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金手指》 第一章 既来之则安之 「怎麽说我们都曾深深爱过,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心疼吗?」叶欢强忍着泪水看着眼前的男人,彷佛才刚认清他一样。 「你也知道,是曾经。」男人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是了,曾经,十天前还甜甜蜜蜜、缠缠绵绵,十天後劈腿便是翻脸不认人,对她弃如敝屣,三年的相知相守不过南柯一梦。 他说她不过是过客,男儿薄幸,她信了,信得心服口服。 叶欢跌坐在地,万箭穿心原来是这种滋味,这三天她滴水未进,如行屍走肉,一心只等着他回头,这就是她得到的答案! 答案等来了,泪也乾了,心也死了,叶欢狠狠擦乾眼泪。 一个负心汉,值得她万念俱灰、要死要活?简直是浪费时间、精力,她偏要过得好,证明给他也给自己看,没有他,她的人生更精彩! 三天没吃东西的她饿得要死,她不要死,下定决心好好活着,去了离家最近的肯德基大快朵颐,却没想到老天竟给她开了个大玩笑! 一块细小的鸡骨头噎得她喘不过气,求救的话喊不出,旁人还没注意到她的异状,她摇摇晃晃的站起,因缺氧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最终在其他客人的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叶欢打了一个激灵,失去的神智腾地回来了。 她猛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涌入肺部,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却觉得身体无力,头晕无比,全身满是冷汗。 她记得自己在肯德基倒下了,现在醒来不是应该在医院吗?但环视四周景象,这里显然不是。 她硬撑着虚软的身体站起来,屋内闷热得很,像是蒸笼,唯有一扇窗户隐隐约约透进些光,她才将自己的处境看得清楚些。 这是一间相当简陋的小木屋,唯一的窗户很高,被木条钉死,门也被反锁了,简直跟牢房一样,她刚刚躺着的地方铺着草蓆,角落有个古式夜壶,除此之外这小小的屋子里空无一物。 难道她被绑架、囚禁了?可是她无权无势也没招谁惹过谁啊? 叶欢一阵心惊,却想不明白怎麽回事,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愣住,且不说身上奇怪的复古白短衫,她可不记得自己生得这样娇小瘦弱!她二十五岁了,可这副身体看上去顶多十四、五岁。 她的小手沾着污垢,却不能掩饰少女纤葱玉指的事实,她惊讶地摸摸脸,摸过眼睛、鼻子、嘴巴,心中的惶恐更甚,这确实不是她的身体! 她大脑一沉,几乎又要晕过去,勉力稳住身躯,再一次冲到门前,用尽全力捶着门板,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 「砰!」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葛布衣裙的妇人走进来,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大清早的叫什麽叫?我看你的力气足得很,哪里需要救命?一天一顿饭恐怕还给多了,我得跟夫人说,让她罚得更重些。」 「这是哪儿?」叶欢懒得理会老妇莫名其妙的话,一把抓住她正要关门的手,「为什麽把我关在这里?我……」我怎会变成这样?她有许多想问的事,但还没问出口就被打断了。 「装疯卖傻?我在仁和伯府中多年,可没少见过你这样的。」老妇冷哼一声,手一甩,将虚软无力的叶欢推倒在地,「哼,为什麽把你关在这里?五小姐,你好生健忘,三日前不就是你将四小姐推入水中的吗?