恤。她帮着王桥穿上衣服,道:“刚才我在灯光下仔细看你的后背,伤口好多,都是这些年留下的痕迹吗?” 王桥不愿意把气氛弄得过于伤感,开玩笑道:“这两天,你应该看见我的后背啊。” 吕琪勉强笑了笑,道:“你这人,都当书记了,还油嘴滑舌的。” 王桥趁着无人注意,摸了摸吕琪的腰,道:“我只在你一人面前油嘴滑舌。你回家吧,今天肯定是不眠之夜。”说到这里,他突然愤怒起来,道:“城关镇给县政府至少有三次正式报告,建议要加大阳和矿、大鹏矿和黑岭山矿安全措施,每次报告交上去都石沉大海。矿产老板贪婪,为了钱不顾一切。相关政府人员麻木,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工作上。这是橙色预警啊,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天天提心吊胆,他们这些人居然就敢丝毫不放在心上,我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态。当官是一种责任,他们却当成了捞取利益的手段。” 吕琪道:“按我的理解,这次事故是村民和企业的事情,和政府没有直接关系。发生这种事情,政府依法裁判,让企业主赔到倾家荡产就行了。” 王桥握紧了吕琪的手,道:“从理论上是如此,可是省情不同、市情不同、县情不同。说不定搞来搞去,政府还会成冤大头。你不要摇头,真有这种可能性。我算是村民的救命恩人,可是若是有人挑拨,在后面出烂点子,说不定在后期处置上我还会很伤脑筋。”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老赵车边,这才将牵着的手松开。 上车不久,刚停了一个小时的雨水又倾盆而下,打在车上彭彭作响,在车头激起一层水雾。王桥望着窗外暴雨,道:“若是继续下雨,救援难度就太大了。” 老赵:“王书记,我说句实在话,以前小时候我见过泥石流,铺天盖地的,当时没有逃脱,肯定就被埋了。地震还有可能躲在角落里,泥石流来了,根本没有地方躲。” 王桥知道老赵说的是实话,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也是救援责任。” 小车至向阳坝村口又被警察拦住了。警察见到摇下车窗的王桥,赶紧放行。 邱宁勇在路口站的时间长了,腰酸背痛,坐在警车里休息。看了坐在小车里的王桥一眼,又将头靠在椅子上,道:“今天晚上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王桥是假装悲痛,肚子里早就乐开了花。” 向阳坝小学里,侥幸逃出生天的村民们都睡在了临时床上,有的辗转不安,有的沉入梦乡。副书记李绍杰和村支书陈民亮坐在办公室里抽烟。两人也不知抽了几枝烟,整个屋子全是烟味。 “你们在熏腊肉?”王桥推开了门,见到满屋烟味,用手在鼻前扇了扇。 李绍杰将香烟摁灭,道:“刚才来了三个记者,我要求查看记者证,他们拿不出来,还大吼大叫,我恨不得踢上几脚。” 王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陈民亮道:“几个村民出来骂了他们一顿,现在应该转到黑岭山去了。” 王桥道:“把窗子开了,屋里怪闷的。” 陈民亮道:“外面蚊子多得很。” 王桥道:“里面这么多烟,蚊子进来都变成了腊蚊子。” 李绍杰见到跟在王桥身后的吕琪,主动招呼道:“吕老师,楼上收拾了一间办公室,你可以去休息。我们要等着杜书记来,一时半会休息不了。” 吕琪摇头道:“我就在这里坐一会。你们别管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县委随行人员原本说很快就要到向阳坝,等了一个多小时,就在等候的人都开始打瞌睡时,外面车灯射了过来。这是有五辆车组成的小型车队,车灯刺破了黑夜,可以清楚地看到如瀑布一样的大雨。 小车没有打喇叭,除了发动机轰响外,没有其他噪声。小车甚至没有开进向阳坝小学,全部停在学校外面的围墙处。 一溜穿着雨衣的人无声无息地走进向阳坝小学。 王桥、李绍杰和陈民亮等人受到了这一行人散发出来的严肃劲的感染,沉默不语地迎接来人。吉之洲陪着杜高立走到前面,低声道:“这是城关镇党委书记王桥,他和村干部一起,刚把九家人转移走半个小时,大鹏矿就垮了。” 杜高立阴沉着脸,没有与还有些印象的王桥握手,直接问道:“转移的老乡情况怎么样?” 王桥道:“现在情绪都比较平稳,安置在办公室里,都睡了。” 杜高立道:“村民们房子都冲垮了,财产受到了损失,又失去了家园,你们要做好安抚工作。在黑岭山救援工作正在紧急开展的时候,这里不能乱,乱了,城关镇党委要负责任。” 王桥道:“根据吉书记安排,城关镇每天都有班子成员守在这里,村民们有什么反映,我们能解决的都要想办法解决。另外,城关镇的应急抢险队伍也都做好了准备,随时听从指挥。” 杜高立摇摇头,道:“山高沟深,雨水又大,暂时用不上太多的人,让应急抢险队伍备勤,只要有任务,立刻就能拉出来。你这一段时间就坚守在向阳坝小学,把这一块村民稳住。” 在杜高立身后有各部门的人,宣传部派出两个人,一是熟悉城关镇情况的李宁咏,另一个是宣传部副部长兼外宣办主任。 李宁咏穿着雨衣站在教室外面的走道上,与王桥只隔了几米远。王桥要和********说话,就站在屋门口,位于灯光最明亮处。她在暗处,将站在明处的王桥看得清清楚楚。王桥穿了一件土里土气的外套,脸色有些苍白,脸颊削瘦,仍然英气逼人。 在未分手的时候,李宁咏最喜欢王桥沉睡的样子。王桥沉睡时总是很安静,还有些平时很少看到的憨气,这与他醒来时有着反差,让她喜欢。 由于诸多大员在前,李宁咏无法上前,就站在外围远观王桥。 王桥道:“杜书记,吉书记,请到办公室坐一坐,喝口热茶。” 杜高立点了点头,道:“哪位是村支书,给我讲讲九户人的情况。” 陈民亮是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与市委。书记说话,双手握住杜高立的手,道:“杜书记,您这么晚冒着大雨来看望向阳坝的村民,给我们很大鼓励。” 杜高立紧紧握着陈民高的手,道:“我要代表市委感谢向阳坝村两委,你们在危难关头挽救了二十位村民的生命,功德无量。”虽然吉之洲报告是王桥带着村民进行了转移,但是杜高立下意识还是认为应该是村支部带领村民转移。他估计王桥是提前作了布置,算是有预见性。 陈民亮不能了解到杜高立真实想法,只是把最想说的话讲了出来,道:“这都是王书记带着我们干的。为了让村民转移,王书记还被村民误解,有一位八十岁村民还用镰刀伤了王书记。现在,村民们都很感谢王书记。” 杜高立这下真有些吃惊,道:“王桥受了伤,让我看看伤口。” “我已经到县医院处理了,没有问题。”王桥一边解释,一边还是脱下了外套。 在脱外套的时候,一直站在屋里的吕琪就走上前,道:“你别动,我来帮你,别把伤口弄破了。” 王桥就举着双手,让吕琪帮着脱下外套。 吕琪对眼前两位领导模样的人道:“王桥在县医院逢了二十七针,被镰刀刀尖从肩膀划到了腰上。”她见王桥伤口处又有些渗血,声音有些哽咽。 吉之洲在汇报时并没有讲王桥受伤,于是解释道:“他们动员村民转移时,村民们没有意识到会有这么大的地质灾害,不愿意离开家。王桥见情况紧急,把一位坚持不走的村民拖了出来。那家老娘心疼儿子,脑筋又不是太清醒,才误划了王桥。” 杜高立脸色郑重起来,道:“王桥做得不错。” 吕琪有点讨厌这位提出看伤口的领导,等到杜高立看了两眼后,就很轻柔地帮着王桥将t恤衫穿了回去。 王桥向两位领导解释了一句:“杜书记,吉书记,这是我的未婚妻吕琪。她从县医院跟着过来的。” 杜高立道:“小吕,你要把王桥照顾好,不要感染。” 吕琪嗯了一声,道:“谢谢领导关心。” 随后,杜高立就在屋里向陈民亮详细询问每一家的情况。穿着雨衣的李宁咏站在屋外,眼光一直盯着吕琪。 “这是我的未婚妻吕琪”,这句话的力量胜过天空中的惊雷,让李宁咏只能靠在墙上才能站稳。 (第四百六十四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 组织处理 王桥考虑到杜高立和吉之洲两位书记连夜奔波,肚子肯定会饿,就悄悄作了安排。因此在谈话时,从城关镇伙食团带来的厨师就将稀饭、馒头和可口咸菜端了出来。在救灾的紧急时刻,如果晚上吃大鱼大肉会带来负面影响。稀饭馒头属于救灾标配,这是杜高立和吉之洲都认可了。 所以随行人员都进屋,脱下了雨衣。 王桥招呼其他客人时才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李宁咏。两人对视一眼后,王桥朝她点了点头,道:“来了,喝点稀饭。”李宁咏指了指门口,道:“你到这边来,我问你几句话。” 李宁咏是市委宣传部干部,杜高立的随行人没之一。她将城关镇党委书记王桥叫到一边谈话,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吕琪凭着天生的敏感,注意到李宁咏望着自己的眼光充满嫉妒。 在门外,李宁咏冷冷地看着王桥道:“你和我那个才几天,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未婚妻?” 女人所有的刁蛮,只有在所爱的人面前才有效,否则就有可能变成胡搅蛮缠。王桥知道在此时不能跟李宁咏讲任何理论上的道理,单刀直入地道:“我以前在旧乡教过书,她是我在旧乡时的恋人。刚才国外回来,我们准备结婚。” 李宁咏委屈地道:“不是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吗?为什么她能回头,我不能。” 王桥沉默了几秒钟,道:“想听实话吗?” 李宁咏道:“说!” 王桥道:“我内心深处,更爱她。” 如果不是有市委诸多大员在身旁,听到这句大实话,李宁咏必然会发作,此时她银牙紧咬,忍住满肚子火气,道:“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她回来了,你怎么办?” 王桥道:“生活不能假设。” 李宁咏不依,道:“我需要你假设?” 王桥道:“真要假设,如果我们没有分手,那肯定还在一起。” 李宁咏朝吕琪方向看了一眼,道:“那她回国,怎么办?” 王桥道:“只能当成回忆。” 李宁咏幽幽地叹息一声,道:“你对当初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王桥道:“这是一道坎,很难翻越。” 李宁咏恨恨地道:“我最讨厌你说大实话。”说完就用腿尖狠狠地踢了王桥的小腿骨,转身就走到一边。外面雷声已经停下,风带着雨水扑在脸上,让李宁咏一下就雨水满脸。 皮鞋踢在了小腿骨上,这不是一般的疼痛,这个疼痛感甚至超过了后背的镰刀。王桥就拿着手机装打电话,另一手撑在墙上。过了好一会,疼痛感才消失。 诸多大员们都没有注意到发生在门外的小事情,吃过稀饭馒头,吉之洲安排王桥道:“多备一些馒头和稀饭,弄点腐乳和你们自泡的辣泡菜,省里来人在路上,如果休息,就安排在你这边。你要把村民安抚好,有什么要求,可以先稳住。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政治局面,就算花钱也得买平安。你要明白,我们省我们市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局面。” 王桥道:“我明白,吉书记。” 吉之洲道:“有任何情况都和我联系,现在走在钢丝上,一步都不能错。” 临行前,杜高立和王桥握了握手。 市委这一行人极有纪律,从进门到离开就没有喧哗,有交谈都是小声地在耳边说话。九家人都沉入睡梦中,根本不知道有重要官员来过,因此也没有来围观,更没有人来提要求。 望着走进风雨中的市委一行人,王桥立即蹲了下来,拉开裤子,只见小腿有一个黑黑印子。他瘸拐着回到办公室,没有见到吕琪,问李绍杰道:“吕琪呢?” 李绍杰是知道王桥和李宁咏的纠葛,道:“吕老师上二楼去了。你和小李谈话,吕老师看见的。” 王桥自嘲道:“女人就是麻烦。” 李绍杰深有同感,道:“不麻烦就不是女人。” 王桥道:“那我先上去。生活中需要女人,所以我们必须要解决掉麻烦。” 在李绍杰眼里,王桥就是一个异人。不管从相貌到出身,李宁咏都是不二人选,可是王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李宁咏,选择了吕琪。当然,吕琪从相貌到学历都很不错。但是李宁咏的父亲毕竟是邱老虎,这对前途是极有帮助的。 王桥的心思确实不是李绍杰能够理解,他也不会跟同事们敞开心扉谈感情,最多调侃一二。上了二楼,他推开村小负责人办公室,就见到吕琪背过身,专心看窗外的雨。 王桥坐在吕琪身旁,解释道:“那个女的是市委宣传部的干部,叫李宁咏,差一点就和我结婚了。” 吕琪道:“这是我日记中没有的人?” 王桥道:“没有,那是以后的事情。” 吕琪道:“很漂亮的人,也很年轻。” 王桥道:“差点和我结婚的人,自然不会太差。刚才她问我们的关系,然后踢了我一脚,真狠,都是金庸害人,让不少女子都喜欢给男人留下点伤疤。” “你怎么不隐瞒。” “我是光明磊落的,为什么要隐瞒?这事不必隐瞒,不能隐瞒,更不用隐瞒。” 吕琪低头看着王桥小腿上肿起来的印痕,道:“爱之深,责之切,那个女孩其实是爱你的。为什么分手?” 王桥道:“我们进入谈婚论嫁阶段时,我被双规过一次,双规结束,政治前途暗淡,于是她提出分手了,不是她直接来谈的,由她大哥约谈了我。后来她有意重归于好,被我拒绝了。我不能忍受背叛,特别是在我处于低潮时。” 吕琪道:“你拒绝,说明爱得不够深,否则会原谅她的。” 王桥想了一会,道:“她当时是昌东电视台主持人,年轻漂亮,我确实动过心。现在回想起来,你说得很对,确实是爱得不够深刻,还达不到不顾一切的状态。”他伸手握着吕琪的手,道:“人在男女之情上是有额度的,给这个人多一些,给其他人就少一些,我希望我能执你之手,与你偕老。” 王桥是一个有硬度的人,平常很少讲柔情蜜意的话。这时讲出来的这句话就吕琪体会到他的情意和诚意,就主动伸手握着他的手,道:“我们去结婚吧。就算记忆回不来,我也跟着你。希望我们都不要辜负对方。” 王桥紧握着吕琪的手,道:“那我们就将命运都交给对方,生死不弃!” 吕琪眼中又闪现泪花,道:“生死不弃!” 天空中又响起一声炸雷,将无尽黑暗撕出了一个大口子。 到了七点,天大亮,雨水还未停。村民们刚刚起床吃了早饭,与党委书记王桥等人讨论起灾后重建。王桥知道在重大灾害面前,灾后重建工作肯定会得到市县大力支持。为了把好事办好,他也是真心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 等到大家你一语我一言说了想法以后,王桥道:“如何重建还要看上级政策,我个人有一个想法,不一定成熟,可以和大家探讨。你们住在半山上,其实生活很不方便,不如在山脚找一块安全地方,集中修一个聚居区,这样水、电等基础设施都好一些。” 这个想法得到多数人支持。黑岭山二十五人被埋,确实把大家都吓坏了,如果在原地重建,再来个滑坡就糟糕了,不一定有这次的运气。 现场只有老朴反对到山下集中居住。他是个铁脑壳,坚持认为以前的房子是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风水好,不能离开。 其他群众就集中火力反驳他,有的道:“矿渣肯定把山沟填满了,老朴狗。日的把矿渣挖开,都够得你干。”又有的说:“矿渣有污染,以后水井都打不起,还是要到山下去住。安自来水,这样就安全一些。”还有的道:“老朴你狗。日的不要乱讲,大家都想搬下山,你脑袋有毛病,还想住在山上。” 被大家一阵批评,老朴有点蔫,不说说。他心里没有服气,闷头乱想事。 村民们商量着,等到雨小一些,就到现场去看一看。 王桥特意给吉之洲打了电话,谈了村民的想法。两人商量之后,吉之洲同意两个事,一是可以带着村民们回家看看现场;二是有亲戚朋友投靠的可以投靠,愿意住在向阳坝小学校的可以继续住在学校里。 