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娘子》 第一章 天寒地冻,呵气成冰。 梁婉抱膝坐在柴房的地板上,她有些怔忡的目光望着柴房的窗子,从窗户透进的冬日阳光清冷泛白,有着细小的灰尘在飞舞。 这是一个寒冷的初冬午后,梁婉身上只有破旧不堪的内衣和外裳,而且都是单薄的麻布做成,根本抵挡不了一点风寒,她蜷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 她明明很冷,可是身上却觉得滚烫,她知道自己在发高烧。 如果再不来个人放她出去,刚刚穿越而来的她,恐怕真的要被冻死了吧? 梁婉是用了大半天时间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但是这种离奇的遭遇加上生病的身体,让她到现在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怎么想就是想不透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怎么会这样的? 她原本是个普通的上班女郎,和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念书、工作,她今年夏天好不容易请了假,和朋友一起到美国黄石公园游玩,一行四人开着车子在黄石公园内随意奔驰,因为贪看黄石大峡谷的俊丽风光而忘记了及时返程,结果在回程寻找旅馆或者露营地时,遇到了罕见的迷雾,四人焦急又惶恐,最后决定一起待在车子里等待救援。 之后呢? 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呢? 疲惫的她当时准备在车子里休息一下,结果意识很快就模糊了,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原本已经要三十岁的都市单身贵族上班女郎梁婉,就变成了现在才刚满十七岁的古代小姑娘梁婉。 梁婉确定自己是灵魂穿越,因为她的脑海里多了一些属於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梁婉的记忆。 在小姑娘的记忆里,现在是大周朝,国姓霍,已经开国百年,早已没有战乱,承平日久,百业复兴,民众安居乐业,再加上多年风调雨顺,整个国家蒸蒸日上。 小姑娘的家位於京城东方的兖州向平镇穆家村,父亲梁敬言是个受人尊敬的举人,但是家境贫寒,目前以教书育人为业。母亲赵氏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大字不识几个。小姑娘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梁正,已经考上了秀才。 而在小姑娘的记忆里,父母两人都非常重男轻女,梁正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小姑娘梁婉却像是个拖油瓶,平时梁婉得负责家里所有的家务事,洗衣、打扫、做饭、针线统统都要做,甚至一些粗重活儿也要她来做,日子过得比那些大家族里的丫鬟婢女还不如。 因为父母一心想让小姑娘多伺候她弟弟几年,等她弟弟考上举人、进士,甚至最好等她弟弟成家立业之后,小姑娘再嫁人,所以在这个女子普遍十五六岁就嫁人,十七八岁就做娘的年代里,已经十七岁的小姑娘竟然连门亲事都还没有说定。 小姑娘的性子被欺压到有些懦弱,但是又羡慕荣华富贵,一心想钓个金龟婿,好让自己能脱离这个贫寒又令人厌恶的家庭。 於是,小姑娘就看上了穆家村大地主穆永贵家里的少爷穆连升,正好穆永贵请了梁敬言做自己儿子的教书先生,小姑娘藉口找父亲去了穆家几趟,最后大着胆子送给穆连升一块手帕,表达自己的心意。 可是小姑娘哪里知道,穆连升是个脂粉堆里混惯了的纨袴子弟,小姑娘虽然容颜还算清秀,但是自幼做惯了粗活,手脚早已粗糙不堪,脸蛋也没怎么保养,和大宅门里那些细嫩娇滴滴的小姐、侍女们根本不能比,穆连升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个送上门来的小姑娘? 穆连升将小姑娘的事情当做笑话到处宣扬,让听到消息的梁敬言夫妻又羞又怒,赵氏认为女儿丢了自家人的脸,还等於抹黑了梁正的前途,气急之下用扫帚狠狠抽了小姑娘一顿,又将她反锁在柴房里,三天三夜不管不问还不给吃喝,小姑娘又冷又饿身上还有伤痕,於是就发起了高烧,最终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时,小姑娘体内的灵魂已经变成了现代版的梁婉。 小姑娘临死也不会想到,她原本想钓金龟婿,结果却钓到了送命的阎王。 梁婉为小姑娘唏嘘不已。 这是女子身为弱者的朝代,人情礼法上的压制,以及生理上的差别,让女子在这个朝代生活得特别辛苦。 梁婉不认为小姑娘的出发点是错误的,小姑娘想为自己争取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又有什么错? 错的是她见识有限、识人不清,错的是她和这个时代的女子们一样,把自己的一生荣辱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一旦这个男人不可靠,她们不就注定了悲剧下场吗? 可是梁婉知道现在不是同情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不需多久,她恐怕也会步上小姑娘的后尘。 梁婉挣扎着站起来,背后被抽打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跺了跺脚,脚底麻木又酸疼,但是幸好还没有冻僵。直到脚底那阵刺痛减缓,她才慢慢地挪步到窗前,窗台有点高,她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朝外看,从她的视线中,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深青色长衫的男人从外面走进院子。 梁敬言的家相当清寒,没有围墙,只在房子四周围了一圈竹篱笆,篱笆门是半开着的,男人就是从篱笆门走进来的。 她原以为是小姑娘的父亲梁敬言回来了,等男人走近了,她才发现来人相当年轻,大约二十岁左右,并非梁父。 男人在院子中站住,对着虚掩房门的堂屋内问道:「请问梁先生在家吗?」 原来是访客。 只是堂屋内静寂无声,久久没有回音,梁家除了梁婉之外,并无人在家。 梁敬言去了大地主穆永贵专门为穆家村设置的私塾教书,梁正也跟去念书,而梁婉的娘赵氏则去串门子闲聊了。 梁婉想对来客呼救,可是她的喉咙肿痛,声音虚弱,她张了几次嘴都发不出什么声音。 梁婉着急不已,她发现男人似乎打算离开了,於是她低下头,在柴房里找了个小土块,然后扔出窗户。土块丢到了男人的脚前,他愣了一下,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了柴房。 梁婉这才看清楚男子的全貌:长身玉立,五官清逸,一双眼睛清正平和,看起来颇有亲和力。 只是,小姑娘梁婉的记忆里并不认识这个人。 男人犹豫了一下,这才快步走到柴房窗前,隔着窗条,他看到了一双惶恐不安却又奇异地充满求生渴望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如此清澈明亮,让男人的注意力蓦然被捉住,他提高声音问:「梁姑娘?」 「救我……」梁婉用手抓住窗条,声音沙哑地发出求救后,身子就软软地滑倒在了地上,再次陷入昏迷。 梁婉再次清醒时,已是次日的清晨。 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返回现代,她依然被困在那个小姑娘梁婉的身体里。 她仰躺在床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打湿了枕头。 梁正端着药碗进来时,看到姊姊沉默流泪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走过去,问:「姊姊?」 梁婉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的身材已颇高,只是相当瘦弱,面色苍白,不过他生得颇为俊秀,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如果日后长大了,应该是个很受女子欢迎的美男子。 在小姑娘的记忆里,弟弟是家里唯一对她还算好一些的人,梁正虽然很受父母宠爱,倒没有变坏、变任性,反而相当体谅自己不受宠的姊姊,只是他也不能认同小姑娘惊世骇俗地去倒追男人,所以他也觉得有必要把姊姊关一关,好好反省一番。只是他也没料到,姊姊的情况会变得这么严重,现在倒有些后悔了。 梁正扶着梁婉坐起来,把已经不再烫嘴的药碗端给她,「姊姊,喝点药吧,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梁婉看着眼前褐色的药汁,虽然很想转头拒绝,可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屏息一口气把汤药喝光。 药水很苦。 梁正又塞了一颗麦芽糖到她嘴里,说:「我从娘屋里拿来的,快吃了吧,换换口味。」 「谢谢。」梁婉轻声说。 糖不是很甜,还有些涩口,可是已经足以带给梁婉一些安慰,孤独绝望的她现在无比珍惜每一分别人对她的友好和善意。 「自家的糖,说什么谢谢。」梁正没想到姊姊会这样客气。 他觉得姊姊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可是姊姊的目光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木讷和迷惘,而是散发出一种清澄的安静和忧伤。 这让他原本颇为庸俗的姊姊似乎变得不同寻常,身上有了某种令人心疼和心动的气质。 梁正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说:「姊姊,爹娘不该关你这么久,害你染上风寒差点丢了性命,可是你之前做的事也确实不妥当,你……你如今反省些了吗?」 梁婉能够感受少年对姊姊的关切之意,这让她不再对这个世界充满抵抗,她轻轻「嗯」了声,「我知道自己莽撞做了错事,不仅害自己丢脸,还害全家人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知道我该受惩罚,以后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梁正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喜悦,说:「姊姊能明白过来最好了。」 姊弟俩正在闲谈说话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梁正起身到窗口向外看了看,回头对梁婉笑道:「是穆大哥过来了,昨天多亏他救了姊姊呢。」 梁婉闻言一怔,脑海里浮现出男人清雅俊美的容颜,她想了想,披衣下床,说:「我去向他道声谢。」 梁正点头附和:「嗯,这是应该的。」 客人被梁敬言迎进了堂屋正厅。 梁婉的房间在西厢房,她和梁正从西厢房里出来时,正遇到听说来了贵客而从外面匆匆赶来的赵氏。 赵氏一见女儿出了房屋,张嘴就骂:「找死的丫头,生病了还不好好躺着,跑出来丢人现眼啊?」 梁婉闻言咬牙,她从没见过这样恶劣的为人母者。 前世里,她的父母都是极为疼爱她和弟弟的慈善长辈,自幼被父母宠爱,她简直无法想像这世上还真的有这样狠心无情的父母。 就算那个小姑娘梁婉做了错事,但也罪不至死吧?可是却因为梁敬言和赵氏的无情,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香魂远逝了。 这让穿越而来的梁婉很为寒心。 梁正也有些生气,恼道:「娘,你小声点,屋里有贵客呢。而且姊姊只是想亲自和穆大哥道声感谢,这是礼貌。」 赵氏寒着一张脸,还是不快,但是听说来了贵客,又听到堂屋里自家男人咳嗽警告的声音,她就识趣地闭上了嘴,气呼呼地瞪了梁婉一眼后,转身自己先进了堂屋。 堂屋其实也很狭窄,只有一些旧家具,唯二的两把椅子上正分别坐着梁敬言和来访的客人。 见到赵氏等三人进屋,来人主动站起了身,朝赵氏恭谨施了一礼,「伯母,晚辈唐突登门,打扰了。」 赵氏原来那张晚娘面孔顿时笑得灿烂,连忙道:「哎哟,这是哪里话,穆公子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坐,快请坐。」 梁正也喊了声:「穆大哥。」 梁婉施了一礼,说:「昨天多谢穆公子相救,感激不尽。」 梁敬言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年轻人,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梁婉,才对梁婉说:「这位是咱们村西头的举人穆深。」 第二章 他又转头对穆深笑道:「这就是小女梁婉,自幼生长在乡野村下,性子难免粗枝大叶,让贤侄见笑了。」 几人寒暄一番,梁敬言和穆公子分宾主坐下,赵氏和梁婉、梁正在一旁坐在小板凳上相陪。 大周朝虽然也讲究女则、女诫,但是对於女子的束缚和压迫还不算严苛,成年男女也不是不能见面,只要有长辈在一旁监督,也是容许他们见见面说说话的。 梁婉不知道穆深接连两天到她家来,到底是何用意? 在原来小姑娘梁婉的记忆里,倒是有穆深这么个名字,只是小姑娘从未亲眼见过此人罢了。 穆家村是个大村落,穆是大姓,绝大多数的村民都姓穆。另外也有其他几个少数姓氏,比如梁敬言一家在穆家村就属於独姓,没有其他的族人。 穆深和村里的大地主兼村长穆永贵虽然有亲戚关系,但其实相当疏远。 穆深的家里有几十亩地,他的父亲曾经中过进士,但是仕途不利,任官中途便病逝了,他原本有兄弟五人,却夭折三人,如今只剩下一个二哥穆清,穆深年纪最小。 穆深的父亲去世时,他年仅三岁,四岁时母亲也逝去了,他是由他的二哥二嫂拉拔长大的。 说起来,穆深也是从小吃苦,不过他相当勤奋努力,加上天分不错,刚过弱冠之年的穆深已经考中了举人,原本前程看好,可是他的二哥穆清在朝廷政权交替时选错了边,结果被贬官回乡,罢职为民,穆深也受了连累,一时不方便参与科举,只好跟着穆清回到了穆家村。 关键是——穆深还未婚。 梁婉在记忆里搜索到这个讯息时,顿时一阵狐疑,她忍不住再次看了穆深一眼,他不会是来向小姑娘求婚的吧? 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穆深和梁家还能有什么交集?穆清、穆深兄弟出身良好、学问极佳,根本没有什么必要来找梁敬言这个连番落第的举人吧? 而且小姑娘梁婉是穆连升那种纨袴子弟都看不上的,穆深这个自幼在京城长大、眼界开阔的大才子会看上她? 就在梁婉百般不解时,就听到穆深对梁敬言说:「梁先生,令媛容貌清秀可人,性格天然率真,正是晚辈心目中的理想女子,故冒昧求亲,还请先生允许。」 不会吧?! 梁婉大为惊讶,他竟然真的是来提亲的? 而且还是亲自上门,当着小姑娘的面就这样大方求亲了? 古代人不是都很讲究礼节吗?不是都很含蓄吗?他就不怕人家不允许、被拒绝后面子扫地吗? 这个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笑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放到她那个时代绝对能成为疗愈系的帅哥偶像,这样一个男子,却要娶她? 还是说,昨天他救了她,今日就要她「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是来向婉儿求亲的?」梁敬言和梁婉都还未回话,赵氏已经等不及地插嘴了。 「是。」不管赵氏有多么急切,穆深依然平稳淡定地微笑着,「晚辈正是来向令媛求亲的。」 赵氏闻言,又仔细打量了穆深一番,见他虽然身着代表士子身分的长衫,面料却是普通的青布,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金玉的配挂,就连头上束发的簪子都只是木簪,顿时就扁了扁嘴,脸上的笑意都减弱了几分。 赵氏把梁婉赶到一边,自己在梁敬言下首坐下,对穆深说:「既然你亲自登门求亲了,咱也就不说那些客套话。婉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之所以迟迟未嫁,就是我们当父母的想为她寻一个足以托付终身、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夫婿,你自认能够做得到吗?」 就算明知道事实真相不是这样,梁婉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赵氏会说体面话,瞧瞧人家,大字不识几个又怎样?这样的漂亮话一说出来,谁还会说赵氏迟迟不嫁女儿有错? 穆深回答:「在下会努力做到的。」 赵氏点了点头,又打量一眼自家闺女,出了穆连升这档子事,她也知道这个女儿是留不得了。 她也约略知道穆深的来历,他虽然身分挺高贵,但是自幼死爹又死娘,跟着哥嫂长大,原本在京城住着,不知何故前两年搬回了这乡下,家里也没有多少田产,房屋院落也不算太大。 「既然这样,我们养大婉儿不易,为了她日后着想,总要替她多要点聘礼,你说是不是?」 「极是。」穆深回答。 「那——」 赵氏刚想开口要聘礼,梁婉已经插嘴:「我不同意!」 梁婉当然不会贸然同意这门婚事。 她前世也交过一个男朋友,但是那家伙在和她交往的时候劈腿,她被瞒了很久,一直傻傻地沉浸在爱情的甜蜜和对未来的憧憬中。后来梦碎,让她伤心难过了一阵子,两人分手后,梁婉也因此对爱情失去了信心。 而现在的她刚刚穿越而来,小姑娘又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她什么状况都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可能会同意和一个只见了一次面就求亲的男人结婚? 就算这个男人救了她,她也不会轻易「以身相许」好吗? 自古以来,婚姻都不是等闲小事,岂能儿戏? 这可是关系到她以后大半辈子幸福与否的终身大事耶! 且不说自由恋爱什么的,梁家人对於穆深这个人的人品、经历与家庭背景其实都并不是很了解,怎么能允婚? 而且梁婉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她现在的灵魂是见多识广的上班女郎,多少知道一些心机权谋,穆深在小姑娘出了事的紧要关头突然来求亲,显然是看准了梁家父母急着要把女儿扫地出门的心态,心中笃定只要他求亲,对方就一定会允许。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深就算再不济,他自己也有举人的功名,而且他还年轻,日后还可以继续参加科考,等考上了进士,前途会更加光明远大。 与地主家那个纨袴儿子穆连升相比较,穆深这样有着无限潜力的年轻人更应该是很多父母心目中的金龟婿吧? 像穆深这样一个潜在的钻石王老五,为什么要向名声已经臭了的梁婉求亲? 刚穿越而来的梁婉虽然还没出过梁家的大门,但是她相信如果自己现在出门的话,肯定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说不定还会有人当面骂她不知羞耻。 乡下这种地方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三姑六婆最爱的就是八卦他人是非。 综合种种理由,梁婉可以推断出穆深向小姑娘求亲完全不合情理,可是他偏偏就做了这么不合情理的事,那么背后一定有隐情。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位青年俊杰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呢? 梁婉才不相信穆深会对自己一见锺情。 趁着赵氏发飙之前,梁婉连忙对穆深说:「穆公子,咱乡下人就直话直说了,你既然来求亲,想必也大概打听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想早点嫁人,因为女孩子青春年华就这几年,再蹉跎下去,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夫君,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会有什么样的命运,想必你也知道,所以我之前做了莽撞的事,向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男人表错了情。」 说到这里,梁婉仔细地盯着穆深,却见他脸上表情依然是淡然微笑,好像根本不把梁婉这件事放在心上,这让梁婉心底的「阴谋论」越发深重起来,穆深已经被她偷偷在心底贴上了「心机深沉」的标签。 梁婉因为被穆深所救而对他产生的些许好感,此时差不多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不顾赵氏暗暗用手指扭得她的手臂生疼,继续说:「可是人总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不能前面刚摔了跤,后面继续摔同样的跤,那样我就不是率真,而是傻子了。所以我有几件事不明白,希望穆公子能够解惑。」 穆深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讶异,似乎未料到梁婉如此难搞定,而且看起来颇为能言善辩,这样的她怎么会做出倒追穆连升那个蠢材的傻事? 他微笑说:「我贸然求亲,行事也算鲁莽,梁姑娘不理解也是应有之义,有什么疑问你请问。」 梁婉毫不客气问:「那么,请问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向我这个有问题的人求亲?」 穆深眼底的笑意越发加深,他原本只想找一个自己可以控制得住的小娘子,这两次前来也是想亲自来探看一番,如果梁婉实在庸俗不堪,他自然会放弃求亲的念头,但是一见之下却令他颇为惊喜,梁婉面容憔悴狼狈,但是五官确实清秀可人,如果日后仔细娇养,想必会更加赏心悦目。 而更令他满意的是梁婉的气质,就算她现在身处逆境,行走端坐依然落落大方,眉目之间是乡下女子罕见的机敏灵秀,不,就连京城中那些千金贵女也罕见如此的自信,在她孱弱的身体之下,似乎掩藏着一个无比强大的灵魂,这才是让穆深最感兴趣的。 所谓「趣味相投」、「惺惺相惜」,人们其实很容易被和自己相似的同类所吸引,如果说穆深本身是个强大的磁场,他的魅力可以轻易吸引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子,可那些女子本身磁场却极微弱,吸引不了穆深本人心动。 可是梁婉却不同,梁婉就和穆深一样,她本人也是一座强大的磁场,如果给她施展的舞台,她也可以轻易吸引周遭的异性。 当穆深和梁婉相遇,两座强磁场相遇,彼此感受到张力与吸引,绝对比别人要增强好多倍。 这才是穆深贸然向梁婉求亲的最根本原因。 他从来不会儿女情长,也不留恋各种柳绿花红,他的野心放在其他方面,但人生大事总是要办的,妻子总是要娶的,既然这样,那么选择一个让自己视觉和心灵都感到愉悦的女子,总比对着一个乏善可陈、言语无味的女子要好得多,不是吗? 梁婉的问题很尖锐,穆深考虑了一下,才回答:「染姑娘是担心我趁人之危吧?老实说,选择这个时候来求亲确实是取巧了,但是我也没有存坏心,只不过是想着趁此机会,或许可以一箭双雕,同时解决了你我两方的难题。」 「你有什么难题?」这次是赵氏急切地插嘴了,她原本还想呵斥女儿多事,没想到穆深还真有问题呀? 「在下的家庭情况,想必各位多少也了解一些,在下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但是还未成亲,所以嫂子难免有些心焦,今年她接了她娘家的堂妹来家里住,无非是想亲上加亲,但是那位姑娘实在是……反正不怎么合在下的心意,如果硬要成亲,怕要成为一对怨偶,兄嫂对在下有抚养之恩,如同父母,在下不忍强硬拒绝,便想早点成亲,也了绝了那位姑娘的念想。」 「喔,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你嫂子的那个远房堂妹孙秀雅,那姑娘不是很漂亮吗?据说来咱们村子里时还引起了一阵轰动,好多人都想去亲眼看看呢,不过话说回来,孙姑娘是你嫂子的堂妹,如果真要和你再联了姻,你可就要完全受制于孙家女人了。」赵氏平时不太爱做家务事,专喜欢到处打听八卦,她对于穆家村里的各种事情倒是很清楚,而且赵氏的嘴也很毒辣,一语便道破了穆深二嫂打的如意算盘。 穆深点头,说:「除此之外,孙姑娘的性子也有点太过固执,非我所青睐,所以……」 第三章 穆深之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的确是因为他不喜欢孙秀雅,但也如赵氏所说,他更不喜欢嫂子孙氏强势塞人给他的举动。 