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旺家宅 卷四》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沈家的上房依旧灯火通明，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沈轩的姨娘哭的眼都要瞎了，这会儿沈轩喝了药昏昏睡去，小厮也被打的半死拖了下去，她就跪在沈家正堂沈老爷的脚下，嗓子沙哑了依然在哭着。 「老爷，你可要给轩儿做主啊！这杀千刀的到底跟轩儿有多大的仇啊，竟就害得轩儿至此！老爷，你可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一定要给我们的轩儿报仇啊！」 沈太太低头看着自己刚染了大红蔻丹的指甲，嘴边不着痕迹的浮上了淡淡的笑，真是老天开眼哟。 沈老爷自然想给儿子报仇，虽是庶出，但那可是他的长子！是他注入很多心血，有很大期许的长子！ 毁了他的儿子，这仇，不共戴天！ 「阿柔，你觉得该如何？」他问沈柔。 沈太太抢先开口：「这事儿，我与老爷和薛姨娘可都说过不止一次了，大少爷往日欺负的良家女子太多，虽然因着咱们家有钱有势都给压住了，但难保没有心中暗恨想着报复的。正好这一次大少爷干了更出格的事儿，被人捉奸在床给打了，那有心报复的人不就正好趁这机会给大少爷一个教训了？想找到这凶手，怕是要把大少爷这些年所有欺负过的女子都找出来才行。」 薛姨娘气得瞪向沈太太：「太太，都这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什么叫给一个教训，这是给一个教训吗？这是彻底毁了轩儿啊！」 沈太太道：「所以你们早就该管他啊，早不管，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若不是每次我提及你都要在一边闹，说我这个嫡母不慈对大少爷怀了恶心，至于这样吗？」 薛姨娘被堵，气得心口生疼，指着沈太太就骂起来了：「轩儿如此，以后这沈家是不是就要落到你儿子手里了？你现在说这些话，只怕心里都乐开花了吧？要我说，我轩儿突然出事，旁人还真未必敢对他做什么，反倒是你！为了你的儿子，兴许就是你害的轩儿！」 沈家交到太太儿子手里吗？ 沈柔眉头微动，看了沈太太一眼。 沈太太气得豁然站起：「薛氏，你——」 「够了！」沈老爷一巴掌拍在桌上，「都给我闭嘴！」 沈太太话未说完，憋了口气，重重哼了声。 薛姨娘因着有儿子，一直都不怕沈老爷，扑上去抱着沈老爷的腿道：「老爷，你一定要查出害轩儿的奸人！」 而在此时，门外有下人禀道：「老爷，刘县令的千金，刘小姐求见。」 敏儿？ 沈柔看向沈家众人：「她怎么来了？你们有人给她送信？」 薛姨娘摇头，沈老爷也不知。 倒是沈太太，终于找到机会再次开口了：「定然是昨晚在运来镇闹得事儿够大，那刘小姐不是就在运来镇舅舅家吗？知道了这事儿，就过来看看了。」 沈老爷面色一黑，道：「不见！好言好语劝走她！」 「不！见！必须见！」薛姨娘拦住，快速道：「老爷，轩儿出了这事，若是有衙役帮忙查，定然能更快查出真凶！再有……再有轩儿如今已经这样，往后还有哪家的小姐愿意嫁他？刘小姐出身好，又喜欢他，想来不仅不会嫌弃他，还会待他好的。」 沈老爷似被说服，神情有些松动。 一直以平和姿态站在一旁的沈柔终于忍不住了，她冷冷道：「姨娘是以为刘家没人了吗？就算刘家没人，那还有廖家呢！还是姨娘觉得如今沈轩已经这样了，爹不会把沈家交给他，所以就想要咱们整个沈家给他陪葬？！」 沈太太也气坏了，她虽没有女儿，可她自己就是女子，若是被这般欺骗，那真是啃人骨头的心都有了！ 薛姨娘道：「我哪有那么想，大小姐可别胡说八道！只是刘小姐喜欢我轩儿，她要硬是想嫁轩儿，那我当然不会拦着！再说，这会儿这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出害了轩儿的凶手。大小姐这般拦着，不会是跟太太连手，一起害了我轩儿的吧？」 一向好性子的沈柔，头一回忍不住骂人：「疯狗！」 不等薛姨娘闹，刘敏儿已经一路闯进来了，她的身份在那摆着，沈家也是来过几次的，沈家的下人不敢硬拦，很快她便到了上房门口。 「沈姐姐，听说沈轩被人打了，他怎么样，伤得严重吗？」刚一进门，刘敏儿就直冲沈柔去了。 刘敏儿跟沈柔问情况的时候，薛姨娘先一步去找沈轩了，顾不得沈轩还在睡，她用力推了推他：「轩儿，醒醒，你快醒醒！」 实际上自打回来，沈轩大半时间都在昏睡，此刻薛姨娘推的用力叫的声音更是因为嗓子哑了而难听，沈轩很快就醒了。 身上的痛还是小事，为此彻底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才是最让他受不了的，因此一睁眼他就满心怒意：「姨娘，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的？！」 薛姨娘倒是不在意儿子的态度，她道：「轩儿，刘小姐来了。你听娘说，在运来镇这事儿你就说你是被暗算了，然后请她帮你找出真凶来。还有啊，你现在……你现在已经这样了，日后想娶到正经的大家小姐也是不可能，那刘小姐一向喜欢你，又是刘县令最疼爱的女儿，你待会儿对她态度好些，你要是能哄了她嫁给你，咱们在沈家的地位就不会变，你的下半辈子也就不怕了。」 沈轩的确想找出真凶，并且想亲手杀了真凶！但是娶刘敏儿？还是哄刘敏儿嫁给他？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吃不下饭，怎么可能娶这样的女人？ 平日在家他就毫不遮掩对刘敏儿的厌恶，此刻正是他心情最最不好的时候，听薛姨娘这般说，哪里还能忍得住：「我不娶！那刘敏儿，我看见她就倒胃口，想叫我娶她？就算是我死了，做鬼我也看不上她！」 薛姨娘劝道：「你娶了她放家里，又不用你做什么，你喜欢其他漂亮的姑娘，姨娘帮你找，你爱怎样还是就可以怎样的。」 沈轩还是不同意：「不！她是什么啊，又黑又胖的死肥婆，让她进咱们家，我都怕脏了咱们家的地！姨娘，你死了这个心吧，我是不可能娶她的，我宁愿一辈子不娶也不娶她！」 恼怒中的沈轩声音很大，红着眼睛来看他的刘敏儿在门外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而扶着她的沈柔更是感觉到她身子一瞬间僵住了。 v第二章 周山海和何秀婉没过来，沈老爷知晓他们是从运来镇过来，尤其是沈轩之前就是在他们的铺子里交钱锻炼身体的，便留了他们询问情况。 刘敏儿这里是沈柔陪着，沈太太也跟来了。 沈柔此刻担心的看着刘敏儿，沈太太却偏过头拿帕子掩了嘴角的笑。她倒不是笑刘敏儿，而是笑都到了此时此刻沈轩还看不清楚情况，也笑薛姨娘费尽心机的谋划，被她亲儿子直接毁了。 还是沈轩这里的下人先反应过来，大声道：「太太，大小姐，你们来了。」 屋里沈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薛姨娘却如遭雷劈，慌张的爬起来就往门口跑。跑到门口，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除了沈太太和沈柔外，还有正死死咬着唇忍着眼泪的刘敏儿。 「刘……刘小姐……」薛姨娘慌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敏儿冲她笑了下，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下唇已经被用力咬破而冒出的血珠子，然后抬脚，越过薛姨娘大步进了屋。 「刘小姐……」薛姨娘颤着声儿跟上。 屋里刘敏儿看着躺在床上的沈轩，沈轩也发现了刘敏儿。若是往日，这般说刘敏儿被她听见，沈轩也是要着急的。可是现在，他都已经算不得男人了，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惨的人吗？他恨不得杀了这世上的所有人，而对刘敏儿，他更是厌恶到极致，以刘敏儿的身份，她若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他就算有贼心做什么，也没那个贼胆啊！ 竟是把自己如今的遭遇怪到了最不该怪的人身上。 刘敏儿好一会才在他的厌恶眼神下开口：「听说你在运来镇和有夫之妇有了苟且，恰好还被那妇人的夫君抓了个正着，我想着你受伤了，冲着我和沈姐姐的交情，怎么都该来看看你。你怎么样，还好吗？」 沈柔讶异，继而就有些欣喜。 能说出这话，说明刘敏儿是死心了。 薛姨娘忙冲上来解释：「不不不，不是的刘小姐，轩儿的品性你还不知道吗？他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是被人暗算了，对，定然是那妇人山鸡想变凤凰，所以暗算了我轩儿！」她说着又转头叫沈轩：「轩儿，你说话呀，好好跟刘小姐解释清楚啊！」 还好吗？ 他看起来像好的样子吗？ 沈轩又烦又怒，大声吼道：「滚！都给我滚！吵死了！」 沈太太终于憋不住了，忙捂着嘴快步走了出去，无他，实在是看到薛姨娘那一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太想笑了。 再不走，她肯定会憋不住的。 沈柔是不会惯着沈轩的，他这般对刘敏儿，沈柔当即就道：「刘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知感激就算了，竟还对她这般无理！哼，亏我本还想请刘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你找找大夫，看看能不能治好你再不能人道的事，你既这般态度，那我也没脸再开这个口了！」说着她拽了刘敏儿就走：「敏儿，咱们走！」 刘敏儿还不知道此事，听了这些话也顾不上难过了，惊诧的道：「不能人道？」 薛姨娘本还想隐瞒的，但听了沈柔说请刘敏儿找大夫的事，她心里升了希望，便抢着道：「是这样，轩儿今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蒙面人，那些蒙面人拦下马车后二话不说就……就一脚踹向了他的那处，回来后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他以后……以后都不能人道了！」薛姨娘提起这事儿就绝望，「刘小姐，你真的认识医术好的大夫吗？刘小姐，你若是认识，求求你介绍给我们家好不好？只要能治好轩儿，多少钱都行，我们多少钱都出的！」 竟然被人毁了那处！ 刘敏儿惊愕不已，难道是张根干的吗？ 「是谁干的？」因着在廖家和来的路上，周山海和何秀婉都帮着张根说了话，所以此刻刘敏儿自然也就把他排除了，「不会是张根，他虽然气恼沈轩和梅花的事，但已经把梅花休了，而且今儿一早他就去了胡家村说和离的事儿，根本没那个机会啊！」 沈柔也道：「应当不是那个叫张根的，跟着沈轩的小厮也说了，伤了沈轩的人比张根高，也没有张根那么文弱。」 刘敏儿不敢置信的喃喃：「竟还有别人吗……」沈轩是，还因着胡来得罪了别人？ 想到这儿，她不由看向沈柔，从前沈柔和她说过许多次，若是真喜欢沈轩，还是查清楚他的行踪为好。她那会儿还为此和沈柔生过气，但现在想来，竟是沈柔在提醒她吗？ 反手握住沈柔，刘敏儿道：「沈姐姐，咱们走吧，我还得赶回去呢。」 今儿从这里离开，从前那个傻子一般的刘敏儿，再也不会出现了。沈轩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喜欢！倒是沈柔，原来她不能明着直言，但却一直默默在提醒她。 刘敏儿握紧了些沈柔的手。 没有怪沈柔瞒着她，却生出了几分感激来。 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情况不对啊，刘小姐不是为了轩儿来的吗？怎么变成是看在沈柔的面子上才来的了？ 薛姨娘追出去：「刘小姐，刘……」 不用刘敏儿说什么，沈柔和沈太太身边的丫鬟婆子就已经堵住了薛姨娘。 刘敏儿回到正堂的时候，沈老爷也刚问完周山海话。本来沈老爷是看不上周山海这样小镇上开着小铺子的生意人的，甚至因着沈轩还有些迁怒，但因着他是和刘敏儿一道来的，所以便耐着性子问了一回，而周山海少不得又帮张根说了回话。 沈老爷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沈轩是他的长子，他们沈家在丰田县又是数得着的大富之家，沈轩向来是为所欲为惯了，而沈老爷经的次数多了，便也习惯了沈轩这么干。以往那些可没一个敢闹的，更别提还对沈轩动手了，所以这什么张根，就算轩儿睡了他媳妇又如何，打发点钱就完了的事，竟然敢打轩儿！既然做了这事，那就别怪他们沈家报复，他们沈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见刘敏儿来了，沈老爷才压下心底这暴戾的想法，勉强挤出点笑，语气也温和了些：「刘小姐，这么快就看完轩儿了吗？」 刘敏儿冲他淡淡点头，回来的这段路早已抹干了眼泪，还红的眼睛里难过被压住，只留下了冷淡：「沈老爷，我还有事，先告辞。」 沈老爷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点点头。 v第三章[10.15] 沈柔道：「爹，我送送刘小姐。」 沈老爷忙道：「好，好你送送……」 不等他话说完，刘敏儿已经带头往外走了，沈柔慢一步跟上，沈老爷讪讪的闭了嘴。 一直到沈家大门口，刘敏儿准备上马车时才对沈柔道：「沈姐姐，你回吧。」 沈柔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见她进了马车，便将何秀婉拉到了一边：「秀婉姐姐，刚刚沈轩说敏儿不好的话全被敏儿听见了，我担心她会受不了，你多安慰安慰她吧。」 何秀婉刚就感觉刘敏儿状态不对了，这会儿终于明白是什么原因了：「好，你放心。」顿了顿，又道：「今天敏儿得知沈轩的事要过来，廖少爷很生气，说起了沈家从珍宝阁进货的事儿。阿柔，你也当心些。」 其实刚刚刘敏儿看清沈轩时，沈柔就一边高兴一边开始担心了，好在刘敏儿没当场提出从珍宝阁进货的事儿。此刻听说廖有为也生气了，想到她还没有彻底安排好，若是现在就叫沈老爷知道她私底下的动作，只怕她想做的事就不一定能做成了。 握住何秀婉的手，沈柔带着几分恳切道：「秀婉姐姐，能请你叫周老板在廖少爷跟前帮我说两句好话吗？珍宝阁的货源对我来说很重要，而眼下这事儿也真的不能叫家里人知晓，秀婉姐姐，拜托了。」 虽然这是廖有为默许的，但看沈柔这般着急，何秀婉还是有点儿心虚，何况这事一直以来都还瞒着刘敏儿呢，即便刘敏儿愿意帮沈柔，那也不是他们该瞒着的。 「好，这事儿我可以帮你办好。但敏儿那边，你最好还是尽快抽空告诉她。」她道。 沈柔看了眼马车，慢慢道：「好。」 因着刘敏儿不愿留在城里，他们连夜又出了城赶夜路回运来镇，起先刘敏儿还眯着眼睛装睡，到后来大约是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何秀婉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何秀婉没有劝，刘敏儿一直哭着，直到最后哭的声音沙哑，累得慢慢睡着了。 廖家一直给留着门，将刘敏儿送过去后，因着何秀婉算是知道更多一层情况的，便由她把今晚的事给廖有为说了一遍。 虽然沈柔只是简单的一句沈轩说了刘敏儿不好的话，但胖了多年的廖有为还是一下就脑补到最恶意的地步去了，当下气得牙痒痒：「该死的沈轩！该死的沈家！」顿了顿，又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那沈轩，是真的被废了？」 想到沈家今晚的氛围，再想到自己出手时候的狠厉，周山海肯定的点头。 「哈！」廖有为高兴，「活该！」 人已经送到，廖家还办着丧事呢，即便早已经过了午夜，但夫妻俩还是回美人馆了。因着前头是铺子不好翻墙过去，即便很晚了两人也敲了门。 没让两人等太久，很快门就开了，只不过来开门的人却让两人很意外，竟然是周小如！ 「三哥，三嫂，你们回来了。」周小如说着，退到了一边。 周山海诧异的看着她，何秀婉先一步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正睡得沉的陶嬷嬷，想来是她一直在这等着，熬不住睡着后就睡得有些沉，没听见敲门声。 大约是真被周山海吓到了，周小如乖巧的主动解释：「我听见敲门声，陶嬷嬷没醒，我就拿了她的钥匙。」 「嗯。」周山海淡淡应了声，反身锁上门，道：「回去睡吧。」 那边何秀婉也把陶嬷嬷叫醒了，看到夫妻俩不仅回来还都进了门，陶嬷嬷吓了一跳忙就要认错，何秀婉摇摇头，也催她去睡了。 · 虽然睡得晚，但第二日夫妻俩却起得很早，陶嬷嬷也起来了，交代了一声好好看着周小如，夫妻俩便雇了驴车往胡家村去了。 梅花的确哭闹着叫胡村长赶走周家人，但胡村长并不是那糊涂不讲理的人，且梅花被休虽然可怜，但到底被休的原因都没法拿到面上说的，胡家可还有个没出嫁的桃花，甚至还有重孙女儿呢！因此虽然多多少少也有些迁怒周山海，但在一早上梅花受不了打算去周家闹的时候，胡村长还是叫媳妇孙媳妇孙女一堆的把人给拽住了。 梅花已经被休了，张根也放了狠话一辈子都不会叫她看见儿子，而沈轩那里自然也不会理她，即便张根没对外说休她的原因，但不是不孝也不是不能生，那为什么被休还不明显吗？ 她还这么年轻，可背了这样的名声，她后半辈子怎么办啊？就算是想再嫁，也嫁不到镇上去，过不了先前的日子了吧？ 梅花后悔了，因为后悔，越发怨恨周山海和何秀婉。若不是他们买下隔壁的铺子，若不是他们做什么狗屁美人馆的生意，若不是他们接了沈轩的生意，她何至于此啊！ 她一面挣扎一面哭道：「爷爷！爷爷我还是不是你的孙女啊？打小你就偏心桃花，如今我都被人家欺负到这地步了，你竟还不给我做主，你到底是不是我爷爷？若是桃花遇到这样的事，你也不帮她，由着她这么被人欺负的吗？！」 虽然胡村长的确更疼桃花，但梅花这样说就等于扎他的心了，都是他的孙女，他怎么可能不疼？ 桃花看见胡村长脸上有着痛苦之色，深怕他做出错误的决定，忙道：「姐，你自己做错了事，休要怪到别人身上去！不要说什么我遇到这样的事，我是不可能遇到这样的事的，我不会那么做。姐，你就别闹了，安安生生在家待个一年半载的，你还年轻，再嫁不是问题的，大不了就嫁的远一些。」 胡村长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孙女的话是有道理的。他正要劝梅花几句，却见梅花又激动起来，竟是挣扎着想打桃花。 「你想得美！嫁的远一些，你是要把我嫁到深山老林，叫我一辈子过苦日子吗！你这个贱人，枉我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人家周山海娶了媳妇儿，你不还不要脸要去给人做小呢，是人家周山海看不上你不要你，要不然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早就做出丑事来了！」梅花大怒，口不择言起来。 桃花的脸色一瞬间变了。 梅氏本是心疼大女儿的，这会儿也气得，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梅花嘴上：「你胡说什么呢！哪有这样的事，桃花是你亲妹妹，你这是自己脏了，也要给亲妹妹泼脏水吗？」 家里人大部分都知道桃花喜欢周山海，胡村长更是清楚，但后来桃花去镇上，被梅氏和梅花撺掇着想给周山海做小的事儿，家里其他人却不知道。 梅氏害怕公爹怪罪，当然死不肯承认。 桃花却真是对这个姐姐彻底失望了，从前虽然生气，但并没有真的打算做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想跟这个姐姐断绝关系！ 「是，因为我丑，因为我不够好，所以我想给人做小都做不了，怎么样，你满意了？」她冷冷道：「但我当时还未婚配，我是自由身，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而你呢，你对不起姐夫和富儿，现在还回娘家闹爷爷答应你的无理要求！怎么，你和那什么县里的少爷偷情被姐夫抓个正着，是周山海和何秀婉压着你做的吗？」 v第四章[10.15] 说罢不看梅花一刹那难看到极致的脸色，转头对胡村长道：「爷爷，我回屋了。以后关于梅花的事，我一丝一毫都不会再管。」 「去吧！」胡村长没生气，而是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似得，声音也苍老了起来，「你们都放开梅花，她要闹就叫她闹吧，只是不许在我们家里闹，要闹就叫她到门外去闹。被人笑话也好，被人看不起也罢，从此只当我们胡家没这个女儿。」 众人犹豫了下，都放开了梅花。 梅花愣了愣，突然恐慌起来，爷爷这是要不管她了？爷爷这是要把她逐出家门了？这怎么行，她已经被休了，一个女人，被休的时候又没来得及拿她攒下的钱，被逐出家门她还怎么活啊？而那钱都是张根赚的，她现在想要也要不到啊！ 梅花再不敢闹了，没人理她，她最后自己回了房间。 躲在门口看了一整场闹剧的胡大牛的娘，捂着心口扭头就跑，真是吓人呐，梅花竟是这样的人！虽然本就是有了猜测才过来打探情况的，但真听到了，还是觉得很震惊。 还好桃花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桃花的性子还真是厉害，倒也好，自家大牛就是个憨的，有这么个村长的孙女儿，又漂亮又厉害的媳妇儿靠着，以后才是真不用她操心了。 胡大牛的娘一本满足的走了。 · 夫妻俩出发的早，驴车又赶得快，两人到家时王氏才刚吃过早饭在刷碗。一大早的瞧见儿子媳妇都回来了，可把老太太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是小如出事了？」 周小如倒没出事，只不过惹事罢了，不过此刻不是提她那事的时候。周山海看着王氏的脸色，不答反问：「家里没出什么事吗？」 王氏茫然：「家里能出什么事儿？」 看来胡村长把梅花拦住了。 不过这事儿始终都得给家里说清楚才行，若不然难保后头梅花，或者胡村长家其他人会不会针对这边，要是这边什么都不知道，那太被动了。 周山海道：「没出事就好，你先别忙着了，我和秀婉去把大哥二哥叫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王氏被弄得心七上八下的，点点头，先去上房坐着了。周山海和何秀婉分边儿去了东西院，如今不是农忙时节，时辰又还早，两边都在家呢。 周家人齐聚老宅上房，王氏先拿了垫子叫已经微微显怀的陈氏坐的舒服了，然后才催道：「山海，这人都到齐了，什么事儿你赶紧说吧！」 陈氏脸上带着好奇，心里在猜测着。 魏氏半垂着头，手却紧张的握到了一起，可千万别是周山海在镇上的生意出了什么事，来寻求他们帮助的。她这身上还没消息，正想着去县里找大夫瞧瞧，兴许还得抓药喝呢。 周高明一脸冷漠，周河源面上却挂着担心。 众人的反应周山海并没注意，他只把梅花的事儿说了，末了道：「听张根说梅花怪上了我们，我怕他们家会为难咱家，所以今儿特意赶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这要是没为难就算了，要是真为难，不用怕他们，若真把你们赶出胡家村，那就到镇上来，我帮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周山海说这话并不怕被讹上，就冲他和何秀婉搬去镇上，周高明周河源两家能真的管王氏，那被他们占点儿便宜也不是事。再说，这次的事的确是因为他，若他们被连累，他有脱卸不了的责任。 陈氏听得一肚子火，脸都气红了，当即就骂道：「我看他们胡家敢！自己不要脸干出了偷人的事儿，居然还敢怪我们家！他们有胆子来试试看，我就是怀着孩子也能撕烂她的脸！」骂完后面色突地一变，语气温和的道：「三弟，我们都在胡家村住习惯了，镇上就不去了。不过你要是真有心呢，以后我们小伟还有我肚子里这个，还希望你们这做三叔三婶的能照应照应。」 小伟小曼都没过来。 周山海看了眼何秀婉，道：「只要孩子是好的，这是自然。侄儿侄女们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后能照应的地方我不会推辞的。」 陈氏顿时喜形于色，道：「当然当然，都是好孩子！」 王氏瞥了眼陈氏，倒是没说什么，经过周小如的事她性子压了许多，这会儿虽然气，但并没像陈氏一般破口大骂。她道：「你放心吧，村长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这事儿真正没脸的是他们家梅花，要是他们真敢针对我们家，那除非他们家以后女人都不嫁人男人都不要脸了，不然我们安全着呢。」 听了这话，周山海是彻底放心了。 事儿已经说完，两家人便都该离开了。 陈氏怀一胎和魏氏是前后脚，那会儿自然没有优越心，但一胎她生了儿子，如今又怀上二胎了，可魏氏呢？只能看着她干着急！ 因此陈氏如今就可矫情了，起身后不肯自己走，而是叫何秀婉道：「三弟妹，你扶我一下成吗？我这月份重了，走路都累得慌呢，你扶扶我，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 虽然她似乎才刚四个月，但这要求何秀婉还真不能拒绝。 扶着陈氏往外走的时候，陈氏声音不大不小：「三弟妹，你有信儿了没？」 这才几天啊！ 何秀婉道：「还没呢。」 陈氏就道：「哎呀，你怎么回事呀！上回我不是给你说了秘诀了吗？你按着我说的做，我保你头胎就能生个大胖儿子！」 何秀婉不得不提醒她：「大嫂，哪是上回啊，你不是前两天才跟我说的？」 陈氏一拍脑门，继而呵呵笑：「唉我记差了记差了，这女人一有了身孕就变笨，你可别怪我啊。不过你和三弟成亲还没足半年呢，不着急不着急。」 两人说着话出了门，跟在她们后面的魏氏半垂着头，没人看见她的脸都扭曲了。陈氏太过分了，这哪里是说何秀婉，这分明是在嘲讽她呢！ 可她……她是真的没问题吧？ 镇上的大夫就算没有县里的好，但也不会差到她有问题而说她没问题的吧？ v第五章[10.15] 那么，就肯定是周河源有问题了。 她要怎么说，才能让周河源去看大夫呢？而若是周河源的问题很严重，看大夫都看不好，那……怎么办？ 人都走了，王氏才问周山海：「山海啊，小如今儿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她……在镇上还听话吧？没给你和秀婉惹麻烦吧？」 看着王氏小心翼翼的模样，周山海犹豫了。 他本是想一并把周小如干的事儿告诉王氏的，当然他并没打算把周小如放回来，他现在已经不是想着掰回周小如了，他是想着怎么都得收拾周小如一顿，然后远远把她嫁出去一辈子不联系拉倒。 但看王氏如此，他又有些狠不下这个心。 两辈子，他第一次遇到一个疼他的长辈，对于他这么个在现代相当于没妈的人而言，王氏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实际上比一般人的亲妈还要多。 最后，他到底选择了不说：「还行，不是很听话，麻烦添的不多不少吧。娘，你就别问了，我管着她你放心，回头她要嫁人，我也先去相看人选，选好了你再看。」 王氏皱眉，道：「山海，要是太为难，就算了。叫她回来，我……我好好教，我都想好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惯着她的。我肯定……」 因着心里没底，就算真是这么想的，王氏也说不出怎样才能管好周小如的话来。 周山海拍了拍王氏的手臂，道：「娘，暂时不用，要是我那边真的管不好，我再把人给你送回来。行了，我这中午还有顾客要来，我得先赶回去了，雇的驴车还等在村口呢。」 王氏无法，只能应下。 · 沈家一直到三天后才派人来运来镇，只不过一群人找到张根家铺子的时候，张根早已经带着儿子和爹娘投奔亲戚去了。这些人左右问过又查探了两日，实在查不到张根的行踪，便只能离开。 而他们走后第二天，沈柔来运来镇了。 相较于六天前，她现在看起来疲惫许多，大概是这几天累着了。她不好去廖家看刘敏儿，到这边才刚进屋就问何秀婉了：「秀婉姐姐，敏儿怎么样？这几天你可有见她，她还好吗？」 何秀婉去廖家看过刘敏儿，怎么说呢，她回来跟周山海形容了刘敏儿现在的模样，周山海说就是失恋小姑娘正常有的反应吧，算不上太糟，但当然也不是好。无非大吃大喝不愿说话罢了，好在因为文氏的丧事她吃的都是素的，要不然这么吃下去，等她反应过来，只怕要比从前还要胖了。 她大致说了下情况，道：「你也别担心，她这样是太伤心之故，但到底是彻底死心了，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说着问沈柔：「你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我瞧你看起来很疲惫，怎么这时候还往这边跑？」 沈柔轻轻笑了下，道：「是有些累，但还好，能撑得住。至于今儿过来，除了上回那日没教你外，也因为爹想叫我再来打听打听张根去哪儿了，顺便也看看伤了沈轩的，到底是不是运来镇的人。」 何秀婉面色如常，问：「那你要亲自去打听吗？」 沈柔摇头：「不用。说起张根，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别说我已经知道沈轩不是他伤的，就算真是他伤的，那也是沈轩罪有应得。所以我叫下人随便走走，回去只说找不到就是。至于伤了沈轩的人，论理沈轩是我弟弟，我的确应该找出这凶手，但怎么说呢，他做了太多恶事，而这伤了他的人也算是间接帮了我，不说感谢，我至少不该费心把人揪出来。」 即便双方交情不错，但沈柔敢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何秀婉也就没有不明白的了。很显然，沈柔应该是知道真正伤沈轩的人是谁了，又或者，她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所以此刻把自己的态度明明白白表示出来，意思就是这事儿她会拦着。 不过她没直截了当的说，何秀婉自然也不会提，只是笑笑，道：「那阿柔，你累了这么些日子，先去楼上歇一会儿吧？至于教我，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柔确实很累，便应了下来。 而一觉睡醒教了何秀婉之后，除了又叮嘱一次叫何秀婉去宽慰刘敏儿的心外，别的一句都没多说，带着出去空跑了大半天的沈家下人回去了。 ·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何秀婉在化妆方面已经彻底出师了，在搭配方面也有了一定的认知，所以送了沈嬷嬷回县里，她这边便新接了女客。 如今张根的铺子暂且关了，美人馆的胭脂水粉即便只有中高档的，生意也较之前好了许多。再有何秀婉除了接待固定的女客外其他时间都是闲着，有客人上门，她给推荐的时候偶尔也会帮客人上妆，当瞧着自己原本普通的脸经过何秀婉的巧手变得漂亮到自己都不敢认时，不少原本只打算买面脂或者只打算买口脂的客人，最后都是几乎全套的买了。 这般经营下来，因着名声渐渐打了出去，沈柔也在县里帮着宣传，除了运来镇以及周边几个镇子外，就是县里以及隔壁县都有人慕名而来，很快的店里胭脂水粉生意的利润都快赶得上一个固定客人减肥的利润了。 在这期间，文若霞的娘家人赶到了，因为已经停灵一个多月，文若霞的尸体如今是死活都不能看的了，再者还有文若霞的陪嫁丫鬟小容在，又有廖有为的二叔竟然也一道跟了来，所以文若霞的丧事办的稳稳当当，没起一丝波澜。 丧事办完后，这一次廖二叔没有再给廖有为的亲事做主了，就这么一个侄儿，因着先前娶了文若霞，害得他早早成了鳏夫不说，还至今没个子嗣。廖二叔即便一向是个强势能做廖家所有人主的人，这会儿也因着歉疚，任由廖有为了。 倒是文家还有心，毕竟在文若霞出嫁的这几年内，文家又有新的女孩儿长大了。但这边廖二叔不开口，文若霞又没能生下孩子叫他们拿不放心孩子做借口，因此只能作罢。 只不过事儿一了文家人匆匆回了京城，廖二叔却留了下来，说是这次回来有位故交之子跟着一道来了，因着身体不好大冷天儿的不想赶路回去，决定在这儿过完冬，到明年春里再回去。 虽然不知道廖二叔在京城到底做到了什么官，但一请假就请一整个冬天，还是为了故交之子，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因此大家便都知道，这所谓的故交之子，只怕是大有来头。 这和周山海无关，他也不去过问，当第二场雪下来的时候，先前的男客终于结束了锻炼。他本就不是过于肥胖，这般算是强化锻炼了快两个月，因此早就瘦了许多，身形也挺拔好看了很多。 这除了周山海从现代带来的健身知识外，还有他搜罗了古代养生书籍看，找了镇上老大夫咨询的缘故。确定了自己是没有读书科举的命后，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在美人馆了，不仅看了好多这方面的书，还在年根底的时候，终于从隔壁县高价挖来了个懂得帮女人调理，懂得美容护肤方面知识的老大夫。 后续美人馆的利润还没分成，这高价挖老大夫的钱便是从这里出的，不仅如此，他还在美人馆后头给老大夫买了个小院子，由于吃喝都在美人馆，只叫陶嬷嬷负责帮他洗洗衣服就是了。院子是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老大夫住了东侧间，陶嬷嬷和叮叮住了厢房，因不在那边做饭，叮叮也单独分了一间房住。 虽然天冷了，但廖有为还是拽着刘敏儿来了美人馆。原因有二，一是有廖二叔放话催他尽快再娶，他娘成日里都在给他相看新媳妇，他已经快烦死了。二则是文氏的丧事办完后刘敏儿仍然没回县里，因着只是表嫂又不是真的死了，所以丧事一办完刘敏儿就吃上了肉，还没几天呢脸又大了一圈。 廖有为实在看不下去，只得把她提溜来。 瞧着复胖后简直快冲向二百斤的刘敏儿，周山海和何秀婉都有些心累，这是要砸他们招牌啊！ 因此留了她继续住西侧间，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而厢房因为被周小如占了，所以廖有为便去了周山海给乔大夫买的小院的西侧间将就了，很明显廖太太催他成亲的事儿是真吓到他了。 v第六章[10.21] 还有个被吓了许久一直没缓过来的就是周小如了，因着没有渠道得知沈轩的消息，倒是知道沈家派人来找过张根，她当真以为沈轩死了，因此这都快过年了，她还是乖乖听周山海的话，一步美人馆的大门都没踏出过。 倒是踏出过厢房，除了上茅房外，便是抢着扫院子洗衣裳摘菜切菜。她话少了许多，不知是怎么想的，盯了她一段日子见她从未使过坏后，周山海便干脆拿她当一个免费劳动力使了。 不过给她找婆家的事儿却不能停，打算把她嫁的远一些不错，但起码得确认两点，一是这家人不会故意糟践她欺负她，二么就是也不会因为她万一再闹起来而压不住她，任她为所欲为。 这样的人家，那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找到的。 · 这一日一大早就开始下雨，隔壁镇上约好要来的男客女客都打发了下人过来说不来了，不过在家里周山海和何秀婉却是一人陪着廖有为一人陪着刘敏儿，一个在铺子的二楼训练，一个在后宅的西厢房训练。 因着刘敏儿这次复胖太多，何秀婉从前叫她锻炼的内容都不敢再继续了，眼下只在屋里叫她抬抬胳膊踢踢腿，顺便再简单的做点儿拉伸，反正只别躺着瘫着，再配合饮食先瘦一点儿再说吧。 刘敏儿倒是听话的认真做了，只是却提不起精神来般，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得。 何秀婉无奈，道：「敏儿，你若是不想锻炼，那就歇着吧。正好今儿下雨，歇着也没啥。」 刘敏儿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何秀婉：「……」 唉，不用就不用，那就继续这么没精打采的锻炼吧！ 西侧间门口，叮叮正偷偷往里看，县令家的小姐她当然见过，在廖家的时候即便她是在文氏院子里伺候的，但一年也是可以看见两三次刘敏儿的。只不过那会儿都是远远看一眼，如今可是近距离看了，而且还是刘敏儿在做运动为了什么减肥？ 看着胖成一团的刘敏儿吃力的抬胳膊踢腿，叮叮忍不住捂了嘴，只她的笑意还没扬起来，就有人拽着她头发，将她拽的一下往后倒去，头皮疼得要不是知道自己身份，她简直要尖叫出声了。 不过终于夺回头发后，看见拽她的人是周小如，叮叮还是一瞬间怒意满脸：「周小如，你干吗呢！」 你应该叫我小姐。 这话在周小如舌尖滚了一遍，又被她吞了下去。她看了眼上房的门，似乎里面没被打扰到后，慢慢道：「不许偷看，不然我告诉三嫂去。」 叮叮气道：「谁偷看了？你去告诉啊，你看你去告诉了太太会不会信！」 周小如根本没答话，只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走了。 叮叮气得抓狂，却偏偏这事儿只能这么算了。 楼下的这一幕，周山海和廖有为都看在眼里。 今儿廖有为心情不佳，因此只锻炼了一小会就不肯再动了，本是站在半开的窗子边看雨的，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他偏头对周山海说：「你这妹妹有意思啊！」 虽没听见说了什么话，但看她拉了叮叮不许叮叮偷看，又简单一句话把叮叮气得跳脚的模样，就足以证明这姑娘不是等闲之辈了。 周山海收回视线，道：「你真觉得她有意思？」不等廖有为反应，又继续：「你若是喜欢，不然给你娶回去做媳妇儿如何？」 「可别！」廖有为赶紧拒绝，手臂交叉放在胸口，一副很害怕的模样，「我现在听到娶这个字就头疼，难得到你这里来能清净一下，你可别再提了！」话落又怕周山海多想，「我可不是瞧不上你妹妹的意思啊，实在是……」 话没说完卡壳了，他想起周小如曾干的事儿了。虽然现在看着是挺好，但曾经可是连亲嫂子都能害的主，这样的人给他做媳妇，他是真看不上。 周山海本就不是认真的，不想提周小如，岔开话题问廖有为：「你今儿是怎么了？廖伯母又催你跟着去相看了？」 正常娶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了廖有为这里，因着先前文若霞的缘故，廖太太是坚定要让儿子和对方姑娘见一面的。不仅要自家儿子喜欢对方姑娘，也得对方姑娘喜欢自家儿子才行。 不过今儿还真不是因为这原因不高兴的，廖有为沉默了许久，道：「今儿，小容走了。」 周山海就明白了：「走了就走了吧，这一走岂不是更好？从此你也可以彻底忘记了。这样，咱们去买点儿你爱吃的猪蹄和卤牛肉，中午咱俩喝两杯。」 廖有为拒绝：「不！吃这一顿，我回头还不知道要锻炼多久，还是正常吃吧，酒我是不会喝的。」 再说他现在也不需要借酒浇愁，只不过是想到小容走了，从此以后文若霞是真正的在他生命中消失，他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罢了。 他这副模样周山海就放心了：「那行，那既然你用不着喝酒，就别耽误时间了。来，咱们俯卧撑继续做起。」 廖有为摇摇头，彻底把文若霞这个名字摇出脑海，摇出人生，打开架势做起了俯卧撑。 · 小容是坐马车离开的，用出去嫁人做理由，出来后在镇上雇了马车，一路冒雨而行。倒也不算远，文若霞如今就住在隔壁镇子，当初从廖家离开大件儿的嫁妆没法带，但自己身边的体己银子却全都带上了，往京城去的时候没花什么钱，回来时雇了马车跟在小容后头，到隔壁镇子时小容以生病为由等了两日，悄悄陪着文若霞买了个小宅子，又买了个老妇服侍她。 不过小容并没让从运来镇雇的马车直接到文若霞那宅子门口，而是刚进了隔壁镇就给钱下了车，撑着把伞一路走过去的。 彼时文若霞正准备出门，自打从廖家离开她心境就变了，虽然去京城的路上一路风餐露宿很是颠簸累人，但由于心境改变有了求生意志，到了京城后她身体竟是好了很多。 而彻底放下未婚夫后她更是想通了，她已经死遁，这辈子她不再是文家的女儿廖家的媳妇，她就是她自己，后半辈子她要为自己而活。因此她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好，小容回运来镇时特意买了个老妇是服侍她的，却没想到如今天一冷老妇受不了病了，反倒是要她出来给老妇抓药。 不过这老妇是个很不错的人，文若霞倒也乐意，而且她如今身子早就没了大碍，打着伞在这大雨天走一遭也并不要紧。 v第七章[10.21] 到了药铺说明老妇的情况，买好药后，文若霞提着药出了门。却没想到刚走进往自家去的那个小巷子时，一个人猛地从她身后跑来，擦过她身边时由于冲劲太大又没注意，竟一下子把她撞的往前摔了去。 「啊——」文若霞大叫一声，忙丢了伞以手臂护脸，做好了狠狠摔一跤的准备。 却没想到预料中的疼痛和满地湿冷脏污的感觉并没袭来，相反的，身下竟还有些温热。她闭着眼胡乱用手一摸，竟摸到了人的身体。 「我说，你还不起，是要压死我啊？」属于少年人的声音，不过说话时呼吸间的热气就在头顶。 文若霞忙睁眼抬头，然后撑着地快速爬起来。 地上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即便倒在泥泞的地下，被雨水淋的狼狈不堪，但也丝毫不掩他的俊美。而他的穿着打扮，文若霞出身京中大家，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绝不可能是这丰田县下头小镇子上的富户人家能穿得的料子，而那腰间坠着的玉佩，更不是凡物。 这种人是她不该接触的。 提起掉在地上的药包，好在因为下雨药铺帮着包了好几层，文若霞料着里边的应该没有湿，所以没管少年，连伞都没想起拿就越过他要走。 却不料才走两步，裙子一角就被拽住了。 文若霞低头看去，见是那少年拽住了她裙角，她语气淡淡道：「松手！」 少年本是没打算招惹文若霞的，即便刚刚文若霞抬头时那模样漂亮的叫他心口猛地跳了两下。他只是，马上追他的人就要到了，而他为了救这妇人摔成了这副模样，想跑都不知道跑哪里去。 因此，倒不如跟这妇人回家，下着这么大雨呢，他也该赶紧换身衣裳洗个热水澡，最好还得喝一大碗的姜汤，要不然很可能会生病的。 他没松手，道：「姐姐，我刚刚可是救了你啊！你看我都摔成了这副模样，你怎么都得带我回去，叫你家男人拿了衣裳给我换一身吧？」 为了方便也是为了安全，文若霞做的是妇人打扮，对外只称男人去外头做生意了，因此这少年这般说并没有问题。 但文若霞却吓了一跳，她家里可没有男人衣裳：「你少来！什么你救了我，分明是你撞了我，然后自己也不小心罢了！松手！快松手！」 她一面说一面用力将裙子一扯，少年本就没用多大力气，因此直接扯出裙角，冒雨小跑起来。 少年就是个无赖性子，这会儿还就赖上文若霞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三两步就追上了文若霞：「姐姐，别不讲道理，刚刚要不是我救你，你还不知摔成什么样了呢。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就去你家换个衣裳洗个热水澡，再劳烦你给我煮碗姜汤，歇一会儿等雨停了，我立刻就走。」 文若霞怒道：「不行！你别跟着我，你赶紧走！」 少年耳朵动了动，好似远远听到了跑步声，他面色一变，道：「有人在追我，想要杀我。你若是不带我回去，那你也别想走，一会儿追我的人到了，我就说你是我娘子！到时候，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一道杀了？」 「你——」文若霞大怒，看着少年一脸恶劣的笑，再不感觉他俊美了。可是无法，她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还想活下去呢，此刻只能领了少年回家。 少年摸了摸鼻子跟在气呼呼的文若霞身后，心道这姐姐真是个笨蛋啊，她既然住在这里，那么大叫一声有恶人，那不得家家户户都帮她出来打他？结果竟乖乖带他回家去了，当真是有意思。 