王桥刚挂断电话,邓建国市长、宫方平副县长等人陪着分管安全的副省长拖着疲惫之躯从黑岭山矿来到了向阳坝小学,看望转移到此地的九家村民。 按照副省长的意思,村民们被组织起来站成一个弯月形。刚从中央部委调到省里工作的副省长面对着弯月形队伍,准备讲几句话,慰问一下受灾群众,给大家鼓劲打气。 老朴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到过省级大官,想凑过去讲讲房子的事情,可是看到王桥用眼睛瞪着自己,有点畏缩地退后一步,拉着自己的妈说了几句。 副省长刚刚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老朴老娘就颤颤地走了过去。 她弯着腰,身材矮小,头发全发、脸上全是皱纹,是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形象。她径直走到副省长面前,扑通跪下,抱住副省长大腿,道:“清天大老爷,要为我们农民做主。” 王桥见老朴老娘越众而出,知道她十有八九要乱说。可是在副省长面前,单方面拦住老朴老娘说不定会引起更坏印象,就用目光示意老朴,让老朴把老娘拦住。 老朴有自己的打算,躲过了王桥的眼光。 老朴老娘抱住副省长的腿,眼泪鼻涕纵横。 副省长狠狠地瞪了王桥等诸位站在一边的县镇村干部。当村支书陈民亮想要去拉开老朴老娘时,副省长严厉地道:“放开老人家,有什么话不能让老人家说!愣着作什么,拿一张椅子过来,让老人家坐着说话。老人家这么大年龄了,她站着,你们看得过去吗?” 村支书陈民亮忙了一整夜,自认为是有功之人,没有料到被派头十足的副省长用严肃的口气批评,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自己有什么事情瞒着上级一样。他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松开老朴老娘,走到一边。 王桥知道很多高级领导没有基层生活的经验,每次到基层都是从在考斯特上看路边的基层。他们领导着基层,却对基层人和事是雾里看花,隔了无数层。他又用力握了握陈民亮的胳膊,以示安慰,然后亲自端了一张椅子,放在老朴老娘身边,蹲下身,劝道:“老朴妈妈,你放手,起来坐着说话。” 老朴老娘的神智有时清楚,有时糊涂,可是对打了儿子的这个人印象十分深刻。她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用镰刀砍了救命恩人,反而牢牢地记得是这个人打了儿子。她抱着副省长大腿不放,回头对着王桥吐了口水,道:“他打我娃儿,是坏人。” 王桥被吐了一脸口水,很有些狼狈。 副省长不满地对王桥道:“你到一边去。”他想扶起八十岁的跪在地上的老太婆,谁知老朴老娘抱得很紧,扶了两下都没有扶起来,就有点尴尬。老朴老娘一两个月没有洗澡,一股酸臭冲得副省长差点呕吐出来。 随行工作人员将老朴老娘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副省长愤怒地道:“这就是鱼水关系,什么鱼水关系,就是油和水关系,油在上面,水在下面。难怪要出这么多的事情,省委省政府天天强调干群关系,你们都当耳旁风了。” 邓建国市长从多方面了解到实际情况,知道王桥在这次灾害事故上立下了大功,否则大鹏矿埋掉几十个人,会惊动******的。他知道在副省长发火的情况下,直接劝说效果不佳,于是转了个角度,问老朴老娘,道:“老人家,你有什么要说?” 老朴老娘想起儿子的话,道:“房子没有了,我以后咋活啊!” 邓建国道:“市里已经开始安排灾后重建工作,老人家放心。” 老朴老娘记得儿子说过中间这人官最大,脑子里又总有儿子被打的画面,她指着王桥又对副省长道:“他打我儿子。” 副省长严肃地看着王桥,道:“你打人没有,不要找理由,回答是和不是。” 王桥道:“是。” 副省长问:“你是什么职务?” 王桥道:“昌东县委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 副省长认真地对邓建国道:“这人作风粗暴,蛮横无理。我要建议市委责成县对这种干部进行组织处理,不能让这种害群之马继续为害一方。” 副省长如此处理问题,让邓建国如吃了一口苍蝇,难受极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 绝不估息 副省长提出建议后,向阳坝的空气中似乎猛然间就陷入停顿,除了外面的雨声,就是屋内人的呼吸声。 这个诡异气氛让副省长猛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他在睡梦中接到大鹏矿和黑岭山矿相继溃坝的报告后,以最快速度来到现场。站在黑岭山山头看着满沟矿渣和瓢泼大雨,他心里明白二十五人肯定已经遇难。 带着对基层渎职干部的火气来到了阳和矿,还没有来得及安慰侥幸逃出生天的村民,就听说了一位镇书记居然殴打受灾村民,顿时一股怒气勃然而生,要求“组织处理”的话脱口而出,同时胸中升起了“为民除害’的崇高感。 可是,村民们没有预料中欢呼,而是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瞧着自己。副省长醒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瞧见邓建国市长没有表情的表情,又瞧了瞧围在身边的村民,清了清嗓子就要继续讲话。 对于他来说,从部委到省上,都是在高级机关工作,一个乡镇党委书记在他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即使把话说说冲动了,到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谁知,副省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村支书陈民亮猛然间发作了。他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另一支手抓住了老朴的衣领,将老朴拖得东倒西歪。 陈民亮对着副省长骂道:“你以为你官大就了不起,张口就要组织处理,处理你妈个。批。没有王书记,这些人全都得死。你他妈。的要处理王书记,老子带全村的人到党。中央去上访。” 他拍着胸膛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向阳坝的村支书陈民亮,今天就要骂你,不用你叫嚷组织处理,老子不干了,就是一个普通农民。” 他抬脚又踢老朴,道:“这就是被王书记打的老朴。他死到临头还不肯离开家,被王书记拖出来,这样才救了他一命。他的良心被狗吃了,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如疯狗一样乱咬人。老朴,赶紧给王书记道歉,否则老子要打你。反正老子不当支书了,和你一样是农民,打你白打。” 王桥没有料到形势会突然间急转直下,厉声制止道:“陈民亮,不要发疯,冷静。” 陈民亮火冒三丈地继续对着所有村民道:“这个当大官的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处理王书记,你们这些灾民就跟我一起,先到省委去上访,给王书记讨个公道。你们有没有良心,敢不敢去?”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将抱着的孩子交给身边人,道:“没有王书记,我和我儿都跑不了,王书记就是救命恩人,哪个龟。儿子不去。” 在陈民亮大吼大叫之下,村民们朴素的情绪都被点燃。老朴想跑,被围上来的村民踢了好几脚。老朴老娘糊涂的脑袋又有些清醒,猛地又抱住副省长,道:“清官大老爷,他们又打我儿,你要给我们农民作主。” 杜高立和吉之洲两位书记交给王桥的任务是将灾民安置好,免得后院起火。