穆深幼年失去父母,自幼被比他大了二十多岁的二哥二嫂抚养大,二哥穆清还好,对待他犹如对待自己的子女,但是二嫂就有点防范这个小叔子,再加上孙氏只生了三个闺女没有儿子,她就担心自己的家产最后会便宜了穆深,而自己的女儿会一无所有。 因为这个原因,穆清四十岁之后,孙氏干脆做主替穆清纳了一房小妾,想借腹生子,小妾倒也争气,真给穆清生了个儿子,但此时孙氏已人老珠黄,穆清从此真的眷恋上了自家的美妾和幼子,一个月有二十天都待在小妾的屋子里,反而冷落了孙氏。 孙氏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难言,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穆深这个弟弟其实比庶子更值得依靠,她又急忙回过关来拉拢穆深,情急之下竟要把自己的娘家堂妹许给穆深为妻,她认为只要这么做,穆深日后就算成了亲还是会和她亲近,替她撑腰。 但是穆深哪里容得别人支配自己人生? 穆深对自己的兄嫂很是感恩,他从明白整理之后就曾发誓以后要善养兄嫂,为他们养老送终,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做兄嫂手中的玩偶,凡事都听他们的安排。 他的人生,他要自己做主。 他不想娶的人,谁也别想强塞给他。 而他想娶的人,他也会用尽一切办法娶进家门。 也许因为自幼被兄嫂抚养,他受够了受制于人的生活,他的内心有着极为强悍的控制欲 望,所以他想找一个可以轻易被自己掌握的娘子。 他知道梁婉只是送给穆连升一块手帕而已,也就是说,梁婉的行为虽然有所偏失,但是贞操未丢,清白仍在,而梁婉的这一小点的偏失,日后还可以成为他掌控她的小把柄,不怕她完全不听自己的话。 再加上,梁敬言一家在穆家村是独门独户,没有复杂的家庭和姻亲关系,梁婉也只有一个弟弟梁正,而梁正的性格也是知情达理,这样梁婉日后的娘家就不会对他造成压力,想来也不会给他惹什么麻烦。 怎么盘算,这都是一门非常划算的婚事。 当然,穆深这个人做事向来走一步精百步,他之所以打算娶品德上略有瑕疵的梁婉为妻,还有更深层的原因,那却是他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理由了。 赵氏说:「按你的说法,你家确实有点麻烦,日后婉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吗?」 上面有名义上虽是兄嫂实则如同公婆的二哥二嫂,旁边还有二哥受宠的小妾和庶子,这种关系稍微处理不好,恐怕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家庭大战。 穆深说:「我已和兄长商量好,我们上面已经没了父母高堂,只要我一成亲,我们就立即分家。」 穆清虽然很疼穆深,但是他现在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弟弟已大,儿子还小,他自然想多为自己儿子积点家产,和弟弟分家,已经势在必行了。 赵氏点头,说:「这样说还好,只是分家的时候,千万别让你兄嫂占便宜,家产可不能少分了。」 梁婉忍不住呛声:「娘,你管太多。」 赵氏掐了她一把,怒道:「你住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没良心的死丫头。」 梁婉说:「我还没打算答应他的求亲呢。」 赵氏正要勃然大怒,一直在旁沉默着的梁敬言忽然插嘴:「穆贤侄端正明理,学问渊博,前程远大,能看得上小女是我们梁家的荣幸,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吧。」 梁婉大急:「爹!怎么能这样草率?」 穆深却直接站起身,再次向梁敬言躬身,:「承蒙岳父大人抬爱,小婿即刻回家去请官媒正式登门提亲。」 梁婉还想搞议,却被赵氏狠狠拉住手腕。 赵氏狠狠掐着她的嫩肉,小声呵斥:「死丫头!你给我老实点,穆公子这样的金龟婿,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他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造化,你还敢给我挑剔?看我不打死你!」 梁婉气得甩开她的手,转身进了里屋。 她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权。 她恨恨地倒头摔在刚才赵氏午睡的木床上,双手抱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发出哀鸣,穆深看起来平易近人,但是这一会儿相处下来,从他的言谈举止,她已隐约明白他绝对是个难搞的腹黑家伙。 人家穿越不是变成公主就是千金小姐,不是嫁皇帝就是嫁王爷,为什么她要嫁给一个超级难搞的腹黑家伙啊? 梁婉恨恨地捶起了枕头,但是枕头上难闻的桂花头油味道又让她从床上跳起来,看着枕巾上那厚厚的头油污迹,梁婉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 这该死的穿越,她到底该如何才能忍受下去? 但事实证明,人的忍耐力非常大,人对外界环境的适应力也非常强。 梁婉捏着鼻子在到处脏兮兮,而且没有抽水马桶只有原始茅厕的乡下地方生活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把自己烦死再穿越回去,反而只能尽量忍耐着见怪不怪了。 因为没有电灯、电视、电脑等一切电器用品,村子里的人为了节省一点灯油,通常都是天黑就睡觉了,习惯了晚睡的梁婉就算再不习惯这样的生活,也不得不跟随大家的生活节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作息健康得不得了,虚弱的身体也因而慢慢恢复了。 那天穆深走后,梁正才请了大夫到家里,确定梁婉是风寒入体,饮食不调所导致的疾病,给她开了个方子就离去了,但梁婉却足足喝了三天又苦又涩的汤药。 次日穆深请来的官媒就登门提亲了,这件事在穆家村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原本大家都在等着看梁婉的笑话,等着看这个不守妇道、倒追男人、厚颜无耻的女子到底有多惨的结局呢!结果转眼间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头居然变要变成堂堂正正的举人娘子了? 要知道穆清、穆深一家在穆家村的地位算是相当高,大地主穆永贵就算拥有万贯家产也未必有穆清一家的分量重。 大家都纷纷猜测梁婉不知道又干了什么勾当,或者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才高攀上了穆深。 一般乡下地方说亲只需要请普通的媒婆,正式订亲,成亲之后再到官府入档,取得官方的合法身份就是了,需要请用官媒的一般都是身份地位颇高的人,也代表着男方对女方的尊重与认可。 穆清是进士,穆深是举人,梁婉的父亲梁敬言也是举人,两家勉强也算得上门当户对,请了官媒也算是应当。 不过,官媒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如果新婚夫妻双方成亲之后分家,官媒可以帮助他们整合、认证财产,而且这是再有法律效力的,以后就算公婆叔侄想要谋夺他们的财产,也算是违法。 当梁婉从梁正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呼不可思议,这简直就如同现代的婚前财产公证嘛,大周朝看似落后,没想到许多制度也算相当先进耶。 因为穆深曾说过他成亲后就与兄嫂分家,所以穆清干脆提前就将家里的财产分好,他将家里的八十亩田产一分为二,分给穆深四十亩,又将三进的大院落分给穆深一进,家里的金银物产也都很公平的一分为二,分到穆深手里的三千两白银。 穆家虽然曾经在京中为官,但是一直是在清寒的翰林院,没有捞到多少油水,京中的消费水准又高,再加上穆父早逝,穆清从政又遇到了困境,为了从政权转换的漩涡里脱身,家里到处撒钱找关系走后门,已经将家里两代人好不容易积攒的花得差不多了。 所以穆清够分给穆深三千两现银,已经是非常大方与公正了。 穆深没有跟穆清客气,大方地接收了这些家产,对于嫂子孙氏抱怨他这些年白吃白喝用了多少钱、多少粮食,多少布匹的事,充耳不闻。 他知道嫂子不快活,但是他总不能为了让嫂子满意就真的娶了她的堂妹,那样就换成他自己不快活了。 说来说去,嫂子担心的就是日后无人侍奉她,因为她膝下没有亲生儿子,担心自己以后老了、不能动了,没人伺候,穆深既然决意为兄嫂养老送终,就绝不会更改,但是这话现在说了也没用,等日后嫂子老了,他养着她就是了,想必那时候嫂子就不会唠唠叨叨再抱怨什么了。 相对于穆深不算少的财产,梁婉的私人财产就很可怜了,不过就是一床被子,两身新衣服,一个装衣服被子的木头箱子,一套银簪子,银耳环,银簪子的首饰算是最贵重的,还有赵氏咬紧了牙才取出来的五两压箱银。 穆深似科对她的嫁妆很满意,一点也不介意她的窘迫与寒酸。 梁敬言好歹也是个举人,为什么却这么清贫呢? 后来梁婉才知道,梁家祖先就是书生,逃荒到了穆家村,被当时的村长好心收留,做了村里的教书先生,梁家没有土地,生活就靠教书的那点微薄薪资,后来梁敬言考上了举人,原本指望着他继续考上进士,结果他先死爹后死娘,六年时间都用来守孝了,好不容易出了孝再想求考时,身体又坏了,拉肚子拉得上不了考场,接二连三就这样磋砣了九年。 最后,梁敬言家里几乎就要断粮,再也无力供养他去参加科举考试,他也就只好认命,安下心来当教书先生挣钱养家。 所以梁家是真的很穷,不是装穷。 村里大多数的人家和梁家相似,所以尽管穆深四十亩地、几千两银子的身价在达官贵人的眼里不值一提,可是在村人的眼中已经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天大财富了,所以也难怪他们眼红梁婉白捡了个金龟婿。 可是被村里的姑娘们嫉妒万分的梁婉此时却无比郁闷。 她不想胡里胡涂就嫁人,可这是封建社会,她没有一点点人权。 攸关她一生幸福与否的终身大事,她却没有任何发言权,更没有否决权,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开开心心地忙碌,一副迫不及待把她嫁出去的样子。 那个穆深在别人眼里好得不得了,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金龟婿是那么好钓到的吗? 没见真正的小姑娘梁婉已经为此送命了? 万一这个男人婚后会家暴怎么办?万一这个男人其实人面兽心,花心风流怎么办? 梁婉知道自己家的父母无权无势,弟弟又年少,她的娘家根本指望不上,未来她出嫁后受了欺负,连个可依靠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又怎么办? 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里,主角们不管穿越前是什么模样,一旦穿越后就变得无比厉害,可是梁婉知道自己现在依然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和前世没啥区别,更无法与男人相提并论。 这所有的问题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梁婉的头顶上,让她满心都是不安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如果有一点点的可能,梁婉真的很想穿越回去,只可惜一日日过去,她都已经绝望了。 梁婉无奈地想,古代女子的人生,真不是人过的。 梁婉的婚事正式确定下来了,成亲之日就在腊月初八,只剩下不到一月的时间。 第四章 她努力调适着心态,让自己努力适应这个时代、这个家庭、这个身份,以及,她的这个未来。 她明白现在的生活和前一世已经截然不同,像那种因为不满现状而逃婚逃家,然后再白手起家成为古代女性富豪的传奇故事,她根本无法想像如何做到。在这种时代单身女子独自离开家人的疵护,恐怕连自身安全都保不住,更别提什么养家糊口、经商致富了。 而且当朝对于人丁户口的监管很严格,民众不准轻易离开故乡,只要出远门就需要「路引」,有点类似通行证,而这种路引的查证比现代的身份证还严格。 古代落后的物质生活和贫乏的休闲娱乐,实在让梁婉觉得郁闷,再加上思念自己原来的亲生父母和弟弟,梁婉在深夜里偷偷哭了好几回。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这几天赵氏没有再逼她做家务,或许是觉得女儿就要嫁给有钱有身份的穆深了,自家以后说不定还要靠女儿多照顾,所以赵氏反而把梁婉当娇小姐一样养了起来,每天还咬咬牙给她煮一个鸡蛋吃,希望能把女儿的身段养好一些,最好成亲后就怀孕,替穆深早点生个儿子,在穆家站稳脚跟。到那时候她这个丈母娘也就能顺理成章多从女儿那里要点银子花花了。 梁婉不是个懒惰的人,但是她真的不会做古代那些家务事,虽然脑海里有着小姑娘的一些记忆,但是记忆和实际操作还是有差距。像是需要烧火的土灶台,需要自己去汲水的井,以及天寒地冻的气候,每每都让梁婉越发思念起现代的多功能厨房,自来水、热水器、洗衣机、电暖气等等。 当年身在福中不知福,和她如今的生活条件一相比,她觉得原来的自己简直生活在天堂里。 最让梁婉不能容忍的,是这里的人不爱洗澡,身上都有一股子怪味,小姑娘也是,不勤洗澡再加上头发长,头发里和身上都有了虱子、跳蚤什么的,这才是让梁婉最受不了的,她觉得自己没发疯还真是奇迹。 于是,当身子稍微恢复了一些后,梁婉就不顾赵氏的强烈反对,亲自烧了一大锅热水,虽然烧柴的时候差点烧了她的头发和眉毛,她也没有放弃,也不顾十一月的寒冷,用家里唯一一个木盆哆哆嗦嗦地洗了一回澡,她来来回回洗了三次,才觉得身上的泥垢被洗刷干净。 洗完澡,梁婉又将自己的衣服和床上用品该洗的洗该拆的拆,足足忙了三天,她才觉得身上不那么痒了,晚上也能安然入睡了。 梁敬言和赵氏奇怪地看着她东忙西忙,以为她是因为要嫁人才变得穷讲究。也就懒得管她,倒是梁正被告也硬逼着好好洗了澡,梁婉也帮他洗衣了衣服和被子,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干干净净很舒服,就连念书似乎都比原来有效率一些。 梁婉警告弟弟以后一定要养成勤洗澡勤换衣的好习惯,身体才会健康,梁正虽然觉得有道理,最后还是忍不住笑道:「村里很多人一年洗不到一次澡,也没见他们怎么样啊,活到五、六十岁的也不少。」 梁婉气得瞪眼,回他:「大人是没事,可是村子里小孩子的夭折率有多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因为不干净才容易生病,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差,大人不保持清洁,结果是小孩子受罪,懂吗?如果你想长命百岁、多子多孙,就给我好好洗澡,好好保持干净。」 梁正笑着答应了,觉得自家姐姐变得多少有点神经兮兮的,但是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谁会想到自家的亲人被换了灵魂呢? 在梁正看来,以前梁婉的确也是从早到晚干活,现在虽然只是忙着保持自己的清洁干净,但也是出于「女为悦已者容」的心思吧?毕竟穆深看起来也是干干净净的,应该是个非常讲究体面的人,姐姐嫁过去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邋遢了。 而且收拾干净清爽的梁婉确实比原来要好看许多,整个人不仅变得精神了,就连目光都似乎变得更加水灵清澈了,以前梁婉经常被赵氏骂得抬不起头来,总是低着头、微微弓着腰,整个人束手束脚,透着一股子寒酸和小家子气,而现在的梁婉每天都是挻胸抬头,神态从容,目光清正,仅仅往那里一站,就自然有一股让人不得轻视的气势。 或许就是这种变化,才让赵氏不敢再轻易指使她,反而对这个女儿多少有了点畏惧。 梁婉也不和她吵,但只要赵氏一想开口骂人,梁婉的目光往她身上轻轻一落,赵氏就觉得背脊发寒,似乎比面对自己男人还要有压力。 赵氏偷偷对梁敬言恨恨地说:「我看那死丫头将来也不会孝顺我们的,还没嫁给穆深呢,就对我摆起架子,以后成了穆家媳妇,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恐怕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心上了吧!」 梁敬言呵斥她:「你少多嘴,我看婉儿最近不错,现在才算有个书香门第之家女儿该有的样子,端庄大方、温婉得体,以前被你喝来斥去,畏畏缩缩的,谁看了都不喜欢。」 赵氏「哼」了一声,不也和自己男人顶嘴,只是琢磨着是不是把穆深送来的聘礼再多扣下一些。 穆深送来的聘礼除了双鱼、双鹅,还有四样干果、四样鲜果,两匹单布、两匹厚布,这些是穆家村规矩中必备的物品,除此之外,穆深还额外给了梁敬言两百两银子,他也知道梁家窘迫,现银比其他东西更实惠。 按照当时的习俗,男方给多少聘礼,女方应该陪嫁等额的嫁妆,否则以后女儿嫁过去,就会被婆家人看不起。 但是赵氏可不这么想,反正大家都知道梁家穷,她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穆深给的两百两备嫁银子,她原来打算扣下一半,以后发留给自家儿子花用,另外一百两给梁婉当压箱嫁妆。 但是现在赵氏不这样想了,她觉得自己何必对要嫁出去的女儿这么好?不如再多扣下五十两,反正以后梁婉嫁到穆家就等着享福去了,这些钱不如留给娘家。 当然,这种事她是不会告诉梁婉的。 在梁家准备嫁女儿时,某一天午后,梁正忽然从外面回来,以梁婉的屋里找她。 梁家的院子很小,坐北朝南的堂屋三间,正中间是客厅,东间是梁敬言夫妻的卧室,西间是梁正的卧室。 东西两面各有厢房两间,东厢房一间做厨房,一间是放杂物和木柴的柴房,西面一间做梁正的书房,一间是梁婉的卧室。 兖州地处大周的北方,乡下地方建造房子多用泥土混杂稻草,更穷困人家的不随便建个茅草屋,梁家的堂屋是泥土建造的,保温性能尚好,东西厢房的墙却只在茅草外面披了层泥土而已,年欠失修,常会透风漏雨。 梁婉卧室里的温度其实和外面差不多,一盆水放在地上,第二天早上一定结一层薄冰。 梁婉晚上盖两层裤子睡觉还是会冷得直打哆嗦,她干脆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盖上,但是依然会冷得缩成一团,这时候她倒是有点渴望快点嫁给穆深了,穆深的家总该不会这么寒酸贫困吧? 她心底恼恨地想,怪不得这时代的男人能够轻易掌控女人的喜怒哀乐,女人们没有独立的经济权,为了过上好日子,就不得不一步步地向男人低头和妥协啊。 梁正进来的时候,梁婉正坐在被窝里翻看一本大周朝的地理札记,在她曾经学过的历史中,没有大周这个朝代,可是看了地理札记又觉得和华夏地地理是一样的,或许,这是现代人经常提到的「平行时空」? 梁婉对研究这种太科学的东西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因为无聊,才向梁正要了几本闲书用来打发时间,同时了解一下自己现在生活的大环境。 幸好梁敬言虽然重男轻女,但是以前也教梁婉认过字,所以梁婉看书,家人也不以为奇,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看来梁正进来,她有点期待地看着他,问:「怎么样?买到了吗?」 梁婉晚上实在冷得受不了,所以拜托弟弟去给她买暖被窝的热水壶。 梁正却没回答她的话,转身又请了一个人进来,梁婉立即瞪大了眼睛。 是穆深! 穆深依然穿了身深青色的长衫,不过因为天寒,这次外面多罩了件湖蓝色斗篷,斗篷的领口有雪白的狐狸毛,倒衬托得他多了几分贵气。 他走进内室,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这让正缩在被窝里看书的梁婉赖床也不是,下床也不是,让她尴尬得小脸都红了,只能恨恨地瞪了弟弟一眼。 梁正对姐姐做了个鬼脸,说:「姐姐,我在外面书房里读书,你们聊聊吧。」 梁正人小鬼大,他很敏感地发现姐姐其实对这门众人人艳羡的婚事并不怎么热中,他以为姐姐还在挂念那个纨绔子弟穆连升,所以想加深姐姐和未来姐夫的感情,正巧穆深主动找上他,他也就大胆地将穆深领进了家里。 反正有他这个人证在,也不怕别人说姐姐和未来姐夫私下有什么苟且。 事已至此,再埋怨弟弟也无用,梁婉只能大方地下床,穿好笨重的棉鞋,又把拉乱的被子叠好放到床尾,房间里狭小也没有多余的椅凳,她只好拍拍床沿,说:「不知穆公子大驾光临,失礼了,请坐吧。」 穆深也不客气,在床沿边坐下。 梁婉主动退到窗子边,背靠着窗台,看着穆深. 穆深手里拎着包裹,他放到床上,轻轻打开,里面正有一个梁婉想要了很久的热水壶,还有一个不小的锦囊。 他对她招了招手,说:「过来。」 梁婉有些警剔地看着他。 穆深失笑,无奈地对她说:「这可是在你家里,我能对你怎么样?」 梁婉知道自己太过拘谨,可是她就是无法解除自己面对穆深时候的紧张情绪,这个男人给她无形的压力,就像工作时候面对公司的大总裁一样啊。 穆深先把热水壶递给她,说:「街上偶遇你弟弟,听他说你想要这个东西取暖,我便从家里寻了一个给你,这是从京城带来的,那儿的手艺要比咱这乡下地方精致许多,灌水口拧好了就不用担心渗水,可以放心睡到天明。」 梁婉看看手里放着的铜质扁壶,表面刻看吉祥云纹,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福字,如果流传到后世,这东西也会成为被后人称赞的精美工艺品吧? 她心里一暖,诚心地对看他说:「谢谢。」 穆深又把锦囊递给她。 梁婉把热水壶放一边,接过锦囊,沉甸甸的,压得她手腕一沉。 她打开锦囊,惊讶地失声:「银子!」 这是梁婉穿越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银子。 锦囊里面有五个大的银元宝,十个小的银锭。 「大的十两一个,小的五两一个,正好是一百两。」穆深轻声说:「这是给你的私房钱,买点胭脂水粉什么的吧,另外你要是想买点金玉首饰也行,出嫁的时候穿得太寒酸也不好,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呢。」 居然对她这么好? 梁婉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手里的锦囊越发沉重起来。 她从来不觉得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人好,只是她怎么也猜也透穆深到底想从她这个贫寒又声名狼藉的小女子身上求什么? 第五章 现在官方的银两货币制度是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一贯钱等于一千文钱。 梁婉换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物价水准,一文钱能够买一个白面馒头,一两银子就能够买一千个馒头,在而一百两银子呢? 十万个馒头啊! 这样算起来,梁婉真的给了她好大一笔「巨款」。 在她身上做了这么大的投资,以后还不知道要她怎样偿还呢? 梁婉年看着穆深笑起来斯文无害的脸,忍不住心底打了个哆嗦,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她相信他在她那个时代,一定会成腹黑商人的典范,他现在投资了一百两,肯定要在她身上追求超过一千两、甚至一万两价值的回报吧? 这样一想,就觉得手中的锦囊重若千斤。 穆深似乎看明白了她的犹豫,说道:「你我既已正式订亲,不久又要成亲,已算是一家人了,所以不必觉得有什么妥当的。」 梁婉是很想有骨气地把钱丢还给这个男人,可是以后成亲了,她还不是要从他手里拿家用钱? 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独立产权和经济大权? 梁婉有点郁闷地想,她这路子还有指望吗? 穆深颇为有趣地看著梁婉挣扎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贪财,起码不像她每亲赵氏那样贪婪。 他淡淡地说:「梁小姐,你大可不必客气,你我已是一家人,你就当花用的是自己的钱就是了。」 梁婉有些果扰地说:「也不是客气,只是……唉……」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复杂的感觉了。 「若你觉得白拿不妥的话,不如就帮我绣个荷包吧。」 「咦?」梁婉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也正凝视著她,那目光中有期待,亦有审度。 梁婉的心一跳,猛然想起了小姑娘曾经送过一块手帕给穆连生,难道……难道穆深其实很在意那件事? 