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水甜心》 楔子 目黑,真木宅。 “不行。” 真木藏人将高大的身躯埋进那张他从义大利订制回来的沙发椅中,微微的板起脸来。 “吉江是我非常要好的旧识,我坚持。”早已退休并成天带着老婆游山玩水的真木匡二郎神情凝肃地回道。 浓眉一虬,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看着大和光电前执行长—真木匡二郎,也就是他的父亲。 他看得出来父亲是认真的,甚至强硬得势在必行。 “你老实说……”真木匡二郎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意那件事?” “别开玩笑了。”藏人眉心一拢。 “那就接受我的要求。” “我无法接受这种走后门、靠关系的员工。”他的态度也同样坚持。 “这不是走后门或靠关系。”对儿子迟迟不肯点头感到有些恼怒了。 “因为有个跟您是旧识的爸爸,她就能进到我的秘书室工作,还说这不是走后门?”藏人不客气的反问。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通人情的儿子?”儿子的强硬让真木匡二郎皱起了眉头。 “您不就是因为我是个不通人情的家伙,才坚持要我接班的?”他挑眉一笑,语带促狭。 “……”真木匡二郎无语。 “那种刚出学校、毫无工作经验,甚至连工作的热忱都没有的黄毛丫头,休想塞给我。”藏人慢条斯理的端起马克杯,啜饮一口佣人刚端上来的黑咖啡。 “真是偏见。”他看着儿子,“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工作热忱?” “她是新娘学校毕业的吧?那些女孩进到职场,想的是怎么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长期饭票,然后辞职嫁人去,她们根本没有上进心。” 真木匡二郎皱起眉头,沉默一下,若有所思,良久才又开口。 “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该给她机会的。” “不行。” “哼!”他低哼一声,“你果然还没走出来。” “都说我不在意了—”藏人终于忍不住的把背离开椅子,一脸不悦。 “那就让她进秘书室。”他仍旧坚持,“如果她真是你说的那种女孩,那不用多久,她就会哭着离开。” “父亲的意思是……随便我怎样调教她?”目光一凝看着他。 “当然。”真木匡二郎正色道。 “……”藏人沉默了一下。 虽然让女性进入在工作上与他直接接触的秘书室违反了他的原则,但眼看父亲如此坚持,他想必是拒绝不了了。 好吧,既然她父亲希望她进大和光电接受磨练,那他就好好磨练她一番。 在他底下做事别说是女性,就连男性都是战战兢兢、叫苦连天。 像她那种不知天高地厚、更不晓得自己斤两的丫头,不出三天就会让他操到哭着回家找爸爸。 “好,我答应你。”藏人闭上眼宣告。 “什么时候上班?”终于等到他答应,真木匡二郎眼睛一亮,脸上有了轻松愉悦的笑容。 “明天。” “咦?这么快?”一脸讶异。 “嗯,我迫不及待。”他唇角一勾,眼底迸出两道高深的锐芒。 第一章 东京,港区。 吉江树音站在三十几楼高的大和光电前,看着身边不断经过并朝着大楼走去的大和光电职员,不觉倒抽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大和光电的职员了。得知她要进大和光电工作,她那些东洋英和女学院的同学们都十分羡慕她,只因为大和光电是全国社会新鲜人票选最想挤进去的百大企业之一。 据说想进入大和光电得先通过笔试及面试等层层关卡,再经过三个月的实习才有机会成为正式员工。 也因此,因为父亲的关系,不必经过这繁复又艰难的过程,便能进到秘书室工作的她,成了大家眼中的幸运儿。 照理说,如此幸运的她应该为自己的八字生得好而庆幸及感恩,但不知为何她有种惶恐不安的感觉。 进到这样的大企业里,并一脚踩进直属执行长底下的秘书室,对刚出社会又毫无工作经验的她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唉……”忖着,她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一大早就叹气,可是会把好运赶走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陌生却友善的男人声音。 树音立刻回头愣了一下。在她身后站着的是一名戴著有造型感却又不花稍的金框眼镜、身着黑色西装、长相斯文儒雅的男人。 她完全不认识他,甚至连一点点“可能在哪里见过”的印象都没有。 “你是吉江小姐吧?” “咦?”她一惊,“你是……” “我是山田俊树,秘书室的室长。” “秘书室的室……啊”树音陡地一惊,“你是我的 boss?” “不,你的 boss 不是我,是真木先生。”山田俊树温和的一笑。 “喔。” 树音知道他说的“真木先生”,指的就是现今大和光电的执行长真木藏人。 因为今天要来上班,她昨晚上网做了一点功课,想在网路上搜索一些关于 “老板”的资料或新闻。 网路上关于他的报导及资料很多,但就是没有他的照片。 据说他不接受访问、不跑趴、出席任何公开场合时也不拍照,就连大和光电的企业简介也看不见他的大头照。 搞神秘的人通常也很难搞,而这应该就是她不安的来源。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位秘书室的室长还真是和蔼可亲。看着笑咪咪的他,她好像安心了不少。 但,他怎么知道她是今天要进秘书室的吉江树音? “山田室长,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吉江树音?”她试探的问。 “因为我已经看过你职员资料上的照片了。”他抿唇一笑。 “咦?” 大和光电的效率还真是超快速。她昨天才从老爸那儿获知今天上班的消息,她的人事资料就已经送进秘书室了? “你看来很紧张……”山田俊树说着,做了个“请往前走”的示意手势。 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朝着公司大厅走去。 “山田室长,真木先生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想问我……真木先生是不是个难搞的人吧?”他笑睇着她。 “呵呵……”她尴尬一笑。 “唔……”山田俊树微微皱起眉头,思忖了一下,“老实说,真木先生是个严厉的人,在他底下做事不能抱着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的心态,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难搞?” “应该……不算吧?”毕竟哪个老板不希望员工认真打拚、积极向上? “放心吧。”像是觑出她内心的紧张不安,山田俊树体贴的拍拍她的背,给了她一记温柔的笑,“你像小动物一样可爱,真木先生不会忍心苛待你的。” “啊?” 她像可爱的小动物?这是夸奖?还是…… 跟着山田俊树搭乘专用电梯抵达二十五楼秘书室后,才步出电梯,一眼看见的是一条如艺廊般的长长走廊。 走廊约三公尺宽,地上铺着短毛地毯;走道的两边每隔十公尺就摆放一张展示桌,桌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有西洋的玻璃美术灯、铜雕、陶艺品、瓷偶、大花瓶、盘子……虽然她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懂,但隐约感觉到它们的价值及珍贵。 一走进秘书室,树音看见的是七、八个正在忙碌的职员。明明还没到上班时间,办公室里却充满肃杀的气氛。 而且她还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偌大的秘书室里,竟没有半个女性职员。 怪了,女职员都还没到吗? “各位……” 当山田俊树发出声音,所有人朝他们看了过来。 他们几人之中有的是四、五十岁的大叔,有的是像山田俊树这样约莫三十上下的菁英份子,其中还有两个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 “这位是吉江树音小姐,从今天开始,她将在秘书室工作,成为我们的伙伴,请大家以后多多照顾。”山田俊树说完,以眼神示意她自我介绍。 她羞赧不安的弯腰一鞠躬。 “大家好,我是吉江树音,以后请多多指教。” “欢迎,我是副室长黑泽。”一名年约五十岁的大叔笑咪咪的看着她。 “你好,副室长。” “真是太好了,我们秘书室终于有女性职员了。”黑泽像个慈祥的老爹一样看着她。 “咦?”闻言她猛地一怔。 “怎么?你不知道吗?”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是秘书室里唯一一个女职员啊。” “……”什么?原来秘书室里看不见半个女职员,不是因为她们还没来上班,而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 怎么会?一般担任秘书工作的不都是女性吗?要死了,她还因为看了太多以秘书室明争暗斗为剧情的连续剧而担心得整晚睡不着觉。 话说回来,秘书室里清一色男性职员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她好想知道喔,但身为一个新人,她明白自己应该谨守份际,免得给自己的好奇心给害死了。 “副室长,真木先生来了吗?”山田俊树开口问。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办公室了。”黑泽点头。 “这么早?”他微怔。 “呵。”黑泽笑着看向树音,“大概是在等你吧。” 树音闻言一愣。等她?堂堂一个执行长竟如此看重她的到来? 她静下心想,一定是因为执行长被长辈们交代要好好照顾她吧。 这时,山田俊树就近拿起桌上的电话,“我是山田,吉江小姐来了……嗯,好的。”他搁下话筒,笑视着她。“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真木先生。” “是。”她点头,然后像个跟在老师身后的小学生,般尾着山田室长走向同在一个楼层的执行长室。 为了职务上的方便及效率,秘书室跟执行长室仅以一道门相隔。秘书室位在西侧,而执行长室则在东侧。 他们穿过了两旁都是办公桌的走道直达秘书室的最前端,绕过一处固定式的屏风,看见一扇大门。 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树音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山田室长口中严厉的 “真木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在山田俊树身后的她,完全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包括坐在办公桌后的真木藏人。 她只知道这是间宽敞的办公室,有一整面可远眺东京铁塔的落地窗,舒适的沙发区,还有吧台…… 这时,走在她前面的山田俊树脚步往旁边一挪—— 天啊…… 当她第一眼看见坐在办公桌后的真木藏人时,忍不住在心里惊呼。 穿著白色衬衫、没系上领带、衬衫钮扣还少扣了两颗,隐约露出胸膛结实线条的他,即使坐着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此时他站了起来,并绕过办公桌的侧边,走向她跟山田俊树。 她知道自己应该先礼貌的来个一鞠躬,然后再说一些“您好,我是吉江树音,非常高兴来到大和光电学习,以后请多多指教。”之类的场面话,但她实在太震惊了,震惊到一时间讲不出半句话来。 身形高大、留着一头俐落短发的他,给人一种强势又粗犷的感觉;他的眉眼之间有着沉稳却狂放的气息,高挺的鼻及紧抿且微微向下的唇角,让他看来有些高傲又难以亲近。 而他脸上那自信的神采隐藏强悍霸气,眼底的冷漠睥睨带着些许敌意,像是在对所有人说著“生人勿近”。 她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死了。 这个男人不论再怎样英俊好看,绝对是个不好惹也不好搞的老板。 “你就是吉江树音?” 当她正用惊疑、惊艳、紧张、惶惑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真木藏人也正仔细端详站在面前的这个黄毛丫头。 说她是丫头可一点都不欺负她,她确实比照片上看来还要小。 照片果然是能骗人的。为了求职而装模作样拍出来的照片,还有一点专业成熟的样子,但真实世界里的她,却活脱脱是只无知的小白兔。 他敢说,他只要轻轻一掐就能弄死她。看来他很快就能搞定她,教她哭着回家找爸爸。 于是,他要山田俊树先出去,准备给她来个“震撼教育”。 “你为什么想进大和光电?”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怎么有胆进大和光电? 据他所知,她所就读的东洋英和女学院是所谓的新娘学校,培养的不是征战职场的女战士,而是等着人伺候的小公主。 “因为我爸比希望我来。”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头看着他那双擦得黑亮的订制皮鞋。 爸比?呵,都几岁人了,居然还叫自己的父亲爸比? “你‘爸比’希望你来,意思是你并不想来,只是不得不听话?” 他故意学她说爸比,以一种嘲讽的语气,但她似乎一点都没察觉。 “不是的,我……我也很想进大和光电学习……”瞄见他那像生鱼片刀般锐利的眼神,她急忙解释。 好可怕,人家说伴君如伴虎,指的就是这种状况吧?站在他面前,她有种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推出去砍头的恐惧。 “你是说……”他微弯下身子,一脸兴味的睇着她,“你想成为一个在工作上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我……”女强人?喔不,老实说,她没有那种野心。 要不是她爸比坚持把她送到这儿来,她才不会自寻死路进到大和光电这样的大企业。 她理想中的公司是气氛温暖、不会让人感到紧张害怕,甚至有不想上班念头的小公司;她不在乎薪水多寡,只希望能平安快乐,然后在命定的时候,认识心爱的人,接着在适当的时机跟对方走进教堂,共组一个美满的小家庭。 “吉江树音?” 当她听见他不太愉悦的低沉嗓音时,才警觉到自己居然在发愣。 “是!”她猛地回神正视着他。 藏人微微虬起浓眉,用一种不可置信的懊恼眼神瞪视着她。 他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在他面前恍神发呆。她要不是有着他所不知道的能耐,就是她根本是个没神经的脱线女。 而他相信,她一定是后者。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他压下怒气说。 “你刚才问我什么?”她一脸迷惑的望着他。 “什……”霎时,一条火龙直窜他的脑门,让他不由得两眼发红的瞪着她。 还不到三分钟时间,她居然已经把他惹毛了? “啊!”看见他气呼呼的表情,树音恍然想起他刚才问了她什么,“报告真木先生,我没有想当女强人的念头。” 第二章 想起问题的她庆幸的笑着,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是否太直白。 “什么?”他微顿,冷肃的盯着她,“那你的目标呢?进大和光电,你想得到的或达成的是什么?” “呃……”这问题考倒她了。 大和光电并不是她理想中的职场。虽然人家都说职场如战场,但她比较期待的是像牧场一样平和温馨的职场。 她进大和光电纯粹是她爸爸的主意,她只不过是乖乖听话罢了。所以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目标想达成。 “没有吗?”他浓眉一虬。 “我还想不出来。”她老实的摇摇头。 “你是以什么心态到这里来工作?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大和光电?要是那些挤不进大和光电窄门的人,知道你是抱持着这种混吃等死的心态、轻轻松松进来的话,他们应该会吐血吧?” 听完他连珠炮般的训话,她有点傻眼。 他是老师吗?这么会训话。而且还说她混吃等死,她哪有?虽然生平没有什么伟大的目标跟志向,但她还是会认真工作呀,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先骂她一顿? 呜……她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用这么直接又不客气的言语训斥过她。 “真木先生,虽然你是老板,但是你骂人的时候……”她说话的同时,眼眶已经发烫。 “我骂人的时候怎样?”见她皱眉抿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他不由自主的沉下脸。 “你骂人的时候,不……不要这么嚣张。”在他像是要把她掐死的凶恶眼神之下,她还是勇敢说出了心里话。 “什……”什么?他听见了什么?她要他骂人的时候不要嚣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竟敢反过来教训他!“我是这里的老大,我爱骂得多嚣张就能多嚣张。” 他怒视着她,两只眼睛像是即将喷发的新燃岳一样。 看着他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似的眼神及表情,树音倒抽了一口气,委屈又惶恐的泪水自眼眶涌出。 人家说“见面三分情”,他们今天才初次见面,怎么他就……真是太可怕了,这里不是人待的。 不成,看来她一走出他的办公室,就得头也不回的逃走。 “你哭什么?”看见她眼眶湿湿的,他浓眉一虬。 他最讨厌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女人。她们以眼泪掩饰自己的过错及失败,以眼泪\ 做为说服及动摇他人的武器,既可憎又卑鄙。 总之,女人的眼泪或许能动摇别的男人的意志,却不能软化他的心。 “我等着看,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笨蛋,不出三天就会逃之夭夭。”他冷然哼笑。 闻言,她心头一震。 他说她不出三天就会逃之夭夭?哈哈,不用三天,她现在就想逃了。 可是慢着,她怎么能让他给看扁了呢?要是她现在立刻逃走,那不是白白印证了他的话,让他可以得意的说—“看,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吧?” 不,她一定要他收回这句话,她再怎么样也要撑过三天。思及此,她抬手用力的抹去眼泪。 “真木先生,我现在可以出去工作了吗?”拉回理智,秀眉一拧,神情认真,像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见到她突来的转变,他微怔。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说完,她弯腰一欠,转身走了出去。 树音才刚走出魔王老板的办公室,温和友善的山田俊树便走了过来。 见她眼眶红红的,他愣了下。“哎呀,真木先生真是的……”蹙眉一笑,“才第一天,他就把你弄哭了?” “没有,我没哭。”她倔强的皱起秀眉。 看着她柔弱却好强的脸庞,山田俊树温柔的一笑。 “别觉得丢脸,就连男人都被真木先生骂哭过。”说着,他偷偷指着坐在他们三点钟方向位置的男职员,“像保村那样的大男生都曾被真木先生骂到掉眼泪.” “咦?”她看着坐在那个位置的保村,惊讶不已。 保村是秘书室里年纪跟她相当的两人之中的其一,看起来一脸聪明,眉宇之间还隐隐有一股骄傲及优越。 就连他那样的人都被真木藏人骂哭过?天啊,真木藏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老板? “再告诉你一件事……”山田俊树刻意的压低声音,“公司里的人私底下都叫真木先生‘第六天魔王’。” “第六天魔王?” 第六天魔王波旬是佛教欲界神祇之首,以阻扰佛教中人修行为乐。 元龟三年,武田信玄上洛时写了一封署名为“天台座主沙门信玄”的信给织田信长,意指自己是佛教僧侣及护法者。 于是,信长回了一封署名为“第六天魔王”的信给武田信玄,藉以调侃他并表示自己对信仰及传统的不羁。 从此之后,第六天魔王成了喜怒无常又专横霸气的信长的封号。 真木藏人继信长之后得此封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看来,她真的是误上“魔”船了。 “别哭丧着脸,他也没真的那么可怕……”山田俊树笑说:“事实上,我在他身边学到很多。” “是喔?”唉,怕只怕什么都还来不及学到,她就已经被搞死了。 “放心吧,有我照应你,你不会有事的。”说着,他轻轻碰了她手肘一下,“来吧,你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帮保村整理一些资料。” “是。”树音点头,跟着他走向保村的位置。 “你就坐这个位置……”山田俊树指着保村邻座的空位,然后转头看着正埋头整理资料的保村,“保村。” “是,山田室长。”保村立刻停下手边的工作。 他虽没站起来,但表情及眼神都十分恭谨的注视着山田俊树。 “今天就先让吉江跟你一起整理这些报表,她不懂的就由你教她。” “我知道了,山田室长。”保村微顿,面无表情。 “吉江,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提问。” “是。” 山田俊树说完,转身便走开了。 “保村前辈,我是吉江树音,请……”树音怯怯的看着继续忙着手上工作而看都不看她一眼的保村。 她话没说完,他就把一整叠的资料丢给了她。 “把上面打了勾的部份重新输入一次。” “请问格式是—” 又一次,他在她话没说完之前,就以冷淡的态度及不耐的举动打断了她。 他将一张范本丢给她,像是在说“不要打搅我”。 树音木讷的坐下,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从小到大,长得像洋娃娃的她一直是人见人爱、人见人怜的。 她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她,但今天,这样的自信彻底的被击垮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务……这一切都影响不了她工作的意愿及念头,但严厉的老板及冷漠的同事,却让她的心情跌到谷底。 一整个上午她都在整理输入一些陌生的资料,当她因不了解而向保村提问时,他要不就当作没听见,要不就给她一记“自己想办法”的冷眼。 她感觉到保村不喜欢她。但为什么呢?她初来乍到,跟他完全没有任何恩怨,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淡又充满敌意? 山田室长说他曾经被“第六天魔王”骂哭过,也就是说……他跟她应该可以成为同病相怜的朋友喽? 既然他们有相同的痛,为什么他不能也不想跟她有良好的互动? “保村,”“第六天魔王”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上挥着一份文件夹,“这份资料检查过后,传真给三津电机的西泽部长。” “是。”保村立刻站起,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去,恭敬小心的从魔王手里接下文件夹。回到座位后,他将文件夹丢在她桌上,以命令的口气说:“给你。立刻检查,吃午饭之前传真到三津。” “蛤?”树音一怔,“三津的传真电话是……” “自己找。”他说:“所有往来客户的资料在电脑里都找得到。” “是……”山田室长虽然要她尽量向保村提问,但现在看来他将她托错人了。 别说是教她了,保村连理都不想理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吉江树音几时变成如此面目可憎的人了? 午饭前,树音就依照保村的指示检查完毕,在电脑资料库里找到三津电机的传真机号码,并将那份资料传真给西泽部长。 中餐时间,另一名年轻职员小沼前来邀她一起前往员工餐厅用餐。 “吉江小姐,一起到员工餐厅吃饭吧。”他开玩笑地说:“室长跟真木先生出去见客户了,他离开前吩咐我绝不能让你饿着。” “不会麻烦你吗?” “一点都不会。”小沼咧嘴一笑,“我很乐意为美女服务。” 小沼的友善及赞美让她稍稍恢复一点信心,因为一整个上午,保村的冷漠及敌意实在教她沮丧又无奈。 不过同是秘书室的同仁,就算保村表现得那么不友善,她还是希望能跟他相安无事。 “保村前辈,一起去用餐 吧?”于是她礼貌地主动邀约还坐在位置上的他。 “我还不饿,谢谢。”保村看都没看她一眼。 “喔……”她有几分尴尬,不自觉的朝正看着她的小沼干笑。 “保村待会儿就会下去,我们先走吧。”小沼试着化解尴尬安慰她。 “嗯。”树音怯怯的又瞄了保村一眼,才跟着小沼走出秘书室。 大和光电的员工餐厅位于十五楼,空间宽敞,窗明几净,视野良好,一点都不输饭店的观景餐\ 厅。 餐厅的菜色非常丰富,日式及西式餐点一应俱全,就连中式料理都有。 因为选择多又便宜,在餐厅用餐的职员不少。点了餐后,她跟小沼觅了个位置坐下。 当她一坐下,便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很多人在注意着她。 她今天穿得不得体吗?不是吧?她可是特地穿了看来专业、端庄又稳重的深色套装来上班耶。 “小沼前辈,”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心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干么这么问?”他微怔。 “我怎么觉得大家好像都在看我……” “大家确实是在看你。”他一笑。 “为什么?” “因为……” “嗨,小沼。” 突然,一个身着米白色套装,剪了一头俐落短发的女子在他们邻座坐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人,而是活像母鸭带小鸭般的拖了四、五个职员一起坐下。 “嘿,森田小姐。”小沼跟她打了招呼。 树音不认识她,只能跟她点头微笑。在跟森田点头致意的同时,她发现跟着森田一起坐下的几名男女职员正审视着她。 “你就是秘书室的新人?”森田脸上带着笑意,目光却异常凌厉。 “是的,我是吉江树音,请多多指教。”她有点不安,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丛林的小白兔,一不小心不是被老鹰叼走,就是被狐狸吞掉。 山田室长说她像是可爱的小动物,指的就是这个吗? “我是森田宏美。”森田自我介绍着,“进入大和光电已经五年,目前是业务一课的课长。” “你好……” “在大和光电没有性别的问题,只有能力的差别。”她继续说:“我辛辛苦苦拚了五年,终于在今年爬上课长的位置。” 第三章 “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点头,因为她完全不知道为何初次见面的森田宏美要对她说这些。 “吉江小姐,”森田直视着她,语带促狭,满嘴嘲讽,“你觉得自己够格待在秘书室吗?” “咦?”她先是一怔,但旋即知道森田是在揶揄挖苦她。 因为当森田说完,跟她一起的几名职员都笑了。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她走进餐厅时,大家都在看她了——因为所有经过笔试、面试及实习的正式职员都知道她是靠关系进到大和光电的。 “森田小姐,请您高抬贵手,别欺负吉江小姐……”小沼微蹙眉头,“她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 “我哪是欺负她?我只是在告诉她现实的状况……”森田撇唇一笑,目光再次瞥向低头不语、一脸惊慌委屈的树音,“吉江小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对很多拼了命才挤进大和光电窄门的人来说,你可是幸运得让人生气。” 树音一脸惨白,感觉自己的十指在颤抖,为免别人发现,她悄悄的将双手放到餐桌底下。 “你知道吗?秘书室的保村是由美的男朋友……”森田指的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女职员,“保村可是经过两次的甄试,吃了不少苦才如愿进到秘书室,在真木先生手底下做事。” 闻言,她惊疑的看着森田身边的由美。 当她的视线迎上由美的,立刻感觉那毫不隐藏的敌意及不屑。 “你在秘书室可要好好的发挥……”小沼进入公司只有两年,虽然身在秘书室,但辈分及资历还是不如森田。因此就算他很想为树音解围脱困,还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我不说了。”森田耸耸肩,摊手一笑,“大家开动吧。” 长到这么大,树音是第一次知道何谓“食不知味”。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吃下了什么,尽管餐盘里的菜都是她自己选的。 整个过程,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逃开。在餐厅里她如坐针毡,甚至分分秒秒都慢得像一年那么长。 她总算知道保村讨厌她的原因了。原来,她的存在是那么令人不悦。 