王桥一直小心翼翼控制着向阳坝小学里面村民的情绪,而且准备带着他们看过现场后就分散开来,免得聚在一起情绪出问题,没有料到一个副省长会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作为了一位不是常委的副省长,对基层干部没有“斩立决”的威力,必须要通过当地走相应程序。所以一般情况下副省长对某个干部有意见都会在心里记一笔,而并非当场说出这种不着调的建议。 王桥从内心深处对这位草率的副省长完全没有好感,可是职责所在,必须得维护现场秩序。他望了邓建国一眼,见邓建国轻轻点了点头,便站了出来,大声道:“各位父老兄弟,听我说一句。” 经过这几天接触,王桥在九家人面前形成了极大的威信,建立了真正的‘鱼水’之情,听到他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王桥道:“我作为城关镇党委书记,和村社干部一起组织大家转移,这是职责所在,谈不上救命之恩。至于打人之事,组织调查自然会弄清楚真相。目前,全省全市全县都将精力关注在黑岭山救援之上,你们要想帮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政府一起搞好灾后重建工作。我希望在灾难面前众志成城,不仅要救灾,还要建好一个美好家园。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相信组织一定会正确对待。” 听了王桥劝告,九家人这才安静了下来。他们不再群情激愤,但是也没有兴趣听副省长讲话,一哄而散,回到各自的临时休息点。 在现场只剩下被省政府工作人员拉住的老朴老娘,和被村民们揍了几拳踢了几脚的老朴。老朴老娘眼中只有儿子,一边哭一边挣扎,道:“他们又打我儿,清官大老爷,他们又打我儿。” 副省长已经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对这个误导自己的人有了几分厌恶,不再理睬老朴老娘。 王桥也确实没有兴趣再去面对副省长,走到邓建国面前道:“邓市长,等到雨停以后,村民们要去看溃坝点,然后愿意投亲靠友的就让他们去,我们会随时与他们保持联系。这个方案吉书记请示过杜书记的,杜书记同意了,还让我尽快把他们分开。” 邓建国点了点头,道:“那就按照即定方案执行。” 副省长弄得灰溜溜的,不愿意在向阳坝休息和吃早餐,转身就走出向阳坝。他脸色铁青,胸口不停起伏,暗自下定决心要在职权范围内将阳和矿所有的脏事查个底朝天。一般情况下,这种大矿和地方勾结很多,他不相信那个年轻的城关镇党委书记会和地盘上的大矿没有一点权钱来往。只要有一点漏洞,这个党委书记就必然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惨痛代价。 邓建国暗自摇头,跟随在副省长后面,沉闷地往走。 王桥意志坚强,情绪稳定,没有受到副省长更多影响,带着众人就去看现场。 九家人如今变成了八家人,由于老朴做出了没有良心的事情,超出了所有村民的底线,大家都不愿意跟着他一起。村民是聚集在一起生存的,有其自身的生存逻辑。如今王桥符合了他们的生存逻辑,因此他们站在王桥这一边。 人是集体动物,凡是被孤立以后,那个味别提多少酸爽。老朴就远远地跟着大队伍,狼狈得很。 每个群体都有好人有坏人,有高尚者有卑鄙者,有聪明的有愚笨的,凡是给每个群体贴上固定标签者,多半是才从书斋走出来的。 现了现场,从大鹏矿到山底的那一条清水潺潺的山沟消失不见,被盖上了一条黄褐色土层,土层从上而下,将所有阻挡者全部埋葬,别说房子,就连房子周围的大树都全部被推倒。看到这个现场,村民们都沉默起来,同时也明白在黑岭山下面的二十五人,压根就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我们去找阳和矿,讨个公道。”一位村民发出了一声喊叫,顿时得到了群起响应。 王桥站在村民最前头,摆了摆手,道:“你们不要乱来,现在省市县都关注此事,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陈民亮道:“听王书记的,别添乱。” 村民们安静了下来。 在回向阳坝的路上,陈民亮已经平静下来,道:“我没有料想到老朴会在关键时刻撤烂药,王书记,你会不会有事?那个副省长屁事不懂,也不了解情况,就随便放屁。” 王桥摇了摇头,道:“我估计省领导是刚从现场回来,心头有气,所有发了火。省领导只是建议,最终还得由地方来决策,就算要免职,还得启动相应程序。放心,我肯定没事。” 陈民亮道:“真没事?” 王桥道:“省领导发了火就走了,最终要交给地方处理。杜书记了解现场情况,不会做出不符合事实的决定。这位省领导从其性格来看,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这次被你骂了一顿,他肯定会记在心上。” 陈民亮用无所谓的态度道:“我就是一个没有脱产的干部,本质上就是一个农民,与阳和矿没有任何瓜葛,骂了就骂了,他未必能把我啃两口。大不了不当支书,随便到哪个矿上去,当个副厂长没有问题。” 王桥笑道:“这倒是实话,在基层摸爬滚打三十年,这就是财富。” 看罢现场后,九家人对王桥态度又有变化,以前说是救命恩人只是从理论上来说,如今从现场回来,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当日‘千钧一发’的紧迫性。 吕琪站在二楼上,旁边是体形巨大的杜建国,以及手提摄像设备的张晓娅,他们刚从黑岭山回来,准备采访一下安全转移的九家人。三人是第二次见面,不算是陌生人,就站在走道上交谈,等着王桥。 杜建国在灾害发生前来过向阳坝,当时还认为王桥有些过于紧张,没有料到居然当真会溃坝,当真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案。 见到村民们回来,他带着张晓娅赶紧迎了过去。听说大部分村民们要离开,于是赶紧对村民们进行采访。九家村民里有八家村民都不约而同谈起了副省长的威胁,谈起了王桥的救命之恩,谈起了灾后重建的信心。 采访完八家村民,杜建国特意去采访了老朴和老朴老娘。老朴老娘见到大胖子杜建国,又习惯地要下跪。杜建国早有准备,伸手接住老朴老娘,尽管鼻子里塞得有餐巾纸,还是被臭得差点把老朴老娘甩开。 经过在大报数年锻炼,杜建国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新闻工作者,按照即定策略,迅速就逼近了事情真相。当然,这也和他前期了解情况有关。 送走了大部分村民,已经接近了十点。王桥这才回到二楼办公室,新买来的t恤衫透出血迹。 杜建国看惯了王桥生龙活虎的样子,并不认为这个伤有多少严重,道:“蛮子,把衣服脱了,让张晓娅给你来一张特写。” 王桥道:“用不着吧。” 杜建国道:“来一张吧,这样才有震撼力。” 张晓娅就拿着相机拍照,透过镜头看着受伤的男性后背,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受伤的爷爷。她从小就跟着爷爷成长,爷爷在夏天睡觉时,她总喜欢用小小手指在爷爷身体上的伤疤上开小火车。如今看到王桥后背上的伤口,不由得有些心悸,又想起垂垂老去的英雄爷爷。 吕琪看着爱人的伤,心里痛得很,道:“等会我们去医院,看来得重新处理。”王桥回头温柔地笑道:“没事,这点小伤还打不垮我。” 张晓娅在王桥回头笑时,按下了快门。 杜建国和张晓娅采访完向阳坝当事人,又回到黑岭山救援现场。救援现场云集了数十台各型机械,可是面对巨大的溃坝体,数十台机械都没有太大用处。 在临时主持的工作会议上,副省长讲完救援工作以后,黑沉着脸道:“目前已经过了宝贵的抢救期,本着不放弃一个生命的原则,继续全力救援……根据省委。钱书记的指示,要严格追查责任,绝不估息。由省安监局局长为组长的事故调查小组已经到了昌东,开始了调查工作。”他用拳头擂了桌子,愤怒地道:“必须查出真相,给死难者以交待。否则,作为分管安全的副省长,我就回家卖红薯。” 县。