虽然小姑娘会做女红,可是梁婉并不会,她虽然保留了小姑娘一点记忆,但是并不代表继承了小姑娘的手艺,所以她有点忐忑地回道:「还是……还是不要了吧?我们毕竟还未成亲,这样好像……不太好。」 穆深眸色一沉,语调转为清冷,问:「难道你只会做手帕,不会做荷包?」 果然! 穆深心虚地低头,这个男人果然很计较「她」的前科呢! 可是既然嫌弃她,又何必向她求亲呢?现在居然还要她做荷包? 梁婉在心底偷偷地吐槽,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却像小孩子一样爱争东西,非要比较出个高低。 再说了,荷包就比手帕好吗? 唔,梁婉猛然想起,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在古代,荷包通常也代表著男女之间的情意。 难道穆深让她绣荷包其实是这种用意? 梁婉在心底偷偷松口气,她实在无法理解古代男女之间谈情说爱时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她小声地嘀咕:「我怕自己绣不好,如果不好看,到时候你可别嫌弃。」 穆深唇角微抿,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说:「只要是你亲手缝制的就好。」 梁婉只好点头答应,「好吧,我帮你做。」 穆深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也该回去了。」 「等等!」梁婉也急忙跟著他站起身,眼见他转身要走,才想起自己最重要的话还没有说。 穆深果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著她,目光温柔,问:「婉儿还有事?」 梁婉被他那样温柔婉转的一声「婉儿」叫得浑身酥麻,她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才勉强稳住心神,警告自己不要被男色所惑。 她问:「之前我就曾经说过,我觉得我们的婚事并不匹配,而且时机不太对,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现在既然事已成定局,那我就只想问一句,穆公子,你是真心想娶我吗?」 「是。」穆深看著只到自己下巴的小女人,看著她虽然忐忑却努力镇定自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怜惜。 「那……那你家里还有别的女人吗?」梁婉犹豫了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说……嗯,那个,我听说大家公子成亲前,家里都会安排通房丫鬟什么的……」 越往下说,梁婉声音越小。 她很讨厌花心男,可是不管古代还是后世,男人的本性似乎就注定要风流,有条件的男人几乎很难真正的「守身如玉」。 后世法律上都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可是婚外出轨的有多少?养小三的又有多少? 更别说大周朝的社会根本就是男尊女卑,法律上根本就不管男人到底有多少女人。 穆深颇为玩味地反问:「你很介意?没有如何?有又如何?」 梁婉捏紧了手指,猛然抬头盯著他,眼睛出奇地发亮,说:「是,我介意,我很介意!可能在别人的眼中,我是个不识时务的女子,可是我既然敢主动追求男人,那也就敢要求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忠诚,因为我以后也会是这样对待他,我不希望我的未来夫婿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如果没有那自然很好,如果有,我们要就退亲,不然你就把那些女人处理好再来娶我。」 穆深「呵」一声,笑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还未进门就敢要求夫婿这样那样,你就不怕被安个妒妇的名声?」 梁婉面对他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丝毫不退让,尽管她的腿已经在微微颤抖,她还是挺直了腰身,说:「怕,我怎么不怕?可是我宁愿做个一辈子嫁不出门的宅姑娘,也不愿意与别人共侍一夫。」 穆深深深地凝视著她,然后用一种格外轻柔的声音说:「那我告诉你,我身边没有通房丫鬟,而且穆家的家规里规定,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样说,你可满意?」 什么啊? 那岂不是说,如果她在他四十岁之前没有为他生出儿子,他就要纳妾了? 就像他的二哥穆清那样?他的嫂子孙氏只生了三个女儿,所以穆清就纳美妾了? 梁婉也知道这个朝代的人最重视子嗣,最害怕的就是断子绝孙,穆深能够承诺她一句「四十无子方纳妾」已经算是很难得,可是…… 啊啊啊! 她还是不想要这样的婚姻啊! 难道哄她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很难吗? 见闷到快要抓狂,穆深眼底的笑意越发加深,脸上表情却还是一本正经,然后说:「不过,世事无绝对,如果你嫁我后,我们感情很好,就算你没生儿子,也许我也不会纳妾。」 梁婉猛然抬头,就看到穆深眼中闪过的一抹狡黯,明明很端庄书生气十足的男人,此时竟然像足了狐狸。 穆深的心怦怦直跳,她再傻也明白这个男人刚刚是在捉弄她。 混蛋! 她涨红了小脸,气愤地瞪著他,可是心情却意外地有几分高兴和窃喜。 他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他们婚后恩爱,他们就可以一辈子相守了? 穆深说:「我们穆家祖上有个叔祖,和叔祖母感情很好,两人一生无子,叔祖也没有纳妾,过继了远房的侄儿为嗣子,一家人照样过得很和睦。」 她低下头,故意用柔柔弱弱的语调说:「那……那我以后会努力对你好的。」 穆深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梁婉只觉一股热气呵在自己耳边,让她半边脸都又痒又麻,她忍不住连退好几步,懊恼地低下头去,她想她一定连耳朵尖都羞红了。 可恶的家伙,他是在调戏她吧? 亏她还以为他是高高在上超级难搞的大总裁呢,却原来也是「食色性也」的坏男人一个! 直到穆深离开了梁家,梁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问东问西,根本就忘记了问最重要的问题── 穆深娶她一定是有内幕的吧? 她恨恨地咬著牙,回想著她和穆深的谈话经过,她根本就被穆深牵著鼻子走,自己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这个男人实在太狡猾了! 梁婉收下了穆深送给她的私房钱。 她也想开了,这个时代罕见独立自主的女性,就算有一些出色的女子也都是依靠著父族,夫族才能有所作为,脱离了家族的女子便如海里浮萍,注定了无法获得幸福。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梁婉都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过一种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所以她只能忘记前世自己的独立,适应这个时代规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梁婉没有用穆深给的这笔钱去买什么金玉首饰,而是要穆深梁正找来了村子里的泥瓦匠人,花了两天将家里的房屋重新整修了一番,将些会透风漏雨的地方都修补好了,连堂屋外面也更新抹了厚厚一层泥,梁正说晚上睡觉都觉得暖和许多。 她又找了针线婆子,帮梁父梁母和梁正各做了两套厚厚的棉衣,还各给他们做了两床厚厚的棉被,在这乡下地方,因为很少有人家舍得烧炭和木柴,所以棉衣和棉被都是过冬保暖的必备品。 所有这些都忙完,才花了她不到十两银子,她自己留了二十两备用,其余的七十两都给了梁正。 梁正满脸通红地推辞,「这是穆大哥给你用的,你却都用在了家里人身上,现在还要给我,我哪里有那个脸要?以后穆大哥岂不是会看不起我?」 梁婉淡淡一笑,说:「这些银子放我手里有什么用?可是留给你用却不同,你可以用它们买笔纸砚,同窗朋友们之间也少不得人情往来,你也长大了,也该便得培养自己的人际关系了,特别是那些有学问又有能力的师辈,更需要好好维系关系,说不淮以后你的前程就在哪个贵人的一念之间呢,等你发达了,姊姊不是也能跟著沾点光?」 她意味深长地看著梁正,慢慢地说:「弟弟,你要记住,只有娘家人强大了,姊姊才能在婆家站得住脚啊,姊姊只有你这么一个小弟。为了以后不让姊姊被穆家人欺负,你可要努力啊。」 十五岁的少年被激励得热血沸腾,觉得自己的存在变得益发重要起来,使命感倍增,他更重地点头,说:「姊姊,你放心,我明年春天就要到镇子上书院去读书了,我一定会考上举人、进士,为咱们家光宗耀祖。」 梁婉满意地微笑,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她虽然不知道穆深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是穆深在她身上投资然后期待回报,她自然也可以在梁正身上投资,期待更大的回报。 她不是男儿身,没有办法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打拚,自然把希望都放在自家弟弟身上,希望能够把他培育成才。 善于利用和整合身边一切资源,并使其利益最大化,这才是现代都市上班族的本事嘛。 梁婉的行为在穆家村自然又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三姑六婆议论纷纷,不过这次倒不是她的坏话了,转而赞叹起她的懂事、体贴,孝顺,瞧,这姑娘找了金龟婿也不忘本呢,不急著替自己置备嫁妆,反而替娘家又修屋又做衣服的,有女儿的人家哪个看著不羡慕? v第六章 当然,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人说些酸言酸语,有人故意在穆深的二嫂孙氏面前说:「也不知道你家小叔子怎么想的?梁家姑娘做了那种事,名声早没了,这还不算,现在还没进门呢,就赶著替娘家修屋子、做衣服,缝被子,那些钱有一分是她自家的?还不是你家小叔子给的,要我说,你把小叔子当亲儿子一般拉拨长大,现在又如何?还不是娶了媳妇就忘了自家的哥嫂?」 孙氏气得脸色鉄青,当天晚上就跟穆清大闹了一场,穆清骂她回到乡下也跟著三姑六婆变得庸俗,干脆抛下她又去了小妾的屋里,孙氏一个人哭了半夜,只觉得自己男人靠不住,小叔子靠不住,那个小娘养的庶子更靠不住,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第二天起来眼睛红肿得吓人,她干脆躲起来不再见人,也索性不管穆深的婚事了。 把穆深抚养到这么大,到了他要办终身大事时,她居然不出场了,人情全不顾了不说,在外面也没有了好名声,孙氏就是这么一个小事斤斤计较、大事却看不清的笨妇人。 穆深对此只是一笑置之,他早就知道孙氏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会跟她多计较。 他倒是对梁婉的作为颇感兴趣,这聪明的女子知道把钱花在刀口上,还能替自己买个好名声,虽然人们忘不了她之前犯下的错,但她现在的形象多少好转了不少。 乡下人毕竟个性率直,做错了就骂,做得好就称赞,就这么简单。 对比以前梁婉倒追穆连生的愚蠢,再看她现在的行为,穆深都觉得不像是同一个人,或许以前梁婉是真的在家里忍耐不住了,迫不及待想攀高枝,才一时冲动之下做了蠢事吧? 穆深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他衷心希望梁婉嫁给他之后,也能够像现在一样知情达理,别再闹出什么有损声名的蠢事。 腊月初六,黄道大吉,穆深与梁婉正式成亲完婚。 穆清摆了流水席,只要来凑热闹的村人都可以上桌吃饭吃菜,冬日里农户也没有什么活儿要忙,大家嘻嘻哈哈地来捧场,有的交一点钱,有的干脆就来白吃白喝,穆清也不计较。 这场婚事,让喜欢贪小便宜的村人都纷纷赞扬穆清,穆深兄弟大方仁义,将来必定荣华富贵。 或许真的是吃人的嘴软,这场婚宴后,村里人就很少再提及梁婉婚前做过的那件蠢事了。 穆家的房子是一栋三进的大院落,穆清将第三进分给了穆深住,将第二进和第三进之间原来低矮的花墙增高,加了门和锁,就算是将两家人分隔开来。 穆深在第三进院落的东边开了一道通向大街的门,就算是单门独户了。 穆家的房子自然要比梁家的好,坐南朝北的堂屋有大五间,都是乡下少见的砖石结构,既牢固又暖和,而且窗子很大,白天宽敞明亮,日晒也充足。 新婚的洞房里有暖盆取暖,大大的铜盆里面装满了无烟竹炭,烧得红通通,既暖和又干浄。 梁婉虽然担心二氧化碳中毒,但是想想这里的富贵人家大多是这么取暖,也没听说闹出了什么人命,她也就暂时不去管了。 而且,她此时也已经没有精力去管。 她万万没想外表斯文的穆深,一旦脱衣上床就会化身发情野兽。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梁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她浑身上下都在酸痛,眼睛眨了好几下,转头看到大红罗帐上绣的花开并蒂图样,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已经嫁人了,现在正睡在穆深家里舒适宽大的大床上,而不再是梁家那个简单搭建的小木板床上了。 炭盆里的竹炭应该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了灰烬,房间里变得清冷。 梁婉坐起身来,冰冷的空气袭上她裸露肌肤,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贴身的肚兜和亵裤,昨夜穆深实在闹得太凶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著的,想必身上的衣服也是穆深为她穿上的。 她看著穆深在床头边为她摆放好的替换衣物,心里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滋味。 或许,她的这个新婚夫婿还是满体贴的? 她先穿了贴身的棉布中衣,再穿上厚厚的棉袄,棉裤,棉袄外面再套上大红色百蝶穿花的羽缎外衣,下身系上同色系八幅罗裙,脚上穿上青布面绣鸳鸯戏水棉鞋,不用照镜子,梁婉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像个胖乎乎的大圆球。 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温室效应,竟州又地处北方,到了冬天格外寒冷,简直滴水成冰,而这里又没有空调,没有羽绒衣,梁婉家里贫寒自然也买不起保暖又好看的板毛衣服,所以她只能穿上一层又一层的棉衣保暖,虽然外形真的一点都不美观。 梁婉坐在梳妆台前,看著镜中穿成胖球一般的女人,脸颊不染胭脂自然而然白里透红,眼睛更是水汪汪春意荡漾,整个人从发梢到手指尖都流露著前世里她从未有过的被宠爱、被滋润的甜美气息。 她有些害羞,原本以为她的洞房夜会很难熬,因为她觉得没有经过恋爱的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两个还算陌生的男女突然就同床共枕了,感觉应该很奇怪,虽然她强忍著不适让自己做了新娘子应该承担的事,可是她怎么会表现出这么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呢? 虽然经过了昨夜,她和穆深已经是正式夫妻,可就算穆深占有了她的身子,也不该就这样轻易攻占了她的心吧? 梁婉用手揉了揉自己发红发烫的脸颊,把脑海里那些害羞念头赶跑,这才有点发愁地摸了摸披散半个身子的浓密秀发,她不怎么会梳古代妇人们那些繁琐发型啊。 未出嫁时,她为了图省事,每日就梳个两条辫子,反正乡下女人也不进究,未出嫁的姑娘也多是像她这样梳个辫子了事,可是嫁人之后是要盘发的,梁婉是会梳简单的盘发,却不知道梳起来合不合适? 就她所看过的那些古装剧来判断,古代的发型好像都很复杂,和后世那些都会女子简俐落的盘发根本就不一样。 这是她新婚第一日,新嫁娘盘起发髻代表完成了从少女到妇人的蜕变,意义相当重大,梁婉真不敢胡乱盘头发。 她正抓著梳子发呆时,外头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接著内室的棉帘被抓起。她回过头来,却意外发现来人并不是自家夫君穆深,而是一个正当妙龄的年轻女子。 此女头上梳著梁婉在前世古装电视剧中常见的双髻,在左侧髻心装饰著一朵鹅黄的绒花,这女子一张鹅蛋脸,眼睛不大但很秀美,鼻梁很挺,嘴唇也不算小,但看起来粉红娇嫩,是个明显的北方女子,气质很是端庄大气,虽然她看起来应该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她在门口对著梁婉施礼,说:「五夫人,奴婢是春心,奉五爷之命来为您梳妆。」 春,春、心? 梁婉刚才还在埋怨自己像少女一样春心荡漾,结果立刻就来了一个真正的少女春心? 就梁婉以前看古代电视剧的常识,她知道每个大少爷身边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贴身丫鬟,而这种丫鬟一般还再备暖床功能,亦即所谓的「通房大丫鬟」。 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又仔细将春心打量一番,猜测她与穆深之间是不是也有著那种丫鬟与少爷之间大家都默认为关系? 虽然未嫁之前穆深曾告诉她,他没有通房丫鬟,可是后世的人们都知道,男人的话绝对不可信。 春心被梁婉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是二夫人孙氏在京城买的丫鬟,很小就被孙氏安排到穆深身边伺候,确实是穆深身边专门的大丫鬟,虽然她也想过要更近一步,但是穆深并不让她暖床。 现在穆深娶了正妻,春心觉得自己未来更加东暗了,虽然她看不起梁婉这种乡下地方粗俗女子,但是人家好歹是穆深明媒正娶的娘子,她就算自幼在穆家长大,跟著少爷认字念书,自认并不比那些大家小姐见识少,但那又如何? 昨晚她就在洞房外面的隔间值夜,听著里面男女欢合的声音几乎响了彻夜,让她也几乎整宿未眠,她一边暗暗唾梁婉毫不知羞,另一边又忍不住想著如果被穆深拥抱的人是自己,那会是什么感觉? 以前春心虽然对穆深有著恋慕,但是少女的倾慕多是清纯的,并没有太多情色方面的幻想,可她昨夜听了穆深和梁婉的一夜春宵,听到了穆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梁婉小猫叫春一般的呻 吟,已经十九岁的春心终忍不住春情难耐,感到了一种渴望,心里的欲 望蠢蠢欲动。 早晨她也起晚了,当她看到穆深从内室走出来时,春心的脸色立刻变得嫣红,连手脚都是虚软了,她的心怦怦乱跳,她嘴唇颤动,她多么想立刻投入到这个男人的怀里,让他亲自己、狠狠激烈地占有自己。 她也想像梁婉一样,被这个男人拥抱一整夜,哪怕只有一夜,她想自己也知足了。 可是穆深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夫人累坏了,让她再睡一会儿,等她醒了,伺候她起床。」 然后,在春心失望的注视中,穆深看也未再看她一眼就出门了。 所以,春心此刻内心对梁婉充满了敌视与怨愤。 梁婉能感受到这种情绪,哪怕春心表面上多小心翼翼,也无法让梁婉对她释放半点善意。 女人之间向来都不容易建立深刻的情意,更别提事关争夺一个男人了。 梁婉沉默地看著春心为自己挽了一个发髻,其髻如随云卷动,春心说这叫做「随云髻」。 春心在梁婉的发髻上压了一枚穆深早已在梳妆台上给梁婉淮备好的赤金扁簪,又给她戴上同一套赤金耳环和手镯,颈项上甚至戴了同款式的赤金如意锁,原本朴素的梁婉竟然转眼也变得金碧辉煌起来。 最重要的是,梁婉看起来并不会像个穿金戴银暴发户,因为这一套赤金头面款式别致美丽,让梁婉如今不俗的气质又多增添了几分庄重贵气。 春心颇惊讶梁婉的出众。这样的赤金头面竟然没有压住她的光芒,反而更衬托出她的贵重,这让春心很不是滋味。 第七章 她心底自然巴不得梁婉越村俗越好,但事实证明穆深的确很有眼光,他怎么可能随意选一个不堪入目真正村姑? 春心不得不称赞:「五夫人真好看,怪不得五爷舍得把这套赤金头面专门取出来给您用呢,这可是五爷的亲娘留给他的。」 「呢?」梁婉有点惊讶。 春心有点神气地说:「您大概不知道吧?五爷和二爷并不是一母同胞,据说五爷的亲娘是老大爷在外为官时纳的小姨娘,老夫人很不喜欢她,后来老大爷病故了,小姨娘也被老夫人发卖了出去,不久老夫人也故去了,五爷这才被二爷接过来抚养的。」 梁婉静静地听著,面无表情,让存心看热闹的春心有些遗憾。 其实梁婉心里还是有些吃惊的,她没想到穆深竟然是个庶出子,而穆清对待自己的庶弟竟然还如此之好,这倒再是难得了。 这或许也和他们父母双亡,兄弟五个又仅存活下两个有很大的关系吧? 不管怎么说,春心在个时候说出穆家的这件隐情,恐怕不是心存好意,她或许是想趁机离间梁婉和穆清夫妻的关系吧? 春心知道穆深非常尊敬他的兄嫂,一旦梁婉对穆深夫妻不敬,穆深一定会讨厌梁婉,那么她也就有了可趁之机…… 梁婉也隐约猜测到春心告诉她这件家族丑事的用意,所以她只是倾听并不言语,等打扮好了,就出了内室去找穆深,今日是她进门的第一天,应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至于春心,反正梁婉已经进了穆家的门,成了穆深的娘子,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家中的奴婢。 穆深早起是为了舞剑。 他幼时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二哥穆清害怕他也养不活,就请了京中有名的老大夫为他诊治,老大夫教了他一套健身的剑术,要他每日清晨锻炼。 穆深从那时候学会舞剑,这么多年来无一日间歇,刮风下雨也没有停止过。 他的身体也一年比一年健康,到如今成年了,身子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强壮几分。 昨夜将近整晚的纵欲,让他早起时感到腰膝酸软,不过身心也有了一种罕见的轻松舒适。 他有些玩味地想,看起来男女之大欲也是一种天道,一味的禁欲也未必真的有益健康,以后应该经常和自家娘子亲近亲近。 穆深练完剑,梁婉正好梳妆打扮好走出卧室,看到身穿箭由短装,身姿越发显得挺拔的穆深,她的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脸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烧。 她声音有点弱地说:「夫君,早安。」 「早安。」穆深微笑地看著她,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位深情多情的俊雅公子,完全无法想像昨夜他几乎要把她吞吃掉的那副凶狠样子。 真是衣冠禽兽。 梁婉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原来这个词就是用来形容穆深这种男人的。 心里这样腹诽著,她口中却客气地说:「我本该比夫君早起,却睡过了头,真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穆深微微摇头,说:「没关系。」 见梁婉松了口气,他忽然又凑近她,在她的耳边呢喃:「你昨夜是累著了吧?以后爱妻再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晚起,为夫可是求之不得呢。」 梁婉原本就犹如晕染的脸颊越发透红,她瞪了穆深一眼,太过分了,大清早就这样戏弄她! 她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外表文雅,却原来藏著一肚子坏心眼呢。 穆深的笑意加深,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如同娇嫩花蕊的脸颊上抚弄了一下,说:「我们先去吃早饭吧。」 梁婉点点头,她也饿了。 早餐是穆家的厨娘为新婚夫妻精心准备的,有蛋黄鱼片、姜汁蛤蜊、尖椒豆干、醋溜白菜,还有一盘酸辣萝卜条,都是营养又爽口的菜肴,主食则是花卷和馒头,搭配浓稠香甜的红豆粥。 梁婉前世吃惯了现代美食,这回是穿越以后第一次品尝到正宗道地的古代美食,再加上也确实饿了,便不由胃口大开连吃了两个花卷、许多菜肴,还喝了两校碗粥。 穆深看她吃得香,自己也变得胃口极好,将她剩下的菜都吃光了。 梁婉看得目瞪口呆。 以为书生吃东西也很挑剔的呢。 