老实说,她并没有因为森田那番话或是保村对待她的态度而感到愤怒生气。对辛辛苦苦考进大和光电的保村及其他人来说,她的存在确实令人不悦及不满。 午休结束后,树音继续上午未完的工作。 当然,保村还是放着她自生自灭,一点都不在乎她什么不懂又做了什么。 不久,上午带着山田俊树出去的真木藏人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笔直的朝她的方向而来,当她心里暗叫不妙之时,他劈头质问。 “保村,我要你传给三津的资料,你传了没有?” “吉江小姐,我不是要你在午休前传给三津吗?”保村一怔,然后转头看她。 “呃……”她微顿,嗫嚅回道:“我……我传了。” “你传给谁了?”藏人眉头一拧,直视着她。 “三……三津。”看着他的眼睛,很容易让人失去信心。 他那仿佛与生俱来的高傲及强势,总使人觉得自己在他跟前像是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三津?”藏人一脸恼火,“你传到松尾去了!” “咦?!”她一惊,羞愧又心惊,“那我马上重传一次。” “别开玩笑了!”他声线一沉,用那仿佛能杀人般的目光瞪视着她,“你知不知道三津跟松尾是竞争对手?出这种要命的差错会使大和光电商誉受损?” “什、什么……”闻言她一个怔愣。 回想起来,她传出去的资料上好像有一些数据,如果那是跟三津方面的商业秘密,那么一旦落入敌对的松尾之手,可就大大不妙了。 惨了,她似乎犯了致命的错误。 “对不起!”她快速起身,深深一鞠躬表示歉意。 “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藏人怒视着她,语气及用词既严厉又不留情面,“连传真这么简单的事都能搞砸,你这种豆腐脑袋还能用啊?!” 树音低头不语,也不敢看他。 “我不想骂你是猪,因为那根本是侮辱了猪,你知不知道就连猪都能训练成会算数?” 她抿唇不答,知道自己犯了错,被骂也是应该的。但是,他有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得她狗血淋头。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全涌上心头。 保村的冷淡、森田的冷讽,还有真木藏人毫不保留的言语暴力……她人生之中的第一天上班,为什么是这样? 思及此,她眼眶一热,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 “真木先生,”这时,山田俊树趋前,“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责怪她了。” 藏人瞥了他一记,没说什么的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吉江小姐,没事了,别哭。”见他走开,山田俊树笑叹一声。 “室长,对不起,我……我闯祸了。”树音微愣,慢慢的抬起头,哭丧着脸。 “不打紧,事情已经解决了,松尾收发室的人曾经欠了我人情,所以这份资料并没有送到高层手里。”他温柔微笑的安慰她。 听山田室长这么说,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这样,把带有商业机密成分的资料传错,仍是极为严重的过失。 “保村,你也真是的……”山田俊树视线移至保村身上,语气略带责怪,“吉江小姐今天第一天上班,你不应该把这种事丢给她。” “我以为传真是小事……”他微皱着眉,眼底充满懊恼。 “幸好事情没闹大,不然连你都要遭殃了。” “很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保村弯腰一欠表示歉意。 “唔,没事了,你们继续工作吧,我进去跟真木先生聊聊……”说罢,他转身走开。 保村表情冷肃的坐下,连瞪她一眼都没有。 树音心想,他此刻一定很气她,因为她的疏失让他也跟着被责难了。 职场以和为贵,她十分愿意为自己的错误向他道歉。 “保村前辈,真是非常抱歉。” 他理都没理她,只低低的、冷冷的哼出鼻息。 山田俊树走进藏人的办公室,他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 “你对她太坏了。”山田俊树走向他。 “坏?”藏人微侧过脸瞥了他一眼,“她并不是三岁小孩,我也不是安亲班老师,难道她犯了错我还要哄她?” “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大可不必在大家面前骂她连猪都不如,她可是个女孩子耶。”他蹙眉笑叹。 “我不会因为他是女孩子而对她特别宽容。” “但你也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子而对她特别严厉。” 闻言,藏人浓眉紧拢,懊恼的斜瞪了他一记。 “你想赶她走,对吧?”山田俊树说出心中揣测。 “放心吧,像那种笨蛋在大和光电的秘书室是呆不下去的。”口气无情到。 “至少那种笨蛋不会伤到你的心,不是吗?” 他说完,藏人猛地瞪了他一眼,但眼底并没有怒意及不悦。 “你火气这么大,是因为收到欢里的喜帖吧?” “这事跟她无关。” “这儿没有别人,你就认了吧。”他促狭一笑。 藏人虽一脸懊恼,但并没有反驳什么。 “要不要喝一点?”山田俊树一声长叹,径自走向吧台处。 “臭小子,别忘了现在是上班时间。”藏人语带训斥,但两只修长的脚却往吧台走去。 山田俊树拿出两只玻璃杯,各斟上半杯红酒。 他跟藏人“同期”进到大和光电,那时他是秘书室的菜鸟,而藏人则是“实习执行长”。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一直在美国的藏人奉当时还是执行长的父亲之命回到日本,并与年龄相当的他及欢里,成为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私底下都十分契合的朋友。 的场欢里是东大毕业的高材生,有着美丽的外表、聪明的脑袋,还有毫不隐藏的野心及企图。 藏人被发光发热的她吸引,而她也看上他不凡的家事及能力。 她总说他像个在擂台上做殊死战的拳击手,就算面对的是世界第一的拳王,也会不知死活的冲上前去。 他们互相吸引着对方,然后陷入热恋。 当藏人以为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并表示自己无意接班而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到美国去打拼时,她却离开了他。 他按照原定计划飞往了美国,说是自我磨练,实则疗伤。 两年前藏人再次回到日本,只因为父亲动力一个心脏手术。 这次,父亲说服了他接手大和光电。而他在父亲说之以理、目前动之以情的双重攻势下,决定登上执行长的位置。 他对欢里已经没有爱也没有恨,他只是不再相信所谓的真爱——在欢里知道他顺利接班而意欲回到他身边后。 她的回心转意让他看清了事实。她要的是一个掌控权力的男人,以及让她拥有高高在上的头衔;当他什么都不是时,她眼里便看不见他的存在。 “你对欢里还有怨气?”山田俊树浅啜一口红酒。 “没有。”他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很高兴她找到了如意郎君。” “你看起来像在生气,而且还迁怒不相干的吉江小姐……” “你喜欢那个猪脑袋吗?怎么一直在维护她?”他眉心一拢。 “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山田俊树撇唇笑问:“你不觉得她像可爱的小兔子吗?” “我对兔子过敏。”说罢,他大口的喝下了半杯红酒。 “你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吗?”轻声一叹一声。 “什么?”藏人挑眉瞥了他一眼。 “一场恋爱。”山田俊树笑说。 “谈恋爱就像是加入邪教一样,你听说过吧?”他嗤之以鼻。 “如果这邪教不害人,又能让你找到快乐、消除怒气,未尝不可。” “世界上没有不害人的邪教,我所知道的邪教都是害人又害己。”说着,他搁下酒杯,语气坚决,“我不会再浪费时间谈恋爱。” “唉,真实可悲的想法……”山田俊树摇头叹气,“这世界上可爱的女人那么多,你竟不想跟她们谈恋爱。” 藏人斜撇了他一眼,神情一凝,“别跟我东扯西扯的,说得好像我是因为欲求不满而脾气暴躁似的。” 山田俊树又摇头笑叹,然后喝光了杯中如红宝石般的美酒。 搁下酒杯,他注视着神情平静自若但眼底却掀波澜的藏人。 “欢里的婚礼你会出席吧?”他语带试探。 “我会准时出席。”藏人直视着他,毫不迟疑。 熬过了“度日如年”的一天,树音顾不得大家还坐在位置上,便在下班时间一到就“落跑”。 回家的时候,她爸爸还没下班。 她爸爸是一家会社的高阶主管,大学时是大和光电前执行长真木匡二郎的学弟;因为都参加了天文学社,兴趣相同的两人慢慢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真木匡二郎毕业后就前往国外进修,两人因此渐渐没了联络。 经过多年再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已经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因为彼此的环境及社会地位悬殊,她父亲从来不曾主动拜访真木匡二郎。 直到年前,他们两人在一场商界年会上相遇,才又开始了联系。 第四章 “妈咪,我回来了。”树音在玄关处脱掉穿了一天的高跟鞋,然后走进客厅。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般往沙发上一瘫。 “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在厨房里研究今晚菜色的吉江巧子走了出来,看见瘫在沙发里的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刚‘历劫归来’……” 历劫归来?呵,她真的要给她妈咪按一个“赞”,只因这四个字用得实在太好也太妙了。 没错,当她走出大和光电的一楼大门时,真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第一天上班顺利吗?”吉江巧子一脸好奇的捱到她身边。 “妈咪,您是关心我,还是纯粹好奇?”树音微撅着嘴,哀怨的瞥了她一眼。 “当然是关心你啊……”说着,吉江巧子有小小的心虚,于是吐吐舌头俏皮的说:“好啦,也有好奇的成分。” “我就知道……”她语带埋怨,“没上过班的妈咪,一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艰难吧?” “听起来不太妙,是吗?”吉江巧子微怔,然后一脸认真。 “是大大不妙。”她大吐苦水,“那个真木藏人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大家私底下都叫他‘第六天魔王’耶。” “嗄?”吉江巧子瞪大眼睛,兴致勃勃道:“第六天魔王?听起来挺酷的。” “酷什么?他根本是虐待狂!” “虐待狂?” “人家今天才第一天上班,他就莫名其妙的把我叫进去训了一顿,还说我不用三天就会哭着回家找爸比。” 树音话说完,吉江巧子突然安静了。 她的表情有点微妙,两只眼睛定定的注视、观察着女儿的表情及眼睛。 “他说中了吗?”他看着女儿问。 “啊?”树音微顿。 “你已经打算逃跑了吗?” “没有。”他斩钉截铁回道:“再撑两天,我才会逃跑。” “宝贝,妈咪恨羡慕你耶。”吉江巧子笑叹一声,爱怜的看着她。 “咦?”树音微怔,不解极了。 “妈咪从没上过班,很向往ol的生活呢。”她脸上带着温柔又平和的微笑, “严厉的上司、嫉妒的女同事、想追求我的男同事……就连办公室性骚扰那种事我都很想经历一下。” “……”听见母亲这么说,树音哑然无言的瞪着两只惊疑的眼睛。 就连性骚扰都想经历一下?她不得不说,妈咪真是劲爆。 “妈咪,要是您遇到像他那么嚣张的老板,肯定会收回这些话的……”她细数他的恶劣言行,“他骂我是豆腐脑,连猪都不如,他根本打从心里瞧不起我, 不希望我留在他的公司里。” “豆腐脑?连猪都不如?”吉江巧子听了不免惊讶。 “就算我真的笨手笨脚好了,他这么骂我真的太超过了,您说是吗?”在公司里受了委屈,她迫不及待想寻求母亲给她的温暖。 “唔……”吉江巧子假意思索一下,“这么骂你确实是有点严厉。” 宝贝女儿第一天上班就被骂豆腐脑,当妈妈的自然感到心疼不舍,但她不会像保护过度又歇斯底里的母亲般,立刻气急败坏的要自己的女儿别再去上班。因为那么一来,她的女儿永远不会长大。 过去,树音是他们夫妻捧在掌心上的珍宝,但她长大了,而他们也渐渐老了,身为母亲得让她学会生存,只因她不能一辈子躲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对吧?您也认为他很过分,是不是?”见母亲跟自己心有同感,树音感动又激动,“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爸爸朋友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怎么可以用那么恶劣的言语攻击我?” “是这样没错……”吉江巧子神情平和却严肃,“不过是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事呢?” “呃……”树音不舍个会说谎的人,虽然她很想否认好突显自己的委屈,但扯谎这种事她实在做不来。 “你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吗?”吉江巧子了然一笑。 “我……我把机密文件传真到跟客户敌对的公司去了……”她诚实以告。 “天啊,后来呢?”急忙问道。虽没上过一天班,但她也知道这是个绝对不能也不该犯的错误。, “幸好客户收发室的人欠了我们山田室长一个人情,所以那份资料被拦截下来了。” “宝贝,你真的很幸运。”听她这么说,吉江巧子送了口气,蹙眉一笑,“犯了这种错,被骂是应该的。” “我也知道,可是……”她当然知道自己有错,但只要一想起那家伙嚣张又跋扈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有气。 “树音,你想知道妈咪的想法吗?”温柔的握着她的手问。 她微怔,不安的点了点头。 “我认为你应该坚持下去。”吉江巧子笑着说:“越是严厉的上司、越是严苛的环境,更能让你成长并从中得到成就感。” “妈咪……” “虽然你现在觉得很挫折,但总有一天你会得到赞赏的。”说着,她捧着女儿的脸,在女儿额头上亲吻一记,“妈咪对你有信心喔。” 树音深深的觉得她妈咪是个了不起的说客。因为妈咪的一席话,她今天还是起了个大早,心甘情愿的上班了——不过这样的心甘情愿很快就变成后悔莫及。 为什么十个字错八个字?你的大学文凭是买来的吗?藏人走向她的座位,用力将一叠她昨天整理出来的资料摔在桌上。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叠资料,发现他居然像老师批改学生作文一样,用红笔在上面圈出一个又一个的错字。 因为还不习惯公司的键盘,所以——她嗫嚅道。 那是键盘的错吗?是吗?话未说完,他已打断了她。 ……因为不是键盘的错,因此她无话可说。 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他不悦的皱起眉,你今天居然还敢来? ……是啊,没错,她要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像这种地狱般的公司,她根本不该再走进来的。 真木先生。此时,山田俊树走了过来,是我督导不周,我会负责让吉江小姐尽快进入状况。 藏人懊恼的看着他,不发一语,但喷火的眼睛像是在斥责他多管闲事。 以为经过了昨天的震撼教育,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白兔从此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一大早就来了。 他并没有因为情伤而怨恨全天下的女人,更不是歧视女性的工作能力,如果她是个有能力的女人,就算他觉得她再如何碍眼,也不至于这样紧盯着她。 但事实是,她是个迟钝愚蠢到极点的家伙,连传真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可是山田这小子老是出手阻扰,更毫无顾忌的维护着她。 是怎样?该不会山田看上了这只笨蛋小白兔了吗? 烂泥扶不上墙。他目光一凝,神情冷肃的丢下这个结论。 真木先生说的太严重了,吉江小姐今天才第二天上班。山田俊树笑笑的说道。 总是笑容可掬又温文儒雅的山田,与冷酷倨傲又霸气强势的他,就像是棉花跟钢铁般。 无论他再如何的强硬坚实,一遇上像棉花般的山田,也总是使不上力,也正因为他们的个性如此悬殊,才能在工作上产生互补效果。 此刻山田摆明了要救她,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不好再失去理智大发雷霆,就暂且卖这个得力助手一个面子吧。 下午我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要看见正确的资料,你听见了没? 是。她低头答是,而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为了不让魔王把她给看扁,也为了答谢山田室长的恩情,树音下定决心要给他一份正确无误的资料。 午饭时间,大家都离开办公室,而她为了在下午那虐待狂进办公室前,将资料交到他桌上,仍在电脑前奋战。 终于,在上班前二十分钟,她将资料完成了。 唔……她整个人往椅背上一瘫,如释重负。 这次她每key 完一行,就检查一次,绝对不会再出错了。 可是真要命,她的眼睛好疼,肚子好饿喔。现在去员工餐厅已经来不及,看来下午得靠咖啡及意志力苦撑了。 突然,一个细微声响令她一惊。 她警觉的端坐起来,并往门口望去,便发现进来的是保村,即使吃饱喝足的他还是一副像是没吃饱而发脾气的样子。 你回来啦?保村前辈。虽然知道他不会理她,她还是冒着热脸贴冷屁股的风险跟他打声招呼。 保村冷着……喔不,是臭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当她以为他会坐回自己的位置埋头处理事务时,他却在她桌旁停下脚步。 你为什么还有脸待在这里?保村劈头就质问她,语气非常不客气,甚至带着攻击性及针对性。 什么?她呆住,瞪大两颗眼睛直直望着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碍眼?偌大的秘书室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其他同事,因此他毫不顾忌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及愤怒,不需要任何努力,只靠关系就理所当然进到秘书室,要是在工作上还有几把刷子,我也不至于这么火大,偏偏你根本是个一无是处的笨蛋,让人看了就一肚子气。 对不起,我知道前辈你是经过两次甄试,非常辛苦才进到秘书室,我……她非常清楚他不喜欢她,甚至瞧不起她,但亲耳听见这些话还是教她感到难过。 你是在暗指经过两次甄试才进来的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吗?保村一脸羞恼的瞪着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迎上他充满敌意的眼神,树音连忙摇头。 天啊,她实在没想到保村居然是那么敏感易怒的人。 像你这种人根本不够资格待在秘书室!昨天因为你的疏忽,还连累我也被念了一顿。你快滚吧,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能待的。 听到这里树音有些恼火了。昨天因为她的一时疏忽确实害他也被念了几句,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议之处,要是他发挥前辈提护照顾后辈的精神,适时指导她一下,她或许就不会犯下那么严重的错误。 再说,他不过也是个职员罢了,凭什么要她滚? 保村前辈,昨天连累你我十分抱歉,但如果你有足够的胸襟包容并提携指导什么都不懂的我,而不是冷着一张脸,完全不管我在做什么,也许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抬起眼来直视着他。 你说什么?她的反击让保村更加恼火,那张俊秀斯文的脸此刻变得狰狞而吓人,我为什么要教你?真木先生都说你说连猪都不如的豆腐脑了,我还有教你的必要吗? 保村前辈,请你不要羞辱我。树音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这次,她忍住了。 别不知羞耻的赖在这里,大家都不欢迎你,你最好识趣的走人吧。 在这间办公室里,除了我,没有谁能叫谁走人。 忽然,门口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令两人惊吓得几乎快跳起来—— 他站在这儿已经有两、三分钟了,但是秘书室里的保村跟那只小白兔因为放声 当然,他们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保村说的那些话都是实情,因为是实事,听来格外刺耳及伤人。 他并不认为保村说错了什么,但他却认为保村没有说这些话的资格及立场。 第五章 在前年通过第二次甄试而进到秘书室的保村一直非常努力,能力也不差,但他的个性有点阴沉,是个就算对着你笑也让人感觉不到真心的人。 但对于这点他觉得无所谓,他要的是会知难而退、自动走人,却不表示这办公室的任何人可以搞斗争把谁赶走。 同在一个工作团队,就算不喜欢也得撇开个人好恶,以公司利益为优先考量。 但他刚才这么听下来,昨天那件事其实是保村故意不指导她,导致她出了那么大的纰漏,造成差点影响公司声誉的错误。 他昨日只将炮火瞄准了她,而没有追究保村该负的责任,可不代表他认同保村的作法。 在这间办公司里,除了我,没有谁能叫谁走人。终于,他发出声音,制止了保村的失控言行。 真……真木先生……听见执行长的声音,保村转过头,神情惶惶不安。 他看得出来保村吓坏了。当然,那只红着眼睛却故作坚强的小白兔也是。 藏人走向他们,申请冷肃。 你似乎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保村。他目光犀利看着他。 ……保村低着头,不赶直视他的眼睛。 她是个笨蛋没错,但山田把这个笨蛋交给你,你就只有指导她的义务,没有要她走人的权力。 是,真木先生,我……我很抱歉。保村畏怯的弯腰一欠,低声道歉。 看见这一幕,树音当场愣住。 这个第六天魔王在替她出头?天啊,是不是世界末日到了,他终于决定做一件好事? 吉江。藏人转头,将那锐利得像刀刃般的视线射向在一旁发怔的她。 资料修正好了?他口气淡漠的问。 一件修正好了。她怯怯的回道。 这次不会有错?他微微挑动眉头,半信半疑。 应该……不会。即使刚才明明有着绝对不会有错的自信,但只要一迎上他仿佛能将人一分为二的锐眸,她就不由自主怀疑起自己。 应该不会?他眉心一拧。 呃…… 给我确定一点!他沉声再次要求。 是的,绝对不会有错。树音像是受惊的兔子,在情急之下,毫不迟疑的给了他答案。 但话一出口,她就已经开始后悔。 真的没错吗?她该不会又一时眼花恍神少key 了一个英文字或是…… 很好。他挑眉冷笑一记,拿进来。 说完,他一个旋身便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如果她能向死去的人求证的话,那么这感觉应该就跟当年玛丽皇后上断头台时的感觉没两样吧? 看着他给人一种距离感及恐慌感的背影,她心里七上八下,只能暗暗祈求上天别让她再出错。 藏人迳自走向他的办公桌坐下。 树音畏畏怯怯的走到他桌前,将一叠资料小心翼翼搁在他桌上,然后不安的觑着他,像是等着老师批改试卷的学生般。 他拿起她重新整理过的资料,快速看过一遍。他很想从中挑出几个小毛病,但这回她过关了。 唔。他将手上的资料稍稍整理一下,然后搁着什么都没说。 她的脸上充满期待,像是希望他给她一声赞美或肯定似的。 但他不会给她。办好这种小事是最基本的要求,她不过是做了任何人都能做好的事情罢了。 请问“唔”是什么意思?树音不解的看着他。 哈?迎上她那天真得像刚出生的小狗般的眼神,他心头一悸。 是表示我没搞砸的意思吗?她不放弃的追问。 看着她,他不自觉的感到焦躁浮动。不是厌恶、不是不耐……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是,没错,你没搞砸,难道要我奖励你吗?他懊恼的瞪着她。 虽然这才第二天上班,但她已经很习惯他的暴躁易怒了。 不过,他为什么总是这么生气?不如趁着这里没人,斗胆跟他沟通一下好了。 真木先生,可以请你别情绪性的打击我,好吗?她一脸认真道。 藏人一怔,愣了两秒。 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机灵,又是靠着我爸比的关系才能进来,很多人都不喜欢我,包括你……她垂着眉,申请有点沮丧,老实说,大和光电不是我理想中的公司,不过既然我进来了,就不会抱着胡混下岗的心态工作…… 闻言,藏人微顿。 大和光电是新鲜人最想进入的百大企业之一,她竟说这不是她理想中的公司? 他倒想知道什么才是她这种傻乎乎的黄毛丫头理想中的公司。 你理想中的公司是什么样子?他直视着她问。 树音微怔,没想到他竟对此有兴趣。 她感觉他今天心情不差,而且刚才还替她解了围。趁此良机,她一定要对他说清楚讲明白。 就小小的、规模不必很大,薪水不用很多,就算我只是个泡茶小妹也没关系……她坦诚已告,每天早上醒来,我会带着愉快又期待的心情上班,绝不会让我想赖床逃避的那种公司。 听起来,大和光电是让你一觉醒来想赖床逃避的那种公司?他挑挑眉头,语带试探。 是的,大和光电就是这种公司。树音不安却坦率的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今天还来?他声线一沉,压抑着胸臆间即将爆发的怒气。 因为我有斗志及自尊心。她摆出一张认真的小脸直言。 斗志及自尊心?闻言,藏人一怔,随后不以为然的冷笑一记。 是的,我不想认输,我希望有一天,真木先生你会对我说“你做得很好”这样的话。他带着戏谑及嘲讽的语气及眼神,令她情绪有点激昂。 她话才说完,藏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天斗还没黑,你就在做梦了?他语带讥讽。 我是认真的。树音倔强的直视着他。 喔?他挑起一边眉沉吟半晌,定定的看着她。 听她此刻的口气的确是认真的,认真到让他有点吃惊了。 有些人的能力可以做大事,有些人则只能做小事,我就是只能做小事的那种人。她目光坚定的注视他,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只要完成了就值得鼓励。 听完她这些话,藏人再次沉默不语。 老实说,她能说出这番道理还真是教他惊讶。不过身为一个经营者,他需要的是能做大事、帮大忙的人。 我爸比说,就算只是一只小小的螺丝钉都很重要,再了不起的机具,要是少了一只螺丝钉,就可能无法运作。 当树音一脸认真的对他讲述大道理时,藏人呆住了。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却教他懊恼不已。 这豆腐脑的笨蛋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而更离奇的是……他居然听傻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该死,他是怎么了?脑袋暂时性的缺氧吗? 我可以告诉你,大和光电少了你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感到懊恼,他忍不住又打击了她。 喔……尽管对于他的打击毫不意外,树音还是忍不住因为挫折而不自觉红了眼眶。 我警告你——藏人眼底的匕首射向了她,我最讨厌动不动就哭的人,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掉眼泪。 听见他的告诫,树音赶紧咬住嘴唇,硬是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给忍住。 给我听着,大和光电不是幼儿园或是补习班,你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没有人会帮你,你只能靠自己。 嗯……她的喉咙热热的,难过得像不小心吞了热砂,因为说不出话她只好用力的点点头。 这时,她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顿时凝滞的空气被划开了。 藏人先是微怔,然后一语不发看着满脸羞红的她。 他立刻猜想到为了在下午上班前资料交到他桌上,她一定没吃中餐。 虽然他很想赶走她,但他可没冷血到让一个女孩子饿到饥肠辘辘。于是他起身走向吧台,在吧台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小袋手工饼干。 接着。他说着,将手工饼干丢给了她。 她慌慌张张的伸手接住,两眼惊疑的望着他。 是客户的太太做的,我不喜欢甜食,给你吧。 真木先生……树音简直不敢相信前一秒钟还在打击她的魔王,下一秒钟竟然有如此体贴的举动。 