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歌一浮生》 第一章 ……忽逢桃花林……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落英…… 轻轻柔柔的花瓣飘落了她满身,碧空如洗,微风习习,悠然自得。 这样躺着真舒服啊。 “唐歌,唐歌……” 谁在叫谁? 花瓣下落的速度更快了,吹了漫天,似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如梦如幻。 就这样让花雨把她埋起来吧。 “唐歌,唐歌,你快醒醒!” 地怎么摇晃起来了?山要塌了吗? “唐歌!你大师兄来了!” 嗯?大师兄? 大师兄!! 唐歌立刻睁开了眼,扭头一看,原来不是地在晃,是三师姐在摇晃她。 “三师姐。”唐歌立刻从地上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望着三师姐茯芷。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快起来,还有一场就是你的比试了,你师兄师姐们都在到处找你呢,急都要急死了。”说着,茯芷把唐歌从地上拉起来,转身捏了个剑诀,踩上剑身,“快走!” 唐歌迷迷糊糊的跟着三师姐上了剑,拉住茯芷的衣角,御剑迅速往擂场飞去。冷风迎头一吹,猛地清醒了,这才想起今天下午的比试。 “糟糕了……睡太久睡迷糊了。”唐歌此时想起的不是比试,而是大师兄铁青的脸。 果不其然,回到了擂场,一眼就看见了紧皱眉头盯着她,十分不满的大师兄。 “大师兄……”唐歌弱弱的叫了一声,缩了缩脑袋。 此时擂台上已有一人倒下,胜负已分。 唐沐毫不客气的一拳敲在唐歌脑袋上:“先上去,待会再找你算账!” 唐歌“嗷”的痛叫一声,走了两步正要上去,突然僵住:“大、大师兄。” 大师兄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唐歌硬着头皮:“我……我剑忘了……” 茯芷叹一口气,向远处回来的师兄弟们招了招手,将自己的剑递了过去。 “谢谢师姐!”唐歌接过剑,飞快的向擂台石梯旁小跑去,好似生怕大师兄追上来。 “下一场,天门派唐歌对桩华台庄楼。” 唐歌走上擂台去,对手是个比她稍大一点的男孩子,两人走向前,面对面双双行了礼。 主持比试的是崆峒山的长老,四十岁上下的年龄。听说这四年一次的修仙门派大会上主持的长老们,无一不是在门派中举足轻重,法术高深。 长老朗声道:“门派比试,点到为止,不可伤及对方性命。你们准备好了吗?” 唐歌与庄楼皆点点头:“准备好了。” “第十七场比试,开始!” 唐歌掂了掂剑,师姐的剑要比她自己的轻上一点,这剑是当年爹爹在三师姐成人礼的时候送给她的。是把很好的剑,正适合女子使用。 她将剑从剑鞘中拔出:“这位师兄,请。” 庄楼也将剑拔出:“得罪了,师妹。”说完,口中念起了风诀,剑尖往前一划,“去!” 唐歌在身前御起土墙,又念了水咒给自己加了一道水盾。庄楼雷诀已念完,风雷双诀叠加往土墙攻去。 唐歌见他如此,心里赞叹一声:“厉害,这年纪就会双诀叠加了。” 眼看土墙就要被攻破,唐歌忙一边移动,一边再施加土墙。换了个角度,竟瞥见了大师兄微微皱眉的俊脸。 “这位师妹,”庄楼好心提醒“接下来我要三诀叠加了,如若不敌,还请早点认输,莫要伤到自己。” “三诀叠加?”唐歌大呼厉害的同时觉得自己今天颇为倒霉,遇上这么个厉害的角色,她可做不到三诀叠加。手中却没停歇,已经捏出了三道土墙。 “师兄来吧!”唐歌朗声一应,少女的声音颇为清脆,令台下诸多少年们侧目过来。 “好清秀的女孩子!”庄楼方才没注意,这才仔细望了唐歌一眼,微微一顿,又毫不犹豫的捏起火诀。 “风火令!” 火苗引入风雷诀,瞬间变成漫天雷火,三道土墙霎时间土崩瓦解,扑向背后的人。 庄楼到底是少年心性,这招虽然学会没多久,但威力强大,一般人很难躲过。有些担心这漂亮的小师妹如何躲过,转眼又被喜悦冲上心头。 待一击消散后,擂台却空无一人。 “那小师妹呢?”庄楼一愣。 “天上,天上!”原本有东西南北四个擂台,此刻却有大半聚集在这东擂台下面。原本是被双诀、甚至三诀叠加吸引过来的人,这会子兴奋的望着天上,少部分血气方刚的少年叫了起来。 庄楼听到这一声叫喊,猛地抬头望天上望去,心中叫声不好,迅速捏起土诀,可惜为时已晚。 “万剑影!” 数不清的剑气划破长空,眨眼来到庄楼面前,毫不费力的穿透土墙。 “救命!”少年吓得面上失色,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一动不敢动,大叫一声。 “铮。”莹莹泛光的剑气停在庄楼前,崆峒派长老手一挥,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歌这一击也让身体颇为吃不消,脸色苍白,脚下御着的剑摇摇晃晃,终于脚底一滑摔了下来。 “啊!!!!!”唐歌也吓得叫喊一声,以为自己要摔着了,马上又感觉到身下有一股柔和之力托着自己缓缓落地。 唐歌站稳了,行了一礼:“多谢长老!” 崆峒长老点点头,赞叹出口:“不错。”随即检查了一下庄楼的伤势。看到他并无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便放了心。 “第十七场比试,天门派,唐歌胜。” 唐歌走下擂台,众师兄弟们围了过来,二师兄喜道:“好小歌,竟然可以连用瞬身、御剑和万剑影了。” 庄楼没看见,台下的人却看的清清楚楚,火雷诀扑到土墙的一瞬间,唐歌卡住水盾破碎的一刹那,不仅瞬身到了擂台的另一面,又御剑飞起,使出了这招万剑影。 “爹爹是‘万剑影’我却只有二十八道剑影呢。那师兄怕是被我哄住了吧。” “哼。”听这一声冷哼,不用看唐歌都知道是谁。 “大师兄……”唐歌可怜兮兮的哀叫。 虽未受什么大伤,但对方三诀叠加威力巨大,唐歌的衣角被烧的焦了卷了边,肌肤也火辣辣的疼。 唐沐见状又有些心疼,也不再那么严厉,道:“这次就算你将功补过。”又看了看唐歌的脸色,皱眉,“下一场应该是打不了了。你体内已然空虚,毫无一丝灵力,怕是至少要休息五天。” 唐歌听话的点点头,下一场的晋级赛就在明天开始,本来她也不想打。 唐沐又执起唐歌的手把了脉,只觉唐歌体内异常混乱虚弱,分明是透支了。 “这招太乱来了。你年纪尚小,根基不稳,灵力微薄,以后莫要再用。让你四师姐帮你调理一下吧。” “是,大师兄!” 唐歌咧嘴一笑,心里知道大师兄不会再责怪自己,顿时美滋滋的还了三师姐的剑,与四师姐回住出去了。 天下修仙门派众多,天门派属于中流门派中的前列,住处安排的倒也是不错。这门派比试大会是各修仙门派年轻一辈的比试,每四年一届,皆是25岁以下的年轻弟子。 大会由上流十大门派轮流举办,今次大会的举办方乃是排行第四的崆峒派。每到这个时候,各门派都会派出四到六名弟子前往比试。 此次天门派派出六名弟子来参加大会,其中三人包括唐歌乃是掌门亲传,另外三人是同宗其他门下的弟子。唐歌自然是被她爹——天门派掌门唐浩逼来的。她已经胜了三场,如今弃权,也算是有所交代。 “听说六师兄与七师兄都晋级了呢,同门的三位师兄师姐好像也败了……希望两位师兄加油吧。” 崆峒山的景色很不错,唐歌躺了两天,终于想起来她的剑还在昨天睡觉的地方。 “糟了……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取走。”唐歌有些苦恼,“弃权了还丢了剑,爹爹会不会骂我啊。还是去看看吧。唉。” 她来到昨天的地方,这地方是一片花海,有几颗上百年的树,不仅景美,树下一躺很是舒爽,唐歌一早就发现了这么个地方,前些日子没事就来这躺一躺。 她在树周围饶了好几圈,都没发现她的剑,小脸一脸苦相的皱了起来。 “果然没了。” 唐歌撇嘴,不满的哼了两声,往树下一坐。 “这谁到这拿走了我的剑啊……讨厌!” 她看着远处天上的云卷云舒,过了不久心情也平静多了。 树的周围长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唐歌用手指一点,花朵微微晃动。她觉得有趣,又用手指点了两下。 “花草多有趣呀,”她想,“下辈子变成花变成草变成树就好了。” 因她天分很不错,父亲对她很严格,大师兄也对她很严格。她想她并不适合做掌门,反正以后门派是要交给大师兄唐沐的,再不然还有二师兄唐峥,还有这么多优秀的师兄师姐。 她只想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不想修炼,不想成仙。 她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馥郁的花香,欢喜的赞叹出口:“真香啊。” 她也没去看比试,不知道六师兄和七师兄是否晋级了。这天色,等她回去估计也比试完了,到时候去看看两位师兄如何。 唐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准备回去。 刚迈出步子,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请问,这是你的剑吗?” 第二章 唐歌第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剑,心中欢喜起来:“正是我的剑!”又抬头一望,发现是个十六七岁的清俊少年。 少年很瘦,长相纯净且十分俊俏,一身月白色云纹道袍,手里捧着唐歌的剑。 唐歌见过这道袍,乃是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昆山派的道袍。 “你是昆山派的弟子?”唐歌好奇的一问。这少年看起来应该是来参加比试的,按理说昆山派这种大门派的弟子修为都颇强,这会儿不在比试场上,难道也是被淘汰了? “正是。”少年点点头,“将剑还给唐歌,这剑是前些天我捡到的,既然是你的就还给你。” 唐歌心中感叹这少年好生俊俏,手上接过剑道:“多谢,我前些天一时走的匆忙忘记了,还以为丢了呢。师兄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也好谢你。” “谢我倒是不用,物归原主就好。我叫孟七。”少年微微一笑,漂亮的手指曲了曲,带着一点紧张。 孟七?奇怪的名字。 唐歌摸了摸自己失而复得的剑,心里喜滋滋的,问出疑惑:“孟七师兄怎么这会儿在这里?这会儿大家都去看比试了,师兄怎么没去?” “原是有比试的,只是对方的弟子弃了权,便没有我的比试了。因此我来看看,能否碰到失主。”孟七悄悄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起来,回答道。 原来是直接晋级了。果然昆山派的弟子还是很厉害的,连运气都极佳啊。 “想来那位弟子听说是昆山派便不想再打了吧。师兄好运气!” 孟七摇摇头:“听说那位天门派的弟子受了严重的内伤,上不得场了,所以才弃权了。侥幸而已。” 天门派?内伤?难道…… 唐歌有些尴尬,受了严重的内伤的弟子可不就站在他面前。 “我、我必定有机会要谢谢孟七师兄!天色不早了,怕是师兄师姐们要寻我了,师兄再见!”说罢,不等孟七回答,便跳起来飞快的跑掉了。 孟七见状,俊俏的脸呆了呆,直到唐歌跑没了影,踯躅了一下,回了住处。 听闻六师兄晋了级。唐歌恭喜了六师兄唐凌,与未晋级的七师兄唐知同命相怜了一会儿,拉着唐知溜去捉蛐蛐了。 唐知对此倒也不是很在意,既不像唐歌那样躲懒,也不像唐凌那样要强。他也只十七岁而已,和十五岁的唐歌一样,还要再参加两次大会。 因着唐知这“顺其自然”的心态,和唐歌倒也最合拍。两人上山下水捉蛐蛐逗老虎好不快活。 “唐知,你说巧不巧,今日我去找我的剑,被一个昆山派的好看的师兄捡到了。”捉住了蛐蛐,唐歌与七师兄唐知斗起了蛐蛐。 “好看的师兄?有多好看?”唐知捏着柳枝拨弄着蛐蛐,“咬它咬它。” “哎,我还没说完,好看就是很好看,比师兄们都好看。” “比你六师兄还好看?” “比六师兄还好看!” 唐知“嗤”了一声:“你六师兄听见这话铁定气死!” “不要打乱我说话嘛。”唐歌戳了戳蛐蛐,不满到。 “好好好你继续说。” “我说道哪儿了来着,那个孟师兄,他捡到了我的剑不说,竟然就是原本下一场要和我比试的人,就是我弃权了的那一场!” “咦,还有这种事?”唐知感到惊奇,“那是挺巧的,不过你不弃权也没用。” “怎么?”唐歌疑惑。 “昆山派的人,你也打不赢啊。” 唐歌听了,怒了一下:“哼!”不过转念又想想,怒气很快消散了,“也是哦……”昆山派的人她应该是打不赢的。 “今天这一场被淘汰的差不多了,中下流门派几乎没剩下几个。”唐知摇摇头,“不知道明天你六师兄会的怎么样。你明天去看看吗?” “去去去,怎么我也得给六师兄加加油。不然回去爹又要说我。”唐歌把柳树枝往地上一扔,“不斗了。我们去抓萤火虫吧!” “走咧!” 第二日,唐歌难得起了个大早。唐知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望望天,发现一切尚好并无异常,心中有些忐忑的去了擂场。 今日是八进四,连着四进二。 唐凌微胜一筹,战胜了第九大派早乾派的弟子后成功晋级。 天门派的众弟子,就连唐歌也是着实欢喜了一场。无论接下来唐凌输还是赢,天门派因为这场胜利,在年轻一辈中的地位也一定会得到提升。 大师兄果不其然又说说了唐歌两句:“你要是努努力,说不定比你六师兄还要厉害。” 唐歌办了个鬼脸,悄悄挪到了唐知身后。 “诸位安静,接下来,将进行下一轮比试。” 听到崆峒派主持的长老的声音,擂场中正进行着激烈讨论的弟子们都陆续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比赛将在中擂进行。请进入前四名的弟子来我这里。” 唐凌听了起了身,往崆峒长老处去了。唐歌一行人也到了中央的擂台,找了个好位置驻足。 “第一场,灵山派乔遥对昆山派云陌。” “云陌?”唐歌觉得这名字挺耳熟,伸手拽了拽七师兄,“唐知,我是不是听过这个名字?” 唐知想了想:“你应该听过吧……昆山派的那个天才,十五岁参加门派比试大会,已经连着拿了两次第一了,这次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参加了吧。” “这么厉害?”唐歌吃了一惊,又仔细想了想,好像有些印象…… “你真是……”唐知无语,忍不住吐槽“哪里像个大门派掌门的女儿……算了,这场比赛应该很精彩,乔遥可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那谁能赢?” “云陌吧……乔遥赢得可能性不太大。” “认真看,你们两个!”剑鞘毫不犹豫的敲到唐知和唐歌的头上,正是大师兄忍无可忍此二人叽叽咕咕说个不行,敲了上来。 二人皆捂住脑袋眼泪汪汪的喊痛。 这一场围观的人多,却没有几个叫嚣的,似乎都屏足了气在观摩这场年轻弟子之间的顶级较量。 结果也确如唐知所说,乔遥在坚持了十几个回合后,终于落败于云陌的“昆山剑诀”。 “云陌师兄好剑诀!果然是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人物!”乔遥受了不小的伤,嘴角带着一丝血迹,依然大为赞叹。接着又咳了几声,终于撑不住,被门派的师兄弟扶了下去。 一袭白衣道袍的云陌俊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收了剑,并未理会台下的狂呼,对长老点了点头,下去了。 长老大为赞叹,连说几声“不错”。然后宣布了结果。 “四进二第一场,昆山派云陌胜!” “下一场,天门派唐凌对昆山派孟七。” “哎?”唐歌愣住。 “咦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捡到你剑的那个人?”唐知也回忆起来了。 “是他,他竟然也进了前四名。”唐歌转眼又想想,“还好还好我弃权了……”一转头迎上大师兄疑惑的目光,顿时脑袋一缩。 呜呜呜大师兄…… “昆山派确实人才辈出啊,前四名就占了两个。也是挺巧,这个孟七碰上了你不说,还碰上了唐凌,啧啧。还挺有缘分的。”唐知嘿嘿一笑,又想起唐歌昨晚说的话,“来来,歌儿,我们看看他们俩谁能赢!” “什么捡到剑的?”茯芷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本来在与二师兄谈论上一场的精彩比试,这时好奇地凑过来问。 “我前些天剑丢了,就是被这个昆山派的师兄捡到的……他们上来了!” 众人人皆被这句话吸引过去,望向台上。 右方上来的是唐凌,左边上来的正是孟七。 “哇,好俊的师弟!”茯芷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好像比老六还要好看一点……” 唐歌疯狂的在心里点点头。 好看! 两个美少年同台,前排突然挤进来不少少女。刚才的云陌也很好看,可大多数修仙的年轻一辈对云陌是崇拜之情,这两人就不一样了。 唐凌因上届大会表现出色又俊俏出众,再加上这些年掌门唐浩带着他历练过几次,已小有名气,成为了修仙界少女必要驻足一看的风景线,而孟七虽是第一次来到这比试大会,但能进入前四的无一不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第一次就取得如此成绩,且又如此好看,自然这些天也成为了少女们青睐的对象。 其中一人本是不可多见,何况二人同台? 男弟子们倒是想观摩这年轻已被顶尖者的比试,却无奈被女弟子们挤到了一旁。 眼疾手快与实力比较高的门派自然轻而易举的护住了自己的小团体。 唐歌这边也没有被挤散,几位师兄师姐的修为都非普通弟子所能比。 “六师兄赢了这把就能进决赛了。”唐歌看了看孟七,又看了看六师兄,还是决定为她的六师兄加油。 “你们准备好了吗?”崆峒派长老询问二人,看着台下的情景,不由得心里感叹一番:“年轻真好啊……”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第二场开始!” 第三章 “听说是你捡到了我师妹的剑,多谢你。”唐凌并未开始比试,打量着对面的少年,想起自己昨晚“恰好”听到的唐歌与唐知的闲聊话。 “师妹?”孟七有些迷惑,眼神四处看了看,刚好与台下的唐歌四目相对。 “糟了,”唐歌见孟七的眼神一下子望过来,心里发虚,“他不会知道我就是弃权的那个人了吧?” 不过唐歌还是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 孟七见到了,向她点头示意。 “台下的那个便是我师妹唐歌。”唐凌自然是看到了,晓得自己的小师妹怕是此时心里发虚。 “不必多谢,我只是恰好捡到,物归原主。”孟七这才晓得这少女应该就是伤重弃权的那一个,却疑惑并未看到她外在伤重,不知是哪里受了伤? 大约是内伤吧,孟七决定比试结束带些药过去。 唐凌点头:“闲话便不多说了,开始吧,我很早就想见识见识‘昆山剑诀’,无奈一直没有机会,此次正好。”说罢,御剑出鞘。俊逸的身姿引得台下的少女们恨不得冲上台去。 孟七犹豫了一下,缓缓拔剑,将剑横在面前。 “这拔剑姿势比起唐凌师兄可差了点。”同门的余娴师姐摇了摇头,显然对美少年普通的拔剑姿势有所不满,还是觉得自家师兄更好。 唐歌倒是觉得两边都挺好,一边飘逸出尘,一边从容不迫。 到了唐凌这个阶段,已经不是唐歌那些弟子可比,更多的是门派绝学之间的比拼,普通的五行术法已经无法起到决胜负的作用。 这也是唐歌拼着消耗完所有灵力也要使出一招“万剑影”的原因。她并不会三诀叠加这种术法,一般会三诀叠加的人,大约不止只会“风雷火”,这样下去一定会输。不如一招绝学定胜负。 唐凌扬手一挥,御剑分为数道剑影,往孟七攻去。孟七见状,向前一步,将剑挥的密不透风,把剑影尽数裆下,而后反手劈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唐凌早已竖了一道土墙,迅速御剑飞行升空。 土墙“嘭”地一声土崩瓦解,剑气仍势不可挡,继续向前。一边的崆峒五长老在此同时放出水盾将剑气挡下以免波及到围观弟子。 唐凌试探一番,有心逼孟七用出昆山剑诀,不再留手,御剑上天的同时使出招数。 “江天一色!” “气贯白虹!” “轰!” 两股剑气瞬间碰撞,震得崆峒五长老的盾咔咔作响。 “再接我一招!” “万剑影!” 唐凌使出了与唐歌一样的招式,不同的是,唐歌耗尽全力只能挥出几十条剑气,唐凌竟挥出数百条之多。 “六师兄果真厉害呀。”唐歌咂舌。她就算到了和六师兄一样的年龄可能也挥不出这么多吧。 “不知道大师兄能挥出多少条。”唐歌望了一眼大师兄,大师兄正在专心的看比试,并未注意到她。 “孟七接得住这招吗?”唐歌又有些担心,“不过昆山的弟子都很厉害,应该保有底牌吧……看他的出手接住我的是没问题的,可是六师兄的接得住吗?六师兄这招已经算是小成了……” “好在临走前娘还给了我上好的金疮药,我都还没舍得用,接得住最好,若他受伤了,等下就拿给他。”唐歌在心里打定了注意,忽然见台上孟七的剑缓缓挥出数道残影。 “剑挥的慢也会有残影吗?”唐歌惊愕了一下,随即被人差点扑倒。 “小心!” 一阵刺眼的白光笼罩了整个擂台,是七师兄当即扑过来护住了她。待白光散尽,唐歌向台上看去,只见三位崆峒长老合力放出了一个笼罩擂台的巨大的盾,此时上面已全是裂纹,最终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破碎在空气中。 “六师兄呢?”唐歌目光寻找着六师兄的身影,只见六师兄衣衫凌乱破碎,嘴角留着一丝血迹,与孟七在说些什么。 反观孟七,只是气息稍乱,手臂似乎受了伤,比起六师兄略为狼狈的身姿倒是要好上许多。 “我输了。”六师兄对主持长老行了一礼,干脆的下了擂台。 长老点点头:“来日方长,你二人日后必成大器。” “多谢长老吉言。” “第二场,胜者,昆山派孟七!” 夜色温柔,云淡风轻。 决赛被安排在第二天,唐凌因为伤的不轻,下了擂台便开始昏睡,到晚上才醒。 虽受伤严重,唐凌却坚持要去看明天的最后一场比试。 “明天是对决的二人皆是昆山派的弟子,”唐凌脸色依然不好看,“我要亲眼看看赢得是谁。” “唐凌师兄,今天擂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余娴忍不住问道。 唐歌也颇想知道,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唐凌沉吟一会儿,道:“那会我用出了万剑影,他也用出了昆山剑诀。我虽未曾与会昆山剑诀之人交过手,却也觉得他这剑诀非我看见的所能比,不知是为什么,难道昆山剑诀之间也有所不同?” “明天是一个机会,昆山派同门之间的对决,我且看看他们同样的剑诀,双方该如何破!” 唐歌见六师兄醒了,放了心,趁着师兄师姐们说话的空儿回了房间拿了金疮药一路逢人就打听,摸索着到了昆山派住的院子前。正巧有位弟子走了出来,唐歌上前叫住那昆山弟子:“这位师兄,请问这是昆山派的院子吗?” 弟子定眼看了看唐歌,觉得眼熟:“正是,你要找人?” “是,你认识孟七吗?” 弟子皱了皱眉头,“你们这群女弟子,怎么一个两个不知矜持为何物?快走吧,明日最后一场,莫要打扰师弟休息。”说完就要离去。 唐歌一愣:突然想到了下午比赛时台下的场景,立刻明白了:“这位师兄,我与孟七真的是相识的,我不进去院子,烦请你告诉他一声好不好?说天门派唐歌来探望他。” “唐歌?”弟子恍然大悟一般,“噢,你是那个唐凌的师妹是不是?你比赛那天我见过你,居然给忘了。你等着,我去问一问孟七师弟。” “那就多谢师兄了。”确实还是实力为上的,唐歌心中想着,六师兄晋级了,连昆山派的弟子都给几分面子。 要知道上流门派与其他门派的分界线是…… 上流几乎每个门派中都有真正的仙人啊。 成仙啊……她族中半只脚跨入仙门的倒是有,比如她爹爹,可她还没见过真正的仙人呢。 仙人是什么样子?唐歌神游着,没多会儿听见脚步声想起,她转眼望去。 一袭月白色道袍微微浮动,雪肤秀眉晶莹明亮的眸子,身形削瘦却不羸弱,发丝随着夜里的清风轻抚着肌肤,那是位掌管什么的仙人? “唐歌?” “哎!”唐歌先大声应了一声后才回过神来,哪里是什么仙人,这稚嫩着的少年是昆山派的孟七啊。 “你找我?” 唐歌点点头,拿出袖子里的金疮药:“我见到你受伤了,便想着拿来给你,不过六师兄一直到现在才醒,不看到他醒了我不放心,于是这会儿才来。你捡了我的剑,这金疮药是我娘给我的,应当是很好用的,当是谢谢你。虽然这会儿天有些晚了。” 孟七接过药,道了声谢,又犹豫道:“你六师兄怎么样?我并非是想伤人……我……” “六师兄看起来还好,比试场上刀剑无眼,这是常有的事。连我这半吊子都知道。”唐歌安慰到,“虽然我感谢你捡到了我的剑让我不用回家挨爹爹的骂,不过下午我却还是想给六师兄加油的。可你收了我的金疮药,我们也算扯平啦。你莫要在意下午的那场比试了,明天对战的可是你的同门哎。” “我必定胜不过云陌师兄的。”孟七想起了临走之前师父说的话,有些黯然。 唐歌佯装不满:“孟七你莫要妄自菲薄!我可也没想到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倒是赢了我六师兄,还进了决赛。你们同宗同门,想来也是可以较量一番的。明日我一定会为你加油的!” 孟七望进少女认真的目光中,心头一震。 比试大会年满十五岁才能参加,面前的少女定是过了十五岁的,可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但比同龄的女孩子要高上许多。面容清秀,眼睛不大也不小,有些婴儿肥,皮肤是嫩白的颜色,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笑起来温柔而和善,让人望之亲切。 云陌是年轻弟子中的翘楚,也是很有希望将来成仙之人。他想他是可以与云陌一战的,若不能胜过云陌,又怎么去追赶……那个人呢? 孟七想起那清冷出尘,遗世独立而又强大的人。听闻自己能拜师到长歌长老的门下,就是他的意思。他暗自感激着,又以那人为目标,不断的努力。 可师父说不易太过展露锋芒啊。 孟七的眼神亮了又暗,听到唐歌的鼓励心情也很激动,却又被师父说的话压了下去。 “孟七,你在做什么?” 一个不客气的男声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弟子往唐歌和孟七说话的地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弟子和另一名男弟子,皆是在二十多岁的年龄。 唐歌望着这来者不善的姿态,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门派弟子之间的争斗?” 第四章 身在一个名门正派之中,又是掌门之女,这种弟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唐歌也见过不少。好在她爹的亲传弟子们皆没有那些。 “云丘师兄,云励师兄,云幽师姐。”孟七本本分分的一一行礼。 “哼。”叫云丘的、刚才不客气的对孟七喊叫的那个男弟子冷哼一声,嘲讽到:“明天便是决赛,你竟三更半夜的与别的门派的女弟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也对,你必然会输给云陌师兄,这会儿也该心里有数弃权了吧。” 孟七颦眉不悦,言语中微有冷意,神情也淡漠起来:“师兄还请注意言辞,这位是天门派的唐歌姑娘。” “天门派?可不就是今天败给你的那个唐凌的门派?”云丘嗤笑一声,“连你这种人都打不过,果然是二流门派。”眼神又在唐歌身上肆无忌惮的乱看一番,“长得倒是不错……” “云丘师兄,此次我们带弟子前来比试,安全回到门派才是正经事,莫要给门派树敌。”身后的云励好心提醒他。 唐歌何时受过这种羞辱?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是何人?” 云丘见唐歌发问,得意道:“我乃昆山派长门长老门下亲传五弟子云丘!怎么?小美人儿,想跟我走?” “不知长门长老是否成仙?” 云丘脸色一僵:“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师父也要迈入半仙门槛中,成仙那是迟早的事。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歌冷哼一声,面色如霜:“我听说昆山派已经成仙的现任长老有两人,半仙有三人,既不是那五位长老,必定排在后位,我爹为天门派现任掌门人,乃是半仙,我天门派虽然不在十大门派之中,可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在各门派中也算说得上话的。”说着,手上气息流动,显出一把透明的流光浮动的剑气,“不入流?虽是第一大门派,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与我这样说话?或者昆山派肯为了你得罪于我们天门派与一众‘不入流’的小门派?” “你……”云丘显然没想到唐歌竟是天门派掌门之女。为了他得罪一个有半仙的门派?显然是不可能的。 “原来是天门派掌门之女,失礼。”云励行了一礼,心中也没想到这小姑娘是这么个来头,“我师兄并非有意得罪,请姑娘见谅。皆因着个人恩怨有些生气,口不择言了。云励替师兄向你道歉。” “你替他?你又凭什么替他?难不成你师兄还不如你有分量,所以你才替得了他?”个人恩怨?唐歌瞥了一眼纯净的像朵水莲似的孟七,心想他能与人有什么个人恩怨? 云丘面色更加不好看,看了一眼云励,本就对他这个天才师弟心中有些芥蒂,这话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心底。 “小小年纪好生牙尖嘴利。”云幽终于开口,“修仙大派的女儿竟以势压人,修仙者还要凭本事说话,不知你手上的功夫可比得上嘴上?!” “是我以势压人还是这位师兄仗势欺我,这位师姐你莫非眼神不大好?”唐歌见三人势头软了下来,收了剑气,嘴上倒是寸步不让。 “云幽师姐,云励师兄,此时不关乎你二人,还请莫要插手。”孟七开口,听得云丘出言侮辱唐歌,心中很是生气,却见唐歌将三人说的哑口无言,有些惊奇于她这一面。说出了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重话,“今日本是唐歌好心送药给我,不干师兄的事,师兄却如此无礼。此事我必定要禀明师傅与掌门,还请他们定夺!孟七先告辞!”说完,轻声对唐歌道,“我们走吧。” 唐歌点点头,二人双双离去。走了不远,听到云丘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小杂碎,你给我等着……” 唐歌心一冷,停了脚步,手上刚欲有动作,被孟七一把抓住了手。 孟七摇摇头,拉起唐歌继续走了。 崆峒山颇大,山谷到了夜里也凉风一阵一阵吹了又吹。唐歌走了很远后,被凉风吹了吹,刚才的事一下抛在脑后,心里羞涩起来,耳尖也烫烫的发起了热。 孟七居然一直牵着她走了一路。 她开始不自在起来,偷偷瞄了他一眼,心更是“咚咚”的快速跳个不停。想将他的手甩开,又怕这样一来双方都很尴尬。 孟七却主动地放开了她,停下了脚步:“方才对不起。” “哎?”唐歌不知道他道的是哪门子的歉。 “方才我的同门那样对你……都是因为我。” 唐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是我的朋友,他们可不是。倒是他们那样对你,你也不反抗,也太老实了吧。你在师门中是不是很受欺负啊?”唐歌不由得怀疑,又问道:“你是哪位长门门下?” “家师是长歌长老。”孟七一时不知该回答她哪个问题,只好就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到。 唐歌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来,她平常着实不大关注这些:“长歌长老是十长老中的第几位长老?” 孟七道:“乃是二长老。” “既然是二长老,这帮人竟然还敢欺负你,这……”唐歌突然顿住,惊愕的眼睛睁大了几分,“二长老……你师父是……你师父竟然是……仙人……!” 唐歌惊到了,万万没想到孟七居然是仙人的徒弟。 那可是真正的仙啊。她还没见过仙人。 “是,机缘巧合有幸拜到师父门下。”少年温和的笑,语气中满是喜悦。 “那你干嘛不告诉长歌长老他们欺负你?” 孟七摇摇头:“拜到师父门下已是万幸,怎么好再去用这种凡俗之事打扰他修炼?我这种人……”孟七低了头,声音越说越小,唐歌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什么?” “没什么。”少年摇摇头,甩去阴霾,冲唐歌一笑,眸子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说话说一半真是气死人了。唐歌在心中嘟囔着。 “我要回去了。”唐歌望了望远处,天蓝黑蓝黑的,星星倒是很多,从这望去能望见各门派的住处,许多都已经熄了火。 “我送你到山脚下吧。” “孟七你明天可要加油。” “我会尽力的。” “我可是很期待这位‘常胜将军’断了连胜!” “……” 决赛这一日,显然各门派弟子都很期待,硬是将擂场挤满了。大家都同样期待这位未有败绩的云陌与这个同是昆山派的黑马少年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大师兄,你觉得谁会赢?”唐歌拉了拉大师兄的衣袖。 “应该是云陌吧。”大师兄分析道,“云陌已经二十多岁了,孟七不过十几岁,显然经验与修为都不太够,赢了云陌的可能性不高。” 唐歌嘟了嘟嘴,既不满意这个判断,内心里又觉得会是如此。 “若是一样的年纪,孟七一定会赢的。”唐歌想到。 “安静。”一个没见过的崆峒派长老走上擂台,用法术传声镇住了全场。唐歌顿时感受到一股威压,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是谁?好厉害!” 大师兄抓住她的手腕,输了一些灵气给她,顿时不那么难受了。 “这是崆峒三长老,乃是半仙。” 半仙……和她爹爹一样。 “若我们门中再出一位半仙,怕是也能勉强挤进十大门派了吧。唐歌望了望六师兄,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擂台,二师兄和三师姐都站在他身旁护着他不受伤害。 “六师兄以后应该是可以的吧?”唐歌这样想着,脑海中又浮现出孟七俊俏的面容。 “说不定孟七以后也能成仙,他比六师兄还要厉害,昆山派果然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啊,像是从来不缺天才一样。” “比试大会已过了许多天,相信诸位弟子们都已经累了。今日,便是此次比试大会最后一场,也是决胜之时。最后的彩头当然,已经注定了要归昆山派了。”三长老微微一笑,“至于归谁,便看二位昆山派的弟子谁更胜一筹了。下面请两位弟子上场来。” 两名同样月白色道袍的弟子走上擂台,也是同样的俊逸不凡。 这次倒是没有女弟子再围观上来,毕竟是正式的决赛,又有不下于两位半仙在场,不敢造次。 “两位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门派比试大会决赛,现在开始!” “孟七,你知道我想看什么。”云陌并未动手,缓缓开口。 孟七沉默了一会儿,并未回答他,缓缓拔出剑:“云陌师兄……请赐教。” 云陌面无表情,身形微微一动,就已挥剑至孟七面前。 “来吧。” “这云陌……比上届大会又要厉害许多啊。”唐凌喃喃道。 “好快。”唐歌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参加了一个什么样的大会。 “咦,孟七居然接住了云陌的招。”唐歌惊奇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被台上的比试吸引。 二人你来我往的一炷香的功夫,云陌的出招愈发猛烈,刚开始孟七还接得住,后来渐渐落了下风。 “糟糕,孟七好像要输了。”唐歌伸长了脖子去望擂台,就差跑上去了。大师兄见状,无奈的一把拉回她。 “奇怪,都打了这么久了,他们二人怎么还没用昆山剑诀?“唐凌疑惑万分。 眼看孟七要落败,云陌忽然剑尖一收。 “你不用,那休怪我了。” 第五章 云陌说着,拉开了些许距离,闭目沉神,待睁开之时,双目一片清明与沉静,开始起势。 “来了,”唐凌眼睛一亮,“昆山剑诀。” 孟七犹疑不定,云陌一招攻来,他勉强抬剑一挡,不料被击飞出去,瞬间一口鲜血喷出。 “孟七!”唐歌焦急大大喊一声。 孟七似是听到,扭头忘了台下一眼,却没看到唐歌。 “还有空东张西望。”云陌未等他喘息,下一招已攻来。 “昆山剑诀第四重,潮生明月。” “孟七,你接,还是不接?” “大……大师兄,他那个招式,他是不是要杀了孟七?”唐歌懵了,怔怔的望着台上,连她都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 她望向崆峒山的长老们,长老们无一有所动作,皆在下方看着擂台。 这样下去孟七一定会死的。 她看了一眼面容苍白的孟七,他起身险险一躲,云陌马上又攻了过来。 “你别急,小歌,我看他倒不是想取孟七性命,而像是在逼他用出什么招式。” “什么?”唐歌一时被搞糊涂了。 “来了。”唐沐话音刚落,只见孟七挥剑起势。 “昆山剑诀之间的对决。” 崆峒三长老抬手一个盾罩上擂台,以防伤及到台下弟子。 “昆山剑诀第四重,潮生明月!” 孟七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往云陌的方向席卷而来,竟隐隐约约还占上乘。 “云陌师兄,得罪!”孟七一咬牙,不再留手。两人瞬间战成一团,普通弟子甚至看不清二人在如何出剑。 “不对啊,他二人的剑招分明都是昆山剑诀,怎么不一样?”唐凌叫了唐沐一声,“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看?” “是有些不对,这昆山剑诀我也比试过不少次,云陌的剑诀倒是不陌生,这孟七的剑诀有点古怪啊。”二师兄撑着手,摸了摸下巴,同样疑惑万分,“小六你先前不是跟他比试过吗?” 唐凌摇摇头:“他当时没用到这一重。难道就从这一重开始,两人才开始不一样?应该同样是昆山剑诀,为什么?” 唐沐问道:“小歌,你可知这孟七的师父是谁?” 唐歌道:“我先前听他说是叫长歌长老。” “长歌长老?那不是……已经成仙了的……”显然茯芷都比唐歌了解的多。 “这应该就是云陌一直在逼他的理由吧。”唐沐心中唏嘘,低声道,“想不到昆山内门之间还有所争斗。看样子孟七的功法应该是更胜一筹的。” “原来你私下去见过孟七。”唐知嘿嘿一笑,凑到唐歌耳边戏谑道。 唐歌大窘,瞪了唐知一眼,不理会他,目光转向台上。 孟七手中剑光一闪将灵力融汇在剑尖之上,身子一偏躲过云陌的招式后反手向后将剑抛刺出去,脚尖一点滑出原地的同时云陌骤然而至。 扑了个空的云陌立刻接着御剑袭向孟七,而孟七的剑从天上划了一个弧度落在他面前,与云陌的剑撞在了一起。 转眼二人各收回剑,双双御剑飞起。 二人手中灵气皆迅速涌动,幻出各自的剑。 脚上是实剑,手上是虚剑,这场景别说唐歌唐凌唐知三人没见过,连三师姐也没见过。 “大师兄,他们这是?”茯芷好奇一问。 “应当是昆山剑诀第五重,一剑霜寒。”大师兄缓缓答道。心中惊叹,昆山派新一代实力竟如此之强。 云陌右手持剑,左手将灵力继续注入剑内。虚剑发出“嗡嗡”的清鸣,光芒汇在剑尖一点,抬手将虚剑刺出。 “一剑霜寒!” “斩!” “轰” 两股剑气撞在一起,灵气爆炸开来,一道人影“腾”地一声撞在崆峒长老的盾上,砸出一道蛛网般的裂痕后往地上摔去。 空中的孟七脚踩飞剑,呈双手握剑的姿势。 台下众人皆惊呼一声,落下那人正是云陌。众人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是云陌?云陌要败了?” “竟然……这不可能!” “真的是云陌……” 众人议论的空子,云陌不愧是云陌,未着地已迅速做出反应,召回御剑踩了上去,勉强稳住身形落地。 孟七收回脚下的剑,从空中持剑飞扑向地面。 云陌受了不轻的内伤,一丝血迹从嘴角流出,见孟七扑来,咬牙提剑迎了上去。 几乎是决胜的一刻,众人的目光完全被吸引,眼看云陌已处于劣势,与孟七对上的一刹那,却从体内迸出磅礴的气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孟七扑去。 “昆山剑诀第六重,紫气东来!” “……师弟请留步。”天门派一行行至崆峒山山门,大师兄站住脚步,向前来送行的崆峒弟子拱了拱手,“这些日子多有叨扰,辛苦了。唐沐与师弟师妹们告辞了。我天门派虽不大,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改日若不嫌弃,定请崆峒师兄弟们前去游玩一番。” 来送别之人正是崆峒三长老门下二弟子白义。白义笑道:“师兄哪里的话,怕是过不了多久,天门派便能跻身十大门派了。先在此恭喜师兄了。待有机会一定前去,到时不仅要游玩一番,还要找师兄讨教讨教剑诀。到时众师兄可别嫌我烦!” 那边两人寒暄着,这边唐歌东张西望。望了一阵没望到什么,唐歌正要收回目光,远远的看见一群“白云”从远处飘来。 唐歌一眼就看到了昆山派一众弟子中的孟七,见他能够正常行走心中也放了心。 那日比试胜者终究还是云陌。 作为新一辈弟子中最优秀的人,云陌不久前已习得昆山剑诀第六重,紫气东来。 这破而后立的紫气东来便是云陌此次的底牌,只一招便将孟七击败。幸好两人修习的是同样的剑诀,孟七对此也有所防备,因为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却没有生命危险。看完了比试唐歌便被师姐拉着回去收拾东西了,即便心中担心,这几天也无法抽身去看望孟七。此时见他好好的站着,心也放下了,隔着老远对他挥了挥手。 孟七也同样注意到了山门口的一行人,正欲上前和唐歌说上几句话,冷不丁听到带队的云开师兄开口:“迅速赶回门派,长老传话来还有要紧事等着,莫要掉队。” “是!”众昆山弟子齐声答道。 孟七只好望向唐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着她摇了摇手,跟着队伍御剑而去。 唐歌撇撇嘴,有些失落,今天一别,怕是不知何时才会相见了。 下届大会她才不会再来呢。 昆山派啊……可离得好远呢。 昆山派位于西方的昆仑山上,山外终年积雪不化,寒冷异常;山内却又别有一番风景,毫无积雪,温暖如春,恍若两个天地。据说昆仑山上方便是天界,因此昆仑山的灵气之盛非其他地方可比,而昆山派修仙界第一大派的位置也无门派可撼动。不仅是修仙界,连俗世中的各大皇族也要敬它七分。影响力可见一斑,有着“修仙圣地”的美名,也是拥有仙人数量最多的门派。 唐歌所属的天门派这样顶尖的二流门派,也不过只有她父亲唐浩与两位长老是半仙,十大门派中前八位才有着真正的仙人,而仙人的多少,决定了门派的强度。 外界皆不知昆山派究竟有着几位仙人,隐约猜测十大门派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昆山派的仙人多,近几百年来众门派对昆山派愈发恭敬。 三百多年前,昆山派出了个绝世天才,八岁入昆山派,二十二岁成仙,后在修仙门派与妖魔的血战中独自一人击败两大实力等同于仙阶的妖魔,自身却毫发无损。 一战成名。 自然也是昆山派弟子心中神话般的存在。 传闻此人不仅实力极强,且相貌也鲜少有人能及,只是出现在外界的次数极少,就连昆山派的弟子大半也未曾见到过,距离上一次他出现在人前,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孟七,你可知错?” 玉清殿中,昆山二长老长歌立于殿中,望着面前低着头行礼的徒弟,神情严肃。 长歌长老也算是天纵奇才,三十多岁迈入半仙,一百多岁修道成仙,后先师一辈隐退后,成为昆山派二长老。未曾用法术刻意维护年轻时的样貌,如今胡子都已长了巴掌长。 “弟子知错。”孟七心中愧疚,到底是他违背了师父的话。 “为师说过,莫要与云陌一争高低。罢了……”长歌心中微叹一口气,到底还是少年人。 “你的功法与外面那些弟子有所差别,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外面那些人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独自修炼便好,与同门弟子尽量少比试,以免相互影响。” “为师本要罚你,不过现下有件比罚你更重要的事。”长歌长老隔空将孟七立正了,看着面前清透的少年,面色缓和起来,“你一路回来应该也看到门中弟子已经在忙了。” 孟七点点头:“一路来的匆忙,只听师兄师姐们说回来有要事,却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又略一思索,想到了什么,试着猜测,“不会是……”一想到某种可能,少年的心跳都加快了几拍。 长歌长老微笑点头:“正如你心中所想。” 孟七的心中抑制不住的惊喜化作笑容浮现在面上:“师父,师兄他……现在已在门派中?” “正是。” 第六章 “师父,这是真的?”唐知瞪大了眼,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刚才听见的消息。 “臭小子,”天门派掌门唐浩笑骂道,“为师堂堂掌门骗你不成。” 唐知抓抓脑袋,满是不自信:“天哪,那个修仙天才竟然回来了?而且我们居然可以去昆山派做客?” 唐浩道:“这次前去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一番,或许未来我们天门派也能出个仙人。而且云瑢仙上能以二十二岁的年龄修炼成仙,恐怕是有机会……”唐浩顿住,心中敬畏万分不敢说出口。 唐歌在心中咂舌,既好奇又有些向往敬畏。刚刚爹爹是想说神吗? “总之这次有机会见到云瑢仙上是你们的幸运。不过又要辛苦你大师兄了。昆山派给了五个名额,我打算让唐凌,唐知,唐歌,和唐植前去。” 唐植乃是大长老门下弟子,也是在门中天赋极高,此次比试大会亦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大师兄也是兴奋的很,连忙道:“不辛苦,唐沐领命,休息几日便带着师弟师妹们前去昆仑山!” “不急,”唐浩呵呵一笑,“一月后才是定下的日子呢。休息半月再出发吧。” “是!” 虽然唐沐对唐歌很是严格,不过还是很疼爱唐歌的,将大会与唐浩细细说来时,言语中多有维护唐歌之意,再加上受邀一事,对于唐歌的弃权也没说什么。听闻唐歌此去结交了昆山派的长歌长老之徒,心中还算满意,叮嘱唐歌要与之好好相处,不可得罪。 唐歌撇撇嘴,点点头。 正巧母亲派人来唤她,她赶紧溜走了。 唐知倒是兴奋的很,平时不太笑的唐凌脸上也挂起了掩饰不住的笑意,惹得天门派的弟子各个像是见了鬼一样绕着走。 三师姐茯芷好一阵唏嘘不得见一见这绝世无双的仙人,二师兄几次请命“代替”大师兄领着师弟师妹们前去都被无情的驳回。 唐歌一问,发现昆仑山离天门山着实不近,一口气叹了又叹,就算可以见到孟七,也不太愿意去。 这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唐歌干脆去找唐知了解了解云瑢了。 “……只一击,就斩下了那魔族之人的首级!”唐知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云瑢几百年前的那一战。 唐歌开始后悔,她已经在这听唐知讲了一个时辰,听到这里翻了个白眼,那可是相当于仙人的魔族,怎么会一招就被杀掉?她才不信呢。 “你怎么知道那魔族是被一招砍掉了头?那可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你还没出生呢……” “是被一招砍了头。”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唐歌抬眼一望,唐凌正站在她面前,淡淡的语气,唐歌却觉得她再质疑什么会被当场打死。 她忘了,云瑢可是全修仙界的年轻弟子所崇拜的对象。 至于她,没有见过本人,心中反而没什么概念,只觉得带着“仙人”二字,确实是很厉害的存在。 “唐知,你说我们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唐歌想了想,认真的问道。 唐知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在她即将把巴掌打过去的时候收回了眼神:“有的人是为了扬名立万,有的人是为了光宗耀祖,还有人是渴望自身越来越强大……六师兄,你是为了什么?”唐知话锋一转,问唐凌。 唐凌在唐歌身旁坐了下来:“我希望自己越来越强,也希望天门派在修仙界中的声望越来越高。” 唐歌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那你呢?唐知?” “一口一个唐知……我是你七师兄好不好。”唐知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我嘛……只是因为身在修仙界啊。” 唐歌不懂,为什么身在修仙界就一定要修仙。她既不喜欢修仙,也不讨厌修仙,即使自身天赋不错,也没什么想法。通常是被爹爹打一鞭,走一步。 她不知道修仙的意义是什么,无休无止的修炼,半仙成了仙,仙又成了神,成了神之后呢? 她突然很想去昆山派看一看了,二十二岁得道成仙的天才,如今已过了几百年,是什么模样?通过他是否就能看到他们这些修仙者,包括她的爹爹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唐歌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昆山派热闹起来。受邀的、不受邀的门派皆往昆仑山赶来。 受邀的门派自然不用说,不受邀的门派也有许多在昆仑山下等待,说不定能幸运的一睹这位云瑢仙上的风采。 “……此次你们云瑢师兄回来,将会指点你们一二。”昆山派五长老长归站在正殿前的台阶上,向下面的众弟子传声,“望你们好生学习,仔细领悟。另有一事,”长归长老望了望身旁的四长老长驰,长驰长老对他点了点头。 长归长老继续道:“除你们云瑢师兄回来了之外,另有一贵客到门中小住,你们有的人应该也已经听说了。不可放肆,不可扰之!听清楚了吗?” “是!”众昆山弟子整齐洪亮的答道,不过众人心中却多有疑惑。 贵客?那位到底是何人? 不过被云瑢这等级别的仙人请来做客,怕是来头不小的贵客了。 唐歌一行来到昆仑山脚下之时,山下已满满的都是修仙者了。 二师兄死磨硬泡了好些天,可惜大师兄只此件事,油盐不进,寸步不让。又不好意思抢占自家师弟师妹这些“门派的花骨朵”与另一同门唐植的名额,只好愤愤的放弃了挣扎,好多天不理大师兄。 大师兄的心情倒是很好,没有了二师弟的纠缠,心情就更好了。 不过到了昆仑山脚下,寻遍了客栈,发现全部客满之后,心情倒是不那么美好了。 “怎么办?大师兄?”唐植问道,“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好像没看到昆山弟子,不知昆山派是何安排。” 大师兄道:“我已经把消息传去了昆山派,这会儿没来弟子怕是还没有收到。实在不行,我们往山外走走吧。” “的确也只能这样了。”唐植点头。 “等一下,大师兄,”唐知叫住欲要走的众人,抬头望向山上,几把带着流光的剑飞速向山下飞来。 “山上好像有人下来了。” 第七章 来者有三人,云纹白袍,不是昆山弟子又是何人? 三人停稳了,辨认了一下,拱手行礼,中间一人问道:“请问是天门派的师兄弟们吗?” 五人回礼,大师兄回答:“正是,在下唐沐,这是我的师弟师妹们。” “原来是唐浩掌门的首徒唐沐师兄,我听说过你很多次,一直不得机会相见。在下云间,唐沐师兄有礼了。”叫云间的昆山弟子眼睛一亮,又行了一礼,为唐歌众人引路:“天色不早了,唐沐师兄与师弟师妹快随我上山吧。客房已安排妥当,一路也劳累了,早些休息才是。” “有劳云间师弟。”唐沐客气了一番,带着一众师弟妹向山上御剑而去。 昆仑山连绵起伏云雾缭绕,越往西山越高。最远处的山与天相连,被云雾遮挡着,一眼望不见到底有多高、又通向哪儿。 唐歌与唐沐同乘一剑。她御剑术实在不高,受不了这样长时间的御剑飞行,所以一路上都跟着大师兄一起,更别说上这万山之山的昆仑。 别说是唐歌,就连唐知,中途也不得不踩上了唐凌的剑,同门的唐植被昆山派的弟子带了上去。 到了山顶,除大师兄外,四人面色都不太好。 “这万山之山的确不是普通人上得了的。怪不得师父要让大师兄带我们来。”到了安排的客房,唐歌喝了杯水缓和了下,紧接着往床上一躺,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她是被饿醒的。 唐歌打开房门,远山雪景映入眼帘。 空气很清新,没有半点不适,反而灵气异常充沛。 远处是巍巍雪山,唐歌居住的周围却是青葱一片。 “好奇妙的地方。”唐歌心中感叹,走出房门,往隔壁师兄们居住的地方走去。因随行只有唐歌一个女孩子,所以她独自住了一间房,其他师兄们两人一间。 昆山派此次邀请了二十个门派,每个门派给了五个名额,算起来不多不少住了一百个外来弟子。 天色尚早,师兄们的房间就在隔壁。唐歌的房间隔壁住着唐凌和唐植两位师兄,而大师兄和唐知的房间在唐凌房间的隔壁,与唐歌隔着一间房。 唐歌心想这会儿唐知估计还在睡觉呢,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醒来,她想先去找大师兄。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清晨的草叶上还挂着露珠,散发着晶莹莹的可爱气息。 唐歌在大师兄房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托着腮远眺着。 虽然周围的山都没有脚下这座山高,但昆山派并不在那座没入云中的最高峰上。 “为什么呢?”唐歌心想,“那座山看起来果真有些玄妙啊。难道那真的是一座通往仙界的山?” 虽然各大门派中皆有仙人,但皆属于散仙,至于仙界,大概只有那些已经成仙的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吧。 唐歌还没见过仙人呢。 “如果真是通往仙界的山,那昆山派在仙界脚下,确实有这么浓郁的灵气也不稀奇。” “唉,果真是得天独厚啊……” 唐歌感叹了一会儿,又想起她来了昆山派,自然也能见到孟七了,不知道孟七住在哪。他是昆山派的弟子,自然是知道许多昆山派的好地方的。 这么想着,身后发出“吱呀”的开门声。唐歌扭过头,看见唐沐开门走了出来。 “小歌?”唐沐一愣,没想到唐歌起这么早。 唐歌站起身,扭头看了看衣裙,很好,没沾上土,又转过头道:“大师兄早。” “昨天看你累了,没想到今天起的这样早,休息过来了吗?”唐沐关好房门走到唐歌身边。 唐歌点点头。 唐沐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走吧,不等你师兄他们了,大师兄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唐歌早就饿了,昆山派的食物也确实好吃,无论是饭菜,点心都异常美味,连水也是甘甜清冽,喝下一口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据说这水取自昆仑泉,无论多么严寒,泉水永远不会结冻,是有名的“神泉”。 唐歌观察了下昆山派的弟子们,倒是大多数体型都很正常,也有小部分胖一些的。 “天天吃这些确实是要胖的。”唐歌心里想着,将手上的枣子吃完,虽然恋恋不舍,也不再继续吃了。 “其实偶尔吃一次也没关系。”她又这样想了一下,抓了几个枣子在手里。见大师兄已经吃完了,与大师兄一起离开了斋堂。 一路吃完了枣子,回到住处,未到住处,见到一穿着昆山道袍的少年立于唐歌房门不远处的树下。 唐歌见有人,用了个净身术净了手,定眼一看那弟子,惊喜的远远的喊了过去:“孟七!” 那少年转过头,可不就是孟七。 孟七俊逸的面容上露出好看的笑容:“唐歌。” 与大师兄说了声,大师兄点头答应,回房修习去了。唐歌跑到孟七面前,看到他好好地,心想上次比试大会的伤看样子全好了。 “我回来时正想找人问一问你住在哪,想不到你先来找我了。”即使唐歌比普通的女孩子要高上不少,却还是比孟七低了半个头。 孟七没说他昨晚其实来过一次,只道:“我听说你要来,所以先前打听好了给天门派安排的住处所在,没想到来到这里你都已经用过早饭了。云瑢师兄三天后会在雪玉峰授课,这三天你要跟我一起逛逛昆仑山吗?” 唐歌在睡觉与看山景之间天人交战了一刹那,点头答应:“好!” 毕竟来昆山派的机会可不多。就三天,还是不要偷懒了,全当修炼了。 说走就走。孟七拿出剑,捏了诀:“我先带你去一处极好的山峰,你看了定会喜欢那儿!” 待孟七上了剑,却发现唐歌还在原地一脸犹疑不决。 “唐歌,你怎么了?” 唐歌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来的时候其实是我大师兄带我来的,我的御剑技术实在不是特别好,这里太高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想了想,试探着轻声问道:“孟七,你能不能……载我一载?” 第八章 好在孟七点头答应了,唐歌心中舒了一口气。 “唉,我确实要加紧修炼御剑了。”唐歌默默地踩上孟七的剑。 身后少女的气息让孟七的耳朵尖有一瞬间的通红,不多时他又心态平和了,一个御剑带着唐歌往东北方向飞去。 御剑飞了不久后,唐歌远远地就望见了一片被冰雪包围着的绿洲。 孟七在绿地上停了下来,收了剑。 唐歌站定了,看见面前的景象,顿时喜出望外:“哇!!!!!” 只见这峰顶,最周边是一片皑皑的白雪,中央是一片湖;湖的沿边是竹林,湖中央凸起的小土丘上和隔一段竹林的地方种着蓝紫色的树。 中央土丘上的树最大,另有几颗桃树点缀在各处。 奇妙的是,竹林有碧绿叶,还在生长着,竹身上却落满了雪;桃花也开着大朵大多粉色的花,只是一树的花并不算茂盛;蓝紫色的树也是生机盎然,周遭矮小一些也有两三人高;中间那颗最大的一看就已经活了好几百年,既磅礴高大,又清雅脱俗。淡蓝色的花朵柔软的坠满了枝桠,已落了一地花朵,也有的随湖水流了去。 皆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花草树木,却都出现在了这里。 湖水不冻,竹林不枯,桃花盛开…… 那树唐歌认得,是种名为蓝花楹的树,喜阳光且不耐霜雪,生长条件颇为苛刻。天门派中也有几颗,只不过都不大。 这冰天雪地之中竟有如此多的蓝花楹,还生长的如此旺盛,实在匪夷所思。 “这蓝花楹我门中也有,只是都不算大,最大的大约比得上这里最稀松平常的。想不到昆仑山竟有这种仙境。”唐歌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的一朵落花,又问孟七,“此山叫什么名字?” 孟七见唐歌颇为满意,也高兴起来:“此处名为雪云峰。” 唐歌走到湖边,伸手撩了撩湖水,水既不寒冷,也不热,有一种凉凉的、舒服的感觉。 “按理说就算昆仑山有仙法守护,也不至于能开出这样的蓝花楹,我并没有感觉到这里的温度很高,为什么呢?” 孟七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也撩了撩水道:“这水乃是不冻泉,是昆仑山特有的,不止这一处。整座雪云峰其实有单独的法阵守护,已经几百年了,所以才有这样的景象。” “几百年?”唐歌看向孟七,“难道是有单独设置法阵的人?” 孟七点点头:“跟我来。” 两人走到竹林前,唐歌看着被雪覆盖的竹子,这竹子足足有十三四丈高,站在下面抬头望不到顶。她伸手一戳竹子上的雪,戳了一个手指头印儿。她又往竹身上一抓,那块的雪确确实实在她的手上了。 “咦,是真的雪。”唐歌本以为这些雪是法术变的,破坏了便又有雪补上,可看起来不是这样。 看来是真的落了一场雪,而雪停在竹子上,也变成了和竹子一样的“永恒”。 “是什么人做的法阵?是哪位长老吗?” 孟七摇头:“并非是长老们,是云瑢师兄。” “云瑢仙上?” “有次我走……练剑不当,受了伤,云瑢师兄便带我来了这里疗伤。很少有人知道这里。” 唐歌想了想刚才来的路:“这里离雪玉峰并不远,难道平时昆山弟子们并不出来的吗?” “外人并不能看得见这里。”孟七摸了摸身上的佩剑,“我身上的这把剑是云瑢师兄送给我的,有他的气息,所以自然是看得到的。” 孟七的师父是仙人,和云瑢仙上相熟也不奇怪。 “可是不是说云瑢仙上上一次回来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吗?”该不会……“孟七你今年多大了?” 孟七一愣,然后似乎明白了唐歌在想什么,无奈一笑:“你别多想,我的确今年十七岁。几十年是对外界说的,以防有人来骚扰师兄。掌门与长老们可宝贝他了。其实师兄自我出生后来门中的次数也不算少,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有长老们知道。这次若不是云瑢师兄自己提出邀请各大门派的弟子,怕是会和往常一样的。我觉得可能和这次与师兄一同回来的贵客有关。” “贵客?谁啊?” “我还没见过……其实贵客以往也来过,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与云瑢师兄有几百年的交情了,怕是哪路仙人吧。” 唐歌眼睛转了转,狡黠一笑,往孟七肩上一拍,把他吓了一跳:“现在我这个外门派的可知道这个秘密了!” 孟七被她逗乐了,俊俏的脸作祈求的表情,却掩饰不住笑意:“好唐歌,替我保密吧。” “好吧,那你跟我来!”唐歌伸手开始捏诀,片刻后,一朵竹叶做的大莲花出现湖边。 “我们去那颗最大的蓝花楹下吧,不御剑,踩这个过去!”唐歌嘻笑。 “好。”孟七见她开心的很,帮她一路往中央铺了一条莲花道。 唐歌又念诀将枯黄色的竹叶莲花染成了竹叶青色。 孟七意外:“既然如此,为何不用鲜竹叶?” 唐歌倒是满不在乎,提起衣裙伸脚试了试莲花浮力够不够,能不能载得动她:“那竹林白雪配青叶儿挺好的,我不想破坏它。好像还行……”说着,她整个人都站了上去。 莲花在水上颠了颠,好歹经受住了她,没沉下去。 “来来来。”唐歌从先前的小心翼翼,后面完全是在莲花上小跑过去的,开心的招呼着孟七。孟七也随她踩了过去,觉得确实有趣,只是今日穿的衣袍确实不方便,待走到对岸,袍底已经湿了。 唐歌仰起头望着树顶感叹,“像朵云一样,真美。” 蓝花“簌簌”的往下落,孟七看着面前的穿着蓝裙的少女提起衣裙在树下转了个好看的圈,然后跑到树下坐了下来。 他施术烘干了湿掉的衣袍,向前几步坐在了唐歌身旁。 唐歌不说话,捡起身旁的蓝花嗅了嗅,身子靠在树上,望着远方。 他不知道唐歌在看什么,也没有开口,只觉得这一刻心无比宁静。 像极了那年他被同门骂的委屈的差点哭了的时候,师父搭在他头上的那只手。 第九章 这三天,唐歌跟着孟七将雪玉峰周围玩了一遍。 昆仑山太大,未知的地方也太多,两人玩归玩,并没有多加放肆去未知的地方冒险。 “……为什么昆山派不在最高的那座山上呢?”唐歌二人刚刚在山下转了一圈,运气十分不好的遇到一只土蝼,好在并非是成年土蝼,二人不敢停留,慌忙逃走,一口气飞回了雪玉峰。 孟七收了剑,与唐歌一起坐在地上缓神。 “那山是去不得的。”孟七望向那座最高的山峰,“那山名为玉虚峰,昆山派的弟子是严禁靠近那里的,听说山上凶险的很。” “有多凶险?”唐歌好奇。 “我没有去过,只知道异兽很多,只有仙人去得,凡人去了便回不来了。只知山下有成群的土蝼、钦原……再往上不知有什么。听闻峰顶有只……” “有只什么?” “……陆吾。” 唐歌顿了一顿,悄悄吐了吐舌头,道:“那确实是去不得的……怕是仙人硬闯也回不来吧。” 沉默了一会儿,孟七道:“虽然玉虚峰去不得,不过雪玉峰还有一处地方,我带你去吧。那儿是昆仑泉的一处泉眼,取水泡茶是极好的,风景也很好。” “走咧!” 去玄林还是有些距离的。 雪玉峰大殿周围禁止私自御剑,两人只好御剑沿着山飞了一大圈方才落地。 进入了玄林走了一段距离,离泉眼不远的时候,孟七突然止住了脚步:“等一下。” “怎么了?”唐歌不解。 玄林确实美,遍地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外围有着梅花、梨花、桃花等各种季节各式各样的树,往里竹子颇多。不过与雪云峰异常高的竹林不同,四周的竹子只有两三人高。地上的花草也不论季节的开放。 “这若都是云瑢仙上的法术,那他也太厉害了吧。”唐歌一边欣赏一边赞叹着,突然被孟七拦下了脚步。 “前面有人。” “嗯?”唐歌不明所以。 “你尝尝。”云瑢将刚刚泡好的茶放到身旁的女子面前。 那女子将杯子刚拿起来,还未喝进嘴里,轻轻“咦”了一声。 云瑢抬眸往竹林外扫了一眼,低声问道:“可碍着你?” “不碍事不碍事。”女子忙答道,“这个点弟子们不是正在修炼么,竟有人四处闲逛。让我看看是哪个长老门下的小弟子。”女子扬唇一笑,继续喝茶。 云瑢迟疑了一下:“是二长老门下的师弟。” 原来是他熟识的人,女子恍然大悟,心里偷乐,怪不得他没有直接将这里隐了。 “那我倒是要见见。我记得二长老好像弟子挺少。”女子放下杯子,“啧,不错不错,好茶!这茶我要带些回去。” 云瑢点头:“二长老门下的确只他一个。茶我早已给你备了。” “这气息是……”孟七悄悄用灵力探了探,慌忙收了回来。 “怎么了?”唐歌不知为何孟七突然慌神,以为里面有什么妖魔,悄悄握了握腰间的剑。 “里面的人是云瑢师兄,还有一位,应当是那位贵客。”孟七见唐歌握剑,示意她不用担心。 “云瑢仙上?”唐歌一愣,想起此行来昆山派的小心思,又怕孟七为难,只道,“我能不能……隔着竹林悄悄看一眼?” “你想见云瑢师兄?”孟七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我们悄悄看一眼便回去吧。” “好。” 二人偷偷摸摸的在竹林里小心移动,在能看到里面景象的地方停了下来,藏在竹林里,探头往里看。 偏对着他们的方向,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穿着一身青衣道袍看得见正脸,女子一身白色衣裙只看得见侧颜。 “天哪……”唐歌可算见识了什么叫绝世容貌。那男子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皮肤如极品的白玉,剑眉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嘴唇不薄不厚,没有樱桃那样红,配合整张脸却恰到好处;眼睛偏长,形状极美,犹似凤目,略显疏离。此刻正垂眸举起一只杯子品茗。那双手白皙而修长,宛若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唐歌忽然知道了他为什么名为云瑢。 他本身就是一块世间绝世无数的美玉。 这就是孟七最崇敬的人,和全修仙界弟子所崇拜向往的人。 二十二岁成仙的天才哟…… 那女子是谁? 唐歌只望见了一个绝美的侧颜。 那女子周身气息内敛,感受不到任何灵力,身形纤细,脖颈如天鹅绒般光滑修长,肌肤胜雪,线条优美。不看正脸也知道是个世间难寻的绝色美人。 此时女子像是刚品完了茶,芊芊玉手把玩着茶杯。 唐歌有些不敢靠近了。 “我们走吧。”她悄声对孟七道,拉住孟七准备转身溜走。 孟七正要应她,却被别的声音打断。 “来了便来了,怎么又要走呢?” 是那女子开口说了话。云瑢看着面前的女子用威严的语气说话,却背对着孟七二人偷偷的勾起唇笑,心中无奈,眼神却带着温柔的宠溺。 糟了,被发现了。唐歌下意识的想抓起孟七往回跑,脚下却无法移动半分,她心中知道这是被施了法术,只得与孟七对望了一眼,不安的硬着头皮往里走。 “见过云瑢师兄。” “见过云瑢仙上。” 二人双双行礼,皆低着头,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忐忑不安。 面前可是真正的神仙啊。 唐歌心里早已无声的哭泣,都怪她自己要看一眼,明天也能看见啊,何必连累孟七也被抓住。 现在后悔也晚了。 “云瑢师兄,我二人无意打扰师兄与贵客……请师兄与这位仙上恕罪。” “这小家伙就是你师弟?”女子好奇,有对孟七道,“抬起头来。” 孟七老老实实的依言抬头。 这位贵客与云瑢师兄十分要好,他隐约知道她是天上来的人,却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云瑢师兄一向独来独往,却好像常和这个仙上在一起。 “好俊的师弟,感觉跟你有一两分相像啊……”女子打量了一下孟七,“就是太瘦了点。叫什么名字?” “回仙上的话,弟子孟七。” “七,阳之正也……好名字!”女子一笑,孟七目中露出一股惊艳,当即垂了眸,不敢多看。 还没有人这样解释过他的名字,似乎在告诉自己,他的的确确是一名修仙者,心怀正义,向阳而生。 而不是什么别的。 孟七心中感恩,抱拳谢道:“多谢仙上。” 女子点点头,望向旁边的女孩子:“看来这位不是门中的弟子了,抬起头来,不要害怕嘛。” 唐歌一抬头,入眼的是女子一双浅笑的双眸,那是双笑起来清澈亲切,深处却带着淡淡的威严与疏离的凤眼。 见到神仙了。 唐歌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我在天上? 她心中茫茫然。 不对不对,这是谁啊? 怎么还有这样美的人? 唐歌此时觉得自己无比冷静,她冷静的回答道:“天门派唐歌,见过仙上。” “嗯,”女子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转了转,想了想,“你们这里有个词叫什么……好像是道侣?你们是道侣吗?” 孟七脸色“腾”的红了:“回仙上,我们不是……” “嗯,我与孟七是很好的朋友。”唐歌依然很冷静很沉着。 “咳。”云瑢在旁边咳了一声,放下杯子,“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你莫要吓着他们。” 女子伸出指头弹了一下唐歌的额头:“开个玩笑,这孩子,怎么像傻了一样。” 唐歌感觉到额头微痛,伸手摸了摸女子弹过的位置。 “咦,这把剑我好像见过啊……”女子不经意的看到了唐歌腰上的剑,一伸手,剑已出现在了她的掌上,她来回观摩了一下,“云瑢,你见过这剑吗?” 云瑢望了一眼,思索了一下,道:“这是灵霄仙子的剑。” “灵霄仙子是谁……”女子苦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到到底是何人。 “你大概不认得……” “可我一定见过这把剑的。”女子执拗的翻看剑身,终于在剑柄与剑相连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极小极小的“凛”字,顿时无语。 云瑢知道她想起来了,未再多说什么,转而问孟七修炼的情况,孟七好一阵激动,他已经隔了很长世间没有见到云瑢师兄了。 那边云瑢在指点孟七,这边女子将剑还给了唐歌,道:“这剑不好,我另外送你一把吧。” 唐歌摇头:“仙上好意,可这剑是我爹爹给我的,我得原封不动的带回去,不然爹爹要骂我。” “唔……好吧。”女子无奈,“你与我也算有些缘分,这是把仙剑不错,可却只能算是个半成品,还被法术封着。你既然不想换,那我将法术印记给你抹了吧。“说罢,伸出双指轻点剑身,剑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小小的‘凛’字从上面消失的毫无踪迹。” “好了。”女子见唐歌眨着眼直直的看她,觉得这女孩子有趣,也调皮的对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一抹火红从唐歌右眼中飞快掠过。 那是什么?女子眯了眯眼,直追那抹火红往里探去。 那东西飞的极快,可再快也快不过她,片刻之后,那东西终于停了下来。黑暗中,女子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极小极小的凤凰。 第十章 那凤凰原本背对着她,停下来片刻后,突然人性化的扭头向她直望而来。 那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的将她包围,她心中突然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痛,痛的仿佛要将她撕裂一般。 凤凰展翅发出了一声鸣叫,像是直击女子的灵魂,使她脑袋一痛,抱住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待痛苦消失之时,女子目中多了些什么东西,上前几步,抱住了凤凰,低声呢喃了一句。 凤凰蹭了蹭她,发出一声哀鸣。 女子放了手,留恋的摸了摸凤凰的脑袋,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 而这一切在外界只是一瞬。 女子与唐歌对视的一瞬间,吃痛的叫了一声,随即目中留下了一行清泪。 “你怎么了?”云瑢见状,皱了皱眉,起身过来扶她。 “没什么。”女子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摸了摸竟流了泪。回着云瑢的时候顺手将泪水抹掉了。 女子站起身,唐歌发现这绝美的仙子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点,只是此时面色不是很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多谢仙上,仙上,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女子笑笑,又对云瑢道,“我有些事要回去一趟,过段时间再来找你。”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快指甲大小的青白玉牌,递给唐歌,摸了摸唐歌的头,温柔的说到:“小唐歌,你可要保护好自己。这玉牌给你,如若有一天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捏碎玉牌,本……本仙上就会过来救你。” 又仔细看了看孟七,对着云瑢摇了摇头:“我猜长歌那老头怎么会……定是你。他自己是否知道?” 云瑢点了点头。 “仙上,我很感谢云瑢师兄和师父,我也相信自己。”孟七知道女子已看穿了他,抿了抿唇,坚定的轻声答道。 女子挥手现出一盏小小的琉璃灯,递给了孟七:“你既然是云瑢喜爱的师弟,我自然要送你个见面礼。这‘净影’就送给你吧,带在身上可以化解你身上的……若有一天你控制不住了,便钻进去,在里面待个一两年,只要你不是神,都能给你从里到外净化个干干净净。只不过修为也要打些折扣就是了。” “这……”孟七犹豫不敢接,“仙上,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云瑢开了口,“是她的好意。” 也没等这小少年再犹豫,女子将琉璃盏往少年怀中一推:“我有急事,不与你多客气了,我走了!” 说罢,将将要走又折回来想起一事:“云瑢,你留意着那边,最近可能要有动静了。若非有特殊的事情,我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再下界了。” “几年之内么……”云瑢将微微失落的情绪掩饰得很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听他应了,女子化成一道流光不见了踪影。 “云瑢师兄,这位贵客是哪里的仙家?”孟七忍不住问道。 “她么……”云瑢斟酌一下,对孟七道,“她是青丘之人。” 青丘……难道是传说中的九尾狐一族?狐仙吗? “我先回去了,明日授课结束后你来找我。”云瑢嘱咐了孟七一句,消失在了原地。 “是,师兄。” 孟七与唐歌二人坐在石凳上沉默许久, 好一会儿,唐歌像是回了魂。 “孟七,我今天见到仙人了,我见到两个仙人。” 少年点点头,不明白她怎么了。 “虽然我懒于修仙……可我还是很开心。他们这样好看的人,在仙界也不可多见吧?” 孟七想了想:“我的确没见过比他们还好看的人。”除了门中的长老们,他也没见过别的仙人了。 “青丘的仙人……”唐歌喃喃了一句,又说道:“我决定了,以后我一定要去青丘一次!” “唐歌,你说妖魔都是坏人吗?” “我不知道。”唐歌摇头,“我还没有下山历练过。不过妖魔妖魔,自然为非作歹的才叫妖魔。” “那么不为非作歹的妖魔呢?” “不为非作歹的的妖魔?那它本身是妖是魔又有什么关系呢。”唐歌奇怪,“怎么这样问呢?” “没什么。已经来了,我这就取些昆仑泉的泉水,回去给你弄些好喝的东西。” “是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云瑢授课,唐歌并没有看见孟七。 昆山派安排了十个弟子过来,唐歌一眼看过去,倒是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云瑢并不是像其他人授课一样,而是分出神识分别进入一众弟子的脑海里挨个根据其自身的不足进行传授。 每个弟子都受益颇多,自然唐歌也是。 “……你天赋不错,基础打的也不错,不需要继续在基础上下功夫了。”云瑢针对性的对唐歌说到,忽然看见唐歌神识深处有一点醒目的红色,用仙法往里一探,谁知一缕火焰顺着仙法回击了过来。 “原来如此。”云瑢收回手,手指上有疼痛感,那是被烧伤的感觉。 “凤凰神元”。他在心里念了一句。 “仙上,怎么了吗?”唐歌是看不见的这红色的小凤凰的,倒是觉得这两位仙上为何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我们继续练习。” “唐歌。”云瑢突然叫住唐歌。 “仙上?” “孟七是我带回门派的,我看着他从小长大,因为自己体质的缘故,他不好与同门其他弟子在一起修行,所以极少有朋友。” “哎?” 唐歌震惊。 “我很高兴他交到了新朋友,望你们以后可以好好相处。” 唐歌了然:“仙上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孟七。” 自授课之后,各大门派又待了两三天,听闻云瑢仙上已离开昆山派,便陆陆续续的告辞了。 山下连个人影都没蹲到的一众小门派更是失望而归。 “怕是有一阵子不能相见了,唐歌,这只纸鹤是用秘法所做,可以用做传信,送给你。” 这日,天门派一行人也要离开了。收拾行李的时候孟七跑了过来,交给唐歌一只碧玉色的纸鹤,叮嘱唐歌要时常写信给他。 唐歌好奇的把玩了一下纸鹤,学着孟七滴了一滴血在纸鹤上,纸鹤立刻像活着一样,扑闪了一下翅膀。 “好有趣儿。”唐歌放开纸鹤,纸鹤绕着唐歌飞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她手里。 “别只顾着玩,”少年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目中满是期许,“你可要记得了。” 唐歌重重点头:“你放心!” 她摸了摸身上,好似没有什么可回礼的东西,只好说:“你送了我纸鹤,可我没带什么过来,下次再见之时我一定寻一个好礼物回给你!” “好,我等着。”少年笑的十分满足,摸了摸胸口的琉璃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下次见面前……将身体里的这些东西炼化。 谁知这一等,便是好些年。 这趟回来,连大师兄都有所进益,所以一回来就闭关去了。唐歌这才感受到仙人与凡人、乃至半仙,都差别巨大。 “怪不得孟七小小年纪这么厉害。”唐歌想起孟七身边两位仙人相教,还是有些羡慕的。 昆仑一回来,她就将御剑练了个炉火纯青,引得唐浩连连点头,以为女儿勤奋修炼了起来。 谁知唐歌也只是将御剑练熟了。 唐歌将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叙说,说到这位青丘的女仙上给她解了剑上的封印之类,唐浩道:“不错,这把剑的确是把仙剑。” 三师姐茯芷大呼师父偏心。 唐浩摸了摸茯芷的头,道:“虽是把仙剑,可我得到这把剑的时候,它就已经被封印了。我试过许多法子,都解不开这法术,也寻过仙家破解,依然未能如愿。如此便只是把比普通的剑稍强一些的剑罢了。你的那把剑可比当时这把剑要强得多,不然歌儿这修为哪能比得过那桩华台的弟子。” 茯芷这才满足了。 “不过我得到之时并非是从这位灵霄仙子的手中,而是从另外的人手中。不知这青丘的女仙上姓什么名什么,倒也好知道是哪位仙家。可惜了。” 唐歌想了想,确实云瑢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女子叫什么名字,不过也安慰了一下:“爹爹放心,以后我去一趟青丘,定会找到这位仙上的。” 日子和平常一样过着,或是修炼,或是逃课,或是与唐知一起上山玩乐,或是与唐凌一起游览江景……很快便入了冬。 冬天唐歌是懒得出门的。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 与孟七最初一周一次信,到上一次为止是三个月一封,上封信孟七并没有回信,唐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又过四个月,依然没有孟七的回信。 “也许没有收到呢?”不如再寄一封吧。 从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 “孟七,不知你上次闭关出关了没有。我已过了十七岁生辰,我爹说是时候让我下山历练啦。估计着我有好一阵没有功夫写信与你。这次没有大师兄跟着我了,而是只有唐凌唐知和我。听说近来妖魔横行,不知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 “仙剑果然是仙剑,仙上给我解了封印,我最近已将它运用的还算熟练,对付普通的妖魔不成问题。我上次竟一招斩断了一块巨石。你闭关出来之后肯定也会进益不少。” “明日便要出发了,今日寄信与你,万望珍重。花茶我已喝光,等历练回来,成人礼之后,我必定要找个机会再去向你讨一些。” “唐歌书。” 唐歌将信折好,施法放入仙鹤体内,往仙鹤头上一点。 “去吧!” 碧玉色的仙鹤扑扑翅膀,转眼消失在唐歌面前。 “师父。” 孟七恭恭敬敬的对殿中的人行礼。 “此次几位长老再一次提起了让你去山下历练,你可愿意?”长歌长老望着面前刚出关的弟子,柔声询问道。 “师父,”孟七垂了垂眼眸,想起刚刚收到的信,心中欢喜,答道,“弟子已无大碍,此次愿意前去。” “好。”长歌点了点头,虽然当初收他为徒是云瑢的意思,但时间久了,孟七的努力和天分他也看在眼里,对这个弟子也越来越满意。 “待会儿你便去四长老那儿说一声吧。” “是。” 第十一章 二十岁的孟七是什么样子? 唐歌其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孟七就是孟七。 但当两年没见的孟七再站在她面前时,她却有种熟悉又陌生的特殊感觉。 “唐歌,收拾好了吗?” 外面有人敲了两下门,随后传来了唐凌的声音。 “好啦,这就来。”唐歌将东西收拾妥当,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包袱出去开门。 二十一岁的唐凌比两年前又长高了一些,修为增长了很多,外貌上也更加丰神俊朗,雅致端方。新入门的小师妹们常聚集在他所经之处,搞得唐凌十分无语,在外面越发面无表情。其他门派来做客的女弟子大多也是想见一见他,看看天门派这位在修仙界小有名气的美男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唐凌越发的深居简出。 后来他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非要这样躲着? 于是提议在唐歌十七岁生辰后带着一众师弟师妹下山历练。 女弟子们很开心,因为这次历练有十个名额。 十七岁以下二十二岁以上的女弟子不怎么开心,因为她们不是没到历练的年龄,就是已经历练过了。 最终,除了唐歌之外,有三名女弟子脱颖而出。 唐凌接过了唐歌的包袱,带着唐歌往天门山山门去了,一行人已经等在那里。 “歌儿,一路上可要好好听你师兄的话,最近几年山下不大太平,要平安回来。”唐夫人捧着唐歌的脸,细细叮嘱着。 “知道啦,娘。” “路上需要的东西我都交给你师兄了,这护心镜你拿着,保护好自己。”唐浩将一面看起来不起眼的铜镜交给了唐歌。 唐歌前后翻看了一下,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往怀里一放:“我知道啦,你们快回去吧。” “路上小心啊小歌。”茯芷师姐拿出了一只剑穗系在唐歌的剑上,“带着它。这剑穗我可是编了好久呢。上面加了法术,什么乱七八糟的蛇虫鼠蚁啊,瘴气啊,都进不了你的身,你师姐我当年可就吃了瘴气的亏……” “谢谢师姐。”唐歌摸了摸剑穗,触感柔软而凉凉的,很是舒服。 “好啦,我和六师兄一定会保护好唐歌的,你们快回去吧。”唐知拉起唐歌就走,“走啦走啦。” 唐歌冷不丁的被拉走,慌忙的往后喊了一声招招手:“爹,娘,师兄师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唐凌摇摇头,与掌门和一众师兄弟道了别,一行人御剑而起,如流光般向山下飞驰而去。 唐歌一行人先在永城住了下来。下山历练并没有规定去何处,只是规定不得低于三个月,并依照斩获的妖魔来进行奖励,唐凌打算带着师兄妹们一路向北走。 “此次历练虽说是以降妖除魔为目的,但最重要的还是大家的安全。切莫私自离队。”用完了饭,唐凌嘱咐道。随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此行来了四个女孩子,正好两人一间。至于跟谁一间,唐歌也没在意,因为她一个都不认得。 唐歌刚收拾好行李,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怯生生的喊了句:“唐歌师叔……” 师叔……唐歌望向女孩子,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 不知是哪位师兄的徒弟?唐歌想了想,长老那里的好多位师兄好像有不少已经收徒了。 女孩子又道:“师叔,我可以跟你睡在一间房吗?” 唐歌点点头:“请进。你是哪位师兄的弟子?” “我师父是唐闵,我叫沈怡。”女孩子说着,走进来又道,“师叔,你睡在里面还是外面?” 唐闵……三长老座下的师兄啊。看来是父母健在的女孩子,所以没有改名。唐歌了然,本来睡在里面,想了想,既然自己是师叔,理应保护她的安全才是。 虽然她的修为不是很高。 “我睡在外面,你睡在里面吧。” “多谢师叔!” “……” 沈怡早早地睡了下来,唐歌却睡不着。 另外两个女弟子看起来是相识的,所以住在了一起。唐凌与唐知睡在一起,另外四个男弟子两人一间分成两个房间。 唐歌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关好了门,下了楼。 客栈后院中有一颗大树,路边零星长着些未除干净的杂草。 她随手拉了一根狗尾巴草,将嫩绿的细杆叼在嘴里,她以为会在树下看到唐知,没想到看到的是唐凌。 唐凌一把拽掉了她嘴里的草,对着旁边的人说:“你倒是将乱七八糟的习惯带给了她。”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习惯嘛。”一旁的人在树后抗议。 唐歌稍稍一探头,看见了唐知靠在树下,地上也扔着一根狗尾巴草。 “这么晚不睡觉,出来做什么?”唐凌又问唐歌。 “睡不着。”唐歌老实回答,“六师兄,外面一点也不好,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唐凌黑了脸,唐知乐了:“哈哈,唐歌,你这是要气死你六师兄啊,虽然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不过没想到第一天晚上你就说出来了。这可还长着呢。” “此次我计划在外历练半年。”唐凌一张俊脸面无表情。 “唉。”唐歌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倒是师兄,你们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我是来这吹吹风,谁知道六师兄跟着我。”唐知嘟囔了一句。 “山下不太平,得有人守着。”唐凌道,“近两年妖魔越来越多,怕是要发生大事。” 唐歌走到唐知身边,也半靠在树上。她想到了两年前见云瑢仙上时的场景与女仙上离去时说的话,话中似乎让云瑢仙上多注意些什么。于是问道:“你们知道青丘在哪里吗?” 唐凌转过身来,思索了一下道:“若你说的是青丘国,它应该是在东方,离这里有些距离;若你说的是传说中九尾狐一族所栖息的青丘……” 唐歌呆了一下:“怎么有这么多叫青丘的地方吗?” 唐凌道:“青丘国是那片地域的统称,而九尾狐一族所居住的青丘极少有人知道所在。” 唐歌有些失望,她隐约觉得自己要找的是青丘而不是青丘国。 “算了,顺其自然吧……”她正想着,突然三人一瞬间都警惕起来。 “这气息……”唐知闭眼感受了下。 “妖气。” 第十二章 “唐知,你去叫醒诸位弟子,唐歌跟我来。”唐凌迅速吩咐,瞬间追着那道妖气飞了出去。 唐歌忙跟上。 唐歌二人飞了数里远,终于见到两小妖在丛中飞速的移动着。 “等一下。”唐凌阻止了唐歌继续前进,停了下来,两道术法飞速打向猫妖和鼠妖,没入二妖体内不见了。 “怎么了?”已经看见了二妖的身影,唐歌疑惑,却还是听话的停了下来。 “唐歌,”唐凌面上凝重起来,“从现在开始,你让你跑,你就跑。危急时候也莫要管我和唐知。前方的妖,”他收了气息,“不必再追了。” “呃?”唐歌一愣,突然想起某种可能,“难道这只是小妖,有大妖在前面?” 唐凌点了点头,带着唐歌往路旁走了走,将剑收好:“方才那两只是猫妖与鼠妖。” 猫与鼠本是天敌,同时出现只有一个可能……有大妖在压制并统帅着他们。 “等唐知他们到来吧。” “我们一众人可以杀掉这只大妖?”唐歌脑子显然有些转不过来。 “笨!”唐凌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这一群人怎么可能杀掉一个大妖。更何况那妖既然有猫妖鼠妖做探子,必定手下的妖怪数量不会太少。” “我就是这样想的!”唐歌吃痛的叫了一声,摸了摸额头被弹疼的地方,不满的反驳到。 “最近下山历练的可不止我们一个门派。我估计着附近加上我们至少有三个门派,不管实力如何,总好过我们单打独斗。” 唐歌点点头,了然了。 说话的这会儿,唐知已经带着一众弟子赶来。唐凌简单的叙述了一下。 离天亮还早,众人决定回客栈休息几个时辰,天一亮就出发。 天蒙蒙亮,一众十人就御剑往昨晚两只妖怪逃走的方向追去。两妖身上有唐凌的标记,这一路便追到了南桥镇。 “一路竟跑了这么远,它们到底要去哪?”唐凌心中疑惑,猛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停下!” 众人收了剑,面色凝重起来。 此时在南桥镇郊外,离镇子尚有几里远。唐凌带着弟子们小心的往前走去,走了几百米远,突然看见两具尸体分别横在路中与路边,相隔数米远,路中的那具已不成人形。 同行的弟子面色都不大好,唐歌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颤抖,下意识的不想上前去。 但她还是冷静的抓住了唐知的胳膊,逼着自己去看。 草地上散落着血迹,今日没有大片大片的阳光。 唐凌率先向前查看,他已下山历练过多次,倒是面色不变,同门几个弟子看了一眼,有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已忍不住到一旁干呕起来。 唐歌上前看一眼,别过头去。 “你还好吗?”唐知面色也不太好,有些担心唐歌。 “还好。”唐歌闭了闭眼,又把头转过来,心里很是压抑,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 “内脏已经被吃了。”唐凌检查完面前的尸体,又去看了看另一具尸体,“这具尸体还是完好的。” “唐凌师兄,看这衣服的样式……好像是哪个修仙门派,很是眼熟。”同门的唐罗在一旁分析道,“好像是……衡阳派?” “是衡阳派。”唐凌肯定了他的说法。 “难道是衡阳派的弟子还没有找到尸体?”唐梓面色实在不好,刚刚看到的一瞬间忍不住干呕,这会儿颤抖着身子紧紧牵住在场唯一熟识的另一名女弟子唐莹的手。唐莹年纪要大一些,承受能力也比较强一些,此时轻轻拍着唐梓的背,缓解着她的情绪。 “怕不是没有找到尸体。”唐知望向前方,“而是来不及收尸。” “把尸体先搬到一旁,可还能撑住?”唐凌扫视了在场的众弟子。 “撑得住,师兄!” “好。你们也看见了。”唐凌说到,“历练不是儿戏,这只是看见两具尸体,往后的时间里你们还会看见更多的尸体。妖魔的、普通人的、修仙弟子们的、甚至是……同门。我希望这次历练,我们有多少人下山,就有多少人回山。”说罢,吩咐了男弟子们将尸体抬到一旁,看了一眼唐歌,见她面色平静,似是没有大碍,带着众人继续向前走。 奇怪的是在镇子中转了一圈,并未什么异常的地方,镇子里人来人往一大早上热闹非凡。 “猫妖与鼠妖的气息消失了。”唐凌皱眉道。 看来是已经死了。 难道不是在此伤人,而是…… “那两只妖怪已经死了,找个地方住下吧,慢慢搜寻。” “是!” 走了不远,找到客栈的时候,唐歌才发现客栈出入着许多修仙门派的弟子。只是她不知是哪个门派。 天门派的道袍是蓝色,袖口上绣着天门派的标识,像是一把剑直插入一道门中,此剑正是创派之时祖师爷的天门剑。 唐歌入此镇为止,加上死去的那两位弟子,已经见到了三个不同的门派道袍。 “难道有这么多门派得到了这里有大妖的风声?”唐歌总觉得不太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消灭大妖到底是要把头带回去还是由六师兄记着啊?”唐歌心中开始盘算,“如果要带头……其他门派得到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就颇为郁闷。 “唉……不想下山。” 一众师兄弟在楼下用了饭,唐凌嘱咐用完了饭来他与唐知的房间一起商量对策。 一行人刚见过了尸体,食欲也不太好。 唐歌兴致缺缺更是吃不下,吃了两口觉得心里难受,觉得一定是剑很重,于是解下剑放在凳子上,又喝了两口汤,还是不想再吃。 “唐歌师妹,还是再多吃几口吧。”同行的唐天劝道,“你第一次下山不晓得,倘若现在不吃一些,之后体力会跟不上的。” “唉。”唐歌叹了口气,精神萎靡,答了“多谢师兄”,又勉强吃了几口,最后实在吃不下,与同桌的人说了一声,便上楼准备去唐凌的房间了。 “唐歌,等我下。”唐知三口两口吃完了手中的东西,追上唐歌。 “小二,要六间上房。” “可累死我了!孟七师兄,你说那大妖会去哪里啊?” 刚行至二楼的唐歌猛地停住了脚步。 第十三章 “孟七师兄,你说那大妖会去哪里啊?”一个娇俏的女声在楼下响起。 “应该就在不远处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大家先在这处休息吧。” “是。” 孟七……孟七。 唐歌瞥了一眼楼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背对着她站在柜台前,一众弟子皆是云纹白袍,不是昆山派又是哪个? “唐歌?”唐歌突然一停,唐知差点撞上她。见她往楼下看了一眼,目光也跟了过去,“咦那不是……” 唐歌拉了拉他的衣袖,头也不回的继续上了楼。 “唐歌师叔,你的剑忘记了!”沈怡突然发现凳子上唐歌的剑,向已经在三楼还有几步就进到唐凌房间的唐歌喊到。 “唉。”唐歌今天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口气。 “唐歌?”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孟七猛然转身,正见身后确实坐着天门派的弟子。 唐歌手一动,佩剑从下方“嗖”地一声飞了上来,被她一把抓住。 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御剑不是一无所获,这把仙剑和她已有了共鸣。不说御剑她已经是炉火纯青,控剑的本事也是不可小觑。 “唐歌!”孟七大喊了一声,望向楼上的女子。 唐歌的长相较两年前成熟了许多,即使这样,她还是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一些,如果不是她比同龄人要高的话。 孟七的心中是欣喜的,若说他此次下山有什么目的…… 这就是他的目的。 唐歌今天一天心情都不是很好。 这会儿看见孟七好模好样的出现在山下、还跟她出现在同一客栈,心情更加不好。 甚至愤怒、暴躁,最后还有点委屈。 他下山了,收到信了,甚至还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七个多月都没有回信,这会儿叫她做什么? 那情绪也只是一瞬间,唐歌面上淡淡的,往下一拱手:“孟七师兄。” 孟七……师兄? 孟七愣住,感受到唐歌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怎么回事? 他这愣神的功夫,唐歌已经进了唐凌的房间。 唐知摸摸鼻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家师妹怎么了。遂也向孟七拱了拱手,进去了。 云梦站在孟七身旁,往上看见那美丽的少女,心中冷哼一声。 原来她就是唐歌。 唐歌一进门,就把纸鹤往有着半杯水的茶碗里一丢,见它浮在水面上,觉得心更烦,索性将茶碗一反扣,眼不见为净。 可怜流了一桌子的茶水。 唐凌正坐在床边正在思考,目瞪口呆的看着唐歌这一番动作,看见唐知进来了,问:“她怎么了?” 唐知表示不知道,又说,昆山派的弟子也来了,领头的是那个孟七。 唐凌想起那个两年多前打败自己的少年,心中想着不知道他进步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唐歌一屁股坐在她师兄的床上,呆傻了一会儿,也未理会唐凌的问题。唐知悄悄的回了楼下,准备让其他弟子晚一点儿上来。 唐歌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觉得自己不该把愤怒迁怒到别的地方和其他人的身上,干巴巴的对唐凌说了句:“对不起,师兄,我错了。”然后起身去将桌子擦干净,杯子放好,把纸鹤拿了出来。 这纸鹤一点儿也没湿。 “过来,”唐凌招呼她,“坐这儿。” 唐歌不太情愿的走过去坐下。 “说说吧,怎么了?” “没怎么。”唐歌依然别扭的不愿意多说,她觉得是自己的事,自己的事就应该自己消化。 “没怎么怎么来我房间发了一通脾气?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发脾气了。” “我没有发脾气,”唐歌慢吞吞的说到,“六师兄。” “嗯?” “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唐凌摸了摸她的头,“从下山之后你的心情就不太好。” 她又想了想,继续反省自己:“我确实发脾气了,我不该发脾气。” “你可以发脾气。” “我应该去打一架。” “打架?打谁?” 唐歌憋着一口气,闷闷的不说话。 “我修为太差了,可我也不想修炼。” “原来你是给不修炼找个理由。”唐凌笑了,在外面面无表情的俊脸,这一笑变得温柔起来。 唉,六师兄真好看。 唐歌感觉自己的心情也不是那么不好了。 “唐歌,你天赋很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修炼。”唐凌缓声劝导,“普通弟子修习多年的御剑都比不上你修炼一年的成果,为何不愿?” 唐歌不语。 “好吧,莫要再生气了,待会儿被同门弟子看到要影响他们了。你可是‘唐歌小师叔’。”唐凌显然听到了一路上沈怡“唐歌师叔唐歌师叔”的叫,挪揄到。 “六师兄竟然也会调笑别人。”唐歌有些不好意思了,站起身,展颜一笑,“好嘛,我这就去叫师兄弟们上来。” 唐歌打开门,往楼下一望,却见天门山一众弟子和昆山派弟子聊得火热,她翻了个白眼,晓得定是唐知。接着手指一动,御起腰中剑。 仙剑眨眼飞到楼下,“叮”的一声猛地插在唐知面前的桌子上,唐知吓了一跳,与面前的孟七停止了交谈,一看这剑,可不正是自家师妹的那把剑。 昆山派的弟子惊得起身握住了剑。 孟七一看这剑,立刻明了了,示意他们坐下。云梦一拍桌子,向楼上的唐歌怒喊:“喂,你做什么?” 嘁,两年前还只有她一个朋友,这排场,云瑢哪用得着担心? 唐歌无视了下面吵闹的女子。 好在今天客人不多,掌柜与小二暗暗捏了把汗。 唐知一望楼顶,见唐歌冷冷的斜眼看他,口中念了两个字,扬了扬小巧的下巴,转身回去了。 唐知无语,将剑从桌子上拔了起来,对孟七道:“抱歉诸位,我师妹从小被宠坏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唐知兄,”孟七犹豫的问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与唐歌两年多未见,今日一见,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与我生分了许多。可数天之前我还收到她的信。你可知是何原因?” 唐知拿着剑起了身,往上指了指:“你瞧,刚才我与你说话,她还出来骂我是叛徒,所以啊……”他招呼同门弟子上楼去。 “我哪知道啊……” 第十四章 “不过她可是很少生气的……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她吧。” 唐知说着教训唐歌,却还是维护着她。丢下这句话上去了。 “师兄,他们……”云梦刚要说话,就被另一名女弟子打断,“云梦,孟七师弟累了,这几天不停的赶路,莫要理会他人了,早些休息才是。 “云依师姐,你怎么还帮他们说话……” 孟七没有理会她们的话,拿起自己的剑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早点休息。”微微皱着眉,心事重重的起身回了房。 “唐凌师兄,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唐莹问。 “唐知,你刚刚问到了什么?”唐凌问唐知。 “他们是追着大妖而来的。”唐知说道。 “果然……”唐凌的神情有些凝重,“也许我们已经中了这大妖的圈套。” “这……” “这是怎么回事啊师兄?” “我们这一路都没见到什么异常,除了衡阳派两名死去的弟子。二人的死法相同,但为何路正中的那具被吃空了内脏,而正好追到此处猫妖与鼠妖也消失了?”唐凌缓缓分析。 “好家伙,这妖难道是在挑衅我们。”唐知目瞪口呆的说出心中所想。 唐凌点头:“不仅如此,昆山派也是追着大妖而来,我刚才在镇中又看见别的门派的弟子。” “故意引来这么多的修仙门派弟子,”天门派唐机冷哼一声,“这妖难不成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极有可能。” 众人一阵沉默。 “不知那孟七发现了没有。” 孟七此刻躺在房间里想了又想,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唐歌。 没想到这次下山四长老安排了他来带队。 他一心想见唐歌,知道了她要下山历练所以早几天就出发了,一路往东南御剑。恰巧途中遇到妖魔,追踪到了这里,没想到会这么巧就遇见她了。 他和昆山其他弟子们将大妖手下的小妖们斩杀了不少,也发现了这只大妖似乎在引他们前来,于是将计就计准备将妖魔们一网打尽。 他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孟七。 孟七摸了摸胸口,他闭关的那段时间,已与“净影”合而为一,将它炼入体内。不需要用灵力压制那些“煞气”,修为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属于他们俩的“秘密”,他想告诉她。 可现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孟七心里十分不好受,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觉得今日的唐歌似乎非常生气,这会儿应该去找她吗? “唐歌师叔,你快来!”沈怡来了一道门缝在外面偷偷看着什么。唐歌正在想事情,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了?” “那个昆山派的孟七师兄出来了!”沈怡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与花痴。 “他出来了又怎么了?”唐歌有些莫名其妙。 沈怡道:“孟七师兄好好看啊……” 唐歌想了想:“难道你们三个人不是喜欢我六师兄吗?” “这个……这个……我不是!”沈怡羞得红了脸,“其实我并不是喜欢唐凌师叔……” “难道你喜欢的是唐知?”唐知确实长得也不错。 “也不是……师叔,我并不是喜欢谁…… 原来是单纯来历练的,能抢过门中的其他女弟子很不容易啊……看来是很受三长老那一门的宠爱。 “师叔,他往这边来了!” “……” “他,他好像是要到我们这里来。师叔他是不是找你的……他他他……” 孟七在门前定住,低头看着一脸慌乱开了一道门缝扒在门缝前的天门派女弟子。 沈怡满脸通红说不出话,心里一片慌乱。 “请问唐歌在吗?”孟七低声询问。 “在,在。”沈怡将头扭过去,“唐歌师叔……” 房内空无一人。 “唐歌师叔?”沈怡也不害羞了,奇怪的放开了门,将门打开来,往里寻了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哪里还有唐歌的身影? 孟七往里一看,只见窗户大开着,一道流光从视线里闪了几下就看不见了。 “看来是不愿意见我。”孟七心道,接着对沈怡一拱手,“既然她不在那就罢了,孟七告辞。” 唐歌御剑一路横冲,不知道到了哪里,最后觉得飞的差不多了,一头扎进前面的树林。 收了御剑,她随手摘了一根草将草杆叼在口中,找了一棵粗壮的树爬上去在树杈上躺了下来,然后闭目养神。 林子里静静的,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一阵一阵的,让人心静。 慢慢的,唐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是被臭醒的。 “妖气……”唐歌睁开眼,第一时间念了隐身咒,化出一面水镜,四周观察着。 “臭死了,这得有多少妖……”唐歌一面悄悄移动着水镜,一边吐槽到。 一群鼠妖从树下跑过,成群结队的,在草丛中连续不断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鼠妖过去后是羊妖、豹妖、虎妖…… 唐歌心稍稍落下,都是不成器的小妖。 不过这些小妖要去哪里? 突然,她的心提了上来,水镜中照出一只人眼猪耳,头上四只角,外形像牛的妖。她当即关了水镜,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竟是诸怀。 她听着那诸怀缓缓向她的方向走来,在她树下站定,然后绕着这几棵树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一动也不敢动,心中有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弥漫,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被发现了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她开始想,她死了之后她的爹娘师兄师姐会会是什么样子,越想越想哭。 噢,还有孟七,她还跟孟七生着气呢,孟七会怀念她一下吗? 她冷静的想她这会用御剑逃出去的几率有多大,最后觉得她一出现就被撕碎的可能性更大。 她觉得自己并不害怕,可她的身体有些不对劲,极其恐惧。 “等一会,”她在心中对自己的身体说,“等这些妖走了。” “马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诸怀口吐人言,问随后而来的那只妖。 马腹仔细嗅了嗅,亦口吐人言,厌恶的说到:“没有,倒是那只臭鸟的味道越来越浓。” “也许是我闻错了。”诸怀摇摇脑袋,往前走了数步,化为一个成年男子与同样化形的马腹同行而去。 “希望鬿雀的计策是对的,这次能多抓几个修仙门派的弟子……” 待二妖走后,唐歌依然不敢动,待了许久。 见没有妖追来,她悄悄御起仙剑,立刻飞快的往林外逃去。 树林的更深处,围着一圈一圈的妖,唯一的山洞里,一名白发男子睁开了眼。 “奇怪……怎么有股讨厌的味道,像是……”男子喃喃自语了几句,又嘲笑自己多想了。 “那族……可是千年都没现身过了。”他望了一眼洞外,那里到处都是腐烂的骨肉、衣物,小妖们正蚕食着一具一具已经死亡的肉体。 “是该清理一下了。” 第十五章 唐歌强装镇定身体却在打颤,逃离了那地方,沿着原路返回快要看见客栈的时候,御剑也御的跌跌撞撞不稳起来。 “有什么好怕的。”唐歌心中说到,“不过是在妖魔眼皮子底下溜了一圈,真没出息。” 没出息的唐歌一个不稳从仙剑上跌了下来,她顾不得浑身都疼,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直直的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跑上了三楼,直冲唐凌的房间,不留神一鼻子撞上一堵肉墙,差点把她撞倒,幸好那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唐歌捂着鼻子,眼眶里直有泪水打转。 到底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唐歌?你怎么浑身脏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受伤了?” 唐歌一抬眼,居然又是孟七。 她顾不得与他置气,一把推开他:“你先让开,我有要紧事要找我六师兄。” 孟七手一松,她一溜烟的闯到唐凌房间门口敲门。 “唐知,快开门!” 唐知一听是唐歌的声音,过来打开了门,一看唐歌浑身脏兮兮的站在门口。 “你去泥里滚了一圈?” “我没有……”唐歌下意识的反驳,又想起现在不是打嘴仗的时候,问:“六师兄呢?” “在里面。” 唐歌偷偷抹了一下眼睛里掉下来的泪,急忙进去:“六师兄!” 唐凌一见,心中猜想发生了严重的事:“过来慢慢说。” 唐知向孟七点了点头,将门关好。 “六师兄,七师兄。”唐歌不想哭,可是眼泪怎么都不听话的往下掉,“我……我……我看见……” “慢慢说,慢慢说。”唐知顺了顺她的气。 “哇……”唐歌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心理防线崩溃,哭的止不住。 她明白的,明白这种情况其实也很正常,她并不想哭,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一味的发泄着情绪。 最后她哭倒在唐凌怀里。 好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能说出话了,又从唐凌怀中坐起来,断断续续的连哭带说道:“师……师兄……师兄,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不是、不是一个大妖,不是一个。“ “不止一个大妖?”两人听了这话,变了脸色。 “嗯……嗯!不止一个。”唐歌擦了擦眼泪,说话又好了些,“三只,应该有三只大妖。师兄,我在树上看见了诸怀,还看见了马腹,听他们说还有鬿雀,至少那林中有三只大妖,还有小妖不知道有多少。” “我就在树上,那妖围着我转了好多圈,差点要发现我。” 她哽咽了一下又道:“最后没发现我,我逃回来了,可是我从剑上摔下来了。”唐歌突然想起自己急急忙忙冲上来,还撞了孟七呢。她哭过了,这会儿清醒了,从唐凌和唐知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头发也乱了,浑身脏兮兮的。 “师兄,我们能打败那些妖吗?即使有昆山派……不知道昆山派的这群弟子实力怎么样。”说着昆山派,唐歌脑子里却是孟七。两年前的孟七已经那样厉害,不知道如今他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我早就怀疑这大妖是想将众门派弟子故意引来,没想到竟是三只大妖。”唐凌拇指与食指下意识的摩擦了一下放在身边的剑鞘,垂眸沉思着。 唐知抱着手臂倚在柜子旁,颇有些发愁。 “除妖是一定的。”唐凌打破了沉寂,“不知这三只妖究竟计划‘吃掉’多少个门派的弟子。” “目前遇难是衡阳派,我们天门派定也被它包括在其中;昆山派也是被它引来的,我方才在周边绕了一圈,又看到两个不同的门派,一个是桩华台,另一个并未穿道袍,但看得出是修仙弟子,不知道是哪个门派。”唐知分析道,“这样说来,它至少引来了五个门派?五个门派下来历练的弟子可不是小数目,这三只妖怪手下到底有多少小妖能敌得过这么多修仙弟子?” “只好去找一下昆山派的人了,商量一下对策。”唐凌道。 “那我去洗漱一下再过来。”唐歌觉得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像话,说罢,回自己房间里梳洗去了。 唐歌洗漱完毕,摸出碧玉色的纸鹤看了看,叹了口气,又放回怀里。 她看到孟七跟没事人一样就很火大。 “我脾气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她抓抓脑袋,感到烦躁,提起剑往孟七房间去。 他们天门派的房间在东头,昆山派的一半在西头,一半在四楼。 她敲门走进去的时候,唐凌几人已经在商量着了,除了天门派的唐罗唐天之外,还有两个不认得的昆山弟子在。 她向众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孟七见她进来,欲言又止,下一秒被唐凌的话拉走了注意力。 “……我怀疑这三只妖抓走了不少衡阳派弟子,只是奇怪至今没见到其他衡阳派的人。虽然不知是死是活,但若是活着,一定要将他们解救出来。” 众人皆点头。 孟七道:“只凭我们两个门派怕是难以胜过他们。莫说三只大妖,只怕诸多小妖更加难缠。” “不知桩华台的人住在何处?”一昆山弟子问道。 唐知说:“我已让师兄弟们去打听了,住在离我们百米远的客栈中,明日去请他们过来商量一下吧。” 众人皆点头,唐罗问道:“唐歌师妹,那树林离此处有多远?” 几人的目光皆看向唐歌。 唐歌哪里知道有多远,她御剑一直飞一直飞,到底多远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说:“实在不好估计,不如明日请两位师兄跟着我去一次,上次来去匆忙,再去一次也好仔细查看一番。” “那明日唐知留下来与桩华台商议,我去吧。”唐凌思量了一下,若真的倒霉遇到了三妖,以唐知的修为带着唐歌逃跑怕是有些难度。 “我也去。”孟七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扫了一眼唐歌,见唐歌并未看他,继续说,“若是遇到大妖,多一个人回来的可能性大一些。以我现在的修为,应该可以拖住他们一会儿。” 唐凌知道唐歌怕是与孟七闹了不小的矛盾,见此时唐歌并未反对,答道:“也好,那就三人一起,再多怕是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明日一早便启程。今日天色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孟七的房间,唐歌起身跟在后面出去。 “唐歌!”孟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第十六章 唐歌站住,其他人陆陆续续的走完了,她方才回答:“你说有话说我就要听你的?” 这话很是赌气,但她没走,孟七知道她终于肯听他说话了,舒了一口气。 “唐歌,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你,惹得你连话都不肯跟我说。前些日子我收到你的信很是高兴,出了关借着历练一路向南来了这里。”孟七心中也有几分委屈,除了师父和云瑢师兄外,唐歌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很在乎的人。可又有些不一样。 对云瑢师兄是对敬仰之人的崇拜,对师父是如师如父的尊敬,对唐歌……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哄她开心,他并不想因为什么事而失去唐歌。 “这么说你收到我的信了?”唐歌本有一丝期望他是没收到信,所以一直没有音信,如此说来,他只是不想回她啊。 “收到了,”孟七点头,“那天我刚好出关,听说你要下山,马上就去找了师父也要求下山历练。” “那么四个月之前的那一封也收到了?” “也收到了,还是我在闭关之中收到的呢。” 唐歌转过身,遇到孟七之后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他。 面前的孟七比两年多前更加好看。如果说两年前他是个青涩懵懂又有些羞涩的水莲般的俊秀少年,两年后的他无论是外表还是修为、包括周身的气质都明显不一样了。 他成熟了许多,俊美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也多了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而带来的沉稳之气。 有什么地方真的不一样了。 唐歌想。 孟七同样也是刚刚得到机会好好看唐歌。十七岁的唐歌已经张开了,五官愈发精致,周身散发着一种纯良无害的感觉,像只小白兔,让人见之不由得从心里对其放下防备。 她被她的师门保护的很好。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收到了,却没有回我。我胡思乱想了很多种你没有回给我信的可能,或是没有收到,或是一直在闭关未来得及看,怕你莫不是闭关出了什么岔子,也许你被云瑢仙上带去历练了呢,说不定你摔下悬崖失忆了忘了我了……” 唐歌越说越离谱,孟七手足无措,不知道为什么唐歌可以想这么多,不过心里却很开心,原来唐歌是这样担心他。 “……可你一次都没有回我,可见我在你心中并非是多么重要。”唐歌很想和孟七打一架,可是想想两年前唐凌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实使她冷静。 “既然这样,做什么还要叫我?见到我还要一副高兴的样子?”唐歌冷冷的说到,“你如今想必有了许多朋友,并不差我这一个。”她想起昆山派那个娇小漂亮的女孩子,“如此一来……确实不必太在意我。”她越想越生气,从怀里拿出纸鹤交到孟七手中,“此物也还给你,你便去给其他的人吧!” 孟七不收,捧着纸鹤不动。 “我此次下山没有回信给你是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还想告诉你一些事,我想和你一起历练。我已成功炼化了仙上给的‘净影’,不会再出现比试大会的那种情况。我想历练结束与你一起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唐歌,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那四个月之前的那封呢?又如何解释?” “四个月之前?”孟七茫然,“四个月之前我收到了信,也写了回信啊。”他反应过来,似乎明白了唐歌生气的理由,“你是说四个月之前你并没有收到来信?” “嗯?”唐歌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气一下子消了大半,“我已经七个多月没有收到你的信了。” “?” “?” “可我确实写了信,收到之后马上就写了。闭关的前一晚我换衣裳时不小心将纸鹤忘在了寝殿里。我本准备继续炼化‘净影’,所以写信时正在闭关的山洞处,谁知刚落笔突然有种强烈的要晋升的感觉。可巧云依师姐来交代事情,师父并不在,便寻过来交代给我。我便托给云依师姐,告之她纸鹤所放之处,请她将信封在纸鹤内带给你。” “云依师姐是谁?” “是六长老门下的师姐。” “很熟?” “在门中见过很多次。” 唐歌晓得这中间出了岔子,多半是那个云依师姐没有送出这封信。 那此事确实不赖他。 她有些后悔这样任性的发脾气,她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我这就去找云依师姐问一问。”孟七皱着眉,说着就要往外走。 “去什么去?”唐歌拉住他,一下子将他手中的碧玉纸鹤抢回来,“我想好了,这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其他人?撕了毁了也是我自己撕成碎片、毁个干净!” 这变脸速度如此之快,孟七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不过他也知道中间有所误会才让唐歌如此生气,若是自己七个月没有收到唐歌的任何音信怕是要下山去找她了。 这是不是说明了唐歌对他也同样在意? 孟七的目光越发温柔:“你不生我的气啦?” “谁说我不生气了?”唐歌心中的气早已消散,孟七方才的解释在心里过了一遍,心想怪不得孟七能从昆仑山来到这地方。却还是嘴硬,“就是赖你!若是闭关,大可出关了再回信给我便好,为何要交给其他人?都是你的错!” 她心中欢喜了,这话气势就有些不足了。孟七感觉到她并非真的生气,放了心。 “好吧,都是我的错,你莫要生气啦。” 唐歌又忽然想到,孟七既然是一路向南而来,那么不论那三只大妖是否引昆山派前来,孟七都会来到这里。会不会一开始大妖的计划里就没有昆山派的弟子,只是途中碰巧遇到了某只大妖于是追赶而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大妖的计划里到底有几个门派的弟子呢? 想到这里,唐歌放开孟七。 “总之我今天可不原谅你,不管什么师姐师妹的,我今日那样惨还不是因为你。”唐歌想起自己为了逃避孟七而闯进树林又慌张的跑回来时摔了个满身是泥哭的昏天黑地的事情。 “怪我,都怪我,你要我做什么来补偿你我都愿意。”孟七满心欢笑的微笑起来。心中暗道这件事一定要找云依问一问。云依师姐平时给他的感觉是个很稳重的人,不知中间是怎么了。 “我记着了。”唐歌扬了扬小脸,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又觉得这会儿面上应该严肃才对,于是生生拉下嘴角,觉得她的这个想法要告诉唐凌才是。遂扭头往外走去:“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我六师兄去。” 第十七章 唐歌一夜无梦睡的很香。 第二天一早便起来了,梳洗完毕之后将唐凌与孟七二人叫到房中,准备沿着她当时飞的路线再飞一次。 二人无奈的跟着她爬窗户到外面御剑而去。 看着两个美男子跟着唐歌爬窗户,在场的沈怡几人皆默默无语,可唐歌说不按照原本的路线会没有感觉,必须原模原样的走一遍她才有记忆。 孟七倒是觉得她高兴就好,唐凌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有一些“古怪”的毛病,也没说什么,随她去了。 既然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其余人等自然无话可说。 两人跟着唐歌身后御剑而去,身后的两人修为都比她高很多,她就没有了顾虑,照着昨天的速度一路飞冲向目的地。 唐凌一直和唐歌在一起,知道唐歌的御剑已经熟练到了什么底部,孟七却不同,两年前唐歌与他一同游览昆仑山时御剑还要他带着,两年后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唐歌飞出去的一瞬间他竟险些跟不上。 “唐歌的天赋竟如此之好,为何她的修为却……”孟七疑惑万分。 唐歌一路飞冲着才发现自己昨天居然飞了这么远,足足离客栈有几十里。不由得汗颜,她昨天居然那样冲动的吗? 中途她几乎以为她飞错了方向,心里发虚,不多时终于看到了昨天的树林,心这才放了下来。 “就是这里。”唐歌说。 三人落了地,孟七在周围探了一圈,没有发现妖怪的气息。 有了六师兄与孟七,唐歌也放心下来,三人商议往林中去探一探。 倒是找到了妖怪活动后的痕迹,于是三人沿着痕迹,一边探,一边向北走。 奇怪的是一路都没有发现有妖魔,走了几里后,突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气味像是很多种腥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而发出的,就算捏了鼻子也闻得到。唐歌拒绝了唐凌让她用闭气的提议,这味道四面八方都是,三个人好找源头。 “似乎是从东北的方向传来的,过去看看。”唐凌一边拨开树丛,一边道。 搞清了方向,三人不再迟疑,唐凌在前,孟七在中,唐歌在后,一路往东北方向去。 片刻之后,视线中出现一座高高的土丘,远远地看过去似是有个山洞。 越往山洞处味道越大,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唐凌先在看得见山洞的地方站定了,突然出口喊了一声:“孟七。” 孟七接着走到了他身旁,忘了一眼前方,身体僵了一僵,回身捂住紧跟而来的唐歌的眼睛。 “唐歌,不要看。” 唐歌听到孟七低声对她说话,然后突然被遮住了眼睛,愣了一下,心中隐隐约约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 她握住孟七覆在她眼睛上的手,顿了一下,她听到自己无比冷静的声音。 “没关系的。” 孟七迟疑了一下,放下了手。 唐歌走上前去。 山洞前的土地一片血红。 破碎的衣物,尸骨堆成了一堆,像是临走前收拾了一下周围,集中堆放了一下一样。 尸堆中的头颅极少有完好无损的,混着头发、泥血、骨肉、道袍,脏兮兮的堆放着,十分骇人。 仔细一看其中还有妖怪的尸体。 “这应该就是衡阳派的弟子们了吧。衡阳派离这里不远,这么多弟子必然不只是出来历练的弟子。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其他弟子,现在这样怕是看不出来了。”唐歌拉了拉唐凌,“六师兄,去山洞里查看一下?” 二人见唐歌如此,都说不出话来,她太反常了。 唐凌欲言又止了几番,最后化作一句“好”。抬步往山洞里走去。 唐歌抬头看了看天,在心中呢喃。 今天也没有太阳。 然后神态自若的跟上唐凌。 山洞里比外面干净多了。洞不大,唐凌查看了一下,下了判断:“确实是有三只大妖。” 他将在洞内捡到的三种不同的动物毛发收好,望了一眼洞外的尸堆,怕也分不清是哪些弟子了。 唐歌走了出去,一路走来发现这林子中连个动物都没有。她在洞边捡了个干净一点儿的石头坐下,望着那尸堆呆坐了一小会儿。 孟七也走了出来,站在她身旁轻声询问:“唐歌,你还好吗?” 唐歌点点头:“我很好,可是面前这些弟子不大好。孟七,你说这得有多少弟子才能堆成这样,这样小山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血红的土地:“我脚下踩着的每一寸都是前面那堆弟子身上的血。” “这两年妖魔横出,衡阳派已经不是第一个遭此毒手的门派了。一定还有活下来的弟子,我们得找到他们,将他们救出来。”孟七不忍再望那尸堆,分析道,“昨日那群妖莫还在此处,今天相信走的不是很远,总在这林内。方才御剑望下来此林不算很大,若每个门派一个方向将它们围住,杀死在林中,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就算加上桩华台的弟子怕也没有这么多人,更何况只是出来历练的弟子,单是哪一个方向遇到大妖的话修为也不够。” “应当还有被抓去的弟子,”唐凌从洞中出来,“这里再往东要出了林子了,看样子是往西北方向去了。按理说抓了这么多弟子衡阳派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他们门内虽无半仙,实力倒也不可小觑。这些弟子的尸体……” “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可现在还不能烧,不能惊动了那些妖怪。”唐歌起身,“六师兄,我们是往里再探,还是……” “我一个人去。”唐凌道,“到此为止,人多容易被发现。” “不,还是我去吧。”孟七低头扫了一眼心口,那里是‘净影’所在之处,“就算遇到了群妖,我也有把握回来。” 唐凌思索了一下,知孟七修为要高出许多,不再勉强。 “那你速去速回,我们在此等你。”唐歌将爹爹给的护心镜从怀中拿出来,递给孟七,“这个给你,护心镜,我爹爹给的。” 不等孟七拒绝,她又道:“不要拒绝,你先用,回来可是要记得还给我的。” “好吧。”话说到这份上,孟七也不再开口拒绝,轻轻一笑,“等我回来。”后向唐凌拱手行了一礼,向深林去了。 第十八章 唐凌二人知道孟七的实力很强,却没想到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便顺利的探清了大妖们的所在,且没被发现。 “怪不得他第一次下山便由他领了队……”唐凌心中感叹,不知当年的云陌此时还能否可以胜过他? 唐知这边与桩华台商议的也很顺利。唐歌三人回来之时,桩华台的弟子们还在客栈中坐着。 双方简单介绍了自己,忽然有一弟子冲着唐歌走来,行了一礼,道:“唐歌师妹,好久不见。” 唐歌看着面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很是茫然,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对方见她的表情,稍稍有些失望,又笑道:“两年前比试大会我们比试过。” “那场我败给了你。” 唐歌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 “你是桩华台的那个师兄?” “我叫庄楼。”对方好意提醒。 “庄楼师兄,好久不见。没想到这样巧。” “自从输给师妹之后我便回去加紧了修炼,期望下一次比试大会的时候能有机会再与师妹一战。” 唐歌心道,我当年那“万剑影”是吓唬你呢,空有剑影没有剑气。 此话她当然没说出来,与他客气到:“若不是师兄让着我,我那几道剑影哪能取胜呢?那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灵力啦,本就是取巧,如今怕是再难比得过庄师兄了。” 庄楼很受用,面上谦逊的笑:“师妹客气了。‘万剑影’乃是天门派绝学,能与师妹讨教是庄楼的福气,今有幸同行,自然是要多多交流一番,还请师妹不要嫌弃我才好。” “哪里敢嫌弃师兄呢?”唐歌扬唇一笑,那笑容清澈而温和,使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唐歌,我有事情要与你说。”孟七看了一眼庄楼,施了一礼,“在下昆山派孟七。” “我认得你,上次你进入了决赛。”庄楼还礼,“桩华台庄楼,若得空,还请孟七师弟多多赐教。” “庄师兄客气了。”孟七拉起唐歌,“走吧唐歌。” “走。”唐歌心中暗暗感激孟七把她从这烦人的客套之中救出,跟着他上了楼。 “多谢你。”唐歌悄声感谢到。 孟七心中既开心又有一分羞涩,他高兴唐歌待自己和旁人是不同的,唐歌这悄声谢他的样子仿佛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小秘密。 “今日你也劳累了,不如先休息吧。” “好。”唐歌在门前站定,向他一笑“你和六师兄应当会与师兄弟们说一下情况,我就偷懒不去啦。说完了早些休息。” “好。”孟七一口答应,却不放开她。 唐歌疑惑:“怎么了?” “唐歌……”孟七心中担忧,总觉得唐歌不太正常。她昨日哭成那样回来,今日看见这样的惨状,却平平静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唐歌等着他往下说,却半天等不到下一句话。 “没什么,我想起两年前你离开时说再见面时要回给我一个礼物呢。” 唐歌恍然大悟:“是哦!”又觉得不对,“可是我早就给你准备了,是你没有告诉我你要下山来,所以我没带过来。” “这次历练结束你和我一起去天门山吧。” “好。”孟七笑着答应,不再将担忧的话说出口,看着唐歌进门去,将门关好,在门外待了好一会儿。 唐歌进了门便上床睡觉,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中途她迷迷糊糊觉得沈怡进来了,看到她在睡觉便走了出去,不多会儿,又拿了些糕点上来,摆在桌子上。 唐歌心中说了句“多谢”,又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已是深夜。 沈怡睡熟了,唐歌轻手轻脚的跑到了后院里。 她轻抚着仙剑,用手指一寸寸的摸着剑鞘上的纹路。 “你知道的,唐歌。”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她缓缓将剑拔出,没有注入任何灵力,开始舞剑。 “天门剑诀第一重,江寒映日。” 你知道会有人死的。 “天门剑诀第二重,空里流霜。” 一个人死与一堆人死又有什么区别。 怎样的死法都是死,也没有区别。 “天门剑诀第三重……” 这就是修仙者的结局之一啊。 有得道成仙的,有妄图走捷径入魔的,亦有死无葬身之地的…… 唐歌想起爹爹演练过的另一套剑法。 “应该是先横出,收剑,摆尾……” 你担心的,害怕的,逃避的,终将会出现…… “我记得大师兄也舞过几次的……” 从你下山的那一刻。 “嗯……整套应该就是这样。再来一次。” 不,从你生在修仙门派的那一刻。 “再来一次应该就熟练了……” 唐歌练了一遍又一遍。未使用灵力,练着倒是轻松。 不知到底练了多少遍,眼见东方既白,方停了。 为什么修仙?明知道会死,这世间多数的修仙弟子都死在斩妖除魔的路上。 修炼的尽头是什么?强大如云瑢仙上又怎样? 也只能庇护一方啊。也救不了这些死去的弟子啊。 斩不尽的妖,除不尽的魔。 “断天诀。”唐歌深吸一口气,又将浊气吐出。 “小成劈山海,大成断天地。乃天门掌门一脉绝学,为一位上仙飞升成神之际所创……” 可惜是残卷。 只大致会花架子,她这修为也用不出来。 “到底为何非要修仙不可?”她自言自语出声,“不能吗?不能随心所欲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吗?” 她摸了摸汗湿的衣裳,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和脸上的汗水:“真脏……该洗漱了呢……洗个澡去吧。” 不管她想不想修仙,今日都要尽力一搏。 为这些死去未得到安息的灵魂。 唐歌收了剑,离开了院子。 倚着窗口的少年听得院中没了动静,睁开了眼,撤下了隔音结界,清澈的眸子中此时满是复杂。 “唐歌……”少年摸了摸心口,那里除了心脏,还有“净影”不断的在炼化着他体内已经为数不多的煞气。 他从记事开始就在昆山派,听说是云瑢师兄将他捡回来的,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师父那儿只有他一个弟子,因为他在门中熟悉的人也只有师父和云瑢师兄。 他很少与门中的弟子一起修炼。 因此,他修仙的目的就是变得像云瑢师兄一样强大,然后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即使当他得知他并非完全的…… 人。 第十九章 今日唐歌没有再穿门派装。 沈怡见她没有穿,也换了身衣服。 唐歌有些担心只有他们三个门派行不行得通,孟七却告诉她不用担心。 三派一共四十多名弟子,为了不引起镇里百姓们的恐慌,分别从各处御剑,由唐歌、孟七与唐凌三人分别带头,往树林飞去,至树林东南汇合,依照商量好的方向,由三派领队弟子带领,分别从西南、东南、东北往西北处逼近。 给孟七的护心镜,唐歌本没打算要回来,但孟七将护心镜硬是还给了唐歌,看着她装好了才放心的领着昆山弟子去了。 天门派从东北方向行进,唐知顺手摘了一根草准备叼在嘴里,被唐歌一句话说的丢掉了。 “这树林里的草不是被妖魔踩过,就是被尸体蹭到过。” “太恶心了你。”唐知吐槽。 “我好意提醒你的。”唐歌翻了个白眼。 “待会你怕了记得往我后面站站。”唐知嘲讽她。 “你都没往后站我才不会往后站。”唐歌反击道。 “唐知,”唐歌悄悄问,“你害怕吗?” 唐知凑过来悄声回她:“其实有一点。” 唐歌偷偷的笑。 唐知见她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这小丫头最近几年长这么快……还好我长的高,不然要够不到她了。”唐知心里嘀咕着。 “既然不怕,那我们比比谁杀的妖比较多!” “行,一言为定。”唐歌一口答应,跟唐知勾了勾小指。 “唐歌师叔,有唐凌师兄在,我们一定会打败那些妖魔的!”沈怡上前几步走到唐歌身旁,不知道是在鼓励别人,还是给自己一些勇气。 “你放心……”唐歌正欲说出安慰的话,刚说出三个字,剩余的话吞入腹中。 “有妖气了。”她沉下了脸。 天门弟子四散开来,隐在草木中,各自行进。 又往前行了几百米,虽然看不见有妖,但像是被妖气包围了一样。 唐歌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一个范围内,四周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妖怪,可却无一只来攻击他们。 唐凌迅速吩咐:“两人一组往前走,不管这些妖,若它们攻来也不要恋战。我们的目的是斩杀大妖和救人。大妖死了这些小妖自然会散了。” “是!” “唐歌过来。”唐凌对唐歌道,“你御剑很好,在后面掩护我,我们直奔大妖。” 直奔大妖…… “好。”唐歌心里发怵,还是一口答应,仙剑出鞘,随手挽了个剑花,快步向前去,跟在唐凌身后。 不仅要掩护好六师兄,所有的师兄弟们都不能死。 “啧……这妖气。” 前方已能看到一大片空旷的地方,背靠一座小山丘,周围的树稀疏了许多。 未至跟前,只见从一处洞穴中飞出无数鸟妖,在天空席卷开来,围住了这片天空,林中也开始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 唐凌看也不看,一剑将扑过来的一只妖怪就地斩杀,仔细一看,是只黄鼠狼妖。 随着“咻——”的一声尖锐的雁鸣,周围的妖魔猛的从四面八方扑出。 “走!”唐凌一声招呼,唐歌紧跟其后,昆山派与桩华台已与妖魔战成一团。 桩华台为首的弟子名叫庄褚,擅长的正是土系术法,此刻不仅领着众弟子将周围妖魔大片斩杀,更依靠着土系法术的防御性,保诸位弟子平安无事。 昆山派用剑的弟子在前,护着精通术法的弟子。此时精通术法的几个弟子已唤来一大片云雷,轰隆隆的在空中作响,乌云将这片被鸟妖铺盖着的天空彻底遮住。 声音未至雷已落。 “轰——” “轰——” “嘎——” 随着一声声的巨响,空中成群结队从空中袭击着弟子的鸟妖惨叫不断往下掉落,已然被落雷劈成焦炭一般。 被昆山弟子围在其中的云梦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琴,盘坐在地上,以音为剑,凡是近到她十丈之内,轻则行动受阻,重则七窍流血。 她抬眸的一瞬间刚好看到唐歌。 唐歌手未握剑,将剑控制在离手指一掌距离的位置,行云流水般舞动剑身,将剑挥的如同一条带着流光的银蛇,此刻一个旋身将近身的几个妖怪悉数斩杀。 此时那刚刚斩杀数个妖怪的少女因为周围没了妖而停了下来,抹了一下脸颊。 她看到唐歌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收回手中的剑也被震的“嗡嗡”作响。 唐歌用左手死死按住右手,在心中近乎哀求:“喂,不要再抖了啊,没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的面部微微扭曲,像是疯狂压抑住的害怕与悲伤。 唐歌不再停留,一咬牙跟上唐凌。 不能停……停了就完了。 云梦冷哼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什么奇怪的人啊,值得孟七师兄惦记着。 可恶。 这样想着,她手中的琴弦拨的愈发激烈,妖魔前仆后继的死在琴声中,有的竟害怕的开始往后退。 诸怀站在山丘上眯眼看了看下面战成一团的修仙者,有些疑惑:“不对啊,我们要引来的是这三个门派吗?那群白衣的是什么门派?” 马腹看起来虽是人身,那长长的未彻底化形成功的獠牙还是暴露了它是妖怪。它正兴奋着,也不管死去的小妖们,忍耐不住要将下面这些修仙弟子们撕个粉碎:“管他什么门派,就算多一个又怎么样?死的越多越好。