人心不足蛇吞象,让你回府已是老爷、夫人的仁慈,你竟做出这种事,要是四小姐有所差池,夫人一定会让你抵命的!」 「砰!」门再次被关上了,然後是锁门的声音,叶欢忍着痛楚坐了起来,心里的惶恐与疑惑更深。 仁和伯府?夫人?四小姐、五小姐?这些陌生的词语在她的脑海中回响着。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怎麽一转眼她就不是她了,仁和伯府是哪里,五小姐是谁,她又是谁? 一阵阵疼痛侵袭着她的头,叶欢蜷着身子,抱着头低低呻吟,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痛苦的是一些不属於她的记忆…… 等到头痛终於退去,叶欢深呼吸着坐起来,背靠墙壁,整理着脑海中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记忆。 仁和伯府的家主叶颜绍承了伯爷爵位,算得上皇亲国戚。 她现在的身体叫叶凌欢,娘亲邱槿荷是叶颜绍的妾室,还有个弟弟叫叶尘予。 十二年前,叶颜绍听信谗言将邱槿荷赶出仁和伯府,一个怀着七个月身孕的弱女子,带着两岁多的女儿,孤苦无依,处境何等艰难,幸好邱槿荷早有准备,靠着事先暗藏的银子在乡下做点小买卖,艰难度日。 直到一个月前,叶颜绍忽然找上门来,说了一大堆好话要将母子三人接回府中,还说已经为叶尘予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乃是顺德侯的女儿。 尽管对叶颜绍的转变不明所以,母子三人仍重回伯府,处境并未好转太多,不过碍於叶尘予那一门高贵的亲事,也没人敢苛待。 十天前,叶颜绍称往日亏欠了邱槿荷母子,要带他们去旅游弥补一番,恰巧叶凌欢染了风寒不宜出门,就留在家中,结果不出几日,她便成了推四小姐叶娴玉入水的凶手,被囚在这小屋之中,一天只得一餐而已。 叶凌欢本就生着病,连续三日不得温饱,大约是真病死了,叶欢的灵魂才阴错阳差地进入了她的身上—— 这麽说她大概也死了吧,被一根鸡骨头噎死,可笑得很,明明才大彻大悟决心好好过活,老天爷却教她死了。 有句话说,老天关了你的门,必定给你留一扇窗,叶欢无奈地想,也许这便是老天给她留的窗吧?不管她肯不肯接受,都得面对。 唔,从此她不再叫叶欢了,她看了看自己纤细的胳膊、瘦弱的身子,深吸一口气,再摸了摸脸颊,从此,她就叫叶凌欢,既然来了,就要代替这女孩好好的活下去。 拜她清晨拍门大闹所赐,一整日老妇都没有送东西给她吃,多天没进食的痛苦实在让人难以消受,她的胃只怕空得连怎麽分泌胃酸都忘记了。 叶凌欢无力的坐在角落,手指在草蓆上无谓的划着,猛然一痛,食指被草蓆上的倒刺划破了皮。 「咕—— 」她还没喊痛,肚子已经嫌她不够狼狈似的抢先叫了,饥饿感让她恨不得将草蓆拆来吃。 她看了看出血的食指,又摸摸肚子,苦笑着喃喃自语,「都说『画饼充饥』,我就试试吧。」 她毕业於艺术学院,擅长绘画,出社会後也专职画插画,她很快的用指尖的鲜血在墙上草草画了一个烧饼,随即却目瞪口呆。 她恐怕真的饿昏了,那墙上的画竟散发出热腾腾的面粉甜香,香得她口水直流,那烧饼并非鲜艳的红色,而同一般烧饼,烤得金黄金黄的饼皮勾得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莫非是饿到产生幻觉了?叶凌欢使劲揉了揉眼睛,伸手去触摸那栩栩如生的烧饼,下一秒便兴奋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那烧饼竟然是真的! 她痴痴望着手中热气腾腾的烧饼,再看看已经空无一物的墙上,简直不敢相信,抬起手指看,指尖上已没有半点伤口和血迹,刚刚的难道都是幻觉,或者只是梦境? 无论如何,她已不想多思考验证,狼吞虎咽地将烧饼吞下去,果然香脆好吃。吃到一半被噎着了,她连忙又咬破食指在墙上画了一瓶罐装绿茶,绿茶果然奇蹟地出现了,她二话不说动手「摘」下绿茶,大喝几口。 