其实文若霞倒也想，然而她以一个丈夫不在身边的妇人身份住在此地，住的时间又不久，和左邻右里都没什么接触，要是到时候这少年再胡乱说什么，那她才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还不如把人带回去。 这少年瞧着虽然有些恶劣，但并不像那会做出真正恶事的人。而若他真是恶人，那也不怕，她孤身在这住下，身边岂能没有傍身的东西，到时候光是在他的姜汤里下点儿东西，便什么都不怕了。 · 古代没什么娱乐，因着下雨更是只能闷在屋里，所以今晚美人馆这边的晚饭就安排的格外早。廖有为不是外人，老大夫无儿无女的被请了来，除了给他一大笔傍身的银子外，周山海还承诺给他养老送终，所以这晚饭自然就一大群人坐一块吃了。 因着周山海是现代人，何秀婉又本是乡下姑娘，两个都是不习惯拿出主子做派对待下人的，所以陶嬷嬷和叮叮便也跟着一道坐在桌上，只不过陶嬷嬷这人很本分，拉着叮叮永远坐在最下首。 饭菜上齐大家坐下，周小如如今也是可以上桌吃饭的，不敢靠着她三哥，便只能坐在何秀婉下首。倒也巧，她坐这儿正好算是叮叮的斜对面。 她一坐下便朝叮叮那边看了眼。 叮叮还气着她呢，一见她这幽幽的眼神就觉得头皮疼，到底年纪还小，又自觉没人会注意到她，因此狠狠瞪了周小如一眼。 周小如垂下眼，只觉得自己计较三哥三嫂也不会帮她出头，所以干脆当没看见了。 周山海却看个正着，他还真没想为周小如出头，即便周小如此刻看起来很像是受了委屈的。只不过下午看到的那一幕他还记得呢，因此便直言道：「叮叮，以后太太跟客人在锻炼的时候，不要在外面偷看。你若是想看，可以大大方方跟太太说了，只要客人同意，你想看也是可以的。但若是客人不同意，你这般偷看可是会惹恼客人的。」 叮叮愕然，继而吓得立刻站起，低着头绞着手，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她想说她没有偷看，但一想周山海都这么说了，那只怕是已经信了周小如的告密了，她又气又怕，吓得眼泪都下来了：「我我我……我再不敢了，老爷，我再不敢偷看了……」 陶嬷嬷也站起来，一脸做错事的模样道：「老爷，我会说叮叮的，她以后再不会偷看的。」 怎么就把人吓哭了呢？ 周山海有些不自在，他原不过是想提醒叮叮一句罢了：「好了，下回不偷看就行了，别哭了，坐下继续吃饭。」 陶嬷嬷应了，把叮叮拉坐下。 叮叮抹了抹眼泪，不敢再去瞪周小如了，只红着眼睛捧了碗，恨不得把脸埋碗里去。尤其是想到周山海之后的温声安抚，心里委屈的无以复加。 刘敏儿压根不在意，倒是来了这边想到沈轩骂她是又黑又胖的死肥婆，再加上这边吃的大多是素菜，所以饭量倒是明显变小了。 廖有为也没管，不过是个下人，无须在意。 何秀婉是不知道这事，但现在知道了，她当然也是赞成周山海的观点的，只不过周山海已经说了，她就没必要再说了。只瞧着叮叮只扒白饭的模样，说了句叫陶嬷嬷给夹菜罢了。 v第八章[10.21] 刚吃好午饭，陶嬷嬷和叮叮以及周小如正收拾碗筷准备去刷呢，早一步吃完饭的何秀兰就走到这边后门喊了：「廖少爷，廖家有人找你。」 她话音刚落，这边廖有为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男人就冒雨冲了过来。 「二叔？」廖有为惊讶。 来人正是廖二叔，等他冲进这边上房时，众人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模样，都知道他只怕是先前就淋了好一会雨了。只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他这般在京里做大官的人，竟会这么失态？ 不用问，他自己就先说了：「有为，快，帮二叔找些人尽快到这里来。」又吩咐刘敏儿：「敏儿，你即刻去县里找你爹，叫他把丰田县所有衙役全都带来！」 廖有为和刘敏儿全都惊着了。 「二叔，发生什么事了？」廖有为先一步冲到廖二叔面前。 周山海也站了起来：「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只管说。」 廖二叔看了眼他，知晓他和廖有为的关系，便招了招手。带着刘敏儿，四人一道去了前院，将何秀兰打发去后面了，廖二叔才道：「我从京里带来的那个小子，我老友家里的姜小五，他不见了！」 早就猜到这个人身份不简单，众人一听面色就都变了，廖有为道：「人是在哪里不见的，我记得他身边还跟了个伺候的人，那人也不见了吗？」 廖二叔道：「那个没用的东西还在，只他一人不见了。他是个最为滑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花钱雇了几个和他身形差不离的小子，今儿非说要出去看雨，结果出去没多久就不见了，就在咱们运来镇不见的。但由于我带的人不多，分出了四拨人向四个方向去找，结果四个方向都有他的身影。最后只往北的那个被抓到了，往东西南三个方向的都没有，所以眼下就是派人即刻往那三个方向找，务必尽快将他带回来才行！」 廖有为便不再多问，道：「那我跟周山海先去找人，完了立刻往那三个方向找。」又对廖二叔道：「只我一人见过那姜小五，其他人没见过怕是见着也不认识，我看还是尽快找人画像，另再叫先前陪你们一道出去的人继续分成四拨，三拨人出去找，留一拨陪您等在运来镇，说不定他会回来。」 廖二叔点头，道：「我的人都在镇子入口那的来福酒楼等着，画像也已经吩咐人去画了，你把人叫过去，画像应该就差不多送来了。」 几人冒雨匆匆离去，很快的廖家那边芳草带着马车过来，刘敏儿也上了马车往县里去了。 · 他们这边事儿紧急，但对于家里其他人来说，这事就是想管都管不上的。美人馆照样做生意，乔大夫按着周山海说的去研究护肤品，何秀婉拉了周小如做模特，教何秀兰怎么化妆，至于陶嬷嬷和叮叮则在灶房刷锅洗碗。 一边忙着，陶嬷嬷一边分神说叮叮：「你偷看什么呢？要不是老爷说了我都不知道，叮叮啊，你可不能这么糊涂啊，咱们是下人，就该做好下人的本分，主人家的事他们若是不说，咱们便是看见了也得当没看见，更别说主动去看去打听了。」 叮叮不吭声，但站在一边却是一脸的愤恨。 陶嬷嬷停下：「叮叮，我说话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叮叮没好气的道：「我就是好奇看了眼，我又没做什么，你跟着说什么呢？都是那周小如，也不知老爷是怎么想的，周小如可是差点儿害了太太的，眼下老爷竟还听她的话，她说我偷看我就偷看了？」 陶嬷嬷反问道：「这么说，你没偷看？」 叮叮一噎，恼道：「可周小如说了，我若是再偷看她才会去跟太太告状的！我没有再偷看了，她凭什么去告状，还是告诉的老爷！娘，你不知道，她还用力拽了我头发，我到现在头皮都还疼呢！」 陶嬷嬷叹道：「叮叮，不要老是直接叫小姐的名字！她再是做过错事，可她到底是老爷的亲妹妹，老爷和太太都容了她，咱们做下人的即便不把她看作和老爷太太一样重要，但也不能直呼其名，不能对她不尊敬！」 叮叮抱怨道：「老爷和太太是糊涂……」 「叮叮！」陶嬷嬷是真的气了，一把丢了手中洗碗的丝瓜瓤，道：「你要是再这般，那娘可就要生气了！如今咱们在周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曾经在自己家过得又是什么日子，你不好好珍惜，难不成还想再回去过原来的日子？」 想到从前日日被打被骂的日子，叮叮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一旦怕了，那脾气就下去了。 她小声道：「娘，你别生气，我听你的。」 陶嬷嬷叹了口气，上前来抱住了她：「叮叮啊，老爷太太都是好人，如今咱们的日子也过得好，安生在这边待几年，等你长到十六或者十八，那会儿咱们娘俩应该也攒下不少钱了，我去求老爷太太，然后放你出去嫁人，到时候你会有好日子过的。」 叮叮想着以后，回抱住了陶嬷嬷：「娘，咱们如今活儿也不多，不如我私底下再做点儿针线活吧？等攒够了钱，到时候不止我出去，也给娘你赎身，到时候咱们一道出去过好日子。」 陶嬷嬷眼眶都红了，抱着叮叮的手紧了紧，道：「哎！好，娘跟叮叮一块儿出去！」 · 周山海跟廖有为出去找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了周山海才回来，结果自然是没找到人。 家里都已经吃过饭了，好在有留了他和廖有为的份。将饭菜热好了端上来，他一边吃一边跟何秀婉闲聊：「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瞧廖有为二叔在乎的那模样，若是这人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只怕整个廖家上下都要受牵连。」 这就是古代的不好了，那人要是身份高贵，不出事自然对廖家是好事儿，但要是出事了，那就是连坐的事。周山海和廖有为关系好，眼下也是真为他着急，对这个没见过面的什么姜小五，打从心眼里就觉得这人未免太不靠谱了。 何秀婉道：「昨儿下了一天的雨，路上泥泞难行，而那人应该不会赶夜路，就算走只怕也走不远，可能就躲在这附近。」 周山海点头：「嗯，昨夜里已经把各大客栈都排除了。但如今这年月吧，只要给钱，想去普通人家借宿都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有的找呢。我回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吃完了饭我还得过去，这人太重要，今儿得在运来镇和附近挨家挨户排查了。」 廖有为的事，自然不能推脱。 但看着周山海熬了一夜眼睛都是红的，何秀婉就不由有些心疼：「不能在家休息一会儿吗？就睡一小会儿，你眼睛都熬红了。」 周山海却不放在心上：「没事，难得熬个一次两次的，我还这么年轻呢，放心吧！」 想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他就没有十二点之前睡过觉的。而一旦到了假期，反正又没人管，通宵打游戏吹牛都是正常的。来了古代生活习惯已经太好，如今熬一熬夜没啥。 看来是没时间休息了，何秀婉无法，倒是想到铺子里的事了：「那今儿男客那边你看怎么安排，是我来带，还是送信过去说先等两日？」 v第九章[10.21] 这要是在现代，那周山海肯定想也不想就说叫何秀婉带了。但是在古代，尤其是还有沈轩的事儿在前，周山海想了下就道：「送信过去说干脆年后吧，你列个他自己在家锻炼和饮食方面的单子，回头叫乔大夫誊抄一遍，然后打发陶嬷嬷送过去。」 何秀婉应下，在周山海吃饭的时候回屋拿了干净的衣裳和鞋袜，等周山海吃完了就道：「锅里给你烧了水，你洗个脸再泡一小会的脚，我瞧你后背像是湿了又干的，赶紧换了干衣裳，再把鞋袜也换了，不然脚要被泡坏了。」 昨儿出去的急，周山海就穿着布鞋出去的。 周山海忍不住弯起嘴角，这有个贴心的媳妇儿就是好，瞧这一回来就是热饭热菜的，还给他烧水泡脚，大冷天儿的都感觉浑身暖融融的。 「行！」他一口应下，起身时快速在何秀婉脸颊亲了一口。 何秀婉嗔了他一眼，出去端热水了。 收拾齐整后周山海就又匆匆出门了，在他回去吃饭的功夫，另一拨人已经开始在运来镇挨家挨户的排查了，他一到，廖有为便叫他上了马车，他们打算去隔壁镇子找。 · 此时在文若霞家，少年也就是姜小五，幽幽从灶房的草堆里睁开了眼，当看到身上盖了床厚厚的棉被后，他龇牙笑了笑。 昨儿的雨下了一整天，所以他自然就赖着留下了。昨儿那位他撞到的这家的太太说家里没床没被，于是他就窝到了这家灶房的草堆里，反正啊他是受够了那姓廖的了，只要能别再听他那些烦人的念叨，他宁愿在外睡草堆。 真是多亏了这家的太太是个好人，昨晚她男人没回来还肯收留他，这恩情他得记着，报答就算了，他今儿一走，日后怕是再没机会见面了。 「你醒了？」小容已经回来了，那做饭自然不用文若霞了，她进了灶房看见姜小五醒了，便道：「既是醒了那便赶紧走吧，正好今儿个已经晴天了。」 昨晚就只喝了点稀粥吃了点咸菜，姜小五这会儿肚子正饿的咕咕叫呢，瞧着小容揭开了锅盖，便道：「好姐姐，我饿的很，干脆吃了早饭再走吧？」 小容手下动作一停，瞪眼道：「你耍无赖呢？」 「哪能啊！我是真的饿了，赏我一口饭吃吧？反正我瞧你家也不是穷人家，你家太太那么漂亮那么端庄，想来能娶到她的男人也是个本事人，只怕在外面挣着大钱呢！」姜小五摸着肚子道。 小容心里猛地一跳，面色都有些变了，随意从身上的荷包里摸出几文钱，看都没看就丢给了姜小五：「这些钱，你去吃碗肉丝面都足足的了！赶紧的，快点儿走，若不然我家老爷回来瞧见你，打断你狗腿都是轻的！」 姜小五手里当然不缺钱，只不过他还是捡起了那几文钱，因为他觉得真的很好玩，这家的太太像个大家小姐，而这家的丫鬟这般故作厉害的时候，却又能叫人一眼看出她的色厉内荏。 不过人家到底是女眷，就是那太太瞧着也没比他大几岁的模样，没有男人在家，他当然不能老是赖着。因此将那几文钱放在灶台上，他便摇着头出了灶房，直接往外去了。 上房里文若霞看着，终于放了心。 小容跟出灶房，朝着上房文若霞这里点了点头，便跟着姜小五往外去了。 姜小五开了门，站在门口偏头对小容说话：「行了，不用送了，别那么客气。对了，帮我跟你们太太道一声谢。」 小容板着脸，催道：「你可以走了！」 好吧，自己是真的惹人烦啊！ 姜小五不再多说，摸了摸鼻子转身要走，而这一转身，就看见了巷子口廖有为和周山海带着人往这里面来，别人他不认识，但廖有为他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此忙得又是一个转身，立刻往里门里冲。 小容挡了下没挡住，可把她气坏了：「喂，你干什么啊，不是说好了要走的吗！你给我回来！」 她气得正要去抓姜小五，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让她浑身僵住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廖有为：「小容？你怎么在这里？」 小容哪里还能记得姜小五，她此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身后的廖有为静静等着，她不得不转头看过去，硬着头皮道：「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我……我不是那小什么……」睁眼说瞎话的感觉太难受，小容的脸已经爆红。 廖有为的感觉也不太好。他送走小容，原以为她是去京城伺候文若霞的，小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结果她竟就在运来镇旁边的这镇子！他心里有个猜想，然而却不敢去求证，可是让他这么放过离开，他又不甘心。 周山海自然也认出小容了，说什么认错了，他都不会认错，更何况廖有为。 拍了拍廖有为的肩膀，他道：「别忘了咱们还要找人呢，这边你想怎么办尽快办了，别耽误。」 是啊，总这么站着也不是事儿。 廖有为抬头，越过小容看向小院的上房，忽而肯定般问道：「文若霞是不是在里面？」 都到了这地步，只要大少爷进去就能立刻看见自家小姐，小容也实在没法子再说假话了，遂轻轻点了点头。 廖有为恨的牙痒痒：「不是说留在京城了吗？不是说和未婚夫过得很好吗？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想到文若霞可能是宁愿一个人孤苦终老也不愿回廖家，不愿和他在一起，廖有为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到底是愤恨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小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问题。 她只是个小丫鬟，这太为难她了。 而上房里文若霞也早看到门口的事儿了，不过是个三间上房两间厢房的小院子，她连廖有为的声音全都听的清清楚楚。她用死亡离开了廖家，也彻底绝了和文家的联系，所以京城她自是不能待的，何况京城还是她的伤心地，若是哪一日见到从前的未婚夫，该如何是好？ 可天下之大，离开京城，她一个女人又能去哪里呢？虽不愿再回廖家，但实际上，在运来镇在廖家待了这么几年，即便出去的机会寥寥无几，但是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地方过后半生的话，她在那一刻想到的就是这里。 v第十章[10.21] 只不过怕遇到廖家人，所以她选了隔壁镇子。 左右廖家人要么在运来镇要么就去县里，没事儿是不可能来这边的。而她手里攥的钱足够她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也没打算抛头露面出去做什么，买了个老妇做些杂活儿，她无事根本是门都不用出的。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次见到廖有为！ 她原本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 文若霞转身，快速走到已经不要脸的进了她卧房，并且还往她衣柜里躲的姜小五面前，在姜小五还在茫然的时候，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哎你，你干吗啊？」姜小五低声叫道。 文若霞快速道：「你不是说有人追杀你吗？你不是说你无依无靠没地儿可去吗？你帮我一个忙，只要你帮我，我就收留你，给你吃给你喝，你想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 看着文若霞郑重的脸色，姜小五知晓这事儿应当是对她很重要的。左右他已经暴露了，那姓廖的这大侄儿刚刚已经看见他了，进来一搜就能搜到。既如此，还不如帮帮这姐姐？ 毕竟昨晚她收留了他，还给他被子盖呢！ 姜小五这么一想就点了头：「成！」 文若霞没跟他说太多，只道：「我们出去，你什么话都别说，只听我说，你附和的点头就行。」 姜小五道：「好！」 就在廖有为决定闯进去问文若霞要个说法的时候，文若霞拉着姜小五出来了，一照面，文若霞先是露出了愧疚的模样，但很快看了身边的姜小五一眼后，面上又露了点儿笑，害羞带怯的那种。 廖有为一脸懵，这是搞什么呢？ 文若霞和姜小五，他们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 年龄都不太对啊！ 姜小五也有点儿茫然，但看着廖有为的模样，慢慢就转过味来了。这姐姐和姓廖的大侄儿，是有什么纠葛吧？还是感情纠葛！刺激啊！ 他更紧的握了握文若霞的手，心里激动不已。 文若霞并没理会他，只收起那点儿含羞带怯的感觉，对廖有为笑得客套又疏离：「廖少爷，真是巧，没想到今儿竟遇见你了。」 廖有为没说话，只是看看她，又看看姜小五。 文若霞轻轻提了口气，笑着道：「还没跟你介绍，这……就是我的未婚夫，他跟我一道来……」 「对，我昨儿才赶到亲亲这里来。」姜小五赶紧道，虽然文若霞是叫他别说话的，但他不能不插嘴，不然就露馅了，只不过不知道文若霞的名字，所以他只能胡乱称呼了，「亲亲，这段时间苦了你了，都怨我，以后我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迎着姜小五故作深情的眼神，文若霞只觉得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但她还不得不装作幸福的笑。 「青青？」廖有为喃喃，他还真不知道文若霞竟有这样的小名。 姜小五顿时脸色一板，喝道：「你叫什么呢？亲亲是我对她的爱称，也是你能叫的？」 廖有为知晓姜小五出身显贵，别的时候忍让也就罢了，但此时此刻，他是万万忍让不了的，因此当即就回道：「她还曾做过我四年的妻子，你说我能不能叫？」 啊？ 虽然知道肯定是有事，也肯定是很刺激，但姜小五还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所以他现在是做了奸夫？ 哦不对不对，是曾做过廖大侄儿四年的妻子。他道：「你也说了，是曾做过，那现在……」 「小五，别说了。」文若霞是知道姜小五在外用的假名儿的，打断他道：「廖少爷，他不大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你别跟他计较。」 文若霞嫁给他四年，还从不曾这般温柔和煦过，可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另一个人罢了。 廖有为自嘲的笑了笑，不想再说了，没必要。当初放文若霞走的是他，给文若霞操办丧事的时候他也下定决心就当她死了，那么现在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文若霞在他的世界里，应当不存在了。 他将目光从文若霞身上移开，落在姜小五身上：「姜少爷，您若是想来这儿，自可以大大方方跟我二叔说，何须甩了那么多关心您人自己偷偷跑来？为着找您，别说我二叔以及你的小厮，就是我们这帮兄弟都是熬了一整夜了，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这下轮到文若霞吃惊了，廖有为竟认识姜小五吗？那她刚刚撒的谎…… 「行了行了，那你们赶紧回去歇着吧。」姜小五敷衍道，实际上要不是他此刻还在消化廖有为和文若霞的关系，才不可能这么好声好气的跟廖有为说话，对着底下的人，他脾气可不是那么好的。 廖有为却不肯退让：「还是请您跟我们回去吧，您若是不回去，我们哪里能安心歇着，还怕您转头就又跑了呢。您若是舍不得家眷，便一道带着，到了运来镇住在我们家的别院里，吃的用的也要条道些。便是您不介意，也得为家眷着想啊。」 这话说的，他要是不着想，难道家眷就是假的了？好吧，虽然的确是假的。 姜小五自然不可能带文若霞回去，毕竟就算他无所谓，文若霞也未必愿意啊。 文若霞当然是不愿意的，她道：「小五，那你就先回去，回头有空了再过来好了。」又道：「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在这边很好，你也知道的，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姜小五想了想，因怕不肯回去回头廖二叔来这里烦他，那总不好连带着也烦——他的亲亲吧？ 「那成，亲亲，我先跟他们回去。」他道。 v第十一章[11.02] 文若霞牙都叫他说酸了，终于不用在拉着他，而是一把将他推开了些：「那行，那你快去吧。家里还没做早饭，你跟着先去早点摊子上吃些，可别饿坏了。」 廖有为愤然转头，够体贴的呵！ 姜小五却知道，文若霞这是急着赶他走呢，他堂堂皇子如今却不得不来这破地儿，昔日的好友一个没有，昔日熟悉的地儿一个也去不成，一直闲着是要发霉的，倒不如好好找个乐子。 于是他温柔的看着文若霞，道：「好的，亲亲也吃饱些。我去去那边就回来，放心。」话落看向廖有为的背影，吩咐道：「留几个人守在这边，可别叫人冲撞了我亲亲。」 「知道了！」廖有为应了一声，抬脚就走了。 文若霞还想拒绝，姜小五也大步追了上去。 看着果然有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了门口，文若霞气得甩了下袖子，这下好了，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这还不算，以后这姜小五走了，她还怎么在这里继续住啊，左邻右里会怎么说她？ 罢了，想这些也没用，到时候再说吧。 · 回运来镇的马车上，姜小五一边大口吃油条一边喝着豆腐脑儿，大约他骨子里是个糙人，所以即便马车颠簸也不觉得不舒服，依旧吃的津津有味。 周山海是吃过早饭的，廖有为却没有，但看着吃的欢快的姜小五，他一口也吃不下去。越看越是烦，于是便打断姜小五：「姜少爷，我记得您年纪好像不大吧？」 姜小五口齿不清道：「十七，怎么了？」 才十七！ 文若霞嫁给他都四年了，四年前姜小五可是才十三啊！十三岁的他就是文若霞的未婚夫，还跟文若霞爱得死去活来？ 骗鬼呢！ 深觉被骗的廖有为咬牙：「那你可知文若霞多大了？」 哦，原来他的亲亲叫文若霞啊！ 姜小五一口喝完碗里的豆腐脑儿，一抹嘴，道：「当然知道！大几岁怎么了，我又不嫌弃她。再说，我可是从小就喜欢她的，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这回事对吧？」 廖有为：「……」 不生气不生气，气死自己不值得。 成吧，爱咋地咋地，他不问了！ 他倒是不问了，但姜小五可不放过他，吃饱了又好好睡了一觉的他精神极好，一脸八卦的凑上来问：「哎，你和文若霞是怎么回事啊？他都没给我说，但我瞧她的态度是半点也不恨你，所以你为什么休了她？」 「她告诉你是我休了她的？」廖有为问。 姜小五说谎话不眨眼：「嗯！」 廖有为气：「放屁！是她嫁给我就一直要死不活的，一颗心都想着她在京城那狗屁未婚夫，我见她快把自个儿折磨死了，所以才放她去京城找她那狗屁未婚夫的！结果她倒好，找到人了自个儿去过美日子了，送了信回来说是她死了，我这前头才给她办过假的丧事，后头她居然就败坏我名声，说我休了她！这女人，这女人简直过份！」 因为太过愤怒，廖有为这话说的又急又快，周山海想拦都没来得及拦。 好在这马车上就他们三个，而外头赶车的是廖有为的小厮郑加，更有刚上了马车没一会就又下起了雨，有雨声挡着，所以这话应该没传出去。 姜小五已经呆住了，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事呢？确定他听的是真事儿，不是说书？ 应该不是，瞧着廖有为都气得脸色通红了。 姜小五同情的拍了拍廖有为的肩头：「没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可以再娶一个更好的。」 这要是别人来安慰，廖有为自然能听进去。可安慰他的人是姜小五，哪怕他心里还是不信姜小五是文若霞的未婚夫，但也不挡着他厌恶姜小五。 「滚犊子你！」他一把推开了姜小五。 姜小五大怒，本是想发火的，但一想文若霞，又真觉得廖有为可怜了，那可是个漂亮媳妇儿。但不发火要人脑袋，并不表示廖有为这么无礼他就不气，因此只哼着道：「我滚犊子，亲亲也不可能再跟你回去，你啊，亲亲可看不上……」 「姜少爷。」自家兄弟被欺负的都要哭了，周山海哪里还能忍得住，即便知道姜小五身份，也依然开了口，「您昨晚或许是睡好了，但我们为了寻您却是一夜都没睡，所以能叫我们歇一小会吗？」 「哼！」姜小五冷哼一声，坐回去闭了眼。 到底他还是个有道德的人，就算有些被廖有为惹怒，但也知道觊觎人家的媳妇儿不厚道。虽然那觊觎的人不是他，但现在他毕竟背了锅嘛！ 很快回到运来镇，将姜小五丢给廖二叔，廖有为就催着郑加带他和周山海回美人馆了。 才巳时三刻，但回到美人馆后，周山海没敢立刻去睡，而是到底带着壶酒陪廖有为上了二楼。 廖有为靠在二楼窗口看雨，因着周山海走开去拿酒和准备下酒菜，没人在旁边，他一时没忍住，看着雨就抹了抹眼睛。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时，又恨得跺了跺脚，更用力的抹了抹眼睛。 「廖老哥，来，喝两杯吧！」周山海进来道。 这一回廖有为就没拒绝了。 v第十二章[11.02]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倒也喝得不多，就一壶酒而已。不过周山海如今酒量还是不大行，于是只喝了大概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是廖有为喝的。这般喝完，又都是熬了一夜没睡的人，廖有为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给他拉了被子盖好，周山海揉了揉眉心，晕晕乎乎的下了楼。陶嬷嬷和叮叮不在，楼上都还没收拾呢，看着坐在柜台那的何秀兰，他随口就叫何秀兰上去收拾了。 何秀兰自然没二话，叫虎子爬着楼梯慢慢跟着，就先上了二楼。实际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酒壶一拿，两个碟子一端，再把桌子抹一下罢了。何秀兰是干惯了家务活的，三两下收拾好想走的时候，虎子还没爬过来呢。 只她刚转身要走，耳边就听见了抽噎声。 哪里来的抽噎声？ 她停下脚，奇怪的看了一圈这二楼的厢房，没发现什么地方能藏人啊？正打算不管了时，抽噎声突然变大了，她目光再次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躺在床上的廖有为身上，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居然是廖少爷吗？ 他在伤心什么？想起了他去世的妻子了吗？ 何秀兰叹了口气，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廖少爷那么爱妻子，结果妻子却早早儿去了。而她倒是活得好好的，如今还变瘦了好看了，可结果呢？ 结果是前几日曹经的娘竟然过来说那孟寡妇有身孕了，至于为什么告诉她这个消息，当然是曹经娘如今再硬气，也要不出一个月五百文钱给她养虎子了，那边据说是父子俩一块把着布店收入呢。 好在她也不缺曹家那几个钱，虎子她养得好着呢！没时间伤春悲秋，何秀兰抬脚要走。 「别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何秀兰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去。 「别走！回来！」廖有为继续大声道。 干吗啊这是？ 何秀兰往里走了两步，但距离床还有段距离：「廖少爷，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廖有为不过是说的梦话，哪里能有什么吩咐，只是继续念叨着：「别走！回来！」 何秀兰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喝醉了说胡话呢，因此一笑，不再理会了。哪知道她这边还没走到门口呢，身后的声音突然哭腔十分明显起来：「别走！别走，回来吧，回来好不好？呜呜呜，别走，回来啊……」 也不知是不是梦魇着了，他一面说着胡话一面手还胡乱抓着，瞧着又好笑又——心酸。 自己没福气遇到这样的好男人，但看着廖有为这么思念妻子的模样，何秀兰还是心软了。放下东西走过去，站在床边道：「好，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廖有为终于停止了胡乱抓着的动作，也停止了重复叫别走的可怜声音，但却准确的一把抓住何秀兰的手，然后将她拖进了怀里，紧紧箍住了。 「啊——」何秀兰轻声尖叫了声。 廖有为却像是毫无反应似得，紧紧箍着何秀兰，在何秀兰耳边道：「别走！不然，老子杀了你！我干的出来！」 何秀兰：「？？？」 她一瞬间呆滞住了，杀了？ 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难道廖有为的妻子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因为要走，所以才被他杀了的？ 我的天，这也太可怕了！ 「松手！你快松开我，我不是你妻子！」何秀兰忙道。 廖有为却越箍她越紧，胡话也又说起来了：「我可以掐死你！勒死你！踹你下水，或者拿刀子捅……」 可去你的吧！ 当她何秀兰是吃素的呢？ 好言好语是没用了，何秀兰因是被拉的趴在廖有为怀里的，于是低头猛地往上一撞，用头顶撞在了廖有为还有些胖乎乎的下巴上。同时屈膝，不敢太过分，但却也不轻不重的给廖有为两腿之间来了一下，直迫的廖有为「嗷」了一嗓子，松了手。 何秀兰趁此机会赶紧起身跳下床，回头瞧了瞧，见他虽然面露痛苦之色但人却没醒，这才放心的拿了东西要走。 胖乎乎的小人儿虎子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厢房门口，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娘，道：「娘，你在干什么？」 何秀兰有些心虚的回头看了眼廖有为，然后把东西放一只手里拿着，蹲下把虎子往怀里一揽，然后直接将人抱出去走到楼梯口才停下。 「虎子，你刚刚看到什么了？」何秀兰问。 虎子摇晃着脑袋瓜子想了想，老实道：「看见娘，廖叔叔，在床上。」 何秀兰面色大变，忙握住虎子的小胖手道：「不，虎子，跟娘说，你什么都没看见！」 她倒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实在是廖少爷就算是大姐夫的好兄弟，那也的的确确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她刚才那般对他，若是他翻脸，她受不住且不说，光是若连累大姐和大姐夫就不行。 见虎子懵懵懂懂不明白，何秀兰再次道：「虎子，你刚刚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虎子委屈的瘪嘴：「我看见……」 v第十三章[11.02] 「虎子！」何秀兰打断他，对付自家儿子她还是有招的，「你要说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娘就给你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虎子眼睛一亮，忙道：「没看见，没看见。」 何秀兰终于松了口气，抱起虎子下了楼。 · 这边的事儿周山海并不知道，他回去一觉睡到了下午，还是肚子饿了才醒的。雨是不下了，但天儿冷，又近着年关了，左右没事儿，他便慢悠悠起来，叫了陶嬷嬷去热饭菜，他往前头去了。 虎子正在吃桂花糕，这个天没有卖糖葫芦的，何秀兰又不想骗儿子，于是便去街上买了点桂花糕来给他吃。小家伙一小口一小口吃的欢，瞧见周山海了，咧着嘴高兴的笑了笑。 爹娘和离，爹那边还是那个德行，对虎子周山海是有几分心疼几分喜欢的。因此虎子便也亲他，待他走到跟前了，举起手里啃了一半的桂花糕就要给周山海吃。 摸了摸他的头，周山海笑道：「虎子吃，姨夫不吃。」 虎子便又收回来，咬一口又冲着周山海笑。 周山海逗了他一回，才转身往二楼去。 何秀兰看着他背影，只觉得心惊肉跳的，想开口说点什么吧，又怕说了更会露馅。于是抿着嘴，直等周山海上楼去了，这边就她和虎子，便又把虎子抱过来念叨一回。 虎子连连点头，有了吃的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睡了好几个时辰，周山海一叫，廖有为就醒了。只是还没坐起来呢，双腿就猛地一并，脸也猛地皱巴起来了。 周山海疑惑：「你怎么了？」 廖有为没起身，磨磨蹭蹭的道：「我做梦了。」 做梦就做梦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山海不在意，随口道：「什么梦啊？起来吃饭吧，这都半下午了。赶紧的，陶嬷嬷已经在灶房忙了，马上就好。」 廖有为慢吞吞坐起来，不好意思表露出下身还在疼着，就揉了揉下巴：「我梦见……有人撞了我头，还踹了我命根子。」 这叫什么梦啊？ 难不成隔了这么久，突然想起沈轩了？ 「梦都是假的，别管它。」周山海道。 梦的确可能是假的，但疼总是真的吧？ 廖有为是真觉得难受：「可是我下巴疼，命根子也疼啊！」 周山海愕然：「啊？」 是真疼，廖有为不是装的，等周山海去扶他下床，他就直接说了：「周老弟啊，赶紧的，我还是躺着吧，你去叫乔大夫来，叫他给我看看。」 这还真就严重了，周山海不敢耽搁，立刻下楼亲自去后面请了乔大夫来。路上把廖有为的情况说了，乔大夫就道：「不可能！哪里有做了梦现实里也会疼的，再是下意识的感觉也不可能这样。要是持续的疼啊，那肯定是现实里有人撞了踹了！」 周山海正引着乔大夫进美人馆，闻言接话：「不可能啊，我一直都跟廖老哥待一块呢，没人撞他踹他。今儿个回来喝酒睡觉前都还是好的，就是说梦里梦到有人这么对他，所以才疼的。」 乔大夫反正是一点都不信的：「我去看看。」 两人说着话快步上了二楼。 楼下的何秀兰大冬天的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不……不会吧？她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啊，不……不应该叫廖少爷伤得这么重啊！ 但事实廖有为确实是伤着了，男人的那儿是很脆弱的地方，即便何秀兰觉得自己没用多大劲，但当时太紧张慌乱，实际上感触并不很真。 好在廖有为伤的也不算多重。 乔大夫给开了点儿外用的药，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就道：「没大碍，顶多三五天就好了。」 廖有为苦着脸点了点头，一抹脸，察觉到眼睛下面干干的有些粗糙，就不由纳闷了，自己这怎么感觉像是哭过似得？ 他也没多想，只道：「真是倒霉！」 乔大夫道：「还是下去问问秀兰，看看是不是有人进来过，动手伤了你吧。你那下巴有些红，命根子更是都伤到了，不可能是做个梦就这样了。」 周山海也道：「我下去问问。」 这怎么好意思啊！ 廖有为忙道：「那你就问是不是有人来过，别说我伤着那儿了！」 周山海白了他一眼，流氓不流氓啊，他当然不能跟小姨子说这些。只不过下了楼，却压根没看见何秀兰，换了周小如在那守着呢。 「虎子和他娘呢？」周山海问。 v第十四章[11.02] 周小如道：「说是虎子突然发烧不舒服，秀兰姐就带他回去了，说要是不行回头还得带他去看大夫呢。」 虎子发烧了？ 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难道是秀兰有问题？不，不会，秀兰能有什么问题。周山海无条件相信妻子的亲妹妹，因此没再多想，只随口问周小如：「今儿我在后头睡觉的时候，这前面有没有人来？」 周小如想了想，道：「我没听到声儿，今儿天不好，应该是没人来。」 好吧，那只能晚点或者是明儿再问何秀兰了。 周山海转身要走。 周小如却叫住他：「三哥，马上就过年了，我可以提前回去吗？」 周山海想都没想就道：「不可以，等着我们一起回。」 伤了命根子是难以启齿的，因此廖有为是在楼上吃的饭。吃完了又苦想一回，只能想起那个梦，梦里他威胁文若霞不许走，然后她就…… 不行不行，这女人，不能叫她再影响他了！ 忍着疼，廖有为道：「周老弟，你叫叮叮往我家跑一趟，把郑加给我叫来！」 这么大半天，郑加应当也歇过来了。不过周山海却没立刻答应，而是道：「我看还是送你回家吧？叫你家的下人请大夫再给你看一回，那地儿可得慎重，万一伤得严重了后悔都没处哭去的。」 难不成他还能变成第二个沈轩吗？ 不可能的，他的人品可高沈轩十八个档次呢！ 廖有为不愿回家叫父母担心，更不愿万一叫姜小五知道了被笑话：「不用，我没事，好着呢！再说，乔大夫可是你花重金请来的，你不信我也该信他啊，他都说没事了。」 话虽如此，但这事儿不得不慎重啊！ 周山海道：「你可还没孩子呢。」 廖有为脸一黑，他还没有过女人呢！ 他彻底不耐烦了：「行了行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不许再说话了！」 行吧，应该是真没事？ 要是难受的厉害，廖有为也不可能这么没事人一样了。周山海妥协，转身下楼叫叮叮去了。 郑加很快来了，只不过跟他一起的，还有姜小五。换了一身更富贵逼人衣衫的姜小五，大摇大摆进了美人馆，跟着郑加上了二楼。 廖有为本是正毫无形象的瘫着，一看见姜小五，那真犹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一下坐起，哪怕因动作过猛那处疼得厉害，也依然紧咬牙关一声没吭，面上更是半丝不露。 「你来干什么？」只是语气很冲，算是稍稍缓解了些。 姜小五大摇大摆进屋，寻了地儿自顾坐下，却是看向的周山海：「周老板，你这儿我不能来？」 周山海自然是向着廖有为的，只不过姜小五毕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许是成亲后有了家庭人也稳重了，此刻虽然和廖有为一样不欢迎姜小五，但到底还能耐得住性子。 「那姜少爷是要买胭脂水粉吗？」他问。 姜小五哼笑一声，道：「可以啊！把你这里的胭脂水粉，挑那上等的，给我包一套，全部送……」 周山海打断姜小五：「抱歉姜少爷，我们不提供外送服务。」 虽然第一次听说「外送」，但姜小五竟意外的懂了，意思就是不帮他把东西送给文若霞呗。看看周山海，又看看廖有为，姜小五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廖有为这厮明显是个不错的人，而这周山海虽然不识抬举了些，但却很重兄弟情。 的确很重兄弟情了，敢对他这副语气。 不过……姜小五叹气，人家这还不是亲兄弟呢，哪像是他，可就是被亲兄弟逼着到这儿来的！若只有亲兄弟这样也就罢了，还有亲…… 罢罢罢，姜小五道：「那行，那就给我挑一整套，我带走。」 周山海自不会留他和廖有为单独待着，这会儿廖有为是精神上刚受了情伤，身体上也受了「重」伤，再留他单独面对姜小五，可别出什么乱子，这姜小五是真不能得罪的人啊。 他便对郑加道：「你下去说一声。」 待郑加应下下了楼，姜小五不由笑出了声，道：「怎么回事啊，怕我吃了他啊？」 廖有为怒：「你怎么说话的？」 姜小五脸一板，道：「你行了啊！我是懒得跟你计较，你可别得寸进尺了，我跟你可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又道：「我不过是不爱看见你那二叔，待在你家待在别院都无聊，过来转转解解闷子罢了，你少惹我，可别认为我真不会生气。」 他虽是淡淡的语气，但到底出身在那摆着，这样的气势一放，几句话一说，别说廖有为了，就是周山海这个现代人都能感觉到迫人的压力。 廖有为只能吞下这口气，但也没给好脸色，而是躺下往里一翻身，背对着姜小五了。 v第十五章[11.02] 周山海心里轻轻一叹，道：「姜少爷，不然我领您在美人馆转转吧？正好雨也停了，趁着天还没黑，再出去走走，看看咱们这小镇的冬日风光。」 有什么好看的啊，到处都是泥泞一片。 只不过干坐在这里确实无聊，想着不管怎样周山海这到底是护着廖有为的一片兄弟情，姜小五半是羡慕半是不满的起了身。 两人下楼，周小如虽然在美人馆待了几个月了，但胭脂水粉这些自打出了沈轩的事后，她就没怎么敢碰过，所以郑加下来说了，便是何秀婉在帮着拿货。姜小五走在周山海后头，一偏头便看见了何秀婉的侧面，他不由得「嗬」了一声。 周山海回头：「怎么了，姜少爷？」 姜小五道：「你们运来镇，是真的山清水秀出美人啊！先有一个我才看见的，这又有……」 「姜少爷！」周山海压着怒气，打断姜小五，「这是内子，还请姜少爷慎言！」 哦哟哦哟，这不愧是两兄弟啊，妻子都美！ 姜小五一笑，道：「君妻甚美。这是夸赞，周老板莫气莫气。」 这还真没法生气，不过是夸他媳妇漂亮而已，但姜小五可和沈轩不一样，这么个人要是真干什么，别说废了他，让他身上掉根汗毛都不容易！ 周山海没说什么，只是快步下楼，到了何秀婉跟前接过东西，低声道：「秀婉，你先去后院。」 听出他语气不对，何秀婉问：「怎么了？」 「别多问，快去。」周山海道。 何秀婉便不再多问，转身就走。 姜小五下楼站在大堂，见何秀婉竟往后院去了，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周山海，当他是什么人了？他在京城，别说那些美貌丫鬟了，就是养在深宅的大家闺秀，那也是要多少就能有多少的，何至于会看上已嫁给他人的妇人啊！ 真真是……无法形容。 周山海挑好了胭脂水粉，报了个正常的价，姜小五拎着荷包直接就抓了一把金豆子递过去：「周老板可真是，护妻情深呐！」 这要是别的客人这么大方，周山海早就一把将金豆子全抓过来了。只是这人是姜小五，因此他只拿了两个金豆子，虽然来了古代半年了，但金银的换算他还是不知道，因此只能大概拿了。 「要不了那么多钱，这就够了。」他道。 姜小五的出身在那摆着，随口就道：「多的就当爷赏你了！」 