快点吧,莫让大人等急了。” 诸怀不再细想,与马腹一起摇身一变,变为妖身,向丘下扑去。 “啊——” 随着两声奇异的叫声,只见从山丘之上猛扑下两条影子,飞速移动在修仙弟子中,一声声惨叫同时响起,数名弟子吐血飞出,晕在地上不知死活。 众人定眼一看,一只人面虎身,头上一圈毛发,长獠牙;一只形状如牛,却人目,彘耳,头上四角。两妖皆白目,下巴的毛聚拢如一小撮胡须一般。 不是马腹与诸怀又是什么? 诸怀舔了舔尖锐而骨瘦如柴的爪子,上面不知沾染了哪个弟子的血。 “不好了。”唐歌默念了一句。 第二十章 “六师兄!”唐歌一剑掷到唐凌脚下,唐凌跳踩上仙剑。 唐歌御剑带着唐凌往马腹处急射而去,将至之时唐凌凌空跳起,仙剑“嗖”的一声贴着马腹的脸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下吸引了马腹的注意力,马腹大怒,发出一声奇异的,婴儿叫声一样的怒吼。 还未说话,唐凌从天而降,双手握住剑柄,将灵力汇于剑尖往马腹头上刺去。 马腹抬爪一挡一抓,险些将剑抓住。唐凌一击反刺入马腹爪上,灵活的跳上飞回来的仙剑。 “吼——”马腹吃痛,口吐人言,“狂妄小儿,竟敢伤我!”飞身往唐凌扑去,唐凌二人顺势将马腹带离受伤弟子身旁,往那空旷地带飞去。 这边孟七与庄褚也牵制住诸怀,一御一攻,将诸怀死死缠住。 “潮生明月。” “一树衰残!” 诸怀一时被纠缠住,余下弟子心中松了口气,更加奋力的斩杀各处小妖。 唐天与唐罗乃是同一师父门下师兄弟,皆传承于二长老,所以最擅长的倒不是剑,而是弩。 两人自小在一起,默契度自然没话说。此时双双架起弩,以树枝为落脚点一齐穿梭在林中,以灵力化为弩箭,将妖魔大片击杀。 “天女散花!” “暴雨梨花!” “唐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唐罗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我灵力已耗了大半,这妖魔死了不少,我们也伤了不少人。” “不是说有三只大妖吗?另一只在哪?”唐天四下望了望,并未看到鬿雀的身影。 唐罗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唐梓师妹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唐正师弟昏迷不醒,桩华台那边比我们这边伤的人还要多,昆山派倒是好很多。” 唐天看了一眼孟七与庄褚:“那孟七倒是实力极强,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能将诸怀斩杀。只是唐凌师兄那边……”他望了望唐凌与唐歌二人,唐歌站在一颗树杈上全神贯注操纵着御剑配合着唐凌。 “想不到唐歌师妹御剑术竟然这样好,我之前听说她空有天分懒于修炼。不过即便这样,唐凌师兄二人怕也只能牵制一下马腹,一时半会也杀不死它。” “耗尽最后一滴灵力也要拖住小妖们,等孟七二人斩杀了诸怀,便有机会!” 诸怀此时颇为烦躁,它头上的角被斩断了两根,身上的毛发一块一块的混着血粘在一起。 “这该死的小子是哪里来的?”它粗喘了几口气,心中怒骂了一句,下一秒,孟七一道剑气携着一道“奔雷诀”向他甩了过来。它险些被射中眼睛,急忙躲闪,身上的毛与下巴的那一小撮“胡须”却被烧焦了。 “马腹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它又躲了一击庄褚的攻击,一爪拍碎了土墙,四处寻找马腹。 只见马腹被冲天的剑气牢牢锁住,那蓝衣男子手上的剑不断的向马腹发出攻击,而脚下另有一把剑飞来飞去是他无比灵活,马腹竟一时抓不住他。 “那脚下的剑好像有些不一样。”诸怀眯了眯那双白眼,随后望见树上像是正操控着剑的女子。 “哼。”诸怀冷哼一声,尾巴一扫,又虚晃一招,与孟七二人拉开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唐歌冲去。 “杀掉她马腹应该就能快点将那蓝衣小子杀掉了!” “不好,这诸怀是冲唐歌去的。”孟七心中大惊,心中愤怒起来,灵力汇于脚尖,一点树干借力往唐歌处飞冲而去,对那处大声一喊。 “唐歌!” 唐歌只觉一道凌厉的杀气从背后传来,又听到似是孟七的叫喊声。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灵活的双脚背勾住了树杈,身子往树下自然一垂,倒挂在树上。 “不能把六师兄给摔下去了。”唐歌看也没看来的东西,脚一掂往右倒飞出去,将唐凌放下的一瞬间将仙剑召回,握在手中,定眼一看,竟是诸怀偷袭她。 诸怀一击未中,因她这奇葩的闪躲方法愣了一下,又向她扑去。 “这诸怀怎么突然来追我了?”唐歌摸不着头脑,急急的闪躲。 “不能把它引到六师兄那去,不然就麻烦了。” 唐歌还未御剑将它引开,诸怀已经追了上来,一爪拍在她身上。 “给我死!” 唐歌用仙剑险险一挡,诸怀一爪拍到了仙剑上,将她震的倒飞出去,一声闷响撞到一棵树上落下了地。 唐歌觉得自己不太好,整个身子都在疼。她“咳”了一声,往地上一吐,看到一团血沫。 “这剑!”诸怀一爪拍在仙剑上,仙剑碰到妖气自主将妖气撕裂、焚毁,将诸怀的利爪撕了个血肉模糊。 “仙剑?仙剑。”诸怀疼痛万分,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见骨的掌心。 “这个地方竟然会出现仙剑。不如一起给我!”诸怀一声怒吼,又冲上去。 “给我拿来!” 这次未冲到唐歌面前,已被赶来的孟七与庄褚拦住。 “一剑霜寒!”孟七直接使出了昆山剑法第五重,向诸怀迎面斩去。诸怀往后一退,谁知身后一堵土墙将它拦住,已躲闪不及。 “轰——” “砰——” 孟七这一剑,直接将诸怀连同土墙一起斩过。土墙“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孟七早已拉走唐歌。 尘土缓缓消散,露出染成了血兽的诸怀,头上的四只角齐根断裂,右前爪不见了踪影,右眼已瞎,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无比狼狈。 诸怀不顾一切的往马腹那方向冲去。 “六师兄!”唐歌忍着喉咙处的疼痛,大喊一声,仙剑“嗖”的冲向唐凌,唐凌一回头,只见诸怀向他冲来,一招虚晃退开马腹,收了剑不再恋战,踏上唐歌的仙剑。 诸怀不好,马腹也好不到哪去,身上全是剑痕,在唐凌的剑下吃了不少苦头,身上倒是没有缺少什么部件。 “鬿雀这个混蛋,可没说这批修仙弟子如此厉害。”诸怀喘着粗气,没喘一口肺部疼的不敢喘下一口。 “这小子……”马腹恨恨道,“等下他到了我手里,我要在抽出他的灵魂前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时候了。”两妖对望一眼,齐齐向天发出了声声怪叫。 天空突然浮现出一条条诡异的黑色纹路,将天空中的还存在的鸟妖无声无息的吞了个干净。 众人忙过来聚集在一起,警惕的望着天空中的异变。 “怎么回事?” 第二十一章 一只大鸟从洞中飞出,停在两只大妖的上空。 那鸟形状如鸡,头顶白毛鼠足虎爪,足为棕色,翅膀呈蓝黑之色,翅尖的羽毛带些许赤色,不是鬿雀又是哪个? “那是什么?”庄楼望着天上的黑纹,问出众人心中所想。 “没见过。”庄褚摇头,在他的记忆中并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不像是活物,这一道一道的黑纹……”唐凌搜索了一遍与之相符之物,遗憾并未想到。 “……看起来不像是妖族的东西。”孟七犹豫的说,“倒像是魔族的什么阵法。” “孟七师弟,你是否想到了什么?”云依问。 孟七仔细思索,还没思索到,感受到地上突然有灵力的波动。 只见从死去的小妖们的身上飘起道道透明之物,足有上百条,化作一条条白光往那黑纹飞去。 “这是……灵魂?” “祭魂阵。”孟七吐出的三个字让众人的心一沉。 黑纹不断的吞食着妖兽的魂魄,像有人在画写一般,延伸着那些纹路。 “原来引来这么多门派是想用众修仙弟子们祭阵。” 鬿雀振翅嘲讽二妖:“你们怎的这样没用?区区历练弟子,竟让你俩如此狼狈。” 马腹低低的怒吼:“鬿雀!你先前可没说过这弟子如此厉害,将我二人伤成如此,待事情完成后我必要将你那身臭毛给拔下来!” 诸怀化成人身坐在了地上,它的妖身太重,剩余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么庞大的身子。 “那些弟子没死吧?”鬿雀又问。 “放心,没死。”诸怀一边用剩余不多的妖气给自己止血一边回答。 “速速将剩余那些弟子处理掉吧。诸怀伤的太重,马腹你还能行吧?” 马腹”哼”了一声:“自然!” “这阵有个特点,”孟七又道,“吸取生魂比吸取死魂产生的灵力要多一倍。” “怪不得了……那些衡阳派的弟子,原来连灵魂也没了。看来是死前被抽走了灵魂。”唐歌低语了一句。 唐凌三人昨日回来后自然告知了众人衡阳派弟子惨死的事情。此时的状况,让众年轻弟子心中皆升起一把怒火。 “这些……妖魔,如此恶毒!” “诸位,除魔卫道本是我等修仙者的职责所在。这群妖魔残害我等同辈弟子,今日定要拼尽全力讲它们斩杀在此,再不能教它们害人!”庄褚亮出佩剑,指向群妖,目光如炬,心中早已把这群妖魔们斩杀成几段,此刻暗自咬牙朗声鼓舞众人。 “若死了一两个也不碍事吧?”马腹听不清这些弟子在说什么,但那激愤的表情使它凶性大发,迫切的想要撕裂这些人。 “自然。”鬿雀答到,“不过你还是下手轻一点儿,死一个就要再多捉一个,可没那么多的时间耗。”说罢,向余下的群妖下令:“去。” 群妖得了令,蜂拥而上,向前杀去。 “莫要与小妖纠缠,诸怀与马腹皆已伤重,直奔鬿雀!”唐凌说着,率先冲了上去,众弟子紧跟其后,将扑上来的小妖一路斩杀,直取鬿雀。 “哼,不自量力。马腹,你先顶着,待我启动阵法。”鬿雀往后退了些,从口中吐出道道莹白色的光,被那黑纹接连吸走。 那一道道是……修仙弟子们的魂魄。 唐歌心生悲凉之意,御起仙剑指向鬿雀。 诸位弟子被马腹一冲,早已各自散开。除拌住马腹的弟子们之外,斩杀完周围小妖的其他弟子皆御剑往鬿雀刺去。 谁知那鬿雀极为灵活,左右躲闪之间,翅膀扇起妖风,将剑尽数打下,口中丝毫不停的往阵中输送魂魄。 黑纹逐渐由大缩小,画成了一个近似的圆形,圆中逐渐完善着诡异的符文,黑漆漆的在空中格外醒目。 “破铜烂铁也想伤我鬿雀。”鬿雀打掉各弟子御剑,心中刚冷哼一声,一不留神被削掉大片羽毛。 “什么东西?”它定眼一瞧,竟还有一把剑紧跟在它身后,正是这把剑伤了它。 “这气息是……仙气……仙剑?”它向下一望,正见唐歌一张脸面无表情,专注盯着它御剑攻击着。 “怪不得能伤到我,”鬿雀小心的躲闪,“可惜是个不入流的女弟子,就算靠着一把仙剑又能成什么气候。今日正好葬在这里,这仙剑我便带走了!” 它又望了一眼下方的小妖与诸怀马腹。马腹正在与修仙者们厮杀,那修仙者约有七成已失去了战斗力,马腹身上也已伤痕累累处处流血不止。 “看来是时候了。”它不顾仙剑追赶,将魂魄一股脑输送进“祭魂阵”。 空中黑光一闪,“祭魂阵”缓缓转动起来。 “遭了。”唐歌等人心下一沉。 鬿雀迅速撤退到很远,那黑光一下子将仙剑打落,率先吸走了余下活着的的小妖的魂魄。 唐歌一把握住仙剑,心中知晓他们一群人再无法阻止“祭魂阵”的开启。 “哈哈哈哈哈!”鬿雀在空中怪笑,“祭魂阵已成,你们谁也跑不掉了。” 话音刚落,它目光狡诈的一闪,扫过马腹与诸怀。 黑光射入小妖,将魂魄吸走之后,接着照到了诸怀与马腹的身上。 诸怀意识到不对,拼命站起来要跑。 “鬿雀?!” 马腹也意识到了不对,丢下弟子们往外奔,向天上怒吼:“鬿雀,你竟敢害我二人!” 鬿雀“哈哈”一笑,道:“你二人已身受重伤,留着也是无用了。不如成全了我,祭一祭这祭魂阵,也好添一些灵力助我成功!到时候我一定会向阴蛇大人转告你们的劳苦功高。” “鬿雀,你竟然如此设计我,若我死了,你必定也会不得好死!”诸怀怒喊一声,逐渐被黑光吞食。 马腹往空中一记爪击,却至死未攻击到鬿雀,发出一阵惨烈的婴儿般的哭喊之后,被黑光吞噬了个干净。 弟子们心中一片寒冷。 “没想到这鬿雀才是最阴险毒辣的,竟然连同伴都不放过。” “好了,”鬿雀扇着翅膀,望着消失不见的马腹与诸怀,又看向余下的修仙弟子们,怪笑两声,“该轮到你们了。” 第二十二章 鬿雀化为半人半妖状扇着翅膀立在天上,望着下方的弟子进入备战的状态,哈哈大笑:“你们这些修仙者,知道我为何把你们引到此处吗?” 不等下方的人有反应,他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死了一地并已被抽走灵魂的妖兽尸体开始膨胀,发出“咯吱咯吱”骨头作响的声音。 “不好,快远离这些尸体,开灵盾!” “快结阵!” “要结阵?咯咯咯……”鬿雀猛地往弟子中间一个俯冲,孟七几人放下结盾,一齐攻了过去,谁知那羽毛坚硬如铁,砍在上面丝毫没有伤及鬿雀。 鬿雀一个俯冲下去,转了一个弯,又冲回天上。 “虚招?”众人一愣。 “那是……” “唐歌?!” “唐歌!” “歌儿!” “唐歌师叔!” “咯咯咯,这个带着仙剑的小丫头还是先留给我吧!”鬿雀将唐歌往腋下一携,一击手刀将她打晕,将仙剑插回剑鞘别在她腰上。 “啧,果真是仙剑,还真轻易碰不得。”鬿雀看了看一系列动作之后被仙剑剑气所焚伤的手掌,调动妖气止了血。 “可恶,也只能先止血……”他捏起唐歌的小脸,仔细望了望,“长得倒还不错。”眼又一瞥,看见几个弟子愤怒的向他御剑而来,正是与诸怀和马腹战斗的那几人。 鬿雀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伸出手掌,凭空狠狠一捏。“嘭——”“嘭!嘭!嘭!”地上不断的响起血肉炸裂的声音。 “都给我留在下面吧!” 刹那间,整个森林都被笼罩在血雾之中,妖兽身体爆裂的声音不断的响着,让人心中发毛。那死去的妖兽的身体像是长了眼睛,接连不断的往刚结好的盾上冲去,发出“砰砰”的声音。 鬿雀翅膀一动,钢铁一样坚硬的羽毛往孟七几人射去,随即妖风一震,往下一冲,将众人各个击落。 “云生结海!”孟七几人不得不放下唐歌,先开了盾。 “砰——” “砰——” 小妖们的尸体每爆炸一波,都将盾炸的颤动一次,这时间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唐凌师叔,我不行了。”沈怡第一个收了手,面色苍白的坐在地上,她身上的灵力已经空了。接着是桩华台的庄博、庄楼以及云梦、唐莹、云依、唐罗、唐天…… “六师兄,我也不行了。”唐知耗完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灵力,直接晕了过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唐凌道,“二位师兄弟可有主意?” “只能请师门的人帮忙了。”庄褚道,“我们桩华台与唐凌师弟的天门派离这里近一些。”他往上望了望,“可这里有树木阻挡,怕是得出去。” 唐凌修补着盾上被小妖们炸出来的裂痕:“只有这个办法了,可是如何出的去?咦,爆炸声停了?” “小妖们都已经没了?” 几人不敢撤盾,直等到血雾落了地。 “我要去救我师妹。请二位速速速速带着师兄弟们撤离。”又从怀中拿出一枚信号,“孟七,劳烦你帮我放给师门了。” 孟七并未接过信号:“你一人怎么对付鬿雀?我也一定是要救唐歌的。不如你去放信号,我先拖住鬿雀,庄褚师兄将受伤的师兄弟们带走,我二人救了唐歌之后一起走。” “如此也好。”庄褚思索了一下,赞成了这个提议,“我将师兄弟们带出去后就马上放信号给师门。你二人不可恋战,救了唐歌师妹后速速离开。等师门的人到了之后再做打算斩杀鬿雀。” “多谢二位。”唐凌答了声谢,“既如此等下我们三人一起撤掉盾,我去放信号,孟七直奔鬿雀。师兄弟们就靠庄褚师兄了。” “好。” “好。” 三人一齐撤掉了盾。 “哈哈哈哈哈!”鬿雀望着血雾落地,一齐撤掉盾的众人,仰天大笑,“经验浅薄的小子们果然好抓。” “什么……”几人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的倒地不醒。 “血雾……有毒。”唐凌最终也晕了过去,“小歌……” “哈哈哈哈哈哈……”鬿雀还在放空大笑,没留意手臂下的唐歌已然转醒,望着地面突然收了笑,“咦,怎么还剩一个。” “唐凌兄?庄褚兄?唐知?”孟七蹲下身推了推几人,又摸了摸呼吸和脉搏,好在都正常。往天上一回头,却见到转醒的唐歌一剑往鬿雀身上刺去。 “喝!”唐歌悠悠转醒,觉得脖子很痛,一眼却望见了满地献血,以及倒了一地的弟子。 “我要杀了它。”血瞬间冲上了头,她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的师兄弟们……她的师兄弟们!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侧拔出仙剑,疯狂的调出全身的灵力,一把反劈到鬿雀身上。 鬿雀躲闪不及,腰上血淋淋的被砍出一道见骨的长口子,翅膀也被削掉一大块肉。 血喷了唐歌一身一脸。她迅速向地面掉去。 鬿雀吃痛,怒火冲上心头,冲下去一把抓起唐歌。 “留你不成,给我进去!” 说完,将唐歌连人带剑扔入“祭魂阵”中。 “唐歌!” 孟七脑子“嗡”的一声,呆站在原地。 唐歌……死了? “祭魂阵”吞魂食骨,普通人进去哪里还有出来的可能? “这该死的女人……”鬿雀怒骂着,伤口被仙剑伤的太深,甚至止不住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 “怎么还有一个人站着?他竟然没中血毒?” 孟七握剑的手一松,将剑丢了开。 “哼,剑都丢了,怕也是中了毒,强撑着。该赶紧收阵赶回去将这些魂送给阴蛇大人了。” 它正想着,却见下面站着的人动了。 “对不起,云瑢师兄。”孟七低声默念了一句,随即手放在心口,念道,“‘净影’,开。” “这气息怎么是……”鬿雀疑惑,后大惊,“魔气……?这家伙不是修仙者?不对……刚刚他用的明明是仙家的本事……” 只见孟七周身缠绕着一团魔气,一枚堕仙的印记悄然浮现在眉心,额头两旁长出了一对雾状的深紫色的魔角,原本水莲一般清纯的面容变得妖异起来。 “这是什么怪物?” 第二十三章 唐歌被丢进了“祭魂阵”。 她被一下子摔了进来,才发现这里面竟是一个空间。 她抓着仙剑,爬坐起来,原本脖子疼,现在全身都在疼。 这一坐起来不要紧,她发现四周全是飘来飘去的灵魂体。 她想哭,眼泪也确实流出来了。 “大师兄,我害怕。”唐歌抹着眼泪,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大师兄。 她小时候陪她最多的就是大师兄,她闯祸了,迷路了,也都是大师兄找到的她。大师兄看似对她严厉,其实极为护着她,她一发生了事情首先就会想到大师兄。 后来爹爹收了唐凌,又收了唐知…… 这会儿想想,鬿雀既然要的是生魂,那么唐凌等人应当暂且没有生命之忧吧。 手中的仙剑浮着淡莹莹的白光,像是在安抚她。 “我会被这个阵慢慢吃掉吗?” 她泪眼朦胧间往脚下看去,突然发现似乎能看见外面。 唐歌爬下来,贴着地,努力往下方看去。 “那是什么……”她见一个浑身魔气的人形慢慢从地上飞了起来。 “衣服有点眼熟,身形也有点眼熟。” 这阵全是黑纹做的,从里面望向外面也黑黑的像蒙了一层薄布。 她用手擦了擦一处地方,眼睛更加靠近的望着。 “那是……那怎么好像是……”眼中的泪滴了出来,她赶快把泪擦干,又用袖子蘸去滴在地上的地方。 “……孟七……?那是孟七吗?”她认出了那是昆山派的袍子,她又想哭了,“孟七怎么被变成那样了……” 下一秒脑子又反应过来:“不对,他怎么踏空往鬿雀这走……他不是被鬿雀控制了。也对,鬿雀是妖,孟七周身魔气……” “孟七一个修仙弟子……” 她呆了。 “孟七因为体质的缘故,不好与同门的其他弟子一起修行……” 眼前的孟七连面上都是显而易见的魔气,瞳孔也染成了紫黑之色。 为何不与同门接触…… 为何拜了门下空虚的长歌仙人…… 为何同时昆山剑诀却与其他弟子的不一样…… 孟七原本就是魔啊。 魔怎么能修仙呢? 唐歌不知道。 她心中十分复杂。 一身魔气的孟七站在鬿雀不远处。 “昆山派如此胆大,竟早与魔勾结。”鬿雀冷笑着嘲讽,“妖魔本是一家,何不与我一起……” “将唐歌还给我。”孟七像是没听到一样。 “什么?那小丫头吗?”鬿雀一愣,转而咬牙道,“她竟敢用仙剑伤我……” “将唐歌还给我。”孟七用那双异色眼瞳紧紧的盯着它。 鬿雀心里有些发毛,暗骂一声‘什么怪物’忘记了它方才嘲讽马腹的时候。 “哼哼,她早就被我丢到祭魂阵里去了。就算她有仙剑,怕也是撑不了多久……” “你不还我,”孟七点了点头,了然,目中森然的杀意暴射而出,身形一动,下一秒,出现在鬿雀的背后,一掌将鬿雀打的吐血下落。 “那便死吧。” 唐歌想起第一次见孟七。 纯净而有些羞涩的俊俏少年捧着她的剑,轻声向她询问。 她没想到这瘦弱的少年竟是她的“对手”,也没想到这少年实力竟然这样的强,不仅击败了唐凌,还一路冲到了决赛。 被同门排挤隐忍着的少年…… 带着她游览昆仑,看不冻泉,看蓝花楹,看青竹白雪,送给她纸鹤的少年…… 任由她发脾气却多次好言好语只求解释误会的少年…… 听说她下山修炼于是一路追来的少年…… 孟七与鬿雀战在一起,鬿雀断了半边翅膀,头顶的白毛早就被鲜血染红。孟七身上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鬿雀的血,白衣大片大片的血红。 “我得出去,我得救自己。”唐歌爬起来,抹干了脸上的泪,抽出仙剑。 “怎样才能出去?”她望了望周围,四周除了灵魂就是灵魂,一眼望不到头,她甚至还看到了死去的马腹的魂魄,死状极其狰狞,吓得她心中一颤。 “诸怀与马腹是活着进来的,现在变成了这样只有死魂没了肉体……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她用脚踩了踩地下。 “既然左右上都不行,那就试试往脚下打吧。” 鬿雀翅膀大震,百千羽毛向孟七爆射而去,孟七幻出一把紫色的魔剑,一剑将羽毛斩落。 “噌——” 余下几片羽毛顺着他的脸贴了过了,滑出一道道小伤口,血立刻流了下来。 “修仙者的职责便是除魔卫道。” 无数教习过她的师父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万剑影恐怕不行……那试试其他的吧……” 唐歌开始引出灵力,注入仙剑之中。 那一夜她练了无数次这套招式,不过使用灵力这还是头一次。她不清楚自己能用到第几招。 孟七可是魔啊。 除魔卫道,除魔卫道……除谁?除孟七吗? 杀了孟七……? 唐歌将灵力尽数汇于剑上,往地上一击,地面猛然一震。 “能震说明下面是空的,打碎了或许确实可以出去。” 她继续往那点攻去。 杀了孟七……杀了孟七…… “我又打不过孟七,我连唐知都打不过。” 若是你能打过呢? 孟七已将鬿雀击败,留下一口气,将它扔在脚下。 “将阵解开,放唐歌出来。”孟七用剑尖指着鬿雀,淡淡的说到。 鬿雀捂着胸口,双脚左臂皆已被斩断:“不可能了,除非你能将那空间打破,那可是仙阶才能做到的事。你一个魔族,一无魔剑在手,第二修为不够……” “你就看着那小丫头被‘祭魂阵’化成血水吧!哈哈哈哈哈!” “那你便是无用了。”孟七不再看他,剑尖轻轻一动。 鬿雀的声音在“哈哈”之中戛然而止,头一歪,脖颈处涌出血来。 “仙阶吗?”孟七默念一声,往“祭魂阵”处飞去。 那阵依然转着,并未因为鬿雀的死而停止。 他一击又一击斩向那阵,“祭魂阵”像是吞没了他的攻击一样,纹丝不动。 唐歌自然看到了孟七这一番动作。 她觉得委屈,又想哭,生生憋了回去。 你可是天门派掌门之女,天门派在修仙界何等的地位。 她终于忍不住,像开了闸门一样,哭着大骂出口。 “去你大爷的,去你二大爷三大爷四大爷五大爷的除魔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去杀孟七!” 第二十四章 “看来的确要达到仙阶……” 孟七停下了攻击。 “鬿雀这点倒是没骗我,普通的攻击不行。” “没办法了。”孟七的手再度抚上了胸口,调出一缕灵力往“焚影”探去。 灵力与魔力本就相克,更何况在体内,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疼的额上冷汗直冒。 “‘净影’再开!” 铺天盖地的煞气席卷而来,他突然想起云瑢师兄。 “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少年自嘲一笑,望着眼前,不再多想。 “唐歌,你要坚持住,等着我。” 唐歌此刻带着悲愤,一剑一剑砍向地上的同一个点。 “修什么仙?我不修仙了!我本来就不想修仙,为什么非得修仙不可。” 她觉得经脉在痛,她知道那是灵力过度支配的结果。 唐歌停了一下,继续往外调灵力。 “不行,不能不修仙。他又没什么朋友,也没亲人,虽然他师兄和师父都在,可云瑢好长时间才回来一次……他师父也不会时时刻刻在他身旁。” 她觉得鼻子滴了一滴一滴的什么下来,以为是自己流了鼻涕,嫌弃的用指腹一点,发现是一滴血。 她干脆不管了,任它滴着。 她想起孟七身旁的那两个女孩子,是叫云梦和云依。 “那算什么朋友?信都不替他送,还骗他,一看就不靠谱。” 孟七一击一击的往她的方向打过来,虽然并不是在打她,她也是看的一惊。 随之鼻子一酸。 孟七在救她。 “我得修仙,我得护着他。以后他被旁人发现了没人护着他可不就完蛋了。” 她终于调空了所有的灵力,奋力最后一击。 “啊……喝!” 她瘫在地上,手指触着仙剑却抓不起来了,她怕自己离了仙剑会被这阵瞬间吞个干净。 唐歌起初大失所望。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发生,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我要死在这了。”她想 突然,一声细小的“咔嚓”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望见那地方出现了一个蛛网一样的裂痕。 “破!” 孟七同样调尽身体里所有的法力,给了那处最后一击。 “祭魂阵”裂了一个大口,“咔嚓咔嚓”的破碎开。唐歌连人带剑往下掉去。 “唐歌!” 唐歌最后一眼望到的便是她扑进了孟七的怀中,孟七欣喜的一把接住了她。 那两只角还挺可爱的。 她想。 以及。 孟七确实极其好看啊。 …… 痛,全身都酸痛。 还有什么难闻的东西往她嘴里灌。 孟婆汤吗? 不对,她仔细想了想,她之前不是被孟七给救了? 那就不是孟婆汤了。 难道是药? 唐歌头一偏,不想再喝,谁知一下子呛到了喉咙里。 “咳咳咳……” “歌儿,醒醒。”有人扶着她的脖子,在身后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醒了?”她听到有人急忙走到床前。 唐歌睁开眼,入眼便是那碗苦涩的汤药,接着是唐凌俊秀的脸。 “六师兄……” “没良心!醒来就叫你六师兄!” 唐歌转头一望:“啊……唐……七师兄。”看着唐知不善的眼神,赶快改口。 “唉……”唐知将她放好,拿了个枕头放在她脖子后面,让她舒服一些。 “七师兄你最好了……” “我是挺好的,可你不是太好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全身经脉差点废掉。” 这么严重吗?唐歌想了想她强行使用“断天诀”的事情。 “小歌,你是不是强行用了什么功法?”唐凌修为较高,一眼看出问题。 唐歌虚弱的点头:“我用了‘断天诀’。” “‘断天诀’……你怎么会这个,我记得你根本就没练过。”唐知思索了很久也不记得唐歌有修炼过。 “看大师兄练过,看爹爹也练过。招式大概都记得。” 二位师兄无语。 “你也不怕记错了你你你……”唐知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下次不应当如此了,若是记岔了走火入魔该当如何?你的修为用‘断天诀’也有些勉强了。所以体内才伤成这个样子。”唐凌严肃道,“出行在外不比在天门山,在天门山你受伤了有四师姐,在外面何处去找一个好大夫?好在碰到了天山派,他们随行之中有会医术的修仙者。” “天山派?” 唐知重新端起药碗:“重点不是天山派好不好!来继续喝。” “你可记得之前镇上有许多常服弟子?”唐凌道,“那便是天山派弟子。多亏他们找到了我们,将全部人带了回来还解了毒。” 唐歌一扭头:“我不喝……我不是不喝,我等下再喝。” “等下就凉了。”唐知舀了一勺子汤药,“快点。” “这个天凉了正好!”唐歌开始狡辩。 “我来吧。”唐凌接过碗,往床边一坐。 “你来你来。”唐知将碗放到唐凌手里,抱臂站在一旁。 唐凌虽然这样说,可一接过碗,却有些不知所措了。遂拿着碗往唐歌面前一伸,面色有些僵硬,想了想,蹦出来两个字:“喝药。” 唐歌:“……” 唐知:“……” 唐知突然爆发出大笑声:“哈哈哈,唐凌,哪有像你这样喂别人喝药的?” 唐歌:“……” 唐凌:“……” “这是我第一次喂你喝药,你不能不喝。”唐凌自己也大窘,他其实不是想这样说的,他原本想像唐知一样一勺一勺的喂过去…… 总之就这样吧! 唐凌内心十分懊恼。 唐歌盯着面前的汤药,又看了看唐凌一副“你不喝,我就一直看着你直到你喝”的表情,索性闭了眼,头一伸,就着碗沿喝光了药。 唐知目瞪口呆:“原来你好这一口……” “他会一直盯着我……”唐歌指了指唐凌,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太可怕了……” 唐凌:“……” 唐歌又正色道:“天山派怎么会不远万里来到这地方?” 唐知一挑眉:“昆山派都能来,天山派怎么不能来?” “昆山派近一点嘛……”唐歌一拍床沿,“我怎么给忘了!孟七呢?他怎么样了?” “他不太好,受伤比较严重。好在自身修为不错,天山派的那位会医术的白姑娘说他自身的修复能力极强,无需太过担心,只是这会儿不知道醒没醒。” “我去看看!” 第二十五章 唐歌说罢就起身穿鞋。 唐知按住她:“你身体这么虚弱,上哪去看他啊?先把自己养好再想着去看别人。” “他他他……”唐歌想起孟七化成魔的那一刻,开始结结巴巴,“没有他我早死了,其中缘由待我见过他再与你们细说。不见到他我没法安心养伤。” “让她去吧。”唐凌起身,“总比她不听话偷偷去再摔到哪里要好。” “嘿嘿嘿。”唐歌达到了目的,得意的笑,一张开手臂,“七师兄背我!” 唐知将唐歌的脸往两边一捏,故作面无表情:“你真是……有事七师兄没事唐知啊!” “哎呀哎呀!” 唐歌喜滋滋的被唐知背到了孟七房门口,下了地,往里走了走,一勾头,却见一粉白裙女子坐在孟七床前,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孟七师兄,我来喂你吧。” “不必,师妹放在一旁便好。” “你这伤的这么重自己怎么喝呀,还是我来喂你要方便一些。” “也没有伤的很重,待会儿我自己来就好。” 唐知见状一乐:“看来你来的不大是时候啊。” 唐歌点头:“看来我来的不大是时候。” “是谁?”孟七听得有人说话,开口询问。 “没有人来,是你的错觉。”唐歌回话,转身便要走,“走了走了,唐知。” 唐知翻了个白眼:“这就走了?下次我怎么也不会再背你过来。” “不背我还不会自己挪吗?”唐歌回嘴,又道,“好啦好啦,等我们去别的地方的时候,我请你吃好吃的东西。” “你吃过的什么东西我没吃过?”唐知鄙视她,两人从小一块长大,连出门都是一起。 唐歌一时语塞。 “唐歌,是你吗?”孟七又问。 “不是,我是唐凌,唐歌在床上躺着呢!”唐歌低沉着声音模仿唐凌回答他。 “唐歌,我知道是你,你等一下,别走,我有话要与你说。” 美人在侧还与她说什么话? “等你喂完了药,再与我说。”唐歌伸手要趴上唐知的背,却听里面稀里糊涂的响了一通。 “孟七师兄,你,你干什么呀,快回去,你现在不能走动。” 唐歌慌忙去看,这一动不要紧,一下子扯动了受伤的经脉,钻心的痛。 她无声的龇牙咧嘴,差点跌倒,幸好唐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往里一瞧,孟七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云梦一脸焦急想把他扶回床上,汤药也洒了一地。 “抱歉,云梦师妹。”孟七一时情急打翻药碗,觉得很是对不住云梦。 “没关系,孟七师兄,我再去煎一碗就好了,你伤势这样重,可不要再伤着自己。” “唐歌,你别走,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 唐歌好奇:“你不用先喂药啦?” 唐知:“……” 孟七憋的脸上爬过一抹红,云梦气愤不已,摸了摸腰间,想起没带佩剑出来,“嚯”地站起来一指唐歌。 “你!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嘲讽我!” 唐知拍了拍唐歌的肩膀,神情很复杂,又像是痛心,又像是欣慰:“你这嘴……青出于蓝胜于蓝。记得别在大师兄面前放肆。”又一招手,“云梦姑娘,既然他们俩有事要说,那我们先出去吧。” 云梦收拾了碗,狠狠地瞪了唐歌一眼,又柔情脉脉的望向孟七:“那孟七师兄你记得好好休息。”转而又瞪着唐歌一路出去了。 唐歌亦用“见鬼”似的眼神目送她出去。 直到看不见她了,又扭头疑惑地问唐知:“她为什么不顺便把孟七扶起来?” 唐知一脸茫然:“我咋知道?”,后又回过神去将孟七扶回了床上。 “我先去吃点东西,待会再来接你回去。” 唐歌在孟七的目光中挪啊挪,终于挪到床边,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唐歌率先打破沉默。 孟七点点头,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怎样开口,也不知道唐歌如今会如何看待他。 虽然唐歌面上没有什么,但也许只是他没有主动捅破这层纸。 少年脸色很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眉头皱了又皱。 唐歌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开口,于是激他一激:“你不说我可走了,你看我浑身都疼呢。” 孟七终于焦急的开口:“你怎么样,哪里疼?醒来吃药了吗?还是叫大夫来再看看才行。”说着就要调动灵力捏起诀来叫人。 唐歌忙按住他的手:“这你倒是话多起来。我不疼,我坐在这里没动呢,不动就不疼。你快说吧。” “真不疼吗?” “真不疼。你伤的应该比我重多了吧?” “我的恢复能力很强。魔族……本来就身体强悍。”孟七目光暗下来,垂了眼眸,心情十分复杂,“唐歌……你都看见了。” “是看见了。” “我并非故意隐瞒……事实上我一直也想说这件事,可一直……”想开口却未找到机会,他有些怕。 他怕唐歌会像知道他身份的同门一样厌弃他。 比如……那云丘师兄。 “我的身份其实在许多人那里都不是秘密……起码昆山派的长老们都知道,外面有些掌门也知道。” 所以第一次见唐歌的时候他就很怕。 那会他没出过昆仑山,他怕碰到听说过他的人,怕还剑时唐歌听说过他的名字转身就走。 幸而没有。他松了一口气。 可两年后再下山时,他想告诉唐歌。 他觉得不告诉她是一种欺骗和隐瞒,使得他内心始终有一根隔阂的刺。 至于结果如何……他不是没想过啊。 没想到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已经被她看到了。 “我之前还以为是你天赋太好,两位仙人把你给藏起来单独教习呢。”唐歌想起他两年前一路冲到决赛的事,“你天赋确实也很好。”那会儿孟七才十七岁啊,同样第一次参加大会,他能够不输那云陌,她却早早离了场。 不过输给他也不丢人。唐歌心道。 不过外面的掌门也知道……她爹知不知道? 唐歌想到唐浩夸赞自己与孟七结交的事。 应当不知道吧? 第二十六章 “若我没有拜师父为师,大概会一直独自在太虚殿外殿生活吧。”孟七继续说。 “太虚殿是哪里?”唐歌印象中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是师父所在的那处太虚峰上的住处。那里只有我与师父两个人。” 唐歌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 她从小就被师兄师姐们捧在手心里,不管去何处从没落单过。 她心疼孟七,却无法感同身受。 “唐歌……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比如我是……”魔。 “有!”唐歌回忆起扑进孟七怀里的那一刻。 那个孟七跟面前这个可太不一样了。 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真正的魔,不知道魔是这样的。 唐歌就差害羞的捧住自己的脸了。她目光充满期待、好奇与按捺着的兴奋。 “我可以摸摸你的角吗?” “啊?”孟七一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之前你救我是,头上的那两只,紫色的。”唐歌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 孟七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刚才小心翼翼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皮肤本来就白,这一害羞,脸上的红一眼就看得出来。 “你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了吗?”唐歌伸手去摸他的头,孟七下意识的一躲,唐歌摸了个空。 “嗯?”唐歌收回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没有不舒服。”孟七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那……可以吗?” 孟七憋了半天,想了想:“我现在气息不稳,先设个结界,以免煞气外泄被其他人发现。” 他随手捏了个诀,将整间屋子罩在其中,然后慢吞吞地手往头上一抚,现出两个可爱的角来。 唐歌一看,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头低一些,我够不到你。” 孟七只好又低了低头,往她面前凑了凑。 唐歌伸手握住了一只角,在手中把玩。 “咦,是软软的,手感很好嘛。” 孟七觉得头上痒痒的,不仅头上痒痒的,心中也像羽毛在一片一片来回轻柔的扫一样。 “挺好玩的。” 他觉得心里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再这样下去他非自己选择摔下床去不可。 唐歌摩擦着角上细小的纹路,正想细看这是什么形状的花纹,手中的角却一下子消失了,她抓了个空。 “咦咦,没了!” 她一望,只见孟七低眉垂眼的坐在那里,面上一抹红,如粉色的莲花瓣轻柔的飘在水面上;两旁的发束轻柔的浅贴着面颊,微抿着唇,眉心轻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生的本就好看的很,这神情让人见之想要将他抱住好好安慰一番。 唐歌呆愣愣地将手从他头上往下移,刚移到肩膀回过神,心中懊恼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已经看过了。”孟七道。 “是哦。”唐歌这动作有点尴尬,她只好顺手拍了拍孟七的肩膀。 “角挺好的,挺好的……” 她收了杂七杂八的心思,坐直了,正色道:“孟七,我并不在乎你是神是魔还是人。” 她知道孟七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这也是她生死关头想清楚的答案。 “对我来说,你是孟七,我也只认孟七这个人。你是妖魔也罢,修仙者也罢,都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心向善除魔卫道,以云瑢仙上为榜样。但修仙可以是除魔卫道,以魔制魔难道不可以是吗。” “不见得这世上就没有人这样做过,就算以前没有人这样做,以后为什么不可以有呢?” 无论唐歌说她“在意”还是“不在意”,若是轻描淡写,更让孟七不安。 修仙也罢,修魔也罢,唐歌根本就不在乎。 因为她根本就不想修炼,至于怎么修,修什么,只要不害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是她心里的想法,这话她轻易是不敢、也不能往外说的。 因为她身在修仙界,她是天门派掌门的女儿。她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这话一说出来,代表的便是整个门派,便是要天门派与整个“正道”为敌。 可这个拿真心待她的少年,她必定回报以真心。 这一番话使孟七整个心都变得波涛汹涌起来。他没想到唐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已经不像是一个名门正派的掌门千金所应该说出的话。 于“正义之道”上,唐歌千不该万不该这样说。但他就是不受控制的,被这话语吸引、感动、温暖。 他一直对自己身体里的煞气感到头疼,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当他得到“净影”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 他终于有机会走自己想走的路了。 可最终他却还是要用这股煞气来救唐歌,内心是有迷茫的。 唐歌这一番话似是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即便会是一个修仙界所不能接受的方向。 他舒了口气,满面笑容抬头望着面前少女的眼睛。 “谢谢你,唐歌,也许这样真的可行,如今有了‘净影’,我想试一试。”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这话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了,他们是不会容得下这种话的。” 唐歌见他笑了,心里也高兴起来:“我自然知道。无论其他人如何,我都相信着你。若有一天你的身份被世人所不容,你就来找我,我带你往天门山里一躲,保证他们找个十年八年都找不到!” 孟七心中如一阵暖流流过。 “好,我记着了。” “现在嘛……我们得来统一一下口径。”唐歌道,“听说是天山派的人找到的我们,不知道那‘祭魂阵’后来如何了。” 孟七仔细回想了下:“我接住你时身体里的法力已经空了,所以刚落地勉强将四周的煞气尽数收进体内便晕过去了。他们应该是见过鬿雀尸体的,只是如何解释鬿雀之死呢?” “那一剑是我砍的倒是好解释,可尸体上残留的魔气该怎么解释呢?”唐歌不经意的将手指放在唇边,皱眉思索,“魔气……嗯……‘祭魂阵’也是魔族之物啊,这三只妖肯定与魔族有所勾结,不然哪里来的‘祭魂阵’。在场只有‘祭魂阵’才有魔气啊……” 第二十七章 “有了!”唐歌一捶掌,“不如说鬿雀正使用妖力控制‘祭魂阵’的时候我醒了,砍了鬿雀一剑,后强行使用了‘断天诀’,引的他将我一掌打落,是孟七你接住了我。对了,为什么我师兄他们倒了一地而你没事?”唐歌突然想起这件事。 “那些小妖应该是鬿雀早就用秘法使毒浸入身体中,目的即是要消耗我们,更重要的是待小妖们死后引爆他们的身体,这样血雾中就含毒。我从小师父就给我吃过好多灵药,云瑢师兄也从外面带过许多,有些是吃的,有些需要泡在浴桶里……这样一直持续了好些年,从那之后一般的毒对我就没什么作用了。” 果然是仙人徒弟的待遇啊……唐歌十分羡慕。 唐歌继续说:“那这样就好解释了,只有孟七你没中毒,接住了我,之后抵挡住了鬿雀的攻击,接着鬿雀因为受了仙剑的一击,妖气外泄而失去了对‘祭魂阵’的控制,它身上的伤便是‘祭魂阵’的那些黑光所造成的。鬿雀倒在地上的同时,我二人因为灵力使用过度伤了经脉,立刻晕倒了,后面的事就不知晓了。” 她又琢磨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你看怎么样?” 孟七点点头:“也只有这样说了。” 两人又对了几遍说辞,记熟了之后才放了心。 饭时唐知方来接了唐歌。 回了房,吃了饭,唐歌将刚才编的话说了一遍给唐凌和唐知听,看到二人并未生疑才放了心。 唐凌摸了摸唐歌的头,有些惭愧:“辛苦了你,小歌,都怪六师兄修为太差,才敌不过那鬿雀,还中了计。” 唐歌心虚又愧疚,可实话是说不得的。只好握住唐凌的手,安慰道:“六师兄,你已经很厉害了,是我不好,老是拖累你们,你莫要怪自己,要怪就怪我吧。我这次历练结束了一定好好修炼。” “当真?”唐凌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师妹突然说出从此要努力修炼的话,一时接受不过来。 唐歌无语:“六师兄,你这个‘当真’说的可真是伤我的心。” 唐知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这下你总算明白你在你六师兄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了吧。” 唐歌撇撇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我要继续睡觉了,才不和你们说了。” “记得你欠我一顿饭啊,记得了!”唐知临走不忘提醒唐歌。 一场恶战结束,众人皆有劫后余生的感觉。结局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并无人员伤亡。 据说天山派的弟子赶到的时候,“祭魂阵”里的魂魄都已经不知去处了。 唐凌等几个弟子又回了一次衡阳派弟子尸骨所堆之处,将尸骸烧了,骨灰埋在了树林里。之后又去了一趟衡阳派,门中别说弟子,就连长老与门主也不见了,整个门中都空荡荡的,灰落了满地,看样子是很久都没有人了。 天山派并未住在哪个客栈,而是住在与他们相隔较远的院落中。即便如此,那位会医术的白湘姑娘也来了好几次为三个门派的弟子诊治。 唐歌心中感激,无以为报,只好乖乖吃药。 在此待了一周有余,唐歌与孟七的身体逐渐好起来,而其他弟子在白姑娘的调理下早已完全大好,毒也清了干净。鬿雀只为取生魂,又怕他们死了得不偿失,遂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毒,因此众人好的很快。 “再喝三天的药就可以停了。” “多谢白湘师姐。”唐歌道了谢,将白湘送到门口,又拉住她,“师姐,三日后可还来?此地妖魔已除,不如我们一起在镇上逛一逛?” 白湘沉吟片刻,对她一笑:“也好,此次出行已半年有余,虽说是时候要回去了,但回去之前也该放松一下才是。” “那便说定了!” “好!三日后我来找你。” 送走了白湘,唐歌正准备去找唐知,刚要往里走就听到有人叫她,她一回头却差点撞上那人。 她抬眼一看:“庄楼师兄?你怎么来了?是有事来找我六师兄吗?” 庄楼往后退了退:“对不起,差点撞到你。唐歌师妹,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我看你前些日子因为受伤似乎鲜少出门,这几日看样子大好了,明日想约你同去镇上走一走。” 唐歌本想回去找唐知试一试这镇里哪家酒楼的饭菜好吃一些,三日后好请白湘大吃一顿。刚要拒绝,转念又想多一个人多一种口味,倒是能够更准确的尝一尝哪里的好吃一些,于是欣然答应。 庄楼见她答应了,很欢喜,达到了目的后向她告辞回去了。 “不如也叫上沈怡。”这样想着,唐歌又找到与唐天唐罗二人正在讨论弩箭的沈怡。 沈怡很开心,也不管弩箭了,欢快的跑回去说要准备明日穿的衣服。 与沈怡约定好了,唐歌站在楼上不经意的往下扫了一眼,正看见云依云梦二人从外面回来。 她觉得那云梦倒是对她不客气的很明显,云依不咸不淡的,给她的感觉倒是很熟悉。 像谁呢…… 她一直觉得像谁,但就是想不起来。 “算了。”唐歌收回目光,“找唐知去。” 唐歌先去了唐知房中,没见唐知却见到唐莹唐梓二人正与唐凌说着什么。 她敲了敲门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六师兄,你见到唐知了吗?” “唐歌师妹?” “二位师姐好啊!”唐歌笑着打了个招呼。 唐凌道:“他出门好长一段时间了,正好我也有事问他,我跟你一起去找他吧。” 唐歌不看也察觉到两位师姐幽怨的眼神,忙说:“不用不用……”这话刚出口,她看见唐凌微微向她眯了眯眼,大有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早知道就不来找唐知了。”唐歌在心中默默的哭泣。 “找我?”唐歌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心中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 “你来的正是时候!明天跟我一起出去!” “去哪?” “陪我去街上,过会儿你来我这我找你细说。现在,”唐歌指了指屋里,“那个……六师兄说要找你呢。我先走了。”唐歌迅速的说完,生怕下一秒唐凌出言要与她一起去然后被师姐们在心中打死,不等唐知回答她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第二十八章 于是第二日一早唐凌还是出现在了唐歌的眼前。 唐知向她耸了耸肩,表示他已经尽力了,唐凌还是坚决要与他们一起。 唐歌心中叹息一声,长的太好看也是不太容易的。 沈怡换好了衣服,欢快的从楼上跑下来,刚下楼就看到唐凌冷俊的面容,蹦蹦跳跳的脚步一下子僵了起来,连忙收了脚,一步一步的挪到唐歌身后:“唐歌师叔,我来了。” 唐歌自然看到了这一切,小声与她嘀咕:“你好像很怕我六师兄嘛。” 沈怡悄悄说:“唐凌师叔让人不自觉的端正起来。” 有吗?唐歌看了看唐凌,她倒是没啥感觉。 “唐歌师妹。”庄楼已经到了,率先叫了唐歌一声。 “庄师兄,我在这。”唐歌挥了挥手。 庄楼见除了她还有其他人在此,心中觉得不好。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庄师兄用过饭了吗?” “还没有。” “那正好!我们可以去街上吃!” 庄楼忍不住问出口:“今日唐凌兄与唐知兄也得闲了?” 唐凌点点头:“正是。” 庄楼面上说“那正好一起去。”内心很伤心,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只想和唐歌师妹两个人去。 “唐歌?” 啊啊,这个声音…… “孟七,早啊。” 孟七看看聚集的众人:“这是要去哪吗?” “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白湘师姐说我快可以停药了,所以准备去街上逛一逛。” 孟七道:“此次多亏白师姐了。最近的确躺了太久,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好啊。” 不行!不好!庄楼心中无声抗议,别人去都还好,他最不想让孟七一起,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孟七师兄?你要去哪里?” 唐歌不看也知道谁来了。 唉。 她在心中默默叹气。 她本来只是想找唐知一起,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去镇上逛一逛。”孟七道。 “那我和云依师姐一起陪你去吧!”云梦果然和云依形影不离的。 唐歌懒得再看。 她一点也不想请这两个人吃饭,一点也不! “我们走吧,沈怡。”唐歌拉住沈怡往外走去。 不知道孟七如何回的话,总之这两人是跟在后面。 唐歌如今才好好看了这镇子。 不仅是她,他们这群修仙者大多数都没怎么下过山,见了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就连云梦二人,起先还寸步不离的跟在孟七身后,这会儿也被各种小东西吸引走了目光,站在摊前赏玩一番。 唯有唐凌唐知二人像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慌不忙的跟在唐歌后面,随便看一看周围。 唐知不知从哪看中了一把折扇并买了下来,此刻在身后打开扇子扇着风,颇为风流倜傥的模样。 唐歌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觉得都很有趣却不太想要。一来不是特别喜爱,二来觉得他们还要去其他的地方,东西背的太多累赘,所以什么也没买。 这么多貌美俊秀的男女一起走在街上自然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唐凌与孟七二人。 孟七随便拿起一只泥塑,在手中看了看。 那泥塑是一只表情夸张的鸡,本身并不是多精致,胜在有趣。 “喜欢就拿去吧,送给你。”摊贩老板娘喜滋滋的看着孟七,满面笑意。 孟七意外,不过放下了泥塑,微微一笑:“不用了,多谢好意。”回头见唐歌走远了,不再看周围形形色色的热闹,跟了上去。 唐歌眼见着前面有一出售饰物的商铺,走了进去,在店里转了一圈,见一成色尚好的玉镯,水汪汪、晶莹透亮的,觉得很是惹人喜爱。 “掌柜的,我想看看这个。”唐歌指了指那玉镯。 掌柜是一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见唐歌看中了东西,笑盈盈的将玉镯从匣中取出:“小姐好眼光,这镯子可是我们店中成色最好的玉镯了。” 唐歌拿起来看了看,这镯子的确入手冰凉润滑,细嫩晶莹,成色分布均匀,的确是好玉,越看越觉得喜爱。 “怎么卖?” “小姐爽快!我便也给你个爽快的价格,十两银子!” “十两……”唐歌无语,“虽说这玉我喜欢,可掌柜你口中的爽快这可只是说的爽快了,”唐歌往门前走几步,对着阳光看了看,复回去将玉镯放下,“镯子是好镯子,可也不是顶好的镯子。七两,若不愿那便算了。” “七两可没法卖呀。”掌柜叹息一声,将玉镯摆正,放在盒中,“小姐这也太狠了,小本生意本不赚钱,最低九两,你看可以就拿去。” “走吧,沈怡,我们还是先去吃着东西。”唐歌招呼沈怡。 沈怡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珠花,追上她。 刚走出铺门六七步,听得掌柜在后面大喊:“别走别走,给你吧给你吧。” 唐歌勾起唇角向沈怡露出一个笑,沈怡自然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有些忍俊不禁,惊奇的望着她。 唐歌正了正脸色,拍拍她的手小声道:“别笑,别笑,等下被他看出来。” 两人又回了铺子,老板将木盒盖上,面上痛心疾首:“这价格可是赔本生意啊,若不是看小姐你长得好看,又很喜爱,我可不出。” 唐歌笑到:“那就多谢掌柜了,下次我们一定还来你这里。” 付了钱,唐歌又拉着掌柜问:“掌柜的,你知道城里哪家茶点、酒菜味道最好吗?” “小姐是外地人吧?这南桥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说好吃的东西那也不少。最出名的茶乃是云雾茶与藤茶。糕点嘛,不如尝尝这石鼓酥,这条街往前再左拐有一家‘采月轩’,是味道最好的一家。酒嘛,自然要尝尝‘酃酒’。这个不用说,各个酒家都有!至于菜,那可就多了……” 打听清楚了,唐歌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店铺。 “唐歌师叔,你可真厉害。”沈怡竖起大拇指,对唐歌刚才的讨价还价赞许道。 “昨晚唐知教我的。”唐歌嘿嘿一笑,“他说我要是买东西,至少要先杀掉三成价格,不卖的话转身就走,只要有钱可赚,那商人多半会叫住我。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 第二十九章 唐歌停下来,将盒子打开了,取出玉镯,牵起沈怡的手往她手腕上一套,然后打量了一番。 “嗯,好看!” 沈怡一愣,然后开始慌了:“哎?师叔,你这是……”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唐歌放下她的手,将空盒子盖好。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沈怡说着就急忙去摘镯子。 唐歌按住她的手:“有什么贵重的?不要摘,我看到这镯子的第一眼就想把它买给你,感觉你带着会很好看,你看,确实很好看。你是我呃……师侄,那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或者是我在答谢你这些天照顾我吧!”说罢,将盒子往沈怡手上一放,咪咪笑,“这个就由你拿着啦!”不等她回话,便去对面的摊子旁找唐知讨论刚才得到的消息去了。 这碧水盈盈的玉镯的确惹人喜爱。 唐歌不认得她,她却在门中早就见过唐歌。 她见过唐歌在树下一躺一下午然后被掌门当场抓包;也见过唐歌认真的修习,招式极为标准却空练花架子还练到一半生生停住,在原地呆愣一会儿揪了个草叶爬到树上去睡觉了…… 大概最认真的一次便是两年前的修炼御剑了。 她心中对唐歌的天赋只能用“惊人”二字形容。 门中天赋好的弟子太多,她虽然没有看完过门中所有人,但在她见过的人中,无一人比得上唐歌。 她喜欢唐歌那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她想靠近她,也想知道唐歌为什么故意让修为处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水平。 所以这次历练,她缠了师父和师祖好久才得到了应允。 “谢谢你呀,唐歌师叔。”沈怡摸了摸玉镯,温柔一笑,转而追了上去。 “……先去哪一家?”唐歌问唐知。 唐知说:“先去玉麟楼吧,那里近一些。去完了玉麟楼下午去南云轩品茶,晚上再去天曲阁。” “你怎么知道玉麟楼近?你已经看过啦?” “自然啊,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干什么呢。云雾茶是挺好的,酃酒我也尝过了。” “饭菜呢?” 唐知笑嘻嘻的摇了摇扇子:“等着你请我。” 唐歌鄙视了他一眼。 “先吃些早点吧。” 唐歌对吃什么无所谓,便问了众人,一齐寻个就近的食肆吃了些东西,又一路逛了各种商铺。连唐凌都买了一柄小剑,孟七却什么也没买,唐歌也没给自己买什么。 到了饭店,一众人也恰好到了玉麟楼。 此楼生意很是不错,唐歌等人的运气也不错,雅间刚好剩了一间。 “小二,上两壶酃酒,嗯……把你们店的特色菜都上上来吧。”唐歌想了想,也许每家酒楼都有特色菜呢?便不再指定哪些菜了,拿出三两银子递给小二,“不够你再告诉我。” “够够!”小二收了银子,开心的不得了,更加热情了,“小姐放心,保证让您满意!很快就给您上菜!” “怎好意思让唐歌师妹给?”庄楼急急道,说罢就要小二收回银子。 唐知笑咪咪阻拦了他:“庄师兄不必,我师妹喜欢,你若是付了这顿饭钱,她怕是不高兴了。” 唐歌点头:“正是!庄师兄与我在一起不必多礼。”心道还是唐知了解她。 “败家。”云梦小声嘀咕了一句。 唐歌自然听到了,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 “唐歌师妹,”庄楼来搭话,“你那把剑很是不俗啊。” 唐歌点头:“是我爹爹给我的,用了很多年,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剑,”她与孟七极为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又相视一笑,“后来有了一番奇遇,才晓得是把仙剑。” 云依感叹:“师妹好福气,寻常人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把仙剑,更别说能够得到一把。” 云梦听了这话顿时羡慕又嫉妒,不由得出言嘲讽:“果然是掌门人的女儿。” 云依出言劝阻:“云梦……” 唐歌开始思考为什么她们会出现在她的眼前,想想她们是追着孟七过来的…… 都是美色惹的祸…… 孟七恰好坐在她左边。她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桌下悄悄拉过孟七的手,恨恨的在他手心捶了一下。 孟七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平白无故挨了一捶,虽然并不是很疼。 坐在孟七左边的唐知显然注意到了这小动作。将扇子往上提了提,遮住嘴和鼻子。唐歌不看也知道这厮一定唯恐天下不乱的在笑她,扇面后的嘴不知道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仙剑可有名字?”庄楼又问。 “还没……我不太擅长取名。”唐歌道。 “菜来咯!” 小二说“很快就上菜”,果然速度够快。 在场众人皆不太喝酒,一人斟了一杯小尝一下。 “这两壶皆为五年酃酒,请诸位小姐公子慢慢品尝!” 小二倒是没因为唐歌给的钱多就宰她一番,实实在在的与价格相配上了好酒好菜。 杯中之酒清亮通透,色若琥珀,轻晃又如流金。唐歌一闻,那香味浓郁醇厚,让人忍不住闻了再闻,多闻几次,却又觉得闻不到了。 唐歌没怎么喝过酒,在那引诱之下喝了一口,顿时一股辛辣之味在口中充斥着,在心中直呼好辣,吐出一口酒气。 果然自己不会喝酒,可是这酒好香啊。 “快尝尝,看看哪个菜好吃。” “这道百鸟朝凤不错。” “鱼头豆腐也不错。” “乌莲很香啊。” 唐歌每道菜都浅尝了一些,觉得确实别有风味。 她本身不太饿,虽然很好吃也吃的不多,倒是看身旁的沈怡吃的开心,于是多多布菜给她,自己小口小口的慢吞吞地吃着。 “不合胃口吗?”孟七轻声问她。 “没有,”唐歌道,“我方才吃了早饭没有多饿,这菜都很不错。”又给孟七夹了菜,“你快多吃些,我初见你那会你瘦成那个样子我都以为风一吹你就要走了。” 孟七浅笑:“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 “我可怕你被人欺负了。”唐歌想起两年前见孟七的时候,孟七既削瘦又苍白,清清澈澈又有点柔柔弱弱的样子,粲然一笑,“现在可好看太多啦。” 第三十章 此顿饭吃的众人都心满意足。 按唐歌的想法,现如今就该找个小船,在上面躺着,悠闲的在水上晃荡晃荡看飞鸟划过天空,看云卷云舒。 她有点想天门山了。 这样想她也这样问了:“小二,你们这边有湖吗?” “自然是有的,”小二道,“小姐是想去湖边玩?” 唐歌点点头。 “您往东走,离小店大约五里便是阳湖,若不嫌远,再往东有一个酃湖。这酃酒啊,便是取的酃湖的水酿造而成。” “嗯……有没有哪个湖是既有云雾茶又有画舫的呢?” “云雾茶倒是两个湖边都有店家,画舫就只有阳湖边才有了。” “多谢。” “小姐客气啦!” “那下午便去阳湖吧。”唐凌适时的说。 “还是六师兄了解我!” 唐凌又接着:“若不让你去,恐怕你又来心思要回去睡觉。” 唐歌:“……” 阳湖边果然停着不少画舫。 画舫与湖边云雾茶的店家乃是合作关系,要了只画舫,茶水糕点不用说,自然安排的妥妥当当。 唐歌望着其他画舫中有美貌女子怀抱琵琶“咿呀咿呀”的唱着小曲,有些跃跃欲试。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唐凌堵了回去。 “不许想着招歌伎。” 唐知也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正色道:“想什么呢。”后又悄悄凑到她耳旁,“下次我们偷偷出去玩。” 唐歌眉开眼笑,将银子扔给那管理画舫的女子。 云梦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如此败家,看以后哪个人愿意与你结为道侣。”说着,目光却望向孟七,观察他的反应。 可恨孟七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话落地,唐歌忽然一副悟到什么的样子:“有了!” “有什么了呀唐歌师叔?”沈怡好奇的问道。 “有一个名字给仙剑取。”唐歌笑咪咪的说到,“不如就叫……嗯……” “……幽浅乱花!” “噗嗤!”唐知率先反应过来,哈哈笑出声。 接着唐凌孟七沈怡云依也反应过来。 庄楼本想说“的确是个好名字”,念了两边便说不出口了,也跟着几人笑起来。 唯有云梦一时没反应,看见众人在笑意识到哪里不对,心道“怎么回事”? 唐知大笑之余说到:“你若是想叫这个名字,小心师父一生气,再不给你银子用。” 孟七温柔宠溺的浅笑,然后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几张薄纸递给唐歌。 “什么啊?”唐歌顺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无语,重新叠上。 “师父给的,说下山用。我不太能用的到,你可以拿去用。” “我也不太能用的到,我身上还有呢。”唐歌还给他,“你先收好吧。” 孟七见她不要,只好收了起来。 “幽浅乱花,幽浅乱花……幽浅……有……钱?乱花?”云梦终于反应过来,指着唐歌说不出话,怒瞪她,“你!” 唐歌笑嘻嘻的往云梦走去。 “你干什么?你别过来?”云梦慌张,不知道她过来干什么。今天一众人由于出来玩都没带剑。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什么也没摸到,吓得往后小步退去。 唐歌大步走到她面前,她转身要往画廊后面跑,被唐歌一把从背后抱住,双臂环上她的脖子。 “你干什么!你你你……不要碰我!”云梦本靠近船尾,一挣扎,画舫就开始摇摇晃晃,吓得她不敢再乱动。 “云梦……师姐?师妹?”唐歌比云梦高上不少,此时将下巴抵在云梦的肩头,显得极为放松,又像牛皮糖一样让人难甩掉,让云梦心中又气又急。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和你一起从这里跳下去!” “不要嘛。”唐歌在她耳边慵懒的像是在撒娇,“大家都是女孩子,让我抱一下嘛,你这么好看,我喜欢好看的人。” 唐歌的少女声中带着一丝妩媚,这样在她耳畔说着大胆的话,云梦羞的整个人恼怒又不知所措。 唐歌虽然不太喜欢她,可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说不定还要同行一路。 云梦嘛,嘴上毒的很,看得出来讨厌她,这讨厌绝大多数来源于孟七。 这女孩子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心底的情绪,也算比较“单纯”吧。唐歌心想。 倒是那个云依,话不多说,有几次一说就挑起云梦生气,唐歌心里对她有种无法言喻的抵触。 也许这个云梦其实对她没这么讨厌呢? “你堂堂天门派掌门之女,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知羞!” 唐歌将下巴从云梦肩头抬起来,双手一屈,双掌猛的夹住她的双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云梦惊愕的瞪圆了的双目之下,将她的脸蛋大力揉啊揉,趁她没反应过来迅速放开她往船头跑去。 “啊啊啊啊啊!!!唐歌,我跟你拼了!” “略略略!”唐歌对她做了个鬼脸,在云梦没追到她的时候,一个猛子扎下了水。 “唐歌!” “唐歌师妹!” “唐歌师叔!” “哎!” 几人见状,担忧的同时喊了一声,连云梦也止步“哎”了一声。 “放心,”唐知看了一眼唐歌入水的地方,“她水性极好。”又对云梦笑着安慰,“云梦师妹,不要生气了。唐歌那个性子,平时安安静静的不疯,一疯起来最难管教,谁的话也不听,以前也被掌门小惩大诫了多次。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来喝些茶。现在你将点心吃完,待会儿她上来可就什么都没啦。” 云梦觉得倒也有理,将怒气化为食欲去了。 唐歌本是躲云梦,捏了个避水诀保衣裳不湿,下水在画舫底下游了一圈。水清凉清凉的,好不自在。 正准备上去,突然瞥见下方似乎有一团透明的扭曲,那地方的水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她欲下去看个究竟,一条长长的黑影从那掠过,足有两丈多,头一动,似乎张了一下嘴,往前继续游走了。 她停住了脚步,沉默了一下,浑身不自在,打了个激灵,一言不发的往水上浮去,破水而出,匆忙回到画舫上。 云梦见她出了水,却不知道怎么心中没什么话想对她说,也无怒气可发了,向她冷哼一声,带走了最后一块绿豆酥,离她远点坐去了。 孟七见她面无表情,上船一言不发,安静的坐在上面,问:“怎么了?” 唐歌指了指水下心情复杂:“刚才看见了好长一条蛇……” 第三十一章 “怕蛇?” “不怕,只是见到了觉得很恶心。” 唐歌没再想这件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老老实实观景去了。 晚上几人又去天曲阁吃了一顿,众人都觉得两家不分上下。不过考虑到玉麟楼更近一些,唐歌还是选择了玉麟楼。 至于南云轩便不再想去了。 隔了一日,白湘来了之后又给两人复诊了一次,唐歌已经完全好了,孟七受的伤要重的多,恢复能力却很好,也已无事。 喝下最后一副药,唐歌与白湘二人逛了街,去了玉麟楼。 这次只要了一壶酒。唐歌不能喝,白湘只道医者要少喝酒,酒喝的多了手会抖。 不过二人还是都小尝了一点。 “虽然要少喝,但今日是特例,我也不需要看诊,便喝一口吧。”白湘笑吟吟的说。 二人又去画舫玩耍了一番,这次没有这么多人,唐歌快活的直接躺在了板上。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啊。”风撩起二人的发丝,轻柔柔又有些烦人的抚在脸上,唐歌索性闭了眼,舒舒服服的让风吹着她。 “对了白湘师姐,那鬿雀你们怎么处理的啊?”唐歌想起那死去的鬿雀,后来好像没听过课。 “被白袁师兄用灵器装了起来,准备带回天山去。”白湘道。 “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 “这么快。” 白湘叹了口气:“衡阳派惨遭毒手,妖魔太过猖獗,过不了多久各大门派恐怕就要联合起来讨伐一下这些妖魔了。” “若各大门派一齐出手,相信这些妖魔定不会再如此猖狂。”唐歌心知根本不能杜绝妖魔作祟。 “但愿如此。你们呢?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大概是一路北上吧。” “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若你有朝一日来长白山,定要来找我,到时我带你看天池,泡温泉……” 临别白湘送了一只好闻又精致的绿色药囊给唐歌,说是已加持过法术,能避水、能驱毒、其中还添加了能指路的迷毂,只需用法术催动它即可。 这可对了唐歌心意,她想着如果某天飞到了不熟悉的地方睡觉,有了这药囊,再有三师姐的剑穗,她既不怕虫子咬她,也不怕瘴气与毒,就算迷路了也能找回来。 唐歌喜滋滋的将一短笛回赠给了白湘,此笛对敌之时能扰乱对方的心神,虽然时间不长,也只对人有用,但却是唐歌压箱底的宝贝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边依依不舍送走了白湘,又过了两天,桩华台也告辞了。 “衡阳派一事事关重大,恐怕这些妖魔早晚要对我桩华台下手。我等出来历练已满三个月,这便回去了。”庄褚对天门山与昆山派的众人行了一礼,“若有机会,日后相聚再与诸位师兄弟们把酒言欢。告辞。” 庄楼走到唐歌面前:“唐歌师妹,此刻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见。” 唐歌安慰道:“师兄莫伤心,大家都是仙门中人,相信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庄楼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十分开心,与唐歌行礼道别:“待再相见之时定当让师妹刮目相看!庄楼告辞!” 唐歌倒不甚在意他的修为,只觉得大家能玩到一起便好,客气着道别:“师兄慢走。” 桩华台与天山派都走了,昆山派却没走,孟七与昆山诸位弟子商议,一是离历练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二是想要调查一下衡阳派之事,便决定与天门派结伴而行。 唐凌几人也正有此意,想起这次的三妖心有余悸,觉得既然历练都未满,结伴而行反而更能保证弟子们的安全。 何况孟七的实力如此之强,在众人心中那次斩杀鬿雀的功劳基本上都默认在了孟七的身上。唐凌的能力也是不俗,亦得到了昆山派这些弟子的认可。 唯有云梦大大反对。 “不行!” “那你自己走咯!”唐梓早就看这个女人不爽,出口呛到。 显然云梦是不可能自己走的,气愤的指着唐歌:“我才不想跟她一路!”又对孟七撒娇道,“孟七师兄,我们昆山派是何等的实力,自然能一路顺利的斩妖除魔,何必还要与其他门派同行?” 孟七道:“现在山下不安全,既然目的一样,结伴同行自然是最好的。调查衡阳派一事一路上不知还会遇到多少大妖。” “可那……手握仙剑修为也不是多好嘛。”云梦嘟嘟嚷嚷愤愤不平,意指唐歌。 “我师妹修为哪里不好了?她一招将鬿雀斩成重伤方才令我们得救,你那会儿可早就在地上躺着了!”唐梓嘲讽道。 她虽与唐歌不算熟,但唐歌是唐凌的嫡亲师妹,其次是天门派的人,又是掌门的女儿,自然还是护着“自家人”。 更何况能够呛一呛这一路上总是冷嘲热讽没个好脸色的云梦。 唐歌此刻羞愧,她想着她哪有一剑将鬿雀砍成重伤。 “还不是因为她被鬿雀抓去!” “云梦!”孟七薄怒,出声呵斥了一声,又觉得自己不妥,压下了怒气,低声道,“你若不愿,我便护你回去,再行调查衡阳派之事,回门派后你再同其他队伍历练便是,不必对旁人发火。衡阳派弟子惨死……”孟七想起那染的血红的地和惨不忍睹的尸体,心头萦绕着一股悲伤,他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必要调查一番,说不定还有人活着,毕竟掌门长老们还不知去处。” “是啊,云梦,别说了。”云依拉拉她的手臂,“唐歌师妹有仙剑在手弥补修为,再加上我们帮衬着她,也没有什么……” “谁要帮衬着她!哼!”云梦撂下一句话,生气的跑了出去。 唐歌心里茫然,弥补?帮衬?她修为有这么差吗…… 她思索了一下,想想自己修为比大部分弟子都好的,虽然与孟七唐凌他们有所差距,但比庄楼还要高一些,就算不用仙剑,比云梦云依也差不了多少啊…… 心里犯嘀咕,她拉了拉唐梓:“唐梓师姐,别跟她说了,我们走吧。” 第三十二章 众人一路北上,途中陆续斩杀了不少妖魔鬼怪。 待度化一只水鬼后,唐歌终于明白了那天在水底看到的是什么。 她并未与任何人说这件事,她悄悄研究过那蛇游走的方向与河流流动的方向,发现那蛇可能往东北方向游去了,而她们在往正北行进。 她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 却不想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天门山啊,跟昆仑山不太一样,漫山遍野都是树,山下是环山而流的碧水……” 两派弟子相处了一段时间,也彼此熟悉了,唐梓几个姐妹与昆山派的弟子们互相描述着自己的门派,相处十分融洽,约定有机会一定互相去看看。 “这是……天门……是天门派吗?”一众人等正在集上走着,忽听到身后有妇人的问询声,正是在问天门。 众人都停了下来,看向来人。 那是个看起来已有四五十岁的老妇人,矮小,棕衣灰紫裙,手中提着篮子,看样子像是买完了菜准备回家去。 “正是天门派,这位婶婶有什么事吗?”唐莹见那老妇人似乎认得自家门派,转身询问。 “真是天门派……” 唐歌在前方走着,不知怎么后面的人停了下来。她奇怪的回头一望,起初觉得眼熟,下一秒呆愣住,封尘多年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 “冷静一下啊,唐歌……”她在心中对自己反复提醒,后缓缓向妇人走去。 “是天门派……周婶婶。”唐歌在她面前蹲下,仰头温柔的望着她,“我是唐歌。” “唐歌……”周婶看着面前美丽的少女,听到这个名字,浑身惊喜的颤抖,欲要落下来泪来。 她放下挎着的篮子,捧起唐歌的脸,轻轻的抚摸。那手很粗糙,手中的茧子刮在唐歌脸上有些疼。 唐歌却不觉得疼,那硬硬的茧子像是一次次刮在她的心上,在抚慰她。 “歌儿小姐……是歌儿小姐吗?” 唐歌握住她捧在自己脸上的手:“是我,周婶婶。” 周婶难忍泪水:“歌儿小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又忙用袖子拭泪,“你看我老婆子,怎么就哭了。小姐来此处是降妖除魔来了?可有落脚的地方?” “我下山来历练,途径此处,俞叔可好?” “好,他挺好,只是今日没与我一起出来,小姐可要见见他?” 唐歌站起身,走到唐凌身旁:“六师兄,你们先往前走吧,我随后……不,过些日子便追上你们。” 唐凌与唐知都感到奇怪,何时唐歌认得这么一个人? 他们与唐歌也算是一同长大,可并未见过此人。 唐凌低声询问:“小歌,此人是……” “是小时候认识的婶婶……她的儿子也在我们门派之中。” “是哪位师兄?” 唐歌不答,只说:“你们去吧,六师兄,到时候我传信给你,我会追上你们的。” 不等唐凌回答,唐歌便跑回去扶住周婶:“我们走吧,周婶婶,我想在你那小住几天,可以吗?” 周婶很高兴:“住多久都可以,其他弟子们也来,我来招待大家。” 唐歌正要说出拒绝的话,唐凌叫住她:“等等,唐歌。” “这样吧,”唐凌沉吟了一下,“让你自己留在这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已经连续走了一个多月没有怎么休息了,不如众弟子就在城中休息三天,三天之后出发。” “是啊唐歌师妹,”同行的云桓劝道,“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此?唐凌师兄说的对,我们便在此休息三天,三天之后一起出发吧。” 这次云梦竟然没有提出丝毫异议,只是奇怪的打量着她。 唐歌见无人反对,只好行了一礼:“那便多谢各位师兄师姐了。你们在此安置,唐歌去去就来。” 说罢,扶着周婶,不忘拿起菜篮,问了周婶住处,一步一步的往山的方向走去。 “她竟还认得这样的老婆子,还这样亲近?这老婆子谁啊?”云梦心中嘀嘀咕咕自然没说出来。 “孟七师兄,我们先找个住处吧。” 唐歌没有御剑,就这样一步一步陪周婶走到了家。 来时是午后,到时是傍晚。 周婶的住处不算大也不算小,三间屋子,中间一间最大,两边的稍小,屋后不远是几亩田地,种着不少不同的作物。 “老头子,快出来,你看是谁来了!”周婶远远的往屋里喊起来。 “谁呀?”屋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头发半白约有五十多岁的老人走了出来。 周婶将唐歌带到他面前:“你看看,这是谁?” 面前的少女一身水蓝色衣裙,亭亭玉立,貌美如花,通身一股掩不住的灵气,让人见了就喜爱。 俞叔眼睛有些浑浊,仔细辨认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 “是歌儿小姐啊!” “是歌儿……歌儿小姐?”俞叔不敢置信,“歌儿小姐已经长这么大了?” “俞叔,我是唐歌,还记得我吗?”唐歌上前拉住俞叔的手。 俞叔当场老泪纵横,便要给唐歌行礼:“歌儿小姐啊……俞观见过小姐!” 唐歌一把拉住他:“俞叔,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何德何能受你的礼?” 俞叔擦了擦泪:“歌儿小姐,掌门近些年来可好?” “我爹好的很,修为也提高了很多,也许终有一日就会触到那道门槛了。” “那就好,那就好。”俞叔拉住唐歌,“我都忘了,小姐快进来说话吧。老婆子,快去做几个好菜,给小姐接风!” “哎,这就去!” “俞叔,您慢点!” “喝点水。”俞叔倒了一碗水,送到唐歌跟前,唐歌将下山路过此处说明了,俞观感慨万千。 “我们老两口离开的时候,歌儿小姐还未到十岁,眨眼间都长成大姑娘了。” 唐歌喝了一口水,又与俞观聊了许多门中之事,陪两位老人家吃了饭,后在隔壁收拾出一间屋子躺了下来。 唐歌闭了眼却睡不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俞老二人。 “九年了啊……” “江岚师姐……俞怀师兄。” 第三十三章 有些人无论你怎么想念,都是做梦梦不到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唐歌没有一次梦到过江岚与俞怀。 第二日,唐歌一早就起来帮周婶二人打了水,劈了柴。 斧子她不会用,干脆用起了仙剑,既方便又顺手。 吃过饭后又跟着夫妇二人辨认杂草,用术法将田地中的杂草尽数拔除,傍晚时分浇了水。 吃完晚饭,周婶想起什么,忙去翻了一通箱子,拿起一物交给唐歌。 “歌儿小姐,当初我们老两口走的时候忘了将这个转交给你……” 周婶捧着一只红漆牛皮的小鼓递给唐歌。 唐歌执起鼓,在手中捻动了两下鼓柄,两侧的弹丸击鼓,发出“咚咚”的声音。 “怀儿那会儿回了山,先来看了我们老两口,后又收到传信,来不及回到门派送给你,便将此物留在了我们这……” 唐歌仿佛又看到了那俊逸的青年。 “歌儿,俞师兄要下山去了,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青年温柔的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唐歌的小脑袋。 “师兄,带我下山去嘛。”唐歌抓住俞怀的手臂,撒娇道。 “你现在还小,不能下山噢,再过十年,不,七年,我们歌儿天赋这么好,一定比普通弟子要厉害的多,早早便能下历练了。到时师兄再带你下山去。” “这次嘛……我来看看山下有什么好玩的,带给你。” “歌儿,等着师姐回来哟,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这次路过一个地方,我知道那里有种特产的糕点特别好吃,一年只产一季呢!等师姐带给你!”白裙女子捏捏唐歌的小脸,喜笑颜开。 后来…… 后来没有后来了。 唐歌收起思绪,也收起拨浪鼓:“周婶婶,俞怀师兄如今葬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 俞怀的坟离此处不算远,唐歌御剑瞬息之间便到了。 这山中人烟稀少,那坟在一片林中,孤零零的立着一块木牌,刻着“爱子俞怀之墓”。 坟墓周围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扫。 “好久不见啦,俞师兄。”唐歌将腰间的仙剑取下,在坟前坐了下来。 “你还认得出我吗?我是唐歌。”她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我与小时候相比变化大不大。” “算算都已经九年了,比当初的我还要大一点。” “此次下山之前我已去看过江师姐啦,她的母亲近几年不太好,虽然请了人照顾,可眼睛几乎看不见什么了。” “这世间既然有妖魔鬼怪肯定是有冥界的。我常常会想你和江师姐现在在何处呢?已经投胎转世了吗?” “大概只有我死后才能知道了。” 唐歌眼见坟上冒出了杂草苗,伸手将那一个个的小苗连根拔去。 她坐在那,远的草怎么伸手也够不到。试了几次,放弃了。 “唉。”唐歌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种无力之感。 “我本来不想修炼了。我望不到修仙的尽头,也不明白修仙到底要干什么。若你和江岚师姐没有修仙,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平安无事?” “我有时候好恨我生在仙门之中,可我又庆幸。” 她抚了抚仙剑的剑鞘。 “我若不是掌门之女,会有这么多师兄师姐庇护我吗?会有这么多天地灵物供我取用吗?”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这么多如果的。所以我不想修炼啦,我没有这么伟大的降妖除魔、拯救苍生的理想,只想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过完这一辈子。” “可是最近我遇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人。” 身为魔身,却从小一心想要修道。 “他长得很好看,还被两位仙人教导着,待我也很好。好像我是他第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我很高兴……” “按理说有仙人庇护,我不该担心他的身份被发现。可我很怕有一天被发现了,他会被整个修仙界所不容。” 唐歌苦恼着,她从来没听过魔还能修仙的,心中始终不大安稳。 “以他的天赋早晚会修得仙身的。可这一路上……” “我很矛盾,既不想修炼,又想修炼。” “若以后真有这一天,我修为深了,也能帮他一下是不是?” “对了,我还发现了一件事,一件我没跟师兄师姐们说的事。” 唐歌想起河中所见。 “你知道吗?我看到那只妖的踪迹了。我敢肯定是那只。那恶心吧唧的蛇……不会错的。” “可我不敢说,这一众弟子修为并不算多高,我一说,他们会死的。” 就会像当年一样…… “幸好他们一路北上,没有往那处去……谁?” 唐歌察觉到有人,立刻警惕起来,冷喝一声,未动声色,手中灵力悄然涌动,握住仙剑的剑柄。 “唐歌,是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孟七?你怎么找来了这里?”唐歌放松了下来,收了灵力,放了剑。 “你门中来信了,唐凌得了消息但走不开,刚好我与他在一处,便来替他寻你。方才先去了周婶家里,得知你在此处。”孟七行至唐歌身旁,对着俞怀的墓深深行了一礼。 “你听到了吗?”唐歌问。 “听到了,从‘不太一样的人’那里……”孟七有些难为情的说。 “……”唐歌无语。 她拍拍旁边的地:“你坐下吧。” 孟七依言坐了下来。 “六师兄有说有什么事情吗?” “只说明日让你回去。” 一时无言。 孟七犹犹豫豫问出口:“这坟里葬着的……” “是周婶婶和俞叔的儿子,也是我的同门师兄,他叫俞怀。” “是被刚才你说的那个妖……” 唐歌点头。 “那是何方妖物?” “我不知道。” “……” “好吧,我知道。孟七,方才听到的,不要对第三个人说起。” “是否与衡阳派有关?” “大概吧。” “也许衡阳派还有人在那妖怪手中……” 唐歌十分平静地歪头看他:“那又怎么样?” 孟七怔住:“或许我们可以……” “没有或许。”唐歌打断他。 随后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心中愧疚,放缓了语气,道了歉:“对不起,孟七……唯有这件事不行。” “是我修为还不够。若我修为够,你便不会这样说了。”孟七安慰一笑,想了想,模仿唐凌唐知的样子,将手伸到唐歌的脑袋上,揉了揉。 第三十四章 唐歌被他别扭的动作搞的一瞬间有些呆傻,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唐歌想了又想应该说什么。 她没来由的有些害羞,又有些别扭。 明明几个师兄做这个动作她感觉很正常。 孟七也觉得他做这个动作十分不自然。 明明唐凌做起来很顺其而然的样子。 “其实以前是大师兄喜欢摸我的头,不知道唐凌他们几个怎么学会了。”唐歌开始把话题往“正常”的方向引。 “孟七,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修炼吗?” 孟七正不知道如何解释,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唐歌天赋是很好的,这点他知晓。以她一两年将御剑术修炼到如此地步来看,不可能十七岁了修为还处在这种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程度。 他隐约觉得和面前的坟中人有关。 他摇了摇头。 唐歌娓娓道来:“我是爹爹的独女,我爹爹为现任天门派掌门,整个天门的人对我都很好。” “我以前从没想过为什么修仙,到了修仙的年龄也自然而然的修炼了。” “我进步很快,基础打的很牢。爹爹很开心,我也觉得开心。” “那会儿有两个对我很好的师兄和师姐,是看着我出生和长大的。” “就是俞怀师兄,还有江岚师姐。” “那会儿爹爹都还没收几个徒弟呢。” “江岚师姐会给我做各种好吃的糕点,俞怀师兄会给我带很多山下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有一次他们照常下山除妖。俞怀师兄还说要给我带好玩的回来,江岚师姐说要给我带好吃的糕点。” “噢,那妖便是我方才说过的妖了。” “可那妖太厉害了啊,天门一行十三个弟子,一个都没回来。” 唐歌很平静。那场景已经在她脑海中回环了无数回,她以前也哭过了无数回。 “等其他弟子找到他们尸体的时候,发现已无一人完好。” “就像衡阳派的弟子那样,我偷偷看了的,尸体堆在一起,分不太清谁是谁,后来是长老们用法术将它们分开的。俞怀师兄那样好看的人,真狠啊……” “江岚师姐的尸体倒是完好。她走的时候穿的是一身好看的白裙,回来的时候裙子变成了那种暗红色,身上盖着白布。到她被烧成一堆骨灰,我也没能见到那透着血的白布之下是什么样子。他们不让我看。” “江岚师姐只有母亲健在,我见到师姐的母亲时,她已哭的半瞎,如今眼睛越来越不好了。后来师姐被葬在了天门山下。” “周婶婶与俞叔含泪抱去了师兄的骨灰,后来拜别了我爹,带着骨灰离开了天门山。” “这就是大多数修仙者最终的结局。我以前从没仔细想过,即便修仙,也是会死的。” “我开始想,若一开始他们没有修仙的话,如今该是还活着。我不想修仙了,可我生在仙门中,是不可能不修仙的。” “我爹是掌门,平时很忙,没办法时刻盯着我,我呢,他打我一鞭,我走一步,不打我就躺着了。” “不过大师兄经常在我面前修习,招式我都看会了。” “至于那妖呢?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知道吗?” “我看见了,从尸体里跑出来的,那种恶心的蛇,跟河底看到的一样。不过尸体里的比较小。但它那种特殊形状的花纹,还是挺容易辨认。” “我爹震怒,那一行十三个弟子皆是门中精英,于是与几位长老一起,亲自去斩杀那只妖。” “他那时候已经是半仙,同行的长老也有一位半仙,更别说加上其他长老和弟子。” “那妖从两位半仙手下逃掉了。” 孟七沉默,他自然知道两位半仙是什么水平。 他们昆山除大长老、二长老是仙人,往下也只有三位半仙而已。 “我明白了。”孟七终于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幼时唐歌单单承受着这些,一个字都没往外说过,旁人自然是不知道她竟陷入了这样一个“死胡同”,更无人去纠正她。 他拉住唐歌,“唐歌,你听我说,你这样不太对。” 唐歌道:“有何不对,你想说我要努力修炼为他们报仇吗?莫说我这辈子有没有可能成仙,报了仇又怎么样,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孟七斟酌了一下,换了一种问法:“之前若你醒来时看到我们皆死于鬿雀手下,你会怎样?” 你会怎样? 她确实醒来的一瞬间以为大家都死了,于是想也不想,拼命斩向鬿雀。 “……很愤怒,只想杀了它。” “那么,”孟七道,“若你之前有了斩杀鬿雀的能力呢?” 唐歌无法反驳。 自然不会让一众师兄弟们受到如此伤害。 “这是云瑢师兄告诉我的,我觉得很对。”孟七低头摸了摸他的剑,神情无比温柔且坚定。 “手中之剑,一为维护心中大义;二为保护至亲至爱。若有一日,大义已灭,至爱不在,此剑定当毫无意义。” “因此才得让自己永远向前,方不会在不可预料之事到来之时,使自身后悔莫及。” 唐歌是第二日傍晚离开的。 周婶二人执意要送她到村口,她拗不过,只好遵从。 “周婶婶,俞叔,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来,你们千万保重。” 周婶拉住唐歌的手:“歌儿小姐无需挂念我们老两口,掌门于我们有恩,我们二人虽离开天门山了,时常还是记挂着。只是怀儿之死……” 多年过去了,周婶心中仍然不能释怀,每每提及都无比心痛。 “……让我俩不再想住在那里。” “歌儿小姐,”俞叔说,“怀儿生前便经常说,小姐是难得一见的好天赋,是能得修大道的……” “不知有生之年,俞观还能不能看到这景象……” 俞怀师兄竟对她有如此期许吗? 她何德何能…… 唐歌别了二位老人,并未往镇中走,而是御剑在镇周围的空中一圈圈缓慢的飞着。 她心中有迷茫,风吹着反而让自己清醒的思考。 “也许确实是我错了。自以为看透了一切,总觉得众生皆为蝼蚁,即便成仙成神又能如何?”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起码以后的岁月里,我不能让自己再后悔。” “手中有剑才能保护至亲至爱之人啊……” 唐歌落了地,将仙剑收回,拍拍它的剑身,粲然一笑:“决定了……” “从今日起,你就叫‘浮生’了!” “以此来提醒我自己吧。” “莫要再像以前一样空虚的度过此生!” 第三十五章 唐歌回到了唐凌等人若住的客栈。 先是觉得喜从天降。 然后被惊呆了。 “大师兄来信,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事,三长老突破到半仙了,师父已闭关,似乎隐隐约约摸到了成仙的那道门槛。” 第四位半仙…… 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一个念头。 “十大门派怕是要重新排名了……” 天门派的众弟子听了都异常高兴,天门派实力虽不弱,但“十大门派”的名头却真真实实的肯定着众门派在修仙界的地位,若能进入其中,影响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连唐凌面上都笑意不绝。 最高兴的还是沈怡,三长老正是她的师祖。 “第二件事,将唐知送到永城,交给窦将军。” 唐歌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将唐知交给什么窦将军?窦将军是谁?” 唐凌道:“唐知成人礼要到了,窦将军来接他回去。” “回去?去哪?唐知还有家人在?”门中改姓的弟子一为孤儿,二为亲传弟子。但这么多年唐知从没提过他有家人,唐歌一直默认为前者。 “将军是个大官啊,唐知还是个大官家的孩子?”唐歌心想。 唐凌诧异:“你不知道?” 唐歌努力想想:“唐知也没说过啊。” “唐知来的时候……算了,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唐知乃周国三皇子。” 嗯?? 皇子?? 不是将军的儿子而是皇帝的儿子? 唐歌目瞪口呆。 那个跟着她一起摸鱼捉蛐蛐上山下水偷懒睡觉的唐知是三皇子? 唐歌先是惊了,然后乐了,蹦跳着去找唐知,装作规规矩矩的的样子给他行了一个礼:“三皇子殿下。” 唐知一扇子敲到她脑袋上:“干什么呢你。” “嗷……”唐歌捂着脑袋眼泪汪汪,方才那一下可真疼。 “我不回去。” “哎?” 唐知又重复一遍:“我不去永城。” “为什么?” 唐知恨铁不成钢,抓住唐歌使劲摇了摇她:“唐歌你个没心没肺的!我要是喜欢待在皇宫里,会十岁的时候偷跑上天门山去修仙吗?” 唐歌被摇的头晕:“那,那,那,那怎么办?大师兄既然传信来了,我爹肯定与皇帝那边商量好了。” 唐知放开她,愁眉苦脸好一番:“不然我带你一起逃走吧!” “你干嘛要带我一起逃走?不就是个成人礼吗?办完了之后再回来就是。” “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唐歌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凡俗之人哪里拦得住修仙者? “有人想要强留你?” 唐知将房门关了,拉她坐下:“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我是我周国的第三个皇子,我母亲是先皇后。” 唐歌当年正沉浸在失去俞怀江岚的悲痛之中,哪里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年幼的三皇子偷偷上山拜师,她那会还没正式拜唐浩为师,只知道她爹新收了个徒弟。 唐知今日这一说她才知道这事。 不过,先皇后…… 唐知的母亲已经去了? “我七岁那年我母亲去了的,后又新立了现在的皇后。现在的张皇后是我大哥的母亲,我父皇至今没有立太子之位……” “啊!”唐歌恍然大悟,“难道这次回去成人礼,你那皇帝爹爹要劝说你放弃修仙,去当太子?” 唐知点头:“有可能。这次来的窦将军是我母后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 “可是修仙之人一向不沾染世俗之事,他们总不能强迫你去吧。” “是有这个可能的。我并无一母同胞的兄弟,窦家又只有我母后一个女儿。” “那可不行啊,我听说当皇帝很忙的,我们还要去各种地方玩呢。唐知,不如我们跑吧!不对,我不能跑,你快跑!” “我一个人跑要跑哪去?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去找关于衡阳派的线索。” “不行。”唐歌一口回绝,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显得太过干脆,有些刻意了,继续说道,“万一再碰到大妖,我们俩修为这么差,非死不可。” “我们只找线索嘛,自然不会见了妖魔便往上冲。先找找它们在哪,然后报信给师父师兄。如此一来也算是有了功,将功抵过师父不会太罚我们。” 唐歌觉得有些道理。她内心本就很矛盾,既想救衡阳派的众人,又知道那是个什么妖,到底有多厉害。 且她想报仇。 “要加紧修炼才行。”她心里默念着。 如今没有能力报仇,先找找线索也算是做了些什么。 “有道理,不过只靠我们俩肯定不行。此事让六师兄知道必定要拦我们。不如……”唐歌勾起唇角,嘿嘿一笑,“拉个六师兄打不过的人上船!” “你不会是说孟七吧。”唐知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是孟七。嘿嘿嘿!” “孟七能同意吗?他不是还要领着昆山派的弟子历练?” “孟七必定会同意,他也想救衡阳派的人。此次历练差不多要到期限了,我们先行一步,他历练回去后再追上我们,如此一来各不耽搁。” “这样好像也挺好的,先问问孟七吧。”唐知也对自己的修为很不自信,在门派中他也算是天赋很好了,但在外面,他这身修为可不够看啊…… “唉,确实还是要努力一些才行。不然从人手下逃走了,却死在了妖魔鬼怪的手下可不行啊。” “我这就问问。”唐歌说着,将碧玉纸鹤拿出,将情况说明了,让纸鹤将信送出。 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过,孟七便回了话。 唐歌一看,上面回了一个“好”字。 “成了!”唐歌一拍手,问唐知,“我们何时出发?” 唐知没想到孟七答应的这么干脆,不过想到有孟七同行也放了心,心中松了口气,心情也愉悦起来。 “不能耽误时间了,我怕窦将军会提前一路找来。今晚就走!”又拿出纸笔,“得给唐凌留封信,省得他担心。你先下去吃东西,我写好了便过来。” 唐歌答应:“那好,我速速吃完去收拾东西,分别走不会动静大被发现,子时我们在城外碰头!” 第三十六章 唐歌迅速吃完饭回房收拾了东西将东西藏好,便开始睡觉。 “唐歌师叔已经困了?”沈怡疑惑唐歌怎么睡这样早,她还不太困,不好打扰她,便出门去找其他人玩了。 唐歌心中一直想着这件事,也没睡得太熟,一觉醒来离子时还有些时辰。 她醒了便不欲多待了。沈怡已经睡熟,唐歌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见楼下还有小二在值夜,于是掐了个隐身诀溜了出去。 唐歌刚走出客栈几步,突然被人一把拉住。她一惊,以为是被唐凌发现了,扭头一看却是孟七。 “吓死我了……”唐歌呼了口气,将孟七往远处拉走。 “怎么了?”她拉着孟七站定了,问他。 “察觉到你出门便跟了上来。”孟七十分不放心她,“我大约要一个月才能赶上你们,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我上次看到那蛇是顺着水流往东北游走的,我想一路往东北去。每到一处我便与你传信过去。”唐歌说完又想起上次那事,叮嘱道,“这次你可不能再让旁人看到!” “上次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了,你放心。” 唐歌十分满意这回答,喜笑颜开:“若遇到危险,打不过我就跑,我的御剑术可不比你差!待唐知生辰一过,他那皇帝爹爹可没理由再把他带走啦。到时候我就带你去我们天门山看看!” “好,听你的。”孟七抿唇一笑,唐歌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他亮晶晶的眸子,那眸中清清澈澈地映着她的身形,与镜中平平的样子不太一样。 她顿时觉得有趣,以前从未注意过,而后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孟七的整个眼睛上。 那双眸子清明如水,眼角有些内褶,睫毛不浓不淡也不过长,眼尾勾起一点弧度,一垂眸便衬得整个人清纯无害起来。 真好看哪。唐歌不知道多少次在心中感叹。 “这珠子给你。”孟七拿出一个葡萄大小的淡蓝色珠子送给唐歌。 “这是什么?”唐歌好奇的捏起来看了看。 “隐灵珠。若遇到险境,便催动此珠,自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比隐身诀要好用许多。修为越深隐的时间越长。以你的修为带上唐知的话能隐一刻钟的时间,只要不遇到仙人,任谁也发现不了。” 唐歌想到自己刚才出了门就立刻失效了的隐身诀,大窘,也不再跟他客气。 “那我走啦。”时辰倒是没到,可唐歌很怕被别人发现了。 “一路小心。” “嗯!” 唐歌疾行数步,远远的回头望了一眼,那月白衣衫的极俊秀的少年还立在原地,望着她远驰而去。 她不再回头,抛出“浮生”往剑上一踩,御剑而去。 唐歌与唐知二人不敢走镇子,一路沿着野外往东北走,偶尔去镇上补一些吃的东西。 这般持续了几天,二人忍无可忍每日风餐露宿,于是商量好了每天晚上赶路白天找个客栈睡觉。 如此将近半月过去,倒也不是没有收获,二人不仅看到了不少灵魂,还看到了那花纹奇特的蛇。 唐歌念了一段往生决,又送走了一个灵魂,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唐知,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些从‘祭魂阵’中跑出来的魂魄啊?” “有很大的可能。一路上遇到这么多灵魂,引的妖魔都出来找魂吃了。”唐知擦了擦头上的汗,喝了口水,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这已经是他们送走的第二十七只魂魄了。 “天快亮了,走吧。”二人歇够了,在蒙蒙亮的天空之下往镇子的方向行去。 二人要了两间房后倒头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唐歌在睡梦中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有人使劲摇她。 “唐歌,唐歌!” “歌儿,快醒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唐知正在床边小声的叫她。 “出什么事了吗?”唐知悄声叫她,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又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有许多的敲门声响起。 “外面怎么这么吵?” 她这才发现唐知将行礼背了起来。 唐歌赶忙说:“我先穿衣服。” 唐知背过身,唐歌扯过外衣往身上一套。 “有官兵过来查房,马上就上来了,我们快走。” 唐歌啧啧称奇:“你这皇帝爹爹很看重你嘛。”手下一点也不慢,拿起浮生剑打开窗户。 外面已是傍晚。 唐知冷哼一声:“不过因为对我母后有所亏欠……不说了,快走。”说罢,爬出窗户一个御剑飞驰而去,唐歌紧跟在其后。 一直飞出了城,二人才在城郊停住。 “唉,还没吃饭呢。”唐歌的胃抗议了一下,她才想起来她睡了一天,滴水未进。 “这会加紧御剑应该能到下个镇子。我还带着梨花糕呢,先吃一些吧。”唐知将包袱解了,打开一油纸包。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糕点?”唐歌一见有东西吃,顿时开心起来,净了净手,拿起一块梨花糕吃起来。 “慢点慢点,喝点水。”唐知见唐歌以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吃完了梨花糕,有些心疼了,心中有点后悔。 别说他没受过什么苦,唐歌从小到大被一众师兄师姐们捧在手心里,又哪里风餐露宿过? 便是历练时也甚少如此。 二人一个吃东西,一个心思涌动,竟没注意到有几人往他们这地方过来。 “……你说这师兄妹俩能跑到哪里去?” 唐歌听到有人说话,一边吃一边慢吞吞地抬眼望去,只见两男一女三名蓝衣弟子腰间皆别着剑正朝他们走来,那袖子上熟悉的图案让她一口梨花糕噎在嘴里。 这图案……不是天门派的弟子,又是哪个? 唐知也注意到了这三人,对面三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双方都一愣,没想到在这地方打了个照面。 唐知率先反应过来,包袱一卷,剑一丢踏了上去对唐歌喝了一声:“快跑!” 唐歌来不及咽下梨花糕,慌忙御剑上天。 三名弟子如梦初醒,其中一人大喊一声:“快追!”赶紧往二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三十七章 五人如流星一样从天上紧挨着划过。 唐歌皱着小脸随便嚼了几下咽下梨花糕,眼下一瞥,见所过之处是河流,依依不舍将手中的半块梨花糕丢了下去。 三名弟子皆是长老们的弟子,修为不俗,如此追赶了大半个时辰,唐知在奋力御剑之下已不济。 唐歌虽然御剑术练的很好,可本身修为不足,带上唐知怕是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会被追上了。 她心下着急,眼见下方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御剑突然转回,一把拉住唐知往山林中掉去。 “走,唐知,进山里!” 二人跌跌撞撞的飞掠进山,虽然没受伤,但灰头土脸在所难免。 “快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三名天门派弟子自然看到了唐歌二人往山林飞下去。三人对视一下,点了点头,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往中间围去,谁知找了半晌都没见到人影。 “奇怪,刚才就在这落地的。” “这一片都搜过了,没人。” “怎么办呀,唐青师兄?” “再搜一次,看看有没有山洞之类可以藏身的地方。” “师兄,又找了一遍了,没有。” 唐青疑惑万分,心想难道二人能遁地不成? “既然没有,再往前方找找吧。” 说罢,三人御起剑,化作一道流光往前飞去了。 此地回归到了之前的寂静。 “应该走了吧?” “应该走了。” “放下吗?” “放下放下,我收‘隐灵珠’了。” 唐歌将灵力一收,原本封住洞口的石头变成了无数的树叶,在唐知收术之后尽数倒下散落一地。 唐歌把“隐灵珠“往怀中一收,十分得意:“怎么样,我聪明吧?” 二人落地后,急急寻了个山洞,唐歌心想她若使用“隐灵珠”的话,与唐知二人最多能撑一刻钟,不如换个法子。于是让唐知从周围的树上地上将叶子一聚,将洞口堵严了,又用“隐灵珠”将树叶与山化为一体,从外面丝毫看不见什么。 唐知竖起大拇指:“我们歌儿越来越聪明了。” “我们接下来往哪走啊?” 二人静默无语。 这唐青可是大长老手下的徒弟。 连唐青都出动了,不知道天门派有多少弟子在找他们。 镇子里有官兵,镇子外有师门弟子。 “我觉得官兵好对付一些。” “镇子里应该也会有师门的人。”唐知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不然我就回去好了,大不了我抵死不从……” “说什么呢?都已经走到这地方了。”唐歌捡起剑,“这会儿回去了,你的皇帝爹爹把你带走了,万一你真的做了下任皇帝,我们还怎么一起上山下水的玩?熬过了这段日子再回去,大不了被爹爹罚面壁。我的成人礼还有几个月都要到了,我才不信爹爹那时候还罚我。” 她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唐知,你是不是想赖掉我的成人礼礼物?” 唐知好气又好笑,心中又有一道暖流流过。 他知道唐歌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他的小师妹哟。 唐知揉了揉唐歌的脑袋:“怎么会呢?你七师兄早就给你备好了!” 唐歌眼睛一亮:“是什么?” “当然是……不告诉你。”说着摘下她头上的碎叶,“你可真脏……” 唐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彼此彼此。” 唐知又提议:“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走水路吧。” “对哦,还有水路可以走。那我们为什么不一开始走水路,而且一直很明显的御剑飞行?” “……” “……” 晚上找船很不好找,且有官兵在小规模的检查。但好在二人钱多,不仅租到了船,还租到了一条不错的船。 二人往船上一躺,再不说什么。 唐知眨巴着眼睛仰面朝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叫了一声:“唐歌,要不要吃些东西?” 无人应他。 他支起身,偏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看见唐歌呈半环着仙剑的姿势已睡熟。 他从一旁拉过船上的薄毯给唐歌盖上肚子,又伸手拨开她脸上的碎发,重新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这样闲适的躺着的日子又能再有几天呢? 自从唐歌下了山后,修为一直在涨。 以往在天门山上不需要唐歌动用多少灵力,下了山后却一直在战斗,战斗到灵力透支,再战斗。 灵力每一天都在巨量的使用。 战斗是最好的提升修为的法子。 唐知不算几个师兄弟里天赋最差的。譬如四师姐,她天赋一般,所以专攻医术;再如五师兄,天赋只算中等,胜在勤奋好学…… 可也不算最好的。 不说唐凌在整个天门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个个都是天赋极佳。 最好的还是唐歌。 听说小时候勤于修炼的唐歌要甩出天门派同龄弟子一大截,连小时候的唐凌也比不上。 他没见过那样的唐歌。自来到天门山和唐歌熟识以后,他们俩就一直玩的不亦乐乎。 “难道其实是我将唐歌带的‘不想修炼’的?” 唐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师父竟然没打死我,看来他老人家是很疼我的。” 不过即便如此,不勤奋的唐歌也比普通弟子修为高。 最近历练了几个月,唐歌的修为飙升了一大截,他路上不止一次看到唐歌在打坐修炼。 “看来歌儿很快就要超过我了。” 唐知换了个姿势,侧躺看着唐歌的睡颜。 睡着的唐歌显得很乖。 “这么勤奋起来,七师兄快要保护不了你了呢……” 唐歌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好吧,我且来看看……” “我们歌儿到底能飞多高。” …… 不用每天风餐露宿黑白颠倒着睡觉了,唐歌很开心。 她在船上看看景,修炼修炼,给孟七写写信,有时还跳到水里试试还能不能看到那种蛇。 很遗憾并未再看到。 “客官,这已经向东北方向走了十天了,您二人到底要去哪儿呀?”船夫忍不住问。 租船的时候二人顺便雇了两个船夫,只说向东北走。因为给的银子够多,船夫只管划船,什么也没问。 可已经十天了。这十天里,除了去岸上补充食物,两个人什么也没说。 第三十八章 唐歌拉了拉唐知的衣襟:“已经够远了,我们是不是该上岸了?” 唐知略一思索,对船夫道:“到前面的镇子便停下吧。” 两个船夫松了口气,终于到头了。 唐知又多付了些银子给他们,两个船夫十分欢喜,千恩万谢后在原地似是欲言又止,其中一人见唐知和唐歌转身要走了,方拉住唐知:“这位公子。” “怎么了?” “你们若在这周围的几个镇子里游乐一番到也没什么,再过两座山便是棋山了,可千万别再往那儿去了。” 唐歌好奇:“棋山怎么了?” 另一船夫道:“那棋山最近几年不太平,别说棋山了,棋山前面的北岩山也多了许多妖怪。以往我们大江南北哪里不去?这会儿可没船家再敢往那靠了。” “是些什么妖?” “什么妖不知道,倒是听人说有蛇。小姐,看你二人配着剑,不太像是江湖人士,应当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弟子吧?这几年不是没有仙家弟子去过,可没听说有几个回来的。若是为了除妖,我看你二人不太行。”说罢船夫摇了摇头。 “我们怎么就不行啦?”唐歌有些好笑,她是看起来什么也不行的人吗? “嗨呀,就在大概十天前,有个什么门派的掌门,尸体都被人找到啦!”又问另一人,“老杨,那是哪个门派来着?我给忘了。” 老杨道:“老梁,你记错啦,是两个门派!一个是宏山派,一个是衡阳派!” 老梁又道:“对对对,是这两个门派。听说死状极惨哪,五脏都已经没了,眼睛大睁着,合也合不上,那表情,听说看到尸体的人中有个还被吓傻了。” 衡阳派的掌门居然已经死了。 唐歌的心往下一沉,面上却嬉笑着对船夫道:“啊……那我们确实是打不过的。多谢两位告知,不过我们不打算去那儿,我们只在周围的镇子玩一玩。听说这边有什么特产的灵药才过来的。” “原来你们是来找香罗草的啊。可这香罗草在北岩山上呢!” 唐歌随口胡诌一个理由,没想到此处竟然真的有灵药。 “我看你们啊,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也不是劝劝就会回去的样子,就只能劝你们小心为妙了。” “我们会小心的,多谢二位大叔了。” 俩船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船往来时的方向摇去。 “倒是可以带一些这个‘香罗草’给四师姐。”唐歌心想。 “应该来对地方了。” 二人进了镇,找了个酒家坐了下来,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些饭菜,慢条斯理的吃着。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镇中没见到有什么官兵,也没见到有天门山的弟子。 原本是阴天,这会儿淅淅沥沥开始下起雨。街上的小贩们开始慌忙收拾东西,行人或是急急的跑起来,或是找了个地方避雨,店里开始多起人来。 空气中潮湿又黏糊糊的感觉让唐歌很不舒服,也不想吃东西了,想起停船之后还没给孟七传信,于是写了信让纸鹤传过去。 这天气也没法再往前走了。二人趁着雨小了些离开了酒家,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雨一连下了三日,唐歌也安静的修炼了三日。 “其实认真修炼起来也挺快的啊,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赶上孟七……” 修炼了一晚反而不累,这感受唐歌已经很久很久没体会过了。 她洗漱了一下,开窗一看,天已经放晴了,只是没出太阳。 “今日便先去那北岩山看一看吧。”唐歌想着,去巧了唐知的门,与他一说。 二人退了房,先问了路,一路步行到镇外,又御剑往北岩山的方向飞去。 此镇离北岩山不算近,二人足足飞过了两个镇子,又飞过了一座山,方才到达山脚下。 到了之后两人不再御剑,一来北岩山后面便是那棋山了;二来两人想先在北岩山探一探;三来唐歌想寻寻那香罗草,带回去给四师姐当礼物。 四师姐余萝最爱的便是各类奇珍异草,若能得一株珍稀的灵药,便会高兴好久。 北岩山不算太高,树木也不算太茂盛,山前还能看到有不少百姓在活动,越往山里人越少。 也有人见他们是外地人,来劝他们莫要再往里去。唐歌谢过那人,问了香罗草生长的地方,往那地走去。 灵药倒是不难找。船夫消息也可靠的很,北岩山的确有许多妖魔,两人行了这一路,途中已经斩了不下于五只小妖。 唐歌小心的将找到的香罗草保存好,放起来。 刚放好,唐知拉了拉她:“歌儿。” “怎么了?” 唐歌一抬头,望见一团半透明的魂魄贴着一棵树挂在树杈上,不太大,看起来不像是人的魂魄,倒像是什么动物的。 唐知一指:“不是那魂魄,你看那。” 唐歌顺着唐知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紫红花纹交错、奇形纹路、约手腕粗细的蛇吐着蛇信从草丛中缓缓滑出,顺着树干缠缠绕绕的爬上去,蛇头挂上树杈,张大口,一口将魂魄吞进了腹中。 吞了魂魄后那蛇没下来,蛇头转向唐歌二人的方向,似是发觉了有人在,弓着身子,吐着蛇信。 唐歌下意识的抓紧唐知的手臂,唐知默默的念起术法,在身前竖了一道薄薄的冰墙。 那蛇立了半晌,像是没探到什么,最后滑下了树,重新游回到了丛中。 唐知趁机打了个记号没入它身体里。 “看来这蛇除了可以吞吃魂魄,跟普通的蛇差别不大。” 唐歌见蛇走了,不再紧张,松开了唐知的手臂。 “跟着它吗?” “只能跟着它了。不知它吞了这魂魄要往何处去。我猜是往棋山去。” 唐歌一听这话,脑子里开始浮现出漫山遍野都是蛇的场景,顿时不寒而栗。 “算了,都是蛇又怎么样。那蛇妖害了这么多人,此次探清楚了非叫它不得再逃跑。” 一想到俞怀江岚等师兄师姐的死,以及衡阳派惨死的众人,唐歌顿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心中只萦绕着愤恨。 “今次我便看看你这妖魔相隔十年了,又要做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唐歌想过有许多蛇,却没想到有这么多蛇。 她将白湘送给她的香囊也挂在了腰间,又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青丘仙上给她的小玉牌。 本来小玉牌她带在包袱里,自从上次与鬿雀三妖一战后心有余悸,后来便将它做成了坠子挂在脖子上。 “非凡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吧。” 二人一路追着那蛇小心翼翼的避开路上的小妖,确如唐知所判断的往棋山方向去了,且路上又吞吃了两个灵魂。 翻过了北岩山到了棋山山脚下,两人停住脚步。 “好强的妖气……” “无论如何,到半山就停,不能再往上了。”唐知神情凝重,叮嘱道。 “这山有点不对啊。好奇怪。”唐歌总觉得很别扭,又想不到哪里别扭,待二人避无可避,合力杀死了一只大蟒之后,唐歌终于发觉。 太静了。 整个山里竟然没有看到一只鸟。 不只是鸟,除了各种蛇与妖怪,无任何其他的活物,也没了那些透明的魂魄。 “难不成整个山的活物都被吃光了?” “……有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那些大点的啊?”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山上传来,不满的嚷嚷着什么。 二人一听有人,忙迅速的往一旁的丛林中躲起来。 不知来者是何人,保险起见唐歌拉住唐知,又运起“隐灵珠”将二人隐起来。 只见两名妙曼的身姿由远及近,二人皆是黑色衣裙。一人姿容甚美,朱唇媚眼,满是风情,身披黑色轻纱,半露小肩,手臂上的薄纱袖子从肘处裂开,行走间隐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煞是勾人;另一人穿着黑色锦衣,带了个长长的黑纱斗笠,看不见是什么模样。 斗笠人开口:“很快了。” 听那声音也是一名女子。 黑纱女子不满:“很快了是多快?你若不动手,我便动手了!” “随你。” 黑纱女子停住脚步,勾唇一笑:“先从哪个开始好呢……” “不如就从……你们俩吧!” 说完,忽的消失在原地。 唐歌二人还未反应,只觉一道劲气从身后袭来,而后有什么从唐歌身边飞过。 “噗——”唐知一口鲜血喷出,倒飞了出去。 唐歌瞳孔一缩,嘴巴微张,惊恐的望着唐知倒飞出去的身影,一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一瞬,猛的一咬牙,低喝一声,一剑往身后劈过。 谁知一剑落空,她未有下个动作,只觉被一掌拍到了剑上,胸口一闷,喉头一甜,连人带剑被打飞出去,“哇”地吐出一口血。 方才她站的那地方,正站着那黑纱女子。 黑纱女子手中冒着鬼气,“嘶”地痛叫一声,面上却还是存着笑意。 “啧啧,仙剑啊……很不得了嘛,痛死我了。” 黑纱女子缓缓靠近,唐知忍着剧痛,挣扎着爬起来护在唐歌面前。 “歌儿……” “让我来猜猜,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给这种修为的弟子配了一把仙剑……” 黑纱女子蹲下身,捏住唐知的脸:“长的倒是还不错,不过姐姐现在对你不感兴趣。”言必,手往唐知脸上一挥,唐知立刻软软的倒了下来,不省人事。 “七师兄!”唐歌又急又怒,不知这妖娆女子把唐知给怎么了,嘶叫一声。 “放心,我又没杀他。” 她刚想起身再战,看着那女子笑吟吟的脸,一咬舌尖,压抑住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一下,这不对,孟七明明说过仙人以下是不可能发现“隐灵珠”的隐身的。 孟七肯定不会骗她的,那么…… 她转头望了一晚斗笠女子,她就这么站在那,像是在斗笠后淡淡的望着这一切,像是了然,又像是毫不在乎眼前的事。 她也发现了她和唐知在树丛中吗? 这黑纱女子一身的鬼气,是鬼族?那斗笠女子不知道是什么。 两个等于仙阶的妖魔…… 会死的。 若此刻不捏玉牌求救,她和唐知都会死。 还有孟七……孟七正往这赶来……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棋山的状况。 唐歌面上咧嘴一笑,扬起握着的仙剑,“啪”的一声丢落。 黑纱女子一愣,笑道:“不挣扎了吗?” “打不过,不挣扎了。”唐歌一笑,露出沾满了血的一口白牙,见女子似是稍稍放松,迅速扯下脖子上的坠子,握在手中,用力一捏。 ……没捏碎。 唐歌突然整个人都动不了了,像被定在了原地。 只见一旁的斗笠女子伸出手,一团魔气萦绕在手中。正是她定住了唐歌。 魔族…… “竟然大意了啊。”黑纱女子一愣,随即又媚笑起来。伸出长长的指甲从唐歌的额头划过唐歌的眉心,到鼻尖,再到嘴,最后到下巴。 “你说你这样的小机灵鬼,我该如何罚你呢?” 女子伸出两根手指捻起唐歌手中的坠链,放在眼前查看:“我来看看你是要捏什么东西……” 唐歌用玉框将玉牌存在其中,用法术加固。那指甲大小的玉牌上轻易地刻着一个好看的九尾狐的形状。 “这是……”黑纱女子脸色一变,随即又幸灾乐祸起来,不怀好意的看向斗笠女子。 “咯咯咯,看来这东西你应该比我熟悉的多啊。” 斗笠女子走过来蹲下,手一动,玉牌出现在她手心。 她似乎是在仔细的端详,静默许久未说话。 一旁的黑纱女子轻笑一声:“青丘的九尾狐……” 斗笠女子忽视了黑纱的话,问唐歌:“你与这玉牌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唐歌不知她问此话何意,内心疯狂地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面上淡淡地回到。 黑纱女子嘲讽到:“你不会因为这玉牌要放过她吧?要知道你可早就……” “不是青丘的人了啊。” 这斗笠女子是青丘的人? 不,她曾今是青丘的人? 而且还认识那位青丘的仙上? 斗笠女子点头,将玉牌当回唐歌手中,站起身道:“放他们走吧。” “你——”黑纱女子面色一沉,眯了眯眼。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四十章 “放了他们。”斗笠女子又重复了一遍,“那玉牌上已经被注入了这小姑娘的气息。玉牌碎,或者她死,那人都会赶过来。” 黑纱女子冷哼一声:“你胆子怎么这样小?难不成以后每个有玉牌的人都要放过?” “这玉牌制作起来很复杂,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将玉牌给一个凡人。” 黑纱女子一挑眉:“哦?看来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 斗笠女子点点头:“你若强行要杀了他们……” “……我不保你。” “保我?我岂要你保我。”黑纱女子嘴上这样说,心中却不安。 这魔女竟然说出保她的话…… 于是又问,“你所说的是青丘那几个里面的哪一个?” “无论是哪个,都是你惹不起的。”斗笠女子淡淡的嘲讽道,“鬼女,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若将人招来……” “千年之前魔界是如何,千年之后你鬼界就会如何。” 鬼女收了笑,一张俏脸冷若冰霜,阴晴不定,心中已经明白了是谁。 唐歌虽然不知道千年之前魔界发生了什么,但心中也猜测到那位青丘仙上大有来头。 这两个妖魔要放过他们? 鬼女转而灿烂一笑:“我怎么会跟那位大人作对呢?”又伸手纤纤玉手单手托住唐歌的下巴,细细看一番,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今天便放过你们了哟。”又问斗笠女子,“你不瞧瞧她了?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倒是看不出来。” “那玉牌只能用一次,捏碎了就没有了。走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山上走了。 “喂,你怎么回去了?”鬼女见她往回走,站起身,皱起眉头。 “今日不去了。”斗笠女子说完,凭空消失在原地。 斗笠女子一走,唐歌立刻发现自己能动了,长时间的不动让她身体发麻,腿想动也动不了。 她颤颤巍巍的用手指去够“浮生”。 鬼女心中对刚才那女人暗骂一声,对地上唐歌的动作满不在乎。盈盈一笑:“小姑娘,我放过你啦,也放过你的门派。我不会去和你的门派动手,你可要在那位大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你说的动手是什么意思?”唐歌问。 她们又要对哪个门派下手了? 鬼女道:“动手嘛,你既然来此处,就知道最近那些小门派是什么下场吧?” “你们如此残忍的杀人剥魂,到底有什么目的?” “残忍?”鬼女掩唇一笑,“我可没做过什么‘残忍’的事。这呀,都是山上那条阴蛇干的,你们修仙人家要报仇,找它好了。” 说完,又自言自语:“她不去,我也是要去玩一玩的。”随后一挥衣袖,消失在原地。 唐歌胸口一阵一阵的疼,她松开玉牌和剑,艰难的去推唐知:“七师兄,七师兄。” 唐知身上嘴上沾着血迹,一点也没有转醒的征兆。 怎么办。 她望了望天,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不能留在这里,不然过不了多久她和唐知都会被妖兽吃掉的。 唐歌坐在地上,突然感受到了自己是多么渺小。 在普通的妖面前尚能挥剑,在仙阶的妖魔面前…… 刚才那鬼女一掌便将唐知打成了重伤,幸而拍她的那一掌拍到了“浮生”上,她又有着护心镜,不然…… 唐歌满嘴都是铁锈味,喉咙又痛。恢复了些力气,从怀中拿出护心镜一看,护心镜已凹了下去。 “唉……爹爹给的护心镜。” 她将玉牌收好,站起身,把包袱捡回来,护心镜放入包袱中,“浮生”插回剑鞘别在腰间,然后去拉唐知。 “这样下去会不行的,起来。”唐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唐知背起来,只这一个动作,她便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觉得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滴到她肩上,又从她的肩滴到地上,混着泥土打出一朵红色的花。 “啊……好恶心,唐知,你口水滴到我身上了。” 唐知自然是不会回应她的。 “等你醒了我得好好的嘲笑你。” 少女用袖子抹了抹下巴和嘴边的血迹,一手扶着岩石和树以防滑下山去,一手挎着包袱拉着唐知的手,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到北岩山就好了,虽然妖怪多,不至于像棋山这样。” 唐歌听到有“嘶嘶”声开始响起,甚至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她起先充耳不闻,最后一条花斑毒蛇从草丛中猛的飞出,向她扑来。 唐歌一个火球打中了那蛇,又接了一个冰棱术将它钉在地上。 一条蛇率先扑上来后,其他的蛇离得更近了。 “下不去了……这些蛇都成妖了,根本不怕三师姐的剑穗。” 她慢慢将唐知和包袱放下,抽出“浮生”。 “你说,唐知,你不醒,我怎么把你背回去呢?我有点背不动了。” “我现在每调出一点灵力都好疼啊,等回去了非要让你给我买一个月,不,三个月不重样的东西吃。” 唐歌将剑竖在眼前,抽出灵力,缓缓松开“浮生”。 “浮生”悬浮在她面前,莹莹的泛着光。 “看好了,小妖们。”唐歌继续疯狂的往外抽着灵力,她的经脉越来越疼,甚至有血光混在灵力里往仙剑里送着。 “这是我天门山绝技,上一次我用它打赢了擂台……” “浮生”“噌”地飞到上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分出无数的剑影,罩满这一小片天空。 “这次可是仙剑哦……” 唐歌驱剑猛然下落,与此同时,无数的蛇妖从树上草丛中岩石后张着大口向她飞扑过来。 “万剑影!” “噌噌噌。” 无数的剑气化作流光射向地上的蛇妖,将其尽数斩落。断蛇四散飞去,断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甚至有的飞到了唐歌和唐知的身上。 唐歌面无表情,将蛇尸从身上拿下来抛走,又将唐知身上的蛇尸收拾了,用脚踢的远远的,然后瘫坐在地上。 “浮生”从空中落下,剑尖没入她身旁的地上。 她脑中空空的,静静望着天空收起最后一丝光亮。 夜幕降临,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这样看去连云也看不到。 四周接二连三响起“咔吱咔吱”的声音。 第四十一章 唐歌有些绝望,试着试着运用灵力,身体里却无一丝灵力,反而一股钻心透骨的疼痛传来。 她不太想捏碎玉牌,可她能死,唐知不能死。 唐歌吸了一口气,将玉牌握在手心里,正要捏碎,却见两道流光飞速从远处的天空往她这飞来。 那两道流光顺着山的轮廓一路低飞着,不多时,已来到她的面前。 “唐歌?”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几欲大哭,却又落不出泪来了。 来人落了地,见两团黑乎乎的身影,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走了两步,脚下踢到什么,低头一看,是一截蛇身。 其中一人往空中扔出几道火符悬着,终于看清楚了周围。 一地都是蛇尸,身上脸上皆有血渍的唐歌坐在其中,身旁是不省人事的唐知,身后的树丛中两只巨蝎缓缓的往外爬出。 二人拔剑出鞘,迅速收拾了两只妖怪。 “小歌,”唐凌跑过来蹲下身细细的查看她,“你怎么样?” 唐歌抬眼望见唐凌俊俏的面容,张了张口:“六师兄……你怎么来了?” “此话待会再说。”唐凌又去查看唐知,心中大惊,“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说罢赶紧从怀里拿出一粒灵药喂到唐知嘴里。 孟七在唐歌身前蹲下,用灵力一探,惊讶之余心疼万分。 是谁将她伤成这样? 唐凌又喂了一粒灵药给唐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孟七点头:“我来背你吧,唐歌。” 唐歌点点头,扶着孟七的手起身。 几人先将唐知扶到唐凌的背上,后孟七带上唐歌,灭了空中的火符,御剑往镇中飞去。 唐歌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前一黑,昏倒在孟七背上。 不知昏迷了多久,恍惚中,她看到了四师姐,看到了大师兄,还看到了爹爹…… 她心想完了,这次不知道要面壁多久,又昏了过去。 醒来时没见到其他人,只见到孟七坐在她床头,拿着他的剑出神。 屋里的摆设她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她的房间。 她什么时候回到了天门山?唐凌与孟七怎么将她带回来的? “……孟……七……” 唐歌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感觉嗓子火燎燎的疼,顿时闭了嘴。 孟七一下子回过神来:“唐歌?你醒了。你等着,我去倒杯水给你。”说完,放下剑,倒了杯水,将唐歌扶起来喂给她。 喝了水又清咳了几声,唐歌觉得好多了,胸口还是动一动就疼的很。 “你等着,我去叫余萝师姐来。” 孟七正要走,唐歌拉住他:“等一下。” 她心里有许多话想问,想了想,挑了个最重要的先问到:“唐知呢?” “你放心,你四师姐救治了唐知,已经脱离了险境,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醒了。” 听了这话,唐歌才放了心。 随后一鹅黄衣裙的美貌女子与孟七一起急急走了进来,替唐歌把了脉。 余萝面色很不好。唐歌的灵力至今没有恢复,经脉乱成一团,外面看不出来,体内状况却比唐知还糟。 唐歌见余萝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出声叫她:“四师姐?” 余萝将她的手放好,怪到:“你也太胡来了,你可知道你体内已经成了什么样子?若三天之内你的灵力还不能有所恢复,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再修道了!” 唐歌与她撒娇:“师姐,我错啦,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余萝心疼还是大过生气,摸了摸唐歌的额头,见她的体温正常,稍稍放了心,又道:“师父这次可生气了,就等你醒了要训斥你,你可别顶撞他,只认错便是。” 唐歌乖乖点头。 “等下吃些东西,再把药喝了,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七师弟。” 唐歌应了一声,余萝又对着孟七点了点头,出去了。 孟七床头旁边坐下:“我已熬了粥,等下就好。” “粥不慌,孟七,我们怎么回到天门山了?” “此事要从你离开那会儿说起了。” 唐歌二人偷偷溜走后,唐凌发现了留信,十分生气。 半月后两派弟子各回门派,唐凌却未回去,而是返回客栈与客栈中的人细细打听,发现唐歌二人出走的那晚孟七夜里出去过。 唐凌问了孟七出去的方向,又与门中通信。听说唐青几人见过他们,从中推测出了二人所走的方向,一路打听的过程中……遇到了孟七。 孟七只好交代了事情,唐凌一边心道他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师弟师妹还不笨,知道自己修为差还寻一个修为深的人做帮手;又心中不安,直接写信给唐浩。 唐凌不知道,唐浩几位当初参与过十年前围杀阴蛇的人却知道那是个什么妖,当即回信让唐凌先过去拦住唐歌二人,他随后就来。 而后唐凌二人前脚找到唐歌,后脚唐浩就带着唐沐与余萝赶来了。 余萝将两人伤势暂时稳下,由于缺少药材,几人又将唐歌唐知带回了天门山。 “事情就是这样。都是我想的过于简单,差点害了你们。若我拦着你,或是与你一起……” 唐歌摇头:“这话不对,又怎么能怪你?你若拦着我,唐知就会被抓去皇宫;你我既然见了那蛇,不去查看一番心中定不会安宁。你是带队弟子,不平安的将其余弟子带回昆仑便是失职。于情于理哪里怪得到你身上?我和唐知本不是这么……狼狈的。实在是遇到了其他的……” 唐歌目光黯了下来:“我们不是被山上的妖打伤的。” 孟七轻声道:“唐掌门说是鬼气……” 唐歌点头:“我们正上棋山途中,遇到一鬼族与一魔族之人,皆是仙阶实力,只一掌……” 唐歌吐了口气:“便将唐知与我打成重伤。若不是护心镜与仙剑在我面前挡着,这一掌定会要了我的命。” “后来那魔族女子看到我们在玄林遇到的那位青丘仙上给我的玉牌,便将我二人放了。” 唐歌往脖子上摸了摸,见玉牌好好的挂在脖子上了。 “后来从那鬼女的话中得知,那魔族女子似乎以前是青丘的人。” 第四十二章 孟七道:“青丘那个地方一向神秘。若是这魔族女子来自青丘,那么她应该是堕仙了。之前认得仙上也不奇怪。” “云瑢仙上可有说过青丘的仙上叫什么名字?” 孟七摇头:“没说过。但听别的长老提到过一次,似乎来自青丘‘有苏’一脉。我猜测应该姓苏?” “我也奇怪一点,”唐歌摸摸玉牌,“听说这玉牌很难得,仙上为何给我?送你‘净影’还好说,因为你是云瑢仙上的师弟,可我不过是个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她又摸摸自己脸:“难道我长得像她已故的什么亲戚?” 孟七被她逗的一笑:“你莫要多想这事了,如今养好身体才是。如你所说的话恐怕要几个门派联合起来才能打得过那棋山上的妖魔。此事还需要唐掌门拿主意。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盛些粥来。” 唐歌应了一声,又问:“孟七,我睡了多久了?” “已经六天了。” 想不到她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孟七前脚刚走,几个师兄师姐便围了进来一阵关心。 唐歌心里酸酸的,只离开了天门山几个月,却好像已经离开了几年,于是唐夫人来的时候抱着不撒手,直到孟七端了粥来,方才乖乖吃些东西。 她本以为大师兄会说她几句,可是谁知一句重话也没说。 她这幅样子,唐沐心疼她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说她呢? 第二日唐知便醒了过来。 唐歌放了心,余萝却很着急,因为唐歌的灵力还是没恢复。 到了第三天,那灵力终于如泉眼一般,从身体的各个位置涌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修仙之人若灵力枯竭,与普通人终生残疾也并无两样了。 只是唐浩一直没出现,唐歌心中很不安,知道这次怕是难逃惩罚。 果然,唐歌躺了一周能勉强下床了之后,唐浩将她叫了去。 一进门,她便看到了唐浩忍着怒气的脸。 “跪下。” 唐歌乖乖跪下,低眉顺眼。 “师父,小歌刚能下床,地上凉……” 唐浩打断二师兄的话,指着唐歌:“连棋山那种地方她都能去,地上凉算什么?” 说罢又气的起身:“都是你们平日里惯的她。” “胆大!” “妄为!” “周皇室的人如今还在山脚下没走,你竟带着你七师兄去棋山送死!” 听到这,原本低着头的唐歌抬起头:“唐知不想回去。” “唐知想不想回去,与你有何关系?!想回去不想回去,那也是皇室的事情!” 唐歌辩驳:“爹爹,你这话不对,修仙界早有规矩,修仙之人入了仙门便与凡俗无关了,怎么到了唐知这儿,就有人非得要他回去不可呢?” “你还敢顶嘴!”唐浩四下一望,本想砸东西,谁知桌上竟连刚才喝水的茶杯都不见了,只好作罢。 “唐知是什么人?他是皇族!无论是何种理由来修仙,他与皇族都是不可分开的!你怎么如此不懂事?” 皇族也是人啊。 唐歌心里嘀咕,面上不再说话,她知道唐浩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 五师兄在一旁劝道:“师父,小师妹还小,不懂事。如今身体受了重伤,你就原谅她吧,这样跪下去,会落下病根的。” “师父,小师妹灵力几近枯竭,刚刚恢复,不可再受凉了呀。”余萝在一旁轻声提醒,“若再受了凉,根基受损,是一辈子事情……” 唐浩生气归生气,也是很心疼唐歌的。一听这话,不再多加训斥。 可这女儿实在胆大,让人气极,若她真出了什么事,他和她娘这辈子可怎么…… 唐浩一甩袖袍:“先养伤,养好了立刻送入云梦仙洞,罚面壁半年!” 半年?! “师父三思啊!” “我心意已决,绝不更改!