早餐吃完,该办正事了。 穆深说:「本来一早就该起来给父母敬茶的,但是我父母早逝,所以我们去祠堂给二老上柱香,磕两个头吧。」 梁婉自然乖巧地跟从,古代人特别注重礼尽孝道,她原本就是个颇为孝顺的人,所以对穆深的父母牌位磕头时,也十分真心诚意。 叩拜完父母,穆深又带领着梁婉从东门出来自家这个小院落,绕道到穆清家的正门口,到了正堂,对穆清和孙氏夫妇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穆清比穆深大了二十岁,是把穆深这个弟弟当成儿子一样拉拔大的,如今看到他成家了,心底欣慰的同时又百感交集,可是他毕竟多年为官,感情内敛,只是满脸含笑地不停点头,并送给梁婉颇为贵重的见面礼。 孙氏之前完全不管穆深的婚事,被穆清狠狠骂了一顿后也有点后悔,所以此时也不敢再给梁婉脸色看,她努力挤出笑容来将里梁婉好生夸赞了一番,什么相貌秀丽啊,体态端庄啊,看着就好生养什么的,以后一定要多为穆深生几个儿子等等。 此外,梁婉还见到了穆清的小妾吴氏,以及小妾生的儿子穆宁锦,穆宁锦刚过两周岁,正是可爱好玩的时候,惹得梁婉多逗了他好几句,让孙氏更加看梁婉不顺眼。 吴氏是当年孙氏在京城买来的,相貌并不算十分美丽,五官顶多是端正,但是皮肤还算白皙,身段也是很窈窕,还是有几分让男人迷恋的本钱,尤其是她一直温温婉婉的,说话也是柔声细气的,这种女子,大多数男人应该都会喜欢。 随待在孙氏身旁的,是孙氏的三女儿,孙氏只生了三个闺女,大女儿和二女儿在京城的时候已经嫁人了,三女儿穆宁芷如今十八岁了,因为穆清被罢官之事着耽搁了替她议亲,所以现在还没有说妥人家。 穆宁芷的相貌颇为清秀脱俗,有着穆家人特有的清雅和亲和力,只是这位姑娘却脸色苍白,神情郁郁寡欢,似乎心事重重,所以对梁婉也是有点且不经心,只是随意叫了声「婶婶」就罢了。 见礼完毕,客套之后,两家人对坐有些无语。 孙氏忽然说:咱们穆家村娶媳妇有个习俗,新妇进门第一天要亲手为家人一碗面条,如今时辰不早了,不如咱们午饭就尝尝小婶婶的手艺吧?」 在大周朝的北方有着「出门饺子进门面」的说法,尤其是新媳妇进门做一顿面条,那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既是考较新媳妇的手艺,同时也是要她明明白白已经嫁为人妇了,以后就要习惯做饭,洗衣,料理家务的主妇生活,而不再是娘家了受宠的小姑娘。 梁婉出嫁前曾经被赵氏教导过,知道这一个习俗,只是她……她不会做啊! 原来的小姑娘梁婉自然会做啊,但是小姑娘留给梁婉的已经其实并不太多,大多数事情都有点似是而非,更多的只是小姑娘遗留下的一般怨念而已,梁婉出嫁前曾经恶补过厨艺,试着做了两次面条,但是那手艺真是……连梁家养的小鸡都不爱吃。 梁婉转头看向穆深,目光中有几分求救之意。 穆深眨眨眼睛,有点疑惑不解,他听说梁婉以前在梁家做牛做马,什么家务活都要做,做面条这么简单的厨艺却不会? 可畏梁婉那副表情,好像她真的不会耶? 穆深挑了下眉,梁婉对他做了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前世里的梁婉真的没有钻过厨艺,平时三餐都在外面解决,吃的嘴馋了就回家吃父母亲手做的美味常菜,说实话,她弟弟的手艺都比她要好许多。 穆深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对面穆清和孙氏道歉:「本该让婉儿亲手兄嫂做一碗汤面,只是小弟家中正好来了贵客,事关咱们穆家日后的前程,小弟先只能代婉儿给兄嫂谢罪了,等日后有空了,再让她补上这顿进门面吧」 孙氏听了,满心不悦。 穆清听到贵客临门,又听说事关穆家前程,却立刻来了精神,把什么「进门面」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眉毛微动,略有些紧张地揪着自己颔下的胡须,问:「可是京城来人?」 穆深点了点头。 穆清立即道:「怎么不早说?兄嫂又不是外人,面不面的啥时候不好说?快点带弟媳回家,去招待贵客。」 于是穆深就从善如流地带着自家娘子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他的新娘子小心翼翼地问:「家里真的来了贵客啊。」 穆深大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说:「为了你的面子,他不贵也得变成贵人啊。」 梁婉羞得满脸通红,嗫嚅说:「其实我会做的,就是做不好……如果很难吃,不是给你丢人吗?所以还不如不做……」 穆深笑了笑,「没关系,以后时间多得是,慢慢学吧,民以食为天,你总是要学几样拿手菜的,哪怕是装点门面而已,你说是不是?」 「是,你说的对极了。」梁婉勉强挤出笑容回答。 天知道,她上辈子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做饭了。 说她假惺惺也好,她是真的不爱在厨房里钻研,她宁愿加班工作多赚点钱,用这些钱去吃路边摊,也好过自己下厨。 穆深看他一副痛苦的表情,忽然轻声问:「有人说,要想抓住一个人,就先抓住他的胃,难道你就不想为了夫君,学一手好厨艺吗?」 梁婉惊讶地看他一眼,大周朝居然也有这样的说法? 她用那张清秀明媚的小脸努力露出讨好笑容,试探地问:」那么夫君呢?曾经想为了自家娘子学一手好厨艺吗?」 穆深瞪了她好久,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梁婉立刻知道自己触到了底线,连忙闭嘴装乖,穆深也不再作声。 两人一直闷声闷气地返回就家中,进了大门,穆深这才甩甩袖子,说:「以后只要你管理好为夫的日常饮食就行了,我也不再过问了。 也就是说,可以让别人代劳了? 梁婉大喜,顿时如释重负,她立刻伸手挽住穆深的胳膊,笑颜如花地说:」夫君,你真是个大好人,如果你继续这样好下去,我想我会每天多爱你一点。」 自家的男人一定要经常夸赞,梁婉记得以前看过这样的主妇心得,为了以后能够获得更自由的生活,她决定把夸赞穆深当作每天的功课,天天持续。 只可惜,梁婉的表白并没有受到预期的结果,反而换来穆深的一记白眼。 穆深虽然城府颇深,但是他毕竟是个传统封建社会的男人,他就见过的女子不少,但是想梁婉这样直白率坦的表白,他还真没有听说。 所以他瞪了梁婉一眼,心底却别有一番滋味,一方面有些责怪梁婉的轻浮与不庄重,另一方面却又为她这样赤裸直白的表白而感到心热和愉悦。 他能感受到梁婉这番话发自真心,绝不是像青楼女子那般对男人的讨好和敷衍。 梁婉被他瞪得很委屈,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太超过,这个时代的女子讲究含蓄委婉,就算真对一个男人爱得要死去活来,也不能想她这样直接讲出来。 v第八章 她在心底叹口气,她在前世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很多生活习惯和思维模式已经根深蒂固,不是她短时间内想改就能改过来的,看来她以后得更加谨言慎行才行。 她讨好地对穆深笑一笑,闭紧嘴巴,不敢再多嘴一句。 祸从口出,以后她一定要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 而此时穆深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家中的来客身上。 贵客正在堂屋的正厅喝茶,见到穆深和梁婉回来后急忙站起身,笑着看来梁婉一眼,才对穆深说:「我已经尽力赶来,但还是错过了你的大婚吉日,实在遗憾。」 穆深脸上绽出笑意,上前两步亲自拉了来人一起坐下,才说?「你能前来我已是大喜过望,早到晚到有什么关系?你还没吃早饭吧?我让你嫂子再去做点。」 来人忙摇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早已用过早饭,别让嫂子在忙了。」 这是他的目光回到梁婉的身上,穆深这才为他介绍:「这就是你嫂子梁氏,闺名一个婉字,婉儿,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邓芝。」 梁婉有些诧异穆深把她的闺名也告诉邓芝,她猜测穆深和邓芝之间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但交情好到什么程度,她是在猜不出来,但愿不是后世人们经常说的那种「同志」吧? 而梁婉对邓芝的第一印象只有一个字:美。 邓芝人如其名,确实如芝如兰,他的黑发如漆,五官精致美好,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极富细腻白皙,比一般女子还要晶莹剔透,他的美丽中有一种后世流行的中性美,但是气质并不柔弱,更没有女性化,让人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他的身材和穆深相仿,但是比穆深略瘦一点,倒显得越发长身玉立,他身穿白锦缎长袍,一侧佩戴着精致的羊脂白玉,身上套着一件宝蓝缎子为表的皮裘,一圈雪白柔软的雪貂毛围绕着脖子,或许是因为怕冷的缘故。 他到了屋里也没有取下外套的斗篷,更衬托出他的矜贵。 如此仪表非凡、金樽玉贵,就算是穿越过来的梁婉也能猜到邓芝的出身非富即贵,更或者是两者兼之。 她猜邓芝这么大冷的天还远道赶来,应该是有更要的事和穆深商谈,她和邓芝略微寒暄了两句,便藉口准备午饭而离开了。 等她走后,邓芝才随性地坐回椅子上,纤长白皙的手指撑着下巴,上下打量穆深,见到他气色不错,精神更佳,便笑道:「嫂子看起来人不错,端庄大方,没有半点小家子气,谈吐气质在京城那些诸多千金小姐之中也算出众,还真是难得,我初时听说你要再这乡下地方成亲,还以为你要随便找个女子充数,那个人也不怎么看好你这门突来的姻缘,他说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娘子做人质的话,真的大可不必如此,你想太多了。」 穆深笑了笑,没有接话。 邓芝口中的那个人,姓霍名淳,乃是当今小皇帝霍英的皇叔,真正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也是将穆清贬官的幕后之人。 先皇有十几个儿子,最后成年的有七位,先皇病危前,太子暴毙,其余六个皇子争权夺利大打出手,最后是先皇一母同胞的皇弟霍淳忽然出面力挺最小的皇子霍英继位,只因霍英生母乃皇后之外身份最尊贵的皇贵妃。 后宫之中讲究母凭子贵,有了皇子的后妃最容易升迁,但其实皇子们也讲究子凭母贵,生母的位分高了,皇子自然也尊贵,皇后的儿子理应是太子,太子暴毙了,就轮到皇贵妃所出的儿子霍英了。 但其实大家明白霍英这个皇位是白捡的,只有三岁的小孩懂得什么?坐上龙椅上都坐不稳呢,上朝时间长了都忍不住想扁嘴哭闹的小皇帝,还不就是摄政王手里的傀儡? 也有人猜测霍英搞不好其实是霍淳的儿子,只因为皇贵妃卫氏是霍淳的姨表妹,入宫前曾在霍淳的王府住过两年,据说两人当时感情还很好,霍淳有意娶卫氏为正妃,最后却不知为何卫氏入宫变成了皇帝的女人,并且入宫之后一路飞皇腾达,差点就要取皇后而代之。 皇宫内幕想来阴影重重,真想谁也不知道,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太子暴毙,先帝驾崩,皇后被废,小皇子霍英登基,皇贵妃卫氏成了皇太后,皇弟楚亲王霍淳成了皇叔摄政王。 如今朝中许多大臣都害怕霍淳,尽管他只是个年仅而立之年的年轻人。 邓芝出身富商之家,却喜好结交读书人,透过各种关系和穆深结交,最后两人成了密友。 邓芝是摄政王霍淳府上的常客,邓芝如何与霍淳相交,穆深不知道,但是穆深透过了邓芝认识了霍淳,两人深入交谈过两次,印象还算不错。 当年穆清被贬纯属无妄之灾,穆清是传统的文人,理所当然支持太子,太子暴毙了,他就被牵连了,霍淳并不讨厌穆家兄弟,只是政治斗争有的时候难免要牵连无辜的。 邓芝见穆深笑而不语,无奈低叹,说:「你啊,就是太小心。」 穆深却对他说:「人无近虑,必有远忧,他毕竟是皇族,是手握天下的摄政王,就算他平素表现得在平易近人,也和我们做不了真正的朋友,他和你好时,待你如胶似漆,可是一旦他翻脸,你会有什么下场?你的家人会如何?自古伴君如伴虎,你别真的恃宠而骄,只有我们自己处处小心,不要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日后才好有个退路。」 邓芝原本嬉笑的表情一敛,他仔细看了穆深一眼,确信他这番话时肺腑之言后,才叹口气说:「我那不知道啊?平时说说笑笑貌似不着,实则身份如同云泥之间,在外人眼里,我大概就是个佞臣,也只有你会这么认真待我。」 穆深摇摇头,「你也不要自贱身份,我们不说这个,你此番前来,是都准备好了吧?」 邓芝兴奋的点点头,说,「难得你说动王爷,他终于肯答应让我们出海了!先皇时期闭关锁国,不许任何船只下海,王爷似乎想改一改这个规矩了。」 穆深点点头,「这就好,你且休息一天,我也准备准备,明日我们就返回京城,等见到王爷。我们趁着北风早点起舫。」 邓芝惊讶地问:「这么匆忙?你才大婚不是吗?」 邓芝刚才观察到穆深看向梁婉的目光是他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宠溺,他还以为穆深最起码会耽溺在新婚燕尔一段时间呢。 他现在真正明白了霍淳对穆深的评价:成大事者,绝非感情用事者。 穆深笑了笑,抬头望向外面晴朗的天空,说:「时不待我,大好时光又岂能消磨在儿女情长上?」 新婚第二夜,梁婉知道了卧室外面还有一个妙龄女子春心在守夜,或者说,其实是在偷听,这让她百般难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代人其实比现代人要更开放哪,古代的富贵之家妻妾众多,荒唐的男主人便时不时一个大被同眠,一男几女玩脱衣游戏,没有人以为耻,现代或许也有人爱玩这种游戏,但是在一般人眼里却会被视为伤风败俗。 更让梁婉难以接受的是,就她粗略所了解到的,这古代富贵之家的男女主人行房的时候,不少人还喜欢让贴身丫鬟伺候,解解衣服擦擦汗,事后再服侍着男女主人清洗,中途更是全程围观,有时候丫鬟们还会取一些房事专门的器具再为男女主人助兴。 比起那些把与婢女交欢当成家常便饭,不认为这是对妻子不忠的男人,穆深的操守还算良好,虽然他不肯接受春心的理由,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不想被嫂子孙氏控制住,但他向来不碰家中的婢女,怎么说也是一个良好的习惯,值得嘉奖。 也因为这个缘故,梁婉犹豫心到底要不要把春心赶到厢房去谁,她习惯了现代人的思维,很注意隐私,可是在穆深这个古人眼里,他自幼习惯了被奶娘和婢女侍候,根本不认为这些人在旁看着有何不对。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他衷心希望自己播下的种子能够早早生根发芽,有了娘子,他如今又迫切地希望有个孩子了。 他在心底失笑,人真的很贪心呢,以前他只想娶个娘子多方利用,现在却正经地幻想起日后与梁婉儿孙满堂的日子了。 他还不知道新娘子是否已经对他死心塌地,他倒觉得自己反而一步步踏进了梁婉这温柔甜美的陷阱里,而且还不愿意走出来。 他说:「既然如此就早点睡吧,明日我们就要和邓芝一起赶赴京城了。」 「什么?」梁婉大惊,她不顾浑身赤裸,反趴到梁婉的胸前,盯着他问:「怎么要去京城了?还这么急?」 第九章 他们才成亲啊,三朝回门没过完呢! 穆深见她粉颊红唇说不出的可口诱人,忍不住又按下她的头亲了几口,才淡淡地说:「邓芝带了些消息,我有些事要做,所以才这么赶。」 梁婉仍然一头雾水,问:「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出海。」 「啊?」梁婉这回更加惊诧了,就算穆深说要谋朝位她都不会如此惊讶,只因她知道穆深是位举人,是有身份的读书人,他的前途是在科举、官场与朝廷上,他怎么会出海? 在这个时代,只有那些靠海的富商和过不下去日子的穷人,才会出海讨个生活吧? 穆深这样一位前程远大的举人要出什么海? 穆深微皱了皱眉,说:「男人的事,女人家少管,明日你随我赴京,那里还有我们穆家的旧宅院,你只管在那里好好住着,好好做你的举人娘子,等我回来就是。」 梁婉一听他这种大男人主义的话就生气,忍不住回呛:「既然你大男人家的事不要我管,你自己尽管走好了,何必还要我跟着去?我到了那偌大的京城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也没有亲戚邻居可说说话,我去守着个空房子做什么?我留在这个家里等你好了,我不要去京城。」 穆深不悦地说:「你这是打算不听话了?」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懒一点没关系,手艺不好也没关系,但要是不听话就很大的问题了,丈夫的话都敢不听,那他一定之主的威严何在? 梁婉嘟着嘴,生了好大一会儿气,才说:「那你也得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我跟去?」 看来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非去京城不可了,但男人要出海,理应把媳妇放在兄嫂跟前看着更放心吧?把她一个人放到京城之中算什么?不怕她出轨给他戴绿帽子吗? 还是说—— 梁婉的脑海里猛然想邓芝那非富即贵的模样,阴谋论顿时浮上心头。 「难道你要做什么重要的事,要拿自家的妻子去做人质?」 梁婉的眼神蓦然一沉,他看着怀中娇俏秀美的新婚妻子,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叹息,他喜欢她的知情识趣与聪明,可是如今看来,她又是不是太过敏感和聪明了? 穆深久久不语。 梁婉的一颗心却一点点下沉,最后宛如千斤巨石在心头,她的无心之语竟是真的? 她也和穆深一样,发呆良久,最后忍不住低声自嘲地笑起来,可是当她转过身把自己蜷缩起来时,泪水已经打湿了娇俏的脸庞。 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像穆深这样的优质男人怎么会迫不及待地娶一个风评欠佳的乡下女子,原来他不是要娘子,他只是想寻找一个可以随意丢在京城的人质。 什么多情深情的俊公子,不过是个腹黑无良的无情人而已! 穆深看着她纤弱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伤痛,但是他随即就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不管她的挣扎抵抗,他声音沉沉地在她耳边低语,「你大可不必想太多,我既然娶了你,就会对你一辈子都负责。」 梁婉却再也没有回答他一字一句。 新婚第三天,天刚有点蒙蒙亮的时候。穆深就醒了过来。 他昨夜里没睡好,心上好像压了块石头,总是不怎么舒畅。 他当初娶梁婉,确实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梁婉各方面条件来考量的话,她的确是最合适的人质人选,她相貌清秀,谈吐不俗又气质出众,家庭背景很普通,把她丢到京城里既不会给他丢脸,也应该不敢给他惹麻烦。 穆深自幼失去父母,寄身在兄嫂家中,他很早就懂事了,自做事起他就明白风花雪月不能当饭吃,儿女情长最容易消磨男人的雄心壮志,所以他用尽一切办法克制自己的感情,从来不放纵自己的欲 望和真心。 他一直觉得这样理智的生活很好,可是昨夜当梁婉窥破他娶亲的缘由时,他不知为何感到了一阵恐慌,似乎有什么他应该在意却无意中伤害的感情就要离他远去了。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抑郁难安。 可是长久以来形成的顽固性格,又容不得他向梁婉主动低头辩解,而且梁婉说的也是算是实情,他又有什么可解释的? 穆深一夜辗转反侧,他知道梁婉也没有睡着,因为她固执地一直背对着他。他知道那是一种长久而沉默的悲哀与反抗。 穆深有点苦恼,他喜欢梁婉的聪颖,可是在这件事上他又多么盼望着梁婉能装装傻? 其实「人质」一事,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作为朝廷官员的家眷,不都是附带着这种功用吗? 帝王如何控制这些在外征战奔波的将军,大臣?自然是把他们父母,妻子、儿女留守在京城了。 穆深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只是……唉,或许是因为当初会选择梁婉,不是因为喜爱,更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是出于理智考量,所以她现在面对梁婉,竟然有些心虚和难过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翻身准备起床,该锻炼身体了。 他刚要侧身起床,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拽住了他的中衣,他的心怦然一跳,急忙回过头来,却见梁婉也坐起了身,正拥被而坐,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衬托着她苍白的小脸,更有种柔弱而可怜兮兮的气质。 他的心一软,声音放柔,问道:「怎么了?」 梁婉看着穆深那一脸无辜的更易忍不住生气,他把她当人质娶进门,又被她拆穿,好歹也该向她道声歉吧?难道他以为这事能够就这样不管不问,日子继续顺理成章地过下去? 古代的大男人主义真的很过分! 把双手交握在被子上,低头看着自己漂亮的粉红色指甲,努力压下心头那股怒火,才用柔弱的语气说,「既然今天我们要去京城了,有些事我们还是提前说清楚吧。」 穆深和她并户坐好。「你说。」 梁婉深吸一口气,说:「成亲前,其实我一直都在疑惑,像你条件这么好的举人,怎么会选择我这样一个有问题的女子为妻?你说的那些理由也只是随便骗骗我家傻爹娘罢了,只是我自己也有私心,在我做了傻事进退两难的境况下,很难再寻找到比你更好的夫君,虽然人不该分贵贱,可是我确实无法想像自己如果不嫁给你,等踌蹉了年华,以后被迫嫁给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鲁庄稼汉,或者嫁给什么七老八十的老男人,做个填房或者小老婆什么的,绝对会让我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说,「所以当你来求亲,当我了解到你出身不凡,前程远大时,心底不安的同时其实是有些窃喜的,哪个少女不怀春?有这样的好男人来求亲,我以后不仅能摆脱贫困,还能衣食无忧,怎么算都是我占了便宜吧?所以尽管我最初反对,最终还是嫁给你了。」 她摊开双手,朝穆深笑了笑。说:「你看,我和你半斤八两,你有私心,其实我也一样,你把我当成人质,我又何尝不把你当做未来的衣食依靠?说起来,我昨夜刚知道真相时有些受打击,那只不过是因为我自作多情,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其实我是没有理由对你摆脸色的,夫君大人,是我逾越了,以后我会谨守为妻之道,不会再这样了。」 明明她在对他放低姿态道歉,可是穆深不知为何却越发难受起来,他更喜欢她泼辣的样子,喜欢她不高兴就翻脸,高兴了就向他甜言蜜语的爽直。 那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吧? 他一直以为自己最看重她的知情识趣,也一直希望她能够如此,可是当她真的如他一样理智冷静时,他又若有所失起来。 他更喜欢那个真性情的小女人。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这世间的各种缘分,真真正正无私无欲的没有几个,要不是贪图钱财权势,就是贪图年轻美色,倾心以对、真心相爱的有几个?就算有了,能够长相守的又有几个?我们相识在各自人生的低谷,为了各自的目的走到一起,也未尝不是一种缘分,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娘子,我就会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带你去京城,我出海经,也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好日子在打拼,我希望你能和我同甘苦。」 梁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认真回想一下,自从认识穆深以来,他也确实没有亏待过她,就算出于其他目的和她成亲,但是他对她一家很好,对她也不错,从订亲到完婚一直都没有半点冷落。 或许,事情也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绝望。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培养出来的,如果她以后好好对他,他也会好好待她吧? 