她想,他应该不是个坏人,就算他是坏人,也一定不是个太坏的人。也许他对她这么严厉又苛刻,不是真的因为讨厌她,而是想磨练她。 是的,一定是这样。 谢谢真木先生!这么一想,她心头立刻一暖,整个人充满能量。 看着她那耀眼到让他差点睁不开眼的粲笑,藏人一愣,胸口一阵蠢动。 他莫名的感到慌张惶恐,但已经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从容功夫。 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出去吧。他说着,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走向他的办公桌。 银座,天堂鸟酒吧。 这间酒吧是藏人买醉的地方。通常,他不是个会让自己喝到烂醉的人,但一旦他想喝到烂醉,唯一的选择就是这里。 身为大和光电的执行长,他背负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从庆应大毕业之后,就远赴美国深造,柏克莱毕业后便在华尔街工作。他总没想过回日本接掌父亲的事业,直到父亲的身体出了状况,他才在双亲联合的温情攻势下屈服。 他接手大和光电时,公司里数名元老级人物对于他顺理成章坐上执行长位置感到不满,甚至串联一股不小的势力反抗他,面对暗潮汹涌,在商场上总是能料敌如神的他以近乎无情的策略,将对手一一彻底击垮斗败,将公司进行一次重整。 他背负许多骂名,其中有些是实事,有些却是子虚乌有。不过他知道管理一个像大和光电这么大的企业,就像治国一般。 治国不能乡愿媚俗,即使被人唾弃谩骂,也得引领大家往正确的方向前进。 ken ,再给我一杯。 他将杯子递给酒保,ken 二话不说帮他再倒了一杯威士忌。 一个人?突然,一名身穿黑色平口低胸洋装的女人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女人的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发型也很完美,她眼神迷离,唇角悬着一抹妩媚邀请的笑意。 他知道这种女人。她们用最完美的形态狩猎,只锁定最好的、最大的、最值钱的猎物。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藏人疏离却又迷人的一笑,没说什么。 请我喝杯酒,如何?她笑问着他。 嗯,你喝,我买单。他非常干脆。 跟这位先生一样。女人跟ken 使了个眼色。 ken 点头,很快的为递上一杯威士忌。 女人浅啜一口,以她那迷蒙得像是会蛊惑人心的美目注视着他。 谢谢你,我说高野,高野丽子。 真木。他礼貌的回道。 他并不仇视女人,即使在欢里离开他以后。他只是……厌倦了那些企图或者渴望接近他的女人,不管他们是因为他的外表还是财力才靠过来。 对女性,他有着基本的尊重,不管他表现得多冷淡,当然,吉江树音那只小白兔例外。他对她那么坏,纯粹只是想逼她走,无关个人好恶。 不过话说回来,她今天真是吓到他了。本以为他轻易就能掐死她,却没想到她的坚韧超乎他想象。 你常来吗?高野丽子注视着他,像是在评判一件艺术品的价值般。 想买醉的时候才来。他老实道。 所以说……你今天晚上想买醉?她唇角一勾,笑得性感又媚惑。 是的。 第六章 告诉我你住哪里吧。她巧笑倩兮,要是你醉了,我可以送你回家。 你问的是哪一个家?藏人一笑。 怎么你有很多个家吗? 嗯,如果一年难得住上几天的房子也算家的话。 听见他这么说,高野丽子的眼睛一亮。 她很有技巧的将位子往他挪移,让她那充满了暗示的香水味能钻进他的鼻息。 你希望我把你送回哪个家呢?她悄声的问,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小姐,你搞错了。他冷笑一记。 嗯?她微怔,疑惑的看着他。 我不是你的猎物。说完,他仰头喝下杯中的威士忌,然后将两张钞票搁在吧台上。 丢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高野丽子,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天堂鸟。 因为是小周末,树音在下班后,约了几个大学时期的朋友一起吃饭。 餐聚结来后走出餐厅,外面竟下着雨,乍一看还寒的三月天,在下雨后更加令人畏寒,跟朋友们分开后,她一个人撑着伞往车站的方向走。 为了赶上车班,她特地挑了一条平常不走的捷径。这是一条贯穿两条大道的巷子,虽然不似大道上熙来攘往,却也不到人迹罕至的地步。巷子里还有几家小酒馆,是上班族下班后细化聚集的场所。 她抓着伞,想快速的通过这条巷子,突然,距离一家酒馆约几步的地方,一个喝得烂醉坐在地上的男人吸引了他、她的注意力。 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却不知怎的揪住她的心,并教她着了魔似的朝他走去。 她应该是个上班族吧?并不是在工作上不顺利,才跑到这儿买醉? 在日本企业里,男人的竞争比女人来得激烈又残酷,为了在最快的时间攻顶,每个人都是卯足了劲在拼搏。 尽管她跟这个人素昧平生,但要是在这个时候,他能感受到任何人的温暖,也许,就能很快站起来。 就像……像她今天吃了一第六天魔王给的那袋手工饼干一样。 于是她走到他面前,将雨伞略略往前为他挡雨。 先生?先生……她打算把伞给他,但在这之前她得先把他叫醒。 好一会儿,他有了反应。 唔……他含糊的呓语着,一我不是……不是猎物…… 听着他的声音,树音微征。 怪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声音有种熟悉的感觉。 先生,你没事吧?她微弯下腰,希望他能听清楚她的话。 唔……我……我好得很…… 我把雨伞留给你,你保重。树音蹲下来将伞搁进他摊放在大腿上的大手里。 当她要站起来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一把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啊!她尖叫一声,本能的抓起包包往他头上猛往了两下。 该死……他似乎痛醒了,低声咒骂着,然后迷迷糊糊抬起脸,像是想看清楚是谁往他。 而当他抬起头时,树音差点儿尖叫。 真……真木先生?!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这个喝得烂醉瘫在地上的上班族,居然是在办公室里对她颐指气使、态度嚣张跋扈到不行的一第六天魔」——真木藏人。 她眼花了吧?那个高傲的家伙竟然会不顾形象的倒醉街头? 不,这不是真的,她一定要仔细看个清楚。 一妈妈咪呀。她靠近他,捧着他的脸细细端详,惊讶不已,一真的是你! 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她,然后又闭上,整个身子几乎快瘫倒在地。 真木先生,你醒醒好吗?她大声喊他,但他仍旧没有反应。 于是她轻轻拍着他的脸,期待他能稍稍回过神。但努力了好一会儿,她发现这根本徒劳无力。 雨越下越大,不只原本就坐在路边淋雨的他一身湿,就连她的头发及衣服也都湿了。 因为下雨,温度似乎更低了,。她心想要是放着他不管,他这搞不好会冻死街头。 这可不行!不管他再怎么可恶,她都不能见死不救。 真木先生,你起来好吗?我帮你叫车。 唔……他糊里糊涂,吐出的话含糊不清,一车……车…… 对,我帮你叫车,来。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努力把他架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可以架起身形高大的他,也许在非常时刻,就算是她也能发挥惊人的潜力吧? 但这样的潜力维持的并不久,只十几步她就气喘吁吁了。这时,她瞄见了一旁一块发亮的招牌,上面写着一好胜地。那是一间位在巷子里的宾馆,小小的,暗暗地。 宾馆开在这种地方,给人一种暧昧的、私密的、情色的感觉。但眼前她顾不了了那么多,她决定把他丢在宾馆。 做到这样她算仁至义尽,善心大发了吧?换做其他曾受过他气的人,肯定会把他丢在路边任他自生自灭,狠心一点的搞不好还趁他意识全无,用力踹他一脚呢。 遇到我这么善良的人,算你走运。他一边咕哝着,一边扛着他走向宾馆。 把在浴室里吐得一塌糊涂的他扶上床,树音累得瘫坐在床边,气喘吁吁。 环顾四周,她深深佩服自己竟有勇气将一个烂醉的男人带进宾馆。这可是她长这样大以来,第一次涉足一不良场所」。 刚才柜台那位阿姨暧昧的眼神及笑容,让她直到现在还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过一个女孩子扶着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进宾馆,也怪不了人家胡思乱想。 但话说回来,那位柜台阿姨不是故意的?她给的这间203 号房,实在是有够 可怕的。 插入门卡,推开门的瞬间,房里亮起七彩霓虹灯不说,房间往中央摆着一张 粉红色的圆床,床上还莫名其妙放了一副豹纹手铐。 斑马絞的貴妃椅、床头的七彩珠簾地上的爱心踏垫,还有墙上那一幅幅描绘男欢女爱的抽象画……救命啊,这房间的裝潢品味真是骇人。 要是她爸妈知道她帶著男人上么情色近级的宾馆,一定会把她吊起来痛打一顿。罢了,她还是赶快离开着下良場所吧:我不是……你的…你的猎物。 当她往要起身、一只大伸了过来,抓任她的头发。 啊!树音惊叫一声,痛得皱起眉头。 很快地他的手松开,然后嘴巴喃喃的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 什么猎物?你是小虞斑比吗?一她起身瞪着床上的他,没好气的说。 晤……可恶…… 听他不知在咕哝著什么,令她好奇想靠近听个清楚。 但未免一个不小心又被他抓到或扯到,她決定离他远一点.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急忙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免得铃声惊醒了他。 不过她似乎是多虑了,此刻就算有人踩在他胸上,他都不会察觉吧。 看来電显示,她知道是家里找她。 喂?妈咪啊…我会晚一点回去,嗯…没事,就阳子她又喝挂了……好,我自小心,就这样喽,拜。 结来跟妈妈的通话梭,树音磨有点小小的罪恶。 阳子是她的大学同学,因为有几次喝挂而需要她照頤的前科,因此她妈咪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说詞,其实她大可以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妈咪,但不知怎地,她总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喂,你…… 突然,原本已经睡著的他沉声一喝,她嚇了一大跳,手机差点从手上飞出去。 干……干么?她迅速把手机塞进包包,惊疑不安的看著他。 你,帮我脱衣服。他皱著眉,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啥米?她陡地一惊,羞恼的瞪著他。 他发什么酒疯,叫她帮他脱衣服?她的工作内容应该没有这一項吧? 慢著,依她看,他根本没有认出她:那么…他以为她是谁? 哎呀,莫非他以为她是他在酒馆里钓到的一夜情对象?吼,看他平时道貌岸然又往经严肅,波想到私底下却如此不检点. 他可是大和光電的執行长,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丑闻上身,重挫企业形象吗? 快帮帮我脱衣睢,我冷死了!他语帶命令。 冷?也对,他淋了雨,会冷也是往常现象。不过她为什么连脱衣服这种忙都要帮啊? 我不要。她生气的瞪著他,一要脱你自己脱。 眼前的他完是她完全所不詔识的他,而她相信,看过他这摸样的人,应该也寥寥可数。 你……你下帮我脱?他澧眉一纠,愠怒的双眼瞪视著她。 废话 好好,算了……我自己脱……我……他懊恼的自言自语着,然后动手开始解扣子。 目为喝得太茫,他的手眼无法协调,解了半天还解不开半颗. 他越来越失去耐性,越来越生气,终于像是抓枉一样扯开上衣。 天哪……看见这样的他她暗自在心里发誓,她这辈子绝对不碰酒。 脱掉上衣,他光著上半身,砰的一声倒下。 真木先生?虽然他闭著眼睛,但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睡著。 她叫了他几声,他仍没有反应,于是她慢慢的靠上前去。 当她近距离看见他赤裸的上半身,心脏倏地狂眺。老天爷,这画面实在是也太养眼了。 他的胸瞠宽阔而厚实,肌肉线条完美到教人想流口水,那肌肤看来弹性极佳诱使人直想伸手抓他一把。 天啊,我真是太不害臊了。她脸頰一陣发燙,下意识的将眼別开。 撇开她爸爸以及电影或杂志里的明星级男模不说,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裸体,虽然他只是裸露上半身,卻还还是教她心头小鹿乱撞,莫名惊羞,甚至是…… 兴奋。 但……这是往常的吧?任谁见了这一天生尤物的裸体,心情应该都会像她此刻一样的複雜微妙。 哦,不行,是非之地下宜久留,床上躺了裸男的是非之地更是得尽快逃离,她还是赶紧帮他盖上被子走人吧。 想着,她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被子慢慢的、轻轻的往他身上拉。 你在干什么? 唉?夭寿,她真的会被他嚇出心臟病。他不是已经睡了吗?怎么又安然突然睁开眼睛瞪著她? 你想做什么? 他那是什么口气?好像她往对他有不轨企图似的…… 我、我在……啊—— 话未说完,他突然一把抓住她往下拉。 她毫无反应的时间及抵抗的能力,整个人被他扣住在他那裸裎的胸膛上。 放手,快放开!她既羞又气,脑子里像是要爆开了似的,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他牢牢锁着她的双臂。 她的脸紧貼著他厚实的胸口,两只手又不得不巴在他诱人的肉体上……老天爷啊,有没有人因害羞而挂掉的? 真木先生,快放开我!一她发誓她真的很努力在挣扎,但她实在敌不过他的力气。 他的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身体,一只按着她的背脊,一只手则扣著她的签纤腰,別说挣脱了,她根本动弹不得。 闭嘴,你这可恶的女人……可恶,该死……一他口齿含糊的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迷迷糊糊又睡著。 她以为自自己可以趁他睡着时推开他,可是他卻抓住小鸡就不愿松手的老鹰般紧紧捆抱着她。 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在燃烧,思绪也变得混沌,房里非常的安靜,只听得见他浓沉的呼吸,还有她怎么都平靜不下来的心跳声。 他到底还把她当成谁了,他口中可恶的女指的是谁?难道他讨厌女生,就是因为那个一可恶的女人? 他曾受过伤吗?像他这样如雄实般的男人,也会被女人及感情所伤? 第七章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较他失控又不計形象至如此?那个女人一定很不了得,他可是人人口中的第六天魔王耶,能打败魔王的一定只有……菩薩吧? 要命,她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些,被他紧紧抱住的她可是处境堪忧耶。 他已经喝得连他爸爸是谁都不晓得,要是酒后乱性佔她便宜,她要找谁负责?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脱困。 一小时后。 她要再一次郑重发誓,她真的尽力了。 每隔十分鐘往右她便嘗試著挣脱,但都徒劳无功。他像是八爪大章鱼般紧紧了抓著她,即使已睡死了仍不松手。 老实说,她真的快撑不住了,瞌睡虫一直压在她眼皮上,沉重得几乎快抬不起来。 可是她能睡著吗?要是她睡著惨遭他的蹂躪,那该怎么辦?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卑鄙下流又齷齪的人,不过他喝得醉茫茫的,会做出什么蠢事来,真的没人料得到。 有道是——酒后能乱性,乱起来出人命!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了他人酒后发泄的对象。 不过话了回来,她为什么没更積极的抵抗呢?盛管是在房问里?但是只要她大声求救,应该还是会引来注意的吧?但她並没那么做,为什么?因为她心里其实並不是太害怕吗?还是……她其实还挺喜欢这…… 哦不,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喜欢被占这种便宜?而且好奇怪,为什么她的身体一直在发烫,像是底下有个火炉在烤似的? 嗯……他低声咦语著,然后稍稍动了一下身躯. 见机不可失,她立刻想趁机逃离他的怀抱。但明明已经睡著的他,卻像是感觉到她即将从他慢里逃走,竟及时一把揽住她。 现在,他们面对面的侧躺著,而他仍然紧紧抱著她,只要稍微抬眼,她就可以清楚看见他沉睡的脸庞——英佳潇洒又毫无防备的脸庞,天啊,这对一个从没跟异性亲近过的女生来说,实在太刺激了,她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一个父亲以外的男人,更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她的魔鬼老板。 她定定的、大瞻的直接的看他,因为不管她如何盯著他看,他都不会发现.他的眼睫毛浓密,眉骨突出,左眼下方有一颗淡到没仔细看就看不见的褐痣。 他的鼻梁好直好挺,他的嘴唇飽滿性感……除了她,有谁见过这样的他?又有谁这么近看过他?他口中那个可恶的女人见过他这种样子,这种表情吗? 糟糕,她怎么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啊,她知道那是因为她越来越困,越来越睁不开眼睛。 她奋力挣扎着,不让沉重的眼皮黏住她的下眼眶,但她终于还是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藏人头痛欲裂,脑子里像有千军万马睬踏般,虽然不常有过样的经历,但他知道这是宿醉的现象。 昨天离开天堂鳥后,他转往附近一条小巷里的酒馆继续他的买醉之夜。 通常他不会喝到完全失去意识,因为他不至于连这么基本的自制都没有,但昨晚他知自己喝到失控了,因为他的记忆断断犢续怎样都拼凑不起来。 他记得在往堂鳥喝酒时,有个不知道叫什么鬼名字的女人来钓他。他拒绝了她之后,转战其他酉馆,后来发了的事情他一点都想不起来。该死,他不该喝得这廢醉的,他…… 慢著,他在哪里? 他的视线从迷迷濛濛、看不清楚到慢慢聚焦,直到看清眼前景象,大约花了十秒的时间? 接下来,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斑马紋貴妃椅、抽象情色画,还有桃紅是的墙壁,见鬼了,这可不是他家当他的视线由远而近,看见的是赤裸的自己以及躺在他身边的女人。 该死!他暗暗咒骂一句,整个- 人完全清醒。 对女人及爱情都有洁癖的他是从不搞一夜情的。他从不跟陌生的女人上床,即使是在歡里跟他分手后的这几年。 他下意识掀开被子往底下一探。他还穿著褲子,也没任何跟谁发生过亲密行为的印象…… 怪了,他是在何时何地跟这女人搭上?又是怎么来到这个看起来似乎是爱情宾馆的地方?他議不是被人下药搞仙人跳了吧? 藏人警觉的看看四周,再懊恼的瞪著沉睡在他身惻的女人。 奇怪,她竟然衣衫整齐?如果这是什么仙人跳的骗局,那么她就算部是一丝不挂,只少也要衣杉不整…… 咦?为什么他觉得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有点眼熟呢? 嗯……她突然发出甜甜的、软软的低喃,太郎,别这样…… 说夢话还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各字?她是……慢着,怎么她的声音这么熟?一条警觉的神经将他一址,让他了然一惊,他反射动作的撥开蓋住她脸蛋发丝,頓时瞠目结舌。 ……他微张著嘴,发不出声音? 他这辈子从没这般惊吓过,,像心脏在瞬间被一拳重击,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怎么可能?此刻躺在赤裸著上半身的他身边的,不是任何一个陌生女人,而是他这两天来费心想要赶走的笨蛋小白兔。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他干了什么好事? 嗯……太郎,不要啦……她睡得迷迷糊瑚,唇角帶著甜得像糖般的笑意。 太郎?那是她情人的名字吗?该不是他们两个都在酒吧喝醉,然后他误以为她是尋求一夜欢愉的女人,而她以为他是太郎,然后兩人糊里糊塗跑到爱情宾馆来开房间吧? 不,不可能,他完全记不得这一段,他得立刻叫醒她,理清眼前的混沌不明。 但当他想推她、叫醒她时,他的视线披她那张純真又毫无防备的她庞庞吸引。 眉毛秀气,鼻粱小巧但高挺,眼皮上有深深的褶痕,眼睫毛如摊开的扇子般,她的唇如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湿润又饱满。 突然,他的胸口一阵悸动。她明明衣著整齐,为何他的心头一阵浮躁激动?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真木藏人,你是怎么了?喝到神志不清了吗?他忍不住气恼起自己。 就在他懊恼之际吗,她醒了过来。 嗯……太……咦……睁开眼睛看见他,她兩只眼睛像是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一樺,啊! 睡到忘了我是谁的树音尖叫一声,身体像是装了弹簧般弹跳而起。 前一秒钟还因为自己心绪浮动而懊恼不已、无所适从的藏人,立刻板起脸孔故作镇定。 你給我说清楚,他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坐起,用那一貫淡漠的眼神睇著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希望她是兩人之中还算清醒的那个,至少她能始他一个答案——不管那是否教他心惊的答案。 你的衣服不是我脱的!树音非常激动。 他们都已经睡在同一张床上了,谁脱谁衣服服还是重点吗? 发生了什么事?他懊恼的瞪著她,为什么我跟你会住在种地方? 真木先生,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微頓,怀疑的看著他。 他浓眉一纠,用脸上那超不爽的的表情回答了她的问题。 迎上他恢復到平时那仿佛能杀人于无形的目光,她不自觉畏缩- 一下。 是我把你扛来这里的。树音一五一十的解釋,昨天我发现真木先生你醉倒在路边,因为在下雨,你又怎么都叫不醒,所以我就…… 你就把我帶到这么低级的爱情宾馆?藏人沉声斥責,你就不能叫辆計程车,把我送到像样的饭店吗? 什么?他是在怪她吗?他以为她很想走进这么低级情色的宾馆吗?她可是有不得不的苦衷耶。 我又不是故意选这家宾馆,还不是因为你真的很重,然后这家宾馆又剛好在旁边……她委屈的皱眉噘嘴瞪著他。 你跟踪我? 蛤? 不然,怎么这么巧的让你碰见我?为了掩飾他内心的浮动焦躁以及不知所措,他说了连他自已都觉得很蠢的话。 果然,她听了很火大。 真木先生,你讲不讲理?我因为不忍心丢下你不管,还冒险带你到这种地方来耶!她涨红着脸,气呼呼的瞪视着他。 看著她,想到自己失控的丑态竟被她看见,他懊恼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很快地,總是在预知危障时就直觉出招的他,说出更愚蠢恶劣的话——冒险?他冷然一笑,我倒觉得你似乎已经很習慣把男人帶到宾馆来。 他话才说出,立刻就后悔了,但说出口的话就像覆水难收。 你说什么?树音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恩將仇報,说出这种帶着轻薄及羞辱意味的话。 他以为她是那种隨便跟男人上宾馆的豪放女吗?她在他最需要人伸出援手时拉他一把,而他竟…… 她并不奢求他謦谢谢但她也不能容许他这样侮辱她。 当他昨天给她一袋饼干时,她曾经感到温暖。但现在,她的心凉了她无法再容忍他。更没办法原谅他如此恶劣的言语。 你——真的很可恶很遇份……她的声线颤抖著。眼眶中眼看就要夺眶而出。 她拚命忍住,但终究还是溃堤。 你是个混蛋, 她发自丹田对他咆哮。你会有报应的。 说完,她下床抓起掉落在心形地垫上的包包,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站在辨公室的落地窗前,藏人心情烦躁的点燃一根烟两天了,他在家足足懊悔了两天。 吉江树音那个爱哭鬼哭泣的脸庞,至今仍清楚的刻印在他脑海,怎么甩都甩不掉,他真的感到很抱歉,为他对她说的那些蠢器。在她陪著他耗了晚之后,他怎么可以用那么伤人又羞辱人的话回报她? 该死,他当时一定是疯了。 在跟欢里的感情束束之后,他就不再跟任何女的有超过于工作上的接触。虽不到避之唯恐不及但确实下意实的保持安全距雕。是不是因为这样,让他失去了跟女性正常接触的能力呢? 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三天——她有来的话。但是,她今天没来。 就像他说的,她撑不过三天。 不过,为何他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打从他今天上班看见她的位置空著时,他的胸口就闷闷的,偶而还会无预警揪下,像是心里有一根刺,虽死不了,却让他不舒服到了极点。 真木先生,真木先生? 突然,身后传来了山田俊树的声音,教他徒然一震。 什么时候经历的。回过头,他惊疑的看著他。 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山田俊树崔看见他指缝间那根点著的香烟,以试探的眼神觑著他,- 你好久没抽烟了。 只是无聊。他微顿故作没事的捻熄香烟。 无聊?山田俊树蹙眉一笑,等一下要开会,你现在应该在看治疗及报表才对,哪来的时间无聊? 避开他窥探的目光,藏人走向辨公桌坐下。 山田俊树与他相识共事又随侍多年。只一眼就发现他今天是如何的心浮气躁 又心不在焉。 对了,吉江小姐打了电话来。 那个笨蛋打电话来说什么?听他提及树音,藏人一时忘情的骂道。 哇,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她了?他激动的反应教山田俊树一愣。 我哪里在意她了,我只是注意到她没来,那笨蛋居然敢迟到,藏人心头一震,尴尬又懊恼。 她不是迟到。山俊树说:她说她不干了。 闻言,他陡地一惊,但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那天早上,她气到连他会得到报应这种诅咒的话都说得出口了,又怎么还能在今天若无其事的来上班。 第八章 只是这不是他预期中的结果,因为,他以为她真的能撑一阵子。 他封她厉害又刻薄,为的就是逼走她。但现在她的走,却不是因为受下了他严格的要求。而是他封她说了那种话。 他不希望是因为这样而离开,因为这样让他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谁准她不干的?藏人脸一沉,打电话叫她赶快给我滚来上班。 山田俊树一怔,狐疑的看著他。 喂喂喂,你大少爷是哪条筋不封?他蹙眉一笑,你不是想赶她走吗?现在她如你的愿走了,你居然要叫她回来? 大和光电是她说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吗?她姒为这里是游乐场,还是宾馆啊?他语气跋扈却又带着任性。 我真被你搞糊涂了,你……你现在究竟是想怎样?山口俊树呆了下。 当然是叫她回来上班。他端出老板的架子,我如果放任她随便旷职,那以后谁还把我放在眼里? 先生,她不是旷职,是辞职不干了 我没准。藏人任性道。 山田俊树看着他,沉默了下。敏感的他隐约嗅到一种不寻常的气味,他甚至敢大胆的推断吉江树音是藏人心浮气躁又心不在焉的主因。 老实说,我也不希望她辞职。他闲闲的说,她长得那么可爱又可口光是看著都觉得心情愉快。 既然这样,就赶紧把她叫回来。不耐的再次指示。 她不是因为你吧。 山田俊树撇唇一笑, 因为你对她太壤——所以她才不来。 总之你打电话给她,叫她……藏人眉间微徽隆起一个小丘,神情复杂又急躁。 没用的。他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在电话里已经劝过她了。不过她似乎很伤心也很坚持。真可磷,第一份作就遇到你这种老板- 以后恐怕会有后遗症呢。 你告诉她~ 我以后会尽量不骂她的,就算要骂她,也会把她叫到没人的地方去骂。 呵呵。山田俊树一副不干我事的悠哉模样,这些话,你还是自己跟她说比较有诚意。 什…… 我得先去会议厅看一下,先出去咯。一他咧嘴笑径自转身走了出去。 树音躺在床上干望着天花板,旁边紧挨着她睡觉的是吉江家的另一个宝贝,吉江太郎。 他是一只七岁的马尔济斯犬。 她轻轻的、无意识的摸着太郎,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星期天早上,当她告诉爸妈说自己不会再去大和光电上班时,她看得出来他们是有点失望的——尤其是爸爸。 