周山海：「……」 看着这在现代比他还小的姜小五，周山海真有挥一拳过去的冲动。但他不得不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压着脾气道：「姜少爷真是大方。」 接了那剩下的金豆子，大步过去拿了几个给郑加，又拿了几个给周小如，就连在后院里的叮叮和陶嬷嬷也被叫了来一人拿了两个，最后还剩下两个，给了跟着姜小五一起来的内侍。 那内侍叫秦二，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太监，拿了金豆子后就愣住了，这位是干什么呢？不知道主子赏了就得谢恩，然后恭恭敬敬收起来？ 他这不仅不收，还拿出来分给别人？ 不要命了吗？ 姜小五也诧异的看了圈周山海的操作，看完了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继而又觉得好笑，这不是读书人身上才会有的酸臭味吗，怎么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也会如此？ 不过他倒没生气，身居高位的人若是那么容易生气，早不知道被气死多少次了。他只是有些好奇，这周山海是什么想法啊？ 「周老板是嫌弃我的钱？」他问。 周山海道：「自然不是，谁会嫌弃钱呢？只不过这些胭脂水粉不值那么多钱，我留下两个，剩下的自然应该见者有份。」 还有这个说法呢？ 姜小五朝周山海伸手：「那我是不是也该有？」毕竟他也见了。 周山海：「？？？」 这个姜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好在他之前拿的是两个，于是又拿了一个给姜小五：「姜少爷说的有道理，倒是我忘了。」 姜小五捏着那又回到自己手里的金豆子，笑了笑，道：「周老板，借一步说话？」 两人能说什么呢？ 无非是文若霞和廖有为，正好周山海也想跟姜小五说说这事，于是便一起出了美人馆，秦健不远不近的坠在后头，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姜小五先说：「廖有为和文若霞是怎么回事？」 周山海不答反问：「您不是文若霞从前的未婚夫，或者说，您不会是昨天才认识的文若霞吧？」 姜小五一笑，没瞒着：「聪明！」 v第十六章[11.11] 周山海又问：「见到文若霞的事，您告诉廖二叔了吗？」 这事儿是不能告诉廖二叔的，他若是知道了，那只怕文家也会知道。当年廖有为和文若霞就是两家基于利益才硬给凑到一起的，如今文若霞又是假死离开，即便这里有廖有为同意，但事儿一旦曝光，文若霞绝不会有好下场。 姜小五呵了一声，问：「你怕我告诉吗？」 周山海看着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实际上他了解。因为他在现代时就比姜小五大一岁，到了这里自身性子虽有改变，但姜小五大概的心思还是能猜到的。 「对，怕你告诉。」他直言道。 姜小五意外，倒是认真起来了：「不仅仅是担心你的好兄弟吧？」 周山海点头：「他实际上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事儿就算被廖二叔知道，顶多骂他一顿或者打一顿，没什么大碍。但对于文若霞来说，廖家她应该是再也回不去了，而文家……你觉得会如何？」 姜小五比周山海更了解这个时候权贵世家的某些做法，接话道：「要么是死，要么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这可都不是好结局，不过……他看着周山海歪嘴一笑：「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和廖有为是好兄弟，和文若霞……好像并没有什么吧？」 同是男人，周山海明白姜小五的意思。 无非是，文若霞和他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管文若霞的死活，难不成两人私下里有什么？这种略带了颜色的猜测和玩笑，周山海得承认，若是在现代，他也会开。 但到了这古代，他的态度就彻底变了，这是一个阶级层次分明的地儿，他和廖有为之间存在巨大差距，但廖有为和姜小五之间，又存在着更大的差距。底层的男人们都已经如此悲哀，更何况是女人，前有年已十九还嫁不出去的秀婉，后有公爹夫君全是渣和离都要耍计的秀兰，再看想做点儿生意都得暗下操作的沈柔，因着家族想攀附权贵被棒打鸳鸯逼着嫁人的文若霞，周山海觉得这时代对女人更残忍，更苛刻。 他和文若霞的确没什么，所以若是要损害他帮助文若霞，那他肯定不会做。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情文若霞，若是能说几句话就帮到她，那他自然愿意去做。当然，他想即便是廖有为也会愿意做。 「的确什么都没有。」周山海道：「无非是同情她的遭遇罢了。姜少爷知道了她的事，不觉得她可怜吗？」 还真不觉得。 虽然对文若霞的印象挺好的，但姜小五实话实说：「哪里可怜？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该收心好好和夫君过日子，想着从前的未婚夫要死要活，这般不守妇道的女人，我实在想不出哪里可怜。」 出身不同，所看到的世界也不同，周山海心平气和的道：「但当年文若霞会嫁给廖有为，并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受家人所迫，不得不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没什么不妥。」姜小五道，顿了顿又接一句，「若是她实在不愿，完全可以抗争不从，实在抗争不过，不还可以死？」 姜小五语气淡淡，话里的内容更是凉薄。 似他这般出身于皇家的人，人命在他眼里本就如草芥一般，更何况还是女人的命。 周山海停下脚，道：「我的确不知道文若霞当年是怎么被逼嫁人的，是否文家长辈用什么拿捏住了她，让她不得不嫁。又或者是用什么拿捏住她，让她连想死都不能死不敢死。但哪怕都没有，被父母逼迫嫁人，不愿嫁却逃不掉的情况下，我不认为这个人就该死。姜少爷，在下斗胆，您虽还年轻，但这么多年就从未被逼迫过，从未不得不做过某一件事吗？在您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对逼迫您的人心生怨气，想要逃离却逃不过时，心里是想着不如死了算了，还是另有想法？」 姜小五猛地一收脚，本是无所谓的面色一下子阴沉的可怕，他盯着周山海看了一瞬，道：「你是谁的人？太子？还是二皇子？」 周山海转身，直面看他：「姜少爷明鉴，我只不过是这小小县城上小小运来镇里一个小小铺子的老板，我不知道太子二皇子，这样的人我一辈子大概都不会见到，更别提什么是他们的人。我只是就文若霞的情况问您个问题，若是冒犯了您，还望您恕罪。」 姜小五知道自己是多想了，这样一个破地方，就算真有太子或者二皇子的人，那也不可能和廖家是这么好的关系。毕竟那姓廖的真正的主子，可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后！ 他轻哼一声，抬脚向前：「照你这么说，那文若霞倒的确是有些可怜。而我与她又无冤无仇，既如此，我又何必去告诉那姓廖的。」 他不由想到自己。 若不是一母同胞的兄长太子容不下他，若不是母后只向着兄长一味的打压他，他又岂会像个丧家犬般离开京城，来到这么个破地儿？ 他是不得不来，但想叫他死？ 不可能。 他要的，是杀回去！ 至于那文若霞…… 倒也是，她的确为人女为人-妻，但在此之前，她先是个人。没道理被逼着嫁人断送一生时，想的不是报仇而是自己死，那也太窝囊了。 「姜少爷心善。」周山海道。 虽面上未显，但实际上周山海已经后背都冒冷汗了，好在他没看错，姜小五并不是那传闻里动不动就要人命的王公贵族，实际上这从他对廖有为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只不过廖有为和文若霞的事周山海只知道皮毛，当然了，就算知道更多，他也不可能全部倒给姜小五。因此简单说明了廖有为放了文若霞的情况，其他便不肯再说了。 姜小五也没再问，不过对廖有为的看法倒是复杂了不少，不单单只是同情了，还有了些别的，鄙夷看不起有些，但竟也有说不出来的淡淡的欣赏。 看不起则是认为廖有为无能，四年了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该让文若霞改变心意才是。但欣赏……却是知道他和他二叔是不一样的人，一个是心里只有权势地位，另一个却有着这种可以说是大度也可以说是侠气的心肠。 一个能做刀来用，而另一个却可以做盾。 还有眼前这个人，姜小五看着周山海，道：「你心更善。得了，不说别人的事了，跟我说说你的美人馆吧，听说你男客女客都接，既能帮女人变美，又能帮男人变帅？」 这都是听郑加说的。 周山海便和姜小五说了美人馆的营业范围。 姜小五听得连连点头，道：「既如此，我在运来镇时闲着也是闲着，不若你也帮我量身定制一套健身方案，叫我也能更英俊挺拔些。」 v第十七章[11.11] 一番接触后，周山海对姜小五倒没多少厌恶了，既如此自然也就能生出拍马屁的心了，何况也不完全是拍马屁，起码算有九成的真话：「姜少爷说笑了，您若是感兴趣，那我自然愿意陪着您练练。只不过您这身形这气势，别说我有本事帮别人锻炼到您这程度了，就是我自己，那也是一辈子拍马也追不上啊！」 姜小五哈哈笑，继而挑眉将周山海上上下下打量了回，道：「周老板这话一说，那真是活了。」 这才像个正常人嘛！ 他的身份，除了在宫内，在外一向是被捧着的。 两人踩着泥泞的路随意走了约半个时辰，回来后纵不能说好如兄弟，但也绝对算得上相谈甚欢。因着都到晚饭时间了，回到美人馆后，姜小五依然赖着没肯走，反正他懒得见廖二叔，就赖这了。 廖有为半下午才吃了饭，晚饭自不愿留在这吃，更何况他也不愿和姜小五一桌。于是忍着下身的疼，姿势有些奇怪的下了楼。 哪怕知道姜小五对何秀婉没别的心思，但到底是外男，于是姜小五便只能坐在铺子的大堂里等晚饭，因此一眼就瞧见了廖有为那奇怪的走路姿势。 「廖有为，你怎么了？」他好心问。 廖有为看见他时脸色就羞恼的红了，此刻再被他一问，就好像被知道了自己受伤似得，到底压不住脾气的冲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姜小五：「……你走路姿势好像不对啊？」 廖有为瞪眼：「！！！」 周山海忙打圆场：「昨儿找您太累了，回来我还拉着他锻炼，马步扎的时间过长，伤到腿了。」 姜小五点头，好像还真是伤到腿的样子。 他不赞成的道：「还是要悠着点，既熬了一夜，本就该休息嘛，哪能还继续锻炼呢？」 「是是是。」周山海一叠声应了，叫郑加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着你们大少爷。」 廖有为冷哼一声，又瞪了周山海一眼，转头欲走时，看着美人馆的柜台后空空不见何秀兰，脑海里似乎快速闪过了什么，但他并没多想。 而出了美人馆往乔大夫住的小院去时，路上他才想起叫郑加过来的原因：「你回去跟我娘说，叫她继续给我相看，我的要求只有两个，一是要漂亮，绝对的漂亮，必须要比那文若霞漂亮一百倍一千倍！至于二，那便是喜欢我，对我好，最差也得像周老弟的媳妇对他那样才行！」 郑加心道：您这要求未免也太低了！ 先大奶奶后期那随时都要咽气的模样，正常模样周正身体健康的姑娘，都比她漂亮！ 而像周山海的媳妇对周山海那样好的，那多简单，就是成婚后叫大少爷帮着做饭洗衣呗，嗯，漂亮媳妇儿还得负责说几句好听话，表现出听话的模样儿，但气极了是可以拧大少爷耳朵的。 郑加觉着吧，这样找媳妇，大少爷娶他成百上千个都不是问题。但难的是，他要敢把这要求的深层意思一五一十告诉太太，太太能剥了他的皮！ 不过大少爷正在气头上，他还是一一应了下来：「成，小的一会回了家立刻跟太太说。」 廖有为气呼呼道：「好！」忽而猛地想到文若霞，又道：「今儿留在文若霞身边的是谁？认识她吗？有没有叮嘱，万万不可将她还活着的事泄露出去？」 郑加道：「不认识，大少奶奶嫁来咱们家四年出她小院的次数都有限，咱们家下人都大半不认识她，更别提外面人了。他们连小容都不认识的。」 实际上他都险些没敢认，他见过大少奶奶的次数不多，少有的几次，大少奶奶都是皮包骨头随时要咽气的模样，哪里像是现在这般精神活力。 廖有为点点头，不认识的话就不适合叮嘱了，省得没事也生出事来了。就是不知道那姜小五会不会说，若是告诉二叔…… 罢，他还管个屁，若真被发现那也和他无关！ · 因着美人馆不留人，吃了晚饭后姜小五就走了，才一出美人馆，就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廖二叔从马车上下来了。 「五爷。」在廖家是最高地位的廖二叔，面对姜小五时却恭恭敬敬。 姜小五淡淡扫他一眼，道：「怎么，怕我跑啊？放心，我若是要走，自会告诉你的。」 廖二叔笑道：「五爷说笑了，您自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臣岂敢管您。只不过……」 「行了！」姜小五抬手止住他，「走吧！」 两人上了马车，廖二叔又开口：「臣听闻您在隔壁镇子有……未婚妻。您看若是您觉着长日无聊，不若臣叫人把您那未婚妻接过来陪您？」 说起未婚妻这三个字的时候，廖二叔字咬的很重。倒不是他知道了是文若霞，他的人是不认识文若霞的，只不过是他知道姜小五根本没有未婚妻罢了，而就算有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姜小五面色一变，厉声道：「你叫人去接了？！」 廖二叔并不怕发怒的姜小五，仍是恭敬又平淡的回话：「五爷别急，臣只是提个建议，您没同意，臣自不好自作主张。」 姜小五轻轻松一口气，道：「不用接。那地儿你也知道，我若是想见她自己就去了，你知晓我的行踪，想来也能对上头交代，你可别多管闲事！」 廖二叔仍不急不慢：「是，臣知道了。」 姜小五心情不好，看着廖二叔那始终不变的面色，忽而凑过去，低声道：「廖二，你说，若是有朝一日你上头那位归天了，而就那么巧这天下交给了我，我会不会弄死你啊？」 廖二叔面色终于变了，他震惊的看着姜小五。 v第十八章[11.11] 姜小五并不给他说话的时间，继续道：「那换一种可能，若是你上头那位归天了，这天下交给了我那好大哥太子殿下，你觉得他会不会第一时间就——弄死你？」 廖二叔最终仍是压住性子，心平气和道：「五爷，还请您慎言。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对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者，圣上可是关心爱护您的。」 姜小五只不过冷哼一声，并未接话。 · 夜深了，夫妻俩洗漱好躺到床上，何秀婉才问起今日的事儿：「……那会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叫我回后院，是有什么不妥吗？」 周山海想了想，实话实说道：「那会儿不了解姜小五，还以为他会是像沈轩一样的禽兽，所以不希望他看见你。」 提及沈轩，何秀婉还有些心有余悸。 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道：「若不然，以后我少去前头，无事的话也不打扮了吧。」 她知道自己样貌好，但好成这样，她却有些烦恼了。若不是因为她的样貌，之前岂会出沈轩的那事。 油灯下看美人，好似美人更美了。 成婚半年，做真正的夫妻也有几个月了，但周山海细细看着何秀婉的脸，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不用，别处我不知道，但在这运来镇，在你们何家村，我们胡家村，你见过普通人家有几个女人不外出的？就是京里那达官显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我想她们就算不为生计出门，但时不时的也会因为交际或者买东西而出门。」 「再则，漂亮是好事儿，漂亮又不是你的错。」先前的事儿，错的是沈轩。而如今……周山海想，若是一辈子不离开运来镇，那么他如今可以说什么都不怕了，但若是离开运来镇去更繁华的地方，那姜小五似乎就是一条金大腿。 只不过这金大腿，到底能有多大？ 廖有为不知道姜小五的情况，他若是想知道，那只有自己打听了。不过这些随缘就好，如今的生活他觉得也不差了。 倒是要孩子的事儿，似乎真可以提上日程了，美人馆的生意已经上了正轨，光是靠胭脂水粉今年就没少赚钱，如今家里的事儿何秀婉用不着太上心，而这过了年她也有二十了，可以要孩子了。 毕竟这是古代，她若一直没信儿，怕王氏就要念叨。再则，他也不想被认为不行啊！ 阻了何秀婉去熄灭油灯的念头，在烧了炕的暖烘烘大床上，周山海把何秀婉往里一拉，压在身下：「秀婉，我喜欢你这么漂亮，给我也生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吧！」 长夜漫漫，屋中暖暖，甜蜜的日子不过如此。 · 再不愿意，天还是亮了。 虎子哼哼着叫饿，何秀兰无法，只得爬起来。不过却实在无心做饭，出去买了两个包子，虎子吃了一个半，她连半个都是硬塞下去的。 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 在往美人馆去的路上，何秀兰心里不断的在问自己。廖少爷伤得怎么样？重不重啊？不会影响身体，不会叫他不能人道，不能生育吧？ 要是这样，那她以死谢罪都不够啊！ 希望没有，对，肯定没有！廖少爷可是个没有富家少爷大架子的好人，她又没用劲，不可能就伤得很重的，对对对，不可能！ 那廖少爷，不会怀疑她吧？ 应该不会…… 但他要是怀疑了怎么办？ 要是知道就是她伤得他怎么办？他肯定会报复她吧？要是他报复她，为了不牵连大姐和大姐夫，那她肯定只能受着。那虎子怎么办，难道送给曹家？就算曹经娘会疼虎子，但孟寡妇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了，虎子回去又能过什么好日子，说不定曹经娘都护不住啊！ 一想到虎子若是回去将要过的凄苦悲惨生活，何秀兰就难过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就在此时身后有人叫她名字，她回头一看，没先看见叫她的乔大夫，而是一眼看见了乔大夫扶着的廖有为了，吓得她面色一变，手脚同时一软，怀里抱着的虎子直接就脱手摔了出去。 「虎子——」她吓得尖叫去抢虎子。 但廖有为却比她动作更快，直接推开乔大夫的手，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地上，把虎子抱了个满怀。 小孩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虎子坐在廖有为怀里还以为这是什么游戏，欢快的拍着手，扭头冲廖有为直乐。 何秀兰则眼泪啪嗒啪嗒掉着，双膝跪地把虎子抱回了怀里，只觉得刚刚那一瞬心跳都要停止了。 而廖有为……他觉得他屁股好像都摔成两半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的确是很倒霉了，本就伤了前头，这下又摔了后头，前后两重伤，廖有为一脸郁气，今晚他都不知道是躺着睡还是趴着睡了。 才下过雨的地面泥泞不堪，廖有为又是直直坐下的，因此好些泥巴便溅了他一身一脸，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乔大夫勉强憋着笑，推了他一把：「怎么样，起得来吗？」 廖有为动了动，苦着脸摇头：「你拉我一把吧！」 乔大夫倒是有这个心，然而苦于没这个力，他到底上了年纪，而廖有为即便瘦了许多，但正常男人的体重就让乔大夫够呛了，更何况他如今也还是比一般身形的男人要胖些的。拉了几次没拉动，乔大夫无奈的叫何秀兰：「秀兰啊，虎子应该没事儿，你来帮我拉一把廖少爷吧！」 何秀兰这才想起廖有为，抬起吓得已经满是眼泪的脸，看见廖有为时，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颤。 v第十九章[11.11] 「廖……廖少爷，你没事吧？」她小心问。 「应当没大事，秀兰啊，你赶紧放下虎子来跟我一起扶他。他呀，太胖了，老头子我扶不动啊！」乔大夫累得喘粗气，直接帮廖有为回答了。 何秀兰忙要应，结果看见廖有为皱巴着一张脸像是不高兴的模样，忙就道：「乔大夫，你说什么呢，廖少爷哪里胖了。廖少爷身材多好啊，和我大姐夫都差不多了，这不是胖，这是你年纪大了没力气所以才扶不动！」 乔大夫：「？？？」 怎么了这是，他做个好事，还要被打击年老力衰了？ 廖有为却悄悄猛吸了口气，把稍微有些凸出的小肚腩吸进去了些。他哪里胖了，他现在不要太瘦，都快赶上周山海了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廖有为的心情好了些。 两人合力把廖有为扶起来后，乔大夫问：「廖少爷，你感觉怎么样？要不你今儿还是别去美人馆了，就留在屋里休息吧！你伤了那……」 「乔大夫！」当着女人的面，即便是毫无关系的女人，廖有为也不能让乔大夫说出他伤了那处的事，大声喊了声乔大夫后，感受了下现在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到底妥协了，「那你们扶我回去吧！」 好在这小院就在美人馆后面，两人倒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廖有为扶回去了，只不过廖有为还没吃早饭呢，于是乔大夫要帮他看看有没有摔伤，就吩咐何秀兰：「秀兰啊，你去前头给廖少爷端个早饭吧。」 何秀兰自然不能推脱：「好，我这就去。」 廖有为却不想再吃家常普通的早饭了，他这会儿可是受了两重伤的人了，得好好补补才行：「秀兰，你去给我买早饭，我要吃肉包子，豆腐皮包子，还有萝卜丝包子！嗯，还有油条和烧饼，再来一碗辣辣的肉丝面，加点儿酸萝卜！你去给我买，我给你钱。」 何秀兰哪能要钱，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去买，我有钱。你是为了救我家虎子才摔着的，我请你吃！」 说着话，拎起地上的虎子抱在怀里，何秀兰匆匆跑出了小院。 廖有为手还摸着荷包呢，见状无奈道：「真是，我还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摔着吗？谁家的孩子我看见了都得救啊！就给她抱了下孩子罢了，这么感谢我，真是，她一个女人赚钱多不容易啊！」 乔大夫道：「你能先把衣裳换了吗？」一身泥巴呢！等廖有为去换衣裳了，闲得无聊的乔大夫凑过去说：「说不定秀兰是看上你了！瞧瞧对你多好，我就说一句你胖，她能朝我说一堆！」 廖有为根本没听进去这话，他一边吃力的脱裤子一边道：「乔大夫，我看你是长夜漫漫寂寞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找个老太太？」 乔大夫脸一红：「去！混说什么呢！」 廖有为得逞般大笑，只刚一笑就前后一起疼，忙又收住笑苦了脸。 乔大夫不得不上前帮忙。 才下过雨的地儿，一地的烂泥呢，一个大男人就那么往地上一坐罢了，除了摔的红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乔大夫给了瓶药，道：「抹也行不抹也行，没大碍。行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前头了。」 乔大夫走后，廖有为抹了药，然后便爬上床侧躺着了。其实真没事，这么会儿竟然都不怎么疼了，不过决定了今天不去前面，他还是耐心的等何秀兰送早饭了。 好一顿等，饿的他前胸都要贴后背了，何秀兰才来。然后廖有为就惊着了，因为何秀兰给他买了一大包各种口味的包子，五六根大油条五六块烧饼，而那肉丝面是包子油条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端来的。上面堆了满满的肉丝就不说了，接了面再一看，何秀兰手指都烫红了。 岂止手指，何秀兰额头也热了一层汗呢，包子油条是跑了两个地儿买的，肉丝面更是跑得远了些，大冷天儿的怕凉了，回来的路上她一路都是跑着的。 得亏是先把虎子送去美人馆了，要不虎子都跟不上。 「廖少爷，还热乎着呢，你快吃！」何秀兰心里一面是有愧一面是感激，简直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廖有为。 廖有为端着肉丝面，心里无比震惊。 怎么回事啊，何秀兰怎么对他这么好？ 难道那贫嘴瞎说的乔大夫说对了，何秀兰真看上他了？看上他哪里了？他有那么好么？ 何秀兰可不知道廖有为在想什么，因着包子和油条都是用油纸包着的，直接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她便又转头：「廖少爷，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放着吧，那面条辣子放得多，汤是喝不得的。」 怎么这么体贴啊！ 廖有为心里猛地一慌，虽然一会儿确实需要水喝，但现在却是一个劲的拒绝了：「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 「啊？」他拒绝的态度太坚定，何秀兰愣了愣才道：「不用吗？包子和油条都是干的，你一会吃了要渴的，若是我走了，可就没人给你倒热水了。」 那也不用了！ 廖有为心慌意乱脸都有些红了：「不不不用！不用，你走吧，你去忙去！」 那行吧。 何秀兰看了眼突然脸就变得通红的廖有为，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这买早饭因为种类多跑了半个镇子，的确耽误不短时间了，且她还得赶紧回家换身衣裳呢，因此没再多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廖有为好半天脸上的红才褪去，结果大冬天的面条坨了也凉了，凑合着吃了两口，包子油条等等动都没动。 他忍不住想何秀兰的事儿。 她是真喜欢他吗？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被人喜欢过呢，早前别说文若霞不喜欢他，就是家里的丫鬟也没有想爬他床的，所以这乍然有个喜欢他的人，那可是大姑娘上轿，人生里头一遭。 v第二十章[11.11] 所以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何秀兰为什么喜欢他啊？ 还对他这么好，这么体贴…… 想起来廖有为就忍不住脸又红了。 这就是廖有为不知道了，实际上自打文若霞离开文家，而他又一点点瘦了下来，如今廖家丫鬟里想爬床的还真不少。其实就是从前也有，只不过完全是贪图廖家的钱和过好日子，但他的关注点一直在吃上，没发现罢了。 至于何秀兰，那是他想多了，何秀兰并没喜欢他。 不过回家换了衣裳，一路往美人馆去时，何秀兰倒是放心了不少。今儿廖有为帮她救了虎子，又对她挺客气的，她也花了不少钱给他买了丰盛的早饭，只要他的伤没事，后续应当就不必担心了。 心情一好，即便踩着满地泥泞她也走得铿锵，到了美人馆后更是积极的擦柜台理货架，因着近年底没什么生意，中间还去找了何秀婉，大方的给了二两银子。 「大姐，年前我不打算回去了，你和姐夫想来这两天就该回去，到时候帮我把这钱带给娘，我等到大年初二再回。」时下逢年过节出嫁了的女儿是不好在娘家过的，今年的中秋节何秀兰已经破例，这过年就再不肯破例了。毕竟过了这个年头何大宝是真得娶亲了，可不能叫她这个和离的姐姐影响了他亲事。 若是以前，何秀婉自然就应了，这毕竟是老风俗老规矩了。但如今她却立刻摇头，并把那钱推了回去：「说什么胡话呢，你年前不回去三十那天也得回，难不成叫爹娘看着你和虎子娘俩在镇上过年？那娘不得难过死，就是我和秀梅也接受不了啊！钱你拿着，回头给娘也行，买了年货带回去也行，都是你的心意，但这年必须得回去过！虎子那里你也别担心，他娶亲的钱你贴补些我贴补些，爹娘也都在攒，不愁娶不到媳妇儿。别说什么因为你，你没吃娘家没用娘家，完全不是大宝的负担。」 何秀兰为难：「可我到底和离了，名声不好，若是过年时候再回去，那阖村不都得指指点点，还有大伯母那边……因着大堂姐，怕也是要说我的。」 她倒是厚脸皮不怕说了，就怕爹娘难受。 何秀婉道：「若是有人说，就叫她说，说到咱家门上了，哪怕是大伯母你也骂回去。和离怎么了，又不是你的错？再说爹娘那里不会如何的，我在家那么多年，指指点点的还少了，爹娘不照样好好的？你要是不回去，叫娘一想到你孤零零的没个亲人在身边，那她才难受呢！」 其实何秀兰也难受，过年可不就要阖家团圆么？ 她捏着那二两的小银角子，道：「那我今儿就去买年货，下午就回去吧？我怕回去的晚了，曹家那边会来要虎子，但要是现在回去，那孟寡妇已经有身孕了，曹家人应该不会去何家村要。」 「孟寡妇有身孕了？」这事儿何秀婉还不知道。 何秀兰点头：「头回虎子他奶奶来说的，说是那边孟寡妇有身孕了，以后一个月可能就只能给我二百文钱养虎子了。我也不在意这个，随她去吧，只到底不是光彩事，我便没告诉你。」 确实挺不光彩的，小镇不大，有心人又多，但可从未有曹经和孟寡妇成亲的消息传出来。所以如今孟寡妇虽然有身孕了，但这孩子的身世，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了，何秀婉不管，只赞同何秀兰的决定：「那行，这两天没什么客人了，你现在就去收拾吧。少买些东西，你还带着孩子呢。」 · 抓心挠肝熬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屁股已经完全不疼，前头不舒服也减轻很多的廖有为来到美人馆时，就没能如期看到何秀兰了。 不仅如此，周山海还赶客了：「廖老哥，明儿就二十八了，我打算明儿一早就回老家，所以你也快回去吧！」 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他都让郑加跟他娘说帮着相看新媳妇了，那年前年后肯定是要忙的。只回去之前，他得确定一下，何秀兰是不是真喜欢他啊？ 「虎子呢？」他没直接问何秀兰。 实际上他并没想他喜不喜欢何秀兰的事，也没想何秀兰若真是喜欢他，他要如何。只是从未有人喜欢过他，从未有人对他那么好过，他就只是单纯的想确定一下。 周山海正要回答，美人馆门口就响起一道疲惫又苍老的女声：「周老板，虎子和秀兰在吗？」 来人是曹经娘，如今的她瞧着简直像老了二十岁还不止，原是还没王氏大的人，如今直接像六七十的老妪了。 周山海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道：「一直没等到曹家人来接虎子，我们这里过年没什么生意了，秀兰待不住，就带虎子回何家村了。」 曹经娘本是迫切的想看大孙子的，听了这话，面上却露了愧疚之色。实际上至今为止，虎子的爹和爷爷，没一个想起他的，就是今儿她过来想接虎子回去，也是她一个人的主意，都还没跟那边说呢。 周山海道：「婶子要去何家村接人吗？那我估计可得快些，要不然今儿开始过年要吃的大菜都得一一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摆在眼前，我估计虎子怕是不愿意跟你来。」 毕竟亲娘也在那呢，虎子可一直都是秀兰带着的。 曹经娘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虎子有亲娘在，过得不会差。而去了何家村，一家子就他一个孩子，想来也是全部大人都疼着的。若是她把虎子带回家，除了她，曹家还有谁疼虎子呢？如今孟寡妇有了身孕家务活都不做了，她若是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虎子？ 打落牙齿和血吞，曹经娘使劲的憋着眼泪，道：「那算了，等过完年我再来看虎子，秀兰说什么时候回来没？」 「应该不会太晚。」周山海只这么说了句，因为他也不打算在胡家村待太久，若是他和秀婉回来开了店，以何秀兰的性子，定然也会早早就来的。 曹经娘点头，挤了半天挤出来个难看的笑：「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周山海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婶子，你身体没事吧？」 曹经娘脚步一顿：「……没事。」 周山海道：「有句话我说不应该，但看在你是虎子奶奶的份上，我还是决定跟你说一声。要是在曹家你实在过不下去了，带着你的布店来找虎子和秀兰吧。只要你是真心对虎子好，虎子长大不可能不管你的。而秀兰的性子你也知道，只要日后她有再嫁的念头你不拦着，你们一起照顾虎子，也是好事儿。」 曹经娘没回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抬脚走了。 廖有为却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抓了周山海问：「秀兰打算再嫁了啊？」 要是遇到合适的人，肯定要再嫁啊！ 周山海随口接了句：「那当然，她还这么年轻，再嫁不是很正常吗？」话落没看廖有为，抬脚就往铺子里走。 v第二十一章[11.18] 正常倒的确是正常的，不管是周山海还是何秀婉，在何秀兰和离的时候，都说过若日后遇到合适的人让她再嫁的话，这些因为廖有为当初也是见证何秀兰是怎么和离的，所以他也是清楚的。 只是…… 只是明明喜欢他，却要嫁给别人吗？ 他急急追上去，问：「她要嫁给谁？什么时候定下来的事？她自己也是愿意的？人家不介意她还带着孩子吗？」 周山海才买了好些糕点糖果，正预备装好带回老家，听了廖有为这一连串的问话，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转了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问：「你怎么这么关心秀兰？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怎么可能！ 他一颗心清清白白，有企图的可是何秀兰！ 因此廖有为脸不红气不喘，大声道：「你混说什么呢？我可没什么企图，我只是和她也在一个屋檐下待了许久，她又是弟妹的亲妹子，我关心一下罢了！」 周山海一想倒也是，廖有为前儿还在为文若霞伤心呢。于是便放过这茬，道：「你放心，她要真嫁人，嫁之前我和秀婉肯定会帮她掌眼的。」 把糕点糖果分出来两小份预备给周高明周河源那边，剩下多的包在一起，周山海便道：「你现在来了正好，走后头把今年的分红给你结了，然后我送你回家。」 廖有为还在想何秀兰的事呢，追问道：「所以何秀兰到底要嫁给谁啊？」 周山海轻微的拧了下眉头，不解道：「你激动什么？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又不是她现在就要嫁人了。不过她昨儿就回了何家村，这过年人都闲着聚在一块，我估摸少不得有人要给她介绍。」 这单身女人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那都一样。 大龄不婚有人帮你急，离婚后更有人帮你急，何秀兰虽是和离带孩，但如今瘦了模样并不差，虎子又有曹家给钱养，而她自己则还有存款，当然了，说句不是给脸上贴金的大实话，就冲何秀兰在这美人馆干活，她的再嫁之路就不会难。这半年，镇上都有人跟这边打听呢。 说起来，乡下妇女再嫁可比名门望族的大家小姐再嫁容易多了，毕竟乡下人家讲究那么多的少，娶不上媳妇的却多，但要想再嫁个好的，那肯定还是难的。 不过感情这事儿急不来，遇到缘分了，就比如他和秀婉，小河边相遇都能成一对。而何秀兰如今有了虎子万事足，他瞧着她可半点不着急。 原来不是要再嫁啊。 廖有为的心终于回到肚子里了，看着不紧不慢的周山海头一回有了想打这人一顿的冲动，还开着美人馆做着老板呢，说话这么不清不楚叫人误会！ 「这种事儿不着急，得看仔细了人才行，毕竟先前她遇着的可是曹经那样的人，宁愿慢慢来找个好的，也不能胡乱的再嫁了。」廖有为道。 周山海敷衍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也关心何秀兰，但那完全是冲着何秀婉的面子，至于何秀兰的终身大事，他是真没精力操心的，周小如的亲事都还没定呢！ 他就没接这话，到了后头把分红拿给廖有为后，便催道：「走吧，我送你回家。这都要过年了，你也该回家待待了。」 廖有为摆手推开他：「用不着，我好好的呢，哪里就需要你送了。」 周山海道：「昨儿你不是摔了一跤，听乔大夫说爬都爬不起来，还是他和秀兰一道才把你扶起来的。你这前后一起伤着了，走这么远路不好吧，要不我去给你雇个车？」 什么啊！ 廖有为顿时大惊：「昨儿乔老头是怎么说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的？」 还真是！ 不过看着廖有为很在乎的模样，周山海就没出卖乔大夫，道：「没有，背地里跟我说的。」 「哦，那还好。」廖有为长出一口气，因着周山海明儿一早要回家，今天美人馆是不做生意了的，他觉着待在这儿也没意思，便自个儿回廖家去了。 他一到家，廖二叔就过来了，开门见山道：「有为，那天你去找姜少爷，可看见他口中说的那什么未婚妻了？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论理他们应该才见过一次面而已，她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竟能勾得姜少爷说出那样的话！」 廖有为心里对这个二叔是有些怨言的，虽然不曾说出来过，但当年他和文若霞的亲事，是廖二叔越过他爹娘直接帮他定了的。虽然后来他看着文若霞漂亮没拒绝，但他可不知道文若霞是被逼才嫁的他。当然了，他之所以是只有些怨言，便是因为他知道廖二叔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二叔一个外人不会那么清楚知道文若霞的心思。 只不过廖二叔现在的话，却是真叫他不喜欢了：「二叔，我瞧着你是很尊敬那姜少爷的，既如此，他看上的人你还是不要用这种语气说好吧？若是叫他听见了，岂不是要生气？」 这话是有道理的。 廖二叔没察觉出廖有为语气里的抵触，揉着眉头叹气道：「可他今儿又去找那女人了！我倒是不想说难听话，但那女人非做难看事！连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若是别有居心，又或者会对姜少爷做什么，那我这担的责任可太大了，咱们廖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子的命啊！」 姜小五又去见文若霞了吗？ 廖有为顿了顿，道：「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二叔你就别担心了，那姜少爷可不是笨蛋。」 再说，是姜小五自己要去，又不是文若霞叫他去。 真怪，那也该怪姜小五才是！ 廖二叔冷笑：「普通女子？谁家普通女子会这么不知检点，才见了个瞧着条件不错的男人就巴巴凑上去，还自称是未婚妻的？更何况，她还收留了姜少爷一夜，谁知道那一夜他们……」 「二叔！」廖有为直接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没亲眼看见，这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廖二叔直接愣住了，他离开运来镇的时候廖有为已经七八岁了，而他离开后在廖有为娶文若霞前，每年也都会接廖有为去京城住上一两个月的，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一直对他很是恭敬的孩子，如今竟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而跟他拍桌子叫狠？ v第二十二章[11.18] 「有为，你怎么了？」他语气里有淡淡不悦。 廖有为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二叔，我累了，想休息。」 廖二叔脸色更难看了，他豁然站起，大步朝外走了两步，却突地又停下。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廖有为：「怎么，为了文若霞的事，你心里怨上我了？」 廖有为有些忍不住脾气：「二叔，能不能不说了？能不能不提她？！」 看着他这副模样，廖二叔却更来气：「不过是个女人，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以咱们家的家世，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为了那个已经死了的，你难不成还要记一辈子？你——她活着的时候你没本事叫她喜欢你臣服你，死了你记着又有什么用？」 虽然觉得愧对廖有为，但廖二叔也一直是认为廖有为没本事的，不然有他做靠山，廖有为不管是走文官路子还是武官路子，那都是看得见的好前程。 可他呢？ 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做点儿小生意，连个女人都收服不了，算什么男人？ 廖有为却突地不气了，因为他看明白了廖二叔眼神里对他的轻视，看明白了廖二叔压根不把文若霞当人的想法。他呵呵一笑，起身直接去了卧房，把个廖二叔尴尬的留在外面正厅。 守在一边的郑加，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了。 却没想到廖二叔转头就看向他：「你来……」 话未说完，卧房里便传来了廖有为的声音：「郑加，你给我滚进来！」 郑加飞快看了眼廖二叔，扭头跑了进去。 廖二叔气得脸色铁青，又站片刻后，拂袖而去。 · 文若霞这里，却已经猜到了姜小五的身份。 因此当看见姜小五再次上门，她直接就跪了下去。 姜小五吓了一跳，正要嬉皮笑脸把事儿揭过，但看着文若霞面上的沉静，又改了主意。这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那他再假装也没什么意思了。 因此他找了地儿坐下，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文若霞：「怎么，文小姐是有冤屈，要我为你主持公道吗？」 文若霞面色不变，语气沉静道：「还请姜少爷能撤掉守在这里的人，放我一条生路。」 姜小五笑：「这话说的，谁要你命啦？」 文若霞道：「廖家的大少奶奶已经死了，廖大少爷是个好人愿意放过我，但我若还在这里，叫廖家的二老爷看见，他怕是不会放过我。而若是我还活着的消息传回文家，文家上上下下也不会放过我。」 姜小五实际上已经把文若霞的事打听清楚了，周山海说的少，但廖家下人说的却多。因此他立刻接话：「所以啊，你难道要一直隐姓埋名的逃吗？凭什么呢？」 文若霞不明白姜小五的意思，只道：「我如今很好，即便隐姓埋名，但得到了我想要的生活。」 有小容有老仆，没有昔日在家姐妹间的争斗，没有身为文家女儿必须为文家付出牺牲的逼迫，也没有在廖家好似困于牢笼般的桎梏，文若霞是真的喜欢如今的生活。 姜小五冷哼一声，颇有些瞧不上文若霞想法的意思：「你就不想报仇吗？」 报仇？ 文若霞眼神一闪，快速低了头。 「不想。」就算曾经想过，但如今也是真不想了。她已经死了，文家与她再无关系，她无需去恨没关系的人。 姜小五意外：「你难道不恨吗？你分明有相爱的未婚夫，可却因你爹娘想要攀上廖家这门亲，逼得你不得不嫁过来，你竟然不恨？