古时之人,不就是先结婚后恋爱吗? 或许她可以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 而且现在木已成舟,她再后悔、再自怨自艾也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好好生活在当下,努力再多替自己争取一些好待遇呢。 她忽然抬起头,对着穆深一笑,说:「我现在和你同患难,日后如果你发达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你同富贵了?」 穆深微微一愣,随即爽然失笑,「为夫不是那种小人。」 梁婉伸出秀美的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现在说好听的没用,得日后你真做到了,才能让我真正信你,而且,为了确保我日后万一被你甩了也不会衣食无忧,我打算到京城后做点小生意,挣点私房钱。」 穆深对自家娘子的「深思熟虑」已经由好奇、好笑变成无奈了,他点点头,「好,都随你。」 梁婉原本就擅长判断时势,以前在商业谈判场合上,也很会察言观色,乘胜追击,如今她发现穆深出乎意外地好说话,便立即狮子大开口,伸出一根手指。「那我先向你借一千两银子做本钱,等以后连本带息慢慢还你,可好?」 穆深低下头,闷闷地笑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瞎高兴些什么,按理说,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才新婚就对自己要钱的女人,可是梁婉这样做了,他却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点高兴,他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了? 或许,能够重新看到自家娘子的笑脸,就足以让他开心吧。 他原本想娶一个可以轻易掌控的小娘子,可是现在他却发现真正被掌控了情绪的,反而成了自己。 可是,他居然该死的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点乐在其中了。 宠着这个小女人,让她因为自己而笑而欢喜,或许也是能让他充满成就感呢。 看了新婚之夜的预感成真了,他的理智真的在一步步退让,而任凭感情占了上风。 在梁婉狐疑的眼神中,穆深再次点头,仍然说:「好,都随你。」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真的这么好?什么都随我?」 穆深脸上仍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干脆披衣下床,到西里间取了一个小匣子,重新回到房里,把小匣子交到她的手上。 梁婉不解地看着他。 穆深说:「其实就算你不提,我本也打算在离京前把家用钱都交给你,现在提前给你也好。」 梁婉低头打开熟铜制成的密匣,见里面有银票一大叠,另还有田契、地契、房契若干,以及穆深自己的私人印章。 第十章 银票有两张大面额的,都是一千两,其余一叠是十张一百两的,正好是三千两。 这是梁婉第一次见识到大周朝的银票,她好奇地捏在手里看了又看,银票并非纸质,而是某种特殊材质的布,上面有铜版印刷的各种面额数值,开票机构,和她看不懂的特殊符号,摸起来很柔韧,或许还有防水防伪功能呢。 穆深说:「这三千两是和二哥分家所得的现银,银子存在全国各处都有分号的「台升钱庄」里,取用很方便,也比存在家里安全,田契中这四十亩地就在穆家村这儿,也是分家所得,这两百亩是京城附件的良田,是我早年在京城私自买下的,交给佃户租种,一年的纯收入也勉强够吃饭穿衣了,就算我一时回不来,或者出海有了意外,你日后的衣食也不会没有着落。」 梁婉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睛都有些发红,说:「口无遮拦!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等你出了门,初一十五我都会为你烧平安香。」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和这个男子产生了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是听他说出如此不详的话,她还是感到了心悸和难受。她现在似乎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了。 穆深笑了笑,又把地契和房契指给她看,说:「这是京城中穆宅的地契和房契,原本二哥被贬官时官家要收回,幸好有邓芝暗中帮忙才留了下来,我曾想把房契归还二哥,但是二哥留给了我,要我在京城住着,方便人情往来,为穆家重新寻找条活路,日后有了钱,我会把这宅子折钱归还给二哥,等进了京,你就放心住下。」 梁婉看着小匣子里的一切,有房有田有现钱,她这一出嫁,真的实现了从一贫如洗到衣食无忧的愿望,如果是原来真正的梁婉,大概会喜出望外吧? 嫁个有本事的好男人,一辈子享清福,嫁个无用无能的,或者脾气坏品性差的,一辈子吃苦受罪。 就目前来看,梁婉算是运气很好。 「那我也不客气了,就代你收着,这些算是家用钱,我借用其中的一千两,暂且充当我自己的私房钱,以后会连本带息,归还到这个家用匣子里。」 公是公,私是私,梁婉向来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她赚了私房钱就是自己的。随便怎么花用,离婚了也会归自己,贴补自己娘家,别人也不能说三道四,但是这个小匣子里的钱,她是不能随便乱用的,终归只能用在穆家,否则早晚也会伤了夫妻和气。 穆深依然好脾气的说:「都随你。」 梁婉相信他绝非这种表面上好说话的人,他现在这么好脾气,只不过是她没有惹恼他,他不跟她认真计较而已。 她笑着问:「人家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不让我一切随你,你倒一切随我了?」 穆深笑笑不语。 梁婉心里「哼」了一声,她知道这个男人其实一定觉得不管她怎么跑,也不过是如来佛手心中的猴子,她怎么样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算了,她不和他计较,这个时代的大男人主义她可真惹不起。 梁婉又问:「京城离这里挺远吧?」 「有八百八十多里路呢。」 梁婉叹了口气,说:「那我这一去,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回乡看望爹娘了,我想从我的私房钱里再给二老留下一百两做应急用。」 「你不用给了,你不是借了一千两做点小生意吗?本钱太少就没什么赚头了,我再给他们留下二百两吧,其实等你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可以也接他们过去,我如果长年累月不在家,他们也能陪陪你。」 「再说吧。」梁婉有点提不起兴致,她可是去做人质的,不管什么时代的京城,都是藏龙卧虎之地,藏着各种阴谋诡计,每天都有人以各种离奇古怪的原因和方式死去,她不探一探水到底有多深,又怎么敢让父母和弟弟去陪她一起承担风险? 两人都算是冷静理智的人,面对矛盾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吵大闹。 把一时无法化解的「人质」心结暂且隐藏起来,就事论事,两人倒是想谈甚欢。 话说开了,两人就正式起床了。 在人质这件事上,梁婉的理智,冷静,自省,豁达与包容,大出穆深的意料之外,却也让他格外惊喜。 他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娘子了。 他本以为自己在乡下地方随意捡取了一片可以利用的瓦片,谁知道拂拭掉表面的灰尘后,他得到的竟然是剔透晶莹的珠玉。 他的小娘子如珠如宝,让他越来越爱不释手。 梁婉梳洗打扮完毕,便吩咐春心去厨房看早饭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会儿等穆深舞剑完后一起用餐,然后就要尽快打点行囊了。穆深走得匆忙,最迟午后就要起程了。 今日的三朝回门看来是要化成泡影了。 梁婉正想着是不是要穆家的小厮到梁家去一趟,把梁正叫过来,她临走前还有些话想和梁正说一说呢。 正在这时,春心走进来说:「夫人,三小姐来了。」 梁婉有点惊讶,连忙说:「快请她进来。」 穆宁芷穿了件水红色小袄,月白缎子的绣花长裙,外面套了件大红斗篷,一张小脸却十分苍白。 梁婉有些惊讶地拉住她的手,问:「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穆宁芷也在打量着梁婉,见她今日穿了件掐腰的粉红色小袄,同花色的高腰长裙,腰间两侧还各压了一枚通体剔透的玉佩,他知道那是小叔叔穆深收藏的一对玉佩,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了小婶婶。 穆宁芷有点羡慕兼嫉妒梁婉,在她心目中,自家小叔叔是万中选一的青年才俊,梁婉这种妇德有失的女子居然还能嫁给小叔叔,并且似乎很得小叔叔的喜爱,那绝对是积八辈子的大德才能换来的。 此刻看着容颜娇艳,眼波流转的梁婉,穆宁芷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她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我听爹爹说,婶婶和叔叔今日就要回京城,是吗?」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呢,你看今日我该三朝回门,结果也来不及回娘家了,我爹娘还不知道怎么挂念呢。」梁婉边说着家常话,边仔细打量穆宁芷。 这位穆家三小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这位刚进门的新婶子,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求她吧。 「叔叔也太着急了,就真的不能再缓一天吗?」穆宁芷有些敷衍地说。 「我也是这样和他商量的,可你也知道,男人们的事女人哪里做得了主?他说要走,我也就只能跟着了。」 「叔叔有福气,娶了婶婶这么贤良的人做妻子。」穆宁芷忽然压低声音问:「婶婶,我想念我大姊和二姊了,我能够跟你们去京城吗?」 「你爹娘同意了吗?如果二哥和二嫂都同意了,我自然高兴有你与我一路作伴啊。」梁婉尽管心里觉得这要求不对劲,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穆宁芷的嘴唇抿了抿,眼里满是挣扎,当她看到梁婉眼中的疑问时,忽然埋首在椅子扶手上哭了起来,她哭到:「婶婶,求你帮帮我,我一定要离开家,要去京城,不然我会死的!」 梁婉暗暗吃惊,她伸手拍了拍穆宁芷的手臂,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有什么难题就说出来吧,婶婶能帮的一定帮你。」 虽然梁婉现在的年龄只有十七岁,可实际上她的灵魂已经快三十岁了,叫穆宁芷一声孩子,还真的挺顺口的。 穆宁芷又哭了一会儿,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婶婶,我……我可能有了。」 梁婉惊得目瞪口呆,安抚穆宁芷的手都停顿在半空中,迟迟不能落下。 穆宁芷偷偷瞧了她一眼,见她虽然惊讶却没有大呼小叫,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又说:「婶婶,你以前……嗯,所以你应该能够理解吧?我也是一时糊涂,情不自禁之下就做了错事,谁知道仅此一次,就落了这样的后果,我一定要走的,不然一定会被我爹打死。」 老天啊! 梁婉用手按住心口,深深吸了口气,好久才让激荡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还以为后世才会有迷途少女未婚产子的事件频频发生,没想到古代的前卫少女们也不少,照样会做下这种糊涂事啊! 梁婉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容颜憔悴,眼泛血丝的小姑娘,真想说她一句:「好傻!」 不管什么年代,在随便肆意的性行为中受伤害最深的永远是女子,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避孕措施,就算有,像穆宁芷这种懵懂的小姑娘又哪里会懂? 穆宁芷拉住梁婉的手臂,啜泣着问:「婶婶,我该怎么办?呜呜……」 她发现自己的月事没有准时到来,然后自己又开始出现一些怀孕症状时,就急忙要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找医书自行查看,越看越不安,可是这种事她又不敢告诉父母,一个人惶恐不安了好几日。 小婶婶进门之后,她意识到梁婉也是个大胆的女子,也曾经婚前就主动向男人表白过,她忽然觉得也许小婶婶能够理解她,甚至能够帮她。 茫然无措的她也只能抓住这样一根稻草了。 梁婉问:「你才刚刚发现怀孕吧?孩子的父亲是谁?」 穆宁芷却只是咬着嘴唇哀求:「婶婶,你就别问了,只求你把我带到京城就好,大姊会帮我的。」 梁婉摇摇头,「赴京城不是一件小事,就算我有心帮你,也瞒不过你叔叔,你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做不了主,如果你同意,我先和你叔叔商量一下吧?」 梁婉不过是一个刚进门的小媳妇,哪里能插手穆宁芷这样天大的麻烦事? 穆宁芷的事情一旦被公开,绝对会在穆家村引起轩然大波。 穆宁芷也知道要想顺利离家赴京,根本不可能瞒过小叔叔,也就点头答应了梁婉的提议。 梁婉急忙到院子里找到穆深穆深正好刚舞完剑,春心在伺候着他洗手洗脸。 梁婉看了一眼春心,说:「你先下去,我有事和五爷说。」 春心识趣地离开了。 梁婉迅速将穆宁芷的事情说了一遍。 穆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已经是阴云满面。 他将手巾「啪」一声扔到脸盆里,转身朝室内走去。 梁婉紧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我看那孩子自己已经被吓坏了,身子骨恐怕已经受了影响,你千万别再吓她打她,解决问题最重要。」 穆深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才收敛了满脸的怒容,然后走进内室。 穆宁芷像芷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站在角落里,看都不敢看小叔叔一眼。 穆深失望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问:「他是谁?」 穆宁芷捏着衣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实地回答:「吴柯,吴柯,是穆清的小妾吴氏的弟弟。」 穆深冷笑道:「我就猜到会是他,咱家里前段时间也只有他来过,说是要替外甥庆祝两周岁生日,其实是别有目的吧?你十几年的日子都白活了?居然这样糟蹋自己!你是谁?你可是咱们穆家自幼娇养的千金嫡小姐,他呢?你爹一个小妾的兄弟,除了会死读几本书,他还会什么?你这是想让穆家丢脸,想把你娘活活气死吗?你不知道你娘最讨厌吴氏,最恨吴家人吗?」 第十一章 穆宁芷被骂得软倒在地板上,只会掩面呜呜痛哭。 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只想着情郎是多么的俊秀迷人,幻想着他们会有多么美好的未来,可是当后果产生之后,她才开始意识到大事不妙,但直到被穆深骂得狗血淋头了,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到底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儿。 「小叔叔,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该怎么办?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被我爹打死啊,呜呜……」 穆宁芷也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穆清虽然宠爱小妾,但是他绝不会做下宠妾灭妻之事,更不会高看吴氏一眼,在他眼里,妾室就是用来玩乐的,虽然生了儿子让他很满意,但也不会让她踩到正妻头上去。 而且穆清出身翰林院,最讲究礼仪规矩,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嫡亲的女儿做下这种伤风败德的事,居然自贱身份与小妾之弟苟且偷欢,他一怒之下可能真的将穆宁芷打死,最后落个一尸二命。 眼见穆深依然脸色阴沉似水,梁婉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帮帮她吧,毕竟是自家的孩子不是吗?而且将这件事快点处理了,免得真正闹了出去,越发不可收拾。」 穆深问:「你说怎么办?」 梁婉摇头,说:「我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哪里管得了这种大事?」 穆深却不以为然,他正想考量一下梁婉到底有多大本事,也想趁此机会为她取得一些在穆家的发声权,所以故意追问:「我一时也是被气晕了头,脑子里很乱,你如果有点头绪,就先帮我出点主意?」 梁婉其实从刚才就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办,在后世这也不算太大的事,也许有狠心的父母会因此和子女断绝关系,但是大多数父母还是会帮助女儿渡过难关,或者堕胎,或者产子,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但是在古代,这种事情就没有这样简单了,不管是堕胎还是产子,在以后都会是大麻烦,穆宁芷的未来很难幸福。 梁婉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无法和孩子的父亲成亲,那么宁芷就只有堕胎,然后在家乡找个老实厚道点的人家嫁出去,可就算这样,也无法保证宁芷未来就不受气,毕竟没有男人能够平心静气地接受自己的妻子有这样的过去。」 穆宁芷的哭声越发凄婉起来。 梁婉接着说:「再者,我听我娘说过,女人第一胎都是最关键的,不要轻易堕胎,否则很容易伤身,也许以后就再也不能受孕产子了,如果那样的话,宁芷就算日后嫁了,又怎么获得幸福?」 穆深问:「那以你之意,到底该如何?」 梁婉想了想,说:「那吴柯是吴氏的兄弟吧?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原来的品性如何?」 穆深冷冷地说:「做下这种事,还能有什么品性?他现在是个酸秀才,还梦想着一朝金榜题名呢。」 吴氏原来也是一户普通农家的好女儿,只因弟弟吴柯自幼爱念书,父母便倾尽全力供养他念书,吴柯还算聪明,十四岁就考上了秀才,可也许用功太过,考试过后就一病不起,家里也无力再为他求医问药,吴氏心疼弟弟,咬牙自卖身子,才进了穆家做了穆清的小妾。 吴柯病好后,很是心疼姊姊,觉得姊姊是为了自己才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他后来发现姊姊在穆家受到正房夫人孙氏的打压,心里大为不平,寻思着怎么才能真正让姊姊在穆家站稳脚跟,并且不受正妻的气,读书人歪心眼最多,他想来想去居然就打起了穆宁芷的主意,在他有意引诱之下,穆宁芷这个深闺怀春的少女就这么轻易上钩了。 当穆深语气平淡的推测出前因后果时,不仅梁婉愕然,穆宁芷更是惊呆了。她傻傻地问:「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不!不会!吴郎不是这样的人!」 两相情浓时,吴柯把穆宁芷夸得仿佛天上仙女,说他对她是如何朝思暮想,爱之入骨,谁能想到事实真相却是如此冰冷和残酷? 穆深看都懒得再看穆宁芷一眼。 春心萌动是一回事,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可是守不住自己的底线,被男人三言两语就骗去了贞操,那就只能怪罪穆宁芷太蠢。 梁婉叹息一声,对穆深说:「看来这事还是尽早和二哥二嫂说吧,看看他们的意思。」 毕竟他们才是穆宁芷的亲爹亲娘。 穆深却固执地说:「我想先听你的意见。」 梁婉瞪他一眼,又无奈地看一眼只会哭的穆宁芷,说:「真要问我的意思,既然吴柯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匹配宁芷也说得过去,就让他们尽快成亲好了,不过不能在家乡成亲,而是要到京城去,去时也把吴氏带到京城,把宁锦留给嫂子抚养,然后告诉吴家人,好好对待宁芷,否则他们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宁锦。」 穆深握住梁婉的手,他看着神情冷静,言谈机敏的妻子,心底那份曾经被强行压抑的感情犹如火山喷发,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从见到梁婉的第一面起,到现在与她新婚燕尔两情缱绻,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前世修德今生才能得到如此心有灵犀的如花美眷。 看着匍匐在地哭得一塌糊涂的侄女,在看看身边的梁婉,穆深握紧她的手,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生,他都不会让他的女人如此哭泣。 穆清和孙氏终究知道了这件事。 结果可想而知,穆清怒火攻心,气得当时就要取来家法,把穆宁芷狠狠揍一顿,而孙氏先是呆愣,接着嚎啕大哭。 穆深阻止穆清,穆宁芷如今有孕在身,柯受不得这种折磨。 穆清自从被罢官以后,意志消沉,而穆深年纪渐长,又自来很有主张,穆清这两年反而越来越看重自己这个小弟。 他憔悴地问穆深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穆宁芷丢了穆家人多少代清白传家的名声。 于是穆深说出了他的解决方式。 如同梁婉的建议,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让穆宁芷和吴柯早早成亲,趁着穆宁芷如今肚子还看不出有什么怀孕迹象,越早嫁给吴柯越好,这个时代早产儿还是不少的,到时候就算有人怀疑,只要吴家人不说出去,别人也就不好说穆宁芷什么闲言碎语。 但是穆宁芷目前刚刚怀孕在身,禁不得舟车劳顿,所以还是只能让吴柯从京城赶到乡下来完婚,然后等穆宁芷熬过前三个月,再跟随吴柯到京城定居。 京城里有穆宁芷的大姊和二姊,现在穆深和梁婉也即将去京城,便可确保穆宁芷出嫁后不会孤立无援。 但穆深的安排不止这些。 穆深对孙氏说:「嫂子,恕小弟不恭,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当初你想替穆家留后,所以借腹生子的主意不算错,但是后来你怎么就心软了,没有去母留子?到现在你看看,一时心软造成什么结果?」 孙氏已经哭得晕厥过去一回,现在软在椅子上,不停地用手帕抹着眼泪,听了穆深的话,哀泣地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看老爷喜欢吴氏,吴氏又一向服从乖巧,怎知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对她好,给她留条活路,她却唆使兄弟来祸害我的闺女,呜呜,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穆宁芷堂堂一个嫡女千金,下嫁给父亲妾室的弟弟,本身已经乱了辈份,更别提跌了身价。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门让人能气到吐血的亲事。 穆深又说:「早年嫂子买的一批丫鬟如今年纪也大了,其中也有几个容貌还不错的,回头嫂子就把她们都送到二哥房里吧,嫂子既然已经开了纳妾这个先例,干脆就替二哥再多纳几个,多生几个儿子,也省得吴氏有恃无恐,以为自己有了个儿子,就有了免死金牌呢!她能生儿子,别人就不能生了?」 穆深看穆清不太高兴,便转而对穆清说:「二哥,你也别皱眉,别舍不得放吴氏赴京,等这几个丫鬟为你再生几个儿子之后,我再让吴氏回来伺候你,到时候看她老实不老实?」 梁婉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到此时才不由暗自心惊。 