友人热心又热情的替她女儿安排工作,他自然也期待自家的女儿的表现不会辜负人家的一番美意,可她却只上了两天班就逃之夭夭。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让爸爸失望,更不是因为受不了嚣张霸道的真木藏人在工作上对她的严厉要求而离开,而是他真的侮辱了她的人格。 为了不让有头有脸的他变成路倒的醉汉,她硬着头皮把他抗进宾馆,可换来的却是他极尽能事的羞辱。 说什么……她很习惯带男人进宾馆?该死的混蛋!那家伙铁定曾被女人伤得很重吧?一定是因为曾被狠狠的伤过,才会变得如此仇视女性。 树音宝贝,你的电话。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她打开门,之间她妈咪拿着无线话筒站在哪儿。 谁?她问着,并接过话筒。 吉江巧子对女儿耸了耸肩,一脸我不知道的表情。 真奇怪,找她的不过就那几个人,她妈咪有哪个不认识的。 喂?我是吉江树音,请问你是…… 我是真木藏人。 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她呆住。 你今天没来,我当你是请病假,明天给我…… 不待他说完,她按了结束通话键。 是谁啊?见她一脸像是大白天见鬼的表情,吉江巧子满脸疑惑? 是……她才要试着跟妈妈解释,电话又响了。 你不接吗?看女儿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说我不在。 他是谁啊?她满是惊疑,你被奇怪的男人缠上了吗? 他不是什么奇怪的男人,他是第六天魔王。树音冷冷道。 吉江巧子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回过神来。 你老板? 他已经不是我老板了,我们现在是毫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她郑重撇清跟他的关系。 既然是你的老板,你自己接。将持续响着的话筒塞回她手上。 她又惊又恼的看着那响声不断的话筒,用力按了通话键,紧接着按着结束键。 哎呀,你在干什么?吉江巧子惶恐的看着她,那是你老板耶。 我不是说不是我老板了吗?她秀眉一撇,神情懊恼。 他,他找你做什么? 天晓得。树音鼓腮帮子,反正我不想接他的电话。 这样不太好吧,吉江巧子有些忧虑,再怎么说他可是你爸爸的朋友的儿子耶…… 谁叫他那么对我!她气呼呼的说。 他对你做了什么?微顿,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他就……算了。 她爸妈以为她那天没回家是住在阳子家,要是他们发现她其实是跟一个男人在宾馆睡了一夜,铁定会吓出心脏病。 不行,她一直是父母心中的好孩子、乖女儿,决不能叫他们幻想破灭。 没什么,总之别再提他的事了。 吉江巧子狐疑的看着她,暗自思忖着。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上了两天班的宝贝女儿对自己的老板深恶痛绝?身为母亲,她有个预感,那就是……女儿有事瞒着她。 树音,你得跟妈咪说清楚,到底是…… 孩子的妈,树音宝贝,我回来了! 此时,楼下传来吉江家的主人——吉江康介的声音。 藏人坐在他的黑色宾士车里,神情凝肃的看着车外那栋车库洋房。 这是那个爱哭鬼的家,而他此刻就在她家外面。 一整天的心神不宁搞得他快疯掉,他讨厌这种不管是在会议中还是走路时都想这个一个人的感觉。 因此,他决定了速战速决,从人事资料上知道她家地址,便在下班后驱车前来。 他打算向她道歉,为他那天不当的言语。因为若不这么做,他恐怕有好一阵子会活在懊悔及罪恶感之中。但他想,她气道诅咒他会有报应,肯定没那么容易就原谅他…… 所以,他拟定了a 计划及b 计划。a 计划就是先以电话跟她沟通,b 计划则是沟通无效时,直接杀进她家。 于是,他先打了一通电话。接电话的似乎是她母亲,当她说要找吉江树音时,她停顿了一下。 当他以为她大概是在怀疑他的身份而想主动告知时,她已经客气的请他稍候。 树音宝贝,你的电话。 树音宝贝?看了她爸妈还真是宠爱她。都已经是可以嫁人生孩子的年纪了,还叫她宝贝? 谁? 她随口问了她母亲,但她母亲没有回答她。 喂?我是吉江树音,请问你是…… 我是真木藏人。不待她说完,他已经表明身份。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 他猜她吓呆了,也是,她绝对想不到他会打电话给她。 你今天没来,我当你是请病假,明天给我…… 话未说完,电话里传来喀的一声,然后是嘟嘟声响。 他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挂了他电话。 可恶!他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挂电话。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 喔,不行,他不能生气,今天他是来道歉的,不论如何都要心平气和、平心静气。 于是,他耐着性子又打了一通电话。这回他等得有点久。 就在他几乎快要失去耐心之际,电话接通。但他才张开嘴,连发出声音都来不及,电话再次挂掉。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机。 该死,你又挂我电话?他咬牙切齿道,然后气急败坏的打开车门跳下车。 这时,一辆丰田国产车缓缓开进她家车库。从车上下来的是跟穿着毛料大衣、提着公事包,年纪跟他父亲相册无几的男子。 他很快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他想,他应该就是她父亲。 是吉江先生吗?藏人出声唤住正准备进门的他。 听见有人叫自己,而且声音又陌生,吉江康介立刻警觉的回头。 你是……当他看见一位高大的男人,顿时微微愣住。 您好,幸会,我是真木藏人。他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不疾不徐。 真木学长的公子?吉江康介微顿,瞪大双眼。 冒昧来访,真是抱歉。他礼貌的点点头。 千万别这么说,那么你……试探性的问:你是来找…… 我来在找令千金。他道出目的。 真不好意思,小女资质愚钝,好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吉江康介尴尬一笑。 快别这么说。藏人客气的回道。 呃……吉江康介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到访,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请问我方便见她吗? 当然。急忙点头,请进。 那就打扰了。藏人深沉一笑,眼底闪动异彩。 他可以预见当她看见他时回事如何震颤惊吓。哈哈,他迫不及待想看见她的表情了。 听见吉江康介的声音,吉江巧子跟树音母女俩,立刻下楼迎接辛苦工作一整天的他。 可当她们下楼却看见客厅里除了他,还有一个高大的男子。 啊——因为对那男子在熟悉不过,树音忍不住惊叫。 树音宝贝,你在干什么?吉江巧子蹙起眉头,以眼神告诉女人不该如此失礼,老公,你要带客人回来怎么没事先说一声? 她以最快的时间、最犀利的眼神及敏锐的观察,审视眼前这陌生却又气宇不凡的男子。老公几乎不曾带过同事回来,她想这个人必定非常特别,老公才会邀请他到家里来。 突然,一个念头钻进她脑海里——难道这男子是老公替他们宝贝女儿物色的对象? 初次见面,打搅了。藏人微微弯身一欠,我是真木藏人。 吉江巧子愣住。真木藏人?这个名字怎么…… 哎呀!这回连她都忍不住惊呼了,真是抱歉,真木先生,我没想到你会……我真是太失礼了!」 现在,她总算知道刚才女儿为什么惊叫了;但话说回来,他不是刚才被树音挂电话,怎么想现在就出现在他们家的客厅?难道说……他早就在他们家门外? 吉江先生,副乳……藏人话声平静又平和,可以把令媛借我一会儿吗? 借?吉江夫妇两异口同声。 是的。他勾唇一笑,我跟她有点事需要面对面沟通。 呃……哦。吉江康介一时间有点回不了神。 我跟你没什么需要沟通的。树音难掩内心的不安,但还是板起脸表达她强烈的不满。 树音宝贝?!他对女儿如此失礼的回答大感诧异。 藏人不答反笑,只是静静看着她,唇角微微扬起,笑得迷人却也吓人。 树音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但他却毫不在意吉江夫妇两在场,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抓住她。 干嘛?她惊羞的拍打他的手,放开我。 很抱歉。藏人紧紧拉住她的手,想吉江夫妇点头致意,我很快就让她回来。 什……树音简直不敢相信他就当着她爸妈的面,而且是侵门踏户的跑进她家来把她抓走。爸比、妈咪,救我! 她哭爹喊娘的求救,但吉江夫妇两却已被眼前的景况震惊到完全无法反应。 第九章 当藏人终于把树音连拖带拉拽了出去,两人终于稍稍回神。 天哪,孩子的爸,这……这是怎么回事?吉江巧子不解的看着她的丈夫。吉江康介沉默了两秒,露出一个我哪知道的表情。 藏人把她拉到他车子边,免得他们的谈话被她爸妈听见。 你是土匪还是强盗?树音气呼呼的对着他大叫,你居然跑到我家把我掳走? 我只是请你出来聊聊。 请?我可没有受到任何邀请。她说完转身就走。 他伸手拉住她,稍一振臂,她就重心不稳的跌进他怀里。 当她的脸一贴上他的胸膛,那天晚上在宾馆里发生的一切,像幻灯片般在她脑海里快速播放,顿时她脑袋发胀,心跳加速。 干么?树音惊羞的推开他,一脸气急败坏,快放开我的手! 你又不是我爸比,为什么要乖乖听你的话? 我是你的老板。 已经不是了。她皱着眉提醒,山田室长没告诉你吗?我辞职不干了。 在我的公司里,没有我的批准,谁都不可以说不干就不干。他神情严肃,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不是要我走?你不是说我撑不过三天?她气恼的瞪着他,现在你称心又如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的,他希望她自己离开,直到现在这一刻,他还是认为她不适合也不够格呆在秘书室,但奇怪又确定的是……他不想她就这样离开。 所以说,那对我说的那个什么就算是一只不起眼的螺丝钉,对公司也很重要的话是随便说说的?他语带讥讽,到头来,你只会光说不练的说大话,却什么都办不到? 明明是你说公司少了我这只螺丝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竟敢说她说大话还光说不练?也不想想是谁说了那么过分又伤人的话,害她难过又气得半死。 你以为大和光电式旅馆还是安亲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要我以后如何维持我的威信? 其实他今天来的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她道歉,但不知怎的,他就是说不出口。 他是个会据理力争、但也会低头认错的人——一旦他确定自己是错的。对她说了那些话,他确定自己是理亏的,可是一面对她,他的理性跟风度总是荡然无存。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存在为何让他如此焦躁又激动? 你要怎么维持你了不起的威信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她负气的回呛他。 明天不准迟到。他浓眉一纠,语带命令。 你还没搞清楚吗?我辞职了。 不准。他声线一沉,要是你明天没来,我跟你保证……我会亲自到你家来把你押到公司去。 什么?因为知道他不是在糊弄她,树音着实吃了一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我都不想上班了,你为什么要……啊! 她话未说完,就被他吓得硬生生的把话给吞了回去。 因为他此刻突然欺进她,非常非常近距离的盯着她的脸。尽管夜幕低垂,她还是可以就着路灯清楚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深深的、定定的看着她,眼底充满复杂的情绪……他感到生气,气她为什么就不能听他的话,明天乖乖去上班。 他觉得懊丧,因为他竟也有摆不平、搞不定的人,他莫名焦虑,因为他担心她真的就这么走人,不再踏进大和光电一步。 但该死的,这不就是他希望的结果吗?怎么才几天时间,他的心意就动摇了、改变了? 干么?迎上他炽烈又直接的目光,她羞红了脸。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神情认真而严肃。 看他一脸的慎重及郑重,树音呆了一下。 他是真的希望她回去?为什么?才短短两天时间,他为什么一改想要赶她走的初衷,还特地跑到她家命令她? 啊,对了,一定是因为罪恶感。他为那天在宾馆对她说的话感到抱歉,他自知理亏并企图弥补,所以才要她回去上班。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还算有反省心,她倒是可以原谅他。 当然,不是这么容易就原谅他。 你有罪恶感,对吧?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罪恶感?我有什么罪恶感?藏人微怔,眉头一拧,有些心虚。 当然是因为你那天在宾馆对我说了很差劲的花呀。她直言不讳。 迎上她清澄又纯真的眸子,他的胸口突然一阵悸动。 我才没什么罪恶感。他定定心神,语气强硬。 那你为什么要我回去上班? 因为我不想听我父亲在耳边啰嗦。他硬是给了她一个答案。 是这样平。树音挑眉,那你就认命是听令尊啰嗦吧! 说着,她转身就走。 喂!见状,藏人再一次拉住了她,我都亲自来准你回去上班了,你还想…… 道歉。她好整以暇的睇着他。 什…… 除非你为那天说的话向我道歉,否则我不回去。她态度虽不高傲却坚定。 简直不敢相信这爱哭鬼竟有如此强硬的时候,他惊讶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先发现的物种般。 吉江树音,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是—— 真木先生,请你别讨价还价。她打断了他,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藏人的申请挣扎又懊恼,两只眼睛像火球般瞪着她。这一次,他被她掐住咽喉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细细思考。 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他还理亏在先,这回他就先顺了她再说| ——这不知死活的笨蛋,反正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修理她。 对不起。打定主意后,他毫不挣扎犹豫,我那天真的很差劲,我真心的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树音呆住。 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又不见太多挣扎的就低头认错,而且还诚意满点。 这个时候,聪明的人决不能得寸进尺,不然就真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稍稍收起刚才的气焰,明天我会准时上班的。 是吗?藏人脸上立刻浮起一抹喜悦。 不过你得保证不会再胡乱凶我。机会难得,她连忙加码要求。 我保证。他不假思索答应了她。 一言为定?树音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他唇角一勾,笑意里潜藏着她没没发现的坏心眼。 骗人的是小狗。 小狗!他一定是小狗! 明明承诺不会再对她凶,却更变本加厉地臭骂她。 「你是笨蛋吗?连报表都不会看!」 「吉江树音,你脑残啦?这么简单的英文单字也会拼错?」 「速度这么慢,大家的工作都因为你塞车了!」 「生到你这种笨蛋,你爸妈一定很难过吧?」 「你是没脑袋?是脑袋放在家里了?」 一整个早上,她都在这样毫无道理及理性可言的漫骂声中度过。 因为他实在骂得太凶,秘书室的同事们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除了保村。 一早看见以为不会再出现在秘书室里的她时,保村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嫌恶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有害的脏东西。 见她被骂得厉害,山田室长在文件夹里放了张纸条给她,上面写着——加油,吉江树音,别被打倒喔。 看见这张充满鼓励及温暖的纸条,她沮丧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真奇怪,像山田室长那么nice的人,怎么能呆在他那种魔头身边?虽然山田室长说真木藏人并不似表面那么冷酷凶恶,但直至现在,她还是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一丝的温情。 不过……温情这种东西,他也不是没有。那天听见她肚子咕噜咕噜叫时,他不也好心给了她一小袋饼干? 喔不,他那天一定只是心血来潮罢了。他这个人根本是以虐待他人为乐,践踏他人意志的大魔头。 中午跟秘书室的其他同事们在员工餐厅用完餐时,已经距离上班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于是她趁着十分钟的空档到洗手间去小解及整理仪容。 当她整理好仪容并走进厕所时,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你们看见秘书室那个吉江了吗?她居然又回来了耶。」 「由美,你不是说她已经离职了吗?」 「别提了,保村说她今天早上又若其事的回来了。」 「真讨厌,像她那种走后门的人居然大摇大摆跟秘书室那些精英坐在一起。」 「可不是吗?你们有没有看见她跟山田室长有说有笑,表现得多亲密?」 「山田室长可是大和光电的钻石单身汉耶,她的眼睛还真利。」 「别逗了,山田室长哪看得上她?我看她根本是自作多情吧。」 「你别那么说,搞不好她手段高明,真能让她钓到金龟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老天可真是没长眼。」 「呵,要是山田室长真被她给勾走了,最心痛的应该是森田小姐吧。」 「咦?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吗?森田小姐跟山田室长是同期进来的,两人还曾经在秘书室共事过一年。」 「你是说……森田小姐喜欢山田室长?」 「没错,就是这样。」 「天啊,我还以为森田小姐已经决定把表春奉献给大和电子呢,原来她终究还是个渴望爱情的女人啊。」 「喂喂,你们小声点,要是这话被传到森田小姐的耳里,我们就死定了。」 「安啦,除了我们,洗手间没别人。」 「唉,上班时间到了,快走吧。」 不到五秒钟,刚才还十分吵杂的洗手间顿时安静下来。 树音呆呆地站在厕所里好一会儿。刚才有那么一秒,她脑海里兴起一个念头,那就是打开门让那些嚼舌跟的女社员们吓到花容失色。 但和平主义都的她,终究没有那么做。 她听得出来她们其中之一是保村的女友——由美。因为男友在秘书室的关系,总是能知道许多第一手的消息,例如她辞职的消息。 过去的她,从来不知道所谓的「闲言闲语」有多伤人,而现在她明白了;她真的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用如此不友善、不理性,甚至是不客观的言语来批评她,说什么她想钓金龟婿,而且锁定的目标是山田室长……她们哪只眼睛看见了? 山田室长对她来说,就像是可靠的大哥哥一样,她对他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为什么要这样?」她看着镜中神情沉郁又沮丧的自己,难过得掉下眼泪。 因为她能力不够,因为她以特殊管道进入公司,她们就要这样攻击她?她又没有挡到谁的路…… 她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掩面哭泣。 藏人走出办公室,锐利的目当搜寻着树音的身影。 上班时间都已过了十分钟,为什么还没看见她?难不成经过一上午的猛烈炮击,又跑了? 「山田,那个笨蛋呢?」 「吃完中饭时,树音说要去洗手间,大概是……」 「她昏倒在洗手间了吗?现在都上班十分钟了。」 树音?山田是什么时候开始直呼她的名字的?好像他们很熟、很要好似的,教人听了不自觉的有气。 咦?他为什么觉得生气?山田打从一开始就对那笨收很好,直呼她名字又有什么好意外的……明明就这么想着,怎么心里还是有点不快? 「也许是人多,所以耽搁了……」山田俊树问:「你找她?」 「待会她回来,叫她进……」话未说完,他已看见树音出现在秘书室的门口。「大小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他不悦地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拖着缓慢的脚步走了进来。 第十章 见她死气沉沉的样子,他更加光火。完全跟不上别人的程度和进度,居然还敢给他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的态度要是再不积极一点,早晚会逼得他非炒她鱿鱼不可。 「给我进来。」他一记喝令,转身便走回办公室。 他在面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坐下,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正缓慢走进来的她。 她把门带上,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不想上班?」他劈头就问。 她摇摇头,没说话。 「连准时上工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你还能干什么?」 他在她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唯一发现的是那双红红的眼睛。才骂她两句,她又要掉眼泪了吗? 「你以为大和光电是渡假村吗?你有没有把神经绷紧?」 「……」 怪了,她居然没顶嘴?办公室里只有他跟她,照理说,他应该会放肆的跟他顶嘴或指责他没信守「不再凶她」的承诺…… 她怎么了?现在的她就像是电力耗尽的机器娃娃,身体僵硬,神情呆滞。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最爱顶嘴的吗?」他语气凶恶地质问她。 上班迟到固然不可原谅,但他并没有生气到非得把她叫进来臭骂一顿不可的地步。 尽管公司员工在私底下都叫他「第六天魔王」,但那是因为他在工作上对自己及对员工都非常严谨及严厉所致,而不是因为他会卯起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情绪就很难平静,然后莫名其妙变成一头仿佛一张嘴就能吃人的巨兽。 撇开她的笨脑袋不说,正如山田所言,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她明明并不可憎,为何他总是在生她的气? 「别以为你爸跟我父亲是旧识,你就可以在我的地盘上拿乔,要是我——」 突然,一颗滴落在她鞋上的水珠打断了他。 他还没反应过来,第二颗水珠、第三颗水珠、第四颗水珠像雨滴般地打在她的鞋上。他终于意会过来,那是她的眼泪。 「你哭什么?」他莫名感到心慌意乱,但口气还是不太客气。 「呜……」她低着头以双手掩面,努力想压抑哭声,因为强忍着不哭出声音。她的肩膀剧烈抖着。 看见她那轻颤的小小肩膀,他的胸口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 说来奇怪,当欢里哭着向他道歉并要求分手,但眼里却没有一点真心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相信女人的眼泪;可是现在看着她,他竟有种心疼不舍的感觉。 「喂,你别哭……」他的声线隐含不安,「我又不是在欺负你,只是要……是我惹你哭的吗?」 她摇摇头,但哭泣的脸依然埋在手掌之间。 「好了,你这笨蛋别再哭了。」见她摇头,不知怎地,他竟松了一口气。 跟欢里分手之后,就未再跟女性有过公事以外往来的他,已经忘了如何对女性温柔。他的词汇跟语气总是直接而严厉,连安慰都不会。 「你刚才跑哪里去了?该不会是在洗手间摸鱼吧?」话峰一转,他语带质问。 「我……我也不来……」 「出不来?怎么?门锁坏了吗?」他突然有些紧张她才在洗手间发生了什么 事。 她摇摇头。「外面有人……」 「什么?」他皱起眉头,「外面有人,你就不出来?」 「因为她们在聊我的事……」她的声音有一点沙哑、一点哽咽。 藏人这会全明白了。原来她是被那些「闲言闲语」给困在洗手间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起身站在面前。 「把头抬起来。」他语带命令。 她有点迟疑,但还是乖乖的把头抬起来。 看着她那哭得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小脸,他的心头一紧,想必那些洗手间的闲言闲语一定重重打击了她吧,他希望她不会因为这样而又动了逃之夭夭的念头。 见她虽抬起头却缩着肩、驼着背,一副软弱乏力的样子,他带着肃杀之气的浓眉一纠。 「扬起下巴。」他先端起她的下巴,再抓着她的肩膀,「把腰打直,挺胸。」 树音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以非正式管道空降秘书室是事实在,别人对你会有怀疑及批评,也是避免不了的事。」他两只炯亮的眼睛直勾勾注视着眼眶里还蓄着泪水的她。 他的语气还是一贯强势及霸气,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却不再感到受伤。 「你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确实很令人生气,这点你不得不承认接受。」 「……」咦,他是在骂她吧?但为什么她的心里竟暖暖的?她想,那一定是他的语中不带一丝敌意。 「哭是解决不了事情的。」他正视着她的眼睛。「与其躲起来哭,还不如打起精神好好学习,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 「真木先生……」天啊,他是在鼓励她吗? 「现在就出去给我认真学习,不管别人怎样看轻你,你都不能看轻自己。」说着,他将她的身子向后扳,指着办公室的门,「go!」 「是。」她像个小学生般立正答是,接着像被下了咒似的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过头,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感激地看着他。 「真木先生,谢谢你。」说罢,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藏人感到莫名虚脱,他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恍忽几秒钟。 须臾,他回过神来懊恼地抱着头。 「天啊,我在干吗?」 银座,澄花料亭。 澄花是位于乐地市场附近的一家高级料亭,料亭内有仿造金泽兼门园的缩小版庭园造景,每间厢房的装潢及摆设又有着日本各地的特色,是许多政商名流聚会或招待贵宾的地方。 因为邻近乐地市场,澄花总是能拿到最好、最新鲜,甚至是最稀有的海鲜及鱼货服务贵客。 而这里,也是藏人招待客人的头号首先。比起饭店里的高档西餐厅,他的欧美客户更喜欢这里具有日本风情的料亭。 今天,他招待的是几位从纽约来的客户,与会的还有山田俊树跟黑泽副室长。 山田俊树在事前已做过调查,知道这位纽约客户对日本文化相当有兴趣,于是还特地安排日本舞及小呗三味线的表演。 厢房里,几杯高级的纯米大吟酿下肚,美国来的客人们就跟着唱小呗的美丽女师傅摇头晃脑的哼哼唱唱,好不快乐。 「山田,我去一下洗手间,这里你看着。」藏人不想打搅客人高昂的兴致,于是悄悄起身并走出厢房。 这是个独立的厢房,厅前有个小庭园,走廊的另一头也有一间专属的洗手间。 「藏人?」 听见那声音,他心头一震。 那是个他感到无比熟悉,却已相当遥远的声音。而它来自那个女人——的场欢里。 转过身,他看见穿着一袭白色香奈儿套装的欢里站在那儿。 「好久不见……」他面无表情的问候。 「嗯,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她淡笑问。 「托你的福,非常的好。」他扯了扯唇角,礼貌却又疏离。 「我跟几个朋友也在这里聚餐,澄花的小老板说你在这儿,所以我过来和你打声招呼,不妨碍你吧?」 「山田在,他应付得了。」他笑视着她,「你的气色真好,人家说「喜上眉梢」正是如此吧?」 「希望你是真心这么说,而不是在讽刺我。她微皱眉头,沉郁一笑。 「是真心的。」他答得毫不犹豫,「知道你找了个好归宿,我很替你开心。」 「真的?」她睇着他,像是在审视他所言真假。 「当然是真的。」