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养成攻略》 第1章 序 翻过这座山，他们就会听到你的故事。 ————英雄联盟s8全球总决赛 第2章 传说的终章 肖明远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苏通的大楼。 在夜幕中，银白色如同月光一般的窗灯静静洒在他眼中，坠落在年轻人无疾而终的梦里。 夏天的花都落了，蜷缩在地面上，风一吹就可以离去，很快就会只剩一地枯黄。 在两个半小时之前，高地塔的掉落，也象征着苏通stg英雄联盟俱乐部的陨灭，一个时代的终结。 上单瑞兹这个时候是有奇效的，对线杰斯，打野常驻上路，压力之下，以高超的技术疯狂压刀，出了女神之泪后就开始技能补兵。 下路小炮对线薇恩，a到就退一点，防止vnqae打出真实伤害，一旦vn去a兵小炮就前面走aea消耗她。 最后一波小炮无尽红叉饮血攻速鞋水银刀破甲弓，一个闪现躲过vn的e，虽然被推走了但是没有被定在墙上，把vn射程短的缺点无限放大，开q一秒半收走vn，始终保持着与每个英雄之间的射程，极限双杀。 场下已经有些沸腾了，因为对线的vn是一个老牌强队的adc，被一个新人挂起来打让观众觉得有些好奇。 肖明远在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全盛的时代，哪怕已经知道不可能赢了，还是将后背交给了这个只有两个月默契的ad，一个人去换掉了对面的高地塔。 可惜两个月的经验实在太弱，在老牌强队的默契之下显得不堪一击。 队形很快被冲散，锤石钩出了ad，在最后一刻ad竟然还保持着惊人的冷静，换走了对面打野螳螂，辅助插下了眼，好让瑞兹tp回来。 想起ipl4那年，stg拿起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 当时他还是whisper，stg的首发上单。 输了之后，他听到了哭声，可是他已经分不清方位，他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静静躺在椅子里，迟迟不把耳机摘下来。 因为肖明远清楚，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刻，世界上就再也没有whisper了，只有即将没入人群的一个普通人。 带着他发霉的理想，永远被埋葬在风中。 stg在2014年这一年，相继失去了中单，打野，最后ad和辅助也一起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迟迟不愿醒来，硬是带着四个高分段的新人一路打进了全球总决赛lpl赛区选拔赛。 就在刚刚，stg作为lpl三支队伍的最后一名止步全球总决赛八强。 “你别跟着我了。”肖明远停下了脚步。 身后一直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也停下了。 肖明远一直知道有人跟着自己，只是没有出声，肖明远只是想让他自己放弃，没想到这个人一直没有放弃，跟着走了两个半小时。 “前辈……”那个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了话。 肖明远回过头，看着十步之远外的那个少年。 这是一个还没有长成的男孩，穿着黑色的队服，十六七岁的样子，现在夜色里，瘦瘦高高，仿佛畏寒，一双眼睛清澈而迷茫。 也就是那四个新人里的ad。 “林世泽，你回去吧。”肖明远又喊了一声。 这个叫作林世泽的少年还是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路灯下的肖明远，看上去就像一只孤独的乌鸦。 肖明远倒是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远远看着那张严肃而有些悲伤的脸，仿佛看见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英雄的出现，万众欢呼，那么英雄的离去，也该有人送一送。”林世泽的声音有些沙哑。 肖明远听了这话，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看了林世泽一眼，然后低下头从路灯的光晕下走了出来。 走到了林世泽面前，肖明远伸出了手，拍了拍林世泽的肩膀。 肖明远在组织语言。 肖明远开始组织怎么教育后辈的语言。 “……要不，我请你吃个麦当劳吧？”肖明远小心翼翼地问。 林世泽一愣，然后抬起了头，发现他们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市中心，而他们的面前，就是一家灯火温暖的麦当劳。 “为……什么……”林世泽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是说，小孩都喜欢吃这个么？”肖明远问。 “是么？”林世泽的眼睛清澈清秀，在灯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一般女孩都不会有那么漂亮的眼睛。 “不清楚，”肖明远把身后的背包往身上扯了扯，“我只带过苏灵均这么一个年龄不算大的人，他就很喜欢吃。” 林世泽瞬间有些沉默。 苏灵均，御风，原名张凌钧，stg的打野，在2014年转会离开状态不佳的苏通，成为了ft俱乐部的首发打野。 他们五个人一手创立了传奇的王朝，别的人有些或多或少的理由，而苏灵均确确实实是背叛。 所以林世泽有些不愿意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好……”林世泽点了点头，因为在初秋的寒冷中，他可耻地饿了。 两个人走进了麦当劳，肖明远给林世泽买了一个巨无霸、一袋薯条、两袋麦乐鸡和一大杯可乐，自己只买了一个麦辣鸡腿堡和一杯橙汁。 “封闭集训这两个月我看出你饭量大了，不要跟我客气。”肖明远说。 封闭集训的两个月，他们的伙食已经很差了，因为这个分部将要关闭，所以不再有专人注意到他们。 每天蛋炒饭或者阳春面也是常常有的事情，林世泽经常看到肖明远塞钱给厨师，想给他们四个小孩做点红烧肉。 巨无霸牛肉汉堡真香啊，林世泽咬了一口就几乎要哭出来。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饥饿感是这么的让人倍感凄凉。 “我一直想对你们四个说句感谢的。”肖明远喝了一口橙汁，“是你们圆了我的一个梦想。” “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再有机会了，哪怕输了，也算是努力过的。” “五个人的梦想，只有我一个人走到了最后。” 肖明远看着窗外，孤寂的秋风送着落叶在地上打着圈。 “夏天还是结束了啊。” 林世泽的眼泪落在汉堡上，他恶狠狠地咬着汉堡，一口一口往下吞，也不敢发出声音，就默默用袖子蹭着脸上的眼泪。 当时肖明远拿着队服给林世泽送来的时候，林世泽看了半天领口的那个名字，金色的印花，用手指小心地抚摸了半天。 “stg.ze” 然后他就穿着这件衣服睡了一夜。 “肖前辈！我可是苏通俱乐部的粉丝！”肖明远现在还能记得第一次去找林世泽，林世泽惊喜的模样。 现在他拿起袖子擦眼泪，样子粗鲁而悲伤。 “哭呗，想哭就哭，哭完就把这身衣服换了吧，”肖明远慢条斯理地吃着手里的汉堡，“然后想打游戏的话就去考虑转会的事情，不想打了就回学校念书。” “地球少了谁都会转，太阳明天依然会升起来，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梦想破灭，我们并不特殊。” “这件衣服我会好好收起来的，”林世泽小声地说，“等到苏通stg再次重临世界的那一天。”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我从比赛场地出来的时候，身上就还有这么多钱和一张火车票了。”肖明远笑笑，“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这辆火车都会把我送回老家，追梦是好事情，但是已经不适合我了。” 林世泽低下了头。 “但是你不一样，我刚刚看到你的小炮在辅助差距下的1v3极限反杀了，我从tga的冬季大赛就关注你，两个月来我看到你的进步突飞猛进，你现在才十七岁。”肖明远看着林世泽。 林世泽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摸着自己的手指，还因为两个小时前的激烈厮杀而微微发抖。 “英雄的出场必定是万人敬仰，但是谢幕却往往不尽如人意，能够安静离开，不再被纷扰所困，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肖明远说。 “前辈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林世泽轻声问。 “嗯。”肖明远点点头。 “我家境不错，人也不算蠢，自己觉得挺聪明的，也要强的很，从小就有人说我上清华问题也不大，可是2012年开始，我选择了打游戏为生。” “我爷爷把我锁在屋子里，我就顺着水管从七楼爬下来去网吧打比赛，赢了挣网费，我的三好学生奖状也没有了，和亲人们的关系几乎名存实亡，我很想他们，他们却不愿看到我，只有几万盘对战记录，和四区的1750分陪伴着我。” “我一个月只有200块钱的战队补助，吃三块钱的盒饭和免费的矿泉水，已经两年了。” “可惜我还只是个不入流的电竞选手，如果用来考试，易如反掌。” “因为我不务正业，所以我永远也不能去找我喜欢的女孩，因为我没法看着她陪我一起吃泡面。” 林世泽低垂着眼睛，这时候才看出他的小来，他还只是个学生的年纪，就有了太多的孤独。 “我们，我，阿钧，山竹，十六夜和雪鹤，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打刀塔，后来英雄联盟的开服，才有了今天的我们，如今看见你，才知道自己也曾经有过做梦的年纪。”肖明远手放在了林世泽的肩膀上。 两个人从麦当劳里走出来，肖明远卸下了背包。 “我们换包吧。”肖明远说。 “我看到你的罗技k120了，你值得更好的一个键盘，这是我的教练送我的，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了。”肖明远指了指包里的键盘和鼠标。 林世泽将自己身上的背包也慢慢卸下来，向肖明远递过去。 落叶在两个人中间飞舞，深夜的秋风甚至有些刺骨。 万家灯火，映照着流浪的野犬。 “山高水长，不必相送。”肖明远回过头，一个人走向无边的黑暗。 “会有人记得苏通的故事么。”肖明远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林世泽站在风中，手里的包异常温暖而沉重。 “断剑重铸之日，其势归来之时。” 肖明远完全走进黑暗之前，伸出手，像是在惜别，又像是在怀念，只是轻轻挥了挥，作为最后的告别。 林世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远处无尽的黑暗，直到手机叮咚一声响起微博的提醒。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stg.whisper” 数以万计的转发和评论一时间越上来，但是连一条娱乐八卦都盖不过去，用不着半天就会石沉大海，如同这化为废墟的辉煌王朝。 林世泽迟钝地转过身去，将手机关机。 还是痛彻心扉，泪流满面。 第3章 谁家小姑娘 “是ze！ze过来了！饮血出来了，他在不停的a兵，一共18%的生命偷取，被安妮刮到了就a到满血，继续在人群中稳定输出！” “女警两下点掉了塔。” “ze交了闪现，不是为了逃跑！他还要杀人，辅助！windy！w留住了鳄鱼！” “五杀！五杀！” 解说小米激动地一巴掌将耳机拍在了桌上，另一个解说希希拉过话筒大声喊道。 “恭喜hunter！赢得lpl夏季赛冠军！” 2015年，hunter从所有新秀队伍中异军突起，和拿下春季赛冠军的ft一同大放异彩。 hunter的五个人走到了舞台中央，围着奖杯互相腼腆地傻笑。 导播给这位刚拿了五杀的adc一个特写。 林世泽还是不大好意思看镜头，只能微微偏过头，对着身边的韩援小辅助windy开始用二把刀韩语和大碴子味的方言双管齐下，讲起悄悄话。 “欧巴，今晚整啥盒饭呀？”林世泽小声哔哔。 “听说有排骨啊，菜比。”windy小声哔哔。 这是林世泽教的，说rank的时候碰到厉害的人就这么夸，是天朝人都听得懂的俚语。 结果现在好了，windy天天跟着他菜比菜比的叫。 也不知道windy到底知不知道菜比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这家伙虽然可爱但蔫坏的样子，多半早就知道了，装傻专门阴林世泽玩。 “我们hunter的ad和辅助是出了名的感情好啊。”小米重新戴上了耳机，呵呵笑道。 “ze看上去也像个韩援小帅哥啊，这一年长开来是越来越养眼了啊，而且才18岁啊，据说女粉不少哦。”希希对着小米露出内涵的笑容。 幸好林世泽站在舞台中间，什么也听不见，否则气氛会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林世泽在去年那场whisper的退役选拔赛中一战封神，虽然他如今才18岁，已经是一位转战过俱乐部的老将了。”小米说。 “虽然一直都是荣耀和毁谤同行，但是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ze的成长，终于有一天，希望林世泽也能成为lpl的代表人物。”希希握着话筒，一边说一边露出微笑。 “我们看ze的手臂。”小米说。 左手腕上的希腊文“∑''αγαπ?”，是我爱你的意思，右手腕上的拉丁语“somnium”，是梦想的意思。 “小世泽大概是希望梦想成真，以及与爱人相遇吧。”希希发出啧啧的声音。 林世泽并不知道导播们在播放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四个队友依次躲镜头。 中单kennard，原名叫江之星，长得有点小只，普通话说的还没有windy好，因为有一次和打野岚切嬉皮笑脸时大声喊出“你们不要瞧不起我们外乡人啊”，那句“外乡人”听上去实在像“外星人”，后来“外星人”这个外号就光荣加冕给了这位可怜的娃。 这位中单非常灵性，一手狐狸酒桶打出惊天伤害，导致常用英雄经常坐ban位，这并不能控制到他，江之星不用t1英雄，哪怕是容错率极低的小鱼人，都可以灵活支援，在双方farm差不多的情况下，他依旧可以创造很大的空间机会。 打野岚切，原名刘易时，因为打法悍勇，常驻对方野区，团战永远最后一个撤退，第一个死，所以荣誉担当hunter的kda的最后一名，人送外号“刘易死”。 和岚切一起反野的江之星总是被拖死，形成“中野联动，一死一送”的悲惨局面。 频道里日常都是这样的问候：“岚切死了没！可以可以岚切没死！干得好！” 相比较和岚切去皮一波，外星人还是喜欢支援下路，如果玩的是皎月女神戴安娜，配合回复用w发育到六级，六级必抓下，强势小型开团。 这个时候对面打野正被岚切牵制在野区，下路就可以3v2打得对面满地找牙。 如果对面打野也比较聪明，同时过来蹲下路，上单小白总是第一时间知道打野的位置，摸着windy插的眼瞬间tp过来，作为线上单杀王，一手已经出了三项破败的贾克斯，补充撑血装，立刻支援进来，开了大招就往对面ad身上冲，毫不畏惧，进去就是一顿狂拍。 “大声告诉我，谁才是你们爸爸！”小白平时不大愿意说话，其实是一个闷骚的男人，每次这种时候都会暴露本性喊出这样的话。 然后“白爹”的名号就这样流传出来了。 就是这样的hunter，在2015年大放异彩，在夏季赛中打败了季中赛冠军ft，一路走到现在。 “哎，真是人才济济啊，这hunter，不简单。”金皙撑着脸对着屏幕小声称赞。 说话的小韩国崽和windy是一批进入lpl的韩援，现任ft的辅助，rainy是他的id。 这是一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网吧，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女孩，黑长直的头发披在后背，眉目如画，温柔山水。 她正神色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根本没有听进去rainy在说什么。 苏正则已经后悔了，非常后悔。 她空洞而茫然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黑眼圈被屏幕上的光亮照得异常明显，按在鼠标上的手指沁出汗来，濡湿了鼠标垫。 “所以说这个风女到底有什么用？” 左下角的对话框里弹出这样一句话，苏正则抿了抿干燥的嘴巴，瞳孔在慢慢放大。 结果手一抖，把q再次反向放出去了，对面狮子狗五星残暴已经攒满了，空中跳e之后，再空中按q，落地自动补平a后，补w补cj，这次不仅是她死翘翘了，连队友都死翘翘了。 当然了，苏正则看不出那么多门道，就是知道自己脸滚键盘之后被别人一套带走了。 女警有点崩溃了，打了一屏幕问号。 “诶诶，正则呀，你们这个下路是夏季赛冠军阵容哦。”金皙笑起来，那带着口音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苏正则非常不喜欢和别人冲突，性格有些懦弱，连拒绝都没有胆子的那种人，反正是她本人最讨厌的那种。 她把眼睛从手指中间露出一点点，看见了一屏幕的问号，有些丧气。 确实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本来想点一把自定义，结果直接点成了匹配，要命的是，在发现是匹配界面的时候，苏正则竟然有些小激动和跃跃欲试。 然后，然后就悲剧了。 “都怪你，非要给我白银号！”苏正则开始甩锅了，嘴巴鼓成包子的样子。 rainy眼睛一瞪，委屈地摊开手：“我最低的号就是这个白银号啊，没有别的号了。” 低端局队友也不怎么强，心态还巨差，对面打野似乎是个特别会玩的，这边三路都被抓崩，一直默默无语套盾的小辅助就成了背锅侠。 “你不要怕啊，这游戏多好玩啊。”rainy有点尴尬，怕苏正则生气，下次就不愿意带他偷偷溜出来吃鸡蛋灌饼了。 “哎，换你吧，我还是不玩了，你快点打完我带你去吃鸡蛋灌饼了。”苏正则有些郁闷地站起来。 “ok！”听说还有鸡蛋灌饼吃，rainy有些激动，连忙换了位置，坐在了苏正则那台电脑前。 rainy眯着眼睛点开p，开始看装备，看到出的乱七八糟的装备，又忍不住想笑。 女警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辅助瞬间换人，他现在被职业选手辅助着，简直是太有排面了。 “一会儿鸡蛋灌饼里我可以加辣条吗？”rainy小心地问。 “随便加。”苏正则低头玩着手机。 “好耶。”rainy美滋滋地抖了抖手腕。 rainy知道，大概只有苏正则有机会偷偷带他出来玩，所以对这个看上去有些蔫吧的女孩一直有些小心，除此之外，两个人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因为stg退市之后，苏通移动作为最大的通信公司，将资金就投进了ft俱乐部，也就是说苏通现在是ft的金主爸爸。 苏正则是ft现任打野御风，苏灵均的妹妹，也是苏通如假包换的千金小姐。 谈起苏正则和苏灵均，关系有些尴尬，苏灵均原来跟母亲姓张，母亲二婚苏正则的父亲苏文纪，才改了苏姓。 这样名不正言不顺，苏灵均性格敏感而易怒，所以早早就搬离了家，看到苏正则也不是很想搭理。 这是暑假的末尾，网吧里人已经不多了，除了个别混吃等死的学生，包括苏正则。 苏正则是正儿八经的咸鱼，并且不想翻身，她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回家，她有些抗拒。 她知道自己病了，从心里开始坏掉了，不想醒来，想每天睡觉，不想吃饭，没有胃口，焦虑严重的时候又睡不着，黑眼圈又浓又重，不想和别人相处，连说话都不想。 只有在网吧的时候，苏正则才能放松一些，因为这里的大家，眼神都多多少少有些孤独，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是并没有人说话。 一盏暖黄色的灯悬在头顶，洒下温柔的光晕。 “这个ze好像以前还打过你们stg的adc呢，只不过那一把输在世界总决赛了。”rainy是今年刚进lpl的韩援，所以对于很多事情还不是了解的非常清楚。 苏正则看着屏幕中那个少年，黑发肤白，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一如往昔。 就像星夜里的旅人，孤独跋涉，频频回首，怀想她初次的爱恋。 她和林世泽是大院里出来的最没出息的两个小孩，她比林世泽大三岁，林世泽靠着聪明很快跳级追上。 苏正则数学不及格在外面罚站，林世泽逃课出去玩很快也被他们班主任请出来罚站。 两个人隔着一条走廊面面相觑，林世泽看着她那张丧气得快要哭出来的脸，就做起鬼脸，幼稚的脸被他扯来扯去，红红的。 晚上放学时，苏正则就会悄悄跟上林世泽的班级路队，伸出手递给林世泽一块水果糖。 “这是谁家小姑娘啊！”小朋友们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林世泽看着穿着草莓裙子的小姑娘慌不择路地跑远，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手心里的糖果扔进嘴里。 还记得那个时候，风也轻柔，傍晚的余晖洒在男孩的肩膀上，裹挟而来的空气弥漫着薄荷的清新。 苏正则站在一望无边的走廊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转眼已经是六年之前的事情了。 哪怕林世泽已经来到了stg的训练室，苏正则也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默默走回厨房，围上围裙，戴上口罩，开始炒蛋炒饭。 是的，在这苏通已经空空如也的基地里，苏正则是最后一个厨师。 stg陨灭的那天晚上，苏正则一个人躲在厨房里看直播。 天很热，汗水流进了眼睛里，疼到流眼泪，呼吸的空气很胶着，黏着肺部痛苦无比。 她慢慢解开了围裙，将它们叠好，收进橱柜里，然后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初秋寒冷，星色暗淡无光，苏正则抬头看天，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林世泽。 最后在一根路灯下看到了站着哭泣的少年，捧着肖明远的背包，背影孤独得像只孤狼。 苏正则哪里也没有去，躲在离他很远的墙根，默默地守着他。 就像很多年前，在走廊上一样。 第4章 与所爱之人相遇 苏正则从宿舍楼里走出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还飘散着烤玉米的香气，甜滋滋，让人饥饿。 今天是2015年9月5日，全球总决赛中国赛区选拔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hunter、ft和rg三个队伍最终获得机会，代表lpl出战欧洲全球总决赛。 苏正则也在这个夏天将尽的时候，迎来了大三，她熟练地从学校里穿行而过。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学校里的商店都被新生家长占领了，所以她打算去一趟学校外面的大超市。 “喂，小则吗？”手机响起来，苏正则连忙接起来，是ft的负责人付东，也是教练之一。 “嗯呢，是我，付先生好。”苏正则一手在包里翻钱包，一手举着电话，放轻声音显得有礼貌一些。 苏文纪看闺女平时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倒是跑ft俱乐部比较勤快，心想不如给女儿安排点事情做一做。 然后苏文纪就找到了付东，付东想了想，就把日常生活管理员这个有些可爱的职务交给了苏正则。 苏正则为此专门拿了个小本子请了rainy一顿鸡蛋灌饼，加了两包辣条。 “其实管理员做的事情不算多。”rainy坐在小板凳上一口接一口吃着滚烫的饼。 苏正则乖乖点了点头，掏出本子，把圆珠笔的头按了出来。 “首先，要买生活用品，保证队里不缺什么生活用品呀。”rainy抱着手指开始数。 “嗯嗯！”苏正则点头，在小本子上记下。 “然后，做做饭！”rainy笑。 “嗯嗯！”苏正则点头，在小本子上记下。 “然后，还有扫地拖地刷锅洗碗。”rainy把鸡蛋灌饼里的火腿肠一口吞掉。 “嗯嗯！”苏正则点头，在小本子上记下。 “那个，还有设计设计队服。”rainy手指戳了戳女孩的头发。 “嗯嗯！”苏正则继续点头。 “最后，把俱乐部的大楼也盖了吧。”rainy把油油的右手扑在纸巾上使劲擦了擦。 “嗯嗯！” “嗯？” “嗯？？？” 苏正则竖起笔往rainy头顶上敲了一下，气成包子脸。 “逗你玩的呀，阿西，对不起姐姐。”rainy护住了头，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她。 “好好说话。”苏正则把小本子合上。 “哎呀，就第一条，是你的工作啦。”rainy赔笑，龇牙咧嘴晃了晃苏正则胳膊。 苏正则，人如其名，苏文纪从小用三纲五常君子之风教育出来的小姑娘，大部分的时候有些迂腐刻板，在经营生活上有自己的一套，小时候院子里的孩子们都说苏正则以后会是个可靠的好丈夫（大雾）。 没想到，女大十八变，苏正则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除了不苟言笑的神情，一直都是怕生而内敛的。 苏文纪一贯以严格闻名，这个女孩他从来没有宠溺过，所以苏正则敏感，非常容易自责。 这些问题在男人身上，都不会很严重，甚至能算是优点，可苏正则是个女孩。 在最明媚鲜妍的年纪，悄悄躲在甲胄里，没什么梦想，做着父亲喜欢的事情，渐渐忘记了自己。 只有看到林世泽，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回到那年的夏天，风里还残存着糖果的香气，一碰就碎。 “小则啊。”付东在叫她，苏正则就回过了神，有些失望。 “你在超市吗？带点牙刷和毛巾，准备去欧洲的时候用。”付东有些婆妈。 “诶诶，我都记着呢。”苏正则声音软软糯糯的，乖巧极了。 付东看这闺女那么听话，也不敢说太多，就叮嘱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苏正则把手机稳当的地揣进了衣兜，跨上了自行车。 微风带在脸上非常舒服，她一边骑一边还自得其乐地唱起了歌。 “感情是用来浏览， 还是用来珍藏， 好让日子天天都过得难忘， 熬过了多久患难， 湿了多少眼眶， 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流浪几张双人床， 换过几次信仰， 才让戒指义无反顾地交换。” 因为注意力并不集中，这首歌唱得磕磕绊绊，但是苏正则并不在意。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现在她有着想要去做的事情，就是买花花绿绿的塑料杯子，还有柔软的毛巾，因为他们现在是lpl的代表队啦！ 如果是给世泽买水杯和毛巾就好了，不知道hunter有没有人来置办这些东西。 念头一闪而过，苏正则露出会心的笑容，继续奋力向前骑车。 手机又响了起来。 苏正则有些纳闷，平时总是一个人都不找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将自行车停在了路边，摸出手机，看到了张阿姨的电话，也就是她的继母，苏灵均的亲生母亲。 这个女人看上去谨小慎微，和苏正则的关系虽然不够亲，但是已经是很大的努力了，毕竟血缘是世界上最难跨越的一条鸿沟。 张望舒年轻的时候是剧团的舞蹈演员，带着锋利的漂亮，虽然年纪大了依旧保养得很好，苏灵均一看就是她的亲生孩子，比苏正则多了不止一点锋利的气质。 “张妈妈么？您有事情找我吗？”苏正则小声软软地问。 “小则啊，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今天你老爸他们都凑到一起去了，想着能喊孩子们一起回来吃顿饭。”张望舒温柔地笑着。 苏正则有些吃惊，脑袋里慢慢过滤这句话。 确实，已经很多年除了年夜饭，没有亲人们一起吃这种饭了。 “哥哥呢？”苏正则轻声问。 “他一会儿自己过来，你自己过来就好，或者等一等灵均训练完了接你一起过来。”张望舒说。 苏正则想起和苏灵均在一起尴尬的样子，疯狂摇了摇头：“那什么，张妈妈，我给哥哥他们买点比赛用品，一会儿我就自己过去了，哥哥训练辛苦，就不麻烦了。” “是小则买么？这些东西？”张望舒慈爱地笑了两声，似乎是为了兄妹和睦而感到满意。 “是，给哥哥加油助威。”为了体现出笃定的语气，苏正则边说边举起拳头握了握。 “看你们这样，我和文纪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张望舒叹了口气。 “张妈妈，不要担心，我一会儿就回家看您，给您带最喜欢的芳芳法菜家的现磨红枣酸奶。”苏正则乖巧地说。 “这孩子，真的讨人喜欢，那你忙吧，一会儿见啊。”张望舒咯咯笑。 挂掉了电话的苏正则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 她有些想不起来刚刚是为何而高兴了，天空还是蓝色，恼人的担忧一个也没有少。 苏正则叹了口气，扳正了自行车龙头。 走进超市的苏正则秉着端正的态度，一个一个地选择杯子，物美价廉，追求经费的最大效益化。 说白了就是没热情了，以前的苏正则没怎么跟男人相处过，买他们的东西都是好奇为先的。 这下好了，从天而降五个野男人，还有几个替补的臭男人，一个个婆妈的很，一个比一个事多。 买东西不要带图案，这样会蠢哒，颜色黑白灰最好，洗衣服只用蓝月亮，三天一次大荤，一天三次小荤，每个人至少两碗米饭哒，什么稀饭米粥通通拿远点呀。 “真应该把这群人扔到没有投资的年代去吃一年的泡面和炒饭，以后看看还有没有那么要求。”苏正则想归想，依旧还是老实地给他们当牛做马买盒饭，添置生活用品。 在路过一个货架的时候，苏正则突然眼睛一亮。 货架里躺着一只粉色的塑料杯子，在灯光的照射下莹莹亮亮的，杯口圆滑，整个杯身很光滑，正中间印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兔子。 “好可爱……”苏正则双手扶在货架上，露出一对圆圆的眼睛，和这只小兔子对视。 “买了买了，不买不是人。”苏正则嘴里念念叨叨的，伸手拿下了这只可爱的水杯，准备留给自己用，顺手放进购物车里。 走到拐角的时候，苏正则突然又想起了哥哥苏灵均，老是睡不好，返过身去买了一副蒸汽眼罩。 家里那个安神的枕头就快做好了，里面塞了远志、檀香、夜交藤、沉香叶、生龙骨粉和松针，对睡眠很好，等做好了就送给苏灵均。 付钱的时候苏正则有些肉疼，因为买了太多无关用途的私人物品，所以这一次就当是苏正则自己花钱给这帮野男人们买毛巾和水杯了。 虽说苏正则的背景十分强大，但苏文纪坚持穷养原则，每个月给苏正则的钱只比正常学生多那么一丢丢。 “你要打牙祭回家不就好了，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苏文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抽他的烟去了。 花了她的钱，就意味着每天的黄桃酸奶没有了，糖也不能天天吃了。 苏正则咬咬牙，还是觉得杯子太好看，哥哥睡眠更重要，买吧买吧，想喝酸奶回家再说吧。 捧着大包小包，苏正则一个人站在马路上风中凌乱。 她把每个塑料袋系在一起，通通扔进自行车筐里。 刚准备骑回家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林世泽。 hunter的俱乐部离超市不远，不如去看看林世泽吧，这个饭局他应该也是要去的。 苏正则被自己悍勇的想法逗乐了，捂住嘴巴发出了呵呵的痴笑声。 她翻出手机，在通讯部里找出了林世泽的手机号，深呼吸一口气。 随着呼出的声音，苏正则有些紧张，而且越来越紧张。 “喂？请问哪位？”林世泽接通了电话，因为苏正则今年才换了号码，林世泽并不知道这是谁在给他打电话。 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还有些感冒的沙哑。 “是我，苏正则。”苏正则小声柔柔地答应，因为紧张还吸了一下鼻子。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一声轻笑。 “是你啊。”林世泽说，声音柔软了很多。 “我……我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你回不回家吃饭？”苏正则轻声问。 那头再次顿了一会儿，然后就是虚情假意的思考声。 “啧，你会做红烧肉给我吃吗？有红烧肉我就回家。”林世泽笑道，但是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累。 仿佛那么多年，他们还没有长大，林世泽和苏正则还是两个惺惺相惜的小垃圾。 “做红烧肉。”苏正则再次抽抽鼻子，握着手机的手被汗濡湿了。 “你在哪里呢，我去接你。”苏正则再次开口。 “我在医院。”林世泽说。 “医院？”苏正则一愣，抬起头飞速地环视一切，因为听到了医院这个词而变得不安。 市中心超市的对面就是市一院，听惯了救护车的来来往往，哭泣和离别在这里比重逢要多的多。 “我看见你了。”电话那头说。 苏正则惊慌地抬起头来，耳垂灼热，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中寻找。 医院大门口站着那个黑色短袖的少年，白色的运动鞋露出消瘦的腿骨，在风中握着手机，温柔的目光跨越了人山人海，落在苏正则身上。 与所爱之人相遇。 少年的手腕上还绑着气球，是医院门口经常会卖的那一种。 小的时候，苏正则体弱多病，母亲带她来看病，几针打下去，回去的时候买个气球就会停止哭泣。 心脏要是能永远停止哭泣就好了。 女孩扶着车把站在马路这边，微风吹动她的发梢。 那一年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当坏小孩，后来她成了乖小孩，他背起行囊离开家，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天又一天给他做蛋炒饭。 可苏正则一直觉得林世泽是个英雄，他只是将努力放在了大部分不能理解的地方，林世泽同样也是她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少年站在风里，长开了容颜在人群中熠熠生辉，因为职业身体的疼痛而消瘦了很多。 苏正则曾经在梦中无数次构建出这个重逢的场景，幻想过无数种对话。真的重逢了，却苦涩到不知说什么。 “你长高了许多。”苏正则声音干涩，对着手机轻声说。 本来她以为自己会哭，但她没有。 第5章 秋日私语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苏正则小心翼翼地扯着林世泽的衣服，两只脚搭在车架上。 林世泽在前面骑，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挂在车把上。 苏正则看到林世泽后颈上贴着膏药，知道林世泽又因为颈椎问题去医院看病了，便坚持要载他。 “我今天溜出来很不容易诶，让我骑车动动腿吧，每天坐着实在难受。”林世泽眼巴巴地求苏正则。 “你的脖子……”苏正则小声说，说到一半顿住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林世泽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失神，转瞬即逝，那轻松的笑意瞬间涌上眼睛。 “睡觉睡落枕了，问题不大。”林世泽的眼睛在笑。 苏正则默默地对上他的眼睛，像被烫到一样又慢慢滑下来。 她不知道林世泽为什么要撒谎，她从rainy那里碰巧听来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rainy不像是乱说话的人。 至于为什么没有公布，可能因为本人还不承认吧，或者大家都清楚，他只是不想家里人可怜自己。 “可是……”苏正则说，还没有说完就被林世泽打断了。 “你是相信我的吧？”林世泽轻声说。 那双眼睛温柔地看着苏正则，清澈得就像一池春水，揉皱落下的桃叶。 那么脆弱，瞳孔的中间有星星般的光斑在抖动，静谧地照亮了整个黑夜。 苏正则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有些酸涩，她无法这么看着林世泽，只要他一旦有些示弱的地方自己立刻就会难过，感到深深的无力。 你是相信我的吧？ 当然啊，我可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跟班，第一个支持者。 苏正则没有说话，而是慢慢伸出手。 “你什么你，叫姐姐。” 这孩子，轻笑着伸出手轻轻掐了一下林世泽的腮帮子。 林世泽愣了一下，立刻跟上这轻快的氛围，捂住嘴巴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姐姐，我错了呜呜呜。”装傻卖乖，是林世泽的一手好本领。 苏正则不说话，乖乖理好裙子，往后座昂首走去。 然后他们就这样骑了一路，苏正则不敢直接伸手抱他，只是用手指尖紧张地掐着林世泽的衣服。 林世泽骑车的样子很潇洒，两只手想怎么摆就怎么摆，有时候连车把都不扶。 这让苏正则想起林世泽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林世泽从小就是院子里最调皮的，当属作死榜第一名。 撵狗捉猫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事情，他夏天自己缠了几个捉知了的网子，打到了电线杆上，当即就被电躺下了。 当时叔叔阿姨都已经赶来哭了，请来的大夫也直接摇头，让准备后事。 结果躺了一个下午之后，这个家伙竟然醒了过来，差点吓死邻居家的老太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个医生半天都有点懵，只能磕磕巴巴这么说。 电烂了的手过了一个暑假也就长好了，这个故事也变成笑话，成为老人妇女们的饭后谈资。 当时苏正则学的四轮车，送给了小她三岁的林世泽学骑车。 林世泽逮到这个车，就把车两侧的小轮去掉，骑着这个小童车能上楼下楼，在楼梯上一路得意地抖着颠下来。 “笑什么？”当时一脸童稚的林世泽手里握着车把，盯着那个坐在门槛上傻笑的小姑娘。 小姑娘害羞地抽了抽鼻子，小声软软地回答：“我从没想过我的车质量那么好，所以笑。” “我到现在还能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眼睛一动不动，那么小，那么傻。”林世泽回过头，看了一下后座上的苏正则，笑着说。 苏正则看了看他消瘦的侧脸，然后又瞅了瞅他笔直的脊梁，衣服上散发出洗衣粉的香味。 其实苏正则很想抱他一下，为了他这两年流浪在外的辛苦，也为了自己的私心。 “苏灵均今天也回去吗？”林世泽问。 “嗯，回去，今天教练不在，他状态还不错，出来回家吃个饭应该没什么事情。”苏正则轻笑。 “真好啊，”林世泽抬起头仰面向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久没见这家伙了。” 树叶在脚边回回落落，蹭在脚踝上有麻酥酥的感觉。 “想吃外婆做的红烧肉了。”林世泽说了那么一句，静悄悄就像呓语。 林世泽的外婆在一年前去世了，没能挨过那个格外寒冷的冬天。 一生荣华富贵，最爱的还是她年幼的孙子，最后钱不能换回已经流逝的岁月，一辈子最喜欢雪，走在了冬天的白色里。 她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做红烧肉给林世泽吃，林世泽离开家的那两年，这个老婆婆总是托管家把红烧肉送到俱乐部的厨房。 一共五份红烧肉，整整齐齐码在饭盒里，用普通的针织袋装好，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温了。 外婆给五个孩子都做了，满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肉，松软湿润的米饭。 苏正则全都知道，因为那个时候她就在厨房干活，每份红烧肉都是她加热的。 她仔细地翻动锅铲，生怕破坏了味道，她不想让这份年迈的思念有任何的打折。 “是么。”苏正则小声轻语。 “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已经不在了呀。” 像是叹息，又像是缅怀，林世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落寞，寂寥得就如同乍放就死于早春第一场寒流的樱花。 “我的比赛，看没看？”林世泽的声音再次轻快起来。 林世泽不会让任何人感知到他的真实感受，苏正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意外地泄露失落。 “看了，很厉害的，你。”苏正则点点头。 “嘿嘿。”林世泽故意发出娇憨的笑声，吭哧吭哧像一只得意的花栗鼠。 “我那天还去网吧玩英雄联盟了。”苏正则想了想，鼓起勇气这么说。 林世泽一愣，紧接着笑起来：“哇，现在这游戏火到女生都玩了么？” “rainy带我玩的，可是他注意力都在鸡蛋灌饼上，我自己在召唤师峡谷里被杀烂了都快。”苏正则肩膀萎靡地塌下来，一脸茫然。 “你现在和ft俱乐部关系不错呀，我小时候还老是担心你长大后会没有朋友呢，”林世泽笑眯眯地说，“你小时候，非常沉默，根本不说话的，现在要比以前活泼些。” “喂，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呀，”苏正则轻轻锤了一下林世泽后背，“我又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小妹。” “可是我从小就把你当我闺女的啊，我不是你爸爸么？”林世泽笑。 “呸，”苏正则假装不屑地撇撇嘴，“我还长你三岁呢。” 林世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笑。 “对了，你玩的是什么？我可以教你啊。”林世泽问。 “风暴之怒迦娜。”苏正则剥开口袋里的一卷糖。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玩？”林世泽嘚瑟地笑，“我的小辅助windy风女玩得特别好。” “我其实喜欢狐狸那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迦娜很不错。”林世泽小声嘀咕。 “可能她能保护ad吧。”林世泽自说自话。 “星妈不是一样可以保护你？还能加血。”苏正则弱弱地问。 “可以啊。”林世泽双手再次离开车把，鼓了两下，“我闺女都认识星妈了。” 苏正则的大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心里很想画个圈圈诅咒林世泽。 “风女多女神啊，声音温柔，虽然没什么有特色，但是因为强大的保护能力成为了下路辅助两大常青树之一。” “一个是锤石，另一个就是她了，在那么多英雄中间，只有她一个女孩站得最久。” 苏正则安静地听着，然后伸出手拽了一下林世泽的衣角。 “教我玩吧。”苏正则说。 林世泽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上扬：“好啊，爸爸教你。” 他的笑容消融在微凉的阳光中，明媚轻浮，让人心惊。 苏正则看到他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放肆张扬的笑容。 他面视前方，缓缓踩下刹车，瞳孔警觉得像一只猫，但是临危不乱，眼神挑衅。 那个温柔的林世泽消失了。 苏正则抬起头，发觉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大院前面。 自己家的门口正开着金桂，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喷泉起了又落，喷珠溅玉。 喷泉下站着一个男人，他清秀的指间还夹着烟，左手揣在口袋里，仿佛畏寒般微微弓腰，眯着眼睛打量这两个骑车的人。 那个在lpl曾经一手遮天的第一打野，因为背叛而引来口诛笔伐的职业选手，无视所有人看法的男人，孤独得就像一尊雕像。 大院里走进的，第一个众人唾弃的网瘾少年。 “哥？”苏正则有些紧张地开口。 “正则，”出乎意料的，苏灵均竟然笑了，他几乎没有对这个妹妹笑过，在此刻，他笑着伸出手轻轻招了招，“过来。” 第6章 被忘记的 这顿饭，其实是吃得有点尴尬的。 苏正则夹在中间，这两个大老爷们就挨着她乖乖坐着。 反正今天也人声鼎沸，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三个熊孩子。 “吃块鱼。” 一块鱼肉夹进苏正则碗里。 “吃点番茄美容。” 一块西红柿夹进苏正则碗里。 “吃金针菇。” “吃牛腩吧，炖得可香了。” “吃排骨。”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尝尝这个冬瓜，都他娘煮出肉味来了。” 这两个人，一个简洁明了，一个罗里吧嗦，疯狂夹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苏正则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泪眼婆娑连气都叹不出来了，她终于意识到了为何刚刚苏灵均会站在门外那么讨好地向她笑了。 因为实在太尴尬了！ 鬼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皇亲贵胄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如果知道不是家宴谁还会巴巴地跑回来啊？ 连电视台那边几个当红的小花旦都过来了，就差几个灯光师道具师摄影师了。 “怎么回事？”苏正则一把拉过在一旁和男明星乐滋滋说话的洵美。 洵美全名钱洵美，是这个圈子里苏正则为数不多的朋友，老爹是全国最大的德系豪车的经销商钱万。 钱洵美和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别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随心所欲特立独行的，生活从小精致到大，脑子塞满了华伦天奴的鞋子和各种各样漂漂亮亮的珠宝。 她往那里人模人样一坐的时候，就像天鹅一样娴静而优雅。 但是苏正则知道钱洵美骨子里是怎么样的好色之徒，这货只有看到长腿欧巴的时候才会露出千金一笑。 父辈几乎一直都是同班同学，钱洵美从小和苏正则一起长大，是一起拍皮球玩泥巴的好伙伴，连这个名字都是苏文纪送的，出自《邶风·静女》中的“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苏文纪给别人家姑娘起名字的时候就能想到漂亮的词，给自家姑娘起名字的时候脑子就堵塞了，绕来绕去只剩下一本《论语》。 “小正经！你也来了啊！”钱洵美看到苏正则的时候一惊，接着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伸出手抓住她。 “快过来！我刚认识了两个欧巴。”钱洵美把苏正则从座位上拉起来，留下两个呆滞的男人。 苏正则刚被拽过去抬起头就差点被闪瞎狗眼，两个对着她和钱洵美微笑的花样美男子的领口竟然还缀了亮片。 不得不说这两个小演员确实姿色过人，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样子，应该还没有上电视露过脸。 但是苏正则心里很清楚，这两个小帅哥能出现在这里，说是受邀前来的，应该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打通了无数通道来到这里，希望能碰个贵人，搏个出路。 各行各业都很残忍，特别是当你想要爬上去的时候。 人的痛苦从来就不来源于蛰伏，而是来源于不甘产生的悲苦和奋力一跃带来那种剥皮抽骨的剧痛。 “欧巴什么欧巴，”苏正则觉得钱洵美这种调戏的姿态会不会其实在暗中刺痛了这两个人的自尊心，所以暗戳戳地怼了怼钱洵美的肩膀，有些开玩笑地轻声说，“我也带了两个欧巴。” “什么？什么？”钱洵美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伸头四处张望。 苏正则轻轻抬眼抿嘴，左边挪了一步，露出身后两个捧着饭碗的男人。 “靠…”钱洵美在看到他们俩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捂上了眼睛。 两个人捧着饭碗，也不知道洗没洗头，反正看上去有点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俊男美女四个人。 穿着寡淡无奇的宽松衣服，嘴上甚至沾上了汤汁。 苏灵均的眼睛越眯越小，林世泽的嘴巴越张越大。 “……” “你……你们……在……看我们么？”林世泽问。 “个鬼嘞，谁没事看你啊。”钱洵美上手摁了一下林世泽的脑袋，脸上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林世泽上辈子一定是妇联主任投胎的，所以这辈子女人缘好得让人发指，不管人在哪里都有几个和他说说笑笑的女同志。 钱洵美伸手摁他头的时候就很自然，林世泽就有这种能力，对各种姐姐妹妹简直是秒杀。 苏灵均显然就没有这种待遇了，他愣了一会儿后，就又默默夹起一根青菜继续吃起来。 苏灵均身上有着网瘾少年的通病，就是不爱说话，加上他脾气也不好，所以没什么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时候，苏灵均刚来这个家，就因为沉迷各种游戏被老师找过家长，他一直倔强地不说话，苏文纪还带他去看过医生，不过后来没什么用也就算了。 这种人通常女人缘很差，苏正则有时候猜测她哥哥说不定是个闷骚的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被女生搭话的时候羞得要死。 在后来，苏正则也为自己颇有远见的猜测而感到一丝骄傲。 “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今天家里那么多人啊？”苏正则轻声问。 “我也不知道呢，我被揪来的，我爸说让我过来，然后我就稀里糊涂玩到了现在。”钱洵美双手一摊。 “因为今天是林董事长家公子的生日，所以才搞了这个派对。”这个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金光闪闪的小帅哥开口了。 众人一愣。 “但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林公子呢。”另一个小明星说。 “林董事长的公子？额……那不就是……”钱洵美有点懵。 “听说林公子很忙的，所以一时半会不出来也正常。”林世泽打断了钱洵美的话，对着两个小明星微笑着说。 苏正则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世泽，一时间自责感和酸酸的感觉溢满了心腔。 “也是，林公子龙雏凤子，想必是不一定会来的。”小明星不知道林世泽是何方神圣，看穿着便有些瞧不起，回答起来就没什么笑容了。 今天是林世泽的生日，连她都忘记了。 林董事长为了营造家庭和睦的假象，还是举办了这个宴会，只是唯一在他控制之外的，就是林世泽竟然真的来了。 此时此刻，一个为他举办的盛宴正在载歌载舞，极尽奢华，林世泽却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安静地吃他这个月以来最好的伙食。 两个小明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们还要抓紧时间认识更多的人，便说说笑笑走开了。 钱洵美心里比谁都通透，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只能缩缩脖子，抓着她的铂金包灰溜溜走进人群，给苏正则做了个鬼脸。 “……” 苏正则站在原地，感觉背上汗涔涔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直到她的衣服被轻轻拉了拉，才缓缓转过头来，对上了林世泽的眼睛。 “你不吃了么？” 云淡风轻，甚至有一丝凉薄，清澈的瞳孔里有些笑意，毫不躲闪，不含异色，和刚刚进门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苏正则常常私下想，能在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不动如山的笑意的人，心里一定是伤痕累累。 “不……”苏正则也声音软软的，“我还很饿。” 苏灵均依旧低着头吃自己的饭，发出慢条斯理的咀嚼声。 林世泽笑了。 苏正则也低着头，一只手捂着鼻子笑起来。 “傻子，你笑什么？”林世泽嗔怪。 “没什么。”苏正则假装翻翻眼睛。 “……” 苏灵均坐直了，看了一眼苏正则的笑容，有些诧异，但是未表露出来。 苏正则从未了解过苏灵均，苏灵均也从未了解过苏正则。 这样的一切，都是安宁平和的，如果没有人来打破的话，少年就不会一步踏错，坠入永劫不复的地狱。 但是，如果只是如果。 觥筹交错间，传来女人肌理的馨香，婉转而缠绵。 苏正则闻香转过头来，看见了灯光下站立的人影，钻石的耳坠在照耀下摇曳生姿。 第7章 一拳一个狐狸精 那个女人站在水晶灯下，穿着深灰色的裙子，长发微卷，脸上颜色正好，如浮花静水，默默无言。 所有人都认识她，她经过的地方都活色生香起来。 魏羲和，当红的小花旦，手中掌握着一手影视资源的天选之女。 以及，林世泽的前女友。 和众多产业大亨传出过绯闻，关键是她才19岁，还长了一张意外清纯粉红的少女脸，如此风华绝代的狐狸精总是让人闻风丧胆。 魏羲和看着林世泽，眼瞳深邃，一时间嘴角竟有些微微向下。 苏正则盯着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条件反射般的厌恶，甚至有点恶心。 可能这就是钱洵美说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吧。 魏羲和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里像是塞满了月色星辰的海面，不小心泄露出寒冷刺骨的温度来，以及一丝轻蔑。 但她笑了，眉眼盈盈。 苏正则瞬间理解了林世泽说的狐狸一样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瓦斯塔亚，符文之地的潜在力量和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共鸣。原始的魔法在她手中凝为宝珠。 九尾的妖狐醉心于玩弄猎物的情感，然后吞噬他们的生命精魄。 这样的女人是天生的掠食者。 林世泽的脸半明半暗，眼神深邃。 魏羲和径直走了过来，将自己手中的白葡萄酒放在走廊边的玻璃架上。 听着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香水气味的压迫力越来越大。 苏正则低下头，吃着碗里的饭，胸膛里如同擂起战鼓般咚咚作响。 菜已经有些凉了，吃在嗓子里干巴巴的，难以下咽。 “小姐，可以把这个座位让给我吗？” 魏羲和眯起眼睛，语气平淡，声音柔软而冰凉。 估计是哪个工作人员家女儿跑来蹭饭的吧，坐在角落里，灰头土脸的臭丫头。 战鼓般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再也激不起一丝波纹。 “哦。” 人家小儿女别扭，跟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 苏正则伸手去端自己的餐盘，准备站起来。 “坐着。”林世泽说。 言语简短，却坚硬如铁。 手腕一颤，差点把饭碗抖翻，心脏瞬间麻痹，暖酥酥的电流慢慢让天生冰凉的手脚变得温热起来。 “嗯……嗯？”苏正则的声音有些弱气，呆呆地偏过头看着林世泽。 “坐着，闺女。”林世泽没有看她，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一声闺女喊得人心都要化了，苏正则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多姿多彩起来，连风的气息都是五颜六色，少女心更是草长莺飞带花香。 这位全场最靓的崽正把双臂抄在怀里，一脸护犊子的烦躁表情，抬眼跟魏羲和对视着。 奇怪的很，本来歇下去的剧烈心跳像小兔子般再次跃动起来。 突然腰板一硬，苏正则对着魏羲和这位绝世大美人尴尬地晃了晃脑袋，思索片刻轻轻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就僵硬地梗着脖子坐下来了。 本来她还想着在这位美人面前嘚瑟一下的，可是不掉链子就不是苏正则了。 就像一只突然漏气的气球，肯定看上去蠢死了，因为苏正则听见了苏灵均啧了一声，尴尬到让人真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魏羲和有些讪讪而恼怒地看了一眼林世泽，可林世泽并不回应她的目光，她只能又再次看回苏正则。 “小姑娘，我可以看一下你的邀请函吗？”魏羲和冷笑。 一开始苏正则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她抬起头，对上了魏羲和清丽的双眸。 在这无比鄙夷的眼色中，苏正则感觉自己的血液慢慢凉了下去。 她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棉麻裙子，一双小白鞋，都是在学校附近买的。 张望舒对自己很客气，但是总不像亲生母亲，塞些零花钱这种小事情除了本能是没法面面俱到的，苏文纪不疼女儿，世界上仿佛就没人会疼了。 苏正则还是软柿子脾气，只能慢吞吞地说：“我……没有……那个东西。” 回家吃个饭，哪来的邀请函…… “嗯？”魏羲和扬起眉角。 “那，这么说，小姐是自己偷偷进来的么？”魏羲和言语冰凉。 “注意你的措辞，魏羲和。”林世泽冷冷地说。 魏羲和愣住了，接着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明白以前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少年何时已经对她不屑一顾。 “这小丫头……”魏羲和尽量还是绷住自己，因为这个大厅里有不止一个摄像机，门口应该还蹲着不少狗仔。 “再说一句，你邀请函也没了。” 边角上一直在默默吃饭的苏灵均不知道何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魏羲和。 苏正则觉得，能用这么凶巴巴的眼神看着这种绝世美女的男人除了她哥应该已经不多了，可能这就是注孤生的节奏吧。 连林世泽看着苏灵均的表情都忍不住想要笑起来，忘了场合的尴尬。 苏正则和林世泽两个小崽种在心里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苏灵均凶巴巴的死鱼眼帅呆了的想法。 虽然苏灵均的身份有些尴尬，但是这个人一直都不好惹，魏羲和感到了羞耻和愤怒。 “苏灵均你凭什么管？”魏羲和压低声音质问。 “这是我妹妹。”苏灵均压根不想搭理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什么……”魏羲和眼睛骤然瞪大，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这个灰头土脸，像娃娃一样依赖着林世泽的小姑娘。 这就是苏通千金？这哪里有天地宠爱千金一笑的模样？ 连眼神都是躲躲闪闪的，看不出任何叫人惊艳的地方，和这个场合里明媚光彩的少女们简直天壤之别。 苏正则被她盯得手脚无处安放，这种场合本来就容易让她紧张尴尬，一想到这样的美人用眼神压迫着，便窘迫得要哭出来。 林世泽后背靠着椅子，目光也默默地落在这个姑娘的身上。 然后他大大地出了一口气，笑了。 他手指落在女孩的肩上，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她一跳。 “我们姑娘呢，脾气好，不轻易发火生气，但是我呢，就是脾气差点了，所以在我们姑娘面前，魏小姐还是当心着点。” “若是哪句话伤着我们姑娘了，我还真翻脸不认人。” “魏小姐还是把目光撂开吧，我姑娘不受您这委屈。” 林世泽嘻嘻一笑，再也不看魏羲和气到扭曲的脸，像个哥们似的把苏正则肩膀一揽。 “走吧闺女，我们去网吧玩，你刚刚来的路上不是说想学风女来着？” 第8章 粉切黑的单恋往事 “林世泽！你别忘记了！”魏羲和压低了嗓音，几乎是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 “你，什么都不是了。” 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的疼痛声，刺目而灼热的光线落在少年瘦削的肩膀上。 天已经凉了。 苏正则的思绪在慢慢的游离中，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是初中一个普通的午后，她正伏在桌上小憩，悠悠转醒之后，她瞪着桌上浮动的小颗灰尘，柔软的光圈打在眼前，温暖在初秋的凉意中，让人再次昏昏欲睡。 苏正则伸出手，握住了摆在前面的水杯，摇摇晃晃出刺眼的水波。 她在等开班会，结果老师只是过来打开了广播，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学习经验分享会”几个字。 老师的手指尖都被粉笔灰染成了白色，叮叮咚咚地落在黑板上，发出让人安宁的声音。 老师说了没几句就被广播抢去了话语权，毕竟嗓门大嘛。 可是老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只是让大家好好听广播里在讲什么。 那是林世泽刚拿了一个什么奖，校长就让这位万年年级第二做了个经验报告。 林世泽的声音经过喇叭那么一放，显得陌生而慵懒，不紧不慢地对着稿子读。 苏正则趴在桌上，一边把凉水往嘴巴里灌，一边昏昏欲睡地支着眼睛，小手捏住笔，刷刷地在本子上记林世泽说的学习方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正则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只是满心里都是对这位年少有为的邻居有种深深的羡慕。 年级第一大家都见过，是个戴眼镜的女生，每天都低头抱着书在人群中迅速走动，没有朋友，没有言语，甚至连长相都被淡忘了。 而林世泽看上去是那么不同，他一切都看上去十拿九稳，举重若轻，脑子里面只有不同的球鞋。 那个时候年级里面流行烫头，几个好哥们也拉着林世泽一起去玩了，烫了一个仿佛恨天高的发型。 结果体测的时候老师身高尺一压，啪嗒按下去5cm的头发，在众人的笑声中他丝毫不觉得在意，伸出手对着乱发一顿乱揉，又是阳光明媚里最帅的少年郎。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多半是艳闻或者笑话，励志故事里从没有林世泽的身影。 后来的苏正则才知道，其实不短不长的初中三年里，林世泽最尊敬的，竟然是那个一直佝偻着腰的厚眼镜年纪第一。 别人总会觉得林世泽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角色，可是他仿佛最瞧不起的，还是那个一事无成游手好闲的自己。 晚上放学的时候，苏正则在学校门口碰到了嚼着口香糖路过的林世泽，身边还跟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哦，苏正则想起来了，那就是魏羲和最初的样子。 少女短短的裙袂在夕阳的余晖下发出金灿灿的光彩，镀在笔直雪白的腿上，书包上还缀着一个小兔子的挂坠。 苏正则最喜欢小兔子，也最喜欢林世泽了。 魏羲和扬起脸露出笑容，有些发浅的长发卷曲光泽，束着湖蓝色的缎带，在温暖的夕阳下蹦蹦跳跳，嗷呜一声吃掉林世泽在掌心剥开的水果糖。 林世泽一直偏着头看她，眉眼弯弯，反正看上去很温柔啦，细节也不想记得啦。 苏正则背着书包静静地走在开满桂花的小路边，手里捧着一个空了的茶叶罐，三心二意地掐下桂花，准备回家酿了做桂花糕和赤豆元宵。 做好了再送给林世泽吃，没办法实在是喜欢嘛。 后来直到这两个人终于长大走到了一起，苏正则就再也不送桂花糕了，那个空了的茶叶罐也放在门口的花园里种了一朵蒲公英，可惜花根本没开就死了。 然后就是林世泽离开家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林世泽是个孬货。 那天是林世泽最后一天待在学校，他只是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一句话也没有说。 记得那天好像是魏羲和来生理期，林世泽去小卖铺买了一桶饼干，然后在课间把饼干默默吃完，用饼干桶接了热水，泡了一罐旺仔牛奶。 早上滚烫地送到了楼下的教室，因为林世泽成绩太好所以不停地跳级，现在魏羲和已经成了他的学妹。 一天无声。 傍晚，冰凉的牛奶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林世泽把书包背在背上，看了一眼那罐旺仔牛奶，然后眼睛里最后一丝光熄灭了。 他扬起手腕，冰冷的易拉罐落在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正则在学校大门口追上了林世泽。 还是一样的余晖，落在少年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肩膀上，显得绝望与孤独。 “林……”这个名字卡在咽喉处，苏正则很快就被卡出眼泪了。 “回家吧，好好活下去。”林世泽是这么说的。 其实苏正则总觉得林世泽对自己有着莫名的关怀，一开始她总觉得不能理解，后来慢慢就能反应过来了。 过得不好的人，总是企图看到别人幸福，这样的话，惨淡的人生还有一丝救赎。 林世泽就是这样的人。 苏正则觉得自己渺小到可怕，因为林世泽此刻的悲伤，一分一毫都不源于她。 但她从那个时候，就觉得这是个约定，她答应了林世泽，要好好活下去。 所以在那之后的三年，再难再苦苏正则也没有放弃自己，心里再难受都坚持着努力吃饭，每一顿都吃饱，学着好好穿衣服，把长长的头发养得笔直。 人生的痛处，就是吃着一顿顿饭挨过去的。 苏正则这么想着，总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来时的路。 这样，算不算是约定好了，以后可以有更多的风雨要一起闯。 苏正则在宿舍里吃盒饭，看了一个叫做《美国往事》的电影，那句最喜欢的话现在还贴在台灯上。 “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每个难眠的夜里，苏正则光着小脚丫穿过黑暗弯曲的长廊，去拿书房里的鼠标和键盘。 她知道的很少，只是把鼠标和键盘偷偷塞进被窝，这是苏正则能找到的，和林世泽关系最大的东西了。 苏正则其实一直很想知道，当时林世泽离开的悲伤，有没有一点点是来自以后会缺少了她的陪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可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在说什么？她说林世泽什么都不是了。 孑然一身，只余病痛么？ 那天的班会课啊，老师说起林世泽是一脸的骄傲，那天老师穿的裙子到底是什么颜色…… 到底是什么颜色…… 想不出来，头疼到要炸开一样。 我，苏正则，是苏通移动苏文纪的亲生女儿。 在一瞬间，苏正则突然明白了之前苏文纪在书房里教育她的自卑，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苏文纪的女儿，有任性的资本。” 苏正则骤然抬起头，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在微微颤抖。 魏羲和站在自己的身边，神仙玉骨，如花似玉。 林世泽的眼底是无尽的悲痛，再没什么能伤他那么重了。 “魏羲和。”苏正则叫了她的名字。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苏正则一直软软糯糯的，这是她第一次说那么硬的话，每个音节都像打在钢筋上。 苏灵均罕见地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甚至有些微微惊讶。 苏正则冷笑般地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是发自心底的鄙视和痛恨。 可惜没人看见，否则肯定会被当成鬼上身的。 “什么意思？”魏羲和笑，像是嘲讽和不屑。 苏正则安静地从桌上端起每个宾客都会有的小蛋糕，然后捧在手里，对着一旁的林世泽温柔一笑。 “乖，稍等我一下。” 苏正则将小蛋糕举起来：“魏小姐，吃掉这个我家林世泽的生日蛋糕吧。” 这是我的心头肉，是认认真真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少年，你说什么都不是，你算什么东西？ “不吃，谢谢。”魏羲和瞥了一眼林世泽，摇了摇头，故意将她耳朵上的玫瑰金耳环黄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简直，不能原谅。 苏正则迅速将左手抽开，右手拖起蛋糕，一下子摁在了魏羲和的脸上。 “吃了。”苏正则淡淡地说。 第9章 不屈白银行了吧 林世泽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他把脸闷在鼠标垫上，笑得大有断气的样子。 刚刚在林家，小小苏正则竟然把蛋糕摁在了魏羲和的脸上。 奶油顺着妆容精致的脸滑下来，魏羲和的尖叫声简直有冲破云霄的气势。 狗仔们顺势而上，将魏羲和围在其中。 魏羲和什么也看不见，两眼一抹黑，眼泪汪汪伸着手四处乱抓。 钱洵美看到了这边苏正则似乎是和魏羲和发生了矛盾，早就凑了过来。 看到小正经如此骁勇善战，钱洵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摸着墙找遍了在场的工作人员。 似乎无意而刻意地拉长了语调：“魏羲和跟客人打起来了哦～” 然后，然后，整个客厅就乱成一锅粥了。 要不是林世泽一把拉住苏正则，苏正则又拉住了她哥哥，三个人像一串糖葫芦从大院里颠了出来，要不然这三个人肯定会变成娱乐天后的头条背景。 现在，三个人套着苏正则刚买的口罩出现在了路头网吧里。 “魏羲和要欺负你，你就躺平任嘲的，真让人头大。”苏正则小声抱怨。 “闺女我错了啦。”林世泽笑。 “还笑我。”苏正则小手义正言辞地拍在桌上。 “嗨呀。”林世泽伸出手，揉了揉苏正则毛茸茸的头发。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戴口罩？”苏正则被林世泽摸了头，语气也就缓下来，软软地问。 “我太帅，怕见人。”林世泽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其实不用问，网吧看比赛的人还是多的，认出来了就会尴尬，苏正则只是想说说话，来缓解气氛。 还是忍不住觉得，小姑娘三年不见，好生厉害啊。 林世泽看着苏正则的侧脸，觉得她长变了不少，越来越像粉团子，只有温柔一点都没有变，甚至以可见的速度在变得漂亮。 “好吧。”苏正则鼓着包子脸，轻声回应着。 苏灵均也在旁边开了一台机子，默不作声地玩三国杀。 苏正则手指点在下巴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一下子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海报。 原来是网吧隔壁的小面包店开业两周年，和网吧联合搞起来的不伦不类的活动。 网吧比赛，bo1（一把定胜负）的机制，提供电一的号和符文，奖品是隔壁面包店的一个大蛋糕和50个鸡蛋小面包，以及网吧的100块钱网费。 可能是网吧太偏了的缘故，所以苏正则望了一眼，水冷比赛专区有些空荡荡。 苏正则突然想起自己把林世泽生日礼物忘了的事情，不禁有些伤感，如果自己是游戏好手，肯定会去报名的，看看能不能给他挣个大蛋糕。 林世泽本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是笑嘻嘻地在电脑上一通乱按，可以看见他口罩上的眼睛弯成新月。 直到五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穿着短袖，团团将网吧收银台围住，这才将林世泽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顺便抬起脑袋，认认真真地瞅了一会儿海报。 “可是没有别的战队报名啊。”网吧老板有些可惜地说。 “一个都没有？”有个男生甚至失望地嚷嚷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这五个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有谁说了一句“我们回去上晚自习吧。” 接着他们就开始往门口走，苏正则听到了叹息。 “老板！老板！”林世泽突然跳起来，一张大口罩只露出眼睛有些吓到了网吧老板。 门口五个高中生也闻声停下脚步声。 “老板！”林世泽挥着双手，“你们奖品的蛋糕是什么味道的啊？” 老板疑惑得脸都皱起来了，用手挠着脑袋：“水果蛋糕吧。” 苏正则有些愣愣地听着他们突如其来的对话，有些懵。 “怎么样？”林世泽回过头，对着坐着的苏正则笑出眯眯眼，“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的，水果蛋糕喜欢吃吗？” “我……我……我我我？”苏正则一惊，语无伦次起来，“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林世泽手抄在口袋里耸耸肩，“报女侠刚刚的救命之恩。” 还没等苏正则反应过来，这货就对着老板喊道：“老板，我们三个参赛！” 苏灵均正小心翼翼揭起口罩，慢慢地喝水，一听这话差点把水喷在屏幕上。 “啥？？？”苏正则满头大汗和问号，“小祖宗你认真的吗？” 林世泽并不回答，而是认认真真地走下位置，开始一个个座位上的人问。 不过五分钟，林世泽就牵着两个哥们走了过来，问网吧老板要了名单报名。 “朋友们，这就是我找来的，全宇宙超级无敌的上单和中单。”林世泽拍拍他们的肩膀。 这两个小兄弟骤然害羞起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林世泽，有一种要逃跑的架势。 “哥们，这是我带来的全宇宙超级无敌的打野和辅助。” 苏灵均一脸踩着屎的表情，没想到林世泽这厮竟然恬不知耻地凑了上来，把他的胳膊一拉，开始耍宝卖乖，眼神无辜得像只小狗狗。 “风神你会帮我的吧，救救我，我还想在你妹妹面前装装逼呢。”林世泽压低了嗓门。 “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苏灵均冷冷地低声说。 “不让她误会不是更好么？”苏灵均眯起眼睛。 林世泽仿佛没有听见的样子，还是对着他微笑，口罩上露出的眼睛坦然地弯成月亮。 苏灵均脸上浮现出绝望的表情，然后他就伸出了手揉了揉自己的刘海，看上去很是头疼。 那两位不知所措的临时壮丁，手里抓着，眼睛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三位蒙面大侠，摸着脑门不知道怎么插话。 “……你刚刚怎么选的这两个人？”苏灵均沉吟片刻，长长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睛，认真问。 “我选的人，你放心好了！”林世泽拍拍胸脯，一脸淡定。 “郊区王者？”苏灵均问。 “不是。” “大师？”苏灵均皱眉。 “我的筛选条件和你不一样。”林世泽轻声回答。 “那是？” “不爱吃甜的就行。” “嗯？？？”苏灵均彻底死心了，但是死之前还是一脸惊讶。 “我怕他们要跟我分那50个小面包。”林世泽认真地说。 “那他们是……” “不屈白银。” 第10章 发条＋梦魇 苏正则还是坐在最中间，苏灵均眼神绝望地坐在她左手边，林世泽撸起袖子坐在旁边激动和跃跃欲试。 不屈白银的两位朋友坐在林世泽的另外一边。 五个人点进了老板开的房间。 “……怎么玩？”苏正则紧张得声音都在抖，眼睛盯着屏幕，干干的嗓子里有些发痒。 “闺女，你给我辅助，就玩风女吧，你不是想学吗？”林世泽最先进了房间。 “……可是我不会啊……”苏正则有些欲哭无泪。 她听说过，一个好的下路组合，上限是取决于辅助的。 所以，苏正则现在慌的一批。 苏灵均点进了房间，听到了身边林世泽和苏正则的对话，朝这两个人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长长叹了口气，戴上了耳机。 对面五个高中生显然是很享受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了叱咤风云的职业选手，在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苏正则侧过脸，看到了正在发呆的林世泽。 他总是这样，只要停下喋喋不休的状态就会陷入安静。 一双眼睛清凉而沉默，仿佛跨越一条蓝色的小溪，就转身向山的那边走去了。 林世泽在看那五个高中生，发觉到苏正则在偷看自己，就回过头对着苏正则眼睛弯弯一笑，没个正形。 就在那一瞬间，那个透明而脆弱的影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天赋异禀的少年，永远游刃有余，笑脸相迎。 “我罩你，不要怕。”林世泽说，然后微微抬起了下巴。 苏正则脸上突然一红，有些害羞地装作无意，将脸别回了屏幕上，咬了咬嘴巴，点进了房间。 这么娇羞也太尴尬了吧！ 苏正则两只手收了收耳机，想把整张脸完全盖住。 等到这边五个人磨磨唧唧准备好了，那边五个高中生早就整装待发，连背都挺直了。 进入了选英雄的界面后，林世泽暼了一眼苏灵均，苏灵均也正好抬起头来看了林世泽一眼，两个人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对面选出中单维鲁斯的时候，林世泽几乎是会心一笑。 江之星在夏季赛首秀的时候就拿出了这个维鲁斯中单，拿维鲁斯中单的时候，一定要骚，像极了外星人清奇而牛逼的压刀思路，不出攻速装，而是出破甲，走减cd流。 这跟曾经大火过几个版本的杰斯很像，都是些剑走偏锋的思路。 维鲁斯作为中单，q的超远距离和超高伤害，e的aoe，以及大招的保命，从理论上来说有打好中单的潜力。 但是维鲁斯中单也不是没缺点，首先他就有中单英雄的通病，怕被抓，而且还有后期伤害不足的缺点。 不过作为ad中单，韦鲁斯前中期的压制能力确实很强，一个蓄满力的q没有人能受得了。 对面的几个高中生喋喋不休地争论，反正他们带着耳机对面也听不见，几乎要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 只要是段位稍微高些的人，都知道，对面这五个孩子应该是想拼前中期。 然后这边的上单看了林世泽一眼，林世泽在频道里说：“你有想玩的吗？” “我人马还可以，那我可以玩吗？”上单轻声问，有些尴尬和不能确定。 “可以。”林世泽皱着的眉头有些微微舒展，然后他笃定地说。 “行。”上单选了人马，还是有些犹豫地锁了。 这个时候苏灵均在频道里开口了：“中单，你会奥利安娜吗？” 这位打中单的小兄弟愣了一下，在频道里嗯了一声。 奥利安娜，发条魔灵，众多职业玩家热衷的中单法师，首先技能释放距离较长，刷兵快，aoe伤害高，有团控，有护盾等这些特点，让她能在比赛中期就能对敌方产生巨大威胁。 但是为什么要特别问发条这个英雄，没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哥们在想什么。 但是林世泽几乎在瞬间就懂了，他在频道里说：“你对线维鲁斯，把符文换掉，换成红色九个双穿，黄色九个护甲，蓝色成长法术强度九个，最后……最后把精华换成三个法术强度。” 中单就照着这么做了，然后锁了发条。 对面有些糊涂了，一时间没敢秒选，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套路。 2015年的英雄联盟，美其名曰“坦克联盟”，在这个版本里，只有肉才是唯一的政治正确。 从一开始，对面就没看懂这边选了人马是什么随心所欲的操作，等到发条魔灵奥利安娜蹦出来的时候就更想不通了。 对面窃窃私语了一会儿，选出了璐璐加亚索的阵容。 这个版本的上单亚索几乎是自带轻语的，如果操作的好自然是飘逸天秀，只要装备领先或者出肉，就可以在团战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对线ad中单用这一套符文，是因为发条前期a人很疼，1，2级的时候可以给自己套个盾然后和对面互a，所以双穿非常适合发条，现在版本黄色护甲符文和生命值符文性价比差不多，但是对线ad中单的话还是带护甲比较好，否则被消耗到就会很痛。因为对线的是ad中单所以蓝色带魔抗就没有意义了，带9个成长法强在中后期可以提升不少的法强。而精华没其他选择，法强是最好的。”林世泽一直在很有耐心地跟中单说话，但是怕打扰到别人所以压低了声音。 苏正则听林世泽的话，乖乖地把风暴之怒选了，然后听着林世泽魔音穿耳，脑子里紧张得嗡嗡响。 苏灵均一直没有说话，盯着屏幕。 在这个坦克联盟，由于熔渣巨人的过于强大，输出型打野几乎没有出头之日，所以大热版本的打野英雄，几乎就是那几个肉装大佬。 可是苏灵均大佬也算是见过很多世面，在职业赛场上也可以掌握雷电，控图全场。 然后，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苏灵均选了个梦魇。 所有人都啊了一声，声音大到苏正则差点把耳机给扔到窗户外面去，林世泽再次笑得把脸摁在了鼠标垫上。 第11章 神仙阵容 对面已经先选了璐璐的情况下，苏灵均一脸淡定地选择了noc永恒梦魇。 璐璐可以说是梦魇的counter位了，你突我保，只要你突进来切后排一下子没有办法秒掉，就让你有去无回。 苏正则按照林世泽说的那样把符文页换了之后，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聊，便把两只手移到嘴边默默啃起来。 noc的前期gank能力（一种常用战术，一个或几个的游戏角色行动，对对方的游戏角色进行偷袭、包抄、围杀，或者说以人数或技能优势有预谋地击杀对手以起到压制作用）并不强，但是前期的刷野能力是打野英雄中数一数二的，如果队友可以听话前期先稳住发育最好。 等到快速提升等级，再去帮助队友，如果队友比较激进，可以多去帮忙反蹲。除非对面很激进，不然noc前期的gank效率比较低。 对面可能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所以不再窃窃私语，锁了战争女神希维尔和虚空遁地兽雷克塞。 这就是职业选手的气场吗？ 苏正则坐在这两个大佬中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安心。 “你带飞吗？”苏正则在频道里小声问林世泽，上单和中路正在争论着什么所以听不见这两个人的对话。 “不哦，”林世泽笑，“你们也很重要。” “嗯？”苏正则侧过脸，有些诧异地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年。 “因为这是五个人的游戏嘛。”林世泽说。 很多年以后，苏正则都会想起林世泽说的这句话，虽然很难明白这个男孩在游戏里到底收获了什么，但是他一定是快乐的。 在不管多么艰难的日子里，他也一直相信着身边的人。 一根网线，载入一样的界面，然后就经过了许许多多共同的夏天。 苏正则喜欢想事情，一想就要想很多遍，从每个细枝末节的地带挨个考虑。 因为考虑的时候既没有动作，也没有声响，只是一个人默默盯着前方，正襟危坐，一动不动，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在发呆。 呆萌呆萌的，要不然林世泽也不会老是脱口而出闺女的称呼。 苏正则为此曾经一度很苦恼，因为她望着天花板，心事波澜壮阔，如同天高地远，大风吟唱，仿佛头都白了，一生都走完。 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针没有什么走动，连天上的流云都不曾飘走。 时间太慢，一生太长。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问她在想什么，苏正则总会认真思索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闺女，你又发呆，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林世泽轻声问。 这样一句轻轻的话出现在频道里，没什么人注意到，可能苏灵均听到了，但是他不在意任何人的悄悄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屏幕，不言不语地考虑着如bo(在dota、lol等类似竞技游戏中，2个以上的英雄一起配合放出一系列技能将对方赶尽杀绝的战术)的事情。 “没有发呆啊。”苏正则小声回应。 “哼，我不信好吧！”林世泽不满地说。 “好吧，我，是在想那个蛋糕。”苏正则思索了一会儿，准备把林世泽应付过去。 苏正则希望自己在林世泽眼里是个好懂的人，好养活。 “不用想，爸爸帮你拿回来。”林世泽学着反派角色的那种声音桀桀的笑了一声。 然后他潇洒地晃动鼠标，锁了金克丝。 林世泽看了看苏灵均，苏灵均点了点头然后林世泽也一副无所谓表情地回笑。 对面的辅助忍不住笑出声来。 耳机戴着当然听不到对面的笑声，只是大家都看到了，小孩子怪可怜的，捂着肚子把半边脸挡在屏幕后面，眼睛因为用力忍笑而鼓得像只小金鱼。 除了辅助，对面另外四个人也多多少少露出奇奇怪怪的表情，想笑的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疑惑。 对面这五个高中生，简直是神仙阵容了，中单维鲁斯是职业赛宠儿，辅助璐璐counter进场切后排的noc，直接给你变成喜羊羊。 战争女神希维尔，也就是轮子妈，是个容错率很高的ad，w和q给了她高清线的能力，发育快，大招能为中期和后期的团战服务，且e技能克制爆发型的中单，也就是发条，哪怕这边这个中单小兄弟天秀发条，也很难一套带走希维尔。 轮子妈在装备优势的情况下输出也是很高的，即使在相同装备的情况下轮子妈的战略意义让她不比其他ad差。这段时间坦克很op（overpower，过于强大），轮子妈大招能弥补坦克阵形的机动性，配合璐璐的加速球，简直就是团战杀器，弹射加q高输出，大招速度加成让队友走位风骚到爆。后期清兵带线快，激动能力强，十分带节奏。 挖掘机雷克塞号称版本最强打野，团战时候雷克塞要多利用遁地技能，这样所有队员都能通过震感发现对面英雄位置，这一能力在野区作战的时候尤为强大。 团战前用遁地时候的q技能远程消耗对面，一旦团战爆发，立刻潜伏到地底使用e技能接近对面后排英雄，到目标身边后按下w技能破土而出将对面击飞，随后对着对面脆皮一阵猛揍。击飞效果配合亚索的大招特别强大。 所以上单亚索，也算是乱中求稳，整个阵容搭配，不能说是完美无缺，也可以算是拉风无比的菜刀大队（全部都是物理伤害，没有法术伤害）了。 相比较之下，这边临时凑出来的五个人，梦魇、金克丝、风女、发条和人马，站在一起，对面没有活活笑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既不搭配，也不版本强势，用爱发电，超级无敌小学生联盟也不过如此了。 “诶，大家，我问你们个问题。” 十个人加载的时候，林世泽在安静无比的频道里说。 “好。”能清楚地听到上单在咽口水，呼吸声也很清晰。 “你们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什么事情是必须能做成的，毫不怀疑的？”林世泽问。 “没有，下一个。”苏正则小声咳了一声。 紧张的氛围里，中单干干地笑了一声。 “好，那就不要怀疑，现在就是你这辈子最骚的时候。”林世泽踌躇满志，跃跃欲试，对着频道开始疯狂输出，这个人烂话很多，安静的时候烂话尤其多。 “求求你，别骚了。”苏灵均说。 苏灵均不怎么说话，而且年龄比大家都大，所以沉稳的多，其实普通话还是很塑料的，说起来有种别样的萌感。 林世泽看到苏正则也一脸义正言辞，并不打算偏袒他，只能委屈地小声哔哔：“……在频道里不说垃圾话，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第12章 老子是暴走萝莉 “来，跟着我。”林世泽买好装备走出泉水。 金克丝生来就是为了制造浩劫，不考虑一切后果。她出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留下一片狼藉与痛苦。长大后她成为了一位狂躁而冲动的罪犯，她鄙视一切人类文明，认为那不过是无聊的产物，并且她决定要将自己那不稳定的“乌烟瘴气”带到她认为最最乏味的地方皮尔特沃夫。 她将致命的玩具纳入自己的军火库，并借助它们制造出技惊四座的爆炸以及震耳欲聋的冲击。 她总是能从法网边缘逃脱，并以戏弄皮城执法精英为乐。 金克丝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风暴之怒迦娜就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 林世泽走走停停，一边跟苏正则说着注意的事情。 “一会儿我说在哪里插眼会发信号给你。”林世泽说。 “嗯嗯。”苏正则乖乖答应。 “你的辅助有人教过吗？”林世泽笑。 “金皙……嗯金皙教了一点点简单的基本操作……”苏正则磕磕巴巴地说，几乎用最小的声音在跟林世泽交流。 她怕苏灵均听到以后，会看着rainy让他以后再也出不来偷偷玩耍，从此和他最爱的鸡蛋灌饼天人永隔。 “哦！”林世泽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嗯……反正你拉我来充数的，搞砸了不许说我。”苏正则弱弱地说。 “安啦，宝贝闺女。”林世泽差点笑死。 两个人分别在河道里找了小草丛蹲住。 苏灵均选择蓝开，站在蓝buff旁边的草丛里。 “闺女离我近点，别挤出去了。”林世泽说。 苏正则点着鼠标小心翼翼转了一圈，蹲在金克丝旁边，谨慎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呀？” “我们当风神的门神啊。”林世泽解释道，“一会儿你就懂了，乖乖站好就行。” “好。”苏正则本来就不喜欢深究，似懂非懂就会闭上嘴巴。 “林世泽，不要轻敌。”苏灵均在频道里咳了一声。 “明白，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嘛？”林世泽语气惊讶。 “……少说骚话。”苏灵均转过头，冷漠地看了一眼林世泽。 “啧，”林世泽一只手托住下巴，“noc还是丑啊。” “……啥？”苏灵均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打了那么多比赛，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用美丑来评价英雄。 “怎么？你不服？我们下路组合难道不美吗？”林世泽问。 “……” 没人知道应该怎么回话，这个满嘴垃圾话的外貌协会会员思路和正常人总有大大小小的差别。 “老子可是暴走萝莉，”林世泽得意地看着自己黑帮狂花的炫酷皮肤，“美少女的烦恼，你们这些奇形怪状的人是不会懂的。” “……” 频道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上单人马马蹄在地上发出落地声，中单发条尴尬地转着脑袋，打野noc拖着小尾巴在草丛里露出五官紧凑的脸。 这位ad喋喋不休，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人头都要听掉了。 尤其是那句“老子是暴走萝莉”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但是不得不说，被林世泽这么一搅和，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每个人盯着自己的屏幕，多多少少露出点笑容来。 不出所料，对面果然从河道走过来，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一下子五个人都走了过来。 对面已经打定了这边五个路人不会配合的主意，想抢下一蓝。 从阵容来看，这边是根本没法接一级团的。 “撤吧。”苏灵均果断地说。 林世泽哼了一声：“闺女跟我走，上单中单回线上。” “一点抵抗都不做，拱手让人吗？”中单小声嘀咕，有些沮丧。 “你先把仇记着，后期咱们杀回来。”林世泽说。 “相信我。”苏灵均很快地说完，就不再吱声，头也不回地走向上半野。 苏正则跟着林世泽往下路走，看到了蓝buff旁边的眼。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苏灵均一直都是淡定的智商型打野，就连眼都插得那么好，这个位置不仅可以看清楚有没有人，连敌方去向都可以看清。 不过也有可能是个老玩家都懂，在苏正则眼里有美化哥哥的滤镜。 对面刚好上单亚索一起跟过来反蓝，所以人马可以跟过来帮noc快速把红收走再回到线上。 “记得主盾，看准时机套给我。”林世泽慢慢说，“不要紧张。” “先学什么？”苏正则问。 “你学w吧，先消耗一会儿，下次学e。”林世泽说。 出了上古钱币的风女要在旁边待着，等金克丝吃掉小兵就走上去拿钱，顺带还能支起金克丝的速度。 上古钱币是三大基础工资装中唯一一个装备本身不会供给金币的，但是对于线上的英雄来说它给予的金币却是最多的。 真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真是一个神奇的装备。 对面璐璐和轮子妈的配合显然要比这边好出一大截，两个人轮番走位。 苏正则这种都不怎么会躲技能的根本不敢走近消耗，因为要不然会被轮子妈一个镖把头砸下来，或者被璐璐一个q教做人，皮克斯还要跟着打一下，真的很疼。 看到了苏正则的窘迫，林世泽只能安慰她：“别怕，往后站，给我盾。” “好吧。”苏正则默默走到后面。 或许是苏正则其实蛮有天分，呆了一会儿又不忍寂寞，顺着草丛插了个眼游进入，一个w打在快要忘记有风女的轮子妈身上。 轮子妈用w打小兵弹到后面，苏正则稳稳把鼠标点过去，拉出一个预判的直线，q把轮子妈卷了起来，刚好金克丝切到了机枪，哒哒哒哒哒哒就是一顿胖揍，直到璐璐反应过来，加盾护送走。 “可以啊！闺女，金皙教的？”林世泽惊喜地说。 “嗯。”苏正则害羞地回答。 苏灵均也忍不住在频道里笑了一声。 “金皙世界第一辅助！”如果rainy在场，看到林世泽这个谄媚的样子肯定会吐的。 “你这么说，不怕windy生气？”苏灵均有点好笑。 “没事，在他那里我是菜比，世界第一辅助给别人当了他也别想有意见。”林世泽哈哈大笑。 本来就是林世泽，小孩子记仇的很。 第13章 不同的海里 “你昨天吃的什么？”林世泽问。 “嗯……”苏正则紧张地按着键盘，眼睛紧紧盯着屏幕，害怕出一丝一毫的纰漏，“吃的烤鸭饭啊。” 在水平层次不齐的情况下，对线的每一个时间段都很紧张，按照道理来说，确实是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补刀。 线上10分钟，林世泽压了对面15刀，在辅助差距极大的情况下，林世泽是没法压过去强杀的。 仅仅只是互相吃兵，林世泽的走位卡的对面有些难受，轮子妈的q林世泽一次都没有挨过，每次走过去躲开后金克丝就开q切成炮形态，点掉对面的一点血。 等到对面发现他其实是想杀人的，反应过来玩对拼的时候，林世泽又猥琐发育，一心一意吃兵的样子让对面有些被动。 让人很恼火，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因为不够激进，而且视野在林世泽的指挥下做的很好，打野根本没法过来抓下。 林世泽简直是个名副其实的“走a怪”，点一下兵再点一下地来取消平a后摇以缩短时间，增加攻击速度，清秀的手腕在鼠标垫上来回移动，让苏正则忍不住开了会儿小差。 “我靠……对面是脚本吗？”对面辅助璐璐嘀咕了一句，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以a的那么准……” 老板听到了动静，慢慢走了过来，这个中年大叔应该只是个代班的，看了一眼，就又踱步走开了。 “有这个补刀技术真应该去职业试试。”明白了对面完全靠技术以后，辅助璐璐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 “烤鸭饭？我没吃过烤鸭饭，烤鸭饭好吃吗？”林世泽手还在噼里啪啦地摁着键盘，嘴上并不愿意停。 “嗯……你别跑那么快，诶诶，我盾套不到你了……”苏正则追林世泽追得满头大汗，尴尬地说，“还可以，就是把烤鸭切开，切成一段一段的，然后浇酱汁，铺在米饭上。” “……我饿了……你把我说饿了……”林世泽叹了口气。 “诶？你不是才吃过，”苏正则吃了一惊。 “哎……”林世泽砸吧砸吧嘴，“生日吃不到蛋糕，总觉得不饱。” “中单等我。”苏灵均的声音在频道里短暂地响了一声。 正在和上单交流的中单停下唠嗑的嘴，给苏灵均打了个信号。 苏灵均的操作可以说是非常灵魂了，这个人的技术性一向不算出彩，但是对游戏和打野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当开局对面五个人抢野，苏灵均选择了红开，吃光上半野后溜进对面上半野区，吃掉了红buff，看到对面撤退以后竟然淡定地溜进下半野区，偷了石头人，直接先回到自家下半野区，顺着把剩下的野都吃光。 着名的食草型打野，该抗的时候抗，该撤退的时候撤退，该输出的时候输出，定位准确，团队意识强。 “今晚你们小食堂吃啥？”林世泽又忍不住问。 “鸡排，虾仁炒饭，香菇菜心和关东煮福袋。”苏正则说。 “啧，伙食不错。”苏灵均竟然凑上来讲了一句。 “哇，饿了饿了，心态突然变坏。”林世泽嚷嚷。 “你敢心态变坏你就完了。”苏灵均哼了一声。 “对不起，风神，我错了。”林世泽神色悲痛，语调哽咽。 “风神？”中单突然嘟囔了一句。 林世泽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几波说漏嘴了，便立刻回过去：“嗯，他老是疯疯癫癫的，我们都叫他疯神。” “你……”苏灵均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一时间竟然被这种无耻之徒憋的没有话说。 两个人作为战队头牌，经常一起连麦rank，时间长了，林世泽也就不怕这个前辈了，什么骚话烂话都敢说，苏灵均也快习惯了，后来再rank里不管碰到什么样的人都不觉得生气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甚至有点想笑。 只要不提苏通。 有一次林世泽想起了肖明远，就在频道里问了他一句：“你会怀念stg那个时候吗？” 那边就是久久的安静，很长时间之后才会慢悠悠地回复：“崽种，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你老还有道理了？”林世泽在屏幕上打了个问号。 “我不想帮你gank了，我要单杀对面这个中单。”苏灵均冷漠地说。 艾希的r全图飞过去，抢掉了苏灵均的人头，堪比王牌狙击手。 “我看你要赢了，抢个人头助助兴好吧。”林世泽啧了一声。 “你tm就是粗森。”苏灵均每次都会这么骂回去，一口塑料普通话叫“畜生”都说不明白。 惹得林世泽抱着耳机笑得前仰后合。 气不过的风神便大摇大摆走到下路来，放个技能收掉林世泽一圈的残血小兵。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干嘛脏我兵！”林世泽要哭了。 “啊？”苏灵均一脸淡定，“没有脏兵啊，帮你补点刀。” 然后，没有然后了，苏灵均再也没有见过活着的红buff。 “林世泽你再说骚话，我就去帮你补兵了。”苏灵均咳了咳。 “对不起，我好好打。”林世泽拼命点头，乖巧如同招财猫。 苏正则听着频道里哥哥的声音，久违地放下心来。 说不定哥哥过得还不错，打打游戏追追梦，还挺快乐挺幸福的，他只是不应该被大院禁锢住而已。 他很优秀，并不是不喜欢讲话，而且在压抑的氛围里不知道该讲什么而已。 这样，大概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哥哥总是对自己分外冷淡，但是关键时刻总是能跳出来保护自己，连魏羲和口舌之快的机会都不给。 苏正则想到了之前在村上春树的书里看过这样的句子，“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大家都生活在不同的海域。 苏正则嘿嘿一笑，突然有些心满意足，觉得长久以来困扰着她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了。 第14章 力挽狂澜的每个人 很久之前，苏正则就有这样一个梦想。 想跟林世泽一起玩游戏。 林世泽当网瘾少年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当初逃学上网就被骂不是一次两次了。 结果这次竟然梦想成真了，可能游戏确实有这种魔力吧，不管什么样的人，不管现实生活中多么潦倒凄惨，只要进入游戏，就还是披坚执锐的英雄，用双手就可以成就梦想。 就像小时候的梦一样。 高一的时候，有一天语文老师问到梦想这个话题。 当时苏正则觉得这个话题难为情，而且很傻逼，所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一边瞌睡一边瞎听。 结果她们当时班上最老实的课代表站起来，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我曾经想当一名电竞青年。” 这个正经到让人发笑的崽，连发音都不标准，让苏正则听成了“电击青年”。 “啥意思，一种外科医生吗？专门负责电人的那种？”苏正则问她当时的同桌。 同桌瞪大眼睛，和她面面相觑，双手一摊。 “我曾经和初中朋友组了一个cf战队，不过后来毕业我们就分开了。” “不过我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奋斗过。” 梦想真是脆弱，既不冠冕堂皇，也不惹人怜惜，干瘪而丑陋，如果没有开花结果就什么也不是。 就像那一年s4，苏灵均离开苏通俱乐部大楼之前，一边听着《凛冬之魄》，一边把符文融掉。 那天也是大雪纷飞，寒冷刺骨。 这些事情是苏正则不知道的，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如果知道了大概会想不开吧。 人生想明白了其实也没意思的很。 人的生命太短暂，压在生命上的东西太危险太致命，让人觉得难过。 赢了之后，苏正则两只手抓着耳机，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目光看着对面爆炸掉的水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本来对面的胜算很大，但是苏灵均和林世泽仿佛从一开始就预算到了每一步节奏，一直不急不躁，跟打比赛一样认真。 上单人马已经被抓崩了，雷克塞抓了几次，亚索的技术非常好，一直把兵线控在一塔前面的草丛附近，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办法玩了。 noc发育起来起来之后，几次上中路抓维鲁斯，打野不在发条也被单杀了几次，两个人僵持不下，互相磨掉了一塔。 下路林世泽迟迟不杀对面，只要打野去上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不过“林必刚”这个外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只要敢打过来就要做好被强行换血的准备，只会多不会少，肯定是不会给对面甜头的。 最戏剧性的一幕就出现在中路二塔的附近。 这个时候，装备惊人的亚索一直待在上路单带，人马回城，中路四对四僵持在敌方二塔下。 双方兵线刚出高地，八个人团团转，相互挑逗。 一直在交流的上单和苏灵均同时安静下来，人马带着家园卫士直接tp(传送）到了对面下半野区二塔后方的草丛里，这里竟然被苏灵均插了眼。 人马冲过二塔，开e攒满后一脚踩到对面轮子妈脸上，这个举措显然是意料之外，吓得轮子妈和璐璐同时交盾。 就在这个时候，草丛里的noc关灯，发条趁黑把e套在他身上飞出，降临在轮子妈头顶，发条瞬间给r，对面一下子像被黏在吸盘上一样动弹不得，璐璐连忙把noc变羊，人群一下子把火力集中在梦魇身上。 人马立刻在人群中放大恐惧对面冲散阵型。 “点他！”上单和中单一齐喊道。 轮子妈和梦魇同时捐躯，最划算的同归于尽。 频道里喊声如雷，听得苏正则热血沸腾，眼泪都要出来了。 金克丝提着枪械跟在后面，预判走位躲开维鲁斯的大，几下就点死了他，雷克塞顶过来，金克丝预判闪现躲开。 等到雷克塞再次闪顶的时候，苏正则按了一个r，把雷克塞推开挂上虚弱。 璐璐被发条一套爆发带走，人马抗在前面，雷克塞孤军无援，苏正则学着windy的样子，闪上去w留住了挖掘机。 亚索已经四一分带上了高地，眼看中路已经被破高，只能无奈回城。 后来，拿了大龙，最后破了高地，都是顺风顺水。 “闺女，其实你蛮灵性的嘛。”林世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夸。 “请我吃蛋糕就好。”苏正则说。 每个人都不争不抢，表现乖巧而优秀，都赏小蛋糕！赏！ 第15章 孤独的少年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苏正则突然想起这句话，在脑子里安静默念着。 五个人坐在网吧门口的台阶上，大眼瞪小眼，狂风把发型吹得乱七八糟。 “我先回去了，一会儿付东找不到我又要叽叽歪歪了。”苏灵均从台阶上站起来，两眼无神地把乱七八糟的发型压下去，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上单和中单不知道付东是谁，只知道，这里真的风好大我好冷。 “那我们也走了，大神们。”这两个人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下次再一起玩吗？” “好哇。”林世泽笑眯眯。 笑起来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诶诶，先等等，你们分一下蛋糕吧。”苏正则一脸高兴地用手扒拉开袋子，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50个洒了糖霜的纸杯蛋糕。 苏灵均立刻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林世泽看了看苏正则，又看了看苏灵均，叹了一口气：“你们还是想起来了……” “你想独吞来着？”苏正则挑了挑眉毛。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林世泽连连摇头，装作无辜。 苏灵均想了一下，用塑料袋兜走了一半，各25份。 “你们两个25个，我们三个25个，谢谢你们，刚刚表现的很好。”苏灵均把塑料袋塞进这个中单手里。 中单明显有些惊讶，没想到能分到那么多小蛋糕。 “没事，你们都拿走吧，我们不爱吃甜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拿走吧。”苏灵均又重复了一遍，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哪有人那么凶地给奖励的，苏正则抱住膝盖瑟瑟发抖，有些无语，顺带同情两位稚嫩的小兄弟。 ft战队队霸，果然名不虚传。 连付东都不敢怎么骂他，苏灵均每次脸一冷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两个哥们抱着鼓鼓的塑料袋，不再多说话，两个人龇牙咧嘴互相看看，连说两声谢谢。 就在苏灵均抬腿准备走的时候，一直看上去有些沉默的上单默默抬起了头，瞅了他们一眼。 “你们这个本事，为什么不去打职业？”他问，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 “……”苏灵均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单还是看着他们，想要一个回答。 “我们……”苏灵均迟疑。 “打了职业，会有什么改变吗？”林世泽打断了苏灵均，坐在角落里发出声音。 所有人看向林世泽，看着这个风中有些瘦弱的少年。 他在笑，但目光冰冷，锐利而充满挑衅。 这个表情苏正则见过，他们一起骑车回家的时候，看到苏灵均正在抽烟，林世泽就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有时候，苏正则觉得林世泽其实是一个虚伪的人，看上去的样子只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有怎么样的往事，又在期待着什么样的未来。 喜欢着什么，对什么无比厌恶。 实在是一个太过孤独的人。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正是这样的孤独。 “一开始，我一看见比赛上某个选手的精彩操作震撼全场，然后他的粉丝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每个英雄背后的故事，总是想哭，但是在某个点又被止住了，可能是自己的渺小无能吧，”上单轻声说，可能是刚刚从游戏的环境里走出来，他没有丝毫的不自然，“我很长时间都活的很消极，唯一喜欢的游戏被人天天说成网瘾少年，还什么都打不出来，万年白银狗，我在意的点永远不被人认可。” “你们不一样，你们很强！”上单有些激动，“你们不喜欢这个游戏吗？” 苏正则的心中有些苦涩，眼眶里干巴巴的发疼。 “喜欢。”林世泽淡淡地说。 “有多喜欢？”少年不依不饶。 中单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伸出手拉一拉这个男孩的袖子，想让他别说了。 “吾之初心，永世不忘。”林世泽轻声回答。 这是疾风剑豪的英雄语录，对于喜欢玩上单的这个男孩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风怒号着冲上天际，有些疲惫地摇晃着形单影只的参天大树，落下一地枯黄。 男孩说的话，林世泽应该都是切身体会过的，所以此时此刻，他或许心里会难受吧。 苏正则默默的，一言不发，头发乱了就伸手摆好，苏灵均侧身站在风口，有些看不清表情。 “有些事情，就算拥有了机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林世泽说。 “不会的。”男生立刻反驳回去。 林世泽眯起眼睛，故意做出有点受伤的二皮脸笑容。 “我不会放弃的，我有一天一定会站上世界的舞台，我知道这很傻逼，还很尴尬，但是我不认识你们，我一定要说出来。”上单抱着小蛋糕，激动得脸都红了。 短暂的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你很厉害。”苏正则弱弱地说。 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个存在感很低的女孩给忘记了，这才发现她只是不说话，安安静静当观众。 女孩子这么说，上单脸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仿佛一个熟透的大番茄。 “如果我以后有钱可以买一个俱乐部，我就签你吧。”苏正则温柔地笑出月亮眼睛。 苏正则太了解这种感觉了，能收到安慰的人已经是幸运的人。 后来林世泽还跟苏正则抱怨过这个事情，他非常伤心地表示都不知道苏正则还会安慰人的。 “每次我伤心的时候，你都像一个委屈的小哑巴。”林世泽不满地吐槽。 “如果当年，你也这么对我说就好了。”林世泽轻声跟了这么一句。 苏正则正在跟林世泽电视遥控器，根本不想搭理这个话痨，顺便抢走了盘子里最后一片火龙果。 第16章 生日快乐 大家都走光之后，两个人找了个附近的小公园坐在长椅上。 “你不喜欢hunter？”苏正则轻声问。 “不，我很喜欢。”林世泽笑。 “你们从前很好的。”苏正则默默瞅着自己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地相互绞着。 “但是，他们好像不喜欢我了啊。”林世泽淡淡地说。 苏正则立刻转过头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伸手拿掉了一直捂在脸上的口罩，小脸都有些捂红了。 “怎么了……”苏正则有些焦急地问。 林世泽伸手直接盖在了苏正则的头顶上，柔软的头发蹭着手心，有些微微发痒。 “保密。”林世泽用着哄小孩般的语气。 “……不能说么？”苏正则感到心里有种深深的失落。 “嗯，”林世泽温柔地点头，“我不想骗你。” 苏正则的眼角有些发红，仿佛全身的血都上涌，温热地留在了头顶上，那只手覆盖的地方。 习惯实在是太过可怕的东西，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七天，有人终生都难以改掉。 林世泽已经习惯了，不管流浪到哪里，只要有朝一日和这个小尾巴重逢，就永远可以拥有一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温暖，冰凉的手随时都可以放在她温暖毛茸茸的头发上。 像小时候一样。 可是有些事情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故人久别重逢，昔日境遇已然逝去了。 她也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她长大了。 林世泽觉得心脏骤然酸痛，手指滞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收了回来。 “等我s5去世界赛场大杀四方，拿了奖励金，就请你吃好吃的，你最喜欢吃什么？”林世泽笑眯眯地说。 “烤红薯。”苏正则愣了一会儿，继而慢慢回答。 “什么？”林世泽以为他听错了。 “我喜欢吃的东西太多，一时想不起来，现在我冷，所以最想吃烤红薯。”苏正则认认真真地回答。 “可是，你们这些小公主们不是最喜欢热巧克力或者烤苹果派么？”林世泽有些开玩笑的语气。 “你忘了吗？”苏正则圆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期待，还有些快乐，“以前，你等我下课，天冷的时候我就跟你一起吃烤红薯，把红薯皮撕在接我们回家的车后座上，因为这个事情，司机叔叔还可怜巴巴地去告过状。” 好像确实记不得了啊。 以前还跟这个小姑娘一起回家过么？ 林世泽突然想起来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一直跟她并肩回家，两个人聊动画片聊笑话异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冬天手拉手一起在冰面上摔跤，春天一起从万花丛中嬉笑追逐过来，家里的窗户一推开看到的就是隔壁她的房间。 她黑色的长发垂在耳边，坐在矮矮的书桌边，手里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两栋白色的大房子中间隔了一颗巨大的梨花树，春尽之时，就会有梨花落在她的窗楣上。 她一直安安静静，在记忆里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匆匆又来，又匆匆离开。 后来就没有了，记忆被阳光下仰脸笑着的少女占去了大半，湖蓝的缎带就像梦里无穷无尽的溪流，那一笑而过的光辉明媚，是苏正则一辈子都不会有的。 一晃而过，若白驹过隙。 “闺女，咱们庭前那棵梨树还好么？”林世泽声音有些干涩。 苏正则两只手托住腮帮，澄澈的眼睛望着无尽蓝天：“早就不开花啦。” “是么……”林世泽轻声说。 “不过你以前刻的身高线都还在，停在170cm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再测一下吧。”苏正则微笑。 “我已经一米八了。”林世泽笑。 “还会再长高的，”苏正则装作林世泽平时的样子，伸手按在林世泽头顶上，动作轻柔地摸了两下，像是在安抚，“你还有很长的人生呢，小伙子。” 林世泽愣了一下，无声地笑了。 苏正则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紧紧握在手心里，慢慢打开。 手心里歪歪扭扭躺着一只纸折的小青蛙。 是用刚刚的报名表折的。 “嘿嘿，不好意思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的生日嘛，你又不告诉我，明年我一定给你好好过，好不好？亲爱的爸爸？”苏正则把小青蛙放在蛋糕上，“原谅我吧。” “生日快乐么么哒。” 林世泽的心里酸酸的。 “真丑啊。”林世泽轻轻地说。 苏正则涨红了脸，作势要把小青蛙拿走。 林世泽一把抢过来，把小青蛙护在心口。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因为来到这个世界而感到感激吗？ 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生。 但是…… “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谢谢你。” 谢谢你，苏正则。 第17章 team f 苏正则回去的时候，还顺道买了菜，基地里的小伙子们几乎都在直播。 lpl赛区的俱乐部大多都和直播平台有合作，选手每个月都需要进行一定时长的直播。 毕竟没钱，谈什么梦想？ 苏灵均早就回来了，已经坐在椅子上和金皙双排直播了。 苏灵均玩的打野，金皙被分到上路去了。 有观众问苏灵均玩什么。 “嗯……玩蝎子莱莱，或者蜘蛛侦探吧。”苏灵均手上一边选一边回答观众。 好像有观众说这个阵容不行。 “就是赢不了才要去玩。”苏灵均一边冷着脸一边说着骚话。 “哦，然后我决定选剑姬了。”金皙说。 “你干嘛啊？想不开？”苏灵均笑了一声。 “我剑姬巨他妈厉害好吧，菜比你别说话。”金皙反驳回去，这个韩国人别的说不好，骂人绝对输不了。 “行行行，你帅，我惹不起。”苏灵均不屑跟他再骂下去了。 苏正则在门口傻笑了一下，换上了小兔子的拖鞋，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苏正则把一卷鸡蛋灌饼放在金皙的键盘旁边。 “卧槽，宝贝，你也太好了吧！”金皙回过头，两只小眼睛泪汪汪的。 苏正则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摆摆手，就往后面退过去，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桌子。 可能是刚刚苏正则的小手入镜了一下，苏正则刚走到一半就听到了金皙的叫嚷。 “什么啊！不是女朋友！我不是我没有可别瞎说啊！” 苏正则满头黑线。 安静了一会儿，可能是两个人进了游戏。 “打不过。”金皙的声音。 “你在缩什么东西啊，才开局一分钟，你就缩打不过？”苏灵均的声音。 “打不过啊……” “哇，这什么垃圾上单，这种上单我都不想帮的。” “快！快来快来！” “作为一个上单，最先要学会的就是抗压你懂吗？” “就是打不过……来救我一下！” “等一等，我先把双buff拿了。” firstblood。 “你这森么玩意啊？” “哎哎哎。” “给我个解释。” “好卡啊……”金皙委屈的声音。 “你就是菜，菜就算了，还那么多借口。”苏灵均说。 苏正则在那里擦桌子，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 “我来上了。”苏灵均说。 “干嘛？” “帮你越塔啊。” “嗯嗯，快点啊，你在哪儿呢？”金皙问。 “我特么在走啊，我不走我飞上来啊，下把我为你带个tp啊？” 友方（金皙）已被击杀。 “……怎么谁都能杀你啊？”苏灵均说。 “你卖我！” “我没有……” “你卖我！！” “你卖我！！！”金皙连说了两遍。 “没卖你啊，作为一个好打野，一定要学会完美地逃跑。” “你是畜生啊！”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死过了，你的人头不值钱，多死点。” “别碰我兵！别碰我兵！”金皙尖叫。 “你缩不吃就不吃？那我的面子往哪里放？”苏灵均咂咂嘴。 “哇畜生。”金皙萎靡了。 “你别缩话了，你的剑姬玩的我头疼。” 苏正则换了一只手擦桌子，用手指揉了揉忍笑憋酸了的腮帮子。 敌方英雄已被击杀。 “哎哎哎！阿西吧！”金皙惨叫。 “哦哟，就你这攻击力，还想抢人头，你仿佛在逗我笑。”苏灵均说。 “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话少了？” 苏正则擦完了桌子，去取了买菜的塑料袋子，看到ad没在直播，就走过去跟他搭搭话。 ft首发ad，fred，原名叫李京浩，也是一个韩国人，眼睛也小小的，发呆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只吃树叶卡住喉咙的树懒，大家都叫他“考拉”或者“树懒”，瘦瘦高高，还很容易害羞，所以苏正则每次跟他搭话，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不直播吗？京浩？”苏正则歪头问。 “我不急，我一直按时完成任务，你呢？正则不上学吗？”考拉问回去，声音小小的。 “我一会儿晚饭做完了就回去，今天小食堂阿姨回去了，说是亲戚有事情。”苏正则回答。 “这样啊，那辛苦了。”考拉笑着摸了摸鼻子。 “大酱汤，喝吗？今天晚上。”苏正则笑眯眯。 “?？”考拉蹦了一句韩语，和中文“啥”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我买了金针菇、口蘑和鲜豆芽，之前一直在小厨房里酿了大酱，我想着队里有你和金皙，做点大酱总不会错吧。”苏正则嘿嘿笑着拿出塑料袋里一盒韩式辣酱。 考拉没有说话，摆了摆手，然后双手合十，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正则，我想吃。” “我们小老板也太好了。” 说话的是上单，赵池，id叫zc，和林世泽的id看上去莫名其妙有点般配。 因为他几乎可是说是全队最无敌的一个位置，而且又是队长，所以大家都会在他的id后面添点东西，变成zcarry，贼凯瑞。 小老板是他们对苏正则的爱称，虽然使唤起来绝对不含糊，但是爱称还是要爱称的。 考拉认真地点点头，表示很赞成队长说的话。 本来赵池在直播，为了说这句话特意摘掉了耳机，捂上了麦，说完之后才再次带上耳机。 这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有些年少轻狂，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好队长。 当苏灵均拒绝了当队长之后，是赵池负起了责任，并且把这个队带的越来越好。 ft从2014年建队进入lpl联赛，刷新了一次次的lpl夺冠记录。到今年九月份之前一共三次夺得联赛冠军，蝉联德玛西亚杯的总冠军。msi拿到了世界冠军，国内大大小小杯赛冠军10来个，论国内战绩无任何战队可以出其右。 就是这样的队，在s4世界赛被踢在了八强之外，和陨落的stg一样。 今年，看来他们他们还没有放弃。 想着想着，苏正则就觉得放心了一点，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好好训练，世界赛加油啊。”苏正则对考拉说。 “谢谢这个朋友给我刷的礼物！”金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咦，你的名字叫fred的眼睛亮晶晶啊……” “什么黑人，我不会黑人啊，我实话实说，考拉的眼睛怎么看也亮不起来吧。”金皙说。 考拉捂住脸，脸都红了，但是还是忍住不笑，他躬下腰去，对着乱七八糟的收纳篮使劲扒拉，最后翻出了一袋旺仔小馒头，递给苏正则，点点头：“我会加油的，这个给你吃。” 苏正则接过小馒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觉得自己还是非常幸运，认识了很多可爱的人。 世界赛场藏龙卧虎，但是我们ft也不是好惹的。 “京浩，打完比赛你们回家看看吧。”苏正则说。 考拉愣了愣，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窗外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风闷闷地撞击在窗户上，路灯就要依次亮起来了。 teamft，fighttogether，还有很多个明天，没法停下，也不想停下。 第18章 无悔的选择 英雄联盟2015全球总决赛分为两个阶段，小组赛和淘汰赛，而淘汰赛又被分为14决赛、半决赛和决赛。 在两周的时间里，16支队伍将以单场双循环的方式相互较量，即每支队伍都会与同一小组内其他队伍进行两场非连续的bo1比赛。16支队伍会被平均分到四个小组中。每个小组总共会有12场常规比赛。如果出现积分打平的队伍，则还可能会有额外的决胜赛。16支队伍会按照抽签的情况被分配到不同的小组中。 这一阶段的赛制与2014年的s4全球总决赛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在小组赛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小组抽签了。 除了国际外卡赛部分有一些调整，2015全球总决赛的队伍池构成跟2014年相差不大。 队伍池中，一号队伍池由中国、欧洲、韩国和北美赛区的第一名队伍组成；二号队伍池则包括了中国和韩国赛区的第二、第三名，lms联赛的前两名，北美和欧洲赛区的第二名;三号队伍池中有北美和欧洲赛区的第三名，以及国际外卡赛的两名出线队伍。 每个小组都会包含一号池的一支队伍、二号池的两支队伍和三号池的一支队伍。 为了尽可能地增加跨赛区之间的战斗，小组抽签有一个根本性的原则，就是每个小组中不会有来自同一地区的两支队伍。 抽签会将每个队伍池中的队伍依照a-b-c-d-a-b-c-d……的顺序排进各个小组。当一个队伍池中的所有队伍完成分组后，才会进入下一个队伍池。然而，由于前述原则的存在，一支队伍有可能会因此无法加入当前的小组，那么就会将其分入下一个可用的小组。 抽签阶段结束后，hunter被分入d组，ft被分入c组，rg被分到b组。 在这九月末，秋风萧瑟的时候，苏正则跟付东他们一起去了机场，送五个首发队员和一个替补队员上去法国的飞机。 苏正则下了大巴以后抱着六个热水杯去热水间接水，有些手忙脚乱，但是付东带这帮孙子带的嗓子都哑了，苏正则实在不忍心在拉付东来帮忙。 付东以前就是苏通俱乐部的教练，和苏灵均一起来的ft战队，这个教练，当的比保姆还累。 “我帮你吧。”一个温柔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然后就感觉到怀里的重量消失了。 一只修长的手从苏正则眼前划过，提走了她怀里的杯子。 幸好苏正则手控还没有达到变态的地步，否则肯定会疯的。 这只手实在太过完美，太过好看，仿佛老天爷赏饭吃，把以后的求生本领都系在这双手上了。 可能是个钢琴家吧，苏正则猜测。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微笑的脸和一双清澈而略显疲态的眼睛。 差点把苏正则吓得叫起来。 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的人，而是曾经的那位世界第一上单，肖明远。 他们俩没怎么见过面，苏正则在stg做饭的时候每天都是带着口罩的，所以肖明远并不认识她。 “您好，我是肖明远，打扰一下，请问您是ft的工作人员吗？”肖明远笑着问。 肖明远跟那个时候比，头发长了一点，穿着黑色的毛衣，黑了，也瘦了。 真的不再是少年了。 “嗯嗯，”苏正则对这个人有一种天生的崇敬，微微鞠躬以示感谢，“感谢您帮我拿杯子。” 肖明远觉得这个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可爱，忍不住笑了一声。 “请问，您知道苏灵均在哪里吗？我想找一下他。”肖明远问。 “肖前辈，我叫苏正则，”苏正则声音软软糯糯，有些害羞地认真说，“感谢您曾经为苏通俱乐部付出过的心血。” 肖明远一愣：“……灵均的妹妹么？” 苏正则眼睛有点虚得眨了眨，刚想回答。 “是。”苏灵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本来还在专心思考问题的苏正则被这一声吓到了，回过头正好看到她哥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在这里。 苏灵均扫视了一下，看了一眼五颜六色的热水杯子。 “长了嘴，拿不动不知道找我说？”苏灵均看着苏正则皱着眉头说。 苏正则愣住了，慢慢地才反应过来苏灵均在说什么，心里突然变得柔软，戳一戳就想要流泪。 “你还是老样子，好话都不会说。”肖明远笑着说，把手抄进口袋里。 “老肖。”苏灵均被戳破了有点尴尬，不满地咳了一声。 苏正则左看看又看看，觉得老前辈应该是有事情交代苏灵均，自己在场不大好。 “哥，一会儿付叔叔该找我了，我先把杯子拿过去了。”苏正则急急忙忙地说。 “等一下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拿回去。”苏灵均回答。 “反正也没有外人……”这句话轻到几乎听不见，但是苏正则听到了。 苏正则扬起头，然后别过脸看着玻璃门外，眼睛红了只要没人看到就不算。 那么多年了，叫一句哥哥，终于有了回应。 被灰尘掩埋的往事，会有星光洒落在上面，再也没有遗憾。 肖明远微微笑着，眼神温柔。 “你现在怎么样啊？”苏灵均问。 “在这个城市开了个网吧，收益还可以吧，安静规律了很多。”肖明远淡淡地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苏灵均有些惊讶。 “这个春天，”肖明远笑着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放不下这里。” 苏灵均张了张嘴，但是还是徒然地安静了下来。 苏正则看了看苏灵均那张脸，似乎有些感慨，有些难过，很多很多，都被他掩藏在清澈见底的瞳孔后了。 或许，那天被融掉的符文和那晚的车票，是苏灵均做的最错误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那一趟列车，可能是苏灵均这辈子坐过最安静的列车了。 “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肖明远笑道。 “嗯。”苏灵均点点头。 “你后悔么？”肖明远轻声问。 假如记忆可以修改，如果时光可以重来，耳机里听着那首《凛冬之魄》，凄美清幽，荆棘上的冰霜玫瑰冉冉盛开。 把融掉的符文一个个复原，把id前面的队名改回最熟悉的那一个。 没有人离开。 “人哪有不后悔的事情，后悔也没用，所以我从来不后悔。”苏灵均笑了。 “你有没有想要告诉我的原因？”肖明远问。 “没有。”苏灵均回答。 肖明远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机场里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然后他也笑了。 “加油，”肖明远拍了拍苏灵均的肩膀，“一号种子，你们今年就还差这一个s赛冠军了。” “等我带他们拿到这个冠军就该退役了，”苏灵均揉了揉眉心，语气戏谑地说，“好日子我也过不惯，到时候我开个网吧跟你挨着，我们一起凑桌子吃饭。” “反正你永远喝不过我。”肖明远说。 年少时爱凝视深渊，黑暗，清冷，害怕被吞噬。 凝视或者被凝视。 而今，深渊处亦有声音。 不恨了，它说。 第19章 电竞选手不该饿肚子 “付东就在那边，你要不要找他说说话？”苏灵均问。 “不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肖明远摆摆手。 “所以，你是特意来送我的吗？”苏灵均啧嘴。 “别臭美了，”肖明远露出嫌弃的表情，“我是来送别的小后辈的，没想到你也在。” “哦。”苏灵均一脸冷漠。 “也是我们ft队里的么？”苏正则忍不住问道。 “不是，”肖明远摇摇头，“以前苏通俱乐部里我的一个小后辈，现在在hunter，他们队也是今天走。” “好吧我懂你说的是谁了。”苏灵均说。 “……”苏正则默默点点头，也明白了肖明远在说谁了。 “我们要过安检了，”苏灵均回头看了看，金皙正在张牙舞爪地向他挥手，“那我就先走了。” 肖明远笑着，伸出手在苏灵均的肩膀上拍了拍：“真羡慕你啊。” 苏灵均接过肖明远手里的水杯，几个并好圈在怀里，抬眼看了看肖明远的脸，有些沉默。 “你多保重。”最后，苏灵均这么说。 “回来找你双排。”肖明远说。 苏正则告别之后，跟着苏灵均回头向ft战队休息区域大步走去。 黑红相间的队服，后领上写着白色的名字。 ft.ywind。 肖明远看着他远去，始终微笑。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stg.yf已断开连接。 ft.ywind已重连。 苏灵均没有回头，对着身后伸出手挥了挥手。 付东一直在远处看着他们交谈，苏灵均回到队里后，付东才慢慢走过来。 “那是小肖吗？”付东缓缓地问。 “嗯。”苏灵均低头一个人一个人发热水杯。 很长时间的沉默。 “灵均，你能走到什么程度，我只要还没退休都会陪着你的。”付东说了这句话就离开了。 苏灵均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直起腰，抬起头看着付东有些臃肿胖胖的样子，在人群里费力地穿行，手脚并用地跟考拉解释着什么，然后从皮夹克外套口袋里抠出一板晕车药塞到考拉手里。 付东年纪大了，鬓角的头发都白了。 苏灵均低下头去继续发热水杯，感觉眼眶烫到疼，鼻子酸痛，嗓子发干。 “刚刚那是肖大神啊！”金皙的声音聒噪地响起。 “你认识？”苏灵均问。 “当然，我上单都是跟lpl肖明远学的。”金皙沾沾自喜。 “……你这是在骂肖明远么……” “刚刚我的热水杯为什么不拿去给肖明远签个名？” “拿来，我给你签。” “你滚啊，阿西吧，滚滚滚。” 大家都收拾好之后，一个个拖着行李箱背着包，走到了安检门前面。 “要不是你要上学，真应该跟我们一起去欧洲玩一下。”赵池有点惋惜。 “没事，我会经常回去打扫打扫基地的。”苏正则把挂在脖子上的一沓证件一个个纷发出去。 “一会儿你坐俱乐部的车回去，别乱转悠，出了事情我得被骂死。”付东唠叨。 “好好好。”苏正则乖乖点头，知道这个男人婆妈又喜欢关心别人，就认真答应下来。 “有事就回家。”苏灵均想了想，这么说道。 “好的，老哥。”苏正则嘻嘻笑道，举起右手，翘起拇指晃晃。 “偷偷跟你说，正则，我看到你哥把你送的眼罩带着了。”说是偷偷，金皙声音比所有人都大。 苏灵均头一坑，迅速走进安检通道。 考拉走在最后面，捂着嘴笑，走进通道之前回过头，冲苏正则摆摆手告别。 “??????。”考拉说再见。 苏正则把手扩在嘴巴边假装小喇叭：“??！” 这是金皙教的，一路顺风。 这几个人，穿着黑红色相间的队服，往通道里面走去了，旁边人看到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去了，但是还是很好奇。 之前，中国cs比赛冠军去欧洲参国际比赛，因为没有经费和赞助，每人带了一箱泡面。到了欧洲后语言不通，只能偷偷用洗手间的水来泡面吃。 dota比赛，也有人在马来西亚睡在天桥底下。 已经退役的十六夜还在打dota的时候半根烟舍不得抽收在口袋里，hunter的白爹当年还穿着拖鞋上赛场。 一直坚持着电竞的人真的很伟大，每个坚持着梦想的人都不该饿肚子。 “真是年少有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肖明远走到了苏正则身边。 “他们都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苏正则小声回答。 “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肖明远揉了揉额发，“自己其实是在为国争光。”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能知道他们就好了。”苏正则叹了一口气。 “像明星演唱会那样么？”肖明远笑，“座无虚席，满天荧光灯和闪光的名牌么？” “嗯，”苏正则点了点头，“我回去就做，下次比赛的时候我要坐在台下挥。” “会有那么一天的。”肖明远看着远方的天空。 远远的地方，苏正则看到了蓝白色的队服。 果然，hunter也是今天登机。 小白走在最前面，教练在拉着他说话，小白一直在跟他争执，脸色铁青，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在忍耐，额头上青筋暴起。 岚切和江之星一前一后，虽然一步之遥，但是两个人一言不发，眼神也不交流了。 江之星打开水杯，大口灌了几下，岚切撕开压缩饼干，干干地嚼着，眼睛一直看着地面。 然后苏正则看到了林世泽，他好像感冒了，穿得很厚，嘴上戴着医用口罩，眼圈青黑。 只不过大半个月不见，林世泽就成了这样。 只有windy跟着林世泽，在跟林世泽说着，林世泽也在不停的跟他分析，伸出手在空中比划。 然后windy伸出双手捂住了脸，用力地擦着额头，林世泽抬起头，眼睛望着天花板，再也无话。 最后，林世泽伸出手按在windy肩膀上，windy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苏正则耳边也响起叹息声。 苏正则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这半年一直有风声说hunter高层决策错误，使得队内资源争夺，争吵不断，风雨飘摇，夏季赛不过是垂危之前最后的回光返照。 苏正则抬起头，看到了肖明远。 叹气的正是他，他眼睛看着这支队伍，眉头紧锁。 “您不去跟林世泽说些什么吗？”苏正则轻声问，有些沙哑。 “不了，”肖明远说，“他肯定不想我看到这个样子。” 林世泽消瘦的背上还是那个黑色的背包，肖明远送给他的，拉链的地方绣了金色的“stg”。 已经旧了，但还是被洗得干干净净。 “林世泽是个好孩子。”肖明远淡淡地说。 苏正则不知道说什么，这种难过是绝望的，而不是伤心。 “但是他运气不太好。”肖明远摇了摇头。 两个人站得远远的，不再交流，耳边是嘈杂的各种声响。 “秋天真冷。”苏正则说。 第20章 一个无名的梦 祖国妈妈生日，小长假的第一天。 苏正则做了一个梦。 梦到高中的教室，窗外照进绯红色的夕阳，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苏正则坐在倒数第二排，削着手里的铅笔，余晖落在那上面，亮晶晶的，漂亮得像是假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每个人都在走来走去，说说笑笑，可能是在打扫卫生，所以每个桌子上都架了凳子，地面上全是水，前面那个桌子上还靠了一个拖把。 这是什么时候？高一么……还是高三高考前夕，每个人的脸都那么模糊，只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和笑声，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听起来又格外遥远。 苏正则不知道怎么了，完全没有一点点焦急的心情，宛如一滩静水流深，眼睛只是看着手里的铅笔，专心致志地削。 她的手边还放着那本《飞鸟集》，紫色的藤蔓绘在封面上，就像浸泡在紫色溪流里的羽毛。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间，也不着急，也不惊慌失措，没有想到别的事情，仿佛人生就定格在这里了，不前进也不后退。 苏正则身上还穿着宽松的校服，穿了三年，袖口都磨坏了，但是还散发着温暖的洗衣粉味道。 好香啊，闻起来像家一样。 也不伤心，这个梦就像水晶球摆件里的世界，虚假而轻盈美丽。 然后林世泽就从教室的后门走进来了，没有任何的不自然，就从那里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教材。 映得他脸很好看，眼睛含笑，穿着校服，身体颀长。 他坐在了倒数第一排，苏正则的后面。 苏正则耳边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还有笔在纸面上留下的沙沙声。 “你一会儿准备去干什么？”苏正则问。 “我不知道，你呢？”林世泽的声音里夹杂着笑意。 “我，看书。”苏正则说。 “那我也看书。”林世泽说。 “……”苏正则没有说话，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一会儿就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苏正则竟然这么说了一句话。 “……我其实有句话想告诉你。”林世泽拉了拉苏正则的衣服。 “什么？”苏正则立刻回过头来，突然满溢出难以抵挡的心酸。 阳光下，年少的男孩扬起明媚的嘴脸，温柔的眼睛清澈见底。 “等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林世泽说。 然后苏正则就醒了，躺在家里的床上。 昨夜看书睡着了，窗帘忘记了拉上，刺目的光线下，枯了的大树还是静默无言。 苏正则伸手摸了摸脸颊，眼角有泪。 她默默退回被窝里，拉住被子蒙头，嚎啕大哭。 哭她那么多年的暗恋时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只有梦境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 苏正则永远也没法知道林世泽在这个梦里到底要告诉她什么了。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个故事里，是没有以后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是那么的委屈，枕头抱在怀里，手揉着眼睛揉到发酸。 昨天苏正则就回家了，反正学校、家和俱乐部三点一线，都在这个沿海城市，连行李都不用收拾。 苏正则翻了个身，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然后顺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翻着白眼查看自己睫毛上挂着的眼泪。 呵，丧丧的小长假从清晨痛哭开始，真好。 “这日子还有没有盼头了呀……”苏正则卷着被子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眨巴眨巴眼睛，叹了口气。 手机被昨晚苏正则极其不老实的睡姿给拍到了床边上，几乎就要掉下去。 苏正则伸手抓过来摁亮屏幕，看到了明晃晃的时间。 7点43分，阴。 北京时间2015年9月10日凌晨1点，苹果公司刚在旧金山的比尔·格雷厄姆市政礼堂举行秋季新品发布会，还没过几天的时候，这个玫瑰金的新手机就送到了苏正则手里。 是钱夫人的意思，在这还没有正式开卖的时候，直接预定了几个，拿过来给几个孩子当个新鲜玩意。 这就叫钱夫人的独门人生观，手机是没法拿来炫富的，谁还没有几个臭钱，有钱能花的出去，才算你厉害。 钱洵美一谈起她的老娘，就会愁眉不展，顺带啧啧称赞，说她“这个女人不寻常”。 就在小正则捧着手机翻通讯录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小则，你醒了吗？”是张望舒的声音，一贯的柔柔弱弱加入抱歉的语气，“文纪让我早点喊你起来吃早饭。” “如果你还困，我就一会儿再过来。”张望舒轻声说。 “没事的，张妈妈，”苏正则回答，“我已经醒了，一会儿就下去。” “是么？”张望舒在门口笑起来，“小则去看看衣柜，里面有我给你新买的苏绣披肩和裙子。” “好的，谢谢您！”苏正则大声说。 原来张阿姨进过自己的房间了么？ 不知怎么的，苏正则感觉到了心中有些不舒服，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出了“小洵美”这个电话。 “重金求子，上门服务。” 苏正则编辑好了短信，想了想还是发了过去。 第21章 小洵美 苏正则站在雕花的大衣柜前面，仰脸看着一柜子的新衣服，脑子里面开始盘算今天的衣服。 不得不说张望舒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都是些少淑裙子，只是一眼就可以看到的logo让苏正则有点拒绝，她伸手来回翻了翻，看见了一件黑色的裙子，白色的大纽扣看上去特别可爱，袖口和腰的地方都缀了一点点青蓝色的豹纹，裙摆蓬蓬的，领口是经典的荷叶边。 根据苏正则的经验，这衣服看上去虽然低调，但是应该不错的。 她虽然不怎么注意形象，但是从小到大穿了很多不认识的好衣服，所以她伸手摸摸衣角，就会对价位有点数。 苏正则看了标签，好吧，miumiu秋冬新款，五位数，张望舒是不会让她穿普通裙子的。 苏正则的房间里就有卫生间，她刚上大学跟着钱洵美学化妆，现在化的已经基本可以了，糊糊脸还是行的。 踩着拖鞋咚咚咚下楼后，发现张望舒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偌大的桌面上摆的五颜六色。 “张妈妈，这些交给华姨弄或者等我起来弄就好，您不用亲自下厨的。”苏正则有些尴尬地拉开了椅子，但是不好意思坐下。 “哎呀，说什么呢！”张望舒站在桌子边，把自己挽起的长发放下来，垂在肩头，过来按住苏正则的肩膀。 “小则你又瘦了。”安静了一会儿，张望舒轻声说。 “嗯，是么？”被张望舒安排坐下后，苏正则软软地问。 “没有好好吃饭吗？”张望舒问。 “……”苏正则还是没有学会怎么跟大人相处，所以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望舒不再问了，露出笑容，晃了晃手：“吃饭吧。” “……好好吃饭的。”过了半晌，苏正则才慢慢吞吞地回答道。 张望舒正忙着摆碗，并没有听到苏正则说的话，苏正则默默瞅了瞅面前的紫薯燕麦粥，闭上了嘴巴。 “早上你张叔叔打电话过来，说寻了块好石头，你爸一溜烟就走了。”张望舒笑眯眯地夹了块酸奶香蕉放到苏正则的勺子里。 苏正则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假装顺嘴说了一句：“林叔叔钱叔叔他们身体还好吗？” “很好，”张望舒真是个淑女，抬手喝粥的动作都美得像副画，“你不信的话就打开窗去看看，这时候你钱叔叔应该都给他花园里的花打理好回去了。” 好的，完美地遗漏了林叔叔。 苏正则轻声噢了一声，夹了一个玲珑可爱的蟹黄小汤包放在嘴边吮里面的汤汁。 张望舒突然停下手里吃饭的动作，指了指桌子上苏正则的手机，开了静音，但是屏幕上看到了“小洵美”的来电显示。 苏正则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让张望舒知道她有哪些朋友，这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让苏正则觉得有些罪恶。 她小手一抽，把手机抓回来，张望舒已经看到了，苏正则总不能掐了，只能握起来接通。 “喂？”苏正则说。 “你爸不在家吧？”通过电话，苏正则已经能感觉到电话那头钱洵美贼眉鼠眼的样子了。 “嗯嗯。”苏正则不多说，轻声回答。 “那一会儿给老娘开门。”那头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就像突然挺直腰板那样。 苏文纪严肃又凶巴巴的，方圆十里的小朋友都怕他，包括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 “你干嘛？”苏正则一脸问号。 “你不是重金求子么？朕来宠幸你啊，”钱洵美发出可怕的笑声，“寡人今天不上早朝了。” “……”苏正则几乎要被钱洵美的笑声击穿耳膜，连忙伸手捂住耳朵。 “说人话！”苏正则对着手机说回去。 饭桌对面的张望舒捂住嘴还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正则蹭的一下脸就红了。 “我刚晨跑回来，你收留我一下，我妈做饭难吃死了。”钱洵美又开始撒娇。 “……”苏正则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问张望舒，“张妈妈，钱洵美可以来家里吃饭吗？” 那么多年，钱洵美都从来没有来过苏正则的家，哪怕她们门对门当邻居，也都是有话出去一边逛街一边说的。 “当然啊，”张望舒托起脸颊微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早餐吃虾饺皇和蟹黄汤包。” “她不挑食的，谢谢张妈妈。”苏正则感激地说。 话音刚落，楼下大门就响起敲门声。 “这么快……”苏正则发现手机被掐断了。 “华姨，去开个门，”张望舒对着楼下喊了一声，“别给洵美拿凉拖，天冷了给孩子拿双绒的。” 有时候，苏正则真的很羡慕张望舒，心细如发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任何人同她相处都不会觉得不舒服吧。 没一会儿，就看到钱洵美蹦蹦跳跳走上来了，因为家里还有张望舒，所以她也不敢放肆，否则她肯定要摇摆成一只帝企鹅。 这厮穿着运动服，左耳朵还塞着森海塞尔ie800的耳机，恃美行凶般地露着纤细的腰，把张望舒看得一愣一愣的。 跟张望舒打过招呼后，苏正则就给她拿了个碗和筷子，让她坐下来也一起吃饭。 趁着张望舒去厨房拿碟子装裙带菜，钱洵美才开始和苏正则互动。 “假期不要睡大觉了，明天跟我一起去锻炼吧。”钱洵美喝了口粥。 “我不胖，不起。”苏正则倔强地摇头。 钱洵美啧了一声，伸出手隔着衣服掐了一下苏正则的腰，软软的，虽然没有肉但也不性感。 “来。”这个女人斜着眼睛，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侧过身掀起了自己的外套，示意苏正则过来摸摸她的腰。 这腰是指比竖放的a4纸还要窄的小蛮腰，a4纸是由国际标准化组织的iso216定义的，规格为21*29.7cm（210mmx297mm）。 堪称魔鬼身材的终极标准。 苏正则用手摸了摸，就立刻收回手，闭上眼睛。 “要不要再往上摸摸？”钱洵美挑眉，开始从领口拉拉链。 “滚啊。”苏正则从蒸笼里夹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四喜饺子，塞住了钱洵美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第22章 那个女孩她嫁人了 “所以说，张阿姨没有问你那天魏羲和被你砸蛋糕的事情咯？”钱洵美一边开车一边嚼着口香糖，车厢里弥漫着这种糖的玫瑰香。 苏正则坐在她的副驾驶上，怀里抱着她一直放在车上的可妮兔，有些发呆。 今天早上，苏正则正和张望舒吃着早餐的时候，这个女人就闯进来风卷残云般地抢了大部分的虾饺皇，顺便美美地在苏正则家里的浴池洗了个澡。 哦对了，还顺走了苏正则一套hermes的裙子。 “今天衣服不错，肯定不是你自己选的。”钱洵美继续说话。 “你可真聪明呐，美丽的女士。”苏正则反驳回去。 “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我？”钱洵美美滋滋地拍拍方向盘。 “再见，美丽的女士。”苏正则侧过身，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钱洵美空出一只胳膊，把苏正则的脖子搂住，“我请你吃你想了好久的怀石料理好不好？” “哼。”苏正则眼皮都不抬，装作冷艳地在喉咙里哼唧了一声。 钱洵美咂咂嘴，那头漆黑的长发挠着苏正则的脖子，弄得苏正则心里痒痒的。 “好好开车，注意安全。”苏正则把钱洵美的手扒拉下来，不让她再这么搂着自己。 “好吧。”钱洵美老老实实把手放回方向盘上。 “一会儿我们就吃饭吗？”苏正则问。 钱洵美摇摇头：“先吃饭，然后做指甲，最后你陪我去预约个婚纱定制。” “什么？婚纱？”苏正则一下子燃烧起了八卦之魂，“你要结婚了？” “想不到吧！”钱洵美根本没有理会苏正则的玩笑，撇了撇嘴，似乎有感慨万千，“跟我差不多大的人已经结婚了啊。” “我认识么？”苏正则有点好奇。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了，咱们小学的时候，总是有个高我们一个年级的姐姐来给我送小饼干。”钱洵美说。 苏正则想起来了，那个小姑娘，总是扎着两个可爱的麻花辫，连扎头发的彩绳子都是她亲手编的。 她的身体柔软而散发着牛奶的香甜气息，闪耀而温暖的爱情，砸向这个多么幸运的人呀。 “你羡慕啦？”苏正则嘿嘿笑着，把手托在下巴上，一双调皮的眼睛盯着钱洵美的脸。 “才怪，”钱洵美嘴硬，“本小姐一个人纸醉金迷，不需要臭男人。” “噢。”苏正则不逗她了，做了个鬼脸，从膝边小包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吃起来。 “你还是这么喜欢吃糖么？”钱洵美笑着说。 “嗯，”苏正则有点不好意思，“习惯这种东西，很难改的。” “你喜欢着什么人吗？”钱洵美问。 这一句差点卡着苏正则，脸还是那么耿直地红起来。 唉，难道不明显么？ 我这种人，就是没用到这样，非要靠着爱着什么人才活到现在。 苏正则正了正腰板：“老子只爱钱洵美。” “哦！”钱洵美翻了个白眼。 “一会儿去给别人看婚纱，可不许哭鼻子哦。”钱洵美似乎是对苏正则的不坦诚一点都不满意。 “你也不要哭哦，老阿姨。”苏正则不甘示弱。 虽然知道钱洵美从小到大就没缺过男朋友，苏正则也就过过嘴瘾，反正全世界最好的钱洵美不会让她尴尬和难堪的，嘻嘻，永远不会。 钱洵美打开cd播放的开关，这个风一样放荡不羁的大小姐一直喜欢老歌，不知道是跟了谁。 她在听王菲的《红豆》，把音量拧到不大的地方。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唉，小正经，”钱洵美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叹气声，“我他妈现在好伤感啊。” “乖。”苏正则摸了摸洵美的脑袋。 有一次，村上春树在采访里说过这样的话，让苏正则很久都难以忘记。 他说，“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帮你挡住外来之物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 “坐车来看望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你的人，” “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善良的人。“ 所以永远都没法忘记，要是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一起用着花不完的钞票，晒好的被子上有闻不尽的阳光，喜欢的人都幸福地生活在自己家的旁边，满天繁星下，那个人笔直地走向自己。 仿佛生命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从不左顾右盼，一直都是走向她的，而她张开双臂去迎接他，走着走着就会跑起来了吧。 这大概就是结婚的意义了。 如果不幸，什么都不曾有过，至少有你。 唉，婚纱……唉…… 说错了话，这两个老阿姨一点也不硬气，都愁眉苦脸得要哭出来了。 “唉，我都不想帮这个大姐去挑婚纱了，”钱洵美把车停在车位上，头靠住椅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么幸福的地方，对单身的我简直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小洵美！加油！你是最棒的！”苏正则有气无力地加油。 “我恨死这个大姐了。”钱洵美嘟囔。 “加油，我们现在已经21岁了，以后收到的请柬会越来越多的……” “不，我听不见！” “加油，今天觉得不好过不要紧，明天会更难的。” “你是不是有剧毒啊，要存心气死我。”钱洵美咆哮。 苏正则倒是很看得开，摆了摆手，一脸笑容：“我们走吧，别耽误了你姐姐的事情啦。” “我今天帮她看了，回去我一定要敲诈她，不混个华伦天奴我不会放过她的。” “嗯嗯……” “我诅咒她，诅咒她一辈子百年好合算了。”钱洵美说。 “人家确实是幸福的小女孩嘛。”苏正则嘿嘿傻笑。 第23章 我养你啊 晚上的时候，林世泽打来了电话。 苏正则累了一天了，九点多就洗过澡爬上了床准备睡觉。 她偷偷摸摸去找自己藏好了的箱子，把它打开，就着温水吃了舍曲林和丙戊酸钠，然后又吃了一粒喹硫平来保证安睡。 漫漫长夜对于苏正则来说其实分外难熬，一旦白昼人的声音慢慢消失，剧烈的心跳和日渐衰竭的精神状态就会笼罩她。 她确实病了，难以启齿，有点讳疾忌医。 该怎么跟一个外人一本正经地称述她小学六年级第一次想到自杀的念头？ 刚想蒙上被子两腿一蹬不省人事，就听到了手机的铃声，一个不认识的境外号码。 苏正则以为是骗子就给挂了，刚倒下捯饬捯饬软软的枕头，电话又响了。 “真是个可怜的骗子，”苏正则轻声叹息，“晚上都不休息还要工作……” 手机可怜巴巴地亮着屏幕。 “喂……”苏正则接通电话，懒洋洋地滑进被窝里。 “啊哈哈哈哈闺女，你终于接啦。”那头快乐的声音骤然打破了苏正则脑子里的安宁。 苏正则感觉自己的心脏停了一拍，两只手条件反射般紧紧握住了手机。 “睡觉了嘛？”林世泽悄悄问。 苏正则缓慢地摇了摇头。 “嗯？”林世泽发出疑惑的声音。 苏正则发现自己又干蠢事了，这是电话又不是视频。 “没呢没呢……”苏正则摸了摸鼻子，“看书呢……” “什么书？”林世泽好奇。 苏正则左右看了看，从床头柜上摸过来随机一本，念了出来：“看的《西线无战事》。” “啥？吸血鬼战士？”林世泽一下子来了兴趣。 苏正则有些无语：“什么时候把你脑子里那些英雄武器都扔掉，你说你脑子会不会整个空了？” “不，”林世泽啧啧嘴，“我脑子里还有很多事情呢。” “比如？” “比如m78星云会崛起吗，柯南最后会跟谁在一起，路飞当上海贼王了吗，还有……” “还有什么？” “秘密。” “哦。” “我还怕你觉得是骗子不接呢。”林世泽在电话那头笑。 “骗子也要吃饭的，工作……蛮辛苦……虽然钱是不可能给的，”苏正则磕磕巴巴地说，“但是程序还是要走一下。” “世界上也就只有你才能有这么神奇的思路了，”林世泽轻声说，“谢天谢地，你接电话了。” “你在干嘛呢？”苏正则轻轻问。 “法国这里比你那里慢七个小时，我们才中午，他们吃饭去啦，我自己排位呢。”听到那边有鼠标键盘啪嗒啪嗒的声音。 “挂了吧，仔细让教练看到了，他揭你的皮。”虽然这么说，苏正则并不打算放下手机。 “那你当我傻，我机智的很，”林世泽笑，“我们手机都被教练收走了，我趁他们出去吃饭，所以用座机给你打电话。” “……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苏正则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问。 林世泽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来，温柔得就像夜空中的月色，可惜林世泽不住在电话里，那不然就可以每天都捧在手心里睡觉了。 啧，痴汉脸，太可怕。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女主角从开头就这么死心塌地，怎么看都觉得好没意思的。 哦，自己根本不是当女主角的料，作者脑子坏了才会造出那么失败的人设。 “我们说说话，”林世泽温柔地问，“不好么？” 唉，还是好幸福。 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 这是个极度浪漫的传说，想是多情的南方人编出来的。 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个传说，苏正则慢慢翻了个身，小脚丫在凉爽的被子里缓缓推开。 窗外落雨了，明天肯定又是一树清澈的水珠儿。 “好。”苏正则有些激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巴黎下雨了。”林世泽说。 “家里这边也是。”苏正则微笑。 “巴黎蛮好看的。”林世泽说。 “可是你以前告诉我，全世界只有被窝是好看的。”苏正则有些不屑。 “我没想到嘛，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好看。”林世泽撒娇。 苏正则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少年被圈养了那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走出不属于他的牢笼，难免会惊叹。 天高地阔，风又温柔，世界跟我一样美。 林世泽长得那么好看，难道不配世界上最漂亮的彩虹和山川么…… “今天你有好好出去玩么？”林世泽笑。 “我和小洵美一起去做了指甲，吃了很复杂的怀石料理，还去帮洵美一个姐姐预约了试婚纱的时间。” “婚纱？”林世泽一愣。 “嗯嗯，”苏正则认真地说，“那个姐姐大我一岁，都已经要结婚了。” 林世泽在那头笑了一声，然后没有立刻接话。 “我还是个孩子呢。”林世泽语气轻快。 “你一直都是孩子。”苏正则说。 “婚纱好看吗？”林世泽好奇地问。 “好看极了，就像动画片里的白雪公主，”苏正则笑，“羡慕啊。” “你也去挑吧，为父砸锅卖铁买一件送给你。”林世泽突发奇想。 “你走开啦！”苏正则一脸嫌弃。 “怎么了，不可以吗？我疼闺女有什么错？”林世泽咂嘴不满。 “怎么能让我闺女眼馋别人呢？好好的孩子万一嫉妒死了……” “你当心点说垃圾话，别闪着舌头。”苏正则哼了一声。 “你还没说，我为什么不能买。” “因为你没钱啊。”苏正则毫不留情，语气冷漠。 一时间的安静，然后就听到电话那头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苏正则可以想到，林世泽此时此刻的表情一定像只小败狗，装可怜卖乖是他最擅长的。 “我养你啊……”苏正则对着手机轻声说。 不知道那边的林世泽有没有听到，苏正则在心里又默默说了一遍。 我养你啊…… 这是年纪尚轻的苏正则能想到的最好的话了，以后的路不管有多艰难，她也是朝着这个目标走去的。 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药效就涌上来了，苏正则抱着手机躺在被子里，耳边是林世泽不知疲倦的话语声。 然后她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你要好好保重。”苏正则听到林世泽说了这样的话，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回话了，被梦的引力牢牢吸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中央。 林世泽要是住在电话里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每天都捧在手心里睡觉了。 这是苏正则好几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世界，晚安。 第24章 雨妹的战地报道(一) 2015年10月2号，法国巴黎，晴。 嗯……大家好，我是金皙。 在这个万分紧张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要自我介绍一下。 我现担任ft的首发辅助，id叫rainy，2014年开始打职业，他们将我和hunter里的辅助windy韩灿宇并称为lpl牌面辅助“风伯雨师”，但是更多的人叫我雨妹，一口一个的“小雨妹”这么叫，我他妈可是真男人。 其实我虽然是韩援，但是在中国待的时间更长，我妈妈是西北人，所以我只算一半韩国人吧。 我小时候就住在大麦市街边上，家的旁边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卖。 我跟我妈一起去吃饭，我每次都要点牛肉丸子面、小酥肉、景德泡馍、酸汤饺子、臊子面、酸奶冰淇淋卷、神农土豆、水盆羊肉、八宝稀饭，还有一整只葫芦鸡和一盒甄糕。 我跟韩灿宇现在就在休息室，他的adc林世泽去吃饭了，他坐在我左手边发呆，看上去精神一般，他企图抢我的录音笔，但是我怎么可能把笔交给他，我预判他的走位溜走了，有点得意。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灵均哥，他正在跟付东讨论着什么，付东手里捧着一袋炸年糕，我感觉蛮好的，心里觉得自己又有的蹭了，就过去顺了两口炸年糕。 其实付东这个人确实好，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我父亲了，他跟我妈离婚之后回了仁川，听人说他又有了新家庭，他不要我了。 付东对我就像父亲一样好，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样就算像父亲了。 我回到釜山打了一年职业，终于还是回到了中国，就在这个沿海的漂亮城市。 俱乐部吃的不错，这个城市口味偏甜，我每天吃过饭就想着吃水果吃蛋糕，我从来没有一个时间段像这样吃的那么好，如果不是灵均哥管着我，我可能早就因为暴饮暴食进很多次医院了。 有讨厌我的观众都说我的脑子有问题，或者心智不全，那都是假的，我感觉我蛮聪明的，李京浩教我下国际象棋，我很快就学会了，不过就是老是输。 李京浩哥是我的第二个adc搭档，我在之前的队跟adc配合得还行，但是李京浩哥会教我更多，因为我可以帮他翻译，所以他平时一直跟我在一起。 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我们战队的苏小老板，长得又可爱，性格乖巧还贤惠，我最想要的就是这种老板了，我觉得我好好表现可以蹭好久的鸡蛋灌饼。 咳咳，小老板……我是不是题外话说的有点多？ 那就下面切入正题吧！ 我为了和小老板十个辣条鸡蛋灌饼的约定，要进行持续整个周期的战地报告，用录音笔的形式，发给小老板，好让小老板放心。 今天是2015年10月2日，英雄联盟s5全球总决赛的小组赛现场，地点就在法国巴黎的普尔曼会场。 比赛初始阶段采取的是bo1积分模式，排名靠前的两支队伍进入八强。八强赛则改为bo5模式。 韩国、中国、港澳台、北美和欧洲赛区的冠军队伍将会直接收到总决赛的邀请，而外卡赛区将会通过资格赛来决定晋级的队伍。北美、欧洲、韩国和中国赛区将各有三支队伍进入总决赛，而港澳台和国际外卡赛区各为两支。 昨天是a组的一轮比赛，我们lpl没有a组的，所以现在还没有上场，加拿大强队lcg、韩国队km、巴西队beat和台湾队wolf两两对战，先打满6把。 今天是b组一轮，欧洲豪强universe、台湾队ag、外卡01和我们的老朋友rg。 嗯，我们rg已经赢了一把输了一把了。 刚刚我看到了他们的比赛了，跟universe打的那把，我感觉他们队的视野控得有点不如对面。 有点可惜了，虽然说rg现任中单于时am不拖后腿，但是在universe的强势中路下显得还是有点混……我觉得还是我们队中单全北海牛逼……好吧我还是不说了，我也发现我有点护短…… 于时抢到了版本强势的泽拉斯，但是对面妖姬走位太好了，一直被q上触发印记，而且他非指向性的技能几乎空了一大半，还是实力差距吧。 别人表现都很好啦，一会儿我要去看看他们，他们那里应该会分点吃的，上次我蹭到了一块巧克力和两根香蕉，我还分了一根给我的考拉哥。 一会儿我过去带点绿豆糕，都是我自己带的，没有鸡蛋灌饼的日子还是太难熬了。 他们也不容易，我们也不容易，唉……hunter也不容易…… 嗯，是的，我在大门口看到了hunter的adc林世泽，这家伙一直以长满幽默细胞出名了，我对他印象还不赖，好吧，他抽烟的样子有点帅，一个被电竞事业耽误的演员哈哈哈哈哈哈。 我过去跟他说说话吧，刚好我口袋里还有袋小麻花，我去跟他分了吧。 “吃小麻花么，靓仔？” “小雨妹你到底藏了多少零食？”林世泽说。 “我喜欢吃啊。”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可以去跟灿宇要山楂吃，我看他也藏了不少。”林世泽说。 “你还会抽烟？” “嗯。”林世泽回答。 “什么时候学的？” “记不得了。”林世泽笑。 这个人真的好看，我看的有点嫉妒，感觉我lpl第一可爱的位置岌岌可危。 “你在干嘛？”林世泽问。 “我在给我们小老板进行现场报告。” “小老板？” “苏通金主爸爸的小老板啊。” “……” 然后这个家伙就不讲话了，显然有点尴尬和慌乱，只见他把烟立刻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然后用门牙咬了咬嘴唇，清了清嗓子。 “骗你的，”他说，“其实我也就学别人抽着玩，我根本不大会。” “我们去吃饼干吧，我带了好多饼干，小雨妹。”他又说。 嗯，我确实有点不能理解他在干什么，林世泽看上去有些窘迫，眉头紧蹙，但是还是发出来几声干笑，刻意地对着我的录音笔。 可能他们说我心智不全是真的？我确实不太懂，嘿嘿，不提了。 有后期加进去的部分，我得赶着训练所以做的有点粗糙，小老板你将就一下，等我回国再慢慢跟你讲。 一会儿付东跟灵均哥就得找我了，这一条就先录到这，我下次再发。 祝苏小老板假期天天开心。 over！(＾▽＾) 第25章 美丽的沙雕 “你在听什么啊？”钱洵美好奇地眨眨眼睛。 苏正则正端坐在椅子上，紧紧抱着手机，耳朵里插着耳机，一脸快要憋坏了的样子。 钱洵美一脸不愿意放弃的样子，放下了手里的玫瑰水，蹑手蹑脚爬起来，偷偷伸出脑袋，去窥视苏正则的手机屏幕。 qq邮箱的界面，上面还赫然地写着来信人的名字。 “金皙” “噢！”钱洵美大声地叫了出来，把正在专心听音频的苏正则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机加耳机线一直扔了出去。 “什……什么事……怎……怎么了！”可怜的苏小妹被吓坏了，瞪着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睛，一脸被吓得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了！”钱洵美得意地坐回她的座位去，像个志在必得的大爷一样，伸出手捏住她放玫瑰水的玻璃杯，为了凸显出她的得意还夸张地扭了一个兰花指的造型。 “谁……谁……”孩子被吓得更傻了，本来脑子就不好，只能磕磕巴巴地重复。 钱洵美可恶的很，还想卖关子，轻飘飘地啧了一声。 “谁啊……”孩子抱着手机，吓得差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放心吧，”钱洵美突然坐正了，脸上摆出一副慈爱的虚伪面孔，伸出手在苏正则肩膀上拍了拍，“我不会告诉你哥你看上金皙了的。” “……”苏正则一脸懵逼，双手瞬间停止了颤抖，“嗯？” 剧本给错了？钱洵美这只美丽的沙雕不仅没有出演好闺蜜这个角色，而且大有把爱情故事掰成室内情景喜剧的才能和势头。 苏正则的表情非常微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就像一只被主人不停捯饬到逐渐失去耐心的猫，眯起眼睛，拍着浑圆的肚皮不知所措。 “我说，我不会告诉你哥的，我们是好姐妹嘛。”钱洵美用胳膊戳了戳苏正则的手臂。 “哦。”苏正则捂住了眼睛，还是被小钱的表现给辣到了。 “我没有恋童癖，谢谢。”苏正则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俩不对劲了，”钱洵美以为苏正则是被揭穿到然后害羞了，“说吧，你是不是为了金皙才去的tf当管理员的？” “是ft……”苏正则再次捂脸。 “tf？ft？区别很大吗？那是重点吗？”钱洵美说，“重点是你见色起意，色欲熏心。” “……”苏正则的小手微微下移，连同嘴巴一起捂住了。 “说白了，你就是想当金皙的金主。”钱洵美咂咂嘴，拍了两下手下定论。 “嗯？”苏正则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钱洵美喋喋不休的嘴，“求求您快闭嘴吧。” 钱洵美很容易就挣脱了苏正则，一脸得意忘形：“被我发现了，你原来喜欢这种幼齿外形的。” “我真的不是恋童癖啊，救命。”苏正则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人家怎么就儿童了，金皙跟林世泽那个傻逼同年的。”钱洵美说。 “林世泽那个傻逼三年没回家，以前好歹还是个可爱的傻孩子，现在变成了一个满嘴骚话的狗儿子。”钱洵美跟林世泽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两个人互骂起来也是分外劲爆。 “……”苏正则开始有点放弃了，无力地垂头看着地面。 “金皙好歹也是个年幼版的韩国欧巴，跟你无障碍交流，偶尔用两句韩语，不跟韩剧一样浪漫？普通话说的不比你哥好？”钱洵美问。 苏正则捂住嗡嗡的脑袋，抵抗着钱洵美的精神污染。 小钱这算不算是抬高一个人的同时，把一个无辜群众拉过来一顿乱棍打死，再把另一个幸运观众拉出来斩首示众？ 唉，突然有点心疼林世泽和苏灵均两个哥们。 要是让苏灵均知道了，苏灵均肯定会默默记仇，不表现出来，每次基地rank一定找金皙，把把选打野，让金皙ad整场不见红，中单整场不见蓝，上单就传送有去无回，辅助就做眼离奇暴毙。 一万种死法，游戏体验极差，包小雨妹看到“l”的图标就想吐，哭着退出英雄联盟。 如果是林世泽听到了……嗯……还别听了，苏正则怕什么时候hunter 跟自家ft对线，林世泽会杀穿自家下路，就带着韩灿宇专杀辅助小雨妹，让fred考拉一脸茫然，毫无存在感。 “你们在聊什么呢？”芸姐从里间走了出来，觉得好笑，刚刚这两个小姑娘就坐在这里叽里咕噜，争论着没完，“从刚刚就开始一直说写话，这秋天那么缺水，也不怕嘴巴干。” “芸姐，她可不渴嘛，你看她光是玫瑰水就喝了两杯了。”苏正则看到芸姐出来了，知道钱洵美没机会瞎胡说了，趁机假装出一副委屈样子地编排钱洵美。 钱洵美暼了苏正则一眼，嗓子里哼了一声，不再乱说话，十分优雅地提起玻璃杯，抿了一口。 芸姐是这家婚纱店的负责人，跟钱洵美妈妈和张望舒都是好朋友。 选婚纱其实是一门学问，yncris由ynda和cristina姐妹联手打造的品牌yncris，或者是着名的“婚纱女皇”华裔设计师verawang所创办的品牌，或者是jesusdelpozo，真正拥有着真正皇室血统的牌子，都是世界一流的婚纱品牌。 但是比起可以看得见的价值，很多人更会选择看不见的价值，比如婚纱的独一无二。 这家店的主人本来属于一位旅居的瑞典公主，芸姐在意大利学珠宝设计，后来接手了这家店，每张手稿都来自公主在花园中一笔一画的描绘，所以每一条裙子都不会有第二条。 和顶级奢侈品中的高级定制是一个思路。 芸姐如今也不年轻了，养了只波斯猫，每天晒晒太阳描描画样子，如果小洵美她们年轻人来，就泡点玫瑰茶雪菊茶，搬出她自己私藏着的江南银杏木老杌子，坐下跟她们聊一聊年轻人的婚礼。 刚刚进店的时候，苏正则看见了一条挂在墙壁上的婚纱。 有点鬼使神差，苏正则的眼睛就移不开了，完全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店了。 昨天来预定时间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这个裙子，应该是芸姐刚拿出来的，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裙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好久了。 “看上了？试试呗。”钱洵美怂恿。 “别了吧。”苏正则非常不好意思。 然后她们俩就坐在这里，等芸姐去取婚纱，取了好久都没回来，两个人侃大山也没有发现。 芸姐好不容易回来了，两手却是空空如也。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过去，这婚纱就被一个女顾客不由分说抢过去了……”芸姐看上去有些尴尬。 “谁啊？”钱洵美站了起来，一脸冷笑，“太岁头上动土？” “我记得她好像是个明星。”芸姐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第26章 别人的漂亮东西 裙摆洁白，束腰的地方用两层塔夫绸叠出了立体的蝴蝶结扣，缀了天然的蓝色托帕石，宫廷袖像两只翩然欲飞的白色燕尾蝶，克里诺林裙的式样，看上去就像个旧居深宫的小公主。 尤其现在还穿在这位神仙姐姐身上，苏正则的眼睛都要看掉了，整个人呆愣愣地仿佛看到了仙子下凡。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魏小姐被蛋糕袭击的丑闻也慢慢被重金压下去了，牛鬼蛇神又敢出洞作妖了。 如果说是普通的漂亮衣服被魏羲和穿了苏正则可能会感觉不大，毕竟她那样老天爷赏饭吃的脸，穿过了不知道多少漂亮的衣服，带红了多少裙子。 可能是一开始苏正则就对这条裙子产生了奇怪的执着心，莫名其妙的看对了眼，就好像已经把它当成自己的东西了一样。 所以这条裙子放在魏羲和身上，是这么合适，这个时候苏正则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从一开始，自己就是错误的。 错误地看上了高攀不起的漂亮东西。 “魏羲和？”钱洵美的声音非常冰冷，这让苏正则一瞬间有点错觉。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讲过话了。 “我刚好来逛逛街，就看到你了，好巧。”魏羲和说。 钱洵美从小到大都是校霸，是“撕逼专业户”，或者是“绿茶婊终结者”，跟社会大姐大在学校小卖部门口互相扯过头发，在食堂里扇过低年级小绿茶的巴掌，扇得人家小姑娘在大厅像一个陀螺转来转去，噼里啪啦的声响把食堂大爷的高血压都差点吓发作。 反正年级里能泡到的男生她基本都调戏过一遍了，被调戏过的男生不仅不吃亏，而且会收到很多来自美少女的礼物。 条件好的里面只有林世泽她没动过了，那时候林世泽跟魏羲和在一起，不动别人男朋友是钱洵美的原则。 就是这样的钱洵美，学着温柔体贴了两年，终于在今天看到魏羲和的时候忍不住又有发飙的势头。 苏正则安静地看着魏羲和站在自己对面，那一双剪水眼眸凝视着自己，澄澈到可以看到眼瞳里面倒映出来的平凡女孩。 “你要结婚了么，魏小姐？”苏正则平静地问。 魏羲和轻微抬起下巴，冷漠地注视着苏正则，没有说话。 她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件已经用礼盒包装好的天鹅羽婚纱，礼盒角落还放置着一朵水生并蒂莲，是芸姐培植的。 这是苏正则和钱洵美帮姐姐定下的“空中花园”，芸姐已经包装好了，上面贴了“钱洵美”的标签，就等新娘那边付钱就好了。 水生并蒂莲是芸姐送的美好祝愿，任何一对新人收到都会感到幸福的祝愿，共同度过的往后余生会被祝福。 “盒子还不错。”魏羲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钱洵美的脸黑得让人不敢直视，苏正则安静地把她的手拉到手中，温柔地握着。 世界上有钱有权的人有很多，种类也有很多，掌权时间长的人往往会有一种慵懒的样子，待在琉璃塔顶俯瞰众生看到提不起任何兴趣。 而刚刚拥有权力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会四处炫耀就像乌鸦炫耀它刚刚长出的金色羽毛。 就在这个时候，魏羲和伸出手扯掉了写着小洵美名字的标签，转头跟芸姐递过去了一个名片。 “寄到我的工作室，这两个婚纱。”魏羲和说。 “魏羲和？”钱洵美简直有点不可置信，甚至不知道该骂什么，觉得这个女人应该是疯了。 芸姐没有说话，她的脸上表情严肃，看了一眼苏正则，苏正则感觉到了她看过来的目光，半晌不知道芸姐想说什么又难以说出口。 “我不喜欢莲花。”魏羲和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把并蒂莲拽了出来扔在桌上，再把盒子重新合上。 “你什么毛病？”钱洵美一步走到最前面，“这是人家早就定好的，人家要结婚用的。” “怎么？”魏羲和反问，“我就不能用来结婚吗？” 说完之后，魏羲和还像个十七世纪的公主在大穿衣镜面前转了个圈，她有舞蹈功底，姿态优美，手臂纤长，看上去就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钱洵美问。 “不知道。”魏羲和从容地回答，脸上甚至还有微笑。 “魏羲和，你不能拿走小钱朋友的婚纱。”苏正则的语气非常果断，同时又很温柔。 “是你啊，苏通千金。”魏羲和这才搭理苏正则，一副根本没有看到这个存在感太低的女孩的样子。 “看来是上次的蛋糕不好吃，招待不周。”苏正则说。 钱洵美觉得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苏正则在慢慢地变化着，慢慢地变得没有那么“善良”了，甚至有的时候像是另一个人。 或许成长，是因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苏正则看到了魏羲和每次都像填充好弹药的单兵导弹。 “那天回去以后，我给林世泽打了电话。”魏羲和突然笑了。 苏正则没有接话，静默地杵在那里，看向这个情场得意的人，脑子转得不算快，其实没有太多想法。 “你知道，林世泽是怎么跟我说你的么？”魏羲和走到了苏正则的面前，轻声问。 “我知道，谢谢。”苏正则往后退了一步，魏羲和身上喷了香奈儿五号的味道，让苏正则闻得难受。 “你真的知道么？”魏羲和竟然露出了一种极为天真的神色，就像大自然里的小鹿，“其实你被骗了吧。” “林世泽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会撒谎的人了。”魏羲和的眼睛里有点点星芒，光泽温润，声音却像一个蛊惑人心的女妖，拉人坠入地狱。 “林世泽就要完蛋了。”魏羲和贴在苏正则耳边说。 塞壬女妖来源自古老的希腊神话传说，在神话中的她被塑造成一名人面鸟身的海妖，飞翔在大海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 塞壬是河神埃克罗厄斯的女儿，是从他的血液中诞生的美丽妖精。 “你可以动用你任何可以用的人脉来动我，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破坏别人的婚礼。”苏正则冷漠地说。 “是么？”魏羲和挑起眉毛，“也就是说，我可以把我身上的裙子穿走了？” 钱洵美意识到魏羲和一直在诓苏正则说这些话，愤怒得想冲上去打人。 “好，你穿走吧。”苏正则把钱洵美的手握得更紧了，“别再出现了。” 魏羲和嗓子里冷笑一声，像公主一样提着已经属于她的裙子离开了大厅，走向更衣室，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仿佛敲击在苏正则的心上。 “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不要了别人也别想要。”魏羲和淡淡地说。 苏正则安静地低下头，慢慢挪到芸姐面前，从芸姐手里温柔地接过那张名片。 钱洵美生气地已经走到阳台上去了，苏正则把捂在手心里的名片摊开，看到了小洵美父亲钱万的名字，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芸姐皱着眉看着苏正则，脸上似乎也有无限担忧，苏正则只是温温地微笑，然后把名片重新攒在了手心里，攒出手汗也紧紧不敢松手。 第27章 雨妹的战地报道(二) 2015年10月10日，巴黎，阴。 我是金皙。 今天我们去送了rg了，他们上了返程的大巴，大巴就开走了。 rg成了我们lpl最先离开的队伍，所以我们当时大部分的人都去了，看直播的大屏幕的房间离出口很近。 李京浩哥跟我说，他最可怜rg的就是rg的上单单良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最开始来lpl的时候就跟他待在一起，不过后来那个战队解散了，我来了ft，他去了rg。 那天我拎着大包小包找到那个俱乐部，烈日炎炎，单良庆正坐在台阶上一个人拆冰棍纸，埋头认真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个傻子。 “你好，请问这里是俱乐部的大门吗？” 我记得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抬起眼来看了我一眼，跟我想象中完全不同，亮晶晶的，就像没有月亮的夜空，全是一闪一闪的光亮。 我当时有点好奇，我怕他真的有点傻乎乎的，结果他竟然抿了抿嘴巴，有点拘谨地跟我笑了一下。 “我是……我是刚从韩国来的新辅助，你好。” 当时我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他竟然思索了片刻，看了看手里的冰棍，还是那种两支并在一起的老冰棍，默默掰了一半递给了我。 “我可以帮你提行李。”他开口了，根本就不会说普通话的他为了尽量让我听懂说的磕磕巴巴。 然后我就几乎什么事情都跟他在一起干了，一起训练，一起吃食堂，一起打水洗澡。 我就知道单良庆为什么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因为他普通话实在太差了，差到跟队友都没有办法交流，每次都一个人在上路默默打自己的，除非队友叫他，否则根本得不到反馈，被大家戏称为“自闭型上单”。 来打职业之前单良庆在上艺术类技术学校，梦想是毕业后能去找个薪资还不错的装潢公司设计墙纸，攒够钱了就回老家娶个能听懂他说话的媳妇，安稳过日子。 单良庆当时一听到我说的普通话不标准，瞬间就开心起来，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不过说真的……我说的比他好……好多了！ 他的价值被严重低估了，没有什么战队想要他，他去了rg以后迟迟上不了场，一直当替补上单，根本没有机会打比赛。 “小金，我其实很想回家。” 生日那天，我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他跟我说了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得，平时不愿意想起来，想起来就会难过的很。 如果单良庆回老家找个普通工作会不会好的多，总比被人骂自闭症上单要好。 反正我没什么本事，只会打游戏，可是单良庆不一样，他画画蛮好的。 他去了rg之后用的id是alone，我给他选的，我觉得没有词比这个更适合他了，比他原来那个slq要体面一点。 说不是城里人，我感觉单良庆比很多城里人长得都要洋气，年纪又小，个子非常高，人又瘦，一笑还会露出兔子一样的门牙。 我看到他了，抱着自己的背包走在最后面，没说任何话。 今天他上场了，今天是他们小组赛的关键局，连连败退的他们就差一点积分就要滚回老家了，首发上单心态完全爆炸，迫不得已换上了自闭上单单良庆。 对面bp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要counter上单，一个ban位都没有留给他。 单良庆也没法交流，队友心态都崩了，没什么人讲话，他只能默默地选了刀锋意志艾瑞莉娅。 从刚开始他被挖到队里的时候，大家都说过他是国服第一刀妹，以前在单良庆租的房子里，每天放学打工结束后，他都会玩游戏，几乎只玩刀妹。 对面上单玩巨魔，这边选出个刀妹，我听到有观众骂上单不仅自闭而且弱智。 镜头甚至没有过多地给过单良庆，只一晃而过看见刀妹压了对面两级，十分钟带着三相之力从泉水安静地走了出来。 “艾欧尼亚！” 刀妹是这么说的。 唉…… 这家伙看到了我，走过来一脸亲切的笑容，我有的时候怀疑他其实是个老头子变的，不说话也不是特别听话，就知道在人群里开w然后默默ar。 要是他不光说的别人听不懂就好了，别人说的他也听不懂最好，欺负老实人总让人感到难受。 “单良庆牛逼，刀妹牛逼。”我说。 单良庆不讲话，从包里摸了个水瓶子递给我。 “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有粉丝了。”单良庆腼腆地笑，“刚刚在门口，有个人给了我这瓶水，上面画了艾瑞莉娅。” “嫉妒你。”我说。 “给你喝吧，我没啥祝你比赛加油的了。”单良庆把水往我手里塞了塞。 我听到李京浩哥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玩手机去了。 “不要，”我拒绝了，“你粉丝送的我可不能喝，我喝会被噎死的。” 单良庆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一起吃过饭的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 他们上了车之后就消失在夜色里了，人都走光了我还在这里。 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全都是白人，法国女人真好看，穿着红裙子，涂着红色口红，看上去就赏心悦目。 李京浩哥跟我说，他欣赏不了，我觉得他大概率是脑袋打游戏打坏了，可能有希望会单身一辈子。 明天是hunter生死局，怎么说呢，其实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当然也不能在比赛前说这种话，毕竟这是夏季赛的冠军啊，那个六级屠杀的皎月和五杀女警当时我简直看呆了。 不过，小老板你有听说什么风言风语吗？我从一开始就没看到小白，他除了比赛我都看不到他。 江之星眼袋都熬出来了，我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可能是失眠搞的吧。 林世泽跟韩灿宇一直待在一起，韩灿宇哥也有点遮遮掩掩的，有点怪怪的。 “你别乱猜了，动脑筋不适合你。”李京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哦。” 小老板，你的假期应该结束了吧，在学校要好好学习，我们会尽力的。 这是第二条录音，我会继续发给你的，没发的话也不要着急，我可能是训练太忙了，原谅我吧。 不要忘了我的鸡蛋灌饼啊。 祝小老板……嗯……开学快乐。 over！(＾▽＾) 第28章 天赋是天赐的痛苦 苏正则默默拔下耳机，把缠成一团的耳机收进包里。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深秋的寒冷总是让人分外悲伤。 这是就业指导课的课堂，因为学分不多，所以认真听讲的人几乎没有，苏正则身后的女生甚至把电视剧声音外放出来。 听着近在咫尺的咆哮声和争执声，苏正则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遥远。 咳，把情话用这样的方式喊出来，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点难为情。 已经一个月了，s5全球总决赛过去一个月了。 英伦十月，大雨滂沱。 世界上可惜的事情太多，每个人的人生都像是在开玩笑，既出乎意料又残忍，甚至有点可笑。 hunter和rg被拒在了十六强之外，ft止步八强。 金皙发来的最后一条邮件不是录音，而且短短的文字。 “小老板，吃的我都不要了，对不起。” 北京时间10月18日20:00，《英雄联盟》2015赛季全球总决赛14决赛第三战在ft和universe之间展开，最终，ft不敌universe，以2-3的战绩被让二追三止步八强，universe则成为第三支晋级四强的队伍。 生死局那一把苏正则是在宿舍床上看的，universe选择上单诺手，打野酒桶，中单卡萨丁，adc轮子妈和辅助凯南，ft选出上单剑姬，打野挖掘机，中单沙皇，adc杰斯和辅助锤石，而且拿出了上、中、adc三传送的阵容。 前期苏灵均死抓上路，跟赵池配合很好，建立了不错的优势，然而19分钟中路团战ft被universe强行开团，打出0换3，丢掉大龙。 23分钟赵池一波传送绕后，苏灵均闪现撞轮子妈，李京浩用命输出，打出2换4扳回局势。 34分钟大龙爆发团战，universe的诺手酒桶卡萨丁爆发出恐怖的压制性，作为s5的上单霸主英雄无双剑姬菲奥娜，赵池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q中对面卡萨丁后竟然迟迟不灌大，等到对面分散开来只能徒劳地追着a了一下，苏灵均的视野被对面完全压制，放在草丛里的隧道被universe的打野酒桶反得差不多了，团战根本无法绕后。 比赛结束以后，网上的骂声铺天盖地，他们很难接受lpl的一号种子落得这个下场。 与此同时，hunter也被喷成了筛子，在小组赛里那么多场，林世泽只上了两场，上半野区黑暗无比，只有小白自己插的眼在孤独亮着。 没有人帮江之星抢皎月，只能拿着卡牌分推牵扯，首发ad打法跟林世泽不同，但是吃野区资源还是没能避免，因为光拼对线，ad会穷死被逼在塔下连眼都没法做，岚切的野都要被反烂了，0-5还要装作优势强势抓下。 林世泽孤独地坐在饮水机旁边，这不是ad的时代，林世泽的打法太吃资源，只上了两场，一手寒冰，在路过红buff的时候顿了顿，然后义无反顾让给了岚切，带着两个大件就拔箭奔向江之星岌岌可危的中路。 他再也不敢吃资源了。 …… 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啊，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关于那个少年的任何消息了。 苏正则再次把耳机戴上，还是决定听一听歌，摊开面前的书继续看下去。 她在看《死于威尼斯》，中文版已经看过一遍了，苏正则正拿着笔试图把英文版嚼一遍，可惜的是她英语实在不怎么样，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起来。 1911年，德国作曲家阿森巴赫到威尼斯来休养，起初他对这里的一些景像极为看不顺眼，后来在旅馆里遇到一位美少年塔奇奥，便一见倾心。 此后在他的心中一直都对塔奇奥留有深刻的印象。由于威尼斯的灰暗气氛使阿森巴赫感到难以忍受，于是决定离开这个地方，但由于行李无法及时运送而不得不再停留一段时间。这时，北非所流行的霍乱传到威尼斯，阿森巴赫不幸染上，高烧不退，神智昏迷，还经常梦见塔奇奥和他的母亲为了躲避这场灾难而准备离开。 一天，当阿森巴赫神智不清，坐在沙滩上的椅子上时，恍忽中看见塔奇奥穿着泳衣要游到远方去，他起身拦着他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在沙滩上，永远离开了。 爱上了美好的少年，终其一生活在默片般的人生中，扬起头来寻求光芒，可是对人生却没有任何救赎。 所见所感，如梦如幻如泡影。 “天赋是天赐的痛苦。” 苏正则趴在桌子上，默默地又在心里把这个句子读了一遍，觉得心中苦涩，百感交集。 “个性孤独、沉默寡言的人们，在观察和感受方面没有像合群的人们那样清晰敏锐，但比他们却更为深刻。前者的思路较为迟钝，但却神采飞扬，而且不无忧伤之情。” 苏正则想着这几天没课了再回ft俱乐部一趟，付东一个人照顾所有人的心理压力，是肯定照应不过来了，自己去了帮不上什么大忙，好歹可以做做饭。 吃饱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吧。 铃声响起，窗外的大雨已经停了。 苏正则把书和眼镜收回布袋子里，往教室外面走去，刚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班长。 班长没有选这节课，在这里碰到苏正则非常奇怪。 “我终于找到你了，快去校门口吧，那里有人在找你。”班长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快得像是在放鞭炮。 “有人找我？”苏正则显然是很惊讶。 “是啊，他在大门口感觉站了很久了，没有门禁卡保安不放他进来。”班长喝了口水。 “什么样的人？”苏正则问。 “难道不是你男朋友吗？”班长大吃一惊。 “什么？”苏正则吓得脸都红了。 “反正是一个男孩，长得特别好看，眼睛很漂亮，脸比明星还要好看，又白又瘦，个子又高。” “说想找苏正则，却连手机号码和专业都不知道，”班长说，“幸好不是你男朋友，否则这些都不知道真是欠揍。” 苏正则一惊，眼泪差点流出来，她捂住鼻子，一边掩饰住自己的样子，一边对着班长鞠了个躬，连声道谢。 “快过去吧，他穿得有点少，感觉快冻死了。”班长催促。 苏正则把包往肩上一挂，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大门口跑去。 寒冷的风吸进肺里有点痛，滚烫的眼泪灼烧着眼眶，两只脚没有知觉般地狂奔，凌乱的长发拍在脸颊上，落叶扫过她的棉裙，鞋子落在水坑里溅起水花。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苏正则会这么痛恨着校园的空旷和巨大。 路过的人禁不住看向这个失魂落魄，边跑边哭的女孩，呜咽的声音消失在深秋冰凉的风声和潮湿的空气中。 第29章 媳妇qaq 门口已经零零星星站着几个女孩了，她们躲在远远的地方，有人甚至掏出了手机，想要偷拍这个神颜级别的人物。 苏正则带着悲痛欲绝的神色向这个站在门口，被大雨浇的透湿的少年跑去，脑中已经自动响起了壮士断腕，然后他乡重逢的悲壮bgm。 林世泽也看到了苏正则，立刻转过身来，手足无措的样子分外可怜，面容也因为距离的缩短而慢慢清晰起来，少年的脸上写满了悲伤。 林世泽张开了手臂，苏正则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不停上涌，头晕目眩起来。 少年对着她来的方向顿了顿，喊出了声音。 “媳妇！我新买的外套呜呜呜呜呜呜qaq” 等等，什么剧情？ 苏正则差点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得掀翻在地。 什么鬼，不是说好了是赛场失意，找不到人生目标和希望的剧情走向吗？ “媳妇！我的外套都湿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qaq”林世泽又哭唧唧地喊了一声。 还有，媳妇是什么鬼？神经病啊！ 这句话在特定的情况下很撩人，但是这位大哥现在的语气表情，跟为了甩迷妹大街上拉个男人随便说自己搞基一样。 苏正则一脸黑线地慢慢停下来，很想直接告辞回宿舍去，没法直视这个傻逼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左右为难，进退两难，苏正则站在原地，跑了一路的头发堪比疾风剑豪，尴尬地瞅着这个落汤鸡。 “哎哎，他有女朋友了……” “看上去有点不搭啊。” “那跟咱们也没关系了快走吧。” “散了散了，尴尬。” 那群女生叽叽咕咕地低声说着悄悄话，然后排成一队，像小蚂蚁一样从侧面溜走了。 她们的话苏正则都听到了，苏正则肯定林世泽也听到了，但是这个人一点羞愧和尴尬的神情都没有，倒是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钱洵美说的确实不错，这个傻逼狗儿子，还是丢了吧。 “她们也走了，我就先告辞了……” 苏正则把疾风剑豪般的发型胡乱按了几下，但是炸毛严重根本没法按下去，她只能僵硬地转过身去，想趁这个男的撒泼打滚的时候偷偷溜掉。 刚走了两步，就感觉一个秤砣一样的东西飞起撞在她后背上，大有把扁桃体撞出来的趋势，然后这个秤砣竟然伸出了手，环在她肩上。 “媳妇qaq，你不要我了吗？”林世泽的眼泪鼻涕就差流进苏正则衣领里了，寒风一吹苏正则两条腿抖得就像筛糠。 “你不爱我了吗？还是说，我本来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还是超市刮刮乐送的？”林世泽两只手跟螃蟹钳子一样，整个人甩都甩不掉地挂在了苏正则身上。 苏正则的腿抖得更厉害了，跟林世泽的骚话关系不大，而且她被林世泽身上的奶香味给熏晕了。 什么鬼啊？从来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这人怎么香成这样？抹了奶油准备被做成焗饭了？ “你……你喷香水了？”苏正则感觉自己眼前一朵一朵冒出洁白的云彩，金鱼在天空中甩动红色的尾巴。 “嗯？没有啊。” 林世泽低低的声音在苏正则耳边响起，嘴巴靠在她的耳根后。 如果说林世泽是女人，那么他现在绝对是在蓄意勾引，苏正则抬起脸来，看着天空中雨后的太阳，觉得软软的一戳就会破，然后落下成千上万blingbling的小爱心。 “洗衣粉的味道。”林世泽笑了一声，就在苏痴汉的耳边。 “shit” 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正则冒出了这句话。 “你在玩火吗？”苏正则冷静地说。 林世泽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苏正则竟然看上去有点小帅，冷漠的样子不愧是战队小老板。 “苏老板，她们偷拍我，好坏好坏的。”林世泽终于把手松开了，退后一步捂住了脸，一副弱小可怜的样子。 “你吃屎啦，”苏正则忍无可忍，“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说话。” 林世泽知道他又把真实的苏正则唤醒了，现在的苏正则绝对不会温柔体贴，现在给她一把刀她立刻就可以征战沙场，这是苏老板真正的样子。 “对不起，大哥，我错了。”林世泽鞠躬道歉。 苏正则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他，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你一切都好就行。”苏正则说。 “不，我不好。”林世泽认真地反驳。 “什么？” “我漂亮的新外套，湿了，不再风骚闪亮了，他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外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过会儿就干了。” 某人表情：qaq 苏老板表情：?_?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认输，”苏正则举起手投降，不想再跟林世泽对视了，“我来想办法好不好？你乖乖的啊。” “嗯嗯。”林世泽慢慢地挪过来，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安静地停在苏正则的手表，乖巧地捉住了苏正则的袖子。 “撒开爪子。”苏正则冷漠脸。 必须要冷一冷脸了，要不然治不住这个傻崽种。 “不嘛。”林世泽笑眯眯。 好吧，冷脸也治不了。 苏正则掏出手机，准备给钱洵美打电话，在通讯记录里一眼扫到了之前和林世泽的通话记录。 “你为什么就突然不记得我号码了？找通话记录也可以啊。”苏正则感到莫名其妙，用手巴拉巴拉自己的头发。 “我忘了带手机qaq”林世泽可怜巴巴地解释。 “行吧，”苏正则一头黑线，“我真怕你什么时候把自己搞丢了。” “我有你啊，我有你就永远不会走丢。” “我可以跟着你吗？除了你这里我哪里都不想去。” “哦。”苏正则继续冷漠。 苏正则拨通了钱洵美的电话，钱洵美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嗓子里还咕噜咕噜的冒泡，只有她嚼苹果的声音分外清晰。 “小洵美，我有个朋友来见我，你现在能帮我找到住的地方吗？”苏正则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这么解释。 “哪个朋友？”那头咬苹果的声音嘎巴嘎巴脆。 “你不认识……” “牛逼啊小正经，你肯定是学会网恋了，还奔现。” “滚啊。” “行行行，我帮你网友找住的地方。”钱洵美懒洋洋地说。 苏正则松了口气，想回过头跟林世泽交代事情，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张夸张的大脸，还挂着两行清泪。 “别哭了大哥。”苏正则捂住手机，欲哭无泪。 第30章 你会有家的 “吃什么？”苏正则站在屋檐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我什么都想吃。”林世泽站在苏正则的身边，抬眼去看屋檐上挂着的落水，长长的睫毛上甚至缀了水珠。 苏正则默默瞅了一会儿他的侧脸，咳了一声红着脸低下头卷自己的伞，伞上画了樱花，撑开就是一座完整的富士山。 “不行，我没有锅做给你吃，”苏正则轻声说，“除非你愿意跟我回家，只有家里才有锅。” “我没有家。”林世泽说。 “……”苏正则愣住，抬起头来，看着那张雨中分外清晰的脸，眉眼如画，平静如水的少年的脸。 “你说的家是哪个啊？”林世泽笑了，新月般的眼睛弯弯。 苏正则没有说话，用脚尖踢着水洼，把水珠洒向远一点的地方，重新落下的时候，水洼里倒映的城市就变得破碎不全。 “手伸过来。”苏正则的声音温柔而短促。 林世泽顿了顿，把手伸了过去。 苏正则没有接住他的手，而是拉住了他的袖子，把湿了的长袖卷了出来，慢慢挤干。 “你会有家的。”苏正则黑色的长风衣在风中猎猎翻飞，白皙的手指并拢，帮少年挤他袖子的雨水。 “嗯。”林世泽轻轻点头。 华灯初上，海滨城市的秋夜弥漫着海盐的气息。 雨水再次落下，十八岁的少年和二十一岁的姑娘，两个人并肩站在屋檐下，静默不语。 少年白衣胜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姑娘黑裙孑然，绿竹猗猗，如琢如磨。 “我陪你吃火锅吧。”苏正则突然这么说。 林世泽挠挠头发：“天冷最适合吃火锅了。” 两个人转身走进了超市，准备在钱洵美给他们找的地方煮小火锅。 “我就不陪你吃了，天晚了我就要回学校了。”苏正则一边挑选新鲜蔬菜一边跟林世泽嘱咐。 “你陪我吧，我一个人的话，就又不能说话了。”林世泽从后面牵住了苏正则的风衣腰带，就像一只小狗，“陪我说说话吧。” 苏正则本来也就是假意试探一下，得到了这个她想要的答案后，便虚情假意地别过头去：“我可没什么话跟你讲。” “听我讲就行。”林世泽摸了摸她的头。 说实话，苏正则发现自己和林世泽饮食习惯差距真的非常大，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老干部”属性，最喜欢喝汤吃甜食，吃的最多的是白粥，平时没事泡泡茶水，家里藏了一堆茶具。 林世泽喜欢吃的东西都是巨辣巨咸的，大荤最好，最不喜欢味道清淡的东西。 两个人大包小包，提到了钱洵美给的地址。 这是钱洵美家的连锁五星级酒店，刚到门口就有侍者打着伞走出来迎接他们。 “我这是被苏老板包养了吗？”林世泽又忍不住开始说骚话，“呀呀呀，好激动好激动好幸福好兴奋好开心！” “闭嘴。”苏正则低声制止，满头黑线。 这种酒店一般客人不说，侍者是不会知道那边到底什么情况的，所以侍者微笑中透露着惊讶，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这位黑风衣的少女。 脖子上是fendi的金色字母项链，hermes的黑色长款连衣裙，cartier蓝气球腕表。 来来往往的有钱人很多，有钱的年轻人也很多，有钱年轻还有特殊爱好的女人也很多。 每天豪车在这里川流不息，很多富婆和小白脸都会来这里，这都不足以让一个经验丰富的侍者失去风度，露出惊讶的表情。 可是富婆和小白脸提着大包小包的火锅丸子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另类情趣吗？ 以及，侍者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兴高采烈的被嫖方。 侍者又看了看伞下乖巧地拢着富婆胳膊的男人，确实年纪不大，穿着普普通通的外套，从头到脚都没有什么贵的东西，看样子就是普通的大学生。 但是他的脸有些惊为天人，只是为什么这么熟悉…… 有一天，儿子躲在房间里看什么游戏比赛视频，好像某个参赛选手…… “谢谢您的伞。”苏正则的声音打断了侍者绵绵不断的思绪。 富婆转身抓住了乱跑乱跳的小白脸手腕，然后带了进去，小白脸依然小鸟依人，两只手抓着富婆衣袖不放。 “这个小富婆真好看……”侍者撑着伞站在雨中，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领班从一边走了过去，看到了站在雨中撑伞的侍者。 “没什么，只是感叹人生有点不公平罢了。” “你都干这行那么多年了，今天才发现？”领班暼了一眼侍者花白的头发，低声责怪，“快进去吧。” 隔着落地的玻璃墙壁，五光十色的城市就像琳琅满目的商品，远方的天空低沉而黑暗，只有星辰璀璨，渺远而孤独。 玻璃上弥漫着雾气，这两个人在套房里支起了自制火锅，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漂浮在汤面上的辣椒段和羊肉卷攒在一起，发出温暖的肉香。 苏正则坐在桌边，用一双筷子在仔细调油碟，加了海鲜酱和香菜，细细地和匀了，然后把小碟子摆在了林世泽的面前。 调好了之后苏正则站起来把林世泽湿了的外套叠好了送给清洁员送去清理，转身回来给林世泽夹了几块羊肉。 对着灯光，苏正则才真正打量到了林世泽，比之前又瘦了，右脸下颚骨那里有点淤青，看到肉的眼睛闪闪发亮，差点吃到噎着。 看到林世泽这么吃饭，苏正则心里不舒服，眼眶微微发痛，然后又夹了几块培根放到林世泽碗里。 林世泽顿了顿，也夹了个龙虾丸子放到苏正则碗里。 “你不用给我夹，自己多吃点就好。”苏正则心像是漫在温暖的水里，微笑着对林世泽说。 “你小时候，咱们一桌子吃饭，你矮矮的抢不到好吃的，我就帮你夹。”林世泽笑道。 “我长大了，现在我可以帮你夹菜。”苏正则把长发刮到耳根后。 林世泽嘴角还挂着汤汁，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嚼完，腮帮子鼓着，两只眼呆呆地看着坐在对面给他烫鸭血的女孩。 稚嫩的婴儿肥渐渐消失了，人清瘦了很多，笔直的黑发垂在耳边，低垂着温柔的眉眼。 三年了，她变了好多，但是有一些依旧没有变，还是待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仿佛下一秒就还会有梨花落在她手腕边。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刻，让林世泽感觉家是这么近和触手可及，心好像被掏空，嗓子里灼烧得发痛，脑子里一件一件失意的事情突然像泉涌般冒出来。 两个人之间的火锅蕴出袅袅白雾，他坑着头，不想让苏正则看到他的表情。把羊肉大口大口塞进嘴里，浸了泪水的羊肉咸咸的，但是肉香让人是那么怀念。 虽然心里千言万语，林世泽却不知道说什么，抬眼看着温柔的姑娘，眼泪就哗啦哗啦地止不住。 “我好饿啊，阿则。”他说。 第31章 抱抱老阿姨 静谧的夜晚，苏正则收拾完火锅的残羹剩饭，就在林世泽的身边坐了下来。 林世泽抱着膝盖坐在软绵绵的地毯上，看着一望无际闪闪发亮的城市，眼睛有点呆滞。 苏正则把裙子理了理，也跪坐下来，面前就是玻璃的墙壁，可以把整个城市看得一清二楚，苏正则直起身体，伸手去把绒布帘子往上拉了一下，好让林世泽可以看到更多的夜景。 “看到你过得还好，我就不那么难受了。”林世泽就着刚刚火锅在玻璃上熏的白雾，画了一个三笔简易的笑脸，然后指给苏正则看。 “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苏正则看着那个小小的笑脸慢慢遇热然后化成水，一点点流下来。 “我去了所有我能去的地方。”林世泽把下巴垫在手腕上，眼神有点呆滞。 苏正则本来想问一问他关于以后有什么打算，但是看到林世泽的样子，发觉不管怎么问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伤害，所以只能不说话叹了口气。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苏正则就很抗拒说让别人伤心的话了。 “所以，”苏正则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一脸嫌弃地说，“你最后才想到我？” 林世泽转过头来，没想到苏正则问的问题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有点诧异。 “嗯？”顺着林世泽的脑袋，苏正则的手指滑到他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林世泽被掐了只知道憨笑，伸出手掰住苏正则的胳膊：“不是的，我从一开始就想来你这里的。” 苏正则托住腮帮，心里一动，但是还保持着镇静，只有星光洒落她脸颊，依稀能看见她鼻翼两侧的红晕。 “但是深思熟虑以后就决定不来了对吧？”苏正则捻着衣襟上的绸带，自我嘲笑。 林世泽对着下方的车流露出他那副标准的眯眯眼笑容，看上去有些寥落。 “我不能来，”林世泽淡淡地说，“我怕我来了就再也不愿意走。” 苏正则被这句话几乎害了一辈子，以她的窝囊根本不敢追问，在往后的人生里，只要想到这句话，再艰难也不愿意放弃这个男人。 “哦。”而当时，苏正则只能那么回答。 暗恋真的是一件姿态很低的事情。 你来回答我，苏家正则，苏通移动苏文纪的唯一血脉，中国最大的通信公司的千金，尚算懂事，不算丑陋，一颗真心，少时相伴，如何高攀不上一个不得志的落魄少年？ 可是他就坐在那里，侧脸安静而美好，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成点点星辰，因为他不喜欢你，所以你的身体和灵魂就有千万般沉重，无法陪他漂浮到云端上。 苏格拉底说过这样一句话，苏正则一开始非常相信，把它抄在本子上。 “暗恋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爱情。” 现在想来，都是狗屁，你没有得到这个人，你就什么都不是。 你在心里建起一座彩霞做的宫殿，把少年藏在里面，藏了多少年，等到你最后和别人步入婚姻殿堂，少年还是住在你心里，分毫不会老去。 这真是这世界上最扯淡和让人难过的事情了。 “明天我们出去玩吧。”林世泽把头凑了过来，扬起脸笑。 “别想了，”苏正则把他的脸掰过去，挥了挥手不想搭理他，“我明天上午有课。” “那我可以陪你上课啊。”林世泽笑着，一双无辜而清澈的眼睛冲着苏正则撒娇，“我们不是最好的搭档吗？” “呸，”苏正则正襟危坐，看着窗外的星星，亮得让人心里暖暖的，世界突然就美好起来了，“不可能是搭档，我是你爸爸。” “诶，爸爸，我明天可以去你学校观摩学习吗？”这厮嘴巴变得真快，他本人并没有一丝一毫不好意思的感觉，只知道仰起头装作小学生般的乖巧。 “你……真的要去？”苏正则有点困惑，“大家逃课还来不及呢，你送着去上课。” “爸爸，我也想知道大学什么样子嘛。”林世泽笑道。 苏正则愣住了，手悬在空中有点尴尬，随即从桌子上摸了一块苹果，塞进了林世泽嘴里。 确实，如果当时林世泽没有选择打职业，现在应该跟她一样是大三的学生了，一直跳级成绩优异脑子聪明的他肯定是年纪最小的大三学长。 想想就觉得这个人其实挺背的，选择了这条路却屡屡受挫，吃不到一点关于理想的甜头。 他的麦林炮手崔丝塔娜，他的皮城女警凯特琳，他的寒冰射手艾希，他的惩戒之箭维鲁斯，他的圣枪游侠卢锡安，他的暗夜猎手薇恩…… 一开始苏正则关于电竞了解的确实不多，直到她来了ft，有些事情才慢慢懂得。 原来他们跟运动员没有区别，会因为伤痛退役，原来他们一直辗转各种俱乐部求生计，人情冷暖只能吞进心里，他们每个人都不能一打五，他们一点都不帅不神秘，他们只是一群被现实推推搡搡，满头灰尘的平庸少年。 “那你就来吧。”苏正则摸了摸林世泽的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脸颊，笑得露出甜甜的小虎牙。 林世泽的脸被她捧在掌间，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傻笑的少女，灰蒙蒙得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觉得瞳孔中央亮晶晶像燃着一团跳跃的小火苗。 “我可以抱抱你吗？”林世泽突然这么问。 苏正则被吓得差点灵魂震出体外，林世泽也不管她怎么回复了，轻轻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苏正则两个小拳头还握得紧紧的，悬在空中不停颤抖，林世泽脖颈贴在她脸边，应该已经感觉到苏老板的脸烫得可以做铁板鱿鱼了。 窗外又下起雨来，敲击在玻璃上，笼罩着这座琉璃城堡。 突然有一瞬间，苏正则感到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虽然这个拥抱出自同病相怜的安慰，但是她还是等这个拥抱太多年了。 “我闺女是世界第一的小公主。”林世泽感觉到苏老板没羞没臊老母亲般的眼泪了，只能拍着苏正则后背轻声安慰。 “虽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林世泽一边抱着哭泣的老女人一边安慰她，“但是我总感觉，我家小正则要在电竞圈搞出点事情来。” “什么？”苏正则觉得有点丢人，便克制着自己老阿姨小人得志的眼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不知道，一种奇怪的感觉。”林世泽笑。 时隔多年，苏老板成了真正的苏老板，真想穿越回来，给预言帝林世泽颁奖。 “再不济，你拯救不了世界，至少拯救得了我。”这句话林世泽说得分外轻，不知道苏正则有没有听到。 苏正则想起自己高中偷看《人间失格》，在被窝里一点点抹去源源不断的泪水。 “在所谓的人世间摸爬滚打至今，我唯一愿意视为真理的就只有这一句话：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夜色温柔，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已经很多年了，苏正则第一次没有借助药物，在少年温柔的怀抱里感到了久违的困意。 第32章 是男朋友哦 今天是个分外好的天气，已经几天没有放晴了，拉开宿舍粉色的床帘，外面飘着一朵一朵的白云，软绵绵的样子就像。 苏正则一直是独来独往的性格，干什么都是自己来，所以一般不跟室友一起走。 苏正则把围巾绕着脖子缠了几圈，几乎就露出个眼睛鼻子，从箱子里掏了几块水果糖塞进包，想起今天要带林世泽出去玩，就把索尼相机挂在脖子上，然后走下楼。 离得很远，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靠着她们宿舍门前的柱子，看到她后立刻蹦蹦跳跳走到宿舍大门口，伸出双手像个小孩般挥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天空上温柔的阳光落在少年的眉眼和肩膀上，林世泽的白色外套几乎要消融在明媚而轻薄新鲜的光芒中。 他在笑，伸出了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站在宿舍楼楼梯上的少女握起手中的相机，对准了楼梯下满身阳光的少年。 在很多年以后，林世泽还会跟别人吹牛逼的时候蛮自豪地说：“我家闺女以前还偷拍过我，可见老子真是帅到人神共愤。” “你可闭嘴吧，没脸的东西。”身旁的女人一脸嫌弃地打断他。 “那你说说，你当时为啥要拍我嘛？搞得我春心荡漾的。”林世泽不满地嚷嚷。 “因为当时你在等的人，是我啊。”她笑着，温柔地把毛毯盖在他的膝头。 到了教室以后，教室里还没几个人，苏正则就找了个偏后的座位，让林世泽往里面稍稍。 “对了，你们班上有男生吗？”林世泽突然想到了非常要命的问题，“我不会被认出来吧？” 苏正则愣住，突然也慌了，然后冷静住思索了很久，抬起头来对林世泽说：“没事，这是双语课，全校都没几个人选，我们跟海外学院一起上课，除非那些外国人也看比赛，否则你应该不会被发现。” “唔好。”林世泽把豆浆偷偷拿过来吸了一口，然后咬了一口热乎乎的包子。 “怎么了，你怕遇到狂热粉丝缠着你？”苏正则笑。 “不，”林世泽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跟苏正则说，“今年hunter成绩不好，我怕被狂热粉丝打。” “哦。”苏正则似懂非懂点点头。 “你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教室里会有很多人吃早饭的。”苏正则动作熟练地把糖三角和紫薯包在桌上码开。 “慢点吃，别噎着。”苏正则皱着眉头拍了拍林世泽的后背。 “别啊，”林世泽摇摇头，“我是男人好吧，要来也是我来。” 说完后，林世泽就伸出那只爪子也给苏正则后背上拍了起来，苏正则也给他拍着后背，两个人一边吃包子一边坐在后排互相拍后背，跟小时候简直没有区别。 还是像两只互相抓跳蚤的猴子。 苏正则的两个室友也从前门走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苏正则旁边这位如花似玉的小伙子，眼睛都看直了。 苏正则有点不好意思，抬起手跟她们打了个招呼，林世泽看苏正则在打招呼就也举起手来跟那两个女生挥了挥。 苏正则的两个室友眼睛都要掉出眼眶了，几乎是被林世泽秒杀，血条瞬间消失。 “咳，把头坑下来，安静吃包子吧。”苏正则捂住嘴巴小声哔哔。 “好嘞，我只听我闺女的话。”这厮立刻收回手抓住包子趴在桌上不再抬头，安静地吃手里的包子。 手机被qq通知瞬间炸成瘫痪，那两个一脸垂涎三尺的女人以光般的速度给苏正则发来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小则那是你男朋友吗？” “好帅好帅啊是明星吗？” “还是弟弟或者哥哥？如果不是男朋友我们可以要电话吗？” “想数一数他的睫毛，眼睛也太好看了吧！” “老娘的眼睛都要瞎了啊啊啊啊啊！” 一头汗的苏正则把手机紧紧握在爪子里，忙不迭地想跟她们发短信解释这是发小是从小就很好的朋友不是男朋友。 没想到旁边这厮一把把她的手机抢了过去，斜着眼睛一边吃包子一边像皇帝批奏折般把那两个室友给苏正则发的消息看了个遍，然后淡定地把苏正则编辑好了的解释都一个字一个字删掉，然后打了一行字飞快发了出去。 苏正则本来还一心专注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看到林世泽把什么东西发了出去，吓得魂都掉了，连忙把手机抢了回来。 这一看不得了，苏正则盯着屏幕，大有五雷轰顶之态，手指抖得像在弹棉花。 “是男朋友哦(＾▽＾)” 是男朋友哦 是男朋友 男朋友…… 林世泽就发了这条过去，还好死不死地他妈加了个欠打的笑脸。 “你疯了吧。”苏正则捂住了脸。 其实苏正则想说的是“你个傻逼！” 不一会儿那边就回了消息，是一个小人鞠躬的表情包，下面配字“姐妹牛批”。 “怎么了？”林世泽装无辜，把清纯得像小鹿的眼睛眨来眨去。 “林世泽，我上辈子肯定是把你老家炸了才换来你这个小崽种天天针对我。”苏正则捧着手机，一脸生无可恋的绝望。 “我这是在帮你啊。”林世泽非常淡定地摊手解释道。 “啊？”苏正则气的不打一处来，伸手掐住了林世泽引以为豪的脸，“你个小崽种睁眼看看，你帮了我啥？” “你不是因为没有男朋友她们都有男朋友难过了好久么？”林世泽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脸。 “你他娘从哪里看出来的？”苏正则忍不住地轻拍了一下桌子，“敲里妈，敲里妈！” “你的幽怨孤苦都写在了眉眼之间……” “我打你妈的德芙巧克力。”苏正则把包子整个塞进林世泽的嘴巴里。 前面排的室友还在不停回过头，冲着他们两个抛媚眼，做出一副邪恶的姨母笑。 苏正则萎靡地坐在座位上，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情，不过这也算是帮林世泽挡下了很多不必要的骚扰了吧，唉。 林世泽还托着腮，在一旁对着苏正则笑，边笑边摇着她的胳膊。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好吧，真是一个坑爹的小崽种。 第33章 梦里一场金色的雨 下课之后，苏正则就带林世泽去了枫叶巷，这是这个沿海城市不多的民国建筑群，很多有格调的小餐馆都开在这里，并上游人很多，这里也是摊点吃食夜宵最多的地方，早市晚市都极为热闹。 林世泽一路都极为话痨，指着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说个不停，苏正则被吵得脑壳疼，只能不停微笑着嗯嗯嗯嗯，装作恍然大悟好让他快点闭嘴。 不一会儿林世泽就不知道闪身去了什么地方，苏正则觉得纳闷，这么大的人还会走丢么？ 正当苏正则终于有点慌的时候，林世泽就从后面出现吓了苏正则一跳。 他笑嘻嘻地把手里的冰糖草莓交到苏正则手里，顺带给苏正则手腕上系上气球，然后用手里的门票轻轻刮了一下苏正则的脸颊。 “干嘛，我又不是小孩。”苏正则有点难为情，她现在左手上系着彩色气球，右手心握着一串冰糖草莓，跟刚刚走过去的小孩一模一样，所以害羞的要死。 “你不喜欢吗？”林世泽倒是非常肯定地看着她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正则晃了晃手腕，抬眼看了看气球，把冰糖草莓的第一颗含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小声说：“喜欢。” “对嘛，”林世泽有点颇为得意，“我就记得你喜欢吃甜的。” “那你不就很棒棒。”苏正则扭过脸去，吧唧吧唧嚼嘴里的草莓。 中午的时候，林世泽带苏正则去了一家叫做“caira”的花园餐厅，餐厅正中央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盆栽和泠泠淙淙的流水假山，每个座位都是藤蔓编制的吊椅，靠着法兰绒的花布垫。 小小的店里只有几座，高悬的纸灯笼忽明忽暗，照亮了青玉桌案边的梅花纸笺。 林世泽点了一份椒麻鱼，一份紫苏牛肉，一份杨枝甘露和一份小坛子焖肉，全都是苏正则喜欢吃的菜。 苏正则有时候怀疑林世泽其实并不是一个嘻嘻哈哈不拘小节的人，恰恰相反，他可能天生敏感而且心细如发。 “你不点辣的菜吗？”苏正则好奇地问。 “不了，”林世泽笑眯眯地把餐巾递给苏正则，“我也可以吃不辣的。” “哦。”苏正则点头。 等菜上来的时候，真是把苏正则惊喜坏了，菜做的精致，而且装菜的器皿都别出心裁，甚至有点小浪漫，南瓜花灯里装了一支小小的粉色蜡烛。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苏正则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林世泽托着腮帮，歪着头看着苏正则的脸在蜡烛的映照下红扑扑的，眼瞳亮晶晶就像是点着灯。 “我几年前也算是纨绔子弟吧，”林世泽笑道，“没想到它竟然还没有关门。” “以前你经常来？”苏正则轻声问。 “嗯嗯，带女生来，我也不知道，她们好像都非常喜欢这家。”林世泽倒也坦诚的很，就这么跟苏正则说。 “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这么点菜么？只点女生喜欢吃的东西。”苏正则感觉自己心里酸酸的，不无醋意。 林世泽没有想到苏正则会问这个，有点惊讶，然后认认真真地回答：“一般她们都自己点喜欢吃的。” “……”苏正则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在讲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不过我是第一次发现，这家的菜原来这么好吃。”林世泽夹了一块鱼肉给苏正则。 “难道是因为之前跟你来的女孩们都秀色可餐，让你无心吃饭吗？” 苏正则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多了，说完就有点后悔了，默默扒拉碗里的鱼肉。 “跟你一起吃饭，就很好吃啊。”林世泽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水。 “哦。”苏正则软软地应了一声，趴下去继续吃碗里的紫苏牛肉。 两个人吃过饭之后，顺着街道，又买了两个桂花糕握在手上当零食，坐了公交车回酒店。 公交车慢慢地在马路上摇晃，苏正则坐在车窗边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枫叶巷的叶子已经全部红了，染着整条路都光华夺目。 凉凉的风灌进窗口，苏正则把围巾掖紧了些，手握着冰凉的座椅，抬起脸来仰望着红叶掩埋了大半的天空。 一阵风刮过，红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掉落在天地万物上，随着一辆辆车扬起的狂风打起圈一直向远处飞去。 林世泽的手落在了苏正则的长发上，感觉到了动静的苏正则回过头来，看见了林世泽。 不管在任何时候，苏正则都没有见过如此潮湿而温柔的少年。 林世泽一笑，收回手来，指尖捻着一片红叶，是落在她头发上的，林世泽把红叶轻轻别在了苏正则的衣襟上。 少女长发漆黑，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黑色的外套和围巾，瞳孔湿润到微微发蓝，火红的枫叶在她衣襟上仿佛在静静燃烧。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两个人回到了酒店后，开了足足的暖气，一张巨大柔软的毛毯盖在了苏正则的身上，林世泽躺在了沙发上，把床留给苏正则休息。 两个人隔着一条过道聊天，把包里五颜六色的果冻撒了一地，一个一个地抓来吃，一边吃一边喝小麦啤酒，讲到好笑的地方，林世泽就会直不起腰说腰都笑痛了，苏正则便拿着糖纸金光闪闪糖果一把抛向林世泽。 就像落了金色的雨。 “我跟你讲啊，人家冠军都是金色亮片满天的飞，看上去就像金色的雨，我看了几年，眼馋得很。”林世泽抬眼，看着金色的糖纸在天空中落下来。 一切都变得漫长起来，连糖纸都变成了慢镜头，林世泽眼睛都看花了，觉得自己好像喝多了，嗓子灼痛不已。 “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能再麻烦你了。”林世泽笑道。 “你随时都能来。”苏正则也有点喝多了，趴在床上有点头疼，声音软到起泡泡。 “你那条裙子就这么在床上揉着？”林世泽看苏正则那条loropiana羊绒裙子在床上碾得乱七八糟。 苏正则用手把裙摆提起来，眼神已经明显醉了，她眼波乱转，笑得花枝乱颤：“这是什么值钱的吗？” “好吧，你果然不认得。”林世泽笑着摇摇头，觉得苏正则这不拘小节的样子是真的傻到可爱。 “那今天我就不回去了。”苏正则坐了起来，一手撑着墙，一脸冷酷的笑容，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你的粉切黑属性触发条件是酒精吗？”林世泽大笑。 林世泽从沙发上爬下来，看苏正则快要把那条毛毯给踢到床下去了，便过来想把毛毯给重新盖好。 没想到，苏正则一把扣住林世泽的手腕，直接把林世泽拖倒在了床上。 林世泽刚想喊非礼啊，苏正则直接趴下去给了个硬气得不能再硬气的床咚，然后稳准狠地对着少年的嘴巴亲了下去，大有夸父喝干海水的气势。 酒壮怂人胆，可惜的是苏正则醒来之后大概率会断片，否则这么激动人心的场景怕是要让苏正则脸红心跳三十年。 “不就是金色的雨嘛，我下给你看啊。”苏老板嗓门大了不止几倍。 林世泽被苏老板亲得安安静静，有些好笑地躺在苏正则身边，苏老板干完坏事就翻个身睡死了。 星夜温柔，月光残酷。 半夜的时候，苏正则悠悠醒来，头疼欲裂，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林世泽坐在房间的电脑面前，屏幕上是lol的胜利界面。 他的指间夹着一根还没有抽完的烟，神色冰冷，是苏正则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林世泽趁着苏正则睡着的时候打了一晚上的游戏，抽了一晚上的烟。 苏正则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林世泽，就连他伤心的事情，自己也隔得很远很远。 原来他真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苏正则不敢发出声音惊到林世泽，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呆呆地看着界面，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第34章 名叫张凌钧的少年(一) 苏灵均走到街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少了，寒风凛冽，灌进衣服里冻得关节都发疼。 都说北方人抗寒靠暖气，这里的南方人抗寒靠的是一身正气。 苏灵均把手里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了，把手缩进袖子里。 这种天气，连伸手抽烟都是找罪吃。 其实苏灵均现在有点饿了，很想吃他妈以前经常做的那种酱油炒面。 以前他妈炒两份炒面，只舍得给他的那份里面加个荷包蛋，两个人在五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面对面吃炒面。 苏灵均那个时候所有衣服几乎都是他妈织的，针脚细密，再冷的冬天他也没觉得有这么难挨。 那个时候他还喜欢笑来着，不过跟吃酱油炒面的时光一样久远了。 小时候苏灵均看到班上同学都会买那种迷宫的书，自己没有，就省着早饭买包子的钱，去书店给自己买了一本漂漂亮亮的迷宫书。 有一章是主人公要解答出蛇怪的谜题，才能继续闯关，谜题的谜面是这样的。 “看不见，摸不着； 跑得快，没有脚； 一去永远不回头。” 年幼的苏灵均在这个题目上卡了好久，根本想不出这是什么东西，跑去问张望舒。 他妈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跟他说：“傻孩子，这道题的谜底是时间。” 苏灵均似懂非懂地看着插话里的主人公手里握着秒表，接受了这个答案。 苏灵均找了个肯德基，坐在最拐角的位置，掏出手机登上了微博。 s5世界赛回来以后，付东也没怎么骂他们，只是跟他们说不要没事乱翻手机了。 可是人就是这样，非要亲眼看到那些字字诛心的话才肯相信，原来自己被那么多人恨着讨厌着。 反正金皙几次从基地厕所里走出来，眼眶通红，付东看到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手里的本子往他后背上轻轻来一下。 “打起精神来，食堂有鸡排。”付东说。 赵池已经消失在基地里了，只有一摊之前的衣服，考拉也不说话，跟他们中单月五两个人洗衣服的时候就顺手一起洗了。 这对赵池的影响太大了，决胜团战那一次，作为队长的核心赵池不灌大，几乎成了对面赢的必胜条件。 本来应该被喷成筛子的第一打野苏灵均，因为火力几乎全部都集中在赵池身上而幸免于难。 可是，如果剑姬那个r真的灌了上去，就真的能赢了吗？ 苏灵均手指都要冻僵了，表情僵硬地翻着微博上的评论。 “ywind死妈打野，从苏通那个时候就一生黑不解释。” “大家别骂了，什么叫贼凯瑞的大留着没用，明明赵池的大准备留着给他妈上坟呢（微笑）” “金皙李京浩棒子滚回韩国，我们众筹机票怎么样（玫瑰）（玫瑰）。” “月五这么混的人都能打职业中单，我就是世界第一中单。” “赵池就是膨胀了，赛前还问我们想不想要一个剑姬冠军皮肤，膨胀狗活该被掘坟。” “苏灵均拆了stg再来拆ft？拆迁办主席？” 大家当初投入了多少欢呼和加油，现在仿佛都要加倍地讨回去，他们不能接受lpl一号种子就这么死在八强，哪怕他们是第一次参加世界赛的新队。 就因为他们今年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亮眼到给所有观众一种会击沉韩国宇宙战舰的错觉。 苏灵均觉得脑袋已经麻木了，看着这些恶毒的话语，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愤怒，有的感觉就是冷。 就是那种他妈的剧烈寒冷，冷到骨头缝都是冷的，好像世间的温暖跟他再也没有关系。 手机叮咚地响了一声，跳出来的是qq的消息通知，这是苏灵均的游戏小号。 “在吗？打一把么？” id是“今天风好大呀”，游戏里也是这个id，是苏灵均有一次帮朋友在电一上分的时候碰到的，加了他几十次好友才加上的，锲而不舍，话多还菜。 “张凌钧打不打游戏？”那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这个名字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那边问叫什么名字，人家问的肯定是id，苏灵均竟然坦白得很直接说了以前的名字，要不是因为现在这个名字知名度太高，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的。 “你好傻啊，我问的是id。”对方噼里啪啦打字。 “……”苏灵均不想搭理。 “你这么厉害，这个青铜号肯定不是你的。” “……”苏灵均继续保持冷漠。 “说嘛，求求你了qwq”那边开始卖萌。 “……女的？”苏灵均打字。 “啊嘞！这么明显吗！”那边发了几百个吃惊的表情。 “……”苏灵均无语了，心想大姐你觉得会有男的除了林世泽那种脑子瓦特的会有人撒娇？ “好吧，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就快点告诉我你的真实id吧！”那头开始耍赖。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对香喷喷的女孩子不感兴趣的人，那肯定非网瘾少年们莫属了。 女朋友能比游戏重要？开玩笑，电子竞技没有爱情。 “我可以付你钱，聘请你当我的专业陪玩，你可以开价。”那头也没办法了，既然美人计没用，就想到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话。 “你真的是我见到的最好的打野了，我想学中单，我男神玩中单贼6，我想学好打野能跟他配合，这样我就能有借口陪他打游戏了……” “求求你了，帮我吧大佬。” 那头应该都要哭了，理由也是感天动地的，可是苏灵均只是皱着眉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屏幕。 “如果他真的中路贼6，你可以不用太厉害，只要抓边路就行。”思考了半天，苏灵均这么回复道。 “大佬你真是好人，可惜并不是所有打野的梦想都是gank，还有的人梦想是男神……”那头有点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脑回路清奇的大佬交流。 苏灵均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游戏小号qq发了过去，标注电一。 “啊？大佬你不玩电一啊！这个还是青铜号呢！”那头迅速地发来消息。 “嗯。”苏灵均只回复了一个字。 “不会都没有符文吧qwq” “带你，这个号够了。” 然后几乎每周至少要有一天，这个小姑娘就会发消息过来要一起双排，日复一日的菜，话也是很多，丝毫没有减少。 今天天寒地冻，qq上发来的这个消息让苏灵均短暂地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没有人扯着他的领子要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在这个有点蠢的小姑娘眼里，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大佬，是她追男神的救命稻草，而不是lpl的罪人。 苏灵均抬眼看了看，马路对面就有一间网吧，便低下头来迅速发过去消息：“稍等一下。” 那边立刻发过来一只可爱的兔子表情。 “我已经在上号啦，张凌钧大佬最好了。” 苏灵均沉默无言，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走向大门，伸手推开门，抓住衣襟，走进无尽的寒风中。 第35章 名叫张凌钧的少年(二) 像往常一样，两边都开了变声器，当时是这个小姑娘提出来的。 本来苏灵均记得付东说不给他和路人开黑的时候开语音，那边小姑娘求爷爷告奶奶地撒娇，听得苏灵均浑身鸡皮疙瘩。 “你可以开变声器啊，我也开变声器。”小姑娘说。 苏灵均跟个老爷爷差不多，这些都不会，还是在小姑娘的指导下开了变声器，那头小姑娘直接用了小黄人的声音，让苏灵均也用小黄人的。 然后就听见两个小黄人的声音在语音里嘚嘚吧吧地交流。 “我想关了，这声音有点可怕。”苏灵均满头黑线。 “别呀，我们说说话聊聊天，嘿嘿嘿。”小姑娘在那头笑。 “怎么称呼？”苏灵均问。 “叫我小黄人呗。”那头继续笑，配上这个语音格外魔性，震得苏灵均脑仁疼。 “我这个也是小黄人……” “不！你是神偷奶爸！”小黄咯咯笑。 “什么……”苏灵均有点放弃了，跟女生实在交流不来。 这可能就叫做女生绝缘体质吧。 今天还是一样，那头小黄迅速上线，两个人切到双排的界面。 “今天你那边有点吵啊，大佬。”小黄嘚吧嘚吧地说话。 很难得的，苏灵均没有感到烦，手上因为空调也有些回暖了，动动手指，不再难以弯曲。 “我在网吧。”苏灵均就事论事，永远没有唠嗑的倾向。 “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小黄还是会抱怨一句，但是不再较真了。 “不能。”苏灵均淡淡地说。 “你怕不是知道我有多好看，要看我的美照吗？”小黄质问。 “不看。” “……行吧。” 聊天中断，苏灵均不知道小黄为什么不说话了，一头雾水地拿起手机，刚刚听到了消息通知。 竟然是林世泽发来的。 “打吗？现在。”林世泽问。 苏灵均愣了愣，然后问那头的小黄：“三排吗？我还有一个朋友。” “是你带的妹吗？”小黄有点酸溜溜地问。 “……不是。”苏灵均无语。 “你该不会是个钓妹子专业户吧？”小黄问。 “想多了。”苏灵均把屏幕切给电脑版qq，给林世泽发消息。 “你介意三排吗？”苏灵均问。 “雨妹？”林世泽好奇地问。 “不是，是之前加我让我教她玩游戏的人。”苏正则回复。 “她？？？？？？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以想象电脑那头林世泽嘴都要笑裂了的样子。 “……嗯，电一。”苏灵均慢吞吞地回复，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罕见地有点难为情，感觉耳垂有点发烫。 “苏灵均哥现在这么牛逼了么？都开始当带妹狂魔了吗？”林世泽回复。 “你滚吧。”苏灵均忍不住了，还是骂了回去。 “啧，这才是我认识的苏灵均，国服第一喷子，你刚刚害羞个毛。”林世泽发了个嘲讽的表情包。 “废话少说，上号。”苏灵均说。 “好的爸爸，我滚去上号了。”林世泽回复。 “你要开语音吗？”苏灵均问。 “当然，不开语音我怎么跟妹子搭讪？”林世泽回复。 “你们俱乐部不管你跟路人开语音吗？”苏灵均好奇。 “他们……可能管不住我吧。”迟疑了一会儿，林世泽发来消息。 “你可以开变声器，那个女生教我开了小黄人的变声器。”苏灵均提醒他。 “我靠，真会玩，还挺神秘啊你。”林世泽揶揄苏灵均。 “你会开吗？变声器。”苏灵均问。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小号申请列表里面那么多痴汉哪来的？”林世泽配了个得意的表情。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苏灵均发现林世泽这个人是没有羞耻感的，非常可怕，让人不能理解，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丝反差萌，怪不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进来了吗？”小黄的声音响起，同时林世泽的小号也亮起，苏灵均点了邀请。 “歪歪歪？能听见我吗？”林世泽在调他的麦，也开了小黄人的变声器。 “听不见，闭嘴。”苏灵均点了开始匹配。 “嗨嗨，你好啊，我叫小黄，你呢？你是妹子吗？”小黄跟林世泽打招呼。 “你猜我是不是妹子呀？”林世泽还真的跟小姑娘聊起来了。 “额，嗯……有点像。”小黄认真地说。 “我不是妹子，嘿嘿嘿。”林世泽的声音传到苏灵均脑子里，苏灵均有种被两层魔音穿耳的感觉。 “那你怎么称呼啊？”小黄问。 “我……我叫小花，请小黄酱多带带我哦。”林世泽说。 苏灵均正在喝水，听到林世泽这句话差点把水全喷在屏幕上，呛得咳了好几声。 “你骚你妈呢？”苏灵均一脸问号。 “嘤嘤嘤你他娘又喷我。”林世泽反驳。 “两位感情真好啊。”小黄一边旁听他们骂架一边感叹。 “小黄是学生吗？”林世泽没有听到小黄在说什么。 “是哦，小花呢，也是学生吗？”小黄回答。 对局匹配成功，三个人进入选英雄的界面。 “严格来说，我算是已经工作了吧。”林世泽笑。 “什么工作方便透露吗？”小黄继续好奇地问着。 “男公关。”苏灵均冷漠地说。 “我靠？你在说啥？”林世泽恨不得顺着网线去打人。 “我的妈！”小黄有点激动。 “不像吗？”苏灵均问小黄。 “哇哇哇哇，爱好游戏的男公关吗？”小黄更激动了。 “不是……”林世泽百口莫辩，小黄太相信那个满嘴鬼话的臭男人了。 “跟游戏关系不大，他菜的抠脚。”苏灵均说。 “我把你头打下来。”林世泽哼了一声。 “选什么？”小黄问。 “……”苏灵均抬眼看了看窗外烈烈的狂风，手指上还残留着寒冷的知觉。 “我玩瑟庄妮了？”苏灵均轻声问。 “那我艾希了。”林世泽啧了一声。 “这有什么说法吗？”小黄有点懵逼。 “你可以去看看背景故事，可好玩了。”林世泽说。 “弗雷尔卓德万岁” 林世泽在频道里面发了这样一句话。 他们这边的中路本来已经选了狐狸，然后愣了愣，换了冰霜女巫丽桑卓。 一个部落，一个民族，一个弗雷尔卓德。 苏灵均仿佛突然回到了离开stg的那天，他听着《orbofwinter》，然后融掉符文，玩了一把瑟庄妮。 逝去的时光仿佛冰霜荆棘中，一朵深蓝的玫瑰寂静盛开。 名叫张凌钧的少年和他的凛冬之怒瑟庄妮，在弗雷德卓德大陆的冰原上奔跑驰骋。 “来人把朕的野猪牵来，朕要骑着它征服北地大陆。”年少的召唤师曾经这么想过，然后热血沸腾。 “弗雷尔卓德是艾希的。”林世泽挑衅苏灵均。 “你可以试试。”苏灵均轻声说。 网吧在轮着放lol的登录界面bgm，好死不死地刚好放到了那首《凛冬之魄》，苏灵均握着鼠标，按下了锁定，把乱七八糟的符文页面关掉。 鹅毛大雪飘向深谷，缥缈而翻飞，寒冷的狂风席卷高耸入云的冰山，崎岖不平的冰原上兵戎相见。 苏灵均现在突然感觉到了饥饿，想吃那碗酱油炒面，想到发疯。 一去永远不回头，时间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第36章 散是满天星 街头还亮着几盏灯，烧烤店里还在喧哗着，烤串的香味弥漫在整条街上。 啤酒瓶倒了一地，可这些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入夜了还在不停说话，生意兴隆是好事，老板年纪也不小了，卖力地烤着串。 一群年轻人，只有两个女孩，一个披着长发，脸因为喝了酒有些微微发红，坐在最中间，却没有任何人劝她的酒，看上去有些冷淡，另一个女孩扎着两个辫子，绑着绒花，一直在笑，就像一朵柔软的樱花。 金皙说他想吃烤串，请了好久没有露面的赵池，拉上了苏正则和李京浩，想起rg单良庆一个人在基地就把他也喊出来了，单良庆正在跟江之星双排，只能拖着江之星和独守基地的岚切一起来了。 另一个双马尾的女孩就是岚切刘易时的女朋友，叫做闵珏雪，岚切天天阿珏小珏的喊，据说是他的青梅竹马，一直身体不大好，最近天冷一直很少出门。 这是横跨了三个俱乐部的聚餐，苏正则本来还有点拘谨，几杯酒几块热蔬菜下肚就放开了，跟他们说说话也能跟上。 珏雪一直在安静地吃那盆花甲，别人说什么她就咧嘴笑，显然是很喜欢这种聚会，喜欢热闹，把肉串用筷子把肉剔下来，然后放在盘子里推给刘易时。 刘易时一说话小珏就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据说小时候刘易时就喜欢欺负闵珏雪，揪辫子扔蟑螂那种，不但没欺负跑，还多出来个媳妇，简直是人生赢家。 “你是狗吧刘易死，这一脸得意是什么意思哦，”赵池把杯子递过去，“把酒清了。” 很长时间没见到赵池，他已经瘦了很多，也不是很有精神，但酒下肚后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多。 苏正则坐在珏雪旁边，看着她娇小弱弱的样子，甚至害怕外面的寒风会把她吞没，想了一会儿便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扯了下来，把珏雪围了个结实。 “这……”闵珏雪有点害羞。 苏正则笑着摆摆手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她确实不大会面对别人的感谢，所以看上去倒是以为是高冷。 “好软好暖和，谢谢你。”闵珏雪两只小手放在围巾上，小脸红红地点头道谢。 “谢谢苏老板。”岚切也感谢地点点头。 “没有啦……”苏正则心想自己是战队日常生活管理员，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人人嘴里的小老板，现在苏老板都出来了，“没什么苏老板啦……” “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很高冷的人……虽然现在也感觉挺高冷的。”江之星嚼着他那口风骚的普通话插了一句话。 “我们小老板一直都很好。”金皙插了一句话。 这句话一出来，在座的李京浩和赵池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借着酒意，苏正则侧着脸看着这三个人满脸认真地看着她，不自觉地又有点眼眶发热，暼到坐在金皙旁边一直默默吃东西和倾听的单良庆，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然后就对着苏正则露出了尽可能灿烂但还有些拘谨的笑容。 本来还在眼泪打转转的苏正则看见了单良庆标志性的门牙和不明所以的傻笑，眼泪被生生憋了回去。 “外星人，以后我没法帮你抓中了。”岚切对江之星笑着说。 江之星低着头，抓了三根串直接并在一起开始吃，伸手去拿杯子。 “恭喜我解放了，再也不用带你这个傻子打野了。”江之星笑容满面，把杯子倒满，要去跟岚切喝酒。 “给老子对瓶吹，你这样没诚意啊。”刘易时把江之星的杯子推开。 “对瓶吹就对瓶吹，老子输给过你吗？”江之星瘦瘦小小的，比划起来就像只猴子，感觉酒瓶都比他胳膊粗。 “老子就拖着你死了几次，你那么记仇？”刘易时嫌弃不已。 “傻逼打野。” “弱智中单。” “满图跑的农民工你再哔哔一句？” “阴险的脆皮你话很多啊？” “老子再也不帮你反野了，也不给你做视野，老子去帮下了。”江之星把酒瓶子套在嘴上。 “唉，你也用不着老子帮反野了……林菜比和韩灿宇也用不着我帮下了……因为你们都滚蛋了。”江之星打了个嗝，然后趴在桌上，慢悠悠地说。 2015年转会期，hunter大换血，这是hunter从一开始就蓄意准备的换血。 ad林世泽恢复自由人身份，辅助韩灿宇回韩国战队fixedstar，打野岚切转会rg。 “你多保重。”沉默了一会儿的刘易时对江之星这么说。 “下次赛场上碰到你的时候，我干死你个垃圾。”江之星说。 金皙坐在桌子边上，默默把手里的啤酒喝干了，李京浩正在跟单良庆尝试交流，反正两个人说的都不是人话，杂七杂八混起来瞎交流。 “李京浩哥。”金皙喊他。 考拉回过头，用韩语问了一句怎么了，然后给金皙倒了杯热水。 “李京浩哥，你还能陪我打多久？”金皙问。 李京浩看着金皙那张娃娃脸格外认真，这次s5的打击让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很久。”考拉用韩语回答。 金皙看着他，百感交集地低下头，喝着手里的热水。 坐在苏正则左手边的是赵池，他一直在听着江之星和刘易时抬杠，低着头剥手里的花生米。 “小老板，我敬你一杯吧，”赵池端起酒瓶笑笑，“你喝奶茶喝水都行。” “看不起我？”苏正则挑眉。 赵池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淡定下来，小老板就是这样，有时候软萌家务全能，但很多时候都是冷着脸，喝多了甚至会挑衅别人。 “感谢小老板九个月来的关照，能吃到那么好吃的饭真是好的不得了。”赵池大笑。 “感谢赵队长为ft做出的巨大贡献。”苏正则举起酒瓶。 “在ft待过是我三生有幸。”赵池说。 “ft有你也是幸运的事情。”苏正则摇头说。 “我可能要永久下线了。” “嗯，我知道。” “你知道？”赵池苦笑。 “猜的。”苏正则眼眶红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是我实在没有勇气……”赵池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必道歉，赵队长最好了。”苏正则说。 “ft会起飞的。”赵池点头。 “会的。”苏正则的鼻子酸痛不已。 “lpl加油！”赵池突然喊了出来，一个大男人站在拥挤狭小的烧烤店里哭得像个落水狗。 “就是，还有s6呢，怕什么。”江之星偷偷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一片混乱，大家都喝多了，有人甚至开始哼唱s5的主题曲，渐渐大家的声音都交织到了一起。 “征战沙场，是否只为挺立潮头， 鼓动群心，我等执念方可昭然， 曾如困兽周旋，身临万丈深渊， 怀拥天下盛名，难料一朝伶仃， 星辰涌聚，亿万时空齐响， 唯有一处，能成不世之功， 何人当可弑神， 此身愿为星火。” 2015年11月30日，teamft上单赵池正式退役，ft.zc断开连接。 s5还是结束了，用少年的青春和悔恨的泪水画上句点。 外面寒风呼啸，凛冬将至，黑夜来临。 岁月因之燃烧，因之痛苦，因之骄傲，所以你后悔吗？召唤师。 艾欧尼亚不会灭亡，弗雷尔卓德将会再次统一，德玛西亚永世长存，诺克萨斯即将崛起。 lpl，尚未凋亡。 第37章 不存在快乐三排的说法 “来一下中路来一下中路！挖槽挖槽剑圣来干我了！”林世泽对着屏幕大喊大叫。 “你玩你妈的中路，菜的一批。”赵池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来。 “我靠，你这么说我我生气了，你把我第一小法的脸放哪里？”林世泽一边反驳一边往塔里走。 “你？第一小法？”苏灵均的声音响起。 “你闭嘴，你玩你自己的鱼尾雯。”林世泽对着上路打了个问号。 “我的瑞雯还不骚？对面酒桶来干我几次了，我还不是发育起来了。”苏灵均也给中路打了个信号。 “苏大爷，上单锐雯你主你妈的e啊？”赵池喷苏灵均。 “主q我容易死啊，活着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苏灵均打了个问号。 “傻狗赵池，你看你妈的滑板鞋被你玩成辅助了都。”林世泽插话喷赵池。 “沃日小法刚出了破败的剑圣啦！”赵池说。 “你这滑板鞋别玩了，玩溜冰鞋吧谢谢。”林世泽用e去碰剑圣。 “苏灵均你他妈还不tp下来帮我？对面上单都去中了，你被小兵压线了？”赵池拽着辅助冲了上去。 “感情你们两位大爷都把我忘了呗？”林世泽跟剑圣在塔附近团团转，形成了“秦王绕柱走”的走位。 “不t中路的，你别想了。”苏灵均说。 “你也就跟我骚一骚，一碰到女的就说话卡壳。”林世泽说。 “你难道还是个男的？”苏灵均打了个问号。 “行吧，我是你妈，”林世泽小法也带了tp，“老男人别跑，打团带我一个。” 赵池成了一个主播，现在他正在直播，刚好苏灵均也在战队补直播，两个人就连着打了一把，顺便拉上了在wcg的林世泽。 wcg是个新队，原ft的中单月五和原hunter的ad林世泽现在担任了整个队的双c位置，本来wc是“wecan”的意思，可是最后最后就被戏称为厕所队和卧槽队了。 因为现在wcg纸面阵容很强，队服又是红白，口袋那里一道黄色，有点像西红柿炒鸡蛋，堪称lpl史上“最强幼儿园”，大家觉得可爱，厕所队就有了点爱称的感觉。 屏幕里刷的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片热闹的气氛，窗外面雪松两点，红梅一抹。 “你们放寒假了吗？”赵池问他的观众们。 有人刷放了有人刷没放。 “哇，现在还没放假的学校都是魔鬼吧。”林世泽吃了一口面包。 林世泽的小法tp下来，一个e给到百分百触发雷霆领主的伤害，苏灵均锐雯直接切进来e到对面脸上然后开w晕住砍一刀，然后抡着大刀q。 然后人头被赵池一矛全收走了。 “挂机了挂机了。” “回家睡觉了。” 这两个人不爽地挥手扬言要下播。 “你们两个应该觉得荣幸为adc服务，ad抢人头就应该理直气壮。”赵池恬不知耻地说。 “我打那么多年ad怎么不知道有这种说法？”林世泽鄙夷地问。 “那当然了，你又不是我这种carry型ad。”赵池按下ctrl，再顺次把1234都按一遍，让英雄在原地跳舞嘲笑。 “那我是什么？”林世泽不服。 “暴毙型ad。”赵池说。 “我靠你个垃圾型上单。”林世泽喷他。 “我们帮他补点兵吧。”苏灵均的声音响起。 “好主意，你可真聪明啊。”林世泽向兵线伸出黑手。 “卧槽你们两个禽兽！我的特种兵！我的法拉利！”赵池后悔了，“爸爸爸爸，我的炮车啊！” “ze开摄像头啊”弹幕里刷的都是这句话。 “你在哪里呢？你直播间没开摄像头？”苏灵均回城买装备，暼了旁边电脑上正在放的赵池直播，随口问道。 “在基地啊。”那边传来吃东西的大口吧唧声。 “吃的什么好东西？”赵池问。 “食堂的烤鸭饭。”林世泽继续吧唧。 “你直接下播再吃饭呗。”赵池平时直播的时候，都留两个小时吃饭的。 “不耽误，我就是饿了，很少正儿八经吃饭的。”林世泽嘴巴里嚼着饭，声音有点糊。 “开摄像头，我们看看你们幼儿园什么样子。”苏灵均喝了一口茶水。 “肯定就是正常样子啊，不然呢？你以为会有滑滑梯？”林世泽把饭放到一边开始跟线上中单拉克丝开始对峙，声音渐渐又清晰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苏灵均提着大刀走回线上。 “废话少说，开摄像头，你粉丝都要哭了。”赵池说。 “我刚睡醒，头发乱着呢，我怕吓着他们。”林世泽笑。 “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有颜粉是咋的？”赵池啧了一声。 “嗯？”林世泽语气疑惑，“难道我不配拥有自己的颜粉？” “醒醒，搬砖了。”苏灵均说。 “等我一下，工头，我帮你抓剑圣。”林世泽不敢说废话了。 “有女粉在我直播间刷你们俩互动很甜。”赵池快要笑岔气了。 “甜？”苏灵均又不明白了。 “女粉？”林世泽惊喜不已。 两个人果然关注重点完全不同。 “嗨嗨，我的女粉，我要夸你一下，”林世泽得意地说，“你眼光真好。” 赵池和苏灵均一口老血，你看这个人多不要脸，你看他还在笑，多不要脸还在笑。 门口响起三下一组的敲门声，苏灵均知道这种敲门声是他妹妹的专属，便回头说：“我在直播。” 苏正则站在门口，立刻就明白了，熟练地绕过摄像头，现在摄像头盲区把布袋子里的热咖啡摆在苏灵均右手边，然后微微笑着就要走出去。 “谢谢。”苏灵均有些不自然但是友善地点点头。 “不用谢。”苏正则心里暖暖的。 苏正则抬头一暼，看见了旁边电脑直播上一划而过的弹幕。 “我我我认识这个蒂芙尼手链，这不是金皙女朋友吗？” 苏正则满头黑线，抬眼看看自己的手链。 就因为几次把手不小心伸进摄像头里，观众竟然会这么认真。 “不是，这是我们ft的工作人员，不要乱说。”苏灵均一口塑料普通话地皱起眉头，竟然有些护犊子的感觉，让苏正则差点老泪纵横。 “金皙母胎单身，哪来的女朋友。”苏灵均的耳机里传来林世泽的笑声。 这厮明显发现了他的宝贝闺女，而他的宝贝闺女注意力全在他高冷的大哥身上。 然后就看着这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了摄像头，耍宝一样，把一张脸都要贴到屏幕上去了。 “看到我了吗？” “我今天是不是也蛮好看？” “观众朋友们我爱你们！” …… “干你妈的林世泽，你信不信我刷个火箭捅死你。”赵池差点被震聋。 “别鬼喊，我连了耳机，除了我别人听不到的。”苏灵均淡定地说。 林世泽：qaq “什么？”苏正则还以为在跟自己说话。 苏灵均追着把剑圣砍死以后回过头看了一眼他傻了吧唧的妹妹，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没事。” 第38章 一起回家过除夕吗 放假的苏正则一直待在基地，给这群准备春季赛的人做饭，做饭大娘都被遣回家过春节去了，只剩苏正则一个人负责伙食。 苏正则做肉类特别好吃，所以这些人这段时间过得格外滋润。 接替月五新来的中单是个小胖子，之前在rg打替补，名叫徐闰，id很风骚，叫做暖暖。 被ft买过来后，直接被ft的食堂惊呆了。 “你们这里食堂这么好，怎么都没人比我胖？”他有些费解。 新来的上单季开阳，id是云旗，是从guardian转来的，guardian的队伍核心是下路，所以想转到核心上野的ft。 季开阳长得不是一般的帅，而且不喜欢讲话，又冷又好看的高岭之花，在lpl里珍稀得像大熊猫。 跟前队长赵池比起来，这个新上单还稍显青涩，但是一等一的抗压，就算绕着下路打还是常常拿到队伍一血。 之前在guardian的比赛上，季开阳就经常干出迷失之牙纳尔空中大连拍五人，鳄鱼tp断兵线之类的事情。 但是最搞笑的不是这个，熟悉苏灵均的人都知道“云之旗”这个名字是他还没加入苏通之前在dota里用的id，屠杀高分段，声名鹊起。 云旗，取自《离骚》中的“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也就是说，这朵稀世高岭之花，是苏灵均的忠实粉丝。 苏灵均倒是希望这位小朋友能在表面上狂热点，但是他并不这样，每次苏灵均找他问事情，这位小哥哥就认认真真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睛盯着他偶像的拖鞋鞋面，搞得苏灵均反倒紧张得腿抖。 这就是今年的teamft，打野苏灵均，上单云旗，中单暖暖，下路还是雨妹和考拉两个老队员。 苏正则每次都站在门口看他们训练，满意地笑笑：“刚做的梅花糕，有人要吃吗？” 现在是2016年2月7日，丙申猴年除夕。 考拉跟金皙回老家去了，带考拉回老家吃臊子面一直是小雨妹的愿望，冷面痴汉季开阳和奇迹暖暖都回自己家了，基地里只有苏灵均一个人在打rank，苏正则在一旁拖地扫地。 “你在干什么？”苏灵均晃着鼠标有点好奇。 “俗传农历正月初一为扫帚生日，这一天不能动用扫帚，否则会扫走运气、破财，而把扫帚星引来，招致霉运，”苏正则一边认真回答，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所以我今天要把基地里的垃圾都打扫了。” “大年初一不能打扫卫生吗？”苏灵均有点吃惊，目光离开屏幕，用tp回线上的时间看了一眼忙得满头大汗的苏正则。 “如果非要扫地不可，也不是完全不行，但是必须从外头扫到里边，”苏正则认真跟她的哥哥科普，“此外，大年初一这天一般不倒垃圾。即使垃圾多得不能再多了，也不能拿到门外丢，而要集中在一起，因为古人认为把家中的东西拿出去，就是把家中的福带出去，所以即使是垃圾也要留在家里，是不是有点不可理喻和迂腐？” “也不是迂腐，就是觉得新奇。”苏灵均轻声说。 苏正则笑了笑，把包里的红纸取出来，想了一会儿，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一会儿我贴对联，要不要帮帮我呀？” 苏灵均愣了愣，感觉自己的手心竟然闷出了点汗，他看着苏正则掩藏不住地有些期待，亮晶晶的。 “等我这把结束就帮你。”苏灵均说。 苏灵均感觉自己的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莫名其妙，第一次感觉到了，过年的感觉。 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把身边的人们推得那么远。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苏灵均轻声问了一句：“今年回家，要不要我陪你打游戏？” 苏正则再次内心老泪纵横，这句话终于在有生之年听到了，她这些年都不怎么鸟她的哥哥主动说要带她打游戏。 这是属于苏灵均，能表达出来的最大的善意了。 人家哥哥能挣很多很多钱，给妹妹买漂亮衣服，可是苏灵均直男审美怕苏正则嫌弃，人家哥哥可以辅导妹妹学习，他就拉倒吧读书还没有妹妹多，扮演知心姐姐跟妹妹畅谈人生，去他妈的吧，苏灵均跟女的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自闭了。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带妹妹打游戏比较切实际。 “玩什么？”苏正则感动得眼泪汪汪，连忙问。 “……我都行，dota星际cf魔兽dnf我的世界炉石传说英雄联盟……”苏灵均皱着眉头，“植物大战僵尸qq飞车欢乐斗地主黄金矿工森林冰火人？” “我喜欢黄金矿工。”苏正则小心翼翼地说。 “我可以教你玩锤石，他也有钩子。”苏灵均竟然无意间开了个玩笑。 “什么？”苏正则没听清。 “咳，没事，”苏灵均害羞，“就黄金矿工吧。” 苏正则笑笑，转过身去把水仙花理了理：“基地的这水仙花快开了。” “……我以前都没有看到这里还有花。”苏灵均说。 “是么？”苏正则把手指探入水盆，试了试水仙花盆里的水温，“会开白色的花，有黄色的花蕊，非常好看。” “春节回来后，我还能看到它开花吗？”苏灵均轻声问。 “它大概开不到那个时候。”苏正则有点可惜地说。 “……”苏灵均眯起眼睛，看着那盆阳光照射下绿油油的植物，根茎边是一片波光粼粼，水中的石子五颜六色，含苞待放的花朵在寒冬里显得有些柔弱。 “可惜。”苏灵均说。 “头发，什么时候剪的？”苏正则捯饬好那盆花以后本来想走过来帮苏灵均倒点热水，却看到了苏灵均的头发有点长了，额发都快遮眼睛了。 “……忘了。”苏灵均想了想，确实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剪的了，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基地，一训练就是天昏地暗。 “我一会儿带你去剪了吧，正月不能剪头。”苏正则认认真真地说。 “……讲究那么多的吗？”苏灵均从来不知道苏正则原来那么懂这些，或者是他太孤陋寡闻了。 “如果你放心的话，我就可以帮你剪。”苏正则笑笑。 “嗯？”苏灵均tp到对面高地，他们这边其他四个人正在团战一波端，然后就结束了。 “我帮你修修额发和边角。”苏正则捂住嘴，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嗯。”苏灵均不再看苏正则，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难为情。 苏正则有些惊喜，没想到苏灵均其实是那么可爱的人，心里有点暖和。 “一会儿我们贴春联，现在我去弄点饭我们吃，吃完我给你剪头，剪完头我们一起回家过除夕。”苏正则小声说着，一边把胶带放在手里来回按。 “好。”苏灵均说。 “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 “材料不多了，我做酱油炒面你吃不吃？”苏正则把胶带放回桌上，认真问。 苏灵均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人，仿佛有些呆滞。 他最心心念念的酱油炒面。 “我可喜欢吃酱油炒面了，你呢？”苏正则笑。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可能曾经是艰难的根源，可从今以后只会是纽带，连着未来和一切惊喜。 和你在一起，成为真正的手足。 “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也喜欢吃这个。”苏灵均闷闷地说，从苏正则的手中接过春联。 虽然难为情，但是他还是摸了摸女孩的头。 第39章 梨树那头是你家 整个大院里被夜色笼罩，房子里传来春晚小品的哄笑声，各家各户门上都贴着烫金的门联，喷泉的等依次亮起，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苏正则坐在大门外，花园的旁边，脚边就是苏文纪种的花花草草，因为严寒都已经枯了，苏文纪就把它们修修剪剪，用温暖的塑料棚把它们遮盖整齐，等待春来发几枝。 “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这样，没有一年四季光鲜亮丽的东西，你只能等待和呵护，等待下一次春天到来的时候。”苏文纪曾经亲手牵着年幼的苏正则在花园里散步，一个一个地讲解着各种花朵的区别。 苏正则把围巾掖得严实了一些，有些艰难地把手指从暖和的袖子里伸出来，接触着寒冷空气的一瞬间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正则把这些塑料棚子遮严实，听说最近要降雪，如果裸露出根部受了寒明年肯定是不行了。 苏灵均被串门的客人拉去打麻将去了，临走时一脸被迫死亡的表情，他今年除夕总算是乖乖回家了，就算是这样也好，苏灵均虽然极其不愿意打麻将，但是看到苏正则在偷偷窥视他表情的时候，还是勉强露出了僵硬无比的微笑。 今年真好，不管这一年遭遇了什么挫折，只要还在一起过年就好，一家人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就好。 这么想着的苏正则拍了拍手，用纸巾擦掉了手掌里的泥土，抬起头看着斜面的那座房子，白漆黑瓦，爬满葡萄藤蔓，灯火通明，里面看上去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是林家，离苏正则的家只有一树一隔，苏正则又看见了那棵高大的梨花树枯萎的枝叶，如同巨人，隐身在无边的暗夜里。 “林世泽今年好像也回家了，不知道有没有吃到什么好东西。”苏正则这么想着，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两只耳朵竖起来听飘出来的相声，一笑就呼出白色的雾气。 “阿则你林叔叔喊你过去跟他们一起包饺子，阿均这一场结束我让他也过去。”张望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正则回头，看见张望舒站在门口看着她，捂着嘴似乎是因为她发呆的样子而偷笑，微微挥挥手。 “张妈妈快进屋吧，外面冷，我这就过去。”苏正则站起来。 “玩得开心点。”张望舒捂嘴笑。 苏正则有点害羞，在一瞬间几乎以为张望舒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只能一边走一边掖着围巾一边假装挠头发。 离那道门越来越近，就可以听到笑声越来越清晰。 也不知道林世泽是不是真的在家，苏正则有些紧张，有些不知所措地敲响了门。 “我是苏正则。”苏正则有些胆怯地敲了两下。 门哗啦一声推开，像阳光般的灯光一下子落在苏正则身上，一直待在黑夜里的苏正则差点被刺瞎狗眼，赶紧用手捂住眼睛。 “阿则？”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听起来还是年轻人的声音，有些惊讶，甚至有些高兴的语气。 苏正则一下子就懵逼了，立刻把捂在眼睛上的手拿开了，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修长的年轻人。 眼睛渐渐适应光之后，苏正则也慢慢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脸，记忆里的往事也一个一个跳出来，缓慢地拼凑出这个人。 这个年轻人穿着ermenegildozegna的深蓝色大衣，左手握着门把，领口沾着点面粉，右手还抓着一个塑料袋，那张脸仿佛和林世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林董事长都没有他们俩这么相像。 这是林世熠，林世泽的亲生哥哥，从苏正则记事开始就很少见到他了，因为他每天都在上补习班，现在也在英国读研，只有这个寒假才见了他。 林世熠的脸比林世泽要成熟得多，看上去有些清冷，相对应就没有那么让人惊艳了，但是却有另一种感觉，就像英伦十月的落雨，干净从容。 “阿则你长高了啊。”林世熠笑了笑，把门开得大了点。 苏正则立刻眼睛对着屋里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林世泽立刻就有点失落。 “进来吧，外面冷。”林世熠想要伸手去拉苏正则的袖子。 苏正则像一只失落的白色污染，直接被林世熠拖进屋子，直到毛茸茸的袜子摆在暖和的地暖木地板上才慢慢反应过来。 “阿则来了啊。”林武纲从屋子那头端着一大盆面粉走过去，系着粉色的围裙，有些发福了，就像一只胖胖的招财猫。 “叔叔新年好。”苏正则乖巧地说。 “去客厅拿糖吃，一会儿饺子好了过来吃饺子，胡萝卜羊肉的，吃过就暖和了。”林武纲走进了厨房。 听这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跟苏文纪起的情侣名，其实是苏爷爷和林爷爷年轻的时候躲在一起看小画书，里面有两个绝世高手，一个叫文纪一个叫武纲，一个百变书生扇下千万暗器，一个大刀勇士手中刀枪棍棒，然后这个两个人就给这两个儿子瞎几把起了这对名字。 看这两个人富贵场里交手多年，确实有了些铜板傍身，可是离“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还有不少的差距。 “苏灵均呢？”林世熠问。 苏灵均跟林世熠差不多大，都比苏正则大两岁。 苏灵均一向不亲近这位大少爷，觉得他是典型的那种风骚多金的富二代，而且普通话又好，成绩也好，女人缘也好，打游戏次次秒锁中单，玩不来玩不来。 在苏灵均的世界观里，拉他打游戏，进界面秒锁中单的都是傻缺，所以约等于林世熠是傻缺。 苏正则呵呵赔笑，心想您还是别等我哥了，我哥每次拉林世泽打游戏提起您都一脸生无可恋，我哥虽然话不多但是内心世界太过丰富多彩。 “我哥被拉着打麻将呢。”话到嘴边，苏正则还是这么回答道。 林世熠点点头，帮苏正则找拖鞋。 林家一年到头其实很少这么热闹，林叔叔和林伯母一年四季到处飞，林伯母是设计师，更是跟家不沾边，一年做的饭比林武纲还少。 “阿姨呢？”苏正则笑眯眯，本来想问某人，但还是转口问了林阿姨。 “妈在意大利，今年回不来。”林世熠说。 苏正则刚想问些什么，林世熠就一拍手仿佛才反应过来：“阿则你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世泽了吗？” 苏正则小心脏扑通扑通一下，卧槽原来林世泽真的回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刚刚出门说看看门口的树，你看到他了吗？”林世熠说。 “我去喊他回来。” 苏正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起帽子围上围巾打开大门冲出门外，这极限的速度和反应，让人不禁想起了“静若瘫痪，动若癫痫”的俗语。 刚刚还在好好地说话，一瞬间女孩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林世熠愣在门口，挠了挠头发，露出一脸问号的表情。 第40章 新年快乐许个愿 离得很远，苏正则就发现，枯死的梨花树下站着一个穿的很像帝企鹅一样的身影。 是林世泽，他从小就畏寒的厉害，所以每年冬天都穿的很多，远远看过去苏正则就能确定这是林世泽。 他手里抓着一根非常粗的绳子，脚边放置着厚厚的防风布，对着老树左右转圈，没戴手套让他冻得瑟瑟发抖。 “干什么呢？我帮你吧。”犹豫再三，苏正则选择了这个看似随和一点的搭话方式，装作无意地出现在林世泽的身边。 林世泽冻得有点头晕眼花，抬起头来看到了苏正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一个跨步，躲在了大树后面。 苏正则一脸茫然，歪着头看着这个使劲往树后面躲的人。 林世泽把半张脸藏在梨花树的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一双眼睛烟视媚行，扭扭捏捏两只手放在下巴前方害羞地绞着。 “你……你怎么了？”苏正则被林世泽反常的样子搞得有些奇怪，一头问号。 林世泽不说话，继续扭扭捏捏，用手指抠树皮，用脚尖轻轻踢树根。 “你……说话啊……”苏正则被看毛了，后背有些瘆得慌。 林世泽继续不说话，继续扭扭捏捏。 “你被……被女鬼附体了，你……你等我，我我我去帮你找桃木剑……”苏正则紧张地磕磕巴巴。 林世泽两颊浮上春红，配上一双秋水撩人，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好看到可怕，可是这幅样子就差叉腰“哼”和“死鬼”了。 “……”苏正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磕磕巴巴地继续自说自话了，“嗯……那天我喝多了，我住你那里没说胡话吧……” 说起那天的事情，林世泽立刻发出一声轻叹，用双手捂住嘴巴，睁大眼睛，娇羞地眨了眨。 苏正则立刻遭受了三倍伤害，在一瞬间血条消失，两条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好可爱……好可爱啊……可爱死了……好想把他揣兜里…… 痴汉苏正则呆滞地看着月色下的林世泽，腿再次抖得像筛糠。 “我那天……老老实实睡觉了吗？”苏正则紧张地问。 林世泽不说话，继续扭扭捏捏，顺带着摇摇头。 “我……我我我干嘛了……”苏正则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不记得了吗？”林世泽歪过头，说了今天晚上第一句人话。 “我到底干什么了呀，我断片了。”苏正则都要哭出来了，脑子里全都是高中毕业跟同学一起吃饭，喝多了一边唱歌一边哭，顺带打了一路太极的样子。 林世泽没有说话，慢慢从大树后面走出来一点，像只委屈的小熊猫，挂在树干上。 “喝多了耍流氓，酒醒了就不承认了。”林世泽鼓起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如果说五雷轰顶真实存在的话，苏正则现在这个状态大概是被一万多雷电炸得亲爹都不认识了。 “啥？”愣了半晌，苏正则能问出来的就只剩这个了。 苏正则一辈子看到过很多种惋惜的眼神，可是从没见过林世泽露出过这么可惜的神情。 他倚在老树上，眼睛里竟然像落了寒樱，转瞬即逝，溶溶荡荡，一朝起伏又瞬间静寂如夜。 那种眼神深深刺痛了后来的苏正则，仿佛是坦坦荡荡地写着，如果你还能记得，会不会是另一种人生？ “我骗你的，你怎么可能对我耍流氓。”林世泽把他娇羞的一套收放自如地收回去了，脸上再也没有一点残留的痕迹。 林世泽斜着眼睛笑笑，把手掌落在苏正则脑袋上，胡乱地摸摸脑袋。 苏正则扬起脸来，看着林世泽的脸，总觉得那天分别后的今天，林世泽有点不一样，可是林世泽又是极其虚伪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老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用美好的外表去欺骗他人，塑造出了一个与自己本身完全背道而驰的人，就像魏羲和说的那样。 “你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么？”苏正则心慌的时候格外喜欢说话，“我觉得外面挺冷的，你不是最怕冷了吗？” “我来给这棵树围防风布，要不然它不得冻死了。”林世泽抬起头，望着无尽的黑夜，有些无奈的笑笑。 可是它早就死了啊，就像世界上任何失去生命的东西，或者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时光没法重来，死去的梨花树也没法再次开花。 苏正则没有说这个，而且温柔地笑起来，把林世泽冻红了的手握在手里：“那我帮你吧。” 林世泽有点好笑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你果然不怕我，不把我当男人的。” “你不也不把我当女的么？我是你的好兄弟是你的好发小。”苏正则反驳回去，笑得眉眼弯弯。 “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阿则。”墙的那头点燃了新年的鞭炮，巨大的声音把林世泽的声音淹没。 林世泽看着自己躺在女孩手心里的手不禁微微皱眉，然后苦笑。 等到鞭炮声停止的时候，苏正则连忙问：“你刚刚说什么？” 林世泽笑着说：“我说，我每年都会来给它围防风布。” “真的吗？我还以为都是园林工人来围的。”苏正则大吃一惊。 “是我围的，我并不是三年没回家哦，我一直都在偷偷观察你，看到你偷偷吃了留给你哥哥的小饼干。”林世泽吓她。 苏正则捂住脸，她真的偷偷吃过张望舒留给她哥哥的饼干，因为是巧克力的所以非常好奇味道，但是她塞了一个自己的草莓味的进入啊！怎么能算偷！ “我还以为你真的三年没回过家。”苏正则说。 “我只是回来看这棵树，万一它哪天开花了呢。”林世泽微笑。 天上竟然飘下雪来，势头强劲，很快大门口的石狮子上就落了一片白色。 林世泽握着她的手，然后看着她，眉眼温柔，一碰就化。 若说有什么遗憾，苏正则一直可惜自己不能生得和林世泽一样好看。 雪落在少年的肩膀，月华浸润着他的眉眼，他唇角带笑，落在她手心的手指修长白皙，整个人渐渐在月色和落雪中模糊不清起来。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新的一年，请保佑我越来越好看吧，然后林世泽取得好成绩，不要来来回回转会伤感情，身体健康情路顺利，不要再遇到绿茶婊了，苏正则看着林世泽的样子心里默默地许愿。 倒计时的钟声从家家户户门窗中飘出，上百家的鞭炮正式响起。 以后，一定一定还要一起过年。 “新年快乐！”苏正则对着林世泽比着口型，在震天响的鞭炮声中笑得非常幸福，看到林世泽真是一件太过让人满足的事情。 “新年快乐。”林世泽说。 第41章 国服第一寒冰 春天刚来，还是有些乍暖还寒，俱乐部门前那条河解冻不久，经常能看到搁浅的温暖冰块。 俱乐部里面刚换的新空调，暖气很足，不穿外套也没什么问题。 苏正则从外面迅速地走进来，热风扑在脸上的时候才感觉自己的手还是在的。 一大早她就从学校坐公交车过来，沿着小路买了菜走过来，感觉复活甲都快冻出来了。 ft今天跟wcg联机打训练赛，进入房间之前，十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频道里说着话。 “月五，那边食堂怎么样？”金皙好奇地问。 “蛮好的，经常有我喜欢的腊肠炒饭。”月五已经是wcg的中单了，作为曾经的战友，跟ft的互动难免多了些。 “喜欢腊肠，你的爱好太可怕了。”金皙讨厌一切嚼着费劲的东西，连糖也只喜欢软趴趴的那种。 “不喜欢腊肠，只能说你不懂审美。”林世泽的声音在频道里响了起来。 “我也觉得，腊肠蒸饭还可以。”苏灵均调整自己的麦，跟上去聊了一句。 “苏灵均你个狗东西，可算是说了句实话。”林世泽笑道。 “你的下路今天没了。”苏灵均冷淡地回答。 “哇，你别乱挑衅对面好吧。”林世泽的新辅助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个新人，id就是他自己的名字，叫杨央，特别喜欢笑，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笑个没完。 “小儿杨央，你可别笑死了，我们没有替补辅助。”他们wcg的上单快要被这魔性的笑声给吵死了。 这边ft面面相觑，忍不住笑起来，这个上单还没有完全变声，或者说是变声没变好，声音就像十个人里混进来一个小姑娘。 “小娘们，就给你吵。”杨央不满地嚷嚷，跟他们上单互相伤害。 wcg，几乎都是新人，就算是月五，也是ft里面年纪最小去的，林世泽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甚至小一点，却是资历最老的一个了。 就怪他平时没个正形，大家也没人把他当前辈，跟他一起嬉皮笑脸，随便被问候全家。 “亲爱的，你听到了吧，这些人，过分啊，每天都在互相骂人，平时我被他们骂得可惨了。”林世泽对苏灵均说。 “闭嘴，我是你爹。”苏灵均说。 “行吧。”林世泽生无可恋。 苏正则蹑手蹑脚地把菜放在桌上，从他们五个人身后溜开，忍不住偷看了一眼他们的bp界面。 付东坐在一边的桌子上，他晃了晃手里的耳机，示意苏正则可以过来跟他一起观战。 “安静，准备好了。”付东说了他们一句。 金皙对着身边的李京浩做了个鬼脸，然后不再说话。 苏正则小心翼翼地接过耳机，在付东旁边乖乖找了个地方，把耳机戴好，安静看屏幕上的比赛，比小学生上课还要认真。 十个人的语音断开，频道里只能听见ft队员们的声音了。 对面ban一轮下来，锤石和日女竟然占了两个ban位。 “你被重视了啊，开心吗？”苏灵均问身边的金皙。 “这是要废我啊。”金皙笑笑。 曙光女神蕾欧娜有着很好的先手，在前期，金皙玩得非常好，只要能e中人，一套下去轻轻松松拿到人头或消耗掉敌人三分之二的血。 金皙对切入时机的把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雷欧娜的技能机制，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所以一定要有100%把握赢团才开手。 金皙正是这样百分百之百的牌面辅助。 他的锤石也很强悍，对下路敌方ad可以说是不动如山的威胁。灯笼在金皙手里玩得千变万化，可以很好的保人或者各种秀操作，与此同时利用钟摆能打断他人的突进。 “对面应该会先抢辅助位。”付东站起来，拿着小本本一边看一边记，在大家中间走来走去。 ft这边ban掉了李京浩上个赛季经常用的女警。 s6版本中射手英雄大改，让女警大放光彩，虽然伤害整体上是呈现一种削弱的趋势，但是从机制上来分析，女警还是属于加强的范围。 在以前爆头的基础上，女警现在的w和e技能也能够对目标进行爆头，而且射程还会增加一倍。 虽然说获得的攻速只是以前的90%，但是额外暴击率会增加到额外的暴击伤害之中，也就是出了红叉无尽的女警爆头一下就是305%的伤害，到了后期刀刀见血。 “你紧张吗？京浩哥。”金皙转过脸去和考拉窃窃私语，苏正则这个耳机里听得一清二楚。 “我还好，对面直接无视我了。”考拉轻声说。 “既然他们都这么客气，我们第一个如果不抢射手简直对不起他们。”季开阳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苏灵均说。 “谢谢。”季开阳说。 “不……不用谢。”苏灵均冷汗。 轮到ft首选的时候，李京浩金皙和暖暖窃窃私语，然后亮起了寒冰。 如果可以看到林世泽现在的表情，那么他一定是笑的。 这次的加强，对寒冰来说是一次较大的增强。 首先，是把q的主动持续时间变长了一秒，这短短的一秒，在后期攻速和暴击起来的时候就可以打出很高的伤害。 第二，是关于衰减机制的改动，在之前寒冰的q技能是会过几秒后直接从5层衰退到0层，那样就要重新去a4下才能达到五层的效果。现在的q技能是每秒衰减一层，这样的话在团战中你可以让自己的层数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并且相比于之前来说叠加到5层也更容易。 第三，这是林世泽的本命英雄，早在2013年的时候，林世泽就以2450分扞卫了国服第一寒冰射手的称号，本来是站撸poke（远程攻击型的英雄的战斗方法，通过远距离牵制对方，让他靠近不了，在靠近的时候消耗敌方的血量）的英雄，林世泽就喜欢铁头流打法，开着q就踩在人家脸上突突突突突突，永远不可能被打了不回去换血，灵活的走位可以躲掉对面一万个技能。 ft锁下寒冰。 “世间万物皆系于一箭之上。” 李京浩换上红色攻速x9，黄色护甲x9，蓝色固定魔抗x9，精华固定攻击力x3的符文，战争热忱很适合平a型的adc，会让普攻伤害持续增加，这样的话团战前可以先利用w技能去堆层数，等团战发生的时候普攻伤害会增加不少。 这个时候，对面一直黑黢黢的ad位跳动起来，在不同的英雄间跳跃，最后定格在了暗夜猎手薇恩。 终极铁头流突脸坦克杀手，只有林世泽那么刚的人才会想的起来了。 苏灵均突然想起来之前跟林世泽双排的时候，这家伙说：“事在人为，没有最强的英雄，只有最强的玩家。” 虽然这家伙一年到头有营养的话没几句，但是这句话还是蛮有道理的。 “害怕吗，小雨？”考拉还是温温吞吞的语气，但是明显有了些兴奋。 “我还没到害怕新人辅助的地步，”金皙歪头看了看考拉，露出笑容，“他们可不能因为我可爱，就忘了谁才是前辈。” 第42章 这个薇恩十六岁 2013年的时候，林世泽第一次在世界赛上使用薇恩，那个时候还是stg的天下，林世泽在一个无名的战队里。 那次世界赛竟然碰到了stg，就在队伍实力悬殊的巨大差距下，林世泽竟然对着对面的ad十六夜亮起了薇恩。 十六夜曾经用薇恩一战成名，说起薇恩人们一定会跟着想起十六夜，就在这个时候林世泽亮起薇恩，类似挑衅。 加载进界面后，十六夜的维鲁斯和ze的薇恩相逢于塔下，中路频繁被雪鹤单杀，上单被肖明远挂起来吊打，苏灵均离开他们野区后，只剩空空如也，一片漆黑。 就在这个时候，林世泽竟然塔下跳舞嘲讽，观众席发出喧哗声。 林世泽那个时候才十六十七岁，脾气硬得很，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当时干得没错，被骂就被骂，反正爽了，等三十年后骚不动了再后悔。 “这家伙……”苏灵均忍不住捂住了眼睛，想起了当年十六夜吃屎一样的表情。 苏正则默默坐在后面的凳子上，付东给她倒了一杯温暖的奶茶，还搜刮了一点金皙的山楂片来给苏正则当零食。 “他们这个年纪，现在吃得越来越多了。”进入游戏之后，付东就又回来坐着，跟苏正则挨着，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口热水。 “嗯……”苏正则差点笑出来，看着付东一脸悲壮就不好意思再笑了。 “我来跟你说说，我都憋了好些天了。”付东拿下耳机。 “嗯……”苏正则还是这句话，抬起眼睛来看着付东，发现付东的白头发又多了，才感觉到一点都不好笑，这个话题很严肃。 “金皙这个崽子最近又长个子了，我想着得给他弄点牛肉和高钙奶，要不然错过了时间就没法长高了，人家小孩放在我这里耽误了长个子我怎么跟人家家里人交代。” “现在的新中单不比以前的月五了，吃得多了些，人家喜欢吃，我们这也提供不了什么高级待遇了，想吃还不能随便吃么？” “你哥吃得少，看看他都瘦成啥样了，我真怕他这样会有一天饿死在路上。” “我哥不怎么能吃……”苏正则急忙回答，害怕付东着急。 “你帮我看着点你哥哥，我看着他长大的，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 付东说。 “嗯。”苏正则安静地点点头。 付东把双手握成拳，坐在位置上，苏正则靠在椅背上，眼睛平视着前面，余光可以看到付东的后脖颈，突然就很心疼。 那边配合林世泽的薇恩，辅助是璐璐，璐璐的技能很全面，伤害、减速、视野、护盾、加速、沉默、击飞都有，非常擅长poke，能够躲避敌人gank，帮助队友gank。 特别是这边打野很强悍，所以璐璐是最好的远程辅助，就是6级前有点疲软。 金皙选了辅助布隆，既然你林世泽最喜欢突脸，那么我就让你突不到我。 布隆版本很好，虽然最好的选择被对面ban掉了。 他的q伤害不俗，被动的合理运用可以击晕敌人整个敌队。当达到4级，良好的操作甚至能打断大部分adc的大招。 所以布隆在小型团战中，防守能力是惊人的。 薇恩前期伤害有些低，所以林世泽尽可能让自己学着猥琐点，但是对面也没法随便试探，因为林世泽从来就学不会乖乖挨打，他总要咬着一口劲哪里蹿上来阴你一下，特别是林世泽现在手里是薇恩，q来q去，在地上开会蹿，让你没有办法安心补兵。 所有跟林世泽对线过的人，都知道林世泽是全世界头最铁的ad，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补兵。 薇恩前期线上很弱，清兵慢、手不算长，只有等后期有了装备优势才能提的起打架这回事。 不点迅捷步伐容易崩，点了的话又需要很长的发育时间，所以很少有人特别喜欢这个射手。 十六夜当年把薇恩玩得出神入化的时候，也是买够了三件套加个鞋子才能打架，可是林世泽从头硬气到最后，出个破败就能上去硬刚。 林世泽操作细腻、心态好、有意识有想法，只要有他在，队伍的后期输出就有着最坚实的保障，之前占掉的资源就一点都不亏。 之前韩灿宇开过玩笑，说应该给寒冰加个位移，这下子林世泽就能开开心心滚来滚去突突突突突突了。 怪不得肖明远看上他，要带他一个新人进stg训练，这个小孩在线上养好了完全就是一条疯狗。 果然像林世泽这么打，刚到六级两边买了装备刚上线就被耗掉了一半血。 苏正则皱起眉头，林世泽的优点在这里，可是缺点也在这里，林世泽太过凶悍，实在容易上头，一旦上头就容易死，打野不来抓也能崩线，吃了资源后死亡实在太拖队伍后腿。 所以怎么看，林世泽也不是“稳c型”ad，勉强算的话，应该可以算“暴毙型”ad…… 这个时候林世泽刚刚交过q想去补兵，果然李京浩看准了这个机会，直接大了过去，一发寒冰箭，被打到了就直接冻住被秒，毕竟你残血薇恩根本没法嘚瑟。 没想到，林世泽竟然直接侧向闪现过来，擦过寒冰的r，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把闪现当作位移用，把那一发加强的a打在了寒冰的脑门上，q直接完美进入cd(冷却时间）。 “我靠。”金皙骂了一句，觉得下一步璐璐一旦给个r套在薇恩身上，林世泽就可以顶他们两个人，所以立刻选择跳上来想给璐璐挂被动。 薇恩直接回身一个e把布隆射在了墙上，继续跟寒冰拼对a。 “这是背后长眼？还有空管他辅助？”金皙从墙上下来以后直接开大，这个时候只能交给李京浩了，他就不信薇恩还敢再莽一点。 没想到薇恩直接开大甩q隐身，骑到了寒冰脸上，璐璐瞬间给大，林世泽顶起两个人。 “我靠我靠，这个人是魔鬼吧，”金皙感觉受到了伤害，“他把自己当剑圣呢，不带这么玩的。” “你第一天知道他是魔鬼吗？”苏灵均说。 “不行了，这是要双杀的节奏啊。”金皙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开始觉得有点想笑，开始想入非非以后如果能辅助到林世泽会是什么酸爽的感觉。 “不许笑，付东看着呢，”苏灵均冷冷地说，“结束再笑。” 第43章 无名小辈苏老板 “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明远哥的网吧，他又开了个新分店。”结束之后，林世泽在六人房间里问苏灵均，wcg的其他四个人都退了出去，给他们讲讲话。 “春季赛就要到了，你就不能消停点。”苏灵均有些无语地摸了摸额发。 “我们去吧去吧，好久没有放假了不是么！我想吃鸡蛋灌饼了。”金皙有些委屈地皱眉。 “你又凑什么热闹？”月五笑着问金皙，“咱们又不怎么认识这个前辈。” “开玩笑，我的剑姬就是跟肖前辈学的好不好，”金皙不高兴了，“我就当是见偶像了，不行么？” “你又开始吹你的虚空第一剑姬了？”苏灵均斜过眼睛。 “你说你的剑姬是前辈学的，真的不是在骂人家吗？”季开阳问。 “金皙好可怜，又被群嘲了。”暖暖一边笑一边把薯片嚼得嘎吱嘎吱响。 “小雨，你要坚强。”李京浩还沉浸在被压刀的悲伤中，但还是没忘记安慰一句金皙。 “哦，我记住你们了。”金皙悲伤地说。 “都安静，都闭嘴，下午分析数据，一个都别想走。”付东一声令下，冷艳地翻了个白眼给金皙。 三十四分钟，ft推平了wcg的高地塔，全靠季开阳的四一分带，否则中路团战真的会被林世泽的薇恩给强行反杀一换三。 “我当时到底为啥要玩ad，太没有游戏体验了。”林世泽郁闷死了。 “别伤心，毕竟ft是lpl第一强队嘛，输了也不可惜。”辅助杨央，也就是痒痒这么说。 “林世泽你别记仇，我下次还会二级抓下的。”苏灵均说。 “行吧，”林世泽说，“你是打野爹你说了算。” ad也就是看上去拉风，动不动就五杀超神，输出全队最高，还有辅助当狗，但这都是表象。 事实是ad后期团战容错率低，保命技能少，容易死，还容易被辅助哔哔歪歪，如果日常排位中轮到了ad射手的位置，那么恭喜你，你将又迎来一把极其没有体验的游戏。 你将收获率先被对面四个人追杀等趣味十足的项目，什么，你问为什么是四个人？因为对面的ad也被你队友秒了…… “我们退了，付东不让我们下午出去瞎溜达。”金皙说。 “你们小老板在不……”林世泽不死心。 “她刚刚回家了，没事你也退了吧。”苏灵均打断了林世泽的话。 “怎么了？”林世泽难得的不嬉皮笑脸一回，皱眉问道。 “大老板给她打电话了，让她立刻回家。”金皙回答。 金皙说的大老板就是苏文纪，那个不苟言笑的严肃男人。 与此同时，苏正则正在路上狂奔，下了车她就一直在跑，跟苏文纪见面她从来都不敢迟到。 现在她完全想不起来刚刚比赛的事情了，脑子里就像一盆浆糊，被大铁锤抡得满头小星星。 苏文纪很少周六给苏正则打电话，电话里话不多，也没说什么重要内容，就是你回家一趟我有事跟你说之类的。 正因为如此才可怕，苏文纪越生气越安静，感觉就像风暴之前平静的海面，下面波涛汹涌，海面隐隐约约发黑，但是却波澜不惊。 站在门口的时候，苏文纪正站在书房里背对着她，细心打理他那些老书，这些东西苏文纪都宝贝得很，一周就要打理一次，把它们排排码好，感觉在训练军队一样。 张望舒并不在家，每周的这个时候，这位年轻美丽的太太都要去学插花和烘焙蛋糕，开着她那辆红色的panamera，戴着缀饰珍珠的手套。 和她刚来他们苏家的那一天已经完全不同了，张望舒可能本来就是天生要当贵人的命，苏正则靠在门上，眼巴巴地瞅着苏文纪佝偻着腰，倒是老了不少，有些难过。 “你回来了。”苏文纪看到了苏正则站在门口。 “爸爸。”苏正则喊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个人之间，总是沉默。 “春节过去有段时间了，你又不知道回家来看看我个老家伙了。”苏文纪笑道。 “……对不起。”苏正则小声说。 从小到大，苏正则就学会了这件奇怪的事情，不管在干什么，只要回答对不起就能够解决，先道歉先让步，不管是和谁之间，都可以避免一切冲突。 “没什么好道歉的，”苏文纪看了苏正则一眼，叹了口气，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说，并且沏了一壶苏正则喜欢的普洱，“我就是喊你回家跟我吃个饭，没有旁人，就咱们两个，就像你小时候我总带你去吃长鱼面那样。” “好，我来做。”苏正则微笑着帮苏文纪倒茶。 “我差不多做好了，你喜欢的土豆红烧肉和清蒸鲈鱼，”苏文纪并没有心情不好，甚至兴奋地搓搓手，“没想到吧，那么多年我竟然真的还会做。” 苏正则低下头，感觉鼻子有点发酸，父亲的的确确是老了，作为她世界上最后有血缘关系的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下去。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苏正则又想到了这句话。 “昨天，小洵美来我们家吃饭了。”苏文纪说。 “嗯？”苏正则有些吃惊。 “她妈妈带着她来我们家吃刚送来的梭子蟹和刺身，我胃不行，所以梭子蟹还给你留了点，你带回学校跟同学分了。”苏文纪慢条斯理地说。 “小洵美又漂亮了……”苏文纪有些感慨，“为什么这大家的女儿都越来越年轻好看，只有我的女儿日复一日地暗淡下去……不收拾也不打扮？” 苏正则在心里突然妈卖批，悲伤情绪一扫而光，还好意思说，人家都是当千金小姐养的，只有我每天还在巴巴地等着生活费，过得像个农民工，黑心老板还时不时就拖欠吃饭钱。 就连回家吃饭，我也是坐公交车来的，还跑了不少路。 “所以，我想，”苏文纪突然抬起头来，正视他的可怜女儿，“我觉得你还是学生不适合太张扬。” “好吧我就知道。”苏正则心里想，本来也就没报期望，虽然还是白高兴了一下下。 “要不你把我们家那辆没人用的白色路虎开走吧，反正你也有驾照。”苏文纪说。 苏正则摆出一副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虽然只是一辆路虎也谈不上什么花钱，但她想起苏文纪畸形的教育方针，觉得她老爹是奇瑞qq都不会给她用的，因为大学生嘛，不适合开车。 “你要过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么？”苏文纪可能是真的受刺激了，这下他就能明白苏正则平时在一堆光鲜亮丽孩子里多么难受了，“想不想要……房子？” “不不不不不不，我住家里挺好的。”苏正则结结巴巴，有点受宠若惊。 “很好的房子，有花园，我去看了，那个叔叔还专门为你买了只天鹅养在水池里……”苏文纪着急了。 “不不不不不不，我不养天鹅……”苏正则有点语无伦次。 “那，我看你好像经常往我们旗下的那个游戏俱乐部跑，要不……”苏文纪试探试探。 苏正则一下子惊喜坏了，紧紧盯着她老爹的嘴。 终于要拨款修食堂了吗，把费用多加一些，今天付东提到运转已经有些困难了，不要再沦落到和当年的stg一样的下场了…… “要不，我把这个俱乐部转给你吧，本来就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我也不指望盈利了。”苏文纪说。 苏正则头一歪，立刻傻掉了。 第44章 年少有为 “每个故事的相同之处是什么？” “他们都结束了。” 苏通俱乐部，sutonggaming，中国一家电子竞技俱乐部，创立于2006年1月，旗下拥有英雄联盟、魔兽争霸等分部。 2011年初，英雄联盟分部成立，出道即巅峰，同年获得ipl4（第四届ignproleague职业联赛）全球总决赛冠军。 2012年没能进入全球总决赛，2013年3月16日，第一届lpl春季赛正式开赛，5月18日，stg再次登顶，成为lpl首个联赛冠军，但是再次与世界总决赛无缘。 同年9月，首发中单雪鹤和辅助山竹离队，2014年初首发打野御风转会，首发ad十六夜离队，2014年10月6日，stg止步s4八强，首发上单whisper退役。 2014年10月末，苏通俱乐部宣布取消英雄联盟分部，这就是故事的尾声。 2015年，苏通移动开始投资新队ft，4月获得春季赛冠军，同年5月在美国斩获季中赛冠军，成为lpl第一强队。 苏正则吃完苏文纪做的土豆红烧肉，陪他聊了一会儿后续手续的事情，苏文纪有事忙了，苏正则就一个人走了出来。 外面寒冷刺骨，但是风吹到脸上已经没有风刀霜剑那种感觉了，有些温软，不禁让人真正开始怀疑，是否是春天将要降临。 苏正则从包里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觉得眼前的景色都如此不切实际起来，仿佛萧瑟荒芜的冬天已经过去，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喂，洵美，你在么？”苏正则声音颤抖，小声地说。 “小正经？你怎么想起来找我啦，平时你又不逛街又不做指甲，都快把我忘了吧。”那头传来钱洵美懒洋洋的娇憨声音。 听声音她应该是刚刚起床，周六睡到中午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了，睡醒了再慢悠悠吃杯水果麦片，下午去游泳泡温泉啥啥的。 跟钱洵美比，苏正则还是作息规律乖巧得像是一个精神抖擞的学生仔，毕竟人家香水都用creed伊丽莎白女王同款，自己几乎没怎么用过香水，心血来潮买了一次用的还是纪梵希的小熊宝宝。 “下午我们去做水疗吧！”苏正则对着电话鼓足勇气激动地说。 “什么？”可以听见那边小洵美轱辘一声翻坐起来了，“我的妈小正经你是被绑架了吗？你根本就不是苏正则。” “……真的苏正则怎么样？”苏正则握着手机，激动得手一直在抖。 “会邀请我一起书店，反正不可能邀请我干淑女该干的事情的，”钱洵美啧了一下嘴，“说吧，你到底是哪个星球派来的间谍？” “我现在有钱了，我爸把俱乐部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了。”苏正则小声说。 “……” “……” “……” 再三的沉默后，小洵美只蹦出了一个字：“啥？” “我现在有钱了，我爸把俱乐部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了。”苏正则再次小声说。 “我的妈，你再说一遍！”小洵美又一轱辘，大概是从床上滚了下来，坐在地毯上了。 “我现在有钱了，我爸把俱乐部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了！”苏正则抱着手机大声说。 “水疗！走起！火锅！我请！”小洵美大义凛然，小手一挥，划拉一声把自己偌大的衣柜打开，带动强劲的风，差点把她们家的老保姆掀了个跟头。 挂了电话的苏正则站在原地激动得脸都红了，她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父亲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但是他似乎更疼爱老哥一点，没想到，第一份大礼，竟然是落在了她的头上。 还亲手下厨给她做了最爱吃的红烧肉，确实还是小时候心心念念的味道，虽然那段时光已经远去不复存在。 21岁的苏正则，苏通移动的千金大小姐，今天终于尝到了有钱人的甜头，头衔上加着teamft俱乐部战队老板的名称，似乎要跟灰突突的岁月永远说再见了。 苏正则一时间泫然欲泣，一副小人得志的快乐嘴脸，比范进中举还要飘，踉踉跄跄走向公交车站。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眼看了看公交车站的招牌，已经掉漆了，她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等校车，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漂亮的小车子接送，只有她日复一日走向这里，再从这里离开。 长到十多岁的时候，苏正则知道自己出生在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家，大院里邻里都是怎么样的名流。 每晚星辰初上，她总是抱着小板凳坐在阳台上仰望星空，不知道大院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人在欢笑，在痛苦，在说话，在舞蹈。 世界在眼前来了又去，每个故事里都有这样一个孤独的天台和一片暗淡的星辰。 外面有生老病死，有贫穷困苦，不会年年落下如此温柔的梨花雨，粘湿树下小憩的她的脸庞。 苏正则最后看了一眼公交车站台，然后想起了什么，转身向车库走去，她再也不用挤公交车了。 想起那次在林家宴会时被魏羲和奚落，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二十年了，她父亲的眼睛终于看到了角落的她，哪怕并不是什么惊人的资产，可是这是第一次收到来自父亲的生日礼物。 苏正则钻进车厢，把门关上，开心得像只被夸奖的小狗狗，把书包摆在副驾驶座上，有种小孩穿大衣的不协调感。 苏正则伸手去把书包拉链上一直挂的粉色小饺子挂件卸下来，认认真真扣在后视镜上，看见了后视镜里的女孩，幸福得脸微微发红。 眉眼温柔，脖颈消瘦，毫无修饰的长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有神地盯着镜子。 “以后你就是我的坐骑了，我们好好相处。”苏正则摸了摸空中的粉色小饺子，再轻轻拍了拍方向盘。 后来苏正则无意中翻看到了父亲当年的日记。 “发妻芸伴我十年，余下年幼阿则，后有望舒小钧，阿则入孝出悌、东温夏清，无一字怨言。” “我只不过送了些小玩意，阿则喜悦不已，往年摧残，想是我苛待女儿太久，竟总是忘记她的生日。” “我如今尚且觉得，一生亏欠阿则。” 苏正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苏文纪站在门口目送她，还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双手背在身后，不苟言笑，发端落霜般灰白，朝她挥了挥手。 “爸爸，我出去跟洵美玩，晚上回家！”苏正则探出车窗，大声喊道。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大声地喊出苏文纪的称呼，也是第一次那么信誓旦旦说要回家。 苏文纪没有说话，还是挥了挥手，靠在墙边，看着她，远远望去已经差不多是个严肃的小老头了，表情模模糊糊越来越远。 “这是您送给我的第一份大礼，我会用尽我的全力让它盈利的，直到让全世界都看见苏通的名字。”苏正则默默想，双手把在方向盘上，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出来。 真的很想让全世界都看见苏通的名字，因为那也曾经是苏文纪创下的辉煌江山。 第45章 幸运女神在微笑 “俗话说，不发福利的老板不是好老板……” “老板，这里哪里来的俗语？”后排的金皙一只手拍视频一只手举手提问。 他旁边的李京浩怼了怼他，示意他安静一点。 “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安静坐着。”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肯定是终极马屁精了，但是苏灵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双手交叠，闭眼休息，这句话说出来语气冷淡，只有那么一丝丝护短味道。 “要不换我来？你举半天了。”季开阳本来一直在看窗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金皙在费力地录视频就想帮他一下。 “别吧，今天可是我们苏老板的生日诶！”金皙歪在李京浩身上，用胳膊缠他，看上去真的很像小考拉黏大考拉，“交给你的话，我怕你不能像我一样把咱们老板拍得这么貌美如花国色天香了。” 李京浩反正也听不懂太多太难的话，就用迷茫的眼神环顾了一下，继续低下头无聊地扒拉金皙的头发。 开场只说了一句俗话的苏老板，此时此刻正握着方向盘，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满脸黑线和墨镜下微微抽搐的眼眶，尽量表现出温柔和善的笑容。 都说女人太多会叽叽喳喳像八百只鸭子叫个不停，这群野男人怎么回事？堪比八千只鸭子，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吵得她脑壳痛和耳膜痛。 还好ft这个战队话痨比例不高，难以想象如果一个队话痨超过三个人会是怎么样的。 “还是苏老板好诶，之前俱乐部老板我们都很少见到，”金皙眉开眼笑，出来玩显然让他很高兴，“我们老板一人升职，我们全队沾光。” “吃过饭我们带老板上分去吧。”李京浩磕磕巴巴提议。 “可以。”苏灵均同意了。 “从管理员直接升职俱乐部老板，挺励志的。”季开阳说。 苏正则内心深处笑了一声，这还不是全靠我那刚正不阿的老爹，还有，当初管理员之前还当过苏通食堂大妈呢，不过应该没人知道。 “现在ft那么多分部都归苏老板管了，我们不会失宠吧？”金皙问。 “老爹当时为什么不把苏通俱乐部交给你，而是交给你ft？”苏灵均一贯叫苏文纪老爹而不是爸爸或者父亲。 苏通俱乐部现在还存在，只不过没有了英雄联盟分部，而ft说到底还不算苏通内部企业。 “可能我讲不了多少话，去了苏通那边都不熟悉没法呆吧。”苏正则有些拘谨地回答。 原来苏正则还觉得父亲就这么把苏灵均呆的俱乐部转给她了，苏灵均会多多少少会有些心结。 后来事实证明确实是苏正则想多了，苏灵均果然是满脑子都被游戏占据的男人，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自然，甚至可能还有些高兴。 “会多放假吗？” 这是苏灵均唯一关心的问题。 苏正则还记得那个周日，苏正则早早地穿上了ft的队服，外面罩了一件大衣就匆匆开车来俱乐部。 站在门外偷偷摸摸把外套脱掉，推开大门，对着里面正在打瞌睡的几个人兴奋地转了个圈，眼睛瞪得闪闪发光，用手指着面前崭新的英文字母。 “teamft” 晨光熹微，落在少女的长发上，训练室里所有人都抬起眼来，看着这一幕，困倦渐渐像海潮般退去了。 “我靠，阿则你要来打职业了？”金皙最先大惊失色，“你快告诉我，我们里面谁失业了？” “金皙别嚷嚷，”季开阳坐在电竞椅上转过来，沉静的眼睛凝视片刻，突然轻松地笑了出来，“我们战队是有新老板了吧。” 季开阳讲话，但是看问题永远是最透彻的，也很少笑，笑起来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看。 看到苏正则一脸微笑并不反驳，金皙正在吃凤梨酥的嘴巴骤然停下，目瞪口呆，掉了一领子渣渣。 暖暖正在用他那个可爱的粉色水杯接水，惊讶得忘记看水壶，直到热水冒出来浇到他脚上才嗷得一声反应过来。 李京浩正在跟金皙抢最后一块凤梨酥，凤梨酥还抓在手里一不小心捏成了末。 苏灵均还在修窗台上那几株盆栽，吓得差点一剪子把那盆文竹给阉了。 苏正则还站在门口，穿着那件黑红相间的队服，ft的标志在阳光反射下闪烁不已，苏正则右手高举，塑料袋里还装着五杯热气腾腾的星巴克咖啡，活像某个女神像的雕塑，连周围圣光的特效都免了。 幸运女神在微笑。 “哇！”金皙汪得一声哭了出来，两只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门口的女孩，张开双臂对着苏正则冲了过去。 金皙的梦想都实现了！扒皮老板走了，换了全世界最可爱最温柔的小老板，还提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出现在训练室门口！ 门口站的不是苏正则，这是他的老板！他的薪水！他的休假！他的食堂鸡排！他的咖啡！这是人生阶段性和突破性的胜利！ “金皙！你在干嘛！”苏灵均意识到金皙想冲上去抱他妹妹，连忙把手上的剪刀扔下想去制止。 “小雨你身上还有脏东西，阿西吧……”李京浩把手上的凤梨酥拍干净也跟上去想把发疯的金皙拽回来。 暖暖以为他们都是想去拥抱新老板的，便也欢呼着冲上去，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金皙首先抱到了苏正则，苏正则一下子脸上滚烫，张大嘴巴差点吓得喊出来，但是嗓子已经吓钝了。 苏灵均右手揪住了金皙这家伙的后领，李京浩刚抓住了他的胳膊，但都还没有来得及使劲，就被一堵墙直接拍在了金皙的身上，撞得苏正则一个踉跄。 是暖暖从后面抱了上来，直接把苏灵均和李京浩像两片汉堡肉一样夹在中间，完成了五个人的强行拥抱。 苏正则在快要窒息的拥抱中抬起脸来，看见了这些少年的脸，有的尴尬有的害羞，有的夸张哭起来。 暖暖甚至默默流下眼泪，这是苏正则见到过的最少女心最多愁善感的小胖子，苏正则都他引得也要呜呜呜哭出来了，本来没多大事情，现在搞得就像宝贝回家公益节目一样。 季开阳从电竞椅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向这五个人，微微笑着张开双臂从外面抱了上去，一只手搭在李京浩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拍了拍暖暖的脑袋。 就永远跟他们在一起，也不错。 苏正则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竟然又不觉得吵了。 大路前面坦荡无边，唯余日光熠熠。 第46章 又一把疾风之刃 今天是2016年3月15日，苏正则实实在在的二十一岁生日。 除了暖暖闹肚子不舒服留下看基地，剩下四个人坐在小小的包间里，左看看又看看，把苏老板围在了正中间，金皙体贴地帮苏正则把电脑打开。 “这个月你们可要好好打，没上大师扣工资我也不会管你们的。”苏正则装作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 “好。”苏灵均还是不慌不忙地开机。 “我靠你别答应那么快啊，谁不知道你是韩服rank王，我每个月都要因为这个扣工资，你还答应得那么快！”金皙呲苏灵均，可是苏灵均压根就不想搭理他，而且对方是不苟言笑的队霸，说话的时候不自觉气场矮半截。 “都说了，你rank的时候别抢上单，死活不听，不掉分才怪。”季开阳啧了一声。 “每次排到的adc都太垃圾了，看的辣眼睛，所以不想辅助。”金皙嚷嚷。 “你知道么？那次我竟然排一个妹子玩她男朋友号，跟我走下路，六分钟六个刀……”金皙表情悲伤。 “你还敢说，你好多钱不是挂机扣的？”季开阳一头黑线。 “看来，金皙要成我的重点关注对象了啊。”苏正则歪头对着金皙微笑。 “小老板……啊不……苏老板，我真的会好好打的，不要扣我工资。”金皙捂住头，看上去有些沮丧。 “小雨不说话，”是考拉的声音，他中文实在讲的不怎么样，很多词也只会讲书面语，“我们怎么分位置？” 在火锅店里商量半天后，他们决定在电一五排带过生日的老板玩游戏，所以带了老板来网吧。 显示五个人的对局已经匹配到了，但是金皙还在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所以李京浩才开口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我上单。”金皙反应过来，立刻一口咬定。 “你走开。”季开阳说。 “你怕不是不知道，我的剑姬可是得到whisper真传……”金皙继续不服。 “……你又骂肖哥……”季开阳有点无语。 “别乱说话，你再说下去全世界都知道了，肖明远的网吧名声败完了就该倒闭了。”苏灵均冷漠脸。 “我建议我偶像把网吧改名，叫金皙剑姬网吧。”金皙继续满嘴跑火车，认真的神情让人甚至不忍心打断，这个人似乎没法承认自己的剑姬玩得菜。 “金姬网吧？”李京浩竟然听懂了，对着自己的屏幕笑得快要死过去了。 “李京浩哥，你不能帮这两个人。”金皙脸气得像个包子。 考拉看着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金皙你跟老板走下路。”苏灵均说。 “跟老板啊……”金皙转过头，看见了坐在他旁边一脸乖巧的老板，突然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那我ad剑姬……” 话没说完，就看见季开阳作为一楼，把剑姬给锁了，因为s5的时候剑姬改版过，所以带上tp闪现，符文红色9个攻击力，黄色9个固定护甲，蓝色9个成长魔抗，紫色3个攻击速度，天赋点21-9-0。 季开阳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就向后靠在了电竞椅上喝了口水。 金皙在一旁看着季开阳，话还断在嘴里没说完，眼泪汪汪就差汪的一声哭出来了。 “我的剑姬呜呜呜……”金皙陷入自闭。 “我们玩的这些号是钻五段，你还是选肉一点的，怕对面如果有会玩的，死的次数太多会救不回来。”苏灵均直接把背景的金皙屏蔽掉，跟苏正则交代。 “嗯嗯。”苏正则乖巧地翻动英雄页，嘴里答应着，可还是按照颜值在诚实地选择。 “输赢无所谓，老板开心最重要啊。”金皙幽怨地说了一句，还把“开心最重要”五个字加重了语气。 “老板胜利了，不是更开心？”李京浩笑着说。 “是的。”苏灵均二楼选了个盲僧，看样子是准备出肉装作为团队型打野了。 苏正则还在看着页面，金皙凑过来看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老板你这个是暖暖的小号，我记得他有拉克丝全皮肤，你要不要试试光辉？” 苏正则点了拉克丝，看她的皮肤，一眼就看到了粉色的星之守护者皮肤，也就是大家说的魔法少女，扎着粉色双马尾，额间一颗五角星，非常好看。 “我就说嘛，暖暖肯定哪个号都有魔法少女。”金皙得意于自己的直觉。 “那就这个，行吗？”苏正则问。 “行，那我选伊泽瑞尔，我们两个下路苟着。”金皙开始在英雄里找伊泽瑞尔。 “老板，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世界第一adc，看我杀穿对面好吧，”金皙对着苏正则眨眨眼睛，“跟你说，我就是因为太强了才去当的辅助。” 确实如此，金皙几乎可以堪当teamft第一solo（1v1）王。 “我中路，”李京浩看着屏幕，“我很喜欢中路。” 下路两个人选好了就锁上，金皙帮苏正则一个个把天赋符文点好。 就在这个时候，在同一个频道里的其他九个人，都看到了李京浩锁了疾风剑豪亚索。 金皙皱眉看着这个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瘦削男人，眼神沉稳，心脏响起战鼓般的沉闷响声。 天边乌云压城，一身孑然的男人，唯有一个鼠标，一把剑。 配合着高速移动，超快的技能释放频率，霎时间如同狂风骤雨般的速度，手和眼，必须百分之百集中精神。 疾风剑道，你亡我生。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那一天，人类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李京浩亚索所支配的恐怖和被囚禁于eq闪中的那份屈辱。” 就连苏灵均和季开阳都同时抬起头来，霎时间飞沙走石，疾风之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这个男人不再如同树懒般慵懒，他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开，眼角写着的，是一击必杀的意志。 不用待在下路，站在防御塔下苟延残喘，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地图的最中央，一把剑快意恩仇。 李京浩侧过身体，伸出修长的手指，用他迄今为止最标准的普通话淡漠地说了一句：“诸位，谁有烟？” 亚索背负弑师冤屈，斩尽世间冤屈与不公，杀人是为了，救人。 且随疾风前行，身后亦需留心。 这是比，金皙的无双剑姬还要致命的存在。 苏正则感到自己的狗眼被强烈的剑气所戳瞎，赶紧看着苏灵均，苏灵均双眉紧蹙，闭口不言。 金皙双手颤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沃日……我忘了ban亚索……” 第47章 带妹大队的相遇 苏正则点了一个窃法之刃三瓶药和一个免费眼，然后就匆匆跟着打野苏灵均去开红buff，金皙先在河道蹲着，防止有人来反野区。 他们之间话很少，几乎没什么交流，每个人就知道该往哪里走，毕竟天天待在一起打游戏的人，还是不一样。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苏老板？”金皙在河道中间跳了个舞。 “别叫老板了，也不嫌拗口。”苏正则跟苏灵均躲在草丛里按ctrl＋6互相亮狗牌。 “谁教你的？”苏灵均问。 “不用想也知道是林世泽教的，”金皙笑着说，“就那个人，是我见过最喜欢亮狗牌的，1级团也亮，单杀也亮，对面跑不过他也亮，回个泉水都要亮。” “不帅么？”苏正则又ctrl＋1跳了个舞。 “帅。”李京浩回答，他买了个多兰剑走到中路不停转圈，配合上天赋一共就有百分之五的吸血。 虽然李京浩是这么回答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在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人可以帅的过自己了。 “老板，你还没回答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辅助的要领么？”金皙有些执着。 “我都记着呢，你放心好啦。”苏正则回答。 “好，那我们好好加油，老板你要记得给我们多放假啊……”金皙还是念念不忘他的假期。 “都是废话，”苏灵均熟练地打野，每一个动作在菜鸡少女的眼里都牛逼的不行，“怎么可能克扣你的假期，毕竟是阿则。” 哦，我信你个鬼嘞，苏灵均个糟老头子真是坏的很，直接这么说苏正则根本连扣假的余地都没有了。 “队霸队霸，草民惹不起，先告退了。”帮苏灵均打完红buff的苏正则再次亮起狗牌，跟金皙一起往下路走过去。 “你们还记得钻五怎么打么？”李京浩问。 钻五，号称全英雄联盟最难上分的分段，由无数的钻石守门员组成，很多人在赛季快结束时想上个钻石装一下，所以会找代练打上钻石，毕竟钻石的框和白金、黄金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所以自我感觉良好的沙雕、混子和被坑即将掉段的人都鱼龙混杂在钻五。 “据说钻五还有很多会嘤嘤嘤的高级萌妹。”金皙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 大家不约而同开始目光向最中间的位置。 “别看我别看我，为什么看我呀？我可不会嘤嘤嘤。”苏正则认真地说。 “我见过老板自己玩游戏，”季开阳半天不讲话，一开口吓了苏正则一跳，“动不动就一喷五，别说萌妹了，电竞战神差不多。”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皙听到了都快笑死了，“老板成长的很快啊，终于领悟到快乐游戏的真谛了么？” 苏正则一头黑线半天憋不出反驳的话。 这一年苏正则跟队员们相处得越多就越觉得这个游戏没什么可怕的地方，跟生活差不多，苏正则朋友多了些，心态也跟之间差距大了很多。 不知不觉，已经变化了那么多了。 那天苏正则在基地的电脑上，趁着大家去小食堂单排了一把，选了把寒冰想跟林世泽学学怎么突突突，结果碰到了个辅助秒选锐雯。 “好玩么？”苏老板打字。 “还行。”对面显然不怎么要脸。 两个人挤在下路，要是以前的小正经肯定就生气了，而且越想越气，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大半夜都要气得眼泪汪汪的。 但是现在，苏正则已经找到了正确游戏的方法。 就在锐雯一个q把残血小兵都收了的时候，苏老板火冒三丈，甩开鼠标拖起键盘。 专业的喷子从不认为自己是喷子。专业的喷子不是为了喷而喷，而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喷。 专业的喷子是没有知识盲区的，懂的喷，半懂不懂的喷，完全不懂的我还喷，而且喷完让你觉得他很懂。 “sb一样的ad，还想跟我抢兵。”没想到这位仁兄竟然先开口了，还一开口就很脏。 “老女人，你能闭嘴吗，玩nm的锐雯辅助。”苏正则现在这种话简直张嘴就来，绝对不带客气的。 “哪里来的狗？你信不信我找人干你全家？”对面一定以为是在跟一个粗犷的男人对喷，本来就脏的嘴巴更加不加掩饰地叭叭叭往外喷。 “来啊。”苏正则打下这两个字，思索片刻后觉得还不够帅，便继续打字。 “老子日天日地还怕你？” 完美，收工，就算这把游戏不打了也开心，吵架不输就神清气爽，苏正则心满意足地再次拾起了鼠标。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啧，苏正则胆战心惊地回头，看见了站在她座位后面的季开阳，端着热水杯眯眼看她的屏幕。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这句“老子日天日地还怕你”简直成为了苏正则的黑历史。 跟苏正则金皙对线的是薇恩和风女，苏正则还没来得及跟金皙问问怎么打这种组合，对面就公屏打字了。 “对面投吧，你们在我面前就是垃圾。”薇恩打字。 “老公最棒哒！qwq”风女打字。 好吧，自我感觉良好的沙雕、混子、即将掉段的守门员和会嘤嘤嘤的高级萌妹，一下子就碰到了一半。 苏正则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有种被雷到的感觉，盯着这两位神人的神仙对话，头顶天雷滚滚。 “哦，牛逼。”季开阳啧了一声。 “怎么可以这么骚？”金皙一脸好奇，“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 “……这是什么组合？”苏灵均明显反应慢了一拍。 “我都能看出来，这明显是带妹装逼啊。”金皙对苏灵均的反应能力有些担忧。 “为什么……要装逼？”苏灵均眉头紧锁，“……等等，什么叫带妹？” “你们带我来钻五，就是带妹。”苏正则老老实实，每次都显得非常坦诚。 两支带妹大队在峡谷里命运会晤。 “？”金皙率先给对面发了个问号。 “也不全是，”季开阳说，“我们老板还是很猛的。” “我们的目标就是杀了这对狗男女，让我们老板当最有游戏体验的妹。”金皙继续当狗腿子。 “好吧，”苏灵均有些无奈，“剑姬，6级跟我下去越塔。” “得令。”季开阳托腮微笑。 第48章 魔法少女峡谷一日游 苏灵均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二级抓下了。 二级刚到，苏灵均就立刻去下了。 四级一到，苏灵均又来到了下路。 六级一到，苏灵均再次降临下路，剑姬tp下路，瞎子直接从塔后摸眼进塔，一脚踹过去，把薇恩踢到墙上后接q，苏正则补上去qe两下，伤害还是有些可观的。 薇恩已经被苏灵均抓得心态有点崩了，交闪逃跑，剑姬直接q上去，qaea，然后挂r打破绽。 那边风女显然是有些懵，对面就像是专业的代打的车队，走位风骚，翻身一扭擦身而过一万个技能，就是拉克丝有点菜，中了个风女的w，但是走位差了些不耽误拉克丝莽，追上去再e了一下。 这边金皙知道两个大哥在教薇恩做人谦虚的道理，所以就不怎么掺和了，专心调戏对面小风女，e上去qa。 “老板开大。”季开阳说。 苏正则本来还在犹豫，因为她完全就是在划水，这么开大就相当于是在抢人头，所以就提着法杖跟着三位大哥后面瞎转悠。 但是大哥既然开口了，那就当光明正大的人头狗也不错。 苏正则稍息立正站好，对准那对狗男女的尾气放r，一道粉色的光芒立刻炸了出去，直接从后面捅到了那对情侣。 “anenemyhasbeenin（敌方英雄已被击杀）” “doublekill（双杀）” 系统提示语音响起。 “回城吧。”金皙笑着说。 拉克丝的星之守护者回城特效会有美少女战士的bgm，简直萌出血了，苏正则拿了双杀美滋滋，跟金皙和季开阳一起回城买装备。 “别动，别回城，我们把兵线推过去。”金皙突然反应过来。 “你怕不是傻了，”季开阳日常嘲讽，“我还想你让老板回城干嘛。” 苏正则、金皙和苏灵均推着兵线，直接过去把一塔下了。 “yourteamhasdestroiedanturret（敌方防御塔已被摧毁）” “开心吗？”苏灵均冷不丁问。 苏正则愣了一下，不知道苏灵均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弱弱地回答了一句：“开心……” 苏灵均点点头，竟然微笑了：“那我们打个龙助助兴。” 原来真的是在问开不开心，苏正则觉得自己老哥简直可爱得有些过分。 “打小龙打小龙。”金皙嚷嚷。 三个大汉一拥而上直接把这条可怜的小龙糟蹋了。 “wqnm的打野，针对我高兴吗？”薇恩看到小龙被干了，再也不能忍受这种耻辱了。 “对面打野有病？住下路？”风女也跟上去帮腔，开始公频骂人。 “上单也是毛病，下次不跟你开黑了，剑姬t过下了你还能被压刀？”对面也是五黑，但是并不在一起玩，只能靠打字。 但是薇恩显然是心态有点崩，所以说出话来已经很难听了，上单扭曲树精并没有打字回复，还是在跟重返线上的剑姬胶着。 “这大树怎么不骂回去？我都不忍心打他了。”季开阳啧了一声。 “可能没开全部人吧，躲在己方偷偷骂。”金皙猜测了一下。 “薇恩心真大，这么骂就不怕结梁子。”苏正则有些担忧。 “他有女朋友，还要什么自行车？”金皙一语道破。 原来如此，在女朋友面前，可以死，但是绝对如此没面子，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疯狂甩锅。 “都是垃圾，等我一会儿抓死你们。”打野豹女公频打字了。 “对面话不少。”苏灵均终于评价了，对于对面那么多话终于有了一次正面评价。 “是不少。”苏正则嗯嗯点头。 “有种别tp，我们单挑。”大树终于公频打字了。 “啧，”季开阳摇摇头，“我后悔刚刚有一秒钟心疼他来着。” “lpl第一上单，干死他个叭了个叭叭叭的臭猪。”金皙就差摇旗呐喊了。 “安静，带好老板。”苏灵均皱眉。 “不用我带，我们老板强的很。”金皙笑眯眯。 “对，我很强。”苏正则跟着说。 下路两个人回到线上，刚好碰到兵线进塔，又是美滋滋地收线。 苏灵均简直是完美的节奏大师，再次提出特殊表扬。 “对面辅助女的？”风女打字。 “人头狗才能拿双杀。”薇恩打字。 这边安静下来。 “对面什么鬼，我要骂人了啊。”金皙有点生气。 “先等等。”苏灵均皱眉说。 季开阳没有立刻说话，而且叹了一口气：“嘲讽的方式可不止一种。” “打字骂人谁不会？”季开阳冷笑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扭曲树精突然闪现w，季开阳立刻开w格挡晕住大树，就在这个时候从草丛里摸出来的豹女aq。 “我说呢……”季开阳说，“谁突然给你的勇气。” 季开阳反身q到豹女后面，躲掉标同时打到一个破绽，然后ea减速挂r。 就在这个时候，季开阳摇了摇头，a左出破绽，q下出破绽，闪现a右出破绽，走上去a出上面破绽。 豹女似乎是抱了死抓的决心，豹形态eaq没有秒掉，解开眩晕的大树开大，豹女交出w的瞬间被季开阳一下q死。 季开阳不慌不忙在回血阵里回血，然后冲上去就是aq一顿血虐。 “doublekill” 传说中无双剑姬的绝世连招，一秒四破，就在刚刚，在季开阳的手中绽放华彩。 这是很多玩家做梦都想打出来的连招，直接跟游戏天赋和天生手速相关。 天下武功无有不破者，唯快不破。 “还有谁？”季开阳打字。 啧啧啧啧，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真不愧是lpl首屈一指的高岭之花，冷峻的侧脸随时都可以用来当屏保，teamft女粉最多的选手。 云中之旗无双剑，杀人诛心季开阳。 “干的好。”苏灵均在对面野区已经拿了个buff，上单的节奏他完全不用担心，就安心回城买装备了。 “哇好厉害，感觉是神仙操作。”苏正则被秀得头晕眼花，忍不住要去表扬他两句。 “你是真的流批，”金皙继续跟对面那个薇恩耗线，“跟我的剑姬差不多吧。” “你脸呢？”苏正则歪过头，“我承认我就是个人头狗，你也乖乖承认自己剑姬菜好不好？” “不好，我绝不认输，”金皙倔强地梗着脖子，“因为我也是一个用剑的艺术家。” “好，我们知道了，你安息吧。”季开阳叹了口气。 第49章 和平相处儿童组 二十五分钟，高地塔拉克丝五杀，敌方认输，水晶自爆。 拉克丝12-0-2，全场最佳，mvp，五杀，左下角权威认证超神截图。 “这……这这也太爽了吧……”苏正则当人头狗当到了人生巅峰。 全队都在给她当工人，给她制造输出环境，喊她来收人头，三个顶级导演加一个划水演员，哄得演员本人心花怒放。 在苏老板二十一岁生日，teamft策划了一个钻石段位的超神给她。 带妹的最高境界，不是让妹子躺着一起赢，而且让妹子产生自己是主力输出的错觉，越玩越开心。 值得一提的是唯一没有加入导演阵营的李京浩，跟对面的诡术妖姬对线，全场一句话没有说，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这场皇城pk上。 这两个人真的用实力表演了什么叫“菜鸡互啄”。 托儿索和提款姬，两个英雄联盟里很容易没妈妈的英雄，狭路相逢。 疾风剑豪：只要我的e还亮着，就没有人能阻止我快乐。（e踏前斩，是一个突进技能，在有兵线的情况下可以来回穿梭于小兵之中） 诡术妖姬：只要我的w还亮着，就没有人能阻止我快乐。（w魔影迷踪，位移至目标区域，对目标区域附近的敌人造成伤害，按w回到原地） 两个人e来e去，w来w去，只要位移得够快，队友的问号（示意敌方英雄消失，可以在地面上打出问号的提示，后多用来警示没有妈妈的英雄或队友）就追不上。 两个中单都是5-5-0的战绩，真.有来有回。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李京浩抽了一口烟，徐徐吐出烟雾，一双眼睛迷离而恍惚。 “李京浩哥……你也是打了那么久职业的人了……别告诉我你真的看不出来对面这个妖姬有多菜……”金皙有点尴尬。 “有老板，你快把你烟给我交了。”季开阳皱眉。 “不，妖姬是个领悟英雄真谛的人，我想加好友。”李京浩从来没有如此普通话标准过，一脸让人想打的沧桑感。 “你想跟金皙一起收拾收拾安息了？”苏灵均问。 李京浩缩缩脖子，被队霸的威严吓得回过神来，乖巧地把烟灭了。 对面早就不想打了，从上路被剑姬双杀开始，打野和上单就再也没有哔哔过了。 只有薇恩还在叽叽歪歪，骂大树和豹女还能被一个剑姬双杀，大概率是没有看到那下一秒四破的操作。 这时上路和下路把线推出去一波，双双回城，然后换线，然后这样就有一个对面发现换线了的时间差，利用时间差上路塔可以耗点血。 小套路小技巧太多，苏正则听金皙跟她讲解，听得一知半解，但是对这个游戏越来越感兴趣，从一开始林世泽这个影子勾引她认识这个游戏，到现在，她越来越想自主地探索这个游戏，成为一个合格的召唤师。 “这游戏可真好玩。”苏正则喃喃自语。 “我们会教你的。”苏灵均说。 就在这个时候，包间有人敲门，季开阳去开了门。 捧着大蛋糕的几个人走进来，苏正则揉揉眼睛，看到了最中间的月五，还是一如既往地呆头呆脑，旁边站着抓着彩棒的林世泽，月五另一边站着赵池，吹了吹手里的彩色小塑料喇叭。 苏正则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到林世泽那张帅到头掉的脸才惊悚地回过神来，伸手就要捂脸，怕自己打游戏把妆打花了。 “生日快乐。”金皙坐在旁边笑眯眯地说。 “生日快乐。”季开阳点点头。 “生日快乐。”离开亚索后李京浩的普通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阿则生日快乐啊。”月五晃了晃手里的蛋糕。 “闺女闺女，看我看我，生日快乐么么哒。”林世泽笑着挥手里的彩棒。 “ft武运昌隆，老板生日快乐！”赵池拍手叫好。 “二十一岁生日快乐，那么多年你辛苦了。”苏灵均眼睛还看着屏幕，似乎是无意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哦，大家原来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啊，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苏正则感到自己的眼泪在眼睛里憋得有些痛。 苏正则扭过脸，看着一屋的崽儿，几乎就要如同老母亲般哭泣起来。 他们伙食比前两年好了很多，脸色好了些，有些甚至长高了，会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小正经何德何能，也不知不觉拥有了那么多人陪伴在身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苏正则双手捂嘴，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得半途还想要笑，表情真是万分的狰狞。 “……你这是在笑么……”苏灵均愣住了，歪着头看他老妹儿的颜艺。 “我给小老板写了明信片，夹在老板基地休息室的柜子上了，”金皙扔掉了手里的耳机，奶声奶气地示好，“我还给你买了你最想要的livheart的小恐龙，我是不是最好？” “……等等，”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林世泽挑眉，“你进老板休息室了？” 季开阳捂住脑门，苏灵均塞住耳朵，两个人默默把头坑了下去。 “对啊，老板的休息室我就可以随便进啊。”金皙理不直气也壮，看出来者不善，就开启了奶凶模式。 “……你个崽种话不少啊。”林世泽开始捋袖子。 “我不是老板世界第一好，难不成还是你？”金皙也开始捋袖子。 “你不过就是送了个娃娃就想当世界第一好？”林世泽开始拉领口拉链。 “我知道老板最喜欢这种小恐龙，你知道什么？”金皙也开始拉领口拉链。 “我闺女喜欢什么会跟我说，就算我闺女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可以摘给她。”林世泽丝毫不示弱。 李京浩、月五和赵池手里捧着蛋糕，仿佛三个稻草人，被这幼稚园争霸赛总决赛给雷到石化。 没人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在什么，大人哪能做出这种事来？真让人头大。 苏正则头像个钟摆，看完这个放狠话就看另一个，风中凌乱，听着神仙吵架。 “你这种存在感极低的外人，活到第三集都嫌多，戏份加起来还没有我一集多，不像我可以活到ova加剧场版。”金皙说。 “……你信不信我一脚直接送你回首尔？”林世泽说。 金皙气鼓鼓的，本来就像小孩的他直接从后面搂着苏老板的脖子，大有狐假虎威的气势，一边躲林世泽一边凶他。 “……你撒开爪子！撒开爪子！莫挨老子的闺女qaq”林世泽泫然欲泣，百爪挠心。 “不！”金皙躲在苏老板后面。 苏正则内心是极其崩溃的，被金皙躲来躲去的骚走位晃到头晕想吐。 “(t＿t)到底还有没有记得是来给我过生日的……” 于是，苏老板的二十一岁在眩晕和耳鸣中勉强享受了幸福和快乐。 最边角是金皙放的录像机，这段视频就剪下来当礼物吧，送给全世界最好的煮饭婆小老板。 第50章 都是男人害了我 苏正则坐在图书馆里做题目，面前放着一大摞复习资料，快要考研了，时间越来越紧迫，苏正则感觉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眼袋挂到地上的可怜虫。 之前钱洵美看到了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知道这个不修边幅的女汉子到底是谁。 “苏老板，是哪个男人把你害成了这样，让你如此憔悴，如此心碎？”小洵美现在也开始跟着乱喊老板以作调侃。 “什么男人？”苏正则手里还握着那本小小的英语词典，在风中凌乱。 “你把自己糟蹋成了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什么男人，什么爱情，让你流泪，让你心碎？”小洵美把墨镜摘下来，看鬼一样看着女孩。 “什么男人……我长那么大你见我跟哪个男人好过……”苏正则无语了。 “不是男人？那还能是啥？天大的事情能阻止你穿戴整齐？”钱洵美哼了一声。 “我怎么就不穿戴整齐了？”苏正则用小本本在钱洵美漂亮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这是学院风，懂？” “哼，打我，我生气了。”钱洵美装作别扭，别过头去什么也不说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公主，老奴再也不敢了，我送你双鞋吧，有什么喜欢的么？”苏正则赶紧态度诚恳地道歉。 “你老是这幅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钱洵美捏了捏苏正则的下巴，狡黠一笑，“不过我喜欢。” 关于决定考研这个事情，苏正则考虑了很多，包括直到现在她都很犹豫，但是还是情不自禁地拿起复习资料学习。 钱洵美一知道小正经要考研的时候就惊呆了，因为这个圈子里真的没几个孩子考研的，大多是娇生惯养多了的，成绩也不好，所以懒得吃这个苦。 “你不出国么？”钱洵美满头问号，“我们里面就你最喜欢欧洲了，你不是还说之后去欧洲读书要把欧洲玩光光么？”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苏正则说起话来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只能尴尬地嘿嘿一笑。 苏正则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如果想考研还是要花很大功夫的，起早贪黑做一件非常没有把握的事情，实在怎么说都不太划算。 可是国外就没有说好要保护的ft了，大家伙都不能看见了，也看不见某只姓林的家伙了…… 果然，我本来可以很快乐，都是男人害了我。 “啧啧啧。”当时小洵美只能摇摇头，啧啧嘴，苏正则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什么，不过小洵美很少长时间关注着什么，有了疑问只要碰到有趣的事情转眼就会忘掉。 走出图书馆的苏正则掏出钥匙把自己的复习资料锁在了小柜子里，就转身朝着大门外走去。 摸了摸脖颈上的小钥匙，苏正则站在乍暖还寒的风中，微微露出笑意。 这是林世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当时他跟金皙两个人没完没了非要争个嘴强王者，还是赵池一手一个提溜出去才解决的。 林世泽把这个钥匙串成的项链送给了苏正则，惨遭金皙的无情嘲笑。 “你就这点诚意啊，还想跟我争！”金皙无情地掐住了林世泽命运的后颈。 林世泽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自己买了条链子，随便挂了这个旧钥匙。” 林世泽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钥匙不能算随便……钥匙！……感情上的事，能算随便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直男审美”，什么“专属”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网吧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是这个小小的钥匙，苏老板便偷偷挂在了脖子上，掩藏在好几层衣服底下，就生怕别人发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拿出来摸摸。 睡觉的时候也攥在手心里，洗澡的时候也不拿下来，学习学累了就按住脖颈上钥匙的位置稍微休息休息。 因为苏老板经常坐在图书馆里老是忍不住想着钥匙，想着想着就淫笑起来，所以旁边的座位场面空着，还硬生生吓走几个无辜的大兄弟。 痴汉真的是太恐怖了，严重妨碍公共治安。 不想男人的时候，苏老板还是一条好汉的，每天驱车在学校、俱乐部和家之间来回跑，乐此不疲，每个地方都照顾得很好，连小食堂的饭菜都能抽空检查检查。 现在每个战队都配了战队经理和战队生活管理员和食堂大妈保洁阿姨，苏老板一个人顶起整个战队后勤的时代终于过去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自从亲女儿接手俱乐部，苏文纪明显要上心很多，拨款也不再小气了，还帮着忙拉赞助，整个俱乐部被翻新得亮堂堂，老空调都扒了换成中央空调，每个队员的房间都重新换了家具，请的专业师傅两天就把家具都换好了。 本来俱乐部地段就好，这下简直成了本城区最靓的崽了。 “你们不好好打都对不起我。”苏老板说。 