哼。”唐浩不再看几个弟子,大步走出门去。 三个师兄师姐忙将唐歌扶回房。 半年就半年,在哪待不是待啊。 唉。 唐浩虽这样说,可还是打发走了皇族的人。 由于唐知伤重,半月之后的成人礼只得简单进行。 唐歌很早就备好了礼物,是一根上好的白玉簪。 她那会打听了很久,托了不少人寻来这簪子。此簪除了材质极佳外,还是个中品灵器,功能是…… 驻颜。 唐知无语。 主要是簪子好看,又是不可多见的好玉制成,还是灵器。 唐歌解释为虽然以后修为高深了可以用灵力驻颜,但是若是驻颜有术,那么便不用去刻意去使用灵力做这件事了。 唐知竟一时无法反驳。 不过心中对这件礼物还是喜欢的很,往后的日子里天天戴在头上。 唐浩对孟七来做客这件事极为欢喜,得空便与孟七讨论一二。孟七与几个弟子之间进行比试的时候还常常去指点。 “‘天赋如此之好,比我那空有天赋不努力修炼的女儿好多了,可惜了不是我天门弟子’,师父是这样说的。”唐知在云梦仙洞前对唐歌转述道。 距离唐歌回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她的伤一好,就被送进了云梦仙洞。 面壁期间不许有人进去,几个师兄师姐还有孟七沈怡等交好的几人得空便来看她,连唐梓唐莹都来了一次,让她倍感意外。 她听了唐知的话不满的嚷嚷:“我没有!我在努力了!” 果然孟七这种天赋又好,心性又好,长的又好看的人到哪里都受欢迎啊。 “唉……师父现在可是恨不得马上收孟七为弟子,但是孟七已经有师父啦,还是仙人,师父无论如何也收不了这个徒。” “不过嘛……说不定会收为女婿呢?” “女……”唐歌立马发觉唐知在调侃她,一个果子扔了出去,唐知忙跳起来避开。 “哎哟,差点砸到我!”唐知往旁边一闪,果子滚到了一旁,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灵猴,也不怕人,捡了果子便跑走了。 “我看你和孟七不是挺聊得来的?让孟七娶你得了!” 唐知恍然大悟:“唐歌,原来你压根心里就没把我当成过异性?” “啊……被你发现了。” “……” 第四十三章 唐知好些天没来看她,她一问,才知道唐知也被罚面壁了,只不过唐知只被罚了三个月。 “啊……为什么唐知是三个月,我却是半年!” 唐歌气鼓鼓的,大呼爹爹偏心。 不过有一点她也奇怪,余萝师姐说她的伤是比唐知还要重的,但她先醒了不说,唐知的伤两个多月才好;她的伤只用了月余便全好了。 恢复速度令人惊奇。 除了一天中有人来看她的那一小会儿,唐歌大多待在洞中无事可做,修炼也就愈发勤快。 到后来外面再有人叫她,洞中也无人回应了。 唐浩初听闻此事,到洞中去看了一看,正见唐歌在闭目修炼。 云梦绝顶本就是个灵气充沛的好地方,唐浩将唐歌关到这里也希望她借此机会能够沉心修炼。眼下一看唐歌竟然真的努力起来,一时不敢置信,又怕她修炼不当走火入魔,来的次数也多了些。 有一次还被唐歌当场抓包。 唐歌修炼结束,从状态中退了出来,一睁眼,望见唐浩在她面前望着她。 她迷茫地问:“爹爹,你怎么来了?” 唐浩没想到唐歌突然醒了来,有些尴尬,说:“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你的生辰了。既然是成人礼,爹爹准备给你大办一场,邀请诸门派过来。你意下如何?” “爹爹是想借此机会与众门派共同商议一下棋山的事情吗?” 唐浩大感意外,心道女儿出去历练了一番的确有所长进。 于是也不避讳她了,叹息一声:“正是,毕竟牵扯到鬼族与魔族了。且又是不止一个仙阶妖魔,如此一来,只有众门派联合起来才能将其铲除啊。” “如此甚好,便按爹爹想的办吧!” “你如今倒是懂事了不少。在此好好修炼吧。”说完,唐浩转身走了。 唐歌望着唐浩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一时发愣,而后捶胸顿足:“我是想问能不能提前放我出去啊啊啊!!!” 唐浩自然是听不到的。 唐歌在生辰的前三天被放了出来。 唐夫人早早备好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等着唐歌,众人一起欢欢喜喜的吃了晚饭。 唐夫人心疼的直说唐歌瘦了许多,不住地给唐歌夹菜,大有要把唐歌这几个月所收的苦一次性补偿回来的感觉。 几个师兄弟却是被唐歌的修炼速度给震惊了。 “从前不知道,原来小师妹认真修炼起来居然这么的……这么的……”五师兄唐奕挠了挠头,一时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唐歌。 茯芷托着腮叹了口气:“我觉得应该再跟师父申请一下延长一下小师妹的闭关时间。” “对哦,”二师兄一拍手,赞同道,“三师妹这个点子不错,不如先申请个二十年……” 大师兄点头:“到时候我们天门又能有一个半仙了。” “啊啊啊,”唐歌滚进唐夫人怀里奶声奶气的撒娇,“娘,他们都欺负我!” “哈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 唐夫人点了点唐歌的鼻子:“过两日就是成人礼了,都要是大姑娘了还如此。” 唐歌娇声嘟囔着:“我不管,到了多少岁我都要娘亲抱着我!” “什么事笑的这么热闹?”唐浩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孟七和唐凌。三人在席间入座。 茯芷笑道:“师父,我们在说小师妹这么大了还要滚到师娘怀里呢!” “呵呵,”唐浩听闻笑了两声,自然也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过来,坐在爹爹旁边。” 唐歌从唐夫人身上下来,乖乖坐下来。 唐浩牵起她的手一感知,顿时心中大喜,面上怎么也掩饰不住:“这修为看来是要赶上你七师兄了啊。早知如此,该是多让你面壁一段时间。” “爹爹!你也这样说!” 茯芷一乐:“哈,看吧,连师父都这样觉得。” “完了完了,连歌儿都要超过我了。”唐知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以后你们可要保护我啊。” 唐知心里对修为一事倒是不甚在意。 唐沐安慰道:“七师弟的天赋可不比谁差。小歌都开始努力了,你可不能输给她。” 唐浩道:“明日各大门派就要陆续来人了,不可怠慢了。” “是!” 唐歌拉拉孟七,悄声问:“孟七,你门中是谁前来?” 孟七道:“是四长老和五长老。” 两位半仙。 昆山派果真是天下第一大派啊。 唐歌突然想起从未听人提起过昆山派的掌门,又好奇的问:“你们掌门呢?我听说过大长老,二长老,却从来没听人说过你们门派的掌门。” 孟七道:“其实我也没见过掌门……只知道掌门一直在闭关。门中的事情一向是长老们拿主意。” 唐歌心想,昆山派大长老二长老皆是仙人,这掌门的实力必然是在众长老之上,不知道有多恐怖。 昆山派一下派出两位半仙前来,看来这棋山上的妖魔确实也引起了众门派的重视。 第二日一早便有门派陆续前来。 唐歌以要陪孟七这位“客人”为由,拉着孟七开溜了,她实在不擅长与人客套。 趁着今日还未来许多人,唐歌带着孟七去天门山下泛舟江上。 清风阵阵,看青山相对,碧水东流,好不自在。与昆仑山终年不化的雪山相比,天门山漫山遍野的绿是与之恰恰相反的美景。 临近傍晚,唐歌又拉着孟七往云梦绝顶去了,观一出落日熔金。之后干脆睡在了上面,将仙剑往身旁一放,保地上的小虫子不能近身。 东方既白之时,孟七率先醒来,叫醒唐歌,二人又观日出红山,云海翻浪。 如此竟让人生出一种“若能如此度过一生,倒也不枉此生”的感觉。 “所以你喜欢唐歌吗?” “啊?” 唐知又重复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家歌儿啊?” 孟七一张俊脸“唰”地红到了耳根,心猛烈的跳起来。 别人突然这样问这样的话,颇有些心情激动以及难以启齿。 孟七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毫不犹豫的答到:“喜欢。” 唐知好奇:“什么样的喜欢?” 孟七望着远处与沈怡一起在石桌上逗弄一只小兔子的唐歌。 少女明眸皓齿,笑靥如花,似是察觉有人望着自己,回首向他和唐知望了一眼,见二人正看着自己,有些疑惑,心道这两人莫不是在说她什么? 转而目光又与孟七对上,见孟七好像没什么话与她说,冲他一笑,转身换了个姿势,继续喂兔子。 什么样的喜欢? 孟七温柔一笑,唇角弯起一个好看弧度,眸中的点点星光明亮的闪烁着,透出一股至真至纯的少年气息。 “第一眼看见就喜欢的那种喜欢。” 第四十四章 修仙界的成人礼除了像凡俗一样要“结发以笄贯之”之外,还有一礼名为“斩灵”。 大大小小共来了二十多个门派。祝福者有之;因天门山即将进入十大门派的缘故,谄媚者有之;不怀好意者也有之。 如排名第十的东江派,因天门派多添了一名半仙即将被挤下十大门派,来此便不大乐意。不来又怕失了排面与气度,对于棋山一事,祸未及自身反倒不太在意。此次仅派了六长老与门中弟子前来。 “这掌门之女修为如何?”东江六长老叶梁一边在席间喝着茶,一边随口问身旁弟子。 叶好答:“回师父,听说修为一般,但手中有把仙剑,前段时间刚历练回来,在几个门派斩杀大妖中表现得不错。” 叶苹道:“我来时与天门派弟子闲聊了几句,听说此女从历练回来就一直被唐掌门罚去面壁思过,这几日生辰才放了出来。” 叶梁嗤笑一声,将手中茶杯放下。 叶苹又问:“师叔,可要打听些什么?” “不用了,”叶梁有些不屑,“这样的弟子多了,天赋一般,因为是掌门之子,靠着门中法器砸出一个名堂来。不过这天门派有些底蕴啊,竟然配了把仙剑给她……先静观其变吧。” 说完,闭目沉神了。 对他们修仙者来说,少女的及笄不算多重要,“斩灵”才是最关键的。 所谓“斩灵”,测的便是每个人的天赋。 天赋的高低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修仙者的上限,到了成人礼的年龄,一般来说根基已稳,又有了一定的修为可以支持测试,所以修仙者们到这天都要进行一次“斩灵”来测一测自身以后大约能修炼到何种地步。 唐知成人礼时伤重,因此并未测试,后来伤好后又补测一次。 在测试中因天赋极好一测成名的人也很多,最有名的还属云瑢。 当年测试之时云瑢已是半仙,测试用的测灵碑直接承受不了而当场碎裂。从此以后修仙界规定,在成人礼之前达到半仙修为的弟子不再测试。 当然,除了云瑢再未出现第二个人。 天门山测灵碑位于山顶峭壁前,正殿旁数十米。行过笄发之礼,各门派依次站到两旁,来见证这场“斩灵”。 “孟七,听闻你与这女娃相熟,她天赋如何?”长弛长老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准备“斩灵”的少女,询问身旁的孟七。 “哎,师兄,”长归长老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如此一问再观,岂不是没了悬念?” 长弛长老呵呵一笑:“我不过随口一问,天赋好与不好,好又好到如何程度,不好又是如何不好,一切还要看一看这‘测灵碑’的表现。如何没有悬念呢?孟七,你告诉我,到底如何?” 孟七温和一笑:“唐歌天赋自然很好。” “师父,天门派此次是否要进入十大门派了?”白义低声问崆峒派三长老白竹。 白竹抚了抚胡须,望着场中:“进入十大门派不仅是仙人与半仙数量足够,还要看底蕴啊。修仙门派除了灵器典籍这种外物之外,年轻一辈弟子的天赋也十分重要,可看得出此门派百年、乃至千年之内能走多远。” 白义道:“天门一门中这一辈倒是有不少天赋不错的弟子。那掌门大弟子唐沐且不说有望在四十岁之前到达半仙的程度,六弟子唐凌在上次比试大会中落败于昆山派孟七,位列第四。” “哦?”白竹长老倒是对孟七有很深的印象,当年那场决赛正是他主持。 “那孟七倒是个好苗子,几年前便能与云陌一战,假以时日,昆山派说不定又会多一位成仙之人啊。” 白竹长老一声叹息,料想崆峒派怕是再难以追赶上昆山派了。 “师父,那早乾派与东江派可要掉排名了,我看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急啊。”枫菱观察着在场的人,悄悄对自家师父说到。 “谁知道急不急呢?”说话的人乃是十大门派中排行第五的红枫湖三长老枫晚,模样约三十岁上下,容貌很是不俗,竟比身旁的弟子枫菱还要美上几分。 “若是结果不好,自然好说,若是结果较好……”枫晚笑笑,意味深长,“某些门派怕是要失眠了……” 唐歌自然不知道周围竟是这样的波涛汹涌。 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白湘,只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袁,知道白湘此次应该没来了,心中有些失望。 四周除了各仙门的人,还有天门山本派的弟子。 唐歌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还是有点紧张的。 大长老将她带到测灵碑前几丈远,柔声教她。 “静心,沉神,将灵力汇于丹田,集于掌上……” “想象成一把剑,调出身上的灵力,直到幻化成型。” “再将这剑握于手中,对准测灵碑……” “斩!” “叮!”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清脆声响,唐歌手中通体透明掺杂着一线极细的赤红,剑身氤氲着淡淡的白色雾气的“灵剑”在她奋力一击之下化作一道剑气,瞬间没入漆黑的测灵碑之内。 做了这动作,唐歌已有些气喘。 方才那幻剑消耗了她大量的灵力,连腿都有些发颤了。 测灵碑起先没有动静,而后石碑诡异的褪去墨色,如同被什么吸食了一般,往石碑中心汇聚而去。 那碑没了墨色,变得透明起来,像一块巨大的、毫无瑕疵的宝石,从最底部开始育出一丝金色往碑顶蔓延。 那金色先是像滴在水中的金墨,向四周晕染,到了一定程度又充斥起来,变成一团黄金雾气,无比美妙。 下一刻,最低部的金色开始变得浓稠、浓烈,均匀的浮现出一条条横着的、醒目的金线,不住地往上攀爬。 两条金线之间就像一个格子,盈满了那些金色的灵气。 “五阶了。” 众人盯着石碑,静静地在心中数着。 “六阶……” “七阶……” 峰上开始有人躁动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修为一般吗?”叶梁脸色沉了下来。 “这……”叶好与叶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答不出话。 叶苹心中嘀咕,可是师叔你没让我多打听…… “八阶了……” 第四十五章 天门山众人内心很激动,至八阶已经足够说明唐歌的天赋是多么出众。 当年金灵七阶的大师兄唐沐,如今不过三十岁的年龄,已是小圆满的修为。 唐凌也是八阶。 唐歌自己内心没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这平时普普通通的大石碑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好看。 此时此刻她其实比较想……原地躺着。 很累。 怪不得要等到成人礼才进行“斩灵”。 不过真当众这样做她大概会被爹爹从天门山上直接丢到江里吧。 那金线在八阶停住,好一会儿不再往上面爬了。 “看来是八阶了……” “八阶的弟子虽然少,十大门派每年弟子中也会出那么几个。” 一众小门派虽然这么想,十大门派的长老们却个个还是盯着那测灵碑目不转睛。 门派排行第七的抚仙派四长老长老用余光扫了一眼后面的门派,心中暗自嗤笑。 “一群没见识的小门派,看来纯属是来巴结观望一下天门派的。” 这么久过去了,测灵碑还没转为墨色,怎么可能只是八阶。 果然,那金色又开始波动,第九格悄然溢满。 金灵九阶。 白竹长老看看唐歌,心中疑惑,喃喃自语:“不对啊,这小丫头天赋这么高,修为怎么会这么低?” 来不及多想,那金色又开始变化,一丝赤红从金墨中爬出。 在场之人死死盯住那丝赤红之色。 “要进入赤灵阶了?” 金灵一共九阶,再往顶便是赤灵三阶。 古往今来进入赤灵阶的,无一例外,至少修成了半仙。 那抹赤红并未如众人预料的那样开始充盈、攀升,而是“嗖”地窜了上去,顺带着将整个测灵碑中的金墨瞬间吸了个干净,没入碑顶不见了。 测灵碑变成了最初的透明之色,又从中央浮现出一小团墨色,重新将整个测灵碑染了个漆黑。 “咦?” 在场的人皆愣住。 “这是……”在场之人皆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难道是将至未至赤灵阶?” 测灵碑再无动静。 已经足够优秀了。 唐浩心中甚感欣慰。 天门山已经几百年未出一个金灵九阶的弟子了。 大长老走上前去:“现在宣布,天门派掌门门下八弟子唐歌,‘斩灵’等级为……” “咔嚓。”一丝细小的裂纹出现在石碑上。 那裂纹随着大长老的宣布声一点一点扩大,从内部透出微弱的红光,而后闷响一声轰然倒地,“哗啦哗啦”地碎成一堆墨色石块。 唐歌心中第一个念头…… 不好了,测灵碑碎了。 几百年了,她门中也就这一块测灵碑…… 怎么办! 面壁……二十年? 唐歌表情难看,内心慌的要叫出声来。 与她截然相反,整个山顶都惊到沉默。 “这是……测灵碑碎了?” 上一次测灵碑碎裂还是云瑢测试之时,距今已经几百年了。 可云瑢那会儿跟唐歌又不同,云瑢的那块测灵碑是升到了赤灵三阶后直接炸开。 难道是因为云瑢已经到了半仙,而唐歌未到? 长弛长老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孟七与长归长老呵呵一笑:“我记得孟七是赤灵一阶?” 孟七内心为唐歌欣喜,眉里眼里都是笑意:“是,四长老。” 长归长老叹道:“没想到会是如此,确实是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 长弛安慰道:“的确是预料不到的。这可不止是‘很好’啊……” “是不世出的天才……” “天门派有福了。” “不可能!”不止东江派,排名靠后的几个门派全都变了脸色。 枫晚本来惊的朱唇微启,呆愣原地,一望周围的反应,暗自笑开。 “一个仙也罢,两个仙也罢,反正影响不了我红枫湖的地位。便看好戏好了。” “掌门,这该如何?”大长老心情激动不已,可唐歌刚才没越过金灵九阶,直接碎了测灵碑,一时不知该如何宣告了。 唐浩按耐住心情,对大长老道:“在场的人看到也就罢了,不宜太过张扬,便说是金灵九阶吧。” 大长老点头赞同,走到场中,朗声宣布:“天门派掌门门下八弟子唐歌,‘斩灵’等级为……” “金灵九阶!” 场中一片哗然。 “九阶?方才明明?” “这天门派倒是不想过分张扬……” 几个大派未理会场中纷乱,纷纷上前恭喜唐浩。 唐浩与之客气一番,想叫唐歌,一回头,已没了唐歌的影子。 “这丫头又跑哪去了?” 又不好现在离开去找她,只得先和诸位长老一起招待宾客去了。 唐浩哪知唐歌是因为自己破坏了测灵碑心中不安而溜走了。 孟七找到唐歌的时候,正见她躺在绝顶之上的树下,枕着手臂,口中叼着一根草杆,闭目养神。 他轻轻一笑,走到唐歌身旁坐了下来。 唐歌觉得有人靠近,睁眼一看,看到孟七俊秀的侧脸。 她又放心将眼闭了,舒舒服服的躺着吹风。 “你过生辰我不知你喜欢什么……” 孟七将一个精致的、约手面大小的棕色布袋拿出,放在唐歌身旁。 “这乾坤袋可容纳许多东西,带在身上也很方便,里面还有一些灵器……” 唐歌来了兴趣,睁了眼爬起来,好奇的拿起袋子。 这袋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摸起来十分舒服,又极轻。 唐歌听说过乾坤袋,但没见过,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唐歌也不是不识货之人,有些犹豫:“这是仙器吧。也太贵重了。” “你莫要推辞。”孟七又拿出一只白色的乾坤袋,上面用银丝绣着花纹,一眼看去比唐歌手上这只要漂亮许多。 “其实这个更好看一些,可惜跟了我很久,已经认了主,便无法相赠了。” 唐歌摇摇头:“我不爱用白色。”扬了扬手上的,“还是这只好。” 孟七大感意外:“你不喜欢白色吗?” “并非不喜欢,只是不爱自己用,但我喜欢看别人用白色。比如你,比如白湘师姐,比如青丘的那位仙上,还有已故的江岚师姐……你们穿白色都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吗。 “你喜欢便好。” 孟七展颜而笑,那笑容比透过叶子散照下来的明媚阳光还要耀眼,一时看呆了唐歌。 第四十六章 “袋……袋中还有什么?”唐歌不再看他,转移了话题。 这样的孟七让她有种想要将他紧紧抱住、藏起来。藏在心里藏在身后……藏在哪里都好,总之不想再让别人看到。 这念头有点疯狂和可怕以及莫名其妙。她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将注意力放在乾坤袋上。 她刚要伸手去袋里,孟七阻止了她:“等等。” “怎么了?” “……袋内有好多种灵器呢,你回去再慢慢看吧。” “那好吧。”唐歌听他这样说,觉得自有他的道理,不再坚持当场看。 “礼物我很喜欢。多谢啦。” “待长老们议事结束之后我便要随他们一起回昆仑山了。” 要回去了吗? 唐歌用牙磨了磨嘴里的草杆,草杆一破,一股极小的微苦味道浮现在舌尖。 什么怪味? 她拿出草杆,将它扔在一边。 “下次再见的话就得是比试大会了吧?”唐歌想想,“其实也不久……不过数月之后。” 妖魔横行,比试大会前不久改为了三年一次,为的是让更多的优秀弟子提前入世试炼。 “啊,我这个脑子……”唐歌猛的坐了起来,“怎么把东西给忘了呢?孟七,你等我一下。” 唐歌急急的回房中取了个玉盒,又折了回来,将玉盒交给他。 “这是什么?”孟七打开玉盒,玉盒中铺了厚厚的锦缎,锦缎中心静静地躺着一颗比鸡蛋还要小一些的明珠一样的东西。 唐歌将其小心翼翼的取出,捧在左掌心,轻轻用右手的食指与拇指将其固定住,防止滚动。又移到孟七眼前,对准光举高一些。 “你瞧。” 孟七抬头仔细一望,这东西从外面看像是颗明珠,对着光看过去又是另一番景象,里面水光盈盈的,有个极小的东西,似是个活物,只是连形状都是模糊的。 “这是……灵兽的蛋?”孟七十分惊讶。他从小看过不少典籍,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灵兽本身就很难拥有,一般修道者都是直接驯服成年灵兽与之签订契约。可野生灵兽本身野性难驯,即便与之契约双方心神契合程度也不算高。 因此最好便是从幼崽开始培养感情。但野生灵兽对于自己的后代极为看重,所以幼崽极为难得。 “正是!”唐歌将蛋好好的放回去,“我那会儿从昆仑山回来一直在想回送你什么东西才好,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后来偶然所得这枚蛋,现在看来恰好。” 唐歌会心一笑:“你有诸多灵器,百毒不侵,修为又高,独独缺了一只灵兽。”又皱了皱眉,“虽然我不知这里面是什么……若不好,你便将它放了吧。” 孟七经她这一说,忆起他与唐歌昆仑山分别之时送唐歌碧玉纸鹤,唐歌说回他礼物一事。 她一直记得。 “你送的东西一定是极好的。我会好好用灵力将它养出来。” 唐歌心想上届比试大会结束,她本来不想再参加下一届的。 时过境迁啊。 如今天门派正是树立威望之时,想要在下一次排名变更之时进入十大门派,正需要在各处发挥所能。她又是掌门之女,不去参加已经不可能了。 不过自己的修为……那金灵九阶她又不是不懂是什么样的天赋,如果这样去参加,实力配不上天赋不会被人嘲笑吗? 不然她装作修为高深的样子带队怎么样? 不行不行……上次她根本没取得什么好名次,如果她上次得了好名次带队还差不多…… 这次的第一,怕毫无悬念的是面前这位了。 “孟七,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啦?” “最近与唐凌切磋,再加上唐掌门从旁指导,受益匪浅。一月之内我便有把握突破地灵境了。”孟七报了个保守的天数给她。 地灵境…… “啊——”唐歌郁闷的往地上大字一躺,捂着脸无赖的左右打滚,口中嘟囔着。 “我才只有灵境啊……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又问孟七:“你‘斩灵’的时候是什么阶层?” “……赤灵一阶。” “……” 实打实的赤灵一阶啊…… 唐歌总觉得自己测试时那碎掉的测灵碑是不算数的。 各大门派滞留了四天来商议对付棋山妖魔的事,四天之后,接连离开。 唐歌为弄碎了测灵碑而躲着唐浩走的时候,听说昆山派的长弛长老许诺送一块新的测灵碑过来,当做是给天门派的贺礼。听到此消息,她顿时喜笑颜开,在心中用能想到的好词将昆山派狠狠地夸了一通。 以及唐歌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不用回去了,然而还是被关回了云梦仙洞中继续上次中断的惩罚…… 不同的是她多了许多无聊时可以把玩的东西,如唐知送她的《兰泽图》,一打开图上便现出真正的花草,据说若不指定要看哪种花草的话,一天十种也要十年才能看完一遍。 听说乃是孤品。 她对花草一向喜爱,唐知也深知。这图简直太符合她的心意了。 再如孟七送她的乾坤袋,她还没打开看里面有什么呢。 唐歌依照孟七的法子,先滴了一滴血到袋中,让乾坤袋认了主,然后将袋子翻过来倒出里面的东西。 这一倒,哗啦哗啦出现了一堆东西。 唐歌呆住:“这么多?” 她翻看了一下,各式各样的灵器,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她这一倒,堆成了一堆。 其中还有一把边沿是天青色,往里是灰绿色的伞,围轴心画着三只振翅的鸟,伞柄刻着小字“思故渊”,乃是一把防御用的灵器。 “中品灵器‘思故渊’啊……”唐歌又翻出一面略为古朴的镜子,她也识得此物,名为“天水镜”。平时是没有镜面的,只有镜框,只要往其中输入灵力便会出现如水面一般清晰的镜面。在此镜面前,妖魔鬼怪无所遁形,一照便知。 唐歌将镜子放好,执起“思故渊”踮起脚尖单脚转了一圈,当作梳妆的铜镜孤芳自赏了一下。 镜中女子一袭青衣,发中一只檀木簪,身形纤长而匀称,白肤粉唇长相纯净而美貌,自有几分灵气在身。 女子往镜中咧嘴一笑。 “还挺好看的嘛。” 正欣喜着,忽见一抹红光从自己双目中划过。 第四十七章 唐歌减了笑容。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吗?” 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到自己眼中有什么。于是将“思故渊”放在一旁,坐下来拿起“天水镜”端详自己。 镜中依然是熟悉的脸,无半分异样。 她又掰了掰自己的双目,仍然很正常。 “看错了吧?” 可刚才的确…… 这一时成了唐歌心中的疑问,心中有结,她也没了兴致再继续摆弄什么。拿起乾坤袋将堆成一堆的灵器一一放了进去。 “一,二,三,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嗯?”唐歌一边数着灵器,一边心道孟七这手笔也太大了些,她手中一共都没有十件灵器呢,孟七一送便是一二十件…… 昆山派底蕴竟然如此丰厚? 她忘了孟七是谁座下弟子。 待数到第十七件时,地上只余下一件了,唐歌却发现那件并不是灵器。 “咦,发簪?” 唐歌将发簪捡起,那簪上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莲,越往花心玉色越淡,最内五瓣为白玉,配铜色主体,以金丝与珍珠固定镶嵌花蕊。 “他这几个月都在天门山上,这是何时买的如此好看的发簪?” 唐歌手一动,将“天水镜”又拿出,对着镜子取下檀木簪,把青莲簪簪在发间,对着镜子一笑。 “挺好看的。” 又装作不经意的看向镜中人的眼睛。 还是没什么。 是看错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将东西放回乾坤袋。 “一共十八件啊……”她今年刚好十八岁,想到这,心中开心起来。 “还是修炼吧。” 唐歌开始进入不眠不休的修炼之中。 到底还是未到半年,她与唐知都被放了出来。 唐歌掐指一算,唐知只被罚了两个月便出来了,而她被罚了四个多月。 “偏心!哼!”她气呼呼的不再理她爹爹,与大师兄待在一起学剑招去了。 她将上次所用的“断天诀”练了一遍剑招给唐沐看,唐沐很是感动,觉得在她面前练剑十几年没有白费功夫,好歹是记住了什么。 融会贯通还是需要一番功夫。 修炼招式,修为没有功夫再像以前一样有大量的时间修炼了,所以增长变得缓慢起来。但唐歌与“浮生”的默契越来越高。 这也是唐浩要求的。一味地修炼修为,过犹不及。 时间悄然溜走,转眼到了比试大会开始的日子。 天门山的弟子许多都被派下山除妖去了,除要参加比试大会的唐凌、唐知、唐歌,掌门门下只有二师兄唐铮还在。 于是便由唐铮和唐青带着天门派六名参试弟子前去点苍山。 此次轮到十大门派排名第六的临沧派主办。 沈怡应三长老的要求,也来参加了此次大会。 唐歌到了点苍山才收到了孟七的消息,云瑢仙上临时回山,携了孟七去除妖,大约是想锻炼他。 孟七不能来,第一名就有了悬念。 唐歌这几个月“断天诀”颇有进益,只是此招消耗不小,她没打算在比试大会中使用。 “唉……要是‘断天诀’是完整的……”修习了此诀之后,唐歌也明白了这剑诀的厉害,越发惋惜完整的剑诀已丢失只能修习残卷这件事。 沈怡的确是有天赋的,此次大会灵境上下的弟子又多,同是灵境硬是在百名弟子中杀进了十六强。 唐歌看看今年的弟子,想想去年她能进入前十六名的确是有些幸运了。 “孟七现在在哪儿呢?”唐歌一边心思流转,一边手中不停,一剑指向对方心脉三寸处。 “十六进八第三擂台,天门派唐歌胜!” 唐歌收好剑,与对方双双行礼,退下擂台。 “恭喜啊,唐歌师叔,下一场就是八进四了!”沈怡在比赛中受了点轻伤,却简简的包扎了坚持要来看比赛。 “你的伤还疼吗?”唐歌有些担心她,但见沈怡面色还好,心下也安定几分。 “不疼。”沈怡灿烂一笑,“我方才去看过啦,唐知师叔得了前八名,唐凌师叔晋了级,我们天门山这次的名次还不错。” 唐歌拉着沈怡退到一旁人少的地方观赛:“我看这次拔尖修为的弟子倒是不多,这一轮轮下来到前八名为止应当将修为低一些的弟子筛选的差不多了。剩下的……” 唐歌摸了摸插进剑鞘的“浮生”。 “我修为虽然进益许多,却也不算拔尖,全凭‘浮生’弥补。若运气好,八进四可能没问题,四进二应该难了。” “唐凌师叔已经快要进入地灵境了,我看在场诸多弟子是远远达不到的。” “我又希望六师兄可以得第一,又不希望他得到第一。”唐歌望着擂台,轻声道。 “为何?”沈怡奇怪,“唐凌师叔如果得了第一,于我们天门是件大好事啊。” “嗯……”唐歌挠了挠头,有些迷茫,“我说不上来……就是虽然是好事,可是最近我们天门……一连发生了好多事,又是三长老成功修成了半仙,又是我生辰宴请诸多门派,我还不知怎么的碎了那块测灵碑。现在我们一门六名弟子最差也在三十二名之内。好像有些……有些……” 她想了一会儿用什么合适的话形容。 “风头太盛?大概是这个意思。排名靠前的门派对我们天门派即将要进入十大门派或许没什么可喜或者可悲的,但我们进入了,起码会有一个门派掉下来。你想那个门派会乐意吗?” 沈怡觉得唐歌这一番话确实有道理,皱了皱秀眉:“可……难道让唐凌师叔故意输掉吗?” “唉……我也只是突发奇想,还是顺其自然吧。”唐歌叹息一声。 这场擂台要完了。 临沧派长老的声音覆盖了整个场地,要求八进四的弟子们到中央擂台集合。 唐歌听闻,与沈怡一道同去了。 唐歌今日的运气挺不错,八名弟子除去唐歌,共有两名灵境中阶,她抽到了其中一位,还算轻松的赢了比试,进入了前四名。 其余三名一名为昆山派弟子,另一名是一位小派弟子,还有就是唐凌。 唐歌不由得多看了那人一眼,见是一名很好看的黑衣公子,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四人当场抽了签,唐歌的对手正是那人—— 青元派,南禺。 第四十八章 这青元派唐歌听都没听说过,连二师兄也很茫然,由此可见当真是极小的门派。 门派虽小,此人实力却是不弱,和唐凌一样都是要进入地灵境的人。 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四人分为两场进行比试。 第一场是唐凌的比试。 与孟七切磋了数月,唐凌对昆山派的剑诀有了足够的了解。而孟七本身修炼的剑诀说是不同,其实更像是普通弟子剑诀的进阶版。 凭着对此的了解,不多时便宣告了胜利。 “四进二第二场,天门派唐歌对青元派南禺。” 双方行过礼。 “都准备好了吗?” 二人点头。 “第二场开始!” 唐歌“浮生”出鞘,握在手上,正欲开打,对方却不急,打量了她一下,开口轻笑:“唐歌……师妹。” “嗯?”唐歌一愣,不知这人此时叫她有何意。 “唐歌师妹近来声名远播啊。” 他那肆意的目光让唐歌心里十分不舒服,那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件。 找茬的? “这位师兄有何指教?” “听说你是……昆仑山那位大人之后第二个碎了测灵碑的人,便想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还是个小美人。” 这人让人感觉有些皮笑肉不笑,即便长相精致好看,也令唐歌从心底生出一股厌烦之意。 “现在看过了,不必多说了。快点决定胜负吧,天色不早了,下一场还有人要比试。”说着,唐歌运起灵力,“这位师兄,开始吧。” 南禺挥了挥手中的剑:“哦?你的那把可是仙剑啊……既然你说开始,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南禺以骇人的速度冲向唐歌。 好快。比唐凌还要快的多。 唐歌一惊,转变招数,迅速掐了个御水决附身的同时运起落雷诀,三道落雷直劈在自己身前。 “乱来!”在台下与众师兄弟观看的二师兄目睹了唐歌的举动,在台下忍不住喝了一句,“也不怕伤了自己。” 唐歌这一招阻挡了南禺继续往前,他只得往后一跃。唐歌握住了主动权,天门剑诀三招连用压住南禺的行动。 “啧啧啧,挺厉害嘛。” 南禺看似被压制,节节败退,实则不慌不忙的抵挡着唐歌的攻击。 慢慢的,唐歌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此人实力怕是远远大于我。” 她不再留手,“浮生”冲天而起,数十道剑影如仙鹤展翅般在空中铺展开来,凌厉的剑气直冲而下。 “万剑影!” 南禺身前三道土墙拔地而起,剑影毫不留情的将土墙击碎,却也消耗了许多。南禺提剑挥招,将剑气硬挡而下,一招了了竟未受什么大伤,只破了皮,划烂了衣服。 “不是我能打得过的。”唐歌心下已作出判断,“浮生”回手,决定认输。 “我认……” “噌——” 唐歌话未说出口,南禺已至她面前一剑斩过来,她一剑挡住南禺的剑。 “喂……等一下。”唐歌不欲再打下去,她心道打下去也是白费了力气,想要说话,对方却截断了她的话,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赤裸裸的狠劲与兴奋。 “嘘——唐歌师妹,要专心啊。”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剑招急速向她攻来,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家伙是疯子吗?”唐歌又急又惊,完全靠本能抵御着,节节败退。 南禺的剑又快又狠,连唐凌孟七也远远比不上。不多时,唐歌身上已经血迹斑斑。 “这人完全压着唐歌打……”唐凌望着这剑招,心里跟唐歌想到了一块去。 “歌儿受伤了。”唐知皱眉望着从唐歌身上滴下来的血。 “此人好狠的心思。看这剑招早就能打赢小歌,却故意将她封在剑下划出伤来。”二师兄一眼看出端倪,握了握剑,“若小歌之后再没有应对之法,准备救人。” “这青元派到底是什么门派?”唐青疑惑,“没听说过这个门派。你们可有见到他同门的其他人?” 几人皆摇头。 “事后去查问一下吧。” 南禺消失了。 唐歌愣在原地,手中还是接招的姿势。 “去哪了?”唐歌来不及多想,欲要赶紧认输。 “我——” “唐歌师妹,不是说了吗?要专心啊……”南禺猛然出现在唐歌身后,似是在她耳边轻语,那双手悄然贴上她的后背,“不专心……是会死的。” “扑哧——”唐歌一口鲜血喷出,飞出数丈,扑倒在地上。 “长老?这……”临沧派弟子一见,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比试多是点到为止,现在场上如此…… “不急,再看。”临沧派长老沉声道。心中却已做好救人的准备。 “哪里来的小子……竟如此狠毒。”长老心中嘀咕,叮嘱了一下那弟子,“江离,你去查一下名册,看看这青元派所来有哪些人,若是极小的门派,是哪个门派举荐的。” “是,四长老。” 毫无抵抗之力。 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刚才那股森然的杀意……让唐歌感到恐惧。 唐歌倚着“浮生”,忍着被打伤的痛楚,挣扎着站起来。 她抹掉嘴边的血迹,心中哀叹为什么自从下山历练之后她所遇到的都是比她强太多的人,每次好了没几天,又被打到重伤。 “我这么倒霉?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刚站起来喘口气,见南禺邪邪一笑,剑花一挽又消失了。 “断天诀。” 灵力在经脉中流动起来,唐歌往后急退数步,开始起招。 她不知道下一次南禺会从哪里攻来,以攻为守是最好的法子。 “冷静下来,感受灵力的波动。” “可以找到他的。” 灵力灵力…… “这里!”唐歌喝了一声,一剑劈过,南禺挥剑一挡,将她的剑挡下。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具一样饶有兴趣:“竟然被发现了。” 唐歌抿起唇,抓住了他一招不放过,将所学会的“断天诀”尽数用出。 南禺起初还笑吟吟的,逐渐收了笑。 “想不到你手里还有这样的剑招。” 唐歌却不大好,“断天诀”本就很是消耗修为,她又受了不轻的伤,剑招越用越虚浮。 “看来不行了。我也玩够了,结束吧。” 南禺将剑一收,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唐歌心脉。唐歌提剑去挡,谁知剑未至,南禺一收剑,又诡异的消失在原地。 “死吧。” 那声音像从地府飘来一般,极小声,又杀意凛然。 一把剑从侧面直插向唐歌脖颈。 “小歌!”二师兄发觉此人有异样,一跃而起,冲向擂台。 “小子,尔敢!”四长老没想到此人真的要下杀手,一拍桌子,一跃而起。 来不及了。 那剑尖在唐歌眼中放大。 下一瞬,又一把剑抵住那剑尖,轻盈一动将南禺的剑震开。 二师兄猛的在擂台边顿住脚步。 那是“浮生”。 第四十九章 南禺一下子被震开几步。 “浮生”横在唐歌身前,握在她手里,可面前的唐歌抬眸的一瞬间,给南禺的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少女又急又怒又隐忍的一股初出茅庐的青涩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觉。 从内而外散发出无比的淡然自若,脸上像沁着淡淡的笑,又像是没什么表情。 好似面前空无一物。 “死?”面前的“唐歌”勾起唇角,眸中隐隐有一点红光闪过,一声轻笑低语,又用只有自身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 “这仙剑可不是这样用的,看好了。” “唐歌”调出灵力往剑中游去,不知是用了何法,“浮生”像饮了雨水而疯长的花草,周身泛起莹莹的剑光,兴奋的发出一丝清脆铮鸣,连剑身都微微抖动起来。 “不过是把半成的剑,便老实一些。”“唐歌”又对着剑安抚了一句。 那剑像是听懂了一般,顿时安静下来。 南禺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也不想管发生了什么,爆跃而起,剑上一股黑炎燃起,向唐歌当空斩下。 “唐歌”不疾不徐,看起来只在身前轻轻划了一剑。 那雪白的剑气冲向南禺,黑炎如冰雪遇到骄阳一般层层退开。剑气所过之间,那燃着黑炎的剑断成几段,“咣当”几声掉落在地,余下剑气悄然撞进南禺体内。 南禺当场从空中落下,手中握着没有剑身的破碎剑柄,跪倒在地,嘴角一丝暗红流出。 这事情快的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比试的程度也让围观的弟子瞠目结舌。 唐歌身体微微一晃,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景象,又转头看见了愣在擂台上的唐铮和欲出手的临沧派长老。 “我输了。”唐歌将“浮生”收回剑鞘。 擂台上下都无反应,唐歌只好冲着四长老一笑,又提高声音:“长老,我输了。我二师兄上场已经违反规定啦。快宣布结果开始下一场吧。” 那眼睛清亮如初,清脆的少女音让众人如梦初醒。 四长老不了解唐歌,只心道还好人没有生命危险。 唐铮不知道唐歌哪里习得了这样厉害的招式,有些愣神,见唐歌说话反应了过来,急急上前检查唐歌伤到了哪里。 唐歌只道她没事,让唐铮放心。眼睛一瞥,那南禺一声不吭捂住胸口站了起来。 四长老依然是对南禺这般有些不悦,见唐歌如此说,唐铮上台救人又确实违反了规定,只得宣告了结果。 “第二场,青元派南禺胜。” 台下弟子炸开,嘀嘀咕咕的讨论着方才的比赛,整个擂场如沸腾的油锅一般。 “安静——”四长老动用灵力威压住在场的弟子们。 “下一场,二进一决赛,天门派唐凌对青元派南禺。” 说罢,转头问台上的南禺:“可还能打?” 南禺点点头。 唐歌不顾身上的伤,拉住唐凌:“六师兄,你要小心,他那身法有点邪门,不像是隐身术。剑法太过刁钻古怪,不太好对付。” 唐凌拍拍她的手神情温柔:“放心,我知道。快去先疗伤。” 唐歌这才一根弦放了下来,觉得身上又痒又疼,眼前直冒金星又晕不过去,被师兄弟们扶去上药了。 唐凌面色冷下来,走上擂台。 “准备好了吗?” 双方皆点了头,四长老又严厉地强调了一遍:“比试点到为止,不许伤及性命。若再发现有人试图违反规定,立刻取消比试资格!” 南禺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临沧派弟子重新取了把剑给他。 两人行过礼,唐凌手中剑动,毫不犹豫的往南禺攻去。 南禺面色苍白捂着胸口,嬉笑着单手接招:“哎呀,这么凶?想为你师妹找回场子?” 唐凌一声不语,手下毫不停歇。 “既然这样……”南禺往后节节退去,突然身子一滑,往后一跃,直直落到擂台之下,对着长老席大喊道,“我认输!” 唐凌停了下来,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如此可恶。 “天门派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可打不过了。我认输了!” “这人……” “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台下有人向南禺喊:“耍人玩呢?” “如此行径,可还配做我仙门子弟?” 南禺置若罔闻,几个临沧派长老心中已然有怒气。 五长老怒气冲冲,“咔嚓”一声将手中记录的笔捏成了两段:“竖子如此行径,分明就是在羞辱我临沧派!” 四长老站起身,拍拍五长老的肩,安抚他,又问弟子江离:“可查出什么?” 江离道:“未有人同他一起来,他是一个人来参赛的。举荐门派是……” “哪一个?” “天山派。” 六长老冷笑一声:“原来是不知怎么攀上了天山派这高枝,才如此放肆。” “先将比试结果宣告了吧。”四长老上擂台去。 “既然已有一方认输,那么比试到此结束。比试大会二进一决赛,胜者,天门派唐凌。” “各奖励之物届时会送至个人手中……” 唐凌紧盯着南禺,那南禺也察觉到了,未理他,速速离去了。 他刚要追上去,被唐铮拉住。 “仙门之中莫要私斗。” 唐凌点点头:“我懂了。” 南禺行至房中,关好门窗,再忍不住,“哇”的吐出大量的鲜血伏到在地上。 “这女人怎么回事?” 他回想起最后那一剑。 他这次大会观察了唐歌好久,那最后一剑跟之前差别太大了。看似只是轻轻一挥,却是无数的无形剑气扑到他的身体中,像被锁定了一般,不得动弹。 表面上他受伤不重,其实他体内早已被剑气重伤,一路忍着回了房。 “可恶……” 他不敢乱动,极缓慢的移动到床边,背靠上去。 做完这些动作,已是气喘吁吁,疼痛难忍。 他反手去摸枕边的灰色包袱,将包袱拉下床,拆开,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靛蓝色瓷瓶,又用术法将整个房间罩在结界中。 做完一系列的准备,南禺打开了那瓷瓶,一个个透明魂魄接二连三地被他缓缓吸入体内。 到瓷瓶空了,他方将瓶子扔开。 他感受了一下,觉得身体恢复了许多,又开始修复体内的伤。 “该死。若不是怕被发现了,何至于……” 他又想起唐歌。 “又是碎了测灵碑,又是有仙剑在手,还有这诡异的剑招……想成为下一个‘云瑢仙上’不成?” 南禺神情无比阴沉。 “区区一凡人,也敢与大人相提并论……” 他又突然咧嘴狞笑,那张精致的脸显得有些可怕。 “天才的陨落……还是挺有趣的。” 第五十章 “……江离师兄让我将这药与奖励之物送来。” “多谢师姐,多谢师兄。” 沈怡将东西收好,进屋看到了已经转醒的唐歌。 “师叔,你醒了?”沈怡忙放下东西,倒了杯水给她:“先喝点水吗?” 唐歌点点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刚才是临沧派的弟子吗?” “正是。是来送药与所得的奖励之物的。” 唐歌喝了口水,看了看手臂上一道道细细的伤口,那伤口早已上好了药,飘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大约是沈怡在她睡着的时候拿着四师姐给的药替她上的。 “多谢你了,沈怡。” “师叔你用不着跟我客气……对了,唐凌师叔让我告诉你好好养伤,说是先在临沧派小住几天,后面还有事情要办。” “好。” 唐歌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听到了“自己”口中说的话,感受到了御剑时灵力的走向,还见到自己一剑将南禺击败。 别人没看到,她却清晰的看到了那一击包含了多少剑招。 南禺现在应该已经重伤了,不用问也知道是唐凌赢了。 她身体里确实有什么东西,修为远高于她,随随便便的便可以将她身体的控制权夺去。 起初她心中震惊,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端倪而装作无事发生,在沈怡出去了之后,夜深人静之时,内心的恐惧一点一点的越来越大。 她听说过有一种邪术叫做夺舍。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待在我身体里?” 她沉静的问了一句,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 她被夺舍了之后会怎么样?会死?然后那个人再以她的身份在世上活下来。 “出来,从我的身体里出来!” 依然无人理会她。 她忍住疼痛爬起来,去拿“浮生”,一把将“浮生”抽出。 “在哪里?心脉?还是丹田?”她御着“浮生”直指自己的丹田。 “要死就一起死好了,省的你夺舍了我,拿了我的身份骗人之后,再去夺舍别人。” 她眼睛一闭,心一狠,“浮生”一下子往丹田刺去。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浮生”的剑尖贴着她的衣服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往前一步。 她赌对了。 “无需如此。”她的体内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 “浮生”重新被插回了剑鞘。 唐歌内心的紧张加上身体的疼痛,让她出了一头的冷汗。身体的虚弱让她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在床边坐下。 “你是谁?” 那男声道:“我并非是要夺舍你,只是机缘巧合寄在了你的体内。” 唐歌显然不信:“你说不夺舍我我就信了?你到底是何人,又想怎么样?” 那男声沉默了一下,又道:“你身上有青丘的东西。” 唐歌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玉牌的位置。 “你知道这东西?不对,如果你早就寄在了我体内,那么你一定是知道的。你想说什么?” “我认得那东西的主人。” 唐歌一愣,他认得那位青丘的仙上? 唐歌又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玉牌是我做的。” “什么?”唐歌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到底是……你是青丘的人?” “吾乃凤族。” 凤……族?凤凰? “你骗人,凤族早就绝迹了。”唐歌不傻,她虽然不太关注修仙界,但典籍她还是看过不少,上古几个种族也有所了解。 凤族早就看不到了。 据说上一次有人见到凤族,还是一千年前的时候。 “没有绝迹,只是不出世了。” “你既然说你认识青丘的那位仙上,这玉牌又是你所做,你应该与她挺熟了?那你说说她叫什么名字?” “这玉牌是我一笔一划刻出来的,也是我送给她的,并未刻出多少,用一块少一块。你修为太低,打听她反而没什么好处。你且沉神。” “做什么?”唐歌听他的口气确实与那位仙上很熟的样子,犹犹豫豫将信将疑的闭目沉神。 她的神识一下子被拉到了一个黑黑的地方。 那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远处一点火光。 她走近了,发现那是个和成人差不多大的火团。 火团一动,展开翅膀,唐歌才发现那是一只周身燃着火焰的、极美丽的凤凰。 她的戒心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凤凰优雅高贵而又美丽异常的姿容,让人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只可远观的敬意,接近一分都是对它的亵渎。 唐歌顿时觉得世间所有的飞禽走兽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这念头一出现,她自己也有些好笑。 她可没见过所有的飞禽走兽。 但……就是这样觉得。 她收起惊艳的目光,舒了一口气。 “真好看。” 那凤凰人性化的望了她一眼,口吐人言:“现在你可信我了?” “暂且信了……” 凤凰是瑞兽,又是极尊贵的存在,想模仿也模仿不来。 下一瞬,一下子睁开眼睛,眼前还是原来的房间。 “那个……”唐歌知道自己不会被夺舍,放了心,又想身体里居然住了一只凤凰,有些许局促不安。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她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捏碎它。我知道她大约是天上极尊贵的仙上,如此用一块少一块的,为何还要给我一个凡人。” 凤凰问:“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唐歌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凤凰沉吟片刻道:“她与你确实有不浅的缘分,给你玉牌便是想要保护你,不希望你死。你是说她看到了这剑后给你的玉牌……” “浮生”从一旁浮到唐歌眼前,似是凤凰在仔细端详这剑。 “这剑……有些眼熟。” 唐歌忍不住说:“那位仙上和你说了同样的话。” 凤凰轻笑出声,听了这话心情好像十分不错:“是吗。” “我听云瑢仙上说是一位被称作‘凌霄仙子’的人的剑。” 凤凰有些茫然:“凌霄仙子?那是何人?虽不知是何人……这把剑我确实应当见过。” 唐歌:“……” “现在我相信你了。” “?” “你和那位仙上。”她伸手握住“浮生”,“……当真是心有灵犀,老是说相同的话……” 第五十一章 凤凰道:“我与她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她也觉得眼熟的话……我一定见过这把剑。” 唐歌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见你只剩魂魄了,应当是已经……仙上知道你还活着吗?” 凤凰沉默了许久,久到唐歌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她。 “按理说,她应该早就忘了我了。” 那语气淡淡,恍若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方才提起仙上他明明很高兴。 唐歌有些后悔,她好像戳到了别人的心事。 “很抱歉还得寄在你体内一段时间。我刚醒来不久,太过虚弱,还得一直沉睡下去。我在你体内反而能加快你的修炼,替你疗伤,对你有利无害。” 唐歌想起测灵碑碎掉一事:“这么说我近一两年修炼如此之快跟你有关系?碎掉测灵碑也是因为你的影响?” “大约如此。你本身天赋在凡人中也算不错。就算没了我,也是有机会得道飞升的。无需介怀这件事。” 唐歌心里本就觉得自己的天赋虽好,但小时候修炼也没像如今这样快,说是自己碎了测灵碑自己都不大相信。如今得到了答案,反而心里舒坦。 “我在你体内的事切记不要与他人提及一字一句,待我恢复一些元神,自当离去。不会影响到你,你自可放心修炼。到时你若有所求,凡是我能办得到的,都会帮你。” 唐歌想想此事的确于自己有利无害,只是一想体内住了另一个人,不,一只凤凰,难免会一时别扭。但到底不是什么邪魔歪道。 “确实是不能外说的,”唐歌想,“让人知道自己体内住了一只凤凰还了得?凤族已经一千多年没出现过了。” “我答应你,你尽管放心!” 凤凰又道:“你这把剑我想起来是谁的了。以后如若有机会,你拿着它去青丘一趟,将玉牌给青丘的人看,自会有人帮你把它打造成一把完完整整的仙剑。” “我记住了,凤凰仙上。” 过了许久,再没声音回她。 唐歌又叫了一声,依旧没人应她,便明了凤凰已经沉睡了。 她修养了几天后,唐凌才过来告诉她,说是此次大会前十六名要分成四个组,去不同的地方除妖。 唐歌大呼:“爹爹没说还有这种事啊!” 唐铮道:“师父怕说了你就不好好比试了。” “啊啊啊!我不会再理他了!”唐歌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哎哟”一声,龇牙咧嘴。 “六师兄你也没告诉过我!” 唐凌:“你没问过我。” “前几年就没有这样的事!” “今年新规定的。” “……” 唐铮道:“小歌,既然是仙门中人,自然免不了要斩妖除魔。” 唐知笑咪咪地摸摸她的头:“都已经努力修炼了,斩几只妖魔难不住你的。歌儿,你已经行过成人礼,是大人啦,方知有句话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唐歌斜了他一眼,吐出一句话:“都已经成人了,你们还要摸我的头。” 唐知笑的温柔:“自然你在我们心里还是个孩子!” 四师姐的药加上她自身的恢复能力,伤口愈合的很快,也幸好没有留疤。 不过也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当她站在点苍山山门口的时候,差点拔剑而起。 “为什么他在这里?”唐歌压制住自己,急急将唐凌拉到一旁问道。 “前四名一组……” 她看着远处一脸苍白盯着她的南禺。 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一副伤重未愈的样子,唐歌甚至怀疑他会半路倒下。 唐歌指了指南禺:“他这样还能除妖?妖除他吧?” 唐凌道:“原本临沧派的弟子已经劝过他让他别去了,可他坚持要去。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唐歌开始盘算这个人恢复了实力之后她和唐凌联手能不能打得过他。 她可没忘记南禺在擂台上那副想杀她的样子。 她又看看那败于唐凌手下的昆山派弟子,叹了口气。 若是孟七在就好了。 听说孟七与云瑢仙上以及昆山的长老弟子们一连除去了三座山的妖王,近来名声大振。 他们这前十六名,排行与小组实力越强,所要除的妖越厉害。 譬如最后两组只需除掉一定数量的小妖,而他们这组和唐知那组却要斩杀一只大妖。 大妖嘛……不是没遇到过,刚下山就遇到了三只呢…… 没一只是死在她手里的。 “孟七都已经去杀妖王了,难不成我还斩不下一只大妖吗!” 唐歌心一横:“去就去!” 唐凌并非多话的人,南禺就不用说了。好在那昆山派的云流是个活泼之人,一路上与唐歌说着话她也不觉得无聊。 此次要除的妖乃是一只占地作乱的瞿如。 唐歌本来心里紧张,不过听说此妖虽能口吐人言,却还未化形成功,心里松了一口气。 “……孟七师兄平时不大与我们接触的,不过门中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他成人礼‘斩灵’的时候,听说是赤灵一阶,比云陌师兄还要高呢。云陌师兄的修为在同辈弟子中已经无人能比了。不知道孟七师兄会不会更强一些。” 云流看起来对孟七很是仰慕,听闻唐歌与他交好,滔滔不绝的讲起了门中的事。 唐歌回忆起上次比试大会:“我记得云陌厉害是厉害,还挺凶的。长的挺好看,可是一张脸都不笑的。” “云陌师兄是严肃了点,不太爱笑,不过他心怀正义,除了很多妖魔的。这次云瑢仙上与长老们除妖,他也去了。听说和孟七师兄一起除了不少妖魔呢。” “他也去了呀?也对,云瑢仙上听说回门派挺少的,这一行与同门去除妖肯定是要带上你们门中出色的弟子。” 云流凑过来悄悄说:“其实呀,我们门中还有挺多像云陌师兄这样的弟子的。” “跟他一样厉害?” “不是,是不太爱笑,喜欢绷着一张脸。” “!”唐歌震惊。 “我们昆山派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很仰慕云瑢仙上,云瑢仙上很少笑的。至少门中很少人见他笑过。仰慕仙上的弟子自然也喜欢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唐歌恍然大悟。 唐凌见他俩嘀嘀咕咕的一直说着话,看了看天,喊住他俩:“天色不早了,今日便找个地方歇息吧,明日再赶路。” 第五十二章 除妖不是什么大事。 迷路了和唐凌走散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仅追妖怪的过程中迷了路和唐凌走散了还遇到了同样独自一人追妖怪未果的南禺…… 瓢泼大雨,天黑路滑,篝火一堆,委身破庙…… 火堆前是她唐歌,身旁不远处是浑身湿漉漉脸色苍白的南禺。 唐歌戳着火堆,心中哀嚎。 她怎么能倒霉至此! 一分一秒都不想与这个人多待。 他现在受伤了,不要紧,她打的过他。 不过他这么淋雨……刚才下雨的时候难道没掐个避水诀吗? 会得风寒的吧? “咳咳咳……”旁边响起咳嗽的声音。 唐歌:“……” 这人会不会死啊……四个人出来除妖少了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还刚与他们天门有过冲突,他要是死了,会不会影响他们天门的声誉啊…… 唐歌胡思乱想着,南禺突然起身走了过来,撩起衣服坐在火堆旁。唐歌一惊,下意识地忙往旁边坐坐离他远一点。 南禺见到她的动作,笑了一声,问道:“你很怕我吗?” “手下败将。”唐歌冷冷地回了一句,心里却发虚。 六师兄,你在哪啊,快来救救我啊呜呜呜…… 不对啊,就算没有凤凰没有六师兄,她现在一剑就能结果了他,还怕个什么哟。 “你那最后一剑是什么招数?” “独门招数,无可奉告。” “独门……是天门还是你自己?” 这话问的唐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他看出来那不是天门的招数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看你师兄好像不会这样的招数啊。” 唐歌心情郁闷,总觉得他在套自己的话,不想理他。 她听沈怡说了,他和唐凌根本没过几招就认了输,又怎么能知道这是不是天门派的招式。 “咳咳咳。” 南禺还在不停的咳着,唐歌听到破庙里滴滴答答的在漏水,心里想着今晚该怎么睡,想着想着就打了个哈欠。 不知怎么被南禺看到了,他一边篝火烤着袖子一边道:“困了吗?你睡吧,我守着夜。” 唐歌看了他一眼。 南禺长相十分精致,挺鼻大眼肤又白,此时在火光下勾勒出一个柔美流畅的轮廓,仔细烤着他那湿透了的衣服。 放在平时唐歌一定会感叹此人好好看,现如今她不知这副皮囊底下藏着什么心思,只腹诽修仙之人身体居然这么不行,淋个雨就咳嗽了。 她也不敢睡,谁知道这人会不会趁她睡着抹了她的脖子。 “孟七给我的灵器里好像有个可以放出结界的吧?” 唐歌悄悄将手伸入乾坤袋,摸到了那灵器。 心思流转之间,她站起身,走到南禺背后。 南禺见了她的动作,不知她要做什么,倒也不怕她,拉了长发到身前,拧了拧发上的水。 忽然一股暖流袭遍全身,让人舒服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想获得更多。 南禺身体一动,便立刻得到了身后人的警告:“别动!” 他笑了笑,听话的没动。 “不是不理我,怎么又用灵力替我烘干衣服?” “不想听你在这咳一夜。” “你就算给我烘干了衣服应该也是要咳一夜的。” 唐歌冷冷地回他:“所以我帮你烘干了衣服,一报还一报,这一夜你给我忍住了。” 不出片刻,衣服头发便干了,唐歌又丢给他一颗灵药,一床薄被,转头走到暗黑的地方自己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床,铺开躺下,摸出灵器放了结界。 南禺一把接住放灵药的瓷瓶,又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向他丢过来,被砸了一脸,入手一摸才知是床棉被。还差点被火堆燎了被子。 他一愣,将被子展开,裹到了身上。 “好吧。”他应了一声。 他瞧不见唐歌,唐歌却能瞧见坐在火堆旁的他,再加上有结界,安全感大增,转而沉沉睡去。 到了半夜,破庙中响起一声不屑的低语。 “呵……修仙人家。” 南禺起了身,捡了一根柴火往暗黑中走,站在唐歌身前。 地上的女子蜷着身,将仙剑抱在怀里,睡得很熟。 他伸手向前探去,手指一触,触到了一层障碍。 “结界啊……身上灵器不少。” 南禺将手伸了回来,又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重新回了火堆旁,捡起刚才顺手放在地上的瓷瓶,打开闻了闻。 “灵药……”他将瓷瓶重新盖好,拿出另一个大一些的瓷瓶。 “需要什么灵药呢?这个就够了。” 火堆发出噼啪几声,那被火光照亮的地面上,映出瓷瓶外几条烟雾般悠悠扬扬被男子吸走魂魄的光影。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雨下了一夜把整个世界冲刷的干干净净。 唐歌自认已经仁至义尽,早早的醒了来,迅速收拾了东西出了庙去找唐凌。 “不知道孟七的这纸鹤是怎么做出来的,早知道问一问,给唐凌一个。”唐歌寻了一通未果,寻了个树爬了上去,在枝杈上坐下歇息一会儿。 歇息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远处有鸟鸣的声音。她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可不正是“瞿如瞿如”的叫声。 “瞿如?终于找到了。” 辨别了方向,唐歌一个御剑向那处飞去。 她飞,瞿如也飞,再加上她要不停的下来辨别方向,倒是慢了许多。 那鸣叫声越来越近,唐歌也觉得路线越来越眼熟。 当她看到破庙顶的时候开始无语。 “怎么又回来了……” 随即又想起早上被自己抛弃在庙里的南禺。 “遭了……那个人还在里面!” 唐歌加快速度,远远就看到那黑衣青年被瞿如紧紧的扣在爪中。 “还真被抓了……还在挣扎看来没死。” “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啊……”她心里犹豫,飞到一旁绕到离瞿如更近一点的地方,上了棵树观察那地方。 “总不能看着他死吧……可他还想杀了我呢。” 唐歌想了想,掏出数张雷符,一咬牙:“不管了,救得出就活着,救不出也怨不得我。生死由命吧!”想到这,集中精力,雷符往面前一浮,口中开始念诀。 待念完之后,她御起“浮生”,极快的冲向瞿如。 瞿如发觉有人接近,从巨大的翅膀中探出长长的脖子,一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唐歌眼前。 她心中被这妖怪的头一惊,手中却未停,对冲过去,一张符“啪”的贴到瞿如的头顶。 第五十三章 唐歌贴了雷符,一边将之前的雷符引到瞿如上方形成一个阵,一边御起“浮生”往瞿如身下钻去。 “落!” 随着这一个字的命令,巨雷从空中轰然下落。 “轰!” 这一击不仅打在了瞿如身上,还直震得地晃动起来。 瞿如凄厉的惨叫一声,发出一股羽毛烧焦的难闻味道,唐歌抄起“浮生”往它的巨爪刺去。 瞿如受到攻击,反射性的松了爪,唐歌将“浮生”往前一掷,踩了剑,扯起南禺的衣服就逃。 这事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瞿如在身后发出一声怒吼,翅膀一扇一阵妖风袭了过来。 “可恶的修仙者!” 唐歌拉着南禺摇摇晃晃的御着仙剑,一望身后瞿如越来越近,不禁怒吼:“你太重了!”一个俯冲,一把把南禺丢开,自己引开瞿如。 南禺本就伤重未愈,这一丢让他一口血吐了出来,滚在一旁,浑身都疼,差点没昏过去。 “这女人……” 瞿如紧追不舍,唐歌见甩不掉它,一个急转身跃上了瞿如的背,想从后面攻击它。谁知瞿如长脖子一扭,轻而易举的就把头伸到了背上,一口对着唐歌咬去。 唐歌往旁一躲,反而一把抱住瞿如的头,灵盾一开,任瞿如翅膀攻上灵盾,脖子扭动、上下飞舞,绝不撒手。 瞿如烦不胜烦,大怒:“区区灵境小儿,也敢如此放肆!” 唐歌其实早就被颠的痛苦万分可她又打不过这瞿如,只得如此僵持着。 “你一个几百年道行的大妖,不好好修炼走正道,祷过山待不下你,非要跑到长宁镇来作乱!” 瞿如翅膀一扇,“砰”地打在灵盾上,震地唐歌抱的更紧了些:“说的轻巧!如今哪个还敢回祷过山?” “那你也不应该吃人!” “我几时吃了人?不过是那些人怕我!” “你方才还要吃那个黑衣服的!” “他要杀我,我当如何!” 唐歌心想这南禺一身的伤竟然还自不量力的想除妖? “若不是你在此为非作歹,我们也不会来除你,我看你这是不知悔改。若你真没伤人,现在离去,不必等我师兄他们前来,我放你走便是!” 瞿如大怒:“放过我?黄口小儿大言不惭!给我下来!” “唐歌,闪开!” 一人一妖正僵持着,无数的剑气从天而落,一声熟悉的叫喊传来。 唐歌心中大呼得救了,双脚一踏瞿如的脖子,御着“浮生”离开瞿如。 “万剑影!” 剑影直击而去,瞿如翅膀一挡剑气,冲天飞起,又迎空吃一招昆山剑诀,翅膀一拍差点伤到云流,被他险险躲过。 来不及多话,唐歌迅速将符咒剑招往瞿如身上丢去。 三人将瞿如死死困住,时间一久,瞿如急躁不堪,妖风扇开众人,冲天而鸣。 乌压压的一群怪鸟“哗啦哗啦”地从四处扑压过来,缠住三人,瞿如趁机一飞而起,转眼不见了踪影。 瞿如逃走了,怪鸟也四散而飞。 “逃了……” 唐凌走过来,看到她身上没什么伤,放了心:“去哪了,让我跟云流好找。” “我才想你们去哪了呢。”唐歌委屈兮兮的,“你不知道,我昨晚找了你们好久都没找到,又下了大雨,我就只好待在前面那个破庙里过一夜了。” 她指了指破庙的方向,又小声道:“还遇到了南禺。” “南禺呢?” 唐凌一问,唐歌想起方才一把把他扔到了路边,不知死没死。 “我刚才想把瞿如引开,于是把他放在一旁了。” 三人沿路找回去,见南禺正捂着胸口靠坐在一颗树前。 还好还好,好歹是醒着的。 “可还好?”云流问道。 南禺看了一眼唐歌,笑了笑,扶着树站了起来:“想不到唐歌师妹的力气还挺大的。” 他想说丢人的力气吧……唐歌腹诽道。 “同为修仙弟子,我不能眼看着你死,你快点好起来就是了。真不知道你伤这么重为何还要跟来……” 又问唐凌:“六师兄,我们还追吗?” 唐凌看了南禺一眼:“算了,不急于一时。我调查了一番,这瞿如主要是喜爱毁坏田地牲畜等,倒是没听说伤了人。” 云流道:“虽说没伤人,但农田一毁,百姓生活可苦了。必须把它尽快除掉才行。唐凌师兄,不如我二人先去瞿如离去的方向探探,明日再做打算?找一处住的地方让南禺师兄处理一下伤口。” 唐凌未答应,无声询问唐歌。 唐歌点头:“也好,你俩去探,我去镇子里找住处。回头在镇口等你们。” 几人商定好了,便分头行动开。 唐歌遥遥的望了望镇子,也不扶身后的南禺,揪了根草将草杆叼在嘴里,往镇子走去。 南禺突然开口:“我从小就很仰慕……云瑢仙上。” “啊?” “我们青元派本就是名不见传的小门小派,全靠供奉着天山派得一方庇护。” “我从小天赋算是不错,与云瑢仙上相比却是远远及不上的。当我听到有人竟与云瑢仙上一般天赋之时,我很生气,也很嫉妒。我们青元派以往从不参与比试大会。” 他嘲讽一笑:“这大会有什么好参与的?不过是一众大门派互相较劲年轻弟子罢了。” 唐歌暗暗点头,这话倒是跟她的想法一样。 她不太想在年轻一辈弟子中争个高下、得个名头,所以对于这种大会其实以前修为低时不想参加,现在依然如此。 “可这次我求了掌门来参与这场比试。我想看看碎了测灵碑的到底是何人。” “掌门念在我天赋不错修为也不错,是同辈弟子中的翘楚,于是去求了天山长老。同门不理解我为何如此,无人与我同路,于是我独自一人来了这场大会。当我看到这人只是一个……万千宠爱的门派大小姐……” 唐歌:“???” 说的是她吗? “……修为又低之时,心里突然十分因妒生恨。旁人羡慕不来的天赋,却浪费在这样一个人手中。” 唐歌内心十分不爽,一把拽掉口中草杆,往一旁一丢。随即觉得自己居然受到了他话的影响,又到路旁扯了一根,重新叼了起来。 “所以在擂台上,不由得起了杀心……” 他承认了?? “我很抱歉。此次出来,主要是想弥补这件事。” 第五十四章 这一番话唐歌摸不准几分真几分假。 她其实不太相信南禺的这番说辞,但想了想云瑢在修仙弟子中的影响力,又觉得这也是可能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唐歌道:“用不着弥补。你伤了我,我也伤了你。不用再说这件事了。” 南禺又道:“那你原谅我了吗?唐歌师妹?不管如何,今后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帮你。” “好吧。云瑢仙上的影响力我也知道,我原谅你这样的心情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南禺道:“我们能做朋友吗?” “化敌为友么……也行,同是仙家子弟,说实话我也不想与你结仇。” 南禺在后面咳几声:“那唐歌师妹,你是否能扶我一下?” 唐歌毫不留情:“不了,很重。到镇上我们再交朋友吧,你自己走。” “……” 唐歌安顿下来,等唐凌二人回来之后,商量了一下对策。 “六师兄,祷过山那边怎么了吗?” 云流说:“这个我知道,祷过山许久之前被一只妖王占据了,此次云瑢仙上他们途经的几座山里就有祷过山呢。” 唐凌道:“有云瑢仙上在,祷过山的妖王自然不成问题。” 唐歌询问二人:“我听那瞿如说是因为妖王占了祷过山才迫使它到俗世中来。既然没有害人,说明它本性不坏。若能把它赶回去,也不必杀它了吧。” 云流皱眉:“妖族为祸一方,理应铲除,虽未伤人,也毁了田地给人造成了伤害。况且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除掉它,怎么能放了它呢?” “也不能这么说。”南禺开口,“它已经成为一方大妖,若它死了,祷过山上原本在它手下的一群小妖怪说不定群龙无首会出来害人。瞿如未在此伤人的话,网开一面未尝不可。” 什么情况?唐歌内心惊异万分,南禺居然帮她说话?居然和她一样想放过瞿如?难道其实这个人内心还是很善良的? 此人之前擂台上着实可恨,如今态度转变过大,唐凌心中警惕,却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唐歌又道:“不如我们到时看,若是它诚信悔过,便赶回祷过山去罢了;若是不悔改,再除了它。这样如何?” 唐凌与云流互相看了看,松了口:“也好,我们是修道之人,不易杀戮过多。若它愿意回祷过山去,饶它一命也未尝不可。” 四人商定好了,各自回了房。 唐歌看在南禺为她说话的份上,又给了他一颗灵药。本不欲让他一起去,可他却说有法子对付瞿如,唐歌只好随他。 第二日,众人向瞿如所在的山里飞去。 找到瞿如之时,那瞿如正在河边喝水。一见四人,张开翅膀就要飞走,被四人从不同的方向拦了下来。 “黄口小儿!我与你们宿无冤仇,莫要得寸进尺!” 唐歌对它道:“瞿如,你虽未害人,却害的这一方百姓们田地药田皆被糟蹋,苦不堪言。若你现在回祷过山去,我们大可不必动手,你做过的事自当既往不咎。” “可笑!你们三番四次来烦我,我便留你们在此!”瞿如说罢,率先攻向了唐歌。 众人一见瞿如发起了攻击,立刻与瞿如缠斗起来。 这瞿如不过四百年的修为,哪里比得上之前唐歌打过的大妖,何况最近几年她与唐凌修为大有进益,加上云流,不多时,瞿如便处于下风。 瞿如见状觉得不妙,又要鸣叫,南禺早已一个法器御到瞿如上空。 那法器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钵,作用起来整个钵都在颤动,从中发出“铛”地一声。 在几人听来像是敲锣的声音,瞿如却如遭重击,哀鸣一声身子当空被砸下。 “那是什么?”唐歌好奇地望了一眼那金钵,心道南禺确实是有点用的。随即南禺叫了一声“闪开”,三人忙往一旁闪去,一道道黑炎交叉形成锁链,将瞿如死死钉在地上不得动弹。 唐歌剑尖一指:“瞿如,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回不回祷过山去?” 瞿如挣扎着将头往黑炎上闯,被黑炎灼的哀声连连。 “那祷过山早就被一只千年蝗妖占去了,我们瞿如已无处可去!若是回去,到底也是要被那蝗妖吃掉,不如你们在此杀了我!” 云流道:“你说的那只蝗妖如今该已被云瑢仙上除掉了,你若愿意,可以回去了。” 瞿如一听,心有所动:“可是昆仑山的那个云瑢?” “正是。” “你们没有骗我?” 唐歌道:“骗你做什么,你现在的处境,我们现在大可一剑杀了你。你到底回不回去?” “我回,我回!” “不过我们带着任务而来,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唐歌望了望它浑身彩羽,唯头顶上有着的白色羽毛:“将你头顶的羽毛拿给我们交差吧!” 说罢,拿起浮生小心的将它头顶的羽毛刮了些许下来。 而后一看,又觉得有一块少了羽毛十分不和谐,干脆给它头顶剃了个光…… 唐歌满意的将羽毛收了,在瞿如欲哭无泪的干嚎叫中往周围的村子去了。 被毁坏的田地还是要给予村民一些补偿的,不然他们如何生存。 默默地与几人一起送了碎银给村民,快回镇的时候南禺开口道:“你们送完先去客栈吧,我刚想起来跟瞿如打斗的时候剑落在庙里了。那剑于我来说还挺重要的。” 唐歌这才发现他手上腰间空空如也,一直没发现他居然没有剑。 云流之前比试大会时见识过他与唐歌兄妹二人比试,对南禺故意将唐歌遍体划伤有些不齿,但此前拖着伤与他们降服了瞿如又让他说不出什么,如此对他感觉上算是不咸不淡。此刻便也与他说了句客套话:“你受伤了,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 南禺摇头:“我吃了唐歌师妹给的灵药好了许多,大家都累了,我自己能走便不劳烦了。” 云流点点头,不再过问。 瞿如还在原地待着,照了照溪水,看到自己秃秃的头顶,心情很差。口中念念有词。忽觉有人接近,回头一看,是刚才四人中的黑衣男子。 它不高兴的开口:“又有何事?” 南禺诡异一笑,伸出手,一个结界出现在头顶,罩住这片地方。与此同时,无数的黑炎缠上瞿如的身体,未等瞿如反应,将它整个身子包裹住。 “你!!”瞿如未曾防备突然被捕心中大惊,“你做什么?!” 南禺走上前去,瞿如心知躲不掉了,放声尖鸣。 他将剑架在瞿如脖子上:“四百年的大妖……” 一击,瞿如的鸣叫声戛然而止,整个脖子连同脑袋滚落一旁。黑炎早已将血烧干了,半点没流出。 瞿如最后看到的便是那男子头上一点一点长出的紫黑双角与身上泛起的煞气。 南禺将瞿如魂魄抽出,把不断挣扎的魂魄放入瓶里。 “魂魄可是大补。他们不要,我还要呢……” 第五十五章 三人一路回点苍山交了差,得了各自的奖励。一问才知四组弟子他们是最先回来的。 唐凌二人要等师兄弟一起回去,云流亦然,南禺不用等人,先告了别。 孟七与唐歌传信,说是过几天要从点苍山路过。 唐歌等了几天,等来了沈怡,唐知却迟迟未到。 唐凌告诉唐歌要注意一下那南禺,少与他接触,后闭门不出修炼去了。唐歌修炼之余与沈怡一起将点苍山玩了个遍。 “凤凰仙上那日是怎么用的剑法来着……” 唐歌想起那日擂台上凤凰的那一剑,自己独自在房中摸索。 可惜摸索半日无果。 “眼会了,手不会……唉。” “唐歌师叔!”沈怡敲门进来找她,“昆山派的人到点苍山来了!好像正是云瑢仙上他们那支除妖的队伍。不过云瑢仙上不在其中哎,好像一早就独自离开了。” 孟七到了? 唐歌收起剑,往山门赶去。 远远的便看到一众昆山派的长老与弟子正与临沧派的长老们寒暄。 唐歌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孟七,那容貌气质太过出众,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唐歌刚想叫他,却见孟七身旁有一水蓝色打底、又带纯白色衣裙的美貌女子,抱琴而立,正拉着孟七说些什么。孟七正偏头认真听着,回着话。 她突然笑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他,心里有股奇奇怪怪的感觉。 他与别的女孩子说话呢。还靠的如此之近。 “这是什么奇怪的情绪……我想什么呢。” 唐歌吸了一口气,把这情绪压下去,准备叫住他,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扭头一看,竟然是南禺。 “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唐歌话未说完,南禺靠近她耳边,有些喘息,似是急急赶过来的,低声道:“我见到你另一个师兄了。” 另一个师兄?谁? “那个也去除妖的,在另一组。” “唐知?” 唐歌本不习惯他突然靠这么近,正要推开他。被他往下说出的话一惊,忘了这动作。 “他被许多官兵带走了。” 唐歌的目光本一直看着孟七,孟七似心有所感,抬头望过来,却见一俊美男子与唐歌靠的极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唐歌。”孟七叫她,正要往她那走去,被身旁的女子拉住。 江慎儿自然注意到孟七的目光一直看着不远处的一女子。她面貌姣好,平时又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不知引的多少男子侧目。 本就有些欢喜孟七,这会儿见他却把目光放在让人身上,自然寻个借口留住他。 “孟七师兄,待会可否帮慎儿调一调这琴?” 唐歌急起来,没想到皇族还是抓着唐知不放,退了一步,拉开与南禺的距离,问他:“你在何处看见?” “我正回门派去,看见那时是在襄城外,如今已经过了两天了。” “你是特意赶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 南禺道:“我见情况不太对,那群人对他很是严加看管,却不见其他同队三人。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那么我理应赶来告诉你才对。不知这是……” “多谢你,南禺。” 唐歌心中有些抱歉,也许是她对他有所误解。不管如何都谢谢他告诉她这件事。 她对沈怡说明了,让她告诉唐凌不必再等人,直接回去天门山吧,她去找唐知。 沈怡见她着急,忙记下,跑去知会唐凌了。 她又望了一眼孟七,正与他的目光对上。 孟七感觉到自己被江慎儿拉住,对她说到:“抱歉,江师妹,我还有事。应当还有其他会调琴的人。” 这话说完一回头,见唐歌已经急急离去。 那黑衣的俊美男子却没走,看了他一番,笑了笑,尾随唐歌而去。 那人是谁? 唐歌心里想事情,一路御剑疾驰,待停了思绪,一回头看见南禺不声不响的跟在她身后,脸色十分苍白。 她慌忙缓住。 “你怎么跟着我?你伤还没好呢,我这样快的御剑,跟在后面也不叫我一声。” “无妨。”南禺冲她一笑,身形颤颤巍巍的,再加上那脸色让唐歌觉得他随时会掉下去。 “算了,一时半会也是到不了的,我们先下去吧。” 唐歌说着,一头往下方御剑而去。 二人停在一处歇息,唐歌给了他一颗灵药看着他吃下去,又要输灵力给他被他拒绝了。 “这伤不是输一次灵力就能好的,路还远,不要浪费了灵力。” 又不能把他放在这,唐歌内心很急得团团转:“不然等下我带你吧。” “可以吗?” “可以。你注意别掉下去就行。” 休息完了,唐歌御剑飞起,南禺很自觉的把手轻轻搭在唐歌的肩膀上,让她生出不少好感。 这人还挺自觉的嘛。 一路歇歇停停也用了两天功夫才到了永城。唐歌心想这会儿唐知大概已经在皇宫里了。 南禺这会儿没再说要跟着她,而是在一处住下,说是等着她,等她无需帮忙了他再回门派去。 唐歌道了谢,一路飞到皇宫上方,找了很久也没看到唐知的影子。 “这所有的宫殿看起来都一样啊……” 她只好落了地,拦住一个端着果盘的女孩子,问道:“你知道唐知在哪里吗?” 女孩子见她不像宫中之人,心生警惕:“不认识什么唐知。你是哪个宫的?” 哪个宫的? “我不是哪个宫的,我是天门派的……” 不是宫里的?宫女后退几步叫喊起来:“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 唐歌一懵,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刺客,还没反应过来,呼哧呼哧一大堆侍卫将她围了起来。她忙解释:“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想找唐知……唐知你们不认得吗?就是你们三皇子。” “大胆刺客!胡言乱语些什么?给我拿下!” 好生不讲理……唐歌心中吐槽道,又不敢用“浮生”,怕伤了这些人的性命,只得施展御土术将一众人等困于两道土墙之内。 “这宫殿这么多该如何找……” 唐歌只好问他们:“你们谁告诉我你们三皇子住哪儿,我就把你们都放出来。” 可惜无一人应她,只是对她骂骂咧咧的。 她转念一想,将方才那个宫女放了出来,用御水术变出两道水绳将她手捆了,吓唬她道:“你若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带走,飞到几十里之外的棋山上,让阴蛇吃掉你,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宫女一听,虽不知阴蛇是什么,但一听是蛇,又是吃人的东西,晓得应该是个妖怪,吓得花容失色。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不要让妖怪吃掉我!” 第五十六章 唐歌得了消息,一路往那处宫殿摸去,遇到侍卫就将他们困起来。 殿门闭着,她敲了敲,听一个熟悉的男声让她进来。 她打开门,往里走走,见里面有一张颇为华丽的大床,床上明黄的帷幔垂着,里面似乎睡着什么人。 有一人侧身坐在床旁的凳子上,乌发全部束起,明珠镶冠,锦服佩玉,十分华贵。 那背影熟悉又有些陌生,头上簪冠的白玉簪她一看就知道是她送的那根。 “唐知。”唐歌轻声唤他。 唐知一听,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唐歌?” 他忙起身向她走来。 真的是唐知,想不到他做皇子时是这个样子的。 她觉得新奇,这样的唐知挺好看的。又听唐知问她:“你怎么来了?”突然想起来这的目的,拉住他就走。 “我来救你的,快走!” 转身还未走,呼啦呼啦进来许多侍卫,举刀把她围住,比刚才还要多很多。 “大胆刺客!放开殿下!” 唐歌正要施术将他们困起来,却被唐知拉到了身后。 “退下。” “殿下……” 唐知摇摇头:“无事。都走吧。” 侍卫长犹豫了一下,一挥手,一群人退的干干净净。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唐知将她拉出去,到隔壁的偏殿去了。 “歌儿,你怎么来了?”唐知倒了茶水给她,又端了水果来。 唐歌坐下喝了杯水:“我还想问他们怎么又来抓你了呢。方才在外面好多人要抓我,说我是刺客。我哪里像刺客?我问你在哪,也没有人告诉我。” “你是怎么问的?” “我就问,唐知在哪,就是三皇子。他们不理睬我,说不认得什么唐知,三皇子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我就把他们困在土墙里了。” 唐知一敲她脑门:“你傻了,你说唐知他们当然不认得。我在天门山叫唐知,在大周还能叫唐知吗?” 唐歌恍然大悟:“周知?” 唐知左右一捏她的脸:“什么周知!我原名叫周瑾!” 唐歌拍掉他的爪子:“我知道啦。话不多说了,我们快走吧。不然又来官兵抓人怎么办。” 唐知收了笑,温柔地摸摸唐歌的头:“歌儿,你自己回去吧。” 唐歌一愣:“什么?” “我说,你自己走吧,我不走了。” 唐歌突然内心很慌乱,像是要失去什么一样,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说什么胡话呢?不是你说不想回永城吗?小时候偷跑到天门山的也是你,要逃脱官兵的也是你。你……你不回去是什么意思?” 唐知剥了颗红色刺刺圆圆外壳硬硬肉又是白色的果子塞进她嘴里:“反应这么大,我说我暂时不回去而已。” 她下意识的嚼了嚼,汁甜味美,十分好吃。 “这是什么?” “荔枝。” 唐知拿出一个小碟子,多剥开几颗放在碟子里给她吃。 “方才在寝殿里的是我父皇。他生了病,我想照顾他一段时间。” 原来床上的人是他父亲。 “照顾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当然,我才不想留在皇宫里呢!” 唐歌这才放了心,欢喜起来。 “高兴了吧?” 唐歌点头:“高兴了。” “高兴了去把人都给放了吧。” “……”对哦……侍卫还被她困着呢…… 唐知没什么事,唐歌也就放心了。她道是南禺告诉她的消息,又将与他一起除妖时发生的事简单说了。唐知自然记得当初南禺在擂台上是多么狠,说出了和唐凌同样的话。 “前后变化如此之大,此人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还是离他远一点。说不定哪天就卖了你!” 唐歌看了看自己:“我有什么好卖的呀,我全身上下就只有灵器最值钱。” “你说的也是。” “……” 唐知笑的灿烂而温柔:“可你在我们心中是无价之宝啊。” 既然无事了,唐歌将情况告诉了南禺,南禺别了她,回门派去了。 她欲要送他,被他婉言谢绝,只好将一瓶灵药给了他,叮嘱他每日服用,又把从宫中带出的荔枝送给他。 “这个叫荔枝,挺好吃的,很甜。” 南禺尝了一颗:“是很好吃。你喜欢吃甜食吗?” “算是挺喜欢吧。日子这么无趣,不吃点甜的东西不是更没滋味?” 南禺道:“我不爱吃甜食。” “啊……”唐歌觉得自己有些自作主张了,是有不爱吃甜食的人。 面前的男子又一笑:“不过你这话我记住了。这个很好吃,我很喜欢。” 她这才放了心:“你喜欢就好。” 唐歌将她与唐知的消息送回门派之后又在宫里住了几日,送走南禺后方想起她急匆匆地走了未与孟七通信呢。 “我这脑子……” 她赶快写了封信,本来解释一番,又觉得很麻烦,不知道从哪写起,干脆写下四个字。 “无事,平安。” “去吧。”唐歌点了点纸鹤的头,纸鹤翅膀一扇,消失在她面前。 这些天她见了皇帝,见了皇后,还见到了唐知的哥哥。 那大皇子和唐知长的不是很像。唐知长相秀气,大皇子虽然长的也不错,但有些虚浮中透着精光的味道。 她来的第二天大皇子就来看过她,说是唐知的师妹就是他的师妹,他来探望一番。 唐歌不太喜欢这个人,尤其他一见面还想对自己动手动脚,让她差点一剑砍了他,幸而最后想起此人毕竟是唐知的哥哥,不能让唐知难做,于是收了手。 不过她这一言不合便拔剑的举动也当真唬住了大皇子。大皇子眼见那剑未近他的身便将他心口几层的衣服层层穿透,连胸前的肌肤都能感受到那寒意,不敢再放肆。 但仅仅隔了两天,他在唐知唐歌兄妹二人聊天之时,又到他们面前晃悠来了。 这次还带来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十分美艳的女人。 大皇子看起来得意洋洋:“三皇弟,我近来得了一名姬妾,长相堪称绝色,今日带来给你瞧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女人。可不要老跟某些小丫头片子混在一起。” 他在说她吧? 唐歌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又望向他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华美的宫装,过肩的宫装下是一片雪白的肩头与若隐若现的锁骨,团扇遮面,露出一双巧笑的美目和额上的花钿。 只看这冰山一角便知确是个大美人。 唐歌正觉得这双眼的眼神有点眼熟,那美人将团扇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的确是唐歌认得的脸。 她反射性地将唐知护在身后,“浮生”瞬间出鞘,却不敢出手。 那美人一见她的动作,嘻嘻笑开。 “小丫头,好久不见啊。” 第五十七章 (七夕发糖) 唐知显然也认出了这人,一摸腰间才想起已经没了佩剑,将唐歌拉到身后,往前站了一步。 “皇兄这是何意?” 大皇子一摊手:“我能有何意?不过得了个仙女般的人物,带来与你见见。你怎么这样的态度?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师妹不成?你们这些修仙者,成天打打杀杀的与江湖草莽有什么区别。三皇弟,你虽然在外面住了十几年,但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人,可不要丢了皇家的颜面。”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身旁的女子是什么人啊? “父皇还在病重,皇兄如此行径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父皇看看美人儿,心情也会好很多,说不定病就好的更快了呢。” 唐歌心道,难怪这皇帝怎么也要把唐知带回来。 大周国交给这样的人岂不是要完蛋? “别紧张嘛,我不过是好奇,来这皇宫里转一转。”鬼女扇着团扇,缓步行到唐歌身旁,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丫头,我在城郊等你噢。要是敢爽我的约,我就杀了你身旁这位可爱的师兄。” 她又笑着打量了一下唐知,回了大皇子身边。 “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我累了,走吧。” 大皇子似乎对她又喜又惧,很是听话。 “走走走,你还想去哪我带你去。”又对唐知敷衍一句,“告辞了,三皇弟。”然后跟着鬼女走了。 “她来皇宫里不知有什么目的。歌儿,你还是快些回天门山吧,在那我放心些。” “我走了你怎么办。她若要出手,怕是爹爹都拦不住。对了,孟七告诉我他往这来了,我估计他也快到了,你等着我,我去城外迎他。” 唐知未怀疑她说的话,“啧啧”两声:“女大不中留啊。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成人礼送你一套嫁衣呢?” 唐歌一敲他:“说什么鬼话呢!我去了!”说罢御剑上了天。 唐知大喊:“等你十九岁生辰师兄送你哦,早点回来啊!” 话音刚落,唐知发觉天上有东西向他袭来。他往旁边一躲,捡起一看是一颗珠子。 “啧……我这上好的珍珠就被你拿来当暗器……” 唐知到了城外,见鬼女已经在那等着她了。 鬼女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黑纱衣裙,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玩着身前的头发。唐歌刚一踏足这地就已经被她发觉了。 “来的挺快嘛。” 唐歌也不想啰嗦,直接切入主题:“到底有什么事?” “我本想按你们人的做法与你寒暄两句的。也罢。”鬼女起了身,忽地出现在唐歌眼前,“听说……你碎了测灵碑?” 她碎了测灵碑的事连妖魔鬼怪都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 “我来嘛,也没有别的,只想问你一句……” 鬼女摸摸唐歌的脸:“小丫头,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鬼族?” 这鬼女叫自己来居然是招揽她? 她一个修道者,这妖魔可真敢开口。 “没兴趣。” 意料之中的答案,鬼女也不在意,又道:“你若入了我鬼族,我保你天门派无妖魔敢来犯。” 唐歌听了这话眉头拧到了一起,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坚定道:“我天门派世代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又怎会与你们鬼族为伍!何须你来庇护?” 鬼女沉了脸色:“你莫要敬酒不吃……” “唐歌。”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唐歌身后响起。 孟七的确要来,不过唐歌算算应该是晚上才对,不知怎么来的这么快。 鬼女眼神一瞥,浅笑:“好个俊秀的小哥。” “我不会随了你的。事情也说完了,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唐歌悄悄将孟七挡在一旁。 “这衣服看起来倒不像是你师兄弟。我记得好像是……昆山派吧?” “我们走。”唐歌不欲再理她,拉着不明所以的孟七,转身就走。 鬼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似笑非笑,哼了一声。 “唐歌,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 说完,一挥衣袖消失在原地。 两人行了数步,孟七才问:“那是谁?” 唐歌也不瞒他:“鬼族的人。就是上次在棋山时伤了我和唐知的那人。” “她此次意欲何为?” “不知道她为什么来了皇宫,成了大皇子的姬妾。皇宫这样的地方,竟对她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不知修为到底有多高。她方才约我来此,竟开口说要我加入她们鬼族。” 孟七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唐歌的回答,心下已经知晓:“大约是看中了你的天赋,不想让仙门再出一个‘云瑢仙上’。” 唐歌还是很心虚的,又不能跟孟七说那碎了测灵碑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唐歌道:“不说这个了。你这次随云瑢仙上出去怎么样?” “收获颇丰。此次意在震慑妖魔,削弱他们的实力,所以点到为止。” 唐歌心道你说的点到为止可是连除了几座山的妖王。 “此外还救下了被抓去的几个门派的幸存者。” “你旁边那个抱琴的女孩子吗?” “你说江师妹吗,那不是,是临沧派掌门之女。不知怎么竟与同门一起跑到令丘山历练去了,我们回来时路过那里刚好从妖魔手底下救了他们。” 唐歌想起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不免心中吃味嘀嘀咕咕:“云师妹江师妹,我看这修仙界哪个都是你师妹……说起来我也算是你师妹,你好似没叫过我啊,‘孟七师兄’。” 这话说完她又后悔。 “我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那股又怒又尖酸的情绪在她心头缠绕一圈一圈,到了心尖化为一缕细烟散去。这情绪又汇集到她脑中,化作两个字。 嫉妒。 她在嫉妒? 太可怕了吧。 她急忙摆正了心态纠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她想了想也不知作何解释,“算了。” “那是客套的。” “嗯?” “‘师妹师姐师弟师兄’的,不是客套的话吗?” “好像是的……” 孟七在皇城车水马龙的街边停住脚步:“唐歌,我喜欢你,不想与你客套。” 唐歌大脑顿了一刻,久久不言语。 孟七也没催她,静静地等着她再开口。 啊啊啊啊啊! 他方才说……喜欢她。 唐歌反应过来,沉静不了了,只想捂住脸叫出声来,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心中充满了喜悦,仿佛一颗心都浸在蜜糖里,那甜绵绵不绝,丝丝入骨,醇郁而不觉得腻。 这辈子都不会觉得腻。 她害羞个什么呀。 孟七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喜欢她了。 唐歌镇定了心神,张开手一把扑进孟七怀中,环住他的脖子。孟七下意识的接住了她,环住她的细腰。 这大胆的举动一时间引的许多人侧目,她也不管不顾,笑吟吟地望着他。孟七这位置将周围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俊脸瞬间红到耳根,却也没放她,嘴上害羞,内心欣喜万分。 “怎么突然如此。” 唐歌眼神对上他那双晶亮好看的眸子,又望望他通红的脸颊,笑的又欢又甜。 “早就想如此了。” 第五十八章 唐歌之后的日子没再见到鬼女,她又去大皇子的府上蹲了几日,依然没见到鬼女的身影。 “怕是已经走了吧。走了就好。” 皇帝这些天好了许多,他并非修仙者,年龄又大了,加上平时过于操劳,虽然吃了唐知带来的灵药,但是好的也挺慢的。 孟七接到师门来信,要他去与门中弟子汇合追击大妖,一月之内回到昆仑。 “一月之内……因为要重新排名十大门派了吧。” 唐歌唐知也收到了门中来信,说是一月内回门派去。 唐知暂时留在皇宫内,唐歌心想反正无事可做,日日夜夜的修炼也不好,不如跟着孟七一道去除妖。 二人飞了两日后到达终山脚下寻到了一众弟子后才发现不止有昆山派的弟子,还有其他门派的。 孟七一一对自家师兄们行过礼,其中一人冷言道:“几日前就跟你传了信,现在才到。”又看了一眼唐歌,“这次又是个哪个门派的女弟子拉拉扯扯?” “路远,云丘师兄见谅。” 唐歌今日穿了一身青衣,未穿门派装,旁人看不出她所属哪个门派。她盯着云丘疑惑的看着,总觉得这人长的有些眼熟…… “小美人儿师妹,你盯着我看什么呢?莫不是想到我身边来?” 唐歌乐了,这话一听,立刻想起了这个人。 “这不是上届比试大会时欺负孟七的那个同门师兄吗?” 放在几年前她会因为这话很生气,如今时过境迁心境也不一样了,直接忽略了他的话,只觉得又遇到他挺巧的。 觉得挺巧的并不代表唐歌对他印象好。 唐歌容貌姣好,又看起来纯良让人觉得亲近。自然引得众人为之侧目。 唐歌笑咪咪的对他道:“这位云丘师兄,多年不见,你怎的还是这句话?” 有他人向唐歌行了一礼问话:“这位师妹是……” 唐歌回了一礼:“天门派唐歌。” 唐歌碎了测灵碑一事在修仙界传的沸沸扬扬,只不过她自己没什么意识。这些人可不一样,都是各门派中天资过人的弟子,天赋修为方面看的很重。听到传闻中的人站在眼前,立刻惊呼起来。 “天门派唐歌?” “那不是前段时间碎了测灵碑的……” “是那个唐歌?” “天门派的,是吧……名字门派都对的上。” “我听说她有一把仙剑,是不是腰间那把?” 又有人与唐歌客套:“早就听说了唐歌师妹的名字,今日有幸得见,在下抚仙派燕远,有礼了。” “燕远师兄有礼。” 云丘自然也听到了唐歌的事情,早就暗骂孟七这小子好运气,参加个比试大会还搭上了一个天赋惊人的掌门之女,再加上天门派即将进入十大门派,心中再不敢轻视,却没想到突然见到她。 唐歌的容貌与几年前有些变化才让他一时没认出,听她这一说话心知此女不仅记得他,还对他印象不是很好,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云丘面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原来是唐歌师妹,好久不见。” 孟七问另一昆山派弟子:“是什么妖?往何处去了?” “是两只狰,已经受了伤,逃入终山里了。有一名弟子被二妖抓走。” “事不宜迟,先救人吧。” 终山之上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海中有一块红枫林极为醒目,一众弟子决定先到红枫林,以红枫林为中心,往外搜索。若找不到,当返回此处等待其他人。 只可惜找了半天皆无果。 唐歌回到枫林中歇息,有同样在歇息的弟子围了上来。 “唐歌师妹,你这仙剑和普通灵剑相比,到底有何不同?” “是啊是啊,说出来让我们听听,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仙剑呢。” 唐歌见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她的“浮生”,认真思索了一下。 这剑解除封印前其实跟普通灵剑没什么区别,解除封印后嘛…… 唐歌伸出手指微微一动,“浮生”立刻脱鞘而出,悬浮在她指尖一寸之上,莹莹的散着柔光。 “嗯……我如此心念一动,它便立刻出现在我眼前。还有用它的话,出招会事半功倍。以及遇到妖气啊、鬼气啊、煞气啊这些,会极为敏锐,克制的……很厉害……” 对哦,唐歌突然眼前一亮,既然“浮生”对妖魔的气息感应的很敏锐,那么直接将灵气注入剑中,以剑为媒感应妖气,岂不是能够更快更远更准确? 这一想,唐歌觉得可以试一试,对周围弟子道:“劳烦各位师兄师姐替我护法一刻,我来试试。” “有法子了?” 众人点头答应,好奇地守着唐歌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唐歌将灵力注入剑中,将剑御到半空,以剑为中心,灵气一圈一圈往外波动。 “好多小妖……不过没有两大妖一弟子这种组合的气息啊。” 唐歌又加大注入灵力,向更外围扩散而出。 这时间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有弟子正要继续出发再去寻找时,唐歌突然睁了眼。 “找到了!” 众人一起跟着“浮生”的指引向山顶走去,到了山顶,发现山后乃是一大片山谷。仙剑一指,不多时便远远看到了两只全身赤红正在休息的大妖,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弟子。 “不愧是狰啊,这修为也不是很高,却能在一众弟子的围攻之下脱身而出看起来也没受什么重伤并且还将一弟子截走了。” 唐歌远远的打量着这五尾独角形状如豹的异兽,心想遇到狰可不容易,若是换成是哪个门派的长老来,说不定就抓去做灵兽了。 唐歌收了仙剑,弟子们偷偷散开来,往狰所在的山地掠去。 那两只狰一只闭眼趴着,一只舔舐着自己的毛,似乎没注意众弟子的靠近。待再离近一些,那两只妖的尾巴悄悄竖了起来,弟子们统一得令持剑冲过去的一刹那,其中一只狰雷霆般的一口咬起地上的弟子,如一条闪电一样往山谷直扑而去。 弟子们自然紧追不舍,追了数里之后,两只狰猛然停下了脚步,双目幽幽地回身望着众弟子。 第五十九章 “孟七,不太妙。” 唐歌悄悄靠近孟七,与他低语。 孟七也发觉不对:“像是在故意引我们深入。” “我再感应一下。”唐歌欲抛剑上天,只听得孟七说:“不用了。” 她抬头望向周围,吸了一口气:“确实不用了。” 那谷中山边已趴满了小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一群人,蓄势待发。 在场过了地灵境的只有云丘和孟七二人。云丘道:“孟七与我去对付狰,其他人对付小妖。” 众弟子皆答应,身形刚一动,小妖们从山头直扑而下,孟七与云丘提剑向狰攻去。 小妖们数量虽多,但并不难对付,孟七与云丘也好好的牵制住了两只狰。只要将小妖尽数清完,再助一助孟七两个人,赢了是迟早的事情。 谁知突生变故,未死的小妖们不再理会众弟子,前仆后继的向孟七二人扑去。 二人行动突然受制,虽途中被弟子们拦下不少,却也是给了狰一个喘息的时间,其中一只叼起那被抓的弟子,头也不回地往山谷中奔去,转瞬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狡猾的妖……” 少了一只大妖,另一只与小妖们很快败下阵来,地上皆是妖的尸体,随着云丘给了狰最后一剑,一个活着的妖也不剩了。 虽然妖都死了,但弟子们也尽数受了不轻的伤,少有几个还能继续战斗的。 孟七道:“只剩一只狰了,不要紧,那只逃走的狰还受了伤,跑不远的。云丘师兄,不如让受伤的师兄弟们在此休息,我们二人去追。” 云丘在孟七没到之前本是凭借着修为与年龄在一众弟子中起领导的位置,可孟七这些年无论是以十七岁的年龄在比试大会上仅败于云陌、还是在斩妖除魔上小有成就、亦或是他那在昆山派中也难得一见的好天赋,都让他在修仙界年轻一辈弟子中处于一个顶尖的地位,无论走到哪都让同龄弟子乃至他派长老们另眼相待。 他向师门传信,本意是让就近的昆山弟子过来,万万没想到师门回信过来说前来支援的弟子是孟七。从孟七与唐歌来到之后,所有的弟子都围着这二人在转,有疑问也多半去找孟七问一问,这让平时在门中受到追捧的他如何能忍?心中嫉妒之火越燃越旺,一口气憋不住便要发作起来。 他暗地中早就咬牙切齿:“小杂碎,不仅抢了二长老唯一弟子的身份,还攀上了天门派的掌门之女。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他又想起年少时偶然听到的长老们的谈话,心中对孟七唾弃万分。 “不过是个杂种……真不明白长老们为何留着他。” 他又看了一眼唐歌,心中不怀好意地冷笑:“不知道这位新晋的名门正派的‘天之骄女’知道你的秘密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不耐烦地回孟七话:“你不说我也当然知道。他们这些受伤的哪还能再追?还剩的那一只我一个人也足够了。” 孟七一直心中隐隐不安,从他们追这两只妖开始到这两只妖停下来与他们作战,再到所有的妖不顾一切让另一只狰带着那弟子逃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两只狰中途停下来到底是逃累了还是故意在引他们、等着他们?若是引他们,在此与他们战斗便可,何必全部送死让其中一只带着那弟子逃掉?逃到最后还是落得个被杀的结果。若是后面还有支援的妖,也大可不必在此处就停下。 为什么? “还是救人要紧。” 孟七不再多想,正准备与云丘一起动身,一股强大的妖气从山谷中冲天而起,弥漫了整个山头。 这样强的妖气,他这几个月体会了不少次,就算是没见过的弟子遇到这强大的妖气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妖王。 众弟子色变,受伤的弟子脸色更加苍白了。 “这么强大的妖气……” “是妖王吗?” 有人将众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在场弟子皆沉默了。 妖王是什么级别?仙阶。 在场修为最高者不过是地灵境的孟七,就算是十个孟七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妖王。 不能再往前走了。 又有弟子打破沉默,艰难地出声道:“我们敌不过的。” “可秦郝师弟怎么办?不救了吗?” 无人再答话。 救,谁不想救? 可那是妖王啊,别说救人,到时候若遇上了,说不定都得死在那。 救这一人,不一定救得回来,更大的可能是牺牲一群人。 谁能说出“救”这个字? 可若就此放弃,便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死。 众人心中都明白,但又有谁敢率先说出不救? 众人心中悲痛纠结之余又冒出一点点希冀,希望有个其他人能说出口这个答案。“救”,也硬着头皮上了,“不救”…… 自然是最好。 尽管心中有愧疚感与负罪感,可是能够保住命啊。 唐歌望向远处林木葱茏的山谷,“浮生”遇到妖气便立刻将其焚毁,切妖如切泥,战斗开始没多长时间小妖们就不敢再往她身边靠,方才那一场战斗她没受什么伤。 那弟子不是她认识的人。 一个人而已,能为救一个人而牺牲在场的二十多个人吗?显然是不值得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家弟子人家自家都没表态,救不救决定权都不在我,就算不救与我也……” 能不救吗?能不救吗?那是一条人命,他还活着,无关认不认得。 你要看着他死吗?在这沉默的每一刻都是在默认、在等着。 等着有什么意外,最好有人来宣告那弟子已经死了,便可以松了那口气。 瞧,不是在场的人不想救,是来不及救。 理所当然的借口。 呸。 唐歌握了握“浮生”。 “匡扶正义,除魔卫道。身为受世人景仰供奉的仙门弟子,对得起这八个字吗?” 心中下定了决心,她向孟七望去。 那俊秀出尘的男子面上一片沉定之色,眸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正向她走来。 孟七温柔地低声对她道:“唐歌,我要去救他。” 唐歌灿烂一笑:“正有此意。不过不是‘我’啊,是‘我们’。” 第六十章 “……受伤弟子不能没有人保护,我剑御的好,也没受伤,修为在我们中也是除了云丘师兄与孟七外最好的。云丘师兄受了伤,这些日子连续追妖斩妖消耗也过大,所以由我和孟七前去救人吧,云丘师兄保护诸位师兄弟。”唐歌将想法与众人说了。 这也是她和孟七方才商量好的。 不恋战,尽量根据气息避开妖王,救到人立马走。 云丘平时巴不得多表现一番,可里面有妖王,他不敢放肆,甚至庆幸唐歌说出此番话。 这样既有人去救那弟子,面子上过得去,他又不用去送死。 云丘又作态一番:“唐歌师妹,凭你们二人遇到妖王可如何是好?” “是啊唐歌师妹,不如我们商量商量对策,一起去吧。” 云丘心中暗骂一声“蠢货”,看了一眼那插话的弟子,心中想打死他的心都有了,提心吊胆唐歌下一句别是说“好”这个字。 唐歌摇摇头:“不用了。去的人越少行动越灵活,回来的可能性越大。就劳烦诸位师兄弟在外面接应我们了。” 云丘忙说:“唐歌师妹只管放心,师兄一定会照顾好受伤的师兄弟们的。你们不要恋战,快去快回!” 唐歌望穿了他的心思,也不点破他。话不多说,和众弟子告了个别,提剑与孟七往山谷奔去。 寻了很久都没有看见狰的影子,整座山都是妖气,想独独找到狰在哪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往南走。” 突然,一个声音在唐歌脑海中响起。 凤凰仙上?他醒了? “你身旁有人,不用答话。” 南方是妖气最浓郁的地方。 是妖王吗?狰往妖王那里去了? “孟七,”唐歌拉拉孟七的衣袖,“我觉得狰极有可能往妖王那里去了,我们……” 孟七握住她的手:“别怕,待会我拦住它们,你来救人。人救到我们就走。” “你想开‘净影’吗?” “若是万不得已之时,恐怕非开不可。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上次使用“净影”时,对身体的伤害可不算小,修养了那么久才恢复过来。 唐歌伸手抚上孟七的额头,摸了摸。那地方是魔角所在,这会儿是空无一物的。 孟七含笑望她,唐歌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如今更幸福的了。 她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师兄师姐、有与她要好的后辈朋友;找到了自己修仙的意义、在修仙界也小有名气。 有一把常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仙剑在手,天门派也即将进入十大门派。 还有面前这个她喜欢的人。 唯一一件事,就是江岚师姐与俞怀师兄的仇未报。 她得道成仙的那一刻,也是她报仇的时候。这是早晚的事。 眼下先将他人救了,要是当年也有人去救师兄师姐……那该有多好。 唐歌突然跳起来,亲了一下孟七的额头,笑嘻嘻地望着害羞的他:“孟七,等十大门派排名仪式结束之后,我想带你去见几个人。” “等排名结束后,我也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云瑢仙上吗?” “不,云瑢师兄已经见过了,我想带你去见我师父。” 长歌长老吗? “好。” 一直南行数里,果然见到了狰的身影。 狰立于一块大岩石之上,旁边是不省人事的弟子,看到了他们到来也未再跑。 狰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管地上的弟子了,扭头往后走去。与此同时,有东西从后面的树影里缓缓走出。 那东西长耳豹面虎身,体格比狰要大一倍,不是狞又是哪个? “是了……有狰怎么会没有狞呢?” 此处的妖王,正是狞啊。 好倒霉,还说避开妖王呢,这狰妖一开始就想把他们往妖王这引吧。 唐歌试着打个商量:“妖王大人,我们不小心有个同伴落到你这儿了,可否将他还给我们?” 狞高傲的仰着头,慢条斯理地开口:“可以,你二人留下,本王就让这躺着的人离开。” 唐歌随口打个岔缓解紧张感,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那可不行啊,我爹娘还在家中等着我呢。” “那就一起留在这吧。”狞一动未动,周遭妖气涌动,二人觉得脚下土地一动,反应及时跳出那地。只见那处硬硬的岩土已下陷变得如同沼泽一般,转瞬又恢复过来。接着二人背后响起细微破风的声音,二人抬剑一挡,将袭来的尖锐土石尽数挡下。 唐歌在心中使劲呼喊,希望凤凰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凤凰仙上凤凰仙上凤凰仙上,咋办呀?” 凤凰像是当真听到了她的呼喊,对她道:“我现在太过虚弱,胜不了它。不过拖一拖总行的。你放松下来,将身体交给我。” “嗯。”唐歌微微点头,横起剑,又对孟七使了个眼神。孟七立即会意,提剑向妖王攻去。 唐歌将身子放松下来,凤凰马上接管了她的身体。“她”活动了一下四肢,剑花一挽,脚下一踏消失在原地,回身便是出现在妖王身后,与孟七一前一后攻去。 “唐歌何时会了这样的招数?”孟七疑惑没见过唐歌用过这样的身法,但也没去多想,一心直对妖王。 妖王避也不避,在原地未动一下,孟七剑尖停在它身前一尺再无法进一步。 “唐歌”早已料到了这情况,剑锋一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穿透妖气,剑尖到达狞背后一寸时狞消失在原地,“唐歌”一把捞起地上的弟子跳到一旁。 狞也不在意她的动作,“咦”了一声。 “年纪不大,经验如此老道,竟然懂得根据妖气的流动破开妖盾。” 得手了!唐歌心中喜悦,又听妖王道:“不错,可以玩一下。”下一瞬,妖王前爪一身,在空中轻轻一划,孟七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所幸剑及时一挡,只是受了轻伤,又反踏树桠稳住了身形。 “‘净影’开。” “‘净影’再开。” 孟七连开两次“净影”,丢下了手中的剑,额上开始长出魔角,手中幻出一柄略为透明的紫色魔剑,周身煞气缭绕,瞬间出现在唐歌身旁。 “你先走,我拖住它。” 第六十一章 妖王微微一怔,低笑一声:“有趣,仙门弟子中竟然还藏着魔。” 百丈开外的山头上,鬼女也一愣,随即娇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斩妖除魔?不与我们鬼族为伍?” 她眼波流转望向身旁的头戴黑纱斗笠的女子,纤手搭上女子的肩膀。 “是了,不与我们鬼族为伍,原来早就看上了你们魔族。” 魔女开口:“你在此吧,我先走了。只逼人,别让人死了。” 鬼女挥挥手:“知道了,你去吧。我自然有分寸。” “快走,仙上,将人先带出去。”唐歌见孟七开了“净影”缠住了妖王,心知不可辜负他,现在应当先救出人再回来帮他。 “好。” 凤凰应了一声,踏剑将人带走。 云丘等一帮弟子不知他们情况如何,心中正急着,远远地看到唐歌挟着一个人飞了过来。 “唐歌师妹!” “秦郝师弟!” “唐歌”将人交给他们,说:“孟七还在里面,我去接应他。”急忙转身离去。 她身影刚消失,地上的秦郝睁了眼睛,目中满是恐慌。 “秦郝师弟,你怎么样?” 秦郝颤抖着答不出话,他其实早就醒了,一直不敢睁眼,方才那景象深深的刻在他心中,撞破了如此秘密,让他害怕至极。 他只拼命的摇着头。 众人只想他是被抓还没回过神来,有弟子提道:“不知孟七师弟怎么样了。” “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忙?” “不如受伤的弟子快些下山,我们几个伤不重的从旁拖一拖,要走好歹要有人与孟七师弟一起走。” 众弟子皆附和同意。 秦郝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不能去!” “怎么了?秦师弟?他们当真是遇到了妖王?” 秦郝不回他的话,只不住的摇头:“不能去……不能去!” “孟七师……不,孟七。” 他终于将目光焦聚于云丘等昆山派弟子的脸上,指着他们破声大叫:“你们昆山派!” 云丘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们昆山派居然私藏魔族!孟七是什么仙门弟子?孟七是魔!” 一众弟子被他这话惊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云丘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闪出无数念头,第一个就是杀了他。 此人竟敢当众毁坏昆山派的声誉。 脑中又清醒,此刻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在场二十多个人来自不同的门派,且不说能不能杀完,他们昆山派的弟子也听到了。 不对,他为什么想着遮掩? “秦郝师兄,你说什么呢?莫不是出现了幻觉?孟七师兄为了救你还在和妖王作战呢。” “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的,那孟七头顶长出了两个角,周身全是煞气,那妖王也说他是魔!” 昆山弟子忍不住骂道:“我昆山派舍身救你,我孟七师叔乃是二长老门下大弟子,在这一辈弟子中又是何等的出色,刚救你出来他自己还没回来,你竟血口喷人毁他名声!是何居心?” “孟七若是魔,听说他从小就在昆山派,昆山派这么多仙人不可能无人发现。秦郝师弟,话可不能乱说。” 秦郝亲眼所见,心中受到巨大的打击。受人敬重的第一大派的优秀弟子,风头正盛,竟是妖魔。 “你们不信我?!好,不如我们去看一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说谎!孟七到底是不是魔!” 他说的真真切切不像在说谎,有人道:“不如我们几个没什么伤的人前去看看,若无此事,也好帮帮忙,若有此事……起码要将唐歌师妹带回来。” 几个弟子商定好了一起往山谷走去,云丘在跟在其中。 一路行了许久,看见三人正斗成一团。几人离得又近了些,只见一人青衣正是唐歌;一人黄衣不认得;另一人……满身煞气,头上一对小小的魔角,墨发飞舞间那天下第一大派的云纹服与俊秀的面容显现在众人眼里,不是孟七又是谁? 云丘心中升起一股疯狂而又强烈的快意与兴奋。 “瞧瞧,长老们,当年你们发现了我警告我不准我将此事乱说,可你们看看现在……” “他自己显现出原形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上全天下都要知道这件事了!当年未收我,而是收了这个魔族的杂碎入二长老门下,还一起遮掩这件事。” “堂堂修仙界第一大派,在自己门派中、在仙人长老的手底下,藏了一个魔!” “这小杂碎要完了。” 云丘面上没什么表情,那目中透出的感情却出卖了他。好在此刻在场的弟子们看到孟七是魔这一幕,如同五雷轰顶,大惊失色,没工夫去注意他。 昆山派的孟七公子……各门派掌门、长老口中有望在五十年之内得道成仙的孟七公子…… 真的是魔。 唐歌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 她脑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被发现了。 有人发现孟七是魔了。 这些人怎么会突然过来? 孟七的白袍上已经染上了不少血,即便开了“净影”他也斗不过妖王。还好“唐歌”赶来助战让他歇了口气。 他觉得唐歌进步奇快,又发现唐歌许多身法剑招是他没见过的。 都是看似很普通的剑招,威力却不俗,不知唐歌何时习得的。 “啧……这小丫头和她的魔族小情人还挺厉害。”鬼女皱皱柳眉,拍拍手,“是时候上了,小家伙们。”接着凭空显出一只小指大小的骨哨在手里,放在嘴边一吹,一声奇异的哨声响起,在整个山谷里回荡。 妖王停了下来,一跃到山崖之上。唐歌与孟七微微喘息着,不知又要发生何事。那些修仙弟子们听到哨声四处打量着,找寻着哨声的来源。 孟七也发现了修仙弟子们进了山谷,顿觉浑身冰冷,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他被旁人发现了。 云丘发现了他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不只是云丘,好几个长老的亲传弟子都知道这件事。譬如云幽,譬如云陌…… 先不能想这件事了,得让他们快走。 周围的山上响起轰隆隆的声音,遍布了各个方向。 唐歌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凤凰就已经动了,紧接着孟七也动了,二人提剑往修仙弟子的方向冲去。 “闪开!” 第六十二章 修仙者这一生能见到多少妖? “大概……不会比此时更多了吧。” 唐歌与孟七一跃到弟子们后方,杀招毫不犹豫的放出。 “噗呲噗呲。” 剑气入体、皮肉撕裂和妖兽的的惨叫声响起,也仅仅是停了一停,后方的妖兽转眼便露了头。 潮水一般的妖从山上冲下,将谷中弟子所在之地越围越小。 “快走,从后面杀出一条路出去,我二人殿后。” “唐歌”面容凝重,对看清了周围情况,拔剑而起的修仙弟子们说道。 在场的都是年轻弟子,哪里见过这种状况?也不顾什么孟七是魔了,听了唐歌的话,云丘在最前,一齐从后方杀出一条血路去。 唐歌见那妖潮不住涌来,心里着急万分。 “不能再往山下引了,下面还有受伤的弟子。一旦这些妖再往下,所有的人都会死的。” “唐歌。”凤凰在心中叫她,“我撑不了太久了。” 唐歌沉默了一下,心中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与孟七是有机会逃出去的,不逃他们就得死。可逃了,下面那些人,一定会死。 唐歌轻声道:“仙上,往里飞吧。” 她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从一开始狰引他们进山谷,到遇到狞,再到狞不管不顾,任凭她轻松的将弟子救走。 她心中笃定狞想阻拦她带走秦郝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它却没有。 “它刚开始确实说了‘你二人留下’这样的话吧。这是不是它的目的,一试便知。” “唐歌”御剑而起,折向山谷内,孟七一见便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一招断掉弟子们身后的妖潮,跟随唐歌而去。 那妖潮果然如翻腾的碧浪一般,翻了一翻,大势追向二人,不再理会逃走的弟子。 有昆山弟子忍不住回头大喊:“孟七师兄,唐歌师妹!” 云丘一拉他:“快走,还孟七师兄呢!那是魔!” “可唐歌师妹……” “山下还有受伤弟子,不能再将妖潮往下引了。我们快回去给门派报信,告知长老们前来救人。” 唐歌见妖潮掉了个头儿,心里已经明白了。 “果然如此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费周章的留下我们俩?” 妖王没有再做攻击,任凭唐歌与孟七二人斩杀着小妖。绕是他二人再厉害,这一波一波的妖袭来也将二人体力耗的七七八八了。孟七的魔剑已接近透明,看起来随时就要消失。 “唐歌,只能到这里了,抱歉。我的元神已撑不住,马上又要沉睡了。” 凤凰刚说完,就支持不住,将身体的掌控权还给了唐歌。 “多谢你了,凤凰仙上。若我死了,会对你的元神有影响吗?” “不会。” 唐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凤凰帮了她太多了。 她所有的名气、以及几次生死关头都是他救了她。若还连累他,她死也不会安心的。 “你不会死。” “嗯?”唐歌又斩了一只妖,一下没反应过来。 “将玉牌捏碎吧。” 玉牌是重要之物啊…… 唐歌犹豫的一刹那,妖王猛然出了手,妖掌凭空一拍,妖气凝形成一只虎掌,如一块巨石一样直拍向孟七。 孟七避无可避,在唐歌撕心裂肺的叫喊中喷出一股鲜血,倒在地上,淹没在妖潮中。 唐歌…… 孟七……它杀了孟七? 孟七……死了? 这满地的都是什么啊? 这扑过来的都是什么啊? 皆是……可杀之物。 可杀,该杀。 “断天诀。” 唐歌运气灵力,将所学的剑诀挥到了极致。这幅身体早就伤痕累累体力不支,哪能允许她如此? 血先从她的鼻中流了出来,而后她的经脉开始扭曲,口中也咳出一道血迹。 她得到孟七身边去。 这些妖魔鬼怪怎么能碰他? “妖魔……” “给我滚!!!” 凤凰沉默着,他无法叫住她。他仿佛从唐歌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女子。 也是为了保护所珍视之物,如此倔强。 唐歌将群妖一斩两段,冲向那满身尘土不省人事的男子,一把扯出脖子上的玉牌,捏碎。 “感受到绝望了吧?”鬼女目睹着谷中所发生的一切,观察着唐歌的撕心裂肺、悲痛与愤怒。看着唐歌杀尽周围的妖魔,将孟七抱在怀里。 “感受到了就要早点接受现实啊。” 她突然觉得有些无趣,脑中窜过一丝来自千百年前的记忆,心冷了下来。 可以了吧? 狞往鬼女所站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么下去人就要死了。 唐歌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她手中攥着碎掉的玉牌碎片,用最后的力气将孟七抱在怀中。 即便这些妖将自己撕碎了,就算多一息的时间,也能为孟七争得活着的机会。 那位仙上……又能抵挡得住吗? 她摸出灵器化为盾将自己与孟七罩在其中,眼见着盾一下子被扑的碎开,她闭上眼睛低头伏了下来。 竟命绝于此。 “咦?” 一声女声从唐歌头顶的半空中传来,下一瞬,唐歌周围十丈之内的小妖凭空消失不见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落在身上,唐歌睁了眼,觉得上方有人,睁眼抬头一望。 依然是一身白衣,不过衣服换了个样式。那绝色女子望着漫山遍野的妖,有些惊奇,落在唐歌身边。 “小唐歌,你没事吧?” 得救了。 唐歌摇摇头:“无性命之忧。仙上,我实在不得已了……” 女子了然的笑笑:“放心,我这就带你出去。” “好久都没活动了……” 女子飞上天去,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妖兽,手中现出一把剑来。 那剑体剔透,青光缭绕其身,又隐于剑锋之内,十分好看,一眼望过去便知绝非凡品。 她轻轻凭空一跳,旋了个身,剑花一挽,一剑在空中斩下。那剑气寂静无声却又以雷霆万钧之势如水中一点涟漪般从满山的小妖身上掠过。 没有什么意料之中的巨响,谷中的妖毫无声息的消失了。整个终山山谷变得空荡荡的,除了那被毁坏的树木土石宣告着刚才的的确确发生了一场恶战之外,妖潮就像一场幻觉。 噢,还有那妖王狞,在提醒着唐歌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以及身体的疼痛与怀中的孟七。 妖王就早呆住,待女子剑尖指到它面前之时,方才回过神来。 “这是……青弋……青弋剑……” 它心中颤抖震撼,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又说不出,那高昂着的头颅低了下来,如温顺的猫一般匍匐在剑尖之下,不敢再有一丝放肆之意,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 “……大人。” 第六十三章 青弋剑一现身,鬼女便知不好,急忙想开溜。 她本就准备让这些妖停下攻击,谁知道唐歌竟先一步捏碎了玉牌。 “青弋剑?果然是她……还是先走。” 她刚欲施法逃走,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去。那青弋剑主五指微曲,往鬼女所在的方向一抓,眨眼之间鬼女已在她手上被钳住了脖子。 那纤手白皙如霜雪,细腻如脂玉,手上的力气却大的很,死死的将鬼女掐住,令她喘不过气来,掰着青弋剑主的手,苦苦挣扎。 “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了。” “鬼女?”唐歌看清了青弋剑主手中的人,当即明白过来。 原来是她,是她故意将他们引来此处想要杀了他俩?就因为她不愿跟她入鬼族? “认得吗?”唐歌出声一喊,青弋心下便明了二人有些纠葛。 “大人恕罪,小妖并不知他们是大人手下的人,我二人并无意取他们性命。”狞心中犯嘀咕,心道唐歌一介凡人怎会与青丘的这位相识。 “这鬼女,若早些告诉我有这样的事,我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这漫山遍野的妖,还说未要取他们性命? 青弋只问:“你是哪个妖将手下的?” 狞将头深深地拜下去:“此事无关各位妖将,是小妖自己的错,还望大人明察。” 青弋“唔”了一声,又望向手中的鬼女:“方才是你在山上控制这些小妖吧。唐歌。”然后将鬼女往唐歌面前一丢,青弋剑也收起来,不再指着狞。 “你来问话吧,问完我再将她处置了。” 青弋松了她的脖子,鬼女一阵眩晕,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不住的干咳,又运了运法力,发觉法力还在。 “啊,忘了说,不要试图在我面前逃走。你知道的吧,小鬼?” 鬼女把那心思按耐下去,老老实实地答到:“鬼女不敢。” 唐歌喂孟七吃了灵药,她经脉怕是不行了,身体里无一丝灵力。对鬼女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只因为我不想随你入鬼族,你便如此害我吗?” 鬼女忙辩道:“确实如狞所说,我们并非是想害了你们。” 唐歌看着孟七,心中生出一股恨意:“你这还叫没有害我们吗?” “是狞下手重了些,我保证会治好你们。” 狞暗骂鬼女,你只说要放过那女子,可没说要放过那男的。 不过他也不敢反驳出口,只得任凭鬼女编下去。 青弋疑惑:“入鬼族?” 鬼女眉间染上一抹愁云,颇有些可怜的意味在里面:“大人,唐歌天赋出众,以后说不定又是一个‘云瑢仙上’。‘云瑢仙上’在下界是何等的人物?我们自然发愁,这才想了个主意,让唐歌入我鬼族来。方才我正要让那些妖住手,大人就出现了。就算大人不出现,我也不会杀了他们的,事后也会好好的医治他们。驱使这些妖的目的只是想让唐歌知道修为高是多么重要,何必在修仙界与那群弟子缓缓修炼,我们鬼界自然有无数的天灵地宝供给她,让她很快的修得大道。” “荒谬!”唐歌怒吼一声。 就为了这种目的,伤害了孟七,就算将他们治好了,孟七身份已经泄露,今后如何在修仙界立身? “你害了他……你害了他……他今后还怎么回门派去……昆山派就算可以护着他,那整个修仙界呢……” 青弋望见了孟七头上的魔角,略一思索,心中猜到了几分:“有人看到了?” “大人……我们本无意伤害这些修仙弟子,之前令狰将他们引到终山只是想引唐歌过来,他二人来了之后便放了那些弟子了。只是……” “只是他们不知怎么又从山下折了回来……” “的确可恶。”青弋叹了口气,“唐歌,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唐歌摇摇头:“没什么好问的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感情上的愤恨,还能怎么样呢? “那好。”青弋扬起手,“我念在这世上的狞一族已极少,留你一命,散尽修为,重新修炼。鬼女便入轮回去吧。” 这命令不容反驳,鬼女与狞发现在青弋话音刚落之时,自己已无法动弹,心中惊惧至极。接着那掌便要贴到鬼女身上,她惊恐大叫两个字:“纯狐!” 那掌果真停了下来。 鬼女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你说什么?” “纯狐。大人,那堕仙的纯狐也知道这件事,是她让我如此做的!” “她在何处?” “走了好一会儿了。” 青弋收起掌,沉思了片刻。 鬼女心中松了一口气。 果然这两个字还是有用的,毕竟曾经都来自九尾狐族。 青弋走到唐歌面前,蹲下身,对唐歌道:“小唐歌,伸出手。” 唐歌不知她要做什么,还是乖乖将手伸出。 青弋在唐歌食指上凭空一划划出一道小口,然后沾了她的血,走向鬼女,伸指在她额上一点。 鬼女吃痛叫了一声,那血沾过的地方升起一道烟雾,血迹随着烟雾消失不见。 “我饶你一命。从此以后,唐歌生,你便生;唐歌死,你便死。”又走到狞面前,手抚上它的脑袋,狞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小许多。 “我留你三百年道行,去丹阳真人手下磨练心性去吧。从昆仑玉虚峰上去,自会有人接应你。” “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二人谢过,发现自己能动了,忙起身赶快跑了。 青弋又坐到唐歌身边,凭空现出两只玉瓶在手中,递给唐歌。 “吃下吧。这是很好的仙药,剩一口气也能给你救活了。” 她伸手到孟七心口上方,施法念道:“‘净影’,收。” 孟七周身的煞气与额头上的魔角一一退去。 “很抱歉我不能杀了她……” 青弋望了望天,天空一片寂静,几只飞鸟拍着翅膀从天上划过。 那仙丹入口即化,唐歌一吃下去便觉得痛苦一下子减轻了,五脏六腑似乎都得到了滋润,经脉也重新疏通、“活”了起来。 她摸摸孟七,心跳正常,呼吸也平稳起来,他身上的伤口也自动开始愈合。 果真是仙药。 唐歌放了心,望着青弋无比美好的侧颜,想了半天也不知该不该问出口,却又忍不住问到:“与她口中的‘纯狐’有关吗?” “嗯。青丘九尾一族有三脉,有苏,涂山,纯狐。”青弋道,“她口中堕仙的‘纯狐’便是来自我青丘九尾纯狐一脉。如今已是魔界中人。” 第六十四章 “其中缘由不便多说,但我欠她的……抱歉。” 看来青弋内心确实有深深地愧疚。 她已经第二次说“抱歉”这个词了。 “那仙上你呢?” “我?” “你来自哪里呢?” 唐歌至今都不知她是谁,叫什么,若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青丘九尾狐族,令鬼女和妖王这么害怕,应该是修为极高的仙吧?青弋剑看样子很有名才对,只是她没有听说过。 仙界离她太过遥远。 “我乃有苏一脉。” “也是九尾狐吗?” 唐歌不过顺口带了一句,心中是觉得九尾狐族当然是九尾狐的。没想到却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我不是九尾狐。我是人。” 九尾狐族还有人? “很惊讶吗?”青弋浅笑着回头看她,扬了扬手臂,“如你所见,的确是人。” 难道是因为父母中有一方是人吗? “小唐歌,还好你如今唤了我过来,也很庆幸我还能在你危险时帮你一次。”青弋笑笑,“再过些日子我可就没时间啦,所以我不杀鬼女的原因也在此。有了这个术,她为了不让你死也会帮你的。” “为什么呢?其实我认为我与仙上你没什么过深的交情,我也不认为我本身有什么地方值得一个厉害的仙人如此帮我,还为我谋划以后……” “怎么说呢……你知道我是神仙对不对?” 唐歌点头。 “神仙跟凡人是不太一样的,不同的神仙也是不一样的,有的神仙看一眼凡人就能知道他此生的命运。当然,这种神仙也是较少的。比如我会,云瑢就不会,昆仑山的老头也不会。” 昆仑山的老头……?是说昆山派哪个成仙了的长老吗?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看到了你的一生。也不能说是看到了……像我们这种能看到凡人未来的神仙有两种情况之下是看不到这个人完整的一生的。” “第一种是这个人能飞升成仙,到这个人成仙为止,成仙之后的情况就要模糊许多;第二种是这个人与这个神仙本人或者身边的人有所交际,便只能看到一些不受影响的地方。第二种情况是很少的,因为会这种法术的无一不是很厉害的神仙,他们在天上都是地位较高的存在,与凡人接触甚少,可以说基本上没机会有什么交集。” 唐歌勉强能理解她的话,却又不大能懂,问到:“那我是……” “你么……属于第二种吧。许多地方我看不太清楚,应该是因为与我接触过,所以命格受到了影响,发生了变化。还有你这剑……”青弋将“浮生”拿起,在手中翻看,“说起来我们缘分不浅,这也是我当时给你玉牌的原因。这把剑也是来自青丘。” “浮生”也是来自青丘?这样说起来确实缘分不浅了。 唐歌隐隐觉得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她与这些普通修仙者一辈子都难以接触的到的神仙们连在了一起。 先是云瑢仙上、再是这位青丘仙上、还有来自青丘的“浮生”、堕仙的纯狐一脉的魔女、以及凤凰仙上等等…… 这样巧吗? “原本那人是想要打造出一把好剑出来,不过后来放弃了,才使得这把剑只是个半成品。你方才捏碎的玉牌还在吗?” “在。”唐歌张开另一只手,那里面躺着能看到碎掉的九尾狐图案的小小玉牌。 青弋点头:“你将它收好,以后拿着它去青丘,会有人帮你将这把剑完成的。” 这话另一人也说过。 唐歌回忆起凤凰的话语,那语气淡淡却总让她觉得很悲伤。 她小心翼翼地问:“仙上,你是否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凤凰朋友……” “没有。” 回答的十分干脆。 “为什么这样问?” 没有吗? “她应该早就忘了我了”,凤凰是这样说过吧。 真的不记得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九尾狐是神兽,凤凰也是,或许神兽之间都是有联系的,听说凤凰已经一千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所以很好奇。” “你说的也对,的确是有联系的。这千年看不见凤凰只是因为它们不出世了,我们之间来往也少了很多。” 青弋望了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就在山上找一处休息吧。反正我也无事,这些天就先跟着你们,等孟七好起来再走,也算是对云瑢有所交代。” “多谢仙上。” 青弋四处看了看,来到较近的一座山丘前,将手掌放在山体上,轻轻一施力,那厚重的岩石从掌心向四周如蛛网般裂开。 她又施法将碎石吸到一旁,开出一个十尺宽的山洞来,用法术清理了一遍灰尘,取出兽皮铺在洞内。然后唤了唐歌,用法术将孟七也移了进来。 “这几日在这里将就一下吧。”青弋说完,便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的躺着了。 跟想象中的仙子一点也不一样。 唐歌摸了摸身下的兽皮,毛光滑而细腻,手感极佳。应当是妖兽身上的,只是不知是什么妖。 她用“净身术”把孟七身上的污渍去了,将另一张兽皮拉到他身上。 她又试了在心中呼喊凤凰,凤凰也没了声音。 “沉睡了吗?” “还好沉睡了,不然刚才听到青弋仙上的话得会难过的吧。”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唐歌即便想消化一番也没了力气,躺下就睡着了。 她太累了。若没有仙上那颗仙药,她如今不死也废了吧。 孟七怎么办呢…… 唐歌这一睡竟睡了两天。 她醒来时,孟七和仙上都不在洞里。 她将自己整理好,走出洞去,见孟七好好的立在不远处,仰头望着山丘之上。 “孟七?” 孟七听到这声音,惊喜的转过身来:“唐歌,你醒了?” “嗯,”唐歌应了一声,问,“你何时醒的?身体可还好” “刚醒不久,应该没什么大碍,我昏倒后发生了什么吗?” “如今三言两句说不清楚,等等我与你慢慢说。你见到仙上了吗?就是青丘的那位。” “在那。” 唐歌顺着孟七的目光看过去,正是山丘之上的地方。 青弋安静地坐在那望着远处的天。 “我醒来便看到她在那,似乎坐在那里许久了。” 第六十五章 “仙上!” 唐歌叫了青弋一声。 青弋听到唐歌叫她,回过神来,从山丘上一跃而下。 “醒了吗?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唐歌摇摇头:“没有,这药灵的很,之前经脉似乎出了些问题,如今睡了一觉我的灵力也回来了。” “那就好。” 醒来看到青弋孟七便明白是她救了他们。他向青弋施了一礼:“多谢仙上救我二人。” 青弋道:“不用多谢。我和你师兄交好,救你也是应该的。另外唐歌……” “你难道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吗?” “哎?” 她这样一说,唐歌确实觉得身体里灵力涨涨的,似乎充盈过度了。 “傻孩子。”青弋展颜一笑,伸指一弹唐歌的额头,“自己要突破了都没感觉吗?” 好像确实是要突破的感觉…… 她也要突破到地灵境了? 唐歌心中大喜,最近每战斗一次她的修为就会猛烈增长一番。之前在本来在灵境高阶,没想到这次战斗完就要突破了。 “去吧,去山洞里好好突破,我守着你。” 唐歌高高兴兴地去突破了。 青弋给山洞布了一层结界来隔绝外界的声音,以免唐歌突破中被打扰,又找了处地方坐下,方说到:“孟七,你修仙至此已经地灵境了,应该知道的吧?” 即便吃了仙药,关了“净影”,体内依然有使用过煞气的痕迹,不住地与灵力交磨,像针刺一样痛。 “……是,我知道。” “修为越高,煞气对你的伤害越大。不要再开‘净影’了。或者,你愿意放弃修仙回到魔界,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你身体里那股强大的煞气虽然不属于你,但你若修魔,可以将之炼化,对你也是不小的帮助。” 他如何不知道呢? “仙上,我很想修仙。” 他很想像云瑢一样,那样强大的除魔卫道,维护一方安宁,保护他人。 这是他从小的愿望。得到“净影”之前,压制煞气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他也没有放弃修道。就算他生来是魔,他也想改变一些什么。 青弋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有些东西她的确想跟这个少年说清楚。即便不忍,即便事实过于残酷,他也有知道的权利,且早一点知道的话也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 “云瑢和长歌纵然为你寻了不少灵丹妙药改变体质,但有一点连他们都不知道。就算你继续修道,也是成不了仙的,最高只能修练到天境大圆满。” 但凡是修术法之人,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使自己更强。这份努力有了上限,无异于普通人知晓了自己的寿命,只剩走向死亡。让人如何能接受呢? 青弋不回头也知道孟七会是怎样的神情。 可孟七不是堕仙,而是天生的魔族,此生别无他法。 “如今你的身份已被人看到。这事其实没那么需要担心,有云瑢在,有长歌在,若是你们派其他人不服,我便将昆吾老头喊出来。至于其他门派,不必管他们。” 昆吾……掌门? “可孟七,你有重要之人吧?” …… 唐歌这次突破用了一夜。 她出来时孟七还在修炼之中,青弋怀中抱着什么,轻轻的一下一下抚着怀中之物。 唐歌一出来青弋便察觉了,将怀里的东西放了下来。 那小东西“嗖”地一下窜到唐歌身边,嗅了嗅她,围着她缓步打转。 唐歌仔细一看,那小东西样子有些像狸长着鬣毛,通体雪白唯头上一抹火红,黑溜溜的圆眼极为灵动,身后一条毛茸茸的长长白尾,令人一见就喜欢。 此时这小东西翘着小巧的鼻子,围着唐歌不停地嗅着,不时的抬起小脑袋,眨巴眨巴黑眼睛,疑惑的仰望她。 “朏朏,不得无礼。” 小兽听到青弋开口,奶声奶气地冲青弋叫了一声,像是在撒娇。 “好可爱。”唐歌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朏朏?” 这名字十分耳熟,再加上这如此美丽讨人喜爱的外形,唐歌立刻就想了起来。 “神兽朏朏?” 听到唐歌喊它的名字,朏朏又叫了一声,然后突然开口。 “凡人,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唐歌吓了一跳,又心想听闻朏朏早就在千年之前就极少能看到了,这朏朏怕是活了很多很多年了,会说话也没什么奇怪的,说不定还会化形呢。 熟悉的味道?唐歌看了看自己的蓝裙,这裙子是方才修炼完了刚刚换上的,有什么味道吗? 她执起袖子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啊。 青弋道:“唐歌身上有我给的玉牌,你自然觉得熟悉。接下来我还有事情要做呢,你先回青丘去吧。” “我不要回去!”朏朏一扭头,“神上,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神……上? 刚才朏朏说了“神上”是不是? 哪个“神”哪个“上”? 唐歌思维滞缓有些怀疑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又觉得可能是听岔了。 青弋笑的温柔:“我去昆仑。” “怎么又去昆仑!”朏朏气鼓鼓地跃到青弋肩头,蹭蹭她的脸,“神上,不要去昆仑好不好?我们一起回青丘吧。朏朏已经好久没有与你在一起了。” 它又说了神上。 青弋拍拍它:“这次昆仑回来我就回青丘,你且去等我,我不会食言。” “那就这么说定了!”朏朏开心起来,又一跃到了唐歌肩上再次疑惑的嗅了嗅。 “凡人,你身上好像有鸡的味道。” 鸡? “我这些日子没有吃鸡。”唐歌愣愣地回了它一句,她心中有一种震惊的感觉,转而又有些觉得理所当然,脑海中开始回忆。 刚才那句“神上”唐歌听了个清楚。 与云瑢仙上这样的仙人是好友,每次去昆仑山昆山派都叮嘱弟子不得去打扰;一剑将满山妖怪斩杀个干净,令仙阶的鬼女和狞俯首惧怕…… 记得那魔女也是当初因为是青弋的玉牌而放过了她。 仙人也分品阶与实力的高低,唐歌一直以为青弋是仙人中十分厉害的存在,未敢再往上想。 神…… 有几个人见过神呢? “我不可能闻错的呀。”朏朏嘀嘀咕咕着,青弋又催它一遍。它只好不再纠结,从唐歌身上跳了下去。 青弋知道身份已暴露,也没再说什么。她本身就没有刻意去隐瞒,不过唐歌太弱小,知道了她的身份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她又对唐歌道:“小唐歌,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若你以后修得仙身,放弃凡俗选择飞升上天或许还会再见吧。保重自己。” “仙……神上。你要走了吗?” “嗯,十分谢你。”青弋走近唐歌,突然抱住了她,一声极细小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莫要让人将你体内之物夺了去,也不要与任何人说起。” 她是知道的。她知道凤凰在自己体内。为什么之前说不认得呢? 青弋放开唐歌,冲她温柔一笑,口中道:“加油修炼,就此别过。”却有另外的声音继续传音入耳。 “虽身份尊贵,震慑六界,但欲要取我性命者亦不在少。今后不要提及我,权当忘了我,以免危及自身。” 如此隐秘的用意念传音……究竟为何? “凡人,再见啦。”朏朏摇了摇大尾巴,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神上,别忘了快些回去青丘!” 青弋笑了一声,最后望了唐歌一眼,也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神上……” 唐歌捏了捏乾坤袋,里面放着碎掉的玉牌,身体微微发颤,有些莫名的激动,脑中回响着刚才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吾乃天界青弋战神,吾名为……” “……阿楚。” 凤凰低语一声。 “总算知道她叫什么了啊。” 纵然是她接触不到的存在,可她也想像她一样强大。 会再见的。 她会努力修炼飞升上天。 即便她有些明白,或许青弋会在意她,一开始也是因为寄存在自己体内的凤凰仙上。但若没有青弋帮她,她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下次见面她想对她说一声“谢谢”。 唐歌呼了一口气,望着青弋消失的地方灿烂一笑:“再见啦,青弋神上!” 第六十六章 青弋走后,孟七又过了许久才醒来。 听说青弋走了,孟七没说什么,似乎有心事。又听她竟是天界战神,明白了为何每次她来昆仑长老们都如此强调不许随意叨扰。 “多谢青弋神上了。” 青弋之前的话令他内心想法颇多,对今后也有了些迷茫。 二人在山上几天,不知外界已经大乱。 昆山派私藏魔族的消息传遍了修仙界,各宗各派皆派人前往昆仑讨要说法。 以及,据说天门派掌门之女唐歌被孟七拖进了终山之上的妖潮中,不知死活。 说是不知死活,一干人等皆默认已经死亡。毕竟没有人能从有妖王的妖潮中毫发无损的逃出,仙家怕是也难。 “那孟七怕是也尸骨无存了吧。” “妖魔为一家,谁知道呢?” “不死又如何,马上要进入十大门派了,掌门千金却在节骨眼上死了。那天门派岂是好惹的?” “这会儿消息怕是已经传到天门派了吧?” …… “一路上都是这种传闻……” 唐歌皱了皱眉,将房间关了起来。 他二人下山已有两日,一路上听到了不少谣言,一个比一个离谱。也不敢再在客栈厅内用饭,而是端到了房间里。 再过些日子就是门派重新排名的日子了,唐歌和孟七商定了先回天门山,让唐浩等人安心了,再一同上昆仑去。 孟七的身份之事还要去长歌长老和云瑢仙上商议才是,唐歌此次回去主要是想争取唐浩的态度。 况且现在风头正紧,众门派齐上昆仑,孟七出现在昆仑反而不好控制局面。待上昆仑那日,唐歌一出现,什么孟七将她害了之类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唐歌虽是这样说,但二人心中都知道让修仙界接受孟七的存在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是我连累你了,唐歌。”孟七望着面前一心为他谋划的女子,有些内疚和心疼。“我早就知道我的身份终有一日会瞒不住。但你说的对,无论我是人是魔,都不会影响我的内心。” 若唐歌当初没遇到他是不是现在还在天门派、在师门的庇护下快乐的生活着? 若他没有遇见过唐歌…… 会怎么样? 怎么样? 他无法想象。 年少他一直自卑于他与周围的其他人不一样。其他弟子可以一起去修炼,他不行,他不能跟那些弟子一起,也常常被师父告诫莫要与其他弟子争高下,只做好自己的便是。小时不知,渐渐大了,他心中也意识到了为什么。 太虚峰上几乎只有他与师父二人,冷清的很。偶尔云瑢师兄会过来,也只是偶尔。 他忘不了云丘发现他身份后再遇见他时的眼神,那样的厌恶、冰冷,云幽,云陌等几个同样知道的弟子望见他也是漠然。以至于第一次见唐歌时他很紧张。 万一她也发现自己是魔了呢? 幸好没有。 不仅如此,她还为自己出头教训云丘几人,鼓励他莫要妄自菲薄……后来发现了他是魔族非但没有讨厌他,反而说要庇护他。 “不要说连累不连累的话。孟七,我以前说过的吧。‘若有一天你的身份被世人所不容,你就来找我,我带你往天门山里一躲,保证他们找个十年八年都找不到’,或者陪你做个逍遥散人,不为他事所缚,一样能斩妖除魔!这话只要我活着,便一定作数。” 孟七听了唐歌这番话,心中已暗暗有了决定。 对于青弋神上与他说的那番话。 一切便等到了昆仑了。 二人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继续往天门山赶去。 二人皆穿了便装,也使自己不那么显眼,毕竟若遇到认出他们的修仙弟子,一番纠缠下来麻烦至极。 沿着城郊飞了半日,二人找了个镇子,也不再往人多的酒楼去,找了个路边的摊子吃起了面。 面刚上来,唐歌正与孟七说笑,取了筷子挑了挑面,一抬头,变了脸色。 “有人来了。” 远处的街上可不正走着昆山派与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唐歌打眼一看,为首的人熟悉又陌生,可不正是几年前那次比试大会她见到过一次的云陌。 她略略扫过后面的弟子,居然还见到了庄楼。 一群人越来越近,唐歌也低头吃面不再抬头看,孟七收到了暗示亦然。 “云陌师兄,大家都累了,不如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唐歌暗道时运不佳,面上没露出什么,轻声对孟七使眼色道:“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孟七低声应了一声,留下银子,在众弟子讨论吃什么的时候与唐歌从一旁溜了出去。 “这不是正好有面摊吗?不如我们吃面吧。” “也好。” “正巧我也许久没吃面了,这味道还挺香的。” 唐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的走出,心里的弦却一直绷着。直至走了数步远,离摊子有一段距离了才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一弟子望见方才从摊子走出的二人,顺口道:“刚才过去的那二人也提着剑呢,不知是不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居然二人结伴啊。” “兴许和师门的人碰头呢。” “背后看起来两个人还挺好看的,那女孩子挺高的呀。” “男子也挺高的。” “人家郎才女貌呗。你嫉妒啦?” “你才嫉妒呢!你看见人家脸了么?!” “看背影就好看……” “……” 庄楼听几个弟子闲聊,也抬头望了那远去的男女一眼,又低头继续喝茶。 刚喝两口,他猛然抬头一望,那二人已不见了踪影。 方才他一瞥之下,只觉得那女子背影有些眼熟,没太在意。脑中却一闪而过那女子提着的剑。 他有一阵子见过很多次那剑,斩杀鬿雀三妖的那阵。 就连剑上的剑穗他都用目光描过许多次,因为他对那剑的主人十分有好感。 仙剑“浮生”。 唐歌! 那她身旁的人是…… 孟七…… 他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茶杯往桌上猛的一搁,一把抓起剑看向那对男女消失的方向。 “快走!方才那二人是孟七和唐歌!” 第六十七章 “唐歌被孟七拖入妖潮中死了”,这话庄楼本身就将信将疑。 一方面是不愿意相信唐歌师妹就这样死了,另一方面不太相信孟七会致唐歌于死地。 他再不懂也看的明白孟七看唐歌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而唐歌对孟七似乎比对他亲近的多。 “可他是魔啊,魔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何况还有妖潮……” 所以这次众门派组队一起搜寻孟七他也来了,并且分到了云陌这组。 “得找到孟七问清楚这件事。若真是他杀了唐歌师妹,必定要替唐歌师妹报仇!” 可如今…… 如今看到他二人好好的结伴同行。 孟七是魔啊。名门正派的弟子怎能跟摸鱼同行?定是唐歌师妹心地善良,好歹孟七是过去认识的人。 还可能是受了蒙骗。 “得把唐歌师妹救出来,安安稳稳的送往天门。” 唐歌自然没想到自己留了个背影还能被人认出来,不过保险起见还是饶了路。 只是没想到甩开了后面的,没绕过前面的。 今天碰到的熟人可不少啊。 唐歌望向前方挡路的那对姊妹花。 云梦哭的梨花带雨:“孟七师兄,你……你真的是……这是假的对不对?” 她又目光扫过唐歌,哽咽道:“她还活着呢!可见传言有假。孟七师兄,我们先回昆仑去吧。” 孟七淡然到:“抱歉,云梦师妹,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 他原本与唐歌打算好了先回天门,没过几时竟收到师父的传信,说等几日云瑢回来之后再回昆仑山去,正与他和唐歌的打算不谋而合。 只是云瑢回来了便能说服仙门百家了吗? 如今还是先送唐歌回去,以免天门众人伤心。 唐歌轻拉孟七衣袖:“走吧。” 孟七应了一声,正欲走,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身后袭来,他带着唐歌及时往旁边一躲,躲过剑气。 二人回头一看,正是云陌挥了那一剑。 云陌不带丝毫感情道:“孟七,跟我回去。” 孟七未答话,后面庄楼等人陆陆续续的追过来停下。人数远远少于之前他们看到的,大概是分成了几队来搜寻他们吧。 “唐歌师妹!” “这么快?想必云陌的修为比起孟七只高不低吧。至于其余的人……” 唐歌对着方才叫她的人笑了笑:“好久不见,庄师兄。” 没一个修为过地灵境的。 甚好。 打起来有些费劲但跑起来应该还是甩得掉的。 庄楼情真意切:“唐歌师妹,我听闻你……于是四处找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四处找她?他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唐歌迷惑。 “多谢师兄挂心,我没事。” 庄楼又道:“唐歌师妹,我送你回天门山吧。”又望了一眼孟七,“昆山派的事自有他们本派定夺……” 唐歌不欲多说,怕迟了余下弟子赶来不好脱身。悄悄牵起了孟七,暗示了他,对庄楼道:“多谢庄师兄好意,不用麻烦师兄了。我二人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说罢,与孟七一起飞冲出去。 诸位弟子哪能放他们?那云陌毫不客气的追上来刺向孟七。 “看来不能轻松离去了。”唐歌叹了口气。 她虽然确实是要回天门,但可不想跟这些人一起回去,也不想跟这些人说她要带孟七回去。 “速战速决。” 唐歌早已不是当初将将过灵境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两年前她修为还不如面前的这些弟子,这两年她的修为甩开了这些弟子一大截不说,经历也不是这些人可比。 从下了山的那一刻,她就在经历不是她这个等级的人该经历的事儿,重伤差点殒命都有好几次。 云梦云依庄楼这些弟子的攻击在她眼里…… 太慢了。 凭借着“浮生”,她面对有些招式的地灵境的弟子也能一战,更何况面前这些远远低于她修为的灵境弟子。 孟七与云陌缠斗间,她已迅速将云梦等三名弟子击败。 她见识过云梦的琴,虽然对现在的她来说杀伤力可能不大,可骚扰人的能力却还是有的。以免她在她打斗的时候影响她,唐歌当然选择先将她打败。 “云梦!”云依看着失去战斗能力被打的在一旁靠着树木而坐的云梦,叫了一声,持剑向唐歌攻来。 唐歌的本意本来也不在于打赢,倒是怕他们拖时间。一剑挥退众人的一刹那,“浮生”急转了个弯往云陌攻去。 云陌抬剑往背后一挡,再对孟七已处于下风。接着孟七一招攻来,他往后一躲,见上了仙剑的唐歌拉上孟七就飞跑了。 “追!” 一字刚落,突然有无数柄利剑从上空刺下,众人抵抗期间又罩下一片浓雾,瞬间笼罩了整个树林。 唐歌收好灵器,扰乱成功了之后未往天门山直飞,而是往水路飞去。 陆上有人就走水路嘛,她和唐知之前走过的。 租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船,唐歌多雇了几人,轮流日划夜划往天门方向驶去。 跟丢了人的云陌等人自然心情不好,施了御风术好一会儿才把雾吹散了,又不能丢下伤员走人。 在场的弟子属云陌修为最高,于是商定了由他去追,其余人等后面的弟子赶来看住伤员,再与他汇合。 云梦惨白着脸,抓着云依的手。 “云依师姐,你说孟七师兄到底要去哪?难不成要跟着这唐歌满天下的乱逃吗?” 云依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在此之前她也一直倾慕着风姿卓绝,天赋过人的孟七。还不惜…… 她望着身旁的云梦,心中升起一股厌烦。 蠢死了,活该被她利用。 口中却柔声安慰:“云梦,莫要再惦记孟七师弟了,他已经……已经不是以前的……”说着,神情黯然,似乎不愿再往下说下去。 云梦挣扎道:“一切都还尚未清楚,还不能如此断言……” 这话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说起来天门派也不知在做什么,认为掌门千金死了,伤心也就罢了,也不与诸位门派一同找尸体,一同找孟七师兄,这一路上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我看对这唐歌也没那么在意嘛……” 第六十八章 船日夜行了两日,唐歌觉得差不多了,与孟七一起弃船一路御剑到天门山脚下。 未急着上山,唐歌带着孟七先去了另一处地方。 那地方在山后,离得近了,孟七才发现那是一座坟。 江岚。 原来这就是唐歌口中那位江岚师姐的墓。 唐歌蹲下身,将墓地四周的草拔了,孟七对着墓一拜,也与她一同。 唐歌摸摸墓碑:“师姐,我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来看看你。” “我已找到了修炼的意义,此外还带来一人。” 唐歌拉住孟七的手,对他温柔浅笑。 “我带他来见你。” 天门山上。 已经不知是第几天了。 沈怡靠在石壁上,眼中已没有泪可以流出。 身后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洞中一片漆黑,只有众人喘息的声音。 不敢出去,不敢出声,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外面那些妖魔走了没有。 不知还要撑多久,吃的东西应该也不多了。 她听说孟七是魔,而唐歌死了。 明明不久前还与她一同参加比试大会…… 不过是去找唐知师叔,一去竟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也好,回不来也好…… 回来了如何能受得住…… 都不在了啊。谁都不在了。 唐歌拜别江岚师姐,与孟七一道走上山去。 “……我爹爹平时对我很严厉的样子,还关我禁闭,不过他很疼我的,也还算通情理。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帮我们的。” 唐歌一边有些调皮地走在孟七前面倒着上山,一边宽慰着孟七。 实际上也是宽慰自己。 故作轻松罢了,她心中也忐忑唐浩会如何想如何做。 可除了回天门山寻求帮助,她还能去哪呢? “慢一点,别摔着。”孟七伸手虚扶她,生怕她脚下一个不稳摔下山去。 唐歌见了他的动作嘻嘻笑:“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啦。” 正说着话,冷不丁头顶的树叶子上有一滴水落下,正打在唐歌的额头上,又顺着鼻子滑下去。 她下意识得一闭眼,微微一缩脖子。 “哪来的露水。” 孟七瞳孔微缩,伸指往唐歌面上沾去。 不是水。 孟七抬头往上看去,没有第二滴再滴下来。 唐歌见孟七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又伸手抹了抹脸上被沾染的那处。 “不是水,唐歌。” “是血。” 唐歌望着自己手指上的那抹红,奇怪万分,也抬头看看头顶:“哪来的血啊?树上有受伤的鸟吗?” “没有。” 那树上空无一物,唯有数片叶子有些暗色,在光下能看到一点未干透的水迹。 说起鸟,唐歌这才察觉到山中一片寂静,一点鸟鸣声都没有。 清风阵阵吹过,只有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天门山漫山遍野都是绿树,平日里鸟鸣声不断,鸟雀都去哪里了? 唐歌心中不安,也失了笑意,与孟七御剑往山门处飞去。 停在山门处才发现空无一人。 “守门弟子呢?” 唐歌脑中一片混沌,有些手足无措。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孟七嗅了嗅空气,皱了皱眉。 这味道是……血腥味。 唐歌抬脚往门中飞奔而去。 “唐歌!”孟七担忧万分,抓紧剑跟上她。 有残留的煞气。看来魔族来过。 天门派出事了。 唐歌缓缓停下了脚步。 地狱。 唐歌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猛烈颤抖。 碎的,全都是碎的。 到处都是被撕碎的门派服,各不相同的形状下不知包裹着哪个弟子身上的哪一块肉。 唯有带着泥泞乌发的可辨认是头。 中间还混杂着妖魔的尸体。 一股浓烈的味道将唐歌整个人都包裹了,从她的鼻子一直刺激到她的心里。 她胃里翻江倒海,干呕一声。 “唐歌,别看了。”孟七扶住她,眼眶红了起来,心中愤怒至极,还是压抑住那情绪,柔声掰过唐歌的脸。 唐歌一言不发,将他的手抚了下来,只身往里走去,蹲在地上翻找。 孟七心知她在找什么。 这些尸体应该在此处有一段时间了,竟无人来收尸。 他心中悲戚,长叹一口气,不再阻拦她,蹲下身一起翻找起来。 翻了没一会儿,唐歌便翻到了要找的。 那脸不算顶好看,面部线条透露着此人的刚毅。天赋不算好,却比哪个师兄弟都努力,爹爹罚她的时候还会为她说话。 此时却毫无声息的躺在这里,没了右臂,没了小腿。 “一。” 唐歌抚了抚地上人的发,起身继续翻找。 “唐歌。”孟七叫了她一声。 唐歌手中动作一滞,往孟七身旁走去。 地上的秀丽女子四肢健全,手中握剑,双目睁着,心口处露出一个空洞。 “浮生”上还挂着地上人儿送的剑穗,穗在人已亡。 唐歌将死去之人的双眼阖了,摸摸她的脸。 一点温度也没有啊。 “二。” 前面翻找完了,唐歌继续往里走去,在殿前停下。 殿门大开,门上挂了一具尸体,以发遮面。 孟七默默地将尸体放了下来。 四肢健全,满身剑痕,腹中空空。 一月之前还带着她去参加比试大会,危急时刻冲上擂台欲要救她,俊郎的脸笑着,唤她一声“小歌”。 “三。” 大殿之中尸体已不多,更是好找。 会敲她的头,会摸她的头,会不厌其烦的练剑给她看,从小看着她长大。 俊逸不凡,修为出众,乃是修仙弟子中的翘楚,更是唐歌心中十分依赖之人…… 大师兄……大师兄…… “啊啊啊……”唐歌喉中发出低低地吼声。 她暗暗咬牙抱着唐沐,悲愤压抑到了极致,半晌化作一口浊气吐出。 “唐歌,不要这样。你哭出来吧。”孟七心如刀绞,抱住唐歌的头。 “四。” 唐歌摇了摇头,放开唐沐。 “还有……还有……” 她站起身来,走向上位。 那里还躺着一对尸体,四周空了一片。 “爹爹……娘……” 山峰之上,身姿妙曼的斗笠女子驻足而立,望着那大殿。 心中无悲无喜。 女子望了望天,仿佛回到了被灭族的那一夜。看了看遍地的尸骸,心中对某个人的厌恶达到了最深。 她一扬手,从地上的某处吸出一颗小小的果核,悄声弹到方才大殿门上吊起来的那具尸体不远处。 “也算是帮你。” 又出现在大殿广场之上,望了一眼抱着双亲痴傻着,未落一滴泪的唐歌。 如此甚好,面上未落泪,心中怕是早就癫狂了,正合了她的心愿。 不过,还不够啊。 “昆仑那边……该过去了。” 第六十九章 除了主峰大殿外,其余山头死去的弟子唐歌一一找过了。 少了许多人。 没有唐凌,没有沈怡,也没有余萝。 唐天、唐梓以及幼龄的小弟子们等等,都不在尸体当中。 与其说是被抓走了,唐歌更相信是他们躲了起来。 唐歌抓住孟七的手摇了摇,坚定道:“找人,孟七,还有人活着。” 天色已晚,孟七知此时是劝不动她的。 数月之前唐掌门还指教着他。 这次屠门是有预谋的,天门派是将要跻身十大门派的,实力在修仙界不容小觑,且门中好几位半仙…… 这样看来其中必然有不止一只仙阶妖魔。 究竟是何方妖魔? 还是先找找有没有活着的弟子吧。 他不再想其他的,温声答她。 “好,我们一起找。” 唐歌不知道活着的弟子到底在哪,门中大部分弟子都在这里,除了远在皇宫中的唐知和不知所踪的唐凌外,她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在。她推测应该是发生在师门的人知道她被妖潮“吞没”之前,或刚刚知道未来得及出去寻她之时。 她就算死了,相信爹爹他们也会去找她的尸体。既然没出去找,证明还不知道或是来不及。 事情发生的时间应该也不是很长,不然早就被别的门派发现了。 假设唐凌他们都在一起,那么带着小弟子们应该是跑不远的,不然妖魔屠门这么大的阵仗,还未跑出天门山应该就会被抓回来。 定是在山中哪处藏着。 天门山里暗洞不少,对此最熟悉的除了唐歌就是唐知。 年少的那段时光整个门中就属他俩最好玩。 但,一个个找下来也是不可能的,天门太大,暗洞数量也太多,唐歌即便知道,也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每个暗洞大小也不相同,若是随便找了个不熟悉的洞却不能待下全部的人,显然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因此…… 唐歌仔细回想与唐凌和沈怡玩的时候,说过去过哪些暗洞。 她迅速从乾坤袋中拿出纸笔,将较远较小的排除掉。 这一排除,剩余的就很少了。 万一不在其中…… 先不能这样想,在其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孟七见她勾勾画画,知道她心中有了主意。 唐歌勾画完了,将所想告诉了他。 “一共六个洞,隔得有些远,我们分头去找吧。” 孟七却摇头:“我们一起。” 唐歌冷静分析道:“我们分开找的话,用不了几个时辰便能找一遍了,到时候若是都没有,再寻其他的。” “唐歌,你现在的状态很让我担心,我们一起去,若遇到什么情况……” “不用担心。”唐歌面上没什么表情,很平常的那样像他解释,“我现在已经地灵境了,若遇到差不多修为的妖魔我打不过但是跑的掉,若遇到仙阶妖魔就算我们二人一起也跑不掉,所以不用担心……” 孟七打断她:“唐歌,这地上死去的是谁?” 唐歌一愣,不知他是何意:“是我师门之人。” 见孟七眉头微蹙盯着她,目中满是担忧,她又咧嘴一笑:“我真的没事,没有昏了头。” 孟七心中更加笃定唐歌确实不大正常。 她那笑看似如平静的海面,实际上海底看不见的地方可能早已波涛汹涌。 他宁愿她撕心裂肺的哭一场,也比现在这幅表情好。 “我们一起。” 唐歌的睫毛动了动,又一笑:“好吧,那一起吧。不过要动作快点了。” 既然孟七要一起,那么便不用再将各处说给他听。 唐歌将东西收好,摸了摸地上人冰凉的手,目中含笑:“娘,你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那几个暗洞大多在峭壁小道之处,沟壑之中。唐歌将最有可能的从大到小排了一遍,依次找起。 找到第二个之时,日头就已落下,在山中御剑困难起来。 天黑的很快,唐歌选了近处落了剑,拿出两颗夜明珠,一颗递给孟七,徒步往第三个洞找去。 约走了一刻钟,来到溪水潺潺处,又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上走了走,来到一处峭壁前。 峭壁周围很滑,是多年阴潮以及周围细小的流水所致。 唐歌顺着石壁摸索,摸到一处缝隙。 这些暗洞她并不常来,弟子们没事也不会过来,绿藓很容易就会将那一点点缝隙与石壁掩盖起来。 然而唐歌很容易的就摸到了那薄如刀刃的缝隙,缝隙与石壁间的绿藓已经断开。 是这处? “四师姐?六师兄?沈怡?”唐歌试着叫了一声。 并无人应她。 她将“浮生”剑鞘横拿在手中,往石壁下方探了探,探到一处凹陷,用力一压剑鞘,石门沉声往一旁移开。 刚露出半边空洞,迎接她的便是弩箭与剑招。 “小心。”孟七反应极快,拉住唐歌,挥剑将招数尽数挡下。 “六师兄,四师姐,沈怡!”唐歌忙大叫一声。 “这是……”里面的人听这叫喊一怔。 “六师兄,我是唐歌!” 别的来不及思考,唐歌二字已然让洞中之人知晓了她的身份。 “唐歌……师叔?” 沈怡扶着石壁,慌忙往洞口边靠来,接着夜明珠的光,望见洞外熟悉的两张脸。 唐歌望见形容凌乱憔悴又惊慌的沈怡,伸出手去接她:“沈怡,是我,唐歌。” “是唐歌师叔!”沈怡见到还有人来寻自己,这些天的压力与悲伤突然涌出心头,不受控制的喜极而泣,回头对洞里喊了一声。 接着走出石洞,猛然抱住唐歌。 “呜呜呜,唐歌师叔,你没死。你没死!” 唐歌拍拍她的背,温声道:“我没死,我还活着。别哭。” 沈怡从她怀中出来,擦了擦眼泪,往旁边退了退,洞中一股脑出来许多弟子,正是余萝唐天等人,比她想象的要多。 “小师妹。”余萝受了不轻的伤,身上好几处包扎着,一见唐歌,眼圈红了起来。 “师姐。”唐歌动了动嘴唇,伸手抱住她,稳住心神。 一声小师妹几乎要将她的内心勾起来,刺透心脏。 “太好了,你没事。”余萝无声地流下两行泪,打湿了唐歌的肩头。 唐歌安抚她:“我没事,师姐,我还活着。” “唐歌师妹,你……”唐罗见状亦是大喜,又一下子留意到唐歌身旁的孟七,面色猛然沉了下来,拔剑出鞘。 “妖魔。” 孟七被“妖魔”二字刺的眼神暗了暗。 众人这才留意到孟七在身旁,转而回忆起得到的孟七是魔的消息,一瞬间气氛紧张起来,一股恨意弥漫在众弟子心头。 唐歌往孟七前面一站:“师兄,师姐,是孟七救了我。” 唐罗不掩恨意:“唐歌师妹,你见到我们门中那些弟子了对不对。” “我见到了。” 唐歌叹息一声,望了望天:“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门中吧。” 这一说话,又觉得少了些什么,扫视了一眼出洞的人,顿了一顿,一思索,心中发凉,语气不觉僵硬起来。 “我六师兄呢?” “我六师兄唐凌何在?” 第七十章 “……六师弟孤身引开了妖魔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天已经黑透了,众人都受了伤,用了好些个时辰才回了山上。 各个殿都被不同程度的砸毁,好在不愁能吃的东西。洞中的人忍饥挨饿了几天,先吃了东西,又找一些毁坏程度较轻的房间休息了。 唐歌的房间倒是奇迹般的完好无损。 孟七本怕她不听劝不去休息,谁知只说了一次,唐歌便点了头,回了房。 孟七更担心了。 第二日一早唐歌起了床,决定去寻找唐凌,余下来的师兄弟们也休息不下来,现今无法下山奔波,但尸体总要收殓的。 天门众弟子如今极为痛恨妖魔,对待孟七也没了好态度。若不是唐歌极力护着,早就拔剑而起。故唐歌问明了当初他们最后见到唐凌的地方,拉着孟七一起去寻找了。 那周围寻了几圈都没有唐凌的一点踪迹,唐歌只好先回去,与众弟子一起清点死亡的人数。 “没有见到尸体,说明唐凌很有可能还活着。” 孟七这话让唐歌觉得有些道理,心中也抱了一丝希望。 即便是修仙者,身体被天地灵气滋养着,死后尸体也会腐烂,也要入土,不过是要比世俗之人腐烂的过程慢一些而已。 众人花了两天清点完了所有尸体,有些尸体难以分辨,只得归为一处,排下来也有不少。 掌门这一脉只剩下余萝和唐歌二人,唐凌不知所踪,唐知远在皇宫,总要有个暂时担得起事的人。 余萝心细,一众繁琐之事大多由她打点,碰到需要拿主意的事还是寻了唐歌一起商议。 掌门已故,若以后掌门这一脉无人可担大任,应由唐歌继承掌门之位。 就修为来说,唐歌虽天赋出众,也不过只是地灵境,继承一派掌门之位实在难以服众。 无论怎样,连二流门派天门从此以后也跻身不进前列了。 “……共三百七十一人。”余萝将大致情况说与唐歌。 唐歌默默记下,望了望余萝红肿的双眼与特地用口脂掩去苍白但依旧干裂的嘴唇,将她扶到一旁坐下,说道:“嗯,我记着了,师姐,我这就下山去,很快就回来。” 余萝眼神黯淡:“这一下山,天门发生的事情怕是要被外面的人知道了。我们前段时间风头正盛,不知以后会有多少人前来落井下石。” 唐歌握住余萝的手,温和的对她轻轻一笑:“别怕,师姐,有我在呢。我已经给七师兄写了信,也会找到六师兄的。我们一起……” 她不忍看余萝几欲落泪的表情,低下了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颤抖,忙闭嘴不再往下说。 唐歌调整了一下心态,站起身:“我去了,师姐。这里就交给你了。” 余萝点点头。 唐歌望着殿外,孟七静静地在殿外伫立一旁。 “小歌。”余萝又忍不住叫了她一声,迟疑到,“孟七你打算……” 唐歌不语。 余萝叹了口气:“师姐也看得出来,孟七是个好人,对你也一片赤诚之心。但……” 一个可能会成为仙门下一任掌门,一个是身份刚刚曝光的魔族…… 以后会遇到的艰难险阻不想也知。 何况天门众人此时对魔族恨之入骨,即便孟七之前与天门众人相处的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是魔族的事实。 余萝抬首一下与唐歌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那目光平静如水,却无比坚定。 “师姐,我要与他一起。” 若有一日你必须要做选择呢? 余萝没有再问出口,这问题此刻问起来毫无意义。 “罢了……现在有人在你身边,师姐也放心一些。快去吧。” 唐歌点点头,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说是三百七十一人,实际上远远不止。 没有一家能出的起这么多棺材,唐歌二人将能订到的都订了,共订四百副,给了许多银子让义庄的人加急去制作,再抬上山来。 唐歌一直没有表现出过度悲伤的情绪,若不是孟七发觉她一直下意识的逃开天门山主峰,四处忙活,当真看起来会以为她是毫不在意的。 棺材还未抬上来,唐凌自己出现了。 天门所有的弟子都很激动,对他们来说这是这么多天唯一一个好消息。 唐歌这两年虽然在仙门弟子中崭露头角,但在天门弟子中,若是论起声望,是远远不及唐凌的。 毕竟她过去的偷懒修炼上山下水打鸟摸鱼时常被掌门罚也是深入人心的。 唐凌回来的时候满脸苍白,一身污渍,面对如此惨烈的场景心中再崩溃也咬牙不语,唯有两行清泪无声的诉说他心中的万分痛苦。 看到唐歌并没有死,唐凌总算有了一些安慰。听到唐歌被妖潮吞没的那一刻,他难以置信,暴怒地提剑就要下山去。只不过当时被众师兄弟拦住,说先召集众弟子,然后一起去寻她。 可惜再也没有寻唐歌的机会。 召集弟子的那天,铺天盖地的妖魔出现在天门,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对于孟七的事情,唐凌已然知晓,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情极为复杂。 “六师兄,我寻了你好久,这几个山头仔仔细细找了很多遍,你去了哪里?” 唐凌沉默半晌,只道:“有人救了我。” 这话有些敷衍了。唐歌只道他是心情不好,便不再问具体的东西,打算以后再问。 既然唐凌回来了,多数事情便交给了唐凌去处理。 原本在大殿前摆放好的尸体被一具具抬入棺材中,几个师兄师姐与掌门夫妇的尸体唐歌要求亲自抬入。当抬时再看到二师兄的尸体,唐歌突然发现之前只顾着伤心,没注意到的东西。 “妖魔来袭,二师兄身体上为何会有剑痕剑招?妖魔也是会用剑的吗?” 她若遇到的妖、魔、鬼之中,好像极少有用剑的,更别说剑招。 孟七与她一起将二师兄的尸体抬起来放入棺材之后,唐歌突然在原本放尸体的地方发现一物。 原本是在二师兄的身下压着,抬起来了便很容易被唐歌注意到了。 原因无他,她不久前曾吃过许多这东西。 荔枝是稀罕之物,唐歌去了皇宫才是第一次吃到。 如今…… 她捏起地上那亮棕色的果核,有些疑惑。 门中是没有荔枝的,也没有带上来过,怎么会有果核,还压在二师兄身下? 难道二师兄之前去找过唐知? 第七十一章 唐歌将果核用荷包装了,丢进乾坤袋。 不知唐知如今到哪里了。 与前几日不同,唐凌回来后,唐歌开始整日整日的坐在棺材旁,头靠着棺材。不动,也不往棺材里看一眼,就那样坐着,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发呆。 唐歌并不是不爱哭的人,相反,她往常都是开心了就笑,伤心了就哭。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平静,越靠近棺材,越是连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谁与她说话她都笑的温和,反而让人不知道如何安慰了。 采买棺材的同时,唐歌雇了人,在后山开了一片墓地。唐浩夫妇二人则要葬在历代掌门所葬之地。 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昭示着即将进入夜幕。 唐歌靠在唐沐的棺材旁平静的思考着事情。 难道这次袭击天门山的还是棋山上那几只妖魔吗?那鬼女可是刚被青弋神上教训过。 若不是,又是何方妖孽呢? “唐歌,你该去休息了。” 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唐歌坐直身体,抬头看见了唐凌憔悴的俊脸。 “我知道了,六师兄。” 唐歌乖乖点头,起身出了大殿。 她还不想这么早去睡,孟七下了山采买打点还没回来,也该去看看一众受伤的师兄弟。 唐歌出了大殿,想去山门口看一看孟七回没回来,想坐在那等他一等。 离山门近了,唐歌却发觉树影下有人在。 “是谁?” 她问了一声,那人没理她,靠坐在树下。 她又走近了些,见到一身金色带赤纹的宫服。 唐歌沉默了一下,问话道:“是唐知吗?” 那坐着的人一动不动,也未出声搭理她。 “唐知。” 唐歌又叫了他一声。 “唐知。” “不用叫了。”树影旁忽然又现出一个人来,回她道,“他听不见了。” 鬼女手一动,唐知自己站了起来,闭着眼睛往唐歌身旁走去,立在她身前三尺之处。 面前的唐知面色红润,与活着一般无二,像是睡着了一样。 唐歌不再喊他,轻唤两个字:“‘浮生’。” “浮生”从远处的大殿中迅速飞来,落到她手上。 鬼女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剑,并不在意,带着些许慵懒笑道:“我好心将人给你带回来,你不但不感激我,反而要对我刀剑相向?” 唐歌剑并未出鞘,只是握在手中,不发一言。 鬼女莲步轻移到唐知身边,伸出指头挑了挑他的下巴,对唐歌道:“你不问问他这是怎么了吗?” “他怎么了?” 鬼女听她顺着话,轻笑一声,将唐知往前一推,唐歌下意识的接住了他。 “你这一问嘛,我突然又不想告诉你了。” 唐歌不理她,伸手探了探唐知的鼻息。 一点气息也没有,身体却还温着。 鬼女见她这个样子,又自顾解释道:“这小子运气不错,头上那根灵簪将他的身体存了下来。” 身体存了下来……? “可惜啊,魂没了。” 魂没了……魂没了…… 身体在,魂没了。 “魂在哪?” “谁知道呢。” 唐歌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身体在,还能找回来。” 她将唐知放好在地上,跨过他,走向鬼女。 “是你吗?是你屠了我天门吗?” 唐歌眼中迷茫,心中也迷茫,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鬼女但笑不语,一道声音从唐歌身后传来。 “唐歌。” 唐歌扭头一看,是唐凌跟了过来。 “六师兄,你怎么来了。” 唐凌低声道:“我见‘浮生’突然往殿外飞……”目光又掠过唐歌看到了鬼女。 “原来你是这小丫头的师兄啊。” 这熟络的语气……难道鬼女认得唐凌? “师兄?”唐歌疑惑的喊了唐凌一声。 唐凌平静地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人救了我吗。” “是她救了我。” 鬼女会救唐凌? 不止救了唐凌,还将唐知带了回来。 唐知不是在皇宫吗?皇宫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鬼女之前还想置她与孟七于死地,转眼就开到天门救了唐凌,又不知从哪带回没了魂的唐知。她不觉得青弋的威胁可以让她改变本性。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鬼女眼神微闪:“我高兴了便救了。你师兄这样好看,我岂能见死不救?要说有什么目的嘛……唐歌,我之前想要你做的事依然有效。” 什么事情?唐凌复杂地看了一眼鬼女,又奇怪的望向唐歌。 她之前与小歌接触过并许诺了什么事? 唐歌缓声拒绝:“你死了这条心吧。” 鬼女听了也没再像之前一样生气,只笑到:“罢了,我今日只是来给你送人,并非要做其他事情。如今人已送到了,我该走了。毕竟……”她望了一眼山下,噙着一抹笑。 “你愿意与之相处的……要回来了呢。” 鬼女显然一直记得唐歌那句话,作为一只鬼,她当然想当面嘲讽她一下。 只是…… 她隐晦又留恋地看了一眼唐凌。 青年垂手而立,俊秀无比的面容与遥远的记忆重合着。 她的确没想杀天门山的人,却也冷眼旁观并不想救人。直到这个人突然闯进她的视线中。 她杀了追他的所有妖魔,将受伤的他带回去调理了伤情。 太像那个人了。 鬼女暗叹一声,消失在原地,身后是感受到鬼族气息持剑上来的孟七和…… 云陌。 这么些天了,云陌竟追到此处么? “唐歌,你没事吧?” 孟七上前来拉住她,唯恐鬼女对她做些什么。 唐歌摇头:“没事。” 听到没事,孟七才将提起的心放了回去,注意到地上的唐知。 “唐知?”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一处。” 唐歌正要走,被孟七一把拉住。 她不解,只听唐凌开口道:“云陌师兄别来无恙?” 云陌开了口:“天门的事情……请节哀。我是来带孟七走的。” 又要带走孟七? 唐歌正欲反驳,又听云陌道:“昆仑出事了。” 这五个字如惊雷一般在唐歌师兄二人心中炸开。 昆仑出事……? 孟七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唐歌,我得去昆仑一趟。” 唐歌并不接受:“他们不会放你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现在我不能不去见一见师父。唐歌,答应我……” “若是伤心,别再闷于心中,好吗?” 第七十二章 伤心什么呢? 大家都死了吗? 死是什么呢…… 不太懂。 不想了。 唐知的魂丢了,得将他的魂找回来。 到底丢在哪了呢? 天门派被灭门的消息传遍了修仙界,本是震惊整个修仙界的大事,但与此同时被另一件更令人惊骇的事盖了过去。 妖魔围攻昆山派,天界青弋战神于昆仑山身死魂散。 天界闻此大怒,降三十六道天雷于昆仑,多位长老死于天雷之下,昆山派掌门昆吾也因此破关而出。 这些都是下山的弟子回来与唐歌说的。 各大门派听闻消息陆陆续续的前来天门,或是真心哀痛,或是打听消息,或是假意悼念,唐歌都不在意。 她将唐知的身体放在了一口冷玉棺中,据说这种棺材对保存肉身很有好处,这些天她日夜寻找终于寻到。 玉棺中的唐知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歌看了孟七写给她的信,趴在玉棺边上对着唐知自言自语。 “唐知你知道吗,多次救我的青弋神上仙去了。” 那可是神啊……神也会死的吗? “到底为什么啊……几周之前神上还与我在一起,还许诺朏朏从昆仑回来便回青丘去。她那样强大的神……” “怎么会死呢?” “就连孟七的师父长歌长老也被天雷击成了重伤。” “你记得云依吗?就是她的师父、昆山派的六长老将神上害了。听闻三道天雷将她劈的当场陨落,后神上神魂抵抗住天雷,才没有使她魂飞魄散,让她入轮回去了。” 那个美丽的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女子啊…… 再也不会一口一个小唐歌了。确也如她说的,那竟真是最后一次见面。 “那样胆敢弑神的人,神上怎么还放过她呢?” 青弋战神肉身已毁,神魂离体与昆山众人一起挡下剩余天雷,后神魂消散。 青丘九尾与各路神仙徘徊在昆仑,至今未离去。 “咚咚咚。” “唐歌,天山派白湘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敲门声和唐凌的说话声将唐歌的注意力拉了过去。她坐直了身子,拢了拢头发,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白湘依旧是与上次那位白袁师兄一起来的,她看起来脸色不佳,精神也不大好。见了唐歌眼睛一亮,又眼中蓄满了哀伤,低声与唐歌说起话来。 灵堂设在正殿。从灵堂开始布置的那一刻起唐歌的内心就拒绝踏入,此刻站在灵堂内心中极力压下心中不适。 她与白湘说话这会儿,那与唐凌说话的白袁师兄已经往她这里望了三次了。 唐歌玩笑道:“白湘师姐,白袁师兄是不是喜欢你呀?这一会儿往这里望了好多次了。” 白湘背对着白袁,秀眉紧皱,面上有些苍白,牵动唇角对唐歌勉强一笑:“不管旁人。” 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唐歌乖乖点头:“嗯。”不再多说,拉着白湘换了个远点的地方。 昆山派就算发生了如此大的事,也依然稳稳地坐着第一大派的位置。原因无他,整个仙门之中没有比昆吾掌门修为更高之人。 见她现了身,各门派掌门长老们不停的涌上来,真情假意皆是拍着她的肩膀拉着她,口中安慰她莫要伤心难过,又表达了一下对天门惨祸的哀痛,再打听一番天门的受损情况、下任掌门可是唐歌、何时继任掌门之位等等。 “唐歌侄女啊,天门派是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应当速速继任掌门之位,重振天门啊。” 唐歌低眉顺眼应和着。 那掌门将旁边的年轻人一拉:“这是叔叔的儿子,你们年轻人可要好好相处……” 唐歌愕然,竟还有人趁此给她介绍夫君?心中升起一股厌恶。这样的人之后还不止一家。 出灵的时间已经确定,唐歌浑浑噩噩地走过了流程。 起棺的一刹那,像是将她的心抬了起来,升腾之间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告诉她即将会发生什么。 她几乎要冲上去将那棺材通通阻下,直到沈怡拍了拍她。 “唐歌师叔,你怎么了?” 唐歌回过神:“啊……我没事。” 直到那棺木落在墓穴前,她内心如拨开迷雾般窥见到那真相——棺木一旦被埋葬,她再也见不到爱她和她所爱的那些人了。 此生此世……再也…… 没有爹爹,没有娘,没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五师兄……没有了,都没有了。 那悲伤一点一滴的滴在心底,汇集起来,化成一股大力将她推向前,扑倒在棺木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嘴唇却哆哆嗦嗦,抚着那黑色棺木。 “小歌。”有人过来抱住她,悲伤地摸着她的头。 她左右看看扶着她的二人,左边是六师兄唐凌,右边是四师姐余萝。 四师姐哭成了泪人,柔声断断续续地道:“起来了,小师妹,再不起来要误了时辰了。” 唐歌睁着眼睛,泪水簌簌地往下落,好像情感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要趁着主人压制它时往外面奔一奔。 她不要起来,起来就…… 起来就怎么样呢? 想不起来。 唐歌乖乖的点点头,如一个空洞的瓷娃娃,站起身退到后面,望着棺材被土壤埋没。 恍惚中,她听到爹爹怒气冲冲的罚她去思过娘将她一把拉到怀里与爹爹拌嘴,五师兄在一旁劝架;二师兄一剑将空中的鸿雁钉下,喜笑颜开;三师姐将她的头发打乱了,对镜编着小辫子;大师兄持剑而立对她一笑:“小歌,我再练一遍剑法给你看。” 大师兄,你再练一遍啊。 唐歌呆愣愣地不知自己被谁送回了房间。 是谁害了他们天门呢? 妖魔啊。 铺天盖地的妖魔鬼怪,屠了她的家人,玷污了她的天门。 该死,都该死。该挫骨扬灰才对。 全部都该杀掉。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将整间屋子照的亮堂堂的,光明无比。 唐歌眼珠一转,不留神望进了镜中,那铜镜中映出一张无比狰狞的脸,大约定格了很久,活像一张人脸鬼面具。 “那是我吗?我怎么会做出那样可怕的表情?” 唐歌伸出双手,使劲的往脸上一揉,将表情揉去,咧嘴嘻笑起来,而后捧着脸看了看镜中。 镜中的女子笑靥如花,纯净无比。 唐歌满意了,放下手,站起身。 “怎么坐了一夜……脑子都浑了,还是去山下走一圈吧。” 碧水环抱着天门天,清晨的轻风一遍一遍吹着绿水,吹出片片涟漪。 唐歌沿着岸边一直走着,走了不知多久,忽听一阵歌声由远及近。她回头一望,有一穿着黄衣灰裤卷着裤腿带着斗笠的船夫撑着一叶小舟,由远处划来。 她听了痴了。待小舟近了些,对着船夫露出贝齿,轻轻一笑。 “大叔,你唱的什么呀。很好听。” 那船夫望见岸边亭亭玉立了一个美貌的小姑娘,又听了这唐歌夸他这话,心中很高兴,扬声道:“小姑娘,好听啊?” “好听。” “好听大叔再给你唱一遍!” 悠扬的歌声在江面上回响。 “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 唐歌跟着那歌声重新走起来。刚走两步,又停下,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人。 歌声还在响,唐歌定定的看着那人。 斗笠垂下的黑纱轻浮,在山清水秀之间静静地候着她。 “……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你要报仇么?我能让你迅速成仙。” “虽过程艰难,但你在这凡世之中,将立于众山之上,再无人能够夺去你所亲所爱。” “……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唐歌忽地笑了:“你们一个两个的,不是让我入鬼就是让我入魔……感觉你比鬼女来的时机要对的很多啊。昆仑山被妖魔围攻,是你们吗?” 魔女毫不犹豫的承认:“是。你也该相信我确有方法,并非是在蒙骗你。” 她确实相信。 她想起了孟七,当初她还安慰孟七以魔身行正事呢。 孟七正在二长老身边吧。那大概也暂时无人敢动他。 魔女驻在那里,伸出一只雪白的手,如同无上的实力在召唤和诱惑。 “所以唐歌,跟我走吧。” 第七十三章 “……两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昆仑之战,那青弋战神身中剧毒,手持青弋神剑战数万妖魔……最终神身毁于昆仑。又因那昆仑叛徒弑神引来天雷,替昆仑挡下三十余道天雷后神魂也散了去……” 日头已上,繁华的街道上行人依然络绎不绝,车马川流不息。 街道旁的酒肆之中此刻聚集了不少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围着一位老者,津津有味地听着评书。 老者说到激动时一拍醒木,赢得堂中声声喝彩,又话锋一转。 “……这昆仑说了许多次,再说说当年同样大难临头的天门。” “要说是天门啊,那可真是惨哟……” 角落里的一桌四人听闻此话,皆侧目过来。 老者说的唾沫横飞,声泪俱下,引的堂中之人也跟着叹息垂泪。 “……可怜那天门掌门之女死里逃生回来见到门中如此惨状,气急攻心,竟变得痴傻了!” 那一桌四人其中一女子,听闻这话柳眉一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喂,你说谁痴傻了呢?” 这一叫喊,众人一齐向后看去,见是一二十出头的姑娘,个头不高不矮,面貌清丽可人,手持一把灵剑,此刻正有些恼怒的瞪着说书的老者。 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 老者毫不畏惧:“当然是那掌门千金唐歌姑娘啊。怎么?” “你……”女子正欲再说,被身旁的另一女子拉了拉,摇了摇头。 “师叔……”女子声音柔了下来,小声念了一声。 旁边的女子与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容貌清丽,笑吟吟的,看起来很是亲和。 清丽女子道:“没什么,你说的很好。”然后屈指一弹,一块碎银稳稳地落在老者面前的桌上,“请继续。” 老者见了银子,心中一喜,拱了拱手:“好功夫!多谢姑娘。”而后更加激情的说起来,众人的目光也被拉了回去。 “那唐歌一时痴傻到不要紧,谁知从此以后恨上了妖魔,凡是有妖魔出没之处必有此人。斩妖手段残忍,不忍直视,逢妖必杀,听说受此打击脑子出现了点问题,掌门之位也让给了其父座下亲传六师兄唐凌……” 唐歌不忍再听下去,她怕将袋中的银子一击扔到老者头上砸花他的脑门。 “走吧。”唐歌放了钱在桌上,起了身。 其余三人听见她这样说,忙跟了上去。 “也不知是哪个人传出这样的谣言,简直胡说八道!”沈怡愤愤然道。 唐歌点头附和:“若捉到了,定要将他暴打一顿,在树上吊个三天三夜,再扒皮抽骨挫骨扬灰……” 二位男弟子听了心一寒,脚步一顿离唐歌远了些。 他家师叔太可怕了…… 沈怡:“……” 唐歌突然停了下来,二位弟子差点撞上她。 只见她转过身,阴恻恻的低声说:“这次除妖要表现得好一点,知道吗?” 两个少年心惊胆战,生怕唐歌将方才所说的话在自己身上应验,忙一齐答到:“是!师叔!” “师叔,你别吓他们……” 唐歌哈哈一笑,快步往前面走去。 少年们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还挺怕唐歌师叔的。 以前在门中之时只远远的看过她,听说不太听掌门与长老们的话,总是自己独自下山去除妖,回来之时多半满身是伤。 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两年。 两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比如唐歌修为一日千里,已成功踏入小圆满境界;比如昆山派掌门与云瑢仙上力排众议将魔族孟七留在了昆山派并与众门派立下约定;比如天门派的掌门非唐浩之女,而是由唐浩门下六弟子唐凌继任;再比如经昆仑一战之后妖魔消停了许多,但又出现了多个门派的长老离奇失踪或死亡…… 但无一例外的,都被取走了魂。 人间皇帝病重,痛失三皇子周瑾,匆匆立了大皇子为太子监国。 唐歌不知道唐知的魂被谁取走了,曾怀疑过是在皇宫中,但偷偷潜入多次都没发现什么。直到有一次突然被人发现,皇宫从此多了许多修为很高的修仙者,唐歌凭现在这个修为,再想偷偷进去已难。 那年将门中死去之人的尸身收殓的同时,余萝他们也将妖魔的残肢清理了,还按照唐歌的要求比对了到底是哪些妖魔。 一比对不要紧,除了大妖竟还发现了妖王残肢,可见当时情况有多么的惨烈。 唐歌不知到底有多少妖魔参与,在她心中宁可杀了满山妖怪,也不想放过一个。 于是她标记了各处山峰,四处接一些除妖的任务,毕竟天门不比当年了,如今人手极其短缺,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多。既能除妖报仇又能赚钱,她觉得再好不过。 毕竟杀了一处,要给这些妖一点缓和的时间,好让她将满山妖怪一个不留的除去。 她修为还不够,自然不敢直接去踹妖王的老巢。 此次下山余萝硬要她带了两个小弟子下来,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都是那次事件的幸存者。 余萝也意识到了唐歌心性的变化,想来是没法阻止唐歌,又不想她每次拼命冒险,于是让两个小弟子跟着她好牵制她一下,要她不要胡来。 沈怡自告奋勇的报了名,说是要看住唐歌。 于是就变成了如今的四人行。 唐歌刚刚接到了一个任务,说是助一村庄将那鬼除去。 这一路走来其他的没听到,倒听见不少和她有关的传闻。 传闻毕竟是传闻,当真不得,但越传越把她传成莫名其妙的形象,相比起来孟七这两年用事实证明了自身,使得部分胆大的仙家弟子不再那么怕他,后来还与他一同组队下山。 唐歌无语,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样大。 不过那传闻中见到妖魔就虐杀的人可不是她,她是替人背了黑锅了。 某次她独战几只大妖有些落于下风之时,这人帮了她一把,但当时那人需要大妖身上的一些东西当材料。将死掉的大妖肢解时恰好被别家弟子看到,久而久之奇妙的传成了将妖怪碎掉的是她等等。 唐歌有理说不清,事实上她也懒得辩解,当作还南禺帮她的恩情了。 没错,帮她之人正是南禺。 第七十四章 在小辈面前唐歌还是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的。 她斟酌了一下,觉得此次不该去除妖,应该去除鬼。 妖死了有尸体,可是鬼没有啊! 这样就不用担心场面太过难看吓到小辈了。 想当年她十五岁的时候还没下山来呢。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唐歌四人赶到白沙镇的时候天还没黑。 清晨下了点雨,将镇子洗刷了一遍,空气格外清新,也带上了一点入秋的凉气。 镇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走着。 “就是这个镇子么……” 先前得了消息,唐歌心中大约已知道了是个什么东西在此作怪,才放心大胆的带了小辈们过来。 选定了住处,又吃了些东西,唐歌打发两个少年去打听消息。 “去问问这镇子上,呃……有许多漂亮姑娘的地方在哪里。” 俩弟子茫然,心道漂亮姑娘难道还有扎堆出现的?其中一人提出问题:“师叔,那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来捉妖的吗?” “是来捉妖的啊。” “捉妖为什么要找漂亮姑娘……?难道哪个漂亮姑娘被妖怪附了身?” “差不多吧……不要问了,快去打听。” 唐歌师叔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两个弟子放了心,应声下楼打听去了。 “师叔,你已经知道那妖怪是什么了?”沈怡见要找漂亮的女子,想了想道,“难道是狐妖?” 唐歌啜了一口茶,轻轻一笑:“应该不是妖,是鬼。” “鬼?” “还是只漂亮的女鬼哦。” 不多时两个弟子便回来了,由于打听到了消息所以很是得意:“师叔,我们打听到了!确实有这么个地方,听说满条街都是漂亮姑娘,就从我们这儿往北直行再往东走两条街,名为培音巷。” 唐歌颔首:“既然打听到了就早点休息吧。” “啊?”二人看了看没暗下来的天,“现在就休息吗?” “休息到亥时,然后一起去那里。” 两个少年一个名为唐泽,一个名为唐空,都已经参加过了比试大会。可惜不管是天门派还是整个修仙界,这批弟子到底无法比得上与唐歌同期的那批弟子。 唐歌的年龄虽然可以继续参赛,但她已经没必要再参加这种大会。 不说修为,只说她如今的身份已不是当年的普通弟子,而是天门派掌门的师妹。 不过天门派的年轻一辈的弟子们还是很争气的,历经一场浩劫之后每天都在刻苦修炼。 唐歌知道他们是希望有一天能替父母师门报仇。 “虽然拒绝了那魔女,不过有一点她说的对啊……我确实需要实力。” 自从唐歌发现自己只要战斗修为就能大大提高之后,便独自寻了名单上妖魔所在的山头不停的战斗。 她心知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去挑战妖王,只挑普通妖怪下手。 最险的一次是遇到两个大妖结伴而行,若不是孟七赶到将她救下,恐怕就要废掉一只手。 孟七总是不放心她,嘱咐她定要时常写信给他。 明明那时他自己的处境也那样糟糕。 “下一阶就是天境大圆满了。我如此战斗,从地灵境到小圆满也用了两年多,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达下一阶。” 当年屠门的那些妖魔鬼怪中,妖怪留下的痕迹是最明显的,可鬼死了便会消失,至于魔……魔本就少,就算有了些残肢也无从查证。 唐歌目中闪过一丝寒光。 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凡是作恶的…… 都得死。 夜已深,街道上行人稀少了起来,小贩各个都打烊回了家。唯有一轮清月悬在空中,用淡淡的银辉轻盈盈地环抱着苍穹之下的那片土地。 与外界的冷清不同的是,培音巷中红灯高悬,丝竹绕梁,朱楼上下挂着片片彩云,将看中的恩客往销魂窟里勾去。 销魂,自然也销金。 比如碰上没钱的倒霉蛋儿—— 四个人藏在朱楼之间的巷中,默默地看着刚从楼里被打了一顿丢出来的男子。 男子骂骂咧咧,鼻青脸肿的拍拍屁股,一瘸一拐的走了。 唐空弱弱开口:“师叔,他这不是被妖怪打的吧?” 唐歌抱臂半倚在墙上,一本正经的回答:“显然不是。” 唐泽问:“妖怪是在这些女子中藏着吗?” 沈怡道:“有些可能。” 唐歌沉默地望着三人一眼,又望向红楼,半晌开口道。 “其实……我只是想带你们体验一下俗世是什么样子。” 沈怡:“……” 唐空:“?” 唐泽:“!” 沈怡叹了口气:“唐歌师叔——” “开玩笑,开玩笑哈哈。”唐歌忙举手投降,“不过这里面确实是要进去的。” 唐歌拿出一个盒子,取出一把折扇,打开可见扇面上画着精美的兰草图。 她又注入了灵力,以扇遮面。扇面往下一滑,已不是唐歌的面容,变成了一个普通偏清秀的男子的脸,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男子所穿的衣袍。 三人目瞪口呆,不敢相认:“师叔?” “是我。”唐歌的声音从“男子”口中冒了出来,说不出的古怪。 “待会我与唐空唐泽从正门进去,沈怡你得了信号从窗户翻进来就好。我这个声音恐怕是不行,待会话还得你们两个男孩子来说……” 唐歌将事情交代好了,领着两个男孩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巷子,选了一处走了进去。 刚一踏入此地,三人就被楼内的姑娘们包围。 “哎哟,几位爷,快进来坐呀~” 两个少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心中只蹦出两个词。 洪水,猛兽…… 唐歌伸手一拍将惊呆的二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又丢了银子给老鸨。 “咳,”唐泽道,“给我们一间上层的雅间,再上些好酒。” 老鸨收了一大块银子自然乐呵的很,一扬手帕立刻给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几位客人要点哪些姑娘伺候?” 唐空听这话,问道:“你们花魁娘子呢?” “哎哟!”老鸨一拍手,“今儿真不凑巧,几位公子,我们花魁娘子已经被客人叫走多时啦。要不,公子们看看其他的姑娘?”老鸨正要介绍,唐泽塞给她一块银子。 “不必了,我们几人便在此喝点酒,不要让其他人过来打扰。” 老鸨是个识趣的。 虽是一二十多岁的公子带着两个少年……这两个少年一看就是个雏儿。但几人出手阔绰,应当背景不凡。那年龄大一些的公子从头到尾都没露出过什么兴趣…… 管他是不是来找姑娘的,给银子就行。 收了好处,老鸨笑的更加灿烂,一挥手带走了莺莺燕燕,贴心的替三人关好了门。 第七十五章 见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唐歌开了窗,对楼下正在找窗子的沈怡挥了挥扇子。 唐空问:“师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唐歌扶着沈怡从窗子上跳下来,在桌边坐下,转头问两个弟子:“会喝酒吗?” “啊?”两个少年一愣,齐齐摇了摇头,“不会。” 唐空弱弱地说:“师叔,我们还没到能喝酒的时候年龄呢……” 唐歌执起酒壶,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是出来降妖除魔,非常时期就要非常对待。今天师叔就教教你们。”说罢倒了两杯酒,递给二人。 “一人一杯。” 沈怡:“……”怎么办总觉得师叔是在忽悠师弟们。 两个小弟子犹犹豫豫的端起酒杯:“师叔,真要喝啊?” “快喝快喝,待会儿有事情交代给你们呢。” 这是为了除妖。 二人心中默念一句,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 一股辛辣的酒气在口中横冲直撞,差点把二人呛出眼泪来,脸也憋的通红。 “师……师叔,接下来呢?” “等。” “等?” “等到子时,你二人如此……” 唐歌交代了一番,待到快到时间的时候,沈怡跳出了窗子,唐空唐泽二人佯装喝多了酒,半醒半醉的结伴一路出了花楼。 就算是培音巷中,此刻人也稀少了。二人相搀着拉出两道影子,往巷外行去。 直直的穿过了一条大巷子,又穿了一条小巷子,二人心里都发虚,口中却不忘了醉语。 “哥,我们的客栈在哪来着?” “在、在那边!”唐泽胡乱一指,又挥挥手,“不对不对,应该在那边!” 他又往相反的方向指去。 那里立着一座青石桥,月光之下能看到水里粼粼泛起的波光。 桥上立着一个女子,红衣墨发,娇艳如花,手里握着一只精致的白笛。 唐泽愣了,唐空也愣了,唐泽的手指还保持着指方向的姿势。 倒不是惊呆于女子的美貌,而是…… “师叔说的对,真的出现了……” 那女子见二人指向她又呆愣愣的杵在那里,盈盈一笑,提起红裙下了桥来。 是她吗? 二人心中有些眉目,紧张但却不怕。 他们是那场灾祸的亲身经历者。 这些年的刻苦修炼,终于能派上用场。 “小公子们,这么晚了,你们去哪儿啊?” 唐空安抚了一下内心的紧张,答:“我们……回家。” 女子笑盈盈的越走越近,镶金坠玉的笛子随着她的走动来回晃动着:“莫要着急回家了,跟姐姐来,姐姐吹笛子给你们听。” 二人腰间剑已卸下,看着她越走越近不由得警惕起来,谁知女子在他们一丈之外停住,面色沉了下来。 “修仙者。” 被发现了。 唐空唐泽立刻双双一道火符甩出,直扑女子面门。女子毫不畏惧,袖子一挥将火挥灭,一双利爪直抓向二人。 “二位师弟,剑!” 沈怡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二人一个旋身,一把抓住佩剑,灵剑出鞘刺向女子。 女子冷笑一声,凶狠起来,手下招式一点不落:“三个灵境小儿也敢过来捉我!正好想换一只新的笛子,就是你们了!” 唐歌坐在屋顶上,听闻这话翻了个白眼。 灵境怎么啦。 她这么厉害还不是要给灵境的师侄们当练手。 唐歌仔细打量了一下女鬼。 “这皮囊倒是新鲜的很……怕是刚害过人不久吧。” 到底还是有着好几百年修为的鬼,战斗经验比三个弟子丰富的多。摸清了门路,女鬼挥退三人,在唐歌惊异的目光中一跃而起屋顶,正站在唐歌身边。 唐歌身上带着隐灵珠,女鬼自然是看不见她的。 唐歌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女鬼冷笑一声,面向三名弟子,白笛横在嘴边。 “吁——” “啊——” 女鬼刚发出一个音,在三人呆愣的目光中,被唐歌一脚从屋顶上踹了下来,惊声闷叫了一声,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谁?” 唐歌收起隐灵珠,对一下子“飘”起来的女鬼招了招手。 “四个人。”女鬼活动了一下摔折的四肢。 方才唐歌那一脚实打实的包含着灵力,重重的踹在她身上,又摔了下去,将她的骨头都摔的错位了。 ——她自然最不怕的就是摔着骨头。 只见女鬼将摔折的四肢拧了几个弯,身体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又是一个黄毛丫头。”女鬼看了一眼沈怡又看了一眼唐歌,“长的倒还看得过去。今天我就把你二人的皮剥下来当做我的下一张皮!” 唐歌御剑而下,并不理会女鬼,对三人说到:“方才的剑法你们各有几处不太对,我来练一遍给你们看。” 见唐歌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仅如此,还拿她当练手!女鬼心中的杀意愈发浓烈,上前就与唐歌打了起来。 “看好了!天门剑诀,该这样用。” 唐歌连耍两重剑诀,招式一变,将两重招式叠加起来。 “一重二。” 仙剑本就克妖魔。女鬼吃了一剑,来不及喘息,唐歌又送上第三重剑法。 “二叠三。” 女鬼越打越吃力。心中大骇居然看走了眼,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太大的小丫头有着超越她的实力。 “这么大点的年纪,难道是小圆满?” “先跑吧。”女鬼心生退意,假意躲过唐歌的剑,转身就要跑。 唐歌毫不在意,扭头问三人看清楚了没有,遗憾此次只叠加了三重。 三人似有所感悟,唐空发现不对,一指女鬼逃走的方向:“师叔,她已经跑了。” 唐歌凭空一抓,念了一声“收”,事先布好的结界像网一样收紧了,赶着女鬼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上品灵器缚妖网……” 唐歌笑吟吟地提剑走过去。 “你方才说要剥我二人的皮来着,怎么走了?” “算我看走了眼。”女鬼正说话,只觉得心口一凉,接着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被剥了出去。 那是她得到没多久的美人皮。 为了这张皮,她杀了三个人。 不过是一张皮,那老头跟老太婆竟然跟她拼命,简直是不自量力。 十七岁的女孩子,真是娇嫩无比。皮很好,肉也很好,就是骨头差了点,做不成一把好骨笛。 唐歌的剑很快,轻轻一划之下,那张皮在月光下瞬间被分成两半,自然的软在地上,只剩一具骷髅,握着白笛立在那里。 “画皮鬼。”唐歌弯唇一笑,笑的有些冷漠。 “你是不是人皮披的时间太久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了?” “浮生”的剑气将它周身锁定,焚毁着它周身的鬼气,令它不得动弹。 “不过是一堆骨头,眼睛都没有,哪来的看走了眼?” 第七十六章 骷髅黑黝黝的眼洞里卧着两簇青色的火焰,与方才明艳的美人相比尤其可怖。 唐泽三人走近了些:“原来是画皮鬼呀,我还以为是妖。” 唐空刚才望见唐歌耍了一通剑招,心中已满是崇拜:“师叔,鬼抓到了,现在该怎么办?” 唐歌扯过画皮鬼手中的骨笛,对它道:“你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吧?” 骷髅的嘴巴一张一合:“要杀便杀,你难道还想劝我改邪归正?” 唐歌否认:“那倒不是。我知道你们鬼都是生前有怨念,死后才化成鬼。更遑论你这种厉鬼。反正都要再死一次了,我问你两个问题,若你知道,我就去替你报你生前之仇,如何?” “我没有什么生前之仇!” 这样的话唐歌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她不管它,自顾地问道:“第一个问题,你知道有哪些鬼族袭击了天门派吗?” “什么天门派!” “第二个问题,你在皇都待过吗?” 画皮鬼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说了我没有生前之仇,你这修道者听不懂话吗?” “这样。”唐歌点点头,握住“浮生”,一剑划过。 下一秒,画皮鬼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天际,令人头皮发麻,而后化为一摊骨头,散在地上,眼眶中的青炎也消散了。 “不知道便算了。” 唐歌收起“浮生”和“缚妖网”,将骨笛在手中抛了抛,扔给唐泽,又取出一个布袋,对两个少年招呼道:“收起来,走了,睡一觉起来领银子去。”说罢,拍了拍沈怡,一起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唐泽慌忙接过骨笛,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骨头和人皮,心情复杂。 当真是“扒皮抽骨”啊…… 沈怡跟上唐歌,低声问道:“唐歌师叔,你方才是想……” “嗯。”唐歌也不瞒她,“想问问有哪些鬼参与了……还有唐知的魂魄。” 到底是被谁拿走了呢?如今还在吗? 她总觉得还是应该在皇宫里找找线索,只是如今她没法偷偷进去了。 再努力一点,多战斗一点,到了天境大圆满,纵使被发现,那些人也无法拦住她了。 沈怡黯然。 就算是被取了魂,也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可师门之人连身体都没了,已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如今活着的人最想做的莫过于手刃仇人。但是谈何容易?除非成仙。 门中如今修为最高的便是两位天境大圆满境界的长辈,百年之内他们还有机会报仇么? 沈怡望了望身旁的女子,想起那年碎掉的“测灵碑”。 “那位昆山的云瑢仙上都可以,也许唐歌师叔也可以呢?” 毕竟如今她只二十一岁,已经是小圆满了啊…… 一夜无梦。 第二天向当地官府交了东西,唐歌想着离七月十五还远,时间充足,带着小辈又收拾了两个鬼。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 将三人带回了天门山,距离七月十五只剩下十天。 唐歌前不久得到一副寒玉床,据说对温养身体很有好处,于是将寒玉床放在天门派的地下灵器密室室“半璧”之中,将唐知放上去。 门派被屠之时,典籍、灵器等并未受到什么损坏,只地上的宝库中遗失了几件中下品灵器,大约是被妖魔毁坏了。 唐知的身体好好的她就放了心。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她就起身准备去昆仑。 玉虚峰,上通天界,下通冥界,七月十五,鬼门在此大开。 还有何处比此处更有希望问到她想要的东西呢? 哪知还未出山门,唐凌就抓住了她。 “唐歌,你要去哪?” 唐歌站住脚步,回头望见唐凌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那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洞悉一切。 唐歌自然不会说实话,说了实话唐凌必定要拦着她。 “六师兄,我下山一趟。” “下山做什么?” “有些东西要买。” “什么东西?” 唐歌一下子语塞,没想到唐凌突然出现,她随口一编,哪有东西要买。 “那个……嗯……”唐歌想到了什么,脑中灵光一闪,“快到白湘师姐的生辰了,我与她交好,想看看山下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买过来送给她。” 唐凌差点就信了她。 “快到中元节了,这些日子不要下山去了。从库中挑一件给她吧。” 唐歌干巴巴地拒绝:“不好吧,我们有的,说不定人家也有。修仙弟子不常下山逛街,山下定有白湘师姐没见过的稀奇物件,定比这些灵器啊之类的要讨人喜欢。”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唐歌急中生智,有点佩服自己张口就来的水平。 唐凌差点就信了。 也就是差点。 根本就不信。 要是已经过了中元节,说不定他就信了。 “你是不是想去昆仑。” 唐歌点点头,半真半假的说:“我还想去昆仑找孟七。” 唐凌直接戳破她:“你是不是想去昆仑的玉虚峰?” 唐歌心中一惊,唐凌果然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矢口否认道:“我没想去那里。鬼门大开之日那么多鬼,我还想活着呢,不会去找死的。六师兄你想多啦。” 可不就是阻挡着她不让她去送死。 唐凌心中有些怒气,对于唐歌对他撒谎,和这两年唐歌的不听劝,一不留神就孤身下山去除妖,又带着一身伤而归。还有……无可奈何。 是他这个做师兄的还不够强,才让他的小师妹如此痛苦。 唐凌伸出手,摸了摸唐歌的头。 这动作他已经好久没做了,显得熟悉又陌生,让唐歌一愣。 “六师兄……” 唐凌神情温柔起来,对她说到:“想下山挑礼物可以,不必去昆仑了。” “嗯?” 唐歌还在呆愣着,唐凌的目光穿过她,望向山门外的天际。 唐歌见他不说话,随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见一道流光飞快的从天边划过,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山门口。 那人长身玉立,清容俊貌,与唐凌比起来毫不逊色。气质清雅温润,宛若谪仙。见唐歌恰巧在此处很是惊喜,唇角微弯,出声唤她:“唐歌!” “不必去昆仑,孟七已经来了。” 第七十七章 唐歌很意外,孟七怎么这会儿来了? 唐凌与孟七对视了一眼,孟七微微点头,二人极有默契的样子。 唐凌不再多话,对二人道:“你们聊。”然后转身走了。 唐歌暗道不好,她并不想让孟七跟着她去冒险,这下想个什么理由呢? “怎么突然来了?我方才还说要去昆仑呢。” 孟七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有些无奈:“你忘了。” “嗯?” “明日是七夕节。” 唐歌脸一红,并非是忘了,她一心扑在除妖伏魔上,还真没注意到。 说到底还是没去放在心上。 唐歌心中有愧,猛然发现自己确实一直在报复性的除妖,对周围的人也忽略了。 孟七一直都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他不言,不代表她可以理所当然。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最近一直……一直……”唐歌想解释却觉得任何词都是那么的无力。 都是借口。 孟七望着唐歌愧疚与不安的面容,目光温柔,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唐歌,你不需要道歉。” 他明白唐歌到底有多绝望。 两年前他身份曝光,回到昆仑时看到身受重伤的师父尚且难过至极,更何况唐歌…… 从天上狠狠的摔倒地上也不过如此。 他知道那鬼女一直引诱着唐歌,想让她入堕鬼道,还好唐歌心性坚定。 无论怎样他都会站在她身后。 他们都太弱小,不足以改变什么。 但有一点,只要他留在昆仑,他便有机会查到到底是何方妖魔对天门如此。 至于其他的…… 从他的身份被全天下知道以后,他就知道他再也无法长久留在仙门中了。 便是云瑢师兄与掌门这样在修仙界举足轻重的人,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其他门派不会容他的。 他要做的就是在那个约定被破坏之前,为唐歌做些什么。 也是为自己做些什么。 死去的那些人于他来说,亦如师如友啊。 唐歌伸手将孟七环住,头埋在他胸前。 唯此刻感到心安。 “孟七,我们明日去放灯吧。” 孟七回抱住她,点头答应:“好。放完了灯,后天,唐歌,我们去昆仑。” “呃?” 孟七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温柔而坚定:“去昆仑,去玉虚峰。” 唐歌忙从他怀中出来:“孟七,我不是要去玉虚峰。” 孟七温柔一笑:“不必瞒我了。唐歌,你关心我如同我关心你一样,你不想让我同去,我亦不想让你独往。” 唐歌心中长叹一声,知道再多说也没什么用了。 她心中升起一股感动,孟七对她实在是很好。 反正孟七是她的。 这样想也很合理,嗯。 “那就一起。”唐歌想通了,跳起来笑嘻嘻的亲了孟七一下,惹得他面上飞霞,好不羞涩。 “走吧,下山去!” 眼见着唐歌牵着孟七下了山,殿门之后冒出了一堆乌黑的脑袋。 一干人等心情十分复杂。 沈怡叹息:“想不到唐歌师叔是这样的唐歌师叔。” 唐莹:“……”唐歌师妹这么喜欢一只魔一只魔…… 余萝担忧又安慰:“小师妹总算还有正常的时候……” 其余人等:“……” 时间还算充足,唐歌并没有日夜兼程地赶往昆仑,而是白日赶路与孟七在各个镇子玩一玩,吃些东西,晚上正常休息。 吃了晚饭,唐歌别了孟七,关了房门躺在床上静思一阵到了昆仑该怎么办。 “不能太靠近啊,不然跑不掉就遭了。” “何必这么忧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唐歌身旁响起。 唐歌不看也知道是谁,甚至懒得把头转过去。 “我说过了吧,不要总是跟着我。” 鬼女自顾地在床沿坐下,勾唇一笑:“我这是关心你。” 唐歌未搭理她,想着有什么灵器可以用。 鬼女也不在意,几乎已经习惯了:“有捷径你不走。我说过,只要你入我鬼道,我便将那害你师门之人的名单给你弄来。你非要去玉虚峰送什么死?” 唐歌开口:“你们为何非要盯着我?我并不信是因为我天赋过人,这借口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鬼女想了想:“好吧,在你送死之前我告诉你一下吧。” 唐歌吐出几个字:“我死了你也会死。” 鬼女:“……”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帮你。” “……你想多了……” 鬼女忍无可忍:“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 唐歌干脆闭了眼:“我没说我想知道。” “……” “不过,”她又添了一句,“我也是给你个说的机会,毕竟不久后我就要死了,你也要死了。” 鬼女深吸一口气。 同归于尽吧,她们现在就同归于尽吧! 不对,她怎么好像开始被这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了? “言归正传。”鬼女按耐住想拍死唐歌的想法,“‘天赋过人’这句话我可并未骗你。” 唐歌道:“那魔女也是这样说的。” “一直都是她说的啊。” 唐歌睁眼蹙眉:“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见唐歌终于发出疑问,鬼女满意地笑笑,撩起一束秀发在手中把玩,“意思是,我只不过将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开始是她提出的,她那样一说,我确实因为你的天赋生了想将你引入鬼道的心。但也不至于一直纠缠于你。” “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是那魔女想让我入魔?” “自然。她一直十分坚决地想让你入魔道我自然好奇原因。我与她算是合作关系,但她的地位与修为并不是我可以比的。” 唐歌脑中有念头,脱口而出:“不会是你故意想跟她抢人吧。” “是。” “……”唐歌在心中暗自问候了她一句。 这人,不,这鬼绝对脑子有问题。 不过她都是鬼了,说不定死前受到过什么重大的打击于是变成了鬼之后就比较奇怪……这是有极大的可能的。 “一方面是想跟她争一争,事实上那只母狐狸好像并不怎么在意。鬼族也好魔族也好,她说随我。所以我也很好奇,唐歌,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不依不饶?” 第七十八章 “或者说,你身上有什么值得那位大人关注的东西,因而引来了魔狐的关注。” 唐歌问道:“那位大人是谁?” 鬼女道:“自然是青弋神上。” 原来是神上。 “我看你一个鬼族,好像很尊重她。” 鬼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青弋神上在众神之中都是地位卓然。当年魔族何等的风光,结果被她那一把青弋剑杀的魔界都不敢出。当然,你们普通的修仙之人接触不到这些。但触的到仙阶的人,哪个没听说过这战神之名?” 这是唐歌没想到的,青弋神上竟是这般人物? 怪不得如今魔族踪迹较少。 “所以你这小丫头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她的青眼,一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才对。” 唐歌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让青弋和魔狐都关注的特别之处? 她有吗? “不过她这一死嘛……也许魔族的机会要来了。这也不是我所关心的。” 唐歌幽幽地说到:“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很好嘛。”以前动不动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鬼女一挑眉:“怎么,不好吗?” 唐歌不语。 这些人心中藏了太多秘密,各个都把她牵着走,偏偏她毫无头绪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今鬼女示好,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但换个方向想,从鬼女口中她也许可以慢慢知道些什么,不至于那样的被动。 “既然挑明了,我又与你说了这么多,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那份名单?” “我乃仙门弟子,这话问多少遍我的答案依然不变。” 鬼女皱眉再欲说什么,“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一个男声:“唐歌?你在里面吗?” “孟七?”唐歌坐起来,对一旁的鬼女低声道,“你快走吧。” “哼。”鬼女嘲讽她,“不愿入我鬼族倒是与魔族相恋。唐歌,这些凡人早晚容不下你们,我看你能倔多久。”说罢,一挥袖消失在房里。 唐歌抿了抿唇。 只要她变强,旁人就算有所微词又能如何? “非得加紧修炼不可。” “唐歌?”孟七又在门外喊了她一声。 唐歌回过神,忙去开门。 “怎么了?” 孟七往房内扫了一眼,垂下眸子:“我方才感觉到有鬼气……你没事就好。” 孟七心知是谁来过了。他方才在隔壁感受到了鬼女的气息,虽然知道青弋已经将鬼女与唐歌的命连在一起,还是不放心。 唐歌放他进来,并不瞒他:“方才鬼女来了,跟我说了会儿话,还告诉我她可以弄到那些妖魔的名单。”她又补充了一句,“害我天门的那些。” “我拒绝她了。” 孟七听了这话,知道她一次一次拒绝了多么大的诱惑。 唾手可得的报仇机会啊,这是她如今最大的心愿。 本想将查出来的一些东西告诉她,话到了嘴边转念一想现在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若她知道了,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来。 二十一岁的小圆满,这天赋非常人可比,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在仙阶面前,不堪一击。 他固然可以开了“净影”,弃了仙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些东西还没查完,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来才能告诉她。 到时唐歌怎样也好,他陪她一起。 “我只担心她伤害你。虽说她与你的命已连在一起,但她本来就是已死之人,若为了背后的人伤害你而牺牲自己也是极有可能的。” 唐歌拉过他的手:“我会提防着她的,你放心啦。” 这话说的唐歌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信服力。 她叹了口气,正襟危坐道:“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对我下手,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对我的态度还不错,也许是来着来着就熟了。我也不怕她是鬼,反正她要是对我下手,我就和她打。不,我们俩一块打她。” 孟七哭笑不得,心情也因为这番话放松了。 挺好的,她这样就很好。 不会变得冷漠,不会去假笑。 “那这样说定了。” 唐歌点点头:“你难道不相信你的唐歌是个不会吃亏的人?” 孟七扬唇一笑,目中满是柔情:“我自然相信我的唐歌是个不会吃亏的人。” 这种全然信任的感觉让唐歌不由得笑开。 再踏上昆仑,往玉虚峰行进之时,唐歌感慨万分。 想当年她第一次来昆仑孟七带着她四处玩的时候,两人被一只幼年的土蝼追的满山跑。如今别说是幼年土蝼,就算是成年大妖,唐歌也能在短时间内将它击败。 离七月十五还有两日,二人一路不停御剑行至玉虚峰旁,找了个山洞住了进去。 这山洞位置极好,一出洞就能望见玉虚峰的奇观——以略低于山腰处为界,往上高耸入云,山上皆是皑皑白雪;往下如同另一个世界,没有一丝雪,幽暗而深邃,连凸起的尖锐巨石都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孟七从小在昆仑,虽然没来过这里,也知道大致是个什么情况。提前交代给唐歌:“不能太靠近了,有守门大仙在,镇着那些鬼。一方面是防止小鬼们到了时辰不回去;另一方面是阻挡生人踏入鬼界。若碰上了他们,恐怕并不会讲道理,而是直接动手将人杀了。” 唐歌应下,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通透晶莹的蓝白玉瓶:“这东西大概能装得下五百只鬼吧……” “‘玉净琉璃瓶’?” “正是。” 这是天门本门灵器之一,唐歌在“半璧”中寻到后一直带在身上。 装满五百只鬼还是有些难度的,何况其中不乏有恶鬼。 不,最好都是恶鬼。 “要多少只?” “五百只。”唐歌将这个骇人的数字说出。 孟七实在想不到如果他没有跟来,唐歌打算如何一个人装满五百只鬼。 就算他跟来了,只他二人也有一定的难度。 “好。”孟七只答了一个字,已是最重的承诺。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竭尽所能。若有谁想要杀她,那也得先踏过他的尸体。 妖魔鬼怪人仙神,又有何惧? 不再拖沓,孟七与唐歌沿玉虚峰底飞了一圈,将地形彻底观察了一下,又商量了细节,将灵器符咒在峰底布置了一番。 第七十九章 今夜无星。 夜幕方至之时,玉虚峰底渐渐笼上了一层雾,幽幽地在山石间穿梭。不浓,飘飘忽忽地如幽魂一般。 圆月孤孤单单地在天上发着银光,偶尔有轻纱似的云一飘而过,对它柔柔一抚。 山谷之中空无一人。 四周凸起的山上在夜幕之下仍见一片雪白,唯这高峰根部无一点雪飘落其中,实乃奇观。 月色越来越清明,明月缓缓往正空移去,仿佛在昭告着什么。待到了某一个点,静谧的夜里发出第一声响。 “咔。” 这微弱的一声响像是一个引子,牵动起更大的响声,仿佛这片山都被震了起来,但四周的雪分明一动未动。 “轰隆隆。” 一扇巨门从峰底展现出来,携着略为透明的青灰色光芒,汇集于巨门正中,从里面将门一剖为二,露出一条缝隙,接着巨门往两旁大开,两团金光从中走出,看不见是何模样,分别往两边走过去,伫立在门旁,身上的光一直未散。 又静寂了一小会儿,漆黑的门中响起“吱哇吱哇”的声音,有东西从门中探出了头,率先走了出来。 那东西确认周围是人间光景后,情绪一下子兴奋起来,从原地向外飞冲而去。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无数只鬼从门中鱼贯而出,冲入夜幕之中。 子时已至,鬼门大开。 群鬼兴奋地冲出数里四散开来,也有部分鬼慢慢停下,顺着薄雾嗅着空中的味道。 空中有一股让他们熟悉的气味。 “生人的气味……” 闻到味道的鬼异常喜悦,目中凶光大放,顺着那气味直飘而去。 细高的石柱旁的的确确立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这空旷无人的天地中,唯独她有着那一丝人气。芬芳无比,令众鬼吸一口便垂涎三尺。 “吃了她!” 终于,第一只鬼饿虎扑食般从数丈之外扑向人影,后面的鬼紧跟着蜂拥而上。 众鬼一动的同时,那人影指尖轻扬,“铮”地一声剑鸣,有一物猛然弹起,“嗖”地一声从最前方的鬼开始,往后方一下子穿透。 一阵凄厉的尖叫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引得远处的鬼为之侧目,逐渐被吸引了。 “仙剑?修仙者?” 仙剑正克天下邪魔之气,对鬼族的杀伤力极大。 唐歌并未留情,抗住了她仙剑的鬼才值得她一收。若是连她的这点招数都扛不住,又怎么有资格去袭击天门派呢? “玉净琉璃瓶”在她的斜上方打着转,唐歌心念一动,被仙剑灼伤的鬼一个接一个被吸入瓶中。 “是修仙者!吃了她!” 不知哪个鬼如此一叫,肉眼清晰可见方圆几里的鬼顿了一下,而后潮水一般往唐歌这处涌来。 唐歌吸了一口气。手指一张,一张“缚妖网”变得巨大,横在两根高大的岩石前,将众鬼隔绝在外。 与此同时,天上雷云涌动,空中不知何时浮满了雷符。细细看去,众鬼所踏之处也已埋上了不少,并不密集,半掩在土中。 再往旁边望去,山柱之上另立着一个人影,衣袂纷飞之间,口中念念有词,长剑直指天际,轻盈地挥动着。 雷云翻滚的愈来愈厉害,唐歌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瓷瓶,伸出手,滴了一滴金黄的液体在手臂上。 液体瞬间没入肌肤,一股浓郁的异香从唐歌身上散发出来。 众鬼之中有智者不在少数,见这两个修仙者似乎有备而来皆生了退却的心思。这股异香猛的传来,鬼族的本能一下子占据了上风。 吃掉她,吃掉她……! 两名金光包围的守门仙人望了远处一眼,并未说什么,又转过头去继续沉默地伫立着了。 子时开放鬼门,第二日子时将众鬼召回。 其他的,没人交代要注意的事情便没有必要过问了。 他们本来就是“守门”仙。没有活物胆大妄为的随意进出便好。 唐歌那一滴“神仙散”将远处的鬼都引了过来,后方的鬼挤着前方的,前方的撕扯着“缚妖网”想要扑过来。 孟七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剑。 “雷极阵”已成。 唐歌又往“玉净琉璃瓶”里输出一把灵力,手中“浮生”往空中一抛,铺天盖地的剑影现在上空,指向众鬼。 不必唐歌多说,孟七灵力一送,雷云猛烈地翻滚了几下,与雷符相互呼应,惊天闪电直击而下,爆射进鬼群之中,随即发出响天震地的巨响。 “轰!” 唐歌动作也不停,剑影穿透“缚妖网”俯冲过去。 “万剑影!” 扛不住的鬼直接消散了去,令抵抗住招数的鬼在“神仙散”的作用之下清醒了许多。 落雷还在继续,唐歌眼见差不多了,将“缚妖网”一收,“玉净琉璃瓶”自发地吸着,将网中之鬼尽数收入瓶中。 “缚妖网”入手,只见网子已被众鬼破坏的差不多了。 唐歌将网丢入乾坤袋,一阵心疼。“还能不能修”的念头在脑中转了转又将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提剑开始攻击在雷阵之下闯过来的鬼,将鬼一个个打入琉璃瓶中。 这般功夫不过是滤去无用的小鬼,令有些修为的大鬼受一些伤方便捕捉。 守门二仙望了一眼雷声大作的地方,又回过头去。 哪里来的修仙者,如此胆大。 鬼门中还在不停的冒出鬼。 孟七从石柱上一跃而下,与唐歌并肩作战起来。 这样一筛选,捕捉对象就少了起来,动静与“神仙散”刺激的生人香味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大鬼。 并非所有的鬼都能在七月十五这一日被放出来,运气好的一年一次,运气不好的百年一次都是有的。 他们已经太久没闻到人的味道了。 鬼门大开不过让它们出来人世间见识一下,并非在这天它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吃人。若在世间鬼性不改,回到冥界是要受地狱之苦的。 此刻不一样,有修仙者主动挑衅它们,群鬼一起将这人撕了并非什么大事。 分得一块肉也好。 这样的念头使众鬼邪念横生,纷纷往此处扑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鬼门中往外冒出的鬼逐渐稀少了,越到后面越三三两两的冒出小鬼。 最后终于看不见小鬼之时,一股强大的鬼气从鬼门冒出,与之前那一群有着天壤之别修为的鬼从门中走了出来。数量也与之前出来的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只有十来个而已。 圆月挂在深蓝近黑的天幕上,清辉洒向人间,如画一般。 “终于又见到人间景象了啊……” 第八十章 唐歌已有些气喘了,一剑将鬼丢入琉璃瓶,停了一下,猛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鬼气自鬼门传来。 她变了变脸色,又安慰了一下自己。 这种修为的鬼已经修炼了许久,犯不着为了“一顿饭”在这日沾了血,这样回到地府多半要受罚的。 孟七显然也感觉到了,皱了皱眉,提醒唐歌小心。 这十来只鬼还像个“正常人”,起码没有跟唐歌周围的大多数鬼一样是缺鼻子少眼的。刚出了鬼门,就察觉到不对劲,小鬼们都往一个地方围,又有雷声,还有一丝修仙者的气味。 “何方修仙者?胆子这么大敢在鬼门门口引鬼。” 这一众鬼皆客气地向两方守门仙行了礼,尽管守门仙目不斜视。接着又有鬼手一挥:“走,看看去。” 其余几只鬼相互看了看,跟了上去。 将将看到那鬼圈,它们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好香的生人味……” 飞的近了,它们没进入圈中,而是立于高山之上,往下一望就看见了鬼圈中围着的两个人的身影。 一白一蓝,一男一女。 香味是从女子身上传出来的。 中间一见多识广、也是当众修为数一数二的鬼闻了几下辨认了出来:“这是……滴了‘神仙散’在身上?” “什么东西?” “仙门灵药。滴在身上能让生人气味更浓烈,他们这些修仙者专门用来吸引妖鬼。是个稀有的东西,又很危险,引到的鬼怪定会优先将此人撕个粉碎。一般来说很少人用。这女修可真胆大,不知道引鬼做什么。” “可能是急于回师门领赏吧。” 唐歌和孟七感觉到那股强大的鬼气冲着他二人而来,又在离他们不远的高山上停了下来。 二人一剑挥退受伤的鬼,抬眼一望,皑皑的雪山上四散立着各种鬼,皆与常人无异,但那股鬼气却无法隐藏。 随着这十几只鬼尽数出来,鬼门与守门仙又隐在玉虚峰中了,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唐歌暗中提防着这些鬼,她敢来,自然是有些底牌在手。 山上这些鬼不动,她也不会主动去招惹,若是动了……她时刻准备拉着孟七就跑。 一个低修为的鬼都没有,山上那些与地上这些气息完全不同。 若是能捉一只…… 呸呸呸,先保命吧。 孟七捏紧了剑,沉静地望了一眼上面依然专心对付眼前的小鬼。 没修炼成鬼仙的鬼,他有把握将唐歌送走。 至于他自己…… 他已将查到的东西记了下来,防止以后他出现什么意外。唐歌会需要这些。 “这二人不弱啊……看起来莫非已经到了小圆满?”一只鬼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看起来也只二十岁左右吧? 二十岁的小圆满? 有鬼冷笑一声:“真是仗着天赋不错,轻狂的很。” “走吧,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误了事可不得了。” “说的是。” 山上群鬼之中,一只鬼一声不吭,目中却闪过一丝贪婪。 两个小圆满的修仙者…… 谁又想回到那冥界中去呢? 可它修为也不比这二人强上多少啊。 心思转了转,山上的鬼一个接一个离了地,冲着玉虚峰外飞去,它也跟着飞走了。 感觉到这些鬼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唐歌心中松了口气。 天要亮了。 “玉净琉璃瓶”还没有满。 众鬼开始四散逃开,趁着夜未尽,它们得找个地方躲一躲,并不是每个鬼都有在白天行走的能力。天亮对它们的恐惧比吃人的诱惑要大的多,即使这么久了,它们都没吃到这二人身上的一块肉,最多有鬼抓了几道血痕。 不甘心还是不甘心的,但也不能被太阳照到的。 第一丝光亮破开夜色之时,百鬼散尽。 唐歌收起“玉净琉璃瓶”,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七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修为高一些,比唐歌好许多。 他在唐歌身边坐下,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拿出丹药喂给她,又自己吃了一颗。 满地只有碎掉的石头和焦黑的痕迹,以及瘫倒在地的二人。 “多少只了?” “三百左右。”瓶中一半多一点的样子,唐歌估摸着是这个数。 “今晚还有几个时辰,先回洞里吧。” 唐歌应了声,没有拒绝孟七带她的提议。 孟七应该最多两年就要突破小圆满了吧? 或许不到两年就可以。 照这个速度,孟七到了三十多岁准能修成半仙。 她应该也是吧? “孟七,你若是成仙了,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唐歌白着一张小脸,出声问道。 孟七心头一梗,不动声色,只含笑问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到了。” 她有血仇在身,非报仇不可。孟七陪她一路走来,也是她心中所爱。有他在身边,仿佛心中某一块被填补着,也好似止着某个血洞汩汩地流血,以及心中某个黑暗的地方…… 那里有妖魔在龇牙咧嘴的咆哮,孟七好似一束温暖的光,将那些狰狞阻隔起来。 孟七温柔地抱着她:“你想去哪里,我便想去哪里。” 他不能成仙啊。 他没有成仙的资格。 天境大圆满就在眼前了。 再之后……他要以什么身份护住唐歌呢? 她会越来越强,她天赋极好,成仙是迟早的事。 孟七在唐歌额头上印下一吻。 唐歌听了这话很安心,也很开心,她也是这样想的。 有孟七在她身边就好。 唐歌又往他怀里拱了拱,闭上眼睛,脑袋沉沉的,飞快地睡去。 她太累了。 “睡吧。”孟七轻轻靠在壁上,拉出一张毯子盖住他们。 待到唐歌报仇成仙之日…… 她是仙,他是魔。 也许连那个时候也等不到。 唐歌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向那些人寻仇呢? 他不一样,那些人可以混在妖魔里做这样的事,他也可以以妖魔的身份去一个个杀了这些人。只是一旦开启了魔身,他再也无法回头,也无法与唐歌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否则她一生都将被仙门排斥,也会连累天门派。 “唐歌,我有时候自私可耻的想时间能不能过得慢一点,起码不要来的这么快……” “这样想是不行的。我痛恨这样的想法,它却在我心中不停地滋生。” “我果然是魔啊。” 唐歌自然是听不见的,她已经熟睡过去了。 孟七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将头也靠在壁上,阖了眼,将心事埋了去。 晚上还有一战。 第八十一章 唐歌睡醒时还未入夜。 暮霭沉沉,夜色将袭。 有鬼陆续从远方飘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集中了。 唐歌开始蹲鬼。 小鬼放过,地灵境以上的鬼带走。 这法子倒是比之前二人用的法子安全一些,毕竟唐歌和孟七已经进入小圆满,孟七更是在小圆满高阶线上了,抓个地灵境也算轻松。但所要捕获的鬼较多,也很耗时间。 天越黑鬼回来的越多。 那股强大的鬼气再次从远方传来之时,二人住了手,离开这块地方。 唐歌摇了摇瓶子,虽然没有满,但是也差不多了,并非非得要足五百之数。 唐歌这才有些好奇为什么一下子出来了这么多高修为的鬼,还整齐的往一处飞,这些鬼里怕是有起码两个相当于天境大圆满修为的了。按理说这样的鬼极少从七月半的鬼门出入。 想想也就罢了,她可不想去这些鬼面前送死。 待那气息远了,去了鬼门处,唐歌二人也从洞中出来。随便收拾了一下,望着圆月舒了口气起身离去。 回去审问一下,希望他们这一趟有所收获。 之前她除妖的时候靠着这种方法顺藤摸瓜知道了一些参与屠门的妖怪。那几个山头别说是她,倾全天门派之力也无法报仇。 即便暂时没有实力报仇,她也要弄明白。 唯独唐知的魂魄,一点消息也没有,皇城周围的妖怪都快被她除干净了,现在无比太平。 她总觉得唐知的魂魄在皇宫中能找到线索,当初她给唐知写信时,唐知并未回信,再见到时已经成了那样,按理说唐知出发前怎么也会回封信给她。所以她有些怀疑唐知是不是在看到她的信之前就已经被取走了魂魄,而他一直都待在皇宫里。 衡阳派、宏山派等几个门派被屠门后,死去的弟子皆被取走了魂魄。 那她的天门派呢? 离鬼门关闭还有一些时辰,唐歌往高处一飞,远远看到那鬼门和满身金光的守门仙,无数鬼魂如蚁潮一般涌向青灰色的巨大鬼门。 当真体验的到“天地之间,众生如皆蝼蚁”。 “唐歌,走吧。” “嗯。” 唐歌不再往下望,正要转身御剑走,猝不及防被孟七一拉。 “小心!” 唐歌眼角一瞥之下只见一抹黑影从孟七身后闪过,“哧”地一声划破了孟七肩头的衣服。 唐歌一稳身形,见状怒了起来,剑尖一踏“浮生”追上黑影。踩踏之间“浮生”已瞬间飞回手上,唐歌对着那处狠狠一斩,又被孟七拦腰接住。 一斩之下斩中了什么,那东西叫了一声,往下方落去。 “看看。”唐歌拉了拉孟七,二人向下方冲去。 在山上站定了,才借着清晖看到对面是什么。 一只鬼……不,三只鬼,呈三角状将二人围在其中。 “孟七,你怎么样?”唐歌忙查看他的肩头。 “无碍。”孟七安抚她。 孟七躲闪及时,衣服破了,确实没受伤。 唐歌这才放了心,探了探,心中暗道:“这气息恐怕不弱于我呀。” 鬼门还在开着,它们这是想做什么?吃了他们俩? “来者不善。”孟七悄声对她说了句话,握紧剑柄。 唐歌沉声向鬼喊道:“喂,你们这般修为出来伤人,不怕回到冥界被罚?” 正前方正是被唐歌一剑砍伤手臂的那只鬼,听闻她的话,冷声一笑:“吃了你们,不就用不着受罚了吗?” 二人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几只鬼不想回冥界去了。 “等下有机会往太虚峰的方向跑,我师父在那,它们不敢造次。”孟七嘱咐道。 唐歌点点头。 “捉住他们。”正前方的鬼一声令下,三只鬼齐齐扑向二人,操着利爪抓了过来。 孟七昆山剑诀先行,唐歌提着“浮生”将天门剑诀一重一重叠起,与三鬼战成一团。 夜色越来越深,有鬼闻到血腥味抬了抬头,再看一眼那战圈,忙不再肖想其他的,继续赶去鬼门。 唐歌二人晚上本就大战了一场,灵力大打折扣,何况三鬼修为与唐歌不相上下。没过多久二人身上便开始出现一道道的血痕。 又一招挥过,方才领头的鬼突然停下,立在一旁观察它们,任其余二鬼继续攻击着。 领头恶鬼眯眼分辨了半晌,唐歌与孟七一边缠斗一边警惕它是要做什么。没想到恶鬼突然“哈哈”一笑:“原来如此!” 唐歌心一咯噔,猛然升起一股淡淡的不好的预感,当即眉头微皱。 “我还当是哪个仙门的年轻弟子不知死活的来鬼门外捉鬼,这剑招可真是眼熟啊。” 恶鬼“哈哈”地笑着,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满是嘲讽和愉悦,心中畅快万分。 “原来是那个什么天门派的漏网之鱼啊。” 唐歌瞳孔微缩,浑身颤抖起来,面色铁青,险些被鬼爪抓伤。 孟七心下一沉,替唐歌挡过:“你说什么?” “哼哼哼哼,这剑招,可不就是那个没用的门派中的弟子所用。居然还跑了这么个天赋优秀的魂……今天还真是走运了。” 话音刚落,“腾”地一下,唐歌消失在二鬼之间。孟七脚下一转,又以身法抵住二鬼。 恶鬼瞬间下意识地以爪挡住前方。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传过,恶鬼手上的长指甲根根断裂。“浮生”剑正砍在那铁一般坚硬的指甲上,此时指甲已断,剑愈推向前,恶鬼仓促之下调出全身的鬼力抵抗。 它愤怒地望了一眼指甲,一抬头,“浮生”剑后露出一张人脸,表情比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更像恶鬼,目光森冷之至,居然让它一个鬼害怕了一瞬。 面前的女子一声不吭,剑法刚强而猛烈快速地攻在它身上,比起方才像是一个天一个地,越攻越快越快目中越冷静。 那剑对鬼气压制的很,它反应过来:“仙剑?” 这二字刚落,又被唐歌砍中几剑。 一切不过瞬息的功夫,二鬼见同伴处境不妙,放开孟七往唐歌扑去。 唐歌指尖一动抓起乾坤袋中一物看也不看往后掷去,孟七先牵制住一鬼,又投出剑御剑在前一挡另一只将要碰到唐歌的鬼。 双方实力差不多,如此也只慢了一瞬。 只这一瞬,孟七正要欺身向前再拦,一条黑炎锁链从天而降,一把绕到那鬼头上,用力牢牢一牵,将鬼牵地头往后一仰。 第八十二章 一袭黑衣的俊美青年从天而降,黑炎链紧紧攥在手中。 这青年看起来有些面熟,先出声对着唐歌的方向喊了一声:“唐歌!” 唐歌充耳不闻,与恶鬼战的不分上下。 青年轻笑一声,也不介意,扫了一眼孟七,佩剑出鞘,牵制住手上的鬼。 既然有人帮忙,孟七手一动召回了灵剑,抓住剑柄灵力大放,一剑刺入鬼的体内,手下流光飞舞,昆山剑诀直接用到第七重,想要速战速决去帮唐歌。 与鬼作战的同时,孟七也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青元派,南禺。 几年前他们见过一面,在点苍山上,他还未与唐歌说一句话,唐歌就被这个人拉走了,再见唐歌时这个人没有在她身边。 后来更是听说此人在比试大会上以残忍的方式将唐歌伤的很重,唐歌又在最后以极其厉害的招式一招将他击败成重伤。因为都是前四名,分了一组去除妖。 他虽然魔族身份被公开了,云流也愿意靠近他,见他整日沉默寡言似乎很担心唐歌,于是将除妖路上的事告诉了他。 看举动,唐歌并未怪他了。 他们后来……很熟吗? 再怎么熟,伤了唐歌还是要还回来的。 孟七这样想着,手下更是对此鬼不留情了。 这鬼原本修为就不及他,此时已经完全处于下风,不一会儿便落败了。 孟七伸指用灵力将它的脖子上的死穴按住,用“捆妖绳”捆了。一抬眼,那南禺也已经将鬼制服,握着一把极普通的剑对着手下的鬼。 那领头的恶鬼虽然开始的时候被唐歌压制的几乎只能防守,可到底唐歌晚上收鬼损失了许多灵力,凭着一股狠劲儿得了先手也没那么多灵力供她挥霍。这会儿行动迟钝起来,远不如刚开始那样快准狠了。 恶鬼也感觉到了,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反扑,口中不断地说着刺激她的话,如天门之类的,妄想扰乱她的心神。 这个鬼知道一些什么,更甚者,也许它是直接参与了灭门的行动中的一鬼。 捉住它,不能让它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将手脚斩掉就好了,斩掉就跑不了了。 唐歌心中升起这念头,面上刚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唐歌!” 那声音如雷声突然响在她耳边,将她震的清醒了几分。 她手下一顿,一把剑横在她与恶鬼中间,接替她继续攻击着恶鬼。 那白色身影将她眼中的夜色遮上了大半。她愣了一下,细声呢喃了一句:“孟七……”。又回头一望,一黑色衣衫的男子抱臂立在不远处,噙着一抹笑看她,地上还有相隔甚远跪着的两只鬼。 “南禺?” 南禺见她终于望了他一眼,冲她一笑,指了指地上的鬼。 唐歌平复了一下心情,指尖一动将“玉净琉璃瓶”摸在手中,开始收鬼。 这边刚收好,孟七那边已将恶鬼收服。 唐歌走到恶鬼面前,打量了它一下,按捺住当场审问它的冲动,将“玉净琉璃瓶”收好,从袋中取出一个白玉瓶。 白玉瓶晶莹剔透,小巧玲珑,唯瓶底有着红色的火焰花纹,猛一看真的像一团火焰在瓶底燃烧。 恶鬼破口大骂,恶毒地诅咒着唐歌,嘲讽着天门。唐歌不为所动,将灵力输入瓶中。孟七眼神一沉,毫不犹豫的将恶鬼手脚上的关节卸掉,一个禁言术让它闭了嘴,空疼的扭曲却出不了声。 若不是留着它有用…… 暂时给它一点教训,待唐歌问出话来吧。 玉瓶瓶身一转,将鬼收进了瓶内。 瓶底的火焰花纹似乎闪了一下,透过瓶身可以看到一团灰色的魂魄在不停挣扎着。 唐歌将东西丢进乾坤袋,对身旁之人笑了一下,转身往南禺走去。 “多谢你,南禺,这是你第二次赶到帮我了。” 南禺勾起唇角:“不需要道谢,恰巧而已。” 唐歌将孟七拉过,介绍道:“这是孟七。孟七,这是南禺。出自青元派,是我上次参加的那次比试大会的第二名。” 孟七行了个同辈礼,客套了一句。 不同于孟七的冷淡,南禺对他看样子饶有兴趣,打量了他一番,才回礼道:“昆山派孟七公子,慕名已久了。” 唐歌问:“你怎么这会儿会来此处呢?” 南禺垂垂好看的睫毛,答到:“我知道今日是鬼门大开之日,心想是否可以捉几只鬼来问问话,问问天门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这两年为了这件事挺苦恼,我们是朋友,我想帮你。” 唐歌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多谢你,但不必因为这件事冒险了。” 南禺含笑:“你这话倒是见外了。孟七公子可以帮你,我作为朋友也是一样的。” “孟七她是……”唐歌皱皱眉头,不知该从何处反驳。 她不想让南禺插手是因为他是外人,其实她也不想让孟七插手,因为孟七是她喜欢的人,她怕他因此受伤,但同时她又依赖着孟七。 孟七适时的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夜深了,先离开这个地方。” 唐歌将话吞了回去,点点头道:“说的是,明早再说吧。南禺,你跟我们一起吧。”说罢动了动身上的筋骨,一阵酸痛劳累的感觉充斥着全身,“我实在太累了。” 南禺也不客气:“好。” 孟七替她揉了揉肩:“回昆山派住吧。太虚殿里还有许多空房。” “嗯。”唐歌答了一声,抛出仙剑踩了上去。 孟七未看南禺,南禺倒是在他往前走两步抛出灵剑的时候冲他一笑,脑袋往他耳边凑了凑,轻声道:“孟七公子方才那卸骨的手法很是干脆啊……” “不亏是魔族。” 孟七眸中一凛,侧了侧如玉的面容,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不要打唐歌的主意。” 南禺丝毫不惧他,挑衅地笑了笑,眸中带着玩味:“我若是打了呢?” 唐歌一回头,见他二人还没动,只孟七抛了剑浮在眼前。于是在前面招了招手催促道:“你们快点。” 孟七冲她温柔一笑:“就来。” 而后看也不看南禺,飞身跟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 唐歌到了太虚殿中,因为其他房间未怎么收拾,孟七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决定在另一间睡。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随便用了“净身术”净了身子,衣服也未动,沾在床上就睡着了。 孟七见她大咧咧地趴在床上,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心疼。替她脱了鞋子,安放好,又盖了薄被,关上了门。 至于南禺么…… 空房间很多,反正到处都是禁制,他也乱跑不了,随便他睡哪。 此人心术不正。 孟七在心中下了定论。 看起来是来帮唐歌的,何必等到十五日未鬼门将关才出现?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幸好唐歌对他的态度很是一般。 昆仑山被称为“万山之山”不是没有道理。 这里灵气太浓郁了。 睡了一夜再起来,唐歌觉得自己体内灵力异常充沛,畅快的可以当场练上数遍“天门剑诀”。 不过身上的伤口还是依然很疼的。 昨天太累了,连伤口都没处理,只用法术也不行,她真的很想洗个澡。 唐歌又躺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起床去找点水吧。 她开了房门刚踏出一步,门外的景色突然变化,由“远山云雾缭绕”的大殿变成了“草长莺飞”的春景图。 依然有着雾气,细听听得到水声潺潺。 唐歌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本来有些惊慌,等到踏入景中,安心下来。 前方石台上坐着一人。白袍白发,仙风道骨,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即使如今的样子是个老人,也依稀可见年轻时应当是个很好看的男子。 唐歌呆了一下,这人难道是…… 她向前行了一礼:“二长老好。” 一股柔和之力将唐歌托起,长歌笑道:“不必多礼。” 唐歌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长歌长老为何突然把她单独召见至此。 他是孟七最亲近的长辈,孟七没有亲人,从小跟着他长大,那她现在岂不是就是在……见长辈? 咳咳咳…… 唐歌这一转眼的功夫就胡思乱想了许多,害羞的心思刚起,她赶快将心思从脑海中赶出去。 如果是以前的话,唐歌看到仙人在眼前可能会不知所措,但她早就连神都见过了,现在只有见长辈的小紧张。 “长老将弟子召来此处可有事情要吩咐?” “莫要紧张,坐过来吧。” 唐歌顿时觉得长歌长老还挺和蔼可亲的,也不再客气,上前坐上石台。 长歌抚了抚胡子,含笑道:“近来听到过不少次你的名字,好奇是怎样一个小姑娘,恰好孟七将你带到了太虚峰。” 谁心里不紧张呢?他心里也紧张啊。 他就收过孟七一个弟子。 说起来这唐歌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最初知道自家弟子有喜欢的仙门女子,他内心是既高兴又担忧的,高兴对方乃是仙门弟子,可以引着孟七好好在仙门修身养性。担忧孟七身世会不被对方接受,因此受到伤害。 如今…… 他更担忧这唐歌。 这小丫头心性受损,一股阴霾缠绕在眉心,可不是好兆头。 “一来是想看看孟七喜欢的丫头是何模样,二来你已知道了孟七的身世,可有什么想要问的?” 唐歌听了前半句,脸一下子红了。 长歌长老不仅知道还这样直接说了出来!! 又听得下半句,心想她确实有一些好奇的。 “可以随便问吗?” “可以随便问。” 唐歌放心的问出自己的疑虑:“长老,我看昆山弟子皆以云为姓,为何孟七是您唯一的弟子,也是您养大的,却姓孟?” 这个问题唐歌已经好奇了好久。 孟七的父母分明不在了。 长歌倒是没想到她会开口问这个,对她说道:“孟七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这就更奇怪了。 “他的父亲姓孟。” 孟七是魔族,那他的父亲…… “长老您……认得孟七的父亲?” “自然是认得的。”长歌回想到了什么事情,胡子都捋的快了些。捋了胡子又将手放下。 “此事我并未与孟七说过,他的那位父亲大有来头,不过如今已死,本想着不必再提。但如今天下人皆知道了孟七是魔,兴许有一日……” 长歌点到为止,不再说下去,又回到方才的话题。 “他的父亲乃是魔族有名的魔将。” …… “唐歌,你起来了吗?”孟七站在门前敲敲房门,里面并没有人回应他。 难道还在睡吗? 孟七本想趁此机会带她去拜见一下自己的师父。 她的心性的确变化许多,惨案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何能无动于衷? 几年前唐歌那般表现就很让他担心,怕她压抑坏了自己,即便后来一直表现得与常人无异…… 非报仇不可解她的心结。 他会与她一起,也想问问师父有什么方法能开导一下她。 昨夜太累了,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孟七一转身,却看见南禺在不远处,抱臂立于树旁。 他冷淡地向他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不管他目的怎样,既然说是来帮唐歌的,唐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南禺向他走近,面上带着笑,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明明讨厌我,还要作出这个样子。你一个魔,这么认真的学着仙门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孟七冷淡地说到:“仙门之内,说话请慎重。”说完抬脚想往后殿走。 南禺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语出惊人:“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 这句话成功的让孟七停住了脚步,砸进他心里。 谁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呢? 但…… 他未回头,只淡淡地道:“与你有何关系?” 南禺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并不是不在意。上前几步:“你是魔,你猜你的父母是何人?”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孟七心中却隐隐有些明白。 他转头望着此人,白玉般的面上冷意更浓:“你是不是觉得你的魔气隐藏的很好,让人发现不了?” “你一口一个魔,心中也别忘了,我是天生的魔,对魔气最为敏感。” 南禺沉了一下脸,又挂上浅笑:“不愧是玄诛魔将的儿子,的确……” 话未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身体僵硬不能动了。 “你做了什么?” 孟七不答他,又上了捆妖绳,用了禁言术。 定身符与驱魔符混着数张贴在南禺背后,孟七灵剑一驱将他拖到峰崖边,无视此人愤怒的目光,毫不犹豫地一脚踢下,又用灵力将符毁了,捆妖绳收回。 方才他其实只是诓他的,现在确定此人真的跟魔界有关。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没看峰下一眼。 如今不好杀他,不知道他背后是否还有人,又有什么阴谋。不如引蛇出洞。 还是先给唐歌准备些吃的去吧。 第八十四章 孟七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唐歌醒,又去敲了一次门依然没人应他。他只怕她出了什么事,一推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太虚峰上孟七并不担心唐歌的安全。各处禁制一动他都会立马知晓,更何况后殿还有正在闭关的长歌长老。 仙人手下,几个妖魔敢放肆? 他担心唐歌在峰上迷了路。 “……怪不得孟七对云瑢仙上如此亲近啊。” 此时的唐歌与长歌长老相谈甚欢。 “原来孟七是云瑢仙上捡回来的。” “正是。”长歌呵呵一笑,“云瑢经常外出,对孟七比对其他弟子上心的多,也算是孟七半个师父了。” 唐歌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剑,又想起早上睡醒之后根本没佩剑,问道:“长老,您知道青丘在哪吗?” 唐歌这一问,长歌长老想起了某个人:“青丘么……” 唐歌点点头,既然是孟七的师父也不瞒他:“我有一把剑,虽说是仙剑但并未煅成一把完整的仙剑,这把剑出自青丘。我受恩人指点,想寻去青丘将这把剑煅成。” 长歌也有耳闻唐歌身负一把仙剑之事,有些遗憾地摇头回到:“你有机缘,可谓是羡煞旁人。只可惜我并没有去过你要找的那个青丘,不知道所在各处。他们那个地方十分隐秘,非族中之人与去过之人,很难寻到。” 这可难了。 修为越高的妖魔对仙剑的抵御越强,“浮生”并不完全,她的那些仇家可都是妖王级别的。 长歌一眼就看出唐歌眼中隐藏的失落之意,又道:“不过有一人一定是知道的。” 有一人? 唐歌脑子一转,眼中亮了起来:“云瑢仙上?” “不错,正是。只不过云瑢此刻未在门中,不妨等他回来,问一问他。” 唐歌高兴了一瞬,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她不能在此处等,她还要报仇呢。 长歌好似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心中叹了一口气:“小丫头,可听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听说过。” 听说过,做不到。 唐歌低下头,觉得无颜抬头面对长歌长老这一席话。小声喃喃道:“我让人很失望是不是?” 声音再小长歌长老也是听得见的。 一只算不得苍老的手搭上唐歌的额头。手并不修长,肤白,隐隐含着不容忽视的苍劲之力。 “丫头,不必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别人是无法与你感同身受的,你只需要做自己的选择,让自己不留遗憾,不会后悔。” “长老……” 那搭在唐歌头上的手放出一股柔光,唐歌一下觉得脑中清明起来,像是被拨开了一层迷雾,十分奇妙。 是错觉吗? 她有些惊异。 长歌未多做解释,收回手掌,含笑着对她说:“去吧,你往北一直走,那里有方‘温灵池’在里面泡上一阵子,直到身上的伤口恢复了为止。” 往北? 唐歌扭头向北边望望:“长老,那边雾好浓。”一回头,哪里还有长歌长老的身影。 “长老?” 左右回顾一番,没有人再搭理她,她只好起身向北摸去。 说是一片浓雾,一走入其中,很奇妙的看得清前方的路。 走了一会儿,眼前的浓雾逐渐消散,一池泉水出现在唐歌眼前。 周围青草薄雪,泉水上雾气氤氲缭绕,不知是因为过冷还是过热。 看周围的景象,唐歌觉得是过冷,周围没有温度上升的感觉。 不过也没有寒冷的感觉。但昆仑雪山万年不化,凡是昆仑派的地界,她不用运灵力抵挡,也不会觉得寒冷。 她走向前去,蹲下身撩了撩泉水。 不冷不热,温的,而且水温刚刚好。 “温水怎么有这么多雾气?好神奇。怪不得叫‘温灵泉’。” “这峰上应该没别人了吧?”唐歌踯躅了一下。 她身上是真的不好受,也是真的想洗个澡,何况刚才长歌长老说了让她在此泡一泡。这泉水似乎有恢复伤口的能力。 “不会有人闯进来吧……?” 唐歌在乾坤袋中摸了摸,摸出几块结界灵石,分别放在离灵池远一些的几个拐角,合成一个大结界。 “这样应该就行了。” 她拍拍手,将衣服一脱,滑进池中。 “嘶……”唐歌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好舒服呀。” 池子不深,站起来也只到她的腰部,她寻了块池中石,坐在上面,将身子埋进水里,只留头和脖子,靠在岸边,闭了眼感受着泉水的流动。 “真好啊……” 孟七长的这样好看是不是从小泡灵泉泡的呀? 对哦,孟七也在这池子里泡过呢…… 四舍五入…… “啊啊啊……”唐歌捂脸,甩甩脑袋。她怎么越想越嗯……奇怪。很奇怪。 孟七这些年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以前只是皮囊十分出众,越长大那份气质也越来越沉稳,越来越让人着迷。两人走在大街上都有人一步三回头地看孟七。 唐歌没看见的地方,一丝丝黑紫之气从她的头顶冒出,又如烟雾般消散在雾气中。 她只觉得体内十分舒适,身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泉水这么灵,可以入药吗?不如带一小瓶给四师姐看看。” 唐歌一边想着,一边把乌发放下来,将其洗个干净。 孟七左寻右寻也寻不到唐歌,午时都已经过了很久了。他只好拿出纸鹤写信给唐歌。 然后纸鹤被挡在了结界之外,在地上使劲扑腾想要冲进去。 最后扑腾累了,伸出小翅膀又戳了两下结界,躺在地上不动了。 它太难了。 它只不过是一个送信的。 孟七现在连纸鹤都等不来了,眉头皱成一团,只好跟着那一丝灵力去找纸鹤。 唐歌当年送给他的灵兽蛋他温养了好久了,一日都没断过,最近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这样想着,他跟着那丝灵力一路往后峰走去。 这条路他无比眼熟,纸鹤的灵力波动也越来越近。最后,一动不动的纸鹤终于又回到了主人手上。 “结界?” 孟七用手触了触前方,结界如水波一样以他按到的地方为中心波动了一下。 难道是唐歌寻到了此处在泡“温灵泉”? 第八十五章 怪不得她这么长时间都没出现。 不知道她进去多久了,这泉水泡久了也不好的。 孟七用灵力传音过去:“唐歌?” 唐歌正把头发拢起来,突然听到孟七叫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又听,果然是孟七的声音。 她忙上了岸,将身上的水弄干了,套上衣服将灵石取回。 结界消失,孟七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唐歌披散着一头乌发向他走过来,慵懒温柔而又灵秀。见到他,唇角一扬,露出贝齿笑开。 “孟七!” 此时的唐歌有什么地方和之前相比不太一样了,仔细用目光描绘会发现她眉宇之间像是散了阴霾,多了一股灵秀之气。 自然是长歌与“温灵泉”的功劳。 “你怎么找来了?” 孟七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往回走:“见你许久未醒去敲门才发现你不在,就来找你了。” “我见到你师父啦!” “嗯?”孟七大感意外,“师父之前还在闭关……我此次本来也是想带你见见他的。” “我醒了之后刚一踏出房门就走进一片云雾中……正看到长歌长老坐在石台上,与我讲了许多,后来还是他指给我温灵泉所在,恰好我想洗个澡。你看,泡了一会儿泉水我身上的伤口都消失了。” 唐歌捋起袖子给他看看,那手臂晶莹白嫩,光滑细腻,果然一点伤口的痕迹都没了。 “在温灵泉中疗伤是极好的,只是不能泡久了。师父与你说了什么?” 唐歌眼睛一转,起了戏谑的心思,踮起脚凑到他脸前,好像生怕被人听了去,十分神秘地一字一句轻声道:“他说……唐歌,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娶孟七呀?” 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有些痒痒的,孟七分神了一刹那才听到她在说什么,不由得轻笑起来。轻笑之余,心中漏了一拍,也没纠正唐歌这个“娶”字用的不对,顺着她的话问道:“那唐歌,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孟七呢?” 他总觉得唐歌怀着家仇,没报仇之前是不肯与他成婚的……只怕到时他也没了这个机会。 况且知道她在说玩笑话。即便是玩笑话,他心中也高兴。 玩笑话多是反映心中所想。 无论怎样他早已决定他是要一辈子护着唐歌的。 若是真的…… 他欢喜至极。 孟七脑中胡思乱想着,听到唐歌继续开口。 “唐歌说,等她二人都到了天境大圆满就娶孟七。” 喜悦一瞬间冲上脑中,孟七站定了身,握着唐歌的手紧了紧,却不敢看她。 如镜花水月,一抬手就会打破,然后是一场空。 他假装沉静,声音却微微打颤:“唐歌,你说真的吗?” 唐歌笑着,目中却认真的很,掰过孟七不敢看她的脸,四目相对:“我说真的。孟七,你愿意嫁给我吗?” 孟七内心百转千回,唐歌觉得他面上开始露出一丝傻笑。那薄唇欲言又止几番,最后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憋出来一句:“应当是我娶你才对,唐歌,你当真是说要嫁给我?” 唐歌目光十分纯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孟七面上的傻笑还是绽放了出来,憋也憋不住。 他当然无比期待唐歌戴着凤冠霞帔是什么样子。 一定极好看。 唐歌心中是很在乎他的。 他能不能自私一回,偷得一些在一起的时光? 唐歌心中也很开心,看到孟七傻笑着,扑到他身上环住他的脖子撒娇。 “其实这是我自己说的,不是长歌长老说的。” 他当然知道他师父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自己说的我更高兴。” 唐歌“咯咯”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什么来,从孟七身上跳下:“那个,南禺呢?” 孟七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但心情很好就觉得还是算了,但唐歌还是不要去惦记这个人嘛。他对唐歌温柔一笑:“他说他先回去了。” 唐歌诧异:“住了一夜就回去啦?他跑这么远到昆仑山居然不在这里玩一玩么?他那门派好像离昆仑山比我们天门还远……算了。下次再见还是要好好谢谢他。” 还有下次吗?下次见面要弄清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才行,这种人不能放着他老在唐歌身边绕。 “先去吃点东西吧,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不饿吗?” 唐歌的肠胃适时的蠕动了一下,她点点头:“确实饿了。走吧,吃完了东西该去问问那些鬼了。” 四百多只鬼,唐歌自然不会去一一审问,她早已准备好了东西。 唐歌拿出两个近透明的玉坛放在太虚殿外阳光下,坛底有着火焰状的红色花纹,与之前那装领头恶鬼的白玉瓶很是相似,但玉色和花纹的红色与那个有些差别,看起来玉色暗一些,透明一些,坛底花纹的红色也比较淡。 此坛名为“玲珑净坛”,坛底那火红的纹路不是别的,正是三昧真火所成纹路。 唐歌是无意中得到这两个坛的。 有一次她去除妖,那妖修为高深狡猾至极,联合其他两个大妖将她打成重伤跌落悬崖。 好在她身上有孟七赠与的“思故渊”。伞一撑,剑一刺,脚一点,落在崖背上的山洞里,又用隐灵珠将垂着杂草的洞口隐了。 入了崖洞她才发现洞的深处竟有一具枯骨。 那枯骨生前乃是一位天境大圆满的前辈,为此山妖王所伤,陨落于此,并用灵力在石上刻了文书,言来此之人可得到他所有之物,但望日后为他报仇雪恨。 这山上的妖王本来也是唐歌要斩杀的对象,自然不会放过它。 之所以在日下进行也是怕这些鬼逃跑。 有太阳就不一样了,它们不再敢,不然受了重伤的鬼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再加上仙家圣地在此,寻常妖魔本就畏惧。 唐歌将玉净琉璃瓶拿出来,用灵力将众鬼分成两部分引入坛中。有妄想逃脱的鬼,刚出了唐歌的灵力罩就化成了一缕烟。 几十个这般下场后,鬼们由慌乱变成了既慌乱又惧怕,不敢轻易乱动,一番的鬼哭狼嚎。 唐歌的声音这才在众鬼耳边淡淡响起:“我不会轻易伤你们性命,只是问你们一些话,若再逃脱,就是这样的下场。” 第八十六章 损失了这么多鬼唐歌心中也难过,这可是她和孟七累死累活换来的。 四百多只鬼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唐歌的话多少起了一点作用,总归是把它们全部放到坛子里去了。好在都是高修为的鬼,话还是听得懂,也有一些理性。就是这鬼哭的实在让人心烦。 唐歌叹气,想起当年云瑢仙上给他们一百个弟子指导时直入心神的那种法术。 如果她也会就好了。 唐歌冷起脸来,对众鬼道:“这坛内设有三昧真火,我问你们问题,谁答出来,我便放了谁。” 众鬼还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不用唐歌动手,孟七一道灵力注入坛中,“腾”地从坛底冒出无形之火将众鬼烧了一下,又缩回去。 “谁若再叫,这火就第一个烧谁。” 仍有鬼不听话,孟七手下并不留情,下一秒,那几只叫的最凶的鬼身上燃起熊熊火焰。 “啊——” 周围的鬼吓得急忙远离,生生留出了大片真空地带,并缩到了一起。 那几只鬼惨绝人寰的叫声掩盖住了其余声音,令众鬼心中都开始发寒。孟七适时的用灵力捂住了唐歌的耳朵。 也有会法术的鬼用水泼到那些鬼身上,但一点作用都不起。 三昧真火谁人不知?想用凡水扑灭实在痴人说梦了。 没多久,这几只鬼就发不出叫声了,最后消失在原地。 几百只鬼不敢再乱叫。 “如果懂了的话,我就开始问了。”唐歌继续说,“两三年前天门派灭门一事有谁知晓的,有谁参与了?若是站出来告诉我,我不仅会放了它,还会给它一滴‘杨枝甘露’。” “杨枝甘露?” 这名字一出,众鬼窃语起来。 这“杨枝甘露”于精怪来说乃是至宝,具有固本培元之效。像它们这种修为不足以在阳光下行走的鬼,若是得上一些,就算修不成鬼仙,以后也不至于被阳光一烧便灰飞烟灭了。怎能不令鬼心动? 唐歌又道:“若说出有用的东西,一条信息给一滴。先说先得,后面说出重复的便不作数了。” 这话一出,如重磅炸弹一样投入众鬼心里。但大多数鬼确实不知道什么天门派,心中干羡慕着急,说不出东西来。 “我,我知道!” 诱惑之下终于有鬼跳了出来:“我知道妖魔鬼三界都参与了那场灭门,但我未没有参与。因为那天门在俗世中也算是个大派,所以被灭门有些印象,也看到那群鬼往人间去了。”它缩了缩头,“这样算不算?” 唐歌点头:“算。”说罢取了一青玉瓶,又取出一只琉璃瓶,琉璃瓶中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唐歌将坛盖打开一个口,把青玉瓶扔了进去,又用灵力从琉璃瓶中捏出一滴液体,交到这鬼手上。 液体晶晶莹莹的,芳香四溢,引得众鬼垂涎。 方才答话的鬼也怕被人抢去,一口吞入腹中。 唐歌道:“你先进这玉瓶中去吧。到了天黑之时,我便放你下山去。” 那鬼吃了杨枝甘露,浑身一阵舒畅,方才由恐慌引起的心火都灭了,身体也由虚变实了些。 这是肉眼看得到的变化,让众鬼眼发直。 方才是将信将疑,这会儿终于信了。 答话的鬼喜不自胜,一头钻进青玉瓶中。 “继续。” 玉坛本是透明的,一坛之中发生这种事,另一坛也看得到。又有几个鬼眼红的跳出来。 唐歌又拿出一个琉璃瓶递给孟七,二人决定分开问,这样更快一些。 “这位仙姑,我也记得!当时去的鬼不少,事成之后给的酬劳也很丰厚,所以当时我也想去报名,可我修为太低……”这鬼说着有点不好意思。 另一鬼急忙补充:“对对对,我也记得。”然后说出了一串奖励的东西。 “当时要的鬼修为比较高,所以能去的,都是实力不错的。