你好歹是堂堂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对上廖有为那种不学无术只知道吃的男人，应该是半句话都嫌多才对，你竟然不恨？你如今年纪轻轻不惜用死逃离，一辈子只能隐姓埋名担惊受怕，你竟然不恨？」 「廖有为是个好人。」文若霞说道，沉默许久后才又道：「都过去了，我如今很好。」 曾经是有恨，但再恨，她也没办法报仇。 没那个能力，也下不去那个手。 「妇人之仁！」姜小五骂道。 文若霞不在意他的话，只继续求道：「还请姜少爷撤掉守在这里的人，放我一条生路。」 姜小五突然哼笑：「要是我偏不呢？我不仅不撤掉守在这里的人，我还会告诉廖有为二叔，让他告诉文家你在这里。」 文若霞震惊抬头：「姜少爷！」 姜小五就是无聊透顶了，他道：「那样你怎么办？还是不报仇吗？那你可就完了哦！」 文若霞气道：「姜少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偏要害我？报仇，我怎么去报仇，便是拼命我都拼不过，我如何去报仇？」 姜小五道：「我帮你啊！」 v第二十三章[11.18]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这些事于周山海和何秀婉是无关的，次日一早，因乔大夫死活不肯跟着去周家过年，正好镇上还有陶嬷嬷和叮叮，所以留下部分年货后，夫妻俩带着周小如和大包小包就坐上了回胡家村的驴车。 路经何家村，卸下了大半年货。 难得的是周小如竟然什么话都没说，便是神色间也一点不岔都没有。要知道今儿给何家的年礼实在是过多了的，有真心孝敬岳父岳母之故，也有赚钱了给何秀婉做脸之故，当然还有夫妻俩想再看看周小如。 这几个月，周小如真是叫他太吃惊了。 他是不信人能突然变好的，但周小如就切切实实变好了，勤快懂事背后半句不说人，简直和先前的她像是两个人。要不是试探过，也确定真是穿越的现代人不可能这么任劳任怨的干活，周山海都要以为周小如是被穿了。 察觉到自家三哥三嫂的视线，因为可以回家一路都很激动的周小如轻轻抖了抖，有些不安的道：「三哥三嫂，你们看我干什么？」 夫妻俩对视一眼，由何秀婉开口：「小如，你很高兴吗？」 是很高兴，但三嫂为什么这么问？ 她该怎么回答，是说高兴还是不高兴？ 周小如感觉身上毛毛的，三哥的视线好像也更吓人了，犹豫了好半天才道：「过……过年嘛，当然高兴了。」 何秀婉点头：「是，过年的确是高兴事儿。」 这几个月何秀婉不像从前那样和周小如说很多道理，但因为怕了周山海，周小如反倒是跟她亲近了些，小心挪到她跟前，大着胆子道：「三哥三嫂不高兴吗？」 哪怕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看这几个月周小如的表现，何秀婉对她的气也早已消了。因此笑着答话：「当然高兴。」 周山海却突然道：「过了年你就十六了，关于你的亲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已经托人介绍了两户人家，家里都还算富裕，但一个是独子，一家人都和气。另一个男人倒还好，但却有厉害婆婆和厉害大嫂，不过都是讲理的人，只是性子厉害些罢了。 他至今还没想好跟王氏说哪一家呢。 周小如曾经可是想嫁到县里的，此刻她虽还是想嫁入富裕人家，但想到沈轩，她对县城就害怕。飞快的看了眼周山海，她道：「我都听你和娘的，你们觉得行就行。」 虽然变得乖巧是害怕居多，但周小如也是明白了，沈轩还没来得及对三嫂做什么三哥都能要了他的命，她算是害了三嫂了，可三哥却至今没对她做什么，所以她乖乖听话，哪怕只是看在娘的面子上，三哥也会对她好的。 这真是彻底改了性子了？ 虽然心里还有怀疑，但周山海并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了胡家村，因是驴车直接进来的，才在门口停下，不止东西院的自家人，就是村里都好些人围了过来。 「山海回来了，哦哟，买这么多东西呢！」 「去了镇上几个月，小如都这么漂亮了呢！不是咱们乡下泥丫头了，是镇上姑娘了！」 当夫妻俩把称的普通糖果散给围上来的小孩时，村民们话就说的更好听了。 「哎哟，老嫂子有福气哦！山海和他媳妇这么能干，这以后还不得接你去镇上过好日子啊？」 「就是就是，我们家那小子要是能有山海百分之一我也要高兴死了！唉，这人跟人不能比啊！」 「可不是，有个能干儿子就不说了，还有个福星媳妇，还这么孝顺！」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的王氏喜笑颜开，上前大方的散了些糖果，周山海各拿了两包给东西院的，她也一句话都没说。 陈氏拿着一包糕点糖果，又看周山海不断往屋里送东西，手搭在已经挺得大了许多的肚子上，道：「山海啊，咱们家一直都是一家人一道过年的，今年也不例外吧？」 周山海知道她这是眼馋他带回来的东西了，不过他本来就计划听王氏的，因此没急着回话而是先看了王氏一眼，见王氏没拒绝，他便明白了：「当然，过年就该一家人嘛！」 陈氏开心的笑，朝着站在西侧的魏氏扬了扬下巴，道：「那二弟妹，今年过年可得劳累你了，我这月份重了，累不得了。」 魏氏下意识摸了下腹部。 也不知她怀上了没。 不行的是周河源，又不是她，她都已经……应该怀上了吧？ 没人注意她，就是陈氏都说完话就拿着东西回东院了。 周山海把所有东西都卸下来搬进屋，看热闹的人便识趣的离开了，王氏正要说他太糟蹋钱了，一直抿嘴站在一边的周小如，却一下子上前扑进了王氏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周山海面色一变。 何秀婉也轻轻皱眉，但却拉住了他。 v第二十四章[11.18] 王氏愣了下才问：「小如，你怎么了？」 除了最初去过两次镇上看周小如，后来因为怕自己心软，也因为去一次镇上不容易，王氏便很少去了。此刻周小如突然哭的这么难过，她心里便不由有了不好的想法，看向周山海和何秀婉的眼神里也满是询问。 不过周小如却并不敢告状，狠狠哭了一通后，她道：「就是想娘了。」 王氏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王氏真感觉周小如变了，具体表现在会主动进灶房帮忙，晚上洗了脚不会嫌冷就拒绝倒洗脚水，换下的衣裳也不会耍赖让她洗，就连睡懒觉的习惯都改了。 年二十九这天，一大早周小如就跟王氏一道起来了，因着早饭简单不用她帮忙，周小如便没跟进灶房，而是拖了大扫帚出来准备打扫院子。 王氏忙活间腾出空子朝外看，看见哈着气干活的周小如，一面觉得欣慰，一面又心疼不已。到底没忍住，快步出来夺了大扫帚：「大冬天儿的地不容易脏，前儿个我才扫过，今儿用不着再扫。走走走，你去灶下烤烤火去，瞧你这手都冰成什么样了！」 王氏的手暖暖的，灶下火已经烧了，同样也暖暖的。周小如被按在灶下，搓了搓因突然遇热而有些痒的手，忍不住美滋滋的笑了。 说真心话，不干活真幸福啊！ 王氏笑骂：「想什么呢？看你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在镇上的日子一直都很怕，时间并没能冲淡周小如的恐惧，但回了家看见还是宠着她的王氏，她就放松多了，当然两边强烈的反差对比也叫她知道，原来娘真的是疼她的。 周小如道：「觉得回家真好，娘真疼我。」 王氏正在切大白菜，明儿才过年，今儿又是早饭，就简单炒个菜就行了。闻言切菜的动作停下，偏头道：「但你知道干活是好的，以后嫁了人，到婆家那边可和娘家不一样，你得眼里有活，这样才能叫婆家喜欢。」顿了顿，又道：「但是回娘家来就不用了，有娘在呢，你尽可以歇歇，活儿都叫娘来做就行了。」 要是这样，她都不想出嫁了，一直在娘家才好。 但是这样对吗？ 嫁去婆家需要干活叫婆家喜欢，那在娘家不干活，论理不是应该被人不喜欢的吗？就算娘不会这么想，但三个哥哥三个嫂嫂肯定都会这么想吧？ 可是三嫂也没干活啊，这个时辰了起都还没起呢！ 话到嘴边，周小如正要说时，突然想起在镇上被关的日子，也想起当时周山海是怎么阴森森的跟她说杀了沈轩的事，她被自己吓得浑身一颤，马上话锋一转道：「娘，我长大了，有很多活也该干起来了。而你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享享儿女的福了。」 一向不懂事的小女儿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王氏一愣之后眼睛便红了。这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先前周山海也说过，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周小如也会说。 值了！ 真的值了！ 老头子走了后她一个人辛苦这么多年，是真值了！高明河源都分出去了，日子过得也不错，即便河源至今膝下无子，但两口子都没问题，魏氏有孕是早晚的事。山海两口子过得更好，而秀婉的身体没问题，山海就算有问题，两口子有钱，也不怕治不好。 王氏转了头飞快的抹了下眼泪，然后才道：「享什么福啊？还有你这个讨债鬼没嫁人呢，等你嫁了好婆家，那我才能安安生生享福呢！」 周小如想到回来时周山海问的问题，道：「这次回来，三哥有问我对亲事有什么看法，我说都听他的，大概是他已经帮我看上不错的人了吧？」 王氏道：「那我回头得好好问问他，你放心，你三哥给你找的肯定不会差，他可是你亲哥哥！」 是吗？ 这个亲哥哥对她可是很凶很凶的。 不过看在娘的面子上，确实应该不会害她。 周小如看着王氏，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娘了，这会儿再看，就发现娘好像老了许多。但她还是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娘，要是一开始三哥没打算娶三嫂，你会为了三哥，硬逼着我嫁给廖少爷吗？」 听周小如提起廖有为，王氏顿时就来气了：「你呀你，你还敢提他呢！廖少爷多好啊，如今他瘦了，看起来多俊俏的人啊，配你难道还配不起吗？还有，他那媳妇儿也病死了，你当初要是跟了她，要是肚子再争气及时揣上个小子，这会儿说不得都能被扶正！你还提他，提起他我这心里都直冒酸水儿！」 周小如何尝又不冒酸水呢，但再冒也没用，廖少爷在美人馆从来是看都不多看她一眼的。不过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她执着的继续问：「娘，你就回答我的问题嘛，要是三哥没有娶三嫂，你会为了他硬逼着我跟了廖少爷吗？」 王氏想都没想：「我怎么敢啊，你不是都要寻死啦？你从小到大，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啊？人家的姑娘，家里穷的哪个不是早早就嫁了，叫娘家能有钱给兄弟们置办聘礼的。但咱们家呢，留你到现在不说，从小到大地你没下几回，家务活你也没干几次，人人都说我养你养的跟那镇上地主家的姑娘似得，娘何曾逼过你做什么事？」 倒还真是。 三嫂没进门前，她过的那日子在胡家村可是遭所有姑娘羡慕嫉妒的。而三嫂进门后……自己的苦自己知道，但在村里人眼中，她却更让人羡慕嫉妒了。 是啊，不过就是干了应该干的家务活罢了，但是她却有了做老板的兄嫂，能靠着兄嫂嫁到更好的人家了。 在镇上的时候周小如就想了很多，而如今从王氏口中又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她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一大半。娘虽然疼三哥多过疼她，但也并不是为了三哥好就不管她死活的，毕竟她也亲眼看见了，廖有为确实很不错。 她道：「知道啦知道啦，娘对我最好了！」 王氏笑了起来。 何秀婉拒绝了周山海一起睡懒觉的邀请，洗漱好过来，在灶房门口正好听到周小如的问话，因立刻进去不大合适便停了脚步，恰巧将两人的全部对话听完了。 原来周小如的心里竟一直没放开这事吗？ v第二十五章[11.18] 虽然在何家何秀婉是被偏爱的，但是她完全能理解周小如的心理，因为即便是和睦如何家，小妹秀兰曾经也是吃过爹娘偏爱她的醋的。 而王氏，的确对周山海更偏爱一些。 何秀婉加重了点儿脚步，走进了灶房，看着立刻看过来的周小如，冲她笑了一下。这孩子只要以后能变好，她可以不介意从前的事，哪怕是看在王氏的面子上，也待她客气些。 王氏有些诧异：「秀婉，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在镇上辛苦了半年，也趁着过年回家好好歇歇。」 在镇上的确挺辛苦的，但再辛苦，她这个儿媳妇进门半年都没伺候过婆婆，总不能过年了好不容易回来，却叫婆婆伺候她的。 何秀婉道：「这不是过年吗，心里想着就高兴，睡不着。再说，为了跟山海哥忙生意，我们俩半年都没能在家孝敬娘了，过年自然要多干点儿活，也好叫娘轻省轻省。」 王氏顿时乐开了花：「我哪里就累了，天天在家没啥事干，我半点儿都不累的。」 何秀婉没再接话，挽起袖口看着灶房门口那一摊的菜，道：「这是早上要做的菜还是晌午要做的？我先去洗了吧。」 王氏忙拦她：「那是晌午吃的，不急，这会儿一大早水太凉了，一会半上午了再洗。」她是知晓何秀婉是个忙碌性子的，因此就道：「你既闲不住，那你换了小如来烧火，我正好有话跟你说。」 周小如让开位置，但却没走，而是搬了小板凳坐在外面些，看着何秀婉仰脸笑着问王氏：「娘要跟我说什么？」 王氏看了眼周小如，道：「小如方才跟我说，你和山海是不是已经给她相看到不错的人家了？」 相看了两家，虽然周山海还没拿定主意，但原就计划叫王氏和周小如都见见的。毕竟再是不喜欢周小如，既然容了她，那就决不能不顾她个人意愿随便把她嫁出去，周山海做不出来这种事，何秀婉以为他是疼妹妹，自然也觉得应该问问周小如和王氏的意见。 因此就没瞒着：「是看中了两家，两家条件都不错，一家在隔壁镇子上做了个卖酒的小本买卖，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一家人都很和气。另一家是离运来镇最近的大陈村，家里是两个儿子，男方是次子，家里有祖上传下来的百十来亩地，自家种一些，佃出去一些，光是收租子一年也有不少钱了。」 确实是用心找的人家，这两家王氏听着竟都满意，不过因为舍不得周小如嫁太远，她心里就更倾向于大陈村的那户人家。 何秀婉道：「现在不着急定下来，等过完年了娘跟着一道去镇上，叫山海哥把两家的人都请了，你见见，小如也私下看看，都看中了咱们再做决定。」 这样更好。 王氏笑呵呵的点了头，不过还是问了周小如一句：「小如，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周小如想嫁去隔壁镇子，起码是在镇上做生意，她如今觉得做生意好，赚的钱多，还不用下地那么累。 说真心话，这段时间下来，她已经是死了嫁去县里的心了。毕竟三哥三嫂若是不帮着张罗，她是无论如何也嫁不了的，如今能有这样的两家给她挑，跟同村的姑娘比起来，她算是嫁的最好的了。 因此她道：「等过完年见了人，再决定吧。」 王氏也觉得这样更好，因此岔开话题，看向何秀婉：「秀婉，你叫山海去看大夫了没？大夫怎么说？都半年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乡下人家，有些话是不需要太避着孩子的，尤其周小如都到该出嫁的年纪了。也就是从前的何秀婉因年纪大还没出嫁会故意避开些，大部分姑娘家成亲前都会听听的，只不过周小如听到这里就有些纳闷，为什么三嫂肚子没动静却要三哥去看大夫，难不成三哥有问题？ 她忍不住插嘴：「娘，三哥身子不好吗？」 王氏这才想到这可算是丢人的事，是该瞒着的。 只还没等她开口，何秀婉就道：「看了，山海哥身体好好的，我们俩都没问题。娘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很快就会有小娃娃的。」 何秀婉的模样不像是撒谎，王氏将信将疑的点头，但却不忘叮嘱道：「要是过了明年春天还没有，那还是尽快再换个大夫看看，别像你二哥二嫂他们，小曼都那么大了，他们还……」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魏氏竟来了。这会儿正站在灶房门口，面色很不好看。 若是从前，当着魏氏和周河源的面王氏也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自打觉得自己在教育子女上似乎错了许多，连周小如都埋怨她后，想起大儿子二儿子，她就总觉得是不是亏欠了他们。因此知道周河源疼媳妇儿，便是面对魏氏她也收敛了很多，再不提生孩子的事了。毕竟他们夫妻都没问题，怕就是缘分还没到，说也没用。 哪能想到这会儿竟撞上了！ 还是何秀婉先反应过来，笑着打招呼道：「二嫂过来了，早饭吃了没？」 魏氏将目光从王氏身上移开，落到何秀婉身上，挤了个笑：「已经吃了，想着今儿这边事多，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何秀婉便看向王氏，婆婆在她肯定不好做主的。 王氏有些不自然的道：「还不急呢，上午蒸馒头人手够了，下午煮肉并做炸菜，倒是需要你那边一起来。」 因为陈氏有孕，闻不得荤腥么？ 魏氏抿抿唇，道：「那既是这样，我下午再过来。」 她一走，王氏紧张的肩膀便一下耷拉了下去，道：「我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二嫂这一直没怀上，我刚刚说那些话，不会叫她伤心吧？」 儿媳妇伤心她倒不是很在意，关键是怕儿子也伤心，她似乎最对不起的就是二儿子了。 「你又没说什么，伤什么心啊！」周小如到底语气不好的说了句，她真是不知道，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对三嫂好对三嫂软，对二嫂竟也如此了。 何秀婉也有些意外，王氏这婆婆前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过就刚刚的事来说，她也觉得周小如的话没错：「娘你别多想，二嫂的身体没问题，她跟二哥只怕也很快就会有小娃娃了。」 王氏叹道：「这都多少年了，一直没动静呢。」 v第二十六章[11.25] 焦心归焦心，但这事儿想太多也没用，尤其是如今正是过年的大好时候，王氏很快便把这事抛开了。 年二十九家里的女人们忙了整整一天，年三十更是一大早就起床了。男人们去了坟地里烧纸，女人们在家做了简单的早饭，贴了大红的对联。当地的团年饭是中午吃的，因此早饭过后除了陈氏，其他人便都进了灶房忙活开了。 还没到中午，家家户户便此起彼伏的放起鞭炮，午饭做好了。这团年饭也有个讲究，便是要赶早，谁家的团年饭吃的早，便预示着谁家来年过得好，因此周家今儿菜多没赶到最早，王氏还好一阵可惜呢。 可不就是菜多么，一家子人除了多添了个何秀婉，其他的和从前一样。但这团年饭可就大不一样了，从前过年虽也有鱼有肉，但那都只有周山海和周小如能多吃几块，其他人顶多尝尝味儿罢了。今年的菜全都是大海碗堆的高高的，小伟小曼吃的多就不说了，王氏还一个劲儿的给周高明周河源夹那大鸡腿，红烧肉，鱼肚子肉，一块块垒的碗都满了。陈氏怀孕脸皮也厚，笑嘻嘻的问王氏要了几回，王氏便顺带给魏氏也夹了好几筷子。 至于周山海和何秀婉，有周山海在呢，何秀婉就不可能吃不到好菜的。而王氏一瞧周山海把夫妻俩都顾上了，便也不管他们，周小如更是不用说，再是怕周山海，这团年饭的好饭菜她也是要吃的，在镇上虽然生活好，但吃饭可都是素菜为主，她还是很馋的。王氏见用不着她，便只自己吃了。 一顿饭，一家子人表面倒是吃的其乐融融，周山海没怎么喝酒，周高明周河源却喝了不少。只不过前者是酸不务正业的三弟日子过得这般好，后者却是真心实意高兴罢了。 吃完饭，周高明周河源都喝得有些醉了，陈氏大着肚子不能扶人，周山海先跟魏氏一道把周高明扶回东院，回来了又跟魏氏一道把周河源扶回西院。 而女人们都只拿酒沾了嘴，所以半下午就开始和面包饺子了。晚上不用在一块吃，两个媳妇又都还得照顾两个喝醉酒的儿子，所以王氏就一气儿包了够所有人吃的饺子，包好了挨家的送了过去。 古代可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在外间正厅又冷得慌，所以晚上吃了饺子天黑后，周山海便说各自回房里守岁，如往常一样早早儿洗漱回屋上了床。 不过是真无聊，不能看春晚不说，也不能玩手机或者出去玩儿。这般闲着，他便拉了何秀婉说闲话，夫妻俩轻声细语的说了回周小如，又说到周高明身上。 周山海颇有些看不上他：「他那是对我不满呢，原先我在山上随随便便就打了好些猎物，可换他去了，听说这半年去了得有百八十回，但别说打到多少东西了，说是得有大半时间都是空手而归。他酸了，酸我运气好，酸我在镇上开了铺子赚了钱，可他今儿个吃我买的菜，不还是一样吃的欢？」 周高明怕是今儿饭桌上唯一一个表露出不开心的，虽然是喝了酒后才说话难听些罢了，但要不是过年，以周山海的性子，还真想把他拖出去扔外面。 何秀婉道：「也就是过年，平常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你别跟他生气。等过完年了，我看还是把娘接去镇上吧，娘在咱们身边了，咱们也能更好的照顾她。」 周山海点头：「确实可以，今年咱们手里也有些钱了，娘跟咱们去更好，反正有陶嬷嬷能陪着说话。再说你若是有孩子了，娘在也更好。」古代医疗水平落后，想到何秀婉以后要生孩子，周山海从现在就开始有些不安了。 提起这个，何秀婉倒是想到了陈氏：「我估摸着得等大嫂生完，要不然娘应该先顾着这头。」 那是肯定的，王氏怎么都不可能不管陈氏生产就跑了的，这点周山海也没办法说，陈氏肚子里的也是王氏的孙辈。 他便说起魏氏：「秀婉，你觉不觉得二嫂有些奇怪？我有几次不小心看见她，她看大嫂的眼神好像不太对，看你的眼神好像也有些不对。」 何秀婉其实也注意到了，她叹道：「二嫂怕是羡慕吧，今儿娘说她和二哥一直没能再怀上，她听见了，当时脸色就变了。」她不由摸摸小腹，道：「女人这辈子，若是不能生个儿子，真太可怜了。」 这话要是在现代，周山海是一百二十个不同意，现代的女人们可以说各行各业都有她们的身影，和男人一样读书考试赚钱养家，生个女儿半点不比生儿子差。 但在这古代，还真是如此。 不过别人家他管不了，但自己家却还是可以管管的：「有什么可怜的，你生女儿也没事，我努力赚钱，再好好培养她，保管叫女儿一辈子都过好日子。」又说魏氏：「我看二哥好像也没有怎样，就是娘如今都不大念叨了，二嫂合该自己想开些才是，她便是不生儿子，自家人也是不会如何她的。而若是外面人说了，她只管骂回去就是，我想二哥肯定护着她。」 周河源的人品，周山海算是了解一些的。 何秀婉道：「那我回头找机会跟她说说，不然你也和二哥说说，由他开解二嫂，应该会更好些。」 不过就是两句话的事儿，周河源人又不错，周山海也希望他的小日子能过得好，因此没多想就应下了。 而此刻，周河源因为中午喝多了酒，仍然在呼呼大睡呢。小曼也早早就睡着了，魏氏看看他又看看小曼，轻手轻脚下床，拿了衣裳到外间穿上了。 夜里冷风呼呼的吹，她裹紧了衣裳出去，却没过一会儿又黑着脸回来了，她根本就没见到人！ 大年初一，给了小伟小曼一人二十文钱做压岁钱，见周小如坐在一边，周山海便也扔了她一串，算是她这段时间表现好的奖励了。 小伟小曼得了钱拿着就跑，周小如拿着那一串二十文钱，却是乖乖站起来道了谢：「谢谢三哥。」 周山海淡淡应了声，叫上何秀婉出去了。 两人本是打算去胡默胡伟胡大牛三人家拜年的，却没想到刚出院子门，胡默胡伟就到了。进门坐下，胡默给胡大牛解释：「我们去找了大牛，不过他不得空来，他不是和桃花订亲了吗，今儿个得和他娘一道先去村长家。我们跟他说，一会咱们一起去他家。」 周山海点头，然后从身上解下两串各二十文钱，一人扔了一串。 胡默纳闷道：「海哥，干吗呢？」 胡伟就笑：「压岁钱吗？」 作为有钱的大哥，过年了给小弟们发个红包是很应该的，但既然胡伟说是压岁钱，那周山海就不客气了：「对，压岁钱，拿着吧！」 胡伟美滋滋就塞怀里了。 年前他跟周山海一道去弄沈轩的时候，可是得了二两银子呢，虽然当时他不肯要，但周山海还是硬塞给了他，所以这二十文就实在没必要客气了，这是当老大的照应他们做小弟的嘛！ 偏头看胡默一副不想要的样子，他拿起那串钱直接塞进了胡默怀里：「给你就拿着，矫情什么呢，以后帮海哥好好做事不就行了？」 因出了沈轩的事，年前周山海就没叫何三和胡默过去，但近来美人馆的生意实在是好，他其实已经琢磨着要去县里再开一家店了，毕竟运来镇的位置不够好，县里或者邻县的客人过来太不方便了。 到那时，这几个兄弟若是愿意，那他当然想用自己人。 「拿着吧，出了正月你们俩要是没改主意，就都跟我先去镇上。我琢磨着最晚夏天要在县里再开一家店，到时候镇上和县里都要人，这钱就当年终奖提前发给你们的，以后年年都有，且会更多！」周山海道。 v第二十七章[11.25] 胡伟嘀咕：「年终奖？这是什么？」 古代应该叫什么？ 周山海不知道，便只解释：「辛苦做了一年事，最后一个月多发点儿钱，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样说两人就懂了，他们都是愿意跟着周山海出去干的，毕竟他们看见周山海如今过的日子了。他们从前虽是小混混，可小混混也有一颗娶个漂亮媳妇，叫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心啊，这都要去县里开铺子了，周山海吃肉，他们跟着起码也能喝到肉汤。 胡默便收了钱，道：「没改主意，海哥你什么时候叫我们过去，说一声就是了。」 几人闲聊了得有半个时辰，估摸着胡大牛应该回家了，便一道往他家去了，因不是挨家去拜年的，这一回何秀婉就没跟上。 三人是等了会儿才等到胡大牛和他娘的，只不过母子俩脸色都不大好，大牛娘是气得脸色铁青，胡大牛则是满脸着急，追着他娘一个劲的解释着什么。 走得近了，大牛娘先看见周山海几个，要说从前她是最厌恶胡大牛跟这几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人一道玩的，但如今么，却是即便在气头上也能一下子把火气抛开，笑着上前打了招呼：「哎哟，山海啊！」笑着看了眼胡默胡伟，又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就在这门口站着了，我门都没锁，你们直接屋里坐啊，在外头冻病了可怎么是好？」热情的把人迎进了屋。 胡伟好奇心重，刚坐下就忍不住问：「婶子，大牛，出什么事了吗？你们不是去桃花家的吗，怎么气冲冲的回来了？」 胡大牛还不想说：「没，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都是你的好兄弟，你跟他们还瞒着啊？再说，你以为你瞒着就能瞒得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信不信不要到午饭时间，全村人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牛娘气冲冲打断胡大牛，把原因说了出来：「还不是桃花她那个姐，被休了回来就算了，也该安分点等过段时间再找个男人嘛，可谁知道她竟是有了身孕！还偏说是什么沈少爷的，在家里闹着要兄弟们带她去县里找沈少爷呢！桃花有这么个姐姐，这个儿媳妇到底要不要我可得考虑考虑了，要不然娶了回来，以后被人指指点点就不说了，要是她和她姐一个德行，那我们大牛以后还不得天天戴绿帽子？」 梅花有了身孕？ 那真是便宜沈轩了，到底还是留了个后啊！ 周山海并没打算对梅花做什么，当初她虽是帮了沈轩，但于她而言，被张根休了已经算是她的教训。不过现在看来，真是老天爷都不肯原谅她，有了身孕又如何，沈轩再不能有后，她有了孩子沈家的确会留下她。但一个好好的男人变成了废物，不用想都知道他只怕精神上也要成变态了，梅花要是不去沈家说不定还能有好结果，要是真去了，那才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 胡大牛急急为桃花说话：「不会的娘，桃花和梅花不一样，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先前不是还喜欢她的？」 桃花先前可也是喜欢过别的男人的！ 大牛娘先看了周山海一眼，然后才道：「那是先前，那是我不知道梅花竟如此不知检点！有这么个姐姐，就算她不一样，但你想过娶她后外人会怎么说吗？」桃花是好，但有这样的姐姐，大牛娘不得不为儿子考虑。 胡大牛道：「我不在乎！谁爱说叫他说去！」 看出兄弟是真心喜欢桃花，胡默胡伟便也帮着说话。 「是啊婶子，桃花不是那种人。」 「对，咱们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怎么说呢？」 大牛娘还是觉得过不去心里的坎，但态度却不那么坚决了，且还时不时的看看周山海，像是要听他意见似得。 周山海也不得不开口：「婶子，桃花的确和梅花不一样，你不用想太多的。而且要是真有人指指点点说不该说的，那是他们的错，你们怕什么，只管叫大牛打那人的嘴，打到他们不敢再说为止！还有，今儿我过来也是想问问大牛，今年夏天我想到县里再开一家店，到时候自然需要人帮忙，他若是愿意去，等那边做起来了他们夫妻俩可以一道去，离得远远的也听不见村里人指指点点了。」 县里那边肯定也需要人做饭，所以大牛和桃花要是真能去，那就省得在县里还得再买个老妈子了。 听不见指指点点那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可是一下子给她儿子媳妇都安排了好差事，是能受用一生并连带下一辈的！ 大牛娘眼睛一亮，忙道：「当然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你们那么好的兄弟，你需要帮忙说一声不就是啦？」说完这话，她才看向胡大牛：「至于你和桃花的事，那我要看看他们家的态度才行。」 胡大牛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眼周山海后，道：「娘，我跟桃花都订亲了，他们家还能有什么态度，肯定是同意的啊！」 他娘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倒茶了：「你们都坐炕上说话，暖个！我给你们再倒个热茶来喝，在外面肯定都冻坏了。」 等他娘一走，胡大牛才有时间恭喜周山海：「海哥，你这太厉害了吧，就要到县里开店了吗？」 兄弟几个聊了一会，等走的时候，周山海给他也丢了一串钱：「拿着，等回头我那边需要你了，就来跟你说。」 胡大牛接了钱，把几个兄弟送到门口，却对周山海有些欲言又止：「海哥，你……你有没有觉得你二嫂有些不对劲？」 魏氏的不对劲果然人人都看出来了，周山海只当是说魏氏对于生儿子的执着，叹道：「唉，我正想跟我二哥说呢，这种事怕是只有他说话二嫂才能听。」 胡大牛有些震惊：「你是想让你二哥原谅她吗？」 周山海敏锐的觉出事情不对：「大牛，你什么意思？」 胡大牛道：「就……就我看见过几次你二嫂深更半夜的才回家，这很不对劲吧？」 自打和桃花订亲，胡大牛就一直处于兴奋激动之中，可桃花从不肯大晚上跟他出来约会，他一个人又在家里待不住，因此晚上常常在桃花家前后左右瞎晃荡，都看见不下于三次魏氏大晚上才回家了。 魏氏吗？ 看不出来啊！而且周河源明明对她很好，她没这个理由啊！ 周山海十分震惊：「你是说我二嫂她……偷人了？」 胡大牛忙摇头，道：「我也不确定，我就是觉得奇怪。一个女人多次大半夜才回家，不正常吧？只是我从没看见过他的奸夫，所以不敢确定。」 v第二十八章[11.25] · 魏氏有没有偷人不好说，反正周山海下午去了西院是半点都看不出来。可这没证据的事又不能乱说，因此他只能叫周河源多关注魏氏，别叫魏氏因为生儿子的事太过在意，免得对情绪和身体都有伤害。 周河源不太在意，只道夫妻俩身体都没问题，孩子早晚会有的。 他都这么说了，周山海也只能放开。 大年初二回娘家，因胡家村和何家村挨得近，周山海何秀婉早早到了后没急着去何家，而是先在何三何材何磊三家走了一圈，各丢下一串钱意思一下后才去何家。 何秀兰和虎子自是在家的，而他们耽误了这一圈，到了何家才刚坐下，何秀梅夫妻俩带着孩子便也到了。不过今年何奶奶没过来，何家也没像往年那样大年初二大房二房凑一块，因着去年何秀琴那事儿，现在是何大伯那边心疼自家大闺女日子难过了，何铁柱和吴氏也心疼自家小闺女和离可怜还要被堂姐嘲讽，所以两边关系便淡了。何奶奶一直跟何大伯家过，论理今儿何秀琴也该回来的，总不好这种时候来二儿子家。 不过对于何铁柱和吴氏而言，今儿三个女儿都在家，两个姑爷又都是好的，所以今天还是很高兴的。何铁柱叫了两个姑爷在上房说话，吴氏则把三个闺女都叫进灶房，何秀婉何秀兰帮着做饭，何秀梅又有孕了便坐在一边，说了回闺女们在婆家过的日子后，又说到给何大宝娶媳妇的事上。 吴氏道：「大宝娶亲的事我不愁，去年已经有三家透意思来了，这年前又有两家来说，我瞧着个个都好，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想着等你们回来跟你们说说，听听你们的意见。」 何秀兰回来的早，这五家的情况她都知道了，因此抢在吴氏之前就发表意见道：「娘，这些人家我瞧着都一般，还都是看大姐大姐夫在镇上开了铺子才找来的。要我说啊，既然大宝一个都没瞧上，那咱就不着急，再等等看，起码找一个大宝喜欢的。」 吴氏瞪她：「你懂什么啊，这几家我瞧着哪家都好。就算是冲着你大姐大姐夫又怎么了，这想法很正常，但要想结亲，那我肯定会提前说清楚了，是嫁来我们何家，可不能去想人周家的东西，同意了这亲才能结呢。可别等大宝自己看上了，我瞧着他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他都看不上。」 吴氏这话前半截说得对，谈婚论嫁的时候看条件很正常，只不过得看这看条件的初衷，若是为了自家女儿好，那这想法再正常不过了，那就是疼女儿的人家。而要是看条件想弄点儿什么回自家，那这样的亲不做也罢，何秀婉相信她爹娘有这个分辨能力。 只不过大宝喜欢的？ 她道：「你问过大宝没，他喜欢什么样儿的？」 吴氏道：「他要肯说那敢情好了，他压根儿就没有喜欢的样儿，他竟跟我说他暂时不想成亲！」说着吴氏就觉得记忆有些糊涂了，「秀婉啊，你以前在家里常和他一处的，我觉着以前他很想娶媳妇啊，怎么现在突然变得不想娶媳妇了？」 从前何大宝虽然说不着急，但确实是想娶媳妇的，这怎么突然就变了？ 何秀婉慎重起来：「那娘，一会吃了饭我私下跟大宝谈谈，我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吴氏点头：「你好好问问，他的亲事可得赶紧定下来了，到把媳妇娶进门还有不短时间呢。」 不过吃了饭何秀婉并没找到机会问何大宝，因为这边筷子才刚放下，那边外头的大门就被撞了一下，然后鼻青脸肿的曹经娘就带着半身的血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这副骇人的模样把所有人都吓到了，还是周山海先迎了上去：「婶子，你这是……」 话未说完，曹经娘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周山海忙蹲下去扶她，她却压根没想着起来，仰着头高高举起一个小小的黑木匣子，眼睛直直看着何秀兰道：「秀兰……秀兰这是布店的地契和房……房契，我交给你，给……虎子……」 何秀兰匆忙走上来蹲下，情急之下喊了娘：「娘，什么地契和房契啊，你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的？大宝！」她回头叫何大宝：「快，快去请何四叔来！」 这是何家村的一个赤脚大夫，医术不甚高明，但小问题却能解决。曹经娘此刻看着半身都是血显见是伤得很严重，但此时也请不到其他大夫，只能找他了。 曹经娘却顾不上自己，她吃力的抬起手抓住何秀兰的手臂：「秀兰，你……你拿着，拿着！」 等何秀兰接了那黑木匣子，曹经娘便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曹经娘半身的血，看起来骇人，但赤脚大夫何四叔检查过后却说：「她这脸是被扇了巴掌挥了拳头，但这手臂还有腰上腿上的伤，看伤口却像是她自己割的。」 曹经娘一把年纪了，又伤的严重，因此就没管什么男女大防，不仅何四叔帮她看了几处的伤，就是何大宝周山海等也都没避开，毕竟曹经娘这半身血的模样，对谁来说都太骇人了。 「怎么可能？」何秀兰先道：「她好好的，怎么会自己伤自己呢？再说，她也不是有这个胆子的人啊！」 到底做了几年婆媳，何秀兰还是了解曹经娘的。 这个问题何四叔可回答不出来，甚至因为医术不精，他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此便岔开话题道：「她失血过多，且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治。外伤我可以帮着处理一下，但我瞧着她这怕是会影响到性命，你们还是送她去镇上，或者干脆再请个大夫来吧。」 不管是在曹家时还是和离出来后，何秀兰都跟曹经娘处的不错，虽然和离后心态变化有些看不上曹经娘懦弱的性子，但绝对无法看她就这么丧命，尤其是她提着最后一口气还给虎子送来了布店的房契和地契。 「大姐，大姐夫，你们看送去镇上可以吗？」左右她在镇上有宅子，哪怕曹经娘回不去曹家，也可以暂时住她那里。 去镇上肯定更好，起码药材足足的，但周山海却有些担心：「四叔，她伤成这样，方便坐驴车吗？到镇上的路不好，驴车颠簸，不会叫她伤得更重吧？」 何四叔还真不敢打包票，他道：「你们还是请大夫来吧。」 可这大过年的，又是半下午了，要把大夫从镇上请来，那可不是容易事啊！不过若是多给些钱，应该没问题？ 看着放在床边的黑木匣子，想到那布店的价值，何秀兰咬牙道：「大宝，你帮我去镇上跑一趟，我给你带十两银子！请最好的大夫，带最好的药，一定要把人给我救回来！」 说起来这半年她从曹家都没得到十两银子呢，所以她要出了这个钱也只能是先帮着垫付，回头肯定还是得要曹家出的。 何大宝正要答应，周山海道：「还是我去吧，药需要现买，但大夫有现成的，我把乔大夫带来。」 实际上乔大夫在美人馆算是屈就，他的医术可是非常好的。 因着太紧张何秀兰都忘了这事儿，当下便紧着点了头。 周山海去镇上是一路小跑，回来是多花了些钱雇的马车，就这也是天都黑透了才带着乔大夫赶到。而一番看诊过后，乔大夫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好在他听周山海说的严重带的药足，很快就配好了药叫吴氏拿去煎了。 v第二十九章[11.25] 「乔大夫，怎么样？她没有性命之忧吧？」直等乔大夫停下，何秀兰才急急问。 乔大夫眉头还是紧皱着，道：「她这身子，损的太严重了。就算这回我能把她救回来，但恐怕……」他伸出两根指头，想了想又多加了一根：「恐怕最多还能再活三年，就这也得是好好养着才行，要是还这么糟蹋，我看三个月都难！」 何奶奶得了信也过来了，闻言惊道：「她还那么年轻呢！」 可不就是年轻，别说和她比，就是比吴氏都还小三岁呢。但若是只看那脸，不知道的人怕都会以为她比何奶奶还老。 乔大夫叹了口气，却是没说话。 身为大夫，病人自己不珍惜身体，他也是无能为力。 药还没煎好，曹经娘就醒了，睁开眼一看见何秀兰，那干涸的眼底立刻就又湿了。实际上昏迷的最初她是有意识的，因此听到了何秀兰说的话，说要拿十两银子给她看病！ 她冲着何秀兰费力的抬手，何秀兰轻叹着坐在床边，她一把握住何秀兰的手，却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什么救赎一般，力气极大：「不用，秀兰，不用给我……看病。不要，浪费钱，留着……都留着，你和虎子，你们用……」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很显然，她是不想活了。 何秀兰没劝她，只是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打的你？是虎子他爷爷吗？还有你身上的刀伤，是你自己割的？」 曹经娘抿了嘴，她在抗拒回答。 何秀兰着急：「你倒是说话啊？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曹经娘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出声。 何秀婉弯腰下去：「婶子，你什么都不说，是打定了主意要死不成？可你若是死了，你拿来的那什么房契地契，你是有丈夫有儿子的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孙子继承。而就算退一步说可以给孙子，但虎子可还姓着曹，曹经和他爹是可以把虎子抢回去的，到时候那房契地契不还是被他们拿回去了？」 这话犹如扎在曹经娘的心口上般，她眼睛一瞪，情绪激动起来：「不！凭什么？不！这是我给虎……」 「行了！」周山海出声打断了曹经娘，他目色冷冷，嘴角更是噙着抹冷笑，他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人，曹经娘这是还在护着伤了她的人呢。想到先前他一直都是同情曹经娘的，此时他厌恶的简直不想管她死活：「别说这些没用的，秀婉，你跟我回家。秀兰，你也别多管闲事，什么房契地契的那都是姓曹的，虎子也姓曹，正好你不是要嫁人了，一道儿的都给曹家送回去，以后这都是曹家的事，爱怎样就怎样，同你无关！」 曹经娘这一次直接一下子坐了起来，一口鲜血咳出来后，神情彻底的变了，像是回光返照般，说话都利索了：「不，秀兰，你不能丢下虎子去嫁人啊！你得带着虎子，带着房契地契，你带着他一起去嫁人吧！要不然，把他送回曹家，是没人会管他的死活的！你不知道，曹经他爹那老畜生，是他弄大了孟寡妇的肚子，而曹经……曹经那个瞎了眼的竟是还不信，竟是还被孟寡妇哄的团团转啊！」 因为一个女人，她这个亲娘被打的鼻青脸肿了，曹经也还是不信她说的话，只觉得她是一心向着何秀兰，就是不愿意家里有和乐幸福的日子，在故意找茬故意想毁了家里的平静。 就是在那时候，她才对那对父子都死了心的，她一辈子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布店，为了那布店她可是累掉了两个孩子啊！儿子不可靠，丈夫更是眼里只有那孟寡妇的肚子，她再也忍不了，偷了房契地契一路上撑不住就割伤自己，让疼痛支撑着她一直跑到何家村，为的就是把她的布店留给她的儿媳妇和小孙子，别人……别人休想得到她的东西！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是周山海，在现代可以接触网络算是知道了数不清的糟心事儿的人，也在这一刻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这是何等奇葩啊！奇葩的孟寡妇，更奇葩的是曹家父子俩。 曹经娘憋着气说了这一大串话，说完了没等到何秀兰从震惊中转回神，眼一闭，又一头倒下了。 乔大夫赶紧上去给她诊脉，诊完后看着周山海，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的：「你走走走，你再待下去，她别说三年，我看她三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了！」 周山海先头的确是很生气，但这会儿摸了下鼻子，乖乖出去了。虽然曹经娘的行为他还是看不上，但真的，打从心底里他是觉得她真的太可怜了，这是辛苦一辈子最后还要被弄死的节奏。 等由乔大夫指挥着给曹经娘灌下药，看她昏昏躺着，众人才移步到了外面。 大家长何铁柱看看何秀兰，但最后却是问周山海：「山海啊，你看这个事，咱们家该怎么办？」 刚刚险些把曹经娘气死，而内心又很同情曹经娘的遭遇，再则那布店留给曹家人的确不如留给虎子，就靠那一间布店，也够虎子日后娶妻生子吃喝不愁了，不说那本就是该他继承的，就说曹经娘自己愿意，那他这做姨夫的也该帮孩子一把。 