五个队员像小狗狗一样认真点头。 还给金皙买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布偶猫，取名叫“京京”。 “你怕不是对李京浩有什么意见。”暖暖拥有了一个新豆浆机，每天都要这样精致地喝一杯豆浆。 “我不，我喜欢李京浩哥，起这个名字多可爱。”金皙把白色的毛球放在腿上顺它的毛毛。 “其实他本来是想叫它正正的，我怕苏灵均知道了会把金皙跟那个小畜生拴在一起扔进黄浦江，好不容易劝住了，”季开阳一脸惋惜，“让考拉不要恨我，要恨就恨他哥不是队霸吧。” 苏正则把钥匙小心翼翼收回了领子里，才发现自己饿得不行了，蓬头垢面站在人群中有点可怜。 苏正则看了一眼自己的表，时间有点迟了，应该在食堂很难吃到什么好东西了，算了就出去吃点吧。 这个时候，苏正则感觉到自己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闺女，在干嘛？” 是林大帅哥发过来的！苏正则瞬间肝火上窜，两眼放光。 苏正则想了想，发了一句话给他：“坛子肉，吃不吃？” 点到即止，冷淡之余还要有点温柔体贴，显示出若即若离的态度，每次一给林世泽发短信，苏老板的内心活动就如同滔天巨浪，智商瞬间突破巅峰。 刚发过去，短信就跳了回来，短短四个字，就是辛苦学习的全部奖励了。 “我请你吃。” 第51章 请吃饭的漂亮姐姐 大约一百多年前，厨师用猪肋条肉加调味和香料，放人瓷坛中慢火煨煮而成，就成了今天的坛子肉。 在一个小小的泥红色坛子里，切得四四方方的肉块还在咕嘟着，色泽棕红，肉皮晶莹剔透，在浓鲜的汤汁里被满住，只露一个肉烂不腻的尖儿。 佐坛子的柚子皮很香，混杂在肉香里分外清晰，软软酸酸的又清新，让人不觉嘴中生津。 苏正则凑在桌边，看着热气那边的林世泽，面前配着的大米饭用粗瓷碗乘着，还有些别致。 林世泽又瘦了，捧着碗感觉饿得都没空讲话了，美食终于有一天可以塞住他喋喋不休的嘴了。 “没好好吃饭么？”苏正则随口问道，夹了一块凉拌醋海蜇放在他碗边。 林世泽愣了愣，然后笑着继续扒饭：“怎么了，我又瘦了么？” “嗯，”苏正则点头，给自己夹了块香菇，“又瘦又干，像干尸。” “不会吧，”林世泽嘴里全是饭，声音咕咕叽叽听不明白，“我现在不好看了么？” “你怎么以瘦为美啊？”苏正则呲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其实我有肌肉的，在衣服下面，要不要脱给你看看？”林世泽解释道。 “……你好好说话，要不然不请你吃饭了。”苏正则板下面孔。 “我请你。”林世泽认真。 “我工资比你多，我来，闭嘴小穷鬼。”苏正则不忍心林世泽花钱。 “我俩什么关系……”林世泽有点委屈巴巴。 什么关系，相伴七年的青梅竹马，痴汉大姐姐和重度网瘾儿童。 苏正则没说破，只安安静静把菜往林世泽那里推了推，轻声说：“嚼完了再说话。” “好。”林世泽拍了拍嘴巴，做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清澈的双眼弯成新月了。 苏正则心里一动，低下头喝自己碗里的汤，不禁有些难过。 还能有几个这样的日子，等到不确定的未来降临之后，苏正则总有一天会离开他，他会长大，以前不缺女朋友，以后也不会缺妻子，终有一天会离开她。 她没有理由，再去旁观他人丈夫的理由，也不能这样坐在他对面数他的睫毛了。 “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苏正则歪头，装作轻松地开玩笑，想找点高兴的话题。 林世泽还在吧唧吧唧嚼米饭，抬眼看了苏正则一眼：“我看上去就这么像有女朋友的人么？” 苏正则嫌弃地点头：“是的，让单身狗很难过。” “没有。”林世泽简洁明了地回答。 “哦，”苏正则继续小口喝汤，“看来是没有入您法眼的。” “谈什么女朋友，”林世泽晃了晃自己的碗，“不如坛子肉。” “……”苏老板笑笑不说话。 “说实话，现在每天一打就是50把，找个女朋友真的会累死，”林世泽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看到这个黑眼圈了么？都是我解锁的荣誉徽章。” “我知道，”苏正则现在跟战队天天在一起，训练模式也是很清楚的，“你多保重，你身上还有伤。” 林世泽表现出非常悲伤的表情：“所以，你要多请我吃吃饭，说不定我哪天就不在了。” “能说点好话不？”苏正则用筷子尾敲了一下这位儿童的脑袋。 “说真的，苏老板，你看看我，我怎么样？”林世泽突然格外认真地放下筷子。 嗯，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锁骨好看，脸好看，哪哪都好看，游戏方面天赋异禀，就是话有点多…… 苏正则清清嗓子：“咳咳，还行吧。” “那你看看，”林世泽非常认真地问，“我可以去你们ft么？” 苏正则一愣，看着少年格外小心翼翼的表情，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苏正则不是没有想过，她刚接手这个俱乐部的时候就想了这个问题，可不可以把林世泽买回来。 林世泽很强，下路对线能力强，打团能力强，有林世泽的战队需要将重心放在中后期的团战上，给林世泽或多或少地让到资源，打野要学会常驻下路。 而ft的思路明显是重上野的，职业高光不断的赵池后又来了单杀王季开阳，打野苏灵均一家独大，lpl第一智商型打野，中路月五和后来的暖暖都是跟着上野节奏的，把上路节奏带得飞起。 下路是lpl双牌面辅助之一的小雨妹rainy金皙，windy韩灿宇走了之后还很少有谁敢跟金皙叫板辅助位，开团保护视野滴水不漏，跟李京浩两年配合，仿佛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两个人把持下路，大赛小赛都不虚，上野大哥起飞的同时，李京浩可以保证不会崩，后期稳定carry，可能说不是最强的，但肯定是最适合团队的ad。 如果把资源让给ad，季开阳和苏灵均可能就没有办法百分百发挥了。 苏正则安静了一会儿，轻轻开口：“不能。” “我就知道，”林世泽反而如释重负地笑起来，伸手去挠额发，“但是还老是会想一想，控制不了自己，我也觉得我不适合ft。” “可是你没亲口拒绝我，我总是没法彻底死心。”林世泽说。 “你需要一个下路核心的战队。”苏正则认真地说。 “我知道，”林世泽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如果可以，其实我也不介意为上野划划水……” 苏正则没有听清，只是觉得有些抱歉，她只是觉得林世泽应该待在一个亮眼的位置，不应该埋没自己的天赋。 “我还蛮想，天天看见你的。”林世泽斜着眼睛笑了笑，继续吃饭。 苏正则老脸一红，装作没听见。 “你说，到底是我好还是金皙好？”林世泽突然问。 “我靠，”苏正则晕了，“您老人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是啊，”林世泽认认真真地说，“想到他说我没什么存在感，我也害怕有一天你也忘了我。” “你就是个儿童，别想那么多。”苏正则双手托腮。 “我可不是什么儿童，倒是闺女你，什么都不知道。”林世泽给苏正则夹了一块红糖糍粑。 “那你说，你觉得我是什么？”苏正则问。 “你是总请吃饭的漂亮姐姐。”林世泽笑得温柔，眉眼弯弯。 “你得等着我，在那之前别让金皙把我比下去，也别让别的人把我比下去，”林世泽自言自语，“那样的话，我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好好好，你没长大，我是不会老的。”苏正则喝汤。 “只有三岁，哪来那么大差别？”林世泽不服气。 “吃饭吧吃饭吧，亲爱的老父亲。”苏正则把剩下的肉都夹到林世泽碗里，装作听话好让他乖乖吃饭。 “等到有一天你不那么孤单了，也就不再那么需要我了吧。” 苏正则这么想着，摇了摇头，觉得带儿童实在还是麻烦得很。 第52章 lpl第一金主 4月7日，2016年lpl春季赛常规赛第十周，即将来临下一步季后赛。 常规赛的积分前八名有资格进入季后赛的角逐，季后赛将由四个比赛日组成，4月13日和4月15日，八个战队按抽签顺序进行bo5比赛，完成8进4。 4月17日，剩下的四强战队将选出冠亚军，4月23日进行总决赛。 站在位于积分前八名的战队，按顺序来，分别是： 第一名teamft，胜负11-3，积分11；第二名teamantis，胜负10-4，积分10； 第三名teamhunter，胜负9-5，积分9； 第四名wcangaming，胜负8-6，积分8； 第五名teamaqua，胜负7-7，积分7； 第六名rubygaming，胜负7-7，积分7； 第七名zinggaming，胜负6-8，积分6； 第八名donglgaming，胜负6-7，积分6。 苏正则大晚上去了一趟就在本市的时代会场，已经都布置完善了，八个战队的队员都来齐了，都有工作人员安排在了附近的酒店。 因为事关teamft的牌面，苏正则出门前收拾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那头睡午觉睡乱了的头发给拯救回来，之前张望舒给她买的那么多christianlouboutin的红底高跟鞋，钱洵美也都怂恿她穿了。 钱洵美是纯粹去凑热闹的，但是用她本人的话来说，是去撑场子的，但是这个死鬼的话一向都没几句是真的，苏正则非常明白，她就是去凑热闹顺带猎艳的。 毕竟我大lpl，找出几个风姿绰约的少年还是可以的。 虽然大部分都是网瘾少年，好吧，仅有的几个帅哥都把自己糟蹋成了一样的网瘾少年。 远远看去，一帮人坐在电脑面前，屏幕的光照在眼袋黑眼圈很重的脸上，一模一样的冬天大棉裤夏天大裤衩，手指间夹着烟屁股，潇洒地敲击键盘，顶着的不知道几天没洗的头发，回过神来就低下头吹一吹键盘上落的烟灰。 钱洵美这种精致孔雀男的忠实爱好者，看到一定会受到伤害的。 “你真去啊？”苏正则疑惑，“真的没有你能看上的。” 这是一层台词，还有一层潜台词，不希望钱洵美这种情场高手辣手摧花欺负只会打游戏的无知懵懂少年。 “你错了，精致优雅对于一个男人非常重要，”这个家伙爬上苏老板的副驾驶，大言不惭指手画脚，“少年感也很重要！少年感！你懂么？” “不懂，系好安全带。”苏老板冷漠脸。 当两个人出现在会场的时候，苏正则从窗户外看到了付东正在跟工作人员说着什么东西，就拉着钱洵美直接向付东走过去。 响起推门声，会场的后门被钱洵美咿呀一声推开。 正在调试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听到了嘈杂之中分外清晰的高跟鞋鞋跟声，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到了从后门走进来的两个格外拉风的女人。 高一点的女人非常漂亮，气质高贵，穿着veruschka样式提花的dior露肩上衣和白色高腰阔腿裤，华伦天奴的漆皮铆钉高跟鞋，眼角妆容恰好，刚走进来一双桃花眼就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各位在座男性身上来回扫视，盯得好几个人差点就地暴毙。 稍微矮一些的女人竟然格外严肃，即使她穿着prada的静物写生系列衬衫，脚上是红底鞋，脖颈上戴了tiffany的bluebook幻韵之变的项链，那双眼睛还是非常清纯，意外得有些冷系森林的感觉。 苏正则其实已经害羞得要死了，但是得益于她那张有些厌世的脸，所以根本看不出来她什么情绪。 “那是ft的老板，我见过她。” 苏正则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在电竞圈，她确实已经是一位“恶名昭彰”的金主了。 繁华地段，地铁沿线，黄金街区，想看到真正的好房么？请看准teamft的基地吧。 “可以啊，还挺有辨识度啊，”钱洵美四处看着，“lpl第一壕苏老板。” “老板！老板！你来了！”付东听到了动静，气喘吁吁从最前面小步跑下来，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可能这就是年轻人和中年人的区别吧，苏正则晋级老板之后，队员们虽然说嘴上称呼变了，但是依旧会嬉皮笑脸的，该咋呼的时候一次都不会少，但是付东就不一样了。 他显然需要时间来适应，碰到苏正则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自然，从下属一下子变成上级，对于一个有些刻板的中年人来说确实有些尴尬，更何况苏老板才二十一岁。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洵美这么安慰苏正则，“二十一岁不算小了，在我们这个圈子，要不是我一点头脑也没有，我爸肯定也至少要给我个核心给我管管，现在也就只能在酒店里挂个名字赔钱玩。” “我爸倒是绝对不会干出明知道会赔钱的买卖的。”苏正则想了一下。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么？”钱洵美捏了捏她严肃的小脸蛋，“说明你爸相信你会挣钱。” “但愿吧。”苏正则心里一动，叹了口气。 思绪回到现在，苏正则看着付东问：“他们安顿好了么？” “好了。”付东转过身，从工作人员那里拿了两瓶水，递给苏正则和钱洵美。 “老板！”响起女生有些惊喜的声音。 苏正则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立刻转过去身去，笑眯眯地看着走过来的闵珏雪。 小珏雪刚从酒店跑回来，还有些气喘，两个辫子上依旧是两朵可爱的白色毛毛球，挎着两个包，脖子前挂着好几个工作证，翻开的外套领口清晰地写着“teamft”。 闵珏雪是rg打野岚切刘易时的女朋友，也在这个城市读书，想贴补家用就来找了苏正则。 苏正则就让她当上了生活管理员，拿还不错的工资，怕她身体不好累坏了还叮嘱过付东不要派太重的活，反正也有别的生活管理员。 “别太累啊。”苏正则对闵珏雪说。 “我不累，”闵珏雪指了指外面黑黢黢的夜色，“还有工作人员在外面忙活没吃饭呢，我真的做了不多。” 明天，这个场地就将迎来无数观众，上万应该是有的，毕竟票卖得很好，所以现在工作人员要做的绝对不比一场现场演唱会要少。 那个时候说的想要有一天观众会像演唱会一样，是不是也要实现了…… “小正经，你又在外面招惹别的妹子，哼。”钱洵美真是戏精，立刻就开始说烂话。 钱洵美真是自来熟人来疯的典型，招人喜欢的本领不在话下，看着闵珏雪有些羡慕钱洵美的惊叹眼神，就知道又有一个好孩子对美丽大方的小洵美产生了好奇和好感。 “是的，这可是我的宝贝。”苏正则走到闵珏雪身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开玩笑。 “吃醋了。”钱洵美斜着眼睛咂嘴。 第53章 季后赛前夜 钱洵美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惊叹，两只漂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被墙面上发光的标志照耀得亮晶晶的。 “真流批。”想了一会儿，小洵美只想到了这个形容词。 苏正则也在看，听到小洵美的形容词不禁有些想笑。 面对着观众席，整整一面巨大的背景墙，最上面是“riotgames”的标志和巨大logo，这是拳头公司，一家美国网游开发商，成立于2006年，代表作品就是《英雄联盟》。 下面就是leagueoflegends英雄联盟的标志，最下面写着通红的“lpl”，也就是“leagueoflegendsproleague”，表示中国大陆最高级别的英雄联盟职业比赛。 “真的有模有样诶，”钱洵美显得非常感兴趣，在大屏幕前走来走去，一会儿还伸出手轻轻抠抠摸摸，“我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这个圈子呢。” 苏正则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禁有些紧张，只能把那瓶握在手心里的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 “这个……是啥啊……”钱洵美目光落在了屏幕左右两边如同两道光柱般张开翅膀的高大的斜墙。 跟屏幕接缝的地方正在调试灯光，大地仿佛裂开崎岖的伤口，从中间渗出红蓝两道夺目的光芒，直通高墙，在最上方挂满八个会标的地方汇为金光。 “我的妈……”苏正则还没有注意到这个装修，吓得小腿一抖，高墙高耸，要仰着头，像看星空一样让人脖子发酸。 “这个是啥？一二三四……八个标志，是战队么？哪个是你的哪个是你的？”钱洵美激动起来了，拉住苏正则的手晃一晃。 苏正则咬了咬嘴唇，顺着钱洵美的目光，开始跟她解说。 “咳，最上面的是我们ft，标志是teamft字母那个，红黑底纹荆棘。”苏正则指了指标志。 “苏老板威武，有牌面，真不愧是lpl第一强队，”小洵美盯着荆棘看，“这个标志为什么要选择荆棘啊？” “自从去年开始，每次听到lpl第一强队我就害怕，被黑害怕了，”苏老板缩缩脖子，一脸生无可恋，“2014年ft俱乐部开设英雄联盟分部，ft本来黑红色的底纹，lol分部添上了荆棘图案。” “佛曰：人在荆棘中，不动不刺，当时可能是为了装逼所以加了荆棘，但是现在ft诸事不顺，可能也有点后悔选择了象征坎坷的荆棘。”苏正则有些自闭，但是看着荆棘标志，确实好看，有种气势力压全场的感觉。 “介绍一下有没有帅气小哥哥。”钱洵美直奔主题。 “我们上野大腿，上单帅，中单有点丰腴，ad辅助都蛮可爱的，打野也帅。”苏正则简洁明了。 “我知道你哥长得不错，但是我都不知道你们上单也帅。”钱洵美显得兴趣盎然。 “一下，ft季开阳。”苏正则对于形容长相有些无力。 钱洵美赶紧掏出手机，样子就像怪阿姨，搜了一下，看了几眼就立刻关上手机：“就他了，一分钟，我要他全部联系方式。” “太他妈帅了吧！”钱洵美不禁又跟了一句。 “我觉得你还是……放弃吧，”苏正则满头大汗，想起了季开阳性冷淡的凝视和标志冷暴力的冷笑，后背都是汗，“我觉得我哥可能性都比他大，他对人类不怎么感兴趣。” “不行，你哥这个不行，”钱洵美连声拒绝，“他根本就不是人，他都听不懂任何笑话的！” “可是季开阳只对我哥感兴趣……” “……天理何在，你不是说他不会对别人产生兴趣么？” “因为你不是都说了么？我哥不是人类啊……” 钱洵美脸色发绿，转过脸去，看到了第二名teamantis的标志，幽蓝色的冰山海洋。 “这个呢？”钱洵美问。 “lpl2015年的霸主，但是世界赛失手没进去，他们中单可是传奇人物，”苏正则眼睛看着那座冰山，冰山一角，暗藏杀机于无尽深海，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帝国。 “是么？很帅不？”钱洵美小嘴继续叭叭叭。 “你见过他之后，会对帅有别的定义的。”苏正则微笑。 “凡人之躯，比肩神明，”苏正则继续说，“他叫安歌，是雪鹤之后最强的中单，也是我最想买的中单，可惜人家对大西洋队忠心耿耿，一拖四也要留。” “真想见见，感觉是个传奇人物。”钱洵美听得入神。 “我们这次能看到的，我带你一起去要签名。”苏老板竟然激动地搓搓小手。 “第三个呢？”钱洵美指了指那个第三个标志hunter，金狮咆哮，森林之王，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 “上单小白，闷骚男，中单外星人，又瘦又小，普通话不标准，这两个人上中双飞，还是很强的，不过如果你问颜值的话，江之星还算蛮可爱的。”苏正则一五一十老老实实解说。 “第四个我知道，是不是林煞笔在的那个厕所队？”钱洵美指着白色星辰寒芒的标志戳了戳，上面写着“wcangaming”的字母。 “是的，lpl崭新的幼稚园，下路核心队，几乎都是新手，只有林世泽一个老油子，这个全队颜值高，上限高，平均值也高。”苏正则夸林世泽的时候总有点心虚，所以声音越夸越小。 “其实林世泽蛮好的，长得帅，就是话太多……”钱洵美惋惜地摊开手。 “第五个，teamaqua，水队，上单只会抗压，中单混子，下路双人组划水，用实际证明了不靠队员，一个优秀的教练和bp团队可以让战队拥有多高上限，你可以看看他们辅助，蛮好看的。”苏正则直接开始介绍下一个战队了。 钱洵美顺着方向看着水星标志的水队，中央紫色的“aqua”字母。 “第六第七队我就不跟你交代了，除了脸你好像并不感兴趣，他们两个队没有好看的人。”苏正则叹了口气。 “真懂我，我就是来凑热闹的。”钱洵美嘻嘻笑，捂住嘴巴，故意露出色眯眯的眼神。 “第八队，donglgaming，东龙电器他们的运营队，你应该知道的。”苏正则跟钱洵美说。 “卧槽哈哈哈，东龙也有队伍啊，搞得我也想组个战队了。”钱洵美看着最后那个标志上的万顷天空，东方既白，青龙破云而出，盘踞于金色云层之上，云海中是“龙”的一个篆书字。 “我觉得你还是搞个男子天团吧，你这挑男人的审美不能屈才了。”苏正则双手作揖。 钱洵美竟然真的开始考虑起来组偶像天团的事情了，不再搭理苏正则，一脸快乐的神情。 苏正则回头看了一眼，八个颜色各异的标志在暗暗闪烁着光芒，笼罩了蓝红双色的裂隙。 凛冬的荆棘在蛮荒之地丛生，亚特兰蒂斯的岛屿坠入永夜般的深海，纯白如同圣迹的极光星辰笼罩着旋转不歇的水星，青龙金狮咆哮跃起，相互缠斗，火焰过境，大雨滂沱。 台下是一望无际的观众席。 明天阳光冲破苍穹的时候，将会人山人海。 第54章 水队面前一群弟弟 4月13日，季后赛的第一天，刚刚过中午11点，时代会场里就已经坐了将近百分之八十左右的观众了。 钱洵美和苏正则坐在靠近前排人堆里，掏出小泡芙和牛奶开始吧唧吧唧吃。 “还真得提前这么早啊。”小洵美一手一个泡芙往嘴里塞。 “是啊，要不然我们不得在外面排好久的队啊。”小正经差点被泡芙噎着，灌了一大口牛奶。 周围前后左右都是男学生比较多，还有几个软萌提着应援牌的妹子，不过都是在这个拥挤的场地中吃塑料袋里带来的便利食物。 不知不觉，英雄联盟已经走出了当初那么狭窄的圈子，在用一天一个箭步的速度让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职业赛场的粉丝。 “我的妈还有女粉诶，是真的妹子诶。”钱洵美非常吃惊。 “那当然，wcan还是强啊，粉丝多不奇怪。”钱洵美身边的男学生有些骄傲。 那三个拎着应援牌的妹子听到了动静，立刻从前一排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拍了拍座位：“你们也是来给wcan加油的么！” “是啊，wcan今年才出来的新队，势头太猛了，不过我感觉还是ft要强一些。”男学生a老老实实说。 “嗯，还有大西洋队……我感觉wcan其实挺难的。”他的同伴男学生b认真分析。 这可能就是男女思维差异所在，男生更注重于客观，而妹子会更加护短一些。 这三个妹子明显就不高兴了，妹子a挥了挥手里的应援牌，led灯牌，上写着“wecan”外加一个爱心。 “别长别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啊。”妹子b语重心长说。 “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钱洵美对着苏正则耳朵小声哔哔，“我们被wcan粉丝包围了，老板。” 苏正则一直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们两个是来扮演ft的粉丝的！ “我们这算是深入敌营了么？”钱洵美真是戏精，一脸神秘。 “你什么时候就成了ft的粉丝了？”苏正则摸不着头脑，“你又粉上哪路神仙了？” 钱洵美一脸骄傲，对着苏老板踢了踢脚边那个她从一进来就不离开半步的巨大袋子。 “这是什么？”苏正则压低了声音。 “你昨天跟我讲的所有队里的帅哥，我都去查了id，做了应援牌，准备换个队我就换个牌子，”钱洵美激动地搓手，“怎么样？太君，我们从季开阳的牌子举起吧？” 苏正则差点吓得从椅子上翻下去。 这边三个妹子完全没有听到这两位神仙的对话，看苏正则今天为了看比赛戴上大框眼镜，森系的长发垂在耳边，清纯的脸上素面无妆，钱洵美穿着看不出价格的小众设计师运动外套，觉得应该也是两个粉wcan的普通女大学生。 “你们也是wcan的粉丝么？”妹子c眨巴眨巴圆圆的眼睛，分外可爱，细声细气地问。 苏正则有点犹豫的时候，就看到旁边的这个女人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从脚边的袋子里抽出了四张wcan的应援牌。 “对，我们就是wcan的粉丝。”小洵美指了指牌子。 苏正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了钱洵美把两个牌子塞进了她怀里，自己举起两个应援牌对着妹子c微笑。 一个写着“全世界最好的wcan”，一个写着“2016一起加油lpl第一可爱月五”，然后旁边画了一个小月亮。 苏正则看了看怀里的两个牌子，一个写着“地表最强幼稚园wcangaming”，另一个写着“ad钙小菜泽嫁我！” “你也喜欢林世泽啊！又帅又强！被电竞事业耽误的演员。”妹子捂脸害羞地笑。 “沃日你哪里来那么多骚东西……”苏正则疯狂对着钱洵美比口型。 “姐姐我追过的星比你垂涎过的帅哥还要多。”钱洵美比口型比回去。 妹子们一时间仿佛找到了同好般惊喜，女人间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 三个妹子回头窃窃私语一番，再回头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两瓶酸奶。 “奶一口，奶一口，我们一起来加油吧。”妹子a笑眯眯把酸奶递给她们俩。 苏正则这才明白过来钱洵美为什么要假装wcan粉丝，果然在讨人喜欢这件事情上苏老板永远是英勇黄铜（2018年前lol最低段位）。 “吃泡芙吧。”苏老板果然还是想被人喜欢。 分完泡芙的ft苏老板，老老实实举起了wcan的应援牌。 13：00，比赛准时开始，wcan对aqua，bo5。 “水队是真的强，一个大腿都没有竟然走了那么久，用实力证明教练重要性。”男生a嘀咕。 “也不尽然，水队的打野sang还是很灵性的，去年那手潘森，无限花式绕后，他的gank路线都可以出集锦教程了。”男生b说。 确实是这样，aqua最强的就是野辅双游了，几波非常核心的支援，几乎可以做到全图跑，非常容易打崩对面三路。 英雄联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游戏，没有任何一个队可以说比teamaqua更加了解这句话。 相比较之下，wcan显得确实太缺稚嫩和残缺，二比二很快被aqua追平。 “有本事野辅别动，上中下单路solo啊。”妹子b有些急了，说出这句显得非常幼稚的话。 不是不能理解，被水队打崩心态的强队不胜其数，wcan粉丝并不是第一群被气到想砸电脑的人。 “唉，不会要被翻盘吧。”男生b捂住了脑门。 “其实我之前看过水队和ft比赛之后，我对这个队就一直很怕，没想到wcan第一把就碰到了。”男生a叹了口气。 苏正则记得去年夏季赛那次，上单赵池单杀对面上单乐洲，然后无情被中野连抓三次，次次越塔，中单那个时候就是月五，被打野蹲到自闭，连夜里起来上厕所都感觉有人在蹲他。 第五把bp阶段终于开始了，苏正则有些心疼wcan，老水队手下一点情面都不留，毕竟他们还都是孩子，这是在扼杀，无情地扼杀嘤嘤嘤。 首先轮到轮到蓝方wcan先拥有一个ban位，果断送给了辅助牛头酋长。 “我一看到他们辅助牛头磕头（q技能，锤击地面，对地方英雄造成法术伤害和击飞）我就害怕，ban了好。”男生a摇摇头。 轮到红方两个ban位，aqua五个老哥对着屏幕窃窃私语，然后起手就是复仇之矛和圣枪游侠二连。 “我去？全是版本强势……”男生a扶了扶眼镜。 “两个ad？”妹子c嘤嘤嘤。 “我去……”妹子b和妹子a相拥落泪。 “我去，被针对了。”苏正则瑟瑟发抖。 “我的妈呀……”解说忍住不笑。 导播也是灵性，立刻把镜头切给了正在bp的wcan的队员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弱小可怜又无助。 林世泽本人皱了皱眉头，脸在屏幕上无限放大，斜着眼睛看屏幕，一副辣眼睛的样子。 “我去。”林世泽揉了揉自己的额发，然后……然后忍不住可怜地闭上了眼睛。 第55章 小老板要当第一粉头 大屏幕上给了林世泽特写的时候，全场响起了海浪般的动静，尤其是妹子们的声音，简直要把整个会场一个浪头打翻。 镜头里，身穿白色队服的少年，头戴耳机，眼眸如同闪烁星辰，抿着嘴巴思索，然后笑着跟身边的痒痒说着什么。 “啊啊啊啊，老公加油！”妹子b突然破音地跳了起来，对着场上挥动自己的应援牌，差点把后排四个人吓翻过去。 “老公？”钱洵美一脸懵逼，仿佛吃了一口苍蝇，“……为什么这个话痨神经弟弟会有那么多粉丝……” 苏老板心里如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各种不绝于耳的“老公”声音仿佛魔音穿耳，在脑子里嗡嗡响。 然后心里涌起惊天醋浪。 “老公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我才是千古第一粉头才对！”苏老板心里都要爆炸了，强忍着让表情看上去波澜不惊。 苏老板执着地、悄悄地把手里的牌子举的高了一些，一双眼睛看着场上屏幕里的少年。 “我们wcan的粉丝真的很给力啊，听到场下像海啸一样的呼喊声了么？”解说a一边笑一边说。 “面对aqua直接一下子送了主力下路两个ban位，我们ze选手还在笑，看上去心态还不错啊。”解说b跟着说。 “其实，我们很少见过一下子ban掉两个ad位的情况的，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另一种殊荣啊哈哈哈哈。”解说a看着wcan全队一脸菜色，只能这么说来安慰粉丝了。 “说明aqua很清楚，不想让wcan下路再次拿到优势。”解说b这么说道。 禁用英雄权力再次轮到蓝方wcan手里，由打野和中单再ban掉两个英雄。 首发打野今年也不过20岁，是网通二区的路人王，操作经常被投稿到集锦视频里去，一来二去就被职业俱乐部发现了，所以办了大学休学手续。 他的名字叫高景行，id是ice，脸型长得有点像鞋拔子，支援快就像买了六双鞋一样，所以大家爱称他为鞋鞋。 鞋鞋和月五交流了一下，双双ban下魂锁典狱长锤石和打野法外狂徒男枪格雷福斯。 “我又想到ze去年夏季赛那手复仇之矛，不撞男枪不回头。”解说b开玩笑。 这是一个小插曲，林世泽玩滑板鞋拉着韩灿宇去对面野区反野，一个灵魂哨兵看到了草丛里站着的男枪和慢慢包抄过来的中单瑞兹，两个人掉头就跑。 这一幕被喷子们用来嘲笑林世泽的迷之意识和迷之自信，还被做成各种各样的表情包。 “我们ze确实是大心脏选手啊，那天我还听他们辅助说，林世泽天天给他发撞男枪的表情包。”解说a忍笑。 在对面选择针对全队资历最老的adc林世泽，这边wcan决定最大限度限制他们的野辅联动。 禁用英雄再次轮到水队那边，还剩最后一个ban位，aqua的各位同仁们交头接耳，神色平静，比这边安静有序的多。 没有太多的犹豫，对面的中路ban掉了符文法师瑞兹，让月五的拿手英雄也坐上ban位。 瑞兹本来就是版本t1英雄，月五的瑞兹大招一开瞬间化身雷电法王，所以对面不得不顾忌一下。 这个时候顺位回到aqua的上单，要选出第一个出战英雄，上单果断抢了替他们ad抢下战争女神希维尔。 “和我想的差不多，ban掉版本强势的滑板鞋卡莉斯塔和圣枪游侠卢锡安，首抢轮子妈希维尔，让对面陷入一种比较被动的局面吧。”解说a说。 “这样一来，ad就没有强势英雄留给ze了，中单也没有拿手英雄，这确实是aqua一贯的策略，打压对面的战队核心。”解说b说。 “确实，aqua战队最克的就是边路强势的队伍，所以在第一轮就和wcan相遇，不得不说真是缘分天注定啊。”解说a笑道。 选用英雄来到wcan这边，由上路和打野来选择。 “要不然你看看能不能选个轮子妈的counter位吧？”鞋鞋在频道里问林世泽。 “不用，你先帮痒哥抢个布隆吧，布隆怎么样？”林世泽问杨央。 “那我抢大树了，对面水队太难搞了，我觉得我还能苟住，等后期打团。”上单姜寒说。 “counter位留给月五，我怕月五被抓，月五可是我的大腿。”林世泽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开玩笑。 月五支援意识本来就强，给他个counter位可以带节奏，所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上野相视一眼，抢了扭曲树精茂凯和弗雷尔卓德之心布隆。 “我们都知道现在版本的大树打团非常强势，所以wcan应该是想把节奏拖到后期，争取把一开始就默认没有拿到的优势给找回来。”解说a说。 选择权力再次轮给teamaqua。 对面打野和中单在讨论之后，选下了天启者卡尔玛辅助和永猎双子千珏打野。 千珏可以说是一个上限非常高的英雄，现阶段总体胜率可以达到47%，但是随着段位越来越高，胜率会越来越恐怖，特别是在职业赛场上，千珏是非ban必选的英雄，谁也不敢放。 “aqua又抢到了千珏，这无疑是如虎添翼啊。”解说b不由得咂嘴。 “鞋哥你怕不？”频道里，月五笑着问打野。 “老子不怕，你看小菜比都不怕，还嬉皮笑脸。”鞋鞋跟林世泽开玩笑。 林世泽在资历上从来都是为老不尊，倚老卖老，又老又轻佻，别人都喊他小菜泽，林菜比或者菜酱，他也不生气，都笑眯眯地应着。 “我怕有用么？所以不如不怕。”林小菜笑着说。 再次轮回wcan，中单和ad选择，讨论了一下，月五帮打野选拿了一个豹女。 “什么意思？”痒痒问。 “既然他们那么能打前期，还选了个后期千珏，为的就是干我们双c，防止我们后期打架，”鞋鞋说，“那我就选个豹女，前期反烂他们，后期等你们带我飞。” “你可真是个勇敢的人才，”林世泽看着选择界面，有点犹豫，“我也想当勇敢的人才。” “你猜ze会选什么？”解说a问解说b，两个人面对面笑就不再说话了，专注地盯着bp的界面。 屏幕切到现场观众的时候，前面三个妹子都举起手里的牌子，包括身边那两个有些拘谨的男生都喊了起来。 “wcg加油！wcg加油！” “wcg加油！wcg加油！” 苏正则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ad少年林世泽三年职业，屡败屡战，还有原来的月五，曾经lpl最好的中野联动。 这些，并不是一个人的信仰。 “妈呀我要哭了呜呜呜，”钱某人眼泪汪汪，被人海人海的呼喊弄得声泪俱下，“wcg加油！林煞笔你是我爹！” 苏正则终于忍不住了举起手里的牌子，跟着大家一起呜呜呜。 这个时候钱某人泪眼朦胧看向大屏幕，戳了戳旁边嘤嘤嘤的苏老板。 “你上大屏幕了。”钱洵美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我们可以看到wcg的粉丝非常激动啊，好多人都在喊，听得我热血沸腾。”解说a说。 大屏幕上，戴眼镜的少女眼泪汪汪，双手举着牌子，正扭头看着镜头一脸惊恐。 一个牌子写着“地表最强幼稚园wcangaming”，另一个写着“小菜泽嫁我”，都是钱洵美搞出来的骚东西，现在连人带牌子都走上了大屏幕。 “粉丝也很狂热啊。”解说b笑。 世界聚焦于狂热女粉苏老板。 “导播我杀你……”苏老板卡在原地。 休息室里，teamft全员正在看现场直播，然后就看到了他们ft老板眼泪汪汪的大脸，举着无比羞耻的牌子。 有一种被全体抛弃的感觉。 季开阳：没眼看 暖暖：qaq 金皙：qaq 李京浩：qaq 苏灵均：?_? 就在这时，wcg.ze的那一栏，本来是漆黑一片，然后就看到了寒冰射手亮起。 第56章 世界万物皆系于一箭之上 “什么？ze这是在挑衅对面吗？他亮出了艾希！”解说a大吃一惊。 台地下安静了一瞬间，然后骤然爆发出滔天巨浪般的呐喊声，那个国服第一艾希，所有人都没有理由忘记。 “难道我们的wcan准备在绝地之中，拿出那个寒冰射手吗？”解说b慷慨激昂地说。 “他真的要逆战而行忠于信仰？还是亮一下加以警示对面？”解说a揣测道。 “我喜欢林世泽的时候是2014年，那个时候他在stg战队，虽然他只打了一把首发，那个小炮我永远都忘不掉。”妹子b回过头跟苏正则说。 “后来我就一直粉他，他去哪个队我就粉哪个队，看他的队服一换再换，脸上熟悉的表情却从来都没变过，”妹子晃了晃手里的牌子，“他可能从来没表现出来在意过什么，总是云淡风轻的，就是这样云淡风轻表现出来，有一天他如果不笑了就会让人很难过。” “刚刚你问我为什么喜欢这种又神经又话痨的弟弟。”妹子对钱某人说，钱某人吓得直往苏老板身后躲。 “一想到他真的没有被命运眷顾还依然会笑着，我就觉得我没有理由不好好活着。”妹子青春洋溢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越大动人可爱，脸颊上的轻红有些羞涩。 从一进来的时候，苏正则就羡慕她们长得那么可爱。 “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说到底，苏正则也不过就是一个粉丝罢了。 苏正则扶着手里的应援牌，手腕有一瞬间的酸软，心里苦苦的。 大屏幕上，再次切给了林世泽一个特写。 少年在笑着，斜着脸端详屏幕，眼睛温柔如水，用修长的手指摆正了一下耳机的位置，安静就像静止的湖面，一笑就掀起点点涟漪。 从刚认识的时候，只会傻呵呵看着他惊为天人的美好侧颜，从家里的窗户里看对面的他，窗台养着一盆小小的文竹，旁边就是一个鱼缸，两只小金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如同消失的时光一样最后无影无踪。 那个时候，他喊她到他家玩，对她说他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让笨手笨脚的小姑娘陪他一起玩。 “阿则姐姐，阿则姐姐，我们一起玩吧，我教你玩艾希，你相信我吗？我艾希玩得最好了，每次都能力挽狂澜。”十三岁的少年手放在键盘上，把鼠标推给十六岁的苏正则。 那是梦想最初开始生根发芽的时候。 wcg.ze，寒冰射手艾希，锁定。 “世界万物皆系于一箭之上。” 所有召唤师都操作过的第一个英雄，陪伴所有玩家走过最初的新手教学关卡，国服永久免费供所有玩家使用的英雄。 她没有位移，没有花里胡哨的技能，她只有一把寒冰铸就的弓，她的箭飞向真理。 苏正则坐在座位上，身边海浪般拥挤的叫喊声渐渐听不清楚了，一切就如同大海般温柔而沉静，世界上，只剩下了空旷的会场。 戴着耳机的少年坐在高台之上，白色的衣领就像极光，台下的女孩戴着眼镜，认真怀抱着写着名字的应援牌，少年头顶之上的天空，挂着闪耀光辉的屏幕，屏幕上一个穿着斗篷的少女手持冰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相信我吗？我艾希玩得最好了，每次都能力挽狂澜。” 我最相信你了。 时光真的匆匆走开，一晃就是那么多年。 “ze锁下寒冰射手！”两个解说异口同声说道。 “可以么？”月五问林世泽。 “我艾希玩得最好了。”林世泽只是笑笑。 “这世界上，能压菜比的人，要不就是退役了，要不就是还没出生呢。”姜寒哼了一声。 “大哥你总算是夸我一次了。”林世泽大为感动。 “我是因为要鼓舞士气，你别自恋。”姜寒撇嘴。 顺序再次轮给对面的teamaqua，其实越是这样上头和跟从自己的内心，就越符合aqua的压制面。 aqua的最后两个位置，ad和辅助要选择他们的中单位和上单位了。 因为wcan的上单最先做出决策，不要counter位，先选出了大树茂凯，所以对面就选出一个圣锤之毅波比来counter他。 仗着版本的波比真心变态，一身肉装，伤害还非常高，在高端局的情况下，双方都是三级情况，波比顶着小兵在血比大树少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强杀。 “姜寒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小娘们了，你真的是纯爷们。”鞋鞋摇了摇头。 “我不怕，我决定怂出一片天。”姜寒强颜欢笑。 “感谢兄弟。”月五坑着头笑。 “跟你又没关系，上单爸爸疼你。”姜寒啧了一下嘴。 月五一直都是这样，也不爱说话只爱笑，听了也就是笑笑。 “要疼中单也是打野爸爸疼，跟你一个孤儿上单有关系吗？”鞋鞋插嘴。 “我靠人家月五好歹也是前辈，你们两个傻子在吵什么？”痒痒满头问号。 “请求屏蔽上野。”林世泽说。 轮到aqua最后一个位置，中单英雄的确定，最后选下了时间刺客艾克，这是对面中单的招牌英雄，但是并没有ban留给他。 韩服更新6.8版本一周后艾克的胜率情况，中路只有百分之十七左右，从数据里可以清楚的看出来在韩服上单艾克依旧占据着主导的地位，虽然艾克的ap系数经过加强，但是就和艾克打野一样仅仅适用于少部分特定的玩家以及特定的战术下。 对于大部分玩家而言，上单时间坦克艾克才是最容易胜利的选择。 中路艾克在比赛中的定位应当是一个有一定击杀能力的前排角色，通过高抗性装备和冰拳的效果最大程度的限制敌方后排及完成击杀才是最正确的思路。 由于q的清线优势，艾克可以利用好自己的推线优势，重点放在去边路游走。 这样一来，中单的counter位就紧紧捏在了手里，拥有counter位的月五就有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能力，在全图中央把控局面。 “没了瑞兹，月五就没法当雷电法王了啊。”鞋鞋感到了问题所在。 “不，”月五拖了拖鼠标，“我丽桑卓，玩得也还可以。” 第57章 消失的上单 “月五选手好像是决定选用冰霜女巫丽桑卓来对线。”解说a说。 “我们都知道月五的丽桑卓玩得是非常好的，而且我们都知道，冰女六级之后超强开团能力和控场能力，可以完美胜任目前版本的节奏。”解说b说。 “看来wcan的策略就是边路苟，由中单位置来带节奏，看看能不能完全压制中路游走。”解说a说。 “中路是一个很关键的位置，因为我们知道，teamaqua的中单属于非常求稳的类型，而月五在ft的时候就支援意识很强，而且团战非常厉害。”解说把“菜”字憋了回去。 众所周知，teamaqua的中单是个混子。 虽然月五曾经也有人骂他混子，但是苏老板绝对不承认，月五只是非常求稳，不属于天才型选手，也可以说是中上水平的极限了。 他的支援意识和联动能力完全可以甩对面八条大街。 “月五你别紧张啊。”姜寒跟月五说。 “你可闭嘴，你不知道这么说，越说越紧张么？”鞋鞋说。 月五只是笑笑，锁下丽桑卓。 冰霜女巫q技能的线性aoe减速可以限制对面中单艾克，而w范围性的定身更是给了后排更多的机会，e有延迟的超远位移不论是作为进场还是拉开距离的手段都是极好的。 丽桑卓的精髓来自于大招，合理的选择把大招给自己还是给敌人是决定团战胜利的关键。 最后调整时间，双方英雄归位。 蓝方： top（topsolo，上单）wcg.han，扭曲树精茂凯； jug（jungle，打野）wcg.ice，狂野女猎手奈德丽； mid（midsolo，中单）wcg.yuewu，冰霜女巫丽桑卓； ad（adc，下路）wcg.ze，寒冰射手艾希； sup（support，辅助）wcg.yy，弗雷尔卓德之心布隆。 红方： top：aqua.zhouer，圣锤之毅波比； jug：aqua.adam，永猎双子千珏； mid：aqua.gyz，时间刺客艾克； ad：aqua.ju23，战争女神希维尔； sup：aqua.eve，天启者卡尔玛。 “我饿了。”钱某人拉住了苏老板的袖子。 “什么？”苏正则有点无语，“你不是刚吃过泡芙吗？” “我哭累了，想吃东西。”钱洵美大言不惭，用光了手里的最后一包面纸。 苏正则可怜地抱住了小洵美的脑袋。 游戏开始。 十个人开始往线上走，就在这个时候，苏正则盯着大屏幕的眼睛慢慢有些睁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时此刻身边男生突然爆了一句粗口：“我靠，这水队上单要干嘛？” 苏正则后背一下子都是汗。 刚进入游戏的瞬间，水队的上单波比就开始穿越河道，走进蓝方的下半野区，在下路的必经区域绕开视野插了个眼就立刻开始回城。 其他四个人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开始慢慢往线上走。 “别过去！菜酱别过去！有眼有眼！”好多粉丝都反应了过来，零零星星开始叫喊。 可惜只是身在其中，什么都没法察觉。 “诶？我们aqua的上单乐洲开局就像搞事情啊。”解说a有些吃惊。 “我们不得不说，aqua确实是lpl套路最多的队啊。”解说b说。 林世泽和杨央并不能察觉，还是一样走到下路，走到眼位，立刻暴露给了对面他们的位置。 “他们是想干嘛？”钱洵美坐直了问。 “他们……应该是想换线，从一开始就上下路两级反转，给对面时间差，把对面的节奏带着走。”男生b回答她。 “为什么要插眼？”钱洵美继续问，她虽然了解得不算多，但是插眼这种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这是保险手段，确保wcan没有换线，如果wcan这边射手始终没有出现在下路，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制定别的作战计划了。”男生a跟着解释了一下。 “有点老奸巨猾的感觉。”钱洵美一脸惊讶。 林世泽和痒痒躲在下路河道草丛附近，月五和姜寒蹲在上路河道草丛，防止被反野。 “我感觉不大对劲。”林世泽对痒痒说。 “可能是……你没睡醒吧。”杨央和对面中单管永智在草丛附近摸了对方一下。 林世泽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然后悄悄皱了皱眉。 “要不，鞋哥你先打蓝，刷上半野。”林世泽咬了咬嘴唇。 “就下半野吧，什么也没法确定，豹女还是先打红。”鞋鞋考虑了一下这么回答。 “……我盯着上路。”月五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这么说，可能也跟林世泽一样出于经验有些奇怪的感觉。 鞋鞋选择红开，从下半夜往上刷。 第一波兵线来的时候，林世泽低声说道：“他们换线了。” 大屏幕上，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轮子妈和扇子妈两个人出现在上路。 “一开始就换线？”鞋鞋有些慌。 鞋鞋其实操作很强，就是有些欠缺经验，在很多意识上的把控不太灵性，而且心态不太好。 这些都是年轻人会有的通病。 “不要慌，不要慌，我都不怕，你怕个毛。”姜寒倒显得分外淡定，一直在安慰鞋鞋，和对面双妈组合开始对线。 “红打完就别刷小野了，去上半野区。”林世泽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显出一个前辈该有的样子。 安静，耐心，眼睛盯着屏幕，说着稳定军心的话，比旁人更加淡定从容地击键。 光是坐在这种人旁边，就瞬间放松很多，出于本能地会去相信他。 这才是lpl的菜酱，骂他菜比骂他垃圾，骂着骂着就骂成了爱称。 从s3就开始职业生涯的人，是职业首秀就五杀的寒冰，是s4第一次到全球总决赛就1v3极限反杀的麦林炮手，是场上各位都没法比较的老将。 “下路没有人跟我们对线。”痒痒轻声说。 月五没有说话，似乎从一开始，水队就没算走常规套路，这一切都给他们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你做好视野。”林世泽对姜寒说。 “对面那个上单呢？”痒痒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也只能问这个问题。 大屏幕前的观众们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大家鸦雀无声地看着，对面的上单波比跟着打野千珏在上半野刷野蹭经验。 “别管那么多，做视野，推线，有多快推多快。”林世泽压低声音对痒痒说。 杨央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58章 那个菜酱 “我靠。”姜寒骂了一声。 当兵线被对面压进塔里，对面打野出现的时候，姜寒看到了打野后面跟着的上单。 四包一，越塔抓人。 firstblood，一血出现。 “鞋哥跟我过来。”月五已经出现在了上路河道边缘，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他一直在压线控线的情况下，往上路游走。 鞋鞋刚收完蓝buff，跟月五一起包抄上去。 四对二，月五不敢贸然行事。 对面四个人直接飞速推去上路一塔，ad轮子妈仅仅在刚开局，就比林世泽多了一塔一人头。 利用地形视野，豹女和冰女直接换走对面本来就脆的打野千珏。 “服了，真的有毒。”姜寒一边等复活，一边自言自语。 “水队有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月五轻声说。 月五和鞋鞋最多只能救成这样了，迅速归位，继续和对面中单对线。 上路的二人组继续推线，把线推进二塔里，就双双回城换线回来。 下路的林世泽和痒痒，只能磨掉对面一塔的大半血。 杨央其实有点不愉快，觉得有一种受挫的感觉，每个职业选手其实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意识上和别人有差距。 但是，菜酱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高他数倍的警觉。 算了，跟一个前辈比这个东西真是徒增烦恼，痒痒看着小地图，突然就对水队的下路双人组充满了愤怒。 “生气不？”是林世泽的声音。 痒痒暼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对所有人的情绪都洞悉得如此清晰。 “气，气死老子了。”痒痒没有好气。 林世泽没有笑，说不定这个万年嬉皮笑脸的家伙也不高兴了，痒痒在心里默默地猜测。 “那二营长，我们想办法干他们一炮？”林世泽脸上出现了笑意，但是声音有些冷。 “真是牛逼了，菜酱也会生气。”杨央在心里默默寻思。 “好，干他娘的一炮。”痒痒说。 “我上了，麻烦大哥保我一下。”林世泽笑。 菜酱标准的交流方式，从来不觉得队友的任何帮助都是应该的，每个当过他辅助的人都会想念这个死鬼。 帮丝血辅助挡技能，闪现治疗，一不注意就帮上单打野中单抗了塔，都是菜酱经常干的事情。 糟糕，这男人竟该死的甜美。 杨央缩了缩脖子，头皮发麻，似乎有些理解台下那么多粉丝的原因了。 “别叽叽歪歪，上吧，你要是死了我请你吃饭。”痒痒咳了一声。 说完，弗雷尔卓德之心布隆举起盾向前走位开始压对面的希维尔，也就是轮子妈。 林世泽走在盾后面，一点都不怕他是比自己多个人头多个塔的人，举起弓箭就是一顿胖揍。 “这么莽，那不就完全注意不到还有另一个人了？”钱洵美非常好奇。 钱洵美表达有些不准确，她的意思是林世泽一头扎向对面轮子妈，根本就注意不到还在一边不停交技能的扇子妈。 “看着菜酱，看好了。”男生b沉着嗓音，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 “大哥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这是我男人你不了解，我男人天下第一举世无双。”钱洵美举着牌子，在心里吐槽。 水队辅助显然是有些迟疑，但是他再不保他们小ad就要耗死了，便冲上去把盾套在了轮子妈身上。 就在此刻，杨央看到了，全场观众都看到了，就在扇子妈交盾的一瞬间，林世泽突然转身，把蓄满的w全部狂风骤雨般点在扇子妈身上。 轮子妈完全懵了，这什么意思，拿ad骗辅助的盾，本来的目的就在辅助身上，用完就被弃如敝履。 痒痒一瞬间变得热血沸腾，原来这个意思啊，假装压ad其实是冲着杀辅助去的。 明白了这一切的布隆立刻跟上，两个人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辅助追着a，a出眩晕。 水队下路双人组双双交闪，在塔后的草丛回城。 “交闪不杀。”林世泽说。 “大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痒痒咂咂嘴。 “你aqua可以明修栈道，我ze就可以暗度陈仓。”解说a点头说。 “电子竞技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但是你菜酱还是你菜酱啊。”解说b笑出法令纹。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解说a说。 “我可以用一万种方式杀你，但是我就是要用你曾经用的方式，也让你体验一下被骗的感觉。”解说b笑道。 “这他妈也太帅了吧。”女生a捂住眼睛嘤嘤嘤。 “虽然我看不懂，但是被解说说的热血沸腾，苏老板这是怎么回事？”钱某人激动地扯住自己的袖子。 “因为你脑子烧坏了，需要降温。”苏正则一脸痴汉笑嘿嘿嘿，躲在应援牌后面羞涩，根本没空搭理她。 林世泽一贯遵从“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补刀”的原则，赶跑了两个人之后快速补刀推线，把兵线压进对面塔里，和杨央一起回城。 大屏幕上给到了aqua各位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僵硬，什么逆风局他们都打过，更何况应该说，wcan的上路已经崩了。 开局才短短几分钟，上路就崩了。 他们求的就是这个，本来他们也没有指望ad和中单可以carry，被吊打也在预料之中。 大家看到了水队野辅两个人在不停交流，表情严肃。 下路双方四个人买完装备走回线上，这个时候都已经到6级，所有技能都已经学完，到了真正对拼的时候。 不出所料，千珏很快出现在塔后，在兵线进塔的一瞬间，扇子妈一头冲进塔里，丝毫没有犹豫，e上去给林世泽w。 “我来了我来了。”鞋鞋正在反野，打对面野区的小野。 “打完了再过来。”林世泽说。 “……”鞋鞋满头问号，心里是如果你敢装逼还死我今晚搞死你，让你万千女粉瞬间爆炸。 扇子妈一开始抗塔，打野千珏和轮子妈就跳进来输出，然后布隆瞬间给千珏挂虚弱，举盾挡了轮子妈的q，跳到寒冰身上挡千珏的输出。 林世泽丝毫不怂，看准抗塔的扇子妈就疯狂点他。 “菜酱这回一开始就要杀辅助了。”解说盯着屏幕。 一边抗塔一边挨打的扇子妈即将死亡，打野千珏只能开大保下扇子妈。 寒冰看准没有大的千珏，转头就是开始一顿对千珏的人生教育，点到亲妈都不认识了。 “兵不厌诈。”解说a说。 “我觉得，ze是在赌，这种时候团队性是aqua的优点，也是最大的弊端，他们没法放弃任何一个人，所以什么也没法得到。”解说b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因为wcan的寒冰，从上去的一瞬间，其实就是放弃了自己的。”解说a说。 苏老板永远记得这句话，也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选手，抱着一去不回的意志。 千珏大招时间结束，寒冰再次开始对他打伤害，扇子妈正想跑，寒冰w立刻击杀敌方天启者卡尔玛。 收掉人头，然后先r一把寒冰箭把千珏定在塔下，闪现躲开轮子妈的q，跟轮子妈开始对a，拼的就是走a速度和谁更怕死。 千珏被塔打死，本来就不剩多少血的寒冰被轮子妈收走人头，倒在塔下。 这个时候反完野的豹女直接冲进来，一矛扎死残血的轮子妈，经济瞬间可观。 “你他妈感情是叫我来收人头的啊？”鞋鞋有些感动，但是不能表现得非常明显。 “你死了，我得请吃饭了。”痒痒有些失落，并不是因为请吃饭。 “不啊，”林世泽一脸无所谓，“不暴毙的菜酱不是好菜酱。” 第59章 不死不是你ad 没想到抓下路吃了这么大的亏，也没想到对面ad这么没有觉悟，连辅助都不卖。 水队的粉丝有些坐不住了，紫色水星的横幅拿出来，伴随着齐声的呐喊助威，在偌大的观众席上挥动。 水星，是太阳系八大行星最内侧也是最小的一颗行星，也是离太阳最近的行星，除非有日食，否则在阳光的照耀下通常是看不见水星的。 就是这样的teamaqua，以人力追逐天生之材，勤能补拙，成为lpl中一座很难逾越的高山。 对面打野仿佛是听到了隔音房间外面观众的呼喊声，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稳定好自己的心态。 中路月五很快被水队打野抓了一次，和对面中单包抄，丝血闪现逃跑回城。 与此同时，下路痒痒主动来抓，收走刚刚复活的轮子妈，辅助残血回城，鞋鞋、林世泽和痒痒把下路一塔破掉，刷下小龙。 开局wcan的巨大劣势瞬间消失，顺着龙坑，寒冰和布隆来到中路收线。 复活后的轮子妈和扇子妈也来到中路和寒冰布隆对峙，月五丽桑卓直接到下路吃线。 “他们肯定还要搞事。”痒痒被轮子妈压线压得难受，因为轮子妈再怎么说也是版本强势，清线速度非常快。 “你这寒冰对线希维尔竟然能玩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姜寒守着他的二塔，“诶，上单回城之后又没了。” “没事，他们肯定会来抓我们，等我以后老死了，你们就把我生前被各种花式越塔击杀的视频做成集锦烧给我，”林世泽伤心，“我一定会气的活过来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千珏和波比绕后越塔，再次趁着兵线进塔，准备四包二，轮子妈开大。 “我来了我来了！”月五喊道。 “压住压住，别死别死。”姜寒说。 月五丽桑卓在下路和姜寒大树在上路同时传送到眼位，中路瞬间亮起两个tp。 寒冰艾希立刻交闪往后拉开距离，布隆被波比技能反定在墙上。 丽桑卓传送过来，抬手就给了波比w，布隆原地开大。 轮子妈和扇子妈齐心合力，对着痒痒的布隆一顿胖揍，千珏追着丽桑卓疯狂输出。 不难看得出来，aqua的打野和辅助两个人打团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轮子妈完全是被辅助扇子妈带着节奏的，上单波比又是紧跟打野千珏的。 林世泽知道双方打团熟练度上会有差距，所以辅助挨打他非常不高兴。 对于全队最脆的adc，想要保护一个人，就只能把挑事的人杀死。 艾希一箭一箭如同狂风骤雨、大雨倾盆，寒冰血脉高举战争之旗，将波比的血条瞬间融化。 林世泽果然是走位怪，走到的每一个输出位置，轮子妈的q根本就摸不到他。 月五的位置非常危险，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丽桑卓给自己r，大树tp绕后直接开大黏住下路双人组，让他们无法输出。 艾希一发寒冰箭再次冻住想要秒丽桑卓的千珏，配合大招结束的月五，双c配合输出，物理伤害法术伤害双重夹击，丽桑卓秒掉千珏。 丽桑卓转身e过去给希维尔w，希维尔瞬间交盾挡住，大树看准时机w捆住轮子妈。 辅助扇子妈想救ad，放出re加移速，林世泽直接跟了上去，抬手瞬间就给到了w减速，给自己治疗加速，追上去的时候一如既往果断。 轮子妈和扇子妈本来也脆，他走位躲开扇子妈的q，叠满层数直接q死两个。 “这不可能……”水队的辅助eve坐在电脑前，盯着一片漆黑的屏幕，感觉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水队ad小橘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我感觉他连人头分配给谁，打团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 “为什么之前没有怎么听说过他这么强？”eve沉吟，“我知道他是个老选手，成绩不怎么样经常转会，外号菜酱也是之前嘲笑他菜的，说他拿经济就暴毙。” “让我想到了十八岁的安歌，和……十八岁的苏灵均。”水队打野轻声说。 “意识超越常人，手速无人匹敌，这就是天才啊。”橘子咬了咬手指。 “他今天异常认真，”辅助eve说，“可能他今天是wcan的顶梁柱吧。” “从没听说，打游戏还有心态加成的。”上单乐洲郁闷地笑一声。 四个人加上反野回来的鞋鞋直接开大龙，打完后龙坑五个人回城。 水队中单艾克一个人没法抢龙，只能回城。 出来的wcan五个人直逼中路，手长直接点塔，对面根本拦不住，只能采取四一分带的战术，由四个人跟他们五个人僵持，剩下上单波比去边路单带推塔。 “我回城，我回去跟他solo。”姜寒说。 “你这么想打他，那就把他喊过来。”林世泽用他最快的速度点塔。 “怎么喊？”姜寒问。 “这边四个人失守了，我就不信他不回来。”林世泽皱眉。 “往前压，他会回来的。”月五说。 苏正则看着屏幕，看着月五和他的丽桑卓，那个时候在ft被喷受伤的月五选择离开lpl公认的第一强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屏幕上还会切到月五的脸，一直安静的男孩，温柔得像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愤怒，台下他的粉丝还在呼喊，月五一直在说话，他终于不再安静，他现在是前辈了，他要带着新人向前走。 “波比波比，他回来了，他绕后绕后。”姜寒看到波比带到二塔终于折返，在他们身后的眼位上亮起tp。 波比直接一锤子锤到了双c艾希和丽桑卓，锤进对面人堆里，艾希r艾克，防止他进来收割，然后走a打轮子妈，在艾克e的时候闪现拉走让艾克根本e不到，同时走位躲扇子妈的w链子。 月五丽桑卓w到四个人，给自己大招，原地冰封。 后面波比被布隆r起来挂q没法进场，艾希极限走a，闪现到高地塔左边的位置，躲了轮子妈的q和扇子妈的w，利用攻击距离疯狂输出后排几下点死轮子妈。 大树捆到艾克，艾希再转身输出艾克。 扇子妈再次想re逃跑，大树和大招结束的丽桑卓上去再留人。 开大保人的千珏也残血在劫难逃，和后期有些乏力的奈德丽豹女互换在塔下。 丽桑卓强杀扇子妈，寒冰射手三杀。 wcan的粉丝的呼喊声淹没了会场。 “wcan拿到了三次团战的胜利。”解说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wcan会在团战上赢过打团无往不胜的aqua。 “我感觉……还没完……”林前辈缩缩脖子。 “为什么？”月五笑着问。 “我这把死得太少了，这不科学。”林世泽一脸茫然。 第60章 我真的想继续打职业 “我就知道。”林世泽的屏幕一片漆黑，进入了漫长的死亡读秒。 拆了高地塔的wcan撤退，双方互相试探性地等待下一波的大龙，这回水队学乖了，不再想着要上来打团了。 趁着双c游走，野辅联动，直接把寒冰抓死。 “不死不是adc。”姜寒为了缓解气氛这么说。 “不要紧张。”月五跟鞋鞋和杨央说。 “快结束了，”林世泽皱眉，“他们想拖也没用。” 鞋鞋豹女直接出了复活甲，月五丽桑卓直接在中路对上水队的野辅双人组，本以为可以抓，不知道豹女什么时候直接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水队上单波比带着兵线从上路二塔开始疯了一样往wcan高地塔上带。 wcan姜寒也带着兵线，和游走的痒痒击杀落单收线的艾克。 “别耗！别跟他们耗！”水队辅助喊道，“他们辅助游走过来了！” 复活的艾希走出泉水，看到波比刚拆完他们二塔，并没有选择直接去刚波比，而是往中路走，水队轮子妈出完装备也往中路走。 波比已经开始走向高地塔。 “别等，直接打。”月五直接不由分说交w。 豹女和寒冰直接跟后输出，轮子妈直接开大进场，扇子妈一个w禁锢进场切千珏的豹女。 寒冰对着轮子妈头上不停平a，轮子妈也走位疯狂输出豹女。 豹女给个e让寒冰加攻速，q中希维尔后捐躯，寒冰也收掉希维尔，丽桑卓闪现躲开残血千珏，技能收下千珏人头。 大树磨掉水队的高地塔后就tp过去给波比把上单兵线断掉，然后原地回城。 兵线上了水队高地，丽桑卓直接tp上水队高地拆水晶。 辅助痒痒回城去帮守城。 就在这时，在水队地图上，寒冰射手艾希跟着往高地跑，而那边波比已经把水晶拆掉一半了，就算有上辅两人，都在回城的引导时间中，波比的平打塔速度是惊人的。 aqua和wcan的粉丝都闭上了嘴，噤若寒蝉，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苏正则的手被钱洵美紧紧捉着，手汗濡湿了掌心，甚至觉得眼前有些被灯光晃到头晕。 “拆塔拆塔拆塔！”aqua的粉丝挥动手里的应援灯，就还有不多的时间，波比就要拿下wcan的高地塔。 “确实啊，走套路，就算是几波团战没赢也可以四一分带上高地，还是意识上的差距吧。”解说已经觉得没有挣扎的余地了，摇了摇头。 万籁俱寂之时，所有人都盯着波比和wcan岌岌可危的泉水，而不知道此时此刻艾希已经消失在了地图上。 草丛阴暗之处，寒冰血脉的战士悄无声息地张弓搭箭，深呼吸一口气。 她弓起背，将手中的长型武器举起横在脸前，仿佛在听静止的风声。 这是寒冰射手的r，寒冰水晶箭，它的射程是全图。 “你给我停下。”林世泽操作着艾希躲在一个草丛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脸色苍白，连握住鼠标的手都有些发颤。 离弦之箭正中高地塔上的aqua上单波比，把他眩晕在了高地之上。 他狙中了！几乎隔了个全图的距离，林世泽的箭飞跃万里，冻住了正在拆水晶的波比！ “我靠！菜爹？”姜寒破音。 “这都行！”鞋鞋感到了自己的腿在颤抖。 “我去？”解说a大吃一惊。 “三驱仍百步，一发遂双连。影射含霜草，魂消向月弦！”解说b大声喊了出来。 场上wcan的粉丝声若雷鸣，仿佛惊天地泣鬼神的海浪声盖过一切众生，苏正则听到了前排女生发出低低的哭泣声，但很快就被欢呼声淹没。 大树一回城就闪现捆被眩晕的波比，和辅助布隆一起把波比弄死，清兵。 那边丽桑卓tp上高地塔，跟着后赶来的寒冰射手把水晶拆掉。 2016年4月13日，lpl春季赛季后赛产生了第一个四强队伍。 今天过后，wcan的名字，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苏正则感到自己的脸上有泪，少年的理想终于成真，他可以当一个合格的前辈了，可以带着一个新队进入四强。 两个队开始轮流握手，teamaqua的辅助eve不再骄傲，他看着这个十八岁的ad，竟然有些老母亲的微笑，搞得他们队ad小橘子一脸不愉快。 苏正则顺着座位开始往外走，跟钱洵美说是上厕所，其实是想出去透透气，这一场让她紧张得头晕眼花。 一会儿五点整就会有rg和dongl的比赛，苏正则再不透透气可能会死在里面。 苏正则去卫生间过后洗洗手，想到了自己包里还放着个空水杯，突然就很想喝热水，可惜这个楼层没有热水房，苏正则决定去别的楼层打水。 走了很久，离人声越来越远了，苏正则才发现了一个开水房，竟然没有开灯，便侧身进入想摸手机开手电筒找灯的开关。 一下子，看到了八个来自林世泽的未接来电。 便一边去摁灯的开关，一边有些紧张地去回电话。 却听到了铃声在空旷黑暗的开水房里响起。 突如其来的铃声差点把苏正则的心脏吓停跳半拍，同时已经找到开关的手指按了下去，缓缓回过身去。 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少年，穿着白色的队服，头倚在水箱边，无力地垂着肩膀，一双手握着手机，手机上是她的来电显示。 那张来过苏正则无数次梦里，点亮了她人生的脸，此时此刻看着她，面容呆滞而绝望。 苏正则顾不上去接水，几步跑了上去，想要去拉他起来，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头皮发麻，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走到林世泽面前的那一刻，拉住他紧紧扣着手机的手指，突然改变主意，半跪在地上，无力地看着他。 “我想站起来，我起不来了。”林世泽有些语无伦次，脸色苍白，手疼得发抖，额头上有汗水不停落下。 大喜大悲起起落落之后，苏正则感到了命运的绝望。 “我好他妈疼啊，”林世泽声音轻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给你打电话。” 苏正则难以接受地看着他，她之前听说过他颈椎和肩都有伤，但是林世泽自己不承认。 “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真的还想继续打职业。”林世泽说。 苏正则把自己脸埋在少年脖颈间，一时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现在他一定很绝望，所以她是他的支撑。 “没事，我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苏正则安慰他。 “阿则，”林世泽从来都没有这么近地在她耳边说话，他轻声笑着说，“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泪水落进女孩的衣领间，冰冷彻骨，人生大抵也是如此。 第61章 他不想让你觉得可怜 “然后呢？”林世泽问。 “然后，hunter零封zg，一手中单五杀瑞兹，进入四强。”女孩坐在长椅上，把手机上的内容读给他听。 林世泽侧脸安静，眉眼清秀，晨风裹挟着春意落在他额发上，整个人被笼罩在阳光中，显得温柔而透明。 “江之星还是好强。”林世泽笑。 “是的，他很有天赋。”苏正则把手机揣进包里。 “我有点想这个崽种了。”林世泽叹了一口气。 苏正则看着林世泽，手指苍白，闭着眼睛一直声音有气无力，感觉没怎么睡醒。 “那你还想回hunter吗？”苏正则轻声问。 “不，不想，”林世泽笑着晃了晃手指，“当时那个时候，那种氛围，我只觉得只要有个战队要我我都会走。” “那你讨厌小白吗？”苏正则知道当初的队内氛围和他们上野恩断义绝有关。 “当时讨厌过，但是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林世泽认真说，“是俱乐部高层的错，白爹也不好过。” “你还记得当初stg的事情么？”林世泽继续笑着，“当初我可讨厌你哥了，现在我觉得他就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前辈。” “我们只是职业打游戏的，只需要考虑胜利，至于完美，那是圣人该做的事情。”林世泽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嗯。”苏正则拢拢他膝盖上的毛毯。 “闺女，你在干嘛？”林世泽睁开眼，好奇地看了看苏正则摆在腿上的两捆羊绒线。 “哦，”苏正则摸摸柔软的毛线，微笑着把长发刮到耳后，“那是羊绒线，我想给爸和哥织一点东西，留了冬天用，我织得慢，所以从春天就开始织。” “你还会这个？”林世泽终于打起精神，看上去有些活力的样子。 “外婆教过我，虽然我织到现在都织得不是很好。”苏正则有点不好意思。 “我收回刚刚的话，有的时候我还是讨厌你哥，”阳光下，林世泽眼睛微微眯起，像只闹别扭的猫，“还有人给他织毛衣。” “不会是毛衣啦……”苏正则老脸一红，“顶多织个围巾手套……” “那我也可以拥有不，”林世泽开始拉长语调装可怜，“啊我的胳膊好痛，啊我的脖子动不了啦，啊我的手要断了……” 苏正则满头雾水，心想你这么要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接受我织的那么丑的围巾呢。 “我织的很慢，又不好看，你也不会用，我不给你。”苏正则不打算理他了。 “我戴，天一冷我就天天戴着，整个冬天我戴着不取下来，好不好？”林世泽费力地伸手扯住苏正则的袖口，一脸可怜巴巴。 苏正则不敢让他再做大幅度动作，带他出来透透气都用轮椅推出来好让他随时有地方靠。 “真的好丑。”苏正则结巴。 “真的想要。”林世泽没法摇头，只能笑。 苏正则有些无奈，林世泽可能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家伙吧，干什么事情都随自己的心，既然他说想要，那就织给他，反正他开心就行。 “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 这句话是苏正则在《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看到的，想了很久才明白。 苏正则侧着脑袋瞅了少年一眼，突然就傻笑起来，然后摇摇头表示无奈：“好，今年冬天就给你，不退不换，丑死你。” “那我就系着跑到人最多的大街上，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是我闺女给我织的丑围巾。”林世泽一脸淡定。 “好了好了，”苏正则摆摆手，不想再跟他废话，“把温度计乖乖拿出来给我吧。” 昨天下午，苏正则带林世泽来了这个他经常来的医院，他主治医生已经脸色不太好，跟她说林世泽颈椎病又加重了，感冒导致炎症，他肩周和腱鞘都已经伤得很严重了。 “是人又不是木头，没日没夜的玩电脑，是活的不耐烦了？”医生骂她。 医生语气很凶，苏正则突然就很委屈，被骂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开始忍住不哭的眼泪这个时候都流了出来。 差点把隔壁候诊的老大爷关节炎吓发作了。 “他就算能好，他的颈椎也没法像正常人那样了。”医生看她哭了出来，语气软了很多，只能叹气。 “可是他才十八岁。”苏正则说。 “我知道。”医生有些烦躁，不停翻动手里的病例。 “他因为受过撞击，颈椎曾经错位过，你知道吗？”医生问。 苏正则愣在原地，手脚仿佛漫在寒冷的海水里，大脑一片空白。 “这样的身体，没法支撑他打完职业的。”医生冷冷地说。 苏正则抬起头来。 “从他第一次来，我就认出他来了，他是菜酱，不是么？”医生转过身继续看他的病例去了。 “求求你帮帮他，他太可怜了。”苏正则知道这个年轻医生是知情的，所以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第一，你要早做打算。”医生摇了摇头。 “第二，他肯定不希望你觉得他可怜。” “第三，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状况了。” 苏正则和看关节炎的老大爷坐在同一个长椅上，捂住袖子哭了好久，老大爷应该是有些糊涂的年纪了，就陪着她默默哭，最后从袋子里掏出两个苹果递给苏正则。 “你们两个，吃个苹果吧。”老大爷磕磕巴巴地说。 “应该是烧退了，一会儿把粥和苹果吃了。”苏正则从包里掏出那个红彤彤的小苹果，对林世泽嘱咐。 现在，林世泽坐在轮椅上笑着看她，乖巧地说：“我没有办法掏温度计。” 苏正则哦了一声，然后假装镇定，探过身体去，但是手指的僵硬已经出卖了她的尴尬，毕竟刚刚的温度计是护士小姐姐放到他腋下的。 “闺女，你害羞啦。”林世泽竟然浮现出一种非常满意的表情。 苏正则捻着他的衣领，把手伸进去，没眼看，只求快点把温度计找到。 要死不死，苏老板闻到了林世泽身上特有的洗衣粉清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就快把她给撞死了。 “什么时候我闺女才能把我当个男人看呢。”林世泽语气悠闲，自言自语。 苏老板听了以后手一抖，手背直接从他的锁骨那里碰到滑了下去。 “我去，我摸到了什么？”苏正则当场死亡。 “我靠，闺女你手好凉！”林世泽当场去世。 第62章 她像我媳妇吗 “吃了。”苏正则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小小的，放在碗里，端在手上，用叉子叉了喂给林世泽吃。 这厮就笑眯眯躺在床位上，脖子上套着颈套用来固定颈椎，半侧着身体，眼睛都要笑得睁不开了，张着嘴等苹果。 “自己……自己真的不能吃吗？”苏正则一点都不硬气，还装模作样翻了翻白眼。 “不能啊，”林世泽故意拖长了声音，用不打扰别人休息的音量嘚瑟一下，“我浑身都痛。” “你骗我，你疼你还笑？”苏正则气鼓鼓的。 “啊……”林世泽丝毫不收敛自己的笑意，“我痛啊，痛得都要死啦。” “……”苏正则恨不得一头撞死他。 林世泽吃了两块苹果，苏正则就把装着苹果的碗放了下来。 “还想吃……还想吃嘛……”林世泽有气无力，眼睛再次可怜巴巴。 “先把午饭吃了，”苏老板把饭盒一层层打开，从保暖层里端出一碗皮蛋瘦肉粥，“苹果最后吃。” “什么好吃的啊？”林世泽很想探一探脖子，但是实在做不到。 苏正则把另外的紫菜包饭和香菇炖牛肉都整整齐齐码在桌上。 “别乱动，”苏正则轻声说，“我知道，不喝甜粥，喝咸粥，所以我带了皮蛋瘦肉粥。” “你一带就是早饭午饭，早上几点起来的？”林世泽挑起眉梢。 “全是我家保姆做的。”苏正则正襟危坐，一脸嫌弃。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保姆回家嫁小闺女去了吗？”林世泽再次挑眉。 “……这你怎么都知道？”苏正则喝水差点呛死，小脸涨得通红。 “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林叔叔张阿姨出去度假了。”林世泽笑眯眯。 “……你在我家装摄像头了？”苏正则咳了一声。 “我有千里眼呀。”林世泽看着满脸通红的女孩。 苏老板歪着头，一脸嫌弃：“我又不是傻子。” “我要是小时候那么说你肯定会信的。”林世泽说。 “……你说我小时候是傻子么？”苏正则笑眯眯挨过来，用手捏捏少年的脸，捏成一个包子。 “不，我闺女一直都是聪明伶俐。”林世泽求生欲很强。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苏正则循循善诱。 “你哥，”林世泽皱眉乖巧，“我跟他双排的时候聊到了。” 苏正则早就猜到了，她傻白甜的哥哥跟人精菜酱在一起，几乎没有谈不出的秘密。 “明天开始会来个护工叔叔来照顾你的，照顾你直到ft比赛结束我来换班。”苏正则一边交代给林世泽一边给他换杯子里的热水。 “为什么是叔叔，而不是小姐姐？”林世泽有点伤心。 “没事的话请你安静吃饭。”苏正则把牛肉夹了一块给他嚼着。 “俱乐部那边怎么说？”林世泽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你教练早就知道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苏正则轻声说，“大不了谁都不要你，我养你。” “你都知道了？”林世泽问。 “不知道，”苏老板把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乖。”林世泽愣了半天，然后笑着说。 “4月17日wcan对上hunter，不知道怎么办？”苏正则托腮帮林世泽帮被子掖了掖。 “我们本来就是双ad，群青可以替我上，他也很厉害的。”林世泽看上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张张嘴表示要吃饭。 苏正则知道群青，那天还和金皙聊到过这个wcangaming的替补ad，二十岁，也是高分段路人王，打法也很悍勇，所以可以和林世泽轮着上场。 如果你被代替了呢？那该怎么办…… 苏正则有些伤心，而且难以开口跟林世泽提这个事情。 “反正总有一天，我也会被代替掉的，”林世泽仿佛会读心一样，看着苏正则愁眉不展，便笑着看她，“你笑笑，我现在没法伸手摸你的脑袋。” 苏正则眼眶红红的，便轻轻凑过去，伏在床沿上趴下，长发顺在他臂弯：“要摸头。” 林世泽愣了一下，继而无声笑笑，近在咫尺，所以不用费力就可以抬起手掌，手指落在她有些灼热的耳畔，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冰凉而僵硬。 突然，就觉得，不任性一次真的是太遗憾了。 “ft比赛完那天，我可以去你家吗？”林世泽恢复了他一贯促狭的语调。 “干嘛？”苏老板斜着眼睛，耳根滚烫。 “休假。”林世泽淡淡地说。 “……”苏某人腾地站起来，耳根烧起来一样，不想搭理他，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闺女干嘛去？”林世泽疑惑。 “打……打……打……热……热水……”苏老板磕磕巴巴地走了出去。 隔壁床是个大娘了，也是严重的腰椎盘问题住院在这里休养，从一开始她就摆出了吃瓜群众的良好休养。 一盆葡萄干摆在床头，看半天戏吃一口葡萄干再继续看戏。 一开始林世泽就注意到这个大娘了，大娘被这个小孩子的脸吸引得移不开目光，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苏正则刚走，大娘就伸手推了推自己面前的水果篮。 “年轻人，年轻人，吃点水果啊？”大娘显得又热情又友好。 “谢谢大娘，不了，我不喜欢吃水果。”林世泽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是这样，客套而疏离，礼貌性地笑笑。 “刚刚姑娘给你的水果给你的水果，你都吃光了。”大娘开玩笑地说。 “是，她喜欢我吃。”林世泽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一下子很累。 大娘的声音还在耳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苏家的小妹妹在他家陪他玩游戏机，他枕在奶奶膝头，奶奶跟他讲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一不小心就沉沉睡去。 “你的脖子不小心受伤了吗？”大娘问道。 “以后不会了，奶奶。”林世泽半梦半醒之中随口答道。 “你和刚刚的姑娘，她是你媳妇吗？”大娘伸手拿出两个火龙果，准备送给这两个年轻人。 躺在床上的林世泽突然睁开眼睛，半眯着眼睛看天花板，眼睛里闪烁着灯的反光：“她像我媳妇不？” “你们感情看上去真的很好。”大娘笑着。 “可是，她觉得她是我姐姐。”林世泽笑了。 第63章 替补上单 2016年4月15日，第三组八强赛，teamft对上rubygaming，bo5。 苏正则坐在休息室里，跟战队经理并排坐着，耳朵上挂着耳机，闵珏雪像个乖宝宝安静坐在苏老板旁边，抱着金皙的背包。 “喝点热橙汁么？”苏正则回过头来，跟闵珏雪问。 因为今天ft是跟rg在打，而rg里有岚切，想到让珏雪瘦弱的身板去挤观众席，苏正则总是这样怜香惜玉，就让她来休息室跟他们一起看。 “不不不，我带了热水。”小珏雪有点不好意思。 苏正则旁边坐着的是现在ft的战队经理关以山，因为年纪也不算大，所以大家都会叫他小山，或者戏称山姐。 “山姐，我把rg打野的女朋友喊进来，她会不会尴尬啊？”苏正则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摘下耳机悄悄跟山姐耳语。 山姐就是那种表面上冷漠，其实内心骚气的那种男人，只见他斜着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用手指捏捏自己的下巴。 “应该不会吧，”山姐也凑了过来，用细细的声音耳语回来，“因为……” “什么？”苏正则难得好奇，连忙侧过身去。 “小珏是御风粉丝诶。”山姐一脸淡定。 “……”苏老板睁大眼睛，然后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小口小口喝水的珏雪，情不自禁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感。 闵珏雪啊闵珏雪，你怎么…… 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这不就是和我一样了么？身在曹营心在汉？作为ft的老板，心里只知道惦记菜酱什么的…… 都别说了，这热橙汁，一杯敬往事，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您！ 闵珏雪抬起头来，一脸害羞的好奇，不知道这位神神叨叨的老板，为什么再次满面春风地把热橙汁端了过来。 这是第三把了，teamft已经连胜了两场，如果rg不能再扳回一把的话，这个四强名额就会落在ft头上。 rg的上单是个老将了，被苏灵均把把养猪，抓两次以后季开阳就可以无限单杀他，第二把最后的时候心态就已经完全崩盘了。 rg上单完全没有见过这么强的上野，一时间有些懵逼，哪怕岚切可以无限入侵野区，苏灵均仍然让rg他们三路全崩。 第三把的时候，苏正则看到了单良庆跟在队伍最后面走了上来。 “诶？你看对面rg，他们上替补上单了。”苏正则坐正了。 “单良庆？说实话之前没听说过。”山姐看着手里的数据报表。 “我也不怎么清楚，我听金皙说过，说他有两把刷子，也跟他吃过饭，他不怎么喜欢说话，”苏正则抓着杯子喝橙汁，“跟团队配合一直不太好。” “我想起来了，之前记得说过rg有个自闭型上单来着。”山姐恍然大悟。 “为什么要换他啊？是他们教练组发现他有什么过人能力了么？”苏正则有些奇怪。 “应该不是，”山姐翘起二郎腿，眯眼睛，“我觉得应该是他们教练组怕影响首发上单的心态，所以干脆把他牵出来凑个人数，说不定博一把会有奇效什么的。” “……”苏正则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看屏幕，单良庆一如既往安静地跟在最后，有人跟他说话他就微笑点点头，没人说话就一个人左右看看，安静得出奇。 他应该是知道教练组在想什么，他也不生气也不难过，找到自己的座位就把耳机戴好，尽量去跟着别人的交流节奏。 “换上单了。”苏灵均在频道里说。 “换小良庆了。”金皙歪着脑袋说。 “不出意外，这场对面应该会让这个替补上单拿counter位。”付东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那……我怎么说？”季开阳永远都是这样直截了当。 “杀他。”苏灵均也是这样简洁明了。 “我建议你来gank下路，因为下路有我，而我很强。”金皙嘿嘿笑。 “如果对面上单有什么东西的话，确实gank下路是好选择。”暖暖喝了一口水。 “打野多照顾下路，其他的随机应变。”付东敲定。 首先由teamft开始ban英雄。 “ban瑞兹，瑞兹版本太无解。”暖暖说。 季开阳点头。 ban英雄的权力轮到对面，rg选择ban掉上单艾克和上单丽桑卓。 “猜的果然不错。”季开阳啧了一声。 接下来，teamft选择ban掉中单扇子妈和上单波比。 这样一来，上单强势英雄就所剩无几了。 轮给rg，rg这边有些畏惧功能性游走能力太强的辅助，所以把星界游神巴德送上了ban位。 接下来是第一个pick的英雄，教练和岚切讨论了一下，由上单单良庆给岚切选了永猎双子千珏。 山姐啧了一下嘴，大家都知道岚切跟他女朋友闵珏雪关系特别好，所以永猎双子从上线的第一天岚切就特别喜欢，就是因为千珏的名字。 “千珏，作为象征死亡的一对精魂，他们互相独立，却从未分离。对于坦然接受命运的人来说，羊灵的长弓可以痛快地送他们离开生者的乐园，而妄图逃脱宿命的人则由狼灵追捕，痛苦地倒在他有力的撕咬下。” “喊他们全回去吃狗粮。”山姐笑看ft五位光荣的单身狗。 “这是情怀。”苏老板点点头，似乎已然忘却自己就是一只单身狗。 挑选英雄再次轮回ft，ft选择首先抢走圣枪游侠卢锡安和扭曲树精茂凯。 rg反手就抢了弗雷尔卓德之心布隆，防止卢锡安和布隆组合产生的特殊奇效。 因为千珏是后期英雄，所以rg选出中单诡术妖姬乐芙兰，补足前期伤害。 ft了解到rg这个思路之后，直接选择了沙漠皇帝阿兹尔，打定发育点。 给苏灵均选了一手男枪，法外狂徒格雷福斯。 这样rg就还剩ad位和上单位没有选。 “金皙，你跟对面上单很熟吗？”季开阳问。 “很熟，我们是老朋友了。”金皙点点头。 “按照你的了解，你觉得他会选哪个英雄？”季开阳看着屏幕，陷入了思考。 “如果不是因为刀妹被削的亲妈都不认识，”金皙笑死过去，“我敢肯定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会选刀妹。” “这么跳？”暖暖瞪大眼睛，一脸好奇。 对面选下ad伊泽瑞尔，教练在走到单良庆后面的时候，本来滔滔不绝说话的嘴巴骤然闭嘴，安静看着单良庆的屏幕。 “你自己选吧。”rg教练叹了一口气。 单良庆看了教练一眼，然后点点头，回过头来握住鼠标，在频道里小声回答。 rg的最后一个位置，锁下无双剑姬菲奥娜。 第64章 那就在一起 这一次，季开阳竟然没有压刀。 山姐眼珠子都要掉了，看着现场导播切给这位替补上单的表情。 所有人都很焦虑不安，只有他目不转睛看着屏幕，被苏灵均抓死就笑笑，跟周围别人也没有交流，等复活的时候就只会用手抠抠鼠标垫，然后继续看装备思考对策。 他的id叫alone，独自一人的，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阿孤”，一方面是他id的意思，另一方面是形容他打法比较孤独，容易在上路三角区自闭，最后一种解释是他在比赛里没有妈妈，属于孤儿上单。 在lpl里，“阿”字辈属于新人，有一点亮眼的地方，但是争议不少，相比较之下，菜酱辈分就比较高了。 说到这个地方，手机就响了起来，苏正则只能把手机掏出来，不是别人，说菜酱，菜酱到，正是林世泽打来的。 “喂？”苏老板满头黑线，压低声音接通电话。 “别的小朋友都回家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啊？”那头的声音懒洋洋的。 “……”苏正则有些卡住措辞，抬起头左右看看，然后挠挠额发，“比赛快结束了吧，结束了我就过去。” “我也在看呢。”林某人一边喝水，一边把咸菜嚼出幽怨的声音。 “可以起来了？”苏正则听他的声音已经比之前有活力多了，便放心下来。 “是啊，”林世泽叹了一口气，“已经从护工叔叔给我喂咸菜到可以自己吃咸菜了。” “不错嘛，再多吃点咸菜，”苏老板一脸安详的老母亲微笑，“长高高。” “……不如直接给我买高乐高和成长快乐，长得更快。”林世泽差点当场死亡。 “你说的对！等我过去给你买。”苏正则喝了一口橙汁。 林世泽就差痛哭流涕了：“哥！我想吃肉！” “医生不给吃大荤，你叫我爹也没有用……”苏老板尴尬地笑。 “……” 可能电话那头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下路，苏灵均再次预判了rg的ad闪现位置，绕后越塔配合锤石q，再一次让李京浩收下人头。 上路岚切突然出现，虽然他到现在为止一个人头都没有，但是劣势开团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叠满四层被动，配合剑姬二包一，再次抓死季开阳。 “这打野很有想法啊，知道现在他们上路比首发猛就一直抓上路。”山姐咂嘴。 “之前因为季开阳强势，所以苏灵均抓死上路，上路就可以崩，现在这个上单虽然打团差，但是和季开阳对线根本不输，所以苏灵均抓下才是好选择，”山姐开始咬手指，“这个时候，岚切竟然就反咬一口，开始疯狂搞我们季老师。” “岚切好帅啊。”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小姐姐说了一句。 闵珏雪打了个喷嚏，然后害羞地用手捂住嘴巴，一双眼睛晶莹透亮，看着屏幕上的永猎双子千珏。 “是帅啊……”苏老板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端着橙汁，皱眉叹气。 “谁？你说谁帅？”电话那头的人突然活过来了，声音万分警觉。 “……刘易时啊。”苏正则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把脑子吓出来。 “岚切？”林世泽质问，可以听出来他压着声音，因为医院需要休息的人有很多。 “是啊，这不是比赛……”苏正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那头发出窗户打开的声音。 “我在窗口了，给你一秒钟重新组织语言，这里好高，风好大，我好冷。”林世泽冷漠地说。 “……你帅。” “好的，我关窗户了。” “……咳，今天怎么不夸我乖了？” “因为这是事实。” “你好像恢复的很好呀。”苏老板握着手机，走到休息室门外，靠在门扉上压低声音，怕打扰到他们看比赛。 那头没有声音，苏正则猜想他现在正在笑，靠着窗户，能好好地站正，扶着窗台能认真看看窗外的风景。 阳光洒在他的眉眼上，融进他瞳孔里，就这么笑，跟她打电话。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直到这一刻，可怕的事情还没把他打垮。 “你得快点好起来啊。”苏老板语重心长地说。 “诶，好嘞。”林世泽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哑，但是语气温柔，一如既往。 “要不然我做红烧肉给谁吃呢？”苏正则装作很烦恼的语气，同时也有些惊奇。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的性格已经慢慢发生了变化，就像褪去了厚厚的外壳，变为羽毛那样轻盈，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为难。 这一切，还都是菜酱乖乖回家了的功劳呀。 “我可不能不好，我家里还有个傻闺女等我呢，”林世泽笑着说，“如果这个时候就废了，闺女以后被哪个野男人欺负了，我岂不是都没法帮你干架了？” 苏正则默默地听着，空旷的走廊上灯明晃晃亮着，可以听见那边观众席传过来惊天海啸般的声音，真的像海水，感觉有些悠远。 “哎，林世泽，”苏正则很少有地叫了他的全名，“你说我们的相处模式，会不会很奇怪？” 那头没有回应，苏正则靠在门上，可以听到那头的呼吸声，是最想念最熟悉的那一种。 “阿则，你三岁的时候就来看过刚出生的我，你八岁的脚踏板后来是我骑的，你十五岁的那颗薄荷糖是我吃的，你十七岁的那只小鸟是我给你捉的，后来死掉了还是我帮你挖的坟做的木头碑，”林世泽也很少这么正经，声音有些疲劳，但是语气温柔，仿佛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哪怕你的丈夫都会凶你，但是我不会，因为我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在一起的，所以这一切都不奇怪。” 苏正则听到了休息室里传来山姐夸张的大笑声，露出笑意，知道teamft不负众望，将rg斩于马下，进军四强，下一场就要和wcangaming在赛场上相逢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苏老板轻声问。 这是苏正则从小到大最勇敢的一次，就算在梦里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因为林世泽难得这么安静下来跟她说话，再等一次，说不定又是六年之后。 “那就在一起。”林世泽说。 小时候每次苏正则说要吃什么，要去哪里玩，林世泽就会这样跟着她一口一口地答应着，好像他才是那个哥哥的角色。 林世泽从来不会拒绝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他语气仿佛就是问要不要散步然后同意了一样淡然，或许是等了很久，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 苏正则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眼睛里的灯光也慢慢涣散开来，这算不算是梦想成真？ 然后，苏正则的二十一岁，就这样正式地拥有了男朋友，咳，是第一个男朋友。 第65章 我等了很多年 两个人站在房子门口，苏正则一手抓着林世泽的行李箱，一手找钥匙。 林世泽还戴着笨拙的颈环，站在苏正则家大门前，不知道为何有些严肃，他擦擦鼻尖，扬起脸来，深深呼吸一口空气。 苏正则回过头来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声音骤然缩小，几乎可以说是安静如鸡，乖巧如鹅。 “进来啊。”苏正则歪头说。 “你爸爸妈妈真的不在么？”林世泽突然胆小。 “是啊。”苏正则无语，心想大哥你当时跟我说我爹妈不在家的时候可是一脸肯定啊。 林世泽看了看这个屋子，然后就笑了，看着她。 那个时候，苏正则很多事情还不能理解，很多事情也不知道，她当时看林世泽的时候，觉得他眼睛里有很多她不能理解的事情。 “帮我拿拖鞋嘛。”林世泽指指自己的脖子，只轻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自己拿。”苏老板不给面子，先走进屋子。 “媳妇，我要拖鞋。”林世泽歪着头笑眯眯说。 我去，这个家伙这么快就改口了，简直让人不知所措。 苏正则回过头，白了他一眼，有些难为情地咳了一声，从柜子里把鞋子抽出来，轻轻一声放在地上，不再说话，就走进里屋去了。 “阿则，你房间在几楼？”林世泽突然问。 苏正则没想到林世泽最先问这个问题，带着他进来后，家里空无一人，他们这段时间应该也不会回来。 先帮林世泽把东西收进二楼的客房衣柜里，不谈恋爱还好，这乱七八糟就确定了关系，苏老板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所以大部分情况下，苏正则决定不吱声。 在二楼客房的旁边，就是平时苏文纪和张望舒的主卧，林世泽默默走过来，安静靠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苏正则看到了他，就走过来，拉他的衣角：“看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苏正则看着他的脸，觉得他有些消沉，但是很快就变回了笑意。 “阿则，我可以不住这里么？”林世泽问。 “那你……要住哪里呢？”苏正则磕磕巴巴地问。 林世泽认真想了想：“你住哪里？” 苏老板耳根突然就红透了，脑子里把前后三十几年的故事都脑补出来，连孙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楼上。”苏老板捂住嘴巴，指了指楼上。 林世泽唔了一声，然后就去把自己的行李带了出来，因为脖子还是不太方便，就只能目视前方，走起来像个木乃伊。 苏老板还在原地害羞。 林世泽看这货半天不说话，脸憋得通红，两只眼睛就像饿狼一样亮晶晶，仿佛一个智障的老巫婆。 “喂，想什么呢。”林世泽觉得好玩，刚好手里拿着门禁卡，就顺着苏正则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 苏正则看着他，林世泽站在楼梯口看着她，笑眼弯弯，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门禁卡。 “我做完饭，你就来吃饭，吃过饭要乖乖做牵引治疗。”苏正则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太尴尬了，做了十八年的青梅竹马，每天都见面，什么傻逼话弱智话都交流过，小时候互相用铲子打过对方的脑袋，长大了也因为家就在对面，看尽了对方在父母面前挨训的样子。 没有任何一点点的隐秘，也没有完美的美好。 而正是这样，苏正则才是真正地爱着林世泽，就算林世泽小时候被猫挠得哇哇大哭，现在被女人骗得团团转，还是喜欢。 那么，林世泽呢？也会这样吗？ 魏羲和说他是世界上最会撒谎的人，他喜欢漂亮追求刺激，所以根本不会看上平庸的苏正则。 这点自知之明还有要有的，苏老板什么都缺，可是从小到大都不缺自知之明，才能十年如一日，安静地陪伴着林世泽。 林世泽看她有些失落，这种失落很奇怪，从小到大，他只在这个女孩脸上见过。 可能是代表着退缩，代表着觉得自己真的不配拥有，代表着发自内心的郁闷。 “阿则，你怎么了？”林世泽走路的姿势就像一个企鹅，脖子没法动，摇摇摆摆有些笨拙。 “你为什么就同意了？”苏正则轻声问，眼睛亮晶晶的。 “什么？”林世泽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就答应了我？”苏正则笑着说，有些苦涩，“是不是因为你从来没拒绝过我？” “……”林世泽没有说话，默默瞅着她，那张脸，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整洁得像是一块玉。 苏正则觉得自己鬼迷心窍，见色起意，把自己推进了一个关于等待的噩梦里去了。 “一旦别人问起自己想要什么，那一刹那反倒什么都不想要了。” 就是这样的心情，书上看到过的，苏正则有些释然。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难过？”林世泽突然说。 苏正则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看着林世泽，此时此刻，少年又恢复了几年前那种冷淡，就像墙头的乌鸦。 “你想的太多了，”林世泽把包放在地上，慢慢向她走过去，“想的太多，人是会很受伤的。” “这世上每个人的说话方式都如此拐弯抹角、闪烁其词，如此不负责任、如此微妙复杂。 他们总是徒劳无功地严加防范，无时无刻不费尽心机。 这让我困惑不解，最终只得随波逐流，用搞笑的办法蒙混过关，抑或默默颔首，任凭对方行事，即采取败北者的消极态度。” 苏正则越是紧张，脑子里书上的句子就塞满整个脑子。 “如果你真的累，那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如果你真的觉得看书太多让你难过，那我就陪你打打游戏。”林世泽这么说。 “你不用觉得自己太孤单，只有看书才能消解，你现在是我媳妇了。” “幸福感，就是沉入悲哀之河的河底的那些闪着微光的金砂，就是那种感觉吧。 经历过悲伤的极限，心情不可思议地，朦胧地明亮起来，假如那就是幸福的感觉，那么我现在确实是幸福的。” 苏正则远远看到少年在看着自己，感到自己的眼睛里有眼泪。 “如果你怕我是骗你的，那么虽然难为情，我也只能承认，”林世泽挠挠额发，“从小学开始，我就觉得你可爱，现在也是。” “不是一时兴起，你那个问题，我等了很多年。”林世泽难为情地笑笑。 第66章 退下吧骚鸡 这是林世泽的第一百零一次试图尝试互动。 当他老人家刚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张嘴说话的时候，就听见苏正则冷漠的声音。 “安静。”苏老板根本不想回头，手里拿着笔还在刷刷写字，几本复习资料摞在面前，翻书翻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林世泽坐着毛茸茸的毯子，把头垫在轻松熊脑袋上，歪头呈现出一种将要暴毙的状态。 苏正则开着一盏小台灯，认认真真奋笔疾书，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扎着两个长长的马尾，从后面看还怪可爱的。 “阿则，我们去散步吧。” “不。” “阿则，我有点饿了，我们出去吃宵夜吧，我知道有一家店做的糖水丸子可好吃了，你最喜欢吃甜的么不是？” “不。” “阿则，我看到ft的采访了，你过来和我一起看吧。” “不。” “阿则，你看现在电视上电影频道正在放《乱世佳人》诶，你不是很喜欢看这种类型么？” “不。” “阿则，你把你笔给我交了，我教你打ad。” “不。” “阿则，我求求你了，我给你打辅助也行。” “……不。” 苏小姐永远只有这句回答，冷漠地从嘴里蹦出这一个音节，多一个字都不舍得。 “啊不，皇上，您多看我一眼吧，”林世泽抱着轻松熊一起扑在毛毯上，“我才进宫一天啊，我这么快就进冷宫了吗？” 苏正则一脸嫌弃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直在折腾闹别扭的某人，轻声说了一句：“你轻点折腾……你颈椎才好。” “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是你的眼睛里明明就写着，就你还想和学习争宠？快退下吧骚鸡。”林世泽皱眉。 苏正则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再次回头盯着林世泽看，他架着颈套，眼巴巴望着她。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苏正则第一次在家里被吵到头昏，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真感觉像是在家里一样。 “可是……我要学习啊，”苏正则有些无语，只能笑出来，“我要考研复习。” “……我看你那么累，”林世泽不再闹别扭，而且安静下来用手指挠他的额发，“我怕你学自闭了。” 苏正则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小舒服，便歪头微笑：“不会，我现在有目标了。” “什么？”林世泽瞪大眼睛。 “我养你啊，”苏正则声音小小的，“我答应过的……” 林世泽突然就想起来了，去年世界总决赛之前，那个寒冷彻骨的中午，法国还下着瓢泼大雨。 手机被教练收走了，林世泽只好说是上厕所，在雨中沿着屋檐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个老旧的公共电话亭。 站在电话亭里，林世泽一边跟苏正则说话，听她困倦懒洋洋的声音心里就慢慢暖和起来。 他一根又一根地抽烟，腿被湿冷的寒风冻得僵硬，用手指敲电话亭的边缘，假装是在敲键盘，虽然不像但是他媳妇蠢啊，肯定会相信的。 小正则说到婚纱好看，林世泽就很想什么时候拿个冠军挣大钱，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一件。 就是那一天，苏正则说要养他。 世界真漂亮，巴黎没有那么多故事里的鲜花绿植，下了雨他妈又湿又冷，大街上落满鸟屎，屋顶大部分都是灰色的。 也没有红唇金发，不穿内衣就穿风衣的摩登女郎，只有电话里说要养他的傻啦吧唧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要养他，竟然认真了。 林世泽骗她的事情一件也不打算坦白，因为怕她哭，小姑娘话不多眼泪多的很，真让人操心。 “好啊，我等你养。”林世泽抱着轻松熊斜眼睛看她，云淡风轻地说。 苏正则眼睛里闪烁了一下小星星，然后就安安静静转过头去，翻开书页，继续开始学习。 “你放心，我不会出国的。”苏正则一边做题一边软软地说话，她一般就会这样，心不在焉地说话的时候，声音显得格外温软。 林世泽坐在后面，看着她有些瘦弱的背影，觉得一切都有些渺茫和遥远，至少未来和冠军都渐渐地变得遥不可及。 林世泽默默取下自己的颈套，露出脖子，用手指轻轻按了按颈椎的位置，然后轻悄悄站了起来。 “你就安安静静打游戏，打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剩下的都交给我。”苏正则说，然后把厚重的牛津词典合上，继续刷题目。 “你又要当我姐姐了么？”林世泽淡淡地问。 “什么？”苏正则没有听明白，但是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还在写东西。 林世泽没有说话。 苏正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再说话，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少年站到了她的后面，伸出手环住苏正则的脖颈，把下巴挨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温热还粘着洗衣粉香气的呼吸贴着她的脖子。 “……你……”苏正则彻底慌了，腿抖得像筛糠，心脏就差停跳了。 “你是媳妇，不是姐姐。”林世泽皱眉。 苏正则看着他的侧脸，感觉到了一万吨来自新世界的暴击。 哦对哦……哦……现在是男朋友了啊，也就是拥抱就有了不同的含义，谈恋爱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诶，好神奇！ 苏正则仿佛一个傻憨憨，露出有色心没色胆的表情，低着头看着真题本，写过的每个字都变得模糊起来。 林世泽扳住苏老板的下巴，然后才发现根本就僵硬得扳不动，这个傻子，永远不按照正常剧情来走。 林世泽一脸生无可恋，然后环着她的脖子，侧脸贴着她滚烫的脸，轻轻把苏正则的脸捧住，凑上去温柔地就要蹭在了她的嘴角。 “我去，这么快，我还没亲过……”苏老板被亲傻了，竟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 “你亲过我。”林世泽挑眉。 “什么？！”苏正则心想你就不要吓我了啊。 “那天我去你学校找你，晚上我们在酒店，你抓住我就是一顿乱啃。”林世泽非常不以为意。 “……”苏正则当场石化。 第67章 闲话中心委员长 “我去你们就这么脱单了？”钱洵美尖叫一声，差点直接把面前的咖啡扣在小正经的脑袋上。 苏正则一头黑线，非常后悔跟钱洵美说了这件事，这个女人惊人的反应和震天响的动静就差把天空捅个窟窿眼了。 今天一大早，钱洵美晨跑遇到了买菜的苏正则，两个人就找了个附近的咖啡馆吃点早饭。 “虽然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决定啦，”钱洵美挥了挥精致的爪子，一脸复杂情绪，“但是你为啥要跟林世泽谈恋爱啊？” “怎么了？”苏正则抱着小小的奶茶杯，可怜得就像一个傻子。 “你们，不可描述了没？”苏正则就知道钱洵美还是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 可惜的是，昨晚由于她紧张不已，嘴巴一直吧啦吧啦说话，林世泽只是看着她笑，最后温柔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有。”苏正则摇头。 钱洵美话锋一转，眼神骤然狡黠，眯着眼睛摸摸下巴看着苏正则：“阿则，你是看上他的脸了吧？” 苏正则突然没法立刻回答她，有些沉默地抬起头来看着钱洵美。 苏正则平时一直自诩为见色起意的痴汉，在心里也是这么给自己定义这段爱情的。 “算是吧。”小正经哆哆嗦嗦地看着钱女士。 钱洵美没有立刻跟上来评价，而是低下头开始翻手机，翻了半天才举起手机，对着苏正则晃她手机上的照片。 “认识他吗？”钱洵美问。 苏正则乖巧地摇摇头。 “好吧，我知道你就不关心娱乐圈的事情，那我换种问法，你还记得这个人么？”钱洵美用手指戳了戳照片上那张脸。 苏正则歪着头看向那张照片，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穿着淡蓝色的衬衫，眼睛清澈得就像清晨深林中的梅花鹿，就差插个翅膀画个光环装天使了。 “……不记得了，我本来就不怎么记脸。”苏正则有些为难，用手指挠挠鼻尖。 “再看看，”钱洵美有些得意地笑着，“还记不记得去年林世泽生日那次，你们回家，我带的那两个小明星？” 苏正则眼睛瞬间瞪大，她想起来了，记不得脸不代表记性差，说起具体时间的时候苏正则就瞬间想起来了。 那天，他们躲在林家角落里吃好吃的，钱洵美带着两个花枝招展的男人招摇过市，想不记得都很难。 “想起来了，那天你带的男人。”苏老板点点头。 钱洵美看到她想起来了，就满意地笑：“他是其中一个，他的名字叫凌曜文，我还以为全天朝的女性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了呢。” 听钱洵美这么说，苏正则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百科了一下凌曜文何许人也。 我去简直了，通稿热搜满天飞，就半年左右，一下子好几部当红电视剧，页面上塞满了他清纯不做作的大脸。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苏正则满头问号，明明那个时候还是求爷爷告奶奶没人搭理的小角色。 钱美人双手托腮，媚眼如丝，望着苏正则，翘起二郎腿，把鞋跟蹭在地上：“当然是姐姐抬的他啊。” 哦，苏正则这就不奇怪了，小洵美已经是娱乐圈里着名的金主了，她垂涎美色，无法自拔，尤其是喜欢泡小明星。 “你喜欢这种类型？”苏正则非常好奇。 这个时候，老司机钱洵美就晓得非常邪恶了，眼睛里写满你是儿童你什么都不懂。 “我就喜欢他努力装出魅力的样子。”小洵美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说得苏正则一身鸡皮疙瘩。 “我怎么记得他上次明明是浓妆艳抹的，镶钻恨不得都镶脸上去了。”苏正则不得不佩服亚洲邪术化妆术。 “你懂什么，”钱洵美伸出手指刮了一下苏老板的鼻子，“这叫人设，姐姐在努力塑造出他清纯不做作的样子，这样别人才会觉得他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当时，我就一眼看到了他，我就知道他会给我带来一些惊喜。”钱洵美点头。 苏正则感到钱洵美完全是在对牛弹琴，因为说什么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男人，”钱洵美突然收起她的好色嘴角，变得语重心长而严肃，“我说这个事情，是为了林世泽。” “什么意思？”苏正则有些奇怪。 “魏羲和是圈里的炒作一把手了，可是她还经常说林世泽城府深，骗她，一部分是魏羲和煞笔，我们不讨论，另一方面，说明林世泽可能就是水很深的人。”钱洵美皱眉说。 “你知道的，就像我给你看的这个男人，”钱洵美叹了一口气，“人设是可以后天塑造的，林世泽也不一定是那么单纯的人。” 苏正则有些安静下来，她知道钱洵美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怎么亲近林世泽，觉得他从小就知道笑，根本看不出来会不会不高兴。 用钱洵美的话来说就是，姐妹我告诉你，不管这男人有多好看，千万不要和比自己聪明的男人在一起。 而林世泽从小就是一个头脑过于精明的孩子，看到的世界远比别人要长远和虚伪。 “你知道么？他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林世泽的名字是后来才有的，”钱洵美说，“他本来叫做林世星，后来这个名字给了他在美国生下来的弟弟，他就用了林世泽这个名字，直到最后，他们家这个最小的弟弟没满月就夭折了。” 苏正则有些震惊，她确实记得林世泽的名字是后来才改的，但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包括他在美国那个去世了的弟弟。 “他们家真的蛮乱的，我还是想带你去泡泡小明星算了，”钱洵美就像个老母亲，委屈巴巴舍不得自己的闺女，“别蹚浑水了。” “他父母也不喜欢他，”苏正则摇摇头，“在这个家里游离得像是边缘人物。” “林世熠，熠熠生辉，林世星，星光灿烂，一开始，这家人就没想把林世泽安排进来嘛，”钱洵美摇摇头，“听说当初生林世泽的时候他妈难产差点就过去了。” 苏正则笑眯眯：“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啊？” “我妈啊，”钱洵美一脸淡定，“她是闲话中心委员长。” 苏正则叹了口气，然后把身边大包小包的蔬菜和肉重新抱在怀里：“你说的都很对，但是我不马上回去的话，他就要饿死了。” “你说你是爱上他的脸我才不信呢，”钱洵美斜眼撇嘴，“你分明就是跟他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然后坠入爱河。” 苏正则抱着那么多菜根本就没法挥手，只能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对着钱洵美傻笑。 “滚吧滚吧，”小洵美没眼看，捂住额头挥挥手，“等你被欺负，后悔了再来找我，姐姐帮你把他那张脸撕了糊马桶。” 第68章 活在梦里啥都有 就因为林世泽那天非要骚一下，随随便便就摘了脖颈上的护套，现在好了，还是得老老实实戴着。 干净的休息室里，苏正则手里拿着几份数据表，听着山姐和付东在那里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金皙坐在她旁边，和暖暖说着战术方面的事情。 今天是4月17日，四强赛的第一场，teamft对wcangaming，一点钟开始，还是bo5的赛制。 他们吃了点东西，也没法多吃。 赛前比较紧张，紧张就会有多多少少的不舒服，怕影响发挥，所以根本不敢放开来吃饭。 苏老板深切地了解到，teamft里没有一个大心脏选手，大家都会紧张，尤其是一场s5全球总决赛把他们俱乐部送上了风口浪尖，不能不紧张。 “苏灵均哥，这个。”站在休息室门口的李京浩刚关上门，手里拿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对着正在发呆的苏灵均晃了晃。 苏灵均回过神来，站起来去接。 苏灵均大概已经明白了是谁干的，世界上那么无聊的人可不算很多，真是头疼。 翻开来，看到这从不知名的广告上撕下的纸片，中央写着一行潦草的大字。 “宁静致远(＾▽＾)” 苏灵均满头黑线，捂着脑袋，看着这张林世泽递过来的小纸条，气到心里发笑。 可能从很早的时候，这两位资历很老的同僚就该相互安慰了。 可是你写个“宁静致远”是什么鬼意思？不如直接画一朵荷花得了，画个八宝莲台。 季开阳也凑过来暼了一眼，摇摇头，神奇的是，气氛被这个神经病搞得竟然没有那么紧张了。 “林世泽不上场吗？”季开阳问。 “嗯，应该是不上场了。”付东点点头。 “听说他在菜市场摔坏了脖子，所以应该是上不了。”山姐若有所思地说。 苏正则正在喝水，差点一口全喷在暖暖后脑勺上。 “可惜。”苏灵均也没有好奇也没有疑惑，点头就不再说话。 “实在是太……太骚了。”金皙就差鼓掌喝彩了。 另一边的休息室里，显然就要安静很多了，姜寒靠着月五睡午觉，跟小动物差不多，幼年期需要不停地睡觉来补充活力。 替补ad群青正在和辅助杨央两个人小声讲话，鞋鞋一个人坐在角落心不在焉地玩手机。 林世泽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时而清醒，时而睡眠，跟姜寒差不多，沉迷睡觉，无法自拔。 确实没他什么事情了，不管在哪里，最后都会变成替补的。 所以说，不要绝望，以后会越来越难的。 林世泽自己只能挠挠额发，端起大家都没怎么动的咖啡，露出很想得开的表情，一边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从苏正则家里拿来的小饼干，开始小声咔嚓咔嚓地嚼。 群青跟杨央说过话之后，就悄摸摸地走到林世泽旁边坐下，轻轻端起另一杯咖啡，开始喝。 “菜酱，是我。”群青懒洋洋地说了一句话。 林世泽嗯了一声，没有停下咬饼干的牙齿，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拍拍这位老兄的肩膀。 群青是少见的心态特别好的职业选手，虽然是个新人，但是每天看上去都是朦朦胧胧的样子，一直睡不醒。 每次赢了比赛之后，大家都在欢呼，只有他一个人打哈欠就差直接睡地上了，一点都没有作为新手的快乐，在一个新人居多的队伍中显得非常突兀。 群青德莱文玩得特别好，而林世泽就不是很会玩德莱文。 “德莱文的斧头丢出去之后返回的路径是可以用自己的鼠标来控制的，比如你用右键补刀，点一下小兵，之后用鼠标点一下你的身后，那么斧头就会飞到你的身后，如果你点小兵之后再点一下草丛那么斧头会往草丛方向飞。” “然后，你听我说，除此之外，如果操作不过来，只要让德莱文人物面朝哪个方向斧头就大概会落在哪个方向，所以在追击的时候有两把斧头的德莱文基本都可以接到斧头的。”群青经常跟菜酱讲德莱文的玩法，一讲就从头开始讲，讲一大堆没用的。 “你讲的我知道，可是我的手不知道。”菜酱只能老实交代。 “德莱文不是有qwq连招嘛，所以完全可以德莱文玩成vn的样子，直接切对面的后排，利用w拉开身位，不断风筝。” “德莱文的大招在返回的时候是会重置伤害的，所以在团战时对面有一个残血，你可以在刚击中残血的时候按一次r让大招返回，重置伤害。” “说吧，你是在背使用说明么？”林世泽歪头。 “嗯，虽然背得漏了一大半。”群青说。 虽然群青几乎不怎么反馈外界干扰，但是大家都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菜酱这个选手，当他的替补非常满意。 林世泽这个人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什么样的相处模式，跟群青在一起就不怎么说话了，而且莫名其妙变得非常困。 “群青，你过来，我突然更困了。”林世泽瘫在凳子上。 群青并不说话，就安静坐在那里喝咖啡。 “你紧张吗？”林世泽突然想起来。 “不困。”群青说。 “……我问的是紧不紧张……”林世泽一脸生无可恋。 “你怎么天天都那么困啊？”林世泽非常感兴趣。 “因为活在梦里啥都有。”群青说。 群青摊开那几份从鞋鞋那里拿的资料，把李京浩和金皙的资料来回看了两遍，表情依然波澜不惊，显得非常平静。 “金皙，我知道搞不过，所以不紧张。”群青认认真真地对林世泽说。 “你怕金皙？”林世泽知道这个兄弟实在是太实事求是了，不像别的人会给自己加油打气。 “莫名其妙就被开团，我打他打不着，全图游走带御风来抓我，全世界都是他插的眼……”群青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我深有体会……”林世泽笑。 “菜酱你还能上场吗？”群青突然问。 “放心吧，我只是跟菜市场大妈打了一架摔坏了脖子，”林世泽满嘴跑火车，“我很强。” “如果菜酱有一天不在lpl了，大概好多人都会像我一样有点失落。”群青望着明晃晃的屋顶。 林世泽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小饼干，塞进了群青手里。 第69章 想成为菜酱一样的人 开局第一场，teamft战队蓝色方，wcangaming战队作为红色方。 首先bp方面，ft战队ban了海洋之灾普朗克、冰霜女巫丽桑卓、虚空遁地兽雷克塞。 祭出了上单时间刺客艾克、打野酒桶古拉加斯、中单猩红收割者弗拉基米尔、adc戏命师烬、辅助巨魔之王特朗德尔的常规输出阵容。 wcan战队ban了暮光之眼慎、岩雀塔利亚、天启者卡尔玛。 祭出了上单迷失之牙纳尔、打野虚空先知马尔扎哈、中单虚空行者卡萨丁、adc战争女神希维尔、辅助弗雷尔卓德之心布隆的均衡输出阵容。 比赛进行到30分10秒钟，人头数ft13-6wcan，防御塔数ft四座防御塔，wcan两座防御塔，小龙数ft拿下两条，wcan只拿到了一条。 经济方面ft战队领先wcan战队将近八千块钱。 此时拥有大龙buff的ft战队直接回城补给后再次上线直接来到下路推进，成功拔掉wcan战队下路二塔，随后再次拔掉wcan战队下路高地塔和高地水晶，并且成功击杀布隆和卡萨丁。 直推中路后，苏灵均e闪r强势开团，李京浩高地开大，暖暖的吸血鬼进场收割，拿下第一局，完美谢幕。 第二局，蓝色方wcan选择再次ban掉天启者卡尔玛，迷失之牙纳尔以及岩雀塔利亚，不敢把纳尔放到季开阳手里，也不敢把扇子妈放给金皙，选择拿出了上单巨魔，打野蜘蛛，中单吸血鬼以及轮子妈加巴德的下路组合。 轮到红色方的teamft，选择ban掉船长，挖掘机以及版本强势的艾克，拿出了上单慎，打野千珏，中单马尔扎哈，选出烬加宝石的下路组合。 到三十七分钟的时候，远古巨龙刷新，ft率先开团，逼wcan与自己打团，李京浩的烬直接远程落位大招直接击杀轮子妈，苏灵均的千珏惩戒收下远古巨龙，锐不可当。 ft成功拿下远古龙后打出一波0换3，顺势一波结束掉比赛。 山姐在休息室里一直喝水，苏正则有些呆滞地看着屏幕。 太猛了，实在是太猛了，teamft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势，所有队伍在ft面前都是这样的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 新锐wcan也没能逃脱掉这个命运，苏正则作为老板，看着场上的季开阳、苏灵均、暖暖、金皙和李京浩，为他们的惊人压制力感到恐怖。 另一边，看到屏幕上wcan各位选手还稍显有些稚嫩的脸，开始猜测林世泽现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另一边的休息室里，群青下了场之后就安安静静往林世泽旁边一坐，什么话也不说。 其余四个人都去上厕所了，只有群青一脸茫然，靠在菜酱身上闭目养神。 “打得蛮好。”林世泽说。 “刚刚那把被烬r到了，打得不好，是我坑的。”群青倒是非常实事求是，也不露出什么别的表情。 “你在自责？”林世泽摸摸群青毛茸茸的脑袋。 “嗯。”群青说。 “别啊，”林世泽龇牙笑，露出小虎牙，“我每次上场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都会跟自己说这样一句话。” “什么？”群青睁开一直半眯着的眼睛。 “不要怀疑，现在就是你这辈子最骚的时候。”林世泽说。 群青静静地看着林世泽，目光游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罕见地笑起来。 “你说的对。”群青说。 “水给我喝一口。”群青接过林世泽手里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 群青挥挥手，开始往门口走，第三局就要开始。 “所以说，我一直都想成为菜酱那样的人。”群青关上了门。 林世泽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脖子上的颈套，忽然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三局，按照边路选择权，wcan选择了红方，ft首先就ban掉了扇子妈，慎和岩雀。 然后轮到wcan开始禁用，ban掉了船长，吸血鬼和大嘴。 最后两边的阵容，分别是ft打野挖掘机、上单纳尔、adc戏命师烬、辅助蛤蟆和中单冰女。 wcan选出辅助牛头、打野酒桶、上单艾克、adc寒冰和中单卡萨丁。 “过分，三ban扇子妈，对我很不友好。”金皙表示非常不满意。 “谁不是啊，我也一把岩雀都没摸到。”暖暖说。 “李京浩哥才快乐，对面三放戏命师烬。”金皙托着腮帮。 林世泽在休息室里看到了群青选出一手寒冰射手艾希，明明也不算冷，像卖烤地瓜的大爷一样把手抄在袖子里看屏幕。 4分钟，wcan下路推线过深，ft金皙的塔姆闪现q留住寒冰，暖暖的冰女立刻tp配合下路拿下一血。残血牛头逃生不成，烬平a拿下人头。 ft2比0领先。 8分钟左右，苏灵均出现在中路，一手挖掘机闪顶，配合丽桑卓r击杀月五的卡萨丁。 16分钟，寒冰闪现拉开距离，一发r冻住开大的烬，烬直接被秒，团战1换3，苏灵均惩戒抢下火龙，闪现越墙逃生。 18分钟，寒冰独自带掉上路二塔，被苏灵均直接gank。 25分钟，寒冰中路开团，金皙直接闪现预判控人，ft直接采取献祭战术，用塔姆换三个人头。 31分钟，高地塔前wcan艾希r直接控住想要突进的挖掘机，但是太肉没有被秒掉，寒冰和牛头直接秒掉对面的李京浩。 苏灵均控制时间结束后，直接预判闪顶月五，集火攻打，暖暖的丽桑卓直接高地塔三杀。 teamft再次零封，送走wcangaming。 林世泽坐在沙发上，看着大屏幕上爆掉的水晶，然后把矿泉水瓶里的水一饮而尽，头有些痛。 比痛失冠军更让人难受的，是根本不能上场的无力感。 wcan的工作人员，一个小姐姐在休息室里收拾东西，收拾收拾就没忍住哭出来。 “你别哭啊，”林世泽说，“wcan是新队，输给ft再正常不过了。” 小姐姐还是在哭，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林世泽，哭得人心都要碎掉了。 “wcan还会有很多冠军的。”林世泽笑着说。 林世泽站起来，把那个印着“sutonggaming”的旧背包再次背上，里面放着他的键盘和鼠标，今天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走，我们去给他们送水。”林世泽说着，拿起水瓶，向门口走过去，小姑娘就跟在他后面一边抹眼泪，一边抱着矿泉水瓶。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世泽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屏幕，盯了赢方败方一会儿，就收回目光，出门去了。 第70章 mid的含义 群青坐在林世泽对面，看这个年轻人垂着脑袋，林世泽就有些沉默。 “……菜酱。”群青突然开口说话。 林世泽立刻看着他，仿佛他有什么临终需求，一双眼睛眨巴眨巴。 “水给我。”群青伸出手，手掌尴尬地抓了抓。 林世泽赶紧把水瓶递给群青，然后继续看着他。 “……那个，还有苹果吗？”群青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嗯？”林世泽认真地看着他。 “我想吃苹果。”群青托腮。 群青特别喜欢吃苹果，视苹果为生命，吃不到苹果就会很难过，就会心肌梗塞，就会痛苦不堪。 “我一会儿帮你洗两个。”林世泽说。 群青摇摇头，举起手做了个手势：“三个。” “诶，是安歌，他们要开始了。”姜寒假装走过来，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发呆的月五，想分散他注意力，不要那么难受。 安静的时候，悲伤孤独的心情就会被无限放大，直到完完全全被吞进去。 这种难受，老将会更为深刻地体会到。 所以月五有些颓废，他原来是teamft的中单，s5之后，被铺天盖地而来的苛责伤害到了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地方。 每一个中单，都不想被别人说是混子，站在整个地图的最中央，把控着整局的支援节奏，不管是先手开团，还是进场收割，都想成为团队的中流砥柱，这才是“mid”的含义。 ft在s5全球总决赛之前的满天表扬赞美之中，很难找到自己的身影，总决赛惨败之后，口诛笔伐中他被推上风头浪尖。 “月五要是能说是职业选手，那我也能去lpl打中单。” “我去这ft这么强的阵容，为啥要养一个混子中单。” “众筹请安歌教月五打游戏，简直辣眼睛。” …… 所以，月五退出了ft，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找到了新建的wcangaming大楼，抱着还没老的时候证明一下自己的想法。 这种事情，姜寒这种新人很难懂得，姜寒也知道，被老队友摁在地上打的感觉一定很尴尬。 “月五，你是个好中单。”姜寒用他女孩子一样还没发育好的细嗓音说。 月五愣了一下，然后笑笑，一如既往用他淡淡的语气说：“不用安慰我的。” “不是，”姜寒说，“是我太菜了，你一直支援我才崩的，我有一天不菜了，你就不用老是管我了。” 月五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但是看到上单小朋友这么尽力地在揽锅，也没法再消沉下去了。 “安歌在哪儿呢？指给我看看。”月五微笑。 “那边。”姜寒伸出手指，对着大屏幕指指戳戳。 包括林世泽以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屏幕。 接下来就是hunter和antis的四强赛，胜出的一方将和teamft角逐今年春季赛季后赛的冠军。 如果说当年stg王朝的中单雪鹤是传奇中单，那么安歌简直可以说是神话中单。 在大西洋队里，队长安歌从2014年开始担任首发中单，stg结束那年是他出山的那一年，才二十二岁就斩尽lpl所有中单，一路杀到现在最强的lck（韩国赛区），2014年总决赛，依次单杀韩国强队km和fixedstar的中单，只差一步带领antis杀穿lck，遗憾止步四强。 2015年因为特殊原因缺席首发，antis整体状态也不好，直接抱憾十六强。 而他本人也一时间声名鹊起，十九岁的天才中单少年，lpl的牌面。 而安歌在盛名之下，倒是安静得过分，也不健谈，也不怎么爱说话，走进人山人海之中就立刻消失不见，和网吧里每一个戴着眼镜夹着烟头，潇洒敲击键盘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安歌家庭环境也不算好，拿到的钱和奖金，都被他寄回老家给爹妈了，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他在镜头前晃几次。 2015年总决赛结束后，有人采访他最欣赏的职业选手，安歌还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苏灵均和林世泽吧。”安歌这么说。 “可以说下理由吗？”主持人姐姐笑着问。 安歌想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说：“因为他们都是前辈，也是操作非常好的选手。” “那么安歌，请问你怎么看待有的网友说菜酱，也就是林世泽一生无战绩的说法呢？”主持人翻着手里的小卡片，读得有些尴尬，不明白为什么有的网友为什么嘴巴那么毒。 “一生无战绩”，也太狠了。 “那可能是他没有看过2013年tga冬季大赛，如果看过那个时候的林世泽，就不该说出一生无战绩这个说法了。”安歌脸色有些不好，声音也有些冷。 “安歌你是从2012年开始关注菜酱的么？”主持人为了缓和气氛，直接从最后面抽了个小卡片，换问题。 “不，”安歌摇摇头，“要更早，那个时候有个四区的国服第一寒冰。” 林世泽一看到这个视频就深感肺痛，看多少次都会肺痛，恨不得把安歌这个崽种找过来谈人生。 因为这个采访，大家都知道安歌的偶像里有林世泽了，直接开始用“被粉丝吊打”的说法开始教菜酱做人。 中单和adc这两个位置差距实在太大，虽然说都是双c点，是主力输出，但是ad没法拥有中单那样的全场把控力，前期吃辅助，中期看队友。 从来没有说ad可以一拖四，有再高的游戏理解和再精细的操作，也没法完成，在团队之中，中单可以说是军师，而ad更像是一个被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在普通玩家的游戏中，很少会有人选择用ad上分打排位，这是一个道理。 一场均势的比赛，adc起的作用很大，一场劣势的比赛，adc作用很低，这属于游戏设定，跟选手没有关系。 adc的定位，本来就是后期，而劣势，一般没有后期。 所以，林世泽想成为安歌，需要做的非常多。 安歌只要把守住中路，往全图中央一站，三条线加野区，哪路压力都很大，而林世泽，即便他对线有压制力，即使他刚出破败就敢上去刚人，但是ad是无法前期游走的。 ad位，前期怎么都无法做到中单那般有压制力。 所以，ad位，天生没有中单位闪光。 这些安歌比所有观众都要理解，所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说菜酱是他欣赏的职业选手，根本不会管菜酱会不会被喷。 毕竟被喷后还依旧乐观，也是菜酱吸引人的地方嘛。 一想到这里，林世泽看到大屏幕上出现的安歌，就立刻肺痛起来。 第71章 自古上单出老公 安歌一出现，台下掀起轩然大波，他本人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推了推眼镜，站在队伍最后面，要不是场地大，灯光差点都落不到他脑袋上。 职业生涯三年，毫无黑点的天才中单，吸引了全场的欢呼，充分赢得了信任和尊重。 “啧，太羡慕了。”金皙蹲在地上，一手托腮，一手在搅奶茶里的勺子。 “这种人就是人生赢家，是小说电影里的男主角，”暖暖坐在沙发，有些崇拜地看着屏幕上的安歌，“少年出山，鲜衣怒马，踏破冰河，斩尽世间不平，受万人敬仰，坐拥天下，享无边孤独。” “……你到底看了多少言情小说？”季开阳一脸淡定。 “你就说吧，咱们打游戏的，谁没被骂过？还真就有人没被骂过，lpl应该只有安歌一个人有这个殊荣。”金皙端起奶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差点烫吐了。 “你慢点。”苏灵均什么情绪都没有，握着手机在那里玩斗地主。 李京浩就歪着头，默默看着屏幕，眼睛里真的亮晶晶的。 “安歌好像都没朋友的。”山姐突然想起来。 “他只跟游戏玩。”暖暖想了一下，然后回答山姐。 “业界良心。”金皙捂住嘴巴有些嘟嘟囔囔地说。 “安歌蛮耐看诶。”苏老板翘着二郎腿，看了安歌半天，不知道从哪里评价起。 果不其然，如果不提醒男人，他们是永远不会轻易注意到同性的脸的。 “还行吧，一般般，”金皙挥挥手，“说到技术我没法反驳，这个我肯定要说的。” “金皙你是嫉妒人家比你高吗？”暖暖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会嫉妒他？他长得一般，以后也没法变好看，我就不一样了，我还会长高高。”金皙立刻站起来垫脚。 “你这个人话不少啊。”苏灵均啧了一声，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 “你家里当时就不该教你说中文。”季开阳觉得有些脑壳痛。 他们正在说话的间隙，看到hunter从另一边走了上来，五个人并排站在antis的对面，场上金色和蓝色的灯光同时亮起来。 “我看到外星人了哈哈哈。”山姐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之星可能就有这样的本事，让一个看到他的人瞬间笑出来。 他站在队伍中间，个子矮矮的，又瘦又小，一双永远懵逼的眼睛眨巴眨巴，差点被他们队的新打野直接挡在了后面，还是一脸无辜。 小白站在旁边，身材颀长，像个年轻的教员一样，清秀而文气，相比较之下江之星简直是个行走的表情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猥琐。”山姐拍桌子笑。 “哈哈哈哈哈哈江之星这个表情也太无辜了吧。”金皙都快要笑死了。 苏正则觉得这么笑，万一外星人知道了岂不是很伤心……很伤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正则扶着桌子憋笑憋出内伤。 小白原名叫白衍，跟大家都不一样，他出生的家庭是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医生，会放任他来打游戏也是下了狠心的。 在lpl里，能用“爹”辈分来形容的人着实不多，而白衍恰恰就是那个白爹，从刚出来的时候就喜当爹，给四个队友当爹。 白衍和江之星一左一右，几乎可以说是hunter的左右护法了，现在hunter和以前的老版相比，走掉了打野岚切，ad菜酱和辅助韩灿宇，核心也从原来的下路核心变成了上中核心。 现在hunter的ad是一个刚刚中专毕业的小朋友，叫煎饺，因为喜欢吃。 煎饺的打法属于扎实型的，虽然在均势情况下输出能力有的时候是短板，但是前期永远不会崩，哪怕是跟林世泽对线，也不会让对面压太多刀。 辅助，原来的小风伯韩灿宇走了确实是一个大损失，但是ad林世泽走了之后，韩灿宇说什么也不太想待，更何况韩国那边fixedstar缺辅助，所以就离开了。 现在换了一个新辅助，跟ad关系也不错，id是ghi。 打野是从lck买来的韩援，id叫likable，他不会像岚切那样野生态地随意打，他的每一次线上支援，每一次入侵野区，都是有章法的。 因为lika和日语中“六花”的发音很像，所以大家都会喊他小六花。 “我看了一下，是不是上单普遍都还蛮好看的啊。”暖暖突然反应过来，用手指锤了一下自己的杯子。 苏正则立刻快速暼了一眼大屏幕上的白衍，站在人群中果然妙龄少年，出类拔萃，光是肤色就领先队友一个赤道上的夏天。 在反观antis的上单jingle4，也是高大笔直，五官端正，安歌站在他旁边跟儿子差不多。 季开阳听了暖暖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玩自己的炉石传说去了。 山姐倒是不追不放地看着季开阳：“卧槽，小胖子你说的对啊，你看看我们家季老师，是不是人模狗样，衣冠禽兽的。” 季开阳无情地丢了个白眼。 这他妈确实神奇啊，lpl的上单位，竟然每个人都蛮好看的啊，季开阳就不用说了，季老师盛世美颜，高岭之花，每天一脸特立独行谁都不鸟的冰山样子。 白爹也是，文质彬彬一看就是文化人，水队上单乐洲虽然不够高也不够冷，但是人家又小又精致，高鼻梁大眼睛。 wcan现在的小姜寒，以后肯定也是妥妥未来老公，现在不说话也能当个安安静静的小狼狗。 不能忘了单良庆，辣个替补上单，爱好画画，据说还喜欢和大爷们一起打太极，白白净净，一笑一口兔子牙。 诶对了，赵池也是可以的，当年一手剑姬操作振奋人心，现在当了主播，粉丝倒更多了，小姐姐一吨一吨的。 “自古上单出老公，这个话果然是对的。”山姐摇了摇头。 “我去，你们忘了肖明远大神和我，我们都是上单老公。”金皙赶紧跟上来凑热闹。 “是诶，肖哥也是stg一枝花呢当年。”暖暖完美地无视了金皙。 “还有我……”金皙委屈巴巴。 “你又要金姬网吧了？”苏灵均侧着脸看金皙，眼睛里露出无语而无情的嘲笑。 “我，金皙，就算是打野gank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放弃打上单，也不给你们当辅助狗。”金皙说。 季开阳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着金皙，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队服：“回去以后，我陪你solo剑姬。” “哇，你真好，还是季老师好呀。”金皙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不，”季开阳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死的瞑目。” 第72章 一轮新月，正在冉冉升起 “我们都知道啊，江之星小小年纪，一个人从乡下来城里打工，打着打着就来到了我们职业赛。” 这一场是小米和希希解说的，毕竟安歌的比赛还是很考验解说员功底的。 之前还真的有一个实习解说，解说了一场安歌的比赛，中单之神正眼花缭乱秀得头皮发麻的时候，解说把技能说错了。 antis将暮光之眼慎、海洋之灾普朗克和蚂蚱送上ban位。 hunter将虚空遁地兽雷克塞、猩红收割者弗拉基米尔和流浪法师瑞兹送上ban位。 “确实两方还是基于中路对决的一个考虑啊。”小米说。 “如果如果有哪个队伍在面对antis的时候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中路核心的话，只能是hunter，只能是江之星。”希希一边点头一边站着说。 “hunter决定ban掉版本强势的吸血鬼和瑞兹，也是出于限制安歌的一种思路。”小米说。 “让安歌拿到一个版本强势的英雄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安歌的支援意识和操作都是代表了超一流的水准，拿到的话对于野区和边路都将是一个威胁。” 希希曾经发微博说自己是安歌的粉丝，这个时候夸起来也是赞不绝口。 “而antis这边，有意思的是他们赛前曾经说过是想禁用皎月女神戴安娜的，”小米乐了，“这个英雄在版本里不算强势英雄，但是却是江之星的成名之作，安歌这一手应该是属于调皮了一下。” “你见过哪个主持人敢这么毫无忌惮地夸赞一个选手的技术么？”山姐别有深意地看着苏正则。 苏正则思考了片刻，然后默默摇了摇脑袋。 “为什么不能夸呢？”为了突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山姐特意自己给自己用了一个反问句，“是因为主持人这样有失公正，而且你觉得强的选手，别人未必看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会引来分歧，说你一个主持人过分带有主观情绪。” “最关键的一点，是怕这个吹了的选手有一天会变菜，职业赛场嘛，一朝一夕，能力上下浮动会特别大，这都是正常的，还有心态和版本影响，每个人都有当爹和当儿子的版本，能从头菜到尾的应该也就只有林世泽了。” 隔壁休息室的某菜酱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差点把脑子给打出来，呛得眼泪汪汪，一脸懵逼。 知道山姐喜欢开这些玩笑，而且苏正则也慢慢有些理解了山姐的意思，就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但是，安歌不会，三年了，他从来没有弱势过，而且看他的状态，还能上升，而且他作为天才中单，就是观众封的，所以这么大吹特吹一点问题都没有。”山姐啧了一声，喝了口水。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暖暖突然插话，“一代版本一代神，代代中单战安神。” 山姐突然词穷，指手画脚，双手无处安放，找不到评价这句话的词，想了半天最终举起拇指，说了两个字：“牛逼。” “说的我都想用我的剑姬去尝试一下中路了……”金皙看着大屏幕上的bp界面，一边吃手手一边说。 苏灵均皱了皱眉头：“金皙为啥出门老是不带脑子？” 李京浩倒是充满了歉意，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咳了一声，从后面捂住了金皙的嘴巴。 然后就是pick英雄的阶段。 antis选出了迷失之牙纳尔、河流之王塔姆、暗黑元首辛德拉、戏命师烬和战争之影赫卡里姆的阵容。 hunter选出了皎月女神戴安娜、天启者卡尔玛、战争女神希维尔、酒桶古拉加斯和时间刺客艾克的阵容。 “诶，是皎月诶。”苏正则有些激动。 场上气氛变得更加热烈，江之星的粉丝们也都开始扬眉吐气，就怕喊的声音比安歌那边小。 “江之星他拿出了皎月女神戴安娜！”小米老是这样，激动的时候就开始手舞足蹈。 “江之星可能走过低谷，但是他会走出来，他拿出了皎月，就是让你们能够再次相信他。”希希说。 安歌看着屏幕上亮起的皎月女神戴安娜，他几乎没怎么用过这个英雄，在这一刻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轮新月，正在冉冉升起。” 这是在游戏里选定皎月女神戴安娜时，她会说的话。 在故事背景里，黛安娜出生在环境恶劣的巨神峰的山腰，当时她的父母正在躲避一场风暴。 这对夫妻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被梦境中的一座未曾见过的山峰和那个启示之誓言吸引至此。 这对夫妻在巨峰的东坡精疲力竭，同时又遭遇了猛烈的暴风，那一夜，在寒冷惨白的月光下，黛安娜来到了这个世界，同时她的母亲也与世长辞。 黛安娜永远都佩着她那把凄凉而苍白的月刃，她的教派在巨神峰周围地区几乎已经销声匿迹，只留她一个人踽踽独行。 她身穿闪烁着冬夜寒雪之光的铠甲，在人间化身为皎月的光泽。 她在巨神峰之巅与星灵精魄相融，不再是单纯的凡人。现在的她努力抗争着，寻找着神的启示，以及自己的力量和存在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年幼的江之星不爱说话，一个人坐在村头的那口井附近，做完作业就收拾包回家玩游戏，他家的电视机是最鲜亮的，别人羡慕不来。 那个电视插了线就可以玩简单的小游戏，还可以看动画片。 他背着包在有些崎岖的小路上奔跑，穿过蜿蜒的河道和一片墓地才能到家。 旷野的宁静使他更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夜晚的寒意笼罩着他，温柔的月光洒落肩头。 迎着天空，可以看到月光之中，自己的影子。 只要玩到了皎月，江之星总是会想起每一个晚上清冷而苍白的月光，孤单而年幼的身影在小路上狂奔而过，耳边响起无比快乐的呼吸声。 那是最开始最开始的快乐，以后都不会重复的快乐。 安歌就坐在对面，江之星托着腮看他，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羡慕，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呆滞。 比肩神明的天才中单，那我就拿皎月出来，就跟那句很中二的动漫台词“就算是神，也杀给你看”差不多的心思。 江之星看回屏幕，百无聊赖地点点鼠标。 “别再否定我了，把太阳击沉。” “黄昏即将来临，会有人听到我的。” 第73章 月下的四杀 开局仅仅一分钟，hunter下路就暴露出视野差距，antis的打野sparkle，号称“闪皇”的男人就率先抓下。 hunter的ad煎饺和辅助ghi走位失误被对面抓住，强行开了一级团，1换3被antis的韩援ad拿走双杀，闪皇也收下一个人头入侵野区。 这边hunter的六花酱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在一级团里面大家都把闪现交得差不多了，便在第二分钟的时候，利用e闪直接抓中，配合江之星的皎月收掉安歌。 “小hunter在针对安歌啊，我们知道辛德拉这种英雄，还是比较好抓的。”小米开始解说。 “那在双方都有主力缺失的情况下，我们来看一下双方战队会有什么样的选择。”希希跟上去说。 “要是这波是我，我必不可能死。”林世泽看着大屏幕，评论煎饺的操作。 “还是走位失误啊。”杨央难得顺着林世泽说。 月五坐在后面，一脸老慈母的关爱，把菜酱的头发抓成鸡窝：“你还在仇视你的老东家么？” “菜酱肯定在想，如果是他的话，对面不会那么轻易就拿到一血了对不对？”鞋鞋在喝他最喜欢的芦荟汁。 “菜酱竟然在死亡速度上对别的ad发起嘲讽了！”痒痒笑到抽搐。 姜寒端着水杯盘腿坐在椅子上：“林世泽也会嫌弃后辈吗？” 林世泽摇摇头，托腮看着大屏幕，笑眯眯地说：“都不是，我只是还会习惯性地着急一下，毕竟以前他就是我的替补。” “你以前不打的时候坐在下面，就会这么看煎饺吗？”群青问他。 “是，”林世泽拍拍身边的饮水机，“我每次看饮水机（竞技比赛中形容没有机会上场的队员）的时候就会看他，但是后来感觉，一般人都不喜欢被别人管着吧，所以我就再也不说他了。” “你可以管我，”群青突然插嘴，“我想让你指导我。” “群青好乖啊，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乖巧的替补呢？”月五有些羡慕。 “但是，我还是想让你多上场，少看到我上场。”群青说这种话的时候也没有笑容，好像下一秒就会睡死。 林世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一把拽过群青，开心地挠他的头发，但是群青那个反应根本就不像是在被挠，而是林世泽在给他洗头，而群青本人即将安眠。 “看到了吗？群青才是乖孩子，你们都是逆子。”林世泽皱眉。 “哦。”鞋鞋白眼都要甩上天了。 “哦，下次不t下路了，谁是前辈都不好使。”姜寒慢悠悠喝了口水。 “别，爹。”林世泽说。 第三分钟，辛德拉线上单杀皎月。 “啧，真残忍。”季开阳也在喝水，以后应该出一个lpl上单喝水合集，看看谁在喝水的时候说的话最毒。 “反正我是最不想碰到antis的，因为我从心底里抗拒跟安歌对线。”暖暖摆了摆手。 “是因为强吗？”苏正则觉得这是职业选手的专场，自己有些存在感薄弱，所以凑过脑袋问。 “他会不停地线上单杀你，作为职业中单这太丢人了，”暖暖说，“什么英雄都可以，下水道英雄都能花样玩，包括用你的招牌英雄来杀你，杀人诛心啊。” 江之星之前不是没跟安歌对过线，之前玩辛德拉被安歌的丽桑卓教做人，玩丽桑卓被安歌的辛德拉教做人。 现在他的脸色不太好，因为完全是出于技术差距被单杀的，江之星感觉自己手掌心全是汗，昨天紧张得也没睡着，今天全靠吊着一口不服输的气。 承认技不如人，对于靠技术吃饭的人来说太残忍。 没有人可以否认江之星是个优秀的中单，也属于天赋型选手，最菜的s5全球总决赛的时候也没有人骂过他混子。 “稳住心态，江之星。”小白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有些冷，但是很容易让江之星再次清醒起来。 也就是三分钟被线上单杀的事情，要赶快冷静下来。 9分钟，antis的烬不知草里有对方的视野，被小六花的酒桶和江之星的皎月包夹，打野人马匆匆赶到，配合游走的辛德拉反打，丝血的六花反身e到人马，皎月翻身就是一个标记飞速躲开辛德拉预判的推，月下输出，击杀人马和烬，知道自己也将被安歌击杀的情况下r了回来补几刀伤害。 2换2，安歌残血回城。 “又是月下二打三，江之星还是牛逼。”金皙竖起大拇指。 到11分钟左右的时候，小六花再次扳回节奏，和艾克、皎月直接开小龙，安歌很快就到了龙坑附近，配合队友准备抢龙。 hunter的下路组合，轮子妈和扇子妈直接跟过来开始团战。 因为开团的时候安歌和ad状态都不好，被六花抓到残血，而且上单纳尔被白爹打得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被压线压刀压级，除了等中单游走，蹲在一塔二塔之间那个上单自闭专用草丛哪都不敢去。 六花惩戒抢龙，翻身再次e闪开团，皎月刷标记突进去直接秒烬，白爹肉厚皮糙，打不动还有输出，配合轮子妈收走辅助塔姆的人头。 安歌看到扇子妈带着皎月想再次突进来秒掉残血的人马，立刻灌r连e，推到了四个人。 “感觉要不是安歌，antis也不会这么强了，”金皙说，“感觉至少要没三个人。” “可是有了安歌，安歌就是有很大的控场能力啊，”暖暖摇了摇头，“职业赛上，我还从来没能用辛德拉的e推到四个人呢。” 12分钟，纳尔、艾克下路pk，关键时刻六花的酒桶再次赶到，纳尔交出闪现依然逃跑无望遭到击杀。 14分钟，双方在antis的红buff处发生团战，打野人马首先被秒，皎月利用自己的装备优势疯狂输出拿到三杀，烬的大招稍稍挽回antis的劣势拿到残血酒桶的人头。hunter1换3，扩大自己的优势。 18分钟，hunter利用对方没有视野拿下火龙。塔姆探视野被抓，送掉人头。 28分钟，纳尔推线被抓，hunter五人集火秒杀纳尔。 在失去一人的情况下antis放弃抵抗，下路高地被破。 32分钟，利用视野优势，antis辅助蛤蟆大龙插眼被抓，爆炸输出的皎月直接秒掉蛤蟆。 36分钟，双方在antis上路高地发生最后的一波团战，酒桶的先手开团配合轮子妈后期爆炸输出，皎月qrwea飞身进场秒掉烬，然后摔碎秒表金身等待cd，在cd好的一瞬间再次利用标记切出人群，在安歌身上打满一套然后r走。 皎月女神戴安娜月下四杀，再次让观众记住了江之星这个名字。 antis输掉了第一局。 第74章 骤雨中的城市 第二把，皎月就被送上ban位。 “这怎么办？”痒痒盘腿坐在休息室里，眼睛盯着大屏幕，有些迷茫。 “放心吧，”林世泽说，“外星人很强，没了皎月也会很强，他不是因为皎月才厉害的。” 姜寒慢悠悠喝完了杯子里的热水，在他们争论半天的时候什么动静也没有。 “你怎么不讲话？”月五有些好奇地看着姜寒。 “医生说，我正在变声，要少说话，”姜寒慢悠悠站起来，“等我变声好了，再跟你说话。” 说完，姜寒就端着水杯站起来，伸手对着月五老前辈的脑袋就是轻轻一拍，斜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这算什么？月五满头大雾，酷炫狂霸拽上单调戏勤勤恳恳老中单，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老前辈么？ “姜寒又搞月五了。”鞋鞋眼睛比较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反正姜寒只对月五好，对我们态度蛮横的一批，你就是个狗崽种。”痒痒指着姜寒的后脑勺几乎要骂出来。 人家姜寒端着空水杯走到门口，根本都不想鸟他，只是回头翻了个白眼就走出去打水了。 antis总共ban去滑板鞋、冰女和皎月三个英雄。 hunter将飞机、璐璐和波比送上ban位。 最后的阵容是antis上单海洋之灾普朗克、adc战争女神希维尔、辅助泰坦、打野蜘蛛女皇伊利斯和中单诡术妖姬乐芙兰。 而hunter上单扭曲树精茂凯、打野酒桶、辅助弗雷尔之心布隆、adc麦林炮手崔丝塔娜和中单影流之主劫。 五分钟的时候，六花出现在上路，对面上单视野缺失，被酒桶强行封路，小白的大树直接强杀，拿到一血。 耗到十分钟左右的时候，中路双方都没有闪现，安歌似乎没有那么多耐心了，上把吃的亏让他有些焦躁不安。 安歌直接w踏前qrq配合引燃单杀了江之星。 全场哗然，休息室里的各位也瞪着眼睛，后背有冷汗。 在实力差距的面前，什么努力都显得有些苍白。 14分钟，六花抓到下路，上路白爹瞬间亮起tp，白爹直接捆住对面的双人组，给煎饺的小炮制造输出环境，一套打下来，直接残血。 从泉水出来的妖姬行踪不明，而且hunter这边的视野落后太多，妖姬直接配合泰坦给的控制wr踩在小炮脸上，直接下掉半管血，煎饺击杀完轮子妈之后立刻rw往后撤。 妖姬回到r的位置，闪现qea打出雷霆，立刻再次回到w位置，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诡术妖姬在人群中飘忽不定，出现的时候就将有人毙命。 白爹立刻w过来杀妖姬，六花酒桶直接er，妖姬极限走位，等待w的冷却时间，等到时间一到立刻w往后撤，白爹只能追上去，配合酒桶想强杀。 就在这个时候，妖姬却w回去，把对面上野搞得一头雾水，手速极快，意识里，从一开始就有了杀心，安歌就没想逃跑。 极速qea点燃，蜘蛛女皇这个时候也扑了过来，配合妖姬反杀酒桶，利用地势躲开布隆的q。 这个时候江之星才走到河道，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安歌带起飞起一般的节奏，做完视野只能徒劳地回到线上。 “外星人有点迷啊，是不是安歌太凶了？”金皙叹了一口气，知道外星人这波的反应能力又会被喷了。 “反正跟安歌对过线的中单都自闭了，”暖暖就差点哭出来了，“以前我也是个开朗乐观的俊朗少年，自从跟安歌对过线之后，我就自闭了，然后就变成了一个悲伤的胖子。” “……”苏灵均皱眉，“我们季中赛还打败他们拿的msi冠军……” “你们咋拿到的？”季开阳站在阳台附近，一脸茫然。 苏老板尴尬地笑到嘴角酸，想起那个时候她还看比赛来着，在宿舍看的，那个时候每天都在为给他们打扫卫生而腰酸背痛。 大家都成长得好快。 “嗯……那我们可能真的得感谢一下那个时候月五不自闭之恩吧。”金皙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月五把持着中路就等于扼住安歌的命脉，在这位天才中单手下用命抢来一兵一卒。 安歌游走上，月五就gank下路，被单杀就再次复活勇敢走回线上，想着下次反杀的机会，对线压力特别大，还一直在频道里安慰他们不要紧张。 “我有点想月五了……”金皙突然这么说。 “你们配合那么好，月五最后为什么走了？”暖暖问。 其实苏正则知道暖暖早就想问了，但是看大家从来都不主动提起，和wcan打训练赛也是有说有笑跟没事人一样，就一直藏在心里默默关注。 “因为s5结束后，月五遭受了很多非议，所以他去wcan换一种方式证明自己。”苏正则微笑着回答，并且用了非议这个还算平和的词。 “当时我们整队都要被骂烂了，但是还是不一样，观众只是在泄愤所以会口不择言，而只有月五，大家言之凿凿说他是混子。”苏正则继续说。 “可是一个跟安歌对线都没有崩溃，赢下完整bo5的中单，怎么可能是混子呢？”金皙有些无奈。 “他不混，”苏灵均终于开口了，“他只是打法和江之星这类中单不一样，他的打法更多在于成就边路。”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可以提升打野多少上限。”苏灵均说。 季开阳一直沉默着望着窗外，看着太阳渐渐西沉，变得轻薄而通红，仿佛可以一戳就破，歪歪倾斜在这座有些冷漠的城市上空。 “那月五走的时候，应该很伤心。”季开阳说。 “说的我一定要请月五吃饭了，还有江之星，不管江之星能不能赢，我也要请他们吃，”暖暖突然说，“请他们吃火锅，如果安歌能来我也不介意啦……毕竟人家也不是什么反派角色……” “你们去哪里吃火锅啊？”金皙神秘兮兮把头凑过来。 “就那家虾丸好吃的那家。”暖暖不假思索回答道。 “那我可以也去吗？”金皙弱弱地问。 “人家都是中单，你去干嘛？”季开阳歪头斜眼睛看着金皙。 “我中路剑姬……” “闭嘴！”所有人异口同声同声说，而且同时捂起耳朵。 那边wcan的休息室，月五正在看着窗外绯红色的天空，夕阳就如同跳动的脉搏，隐藏于云层的尽头，他就觉得还是蛮好看，看着看着就一个人露出微笑。 姜寒从外面走进来，用脚轻轻踢了踢菜酱完全没有坐姿的腿。 “外面有人找你。”姜寒端着热水说。 大家注意力都在屏幕上，唯一一个分神的月五还在看窗外，林世泽回过头，笑眯眯地问姜寒：“是谁呀？” “一个女人，我不认识。”姜寒说。 远处倾斜的天空突然打下一道晴空雷鸣电闪，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到了痒痒，差点把他吓得从椅子上倒下去。 风灌进窗户里，有几个工作人员的脚步声远远响起。 “关窗户关窗户，怎么突然就要下雨了啊！” “我去！经理桌上还有文件，别打湿了。” 姜寒看着林世泽，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些心慌，这种晴天霹雳让他都不能安心喝水了。 月五看着天空，整个红色的城市在突如其来的狂风中倾斜坍塌下去，跳动的脉搏也深藏在了天空尽头。 林世泽一动不动，还保持着那个笑容看着姜寒，眼睛却慢慢冷了下去。 天地萧瑟，大雨倾盆而下。 第75章 寒雨 teamhunter二比三负于teamantis，止步四强。 最后一把，江之星再次拿到皎月女神戴安娜，白衍拿到了波比。 因为决策错误，在双方高地塔都没有的情况下，决定去抢大龙，但是antis的兵线能力优于hunter很多，antis的上单带着兵线直接上高地，江之星发现不对直接回城。 在无数炮车远程兵近战兵之中，江之星为了清兵什么技能都用了，一边清一边在频道里徒劳地喊着：“快回城！快回城！兵线！” 可是什么都做不到，那边拖住了不给他们四个人回城，水晶在一刹那之间爆裂开来。 镜头切给江之星的时候，台下有些安静，因为这一刻，不管是谁的粉丝，看着江之星愣愣看着屏幕的表情，都不再忍心开口。 水晶坍塌，游戏结束之后，江之星的手还放在键盘上按着，保持着刚刚清兵的样子，鼠标还徒劳地点着。 原来，皎月女神也不是，每次都可以拯救大局。 “小江，走了。”白爹看了江之星一眼，沉吟半天低声说。 这个时候，江之星的眼睛才木讷地转了一下，回头去看那边的白爹。 “我们输了。”小六花说。 江之星缓缓点头，看着屏幕，突然感到嘴巴很干，就去拿水，松开鼠标，才发现键盘和鼠标早已被汗水濡湿。 感觉到水的流动感，江之星才从窒息般的空气中慢慢回过神来。 手不听使唤地颤抖，摘下耳机的时候，江之星突然痛哭起来，抓着耳机，眼泪哗哗流下，他捂着额头，瘦小的身影缩得人几乎要看不见了。 苏正则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大屏幕上痛哭的少年，所有的观众都安静下来，希希和小米也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赵池正在直播，和他的观众们一起看比赛直播。 “我第一次见到江之星的时候他比现在更矮，那个时候又黑又小。”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卧槽牛逼啊，这个小中单以后不得了，这么猛。” “我还没见他哭过呢，怕是真的伤心了。” “他一路走来，挺不容易的，每个人都不容易。” “唉，烦死了，不说了，说了让人难受，有没有人要点歌的，”赵池把现场直播的视频关掉，长长叹了一口气，“下把我玩也试试玩中单皎月。” 弹幕才再次活跃起来。 小六花坐在江之星旁边，拍他的肩膀，然后用中英韩三国语言混搭安慰他。 白衍直接站起来，走到六花和江之星中间，煎饺和ghi也走过来，白衍板直了腰说：“江之星不要哭了，起来，我们吃饭去。” “请你吃烧烤，二十串麻辣排骨，快起来。”白衍说。 煎饺看着外星人，把手放在了外星人肩膀上。 江之星一边哭一边举起手，做出了一个“三”的手势。 “妈的，至少三十串。”江之星哭着说。 苏正则关上休息室的大门，走了出来，想透透气，从傍晚开始就下着大雨，到现在也不歇。 期间还掺杂着闪电，让苏正则有些胆战心惊，接着血液都慢慢凉下去。 她一直都有些畏惧雷雨天，因为很多年前，她的母亲就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因为病痛离开了人世。 但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已经没有当时的切肤之痛了，只是在这样的天气，只想锁在被窝里捂住耳朵，心里隐隐作痛。 苏正则看比赛看的很消沉，倚着走廊尽头的窗户，看着天地间的幽蓝色，拍在玻璃上的雨叮叮咚咚，深深叹气。 “阿则。”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非常熟悉，温柔体贴。 “张阿姨？”苏正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是我。” 苏正则回过头，看见了张望舒站在走廊上，只隔几步看着她。 苏正则有些惊叹了，果真岁月不曾苛待美人，她从没见过张望舒这样穿衣，或许苏文纪疼了她那么久真是有理由的。 阿玛尼那件雾霾蓝的一字裙，外面罩着深蓝外套，栗色的卷发仔细打理过，暗香浮动在整个昏暗的走廊里。 另一件事情，苏正则突然有些慌，因为按照当初说的，他们俩应该半个月之后才会回来。 “张阿姨，今晚你和爸爸回家么？”苏正则问。 “我来看看你和阿钧，一个半小时以后我们就要飞北京一趟，”张望舒笑着说，“这中间的时间，我瞧着会场离机场近，我来看看你们。” 苏正则松了一口气，因为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林世泽的换洗衣服，要是老爹那个老古董知道了，怕不是要把她和林世泽的腿都打断。 “怎么了么？”张望舒歪着脑袋，用手指把碎发别过耳后，露出温柔的笑意。 不知道怎么回事，窗外的狂风被玻璃隔在外面，她却感觉到了寒意，随即脊背开始发凉。 从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脸上看出了十八岁的鲜妍，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苏正则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每次这种天气都让她心生惶恐，产生错觉，所以她只能把衣服裹得紧了些。 可惜在这种时候，张望舒终究是隔了血缘，不能让苏正则在心慌之时感到宽慰。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龙须酥和绿茶糕，都在包里了，一会儿留着给你们吃。”张望舒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大包。 还涂了淡金色的指甲，苏正则一眼就看到了，还挺好看的，看得有些羡慕。 “爸爸呢？”苏正则突然想起来了。 张望舒笑着摆了摆手：“他说年纪大了腿累，便在机场休息室里等着了。” “让爸爸多休息，您也是，多休息。”苏正则有些歉意，为了来看他们，竟然让张阿姨又跑了那么多路。 “这孩子，你们能好好的，我就不累。”张望舒温柔微笑。 苏正则突然想起来了，然后指了指走廊那边：“哥哥在那边的休息室，写着ft的牌子就是的。” 张望舒丝毫不见着急的样子，轻声说：“我还没来得及给阿则做些好吃的，那么小的年纪就接手了一个游戏俱乐部。” 苏正则有些纳闷，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后来想想张望舒和苏文纪原本是夫妻，怎么可能有隔夜的心事呢。 “不碍事，张阿姨。”苏正则笑笑。 “你不跟我一起过去么？”张望舒歪头问。 “我，”苏正则指指外面的雨，“屋里闷，我再待一会儿就过去，张阿姨先过去吧。” “阿则你……” 苏正则抬起眼睛，听见张望舒又叫了她的名字，对上她温柔微笑的眼睛。 “你是不是害怕这种雷雨天？” 第76章 莫听穿林打叶声 “什么？”苏正则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我说，阿则是不是不喜欢下雨打雷呢？”张望舒又说了一遍，还保持着温柔的笑容。 空气有些凝滞，寒冷的空气在两个人之间流动，完全就不像深春的温度。 苏正则的长发披在肩头，温顺地垂下来，风拂过发间，那张本来就生得有些淡漠冰冷的脸，此时此刻毫无笑意地看着张望舒。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正则仿佛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笑容停止了，就如同一朵鸢尾，从根茎开始慢慢蜷曲。 “阿则？”张望舒笑了。 苏正则瞬间被拉回现实，没有蜷曲的鸢尾，只有空荡荡的走廊，灯色昏暗。 “张阿姨，不好意思，我太累了，有点走神。”苏正则有些抱歉地捂住额头。 “我年纪大了，也不喜欢这种天气，”张望舒歪头笑得慈爱，“冷的慌，而且总让人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苏正则抬起眼睛，看着张望舒，觉得今晚这个女人跟之前有些不一样。 张望舒从不会这么话多，而且不会看眼色，苏正则脸色很不好的时候，她从前决不多嘴。 不关心，有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成全。 “张阿姨，我很喜欢这种天气。”苏正则说。 张望舒有些诧异地看向她，走廊尽头的女孩，穿着蒂芙尼蓝色的衬衫，耳边挂着精致的耳饰，在窗前有些摆动的发梢，冷淡而严肃的眉眼。 “阿则真的长大了呢，二十一岁，可以独当一面了，”张望舒依旧露出慈爱笑容，转过身去，向ft的休息室走去，“真漂亮。” “不愧是文纪的女儿。”张望舒说完这句话就挥手告别。 走廊上很快就还剩苏正则一个人，苏正则被雷雨天的气压折磨得有些心力交瘁，后背抵在墙壁上。 窗外一道闪电从空中贯下，直接把整个走廊照亮，苏正则低头就可以看到她的身影被映在地上，如影随形的，是即将到来的惊雷。 她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妈妈在被窝里给她讲故事，讲到邪恶的巫师敲响了大门，窗外就骤然平地惊雷，吓得小正则立刻裹紧被子，缩在妈妈的腿边。 “阿则，你怎么了？”在记忆中已经有些面目模糊的妈妈温柔拨弄她额头上的碎发。 “邪恶的巫师真的会来敲门吗？”年幼的苏正则露出脑袋，有些胆怯地询问。 “不会啊，那都是故事里的事情，有妈妈在。”那个温柔的女人继续把故事读下去，柔软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啊？”苏正则问。 “爸爸工作太忙了，他在为小则和我，我们三口的家努力呢。”妈妈温柔微笑。 后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雷雨交加的时候，苏正则躲在被窝里，抱着键盘自言自语，倒不是说累雨天是多么恐怖。 而是雷雨天，会让苏正则想到人世间最脆弱的生命和幸福。 “我去……键盘……老子要键盘……”苏正则被这个闪电吓得有些腿软，嘴巴里开始乱七八糟地说话。 可能只是一个寄托，抱着键盘睡觉，会让苏正则凉透了的心重新温暖起来。 所以，她被吓傻了的瞬间，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找键盘。 雷声应该跟在闪电不久之后，苏正则捂起了耳朵，开始踉踉跄跄往有人的地方走。 都是张望舒有些莫名其妙的语气让苏正则的心态有些崩溃，在雷雨天。 平时不会这么害怕的，此时此刻心慌无比，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遗传的精神状态有关。 “键盘……”苏正则扶着墙，脚底冰凉。 “阿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正则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林世泽。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心态太崩溃，所以什么都没有听到。 苏正则看着少年的脸，颧骨的地方有一丝血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的眼睛澄澈普通月夜星河，很罕见地没有笑，但是他伸出了手。 拢住女孩的袖子，把苏正则拥入怀中，两只手覆在她冰凉的手指上，堵住她的耳朵。 雷声贯耳，苏正则感到自己脸颊上的手掌同样冰冷，但是掌纹温柔，没入长发。 “要什么键盘，要抱就抱老子。”林世泽低声说。 苏正则脸埋在林世泽心口，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在这一刻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感到了自己的心跳，脸上通红，耳根烧得发痛。 是男人了呢，从小到大的弟弟，现在终于在身高上无可阻挡地超过了她，肩膀长宽了，可以感觉到锁骨的坚硬。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她闭嘴？”林世泽皱眉问。 “因为……她是哥的妈妈，所以没法开口。”苏正则心想你原来都听到了啊。 林世泽脸抵在她的脑袋上，轻声说：“还是我教你的脏话太少。” “你在想什么？”苏正则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此时此刻，她分外清醒的时候。 “我要教你说越来越多的脏话，看到不舒服的人就给他骂死。”林世泽抱着苏正则，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苏正则歪着脑袋，有些沉默，“这种时候，我肯定光记着哭了，哪还有脑子骂人。” “不要哭，阿则。”林世泽低声说。 “阿则，你一定得坏，因为如果你很善良，就会有人一直认为你的善良是理所应当的。”林世泽说。 苏正则嗯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林世泽把她抱得很紧，微微弯腰，可以与她耳鬓相接，感觉到了苏正则的耳朵非常烫人。 “你的心跳好快。”林世泽轻声问。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平时嬉皮笑脸的脸突然安静下来，还要问这种让人难为情的问题，会让人非常害羞。 “切，你就是一个小孩，姐姐还会因为弟弟抱一下就不好意思吗？” 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了。 林世泽只是笑了一下，就轻轻斜着眼睛问：“那这样呢？” 少年把她抱得更紧了，十指相扣，稳准狠地吻在了她的唇上，与她唇齿厮磨。 苏正则感到了心脏触电一般的痛感，酥麻的感觉从头顶慢慢蔓延下来，微微睁开的眼睛，可以看到林世泽纤长的睫毛覆盖在挺秀的鼻梁上，有一片阴影。 接着就觉得头晕眼花，腿更加软，就要往下滑，不知道林世泽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两只胳膊控制着她。 如坠云雾里，海水却又温柔地漫过整个身体，深海处柔软闪烁着荧光的海泥，在牵扯着她整个心脏。 心跳剧烈，仿佛要跳出身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人是因为接吻心跳太快而死亡的。 