一阵酒足饭饱後,她心满意足,力气也恢复了些许,她盘膝而坐,看着完好无损的手指,又将目光放到身边的绿茶罐上,对方才的奇蹟感到不可思议。 她知道自己不是在作梦,肚子的饱足感是真的,乾渴的喉咙获得的滋润感也是真的,唯一想得到的合理解释是自己不仅穿越了,还多了一项异能,不知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将她丢来这儿的补偿? 用鲜血画出的东西能成真?叶凌欢把玩着绿茶罐,这金手指是不是太强大了点?还刚好配合了她的专业,往後她无论想要什麽,不就能立刻拥有? 这个想法令她既兴奋又惶恐,将食指放到唇边,很想再试一次,不过又担心这样强大的金手指多半会有副作用吧? 「她怎麽样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很威严的女人声。 「夫人放心,她死不了的,今儿早晨还拍门喊救命,声音元气十足呢。」今早那凶恶老妇简直成了温驯的羔羊,语气关切的问道:「四小姐怎麽样了?」 「已经醒了,只说不想和五丫头住在一起。」 叶凌欢过滤了一遍「叶凌欢」原有的记忆,叶颜绍的元配夫人早年病逝,外头这位夫人应是填房胡氏,当初邱槿荷被赶出仁和伯府,她功不可没。 门外又传来老妇讨好胡氏的声音,「夫人要进去看五小姐吗?屋里肮脏,您还是别进去吧,五小姐是活该受罚,谁让她的心肠这样歹毒。」 「多嘴!」胡氏呵斥,「开门。」 她们要进来了?叶凌欢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快速抹了两把灰在脸上,接着身体蜷成一团躺下,头发刻意拨得凌乱,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并紧紧闭上眼睛。 门「吱嘎」一声,开了,叶凌欢紧闭着眼睛,听着那些脚步声靠近,心跳渐快。 「她……她怎成了这样?」胡氏诧异的声音透着担心,接着厉声道:「不是说不能饿死她吗?我让你们每天送饭送水,你们是不是没做?张婆,你是伺候过四丫头的,是不是恼她差点害死四丫头,暗自报复?人成了这样,老爷回来後怪罪可怎麽办?」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张婆子立刻跪下来,声音颤抖,「老奴只是没给她吃东西,她今天早晨时明明还有劲的很。」 「你去试试她还有气没有?」胡氏懒得理会张婆子,板着脸吩咐另一人。 叶凌欢感觉到有人在探她的鼻息,连忙屏住呼吸,那人又想拉开她护着胸膛的胳膊,她也僵硬着不动,那手指又颤抖着回到她的鼻子下,她才很慢的呼出一点气。 「有,五小姐还有气,只是进气少,出气多。」 「还愣着干麽,派人去叫大夫来看看,将五小姐带到我的院子里去。」胡氏气急败坏,又丢下一句,「张婆,如果五小姐有差池,老爷怪罪下来,你的皮可绷紧了!」 叶凌欢被人抱起,头发挡住了她的脸,谁也看不到她的嘴角弯了弯。 胡氏当然害怕她出事了,叶尘予对她这姊姊可护得紧,若是回来发现姊姊出事,说不定要大闹一番,老爹叶颜绍还盼着他的婚事圆满,好助自己加官晋爵呢,自然跟着他一个鼻孔出气。 至於三天前的意外,真相其实很简单,叶娴玉邀请她去赏池塘里的红鱼,叶娴玉吹了风,猛咳了几声,叶凌欢帮她拍背顺气,谁知那位娇小姐竟被她「顺」下了池中,丫鬟们「恰巧」撞见了,抓了个证据确凿。 因叶娴玉被救出後陷入昏迷,胡氏下令将叶凌欢关了起来,至於让忠心叶娴玉的张婆子来监视是否是胡氏故意的就不知道了,但胡氏定是故意让她和叶娴玉产生过节。 她被接回府中後,就在胡氏的安排下住进叶娴玉一人独霸的听雨楼,还与她共用下人,换作谁都不痛快。 不过叶凌欢有些奇怪,听雨楼有什麽好,值得叶娴玉冒险落水也要赶走她?还是说,听雨楼中藏有叶娴玉的秘密?这麽想着,她心下就转着几个主意。 有秘密更好,若能握有叶娴玉的把柄,她日後就能更安稳些,不论胡氏将她安排到什麽地方和谁合住,这仁和伯府中谁能真正接受她这曾流落在外的庶女? 