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 天命所归 诸天异界中,有一个名为“符文之地”的世界一直存在着。 各方势力瓜分着这片大陆,列强割据,瓦罗兰大陆,位于这个世界的中心,是这片大陆的心脏。 于地球的某处。 深夜时分,深蓝的天际,星辰点缀,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 上海浦东一间简单的出租屋内,已经关了灯光,但还是可以透过窗户看到闪动的光芒。 杨帆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双手一刻不停的敲击着总价差不过五十块钱的鼠标键盘上。 电脑上正是目前最火热的竞技游戏《英雄联盟》,他玩游戏已经六年有余,可以说完全是从学生时代,打到了上班族。 但是对游戏的热爱依旧不减。 此时双方人头比是14:30,相差一倍还多的人头,上下路水晶皆破,仅有中路水晶和一座半血门牙塔苟延残喘。 这苦苦支撑的一局游戏估计也快到头了。 杨帆使用的是无极剑圣,凭借不错的刷野效率和不错的意识到时发育的还不错。 倒是不至于被对面百般蹂躏,也是五个人里唯一一个战绩为正的。 嘴里吐槽这些无良队友,完全就是报复社会。 手上也是键盘侠一般的指责着这些队友,来以此发泄自己有些愤懑不满的情绪。 杨帆放了一个占卜宝珠一照,发现对面正在打本局第二条大龙了。 看着队友蠢蠢欲动,杨帆赶紧敲击键盘。 “放弃吧,经济差距太大正面团战毫无胜算,大龙放了吧。” 对面阵容比较强势,上路小学生之手,一直以来就是上单一霸,靠着纯肉的出装也有些巨额的伤害。 简直就是又臭又硬,跟茅房的石头一般。 打野盲僧,中单鱼人,下路女警锤石双人组。 反观我方,上单草丛伦,前期就被诺手各种压制,绕是他去增援也是于事无补。 中单快乐风男,0-10的战绩让杨帆无力吐槽,全程瞎几把e。 选的一个亚索,连风墙都不会用,被女警的大招就打死好多次,那个风墙完全就是背对疾风。 打野剑圣,下路寒冰光辉双人组。 中期的时候,草丛伦被敌方小学生之手锤到生活不能自理导致杨帆的队伍里没有一个能抗伤的。 用武器大师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对面小学生之手,看到杨帆一伙人就好像看到了五个落单的,无脑追。 反观杨帆的队友,就是一群各自为营的菜刀队。 杨帆的队友全然不管杨帆的劝阻,一齐涌上龙坑。 深知抗拒不了“大势”的杨帆,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在一场分不清自己在哪的团战之后,杨帆眼睁睁的看着敌方五人站在己方泉水门口骚操作。 默默地发起了投降,随后电脑传来defeat(失败)! 就在杨帆心情不爽正在吐槽队友时… 于遥远的星空中,五名身披蓝色袍子的怪人。 围在一块悬浮于空中的蓝色发光的能量宝石,口中传来阵阵隐晦难明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阵阵紧密,蓝色宝石逐渐绽放出异常的光亮。 终于爆发了一道贯穿苍穹的蓝色光柱,这道光柱穿越了宇宙,不知通向何处。 … 随着游戏的失败,杨帆一摔鼠标“我真是头皮发麻,这是一群什么妖怪队友啊,你们到底是魔鬼还是秀儿,每把晋级赛坑我,天理何在!” 看了看有些狼狈的桌面,杨帆已无心再战,整理了整理桌面,准备倒头就睡,偶然想起今天的天气报道是累雨天。 想到年前的一个新闻。 惊,少女睡梦中,天空的响雷劈在自家电闸致其命丧当场。 极其“惜命”的杨帆不得不翻身下床找到电闸。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乌云中闷雷滚滚,酝酿着响雷。 下一刻,云层猛烈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压迫而来。 突然一道异常明亮的的蓝色光柱从未知的领域穿透云层,直直的冲向地表。 此刻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很少有人看到这一幕,杨帆看到窗外有些明亮,好奇之下就扫了一眼。 这一扫,让杨帆猛然恐惧了起来,只见一道庞大的光柱,不偏不倚的瞄准了他的出租屋。 随后看到窗户的破碎,光柱击在自己身体上,杨帆心里只有一句“卧槽。” 传来的虚弱感让他直接丧失了意识。 … 杨帆猛然转醒,想到昏迷前的种种,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感觉到自己身上完好无损,杨帆才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毁了我的一张帅脸,原来只是个梦。” 不过随之眼前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眼前巨大的星球,边缘一望无际。 导致杨帆在它面前甚至都看不清它的全貌,可想而知眼前的星球何其庞大。 画面一转,杨帆来到了一片尸横遍野的战场,迎面而来的一把造型怪异的刀迎面而来,刀尖沾满鲜血。 这一刻,杨帆的心猛然提了起来,因为恐惧甚至忘记了逃跑,有些不敢直视直接闭上了眼睛。 再等到杨帆再度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毫发无伤。 而此时的陆地两军交战,你一刀,我一枪的,双方皆是死战不退。 一方招数狠辣招招致命甚至不惜以命搏命的打法,另一方则是即使战事如此惨烈仍然保持着令人恐惧的冷静。 军队中的每个人都眼神坚毅没有丝毫的胆怯,即使面对的是犹如饿狼般残忍的敌人。 此时的杨帆是一个“局外人”,甚至他好像只是战死在这片战场的灵魂。 正精神错乱的杨帆,根本来不及思考此情此景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吸引。 … 一片充满黑色雾气的土地上。 树木都诡异得扭曲着,黑色的迷雾给本来就异常恐怖的土地蒙上一层绝望的阴影。 在这片土地中一处哀嚎遍野的密林深处,幽深的诡异石窟中。 高大充满神秘的石座似乎还在告诉后人曾经的王朝高不可攀。 而此时的王座上确实坐了一位,或者说是一副更合适。 因为此时王座上正是一副黝黑的铠甲端坐于上,头盔中闪着诡异的白色火光。 那光亮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甚至还有着令人窒息的寒冷。 只听见仿佛来自地狱恶鬼嘶吼般的嗓音,好像要把灵魂都撕扯而去。 “哦!?征兆水晶?呵呵,这帮召唤师,还不死心吗?” 陡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和马的嘶吼,石座前出现了一位骑士。 无头骑士!这位骑士和他的战马周围围绕着冤魂,似乎是死于它们手下的不甘怨灵。 沉默。 王座上又传来一道声音 “让他们见识下暗影岛之力吧。” … “这是哪里?” 此时杨帆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心里只有一个疑问,这里是哪里? 在一场头痛欲裂的折磨之后,他的脑海依旧没能冷静下来。 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是无法用正常的脑回路理解。 到处都是五人和抱粗细的参天大树,不知名闪着神秘光亮的花草。 就连这片天空都让杨帆感到异常的陌生,这让杨帆感觉自己脑子受伤不清。 “老子一定是在做梦,对做梦,赶紧醒过来,我掐。” “嘶~好疼!这是真的!” 此时的杨帆身穿灰色打工背心,穿着大裤衩子,掐着自己的大腿哀嚎着。 “冷静冷静,杨帆冷静,不过是小场面,淡定,仔细想想发生了什么。” “晚上,英雄联盟,晋级赛,猪队友,惨败,雷阵雨…” 杨帆正在努力回忆着发生了什么。 “睡觉,打雷,电闸,还有那道光!” “这里是哪里!” “我要怎么回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又该怎么生存下来,肚子传来的咕咕声让杨帆开始感觉到未知的恐惧。 “检测到适宜能量,能量恢复进程1%”一道声音陡然从杨帆脑海中响起。 “谁!谁他娘的在说话,我杨帆可不是吓大的,出来。” “神河基因第一代系统,启动完成。” “宿主杨帆激活神河一代系统。” “我是人工智能:神河” “宿主?人工智能?”提到宿主,杨帆不由想到了寄生,只有寄生的本体,才可以被称为宿主“难道,你在我身体里面?” 瓦罗兰 “是的,主人,神河系统以能量形式存于您的脑海,不会对您的身体机能有任何影响” 脑海里的声音打断了杨帆惊讶。 “那我现在这是在哪”杨帆忽然有些忐忑的问道。 脑海里的声音回应了杨帆道“主人,您现在处于一个名叫符文之地的大陆,此刻您处于符文之地的心脏:瓦罗兰,系统将为您描述当前位面详细情况。 脑海里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瓦罗兰是符文之地面积最大的大陆,魔法存在于这片大陆,在这片大陆魔法就是一切。” “其他大陆也有魔法能量聚集,不过说到轻松利用魔法能量,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瓦罗兰。所有谋求符文之地霸权的势力,都将焦点放在了瓦罗兰。” “整片符文大陆被各大势力所占据,其中弗雷尔卓德,地处寒冷孤立的冰冻苔原,是北方新兴城市,是北方唯一的大势力。 而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两方势力矛盾积蓄几百年之久,德玛西亚,辉煌庄严,主张外交的西部帝国,代表着绝对的正义。 诺克萨斯,则是阴暗压抑,主张侵略的东部军事帝国,他们代表着绝对的自由,与之相对的,德玛西亚自然而然与诺克萨斯形成了矛盾。 班德尔城,瓦罗兰的科技巨头,在科技方面有这绝对优势,东南部分成两大派系相对隔离的约德尔人主城。” 祖安,被不加抑制的化学实验所严重污染,肮脏压抑,腐败严重的北方化学魔法工业都市。 皮尔特沃夫,科技相对发达,追求绝对的规则,是瓦罗兰大陆的治模范,外贸频繁的北方现代化科技城。 比尔吉沃特,贸易极度发达,发达的海上贸易,同时也吸引海上霸主的觊觎,是海盗猖獗的东南海岛屿城邦。 艾欧尼亚,静谧神圣,文化特别,追求均衡,自由和救赎,是东北海和平古老的岛屿城邦。 这只是明面上的各大势力,还有很多不被世人熟知的。” “那些位于这个世界暗面的庞大而可怕的势力。” 杨帆脑海中的声音说到这里顿了顿 说道: “诸如暗影岛。” 此时的杨帆呆呆的杵在一颗大树旁,嘴里喃喃的嘀咕着什么。 “主人,这就是您所处的整体概况。” 杨帆被脑海中的声音从呆滞中拉回现实。 “德玛西亚,瓦罗兰,符文之地,英雄联盟!?” “你是说我穿越到了英雄联盟的世界?”杨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系统检测不到您所说的‘英雄联盟的世界’但是英雄联盟存在于这个位面。” “那里面汇聚了这片大陆身怀绝技天赋异禀的人。” “他们都以一种共同的身份加入——英雄。” “他们代表了自己的城邦,部落。” “为了自己的信仰,国家。甚至仇恨而战斗。” 杨帆拍了拍自己的脸摇了摇头,试图理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你又是什么” 杨帆问道。 沉默。 “我是神河一代系统的人工智能:神河。”脑海中机械的声音道。 杨帆一言不发试图理清状况,那个自称系统的声音也寂静下来。 仿佛不曾存在过,但是眼前的种种都在告诉杨帆这一切都是真的。 忽然杨帆好像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的嚷嚷道: “那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不是某个国家的皇子,再不济也得是个少爷吧。” “小说里他们穿越后都是身份高贵,还有美女相伴嘿嘿” 随后现实当即给杨帆浇下了冷水 “系统检测到主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检测到主人拥有着特殊血脉或者皇室身份。” 脑海中冰冷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打击着杨帆。 “系统检测到由于主人是由异位面穿越到此位面。 所以,主人在这个世界不仅没有特殊身份,甚至都不能享受此位面国家的普通民众待遇。” 长时间的沉默,杨帆杵在原地闭着眼睛嘴角抽搐。 咕噜咕噜 杨帆好像已经认清现实,尴尬咳嗽两声,跟自己脑海中的声音问到。 “那咱现在是在哪啊,怎么才能走出这片森林啊” 随后杨帆脑海中的声音道:“系统检测,这里位于是德玛西亚北部边境的艾黎森林” 主人需要从这里向着南方穿越森林就能到达德玛西亚的北部城邦” …… 此时德玛西亚北部城邦德卡镇发生了一件大事,街上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这悬赏榜上写的什么啊?什么叫绿色的能量?说的这么不清不楚。” “不知道啊,据说那晚在边境坠落的流星就跟这个有关” “不是吧,那咱们赶紧去碰碰运气吧,你看看告示,赏金十万金币呢!” “找死啊你,听我在治安队当兵的侄子说,诺克萨斯斥候也摸过来了” “现在没点本事的谁敢去凑这个热闹啊” “是啊,今天我还看见军队都在艾黎森林戒严了,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此时走过一名腰间挎剑的中年剑客,驻足在榜前片刻,伸手揭去了告示,转身走向了艾黎森林。 “嘿,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哈,以为自己挎把剑就当剑圣了” “哎别小看人家,没准人家真是那让诺克萨斯步军都止步剑圣呢啊” “哈哈哈哈哈” 而那名剑客不理会身边的议论纷纷,快步向前走去,右手握紧了自己的剑。 喃喃到:“欣儿,你马上就有救了,等我。” 这位剑客毅然往前,一眨眼的瞬间,只觉一阵微风吹过,竟已消失在众人周围。 艾黎森林 一队身着暗红色轻甲的前锋小队,正在低头搜寻着什么。 与此同时,德玛西亚的守卫军也在四处搜查,看两军的行军路线,竟指向同一方位。 诺克萨斯,德玛西亚,神秘剑客,竟然都指向杨帆的苏醒地。 “哈哈哈,我杨帆终于又重见天日了,终于从那鬼地方出来了。” 咕噜咕噜~ 而此时的杨帆早已离开了艾黎森林,来到了德玛西亚的北部边境 “想不到我杨帆在地球上就是屌丝一枚,穿越后还要为填饱肚子发愁。” 杨帆想到现世那些小说中说的种种穿越后的美女相伴,荣华富贵。 联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不禁悲从中来,狼嚎一声。 “没天理啊。” 相由心生 当杨帆走向德玛西亚西部边境德卡镇时,脑子里正想着怎么填饱肚子。 迎面走来一伙猎人模样的人,脸皮贼薄的杨帆怕别人看见他这幅鬼样赶紧猫了起来。 “那可是十万金币啊,有这些赏金们我就十年不用担惊受怕的上山打猎了。” “可别大意,咱们只是来撞撞运气,到时情况不对,赶紧跑路。” “对对对,可别把小命留在这里。”一伙人议论纷纷 一旁猫着的杨帆本来正头疼怎么填饱肚子,一听见十万金币,顿时两眼放光。 而后“鬼鬼祟祟”的杨帆跟在这帮人身后,准备时机成熟好捡个漏。 走了一段路程杨帆越看越不对,“这不是到我刚穿越来的位置了么?” “那地方有个屁啊,要是有好东西还轮得到你们?”杨帆暗自不爽道。 此刻一团黑影从艾黎森林西边极速掠过,目的地竟也也那三路人马汇聚一点。 黑影中铁铠烈烈作响,马蹄飞奔,战马嘶吼,所到之处皆是生灵死绝。 任何胆敢栏他去路的东西都将灰飞烟灭。 还抱有侥幸心理的杨帆这时跟着那伙人也来到了杨帆的“新手村。” 但是眼前的一幕已经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眼前赫然有两方军队正在对峙,看着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可能。 一方身着暗红色轻铠,看其铠甲上的图案,斧锤交错,中间是一个恐怖的骷髅头。 熟悉英雄联盟的杨帆当即认出了这是诺克萨斯的铁血军团。 反观另一方,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没一个人有丝毫的胆怯。 整个军队方阵肃穆异常,极度安静,但丝毫不会有人怀疑这只军队的战斗力。 因为每个士兵胸前的铠甲上都印刻着光盾家族的符号:雄鹰神盾! 这是德玛西亚战无不胜的无谓军团的象征!这是在战火洗礼中诞生的强悍! 杨帆正纳罕是什么东西使的两国强悍的前锋对峙。 转头一看却发现之前那群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杨帆一边吐槽这些人的胆小怕事。 自己也鬼鬼祟祟的挪动位置准备撒丫子逃跑。 找准时机正准备溜之大吉的杨帆脑海里机械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系统检测到有数股强大的能量正在迅速靠近。” 杨帆听到之后又赶紧猫了起来,生怕那些个神秘未知强者发现自己。 用杨帆自己的话说,这叫有“先见之明。” 不过片刻,眼前的场地吹起一阵微风,接着出现了一名青衫剑客。 此时那名剑客在原地皱了皱眉头。 他感到有些难以名状的感受,就像是有人在窥探自己,确察觉不出是谁,在哪。 随后他便释然了,眉头舒展,因为在他眼里不管眼前是什么挡道。 吾只有一剑也。 “系统检测到此人继承了艾欧尼亚古老的无极之道,是无极之道的门徒。” 冰冷机械的声音在杨帆的脑海响起,杨帆此时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无极之道……剑圣?易大师?” 杨帆操作游戏人物无极剑圣大杀四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此刻“活生生”的易大师就站在他眼前不远处,杨帆震惊的无以复加。 “系统检测到此人就是主人说的无极之道最后继承人,原名:易。” 系统冰冷的语音更加证实了杨帆所想:“英雄联盟的游戏人物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然而神经大条的杨帆又在脑子里开始了歪歪。 “魅惑众生的阿狸,腿长爱穿制服的皮城女警凯瑟琳,御姐范的卡特琳娜……” 杨帆第一次感觉穿越后的世界还是对他充满善意的。 随后当前的状况就把杨帆从正在进行的“美好幻想”中拉回现实。 此时的场地中央剑拔弩张,但由于双方都不明身份的神秘剑客出现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一道不知之前藏匿于何处的黑影急掠而出,冲杀向那名剑客。 电光火石之间剑客反手拔剑横于身前,挡住了这凶残一击。 那名刺客一击不中即退,丝毫没有恋战的想法,而那名剑客也单手持剑没有追击。 那名刺客退回到诺克萨斯队伍中,场中形式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短暂的沉默 “易” “泰隆” 短暂交手后的两人分别说出了两个名字,而此刻的杨帆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泰隆也出现了,英雄联盟里最精通暗杀的刺客”杨帆心中暗暗道。 “系统能量恢复进程3%,解锁技能:相由心生。”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相由心生?那是什么东西?”杨帆撇撇嘴“该不是什么鸡肋吧?” “相由心生:系统分析某人释放特殊技能,模仿复制其形,其威力大小取决于当前系统能量值。” “复制!你是说能复制他们牛叉的大招?”杨帆惊讶的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的,但是某些强大特殊的技能需要足够的能量才可复制”系统补充道。 杨帆又问:“也就是说在只要能量足够的情况下,可以复制任何技能?” “是的。”系统简短的回答了杨帆便又陷入了寂静。 杨帆沉默着思索,他总觉得漏掉了什么重要的问题。 能量!对,这个系统从头至尾一直在说这个所谓的能量,可是这个能量到底是靠什么恢复的呢? 杨帆随即问道:“你所说的能量是依靠是恢复的,是需要什么特殊条件?” 他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战战兢兢说道:“该不是靠吸收我的生命能量啥的吧!” “神河一代系统,结合了神河文明的能量转换程序。 可以将当前宿主所处环境的适宜能量转化成系统所需能量。 某些特殊的精纯能量体也能为系统补充能量。”系统冰冷的回答让杨帆长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那位诺克萨斯的领头人率先对德玛西亚摊牌。 “我知道你们已经找到了那逃逸的生命能量。 看在这是德玛西亚边境,盖伦的面子我还是给的。 将它交出来,平安无事,如若不然,定让尔等战死在此地!” 听了这番话后的德玛西亚士兵,没有任何嘈杂,只是所有人都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军刀。 形势已经箭在弦上。 德邦总管 “我无谓军团何时用得着你给面子?你们也配?” 远处有一位男子,拖枪而至。 毫不拖泥带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与泰隆针锋相对。 “啧啧,想不到堂堂德邦总管也来掺和这等小事。”泰隆冷笑着讥讽道。 即使嘴上说的无比轻松,他仍是收起了之前的轻慢,眼神中充满凝重。 德邦总管,赵信! 杨帆看着眼前的形式变化,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我的娘嗳,今儿可真是热闹了。”杨帆在暗处不禁感叹 “系统能检测到他们的能量,从而感应到他们的靠近。 下面的人一个个都那么牛批,该不会发现我吧。”想到这里杨帆冷汗直冒。 “系统已经为屏蔽了主人的能量波动以及生命气息。是不会被察觉的。” 寄宿于杨帆脑海中的神秘系统当即回答了杨帆。 “这么牛批?那你就没有啥厉害的招式,能跟下面的那些人抗衡的技能?” “由于宿主身体素质极差,暂时不能承受负荷较大的技能。 但是由于神河一代系统结合了无数智慧结晶。 宿主可以寄此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量,构建一个由宿主主导的精神空间。 可以理解为宿主的暗位面,在那里宿主是绝对的主宰。 宿主还可以在这个位面存放物品,由于这里的时间流速都由宿主决定。 所以一些珍贵的易流逝的珍贵宝物也可以进行存储。 宿主也可以控制这股精神力量与指定人物直接进行精神交流。 甚至当宿主对这股力量达到绝对掌控时,可以直接磨灭其神或者说灵魂。” 脸皮贼厚的杨帆直接忽略了系统所说的“身体素质极差。” 没脸没皮的继续问道:“那我怎么构建这方空间,或者说怎么进入?” “宿主只需抛开杂念,心中默念:神河,即可将精神沉入暗位面。” 正准备试上一试的杨帆被此刻的场中变化打断。 那名被泰隆叫做德邦总管的男子转头对德玛西亚阵列说道。 “人之死,难免也。可免者,唯败也。此时敌人已经入侵到家门口。” 而你们,是德玛西亚最光荣的战士,当如何!? “死战!” 德玛西亚战士用最直接的方法回应了眼前这个值得尊敬的传奇战士。 士兵的战吼直冲云霄,即使兵力远远少于眼前诺克萨斯队伍。 但是每个人的战意都攀升到了顶点。为战而生,至死方休! 短短几句话就使得这些士兵爆发了惊人的战斗意志,可想这个男人在德玛西亚军伍中的传奇地位。 赵信转身抡起长枪,枪尖指向泰隆冷冷道“先不说这里并没有你说的东西。 就算是有,这里也是我德玛西亚边境,还轮不到你到这里耀武扬威。 我劝你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否则你就会知道德玛西亚人虽然爱好和平。 但也不是可以随意践踏其军威的!” “哈哈哈,好一个爱和平。”泰隆讥讽的笑道。 “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要说我是真小人,那么你赵信。 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泰隆冷笑着说道。 “既然你们没有我要的东西,那么我就给你赵总管这个面子。撤。” 其身后的诺克萨斯前锋听言迅速撤退,当泰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眼前时。 泰隆挑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赵信。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所坚守的正道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我期待到时你是不是还像这样的威风八面。 那一天不会太远,哈哈哈。” 赵信并没有理会泰隆充满讥讽的言语挑衅,转身跟青衫剑客抱拳致意。 剑客也点头回应,显然赵信认出了此人无极剑圣的身份。 就凭眼前这位剑客只一人一剑便横扫了诺克萨斯的步兵团。 让诺克萨斯的高层陷入了窘境,以致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发动了一场可怕的生化袭击以应对这个剑客的致命剑术。 就值得他赵信尊敬。 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但是杨帆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 只是隐约的听见生命啥踪迹啥的。 随后赵信跟队伍中的队长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那只队伍则继续在艾黎森林边境巡逻。 剑圣也保持自己一贯的“飘逸”风格,潇洒离去。 确定了眼前空无一人后鬼鬼祟祟杨帆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树叶尘土。 为了所谓的十万金币回到这里辛辛苦苦藏着大气不敢出一下。 结果除了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啥都没收获到的杨帆忍不住骂骂咧咧。 吐槽这之前那帮人传递的虚假情报,害得他白忙活一场。 杨帆又原路返回,准备回到德卡镇。 异变突生!眼前的一棵大树化作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 汇聚成一团让人看了就心旷神怡的球形能量,悬浮在杨帆身旁。 杨帆震惊之余忙着问道:“系统能检测这是个什么东西么。” “正在检测。” “检测完成。该能量体蕴含庞大的生命能量。 应该就是主人要找的生命精华。” 就在此时一团黑色迷雾伴随着马蹄声奔驰而来。 接着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披坚执锐的半人马幽魂。 “警告,此生物有着强烈的敌意,系统正在分析该生物能量。”系统冰冷的声音警告着杨帆。 “不用分析了,暗影岛,战争之影,赫卡里姆!”杨帆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说道。 极速奔驰的幽魂随即到了杨帆眼前。 “交出此物,吾会给你痛快,如若不然,受万鬼噬魂,永世折磨!” 犹如恶鬼嘶吼的声音震慑着杨帆,杨帆汗如雨下,强装镇定。 “这货就没打算给我活路啊,怎么都是个死,简直把我当成地上的蚂蚁了。” 杨帆心里腹诽道,脑子极速运转,怎么才能逃出生天。 幽魂好像不屑跟他浪费时间,铁蹄骤然发力,提戟冲杀而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帆只觉一阵风吹过,眼前就出现了一名青衫。 那位剑客持三尺青锋,没有花里胡哨,只有一记剑招叠一记剑招。 密不透风的剑气硬生生逼退了来势汹汹的战争之影。 无极之道 势在必得的一击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拦下,还生生震退了自己的攻势。 简直是奇耻大辱,人马低吼一声,其身边出现一群幽魂骑兵。 怒吼一声,提戟便冲杀向这个蠢到胆敢阻拦自己去路的人。 “一斩千击。” 剑圣低语一声,身周的剑意节节攀升,好像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把剑。 剑圣右手持剑,随着起手式,剑气随之而动。 “一击皆斩。” 扬手一剑斩出,身化千万,无数道剑气斩向来势汹汹的人马。 无极是零,太极是一。 所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千万。 世间万物都从“无”而来,剑圣的无极之道也寄此而生。 “阿尔法突袭!暗影冲击!”杨帆认出了眼前两位的招式惊呼一声。 “这个能复制吗?”杨帆眼神炙热的跟系统问道。 “可以,但是由于能量不足,当前只可复制一个。”系统冷冰冰的回答着杨帆。 “复制剑圣的”杨帆果断的回答道。 开玩笑,剑圣可是我最熟悉的人物,拿手英雄。杨帆暗暗道。 “正在复制。当前进度:百分之八十。” “复制完成。可释放出其威力的十分之一。” 杨帆压下心里的激动,找了个不至于被战斗波及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形势。 此时场中剑气纵横,一式接一式的劈向人马,传来金铁交鸣的锵锵声。 但是好像并没有给人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剑圣见此左手掐了一个指决,剑意涌动,手中三尺青锋剑鸣一声。 悬浮于剑圣身前,随着剑意的涌动,身前青锋剑鸣阵阵。 一股股剑气汇聚于剑,为整个剑身渡上了一层仿若实质的蓝色剑气。 剑圣青衫无风自动,纵身御气跃向空中,指决换做剑指。 以气御剑! 三尺青锋此时随剑圣心意而动,剑气达到顶峰,直指人马,凌空刺杀而至。 人马也知晓此招不凡,黑雾涌动,冲杀出一个个亡魂骑士。 意图阻拦锐不可当的剑式。 仿佛螳臂当车,亡魂还未临近剑身便被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剑气破开。 势无可当,人马无所遁形,怒吼一声,顿时黑雾更加浓郁。 方圆生灵皆死,其死气汇聚到人马身前,试图以此挡住剑招。 避无可避,矛盾相撞,只听见青锋刺穿铠甲之声。 剑圣心意一动,宝剑遂回到身前,只见对面黑雾散尽,人马却已不知去向。 剑圣见此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继续追击,收回三尺青锋散去剑意落下地面。 “你没事吧。”剑圣来到杨帆跟前问道。 “啊,啊!没事没事,我没事。”显然杨帆还没从刚才的战斗中回过神来。 “这位小兄弟,能否暂借你手上的那东西一用。”剑圣看着杨帆手上的生命精华问道。 “我需要用它救一个人,若是不信我易的人品,大可跟我一同去。”剑圣继续跟杨帆说道。 杨帆似乎才刚回过神来,听到剑圣的话赶忙后心思运转。 正愁没地方可去的杨帆赶忙答应下来“可以可以,我可以跟你一同前去救人。 但是。” 剑圣疑惑的看着他,示意他说出条件。 “能不能先带我去吃饭啊,我饿的走不动路了。”杨帆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易看出了杨帆的窘境,并没有鄙夷他。 反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小兄弟也是个潇洒之人。” 随后易便带他到德卡镇的小酒馆,饥肠辘辘的杨帆毫不客气的大吃特吃。 酒足饭饱之后杨帆与剑圣一起上路,并且一路上剑圣也为他解释了被救的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时诺克萨斯的团大规模侵袭了艾欧尼亚,战火很快蔓延到了易的村庄。 易再一次大规模袭击中证明了自己的天赋。 他横扫整片战场,利用迅捷而致命的攻击击退了诺克萨斯大量的步兵团。 甚至让诺克萨斯的高层陷入窘境。 在知悉了是无极之道的门徒瓦解了他们的入侵后。 诺克萨斯发动了一场可怕的生化袭击以应对这个致命的剑术。 那些从剧毒的混合物中幸存下来的人民心智俨然已经扭曲得无法修复。 易的家园只剩下一片废墟。 唯一幸存下来的女孩,欣儿。也整日被生化毒物折磨着身心。 为了拯救这个既幸运又不幸的年轻女孩。 易将她托付给了自己最值得信赖的人娑娜。 而自己则走遍瓦罗兰大陆,只为找到能彻底消除欣儿痛苦的方法。 直到今天在德卡镇看到生命精粹的悬赏告示,才来到了艾黎森林寻找。 杨帆遭受人马袭击时,剑圣还在艾黎森林搜寻线索,并没有走远。 察觉到动静的易才能迅速赶来“碰巧。”救下了杨帆的小命。 随后杨帆也得知了在那场战争的最后,易回到了他千疮百孔的村庄。 在那儿他成为了袭击最后的受害者。如果不能刀斩肉身,就用心斩灵魂。 易的心中只留下一一个信念:复仇。 他的欲望驱使着他去惩罚那些摧毁他家园的人。 易找寻治疗之方同时修炼数年。 他成为了一名他从未企及过的致命剑客。 但是易感觉真正的无极之道仍然躲避着他。 杨帆听完后脑海中思索着,这片大陆的英雄。 跟现世中《英雄联盟》的英雄背景出入不大。 清楚联盟中故事背景的杨帆明白,剑圣此时还没领悟真正的无极之道。 是因为还没遇到齐天大圣——孙悟空 在那之后易就会明白。 最锋利的刀锋也无法与一颗和平的心的平静相匹敌。 那时候完美继承了无极之道的易,才真正成为一位宗师,易大师。 而杨帆也意识到了自己如果不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的话,将会寸步难行。 尤其是见识了“神仙打架”之后也在杨帆心里埋下了变强的种子。 杨帆深知自己的体魄跟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都有不少差距。 杨帆觉得自己身上的神秘系统肯定不止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杨帆决定要好好开发这个天赐的神秘神河系统。 系统精灵? 这天天色渐晚,杨帆跟易停止赶路,两人找了一处山洞。 生了堆火,用从德卡镇带上的干粮填饱肚子,休息一晚。 据剑圣估计,翻过前面的山,明天日落之前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填饱肚子后的易在一旁修炼,杨帆则躺在一块儿稍平整的大石头上休息。 此时的杨帆思绪万千,想到今天自己差点小命不保,就不由得后怕。 杨帆决定不能在继续坐以待毙。 “系统,能不能让我有足够的实力所应对这个世界。 这对于你这个所谓的神河一代系统不是什么难事吧。” 杨帆脑海中询问着系统。 然而平常随时回复杨帆的系统今日却有些反常。 杨帆的脑海一片寂静,收不到任何回复,仿佛这个系统从来不曾存在过。 “系统?神河?”杨帆变着法儿呼唤着系统,却没收到任何成效。 “叮!系统升级完成。”就在杨帆准备放弃时,系统冰冷的语音突然传来。 “神河系统能量恢复到百分之十,沉睡的系统精灵苏醒。 同时宿主获得两张神河文明的源代码,已收取至宿主的暗位面。 宿主是否召唤系统精灵?” 系统仍旧冰冷的语音继续传来。 杨帆不知道系统此时所说的系统精灵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会不会也给我跟那小说写的一样召唤个萌妹子,我这可是时来运转了,嘿嘿。” 易看着杨帆坐在地上呆呆的抬着头在那里傻笑,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估计此时易也觉得这小子脑子收过什么刺激。 能得到这珍贵的生命精华,简直就是命好,可能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易不禁暗自安慰自己,毕竟自己搜寻了好几年无果,居然被这个看着有点儿呆的傻小子撞上了。 不过这小伙子长得倒是挺俊的,怎么就是有点儿呆呢,易忍不住惋惜。 杨帆刚好回过神来看到易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态。 尴尬的嘿嘿了两声,打了个哈哈就起身说要去方便一下。 看到一副傻样的杨帆,易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又不禁替杨帆惋惜。 杨帆此时正屁颠屁颠的跑到附近准备召唤那个所谓系统精灵。 “系统,开始召唤你说的精灵吧。”杨帆有些激动的跟系统说道。 “正在召唤,召唤进程百分之三十八…百分之百。 召唤完成。”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系统精灵直接出现在杨帆眼前。 杨帆满怀期待的望过去,萝莉型的?御姐型的?那怕邻家小妹型的也成啊! 光芒渐渐散去,在杨帆期待的目光中系统精灵的身形渐渐出现在了杨帆眼前。 一个……一条?卧槽,眼前出现的怎么是一条狗? 一只毛色纯白而又柔顺的小白狗,出现在了杨帆的面前。 “系统精灵呢?!” “本大爷就是了!” 杨帆此时顾不上为啥一条狗居然会说话了。 “卧槽,为什么会是只狗啊!我要的妹子呢?!” “哎,年轻人,你要求太高了” “殊不知我可是至高无上的大人物,真正能带领你走上人生巅峰啊。” “屁啊,谁会相信一条莫名其妙的狗的话啊!” “还大人物呢,这年头连狗都会跑出来吹牛批了。” 杨帆忍不住跟脑海的系统吐槽着为啥精灵会是一条狗。 谁知那条狗好像洞悉了杨帆在干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在你召唤我之后,神河一代的人工智能便自行休眠了。 我,现在即是系统,完全代理的人工智能的职权呦!” 那条狗特人性化的斜着眼戏谑的看着杨帆,得意洋洋的说道。 经过极其惨烈内心复杂的斗争之后,杨帆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系统是一只狗的事实。 尤其在听了那条狗的话,杨帆明白过来一件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以后自己想更深入的了解整个系统的话。 还得靠这条狗啊,不过好在这个系统精灵在狗界还算顺眼,也算弥补了一点杨帆的美妙梦境破碎的失落。 “系统精灵,我以后就叫你小白。” “年轻人真会说笑,叫我狗爷就好了。” “好的,小白。” “娘嘞,你小子可真不上道。” 这条小白狗最终无奈选择了妥协,杨帆得意的笑了两声。 带着他的宠物精灵回到了山洞。 回到山洞跟易解释这是他刚刚捡到的一条野狗,看着顺眼就带着了。 小白对杨帆对他的介绍很不满意的哼哼了两声。 易见此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随后两人一狗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看着还在打鼾的杨帆无奈的摇了摇头,过去把杨帆从白日梦中拍醒。 杨帆正梦到自己纵横九天十地,潇洒至极,就被人一巴掌拍翻了。 被打扰了美梦的杨帆正准备发火,变看到了易示意要出发上路的眼神。 惺惺然的挠了挠头尴尬的起身到附近的河边随便摸了把脸是自己清醒。 然后杨帆看见小白还躺地上哼哼的睡着,不由得气从中来踢了它一脚。 估计小白跟杨帆一样也梦到了什么美梦,被踹醒后不爽的哼哼唧唧。 杨帆还假惺惺的过去问道:“怎么了梦到噩梦了么?” “汪汪汪,小白明显不是你们好骗,扑道杨帆身上就是一顿乱咬。” 看见眼前这俩活宝的易无奈的摇了摇头,招呼了一声继续赶路。 “欣儿等我,你马上就有救了,一定要坚持到我回去啊。” 易喃喃自语道。 杨帆看出了易眉宇间的急切,停止了跟小白的打闹。收拾好随身物品,开始赶路。 一路上杨帆发现自己也可以跟以前一样的与小白在脑海种交流。 借此询问了许多关于这个系统更深层次的秘密。 小白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着杨帆,但是也不是所有问题小白都了如指掌。 对此小白的解释是由于整个神河系统并没有恢复全部能量。 此时也不过才恢复了百分之十二左右,有些系统权限和功能还没有开放。 杨帆也得知了神河系统不仅是一个庞大的知识系统。 同时收集了神河文明的各种武器系统,只要能量足够,杨帆就可以加以利用。 极寒之地 在杨帆和易日夜兼程之后终于临近目的地。 不过由于杨帆这个体质实在熬不住,以至于两人不得不进一个旅馆中稍作歇息。 在旅馆的床上休息的杨帆思索着,起身跟卧在床边的小白说 “对了”杨帆突然想到之前系统苏醒的时候除了这个坑爹的系统精灵苏醒。 好像还给了两张什么源什么码的东西,说是存在自己的暗位面了。 给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精灵,这个啥东西总得给力点吧。杨帆忍不住腹诽道。 “嘿,那傻狗,别看了就说你呢。”杨帆不怀好意的叫着小白。 “唔…汪汪。”小白可不是好惹的主,当即冲上来给杨帆来一一顿乱啃。 “行了行了,闹胡闹了。”杨帆坏笑着劝阻。 “你赶紧把系统送我的那两张啥代码给我拿出来。” “这时候想到你狗哥了?没门,一边玩去吧小老弟。” “哎,别,狗哥狗哥好说好说,天底下那有解不开的仇啊你说是吧狗哥。” 杨帆脸变得贼快,一口一个狗哥的叫着,小白架不住杨帆的猛烈攻势。 不满的哼哼了两声,颇为人性化的往地上一坐,两条前蹄子并拢缓缓的聚集了一团白光。 随即小白身前便悬浮着两道类似地球上道士所画的符样式差不多。 一道闪烁着银色,一道闪烁着白光。 由复杂的微小能量块构成的源代码出现在杨帆眼前。 杨帆刚想伸手去拿,那源代码就像于他心意相通一样自动漂浮到了他手上。 一张源代码上隐约有一御字,另一源代码上则是有一伐字。 杨帆正纳罕这玩意儿怎么用,两张源代码便自行分解化成了一团代码能量。 杨帆震惊之余忙问小白这什么情况,还没开口小白就已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小子,闭上眼,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儿难受,嘿嘿。”小白不怀好意的笑道。 话音未落,那两团源代码便钻从杨帆的太阳穴贯入。 杨帆都没来得及把嘴边的疑问说出口,便被脑中传来的巨大胀痛感硬生生憋了回去。 仿佛有无数的东西要挤进杨帆的脑子里,杨帆不得不双手抱头试图缓解痛苦。 谁知此时的状况不仅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杨帆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等杨帆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时至深夜,看到易正在屋子里跟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交谈。 “小兄弟,这位医师说你大脑刚刚负荷过重才昏了过去。” 易看到杨帆醒来便过来跟说道。 “没事,我可能就是有点累,没什么大问题,抱歉,又因为我耽误行程了。” 杨帆愧疚的摸了摸头歉意的说道。 “不碍事,明天一早便可到达,小兄弟不必介怀,今晚先歇息一晚吧。” “好,易大师,我叫杨帆,叫我名字吧,小兄弟总觉得怪别扭的。” 易点了点头退出了杨帆的房间。 随后杨帆看见了在一旁装死的小白,不由得怒火中烧,这货肯定是知情的。 随即便冲下床要把它给暴揍一顿。 小白好像早就识破了杨帆的意图,一溜烟的早跑没影儿了。 没成功暴揍它一顿的杨帆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端坐回床上整理自己脑子里多出的东西。 原来杨帆醒来后脑子还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有疼痛感,之后相比之前好了很多。 随后杨帆便发现自己脑子里多了些原先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准确的说,是两篇记忆。 一篇名《神河御体》。 此时杨帆正细细的浏览着神河御体的开篇,杨帆越看越心惊。 实在是太离谱了,开篇竟是要杨帆以能量贯体,去除体内杂质。 经历了刚刚源代码贯入大脑的杨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最坑爹的是第二篇《神河制裁》开篇就是要求宿主必须经过完整的能量贯体质达到要求后才能承受。 由于小白跑的没影,杨帆也不知道所谓的能量贯体到底怎么做。 便不去纠结这事,反正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神经大条的杨帆倒头就睡,不一会就打起了鼾。 第二天清晨,杨帆出奇的起了个早,看见易早就起床打坐。 易看见杨帆便眼神示意随时可以出发,小白也不知道从哪奔出来。 于是两人踏上了最后的路程。 杨帆跟着易来到了一个偏远村庄,整个村子安静祥和。 基本没有与外界的交集,吃喝上也自给自足,杨帆感觉就像回到了地球的老家。 随后易领着杨帆来到了一处普通的屋子前,却发现上了锁,并且锁上还有很多灰尘,显然是已经锁上很长时间了。 “年轻人,你回来了,那位姑娘临走时让我给你捎张纸条。 她说你听了就会明白。” 旁边的邻居看到是易回来后走过来跟杨帆两人说道。 颤颤巍巍的老人从房里里揣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只是因为时间有些久显得很褶皱。 只见纸条写有上秀丽的八个字。 “侵入心脉,永冻之土。” 看到纸条后易脸上有了难以掩饰的焦急。 “怎么会这么快就侵入到心脉。”易喃喃道。 “怎么了易大师,发生了什么?”杨帆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赶忙问道。 “欣儿体内的生化毒气恶化速度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料。 娑娜为了护住欣儿的心脉前往了弗雷尔卓德,寻找永冻之冰限制来暂时护住欣儿的心脉。 只是那里是冰雪和风暴的集聚地,这里气候恶劣。 只要稍有不慎可能就要葬送在冰雪漩涡之中。 我必须尽快赶往弗雷尔卓德找到娑娜尽快用生命能量祛除欣儿体内的生化病毒。” 易焦急的跟杨帆解释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出发吧,刻不容缓啊。” 杨帆听到此时危急的情况果断说道。 “杨帆,弗雷尔卓德如此危险,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冒险。” “大师不用说了,我没事的,救人要紧,我们赶紧出发吧。” 开玩笑,别人不知道你剑圣的人品,我杨帆还不知道么? 既然抱到了你这条大腿,我可不能轻易甩开。杨帆暗暗道。 易此时对杨帆的印象一改之前只觉得他是个傻里傻气的小子。 易看着杨帆坚定的眼神也没有继续劝阻,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决定前往弗雷尔卓德时,一场阴谋也在悄悄酝酿。 暗潮涌动 “弗雷尔卓德必将再次统一!” 身处极寒之地的弗雷尔卓德分裂这各大部族。 盼望整个弗雷尔卓德和平统一结合在一起的由艾希领导的阿瓦罗萨。 以及要向整个弗雷尔卓德证明只有强者才配生存的瑟庄妮领军的凛冬之爪。 还有大大小小部族分布在弗雷尔卓德这片永冻之土。 他们大多数或被艾希的强大与和平共享所结合,或被瑟庄妮的强势武力所征服。 在弗雷尔卓德咆哮的凛冽寒风中,怒火是唯一能让冻僵的骨头变暖的火焰。 血液是唯一能在这片永冻之土自由流动的液体。 艾尼维亚。这个被弗雷尔卓德人民称为冰晶凤凰的生物。 她是至寒凛冬里的生物,是寒冰魔法的化身,也是弗雷尔卓德的上古守护者。 她指引着这块土地上的所有能量和愤怒,召唤冰雪和暴风对付那些想伤害她家园的人。 她是一个善良而神秘的生物,无论生存,死亡还是重生。 艾尼维亚不眠不休,保护弗雷尔卓德是她永恒的使命。 冰晶凤凰的死亡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她的重生也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此时的弗雷尔卓德正在被一个巨大的恶魔所扎根。 就像纯净的水源中渗入了鲜血,同样的黑暗也会入侵到她心灵的方法。 艾尼维亚见证了艾希部族的崛起,帮助艾希迅速成长,她已经准备好为和平而战。 但她也知道他宿命中不可逃避的的事实。 终于一天,恶魔会从寒冰中崛起,而它必须将被摧毁——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 杨帆由于人生地不熟,所以准备进入弗雷尔卓德的装备就交给易。 而杨帆也乘着这个时间开始跟小白研究起了《神河御体》的开篇。 “小白,这里面说引导能量贯通体脉,祛除杂质。” “到底要怎么才能引导能量入体,为啥不经过这一步还不能看下面的内容。” 杨帆不解跟小白问道。 “小子,这事情我先跟你说明白,然后继续还是停止,由你抉择。” 小白一改玩世不恭的语气,颇为凝重的跟杨帆说道。 “所谓能量贯体,是指宿主控制不加约束的系统能量冲入体内。 由于能量未经约束所以极为狂暴,但又因为能量会检测到你宿主的身份。 所以会一边破坏你的体内经脉骨骼一边修复,从而达到重塑你身体根基。 但是系统只是会修复重塑,你所经受痛苦不会有丝毫减弱。 如果你坚持不过去,一旦昏过去,没有你心神的引导,那你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要是挺过去,你将会获得新生,从此凭借自己的实力也能在这个世界走上一走。 小子,利弊之分我与你已经说了个明白,选择权在你,现在抉择吧。” 小白一口气给杨帆解释了整个详细情况,然后带着莫名的眼神看着他。 看到杨帆很长时间不说话,叹了口气跟杨帆说道: “小子,其实你不选择这样的话也是能……” “别说了。”杨帆看着小白打断了它接下来的话。 “小白,跟我说怎么贯体吧。” 杨帆其实是有点慌的,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跟小白说道。 小白居然破天荒的没有讥讽杨帆,也没有说废话,只是看着杨帆点了点头。 “小子,既然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也自然会全力助你。 只是你得明白,我只是能帮你引导能量贯入体内,具体能不能坚持下来。 小子,这全在你是否有坚定的意志,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下来了。 虽然这样有点啰嗦,但是我还是要说,小子,想好了吗?” “赶紧的吧,磨磨唧唧。”杨帆语气颤抖却又透露出几分坚定。 “好小子,坐好了,我这就引导神河系统的能量进入你的体内。 好好感受体内的变化,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挺住。” 随即小白心意一动头上出现一阵耀眼的蓝光,慢慢的幻化成一条精纯的绿色能量体。 小白看了看闭着眼睛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却坚定的杨帆。 随即引导能量由杨帆天灵盖贯入体内。 能量入体还没一秒,就听见杨帆惊天动地的狼嚎声。 要不是小白用系统领域覆盖了这个房间,不然方圆十里都能听见杨帆的惨叫。 杨帆惨叫一声后就好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嘴唇紧闭,汗如雨下的身体剧烈颤抖。 听小白话早就脱了个精光的杨帆身体上一点一点的渗出黑色恶臭的物质。 还能听见杨帆体内骨头爆裂的喀叭声。 “小子,你可要挺住啊。” 小白心里默默的说道。 …… 与此同时,暗影岛。 幽深的山洞里传来一阵阵恐怖的嘶吼。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唾手可得东西都让你拱手让人。 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跟锤石一同前往弗雷尔卓德。 将我的东西拿回来,要是失败了,你们就自己去地狱了结自己不用回来见我了。” “是,我等领命,必不再辜负凯撒大人的期望。” “滚吧!” 而另一边的诺克萨斯军政处,议事厅。 “泰隆,怎么回事,连区区一小队德玛西亚禁卫军都解决不了?” “当时艾黎森林不仅有德玛西亚禁卫军,还有德邦总管赵信到场。 旁边更是有一个对我们恨之入骨的剑圣易在,怎么,忘了你步兵团因为谁在艾欧尼亚战场受到重创了?” 此时泰隆正在跟一名将领争锋相对道。 “够了!” “参见将军!”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单膝下跪向从门外走来的男人行礼。 来者正是: 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 这个男人是诺克萨斯的军神,是诺克萨斯军队中每一个军官乃至普通士兵心目中的神。 获得了整个诺克萨斯军队上下的尊敬和敬畏。 这个敢于跟诺克萨斯那些军政要员分庭抗礼的男人,代表了诺克萨斯的底气。 可以说这个男人撑起了诺克萨斯的军伍,只有德莱厄斯统领的军队才是真正的铁血军队。 就连泰隆这样的男人都甘心为他效力! 德诺之争 提到诺克萨斯力量的象征,没有人能比德莱厄斯。 这名城邦中最让人畏惧和久经沙场的战士更加适合了。 德莱厄斯从多次胜利中获取了动力,并带领着勇猛且忠诚的部队。 在战场上证明了他的实力之后,德莱厄斯将他的目光转向了故乡。 为了让他的祖国重振雄风,德莱厄斯毅然决定亲自重塑诺克萨斯的领导阶层。 大部分人将德莱厄斯的清洗行动看成是篡权的一种尝试。 但他对王位有着截然不同的计划。 他怀着强烈的兴趣目睹了杰里柯、斯维因的崛起。 在他身上,德莱厄斯看到了一个有着带领诺克萨斯通向荣耀的头脑与决心的领袖。 现在,与策士统领结盟的德莱厄斯,正在为了将整个城邦团结在一起。 从而让诺克萨斯展现真正实力的愿景而奋斗不已。 …… “我说过,团结一致的诺克萨斯能统领这个世界,并且理应如此。 可是就连你们这些最高军政长官都如此矛盾不堪,如何领导我军铁骑?” 从门外走进的德莱厄斯用坚毅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跟屋子里的人说道。 “将军,属下知错。” 屋内的人毫不迟疑的认错,且诚心诚意,没有一个人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丝毫质疑。 “都起来吧。我们诺克萨斯可不兴这一套。” 