这才是穆深的杀手锏,这才是他解决吴家隐患的决绝手段。 相较梁婉的解决方式,穆深这才是打蛇打七寸,真正捏住了吴家人的命门。 梁婉的方法虽然也不错,但是只要穆清只有穆宁锦这一个儿子,吴家人就会有恃无恐,可是一旦多给穆清纳几个妾,再多生几个儿子,那吴氏的优势就荡然无存,而吴氏为了儿子能在穆家获得好待遇,就只能要求弟弟吴柯善待穆宁芷了。 说起来,梁婉毕竟是在一夫一妻制度的社会里长大的人,她怎么也习惯不了一男几女的家庭模式,所以才没有穆深这样的狠手段,一举就捏住了吴氏的命门,让她无法再作怪。 穆深的手段虽然很辣,不过梁婉并不会同情吴氏,相反的,看穆深这样毫不手软的解决方式,以后他应该不会像穆清这样糊涂犯下同样的过错吧? 如果再好一点,穆深永远不纳妾,不就更完美了? 梁婉叹口气,她也知道这有些近乎幻想,虽然穆深说过,穆加的家规要求男丁四十岁仍无子,方可纳妾,但是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因为穆宁芷的事,穆深晚了一天才赴京。 梁婉也没能找到时间和梁正细谈,只能给他留了封书信,信里不外是要他好好念书,孝顺父母,如果手头上缺钱花就告诉她,她日后会供他念书,希望他能早日功成名就。 日行夜宿,从穆家村到京城,整整赶了半个月的路才到达,到达京城时正值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 梁婉好奇地从马车车窗里向外看,打量着大周朝的京城,虽然不能和后世的现代化超级大都市比较,但是这座京城规画得相当不错,南北大街,东西大街,横竖的几条主要街道都非常平坦宽阔。 穆宅位于京城西区的猫儿眼胡同,这里几条胡同多是京城官员居住的地方。 日夜都有兵马司的官兵巡逻,所以治安相当好,小偷不敢光顾,就连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卖婆也无法轻易登门。 梁婉对于这样的居住环境相当满意。 穆宅不算大,只是个三进的院落,毕竟翰林官员还算相当清寒,没有多少外快收入,又没有多少管道贪污受贿,所以穆宅从来没有富丽堂皇过,如今两年多没有主人居住,虽然留下了几个看家护院的仆人居住,但是仍免不了杂草丛生。 房屋失修,显得有些破败。 穆深要梁婉住进第二进的主人正院里,第三进院子主要是后花园,以后可以让孩子们居住。第一进则是大堂,客厅,前书房,以及主人房。 正院的主房是五开间的大屋子,里面一色黄花梨家具,只是这些家具显然有些年月了。黄色已经变成了褐色,而且留守的仆人打扫不勤快,上面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梁婉有点惋惜地看着,说:「怎么没有好好保养呢?」这些在她眼里可都是古董呢。 穆深看似轻描淡写的扫了看守庭院的家仆穆平一眼,吓得穆平缩了缩脑袋,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洞里去。他觉得自家五爷比已经过世的老太爷和现任家主的二爷都可怕呢。 穆深回头对梁婉说:「这些家具还是先父当年置办下的,二哥被贬官返乡时走的匆忙,害怕京城里再有大变故,所以许多家具都没来得及收起来,白放了这两年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受潮虫蛀什么的,咱们先收拾出来一间屋住着,再慢慢清点打理吧。」 第十二章 梁婉前世就很喜欢这种实木家具,所以有耐心慢慢整治,虽然后世推崇紫柚,她却更喜欢黄花梨,这种木料颜色鲜亮明快,放在屋子里看着就舒服,紫柚木色泽沉重,她不怎么喜爱。 她有些愉快地想着,这样一屋子做工精致的黄花梨家具,如果保存到后世,绝对会是天价呢。 梁婉带头,两个小丫头荷花,腊梅帮忙,主仆三人草草收拾出来一间西厢房,穆深和梁婉暂时住在这里。主屋需要认真仔细打理,还要检查屋顶是否有坏瓦,三两天内是无法入住的。 春心被穆深留在了穆家村,并嘱托嫂子孙氏年后就打发她嫁人完事。 荷花,腊梅是原来的两个小丫鬟,今年都才十四岁,就一并带来了京城,交给梁婉调教。 轻易打发掉了春心这个潜在情敌,梁婉去了心头刺,整个人都轻松愉快了许多。 说实话,她这个后世来的人还真没有古代内宅的宅斗经验,她的性格也不屑和别的女人争锋吃醋,如果被背叛,他会干净利落地和对方分手。 可是这种作风,并不适合古代的女子啊,这里的女子讲究从一而终,就算被男人背叛,她们又能做什么抗争呢?哭一哭,闹一闹,就没有然后了,还是继续忍受和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过下去。 就像孙氏,因为没有生儿子,甚至不得不被迫主动替自己的男人纳妾,这才真正叫人气呕呢。 梁婉不知道的是,穆深原本是打算带着春心的,因为春心一直服侍着他,只是他看出来梁婉不太喜欢春心,并且春心最近明显对他有不怎么纯洁的想法,所以他才把春心还给了孙氏。 梁婉心情愉快了,穆深自己也觉得高兴了不少,虽然他觉得这样多少有点受制于一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所以他也就认了,心甘情愿地不当一回事了。 一步让,步步让,穆深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而不自知了。 邓芝也和穆深一起返回京城,进了城后他就独自离去了,而当夜他却又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到了穆宅。 丫鬟琳琅大约十五岁,相貌端正,举止有度,婆子姓王,大约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看起来就很精明干练。 邓芝看着穆深了然的笑容,有点讪然,说:「王爷听说你带了家眷进京,这是他特地宽赐给嫂子的,嫂子以前没在京城生活过,以后有她们帮忙,也能快些适应。」 穆深摆摆手,说:「没关系。」 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为霍淳做事,就不在意他多派几个人盯着自己,他自认问心无愧,还会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往好的方面想,正如邓芝所说,丫鬟与婆子是摄政王府里的人,不管是人脉还是见识都高人一等,对于初到京城什么都不懂的梁婉,这两人一定能帮得上忙。 邓芝笑了笑,笑里却带了点苦涩,说:「也不只是你,我那里也被送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呢,虽然卖身契都给了咱们,可是她们最终会听谁的话,咱们都心知肚明,以前是我想错了,以为自己终究和别人是不同的,可谁知道……呵!算了。」 穆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丫鬟琳琅就找了个机会,微笑着将一张房契交给梁婉,说:「夫人,这是西市大街最繁华地段上的一处店面,目前正在经营的是胭脂水粉等一些女人家用的物事,因为有不少宫廷御用的秘方,所以大富大贵之家的夫人小姐们都爱用,生意挺不错,王爷听说你有意做些小生意赚点私房钱,所以就做主将店面过户给了你,正巧就是一千两。 随着房契送过来的,还有那间店里几个伙计的身契,以及店铺掌柜的聘用书。 昨夜穆深已经和梁婉详细交代过琳琅和王婆子的身份来历,所以她对于琳琅的这番话语不是很惊讶,她看着手里的各种契约书,倒是有点五味杂陈。 前世里梁婉就在商场里竞争,知道如果要自己开店做生意到底有多难,先要筹措本钱,又要抢到理想地段的店铺,有了店铺还要愁货源,有了货源又要担忧客源,各种资源都有了,还要选择合适的店员和管理人员。 就算这种种条件都达到了,如果处理不好与左邻右舍的关系,店面依然无法顺利开张下去,就算硬着头皮经营了,也免不了生出各种事端,最后只能赔本破产了事。 而在女子处处受约束的古代,梁婉更不可能独自一人经营起这样一个黄金地段的旺铺,更别说还能弄到宫廷秘方的货品贩卖了。 果然是靠大树好乘凉啊。 摄政王也真是大手笔,为了笼络一个小小的举人,就舍得送给他的娘子这样一份大礼,就算梁婉再傻,她也知道这间店铺的有形加无形资产,如果真要折价的话,恐怕几万两也买不下来,而现在人家只收了她准备好的一千两银子,简直等于白送了。 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份大礼能收吗? 梁婉晚上将店铺契约,给穆深看,询问他的意见。 穆深将契约看了看,轻松地笑了笑,说:「没事,放心收着吧,这应该是邓芝的好意,他大概是因为王爷送了丫鬟婆子,心里不高兴,所以就和王爷讨价还价额外要好处了。他知道你想赚点私房钱,所以就向王爷讨了这个店铺吧。」 梁婉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她还是琢磨不透邓芝和穆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更猜不透邓芝和摄政王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既然穆深说她可以放心收下这送上门来的好处,那她就大方收下就是了。 该厚脸皮的时候就要厚脸皮,有大树可以依靠,也就没必要非让自己辛苦地白手起家。 梁婉对京城各种状况一无所知,要她白手起家开间店铺,并且顺利经营下去并有盈利,还真是非常困难。 现在摄政王送了她一份大礼,她虽然收得有点心虚,但多少也是松了口气。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女人出嫁后的好处还是挺多的,起码这个时代的人们都会看着男人的面子,而送给他的女人等价的尊荣。 一旦这样想,梁婉就觉得在这桩婚事里,还是自己占的便宜居多了。 她把各种契约书小心收好后,才转而主动地投入到穆深的怀里。伸手搂住她的颈项,小声地说:「我以前在家乡,觉得赚一两银子都好困难,可是跟着你到了京城,转眼就有了间年盈利过万的店铺,真觉得像做梦一样。」 穆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相比起那小生意,他更喜欢她这娇柔的模样,所以他同样环抱住她的纤腰,大手忍不住探进她的小衣内,抚摸起她细腻如凝脂的光滑皮肤,当双手握住她胸前的丰盈时,他觉得自己又饥渴了。 梁婉却继续说道:「夫君,相比起穷困潦倒,我自然喜欢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我不希望你为此而付出太多,如果有性命危险就更不值得,说实话,我真不想让你出海。」 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再强也不会强过后世的先进科技,而且就算不管大海中惊涛骇浪和海底的各种危险,就只说现在落后的生活条件,恐怕就会造成船上各种疾病的发生。 而且她也打听过了,这个年代,海上还有着许多的海盗,她简直不敢想象穆深出海到底会遇到多少困难,他真的能平安返回吗? 穆深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住她,双手利落地褪去两人身上的衣裤,然后将自己深深埋入她的蜜 穴,满足地低叹口气后,他慢慢地在她娇嫩的花蕊之中辗转,等她也开始变得春情难耐了,才搂紧她的腰用力的抽 插 冲 刺起来。 梁婉虽然依然为着明日的离别而忧伤,但最终还是迷失在穆深强烈的占有之中,她在他的身下婉转呻 吟,像一朵只在深夜才娇艳怒放的花儿,把最娇媚动人的姿态只留给自己的男人。 当她在他的怀里达到顶点时,穆深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安心等我回来。」 穆深没有在家过年就走了。 梁婉怅然若失了两天,怕自己这样一蹶不振下去,马上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修缮房屋、打磨家具上。 摄政王府来的丫鬟和婆子的确帮忙她不少,无论她需要什么人才,不管是泥瓦匠还是木匠,琳琅和王婆子都替梁婉办得妥妥当当的。 而且她们虽然出身王府,又是摄政王重用的人,可是她们的身上并没有骄矜之气,行事落落大方,为人处世不卑不亢,相处起来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能够调教出这样出色的手下,想来那位赫赫有名的摄政王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梁婉对此有点好奇,但她转眼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她这样一个小人物还是乖乖过自己的日子吧。 除夕之前,穆清已经出嫁的大女儿穆宁芳和二女儿穆宁菲特地来拜访梁婉,她们都嫁给了京城中的小官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穆宁芳已经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娘,穆宁菲也有了一个女儿,她们带着孩子来认亲戚,倒是热热闹闹,没有半点冷场,大家相处还算愉快。 梁婉对穆深这两个侄女的印象还不错,她们或许因为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所以为人处世上比穆宁芷显得要明智许多,也不会动不动就抹眼扫,性子大方面爽朗。 除此之外,邓芝一母同胞的的妹妹邓芙也特地来拜访梁婉,说她哥哥出了门,她也没有嫡亲的嫂嫂,独自一个小姑娘在家实在无聊,以后会经常来找梁婉串门子。 相比起客客气气的穆宁芳和穆宁菲姐妹,梁婉更喜欢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她的相貌虽没有哥哥邓芝那样令人惊艳,却独有一种清灵之气,宛如不食人间烟火。 从邓芫的口中,梁婉才知道邓芝和邓芙兄妹俩是邓家的庶出子女。不仅生母已逝,父亲和嫡母也去世了,上头三个嫡子的哥哥容不下他们兄妹,就藉着分家将他们兄妹赶出了家门,只分给他们十几亩薄田和一座小小的二进院落。 邓家其实算是京城颇有名的富豪,邓父生前少说也有几百马两银子的身家,可是最后落到邓芝邓芫手中的,全部折算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万两。 梁婉听得无语,其实后世里私生子和婚生子争家产的也比比皆是。归根究抵还是男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才惹出的祸,不但闹得家门不宁,还苦了自己的孩子。 邓芫却微笑说:「哥哥说,他不靠爹娘,自己就能养活他和我,以后他还会为我置办一份大大的嫁妆,我相信他。」 梁婉忍不住羡慕地说:「你有个好哥哥,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每个女孩子都希望有个超级疼爱妹妹的完美哥哥,梁婉也不例外,只是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里,都只有一个弟弟而已。 邓芫嘻嘻一笑,说:「嫂嫂说得不对,不是以后一定会幸福,是我现在就很幸福啊,哥哥真的很疼我,什么都随我意。」 梁婉摸摸她头上玲珑雅致的珠花,也笑起来说:「你说得对,我们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岁月静好,生活安稳,还有什么不满足不幸福的?」 其实梁婉心底明白,她的幸福是谁赐予的。 无论是穆宁芳、穆宁菲姐妹也好,邓芫也好,其实都是受穆深所托,才会经常来探望她、陪伴她的吧? 第十三章 这个男人离她越久,反而更加地住进了她的内心里。 到了如今,梁婉已经完全不在意什么「人质」之事了。 她作为人质在京城平安顺遂地过日子,穆深却在海上漂泊吃苦呢。 除夕夜,管家穆平受梁婉的委托,发放红包给家里的仆佣,大家欢天喜地的。 一起对着主母梁婉磕了头,说了吉祥话,然后又一起坐到前院的偏厅吃了丰盛的年夜饭。 穆平也送给了梁婉一个红包,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相貌憨厚,言语不多。 只是简单地说:「是五爷走之前亲手交给小的,嘱咐小的一定要在除夕夜交到夫人手上,是五爷送给夫人的新春礼物。」 梁婉醒来有些失落的心顿时犹如被放进了煮沸的热水里,她拿着大红的信封,手指有些颤抖地慢慢撕开,里面却只是薄薄的一张信纸,短短的几行字—— 娘子: 你也很好,如果你继续这么好下去,为夫也会每天多爱你一点的。 夫穆深 梁婉出嫁的第一个大年夜是独自一个人度过的,可是她的心情一直很好,一直在不自觉地咧嘴傻笑。 她想,古代的男人浪漫起来才会真的让人受不了呢。 她没想到新婚第一天自己对穆深的大胆表白,他不仅听进去,而且还用这个方式回应了她。 梁婉抱着信纸在除夕夜里翻来覆去地看,伴随着除旧迎新的鞭炮声,真心觉得自己好幸福。 虽然穿越并非她所愿,可是她多篸幸运遇到了穆深,似乎她的穿越就是为了遇到他,在那个时候,那种状况下,他准备挑选一个娘子,于是她就魂穿千年而来了。 梁婉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元宵节,之后她的身体忽然开始诸般不适,乏力、体温偏高,呕吐,嗜睡等等。 她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时,王婆子却抢先为她请来了王府里的大夫。 大夫诊脉之后说:「脉象还不明显,但八九不离十是喜兆」 梁婉呆了半天,才意识到对方是说她怀孕了。 她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无法从这个消息中冷静下来。 前世里她虽然迟迟不婚,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甚至曾经想过干脆当个未婚妈妈,后来国为担心小孩子没有健全的家庭,恐怕无法健康成长,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婆子宫四个儿女,生育经验丰富,她做主照顾起梁婉的生活起居,吩咐她怀孕前三个月一定要多休息,要好好坐稳了胎,之后才能适当地增加活动量,并且要少思少虑,更不要轻易哭泣,否则对母体和孩子都不好。 虽然王婆子这么说了,可是身为一个初次孕育未知小生命的准妈妈,梁婉又怎么可能不多思多虑? 丈夫不在身边,她无依无靠,父母不在身边,她连个说知心话和撒娇的对象都没有,一颗心更是没着落。 然后她又想起这个时代没有超音波,也没有其他的怀孕期间检查,如果肚里的小宝宝不健康怎么办?如果生产时遇到难产,这里又没有剖腹产,她又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还真是不能多想,可是一旦想了开头,就无法停下来了。 虽然穆家和梁家似乎都没有什么遗传疾病,但是穆深曾经有三个哥哥夭折。 谁又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呢?是外在因素,还是遗传的体质不好? 梁婉因此而坐立不安,晚上睡觉还做起了恶梦,不是梦到自己生了个有残疾的孩子,就是梦到穆深遇到海难,每次都半夜吓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梁婉迅速憔悴下去,她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坚强,可是每每用手摸到自己的小腹,她立刻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邓芫来看望她时,被她消瘦的身形和苍白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说:「嫂子,你都快瘦成竹竿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梁婉无奈地一笑,说:「我知道,可就是没办法不胡思乱想。晚上也睡不好,白天吃了还会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我自己受罪没关系,可以宝宝也跟着受罪了,我真害怕……」 邓芫小小的脸蛋难得露出严肃表情,她仔细询问了一番梁婉的状况后,思考了一会儿,说:「穆大哥和我哥哥出海了,短则半年,长则三年两载也不一定,暂时是指望不上穆大哥了,不如把梁家的伯父和伯母接过来吧?你有父母照顾着,哪怕只是陪你说说话,也难免了你许多忧愁,人在患难中,其实最盼望看到的还是自己的亲人吧?」 梁婉点了点头,她确实思念自己的父母了,不过不是现在的梁父梁母,而是前世里更加疼爱呵护她的父母,这种思念因为毫无重见两老的希望而更是撕扯着她的心,让她每每在午夜泪流不止。 琳琅劝她,孕妇经常流泪会落下眼疾,而且对胎儿也不好,她虽然极力隐忍,可是有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 一怀上孕,梁婉整个人都变了,许多反应无法由理智控制,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太脆弱,根本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梁婉最终还是派人回穆家村,给哥嫂穆清和孙氏报了喜讯,同时说明自己目前状况不好,希望让自己的父母、弟弟能够随着吴柯,穆宁芷的车马一起赴京。 而在邓芫探望她之后的第三天,摄政王府派过来一位专攻孕妇、产妇的老太医,老太医是原来太医院的医正,如今年事已高就退休了。被摄政王府供养着,如今又被王爷派到了穆家帮忙。 梁婉诚惶诚恐,她觉得以穆深小小一个举人的身分,实在不值得堂堂一们实权在握的摄政王如此隆重对待,除非穆深正为王爷做着什么特别重要,或者特别危险的工作。 而一旦这样想,她就越发不安起来。 她担心肚里的宝宝,更担忧起远在海外的穆深。 老太医按照王爷的指令,在穆宅暂时住了下来,每日早晨为梁婉诊脉,其他时候梁婉如果觉得不适,老太医也会随时为她诊治,食疗为主,药物为辅。 三天下来,不仅不再时刻焦躁难安,神态安然许多,晚上的睡眠也平复了。 几乎不再做梦,就算有梦,也不再是恶梦连连。 一直困扰她的妊娠呕吐也终于抑制了下来,虽然吃下东西之后,她还是经常会感到难受,有时候会想吐,好在只要她安静坐着休息,就不太会真的吐出来了。 邓芙笑着摇了摇手。说:「我就知道嫂子会多想,所以才特地又过来一趟,纪老太医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 梁婉瞪大了眼睛,问:「你特地为我去王府求人?你也太大胆了吧?」 三岁的小皇帝就是个傀儡,真正的「皇帝」是谁,天下人谁不明白呀? 邓芫不以为意地摇头,说:「我的好嫂子,你没有见过王爷,自然也和别人一样,把他想像成可怕的人物,其实他挺好的,真的,国家大事之外,他都是很平易近人的。」 梁婉有点发愁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就算再聪明也只有十三岁,而且还是这种封建时代里见识缺乏的千金闺秀,她哪里便得那些政治动物的复杂和可怕? 后世哪个政治人物不会作秀?他们一个比一个更会表现亲民好不好?可实际上呢? 邓芙似乎明白梁婉的心情。调皮地笑说:「自从我哥攀上王爷,我就知道我们家注定了不会平静,既然已经打上了摄政王府的烙印,那倒不如以平常心和王府交往,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又能怎样呢?反倒让那些人看轻了我们,如果以后注定因此而遭难,那我现在也狐假虎威风光过了,还有什么遗憾呢?」 梁婉觉得好惊讶,她发现邓芫这个小姑娘有着远超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颖慧呢。 梁婉的心一跳,难不成,她也是穿越来的? 会是和她一起穿越而来的同伴吗? 事后,有一次,梁婉故意在邓芙面前提到:「你知道黄石公园吗?」 邓芫瞪大了眼睛,猜疑地摇了摇头,说:「那是什么?我倒知道黄石公。」 梁婉有些失望地低下头,看来邓芫并非她的朋友。 梁婉不是个冲动的人,她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穿越过来非常孤独,可是她并不会强求所谓的「同伴」。 她之所以兴起试探邓芫的心思,是因为她当初穿越之前,是和其他三个朋友一起待在车子里,她莫名其妙就灵魂穿越了,那和她情况相同的其他三个朋友如何呢?会不会和她一样来到了这个时代? 有时候,梁婉总免不了这样想。 但是这次试探失败后,她就再也不提后世的只言片语了,这个时代的人们不理解何谓「穿越」,何谓「重生」,她如果表现得太不寻常。搞不好会被当成妖怪呢! 穿越者,低调才是福。 只是梁婉还是觉得邓家兄妹似乎和摄政王府的关系太过密切了些,邓芫居然连王爷送皇帝什么礼物都知道? 