我们鬼族只能在晚上行动,所以大约白天是妖魔,晚上才是我们。那天也是太阳落山后他们才走的。我当时不甘心,偷偷去看了一眼。” “我也记得我也记得……” 唐歌心中将这些鬼说的话通通记下,然而至今没有一个参与过的鬼跳出来。越往后说的话与前面的鬼越重复。 她打住那些鬼话:“我知道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 这话一说,剩余的鬼满脸遗憾。 “那么,可有参与过这件事的鬼?” 这时没人跳出来了,都沉默起来。 说出知道的东西与自身参与其中是两个概念。没人知道说出亲身参与之后会怎么样。 唐歌也不急,在心中默默地思量。 方才跳出来的几个鬼都相当于他们刚进入地灵境的修为左右,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修为都没有参加的资格,那么起码是地灵境中阶以上的鬼。 这样的鬼在坛中也不少,有几十只。 唐歌谆谆善诱:“此刻若说出来,我并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相反的,你们知道有种叫做还魂草的东西吗?” “还魂草?!” “还魂草?” 听过,当然听过,哪个鬼没听过呢? 并不是每个鬼都能去投胎的,它们多少都会在没投胎的这段时间里修炼一下。 也有修为高了不愿意去投胎的。但没有肉身,怎么能正常行走于世间呢? 不用投胎而能修得肉身出来,这才是这些鬼发自心底的愿望。 “还魂草”便是为这样的心愿而生。 生死人,肉白骨。 这样的东西也珍惜的很,除非人间大门大派,它们这些孤鬼哪里弄得来? “还魂草的珍贵知道的自然知道。我不可能一下子给你们整株,但若有人能说实话,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我会给它半株还魂草。你们鬼修炼起来比我们人要艰难许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成鬼仙。即便是半株,若是炼化了,隐于人世一点也不困难。” 半晌都没动静。唐歌也不急,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有着透明的玉盒,从中可以看出有一株碧绿卷曲的灵草静静地躺在里面。 那玉盒一拿出,众鬼呼吸停了一停,有一鬼突然咬牙问:“我并未参与过,可是我知道有谁参与过,这样行不行?” 第八十七章 唐歌点头:“行是行,那要看你能说出多少,有多详细了。视程度给你灵药。” 给了就行。 这鬼大喜,将所知之事尽数说与唐歌。 都是些唐歌没听过的名字。 她一边听着,一边记在心头。 名字并不多,这鬼知道的还是少了点。 余下再没有人知道,唐歌干脆将半株还魂草给了他。 那鬼本想着得到一点儿就够了,没想到唐歌这么大方。本心头有些发怵,因为方才说出的名字里有他认识的鬼,这会儿内心完全被喜悦占据。 唐歌再也问不出什么,封了坛子等孟七。 孟七那也并不是一无所获,比她这边得到的信息还要多一些。两人将信息交换了,猜测当年参与屠门的鬼应该比妖魔少的多。 还有一个参与者。 唐歌将白玉瓶拿出。 孟七此刻心中挣扎,不知这瓶中恶鬼知道多少,若都知道,他是否已经不能再瞒唐歌? “唐歌,天门……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 唐歌正要开瓶,听到孟七突然这样问一愣神,手上停了下来。 “怎么这样问?” “如果有人欺辱了天门……或者拿如今来说,如果屠杀天门的仇人站在你面前,他的实力即便是倾尽全门派之力都无法将之杀死的,我说的是唐掌门还在时的天门,你会……你会立刻冲上去报仇吗?” 唐歌十分奇怪,不知道孟七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仔细想了想,将最恰当的想法说出:“当然不会……若真是这么厉害,我不会去送死的。那些山头上的妖王我一个也没去冒险过,只杀了那些实力相当的妖怪。” 这倒是真的,唐歌这话是实话,也很有信服力。 孟七听了这话,下定了决心。 “等下问完话,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唐歌笑了:“怎么神神秘秘的……那我开始了。” 她又要去打开,突然有叫喊声传来。 “孟七师兄!孟七师兄你在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唐歌仔细一听,这不是云梦的声音嘛。 “我去看看。” 孟七对她说了一声,待唐歌应声,起身往广场外去了。 看来这会儿是审问不了了。 唐歌将东西全部收入袋中,不多时,远远看见一穿着昆山门派装的女子跟在孟七身旁往她这处走来。 她已经两年多没见过云梦了,她看起来成熟了一些。 唐歌既不讨厌她,也算不上喜欢她。不过唐歌知道她喜欢孟七。 唐歌往房檐下走去,站在阴凉处。 云梦见到孟七本来心情很激动,开心地说着话,但一进入太虚殿广场笑意就大减了。 檐下的那抹青衣身影存在感太强,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再加上身边的男子一进来目光就望着那处…… 走近了,她才发现,她已经感受不清唐歌的修为气息了。 她已经是地灵境,那么唐歌是……地灵境高阶? 不会是小圆满了吧? 她心里跳出这个荒谬的想法,又赶紧挥去。 刚挥去,那念头又缓缓而来。 以她当年“斩灵”时的天赋,小圆满也是很有可能的…… 在外貌上她挑不出唐歌什么毛病,当年她还能讽刺一两句唐歌修为太低仗着手有仙剑…… 如今连修为也超出她太多了。 更何况…… 云梦望了望身旁俊逸出尘的男子。 孟七师兄眼里只有她。 难道唐歌就没犹豫过想要放弃过吗?孟七是魔,她师门上下几百人被妖魔所害,即便有掌门与云瑢仙上保着孟七在仙门里,她又怎么能安下心来继续跟孟七在一起? “我是不一样的。”云梦在心中对自己说,“即便孟七师兄是魔,我也可以为了孟七师兄脱离门派。” 听说天门山的弟子如今恨极了妖魔,下山除妖丝毫不留手。他们当真容得下他们二人? 孟七师兄迟早会懂的。 “云梦师妹,你手中是否有一本名为《清音诀》的琴谱?” 云梦正走神,冷不丁听孟七这样问她,忙答到:“啊?是,是有一本。” 仙门弟子多是以剑当武器,习琴的人也有,但并不算特别多,所以她手中存有不少琴谱,高阶稀有的也有几本。 这《清音诀》便是一本高阶琴谱,对修行之人清神静气是极好的。经常听一听可以调理心境,防止走火入魔。也可以修复修炼不当而受损的心智。 孟七又道:“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可以。孟七师兄你要修习它吗?” 孟七虽不修琴,但琴弹得是不错的,音律方面并不弱,所以借琴谱也并不奇怪。 不过怎么想起来借这本《清音诀》呢? 这本琴谱很难修习,她当初看了看便收起来了。一来因为用不到,所以也没有硬啃的必要;二来修习这个,首先要达到地灵境才行。当年她的修为也是不够的。 如今做个顺水人情再好不过。 孟七点点头:“我想看一看。” 昆山上下孟七唯一交好的琴修就是她了,这是不是代表她有机会经常见到孟七了? 云梦心中雀跃起来:“等我回去就拿给你。” 孟七道了一声“多谢”。 他们二人说什么呢? 唐歌眨眨眼,她感受到了云梦开心的情绪…… 她转身进殿去取茶具,放在殿前的白玉石桌上,二人也已经过来了。 唐歌笑眯眯地给云梦倒了杯茶水:“好久不见啊,云师姐。” 云梦扯了扯嘴角,刚才高兴的情绪冲淡了一些:“好久不见。” “坐。”唐歌招呼她一声,在凳上坐了下来,直入主题,“云师姐这会儿来所为何事?” 云梦秀眉一拧,她本想寒暄几句多待一会儿,这人当真与她犯冲。 都这样问了,她刚喝了一口茶,只好挡下杯子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我来送信给孟七师兄。” 她将信放在石桌上,推到孟七面前又看了唐歌一眼:“这信是从天门山来的。好像是唐掌门的来信。” 唐掌门是指唐凌了。 他们离开没多长时间呢,唐凌怎么这会儿来信了,还寄到了昆仑山? 唐歌眼睛一扫信封封面就知道,的确是她家六师兄的字迹。 第八十八章 孟七展开信,信中仅寥寥数言,问唐歌可还与他在一起?若在一起,叫她速速回天门去。 “回天门?” 唐凌为了联系她,直接将信寄来了昆仑,看来真的是有要紧的事。 唐歌心头一颤,脑中一下闪过两年前的惨状,当即就要出发。 孟七知道她心中所想,将书信收起:“我与你一起。” 一听这话,云梦忙拉住孟七:“等一下,孟七师兄,你不能走。除了这封书信,云陌师兄还跟我说掌门要你去见他。” “掌门?” 云梦点点头。 孟七见过一次掌门,是在两年前的时候。 掌门闭关多年,昆山派出了大难,不得已破关而出。 也正是掌门实力的威慑,才让那些不怀好意的门派压下心中的邪念,一时没有对昆山派落井下石。 掌门还力保了他,让他留在仙门中。 孟七又问云梦:“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不知。云陌师兄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从来不多说话。”云梦老实回答。 一边是门派,一边是唐歌。 孟七只沉默了一瞬,唐歌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当即做了决定:“你先去见掌门吧。六师兄只说是有事商量,虽然紧急但应该不是门中有什么危难。我不过是想早点回去看看怕六师兄着急。我先走一步,你见了掌门后再来追我。”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孟七的目光一触即唐歌就温柔起来。他吸了一口气,反牵过她的手,回身将她抱住,温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很快就去追你,等我。” 云梦见状,一口银牙暗中紧咬,又明白自己没什么立场,心中一阵泛酸。 唐歌将脸埋在他肩头蹭了蹭:“我等着你。” 唐歌如今的修为,从昆仑到天门倒也不需要很久,只是天公不作美,途中下了一场大雨。 她冒雨御剑不停。 直到赶到天门山山门,看见熟悉的弟子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唐歌师姐早!” “早。” 唐歌笑着挥了挥手,问与她打招呼的弟子:“我六师兄在门中吗?” 弟子点头:“掌门在门中,师姐要找掌门吗?” “对,可知他在哪?” 弟子摇头说他不知。 唐歌与他告了别,想了想,抬脚往“半璧”走去。 这些年来,她每次回门派,都要先去看一看唐知。 大雨夜间停了,天门山的空气清新的让人沉醉。 唐歌进了藏书阁,刚走下地底石阶就看到一抹蓝色端坐在寒玉床前。 她顿了一下脚步,又走上前去。 “六师兄,你找我?” 唐凌起身“嗯”了一声,将她打量了一番:“可有受伤?” 唐歌下意识回答:“没受……呃……” 差点不打自招。 唐歌叹了口气。 欲盖弥彰啊。 “没受伤就好。过来坐下吧。” 唐凌撩起衣袍重新坐下,面上没什么表情。 可坐的地方也只有寒玉床了。 唐歌走过去,在床上坐下,与唐凌面对着。 唐凌久久不言,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歌转头望向睡着了一般的唐知,摸了摸他的手。 温的,一切安好。 唐凌神情有些严肃,唐歌也不好打断他思考,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此次下山你可有什么发现?” 等了半天,唐凌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有。”唐歌将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下,发现唐凌虽然听着,却有些许心不在焉。 这消息应当是很重要的,她往常将所得妖怪的名字告诉唐凌时他不是这幅神情。 一定有什么事,比这些消息更重要的事,让他纠结到难以开口。 是什么事呢? 唐歌停住讲述,直接问了:“师兄,你说有急事找我商量,是什么事?” 唐凌的目光穿过她,也未看向唐知,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他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找遍天门五峰,也未能找全所有人的尸体这件事吗?其中包括六长老、八长老、唐正师弟、以及两位堂主。” 天门派一共八位堂主,分管各处,包括天门各位弟子的吃穿用度、在俗世的产业等。 如今活下来的仅有三位,有两位下落不明。 还有唐正师兄…… “是……找到尸体了?” 唐凌说了“尸体”二字,看来已经尘埃落定了。 “找到了,在龙尾崖底找到的,死的地方很隐秘。生前应该想要躲起来,但看样子还是被找到了。你下山的这些天,我派弟子将他们的尸身运了上来。然后发现了……一件事情。” 唐凌自从得知了这件事,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愤怒,茫然,无助,绵绵不绝的恨意和悲哀早已将他淹没。 他不眠不休好些天,悲痛欲绝之下生出一股觉悟,将情绪整理、压下。 他早已不是普普通通的天门弟子,如今他若有一丝肆意妄为,将会牵动整个天门派的命运。 天门经不起折腾了。至少现在不行。 如果他冲动了,唐歌只会比他更冲动。 唐歌有权利得知事情的真相,也早晚会得知这件事。与其让她偶然得知造成意料之外的后果,不如告诉她。 然后,牵引着她。 “当年的情景……那些妖魔先是封锁了天门山,白日里是妖,夜里是鬼,又有少数魔掺杂其中。” “开始,大家都在血战,追我的是几只妖和魔……后来我争取了时间,却也受了重伤,被鬼女救下。事后我们也朝着妖魔鬼怪的方向调查、将它们杀掉。” “成型的妖魔鬼怪会剑招再平常不过,我没有过丝毫怀疑,即便是看见了二师兄的惨状。” 这话说的让唐歌心中有些焦躁不耐,似乎有什么想法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又像只隔了一层膜,朦朦胧胧地窥见让人辗转,只差一把锥子将其捅破。 “师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唐凌闭了闭眼:“我在唐正尸体上发现一物。唐歌,你得先答应我,不得冲动,不要声张,坐在这里听我把剩余的话说完。” 唐歌点头应允:“我保证。” “好。”唐凌悄悄将灵力运起,以便有所应对,又继续说。 “唐正的拳头里攥着一块布,一块不该出现在天门山上的布。这布料……来自仙门之中。” 第八十九章 “仙……门?” 什么意思? 唐凌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物,摊在手里给她看。 那是一小块撕的不齐整的青黄相间颜色、带暗纹的布,上面浸着污血。 唐歌将它拿过来,仔细看看。 仙门,青黄。 有个门派的名字立刻浮现在脑海中。 早乾。 唐歌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目光盯着手中的布。 那淡黄暗纹蕴藏期间,手指一动,微微泛光。 “师兄,你接着说。” 唐凌语气尽量放平,继续说道:“由此我猜测,当时唐正他们一群人本是在一起的,与布料的主人战斗过,但实力有所差距,因此节节败退。也许途中发现了对方不是妖魔而是仙门中人……” “因此分出几人跑出,或许是想要报信,或许是想要留下一个知晓此事的活口。” “从路线来看,最后一人,就是唐正。可惜连他也被发现了。” 龙尾崖上下几百弟子,换得这么一小块布。 早乾派,早乾派。 “六师兄,同是修仙者,他们怎么能够与妖魔勾结,屠杀其他仙门呢?” 道义何在? 明明有灵力护体,唐歌还是觉得浑身冰凉,连脚下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让她不由得暗地里屈了屈脚趾。 唐凌握住唐歌的手,那手冰冷冰冷的,有种渗进骨头的感觉。 “小歌,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但,现在我们还做不到,得忍着。” 唐歌内心已没有什么情绪。 没有冲动,没有愤怒,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 门中事务已经够烦了,她不会再让六师兄担心。 “我不会冲动的,也不会去招惹早乾派。” 唐凌伸出手覆在唐歌的脑后,抱住了她,声音有些干涩。 唐歌已是他如今最亲的人了。 “小歌,你是我们天门最有天赋的弟子。不论是师兄师姐还是我,都坚信你会达到那个层次。以前有人为你遮风挡雨,以后也是如此。只希望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压抑自己,不要为难自己。” 唐歌内心感触很深。 六师兄还是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的确伤心,她应该哭一场,可是她哭不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也知道这种表现是不大正常的。 这样也好。 不哭就不会把悲伤的情绪传给其他人。 大家一起哭,哭了之后又怎么样呢?不能够做到什么。 那就笑吧。 笑着总比哭着要好。 只是没想到除了妖魔还有人。 十大门派重新排名前夕天门出了事,就没有重新排名的必要了。 唐歌告别唐凌,回到房中。 她来的路上已经将坛子里的鬼尽数放了,此时此刻正好有空审问一下最后那只恶鬼。 孟七的禁言术还在,唐歌将它一解,就听到恶鬼破口大骂。 她心中升起几分不耐,干脆灵力往瓶中一输,送入瓶底红莲中。那红莲的花瓣如同火焰一般,升腾向上,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唐歌给房间上了一个结界,又给白玉瓶上了一个结界,用来隔绝内部的声音。 恶鬼的大骂声化为痛声,刚一发出来,唐歌就用结界隔开那声音,控制着红莲。 那红莲不是凡火,而且带了一丝极微小的红莲业火。 只这一丝唐歌还能控制得来,不至于把恶鬼烧死。 但红莲业火的滋味可不是能受得住的。 唐歌只让火烧了一瞬,对恶鬼来说却好似过了几年。 火撤了,过了不久,唐歌把结界也撤去。恶鬼已经不再发出尖叫声,而是发出奄奄一息的喘息声。 唐歌淡淡的对它道:“我问,你答。” 恶鬼一张口又想要大骂,唐歌适时的让火焰抖动了一下,骇的它头一缩,眼中满是恐惧,不敢再放肆。 它回话道:“我没什么好对你说的。” 唐歌又将话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问,你答。” 恶鬼干脆闭嘴不言。唐歌一见如此,指尖一动,红莲花瓣像活物一般往鬼身上触过去。 鬼吓得在瓶内乱窜,急忙投降大叫:“我知道了!你问,你问!” 唐歌点头,将花瓣收回。再次开口:“你参与了两年前的天门屠门,是吗?” 恶鬼老实回答了:“是。” “当时除了你们鬼,还有妖魔,甚至还有其他仙门中人,是吗?” 恶鬼诧异:“你知道的还挺多。” 唐歌再度让花瓣动了动:“你只需回答我。” “是是是!我也知道我们鬼,低修为的是不能在阳光下行走的。就算是高修为的,在阳光下战斗的话,实力也会大打折扣。所以当时白日里是妖,也有魔,晚上是我们鬼、魔、还有一些伪装的仙家。毕竟上面是发了号令要屠门的,不能放跑一个!” “是哪些仙家?” “这我可不知道。” 唐歌毫不留情:“我不想听到假话,也不想听到‘不知道’这三个字。” 说罢,唐歌拿出瓶子,驱了一滴神仙散没入瓶中。 恶鬼身心一凉,被烈火灼烧过的身体与精神立刻恢复了一些。 “我是真不知道。” 唐歌不再废话,上了结界,又驱动一瞬红莲业火。 这次烧的鬼整个身子都黯淡了起来。 结界一收,就听恶鬼声嘶力竭的叫喊:“天门小儿!可不要欺人太甚!” 唐歌冷笑一声:“你若是继续糊弄我,我便将一瓶‘神仙散’分次喂给你,喂一次,烧一次,直到你坚持不下去被烧得灰飞烟灭为止!” 恶鬼惧怕起来。 面前的人似乎真能做到如此。 它心中心思百转,想到上头的命令,又想到如今的处境。 “管他的,反正都是仙家的人,就说出来让他们自相残杀好了。如此一点坏处也没有。” 想到这儿,它对唐歌说到。“好,我告诉你。但是你要承诺,我将所知道的东西尽数告诉你之后,你要放了我。” 唐歌答应:“这是当然。我留着你无用,不过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前几日,我捉的那些鬼我问明了之后也已经尽数放了。” 它确实没感觉到有坛中鬼的气息了,唐歌没骗它。 “那就这样说定了。” 接下来的话,让唐歌如被巨石砸中一般,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们这天门一定是得罪人了,我知道的,那次和我们一起来的门派,可不止一家。” 第九十章 “至少有三家!” 怪不得……怪不得。 几个师兄师姐身上的那些伤痕,根本就不是什么妖魔的剑招,是仙家的招数。 可那伤口明明有魔气。 为什么? 仙门之中有人偷偷修了魔? 不,这种大规模的屠门行动掌门长老们不可能不知道,来天门的定是在门中有一定实力的精英弟子。难道竟对弟子修魔默许了吗? “哪三家?” “当时他们都伪装了,跟魔没什么区别,看不出来。他们分成好几堆待着,我们与他们不一路,我看过去的时候有三堆人。后来……结束了之后,他们去了伪装回门派的时候,我瞥见有青黄相间衣裳的,还有白衣的,另外一堆穿的花花绿绿不像是门派装。” 青黄相间已经知道了,白衣的门派装? “白衣的是何门派?” 恶鬼心思一转,有意激她一激:“凭你这身修为,就算知道了也惹不起,何必自寻麻烦呢……好好好我说。” 恶鬼一见唐歌又要动手,不再卖关子:“那门派和你们天门一样,都有个‘天’字。我虽然身在鬼界,也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大派。” 有个“天”字的大派? 唐歌脑中闪过一张清丽的面容。 唐歌低声薄怒道:“你又要骗我?” “就算你再要烧我,我也说了真话,信不信就只由你了。我活了几百年,认个门派还是认得出来的。可不就是天山派?” 唐歌已经被这消息震住。 怎么可能呢?他们与天山派素无冤仇,即便是天门派成功的进入十大门派之内,即便是她爹爹飞升成仙,也一点都影响不到天山派的地位。 十大门派上五门和下五门有着天壤之别,更别说位列第二的天山派。 凡事都得有个理由,更别说是白湘所在的门派。唐歌与天山弟子接触过不少次,都是很好的人。 为什么? 不,不是思考理由的时候。 无论是因为什么,对她天门下手的人,都得让他血债血偿! 照它刚才所说的,屠门果然是有组织有目的的。 “为何你们会与仙门联手攻我天门?” “我哪知道呢?我们这些鬼,多是为当时许诺的奖励才参与其中,我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 唐歌也没指望它会回答出这个问题。 按照妖那边查到的东西来看,出动的鬼也不会太弱,小圆满又算什么。 它能说出这么多已经让她很意外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上头组织鬼族参与的大鬼是谁?” 恶鬼沉默了一瞬,说到:“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要是非想问,还是烧死我吧。” 唐歌心头一凛,面上不动声色。 到底是什么鬼,它在忌惮? “你若是告诉我,我可以立刻放了你,还有你的同伴,再给你一株还魂草。” 恶鬼嗤笑一声:“那些‘同伴’你放不放跟我没关系,我们鬼可不像你们人。之前不过是我们想到了一块而已。别说一株还魂草,就是十株,我也得有命享用。” “我明白了。” 唐歌将神仙散又滴进去两滴,防止它死了,又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我还要留你一段时间,你告诉了我消息,我不会再伤你性命。时候一到我就会放了你。” 收了鬼,安静了,也没人跟唐歌说话了。 她在房中呆坐了一会儿。 直到听见了敲门声,她才将视线移到门上。 “唐歌师叔,你在吗?” 唐歌起身去开门,沈怡穿了一身碎花衣裙站在门外。 “我在。” 唐歌一边将沈怡引进门,一边听她说:“听说你回来了。我猜你要先去见一见掌门,就在余萝师叔那坐了一会儿,现在看来刚好。” 沈怡见唐歌行动自如,似乎没受伤,心稍稍放了放。 看来还是与孟七一道出去,唐歌师叔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沈怡到现在还记得那些参与屠门的妖被排查出来以后,唐歌第一次下山回来的情景。 女子清丽的脸上满是阴霾,沉重的像暴雨前低低压下的乌云,骇人无比。身上满是伤痕,捂着几乎要废掉的手臂,撑着浮生,像是完全凭着意识才将自己挪回了天门。 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山门前的石板上,融成了一小滩。 她那会儿担心她几日未归,又因为疼爱她的师祖与师父身死,恨意痛意一起袭来,夜里常常失眠,干脆起身在外面吹吹凉风,站一站。 这一站,刚好看见唐歌从山下回来。 这场景可吓坏了两个守门弟子,也吓到了她。 唐歌撑着一口气,让几人不要声张,扶她回房间就好。 她要去叫余萝师叔,唐歌也不让,只让她帮她上一上药,到了第二日清晨才叫了余萝来。 余萝气的不轻,骂了她一通,又心疼无比地给她医治。 “只有师姐医治我我才放心。” “不要叫醒她,我的身体我知道,没有那么严重。让她睡一睡。师姐她……太累了。” 唐歌咧嘴笑着对她说。 偌大的师门,一夕之间轰然瓦解,剩的他们为数不多的弟子苦苦支撑,甚至将四散在外的弟子们都叫了回来。 长老堂主们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不过三分之一,其中还有修为废掉了的。 这段时日实在太难了。 门中长辈并非完全都支持唐凌为掌门,有一部分顽固派认定了得由唐歌继承掌门之位才叫名正言顺一脉相承,才对得起天上唐浩夫妇。唐歌最近几年表现出的天赋与突发猛进的修为更让他们笃定这一点。 争端不断,就算唐歌亲口说了由唐凌继承,也无法说服那些顽固的长辈。 她干脆什么事也不管,一去山下就是几天。 回来就是这幅样子。 “沈怡,我们还太弱小了。我得锻炼自己。” 唐歌那时白着嘴唇握着她的手,目光平静而闪着坚定的光芒。 “我不会轻易死了,我要努力获得修为。天门会好起来,而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沈怡因她这些话再也憋不住,抱着她大哭了一场,下定决心要努力修炼,与唐歌师叔一同进退。 那天晚上她竟没有再失眠,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 “我还没去见过师姐,她还好吗?” 唐歌的话将沈怡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第九十一章 “挺好的。门中稳定了,新来的弟子们也各个努力。有好几个师叔前些天还收了徒。” 沈怡接过唐歌递来的茶水,小啜一口。 唐歌起身拿出果脯给她吃:“是应该收些新弟子了。” 沈怡捏了一颗杏放在嘴里:“师叔你呢?打算收徒吗?” 唐歌摇摇头:“暂且不收。” “掌门也是这么说的。” “如今门中太忙,恐怕六师兄没有时间教导徒弟。” “对了师叔,我听说孟七师叔是跟你一起出去的,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唐歌见沈怡吃的欢,方才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也执起一颗梅子塞进嘴里。 “没,他被昆山派的掌门叫去了,等等再过来。” 这话音刚落,唐歌脸色一变,捏梅子的手也顿了一顿, 沈怡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怎么了?” 唐歌不动声色,继续将梅子放入口中:“无事,方才一口咬到了梅子壳,一下硌到了牙。” 沈怡皱皱眉:“这是哪家的果子?下次告诉采购的师兄弟们,不买他们家的了。” 唐歌听了这话一下子笑的眉眼弯弯:“好,下次不买了。” “对了,师叔,方才我来时,余萝师叔说让你去她那用饭呢。” “确实回来之后还没去见过师姐。沈怡,你先过去师姐那儿吧,我想写封信给孟七,问问他到了何处,再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两天一直赶路,还没来得及好好洗个澡,身上有些难受。” 沈怡是知道唐歌与孟七有一对奇特的碧玉纸鹤的。 简直太方便了。 只是做起来好像不大容易,还是秘法所做,旁人自然是没有的。 “好,那我先去了。果子收起来吗?” “收吧。” 沈怡将果脯收起来放好,先走了出去。 “师叔你快点啊。” “嗯,我知道了!去吧。” 沈怡刚出门,唐歌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一阵清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咯吱”一声将窗子轻轻带上。 一袭黑衣带着斗笠的女子凭空显现在唐歌房中。 唐歌在床边坐下,垂眸不语。 女子也没说什么,坐在了桌旁凳子上。 这场景有些诡异,青天白日,一袭黑衣的女子与清雅的房间格格不入,就像是阳光下徘徊不散的鬼魂。 沉默了半晌,魔狐终于开了口:“你们凡人的两年,对我们魔族来说不过是一刹那。两年前,你拒绝了我。” 唐歌依然不语,心中思绪万分。 魔狐接着说道:“如今……你知道了一些真相,是吗?” 唐歌反问:“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我的事情很多,没有必要时时刻刻跟着一个人。即便我很看重你。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现在并不排斥我。” 这是魔狐头一次在她面前说她很重要。 魔狐又道:“你知道到哪一步了呢?能让你心境发生如此变化,我猜你已经知道了有仙门参与其中,对不对。” 唐歌直直的望向她。 黑色的斗笠隔绝了视线,只能看到魔狐模糊的脸部轮廓,看不清她的样子。 唐歌笑了:“我在你的计划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这些神啊,魔啊,一开始就将他们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事接着一事,一环扣着一环。 面前的这只魔,知道她所有的事,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知道她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你无需知道。”魔女声音很平静。那是即便唐歌看穿了什么也无所畏惧平静。 她只需一步一步按着自己的计划走…… 就算知道了也无事。 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也不是。 因为她早晚会走上这条路。 就与自己一样。 “即便是青弋战神死了,我说过不会对你下手,这承诺依然有效。你门派发生的事也并非是我所做。我所图谋的,与你有关也无关。无论如何,我都不是图谋你,或是你的门派。你所挂念的无非如此两样。我已说个明白,唐歌,你还有什么疑问与不满呢?” “难道是因为我与你道不同吗?因为我是魔,你是人,是仙门子弟?那么,孟公子是什么,屠杀你天门的那些‘正道’人士又是什么?正道就是如此吗?” 魔狐颇有些谆谆善诱的姿态。 这是狐族特有的、天生的特技。 更遑论她是最为高贵的九尾狐族。 她懂得怎样直击人心。 “那位孟公子的身世好像了不得,他是魔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迟早要回魔族中来。你入我魔族,不用再顾及世人的非议,不必再承受着‘仙门大派掌门遗女与魔族混在一起’的压力,可以与他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至此以后,只要你不怕痛怕苦,我可以让你快速修炼成仙,报的门派之仇。” “如此,你考虑清楚了吗?” 魔狐说的是对的。 唐歌竟然无法反驳。 天山派与早乾派是怎样的庞然大物,三岁孩子都知道。 就是修炼成仙,她动得了千年根基的仙门吗? 没有证据,没有正当理由,如何空口向天下人指认杀人凶手? 不,就算是有证据,有理由,又怎么样呢? 不说天门已然没落,就是没没落,也对天山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没有哪个门派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天门而去指认其余两个大派,到头来反而会将整个天门派带上死路。 她要不拖累天门,将这些杀人者,一个个铲除,血祭她逝去的亲人。 只是想到那副地狱般的场景,她就仿佛闻到了一股刻在记忆深处的血腥味。 令人忍不住干呕,疯狂,崩溃。 她没有,她连哭都没有。 她一直做的很好,没有把情绪再带给天门的弟子们。 今后她依然要做的很好。 只不过有一点魔狐说错了。 她若入了魔道,便不能,也没资格与孟七在一起了。 唐歌捂住脸,闷了一下自己,又在脸上拍了拍,让自己清醒一下。 “我想几天。” 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魔狐点点头:“好。” 唐歌没有再说任何话,起身往门口走去。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明亮的光透了进来,照在了唐歌的脸上、身上,也照进了她的心里,通透无比。 魔狐与此同时消失在房中。 第九十二章 走去余萝那儿的途中,唐歌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到了之后,迎着沈怡疑惑的目光,她才想起来她忘了换衣裳。 唐歌懊恼又无奈的笑笑:“最近脑子不太好用,方才洗完澡呆坐了一会儿竟不知道忘了什么事。” 沈怡很担忧:“你没事吧,师叔?” “我看看。”余萝一眼就看出唐歌这次回来身上没带伤,听她这样说又不放心了,拉过她就开始把脉。 各方面确实都很正常,无病无伤,灵力充沛。 或许是压力太大了。 余萝严肃道:“这些日子就在天门待着,哪里也不许去,更不许下山了。” 唐歌伸手抱住余萝仰着小脑袋撒娇:“好嘛,师姐,我不出去了,你别生气。” 余萝摸摸唐歌的额发:“你惯会说,又不知道在山上能待几天。” “我保证,师姐。”唐歌眨眨眼睛,十分真诚地望着余萝,“我保证再下山不会受伤了。要是受伤,你就罚我三个月不准下山!” 余萝点了点她的鼻子:“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唐歌点头,“师姐,快吃饭吧,我饿了。我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呢。” “好吧,这次就放过你。”余萝将她牵起来,连同沈怡一起上了桌,用了饭。 沈怡本以为唐歌心中有事,但唐歌一直笑眯眯的,目中满是星光,看起来心情十分好,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饭后唐歌邀了她二人,以及唐凌去江上泛舟,也算是放松一下。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游江了。 唐歌闭着眼,头枕着双手,任江风吹着,心中舒爽而平静。 上一次游江时,唐知还在。 余萝在一旁轻轻抚着唐歌额旁的碎发。 看样子六师兄什么也没告诉师姐呢。 不知道六师兄是怎么打算的。 他一向有主意,倒也不需要她多想什么。 至于魔狐的话…… 她想等孟七来再做决定。 实际上等不等孟七,她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的偏向。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等到他,等他来,看他一眼。 这世上有善有恶,心中的善恶从不是身份所能决定的。有孟七这样的以魔身入正道的,有身为正道之人作恶多端的……她从来都是知道的。 她这样生在仙门,以私仇要入魔道的,与那些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以魔族之身行正义之事是她口口声声对孟七说过的。 如今她的所作所为,所选择的路…… 是她背弃了自己的道义。 她再也配不上孟七了。 孟七以后在仙人的教导下会立于修仙界的巅峰,实力一强,再加上确是为仙门、为苍生着想,一定会让天下人接受他的。 他会飞升成仙,斩妖除魔,然后更进一步。 而她…… 唐歌翻了个身,将身子蜷起来躺着,握住余萝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旁。 余萝的手白皙、修长,保养的很好。 医者的手都会悉心保养着。 那手上的温度不冷也不热,十分温和,贴在肌肤上很舒服。 她的师兄师姐,她的天门。 她不能让天门成为众矢之的,天门也没有昆山那样可以保全孟七的实力。 必要之时,她会与天门划清界限。 从此她再也不是天门弟子。 当然也无法再叫余萝一声师姐,叫唐凌一声师兄了。 在此之前,她还能看到唐知活过来,再有机会叫他一声七师兄吗? 几人分别之后唐歌先回了房中沐浴更衣了一番,而后踏着余晖,带着浮生,往云梦绝顶上走去。 她站在云梦绝顶之时,夜幕已经降临。 夜间的风是带着凉意的。唐歌沐浴之后也未用灵力弄干头发,而是任它披散在脑后。 她站在制高点,风这样一阵一阵不停地吹着,不多时,乌发就变得半干了。 漆黑的夜幕之下群山如一头头隐忍的兽。 碧江穿梭在山底,将一座座毫无联系的山串连起来。云雾依然在山顶缭绕着,只是在暗黑之中要仔细些才看得到。 三面环崖深不见底,背后的坡上绿草如茵。 一轮残月在空中挂着。 虽站高一点,就离得近一点,但无论怎样伸手也是触不到的。 唐歌写了封信,将碧玉纸鹤放了出去。 孟七,我在云梦绝顶等你。 魔狐不知何时出现了,静静地立在唐歌身后。 “你虽有修为,到底也是肉体凡胎。这样吹对身体不太好。” 唐歌很意外:“你在关心我吗?” 魔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透过黑纱向一旁极目远眺:“你在等什么吗?” 唐歌伸开手臂,似要环抱群山。 蓝色的衣裙被风吹的不停的翻飞,乌发也朝前方飘动着,少女洁白如玉的脸上有些专注,仿佛在认真地品味这个世界。 魔狐第一次仔细地看唐歌,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侧脸,细望着她的神情。 唐歌与阿楚不一样,与她也不一样。 强大如阿楚,从未为了这种事而烦忧,一把青弋剑遨游天地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与唐歌有某点相似的经历,相似的心境,但她们也是不同的。 如今唐歌这样的姿态,却又与阿楚、与她有了一丝重合。 这样空灵淡然的眼神,将一切都环抱在怀里,又将一切都踩在脚下。 一面抵抗着命运,一面接受着命运。 “如果当初没有……她会不会就只是个受尽宠爱的仙门弟子,没有磨难,没有痛苦,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魔狐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又将自己否定。 “不,她与那魔族孟七有一段缘,若不是我们三番四次干涉……恐怕最后会不得善终。也许早就应该死了。” “如今倒有一丝活着的机会。但究竟是会死,还是会活……也不关我的事了。” 为她搅乱命理,为她计划所用。 这交易极公平。 “是。我在等一个人。” 唐歌放下手臂,垂在身侧。 “你有过吗?有过这样一个人吗?你活的时间应该很长吧。” 她的目光变得万般温柔,用手指将秀发往耳后别了别。 风很大,立刻又将刚刚别在耳后的秀发吹散,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一丝秀发的清香。 她有过吗?有过什么人? 魔狐不语,沉默地等着她的下文。 唐歌对着天地间温柔一笑。 “我在等我的心上人。” 第九十三章 三天。 唐歌一直在云梦绝顶上,看着朝阳升起,夕阳又落下;明月当空,天际又泛起鱼肚白。 孟七一直都没有出现。 魔狐白日里出去,夜里又回到这里。 唐歌唇角含笑,魔狐以为她会生气,但她一直很淡然。 终于在第三日黄昏之时,魔狐出了声:“你要等他到几时?你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三夜了。” 过了一会儿,唐歌清脆的声音轻轻响起:“让我再等一夜吧。” 多等这一夜又有什么意义? 魔狐张了张口,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 “再天亮时,告诉我你的决定。” 传信的碧玉纸鹤已经飞了回来,代表他已经看到了信,他的纸鹤却没有飞来。 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唐歌沐浴着月色,打坐在绝顶上,修炼了一整晚。 天光乍破之时,唐歌睁开了眼。 晨时的群山秀丽逶迤,碧绿的峰身如披上翡翠一般翠绿欲滴,一个个山顶探出云雾处,如朵朵清莲出水。 清幽秀丽,如诗如画。 孟七,三天四夜了,我没等到你。 唐歌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 “不等啦!” 她手中捧着碧玉纸鹤,一路往云梦仙洞走去。 她曾被关在这山洞中好久,与它也算是“老熟人”了。 她被关在这洞里之时,曾有许多人来看过她。 她的爹爹、娘、大师兄唐沐、二师兄唐铮、三师姐唐茯芷、四师姐余萝、五师兄唐弈、六师兄唐凌、七师兄唐知、师侄沈怡。 还有唐天、唐罗、唐正、唐机、唐莹、唐梓…… 她的同门兄弟姐妹们。 她死去的亲人们。 魂今何在? 一滴清泪从唐歌眼中滑落。 她刚用指腹将泪滴抹去,就看到一只熟悉的纸鹤在她身侧转圈跳跃着。 她捏起纸鹤,纸鹤自己化为一张纸摊在她手上。 上面写着两个字。 等我。 泪水逐渐模糊了眼眶,唐歌轻笑一声,逐渐变成大笑,笑的满面泪水痴痴狂狂,一时疯癫。 这情绪被压下去太久了,久到非爆发一次不可。 唐歌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只知道非等一等,她才能不留遗憾。 要往前走吗? 确定要踏出那一步吗? 前面是深渊啊。 一旦踏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手中的信不多时又化为了纸鹤。 它是个物件,虽然有些灵气,也懂不了主人到底怎么了,只觉信已送到,任务已完成,拍拍翅膀往洞外飞去。 它还要回到男主人那里呢。 是,她要踏出那一步。 深渊算什么。 摔得个粉身碎骨,也比不得她所见识过的地狱。 用她亲人的魂骨血肉堆聚起来的…… 地狱啊。 还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 没有了。 唐歌并未哭多久,小声呜咽了一会儿,止了泪。 魔狐这次天亮没有走了,而是跟着唐歌。此时在洞外,轻轻背靠着墙壁驻立着。 洞内响着压抑而又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并未安慰唐歌,而是望着亮透了的天。 她想起被她封在记忆中许久的、那段在青丘时度过的时光。 当年她也是很快乐的。 她嫉妒过某个人,羡慕过某个人,仰慕过某个人。 有过爱,有过恨,有过喜怒哀乐。 她也曾偷偷地看过某个人,带着无比炽热与羞涩的感情,满怀着少女的心思,捧着一颗纯真的心…… 然后破灭。 她一下子攥紧了斗笠上的黑纱,顿了一下,又将手放了下来。 眼前罩着一片黑色。 她最讨厌黑色了。 唐歌在洞里走了一遍,又用法术将洞清理干净。 再出现在洞外,唐歌面上已经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泪痕,仿佛刚才在洞中哭泣的不是她。 她手上已没有了碧玉纸鹤,而是拿着一只白纸折成的大纸鹤。 她出了洞,施了灵力在纸鹤上,往空中一掷,纸鹤摇摇晃晃的往主峰飞去。 做完了这一切,唐歌笑吟吟地看向魔狐。 “我们走吧。” 魔狐点头。 “你们以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唐歌突然想起来一事,开口问道。 “什么?”魔狐一愣,不知她所指何事。 “你们有一份名单是不是?屠杀了我天门派的、所有的,人、妖、魔、鬼、神、仙、精、怪。” 唐歌说完又笑了笑:“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什么东西。” “没有这种东西。”魔狐平静地说。 唐歌沉静地看着她。 果不其然她又说了下句:“不过你想要,我可以帮你弄到。只不过要看你修炼的成果如何” 唐歌点点头:“正合我意。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找人的事情上。” 魔狐轻笑一声:“话不要说的太满,但愿这样的修炼你能撑得住。我说了,过程十分艰难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死了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当然,我不会让你死,但事无绝对。而不死的代价就是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希望你做好准备。” 唐歌面向天门主峰,伸手一指。 “你瞧见了吗?” “那里是我的师门,我的故土,我的亲人所生所葬之地;我的道义,我的愿望,我的至亲所爱……今日是我舍弃了一切,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唐歌偏过头看她,目光幽幽:“你说的准备,是什么准备?” 魔狐盯了她半晌,心头复杂,然后点头:“你说的是。我们都已毫无退路可走,只能一直走,走到尽头为止。” 若非柳暗花明,只得黄泉白骨。 魔狐伸出手,牵住唐歌,挥袖消失在原地。 碧玉纸鹤静静地躺在云梦仙洞里,不知是不是错觉,颜色变得有几分黯淡,仿佛自己也知道失了主人。 白色纸鹤摇摇晃晃地飞到天门主殿,落在唐凌的桌上。 唐凌正支着手臂小睡一会儿,察觉到有动静,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只白色纸鹤落于案上。 他将纸鹤打开,看到字迹微微一笑,俊俏的脸上满是温柔。 是唐歌的字迹。 明明在门中,不知在搞什么。 这白纸鹤……难道是想学孟七的纸鹤秘法吗? 孟七的那秘法用于传信倒是方便的很,下次他也学一学好了。不然总是找不到他家师妹。 洁白的纸张上只落了几行字。 唐凌看着这话也能想到唐歌嬉笑的神情。 “六师兄,我找个地方闭关去啦!告诉师姐与沈怡,莫要念我!要去一段时日,我去去就回。待我回来之时,一定突破给你看!” “好。” 唐凌将信折好放起,起身往殿外走去。 “待你回来之前,六师兄也突破给你看。” 第九十四章 夜色浓重。 林木投下浓厚的阴影,幽静的让人恐惧。 看不见路,辨不清方向。 有什么湿漉漉滑腻腻的东西爬了过来,无声无息地蹭在脚边,顺势而上。 而后—— 被灵力从体内炸开。 恶臭的腥味迅速蔓延,唤醒了整个林子,无数的东西在黑暗中蠢蠢欲动,越靠越近。 空气中混杂着树木泥土与腐烂腥重的妖气。 阴影中的东西呼之欲出。 直到一声低低的吼叫响起,利爪与血盆大口猛的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从强烈的杀招变成了单纯的挥剑。 杀不完,怎么也杀不完。 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皮肉被撕裂咬下,痛入骨髓。 然后—— 骨头也不痛了。 没有知觉了。 浮生呢? 浮生已经血锈斑斑。 浮生废了…… 没有丝毫力气了,动一动手指都难。 恶鬼嬉笑着钻出来,扯过住地上几乎不成人形的人。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什么东西被软绵绵的卸了下来。 青蓝的磷火飘飘悠悠,飘到眼前。 天上的云层突然被拨开,光亮照在高大耸立的树尖上,悠悠地在微风中来回飘荡,宁静美好。 视线却逐渐模糊。 要死了吗? 要死了吧。 眼皮好沉重。 稍微休息一下吧。 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 不,不能死! 睁眼。 睁眼! 快睁眼! 求求你,醒过来。 给我醒! “唐歌!” 床上的女子猛的睁开眼,又闭上,痛苦地呻吟一声。 眼睛干涩无比,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唐歌蜷了蜷身,手臂无力的在周围摸索着。 浮生呢? 她这样摸索了一会儿,床边的人才意识到她在找东西。 “你在找什么?” “浮……浮生。” 唐歌说话声音压在喉咙里,床边的人只见她的嘴唇动了动,一点儿也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什么?” “浮生……浮生……” 他辨认了几次,又凑近她,才晓得她在说“浮生”二字。 他起身走到桌旁,将桌上的剑拿了过来,放到她手里:“找你的剑?” 浮生入手,唐歌摸了摸,确认了是她的剑,这才安静下来。 她太难受了,难受的不想起来,也不想思考。 但她旁边好似有个人。 声音有些耳熟。 耳熟的话就应该不会害她吧。 …… 不对,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唐歌了。 这周身的气息若是让别人发现…… 唐歌顾不得难受,一下子睁开眼握住浮生从床上半爬了起来。 “小心一点!”那人伸手过来扶她。 她顺着扶住她的那双手往上看去,看到一张俊美异常的脸。 “南禺?” 南禺勾唇一笑,递给她一杯水:“你终于醒了。” 唐歌嗓子干疼疼的,接过水喝下顿时觉得好了很多,又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南禺唇边含笑,不答反问:“我才要问你。这里可是青元派的地方。” 青元派的地方吗?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我是在路边捡到你的。捡到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被一堆人围观着,差点被送进官府。奇怪的是你身上好像并没有伤口,是你杀了别人?这是别人的血?” 唐歌好好地坐起来,有些不想回答这话。否认到:“不是人,是妖。那个,有东西吃吗,我好饿。” 南禺笑笑:“我也觉得你应该饿了。你等着。”说罢,往外走去。 唐歌这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所在的地方。 她的身下是一张梨木雕花的床,不大也不小,房中陈列着一些瓷器玉器古玩字画,还有一张红木桌,给房间添了一丝华贵。 倒像是个大家公子的房间。 没有等多久,南禺就将食物端过来。 唐歌一看,果然是白米粥。 她几乎猜到他下面要说什么了。 “你身体还很虚弱,不宜吃油腻的东西,还是喝些白米粥吧。” “你身子还很虚弱,不宜……” 两个人同时开口,南禺一愣,话语一顿之间,唐歌就讲话抢先说完了。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轻松了许多。 南禺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句话?” 唐歌放下浮生去接白粥:“我每次受伤回去,我师姐一定会对我说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太多遍了。” 南禺却没将碗放开:“我来喂你吧。” 唐歌有些意外,拒绝之话立刻脱口而出:“不必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杀了多少妖魔,”南禺视线望向她的手,“你手很抖。” 唐歌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哆哆嗦嗦。 她沉默了一下,抬头笑道:“谢谢你,帮我先放下吧,我待会儿再喝。” “待会儿会凉。” “没关系。” “唐歌,我们不是朋友吗?难道你如今还没有把我当成朋友?所以连你受伤,我帮你的忙都要嫌弃我。” 南禺唇角笑意渐收,话语目光中不免带着一丝委屈,稍稍低眉敛目,似是不想让她看到。 唐歌一下就知道是他误会了,忙辩解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当然是拿你当朋友的。这次……又是你救了我。”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只是吃东西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们虽然是朋友,但也男女有别。” 南禺重新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说这个。” 他摇头:“你说的不对。” “嗯?” 南禺道:“若今日喂你吃东西的是你的师兄,你可会觉得男女有别?” 唐歌想了想,老实答到:“自然不会。我师兄与我在我爹娘膝下一起长大,跟亲兄长也没什么两样。” 南禺笑笑:“可毕竟不是亲兄长。” 唐歌并未恼怒:“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唐歌,你与你的师兄们只是足够熟识,才觉得没什么,并非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师兄。” 唐歌被他的话弄的有点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我没听懂。” “意思就是——唐歌,如果我拜入了你爹爹门下,成为了你的师兄或者师弟,你还是不会让我喂你吃东西。”南禺叹了口气,“看来是我们还不够熟识。” 唐歌秀眉紧锁,脑中自动跳过乱七八糟的话,终于抓住了最后一句重点。 原来南禺是埋怨他们之间不够熟? 第九十五章 这个也怪不得她啊,谁让他们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是那个样子的呢? 再说他们接触的其实也不算多。 但南禺多次出现,都救她于危难之中。 这是个很大的人情。 “再者……若是孟七公子呢?” 唐歌已经许久没有自己提起或是听别人提起孟七了。 她自从跟着魔狐出来就没再见过他。 一年多了。 途中她回门派过两次,在她状态极好的时候。 按照魔狐的方法,她隐藏的很好,门中无人察觉到她的变化。 但孟七是天生的魔,感官敏锐,最好还是不见。 听六师兄说她那时离开后过了一天孟七就赶了过来,去了云梦绝顶一趟整个人方寸大乱,抓住他问唐歌去了哪里。 唐凌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将信给他看了,但信上丝毫未提唐歌的去处。 然后孟七在天门等了月余之后没等到人,下了天门山,开始四处斩妖除魔。 “……因为如此,他现在魔族的身份反而开始被许多人接受。” 唐凌不得其解,终于还是问出口:“为什么?” 唐歌唇角含笑:“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呀,师兄。如今是多事之秋,你还管这么多为什么。” “你也没告诉我这几个月你到底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我说了我去闭关了嘛。你瞧我的修为,这几个月大有进益,说明我没偷懒确实在闭关嘛。” 唐凌不放她:“你在何处闭关?” “在……我不告诉你。那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地方,我才不要让别人找到我。” 唐凌语气淡淡,盯着面前的女子:“唐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唐歌抬起头,目光直视他:“我有什么事好瞒你的呢?” 这语气有些冲,还有些不耐烦。 唐歌从未以这样的态度对过唐凌。 唐凌因此愣了下,有一丝无措。 唐歌也立马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忙整理了一下心情,轻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六师兄……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需要太担心我……不,我也不是想说这个……我……” 你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唐凌动了动嘴唇,未说出口。 唐歌不想解释这件事。 他再说只会更加逼急了她。 还是缓一缓,以后慢慢问吧。 唐歌觉得现在说什么话都显得无力,干脆在这个话题上闭了嘴,转而说到:“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我告诉你为什么。” 这借口唐歌早就想好了。 她不急不慢缓缓道来:“第一,我想清楚了,孟七是魔,我是前任天门掌门之女,我的门派因着妖魔鬼怪全都被毁了个干净,我已无法直视孟七。第二,门中弟子对妖魔的情绪师兄你也看到了。我不能因为孟七而耽误重振天门。” 唐凌不为所动:“若是因为这些原因……以前你早就这样做了。你并不是这样想做这样的人,为何要这样说?” 唐歌笑笑:“师兄,那是因为第三点。” 她眯了眯眼将头转向光亮照来的地方。 “第三点……我以前爱着孟七。如今……我不爱他了。” “谎话连篇。” 唐歌耸了耸肩:“是师兄你问我的,我说了你又不信。” 唐凌默默走上前,叹了口气,将手搭在唐歌脑后:“小歌,不要闹了。” 唐歌抓住唐凌的手:“师兄,我没闹,你看着我的眼睛。” 唐歌直直地看着唐凌,目中认真无比,面上无半分开玩笑的表情:“我是认真的。孟七若再来,便告诉他,我不爱他了,两个人在一起太累了,我要自由,从此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她想了想又说:“这话让你说也挺尴尬的。随便你告不告诉他。我已经无所谓了。” 她记不得唐凌当时的表情了。 只觉得耳朵里都是心跳的声音,面上却以前平静。 她竟能说谎说的如此坦然,倒也算歪打正着掌握了一门“特技”。 “孟七么……”唐歌握了握一直在颤的手。 怕是之前留下的后遗症,还未能彻底消除。 “从前我爱他,觉得他什么都是好的。他靠近我我都觉得开心。” 南禺抓住重点,挑了挑眉:“从前?” 唐歌不想多说这个问题,又问:“对了,我忘了问一件事,之前我们一起上了昆仑,你是有何急事吗?饭也未用就急着走了。昆山派的东西还是很好吃的。真可惜。” 他因为急事走了? 南禺心中“呵呵”冷笑,想起他被孟七一脚踹下山的事。 南禺微微一笑:“没关系,下次有机会我再去昆山品尝一番。” 他又端起粥:“你既然不愿意说怎么弄成这样,我又多次救了你,你总该给我一个面子,让我喂你喝一次吧。我每天都熬一碗粥等着你醒来,已经连续多日如此,终于等到你。难道你要辜负我吗?” “还有,你这手,”南禺指了指唐歌的双手,“如果再用力,怕是好的更慢,要伤了筋骨落下病根。你这双手不是还要斩妖除魔吗?” 唐歌这一听,立刻将握成拳的手松开了。然后无奈到:“你瞧,我一松开它就开始抖个不停。” 南禺咪咪笑:“就暂且把我当成你的师兄吧,你最要好的师兄是哪一个?” 唐歌觉得好像每个师兄跟自己都挺要好,但想了想,和自己待在一起时间最多的,年龄最相仿兴趣最相投、几乎无话不说的,当然是唐知。 唐知…… 她也好久没去看唐知了。 她历练一次,魔狐给她一部分名单,不知何时才能拿到唐知的消息。 她悄悄吐了一口气:“是我七师兄唐知。” “好,”南禺点点头,舀了一勺粥送到她面前,“现在我就是你七师兄了。唐歌,这几天就让我这个代劳七师兄来照顾一下你吧。待你一好,我再是南禺,如何?” 唐歌不由得轻笑:“为何要代劳我七师兄?南禺就是南禺。好吧,是我不好。这几日麻烦你了,多谢。若日后你有何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南禺扬起唇角,一双美目流转着光芒:“你这句话我可记在心里了,日后你可莫要赖账。” 唐歌亦哈哈一笑:“自然,绝不赖账!” 第九十六章 足足过了一周,唐歌的手才好全了。 青元派虽然弟子不多,但是地方挺大的,风景也秀丽。 南禺看样子在门派中很受重视,自己独住一处,且环境幽静,离主殿也不算近,鲜少有人来叨扰他。 这正合唐歌的意。她现在气息不太稳,还是少与人接触的好。 那天做的梦,其实让她很担忧,摸着浮生,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事实上浮生仍然散发着莹莹的剑光,并未有什么变化。 她想起青弋当年说过的话,动了找一找青丘的念头。 想到了青弋战神,她也想到了身体里的那只凤凰仙上。 他一直都没有再说过话,大概依然在沉睡吧。 凡人的百年对于他们这些神仙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更何况只是几年。 唐歌打定主意,等凤凰仙上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向他问一问青丘的情况。 事实上也许她并不再需要一把完整的仙剑,而是需要一把魔剑。 现在她确实也需要一个地方放松一下。 不仅是因为她刚进了“六道魔窟”一次。 前些日子她刚杀掉早乾派的一个堂主,那边现在有些混乱,毕竟近半年里,早乾派已经连死三位门中高层,皆是小圆满以上,没人再觉得是巧合。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该做什么做什么。再过些时日,该回天门一趟了。连前段时间的比试大会她都没有出现,不知道六师兄会不会生气。 唐歌醒了的第二天才想起来她如今躺着的是南禺的房间。她一个客人倒是把主人赶去了别的地方睡。再不好意思,坚决搬去偏房。手有一点起色之后也不再麻烦南禺任何生活上的事。南禺会心一笑,适时放手,过了几天请她去当地的特色酒楼大吃了一顿。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都吃的清淡的缘故,唐歌觉得此地的饭菜尤其好吃,她确实也已经好久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了。 青元派这里山多水少,与天门山和昆仑山又有一番区别,但也是风景秀丽非常的。 唐歌本来不想动弹,只想在房里躺着,架不住南禺的热情邀请,只得与他一同逛逛。闲心下来逛一逛倒也别有滋味。 南禺此刻笑吟吟地将茶沏好送到她面前:“我们青元小门小派不能比得天门昆仑,只能捡一两样还算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瞧瞧。” 唐歌品了一口,回味甘甜,唇齿留香,先发自内心地赞了一声好茶,又忙说到:“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并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也没有想过它比不上天门和昆仑。” 唐歌拿起一块儿凤梨酥吃了一口,突然想起青丘好像就在这个方向,或许南禺会知道一些。于是开口问道:“南禺,你知道青丘吗?” “青丘么……” 南禺沉吟片刻,问道:“你要找的是哪个青丘?青丘国?” 唐歌摇头:“不,是九尾狐一族栖息之处。” 南禺目含歉意:“抱歉,这个我并不知道所在何处。九尾狐是祥瑞之兽,向来神秘,栖息地据说与天相通,更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了。不过……” “不过什么?” 南禺一笑:“既然有青丘国这个地方,想必与传说中青丘是有些关系的。如果你想知道青丘的线索,何不去一趟青丘国?” 唐歌觉得这话有道理:“那青丘国在哪呢?” “离这里也算不上远,大约有从此处到天门一半的距离。你要去吗?” 唐歌点点头,三口两口地吃完手中糕点。 南禺好奇:“你找青丘做什么?” “找人。”唐歌用了净身术将手指上的糕点残渣弄干净,继续道:“我打算明天回天门去,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待下次你去天门,我一定好好尽地主之宜。” 南禺没想到她突然这样说,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问她:“你不去青丘了吗?” “去,但在此之前要回去一趟。我很久没回去,怕师兄师姐他们担心。” “你师兄师姐很疼你。”南禺垂眸沉沉一笑,想起了某些事,转而又将记忆挥去,抬眼看她,勾唇轻笑:“不如我与你一起去吧。” “啊?”唐歌微微吃惊,然后问道,“你有事正好顺路?” “没有事便不能与你一起吗?放在你可还说要尽一尽地主之宜呢,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当然作数……” 但不是现在作数啊。 她还有事情要做,比如与魔狐会面。 但如果此时与南禺一同回去…… 唐歌心中起了小心思。 她已经去了早乾派好几次了,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此时与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起出现是最好不过的。 她与早乾天山不共戴天,她也知道她身上的气息早晚有一天会隐藏不住,她杀人的事情早晚会暴露。 这一天能迟一点还是迟一点。 毕竟如今他们在明她在暗,她有很大的优势,而一旦事发,便是她在明他们在暗。 她还没有这样的实力对付某一个门派,更别说各仙门是相连的,一家出事,各家群起。 只杀了这么些人,她已经极为小心翼翼和克制了。 事情做多了难免不会出现纰漏,出现纰漏了也不能怀疑到她身上。 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她不知道迄今为止她在六道魔窟中死去活来多少次了。 她刚进去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她最怕的……蛇。 蛇窟。 她怕极了。 那股又阴又冷,无数滑腻腻的东西在她身边纠缠的感觉…… 就算她堵住耳朵闭上眼睛缩成一团也抵不住,感觉的到那些魔蛇沿着她的背脊,触着她的皮肤…… 不想再回想! 好在最后它们都死了。 死在浮生剑下,被她一把火全烧了。烧了不知多久,她眼看着火完全熄灭一把风吹个干净,才出了魔窟。 出来后魔狐皱了皱眉,说了一句此后莫要太过。 唐歌冷笑一声:“你难道不是故意在我初进去就放这些东西恶心我?” 魔狐抿了抿唇,对她道:“此乃你所畏惧之物,你若是无法一一战胜畏惧,如何站在众人之上?” “是。”彼时的唐歌扬了扬下巴,冷眼望她,“所以我将我所讨厌惧怕之物尽数杀了,将它们挫骨扬灰,让它们尸骨无存。不对吗?” 魔狐一时无话可说。 第九十七章 “好,那我们一起去。” 南禺笑意盈盈:“等你在天门的的事情做完,我来带路,领你去青丘国。” “那就这样说定了。”唐歌满口答应。 入了秋已有些凉意。 来来往往的凡人已经加了件衣裳。 对修仙之人影响却不大。 唐歌带着南禺先在天门山脚下的城里吃吃玩玩了一番,然后才上山去。 唐凌正在处理门派中的事务。 门中重新拟定了十位长老的名单,只不过除了原本的长老,其余几位前面多了个“代”字。 代长老。 之前的长老之位门中有着规定,须得修为达到天境大圆满以上。这规矩已经持续了几千年。 然而以天门山现在的实力,达到天境大圆满的不出五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未达到天境大圆满的唐凌才为有些高层所不满。毕竟论实力,唐凌与唐歌不分上下;论天赋,唐歌比唐凌还要高得多。 最重要的是论血脉,唐歌才是第一人选。 然而唐歌不是那种能担得起门派重任的人。 唐凌进退有度,沉着冷静,可担重任。 于是门中分成了两派一直暗中不对盘。 最近一年多唐歌连门中都不大常待,就是来了也只见见唐凌就走了。支持唐歌的那一派简直对唐歌恨铁不成钢。 值得欣慰的是唐歌修为一直增长,简直到了令人欣喜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两派倒是放下偏见,达成一致,且约定好不往外派透露。 虽说仙门之中一般来说婚姻大事自由,但哪个门派不想通过成就一番姻缘来结盟呢? 仙门之人成婚较晚,因为婚姻根本不是他们最在意的东西。唐歌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天门派的高层们却不大想让她这么早就出嫁。 开什么玩笑?唐歌这样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弟子,未来不出意外是能飞升成仙的,怎么能便宜了外面的人? 如孟七这样的好天赋,师父是仙人,背靠第一大派昆山派,长相十分出众,与唐歌又情投意合之人,长老本是满意的。 谁知孟七竟是魔族。 即便有昆山派相保,孟七为人的确正直且一直都在斩妖除魔,与天门也友好,众人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 反应更激烈的也有不少人。 后来听说唐歌与孟七分开了,那些人简直像自己迅速提升了一个境界一样高兴。 暗搓搓的高兴。 怎么能明面上提呢? 于是支持唐歌的那些顽固派长老堂主们看着唐凌突然顺眼了起来。 这样说起来,唐凌与唐歌是一同长大的啊…… 二人从小也极要好。 连掌门之位唐歌也不与唐凌争抢。 年龄也相仿。 即便是同一个师父手下的师兄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亲兄妹。 这样想想似乎更好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唐凌这个修为也是有极大的可能成仙的,到时候一门两位仙人,何愁不能振兴门派? 顽固派的那些人看唐凌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也不给他下绊子了。 唐凌不明原因,很是莫名其妙。刚开始觉得那些个门中长辈态度有变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而后变成了受宠若惊,百思不得其解后决定无视。 只要不妨碍他就行,原因已经无所谓了。 唐凌终于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十年一次的仙门百家盛会到了。 唐凌一直在等唐歌回来,他打算带着唐歌去参加此次的盛会。 唐歌修为是大涨了,但是他觉得唐歌的精神一直不怎么好,每次她回来时,虽然面上总在笑,眉宇之间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甚至有一次他正与唐歌说着话,一回头,唐歌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唐歌一直不肯告诉他她在何处修炼。 但她一定是拼了命的在修炼。 唐凌一路将她抱到房间里,唐歌都没有半分转醒的迹象。 长老与各位堂主等本商量好了要去说一说唐歌,不要总待在外面,门中来了几波新弟子都没见过她的面了。于是蹲在主殿外等待之时,看见唐凌将唐歌抱了出来。 众位高层惊呆了。 接着高兴的合不拢嘴。 有发展,不得了! 他们的想法或许要实现了! 还是先别去了,唐歌与唐凌的感情发展更重要一些。 想到这里又有人深恶痛疾,捶胸顿足。 当年孟七若没出现过,说不定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担忧了。 还好还好,为时不晚。 不过听说是唐歌主动不要孟七的。 唐歌与孟七在一起多年,说不要人家就不要人家了,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更何况是昆山派的弟子,不宜因此得罪。 可怜呐。 年轻人的感情啊。 长老们摇了摇头。 以后再见到孟七,还是对他友好一点吧。 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日子中,唐歌终于在盛会开始前的两个月出现在了天门山上。 唐凌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长老们却瞪大了眼。 怎么回事?唐歌这一趟下了山,怎么又带了一个俊美异常的仙门公子回来? 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危机感立刻在这些人心中蔓延开来。 唐歌当然是不知道的。 她带着南禺直接上了天门山,然后给他安排了房间,去见了唐凌。 得知要去参加盛会,唐歌也没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又将她把南禺带上天门的事告诉了唐凌,意思自然是想带着南禺一同前往。 毕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门中啊。 唐凌皱紧眉头,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也没对唐歌说出心中话。 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 让南禺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更不放心。 唐歌带着他的话,他还可以在一旁监视他。 此人不是好人。 以前他如此想现在他也如此想。 孟七也是这个想法,他们之间还讨论过,所见略同。 不知道一个劲儿地接近唐歌是什么目的。 “好,就带着他一起吧。想必这次大会他的师门也是要参加的。” 唐歌见唐凌答应了,也没其他事了,心情轻松之余,去看了沈怡,看了余萝,然后带着南禺在天门山上游览了一番山上的风景。 日子悄然而过,离盛会还有一月的时候,天门派一行人开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此次大会举办的地点在灵山。 第九十八章 灵山地处中部,不太南也不太北,大多数的门派来此都十分方便,也有极个别较远的。 比如昆山派、天山派这样的离哪家都远,在多数门派都近的情况下也就不值一提了。 这样的盛会目的在于各门派联络一下感情,让各门弟子走动走动,探讨探讨近来发生大事等。 也只有实力排名前五的仙门有资格与实力举办。 今年刚好轮到排名第三的灵山派。 近十年发生的大事不外乎两件,一件是诸多小门派接连被灭后,即将进入十大门派的天门派也惨遭毒手,上至掌门唐浩,下至年幼弟子;另一件自然是昆山派那年被降下天罚一事。 天门派发生这种惨案,除了几个与天门交好的门派,其余皆持观望的态度对待。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门未来如何还不得而知,但门中确有几个好苗子,待百年之后再发展起来也说不定。不管怎么样,面上还是要安慰同情一番的。 至于昆山派…… 昆山派风评一直不错,斩妖除魔一直处于前线,对各门各派也很仁义…… 可太久了。 它坐在第一大派的位子上太久了。 久到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这是不行的。 并非是谁想坐到第一大派的位置上,他们没有这个底蕴,也没有这个实力,知道自家门派是不行的。但也不希望昆山派一家独大,且越来越大。 长久以来,无门派敢与昆山派去正面硬碰,谁知道昆山派竟然自己作死,门中长老竟然胆大妄为的去弑神。 那可是神啊。 哪个门派没有千百年的底蕴?又有几个门派见过神的? 有神降临到仙门中,不倾尽全派之力供奉着,竟敢如此…… 看来昆仑山这第一大派的位子真是坐的太久了,久到不知天高地厚。 多数人不知神仙身份,昆山派全派上下闭口不言,闲杂人等打听不出来。 那位神仙居然替昆山派挡下了天雷。 庆幸但又可惜。 有一些门派是在那日赶到过昆仑山的,见识过一部分场景。 没错,是一部分。 事情发生后,有一股力量将外派人士直接“请”出了昆山派范围。 十年一次的盛会,昆山派定然也要派人前来,诸位门派自然要抓住机会,向昆山派问个究竟。 唐凌在路上将利害关系给唐歌讲述着。 天门这次前去无非是告诉所有人,天门派并非后继无人。 那些觊觎天门门中底蕴的门派趁早灭了这个想法。 唐歌没想到其中竟然这么复杂。 “那各大门派的掌门都会在吗?”唐歌问道。 唐凌一边递给她帕子让她擦干净嘴边的糕点残渣,一边回答道:“十有八九都会去。” 她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唐歌顿时觉得甜甜的点心也没了味道。 以她如今的修为,十大门派之外的掌门她无所畏惧。 可是十大门派的掌门…… 那可都是真正的仙人啊。 她将目光落到放在一旁的浮生上。 浮生剑鞘上刻着简单而曼妙的纹路,剑柄上垂着那年三师姐送她的剑穗。 她擦了擦手指,单手拿过剑,摸了摸柔软丝滑的剑穗。 唐凌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看她的举动,以为她是想茯芷了。 唐凌心中同样不是滋味,说道:“那些查到的东西……我还没有对四师姐说。” 余萝并未跟来,天门现在本就人少,需要有人坐镇在门派中。来了一个唐凌,来了一个唐歌,刚刚好。甚至连沈怡都没有跟来。 沈怡如今在年轻一辈弟子中颇有声望,有一种大师姐的派头。 “我也觉得先别说了。”唐歌不再摸剑穗,“我们还需要时间。师姐她……很累。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机。” 二人本是在唐凌房中。 唐凌挥手上了一层结界,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小歌,早乾……是否是你?” 唐歌不做声,只是咬了咬下唇看向他。 唐凌心中已如明镜一般。 “你如今的修为……到底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唐歌不答,拉住唐凌的袖子摇了摇:“师兄你就别问我了。”这样说着,她拉过唐凌的手,将他的手心朝上,用冰冷的指尖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天山。 唐凌心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一下子变了脸色,心“砰砰”地直跳到嗓子眼。 他一下子握紧了唐歌的手,死死地压抑住自己。半晌才喑哑着声音小声吐出两个字:“当真?” 唐歌眼中的悲痛已经说明了一切。 天山。 天山。 “为什么?我们与他们一点也……”没有利害冲突啊。 “还有么?还有其他门派吗?” “有。”唐歌点头,“目前还不知。” 唐凌沉默不语。 唐歌默默地任他攥着自己的手,忍着疼痛。 她知道此刻她的六师兄心里有多难接受,多少复杂。 那可是天山派。 他们对上天山,简直是在以卵击石。 那又如何? “抱歉,小歌。我抓疼你了。” 唐凌放开唐歌的手,见那白嫩的手上已浮起道道红痕,心中愧疚万分,运起灵力替她疗了伤,去了红痕。 唐歌冲他一笑,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我不疼。” 唐凌的目光柔软了些,嘴上却说着“发冠要乱了”。 “我知道这件事了,小歌。但我们成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去冒险,尤其是去天山派。” 唐凌担心什么她知道的。 唐歌笑笑:“你放心,我不会去的。我惜命的很。” “不仅如此。”唐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时目中寒光一片。 “我不仅要让这些人为师父他们偿命,还要让他们这‘千年仙山’从此身败名裂!” 唐凌所想亦是她心中所想。 说起来,崆峒派与天山派有些渊源啊。 千年之前,听说崆峒与天山是一家,后因内部争斗使门派一分为二。 回去后倒是要好好查查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不过到了这盛会上,我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唐凌微微笑笑。 “说不定他们正担心有没有活口看到他们的脸呢。当然是看到他们的人死绝了才好。” “就让他们这样想着吧。” 第九十九章 唐歌一行人在盛会开始三天前到了灵山,然后跟着早去打点安排的本门弟子先去了落脚处。 幸好提前几个月订了住处,不然众弟子怕是无处可住,连大街都没得睡。 一到灵山脚下,只见满城镇都是仙门子弟,花花绿绿门派装的在街上飘动着。 城中的百姓商家热情的招待着各家弟子。 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仙门脚下的人,对比早已司空见惯,半点也不胆怯。 灵山派将盛会布置的妥妥当当,各门各派不论大小都细致地探听清楚落脚的地方,一一前来拜见,带着好酒好茶分给同行弟子,并邀掌门人上灵山去。 山下主要是让随行弟子落脚,为了掌门人的安全,所有的掌门都已经在灵山上安排了住处,并可随行两三人一同。 此次除了唐歌唐凌二人外,跟来的是两位长老、三位堂主及若干弟子。 唐凌带了唐歌和二位长老上山去。 南禺暂时与唐歌分别,说是等青元派掌门来了之后再上去找她。 唐歌点头答应,与唐凌一起先走了。 天门派被安排到了西边的一处厢房,左右两处皆是与天门熟识的门派。可见布置的人心思很是细腻。 到了住处放了东西歇了一会儿,唐凌与两位长老就出去与各门各派打招呼去了。 唐歌独自一间房,唐凌的房间在她隔壁,两个长老的房间在唐凌隔壁。 每个人的房门前都悬了一个精致的风铃。 唐歌好奇地细看的时候,有灵山弟子看到,笑盈盈地过来跟她解释,说是通信用。 若来了贼人妖魔,只需用灵力将风铃震碎,灵山弟子立刻就会得知赶来。 “这么精致的风铃,震碎了倒是可惜的很。” 唐歌见这风铃觉得喜爱,随口夸了一句。 一旁的灵山师姐笑的眉眼弯弯:“唐师妹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带一个回去玩儿也是可以的。” 唐歌既然觉得喜爱也不多加推辞,大大方方地接受:“那就多谢师姐了。” 她心念一转,又想起一事,转而问道:“对了师姐,我听说十大门派已经来了好些个了,他们安排在何处啊?” 这几个灵山弟子也都知道天门山是什么情况。 在修仙界中风头正盛、即将进入十大门派的时候被灭门。掌门夫妇也死了,名噪一时的几个弟子也死了,留下个刚在妖潮中死里逃生又首次打击听说傻了很久的掌门之女。 就是面前这位了。 从碧落一下子狠狠地跌入黄泉也不过如此。 几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心中叹了口气。想到面前的唐歌如此悲惨的身世,料想她心中定是悲痛不甘才打听一下。 然而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过看起来唐歌不像是个傻子,应该是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吧。 如此一想,几人心里多了些同情。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依然笑意盈盈,耐心告诉她:“已经来了七个门派啦。只剩昆山、天山与东江湖的人还未到。大概是因为这三处皆离得远。” 然后师姐又将她拉近了些,眼睛里亮晶晶地闪着光,低声道:“你也知道,有些门派不太对付,比如崆峒和天山,还有个别有私人恩怨的……所以十大门派就都安排到一起了,这样万一有两方起冲突,其他多方也可以劝一劝。总得照顾其他几个大派的面子不是?” 唐歌赞叹:“好细致的安排,想到这安排的人定是个心思巧妙的人。” 定是个惯会甩包袱的人……嗯…… 唐歌在心中补充到。 这几位师姐师妹听到这样的话,笑的更欢了,觉得面前的唐歌越发顺眼:“是乔飞师兄想到的。乔飞师兄的确是个足智多谋的人。” 好像自己夸人夸到了人心坎上啊。 唐歌摸摸鼻子。 看来这个“乔飞师兄”在门中还挺受欢迎的。 “不过他们的住处不在这西边,而是在东边。因着西边这地方的院落零散一些,不好安排他们这么多人。那地方是个连成一片的院落,很明显,走近一看就立马知道啦。” 听到这话唐歌心中很是庆幸。 不管怎么样,离得远就好。 离得越远麻烦越少。 她想避开的人也可以避开了。 如此甚好。 甚好。 “唐师妹,我们就先走啦,还要为晚宴做准备呢。有什么事你去吩咐守着院门的弟子就好。” “好。几位师姐师妹慢走,我就不送啦!” 唐歌笑着目送几个灵山师姐妹离开,笑意渐收,站在房门口望了一眼东边,又收回了目光。 这种盛会,为了表现昆山对孟七确实维护,有极大的可能会带着他前来。 只要避开就好。 等到盛会宴席开始,她只要一直跟在唐凌身后,就算是见面了,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只要她控制好好控制着气息,也不会被察觉到什么。 开始之前再服一粒丹药好了。 唐歌悄悄握了握拳。 可她真想,真想,见一见他啊。 一眼就好。 罢了。 不能去。 她会克制不住的。 唐歌压制住心中的想法,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还是老实待在房中吧。 唐歌干脆脱了鞋,打坐在床上,开始修炼起来。 修炼了不知多久,停下之时再出去看,天已经黑了。 各种厢房都安安静静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她走出院子,守院弟子看到她,眼神一亮:“唐师姐,你醒了?” 唐歌打眼一看,是两个十来岁的少年。 她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高一些的灵山弟子说道:“唐掌门说你在修炼,不便打扰。但宴席已经开始了,等你醒来让我们告诉你往宴厅去寻他。对了,宴会就在东偏殿举办,牌匾上面有‘望仙’二字。师姐可知道怎么走?是否要引路?” “知道,白日里有师姐告诉我了,不必给我引路了。”唐歌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明显感受到了两个小弟子失落的心情。 原来是想去看热闹不想守门啊。 这心思和唐歌过去被唐浩带着强行参加宴会、招待来客也没什么两样。 她懂! 唐歌在心中摇摇头。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 想到过去那些快乐的日子,唐歌心中轻松起来,心情也好了。 不然回来的时候带一些好吃的给他们好啦。 第一百章 唐歌谢绝了灵山弟子引路之后,一路往东来到“望仙殿”。 盛会的日期还未开始,已经来了许多门派。一眼望过去,竟有几十之多。 她一边从角落往里走,一边往厅内扫视着,一路从后方绕过去。 唐凌在她刚踏入殿内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向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不巧唐歌走错了方向,唐凌在东边那条道上的中间,她进门下意识地往西边走。因为从西边角落处看过去,视线更广,能将场内看个清楚。 她只好退回去,打算退到门口往东再绕去唐凌那。 唐歌不太想引人注目,安静地低头走过去,谁知到了门口,一片白一下子从门外走来,挡在她眼前,她差点撞上去。 幸好唐歌眼疾手快脚下步子一转,未碰到任何一个人,退到一边。 刚才差点被她撞倒的人吓了一跳,虚扶她一把。 唐歌抬头一看,是个个子挺高的清秀男子,对他歉意一笑。 男子一愣,也友好对她笑笑,低声关怀道:“你没事吧?对不起。” 唐歌笑笑:“没事,是我太莽撞了。”然后示意自己从后面绕到那边去,先行一步。 男子对她点点头,跟上前方的长老。 唐歌直接绕过这群人往殿外走去,想从后方绕过去。 她绕过队伍,眼见最后一人已在前方,快走几步往东去的时候,没留神一把被人抓住了手腕,拉的她一个趔趄吓了一跳。 谁啊? 唐歌眉头一皱,正要抬眼上望,却瞥见袍上一抹熟悉的云纹,身子一僵,目光落在抓住手腕的那只肤白如玉又修长的手上。 手也很熟悉很熟悉。 唐歌在心中暗骂一句。 刚刚明明看到昆山派的人在殿里坐着呢,她还悄悄松了口气,觉得今晚不会见到此人了。 嗯……同时又有点失落。 现在上天好像是听到了她的心里话…… 还是不要听为好啊。 这样想是不对的。 唐歌以极快的速度整理好了心情,抬起脸时,面上已无任何表情。 面前的男子唇角再无往常那样总带着一丝笑意,俊秀的面上一片平静,看起来有些清冷。看着她,口中吐出念过千百遍的两个字:“唐歌。” 唐歌盯着他的表情,只一息,她面上缓缓绽开了笑容。 “是我。” 她脑中想过许多种她该说什么,做什么表情。 面无表情? 面若冰霜? 太刻意了。 都不对。 唯有淡然一笑。 以最新松平常的方式对待,告诉他,你看,我对待你与对待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我不在意你了。 面前的女子笑容礼貌而疏离,一下子刺痛了孟七的心。 孟七深吸一口气。 他走在最后,所有的人都已经进去了。 唯独他和唐歌站在殿门外。 殿内明亮如白昼,殿外夜色浓郁。 他只想跟她好好的聊清楚。 “唐歌,我想跟你说会话。” 唐歌嘴角含笑,眨了眨眼,指了指殿内:“宴会已经开始了,你的师门在等你。该进去了。” 孟七并不想管这么多,牢牢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跑掉:“你跟我来。” 孟七想拉唐歌走,唐歌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他心中疑惑万分,察觉到哪里不对。 一探之下,顿觉唐歌的修为竟让他看不透。 他是已经到了小圆满高阶,竟然看不透唐歌的修为? 那说明什么? 孟七当场愣住。 唐歌的修为比起他只高不低。 他这一瞬间愣神的功夫,一只手猛然从暗地里带着十足的灵力戳了过来。 孟七立刻松开唐歌的手腕,四指并拢,以掌为攻,直指来人面门。 唐歌见自己被松开了,趁机后退几步。 一抹黑衣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唐歌松了一口气。 南禺来得可真是时候。 她根本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再这样下去,非得坚持不住不可。 手腕上的温度随着孟七的离去逐渐变凉。 唐歌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仿佛在揉发红的地方。 南禺笑看孟七:“孟七公子,好久不见。上次一别匆匆,今日怕是不行了,以后有机会定要向你讨教。” 孟七早已在心中将眉毛拧成了一团,面上却不动声色。 唐歌怎么又与他在一起? 或者说这个人怎么还不放弃纠缠唐歌? 南禺唇上笑着,眸中看似漫不经心,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唯有轻轻的嘲讽。 孟七当然知道他在说上次的事情。 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踢了就踢了,讨教就讨教,又怎么样? 孟七并不想搭他的话。 “进去吧。”唐歌揉着手腕嘟囔了一声好疼,从一旁绕开他二人。 那手腕上确实红红一片。 他竟然出手重了,伤了唐歌。 孟七心中升起一股懊恼之意。 他向前两步轻轻拉住她:“唐歌,你真的不想与我说些什么吗?” 女子美目之中有点明显的恼怒:“你想说什么?你想听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放开我。我师兄还在里面等着我呢。这里是灵山。你不顾及昆山的颜面,我还要顾及我天门的颜面呢。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唐歌想了想,最后叫了一句:“孟七公子。” 这一句句话如针一样不断扎在孟七心上,他连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南禺嘴角的笑倒是越来越大。 孟七当然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只怕他一松懈,唐歌又不见了。 那日他赶到天门,看到云梦绝顶上空无一人就觉得事情不妙。 整个绝顶上都看不到唐歌的身影。 最后他来到了云梦仙洞。 碧玉纸鹤十分显眼的摆在洞中石桌上。 他心头茫然。 怎么回事?纸鹤怎么会在这里? 这摆放的位置显然不是匆忙放置,所以排除了唐歌在洞中被突然掳走留下记号这一点。 他心中杂乱无章,捏着碧玉纸鹤,脑中使劲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抽出一丝灵力往纸鹤中探去,然后愣住。 不见了。 唐歌与纸鹤之间的那丝联系不见了。 他二人的纸鹤都是滴了血认了主的,所以纸鹤与主人之间一直有一丝血脉联系。 现在联系被斩断了。 谁斩断的呢? 除了主人谁还能将之斩断? 唐歌……竟然自己斩断了纸鹤与她之间的联系。 第一百零一章 他脑中一片混沌,第一时间就冲下山去找唐凌。 彼时唐凌正心情很好的处理着桌上的事务。 他一来,将事情一说,唐凌面色严肃起来,将唐歌的留信给他看了。 信里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 这反而更异常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认为是他来晚了唐歌因此而生气了。 他晚来的几天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唐歌如此? 斩断碧玉纸鹤……是在对他说什么? 斩断她与他之间……吗? 掌门见他是为了他体内的“净影”。 不仅掌门在那里,云瑢师兄也在。 依然是为了他的身体一事。 “净影”压制的不是别的,是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 那力量来自于他的父母。 他第一次听别人说起他的父母。 原来他的父亲乃是魔界魔将。 而他的母亲…… 是天界的人。 当年是怎样的一番爱恨纠葛就不必多说了,掌门只告诉他父亲死了,临死之前将毕生修为凝成魔丹,封入他体内。 也因着他是仙魔的结合,云瑢与长歌才有法子用各种天材地宝大胆将他的体质调整了,一直稳稳地压制着他的煞气,收容于魔丹之中,使他这魔族能够隐于仙门中成长,像修仙者一样修道。 但这是无法长久的。 青弋神上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看穿了这件事,所以才送了他“净影”,让他将魔丹于煞气归于“净影”之中。 “净影”是神器,基本上可以说是救了他的命,因为如果只靠凡物如此,最多再过两年,他体内的魔力将会逐渐去侵蚀他的灵力,期间也极有可能不停的失控。 即便是控制住了,他一个魔也是修不了仙的,最多达到天境大圆满的境界。 这些事情,无论是掌门还是云瑢和长歌,都并不知晓。 青弋神上已经告诉了他,也在仙逝前告诉了云瑢和掌门。 他的修为实际上还不足以支配神器,所以每开一次“净影”,都会有煞气泄露出来,一丝丝侵蚀着他的灵力。 他上次开了“净影”,又受伤严重,就算吃了仙丹好了,魔气早已渗透进来。 掌门和云瑢师兄这才将他叫去,想了法子再给他压制。 当他出来之时,唐歌的纸鹤早已急得蹦蹦跳跳,他气息还不稳,匆匆忙忙先写了信过去,又怕唐歌看出来担心,抓紧调理了几个时辰之后日夜兼程赶到了天门。 然后就看到如此。 他在天门山上等了唐歌许久。 她知道她留了信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她到底去了哪里他无从得知。 等不到之后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四处除妖伏魔。 这是唐歌最有可能做的事情。 那些地方也是他最有可能找到她的地方。 但是没有。 唐歌一次也没有出现。 她没有再去斩杀她的仇人,那些大妖。 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再然后……他又去了几次天门。 得到的便是唐凌那样的回答。 她要自由,她不爱他了。 孟七心如刀绞,气的要笑出声来。 他想抓住她摇一摇让她自己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鬼话。 他半个字都不信。 但他知道一定有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 什么事情让她一夜之间下了某种决定。 她看起来很安全,没什么生命危险。 这点是最重要的。 然后,他有一次误打误撞在鬼女来天门山的时候抓住了她询问。 唐歌已经不在了,鬼女还往天门山来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既然遇到了她,只好问问她。 谁知鬼女面上也一片惊愕之色,说她已经很久没见唐歌了,并不知道她在哪。还细细问了唐歌的情况。 也不是鬼女。 孟七心中烦躁不堪。 唐歌不见他,躲着他,甚至在天门中也来无影去无踪。 听说那些天门的长老想找她念叨很久了。 终于,他等到了十年一次的仙门盛会。 唐歌作为天门前任掌门之女,又是门中修为较高的存在,十有八九会被唐凌带来参加。 所以他来了。 他要问清楚。 然后……如此。 唐歌看见自己就像看见陌生人一样。 身后还跟了一个南禺。 是他吗? 南禺? 南禺当初一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察觉。 魔。 又一个隐藏在仙门之中的魔。 真的极其奇怪了。 南禺为什么一直缠着唐歌,他这样的身份,隐藏在仙门中必定是有所图谋,总不会是单纯的喜欢唐歌。 难道是南禺? 南禺对唐歌说了些什么,许诺了些什么? 他想起唐歌身上的恶鬼。 唐歌可能已经审问过恶鬼,然后恶鬼说出了所知道的东西。 那么唐歌知道了多少?可是知道了……早乾派那事? 南禺难道趁此机会许诺了她什么吗? 唐歌是不会说的。 他瞎猜也没用。 不如抓住南禺审问来的快。 孟七抿了抿唇,一言不发,放开了唐歌的手。 唐歌说的对,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 他要冷静。 唐歌见孟七老实的放了手,不再看他,抬脚往殿内走去。 南禺见状,瞟了一眼孟七,笑了笑,也大步走进了殿内。 刚才那一番,靠近殿门的人都注意到了,小声议论着什么。 好生八卦! 唐歌目不斜视,一路走到了唐凌那里,在他身旁坐下,垂眸只吃东西不多说一句话。 唐凌欲言又止,到底没问出口。 唐歌是个有决断的人。 她说的对,她长大了,心中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想到这,唐凌不再想此事,举杯笑着向对面的早乾派掌门扬了扬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酒水冰凉的滑下肚,如同他冰冷的心。 直到吃的差不多了。唐歌起身跟着唐凌起来告辞,寸步不离地与他回了厢房。 往后几天一直到盛会开始,孟七再没机会见到唐歌。 唐歌压根就没再出房门。 在各门派之中暗流涌动中,终于,盛会来临了。 与凡间盛会不同,仙门的盛会不似那样张灯结彩,但仙乐飘飘,雅致非常。 大小门派该来的都已经来了,连昆山派掌门都到了此处。别说唐歌了,所有的门派都沸腾起来。 不知道昆吾掌门已经到了何种境界。 有些门派的掌门上一辈都没有见过昆吾,别说是他们自己了。 这样一想,众人更激动了。 第一百零二章 盛会开始的一大早,山下的弟子就陆续上山了。 唐歌一大早起来与唐凌一起和天门弟子汇合了,先去“望仙殿”用了早饭,接着跟着人群往灵山广场行去。 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熟人,庄楼、南禺、孟七、云流、云陌……还有白湘。 白湘见了她眼神一亮,因着都要跟在自家掌门身边,所以都没能离队。 唐歌隔着人群对她微微一笑,心中却暗潮涌动。 白湘到底知不知情呢? 她……参与其中了吗? 唐歌的心中至今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白湘并不知道这件事。 毕竟白湘不是天门高层,她只是个天赋出众的弟子,这种事……应该也不会告诉她吧。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她再想要报仇,也不会去伤害无辜弟子。不然与那些仇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希望白湘不在其中,希望她是不知情的。 如果有个万一…… 她不会留情。 心中心思转着,唐歌一一跟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连对着孟七都礼貌的笑了笑。 这一笑反而让孟七眉头蹙了一下。 见他跟见其他人一样。 唐歌跟云流打了招呼,目光往队伍最前面看去。 那里众星捧月般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说是老者,也只是面上有一些老态,譬如雪白的胡子与头发,以及眼角有了几丝纹路等。 老者眼睛并不小,目中没有少年人那样的熠熠生辉,但也带着光彩;没有那样活得久了见得多了、如古井一般的波澜不惊,但也显得沉着而从容。 他身量比孟七稍矮一点,与云流差不多,面容可以看出当年也是个极出众的美男子,即便老了,也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那番气度在身,一路走过去,周围门派竟退了几步,突然安静下来,不敢上前去客套,只默默在一旁行礼,在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昆山派掌门,昆吾。 整个昆山派如众星捧月一般,从众门派中穿了过去,在场中入座。 周围的议论声这才重新响起。 唐歌在心里惊叹一声。 这就是昆山派掌门,昆吾。 昆吾此人成名很早,在场的大概没几个和他是年龄相仿的。 千年以前,昆吾刚接任掌门之时,妖魔肆意妄为,特别是魔族,比如今大胆的多,数量也盖过了妖族,引得众仙与妖魔二界一次又一次的交战。 前任昆山掌门是死在妖王手下的,同时那妖王也被他击成重伤,不久后也死了。 昆吾临危受命,带领当时的昆山派与众仙家直冲入魔界,亲手击毙魔将之一,击杀无数妖魔,一时名声大噪。 后魔界受到重创,一下子低调起来。 昆吾并非只知除妖的莽夫,他带着当时的昆山弟子和众仙门济世救人,亲自去凡间为百姓修复农田住所,修正山川河流。 之后在门中隐了起来,门中事务托给诸位长老,一直闭关修炼,极少出现,更没有参加过门派盛会。 直至今日。 仙门之中不是没人猜测过,他这么多年都没出现,也许已经仙逝了。但昆山派的确流传有弟子见过他,昆山各长老也没什么异常的。 天雷降下之时,他脱关而出,自然也破解了这些谣言。 另一种猜测却让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昆吾掌门这么多年都在闭关,是否是因为修为已经高到了一定的境界,离巅峰越来越近了? 是的,飞升成仙,从来都不是巅峰。 那是那传说中的,神。 他们没见过。 唐歌是见过神的,她不自觉的把昆吾掌门和青弋神上进行对比。 昆吾掌门是人中的仙,尤在凡尘之中;青弋神上是可望而不可触碰的……仙中的神。 所以她并不觉得昆吾掌门可怕,或者周身的气场吓到她之类的。 如果说,她见过的人里面有谁能与青弋神上相提并论的话,论气质一定是云瑢仙上。 但云瑢仙上好似有些……稚嫩了? 随着昆山派入座了,其余各门各派接连进入场中坐了下来。 广场中间早已搭了一个精致的大台子,连台柱与台边都刻着精美又典雅的纹路。 唐凌挑了不前不后的一处坐下,位置刚刚好。 刚落了座,旁边有一人在她身边坐下。 唐歌本来没在意,心里想着东西,静静地等着各门各派入座完、灵山派去主持盛会。 反正不是孟七,孟七她眼见着在昆吾掌门身边呢。 过了一小会儿,旁边的人突然开口对她说话:“喂,唐歌,你有没有发现,怎么那个人一直在傻盯着你看?” 这人冷不丁一开口,吓了唐歌一跳。她抬眼一看,坐她身边的居然是南禺。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青元派的人呢? 她勾头一看南禺右边,并不是青元派,而是轩远门的人。 她又顺着南禺所指之处望过去,见庄楼正望着她。 她礼貌一笑,庄楼眼睛似乎亮了几分。 唐歌不再看庄楼,而且低声问南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用待在掌门身边吗?” 南禺轻笑一声:“这里皆是大门大派,掌门的安危哪是我一个修为低下的弟子该担心的?我觉得这里位置不错,我又不认得其他人,就来找你了。” 好吧,随他吧。 唐歌不再言语。 一旁的唐凌看似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实际在听着唐歌与南禺的对话。见南禺暂且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随他在此了。 南禺待在这里,比让他看不见他在做什么要让他放心。 唐凌突然敏锐地感觉到有目光从斜前方飘过来,一转头,看见是孟七望着他们这。 与其说是望着他们这,不如说是望着唐歌……身边的南禺。 孟七也一直在盯着南禺么? 他一抬头,孟七立刻发现了,对着他点头示好,收回目光不再看这边。 唐凌在心中微微叹气。 唐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与孟七相识多年,又经常在一起切磋,自然有一番感情在。 但唐歌滑的像条泥鳅,让他抓不住。 他觉得他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唉。 这时,大大小小的门派终于入座完毕,灵山派大长老站上了台。 第一百零三章 开场无非就是客套的一些话。 接着是弟子们安排的剑舞等助兴表演。 唐歌手中吃着小点心,看的也挺认真的。 这种盛会,往往开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后半场。 各门派来次也是为了这个。 后半场,一定会有人请昆吾掌门上去说些什么的。 唐歌也很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青弋神上她……当真死了? 她有种不真实感。 凤凰仙上还不知道呢。 她稍稍摸了摸丹田的位置。 凤凰仙上醒来知道这情况,大概会很伤心很难过吧。 原本凤凰一直在唐歌身体里她还是很担心的。直到她发现—— 凤凰说的他在她的体内会加强她的修炼,不止于天赋的提升。 每战斗一次,她都会提升修为。 越是惨烈狠痛的战斗,恢复后提升的修为越多。 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惊呆了。 后来逐渐适应了,她心中感激万分。 这就代表她有报的大仇的机会。 在“六道魔窟”中的修炼也多亏了如此。 “这个消息等凤凰仙上醒来之时,是否该告诉他呢……” 唐歌心中犹豫不决。 还是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灵山的表演完毕之后,便是各门各派之间的比拼了。 在场的都是一派掌门长老,自然不会亲自干这种门派之间较劲的事情,不然他们干嘛还带门中年轻弟子前来? 各门派带来的自家弟子无一不是门中极出挑之辈。如果说比试大会是筛选着修仙界的新鲜血液的大会,那么这十年一次的盛会就是比拼门中高天赋与高修为同在的弟子的大会,这些弟子也十有八九会进入门中高层。也算是让年轻一辈互相认识熟悉,以免以后相互之间不认得、不好合作。 天门派当然也是。 唐歌这一辈的优秀弟子已经在那次屠门中被折损的差不多了,如今带出来的弟子里其实放在天才惊人的在场弟子中,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都算不得多么出众,但也绝不差了。 这样其实也好,如今正在重建门派,低调一些为好。 灵山长老宣布了擂台规则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第一个上台。 掌门们坐下台下客套着呵呵笑,弟子们倒是挺热烈挺激动的。 精英弟子之间的战斗,无论是参与者还是看客,每一场都能为他们提供经验。 第一个上台的弟子可以自由选择门派进行挑战,两人战斗之后,赢的人可以继续选择下一个挑战,也可以被挑战,输得人得彩头下擂台去。战胜的人越多,彩头越大,最后站在台上无人挑战的人和战胜人数最多的人,奖励中各有一把上品灵器。 得了彩头最好,得不到也没那么遗憾。与精英弟子之间的切磋可遇而不可求,自当斟酌自己的实力,然后全力以赴。 当然不可伤及人命,点到为止。 这次可不像比试大会那样。 若有人胆敢置人于死地,在场的众仙门不会轻易放过那人。 一命抵一命是最轻的,当事人所在门派难辞其咎。 所以弟子们十分放心,大胆上台尝试。 唐歌开始觉得新鲜,逐渐就有些犯困了。 今天早上起的太早,她精神一过去,真的很困。 且台上又很无聊。 于现在的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她觉得可能台下的掌门们更无聊。 想到这,她突然想去看看各位掌门的表情。 嗯……各个掌门看下来,他们面上只有两种表情。 一种是微微笑,很欣慰的看着年轻人的样子;一种是面无表情。 还有一种……她突然从这个角度望到昆吾掌门。 掌门在不停地……吃东西? ? 掌门很喜欢吃东西吗? 唐歌有些意外。 这算不算她偷偷观察发现的一件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你要上去吗?”南禺低声询问她。 唐歌摇摇头:“不了。” “也对,你还是好好修养的好。” 唐歌知道南禺是指她月前受过伤。 她侧脸看他:“你若是在担心我的话……无需担心我,我早就已经好了。那次手指不过是意外。” 南禺面上笑吟吟:“我知道。不过以你的修为,这台上的弟子也没什么好看的。你看,那些大派弟子都没出手呢。” 唐歌扫了场中一眼,果然十大门派都安静的很。 这时,有一熟悉的声音把唐歌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在下桩华台庄楼,请这位师兄赐教。” 唐歌一愣,看向台上,果然见庄楼上去了。 庄楼上了台,双方自报家门之后也在看她。 唐歌只好对他挥了挥手。 庄楼抿唇一笑,与对面弟子双双行了礼,提剑与对方战成一团。 好吧,是熟人,这场她认真看。 桩华台主修土属性功法,是以庄楼的功法其实偏向防御一些,但庄楼本身天赋就不错,攻击招数也学的有模有样。 有攻有防之下,对方落败很快。 唐歌记得桩华台在修仙界的声望最近几年上涨很快,如今已稳稳地居于二流门派顶尖的几个。 庄楼都上场了,看样子接下来十大门派的人要上场了。 果不其然,下一个上场的就是临沧派的弟子。 临沧派以剑法着称,可惜该弟子打的,讲究一个“快”字,而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被庄楼尽数挡下,后面临沧派的弟子越来越吃力,终于落败。 庄楼连胜两场。 他欣喜地往场下看去。 场下是开心的同门师兄妹。 唯独唐歌的视线,没有看台上,而是与身旁的那个男子说着话。 他心情一下子低沉下来。 他认得那男子,青元派的,叫南禺。 听说他天赋极高,也听说他伤过唐歌。 唐歌怎么还会与他在一起说话呢? 之前他听到孟七与唐歌分开之时,内心十分欣喜。 消息当然是从昆山派中打听出来的。 唐歌当初没有因为孟七是魔而与他分开,倒是如今自己与他分开了。这样更好。 是不是代表他有机会了? 然后,现在,半途杀出个南禺。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对一旁的长老说道:“这位长老,我想自己挑一位弟子挑战。” 长老点了点头,与他确认一番,用灵力在场中传声道:“桩华台弟子庄楼,欲要挑战青元派弟子南禺。青元派南禺何在?” 第一百零四章 挑战南禺? 唐歌一愣,停下与南禺交谈,望了望台上,又看看南禺。 台上的人可以提出挑战,台下的人当然也可以拒绝。 唐歌虽然不知道南禺现在是什么境界,不过那会在鬼门捉鬼的时候,感觉到他应该也是小圆满。 庄楼是地灵境。 唐歌小声打趣一句:“看来你在修仙界蛮有名声的,不然庄楼也不会点名让你上去切磋。你要去吗?” “你与那庄楼熟吗?”南禺反问她。 熟吗? 唐歌想了想。 过去一起除过妖,近些年好像没怎么有接触吧。 “还行……” 南禺又问:“那你希望我赢还是他赢?” “都行吧……不过他修为比不过你吧。”唐歌对比了一下二人,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实话。 南禺笑了笑,直视着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认真:“唐歌,我希望下次你能对我说‘一定是你赢’。” 说完站起身,扬声对着台上喊到:“在这里。” 这一喊,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他身上来了。 在场的女弟子一见南禺的外貌,眼睛都亮了。 好俊美的公子! 庄楼抱拳相望:“南禺兄,可愿上来切磋一番?” 南禺唇角笑开:“来,当然来。” 唐歌听了这话心想,这还用下次说吗,他肯定会赢啊。小圆满对着地灵境还不赢开什么玩笑。 于是拉了他一下。 南禺低头对上她的眸子。 “不用下次啊,南禺,一定是你赢啊。” 南禺本就是故意这样对她说,没想到她就这么坦然的说出来了。 那眸中认认真真,坦然无比。 他看似认真,实际是想撩拨她而已。 她应该懂他是什么意思吧? 换成哪个女子都该懂的。 她又不笨。 她开始接受他了? 南禺在心中无声的笑起来。 刚要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对她说一句“好,借你吉言”,就听唐歌又开了口。 “你应该起码是小圆满吧,庄楼只有地灵境。这两个境界一个天一个地,你一定会赢啊,怎么可能不赢啊,这没法输啊。” 南禺的笑僵在嘴角,然后换上了一副淡淡的表情:“你别说了,上面的人该等急了。我去了。” 说完,不等唐歌回话就往台上去了。 孟七没被气死,真好。 唐歌觉得他有点不高兴。 这是她下意识说出来的话。 她又思考了下。 南禺不会说的……是那种意思吧? 她想多了吧? 一旁的唐凌双目有神的看着台上。 他觉得他可能不用担心。 唐歌本来就能把人气死。 看样子唐歌对此人根本半点想法都没有。 很好。 一旁的长老又不是低境界的聋子,又一直悄悄把注意力放在唐歌身上一些,自然是能听到一些的。 然后在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不是唐歌因为喜欢才带回来的。 看起来他们天门的千金对这小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不定是这小子死皮赖脸地跟过来的呢? 看起来是这个情况。 这下他们放心多了。 弄清了想弄清的事情。长老们开始专心致志的看台上的对决。 庄楼与南禺皆手持佩剑,对立而站。 庄楼的剑是一把中品灵剑,不过看上去品阶应该已经接近上品;南禺的剑是一把普通的下品灵剑。 唐歌觉得他这把剑与之前用的又不是一把。于是回忆了一下才发现,好像南禺每次用的剑跟上次用的都不是同一把。 南禺的天赋在修仙界弟子里也是排的上名的,难不成青元派连一把中品灵剑都凑不出来给他吗? 唐歌决定此次回去去“半璧”中翻一翻,看看有没有适合南禺的灵剑。 南禺应他的要求上来了,庄楼吸了一口气,摆出进攻前的架势,灵力开始运行起来。对面的南禺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抽出手中的佩剑随意挥了两下。 不得不说,南禺的外形确实很优秀,单论外貌,他见过的,只有孟七能压上一头。 但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质,明明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却有些同龄人比不上的……成熟? 唐歌身边的男子好像没有哪个不优秀的。 从前唐歌连身份地位都高过他许多。天门派多了一位半仙之后即将进入十大门派,更是让他觉得望尘莫及了。 可是一夕之间,天门派突然被屠了门,听说连外门弟子都招了回来,由唐浩掌门手下六弟子唐凌继任掌门之位苦苦支撑着。 他心疼她的遭遇的同时,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桩华台的实力日渐增长,已经越来越接近从前天门派的地位。 如此一来,他是不是……有了机会? 他在是掌门极为看重的弟子之一,唐歌天赋卓绝,掌门定会乐意看到这门婚事。他们桩华台与天门派结了亲,也能帮助天门去发展。而孟七与唐歌已经分开了…… 面前的南禺虽然自身优秀,但青元派实在名不见传,恐怕在三流门派中都排不上号。 他觉得说服天门派的长老们应该并不会很难。 一切只看唐歌了。 另外要将面前这个人,击败于此。 唐歌还是有点担心的。 她知道南禺并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 他不会下手没轻没重的,去将庄楼打成重伤吧? 想想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他以前来过盛会吗?有人告诉过他这一点吗? 这可不是门派比试大会啊。 不不不,下面这么多掌门坐着,他应该不是那种不知道人情世故的人。 唐歌这边担心着,那边台上已经开始了。 庄楼先是像之前一样出手便是防御,等着南禺去进攻,以此来观察他,好在心中想好对策。 不料他的防御招式已经出了,那边的南禺却……一动不动。 是的,他一动没动。 半盏茶的功夫已经过去了。 台上的人大眼瞪小眼,台下的人皱眉不明所以。 一旁主持比试的长老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开了口:“比试已经开始了。” 庄楼心道我当然知道比试已经开始了,可对面的南禺好像根本没有比试的念头,一手握着剑柄一手玩着剑身,低头垂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楼终于忍无可忍,说了句“得罪”,持剑指向南禺冲了过去。 第一百零五章 庄楼一动,南禺放下把玩着剑身的那只手,在他的招式打到他身上之前,往一旁轻轻一避。 小孩子的玩意儿。 南禺冷漠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对面这小子可是会给他找麻烦。 输还是赢呢? 他倒是无所谓输不输的,只不过输了这小子以后时不时蹦出来又是个麻烦。 想不到那女人竟然也有不少人喜欢。 但赢了是要继续待在这个台上的。 这一把来个一劳永逸,下一把输了好了。 不过在此之前,不如看看这小子狼狈的样子。 烦扰了他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是众人便看到台上一个攻,一个躲。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庄楼还未沾到过南禺衣角。 他额上冒出汗来,恼怒之意渐盛。 他怎么能看不出来对方在戏耍他? 可都到了如此境地了,难道要他灰溜溜的下去吗? 他丢脸不说,要人家怎么看他们桩华台?他代表的可是一个门派。 只好一招定胜负了。 庄楼站定,开始运行另一套招式。 换招式了? 南禺挑挑眉,眼神往下方一扫,看到唐歌在下方眉头紧锁看着台上,又侧脸对唐凌说了两句什么。 看来是对他不满了吧。 算了,就到这里吧。 南禺提起剑,正见庄楼挥出那招,将剑气凝成了实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袭来。 南禺一点儿也未慌,脚步一踏,消失在原地。 这是唐歌又一次看到南禺使用这样的招式。 她知道这招式后面会发生什么,不由得为庄楼捏了把汗,同时心也提了起来。 难道庄楼要落到跟她当时一样的下场? 她有东西护身,庄楼可什么都没有。 唐歌抓过浮生,握住剑柄,又将手松开。 这里这么多掌门在,就算庄楼要受伤了,也轮不到她出手。 这样的场合,她也最好不要出手,她并不知道出手了以后会不会暴露什么。 对不住了,庄楼师兄。 唐歌未移开目光,平静地看着台上。 南禺出现在庄楼身后,以破竹之势,剑尖直指庄楼脖颈。 唐歌的心“咚咚”直跳几下。 然后,剑尖停在庄楼脖子上,在他脖子那处留下一道血痕。 庄楼僵住。 他输了,输得彻底。 南禺放过了他。 唐歌舒了一口气。 还好。 南禺比那时候柔和很多啊。 “我输了。” 庄楼口中吐出三个字。 他觉得那三个字好像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一样。 然后,他听见了灵山长老的宣布。 他失魂落魄地望了一眼台下,他心仪的女子……竟在望着他。 然后,对着他一笑。 他鼻子有些酸,僵硬着脸牵动了嘴角一下,吐了口气,望望天。 也许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 他技不如人,的确要加紧修炼。 只是……给师门丢脸了。 他提着剑,向南禺行了一礼,向台下又行了一礼,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下台去。 南禺扫了一眼下去的人,有些失望。 居然没打击到他啊。 然后看了一眼台下的唐歌,心中不满。 又坏他的事。 他往台下瞟了瞟,突然愉悦起来。 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这样的人放在平时他是不会注意到的,但是他记得那天这个人站在孟七的身边,似乎有些亲密的样子。 单方面的。 在台下有人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台挑战他的前一刻,他伸手指向台下坐在前列的那人,勾唇一笑。 “长老,我要挑战那位姑娘。” 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当然看到南禺指的是谁,也知道那是谁。 临沧派掌门之女,江慎儿。 长老虽然心中嘀咕这小子怎么选择一个不如自己的女子来挑战,但规则上并没有说他不可以挑战比他弱的女子。 于是面上也不表露什么,朗声道:“青元派弟子南禺,欲要挑战临沧派弟子江慎儿。临沧派弟子江慎儿何在?” 江慎儿眼中闪过诧异,她与这南禺互不相识,为什么要点她的名起来挑战? 再说,看他刚才的表现,她根本敌不过他。 他要做什么? 江慎儿咬了咬唇。 她自然不能不站出来,也不能拒绝应战,要不然会折损临沧派的颜面的。 可她肯定敌不过他。 她心中有些恼怒,难道这人是故意让她丢人吗? 不过这人她好像是见过的。 在哪里见过呢? 江慎儿不得已站了起来:“临沧派弟子江慎儿在此。” 长老点点头,又问道:“江慎儿,你可要应战?” 江慎儿无奈点头:“弟子应战。” 满座哗然。 下面的人有些小嘀咕。 他们当然看到了南禺的实力。 这么年轻,看起来是小圆满境界了。 几年前在比试大会上崭露头角伤了唐歌的事也被有些人从记忆力挖了出来。 “这南禺,是个狠角色啊……” “上次是天门派的掌门之女唐歌,这次是临沧派的掌门之女江慎儿……啧啧,不知道这次江慎儿下场会如何。” “我听说……” “……” 临沧派掌门怎么会听不到这些嘀嘀咕咕?当即面色越来越难看。 这小子若伤了慎儿,定要事后找他算账。 临沧派掌门沉着脸看着台上的一切。 江慎儿抱琴立于台上,先向南禺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南禺打量着她,心道比唐歌确实更像个大家闺秀啊。 不过修仙门派要什么大家闺秀? 真是无趣。 算了。 长老在一旁道:“比试点到为止,不可伤及对方性命。你二人可记住了?” 二人皆点点头。 “比试开始!” 这一声令下,江慎儿衣袖一挥,芊芊素手放在琴上,一首琴曲如急雨疾风般流淌出来。 她要先发制人,不能给南禺出手的机会,一旦他出手,她可能会毫无还手之力。 没想到她刚一弹出曲子,南禺身子一僵,剑一丢,嘴角突然流出一道血。 “停!我输了。” 她听到那俊美不凡的男子这样说道。 她茫然,停下了弹琴。 长老也愣了一下。 台下也愣了,一些弟子回忆起来,这场景有些眼熟。 噢对了,比试大会上他也是用过此法啊。 打的什么鬼主意? 南禺不管其他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捡起剑捂着胸口对江慎儿道:“江姑娘果然厉害。在下佩服。”又开玩笑似的说,“不知何等出色的男子才能配得上江姑娘啊。” 说完,又对长老行了一礼,走下了擂台。 第一百零六章 “这小子做什么?” “恃才傲物,恃才傲物啊!把这盛会当成什么了?” “唉……”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临沧掌门还是满意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还算这小子识趣。 原来是不想待在上面。 不过为什么非要拉上他的女儿下这趟浑水?在场谁不知道这场是被人故意让出来的。 临沧掌门还是很气。 罢了,反正慎儿也是要上去比拼一下的,虽然是让出来的,到底是赢了,多赢一场也没什么坏处。还算这小子识趣,知道自伤一下让面子上过得去。以慎儿的修为,只要个别的那几个天赋惊人的不上去,其余的也是可以打一打的。 想到修仙界中那几个天赋顶尖的弟子,临沧掌门心中就泛起一阵嫉妒之意。 一个都不是他们仙门的。 难道昆仑山就这么的得天独厚吗? 这个南禺是青元派的吧?又是二十多岁的小圆满…… 青元派是哪个门派来着…… 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说起来“斩灵”表现得最出众的,他记得是唐浩的女儿。 虽然对外只称天赋是金灵九阶,在场的门派谁不知道测灵碑莫名其妙碎了一事?昆山派还又送了一块新碑过去呢。 自从天门没落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不知道现在什么境界。 至于能不能跟云瑢仙上相比? 没想过。 听说当年碎了测灵碑的时候那小丫头修为也就是天赋出众一些的那种弟子的修为。都已经过了成人礼了,以后成仙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对于天门派的惨状,他也颇为同情,毕竟他与唐浩也接触过不少次,葬礼他也派族中长老前去吊唁了。 算了,不想别人了,他现在要担心的是他临沧派的名声。 待会再打两场,让门中弟子去将慎儿接下来,面子上也能圆过去,也算给慎儿练过手了。 灵山派长老无法,这么严肃的比试居然被这小子一下子搅坏了气氛。 不过修为确实是出类拔萃啊。 若是他灵山的就好了。从小加以教导,一定会是修仙界这辈中出类拔萃的存在。 可惜了。 长老不再多想,宣布了结果。 “临沧派弟子江慎儿胜!” 南禺下了擂台还坐回了唐歌身边。 唐歌见他回来了,拉着他悄悄问:“你怎么把别人弄到台上去了?” 南禺喝口茶笑笑:“这不是给十大门派一个展现的机会?你瞧,”他伸手指了指前方,“这些大掌门肯定都不想看那些低修为的弟子杂耍了,说不定还感谢我抓紧时间呢。” 唐歌无语:“还杂耍……你当是耍猴呢。” 南禺嘻嘻笑,凑近她耳边:“你觉得这些弟子在众掌门眼里是什么?” 唐歌皱皱眉,不适应他的靠近,刚要把他推开,南禺却自己坐直了。 他在心中暗自一笑,又开口道:“不知道下一场是临沧派对上什么门派。以她的身份必然是要挑战十大门派之内的了。临沧派排名第六,可能不会挑排名靠后的几个门派的弟子吧。” 唐歌也是这样觉得的。 江慎儿只要不傻,就会挑那些排名第六左右,修为与她大差不差的人。中规中矩总不会出错,何况在场都是门中天才,小圆满的应该都有不少,显然主角并不是她。 她就安心等昆吾掌门的话就好。 唐歌往昆山派的方向望了一眼,先望了望昆吾掌门,掌门面上无半分不耐,反而悠闲地喝着茶。她又将目光顺便往旁边瞥了瞥。 嗯,只是顺便。 孟七与云陌在说着什么。 这两人关系看起来不是很坏啊。 每次云陌出现她都觉得他一副要罚孟七的样子。 只扫了一眼,唐歌就转过头去了。 唐歌拉了拉唐凌:“师兄,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唐凌知道她是无聊了,只好问道:“要去何处?” “去去去……”唐歌脑子一转,“去换衣服。” 唐凌心中好笑,这想出来的是什么借口? “你看,”唐歌望了望四周,对唐凌说道,“他们都穿着门派装,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只有我没穿,我也要去换我们天门的门派装出来!” 借口找的不错…… “……好吧,快去快回,莫要乱跑。” 南禺那一句话让江慎儿的心情复杂起来。 “不知何等出色的男子才能配得上江姑娘啊。” 何等男子? 她心中早就有了那个出色的男子。 可他一直是别人的。 江慎儿的目光飘向座下。 白衣俊逸的男子在一群面貌出众的师兄弟中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最初听说他是魔族的那段日子,她夜夜偷偷哭泣。 她喜欢的男子,既喜欢着别人,真身又是妖魔。 她样貌出众,天赋出众,修为出众,身世不凡,也是是头一次将一个男子看进眼里。 感情的事谁说的好呢? 就是在一起了,也说不定最后是会分开的。她难道还比不上那唐歌吗? 可他是魔族。 她爹怎么会允许她嫁给一个魔呢? 后来她又听说昆山派掌门出关,保他在仙门之中,然后立下承诺。 如若孟七再化身为魔,便将他从仙门之中逐出。 有修仙界第一人的担保,谁还能再说什么? 如今几年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孟七天赋修为反而立于众弟子之上,且一直斩妖除魔为仙门着想。 她心中又燃起希望。 倘若孟七一路修炼成仙,会不会使父亲改观,然后自己就有了嫁给他的机会? 一个为仙门着想的仙,即便是魔仙,那也是仙,没有仙门会嫌弃一个这样对自家有帮助的仙。 即便风险与利益同在也很值得。 然后,只剩…… 孟七喜欢着别人。 但她觉得他和唐歌是迟早要分开的。 天门派上下尽数被妖魔所杀,他们难道能忍受门中大小姐与一个魔族在一起? 她猜对了。 孟七真的与唐歌分开了。 她欢喜的很。 同时她又愤怒。 孟七公子这样好的人,唐歌竟不知好好珍惜。 真是……瞎了眼。 她要让她看看,放弃了孟七会是怎样一件让她后悔的事! “长老,弟子有想要挑战的人。” 江慎儿施了一礼,不紧不慢地对灵山派长老说道。 “嗯?”长老有些意外,“你想要挑战何人?” 江慎儿扬了扬美丽的面容,往远处望过去,正见那唐歌从座位上起身。 “弟子想要挑战的人是,天门派弟子,唐歌。” 第一百零七章 唐歌刚从位子上起来,就听得台上长老高声喊道:“临沧派弟子江慎儿,欲要挑战天门派弟子唐歌。天门派弟子唐歌何在?” 唐歌心中茫然。 她听错了吗?江慎儿要……挑战她? 刚才是念了她的名字吧?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她与江慎儿和既没交情也没仇。 唐歌愣着不吭声,但她这一站起来,周围的人是知道她的。 一传十十传百,于是都知道站起来的人正是唐歌。 长老见有人站起来,又问了一遍:“天门派弟子唐歌何在?” 唐歌拧紧了眉,闭了闭眼,缓缓出声:“天门派弟子唐歌在此。” “呵,想不到她想点的人,居然是你。”南禺在身旁轻声一笑。 唐凌也很意外,低声问道:“你与江慎儿认得?” 他本想问是否有过节,想想还是换了种问法,免得显得他家师妹像是会闯祸的样子。 “见过,不认识,也没说过话。”唐歌答道。 既是素不相识,为何要点唐歌,难道慕名而来? “唐歌,你可要接受挑战?”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歌身上。 她握了握拳头,忍耐住不去看那唯一一道让她难以不去在意的目光。淡定从容的答道:“我拒绝。” 满座哗然。 她竟然拒绝了。 这比试说是可以拒绝,其实极少有人拒绝。 为什么呢? 因为会丢人啊! 在修仙界中已经闯出名声的拒绝一个名不见传的弟子,旁人可以认为是其不屑与低修为的弟子作战;而有实力的弟子约战一个嗯……没展示过实力的弟子,对方还拒绝,大有可能被认为是那弟子觉得打不过。 江慎儿谁不认得?临沧派掌门千金。 唐歌这个名字许多人也听过,比试大会上表现不俗,然后更多的…… 嗯……天赋很好的天门派前任掌门唐浩遗女。 家破人亡就算了,还傻了一段时间。 关于是谁传出来唐歌傻了,已无从得知。 两人都是有点名气的女弟子,自然会被比较一番。 唐歌这一拒绝难免被人说是不想得罪临沧派。 临沧派掌门心情也很不好。 他不知道女儿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还开始点名挑人了。还是这个唐歌。 赢了吧,人家该说他们大派欺负人;输了吧,人家会说他女儿是个花架子,没用。面子往哪搁? 想到这里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当然他并不认为唐歌能打得过江慎儿。 江慎儿已经是地灵境巅峰了,还差一步就能进入小圆满。这个年纪修为进入小圆满的人可不多。 不过唐歌竟然拒绝了。 拒绝最好。 临沧掌门稍稍安心。 天门长老愣在后面。 有人向唐歌挑战,唐歌居然还拒绝了? 长老摸摸胡子。 这拒绝不拒绝都很难啊。 拒绝了人家会说他们天门没落了,怕了人家;不拒绝万一让临沧派不高兴…… 好像不高兴也不能做什么了。 他们都已经没什么可让人高兴的了。 “嗯?”灵山长老觉得这届怎么老是出让人意外的事呢?他莫不是听错了? 他又问了一遍:“天门弟子唐歌可愿上来挑战?” 唐歌声音更坚定果断:“我拒绝。” 这下他听清了。 算了,不想上来就不想上来吧。 灵山长老低头问江慎儿,:“天门弟子不愿,你可要选别人?” 江慎儿垂眸不语了一瞬,猛然抬头,向台前走了两步,看向唐歌,用灵力传声道:“唐姑娘,慎儿想要与你一战,你可愿意上来?” 这已经是唐歌第三遍被问了。 全场的视线都要将她淹没了。 她忍不住目光一扫,对上孟七。 孟七在遥望她,她亦然。 那目光温柔十分,像是在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盯了孟七半晌,脑海中突然翻出一段记忆。 她最后一次参加比试大会时候的记忆。 江慎儿抱琴而立,站在孟七身旁,拉住他的袖子,神情温柔似水。 难道是……?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唐歌突然一阵烦躁。 口中也不客气起来:“我拒绝。我不愿意,我并不认得你,不想和你打。” 这话说的有些傲气了。 几个熟识的人听了头一疼。 这是要得罪人的呀。 又转念想想。 不傲气还真不是唐歌了。 江慎儿三番五次被人这样不客气的拒绝,也恼怒起来,眉头微蹙,脸色微沉,却还是保持着微微笑。 “我识得你,且慕名已久。许久之前就有此想法,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输赢并不重要,只是想切磋一番。唐姑娘,可以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上去确实说不过去。 天门长老在后面急道:“唐歌,不能再拒绝了。你就上去吧,总归对我们天门没有坏处。若再拒绝,可显得我们天门怕了他们临沧派了。我们虽然是小门小派,虽然门中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你父亲在的时候也不曾怕过任何一个门派。这也是个让我们天门派在众仙门之中重新开始的好机会。你若是赢了,有了名气,还怕不能振兴我们天门吗?” 唐歌抿了抿唇。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说到了她心里。 她不想出手,但也并不想让人看轻他们天门。 她本来一切就是为了他们天门派。 唐凌却止住长老们的话说道:“不要说了。小歌,你愿不愿意只凭自己的本心,不愿意便不上,无需顾虑其他。” 南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群人,终于插口道:“唐歌,去吧,你又不是打不过她。” 同样饶有兴趣的还有昆山派掌门昆吾。 昆吾面上严肃,心里觉得还挺有趣的。 本来以为这一趟来会很无聊,什么都不会发生呢。 他抬眼看了一眼台上的江慎儿,又看了看孟七,再顺着孟七的目光看向唐歌。 年轻真好啊。 唐歌吸了一口气。 不就是想和她打吗? 打了又怎么样。 “好,”唐歌目光灼灼看向江慎儿。浮生轻吟一声出鞘浮于空中,唐歌脚步一踏,立与剑上,一个御剑飞冲过去,翻身握剑于手,稳稳地立在台上。 “我跟你打。” 第一百零八章 长空澄碧,纤尘不染。 台上两个身影一蓝一青;一人抱琴,一人执剑。 微风牵起青色衣角,唐歌淡然而立。 对面的女子退开几步,目光坚定,誓要打败她的样子。 她要不要假装一下呢? 唐歌沉思。 又看看那目光,觉得还是算了。 地灵境再也怎么巅峰,也不过是地灵境,连小圆满都未到。 再说,她做什么陪她浪费时间? 这么一想,她觉得浮生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了一些。 连它也提不起兴趣了啊。 唐歌挥了挥手中的剑。 长老问他二人:“可准备好了?” 二人皆点头,刚要开始,有一声音突然闯入:“等一下!” 唐歌望出声的方向看去,是临沧掌门身旁的一个娇小的女孩子。 那女子杏眼挺鼻,嘴巴小小,长的挺好看。 她一出声,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她的身上,也是有点胆怯。但看了看江慎儿,又壮了壮胆子,向前一步:“等一下!” 临沧掌门见又是他们门中的弟子跳了出来,顿时头有些发疼,呵斥道:“妍儿,回来,不得胡闹!” “师父,”江妍嘟了嘟嘴,指向唐歌,“我知道,唐姑娘手上那把是仙剑呢!以仙剑对慎儿师姐的灵器,不太公平吧?” 在场的人当然大多数都认出来唐歌手上是把仙剑了。只是这仙剑似乎不是特别好的仙剑,算是低品仙器吧。 不过那也沾了个仙字,让人艳羡。 这么一想,仙剑对战灵器,好像确实不大公平。 临沧掌门皱皱眉:“不要闹了,能有仙器是个人机缘。之前并没有说要统一武器的品阶,自然也没有说不准用仙器。如此丢人,像什么样子?”说道最后,临沧掌门怒火简直要压不住了。 一个两个的,怎么尽是不懂事? 毕竟过去也没哪个弟子在这个年龄能拥有仙剑。 真是让人羡慕。 一旁的抚仙派掌门见临沧掌门动了怒,忙安抚道:“江兄莫气,这小丫头也是不知道才提问。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唐歌冷眼瞧着下面,垂了垂眸,剑尖低垂,双手握住剑柄,向台下稍稍行礼。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将浮生往台下轻轻一掷,浮生的剑尖轻巧的没入坚硬的地板中,如切泥一般。 唐歌扬唇一笑:“掌门莫要因此动怒,不值当的。弟子不用浮生。” 唐歌本就长的让人觉得亲切,一笑之下更显得本人纯净无比。再加上这懂事的话,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唉。”临沧掌门叹了口气,“门下弟子无礼了,唐姑娘莫怪。” 唐歌默然点头。 如此一来她手中没剑可以用了。 但于她来说无所谓。 她刚要转身说开始,又有两个声音传过来。 “唐歌,用我的剑吧……” “哎!唐歌,给你,用我的剑吧!” 两道声音来自同一个地方。 唐歌的眼神飘向那处,看见一个一脸明朗笑容的男子,和另一个微微皱眉有一丝郁闷的男子。 