随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起身等待着他的发言。 “赵信,易。哼!一个死人堆里苟活的到德玛西亚的走狗 一个一心只有自己执念企图可笑复仇的愚蠢之人。 这次失利不关你们任何人的事。 我们诺克萨斯正在兴起,泰隆的撤退保留我们的有生力量是明智之举。 我们虽然崇尚武力,但绝不能是那有勇无谋的莽夫。 你们都是诺克萨斯最精锐的将领,你们就是军队的标杆。 但是有仇不报绝非我等风格,我诺克萨斯也不是能任人随意欺辱的。 厄加特!你跟泰隆一起先去解决易那个高傲到无知的所谓剑圣。 让他们知道惹怒我的人必将,血溅四方。 同时让所有人知道。 藐视诺克萨斯的崛起,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与此同时。在德诺交战区,冲杀声震天的战场中。 一股股不易被察觉的死灵气息被某种邪恶牵引向浓郁黑雾包围的暗影岛。 整个瓦罗兰大陆成千上万的战死于战场的阴魂都受到那恶毒的诅咒。 这个不被大多数外人熟知,但熟知的人绝不敢轻易妄言的诅咒之地。 正在已难以预料的速度壮大自己,并且没人知道那是一股怎样的力量。 一场惊天动地的可怕阴谋正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然谋划。 …… “小子,我也不想重新沉睡再挑选新的宿主,你可得挨住啊。” 小白在剧烈颤抖的杨帆身前来回走动焦急的自言自语道。 而此时杨帆的体内简直是惨不忍睹,系统不加控制的能量在体内肆意破坏。 系统的能量给杨帆的修复速度远远赶不上能量对杨帆的狂轰滥炸。 杨帆此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仅存的意识勉强控制着体内能量。 已防止其在没有主导之后直接摧毁杨帆,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系统的改造能量没有放过杨帆体内的任何一处地方。 包括大脑,心脏一系列重要的器官都没用逃过“厄运。” 杨帆微弱意识控制下的能量大刀阔斧的改造着他的身体。 由于能在在杨帆的整个身体流转,导致整个人都在发出蓝色的光。 只是他体内不断渗出恶臭的体内杂质,导致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杨帆的成败就在自己微弱意识的一念之间! 突然杨帆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吐出了一大口乌黑的与其说是血液倒不如说是骨渣。 这是能量在摧毁再生杨帆骨头之后所遗留的残渣,此时被杨帆一口吐了出来。 估计改造也进行到了尾声,也是最关键的地方——心脏。 心脏是人体之根本,是血液也是人之力量源泉所在。 同时也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 此时的能量可不管什么脆不脆弱,一股脑的涌入了杨帆的胸腔。 遭到重创的杨帆这次可是吐了一口货真价实的鲜血。 看的小白焦急更甚,不由自主的在杨帆跟前一圈一圈的打转。 能量冲入心脏破坏且重组着,如果杨帆挺不过这一关,无论之前改造的多么完美。 都只会功亏一篑,而那时等待杨帆的只有能量破体而出灰飞烟灭。 突然,一声闷哼,杨帆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就连体内的能量都安静下来。 小白慌慌张张的探查着他的生命迹象,微弱的机会没有! 这下小白可慌了神,赶紧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给把脉的。 “没死都给你丫摇死了。” 就在小白使劲摇着他求着他别死的时候杨帆突然开口说话了。 小白仿佛重获新生,都没有讥讽杨帆,只是拿狗爪子抱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随后转身就没影。临跑嘴里还说着: 小子算你福大命大,不过你最好赶紧去洗洗,我都不能忍你了。 然后杨帆就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恶臭,原来是自己身体里排除的杂质。 果然是不能忍啊!于是赶紧跑到村里的小河里一头扎进去。瞬间就死了好几条鱼。 清洗干净的杨帆回到屋子感受着自己的变化。 他发现自己身体里有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感。 竟然连身高都从原来的一米七九左右变成了一米八五的身材。 而且最让杨帆兴奋的是自己的俊脸又帅气了几分。 想到自己以后即将走上人生巅峰,迎娶这个世界的各大美女。 杨帆就不由得激动起来。 置办远去弗雷尔卓德装备的易回来看到杨帆也是有难以掩饰的惊讶。 毕竟之前一个感觉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傻小子,只是一会儿不见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让谁看见都得懵啊。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密码,易也只是诧异了一下,别没有怎么过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既然人不主动说又何必问。 两人准备齐全正式踏上了前往艾欧尼亚主城的路程。 冰霜女巫 艾欧尼亚位于瓦罗兰大陆之外的海岛上,在诺克萨斯的东北部。 艾欧尼亚长期保持中立地位,但是这并不能让他们远离瓦罗兰大陆的纷争。 诺克萨斯的强权者已经将惨无人道战争引向艾欧尼亚。 那场由诺克萨斯的野心所挑起的战乱,几乎席卷了整个瓦罗兰大陆。 以至于诺克萨斯持对立面的德玛西亚,双方大型交战不下千余此。 死伤人数以数百万记,这场长达三年的残酷战争毫无人性的收割着生命。 就连自古便不介入纷争保持中立的艾欧尼亚都难逃诺克萨斯企图统御整个世界的野心。 数遍年未曾经历过大型战役的艾欧尼亚,在诺克萨斯的铁蹄下节节败退。 启迪之城。 这个历经数千年沧桑的城都,是当时溃不成军的艾欧尼亚人最后的防御。 这里当时汇聚了整个艾欧尼亚不愿屈服的顽强战士。 在长达几乎一个月的艰苦鏖战中,他们终于赢来了来自盟友德玛西亚的捷报: 诺克萨斯南部战区的百万军团被盖伦率领的无谓军团包抄奇袭。 诺克萨斯战无不胜的铁血军团在这次失利中第一次造到重创。 极大的缓解了艾欧尼亚战区的紧张,随后德玛西亚的援军疾驰而至。 这股有生力量的加入,使艾欧尼亚还在奋力抵抗的人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一往无前的气势和诺克萨斯兵败如山倒的劣势最终使艾欧尼亚守护了自己最后的国土。 这场令人始料未及的战况,使保守爱好和平的艾欧尼亚有了巨大的改变。 城邦的有识之士纷纷意识到如果依旧保守旧的制度。 一昧的宣扬和平,一昧的忍让。与引颈受戮无异。 必须做出改变!可以保持善良,但是又必须带着锋芒。 让整个瓦罗兰大陆都知道这座古老城邦所蕴含的底蕴与气魄。 此时杨帆与易正在从艾欧尼亚边境赶至这座饱受战火摧残的城邦。 “这就是启迪之城?” 杨帆抬头看着这沧桑巍峨的城墙跟身边的易问道。 小白看着杨帆这没讲过市面的样子忍不住脑海中讥讽道: “这算个什么,要是让你看到我神河文明的超科技壁垒。 指不定你能震惊的不会说话,这算个什么。” 杨帆对小白不可置否的话翻着白眼撇了撇嘴。 “吹的那么好,那你咋不回去,赖我这儿干嘛呢你?” “哎我说臭小子,你这可是卸磨杀驴啊,要不是因为你我……” “得得得,狗就是狗,还杀驴呢。驴都感觉受到了侮辱。” “唔…汪汪”随即就是又给杨帆来了一顿乱啃。 而看惯了杨帆跟小白打闹的易早已见怪不怪,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进了这座巨城。 杨帆见此也赶紧一脸正经的迈开步子紧跟着易进入城池。 开玩笑,自己可是个“黑户口”,要是被查户口的逮住了那可是有理说不清。 杨帆跟着易来到一个重兵把守的地方,把守的正是两人来次的目标。 超远距离传送阵。 “站住!什么人?搭乘传送阵请出示身份证明,表明目的地。” “在下易,这位兄弟叫杨帆。我二人想要搭乘这座传送阵前往弗雷尔卓德。” “易?!” 跟前的士兵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在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后。 身体抑制不住的激动着颤抖。 “请易大师赎罪,末将不知是剑圣前来,属下只是例行公事,还望谅解!” 易,可以说是整个艾欧尼亚的骄傲,这个剑气纵横的男人。 是当时艾欧尼亚战场第一次打响了反攻战。 虽然那时易只是为了报自己的一己之仇,但无疑为当时溃不成军。 毫无抵抗能力的艾欧尼亚军伍上下打了一口气。 正是这个男人的出现打败了诺克萨斯不可战胜的神话。 仅凭一己之力便有如此壮举,易受到了整个艾欧尼亚的尊敬和赞扬。 而自己刚刚居然让这个人站住并且出示身份证明? 此时这名士兵心虚万千,想着这位只闻其事迹未闻其真容的神秘剑客是不是好说话的主。 “将军这是做什么,在下与无数艾欧尼亚人民一般无二。 将军尽忠职守,如此我易何德何能让将军与我认错。 在下本一介草民,只是比那些一样奋而战死的英烈多了几招把式。 何须将军如此与我行这般大礼,快快请起。” 易搀扶起了这位心里刚刚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护卫统领语重心长的跟他说道。 “将军,我们二人,噢还有这条小狗希望搭乘传送阵到弗雷尔卓德不知可否方便。” “大师不必客气,我等本来就是为艾欧尼亚人民服务。 在此把守也是为了防止不法之徒借此逃窜于各地。 既然知道了大师的身份,我等何必多此一举,艾欧尼亚的英雄何须跟我证明什么。 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我的手下笑掉大牙。” 那位统领知道易这般好说话后起身笑道。 “那就谢过将军了。杨帆兄弟,我们走” 杨帆与小白跟着易来到一个蓝色法阵中,紧接着旁边的魔法师念着晦涩的咒语。 随着一阵耀眼的蓝光闪过,法阵上两人一狗的身影消失不见。 …… 弗雷尔卓德。 极寒冰川之上。两方人马正在交涉什么。 一方正是泰隆领头的诺克萨斯人。 而另一方是一个寒冰女巫,浑身散发着另纯洁极冰转为腐败黑暗的邪恶魔法。 “我们只要生命精华,至于你要弗雷尔卓德怎样我们不去管 并且在必要的时候我大诺克萨斯可以援助与你。” 泰隆冷冷的与女巫说道。 “哦?至纯的生命精华,就换给我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那位邪恶寒冰女巫开口说道。 “你们诺克萨斯的生意都是这般做的吗?哼,莫不是当我丽桑卓好欺负?” 那个自己说名为丽桑卓的女巫冷冷的跟泰隆对峙道。 “丽桑卓,一个人的强大远远不够。 何况艾希更有冰晶凤凰相助,仅凭你一个人又能如何? 我诺克萨斯虽残暴好战,但也不是绝对的阴谋家。 与其听任其成长,不如与我们结盟,好让艾希不至于扩张的如此迅速。” 泰隆冷静的回答道。 “哈哈哈,好一个诺克萨斯,好一个斯维因,我到要看看。 你能带领诺克萨斯走到什么地步。” 凛冬之爪 遥远的北方,全年呼啸着寒风,瓦罗兰大陆最完全的人民在这里生存着。 这里的永冻之冰甚至比弗雷尔卓德这个地域的名称出现的还要早。 位于一处冰川的魔法阵孤零零的没有人看守,忽然一阵白光闪过。 法阵中出现两个人以及一只看不清物种的生物正在缓缓走过。 正是杨帆等人通过召唤师构建的空间传送魔法阵降临到了弗雷尔卓德。 “易大师,我们这是到了么?” “看这周围的环境,我想是到了。” 杨帆在刚传送途中极度不适,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撕扯着自己。 非常短的传送时间杨帆已经头晕目眩,现在这货感觉整个世界都为自己颠倒了。 “易大师,弗雷尔卓德如此庞大,我们总不能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吧。” “我曾将一块留有我气机的玉佩赠与欣儿,我可以凭借这股气机找打欣儿的大致方位。” “好,那大师你快自行感应一下。” 随后易盘腿坐与风雪之中闭目感应那股无形的气机在什么方位。 易猛的睁眼,起身与杨帆说道: “找到了,只是相距甚远。此地风雪满天,杨帆兄弟请务必跟紧我。” “好,大师放心。” 听了易警惕的告诫了此地的危险,杨帆不仅没有丝毫畏惧。 甚至还有点儿跃跃欲试,正好他可以试一试在一番折磨过后自己的身体到底达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还有那些杨帆的杀手锏,到现在都不曾用过,此时有些膨胀的杨帆对此居然还有点儿小遗憾。 …… “我造之以寒冰,形之以风雪,固之以寒冷!” 在弗雷尔卓德的西部,这里是瑟庄妮所支配凛冬之爪的领地。 “高傲的战士们,凛冬之爪会向艾希所领导的阿瓦罗萨明白。 只有强者才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只有最强者才配生存在弗雷尔卓德。 我们会让阿瓦罗萨知道他们所谓的善良只会带来软弱和毁灭。 他们不配生存在这片土地上!” 瑟庄妮正在咆哮着的寒风中激励的她的部下。 正如她所说的强者为尊,她的部下也热衷于战斗。 热衷于让自己的生命奉献于战斗,奉献于他们眼前的王! “瑟庄妮,真的不考虑考虑么。多么强悍的部下,只要……” “滚出我的领地,就你这样的也配与我合作? 我瑟庄妮从来只相信自己,何况是你们这种只是爱好搞阴谋的角色。 背后捅刀子的事我凛冬之爪不屑于与之为伍,只要死战!” 瑟庄妮犹如刺骨寒风般的口气与阴影里的人影‘交谈’。 “呵呵,这片土地信仰力量,也敬畏强者,但如你这般的莽撞指定难成大事。只要与我诺克萨斯……” “滚!” 此时在风雪之中赶路的杨帆小白与易不只走了多久,这该死的风雪就没消停过。 “哎,易大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我好像听见轰隆隆的声音。” “我也有些感应,似乎在极速靠近,来者不善,随机应变,万事小心。” “嗯,我知道。” 杨帆的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犹如万马奔腾,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随着轰轰声越来越近。 杨帆的眼皮直跳,心神不宁的杨帆总觉得大事不好。 就连云淡风轻的易都一脸凝重。 “雪崩!” 两人异口同声的看着对方说出了同样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之前不只所云的轰轰声的罪魁祸首终于出现了。 巨大的雪崩! 携裹着天崩地裂的冰雪和寒冰,气势磅礴的向杨帆二人冲来。 杨帆与易对视一下随即调转朝头,撒丫子狂奔。 易根本来不及拉住这个忙于奔命的杨帆,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只得祈祷他运气不要太差。 随即自己御气升入空中看着下方的白色洪流,一往无前的向前涌动。 在那个狂暴的“白色狂兽”终于停下了破坏之后。 易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杨帆的身影了!焦急的易就快连冰川都劈开了也没有找到杨帆的身影。 想到欣儿极速恶化的情况,易只得先行赶路,实际上易还是觉得杨帆就是一位福星。 自身实力虽然不行,但是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此时一座光芒已经差不多消失的法阵中躺着一个突然出现的人。 在细看此人的样貌,竟然就是在特大雪崩之后消失的杨帆! “哎呦我擦,我这是在哪啊 易大师,你在哪啊!我这是又走散了?真他娘的好事全让我遇见了。 贼老天,你是怎么在那场雪崩中找到这个废弃的传送阵。 又是怎么让我来了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槽点无穷多的杨帆忍不住骂骂咧咧的吐槽着这贼老天安排。 他总觉得这就是有人嫉妒他这帅脸才老给他下绊子。 “唉,长得帅也是一种罪啊。” 杨帆一脸惆怅的蹲在寒风中“思考人生。” “易大师,小白,你们在哪啊,我可是标准路痴啊。” “行了小子,大爷我在这呢,别狼嚎了。” 看见小白从雪堆里爬出来杨帆仿佛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当即跑过去跟小白这个患难兄弟一顿肉麻。 “行了,小子,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别跟个二百五一样了。” “危险,啥都没有啊,这里的风雪由我现在的强横体质完全无压力啊。” “嘿嘿小子,我说的危险可不是这常年不止的风雪这么简单。 不过好像来不及了,你最好赶紧猫起来,嘿嘿。” 话音未落小白便一溜烟钻进了远处的雪堆里。 杨帆正纳罕小白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从风雪中渐渐地走来了一众身披红色铠甲的士兵。 正在缓缓的包围了杨帆。 当杨帆看清了那些士兵胸前锤斧交错的图案,认出了这些诺克萨斯的士兵。 想到小白之前的种种反常。杨帆终于明白了这货就是摆明了坑自己。 敌意已经摆到了明面上的小股诺克萨斯精锐士兵此刻已经切断了杨帆的退路。 后知后觉的杨帆想到小白这个不仁不义的狗杂。 不由得脸皮抽动,嘴角抽搐,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揪出小白暴揍一顿。 初露锋芒 “各位大哥,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跟小弟我刀剑相向呢 大哥们,不如你们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哈!” 杨帆低声下气的跟那伙人求情根本没起到什么卵用。 “我擦,这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哈,真把我杨帆当软柿子了呗。” “敌手实力不明,不能掉以轻心,当全力以赴,杀!” 杨帆的怀柔政策不仅没起到什么作用,甚至让诺克萨斯的人觉得此人神秘异常。 在这么凶险的场面下都能跟我众兄弟大言不惭的开玩笑。 你说你就是个垃圾?鬼才信呢!这年头出来扮猪吃虎的人太多。 随着领头人的一声绝杀令,众兵卒截提刀杀来。 看着这头皮发麻的一幕,杨帆虽然慌张,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可是你们他娘的的逼我的!” 杨帆在这危急关头竟然闭上了双目,站在原地不动,竟是任由其冲杀而至。 “阿尔法突袭!” 突然,杨帆猛的睁开眼大吼一声,身前竟凝聚出了剑圣易的虚影。 易的虚影于空中凝聚成型,只见“易”还是熟悉而简单的起手式。 没有花里胡哨,虚影右手持剑,横于胸前,左手剑指划过剑身。 刹那间剑气纵横,剑意锐起! 随后扬手一剑斩出,看似一剑,实则千千万万道剑气泼洒而至。 无形却有意的剑气横贯八方,杨帆周围冲杀而至的诺克萨斯士兵。 瞬间被密密麻麻的剑气砍的人仰马翻。 挥出这一式的剑圣虚影也随之化做了点点能量光芒消散。 原来小白在之前的路上就交给了杨帆复制成功的技能怎么使用。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没有点底气的话杨帆早就撒丫子奔了 场中的诺克萨斯军众也只剩下一个人还站着,正是那位领军! “呵,想不到我跟随泰隆将军辗转于各地执行刺杀任务。 没想到我的兄弟们今天居然都栽在你手里。 在杨帆印象里一直沉默寡言的诺克萨斯刺杀小队队长今天破天荒的说了很多。 我诺克萨斯的军人只有战死,没有苟活,来,让我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说完这句话,那个伍长气势如虹,带着毫不掩饰的浓郁杀意。 提着诺克萨斯为刺杀任务特质的造型诡异的弯刀冲杀向杨帆。 “玛德,老子今天生死攸关,那啥神河御体最好给老子管点儿用!” 看着这个誓死如归士兵,杨帆心里直骂娘。 “艹,让你们把我当个屁,麻溜的放了我皆大欢喜,你们偏不。 现在他娘的让我砍翻了,又叽叽哇哇的嚷嚷着要报仇。 你们这帮人是不是贱,这就是典型的,茅坑里点灯找屎(死)啊! 杨帆心里虽然极度不爽,但此时刀已经要架脖子上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接招。 此时对方毫无招式可言,双手握刀,用力冲着杨帆面门直劈而下。 砍杀过数百条人命的刀带着煞气与杀意迎面而来。 杨帆心意一动,调动系统剩余能量集于双臂,形成了一层蓝色的能量薄膜。 杨帆双臂交叉举过面门,竟是要以双臂挡下这凶残一击。 刹那间,刀带着呼啸着的劲气便砍了下来,与杨帆的双臂相撞。 杨帆被这巨大力量的惯性砍的倒退了几步,而双臂上的能量壁垒只是微微有些波澜。 看见这结实的能量护罩,杨帆终于确定小白没坑自己。 动用系统仅有的全部能量,给自己形成了一副能量铠甲。 杨帆嘴角难得的勾起了自信的弧度。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其实是因为他什么招都不会) 杨帆只用着当年在学校跟别人打群架的时候用的互殴招式。 凭借着坚不可摧的能量护体,倒是也打的有声有色。 不过真的是毫无看点,一场真正的生死搏杀,硬生生让杨帆搞成了地痞流氓的斗殴。 “叮!宿主搏斗熟练度提升,习得《神河制裁》中技能,陨星拳!” 杨帆脑海中久违的响起了神河系统人工智能的冷冰冰的声音。 时间久了没听到,杨帆还真有点怀念这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 随着系统的话音刚落,杨帆的脑子里便多了一些东西。 杨帆的身体,尤其是拳头部位更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异样。 陨星拳:由纯粹的能量精炼于双拳,愈战愈勇,若是将能量汇聚于一拳之上更是能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杨帆脑海里多出的东西竟是拳法! 正纳罕所谓的拳法连拳谱都没得,那让我练个锤子呦。 突然杨帆就感觉这套拳法无比的熟悉,好像自己是精修于这套拳法的宗师大家。 原来系统不禁将拳法贯入杨帆脑子里,练实战经验及其精髓也一并烙印到了杨帆骨子里。 与杨帆互锤的伍长越打越心惊。 “这小子怎么越大越难缠了,怎么现在出拳都有路子了。 不像之前的酒馆斗殴了?”他便防守着杨帆紧密的攻势边心惊肉跳的震惊着。 而此时的杨帆已经打上瘾了,不知疲倦般的一拳接一拳。 陨石坠落般的拳头一刻不停的砸下,丝毫不理会此时对手的心里变化。 突然,杨帆缓了缓攻势。 他抬起右拳,聚集全身力气和能量,全部集中在这一击上。 “拳落,陨星!” 杨帆大喝一声,气势积攒到极点,一拳奋而砸下。 而对手也是用手中的刀不甘示弱的迎向这气势磅礴的一击。 砰! 两招相撞,尘土飞扬,看不清战况。 只见灰尘中间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脚步轻浮的走着,终于只撑不住。 跌坐在一旁的石头边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擦,老子打一架就跟要了老命一样,啥时候才能跟无极剑圣那般潇洒。 一剑破万法,啧啧啧,小爷我真是羡慕的紧呐。 嘴里嘟嘟囔囔吐槽着的正是死战过后的杨帆。 虽然有着能量护体,但还是有不少刀伤。 但是受伤不清的杨帆不仅没有精神萎靡,反而神采奕奕。 不知之前藏与何处的小白此时撒着欢儿奔向杨帆,被他踹出去老远。 正在思考刚刚战斗经过的杨帆,听到了易大师于空中的呼声。 “易大师,我在这儿!” 好像这句话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杨帆扯着嗓子喊完这句话。 两眼一抹黑便瘫倒在石头旁,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念念难平 “卧槽!” 杨帆刚睁眼就看到一个龇牙咧嘴的生物趴在他脸上上下其嘴。 汗毛起了一身的杨帆伸手抓住那个奇葩,卯足了劲一把甩一边去。 杨帆刚猛的起身就看见易大师在一旁盘腿坐着,仔细一看被自己狠狠扔一边去的那个生物。 竟然是小白!杨帆赶紧装作什么都发生一样,一脸正经的。 “咳咳,小白,你怎么回事,睡觉你都能摔地上?也太不小心了吧。” “唔…汪汪汪,小白按照惯例,又扑到杨帆身上一顿乱啃。” 易看着此时的杨帆应该是已经恢复的不错了。 于是到杨帆跟前,眼神中还有些异样的感觉。 一人一狗看到易有些不对劲,停止打闹,等待着易的下文。 “杨帆兄弟,你有些自己的秘密我易也不好过问,但此次关乎我无极之道得传承。 请杨帆兄弟务必如实相告。” 杨帆此时满脸苦笑,已经猜到了易到底要问什么。 “大师,你问吧,我没什么值得隐瞒你的。” “我于杨帆兄弟厮杀昏迷时的地方,感应到了浓郁的无极剑气。 这不是我易狂妄自大,无极之道的传承之地。 已经与艾欧尼亚与诺克萨斯的战争中破灭。 其无极之道传承的门只剩我苟延残喘与世。 但是我今天又见到了无极剑气,虽然极为相似,但绝非出自我手。 所以我想问问你,这剑气从何而来,是诺克萨斯有人习得。 还是杨帆兄弟你施展而出?” 易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自己本就是无极之道的最后门徒。 今天竟然又看到了相同的剑气,如何能让易这个最后的传承之人不心惊。 “大师,你看到的无极剑气,不是诺克萨斯有人侥幸习得。 正是出自我手,实不相瞒我本就有些过人的天赋。 能将我看过的招式烂熟于心,也能模仿出一招半式。 大师上次与那幽魂人马交战之时,我就在旁边观战,于是偷学了一些。 由于当时只是与大师萍水相逢,也不敢过于透露底细。 之后也没啥机会跟你坦白,所以就干脆一直隐瞒下去了。 如果我此举违背了无极之道的传承,我杨帆保证绝不外传,今生不在使用无极剑气!” 杨帆坦诚告知的同时也撒了一个小谎。 没办法,总不能跟剑圣说,啊,我有个特牛批的东西。 我能把我看见的所有招式都复制一边,然后我粘贴出来使用? 这样说还不得让易觉得你是个精神失常的二百五? 听了杨帆的解释易非但没有质疑,甚至还有些别样的神情。 “杨帆你无需介怀,我无极之道本就不是怎么不可传播之法 只是你从未打磨过心智,我观你也未曾习过剑法,便能运用无极剑气。 便是我师门尚存之时也为见过你这般天赋异禀之人。 我此次心中疑虑只是不想被诺克萨斯人习得我无极之道。 杨帆兄弟还请见谅,万万不是我易小肚鸡肠。” 易诚恳的与杨帆解释道。 “大师所言我都理解,我杨帆也不是不识人心的二傻子。 岂会不懂易大师是什么意思,您这个可是“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看到易大师对他的话没有起什么疑心,杨帆也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杨帆你此番一战将诺克萨斯的刺杀小队葬身于弗雷尔卓德。 虽是不得以而为之,但诺克萨斯绝不会轻易罢了。 按照诺克萨斯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会手段层出不穷。 我易倒是不怕,反正早已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倒是凭借粗略的剑术也算是勉强与之抗衡,但是小兄弟你……” 易欲言又止,但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易再为杨帆今后朝不保夕的日子担心。 杨帆此时听着易的话感到十分暖心。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杨帆呆住,回想到在地球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每天机器人一般的活着,面对廉价的工资,房东的催债。 每天过着一眼就能看到死的日子,就只有在打联盟的时候才能忘了这些烦心事。 穿越到异界瓦罗兰之后,杨帆一直都把这里当做一个游戏世界。 这里的人物也不过是些npc罢了,但是现在彻底改变了这种想法。 杨帆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跟地球没什么不同,只是处于不同的思维层次。 这里的人也是有血有肉,这里的故事同样有真情实感。 上天既然给他了杨帆这个机会,必然不是让自己继续过着之前苟延残喘的日子。 杨帆摇了摇头,试图杂念都先甩开,但好像无济于事。 也不勉强,偏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思绪飘了好远,飘回到地球。 杨帆回想起在游戏里认识的一个人,是一个心态很好技术很烂的人。 和他一起打联盟的日子总是很欢乐,在杨帆的带动下本来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竟然也在向键盘侠跑偏。想到这里杨帆不自觉的会心一笑。 还有巷子里卖早餐的那个很淳朴很漂亮的小姐姐。 每次看看到杨帆这个邋遢鬼总是笑盈盈的给他的早餐加点量。 还有远在老家的父母,由于杨帆向来报喜不报忧,他们一直以为杨帆在大城市过好日子呢。 不知不觉,杨帆已经来到这个异界大陆快半个月了。 也不知道他这个突然消失的人在另一个宇宙的地球,有没有激起那怕一点波澜。 “爸,妈,你们还好吗,我在这里,挺…挺好的。” 杨帆心里念叨着,拳头紧握尽量让自己的身体颤抖的不那么明显。 思绪万千,杨帆的眼角已经不由得湿润,有几滴已经顺着眼角滑落到脸颊上。 念念难平,回忆锐起。 易看着杨帆呆住,慢慢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而是起身走开,让杨帆一个人静一静。 “谢谢你,易。” 就在易起身转头之时,杨帆回过神来,真诚的看着易道了一声谢谢。 这位青衫剑客也没有回头,只是右手按住剑柄。 用着让人务必安心的语气嗯了一声,并且说道: “吾当一剑已。” 神河战士 杨帆甩开杂念,仔细回想之前的战斗,越想越有些不对劲。 “我当时那么拼命,打出最后一拳就已经体力不支,都快站不住脚了。 还被那个疯子砍了好几刀,可为啥现在身上一点伤痕都看不见?” “系统。检测一下我的身体状况。” “正在检测,检测进度68%” “检测完成,宿主之前体力严重透支,目前已经由一股不知名能量恢复。” “神秘能量?难道!” “系统,把我在暗位面寄存的生命精华取出来。” 一阵蓝光闪过,生命精华就漂浮在杨帆身前。 只是生命精华的能量波动似乎减弱了许多。 就连让人看了就心旷神怡的绿色光芒也暗淡了许多。 “系统检测一下修复我身体的神秘能量是否跟生命精华的能量相匹配。” “正在检测。检测完成,能量匹配程度百分之百。” 果然如此! 自从得到这个神秘的生命能量,杨帆便一直寄存于系统的暗位面。 这次身受重伤,体力严重透支,居然好的这么快。 应该就是它自主感应到杨帆的伤势,自行利用生命能量治愈了伤势。 目前看来这个所谓的生命精华除了治愈能量显着以为还没看到什么其他能力。 但是能引的各大势力的竞相争夺,必然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杨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除了感觉眼睛很舒服。 啥名堂都没鼓捣出来,也不强求,毕竟该来的总会来。 甚至杨帆觉得这东西要是在地球,估计就没什么人能近视了。 而后杨帆还是把它寄存在暗位面呆着。 “叮!系统能量恢复至百分之八十,宿主养成计划启动。”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又突然在杨帆脑海中响起。 “嗯???神特么宿主养成,当我是养成类游戏主角啊。” “神河一代系统进化中,当前进度百分之七十八……进化完成。” 系统根本没有理会杨帆的吐槽,冷冷的声音继续传来。 系统无视杨帆的吐槽,让杨帆很不爽。嘴里继续叨叨。 “这才几天,就从百分十十几恢复到近八十了,你这是吃激素了啊。 还有啊,这年头的系统都这么傲娇吗,叼都不叼主人的?” 然而杨帆气急败坏的吐槽并没有什么卵用。 就在杨帆组织好了语言,正准备义正言辞的教育教育这个系统时。 系统依旧冰冷的语音打断了他。 “神河战士培养计划开始执行。计划具体任务由神河系统精灵发布。 并且触发英雄联盟特殊任务:最强王者。” “还有任务,那任务奖励是啥,该不是让小爷我当苦力的吧。” “神河检测到宿主所在位面,游戏异界瓦罗兰大陆。 系统奖励将随机奖励代表某位英雄属性的源代码。” 系统依旧高效的回答着杨帆的问题。 “卧槽,源代码,这可是好东西。” 从这次战斗中领悟了陨星拳,杨帆可算是知道这个源代码是个好东西。 随即杨帆便看到了正在边上眼神戏谑看着他的小白。 杨帆随即献媚的娇羞一声,“呦,这不是我狗哥吗,来,我给你老人家捶捶背。” 这货现在可是唯一能发放任务的,获得各类英雄的能力。 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可就靠它了,杨帆当然得好生伺候着。 小白可受不了杨帆这股子妖艳剑货的腔调,当即败下阵来。 “行行行,行了,我认输成不,你哪学的这鬼样子,我可真是遇上个奇葩宿主。” “嘿嘿,小白,赶紧把那啥任务给我瞧瞧呗。” “得得得,怕了你了,我将这套任务程序直接给你。 你只要完成当前任务,下一个任务就会自动生成,不用非得找我。” 小白抬起狗蹄子,酝酿了一下就给杨帆的眉心位置甩过去一道蓝光。 “叮!任务系统启动 神河战士计划第一项任务:宿主体质达到标准体质线。 叮!检测到宿主目前体质已经达到任务要求,此项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随即源代码。” 由于杨帆的身体刚经过《神河御体》的脱胎换骨,所以系统直接判定了这项任务完成。 杨帆听了一个劲的乐呵,搓着手念叨着一定要出个牛批英雄的代码。 “源代码生成成功,代码属性英雄:披甲龙龟拉莫斯。” 系统冰冷的判定震惊着杨帆的脑子,杨帆甚至都觉得他听错了。 “我特么,王……王八精?” 披甲龙龟拉莫斯。在英雄联盟中是所有靠打平a打物理输出英雄的共同天敌。 因为拉莫斯的物理抗性极高,而且还有着巨变态的物理反伤。 不仅抗揍还跑的贼快,变个球地上一滚就不见鸟。 所以被英雄联盟的玩家戏称为“王八精”。 杨帆呆呆的看着漂浮与眼前的这个源代码,内心一顿挣扎。 “苍天啊,大地啊,给我个啥不好,你就给我随机个王八?” 杨帆又开启了疯狂的键盘侠模式,愤愤不平的吐槽着这狗屁随机。 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漂浮着的源代码,杨帆好像下定了决心。 “小白!” “滚蛋,把代码贴额头上自己搞,鬼叫什么。” 杨帆刚一脸决然的吼出声,小白就让他见识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哦。” 委屈吧吧的杨帆哦了一声,就跟那闺中怨妇一般的把源代码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源代码光芒大亮,继而化作能量符号钻进杨帆的脑袋里。 杨帆咬紧牙关准备承受接下的头痛时,却只感觉到了一瞬间的类似针扎的刺痛。 完全没有上次那种就快吧自己脑子都撑炸的感受。 杨帆只是感受到一丝刺痛,随即只有一股股暖流运转至周身。 然后源代码在杨帆脑海里生成了一条属性讯息。 披甲龙龟拉莫斯。属性信息: 尖刺防御(宿主可以反弹没有超过自身实力的物理攻击) 地壳反震(宿主可以感知自身两百米范围内的土地震动) 嘲讽(怒喷敌人使敌人失去理智不受控制的攻击宿主) 杨帆看着这道源代码提供的属性技能,嘴上骂骂咧咧,其实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有利于保命的招数杨帆这货可是照单全收。 你过来啊! “神你他妈的嘲讽!前两个也就算了,这嘲讽什么什么东西。 别人不打我就算了,我还要嘲讽让人家上赶着捶我是吧?” 当杨帆看见这最后一个属性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 当即开启了自己的天赋神技:键盘侠附体。 易看见杨帆这神经兮兮上蹿下跳的劲儿,估计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招呼了杨帆一声,打断了杨帆的吐槽,招呼着继续上路。 之后一行人继续沿着易留个欣儿的气机指引下前进。 接下来的路途杨帆可算是见识到了弗雷尔卓德的地广人稀。 一行人赶了一整天的路都没有见过一个活人,就连个人族聚集地也没看见。 只是偶尔在路上看见被冻成冰雕的冰原猎人,才能证实这片土地确实有生命存在。 这时杨帆一行人路途中刚进入一山谷,便遇见了一群不速之客。 冰原狼! 这种成群结队,极度嗜血的残忍怪物,猎杀者眼前的一切活物。 杨帆看见这群眼神血红的狼,个个皮包骨头,而且还在分食着同伴的尸体。 这他娘的是一群饿狼啊,杨帆被这些嗜血怪物的眼神盯着发毛。 易倒是一贯的处变不惊,右手抽剑横于身前,气势一凌便要灭了这群畜生。 “叮!随机任务触发:消灭冰原狼,任务奖励:随机数量的技能点。” 就在易拔剑之时杨帆脑海里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易大师等等,让我来,有大师在旁边我正好磨炼一下战斗技巧。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总不可能受大师一辈子庇护。 再说那种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就请大师在旁边压阵吧。” 虽然不知道系统说的技能点是啥东西,先收着再说。 毕竟这系统到现在都在帮他开挂一般的成长。 易看着这个年轻人的坚定的眼神,也不阻拦,嗯了一声便将剑背在身后。 以便杨帆只撑不住时随时救援,杨帆压下了心中的恐惧。 摆了一个地球电视里那些功夫高手的拳架子给自己壮了壮胆子。 随后杨帆尴尬的杵在原地,响起了一句话:“敌不动我乱动,敌若动,我先跑。” 啊不对,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但是面前的嗜血狼群只是咬牙切齿的,并没有一格冲上来攻击这两人一狗。 顿时场面异常尴尬,就在这时杨帆想到了一个操蛋的办法。 “我特么,真是风水轮流转。我不就是忍不住吐槽了你这屁系统几句吗! 你这就给我证明一下你牛批?” 杨帆无奈的吐槽了两句,谁知系统根本不屌他。 杨帆此时摆了一个极度欠揍的姿势。 左手平伸出去握拳,脸上一脸犯贱的表情。 然后握拳手的中指缓缓伸直,声音极高的对着冰原狼大吼一声: “你过来呀!” 话音刚落,面前的冰原狼瞬间眼神变得通红,一匹头狼模样的仰头狼嚎一声。 周围的狼群得到了命令,眼神凶狠的盯着杨帆缓缓靠近。 嘲讽!没想到杨帆刚刚吐槽了这操蛋的属性技能,现在就排上了用场。 没看到是哪只狼开了头,然后全狼瞬间将杨帆围了个水泄不通。 突然,一匹冰原狼背后突袭,眨眼间就要咬断杨帆的脖子。 谁知杨帆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侧身伸手成爪一把掐住了冰原狼的脖子。 不知是杨帆惜命的缘故还是性格所致,一到战斗的时候杨帆的眼神就变得异常凌冽。 杨帆左手抓着那匹狼的脖子,右手成拳一拳砸向其脊椎。 铜头铁尾豆腐腰。自在地球农村的时候杨帆就深受其奶奶的教导。 打狼和狗不能打最硬的头部,应该攻击最柔软的腰和脊椎。 嗷呜一声哀嚎,那匹狼顿时呜咽不止,丧失了战斗力,眼看活不久了。 杨帆随手甩到一边,眼神凶狠的盯着团团围着他的狼群。 “嗷~”身后一声嘹亮的狼嚎,周围的狼群瞬间得到了命令。 群起而攻之,杨帆心里默念一声,身上瞬间覆盖了一层能量能量薄膜。 双拳紧握,拳头上汇聚了丝丝土黄色的光。 怒吼一声竟然主动迎上了来者不善的狼群。 “拳落,陨星!”伴随着杨帆怒吼和冰原狼的哀嚎。 拳拳到肉的战斗持续了大约一刻钟。 精疲力竭的杨帆靠着一匹死去的狼坐着喘着粗气。 之前的狼群竟然被杨帆不要命的打法一个不剩的锤了个遍。 “叮!任务完成。任务奖励:两个技能点。触发特殊任务:击杀冰原狼王。” 就在杨帆长出一口气时听见了脑海中系统的声音。 顿时汗毛直立,正要起身的杨帆瞬间感到身后浓郁的腥味。 随即强行歪了一下头,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但是杨帆的肩膀上还是受到了凶狠的攻击。 冰原狼王! 醉心于战斗的杨帆战至精疲力竭,早就忘了旁边还有一个猥琐到极致的狼王。 就在杨帆放松警惕撤去了能量护时,这头阴险的畜生才漏出了它凶狠的獠牙。 旁边的易大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杨帆说了不到性命存危的时候别出手。 易也认为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领悟生存的真谛。 只有让杨帆感受到大意带来的致命后果,才能让他在之后的战斗中更加谨慎。 正如杨帆所说,反正有他在不至于命丧黄泉,不如就在生死之间历练一番。 而此时的杨帆忍着剧痛强行调集能量于被利齿咬穿的肩膀上。 阻止冰原狼王卸下杨帆的整条胳膊,并且杨帆身背后隐隐约约的冒出了尖刺。 正是今天杨帆刚从源代码中领悟的属性技能:尖刺防御! 杨帆趁着狼王被在尖刺防御的反弹下微微减弱的力道。 双手掰住咬在杨帆肩膀上的上下颚,用尽全身力气的杨帆脸憋的通红。 就在即将掰出尖牙之时,从狼王身上散发出了彻骨的寒意。 就连杨帆的能量壁垒都微微的开始起了波澜,刚要脱离险境的杨帆瞬间又陷入了更可怕的境地。 身后的冰原狼王猛烈的撕扯着杨帆,只是由于能量壁垒的苦苦支撑才不至于被卸下整条胳膊。 冰原晶核 情况十分危急,一旁压阵地易眉头紧皱,剑气纵横,准备随时救下杨帆。 谁知杨帆突然猛的来了一个下蹲,就势一甩,借着冰原狼王的体重压力,挣脱了致命的尖牙。 杨帆起身盯着这个阴险的怪物,丝毫不敢大意,调动所有能调动能量护其周身。 系统的再生能量也汇聚在杨帆肩膀的好几个大洞上。 伤口迅速止血,甚至肉眼可见的新肉芽都在蠕动,深有体会的杨帆都不得不惊叹一声变态。 冰原狼王似乎也看出了杨帆恢复能力不俗,眼神中有这嗜血的凶狠,甚至还有点绝望? 没错,就是抱着必死的绝望与杨帆搏杀,想必这头比其他同族灵智高了一个阶层的畜生。 已经看出了一旁站着的剑客比眼前这个人还要深不可测。 既然逃生无望,这头冰原狼王选择了这个看起来较弱的人作为突破口。 强有力的四肢瞬间发力,猛然对杨帆率先发难,张着血盆大口就对着杨帆的脖子咬来。 一股寒冰气流从冰原狼王的身体里散发而出。 杨帆感觉这股极度寒冷的气息让自己的行动都变得有些迟钝。 “艹,这年头一头畜生都能使用这么牛批的技能了,老子居然还停留在嘲讽。” 就在危急关头的杨帆也不忘吐槽这个操蛋的技能。即使今天帮了他一个小忙。 嘴上跑火车,身体上可一下都不敢怠慢。 “尖刺防御!”杨帆心中默念,右拳上隐约浮现一堆尖刺。 双腿下沉,杨帆动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陨星拳!” 一击下勾拳,从上而下砸在了冰原狼王的下颚,瞬间传来了骨骼碎裂以及牙齿掉落的声音。 高高跃起的冰原狼王被附带尖刺的陨星拳重重砸飞。 摔在一边生死不知。力竭的杨帆也顾不得这头畜生的生死,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易大师,我…我不行了,我得…歇…歇歇。” “杨帆兄弟自行调理,有我在此给你护法大可放心。” 杨帆连嗯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便靠着墙壁盘腿坐着调集能量恢复身体。 “叮!特殊任务:击杀冰原狼王完成。奖励宿主技能点五。” 在杨帆恢复身体的同时,系统的声音也在杨帆的脑海中响起。 “那啥系统……” “小子,技能点,就是用来强化你的属性技能的。” 杨帆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脑海中传来小白的声音就已经给他做出了解答。 “强化属性技能?怎么做,怎么使用这些强化点。” “真笨,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二百五宿主。心里默念你要强化的属性技能。然后默念你要强化的点数就可以了。” 小白不耐烦的回应着杨帆。 杨帆也不好发作,毕竟现在小白可是他的“人生导师”。 “尖刺防御”杨帆在心中默念属性技能,继而在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蓝色的面板。 尖刺防御 披甲龙龟拉莫斯属性技能。 当前强化等级:0 当前属性值:反弹当前宿主极限防御所承受物理攻击的百分之二十五。 当前状态:可强化。 最高强化值:反弹极限防御所承受的百分之百。 可使用强化点:七点技能点。 “强化”杨帆在精神暗位面选择强化尖刺防御。 “当前强化一级所需两个技能点,是否确认强化。” 系统跟杨帆发出最后确认。 “玛德真黑,强化一级就两个技能点,坑爹呢啊。确认!” 嘴里一边义正言辞的吐槽着黑心系统,一边乐呵呵的确认强化 果然,地球上某位哲学家亲身证明的真香定律没有一个人能逃过。 尖刺防御的等级以及各项属性就呈现在杨帆精神暗位面。 “叮!尖刺防御强化成功! 当前技能反弹属性:反弹既定范围内所受物攻击的百分十四十。 下一级尖刺防御所需技能点:五技能点 当前随即任务:暂无 特殊任务:英雄联盟特殊任务:最强王者。 当前可选择接取或者暂时滞留 系统不惨杂感情的声音传来 “艹,强化半天才增加了百分之十五,这技能点都是我他娘的拿命换的。 升一级就增加了一倍多的技能点需求,老子上哪搞这么多技能点去。” 杨帆看到这些数值的变化不禁骂娘。 “至于那啥几把最强王者啥的,先扔着吧,我这天天累死累活的,还有心情啥几把最强王者。” 大约两刻钟的时间,杨帆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杨帆睁开眼看着自己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势,不禁表现出满意的表情。 “易大师,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们上路吧。” 体力恢复迅速的杨帆起身招呼着易赶路。毕竟还有一个生死不知欣儿等着救命呢。 “杨帆兄弟等等,这头畜生是受魔法感染发生变异的冰原狼。 其身体里可能诞生了魔法晶核,一般变异魔兽的晶核都生在头部。 你大可打开这畜生的头颅看看。” 一听见可能有好东西的杨帆赶紧借《神河制裁》里的武器构造。 用神河能量造了一把较长的匕首出来撬开冰原狼王的头盖骨。 刚撕裂冰原狼的头颅,伴随着一股极度寒冷的气息,一颗三角体形状的魔法晶体从中漂浮而出。 杨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边,一时间竟愣住了。 “杨帆兄弟,愣着干嘛,这是一颗冰属性的魔法晶核,赶快收着,防止魔法能量逸散。” “嗯?奥哦,我没见过这式儿的,看呆了嘿嘿。” 听见易的话一边把这个魔法晶核存到自己的暗位面一边问道: “易大师,这晶核有啥用啊,看着这能量波动,不像是能吸收啊。” “这是一枚冰属性的魔法晶核,对你没什么大用,不过一些修习寒冰魔法的法师可就对这东西十分垂涎。”易回答道。 “那我拿着有啥用,总不能当摆设吧”听了易的话杨帆瞬间感觉费老大劲儿得来的东西没啥卵用。 杨帆瞬间从一副财迷的眼神变得一脸淡然和失望。 “不过” 易看着杨帆失望的表情破天荒的眯着眼卖了个关子。 阿瓦罗萨 “虽然你自身用处不大,但是像这种元素性的晶核,在外界可是供不应求, 如此小的一块晶核,要是放到拍卖行,冰属性魔法师们可是要挤破头的抢。 此物最低成交价不会低于五万金币!” 易语出惊人的震惊了杨帆。 “五万金币?悬赏那啥生命能量才十万金币,就这么一块东西就五万金币呢?” “生命能量绝不是能以金币衡量的珍稀能量精华,至于悬赏告示只说了十万金币。只是为了鼓动那些稀罕黄白之物的人去探寻。 如果悬赏太过惊世骇俗,难免会有些有心人知晓此物不凡,须知这件东西无论是哪个势力都绝不会想被别人得到的。” 而此时的杨帆也不知道把易的话听进去了没有,一脸财迷样的拿着他的宝贝赶紧收了起来。 生怕有人把他的五万金币给抢了去似得。 易看着杨帆这幅财迷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而杨帆居然想把没头狼的头掀开,看看有没有让他发家致富的晶核。 “杨帆兄弟,别白费力气了,这种异变野兽本就稀罕,更别说这种诞生元素力量的晶核,更是珍贵难得。” 听见易劝阻的话杨帆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幅财迷心窍的劲儿,尴尬的挠了挠头。 “检测到适宜能量源,正在转换为适配能量。” 经历了刚刚血战的杨帆继续踏上了寻找易的救赎之路。 而系统冰冷的声音确突然响起。 “啥适宜能量,这狗日的系统又发什么神经呢。一天天的不是检测这个就是检测那个,你咋不把太阳光给吸收了呢,看把你给能的。 能量?这一望无际的风雪冰川,有个屁…卧槽!系统你他妈住手!” 正在日常吐糟这个不按照他心意的系统,居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用意识跟系统怒吼起来。 此时杨帆呆呆的站在路上,而意识已经进入了暗位面,看着之前存放能量晶核的地方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我艹,你mlgb的,你倒是下手快哈,老子的五万金币就这样给你吸收了?” 杨帆气急败坏的“训斥”着这个狗日的系统,而系统一如既往的高冷,根本不叼他。 “杨帆兄弟?怎么了?前面有什么吗,怎么不走了。” 易走着走着发现杨帆站着不动了,好奇的回过头问道。 被系统气的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杨帆退出暗位面,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个事,钻牛角尖了,我没事,咱们继续赶路吧。” 不明就里的易点了点头继续赶路,此时只有小白明白发生了什么,哼哼唧唧在后面一直憋着笑。 德玛西亚。 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内。 “哥哥,这是属于我的力量,你凭什么以你所谓的规则禁止我使用它。” “哼,数个世纪以来,魔法都被整个德玛西亚所厌恶,你是光荣的冕卫家族的公主,受整个德玛西亚的关注。 拉克丝,这样才是对你的保护,整个王国的极端人士都在盼望着这个国家出现漏洞。” 这位身材高大肩膀宽厚男子俊朗非凡,从宫殿房间窗户透进来的阳关映在他坚毅的脸庞上。 如果说担任了两届德玛西亚国王贴身护卫的赵信是军队的标杆,那么这个男人就是整个德玛西亚军队的军神。 德玛西亚之力—盖伦 这个光荣的其实用他坚毅又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他的妹妹不容拒绝的说道。 “我会合理的使用这份力量,并不是所有的魔法都是邪恶的,这种能力同样能为保护德玛西亚而奋斗。” 拉克丝不甘心的继续辩论道。 “妹妹,你知道的,是这个个国家不承认,不是你的哥哥。” 盖伦撂下这句话后走出了房门,留下无可奈何的拉克丝独自面对。 “总有一天,我要让整个德玛西亚都看见这束光,看到魔法的守护之力!” 拉克丝独自在房间里眼神里充满坚定的喃喃道。 … “我的娘嗳,这冰天雪地都有这么庞大的部落群?” 另一边两人一狗的队友走到了一处庞大的聚集地,冰天雪地中的这片净土充满着与他们所见到的残酷环境所不同的东西。 希望。 他们跟随者易留下的气机竟然来到了阿瓦罗萨,这个由艾希领导的弗雷尔卓德之最。 “我们是来艾欧尼亚的行者,我名易,这位兄弟叫杨帆。追随着沃的气机来寻两位女子,寄此来到了贵部。” 易上前跟这个部族守卫说明来意,不过对于在介绍中少了一个重要人物,当事人很不满意,小白极其不乐意的哼哼唧唧。 这个和善部族的守卫以其特有的方式进行了回礼,带易一行人进入部族休息的同时也派人禀报了他们的王。 杨帆在为他们安排的休息场所感受到了自从来的弗雷尔卓德就从未有过的温暖。 不仅是人情冷暖,还有温度。 不一会,一名守卫进来说他们的王找见两人,在路使的带领下他们见到了弗雷尔卓德这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女王。 寒冰女皇—艾希 不过这所谓的宫殿实在是有些…嗯简陋,是在一座普通的冰洞中“召见”了他们。 冰洞里只有一张摆满了书和纸的桌子,和一些火把。 在看到艾希的一瞬间,杨帆瞬间就被征服了。 高贵,冷艳居然还带有那么点清纯,充满柔情的眼神,听起来格格不入,但是杨帆感觉这个女皇简直完美。 杨帆认为地球上那些所谓的明星跟她比起来屁都不是。 “坐吧,来自遥远地方的客人。听守卫说是来这里寻什么人,可有什么特征?” 艾希的嗓音在冰洞中回响,这位看似柔弱却把统一弗雷尔卓德大业完成了大半。 这位女皇绝对不止看上去这么简单。 易跟艾希描述着娑娜和欣儿的大致样貌,艾希就跟一个邻家女孩一样耐心的听着。 “前段时间,的确有一位天生失声的女子带着一位极度虚弱的女孩子来到吾的部族。” “现在他们在哪,请艾希女皇一定告知在下。” 易迫不及待的问道。 异变与调和 “无极剑道的传人易大师我知道你,当时那其中一位女孩子毒气攻心。 在弗雷尔卓德误打误撞到我这里,我已用千年寒冰封住其心脉。 至于那位天生失声的女子,现在已经无恙,她两人都在我部族。 不过如果你没有根治她体内病毒的办法,最好不要解开她的冰封,不然到时候就是将其封入冰山都难保其命。” 艾希一口气把娑娜二人的情况说了个清楚,身旁的易知道现在她们已经没事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实不相瞒,我本来与瓦罗兰大陆找寻根治之法,与几日前偶有所获。 不曾想欣儿的情况已经恶化至此,是娑娜留了字条我才来到弗雷尔卓德找寻。” 苦寻数日终有所获易也是心情好了不少,与艾希坦诚相告之时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既然易大师有把握,我也不好继续告诫,如此你们跟我来。” 艾希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冰窟,绕是强化过体质的杨帆也冷的哆嗦,此地极寒程度可见一斑。 “不知易大师所寻何物,非我不信任大师,只是那女孩子所受之毒绝非一般灵药可解” “是这位杨帆兄弟偶尔得到了生命精华,这才与我一同前来。” “哦?竟是那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生命精华,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就在这两人交谈时,已经到了目的地。 美!这就是杨帆第一眼看到娑娜的感觉,一种跟艾希截然不同的如画般的容貌。 易见到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无恙顿时安心了不少,两人只是对视了片刻,两两无言。 但是就杨帆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这两人绝对有问题。 正在歪歪这两人杨帆接下来看到一名长相清秀的女孩子躺在一块天然形成的冰床之上,嘴唇结霜,看样子就是饱受折磨的虚弱样子。 看到这个样子的欣儿,这位名动大陆的剑圣再也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看着躺在眼前的这个身世悲惨的女孩。 “杨帆兄弟,请务必帮我根治欣儿的生化病毒。” 知道此时无需多言的杨帆只是嗯了一声取出暗位面内的生命精华。 “且慢,这女孩体内的毒素十分诡异,请先护住其心脉,在逐步祛除毒素。” 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的易也是冷静下来,先用自己的无极之气护住欣儿的心脉,然后示意杨帆可以施法。 杨帆控制着生命精华刚来到欣儿身前,还未有所动作,生命精华便自行上前以庞大的能量笼罩了欣儿。 一股股黑色充满恶臭的生化毒素慢慢从欣儿的体内渗出,在触碰到生命能量的光幕是瞬间瓦解 发出呲呲的声音,便被浓郁生命能量净化瓦解。 “至纯的生命能量果然不凡”见到此情此景的艾希不由得喃喃道。 而此时的易紧张的捏紧了拳头,眼神担忧的看着欣儿的变化。 大约半刻钟之后再无生化毒素从欣儿的身体里渗出,生命精华又自行飞回到杨帆手上。 “为何欣儿还没有醒来,这是怎么回事。”易看到欣儿还未转醒焦急的问道。 “大师无需担心,这女孩子体内的毒素已经祛除干净,还没醒过来是因为之前冰封时间太久。 身体还未完全苏醒,只需恢复半日即可。” 艾希捏了捏欣儿的脉门跟易解释道。 易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告了一声罪,便抱起欣儿一起跟随艾希出了冰窟。 杨帆跟着出来以后便发现这生命能量有些异常,但具体怎么了他也说不清楚,琢磨半天没事成果杨帆也干脆不去想了。 此时艾希继续去处理她部族的繁琐事物,易去照顾欣儿,没事干的杨帆一个人在房间里继续钻研这个生命精华。 “叮!系统进阶完成,暗能量引擎进化完成。” 就在杨帆无所事事之时,脑海里系统依旧冰冷的声音响起。 随后杨帆眉心蓝光大盛,一团能量渐渐与杨帆面前成型。 随着耀眼的光芒散去,一颗微小的能量核出现在杨帆眼前。 杨帆还没来得及问这是啥玩意儿,这个能量核就蛮不讲理的冲进了杨帆的丹田处。 杨帆的意识也瞬间被跟着打进了暗位面,不过此时杨帆就像前世小说中所说的内视一样看着自己的丹田。 一颗蓝色的能量核在他的丹田内悬浮着,看似平静的能量核突然暴躁起来。 爆发着一股股不收制约的能量冲击着杨帆的丹田乃至整个身体。 此时的杨帆痛不欲生。“我擦你妈的,这什么破系统,三天两头就来折磨老子一下子。” 狂乱的能量核不见平稳竟然愈演愈烈,杨帆的意识也是逐渐模糊,眼看就撑不住了。 突然寄存与杨帆暗位面的生命精华自行出现,漂浮在杨帆身前,顿时一股磅礴的生机笼罩了杨帆。 但只是杯水车薪,只是稍稍缓解了一下疼痛,并没有平复杨帆丹田内能量核的狂乱。 眼前的生命精华绽放了一股庞大的能量,随后逐渐内敛浓缩,极致的收缩之后竟也变成了一颗绿色的能量核。 杨帆此时的体内已经被狂暴的能量破坏的惨不忍睹,经脉尽断,嘴角渗出鲜血。 五脏六腑也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即便如此体内的能量核也不见丝毫平复。 一股股不停歇的能量持续迸发而出,破坏着杨帆的身体。 杨帆努力的用微弱的意识缓缓靠近这枚能量核,试图操控这个不受控的小东西。 只是还未接近,杨帆的意识也被不分敌我的能量击溃。 杨帆的生机越来越微弱。“艹,老子居然被自己系统给弄死了,真特么憋屈,狗日的。” 就在杨帆陷入昏迷的同时,悬浮与身前那枚压缩到极致的绿色能量核,绿光大盛,竟然也冲入了杨帆的丹田。 随后杨帆的丹田内两枚能量核各自绽放能量,一边破坏着杨帆的身体,一边也是一刻不停的修复。 此时杨帆丹田内竟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两颗能量核兜兜转转相互制约,之前狂躁的能量也有了平息的势头。 只是杨帆早已昏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体内发生了多么奇妙的变化。 扬帆起航 “我擦,头好痛,我居然还活着?”昏迷了小半天的杨帆终于转醒,劫后余生的杨帆想到之前体内的异变。 赶紧起身探测着自己身体。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体内丹田处两颗能量核悬停。 两颗能量核一刻不停地缓缓运转,运转方法竟然和地球的太极运转相似。 只不过不是黑白两极,而是一颗蓝色一颗碧绿,相互补充相互制约。 经历了刚刚生死之间的折磨,杨帆发现自己的体质又有了质的飞跃。 丹田内两颗能量核也在不停的输送能量运转周身。 “我擦” 杨帆终于发现自己暗位面里的生命精华不见了,看了看丹田内远转的绿色能量核。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是生命精华及时的制衡了狂暴的暗能量引擎,才让杨帆的小命得以保住。 杨帆看着体内的两个不受控的能量核,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两个似乎被刻意压制了能量。 暗能量引擎给他的感觉是还没有开发完全,而生命精华则是给他一种故意的压制,似乎只是为了与暗能量引擎制衡才刻意压缩至此。 杨帆细细感受着这两个不受控的小东西带给自己的变化。 “叮!《神河制裁》已解锁,开放使用权限。” 罪魁祸首的声音又突然在杨帆脑子里响起。 “我擦你#%…@”被折腾的差点一命呜呼的杨帆当即就炸毛了。“这什么狗日的制裁干啥用的。” “神河制裁:可以根据宿主所想制造一切武器,但武器威力由宿主暗能量引擎当前威能所决定。” “啥都能造?” “在不超过神河文明的前提下,是的。” “那给我造个手榴弹出来。” “解算手榴弹成分,正在完成拟态构造。完成。” “我擦,还真能造?这玩意咋用?” 轰!阿瓦罗萨的族人围观这里的爆炸,废墟中走出一个人。 “嘿嘿,抱歉啊练个法没控制住,没事没事哈!” 杨帆灰头土脸的从废墟中走出来,虽然样子不堪,但是脸上犹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这他娘的,以后直接造个意大利炮出来,让这帮子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现代武器。” 尝试过手榴弹威力的杨帆不由得开始膨胀起 “小白那货呢,刚刚就不见影子,指不定又给我闷什么坏屁呢。” 刚得到意外之喜的杨帆发现小白不见踪影好长时间,但是一想到这货肯定不安好心也就不管他了。 艾希部落招待客人的晚餐很简单,虽然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居住地。但是每个人都愿意出来围着篝火共享晚餐。 杨帆被这里人的热情感染,假如这些又唱又跳的队伍,在这里杨帆第一次放下自从降临到此就紧绷着的神经。 杨帆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眼睛里也燃起了火光,思绪万千。 他自从来到这里还没感到真正的危机感,一直在易这个大剑圣庇护下顺风顺水。就连唯一一次的生死搏杀大部分功绩都是靠当初复制易的阿尔法突袭。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既然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神河,既然能被选择,就不能选择平凡。 是时候自己踏上属于他的路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 杨帆按照部族守卫的提示找到了艾希专为欣儿提供的恢复元气的地方。 笃笃笃。 杨帆轻叩了三声门,表明身份后易热情的打开了门,看到那个重伤初愈的姑娘,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润,显然是恢复的不错。 “大师,我也不会弯弯绕绕,我来是跟你道别的。 我孤身一人到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我会沿着弗雷尔卓德走一走看一看,长长见识。 承蒙大师关照,大师更是救过在下性命,别的也就不跟大师吹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别客气。” 杨帆起身学着以前电视里那些武侠剧抱拳施了一礼,“山水有相逢,来日再会!” 杨帆觉得自己这两句话说的倍儿又气势,他感觉自己跟那些大侠一样颇有风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道了一声“莫相送”“潇洒”离去。 屋内。 “这小兄弟,还真是…真是我辈楷模。”易嘴角抽搐的看着杨帆离去的身影冒出这么一句。 床边贴身照顾欣儿的娑娜也是无声的展颜一笑,床上半坐起身小脸憋的通红的小姑娘被易的一句话破功,随即传来了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 易看着这个许多年未有过笑脸的小姑娘也是心情大好。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剑怎能退”易表情凝重且坚毅的喃喃道。 迈着步子走出屋子,跟招待过他的部族人打了个招呼便毫无目的的向远方走去。 没走两步就发现小白那货竟然还没回来,杨帆现在的心情郁闷,扯着嗓子大喊:“小白,你这个王八犊子,你爸爸我走了,再见了您馁!” “叫叫叫,叫魂儿呢你,爷爷在这儿呢”毫不出人意料的小白叫骂着登场,以至于杨帆一直怀疑这货肯定躲哪偷窥自己呢。 “怎么着,终于要一个人试试这个世界了?舍得放下易那个大盾牌了?”小白一眼就“看穿”了杨帆的内心,毫不留情的讥讽着他。 “切,我杨帆浪迹天涯,你懂个屁!” “哦?那行,我也浪迹天涯去,您就自个儿找路吧啊。”然后语气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说道“莫相送!” 然后寂寥无人的冰原上便传来了杨帆阿谀奉承的嚎叫。 “小子,你体内发生的异变我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事儿是个意外。 到底是神河系统出了纰漏还是你因祸得福,这都得你自己来探索。 想必你也清楚,这个初级的神河引擎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才能进阶,这个能量源需要你自己努力。 生命精华都被你搞到体内,自然不能拆了东墙补西墙,所以必须寻找新的能量源。 至于什么能量可以吸收,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个充盈魔法的瓦罗兰大陆,必然会让你有所获!” 小白老气横秋的一板一眼与杨帆讲接着他的当务之急。 冰原杀机 “你也别以为造个手榴弹就你就能征服世界了,看你那暴发户的啥样”小白斜眼看着杨帆道。 “越精妙的武器威力越大,而那些超科技武器不是你简单的想象到他的样式就能构造,而是需要图纸。” “图纸?我造个冒蓝火的加特林还得图纸?”杨帆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是从哪座山头抓来的猴子,我怎么会跟你这种没见过世面宿主。” 神河文明所处的宇宙超越你所知宇宙百亿年,武器怎么会是你脑子里那些破玩意儿,你当这是你那地球电视剧打所谓的小日本儿呢?”小白毫不客气的鄙夷着杨帆的见识浅薄。 “???,你这个不知道哪穿越来的东西还知道小日本儿呢。 你特么是不是检索我的脑子了,我看过的那些岛国动作片……”杨帆严厉的质疑到最后已经微不可闻,嘟嘟囔囔的。 对杨帆脑子里想法一清二楚的小白不由得狗嘴抽搐,感觉这个二货已经无药可救了。 到了晚上,杨帆被凌冽的寒风吹的打了个寒颤,感受到了自己不动脑子的鲁莽,因为他什么抗寒的东西都没带。 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捡着干柴火,幸亏那天与易从冰原狼身上拔下来的兽皮还在,找了一处防风的山洞休息。 “我说小白,那个啥啥特殊任务,还没顾得上看呢,那是啥玩意儿?” “哼,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早忘了呢,能想起来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了”小白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嘲讽杨帆。 “小子,这个是属于你这个位面的特殊任务,英雄联盟:最强王者。”小白人性化的站起身背着狗蹄子缓缓说道。 “但是这个任务的要求,就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就是扯犊子呢,而且任务的奖励都是未知。” “不对啊,一般这种都是系统甄别,检索最适宜当前位面以及当前宿主的特殊任务,一般都跟新手礼包一个性质,但是这个……” 小白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变得细不可闻,于是在一旁认真听讲的杨帆急眼了。“卧槽小白你丫的这是给瞎破胆了?你他娘跟个蚊子一样在那嗡嗡啥呢” 但是小白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什么“跨位面”“异次元”什么什么的。 杨帆看这个情况也没有继续打扰,而是坐到一旁研究起自己身上的手段。 相由心生,这个地复制强大的招式才有相应的威力,而之前的阿尔法突袭也用在了诺克萨斯士兵身上。 但杨帆也没办法在复制一次,总不懂要求易大师对着空气放个大招吧,不给别人当神经病才怪。 陨星拳,是杨帆目前最实用的保命手段,在强化后效果更是显着。 《神河制裁》…… “小子,你踩狗屎运了!”正当杨帆精打细算的时候小白一声吼把他惊了一下。 小白一脸神秘的斜眼看着杨帆“想回地球么?” “什么?”杨帆刚听见这句话脑子就像触电一般,震惊的看着小白,等待着它的下文。 …… 弗雷尔卓德一处隐秘的冰洞内。 火焰散发出的橙黄色光焰映照着山洞里沉默人群的影子。 “为什么对生命精华的感应完全消失了?”有一个沙哑又犹如钢铁摩擦的嗓音缓缓说道。“为何我诺克萨斯精锐小队被人全歼于冰原?” 似乎是极度恐惧此人,没有一个人敢触这个霉头,随即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之前对生命精华的感应确实在阿瓦罗萨,对这个强大部族的探查需我独自前往。 前锋小队则于那片冰原休整。”一名男子打破了摄人的寂静“至于对我诺克萨斯出手的人是谁,呵呵,这可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嗯?泰隆,是谁敢如此放肆!” “此等浓郁剑气,虽然威力不足,但是可以肯定出自无极。而无极派灭于我诺克萨斯铁骑,这仅剩一人,呵呵” “无极之道?所谓的剑圣?阴魂不散!” 呲呲呲。 突然山洞内的严冰被一股黑暗的魔法侵袭污染,一股极度邪恶的寒冷气息扑面而来。 山洞内的人警觉的发现了异动,而两位领头人虽然也有些诧异,但仍然保持镇定。 “怎么,不可一世的血色精锐也如此不堪大用了?”洞口缓缓走进一个浑身包裹着寒冰的女巫嘲讽道。 “哼!丽桑卓,你不要忘了,只有我大诺克萨斯才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要是这般不配合,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哈哈哈,如你这般口气跟我说话的,绝大多数已经变成了这广袤冰原上的冰雕。” “呵,那很不巧,我自认为我就是那极少数!” “那试试?” “泰隆够了!” 一个小山一般的“人”艰难的起身,不容置疑的制止与这个神秘女巫针锋相对的泰隆。 “我诺克萨斯出人出力,虽然此次受挫不关你丽桑卓的事,但你也没有提供丝毫帮助,这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哼,你们所找寻的生命精华虽然我未曾见过,可想而知是一团庞大的魔法能量体,此类珍宝不可以常理置之。” 被称为丽桑卓的女巫冷哼一声开口道。“借黑暗巫术侵入阿瓦罗萨的部族感知到之前这团能量确wv。实在易一行人身上,但是今日那个不明路数的小子突然离开了阿瓦罗萨。” “泰隆交给你了,沿着踪迹找到这个神秘的人,搜集有用的情报,然后让他消失。而我则要见识见识这个不可一世的无极之道!” 这个致命刺客在得到此次任务中顶头上司的委派之后没有言语。 悄然消失在山洞内,隐匿于阴影之中,犹如毒舌一般伪装起自己的毒牙。 而丽桑卓则伴随着暴风雪同样消失在弗雷尔卓德的夜色中。 山洞内只剩下小队精锐已经那位神秘的领头人。 “无极之道么?呵呵……” …… 而此时的杨帆与小白早已经找寻到一个避寒的山洞开始了悠然自得,全然不知危险的临近。 视界 小白花了一些时间欣赏着杨帆脸上的震惊,然后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没错,回地球。” 没等杨帆回话小白继续说道“系统的英雄联盟特殊任务不是让你在瓦罗兰完成,而是……” 说到这里小白停顿了一下“而是完成地球位面中游戏英雄联盟完成成就。任务标准则是段位达到最强王者。” 杨帆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和震惊正要开口又被小白打断“并不是实际意义的回地球,而是由系统引导你的意识突破次元壁。 而且这个任务过程,必须选择一个地球所谓的直播平台直播。” 小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刷新着杨帆的三观。“但是限制你与外界的一切交流,语音,文字你都不能传播到地球。 这个的话应该是不在系统能力范围之内,毕竟跨次元传递信息需要庞大的能量,而这正是你所缺少的。” 杨帆走在弗雷尔卓德的冰原上,心里的震惊远远盖过了身体上的寒冷。 “但是,小子,我劝你还是先找一个稳定安全的住所。 在你意识突破位面的时候你的肉身虽然系统会给予保护,但是还是有风险,别跟个愣头青似得。”小白看杨帆这幅跃跃欲试的样忍不住提醒道。 被看穿心思的杨帆有点儿尴尬,挠了挠头没有言语,照着之前的行程开始赶路。 杨帆此前跟着易在德玛西亚,艾欧尼亚,弗雷尔卓德跑了一遭,潜意识一直把这个世界与脑子里游戏英雄联盟地图所集合。 所以杨帆一直没有对这个世界真正的认识,尤其是从艾欧尼亚跨越到弗雷尔卓德更是用传送阵完成。 但是这次独自出来“浪迹天涯”才让杨帆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庞大,不是自己脑子里想的平面地图。 这个世界同样有着大大小小的城邦,或繁荣,或贫穷。都受某个国家管辖。 除了这个世界的政治制度与地球不一样以外,其他与地球一般无二。 虽然这里充斥着魔法与神秘力量,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很平常得生活着。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娶妻生子,生老病死。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所谓的魔法。 而有修习魔法或者其他力量天赋的人,都受到了其所在政府的招揽,毕竟这种天赋异禀的人可是万里挑一,纵使最后成就不高,也绝对不会使其流落到其他国家。 在此之前杨帆一直认为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是大魔法师,魔法就是这个世界得常态。总感觉路边随便走出来的小屁孩都能把自己捶死。 杨帆听从了小白的话,认为先找一个安身之所才是正途,所以一边在路上计较着自己几次战斗的得失,盘算着自己的家底,自己的手段。 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凶狠异兽,杨帆也从一开始的畏畏缩缩转变,各类力量的打磨之下,杨帆迅速适应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杨帆在一步一个脚印的路途中,一边适应着身体的力量,一边也真正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庞大。在之前杨帆片面的认知中,一直在潜意识的与游戏英雄联盟所结合。 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无非就是德玛西亚,诺克萨斯,等等这些个牛气冲天的国家,甚至在杨帆脑子里这个世界就是一张能想象出概况的地图罢了。 从地球穿越过来之后,杨帆被这个世界的能量无时无刻的改造着身体,以及神河系统的锻体,杨帆的身材已经和初到地球大不一样。变得愈发挺拔,之前消瘦的脸也变得菱角分明。 之前杨帆刚穿越来时的地球衣物已经破败不堪不忍直视,易大师见他这幅惨状便在艾欧尼亚的主城的集市中给他购置了一身衣物。在杨帆看来这个世界的衣品似乎跟地球春秋时期的差不多。 出身较好男子一般都是一身干净整洁的长短衫,脑袋上留着长发,书生意气。自是杨帆见了也得夸一句“好一个公子哥儿”勤恳的庄家汉子自然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姑娘们大多一身素雅长裙,就算是家境不殷实,也会有一条虽不崭新但是干净素雅的裙子。而且也没有地球时尚的那么…暴露,这件事让杨帆很是难受,尤其是弗雷尔卓德天寒地冻,得,姑娘们穿的更是厚了许多,又让杨帆郁闷了些时候。 杨帆自从上次跟着易去了当地的饭馆,也算了解到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与地球一般无二。只是多了能人异士这层。但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此山上风光。 毕竟在这方庞大的世界里,就算得天独厚的拥有着大量的奇异现象,有着神鬼莫测的魔法,也有着凶狠异常的甚至诞生灵智的兽类,但是普通人还是占据大多数。 大部分人的一辈子很短,从出生就被打上了烙印,农户出身的孩子自然继承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富贵人家的孩子也就是锦衣玉食的过完自己的一生。生活是无常而残酷的,没有那么多奇遇,就算有也别奢望着会落到自己头上,因为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大多数人都清楚自己的尽量,然后踏实的赶紧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里的气候跟地球大不一样,本来就充斥着各类的魔法,自然便有精通自然元素的法师,天气状况什么的也就因地制宜。这种人才一般都为某个国家效力,类似于地球上的科学家。他们享受着极高的待遇,受到当地居民的尊敬,毕竟这些人可是那些靠天吃饭的下层人士的衣食父母。而靠双手自力更生的农户家庭都种植着这个世界通用的谷物粮食。 吃啥都尝不出好坏的杨帆在易请他吃饭后破天荒的夸赞道,“比地球那些假冒伪劣产品好的不是一个级别!”其实这里的谷物之类模样与地球没什么差别,就是受天地的滋润犹然的醇香。杨帆这个差不多算是吃地沟油长大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而在世人无缘得见的时间长河中,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子正在跨越时间“看着”杨帆。 缘分?猿粪? 寒风凛冽,呼啸而来的风雪似乎在嘲笑下面那个对着空气出拳的白衣少年。 这个喘着粗气一下一下出拳,像是想要把扑面而来的寒风打跑的傻小子正是杨帆。一边气势不小的出着拳,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杨帆你他娘的就是个白痴,怎么你就能忘了那几件厚实兽皮裘呢?”杨帆猛的打了一个寒颤。出拳的速度又紧凑了几分。 原来是杨帆一直穿着易大师当初给他置办的衣物,之前通过传送阵来到弗雷尔卓德倒是有厚实的兽皮裘,只是之前在阿瓦罗萨部族着实是感觉不到怎么冷,于是杨帆好死不死的就给脱掉了。当初告别的时候只顾着潇洒,这件小事早就抛之脑后。知道刺骨的寒风冲着他的脸来了几巴掌,杨帆才意识到自己愚蠢的错误。 于是一路上一边打拳一边骂自己不长脑子。这也是的亏杨帆当初强化过自己的体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不然早就变成了弗雷尔卓德冰原上的一座冰雕。 小白不知道凭借什么办法躲过了这狂暴的寒风,甚至连身上的狗毛都不曾被吹动弹。它看着杨帆疯魔一般挥舞着拳头,一边还大声的说自己就是个傻蛋。叹为观止,甚至都忘了对他进行一贯的冷嘲热讽。 杨帆根据系统检测出的距离传送阵最近的路线一步步赶路,照着脑子里的陨星拳一下一下的挥舞拳头。每一拳都虎虎生风,甚至还带有那么一丝丝的宗师风范。 正在与寒风搏斗的杨帆浑然不觉自己脚下坚硬如铁的永冻之土竟然荡起丝丝涟漪,面前的空气也开始扭曲,好像一道……门?就连一直谨慎的小白也未曾发觉。一人一狗随即便踏入了不知何处。 偌大的冰原上,本来迎着寒风赶路的两个小点,骤然消失不见。仿佛一阵风一般的消失。没有人看见这一幕。但是按照弗雷尔卓德冰原上的规矩。丢了几个人?那不是在正常不过么。 而当事人杨帆和小白在刚踏入那道门是就感觉到不对劲,只是想要退出已经来不及,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瞬间发难,根本连不进反应便被扯了进去。 此时的杨帆和小白来到了一处玄之又玄的空间。他们的脚下,仿佛踩在河面上,每走一步都会荡漾出涟漪。但是脚下的景象却如同浩瀚的星海一般辽阔。黑暗,散发着无数微小的光点。头顶竟然与脚下风光一般无二。就是不知道踩上去会不会也有涟漪。 杨帆与小白摸索着前进,试图了解这是莫名其妙来到了什么地方。此时这两位的脑瓜子嗡嗡的。杨帆试着让系统检测这是什么情况。但是除了得到“这是一片空间”以外得不到任何回应。这个简直坑爹的回答气的杨帆当tanf场就要骂娘。只是此时情况难以查明,只得压下心中吐槽的欲望。 就在两人小心翼翼的探索着这片好似无边无际的空间时,一个服饰古老,脸上表情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的老头子突然出现在杨帆眼前,笑眯眯的看着杨帆。 脸贴脸的突然出现着实把杨帆给瞎了个不轻,杨帆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猥琐老头子,还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自己。被盯的头皮发麻的杨帆大喊了一声“卧槽。”然后以一击老拳狠狠的朝着这个老头的面门砸去。 那奇怪老头好像也没想到杨帆突然来这么一下子,眼神略显惊恐避无可避,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好像是在卸去这一拳的力道,这老头受拳之后向后翻滚。而这一下更让杨帆冷汗直冒,脸上丝毫不敢大意,当即摆开陨星拳的拳架子,死死的盯着这个奇怪的老头。 之所以如此的令杨帆如临大敌,正是因为这个老头向后翻滚时不是就地翻滚,而是漂浮在空中,停滞在空中揉了揉鼻子,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杨帆,竟好像是一点不生气。 “小伙子火气倒是不小,对老人家我都使这么大劲儿。”奇怪老头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跟杨帆开口道。 杨帆依旧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个不明意图的猥琐老头,置若罔闻这老头的嬉皮笑脸。一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这老头有异动,杨帆就立刻给他来一顿饱拳。 这神秘老者似乎也看出杨帆这极强的戒备心,无奈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继续欺身向前,而是与杨帆离开一个不至于太紧张的“安全距离。”但是即便如此杨帆也没有放松警惕。 老头在杨帆身前一定距离处看着杨帆笑了笑,缓缓开口“小伙子不用紧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不对不对,我不是坏人。绝对不是来坑蒙拐骗的。” 听了这番话杨帆顿时觉得这货是个啥人不清楚,但是脑子应该不怎么好。 “你是谁?这里是哪?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杨帆抢过老头的话沉声问道。 “小伙子别心急,老人家我一个一个跟你说道说道。”那老头依旧笑容不减,丝毫没有因为被杨帆打断而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这个地方呢,没有我老头子谁都进不来,可以算是我这个老家伙的囚牢吧。至于我是谁,哈哈,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糟老头子,没啥值得你小子忌惮的。 又说我为什么找到你并且带你到这里。”老头子说到这儿顿了顿,哈哈笑了两声“可能这就是咱俩得缘分吧。带你小子到这里的原因,我要说是以为看你资质极高想传授你啥啥啥的,估计你也不信。不过,小子我带你来这儿,是真准备收你当徒弟的。” 杨帆听着这个猥琐老头子的胡言乱语,脸越来越黑,嘴角抽搐。“这货在这神神叨叨的说啥呢。要不是不清楚你是个啥水平等等,我早就上去给你一顿暴揍了。”杨帆看着这个依旧笑容不减的老头子暗暗道。 听这个家伙越说越离谱,还缘分呢。你咋不说你是月老呢。杨帆嘴角抽搐强忍着冲上去锤他一顿的冲动。 岂曰无衣 像是看穿了杨帆的念头,神经兮兮的老头脸上的笑容更加……嗯,用杨帆的话来说,就是猥琐。 而一旁的小白在老头出现以后好像被施了什么定身法,杨帆几次交流都没得到回应,跟个傀儡一样呆呆的杵在原地。 突然,那个老头子人畜无害的笑眯眯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异常,只是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而此时的杨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凌厉注视心神激荡。脑子里的一切思想都被斩断,就像一个茫然而收到惊吓的小孩子。 就在转瞬之前的注视,对于杨帆来说不亚于一场生死大战,后面衣衫早就被冷汗浸透。杨帆看着这个“变态老头子不由得亡魂直冒。 老头的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严肃,看着眼前呆呆的杨帆大喝一声“杨帆,可知世上对错由何判断?” 杨帆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了一跳,愣了愣便开始思考。 “不知。” 老头面上表情肃穆不减,再问道“可知世上善恶由何论之!” 这次的杨帆只是稍稍停顿片刻便答道。 “不知” 老头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何以立足?” 杨帆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审视了一下自己,握了握拳头。抬头看着这个神经兮兮的老头子。笑着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世上的道理,那又如何。我有我的道理就行了。” 老头听了杨帆的答案表情依旧严肃,但是却在心里为杨帆的答案点了点头。 老头又盯着杨帆看了一会儿,又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猥琐模样。转身大袖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座古朴钟楼。飘然而去。 “臭小子,既然看出来我没什么恶意,还不赶紧跟着来,小小年纪心思这么重干嘛。”老头不耐烦的声音随即飘过来。 杨帆听见飘荡而来的话语声,盯着眼前的钟楼看了看。咬了咬牙,好像是觉得自己反正跑不出去这鬼空间,不如破罐子破摔。于是伸出手,向前面招了招,大声道“哎,老前辈,小子马上就到!” 身旁的小白打了一个哆嗦,眼神茫然。正在找之前那个神秘兮兮的老头子,结果就看见杨帆这个脸皮贼厚的货大声嚷嚷。随即跳起来给我杨帆一计狗爪十八拍。 杨帆按下小白的狗头,破天荒的没有复仇,告知了小白现在在状况。又问小白之前一直呆着不动,跟施了定身法一样是怎么回事。小白沉思片刻,竟然只给了一个棱模两可的答案,说它当时好像连能量运转都停了。甚至断开了与系统的联系,就跟地球上电脑死机了。但是刚说出口小白就立刻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法,理由是神河科技早已立于科技巅峰,这种故障绝对不可能出现,更别说自己还是个超高智慧的人工智能。 杨帆看小白这幅思考人生的呆样也觉得它肯定也说不明白,也就没有继续问,无所谓了。毕竟自己还处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好像只有那个死鬼老头才能给自己答案。那就进去闯一闯。 于是招呼了一声还在发愣的小白,顺着老头走向了那座钟楼。 进入钟楼里面之后根本没有在外面看到的那么大气古朴,这座钟楼内部空空荡荡。如此高大的建筑竟然没有楼梯之类的通往二楼,就只是一处寂寥房间。然后杨帆就发现就来以后就没看见那老头的身影,明明看见走了进来,却空无一人。 “唉,忘了这混小子现在还没入门,真是遭罪。”老头的声音突然传来,而声音的源头,好像,是楼顶? 话音刚落,杨帆和小白随即身体失重,一人一狗一阵头晕目眩,异常的现象仅持续了瞬息,他们就七倒八歪的落在平底上。杨帆揉了揉发迷糊的脑袋,起身就看见了那个老头背对他们站着。 杨帆已经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位置移动搞的心神崩溃,当即就要发飙。只是小白咬了咬他的裤脚,眼神中充满了凝重。杨帆才放弃了这个打算。环视四周后杨帆发现自己依然在钟楼里面,只是到了楼顶的“钟”里。 “小子,这个世界……美吗。” 老头莫名其妙的问了一个问题。 杨帆愣了愣便回道“美。” 老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无趣的问题,自嘲一笑。 “我观察了你好久,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是你绝对属于这个世界。”老头转过身面朝杨帆。 见杨帆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转过身继续从钟楼的一处开口处看着外面这个更寂寥的空间,然后自顾自的开始说道。 “这个世界,普通人们忙着生活,为了更好日子或者奋发努力,或者勾心斗角终其一生都在为自己奋斗,而那些从出生便不为这些所烦恼的上层人士,便忙着修魔,习武。那些所谓的掌权者,就忙着自相残杀,挑起一个个战争,只为了自己哪天就能君临天下。 人本就这样,最初的目标不过是最简单的活着,然而欲望的沟壑绝无可能填满。但是不可否认,正是这种几近疯魔的欲望,使得我人族屹立与世间生物之巅。” 似乎说到这里老头又想到了什么难以言说的愁事,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又说道。 “你知道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已经知道结果,但是还没发生。”说道这里老头的言语突然变得激烈起来。“外面那些滚蛋们,每天就知道谋划自己的那点儿小算盘,有屁用啊,知不知道同仇敌忾是什么意思。”然后垂头丧气的说了一句“他们好像真的啥都不知道。”随即颓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杨帆认认真真的听着这个老头的每一句话,生怕错过一个字,毕竟这个关注自己能不能出去这个鬼空间啊。 只是在他听完老头的话以及坐在地上发的牢骚之后,突然心安了不少。 杨帆觉得这个老头说着这些关乎天下的大话,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听众。杨帆觉得。 自己跟他一样孤独啊。 内斗排斥 “臭小子,观察你这么长时间,我发现你除了脾气对我的胃口,其他的根本一无是处嘛。真是想不通你为何恰恰是那个变数。”老头坐在地上转头说道。 杨帆一肚子疑问没处发泄,正准备乘着老头这个问题好好的问上疑问,没想到老头摆了摆手“算啦算啦,连老头子我都想不明白的事,又能奢求你这个小子能给我什么答案呢。”杨帆只得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老头子之后与杨帆说了很多,老头子说这个天下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平和。已经有一个年代久远,邪恶异常的文明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降临于这片瓦罗兰大陆。并且其本性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他们那些生物将来入侵至此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罢了。所以当那一天到来,将没有任何何谈的可能。唯一的结果就是其中一方一方的彻底毁灭。 然而杨帆听了之后只是表情淡然的点了点头,老头蹩了一眼杨帆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料。不过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狗屁的变数。 “你小子就没有为这个世界的存亡感感到担忧?胸中就没有一股保家卫国的气势有油然而生?就没有在乱世称雄的大志?”老头好像依旧不死心,转头一连问了杨帆三个问题。 而杨帆听了之后还就真的认认真真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就在老头觉得还有戏的时候。杨帆抬起头,笑容灿烂的跟一脸期待的老头说道。 “没有。” 老头显然被杨帆这个回复气的不轻,大袖猛的一甩,蹲坐在地上生闷气。 “小子,你为啥从进来以后就放松了你那个紧绷着的神经,是确定了我不是伤你性命之人吗?” “不是,我自认为打过你的几率很低,并且就算捶死你,我也不一定螚从这个鬼空间出去,既然如此,我还费啥劲。” “呵呵,这番话倒是符合你小子这混混球性格,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老头子我啊,可不擅长打架。” 老头嘴上这么说着,转过身来左手大袖轻挥,杨帆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拘谨悬空。并且连一根指头都不能动,甚至就连呼吸都停止了。杨帆保持着一个姿势诡异的悬在空中,猛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挤压。 杨帆甚至觉得这股无形的力量甚至连自己的灵魂都一并挤压了,只是自己完全丧失了一切行动能力,遭受如此痛苦的折磨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但是只有杨帆能感受到自己此时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悲惨状况。 “呦,没想到还是个炼骨境的武夫,嗯,我来看看这前两境炼皮炼血搞得怎么样。”随即手指微动。然后杨帆被受了一顿加倍的折磨,这可真是“难以言表”了。 而一旁的小白竟然又陷入了之前那种呆滞的状态,一动不动的被晾在一边,根本没发现自己这个倒霉宿主正在遭受何等的磨难。 “唔,本来是想给你小子点儿不错的奖励的,毕竟你小子这脾气跟我对味儿,但是你这个魂淡小子之前那么用劲儿的一拳就锤老汉我脸上了,若是不稍稍惩罚你一下,我且不是很没面子。嗯,就这样办。”老头看着杨帆这个面无表情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然后抬起左手,虚握手掌。然后外面空间能量涌动,一股黑芒匹练带着星星点点呼啸而来。 然后张开手掌轻轻朝杨帆一挥,这股星海匹练就瞬间上前包裹住了杨帆。 这股能量包裹住杨帆之后从杨帆的七窍贯入体内,以近乎蛮横的方式直接摧毁了杨帆的全身骨头,只是这种绝无生存可能性的局面下,杨帆依旧保存着生机。杨帆虽然痛苦异常,但也感觉得到此时状况的奇妙,他感觉自己现在不属于任何空间。甚至,不属于任何时间! 正是这种奇特的处境,才得以让杨帆的小命儿留下,不然在这种全身骨头皆碎的情况下,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杨帆虽然痛苦异常,但是神智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现在他正想着这个死鬼老头最好别让他有命活着,不然定要把他的头锤烂,给这个神经兮兮还下手贼狠的老不死治治脑子里的神经病。 “臭小子,把骂我的劲儿省下来,好好感受自己体内的变化,别整天跟个二愣子一样就想着锤这个锤那个,老夫给你引来星河锻骨,你可得好好享受这份机缘。要是搞得一塌糊涂,哼哼,到时候让你感受感受老汉我的手段。”老头好像看穿了杨帆脑子里那点儿想法,讥讽的说道,还顺带威胁了一番杨帆。 杨帆实在是不能有所动作,不然指定翻白眼,抬手就给这个混蛋老头儿一记老拳。 此时杨帆体内破碎的骨渣被星河匹练带出体外,而之前骨头所存在的地方皆被一股股星河匹练所替代而且还在缓缓的形成骨头的构造。 再生! 这些星河能量入体不仅是摧毁了杨帆的骨头,而且还在再生骨架,再生后的骨架只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模样,还未成型。但是其轮廓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一股横练的力量有内而发。 可想而知,这幅新生骨架一旦成型,绝不是仅仅提升力量与坚固程度。 但是杨帆体内异变突生,骨架模糊形体猛烈颤抖,好像马上就要溃散,这幅景象看的杨帆亡魂直冒。 仔细观察体内的变化,血肉经脉开始变得狂暴。新生的骨架越来越摇摇欲坠,就想危房一样马上就要倒塌。 杨帆突然发现,造成这个危机情况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 没错,就是自己的身体在自主排斥这个“外来”的骨架,全身的血肉经脉都好似被入侵领地的野兽,剧烈排斥这个不懂规矩不懂礼貌的新面孔。 发现了问题根源的杨帆无可奈何,他此时的心情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打架一样。不知道该帮谁。 手心手背都是肉,杨帆忍不住骂娘。 “操蛋!” 非我族类 内忧外患!杨帆形体上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就连体内也是混乱不堪。体内初次“登门”的星河骨架遭到了“自家人”的强烈排斥。而且双方都不甘示弱,一边星河固执的稳固自己的骨架形体,另一半的经脉血肉强烈的震颤,力图摧毁这个外来入侵者。这两家倒是打的热火朝天。身为当事人的杨帆可算是遭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折磨。 要不是此时自己状态异常,不能哭不能笑。不然早就一嗓子嚎破天了。就在杨帆意识逐渐模糊,就要魂飞天外的时候。丹田内的两个小东西轻轻一颤,一股温和的能力迅速蔓延至全身。这股能量就像父母一样安抚这暴躁的身体机能,数息后体内的排斥反应渐渐衰弱,停止。 杨帆内心大哭不止。“我的娘哎,你俩倒是早点儿,我可差点儿就含泪九泉了。”丹田内两颗兜兜转转的能量球体听了杨帆的话竟然还颤动了两下,就好像两个顽皮的孩子恶作剧成功一样沾沾自得。看在眼里的杨帆一阵无奈。“这他娘的就是俩祖宗啊!”杨帆心里大声哀嚎。 纯粹的生命能量以及神秘的神河体能量安抚了体内的暴动,再生骨架的进度步入正轨,要不是这方空间仅仅锁住杨帆的形体,他早就成了一摊烂泥。 星河匹练在杨帆体内缓缓运转,杨帆正在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还承受着无边的痛苦。 “嗯,还不错,居然自己熬过来了,倒是省了我的劲儿,不过这小子身上终归还是有点儿门道的。这个进程至少还要三刻钟。那这段时间,我们就来谈谈你吧?小…小白?” 老头不在盯着正在接受改造的杨帆,而是转头看着一旁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的小白,笑呵呵的说道。 随即手指微动,小白周围的空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呆呆傻傻的小白一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转头看见了不明状况的杨帆,又看见这个笑的贼猥琐的老头。“喂,你这个老头把那小子怎么了,不知道他是谁的小弟?你也敢动他?” 小白虽然嘴上说辞不屑至极,听着一点儿都不在意杨帆的死活,可是一身狗毛早已如同钢针一样竖起,浑身流转这狂暴的能量,死死的盯着这个古怪的老人,一身神河能量运转到极致,聚集了一颗高度压缩的能量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激射向眼前这个老头,眼看就要这老头就要浑身炸裂的死于非命。 “呦,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这脾气可是真对味儿了,嗯,从未见过的能量形式,激荡的……电?但是又不属于闪电元素,不伦不类,这威力么倒是不错,就是太慢。”老头面对这个能量球起手一捏,便使它悬停在空中,气势磅礴的能量球一动不动的被不知名的力量禁锢在空中,老头并且对小白这招表示了自己的感受。 小白心中大骇人,这个看似弱不禁风老头子简直深不可测。自己刚刚聚集了绝大部分的能量发动一击,竟然就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还……还有点儿慢? “你他娘的死老头本事倒是不小。”小白跟杨帆这么多天的相处,已经被杨帆感染,随口就是一句,“你他娘的!” 就在小白准备爆发神河系统的全部能量,跟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老头决一死战的时候。 对面的老头摆摆手,不耐烦说道:“哎哎哎,行了行了啊,把老头子我儿弄得乌烟瘴气,你是给我打扫还是咋滴,你那主人根本没事,你急啥眼,你就不能过去先看看他,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真是两个愣头青。” 小白听了老头的话就要过去探测杨帆的情况,“哎,看就行了,别离太近,想必你也有某些能力探测到他的身体机能还正常,只是我在给他一份天大的好处,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哈,赶紧过来跟老头子我聊聊。”老头又不合时宜的开口打断了小白得行动。 “你说不动就不动的?还有我跟你有啥聊的,臭老头一个。” “哎我说,你这只小狗嘿,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杨帆他周遭的空间时间都被压缩,你要是想被挤成个狗肉饼,就去吧啊,老头我可不拦你。” 听了老头的话,小白有了一丝的犹豫,因为绕是它也识别不了杨帆此时的状态。但是还是挺着个脖子一脸不服。狗爪并拢,能量汇聚成一杆能量长枪,慢慢的伸到杨帆周围的空间。 没有任何声响,能量长枪进入的瞬间便发生了异变,长枪进入的部分瞬间消失不见,没有碎渣,没有成灰,就是纯粹的消失在小白眼前。这一幕看的小白冷汗直冒,不敢想象自己刚刚如果进去还能不能留着小命儿。 小白扭头看了看老头,那老头已经蹲在一旁,眼神直指外面的寂寥的星河空间。小白哑了咬牙,走了过去,也蹲在老头不远处看着老头目光所处之地。 老头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没有发觉小白蹲在一旁,一言不发。就在小白忍不住要问杨帆这会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老头目光不改,只是缓缓开口道:“你们那地方,也有这么美的星海吗?” 小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正经的无以复加,“这老头知道我来自不同的世界?”小白心里震惊道。 “哈哈哈,没什么,你那团奇怪的能量球就让我看出你不对劲,那种能量我从未在这片世界见过,所以我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别担心,这儿还不是看到外来者就要坚决消灭的文明,况且不请自来的外界文明可比你想象的多。”老头好像看穿了小白心里想什么,笑呵呵的说道。 哦豁,完蛋,自己的跟脚被别人看的一清二楚,自己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着,这种一个天一个地的实力差距让小白心生绝望,于是想了想老头之前那个问题,思考片刻缓缓说道。 “不,没有。准确的说,我的文明消亡了。” 文明覆灭 听了小白的话,老头诧异的转头看了一眼小白,但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我的文明,跟这处位面不同,主张智慧引领一切,所以我的文明科技高度发达,达到了我文明所在位面的的顶峰。并且无时无刻不在进步,只有更高新的技术问世,没有最高。”小白也看着钟楼外的星海,陷入了缅怀。 ““我的文明征服了所有的其他文明,在其通知下整个位面的文明程度整体提升。于是我们开始探索异位面的世界,力图让我们的文明,遍布每个位面的无数宇宙。 起先我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异位面的生物超出我们文明的理解,现有科技无法针对他们进行有效的打击,但是即便如此,在不过二十年的时间里,我们便探索出了足以抗衡异位面生物的科技,随后的位面征战都没有遇到太大的意外。” 说道这里,小白停下话音,表情挣扎,似乎不想回忆起某段回忆。 “但是,就在三个月后接受异位面,共同发展的谈判时,整个异位面在短短十天内,整个位面的文明消失殆尽。在一番探测无果后。它们,出现了。一种浑身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指挥着庞大的无法形容的生物组成的军队,出现在我们面前。 它们不属于我们这种人行生命,甚至不属于兽性生命,但他们毫无例外,都拥有着尖牙利爪,涌动着难以言说的腐蚀能量。没有任何交流,它们杀光了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行动的目标,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食物,就连我们的飞船都成了他们果腹的甜点。 令我们这个位面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它们竟然追到了我们的位面,以近乎蛮横的手段挖穿了纬度边墙,冲进了我们的位面,根本没有给我们所谓的研究时间,一切东西都都成为它们的食物,而且这些恶毒的生物竟然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封锁了整个位面。没有人可以逃走,至少当时的科技,我们做不到。 我们只得辗转与各个星系周旋,我们发现这种生物必须以极度庞大的能量正面轰击至灰飞烟灭才算是彻底杀死他们,不然后果就是再生。这种生物有近乎变态的能力,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就能恢复如初。 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能长多大,它们似乎永无止境的进食成长进化,进食成长进化……不出一个纪年的时间,我们的位面即将被彻底摧毁。当时我们找到了当时还在研发实验期的星系级武器,纠集整个位面参与的力量,把环绕位面的位置能量炸开一个缺口,把我送了出来,以谋求破解这些可怕生物的方法。” 听着小白的话,老头眯眼看着它,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异样神情。 “呵呵,可惜,耗尽整个位面最后的力量,集合整个文明的所有尖端科技,我流转与各种文明,自然也遇到过无数的主人,虽然他们的文明也有着别样的特点,也有着与我们文明截然不同的杀伐手段,但是毫无例外,我看不到丝毫摧毁那些可怕生物的希望。”小白眼神冷漠的看着远方的寂寥天地面无表情的说道: “而且杨帆这小子是我最后一任宿主了,我们神河的能量已经不足以进行位面穿梭了,况且,我也不想再继续了。”