他道：「我认为虎子应该接下这房契和地契。」又问何秀兰：「你有什么想法？你要是不愿意，那咱就不管，你要是愿意，这事儿我帮你。」 何秀兰当然愿意，她也知道周山海有这个能力，想说若是能拿下铺子就分给周山海一半，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她的确有这个心，但若真说了，那就是侮辱大姐夫和大姐了，他们帮她，可从来都不是为了好处。 「大姐夫，中间若是需要打点，你只管说。」她这么说。 周山海点头：「成。」 自打何秀婉嫁给周山海，自打由周山海出头帮着何秀兰和离了，何家人都不知不觉把周山海当主心骨了。此刻听他这么言简意赅的答应了，何家一众人没一个反对的。 最后还是周山海叮嘱何秀兰：「待会儿婶子醒了，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叫她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只有她活着，把那铺子真正拿到手的可能性才大。她若是有个好歹，那这事儿就悬了。」 因着曹经娘，今儿算是何家兵荒马乱的一天， 但奇怪的是房契地契被拿走， 曹家父子俩竟没有找过来。不过即便如此，周山海也还是跟何三几个叮嘱了一回， 叫他们注意着这边别出事。 两人回胡家村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大冬天的， 又是古代的乡村小路，没照明没手电，一路上周山海都把何秀婉的手拉的紧紧的，生怕她不小心磕了碰了。 何秀婉也没就曹经娘的事和周山海说话， 一手交给周山海一手小心覆在小腹上，她的月事晚了三天了， 对于月事一向很准的她而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了。因此虽然想问周山海具体打算怎么做，但却不敢分心，也怕扰了周山海思绪，这时候摔着可不是小事。 两人沉默的走着， 因为何秀婉走得小心翼翼， 周山海配合着她便也脚步放慢放轻。所以两人快走到周家西院这边门口时， 对面揉着腰慢慢走过来的魏氏就没有发现他们，反倒是因为把油灯提的过高， 周山海和何秀婉先看清楚了她。 是魏氏！ 这么晚， 还是一边走路一边揉着腰的！ 虽然看不清面色，但周山海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只来得及丢下句「在这里等我」，就一阵风似得朝前冲了出去。越过被吓得捂嘴不敢尖叫的魏氏，跑到了东院那边的小巷子里，又沿着小巷往前跑了十余步，确定了根本没有奸夫的身影。 v第三十章[11.25] 他不甘心的又找了找，空手回来的时候，魏氏已经拽住了何秀婉，压低声音却不依不挠道：「他是什么意思？何秀婉，你说，他周山海是什么意思，啊？看见我就往我身后跑，那副着急忙慌的鬼样子是干什么呢，追谁呢？他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可是他二嫂，我和他二哥可从没有对不起他过！他这般想我，能对得起他二哥吗？！」 何秀婉还什么话都没说，魏氏就急上了。饶是何秀婉没听说过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会儿也想到‘做贼心虚’和‘不打自招’了。 「二嫂，你在说什么？」担心自己是真有了身孕，何秀婉并没敢甩开魏氏，她只是道：「山海哥只是看见个黑影，怀疑是贼，所以才追出去的。二嫂，你这么晚怎么在外面，是才从茅房回来吗？」 何秀婉本来是真这么想的，所以周山海冲出去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但魏氏的话，却叫她不得不想到了别处。 魏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松开何秀婉，却紧紧握了拳，长长的指甲用力戳着掌心。是她糊涂了，她完全可以用出来上茅房做借口，怎么就……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 费劲的挤了个极难看的笑，她道：「是，我是才……」 「是做贼心虚吧？」周山海上前，把何秀婉拉到自己身边，冷冷的对魏氏道：「要不然我和秀婉一句话都没说，二嫂怎么就想到我是在捉奸了？」 「周山海！」魏氏有些气急败坏，「我哪有那么……」 周山海打断她：「哼，你少跟我叫！今儿是我没抓着，你以后最好给我安份些，要是被我抓着了，你看我二哥能不能容得下你！」 被戴绿帽子，这是任何男人都受不了的。张根就是最好的例子。 实际上周山海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都二十一世纪了，女人被丈夫戴了绿帽子，还有那么多选择原谅的，又不是在古代。 魏氏气得直喘气，周山海却不再管她，拉着何秀婉越过她走到正院院门口，推门进去了。 紧盯着那边，直盯到眼睛都疼了，魏氏才收回视线，迈着有些僵硬的脚步进了西院。 不会有下一次了，她肯定怀上了！摸着小腹，她暗暗想。 回到家周山海还气得不行，哪怕他和周河源不是真正的亲兄弟，但到底有王氏在，他们即便不是亲兄弟，也到底和一般人不一样。何况周河源又是个性子不错的，对王氏也还算孝顺，对魏氏和小曼更是人人都能看得见的好，偏是这样的人被戴绿帽子，他如何能不气。 王氏听见动静出来，她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何家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但看着小儿子坐在正厅里生着闷气，本想问问具体情况的，看着他那黑着脸的模样，也愣是没敢说一句。 「不早了，快些洗洗睡了吧。」她小声跟何秀婉说。 何秀婉应了：「嗯，娘也去歇了吧。」 洗漱好躺下，何秀婉才拍拍周山海胸口：「行了，别气了。」她想说不值得，但想到周河源到底是周山海的亲哥哥，虽然他们成亲的时候周河源极过份，但后来她多多少少也可以理解些，何况后来大家相处的也算不错，眼下出了这事，就是她都觉得周河源可怜，更何况是周山海呢。她想了想，道：「无凭无据不能跟二哥说，但咱们可以提醒一下，叫他多注意些二嫂。」 是啊，无凭无据，若是说了周河源九成不会信。而魏氏那女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但既然能干出偷人的事，周山海相信，只要她不想被休，为了保护自己就肯定也能干出挑拨离间的事。 周山海皱眉道：「不说了，回头我叫胡伟几个盯着这边，非得给她抓一个正着不可！」 何秀婉道：「应该不会了吧？今儿就差点被咱们撞见，你也威胁了她，她应该不敢了吧？」 周山海咬了咬牙，不得不说，在现代时看好些社会新闻，因为离得远，也就只是看看，并没什么感触。可今儿个算是一天两件事了，先是曹家父子的无耻，再是魏氏的不要脸，他简直觉得世界魔幻。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不过魏氏这事，不管最后周河源是选择休妻还是选择原谅，周山海都认为他有知情权。他可不想撒什么善意的谎言，在他看来那都是骗鬼的，要是周河源一辈子不知道的跟魏氏这么着，哪一天魏氏要是有孕，他都要担心周河源会不会给别人养一辈子娃。当然，周河源要是自愿养那无所谓，但要是被蒙在鼓里的养，就算是个陌生人，周山海也想提醒那男人。 「那可不一定。她偷人的动机咱们不知道，要是移情别恋了，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咱们一走，她自觉能骗过周河源，肯定会再继续的。」周山海分析着魏氏的动机，「而且这种事，就算哪一天她能对外面男人收了心，可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放过她。人家要是不愿意，这事儿说不定会有更难看的结局。」 何秀婉明白周山海的意思，就是说魏氏很可能会被人缠上。她摇摇头，有些无奈，魏氏好好儿的，怎么就……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地一怔，连呼吸都轻了一瞬。 是为了生儿子吗？ 周山海立刻发现了：「怎么了？」 何秀婉没敢说，倒不是向着魏氏，主要是这猜测太可怕，哪怕不一定是真的，但若是说了，她觉得周山海这会儿都有可能跳起来冲去西院。摇摇头，她道：「没事，就是觉得意外，没想到二嫂会做这种事。山海哥，会不会是咱们多想了？二哥二嫂感情一向很好的。」 因为猜测太可怕，何秀婉宁愿相信是她和周山海是想多了，魏氏是真的出来上茅房，而揉腰是因为过年活多累着了，不打自招则是……是因为被误会，愤怒了。 她希望这是事实，看向周山海的眼里，便不自觉带上了主观意识。 周山海也希望这是事实，可很明显，这不是。今晚魏氏的模样就是做贼心虚，而胡大牛也提前说了，今晚的事并不是第一次。 他看着何秀婉：「你在帮她开脱吗？」何秀婉刚摇头，还不等说话，周山海就已经道：「你对这事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何秀婉没明白。 周山海再次道：「魏氏偷人，你对这事怎么看？」 「她做错了！」何秀婉立刻道：「若这是真的，那她就做错了，大错特错！」 当然是错了。 v第三十一章[12.05] 周山海道：「那你觉得她应该被休吗？」 何秀婉想了下，魏氏若真的是偷人，那实际上是和梅花犯了一样的错误，梅花是被休了的。但在何家村……即便她打小就不爱出门与人闲话，但奶奶和娘在家闲聊她也是听过的，不说别的村子，就是何家村都有妇人给丈夫戴绿帽子被抓住的，但在何家村，这种情况的结局不是妇人被休，而是男人打了妇人一顿后选择原谅，又继续和从前一样过日子了。 毕竟农户人家娶媳妇不容易。 毕竟还有孩子。 何秀婉想不出哪一种是对的，因为各有各的道理，但若这事发生在周河源身上，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若是二哥要休了二嫂，他想再娶没钱的话，你只管拿钱给他，我同意。」 山海哥那么帮她娘家人，所以她自然也应该没怨言的帮山海哥的兄弟，况且那都是山海哥赚的钱，他本来就有权利怎么花。 什么玩意儿？ 周山海眨了眨眼，想了一会才明白何秀婉想到哪里去了，他顿时无奈，索性跟她直说了：「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有魏氏那个心，你要是敢出去找野男人，我可不会简单的休了你，我会……弄死你！」 何秀婉原来在何家村时就很漂亮，到了镇上后吃得好喝的好又学会了穿衣打扮，现在真的是太漂亮了，先有沈轩觊觎，后来的京城大人物姜小五也觉得她漂亮，周山海心里其实是很有压力的。 虽然他自认对何秀婉很好，但周河源对魏氏可也不差，可魏氏瞧着闷不吭声的，结果竟看上了别人。何秀婉跟他在镇上见的人可多了，如今都见到姜小五这样的大人物了，周山海自认自己方方面面的条件都并不比姜小五强，所以今儿见了两遭奇葩事，这情绪就有些压不住了。 他早已经喜欢上了何秀婉，收拾沈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辈子不管未来他的生意能做到什么程度，他肯定都栽在何秀婉身上起不来了，所以何秀婉也得跟他一样才行。她，必须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何秀婉想都没想就道：「周山海，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去找别人，我那么喜欢你！」肚子里都怀上你的孩子了，我找谁啊我！何秀婉很不高兴，道：「就算你出去找野女人我也……」她突然打了个顿，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山海哥，你要是出去找野女人，我能不能也弄死你？」 称呼的变化表明了心境，她先是生气，后面不气了，开始反制。 周山海：「……」 他有些说不出话。这要是何秀婉没遇见他没嫁给他，他敢保证，何秀婉活到七老八十肯定也想不到这一点，但因为他带给了她许多现代思想，她竟然敢反过来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了。 周山海有点牙疼，但莫名的又有些欣慰，这都是他教的好啊。 而实际上，他也喜欢这样的何秀婉，不是百依百顺只知道听话，而是有自己的思想和底线。 他到底开口：「你没那个机会，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何秀婉嘴唇一勾，不气周山海「怀疑」她了，反正她也有点「怀疑」他嘛，现在好了，以后就算美人馆发展的再好，山海哥再有钱，也肯定不会纳妾了。 毕竟，她狠话可是说了。 何秀婉头一次不再设想假如以后周山海有了别人抛弃她，她一个人要如何如何的好好生活下去，她开始思考，要是周山海真敢找野女人，她难道真的要弄死他吗？ 摸了摸小腹，她慢慢睡着了。 不会的，她相信周山海。 他不会找的。 正如同她，她也不会找的。 已经很晚了，曹家的书房里油灯还亮着，曹爹到底年纪大了，熬不住大大打了个哈欠。 「曹经，我去睡了。」他道。 曹经也很疲惫了，便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睡了。」 吹灭油灯，父子俩出了书房的门。曹爹看向还透着光亮的孟寡妇的房间，摸了摸肚子，问道：「我有些饿了，你饿吗？」 读书最是耗神，曹经也饿了。 见儿子点了头，曹爹便道：「去叫你娘，起来给我们各下一碗面吧，记得打个荷包蛋。」话落顿了下，朝孟寡妇的那屋看过去：「我去问问小颜饿不饿，就算她不饿，也应该吃一点，毕竟还有孩子呢。」 曹经本来都要抬脚了，但听到这话，却猛地转了头：「爹，还是我去吧。小颜到底是我的女人，这么晚了，爹你去不大合适。」 话落才反应过来，爹就这么直接叫小颜的闺名更不合适。他心里突地一跳，想到下午他娘说的话，心底最深处隐隐有些怀疑，难道他娘说的是真的？ 不，不会，小颜心里只有他。 即便他爹起了色心，小颜也不可能对不起他。这样想着，他看曹爹的目光便有些不善，抢先大步跑去了孟寡妇那边。 曹爹目光也晦暗下去。 「小颜，我和爹要吃宵夜，你要不要也吃一些，饿不饿？」曹经对孟寡妇倒是很温柔。 孟寡妇还没睡，倒不是因为要等曹经，而是今儿个从下午开始她就眼皮子一直跳，心里总觉得不安。这么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曹经一来问，她还真觉得饿了，不过想到今天曹经娘被打了，虽然没那么多同情心，但她真觉得曹经娘可怜，因此道：「饿了，我去给你和爹做吧，你想吃什么？」 孟寡妇要起身，曹经忙上前按住她的手：「不用你，有娘呢，你只说你想吃什么，我叫娘去做就行了。你大着肚子呢，可别伤了我儿子。」 孟寡妇本就漂亮，没想到怀了孕后反倒是更漂亮了，如今只有腹部凸起，四肢仍然纤细，而皮肤却较之前更细腻光滑，曹经如今是更喜欢孟寡妇了。 v第三十二章[12.05] 孟寡妇的肚子其实才刚刚显怀，这时候已经过了保胎期，其实很多活都可以做的。但曹经这么说，她就并没坚持，她到底不是小姑娘了，这又是她怀的第三个孩子，的确有点累。 她道：「那就下碗面吧。」 曹经点头，笑道：「给你加个荷包蛋。」 孟寡妇温柔的笑笑，目送曹经出门。等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她脸上的笑就也消失了，而低头看了凸起的小腹，脸色却一瞬间变冷了。 她张开五指抓着小腹，用力的抓了自己一把，她脸上出现痛苦之色，但眼底却有一丝畅快。 她不喜欢这个孩子。 哪怕她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爹，到底是曹经还是曹爹。可不管是谁的，她都不喜欢，要不是为了活下去，要不是为了她的一双儿女，她才不会要这个孩子！ 曹爹就是个畜生，而曹经……他当初能那么对何秀兰，便足以证明他也不是好的，可不是么，他娘今儿个才被打过，他竟还能去叫他娘起来做饭。一个对亲娘都这般的男人，是不会可靠的。 孟寡妇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曹经跑回来，在外面慌张的大声道：「爹，娘不见了！」 曹爹却很镇定：「不见了？去哪儿了？」 曹经摇头：「不知道啊，都这个时辰了，她能去哪儿？」又不是白天，还能去铺子里。 曹爹刚想说不用管，却猛地面色一变，起身大步冲回了房间。而很快他出来，脸上就是和曹经一样的慌乱之色了：「布店的房契和地契都不见了！你娘，肯定是你娘拿走了！」 「什么？！」曹经声音都变了调，他和他爹一样，都明白曹家这么多年一切的花用都来自哪里，若是没有那个布店，别说是供他们父子科考了，就是他们的生活都会成问题。 他想了想，道：「娘没别处可去，肯定是去何秀兰那里了！」 曹爹也这么认为：「可何秀兰回何家村去了，咱们现在找过去吗？」 当然，那可是布店的房契和地契！ 曹经立刻点头，只并没来得及说话。 因为孟寡妇从房间出来了，她脸色有些白，似乎是还有些不敢相信：「娘带着布店的房契地契走了？」 「是！」曹经愤怒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可能很早，到现在还没回来，何秀兰那个贱人肯定收留了娘，并且想把咱们家的布店据为己有！」 曹爹也很愤怒：「走，曹经，我们去要回来！我看这次趁机把虎子也要回来，那是我们曹家的子孙，凭什么叫何氏养着！」 曹经都快想不起那个儿子了，毕竟他马上又要有儿子了，不过想到何秀兰对虎子的在乎，他还是决定把虎子带回来。 何秀兰那贱人和离了还敢跟他作对，简直是不识好歹！ 孟寡妇咬着嘴唇，面色几经变幻，最后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长叹一声阻拦了已经走到院子里的曹家父子俩：「明天再去吧。这么晚了，又是大冬天，何家在乡下路难走，你们大晚上的赶路可别出什么意外。」 曹家父子还真有些犹豫。 尤其是曹爹，他年纪大了，就更怕死些。 「可就怕夜长梦多啊！」他道。 曹经提议：「爹，我们多做几个火把？」 不等曹爹答应，孟寡妇就继续道：「听我的，为了你们俩的安全，还是明儿一早再去。要不然你们若是有个什么，我和孩子可怎么办？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去和明天去是一样的，娘肯定不会跑了。」 算着曹经娘今天被打的模样，孟寡妇觉得她跑去何家后，只怕就起不来了。 曹爹是心里有数的，想到此，便点了点头，道：「曹经，那早点睡，咱们明儿一早起来就去！」 曹爹决定不去了，曹经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去，因此只得应下。 孟寡妇去灶房烧了水，这一回曹经没让她给曹爹送，而是自己端着盆要送去。 孟寡妇扯住他衣角，小声道：「夫君，你去跟爹说，叫他把手上的钱都给你。」 「啊？」曹经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孟寡妇白了他一眼，再开口语气里就带着怨言了：「房契和地契都是在爹那收着的，所以娘才能拿了去。要是一开始就在你这里，有我帮你看着，娘怎么可能有机会拿？」 是这个道理。 曹经点头，但问爹把钱全要过来吗？ 他还真有些不敢，毕竟这家里的钱财一直都是在爹手里的，他要点儿花的还行，想掌大权，有爹在怎么都不可能。 孟寡妇也没想一下就让曹经答应，她继续道：「你快去呀！我和孩子可都靠着你呢，你若是不问爹要，万一哪天娘再回来……退一万步说，若是娘不回来了，爹万一再续弦，那咱们可怎么办？」 曹经猛地一凛。 v第三十三章[12.05] 要是爹再续弦，爹的年纪可是还能再有孩子的。要是再有了孩子，那希望可就不止他一个了，家里的钱，自然也就不能尽量供他了。 孟寡妇冷眼看着曹经，从他对他娘的态度就看能看出来他是什么人了，果然，她不过挑拨了一句，他对他爹就已经起了心思。 孟寡妇便再接再厉：「我现在正好怀着身孕，你就用我做借口，让他把钱给你，你就说放我这收着，保证谁也拿不走。」 曹经只想把钱要来，至于放不放孟寡妇手里，他暂时倒没想那么多。端着水去了曹爹屋里，等曹爹沉着脸舒服的烫起脚时，他有些结巴的把孟寡妇跟他说的那番话说了。 出乎他意料，他爹居然答应了！ 曹经拿着钱回屋的时候脚步都有些飘，他爹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早知道这么容易，他以前就要了，毕竟钱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嘛！ 孟寡妇瞧见他的模样，也没把钱要过去，而是给他出主意，把钱藏在了床里侧墙上一块可以抽出砖头的缝隙里。 等藏好了钱，累了一天的曹经很快就睡着了，孟寡妇却睁大眼睛对着墙壁，琢磨怎么拿着钱带着一双儿女走，就算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也只能离开后再弄掉，要不然小产后对身体影响大，就算这对父子没什么本事，她也不敢还留在运来镇上。 几乎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好像才刚睡着的样子，曹经就被曹爹叫起床了。孟寡妇撑着身体起来，给父子俩烙了油饼，一直把两人送到大路上，才快步回来拿了藏着的钱，简单收拾了些细软，又去叫醒了一双儿女。 · 周山海一觉睡到天大亮，起来吃了早饭，便跟何秀婉一道往何家村去了。他要为虎子出头，如今根本不需要再去寻求廖有为的帮助了，曹家父子俩虽都是童生，但他根本不看在眼里，别说在运来镇了，便是在县里因着刘敏儿他在刘县令那都是有名号的，对付这父子俩靠他自己绰绰有余。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今儿早早就会见到曹家父子俩，可谁知道最先见到的却是廖有为和姜小五，以及两人带的两个随从。 看着进了何家院子就一脸不自然的廖有为，周山海纳闷极了：「廖老哥，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他也不知道，想来就来了呗！ 廖有为干咳一声，伸手摸了摸下巴，快速看了何家院子一眼没看见何秀兰，便低声道：「我在来的路上碰见曹家父子俩了，两人拦了我的马车要搭顺风车，郑加问了声才知道，他们竟是来何家村的。是来这的吗？找秀兰的？怎么回事啊？」 很显然，廖有为没给那父子俩搭顺风车。 周山海还有些意外，以那父子俩的品性，不应该是从镇上走过来的啊，曹家大钱没有小钱却不缺，即便是大过年的，但出高价也能雇到驴车啊。难道是曹家日子不好过了？ 他哪里知道，是曹爹把钱都给了曹经，曹经一早出门没想起来拿，父子俩走到半截了后悔又懒得往回走，因此只能走来了。 反正那父子俩一会就到了，廖有为人就在这，现在不告诉他一会也能听到，因此周山海便只简单的说了。 听完后，廖有为惊的嘴巴张的可以塞进去鸡蛋。姜小五却很淡定，一副听多了的模样，他身在皇家，过的是最奢侈的生活，但也的确能见到最丑陋的一面。 外边儿冷，何家的人也都知道廖有为的身份，因此很快就把震惊的廖有为和淡定的姜小五请去了上房。 廖有为坐了会儿就道：「我可以去看看那……虎子的奶奶吗？」 周山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带他去了。 曹经娘还没醒，不过这会何秀兰正和何秀婉一道合作给她灌药。她的身体太差，昨儿又情绪激动一回，乔大夫吩咐必须把药灌下去。 何秀婉是帮忙掰着曹经娘嘴的，知晓是廖有为来了，分神朝那边点点头。何秀兰却顾不上，她盯着曹经娘，正一勺一勺的在喂药。 廖有为并没太往屋里去，站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何秀兰。年前年后有六七天没看见何秀兰了，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好像憔悴很多，实际上这都是昨晚熬的。 「伤得很严重吗？」他问。 乔大夫就在一边看着呢，以为是问他的，忙回答：「这一次伤的倒不是太严重，都是皮外伤，就是脸上看着吓人罢了。实际上真正严重的是她身子亏损的太厉害了，昨天又……」他看了周山海一眼，正想说怪周山海呢，却看到廖有为眼神有些不善，忙的转了话题：「不过没事，我能把她治好。」 「哦。」廖有为淡淡道。 终于灌完了药，何秀兰长出一口气，抬了头。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是曹家父子俩到了。 可曹经娘还没醒，何秀兰只能出去。 这一抬头，便迎上了廖有为的视线，何秀兰猛地想起年前的事，低头看了眼廖有为的两腿之间后，慌忙转开了视线。 廖有为却不知道原因，在他看来，何秀兰是终于发现了他，却在看了一眼后，立刻羞的转了头。他便立刻笃定起来，不是他想太多了，何秀兰这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喜欢他什么呢？ 不知道，他也懒得去想，反正是真的！ 既然何秀兰喜欢他，那他肯定要为何秀兰出头啊，他挺了挺胸膛，往一边让开了些。 外面吵嚷声更大了，曹家父子来要房契地契是占理的，因此怕何家村村民绞在一起欺负他们，于是他们进村后就把事儿跟何家村的村民们说了，为的就是让人人都知道他们是要自家的东西，是占理的一方。 何铁柱何大宝以及周山海都往外走了。 何秀兰便也顾不上廖有为，曹经娘没醒，她身为虎子的娘，是最应该出去的。却不料大步走出去，在门口时耳边却传来廖有为的声音：「别怕，我帮你。」 v第三十四章[12.05] 何秀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趴地上去。 廖有为忙一把拽住她手臂：「怎么了？」 刚刚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就在耳边，何秀兰有些惊恐的扭头看了廖有为一眼，只觉得她是不是见鬼了，廖有为怎么可能跟她那么说话。 「没事。」她干巴巴道，夺了手臂出去。 廖有为没在意，跟在她身后往门口去。 院子门口，曹家父子俩走了一路，因着拿了油饼出门时没带水，这会儿是又渴又累。分明是两个读书人，此刻却狼狈的像是乡下泥腿子，一人一边的掐着腰，正对着旁边围观的何家村村民们说话。 「你们说啊，那布店是我们曹家的，他们何家凭什么把房契地契扣了去？这像话吗？这有理吗？他们家的女儿和我儿子都和离了！」 「她从前就会哄我娘，这和离了还不罢休，不仅哄的我娘把儿子给她带，还哄得我娘把家里铺子的房契地契都拿给了她！你们说说，这不就是欺负人吗，仗着自家姐夫开了那美人馆认识了有钱有势的人，好么，这就欺负我们无权无势的了？」 何家因为从前有何秀婉，本就是何家村人有些忌讳的人家，当然，也是被所有村人看不起的人家，毕竟这家里出了个不祥的人嘛。可谁知道，偏偏是这被他们看不起的人家，不知道怎地就走了狗屎运，那不祥的嫁不出去的女儿突然嫁出去了不说，还嫁了个谁说起来都羡慕的要流口水的男人。而因为大女儿嫁了这么个好人家，即便后来小女儿和离了，日子也过得一样好，今年的过年更是成车的往家拉年货，女婿送来了那么多年货啊，这何家村哪家的女婿能给岳家办这么体面的年货的？ 羡慕的人都变成嫉妒了，嫉妒的人都成嫉恨了。本来么，本来就不如他们的人，凭什么一朝过的比他们好那么多啊！ 眼下曹经父子把话这么一说，几乎是全村的人都纷纷指责起何家来了。 何铁柱顿时脸色涨得通红，他本就不是能言善道的性子，被村人们这么一起说，急得不行却根本口都开不了。 何大宝则是太气了，直接就捋起了袖子。 周山海挡住他，知晓那布店是能供曹家父子俩科考和生活的，这种时候拿科考的事威胁已经没用了，因为没了铺子他们就考不成，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先要铺子的。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威胁，他淡淡道：「报官吧！」 只是他这话并没传进曹家父子俩耳朵中，因为廖有为跟着何秀兰出来后，听着曹家父子俩一起说她坏话，尤其曹经说的还那般难听，他一怒之下上前照着曹经的脸就是一巴掌。 他如今还是较一般男人胖的，又锻炼了有半年，那体力也比一般男人要强，尤其是曹经还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读书人，这使了十成力的一巴掌打下去，曹经顿时眼冒金星。 现场忽地就安静了。 曹经不出声了，曹爹瞪大了眼，何家村围观的一众村人惊的说不出话。 倒是有人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是姜小五，他靠在何家大门口，站在高处凉凉道：「我说廖有为，你干嘛打人啊？」 廖有为？ 即便何家村人大部分都没听过廖有为的名字，但大家却都知道运来镇上的廖家，再看廖有为的穿着打扮，那他们一辈子摸都没机会摸的衣服料子，纷纷猜到他大概的身份了。 是廖家的人呢，谁敢得罪啊。 廖有为甩了甩手，道：「他该打！」 曹爹终于反应了过来，气得要死，但却只敢道：「你，你凭什么打人啊？」 廖有为的手甩不动了。 他是为了何秀兰打的。 可为什么？ 因为何秀兰喜欢他。 她喜欢他就喜欢呗，他干嘛要为她打人？他又不喜欢……廖有为的心咚咚跳着，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喜欢何秀兰吗？ 看着廖有为一瞬间像是个傻子，姜小五瞥了何秀兰一眼，啧啧了两声。使了个眼色，跟着他来的内侍秦二就和另一个侍卫一起上前，一人一个的钳制住了曹家父子。 看着父子俩挣扎却挣不开，姜小五才笑盈盈开口：「想打就打了呗，廖少爷想打你们，是你们的福气，怎么，不想要这福气啊？」 谁想要这福气啊？ 曹家父子和何家村村民们心里都这么想。但不知怎地，看着那站在高处一些的俊秀少年，虽然不知道他身份，他穿的也就是普通白色没花纹的棉袍，但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话，愣是没一个敢接的。 倒是廖有为，脸红心跳脑子乱，手脚无处可放的他抬起巴掌，给曹经另一边脸也来了一巴掌，赏了他一个左右对称。 周山海无奈，他这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大家少爷和天潢贵胄，果然都是这么横的么？ 他只能站出来道：「虎子的奶奶的确带着镇上布店的房契地契来了，说是要交给虎子。你们若是不愿意，可以去报官，请官老爷来断这个案子。当然，别忘了告诉官老爷，曹经是和寡妇苟且才和秀兰和离的。也别忘了虎子的奶奶之所以拿着房契地契来，一是因为那是她辛辛苦苦置办下的产业，二是因为你们父子吃她的喝她的，却背着她父子俩都跟那寡妇不清不楚，甚至你爹还叫那寡妇给你怀了个弟弟。」这后一句是跟曹经说的。 曹经一瞬间目龇欲裂：「你胡说！」 何秀兰冷笑：「你娘才没有胡说，她要是胡说了，怎么会被打成那样？曹经，你若是不信，不如回去问问那孟寡妇，看看她怀的到底是你儿子，还是你弟弟！」 曹经破口大骂：「你这贱……」 v第三十五章[12.05] 一句整话都没骂完，廖有为又赏了他一巴掌。 何秀兰诧异的看了廖有为一眼，继续道：「你娘被打的太狠，伤势过重，这会儿还没醒呢。她拿来房契地契是给虎子的，我就先帮虎子收下了，你若是不同意想留给你弟弟，那你立刻去报官。相信等官老爷那边收了这案子，你娘也该醒来了，到时候我们公堂见！」 何秀兰说的铿锵有力，可一口一个弟弟，早已激的曹经怒火中烧，偏偏廖有为蒲扇一般的大手就那么抬着，他连骂一句都不敢，最后在何家村人恶心的朝他吐起口水时，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吗？ 还是读书人呢，竟干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来，简直枉生为人！ 村民们虽然嫉妒何家如今的日子，但到底是有是非观的，眼见何秀兰的一番话曹家父子反驳不了，曹经甚至还羞愧的厥过去了，便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刚他们过份了。 谁让他们过份的？ 是曹家父子！ 这两个畜生不如的人颠倒黑白蛊惑了他们，竟让他们误会了何家人！这般一想，众人立刻转移战斗目标，因为曹经撅过去了，所以针对的就只有曹爹了，不过口水倒是雨露均沾，父子俩都没逃得掉。 曹爹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他一个多年如一日只知道读书的人，也就是在曹经娘面前能横一横，哪里是这帮村民们的对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连句狠话都没来得及放，就吃力的架着曹经跑了。 他们一走，村民们转而又跟何秀兰说话。 「秀兰呐，这种人你不要怕，他们就是不要脸，你打他们脸就好！」 「是啊秀兰，那布店既然是你婆婆辛辛苦苦置办下来的，她又愿意给虎子，那你就收下！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考虑，他姓曹，他也有资格得的！」 「就是！不然你都和离了，还要为他们姓曹的养一辈子孩子吗？本来就该他们出钱！」 …… 原还指责何家的人，一瞬间又向着了。 何秀兰笑着一一应下道谢，等这些人三三两两走了，转过头看见站在身后的廖有为，她脸上的笑有两分不自然起来。 廖少爷真是个好人呐！ 她伤了廖少爷，可廖少爷却帮了她大忙！ 她不由看向周山海，不过这都是因为她有个好姐夫，廖少爷会帮她都是看在大姐夫的面上。但不管怎样她是得了利的人，她该感谢。 周山海没看这边，何秀兰便随着本意道：「廖少爷，刚刚多谢你了，屋里坐吧。」 何秀兰瘦了许多，这半年在美人馆干活又轻松，心态也调整的很好，整个人看起来便与从前胖时的她变化极大。再加上她跟何秀婉新学了梳妆打扮，虽是生完孩子又和离过的人了，但不管是刚刚柳眉竖起吵架，还是现在浅笑盈盈道谢，那都是极好看的。 廖有为本就还心咚咚跳着，再见何秀兰这般，当即就控制不住的脸涨通红，扭头就往屋里走：「就……就举手之劳，不、不客气！」 姜小五在一边冷眼看着，不由又啧啧起来。这个廖有为哦，口味真重，居然不喜欢黄花大闺女而喜欢妇人。 何秀兰倒是没发觉什么，她热情的进了屋请廖有为坐下，因着时间已经不早，还问了他想吃什么，然后便跟吴氏一道去灶房准备了。 廖有为憋着嘴角没翘，但眼角眉梢却都是得意，他又想了，何秀兰果真是喜欢他到极点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问他喜欢吃什么。 他的模样何家人并没多想，因为一个是和离还带着孩子的自家闺女，一个却是镇上首富廖家的大少爷，怎么看都是天壤之别，何家人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肖想这样的女婿。 但何家人里有个例外，那就是何秀婉，她如今是敢想的，看了眼姜小五的神情，她拉住了周山海：「山海哥，你说廖少爷他……」 周山海抢答：「他好像对秀兰有意思。」 何秀婉忙点头，小声又快速的道：「对对对，我也这样看！可……」观念改了后，何秀婉思考的方向便也变了，没考虑廖有为会嫌弃何秀兰，但却想到了廖家人：「廖老爷廖太太，应该不会同意的吧？还有虎子呢。」 以何秀兰对虎子的看重，再加上如今曹家的情况，何秀兰即便再嫁，也肯定会带着虎子的。但这一点别说对廖家二老而言接受不了，只怕对大部分人家来说，都接受不了。 凭良心说，廖有为真的是个好夫婿人选。要叫周山海来看，他和廖有为的兄弟情可是重得多，因此便觉得是何秀兰高攀他了。 不过他若真喜欢何秀兰，那就不是高攀。 而廖家就他一个儿子，前头还有个文若霞的事儿摆着，所以他若真是认准了何秀兰，周山海相信廖家老爷太太会依了他的。 只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周山海道：「秀兰好像对他没那个心。」 何秀婉一回想，还真是。 周山海便道：「廖老哥的人品你也知道，而他若真想娶秀兰，廖家伯父伯母是拦不住的。咱们别管，看他们自己吧。」 毕竟两人都算是二婚了，在镇上又是在美人馆的同一个屋檐下，可以自由发展。 何秀婉是信任廖有为人品的，因此放下他那边，不过却琢磨着有机会可得跟秀兰提提。 v第三十六章[12.11] 何家人刚吃完午饭，又要给曹经娘灌药的时候，她终于醒了。因着醒了，便没立刻灌药，何秀兰去灶房端了早早就嗷好的粥送了来，米粒白胖粥熬的软烂，吹凉了送到曹经娘嘴边：「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再喝药。」 不是紧急时候，何秀兰就不喊娘了。 曹经娘本是想一死了事的，但昨儿周山海的话吓到了她，所以强撑着张嘴喝了一口粥。吞下去后，才勉强有力气道：「秀兰，房契和地契你可收好了？你千万……」 何秀兰打断她：「收好了，你就放心吧，今儿曹经和他爹来了，都被打发走了，这东西好好的在我手里呢！」 曹经娘一惊：「他们……他们父子来了？」她眼底不自然的流露出些恐惧，是被昨儿曹爹打怕了，到现在她还仍鼻青脸肿着，张嘴都疼呢。 何秀兰看出来，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来了，都走了。大姐夫说叫他们去报官，他们不敢，所以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吗？ 她真的能把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布店留给虎子，而不是被那父子俩拿去给孟寡妇吗？ 曹经娘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反握住何秀兰的手：「秀兰，真的没事了吗？那布店的房契和地契我不给他们的，我要留给虎子，留给我的虎子。」 何秀兰看着她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道：「没事了，有大姐夫，还有廖少爷，他们都会帮着我们的。那布店你想留给虎子……要不然你以后跟我过吧，我那边的小院还空着，你过来吧。」 自打何秀婉出师，沈嬷嬷便走了。 「我……我过去你那里？」曹经娘眼睛瞪大，不敢置信。 何秀兰想了想，点头。 左右她也不打算嫁人，而曹经娘打算把布店留给虎子，那过来也没什么不行。只要好好养养身体，靠她伺候还有些年呢，但如今却可以帮她照顾虎子。 「秀兰！」曹经娘顿时泪如雨下。 她的丈夫打她，她的儿子不孝，可没想到这个已经和儿子和离的儿媳妇，在这种时候却愿意要她。 「娘~娘~」虎子迈着小短腿跑进屋，一眼就瞧见床上哭着的曹经娘了，还不懂事的虎子收起满脸笑容，看看曹经娘，小心翼翼问何秀兰：「娘，奶奶怎么了？」 曹经娘的心瞬间软的像是一汪水，顾不得疼她用力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奶奶没事，虎子啊，奶奶没事……」说着没事，但她的眼泪却更多了。 吴氏在西侧间门口看着这一幕，面上就有些发愁，这闺女带个儿子已经不好再嫁，如今还要再带个婆婆么？ 可曹经娘看着那样惨，又是送了布店的房契地契来的，她又实在说不出叫何秀兰不管她的话。 何秀婉拉她到一边，悄声道：「娘，你别担心，秀兰一个人带虎子辛苦，有虎子奶奶一起，反而会轻松些。你也别怕她不好再嫁，关键是她得有再嫁的心，若是有那个心了，到时候虎子也大一些，虎子奶奶身体养的好了带虎子她放心的话，反倒是更好嫁。」 吴氏一想觉得也对，当下道：「那我去找乔大夫，问问看该做些什么吃的给虎子奶奶养身体。」 吃了饭喝了药，也决定了日后跟何秀兰一起过，曹经娘是带着笑又睡了的。 这都半下午了，姜小五就不耐烦继续待了，乡下人家到底是乱糟糟的，与其在这里陪廖傻子时不时往那西侧间的门口看，他还不如去找文若霞玩儿。 敲了下桌子，他道：「廖有为，走了！」 廖有为忙收回视线，看了眼外面天色，道：「还早呢，不急。」 不急什么不急啊，姜小五火起，他那性子向来就是不把普通人看在眼里的，站起身一个爆栗敲在廖有为头上：「你想看直接去那屋里看，在这里伸头伸脑的能看到什么？」 去屋里看？ 看什么？ 一直不知道说什么话的何铁柱何大宝纷纷看过来。 廖有为迎上两人视线，一下子跳起来，怒瞪着姜小五道：「你你你胡说什么！」 姜小五撇了撇嘴，还要再说，周山海截了他的话：「廖老哥，时间不早了，你的确该回去了。我也打算回何家村了。」 何铁柱何大宝起身，其实他们早就想送客了，只是不敢说也不好说，人家可是才帮了他们的。但这种陪着干坐一句话说不出的氛围，是真的很怪，很让人想逃。 廖有为见周山海都开口了，也只能同意，总不能周山海走了，他还留在何家，何家就没一个能跟他说话的人。 不过走到何家上房门口，他还是没忍住回头。 连周山海都看不下去他的模样了，他原还以为自己是多想了，敢情廖有为是真的彻底放下文若霞，喜欢上何秀兰了。 他又好笑又同情，拍了下廖有为的肩膀，大步去了西侧间：「秀婉，我们回家吧。另外廖老哥要走了，秀兰你也来送送。」 等廖有为看到何秀兰时，眼睛一亮，然后立刻转头大步走到院子中去了。 姜小五撇撇嘴，又是无奈又是不屑。 何秀兰的送就是站在何秀婉身侧，一句话都没说，客客气气面上含笑的目送。 v第三十七章[12.11] 不过就这廖有为也满意了，笑眯眯爬上了自家马车。 姜小五却再也憋不住：「出息！」 遇到个身份高却又嘴贱讨厌的人，就是廖有为也没法子，只能怒瞪着姜小五道：「你说什么呢？」 姜小五没形象的靠在马车壁上，懒洋洋道：「你不是喜欢何秀兰吗？既如此，叫家里人来提亲呗，到了人家想看又不敢看，想说话又不敢说，不是没出息是什么？」 廖有为瞪大眼，声音也更大了：「你胡说什么呢？！」 姜小五淡淡道：「我有眼睛，看见了。」 廖有为脸已经憋红了，但仍然不肯承认：「你胡说！我没有！我没喜欢她！」 姜小五无语：「难不成还能是她喜欢你？」 廖有为突然收声，脸也同时更红。 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喜欢我不行吗？我难道就不能有人喜欢吗？」 当然可以。 但他长了眼睛，看得出何秀兰对廖有为没那个心。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这样的廖有为姜小五竟难得的心软了下，没把实际情况说出来刺激他。 「嗯，当然行。」反倒是这么说了句。 何家门口，何秀婉要走时，拉了何秀兰到一边，开门见山就道：「廖少爷真是个好人，对吧？」 何秀兰可不知道自家姐姐想说什么，按着字面意思她肯定是要点头的：「对，相当好！今儿个我还以为要很麻烦，没想到他一巴掌打的曹经说不出话，两巴掌直接打的曹经那个没用的厥过去了！」 虽然没说，但实际上何秀兰心里可解气了。 何秀婉看着自家妹妹，道：「廖少爷如今可是单身呢。」 何秀兰道：「那怕什么，他可是廖家的大少爷，自个儿又有本事，如今还瘦了好看了，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啊！」 何秀婉不得不承认，自家妹妹对廖有为是真没那个心。她不得不直接点：「秀兰，你就没想过再嫁？」 何秀兰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愕然的看着自家姐姐，片刻后郑重道：「姐，你可不能有这想法啊！你这想法廖少爷不知道吧？姐夫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这想法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虽然是你的亲妹妹，但你也不能为了我好，就想到廖少爷的身上去！」