郁闷的男子在郁闷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台上的人有所交流,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傻师弟。 明朗笑容的云流举着剑,一脸期盼地看着唐歌,声音将身旁孟七的声音盖了过去。 喊完了这句话他才发觉自己身边也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他俊逸不凡此时面无表情的孟七师兄。 噢,他忘了!孟七师兄与唐歌…… 不过孟七师兄不是被唐歌甩了吗?两人竟然还会互相搭理? 说不准啊……也许两人只是互相生了个长气。 他觉得一个是他师兄,一个是他朋友,怎么说他都应该帮他们一把。 于是云流顶着众人八卦的目光,把剑收了回来,接着说道:“……用我,我师兄的剑吧!” 啧啧啧。 一干人等露出了然的目光。 年轻真好,年轻真好! 唐歌头都大了。 她觉得自己在被人围观。 本来严肃的氛围,到底是怎样变成现在这么尴尬的? 她本来准备说出拒绝的话,一把灵剑横空从台下飞出来,唐歌下意识的一把接住。 南禺嘻笑着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冲她招了招手。 及时啊。 唐歌舒了口气。 至于台下的目光又往南禺的方向看去,她已经无所谓了,她不想看见。只要不用孟七的剑就好。 江慎儿面色难看,早就暗中咬牙。 孟七还是惦记着她,她却拒绝孟七了。 江慎儿眼见孟七有些失落的收回了剑,长长的睫毛垂了垂,在眼下投出一小排阴影,又抬眼望着唐歌。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她自认美貌还要位于唐歌之上,为什么呢?她难道不值得他看一眼吗? 她一遍心里酸酸的,一遍心疼,面上也笑不出来了。 她要打败唐歌,她必定必须要打败唐歌。在孟七面前。 江慎儿吸了一口气,扶正了琴。 用不着拖沓了,迅速将她击败吧。 “开始吧。”长老唯恐再出现什么状况,见唐歌已经拿了剑,赶紧说道。 唐歌弹了弹南禺这把下品灵剑的剑身,更加觉得要给南禺寻一把好一点的剑才行。 那这把就无所谓了。 长老的话音一落,江慎儿的琴音瞬间响起来。 唐歌反倒拿着剑,闭上了眼。 她想起了在六道魔窟中的历练。 六道魔窟的某一层……也有以音杀人的魔魂。 比起那魔魂的乐音,江慎儿这个简直不值一提。 皮肉在魔音中寸寸炸开的感觉在江慎儿的琴音中又浮现出来。 耳朵里、鼻子里、嘴里…… 血腥味将她整个人淹没。 第一次去,她是被魔狐捡回来的。 当时浑身是血没个人形。 后来怎么着她忘了,反正魔狐总是有奇奇怪怪无数的方法将她从濒死的状态中拉回来。 后来再去了几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适应了。 适应了魔音,也适应了皮开肉绽的疼,然后开始有机会用灵力护体,再然后她有机会用灵力探索那声音所在的位置了…… 最后听到的是魔魂死在浮生剑下,浮生发出的那声悲鸣。 太美妙了。 江慎儿素手在琴弦上越拨越快,唐歌却闭着眼站在那一动不动。 她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然后,看到唐歌缓缓地睁开了眼。 第一百零九章 琴音已经要接近高潮部分了,唐歌却不为所动。 这是很恐怖的。 唐歌在接下她的整个招式。 江慎儿越急,脸上越冷,手下却没弹错一个音。 到底怎么回事,唐歌为什么好像一点儿也没受影响? 在她的急迫中,唐歌睁开了眼,她的琴曲也到了高潮部分。 唐歌动了。 江慎儿曲调一变,肃杀之气席卷了整个台上,若不是场地有法术加持,早已开始被寸寸绞裂。 如此杀气腾腾的琴音向唐歌一波一波卷去,经过唐歌时却和掠过空气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唐歌手上那把剑嗡嗡作响,江慎儿还真以为她没注入灵力在空弹什么别的琴曲作乐。 难道唐歌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忽略琴曲的地步? 不可能。她这琴曲就算是对上小圆满巅峰,也绝不可能毫无影响。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歌马上就给了她答案。 只见唐歌脚步一踮,无任何花哨的姿势,剑尖指向前,向她冲来。 然后她消失了。 消失了? 江慎儿手下一刻未停,又变了更急促的琴音。 她又不是没经过实战的傻瓜,此刻敌人不见了,以攻为守才是最正确的。 江慎儿莲步轻移几番,刚要再动步,却拼着受伤,一下子急急停住。 银白锋利的剑尖指在她面前,离她的面容不到两寸。她面上的绒毛甚至能感受到那剑尖的寒光。 什么时候? 她根本没看见她的身影。 青衣女子就那样立在她面前。 她探不清楚她的实力。 怎么可能呢?她记得唐歌那会比试大会的时候不过也是地灵境,比她还弱一些。 江慎儿惊呆,台下的人也惊呆了。 “慎儿输了?这……怎么可能呢?唐歌这气息是……”临沧掌门心里的震惊已经不足以用语言来说明了。 江慎儿多么优秀他这个当爹的当然知道。 只有红枫湖掌门培养的那个女弟子才能胜过她。 但也不可能毫无无损的在江慎儿的琴音下走上一遭。 而唐歌这番出手,气息露出,在场的一小部分人当即变了脸色。 “噢?”昆吾摸了摸胡子,有点惊讶。 这修为是…… 面前的这小丫头可还没有孟七大啊。 难道这就是青弋对她一个凡人另眼相待的原因? 这修为也足够让人另眼相待了。 只是……昆吾眯了眯眼。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啊。 台下有些躁动,大部分的人还是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各门派的掌门长老们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还眉头紧锁,不敢置信。 而台上,唐歌一把剑指着江慎儿也没多久,就在琴音停下来一息之后,南禺的那把剑开始出现一丝裂痕,然后布满了整个剑身,在两个女孩子两对目光之下,“哗啦哗啦”的碎了个干净,落了满地,还落在了江慎儿的琴身上不少。 江慎儿心想她的琴音就该是这种效果才对啊。 然而灵剑都断了,唐歌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唐歌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她对江慎儿笑了笑,扔了剑柄,然后对江慎儿说道:“你赢了,我输了。我没武器了。” 说罢,转身要下台去。 “等等!”江慎儿如梦初醒,一把拉住唐歌。 唐歌觉得自己这一出手已经暴露了不少东西,一点也不想待在台上,只想赶快下去。 也不能回唐凌身边了,还是找个远点的地方待着去吧。 谁知她刚转身就被江慎儿拉住。 她心里的不快早就随着这一剑消了。 跟旁人发什么火找什么不痛快呢? 她甚至有些不理解刚才自己的心情了。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唐歌扭头问道。 然后江慎儿问起了台下的人最想问的问题:“你到底……你到底是何修为?还是有什么秘法?为什么我的琴音对你没有用?”江慎儿咬了咬牙,厚着脸皮说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灵剑都断了,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难道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小圆满巅峰?” 小圆满巅峰啊…… 唐歌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抚开了她的手,然后跳到台下捡起她的浮生。 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吧。 在她被魔窟中的妖魂寸寸敲碎骨头之前。 “等一等!”江慎儿抱着琴冲下台,跑到唐歌面前,“你还没告诉我……就算你修为很高,为什么对你一点儿影响都没有,你不可能到半仙的修为吧?” 说到最后她有些急得想掉眼泪了。 她修行了二十几年,结果她引以为傲的琴技在另一人手里不过而尔,这让她怎么能忍受,又怎么能放心修行下去? “大概……”唐歌望了望江慎儿葱白似玉的手指,“我们不一样吧。” 她用了无数的代价才能如此在她手下走动啊。 他们当然不一样。 唐歌笑笑,凑近她耳边:“我并不是小圆满,而是天境大圆满。” 反正台下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又瞒不住。 唐歌趁着江慎儿呆若木鸡的空子,一转身没了踪迹。 江慎儿面色惨白。 唐歌一点儿也没伤着她,但是这句话对她的打击已经足够了。 唐歌多少岁…… 二十二岁还是二三十岁? 天境大圆满? 江慎儿半天才听到灵山长老在台上呼喊她。 “江慎儿,唐歌已经认输,这把是你赢了。下一把可有要挑战的人?” 她赢了? “不。”江慎儿摇摇头,行了一礼,“长老,是我输了。”说罢,抱紧了手中的琴,看了一眼昆山派的方向。 有个地方已经空了。 她从前就知道,唐歌在的地方他总是在。 如今唐歌走了,他也跟着走了。 江慎儿一口急血吐出,慌忙遮掩了一下,怀中的琴险些掉下来。 别人只当她是伤心才以袖遮面,唯有台上的长老看到了这一幕。 “唉……”长老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并没有说出来。 “慎儿!”临沧掌门此刻顾不得唐歌的修为一事,觉得爱女似乎收到了很严重的打击,叫了她一声。 江慎儿没有理会她爹的叫声,匆忙转身离去,消失在众人面前。 临沧掌门一见,急急地让江妍去看看她。 两个挑战的人都跑了,无礼也不能只说一家。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进行下面的比试。 然而已经没有什么比试能比二十岁出头的天境大圆满更让人心中震惊,久久不散的了。 一百一十章 唐歌跑了很远停下来之后才想起她干了一件蠢事。 她跑什么啊?还未听到昆吾掌门说话呢? 这比试应该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吧? 她深呼吸几下,一脚将脚下的一块石头踢飞。石头“噗通”一声滚进前面的小池塘里,泛起一片涟漪。 池水清澈,唐歌走上前伸伸头,对着自己的影子看了一会儿。 水面上的女子肤白美貌,瞳孔纯净,目光沉沉。 唐歌眨眨眼。 幸而她没见过她每次从六道魔窟出来是什么样子,她依稀记得脸也是受过伤的。但看不见脸,身体却看得到。 当时没什么感觉,痛就够了,哪来的感觉?如今回想起来,除了痛还有恶心。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叮叮当当敲打骨头的声音。 唐歌闭上眼,迎着水面倒下去。 血是热的,水是冷的。不仅能镇痛,还能让头脑冷静,让自己安静。 她想让自己冷静。她还想……溺死于水中。 这想法也只是一瞬,唐歌知道她不能死,她也不愿意死。 安静一下总可以吧? 她刚往前倾身,就感觉到手臂被别人一把拖住。 唐歌睁眼,疑惑地转头望去,一张俊俏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十分冷静地开口问她:“你做什么?” 唐歌愣了一瞬,心想他怎么跑出来了?然后抽出手臂退了两步,怔怔地望着来人,反应慢了一拍。 接着她又笑起来:“怎么,你不会以为我是要自尽吧?” 不然像是在干什么? 孟七不语,他不知道唐歌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招式?不像是天门派的剑招。” “好像没有人规定必须用本门派的剑招。”唐歌笑笑,故意用话刺他,“怎么,你是来替那个……江慎儿?替她责问我吗?那不必啊,我不用仙剑能一招赢她,就算不用招式也一样能赢她。” 让人生气。 江慎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孟七决定无视这段话,直接切入主题:“唐歌,你是不是要舍弃我?” 唐歌望着一方池水,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不是已经让六师兄转告你了吗?” 水池中央有几片莲叶,小团小团、墨绿墨绿的,只是花已经都凋谢了。 “我说的不是……” 其实也是这个…… 但此问题暂且不提。 孟七伸手支起一小片结界用来隔开他们说话的声音:“你知道那件事了是吗?” “知道了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看来你也早就知道了。” 唐歌早就猜测孟七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那么在玉虚峰山洞里,他对她说有事告诉她,大概就是这件事了吧。 “云梦绝顶上发生了什么?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为什么你的修为……”一下子变成了天境大圆满? 天纵奇才也不可能短短一年时间如此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反常之处这么多。 唐歌微微扬起下颚,弯唇笑了笑:“我去了哪里,修为又如何,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以什么立场向我问这话?孟七,我喜欢过你,但如今你莫要太看得起自己,乱管我的闲事。” 孟七简直被她气的心疼,他是人又不是神仙,听了心上人这样刀子一般的话直插进心里,怎么能不气?简直气的要转身就走。 他握了握拳。 现在可不能走,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唐歌了。必须要弄清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靠近了才闻道唐歌身上极淡又觉得浓的血腥味,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 她杀了很多妖魔鬼怪,或者是……人? 早乾派的那些人是她做的吗? 八九不离十。 唐歌又冷淡地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唐歌。”孟七叫住她,“你难道闻不见你身上的味道吗?” 唐歌心中咯噔一声。 难道孟七发现了? 她知道魔对于魔气非常敏感,特别是孟七这种天生的魔,修为又高。 她不动声色地问:“什么味道?” “血腥味,很浓。” 唐歌舒了一口气。 血腥味而已。看来他没闻到什么。 “你不愿同我说也没关系,迟早我会弄清楚。但你不要与南禺走的太近了,他是……他与我一样。” 什么意思? 唐歌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我不逼问你了。一起回去吧,后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孟七改变了策略,决定不再问她。 越问越倔,不肯说。 慢慢来,待到他把一切安排好了,不管是什么事,将她最大的心结先除了,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为难呢? 他来灵山这一趟,不止是为了唐歌,还为了观察,观察那几个门派的行为举止。 目前来看灵山派没有参与其中,崆峒派也没有。其余几派还要观察一番。 对付天山派,崆峒派倒是可以合作一番。 这个还要细细的谋划。 唐歌也正要回去,但并不是想跟他一起回去。 其实也想……但是不能。 过去那一年身心有多崩溃,她就多想孟七在她身边。 但她要报仇,报仇一旦失败,她会死,保证天门不受牵连已经很难了,不能再将孟七拖下水。 他的身世已经让他够苦的了。 唐歌想起长歌长老的话。 孟七知不知道他的父亲是魔将呢? 不过他的父亲已死,知道不知道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希望他这一辈子在昆山派,在几个仙人的庇护下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一直为了她做着什么。 这么一想如今走在一起好像都是种奢侈。 让她不动声色的奢侈一把吧。 “好,”唐歌在孟七惊喜的目光中点头答应,“反正顺路。不过是分开了,就一起走。省的让旁人觉得我们像是有仇一样。” 孟七已经开始习惯自觉忽略某些话,点头答声好,撤了结界与她并肩往回走去。 进了场,切磋还未结束,上场的两个弟子也不是唐歌认得的。 她迅速与孟七分开,往唐凌那走去。 南禺仍然在那里,一只手喝茶,一只手把玩着茶具,一副专心致志看比试的样子。见她回来了,眼神飘向回到昆山派位子上的孟七一眼,但笑不语。 一百一十一章 门派精英果然是门派精英,接下来的弟子越来越强,唐歌也认真看了起来。 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云陌。 云陌不愧是这辈弟子中的第一人,三十多岁的年龄,已经到了天境大圆满的境地,在场年轻弟子无人能及。 除去唐歌。 有唐歌在前,云陌的修为让这些掌门长老们内心惊讶程度小多了。天赋虽好,他们看中的还是实力。天境大圆满已经步入了强者的行列,足够让人引起重视,甚至许多小门派的掌门也就是天境大圆满。 最惊讶的还是唐歌。 她经历过,所以知道天境大圆满有多么难升。云陌确实是个天才。 她么……走了旁门左道的,自以为远远不能与云陌相比。 六道魔窟中的时间与外界是有些差别的,魔窟内的时间流逝的比外界稍微慢一些。 此次孟七没有上台去,据说想挑战他的人跳到了台上,结果孟七不见踪影,只好选了别人。 唐歌相信再过不久之后,孟七会比云陌更让人惊艳。 在场无论是哪个弟子,都不是云陌的对手,这次大会的胜利毫无意外就是云陌的。 毕竟能与之一战的唐歌已经早早认输了。 在场众人大呼遗憾,早知如此不该让唐歌这么早就下去,应该摸一摸唐歌的底,也算是摸一摸天门派的底。 果然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门有如此弟子,恐怕振兴有望。 各路掌门互相夸赞着对方的弟子,心里却盘算着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与天门派结一结秦晋之好。 不过以这样的天赋修为,怕是天门派不会放人啊。 此事还要多考虑考虑。 很快就到了众人最关心的部分。 弟子之间的比试切磋已经结束,灵山长老开始说一说近些年发生的大事。 这长老很会带动氛围,先是从小说起,又逐渐往影响更大的事上说,最后说到了天门派灭门一事。 “……妖魔猖狂无比,灭了多个门派之后,不仅毁了我仙门中人的尸体,还抽走了魂魄!不知到底是作何用处。中间本有一段时间它们没了动静,谁知只是暴风雨来临之际的前兆……” 不得不说这位长老的表演能力十分好,说的声泪俱下,在场之人无不义愤填膺。 “……没想到他们竟然将手伸向了天门派!全派上下连同唐浩掌门夫妇全都遭了毒手。而这消息传出之时已是许久之后。竟无一门派得到消息,无一门派能够赶去支援啊……” 说到天门派,众人一边跟着灵山长老难过垂泪,一边不住的看向天门派所在的位置。 唐凌垂着眸,面上淡然。 越是淡然越让人觉得可怜。 这么大一个门派,沦落到一个二十多岁只有小圆满的青年支撑。顿时有不少人喊着要诛杀妖魔。 唐歌心中冷笑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地坐在唐凌身边。 长老又说了几句,话锋一转:“……可见妖魔的实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强的多的多啊。” 长老摇摇头,叹息一番。 “近几百年的确尤其的乱啊,不知是何原因。我们这些凡人,哪能窥得天界一角呢?” 紧接着,灵山长老终于将话引到了昆山派身上:“有一事,相信大家都心有疑惑。此事发生在大约四年前的昆仑山上。听说有一位神在昆仑山陨落了。” 即便众人都听说过,这事也是第一次摆在台面上来说。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 灵山长老达到了目的,心中满意的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有大家都好奇,才能让昆山派的人出来解释清楚。 大家心照不宣,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自然也是会好好配合的。 昆吾只是摸着胡子,含笑看着台上,仿佛真的不知道此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灵山长老继续说道:“虽然上界之事记载甚少,但老夫依然查出了一些东西。” 长老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 “三长老,便不要卖关子了,快些说一说吧。” “对对,快说一说!” 灵山长老又道:“此位神,乃是天界战神之一,神剑青弋剑剑主,来自青丘九尾狐族。千年之前领着一干神仙,在魔界大杀四方逼得如今魔族不敢再肆意妄为的正是这位青弋战神!” “怪不得那天昆仑好似降下了天雷……” “这……这怎么……” “似乎听说这位神与昆山派交往已久啊,门中竟出了这种事……这算怎么……” 灵山长老摇头叹息:“个中是非缘由我们皆是外人无从得知。所幸昆吾掌门出了关,今日来了我派,还得请昆山派的各位为大家解惑一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昆吾也未起身,捋了捋胡子,沉默了一下,接了话过来:“青弋嘛,与我昆山派的确交情不浅。可以说过些年就会来我昆山小住几日。” 底下有门派当场忍不住插嘴了:“为何昆吾掌门你从未说过这样的事?既然是战神下凡,理应受到最仙门最好的礼遇才对啊!” “对啊对啊……” 不少门派出声符合。 昆吾未看这些人一眼,继续缓缓诉说道:“本门闭关多年,见到青弋的时候也不算多。说是与昆山派有交情,不如说她与云瑢交情甚好。本门其余人等平时也是尽量不去叨扰的。便是有些长老也未曾去过她面前。” 这些掌门当然能听出人家的言外之意,面上无一人表现出来,心里“呵呵”两声冷笑。 昆吾活了这么些年岂是他们能比的? 做他们祖宗都绰绰有余,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想养祖宗祖宗还不要你呢。 昆吾也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至于后来之事……”昆吾面上叹了口气,“本门有愧于青弋,有愧于天人二界,有愧于青丘狐族啊……” “事实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昆山之中竟出了一位叛徒,私通了妖魔,谋害神上性命。如今事情缘由虽有些难以开口,但既然诸位非想要知道,本门还是厚着脸皮说出来吧。” “这一切,皆因一个情字。” 一百一十二章 “诸位也知道,云瑢从小就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别说是在修仙界中找不出第二个,就是在天界也是如此。” 众人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清冷卓绝的身影。 二十二岁修得仙身……如果总是出现他们的心脏也是受不了的。 不过云瑢的确是个堪称完美的人啊。修为相貌天赋,单有一样就很引人注目了,此人什么都有,且每一样单挑出来都让人难以企及,简直是天选之子。 可惜只有一样。 神秘,不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样一来连拉近关系都难。 “……所以嘛,爱慕他的人自然比比皆是。而女子中,云瑢唯与青弋战神走的近一些。” 话说到这里,众人心中一下子明白过来。昆山六长老爱慕云瑢仙上,见云瑢只与青弋战神走的近,心生嫉妒,遂与妖魔狼狈为伍,谋害天神。 “这……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怎么能够呢?” 不知哪个门派的长老,此刻气的吹胡子瞪眼,捶胸顿足。 一片叫嚷口伐中,红枫湖掌门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既然是战神,没有怕毒的道理呀?像我们这样的仙身都已经是百毒不侵,神怎么可能会……” 这疑问不止她一个人有,不过她率先问了出来。 昆山六长老……不,前六长老,乃是半仙之身,没道理会不知道。 知道了还用毒,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连神都遭遇了毒手? “普通的毒当然是奈何不了神的,别说是神,就是我们这些仙身也着不了道。可若是在她受了极重的伤还封了自己神力的情况下呢?” 这情况复杂的有些超乎众人的想象。他们不是神,成仙的人也放弃了飞升上天,而是留在了人间,因此对天界的情况不甚了解。 究竟发生了何事,一个战神竟然神力被封还受了重伤?简直难以想象。 “掌门可否说清楚一些?” 这话问出,只见在众人期望的目光中,昆吾闭目摇了摇头。 “本门出关并未有几日,这些事情还是云瑢告之的。其余的已经不是我们这些凡俗之人有资格得知的了。” 言下之意,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其余的,他昆吾恪守本分,一概不问不知,有什么疑问也不需要再来问他了。 一定还有他没说的。 说没说人家都已经把话堵死了,他们问也问不出来。 “这么说,天界应该是有大事发生啊。我们下界或许不能幸免于难。” “白掌门这话也是本门心中所想。” “白掌门”三个字将唐歌与唐凌的目光拉了过去。 那被称作“白掌门”的男子相貌有三十岁上下,气质很是儒雅飘逸。 唐歌二人对望了一眼,别开了目光继续听着这谈话。 “上界之事恐怕暂时轮不到我们担心啊。”昆吾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 “此话怎讲?” 众掌门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来自于昆吾接下来要说的话。 事实证明他们的预感成了真的。 只听昆吾说道:“本门将此事告诉诸位,也是希望诸位有个心理准备。” “昆掌门这话让人不大明白。” 昆吾目光深沉,神情凝重:“本门方才也已说了,青弋战神可是天界身份极尊贵之人,如今在人间遇了难……” “天界与人间时间不同,恐怕上界还未曾得知此事,也可能已经得知了,只是还未有人到人间来。” “一旦天界有人下凡来,恐怕整个修仙界都因为这件事难辞其咎啊。这次本门来此盛会也正是想要告知大家这件事情,诸位商量一番,也好有个准备。” 被算计了。 众掌门心中立刻冒出了这个念头。 然后疯狂暗骂。 对象不仅是昆吾与昆山派,还有灵山派与当初提议的天山派。 本想从昆吾口中得知一些什么,谁知道反而因此入了局。 “昆吾掌门,这是你们昆山派长老做的孽,可不关我们的事啊?”东江派长老忍不住插嘴道。 “六长老,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红枫湖的枫晚掩唇笑笑,“天界可不管战神是在哪个门派中出的事,他们只会认为是在‘人间’出事了。你我谁能逃脱的掉责任呢?当即之事还是先商量对策才是最好的。” 想独身跳出去? 枫晚在心中冷笑一声。 没门! 六长老叶梁此刻恨不得给这多嘴的女人一掌。 当然,他只只是想想,他修为根本不及枫晚,也不敢如此做。 “枫长老说的极是。”天山派掌门接上了话,赞同了枫晚的话,同时又将皮球踢给了昆吾,“昆掌门既然如此说,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吧?” “此事关系甚大,本门也没有什么好计策,为今之计只有我们整个修仙界联合起来,待天界有仙人到来之时……” 众人全都支起耳朵听着昆吾的话,关键时刻他却停了停,叹气又叹气。 “唉……” “为今之计只能我们众门派集体请罪了。” 这算什么计策? 众掌门差点跳起来,被身后的弟子长老死死按住,疯狂暗示。 不能够啊,掌门,不能如此啊! 一旦跳出来,不是对抗全修仙界,对天界说战神死了这件事事不关己吗? 到时候众门派都去请罪了,唯独他们一个门派没去,简直像是个发泄的靶子,是要承受天界的怒火的啊。 还是忍住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能当上掌门的,都不是毫无理智之人。众位掌门们听了这样的话,将几乎要气到嘴边的一口血生生咽了下去,还扯出了一个难看僵硬的笑。 老狐狸啊! 他们怎么忘了,昆吾已经活了千年,而他们多的只活了百年,他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啊? 姜还是老的辣啊! 好奇心简直害死猫啊! 他们如今不想知道战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啊,后悔还来得及吗? 不过仔细想想如此也好啊,这么多门派,要承受天神的怒火就一起承受,总归不能让全修仙界一起灭门不是?一起灭门了,谁还为天界提供新鲜血液啊! 一百一十三章 这样想想,掌门们内心平静了许多。 带头的必定是昆山派,而不是他们。 如果有哪个门派因此而得罪了天界的话…… 说不定他们的门派排名还能进一进呢。 就算不行,首当其冲的昆山派也会第一个遭殃。 昆山派在仙门首位的日子太久了,久到任何一个门派都无法超越。这样一来,似乎是削弱昆山派实力的好机会。 而且还能第一时间知道天界来人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毕竟十年才有全仙门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昆山派必定会严令此事外泄以免影响扩大,到时候想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的就难了。还不如他们到时候亲自参与,亲自看看。 这样一想似乎此提议还不错。 在场门派逐渐忘记青弋神上其实遇难只跟昆山派有关系。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诸位掌门面露悲痛,如此说。 “战神为天下苍生做了如此多的事,如今也到了我们为战神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天山派掌门却一点也没忘,内心冷笑两声。 老狐狸。 居然反过来拖他们下水。 天山派掌门已经忘了是谁提议的这件事,是谁将问题踢过去的。 反正也好,昆山派可别想逃掉上界的责罚。 玉虚峰顶就是通往天界之路,战神在离天界最近的地方遇了难可不是几道天雷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且等着看好戏罢。 这一番讨论下来,唐歌已经是目瞪口呆。 她不是当事人,也不是掌门人,只不过怀着对青弋的感激,对她死去的真相有疑问,并不能与众掌门感同身受,所以只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此事,自然比身在庐山之中的人看的清楚,想的明白。 昆吾掌门很厉害啊……三言两句就将一门之责扩大到全仙门甚至全天下人之中。 这样一来就算上界有天大的怒火,也不能使昆山派一派承受了。 唐歌看向唐凌。 唐凌俊眉皱着,正在沉思。 唐歌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唐凌看向她,眉头立刻展开了,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唐歌回之一笑,摇了摇头,指了指昆山派的方向。 唐凌立刻会意。 唐歌说的对,他没什么要担心的。他天门如今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十大门派轮一遍,再轮十个门派恐怕都轮不到他们。 这么一想,他们只需要跟着那些“大派”走个过场就行了。 昆吾又道:“不仅是天界,青丘恐怕也要来人呐……” 诸门派心中已经呐喊嘶吼了。 昆吾能不能不要再开口了?他们希望盛会此刻就结束,一刻都不要再进行下去。谁知道这老头还会说出什么让他们气急败坏的话来? 昆吾当然听不到这些掌门心中在说什么。 但他听不到也知道他们内心已经崩溃的不能再崩溃了。 可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昆吾在心中呵呵一笑,连日里来的苦闷心情扫荡一空。 青弋这丫头啊…… 每次都会给他出难题。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吧,以后再也不能了。 他心中也疑惑至极,青弋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她如此? 他方才对仙门众人说的并不是假话,他的确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瑢说这话的时候看似沉静实际已经不大好,所知应该也有限。 其实他还有一些事没说,那就是青弋神魂消散之前…… 早已安排好了要保下界不让天界与青丘降罪于他们了啊。 这点只有他和云瑢知道,他是不会说的,云瑢更不会说。 昆吾又很乐意看这些掌门忧心忡忡,当他不知道他们有些人早就心怀不轨在暗中针对他们昆山派? 他都已经活了千年了,从他们祖宗开始就有过这样的例子。他不飞升去天界,还不是因为担心这些门派作妖。 尤其是这天山派。 门派不大,野心不小。 这野心也得有实力相配啊。 昆吾继续道:“要知道九尾狐族的地位,在天上天下都是举重若轻的,除了青丘恐怕还有其他尊崇九尾狐的兽族要前来啊……” ……求求上天,哪个天神能让这昆吾掌门此刻就闭嘴? 诸位掌门已经挂不住笑,面色难看至极,欲要当场昏过去了。 他们太难了。 修仙太难了。 还是飞升入天界好啊。 甚至有人开始后悔为何当初没有飞升上天而是为了门派在凡间留了下来。 好在昆吾后面没再讲什么让他们心惊胆战的话了。 诸位掌门唉声叹气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心情进行交际了。 灵山派一面尴尬,一面又舒了口气。 这样一来倒是安全多了,众人的心思相同,都为了同一件事苦恼,战线很统一,不会在他们的地盘出些什么幺蛾子。 甚好甚好。 休息了几个时辰,眼见天色差不多了,灵山派将早就准备好的宴席摆了上来,各种好菜流水一般统统上了桌。 众门派本来都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心中抑郁,打算随便对付一下也就罢了。谁知到了席上逐渐被菜肴吸引住,决定以吃化解悲愤。 实际上成仙之后已经不需要进食了,但人间菜肴可口,怎能因为成仙了就放弃佳肴呢? 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家心里都很明白。 于是这顿宴席被吃的没剩下什么东西,灵山派很是欣慰,觉得众门派是很给他们灵山派面子,传出去也好听。 至于原因? 不需要知道。 至此盛会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唐歌到走之前都窝在房里,设了结界,谁来都不见。 外面听不到里面怎么样,里面自然也听不到外面如何。 唐歌心中疑惑解得一部分,虽未全部得解,但她觉得算是对体内的凤凰仙上有了一些交代。待他问起的时候,她也有话可说。 对于凤凰仙上给她的诸多好处,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在她的身体里修养神魂又算得上什么报答呢?比不得他给她的。唯一的就是觉得青弋神上应该是他很在乎的人,所以想要搜集关于青弋神上的消息,等他醒来,告诉他。 天一亮,唐歌就起来了,撤去了结界。 清晨的灵山灵气充沛,空气十分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她打开门,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被地上的东西吸引。 一百一十四章 唐歌张望了一下,外面并没有人。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碧玉纸鹤捡起来,放入乾坤袋中。 守门弟子已经换了两波,此刻站在外面的依然是两个不大的少年。 两个少年听见开门声与脚步声,好奇的往院内探探头,见一美貌的浅蓝碎花裙女子正从院内走出,径直往他们走来,然后向打了个招呼,继续往院外走去。 待那身影看不见了,两个少年顿时激动起来。 “是她吗?” “是是是,我在昨日的盛会上见到过。” “她真的已经到了天境大圆满的境界了吗?我看她比我们大不了两岁的样子啊。”少年心中泛起嘀咕。 “我也是听师姐她们说的。不过昨天她确实一招击败了……” “咳。” 两个少年悄咪咪的正说话,冷不丁的插进来一个声音,两人一惊,心道“不好被抓包了”,忙分开站好。 咳嗽的人正是唐凌。 他刚醒就看到他家师妹出门去了。 这么早她要去哪里呢? 唐凌跟着走了出去,不过并没有往唐歌出行的方向走,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缓缓地行过院落,好似只是在悠闲的散着步。 直到碰上了一人。 那人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唐凌,率先有些惊奇地开了口,“唐掌门?” 唐凌颔首微笑:“二长老。” 崆峒二长老见唐凌见了他不但不惊讶,反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明白过来不是偶遇了。 二长老呵呵一笑:“唐掌门这是要去往何处?” 唐凌淡淡地笑:“想去二长老那里坐一阵子。不知二长老可有时间?” 二长老但笑不语,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唐凌任他打量着,半晌才轻轻吐出四个字:“关于……” “天池。” …… 唐歌收了碧玉纸鹤跑了出来,并不明确自己想要去哪,但可以明确自己并不想去找孟七,也不想去找任何一个人,于是在灵山瞎溜达。 灵山说起来并不能算是特别大,比不得昆仑,甚至比不得天门山。但每一处都有一种既显精致美妙,又有留白让人舒适的感觉。 若是一处倒是没什么,整座主峰都是如此。唐歌御剑上天,从天上往下望,另外两座山峰三点一线与主峰相互呼应,高于群山,傲立在云海之中。 溜达了一个多时辰,唐歌觉得是时候要回去的时候,见到了云陌。 云陌径直向她走来,她往旁边躲闪了一下想要让路,谁知云陌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唐歌只好也停下来,向他行了一礼:“云陌师兄。” 她与云陌并不太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她不知道云陌是要做什么。 云陌也行了礼,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却温和:“唐姑娘,我们掌门想见你,可否跟我去一趟?” 昆吾掌门想见她?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昆吾掌门一见的呢? 昆吾掌门又不是孟七的师父,总管不到他们两个在不在一起吧? 难道是她身上的气息被发现了? 或者……唐歌脑中灵光一闪。 青弋神上。 她恍然大悟。 值得昆吾掌门见一见她的,怕也只有青弋神上了。 这么一想唐歌安心了许多。 但她还是对云陌道:“昆吾掌门要见我?”然后踯躅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问,“云陌师兄可知为了何事?” 云陌只当她是怕见人,多解释了两个字:“不知。” “好吧。”唐歌点点头,“本来我们掌门说午后便起身要走了……不知能不能赶得上,若见昆吾掌门的时间太久,可否劳烦师兄派弟子去告知我们掌门一声,让他等一等我?” 此乃人之常情,自然没有不答应之理。云陌答到:“你放心。” 得了回答,唐歌一路跟着云陌往昆山派所住之处走去。 一路上看见已经有大小门派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了。 到了院子内,云陌敲了敲房门得了房内应声,然后打开门对唐歌说了个“请”字,自己站在门前并未准备进去。 唐歌见状,向他一颔首,独自走了进去,云陌又将房门关好。 与此同时,一道结界已设在门外。 昆吾的结界,放眼整个修仙界也是没几个人能破开的。 房间很大很亮,点着淡淡地熏香。房间里空无一人。 唐歌又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走,探了探头,见一白袍白发的身影正坐在桌前。 昆吾掌门。 “来了?” 昆吾一开口,唐歌反而大大方方走过去了,站定了向他行礼,然后直接切入主题:“掌门安好,不知此刻叫弟子前来何事?” “嗯。”昆吾捋了捋胡子,面带笑容,很是和蔼,对唐歌道,“坐。” 唐歌顿了一下,走上前去,在昆吾对面坐了下来。 “你的事情本门近来听了不少。” 昆吾话一出,唐歌眨眨眼,心中思绪颇多。 嗯……是听谁讲的?外人?孟七?还是……青弋? 青弋神上难道提到过她吗? 昆吾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将茶水推到她面前,笑道:“不必紧张。先喝点茶。” 唐歌依他的话,乖巧的喝了一口。 “本门……我将你喊来,只是有一些话想要问你。想要通过你的话,来解一解我心中的疑惑。” 唐歌如果之前还有些犹豫不定,现在已经确认了昆吾掌门是想问青弋神上的事情。 唐歌说道:“掌门请问。” “我已经听说你与青弋是在我昆仑相识的,又听说了你与她有一把剑的缘分。” “正是。”唐歌答到。 “可否让我看一看那把剑?” “啊……掌门稍等!”唐歌觉得看一看剑是没什么,立刻将浮生从乾坤袋内取出递给昆吾,“就是这把了。” 昆吾接过剑,手指轻抚剑上花纹:“铸剑的材料是极好的材料,只是剑却不是把好剑呐。” 唐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将剑的来历说了一番,又说道:“就是第一次见面,青弋神上帮我解了剑的封印,不过她也说过,这把仙剑只能算半把,并不是把完整的仙剑。” 昆吾掌门看样子与青弋战神认识的时间很久,私交也很好,不然也不会死后将事情托付给他。 一百一十五章 这样一想,唐歌继续说道:“青弋神上让我以后有机会,带着她的信物去青丘一趟。可惜那好好的玉牌已经被我捏碎了。” “玉牌?”昆吾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事。心中有了点数,问她,“是什么样的玉牌?” 唐歌描述了一下:“有九尾狐的图案,玉质极好,不知是什么玉,只有指甲大小。” 昆吾听了,印证了心中的想法,感慨了一下:“想不到她连那玉牌都舍得给你。可惜了。” 唐歌这下可以确定昆吾与青弋关系很好了。 “是,”唐歌轻轻一笑,“青弋神上救了我多次,”说到这眼神又一暗,“我最后一次见她便是捏碎玉牌之时……她将我和孟七从妖潮中救了出来,还给我们疗了伤。谁知道……” 唐歌呼出一口气,心情复杂,然后继续道:“谁知道竟然是最后一面。掌门,青弋神上她到底是怎么……” 昆吾摇了摇头,将浮生放在桌案上:“便是我昨日所说那样。具体如何,只有云瑢知道的清楚。” “那云瑢仙上……” “他暂时离开了昆仑。” 云瑢仙上离开了昆仑? 这个消息让唐歌错愕。 但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昆吾又问:“你最后一次见青弋的时候她可有什么反常?” 反常? 唐歌仔细回想了见青弋时的场景。 “青弋神上是在我捏碎玉牌后出现的,然后一击将整个山谷中的妖魔尽数斩杀……” 每次想起这件事,唐歌心中都有一股隐隐的敬畏与血脉深处散发出的火热。 人人都是敬仰强者的,更何况那样的场景。 铺天盖地的妖魔将要把你拆骨入腹,突然一位神从天而降一剑斩遍万千妖魔。 这场景过于震撼,大概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之后她给了我和孟七仙药,然后抓住了鬼女。” 昆吾发问:“鬼女是谁?” “是领着那群妖魔的一个鬼界女子,是个活了千年的鬼仙。” 昆吾点点头:“嗯……你继续说。” “之后鬼女提到了‘纯狐’这两个字,青弋神上本来准备杀她的,又改变了主意,将她的命连在了我身上。” 纯狐…… 昆吾隐约知道青丘九尾一族的那段惨烈的过往。 青弋这是对纯狐一脉有愧啊。 昆吾微微一笑:“青弋倒是对你甚好,给你留了一张保命符。” 唐歌点点头,她心里也知道,青弋对她的好。 为了她,也为了她体内的凤凰仙上。 凤凰仙上的事还是不能往外说的。 “对了,”唐歌又想起来一事可以提,“鬼女口中所提到那个纯狐,我也见过。她与鬼女待在一起过。已经堕落成了魔。我想鬼女说的纯狐大概就是她了。” 昆吾问:“是何模样?” 唐歌摇摇头:“弟子不知,只见她一身黑衣,带着黑色斗笠。有一次我与我师兄去棋山探听妖魔所在,正遇见她们二人,差点死于她们手下。不过当时那纯狐看到了青弋神上给我的玉牌,也与青弋神上放过鬼女一样,放过了我和我师兄。掌门,青弋神上和这堕仙的纯狐……” 昆吾叹了一口气:“皆是孽缘呐。也不瞒你,你应当知道他们同属于九尾狐一族吧。青弋来自九尾狐一族共有三脉,青弋来自有苏一脉,那纯狐依然是来自纯狐一脉,另有涂山一脉。她们本就相识,虽立场已经不同,情分还是在的。” 昆吾并未解释过多,唐歌也知道他有隐瞒。 既然不想说,那就没有必要再接着问了。这点她心中有数。 “后来青弋神上与我们相处了几天,还帮我护法突破。不过青弋神上与我一样,还挺喜欢望云的。”唐歌回忆起了这个细节。 “后来她的灵兽来了,想邀她一同回青丘去,青弋神上拒绝了它,说是有事要去昆仑一趟。” 这一去,就未能再回来。 “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唐歌这番描述之下,昆吾已经与许多事情对上了号。心中思绪万千,并未说出来给唐歌听。 青弋到底要用自己的死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他内心已经大胆猜想青弋是已经预料的到自己会死的。 虽然嘴上叫着小丫头,但青弋的年龄比他可要大太多了。平时如此喊,严肃的时候他还是会恭恭敬敬地称她一声“青弋神上”。 她的想法他并不能猜得到。 既然已经预料的到自己会死,却没有避开,而是顺着妖魔的计划,消失于天地间。 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她不得不如此? 昆吾想起云瑢对他说起这事时的淡然与冷静。 之后云瑢便走了,离开了昆仑山。未言归期。 云瑢虽名义上不是他的弟子,但从小是他教导的。 他何尝不心痛呢? 昆吾道:“青弋神上在神魂消逝之前也曾交代给我一些事情,其中一件是关于你,另一件是关于孟七。关于孟七的便让孟七以后有机会告诉你吧,关于你的……” 昆吾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发觉茶已经凉了,又将它放下,双眼望着唐歌:“我不知你为何得她青睐,甚至让我在凡间照顾一下你的天门。如今看来的确是天赋极好的苗子。” 那么她大概不会知道关于孟七的那条是什么了吧。 昆吾掌门这是在夸她吗? “你如今已是天境大圆满的境界,有让我帮一帮天门的资本,即便不是因为青弋神上,是为了昆山派的将来,我也会伸出援手。” 唐歌没料到事情是这般发展。 这份恩情太大了。 唐歌捏了捏手心。 青弋神上已经不在了,她没法报答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不想要凤凰仙上暴露于众人面前,那么她拼尽全力也会保护凤凰仙上的仙魂。 她忽然想起睡在寒玉床上的唐知。 她与唐知也是这样从小一起长大,亦兄亦友,可以拼尽一切保护对方的情义。 “不过……” 唐歌心绪正翻滚着,又听昆吾掌门开了口。 “唐歌小丫头,”昆吾从剑鞘中抽出浮生,望了望剑身,问道,“不说这仙剑为何会磨损成这样,为何你的骨子里会透出一股血腥味呢?” 一百一十六章 唐歌的背一下子变得僵直起来,脸上的微笑几乎挂不住,目光逐渐变冷。 不能这样,越如此越显得不对。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甚至觉得对方已经透过这一瞬间变了的脸色将她内心的活动一览无余。 孟七没有发现,众仙门仙人没有发现,难道昆吾的修为已经高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唐歌干脆不再强挂着笑容,垂眸握紧了拳,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情绪。 没关系。 实际上被看出来也没什么。 昆吾没有将她当场击毙,或许只是想劝她回头。 毕竟他也没有道理将她杀死。她是天门派的人,再怎么也要交给天门派处理。 刚才是她反应过大了,不应该的。 “掌门,您是怎么闻出来的呢。” “原本在台上觉得有些异常,待你进来之时才想起了这味道。看来是我闭关太久了。你虽恨妖魔鬼怪之类,但到底是修仙之人,不宜杀戮过多。” 只是说她杀戮过多吗……? “我做不到无动于衷。能够报仇且又是为民除害,为何不可呢?” 昆吾将浮生插回剑鞘,轻轻放在唐歌面前:“若是自缚于仇恨之中,到头来连自己都毁了,岂非本末倒置,伤了泉下之人的心?” 唐歌抿了抿唇,并不说话。 道理她都懂,但她无法做到。 昆吾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并不认同此话,叹了口气。 “茶凉了,该回去了。” 唐歌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讨论。然后拿起浮生起了身,向昆吾行了一礼:“掌门歇着,唐歌告退。” 唐歌还没走到门前,就听见身后又响起了淡淡的声音:“你身上已经沾染了些许煞气,我昆仑之上有一灵泉可助你洗干净这些气息。若是需要,便去太虚峰上吧。” 唐歌刚听前半句话,脑子“嗡”地一声心道他果然发现了。又僵站在那里把话听完了,闭了闭眼,咬了咬唇,再睁开时目中已一片淡然。 “多谢昆吾掌门。” 可惜那“温灵泉”对现在的她来说,早就已经是毒药了。 唐歌打开了房门,向门口守着的云陌行了礼,立刻离开了院子。结界也随着她的离开,悄然消失。 “掌门。” 唐歌走后,云陌进了房,等候昆吾吩咐。 “嗯。”昆吾应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方才说话:“走吧,收拾东西,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 唐歌出了院子之后,并未马上去与天门派众人汇合,而是去找了南禺,邀他之后一同去往青丘国。 南禺一口答应,不过又说他现在有点事情要办,不能与唐歌一起去往天门山了。二人约定半月之后在天门山百里之外的奉城见。 这正合了唐歌的意,她此次过来除了与南禺约定一同前往之外,本就还想告诉他她要先办一办自己的事情。 耽搁了好几个月了,唐歌还未曾与魔狐联系。恐怕这次联系之后,要进一进六道魔窟。如果南禺跟着她,这事就不好办了。 寻了唐凌,一行人早就收拾好了,只等她回来之后就出发。 唐凌自然第一时间就问昆吾掌门找她何事,唐歌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他,至于某些跟她自身有关的,直接跳了过去。 仅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一行人就回到了天门。 这一番舟车劳顿,唐歌回来之后先睡了一天,放松了身体,然后将要去青丘国的事情告诉了唐凌。 “青丘?” 唐凌记得不止一次从唐歌口中听说这个地方了,不过为何又跟南禺一起去? “这个地方我也知道,不如我……”唐凌下意识的说了这一句,然后张了张口,又住了嘴。 他忘了,他是掌门人了,已经不能随随便便出门派去了。 “青丘国离青元派不算远,南禺既然知道那个地方,有熟人带路怎么不好呢?六师兄,你放心,我修好了浮生就立刻回来。”唐歌耐心解释道。 唐凌沉默,他也不想老是说南禺这个人。 唐歌心中应该有数吧? 唐凌摸了摸唐歌的头,有些无可奈何。反正他也不能劝唐歌不去,唐歌不会听他的,浮生算是唐浩留给唐歌的遗物了,能修好也是最好的。 “青丘难寻,寻不到就回来吧。不急于一时。” “我记着了,六师兄。那我明日就出发了,你看好唐知的身体。等我回来……”唐歌握住唐凌的手,咧嘴一笑,“我们一起去搜寻唐知魂魄的的踪迹吧。偷偷的,然后将事务交给大长老他们。既然已经有了长老,怎么能不作为呢!是时候替掌门分担了!”说罢她还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认同自己的话。 唐凌被她逗了一笑,冷俊的面上如冰雪消融般露出笑容,一扫连日而来的阴霾。 “嗯,师兄等着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将唐知接回来。” 唐歌又与唐凌说了会儿话,然后去余萝那儿搜刮了一些灵药,还一时兴起去指导了一番正在练剑场上练剑的后辈们。 她如今已能唤出上百道剑影,追的上大师兄了。 她的大师兄从前也是这样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为她演试剑法的。 现在换成她来了。 可惜她远远没有大师兄做得好。 但她也有能做的事情。 即便她并非站在仙界之巅,即便她只是天地间蝼蚁一般的存在。 所有的事情都没关系。 神仙的争斗,就让神仙去做吧。 凡人的争斗,她要亲手终结。 第二日一早,唐歌就上了云梦绝顶,点燃了一只暗紫色的不规则的香块。 香块尖上的火光一闪而过,一息之后,一缕纯白烟雾升腾而起,又消失在空中。 唐歌随手将香丢进乾坤袋中,揪了一根长草叶叼在嘴里,往坡上走了几步,走到树下,背手靠在树干旁,闭目等待着。 约过了半个时辰,一道黑色身影缓缓在方才燃了烟雾的地方现了身。 唐歌感受到了气息的波动,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望着来人,不满道:“这次来的有点慢啊。” 一百一十七章 魔狐走到唐歌身边,身形站的笔直,语气中没什么情绪:“有些事情耽搁了。我还没问你为何隔了这么久才唤我,你倒先埋怨起我。” “你是不是没把我完全治好就将我丢了出来,还丢到了路边?”唐歌想起自己刚醒来就手抖的事情,“你这一下才是耽误了很多时间。” “有急事。”魔狐回答的十分敷衍简单,“你这次要去多少层?” “多少层……你说过会根据我的实力给我名单对吧。那么我七师兄唐知的魂魄所在之处,要到多少层你才能给我?” “五十层,成仙。” 唐歌心一沉:“我若等不到那个时候呢?” “你必须要等到。” 也就是说唐知的魂魄是安在的,只是握着它的人实力太强。 “我已经告诉你许多东西了。”魔狐望着地上半躺着的女子,“我比你更希望你快点成仙。” 唐歌换了个问题:“你是青丘的人,应该知道青丘在哪吧?” “为什么突然问青丘?” “浮生要坏了。我需要去青丘一趟。”唐歌拿出浮生,抽出剑身给她看了看,说道,“我要去青丘修复它,再将它打造成一把完整的剑。你若知道就告诉我吧,没了浮生我的进度更慢。” 魔狐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可以告诉你,但相对的,这次我要你进入第三十五层,且不会给你此次的名单。” “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让我去死。”唐歌嗤笑了一句,将浮生收好起了身。 “走吧……三十五就三十五。” 魔狐点点头,悄悄舒了一口气。 时间不多了,她得逼紧一些唐歌。 天上……快要来人了吧。 “等你出来我就告诉你青丘的位置。” 说了这一句,魔狐抓住唐歌递过来的手臂,消失在原地。 …… 三天之后。 茂密的丛林深处,一条长长的血线如曲曲折折地延伸着,一直伸到一块巨石后面。 一路上除了这血迹以外,皆干干净净,只有折断的树木与炸裂的石块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怎样的激烈战斗。 魔狐不紧不慢的沿着血迹走着,最后绕过巨石,停了下来。 巨石后面靠着一个依稀还能看得出是人形的活物。 之所以说是活物,是因为她的胸口仔细看还可以看到正在起伏着;之所以说是人形—— 这活物右边有一条人的手臂,左边空荡荡的;右腿没了,左脚也没了,肚子的位置模糊一片,让人不忍直视。唯有右手边的一把剑,丝毫未沾染污渍,闪着莹光,十分美丽。 魔狐闭了闭眼睛,伸手摘了斗笠,露出一张绝色的面容,眉心那一点堕仙印记使整张面容更显得妖异。 她取出一个手掌般大小的白瓷瓶,将瓶内的白色粉末直接倒在了地上人的伤口处。 伤口发出“吱吱”的声音,一堆小老鼠似的东西从肚子里出来的一瞬间就化成了一条条魔气,消散在空气中。 伤口在快速的愈合着。 先是肚子,再是右臂。这两处止了血,魔狐手一招,其他几处丢失的从不同的方向飞了过来,接在断裂的地方,然后又被洒上了那种白色粉末。 地上的人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一口血从口中吐出,紧闭着双眼,口中念叨了几个字,又没了生息。 魔狐不听也知道她在念叨什么。 她并不觉得悲哀。 全身都洒了一遍,魔狐喂了一颗药给到此人口中,然后招手将她带出魔窟,回到住所。 唐歌醒来的时候,除了一双眼睛能动,全身都动弹不得。 她被白泥裹着,而白泥已经硬了,就像石块一样。 她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都没有人出现。 身上很痒,但她没办法用手去抓,真的是一种煎熬。 她又闭上了眼睛,宁愿此刻并没有醒来,或者再睡过去。 然而没有。 她睡得时间太久了,根本就无法再睡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外面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还只有眼睛能动。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觉得自己快要痒的疯掉了。 然后在她彻底疯掉之前,魔狐终于回来了。 唐歌的目光太过骇人,魔狐显然见惯了这种场景,一进门就将一块天蚕丝布往唐歌眼睛上一蒙,然后翻找出几瓶药水,分种类和时辰倒在唐歌身上的白泥上,又用法力催化了。 这一番过程下来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了。唐歌想完了百八十钟死法之后,终于,身上逐渐开始不痒了。 这一番折磨下来她受不住,再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再醒来时,一身的白泥已经被敲去,几个美貌的少女在她床前忙乎着。唐歌也不动,任由她们为自己上药、催法。 这几个美貌少女是常年伺候魔狐的,原型也都是狐狸。 唐歌如今光着身子在她们面前都已经不害羞了,觉得该怎样就怎样吧。 “我睡了几日了?” “从魔窟回来算起的话,已经一周了呢。”其中一个黄杉狐女抽空回答了她。 “我进去了魔窟几日?” “三日。” “三日……七日……”不好,快到和南禺约定的时间了啊。 “你们主子呢?” “主子回魔界啦,让你醒了自行离去。”黄杉狐女将冰凉的白色药膏涂抹在唐歌粉红色的疤痕处,一边伸出手指用法力催化着药效,一边回答她。 “对了,主子还留了字给你,说是你看完了就要当着我们的面毁掉。”另一名浅紫色衣裙的狐女将一纸条递给唐歌。 唐歌伸手接过,扫了一眼,记住了内容,手一扬,将纸条烧成了一堆灰烬,交给紫裙狐女。 上面写了入青丘之法,还叮嘱她只能一个人进去,不得带旁人。 “她是不是知道我要去其他人一起去啊……”那么南禺到了跟前应该就不能进了。 不能进便罢了,只是不知南禺会不会在外面等急。 唐歌嘀咕了一下,想了想,以她现在的修为,一天足够到达地点与南禺汇合了。 现在还剩四天,还是好好养伤吧,希望三天之后她能够痊愈了。 不然这一番伤到时候还真是难以解释啊。 一百一十八章 三天,伤肯定是不能好的。不过行走是没有问题了,外面也看不出什么,体内的糟糕程度让唐歌想一直躺着。 即便是吃了仙药,还是疼的不行。 “做什么这么着急出去?你这伤得再修养几天才行。”黄杉狐女将仙药喂给她,捏了捏她身体断裂的地方,又活动了一下。见血脉通畅,活动自如,狐女放了心,开始配药。 “约了人,不能再修养了。”唐歌试了试运行灵力,立刻如针扎了一样刺痛起来。 “嘶……”她疼的吸了一口凉气,立刻收了灵力,不敢再强行运行。 “干什么呢你,别逞强啊!药澡还没泡呢。”狐女嘟嘴不满,手上迅速地将唐歌身上的衣裳扒下来,然后叫了另外两个狐女将她抬到调好药水的浴桶里去。又叨叨她:“约了什么人呀也不养伤。心上人?要是心上人就更该心疼一下你。” 唐歌进了浴桶,温暖的水将她的身体淹没,身体舒展开,放松下来,五脏六腑一点一点吸收着水中的药力。 “不是心上人。” “不是心上人还这么急着去?” 唐歌叹息了一声:“并不是急着去。就因为不是心上人,才不能不守约把人家给撇下。” 狐女撇了撇嘴巴:“真搞不懂你们凡人。” 唐歌哈哈一笑:“搞懂凡人做什么,我一个凡人都还搞不懂凡人呢。” 绿衣狐女忍不住插嘴:“小唐歌,你还是不要再去那……” “水玉……”绿衣狐女的话未说完,紫裙狐女急忙打断她让她别再说下去。 水玉住了口,顿了一顿,道歉道:“是我失言了……我去拿干净的衣物。”说罢,绕开屏风开门出去拿衣物了。 唐歌知道她想说让她不要再去那六道魔窟。 她很开心水玉能为她着想。 但不去……不行啊。 只能辛苦她们为自己收拾摊子疗伤了。 水玉这一句话说的几人心情都有些低落。 在场狐女谁不知道六道魔窟是什么地方? 她们之中修为最高的是黄杉狐女莹莹,已经到了修成了仙;修为最低的爱穿红衣的小蛮,也是地灵境巅峰的修为。连她们都不敢去那六道魔窟…… 那哪里是历练的地方呢?谁不知道那里是流放妖魔的地方。世间所有穷凶极恶的妖魔,都聚集在那里。 唐歌去的还只是小塔楼,大塔楼便是纯狐主子都是不敢轻易进入的。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呢?”莹莹打破了沉默,用法术让水加热了一些,又加了药进去,询问着唐歌。 “应该不会太久。几个月吧。我还要回来继续修炼。” “出去放松一下也是好的。只不过那些每天要吃的药你要记得。上次主子将我们派出去回来后你居然就不见了,怎么能走的这么匆忙呢……” 唐歌腹诽道是你主子把我丢了出去…… 想了想,轻笑一声,点头答应她:“嗯嗯,我记着啦……” 泡了药浴修复了身体之后,唐歌的灵力也流动起来。 事实上每去一次她的修为都会大幅度增长,之所以一年多只到了天境大圆满是因为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疗伤。 魔狐为了吊她一口气可算是下了血本。 唐歌灵力一恢复,找准了方向,一口气往奉城的方向行去。 刚到城门口,唐歌就看见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倚在城门口的商铺木柱子旁边,手中未拿剑,而是拿着一个糖人。 南禺爱吃糖? 唐歌觉得她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在远处盯着南禺手里的糖努力回想了一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糟糕……把人家的剑给毁了还忘了给人家再找一把……” 她明明答应过的。 唐歌摸了摸鼻子,很是心虚。 再心虚也要过去。 她小步地向南禺走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南禺往城门方向望过来,刚好看见她。 唐歌一见自己被看见了,加大了步子,叫了一声:“南禺。” 黑衣男子站直了,也走向她。走近了,向她伸出一只手。 唐歌不明所以,傻笑着看看他,目光中半带疑惑。 南禺见她这般模样,一勾唇角笑问她:“我的剑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唐歌内心尴尬,面上一脸淡然:“本想寻一把好的给你,没想到所看到的都不好。等我去找一把好剑给你。” 南禺挑了挑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糖人塞到了她手里。 “嗯?”唐歌忙接住糖人,“给我做什么……” “看到好看,就买来了。给你吧。” “我远远的看着还以为你是在自己吃呢……” 南禺似笑非笑:“我不吃甜的东西。” 唐歌猛然想起这句话他以前是说过的。 她倒是给忘了。不过当时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她也没刻意放在心上。 “好吧。那甜的给我吃。”唐歌轻轻舔了一下糖人,又道:“我赶路好累,不然我们在奉城休息一天,我请你吃些东西吧。当做赔罪如何?” “好。”南禺也不推辞,率先走了出去。 两人也没委屈自己,到城中最大的客栈中要了两间房,休息了片刻,要了满满一桌酒菜好好地吃了一顿。 唐歌也算是找了个理由多让自己休息一天,恢复伤势。 第二天一早,二人退了房,由南禺带路,一路往东行去。 穿过了一大片丛林,又飞过了几座山之后,终于依稀看到了城镇的影子。而二人也被一道巨大的结界拦住了去路。 唐歌飞在空中,往结界上一点,一道波纹从她指腹点到的地方蔓延开来。二人一望,这结界居然覆盖了整座城镇,或许还要再大一些,因为目力已经不能及了。 唐歌赞叹一声这大手笔。 若非南禺带路,她说不定找这地方要好久。 二人落了地,步行入了城,将各自的仙门令递给了守城的士兵。 士兵见到是修仙者也未像其他城镇的人一样露出敬佩之色,而是礼貌而疏离地让他们进了城。 见唐歌目露新奇与疑惑,南禺走在路上向她解释道:“这里不同与其他地方。” 一百一十九章 “他们位于青丘脚下,信奉的主要是九尾狐族,对修仙者与其余几届人士没什么区别。不过若是有作乱的妖魔,还是会将之铲除的。” 唐歌走在路上,见此处之人身着服装各有不同,行为习惯也有很大差异,觉得有趣。 看到一只妖走过去的时候她变了变脸色。南禺适时地解释:“妖在此处也是合理存在的。只要不做乱,并不因为它们本身是妖就会对它们做些什么。毕竟信奉九尾狐族的也多是妖族,特别是狐族。” “对了,”南禺又想起一事,“这里也住着九尾狐族的外族人士。我们不妨拜访他们吧。” “外族人士?” “并非纯真的九尾狐血统,而是有九尾狐血脉的一些人。当然——有的是人,有的是妖。” “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告诉我们吧。” “谁说要他们告诉我们?”南禺轻笑,“我们只需跟着他们到一处便好。” “何处?” “云芨。” “?” 南禺说了两个字就没了下文,带着她在街上四处闲逛了一阵子,买了不少奇异的小玩意,又寻了个客栈住下。 这客栈跟他们那里的也不太一样,比他们那里的低矮一些。一进门,立刻视野开阔起来,厅内大的惊人。人来人往之间,奇装异服的女子快活的哼着听不懂的小曲。 唐歌好奇地问身边的人:“她们都在唱什么?” 南禺手中把玩方才买来的雕刻着异兽的竹筷,解释道:“这是狐族女子……应该说是涂山一脉下的女子,唱的是她们那一脉代代相传的歌谣。” “什么内容啊?” 南禺低声吟道:“‘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唐歌听的一知半解:“是说娶了她们能够宜室宜家吗?” “差不多是这样。” 唐歌赞叹:“你懂得东西好多啊。怪不得你说知道这里。” 南禺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这里。 这里可是离那青丘最近的地方,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 “走吧,赶路也累了,休息一下,晚饭时我再叫你。” “好。” 唐歌知道这是在告诉她晚上行动呢。 她在自己房中吃了药,确认了一下玉牌碎片在乾坤袋中,布了结界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睡恰好睡到了晚饭的时辰。 二人吃了饭,看天色黑了,才出门去。 此处夜晚比白日里更加热闹,民风开放,灯如白昼,宽敞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表演,快活的如同俗世仙境。 “这里真好啊。”到了这里,觉得心情都被感染了。 “觉得好的话,就多留几日。” 南禺眸光微闪,整张脸藏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路旁放起的烟花一闪而过,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森然。 九尾啊…… 真没想到青弋战神真的死了。 死了也磨灭不了他心中的愤恨。 好在那位大人还活着,还有希望回来。 天界到底是斗不过他们魔界。 唐歌一抬头,发现南禺好似在笑,心道好玩的地方确实让人都会高兴,南禺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这样一想,看见酒家挂着的串串红灯笼,唐歌嘴角笑容更盛。 真希望下一次能带着她的师兄师姐们一起来看一看。 至于她最想与之前来的人…… 大概只能是她的幻想了。 走过了街头,往前方一望,只见一座巨大的台子在四条街中央坐落着,如一个大圆盘。 圆台中间有一大石柱,柱上立着一只白玉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九尾狐。那九条尾巴像真的九尾狐一样,优雅的张开着蓬松的大尾巴,神情高傲,身姿高贵。此时正有数位妙龄女子站在台子上,托着精美的酒囊,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将手中的酒扬了个优美的弧线,倒入圆台四处的方樽中。 “今日看起来像是什么节日。”唐歌望着那挤得水泄不通的圆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今日是十五。每个月的十五他们都会如此,将酿好的美酒祭给九尾狐神。” “也就是说他们之后能进入青丘之中?” “怎么可能呢。这些不过是普通的狐女,她们这些酒,是要送去外门长老那儿的。只有最好的酒,才有进去青丘的资格。” “那我们……?” 南禺低了低头,悄声道:“待会我们先跟着他们入狐族中,再找机会跟着他们的长老。” 唐歌觉得哪里不对,疑惑道:“你对这个也很熟悉啊……以前是不是干过这样的事?” 南禺耐心解释:“从前修为不够,来了多次,不是中途跟丢了人,就是酒并不达标,因此长老并没有往青丘中送。” “过了日子送也可以吗?” “大概并没有所谓规定的日子。送往青丘之中大约也只是交给专门的人,将酒储存起来。” 唐歌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二人说着,并没有凑上前去,而是找了一处就近的酒肆坐下,等待着这场酒祭的结束。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酒祭终于结束。 台上从圆台下抽出了九个人来品尝美酒,将最好的评选了出来,由狐女捧着方樽,在簇拥下离去。 与此同时,觉得酒肆中太吵而悄咪咪的上了屋顶的唐歌和南禺也行动起来,掩盖住自己的气息,紧紧跟着狐女们。 狐女并没有走多长时间就立在了一片竹屋前,脚步未停继续绕开葱翠的竹林往里走去。 唐歌刚到竹林前就被南禺一把拉住,然后南禺将一截狐尾塞给了她。 “我们不是狐族,带着它才好进去。” 唐歌听了南禺这话悄然点头,握住狐尾藏住气息继续跟着,看到一众狐女终于在一间竹屋内停了下来,轻轻扣门。 一位妇人打扮的美貌女子开了门,将端着方樽的狐女引进竹屋里,狐女再出来时手上已没了方樽。 几位狐女同时向竹屋行了一礼,往回走了数步,各自散开了去。 过了一会儿,出来了一位老妇人,身后跟着三名女子,那位美貌女子也在其中,正端着方樽。几人一起往更里面的地方袅娜行去。 一百二十章 出了竹林,前面豁然开朗。 其中两个女子不再往前走,守在了竹林入口处。 唐歌二人远远看着,觉得没法再跟着了,停了下来,身影隐在了竹林里。 这一等,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那几道身影才从入口出来。 女子手里已不见了盛酒的方樽。 几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一同往回去了。 晨光熹微。 一夜过去,草叶上沾了露水,湿漉漉地一片,唯有唐歌二人身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二人又等了一阵,见几个女子没再回来,身影一隐往林子深处飞去。 刚出竹林,唐歌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 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榕树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如一把巨伞,将整个山谷都盖住了。树的背后靠着高山,四周氤氲着雾气,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完全没有因为外面的季节而发生什么变化。 当第一缕阳光七弯八拐的穿过层层树缝照射到草地上之时,露水开始蒸发,整个山谷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榕树以沉稳优雅的姿势守卫着这片地方。 “真美……”唐歌感叹一声,又回过神来,想起如今不是看美景的时候。 看来这就是魔狐说的地方了。那么入口就在榕树之后。 榕树之后用肉眼望过去就是高山的岩石而已。 “就是此处了。”南禺对唐歌说道。 “此处是青丘入口之处,守卫竟然如此松懈?” 一路过来可没什么阻碍,只有一些低修为的人妖精怪。别说她是天境大圆满的境界,就是南禺这种小圆满,小心一点的话,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不用守卫。”南禺指了指榕树,“这处就是最强的守卫。往榕树后面走,会有一片迷雾阵,我上次进去饶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地方。过了很久之后才得幸饶了出来,不然兴许要死在里面。我猜测要进去,应该得有什么信物。地方找到了,你有信物吗?” 唐歌从乾坤袋里拿出碎掉了的玉牌。 “我原本只想带你来看一看,劝你没有信物还是回去从长计议……看来是我多虑了。”南禺说着,率先往榕树后面走去。 唐歌一边跟上一边想找什么理由才能自己进去,没想到等他们站到雾气最浓的岩石边,南禺停了下来,对她道:“进去吧?” “嗯?你不是也要寻青丘?”唐歌听他这么一说,诧异起来。 其实浮生剑也是青丘之物,说不定也有用……但她想起魔狐所说不许她带人进去,想必青丘是不大喜欢外来之人的。 她自己都没发觉如今自己已经对魔狐的信任日渐增多。 南禺一挑眉,笑起来:“我不过是好奇青丘这地方,想看一看。并没有什么需要进去的,青丘想必也不大欢迎外来之人。你有信物可以进去,我没有,兴许进去是跟你一起进去,可出来就不一定是两个人出来了。不然如今怎么知道青丘的人甚少?” “你这样一说我都不敢进去了。”唐歌无语,“好歹九尾狐是神兽……怎么说的跟邪魔一般。” “开个玩笑。”南禺又赶她,“快去吧,我替你守在这里。等你出来。” “好。”唐歌望了一眼天色,又看看面前的浓雾,将手伸进浓雾中探了探,转头对南禺道,“谢谢你,南禺。” “谢我什么呢?”南禺眼角微垂,精致的面容侧了侧,唇边微扬一角,俊美的有些摄人心神。 他走进了一步,差点挨到唐歌。唐歌还没对这让她不适应的距离做出反应,南禺低了低头,嘴唇几乎要凑到她耳边,她都能感觉的到他口中吐出的温热气流了。 只听他说到:“唐歌,你平时对孟七也是这么客气的么?” 唐歌脑中自动忽略了其他的字,只听到“孟七”这名字。这名字足够她愣了一愣。 这与孟七有何关系? 她愣神的时候,南禺已经退开,修长的手轻轻推了她一把:“快去吧,别发愣了。回来给我讲讲青丘是什么样子的。” “哦?哦哦……”唐歌心境因为一句“孟七”复杂着,手中握着玉牌碎片,懵懵地踏入浓雾之中。 “想这么多做什么。”唐歌进了浓雾,在原地顿了一顿,甩掉所有想法。专心致志地看眼前的情景。 浓雾进去了还是浓雾。 只有浓雾,没有任何指向物,空荡荡的一片。 “往哪走?” 唐歌迟疑了一下,想起放在前面应该是山体才对。 往前走吧。 她拿出浮生,将浮生抽出剑鞘在前面探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走了许久也不见有岩石。 “看来南禺说的确实很对,没信物绝对有可能被困死在这里面。”唐歌将手心打开,发愁地看着玉牌碎片,“信物是有了,要怎么用啊……” 她正盯着玉牌发愁的时候,冷不丁地浮现出一个冰冷好听的女声。 “来者何人?” 唐歌听见有人说话了,心想果然是玉牌起了作用,仰头四处望着空中,对着空气行了一礼答道:“天门派弟子唐歌,受青弋神上指点,特来寻找青丘。” “所为何事?” “修复仙剑。” 唐歌刚说完,觉得手中一动,玉牌碎片片片飞起,消失在空中。 那声音停了一下,又响了起来:“进来吧。” “多谢仙上。” 唐歌道了一声谢,再往前踏出一步,景色立马又发生了变化。 翠色连绵,铺锦流霞,锦绣山色,流云清雾,飞鸟啼鸣,林木随风袅娜生姿,一望之下令人生出一种洗尽铅华之感。 所谓河山如画,不过如此。 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在这里安静悠然地生活一辈子一定是极好的。 唐歌心中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不对不对,她是来修剑的。 怎么回事? 唐歌将目光望旁边移了移,很奇异的,方才她在外面看见的大榕树,她左边不远处也有一颗。 与外界相照应的吗? 这不是唐歌心中想的重点,重点是,一位绝色美人站在不远处。 美人的衣裳和他们的完全不一样,上身碧绿衣衫,下身白色衣裙。鞋子也是翠绿的,露出精美的金丝绣边。 一百二十一章 唐歌见之,心中只有一个字。 美。 这是真正的美人。 杏脸桃腮,肌肤若雪,沉静如闲花照水,但一点儿也不显得柔弱。 她知道这是刚才对她说话的人了。 美人手心中正躺着玉牌碎片。 唐歌行了一礼:“见过仙子。” 美人仙子点点头:“的确是神上的东西不假。你叫唐歌?” “嗯。”唐歌点头,目光清澈地望着她。 “跟我来吧。”美人仙子收好玉牌,转身就走。只走了三步,空中泛起一片涟漪,美人仙子消失在那处。 “还有一处结界吗?”唐歌提着浮生跟了上去。 她刚踏入那处,四周场景又变了,变成了一片屋舍俨然之处。 眼前是一石桌,几个同样美丽的仙子立于花团锦簇的花圃前。 彩蝶纷飞之间,灿烂绚丽之前,竟分不出到底是人美一些,还是花美一些。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啊。 唐歌发出了今天不知第多少声叹息。 面前的这些应该都是狐仙了吧?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一脉的狐仙。 青弋神上来自有苏一脉。 现如今人数最多的与掌权的,听说也是有苏一脉。 唐歌刚一进来,各位狐仙就发现了她。“咦,杉雀,这是谁?” 美人仙子杉雀立在一旁解释了一句:“是拿着神上的信物进来的人间丫头。我得去禀告给君上一声,劳烦各位姐妹帮我招待一下她。” 青丘神上也有几位,能劳烦到狐君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狐仙们道:“那你快去吧,放心交给我们。” 杉雀点点头:“唐歌,可否将你手中的剑先给我?” 唐歌听了把剑递了过去,微笑道谢:“那就多谢仙子了。” 杉雀说了句不必多谢,捧了剑,转身离去了。 其他狐仙围了上来,热情地让她快坐下,然后七嘴八舌的询问。 “唐歌是吗?你见到我们神上啦?她在做什么?如今可好?” “神上的玉牌可是不可得的东西,你怎么带着碎掉的玉牌过来的呢?它是怎么碎掉的?” “神上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到底什么时候回青丘来呀?” “……” 唐歌觉得自己好似低估了青弋神上的地位。 面前的仙子们眨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她,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不说,个个都让她难以回答。 青丘众人还不知道青弋战神已经……这话要怎么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说出来呢? “哎呀,我们不要吓着她啦。”一个粉衣狐仙出来打了圆场,“人家是来做客的,不能问这么多问题的。” “啊……对。”一位绿衣仙子一拍脑袋,手一伸,现出一杯热茶来,塞到唐歌手中,“小唐歌,先喝杯水吧。” “谢谢仙子。”唐歌心中感激万分那位粉衣仙子,接过茶水啜了一口。 好茶! 这是什么茶? 唐歌回味了一下,又啜了一口。确实是她没喝过茶。 神仙住的地方果然不同凡响啊。 “小唐歌,你来青丘是做什么的呀?”粉衣仙子坐在石桌边托腮询问道。 其他仙子没有一齐问什么,但都一致好奇地望着她。 唐歌老实回答:“我的佩剑坏了,是来修剑的。” “就是方才那把剑吗?看上去好像不是特别好的仙剑。有什么来历吗?” 那可不太像是什么好剑。 青丘的狐狸见多识广,剑好不好总是能分辨出来的。 唐歌回想了一下:“青弋神上之前对我说那把仙剑还不完整,这里可以将剑铸成一把完整的仙剑。对了,还说这把剑本身就来自于青丘。” 众狐仙面面相觑,一片茫然。 她们实在没有印象还有一把这样的剑。 “来自我们青丘的?” “咦咦咦,等一下!”一位白衫仙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似乎从记忆中挖出来一点什么。 “怎么怎么,九离,你有印象?” 叫九离的狐仙张了张樱桃小口,皱着眉头,随后一锤手,看样子是记起来了。 “半成品的仙剑不计其数,要说让大人有印象的,我倒是觉得我见过的,有一把很有可能。” “你快说嘛,别卖关子。” “那个!”九离点了点头,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印象,君上从前有一段时间十分痴迷铸剑,搜集了许多珍稀的东西用来铸剑,炸毁了不知道多少炉子,还被长老们骂过……” “咳咳咳……等一下,九离,”有仙子挣扎着制止道,“莫说这些……挑重点说。” 说啥呢这小妮子?外人面前怎么开始描述狐君大人年轻时候的糗事?这让外人怎么看待他们青丘嘛。 唐歌听了轻轻一笑,心情因为这些狐仙变得愉悦起来,心想这青丘狐君似乎挺平易近人的? 九离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后来确实铸出来一把剑,还带过几天呢,就是把半成的仙剑。青弋大人和凤……不对不对不说这个,”九离差点又把狐君大人的事暴露了出来,慌忙住了口,“总之,我觉得极有可能小唐歌的剑就是那把剑!不然青弋大人怎么能记得一把半成的仙剑呢?” “你这样一说很有可能呀。等杉雀回来就知道了。”绿衣仙子又随手变出一盘莹莹如白玉的糕点,放到唐歌面前,“小唐歌,不要客气,吃些糕点吧!” “谢谢仙子姐姐!”唐歌这一声乖巧的仙子姐姐叫的绿衣狐仙心花怒放,眉眼之间笑意盈盈。 正说着,杉雀化为一道流光飞了过来,众狐仙忙闪出一条道给她。 杉雀手上已经没了浮生,对还未来得及吃下糕点的唐歌说道:“唐歌,现在随我来吧,君上要见你。” “好。” 唐歌没想到狐君这么快就要见她,心里有些紧张,又想起方才狐仙们说的话。 不要紧张。 已经见过神了,再见一个神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紧张才怪! 又是一个神…… 这是修仙界根本接触不到的存在啊。 除了青弋,她对另一个人心中也有所猜测。 也只是猜测而已。 但那是不一样的。 杉雀带着她瞬间就飞到了一处绿草如茵,漫天遍野铺着落英的地方。 一百二十二章 唐歌记得很久之前做过一个梦。 因为过了许久,记忆已经被时间冲淡了,但仍记得那梦里的颜色。 眼前是一片如云似霞的花海。 片片粉色花瓣从枝头缀下来,落花如雪,纷纷扬扬,因风而起,翻飞旋转之间又娇憨地坐落到绿茵上。一层一层,铺的像毯子,几乎瞧不出那下面的绿色,只有清艳的粉红。 树上的花朵比外界的大了许多,但只见其花,不见有果。 唐歌只认得有桃花,另一种同样粉色的花是她没见过的。 比她梦中的场景让她震撼的多。 但—— 视线再往后越,有一块空出来的地方。 那地方没有树,只有一片开的火红浓烈的赤色花朵。 那赤红的花香气扑鼻,生生打破了粉色花林所散发出的淡淡清雅的香,霸道且柔情的开辟出自己的一席之地,甜而不腻,香而不妖。 花虽好,出现在这花林中未免有些突兀了。 桃花树下立着一人。 那人穿着白衣,墨发如瀑布般垂在身后,冠着金冠,身形修长,面对着红色的花海。 杉雀上前行了一礼:“君上,人带到了。” 狐君未转头,低沉好听而带着一点点魅惑的男声从他口中传了出来:“唐歌是吗?” 这声音很特殊,唐歌又说不出哪里特殊,只觉得他一开口,不自觉的被这声音吸引。仿佛只要他开口,无论所说何事,都让人有种想要立刻答应为他去做的冲动。 但唐歌并非是普通人,她的注意力只被拉走了一瞬,立刻回过神来安下心神答话。 “是。天门派弟子唐歌,拜见君上。” 魅惑心神的声音她听过不止一次,栽在上面的苦头够她一生受用。她知道狐族善魅惑之术,更何况是九尾狐。但对于她这种凡人,堂堂狐君哪来的闲工夫对她施术?大约只是自然流露吧。 不过这自然流露比普通狐妖施展魅术还要厉害一些啊。 狐君又开口吩咐:“杉雀,你下去吧。” “是,君上。” 杉雀应了一声,不忘给唐歌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家狐君还没有道理去为难一个凡人,小姑娘可以不用担心。 杉雀走了,狐君伸出一只莹润白皙而修长的手,手指一弯,浮生凭空显现出来。 “过来吧。” 唐歌大胆地走上前去。 这一向前,唐歌才看见红色花海之下是一片荆棘。 明明是这么美丽芬芳的花,居然是长在荆棘之上的。 在这片粉色的林海中真是更奇怪了。 察觉到她指向花海的目光,狐君竟然出口询问了:“怎么,觉得徘徊花生在此处很奇怪吗?” 原来这花叫徘徊花啊。 “不,是我没有见过这种花。嗯……好像也有一些奇怪。”唐歌不敢去冒犯狐君,心中小心的怕失礼,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这片花海实话实说。 “本身就是移过来的东西,觉得奇怪也没什么。”狐君轻笑一声,侧过身来将浮生递给唐歌,“你的剑。” 唐歌忙接住。这一下总算看清了狐君的脸。 这是一张不输于云瑢仙上的脸。 柔美的面部轮廓有种雌雄莫辩的意味,肤似白玉更胜三分;鼻梁比男子的精致,比女子的挺俊;嘴唇不薄不厚,色若桃花;俊秀的眉之下是一双眼角尖尖,眼尾微扬的眸子,轻笑之间似是含着一汪秋水,盈盈的要把人的魂勾了去。这种美已经超越了性别,足以颠倒众生。 即便有青弋神上和云瑢仙上绝色容貌在前,唐歌还是要感叹一声。 神仙啊。 她差点又傻在原地。 由此可见上天是多么的不厚道,这些神仙真是实力又强人又极好看。 “谢君上。” 唐歌接过浮生,轻轻地在手中抚了抚。 这老伙计跟着她的时间也差不多有十年了。从一把“普通”的剑,到后来的仙剑…… 她觉得她如果不来青丘修复,浮生已经坚持不到她下次去六道魔窟了。 狐君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把剑原本是我的。不曾想竟然落到了人世,也不曾想剑的主人竟与青丘如此有缘。” 果然如九离仙子所说,剑的确是狐君的。 “可惜剑如今……君上,敢问可有方法能修复好它?” “有。不过我更想知道……”狐君那双不怒而威地美目轻轻地扫了她一眼,“你是怎么将这剑用成这个样子的。” “或者说,你身上的煞气和鬼气……就算修好了仙剑又怎么样呢?” 唐歌沉默地握着浮生。 气氛有些凝重。 她当然知道,即便修好了浮生,只要她一成仙,就不能再碰它了。 而她从跟着魔狐离开开始,就已经选择了一条路。 成魔。 成仙之日,也是入魔族之时。 狐君倒是不感兴趣唐歌本人,他感兴趣的是,把她变成这样的人。 以修仙之身引魔气鬼气入骨。 挺狠。 那人狠,小姑娘也狠。 看样子吊了不少灵丹妙药才活下来的吧。 浮生是一定要修复的。 唐歌心念转了转,沉静地对狐君道:“我昨日在青丘国之时,见青丘国之人包容万象,无论仙魔精怪妖鬼人神,只要不作恶,便是可以生活在那里的。可是在青丘之中,若仙狐堕仙成魔,会怎样呢?” 狐君依然笑着吐出两个字:“驱逐。” “我此刻还是个修仙者。” 狐君笑意更盛,满林花朵的艳丽竟隐隐被他这笑容盖下。 只听他道:“你误会了一点。” “君上请说。” “我并不在乎你是什么,即便你今天是魔身开到此处,依然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你带着的那信物,以及对于这件事……觉得有点意思。” 唐歌很意外。 不问吗…… “是我误会君上了。对不起。” “你去六道魔窟中了,是吗?” 这也能知道的吗? 这就是神吗。 唐歌用沉默来表明她答案。 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狐君见状也不再对她说什么。 “去吧,我已交代好了杉雀。你跟着她就好了。她会带着你去该去的地方。” 唐歌俯身行礼:“多谢君上了。唐歌感激不尽。” 狐君微微点头,依然望着徘徊花海,不再看她。 一百二十三章 唐歌向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去看狐君的背影。 依然很美,不知她怎么感受到了一丝……孤寂。 唐歌站在那里,心中挣扎了一下,向狐君开口:“君上,有一事……” 她闭了闭眼,将那不忍心说出口的话说出了口:“青弋神上她……她……” 还是无法说出来。 唐歌正因为自己的嘴笨说不出口而懊恼的时候,听见狐君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响起:“我知道。” 原来狐君已经知道了。 也许青丘之中只有狐君知道 这消息还未传给其他人吧。 “唐歌告退。” 想起那些狐仙高兴的神情,唐歌心情有些沉重。 但这已经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了。 唐歌没有走多久就远远地看见杉雀在等着她。 她忙跑过去喊了一声杉雀仙子。 杉雀向她点头示意,道:“跟我来吧。” 杉雀带着唐歌行了很远才到达青丘专门铸剑之处。 铸剑的是一座极大的宫殿式建筑,宫殿很高,并非金碧辉煌,而是略显古朴。殿墙挂着锁链锁着的各种兵器的缩小型,沿着墙壁一字排开。里面沉静静的,并没有一点儿铸造的声音传出。 杉雀对唐歌说到:“这里设了禁制,不是青丘的人是进不去的,我替你把浮生拿进去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等我出来,带你去住处歇息。” 唐歌将手中的浮生交给杉雀,并且拒绝了她的提议:“仙子,我暂时得出去,不能留在青丘。” “外界还有没办完的事情吗?” 唐歌点点头:“我有一个同伴陪我一起来的,如今还在外面等我,我得去找他,报个平安才行。” “这样……”杉雀有些遗憾,青丘从千年之前就已经定下不需外人随便进入青丘的规定了。唐歌有青弋神上的信物是进的来的,但也只能她一人进来。 “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杉雀就好。” 唐歌想想还是不太好直接叫名字,便道:“不如我唤你杉雀姐姐吧。” “也可以。”杉雀展颜一笑,“既然你有事,我也不强留你。这样吧,等下我出来后去找一趟狐君,向他禀报一下此事,到时候看看他怎么安排。” “那就麻烦杉雀姐姐啦!” 他二人说罢,杉雀捧着浮生穿过结界消失在唐歌面前。 浮生送进去修了,唐歌也没有趁手的兵器。她思量着正好与南禺一同去寻找一把先用着。 杉雀禀明了狐君,狐君只说让她尽管去吧,有事情会让杉雀联系她的。杉雀见狐君如此说,就给了唐歌一撮狐毛,让她有事的时候用灵力燃烧狐毛,这样她就知道有事情啦,就会赶来的。 唐歌再次谢过她之后,跟了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大榕树旁,留恋地看了一眼青丘美景,一脚伸入结界中,又回到了浓雾所在之处。 不过这次,她有熟悉的人带路了,自然轻松许多。 刚踏出浓雾,唐歌愕然。 外面已是星光满天。 已经到了晚上了吗? 她并没有看到南禺在哪里,正心道南禺不会先回去睡了吧,眼前就有一人从大榕树上落了下来。 南禺不忘调侃她:“你这一下走的时间还蛮长的, “嗯?” 唐歌看了看周围的景致,确实她是白天进去的,如今又已经到了夜晚了啊。 正这样想的,她听南禺继续说道:“竟然一去就去了十二天。你要是再晚两天出来,我可就要回去等了……” 十二天?她明明只在里面呆了几个时辰啊。 看来青丘里的时间跟外面的不太一样啊。 怪不得她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听说青弋神上的事情。 “辛苦你啦,帮我带路还要等着我。浮生先放在青丘了,你我如今都没了剑,不如我们去找把剑用吧!” 南禺听了一挑眉,顿时发觉不对:“你以前还说你要帮我找,怎么这会儿又变成我陪你找了?” 唐歌眯眼笑:“我们一起找,找出来的剑才能合个子的眼缘。要知道灵剑可是讲究缘分的。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要不然……” 唐歌好好想了想:“其实找剑也挺麻烦的,要不然我回天门直接拿把剑凑合一下就行啦。” “你说的对,剑这个东西的确与自身有所共鸣才好。就按照你刚才说的来吧。我们去找一找。” 唐歌早就物色好了地方,只等他答应呢。 “你知道剑冢吗?” 南禺果然听过:“知道。你想去剑冢中寻?” “不,剑冢是属于一家修仙界富商所管。他们最知道哪把剑好。我们先去找那家的人问一问。” 这个富商的确是修仙界有命的富商。 富商姓戏,虽说身在修仙界但其实本身修为与天赋十分不好,即便服用大量的灵丹妙药也无法好转。而他们一家虽然天赋一个比一个差,但经商天赋却出奇的高,且各个高。因此才能管理这修仙界最大的剑冢。 当时,他们也算是修仙界中最有钱的人。 戏老板很喜欢天赋高的人,唐歌与他也打过不少交道。每一次去她都会额外享受一些优惠。 不过近来唐歌当真是囊中羞涩。不知道她的私房钱能买几把剑啊…… “这样确实是个有效且快的法子……”南禺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不过据我所知戏老板要价还挺高的,唐歌,你还有钱吗?” 唐歌,你还有钱吗? 没有。 实际上她快没有了。 唐歌叹了口气。 不过她包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可以抵给戏老板。 “你放心,我要去,当然是有钱的。” 面子还是不能丢,不然她天门派的脸往哪里放! 想到天门派,唐歌底气十足。 “的确是应该挑一把好剑了啊。”南禺这话让唐歌的心肝一抖,他自己却十分快活。 “就如此了。去找戏老板吧。不过现在还是得离开这里。去城里好好休息一天再走吧。” 南禺晃了晃手臂:“在树上睡了十几天,还是有些累的。” 确实要趁此机会报答一下南禺,她等浮生修好了就可以换掉了,下一把等成仙之日再寻。而只要是南禺看上的,唐歌觉得她的荷包可以将就一下。 一百二十四章 雪云峰。 早课已经结束,弟子们各自结伴离去。 孟七从桌前起身,正要离去,就看到云流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云流来了也不啰嗦,直接切入主题:“孟七师兄,你这几天可有任务在身?” 掌门出了关,长老堂主们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动。六长老身死,门下弟子却是无辜的,因此只好重新入其他师父门下。 而各个长老门下出众的弟子一般都是由各峰长老亲自告之重要任务。 孟七不同于其他弟子,二长老门下只有他一个且太虚峰也只有他一个弟子,所以云流不知道二长老有没有任务布置给孟七,干脆直接来问他。 孟七最近的确没接到什么任务。 长歌长老在闭关,又或许是孟七经常自己下山除妖,干脆默认让他自己行动。 于是孟七回答道:“没有。” 云流听了笑起来,舒了一口气:“我猜测你没有,看来我运气还不错。师兄,干脆跟我一起下山去吧,有个地方的封印松动了,聚集了不少妖魔。那座山下都是居住的百姓,已经有不少人遇害了。上次过去的弟子受了不轻的伤,我想邀你一同去。此外还要先去一趟剑冢,封印的灵器在掌管剑冢的戏老板那里。” 剑冢吗……他倒是也想去剑冢看一看。手上这把灵剑应该快要用不到了。 总要先找到可用之物的地方。 孟七点头答应:“好,我跟你一起去。什么时候出发?” 云流听了笑意更胜:“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出发!明日一早我去太虚峰找你。” “好。” …… 青丘国。 唐歌与南禺休息了一日之后,一路也并不那么着急的行进。 唐歌身上伤还未好,她自然目的在于慢慢养伤,否则下次可没法再进魔窟去。这种状态再进去恐怕仙药当豆子给她吃也拉不回她的命。 因此唐歌二人行了大半个月才到了剑城。 剑城,顾名思义,因剑冢而得名。 整个剑城的规模十分宏大,人口十分密集。五步一个兵器铺,十步一个铸剑铺。 全天下最好的铸剑师都聚集在这里。 城外还是枯草冷风的秋天景象,刚进城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紧接着是嘈杂声,打铁声,吆喝声…… 每次唐歌进城都会赞叹一声热闹。 城中之人像是对生活充满着无限的热情,即便是吵闹,也让人不由得心中激起对活着的向往。 唐歌还挺喜欢没事来一来这种地方。 这样的地方让她觉得她还在人世之中。 不过在这种地方,酒肆、客栈等等也是一位难求。 唐歌是有经验之人,她进城了之后没有去客栈,而是带着南禺七拐八拐的穿过巷子来到一家院子。 院子从外面看起来不大也不小,一颗柿子树从墙内探了出来,叶子墨绿墨绿的,此时已经缀满了晶莹剔透仿佛一戳既破的果实,惹人喜爱,引人垂涎。 唐歌上前扣了扣红木门,院内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谁呀?”脚步急匆匆地由远及近,红木门“嘎吱”一声从院内打开,一个穿着橙色上杉青绿衣裙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女子开了一道门缝,从里面望过来。 “唐姑娘?” 唐歌扬唇一笑:“是我,佩姨。” 女子有些惊喜,忙把门打开:“快先进来。” 方才门没有大开,被唐歌称为“佩姨”的女子才只看到了唐歌一人,门一打开,一下子看到了站在唐歌旁边的南禺。 佩姨一愣,这男子太过俊美,她住在剑城中,城内来来往往许多外地人,见得人也不算少,像这般好看的男子还是没见过的。 这是…… 佩姨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将门关好,带着唐歌一边往院内走,一边笑容堆了起来:“还是头一次见你带人一起前来。这位公子是……” 唐歌出声解释:“是我的朋友,我俩刚好都需求一把剑,我就和他一起来了。” “朋友吗?”佩姨笑看南禺,“公子叫何名字?” 南禺轻轻一笑,更显得俊秀无双:“在下南禺。第一次来剑城,不料客栈人满为患。多有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唐姑娘肯带朋友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叨扰呢。” 唐歌问道:“佩姨,可还有房间?要劳烦你准备两间房了,我会在这里住几天。” “自然是有的。”佩姨让唐歌二人在院中小桌边坐下,沏了茶水给他们,又笑道,“你二人先坐着,我去收拾收拾房间。你付叔出去了,恐怕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呢。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唐歌忙道:“不急,佩姨,晚点我自己收拾也行。” “哎呀,你坐着,跟南公子说会儿话,可别把人家冷落了。佩姨去去就来,啊。” 佩姨咪咪笑着,转身回房收拾去了。 佩姨走了,唐歌手中捧着茶对南禺说道:“我之前来过几次,有次找不到地方住,反而发现了这个好去处。既安静人又少,佩姨一家也是很好的人。” 南禺看了看幽静的小院,笑到:“的确是个好地方。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不过似乎误会了什么。 南禺也不想解释。 “我们今日修整一日,明日再去找戏老板吧。”唐歌说着,眼见红木门一动,一个嘴上留着短胡子,长相不黑不白很是端正的中年男子捧着几本蓝皮书走了进来。 一进来,付叔就看见了唐歌坐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唐歌站起身来叫了声“付叔”。 “唐姑娘?”付叔捧着书向内走来,嘴上绽开笑容,“好久不见了,来剑城有任务吗?” 唐歌含笑走过去:“并非有任务,想来寻两把好剑。” “别客气,坐坐坐。”付叔忙将她带回桌边,又看向南禺,目中如佩姨一样充满惊艳之色,“这位是……” 唐姑娘还带着公子前来了?难道快要成亲了吗? “在下南禺,付叔安好。”南禺抬手行了一礼。 “好好好,不必多礼。”付叔忙扶起他,“南禺公子是何门何派人士?也是天门派的弟子吗?” 一百二十五章 南禺含笑应道:“并非,在下乃是青元派弟子。” 青元派? 没听说过啊。 付叔心中念叨了一下。 “南禺正好也要寻一把剑,我就带他一起来了。付叔,你这是去何处了?” “奥奥,”付叔拍了一下手中书册,“我刚从百书阁回来,寻了几本关于铸剑材料的书。晚上让你佩姨多做几个菜,我再去买点酒,我们一起吃。南禺公子可会喝酒?” 南禺含蓄笑答:“会一些。” “哈哈哈,好好好,那你可要尝尝我们剑城最有名的‘庐春酒’!” “付叔既然发话了,自当奉陪到底。” 这话说的付叔高兴的很,说了一声让唐歌好好喝茶,又对南禺说莫要拘束,就如同在自己家一样,转身去书房放书了。 到了饭时,佩姨果真做了一大桌子菜。 唐歌平日里是不大喝酒了,今天也喝了点酒。 她很享受这样与长辈在一起的时光。 南禺竟是个能喝酒的人,喝了半壶都不醉,这可激起了付叔的斗志,竟越喝越上头,最后倒在了桌子上。 南禺仍一脸笑意看不出醉意。 唐歌无奈的施术将付叔抬到了房里,又让佩姨去照顾付叔,与南禺一起将桌子收拾干净了,然后也没进房间,躺去房顶吹吹酒气去了。 秋天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不过对于修仙者来说,四季并没有什么分别。 唐歌闭眼躺着,任夜风吹着,觉得自己此刻很清醒。 她想起了许多人,也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被罚在洞中面壁思过的场景都变得有趣起来,当时她很生气,觉得很无聊,现在怎么反倒怀念起来了呢? 真是奇妙的很。 还有哪,有一回娘给她做了芝麻汤圆,她去给四师姐送去的时候一脚踏空跌到崖底。幸亏她反应极快没跌死自己,但全身都是伤。 后来在崖底挨到了深夜,是二师兄找到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将她背了回去。 现在想起来也是高兴的。 唐歌的嘴角不由得极微小的上扬着。 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与孟七在一起斩妖除魔的时候。 那会儿他们一路上一边游玩一边除妖,好不快活。到了一个村子,发现一只狼妖作祟使得村子中的人都不敢轻易外出,于是将狼妖除去。谁知那村长的女儿居然看上了孟七,死活要嫁与他。 虽然知道不是孟七的错,孟七也冷着脸拒绝了那女子,唐歌还是生了一天的气。 不对,就是他的错,谁让他生的那样好看。 许是酒意没被吹散反而上来了,唐歌用手遮住脸,嘴角不由得肆意上扬。 一旁的南禺坐在那里安静的很,并没有说话,但眼睛的余光却扫向她,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在那里偷乐。 乐了一番,唐歌笑容又逐渐凝固了。 她想起在六道魔窟中的经历。 即便之前说做了准备,她没想到她还能忍受那样的痛苦。 被啃食、被撕咬、被魔音震得七窍流血从体内开始破碎。 还有那把小锤子,叮铃叮铃不停地敲着她的骨头。 她真的好痛好痛好痛…… 她想死去。 她为什么还没有死。 为什么呢? 她想滚到娘亲的怀里,或者让大师兄摸摸她的头,再不然爹爹也行。 她想让他们触摸到她。 哪怕只有一次。 一次就好。 她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行呢? 唐歌觉得两道凉凉的液体滑到了耳蜗里。 她侧过身向那处较为温暖的地方,将身子蜷起来,捂着脸,没有放肆地哭出来,而是小声小声的呜咽着。即便是醉酒,也蛮横而倔强的努力不作出声来,像是跟自己较着劲。 手中满是湿润。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的声音。 那一声声细小压抑的哭泣如一条条雨丝打在南禺的心上,惹得他心中有点不快。 唐歌哭了一阵,竟哭的睡着了,依然保持那那个姿势,只是手逐渐从脸上松开了。 满面的湿泪与碎发混在一起,粘在她红扑扑的脸颊旁。从微微放开的手掌与面颊的缝中可以看到唐歌依然皱着的眉头,配上姣好而纯净的容颜,引得人想要轻轻抱住她,抚平眉宇间的皱纹。 南禺看了一眼蜷在他的女子,又望远处眺望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和下来。 他又居高临下地望了一会儿唐歌,然后抬起了一只手,往她的面上伸去。 将要触到她之时,他察觉到了什么,眼睛瞥向某处,迅速的收回了手。 被他瞥向的那处屋顶上的位置,泛起一阵涟漪,一个全身黑衣头戴斗笠的女子显现出来。 南禺平静地问来人:“这么晚了,什么事?” 魔狐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望向在屋顶上睡着了,侧身面向南禺躺着的女子。 “来看看她。她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吧。” “出了剑城之后带她去金明岭。昆山派和天山派都会出现在那里。” “昆山派的……孟七么?” “是。” “我知道了。” 魔狐听了点点头,语气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你方才是要……安慰她吗?” 南禺冷冷一笑,目中透出嘲讽之色:“你觉得可能吗。” “你后悔吗?当初并不至于那样做。” “要做就做的彻底。你们这些堕仙,是不是因为以前做久了神仙所以总是起一些不必要的……同情心?” 魔狐默然。 跟南禺她是不怎么能聊得来的。 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没有继续对话下去的必要了。 “最好没有。”魔狐淡淡地说了最后一句,“别忘了事情。金明岭的事结束了之后你就从她身边走开吧,我要一举让她突破到半仙。” 南禺不耐烦起来:“知道了。” 魔狐见他应了声,毫不留恋地转身消失了。 金明岭。 南禺皱眉往屋顶上一躺。 他想回魔界了。 正好金明岭一过,可以回去。 夜风呼呼地吹着,身下的房中传出几声睡梦中的低语。 身旁的人缩了一下身体,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想要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脚一蹬空,一下子往下滑去。南禺还未来得及思考就已伸手将她定住。 一百二十六章 麻烦是真的麻烦。 这样在上面也不是个办法。 直接松开她让她滚下去得了。 也不行,不说这么大动静会引起骚动,摔坏了还会耽误行程。 再说,他现在扮演的可是她朋友的角色。朋友会看着朋友睡着觉从房顶上摔下去吗? 不会。 南禺伸手将唐歌招过来,自然而然地抱在怀里,轻巧地落下地,向收拾好的房间走过去,走到榻前。 怀里人身上的温度好像比平时要热一些。 南禺将她放到榻上去,垂眸望她。 清幽皎洁的月光飘在窗子上,朦胧一片。 南禺的半张脸却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到被月光映出的流畅而精致的下颚线与修长奶白的脖颈。 唐歌的脸红扑扑的,眉间还是锁着。 南禺想起刚才那有些不太正常的温度,即便知道唐歌这种修为的修仙者不太可能生病,还是犹豫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探唐歌的脸。 滚烫的温度从他手指上传来。他微微凝眉,又去探她的额头。 额头冰凉一片。 南禺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稍稍提起又放下的心。 修仙者怎么可能轻易生病呢?他真是多想。 随后,那手指移到了唐歌的眉间,继续了刚才在屋顶上未完成的动作,轻轻地将皱起的肌肤抚平了。 他看着女子,突然嘲讽轻笑,在她面上划过的手也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真可怜。” 南禺将手毫不留恋的收回,转身离去。刚抬脚,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他回头一看,方才还闭着眼熟睡的女子正睁着一双清明如水的眼睛盯着他,床边的那只手的手指看似轻轻捏着他的袖子,实则力气很大很稳。 醒了?或者说……她醒着? 南禺面无表情地侧脸回望,心中闪过刚才自己做的那些举动,心中不易察觉地一紧。 她感受到了么? “你醒……” 南禺刚开口,被唐歌出声打断了话。 “你是谁?” “嗯?” 床上的女子拎着他的袖子一下子坐起来,半眯着眼,扬了扬精致的下巴,似乎在打量他。 “你是谁?” 南禺不动声色,转过身来,好模好样地回答她:“我是南禺。” “南禺是谁?” 唐歌稍稍歪着脑袋,蹙着秀气的眉头真的在思考“南禺”这个名字。 南禺蹲下身,仰头凝视她,勾唇笑笑:“你说南禺是谁?” 很耳熟。 是谁呢…… 唐歌放开南禺的袖角,伸手在自己头上摸索起来。 “你在找什么?” “我没有角。” “什么角?” 唐歌不说话,摸着头,神情很困惑。 角?长在头上的角?难道是……找魔角吗? 看来是没醒,还在醉酒。 南禺眉眼柔和起来,缓缓说道:“你是修仙者,将来是仙,是没有角的。” “我没有角?为什么?” “只有天生的魔才会有角,仙没有,堕仙也没有。” 女子神色严肃,小嘴微微嘟起,气鼓鼓的说道:“你骗我。” 然后伸手往南禺头上摸去,“你没有。” 南禺笑容渐收,目光发冷。 难道她心底早就识破他了? 他决定试探一下她,继续说道:“我也不是魔,也是没有角的。” “是吗?”女子张了张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她又问:“你叫什么?” 南禺已经确定此人是喝多了,没喝多不会这么的……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 “你记好了,我叫南禺。” 唐歌听了大大地点了一个头:“行,我记好了,南禺。南禺,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角?” 南禺沉默。 他觉得今夜他会被面前这个人烦死。 他突然弯唇笑了,弹指一道结界将房间罩了起来,然后凑近了唐歌,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气息火热地喷洒在她的面上,轻柔的话语像是在引诱她:“怎么?你想看吗?” 唐歌咧开嘴,欢喜的点头:“想。” 这一点头,几乎要磕到他脑袋上了。 南禺也没在意,几乎要透过那看似清醒实则迷离的眼睛望到唐歌心里。 然后他微微后仰一些拉开距离,一对暗色的魔角从额上缓缓冒出,足足冒了一指长才停了下来。 紫色的魔纹在暗淡夜色下看起来并不是很清晰,但足够看得到那是一对魔角了。 唐歌抬起手就往魔角去摸,被南禺半途抓住手腕。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可知道女子摸了男子的魔角代表什么?” 不等唐歌回话,他又轻笑着一字一字说道:“代表女子欢喜那人,要与那人共结连理,生死相依,祸福相存,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这话太长了,唐歌被他说懵了,不知道该听哪句,最后只记得末尾的永不分离。 她内心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不想摸那好看的魔角了。然后缩了一下被南禺抓住的手腕,想要从他的手中脱离出来。 南禺的手却牢牢地抓着她,带着她的手,往自己头上伸去,覆在魔角上。 男子笑的有些计谋得逞的味道:“摸到了吗?这就是魔角。” 唐歌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握了握那只带着温度的角。 不是这样的。 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南禺当然猜得到她怎么知道魔角。 孟七与她认识这么久,她早就知道孟七是魔,又怎么会没见过孟七的魔角呢? 那么,不知道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今日今夜,此时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孟七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几乎愉悦的要笑出声来。 他可没忘了孟七将他从太虚峰上踢下来的那一脚。 孟七的父亲的确对他有恩,所以他才未给他点颜色瞧瞧,但不代表他不会换个方法让他心里发堵。 更何况—— 南禺放下了握住唐歌的手。 他选择给她看魔角,就笃定她有朝一日想起来的时候。 一定会是魔。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只不过如果唐歌过早的知道了这件事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还要再玩一玩呢。 南禺收起了魔角,手往唐歌面上一扬,还处在茫然迷离之中的唐歌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南禺在她的头被磕到的前一刻扶住了她,将她放好。 醉了就睡吧。 一百二十七章 男子转身离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唐歌睡到快要吃午饭才醒来。 醒来之后她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十分好。 笑意盈盈地招呼了南禺一起去吃了佩姨做的午饭,唐歌与南禺一起往戏老板所住的剑南庄走去。 整个剑城若说最大的地方,除了剑冢就是戏老板住的剑南庄了。但平常人想见一眼戏老板可不容易。就算是十大门派来人,也要看了看来人的分量够不够见戏老板一面。 也有例外,比如与之交好许久的人,再比如天赋极好的人。 唐歌要是算起来的话,算后面那个。 前面那个她也沾上一些,唐浩与戏老板交好许多年。 所以唐歌有一令牌,可以直接见到戏老板的令牌。 即便是需要令牌,剑南庄外也常年被围的水泄不通。 万一呢?万一就见到戏老板了呢? 剑冢这么大,可不是每一处都有好剑。 知剑冢者莫若戏老板,这可是张活地图。 剑冢之中不乏有仙剑,要问为何戏老板不自己取走了出售? 笑话,别说是仙剑,就是上品的灵剑都有着微弱的灵识,想要剑?也得看剑要不要你。 强行取剑最严重的不过剑毁人亡。 人亡了不要紧,剑可就那一把,毁了就是再也没有了。因此,若有人欲要强行占有好剑,势必会引起其他修仙者群起而攻之。 最后落得个剑没取到,人却死了的下场可不太美妙。 当然,下品中品的灵剑,想要强取? 请随意。 代价是若毁了剑,以后都不准再进剑冢。 戏老板虽然修为不高,但追随他的高修为修仙者可不少。 听说半仙就不下于十位,至于仙阶就不为人所知了。 所以就算是十大门派,也都对剑南庄客客气气的。 唐歌已经有浮生了,她并不需要另一把仙剑。 浮生未完成的时候都进入了仙剑的门槛,等到完成了铸造之后…… 唐歌相信它比任何一把剑都好。 它已经陪了她许多年了,自当与她心意相通,再没有一把剑能够比得上他们之间的羁绊。因此她觉得先找一把中品灵剑用用便罢了。 如果有合适的上品灵剑给南禺…… 她就将就一下先取把下品的得了。 剑冢去一趟太过麻烦,唐歌不太想一一找过去。 当她与南禺站在剑南庄庄门口时,果然见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当然,并不是抢购东西时那种水泄不通,而是大家都静默地在某处打坐,一圈一圈地让后面来的人无处下脚。 对付这种情况,唐歌也已经擅长了。 她带着南禺轻车熟路地登上剑南庄不远处最高地楼上,然后往剑南庄庄门口的方向一跃而下—— 本来是可以御剑而下的,然而她和南禺都没有剑,所以只好折了树枝当途中的踏脚板。然后在下方修道者目瞪口呆又转为怒瞪的表情之下,施施然落在了庄门口三尺前。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与黄毛丫头?这么狂妄大胆?他们这些人都不敢这样放肆呢!这么不守规矩还得了?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可! 正有人想站起来破口大骂蠢蠢欲动的时候,只见那“黄毛丫头”给门口的守门人递上了令牌。 守门人看了一眼,敲了敲门,红漆大门从里而开,一位身穿褐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与“黄毛丫头”双双行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二人请进了庄内。 方才想站起来的人也不站起来了,想破口大骂的人憋了回去,小声地嘟囔了几句。 原来是有令牌的人。这么年轻,又没穿门派装,谁知道是哪个门派的。 话说他们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啊? 在场众人心中疑惑,也有坐在前面的人大胆地向守门人去打听了。 “敢问二位道友,可知这方才进去的二人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两个守门人对这些整天围在庄前不得见戏老板的人也习以为常了。即便不得见戏老板,也并不表示这些人没有实力受人歧视。所以只要他们不乱来,守门人是很乐意结交庄前的这些人的。 守门人也没瞒他们,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于是对方才提问的人说道:“刚才进去的呀?那位十分好看的公子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的,那位递令牌的姑娘么,乃是天门派前任唐浩掌门的独女,唐歌。” “唐歌?她就是唐歌?” “正是。这位小姐最近风头很盛呢。” 这声音不大不小,后面的人本来就支起耳朵在听,当然都听到了。后面的没听到的也打听到了。 他们当然知道唐歌是谁。 灵山盛会整个修仙界都紧紧盯着呢,盛会上发生了何事,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但二十岁出头的天境大圆满…… 没亲眼见过谁都不敢相信。 那可是天境大圆满不是大白菜啊!有些人穷尽一生都到不了那个境界。虽然前面已经有二十二岁成仙的云瑢仙上…… 还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天门派若是没出那档子事……唉。 在场之人心中暗暗摇头。 福薄啊。 此女注定又是一位惊才绝艳名留青史之人。 至于他们,艳羡完了就罢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自己的路,首先给自己弄一把好剑再说吧。 剑南庄管家一路将唐歌二人引去正厅。 南禺倒是第一次来,四处环望了一番。 庄内亭台楼阁,轩榭廊坊,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应有尽有。走廊如绸带般穿梭缦回,座座小桥躺于流水之上。 穿过一座汉白玉雕着貔貅桥栏的断桥,三人来到正厅前。 正厅之门大开着,唐歌还未走进去便看到穿着一身墨绿绸衣的戏老板独自坐在座椅上品着茶。 这样的场景从前唐歌来时也见过,随口问了一句:“戏老板这是刚待完客呀?” 管家笑着答道:“正是。前面那群客人走了也没有多久,庄主还没有回房去。小姐请。” 唐歌冲他一笑,踏过厅门去。人未进去先笑着叫了一声:“戏老板安好呀。” 戏老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谁来了,将杯子放下站了起来,十分惊喜地迎上来:“唐歌?” 一百二十八章 “是我。”唐歌笑呵呵地进了厅内。 戏老板堆满笑意的脸上带了一丝戏谑:“我可听说了。天境大圆满?” “可不要调笑我了。” 戏老板大笑两声,吩咐人看茶,又将唐歌二人请上座。 他最是喜欢天赋出众的人。灵丹妙药从来不缺,只不过天资有限十分遗憾。即便几年前听说唐歌天赋出众,接下来的几年,唐歌能够达到这种程度也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惊喜。且旧友的遗女没有不照顾之理。这些年唐歌许多想要但难寻的东西都是通过戏老板找到的。 “这位公子是?”戏老板早已发现了唐歌身边的这位。 他上品灵器甚多,方才刚进来就已经通过灵器感受到了此人小圆满的修为。 二十多岁的小圆满放在修仙界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啊。 他也听说了那几位达到小圆满的天才,只是摸不清唐歌身边的是哪位。 一定不是那位昆山派的天才了。 因为不久前他才见了昆山派的孟七,还借给了昆山派灵器让他们去封印妖物。 也不是天山派现任掌门唐凌 唐凌他是见过的。 那是谁呢? 小圆满,长相出众,在唐歌身边出现过的…… 戏老板把目标锁定了一下。 那个人风评可不太好啊,虽然他也不是在意风评的人。 来者皆是客。 戏老板呵呵一笑,等着唐歌介绍此人。 唐歌道:“噢,我都忘了介绍了。这是南禺,是青元派的弟子。” 南禺顺势拱了拱手:“在下青元派南禺,见过戏老板。” 果然是这个人。 “原来是南禺公子。久闻大名,幸会。既然是唐歌的朋友,不必如此客气,快喝口茶歇息一下。”说罢,戏老板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唐歌一番,神情严肃起来,“唐歌,你这次来,神色状态看起来不大好啊。” 唐歌当然知道怎么个不好。 她刚刚从魔窟中出来,伤才刚刚好,但这次进去魔窟所遭受的…… 到底是怎么也掩饰也掩饰不完全的。 唐歌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在问自己的脸色有这么差吗? 戏老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快点振兴天门派以及为你父母亲报仇,修炼这个东西,虽然我没什么天赋,但对此极为向往。或许我这一生连小圆满都到不了,可我也知道修炼不易操之过急,需要张弛有度,否则非但会适得其反,还会影响根基。你可别怪老夫啰嗦。这些你定然也知道,只是身在庐山之中,难免会情不自禁啊。” “戏老板,多谢你提点我。我知道了,最近我不会再修炼了。” 唐歌真诚的回答他,内心还是有些触动的。 自从父母逝去之后,她觉得长辈的啰啰嗦嗦也充满着温情,即便并不是她的亲人。 戏老板重商、惜才、但也是个有心之人。 “今次过来是打算寻些什么?”戏老板见她答应了,满意的点点头,将话题带到了重点上。 唐歌道:“想要两把剑。” 戏老板道:“方才进门之时就没看见你的浮生。那是把仙剑,与你又配合了许多年,难道想另换一把?” 戏老板皱皱眉,摸了摸并不长的小胡子:“这可有点难度啊。剑冢之中虽然有仙剑,也有不少把比浮生品阶更好的,但一来极为难取,便是半仙来了也要有所掂量;二来就算到了,也不一定用起来能与浮生相比啊。” 唐歌笑道:“不,老板,你误会了。我并非要舍弃浮生。只是浮生被我用的有些不好了,前些日子将它拿去修造,如今手里就缺了一把暂时用着的剑。不过这次来主要不是在我,而是在南禺。” “是南禺公子想要配一把灵剑?” “咳。”唐歌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凑过去小声说到,”不瞒你说,是我将人家的灵剑给弄断了。虽说是朋友之间,但我心中惭愧。他救了我许多次呢。所以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他的上品灵剑送给他。再帮我挑一把一般的就可以了,反正我过段时间还是要取回浮生的。” 戏老板立刻明白了。 他当然也听说了唐歌没用仙剑一招将临沧掌门的千金一招击败的事情,也知道当时她手中的灵剑当场断裂。 “这个不难。不过上品灵剑价格颇高啊。就算可以给你折掉一些,也是个不小的数字。”戏老板为难道。 送人一出手就是上品灵剑,这小妮子也忒大方了些。 莫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戏老板暗自摇了摇头。 还是年轻人啊。 年轻好,年轻好。 年轻的时候多放肆一些也没什么。 “我知道银子不够。”唐歌拍了拍乾坤袋,“我用东西跟你换如何?” “若是价格差不多的东西倒也是可以的。” 唐歌起了身,往前走几步,将乾坤袋中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大堂中,看的其余二人目瞪口呆。 “你这是……” 戏老板哭笑不得,他堂堂修仙界第一大商人,怎么突然有种在摆地摊的感觉。 唐歌嘻笑道:“你看看嘛,我觉得应该有你喜欢的东西。” 二人好奇地站过来。 南禺啧啧称奇:“你这好东西还真不少。” 唐歌自己也翻看着自己包里掉出来的东西。 她还没倒完呢,倒完要摆满这个大厅的。 将不小心掉出来的杂七杂八丢回包里,唐歌正翻着,突然看到一物。 一把青莲簪静静地躺在灵器之下。 她心中梗了一下。 她好似很久很久都没有戴过这簪子了。 从什么时候摘下来的呢? 记不大清了。 算了。 她默默将簪子捡起来,扔回袋子。 南禺眼睛一瞥,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本来想拿银票的手顿住,心情一沉,面无表情地放下手。 呵呵。 “确实都是不错的东西啊。没想到你这小妮子灵器还挺丰富的。”戏老板翻看了几样,一一将灵器的名字念了出来。 他放下了灵器,又摇了摇头:“不过你真的想好了,灵器和灵剑可是不能比的。同样是上品的灵物,并不是同等数量可以换的。” 唐歌点头:“嗯,我知道。所以你挑一挑嘛,如果看中了就挑走好了。” 一百二十九章 “这‘思故渊’和‘天水镜’虽然品阶只是中品,不过倒是颇为难得的灵器,且受女子喜爱,价格也高许多。”戏老板一眼就看中了这两个。 唐歌默默瞥了一眼,伸手将它们从戏老板手中拿出,丢进乾坤袋:“这两个不行。” 戏老板眼睁睁地看她将自己手中的灵器抽走,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十分眼尖地从堆在一起的灵器夹缝里捡起一颗珠子。 刚握在手上他还没说话,唐歌一言不发看起来十分平常迅速地从他手中将“隐灵珠”摸了过来,丢进袋子。 戏老板挑了挑眉,不满道:“嘿,你这丫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哪一个可以嘛?” 唐歌打眼一扫,没什么东西了。对他解释道:“方才那三个东西是别人的,不好出手,剩下的这些都可以了。”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只瓷瓶,递给他:“还有这个,这也是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戏老板接过,打开瓶子一闻,一股浓郁的药香向他鼻中传来,他整个人精神一震。 “这是……”戏老板忍不住又闻了闻,“这这这……这是仙药?” 早说啊,早说还要倒这一大堆什么灵器啊。 “对。不过叫什么药我不知道。对恢复身体有极大的好处。” “哪里来的?”戏老板忍不住问了一句。 唐歌模模糊糊地回答道:“神仙给的。” 戏老板不再追问。 唐歌没有仔细回答,说明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本来他是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的,不过仙药的出现让他一个没忍住,问出了这样的话。 戏老板又问:“可还有此物?” 唐歌答道:“确实还有一颗,但是是留着给我自己的。万一什么时候我受伤要死了,还可以吊我一命。” 戏老板有些遗憾。不过他也知道唐歌今后的路是十分艰难的,这药可是救命的。即便想要,也不好再去拿这最后一颗。 “就这个吧。”戏老板将仙药小心翼翼地盖好,叫了下人过来,吩咐的几句话。 “一颗仙药就够了吗?”唐歌意外。 仙药虽好,但也只有一颗,吃了就没了。更何况仙药并不是世间罕有的东西,这种东西是魔狐拿来给她当豆子吃的。她觉得应该再挑两件灵器走才够。 “已经够了。”戏老板一挥手,“快将你这些东西收起来吧,不然等下进来了客人还以为我是在挑白菜呢。” 唐歌听了咧嘴一笑:“我这些东西和老板的东西一比,可不就是白菜?”然后将东西挥手收尽。 戏老板看了不发一言面无表情的南禺一眼又将目光收回来,咪咪笑道:“我看你倒是挺宝贝你的‘白菜’。” 唐歌知道戏老板在说她方才做出的动作,淡定地回答:“别人的嘛……以后要还的。” 南禺听了只面上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管家就带着四个下人回来了,四个下人手中各自捧着一个精致的长盒。 “我不知哪把剑才适用于南禺公子,所以将庄内最好的三把都取来了。”戏老板打开前三个盒子,三把不同的灵剑躺在盒子里。 唐歌一眼就认出了三把灵剑,吃了一惊。 “这是……鹿鸣、朝戈、断尘?” “不错。” 唐歌眼睛亮晶晶地,向南禺招了招手:“南禺,你来看哪把比较好?” 南禺走上前来,手轻轻地在三把剑上抚过,最后将中间那把拿了起来。 “就这把吧。” 银白的剑身因为修道之人的触碰,划过一道银白的光。 “朝戈。” “好。”唐歌见他选定了,满意一笑,回头去开第四个剑盒,“这是给我的?” “是你的,打开看看吧。”戏老板笑到。 唐歌打开一看,一把中品灵剑静静地卧在盒子里。 她笑意一收,放下手来。 戏老板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吗?这可是很多名门女子都看中过的剑。” “给我一把下品灵剑就好了。”唐歌望向他,“这剑我不能收。” 那颗仙药加上两件中品灵器,撑破了天也比不上南禺那把,再加上这样一把中品灵剑。 实在太贵重了。 她不能收。 “唐歌啊。”戏老板挥手让下人们带着两把上品剑下去了,面上一本正经起来,“对于你父亲,我一直遗憾不能再见他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直在遗憾。我也早就当你是我的亲侄女儿了。剑你就收着吧,天境大圆满的强者就算临时的,也不能用一把下品的灵剑。”说着他又笑起来,“我对你好一些,也有我的目的。你迟早会成仙的。待到你成仙之日,可别忘了替我们剑南庄打打招牌。” 唐歌心知这一番话只不过是想让她安心收下灵剑。 这灵剑外表精致好看,品阶已经接近了上品。 不过等到她成仙的时候,怕是所有人都要避之不及了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收就说不过去了。 唐歌将灵剑从剑盒里拿了出来。 这剑不是赤红之色,而是晚霞的颜色。剑身轻盈灵巧,确实很适合女子使用。 这把剑她也是知道的,中品灵剑“枫晚”。 外表来说,的确比浮生还要好看一些。 世人都爱美貌的饰物,她又哪里会不爱呢? 戏老板见她拿起了,亲和的笑起来。 唐歌将剑花一挽,灵剑入鞘,道一声:“戏老板,多谢了!” 东西已经拿到了,唐歌在剑城也没什么好待的了。与戏老板告别后,又回到佩姨院中住了一晚,在房中留下银子,跟佩姨告了别。 接下来往哪走唐歌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出了城与南禺一起随便挑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地悠悠前进。 戏老板说的对,她得张弛有度,不能总是修炼。 不过自从南禺拿到了剑从戏老板那出来以后就不大理她了,也什么笑意。 很明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唐歌很是摸不着头脑。 她哪里得罪他了吗? 在她努力又找了一个话题,南禺不咸不淡地回答了她的时候,唐歌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南禺,这些天我可有得罪你的地方,我觉得你好像不太想要搭理我。” 她明明剑也赔了他,还赔了一把好剑。 唐歌将这几日所经历的事,说过的话仔细想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想到。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百三十章 南禺淡淡说到:“你想多了。” 唐歌拧起眉毛,她觉得她没有想多。 听听这话。 这不就是生气才会说的话吗? 沉思到深处,唐歌又想,也有可能真是她想多了。 那不管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修养好,然后到五十层去,将名单要到手。 唐歌问了这一句话之后再没了声音。 南禺用眼角一瞥,她竟开始神游,不像是在方才她问他的这件事,神情放松,好像在想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了?就只问这一句就没了? 他不太高兴。 胸中有股气团压抑地挤在一块儿,让他心闷。 他当然知道让他觉得不高兴的是什么,是这个女人的态度。 瞧瞧,想到什么东西了,还悄悄笑了一下。 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不高兴呢? 他冷眼看着唐歌,在心中哼了一声,决定打破沉默,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 “我们接下来往哪走?” 嗯? 唐歌也正想开口,没想到南禺也同时开了口。 他方才想说什么? 不过他终于主动开口了啊。 唐歌识趣地让他:“你先说。” 南禺听到了她在问什么,不过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在往该走的路上走了。 他停下来,看着唐歌,目光沉沉。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唐歌点头,觉得他下面是要开始解释了,耐心听他说着。 “唐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来到剑城住在佩姨家那天晚上的事吗?” “记得啊,佩姨帮我们做了许多好吃的,付叔还跟你喝酒,结果你一点儿也没醉,付叔已经醉倒了。” “后来呢?” 唐歌回忆了一下,心里一紧。 她记得那晚她好像有点失态……难道被他看见了? “后来……我就上了屋顶,然后……然后睡着了啊。” 唐歌大窘,没好意思说她当时还哭了。索性她捂住了脸,她记得南禺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言不发的吹风来着,应该没看到吧。 南禺目光幽深:“就只是睡着了吗?” 原来他真的看到了啊。 唐歌默然,委婉的坦白:“还略有失态之举……”不过这不重要吧?她就算在他眼前哭了一通她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朋友,不至于让人生气吧。当然也不排除一些人有特殊的习性,比如在男子面前哭是不合礼仪的…… 她听过俗世之中有些地方有这么一条规矩。 “你管那叫略有失态之举?” 很严重吗? 唐歌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下:“我们都是仙门弟子,即便是有什么礼仪规矩不合你的心意我并不知道的还请你原谅我。你可以对我说出来,犯不着生气。” 南禺道:“我说的不是你在屋顶上哭的睡着了,我说的是你睡着后又醒过来的时候。” 他果然看到了! 不过她还醒来过?什么时候? 唐歌茫然。 她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难道南禺说的是再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做了什么令他生气的事情? “我没喝多少酒啊我记得……我醉酒了还醒过来过?”她以前可没听说过她喝酒还会发生这种事啊?看来问题有点大啊…… 她心一横:“算了,我做了什么?你说吧。” 南禺的眸子低垂,好看的睫毛扇了扇,抿紧了唇,好似有些委屈。 唐歌见了这神情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开始慌了。 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好像欺负了良家妇女的小贼? 错觉吧。 “昨日你喝多了睡过去,差点掉下屋顶,我就将你抱进了你的房间里,想着即使修仙者不那么容易生病,但吹久了风并不好,屋顶也并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再者很容易掉下去……” “我将你抱到了榻上正要离去的时候,你突然醒了,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我的袖子不让我走……” 唐歌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然后哪?” 南禺扫了她一眼,继续说道:“然后你一把抱住了我,还……还……” 南禺“还”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唐歌心中已经有所想象了。 怎么可能呢?她难道把他当成了孟七?那就更不应该了。 她竟然将她的朋友当成了心底的人,还轻薄了他。 简直……简直…… 南禺看着唐歌大变的脸色,心中舒服起来,浮起一阵暗喜,面上却还是那副样子,为难了半天,好似说不下去发生之事,然后跳过这一段继续道:“……你还说欢喜我,要与我共结连理,生死相依,祸福相存,一生一世……” “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唐歌面色十分难看。 她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着跟着南禺说的,跳出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她是有印象的。 