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 「我以为你不恨我……」她低垂着头,像是在呢喃。 「我不恨你,你有选择的权利。」 「可是我知道你在我之后,一直都没有交往的对象……」她语带试探,「不是因为我……」 「跟你无关。」他打断了她的话,深沉一笑,「我中是一直没碰到一个真心爱我的女人。」 「藏人……」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见他这句话,欢里不自觉的认为她是在暗讽当年跟他交往的她一点都不真心。她语气无奈又无辜道:「你从美国回来时,我试着想跟你复合,是你拒绝了我。」 是啊,他从美国回来并决定接掌大和光电时,她确实是主动来找他,并释出善意,但那不是因为她对他余情未了,而是因为她已经确定他是大和光电的接班人。 她的爱充满了算计,而那是他唾弃及厌恶的。 「欢里,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到连爱情跟婚姻都像是投资,都像在做生意……」他唇角一撇,冷然一笑,「恭喜你,你这次的投资是成功的。」 「藏人,你看不起我,是吧?」她情绪有点激动地看着他,「可是我这样到底有什么错?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大家?」他挑挑眉头,不以为然。「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么聪明的。」 是的,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她这般精明又聪明,这世上也有单纯的笨蛋,就例如……怪,为什么此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竟然是吉江树音这个笨蛋的身影? 「言下之意,你现在喜欢的是笨女人?」好强欢里话中夹枪带棍。 「笨女人没什么不好。」藏人撇唇一笑,「你的婚礼,我会准时出席,顺利的话,也许我能带个笨女人一起参加你的婚礼……」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回厢房。 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藏人那天犹如奇迹发生般的鼓励和安慰之后,树音决定奋发图强,努力成为一个能干的女秘书,然后让那些瞧不起她的,甚至是在背后胡乱批评造谣的人对她刮目相看。 于是,她开始利用下班时间充实并精进自己,而第一步就是从认识大和光电这家公司开始。 连续一个星期,她在大家都下班后,一个人躲在资料室里研究并了解光电这种她从不曾接触过的产业;当她慢慢的、逐一的翻阅各种资料及文件后,才发现光电产业涵盖极广,就连医疗方面都能用上。 不过纵使她有心学习,光电这玩意儿对她来说还是太精深,有时她会因为怎么看都不明白而感到沮丧,然后忍不住一个人在资料室里哭起来。 但哭归哭,最终她还是会擦干眼泪,继续朝她的目标迈进。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专注和认真去做一件事,而促使她如此努力的不是那些闲言闲语,而是「第六天魔王」的鼓舞。 因为他总是对她很坏,所以他的鼓励就更显得弥足珍贵。只是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鼓舞她呢?她以为他会补上一脚,狠狠修理她一番呢。 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复杂了,而他更是复杂生物中又更复杂的品种;他总是板着脸骂她,而且毫不留情,但偶尔眼底却会泄露难得一见的滥情及温暖。 想起他那天抓着她的肩膀,以严厉的语气及言词鼓励她向上的情莆,她忍不住心头一暖,两颊发烫。 他的手好大,好暖,好有力气。当他抓着她的时候,他身上的能量从他的指尖及掌心传出,然后传导至她的身体及内心。 第十一章 那是她从不曾有过的感觉,奇怪又微妙,明明是那么冰冷刚硬的人,为什么却有温暖得像能融化人心的温度? 冷酷又霸道的他,是真正的他吗?还是那只是他的盔甲,为了保护自己及保护企业而不得不穿上的盔甲?私底下的他,应该有温柔得让人感到幸福的一面吧…… 曾经有谁或是有谁正感受着他、享有着他的这些温柔呢?忖着,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时,不断提及的那个「可恶的女人」…… 「她」是一段已成为过去的感情吗?如果是的话「她」是不是曾经将他伤得很深很重? 糟糕,为什么她有一种掀心的感觉? 在回公司的路上,藏人瘫在后座享受片刻的轻松。 「真木先生……」突然,开车的山田俊树轻声叫了他。 「嗯。」他微微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睇着驾驶座的他。 「你知道公司闹鬼吗?」山田俊树问。 「闹鬼?」这话题引起了藏人的注意力及关心,他立刻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前几天有个业务二课的女职员,因为忘了带隔天一定的完成的月报表,而在晚上返回公司,结果却在经过资料室时,听见里面传来凄凉的低泣声……」 闻言,藏人浓眉紧拢。 「这世上哪来的鬼?」他有点不悦,「你去找那个女职员调查一下,别让谣言扩散。」 「可是就连晚班的警卫也说他在巡逻时,在地下室看见奇怪的黑影。」山田俊树继续说。 「小子,该不是连你都相信公司闹鬼了吧?」藏人用脚轻踢了下驾驶室的椅背。 「世上的事情无奇不有,你不要太铁齿。」 「大多数不可思议的现象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你不要太迷信。」藏人轻啐一记。 「难不成要我找个神婆或和尚来驱鬼吗?」 「如果那么做能安定人心,也不是不行。」语气认真的建议。 「你是受过教育的人,竟然也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他挑挑肩,不以为然。 「真木先生,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山田俊树故作神秘道:「常常有人说绝对不会或绝对不可能,事后却证明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什么事我都不能跟你保证绝对,唯独这件事。」藏人从不信鬼神之说,他坚信人死了就没了,根本没有什么灵魂或鬼的东西会留下。 不过,公司里有这种传闻绝非好事,严重的话还会造成危机,身为大和光电的头儿,他不能放任闹鬼的谣言漫天飞舞。 「山田,你看着,我会逮到这只鬼的。」他回得自信满满。 「你不怕鬼吗?」山田俊树一惊。 「怕鬼?」他哈哈一笑,「我可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第六天魔王。」 大和光电有个自真木匡二郎当家时就有的优良传统,那就是不要求员工加班。 真木匡二郎是个爱家的男人,因此也希望他的员工不要因为工作而牺牲家庭生活。只因他相信唯有在工作和生活上达到平衡,才能于公事上收事半功倍之效。 因此就算没有立刻下班走人,大和光电的职员也会在下班一个小时之内全数离开公司,而这个传统到了藏人手上,依然传承着。 下班后,藏人先回到位在片黑区的家吃母亲做的爱心晚餐,然后再独自驱车返回公司「捉鬼」。 这时已近晚间九点,他将座车开进地下室,然后不经一楼大厅的警卫站,直接搭着电梯上到十楼的资料室。 电梯抵达十楼后打开,只见眼前一片幽黑。 他走出电梯沿着走廊往前走,经过了资料一室、二室、三室……才转了个弯要前往资料四室及五室,突然听见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呜……呜……」 他非常肯定那是哭声,非常压抑而细微的哭声。 老实说,他真的吓了一跳,不过不是因为他怕鬼,而是惊讶那谣言竟一点都不假。 隐约地,他看见有微弱的光线从资料五室门上的玻璃透出来。 他不信有鬼,尤其介在他的公司里。若他的公司里真有鬼,那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不管那个人是谁,又有何企图,他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他大步向前,毫不迟疑的一把推开资料五室的门—— 「谁在里面?!」他沉声喝问。 这时,一个身影咻地往高至天花板的资料柜后窜。 「不用躲了,出来!」 资料五室是五间资料室里最小也是最暗的一间,室内的正中央有三座高至天花板的柜子并排着,背后则有数张配备电脑及阅读灯的桌子。 藏人往柜子后方走去,只见有个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桌子底下,虽然光线有点昏暗,但他却足以判定那应该是个女性,因为男人要躲在桌下实在不容易。 他走向前去,用脚踢了桌子一下,发出碰撞的声音。 「对……对不起」这时桌子下传来幽幽的哽咽声。 他陡得一震,虽然是短短的一句对不起,他已认出声音的主人。 「吉江树音?」他简直不敢相信躲在资料室里装神弄鬼的居然是这个笨蛋。 「很抱歉……」蜷缩在底下的她微微侧过脸,害怕地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他浓眉一纠,「出来,你马上给我出来。」 「不行,我……我起不来了……」她的声线瘫软,像是待缓的落水小猫。 「为什么起为来?」 「刚才躲进来时,不小心弄到脚,好痛……」她吃痛地喊了一声。 「什……么」他觉得既生气又好笑,「你这家伙真是……」 他伸出手,一把将缩在桌下的她给拎了出来,而她似乎真的弄到脚,站都站不稳只得靠着桌子。 「原来公司里真的有鬼……」他锐利如刃的眼睛直视着她。 「鬼?」她怯怯地说道:「什么鬼?」 「爱哭鬼。」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她的鼻头一下。 「啊噢,好痛。」她缩起脖子,以埋怨的眼神斜瞪着他,「真木先生您为什么要捏我啊?」 「你还敢问我?」藏人目光一凝,「知不知道有人被你吓得差点要去神社驱邪了?」 「什么啊……」树音一愣,不是很懂他在说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话锋一转。 「用功啊。」她挺直腰杆回道。 「用功?」他眉丘微微隆起。 「真木先生不是要我努力前进,好让大家对我刮目相看?」她虽然有点胆怯,却理直气壮。「我想尽快进入状况,成为一个至少帮得上忙的小螺丝钉。」 注视着她认真、倔强却又娇憨笨拙的脸庞,藏人的胸口又一阵莫名悸动,在他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团小小的火光,虽然微弱却异常温暖。 他已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而如今却是她让他……不妙,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木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他以不耐烦的语气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因为公司不准大家加班啊。」树音委屈道:「我听说公司的资料除了高级主管,其他人都不准带离公司,所以只好趁着大家离开后,从地下室溜上来……」 听完她的话,藏人全明白了。 那名业务二课的女职员听到的哭声是她发出来的,而警卫在地下室看见的黑影也是她大小姐。 「你看资料就看资料,干么要哭?」他不解地瞪着她,「你刚才又哭了,对不对?」 她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如炽的目光。 「因为看不懂觉得很急,所以就哭了……」 「看不懂有什么好哭的?」他忍不住吼她,「你真是只蠢猪。」 「真木先生!」她突然抬起脸,两只明亮的黑眸直瞪着他,「我不是为了让你羞辱才留下来的!」 她倔强的眼神及表情就像两根鼓棒般敲打着他的心房。不自觉地,他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全身发热。 「我是在羞辱你吗?我说的是事实。」 「我很努力耶!」她眼里闪着泪光,如粉红色果冻般的唇片紧抿着。 「蠢就是蠢,再怎么努力也……」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那一刹那,他后悔得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为什么要打击她?他明明知道也看见了她的努力,为什么要用这种差劲的言语奚落她? 此际他心里隐约感觉到的是慌,是怕,有种他不想再去碰触及经历的东西正在他心里生成。 惨了,他该不是对这个笨蛋有感觉了吧? 「你真的很过份,我是因为你的鼓励才……」树音噙着泪,哽咽难言。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不完全是为了向那些瞧不起她的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是因为不想让鼓励自己的他失望。她多希望有那么一天,他就算不承认她的能力,至少能称赞她的努力,可是…… 「我真是受够了你,我……」她语难成句,泪眼婆娑,再也顾不得脚痛转身就走。 「喂,你去哪?」看着脚痛而走得又慢又辛苦的她,他急忙问。 她没回答他,只是一迳往前走。 藏人下决识跟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一转身,狠狠地就在他胸口捶了一记。她满脸是泪,又生气又难过,肉只手紧握拳头一下一下地胡乱打在他身上。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痛,却有种难以招架的震撼及不安。 「你有什么毛病?为什么对我这么坏?你好讨厌,你真的好可恶……」她像抓狂的小猫,近乎歇斯底里的展开反击。 然而,她的歇斯底里并没有惹恼他,反倒让他感到不舍。 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迫切到无可救药想拥抱她的冲动及渴望。他挣扎着、矛盾着、犹豫着,但最终像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般,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他低下头,声线低沉而真挚的向她道歉。 前一秒钟还躁动的她,攸地安静下来。 他想,她惊呆了。 「我不是存心伤害你,只是……」他试着向她解释,却是难言。 「只是什么?为什么真木先生总是要说这么可恶的话来伤害我、打击我?」 这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树音轻轻地推开他。 「我只是……」迎上她无邪又直接的眼神,他心跳如擂鼓,真想不到自己竟也说话结巴的一天。 「真木先生很讨厌我吗?」她抿唇问道。 他眉心一纠,唇片微启却迟迟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能多喜欢一点点吗?」她像乞怜的小狗般望着他,「虽然我一开始也讨厌你,可是我现在已经慢慢喜欢你了。」 闻言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听见什么令人惊骇的消息般直视着她。 喜欢?她喜欢他?她说的喜欢,是大多数人认知里的那种喜欢吗? 不,应该不是,她不是个会大胆或直接到向异性示爱的女孩,她是温驯、偶尔闹点小脾气的兔子,不是看见猎物就扑上去的母豹。不过即使几乎可以确定她所谓的喜欢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喜欢,他却莫名的充满期待。 「你害不害臊?」他以嘲讽的方式试探着她,「随随便便就说喜欢,现在的年轻的女孩是不是都不懂得什么叫矜持了?」 第十二章 「我说的喜欢才不是那种喜欢呢!」她脸儿一阵涨红,羞赧又生气的瞪着他。 「不然是哪种?」 「是……是单纯的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还有分单纯跟不单纯吗?」 「当然有,真木先生又不是我的菜。」树音羞恼极了,「我喜欢温柔又温暖的人,就像——」 「太郎吗?」他打断了她。 温柔又温暖的人?在她的身边那个温柔又温暖的人,是她在睡梦中仍甜蜜唤着的人吗?要命,为什么他的胸口感到揪痛? 「太郎?」她一愣。 「你上次在宾馆睡着时,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藏人小心探问:「他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温柔又温暖的人?」 「呃、太郎是……」树音木讷地看着在生闷气的他,「太郎是我家的……玛尔济斯犬。」 「什么……」他呆住,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他莫名地感到安心及雀跃,却害怕让她发现。 「睡梦中叫着的不是男人的名字,而是你家的狗?你还真是可悲。」于是他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语带促狭。 「叫着男人的名字就很幸福吗?」她不服气的瞪着他,「睡梦中不断喊着「可恶的女人」的真木先生,才真是很可怜吧?」 「什……」他在睡梦中喊着「可恶的女人」?该死,他果然喝到神志不清了。 「真木先生被狠狠甩过吧?」 她实在不想戳他的痛处,毕竟这是既不道德又残忍的作法,但他实是太可恶,可恶到让她决定展开绝地大反攻。 「因为被狠狠甩了,所以从此仇视女性,甚至,还不让女性进入秘书室,对吗?」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自知已戳到了他的要害。 每个人都有罩门跟死穴,而她已发现了他的。 「真木先生,我同情你。」她直视着表情阴郁又焦虑的他。 他以快到她无法反应的速度,伸出双手捏住她红通通的脸颊。 「你这笨蛋同情我什么?我才同情你脑袋里可能没内容物呢!」他两只眼睛像是快喷火似的瞪着她。 「好痛,别捏我……」树音皱着眉头,生气地嚷着,「你这么嚣张跋挹,脾气又坏,难怪会被甩!」 「你好大的胆子……」他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但他更无法围住的是,他居然有如此幼稚不成熟的打闹行为?!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吧?笨这毛病搞不好会传染,因为跟她靠得越近,他好 像也变傻了。 咕噜咕噜…… 突然,从她的肚子传来令她尴尬的声音。 “你还没吃饭?”藏人微顿,定定的看着她。 “嗯……”她难为情却老实的点了点头。 “走吧。”他沉默了三秒钟,忽地一把拎住她的后领。 “你干吗?”树音又惊又气。 “要充实你空空如也的脑袋,难如登天;但要填满你空空的肚子,我还帮得上忙。”他一副施恩的模样撇唇一笑。 “啊?” “唉……”树音躺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活像母亲平底锅里的煎鱼一样,怎么都睡不着。 离开公司后,藏人带她去屋台(路旁摊)吃关东煮跟拉面,然后又开车送她回家,虽然一路上他还是 不断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欺负她,可是她却不再觉得难过或受伤。她并不是对他的尖酸刻薄麻庳了,而是慢慢感受到他那刻薄的言语中,隐含着关心跟温暖。 真的,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是真的慢慢的、渐渐的喜欢上他了。 虽然她不愿承认她不想让他知道,但也许她对他的喜欢,并不如她以为的那么单纯。 不过,怎么可以呢?他是在和光电的执行长,是个聪明、高傲、不可一世、仿佛能主宰全世界的男人,而她渺小又微不足道,是他口中比猪还不如的笨蛋,就算哪天他一进失心疯般跑来追求她,她也会因为自己配不上人家而逃之夭夭。 “天啊,我在想什么?他才不会失心疯的跑来追我呢。”想着,树音懊恼极了。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呢?因为他对她的态度不似一开始那么冷酷?因为他在她哭泣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紧紧、温暖到让她头皮发麻的拥抱? 不行,她不能有任何一厢情愿、不切实际的想法跟想像,她眼前该才专注的是工作,而不是这些让她感到混乱的事情。 打定主意,她紧紧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桌上的分机响起,树音连忙抓起电话。 “进来一下。”电话里传来的是真木藏人的声音。 “是。”她放下话筒,心里七上八下。 她是不是又做错什么?早上她才交了份报表进去,该不是又出什么欠扁的错误吧? 走进他的办公室,她轻轻带上门。 “真木先生,你找我什么事?” 他抬起眼眸睇着她,对着她勾勾手指头。 她有点不安的走上前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果然,桌上搁着的是她早上交到他手里的报表。 “你更改了报表的格式?” “是的。”她怯怯的回答。 藏人微微拧起眉心,沉默了两秒钟。 “是山田要你改的?” “不是……”她摇摇头,更心虚畏缩了。 “所以说,是你自作主张更改格式?” “是的。”她的声音轻颤着,“我觉得以有的报表有点复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看错了,所以……” “很好。”他突然冒出一句。 她愣了一下,很好?糟了,这一定是在讽刺她。 “对不起,我会改回来的。”树音低头认错。 “喂。”藏人声线一沉,用手指轻击桌面。 “嗯?”她吓了一跳,惊疑的看着正直视着自己的他。 “你听不懂人话吗?”他浓眉紧皱,再次重申,“我说很好。” “呃?”她一脸迷惘。 “很好就是很好,你不明白吗?”他继续说,“这格式简单明瞭,看起来既轻松又易懂,很好。” “天啊。”她难以置信的捂着嘴巴,瞪大眼睛。 不是暗讽,不是反话,他是真在夸奖她。喔,老天,她从来不知道被夸奖是如此幸福又快乐的一件事。 当然,那不是因为她从前都不曾被夸奖过,而是他的夸奖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又特别珍贵。 “你终于开始用心了……”说着,他人抽屉里拿出一条领带,往脖子上一绕,边打着领带边说:“以后就照这种格式打报表吧。” “是!”她难掩兴奋,喜悦之情全写在脸上。 她想,这就是她妈咪说的成就感吧?尽管只是小小的,没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对她来说却别具意义。 这是她人生中的一小步,而因为这一小步,她相信自己以后会走得更顺、走得更远。 “没事了,你出去吧。” “是。”树音一脸粲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正要开门,突然听见他啧的一声——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他,看见的是正因为打不好领带而一脸懊恼的他。 “那个……”她试探的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会?”藏人微愣。 “嗯。”她点点头。 他想都不想就站起身并朝她走了过来。 “麻烦你了。”在她面前站定,他注视着…… “失礼了。”说着,她伸出手解开他打得歪歪斜斜的领带,然后重新调整好位置及长度。 藏人微低下头去,看见的是她的头顶。他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很紧张。 是因为她没有将领带打好的信心,还是因为太靠近他了? 似乎是后者,因为她打领带的手法很娴熟,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好了。”打了领带后,树音后退了一步。 他往门边的衣帽镜一瞄,看见她帮他打上的领带——长短恰到好处、平整又端正。 “你很厉害嘛。”他衷心的赞美她,但还是忍不住嘴坏的逗弄她,“东洋英和女学院都教你这些?” 她知道他在调侃她念的是间有名的新娘学校。 “是我妈咪教我的。”树音忽略他的调侃,率直道:“我妈咪说一个好太太,一定要能帮丈夫打上一条漂亮的领带。” “你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好太太?”藏人微顿,好奇的睇着她。 “嗯。”迎上他试探的审视目光,她有点畏怯。 “很多年轻女孩进到像大和光电这样的大企业,为的就是在短时间内找到所谓的精英份子当老公,你也这么想?” “那样……有什么不好吗?”她直白的问:“找到自己喜欢,而他也喜欢我的人结婚,有什么不好?” “秘书室里有那种人吗?”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她。 树音下意识的低头,回避他炽热得仿佛要焚毁她的目光。 她直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但为什么?就因为她“生平无大志,只想为人妻”吗? “真木先生在生我气的吗?”她抬起眼眸,不安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他眉丘一隆。 “我也觉得你这气生得没道理。”她老实回答,“如果每个女生都只顾着工作而不嫁人,那不是一堆男人都得当王老五了?” “……”他顿时无言。 “日本的生育力下降不只困为养小孩很贵,也因为大家都不想结婚,对吧?”他的沉默让她越觉理直气壮,“我想找一个喜欢的男人结婚,然后生下几个爱的结晶,这有什么不对的?” 看着黑亮纯真却又带着强大入侵感的眸子,藏人心头一震。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尽管他很想反驳她,然后损她一顿,但结婚的确也是一种志向,一种人生目标,确实是没什么不对的。 但若是如此,他怎么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他气什么?气她的坦承?气自己不是她理想中那种温柔又温暖的人,因此绝不 可能成为她的考虑对象? 倏地,他像是被两百二十伏特的电流攻击了一样,只因他惊觉到他的心是真的被这个他想都没想到的伏兵掳掠了。 “人各有志,没什么不对。”他撇唇一笑,以玩笑掩饰他内心的震惊,“如果你的目标是嫁人,那么你来对了地方,大和光电多得是精英份子。” 说罢,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转身便走向他的办公桌。 “没你的事了,出去吧。”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桌前背对着她。 直到下班时间,带着山田室长出去的真木藏人都没有回来。 她听小沼说,他们飞到札晃去谈一个case,也许明天才会回来。 管理并经营一家如大和光电这般庞大的企业,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和光电就像是一艘航空母舰,而他就仿佛是引领所的士官兵的舰长,重要如他,即使是做一个小小的决定都可能影响全舰的安危。 因为如此,他不只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别人。他无法接受有人在岗位上抱着苟且及打混的心态做事,当然也不能接受有人把这里当成寻宝的地方。 她想,当他知道她是个“生平无大志,只想为人妻”的人时,一定很后悔自己曾经鼓励了她吧? 想到这儿,树音不禁有点难过。她又令他失望了吗?在终于得到他小小的称赞之后,她马上就让他感到失望及生气了吗? 第十三章 她真的是个笨蛋,为什么要那么老实?早知如此,她应该对他说——“我想当女强人,就算一不嫁!”这样的话。 下班时,小沼邀请她参加一个小聚会,去的有都是小沼在公司里较要好的其他部门的职员,但她婉拒了他,因为她要继续奋发向上,羸回真木藏人对她的期待及赞赏。 大家都离开了以后,她便一个人前往十楼的资料室用功。 偌大的公司里只剩下她一个职员其实是很可怕和事情,但不知为何,她从第一天就不感到惊惶。 她想,那应该是因为大和光电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安全感——虽然她曾经不敢踏进这家公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的已的十点,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 这时,资料室的门突然打开—— 坐在飞返东京的飞机上,藏人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她的身影。 已经多久了?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如此思念一个女人,并迫不及待的想飞回有她的地方? 