小白的话语中充满无奈与绝望。 老头听完小白的话,明显愣了愣,眼神中夹杂着同情,唏嘘道:“小家伙儿啊,有一点你说错了,估计你也没有想到。它们啊,现在就在位面边墙外看着这个世界呢。” “你说什么?它们?那些怪物?,不,不可能,跨越了数个位面,怎么可能也来到这里。”小白一脸的难以置信,尖声大叫道。然后仿佛认命一般突然蹲在地上。 “呵呵,我们都看不透的生物,我还有什么资格说不可能的。你们准备逃亡吗?集全部力量还是可能为你们这个文明留下一颗种子的。”小白沮丧的跟老头说道。 老头听了小白的话大笑道:“逃亡?哈哈哈,小家伙,我们可不会逃,就如同你们当时不遗余力的战斗一样,我们怎么会放弃这方天地呢。一死而已。” 小白扭头看了一眼这个略显豪迈的老人,念念叨叨,“疯子,都是疯子,怎么可能与之抗衡。” 老人看着小白这幅神经兮兮的样子,感叹一声,说道:“我们这个世界,跟你们还是有些不同的。你们信仰那些高端的武器,我们则信仰自己,信仰自己的拳头,自己的剑,信仰自己体内涌动着的魔法能量,断然没有掉头就跑的可能。” “我们的世界,也由此而生。” 而此时杨帆体内的骨骼已经成型,此时正在融合,才可以让身体更容易适应这幅骨头,也是最关键的步骤。杨帆的体表陡然闪烁了一下黑芒。随即沉寂下去。 “嗯,这小子可算是完事儿,打熬的还算不错,没白费我的苦心。”老头看了看杨帆,点点头,左手大袖一挥,杨帆那种诡异的悬空状态突然接触,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虽然此时杨帆已经躲过了最危险的时刻,空间时间的诡异静止也不在作用在杨帆身上,但是刚刚实打实的疼痛杨帆可是一点儿也没少受。而现在的区别就是,刚刚杨帆不能叫,现在…可以了。 “啊…卧槽,老不死的我**。”杨帆刚一落地,浑身的非人疼痛就难以忍受,哀嚎着破口大骂,还没来得及把刚刚就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发泄给我那个老头,就被强烈难以忍受的疼痛锤晕了过去。杨帆两眼一黑,临了语气轻飘飘的一句:“我干你大爷的。” 老头不紧不慢的起身看着杨帆这个样子,还有临昏迷之前竖起的中指,嘴角抽搐,“真他娘的不知好歹。” 小白也是表情僵硬,原来不止自己受到这货的感染啊。 功成 弗雷尔卓德。 一处广袤无人的冰原上。 一名身穿银色怪异袍子的人出现,之所以怪异,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刀刃,就连那银袍边角都悬挂有锋利至极的刀刃。他此时所在的位置正是当时杨帆踏入另一个空间突然消失的位置。 如果杨帆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个怪人,他就是泰隆。原本一直遵循杨帆身上释放的巫术标记追踪,可是刚刚在这个地方却突然消失了。纵然是精通暗杀的泰隆都无迹可寻,无可奈何,银袍一挥,转瞬隐匿于冰原之上。 …… 异空间。 昏迷不醒的杨帆此时悬浮在钟楼外的空中,老头和小白于钟楼之中静静的看着他。 “这臭小子虽然熬过去了剔骨之痛,成功渡过了我们这方世界武夫武道境界的炼骨境,之前这小子不知道哪来的福源,炼体三境中的炼皮炼血境打熬的颇为不俗,这也是这小子今天能活着熬过我这种霸道的炼骨之法。”老头子看着杨帆,满意的点点头跟小白说道。 小白有些疑惑,说道:“既然你所说的炼骨境已经成功渡过,为什么还要悬浮在上面,用这些星河能量包裹他呢?” 老头笑眯眯的说道:“虽然这小子成功“换骨”但是就如同一个平常人忽然得到了神兵利器,虽然冰刃神威盖世,但是你也得使唤的动不是,老夫此时让他继续以星河匹练打熬身体,正是在磨练这幅骨头与他身体的契合度。 嘿嘿,这些事本来是要他在以后的一次次出拳,一次次生死战斗中慢慢领悟的,但是这方世界已经不允许他这样了啊。”说道后面,老头眼睛微眯,凌厉的目光仿佛穿透这方空间,直指天外天。 小白看了看正在昏睡的杨帆,咬了咬牙,转头问道:“老头,这小子他,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凭什么要求他,就因为所谓的天命?愚昧!既然你们说只相信自己的拳头,那现在又何必把希望给予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听了小白咬牙切齿的话,老头也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缓缓走在地上说道:“小家伙,没有人逼他怎样,也没有要他背负什么使命,这小子竟然是我穿越时空看到唯一的变数。 可是如你着小家伙所说,他还是个孩子啊,凭什么就要接受这些所谓的使命,我正是不想让他背负太多,才让他有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本事。 就像他之前说的,他自己有自己的道理,可是别人不想听你的道理的时候怎么办,那时候拳头才是道理,只有拳头才能让别人耐心的听你的道理。呵呵,这世道,狗屁的道理。” 小白依旧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最好说的是真话,那个臭小子虽然是我万万年里遇到天赋最差劲的宿主,但是我喜欢这个小子。你要是敢让他成为你们这个世界的炮灰,哼!” 小白还有些话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哼哼到,“要是把我逼急了,汲取神河系统的全部能量我也把这小子扔回地球去。”不过这事儿也就想想了,将能量全部用于突破位面壁障,那意味着没有剩余的能力保护杨帆,以纯身体降临银河系,冲向地表,那简直就是十死无生。 而此时悬躺早空中的杨帆手指颤动了一下,仅仅闭着的眼睛眼皮颤动。 杨帆终于醒了。 杨帆正在眼睛,他发现如此微弱得星光,看在他眼里,竟然有点儿……刺眼?他眼睛微眯,艰难的起身,环视一周。 “卧槽!” 老头和小白看见这个场景也是相视一笑。 原来杨帆一看,自己竟然身处十层楼高的空中,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让杨帆打呼一声卧槽,但是看见下面的小白和老头贱兮兮的笑着,杨帆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咳咳,两位还不赶紧把我弄下去,以后少玩儿这种无聊的把戏,真是无聊。”杨帆稳着颤抖的双腿起身对着下面那俩货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喊道。 老头看着这个强装镇定的杨帆乐呵呵的说道:“嘿,这小子,脸皮厚这一点儿不知道是学的谁,估计让这个臭小子的脸皮去抗揍肯定靠谱,早知道就不帮他炼骨了,直接炼脸皮多好。” 老头大袖一挥,杨帆的身体缓缓的下降,身下好像有一层无形力量托着杨帆,在离地七八米的时候,这股力量陡然消失,杨帆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脸朝下,以倒栽葱的姿势亲吻向地面,要不是这方空间只有神秘的星河能量,杨帆非得来一次狗啃泥。 杨帆头朝地摔了下来,竟然一点儿没事儿,耍了一个蹩脚的鲤鱼打挺起身,笑呵呵的走向老头和小白。 杨帆走到老头的跟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抬起头笑容真诚道:“老头儿,谢了啊。” 要说刚刚的杨帆确实的昏了过去,但是之前锻骨的过程中,杨帆虽然一根毛都不能动,但是意识确实清醒的,小白与老头的对峙到交谈,他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就是之后他们走了远些,听不清再说什么,但是就算二傻子也知道这个老头虽然手法残忍了些,但绝对给了自己莫大的好处。 杨帆根本没有思考无亲无故的老头为什么愿意帮他锻骨,也没有想这老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杨帆不去想,你对我好,好就是好,至于以后怎样,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虽然听着很傻很天真。 但这就是杨帆的道理。 老头也大大方方的受了这一拜,笑容和睦的看着杨帆,心里想着:“这臭小子,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嘿嘿。”老头有些自傲,不自主的笑容又变得有点儿……猥琐了。 杨帆看着这个笑容也是有点不爽,但还是强行把那点儿不爽,压了下去。 “老头儿,你在这儿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今日帮我锻骨,又传道之恩,之前你说要收我当徒弟,嘿嘿,从今以后,我杨帆就是您老人家的开山大弟子了哈。”杨帆起身大大咧咧的说道。 魔与武 老头儿看着吊儿郎当的杨帆,愣了愣,“滚犊子,你当你是啥香饽饽呢,谁稀罕你这臭小子。” 老头儿大袖一挥转身嗤笑道。 但是谁都没看见这个老人扭过身闭着眼睛,他有种久违的感觉,鼻子有点儿酸。 杨帆也没把老头的略带嗤笑的语气,大大咧咧的说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杨帆说完一改脸上笑嘻嘻的表情,神情严肃,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 老头看着杨帆这个蹩脚的拜师礼数,因为在这个大陆拜师可是要三叩九拜的大事,有些传世的门派更是严格,不进要经历重重师门考验,还得有过人的天赋,过硬的家事才得以拜入起门下。 嘴上说着不要的老头还是转过身面对面的受了杨帆的一拜,杨帆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心里想道:“果然,我们那地方着名哲学家王大师所说的真香定律,没有人可以违背呀。” 老头看着杨帆点了点头,左手一挥,身前就出现了三个垫子,老头盘腿坐在其中一个上,缓缓升起,漂浮在离地一米的地方。 老头伸手示意杨帆和小白坐下,杨帆屁颠儿屁颠儿的搬了个垫子到老头面前的地上坐着。小白也叼着一个挨着杨帆有模有样的蹲在上面,一直贼兮兮的小白现在看去竟然有点儿可爱。 杨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白的狗头,顿时觉得如芒在背,果然,小白用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杨帆,杨帆只得惺惺然把不听话得手收回来。 老头看着这两个有样学样的活宝坐好后,咳嗽了两声,杨帆赶紧正襟危坐的听讲。 杨帆看着这个之前视为猥琐老头如今成了自己师傅的人这样坐上上面,还真有点儿山上神仙的仙风道骨模样。 只见老头咳嗽了两声后却不见开口,抓耳挠腮的,居然还下意识的挠了挠屁股。之前在杨帆心里好不容易建立的大宗师形象轰然倒塌。 老头又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道:“杨帆你肯定知道武道十境……” 老头话还没完,就被杨帆给打断了,“师傅啊,啥是那啥啥武道十境,我啥都不知道啊。”杨帆一脸茫然。 老头这下可真是懵了,这小子啥到底啥来头,炼体前两境底子打的那么牢靠,最难的炼骨也成功渡过,现在你跟我说你连所谓的武道境界是啥都不知道?你到底是那座大山的与世隔绝的村儿抓出来的。 老头心想:“没事没事,既然是我看到的变数,总是得跟别人不一样不是?”老头安慰了安慰自己没收错徒弟,绝对不是自己看错了。 老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杨帆,今天我就给你讲一讲咱们瓦罗兰大陆的山上之人。 所谓的山上人就是摈弃的世间凡俗之物的羁绊,信丰人定胜天的理念。 瓦罗兰大陆充斥着各种魔法,自然少不了魔法师这个庞大的群体,有些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在六岁年纪的时候,由真正的魔法师引导启灵,如果能感受到天地间的魔法涌动,就说明这个孩子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 但是你可不要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虽然这片大陆魔法浓郁,但魔法师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可有这种天赋异禀。 更别说更上一层楼的元素法师,他们能找到魔法中对他们有独特亲和力的魔法。比如冰属性魔法师。魔力涌动,顷刻间方圆瞬间被绝对零度包围,而敌人除了化作一座冰雕以外就只能变成冰渣了。 元素法师之上还有唤魔师,魔灵者,魔宗。 之上还有神秘莫测的魔神。与魔神同时位列于绝顶神秘和强大的法师还有一种。 符文法师!他们探索这个大陆古老的符文魔法,足迹遍布在各种危机四伏的禁地。传说只有在符文之地陷入危机的时候。符文法师才会带着强大充满毁灭力量的魔法驱赶侵略者解除危机。”说到这里老头眼神不屑,轻生喃喃道:“嘁,不就是个脾气臭的老混蛋罢了。” 认真听着的杨帆唯独这一句没听清,连忙问道:“师傅你说啥?” “没啥没啥,就是想到一个好朋友。”老头也不恼杨帆打断他的回忆,乐呵呵的回道。 “行了,刚刚跟你说了这个时间上的魔法师,接下来就跟你说一说这个大陆大陆上追逐武道极致的人们。”老头收了收心,跟杨帆说道。 “刚刚说到魔法师并不是人人都有天赋感应魔法从而走上修习魔法的路途。而那些不屈不挠意志坚定的人们,在数个世纪的传承中,硬生生用拳头,用手中的剑打出了赫赫威名。这类人就是武夫。 他们不被世间的魔法能量亲近,但是却有一身的胆气与豪情,不去追求不待见自己的魔法,而是通过开发自己的身体潜能,走上武之极致。 武道一途分支众多,有人用一身通天彻地的拳法问鼎武道,有人熬炼一身剑意,一剑出而鬼神泣,有人精通一身横练功夫金刚不坏,这些武道路途上的人们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追求至高的武道极致。 但是杨帆,切记不可小觑天下人,也不可认为这个世界被魔法和武道所局限。 在这个大路上有着众多奇异的种族,有些能引导星空浩瀚的力量,有些热衷于死亡,从而获得某种黑暗面的神秘法则,而有些种族天生金刚不坏,一出生便有坚不可摧的体魄,也有那些从异界突破位面壁垒来到瓦罗兰大陆的神秘生物。 小子,武道一途有三大境界,有炼体,炼气,归真三大境,炼体三境为炼皮,炼血,炼骨。炼气三境,气盛,雄魄,武胆。归真三境,金刚,远游,神到。 而三大境之后便为武极。是为武之极境。 而当今天下最接近这个极致的明面上的武夫就是:贾克斯。” 老头说道这个贾克斯的时候明显的咬牙切齿,眼神里有些不知原因怨气。 老头恶狠狠的跟杨帆说道:“小子,以后登顶武道一定要把这货给我摁在地上锤一顿。” 杨帆心中大呼,“娘嘞,那可是武器大师啊!” 独特的路 “师傅啊,我听着这啥贾克斯也不像啥坏人,不如咱就放他一马呗,就把他当个屁给放了吧哈。”杨帆一脸大义凛然的跟老头说道。 开玩笑,贾克斯啊,这是谁?武器大师啊,随手拔了个路灯,就把他面前的对手锤的哭爹喊娘,你让我去把他摁在地上捶一顿?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老头可不管杨帆心里想啥,还在那咬牙切齿的骂着某个混蛋武夫。 杨帆心里大汗,这个便宜师傅咋跟谁都有仇,还都这么牛批啊。 一个武器大师贾克斯,还有一个符文法师,杨帆也能大致猜到是谁,更是一个大佬啊,相当于瓦罗兰守护者的存在。 老头回过神来审视着杨帆,刚开始还好,但是探查到杨帆的丹田处时又吃了一大惊。 武胆? 只见杨帆体内丹田处有两颗兜兜转转的能量核,这个把老头吓了一跳。 一个刚过炼体三境的武夫,竟然体内都孕育出了武胆?不,不对。只是形似。还没有真正的武胆那般威势。 惊叹不已的老头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帆,并没有开头询问。心里想道:“看来这小子莫名其妙的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虽然知道体内的两个能量核,但具体的妙用还不自知啊。” 老头从空中降下,就这样面对面的坐在杨帆跟前,语重心长的说道:“杨帆,你于锻骨过程中肯定听到我跟你那个小宠物的对话,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小白极度不满老头对它的程度,哼哼唧唧的打断了老头儿的话。 老头也是笑着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被小白一个蹦跳躲过。笑呵呵道:“小伙伴,小伙伴,哈哈哈。” 这个老人看着杨帆,一脸慈祥,就如同爷爷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子一样,说道:“我所说你是天命变数,是我跨越时间一瞥看到了你,但是这般重的担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样一个少年承担。 更何况你如今还当了我徒弟,嘿,不护犊子那还叫什么师傅。少年的肩上就应该挑着草长莺飞,什么国仇家恨,什么拯救世界,那些都不应该出现在你这般少年的肩,这不是还有想我这样的老不死的在的么。” 杨帆一脸迷茫,老头笑容温和,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说道:“你千万别把自己限制在某个界限,这个世界的千山万水还等着你去看看,至于你听到的那些位面壁障外的怪物,暂时还进不来。我们符文大陆的符文屏障,可不是吃素的啊。” 然后老头起身双手背后,看向星海,沉声道:“徒弟,老头儿其实没什么能教你的,一生也没有结识多少朋友,也从未依仗过什么法宝神器,给不了你绝世功法,但是很奇特,正在走一条我从未见过的路,不是魔法师,也不是纯粹武夫,总之结合了许多的神秘力量,你得靠自己去探寻。” 杨帆听着一阵头大,心想这只个啥师傅,这是准备把我给放养啊,这果断是要坑我啊,然后杨帆看见这老头一脸大义凛然中竟然带着点儿……贱笑?杨帆瞬间明白这老头是舍不得给他这个徒弟好东西呀,随即狼嚎一生,扑上去抱住老头的大腿,叫道:“师傅啊,徒儿我孤苦伶仃,你不给我点儿保命手段,万一在外面被别人给搞死了,那可没人给你送终了啊。”杨帆哭天喊地的喊着。 老头也是漏出了本来面目,推着杨帆腆着的脸,一脸嫌弃的说道:“哎,没有没有,你师父我老当益壮,用不着你个臭小子操心。” 一旁的小白看着这一老一小打打闹闹,嘴角抽搐,心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奇葩活宝都给我遇上了。” 最后杨帆笑容灿烂,而老头却一脸愁容,显然是被杨帆给坑到大出血了,一脸肉疼的在一旁双手拢袖,独自生闷气。 老头蹲在一旁闷闷不乐数落着自己的损失,杨帆回头脸上笑容快意的安慰道:“师傅啊,您就等着我这个开山大弟子出去把您的名号让天下都震动,我这个徒弟厉害了,这不就凸显出师傅的本事来了呗!” 说到这儿杨帆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这个便宜师傅,是啥名号?总不能出去跟别人说是一个贼兮兮的老头儿吧。”不过这些话杨帆可没敢说出口。 然后凑到老头面前,说道:“师傅您老人家当年在天下有什么名号,我这不是好给您老壮壮势头嘛。” 老头看着杨帆这幅马屁精的样,冷哼一声,道:“哼,老夫没什么明头,估计说出我的名字全天下也没几个知道的。更何况,你师父我要是想壮威名,干啥要钻在这个异空间里,我怎么越看你越后悔收你为徒的决定了呢?要不你把东西还我,老夫在考虑考虑。” 谁知杨帆早就抱起小白,跑到一边,大义凛然的说道:“师傅!快送我出去吧,我怎能一直在您的遮蔽下生存呢,我应该脱离您的保护,去闯下属于自己的天地。”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要不是小白早就看清楚了这货到底是个啥奇葩,差点儿就信了。 老头看着杨帆这个装模作样的势头,差点儿就拽下一只鞋冲上去给他一顿饱揍。 但是老头忽然看见杨帆眉心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黑芒闪过,老头眼神微眯,浑身气势大变。凌厉气息一闪而逝,一道微弱的空间波动在杨帆额头波动了一瞬。那点黑芒再度出现,但是黑芒好像被囚禁一般,焦急的想要冲出,只是波动微微一震,那丝黑芒瞬间烟消云散。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之间,杨帆完全没有察觉,他只是感觉这个老头的眼神刚刚好像不一样了些。随即就不去想了,因为杨帆认为,“清楚自己想不明白,那你费啥劲?” 然后老头收敛起那微弱的波动,再度变得同一般老头一样的气势,看着杨帆说道:“真的想好了?” 一脚踏出 杨帆认真的想了想,点头说道:“想好了!” 老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熠熠的少年,眼神中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和期待,还有些许迷茫。但这不就是一个出入江湖的少年该有的心性嘛。 杨帆想着外面的神奇又有点儿危险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他想要去这个广袤的世界去探索,无关个人信仰,无关世界即将崩塌,这些事就算老头说可能会跟他有关系,但是他根本没有去想,他也觉得无所谓。 在地球的杨帆如同一个被囚禁的机器人。他内心渴望一种真正的自由。因为杨帆不想锅在地球时的轨道化的日子。 少年时,听从父母教诲,从第一天上学起,所有人都在跟他说,“一定要好好念书,不然将来可是要受苦的,读好书将来找一个好工作,每天坐在办公室悠闲的收钱,多好。” 从小到大都懂事听从父母的话的杨帆认认真真的读书,一次都不想让爹妈对自己失望,最后杨帆总算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但是高昂的学费又怎么是杨帆这种家庭能供的起的,于是他悄悄办了退学手续,瞒着父母在在那座大城市找了一份工作,住在一个简陋的出租屋内。 从杨帆第一天啃着冷馒头去打零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弱者生存的席位。有些人一出生就在顶点,你都没有资格追赶。 杨帆记得当时躺在出租屋里的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他想着少年时为了父母的期望而活,中年时就会为了还房贷还车贷,为了“买”一个老婆而苦苦奋斗,后半生则为了一家老少的生机而奔波半辈子。到最后年老时,呵,都老了还能怎样。 他记得当时不知不觉就留下了眼泪。 少年才二十几岁,他居然就能一眼看到死,整个人生他都在脑子里在一瞬间走了一遍。他感觉这一辈子都无法为自己而活。 而且杨帆觉得自己的生死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活着无味,但要说一死了之,杨帆不仅不敢,他也做不到。 父母怎么办?难道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成人的爹妈有错吗?自己怎么能什么都不管,将身后事抛给两个即将白发苍苍的老人。 此时杨帆站在钟楼顶,看着老头,眼神中闪过去一抹哀伤,一抹凄凉,还有重新焕发的神采,然后握了握拳头。 他杨帆,这次,要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了! 老头把这个少年在刚刚一瞬间心性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他不明白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孩子,为什么那一瞬间的眼神那么沧桑,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站在风沙中即将被掩埋。但是看到杨帆迅速从迷茫中走了出来,恢复了自己对世界的向往,就像一个即将枯萎的叶子,突然收到春雨的浇灌而重新变得翠意盎然。 随即老头袖袍一挥,伸出手掌,掌上空间波动,一身青色长衫从波动着的空间掉到老头手上,撇了撇嘴说道:“就你这样儿,还说啥给我闯一个名头,别给我丢人我就算给你烧高香了。” 原来杨帆之前的衣服早就破破烂烂的跟街上的乞丐没什么区别,浑身都是破洞。这是要再拿个破碗到街上一蹲,估计同行的乞丐都得过来施舍施舍他。 杨帆挠了挠头,讪讪笑着双手接过衣服换上。 本来模样就属于中等的杨帆在经历了重重磨砺身体后脸庞愈发的棱角分明,一身结实但又不显粗壮的肌肉,使得杨帆的身材更好看。此时穿上一袭青衫之后的杨帆颇有几分翩翩少年的模样。绕是老头在心里也暗自赞叹了一声“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但是这些话老头是绝对不会明面上夸杨帆呢,老头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这个跟小白显摆自己的杨帆,摆摆手说道:“哎哎哎,别在我这儿碍眼,赶紧给老头子我滚蛋,少在这儿打扰我清净。” 随即杨帆和小白身前就出现了一道荡漾这空间波动的“门”。 杨帆招呼了一声小白,扭头跟老头说道:“师傅,我走了,可别太想我啊”然后扭头就走。 紧随其后的小白临进空间门的时候大有深意的看了老头一眼。老头则笑呵呵的打了个哈哈。 一脚踏出异空间的杨帆和小白顿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重新回到弗雷尔卓德,而是出现在一处密林里。这地方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跟极寒的弗雷尔卓德天差地别。正纳罕什么情况的杨帆,耳边突然响起了老头的声音:“臭小子,修行从来都是与人斗,与天斗,在弗雷尔卓德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能历练个屁。” 杨帆乐呵呵的应了一声:“得嘞师傅,您受累。” “滚犊子。” 然后再也没有回音。 杨帆也不管这个神秘兮兮的老头,转头跟小白问道:“小白,检测一下这儿是个什么东西,属于那个国家的管辖。” …… 异空间。 老头双手背后,平地而起,缓缓站定在钟楼顶部。两只袖袍无风自动。 眼神仿佛穿越了这片异空间。然后语气冷淡的开口道:“真当老夫是个没脾气的死老头了?魔法气息都追踪到我的地界了,哼,不知死活!”随即整个空间震动,星河能量开始变得狂躁,数股威能惊人的星河匹练穿透空间而去。 异空间外,弗雷尔卓德,一处与纯洁的冰雪及寒冰毫不沾边的污浊之地,魔法震动,汇聚了遮蔽整个领地的魔法屏障。突然一股星河匹练猛然降世,直直的砸向这层屏障。如同螳臂当车,看似坚不可摧的屏障被星河匹练在一瞬间贯穿,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砸向屏障内的领地。 轰! 星河匹练庞大的能量瞬间把下方的领地摧毁了大半,最里面的一处宫殿还传来了一声受伤极重的闷哼。 但是收到这个无妄之灾的领地,竟然没有一个人义愤填膺的出来想着报仇雪恨,竟然是准备息事宁人? 血色的江湖 弗雷尔卓德一处平静的冰川中,一道星河匹练从天而降,直直砸向冰川上的一个黑点儿。靠近看去,这个黑点儿竟然是之前于杨帆消失处隐匿的泰隆。 泰隆此时被这股能量威压死死的压制,一根指头都不能动,甚至连思维都被快要泯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妙曼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泰隆身前,妖艳至极的魔法涌动组成了一道魔法盾。 黑色匹练如约而至,不过数息,全部倾泻在试图阻挡他的魔法盾。 咔嚓…… 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穿出来,然后顷刻间不出人意料的击碎了整个魔法盾,然后传出两道闷哼,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魔法波动散尽,只见泰隆脸色苍白的背靠一块寒冰,一身银袍破破烂烂,气息萎靡到极点,刚刚突然出现的以面具遮挡容貌的女法师也是浑身闪烁着黑色的能量波动,一股股紫色能量正在试图把着写黑色驱逐。 女法师转头看了一眼泰隆,伸手做了个晦涩难明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一股魔法能量瞬间包围两人,等到魔法波动消失,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而从异空间出发的最为庞大的一股黑色匹练,此时降临在一处被迷雾包裹的死灵之岛。二话不说全部星河能量倾泻而下,匹练周围的空间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撕碎。 就在此时,一道渺小的身影出现在这座岛屿上空,挥手间涌动出庞大的死灵之力,汇聚成股。 没有防御,也没有放任黑色匹练如入无人之境,而是率先发难。 庞大的死灵之力冲向黑色匹练。两股强大能量的对撞,可谓声势浩大,瞬间燃烧了战场所处的空间,能量对撞中心的空间被崩碎,逸散出的能量遮天蔽日。 两股能量相撞之后,汇聚成一个能量暴动的球体。 嘭! 压缩到极致的能量球体,轰然发生爆炸,一股无形的气浪瞬间把那个岛屿上空的神秘人拍飞。重重的摔在地上。 而后天上传来一声冷哼,再无能量异动,只是战场周围的断壁残垣无一不在告诉人们,刚刚的战斗何等的波澜壮阔。 异空间。 老头凝望着星海,双手背过身后,冷哼一声道:“老夫的徒弟,你们也敢欺负,活腻歪了。” …… 而此时勉强作为罪魁祸首的杨帆毫不知情,正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小白漫无目的的行走在一处密林。 “小白,你说这儿不属于任何国家?那这是哪?” “宏伟壁障外的世界。” “宏伟壁障?我靠,该不会有啥牛头人还是啥熊人族吧。” 小白白了一眼这个怂货主人,不耐烦道:“废话,你当这是陪你出来旅游的?你当这个世界一个个的都跟你和蔼可亲啊,没准儿一会出来朵花儿就把你这个怂包给吃了。” 杨帆听了小白的话也不恼,只是心里默默地想着那本烙印在脑子离得陨星拳拳谱。师傅只跟他说了武道境界有些啥啥啥,但是并没有说怎样进阶武道境界。 所以杨帆从异空间出来就一直琢磨这个陨星拳,他想只要自己坚持不懈的一遍一遍的打拳,就能像小说里那样水到渠成的破镜了吧。 吼……! 一声不明生物的怒吼打断了杨帆的思考,丝毫不出人意料的杨帆赶紧猫到一颗树后面,结果发现这声兽吼还离着自己老远。 看着小白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杨帆有点儿尴尬,咳嗽了两声说道:“出门在外的,一定要谨慎,嗯……对,谨慎。” 小白已经看惯了了杨帆这幅惜命的样子,白了他一眼,突然站着不动。眼神凝重的说道:“杨帆,咱们好像被包围了。” 正悠哉悠哉的杨帆以为小白又逗他的,毫不在意的说道:“切,怕是迷路的美女吧,就等着她扑到我的怀里,好让我来一个英雄救美。” 不过很快杨帆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四五个精壮的汉子,手持开山刀,缓缓的从密林种走出。为首的是一个脸上交错有刀疤的凶狠汉子。 这几个汉子表情戏谑的缓缓在杨帆周围站定,一个个肩抗大刀,嘴角还在嘲讽着杨帆这个看着就若不经风的小子,肯定是不知道哪个家族的少爷公子,有逮到一匹肥羊。 为首的汉子向前走出几步,手持尖刀,指着杨帆的脑袋,哈哈大笑着说道:“小子哎,今日遇上咱这几位爷,算你走运,我们只劫财,不劫色。”说罢自己就开始哈哈大笑,周围的汉子也是戏谑的大声笑着,似乎早已认定这个小子肯定要跪地求饶。 这一伙强盗模样的汉子是这座山头得地头蛇,曾经也是山下本本分分的庄家汉子。只是为首的汉子带着这伙子兄弟偶然的机会得到了一个山上神仙都要眼馋的宝物。 本想借此过上好日子的汉子没想到这事儿不知道别哪个嘴碎的婆娘给说出去了。于是一个声明显赫的家族来了一个傲气凛人的雄魄境武夫,提出苛刻的条件,美名其曰是来买法宝,商议没谈妥,便一拳打的他们倒地吐血,事后汉子想到这杂碎估计一开始也没想着与自己好生交谈。 汉子身边这伙人都咽不下这口恶气,但是对方可是一名雄魄境武道宗师,寻常武器怎么伤了人家,但是这伙人也是心肠狠毒之辈。 千方百计的打听到那个武夫所属的家族,逮到那家族的少爷出来游玩之时,这伙人将其一种寻常家丁砍杀了个干净。 儿这个可怜的少爷更是在死前受尽了折磨,死后还被看下头颅扔到那个家族的门庭前。 于是那当地声明不小的家族上下震怒,派出族内所有炼骨境以上的宗师追杀这伙刁民。 但是这伙人早就逃到了一座山头之上,凭借那倒霉少爷身上不少的灵丹妙药,这一伙人竟然也踏上了武道一途。 凭借熟知的山上地形,竟然让那些追杀而知的人首创不小,数年过去,这伙人依旧活跃在这座山头。 全因为这个领头之人吃了一株莫名其妙的草药,竟然踏入了炼气三境的气盛一境。又有一身不怕死的拼命气势,那家族数年不得其果,只得不了了之。 生死一瞬 杨帆此时看着眼前的尖刀,听着周围这些刀尖上舔血的暴戾之徒的讥笑言语。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不是被吓破了胆子的颤抖,而是对这个充满危险和神秘的江湖兴奋的颤栗。 自从在异空间被老头剔骨换骨之后,杨帆总觉得自己体内有用不完的力气,他意识到了自己心性的改变,他渴望一场战斗来打磨他的体魄。 杨帆甚至都没有考虑这伙人是不是其中一个有可能武道境界高过自己。他现在只是想要来一场战斗。 于是杨帆抬起头,看着这伙人,白衣少年略带痞气的说道:“要钱没有,要命,那我也不能给你。” 这伙人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这个若不经风的小子说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命还他娘的不能给? 瞬间有一个大汉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大喊一声,“哪来的傻小子,怕是被吓坏了心智,且让我砍下你的脑袋,好让你清醒清醒。” 于是提刀便上,大踏步走向杨帆,一手横刀向杨帆的脖子抹去。眼看就是一副血液喷涌的场景,周围的汉子都狞笑等着杨帆脑袋落地。 不过现实总是不随人意,只见那一刀并没有劈中扬帆的脖子,而是被杨帆一个扭身躲了过去,并且杨帆双拳紧握,左拳汇聚力量,一拳砸向那汉子胸部,势大力沉的一群瞬间把汉子的肋骨吹断好几根,全身力气都被这一拳打了个全无的汉子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捂着胸腔倒退好几部,嘴角溢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周围的汉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若不经风的小子,竟然是个懂得把尖牙藏起来的凶狠的狼。 在众人还没从同伴被一拳揍的好像魂飞天外的情况中回过神来时,杨帆收起拳架子,笑容灿烂道:“你们他娘的过来啊!” 这一句话被杨帆用上了龙龟的嘲讽效果,果然这些本来就血气升腾的汉子怒喝一声,皆提刀便砍杀而来。 杨帆远转全身气力,寸寸肌肉紧绷,口中默念:“尖刺防御!”随即身上便隐隐约约得出现了由能力构成的根根尖刺笼罩周身。 杨帆不退反进,主动迎向这伙凶狠的亡命之徒,早就烂熟于心的陨星拳顺势而发,一拳便锤烂了一把迎面砍来的钢刀,而拳头却因为卓越的炼体和尖刺防御没有收到丁点儿伤害,顶多就是这势大力沉的惯性把杨帆的手臂震得有些发麻。 卓越的防御能力使得杨帆出拳更加无谓,杨帆转瞬即至一人身后,抡动大臂,骤然抖动小臂,一拳劲出如蛟龙抬头,一拳打的那大汉七窍流血,下颌脱节,摔在地上多半是被一拳锤的魂飞天外了。 领头的那名大汉看着杨帆在场中如入无人之境,这少年杀气,戾气,凶悍之气全无,甚至没有半点儿争胜之心。 但偏偏气势还很足。 这个心思缜密的汉子瞅准杨帆后背空虚,弃刀捏拳,气盛境武夫的气势陡然攀升至顶点。凶悍一拳瞬间砸向杨帆的脊椎。 杨帆虽然察觉到这一拳的威势,但是依旧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御。迫不得已,杨帆一绷背,脊背如山岳隆起,左右肋骨如蛟龙游动,整个人竟然是没有移动一步,硬生生吃了这势大力沉的凶狠一拳。 但是杨帆嘴角渗出的鲜血足以说明这一拳并不是毫无建树,绕是杨帆倾尽全力硬抗下这一拳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内伤。 杨帆此时的胸腔如翻江倒海,气息紊乱,杨帆长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这个武道境界颇为不俗的大汉,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杨帆心里笑了笑:“这点痛,跟之前炼骨所受的,哈哈哈。” “小意思!” 杨帆向前踏出一步,一拳砸向大汉的太阳穴,谁知大汉竟然也不防御,也是一拳探出,转瞬砸在杨帆的额头。 两人顿时七窍渗血,这面相让人看着着实有些恐怖。杨帆趔趄这倒退了三步,而那大汉仅倒退一步便一脚蹬地硬生生止住了倒退的势头。 高下立判! 大汉狞笑着大步走向杨帆,大笑道:“终日打雁,今日居然被小鸟啄了眼睛,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还是个熬过炼骨境的武夫,我那帮兄弟,死的不怨,下去陪他们吧!” 随即一拳砸下,杨帆交叉双臂格挡下这凶狠一式,竟被这股恐怖的力道锤的向后滑行了两三米。杨帆伸手胡乱摸了摸脸上的鲜血,快意笑道:“我倒是认为你这做大哥的下去陪他们正好!” 大汉听了杨帆的话愣了一愣,仰天笑道:“好小子,有气魄,与我之前遇到那些怂包少爷大不一样,今日大爷我可得让你死的痛快些。” 随即不在废话,继续用着以伤换命的凶狠打法与杨帆对拳。 杨帆丹田内两颗能量核极速运转,并且以心神告知小白将系统最大能量调动过来,杨帆体内骨头闪烁着黑芒,全身力量攀升到极致,浑身竟然也渗出了星星点点的黑芒。 杨帆感受着此时全身涌动着的力量,看着朝自己胸脯而来的凶狠拳头,放开防御直接让着一拳砸到了自己的胸脯上,杨帆闷哼一声,左拳紧握,全部的精气神汇聚与一拳之上。 杨帆眼神坚毅,他此时的觉得身前已经没有了敌人,他只是认为,这一拳一定要更快,要最快,一拳出便要身前阻挡的人觉得是苍天在上! 转瞬即至!杨帆嘴中喝到:“拳落,陨星!”一拳砸在大汉额头上,自己也因为精气神亏损一空而蹭蹭后退,一个趔趄倒在一块石头边儿上。 那大汉受了这一拳后,七窍流血,眼睛睁的老大,浑身气机全无,分明是死于这拼命一拳,但是却直直得杵在地上,依旧保持着死前那一拳的姿势,额骨碎裂,脸上血肉模糊。 死而不倒! 杨帆也是顾不上管他死的多别装,自己的身体也是如同一锅乱炖,胸腔翻滚。杨帆赶紧忍着痛盘腿起身,运转丹田内的两个能量核将能量输送至全身,恢复气机。 学** 杨帆此时体内气血升腾,浑身伤口能量闪烁,但是杨帆的内心却无比的冷静,他细细的感受着这一战带给自己的变化。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骨头在这一战后与自己变得更加契合了,当然他也明白了自己的杨帆能硬抗这样凶悍的一拳。虽然自己也是受伤不轻,杨帆还是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笑容。 杨帆利用神河能量的修复能力缓缓恢复伤势,差不多恢复行动能力杨帆笑容得意的走向自己的“战利品”。 杨帆在那些大汉身上左摸索又摸索,除了有些许钱币之外找不到什么大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杨帆在为首的大汉身上找到了一枚散发着绿色光芒的晶核。 脑海中的系统当即表现出迫切的吸收想法,杨帆细细的看了看这枚晶核,跟自己当初在弗雷尔卓德血战狼王得到的寒冰属性能量晶核一般无二,就是颜色不一样,杨帆心想,肯定是其他元素的能量核。 杨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把能量核存到暗位面,毕竟上次系统这货可是贼快的就把五万金币给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但是杨帆也不是不想让系统尽快的进阶,自己与师傅说的进阶方法不一样,自己的武道提升全看自己丹田内的两个小祖宗,而这俩货的进阶提升全靠庞大的能量才能得偿所愿。 但是杨帆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想要先搞到些钱,这可不是杨帆财迷到这份儿上,只是小白这货之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句话,“你想不想回地球。”杨帆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虽然小白已经明说了种种限制,但是杨帆心想,“我就看看。” 于是杨帆整理了整理自己的“家产”,大踏步向森林外围走去。 杨帆想要在这个异界大陆,能有一个自己的立足之地,不然这么大的一个世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岂不是悲催至极。 …… 壁垒城。 在一个到处都是小商贩叫卖的街道上,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店,有香味浓郁的馄饨馆儿,还有门面较为精致的小酒楼。 在这里熙熙攘攘的人有腰跨三尺长剑,有一身横练肌肉的武夫汉子,也有在酒楼上唱曲儿助兴的女子。 街头出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一个面色猥琐此时却表情异常跋扈的人架着马车大声嚷道:“快滚开,可别死在马蹄下脏了我家小姐的眼!”原来是有个马夫在拥挤的街道上扬鞭策马,大声呵斥着路上的行人,那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正在一旁吃着从未享受过这样好吃的馄饨的杨帆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目瞪狗呆,之所以是目瞪狗呆,是因为一旁的小白也是没见过这种阵仗,狗也呆了。 此时街道上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色棉袄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危险正在临近,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小杂种,没长眼么,赶紧滚!” 小姑娘转头看见了一辆疾驰的马车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小姑娘早就被吓傻了,听见那马夫的大声呵斥更是心神震颤,竟是忘记了逃跑,只是捂住小脑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紧紧闭着眼睛。 周围的人无一不是眼神冷漠,有些热心肠的人也是碍于为时已晚,不忍心在看下去,赶紧捂住眼睛。 陡然一团白色从一旁的馄饨铺子一掠而至,抱起小姑娘就跑,这个白衣人跑出马车的冲击范围也是被速度带来的惯性搞得打了个趔趄。 但是这个人好像不怎么会抱孩子,要是在地球,这幅样子指定被人当做该千刀万剐的人贩子给暴打一顿,然后扭送至公安局。 这个白衣人正是刚刚在馄饨铺子里的杨帆,杨帆早就发觉了这个小姑娘的危险处境,早就先人一步冲向性命攸关的小姑娘。 杨帆此时放下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小姑娘,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没事了啊,快回去找妈妈去吧,别再街上乱跑了啊。” 然后杨帆感觉自己又干了一件儿好事儿,他感觉地球的**叔叔真的没骗他,果然干一件好事儿能让自己高兴好几天。杨帆此时觉得自己的人格品质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当杨帆满大街找所谓的当铺准备把那颗晶核卖了还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刚刚那个小姑娘居然一直悄悄的跟在自己身后。只要自己一回头,就赶紧把小脑袋猫起来。只是这跟踪的手法实在是太拙劣了。 杨帆无奈转身,小白也是无奈的看着杨帆到一个角落里把一团红色给“提”了出来。正是躲进角落的红棉袄小姑娘。杨帆蹲下身看着这个衣衫破烂但是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姑娘,问道:“怎么不回家的,大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办,赶紧回家吧”杨帆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起身跟小姑娘摆摆手然后转身继续赶路。 谁知没有言语的小姑娘,依旧怯生生的捏着衣襟,如同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杨帆后面。杨帆心里一阵头大,自然感受到了小姑娘的坚持不懈。 于是杨帆一转身,眼神无奈的拉起小姑娘的手,笑着说道:“那我陪着你回家,回了家可得听话些,别随便跑出来让妈妈担心了。” 但是小姑娘接下来的话却让杨帆心如刀绞,只听小姑娘低着头,怯生生的说道:“我没有家也没有妈妈,大哥哥你让我跟着你吧,雪儿很听话的。” 杨帆没来由的鼻子发酸,一把抱住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杨帆在馄饨铺子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眼神纯洁的可爱小姑娘。 所以才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杨帆才能迅速的急掠过去,一把抱起小姑娘,免得受了那无妄之灾。 杨帆把小姑娘流的泪擦了擦,尴尬的是小姑娘脸上的尘土和泪水被杨帆这么一抹,顿时把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给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于是心虚的杨帆起身摸了摸了小姑娘的头,拉起小姑娘消瘦的手,笑容真诚的说道: “那就跟着哥哥吧。” 一团红色,一袭白衣 杨帆拉着这个小姑娘的手走在大街上,小姑娘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但是又紧紧的抓着杨帆的手不放开,生怕这个好心的哥哥一转眼就不见了。 杨帆自然也能感受到小姑娘的心境,没来由的心酸,这到底是受了什么罪,才能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变得这样担惊受怕。 之后杨帆把卖掉晶核换钱的事先放下来,陪着小姑娘买了一身新衣裳。但是小女孩好像对红色情有独钟,看到一件红色的小棉袄时悄悄的拉了拉杨帆的衣襟,杨帆立马会意,二话不说便“阔绰”的买下来。 但是小姑娘好像这样要求这个“恩人”干这干那的好像有些太“不听话”,于是小姑娘更紧张了,抓着杨帆衣襟的手又往上捏了捏,一下都不敢抬头看杨帆。 杨帆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一阵心疼,心想,小姑娘是不可能短时间变得像同龄人那样的活泼了,这样的小姑娘有点儿太懂事了,懂事到让杨帆感到心疼。 杨帆瞬间就有了当哥哥的成就感,能被这样无条件的信任,感觉真的不错呢。于是杨帆开心的揉了揉小姑娘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小姑娘也不恼,只是有些郁闷,心想:“妈妈说这样会不长个儿的。”但是小女孩一想到妈妈,又开始伤心了。 一旁的杨帆自然不能敏锐的感受到小姑娘的心里变化,只是隐约的感到她心情低落,于是屁颠屁颠儿的到小贩那买了两根儿糖葫芦。 小姑娘咬着糖葫芦看着杨帆也是一脸开心的啃着一串儿糖葫芦,破天荒的眉开眼笑,杨帆顿时也跟着小姑娘有些开心。 一大一小。 一团红色,一袭白衣,慢慢悠悠的走在壁垒城的街道上。 杨帆嘴里吃着糖葫芦,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之前说你叫雪儿,那你姓什么呢。” 小姑娘赶紧把正在那串儿糖葫芦上奋斗的嘴扯下来,赶紧说道:“我本命叫陶独雪,是我妈妈叫我雪儿,说是我的小名儿。” 看着陶独雪这幅可爱模样,杨帆又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笑着问道:“那雪儿知不知道这座壁垒城有没有当铺之类的地方。” “知道知道,拐出这条街一直往城中心走,有一个叫多宝阁的地方,那里还有个小姐姐给过我小点心呢。”陶独雪认真的想了想,小脸儿上一脸认真的说道。 杨帆打定主意,带着陶独雪去往她所说的多宝阁,一路上小姑娘也是开朗了不少,也会叽叽喳喳的跟杨帆说这座城里哪的馄饨味儿最正,那家的小笼包子馅儿最厚实。 但是小姑娘说着就有些羞愧,因为这些都只是她肚子饿的不行是看到的,她当时觉得这些就是天底下顶天儿的美食了。 于是杨帆干脆放满了去那个多宝阁的步伐,带着小姑娘走走停停,把那些街边儿小吃都给吃了个遍。 小姑娘的小肚子撑得不行,小脑袋拨浪鼓似得摇头说不要不要吃不动了,但是小嘴儿却是一刻也没停过,看的杨帆哈哈大笑。小姑娘这一点可是跟杨帆十分相似。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小姑娘已经从最开始的怯懦慢慢变得开朗起来。到底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内心还是稚嫩容易呗触动。 杨帆心想,以后可得拐弯抹角的告诉她,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但是想到这里杨帆暗自摇摇头。 这根本不是道理嘛,那自己算什么,这可不就是无缘无故的好嘛,要是说就因为缘分两字还是有些勉强,于是杨帆也不去硬想,反正有大把的时间,以后有的是机会让陶独雪知道这个世道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可是杨帆不知道,小姑娘什么都懂,从记事开始,她就有一种奇妙的能力,能直接看穿这个人对自己的善恶意念,甚至连这个人隐藏极好的本性小姑娘都能看见。就好像每个人都是一团火。 有些人火光明亮而温暖,就比如杨帆,有些人活动阴暗又诡异的寒冷,就像那些害死她爹样的强盗一样。 所有小姑娘第一次看到杨帆的时候就被杨帆温暖的火光吸引,这也是为什么她要一直跟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是因为杨帆随手为之的善举。而是小姑娘早就从更深层次的方面了解了杨帆。 但是小姑娘把这个秘密暂时的埋藏在心里,准备找一个何时时机,再告诉杨帆。 因为她见过很多人,内心的火焰温暖明亮,但是他们最后都被某种东西所侵染。小姑娘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有两种人格。他们甚至可以在光明和黑暗只见转换。他们的恶是纯粹的恶,但是他们的善也是纯粹的善。 小姑娘看不懂人心,这种复杂的变化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倍感迷茫,陶独雪抬头看了看双手背在后脑勺,吊儿郎当的走着的杨帆,不由自主的往杨帆身上靠了靠。 杨帆看着这个虽然已经七八岁但是要比同龄人瘦弱不少的小姑娘,顿时觉得又可爱有心疼,于是忍不住一把抱起来,放在肩上。 没想到居然还是高估了小姑娘的重量,一个劲儿使大了,差点儿把小姑娘给跑出去,着实把杨帆给吓了一跳。 小姑娘坐在杨帆肩上,瘦弱的小脸上有些泛红,心里羞涩的想道:“我可是七八岁的小大人了,还这样被抱起来走,让别的小孩儿看见,多丢人啊。” 但是小姑娘一想到全天下估计也就只有这样一样杨帆哥哥了,心里顿时比吃了糖葫芦还甜。 “什么丢不丢脸的,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小姑娘有些得意的想道。 小白在一旁跟着这一大一下,心情郁闷,感情这杨帆还是个喜新厌旧臭小子。正准备以后逮住机会好好告诉告诉这个不知道先来后到的小姑娘,什么叫做规矩。 但是小白一看见小姑娘这幅可爱的模样,狗脸不动声色的冷哼一声,心里却也是喜欢的紧。 这么懂事的小姑娘,有谁不喜欢呢? 多宝阁 一路上杨帆带着小姑娘这儿看看,那儿耍耍,终于是到了陶独雪口中所说的多宝阁。 杨帆抬头看着这个庞大的建筑物心想,“我滴娘哎,这怕是金子做的吧,什么条件啊,有矿吧。” 于是杨帆强忍着上去掰金子的冲动,扭头问陶独雪,“独雪,这儿的门庭和这俩根儿大柱子,是金子做的吧,他们就不怕半夜给人抗走了?” 陶独雪歪着脑袋疑惑的说道:“不是的,只是很类似金子的矿物,这柱子都是用一些很常见的矿石做的啊,这家多宝阁是我见过最低调的当铺了,其他的可都是用玄石造的呢。” 杨帆耳朵根本没听见陶独雪的后半句玄石啥,只是呆呆的说道:“这品质可比地球的999纯金纯多了,常见的普通矿石?”杨帆欲哭无泪,要是当初在地球给我这么多的“普通矿石,那日子,简直不能想象。” 小白自然知道杨帆这货想啥呢,于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冲上去对着杨帆的脚踝就是一顿咬。 让杨帆纳闷儿的是自己这么强的体魄了,小白这货居然还能咬疼我,这货的牙怕不是那啥仇恨者联盟里的振金做的吧。 杨帆怕小白这货下狠嘴,赶紧拉着陶独雪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多宝阁。 