长华成耀一直在现场指挥,累了十几个小时了,满眼血丝,心里充满了强烈不安。 (第四百六十六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 暗洞里的尖头鱼 救援在紧张地进行,上百台挖机在拼命地挖土,还有生命测量仪每一寸土地寻找幸存者。但是,多数人都明白,生存希望实在是渺茫。 向阳坝小学安置点在第二天晚上被撤掉,只有老朴和老朴老娘住在里面。 王桥在晚上发起烧来,有伤口发炎的因素,也有一直淋雨的因素。他长期坚持锻炼,身体壮实得如牛一样,很少生病。今天发起烧来着实凶猛,很快就烧到了四十度。 王桥看着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吕琪,道:“没事,不就是四十度吗,定期发发烧,还能增强免疫力。” 吕琪嗔怪道:“你也是太拼了,地球离开谁一样转,昌东没有你同样运转得很好。那位副省长在现场提出要把你组织处理,我忍不住都想说粗话骂人了。这和我爸爸当年情况非常接近,冒着生命危险打黑,反而被诬陷为黑社会,差一点去坐牢。” 王桥道:“我接受你的意见,现在救援没有我的事情,灾后重建还要放在下一步,所以我想请几天假,回一趟家,你与我父母见一面,定下婚期。我和你再到羊背砣走一趟,看一看我们曾经一起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吕琪想了想,道:“等你退烧以后,我们先到羊背砣,看一看你洗的淋浴和种的果树,还要去看一看那个暗洞。然后再回家。” 王桥道:“可惜那个暗洞没有水了,牛清德在上游开矿,直接把水源断掉了。后来那个矿是废掉了,我读大一的时候去看过,还是没有水。” 吕琪道:“这样说来,你有好些年没有去看过那个暗洞,说不定那个暗洞又有了水,重新有了很多尖头鱼。” 王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梦。” 吕琪道:“据你描述,你不知道暗河是在什么地方被断掉的,所以,也有可能经过几年时间,又重新出水。一切皆有可能,要敢于做美梦。” 在王桥睡着不久,吉之洲来到了医院。 “吉书记,你好。”吕琪知道吉之洲是王桥坚定的支持者,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吉之洲道:“小吕,王桥情况怎么样?” 吕琪道:“最高时发烧到四十度,现在温度降下来,他刚刚睡着。” 吉之洲道:“那就好好休息几天,把事情交给黎陵秋就行了。” 迷迷糊糊的王桥听到了吉之洲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道:“吉书记,九家人除了老朴和老朴老娘,其他都各自投亲靠友。城关镇做了安排,每个镇领导联系一户受灾村民,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能了解,不会有什么异常情况。” 吉之洲感叹地道:“如果大家都和王桥一样负责,我就少操多少心。” 吕琪想起副省长说过的话,道:“今天那位领导还说要组织处理王桥。” 吉之洲私下对那位新到任的副省长颇有些看不上。但是这种看不上只能埋在心里,绝对不能给任何人表达出来。道:“这只是信息不对称。” 王桥道:“吉书记,我想休息两天,带吕琪见一见父母。前段时间憋得太紧,我得缓口气了。这两场大雨结束,估计今年不会再有这么猛的雨水了。” 吉之洲道:“今年确实压力大,从非典到暴雨,每个月都有一道坎。你好好休息几天,回来要满血复活啊。” 听到一向严肃的领导说出满血复活这种话,王桥笑了起来。 征得吉之洲同意以后,王桥也就潇洒地将城关镇的事情交给了黎陵秋和李绍杰。一位镇长和一位副书记都是经过了考验的同事,由他们两人来稳定局面,城关镇日常运转没有问题。 王桥顺口说起这种想法的时候,吕琪笑道:“你是入戏太深了,城关镇离开了谁都一样转,你只是其中一个比较优秀的领导者而已。而且象我们现在的选择干部体制,不太可能把一个太差劲的人放在城关镇关键岗位上。” 王桥同意了吕琪的看法。以前党委书记宋鸿礼主政城关镇的时候,城关镇干部们都认为宋鸿礼是最好的党委书记,都觉得城关镇要发展,离不开宋书记。而现实是走了宋书记,来了王书记,城关镇一样运转良好。 至于阳和矿后事处理问题,由于此事太大,省、市、县领导聚焦于此,已经没有王桥多少事了。 等到退烧以后,王桥驾车离开了昌东县城,和吕琪一起前往旧乡。 王桥此时心情真正放松下来,道:“你的日记本上记录了当初我和你第一次到旧乡的情景吗?” 吕琪道:“记是记了,不知道和你的印象是不是一样?” 王桥笑道:“当初你是一个冷美人,根本不理我。” 吕琪道:“在报到那一天的日记里,我写的最多的是我爸的冤案,我沉浸在那件事情上不能自拨,对你只有淡淡一笔——有一个中师生分到旧乡小学,和我一个车。” 小车在前往旧乡的县道上奔驰。这条县道经过前年改造,已经是全程水泥路。从旧乡到县城仍然是盘山道路,所用时间大大缩短,旧乡和县城的距离实际上缩短了。 王桥很有感慨地道:“我们其实相当有缘分,第一次坐在一起是在长途客车上,第一次听你说话也是在长途客车上。” 吕琪道:“再给我讲讲细节。” 王桥讲起了吕琪日记本上忽略的事情:“当时,有一个冷面女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将行李放在腿上,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那个冷面女子就是你,高傲得很。旧乡班车很拥挤,车上没有买到坐票的男男女女站在车道上,空中还有浓重鱼腥味和汗臭味。我现在都记得起车上的浓重鱼腥味道,以前很讨厌这个味道,但是现在不仅不讨厌了,还觉得亲切。当时我有幸和你坐在一排,有一个胖大妇女站在我身边。这个女的总是靠着我,吃我的豆腐。” 听到这里,吕琪笑了起来,道:“你不要吹牛了,当初你就是中师毕业,还嫩得很。” 很久以来,大鹏矿都是悬在王桥头上的一把剑,如今这柄剑终于断掉,危机解除,王桥心情非常轻松,调侃道:“老牛吃嫩草,这句话你应该记得。” “自吹自擂!”吕琪又道:“你刚才说第一次听见我说话,也是在车上,难道我们一天遇到几次,都没有说话?” 王桥道:“你当初真的很高傲,嘴巴闭得紧,一直不说话。” 小车此时进入了旧乡境内。旧乡位于巴岳山深处,峭壁悬崖,浅溪清澈见底,颇似旅游风景区。 吕琪打量着两边的风景,道:“怪了,在我的日记里从来都没有写过旧乡风景秀丽。” 王桥道:“旅行就是从自己住厌的地方到他人住厌的地方,所谓风景是游人对山与水的解读,生于此间的人们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 吕琪将思绪从风景中转了回来,继教追问道:“那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王桥道:“你当时肯定受不了车内的味道,将头扭向打开的车窗,回避浑浊空气和拥挤人群。客车一路颠簸,到半山坡突然向右倾斜,你没有注意到,一下就撞在我身上,然后和我说出了第一句话——对不起。从中午吃饭开始,你与我数次碰面,这是第一开口,我印象深刻的原因是你说的不是昌东话,而是静州城里口音。对于山南省城来说,静州城里口音很土气,对于巴东县来说,静州城里口音很时尚,所以印象很深。还有,我答了没有关系后,问你是不是到旧乡中学报到,你态度依然冷淡,将脸扭向了窗外,明显不愿意继续和我交谈。” 吕琪抿嘴笑道:“那时我一直想到被双规的父亲,谁还有心情搭理你这个小屁孩。” 在谈笑间,小车开到了旧乡。在旧乡没有停顿,直接开向羊背砣。 羊背砣村小如今完全破败。实行计划生育多年以后,适龄儿童大大减少,往往将几个村小合并在一起。羊背砣村小规模小又偏僻,学生就转移到其他村小。目前墙内杂草丛生,有鸡和狗在草丛里欢快地跑动。 王桥牵着吕琪轻松地垮过垮掉的围墙。 