听雨楼她偏住定了,她向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叶娴玉这麽大费周章地整她,她偏越不让她如愿以偿! 「母亲,我没事了。」叶凌欢虚弱的道,睁大一双兔子眼看着坐在床边的胡氏,叫她母亲可真别扭,「我想去看看四姊姊,看她是否安好。」说着,她挣扎着坐起来。 「她已经醒了,情况很好。」胡氏温柔的拍她的背安抚,「你好好歇着便可。」 「不,没亲眼见过四姊姊无事,我不安心。」叶凌欢摇头,拚命想挤出几滴眼泪,却做不到,只能用充满感情的语调道:「母亲,女儿求你了,让我见见她吧,我想好好跟四姊姊道歉,不然我一刻也不安宁。」 胡氏被她烦得没办法,眉头一皱,眼光闪了闪,吩咐道:「罢了,悦儿,去请四小姐过来吧。」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叶娴玉就到了,她穿着一身梨黄色束腰罗裙,绾着好看的垂鬟分肖髻,散在背後的青丝有如黑色绸缎,脸色还有些苍白,看上去挺惹人怜爱。 「娴玉见过母亲。」叶娴玉福了福身,看向叶凌欢,抿了抿嘴没说话。 「嗯,你五妹妹一定要见你。」胡氏轻声道:「她要给你道歉呢,不然不安心。」 「四姊姊,对不起。」叶凌欢倚在床上,真诚地道:「都怪凌欢太不小心了,竟不晓得自己的力气这样大,原想给四姊姊顺气,却将四姊姊给……『顺』入池中去。」 「没关系,我已经没大碍了。」叶娴玉避重就轻,叶凌欢这样的态度反倒让她不知所措,只能转过话题。「五妹妹可还好?听大夫说你的身子本就弱,这些时日可苦了你,都怪四姊姊没能早些醒过来,否则也能替你澄清,少受那几日的苦。」 「原来只是误会呀。」胡氏意味深长的说,往叶娴玉看了两眼。 「当然是误会,母亲难道以为我真会推了四姊姊不成?」叶凌欢委屈的道,泫然欲泣,又兀自叹气,「谁让我在乡间长大,不知轻重,又刚刚回到家里,母亲怀疑我也属正常,以後还望四姊姊多照顾提点,免得妹妹又犯了错。」 叶娴玉挑了挑眉毛,看向胡氏,她已向胡氏表明不想再和叶凌欢住在一起,但落水的事她没有明说,现在叶凌欢这一番话,该不会妨碍胡氏的承诺,坏了她的计画吧? 「凌欢,你四姊姊喜静,我给你另外安排一处院子可好?」胡氏慢悠悠的道。 「四姊姊是嫌我吵吗?」叶凌欢咬着嘴唇,装出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我也喜静呀……是不是四姊姊还不肯原谅我,还为了落水的事情责怪我?」 「没有,我怎会责怪你呢……」 「一定是这样!我知道我笨手笨脚,遭四姊姊嫌弃了,连四姊姊这样宽厚的人都不喜欢我,和谁住都容不下我吧。」叶凌欢打断了叶娴玉的话,可怜兮兮的对胡氏恳求,「母亲,你给我一间柴房吧,那里最适合我了,以前我和弟弟没少在那种地方待过,没关系的,只要弟弟好就行了,我去住柴房。」 「说什麽胡话!」胡氏忙劝阻,叶凌欢一口一个弟弟让她心惊,叶尘予现在可是叶颜绍最宝贝的,她敢让叶尘予最维护的姊姊住柴房吗?「自然有合适的地方给你安置。」 「可是听雨楼我住得惯了,而且我喜欢四姊姊。」叶凌欢拽着被角,望向叶娴玉,可怜巴巴的道:「四姊姊,我只住在三楼的小房,万万不会给你添麻烦,四姊姊你还是不肯和我同住吗?凌欢就这麽让你讨厌吗?」 叶娴玉暗恨咬牙,她不愿意让叶凌欢住进听雨楼,却没法强硬拒绝。 她是死了亲娘的庶女,不能像其他姊妹一样任性,多年苦心营造出的温厚形象为她赢得胡氏的信任和下人们的赞美,不能破坏,因此在人前她除了应承、安抚叶凌欢,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因此假若叶凌欢大吵大闹的喊冤枉,她便装柔弱可怜,息事宁人的说确实没人推她,是自己没站稳,好让人更加怀疑叶凌欢。她真没想到叶凌欢会可怜巴巴的向她道歉,让她措手不及,而她甚至看不清叶凌欢的道歉是否出於真心,明明先前她表现出一副直肠子的单纯性情,什麽表情都写在脸上,应该不会这麽假装才对…… 「四姊姊……」叶凌欢还在低声呼唤,语气软得能掐出水来。 「快别这麽说,我怎会讨厌你呢,你是我的妹妹呢。」