一进多宝阁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过来对杨帆这个看着就不怎么有钱的人面带微笑的说:“尊贵的客人,您是要鉴宝还是出售您的藏品,要是想购买珍稀的灵物请上二楼。” 杨帆也是被这种恭恭敬敬的态度所折服,看来这家多宝阁能做这么大不是没有理由的,但是这位招待客人的姑娘突然出现也是给杨帆吓得不轻。 于是杨帆就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我是来卖东西的,嘿嘿。” 于是杨帆左手背回身后假装成淘东西的样子,不能怪杨帆谨慎,毕竟杨帆自从到这儿来这么长时间还没听说过有类似他暗位面的须弥介子啥的宝物,也没有听说有啥空间戒指。 这可不是杨帆害怕惹火上身,他只是怕麻烦罢了,反正小白说神河系统能超远距离的传送,杨帆心想,“打不过我还跑不了嘛。” 杨帆手里拿着绿色发光的晶核,跟那个姑娘说道:“就是这个,你看能值多少钱。” 姑娘显然是杨帆手里这个东西震惊了一下,小嘴微微长大,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恢复神色,连忙恭敬的说道:“尊贵的客人,我们这里超过一万金币价值的宝物,需要上二楼找管事鉴定,劳烦您跟我去二楼。” 杨帆也是没想到卖个东西还这么多麻烦事,想想了说道:“那好吧。” 杨帆跟着这个姑娘上了二楼,发现二楼冷冷清清,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跟一楼的嘈杂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个姑娘领着杨帆来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戴眼镜中年男人跟前,跟他说了些什么,那个人点了点头,适宜她可以去忙自己的了,于是那姑娘施了一礼,跟杨帆说:“请您跟刘管事鉴定您的宝物。”然后转身下楼去招待别的客人。 杨帆发现这个刘管事带着的眼镜不是那种近视镜,好像是为了更细致的看某些东西放大用的。 这个刘管事示意杨帆坐下,杨帆大大方方的坐在这人的对面,拿出了那枚晶核。 刘管事倒是没漏出多大的震惊,只是拿过去细细的看了看,说道:“这是一枚植物系的晶核,应该是出自某种植物精魅,价值应该在四万金币到五万金币只见。 虽然这些晶核罕见,也在魔法师中算是抢手货,但是植物系魔法师的数量也是风毛菱角,所以价格上会有所亏损。 杨帆也没啥不情愿,只是有些乐着说道:“嘿,感情这植物系魔法师还是个珍稀动物” 杨帆对这个多宝阁印象不错,尤其是陶独雪说这里有个小姐姐经常给她小点心,所以杨帆本来就对这个地方有好感,看这个管事说的头头是道,各方面说的都很中肯,准备就按照他所说的价格出手。 就在杨帆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且慢。” 杨帆扭头找这个声音的来源,一个身着华贵服饰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个老者,少年对他招了招手,快步走过来。 一脸歉意的说道:“抱歉这么冒事的打扰这位兄弟,实在是过了你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看着杨帆一脸茫然还带着点儿警惕,那华服少年连忙说道:“我就是那个珍稀动物。” 杨帆听了这句话也是乐了,瞬间明白了他就是那个少有的植物系魔法师,于是杨帆也是左右为难,毕竟自己刚刚已经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现在又突然终止买卖,这不是存心玩儿人家呢嘛。 那个少年好像是看出了杨帆的为难,笑着说道:“这位兄弟不用为难,我跟这位刘管事相熟,我跟他说一说,毕竟是我要横插一脚的。” 然后这个少年探出头去,露出一个俏皮的笑脸,跟那个刘管事说道:“刘叔,这个晶核就让给小子我呗,你也知道这植物系晶核多难找,我都很宁伯伯在您这多宝阁转悠了快一个月了。” 这刘管事也是一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虽然脸上不耐烦,语气确实很宠溺的说道:“去吧去吧,你这臭小子,我正准备跟这个小兄弟买下来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个鼻子灵的,好像是闻着味儿就来了。这下可好,老汉我又失去了一个攀上赵家这颗大树的机会。” 少年当然听出了刘管事的玩笑语气,笑容灿烂的说道:“哪用得着您攀,半天到我家,指定好吃好喝的安排上,我府上可是有好几个肤白貌美的丫鬟,要不您……” 刘管事显然是说不过这个少年,赶紧摆摆手说道:“去去去,臭小子,越说越没谱了,赶紧一边儿去,别影响我的生意。” 少年乐呵呵的笑了一声,道:“得嘞,我可听刘叔的话了。” 一旁的杨帆不禁哑然失笑,心想: “这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道义 华服少年很自来熟,听到刘管事准许后一把拉着杨帆的胳膊,就好像多年未见的好兄弟一样,拉着杨帆来到一个供客人休息喝茶的桌子前坐下。 陶独雪抱着小白也在一旁坐着,两个萌货倒是可爱的紧,连那个华服少年都忍不住捏了捏小独雪的脸蛋儿。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我叫刘轩杰。”少年笑着跟杨帆抱拳说道。 杨帆也是被这人一身蹩脚的“江湖气”逗乐了,一看见就是每天在家族高墙内生活的少爷,非要装的混江湖很多年的少侠一样。 但是看对方这么客气杨帆也不好太冷淡,于是也笑着说道:“我叫杨帆,无名小卒,哈哈,不值一提。” 谁知少年一脸不信的说道:“哎,少蒙我我了,我隔着老远都能看出你身上的些许血腥气。” 紧接着少年又恍然大悟的说道:“也对,低调才是咱们这些老江湖的常态,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嘿嘿,对吧。” 少年身旁的老人都是一阵无语,这个少爷是有多想去江湖转转啊,不过这装的也太不像了。 杨帆也是被逗得不行,不过杨帆也是一脸相见恨晚的表情,赶忙应和道:“同道中人!”小白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货的演技必须在地球得有个奥斯卡小金人儿。” 的亏杨帆不知道小白在想什么,不然杨帆又得说小白怎么你还知道奥斯卡小金人儿,你肯定有偷窥我的记忆了,小白对于这个杨帆奇葩的脑回路也是无可奈何。 刘玄杰也是一脸遇到知己的严肃表情,相见恨晚的说道:“我们混江湖的就是这样豪气。” 然后又搓了搓手,一脸期待的说道:“杨帆,能不能把那个晶核先给我看看,我可找这个好长时间了。” 杨帆一脸无所谓的伸手就抛了过去,看的少年一脸心疼,生怕给摔坏了赶快手忙脚乱的接住,但是晶核的坚硬程度可谓是坚不可摧,唯有缓缓的吸收其能量,想摔碎?没睡醒吧。 一旁的老人都快忍不了这个少年了,一脸苦笑的心想:“少爷,咱能不能别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咱家族涨涨脸,要不是你非要靠自己找,咱家族不是早就把这小事儿解决了。” 虽然这样想但是老人还是很喜欢这个少爷的,没有其他那些公子小姐的跋扈,就是见了家里扫地的李老头也是一口一个李爷爷,这番不骄不躁的心性可是让这位老人更加死心塌地的给刘玄杰当一个“贴身护卫。” “杨帆哥们儿,这枚植物系晶核我是志在必得,但是亲兄弟明算账,我正好还就是个稀罕的植物系魔法……那啥还不算魔法师,哈哈,我以后肯定会是个大魔法师的。我以六万金币买这枚晶核。你看怎么样。”少年一脸认真的说道。 谁知杨帆轻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看不行!” 华服少年也是眼睛萎靡,自己这个价格可谓公道至极,莫不是这人看我家境不错要宰肥羊? 身后的老者也是微微的散发了一丝气势,这股气势远高于那个初登气盛境的大汉,没准儿是个雄魄境的宗师。 杨帆将身前这些人的变化看在眼里,伸出一只手,晃了晃,笑容灿烂的说道:“五万金币就五万金币,咱这混江湖的,没别的,就讲一个道义!” 杨帆说完连小白也是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这让他装的,简直天衣无缝,小白心想:“你是真的皮,不是人造革。” 刘玄杰听了杨帆之后的话也是错愕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的笑道:“杨帆你可真是我辈江湖人楷模,要不是于你萍水相逢,怕你说我自来熟,我就要跟你磕头拜把子了。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听你的,五万就五万,以后在这个人壁垒城,有啥事儿就到刘家找我。” 随即少年好像又想到什么,表情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那个,事儿小点儿啊,我爹管我管的严,大事儿我做不了主,等哪天没准儿我就成家主了,那会儿我肯定给你啥事儿都摆平了。” 身后的老人更无奈了,“我的好少爷啊,你也别把老底儿都抖搂光啊,真当家主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你当你那些哥哥姐姐什么的是吃干饭的啊。” 杨帆一点都没心疼拜拜损失了一万金币,很久以前爷爷就跟他说过,“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想都不要想。”杨帆一直很信他老人家的话。 至于说抱这个好像很厉害的刘家的大腿,杨帆一点儿都没考虑过,他只是想,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然后少年甩给杨帆一张蓝色的卡,说道:“这里是五万金币。”然后神秘兮兮的补充道:“这可是我们刘家的蓝卡,在壁垒城大商铺有打折呦。” 杨帆一脸疑惑的拿着这张蓝卡,心想:“这小子玩儿我呢,这瓦罗兰大陆,还能刷卡?但是瞅着这小子应该没有这脑子才对啊。” 刘玄杰也不管杨帆的心中疑虑,起身说道:“杨帆,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人的性子跟我刘玄杰合得来,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改天一定要来我刘家,让你尝尝我家自己酿的酒,悄悄告诉你,我家那些丫鬟,都长得可标志了,指定让你流连忘返,嘿嘿。” 杨帆起身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我辈江湖子弟,怎可被女子迷惑了前路,刘兄弟可千万不要被女色耽误了仗剑江湖的大计” 杨帆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声情并茂,要不是小白清楚这货到底是个啥人,它差点儿就信了。 谁知那刘玄杰这次可是聪明了一回,过去搂住杨帆的肩膀,窃窃私语道:“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事儿不可在明面儿上说,是我刘玄杰有些唐突了。”随即哈哈大笑着跟老仆人离去。 留下杨帆一人在原地无奈的耸了耸肩,心想:“你还不是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小子,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嘿嘿。” 瓶颈?不存在的 杨帆揣起那张类似银行卡的蓝色卡片,一脸的心安,心想:“还是他娘的钱实在,不管是地球还是异界,嗯,我又说了一条真理。” 然后有点儿意气风发的杨帆底气十足的拉起陶独雪的手,笑道:“走,哥带你下馆子子去。” 陶独雪根本没理解“下馆子”是个啥意思,只是看杨帆此时好像很高兴,她也就不纠结这些个小问题,走的时候还不忘一把抱起小白。 小白此时很郁闷,自从杨帆带上这个小姑娘,自己就一直这幅“乖巧”的宠物狗模样,杨帆在一边看着不可一世得小白终于遇上了克星,也是一直憋着笑,心想:“嘿嘿,这下我可给你找了个天敌,不能耀武扬威了吧,你也有今天。” 小白当然清楚杨帆这货在想啥,当场给杨帆一个要杀人的眼神,杨帆立即噤若寒蝉,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道:“咳咳,独雪啊,把小白放下来让它跑跑吧,你看他一天不溜达都快要成了一个懒货了。” 小独雪听了哦了一声,摸了摸小白的头,恋恋不舍的把小白放在地上,小白赶紧舒展了舒展身子,一溜烟儿跑开了小姑娘的跟前。 杨帆一行临走出多宝阁的时候还回头跟之前招待他的那个姑娘打了声招呼,搞得身边的人一阵羡慕,“那可是二楼的贵宾啊,真是让这个丫头片子踩着狗屎运。” 幸亏这句话杨帆没听到,不然杨帆非得冲回去揪出这个人,一拳锤的他六神无主然后问他一句:“你说谁是狗屎?” 然而时至中午,有些饿的杨帆早已经带着小姑娘和小白一起奔向一座酒楼。 杨帆来到了一个酒馆,里面熙熙攘攘的人都在喝酒打屁,杨帆和小独雪都忍不了这股子酒味和汗臭混杂在一起的难闻气味,于是问店家要了一个房间,去往二楼住着。 杨帆被小二楼领着来到一间客房,房间没有怎么华贵,但是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打扫,想必店主也是一位一丝不苟的人,所以说这天底下谁的成功都不是偶然。 杨帆招呼小二说道:“小哥,我需要吃食的时候会招呼一声,就不用一直侯着我了。” 小二哎了一声便下去照顾下面热火朝天的买卖了,估计下面这些人不给上菜快速些都得跑去后厨打闹一番。 然后杨帆盘腿坐在床上以心神呼唤系统道:“系统,能不能调一个面板看看我的属性什么的?” 杨帆这样问实在迫不得已,因为虽然那日杨帆刚认的便宜师傅给他说了这天下的魔法师和武道中攀爬的武夫境界之分,但是杨帆总觉得自己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自己丹田内的那两颗东西实在是太奇特了,虽然他们也遵循这境界突破这种模式,但是进阶方式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以至于杨帆根本不懂该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自己究竟是算魔法师还是武夫? 本以为会一贯秉承自己高冷范的系统居然很快就回应了杨帆。 “宿主信息面板,正在采集。” 随后杨帆的脑海中出现一张自己的详细个人信息图: 宿主:杨帆 年龄:21 技能:相由心生、《神河御体》、《神河制裁》、英雄披甲龙龟拉莫斯天赋技能:尖刺防御、地壳反震、嘲讽。 《神河制裁》武技:陨星拳。 体魄程度相当于当前世界武道境界中的炼骨境巅峰,寻常兵器难以伤及宿主的身体,但是并不能抵挡魔法师的魔法能量攻击。 体内有一颗异变的神河核心,异变方式:不明,异变成果:不明,异变效果裁定:趋于完美。 当前异变核心结合了当前世界魔法师进阶方式、武道境界进阶方式,神河科技进阶方式。 当前系统将遵循当前世界武道境界的境界划分,当前宿主等级:炼骨境巅峰。 新的神河核心已经不能称其为神河核心,具体称号由宿主裁定。 杨帆被系统给出的关于自己的信息面板以及系统冰冷的声音为他解释丹田内这两颗能量体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杨帆呆呆的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喃喃道:“结合了魔法师,武夫,神河科技的进阶方式?这是什么意思?” 伸出手揣了揣身上那张用植物系能量核换来的五万金币,杨帆心里一阵抽搐,心想:“这玩意儿?我居然也能用?”杨帆此时觉得,本来有一场机缘摆在我面前,而我没有珍惜,如果上天原因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选择……嗯,还是选择五万金币。 一旁的小白正想着杨帆终于要奋发向上了,正准备改变自己对他的看法,是时候夸奖他,然后就听到了杨帆的最后一句话,于是小白闭起眼睛,嘴里嘟囔着,“眼不见心不烦。”很显然,小白已经被杨帆搞自闭了。 杨帆却一阵激动,“我的娘哎,系统意思是我没有魔法师或者武夫的那种所谓瓶颈,只要能量足够,我就可以突破境界,对吧。” 系统冰冷的回答道:“理论上结合了神河文明的尖端科技,人体内的阻碍将不存在,所以宿主所说的理论成立。” 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听到系统的话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瓶颈。不论是修习魔法能力还是打磨身体至巅峰的武夫,都不可避免的会遇到瓶颈。有可能是一辈子都被卡在一个关卡上难以寸进。 杨帆的这种从未见过的能力简直就是天下所有山上人的梦想啊。 随后杨帆心里又开始谨慎起来,这种能力,一旦被某些大家族或者啥世外高人所知道,一定会把自己抓过去当小白鼠研究研究。 能在生死一瞬的玄幻天地生存的无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哪个不是踏着众多人的尸骸才得以生存。 至于说心境淳朴还能再这危机四伏的天下生活的异类,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背后有高人照应。不然这种性子没准就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给杀人夺宝了。 重置 一直能看着杨帆到底在胡思乱想的小白实在忍不住了,跑上去就是对着杨帆的腰一顿乱啃。 这小子,越想越离谱,这货刚刚居然想着是不是每天啥都不干,就是吃饭睡觉打豆豆,反正神河科技这么牛批,自己也能吸收天地间的适宜能量,这不就是自己啥都不干都能进阶,多好。 小白咬牙切齿的以心神跟杨帆说道:“混蛋小子,须知世上没有坐享其成的好事,就你这般混吃等死的性子也想成为能跨越位面的大能力者?就你这样的回地球干什么,回去你拿什么脸面见你熟悉的人,你也不想想为什么神河核心能自我恢复,为什么找你这样一个混蛋宿主。” 杨帆目瞪口呆的听着小白对着自己发火,自己不过是脑子里随意歪歪了一下,虽然小白也经常对着自己冷嘲热讽的,不过杨帆看得出开,小白今儿是真生气了。 于是赶紧收起脑子那点儿想法,连忙拉着小白的狗爪子说道:“小白小白,系统让我给这个变异的神河核心起一个名字呢,你快给我参谋参谋。” 小白把头一扭,冷哼一声,根本不乐意搭理他。 杨帆也不生气,只是抬头看着窗户外,他的眼光此时已经穿越了这个位面,不断的延伸,延伸到遥远的故乡:地球。 然后杨帆心中下了一个决定,看着小白笑着说道:“我也不会起好听的名字,就叫它银河吧。”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宿主最终裁定异变的神河核心为:银河。” 小白心里也慢慢地咀嚼银河这个名字,会心一笑想道:“到底是个孩子,还是想家了啊。” 而后杨帆又自顾自的乐呵起来,小白一脸冷笑的打断了杨帆美好的幻想,说道:“哼,虽然你的境界突破时所谓的瓶颈根本不需要考虑,但是你真的以为就没有坏处了?嘁,正因为你糅和了三种进阶方式,所以你进阶所需的能量也是寻常人的三倍。” 小白满脸戏谑的看着杨帆脸上错愕的表情,觉得差不多了,又补充道: “还没完,这个三倍只是你现在的初级境界,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倍数只会越来越高,而且你当系统给你的《神河制裁》、《神河御体》都是摆设?哪个不是吃钱的货色,你以为你蹲着啥都不干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了?” 杨帆瞬间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刚刚高傲的头现在变得垂头丧气,“自己本来就是异世界来的穷小子,本以为来到这儿就能成为高富帅了,没想到还是一个穷鬼,某种意义上,比地球上更穷。” 小白看着杨帆这幅样子,内心暗爽,脸上抑制不住的想笑,一人一狗不愧是“表面兄弟。” 但是杨帆突然想到一个事儿,猛然抬起头眼神熠熠的看着小白说道:“小白,你之前说的,回地球那个任务,是什么。” 小白听到杨帆这个问题也是收起了脸上的调笑,一脸严肃的说道:“这个任务,我劝你最好放弃。 因为每个宿主都伴随着一个类似新手任务的任务,就是任务简单但是奖励丰厚的奖励任务,但是神河随我流浪万万年,剩余的能量绝对不可能把你送回地球,就算是只送你的精神也很难做到。 自从来到这个什么瓦罗兰大陆后我就觉得不对劲,这里的某种能量竟然能干扰神河系统,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果不是这样,系统绝对不会处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事实就是,条件不允许。” 一旁的陶独雪自顾自的把小脑袋搁在桌子上看着杨帆在床上盘腿坐着,至于杨帆和小白说了这么多,她一句都没听到,因为这俩一直以神河系统和宿主的关系在内部识海交流。 小白也一旁趴着好像懒得动,这可让小姑娘闲的没事儿干,于是就转身出门去溜达了。杨帆当然感应到小姑娘出去了,也没多想,小姑娘很听话有啥不放心的。 于是焦急的杨帆直接用嘴跟小白交流了,“真的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小白表情认真,点头说道:“真的没有。” 杨帆颓然的低下头,但是小白又开口了,“虽然回地球是没办法了,但是我可以干扰系统,使系统重置这次的任务,虽然奖励可能会大大降低,当时总比没有强。” 闻言杨帆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咋重置,既然这个铁定完成不了,那就换一个呗,奖励少总比没有强。” 小白点了点头,随即闭上眼睛,很明显是去干涉系统,使其重置任务了。 杨帆一只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等着小白的好消息。 没过一会儿,小白睁开眼的同时,杨帆脑子里冰冷的系统声音响起。 “特殊任务重置判定。” “判定成功。” “正在重置。” “重置后任务:宿主达到当前武夫境界中的气盛境巅峰。” “任务奖励:十种源代码宿主可任意挑选其三。随即两张神河尖端武器构造图。” 听完这些话杨帆瞬间又开始激动了,“娘嘞,十个源代码让选三个,嘿嘿,这次我还就不信了,有种你给我再来十个王八精。” 显然,杨帆还对上次任务奖励的这个源代码有怨气。 谁知一直高冷不屑于搭理杨帆的系统突然说道:“如果宿主有此要求,神河将满足宿主的愿望。可以同时奖励宿主十张披甲龙龟拉莫斯的源代码。” 杨帆听后一脸黑线的不在开口了,怕这个狗日的系统又给他下个套子,杨帆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一旁的小白忍住笑意,终于是憋不住哈哈大笑着跟杨帆说道:“小子,你该不是以为你脑子里那个声音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电脑吧,它可是跟我一样隶属于高端的人工智能。只是它一只都是冰一样的高冷。但是它跟我还是不一样,以前有个老头说我是人工智能里的异类,具体说的啥我给忘了,谁想听一个老头叨叨呢。” 杨帆脸上的黑线更多了,心想,“这货感情真的在玩儿我啊。” 对不起有用? 正当杨帆准备和小白研究一下这个重置后的新任务,陶独雪已经一个跑到了楼下,下巴搁在楼梯上百无聊来的看着楼下这些喝酒吃肉的人。 小独雪突然发现还是待在杨帆身边好些,这外面的人都没有杨帆哥哥心里干净,于是小姑娘倒退着准备转身回房间去。 但是小姑娘根本没看见一行人正好从她身后路过,一转身就踩在其中一人的脚上,她连忙收回脚来,低着头满脸焦急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走神没注意……” 只是陶独雪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这个人粗暴得语气打断了,“哪来的小乞丐,说对不起就有用了?还不赶紧给大爷我把脚舔干净?” 陶独雪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哪经得住这些凶相毕露的人的恐吓,眼睛马上就有泪水在打转,泫然欲泣。 那人看小独雪这幅模样,碎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老子最见不得别人哭了,你他娘一个小乞丐,那来的这些娇气,哭你的死鬼爹妈呢?” 说罢就伸手一巴掌拍过来,然后呆呆的陶独雪怔怔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抓住这个人手腕的白衫青年。顿时眼泪一下忍不住了,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抽泣,自己拿袖子抹眼泪。小嘴混着泪水和鼻涕口齿不清的说道:“对不起,大哥哥,雪儿又惹麻烦了。” 这个白衫青年自然是杨帆,绕是小白这个古井不波的心性看着陶独雪这幅可怜模样都咬牙切齿的以心神跟杨帆说道:“杨帆,这几个完犊子东西,你要是不把他们揍的他亲爹妈都认不出来,你都没脸回来见我。” 杨帆淡淡的在识海中回应道:“知道。” 随后杨帆伸出一只手,帮小姑娘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小独雪啊,你又没错,说什么对不起,跟小白回去擦擦脸,都成了一个小花猫了。” 那几个吆五喝六的人看着杨帆这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竟然还敢抓着大哥的手?当即一个狗腿子果断不能忍,伸手就要去抓杨帆的衣领,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名头的混蛋小子。 杨帆一脸淡然的侧身躲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身前一拉,提腿,膝踢,瞄准他的的裆部,一气呵成。 然后就是鸡飞蛋打的声音,以及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杨帆拽着他的胳膊一把扔到一边儿去,把楼梯撞了个惨兮兮。 然后杨帆把头从楼梯上探下去,有些歉意的笑着跟掌柜的说道:“一会儿店里的一切损失,我会照价赔偿,打扰老板做生意了。” 那老板也是个懂江湖的,竟是抬头对着杨帆点了点头。 杨帆把头回过来,冷笑着跟这些人说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为首那人一脸讥讽,充满嘲讽意味的说道:“呦,真是好生俊俏的公子哥,拿着心里的那点儿所谓的良善闯江湖了?啊,哈哈哈……” 杨帆没有言语,只是眼神冷漠的看着他,然后猛然伸手,抓着他的衣领,一把他提起来,随手一丢,就把他顺着窗户扔出了外面,然后剩下的那几个“小弟”也被杨帆如法炮制,一一丢出窗外。 然后酒馆外面就有了一场好戏看,直接那些个纨绔一个个趴在地上,杨帆手里拿着用神河制裁刚刚让系统造出来的电击枪,看那个不爽就过去点一下,这玩意儿可是很顺手,反正杨帆乐此不疲的快把那帮人玩儿坏了。 只听见刚刚还嚣张跋扈的纨绔头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这位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您行行好把我给放了吧。” 谁知杨帆起身一脸笑意,嘴上确实严酷的说道:“对不起就有用了,怎么全天下的道理都是由你说呢?” 然后非常不爽的杨帆又电了一下这混蛋,说道:“老子最见不得别人哭了,你哭哭唧唧的,你他娘的一个臭狗屎哭什么哭。” 此时被杨帆暴揍一顿的纨绔头子看着杨帆脸上笑容,觉得这人肯定就是恶魔,这个笑容他能记一辈子,他甚至觉得这个能闪烁蓝色电弧的东西都是这个恶魔为了折磨自己临时打造的。 杨帆伸出手对着这个纨绔头子,那人显然没有理解杨帆什么意思,气的杨帆一巴掌拍在他脑瓜子上,然后说道:“脑瓜子嗡嗡滴吧,不对,你没有脑子,我是真搞不懂你这样的脑子怎么做到出来欺男霸女的,莫非这反派还真都是没有脑子?” 见这人还是没有理解杨帆什么意思,气的杨帆七窍生烟,又是一巴掌甩在他脑门上,杨帆炼骨境巅峰的手劲儿何其大,马上这货的脑门儿上就起了一个包。 然后杨帆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你是准备让我自己掏腰包去给人家修理店面是吧,你说说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下那个脑门肿的搞笑的货可是明白过来了,赶紧招呼身旁的小弟,说道:“还不赶紧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让这位大哥吃些好酒?” 于是这些人赶紧窸窸窣窣的把身上摸索了个遍零零散散的倒是拿出了些类似当初刘玄杰给他的蓝色卡片,但是这些都没有那张那么好看,只是些普通无光的淡绿色卡片。 觉着差不多的杨帆收起这些钱,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慈眉善目”的说道:“谢了啊,回见。” 随后杨帆看都不看这群人,边往回走边说:“真他娘的让我遇上想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奇葩了,那么大个人都不害臊。” 这群人欲哭无泪,那纨绔头子一脸阴翳的艰难起身,捂着刚刚被扔下来时摔断的胳膊,语气冰冷的说道:“走,回去,老子非得让他知道知道这座壁垒城到底是谁做主。” 杨帆哼着小曲儿吊儿郎当的回到酒馆,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个白衫青年,杨帆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招呼了一声老板说一会儿把账算在一起结 老板也笑着点头算是回应杨帆。 兵锋所向 自那日黑色匹练从天而降至诺克萨斯和弗雷尔卓德之后,参与生命精华的争斗的各方势力都不在谈论这件事儿。 就算是知晓一些内情的上层人士也是闭口不谈,只是从偶尔传出来的只言片语说生命精华别被一个大人物拿走了,但是这种小道消息可信吗? 不可信。但是也不是无半点真东西在里面,毕竟无风不起浪,这些牵扯到国家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让谁看着都有点儿不对劲儿。 不过相比这件事,很快就有一个更大的惊天事件席卷了整个瓦罗兰大陆。 诺克萨斯举旗出征,兵锋所向为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 不宣而战。 在所有人眼中,诺克萨斯不过是一个崇尚武力的蛮夷之地,领土面积远远小于庞大的德玛西亚,谁给他们的胆子在进攻德玛西亚的同时宣战艾欧尼亚,这个古老程度远远超过德诺双方的神秘国度。 虽然在上一次战争中被诺克萨斯的提意见践踏,但是最后所爆发的力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国家到底隐藏了怎样庞大的实力。 刀锋意志艾瑞莉娅领导着的有识之士已经打破了艾欧尼亚传统老旧的固步自封,以及传奇的剑圣易,神秘的天启者,每个身怀神秘力量的人们已经聚集起来准备应对随时而来的侵略。 但是诺克萨斯这场被世人视为自杀的侵略并没有世人所想的那么不堪,相反,人们争相看好,视为各大国度之首的德玛西亚,在诺克萨斯的铁蹄下节节败退。颓势一发不可收拾,诺克萨斯势如破竹的占领了德玛西亚大面积的领土。 直到这个仿佛睡着的帝国猛然惊醒,派遣出了德玛西亚的精锐部队,终于在剑盾城生生止住了诺克萨斯不可一世得征伐。 剑盾城。 城墙之上,一个名叫何蒙的将军站在城头之上。 昨日一番血战,终于是击退了诺克萨斯最后一波攻势,这位将领脸上平淡,可心里确实如波涛汹涌。 正如他所想,昨日一番血战,小小的剑盾城哪还有多少可战之兵,大多是些伤员,虽然这些战士大都视死如归,不是内心多高尚,而是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妻女就在身后,他们早就退无可退。 这位将领狠狠的锤了一拳身下的城墙,心里暗暗咒骂为什么说好的增援还没来,如果再来一次如昨日办的攻势,可就挡不住了啊。 将军站在城头上眼睛微眯,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乌云。” “来了!”这位将领默念一句,随即大手一挥,军旗一展,大声吼道: “众将士,今日我何蒙与诸位战至最后一刻,此生无憾,况且我军伍汉子皆血性男儿,岂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随后这个男人有些侥幸的看了一眼城外即将兵临城下的军队。 “倾巢而出。”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又坚毅,带着些许悲壮,大喝一声,“众将士,随我赴死!” …… 富丽堂皇的德玛西亚议事厅,一个满身狼狈的人嘴里大喊着前线战报,冲进了议事厅,然后一个男子捏着这个斥候拼命从前线带回来的情报,眼神阴沉,表情狰狞,只是恶狠狠的看着窗外不说话。 而那张情报上只有寥寥几字:“剑盾城破。” 弗雷尔卓德。 冰原上有一抹青色一闪而逝,以极快的身法奔赴通往艾欧尼亚的传送阵。 如果杨帆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人,因为他就是青衫剑圣,易。 易在第一时间知道诺克萨斯即将对艾欧尼亚出兵时,就安排娑娜和欣儿继续留在艾希的阿瓦罗萨,即是为了不让之后战场上两人让他分心,也是让欣儿得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养伤。 而自己则是一刻不停的奔赴艾欧尼亚,这位青衫剑客心怀庞大的仇恨,一身剑气不受控制的溢出体外,一路上冰原冰山被剑气所砍成的沟壑密密麻麻,无一不在表现出这位一直和善世人的剑圣到底在心底埋藏了多大的仇恨。 这位剑圣蓦然停下身形,眉头紧皱,显然他发现了自己刚刚的心性发生了怎样的可怕变化,一身逸散而出的剑意被他缓缓压制。 刚刚自己手中的剑都在剧烈的颤动,好像在提醒自己已经误入歧途。随即这位剑圣一脸苦笑:“我的剑已经脱离无极之道了吗?” 这个青衫剑客整理了整理思绪,继续埋头赶路,他刚刚想:“自己的剑都不是无极之道了,又以什么理由说是为师门复仇?” 他觉得好像自己执着于对诺克萨斯的复仇,真正的无极之道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摇了摇头,选择不去想这个。 反正自己不能刀斩肉身,那就心斩灵魂,就让自己化作一把无物不可破的利剑,也罢。 然后易在路途上有不经意的想到了杨帆,这个看着很呆的傻小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这座江湖立足,易想到当初这小子跟自己告别的时候的场景,不由得会心一笑。而后带着对一个初入江湖的小子杨帆的期待继续埋头赶路。 艾欧尼亚此时无论主张求和,还是主张绝不屈服的派别都是一片寂静,每个人心头都好像有一片乌云。 德玛西亚现在战事吃紧,别诺克萨斯出其不意的凶悍铁骑打的节节败退,所以上一次盖伦带领无谓军团来此驰援的可能几近于无,这次的难关不出意外,全都要靠艾欧尼亚自己硬生生扛下来。 而杨帆此时正在壁垒城的一座酒馆里哄孩子呢,小独雪以前受了欺负都只是默默的擦擦眼泪,然后独自委屈。 这下有了杨帆,小姑娘好像一下子想到了宣泄自己这么多年独自生存受得委屈,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忍不住的哇哇大哭的眼泪直往下流,委屈的抱着杨帆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抽泣。 杨帆没有一点儿不耐烦,慢慢地开导小独雪,还拉过小白这个萌货来吸引小独雪的注意力,杨帆老气横秋的心想:“到底是个孩子。” 可实际上杨帆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法师是脆皮啊 杨帆在酒馆二楼的房间内跟小白一起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是把小姑娘逗得有了一丝笑意。 然后杨帆和小白都是长出一口气,心道:“这哄孩子可这是个技术活。” 然后杨帆眼神温柔,摸着陶独雪的头,语气平和的说道:“以后遇到什么事都要跟他讲道理,别像今天一样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就算他们不行听你讲道理,也别怕,我自然会跟他们讲道理。” 小姑娘抬起头有些疑惑的问道:“要是他们连你的道理都不听呢。” 杨帆哈哈大笑,说道:“你哥哥我自然有让他们心平气和听我讲道理的手段。” 小姑娘还是有些疑惑,但是没有继续问,她觉得天大的事都有这个哥哥在她前面,她还纠结什么。 有些话杨帆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说道:“拳头就是道理,有拳头,还讲什么道理。” 随即杨帆发现自己的想法怎么这么矛盾,笑了一声说道:“果然,人就是自私的,嘿嘿。” 小白在一旁听者杨帆的心声,白了他一眼,然后闭目养神。 …… 壁垒城东街上走着的一老一少,不急不慢的溜达着,时不时传来少年的笑声。 正是之前与杨帆买卖晶核的刘玄杰和其身后的老仆。 身后老人看不清表情,语气淡然的说道:“少爷,那个杨帆,不像是有能夺取这枚晶核的实力,莫非?” 那少年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李伯,我知道这江湖险恶,但也不必把所有人都想着是来要我性命的,我自认为我刘玄杰的命还没那么珍贵。” 身后老者也是无奈一叹,说道:“罢了,那就随少爷的。” 少年双手背后,轻声说道:“李伯,我看那个杨帆很与我投缘么,没准儿是个善缘呢,哈哈。” 话音刚落,身后的老者气势浑然一凌,转瞬出现在少年身前。武夫的凝练罡气爆发,随即传来一阵类似金铁交鸣的声音,几个闪烁着墨黑色的暗器跌落在老者身前。 然后左脚猛的踏下,身形接力升空,一把抓住了一个隐匿在阴暗角落的刺客。出手打断了这个刺客的经脉,废了他的功夫,捏起脖子准备一手捏碎。 身后少年眼神阴沉,语气冰冷的说道:“李伯,可有审问的可能。” 老者闻言正准备审问,谁知这刺客嘴巴微动,像是咬碎了什么东西,随即眼神涣散,口吐白沫,脑袋一歪,死了。 被少年称作李伯的老人,眼神阴沉至极,回头说道:“少爷,是个死士,服毒自杀了。” 刘玄杰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人处理完刺客的尸体,转身几个飞檐走壁就回到了少年身旁,默默的不说话。 刘玄杰转身看着这个老人,片刻竟蓦然的笑起来,说道:“真有意思,这就开始动手了吗?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兄长啊。” 虽然少年语气平和,嘴角还带着笑意,但是身前的老者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可眼前这个少爷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随即想到了什么,也是气势一凌,郑重的说道:“老奴当誓死跟随少爷,必不让少爷有什么闪失。” 少年笑了一声,转身说道:“走吧李伯,会家看看我的两个好哥哥。” 随即一老一少不在言语,不急不缓的走向刘家。 酒楼内。 陶独雪正在吃着杨帆给他买来的小甜点,而杨帆则和小白讨论着自己的进阶路线。 “虽说我魔法武道神河三者可同时修炼,但是魔法如何修炼我一窍不通,至于神河的进阶我仅仅知道的就是需要庞大的能量,至于武道这更是模糊不清。”杨帆一股脑把自己的问题跟小白说了个编。 小白也是趴着沉思,杨帆也没有着急催着要答案,也是坐着思考。 “小子,自身的东西在精不在多,虽然你三者可修,但是我还是建议你舍弃一个,主秀两个方面,你好好想想。”小白想了一会儿跟杨帆说道。 然后杨帆倒也没有想太多时间,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刚刚我也正好想到,我准备放弃魔法,主修武道和神河。” 小白撇了一眼杨帆,说道:“我还以为你小子会放弃武道呢,毕竟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小子可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 杨帆嘿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本来是有这个意思,那可是魔法啊,挥手就毁天灭地的,左手天雷滚滚,右手风暴聚集。” 然后杨帆很认真的想了想,又说道:“至于最后选择放弃魔法,没别的。” 小白本来以为这货会说一句只要自身强力才是真的实力,其他都是虚妄,但是事实证明,他完全跟不上杨帆的脑回路。 杨帆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没啥,照我的经验,法师都是脆皮,不抗揍,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嘿嘿。” 小白算是彻底的被杨帆这货打败了,直接闭目养神,就连杨帆在识海内的呼叫它也不想理会。 …… 紧密戒备的艾欧尼亚边境。 一支支队伍默默的巡视着城墙,紧张的而肃杀的气氛蔓延整个边境。 城墙外五百里外,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缓缓前进,队伍的领军身披着铠甲,马背上挎着两杆大戟。面色坚毅的带领队伍推进。 正是诺克萨斯对艾欧尼亚宣战之后派遣的前锋部队。 这支队伍没有派遣任何斥候小队去前方进行刺探军情,从举旗出征开始,这个将军和整个部队都没有对即将发生的血色战斗有一点畏惧,甚至对这个艾欧尼亚还有着一丝丝的看不起。 毕竟当年铁骑入侵这个地方,毫不费力,势如破竹的肆意冲杀,根本不值得对他们耗费太多的心思。 将军忽然想到“骄兵必败”这个词,然后冷笑着抛之脑后,就这样的防御能力,就这样一群毫无战斗力的军队,如何防得住我身后的铁血大军,如何挡得住我这些“骄兵”? 将军心想,“没办法,他们就是这么好欺负。” 亲兄弟 壁垒城。 刘家。 “呦,玄杰,今儿真是想啥来啥,刚刚我还想把你哥我珍藏的好酒给你尝尝呢,这不,你就来了。” 刘家一座庭院中,一名男子热情的招呼着前来的亲弟弟,刘玄杰。 “哈,景明哥,我这鼻子还用你叫,寻着酒香这不就来了,看来我这准备和你一起尝尝的桃花酿得先往后稍稍了。”刘玄杰提了提手中提着的两坛子酒。 “哈哈哈,快别站在这院子里了,我这院儿里可得冬天才好看,现在可没什么看头。”说着那个被刘玄杰叫做景明哥的男子揽着刘玄杰的肩膀,笑着说道:“走走,让我这儿新找来的好厨子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菜,今儿咱哥俩不醉不归。” 刘玄杰招架不住他哥哥的热情,只得跟着他进了内院,宅护着李伯帮忙拿着自己带来的桃花酿,这可被他哥哥看见了。 立马松开揽着刘玄杰的肩膀的手,赶忙从李伯手里抢过桃花酿,抱在怀里,嘴里说道:“嘿嘿,酒拿来了哪还能再换回去,哥笑纳了啊。” 刘玄杰无奈的笑着说道:“好好好,你这酒瘾可真是成酒仙了,赶明儿把我府上放着的那几坛子好酒一并给你拿过来。” “哎哎哎,这感情好,还是我亲弟弟懂我的这点儿爱好,是吧。”刘景明笑容里好像带了点儿别的东西。 刘玄杰看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笑着说道:“那可不,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弟弟啊。”“亲弟弟”这几个字刘玄杰咬的重了几分,刘玄杰此时的眼神晦涩难明。连他身后的李伯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刘景明却不为所动,依旧笑呵呵的拉着刘玄杰进去吃他府上的好菜。 李伯则站在门庭处一言不发的杵着,全部心神都放在屋内看似亲情深厚的兄弟俩。老人双手都缩在袖子里,两只拳头攥紧,他很紧张,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半年前,刘家现任家主刘崇德出门找寻突破的契机,三天后衣衫褴褛满身鲜血的出现在刘家门前。 当时这件事的知情人都被家族的几个为高权重的人以血腥手段震杀。不为别的,就因为刘家如金的家大业大,全都是家主刘崇德凭借武胆境的武道境界一拳一拳的大下来的。 外人不知道,但是为刘家为奴一辈子李伯确是一清二楚,家主刘崇德自从回到刘家之后,便是体魄尽毁,一身横练的武道境界跌落至气盛境巅峰。并且身体内还有一股如同跗骨之蛆的能量无时无刻在破坏着刘崇德的身体。 据传言,刘崇德死期将至,也不过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日子。 所以家族内的人有些离开家族,有些则选择自己以为的良木,而他则选择了刘玄杰。 刘崇德一生钟情于一人,自从妻子因病去世后再也没有对女子动过心,所以刘崇德这辈子也就三个儿子。没有其他大家族中的子嗣无数。刘崇德钟情一人终生不娶也是人尽皆知,就算是街上的长舌妇也得深大拇指。 大儿子刘武源公认的武痴,醉心于武道,不问世事,甚至就连家主之位的争夺也是没有动作,所以选择刘武源的人少之又少,只有一些一同痴迷于武道的武夫跟随其后。 二儿子刘景明,是所有人都肯定的老好人一个,从来没有打骂过下人,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性情温和,也全无任何纨绔心性。凭借如此便有了很多的追随者。 三儿子便是刘玄杰,全刘家都认为这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嘛,心性善良,就是一身的孩子气,既不钻研书本,也没有醉心武道,虽然有魔法师的天赋,但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索性爱与人为好,倒是结识了不少人,所以支持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今日在街上突然出现的刺客,要不是自己利用强横的体魄挡了那暗器,不谙武道的三少爷必定命丧当场。 所以今日三少爷拜访二少爷的府邸,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得那么简单。 李明山为李家奉献了一生,也算是矜矜业业,从来没有贪恋钱财,甚至滥杀无辜,但是几个月前三少爷找到他说是要他当他的保镖。 老人都半截身子快进土的人,本来就没有想要参与此次刘家的变故,但是看到这少年眼中的神采,李明山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从此少年身后就跟着一个形影不离的老仆人。 老人此时内心澎湃,本来该消失在很多年前的雄心壮志又突然出现了。李明山此时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丝毫称不上害怕,照他的话来说,都快死的糟老头子了,还有什么怕的。 李明山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听着里面的把酒言欢。 …… 杨帆此时酒足饭饱,小独雪还睡了一小会儿,安顿好之后杨帆就准备出去走走了,毕竟小独雪和杨帆都不是能闲着的主。 本来小白是不屑一顾的,它可不愿意跟着去大街上跟个二傻子一样到处溜达,跟耍猴似的。 但是小独雪一言不合就是冲过来抱起小白,这一幕看的杨帆强忍着笑意,小独雪则不明所以的跟着乐呵。 于是一行人下去把这两天的饭钱住宿钱已经当初说好的赔偿一并结清,老板依旧笑呵呵的结账,临了还送给小独雪一块儿小点心。 街上杨帆跟小独雪问道:“为啥这而要叫壁垒城,我看这里大多安居乐业,没有什么要抵御的敌人,怎么起这么一个呆板的名字。” 小独雪认认真真的思考了半天,结果说她也不知道,小姑娘怯生生的说道:“可能是我还小,有些事不是我能知道的。” 小姑娘有些懊恼,怎么杨帆哥哥啥问题自己都回答不上来,自己可真是个笨蛋。 杨帆伸手揉了揉小独雪的脑袋,轻声说:“没关系,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何况我们的小独雪还小啊。” 小姑娘听了也是一笑,就不在纠结了。 一旁的小白嗤之以鼻,心里跟杨帆说:“你咋不在地球当个奶爸,不然你肯定混的风生水起,何以在出租屋内当一个只会打游戏的死宅男。” 生死有命 杨帆听着小白的调笑满脸黑线,但是又无法反驳,自己确实对这个小独雪太上心了,用小白的话来说,跟陶独雪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口气都自然的变得温和。 只得任由小白把自己叫做“奶爸”,但是杨帆想着想着心情就不好了,“靠,我他娘的还没有女朋友的,居然就有了个孩子?” 杨帆准备再去多宝阁碰碰运气,因为小白说那里估计是有些被埋没的好东西,只是上次行程匆匆,没能让小白仔细观察,所以杨帆决定去利用小白这个火眼金睛淘,说不准儿就能得个稀世珍宝呢。 况且,地球那些小说不都是这样写的呗,没准儿就来一个神器法宝,没准儿就来一个神仙姐姐,没准儿就来一个绝世功法,没准儿就能有一个老头儿。 杨帆自己自娱自乐的想着,不紧不慢的走向多宝阁。 …… 刘家二少爷刘景明庭院内。 吱呀。 门被推开的响动把门外站着的李明山吓了一跳,赶紧回过身却看到了自己少爷笑容灿烂的跟二少爷谈笑风生。 “二哥,你这厨子是真不错,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享受一番,哈哈。”刘玄杰笑着说道。 刘景明拍了一下刘玄杰的肩膀笑骂道:“混蛋小子说的什么话,老哥这地方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在不行隔老哥家住几天,别走了。” 刘玄杰笑容不减,“不了不了,小弟我还得出去潇洒潇洒,整日在二哥这儿闷着,怕是会长毛了,我还得去看看大哥那个闷葫芦。” “也对也对,是该去看看老大,如今听说老大武道进阶势如破竹,哈哈,很快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刘景明迎合着说道。 刘玄杰走到门口,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二哥,你在挽留我我怕我真贪恋美食走不了了,别送啊,我走喽。”然后转身小跑着出去。李伯也紧跟着刘玄杰身后。 出了二哥刘景明的院落一段距离,刘玄杰面无表情,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沉思,一路上没有开口,身后的老仆也是默默的跟在其身后,没有言语。 …… 杨帆此时又带着小独雪和小白来到了他发家致富的地方,多宝阁。 一进门又是之前那个小姐姐接待他,杨帆到了声谢,别说今天只是随便看看,不用管他,让她去忙自己的。 谁知那名接待他的小姐点了点头,然后脸颊有些微红的跟杨帆说道:“我叫秋水,不是什么小姐。” 杨帆也是直男一个,根本不会跟女子打交道,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我叫杨帆……” 然后那名叫秋水的姑娘便转身忙活自己的了,走的时候眼神似乎还有点儿……幽怨? 反正杨帆是看不懂。 杨帆在庞大的多宝阁一层到处溜达,他现在才发现这里真的是应有尽有。 小到拇指头大小的丹药,大到宝刀宝剑大戟,但是丹药的效果很多没有标注,这类都不算太贵,这应该也算是一豪赌。 毕竟连多宝阁都没探明其效用,你如果买了服用了一步登天,跟多宝阁没有一点儿关系,当然你要是吃了不小心死了,也跟多宝阁没关系。 像杨帆这样惜命的家伙当然是躲的远远的,好像是怕那小丹丸会跳起来咬他。 杨帆在一件衣服跟前停下了脚步,然就马上有人给他介绍这件衣服的效用。 其实没有什么用,但确是一件居家旅行必备的东西。 这件衣服名叫鸾袍,受过魔法师的加持,能适应大部分恶略的天气,并且在经过某个神秘法术效果,能随意改变他的造型。 深受在弗雷尔卓德寒冷迫害的杨帆二话不说花了三千金币买了下来,害怕暴露暗位面的杨帆只得一直在手里拿着这件衣服。 随即在一块儿黑不溜秋的铁块跟前小白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小子,不管多少钱,买下它。” 杨帆闻言二话不说,招呼人过来,一顿讨价还价最终以五百金币的价格买下了这块废铁。 杨帆一脸肉疼的在脑海跟小白说道:“小白,你要是不能让我回本儿,我就,我…还真他娘的拿你没办法。” 小白语气鄙夷的说道:“瞧你那熊样,我真是瞎了眼选你当宿主。”随即不在理他。 小独雪很明显被这里花花绿绿的各种新奇的东西迷住了,忍不住的东看看西瞅瞅,杨帆看见一个能温养身体的玉簪子,带在小独雪头上还挺好看。 就是有点儿小贵,花了一千金币,但是奇怪的是杨帆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疼。 多宝阁那不少人看着这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也是喜欢的紧,尤其是小姑娘见了谁都是亲切的问一声好,就因为一个小姑娘的存在这一圈子地方的气氛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 刘家家主刘崇德庭院内。 一名中年男人脸色苍白但是身上却是气势不减,双手负后。 中气十足的开口跟身后的一个健硕男子说道:“你二弟和三弟的争端,你准备如何?” 那男子沉思一会儿,瓮声瓮气说道:“我不会让他们自相残杀,其他的,我不管。” 这两人自然就是刘家那名传言寿命无多的家主刘崇德,而这位男子则是大儿子刘武源。 刘崇德心里默默的想着,“你们亮哥弟弟,自幼便自诩聪明,怎么在这事儿上不如你们的哥哥呢。” 刘崇德转头看了一眼浑身肌肉健硕的刘武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不愧是我的儿子自身习武的天赋加上自己不懈努力的修习,日后超越我的巅峰境界指日可待。 