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何秀婉哪里不知道何秀兰想什么，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拍了拍何秀兰的手，道：「你回去吧，我也走了。」 看来廖有为若真喜欢秀兰，那有得他头疼了。 · 曹经是半路上醒来的，又饿又渴又累，醒来后看着狼狈的坐在一边的曹爹，想着那布店的房契地契怕是真要不回来了，曹经心里就一阵阵绝望。 曹爹却没完全死心，他道：「既醒了，咱们就走吧。回到镇上吃个饭，然后跟我去买些糕点，我们去找人。那布店是我们曹家的产业，你娘是我还没休的妻子，虎子是你的儿子，我们占理！」 他们确实占理，哪怕私德有亏。 但现在也顾不上什么私德了，布店若是没有了，他们再光风霁月，没钱也一样考不了科举。 曹经心里重又染上一层希望，强撑着爬起来，父子俩搀扶着一路往镇上走。 两人是半下午了才到家的，曹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门开了，曹经想到温柔似水的孟寡妇，一肚子的委屈：「小颜，小颜快来扶我。」 孟寡妇当然没来。 甚至他这么大声，连孟寡妇的一儿一女都没反应。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跟没人似得。 父子俩并未多想，仍然搀扶着往前走，这一次换曹爹开口：「小颜呐，赶紧给我们做点儿吃的。」 这一次同样没有声音。 不过没等曹爹觉得不对，曹经就停了脚，扭头一脸怒气的道：「爹，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这么叫小颜不合适！」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何秀兰的话，弟弟……？ 曹爹面上有些讪讪的，他道：「怎么了你，从前我不都是这么叫的，不这么叫我怎么叫？叫她那两个孩子的娘？那两个孩子可不姓曹。」 曹经咬牙道：「那你就称呼曹经媳妇，这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不愿意。 曹爹想到孟寡妇那比他心都要软的腰肢，道：「你们没成亲啊，我这么叫，以后你一路考上去了，难道真要个这样的媳妇？」 v第三十八章[12.11] 曹经有一瞬的犹豫，但何秀兰的话更像是针一般扎着他的心，因此他顾不上以后了：「你就这样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曹爹张了张嘴，还是不乐意，于是松开曹经，岔开话题道：「小颜也不知去哪里了，我去叫她做饭，咱们午饭可都还没吃呢。」说着话大步进了上房，叫着孟寡妇的闺名，却突然间戛然而止。「小颜啊，小……」似乎发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事，他顿了一下后，猛地冲进了东侧间。 曹经本已经恼怒曹爹还叫孟寡妇闺名的，看到这一幕也吓到了，忙抬脚冲上去：「小颜怎么……」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因为他看到了被翻的乱糟糟的东侧间，再一看梳妆台，他的心更是凉了半截：「爹，这，这……」 曹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曹经，小颜这是出门了吗？」 哪里是出门了，家里被翻成这样，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和首饰也全都不见了，这哪里像是出门，这分明像是逃了啊！ 曹经没回答，他脸色白的可怕，身体更是控制不住有些发抖，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爬上了床。藏钱的那块砖头还是堵着的，因此他心里还存有最后一丝幻想，但等抽出那块砖头，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时，他再也受不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曹爹看他的模样突然心里一惊，急急问道：「曹经，我昨晚上给你的钱呢？」 曹经没吱声，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 曹爹一下子扑上去，抓着他剧烈的摇晃着：「曹经！我昨晚上给你的钱呢？那些钱呢？！」 曹经还是没吱声。 他恨不得自己傻了，怎么会呢，小颜那么喜欢他，他对小颜也那么好，小颜怎么能拿着他的钱，跑了呢？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她要去哪里，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她要怎么活啊？ 虽然没得到回答，但看着屋子里的模样，看着曹经的神情，曹爹就什么都知道了。他也不信：「怎么可能，小颜怎么可能拿着钱跑了呢？我对她那么好，她要钱就给钱，她的孩子要吃要喝要穿，我哪一样没答应她！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她怎么就跑了，跑去哪儿了？」 「你的孩子？」曹经猛地转头。 曹爹却已经开骂了：「这个贱人！她就是骗子，就是想骗我们家钱的！曹经，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事，你是眼瞎了吗，把这么个贱人带回家来！」 曹经不是眼瞎了，他现在是失去理智变成半疯了。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拽着曹爹的衣领就把人拖摔到床上，然后一拳就挥了出去。 「小颜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说，你对小颜做了什么？你这个老畜生，我打死你！打死你！」虽然都是文弱书生，可到底曹经年轻，就算曹爹受不住开始反抗，也依然处于被碾压的阶段。 「你松手！你松开我！你这个混账，我是你爹！是你老子！」曹爹打不过曹经，只能一边胡乱挥手蹬腿，一边扯着喉咙怒骂。 曹经已经气红了眼，他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拳头巴掌一起上，一副要打死曹爹的模样。 曹爹眼见着儿子疯了，再不敢任由他打，到底是一把推开曹经，趁机下床就要跑。 曹经跌在床上，却是快速起身，拎起床边的矮几就朝曹爹的腿摔了出去。就听一声「啊呀」尖叫，曹爹摔倒了。 曹经冷笑的骂了声「老畜生」，走上前的时候，不知曹爹手里摸着了什么，一回身直接戳到了他的右眼上。 等后来何秀兰跟曹经娘来镇上时，这父子俩上门来哭求婆媳回去，已经是一个瘸一个瞎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此时此刻，周山海和何秀婉正在回胡家村的路上。没想到曹家的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两人心情松快，便一路慢走一路聊着廖有为和何秀兰。 聊完了别人后，何秀婉脸上漾笑，摸着小腹道：「山海哥，我应该有身孕了。」 周山海脚步一顿，眼睛立刻定在了何秀婉的小腹上，激动又忐忑的道：「你有身孕了？」 他要当爸爸了？ 他行吗？ 他还这么年轻呢，就要当爸爸了！ 周山海这一刻的心情是高兴里带着复杂的。 何秀婉却完完全全都是高兴：「月事迟了几天了，我一向很准的。今儿没忍住叫乔大夫看了，他说日子还浅，像是有了，叫我过些日子再给他看看。」 那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他应该就是要当爸爸了！ 他要当爸爸了呢，周山海看着何秀婉的肚子，突然向前半步蹲下，伸手轻轻摸了上去。 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秀婉也会是好妈妈！ 他们的孩子，绝不会像他一样爹不疼娘不爱！ 何秀婉失笑：「山海哥，你干嘛呢？」 周山海的手没移开，他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眼睛却有些湿润：「我跟我们的孩子打个招呼，秀婉，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呢？」 v第三十九章[12.11] 男孩女孩都行，是她和山海哥的孩子，她都喜欢。何秀婉笑着按了按周山海的眼角，只以为他是高兴，便凑趣道：「说不定是双胞胎。」 周山海却一下变了脸色，他摇头坚定道：「不，不会的，肯定只有一个！」 女人生孩子危险，而这又是古达更危险，所以千万不能是怀了双胞胎。他突然又有动力了，因为压力，为了保护何秀婉和还未出世的孩子，他必须得多挣钱，有钱了才能多请几个大夫，有钱了才能在孕期把何秀婉照顾好了，让她和孩子都平安。 他起身，小心翼翼扶住何秀婉：「走，我们回家，走慢点儿。」想到昨晚赶夜路，想到今儿她又跟来，曹家父子俩来的时候她更是也去了门口，周山海忍不住就训道：「你也真是的，既然觉得自己是有了身孕，怎么也不早说？昨儿赶夜路，今儿你又跑来，要是有个冲撞可怎么办？」 何秀婉就笑：「我知道啦，我以后注意。」 周山海瞪了她一眼，她现在可是半点不怕他了。不过他倒是真的担心，古代医疗条件差，他曾听说古代孩子存活率都很低的，因此便道：「我们明儿就回镇上，我找廖老哥去县里再买个下人，专门照顾你和孩子，最好是懂医理的。」 何秀婉觉得用不着：「不用再买了吧，已经有陶嬷嬷和叮叮了，再买咱们家都住不下了。」 那也得买。 周山海道：「娘要照顾大嫂去不了，你身边必须有人懂这方面才行。而且后期孩子生下来你也不能全部时间都放孩子身上，铺子里也少不了你，所以必须有人专门照顾孩子才行。」 这样说倒也有道理，何秀婉正要点头，却一扫眼看到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个人，那人很熟悉，即便离得远，她也看着像是周小如。她指给周山海看：「山海哥，你看那是不是小如？」 周山海抬头看过去：「好像是。」 可周小如是怎么了，怎么那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何秀婉便催周山海快走：「快点，咱们迎上去看看是怎么了。」 周山海却脚步动都不动一下：「快什么快，你慢慢走，我迎两步上去看看。」 何秀婉低头看了眼肚子，她都忘了孩子。 事情到底应该有个轻重，不管是怎么了，都有周山海在呢，她便点了点头：「好，那你快去。」 周山海大步上前，很快迎到了周小如，到了跟前才知道，周小如何止是惊慌失措，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周山海面色一凛，忙问：「怎么了？」 周小如开口，却是忍不住呜呜的哭，但事儿太紧急，她一面哭一面还是强撑着说话：「不好了三哥，娘出事了，要大夫，要赶紧请大夫！」 王氏出事了？ 周山海眼皮子猛跳，没问出什么事，只道：「你快去何家村你三嫂娘家找乔大夫，我立刻回去看看是怎么了。」 周小如忙不迭点头，周山海抬脚要走，却又猛地收脚，跟周小如一样往回跑，先一步到了何秀婉身边，他道：「我娘出了点事，小如去你家请大夫，我先赶紧回去看看，你有了身孕别着急，慢慢走回去，凡事都有我呢。」 他说的又急又快，周小如听了一耳朵，没停脚大步跑了过去。 何秀婉知道事情严重，忙道：「放心，我会顾好自己的，你赶紧去。」 周山海还没到家，才刚进了巷子就看见家门口聚了好多人了，而陈氏的哭骂声也震天响。周山海顾不得去听陈氏骂了什么，他只感觉心好像猛地被人捏紧一般，疼得有点喘不过来气。 跑到周家大门口，围观热闹的村人们自动分开了路，他大步进去，就看见陈氏坐在地上大哭，魏氏大冬天赤着脚露着腿裹着个毯子，而周河源跪坐在王氏身边，王氏则躺在地上。 没有周高明的踪影。 知道魏氏偷人，这会儿再看这情况，周山海就什么都明白了。魏氏偷得不是别人，是周高明！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手去探王氏鼻息，察觉到她还喘着气，他控制不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没问是怎么了，也没去看周河源魏氏几人，而是叫了个看热闹的人来护着王氏的头，小心翼翼抱起王氏进了上房，将她轻轻放在了西侧间的床上。 松开手时，他发现自己一手的血。 王氏是头受伤了，现在被简单的包扎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包扎的，他不懂医术不懂急救，乔大夫还没来，他不敢去碰。 他只是气，气周河源竟不知道把王氏抱进屋。不管是谁伤了她，不管她伤得怎么样了，这可是大冬天，怎么能叫她躺在冰凉的地上！ 他握住王氏冰凉的手，道：「娘，没事，乔大夫就在何家村，马上就到了。你等我一下，我去迎迎他。」 王氏闭着眼，像是没听见一般，可是周山海欲松手时，她却突然抓住了周山海的手。 周山海看过去。 王氏有些费劲的睁开眼，冲他挤了个难看的笑：「山海，不怪你二哥，也……不怪你大哥。山海，你别去找他们……」都怪她，怪她这个做娘的没教好孩子，这都怪她。 周山海就明白了，伤了王氏的是周河源。 而原因，自然是因为发现了周高明和魏氏的奸情，大概是想伤周高明时，王氏挡了。周山海现在真没心情去怪他们，他现在只希望王氏没事。 他道：「娘，我去迎乔大夫，你会没事的。」 王氏却觉得她有事。 她要死了，因为她看见老头子来了。 她不肯松周山海的手，眼角慢慢溢出泪来：「山海，你答应我，答应……我……山海，娘求你，娘求你了……」 v第四十章[12.11] 周山海低了声音：「娘，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我去迎乔大夫，他医术高明，你会没事的！」 王氏轻轻摇头，眼泪却越来越多：「山……海……」她已经没了力气，话都快说不出了，但是态度却很坚定，一定要周山海饶了另外两个儿子。 周山海再也忍不住，时间紧急，他不能在这里跟王氏耗下去。他只能道：「好，我答应你！」 王氏却仍然不肯放开他：「小如，还……」 周山海道：「我会护着她！」 王氏笑了，这一回像是放心了般，笑得很满足。只是却仍然没肯放开周山海，她嘴唇抖着，好一会才道：「小伟……小曼……还有……」 周山海知道，最后一个说的是陈氏肚子里的孩子，他咬牙：「只要他们是好孩子，我都护着！」 王氏终于松了手。 周山海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周小如带着乔大夫匆匆赶到了，何秀婉也略微快了些脚步，是比他们早一步到的，不过这会儿让了他们先。 周山海拉过乔大夫就往屋里跑。 周小如紧随其后。 到了屋里，一直勉强睁着眼的王氏看见周小如，眼睛一下子亮了。乔大夫到了跟前她不肯伸手，却朝着周小如伸了手。 乔大夫便站着没动。 他是个经验丰富医术极好的大夫，只看王氏的脸色，他就知道没救了。他甚至有些惊讶，论理王氏早该咽气了的，没想到她竟能撑到现在。 周小如抓住王氏的手就推给乔大夫：「乔大夫，你快给我娘看看，快，你救救我娘！」 「小如……」王氏任由周小如动作，叫了她一声后，却看向了何秀婉。何秀婉立刻走上前，王氏便看着她，道：「听……你三哥三……嫂话……秀婉啊……山海我就……就交给……」 「娘。」周山海看乔大夫的反应就知道王氏没救了，不忍王氏再这样痛苦下去，他大步上前揽住何秀婉，任由眼泪滚落着，却用高兴的口吻道：「娘，还没告诉你个好消息呢，秀婉有身孕了，马上你就要有小孙子小孙女了，高兴吗？」 「真……真的？」显然王氏是高兴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都浓了几分。 周山海点头：「真的，乔大夫诊出来的。娘，你放心，我会护着小如的，小伟小曼还有大嫂肚子里的孩子，只要都是好孩子，我也会护着。至于……那两个人，我不跟他们算账！」 这话，他是咬牙说的。 他现在恨不得弄死周高明和周河源。 王氏却很高兴，她费力的点了下头，咽气的时候，是带着满脸笑容的。 「娘——」周小如的哭声彻底响了起来。 门外还坐在地上的周河源听见后浑身一怔，不敢置信的扭头看了过来。陈氏也不再骂了，她嘴还张着，但却一声都没出。而魏氏，她脸色煞白，浑身直抖，简直恨不得死过去。 最后周小如是被周山海拎出来的，而她一出来，就直接冲魏氏去了。扯了魏氏身上的被子，拽着魏氏的头发又撕又咬，直打的魏氏倒下爬不起来才回身。周山海正提着周河源在打，她便也冲上去，照着周河源又撕又打起来。 兄妹俩一番恶打暂时出了口气，周山海提开周小如，把周河源拽了起来：「娘的丧事明儿开始操办，现在，你把那女人送去魏家。将休了她的事办好，回来参加娘的丧事，若不然，就跟她一起别再回来了。」 周河源的确不是故意的，甚至他的确是可怜的，但却不可否认王氏是他杀了的。周山海答应了王氏不跟他算账，那是说不报官不弄死他弄残他，但这顿打他少不了，和魏氏的事他也必须得解决掉。 周小如喊：「不许他回来！不许！他和周高明全都去死，有多远死多远！」 周高明跑了，至今还没回来。 周河源并没反抗，也没犹豫，他甚至没去擦嘴角的血。回头看了眼上房后，便上前提起魏氏，径自往门外去了。 魏氏虽然被打的只剩半条命了，但现在却彻底害怕起来：「小曼他爹，小曼他爹啊，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都是周高明，都是周高明他逼我的！小曼他爹，小曼他爹啊！」 胡大牛就在看热闹的人中，他瞧见周河源神色有松动，道：「呸，我都看见你晚上出门好多次了，你是被逼着出门的啊？」 魏氏大喊：「我就是被逼的！我怀上了！我肯定怀上了，今天我不同意的！我不同意，是他硬……」 周河源捂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的话。 魏氏的话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她哪里是被逼的，她分明是为了怀上儿子，故意的。 想到王氏临终前的叮嘱，周山海突然怕周河源会想不开跟魏氏同归于尽，到底叫住了周河源：「周河源，你要是还有良心，记得回来送娘最后一程。」 周河源脚步一顿，没说话，继续走了。 天已经黑了，魏氏的娘家也不近，然而周河源还是拽着只胡乱裹了小衣又披了被子的魏氏，趁着夜色往魏氏的娘家去了。 魏氏起先是被周小如打懵了打怕了，后面慢慢缓过来，就知道决不能被这么送回去。虽然娘家人平日里待她还可以，但那是因为她嫁的还算不错，对娘家也够大方。现在她被休了，又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这么被送回去，好一点是被赶出家门，差一点只怕娘家人会因为她丢人，而要了她的命！ 「小曼她爹，小曼她爹……」她轻声叫周河源，因为害怕也因为冷，声音发抖听着极可怜。 v第四十一章[12.18] 若是往日，周河源早就心软了。 然而此时此刻，魏氏的声音他根本听不见，他满脑子都是王氏，满脑子都是他失手杀了自己的亲娘。那是他的亲娘啊。 虽然娘是偏心的，对周山海周小如要好过对他和周高明，而之前周山海成亲的时候他也为了自己的小家出来反抗过，但他一直以来心里都明白，娘虽然偏心，但却并没真的亏待过他。 在胡家村，周家的日子算是过得好的，他和周高明成亲同样是家里置办的房子和聘金，就算给他们的比不上娘留给周山海的，但也对得起他们了。 他从来就是不怨娘的，尤其是如今娘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突然对他特别好了。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可谁知道他却……却失手，杀了她…… 周河源没有哭，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都一滴眼泪没有掉，可此刻赶着夜路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他却觉得心疼。 像是有人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在划他的心似得。 「小曼她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周河源的冷漠让魏氏害怕，她一只手被他紧紧攥住，另一只手拢了下被子，伸出去拉周河源的手，哀哀求道：「小曼她爹，你原谅我吧，我是被逼的，我不愿意，是周高明逼我的啊！」 周河源没理她，脚步不停，拽着她继续走。 魏氏只能继续求，好话说尽，眼泪流干，然而一向体贴她听她话的周河源突然变成了铁石心肠，无论她怎样就是不搭理她。 魏氏实在没了办法，最后反倒是火从心起，怒骂道：「这事怪我吗？要不是你没用，要不是你不能让我有孕，我会去找别人吗？这都是你的错，你的无能叫我被人指指点点，叫我只有一个小曼再不能生个儿子，你有想过我的处境我的痛苦吗？」 原来果真是这个理由。 周河源脚步一顿，终于转回头：「所以，你就去找周高明，想要生下他的儿子，叫我帮他养？」他平淡的口吻却吓得魏氏一个瑟缩，见状，他冷冷道：「那小曼又是谁的种？」 「小曼当然是你的女儿！」魏氏脱口喊道。 「是吗？」周河源心里是相信的，魏氏当初嫁给他没多久就有了小曼，那会儿他们夫妻感情极好，魏氏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偷人。但他面上却是一副不信模样：「你不是说我没用？」 魏氏气道：「是你现在没用！那会儿，那会儿我才嫁给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要不是你一直不能让我有孕，要不是我处境艰难，我怎么会想到去找别人？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都是他的错。 可他怎么不知道他不行？ 若是他真的不行，魏氏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叫他去看大夫？ 周河源看着气得怒瞪着眼的魏氏，心脏猛地一缩，明白了。魏氏这是想要儿子，怕他的不行治不好，所以干脆去偷人！ 「你是怎样的处境艰难？是我打你骂你逼你，还是我……」周河源顿了下才继续，「还是我娘，打你骂你逼你？」 都没有。 周河源从来没说过什么，王氏从前的确说过，但自打分家，她就很少说了。魏氏心里慌张，搬出了陈氏：「是大嫂……」 周河源打断她：「所以你就故意找周高明？」还真是一举两得，解决了她自己的问题，也狠狠报复了陈氏呢。周河源突然笑起来：「魏氏，你从现在开始不许出声，若不然我不送你回魏家了，我带你去死。前面就有一条河，我凿开冰先把你塞进去！」 夜色下，魏氏清楚的看见了周河源眼里的凶光。 她张了张嘴，却真的一声也不敢出了。 深更半夜，周河源捶响了魏氏娘家的大门，把狼狈不堪的魏氏往屋里一推，三两句说清楚情况，转身就走。 魏家人本是不信的，哪怕看到魏氏现在的模样，可魏氏没有底气否认，而次日他们更是知道周家老太太没了，所以压根没敢上门来闹。 至于魏氏的下场，周家人并没去打听。 · 王氏死了，还在正月里，周家便办起了丧事。 农家里讲究没那么多，但也要停灵九天。周高明自那天起就没再回来过，周河源虽然当晚回来了，但他直直跪在王氏的棺材前不言不语，所以王氏的丧事便整个儿落到了周山海身上。 在这个时代过了年他已经二十一，在现代他却只有十九岁，可如今这一摊子事只有他才能扛起来。他甚至顾不上难过，因为他想让王氏走得体面，走得安详。他是现代人不大在乎这些，可来自原主的记忆他却知道，王氏是在乎这些的。 好在还有何秀婉，好在还有何秀婉肚子里的孩子。他白日里忙碌，晚上要紧紧抱着何秀婉，才能忍住这种悲伤。 王氏，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过的长辈。 王氏的丧事的确办的很隆重，因着周山海如今在镇上开了生意极好的美人馆，胡家村除了三个小弟外，仍有许多人主动过来帮忙。就是胡村长，胡家村最为德高望重的人都过来帮着主持丧事，更别提镇上的廖有为，县里的沈柔，就是刘敏儿都来了。 但直到王氏入了土，周高明都没回来。 倒是周河源，王氏入土的那天突然情绪失控，一直不曾落泪的他突然间嚎啕大哭，在王氏坟前用力的磕头，直磕的满头都是血。 没人拦他。 周小如这些日子天天哭，早就哭的嗓子哑了，但此时此刻仍然一道跪下，一边捶着周河源的背一面跟着哭。 v第四十二章[12.18] 周山海抹去眼泪，上前拽起周小如，只对周河源道：「哭过了就回家，娘希望你好好的，小曼也还需要你照顾。」 这么多天，周山海对周河源的怨气也消了大半，心中的芥蒂自然有，但他到底是王氏的亲生儿子，王氏希望他好，那周山海就只能也希望他好。 周河源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这话，他仍是哭着。 但直到晚上，他都没有回来，倒是请邻居帮着带的小曼也不在了。西院的门紧紧锁上，周山海知道后，明白这是周河源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带着小曼走了。 他是个成年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周山海没管。 丧事已经办完，后续的事儿也处理完，晚上周家正院里再不可能出现王氏，只有周山海夫妻俩和周小如在。 陈氏带着小伟，也被叫来了。 周山海先跟周小如说话：「娘不在了，等头七之后，你继续跟我们回镇上。」 周小如原是想等七七之后再去的，但此时周山海说了，她想到王氏临终前的叮嘱，便没有反对。 周山海便又继续：「娘不在了，你的亲事得往后再挪三年。你安心跟着我，三年后出孝，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周小如听了这话，忍不住眼泪又下来了。 娘活着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她的亲事了，可她一直任性着就是不肯，就是想嫁到更好的，结果娘临走时还不放心她。 她哭道：「三哥，我不想离你们太远。」 娘不在了，大哥二哥又是那样，她除了三哥再没亲人了。 周山海颔首，答应了她。 继而转头，看向陈氏。 陈氏肚子已经很大了，这些日子却从未矫情，仍然该哭就哭该跪就跪，算是好好送走了王氏。 错是周高明和魏氏犯的，可以说陈氏是无辜的。 只是她是周高明的妻子，小伟和她肚子里的，都是周高明的孩子。她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周山海看过来，她肩膀便缩了缩。 周山海道：「娘临终前，叫我看顾小伟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陈氏是知道的，当时她也凑过来了。 有周山海看顾当然好，她一直都盼着如此，但她知道，周山海肯定还有后话，因此她便道：「你有什么要求？」 周山海问她：「你是想陪着孩子，还是想和离回去再嫁？」 和离再嫁？ 是让她离开周高明吗？ 陈氏愕然。她确实是气周高明过份的，也知道王氏的死周高明确实脱不了关系，可她气归气，但……但从未想过要和离啊！ 她可是有两个孩子呢，就是孩子她也舍不得啊！ 见她模样，周山海不等她开口便道：「你要是想和离，我可以帮你做主。你要是想陪着孩子，可以带着孩子跟我一起去镇上。但你若是想和周高明继续过下去，也可以，那从此以后你的两个孩子，我便不再是他们的三叔，他们如何我也不会管。」 周河源这个二哥，虽然心有芥蒂，但他可以认。 但周高明，他不认这个兄弟。 陈氏彻底慌了：「娘叫你护着他们的呀！」 周山海目光冰冷，并没理会。 周小如却沙哑着嗓子骂：「娘都被周高明害死了，你若是还和大哥继续过，小伟和你肚子里的那个以后还养活周高明的话，三哥凭什么管？他们有爹有娘，你跟周高明管去！」 可周高明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而且他还和魏氏做出那种丑事，一直都是瞒着自己的！陈氏茫然了，她该怎么选？ 周山海和周小如都没有给陈氏时间慢慢考虑的意思，两人一起看向陈氏，要她立刻给出答案。 陈氏在乎周高明吗？ 那肯定是在乎的，那毕竟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爹。 但周高明做出这种事，又害得王氏没了命，陈氏心里同样也是介意的。自打知道魏氏的为人后，她便一直看不上魏氏，明里暗里没少挤兑，可偏偏的就是魏氏勾引了她的男人！ 只要想想，陈氏就觉得恶心的不行。 v第四十三章[12.18] 恶心魏氏，同样的也恶心周高明。 「大嫂，你到底要怎样？！」周小如忍不住追问。 陈氏有些茫然的看向她，然后又看向周山海。 她是个做母亲的，男人固然重要，但再重要也重不过孩子。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周山海现在在逼她，那她只要听从，以后她两个孩子的未来绝对比在周高明手下养的好。而周高明，他算什么男人，他对不起弟弟，对不起亲娘，现在又消失……他同样也对不起他们母子三人。 可真的要带着孩子离开他吗？ 她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没有爹…… 「你要是舍不得放下周高明，那就走吧。」周山海不耐烦了，起身直接撵人。 陈氏心里一慌，本能的做了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我带着孩子跟你去镇上！」 周山海点头：「好。你这两天就可以带着收拾了，等娘头七之后就跟我们走。小伟和你肚子里这个，以后读书也好习武也罢，我都可以供。而若是他们对这两样没兴趣，那随意。另外他们长大嫁娶之事我也包了，另外每人会再给一份差事，保证他们日后的生活。条件是，你不和周高明一起生活，他们从今以后也不再认周高明这个爹。你是他们的娘，怎么做我想你知道。」 他没说做不到会怎样，但看着他的面色，陈氏却能想到。 但周山海这个承诺于她而言已经太好太好，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好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周高明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也不配做我孩子们的爹！」 周山海便又道：「以后若是你想给他们再找个爹，我也同意，并且会送你一份嫁妆。」 陈氏最后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着的，天呐，周高明做出那丑事的时候她觉得天都黑了，她和孩子们这辈子也都完了。可谁知道，只要不理周高明不认周高明，她和孩子们竟然就能过上另一种生活！ 她还可以改嫁…… 她并不认为自己嫁不出去，她又不丑，而且家里周高明藏钱的地方她也知道。带着这钱，到镇上了周山海还会给她再添一份嫁妆，她都怕想娶她的人排成队！ 周高明有什么好，他平日里就又是骂她还会打她，更甚至他干出这种恶心事儿，的确影响孩子们。要是继续在胡家村待着，那村里的人以后怎么看小伟和她肚子里这个？ 这样的爹，有还真不如没有！ 出周家正院大门口的时候，陈氏忽然停了脚步，回头看着散发着淡淡暖黄光亮的上房，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拉过儿子：「小伟，你奶奶是个好人啊。她不苛待儿媳，对你也很好，就是小曼是个女孩子她也没太嫌弃，你要记得你奶奶。」 小伟懵懵懂懂，但这些日子他也知道王氏是死了，死的意思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再也不会给他好吃的了。 他点点头，道：「娘，我想奶奶。」 陈氏忽然紧了紧他的手，道：「小伟，你要记得，你奶奶是被你爹害死的。你爹，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以后别认他！」 「嗯！」小伟本就和周高明不亲，没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应了。 · 王氏的头七过后，陈氏便收拾好了，不仅搜出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存下的粮食棉被等等等等全带上了，这一走以后就住镇上，除了实在不好拿的，她恨不得把家搬空。 周山海特意多叫了几辆驴车，这些东西带走更好，都留在家，周高明在外混不下去早晚会回来，反倒是便宜他了。西院那边门锁的结结实实，正院这里也带走了大部分东西，即便有剩下东西，但周高明还真未必有胆子过来住。 周小如最后锁门离开，少不得又抹了一回眼泪。 娘不在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娘都不在了。 何秀婉拉过她的手，道：「小如，走吧。」 周小如抹了把眼泪，像是因着这件事一下子长大了，点点头后竟伸手扶了何秀婉：「三嫂，驴车颠簸，你身子还没满三个月，不碍事吗？」 何秀婉道：「应该没事，你三哥跟车夫说了，走慢些。」 前两日乔大夫又给诊了一回脉，确认她是真的怀上了。 要带陈氏和小伟去镇上是早就决定的，王氏丧事的时候陶嬷嬷和叮叮有来帮忙，她们提前回去，暂时是收拾了何秀兰那边的厢房。周山海计划是叫他们先在那边住了，回头看看是再买个宅子，还是想法子找找张根，看能不能把他的铺子买下来。 一行人到了镇上，何秀婉到底是有孕的人，颠簸下来还真是有些不舒服。因此留了她在家，周山海带着周小如陶嬷嬷以及叮叮送陈氏母子去何秀兰那边，那边院子虽然不大，但原来只住着何秀兰母子，眼下即便多了个曹经娘，但实际上屋里还是很空荡荡，所以陈氏带来的东西这放放那塞塞，几个人帮忙很快就收拾好了。 因着陈氏要过来住，何秀兰早两天便带着虎子和曹经娘过来了。这边收拾好，她便上前道：「我做了午饭，先吃饭吧。」 美人馆那边陶嬷嬷也早就做好了，因此周山海便道：「大嫂，你带着小伟在这边吃吧。吃好饭先休息，在秀兰这里安生住着，我那边给你物色宅子，物色到了再搬。另外你若是有事，就到美人馆来找我，秀兰每日都要过来，叫她带消息也行。」 陈氏本就是个聪明的，当初周山海到镇上开铺子时她态度就变了，如今他们母子三人以后都要靠周山海了，那态度自然变得更多。她笑道：「三弟你且去忙，不必担心我这里。宅子也不急着找，你先忙你的事儿，我这里只要秀兰不嫌弃，怎么都好。」 何秀兰立刻道：「我怎么会嫌弃，我这儿本就只有虎子一个太孤单，你来了有小伟和他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氏便笑着和何秀兰说起话。 周山海看这边没事，拿了十两银子给陈氏：「行，那你住着，我先走了。」 陈氏好一番真情实意的推脱不要，最后还是收了。 v第四十四章[12.18] 不过她是个又聪明又知好的人，自己心里感激，还拉了小伟道：「小伟，快谢谢你三叔，给我们找地方住，还给我们吃喝，你可一定要记住你三叔对我们的好，长大了要报答啊！」 小伟仰着头看周山海：「三叔，谢谢你。」 孩子是无辜的。 周山海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了。 周小如叹了口气，也摸了下他的头，道：「听你娘的话，回头姑姑有时间了来带你玩。」 「嗯！」小伟扬起的脸上露出笑，重重点了头。 走出何秀兰小院这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门口有两个披头散发衣裳皱皱巴巴，一个拄着拐杖一个紧抓这拄拐杖的人不放的两个男人。因为两人看起来太狼狈，周山海起先还以为是要饭的，想到屋里都是女眷还有个孕妇，他直接就瞪了眼要撵人。 可话未出口，这两人却同时往后缩了缩。 他眼一眯，认出了这两人。 竟然是曹经和曹爹！ 这两个昔日很有派头的读书人，短短时间不见，竟这样了！ 何秀兰却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她也跟到了门口，看见有要饭的在，便喝道：「去去去，到别人家要去，我这里没有！」 铺子没有了，家里的钱被孟寡妇卷走了，父子俩又打了一架一个被打成瘸子一个被打的瞎了一只眼，在两人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的情况下，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他们早就想找何秀兰了，奈何以前都是曹经娘带着钱过来看虎子，他们从未来过竟找不到。也就是今儿个，尾随了周山海等人才找到，却没想到何秀兰竟把他们当成要饭的了！ 曹经一个没忍住，怒喝道：「何秀兰！你睁大眼看看我是谁！我娘呢，我来找我娘，快叫我娘出来见我！」 何秀兰还真的睁大眼了，虽然那张脸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但看着这样的曹经，她却仍然没法把他和昔日的曹经想成一个人。她惊讶的道：「你怎么这样了？」 曹经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他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挡了下脸，继而就又吼道：「我娘呢！叫我娘出来！那是我娘，我已经跟你和离了，你可别想藏着我娘不放！」 何秀兰倒是没生气，她看看曹经，又看看曹爹，问：「孟寡妇呢？你们这样，她也不……」 「闭嘴！你给我闭嘴，别提那个贱人！」不等她话说完，曹经就已经怒吼着打断了她。曹爹也同样情绪激动，因着瘸了，激动的想敲拐杖，竟不小心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何秀兰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孟寡妇抛弃你们跑了？是不是？还卷走了你们的钱吗？哈哈哈……」 何秀兰当然厌恶孟寡妇，就是孟寡妇破坏了她的家庭的。 不过她更厌恶的却是曹经，甚至她都感谢孟寡妇，要是没有孟寡妇的事，哪天曹经飞黄腾达了，那才是她的惨日子，只怕到那时就连大姐夫都救不了她。 不过现在看到曹经和曹爹的惨样，她突然更感谢孟寡妇了。 干得好啊，她怎么就没这本事呢！ 何秀兰的笑容太刺眼，笑声太刺耳，曹经怒火中烧，弯腰捡起曹爹的拐杖就要上来打何秀兰。 周山海正要出脚踢他，何秀兰却突然大喝一声「大姐夫你别动」，然后扭头进屋拖了把大扫帚出来，举起就照着曹经打了去。她在曹家时就一个人包了家里所有琐碎事，和离后又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虽然在美人馆的活轻松不少，但私底下可却有故意在练力气，毕竟她一个女人家还要保护孩子，太软弱不行。 这般的她对付平常的曹经可能会差一些，但对付瞎了一只眼又饿了两天没吃饱的曹经，那真是绰绰有余。 曹经一下都没打到她，却被她打的节节败退，摔倒在地。 看着摔倒在地的曹经，何秀兰心中最后一丝郁气也消散了，她扶着大扫帚，喝道：「给我滚！」 曹经吓得往后挪了挪，这样的何秀兰在他眼里就是母夜叉，他怕了。可是他却不能真的滚，要是再不能把他娘找回去，他和他爹怕是就活下去了。 「娘——娘你出来啊——」他突然扯着嗓子喊起来。 何秀兰面色微变，但曹经娘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我出来了，你要干什么？」声音哽咽，含着哭腔。 「娘！娘！」曹经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他躺在地上仰着头眼巴巴看着他娘，「娘你回家吧。你再不回家，儿子和爹就要死啦！」 曹爹已经站了起来，看着曹经娘，伸出的手都微微发抖：「曹经他娘，别再闹了，回家吧，回家好不好？」 曹经娘眼泪已经下来了。 周山海猛地回头向她看了眼，她心中一凛，想到在何家时周山海跟她说的那番话。她深吸了口气，道：「好，我跟你们回家。家里还有钱吗？布店我已经给了秀兰，回家我总得再找个营生，不若我去做个走街串巷的小本生意吧！」 曹爹面色顿时一变：「那是咱们家的布店，她已经和曹经和离，那布店凭什么给她！拿回家，你和布店还有虎子，都回家！」 曹经也道：「娘，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儿子！」 曹经娘眼泪还在流着，但脸上却露了笑，她看了眼何秀兰，慢慢道：「你是我儿子，你爹打我的时候你一声不吭。你是我儿子，我告诉你那孟寡妇和你爹不干不净怀了你爹的孩子，你不仅不信，你还怪我说我挑拨离间！」 曹经，你当娘死了吧，娘也当你死了。 v第四十五章[12.18] 这句话她没说出来，但她心里已经这么想了，因此哪怕她说完曹经一瞬间怔愣后立刻哭喊着反悔，她也坚定的抹了眼泪，转头往院子里去了。 他的丈夫和儿子不是为她而来，是为布店，是为钱！ 这样的丈夫儿子，她若是回去，只怕骨头都会被他们啃没。 「娘，娘我错了，我被猪油蒙了心，我被那孟寡妇骗了！娘，娘你跟我回去吧，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不管儿子啊！」 「娘，我真的错了，你跟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娘！」 「娘……」 曹经的哭喊声被何秀兰挥着大扫帚打断了。 看着婆婆狠下了心，何秀兰很高兴，因此喝骂道：「你们滚不滚？要是还不滚，我打死你们信不信？！」 不用周山海动手，何秀兰一个人就赶走了曹家父子俩。并且这一顿打，害得曹家父子俩后面再没敢来过。 · 周高明是在王氏死的第二天才知道的，第一天他被周河源打了几下，在周河源挥舞着锄头往他砸来时，是他娘挡了的。他知道周河源是疯了，他睡了魏氏，周河源不会放过他的。所以逃走后当天晚上就没回去，可这大冬天的他又无处可去，找了邻村一个交情还算不错的朋友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傍晚悄悄回去，就发现家里门口挂上了白幡。 他娘死了，那他就更不敢回去了。 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再回那朋友家时，人家直接不给他开门了。他才刚一问，人家就说他这样欺负弟媳害死亲娘的朋友可不敢交，他委屈都要委屈死了，是魏氏勾引的他，他娘也是周河源打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但他也不敢理论，怕引来周河源，所以只能离开。 但他人缘本就不好，交情好的朋友就两三个，他娘的事情一传出来，这两三个竟都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实在无处可去，便只能去了山里。 若是别的季节山里也有吃的，可这大冬天的，在山里又冷又饿，要不是趁着晚上回村里偷过两回鸡，他能饿死在山里。 可没办法，他不敢回来啊。 他娘死了，魏氏被送回魏家村了，周河源被周山海和周小如狠狠打了，他要是回来能落到好吗？ 肯定不能。 直到今儿，知道周山海回镇上了，他才敢回来。 只不过走到周家东院门口，看着外面落下的锁，他忍不住在心里骂开了。混账周山海，自己去镇上就去镇上吧，竟把陈氏和小伟也带去了！