对不起说了谎，这下是真的要死了，苏正则感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第77章 是因为幸福才哭的 “以后都不可以哭了吗？” “嗯，特别幸福的时候除外。” “可以抗议吗？” “乖听话。” 林世泽侧卧在那里，苏正则帮他把被子掖好，然后安静地缩回被窝里。 今天两个人冒着雨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洗过澡睡觉，林世泽直接走进闺房，把苏正则的房门反锁了。 “……干嘛……”苏正则脸通红。 “你不是怕打雷吗？”林某人大言不惭，光明正大地就钻进了苏正则的被窝里。 “来吧来吧，今天你可以宠幸我了。”林世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 老阿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其实心里被萌出了一口老血。 “你满十八岁了吧？”苏正则突然问。 “你在想什么？”林世泽觉得有点好笑。 “我怕犯法被抓起来……” 然后苏正则就垂着头，默默地靠近被子，看到林世泽在床上拿起她一本枕边书在安静看着，就蹑手蹑脚爬上床，提起一小个被角，羞答答地钻了进去。 “那么多书。”林世泽轻声说。 苏正则侧卧在那里，拿被子角蒙住了半边脸悄悄嗯了一声。 “我从小看到你的时候，就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安静的小姑娘。”林世泽捧着她的书，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 “有点蠢，是不是？”苏正则蒙着被子，声音模模糊糊。 林世泽皱眉：“你很好。” 苏正则从被缝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林世泽看书的样子，台灯的暖黄色落在他清秀的侧脸上。 “这本书，讲什么的？”林世泽认真地问。 苏正则有些呆呆地笑了两声：“你也对书感兴趣了么？” “不是，”林世泽翻回封面，“我只是在想，那么多年，我家阿则到底在看着些什么，又是在为了什么而伤感。” “小时候没事情干呗，就一个人看书，相比较说话而言，我更喜欢用写的。”苏正则的大眼睛眨巴望着吊灯。 林世泽突然笑起来：“我记得你帮我写过情书。” “是啊，写给魏羲和的。”苏正则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用两只手托腮，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说，我当时为啥要干写情书那么傻缺的事情？”林世泽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小孩子都是最浪漫的嘛。”苏正则伸出爪子，还是忍不住在林世泽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 “那个情书，我没给魏羲和。”林世泽笑着说。 苏正则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写的不好，所以扔掉了吗？” “不，”林世泽继续看书，声音轻柔，“那个时候，我把你给我递来的东西往信纸上誊抄一下，抄到一半我就决定不给她了。” “为什么？”苏正则轻声问。 “因为那封信，除去名字，本来就是你写给我的。”林世泽淡淡地说。 苏正则感觉到自己心里在隐隐约约地发酸，不禁觉得有些想笑，胳膊也酸了，就顺势再次安安静静躺了下来。 “谁说是写给你的，自作多情的小鬼。”苏正则从来都习惯性否认，然后脸红得要死就藏起来。 那个晚上，苏正则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台灯明晃晃地照得她眼睛痛，她手上拿着钢笔，在一张雪白的纸上洋洋洒洒地帮林世泽写情书。 鼻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苏正则一边抽抽搭搭，一边文思泉涌，一边直接想撂笔不干了，一边又怕林世泽看不出她除了木讷寡言，字还有几分好看，笔下还有几分神采。 这大概就是暗恋最坑爹的地方了。 “我疲惫地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却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可是，我现在仍然和当年一样，仍然准确无误地知道：你确实爱我。 这也许就是我现在还能哭泣的原因。” 林世泽一句一句地读出来，然后摸着书页的质地，嘴角微微上扬。 “当时你的信里，就有一段话是改编自这里吧，”林世泽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到底是什么书？看了那么些年也不觉得腻。” “《死于威尼斯》，托马斯.曼写的，”苏正则小声回答，“也不算看了很多次。” “讲的是什么呢？”林世泽皱眉继续往下看。 “德国作家前往威尼斯度假，他恋上一个少年，又因为某种机缘滞留威尼斯。此时威尼斯开始流行霍乱，而政府则封锁了消息，”苏正则声音悠悠的，像是在给林世泽讲一个故事，“作家迷恋少年，长时间地追逐使他精疲力尽，同时他又吃了过于成熟而几近腐烂的草莓，染上霍乱，死于当地。” “噢，”林世泽有些沉默，“那真悲伤。” “真悲伤。”苏正则轻声重复了一遍。 “那个作家，如果是真的只是爱上了一张脸，为此丧命会不会有些不值？” 苏正则微笑：“那只是人生的一个寄托罢了。” “可别乱想了，”林世泽揪了揪女孩的脸，“你以后还是多打打游戏吧。” “好啊，”苏正则露出调皮的小虎牙，“跟你打游戏去。” 林世泽放下书本，然后伸手去把台灯灭掉。 苏正则突然从恍恍惚惚的状态里吓回现实，把被子紧紧一裹，露出一双眼睛，眼眶红红的，瞳孔湿润，紧张地看着他。 林世泽看着她的模样，突然有些沉默，然后笑了一下，帮她把被子掖好，把苏正则的头揽进怀里，对着她的后脖颈，伸出手指揉顺她的血管。 诶？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 “我不碰你，你不要害怕。”林世泽轻笑。 “你……”苏正则被他抱着，只能小口喘气。 “以后药要少吃，不舒服了自己多按一按，就像我这么按。”林世泽认认真真地帮她按摩。 “你……知道啦……”苏正则有些泄气，看来林世泽知道了她的头痛和精神状态不好需要时常吃药。 毕竟药就放在家里，林世泽应该早就知道了。 “那个情书的事情，我早就想道歉了，让你干这个事情，很抱歉。”林世泽抱着她的头，一边说一边笑着。 “我又不喜欢你，没什么可道歉的。”这种事情，苏正则也知道自己的话丝毫没有信服力，但是还是要一定要说出来。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迷迷糊糊断断续续。 “我知道，”林世泽说，“但是我还是想说，如果能够被阿则喜欢，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吧。” 我现在仍然和当年一样，仍然准确无误地知道：你确实爱我。 没有人像你，爱我一年又一年。 这也许就是我现在还能哭泣的原因。 你确实爱我。 林世泽感到怀中传来渐渐稳定的睡眠声，慢慢弯下腰把自己的脸蹭在女孩的耳边，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一边忍一边自言自语。 “有媳妇的男人是不能哭的，是因为幸福才哭的。” 第78章 内战技术哪家强 苏正则站在上下场的通道口，跟战队里的这几个人说着话。 今天是4月23日，春季赛季后赛的总决赛。 身边还站着战术分析师、数据分析师、心理咨询师三个人，付东和山姐站在一旁说着什么。 “加油！”苏老板为了鼓舞士气，特意穿了印着“teamft”的外套，包括山姐还有两个工作人员，黑红色的队服围成一片，只有付东因为要上台bp所以穿了西装，老板亲自给熨的白衬衫。 山姐一个一个挨着拍着肩膀，轮到金皙的时候还摸摸脑袋。 “不要紧张。”山姐笑了笑。 闵珏雪抱着一袋子矿泉水在旁边，也小声地拍了拍手：“毕竟也是拿过很多奖的队伍，大家加油。” 闵珏雪难得说这么多话，可见是真的担心这五位心态不好。 “听到没？”山姐对苏灵均说，“我还是那句话，打得好是好事，打的不好要放过自己。” 苏灵均看着天花板，一直在沉默。 全队里面，苏灵均的心是最重的，他是teamft资历最老的人，也是整个lpl元老级别的人物。 他怕失误，怕s5那个时候的事情再次出现，怕自己不能掌握全局，怕带不起节奏，怕自己没法控制队友的心态…… 怕的事情，太多太多。 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太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遗憾。 “阿均，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打野，不要担心别的，我bp的时候会站在你们身后。”付东说。 季开阳一直靠着墙站着，看着苏灵均有些沉重的脸色，然后也看向天花板。 “如果苏灵均也害怕，那安歌凭什么不害怕？”季开阳一贯语气冷漠。 如果苏灵均也害怕，那安歌就没有理由不害怕，他的中路随时会因为苏灵均而垮塌。 苏灵均作为中坚力量，没法作出太久焦虑不安的样子，很快就轻声叹了口气。 “好好打，”苏正则拍拍季开阳的肩膀，然后拍了拍暖暖的肩膀，“搞烂对面中路。” 季开阳本来在闭目养神，然后微微睁开一只眼睛，表示自己听到了，暖暖则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上中野三位大哥至此，达成一致目标。 “我会好好保护adc的。”金皙也没有嬉皮笑脸，认认真真回答。 李京浩看着金皙，然后看看金皙，看看苏老板，看看山姐，最后看了看苏灵均。 “请相信我，”李京浩轻声说，“我一定能跟上。” 李京浩fred，本来就是上中野制造机会就可以疯狂杀人的adc。 可能会因为上野的光辉，和辅助的灵性，而无视李京浩，但是ft永远不能无视上中野的刀枪棍棒法杖后面，有一支多么锋利的箭。 “走吧。”苏灵均说。 付东理了理衬衫领口，带着五个少年，登上了楼梯，楼梯的尽头，是场上光芒万丈的灯管。 他们身后的血红荆棘，在凛冬之原蛮横生长。 那边teamantis也由教练带领，走上来五位首发队员。 碧蓝深渊的亚特兰蒂斯，雪白的冰层漂浮在海洋之上，黑背鸥飞向失落的群岛。 安歌看到了苏灵均，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一直就这样，有些无情冷漠，但是一直都没有轻蔑。 苏灵均也回以礼貌的注视，然后也不做表示，稍微抬起下巴。 场上直接分裂出红蓝两种颜色，巨浪滔天的海洋，和赤红燃烧的火焰。 “直接就是水火不相容的感觉啊。”希希在解说室里偷笑。 “ft这已经是无数次地遇上antis了，”小米说，“以往比赛，经常是平分秋色，但是在那之后，antis出现了人员变动。所以今天的比赛，我们预计一下会非常好看啊。” teamantis选择ban掉时光、扇子妈和豹女，teamft选择ban掉沙皇、千珏和瑞兹。 最终阵容确定下来，teamantis选出上单艾克、辅助牛头、打野酒桶、ad伊泽瑞尔和中单妖姬的阵容。 teamft选出ad卢锡安、打野男枪、中单飞机、上单大树和辅助布隆的阵容。 大西洋队的bp思路其实非常好理解，就是首抢权在手的话就一抢强势版本中单，如果不在的话，就会给安歌留counter位。 有这种超级天才在的队伍，说实话确实不需要太精密的bp。 4分钟，中路发生双方对拼，季开阳直接赶到，果断抗塔，暖暖的飞机击杀安歌的诡术妖姬，拿到一血。 因为ft上中野的唯一目标就是让安歌的诡术妖姬瘫痪，没法灵活支援。 但是在10分钟左右的时候，中路妖姬在单杀一次飞机后，再次e中飞机，一套技能直接把暖暖秒掉。 本来妖姬就counter飞机，暖暖直接被安歌搞到自闭，没法推线，补刀渐渐就落了下风。 “再等一会。”苏灵均对暖暖说。 13分钟的时候，苏灵均出现在上路，配合季开阳绕后击杀艾克，然后季开阳和苏灵均来到中路，预判控人，暖暖跟上收下妖姬的人头。 “这针对的很明显啊，苏灵均的思路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晰。”小米说。 “想要最大程度的减少团队损失，最好的方法确实是限制安歌的行动。”希希说。 大概僵持到22分钟，双方在野区遭遇，酒桶大招炸回三人，但安歌妖姬再次被季开阳捆住，李京浩收掉妖姬、牛头两个人头。 29分钟，teamft决定野区开团，ez直接被打到残血，但仍在侧方安全输出。 这个时候，安歌再次秀了起来，妖姬追击并秒掉飞机，赶回后越高地再收掉卢锡安人头。 teamft团灭。 31分钟，teamantis从下路推进，妖姬配合ez的输出，高地塔三杀，拆掉水晶。 teamantis拿下首局胜利。 暖暖的脸色非常难看，果然是跟安歌对线的人，没人可以保持快乐。 “我感觉我又要被骂了。”暖暖捂住嘴巴，化身一个悲伤的胖子。 “安歌的状态特别好。”金皙皱眉说。 苏灵均非常清楚，大西洋队的上限完全是由中路大腿决定的，现在状态良好的安歌，直接把大西洋队武装成了一个完全体。 “我们什么对手没见过，”苏灵均喝了一口水，“既然喷子都说我们是lpl第一强队了，那就给安歌看看，我们内战有多强。” 金皙本来还有点低迷，直接给苏灵均说笑了。 “确实，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内战一爹。”季开阳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开杯盖也喝了一口水。 第79章 比赛的时候不要搞事 第二局，teamft将璐璐、巨魔和大树送上ban位。 选择了中单瑞兹、打野豹女、上单波比、adc滑板鞋和辅助牛头的阵容。 大西洋队ban掉锤石、沙皇和艾克。 同时选择出辅助布隆、adc卢锡安、中单飞机、打野男枪和上单泰坦的阵容。 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因为中路安歌压线巨大优势，大西洋队打野男枪带起节奏，直接拿到第一条小龙。 14分钟的时候，双方打野和下路组合在antis一塔处开打，男枪杀掉李京浩拿到一血，随后暖暖赶到杀掉大西洋队两人拿到双杀。 但ft也被antis再次杀掉两人，最终antis打了一波2换3。 23分钟，双方再次在ft下路开打，最终双方互换ad和打野2换2。 “打得热火朝天啊。”小米说。 “看得出来，现在双方杀人的心很重啊。”希希笑道。 27分钟，安歌带着四人围杀teamft中路瑞兹，由安歌收下人头，随后ft中路一二塔直接被带下。 “现在安歌势如破竹，一如既往打通对面中路，但是我们看到ft打野御风和辅助rainy一直在做视野，”小米说，“在中路被破的情况下，ft这边视野竟然优于antis，这是非常神奇的事情。” “御风在找机会，雨妹也在找机会，”希希说，“ft全队都在找机会，找安歌的破绽。” 29分钟的时候，teamantis做出打小龙的决策。 就是这个机会，安歌不在的机会。 金皙直接开团开到三个人，teamft果断开团，李京浩跟在后面走位输出，杀掉两人，苏灵均惩戒抢下小龙。 视野差距的弊端越来越明显，31分钟，安歌在ft野区直接被抓，随后季开阳和下路双人组直接杀掉布隆泰坦，一步抢下大龙。 苏灵均乘胜追击，金皙闪现留人，把男枪的人头收下。 32分钟，苏灵均带着暖暖直接在二塔处秒掉安歌。 这样下来antis只能殊死一搏，想切后排杀掉李京浩的复仇之矛，但是金皙的保护力度滴水不漏，根本没法切进去。 布隆和男枪接连被收掉人头，复仇之矛站出来疯狂输出，直接强行一波带走antis全员。 teamft拿下第二局胜利，追平比分。 “流批！”山姐双手举过头顶。 苏正则也举起双手，学着山姐的样子激动挥了挥。 付东也有些拘谨地举起双手。 金皙第一个走下场，看到苏正则就跑过来击了个掌。 “再接再厉。”付东拍了拍苏灵均的肩膀，苏灵均长长呼出一口气，接过闵珏雪他们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一边喝水一边点头。 季开阳一如既往的安静，一脸淡定。 山姐伸出双手就要上去拥抱，季老师直接弓腰从山姐胳膊下面躲开，熟稔地端起桌上的水杯，靠在墙边喝水。 “季老师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山姐尴尬地顺了顺自己的刘海。 “下一场要加油啊。”苏老板给他们打气。 “能赢。”季老师竟然开口了，皱眉，看来是水有些烫。 第三局很快开始。 大西洋队首先ban掉时光、扇子妈和上一把在苏灵均手里发挥巨大作用的豹女。 而这边teamft再次选择ban掉沙皇、千珏和妖姬。 teamantis最终阵容是打野男枪、adc卢锡安、辅助牛头、上单波比和中单鱼人。 相应的，teamft的最终阵容是上单瑞兹、打野酒桶、辅助巴德、adc烬和中单杰斯。 “安歌选出了潮汐海灵，是想出其不意一招制敌么？”希希说。 “安歌的思路其实很清晰，就是把中路的作用无限放大，而那边的ft，给季开阳抢到了瑞兹，我们来看前期对线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小米说。 “为什么要选小鱼人啊？感觉安歌很少玩，我还以为他英雄池（熟练掌握的英雄）里没有小鱼人。”苏正则小声哔哔。 “本来安歌就是lpl里英雄池最深的中单，掏出什么英雄都不奇怪，”山姐似乎面有愁色，“小鱼人是s6赛季top1的中单刺客型英雄，无论是职业比赛还是普通玩家排位赛中都是出场率相当的高，可以说是鱼人版本强势崛起了。” 果不其然，安歌的出门装备是魔瓶和黄饰品，而不是多兰戒。 由于鱼人是短手英雄，在前期补兵时很容易被压低血线，魔瓶的蓝血量回复以及拼附带的额外魔法伤害是非常适合鱼人出门携带。 暖暖深知前期的宝贵，在五分钟左右的时候，就用杰斯q中鱼人两次，将兵线推到塔下后直接越塔击杀鱼人，随后丝血逃入野区。 可是大概10分钟，安歌就再次把主动权牢牢抓住，牛头与男枪游走中路，安歌直接给杰斯r，男枪跟上，人头收给安歌。 13分钟左右，安歌在野区再次把r给到杰斯，但被苏灵均炸走，后方李京浩赶来，烬开启大招，安歌和暖暖被同时击杀。 安歌泉水复活，走出来中路烬直接大招，辅助牛头抗住在前面，中路立刻亮起大西洋队上单波比的tp，但刚到战场就被巴德定住，安歌直接被ft集火秒杀。 “有点枪打出头鸟的意思啊，teamft这边战术思路要更加清晰一些。”小米说。 “烬被秒了！”希希惊呼。 这个时候只见牛头闪现控住李京浩的烬，直接顶回，队友跟上成功击杀。 “辅助有点强。”苏灵均说。 “嗯，他思路很清楚。”季开阳说。 “因为把安歌秒了，所以我们这边也得少个主力输出，得亏他敢接这个团。”暖暖摇了摇头。 “我在控那个波比……”金皙有点烦躁，“他竟然直接过来就把我们ad换了。” “不要慌不要慌，先走先走。”李京浩有些拗口地调整气氛。 “不亏的。”苏灵均提醒金皙。 “不要烦躁，雨妹跟我去龙坑。”暖暖说。 “金皙，李京浩的人头是男枪拿的。”季开阳似乎在暗示什么。 “季老师又一本正经使坏了。”暖暖小声哔哔。 “比赛的时候请各位不要搞事，”苏灵均突然觉得难得不紧张了，“搞一点就行。” “我靠，我生气了。”金皙在频道里面说。 第80章 理想是少年的坟墓 24分钟，双方在龙坑相遇。 对面上单波比为了阻止苏灵均发挥作用，直接壁咚酒桶。 金皙毫不犹豫，直接大招控住大西洋队。 “可以的。”季老师说。 季开阳的瑞兹瞬间伤害爆炸，后方李京浩烬果断开启大招，完美的谢幕。 最终ft杀掉antis四人并收掉大龙。 安歌看着面前的屏幕，没有丝毫的慌乱，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分析战况。 从很久以前，就有人说安歌是一个职业机器，他甚至不会表现出一丁点焦急。 大西洋队的上单jingle4，此时此刻皱着眉头：“堵御风没用。” 那个大放异彩的辅助小澍说：“苏灵均本来就是团队型打野，随时可以为团队献祭，确实没用。” “应该把他们辅助先击杀，金皙开团保人做的太好，”打野闪皇说，“他们团战太强。” “抓上单。”安歌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什么？”闪皇现在确确实实是变菜了，竟然听一遍还没有理解。 “抓云旗，季开阳。”安歌又淡淡重复了一遍。 28分钟，teamantis下路抓死季开阳，随后中路直接强开。 假装诱饵的安歌立刻在中路亮起tp，传送进场，直接击杀剩下的三个人。 34分钟，antis仿佛是开窍一样，故技重施。 再次gank季开阳，击杀季开阳之后直接开龙。 ft此时必须放手一搏去抢龙，安歌直接tp侧方，率先击杀金皙，再配合小澍牛头收掉李京浩的人头，直接端掉大龙。 “我挺有面子的。”季开阳说，听不出高兴或者是不高兴。 “季开阳跟着我。”苏灵均说。 “上单也需要保护么？”季开阳啧了一声。 “当然不是保护，跟着我，需要你卖一卖。”苏灵均说。 “真无情。”季开阳说。 “好笑，你们谁在我这里不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金皙质问。 “考拉勉强算一级保护动物吧，”暖暖大实话，“我们上中野还是靠边站吧。” “要是什么时候，英雄联盟官方能出个下路情侣英雄，比如两个人有特殊被动技能什么的，”暖暖继续说，“我觉得我们ft下路双人组就可以称霸赛区了。” “就像当时蛮王辅助艾希那样？”苏灵均问。 “拳头爹应该没那么好的兴致吧。”季开阳说。 不得不说，直到逆羽幻翎出现之前，暖暖的话都是当笑话听的。 但是这两个英雄出现之后，季开阳不得不佩服暖暖一口好奶，预言家再世。 “李京浩哥，万一真有那天，你得跟我比赛选一次啊。”金皙还是比较喜欢搞事的。 “放心。”李京浩说。 35分钟，双方野区发生团战，金皙直接控住安歌，苏灵均进场直接切安歌，季开阳配合暖暖一起输出，首先击杀安歌和adc。 ft团灭antis，拿下第三局的胜利。 “安歌是真的在一拖四啊。”山姐轻声跟苏正则耳语。 “我说真的，老板，真的不考虑买安歌吗？”山姐再一次明示，把脸凑过来笑。 “人家不来啊。”苏老板怯生生地缩着脖子。 “提高报价啊，”山姐看着下场的安歌背影，深蓝色的队服，少年身影料峭，“把antis.ang变成ft.ang怎么样？我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 “antis对安歌有知遇之恩。”刚下场的苏灵均从山姐的旁边走过去。 “而且，我们暖暖也很优秀。”苏正则昧着良心夸夸最近状态不太好的暖暖。 “买啊，为什么不买？反正我也是新人，”暖暖刚好走下场，“我梦里都在给安歌当替补，安歌是我的梦中偶像。” “……是么？”苏正则一脸不敢置信。 “是啊，”山姐露出看菜鸟老板的神情，“现在俱乐部老板是您了，以后这种问题都归您了。” “那……要我去谈么？”苏正则突然觉得事态有些恐怖。 “亲自谈，或者派人谈。”季开阳坐在桌子上喝水。 “你可以先试试安歌的意思，然后和我们工作人员讨论一下最大预算，看看在你心里是不是最划算的，再决定。”苏灵均到底还是哥哥，说出来的话最靠谱。 “……那我去谈了？”苏正则才发现自己做决断有些困难。 “听老板的。”季开阳说，明显就是不想配合小姑娘工作。 “季老师，我要扣你工资。”苏老板壮着胆子吓唬他。 季开阳看着她，眯着眼睛喝完杯子里的水，放下杯子，走到苏老板面前。 “来，看我的眼睛，”季开阳身材修长，站在她面前如同一座大山。 季开阳身上散发出清冷的气息，斜眼看着苏正则，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苏老板的脑袋上，“老板想要干嘛？” “我我我……”苏正则仿佛泄气的皮球，“我自己去找安歌了。” “不着急。”季老师很满意地点点头，松开了手。 “反正大概率会被拒绝，”季老师摆了摆手，“就当是上课了。” “下一局，加油。”苏老板轻声说。 金皙做了个鬼脸：“我很强。” “好好打就当是筹码了，”苏灵均说，“这样你交涉也多点底气。” 苏老板捂住嘴巴，泫然欲泣，泣不成声。 哪来的神仙哥哥？那么强就算了，还外冷内热，还护短贴心小棉袄，想起来就是一把老泪。 还嫁什么人，一辈子待在娘家里也不错，说不定还有个温柔可人的嫂子可以一起逛街…… 看这台下万千闪耀的“ywind”灯牌，就知道想当嫂子的人一直都不缺。 teamft的少年们，一定要去想去的地方啊。 台下，惊涛骇浪般地呼喊声下，不易察觉的拐角处，阴影流动，安静得像是两个世界。 死去的人是不需要坟墓的，坟墓是用来埋葬活着的人心的。 就像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少年们一尘不染的理想乡，和有些遗憾的现实。 “死人倘若不埋在活人心中，那就真死掉了。” 这里坐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带着口罩，卷曲的长发被海蓝色绸缎扎成高马尾，落在纤长细白的脖颈上。 她看着antis输掉了第三局后就举起手机接通电话。 “让他输。”那边的人说。 “您可真是个恶人。” “……”那边的人没有说话，挂断电话。 这边的女人笑了一声，收起电话，在四处张望后扯下自己的口罩。 繁星隐没，海浪流去，连同人们的呼喊声都停留在另一个世界，彩色的灯光褪掉。 曾经存在，如今隐没。 她露出那张妩媚的少女面容，然后转身往后面走去，直到消失在欢呼的人山人海之中。 第81章 傻狍子 苏正则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最让人心慌的时候大概就是从什么时候睡去，醒来眼睛睁开，发现已经变成了夕阳西下。 这种时候一般会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怖和孤独，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苏正则在床上翻了一圈，然后才把眼睛强撑着睁开。 “妈的，再也不睡懒觉了。”苏正则自言自语，但是很快就后悔了，家里安静得可以听到回声了。 床头摆着几个娃娃，是林世泽带她夹的娃娃，也是她房间里仅有的娃娃，苏正则非常宝贝它们，都用柔顺剂洗得香喷喷。 林世泽把他的东西都收拾走了，人也回了俱乐部，但是苏正则老是觉得床单上还有少年独有的洗衣粉气息。 不过就是睡过一次而已，苏正则却觉得味道一点都没有消散。 “床上还有你的味道。”苏正则翻过身去，给林世泽发了一条消息。 她也没指望能立刻回复她，毕竟人家训练真的很累，msi（英雄联盟季中冠军赛mid-seasoninvitational）就快到了，虽然前途未卜，但是他一直都是要尽力的。 春季赛季后赛总决赛结束也有些天了，teamft拿到了春季赛季后赛冠军，teamantis屈居第二。 没想到手机刚放下就立刻响了起来，是视频邀请。 苏正则吓得立刻坐正了，把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发给捋顺，拿起床头的小镜子看了看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听说直男看不出女生到底化没化妆，于是苏正则从床头柜里随便扒拉出一支口红，淡淡地在唇间抹了一些，才慌张地打开摄像头。 “干嘛去啦？那么久才接。” 视频那头，是林世泽正在吃盒饭，拍摄角度也是迷之死亡角度，他笑得眉眼弯弯，无比温柔。 “……”苏正则总不会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睡觉，睡到了下午，只能岔开话题，“你是在吃晚饭吗？” “你是睡到了现在吧？”林世泽往嘴里刨了口饭，露出促狭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的……”苏正则惊呆了。 “不告诉你。”林世泽笑。 “我又不是天天都这样，”苏正则耳垂滚烫，有些尴尬，“我平时不会这样睡觉的。” “你怕什么？”林世泽满不在乎地啃那半块荷包蛋，“多可爱。” “……”苏正则拿手机的手腕在轻轻颤抖，被夸了同样脸上也挂不住。 “我一天没吃饭了，买个红烧肉饭吃，因为想你做的红烧肉了，”林世泽大口大口地吃着饭，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毕竟那是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可是根本就不像。” “下次再来，我给你做。”苏正则说。 “诶，我能问问你给我的备注么？”林世泽突然好奇地抬起脸来。 “不行！”苏正则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看着“傻狍子”的备注，有些羞耻。 “那你不好意思开口说，截图给我。”林世泽笑着说。 苏正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害羞地把聊天界面截给了那头。 “傻狍子？”林世泽差点被饭呛着，“我哪里傻了？” “哪里不傻？”苏正则看着那边菜酱的脸和拿筷子修长的手指，还是没忍住手贱，又截了几张图。 “你见没见过真的傻狍子？”林世泽喝了一口水。 “没有。”苏正则乖巧摇头。 “我老家，北面，傻狍子有很多，它们受到惊吓的时候，不会第一时间逃跑，而是选择站在原地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再决定自己要不要逃跑，其实还是蛮可爱的。”林世泽说。 林世泽家父辈创业一直都是在北方，听林世泽每年回老家之后，跟她描述北方是多么地广人稀，是多么白雪皑皑。 小时候林世泽一直想给苏正则带北方的雪，然后就把雪都灌在矿泉水瓶子里，结果等到到机场，早就变成一瓶水了，在林世熠的好言劝说下，年幼的菜酱一边哇哇大哭，一边把瓶子里的水都倒进了垃圾桶。 “等我有钱了，带你回我老家，”林世泽轻声说，“那个老房子的后面就是呼兰河，冬天可以在冰上走。” “《呼兰河传》么？”苏正则觉得心里一动。 “嗯。”林世泽看着她，温柔地微笑。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 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逆来顺受。 你说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己以为得意。”苏正则翻开床头的《呼兰河传》。 “很美，”林世泽笑着说，“看来伤感的时候，连红烧肉都不好吃了。” “嗯，”苏正则把书合起来，“你慢着吃，我陪你说说话。” “媳妇真好。”林世泽扬起嘴角。 “我晚上要去出去一趟。”苏正则说。 “去哪？和谁去？干什么去？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还爱我吗？”林世泽停下吃饭的手，双眼瞪大看着她。 “安歌啦，”苏正则摆了摆手，小声说，“我代表ft去跟他谈一谈。” “你要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了，嘤。”林世泽委屈巴巴。 “我去市中心的那家茶餐厅，和安歌去，去谈生意，晚上九点就能回来，回来还爱你。”苏老板一瞬间露出沉稳的笑容。 林世泽捂住嘴巴，又嘤了一声，眼睛在笑，眉眼如画。 “安歌最近应该心情不太好吧。”苏正则自言自语。 “明明闪皇也没有打几年，状态下滑的速度简直可怕。”林世泽说。 “我记得他之前还是闪男，很快辈份就降到了闪皇。”苏正则笑。 “其实辅助状态也不好，最后一把简直是在乱开团，”林世泽叹了一口气，“安歌确实需要一个新队了。” “安歌是有点委屈。”苏正则说。 “虽然我感觉他并不会放下大西洋队，”林世泽笑，“但你找到他，多少是些安慰。” 第82章 天价中单要吃甜食 已经是二十分钟的安静了，苏正则感觉自己的世界在慢慢崩塌。 就在开始的时候，安歌坐在她对面问了一句：“我不转会。” “我知道。”苏正则小声说。 “那我还要吃吗？”安歌问。 “吃。”苏正则点点头。 就这样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对话。 长时间的安静让她忍不住小声地咳了一下，以防自己双耳失聪变哑巴。 安歌还坐在她对面，很有耐心地吃他那碗虾肉馄饨面，把面和馄饨慢慢分开，然后吃掉一个馄饨，再把面吃上两口。 如此，重复无数次。 苏正则看着安歌修长的手指，在拨弄那碗虾肉馄饨面，指甲修剪得平整而干净，手指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 身上还穿着他们队的队服，吓得苏正则立刻开了个包间，害怕要是有狂热粉丝认出了这位天才中单，生意也就不要谈了。 不光要当经纪人，还要当保镖了。 安歌推了推眼镜，把镜架往鼻梁上顶了一下，然后继续吃馄饨，把虾仁一点一点吃进去。 “……要不要吃点芒果丸子？”苏正则犹豫了大半天，然后还是决定吭声。 安歌抬起头，看着她，然后四平八稳地摇了摇头。 这种安静和冷漠，是苏正则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哥苏灵均就不爱说话，可是他心里骚啊。 季开阳季老师也不爱说话，比起安静，更符合他的形容词应该是孤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的高岭之花。 月五也安安静静的，可是他更是一种沉默，有些抑郁的沉默，会想很多事情的安静。 李京浩的话也少，一方面是他人在异乡，语言不通，另一方面是他本来就很温柔，只知道跟着笑，是更喜欢倾听的人。 而今天，苏正则第一次规规矩矩坐在安歌面前，才发现世界上原来是可能有这种安静的。 安歌的瞳孔颜色有些淡，五官平凡而干净，头发也是普普通通的长短，不高也不矮，身材有些偏瘦，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走进人群中就可以立刻消失不见。 只有在游戏里，他才是不可替代的，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中路杀神。 他的冷漠就如同本来就没有感情一般，不会自鸣得意，不会深思熟虑，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体贴。 真的好像一个机器人…… 苏正则心里默默地想着，被他的眼睛看得有些发怵，然后只能使出自己装傻充愣的杀手锏，开始软软地假笑。 “什么？”安歌问。 “芒果丸子……”苏正则继续假笑，嘴角都快笑裂了。 “……”安歌看向了桌上的东西，没有接话。 妈的，为了ft俱乐部，老娘要忍下去，绝对不能沉不住气。 “来。”苏正则主动把一个木勺子递过去，笑得像花一样。 安歌看了看她，然后把勺子竟然接了过去。 “谢谢。”安歌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接勺子的动作很轻。 这个动作有些暖到苏正则，可能对方一直冷漠无情的态度让她的标准直线降低了吧。 安歌抬手用勺子吃了一口芒果丸子，然后看着苏正则，苏正则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丢丢……愉悦？ “好吃。”安歌说。 “这是芒果丸子，很甜的。”苏正则笑眯眯地说。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甜食很好吃。”安歌说。 苏正则心想我信你个鬼，除了那帮韩国lck顶尖的几个人，就数你工资最高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芒果丸子？ “……”苏正则继续职业假笑，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笑容都要透支了。 “食堂里没有这些东西。”安歌解释。 苏正则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山姐好像跟她讲过这个事情。 安歌这个人是没有娱乐活动的，全年无休，只会吃食堂和打rank，没有女朋友，也不乱花钱。 还感情是真的哇，连芒果丸子都没吃过的黄金单身汉，可能只有安歌这位大佬了。 最怕比你有天分的人还在努力，最怕比你有钱的人还懂得节约。 “那吃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苏正则突然抓住了聊天的主题，把杨枝甘露、紫薯糯米、草莓冰淇淋和冻芝士都推给了他。 安歌瞅了瞅苏老板的笑容，然后低下头去，用勺子开始挨个尝试。 吃完一遍之后，又重新吃了一遍。 安歌叼着勺子，神情开始慢慢变得恍惚。 我去，这个天价中单这么好安排？一顿甜食就给打发了？ 苏正则心里开始痛骂大西洋队高层管理人员，就不能好好问问你们大腿到底喜欢什么吗？ 人家孩子就好这一口甜食，你们把他饿成这样，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吃吧吃吧，多吃点。”苏老板露出慈母笑，然后端坐在安歌对面。 “你不吃吗？”安歌问。 “我吃着呢。”苏正则把自己碗里的几个虾饺皇给他看。 “……”安歌没有说话，然后静静地继续开始吃东西。 “你打得真的很好。”苏正则说。 安歌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吃：“好么？” “好，你的实力真的很强，而且锅确实不在你……”苏正则开始绞尽脑汁安慰他。 “输了就是输了。”安歌淡淡地回答。 苏正则一时间有些尴尬，她看着安歌的样子，可能这确实是个机器人吧，没有喜怒哀乐，连输了的不甘和对战友的愤怒，都没有。 “为什么请我吃饭？”安歌问。 “……因为觉得你很辛苦，”苏正则小声地说，“反正你也不转会，我请你吃个饭，也是我们全俱乐部的意思。” “你是林世泽的粉丝吧？”安歌突然这么问。 “啊？”苏正则差点没蹦住笑容，把汤水呛到脑子里面去。 “我在季后赛大屏幕上见到过你，当时你举着林世泽的牌子。”安歌说。 “这都记得？”苏正则就差挖个地道钻进去了。 “我比较记脸。”安歌简单概括。 “他很强，如果有机会，想配合他一次。”安歌继续说。 “还有苏灵均，也是。”安歌说。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我还请你吃甜的。”苏老板犹豫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能做的好像不多。 也算是一次成功的外交了吧，苏老板挠了挠额发，在心里偷偷傻笑了一下。 第83章 你们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你吃饭吗？”金皙把头凑过来看着苏灵均。 “不吃。”苏灵均握着鼠标，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界面。 “吃吧。”金皙头还没有挪开，眼巴巴地看着苏灵均。 “不吃。”苏灵均重复了一遍，一眼都没有看金皙。 “吃吧，不吃饭对身体不好。”金皙继续说。 “……”苏灵均连话都懒得说了。 “吃一点，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健康啊。”金皙两只爪子轻轻搭在苏灵均椅子的扶手上。 大概僵持了几分钟，苏灵均的英雄终于英勇就义，屏幕变成了黑白色。 苏灵均斜着眼睛看着金皙的表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活着不好吗？”苏灵均看着他，轻声问道。 金皙被强烈的杀气吓得不敢动，只有一双眼睛还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季开阳从厨房端了热水回来，走到了金皙的旁边，嘴角微微向下。 “借过。”季开阳脚踩在金皙电竞椅下面的轱辘上，轻轻一脚，然后把茶杯放下，坐上了自己的椅子。 这一脚直接把金皙蹬出去老远，直接撞到了李京浩。 李京浩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听暖暖给他分析lck战区，根本没法控制椅子，被金皙的椅子推着一起转圈圈。 旋转结束的时候，下路双人组眼冒金星，大有坐碰碰车的感觉。 “少侠好功夫，在下佩服。”暖暖对着季开阳作揖。 季老师对着暖暖啧了一声，起手端茶，流畅自然，一气呵成。 “我只是想吃麦当劳。”金皙泪奔。 “……我带你……吃……”李京浩头晕眼花，半天说不利索话。 “你们在干什么？爱的华尔兹？”苏老板刚好站在门口，目睹了惊险刺激的快乐场面。 “金皙说他想吃麦当劳。”暖暖果断叛变，一点情面都不给。 “老板，我没有，我一直都在好好训练来着。”金皙伸出了爪子，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的电脑界面还是麦当劳在线点餐，你当我是傻子吗？”苏老板微笑歪头。 金皙知道自己狡辩不成了，抱住膝盖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你放心，我呢毕竟不是什么魔鬼，工资是不可能扣的，食堂福利也不会少。”苏正则说。 就在金皙刚准备爬起来，喜极而泣做出拥抱的动作时，被苏老板一闪身躲开。 “你的鸡蛋灌饼以后都不会有辣条了。”苏正则点头说道。 这是怎么样晴天霹雳的巨大变故，金皙呆在原地，眼睛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不行！不能！我会死的！”金皙揪住自己的头发。 苏正则转过身去，假装没有听到。 “没有辣条的鸡蛋灌饼是没有灵魂的！”金皙掐住自己的脖子。 暖暖看着金皙，为他所受的残酷刑法深感悲痛，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开始心安理得地喝奶茶。 苏正则不再搭理金皙，而是翻开了手里的文件夹。 “各位，现在有个要紧的事情。”苏正则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什么事情？”苏灵均刚好在死亡期间，水晶被爆掉了，和颜悦色地回头看了一眼金皙，然后问苏正则。 “非常紧急。”苏正则还没有想好怎么形容，努力地翻着白眼考虑。 包括悲痛欲绝的金皙和头晕眼花的李京浩，听说有紧急的事情都齐刷刷把椅子转了过来，面朝老板。 苏老板看着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有些疲劳的神情，突然觉得有点心疼，作为赛区第一的teamft刚刚结束春季赛季后赛就在马不停蹄地准备季中赛，这几个人怕不是真的累坏了。 “……等比赛结束以后，我请你们……”苏老板抱着胳膊苦思冥想。 五个人的眼睛开始慢慢亮起来，开始有些盼头地看着他们老板。 苏正则突然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听到过男生之间的对话。 男生a：干你妈好累啊，这一天天学习没完没了啊。 男生b：简直了，人生无望了，根本没有盼头。 男生a：等他奶奶的考试结束，老子一定要好好打打游戏放松一下。 男生b：我请你，网吧通宵我请客。 男生a：可以可以，双排，玩到他妈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打到吐。 苏正则想到这里，恍然大悟，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握成拳头。 “等比赛结束以后，我请你们每个人网吧通宵。”苏老板说。 话音落下，便是一片死亡般的安静，万籁俱寂，鸦雀无声，感觉屋里的呼吸声都慢慢地微弱起来。 这五个人僵硬地调整姿势，然后互相看了看。 苏正则眼睛亮晶晶，闪烁着激动的光泽。 五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同时捂住嘴巴发出发出呕吐的声音。 少年人们，终于在日积月累的奋发中，干一行怨一行，实现了最初玩到吐的理想。 苏老板站在门口瑟瑟发抖，感叹人生的奇妙。 “到底什么事情？”苏灵均脸色铁青，歪在扶手上问。 苏正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文件夹：“是这样的，官方需要一个msi的宣传片。” “难道官方还没有拍好吗？”金皙吃了一惊。 “是百分之八十都完成了，现在需要六支参赛队伍露个脸，然后最终把视频敲定。”苏正则说。 “这事不该关之山来做么？”季开阳问。 “事出比较急，通知传达有些晚了，山姐已经去谈摄像事宜了，”苏正则说，“我就直接过来帮他了。” “……怎么拍？”暖暖有些拘谨，他非常不喜欢镜头。 苏正则翻翻纸张，最终点了点头：“只需要一个人，代表全队露个脸和队服标志就行。” “谁？”苏正则的眼睛开始一个一个扫视。 “季开阳！”金皙记仇得很，直接指向季开阳，“季开阳是我们门面，人帅话不多，酷炫狂霸拽。” “为什么不是你？牌面辅助？”季开阳看着金皙。 “我觉得均哥吧，毕竟队霸一枝花。”暖暖指了指苏灵均。 “那……你们有人想来吗？向前一步。”苏正则轻声问。 只有苏灵均一个人还愣在原地，其他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滑着电竞椅退后一步。 “真好，哥，就你了。”苏正则欣慰地竖起大拇指。 第84章 还有这种涨粉途径吗 苏灵均在原地，然后指了指自己，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苏灵均一脸茫然。 “其实，我觉得均哥可能是一个隐形行走表情包呢。”暖暖一边点头一点自言自语。 季开阳没忍住低头差点笑出声来。 “均哥，你被季老师无情嘲笑了。”金皙缩脖子捂嘴。 “难道你没有嘲笑吗？”暖暖问金皙。 “质问这种事情，首先要把自己脸上的嘲笑收起来才对。”金皙大声说。 暖暖立刻把头别过去。 “嗯，对，哥，就是你了。”苏正则装模作样地往纸上写名字，肺都憋笑憋痛了。 苏灵均坐在电竞椅上慢慢风干，然后半晌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指摁了摁太阳穴。 “……好吧。”苏灵均很快就了解情势，放弃抵抗认命了。 “怎么拍？”苏灵均抬头看了看他妹妹。 “就两个镜头，一个镜头是你自己拍，还有一个镜头是你和lck赛区的fixedstar打野一起拍。”苏正则回忆山姐跟她说的原话。 “我很好奇，今年的镜头是啥？”暖暖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 “我还记得上一次拍宣传片是，是我们全体跳水……”金皙突然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说起那次拍摄，差点没把苏正则笑死，宣传片导演跟他们说要制造一种沉入海洋的感觉，感受海洋的静谧和幽蓝。 五个身绘黑红荆棘的少年坠入水中，在特写中慢放，然后慢慢沉下去。 然后金皙死活跳不下去，跟场工说他必须要捏着鼻子才敢往水里去。 然后导演就很崩溃，跟他谈心，拉着心理辅导师跟他说不捂鼻子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后小金皙坐在岸上吓得瑟瑟发抖，考拉和暖暖蹲在他旁边，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按照导演说，应该是暖暖先在水里，然后苏灵均和季开阳同时沉进去，最后才是金皙和李京浩。 因为在水里不可能待很久，所以整个流程要快速，鬼知道这个镜头到底咔了多少次。 暖暖在水里容易吐泡泡，苏灵均进水容易出现狰狞的表情，金皙容易呛水，到最后也就只有季开阳和李京浩能好好完成。 最后还是李京浩帮金皙把嘴巴鼻子那个位置整个位置捂住，两个人一起在水里躺下去才成功的。 自己捏鼻子看上去很傻逼，但是别人帮着捂看上去竟然看上去……有一丝美感？ 结果就是，镜头里两个少年一起落入深海，李京浩在后面扳着金皙的脸，随着水波涌动，李京浩松开金皙的嘴巴，慢慢分开，金皙在水下皮肤白到透明，李京浩松开他的一瞬间，金皙睁开了他清澈的眼睛。 虽然下一秒就是金皙发出惨叫立刻呛水，然后狗刨游到岸边。 但是导演就是导演，把后面出丑的部分剪掉，完全就是一副唯美的画。 剪出来的视频，这五个人才发现水下的拍摄竟然自带磨皮美颜加柔焦效果，季开阳和苏灵均在水下闭着眼睛都看出抽象文艺的感觉。 李京浩和金皙就更不用说了，被导演一剪，立刻化身两个基佬。 相拥沉入海水的少年，很容易让人产生暧昧的骚想法，更何况两个人的脸是那么年轻清秀。 画面唯美，金皙的眼睛竟然给了个特写，在波光粼粼的水中，可以看到他的睫毛，以及环在他肩颈处李京浩骨节分明纤长的手指。 不禁让人浮想联翩……热血沸腾…… 宣传片出来当晚俱乐部的官博就爆涨了一堆妹子粉丝。 苏正则在ft的官博下面看着突然暴增的评论，不禁开始思考人生。 “还有这种涨粉途径吗？”暖暖感到世界观正在崩塌。 “当然。”山姐端着咖啡，一边喝一边满意地微笑。 “现在的女孩喜好让人有点慌。”季开阳端着热水，也看了一眼评论。 金皙抱着手机，一边滑一边一脸无辜。 评论一：啊啊啊啊啊可以立刻结婚吗？ 评论二：我想弱弱问一下工作人员，雨妹和考拉是一个房间么（星星眼） 评论三：所以，他们俩是在偷偷谈恋爱吗？ 评论四：现在磕还来得及吗？有没有组织可以收留我呀？ 评论五：官方逼死同人系列…… 评论六：雨妹嫁我，真的好好看啊，雨妹你还收颜粉不？ 评论七：只有是我来求上野的糖吗？ 评论八：下路组突然火起来了，我来拯救一下快要被淹没的上野组吧！ 苏灵均也握着手机一条一条看评论，越看眼睛越空洞，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快被邪教洗脑的快感。 “她们在说啥？”苏灵均一脸懵逼。 “我猜均哥只能看懂雨妹考拉和上野一共六个字。”暖暖小声哔哔。 山姐也深有同感：“我们家打野还是和付东教练组个老年人cp吧。” 就因为那次的事情在全员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这下说到拍宣传片一个比一个跑得远。 事实证明不止一个队害怕这个，因为上次他们五个人表演跳水的时候，teamantis是在火堆里拍的，安歌穿着他们深蓝色的队服，坐在黑色的旷野里，周围燃起熊熊大火。 只有安歌能做到风雨不动安如山，在火堆里听话地看着镜头，其余四个人被烘得汗如雨下，面带微笑，香香脆脆。 以安歌为首的五个哥们当场表演了巴西烤肉的诞生。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ft俱乐部的队服有改动，一会儿需要去拿新的穿。”苏正则翻着纸，把要做的事情都一个一个圈出来。 “老板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暖暖佩服这个女孩不是一天两天了。 “什么改动？”季老师发话了。 “我也没看过呢，等到宣传片出来就可以看到了，到时候比赛就可以穿了。”苏老板回答。 “所以，到底是怎么拍？”苏灵均脸色有些苍白，两眼放空坐在电竞椅上，宛如智障。 “据说，好像还有水……”苏正则翻到最后面，忍不住露出心酸而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灵均差点当场暴毙，找不到人生的意义，觉得生命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看不到前路所在，真实自闭。 第85章 你们俩在骚什么 苏灵均走到门口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就掏出来看。 是小黄发过来的消息，苏灵均这段时间一直在训练，都快忘记这个徒弟了。 “师傅在干嘛呀？”小黄打字。 苏灵均抬起头，已经看到摄像棚了，突然觉得人生绝望。 “我也想知道我在干嘛。”苏灵均回复。 小黄发过来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哈，然后跟着一个可爱的表情。 “师傅要不要看我自拍？我今天可好看了。”小黄发消息过来。 “不要。”苏灵均回答非常简洁。 “你真的对我不感兴趣吗？？？？”小黄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淡回应，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无法理解。 “兴趣？”苏灵均一脸茫然。 “……就是你不好奇我漂亮不漂亮吗？”小黄有点崩溃。 “不。”苏灵均一脸茫然。 “大佬你真的对女孩不感兴趣啊！”小黄说。 “嗯。”苏灵均虽然想不明白小黄想表达什么，但是按照字面意思应该就是这么回答的。 “果然是个基佬，我喜欢qwq”小黄说。 “？”苏灵均发了一个问号。 “亲爱的！” 苏灵均听到声音后立刻抬起头来，一个人影用飞一样的速度撞到他身上，伸手抱住他。 眼睛对上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正在促狭地扑闪着睫毛，身上还散发着一丢丢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林世泽你想死吗？”苏灵均一头黑线。 “不想。”菜酱笑眯眯。 “那你这看到人就扑上来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你以为你是宠物吗？”苏灵均一脸嫌弃。 “不改。”菜酱还是笑眯眯。 “身上这香味哪来的？”苏灵均问。 “摄像棚里喷香水的姐姐太多了。”林世泽回答。 苏老板站在角落里抱着文件默默流鼻血，然后偷偷拿出手机偷拍一张。 “你怎么来的？”苏灵均有点奇怪。 “导演让我做个客串镜头，别的没什么，毕竟wcan没进msi。”林世泽笑道，顺便松开苏灵均。 “客串什么？”苏灵均问。 “你们只管骚就行，我负责扮演路过此地的某adc就行。”林世泽认真地翻开手里的流程页。 “路过此地的adc不难演，本色出演就好了。”山姐从里面走出来，想给苏灵均讲细节，结果看到了林世泽，就过来说。 “是，关经理，辛苦了。”林世泽乖巧地对着山姐笑。 山姐露出温和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林世泽的肩膀：“msi结束之后，来我们俱乐部玩啊，我请你吃火锅。” “好呀好呀。”林世泽露出惊喜的表情。 山姐微微颔首，走到苏灵均面前，表情突然冷漠下来。 “你，一会儿过来。”山姐指着外面，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只留苏灵均一个人原地石化，表情僵硬，因为这不公平的待遇而独自心碎。 “能让山姐掏钱……你怎么做到的……”苏灵均一口老血。 这厮早已把纯良可爱的表情收了回去，挑着嘴角眼神促狭：“嗯，秘密。” 林世泽转头看到了苏正则，正在看着他们一声不吭，本来就弱气路人的苏老板瞬间化身背景。 林世泽眉开眼笑，整个人散发出粉色的小心心，眼睛亮晶晶，连声音都飘起来了。 “苏老板～”菜酱跑过去，抱住苏正则，对着她的耳垂处轻轻蹭蹭，活像邀宠的小狗狗。 苏灵均站在原地立刻再次石化，为什么大家都如此地区别对待，心好痛。 “今晚打游戏么？”小黄发消息。 “不，今晚有事。”苏灵均想到了一会儿可能饱受折磨，晚上估计会很累，所以拒绝了。 “我都好久没有机会找到你陪我打游戏了。”小黄说。 苏灵均默默地看着手机，然后再安静地把手机揣进口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就这么不回复了，那边会不会伤心。 于是苏灵均很罕见地再次掏出手机，回复了一句：“抱歉。” 听说女生的思维方式和男生不太一样。 “我都好久没有机会找到你陪我打游戏了。” 这句话，是反问句，不是疑问句，说明对面非常清楚他可能真的没有办法抽出时间来陪她打游戏。 既然明白事实，但是她还是把这句话打出来，就说明她是在抱怨，没有结果的抱怨充其量只是废话而已。 为什么要把一句完全没有用的话说出来呢，如果是金皙在的话，肯定会语重心长地告诉苏灵均。 “这才是女孩子的可爱之处啊。” 面对一件事情，女生更注重态度，所以不能给她一种自己态度不佳的感觉。 一个根本没有想要解决办法的问题，就只是想要安慰而已。 这么想着，苏灵均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 “我哥在笑诶。”苏正则伸出手指悄悄指给林世泽看，压低了声音说。 林世泽还搂着她的脖子缓解思念，听她这么说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我大舅子终于体会到人生的美妙之处了么。”林世泽脸上是完全理解的表情，声音轻巧而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偷偷注视着苏灵均把手机收到裤子口袋里走出去，才慢慢收回视线。 “你想我想坏了吧？”苏正则对林世泽说。 “是啊，形容憔悴，夜不能寐。”林世泽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表现出一种可怜巴巴的状态。 苏老板看到林世泽又悄悄凑近了些，就伸手放在他的后背上。 “你凑那么近，要我宠幸你？”苏正则歪头，假装摆出冷漠的样子。 “别那么冷漠地看着我，我好兴奋。”林世泽双手捂在嘴上。 “没错，我就是你永远都勾引不到的抖s。”苏正则继续角色扮演，露出冷笑。 林世泽直接闭上眼睛，乖巧地等待临幸，纤长的睫毛搭下来。 “我们要怎样进行这令人愉悦的折磨呢？”苏正则发现自己本质一样是戏精。 这个时候，闭着眼睛的菜酱脸颊上竟然浮现出一些害羞的轻红。 我靠真他妈让人狼血沸腾，老娘比演技从来就没有赢过，老娘甘拜下风。 “你们俩在骚什么？” 抓着林世泽衣领的苏正则猛然回头，看到了声音的来源，就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刚刚问话的钱洵美掀着帘子，一副辣眼睛的表情。 顺着门框，下面就是三观崩塌的岚切的脸，张大嘴巴。 再下面就是单良庆友善的微笑，甚至伸出手打招呼。 最下面是满脸通红的闵珏雪，两手握拳，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彩。 四个人的脑袋，八只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他们两个。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吧。”苏正则当场暴毙。 第86章 第一个穿秋裤的打野 说起这个奇怪而且万年遇不到一起的阵容，也难得可巧两个字了。 全国大大小小的导演几乎都跟钱洵美关系不错，最近钱洵美泡的小哥哥就是在这个导演这里，所以今天来找导演说说话，顺便送些茶点。 而那边rubygaming因为不用准备msi，所以恰好放个假，刘易时岚切肯定要来帮女朋友小珏雪当场工，出门的时候发现单良庆根本没有娱乐活动，临时起意把单良庆也带来了。 反正单良庆啥也不知道，就知道微笑，几乎不说话，所以带他没有任何问题，是个优秀的电灯泡。 然后苏正则、钱洵美、林世泽、苏灵均、刘易时、单良庆和闵珏雪就在这种场合相遇了。 “苏灵均哥，你搁里面吗？”fixedstar的打野在更衣室外面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fixedstar的小打野是去年青训出来的，所以年纪不大，性格也比较活泼些，id是peach，所以大家都会称呼他为小桃。 普通话说的不怎么样，口音竟然带着些天朝北方的大碴子味。 “一看就知道这打野的普通话是韩灿宇教的，因为韩灿宇的中国话都是林菜比教的。”岚切在旁边跟着闵珏雪窃窃私语。 “你搁里边就吱声昂。”小桃对更衣室里边说。 苏正则大概能猜到是什么问题了，刚刚刚山姐把队服递给她的时候，她暼了一眼那个夸张的裤腿杠，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更衣室的门被缓缓推开，里面走出了脸色青白的苏灵均。 先是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笑声。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钱洵美首先爆发出夸张的笑声，她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感觉，这次作为旁观人员依旧没有给当事人面子。 苏正则站在正中间，一个胳膊被钱洵美抱着，一个胳膊被闵珏雪抱着，两个人笑得快喘不过气来，拉着她的胳膊各种乱扯。 “苏灵均你这身好骚啊。”岚切抓着单良庆的肩膀笑得如同一个傻子，不停用拳头击打在一脸腼腆笑容的单良庆身上，颇有打地鼠的风范。 林世泽和小桃笑得已经睡到了地上不停地锤地板。 “苏灵均你穿的是秋裤吗哈哈哈哈哈哈。”林世泽笑到破音。 苏正则一直在脑中搜寻着合适的形容词，林世泽一语道破，原来是秋裤啊，恍然大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秋裤哈哈哈哈哈哈。”钱洵美搂过苏正则，笑出眼泪。 只留苏灵均一个人原地去世，脸色从青白变到青黑，然后从青黑变成蜡黄，接着变为苍白，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变得通红。 他身上穿的是最新改良版战队队服，本来卡在肩膀左右的袖子一下子做的松开来，领口做成翻边领子，最夸张最精髓的地方就在于裤子。 黑色的长裤紧在腿上，裤脚骤然缩小，侧面一条夸张的红杠。 “是谁把裤子缩了的？”苏灵均轻声问。 全部人的笑声骤停，他们感觉到了来自第一打野的杀气。 坐在地上的菜酱和小桃紧紧缩到了一起，赔出和颜悦色的笑脸。 苏灵均低头看到了菜酱和小桃的裤子，都是运动裤的版型，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又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是谁把裤子缩了的？” “我。”山姐掀帘子走进来。 苏灵均看到山姐的瞬间有点崩溃，但还是深深呼吸一口气。 “为什么要缩？”苏灵均一脸生无可恋。 山姐靠在门框上，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苏灵均，摆出一副优雅的样子。 “因为我觉得你腿长身材好，不行么？”关之山用他一如既往娘们唧唧的语气说。 苏灵均感觉到自己后背一凉，然后整个气势都在分崩离析。 “你还偷看过啊？关经理。”菜酱和小桃相拥而泣。 “大家都是男人，我还用得着偷看？”山姐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忘了关之山是男人。 大家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山姐的性别，老是被无视的重要的一点。 在teamft，所有人都是默认上厕所洗澡是不能给山姐看的，就是不能，是生理上的条件反射。 谁知道这个像老娘们的战队经理在想什么。 “以后teamft是不是就要全员秋裤了？”林世泽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行么？”山姐此时此刻脸上竟然出现了骄傲的表情，“我们ft的男孩子不光游戏打的好，身材那都是没话说的。” “好骚啊。”岚切捂住嘴巴，笑得肚子疼。 “苏灵均就是第一位穿秋裤的打野了。”林世泽小声说。 苏正则在心里为暖暖静静默哀，心想这回山姐又把你给忘了，这秋裤你可咋整啊…… “那也不用缩成秋裤啊……”钱洵美小声跟苏正则哔哔。 “不过，腿确实蛮长的，”钱洵美爪子扩成小喇叭继续说，“可惜不能摸一摸。” 苏正则看到苏灵均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知道苏灵均把钱洵美的话全都听到了。 苏正则想了一下，觉得这种反应也很正常，钱洵美不知道摸过多少男人的腿，而她如花似玉没出阁的老哥，光是听个评价他身材的话都要害臊。 这么看来，苏灵均空有一张冷漠脸了，不知道为什么想来，觉得还有点萌。 “跟我来，苏灵均、林世泽和车正恩，跟我过来。”山姐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夹。 然后苏灵均只能不情愿地站在最后一个跟过去，毫不知情此时此刻，钱洵美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露出的一丢丢白皙的脚脖子。 苏正则跟在钱洵美后面，为了她老哥的贞操，只能小声咳了一下，忍住笑伸手捂住钱变态的眼睛。 “你有毒吧。”苏正则说。 “就看一下，很正常啊。”小洵美回答。 “别人看我觉得没什么，你看我觉得有点恐怖。”苏正则说。 “我又不会下手，我最近有目标。”小洵美解释。 “真的？”苏正则疑惑。 “我保证，你哥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会乱出手的。”小洵美信誓旦旦保证。 “如果你乱来，我就把你的口红都捏断。”苏老板嘴角上扬。 第87章 被电竞耽误的演员 这是苏正则第一次看到室外造雨。 一共借来了三辆消防车，停在路边，准备一会儿用来洒水。 两个工作人员手里拖着自来水管子，在提前清场的广场上先把地面弄湿，营造下雨的环境。 两个几个化妆师如狼似虎地逮着这几个职业选手在化妆。 “姐姐轻一点。”林世泽被抓着画内眼线，眨巴着眼睛，眼珠子不受控制地上翻，生理性的眼泪哗哗的。 定妆散粉刚刷上去，苏灵均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小桃好奇那个卷发棒，差点伸手直接抓反了，要不是化妆师及时阻止，可能世界上就要多一只炭烤猪蹄了。 “我去，果然化个妆都不大认得了。”岚切蹲在场外，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单良庆也蹲在那里，跟他一排，入神地看着，眼睛睁得很大，嘴巴都有点合不上了，可以看到他一如既往显眼的兔子牙。 “你以前拍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闵珏雪蹲在两个人中间，穿着teamft的工作人员外套，短裙摆上绘了一只小松鼠，因为体虚还穿着厚厚的裤袜，一双岚切送的粉色运动鞋。 闵珏雪掏出袋子里三个红豆铜锣烧，分了一人一个。 三个人就排排蹲，一口一口地吃还滚烫的铜锣烧，冲刷地砖的流水在他们脚前面来回蹿动，发出哗啦哗啦还算静谧的声响。 “那个时候你不还说很帅么？”刘易时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顺了顺头发，来缓解尴尬。 “是啊，一直都很帅诶。”闵珏雪小声说，然后举起红豆饼往脸前一挡，有点羞涩。 “毕竟现在电竞和之前不一样了，以前更多像是自嗨，现在我们更要注意一下公众形象。”刘易时说。 “你们收拾一下，还是好看的。”闵珏雪小声说。 一般这个时候，不管身边是哪个队友或者朋友，肯定都会习惯性损一句：“我靠刘易时你都长成这个鬼样子，你女朋友奉承你，帅不帅你自己没有点数吗？” 但是毕竟单良庆，只是抓着铜锣烧，一边咬一边看着这一对情侣在交流，嘴巴吃东西没法笑了，只能用眼睛看着他们笑了笑。 “你呢？是不是也不习惯化这些东西？”刘易时跟单良庆说。 单良庆看到刘易时跟自己搭话，不管任何人跟自己搭话，单良庆都要指指自己确认一下，因为喜欢跟他交流的人确实不多。 “没有过。”单良庆一个字一个往外蹦，生怕别人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刘易时没有反应过来。 闵珏雪一下子就大概反应过来了，她实在是太过冰雪聪明又敏感的女孩子，便伸手轻轻在刘易时衣角处扯了扯。 “没有这样收拾过，”单良庆用手指着前面的室外拍摄现场，“我没拍过宣传片。” 刘易时反应过来闵珏雪想提醒他什么，便一下子显得有些局促。 他不知道单良庆是什么样的性格，虽然两个同处一个队，但是单良庆总是不说话，所以不知道他会在心里怎么想。 “我是替补。”单良庆笑着慢慢叙述。 岚切心想这哥们可能是真的傻，只要反应过来就大概可以知道你是因为当替补队员，在哪个队都一直是替补，而且不是那种强队的明星替补，所以没法上宣传片。 可是单良庆还在解释，好像相比较丢人而言，他更在乎的是他们俩听不懂这是什么回事。 果然传言是真的，这个人并不是故意不讲话，是真傻。 那边穿着秋裤的苏灵均已经躺好了，至于为什么要说躺呢，是因为这个镜头需要他老人家在雨里慢慢坐起来。 苏灵均真的可以说是没表情、没神态和没演技的“三无”演员了，比随地抓的群众演员都要差，至于差成什么样子，看一下最老版《还珠格格》的路人演员大概就能懂了。 但是苏灵均还是不一样，如果说单纯的演技差，完全可以跟他们别的选手一样，走个过场，把手里举着火把拍成手抓羊肉串，把雨中扶额拍成洗头，把威风凛凛的全队进场拍成百鬼夜行。 他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较真的人，你让他去演这种东西，他真的会认认真真地把流程记清楚，然后最大程度地去把事情做完。 所以大家尊敬他不是没有理由。 苏正则在一旁看着他，手里端着给他准备的水，旁边放了一把折叠椅。 虽然比不得明星的休息待遇，但是老板亲自动手，保重这位秋裤酱不会被渴到累到。 地上洒满了水，真的和雨天没有区别，苏正则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苏灵均躺在那里，导演和动作指导就过去调整了一下，看上去完全感觉都不一样了，从葛优瘫分分钟变成仰望苍天的少年。 “争取一遍过，要不然会感冒！”导演大声说。 林世泽也躺在那里，苏灵均侧过脸去看了一眼林世泽。 “诶，不要紧张。”林世泽露出明媚的笑容。 “一会儿水洒下来有多爽？”苏灵均问。 “我年轻的时候当过平面模特，也这么玩过，下巴不要抬太高，要不然水会流到鼻孔里。”林世泽认真地说。 “大哥你才十八……”苏灵均一脸茫然。 在导演喊开始以后，两个人就在广场上躺下来，闭上眼睛。 苏正则和钱洵美站在场外，可以看到镜头画面里的样子，两个人果然是做什么都很认真的老选手，连拍这种东西都不笑场。 天空阴郁，山雨欲来风满楼，两个少年穿着不同的队服躺在古旧的广场上，似乎是在午后小憩。 林世泽首先睁开眼睛，因为他不是主角，所以不用给正脸，视频后期也不会加他名字，所以他显得很有经验，一直都保持着半张脸在镜头里。 睁开眼之后，他站了起来，在广场中央，然后抬眼看天空。 “以后你男朋友退役后借我，我保证还你一个国民老公，”钱洵美沉默半晌之后跟苏老板说，“他绝对是被比赛职业耽误的演员啊。” “他是我老公就行了。”苏正则有点舍不得，醋意深重。 “啧，死鬼。”钱洵美一脸宠溺的笑容，掐了掐苏正则正经的小脸蛋。 林世泽站起来后，导演掐着时间，那边消防车开始洒水。 站着的林世泽低着头看双手，躺着的苏灵均闭着眼睛，瓢泼大雨落下，笼罩着整个广场。 下个镜头，林世泽就一路小跑出来了，因为镜头里只有苏灵均一个人。 “来，擦头发！别感冒！”wcan来的工作人员跟在后面喊。 林世泽一路小跑，仿佛滴水观音般潇洒，工作人员根本抓不到他。 苏正则看着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林世泽跑到苏正则面前，气喘吁吁，把自己湿漉漉的脑袋坑下，伸出手指戳戳。 在她的注视下，林世泽抬起头来，瞳孔里写满温柔，脸上还有些陌生的残妆，让本就漂亮的他显得有些惊艳。 他眉眼弯弯，上气不接下气，给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苏正则感到自己的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慢慢变得柔软无比。 “你们工作人员喊你呢。”苏正则说。 “要苏老板帮我擦头发。”林世泽笑着回答。 第88章 stg是永远的遗憾 “秋酱，拿一下我的面包。”坐在后排的金皙伸出狗爪。 苏灵均正靠着座位闭目养神，听到后脸色瞬间变白。 “秋酱，你睡觉不，不睡的话可以借我一下你的靠枕？”暖暖在前排回过头来，露出欠揍的笑容。 苏灵均的脸色开始变青。 “秋酱……”季开阳坐在他旁边的位置说。 还没说完，苏灵均突然睁眼，一脸威胁地看着季开阳。 “喝水吗？”季开阳端了端手里的热水壶。 苏灵均当场去世，享年二十三岁。 当msi的宣传片流出的时候，全国人民欣赏了导演的才华之余，立刻就发现了苏灵均的新队服，仿佛秋裤。 一时间，秋裤酱，最后简化为秋酱的称号，不绝于耳。 说到这个名号，就不得不说到lpl一直以来的辈分文化。 首先要提到的就是酱字辈，是指实力强劲，资历深，梗多的选手。 有了秋酱之后，就可以跟菜酱凑一起了，毕竟论起梗和资历，没人能跟排他们一起。 然后就是男字辈，男字辈是指实力强，发挥稳定，比如teamft的上单季开阳岭男（高岭之花造出来的梗）、辅助金皙雨男（但是因为比较可爱，所以叫雨妹的居多）等。 下一个是帝字辈，帝字辈是指顺风时发挥出色，逆风很迷的选手，但是一般不会有辣眼睛的操作。 比如teamhunter江之星被称作月帝（拿到皎月就会如同开挂一样），还有月五水帝（因为大部分人骂月五都是骂混子，打比赛很水）等。 接着就是皇字辈，皇字辈是一个很不好的字辈，基本是一些不管顺风逆风都会有辣眼睛的操作选手。 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说到rubygaming的打野刘易时岚切，大名鼎鼎的尸皇（不管在哪个队都是kda倒数第一，死亡数创下lpl之最，不是死了就是在送死的路上），同队替补上单单良庆alone，人称独皇（跟团队永远没有配合的神秘自闭男子），teamantis的打野闪皇（一场比赛因为辣眼睛操作，可以做一堆表情包）等。 再说到王字辈，目前基本已经不再封这个爵位了，以前是指一些解说观众都看不懂的选手。 其中不多见的还有垃字辈，非常简单易懂，就是垃圾的意思，目前还没有哪位选手稳坐拉字辈。 在这里，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辈分就是爹字辈，这个辈分以为着他可以以一己之力拖动全队，在战队里是王牌之王牌，无法匹敌的大腿。 在lpl里，只有两个人曾经坐上爹字辈的位置，一个是现teamhunter上单白衍白爹，另一个就是teamantis的中单安歌安爹。 苏正则坐在前排的车座上，听到了后面他们队员的交流，不禁觉得他哥哥确实配这个辈分。 说起那天的宣传视频拍摄，苏灵均两遍就过了，浑身都是水从场上走下来。 钱洵美作为临时场工，手里抱着毛巾，然后非常自然地走过去，给苏灵均擦了擦头发。 然后就看到毛巾里钻出来的苏灵均的脸，眼睛根本不敢直视过去，眼角下方很明显地红了。 钱洵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根本没去在意苏灵均，只有苏正则看到了。 为了这份反差萌，苏正则在心里偷偷地嘿了半天。 现在他们正在去会场附近酒店的路上，这是第一次在中国赛区举办的季中赛，其他赛区的选手都要坐飞机到这里来参赛。 山姐翘着二郎腿坐在苏正则旁边，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吃一根棒棒糖。 “结果又是我们啊。”山姐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在大巴窗户上倒映出他难得严肃的神情。 苏正则本来也不怎么爱说话，看到关之山也不是冲着她说的话，也就不跟着说话了，用手撑在椅子上，托腮发呆。 “老板，你对这个战队太上心了。”关之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正则这才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山姐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而且让人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不舒服。 “什么意思呢？”苏正则声音轻巧，语气温和，更像是在午睡后说出来的语调。 “老板，我认得您不久，可是您确实是我见过最上心的老板，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自己没有课都会跟过来，”山姐把头转过来，露出一个笑容，“有的时候，我甚至会产生错觉，您并不是老板，而且我们战队的一个工作人员。” “我本来就是煮饭婆升上来的。”苏正则笑着说，跟山姐开玩笑。 “我知道，我听付东教练说起过。”山姐说。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喜欢而已。”苏正则轻声说。 “什么？”山姐坐正了，探过脸来认真地问。 “我投身这个俱乐部，愿意花钱，愿意时时刻刻来帮忙，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喜欢游戏，喜欢电竞，喜欢以此为职业的他们而已。”苏正则轻声笑道，伸出手指，悄悄地指了指后排的那几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少年。 “我总觉得，生意人不该是这样的，苏老板更像是一个志愿者。”山姐的年纪比他们都要大，所以也算是电竞圈前辈的话了。 “teamft这两年跌跌撞撞，以后也不会平坦，以后会更难的，老板你是投资人，也还年轻，投资真心和理想的话，以后会伤心的。”山姐默默地说。 “去年我已经很伤心了，我现在都很难过，那个时候我想，如果去年世界赛结束的时候，我就是老板的话，说什么我也会留住月五和赵池的。”苏正则说。 “但是我后来就想通了，我要学着尊重每个人，每个人的决定和选择，”苏正则笑着说，“因为他们聚是一团火，散也是满天星。” “我们ft就是最好的，不是么？”苏正则对着山姐笑道。 “我或许一直以来都对您有点误解，是我浅薄了。”山姐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 “我确实是生意人，我卖我的心血，换我的一点情怀，因为stg是我永远的遗憾，我不想让ft再因为同样的理由结束。” 苏正则看着窗外的风景，阳光落在她眼睛里，温柔闪烁。 “老板您有什么愿望吗？”山姐问。 “我还小，”苏正则说，“希望很多年以后，这个游戏这个联赛真的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时候，会有人想起初期所有电竞人的努力，往2016年之前再推十几年的努力。” “会的。”山姐轻声回答。 第89章 薯片可乐加杯面 苏正则决定先洗个澡，把他们都安顿好了之后，苏正则就开车前往自己的酒店，距离并不远，只隔了个街道。 路过零食贩卖机的时候，苏正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确定四下没有人之后，苏正则又踱步回去，悄悄地望了一眼。 最终还是站在了机器的前面，然后从容不迫地开始选吃的。 薯片两袋，一袋番茄味，一袋烤肉味，没什么能比吃薯片更加舒服的事情了，而且吃薯片，讲究的就是咸甜混合，用烤肉味的咸香搭配番茄味的酸甜，才是吃薯片的至高境界。 同类可比较的还有甜辣、咸辣和酸辣，配上气泡充足的可乐或者加了奶盖的西瓜汁。 搭配全套的应该还是梅子干、酸角糕和焦糖布丁，这样的话，是一顿夜宵起码要做到的要求。 如果有海鲜杯面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苏正则看了一圈，最后选择了两袋薯片、一袋小熊饼干、一捆果丹皮、两个鸡蛋布丁，最后买了一瓶冰雪碧。 最后全部都放到prada的挎包里，不得不佩服一下工匠的技术，放那么多零食还没有垮掉，下次就决定拿来买菜了！ 苏老板看着整个酒店里进进出出的衣香鬓影、名流贵胄，不禁悄悄地压低了帽沿，把包往身后藏了藏，然后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路蹿到了电梯里。 “啊，还好，没有人……”苏正则心里这么想着，要不然又要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包里的东西了。 表面上严肃沉稳、不苟言笑还有点死板的俱乐部老板，实际上却是一个沉迷漫画游戏二次元，躺在五星级酒店鱼缸里看新番的神经病。 半夜打电话到厨房，立刻就有星级厨师长待命的年轻女孩，只是在电话里默默地来了一句。 “可以泡桶杯面上来吗？不要辣的，我饿了。” 这些都是苏老板干过的事情。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触到电梯门，电梯门立刻打开。 “不好意思。”那个年轻人说，然后就走进了电梯，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因为苏正则听到了声音，是女人高跟鞋的动静。 “妈的。”苏正则偷偷上楼的计划又泡汤了，只能有些萎靡地把包抓着低下头来玩手机，在心里悄悄吐槽。 “阿则？”那个年轻人问了一句。 “嗯？”苏正则立刻停止嚼口香糖的行为，抬起头来，看到了对面那个年轻人的脸。 我去这不是她男朋友的哥哥林世熠么？ 林世熠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而沉默，脸上摆着很有距离感却很有礼貌的微笑，肩膀宽厚，整个人身材修长而匀称，穿着文质彬彬而质地考究的风衣和白衬衫。 他的身边站着年轻而漂亮的女孩子，穿着及膝的裙子，在这种场面下精致而不失风度和体面，习惯性偏过头认真地点头，看来是秘书没错了。 “啊哈哈哈好巧……” 真是冤家路窄同住地球村啊，在这里竟然还能碰到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还带着倍儿有面子的漂亮女孩子。 然后苏正则的笑声就越来越小，因为是假笑所以脸部越来越僵硬，索性直接把头低了下来，咳了一声。 林世熠看到她这种反应，有点想笑出声来，但是电梯里还有别人。 林世熠微笑着，伸出那只跟林世泽相似的修长手掌，然后摸了摸苏正则的头。 “大哥可别，我可是你兄弟的老婆。你这样要剁手的。”苏正则心里默默地吐槽。 苏正则吓得差点把口香糖吐他脸上，连忙像王八一样把头缩了回来。 林世熠的手悬在空中，有些局促，低头看着小姑娘把帽沿又压低了一些，便把手收回了口袋，笑容中竟然有些慈祥。 “你在哪一楼呢？”林世熠说。 “三十二。”苏正则吧唧吧唧地嚼口香糖。 林世熠露出笑容，然后伸手去摁电梯楼层。 林世熠身边的女孩子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和尴尬，但是在这种场合，最重要的还是保持职业的警惕感。 因为你不了解来者，所以不能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不满或者是嫌弃，因为来者可能是比你社会地位还要低的人，也有可能，是你顶头上司都需要卖人情的主。 “忘了给你介绍一下，”林世熠微笑着对那个女孩子说，“这是中国苏通移动公司苏总的女儿，ft电子竞技俱乐部的苏老板。” 好官方的介绍，林世熠这么一介绍，苏正则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还挺有脸面，哪怕自己被人家女孩子的美貌压得死死的，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那个女孩子倒是突然脸上多出了些惊奇。 苏正则知道她在惊奇什么，无非就是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职位，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二世祖圈子里有过她。 “苏老板平时不爱玩，所以你不曾见过。”林世熠点到即止，不再跟她解释。 没想到吧，从来没怎么出现过的苏小姐竟然还是个干物妹。 这里的干物女指的是认为很多事情都很麻烦而凑合着过的女性。 这个名称源自日语，因为日本那里对鱼干的称呼为干物。 工余在家，喜欢独自看漫画，喝可乐，假日好睡，不喜欢出门，幸福写意，如果不是因为林世泽而有了恋爱关系，那就是彻底的干物咸鱼妹了。 “今晚一起吃饭吧。”林世熠突然说。 苏正则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她跟这位大哥哥确确实实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他平时看到苏正则总是温温柔柔的笑容，并且有意无意的照顾。 “不好意思啊……我……”苏正则捏了一下帽沿，刚想说话，就被林世熠打断了。 “只是普通的吃个饭罢了，你在这附近上学我都还没请你吃过饭，下次叔叔该说我没好好照顾你了。”林世熠微笑着说。 苏正则看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女孩子也有意无意地会看她一眼，眼神很复杂。 “唉，我的可乐和薯片啊……”苏正则心里默默地想，有些欲哭无泪。 第90章 我的老板不可能这么可爱 苏正则看了看手表，还有四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应该还有时间洗个澡。 这其实是个好机会，跟林世熠在一起吃饭，说不定能拿到他那边的赞助商，想一想还不算亏。 浴缸里放了荷叶干，每当苏正则觉得心情烦躁，头痛或者身上不清爽的时候，就会买干荷叶一斤左右。 研磨成细粉末，每次泡澡时用一到两碗量倒入浴缸中搅匀浸泡。 后来觉得有些麻烦，在学校实在不方便这么弄，便在中药房买的浓缩中药粉，这种药粉大概一罐一百公克粉剂，每次需要洗澡的时候，从里面取半罐就好了。荷叶为睡莲科植物莲的叶片，性平，味苦，入肝、脾、胃经。 能解暑清热，升发清阳、通气宽胸。 当然了，只有苏正则本人才注重这些，每当苏正则和钱洵美出去玩，钱洵美是死也不想尝试这些看上去就有些恐怖的东西。 钱洵美买的浴球，在水里放一颗就可以遇水即化，并且会把洗澡水染成五彩缤纷的颜色，营造出梦幻的视觉效果，它所散发的香味也让人心旷神怡。 苏正则也稀奇地用了几次，还是会忘记用，除了要见男朋友之前会用用，让自己身心得到净化，淬炼自己的可爱气质。 别的时候，还是用荷叶干粉、菊花、枸杞、绿豆粉、浮萍、紫苏、芫荽或者桂枝来的多。 苏正则脱掉衣服爬进浴缸里，把外间的灯都关暗，只留浴室玻璃镜前面那盏明黄色的高盏灯。 浴缸里热气腾腾的水很快就让偌大的浴室里每一面玻璃都结上了白色的雾，苏正则把鼻子以下的部位都泡在了水中，眼睛盯着面前涌动的水面，还有水面上漂浮的几朵玫瑰花。 浴池缸边上的支架上摆着平板电脑，苏正则正在看四月番《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一边看一边泡澡，手边摆着的是一杯冰镇雪碧。 很完美嘛，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说她不懂生活来着，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多姿多彩而有乐趣嘛。 眼睛向上看，暖光的灯光让眼睛有些迷糊了，感觉到束起的长发尾端粘湿了水，有些冰凉地落在脖颈上。 如果不是今晚要去陪同林世熠吃饭，今天可以说是非常完美了。 苏正则拿起手机，切到了微信，看到他们正在群里说着话。 这个群的名字是“中国废铁找你娘”，有点暴躁的名字，是lol分部这几个队员建起来的小群，山姐和付东也在里面，没了上头人管着，山姐付东也没个正形。 teamft，在s5之后多了个名字，叫做ft废铁队，至于这句话，连起来应该是“内战技术哪家强，中国废铁找你娘。” 值得感动的是，他们竟然把顶头上司的她拉进群里了，说明她还是很受欢迎的，而且恐怖程度甚至还比不上那几个管理层小官。 小雨妹：今晚有没有人要去吃夜宵哇？ 奇迹暖暖：好啊好啊，我们去吃麻辣烫吗？ 苏灵均：刚刚赵池说要请我们吃晚饭。 考拉：（开心） 季老师：老板来不来？ 社会你山姐：反正经理要来（羞涩） 付东爸爸：比赛前不要吃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一点就行。 苏正则感到有点泄气，她心里痒痒，很想一起去玩，而且赵池要请客，他现在是大主播，挣了不少钱，本来他也大方，肯定可以吃不少好东西。 上次街头吃的那个辣年糕，苏正则早就想再去吃一次了。 小雨妹：老板？嘤嘤嘤，老板不说话了。 “我今晚有事情，没法跟你们一起吃晚饭了。”苏正则在屏幕上打字，然后发了出去。 然后就是一时间的安静，苏正则看着聊天界面，有些失落。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手机叮咚了一声，苏正则连忙拿起手机，看到季老师发了消息。 苏灵均：辛苦了。 季老师：回来给你带辣年糕？ “诶……”苏正则感到自己的心脏麻酥酥的温暖，伸了伸胳膊，脸放在浴缸边缘凉凉的地方。 随时平时季开阳挺狗的，但是在这种方面一直都挺懂事，而且还暖，辣年糕的事情竟然一直都记着。 “谢谢(*≧▽≦)”苏正则打字。 小雨妹：唉……我陷入了消沉，不能接受老板不跟我一起嗨皮。 苏正则心想我要让你个小崽子快乐潇洒，还不是得先愉悦一下各路神仙，如果现在金皙在场，就一口泸州老窖混合衡水老白干喷死他。 苏正则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监督他们训练，泡了半个小时就觉得头晕眼花。 “起来了，不泡了，头晕。”苏老板伸懒腰。 坐起来以后，把自己那一坨运动鞋卫衣给塞进了衣柜，一会儿可以叫人来收拾。 苏正则换上了黑色缎面的衬衫和白色阔腿裤，把高束起的长发放下，用吹风机把湿掉的部分慢慢烘干，学着小洵美之前教的那样把头发卷出弧度，顺着左肩膀放下来。 手机响起电话铃声，是个磨人小妖精打来的。 “喂，干嘛，不好好训练？”苏正则一边用柔软的刷子给眼角上色，一边开了免提。 “你在怀疑我的勤劳吗？”那头传来清冽的少年声音。 “不会不会，谁都知道菜酱是劳模诶。”一听到这个声音，苏正则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心情舒展了。 一通男朋友打来的电话，可比泡一万次荷叶干都要管用。 “知道就好。”那头的林世泽声音轻薄，仿佛是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 “那为什么要打电话？”苏正则问。 “我想着提醒你吃饭，不吃饭胃病又该犯。”林世泽说。 “诶，你……”苏正则举起自己橘色的腮红，想着在颧骨和鼻翼处轻轻扫一点，不至于看上去太过凌厉和严肃，但是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有点红了，“你这么说话，弄得好像我们真的在谈恋爱一样……” “难道不是吗？”那边的少年眯着眼睛啧了一声。 “有点后悔，你又骚情又难缠，才不想要。”苏正则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温柔，语气戏谑。 “晚了。”林世泽笑着说。 “那边的声音，你是在看动漫？”林世泽突然听到了平板电脑发出的声音。 苏正则连忙跑过去关了声音嘟囔：“没有，我这么严肃才不看。” 唉，口是心非的毛病简直有毒。 “你一会儿干什么去？”林世泽问。 苏正则已经画好了唇妆的最后一笔，整个人在化妆镜中显得成熟而又清冷，看着手机里的来电显示，才露出了幼稚的笑容。 “老娘要去给你打天下了。”苏正则轻声开玩笑，然后把电话挂断，走出房门。 那边手机被挂断的林世泽，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愣了半天才发出一声长叹。 “这也太他妈可爱了……”林世泽一脸茫然。 第91章 暗恋专业户 苏正则从电梯下去的时候，侍者为她摁下楼层键。 “小姐，用餐么？”侍者问道。 苏正则没有接着话往下说，而是有些局促地看着手里的手机，跟小洵美讲了讲自己的行踪，打开到摄像头，又瞧了瞧自己的妆。 “有杯面吗？”苏正则问。 “什么？”侍者尽量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没有听清楚也只是温柔地重复着这个问题，并且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 “我想问问有没有杯面，就是那种小一点的泡面，当夜宵用的。”苏正则就慢慢地解释给他听。 侍者听明白了，然后点了点头。 想起之前还跟小洵美聊过相关的话题，小洵美跟她说，其实为什么酒店之间会存在着星级差距，一部分就在于肉眼可见的硬件条件差距，还有一部分就存在并不能察觉的部分。 你从开车踏足酒店的领域，是否从引路保安的衣着就赏心悦目，是否有侍者为你打开车门，用金色小车早已悄无声息地帮你卸下所有行李。 走进大门，有多少人不管手中忙着什么样的事情会投以微笑，大堂里的基调气息又是来自哪家调香大师的杰作。 这些都是星级之间的差距，当初小洵美说的时候，苏正则还感叹管理过家族酒店的小娘们就是懂得多，现在看看，想想之前二十年的被服务经历，确实是这样的。 就像到现在为止，这位侍者，都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好像一切都可以理解。 “请问现在就需要杯面么？”侍者问。 “大概十点左右，送两份杯面上来，顺便准备点热水，我怕晚饭吃不饱，拿来当夜宵的。”苏正则说着，倒是一副很诚实的样子。 “好的，请问需要什么味道的？”侍者依旧是从容温柔。 “两份都海鲜味的吧。”苏正则觉得他一本正经问泡面的样子确实很可爱，好像这根本不是泡面，而是顶级大厨手下的小贝壳面。 电梯打开，苏正则大步而出，侍者在后面的电梯里，白色的餐布挡住手鞠躬：“用餐愉快。” “愉快的可能性有点小啊。”苏正则轻声自言自语。 “苏老板，这边。”一个女声响起。 苏正则回过头去，看到了那个下午电梯里站在林世熠身边的漂亮女孩，正站在电梯旁微笑着看着她。 “您好，我叫沈歆霈，是林总的助理，林总在里面等您呢。” 苏正则抬眼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天生有些清冷的眼睛让她有一瞬间的笑容僵硬，哪怕苏正则此时此刻一点恶意也没有。 其实从看见苏正则开始，沈歆霈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这是女性间特有的敌意和敏感，因为这身打扮与下午相见的时候完全不同，而拉开女人之间差距的本就是穿着与气质。 苏正则整个人看上去凛冽而高挑，长发微卷，黑色的衬衫搭配玫瑰金的项链，身上还沾着hermes淡雅的气息，这才能真正看出苏通移动二世祖的样子来。 沈歆霈伸出手来，苏正则想着如果是钱洵美，冲她下午在电梯里略带怀疑的态度，这个面子这个时候还真的未必给。 但是苏通小老板是给面子出了名的，为人和善，除了那张有点性冷淡的脸，一切都是以和为贵。 所以苏老板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 “在外面等很久了吧，快进去吧。”苏老板轻声说。 沈歆霈当然也是见过世面的角色，立刻就能无视下午气氛上的那些尴尬，给台阶就下动作麻溜得很，露出职业热情的笑容。 苏正则开始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林世熠要选择这个女人来当助理了，一方面她确实长相万里挑一，是属于带着出席场合会有面子的漂亮女生，另一方面她对人情世故的熟稔让苏正则有些佩服。 特别是她完美的表情管理，她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应该是对着镜子反复琢磨出来的，完全可以展示出她脸上的所有优点。 “苏老板今天不上学么？”沈歆霈笑着问。 苏正则一寻思这是在拐着弯的说我年纪小么？还是我想多了？ “今天确实没有课。”苏正则想了一下，自己出门在外，当然不能把所有人想的太坏，也不能想得太好，说话做事，留有余地，有的转圜，才不会把自己捣鼓到可能尴尬或者手足无措的境地。 沈歆霈一边走着，一边继续笑着看她：“苏老板真年轻啊，我都有些怀念我当学生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呢，现在想想都是前尘往事了。” “我去，您还真滴实在换着法的说我小啊，在生意场上说我是学生仔你居心何在啊，”苏正则脸上摆着微笑，心里默默地吐槽，“嗨呀好气啊……”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一种人，苏正则从小就见到过，但是她不太清楚这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他们擅长于拉低别人来拔高自己，在这样一拉一踩的过程中来获得源源不断的存在感和成就感，对陌生的人和事物首先会选择进行比较，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有善意，除非是可以给他带来巨大受益的人，他才会做出收敛的行为。 但是万一这位大佬是真的傻呢？好像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能当到林世熠的首席助理，出入重要场合都带着她，总不该是个二百五吧…… “嗯，我确实还是太年轻，才二十一岁，可能要等个五年左右才能像助理姐姐一样干练吧。”苏正则说。 如果小洵美在这里肯定要笑死，大声说着“我靠你嘴巴真的毒，你平时那么正经严肃都是装出来的吧！”，一边去晃苏正则的肩膀。 沈歆霈脸色突然开始有些青白，苏正则真的是拐弯抹角把年纪的问题又推了回来，在学生仔这个事情上不仅没有拿回面子，还因为年纪老了被将了一军。 苏正则知道沈歆霈为什么那么大的敌意，因为可以看出来她望着林世熠的眼睛是亮晶晶的，林世熠说话的时候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嘴角似有若无地带着微笑，以及林世熠想来摸摸苏正则脑袋的时候她脸上不甘和震惊的神情。 这些细节真的没法隐瞒过暗恋专业户苏老板。 第92章 辣子鸡杀人事件 所以说，冤家路窄同住地球村嘛，当苏正则看到桌子上还坐着魏羲和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昏掉了。 “大姐您真是无处不在啊……”苏正则强忍着剧烈的槽意，面带假笑，然后在林世熠旁边坐下。 之前苏正则还在想，两个人都谈恋爱了，竟然没有魏羲和出来搅局，现在想想，当初就不应该乱立g。 这个时候，苏正则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小时候没有跟林世熠好好玩耍呢？如果一直都是很好的关系的话，一切不久迎刃而解了么？ 现在不就可以光明正大把手伸下去掐死你个崽种了么？ 苏正则感觉自己气得牙痒痒，斜着眼睛看着那张自以为美丽动人实际上也是如此的脸，真是人生多艰啊。 “阿则，我没来得及说，这是魏羲和，你们应该都认识的吧，”林世熠明显也有些尴尬，那次苏正则拍魏羲和一脸蛋糕的事情应该早就传遍整个圈子了，“羲和，这是苏叔叔的女儿。” “我知道，我们认识的嘛。”魏羲和一边跟林世熠讲话，一边笑得灿烂，露出调皮又可爱的小虎牙，对着苏正则眨眨眼睛。 苏正则内心翻涌起强烈的呕吐感，完全忘却了当时为了爽那一下把蛋糕拍在她脸上，回来挨了多少骂，坚定信念，现在如果手边还有蛋糕，苏正则说什么还是要再拍她一脸。 沈歆霈最后一个坐下，纹丝不乱地整理自己的餐布，一直也不怎么抬头，显得分外从容，甚至还有些愉悦的意思。 “歆霈，我这次都来陪你了，下次说什么也要来探我的班呀。”魏羲和亲切地拉起沈歆霈的手，笑得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咪，乖巧而毛绒绒，这是在如今演艺圈不多的类型。 怪不得那么红哦，苏正则心想。 “羲和姐当然没话说啦，对我那么好。”沈歆霈从容地抬起头来，仿佛是酝酿这个笑容很久了一样，侧过脸温柔地还瞥了一眼苏正则。 这么一看，场上局面就分外清晰了，苏正则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这个事情，大概就有数了。 作为请客方的林世熠确实是个冤大头，这件事情跟林世熠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个哥哥虽然是林世泽的亲哥，但是在思维方式上感觉关系不大。 若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兄弟俩大概就是山水之分。 这桌子上风起云涌，氛围有些尴尬，但是林世熠依旧装作看不出来，对于生意场上久经风云的年轻人，学会趋利避害，在必要的时候看不见听不着也是很重要的。 而至于魏羲和和沈歆霈是不是真的关系那么好，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可能两个人有共同的利益需求，魏羲和觉得沈歆霈每天都跟着林世熠，或许日后会有事相求，而沈歆霈知道魏羲和和林家微妙的关系，而且认识魏羲和这种一线明星，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肯定是沈歆霈先跟魏羲和透露了风声，然后魏羲和就抓着这四个小时赶来了，这种精神不知道为什么又好气又好笑。 是还喜欢着林世泽么？ 苏正则有些无语，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女人，到头来最爱的还是自己，但贪恋着心底那一点温暖，死死不放手，早就已经时过境迁，她还陷在里面出不来。 “我们确实是熟人。”苏正则伸出手理顺长发，然后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林总，苏老板好歹也是未来的弟媳妇，也不早带我见见么？现在阿则长得是越来越标志了。”魏羲和笑着说。 我见你老母，你比我年纪还要小，在我面前装你娘了五彩斑斓螺旋棒棒锤子的长辈？ 苏正则感觉自己心里活动可以说是非常丰富了，现在就缺块板砖或者蛋糕进行实践了。 “不用刻意安排机会，反正我们总是有缘分再次见到的不是么？”苏正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两个妹妹有什么要点的么？”林世熠插了一句话，想把气氛拯救回来。 “要不要试试天鹅流沙酥或者花雕竹丝鸡，我听说这家做的很不错呢。”沈歆霈不想让林世熠显得太过尴尬，连忙跟上去接话。 林世熠放下菜单，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水杯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沈歆霈一眼。 本来是为了自己要强，不想让苏正则和林世熠把这顿饭好好吃完，才拉魏羲和来使绊子，没想到因此让林世熠两面都有些尴尬，从而让他对自己生了责怪的意思。 到头说来，还是不会做人，如果不刻意想着去害人，坏事总不会那么快落到头上。 “魏羲和姐，有什么要吃的么？”沈歆霈眼角有点发红。 “别的都好，”魏羲和笑着说，“我只是有点馋辣子鸡的味道了，多放些辣子才好。” “我记得前些年来我们家里玩的时候还喜欢清淡的，可见时间过得很快啊。”林世熠笑着说。 林世熠不懂，魏羲和这还是在跟苏正则置气，林世泽嗜辣如命，无辣不欢，如今说出这些来无非是仗着前任的身份非要恶心她一下，争些没有任何意义的高下来。 可巧的是，苏正则也吃不了什么辣椒，之前林世泽住在她家里那段时间，吃个辣菜都要喝半天水，做个川江鱼给他吃，都是林世泽给她涮了清水才吃的。 哦对了，是林世泽涮给我吃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承认我就是男朋友给我涮鱼片就会沾沾自喜的老女人行了吧，但是你魏羲和也羡慕不来，你看这个人她好像一只狗哇，气不气？ 苏正则低下头咳了一声，被自己汹涌澎湃的内心世界搞得有点没法认真斗气了，可能她就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吧。 “对，辣子鸡最好了，我也想吃。”苏老板认真地说。 “我记得你也不怎么能吃辣啊……”林世熠被苏正则眼睛里的杀气一震，哆哆嗦嗦地问。 “来个大份，我们一起好好吃点。”魏羲和虽然说满脸笑意，但是眼睛里也腾升起杀气。 林世熠抱着菜单，跟沈歆霈不自禁挪得近了些，恨不得把菜单开个洞，把脑袋放进去。 就在两边微笑眼神对拼之时，苏老板突然伸出自己的手，侍者立刻靠近了这桌，在魏羲和的注视之下，苏正则合上了菜单。 可惜ft全员不能再次欣赏他们老板此时此刻的冷酷和残暴，以及杀人无形的语言冷暴力美学了。 “给我上一份蛋糕，什么样的都行。”苏正则眯着眼睛笑着说。 听到蛋糕两个字的时候，魏羲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缩脖子，想起被蛋糕糊一脸的黑历史。 苏老板悠悠地喝了一口水。 无形之刃，最为致命。 第93章 赞助商 林世熠看着两个女人端着辣子鸡吃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嘴巴通红，还互相吹胡子瞪眼，继续抢盘子里的辣子鸡。 “可让我馋得慌。”魏羲和手里抓着餐巾纸，一边吃一边擦掉嘴角的辣椒，光是辣椒粘在皮肤上就要痛死。 “真好吃。”苏正则嘴巴里已经辣得没有感觉了，只觉得脸上有眼泪哗哗往下流。 隐匿在灯光之外的两个侍者，依旧用餐巾遮住手指，微微弓着腰，保持笑容。 “冰水……冰水……”沈歆霈不断地跟侍者要冰水，往清水里夹冰块，再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挤柠檬汁，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这是她最后的表现机会。 苏正则已经不能记得当初为什么要争这口气了，在一口爆辣一口酸凉的交替之中感受宇宙大爆炸的刺激感。 记得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苏正则就没有关于争气斗狠的记忆，从小一直就是保持着差不多就好，不要发生冲突就好之类的观念。 关于发生冲突之后，就会产生不愉快的记忆，这让苏正则有点抗拒。 所以每次只要发生点什么事情，苏正则就只剩嗯嗯嗯嗯嗯okokok就这样没问题没问题就搪塞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要争这个有些幼稚的输赢，苏正则也不清楚，看着对面魏羲和也在吃着不能吃的辣，就很不想被比过去。 可能本质上，苏正则还是挺倔的。 就是想证明比你前任好，连吃辣这一点都不想输。 我去你妈的爱情不爱情，我爱你马勒戈壁，苏正则被辣子鸡辣得乱七八糟，心里发誓下次逮到林世泽的时候，一定要干死他。 也不知道吃了多久，面前的辣子鸡终于光盘了，林世熠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有些放了下来。 “看来大家真的很能吃辣呢哈哈哈哈……”林世熠没话找话，然后端着两杯沙冰放在两个辣得鼻青脸肿的女人面前。 “还没吃够呢。”魏羲和的妆都吃花了，虽然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她一边笑一边用餐巾捂在嘴巴上。 “一般一般吧。”苏正则心想你个虚伪的女人，看着旁边一小桶的冰块眼馋得不行吧，想抓一个含在嘴里吧，气不气？虽然我也馋不着…… “我想找阿则过来，本来是想跟你说个辣椒酱赞助商的事情的，”林世熠清了清嗓子，露出苦笑，“没想到我们阿则那么喜欢辣椒。” 苏正则心里清楚赞助商不是那么好找的事情，现在那么顺利，肯定有苏老爹在后面推波助澜，比如悄悄跟人家小林总说一句：“那个我们阿则还不怎么熟悉这些流程，你是大哥哥，到时候多照顾照顾哈。” 苏正则缩着脖子坐在那里，又好气又想笑，苏文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主，说了要锻炼女儿，还是悄悄摸摸地在铺路。 “我是喜欢辣椒的，”剩下的苏正则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谢谢林总帮我拉赞助。” “我是觉得这家辣椒酱家logo还不错，就想着给你介绍一下，印在队服上还蛮好看，”林世熠笑道，“我可不能乱介绍，给你们衣服上添些奇怪的东西，苏灵均以后怕不是再也不带我打游戏了。” 俱乐部和赞助商之间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拿金主爸爸的钱来运营，把金主爸爸的商标印在队服上打比赛，当移动广告牌。 ft俱乐部下面的各类分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文纪安排的人在各个节点操持着运作，他们队服雷打不动，都是在左肩上印着“苏通移动”的标志，昭告天下苏通是最大的金主，而且俱乐部的所有权都压在苏老爹的手里。 “正好，战队的衣服刚好要重做，赶巧了。”苏正则说着说着就想起了苏灵均那天试穿的秋裤。 “秋酱穿的那条吗？”林世熠说。 苏正则有点发昏，心想这个事情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就算她已经去把样式重新调整过了，这个事情大家应该都不会忘了，你看这个人一张嘴也都是秋酱了…… “秋酱可真的是黑历史了啊。”苏正则脸上有点僵硬。 “怕什么，”林世熠笑道，“你哥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秋名山老司机。” 饭局结束之后，魏羲和被辣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压低帽檐走出去，被经纪人说了什么，魏羲和也不是很想搭理她，就先上了车。 “小林总，我先去车上等您。”沈歆霈在身后默默地说，然后就不知道拐到了哪里去。 苏正则今晚本来就是要在这里住的，所以出门要把他们都送走再准备上楼去，说实话辣椒灼得她胃里有些痛，现在脑子里只有那两杯暖和的海鲜杯面，喝了就能快点睡觉结束这倒霉催的一天了。 真是累到妆都不想卸。 现在只剩她和林世熠两个人了，林世熠站在她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苏正则看着他的背影，质地考究的外套，身上还能隐隐约约闻到熟透还带着薄雾的海风气息，在高端办公场所沾染着一丝女人身上若即若离的柑橘香水味道。 苏正则能够清楚地意识到，他和他的弟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衣领袖口里衬都讲究的年轻人，或许根本就无法望见一个每天吃盒饭，去超市只买洗衣粉和香皂的少年那个空旷的世界。 “下次，我可以吃到你做的饭吗？”林世熠轻声问。 苏正则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看着林世熠，林世熠也回过头来，带着游刃有余的温柔微笑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苏正则突然感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氛。 “你做的饭，以前过年吃过，”林世熠很罕见地没有用他一如既往在人面前的礼帽微笑，而是有些开心地笑起来，眉眼都弯起来，“我想了好久了。” “……”苏正则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果然还是吃了以前很少和男生打交道的亏，这种话该怎么接她完全没有数。 “哥。” 一声有些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氛围，还带着五月海边淡淡的咸度，和深不见底的海水的冷冽。 苏正则看到林世熠脸上瞬间变得青白，便立刻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来，困倦的整个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欢欣雀跃。 黑暗的苍穹上缀饰着万千星辰，灯火阑珊之处站着一个身高颀长的少年，半边身体隐匿在没有灯光的阴影下，穿着白色的队服，推着自行车，有些疲劳地呼吸，但是整张脸淡漠而神情厌恶，眼睛直视着林世熠，他的哥哥。 “世泽？”林世熠说。 “是我。”少年声音冰冷。 第94章 辣到人生巅峰 林世泽站在苏正则旁边，抬眼看着黑云之下的这座海滨城市，还有几只海鸟在盘飞鸣叫，海边的万家灯火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来。 苏正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少是长那么大以来，她第一次看到林世泽如此愤怒的样子。 他没有大声说话，也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只是整张脸上笑意全无，苏正则才发现这张脸，有没有笑容完全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她这才发现，林世泽一直勤勤恳恳熬夜训练，所以眼睛下方会有些不易察觉的青黑，嘴唇毫无血色，眼睛黯淡，就算灯火在旁也无法点亮，身形消瘦，穿着白色的队服，后脖颈和手背上还贴着膏药。 如果不是他每天笑脸相迎，几乎要让人忘记了，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幸福的人。 刚刚在他的怒视下，林世熠一句话都无法说出。 但是林世泽还是保全着他作为哥哥的最后一丝尊严，说了一句生硬的再见才牵着苏正则的手离开。 不管何时，他都是这样换位考虑为多，要不然也不会活得如此失意。 苏正则没有说任何话，磨蹭着从后面慢慢靠近，有些心疼地拉着他的衣角，把有些冰凉的质地攒进自己的手掌。 “哎……”苏正则轻声喊他。 前面高高的背影没有回答她，依旧抬眼看着潮起潮落，在黑暗之中分外静谧的海岸，海风拂动少年的头发。 林世泽缓缓转过来，看着苏正则，然后伸出手埋进她的长发中，两只修长的手拢住她的后脖颈。 苏正则立刻抬起脸来，有些羞涩地看着他，心间再次被柔软塞满，有些稀疏的零落月色下，林世泽整个人的边缘都像笼罩在一种模糊的状态下，连整张脸都变得不清晰起来。 “啊……妈耶……好好看啊……”苏正则春心荡漾，心里的想法一浪更比一浪高，眼睛瞪得溜圆，瞳孔中央亮起小星星，“我想这些是不是不大矜持……但是他妈的生气也好好看啊……” 林世泽掰着她的脖颈慢慢靠近，苏正则已经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洗衣粉气息，还有晒衣服过后留着的阳光的馨香。 苏正则心跳疾速如同战鼓，林世泽手指所触碰的肌肤都滚烫起来起来，海风轻柔，咸咸的味道在月光下酝酿出暧昧的氛围。 苏正则闭上眼睛。 “好……”林世泽轻声开口，缓慢叹息，“好暖和。” “什么？”苏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伸出脖子，一头问号。 林世泽手放在苏正则后领口的位置，神情舒适地又摩挲了几下，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脸颊的冰冻消融，浮现出一片愉悦的小粉红。 “你的脖子好暖和啊。”林世泽歪过脖子，沉浸在温暖中。 苏正则差点就地去世。 感情您摸着我的脖子磨蹭半天是因为海边手冷啊？感情您是冻着了的才不高兴的，而不是吃醋啊？老娘眼睛都闭上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怎么，你猜我要亲你嘛？”林世泽一脸促狭的笑容。 苏正则恼羞成怒地看着他，气成包子脸。 林世泽依旧笑得事不关己的样子，神情轻松，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害臊得像个西红柿。 “……你没生气吗？”苏正则强压住自己的怒火，告诉自己要理性，明天ft要比赛，这个时候见血寓意不好，然后装作知书达理地问。 “是啊，钱洵美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和我哥吃饭，我寻思着你头脑还蛮简单的，我哥虽然跟我比还差了点，但也是老奸巨猾，万一被骗怎么办？”林世泽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我看这里离我们俱乐部也不远，立刻就下来，骑着自行车就过来了，这一路海风刮得我冷飕飕的。” “所以你是被冻得神情严肃吗？”苏正则问。 “嗯呐。”林世泽回答。 “你真的没有因为你哥的某些行为而感到不悦吗？”苏正则深深呼吸一口气问道，硬生生把吃醋两个字憋了回去。 “没有啊……”林世泽还有说完，就发现苏正则的神情不对。 可是为时已晚，只见苏正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提溜住了他的耳朵，并且抓住他的两只正在取暖的爪子。 “喵喵喵？？？闺女你要干嘛？”林世泽本能地感觉到生命正在遭受威胁。 “我要把你扔到海里喂皮皮虾。”苏正则说。 “喵喵喵？皮皮虾是长在泥沙石礁里的啊……”林世泽捂住脸都要哭出来了。 “那我要把你扔到海里喂石斑鱼。”苏正则说。 “石斑鱼只吃贝类和小鱼……呜呜呜痛……轻点……”林世泽眼泪汪汪。 “那我要把你扔进去喂扇贝，扇贝吃不吃肉？”苏正则咳了一声。 “扇贝是双壳类软体动物的总称，有四百多种……”林世泽回答。 苏正则默默咽了一口海风，突然想起了现在正在她房间里热腾腾的海鲜杯面，嘴巴上还残留着辣椒销魂的灼痛感，胃里火辣辣得难受，越来越后悔刚刚跟魏羲和争这个事情了。 “不跟你废话了，感谢你那么大老远来看我，跟我进去歇会儿也行，打道回府也行……”苏正则有些怄气地松开手，然后转过身去开始往回走，海风哗啦哗啦打在身上，尽管快要入夏了，确实还是冷的，“我要回去了，谢谢你还记挂着我。” 就是那么别扭而矫情，苏正则感到胃里火燎一样的疼，把魏羲和在心里骂上一万遍，然后灰头土脸地开始往回走，气得脚都走不利索了。 在林世泽的视角那里，一扭一扭就像个小企鹅。 “还有……”林世泽拉住苏正则的衣袖。 “什么事情？”苏正则辣得整个人都有点灵魂出窍。 “那个，”林世泽突然不笑了，神情还有些不自然，“那个……” “哪个？”苏正则说。 “我跟我哥，你觉得谁好……”林世泽声音越说越小，眼睛不停地往两边瞟，咳了一声，用手刮了一下自己的鼻梁。 “你还说你没吃醋！你要气死我个老太婆吗？”苏正则一开口就有海风灌进来，配合麻木的味觉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可能是辣坏了脑子所以竟然一反常态地坦诚，“你就说你是因为吃醋才生气得不就好了吗！嗨呀好气啊我胃辣得都要痛死了。” 林世泽被这份坦诚吓得竟然耳根通红，捂住自己的眼睛：“啊流氓，你瞎说什么呢！” “我说我好辣啊。”苏正则泫然欲泣。 “什么辣？”林世泽露出半个眼睛问。 苏正则感觉自己要昏掉了，直接从后面，把高出自己一个头的林世泽腰揽住往自己身边一扯，另一只手伸出去拽住他的衣领，直接嘴对嘴让他感受一下辣到人生巅峰的感觉。 月下相逢，一点都不唯美，甚至有点搞笑。 苏老板吃抹干净之后把林世泽直接扔在一边，翻了个白眼，扶着海边围栏捂着胃一脸铁青地往回走。 “傻站着干嘛，滚过来！”走了十步之外的苏老板对着身后喊道。 林世泽呆滞了一会儿，伸出手捂着了嘴，露出相同泫然欲泣的神情。 啊……这辣……真他妈带劲啊…… 第95章 本来就是老子的 苏正则长长叹了一口气，头靠在椅背上，费力地动了动肩膀，伸手推了推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 那是林世泽的头发，柔软而清爽，碰到手心会有痒痒的感觉，耳朵上戴着降噪耳机。 上飞机之前用随身带的ferrgamo洗漱包给他洗了把脸，路边超市给他买了一瓶强生婴儿牛奶润肤露给他用，因为苏正则实在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用什么东西护肤。 然后商场里给林世泽买了一件thenorthface的宽松外套，把那件惹眼的队服托管在酒店熟人那里，此时此刻他正敞着外套倚在苏正则身上睡觉，怀里还抱着航空头等舱定制的小熊。 苏正则其实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喜欢睡觉，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么…… 明明林世泽在生活里并不是那么幼稚的人，说话做事都很有数，只是在表面上耍宝卖乖而已。 但是现在他抱着小熊在这里睡觉，竟然有一种别样的萌感，就像正在生长的植物那样，裸露着纤弱而生命力的枝叶，根茎鲜绿得让人想起冰冻严寒之后的春天。 “快滚吧，老女人，你只是喜欢老牛吃嫩草，对年幼儿童怀有奇怪的性幻想而已！”脑中突然响起钱洵美的声音。 苏正则被脑海中的声音震慑得缩了一下脖子，连忙收回了想要摸他脸的爪子，眼馋得轻咳了一声。 “我要带你出去玩。”林世泽在海边这么说的。 “明天有小组赛比赛啊。”苏正则捂住脑袋。 “我可能就这季中赛左右的时间有空了，下面就是夏季赛和s6全球总决赛，全是训练。”林世泽说。 “可是明天ft……”苏正则觉得这么溜了好像不怎么好。 “你不想跟我一起旅行吗？”林世泽笑道。 “小鬼不要威胁我……”苏正则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灵魂早就背叛了她的战友们，恨不得立刻跟林世泽现在就比翼双飞。 “我的时间不多了。”林世泽笑着说。 “嗯嗯你别吵我再认真考虑一下。”苏正则也没有细细地考虑林世泽话的意思，只是埋头非常纠结地思考到底去哪里玩。 “我可是非常期待跟你一起出去玩。”林世泽说。 “好的我知道了，收拾东西，姐姐现在就带你去机场。”苏正则伸手拨了一下长发，已经把她的难兄难弟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然后，这两个人就上了前往中国北方的飞机，林世泽的老家，开始了他们的旅行。 离开海边之前，金皙曾经打来电话：“喂喂喂，老板你在哪里呢？” “怎么了呢？”苏正则假装淡定地问。 “我们吃夜宵回来了呀，才发现老板你好像退房了，你去哪里了哇？我们还带了你最喜欢的辣年糕。”金皙语气疑惑。 苏正则吃辣的水平也就停留在辣年糕，而且正宗的辣年糕大部分还是停留在酸酸甜甜的味道。 但是一听到“辣”这个字，苏正则还是生理学感到了胆战心惊，恶心想吐。 “我有个事情，要出差。”苏正则装模作样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摆出正大光明的说辞。 “啊？那不看我们比赛了嘛？”金皙抱着手机，有点委屈巴巴。 “是的，你们已经是个成熟的战队了，要学会自己拿冠军了，”苏正则一边抓着电话，一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看别的队，也没有老板天天跟着，你说是不是呀？” “啊……好可惜啊……”金皙在电话那边难过地说，“我还是想要老板啊。” “听话啊，你们去了，就好好谈恋……呸……好好比赛。”苏正则眼睛一直看着林世泽，开始无限口胡。 “嗯嗯，好的，老板，那你好好加油工作！我们会好好努力的。”金皙在电话那边说。 苏正则刚想回复他，就听到季开阳有点懒洋洋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金皙你是傻白甜么？这种话你都相信，”季老师啧了一声，“人家是出去玩了。” “哇，季开阳不相信我。”苏正则明明心虚得要死，却还是嘴硬。 “季老师你怀疑我们可爱的老板吗？”金皙说。 “我不怀疑啊，”季开阳打了个呵欠，“我肯定。” “你别乱说！”苏正则想要解释。 “你个学生，你老爹才不会把你推出去出差。”季老师明察秋毫，说到最后还嘲讽般的笑了一声。 “哇哇哇，老板你真的脱单了啊！我之前听到小道消息说你跟菜酱在一起了，我还不相信来着。”暖暖也凑过来说了一嘴。 “恭喜老板。”李京浩的声音淹没在金皙的鬼哭狼嚎声中。 “老板你怎么就不要我了呢啊！你竟然跟着那个沙雕野男人走了！我的心好痛啊！”金皙声泪俱下。 “咳，你说谁是沙雕野男人？”林世泽凑过来冷漠地问。 “是你！全英雄联盟最菜的菜狗！”金皙乱叫。 “苏正则本来就是老子的。”林世泽说，斜着瞥了一眼苏正则，看到苏正则红头涨脑，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气不气？”林世泽跟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金皙强忍眼泪，忍不住了，不忍了，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边金皙可能是被季开阳强制闭嘴了，也渐渐安静下来。 只听到一片安静之中，苏灵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苏灵均用老父亲的语气说。 金皙的哀嚎声又再次响起。 那边林世泽的手机屏幕亮起，看了一眼正在竭力安慰金皙的苏老板，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十分可爱，跟她今天穿的衣服真是完全不一样。 “虽然是穿着冷冰冰的漂亮衣服，但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啊。”林世泽心里这么想着，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这个世界变得分外温柔。 消息是苏灵均发来的，林世泽打开微信。 “好好照顾。”苏灵均发过来的消息言简意赅。 “好的，大舅子。”林世泽回复。 “？谁给你的勇气……”苏灵均嫌弃地回复。 “没问题，大舅子。”林世泽打字。 “不要叫我这个称呼，我同意了么？”苏灵均打字。 “是，秋酱。”林世泽说。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过了一分钟发来消息。 “滚啊。” 第96章 娇生惯养 可以看到地面越来越近的灯火明灭，苏正则的眼睛一刻也不能离开外面的世界。 明明是深夜，外面什么景色也看不到，也没有丝毫困意，肩膀被上面那个脑袋压得很酸。 头等舱是可以躺着睡觉的，可是这位偏不，扯着苏老板的胳膊要枕，只用sheridan毛毯和她共同盖着膝盖，就心无牵挂地睡死过去。 没想到平日里生龙活虎像是拥有双倍体力的少年，睡觉得时候竟然老实无比，抓着她衣袖的手指一动不动，安静得就像一只猫。 苏正则记得他很浅眠，一点动静就可以吵得他难以入睡，现在睡得那么好，真是一点点都舍不得睡。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猫一样，只在完全安心的地方，才能安稳睡着。 苏正则帮他摘掉降噪耳机，伸出手推进他的后颈处，一边揉他的头发，一边顺手捏捏他有些僵硬的颈椎。 自从那次进了医院，苏正则就学会了简单的肩颈按摩，避开林世泽的伤处，在周围用温和的力度细细按压，达到放松的目的。 苏正则也学会了用这种方式喊林世泽起床来避免闹觉，林世泽住在她家那段时间，每天早上她准备好了早饭，去学校上课之前就会蹑手蹑脚进客房，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笑眯眯地爬上床，依偎在少年身边。 看着他在隐秘的光线下，乖巧而清秀的睡相，便伸出沾了些许凉水的指尖掐着他的颈椎，把按摩当做闹钟，直到他睁开朦胧的睡眼，注视着一脸促狭笑容的苏正则，再到眼睛里充满清醒而温柔的笑意。 不出所料，林世泽再次醒来，枕着她的肩膀，用睡意朦胧的眼睛瞅了瞅她，两只爪子别到脑后伸了个懒腰，接着顺势套在了苏正则的脖子上，因为刚睡醒笑只能闭着眼睛把嘴角牵了牵。 “困死鬼，眼睛都睁不开了。”苏正则笑着说。 “我好像把眼睛睡歪了。”林世泽一醒就开始语出惊人。 “那就闭嘴，别把嘴巴也唠叨歪了。”苏正则把嘴一撇。 林世泽好像不挨骂就永远没有存在感一样，被苏正则一说立刻睁开双眼，神清气爽，笑着继续抱着苏正则的脖子。 “快到了。”苏正则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 林世泽掏出手机，虽然关机，但是可以用屏幕反射出脸，林世泽正在一声不吭地检查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真睡歪了么？”苏正则好奇地探过头来。 “可不能啊，我这眼睛得争气啊，”林世泽左右掰着自己的眼睛，恨不得把眼睫毛也数一遍看看有没有缺了少了，一边自言自语，“我还指望这张脸帮我拴住我媳妇的心呢。” “你又欠打了？”苏正则一脸生无可恋。 没想到这厮竟然认认真真地凑过来，看着苏正则说：“不会真的比我哥的眼睛丑了吧……” 噢，说到底，这个煞笔还在纠结他哥的事情。 之前从钱洵美那里听来的家长里短如果是真的话，林世泽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应该就是一个缓慢的被剥夺的过程。 一个连名字都曾经被剥夺过的人，应该本能会对失去感到本能的恐惧。 “给姐姐看看，”苏正则装模作样地掰过他的脑袋，慢慢地查看，“嗯，眼睛还是正得很嘛，亮晶晶水汪汪，眼眸惺忪撩人心怀，翦水秋瞳顾盼神飞，明眸善睐灿若星辰，美得很，肤白貌美大长腿，lpl一枝花，今天退役明天就c位出道，没什么大问题。” 林世泽双手扯着小熊的衣服，眨巴眨巴眼睛：“我喜欢你掰着我脑袋，如果一边掰一边踩着我的脚让我闭嘴就好了。” “停止你奇怪的性幻想。”苏正则淡淡地说，其实心里越说越激动。 “啊流氓，你在说什么呢！”林世泽再次捂住眼睛。 其实青梅竹马谈恋爱，只要跨过那个有些尴尬的点，就会有着说不完的骚话，跟之前没什么区别，除了那份属于恋爱的悸动之外，苏正则更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骚情感，真是刺激。 “你多少年没回来了？”苏正则问他。 “五六年吧，我也记不清楚了，小时候就算是回老家，也只有假期才有空啊，”林世泽倒是注意力都在苏正则身上，“你没睡觉吗？” “不困，困的时候再说吧。”苏正则笑着摸了摸他乱七八糟的头发。 “那行，一会儿我们从机场出来之后，就去找我的一个老朋友，他现在自己经营着民宿。”林世泽手上展开巨大的地图。 “果然还是好久没回来了，现在好多地方都不记得了啊。”林世泽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住民宿么？”苏正则眼睛亮亮的，有些惊喜。 苏正则对民宿的认知还停留在水乡的公馆，有拔步床，床牙浮雕卷云纹，垂花牙子锼出海棠卷叶，冬暖夏凉描金漆，或者马来西亚belumecoresort之类的民宿，被热带雨林包围的蕞尔小岛，蕉叶覆屋，水天一色，可以在露天甲板上吃大红花沙拉和茶稞。 “没你想象中那么有地方特色的，我们不会去住冰窟窿的。”林世泽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正则有一个绝对好的优点，就是在她不大了解的方面，是绝对不会插嘴的，恨不得搬个小板凳认真记笔记。 现在她就在深刻地揣测她从来没有去过的中国北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林世泽会建议她去当地人家，想必是自有道理。 “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二世祖，哪里都住得，只要有意思就行。”苏正则乖巧地端坐。 “不是么？”林世泽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笑着看了她一眼。 “哪有啊？”苏正则不服，“我要是的话，那你也是。” 林世泽眼睛骤然瞪大，然后整个人愣了好长时间，才咬住下唇，露出如同智障的笑容：“我靠我都忘了，我是当过富二代的人诶。” 苏正则捂住脑袋，有点脑壳痛。 “你确实不是经典的二世祖，”林世泽脸上的神情再次恢复平静，“但是你是我娇生惯养的闺女啊。” 确实如此，从小托林世泽的福，苏正则几乎没有被欺负的记忆，而且对于她，有求必应几乎成了林世泽的习惯。 “你年纪不大哪来那么多骚话？我记得你以前一句骚话都不会说。”苏正则一边叨叨，脸有点红。 “妈的教我一句你们那里的方言，”苏正则头别过去缓解尴尬，“我害怕语言不通。” 林世泽的眼睛从巨大的景区地图边缘露出来，眉眼弯弯：“一句吗？” “嗯。”苏正则理了理头发。 林世泽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老稀罕你了。”林世泽说。 第101章 北方有少年 “所以说，你到底有没有钱？”苏正则站在二楼甲板上歪头问道。 “嘤。”林世泽站在一口甲板上抬头看着媳妇，表现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唉，看来你没什么金钱意识啊。”苏老板摇了摇头。 “其实清江的民宿有我投资的一部分。”林世泽说。 “投资？”苏正则觉得有些有意思，林世泽在跟他讲投资的问题。 “嗯，对，我把钱给他，让他开民宿挣钱，他还有老婆家人，以后还有孩子，要赚钱吃饭的嘛。”林世泽说。 “然后呢？”苏正则有些着急。 “没有然后了。”林世泽说。 “那你这不叫投资，叫白送。”苏正则说。 “他不容易。”林世泽只是笑笑。 “哪来的钱？”苏正则第一次跟林世泽谈到这个话题。 苏正则一直觉得林世泽过的有些拮据，虽然说职业选手没法跟直播挣钱相提并论，赵池退役才半年连小区和车都换了。 但是苏灵均作为她哥哥，苏正则看的很清楚，挣得确实不少，特别是奖金，一个人也算是工作了的，自己过得很好，还能总是给她买新衣服新鞋。 苏正则知道这对于苏灵均来说都是小钱，苏灵均不动家里一毛钱以后连妹妹嫁妆都能出全，也不算是什么。 看着季开阳他们，都知道林世泽过得不怎么样了。 所以苏正则有些着急，害怕林世泽会把自己钱全都送到各家各户短缺的地方去。 “我没那么多奖金，肯定没法跟豪门战队比，”林世泽非常诚恳地解释，“但是打了那么多年，我也攒着钱。” “除了投进朋友那里，你还存着钱么？”苏正则知道自己私心太重，非常害怕林世泽为之献上整个青春的事业不能留给他半分好处。 这跟将军老去，不留功勋，晚年穷困潦倒有什么区别？ 苏正则知道本不该自己多话，但是她的心一直悬在那里，对林世泽怀抱太多担忧。 “阿则，别为我担心。”林世泽站在那里，笑得很轻松。 他一直都这么云淡风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年纪尚小不懂事，还是一如既往地把事情留给自己。 “气死了。”想了半天，苏正则终于憋出这样一句话。 “好了不气，下来吧。”林世泽张开胳膊。 这里是河市西南部，小兴安岭与松嫩平原的过渡地带。 东邻逊克县，西与克山县相近，南接北安市、克东县，北与孙吴县接壤，西北与嫩江县隔河相望。 一望无际的五大连池，浩渺的水面，有些凉意的风呼呼吹在脸上。 今天没有叫着陈清江，毕竟陈清江还是有客人有工作的，没有办法处处陪着他们，只能让他们俩个自己玩。 然后这两个人就开车来了五大连池。 船行驶在水面上，林世泽说下面的风景更好些。 苏正则总是想哭，太心疼林世泽，本来就脆弱的心脏因为有了牵绊而更加不堪一击。 因为世界上所有翻天覆地的心情，都是他教会的。 苏正则撇过了头，不打算哭也不再打算说话，因为以前约定过，只因为幸福才能哭。 苏正则眼巴巴地瞅着少年站在一楼甲板上，头发都被风刮得有些乱了，眼睛微微眯着以防头发戳进眼睛里要难受，嘴巴微微牵扯着，整个人看上去又安静又温和。 “下来吧，说好了要带你好好玩的。”林世泽又说。 苏正则从上面的楼梯走下来，然后凶巴巴气鼓鼓的，就像一个包子。 林世泽直接用手里脱下来的外套，把苏正则一把兜住就像兜白菜那样，笑眯眯地伸手抱了抱她。 “闺女，我早些年刚离开家，有点穷怕了，所以我肯定会存钱的，你要相信我。”林世泽抱着苏正则摸她的脑袋。 “撒开爪，莫挨老子。”苏正则气早就消了大半，甚至闻着林世泽脖颈处的气息有些飘飘欲仙，但是不嘴硬就不是一贯作风了。 林世泽洞察力很强，知道苏正则嘴里说着话就是最大的安心，便一边帮她整理衣服外套，一边轻声轻语地安慰她。 “为什么别人家谈恋爱，总是有一方特别的稳定，作为另一个人的依靠，而我们两个，就像是与世隔绝孤岛上的两个孩子一样，互相拥抱遮蔽疼痛，辛苦而艰难，叫人喜欢到想要流泪，”苏正则脸颊靠在林世泽的领口，默默地考虑着，“是我太焦虑，太矫情了吧……” “你还带着它。”林世泽笑着说。 苏正则低头，瞧见了脖子上那个钥匙，林世泽生日时送她的，绳子是苏正则重新打的络子。 “怎么？该扔掉吗？”苏正则依然嘴硬心软，被林世泽发现她这么宝贝这个丑巴巴的钥匙总有点害羞。 幸好他不知道我洗澡睡觉都戴着，苏正则心里这么想着。 “别扔啊，”林世泽笑，“你一直戴着是我的心愿。” “噢，那我明天就扔。”苏正则说。 “你现在不怕我了？”林世泽皱眉，伸手去捏了捏苏正则的鼻子。 “笑话，我什么时候怕过你？”苏正则一紧张，整个人都有些磕巴起来。 “不是么？”林世泽轻声问，“也不知道是谁，从前见了我，说话就弱气而且磕巴来着。” 苏正则的耳朵有点红，却还是想分辨：“我那不是认生么……” “以前的样子我也喜欢，”林世泽笑着说，“现在有点小御姐的样子了。” “我我我……我说了我是认生，我才不会磕……磕巴……巴……巴呢！”苏正则连脖子都滚烫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林世泽用了哄孩子的语气。 “我比你大三岁，你怎么跟哄孩子一样。”苏正则的心里都要害羞得火山喷发了。 林世泽看着她不说话，只是扬起嘴角，苏正则看到他的眼睛，如同北方一样空旷而霜凉，眉眼如画，出雪而入冰川。 林世泽伸出手抓着手里的两边帽沿，把苏正则直接扯过来，闭上眼睛，轻轻咬了一口苏老板的喋喋不休口是心非的嘴巴。 “啊啊啊啊啊啊你要死啊这里那么多人我我我我我我……”苏正则先是大脑一片空白，接着像脚着火了一样跳起来，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往上翻。 林世泽无言，将帽子扣下，把苏正则完完整整罩进了他宽大的外套里。 苏正则安静下来，脸红得像西红柿，烫得林世泽脖子上都有感觉，安稳趴在他身上，终于老实下来。 这个时候，苏正则才感觉到林世泽从外面轻轻环住她的肩颈，发出轻笑，隔着衣服掐了掐他傻闺女的脸。 第102章 活的ze 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苏正则觉得自己被风吹得有点晕头转向，扶着栏杆休息了好久才慢慢耳聪目明。 林世泽背着苏正则的包站在旁边，眼巴巴地东张西望，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下次不带你上船了，下次换个别的地方玩。”林世泽皱眉。 “那……那不能够……”苏正则立刻表示拒绝。 “这又是为了什么？”林世泽眉头舒展，颇有兴趣地侧脸微笑。 “我喜欢水，很好看。”苏正则磕磕巴巴地说。 “有我好看吗？”林世泽问。 “没有没有，你世界第一人模狗样。”苏正则敷衍地说。 这要是在之前，苏正则肯定会觉得这个人好奇怪，非要跟大自然一较高下，现在林世泽问的多了，苏正则就见怪不怪敷衍了事了。 反正林世泽只是在寻求存在感罢了，希望苏正则一直都觉得，他是最好最好的。 “今晚去吃鱼吧。”苏正则搓搓手。 “听你的。”林世泽说。 “听说这里的鱼又嫩又香，而且分量很足，还有炖菜，我可喜欢粉条了，想尝尝。”苏正则说。 “跟南方菜的精细比起来，一份炖菜的分量是很恐怖的。”林世泽比了个手势，把菜的分量比给苏正则看看。 “脸盆？”苏正则激动起来。 “一脸盆的肉，不喜欢么？”林世泽笑着说。 “喜欢。”苏正则星星眼。 “还剩一个药泉，我们去尝尝吧。”苏正则拉住了林世泽的衣袖。 “药泉味道不好。”林世泽说。 “那也尝尝。”苏正则说。 “那边有花生酥卖，要不要也尝尝？”林世泽指着那边的小铺子。 刚刚同一批游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这边就还剩 “我也不是非要把这里都吃光……”苏正则用手指摸了摸鼻梁。 回头一看，林世泽早就跑得没影了，不一会儿就手里捧着一盒花生酥走过来，把花生酥往她嘴里塞了一个。 “好吃吧？”林世泽问。 苏正则被花生酥一如既往甜丝丝粘牙酥脆的感觉弄得有些陶醉，但还是说：“都说了不用……” 说完了，眼睛还瞅着林世泽手里的花生酥盒子，林世泽只是笑着从里面又拿了一块塞到苏正则嘴边。 “菜酱！”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让苏正则差点瞬间吓到昏厥。 林世泽嘴巴里塞着花生酥，背后一身冷汗地回过头去。 看到一对情侣，女生手里摇摇晃晃举着手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世泽，应该是在想着拍几张照片。 那个男生抓着女生的衣服，像是在害怕孩子丢了一样，但是眼睛也在看着林世泽，歪过头一脸不可置信。 “是不是菜酱？”女生显然还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看林世泽，又看看她男朋友，有些焦急，一副要急的跳脚的可爱样子。 “菜酱？”男朋友也有点模糊了，伸过脑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苏正则几乎要忘了林世泽是干嘛的了，忘记了他至少还算个公众人物，还这种旅游景点当然会有人会认出来。 林世泽低下头把花生酥咽下去，回头尴尬一笑，就想蹑手蹑脚赶紧溜走。 没想到苏正则并没有走，而是默默站在原地，一边吃花生酥一边看着人家的男朋友。 苏正则在认认真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北方男孩子可以这么高这么白，就像冰块砌出来的小雪人一样。 在没来到北方之前，苏正则一直觉得北方男人大概率会是描龙画虎的黑皮社会大哥，结果她是完全的错了。 怪不得之前在哪里看到一个区域排名，说到男孩子颜值竟然是北方第一，一开始不信，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作为资深外貌协会骨灰级超级大会员，苏正则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那个女孩完全被林世泽吸引了，把她男朋友晾在一边，所以苏正则就一边吃着花生酥一边正大光明地看人家男朋友，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你说，你们北方男生都是长这样的么？”苏正则拉住想要逃跑的林世泽的袖子。 林世泽停住脚步：“什么意思？” 苏正则继续嚼手里的花生酥：“你男粉长得不错。” 林世泽一愣，本来戴着外套帽子准备掉头就走的他僵住步伐，看着苏正则，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苏正则看着他，完全没有体会到林世泽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会是怎么样的天翻地覆，仿佛滔天巨浪要把这个男粉拍死在沙滩上。 林世泽走到男生面前，把自己外套帽子摘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我。”林世泽说。 这凌厉的气场，这身高，这微微侧着的脸，这含着有些挑衅的眼神，白色的外套在风中起起伏伏。 林世泽本质上争强好胜，都是少年的血脉使然。 苏正则站在一旁脸红心跳，一下子把手里的花生酥捏碎了，哗啦哗啦往脚下掉渣子。 果然是人中龙凤的兄弟，凭着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就算一事无成都可以到处横行霸道。 苏正则丝毫没有发现林世泽周围散发出来打翻醋坛子的气息。 那个男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林世泽走到了他的面前，那么近的距离和他对视着，还那么热切地看着他。 “菜酱！”这个男生又喊了一句，几乎要破音，眼睛变成了星星眼。 等到林世泽感到大事不好已经来不及了，这男生的起手姿势，是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到这个男生像吸盘一样直接贴到林世泽身上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都迟了。 “我的妈呀！”苏正则差点把花生酥喷出来。 那个女生立刻抓起手机，咔嚓咔嚓地开始拍照片。 “我终于见到活的ze了呜呜呜呜。”男生老泪纵横。 林世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连白眼都要翻过去了：“救……命……” 苏正则从来没见过如此狂热的夺命现场，现在才眼泪汪汪地意识到俱乐部楼下那几个保安叔叔有多优秀。 “救……命……我……不……想……抱男人……”林世泽即将去世。 第103章 除去四分之一的颜粉 两个人一瘸一拐好不容易折腾到了酒店，饿的肚子都叫了半天。 “妈的粉丝真的好可怕。”苏老板站在门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也不想这么受欢迎。”林世泽抬头看天。 “你现在倒是嘚瑟起来了是吧！”苏正则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指甲尖就掐住了林世泽的耳朵，“刚刚要不是我用命护驾，你的脖子早就被你疯狂的男粉丝给掰断了。” 林世泽站在风口，有些沉默，发型也有点凌乱，半晌才摸着额头，发出大彻大悟的感叹。 “你粉丝挺多的。”苏正则有些尴尬。 “嗯，颜粉。”林世泽说。 “我呸。”苏正则真的很想知道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到底还有没有正确的自我认识，以及一丢丢害羞的感觉。 “好吧，只有一半颜粉。”林世泽退而求其次。 “我呸！”苏正则继续鄙视。 林世泽叹了一口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好吧，顶多四分之一的颜粉。” “包括我，我是颜粉头子。”苏正则在心里说。 林世泽作为lpl一枝花，林世泽肤白貌美，整体颜值绝对不输当今最红的小鲜肉，个子高年纪小，还会耍宝卖乖嘤嘤嘤。 是所有电竞圈里采访直播解说工作人员姐姐阿姨里面最受喜欢的小宝贝。 但是女粉比例并不高，这是非常奇怪的。 不像季开阳那种，女粉拉出来简直可以组成一个小型国家，而且女粉的战斗力特别强。 有的女粉是混娱乐圈出来的，这种女粉就会素质斐然，看个比赛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那种，横幅手牌荧光棒样样不缺。 顺带还会做teamft的牌子，把他们当明星追。 大部分的时候，苏正则他们就会觉得受宠若惊，这群小姐姐真的是太可爱了。 毕竟金皙李京浩他们也都是有粉丝小姐姐的，连苏灵均都有颜粉，最惊悚的是竟然还有下路双人组cp粉。 但是林世泽的粉丝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个群体，他们几乎都是男的。 “干！为什么老子没得颜粉啊！就是爱上老子脸的粉丝！”林世泽曾经在苏灵均面前都要哭出来了。 苏灵均一脸淡定地指着大屏幕上可以看到的一群，拿着林世泽牌子的男人说：“说不定他们都是颜粉。” “……那更让人害怕了。”林世泽说。 因为有一次一个男粉拿着横幅追在战队大巴后面跑步表白林世泽，这个梗简直成了林世泽的黑历史。 “菜酱加油好好干，总有优秀的小伙子会为你奔跑的。”金皙竖起大拇指。 苏正则想到这个事情就想笑，扶着大门坑着头忍笑，没忍住还是发出了一点点声音。 “你不许说那些男粉的事情了，啊啊啊啊！！！”林世泽捂起耳朵，发出土拨鼠尖叫。 说起林世泽的男粉，就不得不提到还有来赛场送盒饭的贤惠无名男子，来基地戴着口罩gank的神秘狂热男子，在观众席上大声尖叫的热情洋溢男子，在见面会上跟女生为了争握手机会大打出手的泼皮无赖男子…… “我靠均哥，你又甩锅。”金皙跟苏灵均双排的时候，两个人日常互相甩锅。 “你看你他妈又玩上单，下次再玩上单不要喊我了啊。”苏灵均说。 “你这是对我抱有成见，你这是戴着有色眼镜。”金皙说。 “你考虑一下再说话，你看看我跟你双排上分都掉哪里去了？我的工资有一半都是因为你这个崽种没了。”苏灵均说。 “哇，均哥，睁开你的卡姿兰大眼睛，你看看要不是因为我，你能最近都好好玩不挂机吗？都是因为我，你才能好好玩的。”金皙说。 “你以为我现在不想挂机？”苏灵均说。 “你越这样说，我下把就要祭出我的无双剑姬了。”金皙说。 “我跟你说，我跟你菜哥关系好，你说话小心点。”苏灵均说。 “怎的？”金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马上就跟你菜哥说你不服管教，让他带一车男人来干你。”苏灵均冷漠地说。 “别别别！错了错了错了，哥？哥？哥！”金皙喊起来。 苏正则正在他们的后面看股市证券作业，笑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这些事情，说多了都是泪。 林世泽捂住脸，几乎要蹲下去老泪纵横。 “这个世界对我不够友善。”林世泽抓住自己两边的头发。 菜酱粉丝都是男生，因为他的ad打得实在太好了。 ad位是个奇怪的位置，他需要保护，皮脆输出高，很容易上头也很容易怂。 没有办法像任何一个位置那样作为中流砥柱，打不好就是需要保护的废物。 在这样的游戏设定中，菜酱出现了。 作为lpl最年轻的adc，走a行云流水，对线强势而且思路清晰，勇气可嘉而且反应快，射程吃亏依然能压刀，玩个滑板鞋可以带着辅助起节奏，玩个薇恩可以头铁一个刚着两个杀，还是当年的国服第一寒冰射手艾希。 2014年全球总决赛，作为stg的ad思路清晰地放弃攻速，无尽红叉饮血水银刀破甲弓，在巨大的劣势差距下极限双杀。 经常为团队创造很多并不可能诞生的五杀翻盘机会，不管是什么前辈，只要不被肯定，都要塔下嘲讽。 虽然作为ad没法逆转太多战局，但是这种要当你爸爸的态度，实实在在地吸引着每一个热血沸腾的玩家。 这大概是所有ad玩家的梦想。 苏正则想起大学晚自习的某个静谧的时刻，前排一个一直低头看手机的男生突然压低声音喊了出来：“我靠！ze单杀！单杀！” “流批流批！！我靠我吹爆这个走位！” 另一个男生立刻掰过他的手机，两个人一起低下头凑过去看。 “看的我手痒，一会儿回宿舍开黑。” “开黑开黑！老子也要试试这个ad英雄。” 另外几个男生也笑起来低声咋咋呼呼说着什么。 苏正则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听着窗外的风声，看到了树影攒动。 “没有颜粉，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苏正则看着林世泽，笑着轻声说。 “真的么？”林世泽有些凌乱。 当然是真的。 因为你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装饰了很多人的青春。 所以他们爱着你，就像学着你的铁头流打法，打开游戏好朋友一起开黑的日子还没有走远。 比起你天生可以拿来吃饭的脸，还有更吸引人的东西，太多太多。 菜酱真了不起。 “假的，你别想要颜粉了。” 苏正则虽然嘴硬，但还是偏过头露出笑容。 第104章 我是魔鬼，不许笑! “今天晚上我们去看月亮吧。”林世泽背对着苏正则，手里拿着苏正则那件不怎么穿的外套，帮她把拉链扣修好。 苏正则躺在床上，挨着林世泽，开着一小罐布丁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吃，吃一口就喝一口热茶，这样的搭配进了胃里是非常舒服的。 “好。”苏正则反正也不会真心想要拒绝林世泽的，所有事情上都是这个样子，爬山除外。 苏正则手里扶着平板电脑，正在播放msi的直播，今天是淘汰赛第一轮，teamft对上欧洲队universe。 林世泽倒显得跟贤妻良母似的，坐在床沿上捯饬那件外套，一边竖着耳朵听直播的内容。 “别折腾那个拉链了，以后大不了就不穿了。”苏正则跟林世泽说话。 林世泽立刻回过头：“那怎么行？我还挺喜欢你这件外套的，我感觉你穿黑色的衣服，好看的。” “大不了你喜欢，我再买一件一模一样的。”苏正则说。 林世泽啧了一声，露出不认可的表情：“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懂不懂？” “好的。”苏正则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就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把，就像顺小狗狗的毛一样。 林世泽腾出手上的活，伸手就着苏正则的杯子喝了一口热茶。 “以前我总是觉得只有老人才喝热茶，不喝冰可乐就是浪费生命，”林世泽颇有感悟地说，“现在我感觉，喝热茶也不错。”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苏正则打了个哈欠，身子又软软地往下歪了点，伸了伸腿，觉得这么懒懒的真是心情舒畅。 “我靠，我现在觉得我整个人都贼他妈有文化格调。”林世泽抓着外套，眼睛亮晶晶的。 “你闭嘴。”苏正则一头黑线。 “行了我不贫嘴了，我安静，”林世泽笑着伸手摸摸苏正则的脑袋，“想起茶具，我想到我老爹家里还有一套新的，以后你直接去取了。” “这什么个道理？”苏正则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已经心动了。 “一套呢，杭州那边送的越瓷，你不要我就送给我家小亲戚当玩具耍了。”林世泽威胁别人总是很有一套自己的法子。 陆羽《茶经·四之器》中评述茶碗的质量时写道：“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也；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 这么一听苏正则立刻就心动了：“拿就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林世泽达成目的，自是扬起嘴角把目光收回了拉链上面。 “对面把千珏和瑞兹给ban掉了。”苏正则看着平板电脑一边说。 “看来是要抢沙皇了。”林世泽头也不回，还是认认真真地用剪刀在扳那个拉链的位置。 “其实universe是中野强的，而且他们双c实力老是被低估。”苏正则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林世泽的侧脸神情，声音不大，总是怕有些班门弄斧的感觉。 结果看着林世泽那人神共愤的美好侧颜，苏正则就开始开小差。 “所以说，要ban千珏，抢沙皇啊。”林世泽笑了。 “他们应该还是要忌惮一下我大哥的。”苏正则不知道为什么，嚼着嘴里的茶叶竟然嚼出了一丢丢自豪感。 “这点骄傲还是要有的，”林世泽说，“毕竟秋酱老司机了。” “你倒是很骄傲啊。”苏正则伸手掐了一下林世泽的腰。 “不嘛，臣妾只是给国舅喝彩一下……”林世泽说。 “闭嘴。”苏正则捂住耳朵。 林世泽直接坑下头亲了一口苏正则的额头。 “不要掀我刘海。”苏正则耳朵滚烫，把平板电脑放下用双手捂住脑门，逮着话就往外说来缓解尴尬。 “好的好的。”林世泽笑着说。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刻也不多余，一刻也不尴尬，说话做事神情动作，起承转合，游刃有余，基本上是苏正则能想到的事情，林世泽不用点明就知道要来做什么。 “你可真是个小天使。”苏正则摸着平板电脑的屏幕，磨磨蹭蹭嘴里说着。 “我才不是天使，是魔鬼。”林世泽说。 “是挺魔鬼的。”苏正则突然很想笑。 “天使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也不会犯错，”林世泽说，“但是魔鬼不一样，魔鬼懂人心，魔鬼会犯错所以更加真实，世人爱的都是魔鬼。” “你别吓我了。”苏正则一脸嫌弃。 “你就是天使，我觉得。”林世泽皱眉一笑。 “我才不要当什么折翼的天使呢，好土啊。”苏正则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直播大屏幕里金皙的脸。 “那你是，小仙女。”林世泽笑着说。 “诶对，我就是小仙女，只喝露水的那一种。”苏正则大言不惭起来。 “你是魔鬼中的天使，哦不对，天使中的魔鬼。”苏正则追加了一句话。 “我是魔鬼中的魔鬼。”林世泽摇了摇头，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吓苏正则。 苏正则笑着一枕头直接丢在林世泽的脑袋上。 “不许笑。”林世泽摸了摸苏正则的脑袋。 “你说的对诶！果然他们选了沙皇，然后上单大树，辅助巴德，打野蜘蛛和ad小炮。”苏正则看了一眼universe的阵容。 “可以啊，ft呢？”林世泽总算是要把那个拉链弄好了。 “打野挖掘机，辅助扇子妈，ad老鼠，上单艾克和中单三只手维克托。”苏正则说。 “真好，看我们大舅哥怎么锤翻对面的打野。”林世泽一脸从容。 “你怎么知道我大哥肯定会优先锤打野？”苏正则好奇地问。 “你看看哪一把，只要是对面先ban打野的，你哥没追着人家砍？”林世泽提醒她。 “还有那种，比较厉害的打野，有点名气的，你哥会放过？”林世泽继续说。 “你说的有道理啊……”苏正则恍然大悟。 “睚眦必报的崽种，可不是浪得虚名。”林世泽啧了一声。 第105章 未实现的夙愿 从当地人开的小饭店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苏正则和林世泽，跟隔壁桌子两个爷爷拼桌子聊了一顿饭时间的废话。 北方老爷爷果然和南方老爷爷不是一个物种，彪悍刚勇，讲起粗话应该是一筐一筐的，还带着大碴子味道。 穿着还相当考究的衣服，白发苍苍，童颜鹤发，推杯换盏，酒气熏天，伴着震天动地的爽朗笑声。 苏正则想起民国时期盘踞北方的奉系军阀，陆军一级上将的张学良等，如果得见年迈，国家太平，应该也是这种感觉。 国破家亡，山河动荡，白雪青瓦，明黄腊梅，咿呀的自行车，黑色的长旗袍，素白手腕上翠绿色的手镯，落在雪中的红色千纸鹤。 “小姑娘你看，这里曾经是支离破碎的，你所有见的，好看的东西，都曾经是殖民地的痕迹。”老爷爷如此说道。 苏正则从小到大，不止一次在历史书上看到这片土地受到的创伤，抬头看着在那边自斟自饮的林世泽。 “你好特别，连出生的地方都是这么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和伤痕累累。”苏正则在心里默默想着。 但是她没有这么说，因为她知道这样一说，不但很难为情，而且林世泽一定会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喝水一边说。 “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是你的喜欢给我加了光环。” 苏正则趴在桌子上，也跟着他们在那里喝杯子里的酒，也没人管她，她也就记不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了，但是酒热心肠，明明是凉的入口，到了唇齿而或咽喉，就像一团火苗攒在那里。 几杯酒下肚，再呆滞的神情也变得活络起来，苏正则还拉着林世泽的胳膊想要说话，有了交流的欲望。 两个人走出来之后，就东倒西歪地开始四处找月亮，北方夜里清冷，两个人喘出来的呼吸都觉得温暖。 其实月亮一轮，无比清丽，就悬在他们的头顶，伴着两个人一路散步向前走。 “你喝多少了？”林世泽看着苏正则两眼冒泡的啥样子，睁着大眼睛就像好奇的儿童，就伸手轻轻掐住苏正则的鼻子。 苏正则把林世泽的手抓住，然后抬起头来晃了晃手指头：“才一点而已。” “不觉得辣么？”林世泽忍不住想要笑。 “不觉得，喝酒很舒服。”苏正则认真地说。 “你以后该不会是个酒鬼吧？”林世泽一脸不可置信。 “能喝倒你的那种么？”苏正则晃了晃手，大有一种“与君同乐”的气势。 “那不可能，”林世泽笑了，“我五六岁就爬上桌子摸酒杯了。” “你看看你，能不能做点优秀青年该做的事情？每天就知道抽烟喝酒烫头……哦对，还沉迷游戏……”苏正则喝得有些神情放松，也不那么端着了，站没站相地傍着林世泽的脊梁骨。 林世泽一脸无辜，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很久没烫头了啊……” 苏正则啧了一声，伸出手掰过林世泽的胳膊，把他的袖子抹上去，气鼓鼓地看着他胳膊上。 “你还在身上描龙画虎……”苏正则简直堪比高中家长，因为嫉妒而无比碎嘴。 “哪有龙虎……只是纹了一句希腊文罢了。”林世泽说。 “两句！都是给魏羲和纹的，左右手都有。”苏正则压低了声音反驳他，不知道为什么骤然委屈起来，然后就是愤怒。 林世泽沉默了一会儿，把胳膊收了回去，然后笑着把袖子拉了下来。 苏正则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心里跟自己说一万遍不介意仿佛就会真的不介意，又不愿意让林世泽去把纹身洗掉，因为洗纹身非常疼痛。 她心疼林世泽，从很小的时候，就把他捧在心里，为他建起广厦万间，供他停留，但是他的青春最终还是留给的另一个人，就纹身与其说是他的愿望，不如说是魏羲和拿着尖刀给他剜出来的。 如果都是这样，苏正则觉得都没什么。 刺伤她的，还是林世泽不置可否的态度，永远是一笑而过，是还爱着么？ 有什么能比一个从小养到大的青梅竹马更适合做备胎呢？ 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你一个人的故事，一个人的感情，一个人摸爬滚打的时间，那些抱着积灰的键盘挨过的夜晚，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以为可以完全不在乎地付出，原来只是“以为”而已。 这怒气来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壮怂人胆，苏正则第一次在林世泽面前生了他的气，清醒的时候，她害怕林世泽讨厌。 因为双方地位的不平等，连生气都生得那么憋屈。 “不如洗了，反正都没法实现。”苏正则彻底喝多了，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这大概是苏正则这一生以来说的最恶毒的话。 左手腕上的希腊文“∑''αγαπ?”，我爱你。 右手腕上的拉丁语“somnium”，梦想。 不如洗了，反正都没法实现。 林世泽一愣，侧过脸去看苏正则，结果苏正则恶人先告状一样，直接往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死活不走了，一边抽泣一边撒泼打滚。 幸亏这街上没有别人，否则让人看到了，苏正则清醒之后怕是要自杀。 苏正则眼睛红红的，两颊连同鼻梁都发红，一边拍着凳子一边扯着嗓子骂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拽着林世泽的胳膊质问“难道我不美吗”。 “你最好看。”林世泽帮她把扯开的衣领又拉上，有些心疼他刚修好的拉链。 “我美你还他妈惦记着魏羲和，我不活了！”苏正则捂着脸开始闹。 林世泽挠了挠额发，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姐姐怎么骂人骂过自己先哭起来了，简直是让人一脸懵逼。 林世泽蹲下来，把手里一直拿着带出来多余的外套折好放在苏正则的腿上，苏正则踢开就再盖上来。 “你他妈到底喜不喜欢我？”苏正则伸手抓林世泽的头发。 “喜欢。”林世泽的头发都被抓乱了，但是本人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认认真真地帮她穿外套。 “我骂过你了，你记仇不？”苏正则抽泣。 “不可能记。”林世泽说。 “你会不会离开我？”苏正则肿着金鱼眼，说着明早就会忘记的，难以启齿的话。 “不会。”林世泽静静地回答。 “那你万一有一天不告而别了呢？”苏正则呜咽。 林世泽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妆都花了的苏正则，月色落在她脸上，模糊得就像上辈子的事情。 “闺女，我知道你明天就会断片了，但是我希望你认真听。”林世泽看着她的眼睛。 “嗯？”苏正则停止抽鼻子，鼻音很重。 林世泽伸出手，深入她柔软的长发，贴着她两边被冻得有些凉的耳朵，额头贴在她全是眼泪的额头上。 “如果是不告而别，那我就还会回来。”林世泽说。 第106章 暴脾气的社会人 苏正则牵着林世泽的衣角，乖巧的样子，绝对让人想不到她昨天晚上是何等的泼辣头铁。 反正一觉起来什么都记不得，是苏正则经常干的事情了。 “林世泽，我想吃泡泡糖。” “好。” “林世泽，我想吃那个烤肠。” “好。” “林世泽，我想吃那个煎饼果子。” “好。” “林世泽，我要十串麻辣排骨。” “……好。” “诶诶，林世泽，还有那个，我要吃冷面！” “那个不行。” “林世泽，我想吃刨冰，刨冰可不可以？” “不。” 林世泽停下脚步，很自然地问了出来：“你不是大姨妈来了吗？” 苏正则一下子缩起脖子，伸手从林世泽并不怎么宽阔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声音小点，街上呢。” 这丫要是以前这么说肯定是会害羞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天天待在一起没羞没臊地开玩笑，竟然只有那么一丢丢的害羞。 “你不是大姨妈来了吗？”这厮竟然真的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 “那也能吃。”苏正则说。 “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记不得肚子疼的时候要多要命了。”林世泽啧了一声。 “我当然肚子疼了，我生理期又没有人给我热旺仔牛奶。”苏正则真是一刻也不忘了酸他一下。 说的是他高中给魏羲和热旺仔牛奶，热的送过去凉的退回来，然后发愤图强三年寒窗转战电竞圈的励志故事，真人真事感天动地。 林世泽哭笑不得，从后面伸手掐住苏正则命运的后颈，凉凉的感觉一下子让她回到了现实。 “你还挺会拈酸吃醋啊。”林世泽笑着说。 被掐住后颈的苏正则两手乱抓：“怎么？你终于要对我这只小猫咪动手了吗？” “不。”林世泽把手抽回来，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发。 苏正则刚刚在想，林世泽好像一次黄段子都没跟她说过，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慢慢懂事以后。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一脸邪魅地壁咚她，然后悠悠说：“我想动手好久了。” 这么想想就觉得刺激。 林世泽看着苏正则一脸诡异的笑容，挑了一下眉，把苏正则的包熟练地在肩上背好：“笑什么呢？怪吓人的。” 然后就走在前面，只留给苏正则一个瘦高颀长的背影，领口干净，肩背笔直。 小时候，刚发育起来的男孩们就像树苗一样用神奇的速度在生长，看到初夏校园里走过长裙飘飘的女孩，开始打量她们像柳芽般鲜嫩的脚踝，心就像被蛰伏已久的春虫轻轻叮了一下，变得痒痛难耐起来。 苏正则经常看到男生们聚起来悄悄讨论青春期女孩的高矮胖瘦，这个时候的苏正则比同龄男孩们发育得都要高，不禁有些自卑，每次都抱着书匆匆走过。 青春期的女生，是不能遭受不友善的评价的，很容易就是一生的伤害，因为一颗尚且沉默而青涩的心，酸枯得可以拧出汁来。 每次林世泽都坐在他们边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望着校门外想要溜出去玩。 他没有评价过任何一个女孩，从来没有。 或许他是天生的对女孩的不易抱有体恤，或许是对这种话题的不屑，或许是一心想着家里的游戏机。 但那个时候，苏正则抱着书从走廊经过，看到他的时候总会有些酸涩和欣慰，知道他是个话多乖僻而温柔的人。 苏正则跟在后面看着他，心里才慢慢想得更多了些。 或许小的时候，会很喜欢挑逗的话语，会脸红心跳，年纪大了以后，这样连句暗示的骚话都想不起来的，干净而温柔的人，光是想着就觉得如坠温暖的深海。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苏正则跟在后面，磨磨蹭蹭地说。 “怎么了？”林世泽没有回头。 “我确实搞不清楚你是什么性格了，”苏正则歪头，手里拿着林世泽给她买的一大堆吃的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你到底是爱说话还是不爱说话。” 林世泽一愣，接着笑道：“我话少过？” “你该说话的时候话不少，不该说话的时候……嗯……话更多。”苏正则吃着煎饼果子，不禁叹息这是何等的人间美味，连说话都觉得是亵渎。 “那不就得了，还纠结什么。”林世泽在前面帮苏正则买麻辣排骨，再三叮嘱不要放太多辣椒。 “可是……”苏正则咀嚼烤肠。 “什么？”林世泽又递过来一个铁板鱿鱼。 “你有的时候，倒是不凑着要说话。”苏正则咬了一大口鱿鱼，这边的鱿鱼就是壮实，一口咬下去就是满满的酱料和鱿鱼肉。 “你指的是什么？”苏正则手上的汁子不小心就落在了老板的台面上。 老板五大三粗，胳膊上描龙画虎，挂着沉重的金链子，看到汤汁子脏了招牌，立刻伸手撵苏正则，声如闷雷。 苏正则吓得立刻往后一躲，刚好撞进林世泽的怀里。 林世泽忍不住笑出声来，身高高出苏正则一截，便从后面摁住她的肩膀，一个胳膊伸过来，用纸巾给苏正则把嘴巴上的酱汁给擦干净。 “害怕吗？我可也是这样的社会人脾气呢，”林世泽知道摊子上的纸巾有些粗糙，下手落在苏正则脸上就分外轻巧，“你吃东西也不知道注意一下。” “我不该这么没吃相的。”苏正则有点不好意思。 “不是，”林世泽啧了一声，“我是想让你记得随手嫖点店家免费的纸。” “……”苏正则一脸生无可恋，“都这样了，你说你老爷们脾气是认真的？” “真的，我脾气可坏了，你要不要考虑，怕我一下？”林世泽说。 苏正则夸张地摇了摇头。 “你还没说，什么时候？”林世泽又问了一遍。 苏正则有点犹豫，眼巴巴地抬起头来，看着林世泽认真的神情，脑子里全是初中时候那点有点害臊而别扭的小事。 “初中的时候，你还记得吗？”苏正则轻声问。 林世泽看着苏正则扬起的脸，有些隐晦的眼神，皱着眉头，仿佛很期待一个回答，但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想知道。 “不记得了。”实在遗憾，林世泽好像记不得什么值得想起的事情了。 苏正则却笑起来，把鱿鱼递过来要林世泽咬一口吃。 这一切林世泽都不记得，那个时候适当的沉默不是刻意而为之，而是他自然而然的尊重。 “虽然我不记得你想问我的事情，但是针对你之前那个问题，我的观点就是，话可以多，但是有些话是绝对不该说的。” 麻辣排骨终于做好了，但是那个老板好像记性不好，还是码了一堆辣椒在上面，林世泽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跟那个五大三粗的社会人老板理论起来了，小身板一点都不畏惧的气势，看老板颜色不善，竟然十项全能准备干架，说不定还真是位暴脾气的主。 “拿来拿来，全是辣椒我也能吃，今天姐姐心情好！”苏正则冲着老板笑了一下，眉飞色舞。 第107章 滴水不漏 然后小苏同学当天晚上就头疼脑热了。 这件事情说来惭愧，苏正则的身体因为遗传一直很差，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热爱头疼的人，遗传性神经痛。 这种东西搁在古代，就叫做“头风”，那都是显赫不愁吃喝的人家得来的富贵病，因为需要用劳力讨生活的人如果天生带了这个病，那就是等于干什么都受影响一辈子的废人了，不如寻个地方趁早埋了。 风邪、气滞、血瘀、血虚、阳虚，头为诸阳之会，清阳之府，五脏六腑的气血皆上注于此，因此外感六淫、或内伤脏腑、皆可导致气血逆乱，络脉瘀阻，经络运行失常，脑失所养，不通则痛。 《医林绳墨·头痛》里面说“浅而近者，名曰头痛；深而远者，名曰头风。” 这种病带来的痛是经久难愈的，陪伴苏正则多年，从记事起就一直如此，是苏文纪那边遗传来的毛病。 因为这毛病偏爱女性，所以苏文纪也就是年轻的时候痛过一两年，后来被她亲生母亲慢慢调养好了，只有苏正则那几个聚少离多的姑姑和姑奶，一痛就是直到现在。 苏正则对这个毛病已经有些淡然了，从小到大的那些争强好胜的心，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头痛中被消磨殆尽了。 现在的苏正则说不上不幸，只是再也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慷慨激昂的意思了，再次遇见林世泽之前，一直都是靠着等待的习惯吃吃饭，逃课上网，挂着黑眼圈依然会化化妆保养保养。 苏正则发现自己其实生性冷漠，谁也不喜欢，也就喜欢一个人，竟然也坚持了那么多年。 还在小时候，阿芸抱着年幼的苏正则睡觉，摸着她的头发跟她说：“都是妈妈的错，把你生得不够好。” 苏正则搂着她的脖子，一半已经已经进入梦乡，迷迷糊糊地问：“什么叫生得不太好啊？” “让你从小就头痛，小时候抵抗力不好差点因为肺炎留下病根子，而且你天生心脏二尖瓣闭合不全，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总觉得有些缺憾。”阿芸的头发绕着苏正则的脸，声音有些失落。 “那我从小就时而心慌，是这个原因吗？”苏正则翻了个身。 “是的，真抱歉啊。”母亲如此说道。 “没事，以后嫁不出去的话就一辈子待在家当老姑娘。”苏正则打了个哈欠。 “你才多大，总是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母亲把被子掖得更紧些。 苏正则后来老是想起一首叫作《秋樱》的日本民谣，连是不是民谣都记不清了，里面的词还记得一些，但是有些记不全了。 “淡红的秋樱在秋日里，随意地阳光中摇曳着， 此时?易哭的母亲，在庭院中轻咳了一声， 于廊下摊开了相册，像是自言自语般， 一遍遍用同样的话，小声诉说着我童年的回忆， 在这样风和日丽安稳平和的日子里，您的温柔朝我蔓延开来， 您笑着对明天将要出嫁的我说， 不要担心，就算辛苦，时间也会把苦难变成欢笑的。” 苏正则此时此刻躺在床上，有些感叹于自己的悲催与倒霉。 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颜色，这里本该是1719年到1721年之间，火山喷发，熔岩阻塞白河河道，形成的五个相互连接湖泊，所以空气有些冷和潮湿。 林世泽坐在她旁边，竟然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深金色的纤细框架，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都安静了好多，面前堆着买来的药，他正在一个个仔细地看药物说明书。 “你近视了？”苏正则问。 “一点点，”林世泽把说明书看完就堆到一边去，起身去倒热水，“但是看药物说明书是要认真的。” “唉，”苏正则翻身，转到一边去，背对林世泽，“我出来玩一趟都要遭罪。” 苏正则还记得小时候，她母亲一脸神秘地跟她说，以后头疼的毛病不要乱出去说，因为怕找不到对象，人家家里嫌弃这种有遗传毛病的。 但是阿芸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认认真真地说：“但是我们苏正则是小公主，谁不想当驸马爷？” 如果母亲还在，现在就该轮到苏正则一脸严肃告诉她，谁都不想当驸马爷。 然后苏正则一直抱着“脚上有伤，怕有人知”的心理，逢人只说自己头痛是因为抵抗力差容易生病，并不是什么和他人不同的毛病。 所以，当林世泽知道她常年吃药，遗传偏头痛和抑郁心理根深蒂固的时候，苏正则是非常难受和恐慌的。 如果林世泽产生了嫌弃的情绪她肯定会马上发现，如果因为怜悯而顿生很多宽慰的话语，苏正则肯定也会感到彻底的绝望。 林世泽什么都没有说，要不就是帮她按穴位，要不就是坐在一边看着，倒到热水。 “你现在倒是乖乖的，躺着没法起来跟我抢零食了。”林世泽伸过头来，把眼镜摘掉，苏正则看到的完全就是死亡视角。 “我真的好惨啊。”苏正则用枕头遮住脸。 “怎么样了？”林世泽伸出手，手指落在苏正则的额头上。 “我又没发烧。”苏正则闭上眼睛，眉头微皱，知道自己头疼的时候应该是面色蜡黄的，所以有点不想把脸露出来。 头痛而胀，或抽掣而痛，痛时常有烘热，面红目赤，耳鸣如蝉，心烦口干，或兼目眩，胸闷脘胀，恶心食少，两目畏光，午后更甚，神疲乏力，心悸寐少，视物模糊，五心烦热，目干，腰酸腿软。 按照标准症状来说，苏正则就没跑掉几个。 林世泽把拖鞋甩开，安静地爬上床，挨在苏正则旁边，伸手帮苏正则摁穴位，把台灯也关掉，头疼畏光。 “你的技术真好。”苏正则说着烂话，好像就可以转移一点注意力。 “那是，老板，”林世泽压低声音，“我是我们村招待所里技术最好的。” “好，赏。”苏正则说。 “谢谢老板。”林世泽坑下头，对着苏正则额头吧唧亲了一口。 “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刚刚还健康的时候，把能吃的都吃了。”苏正则微笑。 “现在有想吃的吗？”林世泽轻声问。 “想喝咖啡，然后想吃葡萄，”苏正则闭着眼睛，伸手揽着林世泽的腰背，爪子在上面没有意义地来回摸摸，“我在家的时候，每次头疼，张阿姨就给我准备这些吃，虽然不会好，但是好吃。” 林世泽沉默了，眼睛黯淡，然后继续帮她捏着后脑勺和头顶穴位。 “她让你吃就吃？”林世泽淡淡地问，“查过偏头痛能吃么？” 苏正则好像并不在意：“张阿姨还会做不好的事情么？她一直都滴水不漏的，没有十全把握都不会拿来给家里人吃。” “滴水不漏……”林世泽轻声重复了一遍，自言自语。 “什么？”苏正则睁开眼。 林世泽一愣，低下头看着她笑了一下，伸手覆住苏正则的眼睛，摇了摇头。 第108章 有钱的肥宅老板 酒店外面，李京浩在磨蹭他的最后半根烟，蹲在地上拿起树枝准备写几个字，他都来这么久了还是有点费劲这些方块字，歪歪爬爬还是不怎么能写的好，本身会的就很少。 天已经黑了，明天就是msi总决赛，经过小组赛和淘汰赛，总冠军将在lpl赛区的teamft和lck赛区的fixedstar中产生。 这几天接连不断的比赛，李京浩心理压力一直很大，所以找个时间出来抽烟休息休息眼睛。 想了半天，在地上开始写“雨”这个字，小雨妹，金皙抓着他必须要学会的，教李京浩写名字的一腔热情，金皙大概从来没有断过。 金皙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难为他家庭从小艰难，背井离乡那么多年还能傻乐。 因为李京浩对他好，就拿出百倍的好来回报。 跟金皙组合了一年多了，这确实是对他有史以来最好的辅助，包括很多方面，不仅是在游戏中，在生活中也是一样。 李京浩不怎么会说中文，都是金皙帮着他翻译，连下楼单独买烟金皙都会问一句要不要跟去，训练累了还会过来送点水给捶捶肩膀。 季开阳和赵池都开过玩笑，说花钱请的老妈子，或者娶回来的老婆，都不一定能有金皙那么尽心尽力。 李京浩这么想着，就把“雨”这个字尽力写了出来，然后左右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 “李京浩哥，这个字写错了。” 李京浩听到熟悉的韩语之后，扭过头去，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韩灿宇，手里也拿着打火机，应该也是出来抽烟的。 韩灿宇，fs.windy，原来是hunter的辅助，现在回到lck赛区的fixedstar，担任首发辅助。 在s5全球总决赛落下帷幕之前，韩灿宇和金皙，曾经并称lpl的牌面辅助。 “少了两点。”韩灿宇用手护着火点起自己叼在嘴里的烟。 李京浩回过头来，看着泥土上鬼爬一样的字迹，伸出树枝在上面又添了两个点。 “对了，这样就对了。”韩灿宇走了过来，蹲在李京浩的旁边，然后笑着说。 两个人本来就很熟悉，经常双排或者回家的时候能出来喝点酒，本来就是同期的选手，也没有什么前后辈之分，碰到了以后经常就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你中文比我好。”李京浩说。 “都是那个时候林世泽教的多，我也就能说一点，写的话，会的也少，”韩灿宇指了指地上的字，“这个字，我刚好就会。” “你现在回韩国又进步不少，果然fixedstar还是造神摇篮。”李京浩笑着抽了一口烟。 “我厉害吧？”韩灿宇得意地说。 “小组赛那一场，19分钟小龙团战，救你们被强开的ad那一波，我们都觉得很厉害。”李京浩说。 “也是现在的ad的节奏和我比较协调的缘故，fixedstar是老队，他们磨合得好，作为辅助进去就会更容易。”韩灿宇说。 “但是我还是想死林菜比了，他今天没来么？”韩灿宇转过头，左右去张望看有没有林世泽的踪迹。 “阿西巴，你别看了，他没来。”李京浩摇头。 “为什么？刚刚我看到月五了，他们没有一起来围观吗？”韩灿宇挠头。 “没有。”李京浩呼出一口烟，十分淡定地看着韩灿宇。 “他干嘛去了？我来了都不过来看我？好伤心啊。”韩灿宇露出悲伤的神情。 “他把我们老板拐走了。”李京浩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 “什么？”韩灿宇没听明白，睁大眼睛。 “我们的老板，被他拐跑了，两个人出去玩了。”李京浩摊开手。 “你们的老板？”韩灿宇一脸震惊。 李京浩感到有点奇怪，虽然说林世泽这个家伙人又欠揍话又多，跟我们老板这种又多金又貌美的人在一起肯定是上辈子拯救地球了，但是也不用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吧。 “对，我们的ft苏老板。”李京浩认真地点头。 “他疯了吧！”韩灿宇咬手指。 “嗯？你也喜欢我们老板么？”李京浩歪头。 “你们老板不是一个有钱的肥宅男么？”韩灿宇压低声音问。 如果现在李京浩手上还有点燃的烟的话，他肯定果断摁在这家伙的脑袋上了。 “呀！你在说什么？”李京浩高了声调。 “诶，不对，你说也，你也喜欢啊？”韩灿宇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是男人都会有点好感吧。”李京浩说着。 “李京浩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坦诚呢……”韩灿宇说。 “不是，你刚刚说什么肥宅？”李京浩依然要问个明白。 “你们老板的微博啊，我还是听六花说起的，”韩灿宇把手机拿出来翻微博，“就是这个。” 李京浩其实没看懂这个id，“霸上军细柳营司苏校尉”，但是这个微博下面的内容他全看懂了。 因为全是图！ 立华奏、御坂美琴、绫波丽、夏娜、初音未来、时崎狂三、亚丝娜、楪祈、阿尔托利亚.潘德拉贡、三笠.阿克曼、加藤惠、小鸟游六花、凉宫春日、春日野穹…… “卧槽……”说了大半天韩语的李京浩脱口而出了一句中国话。 “所以说，这是你们那个老板？是个女孩？”韩灿宇问。 李京浩盯着大概能看懂一半的微博，有些艰难地呼吸了一口气：“看来我们老板并不知道自己微博已经被曝光出来了……” 韩灿宇把手机收回来，打开评论区，有评论也没有回复过，而且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一年前，估计真的是很久没有玩过微博了。 “真是神奇的物种，好想见一见，”韩灿宇眼睛瞪得溜圆，捂住嘴巴差点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是个肥宅属性的男老板。” “不是，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李京浩纠正。 “那你看到这个，什么感想？”韩灿宇笑眯眯地凑热闹。 “真不愧是苏老板，连爱好都这么让人惊讶。”李京浩又点燃了一根烟。 在遥远的五大连池度假村，躺在床上两眼昏花头疼脑热的苏老板猛得打了个喷嚏，本来就疼的脑袋差点被震裂。 “有人骂我。”苏老板仰视天花板，捂住嘴巴老泪纵横。 第109章 人生有梦三千场 “金皙人呢？”韩灿宇终于发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因为这是lpl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因为韩灿宇以前也待过所以很清楚。 金皙不在李京浩的身边，就在来找李京浩的路上。 “他睡觉了，”李京浩淡淡地抽了一口烟，“这几天压力很大，明天就决赛了，不如早早睡觉。” “金皙也会紧张吗？”韩灿宇有点感慨。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金皙的时候，这个操着一口熟练中文的韩国小崽子，包里装着满满罐装的油泼辣子，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碗臊子面。 “以前是不会的。”李京浩看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点燃的火星。 “人言可畏。”韩灿宇突然说了一句中文。 李京浩听懂了，就侧过头来看他，一言不发，他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有些湿冷的目光落在韩灿宇的脸上。 草丛里一直有虫子的吱鸣声，绵绵不绝，在这种有些温热的安静夜色中，衬托得四周更加空旷，似乎带来了不远处浪潮的推搡声，有些寂寥。 “林世泽跟你说的？”李京浩开口，然后收回目光。 “嗯，”韩灿宇说，“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希望他别退役。”李京浩看着地面上刚刚写的字。 “那……”韩灿宇轻声说，“李京浩哥觉得，人言可畏吗？” “是的吧，”李京浩竟然笑了，“毕竟很多人让我滚回去。”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李京浩看着韩灿宇的脸，竟然半晌没有笑，甚至一点笑意都没有，眼神很平静。 “那就回来。”韩灿宇平静地说。 李京浩瞬间就明白了今晚这段对话，可能并不是偶然，韩灿宇沉稳的样子，应该是有备而来，有想说的话。 李京浩托住腮帮子，把烟掐灭了，露出温柔的笑容：“你给我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去吗？” “为什么还要留在ft？”韩灿宇问。 “……”李京浩没有说话，还是有些沉默地低着头看地面。 “我们年纪不算小了，以后十七八岁的青训生会越来越多的，”韩灿宇显得有些惋惜，“ft是打上野的，哥你的实力并没有被珍惜啊。” 李京浩看着夜色中的韩灿宇，神色冷淡：“这就是你离开lpl的理由么？” “人在他乡，总会有点失落，难道哥你不是吗？”韩灿宇说。 李京浩没有说话。 “你跟金皙不一样，他的家人都在中国啊，你的艰难他未必能懂。”韩灿宇有点劝累了，捂住了额头。 “你在fs那么好的队，也算是熬出来了。”李京浩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贺喜。 “人家是冠军，我肯定必须要好好打的……”韩灿宇声音越来越小。 韩灿宇显然是没想到李京浩平时默不作声，结果有了回lck的机会竟然也会这么淡漠。 “如果hunter当时留下林世泽，我也可以在lpl打到退役。”韩灿宇认真地说，“我已经习惯他的打法了，而且在这种激进的配合中，我作为辅助的作用性被无限放大，这才是辅助的意义。” 李京浩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温温和和的，你永远也猜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也是这样，韩灿宇看着沉默的李京浩，而李京浩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看着他，神情平和，甚至带着微笑听他继续说。 “但是他们把那么优秀的adc放走了，这要是在lck，怎么可能发生？”韩灿宇激动起来，“以后他们肯定会后悔的。” “所以说，你为我找了什么好去处？”李京浩托腮，在深夜露重的时候，他的身影有些瘦削单薄。 韩灿宇深深呼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然后递给李京浩，把头偏过去。 李京浩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就伸过手去接那张卡片，接到手之后就随意地拿过来看。 然后韩灿宇回头的时候，看到李京浩的笑容就如同冰冻般凝结在脸上。 “你回来，我给你打辅助。”韩灿宇轻声说。 李京浩的手指都在颤抖，这张并不是什么卡片，而是fixedstar俱乐部的战队经理的名片。 “什么意思？”李京浩的声音有些不稳。 fixedstar，s赛两年连冠，英雄联盟现第一赛区lck的王朝俱乐部，lpl无法逾越的高山，众多后辈会在实力差距的鸿沟面前摔得头破血流的豪门战队。 “fs看中你的能力了，而且我们首发ad要退役了，哥你来了不用当替补，直接首发。”韩灿宇蹲下，看着他说。 李京浩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这个机会，lck最好的战队对他伸出橄榄枝，如此直白地说，对他的能力认可。 被骂了大半年，李京浩几乎要觉得是在做梦了。 “这应该是，我们每个lck选手最初的理想吧。”韩灿宇轻声说。 “李京浩哥！”一声呼喊声突然响起，叫的是中文名字。 李京浩如梦初醒，立刻回过头来，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挥着手的金皙和fixedstar的打野，手里的名片立刻被揉成一团，一身冷汗。 韩灿宇把李京浩一系列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把手揣进口袋里，站起身。 “李京浩哥，人生真的很短。”韩灿宇说。 深夜风来，从海面带来一阵枯咸，站在灯火通明酒店侧面的四个来自lck的年轻人在风中衣角猎猎，异国他乡里，两种颜色的队服在夜色中如同星月争辉。 金皙跟迎面而来的韩灿宇用韩语打招呼，韩灿宇看他一头乱发忍不住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跟打野一起回去了。 李京浩还坐在原地，手里那根新烟还没来得及抽，燃了大半，烟灰都掉落在地上，金皙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神神秘秘露出幼稚的笑容。 “猜猜我带了什么好东西？”金皙习惯性地抱住了李京浩的胳膊，一脸邀功的神情，用韩语吧啦吧啦地说话。 “什么？”李京浩笑了。 金皙郑重地咳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怀里鼓鼓囊囊的东西：“你肯定猜不出来。” “旺仔小馒头。”李京浩把烟给抛进了垃圾桶。 “阿西吧！你肯定偷看到了！不算！”金皙嚷嚷起来。 一袋小馒头被金皙委屈巴巴地从怀里扯出来，递到李京浩面前。 “谢谢你。”李京浩接过旺仔小馒头。 名片还藏在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濡湿。 第110章 追求理想是好事吗 上电梯的时候，金皙就在一旁偷偷地打量李京浩。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从很小的时候，金皙就知道察言观色了，因为他的母亲，是个一直活在别眼光里的单亲母亲，左邻右舍的的那些人从小一直说着奇奇怪怪的话，金皙总觉得如果自己能做些让人开心的事情，他的母亲或许也能不这么沉默寡言。 每天傍晚，金皙就会拖着家里的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看到哪些没事干嘴碎的女人，一开始就用韩语骂她们。 后来发现韩语的杀伤力并不高，因为这些女人根本就听不懂，还会因此继续说他是韩国人留下来的野种。 然后金皙就因此学会了中国话，端着板凳坐在门口跟那些人来对骂，越骂越顺溜，后来连方言都学会了，用方言骂人真的会起到一种不可言喻的妙处。 然后，当金皙十五岁回到仁川念高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精通汉语言的高中生。 “我家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够用。”金皙的妈妈曾经打电话到基地来，刚好接电话的是苏正则，金皙妈妈就把苏老板当成了战队经理。 “不不不，那是天真善良。”苏正则连忙否认。 “那是傻不愣登。”季开阳在旁边的椅子上端着热水偷听。 “傻不拉几。”暖暖也压低声音说。 “傻啦吧唧。”山姐点头。 “也……还好……吧……”苏灵均一边训练一边说，然后声音越来越小。 “均哥，你跟金皙双排最多，你说这种话良心真的不会痛吗？”暖暖歪过头看着苏灵均。 “你可以想一想，无双金姬菲奥皙。”季开阳补刀。 “你直接承认金皙是个二逼有那么难吗？”山姐压低声音，怕被金皙的老母亲听到。 苏灵均缓慢地把手移到额发上，然后戴上耳机：“……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只有金皙一个人站在后面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们就是嫉妒我比你们聪明。”金皙咬牙切齿。 “对对对，金皙比我们其他队员都要聪明的多。”苏正则还抓着电话，顺嘴就说了出来。 于是，整个基地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 并没有什么地位的苏老板抱着电话满头大汗，感到自己的后背被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冷汗直冒。 然后金皙就转过身，从电梯反光的地方再打量着李京浩。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应该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但是从两个人成为搭档开始，金皙就始终觉得这个有些沉默寡言的人，从心底把自己当成了外人。 “李京浩哥？”金皙试探性地喊了喊。 “什么？”李京浩转过头来。 “明天的比赛……”金皙磨磨蹭蹭。 “比赛怎么了？”李京浩笑了。 “我会好好打的。”金皙没话找话。 李京浩看着这位二逼青年，狭长的眼睛笑得都要眯起来了，真的很像一只可爱而温顺的树懒。 “你这是没话找话啊。”李京浩说。 “差不多吧……没话找话。”金皙非常爽快地承认了。 “你紧张？”李京浩问。 “有点……”金皙叹了一口气。 “不要紧，你毕竟是lpl牌面辅助，跟你搭档那么久，真的很可靠。”李京浩安慰他。 “我……可别夸我了，今年只有有人夸我我就毛骨悚然，觉得是不是又是反话，其实是想让我滚回韩国。”金皙直摆手。 “那你，回吗？”李京浩说。 金皙还停留在开玩笑的状态，然后有点猝不及防，把头探过来两眼一瞪。 “什么？”金皙歪头。 “回lck。”李京浩说。 金皙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咧出虎牙，直接捂住手里的零食笑了起来，小脸都要笑烂了。 “怎么可能，”金皙拧开手里的可乐，“ft俱乐部对我那么好。” “可是我们是职业选手，为了更好的成绩转会也是正常的。”李京浩皱眉。 “这我当然知道，”电梯门打开了，金皙先走了出去，“但是ft对我有知遇之恩。” 李京浩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走了出来，然后看着金皙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我没法放弃。”金皙走到电梯正对着的窗户口。 李京浩确实诧异，没有想到金皙这种性格的人，竟然会在意这个。 “虽然说最近该被骂的都骂了，而且虽然他们老说我蠢，但是没关系，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爸爸依然爱他们。”金皙伸出手挥了挥，显得竟然有些潇洒。 “而且，没有ft，我就碰不到哥你这么好的adc了。”金皙竖起大拇指。 李京浩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有些沉默。 “你们在干嘛？不挺尸？”季开阳从打开的门里面探出脑袋。 金皙被吓了一跳，然后颤颤巍巍转过身来，看着季开阳那张一如既往性冷淡的脸和令人窒息的眼神。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用韩语讲什么不能进屋讲？”季开阳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季老师我们再也不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了。”两个人立刻条件反射地开始异口同声坑头九十度鞠躬用中文大声道歉。 “不吵，”季开阳端起热水杯，虽然还是一张冷漠脸，但是语气竟然意外的和善，“我就出来看热闹的。” 金皙感到更加窒息了，大哥你就不能拿起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再说话吗？你这个表情分明就是“上个在我门前谈话的人，今天已经粉头草长老高了”吧…… 李京浩站在那里，看着金皙和季开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无声的笑笑。 “小雨。”李京浩又重新用了韩语。 “嗯？”金皙回过头。 “追求理想是好事吗？”李京浩轻声问。 金皙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 “当然！”金皙笑着说。 李京浩看着金皙，很久都没有出声，然后轻轻摆了摆手，掏出房卡。 季开阳不懂他们的韩语，但是依旧从容地喝着热水，露出仿佛看好戏的戏谑眼神。 “季老师，你知道我作为辅助，怎么样才能帮李京浩哥实现理想吗？”金皙陷入了沉思。 “知道。”季开阳看着李京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啧了一声。 “什么？”金皙大喜过望。 “多喝热水。”季开阳举起水杯，邪魅一笑。 第111章 全员自闭 “你觉得这次ft能赢吗？”苏正则把头勾过去望着林世泽的侧脸。 林世泽正在兑矿泉水，把热水兑成温的，给苏正则吃苯巴比妥东莨菪碱片，因为她有点晕机。 苏正则看到他认认真真在兑水，就不打扰他了，把平板电脑抱在手里，看比赛直播。 “赢不赢不重要，”林世泽目不斜视，嘴里说着，“重要的是，你相信会赢的那份心情。” “果然是菜酱，说出来的话都如此老道，一听就知道是个纵横赛场无数年的职业选手呢。”苏正则捂住嘴巴，斜过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其实我都是瞎说的，因为我也没怎么赢过。”林世泽停下手里的动作，本来想适当地感慨一下，结果叹气叹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正则看着屏幕，也笑了出来。 2016年，5月15日，英雄联盟季中冠军赛淘汰赛最后一场开始，今年的msi冠军即将产生。 机场vip休息室里，苏正则和林世泽并排坐在沙发上，围观比赛等飞机。 “老板，您还回来么？”山姐打电话过来，弱弱地问。 “回去啊，”苏正则看着登机牌，“我在等飞机，马上就上飞机了。” “啊，那太好了。”山姐笑起来了。 “跟世界第一打，要好好打啊。”苏正则捂住手机，轻声打气。 “老板放心，我们保证不会心态崩了的。”山姐说。 苏正则已经可以料想到了，山姐此时此刻应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跟付东一样焦躁。 成绩出来之前，班主任的焦虑一点都不会比考试的学生少，忧心如焚。 “说好不紧张的呢？”苏正则有点头秃。 这些都是废话，不紧张就怪了，从得知最后一场是跟fixedstar对上开始，就是全员紧张，全员自闭，现在看来即将全员死亡。 teamft，lpl获奖最多的豪门俱乐部，每天官博都被问候母亲的废铁之神，以拆迁办主席秋酱为首的全员孤儿，臭名昭着的窝里横强队。 lpl内战哪家强？中国废铁找你娘。 如果赢了，观众会说，啊呀你看ft都拿那么多奖杯了，有什么好夸的？他们有着最好的资源这不是应该的吗？ 如果输了，呵呵。 我干你妈的废铁队，又拿着名额出门下跪去了，不如把名额让给大西洋队或者水队，让安爹教你们怎么当爹，次次在韩国队面前出丑，嗨呀好气你看我这暴脾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如我们一起骂苏灵均吧。 “这……谁能赢得了fixedstar啊……lpl还没有队伍在bo5赛制里赢过fs呢……”山姐偷偷抹眼泪。 “你可别在他们面前说这些话，我怕他们先在心态上完蛋。”苏正则压低声音制止关之山。 林世泽晃着手里的水杯，一直在偷听这两个人通话。 “不管结果如何，先心疼一下秋酱。”林世泽若有所思。 毕竟，不管出了什么问题，喷子们“都是苏灵均的错”这句话可能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苏正则看着屏幕里，这几个人的脸，真的全是职业假笑，仿佛打定了主意，要把“微笑就是我的保护色”这种状态挂在脸上走完全程。 “赢不赢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相信我们会赢的心情……”苏正则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照着刚刚林世泽说的话吞吞吐吐拿出来安慰一下。 “这话的语气，真的好熟悉……”山姐说。 “是坐在我旁边的……” 苏正则话还没说完，就被山姐一下子打断。 “我知道了，这句话来自，我们整个lpl最乐观，心态最好的，菜酱！对不对？”山姐说。 林世泽一直凑在旁边，听到了手机里山姐的话，瞬间眼睛睁大。 “我靠，我就这形象？”林世泽压着嗓子，歪头看苏老板，一脸懵逼。 “笑面老祖林大仙，乐观之神你菜酱。”苏正则吞吞吐吐地说。 “还有呢？没什么沉着冷静，稳定carry之类的？”林世泽不敢相信。 “还有，菜酱真的是话越来越多了……”苏正则捂住眼睛。 林世泽捂住嘴巴，老泪纵横。 那边fixedstar的大哥们也都落座了，开始捯饬外设，没有一个有什么表情，都格外平静，跟早上醒来去刷牙一样连贯自然。 穿着深蓝与白色相间的队服，每一个人标志上的id都是如此如雷贯耳，看到他们，ft这种消极战队全员脸又白了一个度，就像霜打的茄子。 “现在我是知道了，跟fixedstar打比赛，还有美白的效果啊。”山姐的目光全都在这支明星战队上。 “喂，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啊，我们家孩子们好可怜。”苏正则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看着屏幕全员白脸，配合山姐的友情解说食用，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我看到fs的上中了，这气势，这神态，这姿势，老帅了。”山姐探头探脑。 苏正则也看到了fs的上单和中单，穿着战队外套，那两个看着都能吓死人的id。 “关经理，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看人先看脸的习惯？”苏正则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关之山立刻教育回来，在苏老板面前他从来没个人样，“老板难道不是这样吗？” 苏正则捏住眉心，暼了一眼旁边蔫了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的菜弟弟，尽管已经石化但是依旧完美没有缺憾的动人侧颜，连忙握着电话轻声说回去：“是是是，你说得对……” “中单也没什么嘛，被我们lpl安歌教育过的人，不要这么害怕……”苏正则声音越说越小。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尽管对线初期安歌花式压线，激进单杀或者沉稳压刀，fs的中单都不急不躁。 最后拿下中路巨大优势之后，fs依然在团战里无限翻盘，最后拿下胜利。 这就是stg雪鹤曾经评价过，fs的中单是，就算把中路抓烂也废不了的神仙中单。 韩服第一的暗黑元首辛德拉。 “看看我们季老师，季老师肯定不会害怕的。”苏正则说。 “季开阳刚刚上场前连热水都忘了喝，我现在有点慌……”山姐泫然欲泣。 第112章 他曾经是个王者 如果是以前的苏灵均，此时此刻一定会有些恍惚。 lpl并不是从来没有在bo5里赢过fixedstar。 stg曾经赢过，让二追三。 那个时候，lck号称只认识一个lpl的战队。 那个时候，肖明远指着对面的五个选手对他说。 “看到了吗？那就是韩国赛区最强的战队，在离我们并不遥远的另一个国家，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英雄联盟战队和最优体系的训练基地。”肖明远笑着说。 “他们并没有在看我们。”尚且年少的苏灵均抬起头，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天蓝色的战队服。 整洁，样式好看，质地优良的队服，飞鸟在天的标志。 穿着它们的骄傲少年们，抱着精良的自带外设，熟练地落座，开始自己接键盘。 西装西裤的教练从后方走过，衣领雪白，气宇轩昂。 “羡慕吗？”肖明远同样托着腮看着他们。 “羡慕。”苏灵均一如既往地坦诚。 “他们这是瞧不起我们呢，”十六夜笑着说，“这样你也羡慕？” 苏灵均稍加思索，认真地看着他们，轻声重复了一遍：“羡慕。” “真坦诚啊。”山竹说。 “你现在羡慕的，我们都会有的。”雪鹤说。 “我们代表着自己的国家出战，就算再寒酸，也轮不到别人瞧不起。”肖明远是唯一一个敢直视韩国镜头的人。 苏灵均愣了一下，然后也看向韩国方的镜头：“好。”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苏灵均的身旁，坐着上单位季开阳和中单位暖暖。 原来身边的whisper和雪鹤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从队里人人照顾的小老弟，如今已经是毁誉参半lpl第一战队的主心骨。 又对上了fixedstar。 fixedstar只有上中还是四年前的原班人马，下路打野都是后进来的选手。 上单overlord，世界第一上单，第一个一血单杀王，总是戴着眼镜口罩，眼镜狭长，眼角上扬，总是给人一种不善言辞又冷漠凌厉的感觉。 他的本名叫做崔相铉，fixedstar的队长。 而他们的中单，id叫做level的人，原名郑长宇，就显得格外和善，头发是打理过的，衣衫整洁，作为一个前辈，经常带青训生双排。 “这种人一看就是韩国那种体系训练出来的天才猛将。”当时山姐是这么评价的。 “那中国也有天才猛将吗？”季开阳啧了一声。 “有的，那都是在喧闹的菜市场深处，一个无人发现的破旧网吧，来者穿着平平无奇的校服，长着一张让人难以记住的脸，走进人群就瞬间消失不见。” “他两眼无神，鬼鬼祟祟，熟练地打开电脑，然后切进游戏界面，点燃一根香烟。”山姐翘起二郎腿。 “他两指夹烟，潇洒地弹下烟灰，举刀走进人群之中，万军之下取敌方首级，他扬起嘴唇，似是满意而又露出对对手的不屑，只有够强的锋芒才能迎上他嗜血的刀剑。”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暖暖接着凑热闹。 “迎头痛击之后，少年人把烟熄灭，拧开了店里最贵的，老板珍藏多年的，一瓶营养快线。”山姐说。 “还没过期？”季开阳皱眉。 “请你闭嘴。”山姐瞪回去。 长久的深呼吸之后，关经理托腮，神往地看着窗外，悠悠地说：“这，就是我们中国电竞的，天才猛将。”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暖暖继续接话。 “徐闰你为什么要接关之山的话？”季开阳一脸生无可恋。 “那后来呢？后来的故事。”金皙迫不及待，甚至站了起来。 “后来？后来的故事很短也很可惜。”山姐说。 “什么？”金皙一脸好奇。 “英雄末路，少年的他曾经是个王者，直到被他爸在网吧gank……”山姐耸肩。 “好熟悉的剧情……”季开阳说。 “季开阳你就不要带头搭理关经理了好吗？”苏灵均一脸懵逼。 “这样比起来，感觉倒是不一样的感觉。”金皙若有所思地说。 “我跟你讲，如果世界比赛可以抽烟，那真的是人均韩服王者。”暖暖都要笑死了。 “果然还是逃课出去打的游戏最开心。” 季开阳打了个哈欠，然后端着水杯走了出去。 “季老师以前肯定是个好学生吧。”金皙拽着暖暖问。 “屁，他逃课打游戏，挨的打绝对不比我少。”暖暖偷偷说回去。 “很难想象季老师被他爹摁在地上打，在网吧丢面子的样子。”金皙说。 “为什么？”暖暖问。 “因为我觉得季老师还是很骄傲的一个人，同时我还觉得他好像很多事情都知道，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他所有事情都能做的很好，所以想象不出来他也有年少窘迫的时候。”金皙慢慢地说。 “人，都是长大以后，才被迫和这个世界和解的。”山姐教育金皙。 “好吧。”金皙点点头。 苏正则的思绪飘忽不定，他抬头看到了崔相铉和郑长宇，一时间有些感慨。 第113章 昨日重现 台下坐着肖明远。 他坐在很远的一个算不上好的地方，戴着口罩和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耸着肩膀。 以前付东教练说这是没有自信的样子，从心里深处觉得是成不了大事的人，才会保持着这样随意而松散的样子。 结果肖明远就这样保持了不端正的坐姿很多年，长久到付东都说烂了，不再想开口。 当场上厮杀起来，腥风血雨铸就战场的时候，当年那个带头冲锋陷阵摇旗呐喊的将军早已经归田卸甲，孑然一身。 肖明远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代班，塞了条好烟，隔壁那个文具店老板才同意帮他看着网吧。 说实话，肖明远其实是很心疼的，那些烟还是赵池来拜访他的时候送的，他一直没舍得抽。 一开始林世泽说要来看他，他就决定那个时候拆了两个人一起享受生活。 结果等到冬天都走了，也没把这个小崽子等来。 “儿大不由娘。” 肖明远不知道怎么的，就满心感慨地想到了这句话。 那些电竞圈的前辈们都坐在前排，摄像头能碰到的地方，中场休息的时候还有人过来采访。 没人知道肖明远来，肖明远的票也是自己买的，只能买到那么远的座位了，再近点，这个月买菜就不能往羊肉牛肉那边去了。 肖明远现在开着网吧，都是用的自己早年攒的老婆本。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穷，也没法说出他有钱的理由。 “肖明远，那些奖金你都拿到哪里去了？” 曾经有很多人都这样问过，肖明远只是摆摆手，露出懒洋洋的笑容。 退役之后，肖明远再也没有出现在镜头里，消失得很彻底。 就像他曾经响彻云霄的id，whisper，一声低语，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这个网吧，肖明远也没有动用自己的名气，只有几个圈内人知道是他开的。 所以从来没有门庭若市的一天，每天都是瞌睡的高中生一盘又一盘的游戏，邋遢的大叔连电脑都不会开，网管开了之后就抱着泡面看电视剧，还有无家可归的男人趴在桌子上睡觉。 只有几个网瘾少年，会来网吧里，发现这个沉默寡言，每天就知道晒太阳的年轻老板真是技术过人，就会翘课过来跪求一起玩游戏。 排位结束，老板叼着烟转过身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要吃饭了，你们吃不吃？” 几个高中生面面相觑，半信半疑点点头，然后就跟着走路都歪歪斜斜的怪老板走到后面的房间。 肖明远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睛炒菜，也能好模好样地凑出个三菜一汤。 “我靠老板，你做饭真是绝了。”几个高中生吃得狼吞虎咽。 肖明远坐在桌子拐角，吃的并不多，一边吃一边发呆，听到声音就会笑起来。 “一个人讨生活，不会做饭，等饿死？”肖明远说。 “我总觉得，网吧老板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一个高中生说。 “我现在不年轻？”肖明远开玩笑。 “没人觉得老板有点像ipl4那个冠军上单吗……”另一个高中生说。 “做梦呢，冠军能混成我这样？”肖明远伸手拍了拍高中生的肩膀。 说的也是，一个功成名就的退役冠军，说什么也得吃香的喝辣的活得像神仙一样快活吧。 “那老板，你那么强，教我呗。”一个高中生哀求。 “你想学什么？”肖明远托腮。 “控线，抗压，支援，打团……都想学……”高中生扳着手指数。 “行，”肖明远眯起眼镜微笑，“我同意，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他们把头凑过来。 “第一，给我带十五个客户来，随便你们在哪里找，我也要吃饭的。”肖明远说。 “还有一个呢？”他们问。 “第二，你们经常来通宵的，期末考试考不好就别来了。”肖明远说。 “啊？”高中生们大惊失色，“为什么？学习跟打游戏，有什么冲突吗？” “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才能应付自如，”肖明远笑眯眯地说，“怎么样？答应我，教你打上单。” 肖明远抬起了头，看见了苏灵均，旁边坐着两个后辈，正在低头跟他们说着什么，手里捯饬着自己带来的键盘鼠标。 面对fixedstar，lpl已经毫无自卑之意。 这群少年们，同样穿着干净整洁的队服，冠名着“苏通移动”，身后深红色的荆棘，在干涸的凛冬之原沟壑纵生的地方静静生长。 这是第一场在中国举行的msi，台下就是支持着他们的万千观众。 整个体育中心响彻起英雄联盟2016年季中冠军赛lpl赛区战歌《chinaanthem》。 比赛地点：中国。 中国出战队伍：teamft。 时光可以枯萎，英雄可以老去，王朝也可以变得破败不堪，甚至遭人辱骂，可当往昔岁月再次重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流下泪水。 时空仿佛交叠，东方体育中心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 “stg！stg！stg！” “ft加油！lpl加油！” “啧，这不就梦想成真了么？”肖明远自言自语，然后伸了个懒腰，笑起来。 第114章 他明白我给不起 “你来了。”身边响起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 肖明远一愣，微微坐正了，然后撇过头，看到了身旁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 已经长了白发，体型微胖，佝偻着，真的是越来越老了。 “这么巧啊，您也没有票啊？”肖明远眯起眼睛。 “对。”付东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看来那么久了，我们还是很有缘分啊，教练。”肖明远笑着说。 “我现在已经不是主教练了，”付东侧过脸看着肖明远，他最早的学生，也是最得意的那个学生，“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他们了。” “那现在台上的那个是？”肖明远问，“我好像已经认不大全了。” “韩国来的主教练。”付东双手放在膝盖上，跟同龄的中年人跟儿子谈心一样。 肖明远明明是温和的人，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沉默和尴尬，斜着继续没坐相，手里捧着半瓶矿泉水，握在指间有些轻微变形。 付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反复摩擦着有些旧了的衣角。 但是可以看到，多重遮掩下露出的皮带，却崭新不已，在会场的暗处都可以看到擦得很干净，亮亮的光泽。 “您还系着呢。”肖明远轻声说。 付东立刻回过头来，看到肖明远的目光落在他的腰带上，就像被发现了什么一样，有些态度局促起来。 这个中年人一直都是这样，刻板而沉默，谨小慎微，容易慌张。 “嗯……”付东磨蹭着点头，抬头看着场上。 这是2013那年，肖明远给付东买的生日礼物。 说实话，当时肖明远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他一个人在异乡漂泊多年，老家里不剩什么人了，早就把付东当成了父亲一样的人。 听说，可以送皮带给父亲。 没想到，付东竟然一直用到了今天，还依然崭新。 “我还以为您不会再用了呢……”肖明远托腮，瞳孔有些暗淡。 “我不经常带，只是这种大场合我会带着，有种护身符的感觉。”付东说。 肖明远干干地笑了一声，用手理了理自己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 “您为什么不去休息室看？”肖明远话锋一转。 毕竟台上的都是他们俱乐部的选手，应该是有配备休息室和观察室的。 “我不能去，我去了，虽然苏灵均不说，但是他会紧张，打野心态不稳，会三路全崩。”付东说。 “毕竟阿均一直都很要强……”肖明远点点头。 “他的胜负心太重。”付东说。 “您一直最喜欢御风了不是么？”肖明远默默地说了一句。 肖明远托腮看着场上，付东把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就像好久没有见到的孩子一样，鼻子突然就酸起来了。 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很容易就可以看出生活如何，是否穷困潦倒。 因为饱受风刀霜剑的人，从二十五岁开始，就要永远失去那个住在心里的少年了。 他会不再年轻，会穷酸，也不再会有年少时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我一直都……”付东看着肖明远，话还没说出来就哽咽在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这句话，自己不配说。 于是，话到了嘴边，就被咽下，变成了别的话。 “对不起。”付东说。 肖明远一愣，然后转过头来，看到了付东再阴影里已经无情迅速老下去的侧脸，白发夹杂在黑发里慢慢生长。 然后，还像两年前那样，肖明远继续笑了起来。 “教练没有错，当时的stg，确实是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肖明远说。 “强弩之末，力不能穿鲁缟，”肖明远笑着说，“上单年纪大了，中单家里有事，下路两人组不想再继续电竞了，这个队，迟早都得散的。” “您带我们队年龄最小的打野离开，是最明智的决定，”肖明远喝了一口水，“他那个时候还那么小，不应该折在我们的队里。” “他一直都最听您的话，”肖明远笑眯眯托腮，“结果这两年真的培养出了lpl的第一打野。” 如果说，现在的肖明远能够上来骂付东一顿，付东两年来的心结就可以解开了。 而这个矛盾最源头的地方，又恰恰是因为，肖明远其实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 这跟把年老失修的心拿起来油煎，再一块块切碎有什么区别。 有的问题，是没有办法的，就算痛哭和道歉，都没有办法弥补。 “我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透露给你……什么都没有……”付东摘下眼镜，捂住了脸，“对不起，我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听着身边中年人有些沉闷的、尽力压制的呜咽声，肖明远沉默地低着头。 这是，他曾经最想听到的话。 谁都不怪，肖明远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恨过的人，是付东。 因为，他最爱这个想象中的父亲。 肖明远不是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样听付东的道歉，或者，付东以后到底会不会道歉？ 在梦里见到无数次，肖明远都以为自己会哭，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蒸干了，就连嗓子都灼痛起来。 他不是圣人，他也不会只顾着为别人开拓，从一开始，帮付东说话，无非就是这一点小心机罢了。 想利用付东的性格弱点，让他自己感到痛苦和懊恼，以及无穷无尽的自责。 没想到付东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竟然真的痛哭起来，被人海人海发出山潮海啸一般的声音淹没。 中年男人是很容易感到悲哀的，生活的摧残让他们日复一日地失去了对生活的期望。 已经迟钝又功利的心，偶尔也会他人的温和而感到疼痛。 “我过得也没那么垃圾啊……”肖明远满头黑线，伸手去抱那个委屈的老男人，“怎么您看着我，好像因为你我就拾破烂为生了……” 付东捂住脸，就像一只年迈的仓鼠：“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啊。” 肖明远一直都知道，是他的年龄，而不是任何一个人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 他想要的，并不是付东能给的。 无人问津的往事，终将有一天会积满尘埃。 现在也不过也是二十多岁而已。 其实，早就不恨了。 肖明远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对林世泽说了什么。 他说，断剑重铸之日，其势归来之时。 “我听着那少年的声音， 在还有未来的过去， 渴望着美好结局， 却没能成为自己， 毁于大火的心脏， 从灰烬拔节茁壮， 殆尽温度的高岗， 对试探回以凝望， 误会天真的假想， 在永夜编织方向， 长风破浪云飞扬， 敌不过魂归故乡， 转身间对视过往， 道一句怪人生无常， 他明白我给不起， 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他明白我给不起， 于是转身向大海走去。” 第115章 输 苏正则站在苏通移动的最高层，穿着纯黑的套装，玫瑰金色的项链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她的脸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温柔。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苏通移动的总部大楼。 苏正则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会这样出现在这里，用这种方式。 昨天晚上，苏正则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可能她没想到的是，在大灾来临之前，苏正则却异常的冷静，在阳台上流干眼泪之后，咽喉灼痛地抬头看着清冷的月光，感到血管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昨天，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就发现再也无法联系到她父亲苏文纪了。 苏文纪的秘书和助理的电话号码同时被注销，而他们的住所几乎人间蒸发，连物业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海底，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回到家里。 林家空无一人，灯火黑暗，钱家也是一样。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保姆从那次回乡就再也没回来过。 苏正则发现，张望舒已经不知所踪。 但是张望舒是现在她唯一能联系到的人。 “阿则吗？”那边传来熟悉、亲切而虚假的声音。 “张阿姨。”苏正则感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真的，不想喊我妈妈么？”张望舒笑着说。 苏正则一愣，感到如芒刺在背，一阵恶寒。 “爸爸呢？”苏正则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不要害怕，没事的，”张望舒语气轻松，仿佛正在享受玫瑰蒸气浴和法式薄饼一样，“回家了就好，旅途辛苦，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来公司来找我吧。” “我说，爸爸呢？”苏正则加重了语气，怒火中烧。 “阿则，”张望舒还是那样慵懒和随意，“现在沉住气，对你是好事。” “张阿姨，你在说什么？”苏正则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该认清楚现实了。”张望舒挂下电话。 这一夜的时间，比二十年都要难熬，仿佛头发都熬白了，尸骨化泥。 “你来了啊，阿则，早上好。” 面前的张望舒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柔的中年妇人了。 她穿着雪白的套装，指甲修理精致，妆容齐全，整个办公室里都弥漫着杂质的香水气息，正如她衣襟上的蔷薇别针。 她的眼睛睥睨一切，态度漠然。 可能她一直都不是爱笑的人，在苏家那么多年虚伪隐忍，苏文纪也就真的不知道。 “文纪生病了，留在美国乔治亚洲海岛疗养。”张望舒轻声说。 “你胡说，”苏正则大步向前，直接抵在那张办公桌上，伸手拍在文件上，“父亲跟你出去的时候还很好，他能有什么病？” “难道你真的不清楚吗？”张望舒看向苏正则。 苏正则一贯不是会跟别人争个高下的人，如今她才知道了不会吵架在这个时候，是有多么的愤怒和难堪。 “你们不是一直都是遗传病患者吗？”张望舒轻声笑着，伸出手抚摸立着的照片框。 苏正则感到晴天霹雳，头皮阵阵发麻。 “只是神经痛，你在胡说什么！”苏正则深呼吸一口气。 “真可惜呢，我听说是遗传性精神病呢。”张望舒说。 苏正则怔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父亲已经发病了哦，”张望舒斜眼微笑，“难道你就不好奇么？你为什么没有爷爷？” “因为你的爷爷，因为这个病，活的不长。”张望舒说。 “神经痛和精神病不一样……”苏正则自言自语。 “谁知道你们呢？到底有多少种毛病，”张望舒是一点样子都不愿意装了，言语狠毒而放肆，“精神疾病患者大多有焦虑症、癔症、强迫症还有抑郁症什么的，一般属于紧张性头痛，你难道不是一直吃药长大的吗？” “让我父亲回来，这个世界是有法律的，还真的能由着你无法无天了吗？”苏正则强行镇定，看着这个中年漂亮女人的眼睛。 “你父亲已经丧失民事行为能力了，你要走法律程序，我不担心。”张望舒笑着说。 “我父亲，对你还不够好吗？”苏正则为她的父亲感到心痛。 这，也是苏老爹的爱情。 “当初我们是有自己的孩子的，就当我欣喜若狂地回来告诉他的时候，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张望舒站起来，眯起眼睛，声音有点哑：“他说，可不可以不生，因为他还有一棵小白菜。” “苏文纪说他不能再要孩子了，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儿子才有那么多资金在外面干那种丢人的事情，因为苏文纪从一开始就定了你，定了你，当他的继承人，所谓支持灵均的理想，只不过是想把他推走！” 张望舒怒火中烧，伸手推了一把苏正则，苏正则一个踉跄，才扶住桌子。 苏正则感到自己被推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一直以来保持的冷静也让她给推散开，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悲痛到了深处，苏正则耳边响起林世泽的声音。 “以后都不可以哭了吗？” “嗯，特别幸福的时候除外。” 现在不幸福，很痛苦，面前这个女人，是她一生的仇人了。 所以不能哭，打死也不能哭。 沉默不语，苏正则扶着桌子发出笑声。 “你在笑什么？”张望舒说。 苏正则抬起头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把被弄乱的头发别到耳边，嘴角上扬，眼神挑衅。 “我笑你，连你儿子都不曾懂过。”苏正则一字一句地说。 张望舒眯起眼睛。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有正事。”张望舒转过身，不让任何一丝愤怒弄坏自己的仪态。 “什么？” 苏正则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老奸巨猾女人的对手，此时此刻，只能抬起头，尽量不要输得那么凄惨。 张望舒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了苏正则面前。 苏正则只看了一眼，便像烫手一样推了回去。 “我儿子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张望舒帮苏正则把笔拿过来，“把ft俱乐部还给我。” “你想太多了。”苏正则瞪着她。 张望舒好像早就知道苏正则会拒绝，把自己一直在抚摸着相框给轻轻捧起来，手指温柔，如同爱恋。 她缓缓转来相框，少女一般，就是那个雨夜，苏正则在她脸上看到的，十八岁的娇羞。 苍白而诡异。 相框中间，少年穿着白色的队服，坐在场上，侧过头向镜头笑着，灿若星辰。 张望舒从一开始，就偷偷藏着林世泽的照片。 怪不得那么多次，在赛场看到她，原来并不是巧合。 “你还想他回赛场吗？”张望舒说。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稀。 星汉三千，最喜欢的那颗，人间孤独，最温柔的那个。 有个女人，跟你朝夕相伴，从一开始就怀着枉顾人伦的心思，算计着你的家人和人生，痛恨你的存在。 从一开始，就输了。 “你真是个畜生。”苏正则心如死灰，头痛欲裂，依旧不改神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撑着最后一丝尊严还有什么用。 “但是你算错了，”苏正则笑起来，“林世泽已经跑了，你永远也追不回来。” “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张望舒一愣。 第116章 你根本就不懂我们俱乐部 苏正则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俱乐部的休息室里。 旁边还放着金皙给她买的小恐龙，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头疼欲裂，伴随了整个童年的惶恐此时此刻如同泥沼，把整个人往深处拉扯。 嗓子灼痛，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苏正则伸出手，两眼昏花，手指在空中胡乱地一顿划拉，直到手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握住。 “要什么？”面前晃动的人影，声音低沉，是熟悉的人。 “……要水……”苏正则另一只手扒拉着床单，脸靠在枕头上苟延残喘。 那边的声音消失，听到了杯子碰击桌台的动静，然后那只手把一杯温热的水握到她手里。 沉静而稳重，不肯多语。 那肯定不是你了…… 苏正则再次闭上眼睛，捧着水杯，感受着这份寂静。 曾几何时，她竟然会害怕安静起来。 从小到大，苏正则从独自面对生活，被这份安静和沉默伤害着成长。 但是后来，苏正则发现只有这份沉默才是从始至终的陪伴，同形生圆，伤害的同时也被治愈。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会像苏正则如此喜欢沉默。 但是后来那个人来了，对她说，以后可以不用安静了，往后余生我就聒噪你一辈子。 然后就相信了，信人则伤。 这份安静再次回来的时候，苏正则还要再次体会一边被伤害的感觉。 这次醒来，恍如隔世，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做梦。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你说点话吧，求你。”苏正则灌了一口水，然后把水杯推回去，不小心呛了一口，用胳膊费力地撑起，对着枕头剧烈咳嗽。 那个人沉默半晌，然后轻声说：“还疼吗？” 苏正则睁开眼睛，把目光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并没有回答，而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眯起，目光冷漠。 “你知道吗？”苏正则淡淡地问。 “什么？”那人说。 “我说，这件事情，你知道么？哥？”苏正则眼睛注视着苏灵均有些颓废的样子。 苏灵均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握着苏正则手的力度稍微轻了些。 “我不知道。”苏灵均脸色铁青，沉默地偏过头。 很符合苏灵均一直以来的性格，不管是什么事情，他从来不争辩。 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少年硬气也不想道歉，没做也不会辩解。 但是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努力克服着自己的那份拘谨。 是希望苏正则相信他吗？ 苏正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仰面对着空荡荡的屋顶和深蓝色的墙纸。 然后她笑了起来，笑得腰背都弓了起来，抓着床单被罩，把脸埋进去笑出眼泪。 “怎么了？”苏灵均问。 “不枉我相信你，刚刚最后，还挣回了你的面子。”苏正则停止了笑声，仰面朝天。 苏灵均看着她从醒了以后就一直又哭又笑，不禁有些害怕，害怕她因为这件事情疯掉。 “刚刚，你妈说我，说是我阻止了你发展事业的道路，”苏正则对着空气竖起中指，“我说你说你妈的昏话，你连你儿子想要什么都不懂。” 苏正则此时此刻很亢奋，她不想考虑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这种安稳的事情她已经做了一辈子。 苏灵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能默默坐在一边，看着苏正则又哭又笑。 “我已经联系到了人，但是还没有找到，还需要时间，”苏灵均冷静地说，“但是，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并不在美国，而是在别的地方。” “张望舒告诉你我爸在美国疗养的事情了吗？”苏正则轻声问。 “是，但是这件事情不可以声张，纽约证券交易所那些人，鼻子比狗还要灵敏，有人打定主意你没有办法声张，否则苏通在纳斯达克上市的股票会被大幅度抛售。”苏灵均说。 “……你到底是哪边的？”苏正则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如同金鱼。 苏灵均抱着双臂，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头。 “季开阳已经挂彩了，老板求你振作起来，金皙他很担心你，”苏灵均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陪你一起承担。” “季开阳怎么了？”苏正则翻身坐了起来。 “苏叔叔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苏灵均说，“跟保安打起来了，今天早上我们正在俱乐部休息，突然一个公共电话打到基地，让我们去苏通移动总部。” 大约八点半左右的时间，苏灵均、金皙和季开阳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 因为怕所有人都来了，会慌阵脚，于是只把季老师和金皙带来了，其他人留下来看着基地。 苏灵均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看着高层连保安都换了的样子，就知道那扇门里已经江山易主。 “怎么说？”季开阳站在旁边。 苏灵均和那个保安对视着，保安并不打算有回应的意思。 “苏正则在里面吗？”苏灵均指着那扇门。 保安不说话，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季开阳手抄在口袋里，啧了一声：“苏灵均，你这老娘可真不够意思，还防着你。” “……”苏灵均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用那双死鱼眼看回去，眼神就像蛰人的毒虫，让那个保安浑身不自在。 “开门。”苏灵均说。 保安看着这三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为了不被路人拍到，一路狂奔过来，路上把战队外套反着套在了身上。 “请回吧。”保安说。 苏灵均闭上了眼睛，然后呼气，吸气，一个箭步走了上来，揪住保安的领子：“妈的老子妹妹，老子的老板在里面，你让我我走我就走？” 季开阳在一边眯起眼睛，看着苏灵均难得崩溃凶猛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 保安有点懵逼，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硬来，不懂得审时度势。 “你们不要乱来，你们俱乐部也快换老板了，你们会后悔的。”保安喝道。 没想到苏灵均直接一个拳头抡了上去。 “你根本就不懂我们俱乐部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金皙也跟着上去，“别想让我们把老板的位置交出去。” “……虽然有点中二，但是我还是想说，金皙你这句中文用得很对。”季开阳从窗台上扯下一盆花，直接隔空砸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上，泥土四溅，碎片哗啦哗啦落在地上。 等到所有安保人员都冲上顶楼，用警棍把这三个狂徒制度，把鼻青脸肿却依然满嘴脏话的他们压上警车，拷成俄罗斯套娃一样的一排。 好在大门打开了，发现他们老板因为神经衰弱已经休克，被送下去休息去了。 张望舒脸色如同死人，盯着被安保摁在地上的亲儿子，而苏灵均一眼都不愿意看她。 “所以，这就是均哥说的办法吗？”金皙的嘴角受伤了，说话只能闭嘴哼。 “撒泼打滚，泼妇骂街，短兵相接，你死我活。”季开阳被警棍打了一棒，现在只能仰着头翻白眼。 “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苏灵均沉默低头，“他们想低调，我们只能把事情闹出来。” “没事，起码老板出来了，我们就放心了。”金皙说。 “真丢人啊，”苏灵均闭上眼睛，“所有事情都是。” “均哥，你可是关系户，肯定最先从局子出去。”金皙眼巴巴地看着苏灵均。 “记得捞我们。”季开阳两眼昏花。 第117章 有缘再见 本来内心已经麻木的苏正则，听到苏灵均说的这些话，就像默默裂开了一道缝隙。 光芒从里面照射进来，再次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苏正则伸手，用手背挡住眼睛，轻轻骂了一句：“妈的……” “所以说，快说吧，如实招来，”苏灵均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季老师就白死了。” “你跟林世泽，怎么回事？”苏灵均说。 苏正则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不远的昨天，却像是一生，如此难熬漫长。 两个人在飞机上，吃了药的苏正则觉得昏昏欲睡。 林世泽坐在她旁边，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苏正则就把脸抵在他的脖颈上。 “我好困啊。”苏正则眼睛睁不开，就搂着他的胳膊喃喃说着话。 林世泽低着头对她说：“睡吧。” “不想睡，醒了就到家了，”苏正则摇了摇头，“到家就没法天天跟你玩了。” “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林世泽说。 “脑子坏了一样，叭了个叭叭叭。”苏正则口是心非，脸上有点红。 “你这句脑子坏了，是什么语气说的？”林世泽撒泼打滚。 “是……摸着你的头的那种疼爱你的语气。”苏正则心想不就是比腻歪么，谁怕谁啊。 “那你没有摸，所以不算数。”林世泽啧了一声。 苏正则睡意朦胧，很勉强地伸出爪子，在林世泽脑袋上胡撸了一把，嘴里念念叨叨：“傻子一样。” “你吃晕车药，都这么困的吗？”林世泽问。 “是啊，我也不知道，体质问题吧，别人吃晕车药就没那么困。”苏正则说话也是迷迷糊糊的。 “来的时候，你好像也不是很困？”林世泽问。 “可能……那个时候，因为比较激动。”苏正则叹了一口气。 “那以后出来，你得带一个人一起，这么瞌睡一个人不安全。”林世泽叮嘱。 “好的，”苏正则满口答应，“实在大不了就不吃药了。” “好。”林世泽说。 “好，没话了吧，那我睡了啊，下飞机喊我。”苏正则捂住林世泽的嘴巴，眼睛因为困都痛起来。 林世泽身体一滞，伸出手轻轻拨开苏正则捂他嘴的手指：“等一下……” “还有什么话，下飞机不能说么？”苏正则费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委屈地开始拉长尾音。 林世泽低头看着她的脸，长久的沉默过后，然后摇摇头：“我忘了要说什么了。” 苏正则在半梦半醒中差点笑死，伸手捉住林世泽的袖口：“老弟，那我先睡了。” “嗯。”林世泽眼神温柔。 “老弟，我突然想起了个事情，就当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我半途停下来，那大概率是睡着了。”苏正则说。 林世泽默默听着，然后嗯了一声。 “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到回到我们高中的时候，我坐在你后排……”苏正则说。 “这里插嘴一下，我觊觎那个位置很久了。”林世泽笑道。 “现实总是不怎么尽如人意，虽然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抄语文作业。”苏正则说。 “不是，我是想数学考试跟你换卷子，省的你又被班主任骂。”林世泽皱眉笑。 “好样的，老弟，”苏正则调整了一下睡姿，“然后继续故事，我在后面看书，貌似是《飞鸟集》，我读着读着你就走进来了。” “帅不帅？”林世泽问。 “放心，你就没有丑的时候。”苏正则捂上他的嘴巴，防止他再插话。 “那个时候，我天天寻思着你喜欢我吗，寻思着你会不会主动来跟我说话，所以你回头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都不跳了，”苏正则快要入睡的时候，也记不得要不好意思了，“你说你有句话要告诉我，你说以后再说，我就从那个梦开始，一直猜到了今天。” 林世泽低垂着眼帘，静默无言地看着她，用手指去摸她的脑袋。 “现在，是能告诉我的时候了么？” 林世泽看着苏正则的侧颜，安静而可爱，肌肤就像真的如同梦境那样边缘模糊起来，嘴唇洇红，睫毛纤弱，鼻梁的阴影让人响起盛夏的夜空。 还没有等到，苏正则就睡着了。 “如果我命里有幸，等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林世泽抱着已经入睡的苏正则，轻声自言自语。 林世泽慢慢松开了手，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苏正则，怀里抱着他塞进去的小熊，就像一个安静的娃娃。 林世泽扬起嘴角，然后转过身，整理外套，向外走去。 “等到呼兰河大雪纷飞的时候，我们还能见面么？” 放弃最后一丝温暖，从此坚硬如铁。 飞机降落，苏正则醒来的时候，发现除了怀里的小熊，林世泽已经不在身边了，手机全部关机。 她像疯了一样去找乘务人员，乘务人员一五一十地回答她。 “跟您同行的先生在飞机起飞之前就下去了，告诉我们不要吵醒您。” 苏正则突然就明白了，这不过是筹划已久的告别罢了。 林世泽想要走的时候，苏正则从来没有办法去留住他。 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从依赖同情转移来的感情，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个错误。 “还没想起来？林世泽到底干嘛去了？”苏灵均坐在床边，皱起眉头，直觉应该是这个衣冠禽兽欺负了她妹妹。 “死了。”苏正则回忆了一遍最后的场景，眼睛通红，咬牙切齿，转过身去。 “今天早上，是林世泽打来的电话。”苏灵均说。 “死人也会开口说话么？”苏正则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流血，但是还是装作一脸冷漠。 “他说，让我们去找你，你可能会出事，如果不在就去苏通移动公司顶楼。”苏灵均说。 “……”苏正则在偷偷流眼泪，又偷偷逼迫自己把眼泪收回去，面目狰狞，不知所措。 “然后他跟我说，山高水长，有缘再见。”苏灵均抱着纸抽，把纸巾默默地塞到苏正则的手里。 “你也联系不到林世泽了？”苏正则轱辘一下翻坐起来。 第118章 还差一个s赛冠军 苏正则站在ft俱乐部英雄联盟分部的橱窗柜面前，默默地打开了柜子，开始一个一个看奖杯和证书。 几乎每一件东西，都牵扯着或近或久远的故事。 苏灵均站在她的身边，陪她一个一个地看，沉默不语，只是目光随着苏正则的动作有些飘忽不定。 “这个我真喜欢，好漂亮，在中国颁的奖杯还是不一样呀。”苏正则面无血色，素面无妆，一头长发因为躺在床上久了显得有些分叉干枯，手指里拢着刚拿到的2016年msi季中冠军赛冠军的奖杯。 “你们现在是lpl现在唯一可以赢fixedstar战队bo5的战队啊。”苏正则把奖杯抱在臂弯里，伸出手指摸了摸。 “嗯。”苏灵均站在后面。 笑意全无，虽然说秋酱平时也不怎么爱笑，但是如此冰冷的样子，确实很少。 “哥。”苏正则把奖杯放回了橱柜，然后慢慢地把门关上。 “嗯？”苏灵均把头抬起来。 “我喜欢你，哥。”苏正则背对着他，声音也安静下来。 苏灵均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从第一眼见面，我就喜欢你，”苏正则淡淡地说，“我后来一直在想，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我命里该有个哥哥。” “比血缘该奇怪的，眼缘，让我一下子就觉得，或许应该对你好，因为我或许能猜到，你大概是个孤单的人。”苏正则继续讲下去。 “你和张望舒提着那么多东西，从车上下来，站在我们家的门口，你并不看你的母亲，你打量了一圈这个院子，然后就发现了我在盯着你，”苏正则转过身来，“尽管我看出来你并不喜欢这里，但是你还是对着我，拘谨地点了点头。” 苏灵均看着苏正则，难得地和她对视，望着她有些柔弱的眉宇，这是来自另一个女人，他从来没见过的陈芸，她的血脉。 “嗯。”苏灵均看着她，点头。 “认识你，真的很高兴。”苏正则笑着说。 “我也是。”苏灵均说。 如果说世界真的失落而又不够温柔，那么苏正则成长的过程中，因为苏灵均，才像一个磨蹭前进的乌龟，突然就看到了温暖的水坑，里面还趴着另一只踽踽独行的小王八。 因为苏文纪的教育方针，让孩子不要有优越感，所以学校老师压根就不认识这两个小崽子。 苏正则那个时候成绩很差，苏灵均也是，苏正则用了吃奶的力气学数学，还是很差劲，而苏灵均的成绩单上，能看的过去的就是理科了。 两个人平时见到面都不会打招呼，但是苏正则知道，她的哥哥其实只是不善于表达。 那个时候，苏正则一个人会抱着书从教学楼之间穿过，想着上课之前还可以偷偷瞧一眼林世泽。 他们班正在上体育课，如果能看到林世泽打篮球绝对是赚了。 果真如此，林世泽他们班几个正在跟高年级的在一起打球，苏正则替自己找了个好位置，挤在人堆里，用手护着矿泉水瓶子，以防被压瘪。 苏正则知道自己的水送不上去，她也不是什么爱出头的大姐头，甚至算不上喜欢着谁就会有表达欲的普通女生。 但是她还是带着水，似乎总该抱着还可以送出去的希望。 初中时候的女生很奇怪，刚刚懂了些事情，所以有些很强的攀比心理和嫉妒心，知道能在像花朵一样的年级，穿着短裙，模模糊糊露出纤细的腿，狡猾地让同龄男生注意到。 同时，因为年龄的问题，所以三观还不够成熟，阅历也不够，所以做出来的事情总会欠缺些善良和底线。 “你看，那个女生又来看我们班男生了。”其中一个本班女生突然发现了苏正则。 “我次次看见她，如果是来看暗恋对象的话就真的可笑了，连我都知道咱们班这几个拔尖的男生，家里是何等威风尊贵呢。”女生尖酸刻薄的交谈很快就传到了苏正则的耳朵里。 “不是说咱们学校里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么？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丫头，老是低着头，很自卑的样子？”另一个女生飞快地接话。 “我猜又是那种第三者上位，把原配孩子扔垃圾堆的那种灰姑娘故事吧……” 苏正则有点后悔了，立刻低下头来，根本就没有争辩欲望的懦弱样子，赶紧回头准备离开。 就看见苏灵均从场上走下来，一把拿走苏正则手里的矿泉水瓶，喝了两口。 “又来看我？”苏灵均大声地说。 苏正则愣在那里，然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你什么时候在的？”苏正则压低了声音，有点委屈。 苏灵均皱起眉头，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她，有些尴尬却忍不住想笑，用只有苏正则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一直都在啊，我就这么没存在感？” 这些事情都很久远了，久远到苏灵均那种人，帮过忙之后转头就忘。 “我们还差一个s赛冠军的奖杯。”苏正则回头看着那个橱柜。 “我等它已经等了五年了，我不介意多一年。”苏灵均说。 苏正则收回目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亮晶晶的钥匙，上面还绑了一只小兔子，也就只有苏正则那么喜欢的小兔子。 “以后，你们直播要好好完成，拖延了时间会被罚的，而且要均开来一个月，不要全部等着月末补直播。” “下次你跟季开阳说说，看看能不能带带金皙双排，他每次都因为上分问题不能拿到全额工资，我怕影响他存钱。” “厨房的阿姨我都关照了一下，知道定期做点泡菜和冷面，毕竟外援在我们这里会想家，要好好对待人家。” 苏正则把钥匙塞到了苏灵均的手里，让他转交给下一任老板。 苏正则始终保持着笑容，不想让苏灵均在这件事情中受到任何的伤害。 “teamft前炊事员兼老板，今天就要走了，一切事务，交接完成，希望ft以后前程似锦，功成名就。” 苏正则笑着松开手，钥匙哗啦一声，落在了苏灵均的掌心。 第119章 甘心吗 苏正则走了之后，整个俱乐部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五个人并排坐在电脑面前训练，金皙脖子上绑着冰袋，敷有点被打肿的脸，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屏幕，手上流利地操作。 季开阳在带他双排，他也没有再抢上单。 金皙这次选了个日女，他最擅长的老牌英雄。 按照自己一如既往的思路来，前期控制好兵线，没视野不过河，就算是路人局也稳扎稳打。 接着想办法探开草丛，让路人adc把兵线压在河道，走过去站在最右面草丛的上面那一堆里给adc当眼，在适当的时机出去q一下对面的adc，随后再回草丛就是进行骚扰。蹭血是金皙最擅长做的事情，在路人局里，只要金皙愿意安心下来好好打，绝对会让对面的人害怕、担心，打乱自己的节奏来进行提防。 于是对面就没办法安心的补兵，反正金皙也不需要补兵，补兵这种脏活累活就留给路人adc。 “你也能好好打啊？”季开阳顺嘴说了一句。 “我一直都可以好好打。”金皙脸肿着，嘟嘟囔囔，说话含混不清。 “真乖。”季开阳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皱眉叹了口气。 被警棍打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空气安静得像是凝滞了一样，连呼吸都显得很多余。 “好安静。” 半晌过后，暖暖终于仰头枕在了椅子上，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李京浩单排被击杀的时间空余中，从桌子下面掏出了一袋旺仔小馒头，因为动作缓慢，所以塑料袋子发出的喀啦声也断断续续，听上去叫人百爪挠心。 “以前老板话很多么？”金皙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苏灵均默默地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但是依旧闭口不语，把桌上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 “不多。”暖暖看着自己的屏幕，嘴里这么回答。 暖暖手里还握着粉色的茶杯，上面有只白色的小兔子，这本来是苏正则给自己买的杯子，暖暖看到之后不过是说了句好看。 “送给你吧！我还没舍得用，我也觉得还蛮好看的，来了ft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请多关照啊！”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暖暖的鼻子一下子酸起来。 “老板几乎不说话的，她总是坐在后面的那个小桌子上，写作业看书，看电视剧还要偷偷抹眼泪。”暖暖接着说。 “是啊，所以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了，好奇怪……”金皙呆滞地看着前方。 “可能因为当时小老板就是喜欢坐在后面，一听我们说话她就捂着嘴咯咯笑，不知不觉里，就讲了很多话，俱乐部一下子就变得很热闹，”暖暖摇头，“那感觉真的很奇怪，她坐在后面，就这么看着我们。” “你以前话太多了，别想了。”季开阳随口说。 苏灵均知道，季开阳现在是不想接任何话茬的，不希望现在的气氛像滑梯一样，继续通往安静的深渊了。 “你有钱吗？”金皙突然坐直了，像个神经病一样两只眼睛放出激动人心的光彩。 “多少？”暖暖转过头来。 金皙却一下子萎靡下去，如同一朵开钝了的野花，还遭人一脚捻进土里。 “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金皙说。 “如果你要当老板，你背后没有一个长期运营的盈利机构，想供应起一个俱乐部的资金、赞助和运转，还不如考虑一下拥有彩虹小马来的现实。”季开阳面无表情地说。 “干，季开阳你又偷看我的圣诞愿望卡片……”金皙咬牙切齿。 “你挂的那么低，路过的人一眼都能看到啊。”季开阳说。 “……哼！”金皙转过身去生气了，“那也不能说出来啊……” “不好意思，我刚刚忘了还有那么多人在这里。”季开阳诚心诚意道歉。 “妈的智障，跟这有什么关系，说出来就不灵了啊！”金皙说。 气氛更加冷了起来，是那种刺骨的寒冷，所有人在瞬间被冻住的那种荒芜。 一种尴尬的感觉劈头盖脸地落下来，阳光洒满间隙，然后所有人都开始缓缓裂开。 糟糕，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以后，这里就没有小老板了。”暖暖顿了顿，缓缓说道。 成年人的崩溃其实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或许没有人明着说到责怪，都在有意无意地留着面子，但是这种躲闪的态度让人没来由的更加绝望。 苏灵均从看守所里出来，就一直保持着这副表情，话也不怎么说，一直打着训练，活动范围最远就是去饮水机和厕所。 在心里，他自己没有容身之所了。 因为怎么想，这次的变故，和他都有不可开脱的联系。 他的亲生母亲，人心不足蛇吞象，把手伸向了本该是恩人的一家，现在折腾到翻天覆地，江山易主，苏文纪在海外不知情况，苏正则在国内被逼着让出了ft俱乐部。 本该是轰轰烈烈的恐怖事情，却如此平淡而又顺其自然地发生着，甚至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能跳出来，说些能被听到的话。 一个长到二十多岁还常常夜里偷偷哭泣的女孩，拿什么跟羽翼丰满而又诡计多端的女人斗。 “妈的，我好不甘心。”暖暖突然抱着头蹲了下去。 李京浩的手在口袋里，捏着那张被揉烂的名片，汗把它完完全全再次浸湿。 金皙猛的把键盘往前一推，然后站了起来，把耳机扔到了桌上，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声响。 该明白这脸色是摆给谁看的，大家都不是傻子，只不过没人说明。 “你呢？甘心吗？”季开阳骤然转过身来，对苏灵均轻声说。 苏正则第一天当上老板的时候，出现在基地里，穿着队服，手里拿着慰问品，大家误打误撞地拥抱在有些沉默的阳光里，微风卷起那么多年，落在心脏上的那些灰尘。 不愿意放弃，因为对与你们共度的时光，产生了留恋。 所以，你真的，甘心吗？ 苏灵均没有反应，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 季开阳啧了一声，把耳机重新戴上，冷冷地笑了一声。 苏灵均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把杯盖逆时针慢慢拧上，然后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所有人。 每个人的神色都不一样。 苏灵均收回自己的目光，把手抄进自己的口袋，反身向门口走去。 第120章 今天也要给傻逼织毛衣 苏正则不想回家了，索性就把东西都搬回了学校，一个个除了宿舍床睡觉，其余就准备在图书馆里复习。 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大四的学生了，考研的也看完了，出国的也准备好了，剩下来找工作的就实习去了，如今只剩下三三两两在校园里拍毕业照。 想起以前初高中的时候，苏正则问林世泽，想考什么大学，林世泽说考什么都无所谓，最好离她不远，这样有了什么事情还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那个时候，苏正则还为了这句话高兴得一夜睡不着。 现在想想，都是鬼话。 苏正则把红叉打在英语试卷上，把有些不熟悉的词汇誊写在本子里，再把这张卷子跟另外一沓写好的放在了一起。 想到最后越想越气，把笔拍在书桌上。 妈的这叫个什么事情啊，钱洵美也失联了，林世泽也失联了。 后来看看桌上的笔，发现学习才是可靠的终身伴侣，所以苏正则深深呼吸一口气，把笔擦了擦，又重新握在手里。 “没事，考研的人一般都会有点焦虑，保持良好的心态就行。”班长坐在苏正则对面，抬起头来教她做人。 “好的班长，我的心态很良好。”苏正则默默地抽出一张新的卷子。 “就算是失恋了也不要紧，还是考研更重要。”班长总是在学习的时候才能做到语出惊人，无比优秀。 苏正则满头问号，眼神诧异，摊开双手，压低声音：“你为什么知道了？” 毕竟苏正则有了工作后，也是好久没正儿八经回学校的人了。 “呵，女人，”班长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继续研究她书上的题目，“我都认识你多久了？你神情恍惚的样子，肯定不是饿着了就是恋情失败了。” 苏正则心想，呵，我老爷子还丢了呢，除了现在还健在以外一无所知，家里被蜘蛛精弄成了盘丝洞，现在男人也跑了工作也丢了，前员工被暴打一顿还是从警局里捞出来的，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跟饥饿这种垃圾事情能比吗？ “好吧，你猜对了。”苏正则低下头来，开始做新的卷子。 班长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学习大业，郑重其事地抬起了头，庄严而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失足少女。 “不要放在心上，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爱过几个傻逼？”班长说。 说着说着，班长就开始自我陶醉般地唱起了一首歌。 “我深深地爱着你， 你却爱着一个傻逼。 傻逼却不爱你 你比傻逼还傻逼。 呜呜呜…… 你还给傻逼织毛衣。” 手里拿着水杯喝水的苏正则差点就把水喷到了班长的脸上。 “美丽的小姐姐，今天你给傻逼织毛衣了吗？”班长问道。 “没有……织的是围巾……”苏正则弱弱地说。 “织你妈嗨的围巾，不如跟我一起学习，因为学习才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班长继续语重心长地教育。 “带我一起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最后就你一个人爬上了岸？”苏正则歪着头问，用纸巾擦刚刚差点喷到班长脸上的水。 “你还是我认识的严肃的小苏同学吗？”班长一脸诧异。 “是，货真价实，假一赔十，童叟无欺……”苏正则的声音越说越小。 “你是傻子咩？怎么那么多烂话？”班长看着她的傻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张口闭口就是烂话……”苏正则绝望地捂住了脑袋。 “你的前男友一定是个烂话王，屁话贼tm多的那种。”班长断定。 “他的话不是多……我就没见过他不说话的时候……”苏正则说。 “看来我猜的很对，那次我帮他叫你的时候，我看着他一表人才，想不到竟然是个话痨。”班长摇了摇头。 “不光是你被骗了，我也被骗了。”苏正则委屈巴巴。 “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班长深有感触地眯起了眼睛。 “卧槽。”突然听到班长低低地骂了一句。 “咋了？”苏正则一脸茫然。 “卧槽卧槽。”班长捂住了嘴巴。 “我去你说话啊，别吓人。”苏正则一脸懵逼。 “卧槽卧槽卧槽？”班长眼睛一大一小。 “复读机？”苏正则一脸疑惑。 这几天的事情挨过来，苏正则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不要变得太棒，什么事情都不怕听到了呢！ 这大概就是疯了的前奏呢！要不然怎么可能在爹都丢了的情况下安心复习考研呢！ “我看到了个帅哥。”班长低声说，但是激昂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自己。 “噢。” 只是帅哥而已，苏正则现在已经对帅哥都提不起兴趣了，除非现在告诉她，这个帅哥绑架了她爸爸拐走了她男人。 “帅哥走过来了，我看清了，好帅好帅。”班长激动得就差喊出来了，幸好这里是图书馆，还有一丝薄弱的道德感在约束着她。 “噢。” 苏正则已经一头扎进知识的汪洋大海，拽都拽不上来的那种。 “帅哥坐在了你旁边，啊我死了。”班长当场死亡。 “嗯。” “嗯？？？” 苏正则抬起了头，迅速地扭脸去看自己旁边的座位。 就看见某位高岭之花一脸淡定地坐在自己的旁边，伸出手来托腮，安静地跟她对视。 白色的衬衫，冷淡而骄傲的眉宇，在阳光中细碎的额发，瞳孔中倒映着形似傻逼的女孩。 “卧槽？！季开阳？”苏正则不知所措。 季老师皱眉眯眼，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压低声音：“公共场合，不要大声喧哗。” 第121章 鲜克有终 “哇，小苏同学，你家莫非富可敌国？怎么身边那么多帅哥啊！”班长低着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对着她那本书发牢骚。 “嗯，她确实富可敌国。”季开阳说。 “啥？”班长猛得抬起头来。 “开玩笑的。”季开阳冷冷地说，丝毫没有看出来哪里是在开玩笑。 班长对着安静如鸡的小苏同学翻了个亲切的白眼，然后就萎靡地扑向了知识的海洋。 小苏同学明显有点尴尬，然后压低了声音，缩头缩脑，仿佛一个沙雕。 “你怎么跑出来了？”苏正则问。 “来看你。”季开阳冷漠脸。 “你真的要保持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继续谈话吗？我感觉我现在已经明显的感到了害怕……”苏正则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这个表情，那用什么表情？”季开阳懒洋洋地看着她。 “微笑，微笑，眼神要和善。”苏正则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嘴角，扯出一个嘴角向上的微笑。 季开阳看着她，然后眯起眼睛：“我，不和善吗？” “好吧。”苏正则放弃了，迅速摆回了自己的表情。 其实在谈恋爱以前，苏正则也是不怎么笑的，都是盲目的爱，把她变成了一个爱笑的煞笔。 “你饿不饿？”苏正则轻声问。 “不饿。”季开阳说。 气氛其实是有点尴尬的，苏正则很少跟这个人相处，季老师一般也不怎么说话，平时除了训练、看书就是喝热水，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在很久很久以前，苏正则一边暗恋着林世泽，一边思想出轨各种言情小说的男主。 而言情小说的男主，大部分还是冰山面瘫居多。 在苏正则的观念里，以后还是跟沉默的男人更过得下去。 他可以没有一张动人心魄的脸，但是他个子高高的，有点少年的气息，他不声不响心里有数，为人冷漠但是从不严苛。 他可能很骄傲不稀罕分享，但是苏正则可以陪他默默在炉火旁边安静地看诗。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这是文青时代的苏正则，曾经想过的画面。 只有林世泽一个人跳脱了出来，后来苏正则才知道，关于类型的这种事情，是拿去限制并不爱的人的。 恋爱前：我想以后和我的男孩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恋爱后：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太真实了，苏正则有点尴尬。 原来季老师这种才是苏正则最欣赏的类型，更何况，他还有一张好看的脸。 时隔经年，苏正则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是怎么对面瘫这种生物产生好感的，以及那些小说里，傻白甜女主是怎么去跟冰山男搭话的，全他奶奶的忘记了。 所以，现在的苏正则，非常非常尴尬。 “我现在请不起太贵的了，我失业了。”苏正则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带你吃。”季开阳啧了一声。 “好。”苏正则低下头，有点没骨气。 “你应该可以放心，关于林世泽，他家人没有报案，他应该只是没回家罢了。”季开阳轻声说。 苏正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个被拔掉电源的机器。 “只是，”季开阳顿了顿，“wcan那边的消息出来了，林世泽退役了。” 苏正则闭上了眼睛。 本来预想过很多次的场景，突然的出现，如此潦草地画上了句号。 所有人都会觉得惋惜。 肖明远说的对，想要华丽地开始，是命运的安排，想要体面地结束，也都是命运的安排。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连同这段短暂如同浮萍露水般的爱情，初春绽放的第一树樱花，死于突如其来的一场寒流。 感到自己唐突的心跳在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里，显得分外劳累。 狂风大作的时候，这副身体就灌风，大雨倾盆的时候，这副身体就漏雨。 苏正则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多年来的坚持，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意义。 到最后，还是没能等到功成名就的那天，就退役了。 明明才十八岁，一身伤病的人却垂垂老矣。 “他大概是累了。”苏正则轻声说。 “他可能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回来了。”季开阳说。 季老师也是不会安慰人，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很厉害了，苏正则感到宽慰，就对着他给了个微笑。 “我心理承受能力可强了。”苏正则说。 “没看出来。”季开阳回答。 宽慰个鬼，苏正则后悔刚刚觉得这厮是一心向善的了。 苏正则想起以前看《边城》，一直在想最后傩送到底有没有回来找翠翠，想了那么多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林世泽会回来么？ 苏正则有些沉默地看着窗外。 突然模模糊糊想起来，有哪天，一个少年抚摸着她的长发，有些冰冷的夜风浸得双腿发抖，伸出手，把手指深入她柔软的长发，贴着她两边被冻得有些凉的耳朵，额头贴在她全是眼泪的额头上。 “如果是不告而别，那我就还会回来。”那个少年说。 这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是谁？苏正则拍拍脑袋，觉得有点痛。 兴许这只是场梦罢了。 第122章 鸡蛋炒面 “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吗？” 说话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考究的套装合身，盘着精致的头发，时隔不久，那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 仅仅一两天而已，这间办公室就变成了全然另外一个地方。 雅致的窗帘，桌上一朵浸泡在水里的玫瑰，弥漫在办公室里淡淡的香调。 张望舒面带笑容，为苏灵均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苏灵均站在门口，背着背包，看着里面坐着的母亲。 当年，他背着小小的包来到家门口，租来的房子狭窄又昏暗，母亲还没有回家。 屋顶漏水了，啪嗒啪嗒落在地上，裹着劣质的石灰。 苏灵均当时已经见怪不怪了，立刻就去搬着小板凳和盆接水，拿抹布把地上的脏东西给擦干净。 张望舒回来的时候，包里总会揣着一包糖糕。 长个子的身体疯狂地需求着养分，中午在学校吃清炒豆芽的苏灵均早就饿得没有力气。 虽然生活窘迫，张望舒也希望苏灵均能够吃得更好些，从熟食店买来的一小块牛肉，每次做蛋炒面的时候就放几片给他。 吃完牛肉的苏灵均就可以帮母亲一起熬夜糊纸盒包装信封拿出去卖。 盛夏的晚上，苏灵均总是很容易就先瞌睡过去，张望舒就一边糊纸盒，一边拿着蒲扇帮他赶蚊虫。 此时此刻，苏灵均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吃饭了吗？”张望舒眼睛里亮晶晶的。 原来她也是有感情波动的么？ 苏灵均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沉默，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悲哀。 “没。”苏灵均说。 “想吃什么？”张望舒走过来，陌生的香气让苏灵均有些恍惚，“我带你出去吃，或者让他们做了端上来。” “我带了。”苏灵均低声说。 “什么？”张望舒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瞬间愣住了，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儿子。 苏灵均不再重复第二遍，沉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背包卸下来。 苏灵均把拉链拉开，掏出两个保温盒，还有一块餐布，里面包着干净的筷子。 “这……”张望舒一脸诧异。 两盒蛋炒面，上面铺着牛肉，还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和浓烈的肉香。 苏灵均看着张望舒，还是没有说话。 “你做的吗？”张望舒喜出望外，伸出手握住儿子的手。 苏灵均没有笑容，眼神深沉，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张望舒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每次有些诧异或者手足无措的时候她总是会这样。 苏灵均全都知道，因为太过了解，所以他选择沉默下去。 人生其实是一个残酷的过程，从出生开始学着说话，到后来就变成了，学着不去说话。 “你给妈妈做饭，妈妈有点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张望舒笑着，有些不自然地去拍拍自己的外套，再次伸手去搂苏灵均，搂到一半怕苏灵均不喜欢这种接触就送开手，去给儿子拖来个椅子，“来吧，坐下来，我们娘儿俩好好吃个饭！” 苏灵均接过椅子，然后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张望舒。 张望舒也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温柔而激动的笑意，浅浅的。 岁月从不苛待美人，张望舒脸上的痕迹都分外柔和，当年大概是个不了多见的美好的人。 可惜只是关于那个男人，人生就全都是遗憾。 所有的风刀霜剑，经年挫折，都来自人为。 “吃吧。”苏灵均想到这些，有的话就不想说了，心里有些累，低声说。 “好的。”张望舒连声应下，举起筷子，夹起面条，笑着吃下。 还是那个张望舒，那个母亲而已。 “还痛吗？”张望舒轻声说，然后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眼睛，丝毫不见浑浊，只是关怀而抱歉。 “他们没打我。”苏灵均冷冷地说。 张望舒听到了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捂着心口：“那就好。” “你应该什么都清楚才对。”苏灵均低头吃面条，味同嚼蜡，只觉得嗓子灼痛难受。 “我绝对没有监视你，”张望舒慢慢停止了咀嚼，脸色再次尴尬了起来，“你在妈妈这里，一直都是自由的。” 苏灵均顿了顿，没有抬头，继续保持着咀嚼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保温盒。 “吃饭吧。”苏灵均说。 张望舒可能自知理亏，还没有做到脸皮厚到觉得自己做事情很纯良，就只能将就着气氛，继续吃饭。 “我的队友，他们受伤了，”苏灵均说，“你那些人不敢打我，但是他们俩，都被打伤了。” “有些意外，”张望舒咳了一声，抿住嘴巴，“你们不该来的。” “为什么不该来？”苏灵均继续吃饭。 “大人直接的事情，你还不懂。”张望舒犹豫着露出笑容。 如果是十年前，大概作为一个男孩，苏灵均会拍案而起。 但是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苏灵均也知道了，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愤慨和怒火，什么都改变不了。 “嗯。”苏灵均沉默点头。 “你以前啊，如果看到一顿面里，如果有那么多肉，肯定会开心得笑出声音来的，”张望舒笑着说，“你以前也没啥喜欢的，就好一口肉。” 苏灵均沉默不语，感觉心里被打了好几拳，又被拧出血来。 他曾经以为自己长大了，现在年纪越越来越老了，会越来越多的事情感到麻木。 而且决定要一个人活下去的人，不该总是感到心痛。 “我早就不喜欢吃肉了。”苏灵均说。 第123章 梦归处 “你以前很喜欢吃肉的。”张望舒有些惋惜。 “现在不太喜欢。”苏灵均说。 “怎么了？”张望舒有些尴尬地问。 “因为油，不饿的时候吃着腻，”苏灵均态度越来越生硬，“而且冷了就会有腥味。” “变化，真的会有那么大吗？”张望舒自言自语。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苏灵均冷冷地说。 张望舒愣了一下，把筷子缓缓放下，然后眼睛微微耷下来：“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苏灵均仿佛是觉得到了时间，这顿虚伪的饭局是时候结束了，所以他停止了机械般的咀嚼动作，抬起头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苏灵均知道这句话很愚蠢，除了三岁的孩子没有人会单纯地用善恶来形容一个成年人。 果不其然，张望舒真的笑了起来，捂着眼睛，如同听到了幼稚的笑话。 “成人世界，大概没有什么好人。”张望舒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苏灵均回复地很干脆，也没有张望舒想象之中理想破灭的失望，“因为我就不是一个好人。” 张望舒听到这个回答，明显出乎意料，微微侧脸斜着眼睛看着他。 “我知道什么事情对于我来说是重要的，所以我总是有自己的选择，我就是目标优于情怀的人，”苏灵均说，“stg的事情让我为人诟病至今，但是我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我也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张望舒看着苏灵均的眼睛，逐渐成熟的少年，死不悔改的冷漠样子，内心惊涛骇浪，望上去还是静水流深的性格。 看着看着，张望舒就笑了起来。 “果然是我的亲儿子。”张望舒把茶水给苏灵均满上。 苏灵均不回答，移开自己的目光，看着窗外。 “那你应该不是来责怪我的吧？”张望舒摘下了慈母的面具，立刻变得天理清晰，“既然你想的那么明白。” 人本就是心生七面，善恶难辨。 苏灵均眯起眼睛，看着满脸笑容的母亲，那么多年和自己聚少离多的母亲。 “你做的一切，我也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以苏文纪的性格，肯定会把公司留给陈芸跟他唯一的女儿苏正则，所以你决定先下手为强，在他还没有立下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之前干出了这件事情。” “于你而言，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苏灵均说，“不能住进任何人的心里，至少你要拥有很多很多钱和权力。” 张望舒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很快就缓了回来，嘴角上扬，眼神轻蔑。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如果不能狠下心来，等到我年老色衰，我们俩就什么都没有了。”张望舒说。 “你说的很对。”苏灵均点头。 “我就知道，你才是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妈妈的人。”张望舒放下心来。 “但是，”苏灵均冷冷地抬起头来，“做人需要底线。” “什么意思？”张望舒骤然脸色变差。 苏灵均缓缓地站了起来，始终注视着张望舒的眼睛，那种冰封般的冷漠渐渐褪去了，变成了一种怜悯和悲哀。 “妈妈，你真的，打心底里，没有一丝一毫对苏叔叔的感激之情吗？”苏灵均一字一句地说。 “你在说什么？”张望舒有些不自然。 苏灵均看着对方躲闪的神情，继续说下去：“当初我们无家可归，是谁给了我们一个家？” “闭嘴！”张望舒突然怒不可遏。 这才对，这才是张望舒真实的性格，那么多年装出贤妻良母的样子，苏灵均差点就要忘记了。 她本就是这样的，带着突发的怒火和狡黠冷漠的笑容。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张望舒冰冷地说。 “苏文纪给我他的姓氏，在我最没有能力的年纪给我一口饭吃，给我一个家，给我亲生母亲十年如一日尊贵体面的生活，我说我有理想他就给我追求的机会，”苏灵均重重地摁在办公桌上，几乎要把手指压出血来，“还要怎么样……才算对我好？” “你知道什么！”张望舒勃然大怒，一直极力的压制的情绪爆发出来，一巴掌过去，直接把苏灵均打得踉跄。 这巴掌力度够重，苏灵均觉得视线都有些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口腔里慢慢涌出血腥的气息，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 一瞬间，苏灵均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男人山一样的身影堵在门口，夺去了他唯一可以逃走的通道。 外面天色昏暗，大雨滂沱，风雨飘摇之中的出租屋仿佛即将坍塌一般，男人手脚并用，砸在他的身上，可以听到骨头碎裂、脱落的声音。 他的哭声刺穿冰冷的寒夜，引起邻居家的狗疯狂的吠叫，贯穿天空的平地惊雷可以遮掩这世界上的一切丑恶。 年幼的他没有喊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更没有喊妈妈。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亲生母亲正战栗地跪在地上，伸出手死死摁着他的嘴，不让他大声乱喊惊动惊动邻居。 “张望舒！给我把这个王八羔子嘴巴捂住，敢求情，敢出一点声音我就把你们娘儿俩捆在一起打！”那个男人说。 年轻的张望舒眼睛睁得很大，眼泪在止不住地往下流，捂儿子的手在颤抖，脸色苍白得像是死人。 但是，她没有松手，也没有为他求情。 从那个时候，苏灵均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母亲是没有童话里讲的母性的，她趋利避害的本质和懦弱冷漠的心，将会陪伴他度过整个人生，直到他死。 所以，苏灵均从来就不指望别人，也不会让别人指望自己。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因为我是一个卑劣自私的人养大的，我身上流着的是世界上最无耻无情的血脉。 “阿钧，你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善良的人。”肖明远曾经这样说。 “你打游戏脑子打坏了吧？我家祖宗十八代就没有你说的这种人。”这就是当时的苏灵均，唯一的回答了。 就是这样的人，肖明远不怪他，祝他前程似锦，要多保重。 付东依然说要陪他陪到退役，头发花白。 季开阳什么都不说，只听他的话，把“云旗”的id一直用到了现在。 林世泽这个傻逼，从头到尾，就只拜托了他一件事情而已。 苏正则，哦对，苏正则。 这个傻不愣登陪他十年的妹妹，说不喜欢她喊哥哥的话都是骗人的，真想陪她再玩一次黄金矿工。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苏灵均声音疲惫不堪。 第124章 黑色玫瑰 苏正则手里握着一个巨大的可丽饼，正在发愁从哪里下嘴最好。 “这个东西，你确定真的好吃？”季开阳皱起眉头。 “嗯嗯，”苏正则点点头，最终还是决定先咬了一口奶油，“非常好吃。” 季开阳出来什么也没带，但是断然不会忘记他的热水，所以只在怀里揣了个茶水杯，在不想说话的时候拿出来喝两口。 大概苏正则也没什么跟季开阳说，就只是看着手里的可丽饼。 “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大概是完了，直到五分钟之前我都在想如何去死比较体面。”苏正则把粘在嘴边的奶油认真舔掉。 “我以为我大概可以饿死，但是当我看到这个卖可丽饼的店时，我发现我是那么想吃，”苏正则继续说，“这可真是个悲伤的事情。” “不悲伤，”季开阳啧了一声，“能吃能喝是好事。” “比如？”苏正则有种不好的预感。 “圈里养的。”季开阳说。 “好过分。”苏正则知道季开阳指的是猪。 “我说什么了么？”季开阳斜着眼睛看着她。 “你说我是猪。”苏正则表达不满。 “是猪也没什么不好，你难道不是你哥哥的小猪崽吗？”季开阳问。 苏正则的目光有些涣散，最终落在手里的一片粉色上。 可丽饼真的是一种非常神奇的食物。把煎好的饼皮卷上打发好的鲜奶油一起吃，卷的时候切些水果碎，比如芒果，蜜桃，草莓等和奶油一起卷里面。 现在很多时候会在那层香喷喷的奶油下面添上冰淇淋，饼皮卷外面淋上巧克力酱。 比较精巧的地方就在于，将苹果切片加糖与少许的水焖煮，就是美味的糖渍苹果，可以均匀地铺在饼面上。 以及将甜橙皮切丝，橙汁加上糖和酒烧成调味汁，然后把饼浸在调味汁里食用。 全部都是美好的事物，都是苏正则最喜欢的食材，混合在一起就成了可丽饼。 甜滋滋的，拔拔凉的。 就像她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生。 “你，真的觉得苏灵均对我好吗？”苏正则淡淡地说。 季开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缓慢地拧开杯盖，靠在嘴边喝了两口。 “我还没打职业的时候，接触到了刀塔，也渐渐就听说了一个路人大神，云之旗，那个时候消息还没有现在流通快，传得跟故事一样，”季开阳说，“说这个人性格如何的顽劣不堪，说他的技术又如何出神入化。” “后来听说他退游了，英雄联盟国服开服的时候，他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不过这次，用的是御风。” “在那之后不久，stg王朝横空出世，又潦草收尾。御风为了更好的成绩果断放弃老东家，离开重来，那个时候我就想，真不愧是我们认识的云之旗。” “我打职业以后，我改了这个名字，本尊还在打比赛的时候我就用名字致敬肯定会有人笑话，但是我从来也不在乎别人。” “结果让我意外的是，我想象中那个玩世不恭，黑乌鸦一样的男人竟然只是一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打野，除了队员不想接受采访的时候，会把他推出去。” “更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有个妹妹，而且他家财万贯，他看到他妹妹的时候出乎意料得乖巧。” “我就不该问你，你可是我哥的脑残粉。”苏正则翻了个白眼。 “但是你不能否认，我很客观。”季老师永远的从容不迫，讲起话来语调冷淡。 “是，”苏正则有些萎靡了，“可能他确实对我很好。” “他对所有人都还行。”季开阳说。 这真是这位衣冠禽兽嘴里出来的，最赞美别人的话了。 气氛又继续冷下来，这种冷场的时间有些多，或许对于当事人来说，其实这一切都很自然。 再次投入了永恒的孤单，身边没有一个人。 “我仍然认为向人诉苦不过是徒劳，与其如此，不如默默承受。” “这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 “尽管我对人类满腹恐惧，但却怎么也没法对人类死心。” 季开阳点燃了烟，把位置换到下风口，这样就不会让烟飘到苏正则的面前去了。 “你还有烟吗？”苏正则问。 “不能给你。”季开阳直截了当地回答，眯起眼睛。 “没什么能不能的，我本来就抽烟。”苏正则面无表情，说谎话不眨眼。 季开阳看着少女一身黑衣，苍白的脸色，沉重的眼袋，就像死人一样，但是她的手腕上带着名贵的腕表，她挎着全球限量却已经不再光彩照人的手袋。 就像一朵已经快要枯萎的黑色玫瑰，沉默而竖起傲刺，依稀可以看出她盛放的时候无比美丽。 “我曾经想过要写作。”季开阳说。 “是么？我也想过。”苏正则打开烟盒，抠了一根烟出来。 季开阳帮她点烟，苏正则把烟含在嘴里，头靠过去，微微眯起眼睛。 “你要含住烟吸气，才能点燃，”季开阳笑了，“你果然不会抽烟。” 苏正则眼神慵懒，顺从着吸气把烟头点燃，眼前一下子就明亮而温热起来。 “现在会了。”苏正则嘴角上扬，将烟夹于指间，红色的指甲映衬黑色的烟身，云里雾里，有些恍惚。 烟草并没有苏正则想象中那么让人排斥，缓慢吸进肺里，那种饱满的失落感真是丰饶。 “我并不怕死，但若是受伤流血，变成残废，我可不要。” “ft我会拿回来的。”随着呼吸，苏正则可以看到烟雾在自己的眼睛前随意浮动。 “如果有机会，我想写你抽烟的奇怪神态。”季开阳冷漠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你今天话真多。”苏正则斜眼微笑。 第125章 陷阵之志 “不要再继续这种无聊的事情了。”张望舒尽力静下来和苏灵均交谈。 “你指的是？”苏灵均冷冷地站在那里。 “所有，”张望舒瞪了他一眼，“反对我，或者是继续你无所事事的职业生涯，又或者是为了你那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妹妹。” 苏灵均看着这个女人，这个一直没有太过爱他的，却在他心里分量重过一切的母亲。 一个他曾经觉得谨小慎微的好人。 “她甚至不会相信你，以后也不会相信你。”张望舒眼睛盯着苏灵均。 苏灵均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可能不了解女人，只要被欺骗一次，就不再会相信你，千金难买回头，”张望舒冷笑一声，“我亲爱的孩子，你是这样，她前男友林世泽也是这样。” 苏灵均一愣，然后脸上更加严肃：“你到底查到了多少？” “我在这个家待了多少年，我就查了多少年。”张望舒淡淡地说。 “你可真是丧心病狂。”苏灵均叹了一口气。 张望舒停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看来今天，我只有认命这个选项了？”苏灵均皱起眉头。 “不是认命，而是在现有条件下，选择获益最大的方向，”张望舒微笑着，“我觉得你作为我的儿子，应该会懂得比别人快些。” 苏灵均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苏灵均言简意赅。 “愿意退役学着管理公司或者去韩国赛区吗？”张望舒轻声问。 “不愿意。”苏灵均果断回答。 “这不是谈条件，这是命令。”张望舒有些生气。 “不，这就是谈条件。”苏灵均暼了一眼张望舒，然后走到桌子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张望舒愣了一下，然后双手环臂，斜着眼睛：“何以见得？” “用什么样的方式夺走别人的东西，自然也怕其他人用相同的方式把这东西再次夺走，你不可能再拥有婚姻，”苏灵均冷声说道，“所以，我将是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继续。”张望舒脸色有点难看。 “尽管你觉得我再傻逼，你还是得求着我，求着我跟你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苏灵均说。 张望舒可能并不理解苏灵均是自黑届的鬼才，所以听到他这么说自己有些诧异。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在外面有个孩子，现在养在英国，才十七岁，你会不会很失望？”张望舒露出冷笑。 可惜苏灵均不仅不害怕，而且情绪波动还没有双排掉分大，坐在椅子上仰头，神情自然。 “坐。”苏灵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张望舒一脸懵逼，然后顺着宝贝儿子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坐下来听他有什么高见。 “如果今天，你还有别的儿子可以指望，你大可不必来找我，也不会生气成这样。” “所以，我就是有谈条件的资本。”苏灵均说。 张望舒看着苏灵均的眼睛。 那是一双有些困倦的眼睛，平时半睁半闭，有些懒洋洋的，而此时此刻看着她，瞳孔清澈，仿佛可以洞穿内心。 遗传了她全部的眼睛。 “你真的不考虑来学管理公司吗？”张望舒无语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 “不可能。”苏灵均拒绝。 “有点可惜。”张望舒瞪了他一眼。 “苏正则签了吗？”苏灵均问。 “明天来签。”张望舒回答。 “很好，把俱乐部给我，”苏灵均面无表情，“我退役。” “真的？”张望舒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苏灵均说，“我以后我只待在管理层，离开ft，但是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你问。”张望舒说。 “第一，你可以无视苏正则吗？以后不帮助她，也不要故意为难。”苏灵均看着张望舒的眼睛。 “她本来就是无足轻重的人。”张望舒有些不屑。 “第二，这是你第一件做的坏事吗？”苏灵均认真地问。 张望舒盯着他，闭口不语。 “你想跟我谈条件，总该有些诚意，”苏灵均说，“我有权利了解一下我的合伙人。” “不是。”张望舒回答。 “好的，我明白了。”苏灵均站了起来。 “明天过来签字。”张望舒也站起来。 “我不会来了，苏正则也不会来。”苏灵均拿起合同，往门口走去。 “什么意思？”张望舒一愣。 “我会退役，但是我不会当这个老板，老板还是苏正则，一直都会是她。”苏灵均回过头，嘴角上扬。 “你这是做什么！”张望舒怒不可遏，“你跑过来耍我半天，就是为了讲这些话来气我？” “不，不是气话，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苏灵均脸冷下来，“这是谈条件。”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张望舒拍着桌子。 “我录音了，”苏灵均看着她，“从进门开始。” 张望舒脸色惨白，冷汗直冒，有些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她提防所有人，唯独忘了她的亲生儿子，这个没法看穿的年轻人。 “你骗我……”张望舒手汗慢慢往外渗。 “大概没人比我明白，后悔的感觉有多难熬，如果你承认了后悔，将会更加悲哀。”苏灵均说。 “你还不明白么？我想让你适可而止，我不想让你把灵魂出卖给恶鬼，如果我真的想挖坑给你跳，今天来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了，”苏灵均叹了口气，“我是你的亲人。” “你怎么敢？”张望舒咬牙切齿。 “如果你为了这个录音要找人杀了我，我也等着，”苏灵均收回目光，“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我无所谓，因为……” “因为我的人生，已经被你亲手毁掉了。” “保卫科，上楼，把苏灵均给我打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他。”张望舒手指颤抖，接通了电话。 “生命，不过只是一场骗局，从你开始呼吸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慢慢死亡了。” 苏灵均手里拿着合同，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 小黄：“这几天我都要忙死了，感觉自己游戏水平都退步了，而且，我好想你啊大神呜呜呜。” 苏灵均低着头，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其实，活着，也不赖。 “等我完成手上的事情，你愿意陪我打一整天游戏吗？”苏灵均问。 “荣幸之至！”小黄回复。 苏灵均收起手机，推开大门，耳边响起走廊里急促的奔跑声，拿着警棍穿着制度的人出现在楼梯口。 苏灵均平静地迎面走去，手里拿着合同，背后是怒火中烧的母亲，面前是拿着警棍的人山人海。 “倘若你迷失在黑暗之中，除了前行别无他法。” 因为有些事值得为之奋斗，一次又一次。 第126章 若能在黑暗中有光芒 这绝对是苏灵均记忆里，最尴尬的一天。 也是最难忘的一天。 先是棍子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如果不是心情意外地沉重，此时此刻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这种警棍并不是常见的“747”电警棍，而是由橡木制成的，质地细腻，而且着力点集中，打在人身上，有种要把骨头击打至碎的感觉。 两三个人扑过来想要把他摁倒在地，方便控制这位危害公共安全的“法外狂徒”。 苏灵均也不是什么喜欢锻炼的人，甚至算不上身姿矫健，勉勉强强才达到四肢健全的标准。 按照道理来说，一个保安对付这种网瘾少年真的是绰绰有余，大材小用。 但是今天真是见了鬼，两个保安还没有摁倒苏灵均。 只见到这个年轻人撑着地面，后面两个大汉往他背上威胁性地怼警棍，苏灵均就反手就紧紧握着保安的手，用力地往回扳。 以前苏灵均跟林世泽在麦当劳里吃饭，林世泽告诉苏灵均。 “如果打群架的话，你一定要拽着一个人打，因为场面会很混乱，他们一人一拳，你肯定会挂彩，你说对不对？”林世泽开始一刻不停地说话。 “我都那么老了，谁还跟我打架？”苏灵均一脸茫然。 “你别说话，听我继续，”林世泽示意他闭嘴，“这个时候，你已经注定会挂彩，所以你要想的就是，让对方不能全身而退。” “所以你要eq闪？”苏灵均一脸嫌弃。 “你需要随便拽住一个人，就打他，不管别人怎么打你，你就对着他打，死也不放手，他们看到自己有同伴挂彩，肯定会有所动摇，”林世泽笑着解释，“这是你破解被群殴的唯一办法。” “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苏灵均看着比自己小五岁左右的林世泽，有些辣眼睛。 “我以前的外号可是镇八条，不是开玩笑。”林世泽拽过可乐喝了一大口。 “镇八条？”苏灵均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 “威镇八条街，这个范围里，我是最大的流氓。”林世泽说。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苏灵均不想搭理他。 林世泽认真地展示了一下他人畜无害的笑容。 怎么看也不是流氓，就是一个女人缘极好的混蛋。 “你骗骗女人可以，骗我没门。”苏灵均冷漠地回答。 “那就等实践机会吧，”林世泽倒是非常自信，“你没打过架吗？” “我上学的时候天天忙着翘课去网吧，哪有空打那玩意？”苏灵均说。 苏灵均现在就有点后悔了，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积累点打架经验。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拼什么，在这里，站出来作为出头鸟被张望舒教训。 轻易就把“退役”两个字说了出来，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职业生涯，连自己的理想都忘记了。 在来回还手扭打的过程中，脑子都有点模糊了，依稀记得，自己说过，想要一个真正的世界冠军。 这难道已经不是潜意识里最重要的事情了吗？ 第三个保安冲上来的时候，苏灵均彻底被摁倒在地，保安训练有素，知道怎么摁四肢和脖颈可以卸掉人身上所有的抵抗力。 苏灵均突然就想到了林世泽的话，在失去反抗力的最后绊倒了一个保安，翻身直接用胳膊死死钳住他。 “别动。”保安大声呵斥。 苏灵均徒劳地还在用胳膊撞击着那个保安的腿，连手指都用上了，掐他的肉，掐得小保安嗷嗷叫。 苏灵均的身上已经见血了，张望舒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像是风暴之前的海面。 这些保安都是她的人，读着她的脸色，一般张望舒这个表情，就是不必手下留情。 本来保安还抱着这位和张总血缘关系的心思不敢下手，结果张总无动于衷的态度，以及这个小崽子反抗弄疼了他们，所以保安们才左一棍右一拳教育了他。 今天的公司分外安静，留下的人很少，都是张望舒的高层亲信。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听着少年被殴打的声音无动于衷，只有手指在微微颤抖。 今天的局，还在张望舒的意料之中。 杀鸡儆猴，张望舒无声宣告了这个事实。 这就是作对的下场，即使是亲生儿子。 看到有保安挂彩了，张望舒才有些沉默不下去了。 “停下！”张望舒说。 苏灵均躺在地上，视线只能看到几个保安的脚，身上已经痛得整个神经系统都麻木起来。 “唉，这个方法还真的管用啊……”苏灵均大脑有点混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 眼睛里的世界有些微微发红，有些恍惚。 “不会是已经死了吧……”苏灵均闭上了眼睛。 季开阳……等什么时候上单轮到战士版本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暖暖……其实你打的很好啊，要有自信……有一天肯定可以单杀安歌的…… 金皙……你一直都是lpl最强的辅助……我从没有怀疑过…… 李京浩……你不比林世泽差…… 苏正则……带着他们，一定要拿到冠军…… 因为teamft，值得我今天做的一切。 真是奇怪，别人的死活，我也为了这个拼么？ 我不是整个赛区人尽皆知的白眼狼吗？ 脑子里想了很多，苏灵均觉得肩胛骨像是要裂开了一样，自己这种人应该应该去不了天堂，不如静静等着见阎王爷。 也就是这样一天，苏灵均看到了可悲人生中的，一线光芒。 穿着红色裙子的天使走进他的视野中，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昂扬的声音，如同战鼓。 “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少女的声音分外熟悉，苏灵均在哪里听过，可惜现在脑子不太好使，记不清楚了。 “小黄？”苏灵均睁开眼睛，愣在那里，感觉到了身上已经凉透了血又慢慢温热起来。 这样一个吝啬而冷漠的男人，眼角流下了眼泪。 没想到，此时此刻，这竟然是全世界仅存的最后一丝温软。 就算为了这个可怜的理由，此时此刻也要站起来。 “你需要为这个出头吗？”张望舒的声音传来。 “抱歉，苏灵均还在这里，我要带他离开。”少女斩钉截铁。 苏灵均撑着地，动作缓慢地站了起来。 不可思议，求生的本能一旦出现，就可以支撑残破的一生。 “过来。”少女伸出双手，声音温柔。 眼睛里流进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血，女孩的脸庞有些看不清。 苏灵均步履蹒跚，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样，踉踉跄跄地走向走廊尽头的光芒。 第127章 狼藉 钱洵美脸色沉重，用了很大力气才支撑住失去意识的苏灵均。 但是苏灵均最后的眼神，钱洵美却看出了渴望，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伸出双手以为能抓住。 张望舒手里握着手里沾满血迹的棍子，仿佛触电一样，立刻脱手甩了出去。 就在刚刚，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苏灵均被张望舒夺过来的一棍子直接从背后打到灵魂出窍。 说到最后还是被钱洵美的态度所激怒，这个目空一切的大小姐兴师问罪的态度。 钱洵美前几天一直在印尼玩，本来以为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旅行。 直到她飞机落地，母亲的车停在机场门口等候。 “苏家出事了。”钱夫人说。 “你说什么？”钱洵美手里的动作僵直了。 “阿则她爸爸出事情了。”钱夫人悠悠地说。 “我就知道是张望舒那个女人，”钱洵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那个女人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洵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在这件事情面前，我们不适合出头。”钱夫人摇了摇头。 “这话由父母说出来，总显得有些尴尬，父母更应该教我些正直的道理，不是么？”钱洵美冷笑。 “跟我们一直合作的是苏通移动，而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的是谁，我们确实无权干涉，”钱夫人眼神有些惋惜，“这些年，你应该见过的也不算少了，只是可惜正则是个好孩子。” “真遗憾，”钱洵美嘴里的泡泡糖吹炸的瞬间，她拉开车门钻了出去，“我一直都不怎么听话。” “干什么去？”钱夫人在车里冲她喊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钱洵美手抄在口袋里，眯起眼睛，“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钱夫人看着这个年轻张扬的美人，富贵场中二十年，让她不知畏惧，心怀热忱，善恶分明。 “小正经什么都不会，我说过了要罩她的，”钱洵美说，“对付那种强盗，还得我这种黑帮狂花。” 钱夫人眼神无奈，盯着女儿看了大半天，最终才嘟囔了一句：“所以我才告诉你的，没做成也不要怪我了。” 钱洵美一愣，继而绽放笑颜，灿若星辰，食指中指并拢放在唇角飞吻，将一抹绯红印在钱夫人的车窗上。 “把车门关上。”钱夫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钱夫人的车向反方向开走了，钱洵美背着包与车擦肩而过。 两个人眼神交汇，但是再也没有言语，相互点头致意。 看着钱夫人带着墨镜，开着车绝尘而去，尘土飞扬，无比潇洒。 以前听谁说过，她母亲年轻的时候，家世显赫，豪门贵女，喜欢喝酒，一掷千金买尽兴，手段凌厉纵横捭阖。 那个时候钱洵美不肯相信，心想这个闲话中心常客年轻的时候肯定也只是一个爱嚼舌根的人罢了。 大概二十年前，钱夫人肯定也是开着豪车一骑绝尘的美人。 就像《萧十一郎》中的风四娘，“她喜欢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钱洵美在她老娘的汽车尾气中发型凌乱，头一次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敬佩之情。 从机场出来以后的钱洵美十分镇定，先找了几个朋友打探情况，结果什么都打听不到。 “我靠这老狐狸，还是大意了，早知道就插人手进去了。”钱洵美有些懊恼。 坐上了朋友的车之后，钱洵美接着打了苏正则的手机，发现手机关机了。 就在这个时候，钱洵美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陌生的，按照平时的话，钱洵美肯定会挂掉电话。 但是现在，一切希望都不能放过。 “喂，谁？”钱洵美的心提起来。 “……我。”那头声音细弱，还有哭腔，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到的了。 “你说。”钱洵美镇定地说。 “我在厕所……没人知道我在这里，我我我联系不到我男朋友……也联系不到老板，外面在打人，打苏灵均，我看到血了……”女生捂住嘴，发出竭力遏制的低声哭泣。 “你说什么？苏灵均？”钱洵美目瞪口呆。 “苏灵均？你们大院里那个？”开车的朋友插嘴。 “位置报给我，你不要哭。”钱洵美安慰她。 “苏通移动公司总部大楼最高层。”女孩颤抖着声音，显得有些哑。 “你是谁？”钱洵美问。 “我的名字叫闵珏雪……” 听到这个名字的钱洵美瞬间就回想起了一切，立刻伸出手拍朋友的肩膀：“去苏通大厦。” “你怎么去那里了？”钱洵美有点着急。 “关经理让我来要个文件，结果我发现人都不在，我就一路找到了最顶楼，”闵珏雪小声哭泣，“老板给我留过你的电话，我只能打给你。” “你还告诉别人了吗？”钱洵美立刻问。 “没有……”闵珏雪小声说。 “保持电话畅通，如果有人打回来，不要慌，组织语言就说是文件的事情并且已经解决，其余消息一律封死，”钱洵美一字一句讲给她听，“你记住，你现在做的事情，非常重要，苏老板非常喜欢你，我是苏老板最好的朋友，我可以信任你吗？” “嗯……”慢慢地，那头停止了哭泣。 “你藏好了听到没？不要发出声音，谁来敲门都不要开门，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看到你的脸，乖。”钱洵美说。 结果赶到的钱洵美，果然真的就目睹了人间惨剧。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简直就是神经病。”钱洵美咬牙切齿。 “钱小姐，回去帮我传达，苏正则赢了，这个俱乐部是我施舍给她的，我不再会拿走。” 张望舒往后退去：“只希望她不要忘记，我儿子做的一切，都让我迁怒于她。” “你只是嫉妒而已。”钱洵美冷笑。 “随便你们怎么说，”张望舒看着苏灵均的脸，露出怜悯的笑容，“他以为他有资格跟我谈判，其实不过是因为我爱着他而已。” “而且，总有一天，他可能会后悔。”张望舒走进办公室，门咣当一声关上。 只留下一片狼藉。 第128章 梦 苏灵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个黑色的甬道，没有灯光，安静到可以听见脚底每一步的落地声。 从何处开始，从何处结束，苏灵均全部都忘记了，或许说从头到尾，他都是不知道的。 有人在不远处拉响了大提琴，人太遥远连样子都辨别不出，只有一小盏灯光是属于他的。 这个人半边身体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琴声，其余全都充耳不闻。 琴声悠长凄凉而又孤独，光是听到，就觉得自己的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苏灵均一直欣赏不来这种音乐，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意外，这些声音穿过他的脑袋，慢慢流到身体里面去，沉闷得让他觉得快要停止呼吸。 苏灵均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或许在慢慢死亡。 原来死后世界是这样的，没有书里的三途川水，没有望乡台，也没有黑白无常。 只有一条黑得看不到出路的甬道，昏惨惨的白色灯光落在流浪乐手的肩膀上，演奏着一把老旧的大提琴，也有可能是他母亲给他打出来脑震荡产生的幻觉。 死去的人是不需要坟墓的，坟墓是用来埋活着的人心的。 慢慢的，就有句子涌上苏灵均的脑海。 “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 “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越想越惊恐，因为苏灵均连作者和出处都想了起来。 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朵夫》。 按照苏灵均本人的记忆，是不可能看过这本书的。 他本来也没啥文化，也不喜欢看书，也不文艺，想一件事情思维都是一条直线，走的人生也可以一眼望到尽头。 可是现在的状况让苏灵均有点摸不着头脑，如此意味深长而缓慢的死亡过程让人感到孤独。 渐渐的，一切都开始明亮起来，直到狂风大作，苏灵均发觉自己的脚落在刺目的白色冰原之上。 这片从没离开过他梦境和人生的凛冬江山。 弗雷尔卓德。 荆棘纵横，凄美幽森的无人之境，大雪纷飞，冰封万里。 他手里握着瑟庄妮的钢鞭，拖在雪地里继续行走，落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大提琴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风声，凛冽的寒风撞击在脸上有种撕裂的痛感。 从极暗的地方突然来到晴空的雪原，苏灵均感觉到这具身体出现了雪盲的症状。 眼睑红肿，结膜充血水肿，有剧烈的异物感和疼痛，在光芒下流泪，渐渐地睁不开眼睛。 雪越积越深，苏灵均一边捂着眼睛一边艰难地跋涉，越来越觉得这个死亡的昏过程逼真得痛苦。 一个踉跄，苏灵均跪坐在雪地里，雪已经埋到了他的半身左右，一个在雪中闪耀发光的东西吸引了他。 是艾希的弓箭。 苏灵均费力地把这把弓箭刨了出来，用冻僵的手指把上面的积雪拂去。 突然就想到了林世泽。 “你他妈到底在哪里啊……这把弓箭你不要了吗？”苏灵均用已经冻到麻木的手指紧紧捏着那把长弓。 想着想着，苏灵均突然变得愤怒。 “跟我一样孬种，说退役就退役了。”苏灵均叹息。 万物凋敝，苏灵均躺了下来，想用睡眠来迎接最后的死亡。 苏灵均想到了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个拥抱，红色裙子的天使，怀抱馨香而温暖，陌生而充满怜悯。 这个生命旺盛而坦荡，如同被洗涤过的，绽放于严冬的鹤望兰，花茎绿得让人想起春天。 苏灵均突然想起来了，他不是没有看过那本书，那本书是小学老师让买的少儿版，张望舒亲手送给他的。 年幼的他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开来崭新的书，封面上是张望舒亲手为他写下的，字体有些娟秀的名字。 张凌钧。 “你看见了阳光的影子和反光，而看不见真正的阳光。” 死到临头，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从一开始为自己搭建起来的温暖都是不存在的，他的母亲其实是个冷漠自私的恶人。 从一开始，苏灵均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人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只能继续走自己的路。” “向后看是没有用的，只能看到你经过的地方，看到你住过的房屋升起了炊烟，消失在遥远的天边，消失在烟雾缭绕的回忆中。” 这本书写的可真好，为什么那个时候总觉得看不下去呢。 苏灵均的眼角有泪，还未落地，就凝为冰霜，寒冷刺骨。 人生终究还是结束了。 第129章 我没死透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呜呜呜呜呜呜，就算你嘴臭没有好脸色，还老是觉得自己很强搞个人主义，但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啊呜呜呜呜呜呜。”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灵均猛的睁开了眼睛，却被强烈的光线给刺激得立刻闭上了。 “醒了！”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靠我靠把台灯关了，太亮了，均哥好像觉得刺眼。”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太好了。”还是一个熟悉的人。 然后是两句韩语的语气词。 苏灵均感觉到强烈的光芒消失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围一群毛茸茸的脑袋立刻凑了上来，睁着样子各异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他。 苏灵均用力地动了一下有些僵硬卡死的脑袋，才慢慢把这些人回忆起来。 金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纸巾，暖暖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哭哭啼啼，并排坐着的是李京浩，眼巴巴地瞅着他，最靠近柜子坐着的季开阳，本来是眯着眼睛的，然后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最惊奇的是，在床尾，还站着单良庆、江之星、刘易时、安歌、赵池和肖明远等人，由赵池和刘易时抱着康乃馨，一群人也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苏灵均恍惚之间，枉然叹息。 “难道亲老娘这么心狠手辣，把你们都送下来陪我了？” 苏灵均心里默默地想。 “哇！”金皙汪的一声哭了出来，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下子扑倒在苏灵均的病床上。 好死不死地压到了苏灵均的伤口，要不是因为刚醒有点懵逼，肯定就要痛得一嗓子喊出来了。 看到了苏灵均的狰狞表情，李京浩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站起来，和暖暖左右开弓，赶紧把金皙这个傻逼给拖了起来。 有痛觉，应该不是死了。 苏灵均睁着眼睛，有些缓慢地思考这个过程。 难道大家齐聚一堂，来了小半个电竞圈，是来给他送终吗？ 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看过一个考古类的电视节目，挖出来一个四肢张牙舞爪的尸体。 专家说这是因为当初下葬的时候，墓主人并没有断气，在棺材里醒过来，挣扎想要出来但是没有用，把棺材板锤烂了都不会有人听见，留下血迹斑斑的指甲印，最后活活憋死。 想到这里的苏灵均冷汗突然冒出来，惊恐地伸出了手。 “我没死透。”苏灵均大声说，想让全场的人都能听到。 在场的各位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只有肖明远最先反应过来，趴在床栏上笑死。 “我知道你没死透。”季老师无情地看着苏灵均，拽起被子，极其冷漠地往上扯了扯，把苏灵均好不容易伸出来的手给再次埋掉。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金皙被隔离在安全距离之外，抱着输液杆抽抽搭搭。 “来的人好多。”苏灵均一脸茫然。 “我们今天来的真巧，昨天群青他们也来过，今天我们一来你就醒了。”赵池走了过来，把花摆在了苏灵均的床头。 “风哥还是老前辈啊，这几天来看你的青训生就没有断过。”刘易时笑着说。 “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感觉不好？”肖明远站在角落笑着问。 苏灵均看着肖明远，摇了摇头。 “真没想到，你挂彩比我还严重。”季开阳有些遗憾地说。 “打架为啥不带我？我脑子不好使但是好歹也是能打架的好不？”金皙不满地说。 “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人会承认自己脑子不好吗？”刘易时一脸诧异，问旁边的安歌。 “这……”安歌默默地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有些尴尬，“有点触及我的知识盲区……” “我不是去打架的。”苏灵均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单良庆拽了拽刘易时的袖子，刘易时这才反应过来，接下来的话题也不是不能听。 只不过家丑不可外扬，听了没什么好处，总要知道这个道理。 “那我们先走了，有了机会再来看你。”刘易时打了个招呼。 “嗯，你没事就好。”安歌说。 平时都是赛场上相见的对手，也没什么交集，现在感觉起来，似乎有些温暖。 “谢谢你们来看我。”苏灵均望着他们的背影。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金皙才被李京浩放开，迅速地扑过来。 “那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啊？”金皙瞪大眼睛。 “我是去谈判的，你去我怕会谈不成。”苏灵均看着金皙说。 “那然后呢？谈成了吗？”金皙抓起了苏灵均的爪子。 “成年人要懂得看情况，”季开阳尴尬地咳了一声，“你看苏灵均都挂彩挂成这样了，你需要适当保持沉默。” “也不能这么说……”苏灵均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眼睛望着天花板，“大概也算是谈成了一半。” “嗯？”季开阳的眼神有些惊异。 “但是我总觉得，以后大概不会有好事情了。”苏灵均闭上了眼睛。 “没事，”暖暖挺起腰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比我想象的要正直多了。”暖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搡了搡苏灵均的胳膊。 “真怕代价是承受不起的……”苏灵均自言自语地侧过身去。 “你是永远都不会后悔的人，不是么？”身后响起季老师云淡风轻的声音。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苏灵均对季开阳说。 “我什么都没听到。”季开阳眯起眼睛。 第130章 奇怪的朋友 医院里的草坪上，苏正则和钱洵美正在并肩晒太阳。 苏正则坐在长椅上，手中握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发送短信的界面。 收件人：林世泽。 “看啥呢？别看了。”钱洵美说。 “没什么。”苏正则把手机收起来，然后伸手捂住了脸，摁着眉心。 “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钱洵美抬头看向天空，“我还以为你的好运已经来了。” 苏正则也眯起眼睛，微微笑着看向头顶的阳光。 天空如此蔚蓝，本就不知道遗憾为何物。 “哥他没事，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苏正则轻声说。 钱洵美侧过脸去看她，这几天消瘦了很多，本来长得就不够富态的苏正则，此时此刻侧颜就像秋霜一样寒冷和凝重。 “你从小就这样，随时都准备着迎来不好的事情，碰到好事也不会想到永远，对难过的事情总是那么习以为常，可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哦。”钱洵美看着苏正则。 “所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苏正则说。 “你能不能别再看三岛由纪夫、太宰治、川端康成和芥川龙之介了。”钱洵美叹了口气，拢住苏正则的袖口。 “怎么了？”苏正则笑了。 “你看点寿终正寝作家的书吧，我真怕你有一天突发奇想，想去自杀一下试试。”钱洵美哼了一声。 “你说的有道理啊，”苏正则伸手帮钱洵美按摩脖颈，钱洵美就顺势躺在了她的膝头，“我现在身无分文，神经衰弱，有不轻的胃病，头痛的毛病根深蒂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 钱洵美突然睁开眼睛，对着苏正则的腰掐了一下：“你敢？” “洵美，你看，今天的太阳多好啊，风也轻柔你在我身边，你也好看医院的花朵也漂亮，我……也蛮想好好活下去来着。”苏正则轻声说。 钱洵美的眼角有眼泪，伸出两只胳膊，环住苏正则的腰，把眼泪擦在苏正则的衣服上。 “大小姐，你这样不对哦，”苏正则笑眯眯地说，“我现在可没多少衣服了，你弄脏了是想让我没衣服穿吗？” “对，这样的话你就得求着我给你买新衣服，你有了新衣服，就不会那么想不开了吧。”钱洵美说。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太宰治?《晚年》 苏正则拨弄着钱洵美的头发，看着她明媚鲜妍的侧脸，不禁露出笑容。 “跟我做朋友有意思吗？”苏正则一直都想问她这个问题。 这是在苏正则心里已经存在了数年的问题，不亚于为什么林世泽要跟她谈恋爱。 钱洵美人美话多，喜欢玩喜欢耍，性格外向，爱好也都是标准的富人爱好，买车买游艇在房子里养天鹅，指甲颜色过夜比内衣过夜不换还要严重。 苏正则恰恰相反，作为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懒得看的怪胎，老爷爷加老干部的性格，别人养跑车她宁愿掏钱捐给古籍修复中心。 不仅可支配金钱少，而且性格自闭，家庭地位低下，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她竟然可以不化妆就出门。 而且，这个人竟然跑去当游戏俱乐部老板，低调到除了身边人谁都不知道。 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开始这段缘分的。 “没意思，你连指甲都不怎么喜欢做，而且你欣赏不了华伦天奴。”钱洵美说。 “真遗憾。”苏正则温柔地说。 “但是你傻，我喜欢你傻，我跟你在一起，就像两个沙雕，”钱洵美伸手戳了戳苏正则的脸，“我喜欢帮你解围，我喜欢听你讲那些历史故事，一天不听我睡不着觉啊。” “真是奇怪。”苏正则笑着说。 “你要感谢的话，不如感谢我爹妈，是他们买的你们家对门的屋子，都是缘分。”钱洵美啧啧嘴。 “谢谢你，我曾经我以为我要孤独终老了。”苏正则说。 “如果以后你嫁不出去，我们就一起包养小白脸。”钱洵美说。 “别，”苏正则捂住了心口，“我可能会一直害怕小白脸了吧，有点心肌梗塞。” “你们到哪步了？”钱洵美八卦地看着苏正则，“你们上床了吗？” “一起待过很多晚上，但是没发生关系。”苏正则有点不好意思。 “他是基佬吧？”钱洵美冷笑。 “有可能……”苏正则尴尬地说，“也有可能是我不太好看，所以……” “我发现你的自我认识有严重偏差，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自己长得很漂亮吗？”钱洵美歪头。 “看不出来……”苏正则说。 “那天拍宣传片，在现场听到你们的骚气对话，我以为他早就被你吃干抹净了呢，”钱洵美大为不满，“出去别跟别人说，你的恋爱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好的，不说。”苏正则缩起脖子。 “那你们亲亲了吗？”钱洵美继续问。 “嗯。”苏正则此时此刻不生气了，想了想竟然有点害臊。 “没事，他的脸，你反正也占到便宜了，既然他跑了，丢了也不可惜。”钱洵美冷笑一声。 第131章 了不起的苏正则 “你终于不约我们在苏通大楼了啊？”钱洵美冷眼看着张望舒。 张望舒抬起头看了一眼钱洵美，然后低下头，从容优雅地搅拌手里的咖啡。 “毕竟你们总是乱来，我也会很困扰呢。”张望舒笑着说。 “你也还算要点脸吧。”钱洵美冷笑。 苏正则坐在一边，并没有轻易开口，但是脸色并不好看，本来就天生有点冷若冰霜的严肃脸，此时此刻才叫真的如丧考妣。 除了还有一位不知所踪的父亲，剩下年幼失去的母亲，和对面这位矫揉造作的中年妇女。 在苏正则眼里，都是已经去世了的人嘛，一样的。 有些人死了，永远活在别人的心里，有的人活着，但是已经死了。 苏正则手里拿着合同，正在认真地读。 苏正则处理文字信息的能力本就异于常人，她最后检查了一次这个 合同，闭上眼睛，甲方乙方条款都已经刻在脑子里。 “小洵美，你来这里，你父亲知道了肯定会不开心吧？”张望舒眼睛看着钱洵美的瞳孔，仿佛魔鬼可以洞穿一切心思，“说不定还会迁怒到别人哦。” “你把你这副嘴角收回去，可能很多人都觉得你这样子骇人又难猜，”钱洵美说，“我就不吃这一套。” “是我让她来的，她父母并不知情。”苏正则把合同安静地摁倒在了桌上，抬起自己冰冷的瞳孔。 张望舒斜着眼睛，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苏正则，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此时此刻回应着她的目光，态度强硬，毫不畏惧。 因为，她是老板，此时此刻，是那群人唯一的指望了。 “我们的地位向上升，我们的责任心就逐步加重。升得愈高，责任愈重。权力的扩大使责任加重，”苏文纪当初是这么告诉她的，微笑着摸她的脑袋，“我希望我交到阿则手里的每个东西，阿则都可以好好保护啊。” “没想到我们还能这么平心静气地见面啊。”张望舒笑着说。 “我也是成年人，张总，虽然在您眼里我不过是一只可以愚弄的草鸡，”苏正则静静地陈述，“但是我也明白，无用的愤怒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则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张望舒说，“不过说草鸡，其实是大可不必的……” 苏正则把合同推了过去，看着张望舒。 张望舒没有立刻接过合同，而且认真地再次抬眼省视了一眼这个过于冷漠和严肃的女孩，从她身上，那个叫做陈芸的女人的影子再次被看见。 “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张望舒对苏正则笑着说。 “您喜欢过我吗？”苏正则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如果没有的话，这个时候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呢。” 钱洵美侧过脸，看了一眼苏正则，多少在心里有些诧异。 这气度，这淡定和冷漠，这偶尔才露出冰山一角的底线，半分没有丢失的涵养和尊贵。 这是任何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都做不到的，人生有难，半步不畏。 钱洵美这才发现，虽然苏正则现在不宽裕了，但是今天，她穿着经典的红底高跟鞋，修整了指甲，干净的领口间挂着陈芸留给她的那条项链。 这才是老派富翁的气度，张弛有度，就算此时此刻是家国有难，落难的公主家徒四壁，也不会卖掉钢琴。 就像英国女王那样，二战飞机轰炸到了头顶，依旧从容不迫收拾好箱子戴好礼帽从容离开，穿着精致的裙子在废墟上演讲，转过身就是英国救护车的驾驶员，连车子的故障都可以修。 这哪里需要她钱洵美来撑场子？这分明就是隐藏的王者好吧。 突然，钱洵美就知道了，苏正则这二十年，都接受的是苏文纪怎样的教育。 “妈耶，苏正则我爱你，林世泽这个傻逼看来是真的有眼光啊。”钱洵美在心里默默地想。 张望舒有些不快，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愠怒地把合同拿在手里开始看。 安静的五分钟，只有在座三个人的呼吸声和战鼓般极力压制的心跳声。 直到被笑声打破了安静。 “你要主动结束这份合作吗？”张望舒眼睛深不见底，阴森恐怖。 “这份合作关系一日不断，以后总会是您的一份筹码，”苏正则安静地回答，“您总是考虑要断，不如在最后和平解决，连这个合同的时间也是很巧合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望舒端起咖啡啜饮了一口，“年轻的时候，人们总是容易因为气性做出很多错误的事情，我错过，所以看到一腔好强的年轻人，总会出于好心地想要提醒那么一两句。” “人生艰难，没有资本就等于，寸步难行。”苏正则淡淡地说。 “你知道？”张望舒抬眼笑道，“那你要解除和苏通移动赞助的合同实在不怎么明智。” “我还知道，以后再找赞助商就困难了，没有赞助的ft俱乐部，就不再是豪门俱乐部，而且市价会一落千丈。”苏正则淡淡地说。 “那你，还坚持吗？”张望舒悠悠地问。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苏正则说。 “有时候，有理想固然是好事，但是摊上那么意气用事的老板，你确定你收下的那些正在职业生涯黄金期的选手们，他们愿意吗？”张望舒说。 “我没想拴他们很久，我只是帮他们，直到他们全部转会，就是全部的责任了。”苏正则说。 “你要毁掉ft？”张望舒眼里有些诧异。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苏正则冷漠地回答。 钱洵美在一边听得都要窒息了，看着苏正则天生冷淡的神情，挺秀的鼻梁和清秀凛冽的眉眼，感到自己的性向在悄悄地碎裂和扳弯。 原来一起相处了那么久，今天才知道一个真相。 传说中的直女扳手，就是苏老板吗？ “那，你能付的起违约金吗？”张望舒冷笑。 “付不起，”苏正则把合同往后翻，然后静静地指给张望舒看，“但是您，一定付的起。” 第132章 两个女人 等到目送着两个年轻女孩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张望舒半晌才闭眼露出微笑，将手里的咖啡端起来搅拌均匀。 这才发现咖啡已经有些凉了，便有些阴郁地望着杯子，但是嘴边的微笑依旧没有消失。 到最后，还是被坑走了钱啊。 不过嘛，花钱消灾，也算是把这尊大佛请走了。 “再上一杯新的吧。”张望舒将手上的杯子轻轻推到桌角。 侍者出现在门口，安静得像是背景。 “不好意思，两杯，谢谢。” 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并随着话音的落下，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张望舒愣了一下，然后就低下了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笑意。 张望舒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对所有人的声音气息习惯动作都洞察到无比熟稔，只要见过一次的相貌就可以牢牢记住，仿佛机器一样切换着虚假的面容。 这次的笑容中，转瞬即逝了一丝轻蔑。 当然了，张望舒女士曾在一生中轻视过无数人，但是一次也没让别人发现这点，需要点名表扬。 “你真是耐不住性子。”张望舒说。 这个年轻女人从门口走进来，然后坐在张望舒对面，轻轻扯下口罩。 “我溜出来一趟很不容易的，张总你得体谅我。”口罩之下，是那张惊心动魄美好的初恋脸。 “你比电视上看着还要瘦。”张望舒笑着说。 “电视真的是地狱，”魏羲和摆了摆手，露出丧气的神情，“跟照妖镜差不多，一但毛孔明显或者面部浮肿，拍得比什么都清楚。” “没有问题呢，魏小姐就算用放大镜观察也是貌美如花呢。”张望舒面带微笑。 “过奖。”魏羲和回以笑意。 两个侍者贴着墙壁安静地走进来，一个人端着两杯kusmitea，另一个人提着四层的甜点，分别是司康饼、赛维尼蛋糕、萨瓦伦、法式玛德莲和莓果马卡龙。 侍者连头都没有抬，出于职业素养没有打量客人的习惯，手搭餐巾出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几乎连脚步声都难以听到。 “难得下午茶，还是喝点茶吧，咖啡可以以后再喝。”张望舒把精致的杯子推给魏羲和。 魏羲和看到这堆甜品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表现出有点委屈的样子，伸出手摆摆手。 “我不能吃这个，吃了还得催吐，”魏羲和摇头，“我最喜欢甜的，不过已经好久没吃过了，好残忍好过分！” “没关系，就吃一次，”张望舒温柔地笑，“这些甜品，包括茶水，都是你喜欢的，我提前预约的，一式两份，吃了也不会怎么样，小女孩哪有不喜欢吃甜品的。” “张总，您知道我要来找您吗？”魏羲和一脸诧异。 张望舒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但是依旧面带笑容，和煦犹如四月微风。 魏羲和身边就安插着张望舒的眼睛，放着魏羲和知道那么多的人物自由自在不太符合张望舒的行事原则。 “我的直觉一直很准啊。”张望舒笑着说。 “看到我那个女儿了？”张望舒继续温和说话。 “我不想跟她打照面，以前是厌恶，现在是不屑。”魏羲和说。 “魏小姐真是一如既往的爱憎分明呢。”张望舒捂嘴笑。 “张总，我只对您那么真诚罢了，我觉得来见您，就跟假期差不多了，能休息休息，吃点罪恶但是甜甜的东西。”魏羲和撅起嘴。 真是可爱呢。 张望舒看着魏羲和那张几乎无可挑剔的脸，眉眼盈盈处，眸中灿烂，画着精致而清纯的少女妆容，但是眼尾处绯红的一笔处理，立刻就心机地展示出成熟女人的魅力来。 不，更应该称作，明显地让人看出她想扮作成熟女人那份努力的性感和可爱。 连二十岁都不到就可以在娱乐圈里如鱼得水，让所有女星都有意无意想上去踩一脚的狐狸精。 “魏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就是太瘦了，家里该心疼了。”张望舒喝了一口茶水。 “他们一直都不太管我，现在我做什么都是自由一个人，”魏羲和也举起茶水啜了一小口，还是警觉地想了一下今天还有没有拍摄，确定没有才敢咽下，眼睛瞬间变成粉色的星星眼，“哇！好好喝！” 这已经是魏羲和的行为模式了，这是一种随时切换可爱神情，撅起嘴巴眼睛一挑就可以随时撕逼的婊气，配合她那张一尘不染出众的脸，就算说着过分的话也享受被她伤害的过程。 但是有着敌意的异性除外，此时此刻的张望舒望着她的表情，摆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为了庆祝，这份给苏大小姐的教育。”魏羲和托腮，露出甜美的笑容。 张望舒没有说话，而是温柔笑着举起茶杯，稍微示意了一下。 “我本来很爱吃栗子蛋糕，就是因为她，破坏了我对蛋糕的初心。”魏羲和叹了一口气。 张望舒笑了：“这件事情我还记得，林家二儿子的那个生日宴。” “我讨厌她的心情，绝对不输给张总。”魏羲和说。 “别这么说，”张望舒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温顺而祥和，“我这个女儿只是有些不够懂事罢了。” “以后她就不是您女儿，至少可以光明正大远离她了。”魏羲和说。 “说话还是要三思啊，魏小姐。”张望舒微笑着看着她。 表面上魏羲和是一个遇到事情只明白撕逼的小婊砸，其实她颇有心思和手腕，而且性格顽强，否则也吃不得演艺圈这碗饭了。 张望舒的心思她差不多能读出来，顺着位高权重的人说话，或者是顺从金主爸爸的意思，这是雷打不动默认的规则。 更何况，她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想让同伙永远保持安静，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利益接近，就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转身背叛。 张望舒知道只有两个方法，也一直是如此实行的。 第一，让她永远闭上嘴巴，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可惜现在是法治社会，实行起来有些困难。 第二，让她的手也变脏，同样成为罪人。 跟我一起在地狱里永远徘徊吧。 张望舒看着魏羲和的脸，慢慢嘴角上扬，浮现出亲切慈爱神情。 第133章 帮凶 房车的门开了一下，身如轻燕的美人跳上车，甩掉高跟鞋，光着脚踩在毛茸茸的毯子上，动作娴熟地侧躺上沙发，不小心碰到了简易酒柜，把五颜六色的高脚杯弄得叮咣响。 “霈霈！我要喝奶茶！”魏羲和对着前面的位置喊道。 “你疯了吗？”那个女孩闻声走到沙发这里，一脸辣眼睛表情，蹲下来，捡起那双高跟鞋。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就是那天在辣子鸡杀人盛宴上出现的林总的助理，沈歆霈。 有一件事情是苏正则猜错了。 就是在座的两位，并非是什么利用关系，而是私下关系真的非常好的狐朋狗友。 就像苏正则和小洵美那样。 “经纪人姐姐不在的时候，你就发疯，”沈歆霈把杯子重新摆好，“等她回来治你，我是没法收拾你。” “我跟你说，我今天吃了好多甜点，连马卡龙都吃到了，现在很想趁势喝一杯奶茶，”魏羲和坐了起来，但是还是晃着两只洁白的脚丫子，来回晃，“就是那种，有椰果和烧仙草的。” “你不是说吃一点点，电视上就能看出来吗？”沈歆霈大吃一惊。 “我明天没有拍摄，明天我来收拾残局，顶多难受一点点，”魏羲和摆出一副有绝招的表情，“既然开戒了，今天姐姐要好好爽歪歪。” “好吧，等我。”沈歆霈叹了口气。 十分钟不到，沈歆霈就提着两杯奶茶上了车，反身关门。 魏羲和很满意地把奶茶接了过来：“小歆霈今天休假还过来陪我，真是个好姑娘。” “那你得记得我对你好哈。”沈歆霈坐到一边去。 “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魏羲和抬起了头，露出狐狸一样的眯眯眼。 “那可不行，小林总信任我，才给我当的助理……”沈歆霈偏过头说，不自然地用手指拨自己耳边的乱发。 “好好好，这个事情我不提了，你也别说了，”魏羲和嘴角上扬，“我对少女满心恋爱的一往情深式故事不怎么感兴趣。” “喂！谁跟你说是恋爱故事了啊！”沈歆霈脸通红。 “难道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你对小林总不可描述的感情么？”魏羲和调戏沈歆霈。 “你闭嘴啊。”沈歆霈脸就像西红柿一样红。 “反正我是不太能理解了，”魏羲和侧脸闪过狡黠的笑容，“什么情深似海。” “说白了，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喜欢罢了。”沈歆霈非常没面子，立刻反过来损了一句她的老友魏羲和。 “可能吧，”魏羲和用力地吸了一口奶茶，满眼爱心地咀嚼，“尽管我的前男友可以像香飘飘一样绕地球一圈。” “言归正传，我觉得现在的这个张总，应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还是小心点为好。”沈歆霈好不容易恢复冷静，连忙喝了一口奶茶掩饰刚刚的尴尬。 “我有多看不起男人，就有多了解女人，”魏羲和托腮，“这点你不提醒我，我也是知道的。” “那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沈歆霈低声问。 魏羲和看着沈歆霈的脸，先是面无表情，很快就笑了起来，调皮的虎牙非常可爱。 “你讨厌苏正则吗？”魏羲和笑着说。 “嗯？”沈歆霈没听清。 “苏通移动千金大小姐，ft电子竞技俱乐部老板，苏正则，”魏羲和的眼睛已经没有半分笑意了，“你讨厌吗？” 沈歆霈愣了一下，脑海中的画面迅速略过。 “不怎么喜欢……”沈歆霈回答。 “我靠，那次因为她，林世熠瞪你了耶！你竟然不讨厌她？”魏羲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沈歆霈心想明明是大姐你非要挑衅她，结果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好吧，我讨厌。”话到嘴边，最后还是表达了怨念。 “好，我给你看个东西。”魏羲和打开手机相册。 这是一张手机拍到的图片，拍摄角度是非正常拍摄，拍摄时明显有手抖，背景应该是厕所，厕所里站着一个小女孩。 是偷拍。 说是小女孩，应该只是一个个子瘦小的成年女性，皮肤白皙，样貌可爱，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惊慌，举着手机。 “苏正则刚刚来找张望舒谈判，说是持有张望舒带人殴打苏灵均的证据，可是那天张望舒算的非常清楚，全公司的监控都在维修，”魏羲和压低声音说，“就因为这个威胁，苏正则不仅断掉了合同，而且由苏通担任违约责任。” 沈歆霈看着魏羲和的手机，开始能反应过来魏羲和在说什么。 “就是这个小女孩拍到的，”魏羲和说，“但是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被在场员工拍到了。” “员工宁愿拍这个小女孩，都不拍张望舒打她亲儿子？”沈歆霈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冲她收拾下属的手段，我们也应该谨慎。”魏羲和托腮，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沈歆霈看着魏羲和的表情，心里一颤。 虽然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魏羲和也是一个冷血而心狠的女人，这是事实。 沈歆霈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自己笑了起来。 真是蠢话，哪个女人不是冷血而心狠的？ “这个小女孩是谁？这么倒霉，竟然被张望舒发现了。”沈歆霈问。 “你看她的衣服。”魏羲和努嘴。 黑红相间的宽松外套，脖子上挂着工作证，肩膀上写着模模糊糊的字母。 “teamft”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苏大小姐很聪明，人长得美，有点手段，我几乎可以看到她以后的未来。” “但是，苏正则要倒霉了，她惹不起张望舒，至少，早了十年。”魏羲和淡淡地说。 沈歆霈望着窗外人山人海的时间，心里突然有些寥落。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可惜。”沈歆霈轻声说。 “没理由可惜，我们都是旁观者，看看有权有势的女人到底可以发多大的疯，”魏羲和继续托腮，声音慵懒，“我们就算沉默，也是帮凶。” “不如也参与，能让这场风雨结束得早些。”魏羲和闭上眼睛咀嚼烧仙草。 “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太阳了。”沈歆霈站起来，抓住了窗帘。 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花花世界，然后转过身，把布扯上。 第134章 永不往复的人生 这几天俱乐部有种心人心涣散的感觉，连人都不太齐。 也不知道当时stg要散伙之前，是不是也是这个光景。 日暮西山，垂垂危矣。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这还打个毛的夏季赛……” 空荡荡的训练室，只有两个屏幕还亮着。 季开阳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抬起头。 听到动静的李京浩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向季开阳。 训练室里，只有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不喜欢说话的人，所以一起训练到现在，早就熟悉了沉默的环境。 季开阳冷不丁说话了，李京浩肯定要吓一跳。 “你也没好好训练啊？”季开阳竟然笑了笑。 李京浩一面是有些惊讶，一面是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他的电脑还放在视频的界面。 李京浩看季开阳的样子，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电脑，发现同样都是偷懒的人。 “进击的巨人？”季开阳微微颔首。 “开阳哥，你也看这个？”李京浩笑了。 “刚出那年，2013年，我还没打职业，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高中生，每天翘课打游戏，上课把手机塞在铅笔盒里看动漫。”季开阳用韩语给李京浩说了一下。 “等等，开阳哥，你会说韩语？”李京浩的下巴差点掉在桌子上。 “说的有点垃圾，但是我确实为了可以和lck赛区的大佬们交流去跟金皙借了几本韩语书，”季开阳淡淡地说，“按照道理，语言是我的强项，但是没有精力去好好学，所以就成了半吊子。” “我对哥你的了解还是有些少。”李京浩说。 “不急，来日方长。”季开阳说。 “嗯……”李京浩回答的声音有点小。 “哪怕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但是因为相互认识，所以我也会看着你以后的人生。”季开阳的声音很好听，他平时很少会产生和别人沟通的欲望，也就很少正儿八经地跟别人好好交流。 有的时候，李京浩会有这种感觉，季开阳好像什么都知道，有天生洞察一切的能力。 但是他什么都懒得说，也懒得笑，就像神仙一样。 此时此刻，李京浩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2014年的时候，你在干嘛啊？”季开阳换了个话题。 “嗯？2014年吗……”李京浩半天才反应回来，说话慢吞吞的，“我那个时候在lck打替补。” “你知道我们lpl曾经有个队叫stg吗？”季开阳说。 这一本正经的聊天样子，确确实实是很难见到的，李京浩一直对这位资质过人的上单有些好奇。 季开阳应该是想好好聊天，所以李京浩就把椅子往那边挪了挪。 “嗯，应该没人不知道吧。”李京浩说。 “2014年，我那个时候高考，跟同桌翻墙去网吧看s4总决赛，我以为那一年是中国赛区最有希望的一年来着。”季开阳声音低沉，似乎在尽力回忆。 “我听说那一年，上单带着四个新人去参加世界赛，竟然打到了八强。”李京浩说。 “到了网吧的我和那个哥们，才发现那么长时间，很多事情早就变了，我们最寄以厚望的stg原来已经有四个人离队了，队长也不知道在争什么，还带着新人侥幸活到了八强。”季开阳淡淡地陈述。 “你觉得是侥幸？”李京浩有些惊讶。 “不落井下石，对于一个已经亡故在万千少年心里的队伍，大家总是觉得应该抱有怜悯之心，”季开阳说，“但是扪心自问，肖明远的状态已经下滑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那个时候，我突然就对老去这两个字恐惧起来，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直观地感受到，时间发生在职业选手身上的摧残，”季开阳站起来，掏出打火机，“阳台抽烟？” 李京浩从来没有听过关于这样的事情，而季开阳的叙述方式本来就有这种感觉。 就像溪水日复一日地从头流到尾，溪水冰冷，河岸杂草丛生，流水从人出生走到人离开。 永远沿着这个轨迹，笔直向前，永不往复。 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如果你见过肖明远全盛时期的锐雯，你也会觉得有些恐惧，特别是这个锐雯，发生在了你无所事事的高中时代。”季开阳帮李京浩点烟，两个人站在俱乐部最高处的阳台上，有些温热的夕阳笼罩下来。 “我的父亲在我初中去世的，我跟他感情很好，我们经常在乡下玩，我翻他在老家的书柜，每一本小说我都读过，”季开阳给自己点烟，手拢在前面，火苗照亮了他的脸，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了，“他急病来得突然，我跟他一起上的救护车，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帮他把外套拉链拉上。” “听你这么说，我有些难过。”李京浩说。 “有什么好难过的，都那么多年了。”季开阳拍拍李京浩的肩膀。 “我老娘总算是在我高三那年嫁出去了，有拖油瓶我怕她过得不好，所以我没去婚礼，就在门口心里祝福了一下，”季开阳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每年我都会带烟和酒去看我爹，那是个公墓，公墓标语我记得很清楚，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长篇小说。” “我其实很羡慕暖暖，我们好像大部分都没有幸福的家庭，”李京浩抽了一口烟，“我也是重组家庭。” “若是每天都生活在幸福里，又有谁会选择这么孤单的职业？”季开阳笑着说。 “季开阳哥，我对你有种奇怪的敬佩了。”李京浩叹了口气。 “你不如以后也无视我。”季开阳开玩笑。 “那么多场的胜利都没有触动到我，只有那一次刻骨铭心而羞耻的失败伤害到了我，”季开阳说，“听说苏灵均是唯一没有退役的人，我就重新燃烧起了这个念头，我找到了一个小俱乐部的教练。” “教练，我想打职业？”李京浩笑着说。 “这就是云旗踏出的第一步，也是季开阳全部的往事，”季开阳淡淡地说，“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可惜今天听众就我一个人。”李京浩说。 “我就是跟你说的，因为别人的困惑我没法解答。”季开阳回答。 “永远不要因为别人改变自己人生的轨迹。”季开阳说。 “是么？”李京浩有些默然。 “因为，追求理想本来就是正确的。”季开阳淡淡地说。 “谢谢，”李京浩抬起头，“如果不是这句话，我可能会更痛苦。” “但是，有的人值得好好去告别。”季开阳掐掉烟。 第135章 毁坏 “怎么了，说话。”苏正则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金皙还站在后面不吱声。 “实在说不出来的话，就回去好好训练，训练结束就吃饭睡觉，”苏正则说，“这个地方我们应该还能用一段时间，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我会带着收拾的，你们不用管。” 金皙脸都涨红了，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后面徒劳地把桌子上的奖状擦了擦。 “你那么安静，我竟然觉得不习惯。”苏正则叹了一口气。 “你会走吗？”金皙轻声问。 苏正则手上的动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停滞，做起家务活一直行云流水的样子让金皙有些惊讶。 “会，我最近一直在帮你们物色新的东家，可能会有点困难，但是我会尽力的。”苏正则淡淡地说。 “跟着你，不行吗？”金皙有些沉默。 “你的小脑瓜子在想什么？”苏正则抬起头来，气到发笑，“我现在一穷二白，怎么撑得起一个俱乐部？” “但是现在的东家实在是没有资格，苏灵均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要帮你们找好出路。” “我可以少吃点……养我不花钱的……我还会保证努力比赛赚钱给你……”金皙声音非常小。 不得不说，金皙确确实实思维方式还是个小孩子而已。 “跟着你，我，均哥，李京浩哥，暖暖，季老师，我们都不是追求金钱的人，我们只是追求赢，我们都还愿意跟着你！”金皙声音大了起来。 看来，小孩子并不只一个…… “你们可以觉得没什么，但是我得懂事。”苏正则停下手里的动作，神情恍惚。 “你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你要相信我们作为男人有担当和决心，这个事情，不该是你一个人承担的。”金皙手指狠狠地抓着书柜。 “我不是什么小姑娘，我是你们的老板。”苏正则的声音也硬起来。 “你……”金皙语塞。 “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苏正则站起来，眼神阴郁，“我只希望这个事情牵扯到你们的地方，越少越好。” 我从出生开始，就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失去，到后来就是孑然一身，只有病痛。 再到后来，我穿上跟你们有相同标志的衣服，仿佛什么都有了，我光是看着你们，就觉得无比幸福。 拥有的东西再失去一次也无所谓，反正从来不觉得什么会伴随一生。 或许曾经有过，但是现在也会慢慢忘记的。 但是，我希望你们幸福的心，是真实地产生了，而且无法抹去。 “苏老板！” 听到山姐的声音，那一瞬间，苏正则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山姐推开俱乐部的大门，冲了进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怎么了……”金皙被吓得有点懵。 在他的记忆里，关经理毒舌又自恋，以办事稳妥老练有效率出名的，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 “……” 关之山喊完就后悔了，这幅样子不管让谁看到了都会心慌无比，更何况是年轻柔弱的苏正则。 他犹豫在那里，想琢磨出一种合适的语气。 “怎么了？”苏正则站在那里，看着关之山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 “是关于季开阳的……”山姐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苏正则听到了脑子里轰的一生，仿佛整个人生在慢慢地塌陷下去。 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甚至想到了死亡，来结束张望舒这些年来无缘无故的怨恨。 这所有即将被放弃的选项里，唯独不包括这些无关的人。 “季开阳怎么了？”苏正则问，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怒火灼得发痛。 “进局子了。”关之山说。 金皙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什么就叫进局子了？他跟别人打架了吗？”金皙因为激动，嗓子有些沙哑，整个人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不是打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山姐低下头，侧过脸去看苏正则阴暗的表情，“我听到的不多，好像是涉及到金钱诈骗，局子已经没法做主放人了。” “喂……什么叫金钱诈骗……”金皙身体颤抖地往后退了一步。 苏正则没有再跟关之山说话，而是拨通了张望舒的电话。 “你搞什么？”苏正则低声说。 山姐沉默地退到了一边，这件事情确实是没人能插手的。 “啊呀，我的女儿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哥哥好啊。”张望舒的声音响起。 苏正则没有高估这个女人，更没有低估这个女人。 她没有善恶是非，没有羞耻心，没有罪恶感，甚至连血都是冷的。 “张总，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他们都还年轻，而且也是公众人物，这样做等于毁的是他们一生。”苏正则轻声说。 “女儿，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张望舒笑着回答。 “我知道你做手脚了，要不然就季开阳那样丧失交际能力的人，怎么可能牵扯上诈骗纠纷？”苏正则一腔怒火，“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谈。” “是嘛，”张望舒笑了，“原来他叫季开阳啊。” 第136章 人言可畏 “小正经，你看一下新闻……”电话那头的钱洵美小声说。 刚刚挂掉张望舒的电话，苏正则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没法做到保持冷静，在张望舒面前，她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浑身弱点的猴子。 钱洵美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苏正则手腕颤抖地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苏正则闭上了眼睛。 “你们刚刚那个过去的，季中赛……电竞新闻上说爆出来打假赛……”钱洵美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但是还是说不下去了。 她并不是圈子里的人，但是苏正则和苏灵均，这两年来经受的辛苦她有直观的感受。 “什么？”苏正则轻声说，可以听见呼吸声渐渐重了起来，心脏也快要停止跳动了。 “……”钱洵美知道苏正则听到了，只是不愿意接受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事情，只能有些嗫嚅地把话卡在嗓子里。 “antis的打野，spark……打假赛……网上现在炸了……”钱洵美现在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了，连委婉艺术化处理一句话都做不到。 “抱歉。” 电话那头只留下匆忙地留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只余下钱洵美一个人在电话这头风中凌乱。 苏正则在山姐和金皙惊愕的神情中低下头，打开微博。 果不其然，team.ft的官方微博已经沦陷。 “我就知道，ft现在这个垃圾状态怎么赢得了大西洋队……” “不是吧，闪皇还真的打假赛？ft给钱的吗？” “秋酱这是要晚节不保的节奏……” “今天也是心疼安歌的一天。” “都过去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谁曝光的，真奇怪。” “菜酱也乱七八糟就退役了，秋酱看来也快了，果然电竞很难善始善终。” 苏正则咬着袖子，一条一条往下翻。 不仅有正义凛然的路人，还有antis战队的粉丝。 “冤枉。” “如果查出来是废铁俱乐部动的手脚，可不可以申请裁决？” “也就只有观众还当回事，可能两个队都是当做资本游戏来走走过场而已。” 还有ft俱乐部旗下别的战队的粉丝来撇清关系。 “老板偏心英雄联盟分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关我们fifa小破队什么事情啊？” “这lol分部可真能搞事情，自己臭也不能砸俱乐部招牌好吗？” “这lol分部早就该分出去了，哪里有ft俱乐部的事情？和苏通移动只差一纸合同了，说白了就是stg的劣质代替品而已。” 为什么人心叵测，出言不逊？ “苏通移动”哪一次不是工工整整在每个队队服上印上logo的？ ft就像营养不均衡的孩子，众多队伍投入大把资金却依旧籍籍无名，只有lol分部的各位浴血奋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撑起ft俱乐部在电竞圈屹立不倒的位置。 红色荆棘，是最初撕裂这片黑夜的景色。 若说直到今日至少的苏正则还对人抱有善意和幻想的话。 现在的苏正则一无所有，浑身鲜血淋漓，扎满玻璃碴，那是梦想破碎的样子。 “真正的恶魔，正是无限膨胀的民意，是坚信自己是善人，对落入阴沟的肮脏野狗进行群殴的善良市民。” 网上无限谴责泄愤的声音化作无形的刀剑，挫伤了苏正则一直以来的所有思想。 原来一直以来深爱的人会离开。 一直当做家人的陪伴，是蛰伏不动的毒蛇。 一直用心血浇灌的梦想，一碰就流出鲜血。 “季开阳，对，季开阳！”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的苏正则猛得抬起头来。 要救季开阳出来，趁还来得及。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刷新的地方，最新的新闻被滑了出来。 金皙去推门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个新闻，差点踉跄摔倒。 苏正则听到金皙发出的声音，顺着目光低下头。 长久的沉默，可以听到墙上的钟摆在滴答滴答响。 苏正则慢慢蹲了下来，手扶着门，眼睛怔怔地望着手机屏幕，仿佛要瞪出一个洞来。 山姐站在后面，看着金皙站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立刻掏出手机。 “ft战队上单云旗，原名季开阳，利用游戏账号交易诈骗高中生两千元人民币。” 两千块钱，季开阳怎么可能因为两千块钱去干这种事情？ 而且这个事情是怎么发酵到网上的？ 关之山也算是有经验的工作人员了，此时此刻他意识到，季开阳完了。 不用多说，他们年轻而寡言的老板也知道，从这个消息泄露到网上的那一刻开始，季开阳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没有一个俱乐部，再会用这个有污点的上单。 “为什么……”苏正则手握得很紧，蹲在门口地上，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青。 张望舒说到做到，总有一天，会后悔。 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后果，她没法承担。 记得模模糊糊中，答应过谁，只有因为幸福才能流泪。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苏正则依旧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洵美，陪我去一趟，见季开阳。”苏正则慢慢地站了起来，接通电话。 “你终于接通电话了啊，吓死我了，”那头响起钱洵美的哭声，是真的吓坏了，“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去，跑着去。” “谢谢，我们先去看季开阳，我要救他出来，他的人生不能毁在我手里。”苏正则低声说。 “回来呢？”钱洵美抽抽搭搭地，一边走一边哭。 “回来杀了张望舒。”苏正则说。 苏正则一巴掌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声音，抬起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抱歉，是我们队的过失，让你们承受不应该的舆论压力。” 安歌站在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穿着antis深蓝色的队服。 在安歌眼里，今天这个女孩陌生到他几乎没有相关方面的记忆。 不是那天请他吃了很多甜食，满脸柔软而尴尬的笑容的那个人。 女孩本就高挑，神情坚硬而冰冷，没有笑容的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严肃和悲痛。 “习惯了。”苏正则轻声回答。 第137章 只有我 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苏正则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难看到什么地步呢？ 难看到刚走进来，就听见季老师慵懒的声音响起。 “换个表情。”他说。 “什么？”苏正则愣了一下。 季开阳坐在角落里，把手腕藏在桌台下面。 苏正则迟钝地看着季开阳，视线挪到他隐没在黑暗中的手腕。 应该是铐上的，不过季开阳把手铐藏在桌下不让她看，苏正则的心在滴血。 “别看。”季开阳说。 “噢。”苏正则迅速收回目光，然后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苏正则小声地跟上说了一句。 安静了一会儿，季开阳突然轻声嗤笑起来。 “嗯？”苏正则有点懵。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别看，伤自尊？”季开阳笑着说。 “……”苏正则不知道如何作答，有些沉默地低下头。 好像又恢复到了那种状态，无法言喻的默片状态。 “比起自尊，我觉得你看到这个大概率会不高兴。”季开阳说。 苏正则抬起头来，眼睛注视着季开阳，屋顶的灯光落在她眼睛里，骤然荡漾着水纹般的光泽。 “为什么？”苏正则轻声问。 “我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途径，竟然还能进来。”季开阳打了个哈欠，答非所问。 “……钱洵美有认识的人，打了招呼我可以进来看你。”苏正则慢吞吞地回答。 “噢，”季开阳微微颔首，“我差点忘了，你好歹还是个富二代，你混的那么惨我都快忘记这个事情了。” 苏正则满头黑线，眼巴巴地瞅着季开阳。 “……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我早就料到是我第一个倒霉。”季开阳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为什么？”苏正则立刻坐正了，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我运气一直不太好。”季开阳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跟那些傻子在一起时间长了，你说话真是越来越不上路子了。”苏正则擦汗。 “谁说我上过路子的？”季开阳微微歪头。 “……”苏正则缩起脖子。 本来一腔悲痛地来，没想到现在竟然被受害人噎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我会帮你出去的。”想了半天，苏正则认认真真地说。 “不要再花精力在我们身上了。”季开阳冷冷地说。 苏正则眼睛始终落在他脸上，仅仅一夜之间，这个自视甚高的高岭之花竟然在眉宇间出现了疲惫和低落。 这是说再多的烂话也没法掩饰的事实。 苏正则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绘满了整个年少时光的人，也是用烂话掩饰着真实的自己。 可惜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爱演戏的，最虚伪的人，可以把失落藏得让人难以察觉。 “因为要掩饰，所以才表现出开朗的样子。”苏正则默默地说。 季开阳清楚地听到了，眼神一瞬间有些奇怪。 “这话似乎不是说我的。”季开阳啧了一声。 苏正则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季开阳。 没想到季开阳立刻把脸上的神情一换，哈欠连连，连声音都慵懒起来。 “好好复习，垃圾食品少吃。”季开阳说。 “……你好像我爸……”苏正则觉得这对话是没法正经起来了。 “既然你这么觉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季开阳漠然地说，“今年你们学校的校园开放日我去了，跟一群家长勉强欣赏了一下你们学校糟糕的食堂。” 苏正则捂住额头，半天没法接话。 为什么小苏老板拿大家当员工，大家都想当小苏老板的爸爸？ “……你这什么毛病啊喂！”苏正则拍在桌子上。 “看到你极度不阳光的生活方式，就想管一管。”季开阳皱眉。 “我说你个崽种怎么那么利落就溜进我们图书馆了呢！”苏正则痛心疾首。 “我已经成功打入你们后勤大娘内部。”季开阳淡定地说。 苏正则看着季开阳那张冷若冰山的脸，心想大哥你用这个表情讲这种话，还是在局子里，真的很惊悚啊。 “就你们两个人？”季开阳问。 “还有安歌，他在跟负责的人核实证据，他游戏账号之类的经验会多点吧，”苏正则回答，“金皙我没让他来，我让他去找其他人了，让他们赶紧回来。” “安歌？”季开阳疑惑。 “他登门来道歉，关于闪皇打假赛，舆论一边倒在骂ft的事情。”苏正则说。 “事情比我想的还麻烦。”季开阳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苏灵均已经好多了，不过这些事情我还没跟他说，他是差点被舆论毁掉的人，我没法开口。”苏正则轻声说。 “现在，你还想离开吗？”季开阳盯着她的眼睛。 “除非你们主动要走，我会接管到最后，”苏正则说，“我不会放手了。” “投资人投资钱就可以，但是我还投资了真心和理想，所以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风雨要一起闯，因为我是你们的老板。”苏正则深呼吸一口气。 “张望舒呢？”季开阳笑着问。 “践踏别人的梦想，毁坏别人的人生，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苏正则说。 “因为stg是你永远的遗憾，不想让ft再因为同样的理由结束。希望很多年以后，这个游戏这个联赛能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时候会有人想起初期所有电竞人的努力，往2016年之前再推十几年的努力，”季开阳凭着记忆复述，“这是你说的吧？” 想起来了，这是来参加季中赛，跟山姐在路上说的话。 “关经理嘴真大。”苏正则有点害臊和尴尬。 “虽然我不知道最后还有几个人有幸跟着你，但是你不会放弃最后一个人。”季开阳说。 “你突然又上路子了，让人切换不过来，好尴尬。”苏正则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在这之前，我希望你首先，不要放弃自己。”季开阳回答。 “这是，你代表全体员工的心声吗？”苏正则双手环臂，脸有点红的偏到一边。 “不，只有我。”季开阳说。 第138章 京都篇(一) 坐在窗前的少年打了一个喷嚏。 差点把窗边供的“三尊式”插花给拂倒。 他伸出手，没想到一双细白的手先伸过来，刚好扶住花瓶。 少年还未来得及抬眼，就被漆黑的长发涨满了眼睛，泼墨一样流洒在风中，驻留着寒樱的微弱气息。 有些凄迷而清冷的气息，和流洒的长发。 真是，失落。 “蝉衣一袭余香在，睹物怀人亦可怜。” 有这样气息和长发的女子轻声说。 少年抬起头，和窗前的年轻女子对视。 少女穿着林道纹样的十二单和服，封腰别一把衵扇，杉木制成，其上覆有薄纸，施以彩绘，金银为箔。 她低垂着眉眼，画着古艳的妆容，留着神功皇后像上的垂发。 她举着一把京和伞在肩，伞骨以龟冈之竹制成，岐阜县大田的美浓纸伞面绘着薄樱。 少年静静地看着这窗前而过的盛装女子，面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 六月之初，京都微雨。 “这位公子，请问可以进来躲雨吗？”女子轻语，用词古雅，微微伏低。 大概是做过艺伎的女子吧，一举一动如同艺术，京都的街头看到艺伎不是什么稀奇事。 少年一愣，然后笑着说：“此处房舍的主人并不是在下。” 雨落而下，风倾满阁。 “花散れる水のまにまにとめくれば山には春もなくなりにけり” 街角的流浪人还唱着古老的和歌，是《三月末山行见花落溪流歌》。 “花乘流水传春信 匆匆入山来访春 奈何春已尽” 浮生如春尽。 “林世泽！” 桌子对面的人腾地站起来，操起桌边的竹棍子对着少年的脑袋就是一下子，直接把他给像小鸡崽一样打翻在地。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窗口的年轻女子嘴角微微抽搐，用和善的目光看着这位手持凶器的法外狂徒。 这位法外狂徒看着年纪不大，高挑纤细，身材曼妙，束着精神爽利的剑道马尾，上身着洁白的道服，下面搭配靛青长袴，长着一副秋霞冬月般清丽的容颜。 “你还没讲完这个风暴之怒该怎么玩，你害得我被对面打死了！”女孩竟然满嘴熟练的中国话，愤怒地用木剑轻轻怼地板，“你竟然还有心情陪女路人角色扮演大河剧？” 林世泽好不容易爬到凳子上，双手抱头，眼泪汪汪：“姐姐，你干嘛用那么大劲啊？” “好，你起来快点回线上，带我上黄金我就给你道歉。”女孩噘嘴。 林世泽老泪纵横地回到电脑前，一边流下悔恨的泪水，一边买装备。 窗前的女子这才看清，屋里灯火阑珊，窗口桌上摆的并不是什么书本以及笔墨纸砚，而是两台背对背的游戏笔记本电脑。 这个宅子是古代贵族的私宅，少说也是上百年的历史，南边有南禅寺，四周绿荫怀抱，因为雨水丰沛而显得依旧崭新，显示出主人的富裕和尊贵。 这个二货带着如此美好的少女，不饮茶品诗，而是联机带打游戏？ 年轻女子再次拿出卡片，卡片上写着地址，和现在的宅子进行对照。 完全一致，所以她不禁有些风中凌乱。 “葵，请帮我开一下门好吗？”里屋的门骤然推开，两边风同时通入，霎时间有些清明之感。 里屋坐着一位裹着毛毯的妇人，微卷的长发用姬林檎的簪子松散挽住，鼻梁上架着细金框的眼镜，指间夹着一支画笔。 “是，文老师。”女孩跟刚刚不同，而是恭恭敬敬地点头致意。 小葵去开门的时候，林世泽偷偷摸摸地深呼吸一口气。 “我刚刚听到了你打喷嚏，感冒了？”妇人小声笑道。 “没事，妈，我应该是被谁念叨了一下。”林世泽摆了摆手。 这位妇人掩住嘴巴偷笑：“莫名其妙打喷嚏，可能要戴绿帽子了吧？” “啥？”林世泽一脸懵逼。 “开玩笑的。”美丽的中年女子继续笑容。 林世泽一头黑线。 如上所述，这就是林世泽的母亲，文殊兰，大江南北来回折腾的设计师，不符合年纪的美好漂亮，娴静端庄，嘴毒腹黑。 “你这个差事跟你描述不符，你说我来这里陪工作人员旅游就可以拿到高额报酬，结果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天天被小葵折腾，她打游戏真的太菜了，我还要昧着良心表扬她，日本人都这么菜吗？”林世泽老泪纵横，“不是说这里的女孩子都很温柔吗？我可以退货吗亲？” “小葵和刚刚在窗外的小千鹤，都是妈妈的模特，都是非常有个性的漂亮女孩子呢，不可以退货哦。”文殊兰继续保持微笑。 林世泽对着电脑屏幕泫然欲泣。 小葵带着千鹤走进来，这下小葵才明白为什么穿着沉重的十二单了，因为是为了给文殊兰找灵感。 灵感实在是太过玄妙的东西，很多时候就萌发在清晨落雨暮霞的一瞬间。 十二单是俗名，正式名称为五衣衣裳装束或女房装束，这个名称首见于《源平盛衰记》中描述建礼门院着十二单衣投海一段，而后才有十二单衣之称呼。 千鹤小步向前走过来，文殊兰抬起头，看着迎面而来的盛装少女，不由得露出笑意。 第139章 京都篇(二) 林世泽正在发呆的空，就感觉背上多了软绵绵的触感。 然后就是樱花淡淡的馨香，耳边响起温柔的呼吸。 吓得林世泽一哆嗦，条件反射转过头去。 是千鹤的拥抱，千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后面，跪坐下来，轻轻趴在了林世泽的背上。 “这是？”林世泽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撇着自己二把刀日语问。 千鹤没有回答，而是眼睛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眉眼之间。 “怎么回事？”林世泽以为她是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只能继续问下去。 “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千鹤歪头，表情还是很冷淡的。 “嗯？”林世泽慢悠悠地从千鹤的身边挪开，心里有些吃惊，觉得女孩子的坦诚倒让他有些害怕。 特别还是千鹤这么漂亮的异国少女，眉心绯樱，长发古雅。 一看就知道是专职的模特，个子高挑，脖颈纤长，就连手指都挑不出一点瑕疵。 如果将她身穿这件十二单的写真发布出去，这件衣服大概率会被一售而空。 这就是作为活体艺术品的魅力。 在记忆里，文殊兰看上的模特就没有不优秀的，数以百计，成百上千，穿梭在她的身边。 这样想来，文殊兰的职业似乎有些了不起。 “你的眼睛，我喜欢，鼻子，我喜欢，嘴巴我也喜欢。”千鹤把刚要逃跑的林世泽给圈了回来。 文殊兰在一旁看着，微笑着拿起笔，默不作声。 “姐姐，你可饶了我吧。”林世泽老泪纵横。 只要是他出现在文殊兰的工作地点，遇上这些惊为天人的漂亮的模特，从来就没有全身而退过，被各路姐姐调戏，林世泽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姐姐你可饶了我吧”。 “老师，小世泽好像不太想跟我们玩呢。”曾经有模特这么跟文殊兰说过。 “嗯……”文殊兰戴着眼镜一脸深沉，“他可能是gay吧。” 到现在，林世泽都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那些姐姐突然就不来缠他并且躲在后面嘤嘤嘤说“对不起姐姐没法等你到十八岁了”“我们今生有缘无分”之类的话。 千鹤倒是不依不饶，还是圈着林世泽的脖子。 看得旁边的小葵鼓成包子脸，醋意一触即发。 “听说你不仅是文老师的孩子，还是中国电子竞技的职业选手，是公众人物，没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吗？”千鹤问。 “我已经退役了。”林世泽在文殊兰面前不好意思推千鹤，只能有些无奈地保持着距离。 “才十八岁么？”千鹤有些惊讶。 “这是个伤仲永的故事罢了。”林世泽偏过头，用中文自言自语。 “千鹤，”文殊兰终于说话了，握着画笔露出笑容，“别搭理我家孩子了，他最近害了相思病，有些消极。” 林世泽猛然回头，看着文殊兰那张美丽而带着调戏笑容的脸，不禁有些汗颜。 “你有喜欢的人了？”千鹤终于松开了手，仪态优雅地振了一下自己的长袖，保持着坐姿的端正。 林世泽偏过头看着她，嘴角上扬，没有说话。 “文老师，您了解这个女孩吗？”千鹤高傲得像一位战国年代的公主，大概是有些受挫。 “听说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哦，不过世泽他小气得很，连照片都不舍得让我看呢。”文殊兰说。 “大约是绝色的佳人。”千鹤说。 “不，”林世泽皱眉笑道，“大概没有什么女孩子需要千鹤去夸奖绝色。” “那，比我更加热情？”千鹤直起背，“每天都会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小千鹤一直在欧洲读书，可能情感表达上比较开放。”小葵听文殊兰说起过。 “不，我知道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但是她本人却从来不敢那么说。”林世泽笑了。 “好过分呢，在妈妈面前说别人最爱你。”文殊兰说这句话的态度倒更像是在开玩笑，随口说的。 “没有人等我那么久。”林世泽也淡淡地笑着回答。 “有道理呢。”文殊兰笑出声音。 这本来就是母子间习以为常的淡漠对白，林世泽从离开家的时候起，就不再尝试去理解人情冷暖了。 林世泽摇了摇头嗤笑一声，左手抬起桌边的茶杯，把里面的煎茶一饮而尽。 煎茶采自茶树顶端的鲜嫩茶芽，首先以蒸气杀青，再揉成细卷状烘干而成，成茶挺拔如松针。 气味有些苦涩，回味悠长。 “日本茶道大师千利休以和敬清寂四字为茶道的宗旨，“清寂”也写作“静寂”，这种美的意识具体表现在“侘”字上。侘（わび），原有寂寞、贫穷、和苦闷的意思。”林世泽自言自语。 “阁下要聊茶道吗？”千鹤手指摩挲着茶釜的边缘。 芦屋生产的名贵茶具，没有两个是完全重样的，全部是手工制作。 在江户时代，身份尊贵的男子，在樱花开满的古都，偶遇了身着新衣参加祭礼的少女，借着讲述和器菓子佩刀和茶水的话语，了解对方的故事。 “不是，”林世泽笑着摇手，“只不过我是为了她才去尝试读书，突然怕自己久了会忘记。” “……是么？”千鹤望着林世泽。 “可是我读来读去，只是渐渐明白了，她不过是太过孤独和苦闷的人。”林世泽笑着站起来。 林世泽走到门口，仰天望着细密的雨，抖了抖黑纹付羽织的袖子，这些衣服都是文老师的研究对象，所以林世泽还不太习惯。 “真美啊，”林世泽撑起一把黑色的和伞轻声感叹，走进细雨之中，“虽然樱花早就错过了。” “蝉衣一袭余香在，睹物怀人亦可怜。” 文殊兰丝毫不因为林世泽的出门而停下手中的笔，沙沙的声音摩挲着耳朵，有些冰凉的温柔。 千鹤还是念着那句诗，看着门口的方向。 “わが身世にふるながめせし间に”文殊兰突然淡淡地说。 忧思苦逢雨，人世叹徒然。 “这种季节下着无穷无尽的雨，真是，寂寞呢。” 千鹤伸出手指，落在已经凉透的茶釜上。 第140章 京都篇(三) 林世泽撑着伞从二条城边路过，想起确实也好久没有来这里了，于是放慢了脚步。 二条城，建于公元1603年，是江户幕府的权力象征。 唐门的后面就是二之丸御殿，武家书院的修葺风格，三十三个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有平顶镶板装饰的屋顶。 听说最初的二之丸庭院中未栽植一棵树，因为幕府将军不想看见落叶，不愿由此想起那些将要面对的死亡。 如今却还是枝繁叶茂。 可见万物轮回，但是人一旦离去便永不回头。 林世泽听到了小声的惊叹，微微侧过头去，看到了两个穿私服的高中生模样女生，正在窃窃私语。 虽然说是窃窃私语，但是她们完全压不住讨论的声音。 “那边那个孩子，是在cosy吗？” “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出现在这里好巧合，感觉那张脸就是一张非常还原的脸嘛。” “扮演的是谁呀？” “可惜的是没有剑道的高马尾呐。” 林世泽的水平大概可以听个一知半解，听不懂的地方也不在意。 不过他唯一后悔的就是，出门忘记了把他母亲的这套衣服换下来。 因为质地和样式都很考究，太过写实，所以这两个女学生大概看见他会有一种见鬼了的错觉吧。 “那个！请问可以合影吗！”眼看着林世泽即将擦肩而过，一个小姑娘忍不住举起了手里的相机。 “在下只是路过而已。”林世泽侧目微笑，说着二把刀日语笑眯眯地走过去。 游人不会走到的地方，古老的道场，不算宽敞，但是整洁干净。 “这就是你今天的所闻所感吗？”一直坐在场外的中年人把今天绘制了一半的花样收起来，脱鞋行礼进场。 “不。”林世泽背对着他，像儿童一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墙上的藏弓。 “那今天的所闻所感？”中年人皱眉。 “没有。”林世泽托腮。 “还是一如既往的怠惰。”中年人叹了口气。 中年人虽说是年龄有些成谜，脸上没什么褶皱，眉眼精神，但是蓄着花白胡须，肤色深，一双手粗糙得像树干。 “一桥老师，这把弓我可以试一下吗？”林世泽指着最上面的那把微微透着光泽的紫檀弓。 “不可能，混蛋小鬼，”一桥老师厉声喝道，“滚回去拿竹弓。” “啊，好过分，”林世泽抱着怀里的竹弓站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摆出可怜的神情，“一桥老师越来越不温柔了。” “我当年旅居中国的时候，就不应该收你当学生，文老师这么知书达理的女性，你倒是从小顽劣不堪。”一桥老师似乎有些嫌弃。 “没办法啊，从小体质太差，要不是从小跟着一桥老师锻炼，我现在就没法活蹦乱跳了。”林世泽懒洋洋地说，脸上挂着笑容。 “我看你现在也不过是柔柔弱弱像女人一样。”一桥老师根本就不想搭理林世泽。 “哪有？哪有女孩子像我那么高？”林世泽表示对自己的身高很满意。 “话倒是越来越多了，参加职业联赛时间也不短了，还是没个成年人的正形。”一桥老师说。 “一桥老师还是那么傲娇，都不愿意承认其实很想我。”林世泽偏过头。 一桥老师默默盯着这个行为乖僻，神情促狭的年轻人，身材颀长，灿若星辰。 然后他终于败下阵来，瞅了一眼男孩，悠悠地叹了口气。 “好久不见，小鬼，”一桥老师伸手无奈地揉了揉林世泽的头发，“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林世泽瞬间眉开眼笑，嗷得一声扑上去。 “最喜欢老师，不亏我千里迢迢过来。”林世泽眉眼弯弯。 “我就知道你也不会因为赚几个钱就跑那么远，还真是来找我的，”一桥老师挑了挑眉毛，“你还真把我当心灵导师了。” 林世泽不否认，继续看着一桥老师笑：“很多事情，在老师这里练习，应该都会得到回答。” “话说，你这段时间身体如何？”一桥老师问。 “前途未卜，可能不知道什么就坚持不下去了。”林世泽笑着说。 “如果不是因为……我可能会收你当正式弟子。”一桥老师面色不太好。 “还是不行，比起射箭，我还是打游戏更在行。”林世泽缩了缩脖子。 “你以为你真是天生预判敌人那么准的吗？不要忘本啊小鬼。”一桥老师一如既往地脾气暴躁。 “鞠躬道歉。”林世泽认真地说。 “别说话了，用足。”一桥老师说。 日语为“足踏み”，在射位上面向标靶时，两脚踏开的动作。 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双手维持在腰间水平，双脚同时向着前方站立的姿势，再走到“射位”上实行“踏足”。 用足、胴造、弓构、起弓、引分、会、离、残心。 弓道的射法八节。 所谓“正射必中”，其实并不是什么玄学的说法。 对于弓箭使用者来说，射法正确则必然命中，而射法正确的方法，就是无数次的练习。这是一种“无我”状态下的稳定和执着。 “还记得你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我教给你的方法吗？”一桥老师说。 林世泽张弓搭箭，明显身体状况不如从前，要控制受伤的颈椎从而使得气息不够稳重。 但是他的眼神从容，清澈得就像一方天空。 “成为弓本身。”林世泽说。 第141章 京都篇(四) “千鹤，站起来，我把你的封腰再修改一下。”文殊兰说。 千鹤从容站起，走到文殊兰旁边，动作熟稔地振开大袖，仪态温和优雅。 这样能最大程度引起文殊兰的灵感闪现。 千鹤不是第一次和文殊兰合作了，在欧洲读书的时候，就参与过文殊兰关于维多利亚时期霍步裙的项目。 那个时候她才到知道女孩子要学会裙子的年纪，就遇到了文殊兰。 文殊兰对她的美丽赞不绝口，对她的举手投足注目微笑，给她整个展会最中心的位置和最惹眼的衣饰。 “你可能是东洋盛开在欧洲的樱花。”文殊兰笑着这么说过。 “文老师，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千鹤说。 千鹤曾经想，文殊兰这么漂泊，家里说不定并没有家人。 “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像他父亲，二儿子像我。”文殊兰是这么回答她的。 “像文老师的孩子吗？”千鹤有些好奇。 “他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文殊兰有些无奈地笑。 像文老师的孩子，一定长着一张在人群中怎么也不会认错的脸，大概目标坚定，爱着什么爱而不得的人生，脸上总是无所谓的怪异笑容，其实骨子里冷漠和无情。 最后，一定是善良到让自己痛苦。 “那，等我见到他的那一天，我可以爱上他吗？”千鹤说。 “不要爱上那孩子。”文殊兰轻声宽慰。 千鹤想起往事，低下头，看到文殊兰的脸。 有岁月的印记了，但是依旧淡漠美好，鬓角的碎发温顺的垂下。 “文老师，那孩子的样子，和我想象里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比我想象中还要悲伤。”千鹤说。 “他正好遇到了人生中格外艰难的时候。”文殊兰停下放在千鹤封腰上的手。 “他为什么同意来京都呢？”千鹤问。 小葵从隔间里走出来，换上了白月红枫的和服，安静地过来，跪坐在千鹤旁边，发间的红叶栉垂着细碎的穗子。 “我做错了一些事情，导致那孩子已经不爱我了，可能他已经没有什么爱别人的能力了。” “爱别人的前提是被很多人爱着，这样作为个人，爱很充沛，才能把爱分给别人，那孩子的爱很贫瘠，可能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给别人。”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着他，那个小姑娘，我都不知道为爱而生的勇气可以让她成长得那么快。” “我知道他们缺钱，所以我得把我手里的钱送出去，我知道什么都没法挽救我儿子的人生了，只希望这些钱可以帮那个小姑娘，这就是我全部的希望了。” 本来是沉重的对话，文殊兰说话的时候语气轻快，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林世泽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算他坐在我对面手把手教我打游戏，我都会有一种错觉，他是否真的活着。”葵的语调平和。 “他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文殊兰说，“死亡先成长一步到来。” 两个女子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这种对话是如何来自一个母亲。 说完话的文殊兰继续手上的活计，把剪刀和布料比在千鹤的封腰上，想起了昨天只有他们俩的空旷古宅。 “你该有多想我，才会掏五百万来让我陪你？”林世泽站在昏暗的墙角，冷漠地看着她。 “这真的不算什么……”文殊兰静静地说。 “当然，这些钱对于你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可以满屋子乱放，”林世泽说，“但是我不一样，我当穷鬼太久了，竟然连五百万都觉得多。” 文殊兰看着林世泽，林世泽也转过脸来看她，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眼神阴厉，就像蝎子，狠狠蛰了她一下。 “或许，我们可以点个灯。”文殊兰淡淡地偏开视线。 “不必了。”林世泽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手指摩挲了一下质地细腻的梁木。 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眼神慵懒，伸出手晃了晃。 “走了，”林世泽收回目光，“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给予陷入黑暗者重归光明的权利。” “那这五百万，你要吗？”文殊兰在他背后问道。 “要，为什么不要？”林世泽冷笑一声，“我还要别的。” “什么？”文殊兰说。 “另一些权利。”林世泽回答。 “如果是关于张望舒，我觉得你可以放心。”文殊兰抬起头。 “你们上一辈的事情，我不想纠缠，张总的痴心妄想我也从来都不怕，”林世泽轻声说，“但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有要履行的责任，有人在等我回去。” “那，宝贝，我可以出手吗？”文殊兰又露出了招牌的傻白甜式笑容。 “你要干嘛？”林世泽突然打了个冷颤，满头雾水。 文殊兰的思绪游游荡荡，手指在千鹤身上飞快比划。 “千鹤，小葵，在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我们的北欧神话专题可能要推迟。”文殊兰说。 “文老师有事情要回中国吗？”小葵有些好奇。 “现实人间的是非纠纷太多，让人没法静下心来研究北欧神话众神服饰的。”文殊兰无奈微笑。 “如果是我料想中的大事，我希望能够陪伴老师。”千鹤聪颖沉默，很快就理解了文殊兰一直隐隐作痛的心结。 可能有场大戏，快要到了落幕的时候。 “我没听明白……”小葵一脸茫然，挠了挠头发。 “小葵跟我一起去吧，如果是葵小姐的话一定能做到的。”千鹤突然握起小葵的手。 小葵更加迷茫。 “本来啊，我的这个孩子很少愿意让我插手他的事情，但是这种时候我竟然那么希望他来多多少少依赖我一点，毕竟我是他的母亲。” “别的事情，我是不会出面的。”文殊兰抬起头，尴尬地微笑，声音格外温柔而让人胆战心惊。 “但是张总踩到我儿媳妇头上去了呀，”文殊兰笑着歪头，“我儿子喜欢的东西，少的可怜。” 第142章 京都篇(五) 就在林世泽吃完第四碗酱油拉面的时候，一桥老师终于脸黑了下来。 “你怎么那么能吃啊？”一桥老师捂脸。 林世泽咽下嘴里的面条，嘴角还沾着汤汁，转头看向一桥老师，眼睛亮晶晶的。 “因为好吃……”林世泽思索片刻，这么认真地回答。 “我不管了，你自己付钱。”一桥老师别过头去。 “啊……好过分……”林世泽虽然这么回答，但还是举起碗开始喝汤。 “我现在也没什么钱，道场几乎也没什么学生，你去东京打听一下，还有谁知道京都还有我那么一个纹身师？”一桥老师几杯酒下肚，开始牢骚话多了起来。 “来来来，老师看看嘛，我身上的纹身。”林世泽也喝了酒，声音开始有了撒娇的意思。 林世泽卷起袖子，把两只手臂的纹身露出来展示给一桥老师。 爱你，和梦想。 “可别出去乱说，这可不是我的创意，纹拉丁文，砸我招牌。”一桥老师盯着看了看，然后大手一挥。 “有什么要紧嘛，”林世泽不以为意地懒散嘟囔，“反正老师的纹身也没有客人。” “可恶的小鬼啊。”一桥老师把酒杯狠狠摁在桌上。 “再来一份酱油拉面，老板。”林世泽带着笑意举手对正在给别的客人煮拉面的老板说。 这是一个非常偏僻的拉面店，能来的客人大多都是附近的老顾客。 所以客人和老板之间的关系都非常熟了。 对于成年人来说，最好尊重莫过于不过问。 所以老板很少拉着客人讲他们的故事，但是如果客人讲到自己的事情，老板肯定会认真倾听。 “好嘞。”老板用毛巾擦了擦手。 “我突然觉得，你吃那么多，可真让人同情。”一桥老师说。 “很饿。”林世泽说。 “确实，你今天开弓手也不稳。”一桥老师叹气。 “实不相瞒，我来京都之前，好久都没好好吃饭了。”林世泽低着嗓音跟一桥老师说。 “你之前挣的那些钱呢？”一桥老师有些沉默。 “那些钱可是我的老婆本啊，”林世泽抱着酒瓶子叽叽歪歪，“我把那些钱都存起来了，不可以动的。” “我都几乎要忘掉你还是富家子弟了……”一桥老师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富家子弟？”林世泽念这个词就跟烫嘴一样避之不及，“不不不。” 否认否认着，就忍不住自己先笑起来了。 “我才懒得管你，”一桥老师冷冷地转过头去，“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自己看着办。” “好的呢。”林世泽笑着接过新的一碗酱油拉面。 “打算以后怎么办？”一桥老师问。 “我在躲一个人，至少还需要半年，我需要半年来解决这个问题，”林世泽吃热腾腾的叉烧，“在这之前，我还需要挣钱，但是不能光明正大出来了。” 闻言啜了一口清酒的一桥老师沉吟片刻：“是女人吧？” “嗯？”林世泽一愣。 “你躲的人，是女人？”一桥老师暼了一眼少年。 “哈，一桥老师总是如此明察秋毫，洞察力让人觉得恐怖。”林世泽托腮。 “没什么，我猜的。”一桥老师回答。 “突然有点好奇，”林世泽眯起眼睛，“毕竟老师的每句话都是有道理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这家伙，我就觉得这孩子心思细腻而孤僻，温顺善谈，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女人为你着迷，”一桥老师耸肩，“而且越长大，就发现你长了一张招惹女人的脸。” 林世泽满头大汗，歪头露出尴尬的笑容。 “是和你有关系的女人么？”一桥老师认真问。 林世泽知道这个“关系”里有好几层意思，所以摇了摇头。 “不可能有关系，我没有老师那么多情啦，”林世泽苦笑，“跟我有关系的女孩子，真的少的可怜。” “……”一桥老师沉默，并不打算反驳，而且具有嘲讽性质地看着他一眼。。 “啊喂，老师不要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林世泽仿佛霜打的茄子。 “要是什么时候，我能真正懂她在想什么就好了。”林世泽结束了尴尬的话题，然后自言自语。 “等到这件事情结束，还有什么愿望？”一桥老师继续说。 “不用等这件事情结束，马上开始，我要完成这个愿望。”林世泽说。 “你看我的纹身，我的愿望还有一个，关于我的事业。”林世泽又要展示他的纹身。 “打住！我不要看你那个，我人生之耻的作品！”一桥老师捂眼睛。 “好吧。”林世泽老泪纵横。 “言归正传，继续说吧。”一桥老师咳了一声。 “我才十八岁，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所以我选择从头再来。” 一桥老师认真地凝视着这个年轻人，和多年前，肉眼可见的温顺相比。 此时此刻，少年眼睛里藏着新生的星芒，以及历尽艰辛沉淀万千的澄澈。 “有人在等你？”一桥老师喝了一口酒。 “她大概是不会等我了，但是为她做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忘记，”林世泽端起酒杯，“这条路她一个人走太久了，我也要动身了，这次得跑着去。” “我收回刚见面说你像女孩子的话吧，你没什么阳刚气质的外形下，竟然意外的靠谱，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桥老师顿了顿，“但是男人，更要做到。” “我们师生一场，临别无饯别之礼，再见之日遥遥无期，人生漂泊无常，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平安。” 这大概是，生平冷漠的一桥老师，能说出来最好的夸奖和祝福了。 “虽然说听着有些怪怪的……”林世泽双手托腮，笑得好开心，“但是，好高兴。” “什么时候回去？”一桥老师问。 “三天结束，天亮就走。”林世泽说。 第143章 丧家之犬 2016年这一年夏天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没完没了的大雨和炎热。 若说前几年还是火烤地皮，烫死路人，现在更值得拿来说的是这谜一样的湿度。 天圆地方，如同蒸笼，行走其间，就是被煮熟的人类。 最艰难的事情，就是在这样的天气没完没了的呼吸，如果还在外面奔波劳碌，那么就更加的凄惨。 此时此刻的苏正则，就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全能市民，大汗淋漓而且凄凉。 她手里搬着一摞一摞的书，正在往这辆并不怎么结实的小破三轮上摆，旁边还站着三个不要钱的年轻民工。 “你不要把衣服和书混到一起，衣服放在下面会脏的。” “你整这个轻的吧，重的给我。” “小老板，你还有没带出来的吗？” “说了，我不是老板……”汗水掉到苏正则的眼睛里腌得有些痛。 站在车尾的三个师傅，呆毛显眼的活泼师傅、形似树懒神情的高个师傅和沉默寡言的路人师傅。 三个人停下手里的活，抬眼看看苏正则，然后面面相觑，点点头。 “好的，老板。” 三个人低头继续干手里的事情。 苏正则无语地站在闷热的风里，抬起胳膊把额头上的汗水给擦去。 三个师傅说要把上衣脱了，这样干活比较凉快和利索，苏正则用命制止。 “这里是学校，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苏正则满头大汗。 三个人再次对视。 “听老板的吧。”高个师傅说起话来有种异域风情。 “嗯。”路人师傅点头。 这样有些寒酸的方式，旁人竟然也会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就要从事情的原委说起了。 小苏同学用三年修满学分，虽然不是什么人人惊羡的高分，但是也是一个学渣最大程度的努力了。 小苏同学的班长把她的被子抱到门口，有些想要流泪。 “等你一年后回来跟我们一起拍毕业照，一起答辩，在西安要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好的研究生。”班长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苏正则有些沉默，隔着一些距离看着泪水在班长的眼角。 也不算是太深的关系，也没有过于交心的故事，为了离别流下习惯性的眼泪。 这么想着，心里突然裂开，露出柔软的痛处，眼睛也酸起来。 “班长你再哭，我也哭。”苏正则说。 “滚吧滚吧。”班长眼泪一抹，小手一挥。 东西收拾好了，这个宿舍从此以后也不属于她了。 苏正则回头又瞅了一眼这栋宿舍楼。 又丑又破，在里面度过了一些不眠的寂静夜晚，如今就要告别了。 就在半个月前，ft俱乐部宣布teamft英雄联盟分部现役选手解散，换血重组。 几个失业的年轻人，包括他们无处可去的前老板，在网吧开了一个包间。 “有人要走吗？我大概能争取一下你们的赔偿金，可以用来转会。”苏正则认真地问。 “没人敢要我们吧？毕竟一直状态都不好，而且还出了打假赛的事情。”暖暖说。 “我给拒绝了。”金皙说。 “你他妈是傻子吗？现在不走你就完蛋了，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今年全球总决赛参加不了你铁定凉啊。”苏正则有点生气。 “ft对我的知遇之恩没法报了，但是我觉得现在作为一个男人就绝对不能临阵脱逃，你和均哥因为我们几个，都把人得罪干净了。”金皙的脑回路真的非常简单。 “我想，我们应该还能继续。”金皙接着说。 “继续什么？”苏正则伸出手弹金皙的脑门，一脸愠怒，“现在可不是说天真话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teamft，张望舒就再也没有管的权力了。”苏灵均一脸淡漠，坐在旁边，半天才插了一句嘴。 “你这莫名其妙的话，又是在鼓动什么啊？”苏正则说。 “我们现在，没有俱乐部，没有lpl资格，没有训练条件，没有经理教练，没有赞助商没有金主，你们以为在玩耍吗？”苏正则要气吐了。 “我们，还会在一起吗？”暖暖瞪大了眼睛。 “你们听我说，我最初的初衷，只是以为我可以把你们交到下一个老板手里，结果张总不依不饶，因为我的言语不得当，让季开阳最先受到了巨大的损失。” “我现在不想再从她手里要回什么了，我现在只想让你们远离这场是非，这是家务事，而你们，有自己的职业和人生。”苏正则说。 “这也是张望舒算在里面的，这件事情来的突然，除了塞给我们每个人赔偿金，是猜准了季中赛和夏季赛中间没有俱乐部会进行人员变动。”苏灵均有些头痛。 “均哥，这真的是你亲娘吗？那么聪明，不像啊……”金皙忍不住吐槽。 李京浩默默地在旁边捂住了金皙的嘴。 苏灵均有点不爽，但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所以尴尬地捂住了额头。 苏正则有些无力地环顾四周。 “小老板，我觉得你可能忽视了一件事情。”暖暖前所未有的认真。 “嗯？”苏正则两眼无神。 “除去曾经的上下属关系，我们最大的纽带，其实是朋友。”暖暖说。 朋友，一个听起来就觉得十分温暖的词语，是苏正则曾经最想要的。 “对啊，我们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你不管我们了吗？”金皙难得聪明了一回，跟着暖暖帮腔。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苏灵均突然笑了起来。 苏灵均很少笑，他这么笑，让苏正则有点奇怪，所以眼巴巴地看着他。 “暖暖，你的家人现在如何？”苏灵均问。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懵逼，不知道苏灵均的思维逻辑。 “很多年不见了，没什么联系，也没什么感情。”暖暖如实回答。 “好的。”苏灵均点头。 “那，金皙，你的家人？”苏灵均一脸淡定。 “我想死我妈了。”金皙眼泪汪汪。 “我知道了，”苏灵均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中国地图，摊开来，深呼吸一口气，用手指在了那个西北省会的位置，“我们去西安。” “我靠你的口袋里为什么会有地图啊……啊不对，更重要的是……你在说什么啊？！”苏正则一点都没法保持冷静了。 “我们就算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吧，我们中间只有金皙，还有个家，”苏灵均嘴角上扬，“我们就去那里，重头再来。” 第144章 既然如此，那就珍重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商量什么，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行性不大。”苏正则仰天长叹。 就在这个时候，苏正则的手机电话响了起来。 接过之后，苏正则的脸色反而缓和了很多。 “怎么了？”苏灵均有些警觉。 苏正则沉默了一会儿，依次看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这么一看，暖暖有些惊慌起来。 “小老板，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天花板？”暖暖轻轻地说。 “季开阳不用走了，”苏正则缓缓地说，“可以留下来。” 暖暖突然就坐直了，有些愣：“什么……” 苏正则轻声重复了一遍：“俱乐部的正式通知，季开阳选手和李京浩选手，保留teamft上单和ad首发位。” 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也不焦急，但是声音也不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靠。”金皙立刻利索地爬起来，去开门。 果不其然，门口站着他们好久不见的季老师。 大家看着季开阳，很久都没有出声。 结果还是季开阳态度最随意，跟帮他开门的金皙点头示意。 然后再自然不过地伸手在金皙头上薅了一把。 就像他平时回基地一样，接着一脸嫌弃地说一句“该洗头了。” 金皙几乎要哭出来，这位脑回路简单的天然呆选手本来就情感丰富到起泡沫。 “我去别过来！”季老师推开扑过来的金选手，就像看见蟑螂一样面露惶恐。 苏正则也看着季开阳，比五月份那个时候看到要更瘦了，今天还穿着黑色的衣服，所以看着有些疲惫。 那件事情一出，尽管钱洵美全城通吃，而且安歌也友情出面，都快把局子的值班负责人耳朵磨出茧子了。 季开阳还是被铐了两天，最后花了三千块钱领了出来。 关于案件本身，只是说被弄错了，对方也没有任何表示就人间蒸发，也没有人为季开阳在媒体上公开证明。 只有赵池这厮在直播间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这是我的后辈，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安歌也在直播的时候被问到了相关的事情。 “如果你本来就不相信，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安歌眼睛微微抬起，用冷漠的声音回答。 大大小小的网吧，一把游戏结束之后的谈资，年轻人总是用最新鲜的语气，把这个事情来来回回地猜测。 “谣言止于智者哦。”某位姓肖的网吧老板蹲在凳子上玩斗地主，一边挠头一边自说自话。 季开阳跟苏正则说过，不要再多花费功夫在证明声誉这种只要一张嘴就可以毁掉的东西上。 直到那个时候，苏正则才明白，要证明没有罪过是一件比登天还要艰难的事情。 出来的季开阳就一直失联到现在，打电话和发消息都没有回应。 苏灵均一点都不意外，或者是说表面上淡定，其实心里也消沉到了极点。 “李京浩，你留吗？”走进来的季开阳摆脱了金皙，熟稔地往众人中间一坐，单刀直入。 季开阳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李京浩的脸上，神情有些戏谑。 苏正则甚至产生了一些错觉。 觉得这件事情对季开阳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游戏人生，睥睨一切。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就算是季开阳，在无人可以言说的暗处，肯定也是累了的。 被看着的李京浩有些恍惚，沉默不语。 坐在一边的暖暖有些尴尬地拍了拍季开阳的肩膀，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本来就是好兄弟。 好兄弟之间不适合说太过矫情的话。 “确实，这个赛季，你和考拉的发挥最稳定，分部重组还留着你们肯定是出于这个考虑。”暖暖对季开阳说。 季开阳不说话，伸出手捏了捏暖暖一本正经的小胖脸。 “你留吗？”苏灵均问季开阳。 “尊重自己的选择吧，季老师。”苏正则轻声说。 季开阳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苏正则，没有笑容。 只有暖暖注意到了这个眼神，有些复杂的眼神，不禁吃惊得坐直了，顺带着用胳膊怼了怼旁边的苏灵均。 苏灵均被怼得莫名其妙，一脸懵逼，看向暖暖，暖暖就挤眉弄眼朝季开阳噘嘴。 苏灵均顺着暖暖的示意，看到季开阳在看他妹妹，但是还是觉得这么普通的事情，还要怼他一下有些莫名其妙，所以继续懵逼地看着暖暖。 暖暖放弃了，低头捂住了脑门。 季开阳突然就笑了，摸了摸苏正则的头。 “我留，”季开阳淡淡地说，“为什么不留？” “想好了？那里面毕竟高层被动过手脚了，应该不会有太好的待遇。”苏灵均说。 “都是跳板，可能ft更适合。”自闭之余，暖暖轻声说。 “我现在唯一希望的事情，就是ft俱乐部说什么也不是苏通旗下的，张总管的少一点。”苏正则有些消沉地默默说。 “她给了我这么要命的教训，还让你们集体搬家，我觉得她能管的事情还有很多。”季开阳说。 “但是，我就是决定了，我要留下来，如果还有机会能证明我打得比fs的上单好，那我一定会抓住。”季开阳继续说。 苏灵均叹了一口气，苏正则在此时此刻才放松下来，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份心安。 “既然如此，那就珍重。”苏灵均说。 季开阳微微点头。 “那，还剩李京浩了，考拉，你怎么说？”暖暖转过头问。 空气瞬间凝滞，有种窒息感。 苏正则和苏灵均在这一点上还挺有默契，都是不吱声，外加眼睛偷偷地瞅金皙。 金皙一反常态的安静，从刚刚开过门到回位置，听大家说重组的安排。 李京浩沉默了半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金皙，金皙也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瞅了一眼李京浩，就迅速把头低下去了。 “你留吗？”季开阳歪头问李京浩。 李京浩本来就说话很温顺，举止行为都很安静，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沉默。 季开阳偏过头，看着李京浩和金皙便秘般的表情，就忍不住一头黑线。 这两个人当然各有小心思，金皙应该还被蒙在鼓里，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只不过是舍不得李京浩这种简单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而已。 想到了李京浩优柔寡断，没想到这么优柔寡断。 留不留ft当然不重要，季老师这是给他一个机会，跟大家坦白出自己和fixedstar之间的事情，也算是正式的告别了。 “啊，算了。”季开阳仰头叹气。 “不留。”李京浩突然说。 金皙蹭的一缩脖子。 “什么？”季开阳问。 “不留ft。”李京浩重复了一遍。 金皙的眼睛闪烁起了高光。 “你要说的就这个？”季开阳悠悠地说，“没别的打算？” “有，”李京浩说，“去西安。” 第145章 甲级职业联赛 季开阳看着李京浩，看了好半天才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 “随便。”季开阳说。 “不行，李京浩你得留下来。”苏正则突然反应过来。 “怎么了？”金皙先沉不住气抬起脸来。 “你和金皙都是韩援，能有留下的机会当然还是得留下，不然你们怎么回去？”苏正则说，“金皙我还要找机会把他塞到别的战队里啊。” “说到最后，你还是没有理解他们的意思。”季开阳淡淡地说。 苏正则有些沉默，别过脸去。 “既然我们现在无处可去，责怪人生是没有用的，因为金钱权利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暖暖深呼吸一口气，“但是希望现在，我们还有选择再来一次的权利。” “离开了ft，我们甚至连参加lpl的资格都没有，有梦想固然是好事情，但是……” 苏正则闭上眼睛。 说出这句话，对苏正则来说有些困难，因为这个世界上如果谁都放弃了幻想，苏正则大概也是坚持到最后的人。 让靠理想活下去的人去否定理想，是很艰难的事情。 “lspl。”苏灵均说。 “什么？”苏正则猛的转过身来，没有听清楚苏灵均的话。 “lspl。”李京浩重复了一遍。 “甲级职业联赛？”苏正则有些懵地问。 苏灵均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李京浩：“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李京浩神情严肃，表示肯定：“对。” 季开阳坐在一边笑着啧了一声：“也不算笨嘛。” 苏正则坐在那里安静如鸡，只能木讷地用手指抠衣服拉链。 感情大家都是有主意的，哪怕这个主意的实现条件太过严苛。 lspl（lolsecondaryproleague）英雄联盟甲级联赛，是《英雄联盟》2014年度全新开辟的lol职业赛事，是通往国内最高级别的专业赛事lpl的唯一渠道。 这帮人…… 这帮人想打回lpl去！ 苏正则感觉自己后背一阵颤抖，血液瞬间升温，但是乱七八糟的心理活动还是阻碍着她的思维，导致她说出来的话磕磕巴巴，乱七八糟。 “我们现在……人员不齐啊……”苏正则抬起手指，一个一个人头点过去。 “缺上单。”金皙瞅了一眼季开阳。 季开阳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眼神狡黠，但是表情冷漠，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而且，我们没有地方训练……”苏正则说。 “回我家那里去，我们肯定能找到临时的地方，那个地方物价比这里低很多。”金皙说。 “资金……”苏正则越说就越无力，感觉自己已经丝毫帮不到他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苏正则有气无力地回答。 “喂你个大头鬼！快出来！我知道你在网吧里，我在门口，你出来，我有个生意给你。”钱洵美气急败坏地骂她。 “小洵美？”苏正则被巨大的动静差点吓得把手机飞出去。 听到这位的名字，在场的各位神情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苏灵均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肩膀，老脸一红。 “说救兵，救兵就到。”季开阳托腮自言自语。 挂了手机的苏正则迅速站起来，用手捯饬捯饬自己乱糟糟的长发。 “你们先回公寓，我有事情先出去一趟。”苏正则开始找挎包。 为了解决紧急居住的问题，苏正则用赔偿金给他们找了一个临时住所。 “我请你们吃饭。”季开阳对剩下来的人说。 苏正则一边往外冲，一边理头发。 果不其然，站在门口的钱洵美靠在她那辆车边，露出一副辣眼睛的表情。 “你现在怎么跟个男的似的？”钱洵美一脸嫌弃。 “哪有？”苏正则正在为解不开的头发有些恼火。 “你再努力努力，五年以后我都不用相亲了，我们百年好合共登婚姻殿堂得了。”钱洵美说。 “我靠，”苏正则慌了，“我这么爷们的吗？” “看玩笑的。”钱洵美把苏正则推进车里。 “你知道我会当真的，你就别乱开玩笑啊。”苏正则说。 “你这一本正经的狗儿子，就是捡骂。”钱洵美嘴角上扬，笑眯眯地握住方向盘。 苏正则没好气地把钱洵美车上的酸奶给捅开，开始喝。 “别吃了大哥，”钱洵美顺手扔过去一支口红，“我们要见客户的啊，快点把口红补了。” “我现在还要见啥客户？”苏正则不屑地继续喝酸奶，“张总那么万能一手遮天，还有她能干不成的事情？” “你看看你那个沙雕的样子，”钱洵美一巴掌拍在苏正则脑壳子上，“当然不是苏通移动的客户。” “……”苏正则有些磕巴。 “rg的那个老板，就是我们的客户。”钱洵美摇摇头，说明了来意。 苏正则差点把酸奶喷出来。 “他……他找我干嘛？”苏正则大吃一惊。 “别问我，”钱洵美耸耸肩，“我只是个传话的。” 第146章 上野打折，买一送一 苏正则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就是rg的老板。 看样子和钱洵美很熟悉，因为小洵美进来以后就直接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去了。 这个时候苏正则往往会后悔，在大家都出去交朋友的时候选择一个躲在房间看漫画看发霉的名着，到处查游戏的攻略。 “得了吧，你就算出去了，肯定也是坐在角落瑟瑟发抖。”钱洵美每次都这么评价她的想法。 资深社恐患者苏正则不得不认同，最后用现充爆炸的眼神幽怨地看着钱美人。 “我还真不脸熟。”端详了半天，对面这个就差把傲慢写在脑门上的黄毛小哥说了句话。 真扎心。 苏正则捂住了额头，勉强招架了这份来自富家子弟的思维攻击。 苏正则心想我还不认识你嘞，我身边都是你这样的娇生惯养孩子，穿着不起眼但是细细看上去质地很好的衣服，说不出来的图案应该又是哪路来的联名限定款。 妈的，苏正则又抬起头看到了rg的装修，虽然没有之前的stg和ft那么气派，但是已经足够豪华和宽敞。 行吧，把俱乐部弄得仅仅有条，确实也没法怼回去，落魄老板苏正则感到了深深的悲伤。 金毛看着对面这个奇怪的女人，从进来就在严肃和愤懑悲伤之间来回切换着表情，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不禁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原来钱洵美的朋友里还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我不认识啊……” 其实这才是金毛老板原本的意思，奈何不太会说话，所以到了嘴边就是完全另一个意思。 “啊……这就是原来ft的老板嘛，我听说过，lpl第一壕苏老板……有点看不出来……”金毛老板说。 苏正则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仿佛膝盖中了一箭，做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金毛有点尴尬。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高哥，”钱洵美看不下去了，“不用追的女朋友谈多了可是会导致情商消失的哦。” 这位远近闻名的高老板，虽然在电竞圈不如第一金主苏通移动那样一掷千金，但是在圈外可是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据说谈过的女朋友比全大市成年的单身狗还要多。 大家都快忘了他本来的名字，都带着调侃性质地叫他高富帅。 “还有，金毛哪里染的，丑死了。”钱洵美说话倒是不留情面，从那边的凳子上站起来，挪到了这边苏正则的身边坐下。 这话才提醒了苏正则，上次在隔壁休息室看到高老板的时候，他还没有如此扎眼的金头发。 “……嗯，不知道高老板为什么喊我过来……”苏正则在两个人针锋相对的目光争斗中小声哔哔。 “嗯？”高富帅白了一眼钱洵美，“不用叫我老板，我叫高……” “他叫高富帅。”钱洵美说。 “哦，高富帅。”苏正则默默记下。 “哇，小钱洵美，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高富帅有些不服气，“都是你爹惯的，惯成什么样了都。” “你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的头发，不光性格恶劣而且外形恐怖。”钱洵美怼回去。 “你不请我吃饭这事没完了我跟你讲。”高富帅恶语相向。 “那你还欠我一条街的手指泡芙呢！”钱洵美说。 大概花费了十分钟的时间，苏正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是因为关系好在互相开玩笑。 “果然还不是很明白朋友这种关系。”苏正则在心里自说自话。 “好了，我说正事。”高富帅突然冷了下来，跟刚刚嬉皮笑脸的鸟样一点都不一样。 “嗯嗯。”苏正则看着地面。 其实苏正则在心底觉得不可能会是大事情，因为现在再有天大的事情应该都不会落到她头上了。 “进来进来，你们两个。”高富帅对着门外喊。 “刚刚有人吗……我咋进来的时候啥都没看到……”苏正则对着钱洵美的耳朵小声絮絮叨叨。 然后就看到门打开了，两个年轻人出现在苏正则她们俩的沙发旁边。 穿着一模一样的外套，连发型都差不多，个头差距能看出来，而且一个有点蔫吧，另一个有点傻。 一个有点尴尬地一直在搓袖子，一个长得跟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土豆地雷一毛一样。 一个像岚切，一个像阿孤…… “就是刘易时和单良庆，你别盯着了。”钱洵美说。 “这……”苏正则感觉自己的脖颈有点僵硬，慢悠悠地转过去，第一次对上了高富帅的视线，“什么意思啊？” “先看货而已。”高富帅说。 听到这句话，苏正则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毛。 可是岚切和单良庆却没什么大反应，由此可见高富帅平时说话应该也是这样的。 听多了，就慢慢习惯了。 “应该没你们什么事情了，快出去吧，一会儿请你们吃火锅。”钱洵美低声对这两个孩子说，露出招牌笑容。 这是苏正则最喜欢她的地方，是个温柔的人啊。 单良庆摸了摸鼻梁，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然后把胳膊搭在岚切肩膀上，两个人又出去了。 苏正则非常明白自己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所以不如闭嘴，安静地坐在那里。 “我把刘易时卖给你，”高富帅语出惊人，“你应该还会再组战队的吧。” “恩？”苏正则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现在的打野位太薄弱，需要韩援，岚切如果留下来也只能当替补。”高富帅说。 “可以交易给别的战队，总要听一听他本人的意见，跟着我还不如退役呢。”刚好在那几个崽种那里憋了一肚子火，苏正则说话开始不友善了。 “我知道，但是，我这是在上市之前特意来问你的，因为尊重岚切本人意见。”高富帅耸肩。 “他想跟着我？”苏正则轻声嘀咕，转过头去，看着两个少年消失的门口，有些呆滞。 “可以这么说。”高富帅点头。 “可是，已经不缺打野位了……”苏正则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她已经默认她在重组战队了，大概是也变成神经病了。 “没事，我连上单一起给你，买一送一，”高富帅说，“真正的清仓，你不用问价，也不用讲价，我打折促销，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苏正则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把茶吓得喷了出来。 第147章 再见f 苏正则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吱声，就像一个哑巴。 “不买吗？”高富帅有点诧异。 苏正则还是不说话，高富帅把岚切和单良庆的档案从一堆文件里抽出来递给苏正则。 “既然他们不在，我就直说了，”高富帅压低声音，“他们两个赛季表现实在太糟糕。” “岚切越来越迷了，我没想到他跟中单配合的那么差，我以前买他是因为我看中了他的潜质，只不过因为跟江之星配合不够，才会导致中野联动洋相百出。” “结果来了我这里，没有江之星，节奏直接就失控了，他gank很强势，但是送那么多人头根本就得不偿失。” “单良庆我就不多评价了，买来后我一直在后悔，他路子太野，而且跟别的队员没有交流，以后业界他应该很难混得下去。” “已经差不多废了，要不然我是不会想……” “……”苏正则没有说话，而是举起了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我都知道了，但是，我没有要建队的打算……”苏正则轻声说着，眼睛落在两份文档上。 高富帅久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随意地说了一句：“那就把档案扔了吧，反正以后上场的机会也没有什么了。” 苏正则的手一抖，一眼暼到了桌子旁边那个矮矮的垃圾桶，里面塞了半下碎纸机打碎的文件。 捏纸的手慢慢渗出汗水来。 高富帅看苏正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手里的档案，然后就一脸无所谓地把碎纸机提到了苏正则的面前。 苏正则被动静吓得轻轻一哆嗦，只有钱洵美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 苏正则的目光转移到这个白色的碎纸机上，仿佛可以透过外壳看到里面旋转的刀刃、纸梳和驱动马达。 刘易时和单良庆单纯善良可爱的笑脸就要被碎纸机给咔嚓咔嚓了。 苏正则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抽象越来越鬼畜，手汗也越流越多，连额头都渗出汗来。 “给我。”高富帅一不做二不休，伸出手来讨要他的档案。 条件反射般的，苏正则把档案死死捂在自己的膝盖上。 “多少钱……”本来喊出来的时候很有气势，还没说完气势就没了，仿佛泄了气的皮球。 听到这句话的高富帅收回手，端坐回原来的位置。 “80万，买一送一。”高富帅说。 “这也太被看轻了吧……” 苏正则看着高富帅，有些愣住了。 “怎么样，比新人市场价还便宜，连违约金都不够我赔的，”高富帅有些头疼，“我真是失策。” “洵美。”苏正则转过头盯着钱洵美。 “你随便买，老娘借你就是。”钱洵美宠溺地自言自语。 “不是，我从张总那里坑来了钱。”苏正则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干嘛盯着我？”钱洵美一脸疑惑。 “我没戴眼镜，合同怕有遗漏。”苏正则悄声叮嘱。 “你要放心，我也可以帮你看看，我做酒店生意也签过一些。”钱洵美说。 苏正则点点头。 “你想通了？”钱洵美挑眉。 “我不知道，但是我今天没有把这80万交出去，我肯定会后悔，”苏正则说，“而且这80万已经很侮辱人了，现在lpl最好的选手转会费都是上千万的。” “怎么说？”高富帅歪头。 “合同，”苏正则从包里熟练地掏出签字笔，“我买。” 钱洵美坐在旁边，轻轻嗤笑了一声。 高富帅抬头暼了一眼钱洵美，然后挠挠头发。 “如果他们俩听到了该有多伤心啊，哪怕这并不是伤心就可以解决的职业，”苏正则心里默默地想，“但是出道就是巅峰的岚切，林世泽曾经的队友，很想相信你一次。” “我觉得岚切绝对不止这80万块钱。”苏正则对高富帅说。 “虽然我有没法跟你说的人情，但是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高富帅言简意赅。 钱洵美已经把合同检查好了，递给苏正则。 一无所有的苏正则签字的时候大脑还是很混乱，觉得自己的手也在颤抖，隐隐约约肉痛不已。 想起那天看到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阳光落在她眼睛里，温柔闪烁。 “老板您有什么愿望吗？”那个时候，山姐这么问。 “希望很多年以后，这个游戏这个联赛真的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时候，会有人想起初期所有电竞人的努力，往2016年之前再推十几年的努力。” “我总感觉我媳妇要做出什么奇怪但是轰轰烈烈的好事呢。”林世泽的身影一晃而过。 苏正则把签过字的笔收回夹层，神态严肃，仿佛武士把刀收回她的刀鞘。 “岚切，良庆，开工大吉咯。”钱洵美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两个年轻人招呼。 “去哪里？”岚切说。 “跟着她，”钱洵美指了指苏正则，“去西安。” 出俱乐部大门的时候，刘易时沉默地看了一眼跟他们一比有些弱小的苏正则，坚毅而清丽的侧脸，一直低着头。 “冤枉钱而已。”刘易时有些疲惫。 “刘易时！”女孩的声音响起。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到了不远处闵珏雪，还穿着ft的工作服，小小的个子远远看去有些脆弱。 刘易时看着闵珏雪没有说话，而是蹲下去哭了起来。 “刘易时我也辞职了，我们回老家，工作没了还有我，我养你！”闵珏雪手扩成喇叭大声喊道。 苏正则呆在了原地，原来岚切早就知道了，俱乐部不要他，他早就猜到了。 “我没有失业，我跟他们去西安，你不要……”刘易时手握成拳。 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苏正则抬起头，从钱洵美的手里抢过合同卷成筒状举起来。 “刘易时他说给他拿了冠军，就跟你结婚！”苏正则喊道。 刘易时愣住了，连那句“不要多管闲事”都说不出来。 闵珏雪看到久违的苏正则，站在夕阳西下的城市里，裙子被染成了橙红色。 闵珏雪开始小步往这边跑，跑着跑着步子越跨越大，头发随着风飘散，她一边跑一边脱掉身上ft工作服，随手扬掉。 苏正则伸出胳膊，拽住刘易时和单良庆的脖颈，压得两个人踉踉跄跄。 “走，我是老板跟我走，一个都别想跑了。”苏正则轻声说。 闵珏雪扑到苏正则身上，泪水沾湿了她的衣领。 “可以再次雇我吗？我可以干活挣钱的，我没什么本事，但是什么苦都可以吃，我不花钱的，”闵珏雪哭起来，“我好想你啊，苏老板。” “我来挣钱。”苏正则说。 钱洵美站在这四个拧成一团的小朋友后面，迎着风挤了几滴乱七八糟而又晕晕乎乎的眼泪。 苏正则回过头，看到了闵珏雪的俱乐部工作服在惨淡的夕阳里散落，最终，攒成小小一团，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 曾经最耀眼、最熟悉的红色荆棘。 teamft，再见了。 第148章 告别 站在窗前的高老板，在欣赏城市美景的同时观看了一幕人间大剧。 看见后面跟着的钱洵美都哭鼻子抹眼泪的时候，高富帅实实在在地叹了口气。 然后拨通了电话，一阵忙音才接通。 “你又睡觉了狗儿子？”高富帅省略了一大串被和谐的脏话。 “没有没有，我在自己训练。”那头的男生声音疲惫，但是语气轻快，说着说着就自己笑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把尾款补给我？我还要用来补违约金。”高富帅啧了一声。 “高哥你真好，这几天我就把剩下的100万打给你，感谢你。”那头的人还对着麦吧唧亲了一口。 “我他妈实在肉痛啊，一想到我把岚切180万就这么卖出去了就觉得好亏啊。”高富帅郁闷死了。 “不亏不亏，反正马上lck野爹就来了，您这份大恩大德我会记一辈子的。”那人说。 “我总觉得你这个逼在挖坑给我跳。”高富帅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不会。”那人信誓旦旦。 “我是后悔当时买岚切了，我没想到他状态这么不稳定，”高富帅有些抑郁，“现在你个老东西又舔着脸来求我，我只能低价甩卖给你老婆，不然转到别的俱乐部当替补，我好歹也不亏钱。” “大恩大德永世难忘。”那边发出敲击键盘啪嗒啪嗒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烂。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把签名写真发给我？我妹妹都快催死我了。”高富帅就差咆哮了。 “嗯……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签名照？”那头的键盘声弱了起来。 “我咋知道？我又不是小娘们。”高富帅说。 “写真我没有，证件照可以吗？”那人问。 “滚啊。”高富帅捂脸。 情况转到那边，季开阳带着这几个人走在路上，碰到了苏正则他们。 “你们怎么到现在还在外面，没吃饭吗？”苏正则有点吃惊。 “我们还是想等等你，所以出来散散步。”暖暖说。 然后，就发现多出来的两男一女。 “诶，小珏……还有岚切和……阿孤？”暖暖脱口而出之后就有点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阿孤还是带有调侃性质的外号。 没想到单良庆耳朵一动，听到了有人在喊他，便乖乖抬起头来，对着暖暖笑着点点头。 这么内敛而乖巧的神情，出现在全场最高的男孩身上，总感觉有点萌。 苏正则侧着脸看着单良庆，不知怎么有些心酸。 这个孩子，真的知道今天他被免费送走了吗？ 就算听到这种外号，也还是这种表情，好像真正地发自内心的开心。 “你们……”苏灵均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是这样，这两个小可爱被我们小正经买下来了。”钱洵美从后面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懒洋洋地走到他们旁边。 钱洵美一直都跟男孩子玩得太好，所以不是很在意距离感这种东西。 所以钱洵美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把胳膊搭在苏灵均肩膀上。 苏灵均耳朵滚烫，脸上也僵起来。 “这样啊。”季开阳淡淡地说，然后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季开阳走到单良庆面前。 两个人平时并没有交流，出于不一样的原因，这两个人都不爱说话。 单良庆眼睛眨巴着，盯着季开阳的目光。 大家都在说话，没有人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视。 单良庆有些不知所措，他经常不知所措，面对太过复杂的事情，他只能保持沉默。 没想到季开阳先伸出手，嘴角微微上扬。 单良庆摸不着头脑，但是季开阳这样的动作让他突然感觉到了很多他并不在意的事情。 比如荣誉，比如责任。 “以后要辛苦了。”季开阳说。 单良庆愣了愣，然后也伸出了右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递过去握住季开阳的手。 也不知道手上有什么，反正刚到城里的第一份兼职是在游乐园帮负责人亲戚整理游湖的船。 那个船靠岸了，走出一个个游客，个子高一点的就可以跳上岸，只有一个小女孩，个子矮矮的，抱着玩具熊，站在船板上左右为难。 当时工作人员都去吃饭了，只有他在那里，单良庆犹豫了一下，把手里扯着的绳子放在地上跑过去，伸手给小姑娘。 小姑娘盯着他的手半晌，然后摇起头来，最后哭起来。 单良庆看着自己被麻绳勒出深浅不一形状的手，还沾着船锚上的泥灰。 “对不起……”单良庆连忙把手收回来。 直到小姑娘的母亲来把小姑娘抱下来，单良庆还站在船边发呆。 记到今天的原因，是那天感觉到什么东西被意识到，但是自己深深地缺失了。 自尊心在隐隐作痛。 中午的盒饭难得肉多了点，单良庆却吃着吃着就哭起来。 这是单良庆唯一记得的眼泪了。 后来不管什么原因，单良庆都记得在触碰别人之前要擦擦手，特别是握手。 作为替补好不容易上一次场，从输赢出现大家都站起来准备握手开始，单良庆就会把手放在衣摆上开始蹭。 已经是习惯了。 季开阳看着单良庆擦手的小动作，微微皱眉，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有机会双排。”季开阳说。 这句话在电竞圈里普遍又特殊，包含着无数内容。 你不菜我认可你，我们可以多交流交流，我们一起直播挣工资，你很好很强势，老哥稳。 季开阳手抄在口袋里，就渐渐走在了人群的最后面，转过头去。 “季老师，干嘛去？”金皙和李京浩本来走在最后面，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季开阳。 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不一起去吃火锅了吗？”钱洵美大声说。 “人既然已经满了，我就不了，回去训练了，”季开阳打了个哈欠，“今天困得很。” “有机会还双排吗？”苏灵均问。 “随时欢迎。”季开阳笑。 “下次什么时候见面？”苏正则也说了一句。 大家，什么时候再见面？ “……”季开阳停下脚步。 闷热的晚风席卷着街道，夜市的吵闹声伴着恍惚的灯光有些遥远。 舍弃慰藉只身前往，于是旖旎的月光，静静回归在澄丽的清水中。 星辰大海，沙漠荆棘，寒冰荒原，夏雪冬花。 我们终会再次相见。 山高水长，不必相送。 第14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今天晚上的网吧出奇的人少，这让肖明远有些奇怪。 连蹭睡的人都没有了，几个一直翘课来上网几乎都要住在网吧了的学生今天傍晚也收拾收拾走人了。 肖明远走出来看了看，发现街面上也没什么行人了，天色漆黑，狂风叫嚣着从大街上呼啸而过。 旁边店里的老大爷走出来收摊子，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肖明远。 “早点关门吧今天，台风要来了。”大爷隔着呼呼风声，只能扯着嗓子对肖明远说。 肖明远头发乱糟糟的，站在门口被风吹得如同鸡窝，一脸迷茫地对着大街。 打游戏打多了，果然会反应迟钝。 “不会有生意的，关好门窗，回去吧回去吧，晚上也别出来了。”大爷以为肖明远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又抬起手来一边重复一边拍他那边的门板表示强调。 “……谢啦大爷。”肖明远朝大爷挥挥手。 大爷点点头，抓着自家的广告牌佝偻着进去了，还能听见稀稀拉拉的锁铁链声音。 2016年6月30日，太平洋台风季，狂风暴雨再一次席卷了这座在黑暗中摇摇欲坠的沿海城市。 肖明远把烟叼在嘴里，双手拢着尝试点着，风把打火机的火苗吹得四分五裂，几次下来都没有点燃。 最后几个走的学生连电脑都忘了关，肖明远从门口踱步回来，轻轻嘶了一声，心疼起学生电脑上的余额来。 只要不结账下机，号上的钱就会一直扣直到扣光。 学生走之前在看比赛直播，肖明远过来帮他下机，忍不住暼了一眼，看着看着就坐上了椅子，把烟和打火机慢慢塞回口袋。 这么算来，今年的夏季赛也打半个月了。 肖明远看了一下，是teamhunter对wcangaming。 hunter选择禁用卡牌、挖掘机和瑞兹，wcan选择禁用扇子妈、沙皇和轮子妈。 hunter最后阵容是豹女、女警、布隆、卡萨丁和人马。 而wcan的阵容是巨魔、吸血鬼、烬、劫和蜘蛛。 “姜寒进步好快啊。”肖明远一边盘腿一边咬指甲，自言自语。 wcan上单姜寒选了个吸血鬼，跟hunter上单白衍的人马对线换血有来有回，被压刀的情况已经大大改善。 肖明远不算什么身处江湖心系庙堂的人士，也没有什么太想关注的选手，看比赛先看上单是他的习惯。 然后吸引他注意力是wcan的打野蜘蛛和辅助巨魔，一分钟的时候，wcan辅助就把对面女警的闪现给逼出来了。 三分钟的时候蜘蛛gank预判抓死女警，hunter辅助布隆交出虚弱回到塔下，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走位，在人群中从容输出，蜘蛛果断闪现越塔，直接帮wcan群青的烬拿到双杀。 “群青进步好快啊。”耳边响起这样的声音。 肖明远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了身边不知道何时站着一个人，吓得差点从电竞椅上跌下来。 “不……不开业了……台风影响……”肖明远扶住椅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我知道台风要来了。”年轻女孩的声音有些熟悉。 肖明远看着这张有些严肃，眼睛澄澈眉眼有点凛冽的脸，突然想起来者的身份。 就在这个时候，愁眉不展的女孩突然捂着嘴乐起来。 “……怎么了？”肖明远一脸茫然。 “月五单杀外星人了。”苏正则指着屏幕说。 肖明远回过头看了一眼屏幕，果然是这样。 也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聊天是怎么开始的，肖明远已经算是情商很高的选手了，所以一时间也不算太过尴尬。 “嗯，其实江之星从春季赛季后赛开始就自闭了，大概是被安歌打的，现在他们首发中单是青训的新人，江之星半退休状态了。”肖明远说。 “这我知道，”苏正则默默地跟着说，手指还停留在屏幕上，“我只是觉得，月五表现真好。” “嗯？”肖明远挑眉。 “你不觉得月五这把卡萨丁玩得蛮好吗？”苏正则缩回了脖子，“大概是我没什么段位，白银理解吧。” 这么说的话，肖明远大概才反应回来。 “不会不会，你看的是对的。”肖明远站起来，一边说着一边露出百无聊赖的笑容。 “你大概是有事情来找我吧，苏老板。”走到了收银台的肖明远记了一下那台电脑的记录，准备下次送他网费，就当是用来看比赛的报酬。 苏正则站在那里，看着wcan的ad位，闪烁着群青的头像和名字，一瞬间有些失神和沉默。 “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到林世泽了，我知道的不会比你多很多的。”肖明远从冰柜里取了一瓶可乐递给苏正则。 “他联系过你？”苏正则说。 “嗯，”肖明远不否认，“他打过电话。” “为了什么事情？我可以过问吗？”苏正则接过可乐。 “为什么不可以？”肖明远反问。 “……” 这个反问来的突然，苏正则脑子一下子就卡壳了。 “我觉得按照他本人的意愿，你应该可以全部过问，”肖明远摊手，“别的我也不懂了，宅男不配拥有爱情。” 这倒是一下子把苏正则弄笑了，看着肖明远始终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态度，某人确实是师出有名。 “我不是为了前男友来找你的，”苏正则眼睛盯着肖明远的眼睛缓缓开口，向前一步，“我有事情来登门拜访，肖前辈。” 外面咣得一声震得惊天动地。 “怎么了？”苏正则吓得一哆嗦。 “不要慌，之前雨憋了半天终于下了而已，是不是动静有点吓人？”肖明远笑着站起来，“我关个门啊。” 苏正则看着肖明远走过去，背影和那些少年们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不怎么强壮，甚至因为日积月累坐在电脑面前有些瘦弱，但是脊骨更加坚硬，是成年人的背影。 “肖前辈，我们还缺一个……教练。”苏正则轻声说。 此时此刻，肖明远哗得一声把大门拉上，世界暗了下来。 “可真厉害啊，小姑娘。”肖明远回过头，笑着对苏正则说。 “嗯？”苏正则愣在那里。 “我开始佩服起你来了。” 肖明远把最后一个漏风的窗户用力合上，敲了敲玻璃：“老天爷都这么觉得，贵人出门招风雨。” 第150章 断剑重铸(一) “但是，请允许我拒绝。”肖明远把视线挪开，目光重新落到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苏正则只是目光呆滞了一秒，就很快反应了回来。 本来也没有能成功的打算吧。 苏正则望了望外面黑黢黢的天空，狂风骤雨掀在窗户上发出要人命的恐怖声音。 如果是以前的话，苏正则肯定会低头抱歉，然后迅速地离开别人的视线。 脸皮实在太薄，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因为容易脸红而觉得自己可笑而尴尬。 这次苏正则没有动，还梗着脖子站在那里，甚至都没有脸红。 “再考虑一下。”苏正则说。 肖明远瞅着小姑娘，完全没按照他的思路走，这一下子把他梗在那里了。 “……我有你来的理由。”苏正则开始口不择言。 “什么？”肖明远笑着说。 “我开工资，工资比这个网吧挣得多。”苏正则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来的路上，苏正则做了完全的准备，这肖明远是势必要绑回去用的，所以动用威逼利诱的手段也行。 反正苏正则也只是正经而已，又不正直，也不正义。 这件事情真是莫名其妙，看着肖明远的眼睛，苏正则就慌了，因为这厮的眼神彻底表明了就是看耍猴的表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点熟悉的感觉，看着对方的眼睛，被里面莫名其妙的笑意弄得有些乱了方寸。 一直在怀疑，是不是说了很可笑或者很幼稚的话。 “……我不在乎钱的，如果真的需要钱，我就开直播了。”肖明远说。 “我还有好处。”苏正则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什么？”肖明远托腮。 “你来给当教练，我哥就是队员，可以随便骂了。”苏正则说完就捂上了脸。 “啊……”肖明远发出一声轻巧的惊叹声。 “……”苏正则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指挪开，悄悄地露出一只眼睛打量肖明远的表情。 肖明远歪着头，换了个手继续托腮：“这个理由我心动了。” “苏灵均让你来找我的吗？”肖明远看着苏正则的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怎么表达过意见了……”苏正则语塞。 “我就知道，”肖明远笑眯眯地戳开了一盒牛奶，“苏灵均也不可能开口说这种事情的。” “我觉得这个事情……”苏正则眼睛忍不住往地板上瞟。 “没事啊，我要是天天生气，我估计早就气死了。”肖明远一脸自豪。 “真的不考虑了吗？”苏正则问。 “我其实想，你哥赵池、或者你的小菜，给他们一个机会，肯定也不想继续打职业了，”肖明远摊手，“这个职业确实是吃力不讨好，现在为止还在坚持的人，如果说他拥有脱离苦海的能力但是还待在lpl的话，只能说他应该是还有需要证明的梦想。” “我确实是想不到别的理由。”肖明远说。 苏正则轻声接上肖明远的话：“那你呢？就什么都没有想证明的了吗？” 肖明远一愣，继而笑成狐狸眼：“我25岁就决定不为理想而活了啊，现在我都多大了，相亲可以拉着我，但是少年人追梦就不用拽着我啦。” “你要相亲？”苏正则有点懵逼。 “有合适的可以推荐给我认识一下啊，我一个老男人活得很累的，也想体验一下家庭生活的幸福，不可以吗？”肖明远笑着说。 “好吧，想认识什么样的？”苏正则现在只想一心哄好他。 “有没有钱没所谓，长得不丑，个子没有要求，话不要太多，普通话不好也没事，不需要太体贴，能陪我玩游戏，韩服钻石以上最好……”肖明远说。 “我越听越觉得形象立体起来了呢。”苏正则忍住心里即将爆发的槽意。 “很难么？”肖明远歪头。 “再怎么听都是一个电竞宅男吧！”苏正则扶额。 “是么？”肖明远萎靡下来。 “说吧，你要雨妹、岚切、阿孤还是苏灵均？你把他们全都娶走吧。”苏正则有些崩溃。 肖明远缩了缩脖子。 外面的雨声很吵但是很规律，网吧里的灯都开着，码得密密麻麻的电脑还算干净，桌椅之间还留着没有带走的零食袋。 一时间，竟然觉得这里很温暖。 “你们网吧老板一般不赶蹭睡的人对吗？”苏正则问。 “其实晚上的网吧挺特别的，如果你在平时来，有时候能看到怀孕大肚子一边抽烟一边上网的孕妇，经常换女朋友输了就砸键盘的煞笔，假钱来买烟，偷学生手机的扒手，还急着上厕所请我帮打一会儿的老哥，”肖明远笑眯眯地说，“只是蹭着睡睡觉，干嘛要赶呢？” “那你也不会赶我的吧，我只是蹭着个位置和一瓶可乐。”苏正则说。 肖明远坐没坐相，歪在桌边，看着苏正则的眼睛，还是没忍住乐了起来。 第151章 断剑重铸(二) 就在这个时候，那扇铁门咣咣咣得响起来。 “嗯？”肖明远站起来。 苏正则望着那扇大门，门外狂风暴雨，到底是什么人在这种天气勇闯网吧。 看到关门还要来敲门。 “歇业了，快点回家吧！”肖明远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门外没有回答，只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就继续我行我素地响起。 “……好执着的网瘾少年。”苏正则在心里默默地想。 “关门了……”肖明远有点不知所措，对着门口又喊了一遍。 这回连犹豫都没有了，来人在门口继续敲门，似乎比刚刚更急促。 “我靠你不会是借了高利贷……”苏正则脑子里又出现了奇怪的想法。 “我可是良民。”肖明远向门口走过去。 肖明远虽然嘴上是那么说的，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靠在门上听动静。 然后世界瞬间安静下来，肖明远把耳朵稳稳当当地贴在门上，除了促密的雨声，整个夜晚寂静无声。 耳朵甚至感到了难得的凉快。 就在这时。 “干你妈的肖明远快开门，我要浇死在门口了。”门口传来惊天怒吼。 空中落下一道惊雷，把窗户的震得卡拉卡拉响。 苏正则从懵逼迅速转成惊愕，再从惊愕转成懵逼，最后心头略过一万只狂奔的草泥马，使得她低下头内心狂笑起来。 得了，相亲对象找上门来了。 这回不仅找上门来一位热心市民，关键还是老相好啊。 苏正则趁肖明远懵逼的状态下手脚麻溜地一步蹿到门口，哗啦一下把卷帘门怼上去。 肖明远呆滞的眼睛才找到了聚焦的地方。 门外站着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雨衣，还在滴着水，顺着衣服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全身上下只有半张脸和手露在衣服外面。 不知道的人真的以为是雨夜仇杀。 “等等我去拿毛巾，肖老板这里有毛巾吗？”苏正则说。 肖明远指着楼上的房间：“就拿我的吧。” 苏正则答应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蹿上楼，因为窃喜变得身轻如燕。 “什么嘛，果然还是会亲自过来帮我请人的。”苏正则内心小声哔哔。 楼下只剩两个人了，一时间沉默无语。 只见黑衣大侠回头把卷帘门再次扯下，然后把雨衣脱了下来，扔在地上开始往里面走。 “喂喂！”肖明远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始急的跳脚，“雨衣全是水不要放在我的地上啊，啊啊啊啊啊你现在跟滴水观音一样不要走进去啊！” 苏灵均回过头，那双死鱼眼盯着肖明远一瞪，肖明远立刻安静如鸡。 都好几年了，面对这个小朋友还是束手无策一点脾气都没有，哪怕这个男人早就不是小朋友了。 “你一直不开门，好意思说我。”苏灵均说。 “我靠大哥，你站在外面不自报家门，这天气我当然不敢开门了！万一是什么仇人登门血洗我咋整？”肖明远摊手。 苏灵均偏着头侧眼看他，过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我就知道你做鬼心虚，不是好人。” 肖明远满头黑线，看着苏灵均，半天悠悠叹了一口气，拿出了每次都拿来和他终结争执的经典台词。 肖明远伸手双手轻轻举过头顶，生无可恋：“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苏正则从楼上捧着毛巾跑下来，塞到了苏灵均的手里。 “快擦水。”苏正则说。 苏灵均看着她点点头，然后把毛巾拿起来开始擦湿掉的头发。 “你没淋雨吧？”苏灵均问。 “我来的时候还没有，不用担心。”苏正则点点头。 苏灵均伸手摸了摸苏正则的脑袋，表示知道了。 真是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肖明远在一边默默老泪纵横。 “肖明远。”苏灵均说。 “嗯？”肖明远抬起头。 “来吧，s一把。”苏灵均把毛巾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肖明远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苏灵均，微微皱了皱眉，尽管脸上还是带着笑。 “如果我赢了，你帮我这个忙，”苏灵均说，“如果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真是奇怪的人，有的时候觉得苏灵均是个深思熟虑冷漠的人，但很多时候他又很冲动，干出很多幼稚的事情。 “7月1号早上8点，我们去西安，如果你输了，就跟我们一起。”苏灵均说。 肖明远捂住脑袋，有些头疼，看来送上门的说客又多了一个。 “你听我说，苏灵均，我现在真的没有以前那样的状态了，回到这个职业圈，我也没有足够的心理素质面对不可知的压力，还有很多人适合做教练，我……”肖明远叹了一口气。 “你以前队长当的很好，bp、版本体系、数据分析甚至复盘，你都很擅长。”苏正则插嘴。 “你怎么知道？”肖明远有些诧异。 苏正则缩起脖子，挠挠头发。 “因为你不甘心。”苏灵均看着肖明远。 肖明远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看着苏灵均。 “适合当教练的人很多，适合打职业的人也很多，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如果不是因为不甘心，今天就不会这几百万换来的机会了。”苏灵均淡淡地说。 “……我真的没想到，你也会为了这种事情选择拼下去。”肖明远有些沉默。 “来吧。”苏灵均走向电脑。 “怎么打？”肖明远问。 “一血一塔，三血两塔，水晶制，你来定，毕竟我有求于人。”苏灵均开电脑。 “就算我一直是擅长线上对拼的，但是我不会放水的，因为看来只能这样拒绝你才有用了。”肖明远也低下头开电脑。 “放心，你不会有放水的机会的。”苏灵均说。 第152章 断剑重铸(三) “一血一塔一百刀。”肖明远说。 “好的。”苏灵均坐在肖明远对面，戴上耳机，想了想并没有队友，就把耳机顺下来搭在脖子上。 “一血一塔一百刀”指的是一血一塔制，比赛采用“中路solo，拿掉一血或推掉一塔或一方补满100补刀获胜“规则进行比赛，满足其中一项，即为胜利。 比赛过程中双方选手可进入草丛等位置，但不可吸取边路小兵经验，可进入野区但不可打野。 苏正则在他们对面的那个电脑上开房间，把两个人拉进来，自己观战，选择普通模式，这样双方必须盲选英雄。 “这样行吗？”苏正则问。 苏灵均抬眼看肖明远，肖明远摇头，苏灵均便转头向苏正则微微颔首。 全程对面不可见。 两个英雄在中路相遇，肖明远选出的是德玛西亚之翼奎因，苏灵均选的是沙漠死神内瑟斯。 苏正则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默默地缩了缩脖子，瞪着眼睛观察她老哥的神情。 按照道理，肖明远是退役了的人员，手感肯定比不上一直在役的苏灵均，但是肖明远一直玩的都是上单，作为专注线上的单杀王，苏灵均玩的则是打野位，还是思维大于操作的团队型智商打野。 如果苏灵均拿不到强势版本英雄，在这种solo赛中会非常被动，会被打的很尴尬。 现在看来，狗头对奎因，已经开始尴尬了。 “哥你真的不是来报我的仇么？”苏正则小声哔哔。 “不是，就算你大义灭亲扣我工资推荐我拍宣传片偷偷私奔鼓励金皙拉我双排甚至私下来这里找教练，我今天也不是来报仇的。”苏灵均一脸淡定。 “好叭。”苏正则捂住额头，闭上嘴巴。 肖明远抬起眼睛，有些沉默地看了一眼苏灵均。 “你们快点打吧，打完还可以睡一觉，”苏正则也不知道该说啥了，“明早我给你们做早饭吧。” “你冰箱里还有啥？”苏灵均说。 “四个今天买的馒头。”肖明远回答。 “那我就用鸡蛋煎了吧，我吃一个就行。”苏正则带头歪话题。 “行，那赢了的人，吃两个。”苏灵均说。 盘根错节，不如早做了断。 虽说很多东西，没有对错，很多决定，无法逆转，但至少，吃几个馒头的权利现在还是握在手里的。 “你不要以为我只是会线上打架，我套路玩得很好的。”肖明远操作奎因补刀。 “你跟我比套路脏吗？”苏灵均一脸嫌弃。 肖明远出门多兰剑和血药，苏灵均刚出门就买了多兰戒和一瓶血药。 肖明远上去和苏灵均换血，苏灵均就走位扭开，主e减速加疯狂烫兵。 肖明远走上去，苏灵均就拱过来，默默把小兵吃掉。 肖明远知道这厮在想什么，苏灵均能好好跟他拼就怪了，苏灵均又不傻，甚至比很多人还要聪明一些。 本来狗头套路就是这样的，这个时候苏灵均也就毫不吝啬地去使用，光明正大这个词语一直以来跟他关系也不大。 前期奎因的线上压制力和风筝能力都很强，现在的版本由于q没有穿透效果，所以对玩家技能释放的精准度要求更高，肖明远一直预判着苏灵均贪兵有可能带来的失误。 看到没有办法好好补兵了，苏灵均转头开始用e减速和消耗脆皮的奎因，虽然苏灵均的操作没有肖明远那样灵敏，但是苏灵均预判能力很强，而且很擅长骗技能。 打来打去，都发现苏灵均现在怎么看都不是以前那个后辈了。 这种感觉就像两个情同手足翘课打游戏的小学生，有一天其中一个突然上钻石了，另一个从感觉上就会变得非常微妙。 “还是在役的选手啊，果然有点不一样。”肖明远内心这么觉得。 “看来果然不能放水的，或者说，在这种地方提放水倒显得很可笑，”肖明远继续想着，“就这么打下去吧，把节奏找回来，把这件事情结束。” 肖明远直接刚上去跟苏灵均摁头强行换了一波血，苏灵均扭头要打回来的时候肖明远一套bo最后e开距离。 一气呵成，流畅自然。 “可以抽烟吗？”肖明远抬起胳膊示意。 “随意哦。”苏正则说。 肖明远摸了摸口袋，神色有些萎靡：“刚好没了。” “我有。”苏灵均说。 “感谢感谢。”肖明远把手从电脑下面凑过去。 苏灵均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熟练地用食指顶开，翻过盒口，想把烟振出一根来。 结果直接倒了肖明远一手水，原来刚刚下雨都给浇得湿透了。 苏灵均一脸生无可恋，沉默地把烟盒缩了回来，用自己的手指捻了捻，啪嗒啪嗒滴了一桌子水。 从前有位伟人曾经说过，时间就像烟盒里的水，越挤越多。 苏正则双手捂眼，这画面太辣眼睛。 “阿则你帮我去柜台拿包新的吧……”肖明远僵硬地把纸巾扔给苏灵均。 “咳，抽我的吗？我还有一点……”苏正则小声说。 “你抽烟？”苏灵均看了她一眼。 “算是吧，还有半包。”苏正则从口袋里把半包绿摩尔薄荷烟放在桌上。 苏灵均欲言又止，沉吟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这个是女士烟吧……没啥烟味的。”肖明远还是打着柜子里的烟的注意。 “抽了。”苏灵均说。 “……好吧。”肖明远缩了缩脖子。 双方回家，肖明远补给了双多兰剑加吸血权杖进行回复，而苏灵均在补给了双多兰戒后又出了小冰甲增加防御和蓝量。 肖明远不停地利用苏灵均的操作间隙疯狂压制不让他靠近兵线，直接把苏灵均残血压在塔下，转头放弃追击，一套把补刀差给压了回来。 “跟我走吧，肖明远。”苏灵均开始说话。 “安静，不要在这个时候开嘴炮，嘴炮对我没有用。”肖明远无语。 “你还有遗憾对吧。”苏灵均说。 “我可没有。”肖明远敲击键盘。 “我觉得，你跟我走比较好。”苏灵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理由往外面说。 “裁判，苏裁判，我请求让对面那个小宝贝安静点。”肖明远喊苏正则。 苏正则立刻把头低下去玩手机，装聋作哑。 太过分了吧，肖明远内心一万只草泥马狂奔。 这两个人，大少爷和大小姐今天就是来搞事情的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喂，肖选手。”苏灵均说。 “嗯？”肖明远补刀。 “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后悔的机会。”苏灵均轻声说。 肖明远一愣，就在这个时候苏灵均的狗头不顾奎因的攻击，直接冲了进来，带着视死如归难得在他身上见到的勇气。 “关于这个游戏的理解，就是不做无谓的牺牲。” “不多送一个人头，不多吃一点伤害。” 苏正则看苏灵均现在的样子，突然有些感慨。 就在被肖明远拿下一血之前的瞬间，苏灵均一锤e秒掉了几个小兵。 苏灵均率先达到了100补刀，终结了这次比赛。 第153章 我曾百年平庸 “所以说，秋酱真的是在一血一塔一百刀中抽着女士香烟放嘴炮捞到的肖教练吗？”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金皙都快笑得扭成麻花了，趴在单良庆身上笑出眼泪。 “秋哥有点小坏啊。”岚切拎着牛奶站在门口说。 “不，是良心大大的坏了。”暖暖悄咪咪地跟岚切耳语。 苏正则站在暴雨初歇的大门口支着一口锅，看着锃光瓦亮的大马路和门口崭新的植物一边炸蛋黄馒头。 还默默忍受着背后传来的幽怨目光。 “裁判，我有冤情……”肖明远说。 “啊……啊？”苏正则缩了缩胳膊，把馒头粘上蛋液。 “刚刚有人干扰比赛来着。”肖明远举手。 “是么……我都没怎么看到……”苏正则默默炸馒头。 “我要举报另一位选手，扰乱秩序。”肖明远说。 “举报无效。”苏灵均一脸淡定地说。 2016年7月1日，暴雨过境，天地崭新如洗。 这支临时组建准备逃亡的队伍，迎来了他的最后一位成员。 原stg俱乐部英雄联盟分部的上单兼队长开的网吧，今天早晨并没有如常开业。 之前进去了几个年轻人，就关上了门。 是苏正则让他们过来的，准备在这里简易地做个早饭，大家吃完之后就动身出发了。 岚切和单良庆买了牛奶，金皙和李京浩买了油条烧饼，苏正则要把剩下来的馒头用鸡蛋炸了，因为人多所以只能切片。 肖明远几次欲言又止，坐在座位上看着这群群魔乱舞的土匪，满头大汗。 苏灵均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教练，吃油条吗？” “走开。”肖明远说。 “教练，吃烧饼吗？”苏灵均又问。 肖明远捂脸。 大门敲响了，苏正则放下手里的活计。 门口站着关之山。 真的好久不见了，关之山上来就是一个充满慈爱的抱抱。 关之山很喜欢穿正装，今天只是穿了个短袖衬衫，倒比平常更爷们了，苏正则看了看他，一下子就发现他瘦了也黑了，今天胡子茬都没有刮。 “山姐？”金皙惊喜地坐直了。 山姐单手抄在口袋里，跟金皙挥了挥手，撇嘴一笑。 “关经理怎么来啦？”苏正则眨巴眨巴眼睛。 “我来看看你们。”关之山说。 “那刚好，一起吃早饭吧，我快做好了。”苏正则笑着说。 “关经理，付教练……还好吗？”苏灵均轻声问。 “付教练很好，他很想你。”山姐说。 “季开阳没来送你们吗？”山姐突然想起来。 “没有，他不在俱乐部训练吗？”金皙好奇地问。 山姐摇了摇头。 “关经理，季开阳选手请您多多关照了。”苏正则小声说。 关之山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大手摁在苏正则的头发上。 “今后的日子，苏老板也要多多加油哦。”关之山笑着，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一边的桌上。 “这是什么？”苏正则眼睛瞪大。 苏灵均也走过来，默默地伸手去解那袋塑料袋。 “张总可能是铁了心要洗盘重来了，这些玩意竟然丢到仓库里去了，”山姐吹了吹上面的灰，神情心痛，“如果它们要落灰，就不如带来给你们了，因为你们可能更需要。” 几个少年围上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倒吸凉气，苏灵均手指从上面划过，捻去一层积灰。 teamft曾经浴血奋战，奋勇厮杀，守得云开见月明，奖杯和奖状，和不干不净的灰尘，挤了满满一塑料袋。 一片沉默。 就算有再多的遗憾和悲哀，不甘和失落，那段时光终究是结束了。 直到听见肖明远的叹息。 “你们这是真的被扫地出门了啊。”肖明远说。 无人回应，苏正则胳膊撑在桌子上，感觉自己嗓子干到发痛。 “你们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吗？”肖明远说。 “我们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苏正则闭上眼睛。 历时一个月，苏正则这场思想博弈终于尘埃落定。 她决定，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坚持，老板就不能放弃。 “很可能，没有结果。”肖明远看着他们。 “我做过太多没有结果的事情。”岚切说。 “选择从头再来，很可能就此回归平庸。”肖明远说。 “我本来就很平庸。”单良庆出乎意料地说了话，而且大家都还听明白了。 “如果满盘皆输怎么办？”肖明远问。 “那就满盘皆输。”苏灵均说。 肖明远神情无奈，看着苏灵均，一如当年在一个无名网吧的际遇。 年少的肖明远手指间夹着烟，一边潇洒敲击键盘，抬起眼睛看到了站在他电脑前面的男孩。 “你就是那个云之旗的id吗？”肖明远问。 “我想打职业。”苏灵均说。 肖明远有些感慨，甚至觉得内心有点麻木，但是酸涩的感觉就异常真实。 真好啊，这个梦一做就是好多年。 “教练，我还想打职业。”苏灵均说。 时空重合，如梦初醒，肖明远看着面前的苏灵均，连苏灵均都快不是什么少年了。 “地球少了谁都会转，太阳明天依然会升起来，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梦想破灭，我们并不特殊。” 这是肖明远曾经说过的话。 “教练，我想打职业。”金皙也说。 “教练，我也要打职业。”暖暖说。 “教练，我们也想回职业赛场。”岚切和单良庆说。 肖明远看着他们，想伸手摸烟，好不容易摸到了烟，镇静地抽出来，打了两次火才点燃。 肖明远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远处裹尸布一样的晨雾，太阳像微弱的心跳镶嵌在白茫茫之中。 肖明远沉默地走到柜子边，翻箱倒柜，最后拿出一个铁盒子，放在桌上。 这是ipl4那年，stg拿起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有些旧了的奖杯就静静躺在那里，因为它不会开口说话，所以很多人会忘记它的故事。 “相信自己，”肖明远半晌终于开口，“你们本来就是职业选手。” 很多年以后，苏正则也没法想起来那天早上那群狼吞虎咽的少年人终究吃了多少个馒头，也记不得桌子角上的烟灰缸里摁捏了多少烟头。 人生终究有多少次，是因为被莫名其妙的勇气推搡着迈出一步的，苏正则也不知道。 她只能依稀记得，她带着包括司机师傅一共九个人坐在她借来的长途大巴上，口袋里山穷水尽，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放弃的念头。 山姐和小洵美站在送别的路口，小洵美放声大哭，而山姐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他说祝福大家。 苏正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城市，她第一个梦想第一份爱恋，都随着时间而消散在了有些孤独的泥土里，如同星夜之中旅人，频频回首来时的方向。 “会有人记得苏通的故事么。”苏正则靠在大巴车的玻璃窗上自言自语。 人间无话，风声作答。 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 第154章 陪玩公会 赵池今天的直播时间是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现在靠这个吃口饭，还得花点心思，要不然当不了分类前几，会丢掉好多好处。 今天的直播标题是“剑姬教学”，说来嘲讽，当初声名狼藉就是因为剑姬，但是观众嘲讽多了自己竟然情怀更加根深蒂固。 “为什么不叫个陪玩一起玩？”一个观众刷弹幕。 “啥？”赵池在直播间里问。 “去yy里找个女孩子陪玩，也不贵，增加乐趣。”弹幕里说道。 有名的陪玩工会是有官方介入并投资的系列工会，但是还有一些小工会，这些小工会收费不公开，支付依靠可能随时违规的网店，里面鱼龙混杂，也有很多民间大师。 按照观众指示，赵池点开yy找到一个随机的lol陪玩小公会，第一次接通了陪玩的语音频道。 “我都没找过陪玩，长见识了。”赵池自言自语。 “哥晚上好，能听到吗？”那边的陪玩先开口了。 弹幕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赵池的直播间本来就人多，大部分都是儒雅随和的人才，把“男孩子”三个字在在频道里刷了起来。 “你好啊，我还以为陪玩跟网吧里的线下陪玩一样，都是戴兔耳朵的小姐姐呢。”赵池乐了。 “哈哈哈因为刚刚你没有要求性别啊。”陪玩笑起来。 “刚刚我们还讨论说要请个女生陪玩来着，结果来了个男孩子。”赵池说。 “老板老板，别换人，增加乐趣找我就对了，女生会的我都会。”陪玩立刻表示不服。 “你感冒了？”赵池听出那头的人鼻音有点重。 “嘤。”陪玩说。 这是一年最热最乏力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把空调开到最足，冰箱里藏着一堆一堆的冷饮，晚上出来遛弯的人都是带着蒲扇打风的，年轻人就会握在人造凉爽的一方天地里，抱着电脑看直播。 林世泽知道自己热感冒了，喉咙痛鼻子不通气，后背一直冒汗。 不过也幸亏这该死的热感冒，赵池没有听出他的声音。 老旧的电风扇摇摇晃晃脑袋都要掉了，这个狭窄的地下室里既没有窗户也没有空调。 刚刚买的冰镇矿泉水都快成常温的了，瓶子上渗出源源不断的水珠。 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一套外设还算看的下去，林世泽对着麦说：“老板是主播吧。” 此时此刻林世泽电脑登着英雄联盟的界面，手机摆在桌前，正播放赵池的直播。 弹幕里赵池的粉丝们有点骄傲地刷起了“赵老板不仅是主播，还是原职业选手哈哈哈哈哈哈。” 林世泽瞅着弹幕，瞅着瞅着没忍住笑起来，嘴角上扬，把叼着的烟点燃。 这里通风非常差，但是戒烟实在太困难，每天工作待在屋里，也不能总是出去抽烟，反正也是一个人，害不到别人。 不能不抽烟，如果不抽烟甚至没法集中精神一直接单，因为他技术好所以挣钱很快，林世泽非常依赖这份可以带来金钱的肯定。 “老板挣钱肯定很多吧。”林世泽笑着说。 “我不是分区第一，分区第一才是大佬，据说一个小时可以被打赏三百万。”赵池说。 “诶，那好羡慕啊。”林世泽小声惊叹。 林世泽说完就轻轻扯开麦，端起面前的泡面桶，啜了一口汤，吃了一口面。 今天加了一根肠一颗卤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世泽觉得汤比平时要好喝很多。 三百万，也太他妈羡慕了。 “你玩什么位置？”赵池问。 “我都行，你上我就野。”林世泽把泡面不舍地推到一边。 “你有喜欢玩的位置吗？”赵池继续问。 林世泽看到弹幕里都在怂恿赵池辅助他，调戏陪玩本来就是找陪玩的乐趣，可能是赵池也直播一下午上单了所以也产生了想要快乐玩耍的愿望。 “我玩ad还行。”林世泽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你知道现在职业圈子里谁玩ad最猛吗？”赵池笑着问。 “wcan的群青吧，最佳新人。”林世泽很自然地评价。 “你的语气感觉你资历不一般啊。”赵池大笑。 “嘤，我随便说的。”林世泽趁机又吃了一口泡面。 “一个月以前，ft的李京浩，再以前，wcan的菜酱，我都排到过，也辅助过，你得相信我，我来给你辅助必然没有问题。”赵池夸下海口。 “赵凯瑞，你什么时候给我辅助过……”林世泽满头黑线，心里默默地说。 “你不相信我？”赵池窒息了。 “相信啊。”林世泽眯眼微笑。 “那这盘我就打野吧，反正找了你，你就得和我互动互动，上单玩久了容易自闭。”赵池也不是计较很多事情的性格，就马虎眼打过去了。 两个人双排进去选英雄结束就是等加载界面，结果有一个哥们半天进度条还是卡在25％的地方。 “哇这个人，网不好。”赵池有点焦虑。 “可能是用小霸王打游戏的，体谅一下。”林世泽安下心来，还有时间吃几口面。 卤蛋有点凉了，跟燥热的空气对比起来让人心态有些崩，隔壁还有少儿不宜的吱呀声，晾起来的衣服啪嗒啪嗒落水滴在塑料盆里。 “你多大啊陪玩小哥？”赵池好奇地问。 “十八岁。”林世泽对着麦回答。 “哇靠这么小，你不会是学生吧？”赵池大吃一惊。 “我工作不少年了。”林世泽嘤了一声。 “好厉害啊小朋友。”赵池夸他。 赵池这厮几乎没什么变化，第一次见面，他就盯着队伍里最鲜嫩可口的小朋友林世泽大声惊叹：“好厉害小朋友。” 结果小朋友比他的资历要老，赵池也就只能放尊重一丢丢了，直到退役了还是菜酱菜酱的叫，“酱”这个后缀在lpl几乎和“老祖”是一样的地位。 林世泽还是习惯活在苦日子里，尽管他厌恶无比，但是这种捉襟见肘痛苦劳累的日子往往能使他沾着枕头就睡着。 好多事情就没有空来考虑了。 “我靠，我才看到。”赵池突然说。 “什么？”林世泽停下吃面的动作。 “你的id，”赵池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见过你。” 第155章 沙雕归来 林世泽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 “你也是个主播！我有一次见过你，因为你这id过目不忘嘛。”赵池说。 林世泽卡在嗓子里的面最终还是慢吞吞滑了下去，最后变成边咳边笑。 “flower，不知道真的以为你是小女孩。”赵池笑死。 “买来的号，自带的名字，我也不是什么大主播，就刚过千的观众，”林世泽扯了扯宽松的短袖，卷起来，这样散热快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不直播的时候我就陪玩，自己打打零工。” “好乖的孩子啊，你父母该可省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池说。 “嗯。”林世泽笑。 “哎，我去，我就不应该玩这个钻石号，中野空ban秒选，双排超鬼嘛？”赵池深呼吸一口气，抽了口烟，在烟雾缭绕中思考人生。 作为一个好主播，不仅要上的了王者，虐的了鱼塘（低分段位），而且还要花样百出玩点新鲜，去鱼龙混杂的钻石段位潇洒走一回。 “代练带飞。”中路打字，因为怕被查水表所以打的拼音，被赵池好不容易读出来的。 “哇。”耳机那头发出可爱的尽管惊叹声，来自小陪玩菜某。 “诶小朋友，我们中路要带飞。”赵池对他说。 “嗯……说不定真的能……能带飞？”林世泽默默附和。 “你们两个都是代吗？”赵池打字，“为什么空ban？” “钻石段位绰绰有余。”打野打字。 “哇，”可爱的陪玩菜某再次惊叹，“好流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强王者吗？”赵池自言自语。 “ad妹子？”打野开始不安分。 “qwq”林世泽打字。 “这把带你上分。”打野撩骚。 “已经躺好辣。”林世泽打字。 在一边默默ob两人打字的赵池突然开口了，再也忍不住满腹的槽意：“你怎么那么熟练啊？” “早知道就不玩ez了，应该玩个金克斯。”林世泽啧了一声。 “我靠……”赵池语塞，“你确实挺熟练啊。” 弹幕里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说这个陪玩小哥可爱之类的话，赵池有点开始自我怀疑，是否是自己已经老了跟不上大家的速度了。 结果不出所料，中单爸爸送出一血一塔，打野爸爸还在和野怪s。 “我透……”赵池无语了。 这边的下路，林世泽完全是上风，打野不来一拨兵可以压四刀以上，还是手还控制着频率，要不然高频走a，在之中穿插无数走位，还是会暴露的。 辅助套盾还可以，不过也就只会套盾和df二连，一直走在他后面，关键时刻出来抢个人头，视野几乎是没指望了。 “都说钻石段恐怖，是真的恐怖啊。”赵池捂脸。 “你好像并不奇怪啊。”赵池意识到林世泽一直悠哉悠哉的态度。 “我陪玩过各种人，这不算太极品，顶多算经典款吧。”林世泽小口咀嚼泡面。 “我放个歌吧，听什么？”赵池问他粉丝。 结果弹幕里都是“让小哥哥唱一首吧。” “小朋友，你要不要唱个歌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粉丝超喜欢你。”赵池贱笑。 “好啊。”林世泽大方的很。 “唱吧唱吧，鼓掌鼓掌。”赵池笑。 夏夜闷热的氛围下，只能听见蝉虫越来越促密的叫声，是最炎热的夏夜，是，听着电子设备里传来他们有些聒噪但是潮气蓬勃的笑声，就可以当做消夏了。 如果能牵到最喜欢的女孩的手，那夏天才算真的来临。 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在漫天繁星下浅低吟唱。 林世泽清了清嗓子，适当地保持了和话筒之间的距离，轻轻开口。 “我们不停地爬，不停地被坑，不停地倒下。 我们不停地爬，不停地被坑，不停地倒下。 lol啊lol啊lol啊lol啊…… 自从放暑假，我就被坑杀， 非要去中单的德玛西亚， 不给他就送，还见人就骂， 被一杀被二杀，对面超神啦……” 远在西安，同样昏暗的网吧里，正在吃泡面看赵池直播消暑的高中生噗的一声把面喷在了电脑屏幕上。 打扫卫生的某苏姓兄妹俩同时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来包夜的高中生。 “我靠你在唱啥？”赵池正在喝水，水全笑漏在了衣服上。 “徐老师的歌，多好听。”林世泽说。 “那你继续唱吧。”赵池说。 “从来不gank的打野爸爸， 一进到野区他就不出来了， 敌人拆中塔，他还把狼杀， 你说他，他不服， 还要跟你s， 再说到下路，也是坑爹的， 辅助不带眼，还抢人头啊， adc发展都远不如他， 对面还满血，他就顶塔强杀， 辅助他坑啊，adc也傻， 堂堂的远程，他当近战打， 一级他越兵，二级就越塔， 被一杀被二杀，他就挂机了……” 高中生把耳机声音调到最大放在桌上的，所以跟外放差不多。 路过旁听的苏氏清洁工二人组面面相觑，听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歌声，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傻逼氛围。 “什么傻逼？”苏正则把拖把握在手里，小声说。 “大约可能也许大概确实是……是个傻逼……”苏灵均一脸茫然。 第156章 lspl新人(一) “你们坐着吧，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安静了半天，岚切默默地说。 “还是我去吧，”闵珏雪把矿泉水塞到每个人的手里，“不要紧张啊各位。” 金皙接过矿泉水，平时废话再多这个时候也显得有些熄火。 李京浩喝了一口水，深呼吸一口气，低着头活动指关节。 金皙瞅了瞅他，李京浩侧过脸看着金皙，半晌憋出一个笑，用胳膊轻轻怼了小雨妹一下。 lspl夏季赛大概要持续十来周，加上季后赛，这里是通往lpl唯一的路径。 lpl太过光芒万丈，让很多人都会忘记这下面的竞争有多么激烈，每个赛季都会诞生很多战队，也会猝死或者夭折很多队伍，只有站下来的人才会被看到。 就算要背锅，要被骂，要在抗压吧背锅吧里被评价实力，那都是在你被大众看到以后的事情了。 真正的事实就是，很多人甚至熬不出城市争霸赛。 相比较于lpl每次比赛场上海啸滔天一般的欢呼，这里才是真正的世界。 跟别的队不同，这五个年轻人坐在场地休息室最边角的位置，灯光根本就落不到他们身上，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个子瘦小的女工作人员在帮他们跑腿。 他们的全部家当大概就是他们背包里揣着的外设了，除此之外两手空空。 更可笑的是他们的队服，根本就算不上是有正式的队标和式样。 就像高中生夏季运动会发的黑色短袖衫，左边肩膀和后背印着“霜天”这种贼羞耻中二的网吧专用名字。 这种队伍一般待在岌岌可危的甲级联赛，都不会有人注意到，囊中羞涩的运营会使一个队伍因为各种原因再次滚回tga城市争霸赛。 这个队伍像很多心血来潮会猝死的新队一样，来自于一个因为兴趣组成的战队，一开始挂牌在了一个网吧，打进lspl后戏剧性地解散，最后通过rg高老板一定的渠道抛售到苏正则的手里。 这种队伍就像路边的野草，心高气傲的路人总是会有意无意去踩上两脚。 李京浩还一如既往地晕车了，坐在座位上对着金皙笑完就低下头捂脸。 整个队伍一声不吱，金皙和单良庆一左一右笨拙地伸手帮李京浩拍拍后背。 直到此时此刻，全员才清晰地认识到了金钱社会的残酷性。 原来剥掉那身黑红色的队服，他们就要回到茫茫人海中去了，大家都很忙活的很艰难，你来参加比赛连出租车都打不到。 刚来到lspl的，最年轻的队伍，却有着一群平均年龄最大的选手。 有很多人在看他们，目光来自四面八方，刘易时对人的目光总是很敏感，他可以感觉到里面强烈的好奇和奚落。 这里的条件和lpl当然没法相比，一天6个战队，两队一轮bo2单循环，若2：0则积3分，若1：1则积1分，若0：2则积0分。 这几个队伍除了各自的休息室，就待在这个大厅里等待比赛，一天大概要打无数次照面。 大家都注意到这个寒酸的队伍了，他们一直都待在这个角落里吹风透气，就连年纪不大的教练都是个白衬衫明显大一码领带不会系，走路摇摇晃晃的二流子。 感觉像是随便抓来的网吧老板，虽然实际上他也是网吧老板。 “你们先回休息室吧。”李京浩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因为要缓解晕车大家才到外面来的。 “你们透透气，缓解一下压力。”肖明远说。 “教练同志，你领带还是歪的。”替补打野苏灵均同志靠在凉快的半眯着眼睛。 “是么？”肖明远瞪大眼睛，然后低下头，开始和自己借来的领带作斗争。 “快点把饭吃了吧，一会儿还有时间休息休息。”闵珏雪从保温箱里开始把苏炊事班班长做的盒饭开始往外拿。 “啊？是我们的盒饭到了吗？”一个别的队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说到一半就发觉不对，一边道歉一边回头缩着脖子原路返回。 不远处坐着几个别的队的选手，发出不加压制的笑声。 笑声断断续续，全部落进这群人的耳朵里。 “啊……我们好像来送外卖的啊。”金皙思考片刻，最终发表了这个意见。 “确实。”苏灵均一脸冷静。 “果然是，人可以被毁灭，而不能被打败吗？”暖暖有些感慨地看着蹲在那里脸有些红的闵珏雪。 又是一阵安静。 直到单良庆若无其事地跟闵珏雪伸出手要盒饭，闵珏雪愣了一下，赶快把猪肉糯米团子的盒饭放到他手上，单良庆双手接过，腼腆点头微笑。 苏灵均伸了个懒腰，也坐直伸手从箱子里捞了个盒饭。 岚切看着他女朋友小小的身影，半晌叹了口气，把闵珏雪拉到自己身边坐着，把矿泉水塞到她手里让她喝。 然后躬下腰拿盒饭，给肖教练、暖暖、金皙和李京浩一人塞了一份，嘴上说着：“吃饭吃饭。” 大家打开盒饭的时候，才发现及时苏正则去网吧上班之前时间紧迫，但是做的盒饭一点都没有马虎。 有肉有蔬菜，每个人还打包了紫菜蛋汤，香肠还切出了八爪鱼的形状，颜色精致，香气扑鼻，还氤氲着热气。 “所以更要好好比赛啊。”金皙看着盒饭，把筷子插到丸子里。 第157章 lspl新人(二) guardian，今年夏季赛最有望进入lpl的甲级联赛队伍，也曾作为前两名进去过，也作为过倒数第二名离开lpl。 这么说可能很陌生，如果说这是季开阳曾经在役过的战队，很多观众才能慢慢反应过来。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年又是一个好机会，按赛季潜力比较，guardian肯定又是第一名。 宁做鸡头，也没有机会当凤尾，这就是guardian现在的状态。 越是成绩不佳的战队，阵容人员的变动就会越频繁，到现在这个赛季，guardian又来来回回换血换到找不到家了。 现在的成员们，年轻气傲，大部分是刚打职业的小朋友，要不就是操作惊人，要不就是出口惊人，所以风气都是飘在半空的状态。 江海是现役上单，在guardian当时放走季开阳后就买了他，已经算是队里待的时间最长的大哥了。 中单曾经是安歌的替补，后来太菜就滚蛋了，现在在guardian待着，竟然水平在慢慢回升，id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充满王霸之气的二傻子，wzzf，王者之风，不过有时候做出一些辣眼睛的操作，wzzf就被理解为“我在做饭”了，他本人也在“饭帝”和“饭弟”之间来回穿梭。 此时此刻，海哥和饭弟在场上落座，开始检查自己的设备，对面“霜天”五位大哥也在默默连外设。 “他们现在的教练比之前那个站得还歪……”饭弟小声跟海哥说。 按照道理，这简直不要运气太好，lspl里面每个正常的队伍都愿意碰到霜天这个队伍，因为很容易拿大满贯，何乐不为。 霜天本来就是一个网吧里的一帮人一时兴起组成的队伍，这种队伍出现过很多，最好的也就是霜天这种，可以从城市争霸赛打到甲级联赛来。 但是夏季赛开始之前，霜天adc跟他女朋友出去同居，q的有点准，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霜天打野四处挑衅，游走抓人，寻衅滋事，挑唆带头开团打群架，被派出所反蹲进去了。 霜天中单支援及时，和打野一起被派出所团灭了。 霜天上单英勇无畏，带头冲锋陷阵于烟花柳巷，七进七出单杀洗头妹，遭遇扫黄大队gank。 只剩一个辅助，看到大家都成绩斐然，只能耸耸肩回老家结婚去了。 就这么一个烂摊子，竟然还被不知名人士接盘了，江海开始怀疑是不是被大老板买下来了，然后换上意气风发的崭新队服，第二代队员脸上带着只有大神才会有的轻蔑冷漠。 但是今天看了一下，好像并不是这样，这二代队员们甚至穿的队服还没有上一代英雄豪杰们好看，一个比一个自闭，好像比上一届……还老一点？ 听说接盘的老板比上一个网吧老板还穷。 五个首发并排，接外设的动作整齐划一，手指修长，神情波澜不惊，都微微低着头，注意力落在键盘上，大家还是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们不是不知道大家在用什么样的眼神在打量他们，这种运营的队伍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笑话，都是放任不管也会慢慢消失的历史的糟粕。 可是，要是害怕别人的眼光，今天就不会有人坐在这里了。 有一种力量无人能抵挡，它永不言败，生来倔强。 比起钱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为之奋斗的理想。 “我们会不会太轻敌了啊？”海哥又暼了一眼那边坐着的几个人。 “不会，你在想什么？”饭弟外设已经接好了，转头看到了今天的裁判，是个花容月貌的小姐姐，不禁心情雀跃，“谁会管这个小霜天啊？” “毕竟霜天换了一批新人，我们当时应不应该好好分析一下他们的队员啊。”海哥有些焦虑，从今天早上他就很焦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你怎么了……好像很慌……”饭弟也有点奇怪，“这个老板比以前那一个还穷，这么穷的老板买不起好选手的，再说了，就算是新人王，也不会愿意去这种来路不明的小战队吧……” “我也不知道，我看着对面那个教练，我总觉得有点眼熟，还有他们首发阵容的名字，我扫过一眼……”海哥说。 饭弟抬起头，结果刚好跟肖教练对视了一眼。 肖明远被衬衫领子勒得有点不痛快，而且明显一副没有经验的样子，裁判一直在跟他强调着什么，他一边侧着脸听，一边斜着眼睛眨巴眨巴，对着饭弟露出笑容。 “好像……真的，有点印象……”饭弟也有点懵逼。 第158章 lspl新人(三) “不要担心，霜天这种队伍，乱杀。”饭弟看了半天没看清楚，就放弃了。 “嗯。”江海不再说话。 双方进入bp环节。 st（霜天）ban：挖掘机轮子妈慎 guardianban：锤石大树流浪 霜天pick：布隆扇子妈刀妹大嘴酒桶 guardianpick：吸血鬼巴德烬巨魔瞎子 “教练，真的要让小单拿刀妹吗？”暖暖在麦里对肖明远说。 肖明远捧着纸笔在他们五个人后面踱步：“单良庆不是一直想玩刀妹吗？” “什么叫想玩所以拿……”暖暖内心老泪纵横，心想秋酱果然还是找了个混吃等死的歪脖子教练。 从一开始就笑脸相迎，听队员瞎bp，几乎就不怎么提建设性意见的教练。 单良庆的眼睛亮晶晶的，但是面无表情，只是盯着面前的屏幕。 “相信我家阿孤好吧。”金皙在频道里笑着说。 这久违的笑声在频道里传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稍微放松了些。 “他们本来也没多尊重我们，我们拿一下这个，不算过分。”刘易时冷笑一声，看着对面的guardian五个选手。 单良庆还是不吱声，显得很冷漠。 “不要紧张，alone，不要紧张。”频道里响起李京浩的声音。 李京浩一直不太说话，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京浩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心细很多。 因为李京浩是韩国人，所以中文也不好，剪短的对话倒让单良庆才有了反应。 单良庆盯着屏幕说：“第一次首发……”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才慢慢反应过来。 也是，一直都是替补的自闭型上单，状态下滑很厉害的划水型中单，频繁送人头的躁郁型打野，还有原ft首当其冲的送妈下路棒子二人组。 说到底，如果不是变捞了，也不会那么快被放弃。 “首发怎么了，你以后都是首发，你还要当世界冠军战队的首发上单呢。”金皙大声哔哔。 大家都知道是垃圾话，是赛前骚话，lspl不兴玩这个，但是以前在lpl赛前都有这个环节。 不同的是，以前的骚话有镜头和观众，此时此刻的骚话，他们只能说给对方听。 “很快要让他们知道自负的下场。”一不做二不休，刘易时跟上节奏开始说骚话。 “我来我来，”暖暖说，“我至少要单杀对面中单两次。” “说说，你也说，说了会轻松很多。”金皙轻轻怼李京浩的胳膊。 李京浩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托腮：“欺负后辈的事情，又要开始了。” 说完的李京浩没忍住笑了一声，金皙伸出不安分的爪子拍拍李京浩的手背，表示赞同。 “真是活力满满呢，年轻人。”肖明远歪头叹气。 利用时间差，开局2分钟，金皙、李京浩就和单良庆换线，等到对面再换线应对，岚切和金皙野辅比较灵性，立刻就抓住了视野优势。 金皙打得很凶，对面可能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辅助，拖着大嘴疯狂输出，三分钟在没有打野来gank的情况下拿下对面ad的一血。 “怎么回事？”江海频道里问。 “我不知道啊……”adc刚进lspl不久，被江海一问磕磕巴巴起来。 “对面配合的好牛逼啊，不是说他们霜天是新换的人吗？”辅助焦躁起来。 “淡定，运气好罢了。”饭弟专注和对面扇子妈对线。 其实饭弟也知道自己嘴硬了，对面扇子妈虽然进攻不够猛烈，但是很会骗技能，在他面前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在耍猴，让昔日的王者之风有了一丝恼火的感受。 五分钟的时候，扇子妈把线推进饭弟塔里，游走抓上，二杀ad。 “不要慌，打野来。”江海看出这个跟他对线的上单刀妹一直跟他们霜天打野没什么互动，仿佛游离节奏之外。 兵线被巨魔推进塔下，刀妹发现巨魔在推线，准备往后走。 打野盲僧直接从塔后草丛直接摸眼出来闪现r把刀妹踢到墙上接q同时巨魔大招吸刀妹，往刀妹身后卡柱子减速。 “阿孤阿孤，能跑吗能跑吗？”金皙喊道。 盲僧走出塔范围，换江海的巨魔抗塔然后二段q踢上去。 单良庆没有说话，甚至连惊讶的神情都没有。 刀妹在盲僧二段q空中e晕住盲僧，wq后排远程兵刷新q。 “这个时候是什么意思？”女解说。 “w加攻击力，开了w，q就能q死远程兵，我们可以看到刀妹竟然选择位移到巨魔身后打出4下ar，造成伤害同时回复一定的血量。”男解说有些兴奋。 巨魔准备走出塔再让盲僧w他撤退，向刀妹身前卡一个柱子。 在这个时候，单良庆的刀妹从容不迫，甚至可以说是……杀意毕露！ 直接q到巨魔身上继续a，第二个e到巨魔身上减速，导致巨魔被最后一下塔打死。 “还没结束还没结束！刀妹闪现躲过盲僧下一个q，继续！等待q的cd，再次选择wq小兵位移揍盲僧！”男解说激动地大喊起来。 “瞎子闪现竟然被逼出来了！”女解说说，“如果不是没有e，刀妹应该是可以双杀的！” “我去？？？”刘易时吓呆了。 “原来害羞的小呆瓜原来竟是地狱男爵，上单杀神？！”暖暖目瞪口呆。 “……”金皙差点站起来，“阿孤牛逼！” 只有台下的肖明远露出满意的神色。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饭弟目睹全部经过，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比所有人都要感到害怕的是江海，江海一边点装备一边脑子里翻江倒海。 对面这个熟悉的感觉，这种让人惊讶的威慑力，每个选手过人的操作技术，以及他们老练的视野能力和运营能力，曾经在lpl的比赛里，他们都看过的。 不是aqua，不是水队，比水队还要巅峰的个人实力，lpl曾经一度封神一度跌落谷底的teamft，还有着老hunter新rg让人怀念的猛烈杀意。 这才是lpl的职业选手。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甚至让人想到了那个如传说般，他甚至都没机会亲眼见过的sutonggaming。 没有短板的战队，要打败只能逐个击破。 场下已经沸腾了，虽然观众不算多，但是已经有人喊了起来。 导播昏昏欲睡地对着观众席晃镜头，最后落在坐在前排那个一直一声不吭的男人身上，导播这才睡意全无。 全电竞圈都认识的那个人，这个一直被诟病一直奋勇向前的男人，离开lpl，人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在所有同辈几乎选择退役的时候，竟然选择重新开始。 苏灵均坐在那里，目光渐渐挪到导播的镜头上。 “快快快，镜头给选手！”导播耳机里传来声音。 导播吓了一跳，立刻把另一个镜头切了过去。 依次过去，单良庆的脸，徐闰的脸，刘易时的脸，李京浩的脸，金皙的脸。 “时隔三十多天的等待，我们战场再次重逢了吗？”男解说突然拿起话筒，从诧异中回过神来花费了他很大的精力。 两个解说面面相觑，直到女解说反应过来有些哽咽。 “还能看到你们真好。”女解说泪如雨下。 另一个镜头里的替补打野苏灵均看到了场上的五个战友，不禁嘴角上扬。 对着镜头，这个时候，视频化作数据流向全国各地，瞬间推向各路电竞板块的头条。 沉寂已久的teamft、teamhunter、rubygaming和stg的微博超话再次被这个lspl出乎意料的新人战队屠版。 “张总张总！苏灵均他……他……”秘书把手机递过去。 “胡闹！”张望舒看了一眼，气的把手机一下子扔到角落，被摔得四分五裂。 正在直播吃饭跟flower连麦的赵池看到弹幕把画面切到lspl，看到屏幕上的所有人，一贫如洗，一如既往。 把嘴里的饭都哭吐了出来，哇哇哇嚎个不停：“这帮狗东西……” “别哭乖啊。”林世泽在耳机的那头安慰他。 正在自习室学习的苏正则，被前排的男生一声卧槽吓得安静如鸡。 “苏灵均他们，竟然他妈去lspl了……”男生欣喜若狂地拉着他女朋友的衣袖，“那我菜酱复出是不是指日可待？” 苏正则微微一笑，低下头慢慢塞上耳机。 大屏幕上，苏灵均缓缓提起自己的领口，把这个简陋的标志对着摄像头。 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这个名字，“霜天”。 仿佛在狂风凛冽的弗雷尔卓德，霜天降临，红色荆棘尚未凋敝。 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漂沦古狱边。 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这本来就是少年人的梦想。 第159章 捡到一只酒鬼 地方不算大却收拾的很干净，傍晚的余晖洒落在这家刀削面店的门楣上，让整个屋子都敞亮起来。 金记面馆里，客人不算多，金皙的妈妈正在后厨教苏正则做扯面。 自从离开了自幼成长的城市，苏正则居住的那个玻璃城堡就碎裂了，在这个连方言都听不懂的西北城市，她每天傍晚都会坐在门槛边一边喝冰峰汽水一边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霜天网吧就在旁边，现在有人看着，也是机缘巧合，金皙的妈妈开着小面馆，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苏正则他们直接在网吧最里面收拾了房间，跟上金皙老家里的空屋子，也算是安下了家。 本来以为自己如果能嫁到北方去就脱离原生家庭的小苏，阴差阳错地被命运驱使，跨越大半个中国，开始了新的人生。 “一碗臊子面！”刚走进来的中年人对后厨喊了一声。 “好嘞！”金皙的妈妈还没来得及抬头，苏正则就先昂起脑袋把爪子伸出窗户对外面的大叔竖了一个ok的手势。 “阿则反应真快，有进步。”金阿姨笑着说。 “是嘛。”苏正则垂着脑袋，耳朵有点红。 这么大人还是不禁夸，真丢人。 “今天学习都这么辛苦了，就不要再忙了，洗洗手先吃饭吧，阿姨给你们做的羊杂汤都煮在锅里了。”金阿姨说。 “不不，我再等等他们，”苏正则结下围裙，把手上的面粉洗干净开始往外走，“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接到他们，兴许他们已经回来了。” “注意门口台阶！”金阿姨叮嘱。 “好的！”苏正则撩起帘子。 苏正则走到门口，摁亮门口的那盏小灯，然后远远看着远方，一条街已经没有白天那么多人了，只有几家家常小菜馆还开着门，路过的老人在遛他们的狗，偶尔还有脖子前挂着月票的小学生回家。 苏正则蹲在门口，摸了摸手袋，发现自己还剩一根烟歪在皱皱巴巴的烟盒里，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本来就不是什么当大小姐的料。 更像一个被人生碾压过的中年男人，儿子早恋老婆出轨，穿着脏兮兮的拖鞋，蹲在人来人往油腻的街道口，抽十块钱一包的烟，思考着操蛋的人生。 苏正则拿起手机，小心翼翼抓在手心，联系人的备注已经被她改回了林世泽，就像什么关系都没有之前那样。 想给他发个短信，就算他已经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换掉了，她还是想跟这个曾经包含过所有指望的空号码说说话。 打了删删了打，磨磨蹭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好吃饭。” 编辑完成，发送。 苏正则曾经怀疑过自己是犯贱，后来她压根就不怀疑了，本就如此。 说只喜欢姿色过人的是他，表现出青梅竹马手足般情感的也是他，非要闯进她好不容易划开界限的人生也是他，不辞而别的还是他。 尽管如此，连记忆都在蹉跎的人生中模糊殆尽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吃饭。 “姐姐，还有面可以吃吗？”一个小姑娘稚嫩的声音响起。 苏正则一惊，愕然抬头，看到了不知道何时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 穿着白色的裙子，长长的头发用蝴蝶结扎起，可爱得就像天使一样。 苏正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烟盒揉进掌心，紧紧捻住，其中用意何在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是不太想让小天使看到罢了。 “有，来，”苏正则对着里面指着，轻声微笑，“去跟厨房里面的阿姨说。” 想起以前小的时候苏正则就很想要一件这么漂亮的裙子，但是等了很多年，直到她自己能去商场，反而过了最想穿裙子的年纪了。 “姐姐，你流眼泪了。”小妹妹说。 “没事，姐姐眼睛里进榴莲了。”苏正则意识到了就开始把不值钱的眼泪习惯性地往回收。 “没事小妹妹，进去吧，老阿姨年纪大了经常哭很正常。”陌生的声音响起。 苏正则闻到了陌生女人的香味，这种幽香荡漾在有些黏稠的燥热空气中，一瞬间让她有些安心。 紧接着，就是浓烈的酒臭味，和这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就像一个无疾而终的故事。 一只指甲精美的手把小姑娘慢慢温柔地推进店里，苏正则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用了很大的功夫才抬起头来，与那个女人对视。 “……你说谁是老阿姨？”苏正则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话。 那女人身材高挑，画着用力过猛的妆容，已经掉了一半，两颊发红，歪歪扭扭地盯着苏正则，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还被酒嗝打断。 感情这是个喝醉酒的大龄女青年，而且穿的很少，不管怎么看都很好看很有料，但是她好像有点伤心。 “我说的是我……”女酒鬼思维很混乱，指了指自己。 “你喝多了？”苏正则一脸懵逼。 “我饿了。”女酒鬼说。 苏正则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个思维方式根本就没法对话，但还是盯着她的脸。 对峙了一会儿，苏正则轻轻叹息，真是什么事情都能碰到，慢慢就会觉得人生真是奇幻，便把手机塞回口袋。 “店里还有面条，吃不吃？”苏正则说。 第160章 金皙是不是不行啊? 脚步在街道深处响起，还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好饿啊。”其中个头不高的人说道。 “金皙，你怎么回老家以后说话还有口音了呢？”走在边上身材蓬松的人说道。 “我都没想到guardian那个上单竟然是均哥的粉丝，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签名求好友位。”个头不高的人笑起来。 “你还怪自豪的，人家均哥都风平浪静的。”胖子笑着说。 “我是永远不可能像苏灵均哥那么淡定了，要是我肯定飘死。”金皙说。 “你饿了吧。”一个瘦高的人对着旁边矮小的女孩说。 “不饿，刘易时一会儿你多吃点。”女孩语气含情脉脉。 “汪汪汪？”金皙凑过来，“关爱单身狗好吧。” “就你？单身狗？”岚切意味深长地问。 “我去，岚切你很懂啊，”胖胖的小伙子点点头，“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已经了解我们老ft的文化了。” “金皙，过来。”李京浩看金皙嘚吧嘚吧凑上去，都快把人家小情侣挤到墙角了，就从后面轻轻捉住金皙的领子，把他提溜回来。 刘易时一脸懵逼，然后神情越来越惊恐，看着李京浩和金皙老油条一样的行为模式。 “他们俩不会真的有一腿吧？”刘易时拽过暖暖，脸都绿了。 “谁知道呢。”暖暖神秘微笑，微微耸肩。 刘易时三观碎裂，立刻回过头去走到单良庆面前，对上这位因为拿了刀妹一路上都沉浸在幸福中的单姓上单的眼睛。 单良庆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回看。 “哥，你得快点谈恋爱了，”刘易时对单良庆说，“要不然单身久了真的会对男的产生兴趣。” 也不知道单良庆听懂没，反正认真点头就对了。 “笑死我了。”暖暖捂住脸。 “真奇怪，老ft好像都是单身。”苏灵均默默插话。 “我们那个时候，整个俱乐部，从选手到管理层，每个人都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好吧。”暖暖自豪地说。 “这不是什么自豪的事情。”苏灵均摇头。 “不，那个时候老板不是单身狗……”金皙说。 “后来也是了。”暖暖小声说。 “……”金皙低头，“我以为他们能谈很久。” “我以前还以为季老师也喜欢老板呢。”暖暖说。 “后来呢？”金皙问。 “我问季开阳，他说他只喜欢自己。”暖暖说。 一阵沉默。 “季开阳也不是什么坦诚的人。”苏灵均默默地说。 “唉。”几个人抬起头来。 一路无话。 迎面走来隔壁包子铺的李婶，看到金皙小步快走过来。 “小皙小皙，你们回来啦。”李婶眉开眼笑。 “嗯？李婶好。”金皙迅速一扫阴霾，露出笑容。 “快回家吧，你妈等你们好久了，羊肉汤香嘞，隔着大街都能闻到。”李婶挥挥手，把包子铺的钥匙收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去。 几个男孩面面相觑，然后都伸出手跟李婶告别。 “别不高兴了，我们好歹今天赢了。”刘易时叹了一口气。 “说的对，起码要让老板看到咱们的笑容是吧！”金皙笑起来。 苏灵均手抄在口袋里，开始往前走：“不管你们，我要回去吃饭了，饿死了。” “诶！别抢我羊肉汤！”暖暖也跑着跟上来。 这么一牵一扯，所有人都跑起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大街上响起来。 李京浩和金皙不分伯仲，一边讲着什么一边跑，刘易时背着闵珏雪的包跟在他们俩后面，还拉着女朋友的手。 再后面就是单良庆，跟着小情侣，一直不言不语，抬头看着漫天星辰。 单良庆后面是苏灵均，从容保持他老年人跑操的速度和姿势，一边跑一边停下来等最后的暖暖。 暖暖都快喘死了，气喘吁吁伸出肉肉的手拍着心口。 这些人甚至还没有空登上网络看关于他们翻天覆地的评论，就这么奔跑着回家，也没有意识到，命运的指针在慢慢恢复到差错之前的位置，也不知道今后还会有什么偏转在等待。 “阿则，他们是不是回来了？”金阿姨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停下满是面粉的手。 “我去看看！”苏正则站起来。 苏正则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这帮残兵败将扶着墙根艰难地大口喘气，眼睛都在滴溜溜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娱乐方式吗？你们被城管gank了？”苏正则有点茫然。 “我……我是不是第一名？”金皙跌跌撞撞地坐在门槛上，就像一只小狗一样目光炯炯。 “噢，感情在赛跑……”苏正则心里想，觉得这可能就是年轻人的快乐吧。 “祝贺你们旗开得胜，以及……”苏正则伸出手，把这群人的背包往自己手里拿，“在桑拿天赛跑真的很有趣吗？” “有趣个锤子。”暖暖走到金皙旁边，揽住他的头，开始用拳头摁他脑门。 金皙被锤得哇哇直叫，手脚并用张牙舞爪，甚至企图去抓李京浩的裤腰带。 “进来吃饭吧，孩子们，饿了吧？”金阿姨擦抹干净自己的手来到门口，一眼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金皙，“小皙怎么了？” “没事阿姨，”暖暖力大无比，直接把金皙提溜站了起来，“我在给金皙擦汗。” 被“擦汗”的金皙摇摇晃晃，头晕眼花，李京浩扶了他一下。 “谁啊？”刚刚被苏正则捡到的那个醉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歪歪扭扭撞进了金皙的怀里，姿态万种风情，就像傍着一根电线杆的美女蛇。 周围除了有女朋友的那几个狗男人都两眼发直放光，连刚刚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暖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什么要说金皙是电线杆呢？ 因为在那个女人碰到金皙的一瞬间，金皙就仿佛暴毙，在垂死的一瞬间肌肉僵硬，僵直难以弯曲，绷得就像电线杆一样。 这女人因为醉酒而柔若无骨的身体挨得太近了，金皙什么都能感觉到，对没错，指的就是女人的身材和身体曲线，这种时候没有反应都枉为男人。 金皙的眼珠子在慢慢惊恐地往下移，手汗在源源不断地流淌，心率加快，手脚冰冷。 大概维持了半分钟，金皙用尽全力把美女蛇抛了出去，甩在苏正则脸上，与此同时脸涨得通红，哇的一声哭出来。 就连闵珏雪都蹲在苏正则身后，用门牙咬了咬自己的指甲。 全员神情复杂，满头黑线，大汗淋漓，非常丢人。 岚切回过头对苏灵均神情复杂地说：“金皙这个弟弟，不会真的不行吧……” 第161章 唯一幸免的辅助 等到这个女人喝完第三碗羊肉汤的时候，金皙的第一碗还没有喝完。 暖暖一直盯着这个女人看，传说中的秀色可餐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了，就算不吃饭也不饿了。 “我回来了。”肖明远从外面走进来，刚刚他留下来打理了一些事情。 整个屋子里安静如鸡，根本没有人搭理肖明远，肖明远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眼睛差点被正对面那个陌生女人明晃晃的大长腿给晃瞎了。 只有苏灵均微微侧了侧脸：“辛苦了，教练。” 肖明远摆摆手，拍了拍这位年老同学的肩膀，表示没关系。 “我给你乘汤。”苏正则站起来，往后厨走。 肖明远道谢，然后缓缓坐下来，看到旁边的暖暖，目光呆滞，哈喇子都要流到桌子上去了。 “你们今天表现很好啊。”肖明远夸奖。 没人说话。 “小单你看你可以当首发的，要相信自己。”肖明远继续夸。 连小单都没有回答。 “……”肖明远一脸茫然。 全场安静如鸡。 “这位……是？”肖明远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全场活人只剩对面那个大口喝汤的长腿美女了。 “她是客人，喝多了酒，我带她进来休息休息。”苏正则走过来，把热腾腾的羊肉汤泡馍端放在肖明远的面前。 “我是隔壁霜天网吧的原老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女人吃饱喝足，终于抬起头来，甩了甩脑后的长发。 “啥？”一直假装安心吃饭的金皙差点把汤喷出来。 苏正则站在肖明远旁边，目瞪口呆。 “嗯……我怎么记得原老板是霜天战队的adc？”苏正则小声问。 “对，没错，我送他的。”女人吃过饭以后竟然不大能看得出醉意了，语言清晰头脑清楚。 “你们……关系很好吧……”苏正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是我男朋友。”女人啧了一声，碎发黏在她脖子上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直接把桌子中间的干净筷子拿过来，手法熟练地用筷子当发簪把头发全都挽住。 “啊？他不是和女朋友怀孕了吗？”暖暖放下饭碗插嘴，“难道说，这么快就生下来了连月子都坐完了？” “啧，”女人冷笑一声，“我们队的这些破事真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也不是这样，阿姨别生气，我们只是作为买家才听到的，别人都不知道的。”金皙半天才从他极端害羞的激进情绪里走出来。 苏正则和肖明远同时捂住了脸。 话音刚落，只见这位美女眉头紧锁：“你说谁是阿姨？” 李京浩也默默搓了搓手，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金皙。 “唔……唔？”金皙一脸茫然。 “我靠你要气死老娘吗？”美女用手锤了锤自己心口，表现出心肌梗塞的样子。 金皙还是呆滞的状态。 “叫他妈的姐姐！老娘是姐姐好吗？”美女展示出晃晃悠悠魔鬼一样的眼神。 “好的好的……”金皙缩起脖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美女姐姐这才清了清嗓子，翻了个白眼。 “怀孕的不是我，”女人说，“他把小三肚子搞大了。” 苏灵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在他的认识里，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复杂的男女关系。 肖明远对苏灵均投去富有同情的眼神。 “霜天果然是个有故事的战队。”刘易时心情复杂地端着自己的饭碗。 闵珏雪还是坐在那里抓着自己的饭碗，一边咬手指甲玩，神情认真如同花栗鼠。 “我听明白了，”肖明远咳了一下，“您作为原来网吧和战队的所有人，因为恋爱关系将它们的所有权都交到了ad选手手中，但是ad选手并不加以感激并且出轨小三使其怀孕，在其余选手都因故退出后私自出卖战队，您赔了夫人又折兵，是这个经过吗？” “不完全是。”美女说。 “嗯？”苏灵均和金皙同时投来疑惑的目光。 现在两个人手足颤抖，活像老年中风和小儿麻痹。 “我不承认他们，丢人。”美人翘起长腿，端起面前的茶水，有些豪气地一饮而尽，可见这位喝酒的时候应该也很潇洒。 除了酒量和酒品有点差。 “……我觉得对于您前男友的事情，应该节哀顺变，”苏正则面无表情地说，“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美女愣了一下，盯着这位神情严肃五官清秀的女孩，然后大笑起来。 其他的小伙子们也渐渐能反应过来苏老板在说什么了，不禁啧啧赞叹，苏老板果然还是一位很腹黑的成年靠谱女性。 “还喝吗？”苏正则走到美女身边。 美女眉目含情，把瓷碗端给苏正则：“我叫齐光，你呢？”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九歌.云中君》，好名字配美人，日月齐光，光华万丈。 “苏正则。”苏正则轻声回答。 “噢，原来这就是小苏总啊。”齐光啧了一声。 苏正则神色严肃，耳廓一红。 “我们老板有什么传说吗？”刘易时好奇地问。 现在刘易时也说“我们老板”了，虽然正常不过，苏正则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酸涩和温暖荡漾开来。 “苏通移动大小姐，为俱乐部一掷千金，可惜为人低调，除了少数圈里人，还没人目睹过真容呢，”齐光指指自己的碗，“还要辣椒，谢谢宝贝。” 苏正则不知道回答什么，大部分情况下她反应都不是很利索，只能摇摇头，接过碗，老脸红着走进厨房。 “所以她如今怎么了？”齐光对着剩下来的人说，“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 一片安静。 至少说，没人愿意开这个话题的茬。 苏灵均脸色阴郁，为了不让大家注意到他情绪不对，就埋头吃自己的饭。 齐光左边瞅瞅右边瞅瞅，最终叹了一口气摊手。 “罢了罢了，我不问了，我也只是个路人，反正我知道有钱人都有有钱的烦恼，是吧苏灵均？”齐光眯起眼睛。 苏灵均闻言抬起头，看向她。 肖明远愣了一下：“你认识他们吗？你经常看比赛？” “不，”齐光笑了，“我连你也认识。” “我刚刚还一边喝酒一边看你们比赛直播呢，”齐光把手机在几个人面前晃了晃，“各位英雄好汉此举真的是深得我心啊，帅哭我了，那狗日的ft高层傻逼，气死他们。” 话糙理不糙，齐光看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单良庆竟然没忍住笑了起来，看到大家注意到他，就一边低着头笑一边低头玩手指。 暖暖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老玩家吗？能认识我肖教练的人不多啊，就算是当年老观众，肖哥也不经常露脸。” 齐光耸肩，接过苏正则递来的第四碗汤，真是海量。 “你们当时的霜天，现在就还剩辅助回老家结婚了吧，别的人都摊上事了。”刘易时小心翼翼地说。 “这从何谈起？”齐光大吃一惊，“传的太离谱。” “怎么了？”苏正则问。 齐光嚼了一块羊肉，吧唧吧唧咽下肚：“我没结婚啊，也没回老家。” 全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这话里蹊跷，然后纷纷抬起头，异口同声。 “啥？？？？” 齐光把碗放下，擦了擦嘴：“前霜天辅助就是在下，国服第一电竞小软妹。” 还小软妹……老阿姨还差不多，还是霜天辅助，世界真玄幻。 “卧槽假的吧？”金皙晕了。 “不相信我也能打职业吗？”齐光挑眉，然后站起来双手环抱，朝金皙看去，“那来吧。” “前lpl牌面辅助，跌到lspl的韩援，现役霜天首发辅助，金皙，我们来s吧。”齐光说。 第162章 加班 断开麦的林世泽打了个哈欠，手机上也退出赵池的直播间。 赵池也是少爷脾气，和林世泽就算隔着七八层马甲也能王八看绿豆看对眼。 看对眼了以后，赵池天天都要拉他双排，说觉得他人骚话多操作路子野，直播效果好。 林世泽算是知道这厮在役期间“小王爷”的绰号是哪来的了，是真的任性，大半夜必须随叫随到，但是给红包也给的爽快。 林世泽就需要这样的买家，做什么不要紧，越难越好，这样竞争就会少，钱就会乖乖来自己口袋。 “腰酸背痛啊腰酸背痛。”林世泽坐直了，然后揉一揉自己的老腰。 这是他自己的直播间，只有不跟赵池双排的时候才会开，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因为习惯。 扮作一个神秘的职业陪玩，就很少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更大一部分，大多数肯定都不会相信林世泽会来当陪玩，或者放弃自己的名气当安分教技术的小主播。 这一招剑走偏锋，有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种意思。 张望舒肯定猜不到，他还敢出来来直播。 【主播辛苦了】 【下把带我一起啊】 【滑板鞋这个版本怎么天赋符文和出装啊】 林世泽看着稀稀拉拉的弹幕，直播间真是冷清的可怜，不过没了粉丝的唠嗑，林世泽倒是能一个一个安静地回答。 “没事没事，不辛苦。” “可以带，一会儿我另一个号加一下吧。” “不推荐点战争领主的嗜血，这版本卡莉斯塔基础伤害本来就低，热诚可以提高伤害，后期破败加饮血。” “黄色护甲，蓝色魔抗，红色攻击力，精华攻速。” “关键装备就是飓风和破败，飓风清兵能力强。” “这个版本用卡莉斯塔，真爱啊哈哈哈。” 一笑就整个颈椎扯得痛，林世泽只能收敛一点，本来也没什么劲笑，笑可能更多是出于一种习惯。 “感谢观众老爷们来看我直播啊，记得按时吃饭。”林世泽说。 几个弹幕飘过去，林世泽戴上耳机。 “今天直播到1点吧，你们困了就睡吧。”林世泽看了一眼手机。 【主播你是贼凯瑞找的陪玩小哥哥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池这狗贼都下播了，你还这么敬业的嘛】 【主播为什么不开镜头，我好好奇】 【主播玩adc玩的好好呜呜呜，我以前喜欢ze，可惜他退役了你能收留我吗呜呜呜】 【看了没有，今天lspl的比赛，ft的那些人怎么都混成这样子了】 【ze一点动静都么得了，说不定混的还不如他们】 林世泽又开了一把，单排上分，还走ad位，直接选了个卡莉斯塔。 弹幕里刷什么的都有，林世泽笑了笑。 “看了，帅的一批，老选手不容易好吧。” “我丑，怕大半夜吓人。” “我得好好工作啊，要吃饭的嘛。” “对ze，我一般吧，感觉没责任心的，说退役就退役了。” 林世泽说完以后锤了锤自己的脖颈。 然后打了个喷嚏。 “真是怪事，我骂我自己也要打喷嚏。”林世泽心里默默地想。 