吕琪道:“我要看那间自制的浴室,日记本上着重写到这间浴室,在羊背砣洗淋浴,对于当时的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羊背砣村小有四间房屋供老师居住,由于只住了王桥一个人,王桥就奢侈地将一间房改造成淋浴。 原来的房间长期不住人,地面潮湿得生了青苔。他为了改造浴室,特意推倒了一小段围墙,取下来的砖块就铺在了这间房里,砖缝则用三合土细细地抹了,四周墙角铺上马蛮子提供的竹筒,这样可以将水导流出门,形成了能排水的浴室。 十年时间,王桥原本以为这间浴室已经不复存在。此时来到荒废的校园,推开虚俺的房门,他吃了一惊,浴室居然仍然是浴室,里面长满了杂草,导水竹筒大部分腐朽,但是痕迹依然存在。 王桥道:“我走了以后,又分来了一个年轻女教师住在羊背砣,她应该是利用了我做的这个浴室。后来并校以后,估计就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二楼,以前装水的大桶锈得只剩下最底下一圈。楼板破败不堪,看上去仿佛随时会倒塌。 “蛮哥,蛮哥。”住在隔壁的马蛮子早就发现有人,他站在院墙边看清楚王桥以后,立刻高兴地喊叫起来。 吕琪问:“那就是马蛮子?” 王桥点头道:“正是,今天晚上就住在他家。” 吕琪有些犹豫,道:“他家干净吗?” 王桥道:“不干净?” 吕琪使劲摇头,道:“那还是算了。中午在他家吃饭,下午看一看暗洞,看完暗洞就回城。” 王桥早年承包的果树园在近几年给马蛮子带来不少收益,因此,每次马蛮子看到王桥回来总是忐忑不安。王桥深具领导者的气度,也了解马蛮子的心思,见面就道:“马蛮子,以前的协议还算数,你不要多想。今天有老朋友来,弄点好吃的。” 马蛮子打量了吕琪好一会,才道:“你是吕老师。” 吕琪日记里也有马蛮子,今天见到真人,果然与日记中一样“粗”。她打招呼道:“马蛮子,和十年前没有变化啊。” 马蛮子显是有些羞涩,道:“老都老了,还能有啥变化。” 几人坐在马蛮子院子里面聊天,王桥问道:“这间小学破败得这样厉害,村里应该租出去?没有人住的房子,败得更快。” 马蛮子道:“这个地方上不着天下不沾地,谁来租?租来没有任何用处。如果不是有这片果园,我都要搬家了。” 吃午饭时,王桥仍然是滴酒不沾,但是从车上带来了两瓶山南红送给马蛮子。山南红是好酒,价格不便宜,马蛮子难得喝到如此好酒,不等王桥来劝酒,左一杯右一杯,很快就干了半瓶下去。山南红有六十度,干了半瓶以后,马蛮子醉倒在床,鼾声大作。 马蛮子老婆最怕马蛮子喝酒后耍酒疯,见到马蛮子喝醉,干脆找个借口到场镇去。 王桥拿着工具进了果园,将暗洞入口处打开,与吕琪一起进入洞中。 洞中有些凉幽幽的,空气极新鲜,没有酸腐败味道。吕琪牵着王桥的手,道:“这个洞好黑,我有点怕。”王桥道:“没事,我太熟悉这个洞,再走几百米就有岔道,走了第二个小岔道就是暗洞,暗洞和外边是通的,不会出现有毒气体,就是要防蛇鼠。” 走过第二个小岔道,听见了潺潺流水声。走得越近,水声越急。两人来到暗洞时都惊住了。 暗河水量大,里面有无数的尖头鱼在欢快地游来游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结婚 连续暴雨让暗河水量很大,哗哗声音在洞内回响。 吕琪蹲下身,仔细看着水里的尖头鱼,道:“这和我日记本里写的尖头鱼一个样,菜市场的尖头鱼没有这么漂亮,一点都不生动,也不健康。” 王桥笑道:“你的日记真是一个百宝箱,什么都记得有。” 吕琪道:“这算是我的一个好习惯。” 王桥眨了眨眼睛,道:“我们曾经在这个暗洞里留下过美好回忆,记得吗?” 吕琪知道这是指的什么,脸上飞起一朵红云,道:“这是一个秘密,我不给你说。” 暗洞意外地又恢复了生机和活力,这让王桥心情极佳。他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将鞋子脱了下来,伸进河水,河水清凉,有尖头鱼在脚下游动。 这一刻,王桥觉得生活是公平的,给了他许多磨难,也给了他慷慨回赠。 两人并排而坐,坐了很久。 吕琪依在王桥怀里,仰头看头顶的洞口。洞口在半山陡坡上,约有一米大小。透过洞口可以看见蓝蓝的天,有无数白云缓慢地飘过。她感慨地说了一句:“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那人生就完善了。” 王桥道:“这话有问题,时间停在了这一刻,我们就没有小孩,小家庭就不完整。要不,我们现在就来为人类做贡献。” 吕琪道:“我见过你坐在台上的严肃劲,很难想象部下们听到你如此调情,会是什么表情。” 王桥刮了吕琪的鼻子,道:“生儿育女,这是人之大伦,在任何场合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 吕琪双手抱着王桥的脖子,热烈地亲吻着,过了良久,她抬起头,道:“我们去登记结婚。” “现在?” “就在现在。” 王桥道:“那好啊,我马上打电话,让社会事务办搞婚姻登记的小李留下来,给我们办结婚证。但是,我还没有准备礼物!” 吕琪将脖子上那条铁丝做成的项链拉了出来,道:“什么礼物能比得上这条项链。只是,我们结婚还没有给父母讲。” 王桥道:“他们一定会尊重和理解我们,会给我们祝福的。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两人充满激情地离开了溶洞,临走前,王桥还是小心地将洞口封住。 吕琪道:“这个溶洞怎么处理?” 王桥道:“这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到时以我爸的名义将这一块地租下来,重新在羊背砣修一套房子。在农村修房子花不了多少钱,不用拿产权,能住几十年就行。山背后是果园,前面可以再搞点果园,这房子就是管理用房。我们周六周末就过来休假,吃点尖头鱼,生生孩子,还有比这更加惬意的事情吗?” 王桥描述的画面强烈地感染了吕琪,吕琪道:“那我就不到山南大学,能不能联系静州学院。”王桥道:“静州学院是从专科升上来的,以你的学历相比,到这个学校任教有些不划算。”吕琪道:“我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就足够了,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王桥道:“确实如此,我着相了。” 小车里回荡着〈梁祝〉的优美旋律,直奔县城。回到县城之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王桥又给小陈打电话,道:“小陈,今天麻烦你等一等。”小陈在办公室里笑得十分愉快,道:“王书记,我等在办公室,你不用急。但是今天我有一个要求,要吃喜糖。”王桥道:“这是肯定的。” 城关镇里聚了很多人,班子成员和二级班子都在办公室里等候着新人到来。 得知王桥回来的消息,黎陵秋站在走道上喊,“快点,快点,王书记回来了。”平时挺稳重的副书记李绍杰提着礼花,急匆匆跑到一楼,进了办证房间。 王桥和吕琪走进办公楼时,办公楼人去楼空,很是安静,包括办证室也关着门,没有灯光。他有些疑惑,道:“我刚和小陈通了话,她应该在的。” 推开门,只听得一阵啪啪响声,小屋里至少有十几支礼花被拉开,同时,房间里彩灯被打开,照相机闪光不停。整个房间被五彩礼花所包围,王桥和吕琪身上披了厚厚一层。他们两人是临时说起要结婚,都穿着平常衣服,衣服上布满了礼花以后,色彩斑斓,这才有了结婚的氛围。 音乐响起,《婚礼进行曲》顿时就布满了整个空间。 黎陵秋送了一大把玫瑰给王桥,道:“王书记,今天是你的大喜事,我们全镇机关干部决定给你搞一个简单又隆重的仪式,五楼已经布置出来,等会办了仪式以后,我们上楼联欢。没有表演,就是传统的击鼓传花,玩一个小时,我们再送你们进婚房。” 王桥抱着玫瑰,道:“结婚是临时动议,婚房根本没有准备。” 黎陵秋笑道:“我们买了新被子,到时给你换。” 这间民政办结婚室是在黎陵秋建议下重新装修的,里面可以举行简单婚礼。结婚室正中是国徽和一张台子,设有化妆室、更衣室和亲友观礼区。