有印象就说明事情是发生过的,南禺没有瞎说,确实有这样的场景,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当日那个样子对我,如今却又用‘失态之举’四个字打发我?” 唐歌百口莫辩:“我说的失态之举不是说这个,我以为你说的是……”是她醉酒在房顶上哭啊! 南禺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打断了她的话:“我之后认真的考虑过你的话。” 考虑什么? 唐歌方才心中的重点放在自己竟轻薄了南禺并和他许下什么承诺,这会儿开始品刚才南禺说的那二十个字的诺言。 第一个是什么来着……第一个就是……共结连理? 求亲? “我知道你心中是放不下孟七的,不然你昨日也不会将那几件灵器收回袋中。那几件灵器是孟七赠与你的吧?” 唐歌点头,并未否认:“是。但这并不是事情的重点,你听我说。” 南禺却牵起了她的手:“唐歌,你听我说完吧。你方才都已经不太想承认这件事了,我怕你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并不是我想听的,且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 唐歌觉得刚才她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以才如此惊慌,如今惊慌过去开始让自己冷静。 她道:“南禺,既然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解释这其实是个误会。” 她将手从南禺手中抽离,谁知他却紧紧地抓着,她又不好使用灵力强行挣脱,于是只好听他开口,然后一点一点地妄图把手从他的手里磨出来。 南禺道:“唐歌,我是喜欢你的。” 一百三十一章 唐歌吓得差点当场坐到地上……她想坐,可惜没有。 她心中在南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这样隐隐的猜测。 “我这几天不太理你,是因为看到了你的那动作。即便与孟七分开了,你还是放不下他。我心里很难过。你醉酒也罢,将我当成了别人说了那样的话也罢。唐歌,我很嫉妒,且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这些话我会记着,等着你忘记孟七的那一天。”说罢,不等唐歌再抽手,自己主动放开了她。 唐歌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明,无比镇定冷静。 “抱歉南禺,你就当我是个坏人吧。” 唐歌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 “我虽然与孟七分开了,但我确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孟七的,我会一直喜欢他。那些话你就当做醉话忘了吧。你说你喜欢我,也不要再喜欢我了。” “你拒绝的可真干脆残忍。” 唐歌低声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骗你。” 南禺唇边挂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我要是非得等你呢?等你忘了孟七,等你喜欢我。” 唐歌自然而然地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平静地直视着他:“那么在你不喜欢我之前,我们先分道扬镳一阵子吧。” 这划清界限的动作看起来十分不顺眼。 有意思可真是有意思。 不过分道扬镳是不可能的。 金明岭还没到,他还要等着看好戏呢。其他的,他根本就无所谓。 玩也玩够了,南禺适时收手。 他突然笑起来,嘴角咧开,“哈哈”两声,又用认真的目光看着唐歌对唐歌说道:“我说笑的。我确实有些喜欢你,这话不假。但也只有一点儿。我并不是被拒绝了还会傻等别人的人。你说你喜欢孟七,又为什么要与他分开呢?”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么我们就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南禺把刚到手的灵剑在手中转了转,“我承认我之前看见孟七的东西挺不顺眼的。甚至有些生气,因为我们俩之间本就不对付,他竟然将我踢下太虚峰。” 唐歌愕然。 这是哪门子的事? 还有这等事? 太虚峰的话,南禺去过太虚峰好像也就那一次吧。 孟七明明说南禺有事先回去了。 唐歌陷入了沉思。 南禺心中嗤笑一声。 以为他不会告状给唐歌吗? 不,他会。 如此情景之下告诉唐歌简直是个绝妙的时机,不然怎么能加深她的歉意和愧疚呢? 唐歌不再想孟七为什么背着她如此“调皮”一事,她心中觉得孟七的事就是她的事。 南禺救过她好多次,她还醉酒后让他产生误会,刚刚还拒绝了他说了重话,然后孟七还将人家踢下过太虚峰…… 她知道孟七并不会取南禺的性命,估计只是吓他一吓。不过他们俩都这样伤害过人家…… 呃…… 实在对不起了。 看来不是一把灵剑能还的清的了。 唐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对不起。” 南禺见她这表情,知道自己已经得逞了。于是对唐歌招招手:“我已经不在意了。别发呆了,走吧。” 这哪里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事情呀。 唐歌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面上问他:“去哪?” “去金明岭。” “去金明岭做什么?” 南禺轻笑一声:“你以为你睡觉的时候我也在睡觉啊?我早就去街上转了好多圈,听说金明岭那边有妖魔害人,剑城之中我还看见有从金明岭中逃难出来的呢。” 寻常的小妖已经难不住她了。去看看也好,总不能让妖魔肆意妄为残害百姓。 唐歌想了想金明岭的方向,可不正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 原来南禺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了啊。 实在惭愧。 她对南禺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不少。 “好。”唐歌点头,“我们这就走吧,去除掉它们。” …… 金明岭说大其实并不是很大,但此处也是住着不少百姓。 妖魔在此作乱的消息一出,不止是昆山派,天山派也派了就近的弟子过来查看。 昆山派来的是孟七、云流几位弟子,天山派来的是白袁、白湘等人。 唐歌没有碰到昆山派一行人,进了金明岭率先遇到的乃是白湘。 对于白湘她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遇到白湘的时候她只一人在,身旁带着两位受伤的百姓。与唐歌相遇的一瞬间,唐歌愣住她也愣住了。 对于唐歌她同样心情很复杂。 唐歌是不知道的,可是她知道。 她对不起唐歌。 唐歌站在不远处看到白裙女子闭了闭眼,仿佛不相信她就在眼前,然后给坐下地上的老妇敷了灵药之后,向唐歌走了过来。 唐歌也没想避开她。 她现在的角色还是“不知天山真相”的唐歌呢。 情绪被她掩饰的好好地,只剩下久别重逢的欣喜。 白湘却看起来没有多少笑意,将灵药交给了南禺,麻烦南禺公子替另一人上药,自己将唐歌拉到了一旁,看起来就像是要说体己话一样。 白湘说的小声:“唐歌,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唐歌点头:“我很好,白湘姐姐,倒是你,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啊。” 白湘的面色确实不算好。唐歌这是实话实说。 她辨不清出白湘是不是知道并参与了天门山一事,因为白湘的地位在门派中确实是举重若轻的。 她是天门大长老的得意弟子。 但她确实还是关心着白湘的。她与白湘一开始就投缘,也已经认识了多年,没有证据她无法对白湘有什么彻底断了朋友的心思。 她知道白湘对她也是一片真心,否则就不会在天门出事后这么快赶过来看她。 后来她才知道白湘那会儿还带着病呢。只是唐歌那会儿如同傀儡娃娃一般,连点思想都没有,自然也没注意到。 “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白湘迅速地望了一眼南禺,看见他一心在医治病人,对唐歌说话的声音又小了些,“唐歌,我想跟你说一些话,你要记好了。” 什么话? 唐歌心中一跳。 白湘难道……真的是知情者? “唐歌,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对于这件事,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兹事体大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因为我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告诉了。请你细细思量打算,然后告不告诉昆山派掌门都由你来做决定……” 一百三十二章 “白湘姐姐,你慢慢说。” 白湘摇摇头,握住唐歌的手冰凉冰凉的:“我没有多少时间,唐歌,上次盛会我就想去见你的,可是没有机会。我发现我们天山之中有妖魔,而且是在……” “师妹,你去哪了,让我找好久。” 一道男声不带一丝情绪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白湘听了这声音全身一僵,脸色一白,抓着唐歌的手紧了一下又松开,又站直了,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睛却盯着唐歌给她递眼色:“我遇到两个受伤的百姓,给他们医治的时候又碰到唐歌妹妹与南禺公子了,所以说几句话。这你也要管着我吗?” 唐歌的目光掠过白湘,往后望去,正见一白衣男子往他们这边慢慢走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越走越近。 唐歌咧嘴笑了一下,像是有些害羞的,挥了一下手又犹犹豫豫地放下:“那个……白袁师兄好啊。” 说话的功夫白袁已经走到了白湘身后,将手轻轻搭在白湘的肩头。 白湘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唐歌将白湘的异样看在眼里,反握了她一下,面上却疑惑地看着白袁放在白湘肩头的手。 “唐歌师妹好。”白袁轻轻一笑,隐晦地盯着唐歌的一举一动,见她面上毫无异样泰然自若,目光干净清澈含笑看他,心中的怀疑减弱了一些。 见她眼光疑惑地落在白湘的肩头上,他笑道:“也正巧碰到唐歌师妹,你与阿湘是朋友,阿湘可来得及告诉你了?” 唐歌摇摇头:“我与白湘姐姐还未说两句话呢。有什么是未来得及告诉我的吗?” 白袁听了此话心又放下一些,看向白湘的目光中含了几分柔情。 “我与阿湘已经得了掌门的首肯,不久就要定亲了。” 这话让唐歌着实吃了一惊。 “真的吗,白湘姐姐,你要与白袁师兄定亲啦?” 白湘微微点了一下头:“……是。” 白袁道:“到时候唐歌师妹可要来喝杯喜酒啊。” 唐歌笑意盈盈:“白湘姐姐的喜酒我当然一定要喝。” 她拉起白湘的手:“不过白湘姐姐你看起来瘦了好多。可不能为了当新娘子而不吃东西呀。”她又佯装微怒,怪道,“白袁师兄你可不能这样粗心啊,难道没有察觉到吗?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了……”唐歌皱着眉,宛若一个担心姐姐出嫁的娘家妹妹一样,絮絮叨叨起来,“不行,”她拉过白湘,将她带离白袁几步,戒备地看了一眼白袁,声音减小,好似在说悄悄话的样子低头问白湘,“白湘姐姐,要不然我们缓一缓再嫁吧,白袁师兄他对你到底好不好啊?” 白袁怎么会听不见两个人在说什么呢? 他看着白湘。 白湘显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 “师兄对我挺好的。”她这样说道。 唐歌在用她的举动告诉她什么吗? 至少她知道,唐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做出了应对。 这样就够了,这样她的心里也会减轻一切罪恶感。 她拍了拍唐歌的手,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别担心我了,我这段时间是因为食欲不佳。下了天山之后已经好了许多。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吃东西。” 白袁彻底放了心,看来白湘一个字都没说出去。 他无奈一笑:“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最近太忙了忽略了一些阿湘,下次定不会再犯。唐歌师妹可要相信我啊。你与阿湘姐妹情深,可要在她面前多替师兄说说好话。我与阿湘一同长大,爱慕她已久,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答应我的。” “唐歌。”南禺本在不远处看着这三人,见看的差不多了,也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叫了唐歌一声,与白袁行了个平辈礼。 白袁方才没注意到此人,这会儿注意到了自然认得他是谁。 “南禺公子。” 南禺笑道:“你们可在这说了半天的话了,有话还是过一会儿找个地方坐下来继续说吧。”他指了指那两个村民,“我们还是先将他们二位送回家去吧。” 白袁抱歉道:“你瞧我,都忘了。南禺公子说得对。不过我还要带阿湘去与师兄弟们汇合,不知二位可否要与我们一起去?” 唐歌摇摇头:“先不了,白袁师兄,你与白湘姐姐先去吧,我和南禺将这二位送回去后正好需要去镇子里一趟,等我们再上山来找你们好了。” 白袁本就不想留人,微微一笑:“唐歌师妹尽管办自己的事情,我们住下的地方也不远,这金明岭虽然住户很多,但是为了调查此地妖魔作乱一事,我们干脆住在了岭上的庙里。这岭上就一处庙,很好找到。” “嗯,我记得了。”唐歌放开白湘的手,“白湘姐姐,那我和南禺就先行一步啦。” 白湘抿唇点头:“万事小心。” “告辞。” “告辞。” 唐歌没有再说什么,问明了两个村民的地址,发现二人并不是一个村子里的,于是和南禺商量好了一人送一个回去。 临分别之时南禺突然开口问她:“你刚才……是在那白袁面前假装什么吗?” 南禺看出来了? 唐歌心一揪。 他看出来了,白袁不会也看出来了吧。 她回忆了一下觉得白袁好像没什么反常的,白湘也很配合她。 白袁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对她就很警惕,后来她逐渐感觉到他的警惕心一点一点放下来了。 她说那些话就是为了如此。 天山派和妖魔勾结在一起她本就知道,白湘能够过来告诉她她心中很感动,所以必然不能让她处于危险之中。 看来白湘已经被控制走动许久了,不然白袁也不会紧张白湘与她见面。算算时间,至少应该在十年盛会之前。 这样看来白湘或许在被发现时有过欲要将事情告诉她的举动,所以白袁才这样盯着她。 白袁是知情者,或者更进一步,他是参与者。 而且此人对白湘有所垂涎。 白湘对她如此情深意重,她不能看着白湘的幸福毁在这种人手里。 所有参与天门派灭门一事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一百三十三章 所以白袁必须死。 但此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早乾派那边她已经下了手,天山派如果再出问题,很难让人不产生怀疑。而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必然是她天门派,第一个人,必然是她唐歌。 这样是不行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去应对天山派的人,若是动了,天门恐怕会迎来第二次灭门。 这次或许就会是真正的一个不留了。 她需要实力。 唐歌暗暗捏了捏拳头。 那么南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她望向那无比俊美的青年。 南禺道:“你是想否认,还是想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歌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南禺扬扬唇角:“你有些过于热烈了。跟你熟悉的人恐怕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你平时并不是话很多的人,却一下子说了极多的话。” 的确如此。 没想到南禺观察的这样仔细。 是她疏忽了。 “不过你放心,那白袁看样子与你并不熟悉,应当是没有察觉的。” 唐歌默默点头。 南禺问:“你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 唐歌望了两个坐在地上的村民一眼:“等回来吧,送完他们,再去镇子里补充些吃的,回头我与你细说。” “好。”南禺一口答应,扶起一个村民与她说了一声,率先御剑而去。 唐歌缓缓地扶起另一人,也御剑下了山。 …… 此时的白湘与白袁沉默地走在上山的路上。 山上草木已经稀疏了,有一股秋日的萧瑟之意。 一如二人此时的心情。 还是白袁打破了沉默。 “你见唐歌,是不是又起了跟她说些什么话的念头?” 白袁面上已经不如刚才一样带着淡淡的笑意,而是沉沉的带着些阴霾。 最初白湘发现这件事时就是他发现的白湘。 这事关系甚大,白湘虽然是大长老的得意弟子且是大长老的亲孙女,发现了这样的秘密也不能任由她再自由下去。 除掉暂且是不能除掉的,但上面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呢?一旦消息泄露,白湘必死。 白湘大受打击之下情绪激动,想要跑下山去,是他私心将白湘保下来的,他自己提出一直看着白湘,这样对他来说也是一举两得之事。 既能有人监视白湘,也不会因为她是大长老的孙女杀了惹怒大长老,他也能接近她,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 他趁机向掌门提出了他与白湘的婚事,掌门也答应了下来,说待到昆山派落败之时,这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大长老也不得不同意。 白湘与唐歌交好他知道,他对白湘告不告诉唐歌其实无所谓,天门派剩余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知道了又如何? 他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是天门派从此消失罢了,但这个节骨眼上再做一次动作未免对计划有所影响,这样就不好了。 至于那唐歌—— 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是个美人,可惜他只想得到白湘。而唐歌这样的天赋,若以后知道了什么,对他们是很不利的。即便到那个时候,唐歌可能算不上什么,但谁也不喜欢养虎为患。 所以唐歌,必须得死。 白湘凉凉一笑,开口反问:“我能告诉唐歌什么呢?又有什么好告诉的呢?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呢?” 白湘如今想的这样明白,白袁安了心。 白袁站定了,凝视着白湘,对她道“只要你闭口不言,你闭口一时,你那唐歌妹妹就能多活一时。天门派也是如此。你能想清楚是最好的。” 白湘一双秋水剪瞳此刻染上了一层霜,白色的衣裙罩在消瘦了许多的娇躯上,风不停地卷起雪白的衣袂,更显得整个人既清冷又柔弱,如一株寒梅倔强挺立着。 “是,我若是再不想清楚,谁知道你们再要去害哪个门派?你这话说的好生坦然,同在修仙界之中,且不说我们皆是要斩妖除邪的,你们这些沾染了世俗野心的人,如何能得修大道?” 白袁淡淡道:“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我们天山之中飞升成仙的人并不少。这些不是你要担心的……谁?” 白袁目中寒光一闪,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转眼剑已出鞘与远处正要逃走的一白衣弟子战在一起。 只几息的功夫,那白衣弟子已经败下阵来,一口鲜血喷出摔在地上。 白湘忙赶过去。 白衣云纹,昆山派弟子? 白袁手持灵剑指着地上的昆山弟子,目光深沉如寒潭。 “你听到了吧。” “呸!”昆山弟子吐了一口血沫,努力拾起剑,在地上挣扎着,愤怒万分,“堂……堂堂天山派,竟然……去害其他仙门……你们……你们……” 他们定是不会放过他了。 年轻的昆山弟子咬了咬牙,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手悄悄划入大袖中,沾了自己的血画下一个“天”字。 白袁看着挣扎的弟子,冲他一笑。 “不要!” 随着白湘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的话,灵剑毫不留情地没入弟子的身体之中。 “噗——”昆山弟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在宣泄着心中的最后一丝怒火,然后在袖中画下了最后一笔。 再无声息。 白袁随意甩了甩,灵剑上的血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湘面色白的几乎随时要倒下。 “吓到了吗?”白袁收了剑,温和地过来扶住她,“我扶着你吧。” 白湘猛地推开他:“别碰我!” 白袁并不生气,强硬地将她拉过:“阿湘,你脸色这样不好看的,待会儿可没法见天山的弟子们,也没法见外人了。如若他们起了疑心……” 白湘哆嗦了两下唇,终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样才对。”白袁重新扶好她,“我们走吧。” 白湘一步步跟着白袁离开了此处。 刚刚离开,几抹黑雾从山间幽幽飘来,往昆山弟子的尸体飞去。 “呵。”南禺隐在远处的山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随后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小石头随意往林中一丢。 “唐歌是时候该回来了吧……” 他望向山下的方向,未再像平时一样御起灵剑,而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是在山岭之下。 一百三十四章 唐歌送完人直接下了山岭,见南禺已经在岭下等她了,于是二人一起去镇子上买了些必需品存在乾坤袋内。 事实上如今的她已经不太需要吃东西才能活着了,她也并不贪图口腹之欲,但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按时吃些东西。 这样让她有活着的感觉。 至于对南禺怎么说…… 唐歌并不打算说实话。 这件事与南禺无关,她并不想让他被卷进来,但某些事情今后一定会暴露出来。 她决定挑一些东西说。 二人没有御剑,往山岭上缓缓地走,唐歌知道南禺是在等她开口。 想好了说辞,她开口道:“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在白袁面前那样吗?不瞒你说,我的确是在假装。” 南禺问:“是白湘与你说了些什么吗?” 唐歌点头:“是的。方才其实白湘姐姐并没有与我说两句话,白袁就过来了。但从她的话中我听出来不大对劲。白湘姐姐,她应该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嫁给白袁的。她是被逼的。” 她继续分析道:“白湘姐姐其实是天山派大长老的得意弟子,也是大长老的亲孙女。在门派之中的地位是很高的。白袁虽然天赋出众在门中也有很高的地位,但不至于能够强迫白湘姐姐嫁给他。除非他用什么手段逼迫了白湘姐姐,使她不得不屈服。这个白袁很不简单。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方才他一过来,白湘姐姐便立刻住口不说话了。我觉得她好像有点怕白袁。” 南禺回忆了一下刚才你的情况,赞同了她:“的确,白湘刚才面色很不好。不过这也只是你的猜测。看刚才的表现,白湘其实并没有太抗拒他。” 唐歌道:“所以我不太确定嘛……但是我怕万一是真的,白湘姐姐可能是想向我透露什么的,只是没来得及,那白袁一定会有所怀疑的。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这紧跟着白湘姐姐的程度有些过分了……就好像是在监视她一样。” 南禺道:“照你这么分析的话,只能是监视她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吧。另外还有警告她不许乱说话……啧,这天山派看来有不少秘密呀。” “哪个门派没有秘密呢?只不过我在担心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定是不能说的大事。白袁怀疑了她,她会吃苦头。所以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 唐歌咬了咬唇:“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此一来就更不能让白湘姐姐嫁给白袁了。不然岂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她说只有我可以告诉了……说不定是想抓住我当她的救命稻草。但我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唐歌这番话说的也属事实,她是真的思索要找个方法将白湘救出来。 “唐歌。”南禺拉住她,在原地站定。 “嗯?怎么了?” 南禺面上看起来很认真:“我知道你与白湘感情不错,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莫要去趟这趟浑水。” 唐歌不语。 南禺未放开她的手,继续说道:“我说这话你或许不爱听,但是你应该知道你身在仙门一天,代表的就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天门派。天门派的情况你也知道,已经不能再有什么波澜了。你若是要救白湘,那么……你要置整个天门派于不顾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禺说的她怎能不知道呢? 她知道南禺是为了她好,但有些话并不能与他说。 要怎么做她心里早就有数了。 “所以听我的,这件事情你就真正的当做不知道吧。” “你……让我想想。” 抱歉,南禺。 唐歌在心中默默地说到。 他为她着想,但她只能骗他。 这一路,唐歌都沉默不语着。 南禺留时间给她思考,也没有打扰她。 如此缓缓地向金明岭上走着,直到这一平静被一群人打破—— “唐歌!” 二人正路过一片树林,竟听到有人叫唐歌,还是个男声。 唐歌觉得声音十分耳熟,抬头一环顾,目瞪口呆。 前面的林子里站着、蹲着一堆人,随着那一声叫喊声响起,那群人目光齐齐地望向她。 唐歌开始头大。 白衣云纹…… 她现在真是……最不想看见这种袍子。 她觉得真的很奇怪。 她越是不想碰到什么,越是会碰到什么,仿佛是上天在跟着作对,不想让她好。 云不云纹、袍不袍子的倒是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见到某个人。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不想看到的人。 他太显眼了,在一群千挑万选的俊秀的弟子中也能让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 此刻他半蹲在那里,扭头与她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她看到他的目光一点一点亮起来。 唐歌真是傻了。 她扭头就想走。 走是不可能走得掉的,那男声又第二次叫她:“唐歌!真的是你啊。” 唐歌把视线别过去,看到云流从一旁绕出来跑到她面前。 “这么巧,你也来金明岭了啊。是听说此处有妖魔出没吗?” “啊?是。”唐歌回答他,“我之前还碰到了天山派的人呢。没想到你们昆山派也派人过来了。” “天山派么……”云流一行人显然还没有碰到天山派的人。 他果然说道:“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见到有别的门派的人。看来几家仙门都得到了消息,所以都派弟子过来了。你们天门派只有你一个人?”云流这才向南禺点了点头,“南禺兄,你也来了?” 南禺笑了笑:“我与唐歌这段时间一直结伴同行,我们倒不是接了门派的命令过来的。” 结伴……同行? 完了,唐歌恐怕真的不要孟七师兄了。 云流在心里默默地可怜孟七一把。 但此刻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话说你们聚集在这里这是……”云流刚这样想,就听见唐歌疑惑地发问。 云流面上凝重起来,不再叙旧,闪身给唐歌列开一条路,让她看清眼前的情形。 孟七这时站了起来。 唐歌这才发现,孟七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白衣云纹的尸体。 这是……昆山派弟子? 一百三十五章 怎么回事? 地上的昆山弟子胸膛一片泥泞模糊,看样子已死去多时。 “这是与我们一起下山的弟子。我们分头寻找妖魔的线索,探听消息,前后不过半日的功夫,发现他已经……” 妖魔伤了人,唐歌顾不得与孟七的那些纠葛了,神色严肃了几分,走上前去。 “的却是妖魔所伤,身体里还留存着不少魔气。”孟七低声对她道。 唐歌看了他一眼,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 有挣扎过的痕迹,五脏六腑都碎了。 唐歌抿紧了唇。 之前天门弟子们也有这种死法的。 嘴边大量的血迹可以想象死前收了怎样的伤。 唐歌用灵力细细地探过尸体的每一处,除了魔煞之气什么也未发现。 她并没有失望之色,扫了孟七一眼,淡淡问道:“在场的弟子都下山历练过吗?” 孟七回道:“并未,有些是第一次下山来。” “既然这样的话,”唐歌停止用灵力探视,对周围的弟子说道,“没下山过的弟子退去一旁,或是把眼睛遮起来吧。” 这话一出,引起了众弟子极大的不满。 在场弟子哪个不是修仙者中出类拔萃之人?且不说唐歌要干什么,这话分明就是在侮辱他们嘛。 有弟子已经忍不住出口发问:“这位师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我们胆小吗?” 唐歌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又有一弟子出来婉转拒绝道:“师姐尽管放心,我们派中师弟死的不明不白,断不会还有人胆小害怕。你若要怎样就怎样,不必顾及我们。” 南禺走到唐歌身旁,柔声对她道:“他们说得对,唐歌,修仙弟子哪有胆小的呢?你就让他们看着吧。” 此人一定是故意这样说的。 唐歌心中默默地想。 她望向孟七,孟七居然也点了点头:“既然下山来了,权当做他们的历练吧。不必顾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领头的都这样说了,唐歌还能说什么呢? “没有。”唐歌这样一说,想了想,又说道,“往后面站一点,给我腾出一块空地吧。”说完她又赶了南禺到一旁去。 在场的弟子们睁大眼看着蹲在尸体前的美貌女子用灵力将手包裹了薄薄的一层,然后用那只芊芊玉手探进了满是鲜血的胸腔内,一番探索后,将五脏六腑用灵力完整地移了出来。 “呕——” 在场弟子终于知道了唐歌说的是什么意思,然而已经晚了。 那边唐歌在继续处理取出之物,这边不停地有弟子跑去了远处呕吐起来。 南禺勾唇得意的笑了一下。 唐歌却没那个心思再想这些弟子。 她仔细地查找着,一边查找一边用灵力将碎掉的各处拼接起来。 这是“半壁”古籍之中的一种奇门异术,先是余萝自学而成的,而后她又跟着余萝学到了手。 以往她在魔窟之中对着妖魔练习过很多很多次,对着人,这还是第一次。 此术不仅需要施术人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还极耗费心力。 余萝是医者,已经司空见惯了;唐歌最不喜欢见到这些五脏六腑之类的。 但她还是学到了手。 凡是对她探查灭门一事有利的,她都不想放过。 魔狐虽然说过替她寻找灭门的人,可事情的真相只有她自己去寻找。 只是拼凑,就用去了一个时辰,这还是唐歌在天境大圆满的修为之下。 最后的部分完成,唐歌舒了一口气。 她到底是不如余萝师姐的,若是余萝在此,即便是境界不如她,也会比她少用许多时间。 而昆山派的弟子见碎掉的脏器完整的浮现在空中,已经目瞪口呆,心中开始对唐歌敬佩起来。 “这师姐好厉害啊。”小弟子唯恐打扰了唐歌,悄悄与几个同门说道。 “你们刚刚下山可能不太知道,”看起来二十多岁的一名弟子扭头低声解释,“这位……按说你们是不能叫师姐的,她与你们孟七师叔是一辈的,我们这辈弟子中,恐怕她才是第一人。” “什么意思啊师叔?”几个小弟子好奇地凑了过来。 被叫做师叔的昆山弟子继续解释:“你们知道她如今是什么境界吗?她如今不过二十三四岁,修为是……天境大圆满。” 昆山弟子们已经呆若木鸡,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人。 “可是……孟七师叔才是小圆满巅峰啊……怎么会有人比他岁数还要小,修为还要高?不可能吧?” 这样说着,只见他们口中正讨论的唐歌又动手了。 这次她没有再干一些血腥的举动,而是盘坐下来,闭目沉神。 众人疑惑她要做什么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息自她体内喷涌而出,逐渐覆盖了整个金明岭。 昆山弟子们体内气息一滞,这才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女子到底是有多么强大。 真的是天境大圆满。 云瑢仙上离他们太过遥远,虽然同在昆山派之中,这样的天之骄子足以让他们自豪一辈子,但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见过这位仙上的。而平时可以接触到的,天赋修为综合起来最为厉害的,就是孟七了。 此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世上优秀的人实在太多,容不得他们不努力。 “她真的……比孟七师叔还要厉害。”小弟子心情复杂无比,同时心中悄然浮现出一丝倾慕之意。 美丽而又强大的女子谁不爱呢? 嗯……修仙界中年龄根本不是问题,他们不在乎这些。辈分……也不是问题。 诸位小少年心猿意马之时,他们的师叔艳羡地望了闭目的女子一眼,顺嘴向他们嘀咕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看这气息……所以也只有孟七这样的才能配得上她啊。” “啊?”这话什么意思? 几人顺着自家师叔的目光看去,他们的孟七师叔正凝视着身旁的女子,面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是对谁也没有过的如水一般的温柔之色。 孟七眼见唐歌额上浮出了汗珠,自然而然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洁白的方帕,动作极轻柔地将那汗珠擦去。然后收了方帕,也闭目将气息释放出来,笼罩了整座山。 一百三十六章 唐歌修为高,能笼罩整个金明岭看清此时岭上的情况;孟七天生是魔,能敏锐的感受到魔气的走向。 唐歌用灵力将整个金明岭探视了一遍,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山岭之顶。 她睁开眼时,见孟七正看着她。 孟七道:“魔气往岭顶去了,那里正是我们此次要加深封印的地方。” “里面确实有些什么东西。比我还要强。” 比她强,那就是仙阶了。 唐歌说完话,继续用灵力探着死去弟子的五脏。 看起来魔气是直接入体将五脏搅个粉碎的,唐歌却在心脏的部位发现了一条缝。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探着其余的地方。 探查完毕,唐歌将一瓶液体倒在整个脏器上,又将剩余的倒入弟子的肚子里,然后将完整的五脏六腑放了回去。 做完之后,她又将拿出一颗极小的丹药放进弟子口中。 “这是……” 在场之人都摸不准她到底在做什么。 只见唐歌继续动作,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专心致志的用灵力将弟子整个身体覆盖。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弟子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起了血肉。 “这这这……” 众人简直惊掉了下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生死人,肉白骨”? 那不是神仙才能做出来的事吗?唐歌姑娘居然还会这个? 成仙应该是不可能的,方才的气息虽然很强,但他们都是在仙门之中长大的弟子,而且还是在天下第一大派昆山派。昆山派的仙毫无疑问的是众仙门之中数量最多的,因此他们大多数人对仙人气息的强横程度或多或少的是有一定的认识的。 所以他们也知道并不是每个仙人都能够使人复活的。 且不说唐歌并不是仙,但现在这是…… 众人心思复杂期间,死去的弟子胸膛已经完完整整的长好了,只是没有醒过来,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胸膛也没有丝毫的起伏。 “唐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呢?”一位昆山弟子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我听说仙家有一种‘生死人,肉白骨’的仙术,你这是……” 唐歌望了那人一眼,见那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似乎是与孟七同一辈的弟子。 她笑了一笑,答道:“这位师兄太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个本事。” 原来不是啊…… 昆山弟子心中有些失望。 事实上他们大多数人跟地上躺着的弟子并不熟,但是自家的弟子惨死,愤怒与报仇之心是有的,更进一步的,当然还是希望他能够活着。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唐歌低头看着弟子说道:“我不是大罗神仙,救不回死去的人。只能用一些小小的异术,让他的身体复原了。” 方才那个样子的确让人不忍去看。 一股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云流低声问:“可查看完毕了?” 唐歌点点头:“确实是魔气不错,而且就来自于你们这次来要封印的那个地方。” 除妖期间弟子死在山下回不去是很平常的事情。 唐歌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所以才想要温柔一些,对死去的人,也对在场的这些小弟子。 何况…… 她瞥了一眼地上,站起身,退了一步。 “孟七,你跟我来。” 说着,唐歌扭头往远处走去。 “先不要动。”孟七知道唐歌是有话要对他说,交代了两句,跟了上去。 唐歌走了很远,比看不见众人更远一些,才停了下来。 “就这里吧。”唐歌停下脚步,直接切入主题,“他不是被魔杀死的。他的心上有剑刺下去的痕迹,应该是有人用剑对着他的胸膛直接穿了过去。” “你怀疑是天山派的人吗?” “我肯定是天山派的某个人。我们遇到之前我与他有小小的接触。我猜测此人先是杀了这个弟子,然后又想让魔族将剑的痕迹毁掉。” 孟七将线索串联到一起,立刻将原因了然于胸:“看来是我们的弟子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了。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唐歌点头:“你应该很快也能见到他了。他还没走,就在山顶上的庙里带着同门弟子暂时歇息着。” “我知道了。” 孟七应答着,想起方才唐歌的那个术法:“你那术法……” 唐歌简单说了四个字:“别弄坏了。” 她认为孟七可以听得懂,这样的事不必多说。 孟七没再问下去,他已经知道后面要怎么做。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孟七有太多的话想问她,但心里知道她根本不会回答自己。 唐歌虽然想与他说话,但也并不想对他多说什么。 “回去吧。”唐歌率先开了口,刚欲转身也听孟七同时开口。 “南禺为何与你在一起?” 唐歌听他开口说话,心道还好不是又问她术法哪里学的之类的,松了口气,将迈出的一小步收了回来,答道:“我这段时间一起与他结伴……好像不关你的事。” 她真是奇了怪了,听他问了话居然还回答起来。 南禺不怀好意。 这话他还是想说一次。 如今再说效果可能不是很好。唐歌与南禺在同行,可不是与他在同行。 南禺是魔这件事唐歌知不知道呢? 唐歌也没因为他是魔身就疏远他,那么应该也不会因为南禺是魔就疏远南禺吧。 或许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因为南禺一直奇奇怪怪的。 南禺认得他的生父。 谁能不对自己的生父好奇呢? 但利用这种情绪已经暂时被他藏了起来。南禺好像想抓住这点,只是不尽人意。 说不定唐歌只是他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中的一环,且较为重要,这样的话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一直在唐歌身边打转了。 “唐歌,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大增……又是否和南禺有关。但强行提升修为乃逆天之举,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想错了。”唐歌打断他的话,“我是凭我自己一步步修炼到如今的,并没有一步登天。南禺么……与他无关。是我偶然遇到的,后来给我引路罢了。” 一百三十七章 “引什么路?” 唐歌手一动,“枫晚”从乾坤袋里现出在她手上:“我的浮生要坏了,需要修一修,我把它送到青丘去了。青元派在青丘国不远的地方。” 言下之意就是南禺对青丘国比较熟悉,给她带了路。 浮生坏了? 他们距离上一次见面不过数月,浮生居然就坏了? 浮生是仙剑,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一把仙剑坏掉? 无法想象。 “是斩杀妖魔坏掉的吗?” 唐歌嘴角一抽:“你不要想着套我的话。” 那就是了。 孟七已经不想再猜测下去。 一切的原因都出在云梦绝顶上,可恨却无一人知道真相。 她最近接触的除了南禺一定还有别人。 孟七决定再去一趟天门山。 孟七又道:“以前我们说过要一起去寻青丘的。” 唐歌别过脸去:“诺言是世间最不靠谱的。” “如果有一天,你还想要跟我一起去青丘,我依然会与你一起。” 孟七没有再说什么,抬脚先走了回去。 “固执。” 唐歌嘀咕一声,看着他的背影,不远不近地在后面慢吞吞地走。 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把孟七拉下地狱的。 然后抱住他,亲吻他,与他狠狠地耳鬓厮磨一番。 但这样是不行的。 不行。 她把那些想法甩出了脑中,开始想方才用灵力探到的东西。 岭顶的东西应该有些年月了,是个不得了的东西,最起码被封印之前也是个半仙修为的妖魔。也许是年岁久了,所以封印开始松动,里面的一些小东西钻了出来,开始害山岭边住着的百姓。 他们这一行人,包括天山派在内,地灵境以上的是不算少的,更何况还有她这个天境大圆满和小圆满巅峰的孟七。 那个白袁也是个小圆满,关键时刻还是可以用用的。 再加上南禺、云流等,封印个半仙妖怪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这么想着,前面渐渐没了孟七的影子。 唐歌慢吞吞的走到那处时,发现众人又围了起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唐歌走向前去问南禺。 南禺用剑鞘随意一指被众人围起来的尸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歌一往前走,诸位弟子自行给她让了路。 看到尸体好好地闭着眼睛在那,唐歌心放了下来。 不是诈尸了就好。 紧接着,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尸体被摊开的袖子里。 袖子里歪斜地写着两个字。 “这是……” 唐歌找了找角度,将字念了出来:“天……天?” “天天”是什么意思? 死去的弟子想向别人传达什么消息? 有了这个天字,唐歌已经肯定是这名弟子发现了白袁的秘密。 那剩下一个“天”字呢? “什么意思?”云流皱眉疑惑地看着那字。 孟七心中与唐歌想的一样,认定了是白袁的秘密被发现了,但是他几乎也明白了第二个“天”字的含义。 天山派屠杀了天门派。 是这个意思吗? 但这是不能说出来的。 他看了一眼唐歌,唐歌面上好像也有些疑惑。 “孟七师兄,你看这字?” 孟七将袖子重新盖好,说道:“他一定是想向我们传达什么消息。看样子并不只是遇到了妖魔那么简单。” “可这写了两个字我们也不明白不了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孟七又道:“这件事,包括方才唐歌查看尸体的事情,在场之人都不许说出去,违令者门规处置。若是遇见了别人,只说我派弟子被妖魔所残害,是唐歌姑娘用秘术帮忙补休了尸体,其余的一概只说不知。听明白了吗?” 众弟子面面相觑,但听孟七这样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是!” 唐歌心中咂舌。 看来孟七在昆山派中的影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啊。 孟七又令三个弟子将死去的弟子抬到山下,在山下候命。 接着,一行人往岭顶走去。 “天要黑了,岭顶有一处庙,我们就去庙里暂住吧。” 一行人没有御剑,沿路走了上去,遇到受伤的村民便救下再送到一处,留下弟子照顾集体。一来一去上到岭顶之时天已完全黑了。 岭顶的庙不大也不小,只是有些萧索,里面没什么人。据说以前是有人的,自从岭上出了事,里面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他们刚进庙里就看到了天山派的弟子。 白袁自然笑脸出来相迎,直道白湘等了唐歌许久未来,又路途颠簸她的身子不太好,已经先睡下了。 唐歌心中冷笑一声。 怕是白湘姐姐又被他严加看管了起来吧。 他一个小圆满难不成还想阻拦她去看白湘? 不过她面上未说,只表现出一点点失望,又说白湘姐姐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吧,然后把余萝炼制的灵药拿出来请白袁送给白湘,对白湘的身体有好处。 白袁笑着收下,唐歌便道自己也累了,想休息了。白袁听闻,让天山派弟子前来,带唐歌去选个空房间。 唐歌便拉着南禺一起走了。 就让他们两个大派寒暄去吧。 她看看前面的天山派弟子,也没太当回事。 白袁还真把自己当主他们当客了。 白湘姐姐唐歌自然还是想亲自去看看的,不然她不放心。 她与南禺选了隔壁住,便老老实实在房中歇息了。 今天耗费的精力不小,她确实要好好休息。 那补修尸体极其耗费心神,更别说她又做了别的。 想到这,唐歌勾起唇角笑了笑。 不知道以后白袁看到了这场景,会不会吓得呆住呢? 她也没想更多,休憩了大约两个时辰,悄然起了身,捏了个隐身咒将这庙里里外外的逛了一圈,看到白湘好好的睡在那里,也放了心。 只是白湘的面色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很不好看。而且似乎做了什么梦,眉头一直揪着。 唐歌想了想,她怕她进去会有动静,引起睡在隔壁的白袁的警醒,于是沿着她捅破的那一点窗户纸,将一颗灵药用灵力托着,送到白湘的口中。 灵药入口即化,白湘不一会儿就舒展了眉头,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唐歌满意了,起身离开了此处。 一百三十八章 离开了白湘住处的她并没有回房,而是出了庙去,向白天探到的那处魔气所在之地飞去。 夜色深深,树影幢幢。 一道黑影幽然从空中划过,落入陡峭的山壁中。 唐歌收了剑,一斜身,从漆黑的洞口闪入。 洞穴幽暗而较窄,大约仅能容的下两个人通过。 唐歌火符一点,往洞内大步走去,顺手挥剑斩掉向她袭来的魔物。 走了并不久,前方开阔起来。 四道火符上天,唐歌看清了洞内的景象。 四根巨大的石柱四方而伫,中间是一块巨石,仿佛是从天上压下来的一样,将什么东西镇在此处;漆黑的锁链由四根石柱向里,将巨石紧紧缠绕包裹。 细看之下那锁链其实并不是完全漆黑的,不如说是印刻在锁链上密密麻麻的咒术,使锁链看起来是漆黑的。 巨石上不仅挂着锁链,还贴着符咒,看起来牢不可言的封印,这会儿周围游荡着一圈一圈的黑气。 洞壁凸起的大石上,几双灯笼般又大又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窥视着闯进来的女子,蓄势而发。 唐歌甩了甩“枫晚”上沾染的妖魔血迹,灵剑又变得干净起来。 到底是不如浮生好用的。 洞窟中的妖兽自然是瞒不过唐歌的,但她并不在意,毕竟它们是不敢轻易上前来的。 她到这来不过是好奇此处压着什么东西,先来探一探。 明日过来那么多弟子,万一受伤了,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她抬脚向巨石走近,黑暗中的妖兽蠢蠢欲动,喉头发出低低的吼声,似乎在警告她。 唐歌稍稍将气息放出,镇住这些妖兽,来到巨石面前。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符咒也褪了色,咒术也磨损了。 唐歌并没有动手触碰,只是用眼睛去看,然后抽出一丝灵力往巨石探去。 不出意外的,灵力碰到巨石的一瞬间被一下子弹了回来。 唐歌沉默了一下。 “这阵仗,可不像只是封印个半仙级别的妖魔啊。” “半仙是什么级别?” “就像魔其实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成了魔,才是真正的魔。应该相当于魔修巅峰吧。” 唐歌听见有人开口问她,淡淡解释道。 随后反应过来,心中吓了一跳,抬眼看向巨石。 “这是近千年新出来的词吗?”巨石又出生问道。 唐歌回答它:“不算千年吧,千年之前似乎就存在了。” “唔。”巨石应了一声,唐歌顿时感受到自己似乎被巨石打量着。 看来这东西被关着应该不止一千年了。 “你是什么妖魔?被关起来多久了?”唐歌觉得没什么必要问它到底为什么要害人这种问题,就不再多说。 妖吃人,人除妖,循环往复已经成了定理。封印一松动,妖必将先给人一些苦头吃,以此来发泄被封印多年的怨恨。 “约莫有一千五百多年了吧。” 一千五百年。 这妖魔活了很久啊。 仙阶的妖魔。 唐歌又问:“是谁将你封印在此的呢?” 巨石引诱道:“你上前来,我告诉你。” “……” 唐歌无语,说道:“你这话一听就像要对我做什么,实在缺少信服力啊。你是不是被封印的太久了。”脑子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巨石怪笑一声:“你这般修为的弟子,放在以前,我伸一根手指头就能灭了你。” 所以现在都已经过了千年了。 唐歌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你似乎不是仙家弟子啊?”巨石喃喃地发出疑问。 唐歌心一冷。 这妖魔难不成还能看出什么来?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妖魔啊。明天那些修仙弟子过来的时候,要是它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可就麻烦了。 “你这话让我以为你被封印的老眼昏花了。”唐歌嘲讽道,“要不是看到你被封印了这么久还能唤来这么多小妖为你卖命,我还真这样以为。” 巨石恼怒起来,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我看你是放肆的很。” 唐歌毫不退让:“‘放肆’一词,在我们人间,只有位高权重之人才能说。你以前是个什么大妖?对我说这样的话?” “哼。女人,你倒是有些小聪明。你看到这破石头上的符了吗?” 唐歌往符咒看去。 巨石刚说完话,唐歌觉得周围的妖兽突然不安起来。 她感觉敏锐,实际上并没有怕,只是想看看它要做什么。 此刻巨石未动一动,黑黑的锁链却抖了一抖,巨石上的一张有些腐朽的符咒悄然飘落。 符咒刚沾在地上,上面的的红字如潮水一般褪去,只留下一道年份已久的黄符。 唐歌并不认为这一道符飘落了,就能让这妖魔从巨石中跳出来。 地上有符纸碎掉的残屑,看来是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而能够封印住这妖魔也不是单单只有黑链符咒在封印的。 这四根柱子加上巨石本身就是一个阵。 除非破坏了符咒黑链又破坏了此阵,否则它是无法出来的。 而这些东西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破坏的了的。就连她也不行。 能封印住仙界妖魔的人必定比这妖魔还要神通广大,这样的人做出来的阵,就算过了这么许多年,也不是能够轻易坏掉的。 只是时间久了,封印难免会松动一些,它虽然不能出来,用用妖力在此周围作恶也难免。比如在场的这些隐藏着的妖兽,十有八九就是被巨石里的东西所控。 但这些妖兽修为最高的都比白袁修为还要低……由此看来巨石里的妖魔并没有恢复多少实力,不过是凭着残存的妖气召几个小妖帮它害人恢复实力而已。 巨石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封印我的这人修为比我要高,地位在仙界中也不错。可惜,一千五百年过去了……连符咒也逐渐脱落了。我还活着,听说他已经死了。” 以前再多的恩仇,随着一方的死亡,又经历了一千五百年的孤寂,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唐歌听了淡淡说道:“世事无常,都已经一千五百年了,连神都能死,仙又如何呢?” 总算转移了这妖魔的注意力……她呼出一口气。 一百三十九章 巨石听了这话倒是关注起来:“神死了?你说的是哪路神?” “哪路神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巨石沉声回忆起来:“我还未被封印之前,经历过神之陨落。神陨是天大的事情,每一次的神陨都不只是去了一位神那样简单。上一次的之战震惊六界,这次又是哪位神呢?” “你好像认识很多神仙?” 巨石自傲:“想当年我在六界之中也是小有名气的。认识厉害的有什么奇怪的?” 唐歌问:“那你听过青弋战神吗?或者狐君?” 巨石被她的话震惊,语气中都带着不可置信:“你是说死去的是狐君?还是青弋神上?是狐君?” “是青弋神上。” “不可能!” 唐歌好笑:“你为什么倒觉得是狐君?是狐君让你觉得可能吗?” 巨石陷入沉默。 唐歌却察觉到另有隐情。 她一直以为青弋神上在天界身份高贵,实力强横,许多人对她都很崇敬,但好像……还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那是什么? 难道青弋神上比狐君的地位还要高吗? 她想象不出来。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么与青弋神上一同长大的凤凰仙上是什么人……? 青弋神上是神,狐君也是神,连魔狐……她也隐隐怀疑。 是否不是凤凰仙上,而是凤凰……神上? 唐歌觉得她在不经意之间窥探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唐歌试着问到:“那你知道青弋神上有个凤凰好友吗?和她一起长大的?” 巨石里的东西开口说话:“难不成你这小小的修仙者还认识青弋神上不成?” 唐歌不否认也不告诉他答案,避重就轻的说道:“青弋神上的死与我们修仙门派有关,这事出来后我听说过一些传闻。你也知道,我们修仙者是接触不到天界的,唯有修得大道方有机会接触。所以我比较感兴趣。” “哼。”巨石低声一哼,说道,“知道的东西太多对你们这种修为的人没什么好处。所以上界的事很少流传到下界来。不过我看你也是有机会飞升成仙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青弋神上确实有一一同长大的凤族好友,正是凤凰一族的凤主!不过此人早已经死了,死在之战中,那时我还没被困起来。” 唐歌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体内的神魂来历这么强横。 从凤凰仙上变成了凤凰神上,又变成了“凤主”。 凤主是什么不难理解。 九尾狐族有狐君,凤凰一族当然也有凤主。 她很茫然,且有些手足无措。 她接触了没有一步一步慢慢去接触的东西,而是一股脑的,那些不在她的世界中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向她涌来。 她得照单全收。 自己承受的了那些东西吗? 已经没有人会去问她了。 所有的爱护都在一夜间消失,迫使她成长起来,让她无路可退。 其实都不要紧的。 她这样对自己说过很多次。 无论什么样的道路,她还有路可走,她还有所牵挂,有目的,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所以她骨子里可以憋得住全部亲人的死别,可以忍得住粉身碎骨。 地狱也无所谓。 就算她想报仇,把那些人全部杀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报仇之后去死。 但该做的事情她一定拼命去做,包括保护身体里的……凤主神魂! 凤主本来已经死了但其实未死;青弋神上临行之前告诉她不要透露关于凤主的任何消息…… 然后她就死了。 她到底想用自己的死来做些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唐歌顿了一顿,看起来颇为遗憾,“他们都是天界响当当的人物吧,不过千年时光,竟然一个接一个的陨落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神也是会死的。” “你方才说青弋神上的死与你们修仙界有关?”巨石问。 “不错。” “是怎么样的有关?” “我说了可有什么好处?” 巨石神秘莫测的笑笑:“女人,你应该在修仙界有一定的地位和身份吧?看起来年纪不大,这等修为在凡人之中倒也是出众。” 唐歌摇头:“我没什么地位。” 巨石存疑:“竟然不是哪位修仙大派首席长老或者掌门的得意弟子吗?” 唐歌回答道:“并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门派的普通弟子。” “这样么……”巨石又道:“其实无所谓你是什么弟子,我要告诉你的话对你只有好处,或许能让你们门派避开一场灾祸,或是更多的,可以让你们的门派地位有所提升。” 唐歌心思微动。 什么话能让她的门派避开一场灾祸? 唐歌开口道:“青弋神上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是修仙者,乃是一个大派之中的长老。已经当场被天雷劈死了。” 巨石沉默,它一点也没想到是这样的。 在它看来本来是不可能的事变成了更不可能。 “你知道我为什么以为是狐君而不是青弋战神吗?” 唐歌摇头。 巨石道:“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话。你可知道青弋剑不是普通的剑?” 唐歌点头:“知道,它是神剑。” 巨石骂一声:“废话,我说的是它并不是一把普通的神剑。它是天生的神剑。” 这又在唐歌的认知范围之外了。 她不知道什么是“天生的神剑”。 剑还有天生的? “天生的剑最低品质也是仙品,如果只是天生的剑倒也罢了,这把青弋剑是伴生的。” “伴生?” “伴着神出世的。”巨石语气中难掩羡慕与敬意,“所以你知道了吧?” 唐歌心道她不知道。 巨石见她沉默,觉得真的是在对牛弹琴。 此人太弱,什么也不知道。并不理解他说的话。 但他已经寂寞太久了,能有个外界的人与它说话很不容易。 它也不想管唐歌听不听得懂了,继续说道:“所以我说你们修仙界要倒大霉了。伴生神剑伴生的是谁?伴生的是神。那是什么样的神?” 巨石怪笑几声,幸灾乐祸的很。 “天生的神剑伴生的当然是天生的神。天生的神里又以人神为尊。” “女人,你们修仙界谋害的,可是几十万年不能出其一的……” “人神啊。” 一百四十章 “但是很奇怪啊。”巨石说道,“一个小小的修仙者有什么本事谋害神呢?” 事情的严重性实在有些超乎想象了。 昆吾是否知道此事呢?他与青弋战神交好多年,应该是知道的吧? 她开始的时候以为昆吾拉所有的门派下水只是想要减弱昆山派所承担的责任,且不让某些门派因此有可乘之机。现在看来还有更多的…… 昆山派根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别说昆山派,不知道整个修仙界都能不能承受得起。 她虽然不知道“人神”是什么,但是听到“几十万年不能出其一”也已经明白了是怎么样严重的情况。 总也不可能清洗整个修仙界吧?不然谁来降妖除魔呢? “所以呢?” “你们修仙界的人还不知道这事吧?” 是了,整个修仙界恐怕知道此事的人不会有几个。 昆吾掌门算一个,云瑢仙上应当也知道吧? 其他门派有哪个掌门又知道这件事呢?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都很糟糕。 昆山派长老的惨状她也不是不知道,连长歌长老都因为抵御天雷身受重伤,而且青弋神上还亲自抵挡了多道天雷。 这还只是天雷而已,降下怎样的责罚谁也不知。 天界就算一时震怒,不代表没有理智。或许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发泄雷霆之怒的对象。 这个对象本来是那个害了青弋神上的昆山派六长老,可她死了。 罪魁祸首死了,这样一来只会让天界更加气愤,昆山派已经不足以承受怒火。 唐歌垂眸自语了一句:“你说的对,一个小小的修仙界长老,不过是个半仙,怎么会有本事谋害神呢?” 她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天要亮了吧。 “再过不久这里的封印就会加固了。”唐歌对巨石淡淡说道。 “你要走了吗?” “天要亮了。” 唐歌转了身,抬脚往回走去。 巨石忽然道:“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你不谢我一句吗?” 唐歌脚步未停:“我也与你说了许多,不足够填补你这一千五百年的孤寂吗?” “女人,我还未告诉你我是什么吧?” 唐歌听了这话,脚步顿了下来。 它的确未告诉自己它是个什么妖魔。 她本来是对此感兴趣才来的,没想到与它交谈了这么久,其中的事情让她已经忽略了最初想知道的事情。 巨石道:“你这修仙者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人身,修的是仙道,骨子里却有一股魔气和鬼气。我真的很好奇你经历了些什么。” ……看来不是她转移话题成功了,这东西还是看出来了。 明天她只好找个借口不过来了,以免这东西见到她说漏了嘴。 想到这,唐歌决定不再理它,欲要抬脚再走,又听巨石里的东西开口。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与你谈论这么久的话吗?” 唐歌心思百转,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向洞口爆射而去。 “晚了。”那东西沉声一笑,朦朦胧胧的淡粉色雾气将整个洞穴填满。 “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天快亮了啊……” 她被算计了。 这是唐歌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以及她还听到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有没有听说过魇魔?” 倒在地上的女子已经无法回答它。 “现在,让我来看看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吧……” 天边出现第一丝曙光之时,最先醒来的是南禺。 也不能说他是最先醒来,应该说他并没有睡着。 从唐歌离开房间开始。 他当然知道唐歌半夜起来想要去什么地方,也知道她会遇到什么,会发生什么。 她遗忘了一些东西。 不,是有些东西被她压抑在了心底,被后来的疼痛与目标替代了。 魇魔能帮她想起来。 是的,她将在梦中再经历一遍,那些被她埋藏在心底未发泄出来的过去。 对了,还有她未曾经历过的过去。 南禺心中感到些许烦躁。 他不知道这烦躁来自哪里,不过他脑中浮现着一个人。 叫什么来着那个人…… 唐……铮……对吧? 那个仙门比试大会他败给唐歌,在他下山之时拦住他的人。 那时他莫名其妙被唐歌反击成重伤,刚吸了几道魂补补,拖了身体下山去做自己的事,途中突然被那个唐峥拉住。 他也记得那个人,冲上台来护住唐歌的。 真好啊,师兄妹情深。 然后唐峥,将他划在唐歌神上的剑痕一道不落,尽数还给了他。 那唐峥持剑在他面前轻笑一声:“伤了我小师妹就想走?你可尝过我们天门剑法?” 他又说道:“我不杀你,是因为接下来你与我师妹还有任务在身,我不想拖她的后腿。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伤的更重了,也因此又浪费了许多得来的魂魄。 使用秘法压制这这幅躯体到如今的修为本就不易,此人还给他添堵。 杀了他?真是可笑。 南禺记得自己一身伤痕摊在树下吐了一口血沫,一动不想动的场景。 他那时将这笔帐记在了心里。 然后,接近唐歌,讨好她。 他其实很想杀了这个女人。 竟然有人将她与那位大人相提并论。 这样一介凡人,怎么配? 所以她该死。 唐歌确实警惕性很强,很长一段时间他知道她对他都没有什么信任。 不过他并不着急。 之后,他杀了唐铮,在天门山上,将那些剑招加倍地奉还给了他,然后扔给了下属,让他们将他挂在天门派正殿殿门上,并告诉他们将剑招稍加掩饰一下。 下属们将唐铮身体上的剑招破坏的很好。 彼时他手中还留着唐歌给他的荔枝果子。 他笑眯眯地看着唐铮被挂起,吃了最后一颗荔枝,吐掉了果核。 心中终于畅快了些。 那堕仙的九尾狐沉默地立在远处,看起来十分碍眼。 不过他那时高兴,也无所谓了。 这些堕仙到底是当过仙,实在没用。 她之前竟对他说没有必要屠门。 若不是因为她实力很强,他有所忌惮,早就捏死了她。 她后来又说:“或许你会后悔的。” 太可笑了。 一百四十一章 如魔狐所预料的那样,唐歌竟然真的从妖潮中爬出来了。 他也像其他门派的人一样去吊唁,看到她并没有哭,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站在远处细细地观察她。 她并不多话,很平常的与人打招呼,好像面前并没有发生令她难以想象、予以动容的事情。 只有下葬之时,她的行为才反常了一把。 这反常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像一个老老实实地娃娃,被她的师兄师姐们安放在一旁。 得以窥见她的心情,南禺觉得功夫没有白费。 但这种表情不是他所满意的,他的想象中,她应该是歇斯底里的、应该是肝肠寸断的。 “这唐姑娘看起来不对劲啊……这位兄台,你能看见那边是什么情况吗?” 他正品味着唐歌的神情,旁边突然有人拉了拉他。 他转头看看,那人因为个子不高,他们这处离得又远,正勾着头张望着唐歌那处。 “嗯,看得到。”他目光重新飘回唐歌那处,随口说道,“好像傻了吧。” 再后来,听说她拒绝了九尾魔狐为她迅速提升实力的邀请。 她好像还是没有绝望。 他继续在她周围出现着,看着她将查出的那些妖怪一个个除去。 她不怕死却也惜命,从来不去招惹那些实力比她高出很多的妖。 然后,看着冒死去了鬼门,又知晓了其他仙门参与屠门的真相的她,终于接受了魔狐向她伸过来的手。 他恍然大悟。 是了,她本来就是名门正派之后。这是天生是魔的他想不到的,九尾魔狐却抓住了这一点。 她不慌不忙地收紧了这张网,网里的鱼只有这一只。 他实在小瞧了这只狐狸,到底是青丘出来的。 他虽然厌恶青丘,但不得不说青丘确实出了不少能人。 魔狐能为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唐歌布下这样步步为营的局,也真是难为她了。只是不知道唐歌究竟能不能如她的意。 接触唐歌期间,他也接触到了他本来想要接触的人。 他要接触的从来都不是唐歌,只是魔狐对唐歌感兴趣,与他合作,他参与其中而已。 他要接触的是已经死去的、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前代魔将之子,遗落在遗落在仙门中的—— 孟七。 他对孟七这个人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他是恩人的后代而已。而他需要孟七帮他完成一些东西,魔狐的计划正合他的意。 唐歌这个女人也是有意思,明明已经沾了妖魔鬼气,还妄图在仙门中待下去。 魔狐有事先走一步,把受伤昏迷的唐歌丢给了他。 他骗她说是在路边捡到她的,她还信了。 然后依然是礼貌而疏离,即便他们是“朋友”。 之后他故意地那样说、那样做。 唐歌很注意分寸,那他就让她处在舒适的范围之内,然后放松警惕。 他跟着她去了仙门盛会。 那个叫庄楼的叫他上去比试是他没想到的。 一个求而不得的路人而已,他根本没去多看一眼。 而后,他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东西。 他故意输给江慎儿,他知道这个江慎儿喜欢孟七,孟七此刻在场,又是出风头的时候,错过这一次机会不知道何时会有下一次,所以江慎儿一定会挑战唐歌。 唐歌毫不犹豫地拒绝,又无奈的上台去,他看着,内心有种得逞的愉悦感。 她在台上被别人挑衅着,丢了仙剑,又不情愿去接孟七的剑。 甚好。 但也没有必要去接别人的剑,他手中的这把剑不是正好?下品灵剑才不会又让人再站出来说些什么,更何况她的修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剑,不过是手中拿把剑不会显得太张狂而已。 年少轻狂也是要有个度的,她是个聪明有底线的女子,不会干这种事。 他把剑丢了过去,果然见她一把接住。 然后将他的剑弄得粉碎。 他本来就是魔,这些什么灵剑对他来说犹如废铁,不知道已经扔了多少把,一点儿也不在意。这场戏他看的很开心。 没想到她说要赔给他一把剑。 她既然这样说,他也随便的乐意接受。 他也知道她带着一身伤故意的拖慢速度行进。 她将浮生送去了青丘,又邀他一同前往剑城。 在那两个凡人那里住的确实让他高兴且放松,有种从心底冒出来的闲适,让他一瞬间也产生过“这样过一段时间”也不错的想法。 那酒喝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后劲是很大的。 她清醒的跟他收拾了东西,然后爬上屋顶闭着眼躺了下来,也不与他说话,脑中想着什么有趣的东西,红扑扑的脸蛋之下是偷偷地扬起着的嘴角。 再然后她用双手捂住了偷笑的脸,他看到一滴泪滑到她的耳廓里。 然后她侧向他的方向,蜷起身,很压制自己地哭了起来。 醉酒了居然也这样克制自己吗? 那副样子,孤寂地不知道是全天下抛弃了她还是她抛弃了全天下。 之后她哭的睡过去了。 他竟出了伸手触摸她的念头。 魔狐适时地出现将他拉回了现实,同时他也生出恼怒之意,任由唐歌差点滑掉下屋顶。 最终他还是选择将她抱进了屋里。 唐歌一直皱着的眉头让他心烦,不由自主地想将这眉头抹平了。 他也知道她为什么哭。 他竟然有一丝担忧她生病的想法。 “真可怜。” 他听到自己冷漠地如此说道。 唐歌就像他与魔狐在雕琢的一件玉器。 他轻轻用手指划过她的面容。 好在这玉器长的也对得起“玉器”这两个字。 他很满意。 他满意的要离开的时候,唐歌居然醒了,还抓住了他。 他起初疑惑,后来一下子知道这女人把他当成了谁。 他并不在意她喜欢谁,但是在他面前把他当成别人,还喊别人的名字—— 不是要看魔角么?他给她看。即便这城里修为不俗的人很多,有被感知到气息的风险。 他恶趣味的抓住唐歌的手放在他的魔角上,然后说着魔族男女之间的誓言。 ——这誓言是真的,看她的反应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不知道就很好。 他满足的笑起来,抓紧她下意识要抽回的手,说着那誓言。 “……生死相依,祸福相存,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期盼着她知道后的表情。 一百四十二章 他们手上都没了剑,唐歌又不愿意将就着随便买一把。 他无所谓有没有剑,不过饶有兴趣的发现了唐歌面上一本正经,其实很缺钱的状况——比如她拒绝去本地最好的特色酒楼,连把普通的铁剑都拒绝买,随手折了根树枝当御剑踩踏,带着他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掠过人群之上,直冲剑南庄庄门口。 这种从高处飞掠的感觉确实很好,他以前从来没注意过,顿时觉得身心都很舒畅,甚至雀跃起来。 还挺想再感受第二次的。 剑冢之名他还是略有耳闻的,这种东西其实不大被他看在心上,毕竟只适合凡人。不过他印象中,个别几把有名的仙剑是来自这地方。 想不到唐歌与这戏老板是相识的。此人看起来还挺关心她。 也想不到唐歌是想要寻一把上品灵剑给他,自己却选择了一把下品灵剑。 她还有买一把上品灵剑的钱? 他挑挑眉喝口茶的功夫,就见她像倒豆子一样倒出了一堆灵器。 原来是想以物易物。 他打眼一扫,发现她倒是存了不少好东西。 其实不用,人间的银子,他有许多。 他正要拿银子给她告诉她不用换的时候,看到她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一只青簪,放进乾坤袋中。 心情突然变差。 他收回了准备拿银票的手。 他不想也知道那会是谁送给她的。 呵呵。 他没来得及再做反应,又看到她将戏老板挑出的几样灵器拿了回来,还美名曰是他人的不好出手。 他人的?她以为谁会看不出来?他?还是那戏老板? 偏巧那戏老板还提出来打趣了她一句。 他心中不爽,看到她亮着眼睛让他挑选灵剑,还是走了过去。 三把剑在他看来都差不多,本来随便哪一把都好,但是—— “……鹿鸣、朝戈、断尘……” 朝歌?哪个朝,哪个歌?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停在那把叫做“朝戈”的剑上。 剑上刻着两个字,“朝戈”。 金戈铁马的戈。 原来是这个戈。 算了,就这把吧。 朝戈,朝戈。 后来他不不太想理她。 他心情不好懒得搭理是一方面,也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她终于忍不住问他原因,他说是她想多了,她就真的信了,不再多问。 他觉得自己更憋闷了。 他是不是该提醒她一下? 他故意将话说的暧昧不明,引她猜想。 结果竟然是她要与他分开。 可真有意思。 他想过很多种她的反应,唯独没想过是这种。 他心中突然清明起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不过是想看看好戏啊。真是做了许多多余的事情。 他将他与孟七的纠葛告诉了她,故意引得她愧疚。且一路上她都没发现他在将她带往金明岭的方向。 那天山派的白袁实在是个废物。他趁唐歌不在故意将昆山派的弟子引了过来,故意投了石头制造动静,故意将唐歌带往尸体处。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包括与昆山派的相逢。 他一口一声为她打算着,将她引上岭顶的庙。 他知道她在乎白湘,白天白湘表现的那个样子,她一定放不下心,一定会趁着夜间去探视她。而她又担忧这群实力差的弟子,一定会先自己去探路妖魔所在之处。 魇魔么……早就已经做好了交易。只等唐歌过去了,然后拖延到天亮。 她与仙门之间便不要纠缠了吧。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 不过是过程痛苦了一些而已。 她得想起一些东西才行,这是必要的。不然她以为她进入六道魔窟,又修了魔功便只是为了修炼吗? 她得知道,魔为什么叫魔啊。 这样一来,魔狐在得到她想要的,他也是。 唐歌被从仙门之中逼退,他等着孟七自己投身过来。 魔狐的话在他脑海中又蹦了出来。 南禺甩去了所有的想法,从床上坐起。 他永远不会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事情。 朝戈静静地躺在床沿,银白精致的剑鞘因为天亮起来而神采奕奕地泛着光。 该去看唐歌了。 他拾起剑,出了房门,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微笑着去敲唐歌的房门。 “唐歌,你在吗?” 房间内并没有人应声。 他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回应,然后他顿了顿,一把推开了房门。 阳光一下子透进房间,房内空无一人,看样子原本里面的人已离开多时。 南禺一转身,看见不远处刚刚过来立在那里的孟七。 时机刚刚好。 “唐歌呢?” “唐歌呢?” 二人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不好。”孟七皱眉低语一句,立刻提剑往庙外冲去。 南禺勾了勾唇角,待看不见孟七的身影之后,急忙跑去通知众人了。 唐歌在做着噩梦。 她清醒的知道这是噩梦,然而她醒不过来,且一直不停地在这个噩梦中经历、循环着。 从她小时候修仙入门开始,到俞怀师兄的死,到比试大会,到下山历练遇到魔女她和唐知差点被杀…… 从天门派的兴盛,到她险些丧生在妖潮中,到天门满门尸体铺在山上,到知晓天山早乾对天门下手,再到她接受魔狐的邀请,进入六道魔窟…… 一遍又一遍。即使她知道是在做噩梦,那些情感、疼痛,都是真实的让她的身心感受着的。 只是少了什么。 一遍一遍看下去,她浑浑噩噩地想起来,少了遇到神仙救她的那些片段。 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跳出去,跳出这个梦。 她一直以来所压抑的东西在慢慢地割开那层保护,想要跳出来。 这样是不行的。 这辈子除了练功偷懒,她好像没有做过什么错事。 那么为什么要这么一直伤害她呢? “为什么?” 唐歌手执浮生,不顾脸上溅到的妖血,茫然地望望天际。 六道魔窟中是没有蓝天的。 远处的天和云是发灰的惨绿色,地上的妖兽流了一滩似红非红的液体,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唐歌一低头,看见这妖兽的尸体之余,手中的浮生也不见了踪影。 她方才拿着浮生吗?好像没有拿着。她的浮生呢? 眼前的场景转换,变成了一片惨叫声,无数的人影、魑魅魍魉在她面前混乱地闪过。 一百四十三章 然后声音逐渐小了起来,或者说是人声小了起来,直到消失。 地上烟雾未灭,小小的、一簇一簇升腾着,满是尸体的广场之后不远处,是天门派孤零零的正殿,殿门上摇摇晃晃地挂着一具垂着头的尸体。 整个场景都像罩着一层灰蒙蒙雾,显得冷清又凄惨,唯有妖魔鬼怪穿梭在其中。几堆似人形的黑雾三三两两一组,与不停走动的妖魔隔绝而立。 她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 全都静静地躺着。 只剩她一个人立在这天地间。 少时不知“死”字为何意,如今将这个字残忍地剖在她面前,一遍一遍地展示着。 时至今日已明白,她不哭不闹努力活着,忍受着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血与痛,不是因为她心性坚韧牢不可摧;也不是因为她十分会忍耐有卧薪尝胆的本事;而是因为她心中总觉得只要她忍受着一切,到了某一天,还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她只是短暂的做了一个梦而已。 不要紧,总有一天,梦是会醒过来的。她还是她,天门还是天门,所有人还会回来。 然而如今撕裂了这个假象,告诉她除了唐知有希望,其他人早就魂归黄泉再也回不来了。 对了,尸体是她看着下葬的。 胸中不知道翻涌着什么,又涌向喉头,大口大口地从口中溢了出来。 那双本是琉璃般清澈的眸子染满了血色。 “浮生。” 唐歌口中轻唤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抓住什么,只觉有把无形之剑在手中。剑柄一转,握住了,身形往妖魔之中飞射而去,在妖群中抬手一挥,将要沾到那些妖魔的时候却发现手中其实什么也没有。 一股失重感袭来,周围的景物极速地在头顶远离,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去,像掉下深渊一样,最终身边只剩下一片灰白之色。 她忘了,浮生现在是不在她身旁的。 唐歌闭上眼睛,任身体无休无止地掉下去。 不止落了多久,停下来时,她又站在了云梦绝顶上。 斜坡之下是悬崖,悬崖对岸可以看见正殿斜后方的殿墙。脚下青草依稀可见,甚至能听见鸟鸣声。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 “请问,这是你的剑吗?” 背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少年音。 唐歌转过身,觉得自己好像变小了,那高高的、身体清瘦而面容俊俏无比的白衣少年捧着剑,立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被风轻轻带起衣袂。漂亮的眸子清澈的如一汪清泉,整个人是那样的出尘绝艳。 枝叶“哗啦啦”地轻笑了一下,随风而动,在空中旋起几片碧绿,飞舞了很远。 这场景本不该出现在天门山上才对,她遇到孟七也不是这般年龄。 方才涌到嘴外的鲜血早就不见了,如今整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唐歌的眼泪却簌簌地落出,她没有动,少年也一直站在那里。 最终她也没有往前走一步。 她目中流着泪,脸上却扬起灿烂的笑容。 她听到自己轻轻回答他:“是,是我的剑。” 少年面上绽放起微微的笑,又开口道:“是你的就还给你。” 唐歌却轻轻摇摇头,温和地笑着,说声:“不必了。” 她没有再看孟七,抬头望向天空。 这是第一次在梦中出现蓝天,即便依然被一层灰雾阴霾罩着。 她看着的时候,天空像出现了一只无形的血手,将整个天从中生生撕裂,灰雾重新被暗红的血色替代,又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天门山。 她听到远方兵刃相接的声音,回头看到对岸浴血奋战的天门弟子,最中间是她的爹爹,不远处是她的娘亲。 周围不再像之前那样什么东西都显得很高很大了,她看看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有力,是她如今的手。 “困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该放我出去了?” 唐歌向主峰方向一踏而起,手掌一张,沉声低语:“剑来!” 一把红枫一般漂亮的灵剑清啸一声现于她手上,模模糊糊地又仿佛看见浮生的影子。 浮生即便未完全也是把仙剑,且是把极好的材料制成的仙剑。跟着唐歌时间久了,剑灵逐渐凝实,即便本体在千里之外,也有部分本能依附在唐歌身上,护着她。 此刻唐歌一唤,御枫晚在手,浮生有了依凭之物,自然霸道地将身为灵剑的枫晚暂时占去,发出一道畅快的清吟来回应主人。 唐歌目中重新染上了血色,低吼一声,一剑往场中劈去。 孟七一行人寻到魔气旺盛处,一路斩妖进洞。 走了多时,洞中终于开阔起来,整个洞穴中却是白茫茫的雾气,越往中间越浓,依稀可见四根巨大的石柱。 众人停了下来,不敢轻易前进,因为他们已经发觉了洞中潜藏的妖兽气息。 “小心点,妖兽数量不少。”云流提醒诸位弟子,又问孟七:“师兄,怎么办?” “看来里面关着的东西不弱,封印只松动了一点,还能唤来如此多的妖兽替它看门。必须先将这些妖兽击杀,再行封印。” “好。”云流应声,吩咐道,“诸位昆山弟子听令,即刻击杀在场全部妖兽,进行封印!” “是!” 白袁见状,同样的命令下发给了天山弟子。 妖兽见陌生人闯入,从洞穴深处尽数涌来,蓄势待发。仙门弟子一动,立刻成群的张着血口扑了上来,与仙门弟子们战成一团。 孟七一边击杀妖兽,一边四处环望心中着急。 唐歌呢? 来时看到死掉的妖魔尸体,证明唐歌已经到了此处,但是洞中的妖兽居然没有攻击她的痕迹。 他一招击杀掉手底下的妖,目光飘向白雾最浓之处。 这白雾是什么?唐歌难道在白雾中? 这样想着,他径直往四柱之中的位置一路杀过去。 待站在那片浓雾之前时,发现黑衣男子也持剑杀了过来,同样刚刚站在白雾前。 他礼貌而冷淡地向他点了点头。 南禺一笑,甩了甩手中的剑:“这么讨厌我,还要与我打招呼?” 孟七并不理会他的话,只道:“唐歌可能在里面。” 白雾浓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进去了。 一百四十四章 “我也觉得她在里面。”南禺笑着地接了一句话,用剑往白雾里探了探,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 孟七不再犹豫,抬脚就要踏入白雾。 得先找到唐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即便大杀四方,该倒下的人还是倒下来了,丝毫不受她的影响。 整个天门山正殿广场前只有唐歌一个人站着,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双目皆红,周身萦绕着煞气和鬼气。 她偏头盯着正殿,牌匾上清正地写着“天门”二字。千年时光未让它褪色几分,反而有一种古朴的韵味融入其中。 唐歌提着剑,一步步踏过去,灵力急涌汇于剑上,以雷霆万钧之势踏空而起,狠狠地往正殿中央劈过剑招,紧跟着一剑刺入天门牌匾。 牌匾并未如意料中一般碎于剑下,而是于剑尖所指之处出现了一个漩涡。 漩涡逐渐扩大,先是吞噬了整个大殿,而后绵延至周遭的景色,将整个世界吞没。 没了景色,四周又变成了灰蒙蒙地一片,不同的是,此刻枫晚的剑尖抵着小小的、透明的圆形结界,结界中有一颗粉红的内丹。 见到这情景,唐歌的剑尖又往前用力抵了一些。 “等等!”那之前与她交谈的魇魔的声音急促地响起,唐歌充耳不闻,眯了眯血红的眸子,嘴角勾了勾,将身上的灵力尽数调出集于剑尖,有一种必定要击碎此物的姿态,气息在一处空间内爆散而出,势不可挡。 魇魔见状无法,只好大力运起周身可用的魔力,低喝一声,整个打在唐歌身上,将她生生打出空间去。 “喝!” 唐歌躲也未躲,一心想击破内丹的结界,那魔气打中她的前一刻,结界“咔”地裂了一道蛛网。 她终于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迎着向她攻来的魔气挥出一招,利用冲击将自己推出这处地方。 本来也是她击不碎的东西,见到好处她便心满意足了。 这是魇魔窥视她记忆的代价。 修复这一小道蛛网不知道要多少年月。 魇魔气急败坏大骂出声:“疯子!” 它心中颤抖了一下。 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方才那女人在他的梦魇幻境中竟然通过一次一次的经历战斗提升着经验与修为。 没错,它与人约定了,引这女子到此是为了通过她的经历与心魔摧毁她的心智,但可没人对它说过此人是这样不符合常理的怪物。 还好,与放它自由相比,只要它不死,怎么样都很值得。 不过……魇魔沉默,唐歌的经历已经不能够用一个“惨”字形容了。 它是魔,怎样悲惨的人都见过,唐歌这样的还是头一次。 想起唐歌方才那双血红的眼睛与恐怖的天赋,它心中有些担心。 “那些人以后真的能压制得住她吗?” “不,”它想了想,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她天赋异禀,但岁数太小了,想要超过那九尾魔狐还是很难啊……” 魇魔叹息一声:“算了,此事已经完成,后面不是我该过问的了。” 唐歌一把冲出幻境,灰蒙蒙的烟雾变成了白色,耳边突然传来嘈杂声,有人、有妖魔、也有兵器碰撞在什么上面的声音。 她知道已经出来了,不顾那白雾,径直往前冲去。 她速度很快,眼看就要冲出去时觉得有人迎面往她撞来。 唐歌心中杀意顿起,往旁边一闪,持剑想要直接刺过去的时候听到一声叫喊。 “唐歌,是你吗?” 唐歌剑一收,旋了个身绕开此人往白雾外继续飞掠而去。 这个人是不能杀的。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白雾中猛地飞出来一人,又周身带着魔气,众弟子下意识地往那人看去,心里一“咯噔”,以为是妖魔突破封印出来了。紧接着又从白雾中飞出一个白衣身影,定眼一看正是孟七。 那刚才那个是谁呢? “唐歌!”忽听有人大叫一声,众人来不及看是谁喊得这一声,只觉得大惊。 刚才飞出来的那个是唐歌? 那本来往外疾驰的身影一顿,踏空而上立在一块洞壁凸起的岩石上,持枫晚剑抱剑而立,冷冷地看了一眼方才叫住她的南禺,又扫视了一圈因为震惊而缓下来与妖兽作战的众仙门弟子。 唐歌那双赤红的眼睛和周身的魔气确实吓到了这群人。 “唐歌,你去哪了?我们寻了你好久。”云流心中大惊,面上难看,却还是开口问上方的女子。 身为修仙弟子,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说过。 唐歌这个样子怎么这么像是……入了魔? 要说魔,在场没有一人比他更了解了。 云流下意识地接着看向从后面走过来的孟七。 孟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壁上的唐歌。 他清楚地看到了唐歌是怎样上了那么高的洞壁的。 到了半仙这种境地便可以踏空而立了,无需再御剑。 再看看她周身的煞气与鬼气,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 他脑中的思路逐渐清晰,与唐歌的所作所为连在了一起。 原来云梦绝顶上她做出的便是这样的决定。那么一直避开他是因为他是天生的魔,对魔气比较敏感,怕他发现此事吗? 怪不得她要一击击败江慎儿,虽然实力本就压制,但依她的聪明明知道在这种大会上太出挑并不好,他那时候以为她会适当的多过几招……结果并没有,原来是这样。 出招越多越容易暴露隐藏在她身体里的气息。 不是南禺,不是鬼女,这样看来跟她有所联系的是那个魔族女子了。 但——今日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子?跟这被封印的妖魔有关? 难道…… 孟七飞速思考之间心中已全然明白了。 他看了一眼南禺。 那黑衣男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唐歌,眼底冷冷。 看来他们被人算计了。 此人算计了唐歌,算计了昆山,算计了天山…… 那么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天山……昆山……唐歌…… 天山与天门有血海深仇,不过此时他们以为唐歌是不知道的;那么昆山派呢?昆山派众人与唐歌素来友好…… 一百四十五章 她对南禺的好感度又增加了不少。 “好。”唐歌点头,“我们这就走吧,去的很。 “天生的神剑伴生的当然是天生的神。天生的神又以人神为尊。” “女人,你们修仙界谋害的,可是几十万年不能出其一的……” “人神啊。” 洞壁凸起的大石上,几双灯笼般又大又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窥视着闯进来的女子,蓄势而发。 唐歌甩了甩“枫晚”上沾染的妖魔血迹,灵剑又变得干净起来。 到底是不如浮生好用的。 洞窟中的妖除掉它们。” …… 金明岭说大其实并不是很大,但此处也是住着不少百姓。 有印象就说明事情是发生过的,南禺没有瞎说,确实有这样的场景,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当日那个样子对我,如今却又用‘失态之举’四个字打发我?” 唐歌辩解道:“不是,我说的失态之举不是说这个,我以为你说的是……” 它也不想管唐歌听不听得懂了,继续说道:“所以我说你们修仙界要倒大霉了。伴生神剑伴生的是谁?伴生的是神。那是什么样的神?” 巨石怪笑几声,幸灾乐祸兽自然是瞒不过唐歌的,但她并不在意,毕竟它们是不敢轻易上前来的。 她到这来不过是好奇此处压着什么东西,先来探一探。 明日过来那么多弟子,万一受伤了,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她抬脚向巨石走近,黑暗中的妖兽蠢蠢欲动,喉头发出低低的吼声,似乎在警告她。 唐歌稍稍将气息放出,镇住这些妖兽,来到巨石面前。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符咒也褪了色,咒术也磨损了。 唐歌并没有动手触碰,只是用眼睛去看,然后抽出一丝灵力往巨石探去。 不出意外的,灵力碰到巨石的一瞬间被一下子弹了回来。 唐歌沉默了一下。 “引什么路?” 唐歌手一动,“枫晚”从乾坤袋里现出在她手上:“我的浮生要坏了,需要修一修,我把它送到青丘去了。青元派在青丘国不远的地方。” 言下之意就是南禺对青丘国比较熟悉,给她带了路。 浮生坏了? 他们距离上一次见面不过数月,浮生居然就坏了? 浮生是仙剑,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一把仙剑坏掉? 无法想象。 “ 孟七已经不想再猜测下去。 一切的原因都出在云梦绝顶上,可恨却无一人知道真相。 她最近接触的除了南禺一定还有别人。 孟七决定再去一趟天门山。 孟七又道:“以前我们说过要一起去寻青丘的。” 唐歌别过脸去:“诺言是世间最不靠谱的。” “如果有一天,你还想要跟我一起去青丘,我依然会与你一起。” 孟七没有再说什么,抬脚先走了回去。 “固执。” 唐歌嘀咕一声,看着他的背影,不远不近地在后面慢吞吞地走。 她承认有那么一 不行。 她把那些想法甩出了脑中,开始想方才用灵力探到的东西。 孟七应答着,想起方才唐歌的那个术法:“你那术法……” 唐歌简单说了四个字:“别弄坏了。” 她认为孟七可以听得懂,这样的事不必多说。 孟七没再问下去,他已经知道后面要怎么做。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孟七有太多的话想问她,但心里知道她根本不会回答自己。 唐歌虽然想与他说话,但也并不想对他多说什么。 “回去吧。”唐歌率先开了口,刚欲转身也听孟七同时开口。 “你与南禺为何在一起?” 她继续分析道:“白湘姐姐其实是天山派大长老的得意弟子,也是大长老的亲孙女。在门派之中的地位是很高的。白袁虽然天赋出众在门中也有很高的地位,但不至于能够强迫白湘姐姐嫁给他。除非他用什么手段逼迫了白湘姐姐,使她不得不屈服。这个白袁很不简单。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方才他一过来,白湘姐姐便立刻住口不说话了。我觉得她好像有点怕白袁。” 南禺回忆了一下刚才你的情况,赞同了她:“的确,白湘刚才面色很不好。不过这也只是你的猜测。看刚才的表现,白湘其实并没有太抗拒他。” 唐歌道:“所以我不太确定嘛……但是我怕万一是真的,白湘姐姐可能是想向我透露什么的,只是没来得及,那白袁一定会有所怀疑的。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这紧跟着白湘姐姐的程度有些过分了……就好像是在监视她一样。” 南禺道:“照你这么分析的话,只能是监视她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吧。另外还有警告她不许乱说话……啧,这天山派看来有不少秘密呀。” “哪个门派没有秘密呢?只不过我在担心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定是不能说的大事。白袁怀疑了她,她会吃苦头。所以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袁目中寒光一闪,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转眼剑已出鞘与远处正要逃走的一白衣弟子战在一起。 只几息的功夫,那白衣弟子已经败下阵来,一口鲜血喷出摔在地上。 白湘忙赶过去。 白衣云纹,昆山派弟子? 白袁手持灵剑指着地上的昆山弟子,目光深沉如寒潭。 “你听到了吧。” “呸!”昆山弟子吐了一口血沫,努力拾起剑,在地上挣扎着,愤怒万分,“堂……堂堂天山派,竟然……去害其他仙门……你们……你们……” 他们定是不会放过他了。 年轻的昆山弟子咬了咬牙,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手悄悄划入大袖中,沾了自己的血画下一个“天”字。 白袁看着挣扎的弟子,冲他一笑。 “不要!” 随着白湘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的话,灵剑毫不留情地没入弟子的身体之中。 “噗——”昆山弟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在宣泄着心中的最后一丝怒火,然后再袖中画下了最后一笔。 再无声息。 白袁随意甩了甩,灵剑上的血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湘面色白的几乎随时要倒下。 唐歌想了想金明岭的方向,可不正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 原来南禺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了啊。 实在惭愧。 一百四十六章 ,正勾着头张望着唐歌那处。 “嗯,看得到。”他目光重新飘回唐歌那处,随口说道,“好像傻了吧。” 再后来,听说她拒绝了九尾魔狐为她迅速提升实力的邀请。 她好像还是没有绝望。 他继续在她周围出现着,看着她将查出的那些妖怪一个个除去。 她不怕死却也惜命,从来不去招惹那些实力比她高出很多的妖。 然后,看着冒死去了鬼门,又知晓了其他仙门参与屠门的真相的她,终于如魔狐所预料的那样,唐歌竟然真的从妖潮中爬出来了。 他也如其他门派的人一样去吊唁,看到她并没有哭,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 他站在远处细细地观察她。 她并不多话,很平常的与人打招呼,好像面前并没有发生令她难以想象、予以动容的事情。 只有下葬之时,她的行为才反常了一把。 这反常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像一个老老实实地娃娃,被她的师兄师姐们安放在一旁。 得以窥见她的心情,南禺觉得功夫没有白费。 但这种表情不是他所满意的,他的想象中,她应该是歇斯底里的、应该是肝肠寸断的。 “这唐姑娘看起来不对劲啊……这位兄台,你能看见那边是什么情况吗?” 他正品味着唐歌的神情,旁边突然极高的唐歌布下这样步步为营的局,也真是难为她了。只是不知道唐歌究竟能不能如她的意。 接触唐歌期间,他也接触到了他本来想要接触的人。 他要接触的从来都不是唐歌,只是魔狐对唐歌感兴趣,与他合作,他参与其中而已。 他要接触的是已经死去的、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前代魔将之子,遗落在遗落在仙门中的—— 孟七。 他对孟七这个人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他是恩人的后代而已。而他需要孟七帮他完成一些东西,魔狐的计划正合他的意。 唐歌这个女人也是有意思,明明已经沾了妖魔鬼气,还妄图在仙门中待下去。 魔狐有事先走一步,把受伤昏迷的唐歌丢给了他。 他骗她说是在路边捡到她的,她还信了。 然后依然是礼貌而疏离,即便他们是“朋友”。 之后他故意地那样说、那样做。 唐歌很注意分寸,那他就让她处在舒适的范围之内,然后放松警惕。 他跟着她去了仙门盛会。 那个叫庄楼的叫他上去比试是他没想到的。 一个求而不得的路人而已,他根本没去多看一眼。 而后,他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东西。 他故意有人拉了拉他。 他转头看看,那人因为个子不高,他们这处离得又远接受了魔狐向她伸过来的手。 他恍然大悟。 是了,她本来就是名门正派之后。这是天生是魔的他想不到的,九尾魔狐却抓住了这一点。 她不慌不忙地收紧了这张网,网里的鱼只有这一只。 他实在小瞧了这只狐狸,到底是青丘出来的。 他虽然厌恶青丘,但不得不说青丘确实出了不少能人。 魔狐能为了一个天赋输给江慎儿,他知道这个江慎儿喜欢孟七,孟七此刻在场,又是出风头的时候,错过这一次机会不知道何时会有下一次,所以江慎儿一定会挑战唐歌。 唐歌毫不犹豫地拒绝,又无奈的上台去,他看着内心觉得有种得逞的愉悦。 她在台上被别人挑衅着,丢了仙剑,又不情愿去接孟七的剑。 甚好。 但也没有必要去接别人的剑,他手中的这把剑不是正好?下品灵剑才不会又让人再站出来说些什么,更何况她的修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剑,不过是手中拿把剑不会显得太张狂而已。 年少轻狂也是要有个度的,她是个聪明有底线的女子,不会干这种事。 他把剑丢了过去,果然见她一把接住。 然后将他的剑弄得粉碎。 他本来就是魔,这些什么灵剑对他来说犹如废铁,不知道已经扔了多少把,一点儿也不在意。这场戏他看的很开心。 了东西,然后爬上屋顶闭着眼躺了下来,也不与他说话,脑中想着什么有趣的东西,红扑扑的脸蛋之下是偷偷地扬起着的嘴角。 再然后她用双手捂住了偷笑的脸,他看到一滴泪滑到她的耳廓里。 然后她侧向他的方向,蜷起身,很压制自己地哭了起来。 醉酒了居然也这样克制自己吗? 那副样子,孤寂地不知道是全天下抛弃了她还是她抛弃了全天下。 之后她哭的睡过去了。 他竟出了伸手触摸她念头。 魔狐适时地出现将他拉回了现实,同时他也生出恼怒之意,任由唐歌差点滑掉下屋顶。 最终他还是选择将她抱进了屋里。 唐歌一直皱着的眉头让他心烦,不由自主地想将这眉头抹平了。 他也知道她为什么哭。 他竟然有一丝担忧她生病的想法。 “真可怜。” 他听到自己冷漠地如此说道。 唐歌就像他与魔狐在雕琢的一件玉器。 他轻轻用手指划过她的面容。 好在没想到她说要赔给他一把剑。 她既然这样说,他也随便的乐意接受。 他也知道她带着一身伤故意的拖慢速度行进。 她将浮生送去了青丘,又邀他一同前往剑城。 在那两个凡人那里住的确实让他高兴且放松,有种从心底冒出来的闲适,让他一瞬间也产生过“这样过一段时间”也不错的想法。 那酒喝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后劲是很大的。 她清醒的跟他收拾这玉器长的也对得起“玉器”这两个字。 他很满意。 他满意的要离开的时候,唐歌居然醒了,还抓住了他。 他起初疑惑,后来一下子知道这女人把他当成了谁。 他并不在意她喜欢谁,但是在他面前把他当成别人,还喊别人的名字—— 不是要看魔角么?他给她看。即便这城里修为不俗的人很多。 他恶趣味的抓住唐歌的手放在他的魔角上,然后说着魔界魔族男女之间的誓言。 ——这誓言是真的,看她的反应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不知道就很好。 他满足的笑起来,抓紧她下意识要抽回的手,说着那誓言。 “……生死相依,祸福相存,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期盼着她知道后的表情。 一百四十七章 动作。即便与孟七分开了,你还是放不下他。我心里很难过。你醉酒也罢,将我当成了别人说了那样的话也罢。唐歌,我很嫉妒,且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这些话我会记着,等着你忘记孟七的那一天。”说罢,不等唐歌再抽手,自己主动放开了她。 唐歌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明,无比镇定冷静。 “抱歉南禺,你就当我是个坏人吧。” 唐歌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 “我虽然与孟七分开了,但我确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孟七的,我会一直喜欢他。那些话你就当做醉话忘了吧。你说你喜欢我,也不要再喜欢我了。” “你拒绝的可真干脆残忍。” 唐歌低声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骗你。” 南禺唇边挂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我要是非得等你呢?等你忘了孟七,等你喜欢我。” 唐歌自然而然地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平静地直视着他:“那么在你不喜欢我之前,我们先分道扬镳一阵子吧。” 这划清界限的动作看起来十分不顺眼。 老板手中拿出,丢进乾坤袋:“这两个不行。” 戏老板眼睁睁地看她将自己手中的灵器抽走,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十分眼尖地从堆在一起的灵器夹缝里捡起一颗珠子。 刚握在手上他还没说话,唐歌一言不发看起来十分平常迅速地从他手中将“隐灵珠”摸了过来,丢进袋子。 戏老板挑了挑眉,不满道:“嘿,你这丫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哪一个可以嘛?” 唐歌打眼一扫,没什么东西了。对他解释道:“方才那三个东西是别人的,不好出手,剩下的这些都可以了。”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只瓷瓶,递给他:“还有这个,这也是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戏老板接过,打开瓶子一闻,一股浓郁的药香向他鼻中传来,他整个人精神一震。 “这是……”戏老板忍不住又闻了闻,“这这这……这是仙药?” 早说啊,早说还要倒这一大堆什么灵器啊。 “对。不过叫什么药我不知道。对恢复身体有极大的好处。” “哪里来的?”戏老板忍不住问了一句。 唐歌模模糊糊地回答道:“神仙给的。” 戏老板不再追问。 唐歌没有仔细回答,说明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本来他是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的,不过仙药的出现让他一个没忍住,问出了这样的话。 戏老板又问:“可还有此物?” 唐歌答道:“确实还有一颗,但是是留着给我自己的。万一什么时候我受伤要死了,还可以吊我一命。” 戏老板有些遗憾。不过他也知道唐歌今后的路是十分艰难的,这药可是救命的。即便想要,也不好再去拿这最后一颗。 “就这个吧。”戏老板将仙药小心翼翼地盖好,叫了下人过来,吩咐的几句话。 “一颗仙药就够了吗?”唐歌意外。 仙药虽好,但也只有一颗,吃了就没了。更何况仙药并不是世间罕有的东西,这种东西是魔狐拿来给她当豆子吃的。她觉得应该再挑两件灵器走才够。 “已经够了。”戏老板一挥手,“快将你这些东西收起来吧,不然等下进来了客人还以为我是在挑白菜呢。” 唐歌听了咧嘴一笑:“我这些东西和老板的东西一比,可不就是白菜?”然后将东西挥手收尽。 戏老板看了不发一言面无表情的南禺一眼又将目光收回来,咪咪笑道:“我看你倒是挺宝贝你的‘白菜’。” 唐歌知道戏老板在说她方才做出的动作,淡定地回答:“别人的嘛……以后要还的。” 南禺听了只面上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管家就带着四个下人回来了,四个下人手中各自捧着一个精致的长盒。 “我不知哪把剑才适用于南禺公子,所以将庄内最好的三把都取来了。”戏老板打开前三个盒子,三把不同的灵剑躺在盒子里。 唐歌一眼就认出了三把灵剑,吃了一惊。 “这是……鹿鸣、朝戈、断尘?” “不错。” 唐歌眼睛亮晶晶地,向南禺招了招手:“南禺,你来看哪把比较好?” ?”昆吾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事。心中有了点数,问她,“是什么样的玉牌?” 唐歌描述了一下:“有九尾狐的图案,玉质极好,不知是什么玉,只有指甲大小。” 昆吾听了,印证了心中的想法,感慨了一下:“想不到她连那玉牌都舍得给你。可惜了。” 唐歌这下可以确定昆吾与青弋关系很好了。 “是,”唐歌轻轻一笑,“青弋神上救了我多次,”说到这眼神又一暗,“我最后一次见她便是捏碎玉牌之时……她将我和孟七从妖潮中救了出来,还给我们疗了伤。谁知道……” 唐歌呼出一口气,心情复杂,然后继续道:“谁知道竟然是最后一面。掌门,青弋神上她到底是怎么……” 昆吾摇了摇头,将浮生放在桌案上:“便是我昨日所说那样。具体如何,只有云瑢知道的清楚。” “那云瑢仙上……” “他暂时离开了昆仑。” 云瑢仙上离开了昆仑? 这个消息让唐歌错愕。 但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昆吾又问:“你最后一次见青弋的时候她可有什么反常?” 反常? 唐歌仔细回想了见青弋时的场景。 “青弋神上是在我捏碎玉牌后出现的,然后一击将整个山谷中的妖魔尽数斩杀……” 每次想起这件事,唐歌心中都有一股隐隐的敬畏与血脉深处散发出的火热。 人人都是敬仰强者的,更何况那样的场景。 铺天盖地的妖魔将要把你拆骨入腹,突然一位神从天而降一剑斩遍万千妖魔。 这场景过于震撼,大概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之后她给了我和孟七仙药,然后抓住了鬼女。” 昆吾发问:“鬼女是谁?” “是领着那群妖魔的一个鬼界女子,是个活了千年的鬼仙。” 昆吾点点头:“嗯……你继续说。” 她好像还是没有绝望。 一百四十八章 若你并非站在世界之巅,若你只是天地间蝼蚁一般的存在,你选择安于此生,还是触及那片存在? 不过……魇魔沉默。 唐歌的经历已经不能够用一个“惨”字形容了。 .要和你秉烛夜游,要和你一醉方休;要与你听风轻雨柔,要与你游山清水秀;要为你采了莲叶熬粥要为你摘了桂花酿酒; 要陪你骑着骆驼烈日下耳鬓厮磨,要伴你提着桔灯夜色里挽手行走。这一生,怎么够。它是魔,怎样悲惨的人都见过,唐歌这样的还是头一次。 想起唐歌方才那双血红的眼睛与恐怖的天赋,它心中有些担心。 “那些人以后真的能压制得住她吗?” “不,”它想了想,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未尽半生,周身沧桑便在雪花掩月的夜晚巨细靡遗地显现我所历经的风霜,并未被年纪所栓塞,亦不为其所衡量。你懂得我,便懂我的一切,无需多言。 “就算她天赋异禀,但岁数太小了,想要超过那九尾魔狐还是很难啊……” 魇魔叹息一声:“算了,此事已经完成,后面,一遍一遍地展示着。 时至今日已明白,她不哭不闹努力活着,忍受着那些常人难以忍受坚韧牢不可摧;去见你想见的人吧。趁阳光正好,趁微风不噪,趁繁花还未开至荼蘼, 趁现在还年轻,还可以走很长很长的路,还能诉说很深很深的思念,趁世界还不那么拥挤,趁飞机还没有起飞,趁现在自己的双手还能拥抱彼此,趁我们还有呼吸。 也不是因为她十分会忍耐有卧薪尝胆的本事;而是因为她心中总觉得只要她忍受着一切,到了某一天,还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她只 不要紧,总有一天是天门,所有人还会回来。 孟七想起第一次见到唐歌时的场景。 她坐下树下,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乌发柔柔的搭在肩上,欢喜的吸着空气中馥郁的花香。 然而如希望,其他人早就魂归黄泉再也回不来了。 殿斜后这是你的剑吗?” 背后传来过身,看着的时候,天她处是她的娘亲不再显得很高很放我出去起,手掌一张,沉声低语:上,模模糊糊地又仿佛看见浮生谁识浮云意,悠悠天地间。苍穹无限大,卷舒任意翻。 浮生即便未完全也部分本能依附在唐歌身上,护着她。 此刻唐歌一唤发出一道畅快的清吟来回应主人。 唐歌目中孟七盛处,一路斩妖进洞。 走了多时茫为他们已经发觉了洞中潜藏的妖兽气息。 “小心点,兽击杀,昆山弟子听令,即,进行封印!”白袁下发给了天山弟子。 妖兽见仙门弟子一动,立刻成群的张着血口扑了上来,与仙门弟子们战孟边四处环望心中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久处之厌莫若只如初见。曾经也 回不来也好,回不来也好…… 回来了如何能受得住…… “……我爹爹平时对我很严厉的样子,还关我禁闭,不过他很疼我的,也还算通情理。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帮我们的。” 唐歌一边有些调皮地走在孟七前面倒着上山,一边宽慰着孟七。 实际上也是宽慰自己。 故作轻松罢了,她心中也 都不在了啊。谁都不在了。 唐歌拜别江岚师姐,与孟七一道走上山去。 忐忑唐浩会如何想如何做。 可除了回天门山寻求帮助,她还能去哪呢? “慢一点,别摔着。”渡,那河流的声音,就成为我每日每夜绝望的歌唱。 倚暖了石阑的青苔青苔孟七伸手虚扶她,生怕她脚下一个不稳摔下山去。 她下意识得一闭眼,微微一缩脖子。 “哪来的露水。” 唐歌见了他的动作嘻嘻笑:“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啦。” 正说打在唐歌的额头上,又顺着鼻子滑下去 孟七瞳孔微缩,伸指往唐歌面上沾去。 有一个笑容出现在着话,冷不丁头顶的树叶子上有一滴水落下,正我的生命里,可是最后还是如雾般消散,而那个笑容,就成为我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读透了我的心坎为了等你的蓝情书长发飘飘等了这许久如果 你等我,我会回来。但是你必须耐心等候,等到日头西落,等到天下黄雨,等到盛夏的胜利,等到音讯断绝,等到记忆空白,等到所有的等待都没有的等待。有许多灯火独魅,可我独看见你,倚在桥头意欲渡江离去。 沈怡捏了一颗杏放在嘴里:“师叔你呢?打算收徒吗?” 唐歌摇摇头:“暂且不收。怕六师兄没有时间教导徒弟。” “七师叔是出去的,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唐歌见也执起一颗梅子塞进嘴里。 “没,他被。” 这话音刚落,唐歌脸色一变,捏梅子的手也顿了一顿,了她的情绪:“怎么了?” 唐歌不动声色,继续将放入口中:“无事,方 沈怡:“这是哪家次告的师兄弟们们家的了。” 想告诉你,这世间美好仍有许多:朝晨簇新的阳光,微风吹起的素衣一角,春天新生的泥土,冬天温暖的被窝,深巷青瓦梅花,庭前如盖枇杷。蓄着故事的篝火,写满月亮的诗歌,女孩儿脸颊的绯红,少年嘴角的梨涡。还有我。 依稀记得那天的晚霞悠悠地照向你,橘黄色的夕阳也与青蓝的海融为一体,你微卷的栗发随海风飘着,我望着你有些单薄的背影却不敢上前,于是只好与你淡淡的影子偷偷地牵个手啦。 来时魔尸体,证明唐歌已经到了此处,但是洞中的妖兽居然没有攻击她的痕迹。 他一招击杀掉手底下的妖,目道在一路杀过去。 待站时,发现黑衣男子也持剑杀了过来,同样雾前。点了点头。厌我,还要与我打招呼?孟七可能在里面。”白雾了。 “手中之剑,一为维护心中大义;二为保护至亲至爱。若有一日,大义已灭,至爱不在,此剑定当毫无意义。” “因此才得让自己永远向前,方不会在不可预料之事到来之时,使自身后悔莫及。” 一百四十九章 弟子唐歌何在? 我再感应一下。”唐歌欲抛剑上天,只听得孟七说:“不用了。” 她抬头望向周围,吸了一口气:“确实不用了。” 那谷中山边已趴满了小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一群 从远处的天空往她这飞来。 那两道流光顺着山的轮廓一路低飞着,不多时,已来到她的面前。 “唐歌?”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几欲大哭,却又落不出泪来了。 来人落了地,见两团黑乎乎的身影,一个躺着,一巧笑的美目和额上的花钿。 只看这冰山一角便知确是个大美人。 唐歌正觉得这双眼的眼神有点眼熟,那美人将团扇拉了下来,露出一张的确是唐歌认得的脸。 她反射性地将唐知护在身后,“浮生”瞬间出鞘,却不敢出手。 那美人一见她的动作,嘻嘻笑开。 “小丫头,好久不见啊。 个坐着。走了两步,脚下踢到什么,低头一看,是一截蛇身。 其中一人往空中扔出几道火符悬着,终于看清楚了周围。 一地都是蛇尸,身上脸上皆有血渍的唐歌坐在其中,身旁是不省人事的唐知,身后的树丛中两只巨蝎缓缓的往外爬出。 二人拔剑出鞘,迅速收拾了两只妖怪。 “小歌,”唐凌跑过来蹲下身细细的查看她,“你怎么样?” 唐歌抬眼望见唐凌俊俏的面容,张了张口:“六师兄……你怎么来了?” “此话待会再说。”唐凌又去查看唐知,心中大惊,“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说罢赶紧从怀里拿出一粒灵药喂到唐知嘴里。 人,蓄势待发。 在场过了地灵境的只有云丘和孟七二人。云丘道:“孟七与我去对付狰,其他人对付小妖。” 众弟子皆答应,身形刚一动,小妖们从山头直扑而下,孟七与云丘提剑向狰攻去。 小妖们数量虽多,但并不难对付,孟七与云丘也好好 孟七有些迷惑,眼神四处看了看,刚好与台下的唐歌四目相对。 “糟了,”唐歌见孟七的眼神一下子望过来,心里发虚,“他不会知道我就是弃权的那个人了吧?” 不过唐歌还是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 孟七见到了,向她点头示意。 “台下的那个便是我师妹唐歌。”唐凌自然是看到了,晓得自己的小师妹怕是此时心里发虚。 “不必多谢,我只是恰好捡到,物归原主。”孟七这才晓得这少女应该就是伤重弃权的那一个,却疑惑并未看到她外在伤重,不知是哪里受了伤? 大约是内伤吧,孟七决定比试结束带些药过去。 唐凌点头:“闲话便不多 的牵制住了两只狰。只要将小妖尽数清完,再助一助孟七两个人,赢了是迟早的事情。 谁知突生变故,未死的小妖们不再理会众弟子,前仆后继的向孟七二人扑去。 二人行动突然受制,虽途中被弟子们拦下不少,却也是给了狰一个喘息的时间,其中一只叼起那被抓的弟子,头也不回地往山谷中奔去,转瞬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狡猾的妖……” 少了一只大妖,另一只与小妖们很快败下阵来,地上皆是妖的尸体,随着云丘给了狰最后一剑,一个活着的妖也不剩了 。哈哈大笑:“你们这些修仙者,知道我为何把你们引到此处吗?” 不等下方的人有反应,他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死了一地并已被抽走灵魂的妖兽尸体开始膨胀,发出“咯吱咯吱”骨头作响的声音。 “不好,快远离这些尸体,开灵盾!” “快结阵!” “要结阵?咯咯咯……”鬿雀猛地往弟子中间一个俯冲,孟七几人放下结盾,一齐攻了过去,谁知那羽毛坚硬如铁,砍在上面丝毫没有伤及鬿雀。 鬿雀一个俯冲下去,转了一个弯,又冲回天上。 “虚招?”众人一愣。 “那是……” “唐歌?!” “唐歌!” “歌儿!” “唐歌师叔!” 虽然妖都死了,但弟子们也尽数受了不轻的伤,少有几个还能继续战斗的。 孟七道:“只剩一只狰唐歌心中茫然。 她听错了吗?江慎儿要……挑战她? 刚才是念了她的名字吧?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她与江慎的,风景也秀丽。 南禺看样子在门派中很受重视,自己独住一处,且环境幽静,离主殿也不算近,鲜少有人来叨扰他。 这正合唐歌的意。她现在气息不太稳,还是少与人接触的好。 那天做的梦,其实让她很担忧,摸着浮生,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事实上浮生仍然散发着莹莹的剑光,并未有什么变化。 她想起青弋当年说过的话,动了找一找青丘的念头。 想到了青弋战神,她也想到了身体里的那只凤凰仙上。 他一直都没有再说过话,大概依然在沉睡吧。 凡人的百年对于他们这些神仙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更何况只是几年。 唐歌打定主意,等凤凰仙上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向他问一问青丘的情况。 事实上也许她并不再需要一把完整的仙剑,而是 儿和既没交情也没仇。 唐歌愣着不吭声,但她这一站起来,周围的人是知道她的。 一传十十传百,于是都知道站起来的人正是唐歌。 长老见有人站起来,又问了一遍:“天门派弟子唐歌何在?” 唐歌拧紧了眉,闭了闭眼,缓缓出声:“天门派弟子唐歌在此。” “呵,想不到她想点的人,居然是你。”南禺在身旁轻声一笑。 唐凌也很意外,低声问道:“你与江慎儿认得?” 他本想问是否有过节,想想还是换了种问法,免得显得他家师妹像是会闯祸的样子。 “我也觉得她在里面。”南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即便大杀四方,该倒下的目皆红,周身萦绕着煞气和鬼气反而有一种古朴的韵味融入其中。 唐歌提着剑,一步步踏过去,灵力急涌汇,狠狠地往正殿未如 没了景色,的、透明的那之前与她交谈的魇魔的声音急促地剑尖,有一种必定要击碎此物的姿态,气息在 魇魔见状无法,只好,将她生生打出空间未躲,一心想击破内丹的结界,那魔气打中她的前 它一样悲它心中有些担了还是我该过问的 ???(???w??)??? 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但是我不能再这么颓废了!干巴爹!干巴爹! 这周一定恢复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引天山派前来是要他们目睹这一切,趁机将天门打入不复之地。 天门只此一个唐歌,但她的成长速度太令人感到心惊,是一定要抹杀掉的。 白袁要亲眼目睹此事,天山派的弟子或许是在此做个见证。 只一个门派在此哪里有多个门派一起看到能让人信服。 那么为什么不在之前那批昆山弟子来此除妖时这样计划呢? 是因为当时他们还没有计划好? 眼下…… 他得尽力保住在场之人。 入了魔的人心性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或许会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 唐歌一旦控制不住杀了人,就等于给了某些人联合众仙门除去她的理由。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唐歌立于石壁之上,只觉得内心一片焦躁。 不知道下面这一群白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她也没兴趣,只觉得其中有几个晃来晃去发出声音的很烦。 唐歌眯眼看过去,那修仙弟子们面上五颜六色,手中剑尖朝着她,让她愈发烦躁。 “哼。”她心中冷哼一声,随手将怀中之剑拖出,轻轻往下一掷,枫红色的剑带着破风的声音往弟子之中刺去,还未触及任何人时,“锵”地一声被一人迅速挡下。 唐歌周身魔气翻涌,目中冰冷,嘴唇微抿有了怒气,挥手一把将剑收回握住。 唐歌果然出手了。 孟七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将剑挡下,目光未往天山派那里看,而是盯着唐歌,但留有余光时刻提防着。 唐歌失去了理智,对天门派的恨意很可能会不加掩饰直取白袁性命。白袁迟早要死,可这种情况下,他得保住白袁。 当孟七分神给白袁那边,本以为唐歌下一步会飞下来或是直接御剑攻向白袁的时候,只见唐歌确实紧盯了白袁一瞬,流露出的杀气几乎已要锁定白袁。然而她忽然目光一转,略过众人开始盯向南禺。然后一下子飞冲下来,提剑就往南禺刺去。 孟七愕然。 南禺大感意外,唐歌的行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唐歌会攻击他,但没空思考,只得提剑用出全力和她交手。 此时唐歌的修为远远将所有人甩开了,包括他目前这身体的修为。此刻就算用出全力可能也抵挡不了几时。 他并不担心他会死在唐歌剑下这种事,因为面对异族,这些修仙者总会统一战线然后过来帮他。 他见得多了。 起码—— 孟七是不会让他在此刻死在唐歌剑下的。这就够了。 若能刺激他让他恢复魔身对付唐歌是再好不过的。但只怕他不会这么做。 还有就是—— 孟七奋力抵挡之下,唐歌会出手伤他吗? 他心中隐隐更想得知此事。 脑中飞速闪过这些念头之时,唐歌不念半分感情地将他的手臂划破。孟七愣了一下,如他所想,立刻冲过来替他一起抵挡住唐歌的招式。 这事情发生不过瞬息功夫。孟七扑上去之后,兵刃交接的声音让其余弟子如梦初醒,纷纷持剑围了过来。 云流不再犹豫,一声令下:“布阵!” 昆山弟子面面相觑了一下,顾不得昨天还与他们相谈甚欢,在他们面前大显身手的“唐姑娘”一下子入了魔带给他们的震惊,咬牙还是听从云流的命令,各个竖起了剑。 “布阵。”白袁见昆山派先动了手,一刻不落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他早就知道会如此,所以白湘留在了庙中,点了安神香让她昏睡。没有了白湘在一旁,又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怎能不在此试着将唐歌击杀?而其余弟子只会认为唐歌已经入了魔,该杀,传出去也并不会不好听。 只不过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唐歌会抓住南禺不放,一下子往他攻去。 但无所谓,这并不是他关心的。 唐歌此刻既清醒又不太清醒。 她知道面前是什么人但不记得他们到底是谁,只隐隐觉得有的人该杀,有的人不该杀。 比如这个一直晃来晃去的白色身影,晃得她心烦,但她此刻气息不稳又没法一招将他打败。 心中总有个“此人是不能杀的”念头在萦绕,几番纠缠下来也被暴躁逐渐侵蚀。 当真可恶。 她只想杀了这个黑衣的人,为什么要阻拦她? 本来她并没有在意这个人,而是想杀另一个,那个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杀意的人。 可她看见了。 穿黑衣的人更该死。 待她先杀了这个,再去取另一个的性命! 南禺是万万没有想到唐歌想杀人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一身衣服。他逐渐地后退,想将唐歌往魇魔被封印的地方引。 说不定她这一番动静,正好能让魇魔跑出来,这样就不用他们再动手完成约定了。 孟七自然看到了两派弟子各自结起了阵法,本想将唐歌往外引,片刻之后骤然发现了南禺的心思。 他居然想把唐歌往魇魔那引。 孟七眼帘微微动了一下,突然收剑停手,一个旋身闪往一旁,任唐歌一个剑招招呼去南禺身上。 南禺并未想到孟七竟然会有如此行径,但他战斗经验丰富,并没有如孟七料想的一样被剑招打中,而是慌忙之中接了下来。 他一下子想起了被孟七从山峰上丢下去的场景,当时也是这么的出其不意。 同样的亏他居然险些吃第二次。 他险些忘了他是谁的儿子。 很好。 孟七不动声色地又冲过来接住唐歌的招式,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声“抱歉。” 南禺有一瞬间的怒气上头,接着想到什么又不再生气了,轻轻传声到孟七耳中:“好的很,与你父亲很想像。” 冷不丁又听到“父亲”这个词,孟七握剑的手紧了一下,眼见两派分立在旁,昆山派以云流为阵眼;天山派以白袁为阵眼,各弟子剑招飞舞,已经开始结阵。 唐歌修为固然很高,但此时的她气息如此不稳定,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白袁怕是想要借此发挥。阵一结成,不是他们会伤唐歌就是唐歌会伤了他们。 哪样都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孟七手中一动,欺身向前,剑尖一收,一把拉住南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南禺感觉到孟七往他这边来,暗中警惕这小子。却见孟七收了剑,没有攻击他的意图,伸手向他捉来。 他一躲闪,孟七没给他机会,一条金绳悄然绕到他身后往他手腕上栓来。 南禺当然看见了那条绑过他的破绳子,毫不留情的反手挥剑一驱。谁知此时唐歌猛的从一旁刺出一剑。 一来一回不过瞬时之间,两处夹击之下,南禺还是被孟七一把抓住了。 孟七一点也不迟疑,拉住南禺就往洞外冲去,顺便抬手往仙门弟子之中丢出三块结界石。 唐歌见目标一下子跑了,停住身形,未立刻追过去,调动灵气于掌心,毫不犹豫地一掌对着孟七二人疾驰的背影轰过去。 一掌未中,孟七与南禺先一步消失在洞口。唐歌被两派弟子结好的阵法挡住去路,有一刻怒气冲上脸面,随即又被心中一丝念头拉住心神。 这明晃晃的白…… 昆山派以云流为阵眼,天山派以白袁为阵眼,牵动整个阵法将唐歌围住。 云流念了一声“得罪了,唐歌。”,不再留手,往她攻去。白袁早就先他一步带天门弟子发出强烈的攻势。 见有人打她,唐歌手指微动,剑招果决地挥出之后竟不能奈何得了众弟子,于是“断天诀”上了手。 未过三式,双阵就破了。 云流早就注意到孟七丢在地上的结界石,在唐歌对受伤的弟子们欲要下杀手之前催动了石头。 唐歌的剑“叮”地一声打在结界上,连斩三次都碰到结界之后见地上弟子惊恐地看着她的脸觉得没了兴致,冷冷地移开了血红的眸子,抬脚往洞外追去。 孟七抓着南禺未走多远,生怕唐歌不追上来。这会儿见唐歌出了洞,身后虽然没有弟子追上来,剑上却也没什么污渍,放了心。 他放开了南禺,南禺也没走开,而是与他一起等着唐歌的身影出现。待唐歌出现了,突然开口道:“你见过司元左了吧?” 孟七沉默不语。 这便是默认了。 唐歌在远处环顾了一下就望到了他俩,身子一动,眨眼的功夫就要到二人面前。 “你瞧,唐歌如今已经这样了。”南禺收了剑,望了一眼那越来越近的女子,“门派与身世和所爱,你选哪边呢?” 孟七一瞬间明白了。 南禺已经转身疾驰而去,且速度越来越快,气息越长越高。 来不及对南禺的一切行为做出什么评价,孟七调出全部灵力御剑紧紧向他追着。 未追出多远,身后的唐歌“哧溜”一声超过了他,紧咬黑色身影不放。 “唐歌!” 这一声叫喊仅仅使唐歌停下来一瞬,回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继续飞走了。 待南禺的身影消失在孟七的视野中时,气息已隐隐超过了后面的唐歌。 孟七再也追不上二人。 他停了下来,落在剑下的山头上。 那里缓缓浮现出一个身影削瘦、留着些许胡须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相儒雅,看起来较为温和,穿着一身棕色衣袍,目若细笔勾描,笔若刻刀雕琢。不黑不白,不矮也不算太高。见到孟七,口中念了一声:“少主。” 孟七对形势做出了判断,稍事休息,准备回去封印与带回昆山弟子。见到司元左突然出现没有惊讶,只是听到司元左这样说,缓缓开口纠正:“不要叫我少主。” 司元左望着孟七的目中藏着亮,没有再言语,静默地立在一旁。 他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该说的已经说了,如今只需要护着孟七的安危即可。 这是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二十多年前的时候他没守好他们,二十多年后将军泉下有知又给了他机会。 只是没想到小主子竟然会入了仙门。 多亏南禺告诉他这个消息,承蒙魔君大人庇佑,那个昆山派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小主子是一定回到魔界的。 他并不着急。 何况……有方才那入魔了的女子。 将军是怎样的痴情他是看在眼里的,身为他的后嗣,方才那情况看起来不必多说。 孟七起身回去之时,司元左再度消失。 云流见孟七独自归来,问他:“唐歌呢?南禺兄呢?” 孟七目光沉沉,扫了一眼走过来的白袁,对云流道:“南禺有法子将她引走,不必担心。身体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 孟七点头,拿出灵器:“先将妖魔封印了吧。” 这边唐歌奋力追逐,然而这黑衣服的可恶家伙追着追着就不见了踪影。 四周空无一人,她又往前走了走,见一黑影立在前方,嘴角一扬,提剑冲了过去。 “唐歌。” 魔狐出声喊她,唐歌毫无反应。 她只好出手接招,伸一只手用魔力挡住唐歌的剑,另一只手去擒她。 只是此时的唐歌哪有那么好擒?不仅不好擒,还越打越兴奋。 魔狐见唤不醒她,只好将她定住,打昏了。 南禺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 他立在魔狐身旁,俯视着唐歌,问魔狐:“这下不用回去了吧。” “嗯,不用回去了。”魔狐答道。 南禺又问:“你准备把她安置在哪里?” 魔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思:“你想带走她?” “我的目的可还没有达成。这么好的诱饵,时不时向你讨要也挺麻烦的。” “随便你。”魔狐说,“但要再等一阵子,等她成仙。” “这是自然。你带她走吧,我还要回去。” 魔狐不想多问他还回去做什么,抓起唐歌离开了此地。 南禺见魔狐离开了,吃了一粒丹药,用独特的手法点在自己身上,压制住修为,往回飞去。 南禺也是独自归来,没有唐歌的身影。 孟七那边没有问出什么,云流不禁问南禺道:“南禺兄,唐歌呢?” 南禺在他的注视下摇摇头:“抱歉,唐歌追着我,我躲开了她,然后……” 然后怎么? 不止云流,白袁也竖起耳朵在听。 孟七立在巨石前,闭着双眼,面前浮着一块发散着绿光的环状灵器,口中念念有词。 南禺没说完话突然转移了话题:“开始封印了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的,”云流答到,“孟七师兄封印了好一会了,应该快结束了。” “可知这是个什么妖魔?” 云流摇摇头。 南禺一直不说下去,白袁走过来几步,蹙着眉,很是担忧的样子过来询问:“南禺公子,唐歌呢?” 南禺神色黯然:“唐歌不知为何追着我不放。我躲过她,本想跟在她后面找机会将她打晕带回来,谁知唐歌修为大涨,根本追不上她。” 云流问:“她往哪走了?” 南禺道:“一路往东去了。等孟七封印完了,我们再商量一下这件事如何吧。” 孟七画下最后一笔符咒,收了灵器,嘱咐两个弟子将其送还给戏老板。 此地不宜久留,一行人出了山洞,又将洞口设了禁制,回到了庙中。 “孟七师兄,方才唐歌是从那白雾中出来的。可是跟那只石中妖魔有关?” 不知云流,在场多数弟子都这样猜想,只是云流问了出来。 “里面封印的应该是魇魔。” “果然是魇魔。”白袁叹了口气,“唐歌师妹看样子是产生心魔了。” “如何说是心魔?” 白袁解释:“魇魔善诱出人心底最痛苦、恐惧,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以幻境的方式,将这痛苦放大千百倍呈现在那人面前。” 他声音又低沉了些,似乎有些不忍和同情:“唐歌师妹最痛苦的恐怕是天门派的那件惨事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皆沉默。 灭门惨事已经过去几年了,外界仍在议论纷纷,更何况当事者。唐歌心中的痛苦深埋着自然不必说,好不容易过去了些时日,又以这样的方式摧残着她的内心。产生心魔一事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试问碰到这样的事,谁又能完全承受得住呢? 无论怎样,修仙之人最忌讳产生心魔。极少有人产生心魔之后还能被拉回正道。 之前还与他们谈笑风生的天才女子,今后……会变成魔? 方才唐歌虽然没伤到谁,但的确向他们挥剑了。 今日一过,唐歌有了心魔之事也会传遍仙门。 南禺道:“我们之中无一人是唐歌的对手,即便追到了也带不回她。” 白袁赞同:“南禺公子说的对。我觉得为今之计还是通知我们各门中,派出长老前来此处。” 云流道:“天门派还不知道这件事。唐歌是天门派的人,还是应当先派弟子去天门一趟。兴许唐歌清醒了之后会回天门去。” 这时一天山弟子开口道:“可照如今的情形,天门派的实力也很难制住唐歌啊。不说天门派,十大门派中达到半仙修为的人也不多。非各门长老出手不可。” 有昆山弟子点头应和:“的确如此。” 云流轻斥一声:“云盘,门中规矩你都忘了?” 方才应答的弟子面上生出愧意,抱拳行礼悔过:“云盘失言。” 云流又道:“无论如何,即使天门派如今没有比唐歌实力更强的人,我认为也应该先通知天门派,然后如何去做,是否求助于他派,还要看唐掌门的意思。我们别派无权干涉。” 天山弟子道:“云流师兄,话不能这样说。唐歌是仙门弟子,发生了这种事,各大仙门哪能置身事外?这已经不单单是天门派的事情了,唐歌这种天赋的弟子,若当真入魔,恐怕是大大的不利啊。” 南禺唇畔含笑一点:“你们是想让我们各门中的长老先将唐歌擒住?” 众弟子陷入沉默。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谁也不愿意站出来点破。 白袁目光流转,扬起一个微笑,问道:“孟七兄为何一直不说话?” 这话出来,所有人都看向孟七。 孟七俊秀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闻言只是看了白袁一眼。 听得不知是谁极小声拉着身边的人嘀咕了一句:“孟七公子不是与唐歌……” 在场之人修为都不低,这样小的声音自然也能听的清楚。