弹幕里有一点小小的骚动，不过大部分都是路人粉，菜酱的粉丝们都还是躺平任嘲的态度，但是有的观众不依不饶，打了好多事实来反驳林世泽。 林世泽认认真真地把每一条都读了一遍，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你们这么喜欢他？”林世泽问。 【那他妈不是废话吗？否则老子跟你这种小主播在这里废话】 【毕竟井底之蛙，怎么评价人家职业选手】 【我不管菜酱天下第一】 “他要是知道还有人那么喜欢他，肯定高兴死了。”林世泽啧了一声，买出门装。 【主播虽然说话难听，但是脾气还可以嗷】 【别说了，ze都退役了】 几条弹幕飘过去。 “我脾气差着呢。”林世泽说。 这回他学乖了，声音小小的，不让观众老爷们听到。 正说着，林世泽就上火了，这个打野在野刷出来之前河道做视野吃到了对面全部技能，血量走了大半，关键还不b，等到三条路兵线推出来了才回城，开局就丢了闪现。 “给他打了信号，还往里走走走走，现在流行脸探草丛吗？”林世泽一脸问号。 当然，这都是他想的，没有说出来，他每次都是大半夜直播，之前有个关注的观众说会开着他的直播躺在床上听。 “既然都要睡觉了，太吵了影响睡眠。”林世泽这么想道。 “嗯……这打野，不太……好……”说出来的话，都是这样的，“不知道对面打野的位置，越贪越危险。” 在印象中，林世泽都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过勃然大怒，青春叛逆的时候了。 反正从小到大夸他温柔的人他都觉得这是放屁，只有一个女孩，虽然没有开口夸过，但是林世泽每天看她的眼睛，一双眼睛巴巴的，里面写满了你好温柔我好喜欢你。 只有林世泽知道这是假的，伪善是他千疮百孔性格和人生的遮羞布而已。 林世泽很想告诉她，嘿你看看我，我可垃圾了，我三心二意一事无成，我搞砸了很多事情，我性格怪异，我生气起来砸过墙，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知道有人爱着我但是我缺乏感同身受的能力。 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因为孤独而生出来的影子，并不是真正的我，是你的喜欢，为我镀上了金光闪闪的外壳。 但是她一直没有离开，林世泽远远望着她，就低下头，把自己锤墙受伤的手悄悄藏进了口袋。 在内心极端的痛苦和想要表现出来的状态之中，林世泽陷入了绝境，年幼无知的他曾经想通过死亡一了百了。 不停纠结于死去的事情，一定是因为活的太过认真。 难道，我真的很温柔吗？ 林世泽困惑了很多年，也没有得到解答，但是在这份为了不让小女孩梦想破碎的伪善里，林世泽获得了行云流水般的惯性。 林世泽也早就过了会自寻烦恼的年纪了。 【主播播的那么晚，一看就没有性生活哈哈哈】 【好可怜哭唧唧】 几条弹幕刷过去。 “我还小，不要带坏我。”林世泽说。 【主播多大？】 【卧槽主播未成年？会不会被查水表？】 【难道主播年轻到还在叛逆期吗？】 “哪来的叛逆期，”林世泽把麦往脖颈上方扯了扯，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弹烟灰的手势熟练而潇洒，“我当年刚开始叛逆，我爸上来就是一个巴掌，然后我的叛逆期就结束了。” 【是男人你好歹坚持一个月吧哈哈哈哈哈哈】 弹幕里刷屏了一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能我不是男人吧。”林世泽嘤了一声。 咚咚咚，门敲响了。 林世泽叼着烟，默默地看向那扇老旧的门。 按照道理，此时此刻，是没几个人能找到他的，林世泽的眼睛浸在烟雾里，竟然有些感到干涩和不适。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林世泽还是坐着不动，把最后一口烟慢悠悠抽完，然后把烟头摁灭。 第163章 我见犹怜魏女士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魏羲和站在门口。 林世泽眯起了眼睛。 魏羲和的头发被雨淋湿了，衣服也湿了一点，如果她不来，林世泽都不知道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林世泽倚在门框上。 魏羲和盯着他那张慵懒散漫的脸，和他身后这个乱七八糟的狗窝。 “怎么来开门要那么久？”魏羲和有些愠怒。 “本来不想开门的。”林世泽笑着说。 魏羲和也不是什么情绪敏感的人，除了这个态度让她感到了不愉快，她甚至懒得揣测任何事情。 “你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魏羲和问。 林世泽手抄在口袋里，神情散漫：“我一直都是这个鸟样子。” 魏羲和面色阴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林世泽的脸，她并不打算询问狗窝的主人，而是直接侧身站了进来。 “你不是去日本找你妈了么？我不信你妈一分钱都没给你，”魏羲和低声问，“你全给苏家那个小丫头了？一毛钱都没给自己留？” “我的行踪你很了解吗？”林世泽有些冷地看着魏羲和。 魏羲和别过头，冷笑一声。 手在背后把门栓上了。 偷鸡摸狗，熟能生巧。 林世泽只是看着，什么话没没有说。 魏羲和走过来，又仔细看了看这狗窝，才发现除了本身屋体的老旧之外，洗漱用品床单被罩，被他清洗得很干净，甚至可以闻到肥皂的气味。 桌上的电脑旁，甚至养了一盆绿植。 林世泽就像把她当成空气那样，从门口踱步回来，伸手要去拿耳机，把没完成的工作继续完成。 魏羲和猛地转过身，撞进林世泽怀里，力度之大一下子把耳机脱手甩了出去。 林世泽被魏羲和摁倒在床上，魏羲和力气不大，但是林世泽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具尸体。 只有颈椎撞在坚硬的床板上的时候林世泽皱起眉头，护疼般地缩了一下。 魏羲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感受过林世泽了，上一次的拥抱都已经时过境迁好多年。 “做吗？”魏羲和在林世泽耳边轻声细语。 林世泽没有太多的诧异，也没有回答，隔了很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我还在直播，让我把工作做完，再送你回去。”林世泽把魏羲和的胳膊从身上掰开。 直到被强制推开，魏羲和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少年的力气。 那些年无法无法的纵容，一骂就求饶，一拖就跟上，一调戏就脸红，真的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而魏羲和早就失去了这份喜欢。 “我后悔了。”魏羲和抱住林世泽的脖颈，把脸埋进他消瘦的肩胛骨中，开始流泪。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林世泽安静地问。 魏羲和没有说话，而是翻了个身，压在了林世泽的身上，指甲精致的手停留在他的裤腰带上。 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低垂着头，眼角通红，梨花带雨，那张单纯惊艳的脸神情悲伤，晶莹的眼泪在她细白的肌肤上缓缓滴下。 林世泽大概能理解为什么魏羲和在圈子里就没有吃不透的达官显贵了，这样的天赋跟当年的他待在一起也太特么屈才了。 林世泽想到了一句台词。 “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林世泽皱眉，伸手把她放在自己裤腰带上的手腕握住，然后慢慢挪开。 挪开以后侧着身体勉勉强强爬着坐了起来，用手挠了挠自己被魏女士折腾到乱七八糟还沾着香艳泪水的一头乱发。 “没事的话，我真的要工作了。”林世泽有点无奈。 魏羲和瞪着床板，然后突然伸出手，拽住了林世泽。 “张望舒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偷偷地跟你来的。”魏羲和说。 林世泽皱眉。 “她知道也没事，我反正都一无所有了。”林世泽说。 “不一样！”魏羲和反驳，然后顿了顿，“关于你的事情，我和她利益并不一致。” “她的目标是苏家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跟你无关，你不要再蹚浑水了。” 林世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到底得罪了张总什么？”魏羲和缓缓地问，“为什么你只是蹚浑水，跑得比当事人还勤快？” 林世泽继续沉默，脸色不好看，慢悠悠地看了一眼魏羲和。 “把衣服自己整理一下，”林世泽站了起来，然后转过头，“你饿吗？” “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了我回你家老头子那里去，我可以……”魏羲和的话被林世泽骤然锋利的眼神打断。 “刀尖行走，要注意安全。”林世泽说。 魏羲和深呼吸了一口气，简直有些可笑地看着林世泽落魄的样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觉得你简直就是傻逼，你给她钱给她命，她当初甚至都不愿意拉你一把，带你从hunter里出来，现在他们逃了决定卷土重来，还是没有人管你，”魏羲和说，“你现在跟家里僵成这样，得罪了张总，身无分文混成这个逼样子，也没有人找你。” “因为分手都不敢来找你问原因，你现在都喜欢这么自卑的人了吗？” “不要在我面前乱说话。”林世泽说。 “因为你甚至都不了解我的人生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看到了光明。” 这句话没有说出来，林世泽暼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魏羲和。 “傻逼。”魏羲和说。 “随便吧。” 林世泽回答，走到了电脑面前，平静地拿起耳机，把挂机警告默默看了一遍，然后叉点，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直播室道歉下播。 “走吧，”林世泽拿起一把伞，推开房门，“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魏羲和戴着口罩，撑伞慢吞吞走在林世泽后面，林世泽穿了一件很薄的旧雨衣，在夏夜的瓢泼大雨里走在前面，保持着魏羲和能跟上的速度。 “你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吗？”魏羲和说。 半晌过后，林世泽说：“我是成年人，不需要别人为我负责。” 魏羲和的话就被憋了回去。 “以后别来找我了。”林世泽补充。 魏羲和一度想追上去跟他一起撑伞，但是林世泽只是默默摇头，表示拒绝。 “如果我说我一直都最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这种事情，早就没意义了。” 路边理发店放着一九九几年的老歌，那么晚还在营业的洗头房，大概也是耐人寻味的洗头房。 “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 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 深深地把你想起” 女声唱得惨兮兮的，这种倒霉天气简直让人肝肠寸断，魏羲和瞅着前面少年的背影，才发现这些年一到正儿八经伤心的时候，反而记不起怎么流泪了。 “到前面就行，我们剧组最近在钟楼这边拍摄。”魏羲和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好。”林世泽说。 第164章 再也不搞姐弟恋了 “不……不要冲动……”肖明远站在齐光面前赔笑脸。 齐光挑了挑眉毛，未置可否。 平时一向缺点脑子的金皙今天竟然灵光起来，眼睛一睁，连忙摆手。 “我肯定打不过姐姐的。”金皙说。 苏正则感到了一种老父亲的自豪感，金皙今天竟然知道和为贵了。 齐光看了看金皙，撇了撇嘴巴：“好吧，看来你根本都懒得理我。” “我……”金皙挠头。 “我开玩笑的咯，”齐光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们明天还有比赛，吃完你们就去休息吧，我哪能这么幼稚地搞你们心态啊。” 毕竟老阿姨了，齐光说话做事都是点到为止的样子，就算是性格开朗活泼有些张扬，但还是在别人舒服的范围里。 “各位加油，我是你们粉丝哦。”齐光掏了掏口袋，把饭钱卷了卷塞进苏正则手心里，对着大家挥挥手，走出面馆大门。 “真漂亮。”暖暖还是没忍住，小声夸了一句。 “其实……整个故事下来，齐阿姨挺惨的。”金皙托腮。 “毕竟也是曾经的选手啊。”肖明远说。 “不知道我到了这个年纪，能不能一样地洒脱。”苏正则心里默默地说。 大家看着齐光曼妙而潇洒的背影远远而去，每个人都带着不一样的心情目送她的离开。 直到…… 直到齐光在门口摔了个狗啃屎。 “？？？”众人一脸茫然。 “她是不是喝多了来着？”刘易时一语道破。 众人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半个小时以后，苏正则和齐光出现在街道诊所门口。 齐光抱着苏正则的胳膊，就差指着诊所眉飞色舞地对她说“太君这边请”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吃饭可以暂缓醉酒，吃饱了就恢复酒疯状态。”苏正则长见识了。 “进来坐坐吗？”齐光对苏正则说。 经过一致决定，由苏正则把这个喝醉酒的女人送回家，因为作为母胎solo的在座各位，明显都有点害怕这条美女蛇。 而且这条路上都是邻里乡亲，也不用害怕，刚好就当拿来治苏老板的路盲了。 苏正则抬头看了看门诊，按照齐光说的就是这里，但是为啥不是小区而是门诊，苏正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带错了路。 “9号？”苏正则轻声询问。 “嗯呢，9号。”齐光笑眯眯地重复。 “是，门诊？”苏正则问。 “对。”齐光点点头。 苏正则眼睛眨巴眨巴，有些羡慕地咬咬手指：“你是医生呐。” 齐光眼光模糊地看着苏正则，然后弯腰笑起来：“你也不是一直都表情严肃的嘛。” 苏正则咳了一声。 “这算是缘分吧。”齐光说。 苏正则看着齐光，然后看着门诊：“我们是邻居。” “以后有事情互相照应吧，”齐光对着燥热的夜风深呼吸一口气，因为酒醉头晕眼花扶着墙，“谢谢你们的羊肉汤，真的太他妈好喝了。” 苏正则靠在公交车车牌边，看着齐光，神色温和。 直到有了认识的邻居，开始拥有了不同的际遇，才算是在这个城市开始扎根生长。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苏正则说，“如果实在没办法，可以打电话给我。” 齐光抱着自己的挎包，额前的碎发搭在红红的脸颊上，克制不住地打酒嗝。 “苏老板，你对陌生人都那么友善的嘛？”齐光嘻嘻笑。 苏正则看着齐光站在灯光下，有种落寞的感觉，又孤独又赏心悦目。 世界上孤独并不相通，但是对于孤独的察觉却一样敏感。 “我们是邻居啊。”苏正则笑着说。 “啧，本来今天很倒霉的，”齐光叹了口气，“大概是上帝想对我做些补偿吧。” “关于前任的事情，我知道什么安慰都是没有用处的，所以我只能说，”苏正则挠了挠头发，“以后我们都在一条街上，等你喊我，下次我陪你一起喝。” 齐光一愣，然后和苏正则对视沉默了好久。 直到齐光走过来搂住了苏正则的脖颈，借着酒劲抽泣起来。 苏正则闻着她身上成熟的馨香和酒味，感到齐光把眼泪鼻涕流了她一脖子。 大街上还飘着夜市的烧烤和麻辣烫香气，闷热的空气压抑呼吸，汗水被风吹干了还黏在衣服上。 听着有些不真切的，因为真情实感的陌生人的哭泣，苏正则的鼻子也酸起来。 同是天涯失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种机会对于一直压抑默默崩溃瓦解的成年人来说很稀有，所以苏正则以后也不会告诉齐光，这种宣泄就适合留在酒醉的断片儿记忆里。 “老娘再也不搞姐弟恋了，太累了。”齐光抹眼泪，竟然有一种反差萌。 “我以后绝对不跟25岁以下的小男孩搞对象了，都是下半身决定上半身的狗比，劈腿比走a还熟练……” 苏正则动了动眼珠，心里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 “你也是姐弟……吗？”苏正则默默插话。 “你也是啊……”齐光老泪纵横，“你也被甩了？他多大年纪？” “……十八岁。”苏正则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概是这样的吧。 “世界上最坚硬的是钻石，第二就是十七八岁男生的……” “打住打住打住！”苏正则脸红了。 “噢，不好意思，你还年轻，没我这么知识渊博……”齐光嗝了一声。 苏正则脸红脖子粗了半天，才艰难吱声：“咳，真的吗？” “对啊，”齐光把眼泪抹掉，完全忘记了悲伤，勾住苏正则的脖子，“你前任，你没把他推倒吗？” “咳，没。”苏正则小声说。 “你们没有……没有机会？还是？”齐光问。 “有机会……我们一起住过，但是每天他好像除了看书和给我按摩脑袋，唔，我头疼，就没别的事情了，偶尔给我讲个无聊的故事。”苏正则轻轻叙述。 这么娓娓道来，苏正则几乎都要完全想起林世泽躺在她身边，侧着身跟她说话的神情了。 大地炎热，此时此刻又开始下起雨来，两个人站在门诊屋檐下。 齐光的表情越听越魔幻。 “什……什么几把？讲……讲……讲故事？”齐光呆若木鸡，“老汉推车的故事？” 苏正则手心都是汗，没有立刻回答这个情感专家美女蛇，而且抬起眼睛，注视着面前的雨幕。 此时此刻，你身在何处。 “说实话，虽然我现在喝多了，但是我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能忍住的十七八岁男的……”齐光说，“我听说过的高中生，都是人形打桩机……” 齐光想到哪里说哪里，正是因为这有些奇怪的对话，苏正则就越来越怀念起他来。 “他很好，明天我还是会觉得很好，因为昨天我也觉得他好。”苏正则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既然我们都失恋了，以后一起出来喝酒吧。”齐光黏在苏正则身上，一起抬头看看雨幕。 “好久没下那么大雨了。”齐光撇嘴。 第165章 最二网管 等到苏正则出现在店里的时候，齐光就已经坐在桌前了。 看见苏正则的时候，还夸张地挥了挥手，脸色红润，无比激动。 苏正则一愣，然后笑了笑，回了个招呼。 走到后厨的时候还能看到齐光抱着大碗面，还不停地回头瞅她呲牙笑。 按照金阿姨的说法，齐光应该是很早就来了，来了也不吵着要找谁，就点了一小碗牛肉面。 “把酸奶喝了吧，宿醉早上起来记得喝酸奶。”苏正则从后厨走出来，左手抹布右手酸奶。 “嗯？”齐光美滋滋，“我喜欢酸奶。” “喝吧，反正也是金皙的，金皙这段时间比赛忙，你就替他保管在肚子里吧。”苏正则把碎发刮在耳朵后面，低头抹桌子。 明明刚认识不久，却跟老朋友一样。 大概这就是喝多了容易交朋友的真理吧。 “小苏我帮你打扫吧。”齐光小口吃面，看来胃口还是出卖了她现在的状态。 “别，”苏正则摆手，“您歇着，这是我的饭碗。” 齐光撅噘嘴，然后用吸管戳开了酸奶。 顺着朝阳的第一缕晨曦，苏正则穿着利落的黑色短袖，腰间系着围裙，围裙上别着点菜的圆珠笔和一小瓶消毒喷雾。 头发已经剪短了，只留到肩膀下面一些，现在没有多余精力过那种悠闲蓄养长发的日子了，这种长短容易打理。 那张有些少年气的脸，眉眼凛冽肃静，失去了及腰的温柔直发，很长时间没有染深，天生的栗色慢慢恢复。 侧脸在晨曦中，清澈明亮，神情自带降温功能，有些像深寒的大海。 “苏正则长得有点帅。”齐光自言自语。 由于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大，苏正则看过来。 “……”苏正则有些无奈。 “他们去比赛了吗？”齐光歪头。 “是的。”苏正则说。 “我们看直播吧。”齐光提议。 “你不用上班吗？”苏正则茫然。 “我也是在门诊打工啊，给我准了三天假，”齐光有些委屈，“结果前两天我都用来喝酒了，现在想来真的傻叉。” “所以你最后一天好好歇着吧。”苏正则说。 “我真的可以帮你干干活，”齐光有些着急，“如果留我一个人，我肯定还是想喝酒。” “让我帮帮忙吧，我很想交新朋友，我朋友不多的。”齐光说。 朋友这个词在书面语中真的是烂大街了，但在真实生活中，却很少人用来直接称呼。 苏正则看着齐光，齐光真挚而眼巴巴地瞅着她。 苏正则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指了指旁边的网吧。 “要不，你帮我们当一下临时网管吧。”苏正则说。 “好嘞！”齐光直接三大口吃完了面，站了起来，满面春风。 “你不用管太多，帮忙负责点点餐开开空调就行。”苏正则嘱咐。 “包在姐姐我身上，我很熟悉网吧的。”齐光大步往外走。 “等等……”苏正则在后面嘀咕。 “哎呀不用担心，我真的不会把你的客人吓走的。”齐光说。 “不是……”苏正则咳了一声，压低声音，“你空调悠着点开……” 齐光一愣，然后爆发出夸张的大笑。 “妈的老娘几十个前男友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可爱。” 齐光这么说道，然后一边转手心里的钥匙一边抛了个媚眼，晃悠着她那双惊天大长腿走出去了。 “哪里可爱了？”苏正则有点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我只是穷啊……” 齐光走出门外，阳光明媚，已经没有了昨晚倾盆大雨那种的感觉了。 活着真好，齐光伸了个懒腰，转身往紧挨着的霜天网吧走。 看到门口的招聘启事，是关于网管的，所以饶有兴趣地停下来，把手抄进口袋里看。 “业余时间可做，短期长期均可；学历和性别无限制； 工作细心、勤奋、认真负责； 吃苦耐劳，诚实守信； 月薪四千，包吃住，五险一金，交通补贴……” “感觉还可以诶，要不我来当个全职网管混吃等死得了……”齐光有些心动了，“真是大小姐，都不知道要克扣克扣我们劳苦大众的吗？真是有的没的都给安排好了……” 还没看完，齐光准备接着往下看，结果就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把招聘启事给揭了下来。 “沃日？谁他么……”齐光瞬间炸毛。 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差点把问题少年四个字写在脸上的男孩子，把招聘启事郑重地攥在手里。 “什么鬼啊？”齐光内心咆哮。 “我要来应聘网管。”男孩回答。 “这又不是皇榜你揭下来干毛线啊？”齐光内心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不，你不懂。”男孩回答。 “写着收3-5个人，你没看到吗？”齐光说。 男孩把背包的背带紧了紧，看了一眼齐光，仿佛在看一个弱智，深深呼吸，叹气，一气呵成，缓缓开口：“这里的网管，只能是我。” “哦？”齐光挑眉。 “我一个人就能干完所有的活，一个藏龙卧虎的网吧不需要太多闲杂人员，”男孩认真地说，“如果有人实在要来应聘，那就打败我再说。” 齐光啧了一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被这个二逼给带上了奇怪的路线。 “我也是来应聘的，如果你说要打败的话，”齐光指了指男孩手里的招聘启事，“你今天撞姐姐枪口上去了。” 第166章 网管之战? 苏正则趴在柜台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面对面坐在电脑面前的两个人势同水火，看上去有些气氛不对。 直到其中那个男生站了起来，步履自然地来到了苏正则的面前，轻轻开口。 “一包烟。”男生说。 “……要多少块的？”苏正则愣了一下，然后打开柜台。 男生也愣了一下，然后僵硬地梗住脖子：“有多少钱的？” 这叫什么问题？ 苏正则一头问号。 “嗯……十块二十块三十块以及以上的都有……”苏正则说，“红塔山紫云七星蓝莓爆珠什么的……” “你随便拿吧，拿十五块钱的，”男生顿了一下，“算了，你拿十块钱的吧。” “啧。”齐光有些烦躁地托腮。 苏正则瞅了瞅，放弃了继续询问，从柜台里面抽出一盒红塔山。 “七块五。”苏正则说。 “谢谢网管。”男生接过烟。 “没事没事。”苏正则摆摆手。 “眼神不好了吧，”齐光戳了戳自己的漂亮大眼睛，“这个是老板，不是网管。” “嗯？”男生骤然转身，一下子扑到柜台上，气势之猛差点把苏正则吓到打嗝，“您就是老板？” “算是这样吧……”苏正则往后退了一步。 “请录用我吧。”男生眼睛闪出光芒来。 “想录用很简单，来跟我s，赢了再去找我家老板。”齐光坐在后面挥挥手。 不过男生好像压根就不想搭理齐光，只是继续看着苏正则，瞪着亮晶晶的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很懵啊。”苏正则一脸茫然。 从侧面小门走进来的浅色长发的大姐姐，看了看苏正则，然后笑眯眯地把自己的长发扎成马尾，柔软光泽，垂在脑后。 “是这样的哦，貌似是男生揭下了应聘启事，然后说要一个人当网吧管理员这样子，所以同样来应聘的女孩子就生气了呢。”大姐姐笑眯眯地说。 这个大姐姐不是别人，而是金皙的姐姐，不是亲生的，关系却好的不一般，是金阿姨姐姐家的孩子，一直在金阿姨的店里帮工，现在顺带在霜天网吧多了个兼职的工作。 大姐姐人美话少，身材有料，不管多么天打雷劈的事情都能笑容满面地说出来的“缺心眼”选手。 唉，果然和金皙有血缘关系啊。 平时有礼貌的很，总是笑眯眯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恐怖感觉，大概眯眯眼都是怪物吧？ “……女孩子……”齐光突然出现了一种心驰神往的表情，“啊，多么让人怀念的称呼啊……” “什么跟什么……”苏正则头痛。 “就是这样，男生觉得网管只由他一个人就够咯，”大姐姐整理了一下网管的衣服，微笑着说，“齐光选手加油呀，我的工作也拜托你替我抢回来了呢。”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吗……”苏正则心里默默承受。 自从离开了那片纸醉金迷的舒适区，苏正则发现，还是高手在民间。 “了解！”齐光打了个响指。 苏正则捂住脸。 男生慢慢地转过头来：“我没有理由跟你比。” “都是玩家，切磋切磋没什么吧。”齐光说。 “我不喜欢欺负女的。”男生说。 “嗯？”齐光抬起眼睛。 空气一瞬间变得很焦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齐光的脸慢慢黑下去。 苏正则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我还在走这条路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性别跟我说事情了。”齐光懊恼地站起来。 “啊，有斗志在燃烧。”大姐姐解说。 苏正则捂脸。 “嗯？如果伤害到你了，我感到抱歉。”男生说。 “来吧，打游戏。”齐光坐下来。 “……”男生没有回应。 “来，为了这千金不换的网管位置。”齐光说。 “这么垃圾的位置还用得着挣得死去活来吗？”苏正则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不是有免费的比赛可以看啦？”大姐姐笑起来。 “齐光不光是漂亮而已，她真的很强，万一把这孩子打自闭了呢？”苏正则悄悄地说。 “没事，包括金皙小宝贝在内，大家都是从自闭慢慢打出来的嘛。”大姐姐笑眯眯。 无烟区一个学生举起了手。 “网管，拿包烟！”学生喊道。 “自己来拿，现在网管还没角逐出来呢。”齐光喊回去。 “齐光打住，”苏老板生无可恋地举起了手，对着远处一脸懵逼的学生喊道：“烟来了。” 第167章 朋友，你听说过英雄联盟吗 “怎么比？”男生转过头。 “一把定输赢。”齐光回答。 “好，我让你一波？”男生问。 “尊重一下，我好歹是前职业的。”齐光回答。 “对不起，我只能堵上命运的一切背水一战了。”男生深深呼吸。 “诸君，我喜欢战争。”齐光回答。 两个人步伐一致，四目相对，缓缓点头，来到电脑面前。 打开界面，深呼吸一口气，将手腕同时放在鼠标键盘前面，修长的手指，潇洒而熟稔的姿势，锐利而严肃的神情。 “开始了。” “要上咯。” 两个人手指纷飞如同狂风骤雨，屏幕的闪光反射在他们的脸上，灼烧瞳孔如同灭世红莲之火。 战争一触即发。 战争的狂潮席卷而来，差点把柜台那边的苏正则掀翻在地。 “啊，是斗志。”大姐姐在边上笑容满面解说。 “姐姐，那你可以给我解说一下，为什么他们要玩《黄金矿工》吗？”苏正则一头问号。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呢。”大姐姐打开一卷泡泡糖直接吃起来。 苏正则感到了肉痛，目光直直地搅在那盒泡泡糖上面。 “你也要吃吗？”大姐姐歪头微笑。 “不是……”苏正则一口老血，“你们平时都是随便拿着吃么……这里的商品……” “不是可以随便吃的吗？”大姐姐吧唧吧唧嘴巴。 “我们好歹也是在营业……”苏正则老泪纵横。 “是这样啊。”大姐姐并没有停下嘴巴。 “……我确认一下，高嘉月同志，你确定是要继续就职吧？”苏正则问大姐姐。 高嘉月懵懂地点头。 苏正则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站直身体，缓缓说道：“好。” “咦？”高嘉月疑惑地看着苏正则从抽屉里极其野蛮地拖出两件黑色短袖，然后气势汹汹地一掌拍开了柜台旁边的小门。 就这样，那两位手势如海浪乱舞，狂风卷落叶的选手就被苏正则一手提一个像拎小鸡一样提溜起来了。 “哦不，我的钻石！”齐光惨叫地伸手去扒拉自己的鼠标。 “兽人永不为奴。”男生也是一脸倔强，伸手去拽键盘。 “都闭嘴！”苏正则冰凉的手刹在两位的后脖颈上，仿佛扼住命运的后颈皮。 “啊，好霸气。”高嘉月惊呼。 齐光和这个男生同时安静下来。 然后就看到两件黑色的工作服落到两个人的头顶上。 高嘉月同款，霜天网吧管理员。 “什么鬼？我才不要跟这种气焰嚣张的中二小鬼一起当同事呢！”齐光大喊。 “外派非全职人员不需要那么挑剔工作人员。”苏正则说。 “我一个人就可以，不需要那么多人来浪费物力财力。”男生梗着脖子。 “说到财力物力，麻烦刚刚烟的钱结一下谢谢。”苏正则说。 两个人瞬间安静如鸡。 “从今往后，大家都是霜天网吧的一份子，不允许在工作时间寻衅滋事，随便solo。” “也不允许占用工作时间，打《黄金矿工》。” “我……”齐光插嘴。 苏正则瞪眼，齐光就像漏了气的皮球，吓得忘记了要说的话。 “不要瞧不起网管，只要是职业，都需要用一百二十分的热情和专注来完成，霜天一开始管理者不是我，因为很多问题出现财政危机这才到了我手里，好好接班才是我们现在的工作。” “网管现在为止，全职两个，兼职一个，大家没有异议吧？”苏正则询问。 “可是我想挣两份钱……”男生有点懊恼。 “没关系，这个简单，”苏正则指了指隔壁的刀削面店，“看到这家店了吗？你在这里也可以打一份工，但是不可以影响霜天网吧的全职排班时间。” “噢……”男生笑了起来，这才发现一直很紧张的二逼居然也会露出笑容。 “来吧，两位，合同，签吧，一式两份。”苏正则像变戏法一样掏出劳动合同。 “你好像当罪恶的剥削阶级很熟练啊……”齐光忍不住吐槽。 “可能吧。”苏正则看他们两个签了字，就把两个人的“卖身契”收回了。 “这下我就轻松了呢。”高嘉月笑眯眯地擦桌子。 “还有个事情。”苏正则说。 “咦？”高嘉月有些困惑。 “泡泡糖……是给客人的……”苏正则叹了口气。 高嘉月反应了过来，然后慢慢鼓成包子脸。 “呃……一个月可以免费拿一个吧……”苏正则让步。 高嘉月继续包子脸。 “一个星期一个……”苏正则肉痛地继续让步。 高嘉月还是包子脸。 “好了我输了，最多一天一个……姐姐你笑笑好吗？我怕你把牙吃坏了……” 果然，除去可以对老阿姨和二逼少年的严肃脸，苏正则今天也没有对美少女狠下心来。 “诶，你喜欢打游戏吗？”这边齐光点燃了一根香烟，问旁边发呆的男生。 “特别喜欢。”男生回答。 “那朋友，你听说过英雄联盟吗？”齐光问。 男生突然表情产生了变化，这种从进门开始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同时，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太阳那样。 “我一直在找一个职业选手，我曾经和他一起在网吧打过比赛，等我意识到了以后我们也再也没有见过面，我现在还在坚持，”男生说，“我想有个机会，告诉他，有些事情，拥有了机会，真的会有改变！” “吾之初心，永世不忘。”男生最后说。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刚刚还在琢磨着省钱的小老板，身形一僵，被迎面而来的回忆砸到头破血流。 不过只是一年，却好像过了一辈子。 “朋友，你是不是脸盲？”苏正则擦了擦眼角。 “什么？”男生疑惑。 “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眼熟了。”苏正则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找到这个网吧的？”齐光虽然听不太懂在说什么，但是还是插嘴了一下。 “家门口算命的，我问他算的。”男生回答。 苏正则把男生的劳务合同折了起来，叹了口气。 “你还没想起我吗，上单人马？”苏正则轻声问。 第155章 谁与争锋 “如果我以后有钱可以买一个俱乐部，我就签你吧。” 那个时候，女孩温柔地笑出月亮眼睛，坐在台阶上仰起脸。 这是程立雪关于那天最后的记忆。 2015年9月5日，他和他的同学一起逃课去网吧玩游戏。 没想到一次简简单单地翘课，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的一生。 记忆里那个少年站起来，始终没有摘下那个口罩，有些孤独地蹲在那里，听着程立雪讲那些大言不惭的屁话。 后来回去不再乱打，开始接触职业联赛，才知道那天报名表上那两位大佬是真的职业选手。 “我去你妈还跟御风ze五排了？吹牛逼？” “你不是脸盲吗？可能认错了。” “想不到吧！其实安歌的诡术妖姬是爸爸教的。” 以上就是程立雪室友对他提出的猜想所表达的看法。 不过，程立雪从不怀疑，别人怎么说他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一根筋的热血蠢货。 对着职业选手说过那些关于理想的屁话，怎么想都觉得很难为情，程立雪当时就想一头撞死得了。 关键是那个ze仿佛还认真听了，还被他说的有点受伤。 唯一认真让他高兴的就是他们同行的那个女孩，说要录用他的安慰话。 没想到一年阔别，竟是他乡再见。 程立雪退学回老家打工，还是觉得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子，却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小苏老板，经历的却是翻天覆地的一年。 “你真不记得我了？”苏正则的声音惊扰到了程立雪的思路。 程立雪立刻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苏正则，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初见时的那份感觉了。 “嗯……想起来了，我们当时一起五排，还拿了蛋糕。”程立雪说。 “我变化很大吗？”苏正则笑了。 “变老了。”程立雪毫不犹豫。 瞬间沉默。 只听见啪的一声，齐光眼疾手快地从程立雪头上收回了她的半袋薯片。 “我靠，你怎么跟美少女说话呢？”齐光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 “我……”程立雪一脸困惑。 “……” 苏正则悄悄扶住了额头，汗流浃背。 “你认真的？”苏正则问。 “……嗯。”程立雪捂着脑袋。 “真的？”苏正则问。 “老了。”程立雪不怕死。 “……行吧。”苏正则老泪纵横。 再也不是年轻可爱的小苏了，苏正则在心里默默地悲伤。 高嘉月看到旁边的老板默默坍塌成了一堆灰，不仅感慨起岁月不饶人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你就是扯犊子，你们才多久没见？”齐光问。 “一年不到。”程立雪说。 “可能是我最近没什么时间收拾自己。”苏正则摆了摆手。 “虽然老了，但是还是很好看。”程立雪跟了一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立雪有点不好意思。 “啊，这句话我赞成。”高嘉月举手。 “您见过苏老板以前的样子？”齐光问。 “没有。”高嘉月摇头。 齐光无语。 一片安静。 隔着空白的玻璃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噼里啪啦的键盘鼠标声在这份安静里显得尤为清晰。 好像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久没有人说话。 直到苏正则收起合同，拍拍手上的灰尘。 “程立雪，好名字。”苏正则轻声笑。 程立雪站在那里，瞅着自己写出来的有些丑的名字。 一时间有些害臊。 “这啥名字啊娘们唧唧的！” 这是六年级以前，同学对这个名字的评论。 “就你他妈还程门立雪是吧！你对哪个老师有点学生的样子？” 这是六年级以后，老师对这个名字的评论。 确实有点讽刺。 这个名字取自那个家喻户晓的典故，旧指学生恭敬受教，现指尊敬师长。比喻求学心切和对有学问长者的尊敬。 但是程立雪和他的老师们一直都不对付，最后也是老师亲手把他送出了学校，最后没有高考。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名字好听。 “是啊，小崽子名字还可以。”齐光嘀嘀咕咕。 “嗯嗯，好听呢。”高嘉月微笑。 “诶，你们都觉得好听？”程立雪吃爪爪。 “嗯嗯嗯嗯。”三个女生一起点头。 程立雪脸红的像个西红柿。 “这里，还有男的吗？”程立雪迫不及待地开始四处张望。 这种因为一句夸奖就突然熟悉环境的小程同学已经开始转悠了。 “是哪个弟弟刚刚说不需要别的员工的？”齐光说。 “我后悔了，这里女生太多我怕我会没人说话乃至憋死。”程立雪解释。 “嗯？你是小学生吗？划分那么清楚，要不要整个天辉夜魇啊？”齐光无语了。 “光哥你放过我吧。”程立雪默默地低头。 乖巧而可怜。 “天辉建筑全面加固了。”高嘉月对着苏正则耳语。 齐光本来想喷你他妈说谁是光哥，后来想想觉得不能跟小崽子一般见识，所以忍痛闭嘴。 “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很重要，我都列在了条款中，你不能泄露隐私或者伤害我们的利益，从你签下合同的第一刻起，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苏正则认真地说。 “嗯？我能泄露什么隐私？”程立雪有点懵。 “你最近关注过甲级联赛的事情吗？”高嘉月笑着问。 “没有，最近我天天在工厂值夜班，白天还要早起去餐馆打工，有空我都在睡觉，这一个月我活的比较像山顶洞人。”程立雪挠头。 “那怪不得一点都没怀疑，乖乖就把合同签了。”齐光自言自语。 程立雪有些沉默，然后磨磨蹭蹭地扣手：“老板，到底是什么事情？” 苏正则愣了一下，把头发刮在耳朵后面。 “我遵循约定，来签你了。”苏正则说。 “嗯……啥？？？”程立雪呆若木鸡。 “我说过，如果我以后有钱可以买一个俱乐部，我就签你。”苏正则说。 程立雪站在原地，嘴巴张大，半天才指了指屋顶：“这网吧，是俱乐部？” “嗯……可能是最破的俱乐部吧，有点勉强，毕竟我们只有一个队罢了。”苏正则说。 “什么俱乐部啊……”程立雪从茫然的状态恢复回来，突然语无伦次，眼睛突然闪闪发亮起来，“不是……我可以打比赛吗？不管什么比赛，我可以打比赛了吗？可以签我吗？” “这惊讶的时间比我预期的短啊。”齐光自言自语。 “嗯，不过……”苏正则话锋一转。 “嗯？”程立雪瞪大眼睛。 “签你当工作人员……也是签吧，”苏正则扶额，“每个人都是要成长的，如果你实力够，确实可以……” 在工作上，苏正则有绝对的能力公私分明。 毕竟当初，为了战队打法，是她亲自拒绝了想要转会来的林世泽。 程立雪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尴尬和不甘，以及只有热血沸腾的少年才会有的那种，不服气。 “是谁首发？”程立雪冷冷地问。 他和一年前已经不一样了，他现在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连天赋都可以触手可及。 这种结局，让人难以接受，不管这是什么样的队伍。 那个一直压抑在生活重压下的梦想，在此时此刻又翻天覆地，在丑陋泥土下挣扎出它茁壮的藤蔓。 “一开始，我一看见比赛上某个选手的精彩操作震撼全场，然后他的粉丝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每个英雄背后的故事，总是想哭，但是在某个点又被止住了，可能是自己的渺小无能吧。” “我很长时间都活的很消极，唯一喜欢的游戏被人天天说成网瘾少年，还什么都打不出来，万年白银狗，我在意的点永远不被人认可。” 这是程立雪曾经说过的话。 如今已经翻身拥有了能力，在面对机会的时候怎么能擦肩而过。 就算是替补位，今天也要争取。 “想来当上单也不是不行。”齐光说。 苏正则也默默看向她。 齐光站了出来，笑容里有些讥讽。 “小伙子，成年人说话要负责。” “想要首发上单，你能打过单良庆吗？” 程立雪愣住了，用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反应这个名字。 就在想出来的那一刹那，程立雪脸色一沉。 第156章 电竞老慈父 肖明远坐在桌子面前，先是抠了抠额发，然后托了托腮，两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瞅着天空。 盯…… 大概用了半个小时，才把手里的合同给放下，然后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坐在对面那个热情似火的少年人在用喷火一样的眼神足足盯了他半个小时。 这种攻势，差点把肖明远盯成了巴西烤肉。 按照道理来说，肖明远已经是所有人里面跟小孩子打交道最多的人了。 但是今天他见到程立雪，还被他强烈的斗志给吓得虎躯一震，满头黑线。 果然，混吃等死的老油条真的不适合教导年轻人。 一般来说，刚刚进入社会的人，都会选择收敛起自己的锐气，在等待和被打磨中慢慢变得圆滑，或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或者选择温水煮青蛙，温吞吞地重复一生。 只要不突兀，不登高重跌，都是普通幸福的一生。 而这位少年英雄好汉，肖明远很清楚地能够看出来…… 他不光不在乎别人的嘲笑，而且不怎么看场合地讨论理想，擅长嘴炮，年轻而容易愤怒，自尊心敏感，自信心爆棚。 就是初高中最喜欢看的那种jump少年漫画的主角。 该怎么交流？ 盯…… “可以签名吗？” 程立雪率先打破了安静，眼睛瞪得溜圆，亮晶晶地盯着肖明远。 “……”肖明远挠挠头发，“你认识我？” “我已经把所有比赛补完了，每场都看了十遍。”程立雪认真地回答。 “……”肖明远继续挠头。 “可以签名吗？”程立雪重复。 “好吧。”肖明远叹了口气。 肖明远扯过一张纸，还没开始写。 就看到对面那个孩子麻溜地站了起来，蹲在肖明远面前背对他。 “签这里。”程立雪指了指白衬衫的后背。 肖明远笑容僵硬。 “有这么签名的吗？”肖明远发现自己出名太早，退居也早，几乎没有关于签名的回忆。 “有。”程立雪乖巧地抱膝蹲着。 “这……衣服……贵吗？”肖明远咽了一下嗓子。 “我的衣服没有贵的，放心吧。”程立雪说。 肖明远深呼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想在他背上岳母刺字写“精忠报国”，刷刷刷地把名字和游戏id签了上去。 写了半天，最后左瞅右瞅，最后还是觉得字写小了，也写歪了。 有点失败。 程立雪站了起来，很满意地背对玻璃门看了看，然后满脸笑容地重新坐下来。 “我不经常签，所以有点丑。”肖明远扶额。 “你年纪大了，退役早，我知道。”程立雪点头。 肖明远仿佛膝盖中了一箭，差点给这位低情商二逼跪了。 “那为什么要我的签名……”肖明远强颜欢笑，故意开玩笑，“难道你是我失散多年的粉丝吗？” “不，”程立雪认真地摇头，“我不是你的粉丝。” …… 肖明远笑着跪了。 “选手什么时候回来？”程立雪问。 “他们比赛期间，按照规则不是可以随便回来的，”肖明远解释，“偶尔回来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 “lspl刚巧在本地打也不能回来么？”程立雪诧异。 “我肯定想让他们回来啊。”肖明远说，把桌子上的香蕉拽了一根下来吃。 “那教练，你怎么回来的？”程立雪瞪眼睛。 “咳……”肖某差点被香蕉呛死。 “肖明远认识的人必不可能少，这种场合溜回来喝羊肉汤也不难吧？” 门口响起齐光的声音。 肖明远默默吃香蕉，做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光哥你来了？”程立雪问。 “是啊，”齐光咬牙切齿地微笑，“老子来问问你啥时候上工呢？” “噢不好意思，我这就来，”程立雪站起来，对着肖明远挥挥手，“教练我过一会儿再来。” “你是晚班别想了，快跟我来。”齐光一胳膊拽过程立雪的脑袋。 齐光身材好得离谱，程立雪被钳在她胳膊下，紧张得安静如鸡。 两个人走了以后，肖教练才算是松了口气。 苏正则开门从平时用的训练室里走过来。 “这就是你们碰到的活宝啊，”肖明远揉太阳穴，“刚刚齐光跟我说他是个二逼青年我还不信来着。” “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才找上门来的小朋友？”肖明远瘫痪。 苏正则摇摇头：“飞来……横祸？” “我还是没法带小孩。”肖明远摆手。 “不用你带，你带队员就行，后勤人员我来管，”苏正则也掰下一根香蕉吃，“没吃饭饿死我了。” “可是这个后勤人员好像想当队员。”肖明远说。 “都怪我，当时为了安慰他说以后可以签，但是我没想到我现在那么穷，太伤心了，”苏正则叹气，“我没钱雇他，我本来想如果有队把他放到二队替补，看一个赛季再说，我现在根本没钱组二队。” “唉，也没事，留着吧，毕竟我们缺网管，我可以带着教教他。”肖明远看到苏正则为难的样子，就安慰她。 没想到苏正则这厮立刻笑了起来：“好啊，谢谢教练。” “你早就估计好了我会答应吧。”肖明远有些无奈。 苏正则耸耸肩，耳朵发红，侧过头做了个鬼脸。 “我帮你多看着点，我们还有好多路要走下去呢，”苏正则说，“你不是电竞老慈父吗？带了好多年轻人这样。” “我争取多挣钱请你吃火锅！” 肖明远笑着摇头。 “算了，等你哥回来让他带，他们俩情商和说话方式有的一比。”肖明远说。 “那不可能，我哥难道不是世界第一可爱吗？”苏正则闭着眼睛瞎吹。 肖明远只能扶额笑。 看到好看而且聪明狡猾的小姑娘总是没法怪下来，肖明远越来越发现自己心态老年化了。 第157章 小wcan “群青，群青？”鞋鞋从后面推了一下，没想到这厮直接趴在了痒痒的腿上，打起了呼噜。 “我靠，没搞错吧，马上比赛了，又睡着了？”痒痒去掰群青的脑袋，没想到费劲的一腿，分外艰难。 姜寒站在窗户边，对着痒痒啧了一下。 杨央没好气地抬起头来：“有事吗您？” “他哈喇子流出来了。”姜寒说。 “靠！”痒痒直接站了起来。 要不是月五坐在旁边用胳膊挡了一下，群青大概率会直接被掀下去。 这个时候，wcan的带队经理小宝走了进来，看这几个活宝还是一如既往神气活现，就放心地松了口气。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作为领队，还是需要严厉一点的。 “别睡了别睡了，都起来。”小宝把几瓶矿泉水分发下去。 “……”群青睁开惺忪的睡眼。 “你是真的流批，摔都摔不醒。”杨央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帮群青拧开瓶盖。 “如同去世。”姜寒咳了一声。 群青伸了个懒腰，用手捏成拳头，锤了锤了自己的脖颈。 “唉，好累啊，好困。”群青瞌睡。 小宝和颜悦色地蹲下来，薅了一把群青风骚的头发。 “青青，虽然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辛苦你了呢。” 群青那头在床上压的飞机发型，这么一薅直接起飞。 adc群青选手，在成为首发一个月后，还是依然无比困倦。 关于群青，业内的人们是这么评价的。 “小菜酱吧，难道他不是菜吹吗？态度整的跟林世泽儿子一样。被ze摁在替补位上那么久，竟然还产生了愉悦的依赖情绪，可能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如果他不困的话，还是挺猛的，我说如果……” “菜吹？” “菜吹吧……” “菜酱脑残粉。” 这就是热心民众们发表的所有见解，相同部分太多，此处就不一一赘述了。 月五试探性地询问：“洗个脸吧。” “嗯。”群青站起来，抖了抖衣袖上的褶皱，用手指捻了一下鼻梁，伸懒腰走向休息室角落的洗手池。 正常的时候，很多人会觉得群青的行为懒散，所以看上去很搞笑，但是很多时候大家都会注意不到，从根本上来说，群青不太爱主动说话。 如果没有人来撩他，群青可以安安静静一整天。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七月份，正是最糟糕的天气，闷热无比，天地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直到水龙头里的冰凉水流滑到手心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群青的眼睛才算睡意全无地睁开了。 水龙头旁边坐着他们队的替补ad，群青甚至记不得他的名字，如果说是因为他为人傲慢，群青大概率不会否认。 群青只记得这个人是guardian买来的，只上场过两次就被他死死摁在替补位上看饮水机了。 除了林世泽，群青相当有自信不被任何一个ad摁回替补席。 “诶，还没睡醒？”替补ad嗤笑了一声。 群青反应有点迟钝地抬起头来，然后眨巴眨巴眼睛。 “……醒了。”群青说。 替补ad很久没出声，只是歪着头看他，直到群青感觉来自侧面的眼光像蝎子一样蛰了他一下，才反应迅速地瞥了回去。 “我说，其实你对输赢根本就无所谓吧，从以前，到现在，哪怕当了首发……”替补ad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群青愣在那里，看这个人虚假的笑脸，他的眼睛没有笑意，甚至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愤怒。 “真是不善于伪装的神情。”群青心里默默地想着。 这个替补ad已经二十一岁了，而首发ad才成年不久，年纪轻轻，后生可畏，未来可期。 职业选手的黄金年龄总共就那么几年，谁也不会觉得比谁差。 不知道为什么，群青总觉得自己明白这个人在愤怒什么。 “别乱开玩笑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五出现在两个人中间，伸胳膊去拿在窗户口的水杯，笑着撞了撞替补ad的肩膀。 群青瞥了一眼月五，他知道这个人是老好人，性子沉默寡言，整个人看上去总是瘦弱而忧心忡忡的感觉。 被老好人救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群青就干巴巴地站在那里，甚至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他没法理解一天到晚为别人着想的那种人，看到他们隐忍而烦忧的样子，群青就觉得费解。 直到在林世泽身上，看到他肉眼可见的变化，才开始想，是否变化才是人生必经的道路。 “我们ad年轻气盛，月五，也就我们这些老的掉渣的选手，才会那么重视比赛吧，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老人也没几场机会了。”替补ad叹了口气。 被月五堵了一句，本来就不爽，现在直接低下头玩起手机来。 月五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地看着群青，干笑了两声，然后恢复了神情，轻咳一声，用手掌拍拍群青的肩膀。 “没事，下一场ft，好好打就行。”月五晃晃水杯。 这就是群青最讨厌的地方了，因为几乎每个老好人，在面对给自己的恶意的时候，都会选择不反击，等到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开始默默舔自己的伤口，越舔疤越大，实在是太傻逼了。 “我确实没什么集体荣誉感，也没有你说的那种披挂上阵的觉悟，但是这些，”群青转过头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等到你站到首发的时候，你才有资格教育我。” 替补ad呆住了，他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后辈竟然真的出言不逊。 “曾经在豪门战队ft撑起整个春季赛和夏季赛的首发中单，这种叫资历丰富，你，只是老而已，你们不一样。” “你说对了，但是没说全，我不是什么好玩意，不光会赛前打瞌睡，还没素质，所以我不爱幼，也不敬老。” 群青又长个子了，从后面看起来高挑颀长，但是队服穿的皱皱巴巴，走路姿势也有点奇怪，所以掉头离开的时候，连三秒都没有帅到。 但在经理小宝眼里，现在群青真是酷炫狂霸拽达到了巅峰，不由得改变了一些不够客观的想法。 “说不定群青并不是没有数的人，就这样吧，让他自由生长。”小宝心里想着。 第171章 赛前摄影 “一会上去，你别东张西望。”杨央对鞋鞋说。 “我必不能跌份儿啊，你想啥呢？”鞋鞋不屑地收他的键盘鼠标。 已经有现场摄影师傅进来开始左拍右拍了，鞋鞋有点不自然地伸爪子拨了拨刘海。 这段时间是主持人和解说控场的时间，以免还有观众没有乖乖落座，方便工作人员组织秩序，以及用来读一读金主爸爸们的广告词。 这个时候配的画面就是现场捕捉的选手在休息室的动态，百分之六十的选手被拍到压根都没法从容抬起头来微笑的。 紧张加镜头尴尬症，能笑出来就有鬼了。 月五坐在沙发边上，群青腿翘在他腿上直接占了沙发四分之三的地方横躺睡觉，拿着手机，把lspl的录播又倒回来看。 “真的勇士。”姜寒端着水杯站在旁边。 “其实我本来对苏灵均有点成见的，就算我们曾经在一个队，他真的很优秀，但是他的好胜心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烈，”原ft中单选手月五盯着手机屏幕，“他离开stg的事情他洗不白，他也从来没打算洗。” “但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他为什么愿意真的从lpl降到lspl去，更何况他还是苏通太子爷，还有金皙和李京浩，状态再差的韩援也不该跑到中国赛区的次级联赛去吧？”月五有些纠结。 “颠覆三观了，确实，”姜寒啧了一声，“在我的观念里，苏灵均一直是那种变态胜负欲，趋利避害的远古大神。” “谁？”群青垂死病中惊坐起，双眼昏花，“远古大神在哪里？” “我们没讲林菜逼，”姜寒差点气笑了，“林菜逼比远古大神还差个注册号前五的位置，顶多算是小神。” “可不止远古大神，你们瞧见他们后面bp的教练了吗？”小宝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坑头写备忘录，嘴巴还能一刻不停地唠叨。 “卧槽卧槽我跟你们讲，那天我在微博看到他们教练的时候，一开始没想起来，”鞋鞋两步跨过来加入讨论组，直接坐在了群青身上，群青差点直接归西，“后来我细细一想，我去你妈了个逼！” “注意你的措辞文明，不然扣工资。”小宝拍桌。 姜寒走到摄像大哥面前，咳了一声，小声低语：“没拍到吧……” “ok” 摄像大哥悄悄比了个手势。 “我靠竟然是真的是stg那个传奇队长，肖明远。”鞋鞋拍腿。 如果说苏灵均是远古大神，那肖明远应该就是远古大神的爹，使得天独厚的天赋被栽培发育到近乎完美。 “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啊？我们都知道啊，谁手机不安微博啊。”杨央恨不得一脚把鞋鞋的脑袋给踢下来。 “他跟苏灵均，和好了？”群青探过脑袋。 这场全电竞圈都知道的世纪大仇，咋就没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远古电竞圈最强夫妇床头吵床尾……”鞋鞋还没说完，直接被杨央从后面被致命打击。 “好，你奖金没了。”小宝咬手指。 “看，苏灵均在天上用他的死鱼眼盯着你呢。”姜寒笑死。 “你可真是个傻逼。”群青骂了鞋鞋一句。 鞋鞋巴掌伸到了群青的小脸边龇牙咧嘴：“你也是傻逼，就别说我了行吗？” 摄像大哥离着老远，看一家子整整齐齐和和美美，嘴型似乎是在相互夸赞，不禁感叹一下大家的感情真好，举起相机。 群青、鞋鞋和杨央绕着月五互相扯皮讲话，姜寒站在一边，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又不想劳烦工作人员，还有十来分钟才进场，姜寒决定上楼打水，顺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经理，我去打个水。”姜寒请示。 小宝想了一下，现在开水房说什么也不会有别人了，顶多有几个清洁大妈，再加上姜寒虽然嗓子都没发育好，但是确实队里数一数二稳重的，就大手一挥。 “去吧，快去快回。”小宝说。 姜寒点头走了出去，小步跑上楼。 跟屋里或多或少掩盖在欢声笑语下的紧张相比，房间外的世界真是空气清新，让人身心愉悦。 其实今天的赛程，最紧张的就是三点的这一场，对上了重组后的teamft。 苏通移动作为最大的金主，一向都是一掷千金毫不客气，在人员安排上都是风雨无阻的，各个国家的服务器里搜刮人才，开出惊天条件来截断退路，况且ft俱乐部的往昔荣誉对于任何一个新人来说都是双赢的关键。 情绪最复杂的，就是姜寒。 比起其他位置上未知的战力，姜寒知道自己要对付的人。 云中之旗无双剑，杀人诛心季开阳。 ft上个赛季一次冷板凳都没有坐过，出道即巅峰的云旗，顶替的是作为队长的赵池。 姜寒没有跟这个人当过队友，也就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他所知道的，就只是他是重组前唯一一个被留下的选手，实力很恐怖，目空一切的高岭之花。 正想着，姜寒打开开水房的门，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一回头，看到了坐在窗户框上的年轻人，风吹起他的外套，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俯视着窗外整个彩旗飘摇的场地。 这些许陌生但有印象的，在电竞圈少有的完美的侧脸，姜寒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季开阳？”姜寒脱口而出。 第159章 缺席的位置 全场一片寂静，甚至出现了一些异样的声响。 wcan的五个首发已经入座接好键盘了，裁判站在后面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所以几个人低着头，专注发呆和抠键盘。 小宝在后场走来走去，最后靠在门上，眼巴巴地瞅着台上隔音室里的各位。 对面的ft隔音室里坐着四个人，已经开场五分钟了，始终是四个人。 首发上单，迟迟不见踪影。 “裁判小姐姐，裁判小姐姐，对面怎么了？”鞋鞋还是没忍住，对着频道里问道。 “没事，你们准备。”裁判的声音在频道里响了一声后就掐断了，语气似乎有些焦急。 只有姜寒有些沉默，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有些焦躁地托着腮。 “对面替补位带的是辅助吧。”杨央还是没有忍住，轻声嘀咕。 “季开阳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月五说。 “有事情也得上报吧，看样子对面教练领队好像都不知道。”鞋鞋说。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杨央小声哔哔。 “频道保持安静。”裁判的声音响起。 一直没有吱声的群青突然开口：“裁判，是出事情了吗？” 频道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出声。 裁判沉吟片刻，然后切断了接入。 一片寂静，只剩下五个人面面相觑，鞋鞋安静如鸡，小心翼翼地抠手指。 台下的观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主持人和解说分两个频道在奋力控场，怎奈何直播频道下面已经骂声一片。 小宝站在后台刷手机，手机上骂声一片，ft的官博下面不满意这次换血的人早就不爽了，骂的那叫一个口吐芬芳，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刚刚看到季开阳了。” 犹豫再三，姜寒托腮说。 “什么意思？”姜寒身边坐着的月五突然转过头来。 “诶，我也不知道。”姜寒有些语塞地端起水喝了一口，挠挠头发。 就在开赛前十分钟的时候，姜寒在二楼开水房旁边的窗户口看到了季开阳，季开阳还穿着黑红色的外套，坐在窗户口往外面望。 当时姜寒就觉得奇怪来着，ft的队服已经改版了，队标和衣服的颜色全部都换掉了，因为楼道里来来往往的新队员都穿着新队服。 “季开阳，你不下楼准备吗？”姜寒问。 季开阳没有回答他，而是朝他笑笑，指了指楼下的ft旗子。 “怎么了？”姜寒走过来。 季开阳拍拍手，弹去裤子上的灰尘，从窗户框上跳了下来。 “再见咯。”季开阳手抄在兜里，对着姜寒灿烂一笑，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阳光轻薄，落在少年的肩头很快就消失不见。 在很久以前，在后辈姜寒的心里，一直觉得季开阳是个冷漠自私又自以为是的高岭之花，直到今天看到他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可怜。 一瞬间的迟钝，裁判的声音突然切了进来。 “你说你见过季开阳？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裁判问。 “你听错了，我可没见过。”姜寒说。 群青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匆匆瞥了一眼故作镇定的姜寒，演技太拙劣，可以明显地看到他不安的手指拨弄着头发，微微低头躲开导播的视线。 “你确定吗？”裁判犹豫了一下。 “他天天嘴瓢，一直呆在休息室怎么看到季开阳，裁判姐姐你不用管他。”群青说。 姜寒咳了一声，耳根因为说谎而烫起来。 裁判嗯了一声，掐掉自己的麦。 几个裁判走进后台，可以看到他们战队的频道里只剩他们五个人了。 姜寒叹了一口气。 “牛逼了。”杨央安静了半天，突然说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事，我们懒得掺和了。”群青默默自言自语。 姜寒低着头，半晌嗯了一声。 “可惜了。”月五说。 2016年7月31日，在西安举行的lpl夏季赛季后赛8进6场次a中，因teamft首发上单季开阳选手缺席比赛被判负于wcangaming，无缘本次季后赛总决赛。 wcangaming直接晋级，将在8月5日迎战rg，胜者晋级半决赛。 走的时候，群青看到ft现任中单摔了他的键盘，吓得两个心理辅导员走上去把他们几个哄下来。 “快走快走，在这看啥热闹呢。”小宝从后面探出脑袋，伸手提溜住群青的领子。 “诶，痛。”群青护住脖子。 “晋级了我们吃好吃的去。”小宝把手机收回口袋。 “这也要庆祝一下？”杨央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已经开始考虑吃什么了，“又不是我们打赢的。” “谁知道呢？”群青手抄在口袋里，“不过竞技比赛俱乐部的管理层权势滔天，确实不是好事。” “给ft高层点教训。”鞋鞋嘚瑟地点头。 “你知道个大头鬼。”月五走在最后面，笑着锤了一把。 第160章 职业生涯的告别 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苏正则从楼下带了晚饭上来。 其实很理解，为什么平时逮到机会就想溜出去的孩儿们今天恨不得把自己埋在房间里，所以苏正则连问都没有问，直接给每个人都带了盒饭。 lpl夏季赛季后赛比赛期间，选手统一入住指定安排酒店，霜天作为lspl积分第一参加升降级赛，刚好和lpl季后赛赛程重叠，都举办在西安市，这次主办方就把酒店安排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现在整座城市从原来的远离纷扰，一夜之间汇聚了全lpl最顶尖的战队和全明星选手。 同一家酒店，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上个赛季还是lpl的老大哥们，这个赛季一下子虎落平阳，住宿规格都和楼上那些豪门俱乐部的套房大相径庭，给谁大概都不会愿意出来。 门都没有关上，大概是故意留着门。 苏正则轻轻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这是下路双人组的房间。 “起来吃饭。”苏正则帮他们拆筷子。 金皙趴在李京浩的身上刷微博，李京浩塞着耳机睡觉，苏正则觉得给这两货安排两张床实在多余，金皙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整天黏在李京浩身上，甩都甩不掉。 “小老板辛苦了！”金皙抬起头，眼睛只亮了一瞬间就暗下来，“小老板……季老师……” “这不关你的事情，”苏正则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难受了一下，但是立刻板起脸站直，把筷子交出去，“季开阳是拎得清的人，他做事的时候肯定是想好后果的。” 下午比赛结束的一瞬间，整个微博的电竞板块都被季开阳血洗了，有他的粉丝哭天嚎地于他的职业生涯自杀行为，有他的黑粉趁机骂娘，还有中立粉丝走出来指责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是毁灭了职业道德的。 只有ft的当事人们才能明白，从当时唯一决定留在ft俱乐部开始，季开阳就一手策划了这个复仇计划，让管理层付出了整个夏季赛为代价。 这个离经叛道、自视甚高的人，一直制造着鼎盛状态的假象，带领整个新队伍在望上野核心上靠，让教练完全没有带替补上单的意思，其实整个小组赛的积分大概在季开阳这里都有仔细的安排。 teamft无缘夏季赛总决赛，但是更应该认识到的一点是，季开阳的职业生涯还是结束了。 虽说不至于直接终身禁赛，但是会严重罚款，ft肯定也会把云旗商业贱卖到次级联赛，选手中不乏因为得罪了管理层而被雪藏的。 “真是个傻逼。”金皙嘟囔了一句，眼圈有点红。 以前在ft的时候，这两位是不合的那两个，金皙太蠢了，一直都模模糊糊的傻白甜，而季开阳一直都是最通透的那个，他聪明敏感，总是不会过多地表示出自己开心的样子，总是一个人发呆看着窗外大雨倾盆的世界。 依稀记得，季开阳说过，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成为一个作家，只为自己活着。 想到什么就去做了，从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有的时候，你会觉得某个事情做了可能会后悔终身乃至付出昂贵的代价，但也会选择去做，也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连做梦都是无能的愤怒，日日夜夜想要回到当年那个他曾经放弃抵抗的战场上。 “你们好好吃饭，当回你们的老大哥，就是报答了，”苏正则把饭端出来，“谁都知道季开阳这次对线换血换的太亏，所以你们要打回来，要不然以后还拿什么来给季开阳上香？” 金皙瞥了一眼苏正则，苏正则的神情看不出太多的情绪，金皙一直都很难理解他们的心思，不过小老板一直说的都是对的，那就听话吧。 “一会儿我喊他起来吃饭。”金皙戳了戳被子。 “怎么了？”苏正则端着别的饭盒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嗯？” 金皙想了一会儿回答：“李京浩哥才睡着，让他再睡一个小时。” “你这时候倒学会懂事了。”苏正则想笑，看着金皙趴在李京浩的身上。 就像护崽子的老母鸡。 可能这才是甜甜的官配吧，苏正则心里酸不拉几地想。 第161章 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走出房门，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拐角。 苏正则就慢慢地蹲了下来，把饭盒放在自己的脚边，把脸埋在了膝盖间。 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她好久都不流眼泪了，感觉眼泪在某个时刻已经慢慢地流光了。 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苏正则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屏幕。 来自，不是季开阳。 微信还停留在六月的尾声，季开阳发来的“保重身体。” 那天苏正则忙的天昏地暗，没有看到这句话，也就没有回复，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潦草的告别了。 下面的，就是苏正则在今天下午发出去的，干巴巴的一句“你还好吗？” 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再往下面，就是林世泽的微信了，空空如也的朋友圈，和她一直以来自问自答般的消息。 苏正则总是说要保护他们，当合格的老板，直到最后，苏正则才发现，她在命运恶劣的捉弄以及变故面前，弱的如同一个傻逼。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无能为力啊。”苏正则小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扒拉扒拉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 听见几声急促的脚步声，苏正则连忙站了起来。 原来是程立雪和齐光。 “怎么了？”苏正则手指发凉，摁住眉心。 齐光提溜着程立雪的领子，程立雪穿着后勤人员的衣服，看上去霜天也算是有工作人员的战队了。 说到齐光，苏正则给她找了身正装穿上，填了战队经理的工作证，这厮人模人样的时候，真是腰细腿长的大御姐，化妆的手法也是一等一的，走在酒店里，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豪门俱乐部的牌面领队，吸引了一路的目光。 “这小鬼，我一转头的功夫就不知道又晃到哪个俱乐部的套房门口去了，”齐光满脸黑线，“你到底是来当后勤的，还是来站街拉客的？” “我靠，全都是大神啊，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大神，激动点有错吗？”程立雪争辩。 “你说的我好像见过活的一样……”齐光嫌弃。 “我刚刚看到安歌了！卧槽那可是安歌啊！”程立雪挣扎，无奈被齐光提溜着像一个儿子。 虽然苏正则此时此刻心情极度悲伤，还是条件反射般地插嘴：“安歌咋了，我们队有苏灵均啊，别的队有吗？别的队有我们那么高的平均年龄吗？” “大家不要吵了，给我教练一个面子。” 不知道何时，肖明远站在了墙角，缩起脖子。 “加上教练，平均年龄就更高了。”苏灵均从房间里走出来，靠在门框上。 “我去，你自黑又带我干嘛？”肖明远满头问号。 “稀罕你，就想黑你。”苏灵均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开玩笑的神色。 “好，最后一次，”肖明远叹气，举起双手，“都是我的错。” 苏正则没想到他们都出来了，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都出来了？”苏正则问。 苏灵均歪头，然后伸出手来：“我饿了，出来拿饭。” “好吧，”苏正则扒出盒饭，“吃牛肉饭还是鸡肉饭？” “没有猪肉饭吗？”程立雪插嘴。 “你个后勤人员吃大头鬼啊？”齐光捂脸。 “有猪肉饭……”苏正则本来还气着，就给气笑了。 “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肖明远笑。 几个人蹭在拐角里，面面相觑，场景相似，却是已经物是人非，场外人山人海的lpl观众，如今已经不属于他们。 “我是真没想到，我还能站在这种鬼地方。”肖明远耸肩。 走廊尽头响起熟悉的高跟鞋声，苏正则一个激灵，眼睛瞪得溜圆。 精致而优雅的香气先一步到来，然后就是笑声，少女的笑声快乐而张扬，是苏正则最熟悉，最喜欢的声音。 “小正经！” “小洵美！” 苏正则扑腾起来，就像一只健勇的小公鸡，看见了多年不见的老婆。 齐光愣了一下，从认识苏正则开始，还没见过她那么高兴的神情。 穿着深蓝色短裙的钱洵美小心翼翼的踩着她那双恨天高，眼睛笑成一条线，往这边跑，苏正则也拔腿就跑。 苏灵均看到钱洵美，耳朵根有点红。 肖明远一直侧着脸看他，差点笑死，一个劲后退，用胳膊怼苏灵均，示意他往前面去，不要怂。 苏灵均被怼的耳朵滚烫，直接板着脸走到墙角自闭去了。 “见女怂？”齐光小声问。 “大概吧。”肖明远啧了一声。 “啊？我对均哥的印象一下子颠覆了。”程立雪插嘴。 齐光摇头：“你这辈分应该是错了，你应该喊均爷爷。” 第162章 别这么凶啊 次日中午12点，苏正则被钱洵美喊进了她的休息室。 为了防止苏正则早起溜掉，钱洵美这种从来没在八点前睁眼过的大小姐竟然从七点开始就在苏正则门口堵着了。 钱洵美把苏正则的脸揉得像团子，左瞅右看，她的小正经除了失去一头长发，瘦了很多，加上本就个子高，现在看上去就像竹竿一样，穿着黑色的后勤t恤，连以前最不喜欢的运动鞋都穿的很熟悉了。 以前的苏正则就算再穿着朴实，那头养护的温顺的长发，配上她的清冷长相，总是难以言喻的贵气，一直都是钱洵美栽种在心里的人间富贵花。 实在不行就跟我回家吧。 钱洵美是想这么说来着，但是看到苏正则一如既往清亮的眼睛，这句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钱洵美只是拍拍苏正则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要不然我还是回他们那边去吧。”苏正则不安地站了起来。 “诶！别啊，”钱洵美立刻伸手过来扯住她，“那边有你哥，还有肖教练，你去了他们反而紧张。” 苏正则身形一顿，立刻回过头来，手足无措地眨巴眼睛：“真的吗？” “真真的，我还能糊弄你不成吗？”钱洵美献媚，“我是那么鬼精鬼精的人嘛？” 苏正则听了她的话，慢吞吞地坐下。 钱洵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从冰柜里掏了酸奶给苏正则，像摸傻子一样摸摸她的脑袋。 “不对，”苏正则一直替霜天各位悬着心，这才反应过来，“你哪来的vip休息室啊？你什么时候入行的？” 钱洵美听了差点把嘴里的水笑喷出去。 “我入你姥姥的行啊，我肯定是为了你在西安才过来的啊，”钱洵美说，“这次我家算赛事赞助商，为了你整个休息室很难吗？” “噢……我都快忘了我还认识富二代了……”苏正则心如死灰。 钱洵美撇嘴表示悲伤。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我不太放心，程立雪毛手毛脚的。”苏正则亮出正牌保姆的骄傲来。 “你说话的感觉真的好像保姆哦。”钱洵美说。 “保姆怎么了，迄今为止我最快乐的就是以前在ft当保姆的时候了。”苏正则表示。 “爱家务不爱权力，牛逼。”钱洵美投降。 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孩，穿着赛事方的那种后勤t恤，看上去不属于任何战队，挂着通行证，对于挂着钱洵美名字的休息室也直接开门走进来，动作连贯，应该是放肆习惯了。 苏正则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觉得他长得十分漂亮，也就明白了几分，大约又是钱洵美这厮的新宝贝吧。 没想到他还没完全进来，只看到了苏正则，就迅速地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后勤人员不去工作过来打扰老板们休息的地方，快点滚出去！”男孩怒斥。 苏正则先是一愣，思绪像是飞到了九霄云外，在离恨天飘飘荡荡几圈，才定住了神。 低头看了看，半天没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是那个所谓的后勤人员。 苏正则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懊恼悲伤，而是感到好笑一样地笑了一声，并没有回头去瞧钱洵美的神情。 虽然不是什么后勤人员，但是她这种位置的小老板，确实进来出去也不是什么太体面的事情。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是越发的大了，”苏正则缓缓地说，“还是要文明措辞才行啊。” 苏正则还没站起来，就听见身边的女人飞快地蹦出了一个音节。 “滚。” “我去你妈的钱洵美，你也催你爹滚啊？”苏正则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钱洵美抓住了她的手。 “你，滚。” 苏正则回过头，看见钱洵美坐在椅子上，一脸愠怒地看着门口那个貌美如花的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的表情一瞬间从生气转变为了错愕，难以置信，紧接着就是泪如雨下，梨花带雨，那叫一个惨，眼泪顺着漂亮的眼睛漂亮的脸蛋，啪塔啪塔往下掉。 苏正则感觉到了心里一紧，想起了以前那个少年大雨天来找她，在火锅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但还是，好漂亮。 “诶，别这么凶啊，年轻的小男孩又不是我这种老阿姨，骂不得啊。”苏正则说。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钱洵美阴沉着脸，“一个捞男而已，怎么就养出这么大的自豪感来？” 男孩子就差哭昏过去了，苏正则被他的哭声吓得肝颤。 “我去，这谁顶得住啊。”苏正则捂脸。 “是谁在休息室里哭哭啼啼的，还让人怎么休息？”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屋里的三个人同时回头看着门口，就看见两个穿着考究的年轻男人说说笑笑一路走过来。 是高富帅和林世熠，两个人就差把“管理层”这三个字印在脸上了。 “高老板？”苏正则倒是先反应过来。 “下午除了升降级，rg还有一把比赛啊，我来看看罢了。”高富帅说。 “那，林老板？”苏正则疑惑，因为林世熠一般从来不搅和电竞圈的事情，林家出了他弟弟的事情就已经很头疼了，一家人一般避之不及。 “我来看看……”林世熠永远是一副游刃有余笑眯眯的样子，看到了苏正则身边还有钱洵美，就立刻改口，“来看看你们。” “学长好。”钱洵美一秒钟之内脱胎换骨，作出一副小女儿模样来。 林世熠和钱洵美高中在同一个国际高中，只不过早了好几届，也就钱洵美没皮没脸的时候还牵挂着这码事情。 苏正则在心里默默呕了一声。 男孩在一边抽泣，看到钱洵美的样子，心里更加绝望。 高富帅这厮情商高是出名的，他对着门口的男孩耸肩：“想留得青山，现在得会看气氛，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嘴也是真的毒。 男孩抽抽搭搭的，果然没有再发出声音，磨磨蹭蹭出门去了。 这些人总是天不怕地不怕，说得罪人就得罪人，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根本不叫得罪，因为对方这辈子大概都没办法报复，这才是最扎心的。 “我回去了。”苏正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别走啊，”钱洵美黏上来，“还差十五分钟到点了，他们都上场了。” “我开屏幕了，我们留下来看看你们霜天，”高富帅说，“先听解说讲十几分钟废话吧。” “等一会儿再开吧，解说我也听不懂，嗡嗡嗡怪吵的。”钱洵美说。 高富帅并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打开墙上的屏幕，回过头看着苏正则，露出促狭的笑容。 “这十几分钟，苏老板可能会很想听。”高老板笑着说。 第163章 林世泽 “现在我们正在为您解说的是2016年夏季赛季后赛，8月5日rg对阵wcan，八月的古城长安真是一片繁华，场下观众也是座无虚席。” “与此同时，隔壁lspl也在举行升降级赛，这是历史上第一次职业联赛和甲级联赛同时同地举行，此时此刻的西安，就是万众举目的电竞之都。” “大家好，我是lpl官方解说西西。” “大家好，我是lpl官方解说ze。” 钱洵美正在大屏幕前面喝矿泉水，看到的一瞬间水直接顺着嘴角哗啦哗啦流到了地上。 场下立刻掀起呼喊声，还有尖叫声，很多观众拍动手里的灯牌，带来山海奔腾般的声响。 “听场下的呼喊声，和这些灯牌，菜酱有什么想说的吗？”西西打趣。 “他们……应该是想我了吧。” 林世泽穿着黑色的衬衫，系着官方赛事的白色领带，袖口挽到胳膊以上，头上和领口别着耳机和传声麦，手抄在口袋里，微微侧过身，方便倾听西西跟他的互动，谈笑风生。 “这……”钱洵美指着屏幕，一脸懵逼，伸手找纸擦下巴上的矿泉水。 “看来你们最近确实没怎么关注他啊，”高富帅说，“他这次被请过来当解说，提前有消息放出来。” 林世熠也不惊讶，看样子是提前知道的。 只有苏正则站在原地，眼睛望着大屏幕，却一步也不敢靠近，目光就像被烫伤那样蜷缩。 “靠，我本来也不想管他，但是我们小正经那么忙，不知道很正常吧？”钱洵美替苏正则辩解，“而且，我们早就不想搭理他了，分了就是分了，干嘛阴魂不散。” 林世熠微微皱眉，侧过脸，目光落在仿佛呆鹅的苏正则身上。 “谁邀请来的？”林世熠轻声问。 “当然是官方赛事赞助商提议的。”高富帅这种时候，情商又一如既往地掉线了。 屏幕给到观众席，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女人。 本可以坐在后台，甚至根本不需要来的苏通移动，张望舒。穿着白色的高定塔夫绸礼服，抛弃了她一直虚伪的贤妻良母形象，画着精致的妆容，连长发都养护起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解说席，一直嘴角含笑，大张旗鼓地表示着她病态的爱惜。 “原来如此，”钱洵美破口大骂，“真就有钱能使鬼推磨，赛事邀请从来不出现，金主一点名就出现了啊。” 大家都不知道苏正则在张望舒办公室看到她偷偷收藏着林世泽照片的事情，也就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丢人的破事了。 但是苏正则是知道的，知道她继母那令人作呕的想法。 苏正则站在那里，脑子里空空的，再见的几百种预想，此时此刻都没有发生，连一丝一毫的愤怒都没有。 可能在悄无声息，苏正则早就想明白，这种万花丛里过的少年，她根本驾驭不住，他不是她的良人，她也不是他浪子回头的那道河岸。 生活重担日渐消磨，少年时期梦里五彩斑斓的影子都碎成粉末，心早就死了。 “我走了，”苏正则深呼吸一口气，默默的回头去开门，“霜天的各位需要我。” “诶！”钱洵美露出悲伤的表情，“小正经别难过。” “没有的事情，”苏正则回头笑道，“你看上去可比我悲伤多了。” “霜天加油。”高富帅对苏正则笑着说。 “rg也是。”苏正则说。 苏正则走出大门，呼吸到了炎热的新鲜空气，闷热的感觉一下子扑面而来，抽得苏正则脑袋痛了一下，湿热的风对她的头疼一直都不太友善。 想起了什么，苏正则回过神，对屋里的三个人说。 “你们看到张总的事情，我哥不知道就别提起啊，谢谢你们。”苏正则小心翼翼地叮嘱。 林世熠微微颔首：“现在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应该很敏感，我们知道的。” 林世熠温柔的语气，让苏正则有些安心。 “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你哥呢。”钱洵美抱怨了一声，然后站起来。 “干什么去？”高富帅问。 “我跟着我家小正经去帮帮她。”钱洵美回答。 “刚刚我们才从他们霜天那边过来，人家有战队经理，叫齐光，长得超级好看，人又活套聪明，你去添乱干嘛？”高富帅无语。 “靠，我能给苏正则带来的爱，是张三李四能代替的吗？”钱洵美酸不拉几地瞅着苏正则。 苏正则想笑，因为每次这种时候，她都能在钱洵美的小脸上，看到正宫的骄傲。 第164章 把嘴缝上 “我靠我靠，快来看快来看。” 金皙从后面像翻陀螺一样把苏灵均转了过来。 “啥？”苏灵均被转过来。 金皙把手机如同烫手的山芋一样抖到苏灵均手里。 苏灵均将信将疑地暼了一眼微博的界面。 “……”苏灵均皱眉。 “他真的出现了。”金皙磕磕巴巴。 苏灵均把手机还给他，然后面无表情地反问：“出现了能怎样？” 金皙小声说：“小老板肯定高兴啊……” “今晚回去，不能多嘴。”苏灵均打断他。 “好吧……”金皙有点委屈，“我乖。” 岚切在旁边听着。 “什么事情？”岚切问。 “没啥大事，林世泽嘛，你懂的。”金皙忍不住哔哔一句。 “好吧。”岚切也懂了。 “咋了咋了这是？”暖暖在旁边拽岚切的衣角。 岚切迅速地暼了一眼苏灵均阴晴不定的侧脸，然后飞快抬手趴在暖暖的耳边说完。 暖暖嘴巴张成一个“o”型，和岚切鬼头鬼脑地挤眉弄眼。 “你们说什么呢？”齐光挂着牌子，扎起高马尾，把脑袋凑过来，眨巴眨巴她睫毛可以夹死苍蝇的眼睛。 暖暖立刻就心动了，细声细气如同东厂的太监。 “这个。” 暖暖把手机举给齐光看。 “这不是原来wcan那个菜菜嘛。”齐光把屏幕上林世泽的脸来回放大缩小好几遍。 金皙拼命地摇头使眼色。 齐光侧过去，挡住身后的金皙，笑眯眯地问：“徐闰哥，我也是自己人诶。” “没啥没啥。”暖暖把自己当成缩头王八。 苏灵均听到身后的动静，叹了口气。 “这边上场。”工作人员指路。 突然身后传来山呼海啸一样的呼喊。 吓得金皙一哆嗦。 “那边是lpl的会场啦。”齐光耸肩。 “好怀念的声音。”暖暖嘀咕。 “没什么好怀念的，”苏灵均说，“一墙之隔而已，我们打过去。” 一墙之隔而已。 齐光笑了笑。 在场霜天的各位也都笑了笑。 “打过去打过去！”金皙握拳。 暖暖抬头看着升降级赛的会场：“毕竟我们都没放弃。” “冲鸭！”金皙扣住暖暖的脖子，样子很像树袋熊。 十几分钟以后，比赛开始。 对面的战队就是lpl夏季赛积分倒数第一的zg。 这是第一次升降级赛座无虚席。 shuanianban：烬兰博乌鸦 zgban：吸血鬼卡牌豹女 shuanianpick：巨魔布隆轮子妈酒桶瑞兹 zgpick：人马挖掘机扇子妈卢锡安岩雀 bp完以后，教练肖明远就抱着本子悠哉悠哉地走下台去了。 “这zg的中单是正儿八经的路人王训练上来的新人，这个赛季状态一直还可以，孤儿院院长吧，”刘易时说，“最好就是别让他带一点节奏起来。” 第一轮上的是刘易时，一直是如此，苏灵均知道自己应该让给刘易时更多的机会。 “在心态方面，刘易时比苏灵均要强，苏灵均还需要调整心态，刘易时更需要注意，别冲昏头就行。” 这是肖教练的原话。 所以，开门红，通常交给岚切。 “你只管打，不行的话还有我，”苏灵均上场前对刘易时说，“我倒是希望，你能有把我一直摁在饮水机边的能力。” 刘易时知道苏灵均想表达什么，就认真点头。 “怎么说？二营长？”暖暖问，“干他娘的一炮？” “来来来来来。” 刘易时在三分钟左右的时候游走到中路，预判e岩雀，暖暖的瑞兹几乎是同时闪现跟上控制，击杀岩雀，但是一血被刘易时收下。 暖暖愣了一下，感觉到了一丝奇怪。 不管多少次了，徐闰都还没有习惯不被让人头的感觉。 整个lspl的积分赛都是这种感觉。 如果是对面中单难以制约的情况下，苏灵均通常都会让人头，而刘易时似乎没有这方面的习惯，他会选择收头来牵制打野。 “我去上，去上了。”刘易时说。 “嗯嗯好好！”暖暖尽量给到正面反馈。 单良庆接到信号，也不知道看没看到，反正懵懂地继续对线。 刘易时喜欢单良庆秀起来的那种操作，那是职业选手普遍都没有，只有他俩有的，上头的感觉。 但是单良庆一般上头干不了好事，甚至有点酒驾。 刘易时的思路是让单良庆不能被压制，至少形成上野双核，下路你来我往一时间也不会出什么状况。 毕竟是金皙和李京浩。 苏灵均站在休息室里看屏幕，微微皱眉。 “怎么了？”程立雪抱着矿泉水走进来。 苏灵均摇摇头：“下路。” “嗅觉还是一如既往地灵敏嘛。” 休息室的门打开，肖教练走进来。 苏灵均根本就懒得搭理这个老流氓。 倒是程立雪不太明白，有些迷茫的样子，他转过脸瞅着屏幕。 很快，不超过十分钟。 zg四个人将下路围住，对面中单岩雀利用视野差直接一个大招封路，将霜天下路的两个人击杀，人头落到岩雀身上。 这几乎没什么机会，有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意思，下路就是一块切菜板。 程立雪深呼吸一口气。 他们现在是上帝视角，当苏灵均在场上时，这种了然于心的感觉依然不会消失。 即使没有视野。 早在以前，程立雪就听过很多类似的传闻，说苏灵均是“上帝之眼”，所以结合这种外场的比赛视频，苏灵均更是一目了然。 这个苏灵均，名副其实的控图型打野。 “跟着你苏前辈，好好看，好好学。”肖明远盘腿坐下来，笑眯眯地对程立雪说。 “好。”程立雪优点中肯定有乖巧懂事这一点。 苏灵均回过头来，看着肖明远：“别乱说话。” 肖明远撇嘴耸肩，伸了个懒腰，把视线移开。 “什么时候我们小均在赛场上也能把这份能力发挥完全就好了。”肖明远懒洋洋地自言自语。 苏灵均的心态，会百分之百地影响他的判断，这所有人都知道。 肖明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听起来没有责怪，也没有遗憾，仿佛在开玩笑。 只有一份很微弱的希望包括在里面。 “把嘴缝上。”苏灵均轻声说。 程立雪这才发现，只剩这两个人的时候，肖教练比平时显得更没有地位了。 肖明远睁开眼睛，笑眼微眯，伸出拇指和食指，抿成一条线，在嘴前一滑。 装作拉链的样子。 第165章 厕所队五壮士 “你看看看看他那个骚东西，还人模狗样解说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鞋鞋都快笑喷了。 站在解说席上的林世泽感觉到后背灼热的五道视线快要把他的衣服烧个大洞出来了。 本来就要打领带，让平时不修边幅的人直接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林世泽知道是wcan厕所队那五个小狗比在看他，每次跟他们待在一起，就不太想人模人样，想说骚话的欲望就变得越来越高涨。 “笑个鬼啊，挺帅的，显得腿长皮肤白。”群青认认真真地评价了一下林世泽今天的衣着。 “你到底收了菜比多少钱？”杨央就他妈纳闷了，群青表面夸夸就算了，私底下也严格地保持每一份正面评价，“去哪里领钱？夸一句多少钱？有钱大家一起赚啊。” “我靠，群青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傻逼了，还变态，”姜寒装作恶心的哆嗦了一下，“可以申请裁判屏蔽群青语音吗？” “我也想屏蔽了。”月五脑壳痛。 “不可能的，你摆脱不了我的，中单。”群青说。 按照上野中ad辅的位置坐下来，中单和ad一直都是肩并肩。 “谁屏蔽我，我就摸谁的小手。”群青面不改色地说。 要不是裁判在后面，杨央肯定会把耳机摘下来哐哐哐地砸群青的脑门。 “呕。”鞋鞋吐了。 “姜寒，你来打中单吧，这位置我不太想坐了。”月五扶额。 裁判在后面咳了几声，忍住不笑。 “安静。”裁判说。 “是他们太吵了。”群青恶人先告状。 “今天我们坐车回去，让群青追着车跑吧。”姜寒提议。 其他三个人表示同意。 林世泽解说席那边可以看到导播切进去的隔音室里的画面，就看到这五个人嘴巴叭叭叭叭叭叭叭一直没停过。 “真好。”林世泽用脚想也知道这五个玩意儿在哔哔什么。 “什么？”另一个女解说西西笑着问。 “wcan队员的心态看上去都不错，真好。”林世泽偏过头对西西笑。 西西比林世泽要更专业于控场，话茬接过来就知道怎么聊下去。 “大家都知道wcan的比赛风格一直都是这样的，轻松而勇猛，是个年轻的队伍，充满活力，”西西说，“就像我们ze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林世泽以前也是wcan的首发ad，这也算是解说老东家了。 “没有没有，退役以后我的状态和退休差不多了，青春和青春痘都离我很遥远。”林世泽回答。 西西其实真的很想捶桌子笑，笑话从一个甚至还有点奶的小帅哥嘴里说出来不知道咋就那么有意思。 但是为了敬业，西西还是低着头咳了一声，抬起脑袋去掰话筒。 “我们知道与此同时隔壁的升降级赛已经开始了，这次于平常不同，应该大家都知道有点特殊啊这次，”西西说，“因为有很多我们熟悉的老朋友，和一支崭新的队伍。” 林世泽作为一个好搭档，认真地倾听。 “电子竞技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只有永远的自强不息。”林世泽说。 一句电竞圈的老话了，也不是林世泽原创，出自一个着名解说。 只不过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像职业圈圣经一样，隔三差五拿出来提一提。 “你私底下和秋酱关系好吗？”西西还是要以控场为主。 林世泽愣了一下，然后缓慢地露出他招牌的促狭笑容。 “我可喜欢他了。”林世泽说。 永远都是，小嘴抹了蜜。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正则刚好推门进来，看到肖明远正在抱着枕头嘲笑苏灵均，笑得好开心。 她哥站在那边，倒是显得有点尴尬。 “你等着，我去把这个脑残门牙拔了。”苏灵均转头走向门口，开始抹袖子。 没想到一下子跟苏小妹撞了个头碰头。 还没来得及伸手捂头，苏灵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找开关，把其中一个屏幕给摁灭。 苏正则一愣。 现在就还有升降级赛那个屏幕还开着。 肖明远默默瞅了一眼，可能是觉得可怜天下兄长心，也没说什么，就正儿八经开始抠手指玩。 苏正则突然很想笑，她知道苏灵均是不想让她看到林世泽在的屏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来她和自己亲哥，之间还是有相互关爱的默契的。 “别关啊，没啥藏着掖着的，”苏正则笑着走过去，把屏幕又打开，“我还想看看高富帅他们队发挥如何呢。” 苏灵均僵了一下，然后用手挠挠头发：“好吧。” 肖明远笑着抱膝。 “你刚刚干嘛去了？”苏灵均说，然后犹犹豫豫了大半晌，才缀上一句，“和钱小姐。” 苏正则正在摸水喝，本来差点忍不住了，倒是肖明远先把水喷了出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你这点出息吧。”肖教练同情地说。 苏正则看着苏灵均的脸在红和白之间尴尬地交替，突然觉得于心不忍，觉得这样对母胎单身的苏灵均非常不友善，哪怕她现在真的很想笑。 “嗯，我去她的休息室坐坐，”苏正则试探性地问，“你，要不，跟我一起去，歇歇？” “我……”苏灵均的耳朵腾的一下红到发烫。 “你去个大头鬼，留下来分析！”肖明远不满地嚷嚷。 苏灵均本来就嫌弃肖明远多嘴，现在更悲伤了。 肖明远敲敲桌子：“电子竞技有美少女吗？有爱情吗？你摸摸你自己良心，告诉我，有吗？” 苏灵均瞪他一眼。 “哎，只有老子，别的啥都没有，”肖明远呲牙，“哦对，还有程立雪小宝贝，你可以左拥右抱，幸福吧。” “无聊。”苏灵均开门。 程立雪被喊了一声，有点茫然。 苏正则抬起头来，笑容却在脸上僵住了。 门口站着林世熠一个人，和刚刚不同，他只有一个人，而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和刚刚开门的苏灵均差点撞上。 “你，什么时候跟来的？”苏正则左右看看，“他们俩呢？” 林世熠没有回答，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失。 直到周围安静下来，林世熠才缓缓开口。 “我找你有事，今天才来的。”林世熠说。 苏正则看着他的神情，突然就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心跳加快，而且紧张的手心全是冷汗。 其实她一直都怕林世熠这种人，胸有成竹，虚情假意，笑容冷漠，和那个老女人一样。 这种恐怖，只有四目相对，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有。 看到苏正则神情涣散，林世熠把手抄进口袋，左手扶门，刚推开一寸，想要往里踏近一步，就像撞在钢铁上一样寸步难行。 是她的哥哥，苏灵均用他的右手抵住了门，阻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和门外狂风骤雨般空气的入侵。 林世熠的目光被迫从苏正则身上离开，转向苏灵均。 气氛一下子达到冰点。 “这里是霜天战队的休息室，请问您，什么事情？” 苏灵均一字一句地说，面无表情。 第166章 本粉头爱你 林世熠有些诧异，但是更多的是不悦，因为苏正则能看到，本来就微小的笑意在他的眼睛中彻底消失了。 嘴角的弧度越上扬，眼睛越冷漠。 苏正则看着她哥哥的侧脸，甚至有点感动。 但是现在的她，作为这种不伦不类战队的老板，说什么也没有胆怯的资本。 听到苏正则的轻笑声，苏灵均纳闷地回头望她。 “老哥，没什么，小林总肯定是有事情跟我说。”苏正则笑着走到两个人之间。 “……”苏灵均没有坑声，眼睛还是充满了敌意地看着林世熠。 苏正则眼睛看着苏灵均，轻轻摇头。 苏灵均僵持着，然后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送开推门的手。 “林世熠，下次有机会一起打游戏吧。” 字一下一下从苏灵均嗓子眼里往外蹦，就像小孩读课文那样浮夸而尴尬，也没什么感情。 说完以后，苏灵均就侧过身走开了，走到沙发边，伸脚踢了踢肖明远的腿。 “起开点。”苏灵均说，然后坐了下来。 不再过问。 苏正则微微一笑，然后朝林世熠招招手，笑容标准，不卑不亢。 “小林总，我们出去说吧。”苏正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世熠愣了一下，继而温柔地扶住门，侧身礼让，示意作为女性的苏正则先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休息室，听着门吱呀一声合上，苏灵均皱着眉头，眼光又从大屏幕上移到门口，望了半晌。 “怎么？”肖明远打了个哈欠。 苏灵均没有搭理他。 肖明远笑眯眯地抬手向程立雪，示意要一瓶水，程立雪也算是真的学乖了，估计是齐领队调教的好啊。 在这种时候不出声，对于程立雪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知道要站在拐角当隐形人了。 程立雪眨巴着眼睛走上来递水，也什么都没说。 “谢谢啊，”肖明远拧瓶盖，转过头来笑，“小均，你的情商也不是负的嘛。” 苏灵均回过头来看他，把水一把拿过来：“毕竟我和林世熠也曾经是一个大院子里的，再说，我什么时候情商为负了？” 肖明远手里一空，委屈地瞪大眼睛：“这是我的水啊！” “自己重新拿。”苏灵均说。 肖明远站起来，乖乖自己去拿水了，一边拧盖子一边说：“谁不知道咱们lpl最有个性的就是你啊，说不赏脸就不赏脸，天王老子你理都不理。” “错，”苏灵均纠正，“是lspl。” 肖明远举起双手：“好，我说错了。” 程立雪站在旁边，听这两位说来说去，发现都是些调侃话，结合他至今为止了解的比赛历史，总是遐想当初stg全盛时代，这两个人又是什么个相处模式。 第一局的rg对wcan，在18分钟之前，wcan因为视野问题，频繁在线上被击杀，卡在11分钟和15分钟两个节点上，一次rg打野挖掘机抓下，一次下路对拼，rg中单维克托赶到，rg下路寒冰拿到两次双杀。 “这下，wcan的下路显得就有些吃力了，”西西解说，“rg的视野得分一直都是很优秀。” 林世泽一边听一边点头：“wcan实话实说，在目前为止，视野上确实弱于rg，但是尽管如此，wcan的下路补刀依旧没有被拉开差距。” “作为从青训上来的选手，夏季赛一直摁准首发，群青年纪不大，但是反应能力和技术确实惊人。”西西接着说。 林世泽点点头，没有接话。 群青的打法一直都是如此，反应力强，稳定输出，但是这次前期明显有些焦躁。 前天晚上，林世泽接到了群青的电话。 “群青？”林世泽感到有些震惊，因为这个电话很少有人知道，林世泽离开lpl以后也一直在用这个小号，没想到群青竟然打到了他的小号上来。 “你后天解说？”群青问。 “嗯嗯，宝贝，”林世泽有些僵，但还是习惯性的开玩笑，“怎么了？” 林世泽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以前的队友，如此依赖他的群青，在选择退役的时候也没有提前告诉他，退役以后也是一走了之，谁都没有联系。 他不想拖累或者麻烦，任何一个人。 林世泽的脑子里在飞快地盘算，如果群青责问起这个事情，要如何回答。 没想到群青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安静了十秒钟，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就这样安心了。 “那就好。”群青说。 这几个月来，这个号码还没有任何以前的熟人打过，可想而知群青把这个号码保护的很好，这个小孩虽然看着懒洋洋的，但是一直都可靠的离谱。 “你，哪来的我的电话？”林世泽笑了。 “你的电话，我都存过。”群青说。 啊，虽然头皮发麻，听着全身都是鸡皮疙瘩，甚至还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但是还是，好感动。 “我看到你的粉丝在贴吧里挂你的动态的，我一直都盯着，”群青这人就是太实在，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走的那么突然，很担心你。” 林世泽有点纳闷：“你训练那么忙，咋知道实时动态的？” 那头的群青竟然得意起来，用分外自豪的声音小声说：“想不到吧，爷是你的贴吧吧主。” 林世泽愣了三秒钟，足足反应的大半天，差点昏过去。 “雷瑟守备第一菜吹？这id是你？”林世泽崩溃了。 “嗯呐。”群青开心地回答。 “靠，我还以为是小姐姐，”林世泽感到窒息，“你搞这玩意干他妈啥？” “方便我删帖子啊，净化网络环境，洗涤菜酱心灵，”群青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有菜黑说话的机会，感谢我吧，本粉头爱你。” 林世泽彻底不知道怎么跟这个非人类交流了，难道还要说谢谢吗？ “他们说，我是因为你打不动了，才有机会当首发的。”话锋一转，群青突然说道。 林世泽没有接话，认真听。 “但是，我觉得我自己，也可以把替补摁在饮水机旁边，”群青顿了顿，“哪怕你突然回来了，也是一样的。” 林世泽有些诧异，但是觉得这话确实很像群青的思路，技术过人，年轻好胜，斗志昂扬，这样的人，才配首发。 “好好表现。”林世泽笑着说。 这是那天晚上的所有交谈了，直到今天林世泽再次看见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新人崽。 所以林世泽比所有人都清楚，为什么群青今天的失误有点多。 他有些着急了，着急在老师面前表现他的进步。 展示他作为首发ad，独当一面的决心。 第167章 打野 就在25分钟的时候，小龙坑团战发生，姜寒果断地一个闪现接控，月五紧跟输出秒掉rg的上单慎，机会一到，群青的ez大招击杀残血的rg中单维克托，鞋鞋惩戒抢到小龙。 “如果这个时候，你是rg的打野挖掘机，你会怎么做？”肖明远问坐在凳子上的程立雪。 程立雪坐着本来就在想这个事情，听到肖明远问他，就有些犹豫，但是还是说了出来：“入侵野区，打乱wcan打野的节奏。” 肖明远缓缓点点头，然后转过头问苏灵均：“你说。” 苏灵均紧紧地盯着屏幕，然后轻声说：“去下路，抓ez。” 程立雪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直接抓ez，wcan打野男枪就在下半野区啊，这不是送死？” 苏灵均瞥了程立雪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不干扰男枪，男枪下一步就会gank中路，rg中单明显弱于wcan中单不是吗？”程立雪小声地问。 大屏幕上，rg打野和中单出现在wcan的下半野区，收走蓝，然后游走下路，抓死群青和杨央。 程立雪松了一口气，心里开始出现一丝窃喜的情绪，给他猜对了，连苏灵均都猜错了。 或许，苏灵均已经没有全盛时期的那种判断了吧。 坐在沙发上的苏灵均静默，然后半天缓缓叹了一口气。 小镜头给到解说，程立雪盯住林世泽，就在西西感叹rg这波游击战打的完美的时候，林世泽露出很难察觉的苦笑。 “不太明智啊。”林世泽轻声说。 坐在屏幕前的苏灵均听到了林世泽的话，嘴角微微上扬。 “嗯？”西西还没来得及纳闷，就瞪圆了眼睛，“诶？！男枪！” rg抓死wcan下路二人组后直接开龙，就在这个时候，wcan的打野男枪从大龙坑后面出现，谁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蹲在那里的了，上单姜寒和中单月五瞬间交tp，rg中单带的点燃，只有上单能及时赶到。 因为刚刚rg中野浪费太多火力在入侵wcan野区和打野上，被男枪直接拿到双杀，打法拖沓，像是打麻将，仿佛是能想象到一样，男枪被rg的ad寒冰击杀，wcan的上中根本没有恋战，直接交闪逃跑。 这种时候，rg根本不会再去理会上中两个人，选择背水一战回头重新开始打龙，因为退让一步，纳什男爵就会江山易主。 算好时间，大家才看出来，刚刚wcan的上中野只是在拖延时间，刚好拖到wcan的下路双人组复活，全员赶到，rg别无他法只能死心拿龙，群青在人群中灵活走位，打出成吨输出，最终拿下四杀。 这一去犹如破军之势，33分钟ez上路拿到三杀，wcan拔掉rg的上路二塔。 39分钟，姜寒再次在大龙团战中突入完美骚扰后排，月五击杀rg打野，成功收掉大龙。 程立雪愣愣地重新坐回他的座位，偷偷偏过头看着苏灵均，苏灵均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和言语，心底忍不住为了刚刚怀疑苏灵均实力而有些懊恼。 肖明远主要专注的还是隔壁升降级赛霜天对zg，拿着报表皱着眉头，因为他们现在的条件，没有战队数据分析师也没有心理医生，肖明远只能又当爹又当妈。 “你在干嘛？”苏灵均看到了肖明远甚至把他们五个首发的行为都记录下来了。 肖明远用笔挠挠脑袋：“怎么说呢……我怕他们心态出问题。” “所以，你连心理医生也兼职了？”苏灵均问。 肖明远低声说：“你想，作为次级联赛的队伍，咱们还有两个韩援，韩援大部分来lpl都是养老的大神，你让他们老家那些人怎么想他们，不管什么时候，他们的紧张程度肯定是难以想象的。” “除了单良庆，岚切和暖暖以前也是被给予厚望的，职业低谷到来的时候，被卖到次级联赛现在没人管他们的心态，肯定行不通，”肖明远说，“有很多选手都是因为心态问题走下坡路甚至退役的。” 苏灵均沉思片刻，然后看向升降级赛的那个画面。 “你就管战术，心理问题交给我吧，”苏灵均把那张写着乱七八糟生活问题的纸拿过来，有些惋惜地说，“可惜我们队里缺个乐观的大心脏选手。” 肖明远有些感慨，然后视线移到屏幕上，看到了一脸笑容的林世泽。 “这孩子真是天生一张笑脸，可爱的很，”肖明远鬼使神差地伸头问，“小均，你觉得菜菜怎么样？” “可拉倒吧，”苏灵均低头翻纸，“刚跳出火坑的人，不回来也好，他的身体状况可不乐观。” “也是……李京浩也很好，稳定性更高。”肖明远惋惜。 一听到李京浩这个名字，苏灵均的眼睛瞬间沉默下去，脸上出现了一种困扰的神情。 “教练，当时还在ft，季开阳曾经跟我说过，说李京浩可能……”话还没说完苏灵均就后悔了，关于lck非转会期间抢人的事情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说到一半就断了声音。 “说什么？”肖明远问。 苏灵均摆摆手：“说，李京浩心态问题比较大。” 坐在他们对面凳子上的程立雪皱起眉头，看到wcan在四十五分钟的时候拿下高地，进入中场休息。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程立雪只给一个人设了震动，所以迅速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就迅速站起来。 “教练，我上厕所。”程立雪说。 “去啊，”肖明远笑，“谁不给你上厕所了？” “看把人家孩子吓得。”苏灵均头也不抬，冷冷地说。 “我？我吓谁了？”肖明远不服，“我哪里严格了？我要是有你万分之一凶，我至于队内地位那么低吗？” 苏灵均抬头，瞪眼。 肖明远道歉，果然，苏灵均队霸体质名副其实。 程立雪慌忙点头，出门的时候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齐光，差点把她撞翻。 “你跑啥？”齐光气不打一处来。 “光哥对不起，我上厕所憋不住了。”程立雪灵活地侧身溜出门去。 齐光看着小兔崽子动如癫痫一样的跑步姿势，站在门口辣眼睛了大半天。 第168章 独家记忆(上) 傍晚大约八点钟左右的时候，刘易时呼哧带喘地出现在香樟小区的门口，胳膊上挂着打包的面条。 这是一个旧的整个墙体都快皱起来的老小区，离闹市区有些距离，一旦季节到了就会长满绿油油的香樟树，平时安静的很，很适合休养生息。 从下了公交车，刘易时一直都在跑，他们这种职业的人，大概率体能都一般，就算他这种高高瘦瘦的也一样。 刘易时走到楼下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尽量把自己恢复到安静的状态，不再气喘吁吁的，才继续上楼，走到三楼，摸出钥匙轻声开门，钥匙是永猎双子的小娃娃。 这里是他专门租给闵珏雪的房子，因为网吧实在太吵，闵珏雪隔三差五小病小痛，在那里折腾不利于养病。 这些苏老板都知道，地方都是她找金皙妈妈问到的，一开始的三个季度押金都是苏正则出的。 想到这里，刘易时就会感到深深的无力感，当初和hunter上野恩断义绝，少年心气，死活要违约转会，结果净身出户都差点没走掉，到了rg以后，越想打出点成绩来，就越容易出问题，辣眼睛操作不断，被年轻的小打野死死摁在替补席上，也没挣出啥钱。 如果不是苏正则带他们重来这一次，就算高老板再曾经看好他，他和rg的中单打法也不合适，看着小打野和首发中单各种默契联动，而自己越来越像孤儿，外面叫他“刘易死”和“尸皇”，他全都知道，刘易时的心就慢慢死了。 走到现在，不过憋着一口气而已。 还是闵珏雪告诉他，不要放弃。 所以每次刘易时想放弃这个职业，都是闵珏雪劝回来的。 走进门，刘易时诧异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 闵珏雪还是没有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屋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暖黄色的灯光充满整个屋子，桌子上摆着三盘菜，都用盖子罩着，热气哈在盖子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就爬满了。 “你又忙啥呢？”刘易时叹了口气，“身体好一点了？” 闵珏雪惊喜地回头，伸出两只爪子，爪子上沾满泡沫，原来她坑着头是在洗衣服，全网吧工作人员的衣服都被她拿回来洗。 “你回来啦！”闵珏雪开心地站起来，去水池洗手，把手上的水抹在面前系着的围裙上，“我看比赛直播了，你打的真好，我就说嘛，我们家刘易时天生就适合打游戏。” “你的口气，真的越来越像我老妈了。”刘易时摇头。 闵珏雪揭开饭菜上的盖子，玉米焖排骨的香味立刻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苏老板不是给你找了家政的人吗？”刘易时问，“让你身体不好的时候就不要干活了。” “苏老板已经很辛苦了，如果我跟她说我不舒服，她肯定要来帮我干家务的，”闵珏雪叹气，“苏老板实在是一个太过好的人呐。” “我知道，”刘易时把手上的面条打包盒取下来，“我会为老板好好工作的。” “他们肯定去庆功了吧，你没跟他们一起去吗？”闵珏雪问。 刘易时瞅瞅桌上一点没少的菜，又瞅瞅闵珏雪眼巴巴的神情，忍不住笑出来，走过来一胳膊兜住闵珏雪的脖子，伸出手把她的头发揉乱。 “你饭都做好了，我不回来怎么办？”刘易时说。 闵珏雪有点不好意思地白了他一眼，面红耳赤地折身回厨房：“洗手去，摸了半天键盘脏死了。” 刘易时和闵珏雪在一起很多年了，当年网吧不管未成年人上网，他还是混迹网吧的网瘾少年时，就和闵珏雪在一起了。 他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像小绵羊的小姑娘天天往网吧跑。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刘易时看到穿白裙子的身影推开脏兮兮的网吧大门，还以为看到了天使。 小姑娘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玩，每次走进来左瞧瞧右瞧瞧，看到他就往他身边一坐，像摸瞎一样开电脑，开电脑玩半个小时，然后就规规矩矩盘着腿，开始写作业。 网吧灯光昏暗，小姑娘写得格外吃力，字工工整整，刘易时在旁边看的都累。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刘易时坐到哪个拐角，小姑娘出现在门口都能准确找到他，然后乖巧地挨过来，刘易时当时心里出现一丝窃喜，被天使一样的小姑娘挨着真的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后来刘易时就会故意找窗边的位置坐着，因为窗外卖煎饼大娘那个明晃晃的大灯他相中了，可以一直照到网吧里面来。 看到闵珏雪在旁边写作业的时候不再那么吃力了，刘易时总是心里一边抱怨这个小姑娘蠢，一边又沾沾自喜。 小姑娘看样子是偷跑出来玩的，直到她爸提着酒瓶出现在网吧门口，那几年的网吧还是很乱的，根本没人管，像小羊羔一样的女孩被几个醉汉扯来扯去，就像分猎物那样，刘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把键盘一摔，就冲进人堆里跟他们干起来了。 眼睛一闭，就像狼的幼崽，为了生存，疯了一样把小姑娘护在身后，用拳头锤，用指甲抠，手够不到的地方就用脚踹，闵珏雪躲在他身后，有手伸过来就张嘴咬，拽那几个醉汉的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刘易时觉得她很有打架的天分。 然后小姑娘终于跑掉了，刘易时被那几个人踹来踹去的时候，心里竟然想到的是，小娘们跑得还挺快，再快点，别被逮到了。 大半夜的时候，闵珏雪在小巷子里找到了鼻青脸肿的刘易时。 “对不起。”闵珏雪哭哭啼啼。 这是他们俩第一句话。 刘易时坐在那边冷馒头，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头来看小姑娘裙子都弄脏了，更生气了，狠狠地瞅着地面，一句话都没有。 闵珏雪自己哭了一会儿，看到刘易时也不讲话，就擦眼泪，把伤心都憋回肚子里去了，磨磨蹭蹭蹲了下来，把怀里藏的两个滚烫的肉包子拿了出来，胆怯地递给刘易时。 “你亲爹？”刘易时终于开口了。 闵珏雪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点头：“不过，我和妈妈住在一起，他找不到妈妈，就来抓我，他缺钱。”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就像羽毛触碰耳膜那样，轻柔而发痒。 刘易时有些恼火了：“那就回你妈家做作业，来什么网吧？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来的地方吗？” 闵珏雪被堵得哑口无言，动了动嘴巴，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就像珍珠一样啪塔啪塔往下掉。 刘易时看到她的眼泪其实是有点慌的，他在外面晃荡太久了，都没学会和和气气地说话。 “我妈妈太忙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出来，出来玩……”闵珏雪哆嗦着脖子。 “你是故意的吧？”刘易时问。 “什么？”闵珏雪愣住。 刘易时知道这么问，如果被否认，就太自作多情，太丢人了，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问出口，不问的话，憋在他心里大概会难受很久。 “你，是故意坐在我旁边的吧？为什么要这样？”刘易时磕磕巴巴地问，低着头。 闵珏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听到问题的时候有种被揭穿的感觉，耳朵根有点发红。 “因为……因为……” 刘易时偷摸摸地抬了抬眼皮。 “因为，我觉得，你打游戏的样子闪闪发光……” “闪闪发光？我又不是如来佛祖。”刘易时嘀咕。 “我很想见你，你长得很好看……”小姑娘小声说。 刘易时腾的一下，脸就像熟了，滚烫无比。 闵珏雪还蹲在那里，眼睛溜圆的，刘易时一把把肉包子接过来。 “好看个屁啊，都被打成猪头三了。” 刘易时当时虽然身上痛的一批，语气还是很野蛮，但是灵魂早就舒服得在这座城市星光无边的夜空中翱翔三千万万遍了，要不是肉包子堵着嘴就差笑出声来。 小姑娘穿着的白裙子，蝴蝶结就像洁白的流云，永远飘浮在刘易时心里。 闵珏雪用两个肉包子和一个创口贴，就这么把刘易时给拐走了。 这件英勇往事，刘易时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打算藏在心里，等到有钱了就把这只小绵羊娶回家，等到她年纪大了以后，每年都拿出来跟她炫耀一遍。 “谁知道呢，我就见义勇为一次，没想到救了以后的媳妇。” 一如既往，还用他生平最沾沾自喜的语气。 第169章 独家记忆(下) 金皙还是没忍住，又朝门口伸出脖子瞅瞅。 “老板到底干嘛去了啊？这么高兴的日子。”金皙有些伤心。 一直坐在金皙旁边的guardian上单江海咳了一声，在这种场合，他心里其实高兴地颠起来，但是不好意思出大气。 在今天下午两个场次中，一点钟的lpsl季后赛决赛负者霜天对lpl积分c组胜者，五点钟的lpsl季后赛半决赛负者guardian对lpl积分d组负者，两支队伍双双晋级lpl。 “我还以为我们在积分赛里作为前两名就能进lpl呢，”金皙曾经在积分赛结束的时候，悄悄地表示不服，“这才有王者归来的气势嘛。” 刘易时笑死了：“大哥，你以为你拍电视剧呢？主角无论退役多少年，只要随时想重返巅峰，配角们都得统统滚开？” “我们打法也算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好吧，”暖暖说，“你看那个，前两名好歹也是豪门战队的二队。” “怎么样？”肖教练笑眯眯地摸金皙的头发，“感受竞争激烈了吗？哪怕是城市争霸赛，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种配角。” 金皙有些丧气。 “电子竞技职业圈，没有任何一个配角。”苏灵均说。 单单是季后赛，就包括两轮升级赛，第一轮常规赛第一名对第四名，第二名对第三名，第一轮胜者决赛获胜晋级lpl，负者第二，第一轮败者再进行对决，获胜者第三名，lspl第二名第三名和lpl倒数第二第三进行附加赛，全部为bo5。 林林总总把人记得头痛，这群人竟然就这么打上来了，竟然就真的挨到了庆功宴的这一天，作为寂寂无名的小队，拨开云雾见光明，终于回到了职业联赛的山脚下。 不过不打不相识，这guardian的各位，和霜天各位竟然达成了可以一起庆功的好关系。 可能都是从lpl滚蛋的，有同病相怜的感情在。 今天晚上，霜天首发四个人，替补一个人，教练一个人，加上guardian首发五个人，替补一个人，一共12个人，在小烧烤店里庆功。 跟去年夏天吃夜宵有钱没地花不一样，今年的霜天想来想去，还是吃烧烤比较划算。 “真好，你们老板还跟你们一起玩，”guardian中单wzzf，也就是小饭羡慕地说，“我都很久没见到我们老板了。” “我们一般都是，拖儿带女的。”苏灵均看着跟guardian替补的小朋友在那里互相拍巴掌玩的肖教练，不知道为什么又流下了尴尬的汗水。 guardian的辅助绎心插嘴：“我们教练年纪大了，吃夜宵吃不消。” 暖暖悄悄回答：“其实，我们教练，也不怎么年轻。” guardian的ad长得小胳膊小腿，细白无比，个头矮的难以启齿，就跟青春期的法国小姑娘一样，鼻梁周围还有细碎的雀斑，染着风骚的红色头发，他们队都开玩笑叫他红头发小美人儿，后来就简称小红。 小红看到他们这边人数不对，就问：“岚切哪里去了？” “他回去照顾女朋友去了，感情太好。”金皙回答。 苏灵均看着大家聊的那么开心，整个夜晚都充满着生命的希望，这份希望来的困难，但确实一步一步换来的，从来没有这么稳定而确确实实地把未来握在手里的感觉。 屋里腾起温暖的热气，空调温度很低，繁星充斥的夜幕微微低垂。 这份高兴，要是有人可以分享就好了。 苏灵均走到屋外，点燃了烟，抽了一口夹在指间，掏出手机，望着屏幕愣愣出神。 小黄的聊天界面，是不是还会发来开黑的请求，但是苏灵均却没有再回复过。 直到他那天被他妈打得稀巴烂，才知道，在他的想象中，小黄就是钱洵美那样的女孩，在看到钱洵美向他走来的时候，苏灵均才意识到，或许自己并不是冷血到没有一点感情的人。 不管是谁，到底是小黄还是钱洵美，苏灵均感到了有色彩的世界。 同样因此，苏灵均更想回到那个黑白的世界，他比所有人都要了解自己。 没有多余的爱给自己给别人，就应该回到孤独的寒冷的荒原。 “干嘛呢？一个人在这里？”肖明远从里面走出来。 苏灵均低下头，在通讯录里摁下苏正则的电话，向肖明远比手势：“我给老板打电话。” “噢。”肖明远点头。 长久的忙音，苏灵均的神情越来越低沉。 “怎么回事？感觉苏老板不是那种会一声不吭随便安排自己行程的人。”肖明远也皱眉。 “从跟林世熠走了以后，就没有联系了。”苏灵均面色阴沉。 肖明远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拿过苏灵均的手机，在通讯录上往下翻，在“l”里找到了林世熠，直接拨通。 “您好，请问哪位？”女人的声音。 肖明远语气冷漠：“让你老板接电话。” 那头的女人顿了顿，用职业性礼貌的语气回复：“您好，不好意思，这是老板的工作号，在非工作时间段还请致电老板的私人号……” 肖明远看了一眼苏灵均，苏灵均摇摇头，示意他没有林世熠私人号。 “我不太想管你们私人还是工作的事情，”肖明远打断她，“让你老板五分钟之内给我回电，我是霜天战队的教练肖明远，他应该认识我。” “霜天是哪个战队？每天很多骚扰狂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都说自己认识我们老板，你再骚扰我就要报警了。”女人明显不耐烦了。 “我再说一遍，让他给我回电。” “……你要怎么样？” “我需要一个解决方案。” “报警？”女人笑起来，“你可以试试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肖明远眯起眼睛，把嘴里叼着的烟夹到手指上，轻声笑起来。 “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这种事情，流氓总有流氓自己解决的方法。” “你他妈到底是谁？别装神弄鬼的。” “一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么？” 女人愣住了，接着恼羞成怒，听着那头男人的声音有一种瘆人的感觉，一边骂脏话一边挂掉了电话。 肖明远把手机递回给苏灵均，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纯良的微笑。 “他应该马上回回电。”肖明远说。 “几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你真变成小白兔了。”苏灵均白了肖明远一眼。 “呀，我也以为我是小白兔了。”肖明远叹气，似乎有无限惋惜。 苏灵均合上手机，往屋里走，侧过身和肖明远一起。 “让大家直接开始，我一会儿去找人，”苏灵均抬眼，“但是别让他们瞎紧张，没出事也吓出事了。” “没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肖明远低着声音。 “好。” 虽然平时很少搭理这个又年迈又轻佻的老同事，但在关键时刻，苏灵均只对他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夏夜繁茂，寂静都市。 从高楼大厦往下望，整座城市万家灯火，灼目的灯光刺穿黑夜，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淹没在轰鸣的尾气声中，如果一个一身潦倒的女孩在里面迷失了。 大概会永远迷失了。 第170章 七星风蓝 皓月当空，细碎的月光落在重叠的树影中，最后洒在地上的斑驳光泽，总会显得有些寥落。 天色如浓墨，在远处展开。 秋风卷落叶，有时会撞击在车窗上，被撕的粉碎，接着由扬长而去的夜风滚进车底。 这座城市已经阔别整整一个夏天，再次回来的时候，玻璃城堡依旧铸成孤独的世界，高楼大厦直冲云霄，将天空分割成不连贯的黑蓝色海洋，闪耀着的白色灯光，就像海洋里的死鱼，翻出肚白。 穿着白色西装的女人，将沾着深色口红的半根细长摩尔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皿里，红底christianlouboutin的高跟鞋踩下油门，重新滑入茫茫的车流中，染着深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着方向盘，随着周遭汽车的轰鸣声做没有任何节奏的鼓点。 真是虚无缥缈的繁华，就像袅袅白烟，缠绕着她金色的耳环，在一片璀璨中渐渐消逝。 这是苏正则唯一的感受。 车窗半降，为了让车内通气，等到驶上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上，耳边的吵闹声才算真正消失。 已过子夜，对于这座被称为“东方巴黎”的城市，暗潮汹涌的精彩夜生活，刚刚是开始。 耳边的头发漫上脸颊，苏正则有些疲惫地扯开领口，单手扶着方向盘，摁下蓝牙电话。差点被那边的大嗓门震聋。 “小正经？小正经！我靠我靠！” “小洵美，你不用那么大声音，我还没聋。”苏正则无奈地说。 那头的钱洵美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快乐和兴奋。 “我突然想到了，下周是不是全球总决赛啊？我们去洛杉矶看决赛吧！”钱洵美兴奋地搓搓手。 苏正则忍不住扬起嘴角，摇头叹气：“你还是那么有活力，想一出是一出。” 钱洵美打断她：“我超认真的，高富帅给我们弄到票了！” “他又凑什么热闹……”苏正则自言自语。 “所以，”钱洵美发出咯咯的笑声，只有这个笑声撞在苏正则的心上，苏正则才久违地感到了温软，“你到底来不来嘛？” 苏正则想了片刻，轻声回答：“现在我给不了准话，后天我要回西安。” “那帮小崽子现在不休假还有啥事嘛？”钱洵美问。 苏正则有些苦笑：“总决赛结束就是转会期了，因为人员可能要变动……嗯……直白来讲吧，金皙在家闹脾气呢……” “啊？”钱洵美有些泄气。 “我猜你肯定又有新欢了。”苏正则说。 “真聪明，”钱洵美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又高昂起来，“你没事了吧？那就过来啊！我们几个都在，一起喝喝酒啊。” “所以说你们是年轻人啊……”苏正则扶方向盘转向，淡淡地说，“都不睡觉的吗？” 钱洵美却认真起来，语气也温柔下来：“你来让我看看吧，那件事情以后我一直见不到你，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既然你现在稳定下来了，就让我看看自家宝贝吧。” 苏正则眼睛里没有笑，但是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 “地址发我，等我吧，我买个东西。”苏正则笑。 钱洵美的电话挂掉以后，大约三分钟，苏正则的耳朵都没有从这种骤然安静的世界中脱身出来，就像脱水皱巴巴的果核，耳朵跟聋了差不多。 都怪钱洵美那副大嗓门，苏正则叹了口气。 按照导航上的路线，苏正则看向窗外，她找到了那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外面已经有点下雨了，所以便利店门口站着零星几个人等雨停。 苏正则熄火停好车，拿起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耳边是雨滴敲在伞上的声音，脚底是揉碎枯叶的声音，整个世界才变得清晰又清明起来。 便利店里，一个男孩抱着一整箱泡面正在结账。 男孩坑着头跟值夜班的小姑娘说话，小姑娘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看到男孩后抬着脑袋，眼睛闪闪发光，里面流淌着温柔的色泽。 这熟悉的眼神，苏正则站在后面，不声不响，也不嫌他们慢，靠在柜台边，竟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寂寞。 男孩先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见了正在打呵欠的苏正则，苏正则也回望过来。 就这一看，把苏正则脑子里的困倦全都震到九霄云外去了，苏正则有些惊异地看着男孩的脸，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神色淡漠地回应男孩好奇的眼睛。 男孩穿着白色的运动外套，头发有些湿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环着那大箱泡面，对着她露出了毫无戒备心的灿烂笑容，笑到眉眼如同新月弯。 真是像啊，苏正则感觉到了心里一阵钝痛。 冰冷的五官，考究的穿着，陌生而高雅的馨香近在咫尺，男孩盯着苏正则的眼睛看，觉得那是一双清澈却无光的眼睛，厌世而混沌，隐藏着微妙难以言喻的刺。 可能是身边从来没有这种类型的女性，男孩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害羞，把笑容收敛下来，耳根有些红。 “你好。”男孩点头，苏正则瞧见了他的虎牙，和洁白纤长的脖颈。 虽然不知道男孩这莫名其妙的招呼是从何而来，苏正则还是礼貌性地点头。 “学生吗？”苏正则轻声问。 听到苏正则的回答，男孩迅速来了精神，抬起那张清水般的脸，开心地摇摇头。 “他是那边那个俱乐部的选手，经常过来买泡面。”小姑娘努嘴。 “俱乐部？”苏正则有些意外。 男孩紧张而害羞地自报家门：“ft俱乐部，英雄联盟分部青训队员，叫顾新之。” 眼睛就像讨好主人的小动物，温顺而惹人怜悯。 “不说说自己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小姑娘看看他，又瞅瞅苏正则，酸不拉几的说，“你来那么一个月，我连你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顾新之语塞，有点尴尬。 苏正则没有再接任何话，她对小孩子间的争风吃醋向来不感兴趣，何况ft俱乐部现在不是她喜欢的名词。 “七星风蓝。” 她本来就是来买烟的，想了一路的烟这个时候却突然不想抽了，脑海里只有这个烟的名字。 林世泽总抽的那个烟名字，淡的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既然在这风雨大作的夜晚想起他来，不知道是一种伤感还是一种福祉，苏正则就想躲在他的气息里稍加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小狗可怜巴巴的呜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苏正则的视线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大大的泡面纸箱里，钻出一只淋湿的小狗脑袋，眼睛眨巴眨巴，是故地重逢，时过境迁，深夜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苏正则和这只遗留在ft俱乐部的小狗再次相见了。 为了名字，金皙和李京浩想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那只小狗。 第171章 红 “京京？”苏正则有些诧异。 苏正则也不确定是不是叫这个名字，金皙每次敲定后都要改一百八十万次，每次他在基地里撵小狗玩的时候叫的名字都不一样。 但是苏正则可以肯定的是，名字肯定跟李京浩有关系，所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反正金皙脑子里全都是他的adc。 结果这小狗直接来劲了，就像认亲一样，扑腾着两只小爪子，似乎在准备纵身一跃扑倒它亲人身上，呼哧呼哧感动于前老板还记得它的某个名字。 “诶？你怎么知道它叫京京？”顾新之笑起来。 因为小狗蹦蹦跶跶要往外蹦，顾新之怕它把脚上的泥点子甩得到处都是，溅上苏正则的衣服，就伸出手挡在狗脖子前面。 苏正则眯起眼睛，看到了顾新之手上明晃晃的绷带，她很熟悉这个，面前这个青训队员，应该是有手伤。 在青训就留下伤病，进一队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有过人天赋，苏正则看了一眼顾新之，他一直一副笑脸，无所畏惧也无所顾忌。 如果有这种态度，那么命运捉弄人也显得没有那么悲伤。 苏正则微微一笑：“跟我们家以前的狗长得很像。” 顾新之抬起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盛夏繁星，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颗一颗点亮的样子。 “这是我们前老板养的小狗，那个老板他们走了以后，这个小狗就不吃不喝，还是经理告诉我们它的名字，喊这个名字它才听。”顾新之说。 “是那个经常来店里买夜宵的眼镜男吗？”小姑娘插嘴。 顾新之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应该就是他吧，关经理。” 是山姐啊，看来生活还可以，苏正则感到了一丝安慰。 “我们关经理文绉绉的，还总是跟京京在一起，京京最喜欢的也是他，两位一起乘凉一起散步，关经理还总是说些古诗给它听。”顾新之说。 “什么？”小姑娘也是无聊久了，凑上来好奇地问。 “荒径已风急，独行唯犬随。”顾新之回答。 苏正则把七星风蓝接过来，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还是小孩，俱乐部的什么事情都敢往外说。 “你们经理，肯定是很想念你们前老板了，”小姑娘给苏正则找钱，“我听这个意思，大概也是感叹犬是如此，人何以堪，小狗还能大大方方表示自己的想念和忠心。” “你懂的很多嘛。”顾新之促狭地笑起来，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马上就面红耳赤起来：“你懂个鬼，我也是中文系大学生，勤工俭学好不好。” “大学生啊？”顾新之笑眯眯，“那你是姐姐，我还以为你比我小，长得那么可爱。” 苏正则已经开始往外走了，门外风雨交加的夜风扑面而来，她伸手拨开嘴角边凌乱的发丝，眼睛有些迷蒙，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 钱洵美的地址已经发过来了，苏正则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刚刚打算撑开伞，身后却传来京京的呜咽声。 时断时续，惨兮兮的。 苏正则知道这个事情自己没法管，也不能管，ft俱乐部的狗，哪有说带走就带走的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顾新之却抱着大箱子追了出来。 “今天京京跑出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它，全都湿了，爪子也摔坏了，在便利店借的纸箱子只能带回去再等明天去宠物医院了。”顾新之说。 苏正则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顾新之，稍微侧脑袋，等着他继续说。 看到苏正则一言不发，顾新之揣摩着她的神色，在冷淡里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店里的小姑娘已经没趣地转过头，趴在柜台上睡觉，她大概知道顾新之对自己不感兴趣了。 如果是那二年的自己，大概率转过去的脸是眼泪哗哗的，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哭。 暗恋的眼睛她绝对认识，这种东西伤人，年轻的时候谁没喜欢过像星星一样耀眼又渺远的少年。 “我……”顾新之抱着纸箱子磨磨蹭蹭，“我可以要你的微信吗？” 苏正则没有说话。 长久的安静，顾新之先慌了，抬起头来想确认苏正则的表情，他一直都这样来揣摩别人。 正好对上苏正则深邃而宁静的双眼，静默不语，就算近在咫尺也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新之有点后悔了，因为他自己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让这种半夜出现在便利店的漂亮姐姐给他留微信，所以动了动嘴巴，有些丧气，想要说些什么。 苏正则打断了他不着边际的想法：“上车吧。” 顾新之愣了一分钟，然后眼睛骤然瞪大。 “什么？”顾新之笑逐颜开。 苏正则眼神落在京京的头上：“下那么大的雨，你得把它运回去吧。” 顾新之激动地点头，咬着嘴唇，眼睛透亮澄澈。 苏正则撑开伞，把伞遮到京京和顾新之头顶上。 “走吧。”苏正则说。 顾新之不知道怎么的，耳根有些烫，但还是很努力在说话。 “姐姐哪个是你的车？”顾新之左看右看，望着门口那几辆家用三厢轿车。 苏正则一边举伞，随口答道：“那边。” 随着苏正则的目光，顾新之转过脑袋，看到了停在另一边的那辆火红的玛莎拉蒂grancabrio，在幽黑色的雨夜，如同翩然降落身燃赤焰的巨大蝴蝶。 满眼灼目的红色。 顾新之难以置信：“那边？” “嗯。” 苏正则走到右车门边，替他拉开，然后目光落在他脸上，微微颔首，表示请上车。 “这……这这这这这……” 刚刚还伶牙俐齿好模好样的孩子现在就如同一个结巴，缩着肩膀，半边身体都被雨泡湿了，京京被他拱在怀里，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苏正则歪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知道再磨磨蹭蹭就不好了，顾新之蹑手蹑脚爬上了车，把狗盒子端在膝盖上，乖巧的样子就像等着拆礼物的洋娃娃。 这是沾满煤灰的青训小透明，瓢泼大雨邂逅霸道女总裁的戏码么？ 脑子里妄想开始满天飞，被车里hermes的淡香包围，看着苏正则替他关车门，从另一边上车。 冷若冰霜的侧脸，红色玫瑰般的指甲，顾新之哆哆嗦嗦地咽了一口口水。 第172章 姐姐也是我们lpl的粉丝吗 看到身边的小朋友一个劲的发抖，深秋的夜晚寒意侵袭，雨打湿的衣服糊在他的身上，水滴啪塔啪塔往下落，把车座弄湿了一大片。 “不好意思啊，姐姐。”顾新之道歉。 苏正则目视前方的道路，车速非常快，握方向盘的手空出来打开座位加热的开关。 “没事。”苏正则淡淡地说。 这个一言不发的举动，顾新之看到了，身下的座位很快就暖和起来，冰冷潮湿的衣服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望着怀里的小狗，糟蹋得跟流浪犬一样，和它四目相对，心里感动的不行。 “你可以打个电话，让你们领队不要着急。”苏正则说。 顾新之愣了愣，继而旋展开笑容：“没事，我们领队不怎么管我。” “关经理呢？”苏正则还是没有偏开看路的目光。 “他最近忙，一队二队就够他管了。”顾新之压根没有藏事的打算，铁了心姐姐怎么问就怎么回答。 苏正则没有再问下去，再问就要刨到季开阳的名字了，这些事情隐隐约约刺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看到苏正则又不说话了，坐在旁边就如同人工制冷的冰柜，顾新之感觉这尊冰雕美人让自己眼睫毛上都要结起霜来。 “我的手是我自己的错，我不应该跟人打架的，搞不好这一下要把前程葬送掉了，”顾新之自顾自说起话来，“本来就是俱乐部关键的时候，我才来不久。” 苏正则没有说话。 “谁让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见他们欺负我妹妹，我当然不能同意了，欺负女孩的都是孬种，我当然打不过那么多那么多人，我就逮住了带头的那个，照他脑壳打，谁知道他脑壳那么硬，把我手打坏了。”顾新之说。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瞄苏正则，苏正则像是在听，也仿佛没有听。 都说三年一代沟，这位姐姐好像比同龄人更看得出成熟，一言一行都是成年人了，不会跟他一样满嘴跑火车，但是她就静静待在旁边，给顾新之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看到苏正则微微偏过头来瞥了他一眼，顾新之心底一阵激动，终于挑起苏正则的兴趣。 “你的话，比我想象的还多。”苏正则说。 顾新之语塞，看着苏正则把脸转过去。 也没有多余的神情，更看不出真的烦，苏正则是深红色的口红，嘴角没有笑意，但是眼睛竟然罕见地放松下来。 “把我手打坏了我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万万没想到他个小兔崽子还哭起来了，”顾新之自顾自地说下去，本来就神情丰富的小脸上气愤不已，“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来的派出所叔叔把我抓了，靠！” 这个“靠”声音很大，顾新之抓着乱糟糟柔软的头发，嘴巴往下撇。 苏正则叹了口气。 “后来怎么样了？”苏正则轻声问。 顾新之一下子惊喜地翻坐起来：“我当然没事了，你看我的手。” 也不管苏正则根本就没有看他，顾新之还是举起缠着纱布的小爪子悬到空中，自己美滋滋地看了一眼：“虽然说缠着纱布吧，但是派出所叔叔根本就没有为难我，等我好了就又是一条好汉。” “我问的是你妹妹。”苏正则说。 “……”顾新之抱着受伤的手，有些发愣，但是他也不甚在意，“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已经回学校啦。” 苏正则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 顾新之望着她的侧脸，一脸微笑。 又有电话打进来，苏正则接通。 “小正经你来了没有啊！”钱洵美的大嗓门响起来。 “我刚刚捡到一只小狗，我现在先把它送回家，”苏正则说，“你声音小点，吵得我头疼。” “什么？送小狗回家？”钱洵美压低声音，不可置信简直气得要笑起来，“你是不是还要带老奶奶过马路啊？我跟你从小到大，咋不知道你是这种乐于助人的善茬啊？” 苏正则满头黑线：“闭嘴，死丫头。” “我才不管什么小狗呢，你把小狗一起带来吧，结束后我陪你送回去，”钱洵美说，“我跟他们说不要等你，结果都很想你，非要等你过来。” 苏正则冷笑一声：“看来在不知道的时候，我突然有了很多朋友啊。” “这种事情，早该见怪不怪了，摸摸头不要气，过来跟我玩就好。”钱洵美倒是很想得开。 “嗯……”苏正则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顾新之，“我还带着个小朋友。” “嗯嗯，嗯……嗯？！”那边喝果汁的钱洵美一口全喷出来，“你又谈恋爱了啊？是男是女，帅不帅？叫什么从哪里来？家里几口人田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苏正则叹了一口气：“不是，是狗的主人。” 顾新之知道苏正则打电话打到他了，就抱着狗盒子，偷偷摸摸听墙根，大声不敢出。 “我送狗主人和他受伤的小狗回俱乐部，大雨天便利店碰到的。”苏正则说。 “俱乐部？什么俱乐部？电竞？”钱洵美的思维很跳跃，几乎苏正则只要随便形容一下她马上就能懂。 苏正则目视前方，夜色茫茫，月明星朗，语气再也听不出什么情感起伏：“ft电子竞技俱乐部。” 那头的钱洵美也安静下来，耳边的风撞击在车身上的声响轰鸣作响，握在苏正则手里的，也就只有方向盘了。 “什么嘛，老朋友啊。”钱洵美叹息。 那头的电话又吵吵嚷嚷起来，苏正则听出来是高富帅的声音了，他大概是喝多了，人模鬼样扯着大嗓门。 “是选手吗？带来给我们看看啊，”高老板在那边哈哈大笑，“这边很多俱乐部老板啊，很多选手要这个机会还没有呢。” “这可是小羊羔，”苏正则嘴角上扬，“怎么能带过去见你们这群大灰狼？” “你问问那个小朋友愿不愿意来？我主要是等不及想见你。你再绕一圈ft再过来，我等的黄花菜都凉了，”钱洵美插嘴，“带过来吃点好吃的也行，别听高富帅瞎说。” “你把高老板看着点，他酒量不大，”苏正则摁了摁自己的眉心，“等我吧，抱歉了。” 电话挂断，空气有些安静。 “你打什么位置的？”苏正则言简意赅。 顾新之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不知道这位大姐姐突然就说起专业的话来。 “上单。”顾新之回答。 “你在青训之前，是哪个大区的前五？”苏正则问。 顾新之有些诧异，随后高兴起来：“姐姐你也打游戏吗？也看比赛？不过我好久都没有打国服了……” 因为这种模样的姐姐怎么看都是职场精英，真的不像是会了解他职业的样子，这让顾新之感到很兴奋。 “韩服大师么？”苏正则问，“我不怎么打游戏，但比赛看得不少。” “姐姐也是我们lpl的忠实粉丝吗？”顾新之莫名其妙多了些自豪感。 “粉丝？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更多的，”苏正则淡淡地说，“我靠这个吃饭。” 第173章 他最喜欢的adc 车停在小区5单元楼下，钱洵美攥住了苏正则的手。 “诶，你说，这次我还能吃到甄糕吗？”钱洵美问。 苏正则揭开安全带：“跟你说多少次了，甄糕满西安大街都是。” 钱洵美龇牙：“上次我来，吃了一次天天都想，我们家那边做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味道。” 苏正则扶额。 钱洵美嘴上还叼着一盒酸奶，说话含糊：“我又想起你前天带过来我们看到的那个小朋友，是叫顾新之吧。” “你怎么老是这种方面记性过人啊？”苏正则无奈地盯着钱洵美。 钱洵美笑着摆摆手：“没事，长得帅的人，我可以记很久的。” “好吧，”苏正则拧开矿泉水瓶盖，“我本来确实不想带他过去的，可是他说不想耽误我的事情。” “不想耽误你可以不要你送等雨停啊，”钱洵美说，“小朋友压根就不想走。” “我觉得他大概是喜欢上你了。”钱洵美下结论。 苏正则喝了一口水，眯起眼睛。 “我靠，你当时没看到，那个来的赞助商，叫啥我忘了，让小屁孩陪酒来着，你给挡了，喝的时候，他一脸红彤彤地看着你嘞，”钱洵美咂嘴，“那瓶亨利四世杜多农大香槟，都被你一个人挡完了吧。” “这也叫挡酒？借着机会多喝点罢了。”苏正则微笑。 “也难怪，听说是高富帅带错酒了，把他家老爷子那瓶200万美元的干邑白兰地给带来了，老爷子暴跳如雷，现在他还在家禁足呢，”钱洵美拍着大腿狂笑，“我说你不会早就认出来这是好酒吧，不声不响也不提醒，装个好人把酒全蹭光了。” 苏正则刮了一下钱洵美的鼻子：“算你聪明。” “你可真是个大恶人，”钱洵美笑嘻嘻，突然把脸凑过来，一脸正色，“那个小孩哭了，你见着没？” “嗯？”苏正则看着她。 “还说呢，”钱洵美感慨万千地说，“最后我们把他送上车，让司机把他送回去的时候，小朋友一直扒着窗户看你呢，眼泪哗哗地看着你，心里估计想的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正则拧上瓶盖，嗯了一声。 其实她看到了，那天在即将凌晨的时候，小孩爬上了车，苏正则站在风口目送他，苏正则没有放在心上，很多事情过去，她发现自己性格里与生俱来的那份冷漠越来越旺盛。 “真是你妈的惨烈执念啊，生灵涂炭啊。”钱洵美自言自语。 苏正则开门下车，站在门口一脸同情地看着钱洵美，然后又幽幽看向身边的单元楼。 “下车，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生灵涂炭的惨烈执念。”苏正则说。 钱洵美半个脑袋探出了车门，缩着脖子，一脸诧异，犹犹豫豫想了半天，然后指着上方的单元楼问道：“很涂炭吗……” “嗯，很涂炭。”苏正则回答。 作为自愿参加金皙安抚行动小组的志愿者，钱洵美其实早就感觉到了深深的后悔，因为前几天一直有人给苏正则打电话催这个事情，催促他们赶快动身回西安。 慢慢的，在钱洵美心里，意识到了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半路又不好打退堂鼓，所以这次和苏正则硬着头皮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梯的时候，钱洵美在后面一把扯住了苏正则的衬衫袖子。 “那个，在我的印象中，金皙是小天使吧。”钱洵美再三确认。 在钱洵美的记忆里，上次赵家小姐妹失恋了跟她在一起吐苦水，吐着吐着喝了两瓶白的，最后那个臭丫头越喝越上头，最后直接喝大了把钱洵美的外套撕了。 虽然这个事情和失恋没啥关系，但是钱洵美依然保存着本能的恐惧。 苏正则回过头来，看着钱洵美扒在她袖子上的小爪子，点头说道：“你可以动小天使的ad试试。” 钱洵美下意识捂着了自己的外套，感觉下一秒就有种被撕外套的风险，整个后背凉飕飕的。 “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钱洵美捂嘴，“鲨了我吧。” 一拖一拽之间，钱洵美缠着苏正则的胳膊，一层一层地拖到了402的门口。 钱洵美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让苏正则敲门。 苏正则看了她一眼，伸手敲门。 就在钱洵美开始考虑怎么打招呼的时候，才发现迟迟没有人来开门。 苏正则又轻轻敲了三下，三下一组是她固定的敲门方式。 门还是没有开，苏正则微微皱眉。 “完了，金皙不会想不开了吧！”钱洵美自言自语。 苏正则没有说话，眼睛牢牢地盯着大门。 “小天使一定很受伤，虽然我跟他好像不是很熟。”钱洵美开始说胡话，上蹿下跳地跺脚。 苏正则还是没有说话。 “我报警吧？还是打119？打120？”钱洵美手忙脚乱地找手机。 “你可以试试911。”苏正则说。 钱洵美一边低着头翻手机一边骂人：“这破事都怪你们那个ad，那么多年陪伴还比不过lck一封邀约吗？插了翅膀的狗男人一飞冲天，见利忘义，始乱终弃，抛弃了他的糟糠辅助。” “打比赛不是这个是非观，选择另寻高就很正常，”苏正则回头，“还有，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啊。”钱洵美说。 苏正则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按上面的小纸条找名字，然后慢条斯理地打开门。 “没事少看电视剧，影响智商。”苏正则爱抚钱洵美的小脑瓜。 而钱洵美盯着苏正则手里的钥匙，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另一件事情上：“我靠，你竟然有选手们的家钥匙，这么好的职业你怎么不介绍给我？” 苏正则满头黑线：“他自己给我的。” 两个人走进门，钱洵美被眼前的垃圾堆给惊呆了，就连盆栽都倒了，地面上尘土飞扬，水池里倒是一个碗筷都没有，应该这些天金皙都没有动过厨房。 “真是惨烈。”钱洵美悲伤地说。 苏正则用脚尖拨开地面上的塑料餐盒，脸上没有神情起伏：“饭吃了，说明求生欲还是有的。” 这是金皙在中国老家唯一的房子，从职业生涯拿到第一笔奖金开始，金皙就在攒钱买房子。 “想在中国有个家，不需要特别的，离妈妈姐姐家近就好。”这是金皙唯一的要求。 有时候苏正则觉得其实她并不了解金皙，或者是说，金皙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聪明。 她突然想到李京浩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中英韩三文并用才解释个大概，意思就是说，早慧的孩子童年大多不幸，金皙其实并不幸福。 可能正是因为李京浩比所有人都先了解他，两个人相辅相成直到金皙一度成为lpl牌面辅助，金皙这份执念才显得突兀和难过。 卧室的窗帘大开，阳光温暖，屋里空空，金皙真的出去了。 床上摆着一只彩虹小马的娃娃，这是金皙的圣诞节愿望，曾经被季开阳拿来调侃的那次，金皙生气只是因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过年的时候金皙就收到了李京浩送的这个娃娃，欢天喜地地摆在基地，休息的时候就带回家。 其实说到底，还是一语成谶，金皙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真的彩虹小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金皙也永远不可能拥有不会失去的搭档。 “我说，”钱洵美在苏正则身后有些疑惑，“你为什么刚刚一点都不慌啊？你就这么相信他不会干傻事？我觉得他的心智跟个孩子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正则才眼睛微微眯起，沐浴在窗外充满希望，金色的阳光里。 “他可是我看着一路成长的rainy啊，你误会他了，其实他比谁都要懂事的，他心里再惨烈，都会给他最喜欢的adc，留下体面。” 苏正则抱起那个娃娃，微笑着捋一捋它柔软的鬃毛。 第174章 他的小辅助 金皙其实今天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店里，在金阿姨起床前就把菜都买回来了。 大包小包提回店里，碰到了值早班的苏灵均。 可能是老年人不需要睡懒觉，这帮崽子不想干的家务都会扔在那里，反正苏灵均看到了都会一边扛着扫把，一边叹气好好打扫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灵均站在大锅面前，看着这锅羊汤，手里拿着勺子，应该是用来搅拌的。 金皙挠头发：“我风评那么差？” 苏灵均舀了一勺汤，低垂着眼睛尝咸淡，摇头：“你们风评都不怎么好。” 金皙缩着脖子，呲牙笑。 金皙在这种时候还是喜欢苏灵均和肖明远这种老年人，不像那几个小伙子。 李京浩的事情他刚知道的时候，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那几个小兔崽子就吓坏了，都是同龄人，做事情跟烫手烫脚一样瞻头不顾尾，轮流给老板打电话。 如果今天碰到的是他们，大概又会热情地围上来关心他。 只有碰到苏灵均，他还是干自己的事情，说平常交流的话。 越是现在，金皙越是害怕变成目光的焦点，如果人人都发现了他现在舍不得李京浩，心里很受伤，他会觉得没面子，会更难过。 “妈妈呢？”金皙好奇地凑上来。 “她看你把菜篮子拎走了，就直接找张阿姨串门去了。”苏灵均说。 “我尝尝这个汤。”金皙伸脖子。 苏灵均愣了一下，然后舀了半勺递给他。 金皙接过来就往嘴里灌，差点没把牙床烫出溃疡，嘶哈半天，咂咂嘴巴：“今天的羊汤做得淡了。” “是么？”苏灵均抬起眼睛，有些紧张，“我看你妈走了，我也没敢放盐，不咸？” 嘴里烫的有点疼，金皙抿着嘴点头。 “好吧，那我一会儿放勺盐。”苏灵均视线又回到锅上。 金皙点点头，然后绕出厨房，在桌子边拿起扫把，把整个店的地面都扫了一遍，接着磨磨蹭蹭把脑袋探出来。 “你知道李京浩哥现在在哪里吗？”金皙问。 苏灵均头都没抬：“在公园，晨跑去了。” 这几天李京浩一直没有回网吧，也没有和他联系，苏灵均竟然知道他在哪里真的是太棒了。 金皙高兴地伸手把桌上的钥匙揣进口袋，把去买菜的鞋子脱下来，走到里屋去换了一双自认为好看的运动鞋。 苏灵均还是没有问金皙任何事情，也没有关心任何的意向。 今天遇到苏灵均值勤真的是太棒了，金皙心里默默地想。 就在跑出大门的前一秒，金皙回过头来，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喂。 “还有什么事？”苏灵均皱眉。 “小舅子，你的围裙真好看。” 金皙喊了一句，然后挥挥手，消失在宽阔拥挤的早市里。 店里吃早饭的人都听到了金皙的大嗓门，纷纷回过头看厨房，厨房里的苏灵均僵直身体，脸红一阵白一阵。 “你他妈跟谁学的也喊我小舅子，”苏灵均都快气的昏过去了，“就算真的要喊，我比苏正则大好吗……” 3号桌一个中年男人这个时候举起手，喊了一嗓子：“给我倒点白开水，小舅子！” 苏灵均当场石化，把围裙从身上解下来攒成一团，有点气愤地把围裙摁回抽屉，然后看了看外面那个中年男人，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好的，来了。”苏灵均端起茶壶，叹了一口气。 反正占的都是苏正则的便宜，在谋生的时候，不称职的苏灵均总是忘记哥哥的职责。 按照金皙的推断，李京浩如果去公园跑步了，那么很快就会在街角那家豆浆店吃早饭。 他们作为职业选手，其实是很少早起的，因为一般来说都是rank到凌晨，然后睡到将近中午，一天再加两轮bo3，下午复盘接着继续rank，很少有机会看到清晨的阳光。 最近lpl在一致对外打世界赛，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李京浩睡的早一点，还可以起来跑跑步，吃点早饭，比起一大早的羊肉汤，还是豆浆更合他的胃口。 人本来就长得瘦，吃的太荤了会身上不舒服，每次中午醒的话，就不用担心这该死的问题了，直接跳过早饭才是最明智的。 李京浩戴着耳机绕公园一圈一圈地低头慢跑，一声不吭，安静得就像一个透明人。 早上出来锻炼的老头老奶奶或许都很难发现他们身后还有个年轻人在跑步，存在感几乎为零。 秋天的早晨天高地远，同样也非常地寒冷，李京浩把外套穿得紧了一些，看着灰突突的湖面，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生机盎然，心也就跟着灰了一半。 他现在很烦躁，所以当他的手机顺序播放音乐顺到了韩语歌的时候，李京浩一把把耳机扯了下来，缠在手心里隐隐作痛。 一向性格温顺的他此时此刻黑着脸，神情阴沉。 该怎么回去面对金皙，李京浩不知道，如果保持沉默和苏正则办完手续直接走，李京浩也同样做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李京浩哥，等我一下！” 已经听了千次万次，像小虫子一样在耳朵旁边穿梭个千把来回的几年，他的辅助，总是这么说。 “李京浩哥，等我一下，我虚弱没转好。” “李京浩哥，等我一下，回塔下我磕个药，等下压线。” “李京浩哥，你过来，套盾套盾。” “李京浩哥，往我后面站一点，放心输出就行了。” 以后再也听不到了，这个傻逼自以为是的指挥和傻笑，以后山高水长，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搭档的流动是自然的，李京浩和大家一样，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事情烦恼过，只有这一次，从巅峰走到低谷，然后再次迎来新的黎明，接着相忘于江湖。 人到底到经历多少次离别，见面了就匆匆相会，走的时候也来不及回头。 李京浩心里一酸，慢慢挺直腰板，回过头。 阳光下，站着他的小辅助，还是矮矮的个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长高。 这么想着，李京浩自然而然地就伸出手朝金皙挥动：“过来，我等你。” 第175章 循环的梦境 很多次了，这三个月，苏正则常常梦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和他的肩膀，脊骨戳在身上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苏正则知道自己做梦了，因为这个梦境她来过很多次。 就是三个月前的那天晚上，林世熠把她叫出来。 霜天打赢比赛庆功的那天晚上。 被相同的痛感惊醒。 每次回到这个梦里，眼睛里看到的都是这个景色。 远处交织在一起的灿烂灯火，以及永远走不完的，脚下的路。 头疼欲裂，在闷热潮湿的海风中，苏正则一遍又一遍体会着心力交瘁的感觉，可能是急性肠胃炎，或者胃病吧，苏正则也没法确定，因为她身体大大小小的毛病很多，平时大部分也不会在意。 搁在平时，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就好。 也不知道是否看的真切，苏正则看到了霜天战队的粉丝在挥动荧光灯，或许只是幻觉。 按照一如既往的剧情发展，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彻底没有电了。 大约在一个小时前，苏正则离开林世熠的车，最后瞥了一眼他手表上的时间。 那个时候是九点，那现在大概就是十点左右了。 他们肯定是在庆功，苏正则对他们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唯一担心的是，自己不在场而且联系不到，会不会打扰到这群少年的快乐。 栏杆就在不远处，苏正则想走过去，就迈着步子往前挣扎，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腿一动就扯着身体一阵颤抖，钻心的疼痛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波涛起伏。 那个时候，她脑袋里轰鸣阵阵，不停回忆刚刚得知的消息，她的父亲还活着。 苏正则好不容易走到栏杆边，筋疲力竭地跪坐下来，裸露的膝盖杵在粗糙的地面上，顿时鲜血蹭花了灰白色的石块。 湖面刮来的风从她早就伤痕累累的心中穿堂而过，苏正则脸色苍白，身上写着霜天的外套已经被汗水打湿，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苏正则想要开口呼救。 如果让他们看到苏老板这么艰难的样子，他们就会失去信赖理想的资本，被打入更加惨淡的现实里去，会更加的患得患失。 别人俱乐部的老板都是他们的顶梁柱，她也不能是孬种。 至少要保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永远的游刃有余，永远的可靠。 苏正则闭上了嘴巴，放弃了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实在不行就在这里等到天亮了吧，苏正则暗淡的双眼望向漆黑的天空。 反正所有病痛就如同让人心痛的前尘过往一样，最终都会烟消云散吧。 但是这痛感前所未有的严重，折磨地苏正则眼泪啪塔啪塔往地上掉。 从小到大，苏正则就是一个木讷不善言辞，甚至有些蔫坏的小孩，很多大人都会觉得这个小孩对一切外界的东西都很迟钝，包括发烧受伤，都一声不吭。 有一次大院里的邻居小孩们在一起种樱桃树，其中一个小男孩一小铲子恶作剧地敲在苏正则的头上，把她手里的小花洒都震落在地。 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这个穿素色裙子的小女孩，预感到孩子发脾气将是一出好戏。 也不知道瞅了多久，苏正则只是默默把花洒拿了回来，抓在手里，一双清澈的眼睛专注地还落在小树苗上。 那个时候，大家就都知道，苏家的女儿，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却透着沉默而浑浊的光泽，不笑不哭，如同假人。 “我说，老林啊，养个闺女还是要疼的，我从来没见小正则穿过花裙子，你有那么多家产，养不起一个举世夺目的小公主吗？一个独生女，难道不该万千宠爱吗？”钱洵美的妈妈曾经这么和苏文纪说过。 “她不是小公主，我不会把她养成小公主的。”苏文纪回答。 “怎么？”钱太太发笑，“那你看看，我们大院里，有几个家里男孩子那么严来教育的？” 这个时候，苏文纪只是叹了一口气：“她为什么不是儿子呢……就算我不为她遮风挡雨，也能披荆斩棘，力挽狂澜。” 这些话，一开始苏正则都会往心里去，到后来就麻木了，她不想哭不想发火，因为她不想再被摁着头登门道歉。 不管谁错，只要反省自己就好，不是谁都想知道到底是谁受了委屈。 就在这个时候，在场所有小孩子都听到了咣当一声，看见林家的小儿子举着铲子站起来，凶神恶煞地喊了一句：“给人家道歉！” 打了人的小男孩本来在偷笑，这下子发憷起来，看着林世泽。 这是院里出了名的小混世魔王，小小年纪就吊儿郎当，大家都害怕他不要命的顽劣性格。 “听见没，跟人家道歉，”林世泽瞪着他，“有你这样欺负小姑娘的吗？” 小姑娘……好柔软的词语…… 男孩有点恼羞成怒，看着蹲着的一脸阴郁平静的苏正则，干脆骂骂咧咧起来：“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人管她，说不定她爸还要她还要登门给我道歉。” 苏正则抱着膝盖蹲在那里，不停干巴巴地小声说：“没关系，没关系，大家回来干自己的事情吧。” 安静不到三秒，只看见林世泽闭上嘴巴，深呼吸一口气，直接把铲子抬起来。 “我操你妈，狗东西，”林世泽爆发出怒吼，“什么叫没人管她，你爷爷我不是人吗？” 整个大院里，在大家都被爷爷奶奶抱的年纪，林世泽就学会了骂人。 然后就看见林世泽跟个夜叉一样，抓着铲子追着那个男孩满院子打，一边打一边骂，把小男孩都吓得尿裤子了，提着裤子嚎啕大哭。 这件事情被大人教育起来的时候，林世泽却闭口不提苏正则的名字，瞪着小男孩，那个男孩子也吓得闭嘴，就知道抽抽搭搭地哭。 傍晚的时候，苏正则路过林家的房子，看到林武纲用皮带把林世泽捆着摁在地上用拖鞋打，林世泽的脸被摁在地上，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只是在疼的时候生理性地嗓子里呜咽一声。 打完以后，林武纲火冒三丈地上楼去了。 看到苏正则趴在他家窗口，眼睛里竟然有眼泪在夕阳余晖下晶莹剔透。 林世泽忍着疼，对着窗口呲牙露出一如既往的狡黠笑容。 “你哭了？” “……” “其实你害怕的，对吧？” “嗯……但是更不想惹事，不想道歉。” “没事，那就永远不要道歉。” 林世泽身上痛得不行，一说话就牵扯着痛，但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有消失：“你别伤心，你爹不管你，你就当我闺女吧，我教你骂人。” 苏正则抹眼泪：“以后别干这种事情，我还是道歉吧。” “不疼的，就跟虫子咬一下差不多，”林世泽说，“这种事情，比不上一个小姑娘的自尊心的。” “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我的名字。” 一下子就过了那么多年。 当年的小呆鹅现在算不算是从绝境披荆斩棘回来了呢？ 苏正则抓着栏杆，眼泪哗哗往下掉。 她把外套脱下来，拧巴拧巴，把有战队logo的那一面贴着自己的腰系住，苏正则害怕自己疼到没有力气会昏睡过去，万一被哪个路人看到这个标志，会多余很多流言蜚语。 一切都料理妥当后，苏正则靠在栏杆上，脑袋里空空如也，看着这座城市。 你到底去哪里了…… “林世泽。”苏正则的眼泪灌到耳朵里，嘴巴动了动。 接着全是他的名字。 现在她只是一个迷失在城市梦境里的女孩而已，无数次回到相同的起点，她叫的名字是她想见的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个人啊。” 苏正则闭上眼睛，等着醒来的时刻。 第176章 走吧，去吃肉 “你醒了？” 苏正则微微睁开眼睛，在些许困意中望见身边男人的后脊背，宽厚笔直的肩膀，考究的深蓝色衬衫，还有着似有若无冷泉一样的气息。 苏正则嘴角冷笑，知道是梦醒了。 她每次夜里来门口看父亲，都会默默地在这里睡一会儿。 她悠悠收回撑腮睡觉的手，无言地摆弄腿上的毛毯，眼睛正前方就是医院走廊随处可见的金属门框。 可以有些模糊地倒映出自己一张脸，妆容丝毫没有松懈，如果忽视掉眼睛里那些疲惫，那就是全副戒备的样子。 身上也没有霜天的队服，而是披着明显要大一码的西装，墨色浸染着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 “你来多久了？”苏正则把外套脱下来，交还到男人的手里。 林世熠接过自己的西装外套：“看你睡着了，想让你好好休息。” 苏正则坐正了，把腿上的毛毯叠好：“医院我常来，所以会自己带毛毯。” “所以衣服不用给我披着，万一你感冒了可怎么办？”苏正则眼睛落在林世熠脸上，眼睛里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变成了笑意，“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林世熠摇了摇头，始终微笑：“你跟我可以不用那么客气的。” 苏正则依旧笑盈盈，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很长时间的安静，苏正则都盯着前方的监护室方向，托着下巴。 刚刚的梦，那么多次，终于完整地做完了，她感到身心俱疲。 林世熠坐在旁边，始终脊背笔直。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稍微侧过身来，低声说道：“你刚刚说梦话了。” 苏正则忍不住笑了：“说了让你很为难的话吗？” “是，”林世熠回答，“你说了我弟弟的名字。” 苏正则有些难为情地改变目光方向，开始打量起光滑锃亮的地面来，不过看上去低着头，好像有些生气的感觉。 “你梦到了什么？”林世熠问。 苏正则还是一如往常，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淡然神情，微笑着岔开话题：“我饿了，请你吃宵夜吧。” 林世熠纹丝不动，只是长久地叹了口气。 “那天，要不是你进了医院，我大概都不知道你生病的事情，”林世熠声音低沉，用手指掐眉心，有些头痛，“直到我下飞机，从助理那里听说你哥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要人的事情，都有些恍惚。” 谁知道呢，心里突然出现这个念头，苏正则眯起眼睛看地上那块小小的光斑，嘴角上扬。 她不习惯相信任何人，至少在在成为朋友以前。 “应该是他送我来的医院吧。”苏正则淡淡地说。 林世熠把外套穿好，语气冷漠：“嗯，药品单上的签名你不也看到了么？” “这么好的事情，我总得多确定几次。”苏正则自嘲。 “那个收据呢？”林世熠抬眼。 “我已经裱起来了，晨昏定省，每日三柱大香供着林二爷的笔迹。”苏正则眼睛笑眯眯。 林世熠一愣，然后冷笑：“奇怪的女人。” 其实从看到桥上那个瘦削颀长的身影出现开始，苏正则就认出他来了。 林世泽还穿着那天解说的黑衬衫，或许以为苏正则已经没有意识了，在狂风大作，一片阴郁的夜晚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在这之前，苏正则可能还郁结于心的困惑和失望都被少年的怀抱吓走了，只感觉到了熟悉的洗衣粉香味，和让她万分确信的珍重。 她徒劳地张张嘴，但是意识已经很模糊，只能感觉到自己伏在少年坚硬的肩头，腰间的外套被解开又重新系上，被两件外套紧紧地和林世泽拴了在一起。 可能是电动车，也可能是摩托车，可以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但是驾驶的人却一直保持着行动的流畅和平稳。 从小大人们就说，林家小二什么高雅的都学不会，就知道烧钱飙车打游戏，剩下就是乱七八糟的穷酸技能学了一大堆。 这就是她认认真真喜欢了那么些年的人，不过流落到什么地步，都不会失措，在阴沟里也能种出皎洁的月亮。 苏正则都能想象出他那么多年离开富贵乡，住在狭窄的楼道里，窗台上是他打理得绿油油的植株，穿着短袖爬上爬下修水管修灯泡的样子。 “你怎么不知道好好吃饭。” 又把胃搞出病来了。 从头到尾，林世泽只对她说了这一句话。 越在可以煽情的时候，林世泽越说不出漂亮话，明明是最不像正经的人，对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中规中矩。 “现在你爸爸也算是回来了，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林世熠叹气了，看不下苏正则每次说起他弟弟那种一言难尽的痴呆神情，“也恭喜你至少拿回了苏通一部分股份，现在是旗下最大盈利品牌su电子产品的负责人。” 就在三个月前林世熠的透露下，苏正则带着从钱洵美那里借的几个得力人手，亲自飞往美洲，在一个鸟不拉屎的疗养院找到了她的父亲，通过林世熠的牵线搭桥，苏正则找到了苏文纪的律师，把这两个人带回中国。 