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个小姑娘,邓芫显然对王爷印象很好,每次说起他时都会眼睛亮闪闪的。 唉,邓芫才十三岁,报政王却已经三十了,现在早就应该妻妾成群、儿女成行了吧? 这样一想,梁婉都忍不住为邓芫感到心疼和叹息。 只是,穆深、邓芝、霍淳,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梁婉依然猜不透。 二月刚到,梁敬言、赵氏夫妇携着儿子梁正一起来到了京城,他们是随着吴柯、穆宁芷这对新婚小夫妻一起赴京。 吴柯、穆宁芷在穆宅停留了一夜,次日就搬回京城南部的吴宅,那房子还是吴氏偷偷为娘家人买下的,为的是方便吴柯在京城念书,多多认识交往一些读书人和达官贵人。 如今吴氏已经早早就住在了寻个小小的一进院落里,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穆清和儿子身边。吴家的事和梁婉关系不大。她也不怎么关心,她此时完全沉浸在家人团聚的喜悦之中。 梁婉虽然和梁敬言、赵氏的感情不够深,但是看到他们还是感到很安慰,甚至赵氏的唠叨也让她觉得多了几分亲切,这才是她的家人啊。 当然比起父母,她更喜欢弟弟梁正,她亲自拜托神奇早熟的邓芫替弟弟推荐了一间名声良好的私塾,梁正要再念两年书,梁婉才让他去考举人,她并不赞成太过压榨这孩子,还是一步一步先打好基础再说吧。 同时她也让梁正代替自己经常去视察店铺,让他接触一些从商这道,教他种种商业常识,心态也越来越平和,原本消瘦憔悴的身形也逐渐变得丰腴起来,脸蛋上有了点肉,不再皮包骨头似的吓人。 梁婉坐稳胎之后,本想找点事儿做,比如学着做女红,或者发穆深希望的那样学会几样拿手菜肴,可是她不是被针刺伤了手,不是在厨房被薰得眼红泪流咳嗽不止,在纪太医的反对下,她只好停止了这种自虐般的行为。 她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这种米虫似的生活,但是怀孕后她变得很容易疲倦,每天处理一迠家务事,听听仆人们的报告,她就觉得很累了,上下午都要补觉,这样一来,倒让她觉得时光匆匆,每天都过得很快很快。 她每天午睡醒来后,都会念一点书给肚子里的宝宝听,然后会练一练毛笔字,她按照后世准妈妈们的习惯,开始记录自己每日怀孕的点点滴滴,以备日后给宝宝和宝宝的爹看。 v第十四章 冬去春来,转眼盛夏又至,等死熬过了火热的夏天,叶落秋凉之时,梁婉在苦苦熬了一日一夜之后,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分诞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很健康的男孩儿。 因为宝宝的爹还没回家,宝宝没有大名,梁婉便给他取了个小名,叫想想。梁婉每天和他说话。「想想,想不想爹爹呀?等想想会笑了,爹爹就回家了呀。」 想想很认真地看着她,挥舞着小手回答她:「依依,呀呀。」 天冷了之后,梁婉带着宝宝又住进了西厢房。 这天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王婆子念叨着最迟今晚就要下大雪,今年的雨雪不多,但是每次都下得很大,这有利天冬小麦的成长,预期明年也会是个丰收的好年景。 宝宝醒得很早,玩了一会儿累了,趴在梁婉的怀里找奶吃,梁婉把伺候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自己坐在坑上掀开衣襟给小想想喂奶。 为了亲自给宝宝喂奶一事,王婆子,琳琅都好心劝了她好几回,侄女穆宁芳和穆宁菲也劝阻了她两次,说大户人家的主妇没有亲自喂奶的,都是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找好了奶娘,由奶娘帮忙喂孩子。 但是梁婉有来自后世的医学常识,她知道母乳喂养的重要性,所以她怎么可能放弃亲自喂奶呢? 而且在心理上,她也不乐见自己的孩子去吃别人的奶,那不就等于把孩子推给别人,反而和自己生疏了吗? 她才平做那种傻事。 梁婉的娘赵氏也支持她亲自喂奶,她说:「咱乡下人没城里人这样讲究,谁家不是亲自喂奶,孩子吃谁的奶和谁亲近,干嘛花钱请要把孩子往外推?我就说那些富贵夫人太讲究,所以才和儿女不亲近。」 梁婉的产后调养得很好,一对乳房比未婚前明显丰满了两圈有余,有时候奶水太充足而宝宝吃不完,她甚至会肿胀得发疼,不得不自己用手挤出来一些。 今天也是如此,宝宝只吃了左边的奶就吃饱了,呼呼大睡起来,梁婉把他小心放到炕上,又盖了层柔软的鸭绒被。 梁婉看了一会儿宝宝甜美的小脸,右胸实在饱胀得难受。她不得不坐起身来,取了炕桌上放的小碗,抬的为自己挤奶。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内室的棉帘被掀开,因为没有通报的话,男客入不了内宅,所以梁婉并不担心春光外露,她以为是丫鬟琳琅有什么事,便头也没抬地说:「小声点,宝宝睡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走到炕前,低头看着她,目光直直盯在她饱满高耸的乳房上,便再也移不开。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久别重逢,梁婉这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相思早已刻骨,她再也不想离开他,永远永远再也不要分开。 穆深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低喃:「娘子,为夫回来了。」 穆深回来了。 整个穆宅都活了过来,明明外面正值寒冬,穆家内宅却好似春意早已来到。 最开心的是梁婉,她一整天都晕乎乎的,和谁说话都笑咪咪的,就算小丫头犯了错她也不计较,大家看到她那个样子,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老爷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啊。 笑过、闹过,接风宴吃过,晚穆深和梁婉沐浴后又忍不住激烈纠缠一番,彼此心中的那份喜悦与积压已久的情欲才慢慢得到了释放。 两人都是既疲惫又舒服,重新清洗干净了,在一个被窝里躺着,这才有了余暇说点知心话。 梁婉问:「还出海去吗?」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事。 穆深叹息一声,说:「不,不用再出去了。」 这次他已经圆满完成任务,后续就交给更适合的人去做吧,他还是回头做他的士子文人。 梁婉松了口气,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一年里我有多担心。」 穆深拉起她的手,玩弄了好一会儿,又放到嘴边亲亲咬咬,这才说:「我也挂念你,有几次处于生死边缘,就是想你和家人,才咬牙熬过来了。」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梁婉哪里不知道远洋航海的凶险? 她拥抱住他的腰,感受到这种真实的温暖和依靠,喃喃道:「夫君,怎么办?我觉得我再也离不开你了,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做你的好娘子,你出好好爱好,好不好?」 穆深把她推倒,俯身到她饱满高耸的酥胸之上,低声说:「好,都随你。」 梁婉微微翘起了唇角,伸手环抱住自家男人因为风吹日晒而变成古铜色的身体,当男人的饱胀欲 望再次将她的蕊心填满时,她觉得自己空落了一年的心也被盈满了。 他说,都随她。 这一次,她对他再没有半点怀疑,因为她的心已经感受到了这句简单文话语中满满的包容与爱意。 次日,夫妻二人都起晚了。 等到日上三竿了,两人好不容易穿戴整齐,穆深抱着想想逗弄着玩,就快百天的宝宝已经会笑了,被穆深一逗就咧开嘴角,对着他这个初次见面的爹爹露出笑容。 穆深忽着儿子爱不释手,抱起来就不愿意放下了。 梁婉笑看着他们父子,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既然回来了,不用去王府吗?」 总是要交差吧? 穆深笑了笑,「已经交接完毕了。」 梁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奉命出海的穆深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摄政王府交差,公事完毕之后才回了家。 不过她还是似真似假的抱怨:「哼,我居然不是第一个见到你的,我要吃醋了呢。」 穆深哈哈一笑,心情愉悦地说:「傻娘子。」 男人喜欢女人把他放在第一位。虽然他们的很少能把女人放在第一位。 穆深把宝宝放到炕上,然后取了个锦囊递给梁婉,说:「这是为夫出海的报酬。」 梁婉打开锦囊,却见里面厚厚一叠银票,全是一万两面值的,整整有二十张。 她有点目眩,这等于她那个胭脂水粉铺二十年的盈利啊! 「怎么这么多?」 虽然她知道这个时代的海商都很富有,每次出海都会换来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润,但是穆深一人就能独得二十万两,依然让她惊讶。 穆深似乎无意多说,只简单回答:「我们遇到了几次海盗,反劫了他们,所以所获颇丰,我和邓芝的报酬是一样的,而王爷的所得,是我们的百倍,我们这点算是蝇头小利,不值一提。」 「可这是用命换的血汗钱。」梁婉叹了口气。 穆深笑了笑,说:「谁赚钱都不容易。」 倒是很欣喜穆深面对巨额财富依旧冷静的模样,越和他家娘子相处,他就越能在她身上发现许多令他惊讶又赞美的物质,那种从容与大气甚至超越了当世诸多男子。 梁婉问:「那以后官府就要正式开辟航海商线了吗?如果这是机密,你可以不说的。」 梁婉只是好奇,在她已知的历史上,华夏王朝基本上都是闭关锁国的状态,虽然西方曾经有过丝路,但是正式的海上商道却有。 穆深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有确定,不过我和邓芝都认为王爷会大力主张开辟远洋航线。」 而且重要的是,霍淳有意建立正规的的海军和大型舰队,这才是霍淳要穆深和邓芝出海去探一探虚实的最大原因。 邓芝想出海发财,穆深想藉此与摄政王府攀上关系,缓解一下穆家与朝廷紧张的关系,而霍淳的目光或许更远,在几方人马的积极运作之下,这才有了大周朝建国以来第一次的大型远洋航海。 这次航海不仅替大周朝绘制了更为详细的远洋航海图,并且还和途经的一些小国家建立了邦交,而甚为浣的意义直到几百年之后,才为后人所意识到。 注定会在大周朝史书上留下足迹的穆深,此时却一如世间众多面对着娇妻爱子的男人一样,只是满心愉悦地微笑着。 他对自家娘子说:「儿子的宁字辈,就随着宁芳,宁锦他们取名,他出生的时候我还在大海上,就叫宁海吧。」 一年很快过去了,腊月再度来到,整个京城又热闹起来,隐隐有了年节的味道。 梁敬言,赵氏夫妻嚷着要回家乡。 女儿已经平安生子,女婿也回家了,梁敬言自然不愿意再厚着脸皮住在女婿的家里白吃白住。 梁婉却不想让他们走,她原本是突然来到这个世上的一抹孤魂,直到现在才慢慢与梁敬言赵氏和梁正,以及穆深,穆宁海有了几分深刻的感情,因为那种孤独感,她的心也比前世变得更加敏感而柔软,渴望抓紧每一份感情。 而且,现在的社会条件还很落后,乡下地方尤其诸多不便,如果父母生病什么的,在乡下根本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梁正也得不到好的教育。 梁婉极力拘留,可以梁敬言却依然要走,让她有点气闷。 穆深知道后,特地去找梁敬言,对他说:「婉儿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其实还是有些孩子气,很依赖父母长辈,而小婿的父母早亡,家里没有年长者,其实也很希望岳父岳母能够留下。」 女婿亲自开口扣留,让倔傲的梁敬言感到几分窝心,面子上也好看许多,不过他还是说:「我们毕竟是客,哪能久居?而且日后正儿还要说亲……」 穆深立即说:「这有何难?婉儿用她的私房钱在附近买了栋二进的小院落,原本就打算送给岳父岳母居住,这样正北以后在京城说亲也能多点选择,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岂不是比乡下地方目不识丁的村姑要强?」 梁敬言有点心动了。 穆深再接再厉地说:「后来就是科举之年,小婿打算参加考试,岳父早些年多是被外界因互派民耽搁,学问却是不曾闲着,如今居住京城,不如和小婿同下科场?如果能够同时中榜,也能给后人留下一番美谈不是?」 梁敬言的心顿时怦怦剧烈跳动起来,脸都激动得很些发红。 是啊,科举! 但凡读书人哪里有能够真正对科举死心的?哪个人不是颔首为功名? 早些年是困于疾病和贫穷,家人无力供他继续科考,现在有了女婿,女儿的帮助,他何不专心读书,再试一次? 说起来,他还不到不惑之年,如果一旦科举考中,未来也是大有可为,最不济也能为儿子的未来打好基础,为女儿在老人家站稳脚提供点助力。 梁敬言知道女婿是看在女儿的情分上,才善待他们一家,那他就更应该自立自强,为女儿挣点面子。 于是梁敬言一家留了下来,搬出了穆宅,住到附近的二进小院里。 第十五章 梁婉又为他们在京城近郊购置了两百亩良田,租给佃户种植,每年收取租金,也足够梁敬言一家三口衣食无忧了。 梁正为此特地来看望梁婉,并对她说:「姐姐,这些人情以后我都会还你的,不会让你被姐夫看轻的。」 他也知道,出嫁的女人若是把钱花在娘家人身上,会被婆家人看不起的,可是现在的他又一时无法偿还姐姐的恩情,就只能加倍用功读书,以期早日博取功名。 事后,穆深听了梁婉的转述,笑着:「那就记下来,让他以后慢慢地还,男孩子总是要担负点压力,懂得何谓责任,才能快点成长。」 家庭和睦,夫妻美满,儿子一天天地健康成长,梁婉的日子越过越舒畅,笑容也越来越甜美。 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腊月十九,穆家村来人,带来了不怎么好的消息,嫂子孙氏的堂妹孙秀雅在出嫁前悬梁自尽,虽然被几时救下,但是大病一场,也因此惹怒了未婚夫一家,被退婚了。 据孙氏派来的婆子说,孙秀雅被救下之后只是哭,一个字也不肯说,后来还是她的贴身丫鬟说她家小姐不肯嫁给别人的,一心只想看穆深穆公子呢。 现在孙秀雅整日卧病在床,丝毫没有求生的欲 望,大夫也说长此下去大事不妙,孙秀雅的父母无奈,才来向穆深求救。 只因为,孙秀雅患了相思病,药石无效。 梁婉闻言大为不悦,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孙氏惹出的祸,当初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把堂妹接到穆家,如果孙秀雅没有见过穆深几次,并因此对他情根深仲,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梁婉对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很是无语,怎么一个个轻易就对一个陌生男子「一见钟情,情根深种」呢? 像是原来的小姑娘梁婉对穆连升,还有穆宁芷对吴阿,最后是孙秀雅对穆深。 她们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心仪的那个男子究竟是好是坏,只是见了对方几面,见对方外表俊美,身份也还不错,就迫不及待许了芳心,而且还那么痴心,即使毫无希望也不愿放弃。 小姑娘梁婉为此送命,穆宁芷为此失身,现在孙秀雅又是自杀又是绝食,她们付出了这么多,可得到了什么? 梁婉于是对婆子:「你有什么建议?」 那婆子似乎也觉得难以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说:「二夫人如今也后悔了,都怪她当初一念之差,才让秀雅姑娘以为自己一点会嫁给五爷,后来事不成,就落了心结。」 梁婉不置可否。 这世上的事情各有因果,孙秀雅的悲剧起因是孙氏的自私心作祟,可是后续选择就是孙秀雅自己一手造成的,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婆子又说:「可弄到如今这地步,二夫人也是骑虎难下,孙家那边埋怨二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二爷也怪责二夫人没事找事,无事生非,可是她现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秀雅姑娘却袖手旁观,那毕竟是她娘家的堂妹呢。」 梁婉伸手端起茶杯,杯子已经有点凉了,她觉得从手心凉到内心,便又把杯子放下,在一边伺候的琳琅赶紧为她换了热水,她摆摆手,也不想喝了。 她对婆子说:「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你也好赶紧回去说清楚,千万别耽搁了孙小姐的病情。」 婆子讪讪说:「秀雅姑娘很痴情,又不肯妥协,她父母心疼女儿,哪忍心真看着她因为相思病而香消玉殒?所以想退而求次,委曲求全一下,五夫人,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让秀雅姑娘进了您家的门,以后也好帮着您伺候五爷?」 婆子眼看梁婉的脸色越来越差,自己其实也很难堪。 二夫人孙氏愚昧无知,没想到她娘家人也一样不通情理,居然只认准了穆深一个人,好好的士绅家千金小姐,却主动要去给人做妾,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梁婉怔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哑然失笑,原来真有人会哭闹到要死要活,只希望做人家小老婆啊。 这让梁婉原本对孙秀雅的那一点同情瞬间消失,她淡淡地对婆子说:「我和五爷刚成亲两年,已育有一子,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穆家的,所以我不赞同五爷纳妾。」 婆子被直接拒绝,却不知为何心底反而松了口气,像孙秀雅这种糊涂又执拗的麻烦看,本来就不能娶进门,否则以后肯定家门不宁。 婆子暗自想,看起来五夫人是个明白人,有自己的主意,可比糊涂的二夫人孙氏要强多了,以后还是该多巴结多点五夫人。 婆子说:「内宅的事本来就该夫人说了算,既然如此,我就赶紧回去回话给二夫人吧。」 梁婉却道:「此事事关嫂子和她娘家人,我一个人也不敢妄自决定,不如你再去问问五爷吧?如果他要让秀雅姑娘入门,那我也不会阻拦。」 婆子只好转头又去前院的书房摆件穆深. 穆深听了婆子的话,问:「夫人说她不同意?」 婆子说「是」,又急忙补充:「不过夫人说了,此事以您的意见为主,如果你同意,她也就同意,夫人很贤惠,都让五爷当家做主呢。」 穆深却笑了笑。说:「既然夫人不同意,这件事就算了吧,其实在咱们家,爷一切都听夫人的。」 孙秀雅事件让梁婉闷闷不乐了许久。 穆深有些不解,问她:「这件事就算我也有些过错,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我只是为这痴情的女子感到不值。」 穆深不以为然地说:「自家孩子都没有时间照顾了,你倒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穆深是真的不喜欢孙秀雅,哪怕她对他很痴心,父母将她养这么大,为了一个男人就上吊自杀,不爱惜自己,更不孝顺父母,这种女子就算再痴情又如何? 这种女子,既不适合做妻做妾,更不会成为一个好母亲。 梁婉说:「就知道疼你儿子。」 穆深抱着穆宁海,亲了亲他胖乎乎的小脸蛋,把他放到梁婉的怀里,说:「我不光疼儿子,还疼儿子他娘呢,儿子饿了,快给他喂奶。」 他边说着,边用比儿子还饥渴的眼神盯着梁婉饱满的酥胸,那样子就像是盯着骨头的大狗。 梁婉被他盯得浑身酥麻,衣裳还未解开,奶水已经迫不及待地溢出,沾湿了她的小衣。 她羞恼地瞪了穆深一眼,把儿子抱在怀里喂奶,伸手推开穆深要凑过来的脑袋,嗔到:「你怎么回事?越来越不正经。」 以前她觉得穆深心机深沉,现在她却觉得穆深根本就是压抑过度而欲求不满,而且搞不好还是因为幼年丧母的缘故,导致他对于梁婉的丰乳和奶水有着异乎寻常的欲 望。 穆深看着妻子饱满丰挺的乳房,喉头吞咽了几下,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移开目光,儿子还在吃奶呢,他可不能总想着白日宣淫。 他站起身,准备到书房去看书,他也要准备明年春天的科举考试了,不能老是消磨在儿女情长之中。 刚走了两步,他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问:「你要婆子给孙秀雅带了件东西,那是什么?」 梁婉叹了口气,说:「是我怀孕时候写的一些随笔,都是些刚怀孕时的欣喜和惶恐,对孩子的期盼与担忧什么的,我希望她看了能够有些领悟。」 每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都是一个奇迹,父母,尤其是母亲从怀孕开始就对孩子充满了各种期待,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大部分父母并不会奢求儿女的回报,可是他们都会期盼自己的儿女能够健康平安地长大,幸福快乐地生活。 孙秀雅看了那份笔记,能够由此而想到她的父母亲人吗? 梁婉真心希望那个钻牛角尖的姑娘能够悬崖勒马,及时回头。 穆深回过身,走到梁婉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耳膜。 梁婉抬头看他。 他低头对她笑了笑。「那份笔记还有存本吗?我也想看看。」 「有啊,就在隔间书案上呢。」 如今穆深和梁婉夫妻俩的内室外边,再也没有值夜的大丫鬟,于是梁婉把卧室外边的隔间整理成了内书房,平时她就在这里看看书,随便记录点东西。 穆深低头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又低头亲了亲边吃奶边闭上眼睛睡觉的儿子,这才转身离开。 穆深将那份怀孕笔记看了很多遍。 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家娘子敏感脆弱却又意外坚强聪明的内心,他从中看到了他对孩子满满的期待和疼爱,她对于这个如此充满期待,起因也是爱着孩子的爹吧? 这么一想,穆深就觉得心满意足。 他看着那歪歪扭扭并不算好看的毛笔字,用手抚摸着那些早已经干掉的字迹,轻声说:「笨蛋,字迹这么难看,以后还敢拿给儿子看?」 说着说着,他自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后好好跟为夫练字吧,否则以后写帖子请人也是丢我的脸,小笨蛋。」 腊月二十九,穆深家门口来了两个奇怪的访客,一堆形容憔悴狼狈的母子,形似乞丐。 母亲的身材瘦削得只剩皮包骨,所以看着有些吓人,满是补丁的破旧棉袄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肘下和衣襟边缘都已经磨破了,露出了棉絮。 小孩子则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也很瘦,头发枯黄杂乱,脏兮兮地披散在肩膀上,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有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那眼神凶狠而敌视,如果在深夜,这样一双眼睛也许会被人当做狼眼吧? 门房不耐烦地赶着他们,说:「走开,已经给了你们馒头还要怎样?」 那头发花白的女子:「我们不是乞丐,是来寻人的,这里的主人姓穆吧?二爷穆清还在吗?五爷穆深呢?」 门房见来人直接叫出了主人的名字,也不敢大意了,警戒地瞪视着他们,问,「你到底是谁?和我家五爷什么关系?」 那女子嘴唇颤颤着,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说:「麻烦小哥去通报一下,就说故人来访,小妇人……小妇人柳氏,贱名一个暗字。」 门房虽然不欲接待这样的客人,可是也不敢得罪,急匆匆地跑进去向穆深通报,而当穆深听到妇人的名字时,眼神一沉。 门房有点怯生生地问:「爷?」 穆深放下手中的毛笔,吩咐:「把他们请到偏院里,叫穆平安排一个丫鬟先伺候他们梳洗一番,再好好吃一顿,我之后再见他们。」 门房应声出去安排了。 穆深在书房里呆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低低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内宅。 梁婉正在和琳琅确认年夜饭的菜单,穆宁海躺在暖融融的炕上,正踢着自己的小脚丫玩。 穆深进来后,对琳琅摆了摆手,「我有事和夫人说。」 