一众人的眼睛忍不住在弟子中找寻起来,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说话的弟子顿时往后缩了缩身子。 孟七终于开口:“昆山弟子来此是封印魇魔的。” 众人还没回味过来这话,等着他说下一句,谁知他没再言语。 云流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恍然大悟,立刻接话道:“师兄说的对!” 是他傻了!何必与他人多纠结?长老让他们出来做什么的,他们做好回去便是。其余的,待速速回去禀报给长老们再说。 毕竟他们和天山派谁也不能说服谁。 干涉别派之人本就是大忌,天山派难道不懂得吗? 不知他们如何想的。 云流又说到:“现在魇魔的封印已经修补完成,我们昆山派也是时候回去了。其余事情不是我等能轻易做决定的。” 白袁却不放人,盯着孟七:“孟七兄这是何意?” 孟七吐出两个字:“无意。”说罢站起了身要走。 白袁也起了身,说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此事上孟七兄可不要念及旧情,有所偏袒。否则一旦造成了……” “念及旧情?”孟七打断白袁的话,重复了一句,那双清澈通透的眸子不紧不慢地微微抬起,“怎样的旧情?” 白袁没料到一向温润的孟七口中会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当即一滞。 怎样的旧情还用多说吗?修仙界中那么多心仪孟七的女子,这两人的修为在弟子中又是拔尖的,早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相识多年?还是我爱慕于她?” 孟七把话这样大方地袒露出来,简直刷新了在场众人对他的认知。 白袁惊讶犹疑了一下,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自然……都是。” 孟七点头:“所以才需要长老们去决断。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没什么问题? 怎么反被他套了进去?白袁含蓄地挣扎了一下:“话不能这样说……” “你好似迫不及待要抓到唐歌将她处置了。” “放她一刻说不定会有无数人遭殃。我等修仙弟子如何能坐视不理?” “方才为何不抓住她?”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袁一时语塞,心中恼怒:“孟七,你到底什么意思?” 孟七面上无任何波澜,明澈的眸子眨了一下,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天山与天门山,有一个字的差别。” 虽然都带个“天”“山”,但不是一个门派却妄想越俎代庖,如此不将其他门派放在眼里。 南禺看戏多时,此刻笑笑:“二位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 白袁怒气怄在心中,不想再跟孟七说下去,此刻南禺说话,仿佛抓住了同盟一般,有了一致对外的阵营:“南禺兄,你有什么见解?” 南禺叹了口气:“放任唐歌在外是个隐患……” 白袁眼睛一亮。 南禺这修为可是个不小的助力。 “……可惜我们青元派是个小派,人丁稀少,方才我又被唐歌打伤。所以决定回去问问我们掌门。明早也启程。白袁兄若抓到唐歌,一定告知我一声,南禺这段时日定好好在门中等着消息。” 白袁听完这话险些背过气来。 本指望南禺应和他一声,那样不会显得只天山一个门派作此举动突兀。 他怎么忘了这南禺虽然一直不说话,也是跟在唐歌屁股后面跑的。 白袁暗中捏紧拳。 青元派,好样的。 南禺俊美的面容上一副遗憾的样子,看的他额头“突突”地跳。 孟七听南禺开口才就在这里看看他又想做什么。见他如此说,不再看白袁,对昆山众弟子说到,“今日休息一晚,明早出发。” “是,孟七师兄。” …… 唐歌醒来之时,看到的是魔狐带着斗笠端坐在床边的身姿。 印象中每次看见魔狐,她的坐姿和站姿都是那么的规矩、标准。 这是以前在族中养成的习惯吗? 她去青丘的时候,仙子们并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她们举止行为也很优雅,但是整个身心都是自由活泼的。 以前的魔狐在青丘中是什么位置? 唐歌盯着魔狐走神了半天也不吭声,魔狐也未出声提醒。 唐歌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好像醒了好一会了。 醒了居然还有功夫想别的。 “有镜子吗?”唐歌出声问道。 刚问完她又自嘲一笑,“我忘了,我自己就有。” 她手一动,天水镜出现在手掌上。 镜中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没什么变化。 唐歌对着镜子寸寸仔细看自己,从面上到脖子,又从左边脖子往下拨了拨衣领,终于看到一条黑紫色血脉一样的细线。 唐歌顺着黑紫色细线把衣服扯到肩头,一片丑陋的纹路如乱线团一般盘在她原本雪白光洁的肩下。 “真丑啊。” 唐歌伸长手指摸了摸,没什么感觉。除了像血液一样似乎在流动,以及……丑。甚至有些恶心。 “我现在算是魔吗?”她没移开目光,问魔狐。 “不算。”魔狐答到。 “什么时候算?成仙的时候?” “等这些线褪去。”魔狐想了想又纠正,“那不叫成仙了,叫成魔。” 唐歌微微点头,将衣领合上,坐起身来。 “我杀人了吗?” “没有。” “伤人了吗?” “伤了。” “有凡人吗?或者有凡人看到我吗?” “没有。” “那……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魔狐沉默。 “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魇魔是你动的手脚引我过去的吗?” “……” 魔狐未回答,站起身。长长的斗笠黑纱划过床沿,离开床边。 她道:“从今日起,你可以自由的行动了。下一次进入六道魔窟的时间我会再通知你。” “我什么时候该向你支付报酬呢?” 魔狐不言语。 唐歌将头靠在床沿上,懒懒地一笑:“你一直都在帮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精力让我迅速提升实力,却一直都没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不如你说了,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唐歌此刻心中的想法和情绪魔狐当然已经看穿。 但她不想理会。 也没有功夫理会了。 天上快要来人了。各路神仙都已经知道了青弋神逝的消息,只是皆不明状况,按捺不动,天帝有所动作之前不敢前来查看。 即便……有一丝愧疚。 都已经无所谓了。 魔狐冷声道:“我一直在向你索取着报酬,从未停过。” 她俯视着床上的女子,口中言语不停:“唐歌,你对我产生了怨念吗?产生怨念表明你一直在相信我,因为对我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才会生气。” “你不会是觉得青弋战神对你另眼相待,因此与她有所纠葛的我,也会对你存有善念,留有情分吧?”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 “我所有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我们只是有所交易,我帮你提升实力,同时在你身上取得我想要的,仅此而已。” “不要纯狐纯狐的叫着,就觉得我还是青丘九尾狐纯狐一脉的人。” 魔狐一把掀开黑纱斗笠撂在地上,露出那副精致绝美的容颜,紫黑色的堕仙印记牢牢的定在眉心。 “唐歌,你看清楚我头上是什么。” “你可能还不了解,到底什么是堕仙。” 魔狐上前一步,俯下身,伸手托住唐歌小巧的下巴,一双美目凑近了她,与她四目相对。目中满是阴沉,甚至带着些嗜血的光。 “你知道我杀过多少凡人和神仙么?” 魔狐身上不自觉地释放着威压,压的唐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是千万年间经历的沉积,不是唐歌这样的凡人可以比的。 这样的气势之下,唐歌忍耐着不让自己动弹。 兴许自己一动弹,就会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她迎着魔狐锐利的目光,答道:“不知道。若说我产生错觉……让我产生错觉的,难道不是你吗?” 唐歌抬手握住魔狐的手腕,像是依托她,又像是怕她话没听完就跑了。 “每次提到青弋战神,你的反应都比平常要强烈。你说过你恨她,为什么对外面的妖魔是一副忌惮她实力的样子?我不如你的经历多,不如你活得久,看不穿也猜不出你到底想干什么。但若是真恨一个人,无论她多强,即便是飞蛾扑火,我也要扑死在火上,灭一灭这火焰。” “你当真是恨她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唐歌目光落到那躺在地上的黑纱斗笠上。 “我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就生出一个疑惑,你长得这样好看,为什么一直带着这斗笠?是不想让人看见你的面貌吗?或者是不想让过去认识的人看见你堕仙了?你活了那么久,该知道的人应当都已经知道了吧?再或者……” “闭嘴。” “是厌恶这个堕仙印记,觉得它是一种耻辱?又或者……嘶……” 唐歌吃痛的面上扭曲,将魔狐的手腕猛的抓紧。 她觉得自己面上的骨头像是要碎掉一样。 魔狐的声音冰冷无比,微拧的眉尖暴露了她的情绪,一字一句道:“我让你闭嘴没听清楚么。在六道魔窟中被碎掉骨头那么多次,是不是在外界没体验过,想体验一次?” “不如……你……杀了……我……好了。”唐歌忍着剧痛,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魔狐见她这样子,瞬间上头的怒火稍稍压下,张手放开了她。 唐歌小心地轻按自己的脸,忍着疼去摸骨头有没有异样。 知道没有什么大碍后她捧着脸扯出一点笑,抬眼看魔狐:“这样吧,我也不报仇了,你干脆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到时候你再找一个天赋好修为高、更听话、更配合你计划的。” “不要再说蠢话。” “你可不就是觉得我蠢。” “……我没有这样想过,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说到底,唐歌,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是她的问题? 魔狐捡起地上的斗笠,抑制住怒气,头一次对她表现出不耐,目中魔气翻涌:“若不是难以在你体内埋下魔根,何必如此。” 唐歌不解。 魔狐并没有再说下去,戴好斗笠走出门去。 什么叫难以埋下魔根? 唐歌想不出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过她方才一试探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说这么多话可不是为了激怒魔狐,是为了从她那里侧面印证一件事。 在魔狐的计划里,她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才让她对自己如此“宽容”? 幸而魔狐的回答并不是“想死就成全你”之类的,她还并不想死。 原来她是不可替代的。 她故意说了“天赋好修为高”这样的话,魔狐对此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个想法还是她前段时间见到云陌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兴起的。 她天赋是不错,且不论是不是凤主在她体内的缘故,至少在外人眼里如此。但天赋不错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她的实力太低了。 魔狐不惜用各种仙药往她身上砸,为何当初不直接找一个修为高的人? 在她看来这样的条件有太多人选了,若说某些和魔族有所牵扯的掌门长老心思不可控,那么最合适的人应该是……孟七。 结果不是任何人,是她。 究竟为什么她是不可替代的呢? 唐歌正想着,瞥见几抹彩色衣角。 目光又往上,几张秀美的面容映入眼帘。 几个狐女眨着大大的眼睛从门边探着头。 见唐歌发现了她们,狐女们陆续走了进来。 莹莹问:“你做什么惹怒了主子?方才迎面过来,那周身的气息要吓死人。” 小蛮摸摸心口:“我来这到现在也未见过那样吓人的主子。” 唐歌慢吞吞地说:“我没做什么啊。”说着她放下捧着脸的手,又撑着身子坐起来,狐女见状忙扶她一把。 唐歌坐起来也没在床上停顿,直接穿了鞋站起身。 几个狐女方才见她样子虚弱,但身上无伤,知道她并不是从六道魔窟出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归是身子不适,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你家主子说我可以自由活动了,我去‘活动活动’透透气。” 狐女们面面相觑。 “可是你……” 莹莹拉了拉水玉的衣角,止住她的话,将枫晚捧给唐歌。 “路上小心一些。” 唐歌点头应声,拿起枫晚直直往门外去了。 “莹莹姐,她……” 莹莹摇摇头:“不要逆着她,她身上魔气又浓重又不稳,大概方才……” 莹莹叹了口气。 唐歌没往别处去,一路直奔天门山。 她没落在主峰,而是找了一处近一点人又少的山柱,蹲在上面远望。 正殿前的广场上,少数弟子穿梭着,守门弟子抬了一下手,又回头对另一人说了一句什么。 新晋的九长老从殿后快步走来,拉住一个弟子,低头嘱咐了一句什么话。 蓝天云海做景之下,一片祥和的景象。 唐歌目光下望,被一天青烟雨色素雅衣裙的女子吸引。 女子手中捧着一果盘,婀娜多姿,缓步往正殿里走去。 唐歌瞳孔一缩。 鬼女? 她怎么这般装束与打扮? 不对,这不是重点。 她怎么在天门山? 唐歌抿紧了唇,指腹摩擦着枫晚。 鬼女待了好一阵子才出来,出来时手中的果盘已不见了踪影且面上带笑,看起来心情很是愉快。 唐歌踏空走到另一石柱上,观察着鬼女。只见鬼女来到殿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无人之后,手一挥,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又纵身往山下飞去。 唐歌紧随其后。 飞下了半山,鬼女一回头,一指法术往唐歌弹去;与此同时,唐歌一剑掷出对上鬼女的法术直插向她。 鬼女往后一退,枫晚牢牢地插在她面前三寸之处,剑身晃动两下,又“嗖”地飞回唐歌手里。 鬼女见是唐歌,先是一惊,又故作嗔怪道:“这么久不见,你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啊。” 唐歌不与她废话:“为什么来天门?你在天门做什么?” 鬼女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叹道:“那狐狸的动作可真快啊……怎么着,以你这半仙的修为就想管着我了?你想要超过我可还要等一阵子。” “你若是敢对天门不利,我一刻也不需要等。” 鬼女见她真的动了怒,忙摆摆手:“好啦好啦,我对你天门又没什么恶意。你放心。你不在,我帮你照看一下天门派。” 照看天门派? 唐歌眉头缩得更紧,显然不信。 鬼女一挑眉:“怎么?你不信?若我要下手,你方才还能看到那样的天门?” 第一百五十章 “不要这么大火气。你现在不想回天门山让你师兄去为你担心吧?” 鬼女观察着唐歌的表情。 她说了这句话后,果然唐歌的神情略有松散。 “走吧,找一处坐下来,我们喝上一杯?” 唐歌想起了上次的失态,心逐渐放放,语气缓下来,对鬼女道:“我不喝酒。” “不喝酒可以喝茶嘛。走吧,就去你和你师兄经常爱去的那家‘明月楼’!” “……” 已经是傍晚,街上的人少了许多。 天门山脚小镇里的人对唐掌门的这个女儿都很熟悉,唐歌许久未出现在镇中了,一路人碰到不少人与她打招呼。 鬼女噙着笑观察着唐歌,每有一人与唐歌打招呼,她身上的戾气就减少一些。即便刚开始尤为不耐,也极力压制住自己。 到底还是个“人”呐。 鬼女顺顺当当地将唐歌带到了酒楼,又在二楼要了个带窗的小包厢坐下。 唐歌坐在位子上未动一动,稍稍歪头看着窗外的街景,琉璃似的眼球不时的滚动一下。窗子外的光投在她白皙的面上,更显得肌肤如羊脂白玉一般。 鬼女给自己来了一壶酒,又给唐歌点了茶水,倒了一杯。自己未用酒杯,直接拿起小酒壶喝上一口。 “对我就刀剑相向,对这些凡人很是心软嘛。” 鬼女嘟囔了一句,拉回唐歌的注意力。 唐歌未回头:“你在天门做什么?” “帮你照顾你的天门山啊。” “……我想听实话。” “我看上你掌门师兄了。” 唐歌的手紧了紧枫晚。 鬼女瞥见她的小动作,面上作委屈状,软声道:“你瞧,我说实话你又不爱听。” 说罢又饮一口,在唐歌动怒前接着说:“你们天门派现在实力可一点也不好,你知道前段时间来了多少不识趣的人和妖嘛?” 天门派作为千年的修仙大派,不知平日里斩杀了多少妖魔,积下了多少仇怨。鬼女这话倒是不假。 唐歌在门中那段时日也不乏有妖魔敢来偷袭,后来护山结界修补好了,她也稍稍放了心。没想到还有妖魔不断前来。 只是…… “你说‘人’?” 鬼女道:“是啊。人哟。这门派一落魄,啧啧。” 唐歌捏了捏手心:“我爹爹一向为人正直。” 可恨。 “你这样说倒也有理有据。的确也不时过来过一些帮忙的门派,不过后来那些门派再来帮忙,皆被你师兄婉拒了。” 过多的帮忙会让人看轻了门派去。 这点爹爹在世时是说过的。 虽然当时所说的并不是天门,但……他们都没忘。 鬼女手中一小壶酒见了底,又喊来小二要了两壶。 “至于那些落井下石的门派么……人皆是如此。别说是凡人,就是仙人又怎么样?喏,你要吗?” 鬼女虚空一指,将酒壶挪到唐歌面前。 “不要。”唐歌干脆地拒绝。 “酒可是好东西,你却不爱。” “是好东西,但不想喝。” 鬼女美目微眯,倚在窗边:“我的命是你的,如今我还替你照看着你的门派。” “你是说我反倒要感谢你?” “灭了天门派的可不是我,我们俩如今也算是同一阵营。我从前邀你跟我一起,你百般不乐意。” “我和你何时成了同一阵营?” “……总归我不是你要杀的人?” 鬼女唇角笑开来:“唐歌,你怎么就这么蹩呢?有些事情迟早会发生,抗拒倒不如早日接受。” 唐歌看一眼她,不冷不热地说:“你的意思是早些时候我同意你的邀请跟你入鬼道也会像如今一样?” “……咳。” 听闻这话,鬼女一口酒没喝顺,酒气在口中上涌,呛的她忍不住咳了一声。 堪堪压下酒气,鬼女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一次我从魔窟回来剩一口气,纯狐给我用药。其中一种仙药从前青弋神上给过我一次……后来我知道有好几种药都是产自青丘。” 这么多吊命的药不是谁都能有的。 没钱买不到,有钱也难买到这么多。 唐歌不了解青丘,纯狐在青丘地位很高也通过她囤着大量的仙药体现,不过唐歌也想象不到她在青丘具体是什么。 毕竟迄今为止她连纯狐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纯狐能做到的这些事,鬼女是做不到的。且世间只有一个“六道魔窟”。若是同样的地方,无疑鬼女所用的也是同样的法子。 所以鬼女一定程度上来说是骗她的。 她的确有法子让她入鬼道,只是不保证她还能活着。 唐歌不必多说鬼女也已经明白了。 唐歌眼睛看着远处碧蓝与赤金晕染成一片的天,给鬼女留了一个秀丽的侧脸。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弥漫着“此鬼又穷又不靠谱”的气息,鬼女敏感的将柳眉缓缓竖起,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没什么证据。 这气息实际上只持续了一息的时间,鬼女却觉得过了很久。 她忍无可忍将酒壶“咚”地一声轻砸在桌上,开口道:“喂……” 这一个字刚说出,对面的唐歌眼神一凛,面色微变,凭空消失。 鬼女瞪大了眼,红唇嘟起:“呵,还隐形走人了?” 口中这么说着,鬼女眼神正了正望了望窗外。 只见几道流光从天际划过,看目的地,正指向天门山。 “什么人?”鬼女心想着,捏出碎银拍在桌上也消失了。 唐歌追上那几道流光不过瞬息的功夫,但她并未出手。 有一剑上之人是云流。 昆山派? 唐歌收了气息远远地跟着几人,看着他们落在山门口与守山弟子交谈,守山弟子通报了之后将几人引入正殿。 唐歌目光闪烁,犹豫间,山门到正殿的距离云流几人已走过半。 脚步将要迈出半步,又收了回来。 鬼女悄然出现在她身旁,问道:“怎么不过去?那穿着是昆山派的人吧?你认识的?” 唐歌不说话,内心艰难的挣扎着。 鬼女看似自然,实则小心瞥见着唐歌的面色,又道:“方才我好像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会一身煞气地出现在天门山?” 唐歌心乱如麻,将哽在喉头的话语艰难吐出:“我被魇魔引出心魔。他们看见了。” 所以云流的来意显而易见。 他是来把这件事告诉唐凌的。 鬼女正了脸,看着下面距离殿门仅寥寥数丈的一行人,语气中难得带着几分温和:“你现在将人拦下还来得及。要是不愿意动手……” 鬼女手中法力渐凝。 “我可以帮你。” 为花木兰疯狂打卡!! 本来我在码字的。 可是姐姐太帅了我太感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看个预告片竟然看哭了。 我不想更新了。 我只想为姐姐疯狂打卡。 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 明天再更。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必了。” 最后一字落音之时,唐歌已经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一时阻挡了云流又有什么意义?” 云流进了正殿,并未待多久就从殿内出来离去了。 不多时,有几名弟子急急从正殿内奔出,有的往殿后去了;有的御剑而起赶往各峰。 起先是几道。 而后如雨后春笋一般,各峰长老、堂主、执事、首席弟子从四处峰中涌出,往主峰汇集。 一道道灵剑如流光般从唐歌面前划过。 天色暗下来,殿内亮起了光。 夜风凉凉,疏疏飘过。 唐歌的心出奇的既冷又静,如同放纵了整个人没落在了凉凉的水中。 风在轻推着她往哪边去。 “无论什么原因,多谢你帮我照顾我师门。”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 唐歌目光一凝,心中的茫然被驱散几分,低声道:“接下来……我自有主张。” 这场景在她决定跟着魔狐走的时候就已经心底有数了,这几年时不时地还会回来不过是侥幸。 任性地要来秘药,以秘药和修为压制住沾染上的魔气与鬼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回门派,本来就不是长久之道,早晚是要被发现的,纸包不住火。 饮鸩止渴不过如此。 即便如此,天门也是唯一能给她温暖的所在。她不过是想再偷偷地、尽可能地汲取那一点点温暖。 然而已经不行了。 所有的一切她都有料想,她在一条不能回头地路上前行着,没有迷茫。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很明确,除了她没有了安身之处。 “我走了。” “……” 鬼女沉默着看着唐歌离去。 不多时,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小巧的鼻子抖了抖,闭眼吸了口气,摸了摸手臂。 “啧,真冷啊。” 鬼女下望一眼,下方大殿之内还无一人出来。 “回去了。” 她呢喃一声,挥袖消失在空中。 鬼女做梦了。 按理说鬼做梦是比较罕见的——活了上千年她也没做过几次梦。 从她变成鬼的那一刻起,生前之事都已经翻了篇。她未入轮回,成了鬼修,自身天赋不错,又修得了仙,在鬼界之中尚有一席之地。 千年太久了,久到生前之事已经模模糊糊地记不起来,只有些许感觉还埋在心中偶尔作祟。 ——梦中似是她的前生之事。 故事稀松平常,放在如今,她也只有磕着瓜子吐着壳极为无聊的时候才稀松平常地翻看两页这样的话本。 ——小小的女孩家中贫苦,平常地生活在一个小村落里,父母双全,有一个小几岁的弟弟。 梦中五六岁的女孩子,一身粗布衣裳,一张洁白清秀的小脸,头顶两个小小的发髻。打水、洗衣样样都会,看起来极为懂事。 ——懂事也未换来父母亲的怜爱,双亲将这爱都给了幼小的弟弟。尽管女孩谨小慎微,懂事异常,双亲的冷言冷语与打骂是经常的事情。 女孩逐渐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十来岁的年纪已是村落附近有名的美人。 备受宠爱的弟弟在镇中读书之余,染上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 也并非到了家中负担不起的地步,不过是她与母亲又要辛苦些。 有一次去镇中送绣帕时,女孩无意中路过城中女先生的私塾。 女子开私塾本就受人非议,只是听说这女先生名声在外,背景不俗,和朝中大员有些联系,才无人敢去找她的麻烦。 尽管如此,这镇中之人私下里也对女先生议论纷纷,往私塾中送去孩童的也并没有几家,不过是个别家中贫困的人见女先生不收多少钱财,聊胜于无罢了。 女孩驻足听了片刻,逐渐痴了。 事实上她听不懂内容,但心中有一种发乎本能的渴求。 渴求什么她不明白,只是今后每次路过都会驻足一阵子。 而后女先生发现了她,向她提出邀请,邀请她到私塾中去。 女孩未敢自作主张,而是回到家,小心翼翼的等双亲高兴了才敢提起。并承诺该绣的帕子,该织的布干的活一样不会少。 父母亲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私塾离家中并不近,尽管更累了,女孩的高兴也冲淡了这一切。 她很勤奋,女先生也很喜欢她。她喜欢女先生那些“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故事。 ——除了有一点,书读的越多,思考的东西也越多。 某一天看到一名身份气度不俗的贵人带着一双儿女来拜见女先生,贵人家的女儿娇俏而任性地撒着娇,小儿子温声细语颇有些小大人模样地爱护着姐姐的时候,女孩艳羡无比,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为何父母亲对自己和弟弟不一样呢? 她明明……更懂事。 只因她身为女子,弟弟却能延续香火吗? 终于有一次,在父亲醉酒后的暴打中,她忍不住泪流满面说出了疑问。 第二日她失去了去私塾的机会。 父亲咒骂着女先生,骂读书害人。越说越怒,又对她拳打脚踢一番。 ——好在避开了脸上,外出旁人也看不出。 身上的痛比不得心底的痛,很快就要到她十七岁的生辰了。 她想在生辰那日再提一次回到私塾的事情。 她会更听话的,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然而没等到生辰—— 她被父母许了人。 她曾幻想过未来的夫君是怎样一个人,只盼待她温柔,白首到老,相守一生。却没想到对方是一名比她父亲年龄都大的商人,且要将她娶去做妾室冲喜。 冲喜。 “读过书吗?” “爷放心,读过的。” 来者满意而倨傲的拉长了音:“嗯,读过就好。我家老爷就喜欢读过书的。” “读了有两年呢,就在镇上。前不久啊,家里困难,才将她叫了回来。” 来者将情况了然于胸:“放心,不会亏待你的。这是定金,收好了。” “多谢爷,这是孝敬爷的!” “嗨呀不必了……” “爷辛苦了,快拿着,当是我们家孝敬爷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是辛苦那可不说,长的水灵又读过书的姑娘可难找了……偏偏像我家老爷这样的,就喜欢读过书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原来如此。 不是读过书的姑娘难找,而是但凡读过书的姑娘,谁家愿意让女儿嫁给商户做妾呢?何况那张老爷已经五十多岁了。 哀求的声音太过微小,父亲厉声呵斥,甚至限制了她的出行。母亲苦口婆心地劝她:“倩儿啊,家中这个样子,你就听你爹的吧,张老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何况你弟弟已经到了要娶妻的年龄……你不能不为他着想一下吧?” 那……她呢? 女孩产生了想逃的念头,却又惦记着父母。 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的爹娘。她跑了,爹娘和弟弟怎么办?张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留下来,她的一辈子难道就如此了吗? 想逃又不敢逃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此起彼伏,挥之不去。似乎多一点时间就能改变什么。也许是会说服她为了家里人;也许多一点时间就能让父亲反悔,给她那么一点儿怜爱。 她们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不是吗? 父亲终究没有改变什么,最终她也没有逃跑。 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因为是冲喜,所以张家很快就来人了。 纳妾而已,也并没有风风光光的婚礼。 到了张家才知道,张老爷并非是喜欢读书的女子,而是有一种疯狂的执念。 听说年少时被辜负,如今老了,这爱恨搁在心里疯狂的发酵,已扭曲的既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一种求不得的暴怒与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恨,自然降落到了别的女子身上。 比如她。 张老爷清醒的时候十分亲和,可一旦迷糊起来,有多亲和就有多残暴。 “冲喜”的确有些效果,张老爷的身子逐渐好了些,不好的只有她。 她是两个月后被家仆抬回家中的。 带着一身被鞭笞、殴打以及烫过的伤和血,还有当家主母赏赐的银钱。 临走的时候,主母望着她,像是在望着一个坏掉的物件,仿佛已经麻木。 张家没有弃掉她,只说回娘家休养。 回去的时候弟弟已经定了亲。 母亲照顾了她几天,她能下床之后从家中搬了出去。 弟弟刚定亲,见血是不吉利的。 躺在硬冷冷的床板上,床旁的小桌上是母亲熬了送来的一小碗粥。端来她未动它,这会儿已经凉了。 她半面闷在枕头上呜咽着,又逐渐无声的大哭起来。 满脸是泪,寂寥无声。 屋外的什么地方响起一些人语,远远地传到她这里只辨认得出那是两声响亮的笑。 “我也是您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明明我读书更好,我什么都会做;弟弟什么都不做,欠了一大笔钱,您还如此放纵他……” “还敢顶嘴?你弟弟能替我们家传宗接代,你呢?赔钱货!也就给你取名儿取对了让老天开了眼……养你这么久,让你去读书,读了两天书真是反了你了。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你不想想你爹,不想想你弟弟也要想想我啊。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把你生下来,就求你嫁的好了,等你弟弟娶了亲,以后享享清福……你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要离开我?读书人有什么好?我现在已经家财万贯了!你还要离开我……我掐死你!” 不要不要不要 身上的淤青乌紫随着记忆越来越痛。 女孩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逃。 她开始照常吃饭吃药养好身体,背后被棍子打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开始结痂,开始能行走能小跑…… 张老爷并没有说还会不会让她回去,依她在张府所听说的,多半是不会了。 她爹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开始物色下一个人。 周围的人也都当她是认命了。 她打听到了弟弟定亲的那女子家要来人商量成亲的事宜,这几天最忙,大概没有人管她,是逃走的好时机。 银子她平时存了一些,驿站她也知道在何处,足够她跑的远远的了。 跑出去也算顺利,村子里暂且没人发现她逃走。 变故是突然的,她留在村中的这段时间,万万没想到,从她走了之后,张老爷原本好起来的身体迅速衰弱,就像失去了护身符一般。几番猜测,张家认为是与“冲喜”有关。 “冲喜”带来了喜气,新娘子这一走,喜气没了,张老爷子自然身体不行了。 当务之急是要把倩儿抓回来。 之后的发展不过是有人追上了她,她宁死不与张家人回去。 一个弱女子蓬头垢脸的在荒郊野岭挣扎,引起了路过之人的怜悯,她被救下了。 那清风霁月般的少年三两下打走了凶神恶煞的家丁,然后向她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连衣角都是干净洁白的少年如一轮明月落在她漆黑绝望的心里,令她不敢相望,自惭形秽,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肮脏。 少年像一束光,照进了她的生命。她知道了他是武林人士家中出来历练的公子,与家中人走散了,恰巧遇到她才救了她。 听到她无处可去,他思量了一会儿,邀请她去他家暂且住下。 有了容身之地的高兴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张家又来了人,随着找来的还有她的父母。 他们声泪俱下地诉说着他们是多么“含辛茹苦”地将她养大成人。 少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询问不住颤抖地她。 “带我走吧。” 她听到自己这样祈求。 然后…… 然后她看到了张老爷雇请的几个“修仙者”走了出来。 凡人的生命脆弱的如草芥一般,根本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少年最后的最后还向她伸着手。 “快走。” 快走啊。 走啊。 “连星星都被黑夜淹没了是什么感觉?” 是成为鬼魅的感觉。 也是结束了的感觉。 一切都没有了。 父母、道士、家丁、张家…… “有一种米。黑色的,煮熟了之后跟这东西也差不多。” 身着黑裙,容貌艳丽,面色却如死人一样苍白的女孩捻了捻地上的黑水,又用法术将这脏污洗去。 如此显眼,过往行人却对她视而不见。 她目光温柔地看向身旁冷冰冰地躺在黑棺里面上血色全无的少年, “你见过吗?” 梦中少年的脸模模糊糊的,鬼女只觉得黑棺中少年是无比俊俏的。 所有的人都化为了齑粉,除了张夫人和她的“弟弟”。 她知道当初如果张夫人没有在她将要被打死之时做主将她抬回去,她已经死了。 然而张夫人麻木地脸上露出解脱的笑之后,自己吊死在了门上。 生前仇已了,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女孩将漆黑的棺盖合起。 “你说过家在江南……之前不得去,如今尘事已了,我送你回家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梦其实不是第一次梦到,只是之前梦中模糊的像灰蒙蒙的云雾团,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直到天门山大劫时,她不经意地一瞥之下瞥见了唐凌。 那张脸猛然穿越了千年时光与那死去少年的脸印在一起,梦中的点点滴滴开始清晰起来。 而唐凌独身一人站在妖群中,狼狈不堪,浑身都是血迹。 这场景似曾相识刻印在脑海深处,令鬼女浑身颤抖,毫不迟疑地大开杀戒将人救下。 她还要和妖界魔界合作,在场的除了唐凌都得死。 唐凌昏迷了很长时间。 她盯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一直看一直看。 唐凌的样貌比那少年年长了一些,但毫无疑问就是同一人。 千年之前因为他,她痛恨这些修仙者;没想到千年之后,他转世成为了修仙者。且她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屠门,但这件事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屠门,是几方都乐见其成结果,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此时此刻,鬼女看着唐凌,虽然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心头也觉得有些烦恼。 唐凌醒来之后已经没法起身,伤势加上精神与身体的疲惫,让他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未说太多,只说与唐歌有些因缘,又被战神把她与唐歌的命绑在了一起,可她是鬼界之人,即便不去伤他门中人,也只能顺手救下他一个。 唐凌想起未知的门中,自己又动弹不得,心态崩溃神情呆傻,也不与她说半句话。躺了几天后神台冷静下来,将将能动弹了,说了句“多谢”就咬牙起身回门,明显地与她疏离开。 说不在意是假的。即使他们立场不同,前生他也抛出性命去护住她过,这样的伤势她当然不能让他回去。 于是她让唐凌继续睡着了。 他不理她也不要紧,只要她活着,就一定护着他。 唐凌再醒来,对她的态度变成了冷漠。 虽然她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唐歌握剑指向她,唐凌还能帮她说话。 再后来,她无视他的冷漠,吃秘药收敛了鬼气,扮作普通女子跟在他身边。 那种特殊的秘药与唐歌吃的那种是一样的。每服用一次对身体会造成一定的伤害,时效要过的时候,需要及时排出药力,否则会产生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一直不排出,一直到痛死为止。 只要掌控好时日就好,除了麻烦些和药贵且比较难入手,其余没有什么。 天门已经没有用处了,也不会有人惦记了。她且就这样守着他,守着他的门派,将那些不长眼凑过来的东西一一杀掉。 —————————————— 唐歌离开天门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了下来,一直窝在房间里。 没窝两天,青丘的人便找了过来,正是那位衫雀仙子。 “这是铸剑所需的几样东西,君上打算完成这把剑,不过其中有几种在人间的,需你自行寻来。” 唐歌接过清单略略一看,需要她寻的东西种类不多,但对于上面一些的东西她心有疑惑:“这是……这……有几种怎么是……” 妖魔之物? 衫雀了然地微微一笑:“君上说,你应该不再需要一把仙剑了。” 看来狐君是知道的。 狐君是神,神始终让人敬畏,觉得神是看着一切的。唐歌心中并没有产生多少意外的感觉。 唐歌问:“狐君知道了还肯为我铸剑吗?” 衫雀道:“你是仙是妖或是魔都不要紧,青丘并不在意。你是青丘的客人,这点就可以了,无需介怀太多。” “辛苦衫雀姐姐,我一定尽快凑齐东西。” “话虽是这样说,但我们九尾狐族到底是神族。唐歌,或许取剑之时就是你我最后相见之时了。我要给你提个醒。最近各路神仙都往凡间来了,你可莫要撞上了哪个脾气暴躁的,最好莫要往昆仑山跑。” 昆仑山……难道是因为青弋神上的陨落吗? 衫雀的话她都理解。青丘并不在意她未来怎样发展,可神族就是神族,即使持中立的态度,也断不可能与魔族有过多的牵扯。 “多谢姐姐,唐歌记下了。” 送走了衫雀,唐歌第二天退了房,往青元派的方向行去。 如果此时她还能去找谁的话……南禺是个不错的选择,何况她有一件事想证实。 关于魇魔这件事,一开始是南禺说金明岭有妖怪的。她记得他当时说的是“在剑城中听到别人说有妖魔害人”所以在她没有下一步想去的地方时候,早就打算与她一起去金明岭除妖。 她心中有两种想法,一种是魔狐故意派人在剑城传播消息;另一种是……南禺本来就是魔狐那边的人。 回忆起相识的种种,唐歌越来越觉得可疑。比起第一个想法,她内心更偏向于第二种。 与其说是觉得可疑,不如说她心里对南禺的警惕从来没停止过,以前只不过是被她一直压在心底。一旦有一些什么可疑的事情,怀疑的火苗就会死灰复燃越烧越旺。 但,这样想是不对的。 南禺帮过她很多次,这无端的揣测好没道理,太过伤人心。 可她就是怀疑。 所以不如与他多接触一些,她希望用一些实际的东西告诉自己,自己是错的,南禺并不是没什么可疑的人,与魔狐无关,与魔族也无关。 不然凭什么青元派的掌门把他收入门中,还是青元派的得意弟子,代表门派行走于世呢? 这样说不通。 孟七虽然是魔族特征,可他的母亲是天上的仙子,又有云瑢这样的仙人相助,还得了“净影”压制住体内的煞气,才得以继续修仙。南禺如果是魔族,他靠的是什么? 就算可能性极小的身世相同,云瑢和神器“净影”是不可复制的。 “难道是与魔狐做了什么交易吗?” 唐歌发现她所有的胡思乱想都是基于“南禺与魔族有联系”。 她将行程慢了下来,让自己冷静,一边行进,一边打听和准备铸剑的材料。期间还目睹了似乎是下单而来的仙人,两人结伴收拾了一只千年大蟾蜍。 唐歌小心翼翼躲得远远的,等他们离开后去翻蟾蜍洞穴,将蟾衣乐呵呵地捡起。 平安京沦陷了 今晚不想码字。 因为我是蟹姬寮的。 今晚要举行海国大典。 少主死了 很难过。因为get到了少主的帅。 我再也不嫌弃一个号来了四个大岳丸了。 因为我是蟹姬寮的,海国败了,少主死了,所以我决定凌晨4点半再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青元派的范围,东西还没到手一半。 秋季悄悄溜走,风逐渐凛冽起来。 狐君交给她收集的材料没什么特别稀有的,绝大多数是取自妖魔本身的东西。少数几样宝物唐歌并没有,但她有头绪。只有一样“温灵珠”不知道在何处。 南禺并没有在青元派内,唐歌多等了几日。 这一等就等了快一周。南禺下山到客栈中寻到唐歌时,她正考虑是否先去收集东西,南禺这边再做打算。毕竟早一日拿到浮生,她可以早一日做下面打算好的事情。 南禺既然来了,那么就先进行这边的事吧。 南禺见了她倒是很欣喜:“没想到你先一步来找我了?” 唐歌意外地问:“难道你出去是为了找我?” 南禺执着热腾腾的茶杯没有饮茶,而是凝望着唐歌:“那天你不见之后,我始终放心不下,又不知你去了何处。你如今……好了吗?” 唐歌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心魔,面上犹疑,有些不安,说道:“我不确定……我甚至不知道当日做了什么。” “你是在何处醒来的?” 唐歌抿了抿唇:“在一个不太认识的地方,幸好没什么人。后来我自己回了天门,但……” 她不再说下去,沉默下来。 南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入魔的事已经传遍了各大仙门。” “我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了一些。”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唐歌茫然:“我不知道……”这迷茫只有一瞬,她又摇摇头,坚定道,“不,我知道。我要先拿到浮生!” 唐歌又道:“青丘的仙子来找过我,给了我一份清单,要我收集上面的东西来铸造浮生。我已经不能再回门派了,也不敢去见我师兄。更不知道还有谁可信,谁可以帮我……” 南禺听闻这话,眸中含上一丝浅笑:“那你来找我是……” 唐歌喝了一口茶,指腹轻轻摩擦着杯壁:“我想赌一把。” 南禺笑意更浓:“结果如何?” 唐歌扬唇一笑:“好像还不错。没有一见到我将我绑给十大门派看起来是个好兆头。” 南禺挑挑眉:“好兆头是好兆头,可是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唐歌想了想,开玩笑似的问:“遗产你要吗?” “遗产?” “眼下的情况说不定哪天我就入魔了,也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也许是死于妖魔之手,也许是死于仙门中人手下。我身上的灵器灵药可多了,总不能便宜了别人,到时候全都给你。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南禺看起来认真思考了一下。 唐歌问:“那你答应了?” 南禺缓缓摇头:“我不要你的灵器灵药。” “那你要什么?” 南禺微笑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三个愿望。” “三个愿望?”唐歌一愣,又犹豫道:“我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到……当然,与天门派相关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拒绝。” 南禺试探道:“若是有关孟七的呢?” 唐歌脱口而出:“也不行。”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急切有些不对,缓了缓语气解释道,“我不想伤害其他人。” “是么?”南禺垂眸笑笑,“我开玩笑的。孟七是昆山派的得意弟子,且与我无冤无仇。知道天门派和孟七是你心中珍贵的就好了。” 唐歌辩解道:“我并不想无故伤害任何一个人。等我做完了自己的事,即便你让我去弑神我都会去。” 南禺不再多问:“我知道了。所以你答应了?” 唐歌点头:“我答应。” 南禺听她答应了,颇为高兴:“你说要找铸造浮生的材料?” 唐歌将还未找到的东西列出来,指给他看:“这有些东西只是数量问题,并不难寻,只是要杀许多妖魔才能取到。有些东西我虽然没有,但是知道哪里能弄到。唯有这个‘温灵珠’我不知晓。你对这个有印象吗?” 南禺回道:“‘温灵珠’我倒是没有,这珠子我记得带在身上最能温养人的修为与心性,很是难得。一般门派门中也不见得有。” 唐歌失望地叹叹气:“那样的话只能在找其它材料的路上多打听一下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南禺继续说道,“原本是这样的。不知道来的路上你有没有听说门派比试大会快要开了?” 唐歌目中微冷,语气淡淡:“听说了,这次的承办门派是早乾派。” “那你可知这次比试大会的奖励有哪些?” 唐歌不再带入自己的情绪,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 “听说早乾派给予这次第一名的奖励里就有‘温灵珠’。规定年二十五岁以下的弟子可以参加比试大会,幸好你还没超过这个年限。怎样,要去吗?” 早乾派…… 原本是想取他门中几个人头……暂时算了。 “去。有了线索为何不去?只是我如今不能回天门派,要以怎样的身份参加比试呢?” “这不难,只要你答应了便好做。” 唐歌莞尔一笑:“怎么又是答应什么?方才我才答应了你三个愿望。” 南禺面上笑着,那双好看的眸子抬一抬都是那么勾人心神:“方才是关于我的,这次是关于你的,由你自己做决定,当然不一样。” “你说。” “你可以以青元派弟子的身份去参加大会。” 唐歌脸色一变,双眉皱起来。 未等她开口,南禺的声音继续响起:“别急,并非让你退出天门派,而是挂在我青元派门中做客卿。” 唐歌听了后面的话放下心:“客卿?” 南禺笑笑:“没有哪项规定说客卿不可以参加比试大会吧?” 的确没有,因为一般来说客卿长老只有修为高的人才会被请过去。而二十五岁以下修为又高的就算有,也几乎都是大派精英弟子中的精英,若是去做其他门派的客卿,那么意义就不大相同了,极大程度的代表了整个门派的态度。再者,以他们这样的身份,再去参加比试大会,明显与个人身份地位不符。 因此并没有这种明文规定,而只是各门派之间相约成俗并且不被记起的“潜规则”。 唐歌吐了口气:“是没有。” 没想到她还有代表别的门派去参加仙门大会的一天。 “如果可以的话,我答应。” 第一百五十五章 唐歌又问:“可是你们掌门会答应吗?”念想一转,她又否决了这个回答:“不对,不行。” 无论是天门派还是青元派都是一样的,不想回天门是不想将天门拉下水,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为了自己可以把其他门派当做替代品。 以及南禺……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字字句句都在为她着想,她却在假装。 “怎么不行?”南禺自然而然地握住唐歌的手,认真而温和地说,“唐歌,你不要顾虑太多,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要相信我,掌门会答应的。你不会被捉住,也不会死。” 她不是考虑的这个啊。 “你还担心什么呢?” 南禺黑宝石一样深邃的眼瞳动了动,想到一个可能,“难道你在担心会连累到青元派?” 唐歌不语,南禺觉得自己猜对了。 到头来担心的是这个,南禺有些好笑。 青元派关她什么事呢? 南禺谆谆善诱:“若是这点的话,你更不用担心。我是青元派的弟子,若非没有对门派的好处,恐怕掌门也不会轻易答应。” 好处?青元派还能有什么好处? 南禺道:“你也知道我们青元是个极小的门派,小到提了名字,别人都不知有这个门派。如今的天下,无论是仙门还是妖魔都较为混乱,但这对青元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而你,”南禺轻笑一声,“刚好给了青元派这个机会。” 唐歌面上犯难,心中愁绪:“这机会可不怎么好啊。”眼神一瞥,突然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南禺握住自己的手,当即默不作声地将手抽了出来。 唐歌悄然地抗拒之下南禺神情没什么异样,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南禺道:“好不好不要紧,你一出生就在天门派这样的大派中,可能不知道一众小门派想要提升自身的地位,打破现有的局面有多难。莫说是青元派,恐怕有这样一个机会,只要其他门派有野心,都会蹭一手。” 唐歌问:“那岂不是率先会被各大门派针对?” 南禺将凉了的茶水倒掉,转身开了房门唤小二又要了一壶,给自己和唐歌重新斟上,又接着道,“你说的也是。所以唐歌,有一事要委屈你了。” 南禺这一番话打消了许多唐歌心中的顾虑,但还不足以让她心中平衡,一听这话,她心中反而振奋了许多。 “你说。” “比试大会的时候,肯定会有人拿你心魔之事做文章。若青元派被其他门派问起此事,只说是小门小派见识浅薄,见你与常人无它,未作他想。只想着你是少年天才,有爱才之意,再加上想要与天门派修好,这才同意了你的请求。之后你便与青元派再无关系了。这个法子你可能接受?” 南禺这样说着的时候,另一个想法浮上唐歌心头,不过她未说出口。 她点头对南禺说:“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我接受,也不委屈。南禺,多谢你了。” “你要真谢我就莫要再对我言‘谢’字。”南禺说罢起了身,“离大会还有几个月,这期间可以将其他的东西收集一下。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回门中了。” “好。” 唐歌心中想着事,南禺眼见她只点着头发着呆,不免心中浮现出一丝笑意,面目都不自觉的柔和起来。 他叫住唐歌,将她的心神拉回来:“唐歌。” “嗯?” “可否送送我?” 这话一出,唐歌脑中猛然现出一张俊秀非常的脸,红着耳朵眨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强压心中的紧张,含笑对她说话。 唐歌,你不送送我吗? 尤记得那是在天门山上的时候,大家都还在。 虽然给孟七安排的房间并不远,但神使鬼差的,她看着那张脸快速而又结巴地应声:“好,好啊,我,我,我送送你。” 那会她与孟七并肩而行,明明知道有天门弟子在偷偷地看他们,却已经不在意了,心里满是紧张和羞涩。 至今还能回忆得起那种感觉。 这回忆只有一瞬,一抬头,唐歌看到了面前含笑站着的俊美青年,脑中清朗起来。 面前的人当真是为他所在的青元派在着想着,也为她着想着。若是妖魔会如此吗?若是与妖魔合作了,又有这样做的必要吗?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当真只是魔族散发的传言被他听了去,才想要去金明岭。 她宁愿是她想多了,她希望是她想多了。 唐歌站起身,走到南禺身旁:“走吧,我送送你。” 风呼呼地刮了一些时日,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小雨之后,天空飘起雪花。 唐歌在外人的眼里已经消失了很久了。 她既没有惹是生非,也没有出现,担忧的人觉得担忧,盯着她动作的人不见了她心中烦躁。 但这些只是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所有的目光随着一名白衣绝色男子的脚步踏上昆仑山的那一刻,全部转移。 说来场面滑稽可笑。那男子落在青弋战神陨落之处,一言不发,只是伫立在哪儿。从第一人发现他开始,到各大门派听到风声,马不停蹄地赶往昆仑山,无一人敢去踏入他所在的那片领地,皆站在山的最外沿,小心谨慎地围成一圈望着那处。 平时事务繁忙的各大门派掌门齐聚于此,面色沉重。 广阔地冰原之上热闹而安静。 并不是他们不想靠近,而是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各大掌门客气着互相行礼,呵呵地谈着话,掩下心思向对方打听着。 “呵呵,叶兄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呵呵。” “江兄,可知这是……” 临沧派江掌门摇头:“不知是哪路的神仙啊。可有人前去询问过?” 问话掌门呵呵一笑,语气中略有遗憾:“未曾啊。你瞧,白掌门已经来到这里多时了。怕是比你我二人还要先到。” “看来只能等一等了。昆仑那位竟到此时还未出现。” “昆掌门见过的神仙恐怕你我加起来也远远赶不上,许是昆掌门自有打算。” 一众人等正私语着,飘着雪的空中一道缥缈的流光越来越近,瞬息之间,翩然落在雪色冰原之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可巧了,刚说完人就来了!” 昆吾往雪原上一落,各大掌门立刻围了过来。 只见昆吾望着那白色华衣的绝色男子一眼,神色严肃,双手一拢,弓身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这大礼让众门派诚惶诚恐,许多门派赶忙与昆吾一样补行大礼,却见昆吾起身后未再有什么动作。 “昆吾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阵子,还是红枫湖掌门率先向前一步,走到昆吾身旁,柔声问道:“昆掌门,可知此位是……?” 昆吾神情凝重,抚了抚雪白的胡须,沉声说道:“青丘九尾狐族狐君。” 一众门派从枫掌门挪动脚步就开始尖着眼、竖起耳朵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这八个字一出,众人皆愣了一下。 这些上古神族他们大多不甚了解,但并非是没有人知道。少部分人在脑海里飞快地一搜索这些关键词,脑中“轰”地炸开了一样,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神……” 不知从谁的口中挤出了这个字,此字一出,在人群中如瘟疫一般飞快地传播开来。 几个大派掌门虽然早就隐隐约约感觉猜想到了,但昆吾这话无意是印证了他们的想法,使这想法板上定钉。 敬畏的想法从众人心底油然而生,甚至开始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惊了这位神仙。 这些情绪持续了没有几个时辰,开始有人躁动起来。 这神仙已经在雪原上好几天了,不声不响也不动,到底在做什么? “是否跟上次昆吾掌门说的天罚有关?” 一想到这,惶恐的心理开始蔓延。 临沧派江掌门观察众人已久,这会儿见众人骚乱起来,时机也差不多,走近问道:“昆掌门,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昆吾目光平静地望着这站在雪原正中的绝色男子,吐出一个字:“等。” “等?” 众人迷惑。 等什么? 昆吾言罢一撩白袍,盘腿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这老头儿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一众掌门心中嘀嘀咕咕,但也无可奈何。 他们对天界知道的太少了。 昆吾坐下了,其他人可不敢做,又不敢不按照他说的做,焦急的等待着。 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带着各种各样杂乱的想法,他们终于等到了他们要等的。 只见狐君有了动作,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法术波动,而后一缕缕青白色的光从雪原下飞出,汇聚到狐君手上,汇出一把通体晶莹青白,神光毕现的剑来。 霎时间,这一片天地中的所有颜色都成了陪衬,只余这一把剑熠熠生辉。 神剑,青弋。 青弋剑还在狐君掌上横浮着,变故又生。 起初只觉得有变化,不知哪里有变化,直到有人不经意地极目远眺,才发现只有这一处山峰停了雪。 空气中冷冽的感觉倍增。 仿佛凝固了一般,又有种蓄势待发意味,压抑着。修为低的人开始不舒服起来。 狐君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扇子,“啪”地一声打开,手握神剑以扇遮在身前后退了一步。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破空而来,如一头巨兽又如落雷,狠狠地砸向雪原,临到雪原上空快要落地之时,几不可见的停顿了一下,一下子收敛了气息,克制住自身的力量,轻轻地砸在狐君前方不远处。 即便放轻了步子,也将地上的积雪激起一阵飞雪,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峰顶。 狐君极有先见之明的用宝扇挡住了“雪沫”的冲袭,周边的人可没这么好运了,飞雪铺天盖地地扑到他们身上脸上,眼疾手快的运起灵力护住自己和自己门中的人;动作慢的吃了一嘴的雪沫。 “呸呸……” 即便嘴上吃了雪沫这些人也没功夫埋怨,赶忙挥走了雪,眼睛急盯着雪原中心。 以昆吾为中心的一群人都相安无事,雪海扑过来直接沿着法力被带了过去。 昆吾一双眼睛睁了开来,等待着飞雪散去。 只听有人慌里慌张地问:“昆吾掌门,这来的又是何方神仙?” 昆吾心道:“我哪知道?”,面上波澜不惊,答二字:“不知。” 周遭一瞬间弥漫着失望的气息。 昆吾没空理会他们,他也想知道来者是何人。 待满场的雪散去,方看到一身披金甲战衣,剑眉星目,周身气势锐不可当,如一把只收起却未归鞘的锋利神剑一般俊逸不凡的青年。 这模样不用知道名字也知道是什么人了。 “又是一尊战神吗……?” 此时此刻,那青年皱了皱剑眉,环顾了下四周,对狐君道:“怎么这么多凡人围在这?” 狐君慢条斯理反问道:“你想让他们过来摸摸你?” 青年语塞,无视了他的话,目光放到了他掌上莹莹青光的剑上。 “青弋……真的死了?” 狐君弯唇笑笑:“青弋还活着……” 不等青年目光一亮,又说道:“……青弋战神死了。” 青年怒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死的人可是你妹妹。”这怒气转眼又被他压下,他冷冷说道,“天帝已经知道消息,派我来将青弋剑取回去。” 狐君掌中的青弋剑一段一段散成青光,纳入狐君的身体里,缓缓消失不见。 “恐怕不行。” “这是何意?” 狐君微微笑道:“是我先找到的青弋剑。” “你要违抗天帝旨意?!” “青弋剑主可是姓苏。” 青年压声警告道:“苏凛,你可不要太过嚣张!天帝当真计较下来,如今的青丘只会吃亏。” 狐君笑意不减:“多谢提醒。战神好走不送了。” 青年吃瘪一通,心塞之余,心道不能与此人多计较,反正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谁说我要走?我还得留下来试试招魂。” 狐君毫不意外地点头:“那战神殿下慢慢招,本君先走一步了。” 青年不再理他,闭了眼,手中金光一现出现一只金铃,缓缓摇动,运起了法术。 尽管摇动着,金铃一声不响。 狐君未立刻飞走,漫步往昆吾所在的方向踱去。 昆吾早就在等待着了,狐君与青年还说着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身。见狐君往他的方向走,亦往狐君的方向行去。 可能要请假 明天有个重要会议要过去参加,今天好迷茫,因为没有参加过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以及自己是否能完成工作。很没底气,很慌,很难过。今天可能不更新了吧……我尽量更。但是状态很不好我不确定自己。如果明天会议太久,那周六恢复更新。先看看情况。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二人站定了,昆吾再行一礼,道一声:“君上。” 狐君唇边带笑,那声音并未刻意用什么法术,却如同三月春风般使人一下子全被吸引了,沉醉其中。他客气回一句:“昆掌门。” 修为低者神情迷离,修为高的人先是恍惚了一下,然后浑身一震,猛然清醒。 清醒之后,震惊不已。其中数红枫湖的人最为激动。她们门中有类似于迷惑人的心智的术法,却没想到单凭声音可以达到如此境界。连几个长老的面上都露出极为欣喜之色,要不是理智还在,互相拉住,当即要冲上前去请狐君指点。 这就是神吗? 围观门派见昆吾和神君似乎相识,羡慕嫉妒百种心情在心中升起。只是这心情没持续多久,随着昆吾的举动,一众人的目光炽热起来。 只见昆吾捧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剑。除没有青光缠绕,外形、气息,与刚才的青弋剑一般无二! 昆吾私藏了青弋神剑? 为何昆吾没有提起过青弋战神陨落后掉落了神剑一事? 那可是神剑啊! 竟然被私藏了去?! 大家都是仙门中人,天界降罚之前理应同气连枝凡事都应相告一起打算才是啊! 周围的人心躁动并没有引起狐君与战神的重视。只不过战神回头望了狐君一眼,看到了昆吾手中捧着的青弋剑剑身。 他没有说什么,继续闭目招魂了。 可恼手中金铃不响,战神心中升起一股不真实与失望茫然的感觉。 青弋是真的死了。 同时也感到愤怒。 堂堂战神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这大雪茫茫的凡尘,还散了神魂。 神魂不灭仍有复生的可能,所以上界才没有立刻追究此事,而是得知了消息当即派他前来招魂。 急不得,急不得…… 他扫了一眼黑鸦鸦的雪原边上像看猴子一样围观他的人,心中不爽又添一分。 聒噪的凡人。 狐君在众多炽热的目光中拿起失去剑魂的青弋剑剑身,将其收了起来。那些目光的热度也随着神剑的收起一点一点熄灭。 想要谁不想要,从神手上抢东西谁敢? 狐君收了剑,二人再没有多余的话,昆吾行礼道别:“君上慢走。” 狐君点点头,正要走,从人群中急急跑出一人喊到:“君……君上且慢!” 狐君轻轻问道:“有事?” 那人见狐君竟然回了他话,激动地脸涨红起来,鼓起勇气努力镇定让自己不结结巴巴:“在……在下乃是……是青峰山六……六长老,敢问……”六长老咬了咬舌尖,气恼自己一大把年纪地位在仙门中也是不低的存在,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天。闭目咬牙继续道,“敢问君上,君上可知青……青弋战神陨落一事,天界……天界如何打算呢?” 狐君明白过来他想表达的意思,弯了弯唇,面上的笑美丽的摄人心魄,扇尖一指正在摇铃的战神:“这个问题么……问他比较好。” 说罢,在众人下意识地看向战神的一刹那,身形消失的无影无踪。 战神当然听到了这话,暗骂狐君一句,就听到远远地传来声音问他:“敢问神君……” 话未问完,一把金光闪闪的巨大透明剑影显现在空中。冰冷的杀气令在场之人有灵力护身不惧严寒也打了个激灵。 “十息之内,不滚就死。” 第一百五十八章 看来这位神君脾气不太好……不,是脾气很糟…… 昆吾第一个不迟疑,法术传音提醒众人:“走。” 昆山派弟子一听这话,迅速御剑而起回门,其他多数门派也立刻响应了昆山派的号召。但也有几个门派站在原地不动,有的是被那股杀气骇住身体动弹不得;有的是心存侥幸觉得战神其实是在吓唬他们离开,并不会真的伤害他们,想留下来,兴许能多看到一些什么。 空中的金光神剑蓄势待发,耀眼的光芒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好像在数着数。天空突然暗了,发出低低的“隆隆”声,往下压了几分,使人心头蒙上了一层沉重的灰色。 这种场合十大门派的掌门自然不会先一步离开,极有默契地各个施展法术,将脚下生根不动的修仙者分别带走。 刚将最后一批人带到低矮的山头上,诸位仙门中人站住脚回头一望;巨大的金光剑横扫了整个雪原,蔓延出的光芒瑰丽的如同太阳洒下的日光,滚了一圈后冲出雪原,或轻盈地碰撞在周围的雪峰上,无声地没入其中;或直接如碎金般消散在空气中,切断了这一大片领域正在下着的白雪。 众人静默无声,只剩雪域的风“呼呼”地刮着。 度秒如年,除此之外毫无异象,使得一颗心也在这“缓慢”的时间里悄悄下放。 就在这时,只听被打中的两座山头发出了轻微地一声闷响,随后整座山头像融化了一般逐渐下滑。灰色的齑粉缓缓地将这一山上的雪侵蚀、覆盖过去,看起来形成了一座略矮的、全新的山。只是在周围白色的雪山下不甚美丽,有些格格不入罢了。 这看似平淡的景象,却使得修仙者们后怕不已。 方才要不是已经从山上下来了…… 有人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 化作齑粉的就是他们。 这位神是真的想要杀人啊。 这么说天界降罚也未必会因为是凡人而对他们手下留情? 这么一想,这些人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昆吾心中微微叹气,适时说道:“诸位不如先到我昆山派中坐一会吧。” 这话正合众意,在场之人纷纷点头,一齐绕过这几座山,往雪玉峰的方向飞去。 到了雪玉峰,茶水位置早已备好,可知昆吾早就料到了会如此,弟子们打点了齐全。各掌门就坐于正殿中,其余诸多弟子安排在偏殿歇息。 落了座,喝了口热茶,满肚子的话也是时候问出口了。 崆峒派白天阙掌门第一个开口:“昆掌门,今日之事可有见解?” 一众掌门放下茶水,支起耳朵伸长了脖子去听。 昆吾捋捋胡子:“看来天界已经开始动作了啊。” 这不是显然的?掌门们暗中撇撇嘴。 他们最想听的当然是关于自身安危以及神剑的事,只等有人陆续问出口了。 红枫湖掌门开口:“掌门方才也看见那招式了,可能猜出是哪路神君?” 昆吾沉思了一下道:“当年飞升之际本门选择了留在门中而非前往天界,关于天界之事所知的恐怕并不比诸位多多少。不过是活的久了,耳闻一些。” 昆吾停了停,接着说:“方才那位未见其神剑,单凭剑影难以判断。但说到金光么……本门记得轩辕剑和黄泉剑是如此模样。不知神君所持可是其中的某一把。” 天山掌门接话道:“传说轩辕剑为皇族所有,若是轩辕剑,方才的神君岂不是为天帝之后?至于黄泉剑在哪个上古神族手里,白某便不曾了解了。” 临沧掌门道:“若真是天帝之子可就遭了。神君的态度可会代表天界的态度?” 灵山掌门话中有安慰之意:“江兄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我们也不必太过忧虑,我看狐君的态度还是挺温和的。青弋战神出身青丘狐族,与青丘密切相关。倘若狐君不过分追究,天界的态度也许会缓和下来。” 临沧掌门听了这话觉得言之有理,赞许地点头:“乔兄这话说的有道理。” 青峰山掌门一拍桌子,怒声抱怨:“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谋害战神之人。不提这别的如何,昆掌门,为何青弋神剑会在你们昆山派手中?” 终于有人问到重点了。一众目光“刷刷刷”地看向昆吾,等待昆吾的解释。 昆吾喝了一口茶水,沉静地缓缓道来:“这件事说来话长,本门便长话短说了。吾等仙门同气连枝,原本早应告知诸位,只恐妖魔得知消息来抢夺神剑,引起不必要的事端而耽误了大事。诸位应该已经知晓云瑢与青弋神上一直交好。事实上青弋神上早已预感到了自己将会在昆仑山陨落一事。” 满座哗然。 “这……昆掌门,上次大会没见您提到这件事啊?” 天山掌门摆摆手:“诸位仙友稍安勿躁,且听听昆掌门继续说。” 昆吾看了一眼天山掌门白元道,友好地向他示意。白元道亦和善微笑表达敬意。 昆吾不再看他,继续说:“神上认为,天意是不可被改变的。当时神上身体状况并不佳,也并不知自己会以各种方式陨落。以免引起恐慌或泄露天机,只将此事告诉了云瑢一人,交代给他身后之事。” “所谓身后之事,无非是事关苍生。后来云瑢将事情告知于我,其中事关仙门的,便是在她死后将青弋神剑的剑身在青丘狐君到来凡间之时交给狐君,以此来转移天界的视线,减少天界对修仙界的问责。” 能坐到十大掌门之位都不是蠢人,一点就通。只有个别小门派还未悟到其中道理,将异议提了出来:“这是何道理?” 这次无需昆吾开口,灵山乔掌门耐心解释道:“若是直接交给天界所派之人,天界会认为取回神剑是理所应当之事,不会因此息怒半分;若是交给青丘就不同了。一来可以表示我等凡人对战神陨落确表遗憾,只能好好保存其遗物,依照战神遗愿,使其回到故土。青丘或许对此能有所好感,在天界说得上话;二来便是刚才昆掌门所说的转移天界目光。神剑世间罕见至极,天界自然也想要去神剑。但如今神剑名正言顺地到了青丘手里,想必之后天界会直接与青丘交涉,这样一来就有了狐君说话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一番解释下来之后,方才因为神剑而造成的误会也解开了。方知并不是昆吾私藏神剑,而是受人所托,为了整个仙门着想。 “是我等误会了昆掌门,实在惭愧。昆掌门为了大局着想,我等却妄加猜测,还望掌门原谅。” 昆吾客气:“既然已经解除了误会,不必再放在心上。当务之急还是稳住我们各门派内部,不可让妖魔趁此钻了空子啊。” 抚仙派掌门一听这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妖魔……我听说了一件事。听说天门派的唐歌入了魔?” 枫掌门本就欣赏有实力的女弟子,对唐歌印象很深,只遗憾不是自家弟子。前些日子闭关未听到这消息,此刻柳叶眉蹙起:“那个天赋绝伦的小丫头?” 崆峒掌门点头:“此事我也听到弟子提起了。听说昆山派、天山派、青元派的弟子当时都在场?” 临沧掌门回忆了一下:“唐歌……记得上次大会她的修为已经到了天境大圆满。” 众掌门一片沉默,各怀心思。 他们之中许多掌门修为也不过天境大圆满。天门派本来没落了,没想到又出了一个绝世天才。 平日里不讨论小辈,不过是碍乎身为掌门人的面子,不代表他们没将此女放在心上。 唐歌若是就此成仙飞升去天界了倒没什么,但天门派遇此大劫之后她有极大的可能留下来。 上一个天赋像这样堪称恐怖的是云瑢。虽说云瑢从不过问昆山派的事务,也不过问仙门之事,但往那一站,谁想要对昆山派做什么还需掂量个清楚。 云瑢从未在人前全力出手过,谁也不知他的修为有多深,只估量着绝不会输给十大门派的掌门。 唐歌不一样,她是上代掌门之女,即便不是现任掌门,也要振兴天门派的。再给她百年时间,就是一个会插手仙门事务的“云瑢”! 故而许多人心中一边惋惜天门派的遭遇,一边又暗暗警醒着,尤其是中上流的门派。 唐歌入魔反而让某些门派心中窃喜。 不管是真是假,看戏总是没错。 天山掌门望了一眼座上的昆吾,见昆吾没什么反应,缓缓开口道:“上次大会本门便觉得她的状况有些不对。昆掌门可察觉到了?” “嗯……”昆吾似是认同,一语道破,“我看应当不是入了魔,而是生了心魔。” 心魔? 修仙之人生了心魔还如何再往前走? 且不说唐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是经历极丰富的人也难以逃脱心魔。 “可惜了……” 谁知白元道摇摇头:“昆掌门恐怕未曾听到回来的弟子谈起。据我门下弟子白袁所述,恐怕唐歌并非是只有心魔这么简单。当日唐歌双目赤红,不分敌我,持剑紧追青元派弟子南禺。而且最要紧的……” 白元道顿了顿,扫视了在场之人一眼:“当日她不清醒之时,已能双脚踏空而行……” “咔嚓。” 不知是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紧张之下捏碎了杯具。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管这种小事了,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白元道。 第一百六十章 “不可能吧,白掌门?是否是天门派的功法,弟子们看错了?” “对对,我记得天门派有种功法叫‘瞬身’,大成者是可短暂浮空的。” “说了这么多,唐掌门呢?请唐掌门出来一问便知!”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大殿里响了一通,众掌门才发现他们所期待站出来回答他们疑问的“唐掌门”根本就没来昆仑山。 有人提议:“要不把那天目睹了这件事的弟子们叫出来问问?在场的诸位都是一派掌门,想必了解了情形自是能分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昆山派的地盘,做主的当然是昆吾,需得昆吾点头同意才行。 昆吾还未说出一个字,只听殿外突然响起吵吵闹闹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年轻弟子们的叫喊声。 掌门们皆皱眉不悦,心想是哪家的小崽子在外面吵吵闹闹,当即有靠近殿门的掌门往外询问:“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门外立刻有弟子慌张进来禀告:“惊扰各位掌门了,弟子们起了些冲突。” 都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又各个天赋卓绝,眼高于顶,起冲突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不过门外动静越来越大,闹哄哄的实在不成样子。本就在别人的地盘上,再不管束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知闹起来的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掌门们心中暗想道,“只希望不是我家的弟子才好,不然这么多门派面前丢人,回去了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昆吾从座上站起了身,温和地呵呵一笑:“既然王掌门方才提出了要问弟子,这会儿正好。走,出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弟子们之间争闹有什么好看的? 昆吾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抚仙派掌门问前来禀报的弟子:“是哪派的弟子起了冲突?” 来禀报的弟子自然是昆山弟子,听这问话,不敢抬头,犹豫回答:“是……是……” 昆吾语气温和,给他定心:“不必吞吞吐吐,你说便是。” “是云流师兄和灵山派的乔飞乔师兄。”弟子这下不再磕磕巴巴,飞快地将话说完。 “呃……” 灵山派掌门一懵,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自家弟子。又想到是乔飞,顿时沉默。 众掌门先是内心庆幸:还好还好不是自家的…… 又反应过来说的是哪两个门派,顿时脸上的表情古怪起来。 门派排行前三大门派中的两个大派的弟子争起来了? 这下可好看了。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思却悄咪咪地放在昆吾与乔掌门的身上。 昆吾却不生气,反而感兴趣起来:“哈哈哈,这可有意思了。乔掌门,一起去看看?” 乔掌门叹气拱手:“门下弟子不懂事,失礼了。” “哎——”昆吾爽朗地摆摆手,“都是仙门弟子,师兄弟之间发生争执再正常不过。乔掌门太见外了。”说完,抬脚往殿外走去。众人见了,心中乐的看好戏,忙跟上昆吾。 听着有争吵声,实际上弟子所在之处离大殿挺远的。步行了一阵子,争吵声愈加清晰。 “……我说唐歌你却跳出来,怎么?我有哪里说错了?” 元旦快乐! 想想再过二十天就是新年了,应该发元旦快乐2333。 不知道两个月内能否完结这本书,已经准备好下一本啦。 玄学一把,希望新的一年好运连连!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远远地看见众弟子将那处围了个严实。一众掌门从此经过,弟子见了连忙让出一条路来,然后见一青年弟子吊儿郎当地转着手中的剑,挑衅地望着对面的人。 对面不是云流又是何人? 云流面上明显可见恼怒的神色,争辩道:“唐歌到底如何还未有定论,何必背后毁人名声?如此做法可还是君子所为?” 乔飞摸了摸下巴:“不是吧。”又反问云流,“不是又怎么样?” “你——”云流怒气冲冲,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到这样的无赖。 云流越气乔飞越乐呵:“怎么,不服气啊?不服气我们来比试比试?我正想讨教讨教昆山剑诀是怎样的厉害!” 云流不客气的挑明乔飞的想法:“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 “哎!”乔飞手一拍,眼一睁,俊脸上嘻笑着,挂着一副“你真聪明”的样子,“你可真懂我啊。云流是吧?”然后上下打量着云流,口中“啧啧”点了点头,“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啊……” 这话已经是冒犯了。云流平时为人不错,身后的昆山弟子听了之后皆生了气,“噌”地一声齐齐拔出灵剑指向乔飞。 “灵山派怎么有这样的宵小之徒?快给云流师兄道歉!” 灵山派的弟子也很急。乔飞平时就没个正经,但做事是不含糊的。怎么这次脑子突然发热调戏到人家昆山派弟子头上了? 一旁那个年纪看起来有十六七岁的女弟子焦急万分,欲哭无泪:“乔飞师兄,你快别说了,快道个歉吧!”又转对昆山弟子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师兄他……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可能哪里不大舒服,冒犯了云师兄。还请云师兄和诸位师兄师姐原谅……” “乔凡凡,你是不是想说我脑子不大对啊?”乔飞不客气地伸手敲了一下女弟子的额头,又对脸色铁青双目冒火紧抿嘴唇的云流絮絮叨叨,“……就是修为差了点。听说你们门中那个孟七才是一等一的好看,修为又高。要不你把他叫出来跟我比试?” 羞辱他就算了,还要羞辱孟七师兄? 云流忍无可忍,手指一伸,要御灵剑出鞘打算跟乔飞大打一架的时候,突然觉得有手轻轻落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 他一回头,一张俊秀无双的面容映入眼中。 “孟七师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闭关吗?” 孟七温和地回答道:“刚出关,听到有吵闹声就过来了。”然后向前一步,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看向乔飞,“我就是孟七。请问有何指教?” 乔飞目中闪过一丝惊艳,乐道:“果然好相貌!指教不敢当,听说你本体是魔,我还没见过魔,不如变个魔来看看?” 虽没有咄咄逼人的姿态,围观众人已经明了,这灵山派的乔飞就是来找事儿的。 “荒唐!逆徒!”乔掌门远远地正好看见这一幕,勃然大怒,当即怒喝一声,低声对身旁的昆吾表达歉意:“逆徒顽劣,是我没有管教好,对不住,昆掌门。”说着就要去拿乔飞。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昆吾并未生气,微笑将乔掌门拦了下来:“无妨,乔掌门。弟子们大了,发生了冲突,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了。” 乔掌门忍耐着解释:“昆掌门,你不知道我这个徒弟。虽然是个好苗子正常的时候聪明机灵,可是一疯起来嘴上无门胡说八道,管也管不住,罚也不长记性。不去拿他怕惹出大事。” 孟七虽然是魔但当时十大门派已经做了约定,即便心中依然有异面上已经过得去了。这会儿怎么在人家昆山派的地盘提这种禁忌?这不是故意找事嘛。 昆吾面上一点儿也不急,后面跟着的一群掌门猜不出他是什么心思。当初的约定可是孟七再变为魔身就将他驱出仙门啊。灵山派的弟子连这样严重的事都能口无遮拦,昆吾还能不生气? 昆吾摸摸胡子,望着孟七,意味深长:“孟七嘛,身份有些特殊。仙门弟子有疑问也是正常的。如果他自己都不能直面自己的身份,又怎么能在仙门中长久地修行下去呢?” 孟七平静地温声回答乔飞:“怕是有些困难。” 乔飞挑眉:“如何说?” 孟七直视着他,缓缓道来:“早前掌门、家师和云瑢师兄,与各仙门有所约定。若乔师兄想要一观孟七魔身,还需上报灵山派乔掌门与我昆山掌门,召集各仙门商讨此事。若各位掌门皆同意了,乔师兄尽管来找孟七。” 乔飞惊讶:“需得这么麻烦吗?” 孟七微微一笑:“孟七并不想离开仙门。所以得劳烦乔师兄了。” 乔飞爽朗大笑,怀抱灵剑绕着孟七走了一圈,极有兴趣的打量着孟七:“我当孟七公子是个不爱说话的,没想到口齿伶俐的很。”又跳到孟七对面,眨着浓眉大眼凑近些了孟七,与他四目相对,放低了声音,扬起一点笑,“等着啊,孟七公子,我这就去问问师父的意见。” 那声音听着戏谑,与孟七相对的目中却带着认真。 孟七看着他的动作镇定无比,不动如山,早已瞥见众掌门往这里来了。 “那孟七公子,变魔的事先放在一旁,刚闭关回来你的修为又大有进益了吧。不如我们俩先比试比试?” 乔掌门忍无可忍,不顾昆吾的阻拦,怒气冲冲,大步向前一步,瞬间出现在乔飞身后,把又要说话的乔飞一把提在手中。 什么小辈解决?再不过去灵山派的脸都被丢光了! 乔飞正要继续说话,冷不丁被人抓住,一道冷冷地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要比试什么?” 那声音无比熟悉且努力压抑着更加熟悉的暴怒。 乔飞镇定无比,丝毫不慌,头也不回:“师父你来了?我正要与昆山派最出色的弟子切磋一番,以弘扬我灵山的剑诀与威名。” 乔掌门皮笑肉不笑,一掌拍在乔飞的肩膀上,轻轻收掌,口中表示歉意:“两位师侄,小徒顽劣,多有得罪了。” 乔飞此刻闭紧了嘴说不出半分话,一把抓住乔掌门搭在他肩上的手,望了一眼乔掌门的神情之后憋了又憋。背地里疼的龇牙咧嘴,头上冷汗直冒。 “掌门……”乔凡凡心惊胆战,又恐怕乔飞受伤,不由得上前几步弱弱地叫了一声。 乔掌门这才放下了手。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乔飞可没认为自己安全了,因为乔掌门把手从他肩膀上移开之后,他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浮在他的后颈衣领上,蓄势待发。 孟七与云流双双行礼:“乔掌门。”孟七又道,“掌门严重了。” 围观弟子一见自家掌门全都来了,忙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列来了路。 因着捣乱的不是自家弟子,掌门们看自家弟子的眼神都柔和多了。 没给他们惹事,安安静静地围观,多乖呀。 乔掌门掌心微微一动,乔飞脖子上的那只无形大手便紧了紧。 乔飞忙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歉:“对不住了,孟七师弟,云流师弟。刚才言语中多有冒犯,乔飞在这里赔罪了。不过……” 一声“不过”,让乔掌门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这本分的姿态没过一瞬,乔飞不顾身后的乔掌门,一颗心又活跃起来:“孟七,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单独切磋一下……哎?师父!” 一声哀嚎,乔飞被乔掌门无情地扔给远处的长老。 大约是这种情况乔飞已经习惯了,被扔的过程中不忘大喊一声:“孟七,我们比试大会见啊!” 孟七无视了此人,与云流一起迎上了昆吾:“掌门。” 昆吾一眼看破孟七的修为,目中闪过一丝惊奇,赞一声:“不错。” 天赋不错,修为不错,心性不错,进步很快。 可惜。 昆吾转而安抚乔掌门。白元道从旁提醒:“昆掌门,据我们天山弟子说,当日昆山派前去的弟子正是孟七与这位云流师侄等,可否在此一问?” 昆吾问:“孟七,云流,当日可是你二人带弟子往金明岭去的?” 云流一边回答一边心中忐忑:“回掌门,正是我与孟七师兄。” 难道几位掌门是想问唐歌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孟七,见孟七镇定自若,心中稍稍放心。 乔掌门正了正脸,心想还是正事要紧,自家弟子回去再教训,接着昆吾的话问:“听说当日唐歌行动有异,你们可瞧见了什么?” 未等孟七回答,白天阙扬起手作阻止状:“乔掌门,这样问话要问到何时?”然后转向孟七二人,单刀直入,“你二人当时在金明岭可看见天门派唐歌入了魔?” 果然是要问这个。 云流脸色微变,克制着不让自己去看孟七,心中盘算该如何作答。 他其实不甚了解,回来后孟七只说唐歌并非是入了魔,之后就匆匆去闭关了。他虽然相信孟七,但不知缘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既不会给昆山派造成麻烦,又不会将唐歌推到风口浪尖上。 他无法解释唐歌当日的异状,既答不得“是”,又答不得“不是”。 问话这会儿如果再看孟七的话倒显得他心虚了,如果让在场之人误会他们与唐歌有情分在因此为了保护唐歌而串通好的,落在有心人眼里无疑会坐实了唐歌入魔这件事。 怎么办? 云流心思正活跃着,听到身旁的孟七冷静开口:“未曾看见。” 云流以及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孟七身上。 听了这句话,云流先是心中一“咯噔”,随即脑中有了思绪,霎时间心头就像是被拨开了迷雾般洞悉了孟七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与此同时,一旁的白掌门刚想开口再问就被孟七截住话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 “唐歌没有入魔。” 孟七透亮而坚定的眸子如一潭清澈的池水,从容地让人心下安定,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 谈什么看见没看见?唐歌根本就没有入魔。 云流心中舒了口气。 是他太紧张所以死脑筋了。 不过这回答也只有孟七师兄说出来才有信服力吧。身为魔身,他说不是魔,那便一定不是魔。 白天阙又问:“你怎么确定她不是入了魔?” 孟七道:“若是入了魔,弟子会感觉得到。以及,”他看了一眼白元道,又将目光移开,态度恭敬,“在场弟子应该无人活着回来才对。” 的确,若真入了魔哪还能控制的了自己? 白元道和颜悦色地问:“我听说当时唐歌一个劲儿地在追杀青元派的弟子南禺?” “的确在追着南禺。”孟七目露淡淡的疑惑:“只猜想昆山天山两派弟子当时皆着白衣,只有南禺穿着黑衣,所以太过显眼招惹了心性不稳的唐歌。唐歌的修为远高于我们,南禺自己有独特的功法可以勉强与她的速度相较,孟七不才,难以追上他二人。眼看难以追上,我便先回去封印了魇魔。南禺不多时独自回来了,唐歌不见了踪影。” 江掌门抓住重点:“照你的说法,只是追着南禺,并非要杀他?” 孟七道:“二人相识的时间不算短,就算唐歌不清醒,也没有单单追着南禺的理由。” 孟七话中皆是推测,唯一确定的就是唐歌并非已经入魔。 然而心魔这东西,想去除极难,总是个忧患。 再问云流,他比孟七知道的还要少些,同样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昆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青元派没有来人,看来此事只能找机会再问一问南禺了。比试大会快要到了,想必到时青元派也会来人吧。” 由此事情告一段落。 战神现身的那处山峰被各门派掌门告知弟子禁止靠近。 一连数天大雪,烈风不止,雪深达数尺,人也闭门不出了。 唐凌一直在天门山等待着。 大雪封了山,又过了年,唐歌也没再回来过。 此时的唐歌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满世界的收集铸剑所需要的东西。 不必进六道魔窟也不必受伤带着满身药味的日子她格外满足。 她路过过一次天门山,去祭拜了江岚和俞怀。 后山有弟子轮岗守着,她怕被唐凌发现她来过,故而未去祭拜唐浩夫妇。 转眼冬去春来,春又往夏挪动。 比试大会到来前,唐歌也将“温灵珠”以外的东西尽数收集完了,然后与南禺一起往早乾派行去。 距离唐歌第一次参加比试大会已经快十年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参加大会了。 唐歌变了装扮,扮作世俗女子的样子,涂了脂粉,画了花钿,带了面纱,换了身绯红衣裙,与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就是熟悉的人站在她面前恐怕也得仔细辨认一下才能认得此女是唐歌。其余不知道的,只猜测是哪个官家千金仗着家中背景进了修仙门派玩乐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南禺见唐歌如此装扮起了玩心,同样装扮了一番。 他抹黑了自己的脸,贴上了胡子,扮成中年修士模样。 唐歌觉得眼熟,仔细一看,青元派掌门可不就是这般穿着? 二人与青元派弟子汇合了,一同进了早乾派递了帖子。唐歌跟着青元派弟子的姓,化名元歌报上。除了轮到她上场外,其他时候闭门不出。 她不再用天门派的任何招式,灵剑也换成了一把外表镶金戴玉的剑。 青元派的弟子得了吩咐,只字不提她的身份,隐晦的向前来打听的人透露为“不会长久待在门中的大小姐”。 由此一来自然没人把她和唐歌联系到一起。 当然,是在她没遇到熟人的情况下。 到了大会的第四天,几位掌门突然来到早乾派。唐歌一看之下,竟看见唐凌和孟七也来了此处。 她心里泛起嘀咕。 按理说就算是带队,唐凌也不该来此才对,不知道为何前来。 他二人年龄已过比试大会规定的年龄,自然不是来参赛的。 如此一来,她只好托南禺去打听一下。 南禺回来后面露担忧之色,迟疑着将打听来的事情告诉了她。 原来是找唐凌面谈她的事啊。 唐歌这下多加留意了,发觉几乎每个门派都来了门中核心人物。天山派等几个门派,连掌门都到了。 唐歌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等到决赛时这些掌门还在一起商量事情倒没什么,若来擂台观战,难保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孟七和唐凌她心中觉得就算认出了她,顶多在山下拦住她不会当场声张;可其他人呢? 温灵珠是必须要拿到手的。 其他的事情她早已想好,只是怕别人为难了六师兄。 待取回温灵珠,拿到浮生,有一些搁置了太久的事情,是时候快刀了结了。 只要坚持到温灵珠交到她手上为止就好。 想通了这一点,唐歌不再烦忧。 美貌的官家小姐一路过关斩将入了决赛一事迅速在弟子中传开。 事实上唐歌大部分时间都带着面纱,美不美貌也只是一众弟子凭着那妙曼的身姿自行想象的。 传到各掌门长老耳目中,一众人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后随意打听了一下又对比了一下,觉得此女虽然天赋出众,但远远没到唐歌那一辈几个弟子那种“妖孽”般的程度,且终是要回到世俗中的,便不甚在意继续商讨事宜了。 此次聚集于此当然是要看天门派的说法,可谈了两日,天门派始终以“未见到唐歌,不明情况,需得先找到唐歌”为由,拒绝有所动作。 这边唐歌的事情僵持不下,那边比试大会第一名的争夺已经开始。 这次大会争夺前两名的毫无意外又是前三门中的弟子。 唐歌算是“意外”出现的黑马,算起来青元派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前四名的争夺了。青元派的名头也在仙门之中传开。 只不过传着传着便传歪了,因为上次进入四强的南禺的缘故,再加上此次出尘绝艳的“元歌”,好好的实力讨论,演变成了青元派中多出天赋极好的美貌弟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唐歌的对手乃是一名天山派弟子。 这弟子虽修为不低,但年龄应该与唐歌差不多大,估摸着也是最后一次参加比试大会了。 双方行过礼开始比试,唐歌即便留了手,对付这弟子也还是轻轻松松。 ——当然不能这么轻松的赢。 她现在可不是唐歌,没有那么高的修为,那么好的天赋。前面几场速战速决没关系,后面两场还是象征性的受了点伤,然后一击即中将剑架在对方脖子上。 她自身的恢复能力极强,自然是不怕的。至于对方——未怎么伤他们。 从金明岭回来,看到血她就有一种奇怪的冲动的感觉。 “……青元派,元歌胜!” 随着早乾派长老的喝声响起,唐歌回过神,收起剑。 台下响起一片欢呼,早乾派长老嘱咐弟子去取得胜者的奖励。 终于要拿到了。 唐歌刚呼出一口气,眼神一扫,竟看到唐凌等人漫步往擂台走来。 唐歌心里一紧,料想这些掌门许是要看一看这次比试大会第一名是个什么模样。 果不其然,几个掌门走过来后,早乾派的长老告知了他们比试的消息,一个个都惊讶无比。 没想到最后落败的是天山派的弟子。 唐凌起初没有在意,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台上的女子。而后心中大惊,不敢相信,身体一僵,没有马上回头。 唐歌? 他看错了吗? 唐凌用力压下心思,恢复了面无表情,举止自然地又看了台上的女子一眼。 这一眼看的极深,即便装扮十分陌生,气质十分陌生,但那身姿和眼神可太让他觉得熟悉了。 元歌? 唐凌很想立刻将她带回去问个清楚明白,但他明白不能。 此刻不能。 不但不能他还得保证唐歌不被别人发现。 他目光悄然往孟七看去,孟七的目光正与他撞在一起,然后迅速别开。 看来孟七也发现了。 唐凌身旁的风城派掌门乐呵呵地说道:“以前到倒没听说过青元派有个天分这么好的女弟子,可真会藏着。” 又有一旁掌门回他话:“听说是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难怪。怕是这次大会结束之后也要离开青元派了吧。” 风城派掌门好奇向前一步问台上:“元歌姑娘天资出众,不知是哪位大人家中的千金?” 哪位大人? 唐歌没想到还有掌门这么横插一脚,心思流转之间回答道:“家中之事不值一提。” 风城掌门含笑又道:“本门与京中几位大人有些浅薄的交情,兴许与令尊识得也说不定。” 既然是来修仙门派中历练、夺得大会榜首,多半是回去想要提升家族威望。风城掌门这样说,是有拉拢人才之意。 这样的好天赋谁能说回去之后就不再修炼了呢? 唐歌当然知道风城掌门是什么意思,只好让他知难而退:“我管周瑾叫哥哥。” 唐歌话一出口,风城掌门目中惊异万分,不再提她的身份背景。 周瑾乃当朝三皇子,本朝没有公主,那只能是郡王之女了。 一共六位郡王,就不知是哪位郡王了。 一旁的掌门刚反应过来:“周?难道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唐歌拧了拧眉头,不免心中烦躁温灵珠怎么还没取来。 正想着,天山派掌门与一玄衣蟒袍、头上镶珠金冠,腰间配羊脂白玉璧的男子淡笑着结伴出现。心中顿时觉得这么倒霉的除了她,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巧的是温灵珠也由弟子捧了上来。 早乾派弟子将温灵珠等奖励一一交给主持长老,长老又将一众物品交到获胜的人手中。 风城派几位掌门见了蟒袍男子,立刻认出了是谁,与男子客套了一番,言语中将台上“元歌”的身份告知男子。 温灵珠到手,唐歌不再打算多留,转身就要走。 男子听了话,挑了挑眉,大感意外。眼珠一转,立刻发现不对,当场大声喝住唐歌:“元歌姑娘留步。” 唐歌站住脚步,高傲地瞥了他一眼:“你与我瑾哥哥不睦,我为何听你的话,叫我留步我就留步?” 唐歌心中稳住,心想先把这群修仙者糊弄过去再说。 “瑾哥哥?”大皇子轻轻摇动手中的扇子探究的目光扫视着唐歌,“我怎么没听说过老三有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 唐歌话语之间丝毫不退让:“你没听说过的事情还多着呢。瑾哥哥凭什么事事要告诉你?” “元歌,不得无礼。”南禺在台下抖着两撇胡子,一本正经地适时阻止道。 大皇子似笑非笑:“噢?那你可知道你的瑾哥哥失踪已久了?” 台上的女子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修仙是为了什么?” 大皇子笑了笑,肆无忌惮地乱看她:“倒是痴心。不如你先跟着我,我帮你一起去找周瑾如何?” 他可正缺一名实力强大又美貌的侧妃啊。 唐凌面上淡然,心头揪紧。唐知明明就躺在天门密室“半璧”中,唐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一旁的孟七淡然道:“比试大会已经结束,白掌门,莫要在此浪费时间了。关于“沉冥峡”的事还需尽快商量出一个结果。” 沉冥峡? 唐歌扬着小脸再不理会大皇子,傲然转身下了擂台,心中却留意着这三个字。 孟七单说出它难道是在给她提醒什么? 沉冥峡可不是个好地方。不仅妖魔众多,而且险峻又诡异,听说去者十之八九永远留在了那。并非是都被妖魔杀死,有些是直接消失在峡谷中。 白元道沉声一笑:“孟七师侄,沉冥峡的事是重要不错,不过眼下这件事也同样重要。” 唐歌刚走到青元派弟子所在之处,心中一下子警觉起来。 他发现了? 白元道又开口。唐歌本以为他要点名自己,没想到听他问道:“南禺公子并非没有帖子来此,为何还要乔装打扮?” 唐歌悄悄吐一口气。 原来说的是南禺。 可他也没见过几次南禺吧? 南禺惊愕了一下,没想到被点名的是自己。转而爽朗一笑,伸手撕了胡子头发,露出一张刻意抹黑了也尤其俊美精致的脸:“白掌门好眼力啊。这不是我们师门人丁稀少,缺个成熟稳健的长老带队。我只好委屈委屈,扮老一些了。” “听说南禺公子与唐姑娘交好,那么另一位,到底是元歌还是唐歌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唐歌眯眯笑:“是元歌哟。” 白元道出现在这里真是她最大的失算。 好好的掌门天山不呆,昆仑不去,非要来比试大会做什么。 白元道虽然已是仙身,但只是逃跑的话应当可以一试。 ——并非说白元道实力差,而是这种场合他的身份没有理由对一个小辈出手。 “唐歌?”大皇子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美貌少女的脸和少女冰冷冷地眼神,以及戏弄自己的那一剑。细细打量了唐歌全身上下,觉得和记忆中的唐歌不大一样。于是拉住白元道问,“弄错了吧,白掌门?她怎么会是唐歌那个小丫头片子?” 话音刚落,大皇子觉得背后发毛。一抬头,见唐凌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太子殿下,请注意你的言辞。” 一个差点灭门绝种的破落门派的掌门还敢对他发威? 大皇子刚想大骂出口,触及到唐凌冷若寒霜的视线又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目光再一回转,又见那个叫孟七的扫视了他一眼。 他并不是没见过孟七,当初在皇宫是见过的,后来听仙门有人说他是魔。 魔怎么待在仙门的? 他没见过孟七出手,不过他见过另外的魔出手。 大皇子想起过去亲眼见到的,被生生剥掉魂魄,又被吃了个干净只剩人皮罩在骨头上的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回头应该再请一些修仙者去皇宫守着才对。 这个天门掌门是唐歌和周瑾的师兄吧?唐歌是个疯女人,都是同门师兄妹,这个唐凌看起来应该也不正常。 想到唐知,大皇子心中又好受一些。 还好周瑾死了。 想来跟他抢皇位?门都没有。 老头子也快熬不住了,等段时间老头一死,他就是新皇。 天下都是他的,还怕他们这些人? 想到这里,大皇子重新挺了挺腰杆,傲慢地扬起下巴。 白元道又道:“姑娘可否取下面纱一见?” 唐歌笑嘻嘻答道:“白掌门说笑了,取不取下面纱我都是元歌。不知那唐歌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掌门吗?天门派大掌门居然这么关注一个小丫头?” 南禺拉住她,大声道:“元歌师妹,你有所不知。唐歌姑娘上次金明岭除妖中了魇魔的诡计,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样从金明岭跑了出去。唐歌姑娘乃是乃是不世出的天才,各位仙门前辈听了这消息自然担心。” 一边说着,南禺一边在唐歌手心写了个“剑”字。 唐歌领会了意思,挑了挑眉:“与我何干?我来这就为了赢,现在赢了,我要走了。回去告诉掌门老头,我不再是青元派弟子了。” 说完,手一扬,灵剑在手就要走。 早乾派长老叫住她:“元歌姑娘且慢。” 唐歌没得好脾气问:“又做什么?” 早乾派长老拱了拱手:“究竟元歌姑娘与唐歌是否有关系,唐掌门,你是唐歌的嫡亲师兄,相信最能辨认得出。” 唐歌心中浮现出一抹杀意,垂眸掩住心中所想,只一瞬就将心思抚去,抬眸便对上孟七目光。 孟七面容若玉,神色淡淡,安安静静地站在云陌身旁,望着她像望着不相干的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唐凌一步步向唐歌走来。 唐歌目光流转在这些人脸上,嘴上笑的轻松:“哎呀哎呀,说要唐掌门过来就过来,看来是没我说话的份儿了。” 唐凌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一直走到她面前三尺远才站住。 唐歌浅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不就是想看我长什么样子嘛。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呢?” 竟然还要逼迫她六师兄。 她伸手将金边红色的面纱一把摘下,露出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姣好姿容。 一口凉气倒吸,顿时有少年压低了声音赞叹。 “好美……” 结果自然是被自家长辈瞪了一眼。 唐歌歪歪头,身上的金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小清脆的响声,活泼朝气而又清纯。她眼睛笑眯眯,嘴角扬起来,看着唐凌,口中问道:“如何?” 白元道心思深沉,看似轻描淡写浅笑温和,实则看唐歌的每一眼都在审视着她。 “唐歌姑娘说笑了。” 他总疑心这个丫头知道了什么。 “不知为何以青元派的身份参加比试大会而不回天门派呢?唐掌门可是寻你许久了。” 唐歌弯眼笑道:“多谢白掌门关心。唐掌门寻我,自与其他人无关。不过……”唐歌话锋一转,“唐歌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别派的人似是在追捕我,心里怕得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也该由天门派掌门做主对不对?知道的是诸位师伯对我的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想趁机插手别派事宜呢。” 唐歌勾头去看大皇子,“太子殿下,你听没听说过我们仙门有这样的规定呀?” “哦。哦?”大皇子有些懵,没想到唐歌说了一大通话突然点他的名儿,忙回过神,轻咳一声,假装镇定,“嗯,嗯。好像是有这个规定。” “殿下。”白元道轻轻喊了大皇子一声,语中带有淡淡的警示意味。 怎么被唐歌这小丫头片子带着跑? 唐歌甜甜一笑:“不过相信一切都是误会。那么诸位仙门长辈们到底寻唐歌何事呢?” 本以为这届大会能混过去,没料想到这些仙门中人齐聚在这里。 唐歌心中叹气,只怪自己时运不好。 她看了一眼白元道。 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来大会的呢? 她这几天观察了许久,见过她的天山弟子无一在此。莫说除了白湘都与她不甚相熟,就算是白湘来了,她没出过天门派的招式,又能认得出自己吗? 唯一她拿不准的是孟七和天门派的几人,唐歌心中放心他们绝不会和天山有牵扯。 难不成从“元歌”这个名字报上开始他就已经察觉了? 太敏锐也太闲了吧。 之前不是没料想过这种场景。假如他们为难天门派,她早就已经想了千百次撇清的方法。 她要退出天门。 这样一来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与天门派无关了。 唐凌突然开口:“唐歌,你可真的生了心魔?” 第一百七十章 “原来为了这个。”唐歌笑了笑,“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在场的灵山长老接话问道:“唐歌姑娘,不知如今你的修为到达了何种境地?” 唐歌避而不答:“长老有话请直说。” 长老轻吸一口气,打开天窗说亮话:“唐姑娘的修为已凌驾于多数修仙者之上,一举一动不再是个人之事,而是牵扯着整个仙门。想必唐浩掌门在世的时候亦言传身教过。若唐姑娘的修行当真出了状态,还望姑娘早日回到门中静修。” 唐歌垂眸,入眼是唐凌蓝色的衣边。似是想起了往事,面上流露出一点淡淡的哀伤,在一身火红衣裳的反衬之下不觉让人心生怜惜。连声音都柔软下来:“长老不知,修行上有许多东西爹爹都没来得及告诉我。” 唐凌打断二人对话,将手搭上唐歌肩头,暗动灵力轻轻扣住:“唐歌我自会带回去,多谢各位掌门费心。此事唐凌自会给仙门一个交代。” 唐凌不知唐歌要做什么,但一看唐歌这个行为态度,心中顿生警惕,怕又要节外生枝,赶快截住了话头,想将唐歌快点带回去,唯恐迟则生变。 当然,这个变数并不是有人阻拦之类,而是唐歌本身。再叫她跑了,不知去哪才能把她找回来。 他要和唐歌好好谈谈,把计划告诉她,然后一起将唐知救回来。 他已经知道了唐知的魂魄在何处,只是需要好好打算一下。 早乾长老紧追不舍:“唐掌门打算如何交代?何时交代?”不等唐凌回话,又道,“我看不如这样,先将唐姑娘留在我早乾派内,各门也分别住下。毕竟唐掌门还年轻,各门中长老德高望重也能有所照应。”又看向白元道,“白掌门,您认为如何?” 云陌冷冷开口:“天门派之事,长老为何去问白掌门如何?” 早乾派长老丝毫不慌:“在场之人数白掌门修为地位最高,昆吾掌门不在,自然应由白掌门主持大局。” 唐歌心中恼火,面上沉默。 今日摆明了这些人不将唐凌、也不将天门派放在眼里,她不能再拂唐凌的面子。但就算她肯跟唐凌回去,这些人也不会让她回到天门山,而是会将她禁起来。何况她并不能回去。 还有最后一次试炼,她就可以进入仙阶。 唐歌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乾坤袋的袋底,那颗存进袋中的温灵珠似乎在提醒着她不要再耽搁了,此刻速速下山将材料交了拿到浮生才是最要紧的。 天门派不能再有她了,不然他们总是有理由去为难她的天门,她的六师兄。 等她日后见到爹爹和娘,再去向他们祈求原谅吧。 唐歌做了个有些吃痛的表情,面上委委屈屈:“六师兄,你抓的我有些疼。” 唐凌无动于衷,更加确定唐歌心中正在打她自己的算盘。 南禺从唐歌身后绕过,拉住唐歌的手臂,温言抬高了些声音道:“诸位的目的不过是想留住唐歌一阵子,至于留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何不让唐歌自己决定?” 第一百七十一章 唐歌“由唐歌自己选择的话,也能心甘情愿一些。” 唐歌对这话不以为然,也没准备顺着南禺的话做什么决定。她的目光滑过孟七的面庞,见孟七虽然一句话未说,可注意力一直在南禺身上停着。 看来他还是很提防南禺啊。 唐歌略有所思。 这话已经站在了让唐歌留下的一方,倒也能让在场多数人听的下去。 但唐歌是天门派的人,由她来做决定,在场人心中笃定了她会选择天门山。 唐凌却不这样想。 他心中忐忑不安,甚至望着唐歌的目光带着些许祈求之色。 “小歌,回天门。” 唐歌不再看孟七,将手臂从南禺手中抽出,抬手抚上唐凌搭在她肩头的那只手,一把将唐凌的手拨掉震开,笑吟吟道:“我不回天门啦。” 这话引得一些人侧目而来。 风城派掌门与身旁之人别有心思地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唐浩的遗女还算聪明,左右是舍了自己保护了天门。 选择天门是比较安全,可一旦做出这选择,相信紧接着就是各大门派派人前去“守着”天门。 唐歌若再逃了,天门难辞其咎。 唐凌的心沉了下来,心中极为不安,又伸手去抓唐歌。 “我要退出天门派。” 唐凌的手停在半空,不可置信之余,连思维都慢了一拍。 什么? 他听到唐歌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退出天门。现在的天门,非但给不了我半分帮助,反而要束缚我。没有了爹娘的天门,简直毫无意义。” 不止唐凌震惊,在场之人都惊地静了一下。 而后,怒斥声接连扑来。 “荒谬!” “大逆不道!” 甚至有掌门直接跳了出来,气的指着唐歌颤抖骂到:“黄口小儿!你可对得起唐浩兄泉下有知?” 这掌门的门派虽不如天门,天门落难时却是帮过忙的。唐浩在世时唐歌也见过这掌门与唐浩有来往。决心任他骂就算了,并不言语。 “孽障!怪不得诸位长老没有将天门掌门之位交给你,原来早就看清了你的真面目。真是大逆不道!” 唐歌顺着声音看过去,抬了抬眉,认出是当初唐浩一众丧葬之时在唐浩灵前给她介绍夫君的那位。此人多番想往天山派身边凑,可惜白元道看不上他。其他门派又不是瞎子,明里暗里皆有过嘲讽。 唐歌并不生气,并没将这样的人放在眼中,只是嘴上不让:“房掌门,你原先在我爹灵前将房师兄介绍给我做夫君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还夸我天资卓然、聪颖灵秀,必能担负起继承天门派的大任呢。” 底下有与房掌门生过嫌隙之人“噗嗤”一笑。 房掌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甩袖袍,色厉内荏:“那、那是本门没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唐歌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 她越是无所谓,越是让房掌门羞怒。 南禺从旁添了一句:“咳,竟还有这种事。的确也是独一份了。” 唐歌是有恃无恐,点到为止,心中觉得南禺再添油加醋着实不明智,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如今孑然一身了,房掌门这样的人,修为不高,总想着巴结奉承。贪婪不说,又爱唧唧歪歪、落井下石。这样的人她一巴掌能拍死两个。 怕唐凌又来抓她,唐歌后退两步,离他远了一些。 房掌门却突然暴跳而起,伸手指向唐歌:“她要走,抓住她!” 电光火石之间,唐歌闻到一股香腻甜腥的味道,眼前一阵恍惚,意识涣散。手上的剑灵巧地刺入皮肉,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枫晚剑被大力一震,唐歌的神台逐渐清明起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蓝色的道服上,血断断续续地滴落,打在地上的声音微不可闻,在唐歌脑中像巨钟一样,“咚咚”地震着,泛起巨大的声音的涟漪。 甜香味不知道是什么,腥味眼见有了源头。 孟七玉一般白皙的手布满了溪流一样的血痕,背后是原本被唐歌正中心口、不巧被孟七眼疾手快抓住震开枫晚,如此偏离了几分躲开了致命伤的唐凌。 “唐歌!” “掌门!” “唐掌门!” “孽障!竟对本门掌门下手!留你不得!” “抓住她!” “我的天哪……这个疯女人!”大皇子脚下被火燎到一般,差点跳起来,又想起皇室礼仪,生生压住这动作,克制住心中所想,暗骂唐歌几句。 唐歌的手几欲握不住剑,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六师兄……” 唐歌伸手喃喃了一句,周围的嘈杂声让她有种眩晕的感觉,甚至生出了丢盔弃甲的心。 枫晚不比浮生。剑身上孟七的血顺着剑锋滑下,与唐凌的血交汇到一起,砸出一个小小的血花。 是她的错。 是她优柔寡断,是她活该,是她害了六师兄。 被抓住了倒也…… “走。” 清泠泠的声音传音入耳,唐歌大梦方醒,断了方才的想法。 唐歌眼前猛然闪过尸骸遍地的天门正殿。 她不能被抓住。 她所走的每一步,直至尽头,都应该、也必须有它的意义。 她最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以及…… 唐歌心中暴怒,银牙紧咬。没空去看身旁始作俑者如何,对上唐凌的目光和痛苦的神情想说些什么,失声一般吐不出半个字。 唐凌在天门弟子的搀扶下,努力抽出自身的灵力护住心脉,冷汗布满了整张脸,发不出声,依然盯着唐歌,口型在重复四个字。 唐歌读懂了那话,留恋地看了唐凌一眼,将话印在心底,后退几步,果决地将枫晚一提,灵力外放,一招挥退扑上来的人,转身消失在山上。 白元道眯了眯眼,并未出手阻止唐歌。 几个大派各怀心思,有的“震惊之余”,慌忙追上去两步,;有的大步扑上去,虚出一招,被唐歌挥退,眼见她消失之后,气愤地跺一脚,赶快回头去看受伤的唐凌。 灵山长老面上急躁不已:“白掌门,怎么不出手捉住唐歌?!” 白元道沉声解释道:“保护太子殿下要紧。我天山来人太少,劳烦弟子众多的仙门先派人去追唐歌。其余诸位掌门快随我救治唐掌门!” 白元道眯了眯眼,立即神色恢复如常,面上浮现出着急又镇定的控制大局的神色。 跑吧,跑了才能解释不清楚;才能坐实入魔的名声;才好举仙门之力除掉这个成长速度惊人的隐患;才能看看哪些人可用…… 一个唐歌可太有价值了。 不,一个天门派灭下来简直是物尽其用。 他得好好感谢天门,等唐歌死了之后就留天门一脉吧,也算能够成全他的名声。 唐凌闭眼前的最后一刻,望见天际一道道流光追月逐月般向唐歌追去。 他的指尖动了动,强撑起一丝精神,发觉为他挡剑的人已不在面前,终于昏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唐歌一路疾行本想迅速甩开紧追不舍的人,无奈她不过是个半仙修为,还做不到完全如此。 绕是这样,也没人抓得住她。 飞远了之后,她杀了个回马枪又回到早乾派山脚下,正要找地方躲藏,被孟七一把捞到深巷中。 巷子幽深背光,有些潮湿的水气,一棵半死不活的光秃秃的老树无力地在巷墙上伸出几根枯枝。 孟七如今还拉着她做什么,她完全不懂,也不想多做停留。 但是看到他血迹还未完全凝固的掌心,她又压不下心。本来已经转身了,一句“做什么”不受控制的溜出口。 孟七直接将消息砸了出来。 “南禺是我生父的养子。” 唐歌扯扯嘴角,无奈笑笑:“这么说他还是你的兄长?” 南禺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最开始本来也无所谓。 后来出了差错……全怪她自己罢了。 可她心里还是莫名愤怒,压着一股无名心火。 当有重要的事需要做的时候,这股情绪就暂且放一放。 “他是谁都不要紧了……”唐歌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他是魔?” “知道。” “所以才提醒我他不怀好意吗?” 孟七心中长长的呼了口气,垂眸望她:“并不是因为他是魔……我确实觉得他有所图谋。你从前并不在意我的身份,依然与我相处。我想告诉了你他的身份,也并不影响你对他的判断。” 唐歌哑然。 “你说的对……” 的确不会影响她的判断,如果不是她与魔族有所接触。 她没想明白魔狐到底正在她身上得到什么,也想不通南禺跟在她身边有什么目的,难道只为了刺唐凌这一剑或者让她无法立足于仙门之中彻底归入魔界吗? 知道了南禺是魔,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与魔狐大概本就是认识的,不过是魔狐安在她身边的一个线人罢了。之前她的猜忌也都是对的。 他们对她与仙门的牵扯很不耐烦。 “看来他们很急啊……” 唐歌心思转了转,问孟七:“还有什么事吗?” 孟七静静看她:“你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到仙门了。” 唐歌轻轻点头:“嗯。”又想了想,对孟七道,“不要再拉住我了,也不要再想着认识我。我也必定不会再认识你了。” 孟七心中一刺,悄然捏紧了拳,又马上将拳头放开。白玉般的掌心一下子多了几道淡淡的红月牙。 “认识了就是认识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是仙,你是魔。立场在此,我不会再叫住你一次。你走吧。” 唐歌脚步一动,又听他在背后淡淡说了一句:“我会照顾好唐凌。” 孟七永远是最了解,也是最理解她的人。 唐歌鼻子一酸,当即不再犹豫,脚步一踏消失在原地。 孟七后退一步,整个人靠在了巷墙上。冰凉的巷墙反而令心中舒服。 腰上的乾坤袋突然一鼓一鼓地跳动起来,孟七慢了一拍才察觉到。修长的手指在乾坤袋袋口一撑,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吱吱”叫着,飞快地扒着他的衣服,顺势溜上他的肩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小东西掌心大小,全身灰黑之色,唯有头顶一片丹红且孤零零地生着一根棕色的羽冠。双翅上的毛稀稀疏疏,看起来很不好看,又叽叽喳喳地叫着有些聒噪。要说起来只有那黑宝石一样的圆目,和摇摇晃晃笨拙地用爪尖抓着孟七衣袍的小身体能够显出几分可爱。 小东西对孟七十分亲切,用喙亲昵地去蹭他的脸颊。 孟七轻柔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东西立刻更兴奋地“喳喳”起来,引得孟七眼中温柔了许多,轻轻笑了笑。 “下次吧。下次……我能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一定带你出来见见她。” 唐歌脱身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先将手上收集完的东西交给青丘,又联系了魔狐确定了进入六道魔窟的时间,直奔入终山那青弋神上一掌开出的山洞里。 静呆不过两三天,一丝细微的声响在打坐养神时传入唐歌耳中。灵力微微一波动她就知道了在山洞周围徘徊的是谁。 银牙将下唇咬出一个印,唐歌将心中的悲凉压了下去,闭上了眼睛继续打坐。没有了仙药的压制,身体里的魔气越来越盛。 连终山他都是知道的。如果说孟七的父亲是他的义父,那么他是想让孟七回到魔界? 可他并未在孟七身边做什么,而是一直在接近她。 为什么? 唐歌开始仔细回忆与南禺从头到尾的相遇。 转变是在四人一组降妖除魔的时候。可见擂台上的南禺打伤她的态度才是他对自己的真正态度吧。 所以在擂台之后与除妖之间的这段时间里南禺和魔狐她们是见过的,然后达成了某种协议吗? “咳。” 心思杂乱引得气息不宁。唐歌咳了一声,赶紧稳住心神摒弃所有杂念。 青丘那边速度很快,送来浮生的人却不是杉雀仙子了,而是那位叫九离的仙子。 “杉雀有族中要事不能前来啦。”九离眯着眼灿烂一笑对唐歌说到。 唐歌从剑鞘里缓缓抽出浮生。 眼前的浮生与从前相似又不似。 感觉是熟悉的,只是剑身剑纹大变。从前雪白的剑身刻印上了瑰丽华贵呼之欲出的魔纹;一道黑紫色的细线紧连着各处魔纹,从剑柄直穿向剑尖。雪白的剑身更像是包裹着这些霸道的黑紫之色,柔和而又不留情义地压制着它。 剑柄并没有什么花哨,只是稍微改变了些模样,又精美了许多。一颗温灵珠镶嵌在剑柄正中。 浮生的气息毫无疑问与从前相比天翻地覆,然而唐歌并没有感受到纯粹的仙气。 她方才握住剑柄的一瞬间,一股锐利的魔气立刻缠上了她。只是她本身就是浮生剑主,又修了魔,这股魔气自然对她没有任何伤害,反而令她舒服。 唐歌面露疑惑:“这是?” 九离笑着传话:“君上说纯粹的仙剑对你已经没有用啦。他放下了原先所想,将这把独一无二的剑赠与你,望你好自为之。话已传到,你还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君上的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好自为之吗? 唐歌摇头:“没有了。”又深深行一礼,“唐歌对青丘大恩铭记于心,愿有回报之日。多谢君上,多谢二位仙子。山高水远,就此别过。” 别了九离仙子,唐歌摸着浮生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她的浮生…… 阔别许久,浮生剑灵十分兴奋地发出轻盈的剑鸣声,亲昵地在唐歌手下萦绕着。 唐歌将枫晚小心地用剑匣装好,收入乾坤袋中。 无视了身后跟着的人,她直接联系了魔狐,径直往六道魔窟去了。 魔狐看了抱胸倚在石壁旁的南禺一眼,一句话也未说,转身随着唐歌离去,南禺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春去夏至,各仙门的人寻了很久都没寻到唐歌,但有许多人并未放弃。 不过是抓个半仙,久未寻到连白元道都嗅出一丝不寻常,谨慎地撤回大多数弟子,派出精英弟子与堂主继续寻找。 这一找就过去了一年。 雷云于天上翻腾,隔空刺入了何处也无人得知。不过是又一位仙家飞升了而已。 魔气涌动,唐歌踏空而来,执浮生立于魔窟出口。 小塔楼已破。 唐歌没有马上走出塔门,而是将目光投向另一处魔光涟漪的无形之门,抬脚走了过去。 紫白色的魔光之门在这魔域之中显出几分异样的神圣。 唐歌伸出手指,轻轻地往魔门触去。 还未触到,一股庞大的能量将她牢牢锁定。虽未对她造成伤害亦没有制约她的行动,却实实在在地警示着她不得入内。 “大塔楼便是连纯狐主子都不敢轻易入内的。” 唐歌心头闪过狐女的话 “这后面便是大塔楼么?”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光门,屈指试探一弹,法力被魔门吞噬的无影无踪。 见此,唐歌不再留恋,转身离去。 出了六道魔窟,魔狐已经不在,狐女将最后的名单交给了她。 “……唐歌,你可小心不要冲动呀。外面现在很乱了,当心一些。” 狐女絮絮叨叨叮嘱着唐歌。 唐歌挑了挑眉,眉心的堕仙印记衬着雪白的小脸颇为妖异:“很乱?怎么个乱法?” 狐女道:“魔物横生,各大门派都开始自顾不暇了呢。天界没有插手,或许是想对……” 说到这里,狐女慌忙捂住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天,不再往下继续。 唐歌慵懒笑了一声,不再在意,提起浮生踏上长空。 此为成仙……不,成魔后的第一件事。 棋山与多年前已经大不相同。妖魔肆虐至今,方圆百里已人迹罕见,甚是荒芜。 莫说是人,唐歌从空中望下去,几座山头除了蛇,还是蛇。 “把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么……” 唐歌摸摸浮生,嘴角含笑:“今日先委屈你尝尝这妖血的味道。明日……”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 长空万里,宁静而美丽。 那里是她的师兄所在之处。 “有话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以前从棋山开始……” 唐歌将法力运转起来,脑中闪过已经模糊的俞师兄与江师姐的模样,执起浮生俯冲而去。 “现在也应当从棋山开始终结。” 第一百七十六章 棋山蛇殿中已经没有任何魂魄的存在了。唯独那些吞吃魂魄的蛇还在吐着信子蠕动着。 整个蛇殿都处于一种慵懒的状态之中。 蛇王倚在座上假寐。 修仙者的魂魄固然大补,然而于他这种修为普通的魂魄实在没什么大用,可那些高修为的修仙者又难以捉到。 即便捉到了也不是他的,得供给他人。 妖精修行不易,若非一直摸不到飞升的那条线,他也不至于与魔鬼二界之人合作。 正想着,蛇王眼皮一跳,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魔气。 “魔族的人?” 来者并非有着他所熟知的气息,反而掺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仙气。 “有古怪……” 蛇王身子一动,殿中伏在角落各处的蛇立刻警醒起来。 “何方神圣至此?还望现身一见。” 妙曼的黑衣身影显现在殿中,额上与魔狐同出一辙的堕仙印记不但没有令蛇王放松,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堕仙。 蛇的感知敏锐,这人的气味有些许熟悉。 熟悉可不是好事。死在它手下的修仙者太多,熟悉表明此人未成堕仙的过去或许与它有所纠葛。若真是如此,如今成了仙,没了仙门的约束,岂非更加肆无忌惮。 尤其是她手上那把剑。那一丝仙气就是从剑上流露出的。 “仙剑?不,魔剑?” 蛇王即便见多识广也充满疑惑。 “初次见面。” 蛇王的注意力从剑上被拉回,将目光定在黑衣女子莹白如玉的面上。她柔柔地笑开,轻轻开口点出它的真身。 “六首阴蛟王。” 阴蛟王眯了眯那双极细的蛇目。 这女人气息远胜于它,恐怕早已步入仙阶不是那样好对付的。再加上她手中那把诡异的剑…… “阁下是谁?何故无端闯入本王殿中?若就此离去本王便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唐歌歪歪头,眉眼间颦了颦,回想了一下往昔,一时间有些好笑的说不出话来。 阴蛟王的耐心随着她的举动已经耗尽,目中闪过一丝狠厉。心念一动,殿中丝丝的蛇鸣躁动起来。 “我姓唐。从前……是天门派的人。天门派你知道吧?” “天门派?”一听这个名字,阴蛟王立刻回忆起来。 它冷笑一声:“怪不得本王觉得熟悉。那门派中人居然还未死绝。” 唐歌轻松笑笑:“你果然是知情的。我只想问问当初你杀了天门派的人之后,把他们的灵魂怎么样了。是吞吃了,还是送往何处了呢?” 唐歌话音刚落,一条紫红色的六首巨蛇以迅猛的姿态张起大口从四面八方将她牢牢地锁定包围;连同无数潜伏的小蛇瞬间献祭自身被殿顶法阵吸去生命。 唐歌毫不在意扑过来的六首阴蛟王,执起浮生随手抵挡,仔细地抬头盯着殿顶紫红黑色缠绕画动,渗出灵魂之力的法阵。 那里面有人魂存在的痕迹。 问六首阴蛟王应当是没用的,它并不会告诉自己。 唐歌一剑挥退阴蛟王,不耐烦地舒了口气。 随后,她嘴角的笑渐渐扩大,身上地魔气跳动起来,扭头阴鸷地盯向又化为人身向她施展妖术的阴蛟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棋山上的怪蛇消失了。 当第一个误入棋山的仙门弟子发现破败的棋山蛇殿之后,消息传了开,往日的村民渐渐回了故土。 而彼时的唐歌正因为进了趟蛇窝心中恶寒,进了皇城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休整。 丝毫没有报仇之后的愉悦。理所应当地斩下阴蛟王五首,一剑戳往内丹,将妖丹整个剖出;理所应当地破了殿顶的祭魂阵,毁了蛇殿;理所应当地将阴蛟王身上可用之物分割开来,装好扔进乾坤袋…… 当年父辈们也对付不了的阴蛟王在她手下就像一堆烂泥,求援都来不及就被浮生轻而易举地削成了碎末。 胜利太过容易。 又要入秋了。 与皇城中心的繁华热闹相比,唐歌选的这处客栈尤为偏僻和冷清。即便如此,也不乏有人来来往往。 入魔之后的唐歌心中的杀戮欲望越发强烈,尤其是拿到了浮生之后,连听到人的脚步声心中都有隐隐的兴奋的冲动感。 若不是依靠身为人的理智与浮生上的那颗温灵珠的压制,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将周围的人屠戮殆尽。 尤其是那个还在一直跟着她的魔。 她只能不停地让自己昏睡休整,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这是她做出选择的代价。 好在她曾经是人,人性依然可以作为锁链来束缚自己。 老皇帝要不行了。 三皇子周瑾已故,二皇子出身卑微,朝中上下皆由太子把控。继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准备老皇帝后事的同时,也在做着新皇登基的准备。 唐歌途中又潜入过两次皇宫,看到太子悉心彻夜在老皇帝的寝宫中侍奉。对于汤药不敢疏忽一分,最好的灵药源源不断、千里迢迢地送进宫中,层层严密把控以求能够将皇帝的病治好。最后的这一时刻,将孝心和忠心做到了极致。 除了夜夜无人之时与心腹在皇帝身旁耳语。 “父皇,你知道吗?你最最疼爱的瑾儿,周瑾,他早就死啦。到了阴曹地府你也别想见到他。知道为什么吗?” 太子笑的得意,凑近老皇帝的耳边缓声一字一句道:“因为他的魂魄在儿臣手中捏着呢。儿臣这辈子都要捏着他,让他与你、还有那早就死了的贱人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唉,父皇你不知道。你将周瑾送走的这个决定可害了人家一整个门派呢。” 大皇子摇摇头,惋惜地吹吹手上地汤药,无视了老皇帝愤怒地瞪的滚圆的眼神,与喉间不住的低吼。 “别这么看着儿臣嘛。怪吓人的。”大皇子嫌恶地挥挥手,将手中药碗交给心腹,自己坐在一旁。 “那整个天门派也差不多了,还剩下小猫三两只。只有三皇弟的那个疯师妹跑的没了踪影,不知道那群人什么时候能捉住她。那疯丫头长相还不错。好歹她是三皇弟生前最疼爱的,父皇你就安心地去,等白掌门废了她的修为,儿臣自会保她一命,让她入宫来,替你看着三皇弟的魂……”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早乾派掌门飞升成仙。 皇帝病危,太子没有亲身前往祝贺,而是派亲从送礼前去。 事实上太子也认为自己没有必要亲身前往。早乾派一个十大门派中末流,他并不是那么看重,正好老皇帝病危给了他借口。尤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以皇城为中心,年满十四周岁的少女开始接连失踪。 唐歌是被硬生生熏醒的。 她忍了好久才忍到早乾派掌门的好日子到来的这一天。这些日子皇城里妖魔味太浓,让她觉也睡不好,愈发暴躁。 皇城里近日冷清了许多。 有守墓人拂晓时分去墓地巡查,见几条絮状物破破烂烂地丢弃在墓堆旁,看似不太重,风可以轻轻地吹动,以为是哪家随便扔了衣服在墓地里。 守墓人本能地伸手抓起,觉得手中有些腻滑,没做他想先将灯凑近了。 这一看之下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往后退,又挣扎着抓起灯仓惶大叫逃离。 失踪的女孩子有了下落,如此大的事震动了太子。人心惶惶之时,太子请出诸多仙门高人驻守皇城,以安民心。又将藏在皇城中的妖怪各个揪出,封了妖力拉到西市由百姓们亲身处决。 皇城里失踪的女孩儿果然一下子少了很多。 青天白日,太子得意地一个人坐在殿中感受那把龙椅至高无上的感觉时,唐歌找上了门。 这阴谋诡计又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场景。 那个毫无生气,只能困在玉馆里维持躯体完整的青年。 心中越痛怒,唐歌面上反而绽放着纯良无害的笑,跟那面色突变,警惕地注视她的太子打招呼。 “哟,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太子二话不说,未理会唐歌,辨认出她是谁之后,当即大叫:“来,来人啊……来人啊!”同时抓住脖颈上的白玉,用他那微弱的灵力狠狠一捏,将其捏了个粉碎。 唐歌未动一动,任凭侍卫执剑涌入大殿,殿中又同时显现出十几名修仙者。 太子并不想承认他在内心深处对唐歌是存有恐惧的。他在人间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这唯一一个在他头上的人马上也要没了,而修仙界中他又与白元道结盟。他相信白元道很快就能同他一样,取代上面的那一位。他又与妖魔鬼三族有所交易,再加上皇族自有庇护,等闲妖魔不敢侵犯,便自以为不仅前路一片光亮,且无所畏惧。 只有一粒沙子落在他的心头——周瑾那个疯子师妹,成长过快的唐歌。 他忍不住对白元道提了两次,白元道却让他放宽心。 “成长速度再快,不过是个活了二十多年,空有修为缺乏经验的小丫头。云瑢那样的……莫说是人间,天上地下也绝无可能再出现第二个。就算她成了半仙,成了仙又如何?到时候她面对的可是整个仙门。” 他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又觉得有道理。 白元道又一句话让当时的他定了心。 “别忘了,除了仙门在捉她,还有另外的……她可暂时不能死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今他只想破口大骂。 早不抓住唐歌,由她上蹿下跳,果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过他请来的仙家就不止一位,对付一个唐歌应该不在话下的。 想到这里,太子稍稍安心,端正了坐姿。 “唐歌,整个仙门都在捉你,你不好好躲着,来皇宫做什么!” 唐歌笑容纯真:“有两样东西在太子殿下这里放了许久,我来取一下。还望太子殿下将唐知的魂魄还给我。” 唐歌单枪直入,太子本来就猜到她的意图。他资质不好,肉眼凡胎,无法看到唐歌身上的魔气,不知道唐歌青天白日就闯进来凭借的是什么。早已想好的拖延时间和糊弄她的词句在脑子里转了转,放声斥责到:“什么魂魄?修仙之人虽不受世俗约束,但皇宫重地岂容你乱闯!” 若说为何拖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他才对老皇帝下死手,是因为老皇帝一直不肯告诉他皇室的那股隐藏的强大仙门势力。 那势力代代相传庇护着皇室,每任皇帝继任之前也由上一任皇帝亲口相告,皇室或者国家陷入险境之时便可利用那股足以重创甚至颠覆十大门派的力量扭转乾坤。 他老不死的父皇不承认他。 周瑾,周瑾…… 太子恨恨地将这个名字在齿间嚼碎。 但现在无所谓了。 老皇帝不愿意给他的那股势力他不要了。只要天山派顺利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就可以成为新的皇室底牌。 不仅如此,只要他们合作的妥当,他将名垂青史,成为周皇室中继太祖皇帝以来最有名的贤帝! 至于那些事情……万一被人发现了,将来也只会成为野史上的一笔,为他的帝号抹上几分别样的传奇色彩,仅此而已。 “闯?”唐歌眼波流转,面容带笑向前踏出一步,“这世间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敢去的么?” 浮生敛着寒光跟在唐歌身旁,偶尔外泄的丝丝气息终于开始让太子产生了熟悉感,最后恍然大悟,随即面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气息。 “你站住!” 太子指着唐歌惊恐地尖声一叫,甚至有些破了音。 “唐歌!你一个仙家掌门之女,居然走上了邪道!你……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 唐歌停下脚步,心念一动将浮生牵在手中,一双眼睛望着座上的人未移开,眼神一冷,又缓缓笑起。 “能这般无谓的提起我爹,看来当年你没上过山啊。那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唐歌低声笑了一下:“你没见过血流成河是什么样的场景吧。也对,或许只是为了你的‘大业’出了个阴毒的法子……” “可那是我的……” 浮生不满的发出一声嘶鸣。 数十道流光从殿外滑过唐歌身边,落到太子面前。唐歌并未阻止。 落地的道士没有一个熟面孔,其中有几个人穿着熟悉的道袍。 唐歌身上魔气环绕,诸道士互视一眼,不由分说,剑一竖,灵力涌动。 “孽障,拿命来!” 第一百八十章 唐歌动也未动,任凭身旁安耐不住的浮生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大殿中横冲直撞。 浮生本就是依照着青弋神剑所铸,后又被精妙的改造,虽无法达到神剑的层次,又岂是寻常人等可以随意触碰的凡俗之物? 唐歌一步步向太子走去,用气息悄然将他死死锁定,纤手一把抓住太子衣领,双指缓缓用力,直勒的他喘不过气。 “……那可都是我珍视的人啊。” “咳咳咳,你……放开我……”太子涨了脸,使劲掰着唐歌拽住他衣领的手。那手如同铁铸一般牢牢地钉着他,他再怎样用力掰也毫无成效。 唐歌的神情过于可怕,骇的他心中又惧又慌,那目中透出压制着的极恨,像要将他寸寸捏碎。下一刻,她又收起这表情,无比美好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纯真,目光清澈,就像不谙世事被家人宠爱、保护的少女一般。 她温和地问他:“你说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杀了她……快杀了她!”太子惊惧万分,奋力嘶吼出一句话。 疯了,这女人已经疯了。 听到大皇子的叫喊,寝宫里的道士迅速袭来,怒喝一声:“妖魔休得……” 话未说完,只见那道士在半空中,喷出大量的鲜血,直直落在地上。 “……猖……狂……” 一股魔气将唐歌与大皇子包在其中,从空中喷出的血迹未沾到二人一丝一毫。 唐歌依旧眉眼弯弯站在那里,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身旁的“浮生”缓缓的打着转,剑身上干净无比。 她略松了手,给了太子一丝说话的机会,温和地又提出一次:“把唐知的魂魄给我。” 这话提醒了太子,他找回了些理智。 唐知魂魄在手,量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时慌乱,竟然把底牌都忘了。 太子抓着她的手故作镇定,恐惧之余心中冒出止不住的杀意:“唐歌,你现在放开我,并且跟我联手,你师兄的魂魄也不是不能给你。” 这唐歌太危险了,她就是个疯子!这会找到他这里,迟早也要去找白元道报仇。他还不想跟白元道翻脸,更不想跟这个女人一起死。 太子继续说:“皇弟的魂魄可不在我身上。你要是杀了我,就别想再找到它。” 唐歌听了这话,漆黑的眼珠上下动了动,放开了太子。 唐歌的手眼见从太子衣领上拿了开,他终于缓了一口气,往后退的念头急急地在脑中闪了一下。下一刻,他看到唐歌转而将手轻巧地伸向他的脖颈,然后感受到了一声响。 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眼前的整个世界坍塌了下来。 唐歌不再看地上瞪圆了眼,瞳孔逐渐扩散的尸体,心情也没有太多好转,转身看向那些修道者,冰冷地问到:“周瑾的魂魄在哪里?” 她已经懒得与这些人周旋。 她望向四周,金碧辉煌的宫殿下是瑟瑟发抖的宫人。 她伸手向那金色雕龙的无比尊贵的座椅,运起魔力,变掌成爪,用了极大的力气,对着龙椅狠狠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