小陈是专门抽调过来的大学生,正式称呼叫做颁证员,条件之一是相貌端正,这个很好理解,结婚是喜事,颁证员若是个丑八怪,那就是纯粹恶心人;条件之二是普通话尚可,声音洪亮,口齿清晰,这个也好理解,就不细说。 小陈有些腼腆地道:“王书记,我们需要你和吕姐的相片?” 王桥道:“这个,我们还真没有准备。” 办公室小林道:“我这里有王书记的相片,但是没有吕姐的。” 大家都有些为难,结婚是神圣的,断然没有推迟时间之举,可是没有相片,结婚证上的钢印就没有办法盖上去。王桥道:“我办公室有十几张和吕琪的合影,剪下来,也可以用。” 小林一路小跑,上楼进入王桥办公室,从抽屉里找出了十来张相片。这些相片都是王桥和吕琪的合影,但是从姿势来看都和结婚照相差挺远。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主意,最后就分别将最接近大头照的头像剪下来,做为结婚照。 弄好了相片,小陈又为难地道:“王书记,结婚证上面我不敢填?” 王桥道:“为什么?” 小陈道:“王书记是书法家,我那几行字写在结婚证上,实在不好意思。” 王桥就坐在颁证桌子上,亲笔写下了自己和吕琪的资料。写完了资料,又亲手盖上钢印,这才到更衣室换上新衬衣。 吕琪则被黎陵秋等女同志拥到了更衣室,换上了洁白婚纱。在换衣服的时候,黎陵秋道:“得知你和王书记要在今天结婚,有的同志提出要逗份子,我说现在纪委查得紧,就别逗份子,大家一起给王桥和你搞一场热门的婚礼,祝福比份子更重要。这套婚纱是我们班子共同买的,虽然是在我们民政办的颁证室里结婚,也得把女人最美的那一天留下来。” 吕琪端正在坐在镜前,保持着微笑姿势,由宣传干部杜芳帮着化妆。凡是城关镇搞大型活动,多是由杜芳帮助化妆,其化妆水平很不错。 当穿上白色婚纱、化了妆的吕琪出现在大家面前之时,屋内都静了静。所有男人都涌出了一个共同心思:“王桥太幸福了,娶了一个国色添香的女子当爱人。” 王桥这一段时间天天与吕琪在一起,见到容光焕发的吕琪还是愣了愣,也久久挪不开眼睛。 一对新人手挽着手来到了颁证台前面。 黎陵秋亲自充当颁证员。她换上白衬衣和黑西裤,依着程序提示表开始一问一答。最初大家都还在笑着窃窃私语,可是随王桥和吕琪满脸虔诚迅速打动了所有人,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黎陵秋道:我是城关镇黎陵秋,很高兴能为二位颁发结婚证。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请二位郑重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王桥坚定地道:“我们是自愿结婚。” 吕琪同样坚定地道:“我们是自愿结婚。” 黎陵秋:请二位面对庄严的国旗和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王桥和吕琪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誓言宣读完毕,吕琪眼泪如滂沱大雨,流个不停,冲坏了妆容。 十年爱情长跑,如今终于有了圆满结果,这让王桥心潮澎湃。他压制着内心激动,当着众多部属的面将吕琪抱在怀里,用纸巾为爱人擦去眼泪。 现场掌声如雷,久久不息,心软的女同志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被众人从办公室簇拥着出来,刚走到大门口,在大楼前就响起了礼花。由于事起突然,没有特别准备大礼花,就从附近商店里买来十几个春节期间没有卖完的礼花,在院中齐放。 礼花在天空开出了绚丽花朵,引得城关镇居民们都站在窗边观看。如今昌东城市里富裕户们遇到喜事,都喜放礼花,居民们见到礼花齐放就知道有喜事,等到礼花放完,又各做各事。 在城关镇五楼会议室里张灯结彩,大家玩起了击鼓传花游戏,这也是每年城关镇游园活动的心备节目。当花传到王桥心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喊:停、停、停。 结果,这朵花就留在了王桥手里。 王桥和吕琪手拉手,唱起了那首唱的改过歌词的《重逢》: 男:你慢慢走来走进我的视线这样重逢像是梦 女: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如今终于我们重逢 男:忘记你多么难你该知道 女:离开你多么苦你该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原有不同的路感谢天让我们今天重逢 …… (第四百六十八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不是结尾的结尾 尾章一:主要人物各自的命运 半年后,昌东********吉之洲调至江州市农委担任市农委副主任,括号正处级。 县委常委王桥被任命为昌东县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 宋鸿礼调到昌东县人大担任了县********副主任。 城关镇黎陵秋成为城关镇党委书记,县检察院挂职干部李绍杰当选为城关镇人民政府镇长。 由于受到黑岭山矿溃坝影响,昌东官场再次地震,总计牵涉干部十七人。引人注目的是县长华成耀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组织调查;阳和镇党委书记金泽义和阳和镇镇长陆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渎职,受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并移送司法机关处理;市政府秘书秦真高被双开。 另外,昌东县委副书记牛清扬退居二线,一批干部受到纪律处理。 涉事的企业直接负责人黑岭山矿矿长被判刑,阳和矿董事长牛清德判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三年执行。 此事引起了另外一个江湖的连锁反应。 牛清德在前一阶段受到过死亡威胁,如今受到黑岭山矿溃坝影响,其在昌东根基被连根拨起。他原本以为家里有钱有势,谁都无法撼动。在黑岭山出事之后,他忽然发现一切都变了,所谓叶大根深不过是一句笑话。他不由得想起红楼梦电视剧中的一句曲子:“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在严峻现实之下,牛清德最终放弃了对涂三旺矿山志在必得的收购。浮出水面的收购大战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水面下变得格外血腥,静州老牌社会人胡哥与新近崛起的大哥洪平开展了一系列硬碰硬的搏杀。洪平最得力的干将老五在大排档喝酒之际,被一位漫不经手走过的路人顶着其头部开了一枪,血溅三尺,当场死亡。 在闹市开枪杀人引起了全社会恐慌,省公安厅介入。 鹰钩鼻光头赵海在世安机械厂蹲守了十天,将胡哥堵在厂区大楼处。那天胡哥是去给以前工厂带过自己的师傅过生,想着在世安机械厂应该安全,没有带手下。结果大意失了荆州,阴沟里翻了船,被赵海带人堵在阴暗楼门洞里,一声枪声,胡哥的江湖生涯被永远定格在四十八岁。 省厅震怒,抽调精兵强将,省厅老资格处长孟辉、沙州公安局副局长王建国作为专案组正副组长,悄悄到静州展开工作。一个月后,除了首犯洪平失踪以后,包括赵海等人皆在云南边境被擒获。在静州存在并嚣张了十来年的黑社会组织被人民****的铁拳砸得粉碎。 静州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杨洪兵受到牵连,辞去公职,与妻子小钟专心经营静州最有特色的旧乡尖头鱼酒店,所有货源皆为王桥提供。 邱家三兄妹发展势头都还不错。在打黑除恶斗争中,邱宁刚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表彰,后被任命为静州检察院检察长。