婉拒了客户的邀宴,改变行程在当天便飞回东京,原因填色他,只因他想去看看她是不是仍躲在十楼的资料五室,一个人努力着。 他没有理由看轻或生气,只因结婚生小子是她的终极目标,因不即使她没有成为女强人的企图心,还是有做好自己份内之事的使命感,光这一点,就值得他给她拍拍手。 “为什么赶着回东京,有急事?”一旁的山田俊树好奇的问。 “唔。”他淡答道。 “我能问是什么事吗?” “不行。”他果断的拒绝。 “……”山田俊树识趣的没继续追问,但没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起什么,侧头过注视着藏人,“对了,我注意到一件事……你今天的领带打得真好。” 打领带是藏人相当不擅长的事,有时还需他帮忙整理或是重打,但今天他却发现藏的领带打得既平整又标准。 “你最近在苦练打领带吗?”他打趣的问。 “是那个笨蛋打的。” “树音?”山田俊树一怔。“她帮你打的领带?” “她说她会,我就让她帮我打了。”他故意轻描淡写的说着,以免敏锐的山田察觉到什么。 “领带打得这么好,长得又可爱,这种女孩真的是很适合娶来当老婆。”山田俊树笑说。 “你该不是对她有兴趣吧?”藏人斜瞥了他一眼。 “我三十二岁了,还是单身耶。”他一脸认真的说,“我也是有成家打算的,好吗?” “那正好,那笨蛋也想找个好男人结婚。” “她跟你说的?”山田俊树疑惑的看着他。 “嗯。” “她会不会是在跟你暗示什么?”他若有所思,然后正经八百的问道。 “暗示?”藏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都说了他不是她的菜,哪会跟暗示什么! “我很认真。”山田俊树用手指抓了抓下巴,假意思索着,“要你追求下属,你有心里障碍吗?” “别寻我开心。”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如果你真的没意思,那我可不客气了。”他不以为意的笑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藏人微怔,神情严肃的看着他。 “假如你对她有兴趣,为了我们的交情跟我前途,我当然不能跟你争。”山田俊树温和一笑,眼底却闪过一抹狡黠,“但你若是对她没意思,我就毫无成忌的向进攻喽。” “你是说认真的吗?”目光一凝。 “当然是真的。”他点点头,“树音是我的菜。” 山田俊树如此肯定的圆盘让藏人莫名焦虑起来。他是真的结那笨蛋有兴趣吗?如果是真的,那么他成功的机率可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只因山田就是她口中温暖又温柔的那种男人。 “你确定你想跟那笨蛋在一起?”藏人再一次确认。 “不行吗?”山田俊树抿嘴一笑。 有一种东西是藏都藏不住的,即使是像藏人这样的男人。 而那个东西就叫做……爱。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很惊讶、很离奇,但他却已经在藏的眼里发现他极力想隐藏却怎么都藏不住的感情,这令他感觉得出来并几乎能百分之八十的确定,藏人对树音有着他或许不知道,抑或是知道了却不愿承认的情愫。 他很为藏人高兴,因为这是自欢里之后,他第一次动了感情。 “你不是赞成还不准我追求她?”山田俊树语带试探。 “靠近那家伙会变笨,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藏人以眼尾余光扫了他一记,毫无自觉的低哼了一声。 “噗……”他才说完,山田俊树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是的,靠近她会变笨,因为冷傲又深沉的真木藏人已经变笨了。 “你笑什么?”藏人懊恼又尴尬的瞪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树音笨是笨,但搞不好她有超能力。”他一脸玩味的说。 “什……”藏人一怔,困惑的看着他,“她有什么超能力?” “穿越铜墙铁壁的超能力。”山田俊树满脸得意道。 藏人心头一悸。山田这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难道他的心思已经被这小子看穿了? 飞抵羽田机场,藏人便驱车返回位在港区的大和光电。 此时已近十点,他并不确定树音是不是还待在公司里,但他却忍不住的想亲自来查看一下。 当他来到十楼的资料五室门口,看见里面有灯光时,他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及雀跃,就像期待着圣诞节的孩子,在打开厦门的那一刹那看见客厅里摆着一棵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圣诞树般。 推开门,他看见她坐在桌前。她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两只瞪得好大。 他几乎快收不住唇角扬起的笑意,但仍努力保持冷静。 “你还没回家?”他试着平复激动的心情以及高亢的声线。 “真木先生?”树音不解的看着他。 真是奇怪,他不是带着山田室长一起札幌,而且明天才会回来吗? “你怎么在这里?”她眼底是大大的问号。 “这是我的地盘,我不能在这里吗?”他眉头一拧,对她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不是啦,我是说……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她怯怯的问。 “本来是那样,不过……”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他的情绪跟语气显得有些浮躁,“怎么?不能提早回来吗?” “当然可以,只是……”树音歪着头,一脸傻气,“既然你回来,怎么不回家休息,还跑来公司?” “那是因为……”他答不上来,满脸涨红。 见他神情懊悔,两只眼睛又像是要杀人似的瞪着自己,树音不觉缩了缩脖子。 她想,她还是别问东问西的惹他生气。于是,她起身把椅子推好,然后抓起包包。 “你去哪?”见她要离去,藏人急着问。 “回……回家呀。”树音眨眨天真的大眼睛。他真吓到她了,他今天晚上似乎怪怪的。 “吃饭了没?” “我今天有准备面包跟保久乳。”她点头。 “什……”他一脸生气,“你吃过了?” “真木先生不是说脑袋可能空,但肚子至少要填饱吗?”什么嘛?好像她不该吃东西似的。 昨天他带她去屋台吃关东煮时,不是还骂她不该空着肚子? 突然,咕噜咕噜的声音。而那声音不是来自她的肚子,而是从他肚子里传来。 “真木先生,你肚子饿了呀?”虽怪他看起来就像在生气的样子,原来是他肚子饿了。 “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餐!”他无法压抑着自己的起伏得厉害的情绪,忍不住对她大吼,“你知不知道我一谈完case就飞回来,就是为了……” 像是飙着快车,却预估可能会撞得车毁人亡而紧急踩住煞车踏板般,他吞下几乎要说出口的话。 “跟我去吃东西。”他一脸任性,不容她拒绝。 “很晚了,我要回家……”她表情为难。 “我会送你回去。”说着,他不让她有任何拒绝或是抗议的机会,一把抓着她的手往外走。 千代田区内神田,西海。 这是一家专门卖长崎名菜的食堂,最爱客人喜爱的是海鲜煨麦、蒸蛋、东坡肉等料理。 长崎由于地理位置靠近中国,早年受中国文化影响极深,饮食也趋近中国风味。当然,其中国风味的料理还是少不了日本料理的清淡特色。 西海打烊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但藏人跟树音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五分。 食堂的员工已开始收拾,店里也已经没有用餐的客人。 “真木先生,人家要打烊了耻。” “别担心。”他一派轻松,转身便询问正在整理桌面的欧巴桑,“大姐,请问老板在吗?” 那欧巴桑的年纪可以当他妈了,听他喊一声大姐,顿时心花怒放咧了嘴。 “你等等。”她转头朝里面喊着,“老板,有人拭你!”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老爹走了出来。 “谁找……咦?”看见店门口站着的藏人,老爹一脸惊喜,快步走了过来,热情的拍打高出他一颗头的藏的肩膀,“真木?!哎呀,好久不见了。” “是啊,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老爹注意到他身后的树音,“女朋友?” “还不是。”他说。 听见他的回答,树音愣了一下。 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还不是”?他都几岁了,该不是连这么简单的文法都搞不懂吧? “我刚从札幌飞回来,晚餐都还没吃……”藏人笑问:“我知道你快打烊了,但是可不可以帮我煮两碗招牌的海鲜面?” “打烊?”老爹挑挑眉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个老钟,“才十点二十九分,还没打烊呢。找个位置坐,我马上帮你们煮面。”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树音忍不住好奇询问他跟老爹的关系,才知道原来他读大学时,一天中至少有一餐是在这里解决的,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老爹还是热情如昔。 之后他们吃了老煮的招牌海鲜面,然后又在盛情难却之下,被老爹灌了一杯清酒。 终于,他们在十一点的时候离开了西海。 “真木先生,你能开车吗?”上了车的她马上问他。 “只是一杯清酒,放心吧。”他一笑,“要是你不放心的话,车由你开。” “我没驾照。” “是吗?”他笑睇着她,“那你就当是一次冒险吧。” 说罢,他发动引擎,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的转动方向盘。 看着他带着浅浅笑意的侧脸,树音有点呆了。也许是吃饱了,又或许是喝了一点点酒,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又轻松。 “你爸妈没找你?” “你去停车的时候,我已经找过电话了。”她接着说,“他们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他们什么都没问?”他撇过脸睇了她一记。 “他们要问什么?”她都已经据实以告,她爸妈还有什么好问的? “咦?”她微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的老板,可也是个男人耶。”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她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因为好奇而多问。 就这样,他未再说话,一路上沉默的驶向位于中野的吉江家。 第十四章 因为时间真的已经不早了,车子才在她家对面的路旁停下,树音就拎着包包急着下车。 “谢谢你,真木先生,回程请小心。”她叮咛完,伸手要开车门。 突然,他的身子靠过来,大手阻挡了正要开门的她。 她吓了一跳,猛地将手抽回,然后像小鸡似的缩在座位上。 “干……干嘛?”树音惊羞的看着正定定注视着自己的他。 “你……”他黑得像两口深潭般的眸子锁定了她,“喜欢山田吗?” “山田室长吗?”她愣了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问,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喜……喜欢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山田说他喜欢你。” “喔。”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回应。 “他符合你对结婚对象的要求吗?” 迎上他深沉又凝肃的目光,她心头一悸。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难道是山田室长要他来探她的口风,或是托他向她表白? 不会的。虽然山田室长是个儒雅又温柔的人,但她觉得他是那种一旦锁定目标就会主动出击,而不会透过么三者传话的行动派。 “真木先生。”她秀眉一拧,神情严肃,“你是不是又想赶我走了?” “什……”藏人微怔。 “你想乱鸳鸯谱好教我快点结婚离职,对吧?”她有点生气的瞪着他,“虽然我想当幸福人妻,但那不表示我就没有工作的热情跟热忱,我现在可是很努力耶。” 她激动又气愤的反应让藏人看得傻眼。她以为他这么问她是别有目的?在她心里,他真是那么坏、那么没人味的家伙? “你是笨蛋吗?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他强压下内心愠怒。 “那你干么问我喜不喜欢山田室长?又问他是不是我理想中的结婚对象?” “你说你想找个喜欢的人结婚,不是吗?”他一双怒眸瞪视着她,“刚才你也说自己喜欢他啊。” “我说的喜欢又不是那种喜欢!”像是怕他听不见似的整个人往前一挺。 “这回又是哪种喜欢?”仿佛不甘示弱,他也迎上前去。 两人像是寓言故事中在桥上狭路相逢的山羊般,恶狠狠的瞪视对方,谁都不退让。 “就是一般的喜欢!” “是像喜欢我一样的那种喜欢吗?” “不是!呃……”树音冲口而出的同时,已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她惊羞的收回自己直视着他的视线,眼睫低垂,神情懊恼又焦虑的连忙解释,“其……其实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喜欢,只是那个……” 她急着想解释,但越是想解释,脑袋就越是一片空白,才惊觉她活生生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而且恐怕还爬不出来。 “只是什么?”他察觉到她的紧张与羞怯,一双黑眸因眼前娇羞迷人的她染上欲望,呼吸变得份外浓浊。 “你别误会,那个我……我是说……”树音面红耳赤,神情娇羞,“我说的喜欢是……咦?” 话未说完,藏人突然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低垂的脸一抬。 迎上他炽热又霸气的目光,她心头一悸,但还没反应过来,她眼前已一黑。 她渐渐发现自己眼前一黑是因为他的脸挡住从窗外漫进来的光线。他的脸靠得很近,近到她无法看清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热热的,湿湿的,软软的……这就是……嘴唇贴着嘴唇的感觉吗? 骤地,一条警觉的神经将她的点飘飘然后意识拉了回来。 天啊!嘴唇贴着嘴唇?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知其实的“kiss”吗? “你干么?!”她手一打直,推开他的脸膛。 “是kiss,你不懂吗?”藏人有点尴尬,语气却理直气壮。 “你——”他觉得真的是笨到连kiss都不知道的傻瓜吗?她问的是,他干么要亲她?! “你没试过吗?”他以一贯的傲慢掩饰内心的激动。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问她。难道他认为只要他想,就右以随便他亲吗?她越想越生气,眼泪瞬间从眼眶里飙出来。 “你又哭什么?”他浑身一震,该死,他只是情不自禁亲了她一下,她干么一副他把她给怎么了的表情!“我只是亲你,又不是……” 话未说完,树音高举包包,使劲的朝他的头了一下。 “笨蛋,审我的初吻!”她大喊,然后迅速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她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上,就像逃离似的往她家里冲。 藏人摸摸自己的头,视线追逐着逃离的她。 初吻?这是她初吻?他实在不想说自己赚到了,但老实说……他心里挺开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下手也太狠了吧? “该死……”他打开灯,捱近前挡风玻璃的后视镜一看。 果然,他额头上有一道金属配件刮伤的血痕。 “笨蛋,你在打土匪吗?”他拧着眉审视伤处,“看我明天怎么跟你算帐。” 他说得咬牙切齿,但眼睛却笑了。 他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到没药医了,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夺走她的初吻,简直是可恶透顶! 随随便便就亲人,他是小狗吗? “呜……”她蒙在棉被里,哀悼她逝去的初吻。 可真奇怪,她明明就气得半死,为什么心脏却跳得又急又快? 在她的心中好像有一盏忽明忽灭、摇摆不定的小小火光,那火光越来越热,越来越……膨胀。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的胸口这么热?为什么她的眉心皱起,唇角却不自觉的上扬?糟了,她也疯了吗?疯病是会传染的吗? “可恶!可恶!可恶!”她霍地起身,抓着枕头又揉又打。 发泄完情绪,她累得气喘吁吁,然后咚的一下瘫在床上,她瞪大着眼睛仰望天花板,心情慢慢平静沉淀下来。 “唉……”她无意识的轻叹一声。 他为什么要吻她?是捉弄她,还是心存坏念头的占她便宜?不是说只喝了一杯清酒不会醉?既然脑袋清楚,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 他该不会是想用这种方法逼走她吧?可是……不像呀。如果他想逼走她有太多机会跟方法,不必……喔,烦死了!她明天还要不要上班啊? 努力了两个星期,也慢慢看见一点成果,她实在不想就这么逃走放弃。 突然,她的手机传来简讯的铃声。 她翻了个身,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是支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开简讯,上面写了几行字——对不起,别胡思乱想,明天准时上班。 是他传的简讯?他什么时候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的? 唉,她在笨什么,他是老板,所有职员的资料全都在他手上,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过他跟她说对不起,又要她别胡思乱想是什么意思?是他对于吻了她这件事很抱歉,然后要她别想得太复杂,误以为他对她有意思? “混蛋!” 她本来想故意迟到的,但不知为何,时间一到,她就自然而然睁开眼睛,车子一来,她就莫名其妙加快脚步,等她发现时,自己已经准时抵达大和光电了。 在一楼大厅等秘书室的专用电梯时,身后有人轻拍她一下,原来是山田室长。 “早,树音。” “早安,山田室长。”她弯腰一欠。 “今天看起来很没精神,没睡好吗?”山田俊树温柔的笑视着她。 “嗯。”她老实的点头,不过不能让他知道她没睡好的原因,“听说你跟真木先生去札幌,我以为今天不会看见你……” “本来应该主是这样,不过真木先生他似乎有非赶回来不可的理由。” “非赶回来不可的理由?”树音微怔。 “是啊。”他高深莫测的一笑,“他好像急着想看见什么人。” “咦?” 那夺去她初吻的混蛋,急着要回来见什么人?他昨天飞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公司来“押”她陪着去西海吃海鲜煨面,还是这期间,他有见到什么人吗?难道……他是因为没见到那个人,所以拉她相伴? 吼,这更不可原谅了! 叮的一声,电梯从地下室上来,然后打开了门—— “早,真木先生。” “早。” 电梯门一开,山田俊树就看见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藏人,而藏人也看见电梯外正聊着的两人。 树音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他,而且得跟他处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虽然电梯里不会只有她跟他两个,她还是犹豫着该不该走进电梯。 而正当她内心挣扎着,已先一步走进电梯里的山田俊树轻唤了她一声。 “树音?” “ㄟ?”她猛回过神,迎上的不是山田室长温柔的眼神,而是真木藏人鸷猛又霸气的目光,倏地脸一阵火热。 “不进来吗?”山田俊树疑惑的问道。 “呃……我……”树音下意识的回避藏人幽黑深邃的双眼,却仍感觉得到他炽热的视线。 “快进来!”这时,藏人突然沉声一喝。 “是!”因为听话惯了,一听见他的指令,她便反射性的答是并迅速往电梯里移动。 树音刻意站在靠门的位置,尽可能让山田俊树为她挡住藏人的视线。 电梯以让人舒服的速度直上二十五楼,但藏人的存在却令树音头皮发麻、脸颊发烫,焦虑不安的扳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树音,你是不是发烧了?”突然,山田俊树伸出手轻摸她的额头。 “ㄟ?”她一怔,“没……没有啊。” “你的脸好红又好热,最近是流感高峰期,你要小心。”他温柔的笑视着她,语气充满真心的关怀。 “谢谢你的关心。”她衷心的感谢他,但同时也意识到两道像生鱼片刀般锐利的目光朝她射过来。 而那目光来自于他——真木藏人。 “嗯哼。”藏人干咳一声,试图击破他们两人之间温馨甜蜜的结界。 “真木先生也感冒了吗?”山田俊树笑视着他。 “我搞不好也发烧了,你要不要摸摸我的额头?”他酸溜溜的说。 山田俊树微怔,然后像是意会到什么的咧嘴一笑。 “真木先生如果需要的话,我非常乐意……”说着,他伸出了手。 藏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摸。 “咦?”山田俊树眼尾一瞥,赫然发现他额头有道小小的伤口,“真木先生,你的额头被什么刮伤了?” “昨天晚上被猫抓伤的。”他故意说道。 “猫?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树音脸色一阵惨白,知道他口中那抓伤他的猫指的就是她。他额头上的伤一定是她昨天一时激动,拿包包k 他所造成的…… 惨了,他会找她算帐吗?一定会的,他看来是有仇必报的人。 这时,电梯抵达二十五楼,门一开,她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一整天,藏人感觉树音在躲避他的视线。 每当他走出办公室,她就开始低头装忙,但为免山田或是任何人察觉异状,他又不好贸然接近她或是叫她进办公室。 难道那笨蛋打算这么避着他一辈子?他的吻有那么恶心,教她把他当变态一样防着?可恶,那是她宝贵的初吻,可也是他睽违三年的吻耶。 昨天他已经发简讯跟她道歉,她还不肯原谅他情难自禁所犯下的“爱的罪行”吗? 第十五章 本来以为等到晚上她一个人留下来用功的时候,可以好好跟她沟通一下。没想她大概是预料到他可能会有所动作,竟早早就下班了,扑了个空的他只好悻悻然的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终于按捺不住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真木先生,你找我什么事?”树音先把头探进来,像防备有什么病菌般的看着他。 “找你当然有事,进来!”他莫名火大。 她愣了一下,然后疑怯的走了进来。 发现她竟没顺手将门带上,他忍不住从办公室桌后跳起,气呼呼的朝她走来。 她像受惊的兔子瞪大眼睛,并立刻以双手捣住自己的嘴。 见状,他真有点哭笑不得。于是他大步的掠过她身边将门关上,然后再走回她面前。 “你在做什么?”他懊恼的瞪着紧紧捣着嘴的她,“要不要干脆发个防毒面具给你戴着?” 她含怨的看着他没有回话,坚持以双手捣嘴。 “我是个病菌吗?” 她摇摇头。 “既然不是,你干么捣着嘴?”他怒视着她。 “以防万一啊。”她小心的说。 “你是笨蛋吗?”他浓眉一虯,“如果我要亲你,就算把织田信长的盔甲给你穿上也没用。” “所以说,我得赶快逃喽?”她皱起秀眉,语带埋怨。 “你……”除了他亲爱的父亲及母亲大人,他从没对谁举过白旗,而现在他真的有种想对她举旗投降的念头。“我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了,你想怎样?” “难道我可以亲了你,再跟你说对不起吗?” “我倒是没意见。”藏人挑挑眉,狡黠一笑。 “什……”她羞恼的涨红着脸,“你有屁快放,不然我要出去了!” “你跟我说这是什么话?”他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要他有屁快放,伸出手一把攫住她的肩膀,将她像小鸡般的拎起,“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别以为我亲了你就——” “我知道!”她生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羞怒的瞪着他, “我知道那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吻!” “什……”什么都不是的吻?她以为他真木藏人是那种随便抓了人就亲上去的接吻狂吗? 他是因为喜欢她,因为情不自禁、因为……可恶,她真的把他惹恼了。 “你跟我道歉,又要我别胡思乱想,就是要告诉我,那是个不含任何意义及感情的吻,你是一时喝茫,或是一进好玩才会吻我的,对吧?” “你……” “放心吧,我会把那个吻当时被太郞舔了一口一样!”说罢,树音用力的推开他的手,转身夺门而去。 当是被她家的太郞舔了?喔,这个丫头实在有够可恶的,居然把他真木藏人当是她家的玛尔济斯犬! 就算他真是条狗,也是杜宾或是狼狗,怎么会是小不拉几的玛尔济斯。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面对多么难缠的客户或是竞争对手,从没人真正将他激怒过,但她这回真的把他惹毛了。 山田说的对,她笨是笨,但是有摧毁铜墙铁壁的超能力。因为他这座铜墙铁壁已彻底的被她击垮。 下班后,他先回家跟父母亲一起吃了晚餐。洗完澡后,他搭上计程车,只身前往银座的天堂鸟,坐在吧台一个人喝着闷酒。 “真木先生,你今天心情好像不怎么美丽……”酒保ken 给了他一杯威士忌, “今天不顺利吗?” “嗯,我被一个笨蛋整惨了。”他说着,啜了一口威士忌。 “那笨蛋是个女人吗?”ken 一笑,了然于胸。 “这么明显?”藏人瞥了他一眼苦笑着。 “真木先生忘了我是酒保,察言观色是我除了调酒之外的强项。”他脸上带着一抹低调的自满。 藏人无奈的笑叹一记,又喝了一口酒。 “知道真木先生也会因为女人而伤神,我真是松了一口气。”ken 笑说。 “松了一口气?”闻言他微怔。 “可不是吗?”ken 挑眉一笑,略带戏谑,“认识你那么多年,你从没从店里带走任何一个女人,我还以为你有举的其实是我呢。” “你这个家伙真是……”虽然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藏人还是忍不住轻斥。 “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ken 稍稍敛起笑意。 “是个笨蛋,不折不扣的笨蛋。”他毫不迟疑说道:“但也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笨蛋。” “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真木先生,居然也有对付不了的人?” “因为我从没遇过笨蛋。”藏人蹙眉笑叹,“自古以来,大将都是被不起的眼的伏兵劫杀,不是吗?” “此话倒是不假……”说着,注意到有几名客人走了下来。“阿薰,”ken吩咐着服务生,“有客人,招呼一下。” “喔。”阿薰点头,立刻走上前去。 因为是周末,而天堂鸟又是位于小巷里的地下室,因此店里的客人并不算多。店里流泄着优雅慵懒的轻爵士乐,就连酒杯轻轻碰撞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即使是背对着门口,藏人还是清楚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先去一下化妆室……树音,陪我去。” 那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女人声音,但叫着的却是令他精神一振的名字。 他倏地回头,只见两名年轻女孩已朝着化妆室走去。 尽管只看见背影,藏人却可以确定其中一人,真的是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笨蛋爱哭鬼。 不会吧?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这时,两名上班族模样的男人走到吧台边—— “嘿,阿刚、安田……”他们虽算不上是常客,记性超强的ken 还是轻轻松松就叫出他们的名字。 “ken ,等一下调两杯野草莓给我们的新朋友。”安田吩咐道。 野草莓是非常受到女性喜爱的一款双鸡尾酒,作法是将新鲜草莓捣烂,加入糖、柠檬汁及半盎司的琴酒:虽然是鸡尾酒,但对于不胜酒力的女孩来说,后劲倒是挺强的。 “很漂亮的女孩子,哪里认识的?”ken 笑问。 “其中一个是阿刚认识的网友,另一个是她的朋友。”安田说完,转头跟阿刚商量着,“ㄟ,那个叫树音的女孩让给我,她是我的菜。” “可恶,我也比较喜欢她耶。”阿刚不情愿的说着。 “你先认识那个叫阳子的女生,丢着她不管不太好吧?” 阿刚有点不服气,但安田说得也不无道理。 “好啦,这次就便宜你了。”于是他悻悻然道。 “那么就照原订计划,你处理一个,我处理一个。” “嗯……ㄟ,她们回来了。” 说着,两人离开了吧台,走向服务生为他们安排的四人座位。 两人低声讨论的声音,坐在一旁的藏人听得清清楚楚。他是男人,知道那两个痞子口中所谓的“处理”指的是什么——虽然他不曾处理过任何一个女人。 “那两个痞子常来?”他低声问。 “这半年才出现的客人,大概来过四、五次,每次都带着不同的女孩……”说着,ken 刻意压低声音,“那个安田老是夸口说自己是什么‘处女终结者’,唉,看来今晚有人要遭殃喽。” 闻言,藏人眉丘隆起,眼底闪过一抹肃杀。 处女终结者?那个一副痞样的安田想要终结那笨蛋爱哭鬼的第一次?开什么玩笑!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宝贵的第一次给这种烂咖夺走。 不一会儿,ken 调好了两杯野草莓。 “阿薰。”叫来了服务生,要他将调酒送到客人桌上。 “ken.”藏人及时阻止了他,“让我来。” “咦?”ken 愣住,不解的看着他。 藏人没有给他任何的解释,迳自拿走阿薰手上的端盘,离开了吧台。 拗不过阳子以小狗般的眼神哀求她,树音终于还是答应陪她出来见网友。 虽然阳子已经不是未成年少女,但她还是不放心让阳子一个人单独去跟陌生的男人见面。 因此,即使她很不喜欢酒吧这种地方,还是硬着头皮跟来了。 其实她对这种地方感到感冒,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她上次就是在这条巷子里“捡”到真木藏人的。 对她来说,这种地方是是非之地、不良场所,好孩子不宜涉足。 “吉江小姐,听‘阳光女孩’说,你在大和光电上班?” 阳光女孩是阳子在网路上用的名字,她的网友阿刚都这样叫她。 “我们树音可是秘书室的菁英份子喔!”阳子得意扬扬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我哪是什么菁英份子?”树音白了她一眼。 “吉江小姐真是太谦虚了。”安田竖起大拇指,“大和光电是一流的企业,在那里上班的你,当然也是一流的人才。” 树音尴尬又心虚的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一流人才?唉,她要不是祖上积德,有个跟大人物是旧识的爸爸,哪有进大和光电的本事?她在秘书室里老是捱真木藏人的骂,根本就……唉,为什么想起他?想一个亲了她、但却不是因为喜欢她的人做什么? “等一下去唱歌好吗?”安田提议着。 “好啊!”阳子兴奋的叫喊,“树音一起去吧?” “小姐,我明天要上班耶。” “吉江小姐,你放心,不管多晚我都会负责把你安全送抵家门的。”安田已看上了她,卯起来猛献殷勤。 “不是安全不安的问题,是我得养足精神工作。”她婉转拒绝,“最晚十点我就要走了。” “十点?吉江小姐又不是小孩子了,还……” 安田话未说完,一只放着酒杯的端盘砰一声的摆在桌上。 “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恼怒地瞪着端着端盘的服务生。 但当他说完,赫然发现到来的不是穿着白衬衫、黑背心、黑色长裤的服务生,而是一个穿着黑色上衣及牛仔裤的高大男人。 “你……” “你就是‘处女终结者’安田?” “ㄟ?”安田瞪大眼睛,一脸惊愕。 树音瞠目结舌的看着那突然出现在桌边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微张开嘴巴,她几乎要喊出他的名字,但因为太惊讶了,以至于她的声音卡在喉咙,怎么都出不来。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送酒到他们桌旁?难道他为了纾解白天的工作压力,趁着晚上在酒吧打工当服务生? “你就是‘处女终结者’安田?” “ㄟ?”安田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树音跟阳子互觑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他为什么说安田是“处女终结者”?他认识安田吗? “你在胡说什么?你……你说谁是处女终结者?”安田羞恼的站起来,内心不安却又装腔作势的瞪着他。 “你的名声那么响亮,很多人都知道。”藏人撇唇一笑,眼底迸出令人不觉畏缩的锐芒。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安田羞怒的质问他。 “你的目标是哪一个?”他态度从容不迫,话声不疾不徐。 “什……”安田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藏人视线一移,锁住一脸惊疑的树音,唇角一勾,他促狭一笑。 “一定是你吧?”他一脸坏笑道:“一看就知道是你。” 第十六章 迎上他的目光,树音心头一悸。 虽然还是处女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他在这里若无其事的说出来,却让她尴尬不已。 “你……你在干嘛?”她气恼的瞪着他。 “我猜你一定是那种初吻没了就会哇哇大哭的女生吧?”藏人心平气和的 “对付”激动又羞恼的她。 “什……”他在嘲笑她吗?他夺走她的初吻,还敢取笑她? 如果那是个以爱为名的吻,她才不会哭呢!还不都是他随随便便吻了她,她才会…… “你到底是谁?”安田急着扮起护花使者,“你最好赶快走开!” “我会走。”藏人一笑,“不过我会带她走。” 听见他这么说,大家都一怔。 “树音,你认识他?”阳子低声问她。 “他、他是……”一时之间,树音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再来,顾虑到他的身份特殊,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突然杀到他们桌边的人,就是大和光电的执行长真木藏人。 “苯蛋。”藏人忽地沉声一喝。 树音呆住,两只眼睛发直的看着他。 “还不跟我走?”他伸出手,以眼神示意她将手交到他掌心里。 “走?”她看看他大大的手掌,再看着他的脸。 藏人浓眉一虯,懊恼又不耐的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椅子上扯了下来。 “啊!”树音吓了一跳,本能的抓住自己的包包。 见状,安田恼怒的想上前阻止他带走自己今晚就会到手的鸭子。 “喂,臭小子,你把她……喔!”话未说完,安田已捣着鼻子痛得弯下腰。 藏人出手了,以快到令人无法反应的速度。 “不想死的话就滚远一点。”他以威胁的口吻警告安田。 眼见安田吃了一拳,同行的阿刚虽想帮忙却又感到犹豫。 “小姐,”藏人直视呆坐着的阳子,“要带眼识人,快跟这两个混球说再见 吧。” 语毕,他将树音拖出了天堂鸟。 树音想甩开他的手,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的力气好大,抓着她的手非常有劲,他莫名其妙的行为让她感到措手不及又惊疑不已,但不知为何,她却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她并不想跟安田及阿刚那种男人有任何瓜葛跟联系,甚至跟他们同桌时,都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尽管她并没有什么跟异性交往的经验,更不敢说自己看人的眼光有多么锐利准确,但她不喜欢安田他们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要是为了阳子,她老早就走了。 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能默许藏人强行将她带走,甚至还动手打了安田。要是这种事上了报,他该怎么办?他可不是普通的路人甲,而是真木藏人耶。 大和光电执行长在酒吧争风吃醋,遭控殴打无辜男子。 喔老天,那些八卦报纸一定会胡乱编织故事,搞得他名誉扫地,甚至还影响大和光电的商誉及股价。 “喂,你快放开我。”树音气恼的对着他嚷嚷。 他不理她,直到将她拉进了……好胜地。 “203 号房空着吗?”藏人未等柜台的浓妆大姐开口,劈头就问。 “空、空着。”柜台大姐愣了一下。 “给我。”他表情严肃。 看他拉着一脸惊羞惶惑的女生,柜台大姐意识到似乎有点不寻常。 但因为他有一种让人不敢抗拒的强人气势,因此她也不敢质疑,很快便将门卡交给他。 树音简直不敢相信那位柜台大姐竟然就这么将门卡给他他,更不敢相信他居然把她拉到这种不良场所来。 “真木先生,你想……”她猛顿足跺步,却还是阻止不了他。 来到他们曾经一起投宿的203 房,所有记忆全都回来了。 插入门卡,藏人把门一踢,然后将她拎进了房里。 她像是定置网里急着想找破口逃生的鱼般欲夺门而出,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听见门板被大声关上,她自知插翅难飞,于是惊惶的退后,想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见她将自己当是什么变态般的防备着,藏人浓眉一拧,满脸不悦的瞪着她。 “放心,我不是处女终结者。”他玩笑道。 “你想干么?你疯了吗?”树音羞恼的质问他,声线微微颤抖。 “是,我是疯了。”他一脸忍耐,“我快被你这笨蛋搞疯了。” “什么?”她生气的拧起秀眉,“你疯了关我什么事?” “你这家伙……”他愤而走向她。 树音吓得跳了起来,一个踉跄竟倒在那张粉红色的圆床上。然后,她不知按到了什么开关,圆床竟震动起来。 “天啊……”她不知所措的呆坐着。 “真是够了……”藏人实在快看不下去了。 他索性跳上床,伸手关掉这张电动情趣床的开关。 “过来!”他一把拉住她,不准她再四处逃窜,导致他得用更像变态的方法对付她。 眼见挣脱不了他,树音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干……干么啦?”她哭丧着脸。 “你哭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吗?”他火大的吼她,“你搞清楚,对你心怀不轨的是那个叫安田的家伙。”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跟他的朋友在吧台边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他正色道。 “ㄟ?”她一怔。 “你眼睛有问题吗?你喜欢那种痞子吗?”他质疑并批评她的眼光。 “我又没说喜欢他。”她一脸委屈。 “那为什么要跟那种人到酒吧喝酒?” “我是陪阳子去的。”奇怪,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他是她爸爸吗? “真是物以类聚,你跟你的朋友都该去看眼科了。”他语带嘲讽。 “你干么管我?就算我眼睛真的有问题,也不关你的事吧?”她负气道:“你这个老板会不会管太多了?现在是下班时间耶!” “老板?”藏人声线一沉,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她,“你以为我现在是以老板的身份在跟你说话?” “不……不是吗?”迎上他阴鸷的目光,她不自觉缩了一下脖子。 微将上身欺近,他靠近她耳边,然后大吼,“当然不是!” 他那响得让她耳膜快震破的声音,教树音几乎不能忍受。 “我现在是个男人,你知不知道?!”藏人捧住她惊羞潮红的脸,“忘掉我的身份,现在!” “你……”她呆住,为他过度暧昧的话语,还有他脸上有着她从不曾见过的表情——他慌、他羞、他急、他气、他眼底间充满炽热又温柔的感情。 “该死……”他低声咒骂,并试着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微低下脸,他一连三次深呼吸,然后慢慢抬起眼眸…… “我们……谈谈。”他认真的说道。 “谈……谈?”树音微怔,不解的看着他。 “是,只是谈谈。” “为什么……谈谈要到这种地方?”她狐疑的用斜眼瞄他。 “因为这里没有别人。” “你要跟我谈的是什么秘密吗?” “是也不是。”他语带玄机的说。 “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在其他地方谈?”她瞄了一下周遭,有些埋怨,“在这种地方很怪耶。” “因为我找不到一个只有我跟你的地方,因为……”他再一次捧着她的脸,正视着她羞怯的黑眸,“我要你眼里只看着我,我要你专心的听我说话。” 树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迳望着他,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她渐渐回过神来,咀嚼着他刚才的那两句话,她倏地脸颊发烫,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紊乱。而一切只因他的话暧昧又微秒,令人不觉产生愉悦又害羞的遐想。 凝睇着她羞红的、不安的、娇怯又惹人怜爱的脸庞,藏人必须承认,他真的有心神荡漾的感觉。跟一个让自己几乎快疯掉的女人待在这种地方,就算他是个正派的人,也难免心摇意动。 于是,他将手离开了她的脸,避免跟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我要你好好听我说话,不要打断我,也不能捣住耳朵。”他语气强硬,却隐隐带着恳求。 看他一脸严肃,仿佛首相要发表什么就职演说般,她不自觉的正襟危坐,全神贯注。 “听好,笨蛋,我……”藏人直视着她,一鼓作气,“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树音微张小嘴,两眼发直的看着他。 “我被你搞到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都会不自觉想起你……”原本难以启齿的话一旦说出口,接下来就仿佛泛滥的江河般,“我每天都想看见你,看不见你的时候只觉得焦躁烦闷,当你因为生我的气而躲着我的时候,我感到苦恼又不知所措……” 她唇片歙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自从你出现在我眼前之后,我慢慢变成一个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他眉心一皱,苦笑道:“老实说,对于自己无意识的变化,我感到惊惶不安。我急着想理清自己的感情,也急着想掌握你……”说着,他炙热专注的目光像雷达般锁定了她,“总之,我喜欢你。” 迎上他如火炬般热切又直接的眼神,树音心头狂悸。 他是说真的吗?不是在捉弄她?老天,谁来给她一棒,让她相信自己不是在作梦。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她怀疑的瞅着他。 “你以为我在捉弄你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可恶,他说得这么诚恳,她还怀疑? “你喜欢我?”她不确定的再问一遍。 “你耳朵没带出门吗?”他眉心一皱。 “我耳朵在这里。”她摸摸自己的两只耳朵,“我听见了,只是很怀疑……” “你在什么地方不明白的?” “你说的喜欢是……哪一种?” “嗯……不单纯的那一种。”他思索了下说。 “喜欢有分单纯跟不单纯吗?”她一愣。 “那不是你先开始分的吗?”他没好气的瞪着她。 这笨蛋是有失忆症,还是脑袋不好?上次说对他是单纯的喜欢的人,不就是她吗? “呃……”树音忖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我的天……”藏人痛苦的揉揉眉心,“这一定是报应,是报应……” “真木先生,你说什么?”她不解的看着他。 “上次在这里,你不是说我会有报应吗?”他睇着她,无奈一叹。 她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诅咒人不是件好事,但她那天是真的太生气了,才会失去理性诅咒他。 “我的报应来了。”他再真诚不过的说:“那就是我爱上了你。” 闻言,树音一怔。 “爱上我是报应?”她皱着眉头,一脸介意,“为什么听起来好像爱上我不是好事呢?” “你……”这丫头,平常不见她反应这么迅速,怎么现在突然灵光起来了? “你这种说法,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高兴。”她理直气壮的再次重申。 “我管你高不高兴!”藏人忍不住捏住她的鼻子,像平常指责她办事不力时那样。 “啊噢,你……你干么?”她痛得哇哇叫。 “你给我听着,不管你高不高兴,我爱上你是事实,你听清楚了没?” “好啦,我听到了……”她一脸讨饶,“你快放手……” 第十七章 藏人惊觉到自己对她做了既粗鲁又幼稚的事情,不禁懊悔又抱歉。 天啊,为什么跟小自己九岁的她在一起,心智年龄好像也跟着降低了? “好痛……”树音捣着鼻子,埋怨的瞪着他。 “少啰嗦。”他直视着她问:“你呢?” “我怎样?” “你喜欢我吗?”他直言问道。 “真木先生,你的问题好直接……”她感到好害臊。 “你快回答我。”他实在很想温柔的对待她,可是她老是把他惹得失去耐性。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她一脸羞怯。 “就说喜欢或是不喜欢啊。” “唔……” 这当然是……喜欢啊。 虽然他总是对她这么坏,说话又那么毒辣,但她是喜欢他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是他给她饼干的那一天,或是在这里看着他沉沉睡去的那一天…… 喔不,应该是他出现在资料五室的那一天…… 唉,她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总之,她是喜欢他没错。那他呢?他是从什么时候,又是因为哪一件事而喜欢上她的? “真木先生,”树音一脸认真的盯着他,“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什么?”他挑起一边眉。 “你不是说我一无是处吗?那……你喜欢我哪一点?” 迎上她清澄又纯真的眼眸,藏人沉默了一下,但情绪很快就沉静下来,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温柔而和缓。 “我喜欢你笨得让我生气,又让我感到爱怜。”他直言不讳,“我喜欢你单纯又直接,喜欢你惊羞害怕却又倔强逞强的样子……” 当他神情认真又温柔的对她这么说时,树音只觉胸口一阵热。 “我们认识不久,你……”她试探道:“你是什么时候确定你喜欢我的?” “大概是看见你可爱又毫无防备的睡脸,而舍不得一掌打醒你的那一天早上,也或许是你帮我打领带的那一天……”他目光一凝,也许早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两只眼睛深情的注视着她,然后一记喟叹。 这句话,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也听见了。 她必须说,她喜欢他对她这么说。 “所以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亲我?” “废话。”他话锋一转,“快说你喜不喜欢我!” “为什么一定要说?”她眨眨那天真的大眼。 “因为喜欢不是一个人的事,得两个人互相喜欢才行。”他实在很不想跟一个已经二十三、四岁的成年女性“解释”这件事,因为以她的年纪早该了解何谓 “喜欢”,就算她过去毫无经验。 “喔……”看着他心急的模样,她突然有种暖暖的感觉充斥心窝。 “光是我喜欢你没用,那叫单恋,所以也要你喜欢我才行,这样你知——” “我喜欢真木先生。”突然,她那轻轻软软的声音打断了他,“不单纯的喜欢。” 藏人怔住,木然的看着她。 他在等着她说这句话,却没想到当她说出口时,自己竟会如此的……老天,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个十五、六岁从未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般激动。 “那真木先生……”树音一脸茫惑,“我们要交往吗?”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那还用说吗?!”他傻眼的看着她。 “所以说,你现在是我男朋友?” 他瞪着她,脸上写着“我被你打败了”。 “在公司的时候也是吗?”她像个爱问为什么的五岁小孩。 “在公司的时候不行。”他毫不考虑就回答她这个问题。 公是公,私是私,上班的那几个小时里她是他的职员,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更不能有特别待遇。 “那什么时候才是?”树音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他。 睇着她那傻里傻气的可爱模样,藏人忍不住笑叹了口气,伸出手,他温柔的轻捧着她的脸。 “现在是。” 说罢,他靠近她,在她羞红又柔软的唇瓣烙上一记炙热深情的吻。 树音没想到自己恋爱了,虽然她本来就期待能在职场上遇到喜欢的人,但她料想不到的是,那个人这么快就出现了,而且还是她的老板。 像是吃了世界上最甜的花蜜般,她整个人喜上眉梢,神采飞扬。 尽管藏人说在公司的时候,他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但她还是忍不住用眼睛追逐着他的身影,每当他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就笑咪咪盯着他、望着他——不管是在公司里的哪一个角落。 很快的三天过去了,又是小周末的来临。 一下班大家都赶着离开办公室,已婚的忙着回家陪家人,未婚的忙着约会,单身的则安排了节目,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只剩下还在磨蹭的树音。 而她之所以还在这里东摸摸西摸摸,完全是因为藏人还在他的办公室里。 她很想去敲他的门,但因为他在公司里的时候是老板不是男朋友,因此她不敢贸然行动。 半小时后,藏人拎着西装外套走了出来—— “你在干么?”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安静无人的秘书室里发呆,他愣了一下。 “没干么呀。”她笑嘻嘻的看着他。 看见她那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藏人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喔对,”他语带训斥,“我正想说你……你整天看着我笑,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吗?” “不是你是谁?”他走到她桌边,“你一天到晚盯着我笑,是想让大家起疑吗?” “对不起啦,我就忍不住……”说着,她娇怯的瞅着他,“你都看见啦?” “我没瞎。”他没好气的瞪着她,但却一点都生不了气,因为她正傻傻的、不以为意的对着他笑。 他得花多少力气去克制自己,甚至故意在她面前端架子,才能不泄露自己的心情,可是她却一整天盯着他笑,害他也跟着心慌意乱。 她天真得不怕被发现,但他却担心死了。只因她未经甄试就进到秘书室已令许多人不满,要是再被发现她跟他的关系,那她可是会被流言蜚语搞到待不下去。 “你为什么每天看着我笑?” “因为我喜欢真木先生啊。” “别随便说这种话,要是被听见,你就……”她直率的回答令他心头一撼,顿时脸红。 “这里又没有别人。”她小小声的咕哝着。 唉,她是不知道在她之前他有没有跟谁谈过办公室恋爱啦,不过她真的要说,谈办公室恋爱真的好辛苦。 如果是在不同部门也就算了,偏偏她是秘书室的一员,除非他不在,否则他们一整天都会碰面;明明就已经是亲过嘴嘴的恋人关系,还要在大家面前装陌生,她又不是金奖影后,真的演不出来。 “干么那种表情?”见她低垂着脸,表情郁闷,藏人伸出手端起她的下巴。 “因为很辛苦啊。”她哀怨的一叹。 “辛苦?”他闻言微怔。 “跟真木先生谈恋爱就像跟超级偶像谈恋爱一样,要低调不公开,最好是偷偷摸摸的,不是吗?” “没那么夸张,只是要你在工作时间内……”他撇唇一笑,看着她那哀怨郁闷的表情,他突然说不下去。 她实在是太可爱了!山田说的对,树音真像是可爱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想疼她、爱她。 虽然兔子让他过敏,但他决定给她一个奖品,犒赏她这几天的忍耐。 弯下腰,他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吻一记。 “咦?”她一怔,小脸布满惊疑,“真木先生,不是说不能……” 她话未说完,他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树音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只是眨动眼睛,怔怔的望着他。 最后,他的吻落在她羞悸的唇瓣上,虽然只是浅浅一啄,却教她心跳加速,雀跃不已。 “真木先生……” “下班,我们去约会吧。” “真的吗?天啊……” 树音才刚踏进公司大厅,就感受到许多不友善的视线。 大家都看着她,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但他们的目光像是一根根的刺般,让她感到不舒服,甚至痛苦。 她急着穿过大厅,并朝着二十五楼的专用电梯前去。 “吉江小姐。” 她才停下脚步,就有四个女职员挡在她面前。她们是以保村的女友由美为首的四名业务科职员。 此时她们脸上带笑,眼底却充满轻蔑及敌意的看着她——“真是人不可貌相耶,吉江小姐……”由美哼的一笑,“真希望我们有你这么了不起的志向。” “请问有什么事吗?”树音疑懵的问。 “没什么,只是想跟吉江小姐讨教一下攀龙附凤的技巧。”另一名女职员说。 “我不懂……”微顿。 “你还真会装蒜。”她不客气说道:“原本我们还在猜想你的目标应该是山田室长,没想到你的野心不只如此。” “什……” “装得一副天真的样子,手腕却这么高明,三两下就钓到了大鲸鱼。” 听到这儿,树音再如何迟钝天真,也不至于不懂她们影射的是什么。 “你在下班后勾引真木先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由美直言说。 树音陡地一震,她在大家下班后勾引藏人?老天,这是谁说的? “有够恶心的。”她们嫌恶的看着她,“你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勾引人吗?” “不,我……”她想跟她们解释,但她不知从何说起。 再说,她们会相信吗?一口咬定她勾引藏人的她们,会相信是藏人主动追求她的吗? “由美,你该庆幸她选中的猎物是真木先生,否则你的保村先生可就危险了。” “呵呵呵……” 她们的讪笑声并不大,却响得教她头痛欲裂。 她视线所及,仿佛每个人都在冷冷嘲笑她,那音浪升高到大厅挑高近三层楼的天花板,然后再往下笼罩,压得她站都站不住。 她感到羞愧,觉得受辱,眼眶不觉一热,滚烫的泪水就那么飙了出来。 下一秒她立刻转身,拔腿快跑,逃出了大厅—— 藏人才刚进办公室,山田俊树便一脸惊急的走上前。 “真木先生,”他刻意压低声音,“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藏人神情一凝,“你的表情像是公司的股价跌到底了。” “你跟树音在公司里做了什么吗?”山田俊树没附和他的话,一脸严肃。 “这是什么意思?”他微顿的问。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声音更低了,“这两天很多员工收到一封email ,指证历历的说树音她下班后在……在办公室里勾引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大感震怒。 “是真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在讨论……”山田俊树睇着他,“是真的吗?” “你信吗?”藏人目光冷肃的瞥了他一眼。 他摇摇头。“不信。树音不是会勾引男人的女生,我认为是你勾引了她。”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我玩笑?”眉梢一扬,瞪着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山田俊树蹙眉一笑,语带试探。 “要你管?”藏人没好气的问:“她呢?” “听守卫说,她在大厅跟几个女职员说过话后,就跑了……”山田俊树表情无奈,“应该是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第十八章 藏人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他是因为想保护她才刻意隐瞒他们交往的事实,却没想到这反而让她遭到误解,深受伤害,此刻他深感懊恼。 “要我查明黑函来源吗?” 要追查黑函来源并不难,但他却觉得毫无意义。 与其追查来源并严惩散播者,还不如想个好方法让谣言不攻自破。 “不,什么都别做。”藏人果断下了决定。 树音不敢回家,又不知道能上哪儿去,于是就这么走到公司附近的公园里打发时间,她的手机一直响不停,来电的都是藏人,但她不敢接他电话,她怕自己会哭,怕他会为难。 为了维持他身为执行长的中立及威信,他不想让职员们知道他正跟某个下属谈恋爱,可是现在他们的事却在公司传开了——虽然与事情不符。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名骑着脚踏车的巡警来到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日本哪一条法律限制人民不能在公园逗留啊? “有人通报说,你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身份证有带吗?” “咦?”要看她的身份证?干么,她像非法移民喔? 算了,他想看就给他看好了。 “请等一下。”她对他一笑,然后打开包包翻找她的证件袋。 “没有吗?”巡警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嫌疑犯。 “我忘记带了……”她不好意思的说。 “那就跟我回派出所。” “什么?”她一惊,“我只是没带身份证耶,警察先生。” “因为你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得先带你回派出所里,再请你想办法证明。” “我叫吉江树音,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我爸比叫吉江康介,妈咪是吉江巧子,我住在……” “你在这里找对象吗?”巡警神情严肃的问。 “找……对象?”她满脸不解。 “最近常有年轻女孩在公园里找援交的对象,你是吗?” “我才不是咧!”树音惊愕的瞪大眼睛。 搞半天,原来这巡警怀疑他是援交妹。天啊,她穿着正式的套装,哪里像援交妹了? “你要不要配合?”铁面巡警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如果你不配合,我就得动手押你了。” “什么……”押?她又没犯法,他要押她去警局做什么?老天,她得跟他解释清楚才行,“警察先生,我真的不是援交女,我是大和光电的职员,我……我真的是……” “大和光电?”巡警一脸“你唬谁”的表情,“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怎么会在这里闲晃?说谎也不打草稿……” “我……” “走,别啰嗦!”巡警显然已失去了耐性。 “警察先生,别抓我,我真的不是坏人啦,我……”树音快急哭了,她皱着小脸,委屈可怜。 “哭也没用,快点。”巡警说着,伸手就要拉她。 “吉江树音!”突然,一声沉喝传来。 巡警一惊,她也吓了一跳,而她之所以吓一跳是因为……那是藏人的声音。 她与巡警同时往声源望去,只见西装笔挺的他正朝着他们而来。 “她惹了什么麻烦吗?”藏人大老远就看见她跟巡警似乎有点小争执,于是他飞快地走了过来。 “你认识她?”巡警打量着西装革履、气宇不凡的他。 “她是我女朋友。”他理直气壮道。 “女朋友?”巡警一脸怀疑,口气相当不客气,“我怀疑她是援交妹,现在也怀疑你是买春客。” 藏人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这态度有点嚣张且不讲理的巡警。 “警察先生,请问你贵姓大名?”他挑眉一笑,态度从容而客气。 “我是松原忠司,隶属于东京湾岸警察署,台场海滨公园站前交番所。”巡警一脸嚣张,“怎么?你想投诉我吗?” “不,警察先生这么尽职,我还想请署长表扬你呢。”说着,他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叔叔,我是藏人,谢谢您的关心……喔,没什么,只是请您帮个忙。” 巡警跟树音都一脸好奇的看着正在打电话给“叔叔”的他。 “我现在在海滨公园,有位非常尽职的巡警先生似乎误以为我跟女友是买春客跟援交女郎的关系,我想请您帮我向他解释一下,好吗?”藏人唇角一扬, “那我把电话交给他了……” 说完,他将手机交给脸上写着不明所以的松原巡警。 “你好,你是……”突然,脸色大变,立正站好,“是,我是松原,什……他是真……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松原巡警脸上见不到刚才的强势,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尴尬。 他将手机交还给原物主,藏人微笑接过。 “谢谢您,叔叔,嗯,我会找时间过去拜访您的,再见。”关上手机,他笑视着态度变得十分客气的松原巡警。“巡警先生,现在我跟女朋友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了,真木先生,这是误会、误会……”一脸的抱歉羞惭。 “没关系,辛苦你了。”藏人展现极佳风度的向他微笑致意,然后拉着一脸茫惑的女友走开。 树音头顶上冒出了几个大大的问号,她低声问着,“咦,你刚才打给什么叔叔啊?” “东京湾岸署署长。”他挑眉一笑。 “蛤?” 他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随便打个电话就能找到那么“有力”的叔叔——东京湾岸署署长,真是有够犀利。 不过,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没回家,还有哪里可以去?” 藏人说得轻描淡写,但其实他已经疯狂找了她三个多小时。 他寻遍他们曾一起去过或她提及过的地方,最后,才想到这个离公司最近的公园——因为几天前,她曾跟他提起自己在这里吃午餐的事情。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真的让他给找到了。 不过,她还真是个灾难女,居然被巡警误以为是援交女?付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见他突然笑了起来,树音困惑的看着他。 “你一次要多少钱?”藏人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笑得坏心。 “人家都被那位警察先生吓哭了,你还笑我?”知道他在捉弄自己,她又羞又气的锤了他一下。 “好,别生气,我不笑你了……”收起戏意,一脸正经,“你想辞职了吗?” “什么?”她一愣。 “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眼底满是歉意,“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迎上他温柔的眸子,树音心潮一翻腾,眼泪又涌了出来。 “对不起,我……我知道你讨厌爱哭的女生,可是我真的……” 她话未说完,藏人已伸出双手将她紧拥入怀。 他适时又温暖的拥抱让她的眼泪更抑制不住的奔窜而出,她牢牢抓着他,像是抓着浮木的落水者般。 “没关系,今天就尽情的哭吧。”他低下头,将嘴唇轻贴在她耳边,“我不会生气的。” “呜……”有了他的允诺,树音放心的哭出声音。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紧紧拥着她,拍抚她颤动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停止哭泣。但当她把脸离开他的胸口,他的西装外套及衬衫已经沾满她的鼻涕跟眼泪。 “抱歉,弄脏你的衣服了……”她尴尬一笑。 “脏了可以洗。”他深情的凝视着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为她擦拭满是泪痕的脸庞,“笨蛋,离职吧。” “什么?”他要她离职?他们的事情对他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及困扰吗? 也对,他是大和光电的执行长,绝顶聪明又绝对优秀;而她只是个平凡又笨拙的女生,任谁都会把他们的交往当笑话看,任谁都会认为是她高攀了他。 “好吧。”她眼睫低垂,眼里泛着泪光,“我辞职。” “辞职又不是世界末日。”藏人端起她的脸,“来吧,在辞职前,得先回去跟大家说再见。” “咦?” 他们返回公司的时候正是午餐时间,大厅里来来去去的有不少职员及前来洽公的客户及业务。 藏人紧紧牵着树音的手,光明正大又“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厅,如此高调又毫无顾忌的举动令戴眼镜的吓得快跌破眼镜,没戴眼睛的则吓得眼珠子快蹦出来。 树音不知道他何以如此“存心故意”,但她没猜想,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决定要她辞职了,所以不必再费心隐瞒。 这时,他突然拉着她走到柜台。 “麦克风给我,我要全栋广播。”他对柜台小姐说。 三名柜台小姐一愣一愣的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快。”他声线一沉。 “是!”三名柜台小姐像突然梦醒般瞪大眼睛,然后七手八脚的将麦克风交给了他,并帮他按下全栋广播键。 藏人以手指轻弹麦克风,确定自己的声音可以清楚传送出去。 “大和光电的全体员工,我是真木藏人,”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树音惊疑的看着他,不解他如此做的动机为何。 “这两天,许多人都收到一封email ,上面指称秘书室的吉江树音在下班后无人的办公室色诱本人。”他语气严厉,“本人在此严正说明,此事子虚乌有,全是不实指控及恶意造谣。” 此时,大和光电上上下下,不管在公司里的哪一个角落、哪一间办公室里都听见了他的谈话。 “对于恶意散发黑函的人,我决定不予以追究,但希望谣言到此为止。”他继续说道:“我跟吉江树音确实是正在交往的关系,但她并未色诱我,因为发动 主动攻势的是我。” 听见他这么说,树音及离他极近的三名柜台小姐都一脸惊讶。 树音几乎想冲上去抢下他手里的麦克风,如果她有那个胆子的话。 “因为吉江树音是秘书室职员,跟我有直接的业务接触,为避免不必要的争议及麻烦,我决定命她辞职,即刻生效,祝大家用餐愉快,完毕。” 说罢,他将麦克风交给一脸呆滞的柜台小姐,然后转身笑视着既害羞又惊疑的树音。 “真木先生,你……” “在你离职前,我得先还你一个清白跟公道,不是吗?” 听见他这么说,她激动又感动得红了眼眶。 “现在,”他拉住她的手,桀然一笑,“我二十四小时都是你的男朋友了。” 就这样,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树音就离开了许多人挤破头也进不来的大和光电。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在大和光电学到什么,唯一可确定的是……她在那里得到了一个“最大奖”——真木藏人。 知道他们正在交往,她的爸妈既惊讶又惊喜。 “哎呀,我家树音宝贝是走了什么好狗运啊?” 她母亲吉江巧子甚至还说了这种话来消遣她。 虽然她在爸妈的眼中及心里都是最棒的、无可取代的女儿,但他们难免还是有“自己的女儿高攀了人家”这样的感觉及想法。 也对,他不只是庆应及美国长春藤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还是大和光电的现任执行长;身世背景都无与伦比不说,长得又没天亮的俊帅,她是前辈子烧了什么好香,这辈子才会遇上他啊? 而他,高傲、不可一世,又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呢?不是一时昏头吧?他是真的喜欢她吧? 第十九章 唉,她真的是幸运又幸福得太可怕了。 “太郎,这是真的吧?”她紧紧抱住太郎,即使牠不断挣扎。“你说,姐姐是真的这么幸运吧?” “啊呜……”太郎挣脱不了她,可怜的悲呜着。 “啐。”她生气地瞪着牠,然后松开了手。 “树音宝贝,下来。” 这是,楼下传来她妈咪的叫声——她跳下床打开房门,快速的下楼去,才刚到楼梯口,她妈咪已在那儿等着她。 吉江巧子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纸盒,“是真木先生派人送来的。” “咦?是什么?” “不知道耶。”说着,一脸讨好的问:“宝贝,妈咪可以一起看吗?” “好啊。”她想也不想就答应。 既然光明正大的送到她家来,应该就不是什么不能让第三人看见的东西吧。 打开盒子,她们看见盒里躺着一件象牙白的小礼服及一双同色的高跟鞋。 树音取出一看,发现底下躺着一个信封。 她将礼服拿给母亲,然后取出信封里的小卡一看。上头的是藏人的笔迹,简单的几个字写着——穿上,傍晚六点钟来接你。 “哎呀,好浪漫喔,他一定是要带你去吃大餐吧?”吉江巧子凑过来看着,迳自兴奋大叫。 她皱皱眉头,想了一下。吃浪漫情人餐?可能吧。 不过,他又在搞什么神秘啦? 东京王子饭店,飞翔厅。 进到这装饰得浪漫又华丽的结婚会场,现场摆放几张拍得唯美的婚纱照片,新郎样子普通,但新娘却是个大美女。 “你朋友结婚?” “嗯。”穿着一身铁灰色合身西装的藏人点了点头。 “搞得这么神秘,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吃大餐咧。”说着,树音细细看着那结婚照片,“新娘子好漂亮喔。” 她实在不好意思跟他说,那个新郎长得很“普通”,那新娘嫁给他简直是美女配野兽;不过,郎才女貌不是婚姻幸福的要件,她相信这个漂亮的新娘子选择了他的朋友是有原因的。 “新郎看起来很温柔,是个好人吧?” “应该是。”藏人笑说。 闻言,她微怔。应该是?新郎不是他的朋友吗?他的朋友是不是好人,难道他不确定? “入场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进去吧。” “嗯。” 他们持着邀请函入场,在服务人员的带动下,来到一张靠近舞台的桌子,两人才刚坐下。山田俊树就出现了。 “山田室长?”树音惊呼一声。 “哇,树音今天真漂亮……”他毫不吝啬的赞美她,然后幽幽一叹,“早知道就不把你让给真木先生了。” “室长真爱开我玩笑……”她害羞的一笑,然后好奇问道:“新郎是你跟真木先生共同的朋友吗?” 山田俊树微怔,然后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藏人。 树音不知道他那样的表情代表的是什么,但也没多问。 不多久,客人陆续入座,还有不少人上前跟藏人打招呼。 发现今晚的宴客好像都大有来头,她想,新郎应该也是什么企业小开或青年企业家吧? 十分钟后,婚礼开始了—— 司仪一个个唱名,被点到名的宾客轮流上台致词并给予新人的祝福。 新郎跟新娘坐在离他们三张桌子距离的地方,而树音跟藏人的位置刚好正对着新郎跟新娘。 不知为何,她觉得藏人跟新郎的眼神交集并不多也不……熟稔。 他们是普通朋友吧?可是,如果只是一般的朋友他有必要亲自参加,还带着她盛装出席吗? 不过话说回来,那名叫的场欢里的新娘子既高挑又亮丽,比起女明星或是模特儿,真的是一点都不逊色。 她不自觉的被她仿佛会发光的身影吸引着,而她发现,新娘子也偶尔会往她这里看。 中场,新娘离席更换礼服。而树音也暂时离开,前往化妆室。 从化妆室出来后,她在第一个转弯处就转错方向,等到她发现时,已经走到了新娘休息室外。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里是新娘休息室,是因为新娘子正从里面走出来。 此时的她已换上另一套珍珠的长礼服,那合身的鱼尾设计将她的好身材展现无遗。 “你是藏人的女朋友?”突然,与她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新娘子开口说话。 树音一怔。藏人?新娘子为什么直呼新郎的朋友的名字?他们很熟吗? “是的。”她疑怯的点点头。 欢里没想到自己一走出休息室就看到她——藏人带着一起出席的女生。 打从她入场时,就已注意到藏人身边有个看起来单纯羞涩,活像涉世未深的小女生般的年轻女子。 她想起先前在澄花料亭遇见藏人时,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眼前的这个年轻女生就是他口中的“笨女人”?他真的带了个笨女人来向她示威?他拒绝跟她重修旧好,为的是跟这种年轻傻妹交往吗?他该不会真的喜欢这种傻乎乎的小女生吧? “还没请教贵姓大名?”欢里脸上保持着沉静又温和的笑意。 “我是吉江树音。”她怯怯回答。 “你跟藏人是怎么认识的?” “我……我曾是大和光电的职员。” “噢?”欢里挑眉一笑,“我还以为他已经不碰办公室恋情了。” “……”她的话充满了想象空间,就连迟钝的树音都开始有点疑惑。 已经不碰?这意思是,他已经谈过办公室恋情?跟谁? 突然,树音想起他喝醉时喊着的那个“可恶的女人”。不知怎地,她有种奇怪的、不太舒服的感觉。 “你们认识多久了?”欢里续问。 “一……一个多月。” 即使内心有所疑惑,她还是老实的回答了新娘子的问题。 欢里微微瞪大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略带戏意的笑。 正当树音疑惑她为何而笑时,她突然目光一凝的正视她。 “上次跟他见面时,他说如果顺利的话,会带个笨女人来参加我的婚礼……”她话中带着一丝嘲讽,“我以为他是故意气我才那么说,没想到……” 闻言,树音呆了一下。故意气她?藏人为什么要故意气朋友的新娘子? 喔不,天啊,原来她搞错了。藏人要结婚的朋友不是那其貌不扬的新郎,而是这位美丽的新娘子——的场欢里。 难怪当她问山田室长说新郎是不是他们共同的朋友时,他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因为他们共同的朋友不是新郎,而是新娘。 可恶的女人,新娘子就是藏人口中可恶的女人。 她脑袋一片空白,好几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 看着以高傲姿态及眼神看着自己的欢里,树音不自觉的感到自卑又可悲。 藏人不是真的对她动了情,而是想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可以带来向昔日情人示威的“笨女人”——而她,就是那个笨女人。 原来他先前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全都是为了今天。 他并不爱她,他只是需要她帮他打这一场仗。卑微的她是这场战争中的一名小卒,死不足惜。 “抱歉,新娘子不能离席太久,我先走一步了。”欢里说罢,跟身后的新娘秘书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树音几乎要掉下眼泪,但她没有。 她的心被伤透了,可却一点都不怨恨利用了自己的藏人。 她作了一场短暂又美好的梦,因为他。而现在,梦醒了。 在这场战役中,他是大将,而她是小兵,为了大将,小兵是可以牺牲性命的。而她,愿意牺牲自己替他打赢这场战争。 今晚,她会称职的当他女朋友。但只剩今晚了。 抹去眼角的泪,她步回了会场——“怎么去这么久?”见她终于回来,藏人心焦的说:“我以为你迷路,都快出去找你了。” “急什么?”一旁的山田俊树打趣道:“要不要干脆在她的身上装个卫星定位器吗?” “我是很想。”藏人挑挑眉,对于他的挪揄不以为意。 这时,司仪请新郎新娘及双方家长上台,并由双方的父亲发表娶媳及嫁女的感想,气氛相当感人,但树音却一点都感受不到那温馨的气氛。 她的心在淌着血,即使牠是抱定要为藏人牺牲的念头进来的。 一切都是假的吗?藏人花了那么多心思都只是为了今晚?喔老天,她还以为自己走了什么好狗运,原来这只是“昙花一现”的狗屎运。 “树音,想不想接到新娘捧花?”山田俊树突然捱过来,低声笑问:“我跟新娘子熟,可以请她把捧花丢给你喔。” “。”藏人见状,不悦的警告,“别靠她这么近。” “你还真是小气。” 对于山田室长的玩笑,树音一点都笑不出来。他跟藏人不管是在公领域还是私底下都那么麻吉,又认识的场欢里,那……他知道吗?他知不知道以真木藏人女友之名坐在这里的她,其实只是藏人棋盘上的一颗棋? “树音?” 突然,她看见藏人用一种惊疑的眼神看着她。 “嗯?”她抬起眼的望着他。 “你为什么掉眼泪?”他捱近她,低声问道。 她陡地一惊,这才发现决定不哭的自己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眉心跳动,唇片颤抖,不知所措又难以自持的看着他。 “对、对不起……” 这是人家的婚礼,她不能在这边哭,不能搞砸人家的婚礼,不能丢了藏人地脸。 强忍着眼泪,她抓着晚宴包霍地站起。 “我不舒服,先走了。”不等他反应,她已离开座位朝着会场入口走去。 “树音?”见状,藏人立刻站起,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下追了出去。 眼看电梯没那么快上来,树音决定走出楼梯。 崭新又昂贵的高跟鞋让她的脚不舒服到了极点。她想,这名牌高跟鞋就像藏人一样,根本不适合她,喔不,是她配不上这双鞋跟他。 于是,她脱掉了高跟鞋赤着脚下楼。 当她穿过饭店大厅时,一身华服却赤脚的她引起了旁人注意,但她不在意,只因泪水已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一走出饭店,身后就传来藏人的叫声——“树音!” 藏人在她离席后立刻追了出来,因为他已察觉到大事不妙。 树音是个很容易就被看穿的单纯女生,他一眼就知道她绝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离席。 其实早在她从化妆室回来之后,他就觉得她怪怪的。在她离开会场到化妆室,然后再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树音。”伸出手,他及时拉住了想拦计程车的她。 “放开我。”她回头狠狠的瞪着他,脸上满是泪痕。 “发生什么事了?”看着泪流满面、模样狼狈的她,藏人的心脏一整个收缩。 “什么事都没发生,已……已经结束了。”她噙着泪,梗咽难言。 “结束?”他浓眉一拧,“什么结束了?” “我们。”她郑重宣告。 “你在胡说什么?”他们才正要开始,怎么会结束了呢? “她就是那个伤了你的心的可恶女人吧?”她幽幽的问。 藏人陡然一震,惊疑的看着她。 尾声 【尾声】 她已经知道了?他打算在婚宴结束后告诉她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谁告诉了她? 突然,一个念头钻进他脑海里。他想起她离席去化妆室的时间,正好也是欢里离席去更换礼服的时间。 是欢里告诉了她,而且欢里的说辞肯定伤透了她。 “我本来打算今晚告诉你的……”他无奈一叹。 “告诉我什么?”树音凄然一笑,告诉我说‘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你是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笨女人!’吗?“ “你在说什么?”藏人一惊。 “她都告诉我了。”眼泪再次涌出她的泪框,“你想带个跟她完全不同的笨女人来参加她的婚礼,你想气她,想跟她示威,而我就是你挑中的笨女人……” “什……”他简直不敢相信欢里竟然这么对她说,他恼火又焦急,“不是她说的那样。” “你敢说你没说过那些话?!” “我说过,但不是……” “就是我,我就是笨女人!”她激动的对他大叫,顾不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树音,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她冷然直视着他,“我不会怪你的。” 说完,她一个转身就往马路上冲,她看不见前方,只想赶快逃到一个他再也看不到她的地方。 但突然一辆疾行的车辆朝她而来,她惊吓得忘了反应,直挺挺的站在马路上。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撞上时,一双大手将她往后一拉,她顺势跌进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该死……”藏人紧紧的抱着她,声线微微颤抖的咒骂着。 树音呆愣的抬起头,看见的是他仿佛得立刻去收惊的表情。 “你想害我折寿吗?”他又气又心疼的瞪着她,“笨蛋!你知不知道我会被你吓到少活十年?!” 她想推开他,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依恋着他的温暖。她真气自己为何如此的不争气?明明被利用了,居然还不恨他! 而一切只因此时深深注视着自己的他,是那么真诚又深情,但这是真的吗? “你为什么要管我?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笨女人……”她难过的说。 “是!”他浓眉揪紧,神情懊恼,“你是笨女人,但不是可有可无,而是独一无二,世间仅有的只属于我的笨女人。” 树音愣住了。 “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会因为欢里的几句话就否定我对你的感情?”他生气又无奈,“我向全公司的志愿宣告我喜欢你还不够吗?如果只是利用你,我有必要这么做吗?” 是的,他说的也没错,但他跟前女友说要带个笨女人来参加婚礼是事实吧? “我今天带你来参加欢里的婚礼,不是为了向她示威,而是要让她知道,我不恨她。” “不恨她……”她微怔,茫惑不解的看着藏人。 “我认识欢里是在五年前,当时我第一次回国帮忙家父,我和她一起工作,然后恋爱。”他将过往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告诉她,“我以为她是我的真命天女,却没料到当她知道我不打算接掌大和光电时,竟决定和我分手离去。” 听到这儿,树音心头一惊,眼泪也戛然而止。 “我很难过的离开日本,直到家父动心脏手术,我才决定回来。”藏人愤然一叹,“我已不再爱她,却忘不了她曾伤了我的事实,直到我遇见了你……因为她,我才能知道你的单纯善良,也因为她当初离开了我,我现在才能遇见你……” 他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我今天带你来不是为了气她,而是想给她祝福,而她祝福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知道……我现在很幸福。” 藏人的话真挚而诚恳,字字句句深深打动了她的心。 “我可以相信你吗?”树音抬起头,软软的问。 “不要怀疑。”说罢,他低头给了她深情的、笃定的、承诺的一吻。 这时,旁边竟突然响起掌声及叫好声。 “嫁给她吧,小姐!” “加油喔!” “你们会幸福的啦!” 面对陌生路人的驻足围观,树音羞得将脸埋进藏人的胸口,而他则大方的感谢陌生路人们地祝福及鼓励。 藏人拿出手帕,端起她泪湿的脸,轻轻为她擦拭着。 “瞧你,”他话中充满爱怜,“妆都哭花了……”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新娘子……”她羞怯道。 “是啊,你不是今天的新娘子,是未来的新娘子。”藏人高深一笑。 “咦?”她迷惑的看着他。 “走。”他突然将她拦腰一抱,转身往饭店里走。 不顾旁人好奇的眼光,藏人抱着赤脚的树音回到了飞翔厅。 此时婚礼已近尾声,长辈及已婚的人都陆续退出会场,场内剩下的是一群未婚的男男女女挤在舞台下,而台上是新郎及正要抛出捧花的新娘。 藏人放下树音,然后拉着她绕过等抢捧花的人们,直接从一旁上了舞台。 见他们突然走上舞台,新郎新娘及台下的宾客都一脸惊疑。 欢里怔望着他及有点狼狈的树音,“藏人,你……你干么?” 他没回答她,只是一个箭步上前,霸道的掠走她抓在手上的捧花。 “啊?!”台下一阵惊呼。 “藏人,你……”欢里惊吓得瞪大眼睛。 “这是你欠我的。”他唇角一掀,低声说道。 他完全不按游戏规则的行为,令欢里及在场所有人傻眼,但他毫不在意,转过身,他看着哭花了脸、脚丫子脏兮兮的树音。 “笨蛋,你要嫁给我吗?” “什么?”树音未料他有此举,当场愣住。 这时,台下听到藏人要求婚,便大声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他们往底下一看,只见山田俊树在那儿拍手起哄。 一开始,其他人有点惊愕迟疑,但不一会儿,大家竟跟着他大喊。 顿时他们成了这场婚礼的男女主角,活生生把欢里跟她老公晾再一旁。 “你……你干么?”树音心慌意乱,眼泪又落下。 但这次,不是伤心难过的眼泪,而是欢喜幸福的眼泪。 “像你这种笨蛋,没有别人会娶你了。”藏人坏心眼的说。 她知道他虽嘴坏,却再认真不过。 “吉江树音,”他单膝跪下,高举捧花,“嫁给我,我要你每天帮我打上漂亮又平整的领带。” 欣喜的泪水迷濛了树音的双眼,但朦胧中,她清楚看见藏人那双炽热而真诚的黑眸。 “我愿意。”她接下捧花,破涕为笑。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缘来在摩铁之一《桃色发电男》; 2、缘来在摩铁之二《犀利水甜心》; 3、缘来在摩铁之三《万能呛小秘》。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