然后刘武源突然开口说道:“爹,您真的时日不多了吗?” 刘崇德听了笑骂道:“你这傻小子,管不得别人说你傻,你还真是一点儿心眼都没有,哪有儿子这样问爹的。” 刘武源只是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面色憔悴的刘崇德眼神淡然,看着这个武痴儿子说道:“爹体内的那股阴毒之力若是不根除,便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刘武源正要开口怎样根治。 谁知刘崇德伸手打断了刘武源的言语,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介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未知星陨 本来准备去多宝阁碰碰运气的然后就离开这个壁垒城的杨帆现在又回到了之前的酒馆。 就因为小白这货说是那个黑铁块儿有可能是他进阶的契机,有些心动的杨帆迫不及待的要研究研究这个玩意儿。 一进房间杨帆就赶紧换上刚买的鸾袍,可是杨帆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用,只是感觉本来很闷热的房间在穿上之后变得清爽了一些。 然后杨帆试图沉下心神感应这件衣服,在意念接触到这件鸾袍的时候他突然就感觉到这件鸾袍跟他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 杨帆心意一动,然后鸾袍流光闪动,竟然慢慢变换成了他之前穿过的一袭青衫。杨帆感觉白色太扎眼了,还是青色闲的稳重些。 跟一个刚得到生日礼物的孩子没两样,杨帆看着自己此时“帅的掉渣”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小白一口咬在杨帆小腿上,把他从自恋的环境中生生拽了回来。 小白没好气道:“办正事儿!” “好嘞好嘞,嘿嘿。”杨帆赶紧一脸正色的说道。 然后杨帆从暗位面取出那块儿黑不溜秋的铁块儿。 小独雪根本没兴趣看杨帆在哪鼓捣啥呢,正满心欢喜的拿着杨帆给她买的簪子,竟然是舍不得带在头上。 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小姑娘把簪子揣在兜里,小手紧紧的捏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丢了。 杨帆把黑铁块儿放在跟前,左摸摸右看看,又是戳又是捏的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在杨帆看来除了比地球的黑煤块硬不少,根本没啥区别嘛。 小白在一旁看着狗脸甚至都气的发抖,随即无奈的叹了一声气,没好气的说:“咋滴,你还准备把他吃了看看究竟是个啥玩意儿?怎么神河这么厉害的系统,你杨帆就是不放在眼里呢?” 杨帆立马“顿悟”,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给忘了,嘿嘿,还是小白聪明。系统,检测一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果然系统办事效率极强,立马就有了回复。 “正在以宿主的眼睛为媒介检测” 然后杨帆的眼睛就跟激光眼一样射出了两道蓝光照在黑煤块儿上。 杨帆反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在眼睛处流动,没有异常,相反还有些清凉舒坦。 片刻后蓝光散去。 “检测完成,该物质为未知星陨,成分未收集在神河矿石数据库内,蕴含较为庞大的未知能量,能量属性未知,经过系统检测,可以吸收。” 系统在杨帆印象里一直都是无所不知的存在,而今天居然连续说了三个未知,可见这个不起眼儿的东西多神秘。 “怎样吸收?”杨帆赶紧问道。 “系统可以直接提取其能量,该过程不需要耗费太长时间。”系统回答道。 杨帆扭头看了小白一眼,小白点了点头,杨帆瞬间会意,说道:“系统,现在开始提取。” “开始提取,将以系统精灵为媒介释放分解能量。”系统说道。 随后小白慢悠悠的走到黑铁块儿跟前,身体散发出蓝光,连同黑铁块儿包裹在一起,杨帆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干涉,所以就一只手扶着下巴眼巴巴的等着。 随着咔嚓一声后就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包裹着小白和黑铁块儿的蓝光慢慢地消散,之前悬浮在小白身前的黑铁块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团黑紫色的能量。 能量团静静地漂浮在杨帆眼前,杨帆看着这团能量竟然与之前老头的黑色匹练有着相似之处,但是又有很大的不一样,至于到底怎么不一样,杨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说不明白。 “小白,这是黑铁块儿分解成这样了?”杨帆不解的说道。 小白一脸不耐烦的回答道:“不是,这是从黑铁块儿中提取出来的能量,至于黑铁块儿在被提取完能量后就失去了之前的坚硬程度,在提取完成的一瞬间就被系统的能量分解成消散了。” 杨帆奥了一声,然后又说道:“之前在多宝阁你怎么看出这东西不简单的,当时明明就是一块儿黑石头嘛。” 小白扭过头看都不想看他,没好气的说:“你当我真是条狗啊,我好歹也是至高智慧研究出来的人工智能,当我这一身的高科技是吃白饭的啊,有些东西你目前看不见,比如复杂能量的流动,但是我能感知细微的能量波动,知道了吗?” 杨帆一脸崇拜的看着小白,嘴里却说道:“想不到你真会点儿特异功能哈,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就是系统派来惩罚我的。” “呵呵呵……”小白磨着牙盯着杨帆,一脸杀气,杨帆瞬间不敢造次,正义凛然的说道:“好了小白,别闹了,赶紧帮我吸收这团能量吧。” 小白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混蛋,“你似不似傻,你肚子里那俩小东西还得我教你用?你这样的脑子是怎么成功的长到现在的,简直就是个意外。” 杨帆听了以后也不恼,伸出手准备控制那团能量,谁知那团能量好像有感应一样,自行飘荡至杨帆手心之上。 在杨帆接过能量之后丹田内的银河瞬间有所感应,两颗能量核散发出能量光芒,然后杨帆手上的能量团自行分解为一丝丝的能量,顺着杨帆的手掌蔓延至丹田处。 丝丝缕缕的能量充斥到丹田内的银河,杨帆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暴涨,他觉得自己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甚至刘玄机身边那个老者他现在都有信心一战了。 能量团消散小半,杨帆感受着自己的经济攀升,炼骨境巅峰,能量攀升,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破境障碍,势如破竹般的进入了气盛境。 杨帆感觉自己丹田内的银河又发生了变化,丝丝奇妙的蓝色雾气充斥整个丹田,杨帆心意一动,气沉丹田慢慢控制着这股气运转全身,然后聚集一小股至左拳。 向前猛的打出一拳,势如蛟龙探头,拳劲带起的风声呼啸,杨帆一阵欣喜,捏了捏拳头,心道:“总算是能勉强自保了。” 影流之主 杨帆稍稍感受了一下目前的力量便继续专注于银河的变化。 此时能量团还在缓缓的被他体内的银河吸收,杨帆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不讲道理的在变强,没有任何的所谓进阶太快导致的根基不稳,也没有所谓的破障难关,这些进阶路上的难题在杨帆身上不存在。 终于,杨帆手上充盈的能量团呗吸收殆尽,体内的银河也散去了之前的光芒,继续沉寂在杨帆丹田内兜兜转转。 “宿主杨帆成功进阶气盛境,系统将随即奖励一道源代码。”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帆被突然而来的幸福砸昏了头,他瞬间感觉这个世界对他还是不错的。 “随机三道源代码,宿主杨帆可挑选其一。 巨魔之王—特朗德尔。 惩戒之箭—维鲁斯。 影流之主—劫。” 三道源代码在杨帆脑海中浮现。 “这就完了?你倒是给介绍介绍效果啊。”杨帆疑惑的跟系统说道。 一片沉寂。 系统对杨帆的追问置之不理,杨帆恨恨道:“我就知道你这货肯定给我挖坑,为啥别人的系统都是一路开挂装逼带飞,我就是一路苟延残喘,靠系统的施舍才能勉强活着。我擦,天道不公啊。” 然后杨帆没有继续对系统的抠门儿继续吐槽,而是认真的看着这三道源代码,最后他发现根本什么屁都看不出来。 杨帆咬了咬牙,“管它呢,总不可能是个负面buff吧。”然后心里默念道:“影流之主—劫。” 脑海中一道闪烁着黑色光芒的源代码颤动不止,其余两道源代码缓缓散去。 那道代表了影流之主—劫的源代码化作能量汇入银河中。 “宿主选择影流之主—劫,该属性技能为——影分身。” 就在源代码能量完全汇入银河之后,系统的声音才在此响起。 杨帆一脸的惊喜,影分身!这可是劫的成名绝技。 要么拥抱暗影,要么死于黑暗。 英雄联盟里劫一身的操作全靠影子大杀四方。如今给了杨帆的天赋技能就是影分身,怎能让杨帆不高兴。 杨帆迫不及待的起身,心里默念:“影分身!”丹田内银河转动,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房间的阴影处,杨帆走近去看自己的“影子”。 没有五官,全身漆黑一片,杨帆试着挥舞拳头,影子也跟着动作,模仿的丝毫不差,但是就是威力差强人意,最多只有杨帆力量的五分之一。 但是杨帆十分满足,因为他发现这个影子不只是能模仿自己的动作,还可以对他发号施令。 类似于给机器人的指令,“影子”会按照你的指令去完成,除非“影子”能量不足消失,或者杨帆这个主人死亡或者消失。 最让杨帆高兴的当然不止于此,影流之主与影子最厉害的招式:移形换影!杨帆同样可以做到。能瞬间跟“影子”调换位置。 但是因为房间不是很大,所以杨帆没有测算出这个“影子”的最大可控范围。 “收!”,杨帆玩儿了一会儿心里默念一声,“影子”瞬间消逝于阴影之中。 正满意的赞叹自己挑选了一个不错的源代码的杨帆,突然感受到了什么,脸上波澜不惊,回头看了一眼小白,“去吧去吧,把小姑娘留在这儿没问题。”小白立刻会意,在脑海中跟杨帆说道。 杨帆点点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道:“哥哥出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肯定给你带上你最爱的糖葫芦。”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说道:“好的,放心吧,我肯定把小白照顾好,不让他乱跑。” 杨帆哈哈大笑,小白在一旁一脸的郁闷。 随后杨帆一个翻身就从窗户跳了下去,把小独雪给吓了个不轻,赶忙跑过去趴在窗口看看什么情况。 杨帆平稳落地之后,早就预料到了小独雪会着急,于是也不着急走,而是笑容温和的朝着窗口摆了摆手。 小独雪看见杨帆一点儿没事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 “少爷,你快走吧,老奴今日就算是身死,也绝不能让他们动少爷一根汗毛。” 此时一处无人的废弃街道中,七八个蒙面黑衣刺客模样的人把一老一少团团围住。 这一老一少正是刘家二少爷刘玄杰,老人则是与二少爷形影不离的李伯。 李伯此时身上有数道深浅不一的刀伤,气息萎靡,但是丝毫没有怯懦神态,死死的护住身后的少爷。 “李伯,是我这个废物少爷连累了你,以你气盛境的修为若是全力突围也未尝没有一线生机,你走罢,今日我刘玄杰身死上天注定,怨不得别人。”刘玄杰脸色苍白,虚弱的咳嗽了两声苦笑着说道。 李明山也是一脸无奈笑道:“臭小子,李伯我看着你长大的,一直把你当孙子看,哈哈,今日估计也没活头了,就不叫你少爷了,生分!你小子不是向往着江湖的打打杀杀嘛,今天这儿就是了,人生在世,皆处江湖!” 刘玄杰正要开口就又被李明山打断,“少爷别说什么让我一个人跑的话了,我李明山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还有个什么怕的,今天要是咱爷俩不能逃出生天,也好有个伴儿不是?哈哈哈!” 刘玄杰听完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在多说,心里想,“本以为没去过江湖是一大遗憾,今天得见江湖豪情,本少爷不亏啦。” 那伙黑衣人明显不想给他俩交代后事的机会,身影闪动,纵刀而来。 李明山早已力竭,根本无力抵挡这群人排山倒海般的刀光血影,认命般的闭上眼睛,刘玄杰也轻轻闭上眼睛,嘴角居然还有点儿笑意。 铛! “干啥呢,闭眼睛想啥好事呢。” 没有身首异处,也没有横尸当场,刘玄杰只是听见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然后缓缓的睁开眼。李伯也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一位青衫少年身形周遭环绕着无数土黄色尖刺,使一把把致命尖刀不得寸进。 刘家二少爷 这些黑衣刺客皆是心头一紧,这人居然能硬抗下着数刀之威,虽然他们这些人的武道境界不过初至炼骨境武夫,但是众人的倾尽全力的数刀,就这样被这小子挡下来了? 众刺客对视一眼,心头一凛,都是会意,全身劲气运转,就要把这个不速之客给砍成八段儿。 “就你这样傻不拉几的还想去混江湖呢,怕是一早就被人做成包子馅儿了,还不赶紧让开。” 刘玄杰瞬间醒悟过来,也顾上思考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赶紧拉着李明山到一旁去。 青衫少年身前浮现着尖刺盾,双手指挥着尖刺盾牌防御着刀式,生死搏斗变成了拉锯战。 青衫少年左手巧劲抬起,尖刺盾牌倾斜,借力卸去数炳刀,然后赶紧和这群人拉开一个安全距离,眼神谨慎的盯着这些亡命之徒。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中闪过一抹狠色,朝后面的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从身上掏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儿,眼神阴翳一口吞了进去。 “他们这是吃啥呢。”青衫少年扭头跟刘玄杰问道。 刘玄杰答非所问,嘴里说道:“你是在多宝阁的那个……杨…杨帆?” 之前杨帆进阶境界的时候感知扩大很多倍,感受到了这里的战斗能量波动,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又想到时刘玄杰这个二货,毕竟对这个二货少爷有些好感,也承了刘家的一些人情,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货被砍杀了。 此时的杨帆一脸黑线,这二货少爷刘玄杰,不是呆呆的杵着不动,就是驴唇不对马嘴答非所问,沉这脸转过头说了一句:“你们先往后退,这伙人好像嗑药了。” 刘玄杰醒悟过来,连忙搀扶着李明山往后撤,正准备让杨帆顶着自己一走了之,然后他突然觉得这样很不“江湖。”于是停下脚步看着杨帆的战斗。 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刚刚想到杨帆身前的土黄色尖刺防御盾牌,眼神呆滞的喃喃道:“元素……元素魔法师?!” 此时的杨帆没心情关这二货少爷想啥呢,他看着这群如同磕了好几瓶二锅头的刺客一阵头大,多大仇多大怨,嗑药也要把这个二货给杀了,能培养这些死士的人也是心性毒辣之辈。 杨帆其实最烦跟这种不要命的人打交道,就如同疯狗一般,你跟他打除了会受伤之外得不到任何好处,但是他咬你你又觉得很气,所以杨帆觉得他此时很忧郁,有些后悔管这档子破事。 本来刚刚破境,银河的能量暴增,感应范围也是瞬间暴涨了许多,在一瞬间感应到了这边儿的动静。 由于系统能储存进过的任何人的气息,所以当即就分辨出了这个二货刘玄杰。 这个刘家少爷当初给了杨帆一张蓝卡,能享受壁垒城大部分商铺的有待和折扣,虽然不是什么大恩大德,但是杨帆还是很感激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杨帆虽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小人。 干啥事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仅仅是感觉这个刘玄杰脾气跟自己合得来,便出手相助,跟他是不是个好人没关系。 刘玄杰眼神呆滞,一脸的难以置信。 远远高出同龄人的武道境界,现在又是显露出元素魔法?瓦罗兰大陆不是没有想要魔武双修的人,但是走在这种路上的人结果都很惨。 一方面需要庞大的资源,魔法武道同时修习,不仅需要自身的过人天赋,庞大的资源也是一大难题。 因为魔武同修不仅仅是双倍的叠加,而是几何倍的暴增,就算你有这远远高于常人的天赋又如何,没有显赫的家境,没有殷实的财力物力,你凭什么登顶。 在刘玄杰看来,杨帆不过是潇洒于江湖,孤身一人,怎么敢愣头青一样的魔武同修?偏偏还境界这么高? 那群刺客疯了一般的提刀砍杀而至,杨帆苦苦抵挡,靠着尖刺防御和神河的能量盾苦苦支撑。 密不透风的刀光一道接一道,根本不给杨帆出手反击的机会,只能被动挨打的杨帆显得异常狼狈。 “我的娘哎,这元素魔法不仅这么硬,还能维持这么长时间?”刘玄杰脸上的震惊无从掩饰。李明山被刘玄杰搀扶着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明山一阵苦笑,当初已经很高估这个叫杨帆的年轻人了,认为他最多不过气盛境武夫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杨帆藏拙的本事这么高,连自己这个老江湖都给骗了去。 正在愣神的时候,刘玄杰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把刘玄杰吓得不轻,李明山也是赶紧提起一口气,强行运转气力,就要跟这人恶斗一场。 这回头一看刘玄杰可真是脑瓜子嗡嗡的,就要惊呼出声。那人连忙嘘的提醒刘玄杰噤声,刘玄杰赶紧把到嘴边儿的呼喊硬生生咽了回去。 然后那人招呼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刘玄杰和李明山跟着来。 带着刘玄杰逃跑的没有别人,就是杨帆,而在场上苦苦支撑,即将丧命刀下的“杨帆”仅仅是杨帆让影分身穿上了他之前的衣服,并且还让系统人性化的给影分身构造了一张脸。 影流之主的源代码没想到这么快就排上了用场,虽然只是用来逃跑了。 倒不是杨帆怕了这几个刺客,经过杨帆观察,这些人最高不过炼骨境,都未至巅峰,为何能将李明山打成这样让杨帆很是疑惑。 只是杨帆感觉自己用了影分身之后银河内的能量不是特别充盈,况且刚刚进入气盛境,还不懂这个气是怎样的威势。 尤其是这种一不小心就命丧黄泉的事儿上,杨帆更是不敢大意,何况那些刺客居然还嗑药,让杨帆一阵头大。 毕竟地球那些小说中写嗑药以后战斗力最起码翻一倍。 万一杨帆今日阴沟里翻船,可不仅仅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甚至连小命儿都保不住了。 消失 刘玄杰想不明白,为啥堂堂一个元素魔法师会落荒而逃?况且对方还只是些出入武道的武夫而已,凭啥能让这个动辄山河变色的大法师掉头就跑。 他也来不及思考这突然出现的两个杨帆是个什么情况,已经自然而然的当做元素法师的高深招式了。 影子“杨帆”此时险象环生,一众眼神凶狠的带刀刺客的纵横劈坎已经是让“杨帆”招架不住。 带头的刺客瞅准“杨帆”一个空挡,跳起一招凌厉的刀式力斩而下,直指头颅。 一刀斩下,没有血液喷涌的骇人景象,也没有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立劈成两瓣儿,甚至连刀砍肉身的声音都不曾发出。 这群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时身前哪还有什么青衫少年,只有一团衣物散落在地上,之前跳起来欲意一刀毙命的领头刺客,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虽说时至将夜,但也不至于就见鬼了吧,活生生的人就在他们这群人眼前消失了? 这个领头刺客名叫王符,自打有了记忆就跟着老爹生活,对于自己的娘亲没有半点儿印象,有此问及这个父亲,也是换来一个冷眼,随后便没有继续追问。 待到自己苟延残喘至成年之后,自己那个死鬼老爹竟然一言不发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王符对这个父亲没有半点感情,自幼都是在毒打中过活。不过这歌爹约摸是有些真本事的,这些年里教了王符众多的暗杀手段,虽然独自一人,倒也风生水起。 只是三年前一次暗杀好死不死的碰上了刘家的大少爷,本以为不过是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纨绔子弟,没想到自己不是这人的一合之敌。 心性阴冷的王符二回不说跪地磕头以得一个活命的机会,这可是这么些年在江湖上数次生死边缘徘徊练出开的本事。 气极反笑的刘家大少爷答应了这个刀口上舔血的家伙,只是要他为刘家在阴影中效力二十年。 王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是进入刘家后这个醉心武道的大少爷就在也没有管过他,反倒是成了二少爷刘景明的下属,唯命是从,偶尔也替他半些见不得光的事。 只是这次的任务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活儿,但是王符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刘景明开出的天价好处,带着这些年带出来的兄弟,准备最后干一票大的,成了,锦衣玉食,败了,阴曹地府相见。 此时王符一脸的茫然,“这是什么法子?就这样消失了,这他妈的怎么交差。” 王符若不是估计手下在身旁,早就跳脚大骂了。 眼神晦涩的王符咬牙切齿了一通,恶狠狠的一挥手,沉声道:“撤,就说咱这些虾兵蟹将搞不过这个二少爷。” 一帮子手下估计是刚刚吃下的短暂提升功力的弹丸此时的反弑到了,一伙儿神色萎靡,步履蹒跚的撤下去。 一场生死抉择的战斗居然就这样诡异的结束了。 另一边的杨帆早已经带着刘玄杰回到酒馆上的客房内。 李明山气息萎靡的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刘玄杰脸色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还安抚着李明山的伤势。 小白和小独雪两个小家伙根本没有理会这两个突如其来得陌生人。 小独雪约摸是觉得她的杨帆哥哥在办正事儿,因此没有打扰,只是一双明亮的小眼睛悄悄的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 而小白则完全就是不屑一顾,本来杨帆这个脑回路新奇的家伙就够让它头疼了,如今又来两个一看就是累赘的家伙,小白能高兴才怪了。 杨帆也是在使用了影流之主的技能之后才发现这个影子还有时效限制,以目前的天赋技能等级最多维持半个小时,所以他在刚回到客房的时候系统就提示他影子已经消散。 最令杨帆头疼的是这个天赋技能居然好友十二个小时的冷却时间。这让杨帆一阵心疼,早知道就不救这俩活了。 磨蹭了半天已经时至傍晚,天色渐黑,杨帆也不好赶人,没好气的看了这俩人一眼,撇撇嘴说道:“以李伯的武道境界何故被这些虾兵蟹将追着打,莫非暗处还藏着隐藏的高手?” 说到这个李明山好像情绪有些激动,猛烈的咳嗽起来,刘玄杰抚了抚李明山的胸膛,语气阴沉的说道:“就凭这些宵小之辈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些心肠毒辣之人不惜以命换伤的阴狠招式,并且还车轮战,轮番之后又群起而攻之,李伯虽然有心再战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都怪我没有一身武道本领,就连魔法一途都还未曾踏上征途,不然何至于此。” 说到最后刘玄杰的眼神有些无奈和厌恶,只得摇了摇头。 杨帆闻言了然,难怪,不然这些人那里是李明山的对手,杨帆也没有刨根问底的继续详细追问,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又不是真正的**,管这些闲时作甚。 刘玄杰却眼神猛然一亮,抬头眼神奕奕的看着杨帆说道:“你真的是元素魔法师?” 杨帆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思运转后无奈的明白了刘玄杰为何有这种看法。 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根本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更别说什么元素魔法师,至于那土黄色尖刺防御度盾牌,只是我偶然得来的奇妙功法罢了。” 刘玄杰没有得到心里想要的答案有些喜悦也有些沮丧。 杨帆则不以为意,自己总不能大大方方我的承认,装一装这个大尾巴狼吧。 然后杨帆看了一眼气息萎靡的李明山,叹息一声,心神沉浸系统说道:“调集恢复能量,帮这个老人治疗一下身体。” 然后左手散发蓝色光芒,走上前去,按在李明山胸膛上,一股股蓝色能量运转李明山伤势之处。 不到一会儿,李明山萎靡的气息就好转了许多,感激的看着杨帆就要起身致谢,被杨帆给制止。 多管闲事死的早 杨帆跟这个李老头治好暗伤之后就去一边跟逗小独雪了,讲一些地球上得小段子,把小家伙而逗的乐不可支。 小孩子心性的杨帆看见自己一番唇枪舌战效果斐然,不由得开心起来,完全把刘玄杰和李老头晾在一边自行调理。 杨帆虽然初入江湖,但是他觉得无论是地球得社会,还是这瓦罗兰的江湖,都是一个理多管闲事死的早。 虽然说杨帆不是生性凉薄的人,但是这种自己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点儿苗头的家族纷争,自己还管个屁,没准儿一个不小心就翻车了。 你说,人家两个儿子争家产,自己一个外人上蹿下跳的算怎么回事,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是最好。 刘玄杰也不是心性幼稚的纨绔,一旁调理内息同时也在默默思量,这次自家二哥下的杀手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之前在多宝阁跟杨帆的这段救命的缘分,估摸着早就是二哥棋盘下的亡魂了。 但是对于说拉拢杨帆入自己旗下,刘玄杰压根儿没想过,一来杨帆这个深藏不露的游侠高低不知,但是这般心性绝对不可能会选择寄人篱下。 但是刘玄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奕奕,猛然站起身,小跑两步,一脸不明意味的盯着杨帆。 把杨帆看的一阵发毛,这小子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杨帆,我知道江湖上问别人家底儿是大忌,但是我必须说,你说你不是元素魔法师,但是明明就展现出元素法师的能力,所以,我求你救救我爹。刘玄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杨帆一脸错愕,呆呆的看着刘玄杰说道:“我从哪方面表现出我像是个医生了,我能治病?一边儿玩儿去。”杨帆没好气的摆摆手。 谁知刘玄杰根本不气馁,继续说道:“不是要你出治病的良方,我爹自从外出磨练武道回来之后身受重伤,体内经脉还有一股蛮横的能量无时无刻的破坏着我爹的身体,索性我爹武道修为扎实,硬抗了好些年,但是我爹嘴上不说,我们都知道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时日不多了。” 杨帆没有言语,一只手杵着下巴,静静的等着刘玄杰的下文。 刘玄杰果然如愿的继续说道:“我刘玄杰本就没有心思争什么家主之位,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 说道这儿停顿了一下神色沮丧的又继续说道:“只是我二哥他太心急了,他觉得我是他登上家主之位的最大阻碍,在我第一次收到一名飞刀刺客的刺杀时,我便知道是二哥唆使。所以我一气之下去了二哥的府邸,明里暗里的说了一通,暗示我是要争这个家主之位,可我就是一时气不过去,他可是我亲哥啊,怎么就能让这些冷血杀手来摘下自己亲弟弟的头颅。” 刘玄杰说的声情并茂,杨帆不为所动,刘玄杰看着杨帆没有半点儿反应,好似有点儿心急了,竟然泫然欲泣。这一下可把杨帆给整毛了。 一拍桌子瞪眼无奈说道:“行了行了,对你家家事我没什么兴趣,你也别跟我说,说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就是想让我试试能不能救你爹嘛,你这还准备给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刘玄杰脸皮贼厚的乐呵呵说道:“嘿!虽然还没混过江湖,但是脸皮厚点吃得开我还是清楚的很呐。” “行了,我只能说试试,反正我对我自己没有半点儿信心,要是没有成功,你这个家族三少爷该不会把我围杀在你们刘家吧,那我一到时候可真是插翅难飞了。”杨帆眯起眼半开玩笑的说道。 但是刘玄杰这下可是炸毛了,“绝不会如此,我刘玄杰虽称不上翩翩君子,但是也绝对不是猥琐的小人。” 仿佛吃准了杨帆受不住自己刚刚那一套,又开始故作扭捏的说道:“公子怎的平白污人家清白。” 杨帆强忍着要锤到他生活不能自理的欲望,咬牙切齿说道:“赶紧滚犊子,少在我这人作妖,小心我一脚让你感受感受什么是关爱。” 刘玄杰看着杨帆这幅如同吃了屎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阵阵。 李明山一脸得错愕,这个少爷便是在自家都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尤其是醉心于魔法修习之后便很少有笑容了,就连以前天天挂在嘴边说要流浪江湖也不怎么听闻了。现在跟这个评书相逢的杨帆如此的意气相投,可真是稀罕。 “这天儿都快黑了,月黑风高杀人夜,我建议你就先在这客栈对付一晚上,不然你这一出去就被刺客咔嚓了,你说说你还混个屁的江湖,没准就早早的投胎转世了。”杨帆斜眼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刘玄杰走到窗户口,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去,每家每户,无论贫富贵贱都是日出而作日落儿息。 不知道想到了啥,刘玄杰眉宇间凝成一团,再无跟杨帆斗嘴的心情,淡淡的嗯了一声,开始打地铺,准备听杨帆的“金玉良言”,现在客栈对付一晚。 最起码得让李明山缓过劲儿来,到时候就不至于被那些初登武道的武夫追着砍杀。 杨帆则带着小独雪下楼去吃些东西,顺便给刘玄杰主仆二人带回来些饭食。吃饱喝醉之后便盘膝沉醉于系统,内心沉浸在自己的种种底牌。 杨帆看着自己这些小手段,有些沾沾自喜,从一个初入江湖的雏儿到现在…嗯…老鸟儿?杨帆自认为自己成长的速度老快了,虽然没有享受到小说里那些个主角的主角光环,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 刘家。 “爹,我回来了。” “嗯,武源,怎么样?” “确实是二弟派的杀手,是我早年招揽进咱家的一众刺客,没怎么大本事,倒是精通不少暗杀手段。”刘武源说道。 “哼,真是我的好儿子,都长本事了,好刀没用到正经地方,倒是跟自家亲兄弟先动手了。”刘崇德有些生气,体内紊乱气机不由得暴乱,一口鲜血涌上喉咙。 小学生 刘崇德挥手制止了大儿子上前给他探测心脉的动作,“没事,爹这幅身子骨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得很,虽然离死不远,但也不会这样突兀。” 刘武源捏紧拳头,眉宇间不可抑制的悲伤和无奈。 “对了,是你出手救下玄杰么,这次老二可有点儿慌了。”刘崇德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有,爹,这个也是我正要跟你说的,就在我准备出手救下三弟的时候,突然出来一位青衫少年,看不清楚路数,把三弟救走了。”刘武源一脸茫然的跟刘崇德说道。 刘崇德有些诧异,回过头看着刘武源说道:“竟然连你都看不出深浅?仅仅是一个少年?” 刘武源点头又摇头,说道:“不是看不出深浅,而是诡异的路数,一身武道修为颇为不俗,看身形年纪不大,却是气盛境的武道修为,但是居然还有一些魔法师的手段,所以我当时没有贸然出手。” 刘崇德听了也是惊讶,魔武双修?诺大的瓦罗兰大陆不是没有这样的天才,但是其一生多大没有什么成就,最多只是在初期崭露头角,庞大的修炼进阶资源就不是常人能搞定的,更别说魔武双修更上一层楼的破境壁障更是难上加难。 “此人没准是玄杰的机遇,就看你这个二弟能不能抓得住了。”刘崇德仔细的想了想然后点头道。 “是要化大代价招揽吗?”刘武源沉声问道,此时的刘武源眼神熠熠哪有什么武痴的模样。 刘崇德想了想说道,好像想到了些什么,面带笑意的说道:“不必,这种浪荡江湖的少年,怎么会习惯受制于人,像你老爹当年不还是不乐意待在家里出去晃荡,这不是让锤了个狗吃屎回来,哈哈哈。” 刘武源看着自己父亲这个乐天派,也是无奈一笑。这个总想着让天下都知道他的名字的男人,一辈子都是这样,用自己认为最潇洒的方式活着,自己那个三弟何尝不是继承了刘崇德这个性子。 “好了,别在爹这儿杵着了,你老爹我跟你这个武痴没话聊,去去去。”刘崇德挥手赶人,刘武源无奈的告了一声退出了院子。 —— 第二天好像一夜没睡的刘玄杰大清早就开始在杨帆耳朵根儿墨迹,跟个苍蝇一样的嗡嗡嗡,忍无可忍的杨帆起身就是一记板栗,把刘玄杰敲得头昏脑涨。 “你这小子想干啥,大清早的不睡觉上蹿下跳的干嘛的,你属鸡的啊,我瞧着也不是会下蛋的样子。”杨帆面容气愤的指着刘玄杰的鼻子说道。 没想到刘玄杰根本没有悔过的迹象,没在怕的,只是捂着脑袋理直气壮的说道:“就你这样什儿的怎么能提升修为,要知道清早可是感应魔法的最好机会,真不知道你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成了魔法师。” 杨帆一阵头大,得,解释不清了,这货真把自己当成魔法师了。 不过杨帆也不是好惹的主,赶紧借坡下驴,那笑容要多贱有多贱,贼兮兮的说道:“可惜啊,你就是说破天都改变不了我就是你可望而不可即的魔法师!” 最后魔法师三个字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气,把刘玄杰气的七窍生烟,张牙舞爪的就要跟杨帆来一场你死我活。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李明山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咳嗽了一声,刘玄杰这才一脸不爽的收工,杨帆强行憋着笑意,这货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嘛,还没小独雪懂事呢,他这个二哥是怎么把他视为竞争对手的。杨帆对此十分的不解,以至于在无形中觉得这个心狠手辣的刘家二少爷也是个白痴。 刘玄杰跟楼下要了些吃食,就连小白都给带了一份,唯独没有管杨帆,称是大丈夫得自食其力,怎能受这嗟来之食。 把杨帆给气的就差一锤揍的他上天见神仙去,气呼呼的杨帆只得跑下去要了一份馄饨,啃着包子,用杀人的眼神看着这个反客为主的二货少爷,此时杨帆异常的后悔,为什么要手贱救下这个二货。 “我说,吃饱喝足就赶紧的,让我看看你说的老爹什么毛病,要是我真能搞定是最好,到时候要是不成,你可千万别再烦我了。”杨帆一脸不耐烦的跟在一旁洋洋自得的刘玄杰说道。 一听这个事儿刘玄杰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献媚的拽这杨帆的胳膊说:“好嘞大哥!” 鸡皮疙瘩都掉一地的杨帆一巴掌拍过他的手,一脸警惕的说道:“你这个什么什么少爷,该不是喜欢男人吧,我靠,你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杀人不眨眼。” 杨帆这会儿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刘玄杰了,简直就是没长大的小屁孩儿,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杨帆灵光一闪,左手捏拳锤了一下右手掌,斩钉截铁道:“这绝对是“小学生”无疑了!” 毕竟地球上那些经常在英雄联盟里坑他的“小学生”都是这样,一会儿给你背对疾风,一会儿给你df二连,要不是闪现迁坟,要是就是闪现验尸,反正你永远猜不透他们的意识和下一步的操作。 最最关键的是这伙人还不怕你喷他,仿佛说的不是他似的,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可比跟势均力敌的“键盘侠”斗一场要难受的多。 杨帆不放心小独雪一个人带在客栈,于是索性就带着了,刘玄杰带着杨帆往壁垒城最繁华的地段走,终于看见一处高大的院墙,门口有两个家仆当“门卫。” 杨帆不由得感叹道:“啧啧啧,感情不管在哪,有钱人都一个尿性。” 刘玄杰没听清杨帆说啥,扭头问道:“说啥呢你。” 杨帆本来就不愿意搭理这伙,没好气得说道:“赶紧带路,磨磨唧唧的,说的比吃的还多。” 刘玄杰也不恼,估摸着是角的要有求于他了,想着以后有机会可一定要怼回来。 “杨帆,这个地方,好像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你别掉以轻心,估摸着来者不善。” 此时脑海中小白的声音响起,本来不以为意的杨帆不由变得谨慎了些,赶紧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刘崇德 刘玄杰领着杨帆来了刘家宅子深处最不起眼的一处院子里,一进门就有一个岁至中年的男人在打拳,在看到刘玄杰这行人之后一手负后,一手握拳在腹,尽显一家之主的风范。 连杨帆都不禁在心里暗自点头,不愧是偌大刘家的家主,一身横练的武道修为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杨帆此时一脸平静,淡然若之的神色也让刘崇德满意的点点头,既不是桀骜的家族纨绔子弟,也不是对江湖两眼一抹黑的傻小子,看来自己这个小儿子交到了了不得的朋友。就是身边的小姑娘和这条狗有点儿让刘崇德摸不着头脑。 然而杨帆此时也不过是佯装镇定罢了,他娘的,这可是武胆境的高高手啊,虽然可能只是曾经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一身的宗师气势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杨帆硬着头皮抱拳施了一礼,刘崇德点头致意,笑着跟刘玄杰说道:“玄杰,怎么也不跟老爹介绍介绍这位少侠?” 少侠? 这声称呼可是把杨帆给美的找不到边儿了,曾几何时,青衫仗剑,逍遥江湖,那是可望不可即的梦,但是现在自己除了没仗剑,基本上齐活儿喽。 刘玄杰也是一拍脑门儿,做顿悟状道:“爹嘴里这个少侠叫杨帆,可是我兄弟,也算是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爹你可得好好认识认识。” 刘崇德笑着点头招呼着进屋,心里却很诧异,他二哥对他得血腥手段所不曾亲眼所见,但也是近乎无差,玄杰居然没有跑来跟他爹诉苦,甚至只字不提,这可和他想的不一样的很呐。 杨帆也是蹩了刘玄杰一眼,这货居然不跟他爹告状?难道不应该是抱着他爹的大腿,要他爹狠狠的收拾自己那个心狠手辣的二哥么?杨帆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儿看不懂这个二货少爷了。 刘崇德的屋子布置很简单,一切从简,小独雪说要在院子里跟小白玩儿,有点儿不放心的杨帆收到了小白的眼神示意,分明是说:“有我在,能有什么事。”随即便放心让小独雪在院子里。 屋内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有一名老仆端上三杯茶水,“杨少侠,不知少年饮不饮酒,又不能自作主张,便用茶水相待了。” 杨帆有点儿受宠若惊,但是脸色依旧淡然,在地球那几年的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还不至于诚惶诚恐。 杨帆正色道:“杨家主不必客气,茶水就已经够好了。” 刘崇德嗯了一声,转头跟刘玄杰说道:“玄杰,说吧,你这跳脱的性子怎么会无故来找你老爹,你这点儿小心思还能瞒得住我。” 刘玄杰被看穿心思也不难堪,一口气喝了杯中茶说道:“就知道瞒不住老爹你,我今儿可是给老爹你带来好消息了。” 刘崇德哭笑不得,“有屁快放。” 刘玄杰神秘兮兮道:“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跟前这个杨少侠,可是个元素魔法师呢。” 犹如平底惊雷。 绕是刘崇德这年至半百的心性也承受不住,这小子才几岁,最多二十出头,元素魔法师?那我这半辈子是活在狗身上了? 刘崇德带着震惊和疑惑的眼神看向杨帆。 杨帆一脸无辜,无奈的摇了摇头,“杨家主,这的确是个误会,小子只是通过一些取巧手段神似元素魔法师的本命元素魔法,但是对于修魔这一途,可以算是一窍不通,更别说什么元素魔法师。” 刘崇德长出一口气,对嘛,怎么可能,要说取巧的手段他还信,毕竟瓦罗兰大陆浩瀚,奇人异事数不胜数,出现一两个奇怪手段也不足为奇。 然后刘崇德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子想干什么,摇了摇头,刘玄杰这是想治好自己体内的这股子暗伤啊。 刘崇德一脸豁达笑意的看着刘玄杰说道:“玄杰,爹的身体我清楚,虽然这位杨少侠有不俗的手段,但毕竟是能让我这个曾经的武胆境武夫束手无策的东西,其中凶险可谓难以预料,让杨少侠以身犯险,断然不可。” 本来还一脸笑意的刘玄杰突然就鼻子一酸,在外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居然就带着点儿哭腔说道:“爹,我就不想你走。” 刘崇德正准备扮演严父的角色好好教教刘玄杰人生道理,杨帆却轻咳一声打断道:“杨家主,小子其实,可以一试。” 刘崇德此时看这个杨帆可是有点儿不顺眼了,都说了连我这个武胆境都无可奈何,你个气盛境武夫,瞎掺什么乱。 正准备挥挥手打断这个不知所谓的傻小子胡言乱语,又看到刘玄杰一脸希望的表情,只得叹了声气,不得已说道:“杨小子,虽然你有不俗的手段,但是我体内的毒素凶险异常,我倒是无妨,你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嗯?” 杨帆听了也是诚恳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子清楚,小子自然不是仗着自己这点儿三脚猫本事狂妄自大,着实是有几分可能才愿意一试,请杨家主放心,小子不会把这等大事当做儿戏,更何况还关乎我的性命。”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这下刘崇德没办法了,只得点点头说道:“那好吧,但是也快时至中午,就在我这宅院里吃一顿再说,我这身体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半天。” 杨帆低头想了想,点头说道:“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还能跟您具体说说这毒素从何而来。” 这事儿急不来,杨帆敢这样应下来说给刘崇德看伤也是全归功于小白的定心丸,不然杨帆早就推辞了,就凭那几句什么危机自己的性命,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正在杨帆想着怎么拒绝的时候小白如是说道:“小子答应下来,你体内东神河系统能分解任何能量,管他什么毒素,通通分解,怕什么,没准儿这事儿还能成为你一场机缘。” 杨帆这才放心的答应下来,没办法,有好处不上那可不是杨帆的作风。估计小白也是吃透了他这性子,也不跟他说什么大道理了,直接把好处摆出来,简单有效。 商业互吹 吃过一顿过后酒足饭饱,杨帆才发现这刘崇德除了身上一股长居上位者的气息以外,是没有一点儿架子,甚至也没有向其他豪门大户的奢侈。 说是要好好给杨帆这个少侠好好吃一顿,到头来不过几盘简单至极的家常菜,一壶烧刀子酒,但是就这种反而让杨帆感觉很舒服,比那些什么大鱼大肉舒坦多了,就是这个刘崇德是个酒鬼,一直劝着杨帆喝酒。 说什么纵横江湖潇洒世间,不喝酒不能算作真潇洒,仗剑看江湖,腰间挎一个酒葫芦,才是正宗的大侠风范。 这些话说的是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可是杨帆就是不入套,“宁死不从”,看着刘崇德一阵叹息,嘘声道:“天下又少一真豪杰已!”随即大口喝酒。 杨帆看着一阵头大,本以为刘家家主是一位不屑于这些小辈打交道的上位者,最是难相处,没想到这个刘家家主年至半百,心里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而且还是自来熟,自己酒过三巡之后就好像跟杨帆结下了什么大交情,一脸的相见恨晚。 看的刘玄杰目瞪口呆,虽说知道老爹这幅性子,喝了酒之后更是无法无天,但是没想到居然……居然这么无法无天? 自己的老爹搂着一个不过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要结拜为兄弟?刘玄杰细细一想,不对,这小子跟我爹成兄弟,我该教这小子什么,不行!他娘的辈分都乱了! 刘玄杰赶紧搀扶着老爹回里屋休息,不让自己的老爹给自己猛然多一个“长辈” 把自己老爹送回里屋床上呼呼大睡之后,刘玄杰一脸尴尬的出来说道:“那啥,我也没想到我爹居然看你小子这么顺眼,不过也是,我爹当年就是孤身闯荡江湖,估摸着对你这个同样只身闯荡天下的年轻人有了志同道合的意思,唉,可惜,老爹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走出过壁垒城方圆万里。今日见到你可算是找着了知音。” 杨帆点点头嗯了一声,绕有意味的看着刘玄杰,也不说话。 刘玄杰好像很烦,瞪着眼睛看着杨帆说道:“怎么着?我刘玄杰就非得给自己老爹打小报告?我就不能自己处理了?看着我就想哥吃软饭的?” 杨帆强忍笑意,憋着很难受,忍俊不禁道:“像。” “滚犊子”,刘玄杰怒吼,怎么就认识这么个能损人的小子。 杨帆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在我看来你那个二哥的手段可谓是手眼通天,比你这个三少爷可要强多了,难不成就这样什么也不干等死?” 刘玄杰坐在椅子上靠在桌子上沉思,眉宇间阴沉,片刻后一脸无奈又有点儿苍凉的笑了笑说道:“我是真的没想过争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心都在壁垒城往外一千里的大世界,虽然听上去有点儿不切实际,但是,杨帆,我真的很羡慕你。”说道最后刘玄杰眼神熠熠。 杨帆哑然失笑,感情还是个向往江湖的混小子,“啧啧,不过你二哥可不这样想,若是一心要至你于死地,别说什么狗屁江湖,岂不是痴人说梦?” 刘玄杰这会儿却是说道:“不怕,有句话叫事不过三,我刘玄杰一退再退,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鱼死网破我刘玄杰又不是没学过,真当我老实人呢?” 杨帆看着这个隐约漏出自己獠牙的少年暗自点点头,虎父无犬子,果然不是一句胡话,这刘玄杰虽然看着智商不高老实巴交的,但是估计正真发起火来,手段也会层出不穷。古人诚不欺我。 “得了得了,你家这档子破事别跟我说,说了我也不管,赶紧的看你爹啥时候酒醒,能成搞,不能成我赶紧拍拍屁股走人。”杨帆毫不客气的说道。 “嘿,我爹两大绝学,喝酒醉的快,睡觉醒的慢,至于这个慢到底慢到什么程度,你就自己感受吧,哈哈。”刘玄杰捧腹笑道。 杨帆又是一阵头大,真是一家子奇葩,看来只能等了。 小独雪吃了些饭后立刻变得欢快起来,跑到院子里拿了跟儿小木棍子练起了疯魔剑法,把小白当成了邪魔外道,一通“追杀”,把小白搞得苦不堪言。 干等着实在无趣,刘玄杰搬来棋盘,拉着杨帆非要下一局围棋,杨帆赶紧摆摆手拒绝,围棋?要我下五子棋我在行,围棋什么的,除了基本规则,根本就是个睁眼瞎嘛。 谁知刘玄杰冷笑道:“哼,你要是会下,我会找你?” 杨帆愣了愣,感情这是把自己当成个菜鸟了,闲着没事而且拗不过刘玄杰这个二货的杨帆只得坐着下棋。 下了七局,杨帆惨败七局,刘玄杰大胜,刘玄杰一脸的得意,武道修为高怎么样,神秘莫测的手段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杀得丢盔弃甲。 被欺负的体无完肤的杨帆自然不服,要求继续“受虐”,“常胜将军”刘玄杰当然不过错过杨帆的自取其辱,冷哼一声便坐下继续战斗,就在两人聚精会神时,刘崇德已经不知道啥时候站在两人身旁观战,两人杀得难解难分,观棋片刻的刘崇德欲哭无泪,这哪里是什么高手手谈,分明是两个臭棋篓子遇在一块儿了嘛,就是其中一个稍微懂点在欺负一个门外汉嘛。 最重要的时这两人自以为自己的棋局精彩至极,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下棋之时食指在下中指在上夹住棋子,颇有大家风范,要不是刘崇德仔细观察了两人的“战斗”,没准儿就被唬住了。 半个钟后,两人长出一口气,杨帆正襟危坐,一脸的端庄抱拳说道:“阁下棋力颇高,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刘玄杰脸上的表情以及身体坐姿跟杨帆如出一辙,同样抱拳说道:“承让承让,阁下的棋力同样非同凡响,若不是我下棋早几年,定让你杀得片甲不留。” 这是赤裸裸的商业互吹啊。 最关键是两人还有模有样,要是被外人所见,可真要赞叹一声。 真是两个翩翩公子。 检测 刘崇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俩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关键还装的有模有样,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感情是臭味相投啊。 没想到刘玄杰居然还要得寸进尺,竟然臭不要脸的继续邀战杨帆,刘崇德一巴掌拍在刘玄杰后脑勺上,“俩臭小子,我还以为真出了两个不得了的高手呢,感情都是装的,还战个屁。” 刘崇德对围棋也算是小有所成,毕竟当年可是被自家那个拉着硬生生学了很长时间,只是她走了以后就再也没碰过这玩意儿,也是,一个醉心纯粹武夫的人,怎么会喜欢这般文雅的事物。 今天看见这俩臭小子下棋,勾起了很多回忆,这才耐着性子观看了几场惊世骇俗的棋局。 没想到刘玄杰竟然不服气,摸着后脑勺嚷道:“哎呦碟,你这可就不懂了,这叫大道至简,我二人已经不需要太过高深的手法,在最简单的棋式里就已经锋芒毕露了,老爹你这个大老粗就别掺和了。” 刘崇德瞪了瞪眼睛,但是好像没什么用,心想:“臭小子脸皮这么厚,不愧是我刘崇德的崽。” 然后转头看了看杨帆的反应,本以为这小子不说脸红,至少也羞愧一下,没想到杨帆盘腿坐在垫子上,面容肃穆,一脸淡然的开口道: “正是此理” 刘崇德目瞪口呆。 完了,这小子也被自家儿子带跑偏了。 杨帆也享受在刘家这个小院子的氛围,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包裹着他,让他暂时放下了所有的心思,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好像个家,就算不属于自己。 至少也该不虚此行。 玩笑过后杨帆起身道:“刘叔叔,事不宜迟,且让小子看看能不能施以援手。” 刘崇德点了点头,却是说道:“臭小子,本来我以为你不过是个世家子出来历练的少爷,觉得自己有几分本事,就不把这天下万物放在眼里,毕竟那种货色我刘崇德这辈子见多了,最后他们基本上死法都不太好看。 后来发现你这小子畏畏缩缩,一股子老道的江湖气,自从进入我刘家府邸之后从未放松过心神,但是后来才认可了我刘崇德,这才稍稍放下了些许戒备,这般心性,绝不是那些家族纨绔能比的,你说这个小子,明明就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怎么心思跟个老妖怪一样。 但是你这个脾气跟我对味儿,我刘崇德生平三大喜好,喜酒,喜拳,喜识豪杰,哎哎哎,你小子可算不得豪杰,别摆出这幅自傲的模样,所以啊,千万别死,我刘崇德闯荡一生,最后回到这壁垒城当一个守城人,已经算的上是功德圆满,除了亏欠玄杰他娘这辈算是没办法偿还清楚,已经活够了。” 刘崇德一顿声情并茂的演讲,杨帆时不时的点点头,也不回话。 顿时刘崇德好像有些生气,微怒道:“臭小子,我这点儿弦外之音还听不出来,你可知道……” 杨帆微笑着打断刘崇德接下来的话说道:“刘叔叔,不就是想说你体内的东西危险至极嘛,还拐这么大的弯子,真是墨迹,再说您刚刚也说了,我这样一副老妖怪心性,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抛之脑后?” 刘崇德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说道:“那倒也是,看来我是真老了,如今哪有当年在外面闯荡的心性,那些锋芒在就给磨平了,唉,老喽!那就让你小子试上一试,哈哈,居然被一个臭小子给教训了。” 杨帆忍俊不禁,就说能有刘玄杰这样的儿子,他爹还不是一个样。 刘崇德正襟危坐,沉声道:“小子,你说要怎么做,把脉还是咋滴,今儿就是把我肚子给划开,我刘崇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算我白活了。” 刘玄杰在一旁愣神,咋还得划开肚子呢,这是杀人还是救人呢。 杨帆强忍笑意,“刘叔叔,不用把脉,也不用开膛破肚,我这又不是给你做手术,您就坐着就可以了。” 刘崇德点头不语。 杨帆闭眼沉下心神,心神呼唤道:“神河!” “神河人工智能启动。” “帮我检测一下眼前这个人的身体。” “是否全面检测。” 