而陈氏这女人更是欠打，竟然真跟去了！ 推了推门没推开，他踮脚摸到墙头上的一块砖，拿下来在底下摸了好一会也没摸到以往都会放在那的钥匙。猜到怕是被陈氏带走了后，周高明气得又骂了一回，没办法，只能翻墙。 周家的院墙对于他这种地里干活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很轻松就翻过去了。只是进屋后看到空空的灶房，空空的米缸，砸碎上房的门锁看见空空的床铺，周高明气得脸都青了。 陈氏这是干什么？ 走就走了，竟把什么都带走，凭什么啊！ 这些可都是他的东西，凭什么都带走啊！ 只虽然气得不行，但他并不敢去镇上找陈氏要说法，因为他知道陈氏肯定和周山海在一块儿，他怕周山海。 没办法，他只能把目光看向正院。 黑漆漆的夜晚，才刚往那边一看，就好像有一阵阴风吹来似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由小声道：「娘，娘你别来找我啊，是周河源杀得你，可不是我。」 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是这么说，好像越冷。 到底是害怕居多，他死了去正院的心，琢磨着既然周河源也走了，那他不如去西院。反正魏氏被休回家，周河源带着小曼离开，西院里的东西应该是齐的。 说起来他用也理所应当，要不是魏氏那贱人想要儿子来勾引他，就算陈氏这回怀胎不稳不肯叫他碰，他也顶多是去外面找女人，怎么可能碰魏氏！而要不是魏氏前几日都老老实实的，偏那天硬是不肯，他也不会那么来气大白天在西院就要碰她。 周高明越想越生气，咬了咬牙，不敢从正院过，便又翻出了院墙。谁知道爬到墙头还没往下跳，就被下面站着的黑漆漆三个人影吓了一跳，失足直接摔了下去。 脚被摔伤了，腿也疼得厉害，周高明咬了咬牙，因为黑暗看不清，不敢大声骂只小声道：「你……你们是谁啊？」 胡伟几个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他，并没说话。 周高明往后挪了挪，坐起来，因为三人没动，他仍是看不清到底是谁。肚子饿，身上冷，脚又疼，因此语气便不好了起来：「你们到底是谁？大晚上的，要干吗啊？」 三人仍然没理，反正海哥走之前说了，只要周高明不往正院和西院去，那就不管。但他要是敢去，黑暗里三人互相朝对方看了眼，各自抬手握起了拳。 只要他敢去，那他们就可以揍周高明了。 神经病！ v第四十六章[12.24] 周高明在心里暗骂一句，强撑着起身，扶着墙慢慢挪到正院门口，然后因为害怕，顾不得疼快速挪到了西院门口。 可是他伤着了，现在再想翻墙就不容易了。 不过胡伟几个才不管，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想进去的，因此直接冲了上来。三个打一个，那还不是轻轻松松，一个人负责捂了周高明的嘴，另外两个一个打上半身一个踩脚踢腿，一番打下来周高明摔倒再也爬不起来了，三人扭头没入了黑暗里。 被打成这样，周高明再顾不得什么，哀哀惨叫起来。 然而住在这附近的人都很熟他的声音，因此即便他惨叫了小半个时辰，愣是没一家开门来管他的。他又饿又冷还被打了一顿，最后实在没力气叫了，只能爬起来睡到了门口的草垛边。 到了第二日，虽然被邻居发现躺在草垛里了，但仍然没人理他。最后还是中午的时候，胡伟来了一趟，丢给了他一个冷馒头。海哥可是说了，不能叫他死，一定要叫他活着。 但叫胡伟看，他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受呢。 · 周高明的事儿，第二天一早胡默就到镇上跟他说了。 周山海听后沉默许久，道：「他若是回东院就随他，正院和西院不许他去。另外看着别叫他死就行，他要是想离开就随他。」 若是没有王氏的叮嘱，周山海是恨不得要了周高明的命的。但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保他不死，但这辈子除非他能有本事再去赚钱娶妻生子，不然陈氏和两个孩子他都别想认回去！ 周河源已经不知踪影，周高明的事儿也放下，联系不到张根买隔壁铺子，陈氏那边也不想母子俩单独住一个院子，要求就跟何秀兰一直住着，何秀兰也愿意，周山海便暂时没再给她找房子。不过倒是买了个懂医理的婆子，把周小如安排到了西侧间，她则住在原本的厢房，看顾着何秀婉和陈氏了。 美人馆的生意继续做起来，因为何秀婉怀孕不满三月，所以换了周小如守柜台，何秀兰因跟她学了段时间，便开始帮何秀婉分担一部分的活。至于曹经娘的布店，则直接租了出去，曹经娘如今身体到底是不好，何秀兰就留她在家带虎子了。 姜小五还在运来镇和隔壁镇子混着，廖有为却是拉了刘敏儿继续过来锻炼了。不过暂时这边没有住的地方，所以两人便都是住在廖家，每日早上过来晚上回去罢了。 因为周山海才刚没了娘，廖有为虽然过来，但每次离何秀兰都远远的。虽然他明白何秀兰喜欢他，而他也的确有一点喜欢何秀兰，但作为好兄弟，短时间却不适合提这个。 周山海并没心思关注他，王氏已经不在了，伤心无济于事，日子还得继续过。陈氏母子三个要靠他，周小如要靠他，而他有妻子还即将有孩子，他的重心便放在了工作上。 才三月初，何秀婉安稳的过了前三月，小腹微微凸起的时候，夫妻俩便一道往县城去了。因着提前给了沈柔信，这边沈家下人已经帮着物色了好几个铺面，美人馆的第二家店今儿个就要定下地址了。 沈柔特意留出一天空，在自己的铺子里等夫妻俩。 当看到周山海小心翼翼扶何秀婉下马车，而何秀婉小腹微微隆起的时候，她惊讶一瞬便高兴的笑了：「秀婉姐姐，你有身孕了呀！」没再着急出门，她上前拉了何秀婉，「一路颠簸肯定累着了，快里面坐着歇歇。」 周山海也是这个意思。 因此虽然马车坐的舒服，半点不感觉累的何秀婉，还是跟沈柔进了铺子。不过这一进立马就感觉到变化了，铺子还是去年来过一回的铺子，但铺子内的摆设以及摆出来的首饰变化却很大，饶是何秀婉对金玉不懂，只一扫眼看过，也知道这铺子里如今的东西价值比从前要高得多。 她看向沈柔：「阿柔越来越厉害了。」 沈柔温柔的笑，但笑容里却夹杂了几分得意：「多亏了敏儿帮忙，说起来也多亏了你们先前帮我保密。」 她得意的倒不是这一处，而是短短半年，沈家的生意暗下里已经被她拿下快一半了。如今明面上也是她在撑着，自打沈轩出事，刘敏儿厌了他之后，薛姨娘就把矛头对准了沈太太，这半年来，沈太太的儿子都病了三回了。 不过沈柔只是冷冷看着，哪怕沈太太处于弱势，哪怕沈老爷慢慢对沈轩寒心，她仍然冷眼看着，只专注生意。 如今，沈老爷和沈家是真离不开她了。 引了夫妻俩到厢房坐下，沈柔出去了一趟，因不知道何秀婉怀的是男是女，因此她便拿来了两个小锦盒，一个里面是小女孩可以戴的和田玉镯和长命锁，另一个却是适合小男孩佩戴的小玉佩小玉簪和长命锁。 她将两个小锦盒推到何秀婉面前，道：「我就是做这生意的，没别的好东西，给孩子的一点儿小小心意。」 何秀婉倒也不跟她推辞，只不过两份礼物确实多了，她便推回去一个：「一份就行了，我替孩子谢谢你。」 沈柔笑道：「这是一份适合男孩戴的一份适合女孩戴的，眼下不知道你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便都送了，且说不定你有福气，会生个龙凤胎呢。」 话刚说完，沈柔便敏锐的察觉对面夫妻俩有些不对。 何秀婉在桌子下按住周山海的手，到底还是推回了一个锦盒，她知道沈柔是好心，实际上她一开始也凑趣想生龙凤胎呢。只不过如今她算是知道周山海对女人生孩子的恐惧了，因此便解释道：「我们都只想生一个，女人生孩子危险，双胎尤其是，毕竟现在的医疗条件不好。」 听周山海说多了，何秀婉不知不觉脱口也是现代词汇了，好在周山海是唯一的穿越人士。 沈柔是个聪明人，虽然从未听说过医疗条件这个说法，但前有女人生孩子危险，后又有提到医，便直接猜到了。看了眼何秀婉，又看了眼周山海，她笑着收回锦盒，道：「对，你这肚子，我一看就像是只有一个孩子。」 她明白，这是周山海担心何秀婉，跟这对夫妻交往了大半年，她也看得出来了，这世上的男人啊，不止是只有她爹和沈轩那种，还有周山海这种呢。 她不由想到刘敏儿，若敏儿也能碰到这么好的男人就好了。 确实是好，去年刚跟这对夫妻接触的时候，她想的还是莫欺人穷，可现在，人家就把第二家店开到县里了。 虽然背后有廖家和刘县令撑着，但若是他们自己没本事，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到这一步。这夫妻俩啊，都是从乡下出来的，可一个又聪明又会做生意，而另一个虽看起来是最朴素不过的农家女儿，但光是那份学习的韧劲就已经很叫人敬佩了，更何况她还真学成了。 沈柔一笑，细细给他们讲找到的几家店面。 县城虽比镇上大很多，但沈柔出门就有马车，因此午饭前就把沈柔介绍的五家店面看完了。而最后三人的态度都一致，那就是要把新店面开在沈柔这首饰店的对面。 v第四十七章[12.24] 算是互惠互利，沈柔这家首饰店如今货源有九成都来自京城廖家的珍宝阁，剩下一成是沈家原本货源里的精品，所以来她这店里消费的客人便非富即贵。而这样一群客人，很明显都能消费得起美人馆的项目，无形中她的首饰店便算是给这边打了广告。 当然了，美人馆开起来，同样会回馈过去。 两边都是明白这点的，美人馆甚至还有沈柔小小的红利，所以这般安排两边都满意。 中午沈柔请客在县里最大的酒楼德兴楼吃饭，吃过饭沈柔送他们下楼，却没想到在楼下碰见了沈轩和梅花。 是的，梅花的确是怀了沈轩的孩子，而她找到县里，在沈轩如今这模样的情况下，沈家自然是接纳了她。不过这接纳只是让她没名没分的跟着沈轩，等孩子生下会如何，沈家并未给梅花答案。 但也用不着想那时梅花的下场了，因为此刻他们出现在德兴楼，便是沈轩毫不客气的扯着梅花的头发往里面拖，梅花已经疼得叫出了声他也不管。 如今的沈轩，的确已经变态了。 但他看见沈柔，除了怒目瞪视，别的却什么都不敢做。只是当看到沈柔身后的周山海和何秀婉时，他像是被吓到般猛地后退半步，但面上却露出了狠戾之色。 周山海护住何秀婉，目光淡淡迎上。 沈柔已经冷冷开口：「让开！」 若是平日，沈轩再不甘也只能让开，他虽然看起来自暴自弃已经绝望，但实际心中明白，沈柔已经把持了沈家的生意。就算他只是不能人道并不是不能出去做生意了，但沈老爷为了名声，仍是不肯把生意交给他。 他若想一直能过沈大少爷的舒服日子，那就决不能得罪沈柔。相比于沈太太生得那个还是奶娃娃一般的小弟弟，沈轩知道，他在沈柔手下讨生活会更容易些。 可那是平日在他有理智的时候，此时此刻看着周山海和何秀婉，看着这对夫妻站在高处，衣着鲜亮气色极好甚至何秀婉还怀了孕，他的理智便摇摇欲坠，直至消失。 「沈柔！」他咬牙道：「你居然还跟他们来往！」 纵然伤他的人没找到，但他会如此，同样跟这夫妻俩有关！若不是他们，他岂会看得上梅花，又岂会被张根那该死的打！要是没挨打，他又岂会无缘无故被伤，却连伤他的贼人是谁都不知道！ 沈柔其实早就猜到伤沈轩的人是谁了，但他们姐弟之间本就是对立身份，而沈轩又先做了不要脸的事在前，最重要是沈轩受伤便宜了她，所以她自然不会向着沈轩。甚至如今的沈轩她已经懒得跟他多说话，偏头一个眼神示意，跟着她的下人便上前一左一右拽住沈轩往外拖了。 沈轩还要吵闹，不用沈柔吩咐，一个下人便一个利索的手刀剁晕了他。 梅花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大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大少爷可是你亲弟弟！」 沈柔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只吩咐下人道：「送大少爷回去，另外告诉大少爷跟前伺候的，就说胡姨娘很喜欢被他扯头发，让他醒了继续扯。」 梅花忙抬手护住头，脸上也适时露出惊恐之色。 她哪里喜欢，她很害怕好不好！ 沈柔却已经回身，道：「秀婉姐姐，你小心些，有台阶。」领着夫妻俩出门，周山海雇的马车也到了，待夫妻俩上了马车，沈柔便又道：「这个月底我那边会来一批新货，到时候会挑一日请了客人过来，你们回去尽快叫工匠打货架，争取早些送过来。其他的便交给我吧，我明儿就叫工匠过去铲墙，争取十日内彻底收拾好。」 虽然美人馆她所占利极少，但即便是那极少的一部分，在估算出运来镇上去年到现今赚的钱后，沈柔也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承认了周山海和何秀婉的本事后，这样的人她自然想交好，于生意上这都是助力。 周山海已经给沈柔留了二百两银子了，扣下买铺子的钱外还有前期装修的钱，他道：「若是钱不够就再说。」 沈柔大方点头：「成，你们早些回吧。」 马车慢悠悠远去，在旁边没走的梅花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头昏昏的上前，不敢相信道：「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周山海竟要在县里开铺子吗？」 沈柔这才斜斜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除掉梅花和沈轩的事，就是她从前胆敢欺负刘敏儿，哪怕压根没欺负到，沈柔也一样厌恶她。 「怎么可能！」梅花非常震惊，很快就道：「是大小姐你帮的他们？你拿沈家的钱帮外人？」 沈柔嗤笑出声，道：「你是耳朵聋了吗，方才周老板分明说钱不够了就跟他说，他开的铺子，当然是他出的钱。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梅花的肚子上，「你以为沈家的钱，最后会都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吗？你以为……你生了孩子，就一定能享孩子的福吗？」 梅花面色一变，结巴着道：「你……你什么意思？」 沈柔笑笑，没再说话，而是转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同是女人，纵然梅花非常让人厌恶，但她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只要梅花是个聪明的，现在就该跑，等到孩子生下并且长大，母子感情稳固了再回沈家，那时候靠着孩子说不定还能得些好。但若是留下，去母留子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梅花却没明白沈柔的意思，她知道沈柔如今掌管着沈家的生意，以为是沈柔对她腹中的孩子有敌意，待沈柔走了后双手护在肚子上，暗道回去了就要把这事告诉薛姨娘才行。偌大个沈家，薛姨娘是最在乎她孩子的！ 至于周山海和何秀婉，来县里开铺子又如何，不过是个小破铺子而已，难不成还能跟沈家比？ 她肚子里这个，如今可是沈家的长孙！ 这般想着，眼见沈家下人把沈轩拉上了另一辆马车，她忙慌张的抬脚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 · 回程的马车依然慢悠悠行驶，何秀婉窝在周山海怀里一觉睡醒后，路程才刚走一半。 「醒了？」周山海将她扶正，「渴了吗？」 v第四十八章[12.24] 何秀婉轻轻摸了摸肚子，点头。 从德兴楼要的热水，只不过古代保温效果不好，从硬木茶壶桶里倒出的热水已经只有温热了。但在外面讲究不了那么多，这已经很好了。 小口喝着热水，何秀婉道：「县里的铺子若是赶在月底开起来，那你是不是要到县里住一段时间？」 周山海道：「不用，镇上到县里不远，我早上去晚上回就行。不过等县里一切稳定后，我计划在那边买个大些的宅子，你和小如，另外大嫂带着两个孩子都过去。小伟年岁已经不小了，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都得安排起来了。」另外就是何秀婉，周山海希望她生产的时候能在县里，县里方方面面想来会比镇上要好，他也能更安心些。失去了王氏这个娘，虽然他嘴上没说，但他真的承担不起再失去别的了，如今何秀婉和孩子就是他最大的牵挂。「至于镇上，秀兰已经能上手了，回头胡默胡伟也都留着，胡大牛和桃花看他们意愿，留在镇上也行跟我们到县里也行，另外还需要人就叫何三何材他们。」 倒也行，左右廖家在，美人馆开着就不怕。 何秀婉道：「那回去我得再好好教教秀兰，不过若是她日后接了我的活，那前面柜上还需要个人。」 周山海道：「我先把何材叫来吧。」何材一向对钱敏-感，叫他守柜台再合适不过了。但想着后期何秀婉到县里已经到了孕晚期，那么就还需要个人能接她的活，即便沈柔的店铺就在对面，也不好总是请她的。他想了想，觉得周小如要是愿意，倒是可以重用起来，「你教秀兰的时候要是小如愿意，就叫她也跟着学，来县里后你生孩子，她也能分担些你的活。」 周小如自然是愿意的，自打王氏走后，她便像是变了一个人。许是怕空闲下来就会难受吧，自打回到镇上，何秀婉眼睁睁看着周小如成了转个不停的陀螺。她看着都快想不起周小如从前的模样，只觉得心疼了：「年前给她相看的两家，都给推了吧。她不是想要嫁的离咱们近些吗，咱们若是去县里，看看能不能在县里给她找户人家吧。」 周小如的改变周山海也看在眼里，更何况她还是王氏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人：「嗯，我记着了。」 另外乔大夫是不愿去的，不过在镇上已经给他买了宅子，他想留下也无妨，他只负责研究美颜护肤的方子，研究出来了只需要教给他们就行。至于陶嬷嬷和叮叮，还有新买回来的懂医理的邵妈妈，这些都得一并跟走。 聊了回美人馆人员的安排，最后何秀婉提到今儿看见的梅花：「……她还怀着孩子，沈轩就这般对她，以后孩子生下来，可怎么是好啊。」 这世上有两种女人，一种是身为女人，反倒是对同性有更多的恶意。而另一种是身为女人，便对同性有着自然的怜悯。在这一点上，何秀婉和沈柔是同一种人。 周山海对梅花却没有怜悯，就冲梅花找到了沈家这一点，他便知道这是个又坏又蠢的人，他便道：「她本可以走别的路，但偏偏选择了这一条，那不管前头有什么样的苦果，她都只能自己受着。」 沈家即便有朝一日败落，那也不是胡村长家可以撼动的。而梅花的离开已经让胡村长格外不满，即便真有一天她要受罪，胡村长也未必还会给她出头。 到底和梅花不算有交情还算有怨，所以何秀婉便也只是感慨一句。谈话间马车已经停在美人馆门口，一来一回坐了太久的马车，何秀婉坐的有些不舒服，被周山海小心翼翼扶下来后，因着天还亮着，便拉了周山海在门口散了会儿步。 何秀兰在上房的西侧间陪着刘敏儿锻炼了一回后，出来看见的就是大姐夫扶着大姐小心走路的模样，她站在美人馆的门口，远远看着，脸上漾满了笑。 刘敏儿却有些怔怔，低声道：「真好。」 何秀兰偏头看她，年后美人馆开业刘敏儿便第一时间过来了，许是一个年过的她想开了，这段时日她减肥的狠劲儿特别足，只不过多了个必须要人陪着一起的习惯，何秀婉有孕没法一起，何秀兰接受指点后陪着，反倒是跟刘敏儿一道变得又瘦皮肤又好了。 当然，两人也熟悉了很多，知道了刘敏儿不是那会耍高高在上千金小姐脾气的人，何秀兰闻言便接了一句：「敏儿，你也会遇到像我大姐夫那样好的男人的。」 若是别人说这话，刘敏儿定是会生气，因为有沈轩的事儿在，她会觉得别人这是在嘲讽她。但说这话的是何秀兰，一个和离后还带着儿子生活的女人，刘敏儿不仅没生气，她还有些好奇：「秀兰姐姐，你觉得我真能遇到吗？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这世上，真有那么多好男人吗？」 刘敏儿问的认真，何秀兰便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后，郑重点头道：「是，这世上虽然有许多坏男人，但同样的，也有许多好男人。敏儿，你出身好，如今瘦了白了也漂亮，再加上你的性子也很好，你完全有理由有资格遇到这样的好男人。不止是你，我觉得我也会遇到，我虽然和离了还带着孩子，但我觉得我也很好。当然，哪怕遇不到，我如今也过得很好。而你出身好又得家人疼爱，你若是真遇不到，那你也只会过得比我还好。所以敏儿，不要总闷闷不乐，其实只要咱们愿意，咱们都可以过好的。」 刘敏儿看着何秀兰，很受震动。 她万万没想到，在世人眼里算是被抛弃的何秀兰，竟能跟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有些发懵的点了点头。 何秀兰去后头忙的时候便是周小如守柜台，她站在一边，也将这话听的清清楚楚。然后转头看向外面，看着三哥三嫂在夕阳下相携的背影，慢慢点了点头。 秀兰姐的话有道理呢。 三哥三嫂都待她好，她哪怕日后嫁了个像周高明一样恶心的男人也不用怕，三哥肯定会帮她和离，然后带她回家的。不知怎地，她突然鼻子有些酸，仰了头看着天空，她在心里默默道：娘，你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的。 廖有为孤独的跑步回来，远远便看见美人馆门口相携着散步的周山海和何秀婉，目光再一转，便是远远看着他们的何秀兰和刘敏儿。 他停下，掏出帕子轻轻擦擦汗，然后做了几个深呼吸，自觉差不多恢复如常了，这才抬脚走过去。 周山海已经看见他：「跑步去了？」 廖有为站定，点头道：「嗯，跑了三圈。怎么样，你们找到合适店面了吗？」 周山海将店面已定的事儿说了。 虽然是美人馆的大股东，但廖有为有自家生意要管，而美人馆周山海打理的又很好，因此他并没参与意见。听周山海说县里的新店要赶在月底开业，他猛地朝何秀兰那边看了眼，紧张起来：「县里开店，你要过去吗？」 他的动作没逃过周山海的眼睛，因此周山海点头道：「对，我们都要去，包括秀兰。」 「啊？」廖有为惊讶，随即道：「去了也好，正好我也早就想去县里宅子了，天天在家都要被我娘烦死了，回头我跟你们一道去。」 周山海摇了摇头，如今没心情逗这个畏缩着不敢说的兄弟，便直言道：「廖老哥，你要喜欢秀兰，就表现出来。你这不说，秀兰也不知道，可别回头她再嫁给别人了。」 廖有为还想不承认的，但何秀婉就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想着这可是何秀兰的亲姐姐，他若是不承认，别回头何秀婉从中阻挠。 他红了红脸，道：「好，我知道了。」 他又不用发愁，何秀兰那么喜欢他，他只有一点点喜欢何秀兰，所以只要他说了，那何秀兰定然会同意。只不过……如今或许还得看看曹经娘的态度，哦最重要的是虎子！廖有为皱了皱眉，虽说从天而降一个儿子并不是什么好事，但虎子憨头憨脑很可爱，而虎子他娘又那么喜欢他，那他爱屋及乌似乎也应该。 心里想着虎子，廖有为不自觉便看了何秀兰一眼。 何秀兰正看着这边呢，乍然跟廖有为对视上，吓了她一跳。人啊，不能做坏事，一旦做了坏事不管过去多久都做贼心虚，她忙忙转了头，还悄悄长出了口气。 v第四十九章[12.24] 刘敏儿看看她，又看看自家表哥，然后眨眨眼道：「秀兰姐姐，你怎么了？」 何秀兰心虚的半垂着头：「没、没事啊。」 可你一看就像是有事的样子。 刘敏儿轻轻点着头，又转头看了自家表哥一眼。 因为曹经娘过来了，晚饭何秀兰就没留下，不过廖有为和刘敏儿却依然是在这吃的。两人尤其是廖有为瘦了许多，如今那体型的确是和周山海差不多了，只不过过去二十多年养成的坏习惯不是几个月就能改掉的，只要回家，他便忍不住吩咐厨房做好吃的。而就算他硬忍住了，他爹他娘却觉得他受委屈了，帮着他吩咐厨房给他做好吃的。 实在没办法，他便还是在美人馆吃了。 这一桌也就刘敏儿是县令千金，其他人都不是那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因此饭桌上刘敏儿就直接问了：「表哥，秀兰姐姐是不是怕你啊？」 廖有为正在喝粥，闻言险些喷出来。 「你胡说什么呢？」喜欢他还来不及呢，怕什么啊！ 刘敏儿想了想，道：「真的呀，我感觉就是。那会儿你跑步回来，跟秀婉姐姐周老哥在门口说话，秀兰姐姐看见你就害怕的转了头，还悄悄长出一口气呢！」 廖有为脸一红，那哪是怕他呀，那是害羞了！ 他喝了一大口粥，吞下后瞪了刘敏儿一眼：「吃你的饭吧！月底周老弟要去县城开新店，到时候你就在县城店里锻炼，时不时会撞见那些与你不和的女孩子，你且得努力些，好叫那些人再没法笑你才是！」 刘敏儿还不知道这事儿，她惊讶道：「秀婉姐姐，美人馆要开到县里去啦？」 何秀婉道：「是，今儿已经去看好店铺了，是阿柔帮着找的。」 刘敏儿神色淡了淡，点头道：「真好。那我以后就不用跑运来镇来了，直接在县里就好。是在什么地方，离县衙远不？」她家就住在县衙后面的宅子里。 何秀婉对县城还真不熟，这才是她第三次去县城呢。她不由看向周山海，周山海想了想道：「县里有个首饰铺子叫杨记的，你可知道？美人馆的新店就在杨记对面。」 杨记刘敏儿一直都知道。 从前不过是一家小小的首饰铺子，有沈家的珠翠阁在前摆着，这家她甚至一次都没去过。但是如今她是知道了，这杨记真正的老板，她是认识的。 不是旁人，正是一直以来也对她有隐瞒的沈柔。 她淡淡笑了笑，道：「知道。」 · 吃过晚饭廖有为和刘敏儿就走了，周山海陪着何秀婉坐了会儿，问她得知她没有不舒服，便拉着她要在院子里走走。他在现代恍惚是听说过的，说孕妇想要顺产最好要多走走，这古代可没有剖腹产的说法，所以何秀婉这边过了前三月，他便想着要多陪何秀婉走走。 陶嬷嬷和叮叮则在灶房忙着收拾，陶嬷嬷是个做家务的好手，美人馆吃饭的人也不算多，灶房里的活她一个人便能做完了。因此叮叮就只是陪着，她靠在灶房门口，一会儿看看忙碌的陶嬷嬷，一会儿扭头快速看外面一眼。 陶嬷嬷忙碌的间隙分神看了她一眼，瞧见她看着院子里，不由便笑道：「老爷和太太感情真好啊。」 叮叮没吱声，过了会儿才道：「太太有了身孕呢。」 陶嬷嬷笑容更甚：「是啊，太太是个慈善人，这一回定然能生个儿子！」说起来老爷和太太都不年轻了，可却一直没孩子，她原先还担心两人有问题，谁料这一个年过的太太就怀上了，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叮叮小声道：「娘，你还记得不？」 「什么？」陶嬷嬷随口问。 叮叮咬了咬唇，道：「以前咱们在廖家的时候，你不是听说过吗，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在太太奶奶们有孕的时候，都会纳妾或者提通房的。」 陶嬷嬷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意思，「啊？」 叮叮走进灶房，站在陶嬷嬷的对面：「我们太太有了身孕，那自然就没法伺候老爷了，十月怀胎，生完了好像也还要几个月，这可不是短时间啊。娘，我们老爷都要去县里开铺子了，你说，他会不会在县里纳个妾啊？」 这倒是个现实问题。 陶嬷嬷皱眉想了想，道：「正常情况来说，不是没这个可能，大户人家一向都是如此的。只不过咱们家么，老爷和太太感情好，老爷待太太如何咱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我觉得，在咱们家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 「怎么不会，老爷对太太再好，那太太有孕不能伺候他，还不许老爷另找人伺候吗？」叮叮的语气立刻不好起来，「而且娘你说的只是你的猜想，要叫我说……」 啪！ 叮叮话未说完，陶嬷嬷已经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那是响亮的一巴掌，叮叮白嫩的小脸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叮叮控制不住的掉了眼泪，她捂了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满脸怒容的陶嬷嬷：「娘……」 她长这么大，这还是陶嬷嬷第一次打她。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挨这打。 陶嬷嬷很愤怒，双眼怒瞪着叮叮，身子都在轻轻发抖。她看着委屈落泪的叮叮，慢慢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v第五十章[12.24] 过了年，叮叮已经十三岁了。 她自小就有些营养不良，本是长得较一般同年女孩儿瘦小的，但说起来也算命好，被他爹卖了后进了廖家，在廖家过了几年还算不错的日子。而到了周家后，就更是活儿轻便吃喝都好，旁人是要减肥，她们母女因着本来就瘦，月钱也足，所以这半年她们是长了肉的。 因此叮叮便也有了几分少女的娇美，虽身板还单薄，但脸蛋因着底子好，在美人馆也学会了收拾自己，所以看起来容貌是极好的。因为这，便助长了她的自信，当觉得寻到机会后，她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陶嬷嬷也是女人，她自然也羡慕何秀婉，自然也觉得周山海是所有女人都想跟的男人，哪怕只是做小。 可她决不允许叮叮有这样的想法！ 「你说，你是不是对老爷，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陶嬷嬷压低声音，手指着叮叮，恨不得再打一巴掌。 叮叮的眼泪流的更多了，同时还有一股子被看不上的愤恨在心里滋生。即便对着的是亲娘，因为身为下人，也因为老爷和太太就在外面，她便也只能小声说话：「娘，我有这想法难道不行吗？你不想过好日子吗？我若是跟了老爷，不说我，就是你也不需要这般伺候那么多人了！而且我长得差了吗？不，我长得不差，而且我还比太太年轻，我只求一个做小的机会，难道不行吗？」 啪！ 陶嬷嬷又打了一巴掌，咬牙道：「不行！」 叮叮再也控制不住，怒喊出声：「娘！！！」 她气得跺脚想要跑。 陶嬷嬷却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攥住她，低声却又快速的道：「叮叮，你醒醒！且不说老爷和太太感情好，老爷压根就没那个心，你不该存了这样的心思去害对咱们一直很好的太太。就说哪怕可以不顾这些，哪怕娘跟你一样不要脸的帮你去勾引老爷，可你想过没有，咱们是下人！」 下人怎么了？ 下人，就不能追求更好的生活了吗？ 她要不是下人，她还不愿做小呢！ 太太也不过就是个农家女儿而已！ 见叮叮不懂，陶嬷嬷憋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可眼底最深处却夹杂着最深的怨恨：「叮叮，咱们是下人，若是做出这种事，老爷要是不收了你的话，那你想过咱们的下场没有？廖家和周家都是慈善人家，但并不是所有买下人的人家都慈善！老爷和太太若是把咱们转手卖了，咱们甚至都未必能再被卖去大户人家伺候人，你已经长大了，还长得极好，你想没想过你有可能会被卖去窑子里！」陶嬷嬷哭的心口都疼了，她想起了她苦命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大女儿被那该死的男人五两银子卖给老鳏夫做媳妇了，二女儿因为长得好，被十两银子卖去了妓院！ 叮叮愤恨不起来了，也哭不出来了。 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虽然那时候还小，可对大姐二姐的记忆大约是太过惨痛，她还是隐隐记得的。更别提后来她和娘被卖后，娘更是时常在她耳边提起苦命的大姐二姐，只要想想她们现在过的日子，她就心里发凉。 她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老爷不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陶嬷嬷道：「而且怎么不会，老爷那么爱重太太，若是因为你惹了太太伤心，又或者万一太太再有个什么不好，你信不信老爷能直接杀了你！」 沈轩的事儿，因为沈家来调查，陶嬷嬷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那还是县里富人家的少爷呢，太太没掉一根汗毛，老爷都直接让那人断子绝孙了。若是她们惹了太太有个什么，那老爷绝对能想法子要了她们的命。 叮叮懦懦不敢再说话。 陶嬷嬷抹了把眼泪，将她揽在了怀里：「叮叮啊，娘就只有你一个了，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啊！咱们好好做活，攒够了钱等你出去嫁人，娘还想着能不能去给你二姐赎身，能不能把你大姐救出来呢。」 叮叮眼泪又下来了，只不过这回却不是愤恨，她哽咽着道：「娘，要不我有时间就去找乔大夫，叫他教教我怎样做一些对女人好的药膳吧？另外还有老爷说的减肥餐，咱们自己也多想想能怎么搭配，若是咱们做得好了，兴许月钱会多，兴许以后还能拿到客人的打赏。」她顿了顿，道：「等攒够了钱，我先不嫁人，我们先去找大姐二姐。」 陶嬷嬷没说话，眼泪却啪嗒啪嗒全都掉在了叮叮的脖颈里。许久之后，她才道：「叮叮啊，老爷是个好的，但太太待咱们更是好，不管怎样，你可都不能糊涂啊。」 叮叮沉默许久，重重「嗯」了一声。 听到这声「嗯」，灶房外一侧靠在墙上的周小如，终于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哼，幸亏叮叮有个好娘亲，要不然，她非得冲进去撕烂她的脸不可！ 三哥三嫂是这世上她最重要的亲人了，她决不允许有人在她的眼皮子下干坏事儿！ 院子里走到门口的何秀婉停了脚步，虽然没回头，但自从有孕回到镇上，她就看出叮叮起心思了。因此便问周山海：「你猜，陶嬷嬷能不能管住叮叮？」 周山海偏头看她：「她要是管不住，你预备怎么办？」他轻轻笑起来：「真要弄死我吗？」 何秀婉也笑：「那不是该看你预备怎么办吗？」 周山海靠在门框上：「你这一有孕，我至少得有半年时间要吃素，是不是有些太可怜了？」 又逗她！ 何秀婉轻哼一声，点头道：「是有些太可怜了。说起来那我岂不是也有半年要吃素？也不知我若是生了孩子，还会不会这么漂亮，还会不会有人喜欢我？」 啧啧，真是的，再也压不住了。 没逗到她生气，反倒是先气了回自己。周山海轻轻敲了何秀婉额头一下，道：「咱俩都得吃素，我要为娘守孝一年，所以你尽管担心。」 何秀婉收起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叮叮年岁小城府浅，那点儿小心思夫妻俩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虽然厌恶，但陶嬷嬷这人选的却不错，因有她在，所以两人便只做不知了。 果然，这一晚闹过后，叮叮便彻底改了。夫妻俩欣喜她这样的改变，毕竟半年来她们母女做事勤快利落，他们并没有换人的打算。 v第五十一章[01.04] 既然她改了，那便真当不知她的小心思了。 县里的美人馆铺面较大，拿到尺寸后周山海又琢磨了一天，然后才去找当初帮忙打货架的木工师傅，说了要求付了定金，这事儿便暂时放下了。 因着时间尚早，他回了一趟胡家村，午饭是在胡大牛家吃的，做饭的是大牛的娘和桃花。二月底的时候，两人简简单单成亲了，给周山海送了信，因王氏才去世没多久，周山海守孝不便参加喜宴，便只送了礼金。 不过这会儿他上门，胡大牛一家子都很欢迎，因为他来是要问胡大牛和桃花的打算，并且要叫他们尽快去镇上，不管之后是去县里还是留在镇上，那前期的培训都得做起来了。 成亲后的胡大牛变得稳重许多，以眼神阻止了他爹娘说话的意思，问道：「海哥，你打算待在哪里？还有我，你对我待在哪里可有建议？」 「我去县里。」周山海没过多解释，只简单说明情况，「至于你，不管是县里还是镇上，都是我的铺子，你去哪里都一样。只不过在镇上开销小，离家近，方便你顾着家。但去县里能见的世面大，对你日后的发展甚至以后你们有孩子都会好。」 胡大牛点头，他知道，这是要他自己决定。实际上利弊他很清楚，如何选他也早有打算，但此刻却偏了头看桃花：「桃花，你觉得呢？」 这么大的问题，问什么女人啊！ 大牛娘心里嘀咕，但却扯了扯桃花，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去县里！快跟大牛说去县里！」 桃花是胡家村一枝花，在别人眼里算是下嫁给方方面面都不怎样的胡大牛，但她的性格却有些软，并不是那种事事都要自己做主的。只不过她聪明，而且说到底周山海还欠着她呢，因此她便直接问周山海：「要是大牛哥现在选了一个地方，日后又后悔了，可以有补救的法子么？」 周山海算是个有野心的人，更何况有廖家做后盾，他的美人馆可是计划着最少开到府城的。那么若来日他去了府城，县里自然就空下了，到时候胡大牛要是愿意，只要他有能力，当然可以过去。 冲桃花点了点头，周山海对胡大牛道：「从县里往镇上来没太大问题，但从镇上去县里，那得看你的能力。只要你有能力，来日反悔了我自然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六个小弟都是极好的，他对谁都会如此。 当然，看在桃花的面子上，他的确可以私下里再多体贴些胡大牛。毕竟他如今就是原主，接受了原主的一切，当年害了人家桃花小姑娘的事，他也不想赖账。 听他这么说，桃花便道：「大牛哥，你决定吧，我都听你的。」 胡大牛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他笑道：「那我和桃花就去镇上，开销小我们正好可以攒些钱，离家近可以照顾爹娘以及桃花娘家。」 还有个不敢说的，那就是他并不希望桃花和周山海接触太多。哪怕何秀婉的确漂亮的确是福星惹人喜欢，但在他心里桃花却是全天下最漂亮最惹人喜欢的，他虽然不想怀疑海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还是分开的好。 大牛娘气得瞪眼，大牛爹也不高兴，但不等两人说什么，周山海就点了头：「行，那你们收拾收拾，就这一两天就到镇上来吧。」 离开胡大牛家，周山海又去找了胡默胡伟，因着胡大牛决定在镇上，那他们这同村的自然也都留在镇上，他们都是还未娶妻的光棍，就没给选择的机会，左右以后生意做大了，六个小弟个个他都不会亏待。 这两人也没意见，接受下来后胡伟就道：「海哥，你要去见见你大……呃不，周高明吗？」 上回在镇上他说了「你大哥」，被周山海狠狠瞪了一眼，这会儿他就不敢了。 周高明吗？ 是要见一眼，去看看他成什么模样了！ 再见周高明，他仍然是睡在周家门口的草垛子里，不过胡伟有从家里拿了个破被，胡默从家里拿了缺了个角的破碗，胡大牛离得近负责隔一天送点儿剩饭剩菜干馒头来，死是肯定不会死，但离得老远就闻到臭的熏人的味道了。 胡伟堵了鼻子，看着躺在草垛子下的周高明，道：「他天天都窝在那，先前那次夜里我们三个打他没注意下手有些重，本以为他只是崴了脚，可后来才知道腿被打断了。没及时找人给他治，后来就是自由长好的，他现在从来不动，可能也是因为动起来不方便。」 周山海淡淡道：「打得好。」 许是有心理感应，他话音刚落，草垛子里的周高明就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看着这边，忽然抬起脏兮兮的手揉了揉眼，然后面露骇然，爬起来就跑。 的确是动起来不方便，伤腿自然长好已经有了问题，而他长久不动吃的也差导致了身体虚弱，爬起来才跑了两步，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这一栽倒，反倒是让他淡定下来了，调整姿势就那么随意坐下，转了头，远远看向周山海。 周山海冷冷一笑，抬脚大步上前。 他站在周高明面前不动，只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周高明抖了片刻，见周山海只是看他并没打算对他做什么，放了心不害怕后，愤怒慢慢涌了上来：「周山海！你把陈氏和小伟带去镇上了？你凭什么？那是你大嫂，是我的媳妇和儿子，你……你可别不要脸的对嫂子有……」 不等他话说完，周山海狠狠一脚踢上他胸口。 周高明便是往日好好的都搁不住这一脚，更何况是现在。这一脚踢的他胸口剧痛，呼吸有一瞬间的艰难，变得煞白的脸上顿时有汗哗哗流下。 「周……周山……」 周山海冷冷看着他，退后半步，再一次抬脚，重重踢在他的小腿上。周高明顿时一阵惨叫。说来也是他运气不好，周山海踢的，正是他先前断了的那条腿，而再一次的伤害，想也知道有多痛。 周山海却没半点同情，想到王氏年纪轻轻就没了命，他心里对周高明的暴戾就有些压不住。因此这一脚之后他没再看周高明，转身大步走到胡伟跟前，只道：「看着不叫他死了就行。」 胡伟点头，只看着周高明的惨样，他也生不出同情的心。 周山海是调节了快有一刻钟才往何家村去的，到那边先是去何家报告了一回何秀婉很好的情况，又说一回打算月底就去县里开店的事儿，最后才把何大宝叫到一边。 过年时候连着出事，何秀婉一直没能问何大宝为什么不想娶亲，如今她大着肚子往乡下来周山海不放心，因此便把这活给接了来。 v第五十二章[01.04] 却不料何大宝一双眼亮晶晶带着满满的崇拜看着他大姐夫，然后主动提了要求：「大姐夫，你要去县里，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周山海这才想到，他光想着六个小弟了，倒是不曾想过何秀婉的娘家弟弟。何大宝的为人他也算了解，叫他去铺子里帮忙绝对没问题，虽然暂时各处人正好安排完，但他要是愿意跟去县里也不是不行，多一张嘴吃饭罢了，他还能顺便帮着看家。 「行啊，那你就来吧！」他应下。 何大宝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要麻烦大姐夫，看看能不能帮我找个收费便宜些的先生，等我若是能考中秀才便可以去县学，到时候花费就少了。」 先生？县学？ 周山海非常震惊，看着面前在地里刨食好几年晒得跟个黑炭一样的何大宝，他不敢置信道：「你想读书啊？」 想到刚穿越来的时候，他也是做着读书科举入仕的梦呢，结果当看到四书五经时，那真不异于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脸上。不过何大宝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而且据说小时候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何秀婉会写字都是跟他学的，那么他应该是有一定的底气，所以才提的这要求？ 其实并没太多底气，但何大宝是真心喜欢读书，以前因为家里有个赔上嫁妆都嫁不出去的姐姐，他只在小时候念过两年书就死了这心。毕竟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不能因为他要读书，而害得大姐一辈子嫁不出去。但如今日子好了，三姐塞给了他娶亲的钱，爹娘也攒下了些，过年时候大姐给的更是不少，他琢磨着他暂时不娶亲去读书更好！ 「对，我想试试！」何大宝郑重的道：「不过我现在年纪已经大了，所以我只打算给自己三年时间，若是三年都考不上童生，那我就放弃。」 哪里大了，现代可还有成人高考呢！ 不过周山海也不希望他变成死读书的人，因此便没说别的，只道：「行，那月底你先跟我去县里，到时候我帮你打听。」他笑道：「只要你学的好，那么钱这块你别担心，大姐夫供你！」 现代供出个大学生不算什么，可古代哪怕只供出举人，那也是很不错的。而万一何大宝是个可造之材，直接给供出个进士，那就算得上是他过硬的大靠山了。 何大宝高兴的笑，然后指指上房，道：「大姐夫，我磨了爹娘许久他们都没应，你去帮我说说呗？」 有周山海开口，何铁柱和吴氏虽然依然觉得何大宝选这条路不靠谱，但一来儿子不死心，二来大女婿说就是试试，所以最后到底是允了。 定下了月底带何大宝先去县里，周山海又去何三几人那走一趟，同样定了月底的时间，便赶回镇上了。在他为了镇上生意以及县里新店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廖有为一天拖一天的，终于决定跟何秀兰把事挑明白说了。 不过他看何秀兰一直没主动表白，猜想她怕是担心虎子和曹经娘夹在中间。他这里是没问题，曹经娘也可以放一边，但虎子却是一定要讨好的。 如今虎子不大跟去美人馆，廖有为便趁一天中午休息的时间找了过去。