纵然千万个不愿意,叶娴玉也只能笑,「你若喜欢,便在听雨楼三楼住下吧,对了,三楼稍小了,我将二楼的暖阁也收拾出来,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叶凌欢立即破涕为笑,满脸欣喜,「真的吗?四姊姊太好了。」 「这才对,姊妹俩就该如此。」胡氏慈爱的说:「凌欢刚回府,许多规矩还不懂,娴玉往後多多指点她才是,好了,你先回去吧,今晚凌欢就在我这里休息一晚,明儿个再回去听雨楼。」 「是。」 叶娴玉满心怨念的退场,叶凌欢喝了药心安理得的睡觉,住宿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她得摸一摸这仁和伯府的情况,还有这时代以及自身的情况。 就在叶凌欢安睡时,离仁和伯府不远处的府邸之中,一场和她有关的对话正在进行—— 「王爷,今儿个仁和伯府可是忙得鸡飞狗跳。」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书案前,对座上一名只有十六七岁,面容冷峻的少年毕恭毕敬的道:「上个月接回去的那女孩差点死了。」 「差点?」少年停下把玩镂雕牙球的动作,猛然抬眼,声音古怪,「她难道还活了?」 「正是如此,大夫说只是饿狠了而已,补一下就没事了。」男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麽,自家主子的反应竟这麽大。 少年沉默着没有说话,盯着桌面像要在上头盯出个窟窿来一样。 片刻之後,他的脸色终於恢复,不过眼中依旧闪动着灼灼光芒,「去将这个女孩的一切情况查清楚,一日,我要结果。」 「是。」男子领命,在少年的示意下退出书房。 「原来竟是她?」少年喃喃自语,若有所思,接着猛然起身,脸上笑容很深邃,「终於让我找着了。」 第二章 一支钗收服青莲 听雨楼三楼,叶凌欢在书房中,面对着满桌宣纸和笔墨百无聊赖。 「原来这里是夏启国,天顺十五年,定都岚华……」她拿着毛笔涂鸦,一边念念有词,「无聊死了,这就是古代大家闺秀的生活吗?为什麽叶娴玉可以去学丹青,而我不行,非得等仁和伯那老头回来做决定啊!」 她穿越後已经第五天了,每日吃饱喝足,身体自然没有大碍,也渐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不过最初两天睡得太多,她开始感到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实在空虚无聊极了。 成天窝在楼中,她也不想去拜访其他姨娘和兄弟姊妹,看叶娴玉每日去朱玄馆学画画,勾得她心痒痒的,偏偏她像是头困兽,贴身丫鬟们青莲、青雪,二等丫鬟旋儿和澜儿,连同其他粗使仆妇都是和叶娴玉共用,一点也不能放心,再者她还注意到,比起她的命令,丫鬟们更听从青莲的话。 比如昨日,她随口问澜儿提前为她准备的衣服是比照谁做的,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澜儿都要用眼神请示过青莲才肯回答,更别说她想问问弟弟叶尘予的婚事是怎麽回事,或者其他兄弟姊妹的情况,能问出的都是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消息,比如大厨房谁掌勺、月例几时拿、二门传话的人叫什麽名字诸如此类,幸亏她思虑灵活,尽管问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稍经拼凑之後还是有了不错的成果。 「小姐,奴婢炖了枸杞银耳汤,您要喝吗?」门口传来青莲的声音。 「好,端进来。」叶凌欢将涂鸦的宣纸揉成一团丢了,看着青莲进门,旋儿端着托盘乖乖跟在青莲身後,开口说道:「旋儿,直接端上来吧,我正好渴了。」 旋儿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抬头看向青莲,见她点头才将银耳汤端给叶凌欢。 