邱宁勇仍然在昌东公安局任副局长。李宁咏挂职后担任了静州市委宣传部办公室副主任。当邱宁刚任职不久,邱大海突然中风,经抢救后脱险,行动受到了影响,不再担任市人大副主任。 晏琳挂职回到省委办公厅以后,发表了数篇与基层组织建设有关的文章在有份量的国内理论刊物上,在省委办公厅众多人才中脱颖而出,不久以后升职为副处级秘书。晏琳的父亲则从红旗厂厂长职位调入******相关部委,成为了部委的司局级官员。 吕一帆以前一直依托于丈夫的生意体系,经过数年经营,在2003年底自立门户,公司总部设在了山南,除了贸易公司外,还经营了一家颇有特色的女子健身俱乐部,生意红火。她的儿子三岁有着寻常五六岁小孩子的身高,运动能力特别强,特别喜欢游泳,在水里滑如泥鳅。 杜建国数篇重磅报道在国内引起了广泛关注,特别是关于黑岭山矿和大鹏矿的系列深度报告,被誉为教科书式经典调查报告。 青皮赵波与妻子共同创建了极有特色的律师事务所,最擅长办理疑难案件。 王晓与林海结婚以后,又育有一子,相夫教子,不再将精力投入到生意中,深受林家人的尊重。 2003年底,张大山因病逝世,终年八十七岁。 尾章二:楚小昭和张晓娅的夜话 五年后,楚小昭结婚旅行来到了山南省府。她将新婚丈夫抛在一边,抽出时间单独与闺蜜张晓娅通宵夜谈。 两人钻到铺盖窝里,聊完楚小昭的感情生活后,话题转到了张晓娅身上。 楚小昭道:“晓娅,别光谈我的事,现在要谈你的事情了。你眼光未免太高,大学不谈恋爱,工作也不谈。女人最美的时光就只有几年,等到年老珠黄,更得降等嫁人” 张晓娅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其实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他结婚了。” 楚小昭惊讶地道:“啊,我们寝室的小公主居然喜欢已婚男人,是谁?” “王桥。” 王桥一直是楚小昭的心头之痛,轻易不敢去摇动,今天听到“王桥”这两个字,楚小昭猛地坐了起来,道:“真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晓娅道:“从他的妻子吕姐被查出重病以后,我发现自己就不由自主爱上了他。以前我对他也有好感,甚至算得上很喜欢,但是就是从吕姐生病以后,我爱上了他。” 楚小昭道:“我听得稀里糊涂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晓娅道:“这事说来话长。” 她从王桥和吕琪从旧乡教书开始讲起,讲到了两人阴差阳错分手,讲到了吕琪失忆回国,再讲到王桥和吕琪结婚。 听到了这里,楚小昭眼里充满了泪水,道:“王桥确实是一直值得爱的人,我单相思一场,也不冤枉。后来,后来是怎么回事?” 张晓娅陷入回忆中,神情有些忧郁,过了一会才道:“他们结婚一年后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在女儿满周岁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参加了周岁酒。那天吕姐眼睛看东西有些花,走路也不稳,昏倒在地。” 楚小昭已经开始关心吕琪的命运,道:“她得了什么病?” 张晓娅道:“全省最好医院的最好医生一致判断是脑癌。,王桥当时已经是静州另一个县的县长了,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特别悲伤,毅然提出辞职。他的一个长辈在省委组织部任职,觉得王桥仕途一片光明,辞职太可惜了,就将他调到一个国营企业去做党委副书记,报到之后就到山南大学读研。用这种擦边球的方式,保留了王桥的公职。” 楚小昭道:“他当县长时很年轻啊。” 张晓娅道:“是全省当时最年轻的县长。” 楚小昭道:“调到企业工作,真可惜。” 张晓娅道:“就是这一件事情,让我彻底看上这个男人的。他为了自己的爱人,将所有人都看好的大好前程毅然抛弃。虽然还有一个尾巴,可是毕竟与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夫妻俩前往全国最好医院找到全国最好医生求医,不同医生对吕姐的病有不同看法,有一派肯定认为是恶性肿瘤,另一派医生通过波谱扫描结果,以及从病人脑部症状是突发而不是渐进这一点来判断,觉得这一病灶不像是肿瘤,而是一种罕见的炎症,甚至提出失忆也有可能与脑部炎症有关联。双方都不同意对方意见,互不妥协,王桥夫妻就到了国外求治,也没有明确答案。回国后,他们没有开颅,采用一位中医名家的方子进行保守治疗。” 楚小昭首:“他们现在怎么样?” 张晓娅道:“王桥和吕姐现在居住在柳溪。从吕姐查出病到现有好几年时间了,如今吕姐所有症状都消失了,非常健康。吕姐后来没有到静州师范工作,就在柳溪全心全意搞尖头鱼开发。有一句话叫做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确实有道理,他们夫妻俩在治病期间,在柳溪小河边建了一个尖头鱼养殖基地,将小河水引进基地,模拟野生环境,第一次成功地对尖头鱼实施了人工养殖,而且品质没有下降。如今昌东尖头鱼成为昌东最有名的特产,全部销往一线城市,吕姐掌握的资产至少在好几千万吧。” 楚小昭道:“王桥也在搞养殖?我总觉得他都做到了县长,去养尖头鱼有些可惜?” 张晓娅道:“当医生宣布吕姐不再是病人以后,恰好王桥担任党委副书记的工厂经营陷入破产境地,工人们围攻了省政府。王桥临危受命,担任了这个工厂的厂长。他担任厂长有一年多时间,十年都处于亏损状态的工厂有了盈利。” 聊完王桥的故事,楚小昭担心地看着张晓娅,道:“他们夫妻倒是有一个团圆的结局,你怎么办?” 张晓娅叹息一声,随后又笑道:“所有人的人生都不是圆满的,或许我的白马王子就在前面等着我。” (全书完) (明天发后记,谈一谈创作历程。) 《静州往事》后记: 《静州往事》于2015年7月26日发出来以后,转眼就到了2016年8月24日,一共发出496章,平均每天一章多一点,前面四十万字有存稿,后面是边写边更,当然也有不少断更时间,抱歉!总体来说,小桥还是勤奋的。 一、到目前为止,加上三部前传(估且算是前传吧),全书总计210万字,篇幅不短了,想要写的内容基本写完,算是一个不是结尾的结尾吧。 二、情节的两次变化。 第一个变化:本书最初是准备作为侯卫东的姐妹篇,后来由于这个类别限制太多太多,又屡次遇到404问题,于是淡化了官场部分,强化了个人奋斗部分,更注重大时代下的人物命运,这一点大家都应该看得出来。原本计划是侯氏双雄的故事,现在王桥刚到县级就结束了,希望能够理解。 第二个变化:在设计情节时,原来计划吕琪失忆是脑部肿瘤造成,王桥为了妻子而离开县长岗位。经过努力却没有能够挽回吕琪的生命。写到后来,小桥对吕琪投入的感情越来越多,心越来越软,越不希望是一个悲剧结束。小桥个人没有克服感情困扰,打断了全书构想,最终没有完成原定的写作方案。亏欠了张晓娅,希望张晓娅能够坚强。 三、结尾其实是开放式结尾,留了点想象空间给读者。 四、关于吕琪。吕琪是花笔墨最多的主人公,前传三部约六十多万字都与她紧密相关,结束也以她为核心,总计字数越过八十万字。李宁咏全书约占三十万字,晏琳全书约点二十五万字。只不过在本书开始时,吕琪已经离开了,造成了吕琪是后来者的印象。 五、至于某些朋友所言是为了实体书而结束,这不符合事实。本书是先有实体,《基层风云》已经是简体市场的畅销书了,只是某种原因无法出版才放到了网上,名字全部改掉,曾经连设定都改了(后来又改了回来)。我坚持在网上把王桥的故事写完,主要动力还是想完成自己心愿,把王桥的故事认认真真讲完整。 五、由于后面部分是即时更新,难免有思考不周到的地方,谢谢大家批评和鼓励。 感谢一年多时间相会于此的缘分,鞠躬!感谢所有关心过本书的朋友们,再次鞠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