到那边小院时，虎子正跟小伟在门口玩儿，陈氏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不大方便，拉了曹经娘坐在院子里廊下做针线。 都是认识廖有为的人，因此虽纳闷他怎么会过来，但他招了小伟和虎子去玩，陈氏和曹经娘都没说什么，只当他是无聊就想逗逗小孩子呢。 「小伟，想不想吃好吃的点心啊？」抓了一把铜板，廖有为先诱惑小伟。 小伟立刻点头：「想！」 「伸手！」廖有为说道，拉了小伟手过来，一把铜板小伟两只手捧都捧不完。他便只给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到了小伟衣兜里，「去买点心。剩下的钱回头给你娘，叫你娘日后再给你买。」 小伟应了，欢天喜地的往外跑。 到底是个小孩子，廖有为不放心，使了个眼色，郑加赶紧跟上了。 点心他也想吃啊！ 虎子看着，急得忙迈开脚想去追。 然而廖有为站起伸手一捞，就把他捞怀里了。 虎子急得蹬腿：「廖叔叔，我也要吃点心！」 「好好好，给你点心吃。」廖有为本就觉得虎子虎头虎脑可爱的紧，如今想着何秀兰，那对虎子就更是温和了，把虎子捞到一边大树下，他随地坐了，将虎子放在他腿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来一看，那可是放了好几种点心。 「哇！」虎子小手一拍，眼睛都亮了。 廖有为笑，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虎子跟前却先问话：「虎子，廖叔叔好不好啊？」 「好！」虎子眼巴巴看着桂花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廖有为又问：「那你喜不喜欢廖叔叔？」 「喜欢！」虎子很上道。 廖有为便将桂花糕给了他。 这点心可不是镇上买的，而是廖有为叫家里的下人特地做的，一块块做的精致小巧，虎子即便是个小孩子也三两口就吃完了。 等虎子再次抬头眼巴巴看过来时，廖有为就道：「虎子，你知道你娘……咳……」廖有为有些不好意思，哪怕面对的是个小娃娃，也一样红了脸，「……她喜欢我吗？」 喜欢啊！ 虎子用力点头，他喜欢他娘，也喜欢廖叔叔！娘很疼他，会给他买好吃的做好吃的，而廖叔叔也很疼他，会给他好吃的点心！ 虎子道：「喜欢喜欢！」 廖有为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v第五十三章[01.04] 这个何秀兰，竟跟孩子说喜欢他！ 看着虎子再吃一块点心，他终于道：「虎子，廖叔叔给你做爹好不好？」 爹？ 虎子眼里的光亮黯了些，从前何秀兰和曹经娘都很少在他面前提曹经。但自打曹经娘带着布店离开后，婆媳俩便在虎子面前提了几回，这也没办法，曹经如今实在是太过分，她们怕虎子被骗。 从娘和奶奶口中知道的爹是个坏人，而陈氏带着小伟来了这边住下后，虎子听到的爹更是大坏蛋，害死奶奶的大坏蛋。这样的情况下，他对爹可是半点期待都没有，因此他立刻摇了头。 廖有为的笑僵住：「为什么啊？虎子，你不是喜欢廖叔叔的吗？」 虎子还没法把心里想的完整的表达出来，他只是摇头：「不要！」 廖有为：「……」 沉默片刻，他不死心，继续道：「虎子，我给你做爹，那你就可以天天吃到这些好吃的点心了。还有别的好吃的，肉啊鱼啊鸡啊，反正你想吃的，廖叔叔都可以叫你吃到！而且你还可以跟廖叔叔回家，住大宅子，有小丫鬟伺候你，就算你想吃冰糖葫芦，我也可以瞒着你娘买给你！」 虎子被说的又流口水了。 尤其是廖叔叔竟说到他最喜欢的冰糖葫芦了！ 「真给我买吗？冰糖葫芦？」虎子又抓了块绿豆糕，一边吃一边问。 「买买买！你想吃多少给你买多少！」廖有为道，默默补充一句，反正胖了可以去你姨夫那减肥。 虎子这个没出息的，立刻叫道：「爹！」 「哎！」廖有为赶紧应下，然后一脸的笑，又逗虎子，「再叫一声，不不不，再叫两声，快快快，再叫两声我听听！」 廖叔叔好麻烦哦！ 虎子只得道：「爹，爹，爹……」 廖有为一下子站起，将虎子提起往肩头一放，大力士一般道：「走，爹这就去给你买冰糖葫芦！」 「哇！」虎子一拍手，手里的红枣糕便掉了，他也顾不上，仍然拍着手道：「冰糖葫芦，爹给我买冰糖葫芦！」 何秀兰给一位长了方形脸，脸上还有好些雀斑的年轻妇人上完妆，又叫何秀婉来帮着梳了个可以修饰脸部轮廓的发型。那妇人对着镜子一照，对着自己露出一声惊叹后，当下就定了全套的胭脂水粉。 何秀兰笑眯了眼，收了块银锭子准备回柜台找钱，下了楼来就看见廖有为陪着周小如坐在柜台那，只不过两人一个低头算账，另一个……竟跟自家儿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在吃冰糖葫芦。 何秀兰看了片刻才上前，把银锭子交给小如叫找钱，然后就看向自家儿子。 虎子高兴的举起两只手，每只手里都握了一支冰糖葫芦：「娘，你看，爹给我买的冰糖葫芦！」 爹？ 周小如猛地转头看过来。 何秀兰也震惊的瞪大眼，只是想着曹经如今自个儿都三餐不继了，如何能给虎子买得起冰糖葫芦。没了那份震惊，再看廖有为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她心里就冒出了个不敢相信的想法。 虎子说的爹，不会是…… 是说我！ 就是说我！ 我就是虎子的爹！ 廖有为恨不得跟周小如这么介绍自己，也恨不得直接叫何秀兰一声媳妇儿。但不行，现在不能这般，得把何秀兰娶回家，那才能如此，要不然旁人说不定要笑话秀兰呢。 他抱着虎子起身，用尽吃奶的劲儿压住笑容，但却压不住故作平静的语气里的笑意：「秀兰，你跟我出去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何秀兰震惊的都没想起拒绝。 就这么跟廖有为出了美人馆，走到马路对面一棵满是春日翠绿的大树下：「廖少爷，有事？」 叫什么廖少爷啊！ 他们是那么生疏的关系吗？ 廖有为微低下头，看着吃的脸颊都鼓起来的虎子，在他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在何秀兰有些惊恐的眼神下不好意思的道：「秀兰，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所以我……我决定娶你。你放心，我很喜欢虎子，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 「？？？」 何秀兰一脸懵，她的心意？她什么心意？ 她和廖少爷平日里可是话都不多说几句，她能有什么心意？还……还把虎子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廖少爷在说什么啊？ v第五十四章[01.04] 廖有为仍然自说自话：「虎子说很喜欢我呢，而且他很乐意我做他爹。」他说着低头问虎子：「是不是啊虎子？告诉你娘。」 虎子看不出何秀兰的情绪，重重点了头。 真是疯了。 她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再如何也不可能嫁给廖少爷啊。何秀兰如今已经知道了，廖家不仅仅是运来镇的首富，廖有为还有个做大官的二叔，还能认识京城来的天潢贵胄姜少爷呢。 他们之间，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大步上前，把虎子从廖有为怀里抱开，虎子不愿意离开他新上任的爹的怀抱，扒拉着廖有为的脖颈不肯撒手，何秀兰便只能这么说话：「廖少爷，你肯定误会了，我对你什么心意都没有。」又说虎子，「快些，松开廖少爷，不然娘打你了！」 虎子瘪嘴，求救般扒拉得更紧了：「爹~」 廖有为正要说话，却在看见面无表情的何秀兰时，脑中像是有什么闪过。他面色微凝，一手抱着虎子往后，一手直接揽住了何秀兰。 何秀兰身子一僵，继而就是恼怒。 廖少爷怎么能吃她豆腐！ 廖有为却手上直接用力，感受着何秀兰不得不趴在他怀里的感觉，怀疑道：「是你？」 何秀兰大怒：「廖少爷，你干什……」 「就是你踢了我的命根子，差点害得我不能人道的？」然而廖有为这话一说，她彻底呆了。 事情已经过去这样久，何秀兰都以为这辈子再不会被人知道了，可谁知道就在今日，毫无预兆的就叫廖少爷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何秀兰僵着身子不敢动，心里却在飞快想着，怎么办，怎么让廖少爷消气？怎么让廖少爷不计较？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因此她打算耍无赖：「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听不懂！」 听不懂？ 要真是听不懂，就不会怕的不知道挣扎了。 廖有为这么想着，心里生气没几分，难过却铺天盖地来了不少。原来何秀兰不是喜欢他的吗？从前对他的那些好是歉疚，一直以来不敢跟他过多接触，是因为怕暴露？ 这么说，这世上还是没人喜欢他啊。 他微微张手，想要松开还趴在他怀里的何秀兰。 可不知怎地，心里竟突然有些不舍。年前那次被人伤了命根子，他一开始以为是梦，梦里是文若霞那么干的。可后来醒了就知道不可能，文若霞在隔壁镇呢。但苦于找不到伤他的凶手，这事儿他便只能慢慢忘了。 但其实……他一直都有梦到过。 梦到的不是再被伤一次，梦到的是梦中有人对他说不离开，再也不会离开。他知道梦中的人不是文若霞，当后来以为何秀兰喜欢他时，他便下意识把梦中人当成了何秀兰。在梦里他曾紧紧抱过她，而她没有推开他，抱着她的感觉，和现在是一模一样的。 只可惜，她竟然不喜欢他。 但……但不得不说，抱着她的感觉竟然很不错。 生平第一次抱住异性，还是个他以为人家喜欢他，但人家根本不喜欢他的异性。廖有为伤感极了，松开何秀兰后便后退一步，然后把虎子还了回去。 何秀兰的心还在疯狂跳着，接了虎子，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发抖：「廖少爷，那我……我先回铺子了。」 不等廖有为回答，虎子像是能感觉出他的难过似得，冰糖葫芦都丢了，朝着他伸手嗷嗷叫道：「爹！娘我不跟你去，我要爹，我要爹！」 小小孩童什么都不懂，但这几声爹喊的，当真是叫廖有为心里好受了许多。起码虎子是真喜欢他。 「天呐！三嫂你看！三嫂你听！」早在廖有为搂住何秀兰的时候，周小如就迅速压下了心头的酸水，大步跑上楼找何秀婉了。 这会儿何秀婉就站在二楼走廊上，将楼下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也听见了虎子的喊声。她微微吃惊，因着旁边有客人在，为着何秀兰的名声，便只能道：「难道是他们好事要近了吗？」若不这么说，何秀兰被廖有为抱着，那可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周小如道：「肯定是！虎子都喊爹了！」 那女客就是运来镇上的，本就认识廖有为，而刚刚化妆时更是也了解了何秀兰的情况，她本是觉得这不可能的，廖家大少爷如何会看得上一个和离了还带着孩子的女人？可想到何秀兰那一手的本事，想到她自个儿也生得漂亮，再看楼下货真价实的现实，也不得不信了。 她道：「也挺般配的。」 不管女客的话是真心还是敷衍，何秀婉都挺高兴，因为这般看着楼下，她也觉得挺般配，像是一家三口似得。 她歉意的对女客道：「劳烦你坐着喝杯茶，我下去一趟。」 女客含笑点头，道：「人高兴了一时忘形也是有的，周太太可别说他们，这是人之常情。」 何秀兰可不觉得这是人之常情，若不是一直都很宠爱虎子，她这会儿甚至真想打他。怎么能这么大声喊爹，铺子里周小如都误会了，其他人若看见怕是也误会了。 她低声斥道：「虎子，别瞎说了！」 v第五十五章[01.04] 瞎说吗？ 虎子这般说，而周小如那声音大的怕美人馆里的人都听见了。再有周山海夫妻俩以及姜小五，他们可都是知道他喜欢何秀兰的，怕是隔壁镇的文若霞也知道了！ 廖有为面色骤变，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秀兰！」一把抓住何秀兰的手，廖有为道：「你什么话都不留，打算就这么走？」 留什么话？ 何秀兰心里都乱死了，慌慌张张就道：「没有！不是我！伤你的人不是我！」 廖有为手微微收紧：「你说不是就不是？」 那要怎么样嘛！ 和离之后的女人本就怕被人指指点点，何秀兰又是怕被人说道又是怕廖有为报复，挣不出手，急得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就不是！你……你别冤枉好人啊！」 「我记得！」廖有为上前半步，低声道：「我记得你身上的香味，我记得你的腰，记得你的身体！」 「你——」何秀兰愕然，继而脸色爆红，「你胡说！你……你怎么能在虎子面前说……说这些话！」 她慌乱的把虎子放到地上，半蹲着捂住了虎子的耳朵。 廖有为也反应过来了，他……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那些话，分明是在耍流氓嘛！ 正要道歉，可一低头，就瞧见已经换上轻薄些春衫的何秀兰，因为蹲下身子，胸口处竟有沟壑隐隐若现。 虽大部分是他的想象，但他到底一瞬间也红了脸。 半侧过身，他握紧拳头咬了牙，忍着脸颊的滚烫，道：「反正我记得，就是你！我……我一直不曾告诉别人，因为你我……我的确不能人道了，所……所以你必须负责！我不能娶别人，你嫁给我！我不能生儿子，你儿子给我做儿子！若不然……若不然不仅是你们母子俩，就是你大姐大姐夫我也不会放过！」 撂下这般狠话，不等何秀兰反应，廖有为仓惶逃跑。 而何秀兰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虎子的手也松开了。虎子看着眨眼就跑不见的爹，跳起来叫了两声，最后只能扭头坐下，不高兴的道：「娘！」 何秀兰此时此刻才真的是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怎么可能呢，乔大夫没说什么啊，怎么廖有为就……就不能人道了？她明明没用什么力气，怎么就怎么就…… 何秀兰又慌又怕，没忍住眼泪都下来了。 何秀婉走到跟前时，看见的就是自家妹妹这副慌乱的抹泪的模样，她不敢随意蹲下，便朝何秀兰伸了手：「秀兰，你怎么了？」 何秀兰泪眼朦胧的看了眼大姐，然后自己爬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无法把廖有为的身体情况说出去，毕竟廖有为自己都瞒着呢。 更不能求救，她害得廖有为不能人道不能有子嗣，这是多大的仇啊，廖有为都说了，她若是不答应他的要求，那他就连大姐夫大姐也不放过的。 说起来这都是她的错，是她伤了廖有为的。 而其实，廖有为是个好人呢，没有直接报复她，反倒是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就……就不知道会不会娶了她再报复？但不管怎么说，先前曹经和曹爹闹上胡家，廖有为可是帮了她大忙的。 她抹了把眼泪，挤出一抹笑：「大姐，廖少爷说想娶我。我……高兴……」高兴的忍不住哭了。 何秀婉仔细看着妹妹的脸：「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高兴？」 「就是高兴！」何秀兰忙道：「真的，特别高兴！廖少爷没有妻子，他又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他还说了娶了我会把虎子当亲生儿子看待呢！」 廖有为对何秀兰的心思，何秀婉是一早就知道的。而不论廖有为是人品还是家世，是相貌还是能力，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夫婿人选。何秀兰哪怕是未嫁时候，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提亲，那都是格外好的亲事。 何秀婉想不出何秀兰其他哭的理由，便只能认为她是真的高兴了，只不过她有些意外：「秀兰，原来你也喜欢廖少爷吗？这样倒是好，我还一直以为他是单相思呢。」 什么单相思啊！ 何秀兰压根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她低了头做出害羞的模样，抱着虎子道：「大姐，我先把虎子送回去。」 何秀婉点头：「去吧。」 何秀兰有心想说要是廖有为真要娶她可怎么办啊，但想着廖有为走之前那番话，还有他伤了根本的事实，再看看何秀婉的肚子，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大姐已经帮了她许多，她可不能再让大姐忧心了。 不过，廖有为若是要报复，那就只管冲着她来好了。是她嫁人，虎子可不能跟着一起嫁，有虎子奶奶带着还有大姐和大姐夫，她倒是不用太担心虎子的未来。 只是……只是若真嫁了，那她以后就不能天天和虎子在一块，不能晚晚陪着虎子睡了。 想到这些，即便虎子还在她耳边念叨着爹，她也对虎子生不起气来了。小孩儿懂什么呢，不过是想要个爹罢了。 v第五十六章[01.13] 廖有为气呼呼跑回了家，在廖家大门口时正好撞到了姜小五，他看都没看一眼，大步冲了过去。 姜小五停下脚，回身看了他一眼后，才问一侧的廖二叔：「你大侄子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在运来镇，难不成还有人敢惹他生气？」 「不知道。」廖二叔道。 他面色很不好，倒不是生廖有为的气，而是因为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收到京城的来信了。虽然他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近臣，然而一走就是这么久，若是再不能回去，只怕以后回去了也未必能回到从前的位置了。 再有……好端端圣上的信怎么就传不过来了？ 莫非……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他猛地一凛，不敢再深想，毕竟若是真出了事，那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继位，都没有他好果子吃！ 姜小五看着他，却是勾了勾唇。 对廖二叔不好的事，对他却不全是坏事。 他道：「廖大人，我瞧着你像是有事，既如此就别跟着我了，左右你也知道我的去向，派个你的人跟着便是。」 廖二叔的确没心情再跟着，而想起姜小五那住在隔壁镇的所谓的未婚妻，他就一阵的倒胃口，因此点点头，由了姜小五。 姜小五却没立刻走，想到不算听话的文若霞，再想到此刻陷入苦恼的廖二叔，他突然道：「廖大人，你听没听说过死人复活的事情？」 廖二叔皱眉：「五爷，臣实在没心情与你玩笑。」 姜小五笑笑：「哎呀，那若是哪一日廖大人见到死人复活，不要太过惊讶啊。远的不提，近的，似乎就是你那大侄子的媳妇呢，若是哪一日看到，廖大人可别害怕。」 文家那个不识抬举的闺女？ 廖二叔刚这么想，便感觉青天白日的好像有一阵阴风刮过来般，控制不住的轻轻打了个哆嗦。 姜小五哈哈笑出声，抬脚上了马车。 廖二叔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气得拂了拂袖子。 美人馆里，何秀兰回家去了，周小如跟何秀婉八卦一回，便催她去后院歇着了。何秀婉回去想了想，廖有为既然和妹妹是两情相悦，今儿个虎子更是连爹都叫出来了，那只怕好事不远了。 说起来也是有缘，秀兰如今手里的大半身家，还都是从廖有为手里赢过去的呢。只不过她身边到底没什么像样的首饰和衣裳，拿了自己的首饰出来看，扣下最开始周山海送她的，后来她自己挑的倒是可以腾出一两样来给秀兰。衣裳就算了，她这里倒还有两块好布料，等下回山海哥去县里，再叫山海哥买两样首饰两块布料来，她定然要把秀兰风风光光嫁出去才行。 想着这些，何秀婉脸上就是止不住的笑。 而周山海回来，得知何秀兰竟跟廖有为是两情相悦，他便道：「行，我送货架去县里的时候就买，他们俩成亲，咱们可得送份大礼。」 廖有为回到家，在自己的住处待了片刻，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饶了何秀兰，因此便冲去找廖太太。 半道上撞见刘敏儿，因来了月事刘敏儿便没去美人馆，这会儿将要到晚饭时间，是要去陪廖太太用饭的，因此很是纳闷会在这个时辰见到廖有为：「表哥，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廖有为没心情跟她解释，摆了摆手，大步进屋。 廖太太看见儿子和外甥女很高兴，尤其是如今两人都瘦了许多，看起来就一个英俊一个俏丽，简直是天生一对嘛！表哥表妹知根知底，外甥女对沈轩死了心，儿子这里如今也是单身，合该是凑一对的。 她已经跟小姑子打过招呼了，那边也乐见其成，因此两家便一直纵着廖有为和刘敏儿同进同出。此刻两人一起来，廖太太便笑盈盈道：「敏儿，你不是不舒服，怎么又到舅母这里来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给廖有为使眼色。 廖有为却没按她想的去关心刘敏儿，而是当着刘敏儿的面，直接跟廖太太道：「娘，你请人去帮我提亲吧！」 「啊？」廖太太大惊。 「表哥！」刘敏儿也大惊，「提亲？跟谁？」 除了睡觉，她和表哥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一块，她怎么不知道表哥悄悄有了喜欢的人？ 廖太太看了刘敏儿一眼，心里着急却也有几分期盼：「有为，你要娘帮你跟谁提亲啊？」 廖有为道：「去美人馆，跟何秀兰提亲。」 何秀兰已经和离，即便曹经娘跟她待在一块，他想娶何秀兰也用不着曹经娘同意。而何家人如何看待周山海这个女婿廖有为也是知道的，所以跟这边提亲就可以了，想来何秀兰也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敢不答应。 廖太太的期盼彻底落空，而想到何秀兰，面上也挤不出笑了。她虽不是爱八卦的性子，但儿子和周山海交好，何秀兰的事儿她便是不想打听也有人说。 那是个嫁过人的女人，如今身边不仅跟了前夫的孩子，还有前夫的娘！廖太太是一位普通的母亲，而在她的心中，别说廖有为如今已经算得上英俊了，便是从前那个胖子时候的廖有为，她也依然觉得十分优秀。 这般优秀的儿子，如何能娶何秀兰那样的妻子。 刘敏儿满脸不可思议，继而却高兴的笑了：「表哥，你竟然要娶秀兰姐姐吗？秀兰姐姐诶！她人那么好，长得也那么好，你赚到了！」 刘敏儿高兴极了，她还想到之前何秀兰说的话了，她说就算她和离还带着孩子，但肯定能遇到好男人的。可不，这就遇到了，表哥真的是很好的男人了。 v第五十七章[01.13] 本就有些被说动了，这会儿刘敏儿更是完全相信了，何秀兰能遇到好男人，她当然也能！ 她激动的拍手，很期待的看向廖太太：「舅母，快呀，快叫人去跟秀兰姐姐提亲！快点儿把她娶进门！表哥可是一把年纪了，娶个媳妇儿好给您生个大孙子呀！」 表哥可是一把年纪了…… 廖太太心塞的想，所以你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看不上么？但何秀兰……眼见刘敏儿也这么夸，本就不敢太过和廖有为拗的廖太太，小心翼翼道：「有为，你确定了吗？娶妻可是人生大事，你不再想想吗？」 廖有为还真想了下。 只不过，他想的是他若这么干，何秀兰会不会生他气，像文若霞似得，一辈子都不喜欢他啊？ 要是这样…… 廖有为还在想，刘敏儿就一巴掌拍在了他胳膊上：「想什么呀！秀兰姐姐那么好，表哥难道你不是真心喜欢她的么？」 「我当然是真心！」廖有为脱口而出。 刘敏儿：「那不就得了！既然你是真心，还想个什么？秀兰姐姐那么好，你不抓紧哪天她被别人娶走了。」 廖有为心下一紧，态度便坚决了：「娘，你叫人明儿就去！」 表兄妹俩一唱一和的，廖太太连个拒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可真要同意吗？廖太太是真不想，她道：「有为啊，这事你爹和你二叔……」 自打上次后，廖有为对廖二叔就真的有了意见。 他道：「我第一次婚姻就是二叔定的，结果呢？这第二次，我不希望他再插手，我早已是成年人，我有自己决定的权利。娘，你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那我这辈子便不娶了，就一个人孤独终老算了！」 那可不行！ 廖太太是真被吓到了，忙不迭道：「答应答应，我答应。你等着，我这就找人去，明儿就给你提亲！」 · 何秀兰几乎一夜没睡着，翻来覆去，半夜里更是点亮油灯瞧了许久虎子。虎子是她和曹经生的，可虎子竟有九分像她，剩下的向曹经的那一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么可爱又乖巧的儿子，假如她真是要倒霉的嫁给廖少爷，那日后能多久见一次啊？ 想到这些，何秀兰几乎心如刀绞。 可是……可是廖少爷又是个好人，还是因为她才不行的，他若真计较，她的确得负责。 天麻花亮的时候，没怎么睡的何秀兰就起了，三月里早晚还有些凉，再用昨夜打的冰凉井水洗了脸，何秀兰整个人就无比清醒了。 烧了早饭她也没吃，回屋换了身衣裳就打算出门。 曹经娘年纪大觉少，听得动静也跟了起来，追到院子里叫住欲出门的何秀兰：「秀兰啊，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这是……要去哪儿？」 昨晚她就觉得儿媳妇不对劲了。 何秀兰勉强一笑，道：「我去美人馆，才接了新客人，早上我想自个儿先去做做运动，回头好带客人练。」 这理由找的很好，如今布店已经租给别人，曹经娘每天就在家带虎子，这一家收入来源都靠何秀兰。因此虽然还有些觉得不对劲，但曹经娘还是笑笑允了：「那你去吧，记得也别太累了。」 何秀兰应下，打开门，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廖有为。她心中狂跳，闪身出去后忙关了门。 「你……你……」她震惊的不知说什么好。 廖有为也很震惊，他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胡乱走，一不小心走到这罢了，哪能想到天才刚亮竟就看见何秀兰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板起脸侧过头，淡淡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今儿个我娘就要来提亲了。」 「廖少爷！」何秀兰急道。 廖有为语气更淡：「有事？」 何秀兰道：「你……你那个，有没有找乔大夫看过，乔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治好呢。」她这么早出门，就是因为想到这点，打算去找乔大夫问问的，「你要是能治好，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娶我实在是太委屈你了呀。」 因为不想嫁给他，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出口了。 廖有为自信乔大夫会帮他说谎，因此冷淡道：「你觉得我能不找吗？」 不能！ 不能人道这种事，对男人而言太严重了。 何秀兰语塞，没话说了。 廖有为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v第五十八章[01.13] 沉默了会儿，何秀兰终于道：「我可以嫁给你，但……但虎子不能跟我去！你……你的情况说不定没那么糟，说不定能治好，所以虎子……虎子只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 竟真答应嫁给他了？ 廖有为激动不已，看着何秀兰脱口就道：「若是我能治好，那你得给我生个儿子！」 说着这话，廖有为心都火热起来，他直到昨天才明白他有多喜欢何秀兰，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有多想拥有何秀兰。 跟心中满是旖旎心思的廖有为不同，何秀兰认真想了想，发觉这个要求她竟没法拒绝。若真嫁了廖有为，那她就是廖有为的妻子，这是她的责任。 她只道廖有为是好人，只道自己肯定能遇见好男人，但真的从未想过会嫁给廖有为。如今真要嫁了，虽是被逼无奈，但她想了想，廖有为是好人也是男人，那合起来不就是说廖有为是好男人？ 那她还真遇到了。 廖有为当然是好男人，尤其在何秀兰面前，他开心了会儿，便道：「你的意思是虎子不跟你一起进廖家吗？那你会不会想他？若不然你嫁给我之后，每十日到美人馆工作五日，剩下的五日可以回来陪虎子，但是晚上的话……你每十日只能回来两日。可以吗？」 这是在跟自己商量？ 这么……好的吗？ 何秀兰晕乎乎的点头，然后才问：「可以吗？」 廖有为以为她是不满时间，咬了咬牙，道：「顶多三日！你可别忘了，嫁给我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何秀兰忙道：「三日就三日，我答应了！」 廖有为笑：「好，那我现在就去找你大姐和大姐夫，提亲就在美人馆可以吧？你娘家那边，等回头下定的时候直接去，你要在镇上出嫁还是去何家村出嫁？」 怎么一下子就……说到这么远了？ 何秀兰有些静不下心，做不出理智的回答，她就道：「随……随便吧！」 既然她这里没什么要求，那廖有为就决定去和他周老弟夫妻俩商量了，因此头一回迫不及待离开何秀兰，几乎是一路跑着往美人馆去了。 何秀兰愣愣站在门口，直到听见门后声响，曹经娘红着眼睛开了门。「娘？」自打接了曹经娘过来，何秀兰便一直叫她为娘了。 曹经娘抹了下眼睛，笑着上前握了何秀兰的手，道：「嫁吧。廖少爷是个好人，你嫁了她，别担心虎子，有我带他呢。再说，廖少爷还同意你经常回来看他，没事的，虎子肯定会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长大。」 「娘……」何秀兰心里五味杂陈，却一句都不能说，最后也只能化在这一声娘里了。 一大早，周山海和何秀婉都刚醒，因着太早起来没事，便都还躺着。哪知道外面陶嬷嬷刚给廖有为开门，他就如进自家一般激动的叫着跑了进来，好在还存有一丝理智，没直接进屋，是在外间大声说话的：「周老弟，弟妹！」话刚说完就卡壳，顿了下才换了带着笑意却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大姐夫，大姐，该起来了，一会儿我娘请来提亲的人就要到了，你们可得立刻答应啊！」 提亲？ 可真够快的，昨儿才露出苗头，今儿就提亲了？ 这等大事，周山海和何秀婉自然立刻起身，换了衣裳走出门，瞧见外面一直站着但却满脸傻笑的廖有为，两人哪里还用问啊，这是真提亲了！ 廖有为的提亲，夫妻俩自然没意见。而得知廖有为来之前已经和何秀兰商量过，下定时候再去何家村，那何秀婉这里便什么话都没有了。 廖太太请的人还没来，何秀婉心里高兴，便问廖有为：「廖少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这个月十二是个好日子！」廖有为脱口就道，昨晚上他可是和他娘翻了许久黄历的，说完这话又笑呵呵看何秀婉，「大姐，你以后叫我名字吧！叫我有为就好！」 何秀婉望向周山海。 周山海已经一脸无语了。 他真是不知道，廖有为居然还是个感情至上的。 他问：「那我叫你什么？」 廖有为愣住了，他们可是好兄弟呢。不过在娶妻面前，兄弟可以暂且放放，他相信周山海不会跟他计较的：「咱们以后可就是连襟了，你娶了大姐，那自然也叫我有为，反正我本来也没比你大多少嘛！」 行吧，反正我没吃亏。 周山海不跟他计较这个，只问：「这个月十二，那还有八天，时间这么紧，能来得及吗？」 有什么来不及的，有钱就来得及。 廖有为道：「来得及来得及，我娘去年就盼着我娶妻了，家里那边早修好了新房，一应要准备的家里也都有，若没有去县里买也不难。就是嫁衣也不必担心，我家里是养了绣娘的，另外再去县里请两个，两天两夜也就做得了。你放心，八天时间都还用不完呢！」 合着，你还想两天就把人娶回去啊？ 周山海算是看出来了，廖有为这是彻底栽何秀兰身上了。瞧这没出息的样儿，他还真不高兴叫廖老哥了！ 这位是忘了自己什么样儿，嫌弃起别人来了。 半上午的时候廖太太请的媒人来了，因得了交代，到这边便极热情的夸了何秀兰一顿，跟着又大肆夸了回美人馆如今的名声，最后提起亲事自然顺理成章。 v第五十九章[01.13] 廖有为压根就没离开，媒人帮他提亲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等着，眼睁睁看何秀婉点了头，他才高兴的先媒人一步离开，这是要回去准备成亲事宜了。 将媒人送走后，何秀婉便跟周山海说：「这亲事定的太快，咱们这两日就得抽时间去县里了，要不然给秀兰的嫁妆来不及准备。」 周山海应下，道：「这两天过去也好，顺便我去打听打听，给大宝找个念书的地儿。」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何秀婉虽只简单识了几个字，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何大宝有向上的心是好事，给自己定下三年期限更是心中有章程，所以这事儿她举双手同意。 因何秀兰要嫁人，哪怕成亲后依然能来美人馆做事，但万一有孩子可就不方便了。廖有为比周山海还大两岁，这一旦成亲，何秀兰有孕只怕就在眼前，所以镇上得赶紧培养出能接班的人来。 周山海紧急租了个宅子，何家村三个小弟是要带去县城的倒不必急，胡家村三个小弟包括桃花却提前被接了来。胡默稳重，胡大牛憨实，胡伟活泛，因此周山海便安排胡默负责美人馆的运营，胡大牛负责带客人锻炼，胡伟则是接待客人以及管胭脂水粉等等的进货。桃花要接受紧急培训，起码暂时能跟在何秀兰身后打下手才行。 这事儿不知怎地叫陈氏知道了，她跑过来自告奋勇道：「我这再过两月就要生了，等生了孩子，我来帮着做饭和打扫！」 周山海原是想带他们娘仨去县里的，听她这么说很是意外：「大嫂，你想留在镇上？而就算留下，你生了孩子不也得照顾孩子吗，哪里有时间……」 「哪用什么照顾，有小伟帮我看着呢，再说虎子奶奶也说了，她就只负责带孩子，带虎子一个是带，帮我再带一个也是带嘛！」陈氏考虑的很长远，她是可以厚着脸皮问三弟夫妻俩要钱花，但她总有两个孩子，不管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大了都少不了要花钱。靠伸手问人要，万一人家烦了不给了咋办，总不如自己把钱捏在手里的好。她道：「乡下人家，谁家孩子不是这么长大的，不碍事儿。三弟你对我们那么好，这需要人了我自然有力出力，至于工钱不工钱的，自家人随便！」 嘴上说的大方，但陈氏知道，周山海绝不会叫她吃亏的。 的确如此，周山海想到何秀兰涨了的工钱，想到陶嬷嬷和叮叮每月的月银，对陈氏道：「那也行。日后你过来做事的话，一个月给你五百文的月钱。另外我每个月再给两个侄儿五百文的生活费，等我在县里安置妥当后，小伟跟我过去，看看不拘是学文还是学武，先叫他学学。」 陈氏虽知道周山海有钱，但没想到周山海竟会这么大方，一时愣了愣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自家人，钱不钱的真的不重要。倒是小伟这里，叫你费心了。」 周山海知道她是对钱满意，便没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俩当真是好一通忙活，廖家去何家村下定前，夫妻俩一道回去一趟，把这事儿告诉何铁柱和吴氏，再三保证这是事实不是被骗。安抚了这边，又紧着给何秀兰置办了体面的嫁妆，不过这倒没花他们的钱，因为他们才把东西买回来，廖有为后脚就送上超过东西价值的钱了，他们不肯要，廖有为险些没跟周山海打一架。 何秀兰的亲事主要忙的还是廖家，他们置办好嫁妆后，周山海忙着带三个小弟熟悉美人馆的业务，何秀婉则手把手的教桃花和周小如化妆打扮，陈氏虽大着肚子，但每日也按时过来报道，这边听听，那边去灶房学学如何做减肥餐，倒也充实。 眨眼就到了这个月十二，一个适合娶亲的黄道吉日。 何家人都不是那爱炫耀的性子，再说何秀兰也没心思，所以她便是在美人馆出嫁的。何家人提前一天到镇上来，当晚何秀兰甚至是跟周小如挤在西侧间，熬到了第二日早上，何秀婉本要给她画个美美的新娘妆，她心里没什么期待，愣是把这机会交给周小如练手了。她也有理由，怕何秀婉累着。 反倒是周小如不安的很：「秀兰姐，你这可是出嫁的妆容，我……我的手艺还不行呢，别回头给你画丑了。」 何秀兰身上穿着大红嫁衣，那是廖有为让家里和县里的绣娘花了两天两夜赶工做出来的，本就是个漂亮人儿，穿上这种上等布料做成的精美嫁衣，那就是锦上添花，何秀兰好比二八姑娘一朵娇花，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了孩子又和离的。 再则那头上戴的，脖子里挂的，耳朵上坠的，无一步昭示着它们的价值，周小如心慌的都顾不上冒酸水了，吓傻了都快。 何秀兰笑得却有些勉强，偏头看了眼床上还在呼呼大睡的虎子，道：「没事儿，便是丑了也不要紧，反正都是我。」 这话，周小如自动理解为便是丑了廖有为也喜欢。 她终于还是冒了酸水，道：「那好，那我动手了。」 何秀婉看着妹妹，只道她是舍不得虎子，便道：「廖少爷不是应了你十日可以陪虎子五日吗？另外还可以回来住三日，别怕，都住在镇上，又不远，走两步就见到了。日后……若是你改主意想把虎子带到身边，我想廖少爷也会同意的。」 他当然会同意，他还想白得一个儿子呢。 何秀兰心里嘀咕着，却想，不行，她一定要治好廖有为的病，一定要给他生个儿子才行。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再惦记她的儿子！ 这般想着，何秀兰像是要上战场一般，昂首挺胸起来。 廖家这里，廖有为却是遇到了难题。 他要娶妻，廖老爷见廖太太都答应了，自然就也跟着答应。而廖二叔见兄嫂都点头了，想这未来的侄媳妇应该不会太差，因着好些时日没收到京城的信，他便没关注这边。 前两日终于收到信，原来不是京城出事，而是送信的中途出了岔子，所以才没收到。安了心，正好也到廖有为娶妻的日子了，他便终于有空来关心大侄儿未来的媳妇，哪知道却发现这未来的侄媳妇，竟是个和离过还带着孩子和前婆婆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凭什么配得上他大侄儿，凭什么进廖家门？ 他满脸不赞同的看了眼廖有为，又带着谴责的目光看向廖老爷和廖太太：「大哥大嫂，有为糊涂，你们怎么也跟着糊涂！咱们这样的人家，娶个那样的女人，像话吗？旁人会怎么看有为，会怎么看我？」 廖老爷夫妻俩被他说的茫然，他们做错了吗？ 「小叔，可有为喜欢那何秀兰呀。」廖太太解释道。 廖二叔嗤道：「喜欢？漂亮女人谁不喜欢？但以咱们这样的家世，有为想娶什么样的漂亮女人娶不到，何须去娶那么个满身诟病的。天底下漂亮女人那么多，挑几个也就是了，难不成所有漂亮女人都要——娶回家？」 似乎很不愿意说‘娶’这个字，廖二叔特地顿了下。 刘敏儿紧紧皱眉，插话道：「二舅舅，秀兰姐姐很好的！表哥也喜欢她，她和表哥很般配的！」 廖二叔冷冷看了刘敏儿一眼，这次回来听说了些事后，他便很不喜欢这个外甥女，说好听些是天真单纯，说难听些就是蠢。还被妹妹和妹夫纵着养大，蠢的都叫人厌烦。 刘敏儿被他看的头皮都发麻了，但还是跑廖有为身侧站好，用行动表明支持。 v第六十章[01.13] 廖二叔面色更冷。 只不待他再开口，早已怒火中烧的廖有为已经道：「二叔，这是我的亲事。我父母俱在，我也早已成年，在我的亲事上，我有绝对做主的权利！」 廖二叔恨铁不成钢，不愿再多费口舌浪费时间，直接拍板道：「不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他这般态度一摆，廖老爷廖太太立刻就慌了。 两人忙起身要去劝他，廖有为却大步上前拉过廖老爷廖太太，怒声道：「你不同意？你不同意是你的事，这门亲事我愿意，爹娘也同意，我此刻便要去迎亲！你不同意，那你走，离开我家！」 廖二叔豁然转身，抬手指向廖有为，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混账！你叫谁走？叫我？这廖家是靠谁才有如今模样的？你又是靠谁才能做你的廖大少爷，走到哪里都人人尊着捧着的？叫我走，你爹娘都不敢开这个口！」 廖有为呼吸一滞。 确实如此，廖家有如今模样，都靠廖二叔。 他紧紧握拳，既如此，那他走总可以了吧？！ 「有为，怎么跟你二叔说话的？」廖老爷紧张的看着弟弟，催促道：「快，快跟你二叔道……」 廖太太一把挥开廖老爷，上前两步护在廖有为身前，道：「因为廖家是靠你才有的今日，所以有为这辈子就该为你而活，不能有自己的喜恶了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已经因为你有了一次失败的婚姻，难不成你还要再毁他一次？」廖太太气到极点，双拳紧握，怒目圆睁：「小叔，你可别忘了，你能科举入仕做到大官光宗耀祖，又是谁供得你！你当年进京赶考的费用，还是我当了嫁衣和出嫁时的首饰，才给你凑出来的！」 廖有为震惊：「娘！」 廖有为不知道这些旧事，是因为廖二叔从未说过，是因为廖太太也从不曾提起。此刻她提起，廖二叔一怔过后，面色便有些羞恼，但偏偏廖太太说的又是实情。 他便是想反驳都不行。 廖太太拍了拍廖有为，继续道：「你若是觉得我们占你大便宜了，行，我这就带有为走！」说着，她看向廖老爷：「我同你和离！」 廖老爷一辈子也没想过和离的事儿，尤其是媳妇一跑还要把儿子也带跑，他当时吓得脸色就白了。 堂中却突然传来突兀的笑声，先是低笑，继而是大笑，紧跟着是一边拍椅子扶手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廖二叔看向笑的人，面色铁青：「五爷！」 姜小五不理，继续笑，直笑得彻底释放才停下，却是突然道：「廖大人，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便是我父……我爹，也没你这么独断专行的啊！更何况你都做过一回错事了，怎么能再做一次？」 廖二叔早被大嫂和侄儿闹得一肚子火了，此时压不住，怒气冲冲道：「五爷可别睁眼说瞎话！」 姜小五也不气，冲他招招手，见廖二叔不搭理，他屈尊降贵的起身，笑着走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走吧廖大人，今儿我叫人带你去见一个奇迹，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一个你很熟悉的人哦。」 这是姜小五第二次提到死而复生了。 廖二叔心中莫名一紧，问：「哪个死而复生的人？」 他声音不低，廖有为听见，顿时愕然。而看着廖二叔茫然，姜小五嘴角却挂着恶劣的笑，廖有为顷刻间便明白了，这说的是文若霞。 姜小五，他要带二叔去见文若霞！ 廖有为顿时紧张，只还不等他说什么，姜小五已经对他道：「大侄子，你可要考虑下轻重，到底选哪边儿？」 到底选哪边。 廖有为不用多想，心里便有了答案。 他放走了文若霞，又帮她做了一场假的丧事，即便后来他们再见面，他和文若霞也理应再无瓜葛了。 那么现在，文若霞会如何，便也不该他管。 「有为？」廖太太推了下他。 廖有为声音平静的道：「娘，我去美人馆迎亲了。」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农女旺家宅》卷一 作者：唐韵 02、《农女旺家宅》卷二 作者：唐韵 03、《农女旺家宅》卷三 作者：唐韵 04、《农女旺家宅》卷四 作者：唐韵 05、《农女旺家宅》卷五 作者：唐韵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