「出去吧。」青莲很自然的吩咐,旋儿也没等叶凌欢说话,很自然的退下去。 「这些丫鬟很听你的?」叶凌欢舀了一勺银耳汤,很随意的问道:「你以前在府中是做什麽的?」 「回小姐的话,奴婢以前是在夫人跟前。」青莲规矩的回答,语气不卑不亢,看似合宜,却也不像有将叶凌欢放在眼中。「奴婢是家生子,後来开始帮着婆子训练新进的丫鬟,因此她们都还算听奴婢的。」 「嗯。」叶凌欢点点头,果然如她所料,青莲这样有恃无恐的在她面前耍威风,根本就是要让她忌惮。她仔细的瞧着青莲,说道:「你站近些。」 青莲不明就里乖乖的往前站,叶凌欢绕过桌子来到她身前,精明眼光锐利的打量她,最後目光停在她的头上。 「别动。」叶凌欢笑咪咪的道,接着突然一伸手将青莲发髻上的一支梅花玉钗摘了下来,「好漂亮的玉钗!」 青莲吓了一大跳,始终冷静淡定的态度终於被扰乱了,急切的恳求,「小姐不要捉弄奴婢,这支玉钗是奴婢很重要的东西,请还给奴婢。」 叶凌欢不语,目光仍盯着玉钗,她有这番举动的缘故很简单,一个丫鬟怎有这样昂贵的东西?而且她的眼力很好,发现这梅花玉钗的花蕊上刻着字。 「请小姐还给奴婢。」青莲像被逼急了,把持不住,低声喊道,甚至伸手想要夺回玉钗,被叶凌欢灵敏的闪躲过去,不由直跺脚,「五小姐,你不能这样,这这……」 「我不过看看而已,你别急……」叶凌欢刻意缓缓把玩着玉钗,笑意盎然的看着青莲,漫不经心的道:「瞧,这钗上竟然有字……是个力字……」 青莲听了这话身子一僵,抢夺的动作停了。 叶凌欢没有忽略她的反应,心中更加确定了,将目光落在玉钗的梅花花蕊上,笑道:「这花蕊上的字一侧是莲,一侧是力,我听说二门传话的人叫王力,为人机伶,能说善道,颇讨人喜欢,对不对?那这支钗寓意两人不离不弃,没想到这上头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她轻轻笑着,笑容无害,青莲却是脸色煞白,连身子都不禁发抖。 「青莲啊,你怎能这样糊涂?」叶凌欢突然不笑了,皱着眉头惊道:「府中的规矩你比我更明白吧?夫人最厌恶丫鬟和小厮有私情,若此事被发现,会是什麽结果,你比我更清楚,是不是?」 青莲不语,她自然清楚这条规矩,只怪她太莽撞,想着这定情玉钗上的字小,不会让人注意,没想到过去戴了这麽久都没事,如今却被五小姐发现了! 「求小姐别将此事告诉夫人!」青莲颤巍巍的跪下,咬咬嘴唇哀求,「此事与王力无关,是我勾引他的……请小姐放他一马,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 「你这是做什麽?」叶凌欢上前扶起青莲,惊诧的道:「我不是棒打鸳鸯的人,何况你对他一往情深,教我看了都感动,怎会处罚你?你快起来,我保证,今日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不会再有外人知道。」 「小姐……」青莲诧异不已,她受胡氏之令,在叶凌欢面前有意无意的卖弄威风,刻意给她难堪,她还以为叶凌欢抓到自己这把柄势必要报复,没想到她却这样说。 「你是我的丫鬟,我自然要护你。」叶凌欢正色道,神色很真诚,「这钗该小心收起来,好在是我看到了,换作别人,你会有什麽後果?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是奴婢的错。」青莲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低头说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有意中人是人之常情,我不会阻拦的,我是个护短的人,甚至会帮你。」见青莲动容,叶凌欢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露出了笑容,「以後你小心些,别让人逮着把柄了,这玉钗我先替你收着,免得让人瞧见,等我在府中站得稳些,自然会作主将你许配给王力。」 