在海关卫生间里，苏正则冲了苏文纪手机里的电话卡，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瞒天过海，最终移交到高老板熟人手下的市立医院里。 没想到的是，一向不怎么看得起苏正则的苏文纪竟然早就立下一部分遗嘱以防万一，将su交给苏正则。 整个过程由苏正则亲力亲为，没有丝毫胆怯，在布满张望舒眼线的疗养岛上用调包的方法救出了苏文纪，随后在苏通股东大会上一举弹劾张姓代理董事长。 “所有东西，我会一件一件拿回来的。”这是苏正则在大会上说的话。 在这个不大不小隐秘的上层富豪圈里，苏正则一下子变得人尽皆知，现在大家都知道苏通移动的千金大小姐铁血手腕，胆大包天。 “我永远记得小林总的恩情。”苏正则站在监护室门口，看着屋里一直没有恢复意识的父亲，手握着门把，掌心微微发凉。 林世熠站在她的旁边，也向屋里投去目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苏正则笑了，没有说话。 “跟着我，现在跟着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保你们父女，你永远不能低估你继母的本事，”林世熠冷冷地压低音量，“我可以让你拿回苏通移动。” 苏正则歪着头，看着林世熠的那张脸，明明很像林世泽，却总是一副虚假的样子，眉头间像是压着万斤重担。 苏正则笑了，露出小虎牙，和她冰冷的长相不同，笑容竟然意外治愈，伸手掐了掐那张脑子里正儿八经全是盈利亏本的人的脸颊。 “那么大的事情放在一边，”苏正则笑着说，“我们一起去吃烤肉吧。” 林世熠严重怀疑苏正则已经被他弟弟污染成正宗神经病了，一脸困惑：“很多事情，我真的觉得你想法很奇怪。” “这个世界上本事比我大的人多了去，可是她大概没法管我睡懒觉和吃肉，这个道理还是你弟弟教我的，”苏正则松开手，掉头往医院出口走，还不时回过头来招呼林世熠，笑得很放松，“走吧，去吃肉。” 林世熠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苏正则干练的着装和成熟的妆容，脸上却浮现着少女般的笑容。 他一无所成的弟弟，真的能让人拥有这样的笑容吗？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77章 外卖小哥，你会补兵吗?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一个瘦高的少年才从操场磨磨蹭蹭地走到食堂门口。 他虽然捂着心口呼吸得很艰难，但是依旧没有摘下他的口罩。 手机响了，他左边摸摸，右边瞅瞅，才想起来把手机塞在了背包里。 “群青你咋又给我打电话，我是你男朋友吗？” “我刚给学生代跑了2000米，累死老子了妈的，我才知道大学生还有体育课。” “我羡慕有文化的大学生和我讨厌体育课有什么冲突吗？” “这他妈也能叫没有出息，再跑一趟短跑外加跳远引体向上，总共给了我两百块呢，这些学生崽是真的有钱啊。” “回去再跟你说，老子现在口干舌燥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有气无力地挂掉电话重新揣回兜里，看到了远处的广告牌，眼睛又一下子亮起来。 是食堂的大碗面招牌，年仅二十岁的代体测小哥林世泽感到了饥饿。 但是这个大学只能刷饭卡的样子。 哦豁，完蛋，林世泽又重新垂头丧气地赶路。 “啊，草泥马的，好羡慕啊。” 林世泽看着道路两边背着书包行走的男生女生，从教室出来，再去宿舍或者食堂，行色匆匆，在林某人的眼睛里都叠加着“文化”buff。 方便他到处兼职的二手电动车还停在正门口，走的林世泽灰心丧气，其实都是酸校园巨大的内心在作祟。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林世泽买了一份盒饭，蹲在电动车旁边，把口罩扯下来挂在左边耳朵上，跟校门口施工的大爷们一样准备吃完再干下一份兼职。 下一份兼职其实就是在网吧里卖盒饭，都是网吧和饭店之前说好的，互惠互利而已，只需要一个送餐的递进去卖完而已。 身后闹哄哄的，林世泽撇过头看了一眼，原来就是一个网吧。 在这种大学和中学交叉的商业街，有一两个生意火爆的网吧实在是太正常了，刚刚买盒饭的时候已经把要卖的外卖箱背出来了。 靠近门口的两个大学生根本不给林世泽安静吃饭的机会，大声争吵起来。 “让你玩中单，你非要玩ad，我玩个打野，你这玩意一碰就死，还没法游走，我还咋带你玩嘛。”一个大学生气愤地说。 “ad咋就不能c了？你稍安勿躁行不行？等我无尽做出来不就好了。”另一个大学生毫不示弱。 “你这带着我死了多少回了？一开团就死，怎么输出？你看我的战绩都成啥样了？”玩打野的大学生一脸自闭地看着又黑掉的屏幕。 “你等我，后期肯定能打出伤害的。” “你到底为啥非要玩ad啊？” 玩ad的高中生回答：“我偶像啊，ze，你看那个ad玩的我靠，能当战队核心的adc，我也想练成那样好吧。” “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偶像有多强，队友一直让资源的话谁都能打成那样的吧……” 眼看着两位学生就要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起来，友谊小船翻阴沟，林世泽背对着他们坐在台阶上吃盒饭，哭笑不得。 让林世泽真正伤感的是今天的盒饭做的属实不行，炸肉都软掉了。 两三大口把饭吃光以后，林世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外卖的箱带挎上肩膀，口罩重新戴好，走上台阶。 网吧里的气味扑面而来，燃烧显卡的香气，电线外面的橡皮味，汗味，灰尘味，烟味，随处可以踩到的烟蒂和外卖盒，敲击键盘此起彼伏的声音。 “还是这个感觉好，”林世泽被呛得咳嗽一声，默默想着，“还是这个味道得劲啊。” 吧台的小姐姐知道今天中午有人要来卖盒饭，就熟练地招呼。 “炒面炒粉蛋炒饭卖！”林世泽举着手从每一个过道里走过去。 如果有人想要盒饭，就会喊他示意停下来。 这就需要卖盒饭的人耳聪目明，眼里有活，这就能有好生意。 刚好是饭点，买的人还不算少，听到靠近门口的有个声音“我要我要”就应了声好走过去。 “您好，炒面炒粉还是蛋炒饭？”林世泽问。 “啊？”坐在位置上的人摘下一个耳机，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林世泽看向他，真是缘分，又是刚刚吵到他的吃饭的两个宝贝大学生。 “不好意思，我说的是，我要红buff，不是要盒饭。”摘耳机的大学生尴尬地盯着屏幕，他在和耳机的开黑第三人交流。 “你怎么跟个憨批似的。”打野那哥们说ad，没什么恶意，说到一半甚至被气笑了。 林世泽站在旁边，盯着他们的屏幕，好像并没有听到大学生的道歉，而是伸出手指戳空气，轻声提醒：“对面打野下来了。” 大学生目光回到屏幕，低低骂一句：“我靠他怎么又来了，我就下来吃点线。” “大哥，当然是因为你的人头容易拿啊。”打野语重心长地说，已经放弃了愤怒。 可能耳机的辅助也在说他，打ad的小兄弟脸色越来越差。 林世泽看到自己的这笔生意吹了，只能耸肩转头，去张望有没有别人要盒饭。 刚要转身离开，就感觉到自己的外套衣角被抓住了，扯得他顿在那里。 “盒饭小哥，我想上厕所，你可以帮我打一下下吗？”学生仔露出可怜的眼神。 旁边的打野崩溃了：“原来你脸色不好不是因为你在自责，是因为你想上厕所啊？” 林世泽回头看他，眼睛清澈。 “好啊。”林世泽友善地点头微笑。 得到了同意的ad小兄弟连忙双手合十，键盘一推，腾的一下站起来，匆忙地跑开。 林世泽把胳膊上的外卖盒卸下来，拉开椅子坐进来，黄色的外卖logo在后背格外醒目。 打野动动嘴巴，“盒饭小哥你会打游戏吗”这句话没说出口，总感觉有点伤人，转念想了想应该情况没法更糟了。 “换人了？”耳机的辅助问道。 “他上厕所了，送外卖的小哥顶一会儿。”打野尴尬地说。 “啥玩意……”辅助也蒙圈了。 打野侧过身，看了一眼盒饭小哥，口罩上露出的眼睛有种人畜无害的清纯感，感觉年纪也不大，就不好意思再多余嘲讽些什么。 林世泽手放上鼠标，眼睛看着屏幕，一言不发地直接摁“esc”键，找到游戏控制，把鼠标速度、镜头移动速度（鼠标）和镜头移动速度（键盘），熟练地改掉，取消智能施法，戴上耳机。 什么傻缺，玩个ad取消智能施法，还把灵敏度瞎改一通…… 打野有种不好的预感。 “外卖小哥你会补兵吗？” “会一点。”林世泽回答。 “那你跟着我补补兵就好，别的不用做，顶五分钟而已。”辅助在耳机里说。 “好的。”林世泽乖巧地说。 第178章 黑玫瑰将再次绽放 等到程立雪出现在网吧里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愣了一下。 穿着外卖外套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大杀四方，明显就是学生仔的人却端着外卖盒送得起劲，一闲下来就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屏幕。 少年的手在键盘上起舞，这是旁边的打野小兄弟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旁边亲自示范ad的非智能施法走砍，也就是点a键出现攻击范围，再左键攻击，右键地板走a。 这种走砍精度高，操作比较复杂，比较适合1.3到1.8之间的攻速，很少会有ad位置会选择这种非智能施法走砍，因为这是对攻速要求极致的位置，复杂的操作容易导致效率低下，所以一般不会选择画蛇添足。 但是在越塔越兵线的时候，如果是非智能施法，就会避免很多细节的问题，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因人而异的。 程立雪默默地走到外卖小哥的身后，安静地看。 看得出这个促狭的少年只是娱乐而已，压根都没有用他一贯喜欢的疯狂左右摇摆来骗对方技能走位，在每个平a之间两边诱骗性晃动两次的做法，只是及其精准快速地走a，就像脚本一样擦身一万个技能，将必输无疑的团战输出到最后，硬生生地逆风翻盘。 “哇，你也……也太厉害了……刚刚我都是瞎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耳机的辅助说。 “没有没有，”外卖外套的少年说，“能打的出伤害是你保的好。” 队友和对面的人都还只是孩子而已，孩子陪着玩就好了，不需要教育也不需要被认爹。 “真是个自作多情的人。”程立雪心里这么想着，“不知道老板能不能知道你这些一天到晚自作聪明温柔的事情。” 说是上来顶替五分钟，上厕所回来的小ad发现这个外卖小哥可能是民间高手，就死活不接回来打，站在旁边看，看着看着跪下来的心都有了。 慢慢二十分钟过去了，这一盘也将迎来胜利的尾声。 对方老家没了的一瞬间，程立雪把手从后面放在外卖小哥的脑袋上，像是撸猫一样把他的头发抓得乱糟糟。 “谁？” 外卖小哥警觉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怪异而宠溺眼神的程立雪。 “我靠，怎么是你。” 吓得他连忙从椅子上摔下来，抱着被小ad卖光了的外卖盒，一边说谢谢一边想要溜之大吉。 结果被程立雪从后面一捞，直接扣住脖子，像提溜宠物一样抱着脖子亲切地凑上来蹭。 “啊，我好想你啊，老师。”程立雪星星眼。 外卖小哥逃跑失败，被勒得眼冒金星。 坐在旁边的打野小兄弟缓缓摘下自己的耳机，握在手里，呆呆地看着不速之客对刚刚大杀四方的少年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你……你的脸……我记得……”小打野愣愣盯着程立雪的脸，皱着眉头思索半天。 倒是站着的ad小兄弟先惊叫起来：“我认得你！你不是stg新来的，程立雪，stg、905？是你吗？” “对对对！stg！” 周围想起断断续续几声卧槽，好几个年轻人都听到了，纷纷摘下耳机，看向程立雪，引起小型爆炸般的骚动，一个两个站起来拥堵过来，很快就把程立雪围起来。 刚刚还是英雄的外卖小哥一瞬间被冷落，还硬生生从程立雪胳膊里被挤到人山人海外面去了。 stg，并不是那个远古战队stg，它的全名叫shuangtiangaming，霜天电子竞技俱乐部，公司法人是苏通移动旗下su电子科技公司董事长苏正则，英雄联盟分部战队于今年8月晋升lpl职业联赛。 2016年在德玛西亚杯全国巡回赛中，作为十六支lspl队伍之一的霜天，与8支lpl队伍以及4支非联赛体系职业队伍参与冠军争夺。 就在六月末的时候，这支网吧走出的小队经历洗盘般的人员变动，在7月4日到7月5日的德杯小组赛中作为小组前二出线，紧接着在7月6日到7月7日的淘汰赛中作为lspl中唯一的四强晋级总决赛。 如此传奇的队伍，加上一个个叫出来都是单独神话的选手id，在等待s6全球总决赛的同时，观众也对11月即将到来的德杯总决赛报以巨大的期待。 简直就像恕瑞玛归来的沙漠皇帝，老旧的远古战队名称、寂寂无名的网吧战队，和一群状态低迷的选手，通过命运之神的联结，再次出现在观众面前。 霜天网吧的标志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当初只是齐光的兴趣使然，连颜色掉光都没有修缮，几次黑白打印下来就变成了黑色的花骨朵。 那根生长在冰天雪地里的红色荆棘，终于长出了它的黑色花朵。 如同古老的预言，女神克罗托纺织命运的丝线，再由女神拉克西斯牵动，象征变幻无常的凶吉祸福，引导命运最终的走向。 “theckroseshallbloomoncemore.” 黑玫瑰将再次绽放。 站在人群外面的林世泽嘴角上扬，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收起空的餐箱，挂在肩膀上向外走去。 虽然没有参与七月八月整个夏天如火如荼的复国战争，程立雪也在十月份正式提拔到了替补队员的位置，挤破头挣来位置的直播平台金主爸爸也表示要让小队员参与参与直播。 热门的战队，就算是战队宠物也该出名了，拥有了id叫“905”的程立雪还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 “905，德杯是你上吗？还是李京浩？” “我一个大男人都快激动死了，妈的，我是ft老粉了，御风去哪我追到哪里。” “905你没有正式青训过吧？不愧是whisper亲自教出来的人，直播打的也好，一直勤勤恳恳在韩服rank。” “这次我们lpl赛区总决赛又把大西洋队抬上去了，你认识他们吗？状态怎么样？” “让他们不要紧张，我们lpl现在一致对外，我们支持你们！” “我靠真的是活的职业选手啊……袖子我可以摸摸吗……” …… 大约用了二十分钟，程立雪才费力地从网吧落荒而逃。 他还不算什么热门选手，这么一搞实在应付不来，看来不戴口罩出现在网吧这种粉丝密度最高的地方实在不明智。 终于在网吧后面的小巷子找到了林世泽。 林世泽穿着那件外卖的外套，口寨摘下来了，蹲在风口默默地抽他那半根烟。 听到程立雪的脚步声，林世泽把烟摁灭。 “你不要总是来找我，”林世泽眯眼睛，“要是被霜天那边发现你是我的眼线，就不方便了。” 程立雪小心翼翼凑过来，站在林世泽旁边就像他听话的儿子。 “如果不是老师你发现我的潜力，一直教我，还给我机会把我假装成应聘网管送到霜天去，我不可能有这一天的，”程立雪小声说，“在霜天能帮你传传老板的消息，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林世泽一听到程立雪在他面前吭哧吭哧的语气就忍不住笑起来，眯着眼睛看小巷狭窄的天空：“没想到你看上去老实，演到现在都没有露馅。” 程立雪转过头，看着林世泽。 “为什么叫905？”林世泽淡淡地问。 是问id的事情，程立雪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因为我碰到老师你的那天是9月5日，那一天我只是翘课去了趟网吧而已，没想到人生都改变了。” 程立雪继续说下去：“老师，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这一切，荣誉的得失，人生的起伏，都该感谢命运吗？” “怎么？你还想把关公四大天王玉帝王母耶和华都搬出来挨个拜一遍吗？”林世泽戏谑地说。 程立雪也学着林世泽那样抬头看着狭窄的过道中那条笔直壅塞的天空，一直通向看不见的远方。 “老师，你跟我差不多大，我却总是觉得你已经活了很久，还有很多的东西要我慢慢学，”程立雪轻声说，“老师你从小到大，一定活的比我要困难一万倍吧。” 林世泽嗤笑一声，站起来，拍拍自己外套上的灰尘，朝程立雪肩膀上来了一拳。 “如果你非得感谢些什么才能走下去的话，不如感谢自己吧，”林世泽把餐箱重新扣上肩膀，“感谢一下不管多么艰难都还没放弃坚持的自己。” 程立雪默默看着林世泽转过头往反方向走去，背影坚硬而笔直，仿佛一道在黑暗中的白色剪影，虽然不够温暖也不够灿烂，却可以代替太阳。 “老师，我们下个赛季见！”程立雪喊道。 “好好照顾你们小老板。”林世泽背对着程立雪，伸出胳膊挥动作为告别。 因为有最明亮的东西代替了太阳，所以再艰难也从来没有在人生的道路上有过半步迷茫。 程立雪知道林世泽没有再说任何话，但是在他的心底，已经听到了最为肯定的回答。 “好的，老师。”程立雪露出微笑。 第179章 atlantis ang 2016年10月29日，洛杉矶斯台普斯中心，英雄联盟s6世界总决赛。 lpl战队teamantis与lck战队fixedstar杀出重围，踏上争夺冠军的征程。 比赛现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即使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场馆里也是成群结队的华人面孔。 此时此刻，不管是哪个队的粉丝，都在脸颊上印着红色的“lpl”标志，高举antis的灯牌，发出最团结最震耳欲聋的助威呐喊。 “呜呜呜，我都要哭出来了，”钱洵美坐在观众席上眼泪汪汪的，偷偷摸摸抹眼泪，“我每天见惯他们因为自己战队挣出头的事情了，都不知道一致对外的时候那么感人。” “你能别那么丢人吗？快把眼泪收收。”高老板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手上一直在给钱洵美递擦眼泪的纸巾。 苏正则自己穿好外套，侧过身检查了一下钱洵美和齐光的外套穿没穿好，都妥当以后，才安心地看向前方。 洛杉矶10月末，是雨季的时间，遇到这样的雨后的强冷空气，不穿好保暖的衣服，像钱洵美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铁定要生病。 “老板，你不用管我的，钱小姐穿好就行。”齐光笑着低声说。 “可你也是女孩子，冻感冒就不好了。”苏正则淡淡地说。 齐光嗤笑起来，觉得不论何时，苏老板无意间就会男友力max，便微笑着把怀里买来的热咖啡站起来分给几位老板。 高老板接过咖啡，捂在手心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侧过身跟苏正则低声开玩笑。 “你带来的经理真是会来事，又漂亮，以前还是职业选手，是我的菜，怎么样？给介绍一下？”高富帅轻怼苏正则的肩膀。 “少来，”苏正则挑眉，“我知道你的菜多。” 高富帅气不打一处来，转向钱洵美，把她手里的面巾纸一把夺回来，低声表达愤懑：“又是你对不对？把我的黑料漫天传？别用我的面巾纸了，鼻涕自己用袖子擦吧。” 钱洵美大小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见没得擦了，哇的一声又哭出来。 齐光坐在后面忍笑，苏正则扶额，满头黑线。 “诶诶，他们出来了。”身后是华人的声音。 苏正则抬起眼来，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场馆两边走出两支战队。 场馆正中央是歌者正在演出宏大的开幕式，伴随着灯光和激烈的的鼓点，2016年全球总决赛的主题曲《ignite》就此点燃。 “there''s?a?power?that''s?underneath， 有份蕴藏渊底的无穷力量，and?you?can''t?see?it?''til?you?believe， 惟有信念能令其破土而出，on?the?edge?of?infinity， 矗于无尽的边缘上， feel?the?rush， 畅享浪潮逆转，under?the?lights?on?the?higher?stage， 至高舞台上的璀璨灯亮下，a?part?of?your?life?it?can?take?away， 你的光芒四射也无可掩盖。” 现在的这支来自lpl的战队，昵称叫做大西洋的战队，现在正式擦亮它亚特兰蒂斯的头衔，史前文明的海格力斯之柱对面，海神波塞冬建造阿特拉斯的岛屿。 一望无际的蓝色深海，洁白闪耀如同女神之光的群鸟翩跹而过，蓝白色相间的整齐队服，五个少年昂首抬头，如同乘风破浪的勇者。 上单jingle4，中单安歌，打野wonderwall，ad霜降，辅助attack。 由安歌接过lpl的红色大旗，让它在会场的一侧飘扬，耀目的灯光指引着胜利的曙光，那边也由fixedstar的队长接过lck黑色星芒和白色鹰喙相间的大旗，插在会场的另一边。 音乐还在继续擂动战鼓般的心脏。 “just?like?the?blood?running?through?your?veins， 就像涌流在你动脉里的沸腾热血，everyone''s?watching?through?your?eyes， 万众目光穿过你炽热的瞳孔，there''s?only?two?options， 从中只见到两个选择，win?or?die，?win?or?die， 或生或死，或胜或负，win?or?die，?die，?die，?die，?die， 王者与亡者只在一念之间，it?went?from?a?spark?to?an?open?me， 战意自炽热之炎蹿越成烈焰风暴，now?destiny''s?calling?out?your?name， 命运此刻正召唤着你非凡的大名，so?reply，?so?reply， 回应这邀请，就现在。” 场上一片喧哗，每个观众都自觉起立，喊起振奋人心的口号。 “你们说，安歌会不会紧张啊，”钱洵美悄悄地嘀咕，“毕竟听说他最高一次是止步四强。” 高老板望着台上的蓝色战队，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没被观众的呐喊声盖下去：“去年大西洋是真的菜到家了，直接喜提十六强。” 苏正则看着台上的安歌，介绍到他的时候他只是向前一步，右手握拳，在左肩上轻摁一下，然后抬起胳膊，面向观众。 无忧无喜，只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什么叫孤儿院院长啊？”钱洵美还在交流。 “就是安歌，两个词划等号。”高富帅回答。 “是吗？那今年大西洋队也很菜吗？”钱洵美问。 “不，”高富帅狠狠地呸了一口，“闪皇那个打假赛的傻狗滚犊子了，还换了下路首发，要相信今年的大西洋会掀起新的滔天巨浪的。” 安歌的脸被投影在大屏幕上，通过直播源，此时此刻传回中国的每一个终端，这个天才少年一言不发，视频前的每一个观众就足以信心满满。 苏正则回想起那年春季赛结束以后，请安歌吃甜食的场景，安歌扫荡整个桌子上的点心，那个隐隐约约有些高兴的样子，才更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 “我还是第一次来总决赛的现场，以前我在地下室里打比赛，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机会，”齐光在苏正则的耳边说，“这样的场地，这样的欢呼与助威，这样的万众期待，已经是职业选手最光荣的时候了吧。” “一个职业选手的全盛时期大概可以持续多久呢？”苏正则目视前方，自言自语。 齐光没有听清，把头低下来：“老板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苏正则看了看台上。 与万众咆哮的呐喊声相反，安歌站在战队中央，身后是红蓝色相争的两道灯光，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慢慢吞噬了整个会场震耳欲聋的声音，再吞噬到身边的队友和反光的会场。 最后只剩下了印在队服后背，“antis、ang”的标志。 这个耳熟能详的id是一面旗帜，是将要沉没在黑蓝色大洋里的一块救命的木板，是天才的天花板，也是国产中单的救世主。 从业时间并不算短的苏老板，天生就起了惜材的心。 这个少年听不懂所有的呐喊与喜爱，他只认得冠军的奖杯，这只是一个孤独的人。 “今年确实可能是安歌离冠军最近的一年了。”苏老板淡然地说。 第180章 喜欢的类型 苏正则低下头，是金皙发来的短信。 “老板，你安全到达了吗？” 苏正则嘴角上扬，打字回复：“是的，你好好训练。” 没一会儿，消息提示又亮起来。 “我们都守在电脑面前看直播呢！嘻嘻，我怎么没有看到老板呀？” 苏正则心想这孩子的心情总算是好些了，也算是宽慰。 “看比赛，别看我。”苏正则回复。 那头立刻发过来一个“蹭蹭脸”的表情包。 另一边的霜天粉丝群里，苏正则的小号在里面装作粉丝潜水，金皙连发了三个苏灵均的表情包，粉丝一阵骚动。 可以想到她哥此时此刻崩溃的内心了。 苏正则抬起头来，把手机收进口袋，看着场上的投影将两个队的标志投向全场。 旁边的人突然把一个荧光棒塞进她的手里。 莫名其妙的苏正则侧过头去，看到了本来坐在旁边的齐光已经挪到一格以外的位置去了，旁边坐着一个少年，手里抱着一捆荧光棒，正兴奋地恨不得手脚并用一起欢呼。 左脸印着“lpl”，右脸印着“antis”。 看脸的话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熟悉，但是完全记不起来。 反正年轻的，稍微好看点的男孩子都长这样吧，苏正则纳闷地想。 看到苏正则看向他，少年立刻开心地脸笑成一朵太阳花。 “你好苏老板！”少年打招呼。 这谁啊……苏正则尴尬起来了。 在商业交际的场合，碰到不认识的人是绝对不能直接问“你谁啊”的，而是要进行寒暄，在一句句的寒暄慢慢想起对方是谁。 于是苏老板伸出的礼节性的手，递给少年握手礼，脸上出现职业假笑：“您好。” 在少年露出惊愕而略显痴呆的神情，把自己的手在外套上擦了擦，还没来得及递出去。 苏正则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从荧光棒敲了一下。 钱洵美从旁边把苏正则的脖子一把揽过去，嘴巴贴耳朵，有点哭笑不得：“你是做生意做傻了吗？” 苏正则安静如鸡，瞪着眼睛，无辜地摇头。 “顾新之啊，上回的那个孩子。”钱洵美低声提醒。 听到名字，苏正则缓慢转动眼睛，悠悠想起来。 脸记不住，名字还有点印象。 “我去，连我觉得他怪可爱的，你竟然对这种人脸盲，”钱洵美小声恨铁不成钢，“这不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类型吗？” “我喜欢的类型……”苏正则不禁莞尔，“我什么时候有喜欢的类型了？” “不就是林……算了……”钱洵美欲言又止，“反正我不管，你也不能总是单着了，顾新之是我拉来的，票就这么几张，我连我的小宝贝都没考虑，光想着你的终身大事了。” “谁不知道你是奇怪的老阿姨，就喜欢老牛吃嫩草。”钱洵美又补充了一句。 苏正则看着钱洵美一脸老慈母的关怀，有点想笑出声来：“他什么时候来的？” 钱洵美瞪大眼睛，仿佛在看一个弱智。 “我们一路都是五个人啊，”钱洵美心里已经抓狂了，“大哥你是专注眼前，十米以外就男女不辩人畜不分吗？” “噢。”苏正则点头。 安静的半分钟，苏老板又严肃地开口了：“你把他喊出来，他不用训练吗？” “怎么着？苏扒皮你要扣全勤扣到别的战队头上去了？”钱洵美都快气死了。 “那倒不会。”苏正则瞥了一眼顾新之，眯眼微笑，心中已经了然有数。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你老流氓的属性发挥好，不成功你都对不起老娘我。”钱洵美大手一挥，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苏正则为钱洵美总是事事关心她而有些感动，于是伸出手，放在钱洵美头顶上摸了摸，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好的，姑奶奶。” 那边的高老板一直听着她们说话，看到苏正则头转过去了就凑上来，用肩膀拱了拱钱洵美。 “其实我觉得苏老板也很合我胃口，你觉得如果我追的话，能成功吗？”高富帅理了理自己内衬烫金的领口，翻转金丝雀钻的袖扣，伸手顺了一下刘海，冲钱洵美抛了个媚眼。 钱洵美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怎么样？”高富帅不依不饶。 “我觉得，不太行。”钱洵美说。 高富帅不服：“有什么问题吗？” “你长着一张写满不可能的脸。”钱洵美翻白眼。 高老板也算不上丑，只不过完全不长在苏正则的审美上罢了。 钱洵美是这么定义苏正则的审美的。 高富帅根本就不在意：“可是我觉得，在金钱buff的加持下，男人才会显得更有魅力。” “小正经现在又不缺钱，”钱洵美从包里掏出一把薄荷糖塞进高富帅的嘴里让他闭嘴，“你再多散发散发魅力，当心你家老爷子再关你禁闭。” 顾新之一直偷偷瞄着苏正则，苏正则回过头来他就猛地把头别过去，差点直接把脑袋甩脱臼。 “……”顾新之低下头，眼泪都疼出来了。 “小心点。”苏正则说。 顾新之有些高兴地看过来，苏正则看着他，礼貌点头。 “谢谢苏老板。”顾新之小声感谢。 苏正则一愣，然后表示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颈椎对职业选手来说很重要。” 颈椎病完全可以摧毁一个职业选手的职业生涯，哪怕他还在全盛期，哪怕他到了今年，也才二十岁而已。 这就是钱洵美所认为的她的喜欢类型吗？ 苏正则哭笑不得，怎么想也得更倒霉点，才配当她的理想对象啊。 去年的这个时候，苏正则还在床上等待睡眠，手里的电话响着喋喋不休的林世泽的声音。 他说巴黎真好看，会场好豪华，风好冷，世界又大又美丽。 她从那个时候就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养活那个小败狗，不管以后多么艰难，在光芒的照耀下，所选择的道路就一定不会走错。 都是那个时候。 2015年，林世泽站在法国大雨滂沱的世界赛场上，欧洲十月，lpl尽墨，三个战队的少年在大雨中孤独屹立。 而在苏正则的梦里，他却拥有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彩虹和山川。 第181章 我是队长 第一局8分钟的时候，安歌的沙皇击杀fixedstar的中单瑞兹拿到总决赛首杀。 10分钟的时候，fixedstar四人包下，好在安歌及时支援，最后只交掉antis的ad轮子妈人头。 14分钟，安歌抓住对面牛头开团失误，在辅助布隆进行反开的时候输出，拿下牛头和巨魔的人头，但是ad走位失误，又被fixedstar追回两个人头。 但是大西洋队还是经济领先，塔数持平。 一直都是四人抱团，留中单沙皇自己推，哪边先把二塔推了就在哪路五人团。 沙皇立塔推线磨塔，争取拆塔的同时，最不济也能找机会打团。 “又是一拖四拿个阿兹尔啊。”高老板自言自语。 “怎么了？”钱洵美问。 高老板摇摇头：“我是发现了，越到关键的比赛，教练也太迷信安歌的个人了，非要让他当刷子等大后期。” “其实在普通的比赛里，安歌什么都可以用的，前期打小团或者刺客型法师，前期得给他做事情的空间吧。”那边的齐光也皱眉起来。 顾新之望着大屏幕：“如果上下炸线了，沙皇就只能怂经济了。” 苏正则默默地望着屏幕一言不发。 “我看不懂这个刀妹选出来是怎么回事，”高富帅有点跳脚，“跟个巨魔对刷，刷又刷不过提亚马特的巨魔，打团也没有巨魔能抗。” 24分钟，在队长安歌的指示下，大西洋队偷龙成功，并且在只交了两个闪现的情况下全队逃跑。 直到将近40分钟的时候，大西洋队的打团都堪称完美。 “不能这么拖吧。”苏正则说。 “你等着看吧，等到fixedstar双c成型，这轮子妈和瑞兹，大西洋还玩啥。”高老板说。 “我很能理解你作为一个伯乐觉得千里马被糟蹋的愤懑，但是还是要相信他们啊。”苏正则哭笑不得。 这一切在fixedstar的计划之中，他们明显在拖节奏，从一开始就曝中路视野，让安歌没法好好发育，到后期42分钟的时候，又佯装进攻远古龙和大龙，边打边ob。 这个时候，antis的上路终于暴露兵线问题。 “不要犹豫不要犹豫，打龙打龙。”如果可以播放出这个时候的队内语音，那么就可以听到安歌略带疲惫的喊声。 “他们是瞅准机会要t我们高地的。”大西洋队上单争辩。 “来得及，现在还有经济优势，可以龙坑换人的，这条龙他们肯定要的。”安歌说。 “我也觉得应该僵持一下，要不ad去上路守线吧。”辅助发出弱弱的声音。 “我是队长，ad不许走。” 这是安歌第一次在比赛中如此愤怒，虽然语气没有变化，但是他瞪着小地图，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眼睛一动不动。 见到ad直接被安歌吓得一动不动，大西洋上单刀妹看到了ad没动，直接无视安歌的指令，草丛回城。 “草丛有眼！” 在场的观众几乎是绝望般地喊起来，在大屏幕的上帝视角上可以明显看出，上单回城的动作被对面尽收眼底。 虽然说过去收线肯定会被看到，可是草里直接被看到的感觉有点滑稽，让人感到尴尬。 现场解说全部都站了起来，大声激动地用英语在描述情况。 “我靠这上单，脑袋秀逗了吧。”钱洵美差点吐血。 看到antis少人，fixedstar直接开龙，上单收线后tp回龙坑参战。 大西洋队一开始因为缺人只能边缘骚扰，对面打龙的速度奇快无比，在大西洋队上单亮起tp的时候，打野wonderwall只能孤注一掷想要惩戒抢龙，没想到直接被龙坑罚站。 打下大龙以后，拥有大龙buff和地形优势的fixedstar乘胜追击，蓄力至今的双c一齐爆发，被领先五千经济就地翻盘，带走antis的双c。 直接一波，先下一城。 “我就知道，”高老板长叹一口气，往座位上一摊，“这么领先都能被翻盘。” “这fixedstar确实没什么短板啊，”钱洵美托腮，“作为你们里面唯一一个超级外行，我也觉得这个战术不太行。” 高老板长吁短叹，仿佛老父亲一样快把头发都愁白了。 中场休息，antis的休息室。 安歌默默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地面，伸出手推了推镜框，然后继续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倒是上单jingle4先和教练说起来了。 “刚刚如果没拖着早点先大龙，也不会输了。”jingle4说。 教练气不打一处来，手插着腰，对着墙壁生闷气。 安歌还是不言不语地抱着椅子，喝水，也不生气，只是看上去有些萎靡。 “队长，说点什么吧。”辅助小声说。 attack就是这样的性格，做什么都一副胆怯地样子，但是该做的事情想说的话，一样也少不了。 “队长的沙皇被针对了，能发育出这个速度已经能好了行吧。”ad扔了一瓶水递给安歌。 安歌接过水，轻声道谢，然后拧开瓶盖。 “这种时候不说话一点用都没有用，”jingle4盯着安歌，“队长还是要多考虑队员的想法吧。” “你又来啦？bp鬼才？”打野看不下去jingle4每次都这种态度。 安歌不言不语的，在jingle4这种话多的人面前吃的都是哑巴亏。 在jingle4的眼里，作为队长，是必须具备领导能力的，平时从来不和队友交流的人，就算是拥有一拖四的本事也不能服众。 更何况，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能一拖四，说他是天才不过是早年无限单杀的功名而已，四处游走好像真的能无所不在统帅全局一样，让人很不爽。 “你以后别次次都被罚站，学别人家打野乱抢龙，等我说不定就打赢了。”jingle4讽刺地说。 wonderwall被气的直接翻了个白眼，作为后辈也不好直接跟他顶撞。 “教练，下把我可以拿前期英雄吗？” 到目前为止，安歌终于说了他的第一句话。 教练回过头：“最好还是别突发奇想，就按以前说的来。” 安歌默默地看着教练，眼睛里透露着罕见的坚持。 “你拿前期英雄，又要我们全都改变bp来适应。”辅助摇摇头。 那是你们英雄池玩成英雄币了，怪谁？wonderwall还想再多嘴两句，看到教练阴沉的脸只好闭嘴。 看到教练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无视他的目光。 安歌低垂下眼帘，低声说道：“好吧，我知道了。” 第182章 亚特兰蒂斯没于深海 夜深了，苏正则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酒店阳台上，脚下就是萧瑟的大洋彼岸秋风，湛蓝色的天际泳池就在眼前。 长时间望着盈盈蓝色的水波，苏正则有些困倦。 头顶夜幕深重，没有繁星。 苏正则点燃了一根薄荷摩尔烟，手里是安歌的个人档案。 从antis的英雄联盟分部建立伊始就一直在的老臣了，以不动如山的姿态，迎来又送走两年春秋。 苏正则把手边加冰的半杯路易十三干邑饮下一口，就着这寒冷的夜风和发热的喉咙，把摩尔烟叼在嘴里。 别人加班喝咖啡，你加班喝酒，以前一直以为是温婉少女，现在看来苏老板大概是酒鬼投胎乔峰转世吧，高公子这么评价的。 苏正则望着档案上那张照片，应该是安歌刚刚注册时候的照片了，竟然意外地和现在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戴着的眼镜换掉了，别的发型也没有变，眼神也没有变。 在风里，烟很快就燃完了。 苏正则长长叹了口气，把烟摁灭在了手边的象牙瓷烟灰缸里。 直到现在，苏正则还记得大屏幕上安歌那张流泪的脸。 当时连高富帅和齐经理都愣住了，原来大家都和她一样，以为安歌生来就不会哭。 “他竟然……哭了……”钱洵美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大屏幕。 三选阿兹尔，教练魔鬼一样的bp，安歌到了第三盘的时候竟然罕见地出现了决策问题，在未发育成型的情况下被对位单杀两次。 零比三，lpl赛区之光，惨遭零封。 只有跪着的被lck掌嘴的份，一把都没有站起来过。 如果说原来的安歌是在残破天空下的擎天之柱，现在这个巨人终于被压弯了脊梁。 最后一把龙坑团战的时候，本来可以翻盘，队友又突然甩出来辣眼睛操作，堪称突然脑溢血操作的典范。 最后大家收拾键盘鼠标准备离开的时候，镜头给到欢呼的lck观众，黑色五角星和白色苍鹰交相辉映，是他们赛区的旗帜。 一场金色的雨，又落在了lpl观众的叹息上。 镜头转移到了antis上，大屏幕上是安歌收拾键盘的背影，观众席上的lpl粉丝突然安静下来。 安歌望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抱着键盘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几个穿着深蓝色大西洋工作服的人员上来，连宽慰的动作都被无限慢放了，lpl的旗子慢慢被收下，antis的标志慢慢灰下去。 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少年哭泣的动作格外刺目。 “自己三选黄鸡，他妈……” 苏正则他们一行人身后的那排有个粉丝哭着骂骂咧咧，骂到一半语无伦次，直接把lpl的小旗子摔在地上。 “安歌真的哭了。”顾新之看向屏幕的眼睛里有眼泪。 “哭一哭亚特兰蒂斯的沉没，”齐光深叹一口气，“我是年纪大了，看不得这样的场景了。” 亚特兰蒂斯的沉没吗？ 几个小时候后，苏老板坐在这个阳台上，看着对面天际泳池的碧蓝水波，又想起了安歌的眼泪。 楼下还有流浪艺人在唱歌。 “the?monster''s?running?wild?inside?of?me， 我的心中仿佛有野兽驰骋般焦虑不安， so?lost，?i''m?faded， 迷失方向?憔悴不堪，these?shallow?waters?never?met， 那些镜花水月?从未目及，what?i?needed， 我所需的， i''m?letting?go， 只是顺其自然， a?deeper?dive， 深沉海底， eternal?silence?of?the?sea， 海底世界永恒的沉寂，where?are?you?now， 你身在何方， another?dream， 置于他梦， antis， 如亚特兰蒂斯般， under?the?sea， 没于深海。” 这歌词她知道，是填在nwalker的《faded》里的，伴随着黑暗的天空，这样抒情而孤独的唱法，倒让苏正则第一次意识到了，这其实是一首悲伤的歌。 门口有人摁响了门铃。 苏正则走过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安歌。 他们的战队也下榻这个酒店，只不过是住在楼下，苏正则想送点什么过去，但是觉得太刻意也不好，刚好酒店经理来迎接她的时候送了些昂贵的红宝石葡萄。 心意也算到了，而且那帮男孩子肯定不会在意，像普通葡萄一样吃掉就好。 苏正则就让齐光转手送去了大西洋战队，说是慰劳。 安歌整齐地穿着队服，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 “苏老板，感谢您送的葡萄，这是我们经理的意思。”安歌把塑料袋递过来。 塑料袋里装满了这里精致的甜点。 “不用那么客气的。”虽然说起大西洋队的所有管理人员现在苏正则都是一头火，但是依旧假笑。 “明天早上我们战队就要回去了，苏老板呢？”安歌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扶了一下眼镜。 “噢，我大概还要再陪朋友待两天，”苏正则侧身，“进来坐坐吧？” 安歌摇头：“不了，谢谢，教练让我快去快回。” 苏正则深呼吸一口气，才勉强把怒火憋回去。 安歌低头鞠躬，回头打算离开。 “如果你想转会可以来找我，我说的话一直都有效。”苏正则轻声说，眼睛默然地凝视着他。 没想到安歌竟然叹了口气：“苏老板，我发现我……是真的菜。” 说完这句话以后，安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来：“苏老板，云旗现在怎么样？”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难为安歌还总是挂念着季开阳。 “罚了不少钱，短期肯定是没法比赛了。”苏正则说。 安歌点点头，与苏正则告别。 瘦小的，并不强大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苏正则眼底有些悲伤，看来怀疑自己是每个职业选手必经的道路了，很多选手就会从这里滑下，从而进入无底的深渊。 头又有些疼了，苏正则把大包小包的甜点放在桌上，坐上沙发，有些发愁。 都是些小孩子爱吃的东西，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苏正则开始对这些东西消退了大部分的胃口。 “都是小孩子喜欢的，放在我这里真是浪费。”苏正则自言自语，伸手揉眉心。 说到小孩子，苏正则突然想起了顾新之。 也是，让他过来把吃的拿走，小孩子的零食给小孩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苏正则拨通了床头的电话。 第183章 全部蛋糕的交情 出现在门口的顾新之微微低头，有些腼腆地张望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挥挥作为打招呼。 “苏老板好。”顾新之又朝屋里看了一眼，脸涨得如同红苹果。 开门的苏正则看见顾新之所有微小的面部动作，知道这个小朋友从见她第一面后就一直心理活动特别丰富。 看他红头涨脸的，不知道又脑补出什么玩意来了。 苏正则叹了口气，侧身作出请的手势：“你来了就进来吧，我有事要请你解决一下。” “是……是……是！”顾新之脸更红，人更磕巴了。 走进来的时候差点被门口的加湿器被绊个狗吃屎。 苏正则满头黑线。 就在顾新之走进去，苏正则即将把门关上的一瞬间。 “等一下！” 一个全副武装的脑袋卡住即将关上的门，把苏正则吓得往后退后一步。 厨师帽，巨大的卫生口罩，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连顾新之都吓得转过身来。 “苏老板，您的夜宵！”送餐的人从夹缝中伸出了手，勉强扶住了门。 本来苏正则想发火，毕竟在这样好的酒店，出现一个看着就好像脑袋被门夹了的送餐小哥，给谁都想发火的吧。 可是看到他的眼睛的一瞬间，苏正则就如同被泼了一桶冰块一样。 这是一双像小狗一样乖巧的眼睛，有些上扬的眉眼还带着一丝小狐狸的狡黠，熟悉的鬼精眼神，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新月。 此时此刻，在顾新之眼里如同大灰狼的苏老板内心早已被撒欢的小绵羊挤满，在看不见的空气中洋溢着只有苏正则本人才能看见的的粉红泡泡。 这是顾新之不认识的另一个人，她还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既然是装神弄鬼地进来了，那么应该是不想让旁人认出来，说到底，林世泽还是低估了苏老板那么多年的暗恋，露出根头发丝都能认出来。 “嗯，你说。” 压抑下内心的狂喜，苏正则又板住脸，往门框上轻轻一靠，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斜着眼睛等他表演。 顾新之站在苏正则的身后，有种好事被打搅的感觉，酸溜溜地盯着送餐小哥。 “您好，”少年灵活地推开门，把一个餐车推进来，“这是您的夜宵。” “您是哪位呢？”苏正则眯着眼睛。 “噢噢，我是今天的领班副厨师长。”少年说完伸手扶了一下头上刚刚被门卡歪了的厨师帽，轻轻咳一声。 “洛杉矶的米其林三星副厨师长，说中文？”苏正则挑眉。 少年一激灵，刚刚好不容易戴正的，明显有点大了的厨师帽差点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给盖下来。 “搜瑞……瑞……”少年开始撇道歉的英语。 林世泽果然是个语言大师，在北方老家就是一口大碴子味，去上海也是最先学会用上海话跟菜场大妈砍价，在西安待久了，讲英文都像黄土高原刮过去的沙尘暴。 除了“有毒”这两个字，别的词形容他都不太标准。 苏正则走向他，眯着眼跟他眼对眼地对视，一步一步把他逼到墙角，林世泽吓得大气不敢出，尽量回避视线。 尽管如此，他内心的台词依旧是别的。 被苏老板身上中性淡雅的香水味包围的感觉，也太特么得劲了。 回想起刚刚他跟高富帅两个人待在总厨房里，高富帅团团转替林世泽装扮。 周围的后勤主管、行政总厨师长、烹调师、面点师、烘烤师和一堆洗碗工勤杂工，旁观两个纨绔公子把厨房折腾得鸡飞狗跳。 “怎么样怎么样，我看着像吗？我就上去看她一眼应该不会露馅吧。”林世泽系围裙，嘴里叼着菜单，含糊不清地问。 “没事没事，”高老板拍着胸脯保证，“我还专门给你打听了，钱洵美说苏老板天真蠢萌好骗的很。” “我的经验告诉我，听钱洵美的准没好事。”林世泽说。 “哪里那么多事，你给老子把帽子扣上。” 高富帅凑到旁边，把厨师长的帽子摘下来，暴力地扣在林世泽的头上，没想到帽子太大了直接把他的头塞进去了。 被捂在帽子里的林世泽差点被憋到去世。 而现在，少年被高富帅嘴里天真蠢萌好骗的霸道总裁逼在墙角，抱着菜单瑟瑟发抖。 苏正则望着他，满头黑线。 “没事。”苏正则后退一步，给副厨师长大人留出呼吸的空间。 苏正则走到沙发边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托腮：“来吧，讲讲我的夜宵吧。” 少年听到她那么说，悄悄擦擦汗，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慢慢相信起钱洵美的话来。 顾新之看到林世泽的第一眼就感到了剧烈的威胁，而且他这么莽撞可疑，苏老板竟然没有生气，还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顾新之一步向前，挡在林世泽的面前，转身向苏正则。 “苏老板，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疑，要不打电话去厨房问问？”顾新之说。 林世泽立刻更前一步，把顾新之撞到身后，指着手里的菜单：“今天的夜宵是意大利菜，一份金枪鱼酱牛肉，一份炸南瓜花和一份罗勒海鲜汤。” 被撞到的顾新之就像陀螺一样在原地打了几个转。 “这么多？”苏正则说。 “还不是你没吃晚饭怕你胃病……”副厨师长大人脱口而出。 “嗯？”苏正则微笑装作没听到。 “高先生给您订的，我不是很清楚。”副厨师长大人觉得自己刚刚声音应该不是很大，就立马改口。 “哦，这样啊。”苏正则作出仿佛懂了的样子。 顾新之本来看上去还可以，但是在正宫面前一下子显得长相很平庸，看着那双笑盈盈自以为是的眼睛，苏老板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有了很大的改善。 也久违的感觉到了饥饿，就像她和林世泽当时在北方游山玩水一手一桶麻辣串那样的饥饿。 看到苏老板看着这个可疑人员，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而可疑人员并不朝她的眼睛看，所以他没有发现。 “我……”顾新之把副厨师长挤到一边。 “啊抱歉，”苏正则想起叫顾新之来的事情，“我想请你来吃那些甜点的，别人送的，都是些小孩子爱吃的。” “就这个事情吗……”顾新之小声嗫嚅。 “嗯？”苏正则听不懂。 但是林世泽明显是听懂了，又一步向前，把顾新之再次挤到旁边。 顾新之龇牙咧嘴，恨不得把这个神经病给吃了。 点心都摆在桌上，顾新之忍气吞声伸手去拿，刚拿到第三个的时候，事儿逼的副厨师长又开口小声念叨了。 “就三个差不多了，苏老板应该也喜欢吃甜的。” 苏正则有点哭笑不得，心想你这副厨师长演的可真好，一看就知道是演的。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在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苏正则想起这句歌词，脸都黑了。 顾新之瘪嘴，把三个蛋糕抱在怀里，低头道谢，开门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新之和林世泽的目光交汇，瞪了他一眼，根本就没有平时腼腆害羞地样子，林世泽面无表情地瞪回去。 看到顾新之走了，林世泽才放心地把目光收回来，一转过来就看到苏正则正看着他，一哆嗦又把眼睛低下来，刚刚对顾新之那种张扬跋扈的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这一切的苏正则叹了口气，然后安静了半分钟才开口：“你也拿点走吧。” “什么？”副厨师长有点慌。 苏正则摇摇头，想让他安心：“你看上去年纪不大不是吗？应该喜欢吃吧。” “苏老板自己吃吧。”林世泽到目前为止，都一直记得苏正则特别喜欢吃甜的。 “拿。”苏正则扶额。 如果再拒绝下去，就要违背林世泽的初衷了，他上来只是想让苏正则吃个夜宵，让她心情好些。 “好，谢谢老板。” 林世泽伸手从袋子里挑了两个小的，苏正则从侧面看着他的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洁白，这是双打比赛的手，可不是打杂的。 抱着两个蛋糕走到门口的餐车边，把蛋糕放在车头，然后把三个菜一一端下，放在苏正则面前的桌子上。 “您慢用，我下去了。”副厨师长鞠躬。 苏正则看着手边的电话，知道下一次再喊上来的餐点，就只是餐点了，副厨师长终究只是个黑暗里的蛾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见不得光。 林世泽推着餐车慢慢往外走，看到了车头两块蛋糕有点心酸，脑子里面出现了奇怪的算法。 比如说刚刚那个出去了的小鬼和苏正则是三块蛋糕的交情，现在蒙着脸客串的青梅竹马，应该只是两块的交情。 “等一下。”苏正则在身后喊他。 副厨师长回过头来，只见神色冷漠的苏老板提着塑料袋子望了他一眼，然后把整袋甜点全都放在了他的餐车上，顺便粘了一张刚刚才写好的笺纸塞进他肩下的口袋里。 自己只拿了一块，朝他挥了挥手，让林世泽有些发愣，半天回不过神。 “全都给你的，”苏老板微笑，“副厨师长大人。” 第184章 赴往德玛西亚杯 转眼11月份的上旬已经飞逝而过，霜天一行人在11月10日的下午即将抵达湖北武汉。 2016年《英雄联盟》德玛西亚杯总决赛将于11月12日到13日在武汉体育中心体育馆举行，antis、hunter、wcan以及shuangtian四支队伍将参与角逐德玛西亚杯年度总冠军。 现在的霜天的主场还在西安，托苏老板的福，终于不用挤七人座的小车了，再次拥有了帅气的大巴，但是这次还是开小车来的武汉。 金皙坐在后排，和程立雪中间隔着一个一声不吭的单良庆，这才是阿孤的正确的使用方法，作为缓和带，冷却一切争端。 金皙和程立雪的性格不太对付，加上这次程立雪作为首发来，本来金皙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觉得这样就是必输无疑。 但是李京浩家里父母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回韩国几天，而且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一起搭档了，等到转会期就要正式离开了，不如早点适应程立雪。 单良庆的神情就像是被大灰熊拿来擦屁股的小白兔，不知所措地卡在中间。 刘易时和暖暖坐在倒数第二排那两个独立的座位上，刘易时回头瞅瞅单良庆，有些可怜地望着他，暖暖也回过头来看着被程皇后和金贵妃夹在中间的孤皇。 “唉，我们为啥不坐大车来啊，”暖暖找话题，“我们现在又拥有大车了啊，虽然这辆七人座奔驰也比之前那辆舒服多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苏老板看了看身旁的驾驶员，哭笑不得：“因为我们的司机哥哥不会开大巴车啊。” “老司机你行不行啊？”刘易时想笑。 坐在驾驶座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替补打野兼职职业司机的苏灵均，在lspl期间，车都是苏灵均开的，不得不说他真是开车的天才，比专业司机还稳当。 前面堵车了，苏灵均对着后视镜里的刘易时说：“你有本事让我们tp到武汉，不行就别哔哔。” 刘易时立刻闭嘴了。 “可以雇司机啊，现在也不需要那么抠门的吧，毕竟我们老板这么厉害。”真不愧是暖暖，每一句话里面都能包含对老板的彩虹屁。 “雇什么雇？雇司机不要花钱吗？”苏灵均握着方向盘，“这么困难的几个月还没培养好你勤俭持家的美德吗？” 金皙在最后一排大声嚷嚷：“苏灵均哥，你好像我老妈哦。” “金阿姨才没那么抠。”程立雪托腮对着窗外小声哔哔。 苏灵均就差点想把方向盘卸下来每个人头上都抡一把了，但是作为司机和打比赛一样需要严谨的态度，所以只能火冒三丈装作冷静地扶着方向盘，其实心里想的都是开到沟里同归于尽。 苏正则侧脸看她老哥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差点要不负责任地带头笑起来。 “均哥就是我们的战队之母，那战队之父在哪里？”暖暖左右张望。 刘易时一边玩手机一边抬起头来说：“爸爸在前面那辆车里呢。” 他说的是肖明远，此时此刻正胆战心惊地抓紧把手，看金皙那个呆萌的姐姐高嘉月把苏正则的白色路虎开得像个碰碰车，后座的闵珏雪和齐光也被甩得几乎要晕车。 “哦，教练、光哥和小珏和嘉月姐姐他们那辆车。”程立雪说。 “其实我还是觉得战队之娘比战队之母好听。”金皙说。 暖暖接话：“那为什么不叫战队之妈啊？” “你们神经病啊。”苏灵均喊了一声。 在各种奇怪的问答以及噪音摧残下，苏灵均好不容易才把车开到官方指定的酒店那里。 看到一个接着一个欠打的大哥从车上跳下去拿行李，苏灵均有些头痛地趴在方向盘上。 苏正则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动，笑着对苏灵均说：“要不你带他们上去吧，我把车开到负二层去。” 苏灵均摆了摆手：“你上去歇歇吧，我可不想跟这些小克星们一起上去。” 苏正则心里觉得小克星这个名字用来形容他们真是不可言喻的合适，只能拍拍苏灵均的肩膀：“大哥辛苦了。” 苏正则下车，发现金皙已经把她的行李那好了拎在手里，转身跟单良庆吧唧吧唧地说话，刘易时、徐闰和程立雪也凑在一起不知道笑着什么。 苏正则朝车窗里的哥哥挥挥手，苏灵均一脸“妈妈虽然心里暴躁想打人但是并不辛苦”的表情微微颔首，就开车走了。 刚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苏正则站在风口，两根腰带在风中翻飞飘荡，就有个工作人员从里面呼哧带喘地跑了出来。 “苏老板您到啦？”工作人员很惊讶。 “嗯，您好。”苏正则礼貌微笑，与他握手。 “我们不知道您是和选手一起来的，没有迎接很抱歉，”工作人员为难地看着这辆车，“而且我们以为霜天也会像别的战队一样，开的是大巴车。” “我们也想开大巴车来，但是贤妻良母太抠门了。”金皙冒出来半张脸插嘴。 “什么？”工作人员有点懵逼。 “没什么没什么。”苏正则把金皙的头掰回去。 正在安静着，突然听到门口卧槽的一声，大家抬起头来，看到了一高一矮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是hunter战队的白衍和江之星。 刘易时看到江之星的瞬间突然就兴奋起来，江之星旁边的白衍冷冷地瞟了一眼刘易时。 “我靠白衍这眼神好吓人啊。”虽然说是程立雪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以前只能隔着屏幕见的选手，但是惊喜之余还是被白衍的这个眼神给吓到了，压低了声音跟暖暖耳语。 “你可能不是很清楚，当年的hunter就是上野恩断义，岚切才走的，要不然他跟江之星配合那么好怎么可能走？”暖暖也低声回答。 “怎么好好的就能恩断义绝呢？”程立雪纳闷。 “谁知道呢，这刘易时……”暖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可能程立雪这种二缺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站在一边的苏正则听到了。 她转身看了一眼徐闰，这个id叫暖暖的小胖子一旦没有了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就冷了下来。 苏正则是老板，她不可能不在意每个队员。 站在江之星身边的白衍继续往里面走，给江之星扔话：“我先上去了，你也快点。” 看着白衍的背影，江之星答应了一句，然后有些叹气。 这边的刘易时倒是大大咧咧直接跑过来和江之星勾肩搭背。 “你还没死呢？”刘易时说。 “不敢不敢，谁敢死你前头啊？”江之星垫脚朝他头上就抡了一把。 真是硬核的打招呼方式，看的程立雪一头问号。 “你们早就来了啊？”刘易时问。 “也没有，早个半天吧，”江之星撑开手里的塑料袋，“我们刚刚超市才回来，你拿一袋薯片吧，只能拿一袋啊。” 刘易时撇撇嘴：“这种小零食只有我女朋友才爱吃。” “你找死，你有病吧？”江之星表示出单身狗的愤怒，并且合上了零食袋，“一个都不给你了，真是畜生。” 刘易时侧着眼睛看小矮子，有些感慨也算是劳有所获，从次级联赛打回来了，又见到这个口齿不清的外星人了。 江之星没反应过来刘易时突然感慨的眼神，还以为他是眼馋零食了，因为刘易时此时此刻看上去都要掉眼泪了。 “好好好，真是输给你了，”江之星不情不愿地再次打开零食袋，“看在你好不容易在lspl又熬出头来的份上，拿两袋吧，不能再多了。” 第185章 理性全无的三方会晤 地下室里的灯昏暗摇曳，苏灵均把车缓缓开进去，停在划定的车位上。 就在苏灵均看着方向盘前面的一片空旷，有些稍微出神的时候，头顶的灯突然熄灭。 还夹杂着电路烧断的一声细微的声响，苏灵均完全呆在了黑暗中。 苏灵均心底一下子有些发憷，立刻伸手摁亮了汽车里的灯。 结果车里亮了起来，显得窗外更加一片漆黑，甚至可以倒影出自己半张模糊的脸，到眼睛的部分就抽象起来，仿佛整个眼睛里没有分明的眼白。 吓得苏灵均一下抓住了门把手，缩起脖子。 这种时候就幸亏旁边的克星们不在了，否则秋名山老司机又要被嘲笑整整一个赛季，之前拍宣传片下水，他那副没有任何偶像包袱的呛水样子就被笑了一整年。 苏灵均本尊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很少在意这些东西，反正什么反差萌之类的话他也听不懂。 他现在想的，只有“真他妈黑啊”这一句话。 不管怎么黑，总不能等工作人员下来掺他上去吧？又不是大爷。 苏灵均这么想着，手中松开门把，缓慢地熄火，整个世界黑暗一片，他慢慢地推开车门，摸黑走下去。 刚好他的行李好死不死地被热心的金皙全提上去了，苏灵均平时也不玩手机，手机就放在行李的夹层里。 要不然现在还能用一下手机上的灯光。 苏灵均摸着汽车的边缘，一步一步回到道路上，脑子里开始回想刚刚进来的路线。 七拐八拐进来的，现在想要摸黑走出去实在是太困难了，而且连电梯的那扇门也不记得在哪里了。 正在有些烦躁的时候，苏灵均听到了别的动静。 是不属于他的，脚步的动静。 这个时候苏灵均简直要后悔死了，上个星期五金皙非要拽着他看的凶杀片，现在在他的脑子里几乎是imax加3d强行放映。 就是这样的想法把苏灵均彻底带离了理性的轨道。 他躬着腰贴在一辆车的边上，压低自己的呼吸的脚步声，想着如果对方真的是来行凶的，现在这样做至少可以隐藏自己的位置。 刚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苏灵均抽了一把雨伞带下来，他现在握在手里，把伸缩杆伸出来，弓着腰往前走。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苏灵均停止了前进了，深深呼吸一口气。 那边的人好像是冲着他来的，连脚步线路都没有变化。 “他不会还戴着夜视仪吧……”苏灵均彻底理性蒸发。 直到那个人的脚步停下，位置应该已经近在咫尺了，苏灵均仿佛可以听到那人极力压制的心跳声。 直到那个人猛地伸出双手，就像抓住小白兔的老鹰一样骤然发力，抓住苏灵均的脖子，苏灵均的心脏被吓得停了一拍。 是男人的手，苏灵均崩溃了。 如果此时此刻是金皙肯定就鬼喊起来了，但是毕竟是苏灵均，理性全无的同时竟然靠本能保持着冷静。 苏灵均估计他手里的凶器应该是别在身后了，直接伸出手，盖到对方的脸上，发现有眼镜直接一把扯下来。 听到眼镜落地，那个人立刻低头去找眼镜，瞅准这个机会，苏灵均甩出手里的伞，像拨垃圾一样把对方掘了出去。 苏灵均立刻躲回车的另一边，摸了摸还在的脖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直到拖着铁棍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次归于安静，对方应该是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苏灵均有点绝望。 就这样躲在这里，迟早要等着对方再次找上门来。 “有人在吗？” 有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是年轻男人的声音。 苏灵均在黑暗中抬起头来，辨别着声音的来源，最后判定了就在刚刚发生冲突的地方附近。 脚步声再次响起，苏灵均冲了上去，照着那个人的头就想来一下，把他打晕以后再逃跑。 结果感觉到了自己的伞打在无比坚硬的东西上，就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再次急促地响起来。 “啊，大舅子，我来保护你了！” 第二次听，这不着边际的语气，让人冒火的称呼，熟悉的声音，突然才让苏灵均唤起了一些回忆。 苏灵均立刻上手摸他的脸，没有眼镜，五官明显要更立体一点，这不是刚刚那个人，这个车库里有三个人！ “你……”苏灵均刚想伸手去扯他的衣服，就听到另一根铁棍落下来的声音，咣的砸在他刚刚打的地方。 这一下直接把说话的人给掀翻在地，发出惨叫。 “我杀你妈。”那个人倒地以后还不忘了言语攻击加精神污染。 苏灵均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开始回味声音。 没想到这一句骂出来，那个黑暗里的第三个人默默地发出一句疑惑。 “是……是林世泽吗？”第三个人小声问。 哦对！是林世泽的声音，苏灵均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想生气是这个原因。 “呜呜，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下那么毒的手啊。”林世泽躺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是安歌，”那个抱着铁棍的人小声解释，“林世泽你过来，这车库里还有人，刚刚他把我眼镜打掉了。” “啊？”苏灵均出声，“你是安歌啊？” 听到苏灵均的声音，安歌愣住了，然后缓缓的说：“刚刚我打的是苏灵均吗？” 不愧是安歌，所有见过一次听过一次的长相和声音都在他的个人信息库里。 苏灵均捂住脑袋，满头黑线。 林世泽艰难地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你打的是不是苏灵均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被你们俩打了。” “你怎么在车库？”苏灵均有种养儿的惯性，也伸手帮林世泽拍衣服上的灰尘。 看不见林世泽的表情，但是光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多委屈了。 “我刚刚在大堂看到你们来了，又看到秋酱你开车来车库了，我就打算从电梯下来等等你，结果你奶奶个腿，这么大个酒店，地下停车场竟然能停电？”林世泽不可置信。 “你来见我干嘛？恭喜我回到欢声笑语真刀真枪的lpl吗？”苏灵均说。 林世泽揉着自己摔痛了的老腰：“确实真刀真枪……” “我刚刚打的什么，怎么这么硬，应该不是你的脑壳……吧？”苏灵均困惑。 林世泽咣咣地拍着自己抱在怀里，刚刚从头上摘下来的东西：“还说呢，幸亏我刚刚怕有坏人，把门口的路障套在头上了。” 尖尖的黄色圆锥体，套在头上和《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路障僵尸一模一样。 安歌默默地把手里的“凶器”放在了地上，然后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 “安歌你呢？你怎么……”苏灵均脑壳疼。 “我来车库拿经理的外套。”安歌回答。 “打住，先别唠了，谁有手机照个明行不？”林世泽说。 “你自己没带吗？”苏灵均心凉了，“我手机在楼上的行李里。” “我的手机放在保安欧巴的桌上了。”林世泽当场去世。 苏灵均没听懂：“欧……什么巴？” “那不是重点，”林世泽无视掉苏爷爷的疑惑，“安歌你带手机了吗？” 安歌嗯了一声，但是声音有些顾虑：“我带是带了。” 等到一片黑暗里缓缓出现一个小灵通的屏幕时，林世泽和苏灵均差点就地吐血三升而亡。 “不过我不用智能机。”安歌缓慢地补充完后一句话。 第186章 我们都爱他 苏正则一间房间一间房间走进去看他们收拾休息的情况。 金皙和程立雪尽管再不愿意，辅助和ad也必须待在同一间，所以苏正则推门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躺在自己分别的小床上捯饬手机玩。 “收拾好了吗？”站在苏正则身边的齐光问。 “老板好，光哥好。”听到声音，程立雪立刻起身坐好。 齐光走进去，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卫生间里面牙刷和毛巾，看看他们行李有没有拎错的情况。 金皙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踢脚玩，伸出指头轻轻拽拽苏正则的衣角：“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去调试设备和赛前训练啊？” 苏正则知道金皙对程立雪有抵触情绪，没想到的是程立雪出人意料的乖巧，也不抱怨，看上去也不伤心，只是安静地发呆。 “应该是明天的事情了，”苏正则说，“你们早点休息休息，有事情我会群里找你的。” 顿了片刻，苏正则又开口：“没事的时候你们俩可以去找夜宵吃。” 苏老板特别地加重了“你们俩”这三个字，金皙抿嘴低头，一脸小孩子闹脾气的神情。 齐光在旁边看了，也忍不住心里叹气。 就在这个时候，肖教练从隔壁走过来，伸出半个脑袋：“老板，你们看到苏灵均了吗？” 整个屋里的人面面相觑，都默默摇头。 苏正则走到门口：“怎么了？苏灵均还没上来吗？”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上来过，”肖明远说，“和齐光刚刚从场馆回来以后我又去了主办方那边，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在房间，行李应该也没动过。” 刘易时和单良庆一间，徐闰单独一间，齐光单独一间，闵珏雪和高嘉月一间，金皙和程立雪一间，而替补打野苏灵均和教练肖明远也是室友。 苏灵均从来都不是不打招呼乱跑的人。 苏正则微微皱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了苏灵均的电话。 肖明远走到隔壁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正在作响的苏灵均的手机。 “他没带手机，”肖明远说，“放在行李的夹层里了。” 金皙睁大眼睛：“哦对，苏灵均哥的行李是我拎上来的。” 一群人正在低着头在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苏正则刚打算下楼去找安保系统的经理询问一下，就听见跑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来。 发觉这边的异动，刘易时单良庆他们都从房间里走出来，默默地靠拢过来。 跑步过来的是闵珏雪和高嘉月，两个女孩气喘吁吁扶着墙，缓了大半天都没能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出口。 “不……不好了……”闵珏雪说。 “楼下……楼下……”高嘉月说。 肖明远从房间里出来，手上带了两瓶矿泉水，帮她们拧开递给她们。 喝了水的两个人才能慢慢直起身来，一脸尴尬地摆手：“苏老板，您下去看看吧，大堂那边正在认领人呢。” “……认领？”刘易时满头问号。 苏正则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是看这两个小姑娘脸上也不是不好的表情，而是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走吧，齐光，”苏正则对经理说，“我们俩去看看。” 苏正则走在最前面，齐光走在她的身边，闵珏雪和高嘉月也跟上来，门口围着的选手们也一个看一个跟了上来。 “你们干嘛？”齐光困惑，“用不着那么多人吧？” 金皙伸出手挥挥：“毕竟是战队之妈，我们都爱他。” “应该没关系，因为……因为楼下人挺多的。”闵珏雪说。 “大概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吧。”高嘉月说。 苏正则哭笑不得地摁了电梯，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全队，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要去寻衅滋事。 在苏正则的脑子里预演了好几种情况，连苏灵均出去跟别的队人打架的情况都预演出来了。 到了一楼时，远远看去，有各个战队的队服背影，都挤在一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wcan的经理小宝也站在附近，看到了苏正则就走过来。 “怎么了？董经理？”苏正则有点紧张。 小宝还没开口，就看到刚刚在门口迎接他们的那个工作人员一路狂颠跑了过来，表情十分悲伤，看到苏正则就疯狂点头道歉。 “你们队的御风，大西洋队的安歌，还有这次来当解说的菜酱，他们三个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停电的停车场去了，在停车场里摸黑打起来了，还触动了坏掉的消防喷淋系统，现在变成落汤鸡了。”小宝哭笑不得。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地下停车场怎么会突然停电系统怎么会突然坏掉，真的是非常抱歉苏老板。”这句话工作人员重复了几万遍，喊的苏正则的耳朵都快生茧了。 现在苏正则完全没有心情跟他们纠结这个，刚刚小宝那段话里要素过多，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反应过来。 苏正则默默地望向沙发那边的方向，脚下迈开沉重的脚步。 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紧紧挨着，当时他们试探的时候都是摸车摸水泥地再摸人脸的，所以安歌、苏灵均和林世泽的脸上都是灰，被水沾湿了就糊在脸上。 灰头土脸坐在一起，像三个在泥坑里打架，然后被班主任留下来，等待家长训斥的小学生。 现在各队的经理还没有来全，只有队员们围着他们。 大西洋队的几个人都绷着脸，有些尴尬地望着他们的天才中单。 “队长，你没事吧……”打野wonderwall问。 安歌的头发上还在啪塔啪塔往下滴水，眼镜片碎掉了一半，神色平淡地说：“无妨。” 除了苏正则和齐光，霜天的五个队员和肖明远都先跑过去了，好不容易挤到前排。 “均哥，你的脖子都黑了。”刘易时指了指。 金皙也着急地蹲到苏灵均的位置边上：“苏灵均哥你没事吧？” 苏灵均的脖子上清晰地印着安歌的黑色手印，低头轻咳：“没事。” 只有wcan的诸位发出疯狂的笑声，杨央就差笑得背过气了。 “虽然这样很不好，但是林老贼你这鸟样真的好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鞋鞋笑出驴叫。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林世泽捂脸。 “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看上去好惨，但是我真的好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月五也忍不住了。 林世泽脸都黑了，怀里抱着路障：“你们作为我曾经的战友，就不能学着人家两个战队一样对我慰问一下吗？搁这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好笑吗？” 挤在霜天几个人里面的程立雪想开口，但是被林世泽一个眼神给禁言了，只能装作没看到他的林老师默默站在一边。 群青从里面挤出来，一脸关切：“我我我我来了，师傅你没事吧？” 林世泽刚想说话，就听到群青认认真真地说下去：“师傅你这样好像滴水观音啊。” 群青身后的杨央又没忍住，笑出公鸡打鸣的声音。 第187章 我是你曾经的队友 场面一度非常唯美，大家都有想笑又心疼，心疼起来就更想笑了。 以帮我我不c不帮我必炸，越菜话越多、又菜又爱玩、人菜瘾还大着称菜酱林世泽，加上秋名山老司机，lpl秋裤王者，春季赛夏季赛生龙活虎一到秋天就瘟掉的秋酱苏灵均。 如今迎来了光荣的s6亚军中单，三选阿兹尔，沙皇玩成黄金脆皮鸡，恕瑞玛你们的皇帝已经加入kfc豪华午餐的鸡酱安歌。 三方首脑会晤，场面具有历史性的意义。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一路走来最后变成了一样的捞逼。 林世泽百无聊赖地伸手摸了摸头发，从上面扯下来一缕湿的塑料壳，然后扔到地上。 苏灵均手里拿着矿泉水，一点一点地取水想把脖子上的灰给洗掉。 “你说说你，白玩那么多年打野了，”金皙痛心疾首，“没有视野你还蹲人？” 林世泽笑出声来。 苏灵均瞪了林世泽一眼，然后两个人又相互拍起对方的衣服灰尘来。 “有老板过来了！有老板过来了！” 有几个队员喊起来。 “哪个队的老板？”群青也回过头。 靠着窗户的白衍看着那边，然后回答：“应该是来领御风的吧。” 林世泽的心脏停了一拍，脑袋里轰的响起来，人也自然地把脖子缩下去。 程立雪还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丝毫不为他情报传递的错误而惊讶。 看到他的表情时，林世泽就知道自己被这个龟儿子给坑了，养老防儿啊，这个小崽子竟然自己当起差了。 “哇，这个就是霜天的老板，以前ft的那个老板吗？没怎么见过，感觉很低调啊。” “好年轻，好漂亮啊。” 人群中有点小声但是难以压制的骚动，年轻的男孩们低声相互一脸鸡贼的笑容说话。 林世泽的心里突然就有点酸溜溜的。 他一路保护大的小闺女，终于出息成为独当一面的人了。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苏灵均抬起头来张望他的妹妹。 高挑的年轻女人，比她的人先到的是她的高跟鞋在地上敲击出的声音，清脆利落，还有卡拉布里亚佛手柑的淡雅香水前调气息。 白色宽大的西装，淡金色的衬衫和三个一排的袖扣，金色圆环状的发箍，耳边就是长款的珍珠耳廓环。 苏正则走到他们三个的面前，还是没有说话。 闵珏雪刚好也从礼宾部那边找了一沓毛巾带过来，wonderwall过来拿了一条给他们队长安歌，金皙也抽了一条，递给苏灵均。 林世泽一言不发，苏正则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好多旁人也不知道当事人当时有怎么样的过节，只是觉得林世泽作为没有战队的人，都没有人给递给毛巾，着实有点惨兮兮的。 其中只有当时几位关系特别的亲近的，知道是怎么回事，金皙眼巴巴地望了望苏灵均，苏灵均侧过脸瞅了瞅林世泽，知道此时此刻保持安静才是正确的。 wcan队里几个虽然嘴上跟林世泽都是调侃个不停，但是行动上都是往这边靠，想要过来帮林世泽要毛巾。 就在群青伸手的前一秒，一直冷着脸的苏正则伸手从闵珏雪的手上一把抓过一条毛巾，扬手一扔，柔软而雪白的毛巾啪嗒一声落在了林世泽湿漉漉的头发上。 霜天的老板亲自给坐在中间的林世泽盖上了毛巾。 毛巾盖在林世泽的头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微微躬着腰，看上去消瘦了很多，脊梁坚硬，肩线笔直。 林世泽默默地伸出了手，把毛巾抓在手心里，轻声向苏正则道谢。 苏正则眉头蹙起，看到了他的手腕关节上有擦伤。 虽然这些看起来对于从小摸爬滚打的混世魔王来说好像确实不算什么，但是足够她难受了。 “……不用谢。”苏正则回答。 林世泽僵硬而缓慢地点头示意。 “你怎么样？”苏正则看着坐在一边的苏灵均。 苏灵均摇摇头：“摔的不是我。” 一句话卡的苏正则有些不上不下，说完苏灵均本人也有点后悔，因为旁边坐着的，摔了的人此时此刻就像被拔掉电源的假人，所以气氛无比的微妙而尴尬。 “没事没事，老板，我帮苏灵均哥擦。”金皙打破了安静，拿了条新的过去帮苏灵均挤外套上的水。 苏正则盯着林世泽低头僵持的动作，知道是没有机会交流的了，然后就缓缓地走出人群，脚步声和刚刚比，少了些焦急，更多的是孤单。 看到浑身都散发着温柔金色光环的苏老板转身离开去跟工作人员交代后续事宜。 好几个选手还是忍不住偷偷瞥着她的背影。 苏灵均轻轻地撞了一下林世泽的肩膀：“你刚刚不是喊我大舅子很理直气壮吗？现在就熄火了？” 林世泽没有说话，彻底蔫吧了，自己抓着毛巾转挑干的地方擦，神情动作仿佛一位痴呆。 身边的那位刚加冕了职业生涯第一个外号的“鸡酱”左看看又看看，无语到最后还是推了推碎掉的眼镜，保持黄金脆皮鸡的端庄。 这个时候，林世泽的搭档，解说西西从主办方大厅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惊的下巴都掉到地上了，特别是看到还有林世泽在里面，走过来差点滑倒。 “林世泽，你不去主办方你又来打团啊？”西西头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红蓝solo，结果一人一棍子打的都是解说。”林世泽小声地说。 鸡酱和秋酱假装观赏远方的风景，表示听不懂也听不到。 从工作人员那边走回来的苏正则站在外围拍了拍手，露出标准可亲的微笑：“各位选手，大家都先回房间休息，等到赔偿通知下来以后主办方会通知到各位俱乐部的后勤主管那里。” 没办法的事情，别的受伤选手的经理也不在，只能充当一下和事佬。 西西走过来，对林世泽的遭遇表示同情：“刚好你也别在这里玩了，跟我一起回拳头中国官方解说指定的酒店吧，回去洗洗热水澡，感冒了还怎么解说？” “远吗？”苏灵均问。 “反正不怎么近吧。”西西说。 苏正则一直站在一边，看着林世泽的神情，笑容消失，变回了日常的漠然，安静无语。 就在此刻，一直站在最外圈的人走了进来，走到林世泽的面前，把他头顶的毛巾掀下来，帮他仔细地把水擦干，熟练的动作仿佛一个老慈父。 毛巾搭下来的太快，林世泽甚至都没有看清是谁，只有坐在旁边的苏灵均嘴角牵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随后摇摇头。 “那就先跟我上去吧，洗澡换个衣服，然后等头发干了再回你自己的酒店。”这个人说。 “你是？”林世泽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世泽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到是谁。 在wcan、ze以前是hunter、ze，在这些以前，他还曾经是stg、ze。 “那个夏天结束了，但是还会有新的夏天开始，林世泽，我是你曾经的队友啊。” 毛巾被拿下来了，抱着湿毛巾的肖明远笑着说。 第188章 你是我捡来的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流动，坐在外面的肖明远在喝一罐啤酒。 塑料打火机和空了的烟盒都摆在桌上，刚刚他短暂地离开了房间一会儿，去阳台上把最后两根烟抽完。 窗外的世界静谧无比，远处的星星摇摇欲坠，两年的时光不声不响，也没有痕迹。 林世泽洗完了就穿着肖明远递给他的干净衣服走了出来，头发吹的半干，怀里抱着毛巾，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 洗过澡的林世泽总算有点当年迷倒万千男粉的样子了，衣服是薄荷绿的，也不知道这个肖老头怎么会收藏这些骚颜色的衣服。 这个并不是肖明远的房间，而是苏正则的。 下午他领着林世泽将要上楼的时候，林世泽被西西喊过去交代事情，在拐角处苏老板板着脸走到肖明远面前，把自己套房的房卡塞给他。 “就说是你的房间就行。”苏正则盯着肖明远。 想了一会儿，苏正则又塞了另一张卡给肖明远：“这几天你多喊他出来玩玩，他要什么吃什么你就刷给他，别说卡是我的。” 肖明远被总裁的爱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连连答应。 “你们教练都住得那么好。”林世泽左右环视了一下雅致宽阔的套房，山水屏风后甚至有一坐血玉的假山。 肖明远违心地点头：“你坐下来吧。” 林世泽踌躇了一下，但没有理由拒绝，然后就抱着毛巾走过来，坐在肖明远对面的那个沙发上，小心地收着自己的脚，害怕踩脏了洁白的天鹅绒毛毯。 在肖明远眼里，林世泽又回到了两年前刚遇到他的那种状态。 这些年的职业生涯，风光无限，15年荣获“年度最佳阵容ad”和“年度最受欢迎选手”两个奖项，用自己激进的打法，将ad位送上战队不动的核心，台上阳光一副笑脸，场下也废话连篇，后来者居上，继苏灵均以后第二个拥有庞大固定的粉丝群体。 肖明远都快忘记了他当时拿着地址找上门，在打比赛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林世泽，坐在角落的少年，像黑乌鸦一样流离失所，寒冷料峭，那双眼睛就像雪狐般闪烁着精光，是属于猎手的光泽。 寒冰射手隐藏在弗雷尔卓德冰原的角落下，取下烈烈寒风下的斗篷，用冰雪照亮手里熠熠生辉的弓箭。 他坐在他们当时城市争霸队伍后面，盯着首发的位置和命中注定的名望声誉就像盯着志在必得的猎物。 当时他的手上拿着林世泽的资料，有些失望：“你就是那个三区冲到1750分的人？还是未成年吗？”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知道自己的年龄不够打职业赛，只是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当职业联赛第一个十六岁。” 回到了stg的肖明远始终记得这句话，但是当时的经理死活不同意队里买下那么小的队员，直到那一年tga冬季大赛，玩家都记住了ze这个id。 肖明远再也坐不住了，说服经理签下了天赋异禀的林世泽。 后来2014年的stg盛宴终散，林世泽作为新人一直默默地跟随着肖明远，打完整个俱乐部最后一场比赛。 那次告别之后，直到今天相见，他们中间已经流逝了两年时光。 “真是时光飞逝啊。”肖明远笑着，把塑料袋的一罐啤酒递给林世泽。 林世泽接过啤酒，轻声问：“你又想起以前那些事情了吗？” “这段时间想的已经很少了，”肖明远笑笑，“不过我到现在庆幸的事情一直都有当初签下你，让你进联赛，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当教练的天赋就表现出来了。” “我永远都感谢你让我进stg。”林世泽说。 “我也是，stg最后一刻都一直有你。”肖明远说。 林世泽抬起眼睛，望着肖明远，瞳孔里倒影是吊灯的冷白光晕。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肖明远促狭地笑起来。 “嗯？”林世泽有些尴尬。 肖明远点头：“你放心吧，如你所见，她一切都好。” 林世泽顿了顿，也放弃了辩解，只是慢慢垂下脑袋，撕手心里的一团餐巾纸玩：“……那就好。” “但是她应该也很担心你，因为你今天看上去不太好。”肖明远说。 今天的他风尘仆仆，瘦了太多，脸上也没有以前的幼稚和柔软了，眼睛也黯淡了很多。 “……我过得还可以。”愣了半天，林世泽梗着脖子半天才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卡出来。 就算很潦倒，也不想让她看不起，也不想承认当时自己选择的道路是错误的。 林世泽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他比所有同龄人都先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肖明远全都懂。 “苏老板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疼你罢了。”肖明远解释。 林世泽把他刚刚展开的餐巾纸又重新攥回手心，揉成小小的纸团。 “为什么不回来呢？当时你走的也很突然，”肖明远看着窗外，“你一定从来都没有放下游戏吧？就算时间不充足，也一直在练习。”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我还想回来？”林世泽抬起头来。 肖明远叹了一口气：“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林世泽是最爱惜自己羽毛的人。” 君子惜羽，打职业的小流氓也惜羽。 “你从来都不打算把你打到今天的所有声望名誉拱手让人，”肖明远淡淡地说，“一直和赵池双排的那个无名主播就是你吧。” 林世泽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每天去打工，剩下来的时间就用来当主播挣钱，也是保持手感最好的方式，至于你为什么不公开自己的真正身份，连那么巨大的粉丝收益都能让你无动于衷隐姓埋名，”肖明远望着他，“因为，你还想回职业联赛。” “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猜测罢了，没有别人知道。除此之外，你应该还有困难，不能跟我说吗？”肖明远问。 林世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将手心里的纸团紧紧攥住。 “……你怎么不去当警察叔叔，我觉得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林世泽叹息。 “我猜的是对的？” “……一半吧。” 肖明远伸了个懒腰：“毕竟你是我捡回来的嘛。” 第197章 送她回康庄大道 “你当时说的那个，你不想拖累的女孩，就是苏老板吧。”肖明远淡淡地说。 林世泽坐在那里，如芒刺在背，终于没忍住把靠垫往肖明远的脑袋上扔过去，肖明远反应还算快，笑嘻嘻地伸手把靠垫接住。 “警察叔叔别问了好吗？”林世泽转过去，可以看到耳朵有些发红。 肖明远还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到林世泽那么难为情地样子了，差点笑出声来：“你也会害羞嘛。” 屋里本来就温度适中，加湿器一直运作，林世泽心里焦躁，慢慢就有汗流出来，只能捋袖子上去：“前辈，你的衣服真厚。” 肖明远睁大眼睛坐在旁边，不言不语地打量着林世泽的胳膊。 “怎么了？”林世泽被盯得有些瘆得慌。 肖明远指指林世泽的胳膊：“你的纹身呢？我记得你说过是活着追求的两个东西。” 林世泽望了一眼胳膊，上面还留着一点印子，轻描淡写地说：“洗了。” “为什么要洗？你不是很喜欢纹身吗？小流氓？”肖明远开玩笑。 林世泽淡淡地说：“因为她说不如洗了，因为反正都没法实现。” “这肯定是气话，”肖明远摇摇头，“因为苏老板实在是一个温柔的人。” “我当然知道她是多温柔的人。”林世泽望着洗纹身留下的印记，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肖明远叹气：“那你还洗，怎么洗掉的？” “在京都的时候，我请老师傅用弱酸烫掉的。”林世泽说。 肖明远光听着就毛骨悚然：“你说你就为了一句话去遭罪干啥？是不准备实现了吗？” “不，”林世泽说，“因为我已经记在心里了。” 肖明远动了动嘴巴，有些无奈：“既然心里有那么大分量，那为什么就不能……” “不能。”林世泽坚定地说。 肖明远默默地盯着他，眼神深重。 “她可以不懂事，说要和一个半残废离家出走的退役选手在一起，但是我不能不懂事。”林世泽语气淡然，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肖明远听了，心里苦涩发酸，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没有什么话来劝解。 因为在人生的孤独和残忍面前，任何劝解的话都显得苍白而易碎。 “以前我总是想，我从小就是贱命一条，以后就一个人，天天吃馒头打比赛也没有关系，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她喜欢我，用她的喜欢给我添上了金色的光环，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想拿冠军啊，还有个人也想我拿冠军。” “我想站在金色的地方拿下冠军，告诉她那层金色的光环从来都不是假的。” “从小我一直觉得，只要拳头比别人硬，脏话骂的比别人响，就可以保护她，后来长大以后才知道这是错误的，只有无尽的名望和尊荣才可以真正地保护她。” “我一直都在用力地把她推回那条康庄大道上去。” 肖明远如果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现在大概会流眼泪，但是他不是，除了安静喝啤酒，他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你哪是小流氓啊，你这是要当圣人啊。”肖明远轻声说。 “我要真是圣人就好了，”林世泽笑了，“因为我自己也想不开啊。” 这是一张年轻灿烂的像星辰的脸，装饰了某个小姑娘整个青春，他一笑，年幼的她就要笑。 “这就是你两年前，跟我说的那个不想她陪你一起吃泡面的故事吗？”肖明远说。 “对，”林世泽回答，“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肖明远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人，他知道林世泽表达的意思，甚至可以肯定林世泽的观点，因为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趋利避害是唯一的标准。 可是……可是啊…… “以前你和她在一起了对吧，现在为什么又放弃了？”肖明远说，“你曾经有一刻是相信你自己的吧。” 林世泽笑着指了指自己藏着病痛的颈椎和手：“因为我以为摆脱了厄运，在有一天又追上了我。” “我听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你的故事里被你隐去了很多，你是个聪明人，你告诉我的都是你想说的，这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思路一步一步向前发展的。”安静了一会儿，肖明远如是说。 林世泽歪着头，看着肖明远，绽放出那种看上去很天真的笑容。 本来以为肖明远还会骂他，结果门铃响起来。 肖明远站起来，把靠垫放到一边：“你说的我都会保密，但是，请你稍微考虑一下你自己。” “教练，您能想开重新回来，我是真的高兴。”林世泽说。 肖明远走到门口，调整了一下脸上僵硬沉重的表情，装作一身轻松地打开门。 是苏灵均站在门口。 “是你？”肖明远有些诧异。 苏灵均眼皮都没抬：“那你还想是谁？” “房间重新调整过了，你和徐闰睡一间，你找错地方了。”肖明远压低声音提醒他。 苏灵均瞥了肖明远一眼：“你想多了，我不是来找你睡觉的。” 坐在沙发上的林世泽差点笑场。 “好吧。”肖明远望天。 苏灵均走进来，手上拎着一袋水果，径直走向林世泽，然后把一大袋水果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林世泽想起刚刚有些尴尬的神情，有点怕大舅子兴师问罪，就默默耸肩膀低下头假装揉自己的腿，一边眨着眼睛表示无辜。 “你在干嘛？”苏灵均问。 林世泽解释：“腿……腿有点抽筋。” 苏灵均面无表情：“把筋抽了就好了。” 林世泽尴尬地收回自己无处安放的爪子，乖乖放回膝盖上。 “这衣服是你的？”看到肖明远走过来，苏灵均指着林世泽身上的衣服嫌弃地问，“你一大把年纪为什么要穿这么骚情的衣服？” 林世泽望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肖教练，有些同情：“教练，你住的是真的好，队内地位也是真的低。” 苏灵均没有理会，而是对林世泽说：“他们几个在楼下分水果，你们两个也不知道下来拿，我就给你们送上来。” 林世泽愣愣地望着苏灵均，明明自己不是他们队的，还被记挂着的感觉有些微妙，刚刚一直浸泡在苦水里的心情慢慢有些发酸。 “老板和经理还在隔壁，你们俩一会儿洗好切好送过去就好。”苏灵均接着说。 “我靠你不是吧，你也给我留下来切。”肖明远急眼了。 “我切你个大头鬼，我很忙的。”苏灵均骂他。 “我也是日理万机啊。”肖明远不服。 坐在旁边的林世泽被这个急刹车差点甩出门去，看着刚刚还温情脉脉的画面一瞬间变得有些鬼畜，只能拎起塑料袋走向洗水台。 还是先把事情干了吧，因为水果都切完了，这两位远古巨侠都不一定吵完。 第198章 面基吗群管理员? 11月12日的半决赛首先由teamantis和teamhunter拉开序幕。 场馆的隔壁，酒店会堂里剩下两支比赛队伍正在调试设备和赛前训练。 调试的差不多了，十来个首发加替补的选手安心等待自己的场次。 程立雪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粉丝群，群名下面显示着930人在线。 这是一个隐秘的林世泽官方粉丝群，里面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寂寂无名的小粉丝，而是有任务的粉头。 程立雪顶着厚厚的马甲蹲在这个小群里，做他的管理员，在这个地方，他可以毫不掩饰地表示自己对他林老师的喜爱。 群里在发林世泽最近的表情包，一发就连着刷屏，程立雪坑头偷偷看，一边看笑容逐渐变态，右手不停地停留在屏幕上保存保存保存。 “程立雪你笑啥呢？我听得瘆得慌。”坐在他旁边的刘易时露出费解的神情。 程立雪吓得一哆嗦，差点把宝贝手机给甩掉了，好不容易接住。 刘易时好像模糊之间看到“粉丝群”之类的三个字，不禁瞪大了眼睛：“我靠，程立雪你个大男人不会追星去了吧？” 打野位旁边就是中单位，暖暖也听到了，赶紧把手里的耳机挂在脖子上，凑过来：“什么追星？” “程立雪这孩子好像追星去了。”刘易时跟暖暖说。 金皙在旁边都听到了，抱着耳机快要笑死了。 “追什么？”坐在他们对面椅子上的肖教练歪头。 坐在替补席上的苏灵均也视线从自己的手机上转移到程立雪的手机上。 单良庆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手里拿着耳机，朝这边看，脸上出现了微妙的笑容。 “我喜欢他，你们又不知道他有多可爱。”程立雪抱着手机。 看着程立雪一本正经的样子，齐光经理倒是一脸见过大风大浪的表情，什么追星少女她没见过，如果程立雪真心喜欢也没什么不行吧。 嗯，女性在这种方面总是能给予更多的认同，能找到更多的同道中人。 “你们训练你们的，”齐光敲敲桌子，“程立雪，理智追星就好。” 经理搬了把椅子，往单良庆身边一坐，看着他们，刘易时和暖暖也就慢慢低下头来忙自己的事情了。 没有人注意到程立雪了，他又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找刚刚他想存还没来得及存的表情包。 已经被999+的消息给推到上面去了，程立雪有些泄气。 百无聊赖之中，程立雪看着刚刚930人在线跳成了931人在线，伸手抱着好奇心点了一下，立刻就显示出附近的人。 这一看不要紧，倒是把程立雪惊呆了。 显示群主就在300米附近。 程立雪默默地咬住了自己的小拳头，才没吃惊地发出声音。 他在群里最崇拜的就是群主了，这个粉头不仅是群主还是林世泽贴吧的吧主，不管什么情况，都能掌握第一手资讯，给群里的各位分享新鲜的消息，最新的图片，只要出现舆论危机，这个粉头对媒体公关能力极强，对散称黑粉就是战斗力最爆表的喷子，而且对于战况互喷的话，说起话来又非常专业。 虽然有些用词不当，但是确实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可惜的是这个人不经常上线，应该非常忙，但是工作效率非常高。 从知道这个人开始，程立雪就很想跟她交朋友。 现在手机上显示就在他的300米左右，程立雪的心里默默惊喜起来了。 “莫非是圈内的工作人员？”程立雪默默地点开群主的临时会话界面。 “群主，我……我们300米诶。” 程立雪打字，然后默默地发了出去。 那头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秒回：“真的吗？你是工作人员吗？” 看来距离没有问题，对方也在同一个场馆里。 选手算是工作人员吗？程立雪有点拿不准，但还是立刻回复：“差不多差不多。” “面基吗？”那头也有些激动。 竟然是群主先提出要网络好友线下聚会，看来这个人不仅优秀而且丝毫没有大粉的架子，程立雪激动地开始抖腿。 “你又老寒腿啦？”刘易时白眼。 “对不起对不起。”程立雪咬住自己的拳头，克制住了自己的腿。 程立雪但是有些迟疑，他现在不是以前的无业游民了，现在他身上有职业选手的身份，这样掉马甲的线下见面不知道会不会给俱乐部带来麻烦。 但是转念一想，对面一个小姑娘，作为还不知道是哪个战队的工作人员，这样狂热地在一个其他战队退役人员的群里那么活跃，万一为了菜酱还怼过自家选手被知道了就更完蛋了。 他顶多是被骂一顿，但是作为工作人员这样很有可能会被辞退。 对面提出来面基，那是为了偶像真心实意的表现，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比人家一个小姑娘还怂。 “面。”程立雪打字。 那边立刻回复：“那现在怎么样？我在一楼的礼堂左手第三个房间，你去那个房间门口等我好吗？” 程立雪想了一会儿确实一会儿就会忙起来了，所以不如现在见面，就同意了。 看到程立雪站起来了，肖明远问：“怎么了？” 程立雪思索片刻地说：“报告教练，我想上厕所。” “你是不是尿频尿急尿不尽啊？”金皙插嘴。 每次程立雪有私事或者和林世泽接头，都会用要上厕所的借口，久而久之，刘易时都担心程立雪是不是有了什么疾病。 “去吧。”肖明远点头。 等到程立雪走了以后，刘易时隔着空座位对金皙挤眉弄眼：“你瞎说什么呢？” “怎么了？”金皙愣住了。 “他年纪这么小，真有点啥也是最要面子的时候，你不能这么瞎哔哔说出来，”刘易时语重心长，“这样伤孩子自尊。” “我的妈。”金皙一脸恍然大悟顺便带着受了惊吓的表情。 这两个人窃窃私语的话都被肖明远听到了，不禁也抬头看了看程立雪远去的方向，微微皱眉头。 “刘易时你这么能读小孩的心思怎么不去当幼儿园老师？”苏灵均抬起头来。 刘易时立刻闭嘴，表示知错了。 “刘易时不光能当幼儿园老师，还能当男科医生。”暖暖在那头说。 “我靠，小胖子，过分了嗷。”刘易时嘻嘻哈哈的，也没放在心上。 暖暖带起耳机，没有继续说话。 苏灵均没有说话，而是瞥了一眼徐闰，最后看向窗外。 第199章 姐妹们同在一个粉丝群 走到约定地点的时候，程立雪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瞅了半天门牌，踏出半步看看外面，走廊上空无一人。 程立雪退了回来，目光再次回到门牌上。 男卫生间。 “什么玩意……”程立雪挠了挠头发，被这四个字弄得莫名其妙。 和女生的线下碰头，为什么要选在男厕所？母胎单身将近二十年的程立雪感到了费解。 程立雪带着一头问号，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男厕所的门口。 虽然这个画面想起来有点奇怪，但是也只能默默等待了。 厕所里走出来一个人，程立雪抬起头来，很快就认出了这是wcan战队的打野鞋鞋，但是明显鞋鞋没有轻易认出他来。 鞋鞋差点被坐在厕所门口的这位弟弟吓得绊倒在地，诧异地打量这位厕所门口的门神，想起来以前在老家的公共厕所门口都会坐着这样的收费大爷。 鞋鞋转过头来，小心谨慎地看了看“男卫生间”四个字。 “要钱？”鞋鞋认真地询问。 “啥？”程立雪挠头。 两个人交流，如果憨批成分超过二分之一，那么结局就只可能是两脸懵逼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酒店的厕所，收费？”鞋鞋问。 程立雪半天没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回答，只有一个感觉。 林世泽的老同事了，wcan的鞋鞋，看上去确实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程立雪只能换了一个更加端庄的坐姿：“我……我等人，厕所，不收费。” 鞋鞋噢了一声，然后看了看程立雪身上的队服，智力才慢慢开始恢复，开始意识到这个人是霜天那个新人ad。 程立雪点点头，目送鞋鞋离开。 不一会儿，厕所里走出了大西洋队今天没有上场的打野wonderwall，程立雪默默怂着脑袋。 “诶！我认识你哈哈哈。”没想到wonderwall先开口了。 程立雪有些高兴：“你好。” “咱们都是后辈嘛，一起加油哈。”wonderwall嘻嘻哈哈地走了。 出来了两个人，看样子都不是他要找的群主，程立雪有些毛躁了。 左瞅瞅右瞅瞅，路过几个女工作人员都在他面前飞快跑过去，样子就像是看到了怪兽。 手机上也迟迟没有消息。 程立雪犹豫再三，发出了一条消息。 “我到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程立雪的脑子更快地反应出来，他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日。” 因为在男厕所的深处，即刻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消息提示音。 男厕所的保洁阿姨？程立雪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为了验证这个声音确确实实是从男厕所里发出来的，程立雪又编辑了一条“就在门口等你。” 发送的同时，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男厕所的深处，竖起耳朵听动静。 果不其然，按下发送的一瞬间，男厕所里再次响起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提示音。 “靠，谁他妈把提示音开的那么大声音，一惊一乍还让别人怎么拉屎啊！”男厕所里传来愤怒的咆哮。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手机坏了。”手机的主人连忙道歉。 望着厕所深处的程立雪脸一阵青一阵白，没错他的耳朵没有坏掉。 手机的主人是个男的，听上去还挺年轻，而且还有那么点点熟悉。 听着脚步声慢慢靠近，程立雪感觉后背有冷汗嗖嗖的。 直到群青完全走出来，看到了穿着霜天队服的年轻人像猴一样坐在男厕所门口，脸上的表情从困倦变成模糊，再到疑惑，最后变成清醒。 程立雪看着那个人的脸，脑子里飞过群主在论坛上一喷五的姿态，在群里带头犯花痴的语录，“雷瑟守备第一菜吹”的id如何让黑子闻风丧胆。 程立雪差点摔死在椅子旁边那桶消毒液里。 “怎么是你？！”程立雪站了起来，“雷瑟守备第一菜吹怎么是男的啊？” “怎么？你是假粉丝吗？”群青倒是要平缓很多，“林世泽哪有女粉？” 这是程立雪第一次脱离直播看到活的wcan群青，但是震惊已经完全冲淡了他想要自我介绍的想法。 惨是惨，不过确实是这样没错。 “你不能这么说，林世泽会有女粉的。”程立雪护崽心切。 群青看到这个比自己还要资历浅的管理员在他面前护崽起来了，本来一直都是“我家崽只有我能奚落”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些不爽起来。 “你和林世泽关系很好吗？”群青问。 “我……”程立雪本来想争口气，但是觉得身份隐藏更重要，“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正是这个道理，”群青难得地露出了满意地笑容，“毕竟你才来这个圈子不久，确实没什么机会跟林世泽那种辈分的天山童姥说上话。” “……”虽然很不爽，但是重任在身，所以不能辩解。 还在几个月前，程立雪还在想，如果他真的努力进了职业圈，他就是职业圈第一菜吹了，而且还有林老师的独家看护和提携，虽然他肯定是为了苏老板，但是四舍五入也有他程立雪的份。 现在跟他说，群主不仅是圈内人，而且是同样的ad位后辈，而且也是男的。 群青的天分是业内有口皆碑的，和他不一样。 属于少年人特有的那份不甘在心里越来越强烈，两个人面对面大有干一架的气势。 “林世泽知道你这么yy他吗？”程立雪叉腰。 “他被男粉丝亲脸的事情还少吗？你不也一样？”群青叉腰。 “我的崇拜坦坦荡荡！”程立雪说。 “我可不是普通的粉丝，我还是林世泽的好朋友。”群青说。 “干你妈，你不就是当过林世泽的替补吗？” “你他妈，当过你偶像的替补吗？” “我有林世泽5个小号，你有吗？” “菜酱给我削过苹果，你有吗？” “我想削你。” “你根本就没有机会亲自体验一下菜酱有多可爱。” 程立雪快要吐血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姐妹们同在一个粉丝群，但本质上都是情敌见情敌，分外眼红。 第200章 小小年纪不要打打杀杀 “为什么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砍对方一刀呢？” “小小年纪不要打打杀杀。” …… 不知道两个狂热粉丝互喷了多久，才累得有些张不开嘴了。 “小朋友，我们下午再比。”群青拍拍程立雪的脑门。 “你也不怎么老，别总是小朋友。”程立雪有点不高兴。 “你觉得我年轻那当然好，”群青说，“等你打几年，就晓得年纪小是多大的好事了。” “第二场我们场上下路对线。”程立雪说。 “我必领先你一把无尽，压你一万刀。”程立雪开始胡说八道。 “你果然是小学生啊。”群青佛了。 两个人在男厕所门口眉来眼去，心里憋了一万句草泥马。 “程立雪。” 两个人身后响起脚步声，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程立雪和群青同时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金皙，他的脸色看上去非常难看。 群青有些诧异，因为他以前认识的金皙从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你说上厕所去了，怎么在门口，又偷懒？”金皙走过来，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程立雪。 刚刚跟群青叫嚣的气焰全部灭下来，程立雪缩起脖子，默默摇头。 金皙看到了群青，目光落在他wcan的队服上，脸色发白，回应群青的招呼也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肚子坏了，我照顾照顾他。”群青看程立雪蔫掉的样子，忍不住帮他解释解释。 程立雪还是不说话，就像耳朵搭下的小狗崽，十分温顺的样子。 “德杯还没有结束，非转会期间不要私下交往过密了。”金皙说。 程立雪抬起眼睛，有些惊讶。 “你这是在怀疑我挖墙脚？”群青靠在墙上，双手环抱，眯着眼睛看着金皙。 气氛一下降至冰点，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金皙或许是感觉到自己失言了，这段时间他一直神经紧张，总是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连自己都快要厌弃自己了，这些都不是可以乱说话伤害别人的理由。 不要因为你的ad李京浩被挖墙脚挖走了就一直带着被害妄想，群青很想这么说，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说话做事留一线，一直都是群青的分寸感。 就在这个时候，程立雪伸出手扯了扯群青的衣角。 “金皙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这么想，”程立雪低声解释，“我偷懒，他骂的是我。” 群青看着程立雪忍气吞声的样子，有些意外。 看来也不完全是小学生，还是懂些事情的啊，在前辈面前表现还挺良好的。 群青笑了：“我开个玩笑，别放心上。” “不好意思。”金皙道歉。 这边还没安静下来，就看见杨央从走廊那头跑过来，看到三个人挤在男厕所门口。 “卧槽你们干啥呢？”杨央莫名其妙，“挤在厕所门口。” 群青和程立雪对视了一下，互相指向对面：“他肚子坏了。” 杨央知道群青肯定是躲懒来了，所以根本就不想听他鬼扯：“快跟我回去，小宝更年期正骂人呢。” 群青笑眯眯地用胳膊搭在杨央脖子上一勾：“见笑，我家小辅助来找我了。” “你回去可能会被我打。”杨央低声耳语。 “给我个面子，杨哥。”群青耳语回去。 金皙越来越尴尬，刚刚的表现实在是有点糟糕，现在人家辅助来了，队内氛围一团祥和，谁愿意来霜天啊，说挖墙脚简直是自取其辱。 正在尴尬的时候，只感觉到身边的程立雪蹭过来，学着群青的样子果断地勾着金皙的脖子。 “这是我的小辅助，也是来找我的。”程立雪说。 …… 群青和杨央就差闭上眼睛了，因为害怕看到程立雪被金皙手刃血溅当场，看了会做噩梦。 因为此时此刻，金皙的眼神就可以杀人。 “……我是你爹。”金皙轻声提醒程姓崽种。 “哦，这是我的爹，也是来找我的。”程立雪改口。 金皙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困惑，满头黑线。 不过没有那么尴尬了，程立雪笑笑，看上去不怎么在意，把手缩回来。 告别的时候，金皙先走一步，程立雪走了两步，想了一会儿就折返回来，追上了群青。 “前辈，金皙哥刚刚说话不是故意的，他最近……最近有点难过。”程立雪解释。 因为一直陪着他的李京浩在非转会期就被挖墙脚了，他有点难过。 程立雪只忍心说了半句。 “我知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咱们下午场上s。”群青说。 等到程立雪走了以后，杨央满脸疑惑：“从头到尾我都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几把。” 群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笑问：“痒痒，如果lck挖墙脚把我挖走了，你会想我吗？” “走走走，麻溜的，我给你提着鞋，放炮竹欢送您。”杨央毫不犹豫地回答。 “狼心狗肺，”群青差点被气死，骂完半天又补充了一句，“干你妈。” …… 上午的a组在将近中午的时候落下帷幕，antis3:2攻下hunter，率先进入总决赛。 下午的b组，就是霜天对上wcan了。 解说林世泽正在休息室里喝水。 群青从外面进来，也不敲门，直接往他旁边一坐。 “你吃过了？”群青问。 林世泽正在仰头喝水，发出含糊的声音，睫毛动了动表示是的。 “你认识霜天那个新adc吗？程立雪？”群青突然问。 林世泽的水从腮帮上涌出来，差点把他呛死。 “你认识？”群青一边找毛巾，一边嘴上还不放弃盘问。 林世泽一边咳嗽，一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衬衫：“不认识，不认识。” “你作为解说，不认识今天的首发名单？”群青挑眉毛。 “说错了，认识……不熟。”林世泽有点慌，装作擦桌子上的水。 群青明显是不相信的，林世泽也知道这个人虽然比别人容易困倦，但也是格外的精明，什么都明白。 “你干嘛要用这种逼问出轨的口气来问我啊，大哥我好冤枉的。”林世泽把水杯放在桌上。 “这不是询问，”群青指指桌子，“这是来自粉丝头子的威胁。” “我哪来机会跟这种新人熟悉啊，你也不想想，我都退役了。”林世泽不知道群青这个话从何说起。 “真的？”群青睁大眼睛。 “是啊，他也没你有天分，人还没有你可爱懂事，我就带一个你，哪还有精力去招惹别的新人。”林世泽哄他。 “刚刚我碰到了他，他好像也是你的粉丝，还跟我争正牌粉丝的身份。”群青说。 “这么羞耻的事情，为什么你可以面不改色地讲出来？”林世泽一头问号。 “这个你不用懂，你知道我更有天赋就行。”群青满意地点点头。 林世泽一脸懵逼地从筐子里拿了一个苹果推给群青：“你不是喜欢吃这玩意吗？刚刚有人来洗过了。” “你为什么不帮我削一下？”群青看上去心情异常的好，手托腮。 “我削你可以吗？”林世泽无语。 第205章 聪明了，我的儿 直到第二局即将结束的时候，苏正则摘掉了眼镜，手肘垂放在桌上，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中野问题越来越大了。”肖明远看着休息室里的直播屏幕。 “老板你累了吗？”齐光端了一杯水走过来。 苏正则摇了摇头，抬手指指屏幕。 齐光晓得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再外行，也知道团灭三路破线上高地加大龙buff可以直接关电视了。 苏灵均没有说话，眼睛看到了在霜天水晶爆炸的一瞬间，霜天中单暖暖的id出现在大屏幕的上方，显示退出游戏。 如果不是极端的情绪即将爆发，齐光都没有意识到徐闰已经如此不满。 “把罚金先准备着吧。”苏正则默然地望着屏幕，然后对齐光说。 比赛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作为选手直接退出游戏，就意味着会被金钱处罚。 齐光有些生气：“不如让徐闰自己花钱买个教训，实在是丢人的事情。” 苏正则垂下眼帘，撕碎手心里的湿纸巾，轻声说：“刚打回来，徐闰哪来的钱。” 齐光知道苏正则也不是什么心软喜欢护短的人，这个办法实在是不得已才采取的，现役队员确实都没开始拥有积攒奖金的机会。 苏正则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指甲上，悠悠审视指甲的颜色，整张脸阴晴不定，没有再说话。 苏正则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显得最冷漠。 直播里的西西叹了口气，林世泽说了一句可惜。 不知道最可惜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他们想的大约还是同一件事，也是苏正则最可惜的事情。 队伍里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裂开，无法修复。 苏灵均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 “你怎么了？”齐光问。 “下一把上我吧。”苏灵均顿住脚步。 齐光有些迟疑：“可是这段时间，训练最多的体系还是岚切的打法。” “你去吧，把第三把抬起来。”肖明远打断了齐光的疑虑。 苏灵均回过头：“这是替补打野应该做的。” …… 第三局果然不负众望，苏灵均死抓线上，开局给暖暖gank出一血，徐闰确实是很久没有这个待遇了，状态以肉眼可见的回暖。 “我来了，上吗？”苏灵均问。 每次岚切来抓中的时候，都是直接就上，秋酱的声音响起，徐闰的心里有些辛酸。 对于苏灵均来说，上野核心更加适合，但是单良庆很显然不是什么听话的类型，也不懂配合，放养在上路还勉勉强强，帮抓容易崩。 第三把赢下，2:1等待第四局。 第四把bp阶段，肖明远抱着纸笔站在他们五个人后面。 “金皙用塔姆。”肖明远记录。 “塔姆不好。”金皙皱眉。 河流之王塔姆，作为保人型辅助，金皙和程立雪搭档时几乎没有使用过，金皙从来就不信任程立雪的实力。 “对面布隆，抢塔姆为什么不好？”苏灵均说。 “……”金皙没有说话。 “作为前辈，多些信任。”徐闰对金皙说。 金皙深呼吸一口气：“随便吧。” 对面wcan也在bp，群青看着屏幕上shuanian、905的框，突然想到了什么，掐着腮帮，突然露出异想天开的眼神，在频道里说：“把复仇之矛换掉，我玩戏命师。” 杨央无语地说：“你烬都菜成什么鬼样了，还玩？” “我很强，听到没？”群青懒洋洋地说，“我很强。” “煞笔。”杨央总结了精准的两个大字。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爸爸爱你。”群青慈祥地回答。 最后双方下路bp的结果，就是布隆、烬对上塔姆、希维尔。 “咱们这个组合有点熟悉的。”杨央说。 “等会儿你就懂爸爸的用意了，臭宝贝。”群青说。 “呕，你这个恶心的语气果然得的是林老贼的真传。”杨央呕吐。 解说席上的林世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了？”西西吓得一激灵，气得笑出声。 “我……感冒。”林世泽坐在这里，已经饱受了双方ad向他抛来情意绵绵的脑电波三局了。 霜天这边的下路就没那么多的欢声笑语了，连金皙这么吵的人现在都说不出话来。 希维尔加上塔姆，打推线，打转线，俗称“拆迁办”，但是金皙的本意是选个锤石，这样可以游走，不用死保ad，虽然不信任程立雪，但是他也没想那么多，一口否决了塔姆，这样他作为前辈也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是也不知道徐闰什么鬼，连前辈多信任的话都说出来了，金皙脑袋本来就不好使，只是觉得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已经可以想象到程立雪在他旁边有多尴尬。 金皙心里憋屈，整个人变得异常烦躁。 跟对面对线，烬和布隆你侬我侬地在塔下配合，金皙看着这个熟悉的画面，烦躁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感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李京浩的戏命师站在塔下，他按住ctrl，笑着用韩语说：“金皙，我用瘸子给你跳舞看。” “烦死了。”金皙自言自语。 程立雪默默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金皙的表情。 “哦！我突然想起来了！”那边的杨央大喊一声，“以前ft的黄金下路双人组，不就是喜欢烬加布隆吗？” “聪明了，我的儿。”群青说。 第206章 十个人九个菜 “流批，杀人还诛心。”鞋鞋说。 “你是瞅准了雨妹情绪化的缺点喽。”姜寒跟单良庆在上路打得有来有回。 群青没有说话，找准金皙和程立雪搭档不够流畅的瞬间点掉程立雪的一点血条，然后回身预判w，果不其然，塔姆没有上来保人的意思，是程立雪靠反应力awa重置普攻，诱导性地甩走位，群青w的瞬间走向另一边，一边对线一边擦身而过。 重复了好几次，依靠走位甩平a方向骗技能的伎俩。 “动作还是慢了，不过也算是现学现卖，”林世泽望着导播现场导入的大屏幕，站在解说席上心里默默地想，“只观察了几次就能学成这样也不错了。” “邯郸学步，生搬硬套，是没法变成真本领的。”群青看着对方希维尔每一个动作，都是严格地按照某个人的打法练习出来的，忍不住嗤笑。 “群青你在哪里叽叽歪歪啥呢？”鞋鞋说，“等我日个蟹，下路等我。” 杨央倒是一副已经看开了的神情：“没事，对面小ad学林老贼的打法，群青醋坛子翻了而已。” “噢。”鞋鞋表示理解。 “不是很懂你们追星族。”姜寒的声音在耳机里传出来。 鞋鞋的酒桶来了下路数次，苏灵均蜘蛛反蹲，2v3的围剿瞬间变成3v3的小型团战，布隆开到希维尔，苏灵均切进后排，就在对方以为要交换ad的时候，群青躲开苏灵均的预判，向另一边闪过去，布隆立刻举盾护在烬的面前，烬打出第四发平a，打出物穿伤害的增幅，烬的行动力瞬间暴增，规避掉希维尔的反打伤害，eq强控消耗。 “你不管一下我？”程立雪深呼吸。 金皙看到苏灵均这一波把自己抓亏了，更是火大：“你有e有闪躲不掉布隆的控？” “我他妈……”程立雪很想骂人，对面控那么多，e交给布隆，就有烬的w，还有酒桶的e闪，但是没有说出口。 金皙也不是不知道刚刚的大锅就在自己头上，程立雪说的很客气了。苏灵均一般也不忍心骂他这个老队员。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跟程立雪搭档都打的很迷，全程梦游，本来想像以前一样道歉的，没想到程立雪先开口了，话卡在嗓子里，碍于面子怎么也说不出口，说出口就变成了无理取闹的话。 作为lpl曾经的牌面辅助，有朝一日也会这样的操作，实在是太丢人了，金皙很想挖个地道钻进去，耳朵滚烫，恼羞成怒，鼻子却开始不争气地发酸。 “我们看到这边的御风刚刚抓下很伤，所以不得不回城，金皙这一波的表现和以前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实力大相径庭啊。”西西说。 “可以看到，人头又交到群青的手里，回城合出三速鞋，买了一个暴风大剑，wcan打野在霜天的下半野区收走红buff和石头人，”林世泽说，“在职业赛场中，良好的心态和过人的天赋一样不可或缺。” “15分钟，烬火炮三速鞋加暴风大剑，已经很肥了。”西西说。 休息室里，肖明远喝了好几口水，拿着数据分析的册子，一边看比赛，一边找时间低下头圈圈画画。 刘易时坐在饮水机旁边，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做错什么了吗？” 半晌，刘易时抬起头来，问身边的齐光经理。 声音很轻，闵珏雪怀里还抱着好几个选手的外套，也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偶尔抬起担忧的眼睛，左看看右瞅瞅。 “你没错。”肖明远说。 “那，徐闰对我的打法……有什么想法吗？”刘易时问，“他都不给我反馈了。” “人各有打法，协调的问题我们回去再说，”肖明远轻松地笑笑，“现在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场上辛苦了，下场歇歇吧。” 难为肖明远，一边干教练的活，一边干数据分析师的事情，耳朵还记挂着选手的心态问题，苏正则考虑着要不要在建二队的时候再多招几个数据分析师和心理导师，技术都是肖教练把关能过的那种。 或者给肖教练三倍工资？ 大屏幕上，双方互秀，互被秀，希维尔走位接技能，塔姆把ad吐到人堆里，布隆举盾站在人群后面，望远烬开大三发不中，酒桶e闪空大。 场下观众一片嘘声，甚至有粉丝被气得笑了起来。 “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吃烤肉吧。”苏正则看着屏幕。 “这十个人怎么可以打得那么搞笑。”齐光有点郁闷。 “本来wcan就是发挥特别不稳定的队伍，有的时候猛如虎，翻车的时候也是搞笑的一腿。”刘易时说。 肖明远看着苏老板说：“老板，你的心态真好，我还想着一会儿他们下来我要怎么骂他们。” 齐光扶额：“我怎么感觉教练被秋酱教育的可能性更大。” “看他们的这些骚操作，实在是太下饭了，”苏正则评价，“给我看饿了，你们呢？” “饿了饿了饿了。”众人开始收拾东西。 “我上去接他们直接下来吃饭的心都有了。”齐光摇头。 “先点菜吧，十个人九个菜，也太难顶了。”肖明远挠挠头发。 齐光安慰有些烦的苏老板：“本来就是刚回来的事情，也没人打算让他们德杯打出什么成绩来，wcan是炽手可热的超新星，本来就是铁定进总决赛的。” “我没烦着这个事情。”苏正则淡淡地说。 齐光抬起头来，困惑地看着老板苦思冥想的神情：“怎么了？那是为着什么事情？” “其实二队的事情你不用烦，等西安的主场都设立完毕，俱乐部这个冬天就可以修缮好，那个时候二队一队都可以搬进去，也不用再麻烦金阿姨了，”肖明远说，“回去的时候，我就把转会期名单交给你看。” “还是大哥靠得住。”苏正则喝了口水。 “至于老板自己的家事，可能确实要自己加把劲了。”肖明远的目光先是故意往屏幕上瞅瞅，然后歪头晃脑，一脸无辜地重新开始研读自己的数据工作。 苏正则微微颔首，感觉到衣衫中，挂在脖颈前的钥匙有些发凉。 第207章 可以租一下您的话筒吗 等到最后一个出来的程立雪抱着外套走出会场，齐光关上休息室，和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在空旷的走廊里走着。 场馆外面有隐隐约约的吵嚷声，普通的观众们都离场了，还堵在外面的都是比较狂热的战队粉丝，隔着场馆的玻璃，声音传进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大了。 齐光微微笑着，将碎发刮向耳后，想着最后几天待在武汉，也不用参加总决赛，要不要集体休个假带队员们休息。 玻璃门外的灯牌一下子点亮了齐光的目光，顺着如同点点星光的闪烁，她看见了霜天的牌子被粉丝们举在手里，环绕着那几个走向霜天战队车辆的少年们。 这是第一次没有什么伤感的战败。 辛苦了整整一个夏天，他们很累了。 众星捧月，可能被怀疑，永远没有被遗忘。 齐光和这群人之间的缘分仅仅只是从一个夏天开始而已，七月的某一天，醉酒的她误打误撞闯进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知道他们原来大部分来自的那个战队，teamft，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错过他们最华彩的从前，但是看着窗外一片红色灼目的灯牌，就能想到，那一年的少年们背后是红色荆棘，他们在lpl的赛场上纵横捭阖、只手狂澜。 齐光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句话，改一下放在心里，就是她此时此刻全部的想法了。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么一定是红色。 走到场馆外面的时候，齐光看到了背着灯光人群的阴影处，站着苏正则。 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侧着身体站在风口里，齐肩的头发在风中有些乱了，穿着苏灵均那明显大了几码的队服外套，背过身用手护着艰难地点燃了手里的烟。 齐光赶紧躬身穿过人群，小步跑过去，来到了苏正则的身边。 苏正则看到齐光以后有些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老板，少抽点对身体好。”齐光轻声提醒。 苏正则默默地听她说话，听完就低垂下眼帘，将烟顺着肺缓缓呼吸一遍，感觉到身体里面也慢慢地凉下去。 “你先上车吧，风口冷。”苏正则说。 夜色中，苏正则今天没有怎么化妆，白日间冰冷高傲的盔甲全部卸下后，齐光的眼里，华光散去，盔甲里的苏正则看上去有些苍白，眉眼冷淡，耳边的毫无修饰的齐肩短发，又显现出当日那样的少年感来。 他们生活上万事依靠的老板，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 “没事，我陪你。”齐光说。 苏正则不禁莞尔，淡淡地望着齐光的脸。 在风口烈烈的秋风中，齐光的长发泼洒在她的肩背上，露出成熟女性洁白的后颈。 “穿我的外套吧，你是女生，不要冻着。”苏正则轻声说，伸出手指，摸索上领口间的拉链。 “老板你又说傻话了，”齐光指了指手里的挎包，慢慢把自己包里的外套拖出来，“你也是女生啊，我有自己的外套，你也要自己保暖啊。” 领口间的手指顿在那里，苏正则有些沉默。 齐光看着老板的手轻轻垂了下去，那双充满凉意的眼睛，在深秋的夜里，一次又一次地结上了薄霜。 在钱小姐讲述的故事里，齐光有些看不清苏正则来时的样子。 一个雨天，爱哭的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因为让一心希求男孩的父亲感到绝望，她从小就觉得这份出生意味着不幸，直到她的亲生母亲去世，懵懵懂懂的又是十年，她只想活成可以顶天立地的样子，却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和钱洵美描眉画眼，搞出滑稽的样子。 没人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十年如一日，为人淡漠，自私又寡言少语。 “你说的对。”苏正则灭掉了烟。 “如果老板有心事的话，我想帮你。”齐光犹豫了一会儿，这么说道。 没想到苏正则只是微微轻笑，看向齐光。 “跟我这样的人相处，是不是真的很累，让人很想逃离？”苏正则手扬起，烟蒂落在垃圾桶里悄然无声。 齐光愣住了：“什么？” 这话，从何说起。 “没事，”苏正则笑了，拍了拍齐光的后背，“上车吧。” 齐光刚想再开口询问更清楚一些，就听见身后爆发出一阵惊叫。 “怎么了？”齐光莫名其妙。 几个扛着摄像头的大哥也站了过来，看见齐光她们身上的战队logo，就过来打招呼。 “那边wcan的大巴开门了，可以进去赛后采访，所以粉丝有些激动咯。”摄像大哥相当随意地回答，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旁边拿着话筒整理采访稿的小记者也是笑笑。 “那你们为什么不过去呢？”苏正则饶有兴致地问。 “我们xx视频这次拿到休息室采访特权了。”小记者晃了晃手里的证件。 “这是明摆着觉得我们不可能赢啊，从一开始就申请的是wcan的采访。”齐光低声吐槽，轻轻用胳膊碰碰她身边的苏正则。 没有回应，世界一片安静。 齐光转头看向神情木讷的苏正则，正双眼空洞地看着远方。 星光微弱，可以顺着目光，看到那是一拥而上的粉丝们。 “老板，你在看什么呢？”齐光轻声问。 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那一线微弱的星光，但那是她天空里全部的光芒。 熙攘的人群里，淹没着一个少年。 林世泽也算是出来解说过不止一场，但是他的粉丝从来没有在现场抓到他，原来是就是这个原因了，每次结束以后都会戴着口罩，装成工作人员或者观众一起离开。 和粉丝正面照应，徒增伤感而已。 让苏正则认出他的，不过是他那个用了好几年的背包，包带上写着金色的“sutonggaming”，是他的初心，过了好多年也舍不得扔。 “可以把您的话筒租我一下吗？”苏正则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记者还没说话，就感觉到手里空空如也。 苏正则已经抱着他的话筒和工作证在人群中跑起来。 “我们谈谈价钱，谈谈话筒的租金哈。”齐光挡在记者面前，挡住了记者想追回话筒和工作证的动作，心会神领，露出任何成年男性都不会拒绝的笑容。 …… 这次他穿着wcan的工作人员外套，从后车门走上去，和普通的工作人员一样默默无语地上去就坐在最后一排。 群青看到林世泽上来了，就顺手带了一瓶矿泉水走到倒数第二排，把水扔给林世泽。 “我还以为你被我的粉丝给挤到下水道里去了。”群青说。 “宝贝别这么说，”林世泽靠在椅背上放空，“有一说一，你们车空调是我蹭过战队大巴最好的了。” 前排的杨央和鞋鞋正对着摄像头疯狂吹牛逼，声音巨大，说话的气势甚至盖过了记者。 林世泽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前排的杨央在自己如何称霸下路，丝毫没有意识到开着的后门，有人走了上来。 等到脸上的棒球帽被一把扯下，林世泽睁开眼睛，群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采访错人了，选手都在前排……”林世泽话还没有说完，就卡住了。 手上拿着体型庞大的采访话筒的苏正则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一脸冷漠地望着他。 林世泽一时间头顶轰的响起来，还是没有想到今时今日这个场景，话梗在嗓子里，唯一的动作只能是看着她的脸。 逃跑了那么久，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苏正则低下头调了调手里的话筒，然后咳了一声，深呼吸举了起来，俨然是已经准备好采访稿的记者。 林世泽抬着眼睛，无言地望着她。 “请问，您次次都跑得这么快，是想累死我吗？”苏正则一字一句地说话，然后把话筒递给被采访者林先生，眯起眼睛。 第208章 现在，你可以来我这边了吗? 11月13日，德杯总决赛落下帷幕，teamantis零封wcangaming，拿下2016年德玛西亚杯总决赛的冠军。 在晚上的时候，华灯初上，群星璀璨，2016年的年度颁奖典礼在武汉体育中心继续这个城市连日不下的热度。 林世泽本来不想来的，但是他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就安安静静拿了票，也没有去嘉宾席，就坐在后排的位置上。 今年的年度mvp选手和年度最受欢迎选手都被安歌拿下，去年的这个时候，这两项奖还都是林世泽的，除了数据说话的年度mvp，年度最受欢迎选手都是是观众一票一票投出来的。 而今年他赛季登场率没有超过20%以上，同时参与春、夏季赛全球职业联赛中文信号解说工作（含lpl、lck、lcs、lms）场次也低于50%，所以这次的年度盛典跟他关系着实不大。 林世泽还愿意停留在这里，扬起脸，看着场馆辉煌昂扬的灯光，人声鼎沸，是充满生命力的夜晚，刺目的灯光落在黑色的外套上，仿佛要把寒鸦的羽毛燃烧殆尽。 因为想要抽烟，林世泽从场馆里提前出来了，扑面而来的寒风预兆着即将降临的凛冬。 耳边的轰鸣声骤然停歇，夜晚的街上格外安静，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从那个时候就停机不用的旧手机，林世泽在昨天晚上给它充上了话费，今天一整天都放在身上，再也不愿意丢掉。 昨天晚上，苏正则爬上wcan的战队大巴，用借来的话筒怼在他的脸上，发出分手以后的第一句质问。 变得勇敢了，变得冷漠了，眼睛却更加的透亮，瘦了也憔悴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嗤嗤傻笑，她的细眉英气，眼神执着而冰冷。 跳下大巴的时候，苏正则一把扯走他怀里的那个背包，回头淡淡地说：“我们还会见面的。” 劫林世泽最喜欢的背包当人质，是苏正则这些年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一年复一年，她都做不出让人难堪的任何事情。 就在小宝经理发现动静走到后面来大声呵斥随便上车的无良媒体时，群青倒是很有眼力见地阻止了小宝。 群青指着苏正则远去的背影：“经理，那是苏灵均，来找我说个话。” 苏正则穿着苏灵均的队服外套，走远也就模糊了，小宝没有再怀疑，而是自言自语地走回前面：“苏灵均咋越来越矮了。” …… 秋风萧瑟，天空远远的，颜色深重。 林世泽翻看着这几个月来苏正则给他发的短信，没有一句骂人的话，也没有一句抱怨，只是重复着吃饭的提醒。 就是这样温柔的苏正则，才值得这段时间他隐忍地保护。 也就是这样温柔的苏正则，却没有让她获得幸福。 林世泽看着刚刚苏正则发来的那条短信，在寒冷的风里把外套领口又裹紧了一些。 “我在su广场。” 林世泽收起手机，他的身份证都在那个包里，如果不去拿回来，就没法坐车回去了。 望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su大厦，林世泽有些恍惚。 …… su是苏通移动旗下的电子产品品牌，在每座城市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一个月前和钱氏集团旗下的华冠酒店签署合作合同，打造中央广场，形成商业圈24小时的不夜城。 林世泽从正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今天的电子大厦没有营业，黑乎乎的一片，整个世界很安静。 隐没在黑暗里，林世泽知道这里是苏正则的地方，但是又没有别人来叨扰，自己待在里面可以安静很久，心一瞬间就歇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疲惫很久了。 林世泽有先天性的夜盲，在昏暗的地方看不清任何东西，前进的有些困难，摸着边缘的柜子走到了里面。 看样子苏正则还没有到，只能在里面先等着了。 对于艰难的事情，林世泽的反应一直都很迟钝，包括现在他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事情，也不慌忙，找了一小块空地，默默地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手机可以照物，但是他现在懒得拿出来。 林世泽小时候胆子小，最怕听鬼故事，现在人心见多了，倒觉得只身淹没在黑暗里，没有人来，才是最好的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世泽感觉了空无一人的黑暗里很寒冷。 身后吱呀一声，林世泽回过头。 大门推开又合上，星光下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稍纵即逝，也和他一起没入黑暗。 “林世泽？”她说。 “我在。”他回答。 我在，只要是目光可以看到你的地方，可以确认你平安幸福的地方，我一直都在。 只听见高跟鞋奔跑的声音响起，敲击在瓷砖上。 因为只要有一线光芒，她在人生上奔跑的道路就从来没有偏离，在冗长的时光里，苏正则一直都是笔直地向林世泽跑来。 “我是让你来酒店找我的，今天这里不营业。”苏正则停下来。 林世泽背靠着墙壁，没有说话。 黑暗里，林世泽能看到光芒一闪而过，那是苏正则的手机屏幕，是她拨通了某个号码。 “我是苏正则，把b座的灯打开。” “全部都开。” 就在话音刚落的一分钟以内，或是暖黄色的，或是耀目的冷白色，环绕着十层楼的廊灯一节一节打开，中央的水晶吊灯以顺时针为圆心，一层层点亮。 包括每一家代理的电脑手机品牌背景板也同时亮起，环绕着螺旋状的回转阶梯的大理石质地都反射着夺目的光泽。 光芒突然就这么包围了林世泽，整个清晰的世界在他眼前再次折返。 整座大厦磅礴雄伟，金碧辉煌，座上珠玑昭日月，雕梁画栋，顶端的屋顶被伪制成了流云蓝天，碧蓝苍穹。 恍惚间，让林世泽以为自己确确实实坐在阳光下。 这个时候，林世泽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冰冷，和自己的微小。 他的闺女什么都记得，记得他怕黑，记得他表面上是混世魔王，其实连鬼故事都怕。 苏正则就站在他的面前，额前有汗，看见林世泽像条丧门之犬一样坐在地面上的一瞬间，混合深色眼影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 “现在，你可以来我这边了吗？”苏正则轻声问。 第209章 以后都不是外人 12月初的时候，西安迎来了第一场雪。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细碎的雪珠挂在青翠的松枝上，整个停车场上只停着一辆大巴车，别处都是被大雪淹没的痕迹。 林世泽站在松树旁边发呆，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把嘴巴都遮盖严实的宽大围巾，白色的羽绒服显得整个人很柔软，轻薄的额发上落着白色的雪花。 他身后就是拔地而起的庞大建筑，崭新的shuangtiangaming电子竞技俱乐部，透明的玻璃映着雪光，整片建筑都显得亮堂，本来用途大概是高档活动中心，苏正则接手以后装修了整整半年才竣工。 如今挂着霜天的标志，在lpl里又称为了首屈一指豪华的俱乐部。 脖子上的围巾是苏正则以前答应他织好的那条，说好了冬天给他，一次都没有食言。 自从被苏正则捡回来那天，林世泽就很少有和她讲话的机会了。 苏正则连最高层的办公室都很少有时间来，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回su会议室里发霉。 林世泽也不是签约选手，待在四楼的训练中心，如果和苏正则在走廊上见了面，林世泽就会垂下脑袋说老板好，苏正则微微颔首，然后和他擦肩而过。 睡在这个俱乐部里，林世泽竟然奇怪地拥有了归属感，床铺整洁，窗明几净，电脑外设都是一应配好的，晚上不拉窗帘就可以看到繁星点点，林世泽睁着眼睛到睡着，也没有一个人那个时候那么难捱了。 那个时候睡着往往都是因为太累太困，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就算劳累，大脑也保持着过度的清醒，浅眠而多梦，被焦虑和压力折磨得精神麻木，林世泽那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哪天会走失在梦境里，再也醒不过来。 今天是楼上一队首发adc李京浩手续交接完毕，离开俱乐部，大家要送行的日子，所以一大早俱乐部里就比平时要嘈杂些，林世泽本来就浅眠，只好早起，发现窗外下起了今年的初雪，就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这棵松树下面。 直到脖子里洒上了雪水，林世泽才回过神来。 松树旁边站着苏正则，她的鹿皮靴子被雪浸湿了一些，但是她本人好像并不在意，陪林世泽站在这积雪最深的地方。 她眼妆有些森冷，但是耳边的金色耳环却映着雪光折射出光泽，像金色的太阳。 是她摇晃的树干，因为手还扶在树上，晃下雪珠凉醒正在走神的林世泽。 苏正则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些戏谑玩味，也不打算道歉，倒是林世泽的耳根先悄悄烫起来。 这个女人真是了不得，当初只是个藏着无数小心思的小姑娘，如今却是喜欢正大光明用目光调戏他的老板了，这份调戏里还有些许漠然，加上这段时间苏总裁好像对他已经丧失兴趣的样子，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世泽终于被盯得发毛起来，避开视线，小声打了个招呼。 正在林世泽心里七上八下想着今天苏正则会不会跟她说什么，一边害怕被盘问，一边又巴不得苏正则多开口跟他说说话。 “手续办好了吗？”苏正则问。 “办好了。”林世泽回答。 林世泽从12月中旬开始要开始正式训练了，苏正则还没有想好把他塞在哪里，就打算先把他放在二队里训练找状态，职业选手的状态真是玄之又玄，难以捉摸的东西，能不能重回巅峰都是未知数。 年度颁奖典礼那天晚上，空无一人的su大厦里，苏正则抱住了他，在耳边轻声低语。 “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佛兰切斯卡在《地狱篇》里说：我抱着希望，永远等待。 苏正则希望林世泽不依靠任何人，再次走到她身边来，对此她一直抱有希望。 那天晚上的苏正则流着眼泪，两颊发红，在他耳边说下这些话，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苏正则需要他保护的那种状态。 他心如刀绞，本来就舍不得，鬼使神差的就被捡回去了，现在看着对面妆容精致的女人胜券在握的眼神，怎么都感觉被这个腹黑可恶的老板给欺骗了少男的无知情感。 一段时间不见，苏正则好像突然就领悟到他的弱点了，并且死死握在手里。 也就是苏正则这副兵不厌诈、九曲心肠，完全跟她小时候受的教育和她的名字背道而驰了，大有前途成为比她爹更假的伪君子，食物链顶端上雷厉风行的大奸商。 林世泽来到俱乐部半个月了，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下属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可想而知这个老板有多么铁腕。 “嗯。”苏老板点头，看上去好像终于有了一丝丝满意。 林世泽闻着她身上近在咫尺却深邃悠长的檀木和雪松香水气息，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就默默站在那里，等她发话。 过了半晌，耳边响起苏正则的声音。 “一会儿他们送李京浩去机场，你也一起去。”她说。 “我？”林世泽瞪大眼睛。 “对，你。”苏正则淡淡地说。 “我去……感觉不太合适，”林世泽解释，“毕竟作为外人，这种场面去了也帮不上忙。” “你不是外人，”苏正则打断了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以后都不是外人了。” 林世泽哑口无声，压着松枝的雪块坍塌下来，落到他的肩膀上。 苏正则走近了一些，伸手替他将肩头的雪拂去。 “我一会儿有会议去不了，你能替我看着他们吗？”苏正则眼神温和，“这个事情，交给作为前辈的你，可以吗？” “……好。”林世泽略有迟疑，继而点头。 苏正则眯起眼睛，嘴角上扬，回过头，左手抄进大衣口袋，右手指间挂着车钥匙：“那我会议结束了去接你们。” “老板你不去跟李京浩告别吗？”林世泽看着苏正则往外走去，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洁白的雪上。 “我想说的早就全部跟他说了。”苏正则说。 第210章 雪下 “感谢你陪我们走完升降级赛。” 李京浩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言不发，用手指擦了擦手机屏幕，看着这条苏老板刚刚发来的短信，然后摁灭了屏幕。 车后门被哗啦一声拉开，苏灵均轻巧地抓着车把手跳上来，坐在了他的后面，伸手糊了一把李京浩有些乱的头发。 肖明远也慢慢钻进车里，坐在苏灵均旁边。 “想啥呢？”苏灵均轻声问。 “看外面的，天空。”李京浩回答。 车门口一阵窸窣，刘易时和程立雪边聊着什么，一前一后爬上了车。 “下雪的时候天总是格外亮堂。”刘易时跟李京浩打招呼。 程立雪坐在后排，露出半个脑袋，问李京浩：“昨晚睡的怎么样？” 李京浩其实一分钟都没法入眠，但是他还是用手势加磕磕巴巴的话，表示出，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 苏灵均这次不用开车，苏正则让他坐在后面跟大家说说话，所以戴着墨镜的司机叔叔爬上车后，因为业务还不怎么熟练，他往后张望了几眼。 “人齐了吗？”司机问。 程立雪看到苏灵均看着寥寥几个人皱起眉头，连忙说：“徐闰说他来不了了，他肠胃坏了。” “他怎么没来跟我说？” 大家闻声看向车门口，齐光站在那里，把围巾摘下来，程立雪伸手拽了一把她，就身轻如燕地钻入车厢。 大家纷纷招呼经理好。 “杨哥，我先来查查数，”齐光落座以后，先对司机说，然后转过头来，低声对肖明远询问，“徐闰跟你说了吗？” 肖明远总是在这些方面格外怠惰和宽容，只是笑着摊手，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我只是在路上看到了徐闰，他看上去好像确实不舒服，”程立雪还在帮徐闰解释，“他肯定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 “你倒是解释的欢。”齐光嗔怪了程立雪一句。 程立雪默默闭上了嘴，眼睛望着车窗外。 “那就差一个人吗？”杨叔握着方向盘，“他来不了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座位上刚刚还絮絮叨叨的几个年轻人瞬间安静如鸡，勾着脑袋大眼瞪小眼。 大家都知道这金皙大概是跟李京浩恼掉了，以前搭档的越好，所有人都以为这对下路二人组大概是要一起打到退役，但现在可能是提到就尴尬的名字了。 只有刘易时还抬着眼睛，用巨大的声音问：“诶，金皙呢？” 车厢里一片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不和谐的气息。 “刘易时上辈子肯定是踩地雷挂掉的，”程立雪小声跟齐光说，“所以这辈子才能那么精准地踩雷。” 杨叔有些困惑：“怎么了？这位小选手也生病了吗？” 程立雪心里默默地想，金皙确实是生病了呀，只不过生的大概是心病。 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刘易时天真的大嗓门又响起来：“李京浩，你打电话问问呢，他肯定不会不接你电话，毕竟他跟你最要好嘛……” 刘易时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灵均从后面捂住了嘴巴，眨巴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踩雷都是小事情，”齐光跟程立雪耳语回去，“你见过这样的雷区舞王吗？” 程立雪露出活久见的表情，摇了摇头。 看着这堆人都支支吾吾的，杨叔作为北方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自然而然就烦躁了一些：“啥玩应，可以走了不？” 就在大家都犹豫的时候，一直靠着车窗沉默的李京浩开了口：“再等等。” “等一下，金皙。”李京浩说。 始终相信，金皙会来送他。 齐光愣了一下，然后托腮默默苦笑起来。 杨叔看着后视镜里李京浩的表情，俱乐部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人要去lck第一战队了，所以都在猜测衣锦还乡又如愿以偿的年轻人，该是怎样的春风得意。 没想到，他只有一双黯淡的眼睛。 就在齐光有些感叹，周围的气氛也有些低落的时候，只见一个黄色的身影，健勇地像一只大黄鸭，一头扎进车厢。 苏灵均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微妙，特别是当这只大黄鸭抬头来，露出与肥大羽绒服及其不和谐的小脸时。 “等等……等我。”金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座椅胡乱地揉一把被自己汗水打湿的额发。 “你……怎么了？”齐光虽然嘴上先要流程性地责怪一下，但是手上的反应则是开始摸索着找热水壶。 程立雪悄悄地把热水壶抱在手里，然后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看金皙，还是递给了齐光。 齐光扭头看了一眼程立雪，把热水壶接了过来，拧下盖子，把热水到了半盖子，端到了金皙的手里。 “谢谢经理，不好意思，我还是迟到了。”金皙道歉。 就在苏灵均没有管的时候，刘易时再次露出天真的笑容：“我们还以为你要找借口躲懒呢哈哈哈哈哈哈。” 连齐光都忍不住想掐死雷区舞王这位神仙人物了。 金皙身形一顿，然后转头看向了窗边的李京浩。 李京浩也在朝他看，金皙望着那双眼睛，愣了愣，继而露出灿烂的笑容。 “怎么可能，我肯定回来的啊。”金皙说。 金皙抱着热水瓶，似乎非常流畅而熟悉地向前走，坐在了李京浩的旁边，偏过头来，举起手里的水壶：“李京浩哥，你喝热水吗？”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李京浩有些出神。 好像这不是送行，而是寻常的一次出去打比赛，金皙坐在他旁边，还是有说不完的废话。 程立雪坐在最后一排，比被讨厌更让人失落的，大概就是被忽视。 车窗上落了很多雪，积出奇形怪状却可爱的样子。 直到被人轻轻用膝盖怼了怼，程立雪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见了林世泽站在他旁边。 不知道何时，林世泽钻进了车厢，安静地跟所有人打照面，直直地走向最后一排。 大家都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事情，所以没有人过问。 “起开，让个位置给我，”林世泽手抄在口袋里，嘴角上扬，还不忘了奚落程立雪两句，“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像被大狗熊用来擦屁股的小白兔。” 本来程立雪还没什么事情，现在看到了师傅，还什么话都没法说，梗在嗓子里，眼睛里模糊起来，憋屈的心情异常强烈起来。 “小鬼，你这是在撒娇吗？”林世泽笑了。 程立雪一边坑着头，想着德杯上那些糟心的事情，挪出一个位置，想掉眼泪的心都有了。 林世泽坐了下来，闭目养神，身边的程立雪窸窸窣窣，怂着肩膀。 “我在，你随便撒娇。”林世泽轻声说。 师傅在，你随便发泄，反正我这次路程，始终陪你待在最后一排。 程立雪扭过头去，盯着窗外白茫茫漂亮的大雪，开始眼泪哗哗地啃自己的手指。 在寒冷的冬天，实在没有什么能比一场大雪更美的景色了。 第211章 感谢整个夏天的你 偌大的机场停车场，几个人坐在车里，李京浩和林世泽走到空旷地方抽烟。 临走的时候，林世泽跟苏灵均晃晃手里的打火机，苏灵均只是摇头表示不抽烟。 “现在年纪大了，所以我俩打算试试不抽烟……一段时间。”连自己都说不出口准确的时间，可见肖明远这次戒烟大概也会失败。 “对，我们说定了，父子局，”苏灵均点头，“谁先抽烟谁就是孙子那种。” “你们这叫祖孙局，”林世泽说，“果然是年纪大了。” 刘易时托着腮：“现在我开始不太懂老年人的快乐了。” 走到背风口的地方，两个人哆哆嗦嗦掏出烟，开始雪中送炭，相互护火点烟。 “今年的冬天好冷啊，”林世泽把手塞进口袋里，“首尔呢？现在冷吗？” 连小六花的方言都是林世泽污染出来的，所以李京浩早就知道这个家伙韩语很好，每次聊天都可以直接交流。 “就跟你们这边北方很像啊，顶多是，空气湿度大一些，雪也很漂亮，也特别冷。”李京浩回答。 “也对，好久没回老家了，都快忘了，”林世泽笑起来，“等下次我回去，咱们俩鸭绿江隔水相望吧。” 在一路都显得有些压抑的氛围下，李京浩庆幸现在跟林世泽可以一起唠嗑一段时间，因为这个家伙不管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显得很轻松。 “不知道季开阳怎么样了？”李京浩说。 林世泽的眼睛望着外面的一片白色，龇牙把烟叼在嘴里，双手插兜取暖，但是能看出来他还在笑，因为他的眼睛弯弯的。 “他不会有事的，”林世泽声音含糊地说，“这个冬天他也能找到家的。” “你好像总是显得胜券在握的样子。”李京浩说。 “你指的是这件事情？”林世泽问。 “不，”李京浩回答，“不止这个事情，我对你有些好奇罢了，因为苏老板是我尊敬的人，你的身份又有些特殊，如果冒犯了也可以不用回答我，前辈。” 林世泽低下头，用脚尖推走台阶边缘处的积雪：“连你都要叫我前辈了，我记得你打比赛不短时间了。” “关于犹豫难受的事情，私下自己消化就好了，只有把所有事情一件不差地做完，才有显得有把握的机会，”林世泽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弹去烟灰，“我的个人拙见而已，你听听就好，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方法不太好，不健康。” “容易抑郁。”林世泽笑嘻嘻地眯起眼睛。 “我好像知道老板喜欢你什么了。”李京浩也忍不住笑了笑，看到林世泽那张好看又快乐的脸，不管是什么人都心情轻快，嘴里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林世泽没听清。 “我说，我跟前辈你说话很开心。”李京浩说。 “那必然。”林世泽拍拍李京浩的肩膀，畏寒又很快缩回来。 李京浩的烟已经快燃没了，他将烟头摁灭在雪里：“他们从来没因为我在非转会期间和别的战队有联系而责怪我，后来我才感觉，没人责怪我，心里是最过意不去的。” “因为你陪他们打完了整个夏天，一直到转会期，你都把自己当成霜天的人，”林世泽说，“很多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李京浩低声说：“你觉得，金皙知道吗？” 林世泽慢慢侧过脸来，想了一会儿轻声说：“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金皙肯定是最早明白的。” 两个人哆嗦哆嗦衣服上的雪，林世泽补充了一句：“那孩子过分在意，不过只是难受而已，他的情绪可能跟我们都不一样吧。” 李京浩微微点头，然后微笑着向林世泽说：“前辈，我们明年世界赛上见面。” “喂，我只是二队的队员，可不能乱开玩笑，”林世泽笑，“我现在就是混吃等死的状态。” “前辈，你只有在你自己的事情上，显得信心匮乏。”李京浩说。 等两个人回到车边的时候，看到金皙已经下车了，站在车边，抱着李京浩的行李。 “那就在这里告别了，”齐光也走下车，“等会儿过海关之前的路，金皙陪你去说说话吧。” 刘易时、苏灵均、程立雪和肖明远也一个个下车，站在齐光身边。 单良庆最后下车，也站在了齐光的身边，刘易时低声：“卧槽你啥时候来的，存在感也太低了吧。” 单良庆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用手指挠了挠头发。 林世泽从李京浩身边走开，安静无声地走回他们里面，站在程立雪身边，望着李京浩，微微带笑。 一直以来都安静的苏灵均的目光落在李京浩的身上，李京浩慢慢地也看向苏灵均，难得的，苏灵均笑了，伸手拍了拍李京浩的肩膀。 2014年的时候，一无所有的fred李京浩离开lck赛区，来到了lpl的teamft，受到了最大程度的优待，得到了前辈苏灵均的关照，也遇到了和他一起重回巅峰的，职业生涯里最重要的辅助。 现在2016年的末尾，即将回到lck，成为fs的首发ad。 本来没有什么事情，看到苏灵均一如既往外冷内热的眼神，想到已经过去了两年，眼眶有些发酸。 “以后我也没法替你关照晕车药的事情了，出行的时候自己要记得。”苏灵均说。 就是在这种时候，苏灵均也不会说好听的话，还在关照些琐事。 李京浩慢吞吞地走上来，躬着背抱住了身材并不够伟岸，这些年却一直遮风挡雨的苏灵均，外界前几年很多非议，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这个人是多好的人。 “干你妈，别煽情啊。”苏灵均说话很难为情，林世泽看到苏灵均的眼眶已经红了。 “好吧，我觉得我自己也步入老年了，泪点他妈好低。”刘易时偷偷抹眼泪，单良庆给他递纸巾。 “我想付东教练了，还想赵池和季开阳，还有徐闰……”李京浩的眼泪哗哗流出来，磕磕巴巴地说中文，只有在念到这些名字的时候才异常标准，因为这都是他喊过无数次的名字。 站在车边的金皙泣不成声，也不知道说什么，袖子盖住脸。 “年纪大了，就不会在意失去的东西了，因为人生很难，获得的东西真的很少，感谢得到的东西就足够，”肖明远对身边的程立雪说，“以后你都会懂的。” “祝你前途光明，”苏灵均如兄如父地拍着李京浩的后脑勺，“ft感谢一直有你，霜天也感谢你。 “感谢你整个夏天的付出。” 第208章 goodbye，rainy 金皙始终保持着比李京浩快一步的速度，微微侧着身，仿佛是在察觉着气氛，可以方便随时转过身来讲话。 像往常一样，金皙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晕车药，夹在指间，腾出拇指和食指抓着水杯，里面是热水。 金皙把药和水杯都交到李京浩的手上，在旁边的服务站和商店买了清凉油和晕车贴，伸手熟练地撕开，就在帮李京浩贴上的前一秒手顿住，然后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失落。 最终撕开的晕车贴也落在李京浩的手心里，金皙抬眼看了看他，小声说：“太阳穴用清凉油，风池穴前面用晕车贴。” 李京浩没有动，还是沉默地看着金皙，金皙伸出手指，指了指眉尾后方和耳垂平行的后颈处。 之所以说金皙心智不成熟，大概是因为他认为和你亲的时候就会事无巨细地照顾你，认为你即将离开，就不应该多管闲事了。 鲜明的对比，让李京浩的喉咙发紧，这是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感觉又什么东西堵在心口，稍微一动就是冷汗涔涔，呼吸艰难。 想到以后，都见不到金皙了…… 从lck到lpl，再回到lck，战队之间，家门和外面的风浪，国家之间，大江大河的彼岸，天空的另一边，每次李京浩都是背着背包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第一次意识到告别的真正意义，就是没法再如期归来。 “你喝完了水，我把杯子带走。”金皙说。 “嗯。”李京浩点头。 这是一个粉色的水杯，早些年苏正则买的，被金皙拿去当宝贝了，但是只留在基地里用，因为平时打比赛全国各地飞，安检的时候倒水盛水不方便，所以从来不带出来。 今天金皙拿着这个杯子，也是在机场，是因为他今天不走，他今天是来送行的。 “我有空了就去仁川看望你的爷爷奶奶，他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李京浩说。 “我在韩国早就没有家了。”金皙轻声说。 “你可以来首尔找我。”李京浩说。 “好的，哥。”金皙小声回答。 李京浩和金皙站在玻璃门侧面，这个时间点机场竟然意外地人稀少无比，只有外面刚刚停下的积雪，拨云见日，天空竟然慢慢地放晴了。 都说下雨天留客天，金皙看到太阳映着白色的大雪，知道这将是平安抵达的好兆头。 “我可能……很久都没法释怀这件事情。”金皙开口，手握在栏杆上浸出潮湿的手汗。 李京浩的心脏一紧，但是目光还留在大雪的洁白上，这个时候他反而没有勇气直视。 “哥从一开始都没跟我实话实说，所以我没法释怀，心里很难过，但是我一点都不讨厌你，以后也不会讨厌，”金皙说，“甚至现在难受的感觉还只是跟哥一起的这三年，让我产生了怀念。” “因为哥追求理想是特别好的事情，哥可以回家就再也不用想家了，作为当时引进的最好的韩援，哥连次级联赛都陪我们认认真真打完了，因为哥你什么错都没有，所以我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 李京浩知道金皙没有哭。 金皙虽然幼稚，但是从不为幼稚的事情流眼泪，这是第一次李京浩知道金皙在这件事情上的所想，总还以为他是小孩子。 其实，他早就是满心忧愁的大人了。 “哥，我送你过海关吧。”金皙擦了擦脸，然后抬起头，龇牙笑了笑。 金皙还是保持着快半步的速度走在前面，等到李京浩站在黄线后面等安检的时候，金皙往后面退了两步。 “我走了啊，哥。”金皙把手抄在兜里。 “再见。”李京浩看着金皙站在人群中。 金皙点点头，转过身小步小步地走，然后步子迈得越来越小，知道身形顿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京浩条件反射地从队伍里走出来，让后面的人先进去，望着金皙那边的方向。 在很短的一瞬间，李京浩看着金皙转过身来，就像百米冲刺一样跑过来，抱住了李京浩，羽绒服很厚，两只胳膊费力环着李京浩的胳膊，因为紧张所以眼睛死死闭着，耳根通红，样子就像一只健勇的幼年北极熊。 机场里有太多的分别，所以没有人去在意他们是谁，只是知道像人生中无数次的分离那样，只是告别。 “目标达成。” 金皙的声音很小，可能是自言自语，也可能是怯场所以说不出中气十足的话，李京浩听到了金皙说的这句话。 李京浩以为金皙今天大概率是要耍赖的，没想到他最大的目标竟然只是…… 一瞬间，李京浩很想为金皙这种幼稚的行为发笑，但是比一切都要迅捷的是无法言喻的悲伤，他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他能突然意识到纠缠了自己半年的到底是什么，就在告别的时候，他惶恐而恍惚。 金皙松手，飞快地逃离现场，等到李京浩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人群外面了，踮起脚挥动双手。 全赛区配合度最高的下路组合，fred和rainy，从此以后，断开钢铁烈阳之匣、米凯尔的坩埚、基克的先驱和炽热香炉。 断开连接。 “???????????， 与你一起走过的路， ??????????????， 每到晚上就?落满星光的那条路， ???????????， 永远两个人相伴而行的路， ?????????????， 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一直喜欢着的路， ??????????????， 就这样在季节里只剩下了寒冷。” 再见了，以后都不会再有那么可爱的人了。 再见，金皙。 …… 等到冻得鼻青脸肿，眼泪都冻糊在脸上的金皙出现在车门外静悄悄地一言不发时，车里的人都在讲话，甚至没有发现金皙在车门外冻得像一尊冰雕，神情却坚硬。 林世泽一直在朝窗外看，所以最快发现金皙，站起身，从后面一步跨到车门口，伸手哗啦一声拉开车门，凛冽的寒风扑进车厢，所有人都冻得一激灵。 “谢谢。”金皙对林世泽说。 “不用谢，”林世泽把手里的热水杯递给金皙，“喝热水。” 金皙行动迟缓地接过热水杯，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小小地啜了一口热水。 冰冻三尺，所有人都仿佛可以听见冰裂开的声音，在金皙身上慢慢化开，露出脆弱的内核来。 金皙低下头，额头抵在滚烫的杯沿上，用耳机塞住了自己的耳朵。 极力压制的哭泣声，呜咽卡在嗓子里。 “小雨妹怎么了啊？走了特别默契的队友，真的会难过成这个样子吗？”刘易时有些诧异地小声问。 “以前他们还开玩笑，说以后拳头应该开发出一对英雄，最好是从背景就互存共生，技能相互加成的一对，这样这两个人才能体现出他们绰绰有余的默契。”苏灵均淡淡地看着窗外。 齐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一排，林世泽闭目养神，程立雪扒在前一排椅背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金皙在前排躬着背给自己擦脸，微微皱起眉头。 “我可能没法体谅这种感觉，”程立雪压低声音，“作为职业选手，转会实在是太正常的事情，金皙的个人情绪已经影响到正常训练了。” “这次回去，金皙只会比所有人都想赢。”林世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为什么？齐经理甚至都没有开口教育过他？”程立雪困惑。 林世泽微微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程立雪，啧了一声。 “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大概就能懂了，”林世泽侧过身去向着另一边，“没什么屁事就别再喊我了，老子都快困死了。” 第213章 陪练教育工作的展开 12中旬的时候，本就冷得邪门的天气正式跟市民们撕破脸皮，在一路天寒地冻的道上愈发不要脸起来。 “就算今天冷死，你们也要拿出坚定的精神，斗志昂扬。” 但看说话的内容除了有点煞笔，却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如果不看说话的人的话。 说话的人是肖教练，手里正死死地抱着热水壶，冻得眼睛都睁不开，样子真的非常像一只快要熟了的瘟鸡。 “教练，你没事吧？”二队队长有些担忧。 霜天电子竞技俱乐部lol分部二队的队长叫王文周，从antis二队买来的打野，id叫bliss，现在正在自觉地履行队长的义务，应和主教练说话。 “反正我不冷，老家不仅冷还潮，这边只是冷而已，每个地方的冷都是不一样的，你说是吧，biss队长？”辅助赵银河请求互动。 “你说谁biss？”王文周回头。 “咋了？不是id吗？”赵银河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默默地缩脖子看回自己的屏幕。 从早上来了以后就一直安静坐在赵银河旁边位置的人松开键盘，结束了这把rank，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落在赵银河面前屏幕上房间里队长的id，轻轻点了两下。 “哦……多了个l……”赵银河恍然大悟。 “bliss”和“biss”的意思确实天差地别。 这个时候，肖教练才勉强和自己的热水袋告别结束，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就清了清嗓子，低下头跟王文周讲训练要求。 赵银河转头看向戴着口罩的年轻人，才发现只有他是进屋以后从没开口说话的，应该是个性格古板严肃地人，毕竟可以看见的一双眼睛清澈冰凉，没什么感情。 “你好，我打辅助，id就是这个，喏，gxy。”赵银河笑了笑。 年轻人眼睛望着屏幕，然后赵银河就看见他目光落向自己，眼睛慢慢弯了起来，同时伸手轻轻扯下自己的口罩，整张脸是灿烂的笑容。 那双眼睛一旦笑起来就像是寒潭深不见底，上面却铺满上千上万的桃花，那是万物复苏的暖意，有微凉的阳光落在里面。 “我知道，是银河的意思吗？”林世泽笑道。 “你怎么戴着口罩？”赵银河问。 “有点感冒，”林世泽说，然后有些困惑地指了指，“你为什么要捂着自己的心口？” “你的笑容，让我感觉到了治愈，让人想起春天，”赵银河义正言辞，“太他妈治愈了。” 林世泽一愣，继而因为这位仁兄的耿直哭笑不得。 “银河，你果然有点脸盲啊，没有认出这是谁吗？” 身后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林世泽微微侧首，眼睛在一瞬间凉下来，安静地注视着说话的人，前ft青训上单，之前用另一个身份在大洋彼岸打过照面的顾新之。 前两天肖明远跟他说过这个事情，顾新之从转会期就开始一直申请霜天的试训，问他有没有什么意见，这个小家伙确实天赋尚可，就是对老板有些心思。 “作为战队，肯定是战绩至上，至于其他歪心思还理论不上，”林世泽回答肖明远，“因为首先，他太菜了。” “他的意向是ad位，你反对吗？”肖明远逗他。 林世泽知道自己没有决定的权力，稍作思考然后说：“他要进来也好，这样才能方便我教育工作的展开。” “我他妈请你来二队和青训陪练可不是请你来摧残祖国花朵的。”肖明远强调。 “都只比我小两三岁，不算嫩葱了，”林世泽说，“我这个年龄的时候都学会塔下嘲讽各路职业选手了。” “第一次听到一个人这么津津乐道自己黑历史的。”肖明远表示无语。 总而言之，这个顾新之进入霜天，是林世泽早就知道的事情。 赵银河闻言站起来，仔细端详，然后有些断断续续地问：“……你不会真的是菜酱吧？” 本来有些冷的气氛，一句“菜酱”萌萌还带着喜感的外号把林世泽弄得有点想笑。 “是啊，这就是去年的年度mvp和最受欢迎选手，lpl第一个未成年首发……”顾新之说。 林世泽目光回到自己的屏幕上，再次把口罩戴好，慵懒地打断了他：“你不用记那么清楚的。” 赵银河当然看不出那么多情绪，还以为林世泽是害羞了，乐颠颠地直接搂了搂林世泽的脖子：“这么好的事情，我们真的不介意多听几次的。” 这边王文周了解所有任务之后，肖明远就准备离开了，但是看看这各位都是麻烦的年纪，还是忍不住老父亲的心，准备再叮嘱些什么。 “还在青训的各位，只要好好练习，就能保证二队首发的位置，甚至可以进一队，这个赛场上世界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肖明远说，“下午你们的教练就会来，他今天上午还有些手续工作，到时候我会时刻关注，和你们的教练交流工作，所以你们有懈怠或者进步，我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大家可能还不太熟悉，以前的stg就是我们现在老板家族投资创立的，后来的ft也是苏老板管理的，她为人很严肃，很多地方要求会很高，你们一直辛苦训练的话，苏老板下发的薪酬福利绝对也会是业内数一数二的。” 肖明远还没说完，就看见前面顾新之的眼睛瞬间亮晶晶地说：“我们会好好训练的，让老板放心。” 然后肖明远目光一转，看到林世泽正怨毒地望着姓顾的那朵祖国花朵，差点把刚喝下去的热水喷了出来。 “陪练工作很重要，对待年轻队员要有爱，友善，和谐。”肖明远咳了一声。 林世泽扶额，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以及，在俱乐部里面，一切训练内容，战术配置，包括陪练人员，作为战队一份子都有合同上的法律义务进行保密，而且泄露关键内容，你们应该知道后果的严重。”肖明远的言下之意也强调了林世泽放在青训营和二队当陪练的事情也是需要保密的。 苏老板要把他藏起来，那就必须密不透风。 “辛苦教练，这些事情我会督促他们的。”王文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