琳琅出去后,梁婉看着他问:「什么事?」 因为琳琅的特殊身份,穆深和梁婉说话时,一般不会避着她,反而有些时候特意让她旁听,好让她这个「间谍」做得尽职些。 穆深在梁婉身边坐下,用手揉了揉脸,声音低沉地说:「我娘来了。」 「谁?」梁婉一时没听明白。 他的父母不是都已经都过世了吗? 穆深叹了口气,说:「我并非嫡母所生,我的生母是父亲在外为官时别人送上的婢女,生母为嫡母不容,父亲去世后,嫡母就将生母卖了出去,之后就再无消息。」 终章 穆深小的时候是无能为力,长大后再寻找却已经是音信全无,没想到时隔几十年,生母会土人出现。 穆深并不会怀疑柳嫱的身份,因为虽然他不记得生母的样子了,但是穆清和孙氏可是记得很清楚,如果柳嫱敢冒认亲戚,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梁婉惊讶至极,她这时也想起了在穆家村时丫鬟春心讲过的八卦,春心也说过穆深是庶生子。 梁婉急忙放下手中的菜单,下炕穿好鞋子,问:「她老人家在哪呢?我去亲自迎接吧。」 穆深拉住她的手,又让她坐下,说:「不急,我要人安排他们到偏院了,先让他们梳洗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们?」梁婉不解,「还有谁?」 「还有个四五岁的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穆深无奈地叹口气。 梁婉彻底无言了,对于这种复杂的血缘关系,她一时也不知道穆深是愿意接纳还是排斥,所以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反正她与柳嫱母子没有半点关系,如果穆深愿意基恩他们,她就好好对待,如果穆深不愿意,她也不会去插手管事。 穆深把儿子抱到怀里,打手玩弄着他的小手,低着头,语音有些模糊地说:「我的心很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们。」 梁婉忽然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脆弱。 谁不渴望母爱呢?哪怕是成年了,也有着这种发自内心的渴望吧?只是,自幼别离,多年不见,再见时已物是人非,所以穆深也有些慌乱和情怯吧? 梁婉伸手从侧面抱住他,轻声道:「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她毕竟是你的生母,而且以前也不是她抛弃你,长辈们的恩怨你大可以置之不理,但总是要先见一见她的。」 她停了一下,忽然笑到:「而且,你还有我,还有宁海呢,不是吗?」 穆深把儿子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回头看一眼妻子温柔的笑脸,心中莫名的酸涩和慌乱竟然奇异地渐渐消散了。 是啊,他还担心什么呢? 他已经成年,不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又无力的孩子,谁都不能再抛弃他,谁也不能再虐待他。 他单手把梁婉搂紧怀里,又低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然后说:「一会儿我先去见他们。」 柳嫱梳洗干净之后,虽然头发花白了,但容颜还算风韵犹存,毕竟她还不到四十岁,当年也是因为容貌美丽才被穆深的父亲穆维所宠爱,也因此被穆维的正妻所不容。 而她的小儿子安萨则是相当英俊的小男孩,这个小孩子有着和大周朝人明显相异的容貌,五官深邃立体,眉毛很浓很长,眼睛很大很深,鼻子很直很挺,皮肤则是偏白皙,而最明显的特征,则是他栗色的头发和宛如翡翠一样的碧绿眼眸。 柳嫱换了一声管家新买来的靛蓝素色袄裙,因为是成衣店买的现货,所以做工并不是很看致,但也比她原来身上的那件破旧棉袄要好看许多,也暖和许多。 安萨也换了身新棉裤和新棉袄,头上还戴了个皮帽,帽子前面镶了一枚猫眼石,和他碧绿的眼眸相映成趣。 柳嫱和安萨已经很久没有吃饱喝足过了,好不容易梳洗干净,换了身新衣,吃了一顿饱饭,此刻母子坐在偏院的正堂里,心中的不安多少减去了几分,起码,穆深没有不认他们,没有把他们拒之门外。 安萨有些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坐在大大的椅子上,两只小腿悬在半空,但依然把腰身挺得笔直,大大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门外。 柳嫱则有些如坐针毡,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突然跑来投靠儿子有些不妥当,可是她一个自幼被当做玩物养大的婢女,除了伺候男人,真的没有什么其他谋生本事,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千里奔波跑来投靠穆深, 所以当穆深走进堂屋里时,柳嫱立即如惊弓之鸟一样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卑微和讨好地看向穆深,嘴巴张了张,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这个被夺走的儿子,只能站在那里看着穆深发呆。 穆深对她点了点头,喊了声:「姨娘。」 听到他喊自己姨娘,柳嫱的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她一边用手拭泪,一边连连点头,说:「嗯……嗯……深儿……不……五少爷……奴婢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高兴了,呜呜……」 穆深的脸色平静,他又转头看了看安萨,问:「这位是?」 柳嫱的哭声一顿,她有些窘迫和担忧地看着穆深。 安萨此时已经自己跳下椅子,依偎到了柳嫱的身边,他看着穆深,大声说:「我叫安萨。」 柳嫱拉住安萨的小手,对穆深说:「这是我再嫁后所生的孩子,叫安萨,今年五岁了。」 穆深点了点头,说:「那也算是我的弟弟了,日后就跟着我过活吧。」 「真的?」 「嗯。」 柳嫱大喜过望。 穆深淡定地坐下,又让柳嫱母子坐下,才道:「我们一别数年,也不知道姨 娘经历些什么,如今是否可以安然返回穆家?」 这才是重点,如果柳嫱如今还不是自由身,那她就是逃奴身份,而且还拐带了人家的儿子,罪名更重,穆深就算想收留她,也要先解决掉身份上的问题。 柳嫱见大儿子的态度很好,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了下来。她又用手擦了擦泪,才慢慢对穆深讲出她这些年的遭遇。 原来当年穆家主母将柳嫱卖给了一位到中原地区经商的胡人做妾,那胡商贩卖珠宝和秘药到京城,不出几年发了大财。便携家带眷地返回家乡,他的家乡远在西域某小国,居然还是西域著名的大家族,只不过没落了而已。 安姓胡商衣锦还乡,家里却还有嫡妻和几个孩子,嫡妻见他带回来一个妖娆美丽的中原女子自然很是不快,没少欺凌过柳嫱。 胡商活着的时候还好,待胡商一死,嫡妻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柳嫱,胡商的大儿子年纪和柳嫱差不多,之前就觊觎柳嫱的美眸,在父亲的灵堂旁就要襁褓」她。 幸亏安萨赶来,刚五岁的小家伙看到母亲受辱,抓起沉重的烛台就砸伤了哪禽兽的头,禽兽儿子头破血流晕了过去,柳嫱和安萨害怕万分,当即收拾了一点细软,连夜跑了出来。 柳嫱母子俩一路奔波,半途金银细软还被人偷了,只好如同乞丐般一面乞讨一面来到中原,柳嫱唯一能想到的家人只有大儿子穆深,便带着安萨来到了京城。 穆深听完,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柳嫱花白的头发和满是风翩的容貌,又是叹惜又是恼怒,可是出身低微的婢女就算成了妾,依然可通买卖,当年他年幼无知不能阻止嫡母的作为,如今面对受尽苦楚的生母,也无法真正怨恨谁。 他此时才真正理解梁婉说过的话,这个世上的女子都是挣扎求生的可怜人,如果不能对他们负责,就不要招惹她们。 穆深对他们说:「姨娘安心住下吧,身份问题我来解决。」 柳嫱不住地点头,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当年的婴孩如今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她没有抚养过他一点半分,她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她如今只希望儿子孝顺,她能够在这里安享晚年。 梁婉第二天正式回见了柳嫱和安萨母子。 柳嫱虽然是穆深的生母,却因为身份低微,她反而对待梁婉很是谨慎。 梁婉昨夜从穆深那儿得知柳嫱的遭遇,很同情这位女子坎坷波折的命运,她和那些主动做奴做妾的女子不同,自幼被当做伺候男人的尤物养成,所学所会的无不是这些东西,在她名媛之初就已经注定了悲剧的未来。 看着柳嫱,更是让梁婉警觉到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不公,也让她发誓要紧紧追随穆深的脚步,让穆家更加兴旺发达,只有成为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她的儿女日后才不会受这样的罪吧? 柳嫱原本还有些胆战心惊,她这些年所吃的苦,基本上都来自于身份高贵的「嫡妻正室」,不管是在穆家也好,在胡商安家也好,都是如此,所以她心底对梁婉的「嫡妻」身份先存了三分敬畏。 后来她见梁婉并不鄙夷歧视她,待她温柔和婉,无论是为她安排住宿,还是为安萨聘请师傅,都做得无可挑剔,柳嫱悬着的一颗心,到此时才算是真正安定下来。 之后,柳嫱曾偷偷对穆深说:「你娶了好媳妇,端庄大度,明智知礼,待我和萨儿又特别好,真是穆家之福。」 穆深微微一笑,虽然没说什么,眼底却已经满是自得。 从懂事以来,他成功的事情很多,但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慧眼识珠,迎娶了当时正被人诟病的梁婉. 初相见时,梁婉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他面前,可是当她抬起头,他看见她的那双眼时,他的心就怦然而动了。 时光恍若穿越千年,恍若他们前世有缘。 他想,这就是我要的娘子。 于是,她就真的成了他的娘子,此生再没有改变。 尾声 梁敬言又落榜了,他大受打击,发誓再也不参加科考了。 不过穆深倒是顺利考上了进士,虽然不在头帮三甲之内,却也在二榜前列,后来穆深又通过了庶起士的考试,顺利进入了翰林院,步上了他父亲和他二哥穆清的为官老路。 为此,摄政王还特地为穆家提了匾额:一门三进士,父子三翰林。 这在士林之中,算是了不得的荣耀。 穆深的性格却和父亲和二哥不同,用他的正妻梁婉的话说,就是「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但是他表现出来的确实一副官场新人的热血澎湃,因此让许多官场老狐狸降低了对他的警觉。 他三年两次升迁,年纪轻轻就成了右司谏,他任职期间敢于犯言直谏梁婉,甚至曾经痛斥当朝宰相无能,任凭百姓在大灾之年流离失所,痛苦不堪。 于是,穆深又升官了,被任命为重灾区的安抚使,去解决旱区的灾民问题。 穆深回家整理行装,准备远行,他这次去的地方远在川蜀,任期初定为三年。 梁婉也大包小包地整理行囊,一同被她打包的还有她的三个孩子,长子穆宁海,次子穆定谦,长女穆宁贾。 穆深和梁婉成亲不过五年多,却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梁婉感觉自己简直成了生育机器,她的日子就在不停地怀孕,生育,养孩子,再怀孕,再生育、再养孩子之间循环,让她痛恨得要命。 她多么怀念后世里那些避孕方式啊! 这个年代虽然也有一些避孕药什么的,可是后遗症很大,不小心就很容易从此无法生育了。 所以梁婉不敢服用这些避孕药物,可是她又不可能不再和穆深同房,虽然她尽量避开自己的危险期,但是因为穆深穆大人太过强悍,总是轻易就能让她受孕,梁婉简直是欲哭无泪。 好在梁婉住得一些后世的养生知识,而穆深也请了专门的妇科大夫经常为梁婉调养身体,所以频繁的生育倒是没有损毁她的健康。 只是梁婉依然对生育有了几分抗拒,最近很少让穆深在夜里得逞,让穆深有些欲求不满。 所以这次穆深要远行时,就不打算带妻儿一起赴任了。 穆深说:「丈夫远行,妻儿留守,这是默认的规矩,婉儿,你就乖乖留在京城当人质,否则摄政王怎么会放心我呢?」 「男人远走,妻子在家独守空房,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梁婉怒了。 这次可不同以往,穆深以前出海,海上是没有女人的,梁婉很放心,但这次穆深要赴外任,梁婉早就打听过了,川蜀之地多美女,那皮肤都是水当当的好,堪比江南女子,而且时下还流行送美女给上面官员做礼物,谁知道穆深这三年里会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 男人不能管得太严,可是也不能不管啊。 要知道,穆深他老爹赴外任的时候,别人把柳嫱送给他,这才生下了穆深。 梁婉可不希望三年之后穆深也给她带着一个、两个或者一大群的私生子女回家来。 所以,梁婉一定要跟随他赴任,儿女也一起打包带走,子女只有经常在父亲跟前,才能培养感情。 梁婉不相信感情是天生的,无论爱情还是亲情,只有努力培养才能产生真正而长久的热情。 穆深狡作地笑了笑,捏着自家娘子的下巴说:「要跟着为夫出门也不难,只是夜里一切随为夫才行。」 梁婉咬牙切齿一番,最终也只能妥协,气馁地回答:「好吧,随你。」 于是当夜穆夫人就又被这样那样狠狠操弄一番,饿了许久的穆大人总算吃到了饱。 事后,穆深去向摄政王请求让妻儿跟随赴任。 摄政王懒洋洋地靠在虎皮榻上,斜睨了他一眼,问:「不用留人质了?」 穆深讪讪一笑,「哪有什么人质呢?属下一直深知王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初属下娶梁氏以人质为名,也不过是属下害羞,为自己求亲找个冠冕堂皇的藉口而已」 摄政王哼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穆深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了,面对摄政王,他依然压力十足啊。 「听说,在你家里,你一切都是听夫人的?」摄政王问。 「玩笑,玩笑,不过哄哄内宅人开心而已。」穆深再次暗暗抹汗。 霍淳却怔忡许久,才说:「有个可哄之人也是幸福的啊。」 「王爷?」穆深知道摄政王虽然有几名侍妾,但年过而立了,却依然未迎娶正妃。 摄政王大人的感情问题,一直是大周朝最大的八卦。 霍淳摆摆手,说:「行了,你下去吧,带着夫人儿女一起赴任去吧。」 梁婉后来问穆深,「王爷居然一直诶有大婚?邓芝也还没有成亲耶,难不成他俩……」 「休得胡说!」穆深瞪她一眼。 梁婉急忙道歉,她也知道有些玩笑开不得,可是她受后世的同志耽美文化影响实在太深,真的很好奇。 穆深叹口气,说:「你不要乱说,有些玩笑真的开不得,弄不好被人抓住把柄,连命都可能丢掉。」 梁婉乖乖点头。 这是个没有言论自由的年代,这些话,她自然也只敢和自己的夫君私下说说。 穆深忽然又主动说:「其实王爷应该有个深爱之人,我和邓芝已观察多年,应该不假。」 「是谁?是谁?」梁婉八卦之心大起。 穆深一笑,说:「就不告诉你。」 v番外篇 穆深后来又调回京城任职,梁婉自然也跟随他一起回来。 穆深的官职又升迁了,梁婉的内宅应酬也多起来,和亲戚朋友之间的往来不同,官场上的夫人交往带有许多的试探和利益纠葛,梁婉虽然还应付得来,但是时日久了,她就有厌倦 现在她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两个儿子年纪较大,两个女儿年纪小一些。 近年关的时候,送礼求情的人多了,梁婉就想带着孩子们出门去避一避。 穆深去年送了她一座位于京城城郊区的温泉小庄子,今年她便打算去那里泡泡温泉,过个逍遥自在的冬天。 小女儿穆宁薇还不到三岁,说话嫩声嫩气的,问自家娘亲:「舅舅也去吗?薇薇想舅舅了。」 大女儿穆宁贾也说:「我也想舅舅了,还想舅舅家的谨之哥哥了。」 梁婉的弟弟梁正如今也考上了进士,同样进入了翰林院为官,他娶了京城中一位普通官员的嫡女为妻,夫妻感情还算和睦,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梁谨之。 梁谨之只比穆宁贾大两个月,两个小家伙感情相当不错。 梁婉想了想,也觉得只有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远赴郊区,未免无趣,倒不如邀请弟弟一家一起去消遣几日,反正弟弟在翰林院的工作也比较清闲,哪像穆深,好像全世界就他最忙,一年到头都难得有个真正的假期。 既然请了梁正一家,梁婉又兴致勃勃地邀请了邓芝、邓芫兄妹,稍微一琢磨,干脆连穆宁芳,穆宁菲,穆宁芷三姊妹也一起邀请了。 如此浩浩荡荡一群人到了温泉庄子,泡温泉、吃烧烤、喝美酒,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几家的小孩子们也在交流感情。 穆宁芳家的女儿对穆宁贾说:「我最羡慕你和薇薇了,外叔叔和外叔祖母都不太管你们,任凭你们在院子里玩。」 穆宁菲家的女儿也点头附和,「是啊,我爹和我娘管我管得严了,什么笑不露齿,坐不摇膝,还有什么三从四德,可讨厌了。」 穆宁薇还小,只会甜甜地笑说:「我娘最好了,还最会讲故事,薇薇可爱听了。」 穆宁贾年纪大一点稍微懂点事了,说:「我娘手,娇养女儿这话也不全对,女儿也要多见点世面,多学点东西,不嫩总闷在内宅里,不然长大了什么也不懂,就会被坏男人给骗走。」 一直在旁边监视兼保护着这群娇贵小女生的男孩们,一听这话可有意见了。 穆宁海皱了皱眉头,暗中下了决心,将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妹妹,绝对不能让什么登徒子骗了妹妹。 穆宁谦却大跳起来,嚷到:「我看谁敢?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妹妹,你们别怕,有二哥给你们撑腰,谁也欺负不了咱穆家的姑娘。」 梁谨之却用小大人似地点头,「姑母说得对,女孩子多学电脑东西、多增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穆宁谦用手推了他一下,「好了啦,小书呆!女孩儿就该由男人来保护才对,哪里需要这样辛苦?」 穆宁贾见二哥又对梁谨之动手,忍不住也伸手推了穆宁谦一下,「二哥,你干嘛老是对谨之哥哥动手动脚?小小我告诉娘,你又打架呢。」 穆宁谦对着她做了个鬼脸,起哄说:「就知道护着你的小女婿,丢丢脸!丢丢脸!」 穆宁贾小脸嫣红,拿过几个小姑娘正踢着玩的鸡毛毯子往穆宁谦身上丢去,一面喊:「二哥坏蛋!谨之是表哥,娘亲说了不能做我的小女婿。」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她是真心喜欢梁谨之,舅舅也有意亲上加亲,可是娘亲就是不同意,说什么亲上加亲会声出笨娃娃。 因为穆宁贾的哭泣,一群小孩子不欢而散,只好回屁去找各自的母亲。 梁婉没想到自家女儿是真正喜欢上了梁谨之,小小年纪居然很认真地哭了一场。 梁婉大为头疼。 后世人谁不知道近亲结婚的害处? 可是她又该怎么和她现在的这些家人解释她的 就连穆深都认为她不必如此固执,如果两个孩子长大了感情坚持好,就让他们成亲又如何? 看来梁婉得找个更好的解决方法才行。 梁婉到达温泉庄子的第三天,正逢穆深休假,于是他也赶来庄子里消遣,兼探望妻子儿女。 仍然是单身汉的邓芝取消他:「你如今越来越有妻奴的风范了,嫂子走到哪,你就要跟到哪。」 穆深品着美酒,斜睨他说:「此中乐趣,你不懂。」 「不稀罕。」邓芝嗤之以鼻。 「总有你稀罕的一天,我等着。」 「你还是先愁一下你家的贾丫头,真是人小鬼大,因为嫂子不同意她和梁谨之定下亲事,她哭闹得可凶了。」 穆深闻言也是大为头疼,「还是个小丫头而已,懂什么呢?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胡言胡语,年纪这么小就想要找个小女婿了。」 邓芝用扇子掩住半边脸,说:「还不是你家好娘子?经常讲一些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我妹妹听得都不想嫁人了。」 「这个嘛,她也是未雨绸缪,怕女孩儿长大了,被坏男人骗了。」穆深有些讪然。 邓芝呵呵一笑,不再取笑他们夫妻。 邓芝自觉也算是惊爱妹妹,可是和穆深、梁婉夫妻一比,还真是差远了,穆家和别人家不同,在女儿身上花费的心思可比儿子还要多,外人都说他家重女轻男。 只可惜,没有任何一种教育是十全十美的,穆宁贾、穆宁薇虽然见多识广,但是心眼也多了,穆宁贾不知道啥时居然有了自己培养一个「极品夫君」的念头,而且目标人选就是她的表哥梁谨之,奈何她的父母就是不肯成人之美。 晚上,穆深和三日不见的梁婉恣意温存了一番,才听自家娘子唠叨起女儿的事。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后记 【后记 乐颜】 大家好,我是乐颜。感谢在豆豆网阅读我的作品。 正如各位读者大人所看到的,这是一篇穿越题材的故事。 旧瓶装新酒,不知道乐小颜的首次尝试是否还可以? 关于穿越的幻想,我自己是没有过,不过如果作为故事来看,乐小颜还挺喜欢的,因为可以给我们一种尝试过一过「另一种人生」的感觉。 真正的人生是无法假设的,也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可是如果穿越到了过去,许多人或许就会产生自己是先知的优越感,以为可以生活得更容易一些吧? 可是后来乐小颜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行,我们已经习惯了现代舒适的环境,一旦被放到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能不能适应都是个大问题呢。 假如莫名其妙就穿越到过去的梁婉,她穿越到一个举人家庭里,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如果真的穿越成贫困家庭里的女儿呢?那才真正叫悲惨吧! 相比穿越要好一点的,应该是重生。 下一篇故事,或者再下一篇,乐小颜就会尝试重生题材了,对于发生过的一切不幸和着过,我们是否都曾想过如果时光重来,就能变得更幸福和再成功一些呢? 乐小颜在「盛世华年」这个系列里,大胆尝试许多别人已经写过、但乐小颜还从未尝试过的题材,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喔。 关于系列的名字,想得我好头痛,直到第一篇故事都写完了,才定下「盛世华年」。 这是一个和平的年代,虽然还有边关战火,但不足以构成危害国家安全的问题。 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年代,国家的掌权者英明神武(摄政王大人,请加油啊),重用的也多是能臣,总体而言,可以称得上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只有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咱们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才能有真正的幸福可言,否则不管爱情再怎么稳定,也换不来一世安稳。 乐小颜不喜欢乱世,更讨厌末世。 二0一二年年底,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了「末世论」的影响? 现在生活的环境和乐小颜所设定的「大周朝」应该还满相似的,虽然周边有烽火,但是总体而言还算安稳,这样我们才有心去娱乐和消遣,才有心去谈情说爱,不是吗?否则如果连生命都朝不保夕了,要如何去真正感到幸福快乐呢? 「盛世年华」系列,写的就是发生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下的各方男女的故事,当然,不会像「大宅门」那样只局限在一个家庭里了。 下一个故事的男主角,会是谁呢? 敬请期待喔!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盛世华年之一《娘子》; 02、盛世华年之二《绝色》; 03、盛世华年之三《贵人》; 04、盛世华年之四《暖床人》; 05、盛世华年之五《试婚人》; 06、盛世华年之六《妹夫》; 07、盛世华年完结篇《来自古代的她》。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