杨帆沉思片刻,道:“是。” “正在检测。” 神河经过上一次的进化和异变之后已经不需要从杨帆体内飞出来进行各种手段了,此时一股蓝色能量于杨帆丹田内出发,缓缓移动至杨帆眉心处,陡然间蓝光大盛,由一点扩散,覆盖住刘崇德的身体。 此时的杨帆紧闭双眼,眉心蓝光闪烁,如开天眼,如神人临世。 刘玄杰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还他娘的说自己不是元素魔法师,这他娘的是纯粹武夫能搞出来的?真他娘的技术活儿,学不来啊。” 三个他娘的的充分表明了刘玄杰此时的心情。 此时小独雪在外面玩儿累了抱着小白跑进来,结果就看到这一幕,呆呆的挪不动脚步,怀里的小白歪了歪嘴角,可惜没人看见,不然你说一只狗怎么能做出这么人性化的表情,充满不屑。 而小独雪可不这样想,小独雪心里想着,“我就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哥哥,指定是天上的神仙,娘,我真遇上神仙了。” 当事人刘崇德现在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股能量包裹自己以后就觉得自己被看的一干二净,就像一个被脱的一干二净的小媳妇,而且这股能量跟自己以前遇到过的魔法能量截然不懂,没有涌动着的元素力量,而是充满了……规则,对,就是规则,这些能量规矩到不像话,但是又浑然天成,想了半天想不通这是什么玩意儿就不想了。 没办法,活着就已经够麻烦了,哪他娘的来这么多精力刨根问底。 杨帆这个主事人可不管周围这些人什么想法,沉浸于暗位面的心神正在仔细看着系统检测出刘崇德详细到恐怖的数据。 从武道修为到实际战力,从各项手段到身体机能应有尽有,可谓是详细到不要不要的。 只是有点儿太详细了,想找出刘崇德体内的罪魁祸首可得废不小的劲儿。 武胆 杨帆看着眼前一幕精确到恐怖的数据心情有点儿凝重。 不是刘崇德身体的毛病难以下手,也不是体内病根太过霸道,而是这身体实在是太正常了。 对,就是太正常了,根本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一身体魄异于常人,不愧是武胆境武夫,精气神十足,哪有什么性命攸关的情况。 杨帆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无奈关闭神河的探测能量,睁眼无奈说道:“刘叔叔,不是我没办法施以援手,而是我实在找不到病根儿啊,你的这幅身体在我看来没有一点儿毛病。” 刘玄杰有些着急的说道:“我说姓样的,你好好看看,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骗你呢。” 刘崇德微笑说道:“无妨无妨,小事一桩,今天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罢了,杨小子不必介怀。想我刘崇德武道修为攀至武胆境已是人生幸事,不敢苟且更多。” 武胆? 就是那个在刘崇德体内丹田处散发着浓郁力量的金胆? 这个武胆杨帆不是没看见,只是这个类似于杨帆体内银河的东西太过耀眼,以至于杨帆觉得根本不可能出问题,所以就没有太过留意,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便没有仔细探查了。 杨帆又找到了希望似得,连忙说道:“刘叔叔,让小子再试上一试。” 刘玄杰在一边赶紧点头道:“对对对,赶紧再试试,一定是有地方出错了。” 刘崇德看着杨帆坚定的眼神到嘴边的劝阻也不得不硬生生咽下去,只得笑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听你这臭小子一次。” 杨帆眉心蓝光继续笼罩刘崇德,杨帆闭眼之时说道:“刘叔叔,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把你地内的武胆稍加抑制。” 刘崇德愣了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暗位面。 杨帆仔细盯着眼前的武胆,神河能量一层一层的剖析这颗武胆,杨帆惴惴不安的看着,很是纠结,一方面想着可千万别有什么问题,一方面又巴不得有点儿什么问题,不然探测这么半天,不说根治,就连出问题的地方都没找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终于,周遭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武胆内部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黑紫色线条,如同毒蛇盘踞于上,本来充斥着浓郁武道力量的武胆此时显得有些诡异,杨帆眼神一凛,驱动神河能量试图分解这些罪魁祸首。 然后一股黑紫气息瞬间包裹整个武胆,把杨帆的神河能量弹开,端坐着的刘崇德毫无预兆的吐出一大口黑血。 刘玄杰一脸的惊慌,刘崇德连忙摆摆手,示意刘玄杰不必担心。 杨帆一脸焦急的退出暗位面,看着刘崇德此时的状况,面色凝重。 “杨小子,别逞强,我这个半个身子都入土的人已经活够了。”刘崇德脸色苍白的笑着说道。 杨帆却是没有理会刘崇德的话,只是面色坚毅的扭头看了一眼被小独雪抱在怀里的小白。 小白张嘴打了个哈欠,淡然的传音道:“小子放心搞,神河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早就说了,有我能出什么事儿。” 杨帆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然后又极其不放心的欲言又止,小白没好气的说道:“不会对刘崇德的武胆造成什么影响的,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境界有所跌落,但这是他数年来不得寸进的后果,与你毫无关系,再说你小子经历多少次了,怎么没见神河把你给搞死。臭小子。” 杨帆一脸尴尬,赶紧闭眼专心研究这个病骨深的武胆。 “神河,解析。”杨帆眼神凌厉的说道。 “正在解析。” “解析结果,该能量属于异变的生物能量,具有强力毒素以及腐蚀能量,能强行寄生于人体,如同跗骨之蛆。” 听完神河的解析结果杨帆面色凝重,这可难办了,这是招惹了什么生物,就这点儿能量都能让一个武胆境武夫束手无策。 杨帆缓缓开口道:“神河,能否尝试剔除或者分解。” 这次的神河回复稍慢,像是在仔细思考。 “可以尝试直接将其分解,由于该能量有共生体特质,不建议剔除,极大可能影响宿主。” 杨帆思考片刻,退出暗位面,睁开眼对刘崇德说道:“刘叔叔,我……”欲言又止,刘崇德随即便想清楚了其中关节。 刘崇德哈哈大笑,豪迈道:“杨小子,连武夫最重要的武胆都敢放开心神给你探查了,你小子这般畏畏缩缩作甚,我刘崇德苟活数年,只欠一死,放心搞吧,我刘崇德还没你小子想的那么不济事。” 杨帆这才卸下全部负担,一股更加浓郁的能量从杨帆眉心汹涌而出,汇聚于刘崇德丹田处,充分包裹了刘崇德丹田处的武胆。 “分解能量,执行。” 杨帆冷冷的说道。 “能量分解进程,正在执行。” 系统冰冷的语音刚落,蓝色能量瞬间蔓延至武胆内部,成包围之势,把武胆内丝丝缕缕的黑紫色能量逼至一团,所有接触到蓝色能量的毒素都在呲呲的声音后消散,被神河能量分解吸收。 而刘崇德此时可算是遭了大罪,丹田内武胆异动,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全身经脉痉挛,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刘崇德强行咽下去,苦笑一声。 杨帆虽然没有看在眼里,却是比谁都清楚刘崇德此时的状况,杨帆心念一动,一小股蓝色能量蔓延而出,包裹出刘崇德的经脉及其心窍。 杨帆闭眼张嘴说道:“刘玄杰,把陶独雪带出去,把你家所有补充气血的灵丹妙药啥的都拿过来。” 刘玄杰愣了愣,赶紧说道:“得嘞!” 拉起小独雪的手,以糖葫芦和一众甜点蛊惑了通,终于把小姑娘拐骗走了。 刘崇德终于是忍不住,大吐了一口黑血,神色萎靡。 杨帆心里一直再对小白骂骂咧咧,“这他娘的就是你说的有你在准没事儿?你到底能不能说句人话。” 小白早就从小独雪怀里逃了出来,就窝在门口,懒洋洋的开口道:“不能啊,本大爷本来就不是人。” 杨帆如遭重击,差点就跟刘崇德一样吐出一口老血。 壁垒 刘玄杰一手抱着一堆补充气血的好东西,一手牵着小独雪,满脸焦急的往回赶。 而小独雪嘴里吃着一块儿甜点,手里还拿着一串儿糖葫芦,心里很得意,跟着这个大哥哥一路小跑。 只是当两人跑回院子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啥事儿,自己的老爹正在跟杨帆坐在一张桌子上谈笑风生,看到刘玄杰后笑着招呼了一声。 刘玄杰似乎没听见的样子,只是眼神瞄向杨帆,那眼神的含义不言而喻,杨帆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下子,已经二十出头的刘玄杰一下子红了眼睛,鼻子一酸,要不是杨帆在场,不能在这货跟前丢了面子,说不准就要流出眼泪了。 刘崇德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脸上藏不住的意气风发,全然没有那种迟暮老人的颓势。 刘崇德笑骂一声:“臭小子。”随即大笑一声,道:“赶紧的,叫老李把我珍藏的好酒都搬出来,今天你俩谁都别想跑,大老爷们儿不喝酒怎么行,今天,不醉不归。” 杨帆一阵头大,刘玄杰揉了揉鼻子,笑容灿烂道:“得嘞!” 一顿饭居然就从下午吃到了晚上,刘玄杰意志不坚定,被自己的老爹哄骗了几句就上道了。 几杯酒下去一个还算正常的小伙子就跟变了个人似得,搂着他爹的脖子非要结拜为异姓兄弟,得亏刘崇德也是醉的神魂颠倒,不然非得把这个小子暴揍一顿,居然想跟老子结为兄弟? 在喝酒这件事儿上,杨帆异常的“顽固”,任凭刘崇德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滴酒不沾,不得已才转换目标,瞄上了自己的儿子,硬生生把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变成一个酒鬼。 得亏刘崇德是先给小独雪填饱小肚子睡觉之后才开始畅饮,不然要是敢把小独雪也给带跑偏,杨帆非得跟刘崇德拼命不可。 饭桌上刘崇德微醺道:“玄杰,你二哥他,唉,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刘玄杰此时也不知是醉还是没醉,口齿不清道:“没得事,打不了这兄弟没得做,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跟他争的,再说了爹你都性命无忧了,还能有啥事。” 刘崇德看着刘玄杰说道:“真这么大度?” 刘玄杰俨然一副酒鬼模样,喝了一口酒道:“大度?大度个屁!要不是我顾忌血浓于水的情,且不说谁胜谁负,定要斗个你死我活才好。” 刘崇德叹息一声便不在说话,只是闷头喝酒。 杨帆在一旁闭口不言,人家谈论家事,自己掺和个什么劲儿,不过杨帆还是觉得挺意外的,据他观察,刘崇德家风淳朴,怎么就出了个心肠坚硬如铁的人物,真是物极必反。 酒足饭饱之后,刘玄杰又臭不要脸的拿着棋盘垫子,说是要与杨帆彻夜一战,看的刘崇德一阵头皮发麻,赶紧阻拦下来,与两个小伙子谈天说地。 刘崇德好像是把很多年的大事小事都说了个遍,杨帆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任何刘崇德笑了笑看着杨帆说道:“杨小子,准备啥时候离开啊,我看这壁垒城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的,出去闯你的的江湖。” 杨帆一脸不解,咋滴,卸磨杀驴啊,这就要赶人了? 突然不爽的杨帆正要问上一问,刘崇德语气沉重的继续说道:“如果可以,你就捎带着玄杰,把他带出去见见世面,别一辈子就窝在这个屁大点儿的壁垒城,能有什么本事。” 杨帆更是不解了,也不说话,只是眼神玩味的看着刘崇德。 刘崇德吹胡子瞪眼,随后看见杨帆根本没有被吓住,颓然说道:“他娘的,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硬气的?” 然后刘崇德瞥了杨帆一眼说道:“臭小子,这可不是你杨叔叔要赶你走,你可知道这个壁垒城为啥要叫壁垒城?” 杨帆不说话,静静得等着刘崇德的下文。 刘崇德缓缓开口,“这座壁垒城年岁久远,只知道我太爷爷那时候就叫这个名字了,壁垒壁垒,自然不是白叫这个名字,每二十年就会有一场汹涌而至的兽潮奔袭而来,攻城三日。漫长的岁月里仍然不知道这群畜生到底为什么就能聚集在一起,并且数千年如一日,从未失约过。” 说道这里刘崇德顿了顿,“我身体出现的毛病,没有其他,就是当年兽潮过后,我自持武力,独自跟随汹涌而来汹涌而去的兽潮,想看看到底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力量能驱动这群畜生。” 刘崇德惨然一笑道:“结果你也看到了,不过是深入了百里,就被一头迎面冲来的畜生一巴掌干翻了,不得也赶紧逃命,从此再也没有心气儿探索源头。” 杨帆很认真的听完,依旧一言不发,置若罔闻。 把刘崇德气的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杨帆后脑勺上,笑骂道:“装什么二愣子,我的意思你还没懂?” 杨帆摸了摸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懂了,可是,我不听。” 不讲理。 气的刘崇德就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杨帆却开口道:“杨叔叔,怎么,你认为我就该这样临阵脱逃?若是叔你不说这件事儿,或许我也就走了,但是,嘿嘿,我这人就是这么倔,今儿个还就偏不走了。要是不让我带在刘府,我就睡你家大门口,反正行走江湖,我自认为最厉害的就是这张厚脸皮了,嘿嘿。” 刘崇德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刘玄杰赶紧把头扭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刘崇德差点儿就跳起来给他一脚了。 刘玄杰看着他爹无奈说道:“爹,你怎么也这样,你从小就说别遇上什么事儿就先想着跑,怎么你现在倒是教唆我跑路呢。” 刘崇德一拍桌子,正准备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随即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看了看自己儿子当仁不让的表情,又看了看杨帆略带笑意的眼神,纵横一辈子的武胆境武夫欣慰的笑了一声,如是说道: “到底是老了。” 铁衣裹枯骨 “那壁垒城就没有一点儿手段?难道就凭壁垒城的人去守?那样的话我真的要跑了啊。”杨帆笑着说道。 刘崇德摇摇头,看向窗外说道:“怎么会,说叫壁垒城,自然是有真正的壁垒。” 杨帆眼神微眯,正襟危坐的听着刘崇德的下文。就连刘玄杰也一改心不在焉的模样,认真的听着他老爹说这些从来没听过的东西。 刘崇德苦笑着说道:“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有把这些事告诉玄杰,毕竟我死以后他就得肩负起这个责任。” 谁知杨帆竟然摇了摇头,道:“我一点都不奇怪,更谈不上好奇,刘叔你本来就不想刘玄杰一辈子都跟你一样在这个壁垒城至死方休,所以就这些事跟刘玄杰只字未提,因为虽然这货性子跳脱,但是大是大非上倔的很,到时候肯定就不愿意走了。” 刘崇德愣了愣,没想到杨帆居然能想到他的这点死心。 杨帆又开口补充道:“好奇嘛也不是全然没有,就是好奇刘玄杰的二哥大哥好像都知道这回事儿,就刘玄杰这二货一副二愣子模样。” 刘崇德听完竟然有些羞愧的不敢看刘玄杰,刘玄杰一脸茫然,刘崇德仿佛好像又觉得不能在儿子面前丢了面子,干咳嗽了两声说道:“咳咳,玄杰啊,有些事也得跟你说了,我跟你大哥二哥说过一件事儿,当时你还年幼,估摸之听过也忘了,谁让你大哥二哥比你懂事早呢。” 刘玄杰好像抓住了什么,眼神急迫示意刘崇德说下去。 刘崇德一副壮士赴死的模样继续说道:“那天我跟你二哥大哥商议,总不能让我刘家这辈子都背负这个守城的任务,人生天地间,要是一出生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那还有什么意思,但是家族传下来的东西,由不能轻易断掉,所以……” 刘玄杰竟然一脸阴沉的结果刘崇德的话头说道:“所以你们三个人就商议,让我这个什么鸟事都不懂的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又觉得我又不是什么听话的主,所以让二哥来演这么一场杀人诛心的戏,让我对刘家,对二哥,对这个壁垒城没有一点儿念想,甚至厌恶至极,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说到最后刘玄杰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带着些许哭腔。 刘崇德此时竟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略带尴尬的哈哈笑道:“我儿子真聪明,一点就通,嘿嘿。”说完还拍了拍刘玄杰的头。 刘崇德一巴掌甩开他老爹的手,生气的说道:“就为了让我这么个废物出去看看外面,就把我二哥包装成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你知不知道我二哥从小到大对我多好,就为了这么点儿屁事儿?让我记恨我二哥一辈子?你算什么父亲!” 刘崇德叹息一声,“爹怎么会不知道,你爹我看着你们长大的,可你大哥也不是演戏的料啊。” 刘玄杰一拍桌子,大怒道:“跟我大哥会不会演戏有什么关系?驴唇不对马嘴!” 刘崇德苦笑一声,挥了挥手让刘玄杰坐着说,刘玄杰冷哼一声,根本不正眼儿看他,摆明了今天不说清楚这件事儿就没完的样。 刘崇德无奈摇头说道:“你以为就你这样想的?你二哥不是最疼你这个弟弟,你小时候犯了什么错,不全是你这二哥顶在你前面,大包大揽的把所以惩戒都揽在自己身上,要不是你二哥你得挨多少揍。你当你二哥假意派人杀你,跟你做一张桌子上冷语相向的时候,他心里不难受?你当他就舍得你这个三弟了?” 刘玄杰抿着嘴不说话。 刘崇德转头看着杨帆说道:“壁垒城一直就有一个护城大阵,但是清楚前后脉络的都知道这个大阵叫‘壁垒’。” 杨帆疑惑道:“壁垒?” “对,壁垒,在这个大阵运转没有丝毫偏差的时候,壁垒城的人们完全没当这个兽潮是个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就当看戏似得。 可就在一百年前,我爷爷那一辈的刘家,出了一个心怀鬼胎的叛徒,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传言,说是‘壁垒’的核心能量是精纯的元素魔法,而且是稀罕至极的纯魔法。 吸收以后可以跨越数个大境界,这人通过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没有得逞,就想到了一个恶毒至极法子,再被我刘家逐出家门二十年后,悄然潜回壁垒城,通过收买我刘家内部一些利欲熏心的热人,竟然破坏了一段大阵脉络,导致‘壁垒’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在之后的百年,我壁垒城刘家一直在为这个缺口浴血奋战,死了不计其数的好儿郎。”说到这里刘崇德尤有怒气,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杨帆听完点了点头,又补充说道:“大致意思我能懂了,但是你所说的纯魔法能量是什么。” 刘崇德愣了愣,笑着说道:“看来你小子还真不是那啥大魔法师,不然岂会不知道纯魔法能量是啥,着纯魔法能量,是瓦罗兰大陆最稀缺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每一个魔法师到达元素魔法师之后都会沟通天地间的魔法,找到一种最契合自己的元素魔法师,从而成为真正的元素魔法师,所以之后的境界提升,就必须找相应的元素魔法磨合修炼,可以说是宁滥勿缺,这纯魔法就是魔法界的异类,它不属于任何元素魔法,但是又能天生契合所有元素,而且修炼效果竟然比对应的元素修炼还要迅猛很多,所以这玩意儿是天下魔法师抢破头都要争上一争的东西。” 杨帆嘴角带着笑意,说道:“刘叔,一口气说完,我还不是刘玄杰这个二傻子,我就不相信只是这样就能让天下魔法师抢破头?要真是这样这壁垒城,估计早就不存在了吧。” 刘崇德一愣,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就知道你小子能想到,但是臭小子你好歹也慢点再问,也不说给我留点老脸。着纯魔法确实不是我所说的那点儿作用,真正的作用在于……造神。” 造神 造神? 这下可是把杨帆搞蒙了,虽然早就想到这个东西不同寻常,但也不至于这么猛吧,直接就能造个神出来了? 刘崇德似乎很稀罕杨帆眼神里的震惊,跟个老小孩儿一样很得意的哼哼了两声,杨帆一脸无奈,真是个老顽童。 刘崇德收敛得意神色,继续说道:“虽说造神这个说法有点儿不切实际,但是也不是没有几分相似。 刚刚说过成为元素魔法师就必须找一种最契合自己的元素魔法能量修炼成自己的本命,但是……如果自己的把自己的本命修炼成这种神秘莫测的纯魔法呢?” 杨帆心头一跳,纯魔法修炼成自己的本命? 刘崇德继续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将纯魔法修炼成自己的本命元素魔法,将会继承纯魔法契合所以元素的能量,也就意味着这个瓦罗兰大陆的所有魔法都可供自己吸收,之后得修炼进展,堪称恐怖,可以说的上是一日千里,并且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根本不像普通的元素魔法师一样局限于一种元素魔法。 而是只要存在于这个瓦罗兰大陆的魔法都可以供他驱使,并且这个纯魔法会自己吸收天地间流动的魔法充盈自身,你说,要是一个人无论站着坐着,走着跑着,甚至不管他醒着睡着都在修炼,那是一种什么境况。” 杨帆呆呆的说道:“指日可待……” 刘崇德狠狠的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说成神这个说法一点儿都不为过。” 刘玄杰在一旁听着也揉了揉脸,嘴里含糊不清道:“真他娘的有着好事儿?” 刘崇德看见儿子终于乐意接话了,赶紧说道:“没准儿还真有啊。” 刘玄杰一听脑袋一转,冷哼一声,摆明了不想跟这个差点儿让他“众叛亲离”的父亲多说一句话。 小白在杨帆脑海冷哼一声,“小子,这有什么稀罕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神河可比那什么魔法强多了,别再那边妄自菲薄。”杨帆猛然惊醒,对哦,这他娘的纯魔法说破天也不就是能给魔法师用一用,要是武夫拿去了有什么鸟用,根本比不上自己体内的神河嘛! 随即杨帆就不带想这个什么鸟纯魔法了,没啥卵用,要来干啥。 刘崇德暗自赞叹一声好心境,自己说的这么天花缭乱,都只是颤动了一瞬的目光就随即沉寂。看的刘崇德都想骂娘,你说你一个不过二十岁刚出头,怎么心智跟那些活了几百上千岁的老妖怪还深沉,莫非我刘崇德这大半辈子都活在狗身上了? 杨帆起身说道:“行吧刘叔,大概意思我也懂了,但是天黑没法儿办事,只能麻烦明天再去您说的那个壁垒城大阵缺口看看了,没准儿我还真能帮上不小的忙呢。” 刘崇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好,既然如此,你这幅性子,我也就不劝你离开了,不然显得矫情,那就早些歇息,虽然我这刘家没有多少下人丫鬟,但是好在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就是屋子多,一会让玄杰领着你,随便挑,哈哈。” 谁知刘玄杰猛然站起来一拍桌子,怒吼道:“姓刘的!你别想跑,今儿个不跟我去二哥家解释清楚,你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刘玄杰狠狠瞪着意图逃跑的刘崇德,头也不扭的说道:“李伯!带着杨帆去找个住处,找个冬暖夏凉的地儿,不然杨帆硬气,可不能委屈乐小姑娘陶独雪。” 李明山全然不顾自己家主此时没有半点威严的眼神,一边嘴里大声叫嚷着“得嘞少爷。”一边招呼着杨帆走着。 刘崇德自知无处可逃,佯装叹息一声,生无可恋的坐回去。 杨帆强忍笑意告退一声,抱着早就睡着了的小独雪跟着李明山的指引退去。 小院儿里,刘崇德刘玄杰,一对父子,大眼儿瞪小眼儿,谁都不开口说话,就是互相瞪着。 刘玄杰怒气冲冲的说道:“不走?” 刘崇德理直气壮,“不走!” 刘玄杰怒气更甚,“真不走?!” 刘崇德气势显然下降,“那要不,就走?” 刘玄杰气不打一处来,“赶紧!” 然后老子跟着儿子,一起去了李景明的宅院。 结果,到了老二家里,两双眼睛互相瞪着,就变成了三双眼睛互相瞪着。 其中刘景明最懵逼,咋滴,这到底什么情况,我是该继续演戏还是怎么回事儿,你俩人突然跑我这儿干坐着图什么,绕是心智聪慧的老二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实在摸不到门路的刘景明一狠心,不管了,先继续演着再说,然后眯起眼嘴角带着冷笑说道:“怎么,三弟,今日带着父亲来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是什么回事,何必跟二哥都拐弯儿抹角,嗯?” 刘玄杰双手环抱,都不正眼儿看他二哥,只是冷哼一声。 这下刘景明可是犯了难,求助似的以隐晦眼神看着这个神神叨叨的父亲。 然后刘崇德尴尬的咳嗽一声,以眼神示意自己的二儿子,那眼神在这位二少爷眼里的意思赫然是,“还演个啥,完犊子了!” 这下刘景明可差点儿就拍桌子跳起来,演这么长时间,眼看就快成功了,老爹你突然跑过来跟我说完犊子了? 然后刘景明也给了刘崇德一个眼神,刘崇德看那眼神的意思明显是,“行,事情败露就败露了吧,我不管了,这些事儿的黑锅就您老一个人背着吧,我得赶紧卖了你。” 在刘崇德愕然的目光中,刘景明心思百转,赶忙一脸热情的说道:“玄杰啊,二哥我这儿可是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酱牛肉,等你好多天了都,正准备实在等不来赶明儿就给你送去呐,等着啊,二哥给你拿去。”然后刘景明起身就要出去取酱牛肉。 虽然话是现编的,但是刘景明是真疼自己这个三弟,酱牛肉也是实打实的给刘玄杰留着,全然不管自己老爹求助的眼神,刘景明此刻只想赶紧甩锅,反正提出意见本来就是自己的老爹。 春风少年很得意 就在刘景明起身出去拿酱牛肉的时候,刘玄杰突然开口,“我知道爹和两个哥哥都对我最好,他们早就把自己看的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我,自己留下的无非是一些在外人看来很值钱的物件。 但是你们这次错了,你们都一直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做,从来没想过我自己的想法,这样很不好,我就能舍得爹,舍得两个哥哥,外面的世界再好,真就能比得上这座小小的壁垒城,能比得上你们了?” 刘崇德唉声叹气,扭脖子喊了一声:“老大,还躲个屁你,早就连你裤衩子什么颜色都看得明明白白了。” 然后房间屏风后面就走出一个大汉,刘玄杰目瞪口呆,得,原来大刘武源也在这儿呢。 然后刘玄杰蓦然笑容灿烂道:“爹,大哥二哥,别管到最后怎么死的,能跟你们在一块儿,真的是很好了!” 刘崇德和两个大儿子相视一眼,都重重的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另一头杨帆把陶独雪抱到床上,小姑娘早就安然入睡,嘴里还梦怡着小白,糖葫芦啥的,这幅可爱劲儿,杨帆忍不住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心里是越发得喜欢这个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小姑娘。 小白则在一旁一脸得不屑一顾,心里却也是暖洋洋的,别看看着一天天的被小姑娘抱在怀里的时候一脸不爽,其实小白也打心眼儿待见这个小姑娘,只是性格使然,不习惯表露在脸上罢了。 杨帆则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对付今天在刘家得到的机缘。 暗位面,杨帆一脸正经的跟小白传音道:“小白,这货看着不像什么听话的主儿啊,这货什么收拾。” 杨帆面前一团蓝色能量包裹着一团丝丝缕缕的黑紫色能量,竟然是从刘崇德体内分解出来的腐蚀性能量? 谁知小白嗤笑一声,“小子,赶紧洗洗睡吧,把这团能量丢给神河处理就好了,不然就凭你能干什么,笑死个人了,难不成你还给他吃了?” 杨帆一脸尴尬,报了挠头,然后给神河下了一个指令,随即不再纠结,倒头就睡,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倒头就睡,不过数息,就已经有了轻鼾。 而丹田处的神河则还在辛苦劳作,给杨帆这个神经大条的宿主收拾这个难处理的腐蚀能量。 梦里杨帆的境遇有点可怕,他身体漂浮在一处冷寂的宇宙里,空空荡荡,甚至没有一颗星球,有的只是从亿万光年传来的无数星星点点。 这些星光更显的这片空间的孤寂,最可怕的是他身体周围悬浮着大量的浮尸,这些尸体都弥漫着一股极致的邪恶,不知道是死前就是如此“邪恶”,亦或者是死后才成为这幅样子。 然后转头的一幕让杨帆肝胆俱裂,只见自己的师傅,那个神经兮兮的便宜师傅盘腿悬浮与这片星空,双目紧闭,生机全无,下一幕这个老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神狰狞且焦急异常,好像在说“快走!” 呗吓破胆子的杨帆正准备转头就跑的时候,一个遮天巨影突然出现,紧接着杨帆看到了这个怪物的全貌。浑身长满了尖刺,双脚撑“地”,异常庞大和构造诡异的头颅张开大嘴咆哮一声,血盆大口就对着杨帆席卷而来,杨帆呆呆的立在原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逃跑,或者是意识到了根本不可能逃跑? 意识断绝,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以及重击心灵的邪恶。 杨帆一身冷汗的猛然惊醒,起身看见睡熟着的陶独雪,这才长出一口气,原来是梦啊,但是,怎么就那么真实,梦里的邪恶好像追着他,从梦境跨越次元追到了现实,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杨帆狠狠的摇了摇胡思乱想的脑袋,企图把脑子里这些个烦人的东西甩出去,然后强行让自己闭眼。 而此时在一旁睡觉的小白,咧了咧嘴角,充满不明意味的眼神看了一眼神神叨叨的杨帆,闭眼,睡觉。 一夜无话,一夜无梦。 “哥,太阳都晒屁股了,快醒醒。” 杨帆只觉得有一个小老鼠在自己脸上上蹿下跳,睡眼惺忪的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小独雪两只小手在揉捏自己的脸,催促自己赶紧起床。 杨帆在床上滚了一圈儿,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嚷嚷一声,“一日之计在于晨,美好的一天,我杨帆来喽。” 陶独雪眯着大眼睛一个劲儿得笑,她也不知道这个杨帆哥哥在高兴什么,反正跟着笑就对啦。 然后小白不屑在脑海里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他娘的都该吃中午饭了,你跟我扯什么犊子。” 杨帆一听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再说什么豪言壮语,一推门就发现外面站着一个丫鬟。 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说道:“老爷吩咐,等公子起床之后就带着公子去老爷的院子吃饭。” 杨帆这个说是要将瓦罗兰的各大美女收入后宫的人,其实也就嘴上说说,这不遇见一个小丫鬟,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两只无处安放的手显得手足无措,只得尴尬的挠了挠头说了声好。 杨帆的心情蹭的一下子就窜了老高,原因很简单,早上一起来就看见可爱至极的小独雪,一出门又被人喊了声公子,杨帆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啧啧啧,人生呐,真是妙极了。 杨帆领着陶独雪,陶独雪抱着小白蹦蹦跳跳的说着昨天刚见过的小玩意儿,有观察了好半天的蚁穴,还有刘家丫鬟小姐姐们教她怎么梳头发。 小独雪一件一件的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小事情都讲给杨帆听,杨帆眯着眼,嘴角满是笑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借着小姑娘无心的问题,杨帆一点儿都不觉得不耐烦,遇到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也要认真的想一想。 谁知小姑娘的思绪早就飘到十万八千里啦,对于杨帆没能接的上的问题,小姑娘也不觉得不高兴,因为她早就小脑袋一亮,想到另一个妙趣横生的趣事啦。杨帆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感觉自己此时很得意。 春风少年很得意。 城门 杨帆跟着丫鬟来到刘崇德的院子里时候,发现有两个新面孔,仔细一看都跟刘崇德的面相长得十分神似,估摸着是刘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了。 然后杨帆正准备抱拳施礼,刘玄杰就一溜烟儿跑过来,一把环住杨帆的脖子嚷道:“杨帆,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个一身腱子肉的呢,是我大哥,整天就知道修炼武道,悄悄告诉你,至今都没又小姑娘看得上他呢,哪像我,我可是很多小姑娘暗恋的对象,没办法,谁叫本少爷生的这么玉树临风。” 杨帆一只手捂住嘴,脑袋别过一边儿,佯装要吐,刘玄杰笑着锤了他一拳,继而说道:“这歌文质彬彬的呢,就是我二哥了,别看长得柔柔弱弱,其实我二哥的武道境界,十分不俗,想不到吧。” 然后杨帆一脸淡然的说道:“对对对,想不到,想不到你这个天赋异禀的三少爷,竟然啥屁的成就都没有。” 刘玄杰显然有点儿尴尬,但是依旧仰着头红着脸叫嚣着:“你懂个屁,虎伏深山听风啸,龙游浅滩等海潮,知不知道下一句是啥?” 没等杨帆开口怼他,刘玄杰急急忙忙接着说道:“有朝一日风水起,山登绝顶我为尊,懂了吧,我这就叫潜龙在渊,就等着一飞冲天的时机呐!” 刘崇德刘景明刘武源这父子三个皆是微笑不语,看着刘玄杰跟杨帆打打闹闹走过来。 刘景明起身抱拳施礼道:“杨小兄弟救了我我父亲这种大恩无以为报,我在这儿也不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漂亮话,只要我能帮的上的事,一定办到,并且会尽力办的更好。” 这话说的可谓是诚心诚意了,既没有大言不惭的说一些不切实际的空话,又暖人心扉,可谓立与不败之地。 老大刘武源瓮声瓮气的抱拳说道:“我也一样!” 杨帆一一抱拳回礼,只是听到老大刘武源这句话不由得咧嘴一笑,真不愧是个武痴,刘崇德着三个儿子真可谓是各有千秋。 刘崇德大笑一声,招呼着杨帆赶紧过来,“咱可不兴这一套,磨磨唧唧的,话都在酒里,多喝酒,少说话。” 在场的人无一不头大,显然都不是什么能开怀畅饮的家伙。 杨帆赶紧上前一步,阻止了刘崇德倒酒的动作,“刘叔,今儿个咱不喝酒哈,吃完饭得赶紧办正经事儿,再说让小姑娘学了咱这些人的喝酒,以后出去行走江湖万一给人灌醉了可怎么办,改日,改日一定一醉方休。” 刘玄杰三个兄弟都向杨帆投来了感激的眼神。赶紧拉着杨帆就做,还不忘牵着陶独雪,把好吃的都夹给这个惹人喜爱的小姑娘。 壁垒城城门。 “杨叔叔,怎么?这大阵的缺口就正好在城门口?这破坏的也太精确了吧。”杨帆一行人在刘崇德的带领下来到了壁垒城大阵的“缺口”,看见是城门位置,杨帆不由得有此一问。 刘崇德却摇了摇头道:“起先这壁垒城大阵的缺口不是在此处,而是壁垒城西北方位,但是我刘家虽然没有本事修复这个漏洞,但是改变它的位置却不不难,所以便把这个缺口改变到了这个最坚固的地方。” 杨帆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之前初入壁垒城的时候曾遇到一个异常嚣张跋扈的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但是却不属于你们刘家,难道这壁垒城除了刘家还有其他家族割据在此?” 刘崇德眼神阴翳点了点头说道:“哼,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无非是得到了我命不久矣的消息,都想跳进壁垒城找一场天大的机缘,以前是没的办法管,现在是没时间,要是壁垒城熬过这次兽潮,我就让这些投机取巧的货色知道知道我刘家,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说完刘崇德狠狠的朝地方吐了一口唾沫。 然后杨帆跟着上了城墙之上,城墙上没三十步放置一车弩,后方放置着数不尽的弩箭,寒意四射的箭头无一不在显示这些重器的威力。 刘崇德来到城墙上正中心,找到一个虎头按钮,用力一按,噌! 城墙朝向城外的一面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有些还沾染着血污。 刘崇德双手负后看向城外说道:“到时候城外十里都会放置毒药,魔法阵,火药,只要能想到的,不记手段的撒下去,仅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对,就是这么憋屈,我们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刘崇德单手锤了一下墙头,语气有些无奈和憋屈。 杨帆若有所思。 陶独雪蹦蹦跳跳的想看一看城外,碍于身高却是够不到,忍俊不禁的杨帆一把抱起来,小独雪环着杨帆的脖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对外面的天地充满了好奇。 杨帆这会儿扭头跟刘崇德说道:“魔法阵是个什么东西?” 刘崇德一愣,怎么连魔法阵是什么都不懂,身后的刘玄杰探出头来说道:“就是通过精密的图纸构造魔法阵图,放置于一处,只需要灌注足够的魔法就可以自行运转。而且魔法阵的种类多到无其数,有金元素的肃杀大阵,也有植物系的治愈法阵,可以召唤雷霆,狂风,地火,闪电,死灵魔法师还能召唤恶鬼战斗,总之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造不出来的魔法阵。” 杨帆听完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不屑的说道:“嘁,腊鸡,等等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牛批。” 然后杨帆扭头跟刘崇德说道:“刘叔,这事儿我还真能帮上不小的忙,但我需要仔细的研究研究,如果可以的话,这次就不只是死守城门这么简单了。” 杨帆眼神奕奕,刘崇德愣了愣,不明所以,但是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就感觉有些搞头,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杨帆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刘叔找些铁来,越多越好,还有准备一个坚固宽敞些的屋子。” 杨帆心里想,“你可得坚固些啊,万一一个手抖就给你炸飞了去。” 雪中送炭 正准备下城门去好好琢磨琢磨的杨帆一拍脑门儿,尴尬笑道:“刘叔叔,这忙前忙后的,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倒是问了不少,就是少了最关键的一个事儿。” 然后杨帆挠了挠头说道:“之前只知道兽潮是二十年一次,但是这次攻城具体在哪天,大致日子我还啥都不知道呐。” 刘崇德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算下来,距离上一个二十年只有不足半月的日子,兽潮攻城就在十日左右。” 杨帆心头一跳,“这么紧迫的?那咱赶紧走吧,到底能不能帮上忙还两说呢。” 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一行人检查了城头上没有大纰漏就赶紧回了刘家。 刘武源调兵遣将,把刘家有一战之力的二郎全部召回,刘景明和刘玄杰则召集了整个壁垒城所有休息魔法的人,聚集城外,聚法成阵,一个个大阵密布与城外十里内,正值四月春风季,却无缘无故的透露着一股无言的肃杀之气。 整座壁垒城戒烟,不准进不准出,所有对壁垒城有感情的民众皆是有钱的出钱,有力得出力,大批百姓资源出力修缮城墙,让其更加坚固。 而涌进壁垒城试图捞到些好处的豪门大户,无一不是冷眼旁观,都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没有雪中送炭,更没有所谓的锦上添花。 所有的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安排着,杨帆则坐在一处密室里,心神沉寂在暗位面。陶独雪就在刘崇德小院子里跟她的丫鬟姐姐玩耍,可以说得上是刘家唯一一个清净的地方了。 “小白,这下制裁可得发光发亮了,终于到我一展神威的时候了。”杨帆笑呵呵的跟在一旁趴着的小白说道。 小白破天荒没有讥讽杨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守城,无非就是要一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一点,神河有着绝对的优势。” 杨帆有些无奈说了句:“但是。” 小白斜眼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但是,高端的神河科技武器,绝对不是你光靠脑子想出来两颗手榴弹就能扭转战局的,那所谓的兽潮,我第一次听说,就连视频资料都没见过,但是,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些畜生必然是皮糙肉厚,你们地球那些低端的武器,估计连根儿毛都炸不掉。” 被这样说自己的老家地球,杨帆非常不爽,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等着小白的下文。 小白似乎很满意杨帆没反驳自己的话,点点头继续说道:“虽然你们地球的武器杀伤力极小,构造低端,但是,神河不仅仅能从无到有的造出高端武器,改造,也是神河的一大特长。” 杨帆眼睛一亮,“你是说,可以直接在现有的图纸上先造出来,然后利用神河加以改造,从而在威力上发生质的变化?” 小白点点头,“还不算太笨,孺子可教也。” 然后小白继续补充道:“限于你这样的实力,也限制了神河终究能发挥多大的威能,所以,造出来的武器,一定不能一昧的以提升威力为主,一定要使用。 我想了三个方面,造出来的武器就照着这三个方面搞,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听完以后,你要是有更好的意见,在做修改。 覆盖型,限制型,摧毁型。庞大兽潮攻城,兽潮兽潮,自然是数量庞大,数目广自然就会参差不齐,有强有弱,在那些小喽啰身上浪费太多的火力得不偿失,所以要造覆盖型的武器,这种武器,不求杀伤力大,只求能在一定数量内覆盖整个战场,从而消灭那些杂兵。 处理完弱的,就剩下强的,这些东西大多皮糙肉厚,但也不乏有些异类,没准儿就会啥隐身啥的奇奇怪怪的招数,所以就必须限制这些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杀手,力求限制其行动力,不能让其在整个战场如入无人之境,最好是把它们限制在一定的范围。 限制住了,自然不只是让他们乖乖的不乱动就算完事儿,这类武器在精不在多,要求一击必杀,而且要精确打击,破坏性威力,最好直接把那些被限制住的大头轰杀至渣,这种类型的武器不让你多造不是说就够用了,这种威力强势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是,就凭你还负担不起,这些武器的能量的填充全靠神河,而你此时的那个被你叫做银河的神河核心,你完全没有开发出来,所以,只能这样。” 杨帆听的目瞪口呆,一脸的震惊,微微张大嘴巴,语气充满难以置信的说道:“小白,这真是你想出来的?我还以为你就只会在我说话的时候跳出来怼我呢。” 小白跳起来对着杨帆的脑门儿就是一爪子,“老子好歹是个高端科技造就的高端人工智能,怎么跑这儿就被你这个臭小子给看扁了?” 杨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嗯,物理外挂,最为致命。” 然后杨帆把自己在地球看过的所有电影,不论是抗日神剧,还是科幻大片,都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把那些出现过的武器样式一遍遍的在脑子里回放。 “加特林?” “激光枪?” “火焰喷射器?” “意大利炮?!” 偏远的院子里不断的传来了少年的喃喃自语。 杨帆此时异常的纠结,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帮这座壁垒城渡过难关,万一忙活半天一点用都没有可怎么办。 小白看着杨帆这幅囧样,破天荒没有说风凉话,只是喂了一声说道:“小子,拿着雪中送炭的心办事,但是也要抱着锦上添花得希望啊,别小看这座壁垒城啊,臭小子。” 杨帆愣了愣,瞬间醒悟,重重的嗯了一声。 壁垒城数千里外,犹如平底滚雷,地面震颤,一眼望不到边的兽群,都朝着一个千百年来不变的目标冲去,不管自己是不是踩死了同类,只是红着眼睛闷头赶路。 而有数十个根兽群格格不入的凶兽,始终吊在队伍的最后面,目露凶光,仿佛随时在则人而噬。 冒蓝火的加特林 艾欧尼亚 边境战场。 一对艾欧尼亚游骑与诺克萨斯悍卒遭遇,双方没有任何言语交集,诺克萨斯一方虽然只是一个小队的编制,但是人数依旧远远大于眼前的艾欧尼亚游骑,如此实力悬殊的差距,诺克萨斯一众没有一个人有冒出过受降收俘虏的想法。 一来是艾欧尼亚游骑一个个都悍不畏死,再说我诺克萨斯何时需要俘虏了,这点慈善的明头,我诺克萨斯需要? 领头的将领碎了一口唾沫,眼神凶狠,压下腰,双腿压紧马腹,提了提战刀,冲杀而去,身后骑卒无一例外,只是紧了紧手中的战刀,余下的只有刀刃砍杀身体的声音,以及血液飞溅,在除去阵阵马蹄声再无其他嘈杂言语。 艾欧尼亚游骑也一言不发,紧握手中的制式军刀,悍然赴死。 德玛西亚边境,艾欧尼亚边境,大大小小的战事数不尽数,刀光剑影中只有亡魂的哀嚎。 尸横遍野,亡魂游荡,举世寂寥,就是瓦罗兰大陆大部分土地的状态。 …… “将军,我战旗营三千人马已经不足一千五,身后吊着五千诺克萨斯精骑。”出言的是一个盔甲染血,战刀有数个缺口的年轻武将。 身前的将军很长时间说不出话,好一会儿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阳龙,跟着我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你个倒霉小子,还一个劲儿的跟着我……” 年轻武将打断了将军的话,说道:“将军!身在军营,我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战旗营的三千兄弟也都是这样想的,无非就是跟着将军坦然赴死罢了,我们不怕的。” 这个名叫耶律游龙的战旗营将军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远方逐渐蔓延的灰尘,以及渐渐响彻耳边的马蹄声。 抽出手中长刀,大声吼道:“今日,我战旗营退无可退,因为身后就是我艾欧尼亚边境,怎能让诺克萨斯这帮蛮子见识到我艾欧尼亚的亮丽风景,战旗营,不畏者,随我死!” 身后将士怒吼声震耳欲聋。 “愿死!” …… 绞尽脑汁的杨帆终于利用《神河制裁》造出了三件武器,一件件的都摆在面前。 一个火箭筒,一把加特林,一把看不懂其攻击方式的器械。 “小白,你看这三个咋样儿,这个火箭筒,刚刚让神河改造了一下,不是发射单纯的炮弹,而是飞到指定区域后自行在空中爆炸,就能散发出绝对零度领域,这个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限制性。 这把加特林,没有改变它的攻击方式,只是把它射出去的子弹加强了一番,毕竟要的就是加特林这种不讲理的扫射速度,只需要数十把就能覆盖整个战场,达到了你所说的覆盖性。 这把,我还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这个是根据《神河制裁》里解锁了的武器图纸造出来的,具体功效还得试上一试才能清楚,那咱走着?” 守在杨帆院子外的仆人目瞪口呆的看杨帆走出来,进去时什么样,出来时还是什么样,在里面捣鼓半天,结果什么屁都没捣鼓出来? 杨帆懒得理这些人在想啥,急急忙忙的跑到刘景明院里,找到正在商议守城适宜的四个人,气喘吁吁的杨帆说道:“走,赶紧的找一处大点儿的空地,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下了。” 刘家父子四人虽然疑惑,但也没有质疑,点了点头就带着杨帆来到了城外的一处空地。 只见杨帆变戏法儿一般的变出三把器械,冰冷的金属感十足,就静静的摆在地上。 杨帆跃跃欲试的拿起那个火箭炮,冲着远处,扣动扳机就是一炮。 轰! 震耳欲聋,射出去的弹药在空中完成二次爆炸,扩散的领域覆盖了一层令人心生寒意的温度。 刘崇德眼睛微眯,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寻常,双手负后,左脚猛的蹬地,如一挂长虹转瞬坠落在炮弹爆炸的范围。 然后刘崇德满脸震惊的走回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杨帆,杨帆则乐呵呵的说道:“嘿嘿,刘叔,咋不飞回来啦?” 刘崇德强忍着拍他一巴掌的冲动,一脸黑线的甩了甩身上刚刚转瞬间结成的冰霜,开口道:“臭小子,还真鼓捣出不得了的东西了,这玩意儿要是对着兽潮射个十多炮,那还了得?那帮畜生可不就成了活靶子?” 成了! 被刘崇德这样一个武胆境的武夫这样夸赞,显然是在其中也受到了不小的限制。这下就算那些大妖兽再厉害也得稍稍顿一下脚步了吧。杨帆有点沾沾自喜,嘿,总算没白忙活。 紧接着杨帆赶紧拿起那把比寻常加特林体型更大的加强加特林,对准一百米外的一个小山包就是一顿扫射。 哒哒哒哒哒…… 冒蓝火的加特林。 松开扳机熄火,小山包早就变成了碎石渣子,看的身后四个人瞪目结舌, “这他娘的,神器啊!” 刘玄杰嚷嚷着要试一试手,抄起加特林就是一顿乱扫,可惜刘玄杰走的是魔法师的路子,先天体力不行,后天这货也没怎么锻炼。 这压枪的手法可真是惨不忍睹,刚扫射了不到两秒,枪口就歪斜瞄准了天空,看的杨帆扶着额头一阵无语。 压轴大戏。 就连杨帆都不清楚大致威力的神秘器械,利用《神河制裁》图纸造出来的神河科技武器。 这把武器同体黝黑,框架外形跟地球游戏里的加特林没啥区别,枪身镶嵌着一颗蓝宝石,枪口呈现三棱壮,奇奇怪怪的构造更给这把武器蒙上了神秘的面纱。杨帆刚造出来还问了问小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小白没好气的甩了一句,“自己跑一边儿试去,滚犊子!” 然后杨帆就屁颠屁颠的跑来兴致冲冲的试上一试。 摸了半天杨帆竟然没搞懂这玩意儿怎么开枪?这他娘的什么鬼,造一个没扳机的武器?逗我玩儿呢? 一旁看着的小白实在忍不下去,在杨帆脑海中怒吼道:“臭小子,你当全世界的武器都是扣那什么狗屁扳机呐,完蛋玩意儿,瞅瞅持枪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吾心安处即吾乡 听完小白有点气急败坏的喊叫杨帆终于幡然醒悟,原来这把武器的把手特别人性化的按照人的手模拟出最适合手持的构造。 杨帆的手刚握上去,身体如同触电一般抖了一下,然后他就发现他居然跟一把武器……心意相通了? 对,心意相通,就是这个意思,好像只要杨帆心意一动,说发射就发射。 然后杨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瞄准了一处较大的山丘,心神默念,“发射!” 枪身上的蓝色宝石骤然发亮,等这团蓝色光亮凝聚的差不多的时候,一股猛烈的后坐力撞向杨帆的肩头,得亏杨帆的武道底子相当不俗,不然平常人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后坐力。 然后一股璀璨的蓝色激光汹涌而去,犹如雷霆迸发,在强大的破坏力面前,那座小山丘出现了一个庞大中空的大洞,然后整座山丘轰然倒塌。 这下不仅是杨帆身后的四个认目瞪口呆,就连杨帆这个名副其实的造物主也是睁大眼睛,嘴巴微微长大,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他娘的,这能叫做激光枪?这他娘的就是实打实的激光炮好吧。 仅仅一枪之威力,就打出了那么恐怖的威力,一座说不上大,但也绝对不算小的山丘,就这样给轰塌了? 杨帆一脸得意的扭头说道:“嘿嘿,咋样,没见过吧,一般人我还真舍不得给他看呢。” 刘玄杰看着眼前的一枪之威,一把环住杨帆的脖子说道:“好小子,有这种可怕的玩意儿,你居然不早早的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真是猥琐。” 刘崇德也是快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武器要是能批量生产,把刘家的每个二郎都配上他一套,别说抵御兽潮,就是直接干翻那些畜生的老窝又有何难。 刘景明和刘武源相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掩饰不住的震惊。 