叶凌欢自认这一番恩威并重处理得还算圆满,青莲若能从此一心为己最好,若还有异心,这钗攒在自己手头,想必她也不敢太放肆。心里不无得意,又道:「青莲,你去将青雪、澜儿、旋儿都叫来,我有话要问。」 「是。」青莲应声退出去。 收服了为首的青莲,接下来她要让其他丫鬟知道谁才是主子,确实立威势必需要,至於方式嘛…… 她看了看手指,那逆天的神奇能力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谁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副作用,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慎用为妙,但此刻,她要借助这力量逆转困境。 她回到桌前,深吸一口气,咬破右手食指,以血在宣纸上作画,片刻工夫,一条栩栩如生的小蛇成形了,如同上一回,画成之後她收回手,心中默数三秒,宣纸上的青色小蛇扭动着身体,要从画中游弋而出。 叶凌欢压住内心的激动,眼睛睁得很大,伸手往画面一抓,小蛇已然在她手中挣扎着,她捏着蛇头,舒了一口气,很好,她果然有了异能,以血作画,化虚为真。 门外传来了动静,应是青莲领着人上来了,叶凌欢拉回思绪,看了看手中的小蛇,露出了一抹微笑。 「小姐,奴婢……啊!」青莲领着三个丫鬟进门,看到了叶凌欢手中的小蛇,吓得放声尖叫,三个丫鬟也看到了,惊呼连连。 「这是……这是……」 「行了,别吵!」叶凌欢很镇定,「这是我刚刚发现的,似乎是青竹丝,剧毒无比,怕是咬一口就足以死人。」她说得彷佛真有那麽一回事,心底却暗笑,她作画时没将毒牙画上,这小蛇根本不能伤人,单纯唬人罢了。 丫鬟们不知内情,个个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想逃离,但是小姐找她们来,没有获得准许,可没胆子擅自离开。 「别怕,我长在乡间,小时候常常抓蛇呢。」叶凌欢安抚着,又不疾不徐的吩咐,「澜儿,去找个笼子来,快点!」 叶凌欢将青竹丝关进小笼子中,丫鬟们战战兢兢的盯着蛇看,都不敢说话。 「好了,叫你们来是要问些问题。」叶凌欢在一阵沉默後开口,「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你们在府中时间久,肯定知道得多,还望你们能为我解惑。」 丫鬟们噤声不语,澜儿、旋儿都往青莲瞧,青雪低着头,叶凌欢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就这些天观察,这丫头一直很低调,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小姐要问什麽话,尽管问便是。」青莲用颤抖的声音率先回话。 「首先,顺德侯何时与咱们伯府有婚约的?」她起身走出来,停在丫鬟们面前。 「好吧,我觉得咱们这里有必要订一下规矩。」见没有人回话,她转身拎起桌上那关着青竹丝的小笼子,又道:「从现在开始我问问题,你们抢答,谁连续三回都是最後回话,将有幸和这尾青竹丝亲近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丫鬟们,将小笼子凑到每个人眼前,青竹丝在笼中发出「嘶嘶」声,她很满意的看到了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恐惧的表情。 「好了,再来一次,我一说开始,你们就得抢答。」她拎着笼子缓缓踱步,一派悠哉的道:「顺德侯何时与咱们有婚约?一二三,开始!」 「奴婢知道,是三年前老爷晋封二等伯的时候。」这回丫鬟们总算都肯答话了,只是有人快有人慢。 「澜儿最快,很好,青莲其次,青雪第三,旋儿……一次最後。」叶凌欢拿了一枝毛笔,在旋儿的手掌上画了一杠,「接下来开始第二道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