刘崇德果然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迅速收回震惊,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杨帆开口说道:“你给刘叔先透个底,这样的三把武器,你最大程度上能造多少。 而且兽潮三日攻城,数之不尽的凶兽前仆后继,虽说这些武器威力极大,用处极广,但是所需要的弹药绝对不在少数。 尤其是这把发射蓝色魔法的武器,身上的蓝色宝石一看就不是凡物,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只要我这刘家能找得到给得起的,通通给你,别嫌刘叔唠叨,还不是怕你在我这刘家不当自己家看待。” 杨帆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火箭炮和加特林的制造不是什么难事,我也不说什么大话,城头上,每隔五位守城人就有一把加特林。 每隔二十位就有一把火箭炮,至于弹药就需要无其数的铁和精钢了,并且时间紧迫,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的多造,事在人为。 至于这第三把武器,真不是我杨帆哭穷,这个是真的造不起太多,整个守城战最多有五把,而且刘叔你没看错,这把武器的弹药,就是其身上的蓝色宝石,这颗东西我都需要耗费极大的代价才能搞出来,最多,五把武器,十颗宝石,这就是极限了。” 刘崇德听完哈哈大笑,“杨小子,足够了,可别把守城这件事儿都大包大揽在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身上,可不能让你小看了我们刘家二郎啊。” 杨帆点点头,“事不宜迟,我先在这里把这些武器的使用方法包括射击,装填弹药,最大射程等等注意事项交给三位少爷。 之后我就会专心造武器去,需要你刘家提供的我杨帆当然不会客气,嘿嘿,我已经列了一张表交给了李伯,就照着上面的一股脑给我丢过来就行了,宁滥勿缺。 最好是几个人跟着我,早一把让守城的兄弟们拿一把试手,这样才能最大化的节省时间,具体的守城适宜,我还有些重要的事要说,但是这些我准备放在我出关之后。嗯,就这样,行动吧。” 说完杨帆就一个箭步奔回刘府,一头钻进那个院子潜心研究,然后再杨帆不眠不休的努力下,一把把武器不断的丛守在院子外的人手里传出来。 传出来就立刻让给演武场的守城兄弟手上,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杨帆双目紧闭,心神完全沉浸在暗位面的《神河制裁》上,丹田内银河疯狂运转,丢在杨帆身后不计其数的精钢矿石时时刻刻都在减少,刚造出一把加特林的杨帆睁开双眼,额头上满是汗水,走在地上,双手后称,仰天长出一口气道:“我累死累活这么长时间,悄咪咪的偷会儿懒,不过分吧?” 然后身心疲惫的少年没来由的笑容灿烂,笑道:“当然不过分!” 一旁的小白从没见过杨帆这幅拼命的架势,一看杨帆有准备开工了,连忙说道:“小子,你图什么的,这壁垒城的生死存亡,关你屁事,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关心天下苍生了?嗯?” 杨帆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哎,我也不清楚,好像就是刘崇德搂着脖子劝我少年就该喝酒,边喝边叫我是少侠。 好像就从早上睡起来一出门就看见陶独雪开开心心的,一开门儿就有人喊我公子。 就这样慢慢的就舍不得了呗。” 杨帆唉声叹气的又说道:“小白,我老家地球的书上有说,君子怀德,小人怀土,这话说的多漂亮,多高大上,我怎么能不喜欢,可是又从另一本书上看见说是,吾心安处即吾乡,吾乡何处不可眠,得,又是一句漂亮话,但是和之前那句简然不同 你悄悄,怎么天底下的道理就都给那些读书人说了去,为此我还悄悄的骂过这些读书人,这就是吹牛不打草稿嘛。 可是我后来就懂了,这天底下,就没有真正的道理,书上学到的道理都是跟不认识的人讲的,而跟熟人,还讲个屁的道理,小白,你说是不是?所以我说,这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所谓天经地义!” 吾心安处即吾乡, 吾乡何处不可眠。 战之罪 小白居然被杨帆这幅咬文嚼字的正经模样给唬住了,竟然呆呆的问道:“君子怀德,小人怀土是个什么意思?” 杨帆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意思是说,思想境界不如君子的小人,只会一门心思的想着获得一处安逸之地。” 小白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愤愤不平的说道:“狗屁!这有什么错,安土重迁,搁哪儿也挑不出毛病,怎么就成小人了?这道理可他娘的说不通。” 杨帆脸色难明,轻声道:“所以那些哥读书读到被人叫做至圣先师的人又说了,吾心安处即吾乡。” 小白气恼的说道:“读书人真是烦心,怎么全天下的到底都给他们说光了。” 杨帆先是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唉,这就是我不带读书的一大问题所在啊!” 小白趴在地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帆则收了收心思准备继续埋头干活。 然后一人一狗同时抬头,相视一笑,杨帆乐呵呵的说道:“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啊。” 小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确实。” 杨帆闭眼沉下心神进入暗位面,只见之前丢给神河的那团能量已经被分解熔炼成了杨帆进阶所需要的能量,虽然比之前在多宝阁买到的神秘星陨要少的多得多,但是也足够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了。 杨帆制造的武器除却加特林和气子弹是利用现有的材料直接制造的,因为这个世界的金属和钢铁要比地球上的矿物属性强的多得多,所以不需要神河强化就能提升很多威力。 但是火箭炮的绝对零度弹药,以及激光枪的制造及其蓝色宝石的制造,全是要靠杨帆体内银河出钱出力。 绕是银河的恢复能力堪称变态,也经受不住杨帆这种不要命的消耗量。 杨帆的银河好比一个水杯,就算你有源头,能无止境的填满,但是你容量就那么大,况且消耗的速度远远大于源头贯入能量的速度。 在不眠不休的长时间制造中,杨帆体内的银河已经接近枯竭。 就在杨帆一筹莫展,眼睁睁看着体内银河的能量入不敷出,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然后神河就传来了分解同化完成得消息。 这股新生能量贯入,真可谓是久旱逢甘霖,神清气爽的杨帆再次投入到制造武器的工作中。 ———— 德玛西亚艾欧尼亚两个受战火摧残的国家,两国边境之地都被诺克萨斯这次的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边境一退再退。 但是终究是传承无数年的古老国度,在很快的时间内止住了颓势,聚集最精锐得部队打响了反击战。 德玛西亚由德邦总管赵信带领着的第三军团,刀锋所向,直指诺克萨斯肆无忌惮的铁蹄。 饱受诺克萨斯铁蹄摧残的城池,在赵信的带领下,昂扬进发,一场血雨腥风的反击战在刀光剑影中进行着。 “刘十月,你这趟可是割下了不少诺克萨斯蛮子的头颅,这么丰厚的军功,到时候还不得情弟兄们喝花酒去?” 一个军队驻扎的营地,围在篝火边上的军士大声叫嚷着。 “那可不成,那种地方可是最大的销金窟,老子这点儿家底儿可经不住折腾,不过酒馆的烧刀子酒,到时候管够啊,都别跟我客气!” 周围的士卒都是捧腹大笑,那位说要请这帮兄弟喝烧刀子酒的中年士兵突然神色宁中,压低嗓音道:“甭管是要去喝花酒还是酒馆的烧刀子,就算回去踹咱大将军一脚也行,所以,都好好活着啊,别轻易死。” 别轻易死。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透露出之前遭遇以及以后必然要遭遇的血腥战斗是多么的惨烈。 这些身在军伍的血腥男儿,要说没有一个怕死的,那是不可能,活着,事多美好的事,怎么可能有人会不怕死? 活着才能有喜怒哀乐,活着才能有悲欢离合,甭管明天是什么样,总得活着你才能亲眼看见。 但是对于这群身在军营的战士来说,比死更可怕的就是悄无声息的死,死在汹涌而来的箭矢下,死在诺克萨斯的铁蹄下,死前甚至都没有挥砍出手中的战刀。 甚至都没有让身前的诺克萨斯蛮子感到畏惧,这是这些人所惧怕和绝对不可能存在的死法儿。 这群跟随赵大将军赶赴边境的不管官职大小的士卒每个人都在想着,死就死,但是死的时候,怎么也得砍下几颗诺克萨斯蛮子的头颅才算数。 还有,跟着这样一个比我们这些杂兵还冲锋陷阵厉害的将军,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卒正吃着干粮心里胡乱想着,忽然屁股上一股巨力,身体猛的向前倾倒,差点就来了个狗吃屎。 “他娘的,就你小子还想踹老子?你要是在边境外割下五百个诺克萨斯蛮子的头颅,别说让你踹老子一脚,就是跟你他娘的滚被窝里老子也不嫌弃,咋样,这比买卖做不做?”一个身材高大男子一脚踹向老卒时笑骂道。 篝火周围的士卒皆是哈哈大笑,老卒一脸笑意的挪了挪屁股,让这个踹了自己一脚的家伙坐进来。 这名将军顺手接过老卒递过来的酒壶,猛灌了一口,愣了愣看着酒壶一巴掌拍向身旁的老卒,笑骂道:“好小子,不遵守军纪私自带酒已经是眼中影响军纪了,还带的是烈酒?我说怎么喝一口你这好小子一副小媳妇被摸了手的幽怨模样。” 周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老卒拿过酒壶抱在怀里,抬头看向天空,说道:“将军,没事儿的,俺喝些酒不耽误俺到边境上砍诺克萨斯蛮子的头颅的。这酒葫芦是俺那个儿子费心搞得,虽然模样不咋地,但是俺喜欢的紧,这酒,也是俺媳妇自己家酿的,为的就是能有点儿念想。” 将军没有说话,只是二话不说抢过酒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喝了一口烈酒,嘴里喃喃道:“是啊,总得有点儿念想。” 战乱纷纷。 多少家户皆素缟, 多少铁衣裹枯骨。 以杀止杀 老卒伸手拍了一下坐在边角的年轻士卒,行军这么长时间,一直沉默寡言,没听说跟谁有什么交情,上了战场倒是个狠把式。 无论是抽刀,劈坎,还是取地方大将头颅的娴熟手法,都把他这个百战老卒心惊,这手上功夫,可真不是盖的,没准儿还是一位在武道上有不小成就的年轻人。 但是战场上一直独来独往可不是什么好事,刀光血影种,你能保证你后背没有刀子砍过来?睡背后都没有长着眼睛,没有一个可以放心托付后背的袍泽怎么行,绕是你功夫盖世,被人一刀从背后捅个透心凉也是迟早的事。 老卒伸手递过酒壶,“小子,有心事?说出来可能好受些,战场上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不行。” 年轻士卒愣了愣,看了老卒一眼,嘴唇微动,却是没说出话来,只是眼角渗着泪光,一把拿过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老卒心里直骂娘,“他娘的,谁心不顺了都来喝老子的酒,还非要仰脖子干,真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觉得心疼。” 可也只是心里发发牢骚,看着这帮兔崽子,那个不是尸堆里爬出来的,没准儿那天就为了你把命送了,一口酒,算得了什么。 年轻士卒眼神无光,呆呆的看着眼前火焰跳动着的篝火,终于开口道:“前方百里,德玛西亚边境上那做城镇,西亚城,我的故乡。” 老卒猛然愣住,心里一阵难受,看着这个被诺克萨斯铁骑践踏了家园的年轻人,一股股的憋屈涌上心头,值得狠狠地灌了一口烈酒,由于和的太急,不小心呛着,脸色微红的说道:“干他娘的诺克萨斯!” 年轻士卒说道此处也是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眼神凶狠,充满仇恨,咬牙切齿的说道:“对,干他娘的!” 老卒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是伸手拍了拍年轻人肩头,心里下定决心,自己在之后的战场上,就是这个年轻人的后背了。让这个小伙子没有后顾之忧,才能让那些诺克萨斯蛮子知道知道我德玛西亚战刀的厉害。 “行了,麻溜的滚回营帐睡觉去,休息好了才不至于遇见诺克萨斯铁蹄的的时候连战刀都握不住,没准儿还能梦见个二八娇娘,还能再梦里过过瘾。滚犊子吧。” 将军抬脚又给了身旁老卒一脚,这可谓势大力沉,一脚就妥妥的来了个狗吃屎。 老卒忿忿不平,“将军,哪有你这样不厚道的,刚灌了俺的酒就来踹俺,真鸡贼。” 将军仰着脸道:“咋滴,就踹了,不然老子着将军当的还有啥趣味,不就是为了踹你们屁股的时候没人敢反过来踹我么?哈哈哈!” 老卒仍是不服气,嚷嚷着,“嘿,等改日回到咱家乡,脱下这身战袍,非得跟踹将军一脚试试不可。” 将军不怒反笑,“哈哈哈,刘十月,不是我吹,我张山,一只手,打你十个,到时候输了的就绕军营光屁股跑三圈儿,敢不敢?” 刘十月涨红着脸,不知道是烈酒上头,还是怎滴,叫嚷道:“没跑,到时间谁怂谁孙子。” 将军头也不回,摆摆手说道:“指定是你小子当孙子。” ———— 西亚城。 由赵信带领着的第三军团分三路进攻西亚城,德卡镇艾黎森林,石原城。 三战三胜。被诺克萨斯夺去的德玛西亚边境城池又重新物归原主。 尤数将军张山带领的第三路大军战事惨烈。 西亚城易守难攻,有数十丈的护城河。 将军张山身先士卒,第三路大军弩箭齐射,车弩攻城,具被西亚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所阻拦,攻城战事一度焦灼。 张山振臂一呼,纵云梯,攻城槌,硬生生用人海战术不计后果的冲杀向西亚城,最终将军张山力竭战死与西亚城头之上,老卒刘十月为身后的年轻士卒挡下数刀,气血枯尽而死,死状惨烈,死无全尸,掩埋在城墙下的尸山血海中。 年轻士卒姓赵名守原,祖籍西亚城,遵父亲遗愿踏入军营,从军数年军功累累,得知故乡西亚城被诺克萨斯铁骑踏破,毅然决定以一名普通士卒的身份加入第三军团。 赵守原于西亚城一战中斩敌一百五十余,率先登上城头,与敌军血战,最终力竭而死,死前七窍出血,身上刀伤不下数十,笑骂一句:“诺克萨斯蛮子,不过如此!”遂以战刀杵地,生机断绝,死而不倒。 最终西亚城重新插上了德玛西亚的旗帜,城内诺克萨斯士卒皆被斩杀殆尽,大大小小的诺克萨斯将军头颅尽数挂在西亚城头。 第三军团第三路大军惨胜,大军编制十不存一,为将军张山追加护国大将荣誉。 悲喜自渡,他人难悟 ———— 最后心怀滔天仇恨的赵守原终于如愿以偿的登上了故乡城头,带着身后袍泽刘十月的遗志斩敌数百,谈不上功成名就,刘十月就连所谓的马革裹尸都没有,只是横尸与西亚城前。 两位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袍泽,最后得到的不过一个无愧本心。你说值不值得?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不值得。 刘十月,家中妻儿老小,本就是舒坦的小日子,论刘十月的年纪,早就到了退伍的年纪,为啥他一个没啥文化的大老粗不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凭啥要来这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其中深意,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山和刘十月最终也没有确定谁是孙子谁是爷爷,到最后刘十月也没能请将军回自己家喝一口自己媳妇酿的家酒。 更别说让这位将军光着身子绕军营跑三圈,这位想着有朝一日要狠狠踹那个大将军屁股的汉子最终也没能如愿。 第三路俊的无数兵卒,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念想,但是现在他们大部分都没了,战争不是他们选的,他们只是被迫选择了战争,没有畏惧这场战争,而已。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像刘十月这样死在西亚城的将士都不是孙子。 那个比普通士卒冲的还要靠前的张山,一位将军。 他们有没有一个人是孙子。 赵信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独自站在石原城城头上,铺天盖地得血腥气味弥漫整座城头,男子皱了皱眉头,远方有一个黑点正在迅速移动,居然是一个之前藏在尸体堆中的诺克萨斯士卒。 男人随手拔下一根插在城头上的巨大箭矢,抬臂,聚气,投掷,一气呵成,巨大箭矢带着呼啸着的破空声如猛龙探头,势大力沉的箭矢射入地面后,箭头整个没入土地。 箭尾由于余力为消,猛烈颤抖,那个诺克萨斯士卒被穿透身体,挂在那根从天而降的箭矢上,生机断绝,死状凄惨。 男人抛出一箭后便提起身边的铁枪,转身走下城门,好像只是伸手而为,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得小事罢了。 男人叫赵信。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但是就这个名字普通,其貌不扬,浑身上下好像也没什么闪光点的中年男子,让听到他名字的德玛西亚士卒,小到普普通通的兵卒,大到统帅数万人的将军,无不肃然起敬。同时也让诺克萨斯号称战无不胜的铁骑胆寒。 这个忠心耿耿护卫了德玛西亚数位国王的男人整个人生都是一个传奇。 赵信愁眉不展的走下城头,正在收尾战斗的士兵没人去打扰这个男人,要不就是装作视而不见,免得因为那些繁文缛节让这个军神对自己横生恶感。有的则实在战斗中亲眼见识了这位将军的神威,不由得肃然起敬,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军礼。 男人都一一点头致意,让那些个士卒无一不目瞪口呆,这个在战场上的杀神,好像也没有咱想的那么难相处嘛,这样看上去跟一位朴实的汉子有啥子区别。 赵信此刻愁眉不展,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士卒的想法的心情,他在想,诺克萨斯为什么要不遗余力的进犯德玛西亚边境,而且还要同时进攻神秘程度不亚于德玛西亚的艾欧尼亚。 虽然看起来势头很猛,但是明显的后劲不足,不然以诺克萨斯铁蹄的凶名,岂会就这样止步于边境? 难道诺克萨斯就只是为了来边境屠城?杀一杀我德玛西亚的威风?给我边军一个下马威? 还是真是诺克萨斯高层领导不利,以至于下达了这么个荒唐的命令? 赵信摇摇头,不可能,诺克萨斯高层,有德莱厄斯这么个不讲理的混蛋,谁还敢在诺克萨斯领导高层虚有其表,尸位素餐? 男人怎么都想不通,心烦意乱,使劲的摇了摇头,这些玩意儿,本来就不适合自己,还是拿手中长枪给诺克萨斯蛮子来个透心凉简单些。 然后赵信想到了些什么,随即抛去了这些烦人的念头,也对,有她俩,这些事还需要自己烦心? 她们一个叫做拉克丝,是那个榆木脑袋盖伦的妹妹,但是那个姑娘最近好像有心事,沉沉闷闷的,见到他都不热情的喊他赵叔叔了。 还有一个是呗称作德玛西亚之翼的奎因,嗯,这个姑娘可真的算是桀骜不驯,小姑娘一直想着啥时候能把自己按在地上打一顿。赵信想到这里,蓦然的哈哈大笑起来,心道:“啧啧啧,这件事儿,可真是有点儿难了。” ………… 刘家演武场。 杨帆正在意气风发的“检阅”部队,面前是一众人数堪堪过百的小队。但是这个百人方阵手里拿着的武器,彰显了他们的不同寻常。 六十把加特林,二十把火箭筒,十把激光武器,这种庞大的武器分配,啧啧啧。 杨帆暗自得意,心道:“这他娘的的,要搁在地球上,这些武器都够武装一个团了吧。” 百人方阵前有五个人,分别是刘崇德父子四人,杨帆。刘崇德轻咳一声,杨帆会意,向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用神河独特的扩大音波方式说道:“你们这些人,是从刘家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每个人在刘家都是在武道一途上有不少成就的纯粹武夫。 我跟你们一样,目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气盛境武夫,和你们一样,一身胆气和手段,差不多全在这双拳头上,没有那些个魔法师们花里胡哨的手段。 一切的一切都要靠这一身的体魄和在武道一途上悍不畏死的气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凝聚在这双拳头上。 我虽然不足以踏上武道大宗师,但是我还是要跟那些因为没能走上修魔一途而自怨自艾的人说一句,不是魔法没有选择我们,而是我们,根本不去选择魔法。 我辈武夫,一口气尤在,就不能停止出拳,我们不靠这天地神秘莫测的魔法所制约,不管眼前是什么敌人,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就是要悍不畏死的出拳,这一拳打出去,便是天上仙人,也要让他觉得是苍天在上!” 这一番抑扬顿挫的演讲词,可不是杨帆背了好多天的稿子,之前只是准备上来随便说几句鼓励的话,鼓舞鼓舞士气,没想到一上来,杨帆就被这股气氛所渲染,情不自禁的就来了这么一段,一旁的小白和陶独雪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一脸乐呵的傻小子杨帆嘛? 地下的人无一不心神激荡,眼前的人才几岁,不过二十岁罢了,居然就是“小小”的气盛境了?该说他是谦虚还是骄傲,尤其是最后那句,“这一拳打出去,便是要天上仙人,也觉得是苍天在上。”让下面这些在武道崎岖路上的武夫心生向往。 辛辛苦苦休修习武道,还不是为了一拳出而鬼神惊?武道一途山巅上得风光,只要是个武夫,谁不向往? 还有那句不是魔法没有选择咱们,而是我们没有选择魔法,不说下面这是刘家二郎,就是此刻站在杨帆身后的刘崇德父子四人除却刘玄杰撇撇嘴外,顿时也是心生豪气。 那些魔法师一直笑话我们这些纯粹武夫粗鄙不堪,笑话我们就是一群莽夫,只会在拳脚上争斗,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你们这些魔法师种,初登控魔的魔法师可敢与我炼骨境武夫争锋?要是一拳不打的你哭爹喊娘,都算得上你皮糙肉厚! 我抚仙人顶,扣指断长生。 万事俱备 杨帆紧接着向前踏出一步,脸上没有之前的激昂严肃,带着笑意说道:“但是,这世界↑,不管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事儿,都必须有个前提条件……” 杨帆顿住,目光扫视了一遍下面这些人,然后哈哈笑道:“那就是得活着!” 下面的人都是爽朗笑着,话糙理不糙啊。 而后杨帆双手背后,继续说道:“你们说,咱们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武道境界,凭啥要出去跟那些个畜生一拳一拳的拼命,那岂不是太不值了?赢了没啥卵用,输了沦为食物,啧啧啧,想想就亏啊。 所以,就有了你们手里的武器,这些武器的使用方法,想必你们早就烂熟于心,对于你们来说,操纵这些东西。” 杨帆做了一个手掌翻覆的东西,继续道:“与次何异?” 杨帆愈发的意气风发,大笑道:“让那些畜生见识见识什么叫高科技。 下面分配一下作战计划,六十名加特林手听令! “在!” “你们六十人,分为两批,三十人一组,他日在城头真正投入战斗之时,一组开火,另一个组给我死死按捺住,等第一组退入后方补充弹药之时,第二组在紧紧跟上,补上第二轮射击,要是到时候谁给我掉链子,哼!你们刘家大少爷自然会让你感受感受啥叫欲仙欲死。” “必不辱命!” 后面的刘家大少爷一脸黑线,杨帆这货直接就给他来了个心狠手辣的屎盆子。 “二十名火箭筒手听令!” “在!” “你们二十个人,不需要分批次射击,就在城头上给我死死盯住那些看见就跟普通妖兽不一样的大家伙,给我死死的限制住它们,还有那些即将临近城门的兽潮,尽量限制,牵制,给守城得弟兄少一点儿负担,懂了没?” “得令!” “十名……那啥,稍等等,由于时间仓促,这把新武器还没取好名字。”杨帆这番话惹起一阵笑声。 杨帆想了想说道:“那行,今儿咱就集思广益,当场就把这个名字给敲定了,来,别害羞,有啥想法的都说一说。” 然后下面乱糟糟的开始起名字,什么“激光枪,激光炮,能量炮,魔法炮的千篇一律,没有一个能入杨帆的法眼。” 然后杨帆左手捏拳锤了右手手掌,做恍然大悟状,大声说道:“无物不破,无坚不摧,既然如此,不如就叫他‘神威’!” 下面的人先是熙熙攘攘的讨论,然后不知谁吼了一声,“无物不破,神威盖世!” 然后那二十个人瞬间被感染,逗扯着嗓子大声嚷着。 杨帆伸手压下,继续道:“剩下的是个兄弟,虽然没有武器入手,但是你们这十个人,都是轻功好手,至关重要的弹药运输以及不可避免的弹药填充这个重任,就落在你们头上,还不夸张的说,这个守城战能不能坚守到最后,你们十个人,必不可少!” 杨帆目光环视一周,蓦然大声道:“可有信心?” “不死不退!” 杨帆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让他们各自解散。扭头跟刘崇德父子四个嬉皮笑脸道:“咋样?刘玄杰,看见没,这才是大将之风,你小子想象的江湖还是太浅咯。” 刘玄杰一脸不屑,根本不正眼看他。 刘崇德刘景明两人则心头一惊,杨帆可能当时没什么感受,刘武源则是感觉到了也不以为意,刚刚杨帆身上油然散发出一股统帅者的风范,不由得就受到了杨帆的感染,古井不波得心境竟然如同惊涛拍岸。 刘崇德暗自在心里道:“绝非一个小小的壁垒城能留得住,就算是这偌大的宏伟壁障,也不够此子日后撑开双翼,翱翔之时,定要叫那些个隐藏的大佬吓一跳才好。” 杨帆此刻站在刘家父子四人中间,如众星拱月,而刘崇德却自知就凭他这一家子,根本称不上这轮皓月身边的星星。 微风徐徐,演武场上阵阵战吼,杨帆目光远眺,喃喃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诺克萨斯军政处。 在这个崇尚武力的国家,一群充满凶悍之气的武将聚集在一起,比那些议事厅文绉绉的文官儿管用的多,虽然名义上那些个知识分子要比他们这些武将权利大的多,但是你看那些个人有几个敢跟这些大老粗高声说话? 武夫治国不过如此,但是这种格局被一个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人物打破了。 一方面这个蓦然出现的男人的确有着不俗的才华,在很短的时间内建立了属于自己的诺克萨斯高层,整个冥顽不化的诺克萨斯领导阶层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头换面。 第二各方面很简单,这个名叫斯维因的瘸腿男人背后有一个男人叫做德莱厄斯,这个行事只看自己心情的可怕男子,并且大多数人认为斯维因的崛起根本就是德莱厄斯的手段。 无论是整治诺克萨斯高层还是重重令人叹为观止的谋略,全都是德莱厄斯自己一个人的计划罢了,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瘸腿男人,不过是德莱厄斯为了掩人耳目造出来的傀儡而已。 但是这两个当事人都是淡然的听着诺克萨斯的满城风雨,无动于衷,好像只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事不关己。既没有揪出那个首先传出流言的罪魁祸首羁押到行邢台上斩首,以儆效尤,甚至都没有一点解释。 以至于这些个流言被一传十十传百,本来虚头巴脑的东西,现在居然也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诺克萨斯真正的国主对这些是是非非也是视而不见,如同飞雪般茫茫多的劝谏都被这个不明心思的君主丢进火炉。面无表情,身旁的护卫没有一个人敢于出言打扰,其实这些护卫每天的工作就是杵着,他们心里也很无奈,但是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工作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有可无的职位,绕是他们代表着诺克萨斯的尖端武力也得横生这样的想法,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在他们眼里跟也一样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同一尊神邸,无法超越,不敢直视。 竟然要他们保护他?开玩笑呢? 文武 一位肩头上立一只乌鸦的瘸腿男人杵着一根拐杖面无表情的站早诺克萨斯国会宫殿最上方,目光如同迟暮老人一般审视着脚下这个诺克萨斯国都。 身后一个堪称魁梧的男人从阴影中走过来,一身黑色铠甲,一身杀气却对眼前的这个瘸腿男人没有丝毫戾气,甚至还对这个男人有着一丝丝的敬畏。 他们分别代表了诺克萨斯的武夫极致,以及纵横天下的谋略,一个名叫斯维因,一个名叫德莱厄斯。 德莱厄斯双手扶着栏杆,也看着脚下,只是目光坚毅,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影响这个男人的心境。 “国师……算了,还是军师叫着顺口些,军师,虽说我德莱厄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当初为了攻下一座城池,宁愿数千人诺克萨斯精骑当做垫脚石也要踏上城头斩了敌将首级,可那不管如何,终究还是由着些许结果的,不管身后人怎么骂我这个将军心狠手辣,但是他们也不曾反驳我真真正正立下的战功,不然我可不就被这诺克萨斯满城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斯维因扭转实现看着这个诺克萨斯如日中天的武将,嘴角掀起一丝笑意。 德莱厄斯似乎有些不爽道:“军师,你怎的也这般无趣,当初跟着我南征北战的时候可没有这般磨磨唧唧,我最见不得别人让我猜这踩那了,在我看来,还不如一斧子上去来的痛快。” 德莱厄斯见斯维因还不说话,破天荒有了些恼怒,“军师,我的意思你还不懂吗?跟我打什么哑谜?” 斯维因不在看这个粗狂的汉子,扭头笑道:“我这不就是想试试,让你德莱厄斯生气,会不会抡起斧子把我砍了了事嘛,哈哈。” 德莱厄斯这下可真是有点茫然了,心道:“他娘的,这货居然也会笑?” 斯维因似乎看穿了德莱厄斯的心中所想,轻笑一声说道:“怎么,我斯维因就如此得不像个人了?连笑一笑都得让你大为意外?” 显然德莱厄斯虽然有点稀罕斯维因这幅不同寻常的样子,但是丝毫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情,于是斯维因收敛笑意,又恢复了那个古井不波的表情,眼神深邃,目光之中似乎有着蛟龙游曳。 斯维因缓缓开口:“我斯维因这一生,出谋划策无数,生平万事皆要做到万无一失,连那十拿九稳我都是厌恶至极,别说是一,就是万分之一我都不允许它出现。 最厌烦‘赌’这个字,如果某事不能死死的拿在自己手里,那还凭什么赌,我自认为,当你决定要去赌一赌得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可这次却是我斯维因生平第一次违背本心,也是最后一次,我压下了这一生最大得筹码来‘赌’,啧啧啧,真是讽刺,若是赌赢了,我诺克萨斯定能虎啸天下,赌输了,呵呵,虽然我已经留足后手,但是牵扯太大,诺克萨斯仍会不可避免的受到不小的影响。” 德莱厄斯似乎有点闷闷不乐,说道:“你看看里面那些个官僚,把自己说得舍生取义,虽然他们没什么狗屁政绩,但是人家把自己包装的漂亮至极,可谓是名利双收,你看看你,不伦不类。” 斯维因听完认真的点点头,然后猛然大笑道:“那些东西也配跟我斯维因比?不过是些狗一样的东西,胸无大志,脏了我的眼。” 德莱厄斯深以为然,道:“你都这样认为,你说国主是不是傻,我都觉着养这帮废物没用,为啥不咔嚓咔嚓砍了完事儿。” 斯维因摇摇头道:“若是天下事都如你手起刀落这般简单就好了,国主,哈哈哈,能让我斯维因死心塌地辅佐的君主,怎么回事庸庸碌碌之辈。” 德莱厄斯裂了咧嘴,没这么多想,只是觉得国主确实厉害,不然当年怎么一人破阵于万军中救下自己。 斯维因杵着拐杖转身边走边说,“无论是功成名就,还是功败垂成,差不多还要很多年,咱们只是些铺路的老家伙,真正的天下大势,还是要那些年轻人规划的,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至于身后名身后事,管它作甚。” 德莱厄斯点点头,随即有点儿不爽,怎么自己活了半辈子,心智早已坚毅到一个恐怖的程度,怎么可能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答的武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在斯维因身前,就感觉自己的这点脑力跟小孩子没区别。 然后德莱厄斯猛的一拍脑门儿,赶忙转身寻找斯维因的身影,这一回头早就没影儿了,德莱厄斯心里道:“这他娘的真是个瘸子?” 他这次过来当然不是跟他斯维因唠家常的,刚刚在议事厅被一些小兔崽子堵住,非要问自己此次出兵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到底为什么,虽说攻破不少城池,但是长久来看,根本就是没有丝毫作用,只是平白的葬送了数万诺克萨斯儿郎的说性命。 这帮认都是在军营里实打实得实权将军,自己手底下的兵平白的就死了,这就跟护犊子一样,自然是要跟德莱厄斯这个统帅找一个说法。 德莱厄斯实在招架不住,赶紧拜托他们,趁着机会赶紧来找斯维因求救的,没想到跟这个斯维因说了半天,神神叨叨的跟自己说了半天不着调的话,竟然就把自己给唬住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连正事儿都给忘了,这让德莱厄斯有点郁闷。 心情不爽的德莱厄斯转手走回宫廷,前脚刚踏进议会门口,德莱厄斯就又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一幕,那些个小兔崽子居然在“蹲”自己? 一群连忙跑过德莱厄斯身边,嚷嚷着要一个说法,说是不能就让我诺克萨斯的好儿郎就这样死了。 德莱厄斯本来想着跟这些个人好生说到说到,好歹堵住这些家伙的嘴,但是一到现场,被这些人堵着叽叽喳喳。 德莱厄斯心里那点儿不爽瞬间就忍不住了,一身精纯到极致的武夫气势爆发,眼前的这些人虽然都有不俗得武道修为,可也挡不住德莱厄斯一震,只有堪堪几人勉强挡住这股气势。 德莱厄斯大步走出议会,头也不回的说道:“去去去,有本事找国主去,跟我在这人扯什么犊子!” 留下一帮子武将面面相觑。 战于城外 这一日壁垒城城头人影绰绰,皆是严阵以待,三张武器黑压压的枪口对准城外。 有五人立于城头之上,与数日前的愁眉不展不同,这几人这时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意气风发。 杨帆与刘家父子四人已经尽力把能做的尽量做到更好,尤其是杨帆,甚至还有点儿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造出的武器武装起来的守城部队,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威势。 忽然,城外的一股地震般的轰隆声犹如滚石般的声音传来,壁垒城四周泛起阵阵魔法涟漪,显然是壁垒城大阵启动了,但是城头这一片没有丝毫动静,所谓的大阵缺口,就在此处。 城头五人皆是心头一震,“来了!” 杨帆头也不回,挥手道:“成败就在今日,如果今日不曾效果显着,把这些畜生打疼了,那剩下的两天就依旧得拿兄弟们的命去拖延,请各位务必死战不退,为自己,为袍泽!” “干他娘的!” 身后居然整齐划一得传来这么一句。就凭这几日就混熟了的刘家大少爷黑着脸说道:“这口号也是你教的?” 杨帆哈哈大笑,不理会刘武源开玩笑的质问,大声道:“那可不行,到最后该不是咱亏嘛!” 明悟杨帆这番话含义的人哈哈大笑,大战前的紧张气氛被这么一出打散了不少。 只有刘玄杰这个二货一脸得疑惑不解,非要问杨帆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杨帆一脸不耐烦,“滚犊子,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啥。” 刘玄杰随即跟自己父亲与大哥二哥寻找答案,没想到平常对这个三少爷极好的三人一脸黑线,一人一句,“赶紧滚犊子!” 刘玄杰气哼哼得说道:“嘁,不说就不说,跟谁摆谱呢,你看我稀罕不?” 随即五人便停止插科打诨,一脸凝重的盯着城外。 不消片刻,城外五百米黄沙滚滚,壁垒城呗铺天盖地而来的兽潮团团围住,尤其是城门这个缺口部位,整个兽潮的精英都聚集在此地。 五人皆是神色凝重,这可以预想的超出太多了啊,而且,这些畜生每个看起来都硬的不像话,哪有什么喽啰的样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刘崇德大吼一声,“临近城头三百步,加特林手开始射击,火箭炮手以及神威手,各自守好自己的任务,老子就不在这儿跟你们说废话了! 弩手,车弩手,投石手,魔法师可别让这群拿着新武器的小兔崽子们看不起咱们,要知道这么长时间,还不全是靠咱们守下来的,今儿个绝对不能让这帮小兔崽子抢了咱的风头,你们说,对不对。” 城头上的守城人,虽然有了杨帆新式部队得注入,但是对于整个守城部队来说,还是弩手,车弩手,投石手,魔法师这些资历老的守城见过数量庞大。 这些个老将听了家主刘崇德的话皆是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他娘的,这帮小崽子,拿着些不明所以的武器一个个的牛气上天了,可别只是些烧火棍不如的东西,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小崽子见识见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刘崇德有些孩子气的看了眼杨帆,好像再说,“咋样,老子得这些老部队是不是也牛气得一塌糊涂?” 兽潮离城门五百米开外的时候,刘崇德脚尖点地,掠向城外,一身武胆境修为终于不再压制,哈哈大笑道:“这样的话岂不是看不到老子的威风,既然如此,老子刘崇德就来做壁垒城第一道防御线!” 身后的刘武源刘景明相视一眼,不言不语,展现出自己武道修为,也是一掠下城,刘景明武道修为竟然是气盛境,其实雄厚,显然不是刚入此境的雏儿,儿刘武源的武道修为竟然达到了惊人得雄魄境,直追自己父亲的武胆境! 武痴一名,实至名归。 杨帆愣了愣,随即大笑道:“我辈武夫,理当如此!” 一身气盛境武道修为毫不掩饰的显露,左脚狠狠踏下,接力腾空。 一袭白衣下城头。 城下五人以刘崇德为首,毫不畏惧得冲向庞大的兽潮,立于城门五百米外,一夫当关。 “好一个‘我辈武夫,理当如此’!我说我们这些个莽夫没有英雄气概!哈哈哈哈。” “然也!年轻人里有这些个武道后辈,后世的天下,注定精彩至极,哈哈!” “话岁如此,但总不能老让这些个后辈抢了咱的威风,老夫可还没老呢!” “哎!你这个张老头子,自己都说自己是老夫了,还装什么年轻,嘿嘿。” 随着一声声大喝,一道道身影了↑城投,不做丝毫停留,脚尖轻点,又掠至城外,飘然至四人身侧站定。 有眼明的看得出来,这些认都是数十年前壁垒城馁一定一的武道好手,只是这些年销声匿迹了,以至于很多毛头小子不认识。 刘崇德左右扭头看了一遍,刚刚区区四人的阵势,现在变成了足足十五人,这些新出现的武夫,最低的也是雄魄竟,还有一人竟然与刘崇德不相上下,而且还有些隐隐约约的要超过刘崇德的威势。 刘崇德斜眼道:“李老儿,不赖啊,趁我这两年武道修为不得存进竟然悄咪咪得要追上我了?” 被刘崇德称作刘老儿的灰衣老者似乎一句都不想跟刘崇德多说,只是冷哼一声,便不搭理刘崇德了。 碰了钉子的刘崇德丝毫没有脸红,也没有被即将到达的大战扰乱了心境,继续跟身边同时代的老家伙插科打诨道:“嘿,张老头,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样子,啧啧啧,你这模样谁家老娘们儿能看得上你,吓都给吓跑喽。” 被叫做张老头的老者一挥袖袍,竟是连冷哼一下都懒的,直接扭过脸不去看这个烦人的老头儿。 杨帆和刘武源两人看的嘴角抽搐,显然都没想到刘崇德竟然能皮到这种程度,不由得想到当年这些人竟然没有一起围殴刘崇德这个“嘴炮”表示疑惑。 刘玄杰不是修习武道之人,只能在城头上看着这群人意气风发的站在城外,阻挡气势汹汹的兽潮。他现在有些许后悔,早知道就当初就跟着大哥二哥修习武道了。 随即刘玄杰便释怀的笑了,下面的三个是自己的至亲,一个是自己的兄弟,他们牛气冲天自己也不跟着沾光嘛? 拳之所至 十多位武道小宗师汇聚城外,竟然是要与那气势汹汹得凶兽肉搏,就以一双双拳头,将这些凶兽拒之城外。 杨帆汇聚丹田内的神河能量,这次杨帆丝毫不敢托大,直接把披甲龙龟拉莫斯的防御属性技能释放,而且利用神河能力散步全身,护住其关键。 至于那什么嘲讽技能,现在给杨帆百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搞笑呢?数千头凶悍的妖兽,你还嘲讽一下子,这可不就是茅坑里点灯,找屎嘛? 杨帆沉下心神默念一句:“影分身!”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杨帆身前,这次神河居然捎带着给影子把衣服都搞了出来,这下出了没有五官以外,活脱脱的第二个杨帆。 周围的人看见杨帆这一手无不诧异,但是好歹也是混了大半辈子的人,稍稍惊讶了一下便不再去细细思量了,毕竟眼前的这些个畜生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虽说刘崇德这老货人不咋地,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猛,那个愣小子居然就雄魄境了?马德,老子我这半辈子估计是活狗身上了。”一位老者看清刘武源的武道修为后愤愤不平道。 刘崇德颇为自豪的大笑道:“那还用你说,想当年我刘崇德也算是风流倜傥,哪像你这个糟老头子,嘿嘿。” 这个老者显然给刘崇德气的不轻,一甩袖袍别过脸去不屑搭理他了。 随着越来越近兽潮,刘崇德收敛笑意,一脸凝重的沉声道:“各位!今日一战,并非是为了我等逞英雄,而是要为身后的壁垒城减少一些负担,能杀则杀,不行就退,跟一些畜生绝对不要打生打死,不值当,切记不要意气用事。” 众人皆是气势一凛,无需多言。 刘崇德左脚猛踩地面,接力腾空,如一挂长虹,没有等着兽潮来此,而是主动迎战,双拳凝聚拳罡,一身武胆境体魄展露无遗,对着一头似虎凶兽当头砸下。 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将这个畜生的头颅砸烂,如一大团盛开的红花怦然炸开。 一身凝练的武道意志,在刘崇德身体周围形成一个领域,但凡靠近的凶兽都这受到了这种不讲理的压迫,顿时神志不清,无力反抗,只得生生被刘崇德砸烂脑袋。 只有个别出类拔萃的凶兽才能在这种领域中勉强反抗,但是这种反击对刘崇德来说就是不痛不痒,一身金刚体魄早就刀枪不入,就跟拿拳头砸铁块儿一样,铁块儿没多大反应,拳头估计早就鲜血直流了,所以这些个凶兽有苦不能言。 有了刘崇德一骑当先的开头,身后的武夫皆是一掠而去,一挂挂长虹轰然砸在兽潮跟前。 谁言我辈武夫无豪气! 虽然后面的人没有刘崇德这般生猛,毕竟武胆境就是武道修炼得分水岭,只有跨过去才能看见些高山上的风景,所以后面的人没底气入刘崇德这般托大,就靠着自己得体魄就敢迎接这些畜生的攻击,虽然抗一两下的也跟挠痒痒一样,但是这可是成败数千,如潮水般得攻势铺面而来,可不是吹吹牛就能简简单单接下来的。 数以千计的凶兽似乎被这些渺小的虫子激怒,不过区区巴掌大小的生物,就敢迎面挑战自己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一个个仰天咆哮,悍不畏死的一个接一个的冲上来。 能跟得上刘崇德脚步的人没有几个,只有寥寥几位达到雄魄境巅峰的武夫能与刘崇德相比,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还是刘武源和杨帆。 刘武源凭借坚实的武道底子,浑身竟然散发着金光,赫然是体内凝练武胆的前兆,让一众老武夫不由得感叹,这辈子算是活在狗身上了。 最令人诧异的还要数杨帆,明明只是个小小的气盛境,不知道靠着什么手段,一身防御竟然跟刘武源不相上下,而不像刘武源一般浑身散发金光,而是闪烁着些许黑芒,一拳一拳砸在眼前的凶兽身上,犹如星坠,收到杨帆赏赐的凶兽皆是体魄炸开。 如同人形凶兽,杨帆一股脑凿阵,不管不顾得重进凶兽潮中,不管身边如何,只叫身前无人,但是一直向前冲的途中,杨帆越来越觉得到了极限,所杀凶兽不过二三十,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阻力。 再也不是那种普普通通一拳就能砸烂头颅得凶兽,而是得一拳叠一拳,如同神人擂鼓,才能把这些畜生坚硬如贴的皮和骨头砸烂。 杨帆终究不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宗师,也不事那种战场上杀上头的傻小子,当即汇聚全身气力,一拳砸烂身前一头凶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的头,左脚猛塔地面,倒掠而去。 几个兔起鹘落就快要撤出战场的时候借用神河特殊的扩散音波的方式说道:“诸位,小子力所能及,各位若是砸烂了当前身前凶手的脑袋,也请先行撤退,毕竟,真正的战场还不在这里。” 刘崇德首先相应杨帆的话,一拳轰散了身前的妖兽,转身倒掠,道:“各位还请暂且收手,总得见识见识我刘家军的威势,哈哈哈!”随即刘武源跟着父亲刘崇德一起撤向壁垒城城头。 一些杀红眼的老前辈听到刘崇德杨帆二人的话后也是不做迟疑,砸烂的当前阻挠,倒掠回撤。 一行人退至兽潮两百米出,凶兽似乎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就这样让这些虫子跑过来打了自己一顿就跑了? 兽潮后领头模样的巨大凶兽仰天大吼一声,凶兽群似乎得到了命令,顿时眼睛血红得冲杀向前。 忽然城墙上,一团团各种颜色得魔法球飞掠而至,眨眼就到了兽潮跟前。 这些魔法球快接近兽潮之时,迎风见长,变成一座座小型魔法阵。 有萦绕着极寒风暴冰属性魔法阵,有蔓延着汹涌火焰的火焰魔法阵,竟然还有散布着数十把魔法剑的剑阵,种类繁多。 一行人后撤之时也是发现了身后忽然出现的增援。 刘崇德爽朗大笑道:“哈哈哈,总不能只让咱们这些个莽夫在阵前耍威风,后方的魔法师们可是有点儿窝火喽。” 是啊,这可是瓦罗兰,魔法一直处于这片大陆的领先地位。 武道宗师有着匹夫一怒,流血千里的壮阔。魔法师何尝没有滔天凶焰火了? 凶威阵阵! 毫不逊色 壁垒城武道鼎盛,到处都是纯粹武夫,每个向往外面世界的人都在从武道最基础走起,慢慢的早武道这条路上攀爬。 从而诞生出了刘崇德这一辈人,壁垒城早个三二十年的青年才俊,也曾是翩翩少年郎的他们,在壁垒城有一次面临危机的时候站了出来。 但是,被称为天之骄子的魔法师,何曾少了? 只是魔法师的修炼不同于纯粹武夫,武夫道路,武夫得修为境界,全是在一场场拳拳到肉的战斗中磨练出来的,外出历练尤为重要,闭门造车尤为不可取。 这就是为何很多武道世家,在自家小辈即将及冠时会让他们自行外出,行千里路,打万遍拳,生死两字皆有他们自己了之。 没有见过血,没能经过一场场生死大战的武夫,算什么武夫,莫非要拿拳头和面? 而魔法师则是需要参悟,需要静心感应天地间玄之又玄的魔法能量,吸收这天地间最契合自己的能量壮大己身。 所以在一个魔法师还未真正有本事行走于天地间,一般都会选择闭关,除非到了要感应自身最契合的元素魔法,不然绝对不会孤身一身,游历千山万水。就算如此也必然是有高手在其左右。 毕竟这魔法师的身板子还是太过脆弱,很可能一个武夫的猛然近身就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魔法师年轻时声名不显的原因。 壁垒城城头上的魔法师,大多是刘家内部的魔法师,有一小部分事壁垒城的有识之士,自愿来到壁垒城城头贡献一份力量。 但是必须承认,这一小部分人,才是这群魔法师里的主力军。 这一小股人里大部分达到了真正魔法师的境界,甚至还有两位达到了可怕的元素魔法师境界,挥手而出的魔法师散发着阵阵毁灭性的力量。 而刘家本家魔法师泽闲的有些可怜,只有一小部分达到了魔法师,大部分还在入门三境控魔竟徘徊,甚至还有些处在感魔一境就来到了战场。 这可不是刘家舍不得派遣真正的精英投入战场,相反,这已经是刘家魔法师阵营里全部的力量了。 实在是魔法师这群人生下来就好像是吃钱的,从专门的修炼室,修炼室内有帮助初临近魔法这一途大门的人炼神、感魔、控魔,必须一应俱全,这些修炼室的建造必须一丝不挂,铺设着最精妙的魔法设施。 这可不是一句话的简单事情,而是靠白花花的钱砸出来的,尤其是大大有助于魔法师修炼得晶核,更是有钱也买不到。 所以导致刘家的魔法师队伍一直进展缓慢,偌大得刘家也不过有了不足十五人的可战之兵罢了。 ———— 刘崇德一众人等飞掠回城头之上,看着城外汹涌而至得兽潮,此刻才真正意味着大战将起。 刘崇德看着城外的兽潮,举起左手,片刻后,猛的向下一挥。 六十多把加特林和弩手、车弩手同时攻击。 随着无声的令下,六十多把加特林呼啸着吐着火舌,无数颗子弹泼洒至兽潮之中。 火箭筒手也见机行事,任意开火,魔法师们时不时的汇聚魔法丢下魔法阵。 城外的凶兽起先还能抵挡一阵加特林的子弹,但是架不住这种无差别的铺天盖地的射击,数十颗呼啸而至的子弹由于数量庞大,倾泻到了凶兽坚硬兽皮的同样部位。 绕是这些凶兽皮糙肉厚,也架不住这样的攻击,不下片刻,瞬间血肉模糊,无数的的弹孔显露在那些凶兽身上,又被带着阵阵破空声的弩箭射穿了身体,伴随着一声声不甘的咆哮,轰隆一声倒在城外。 杨帆终于意识到了刘崇德所言非虚,这些个弓弩手和车弩手感情真不是吹的,一枚枚透露着寒光的箭头被魔法加持,拥有着特殊的破甲功效,被这些臂力过人的弩手激射而去,只要射中的,没有一根无功而返,就算是看着较小的弓弩射出的箭矢,都要在那些凶兽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当然,不只是杨帆惊讶,城头上的人看着这些新式武器,都是一愣,这他娘的,真真儿的是大杀器啊。 这一刻,杨帆颇为自豪,那些百人部队,在这一刻也悄悄的挺直了脊背,有那么点儿小骄傲。 掠回城头的武道宗师们包括刘崇德杨帆刘武源这些人,只是稍稍看了下守城战形式,便没有多说废话,盘腿坐在安全的地方开始调养自身,毕竟一会儿还要有很多场硬仗要打。 杨帆迅速沉浸于丹田内银河,调集银河吸收能量快速补充自身,由于银河异于常人,不需要慢慢调息,只需要鲸吞庞大的能量就可以了,毕竟神河系统能够解析所有能量,不管是这片瓦罗兰大陆的魔法能量,还是什么杂七八五的驳杂能量,全部来者不拒。 周围的武道宗师自然是感觉到了杨帆这股子犹如鲸吞得调养,眉头一挑,只是大战当前,也顾不得许多了。 杨帆起先的策略在此时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虽然这些凶兽的坚韧程度远远超过预期,但是也并非坚不可摧,城墙百米处,死尸遍地,血流成河。 这番场景更始激起了这些凶兽内心的兽性,一个个悍不畏死的继续向前推进。 而有些异常种族得凶兽居然腾飞到了空中,张开血盆大口,汇聚了一颗能量球,短暂迟钝后,猛然激射向城头。 城头上的人都是心头一跳两位元素魔法师看见这一幕,冷哼一声,“畜生就是畜生,也敢飞天挑衅。” 两位元素魔法师相视一眼,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其中一位竟然凌空便起,大手一挥,一道紫色的能量壁障瞬间笼罩城头,飞天凶兽激射而来得能量球被尽数挡下。 “区区牲口,也敢跟我等平视!”那位起初并无动作的元素魔法师语气平淡的说道。 说罢袖袍激荡,以他位中心的,方圆数十米的魔法能量翻涌澎湃。 这位老人心意一动,这些翻涌的能量汇聚成一颗颗大小不一的能量体,在空中悬停。不断的有雷电闪过。 竟然是雷属性的元素魔法师。 “跟老夫对轰?那就试试!”老者冷笑一声,大袖一会,数颗能量体以目光难以捕捉的速度激射而去。 双刃剑 闪烁着丝丝雷电能量的魔法球对着天空中的翼兽面门直扑而去,电光火石之间就砸在那些凶兽身上,顿时精纯的雷属性魔法炸裂开来。 雷电所自带的高温属性直接将那些凶兽炸成了飞灰,连死前的咆哮都没来得及,只有空中飘散着的黑灰足以表明之前的天空中有着数只庞大的翼兽。 城头上的守军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士气一震,两位元素魔法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效果,需知庞大的凶兽群一眼也难看到边,要是不让守军看到些希望,那可是就等着一蹶不振,城破人亡了。 人身丹田有三处,眉心上丹田,胸口中丹田,小腹下丹田,分别对应人体灵台、檀中,气海三处。 而杨帆的神河核心银河正处于小腹气海处,属于下丹田,当杨帆沉浸心神时,意识回归眉心灵台处,神河暗位面争处于杨帆的上丹田。 至于中丹田檀中的妙处,以杨帆目前的境界还不足以显露威势,只有如刘崇德这般体内凝聚武胆,成就武胆境后,胸口处檀中才能发挥发的妙用。 杨帆此时沉浸于暗位面,一边调集银河恢复自身,一边通过暗位面神河的检测看着自己刚刚一番悍不畏死的强行冲杀带来的好处与坏处。 坏处自然就是杨帆下丹田处银河得能量几近枯竭,有杨帆这般丝毫不加节制的主人,再厉害的恢复能力也经不住这般挥霍,还有杨帆的身体。 在杨帆撤出战场,在壁垒城城头盘腿调养的时候,一股剧烈的疲惫瞬间侵袭了杨帆身体,要不是此时神河通过巧妙的精神刺激,使杨帆时刻保持清醒,他早就一头倒在地上,哪有精力慢慢的调养己身,更别说之后的战斗,更是与他毫无关系。 虽说坏处一大堆,但是从长远来看,好处量多,杨帆有着大部分同龄人都得仰望的武道境界,还有神河古武东武功秘籍,可谓是得天独厚。 但是杨帆却大大缺少生死磨砺,武夫得境界晋升全靠一场场死战得来,可不是一句空话,杨帆此时空有一身雄厚的武道修为,但要是遇到同境界的武道宗师,估计连十回合都撑不下来。 以为杨帆的拳只是照着系统给的陨星拳照搬,这对于武夫来说是大忌。 若是生死之战,敌人哪会给你摆出拳架子的机会,早就欺身一拳先把你干翻完事儿。 杨帆在上次在山上遇到那群有着武道修为的强盗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缺点,明明武道修为要比他们高处不少。 凭什么那次还要陷入苦战才能得胜,甚至若是命不好一点,在杨帆最后一拳以伤换命之后,别说是在出来一个强盗,就算是出来一个寻常的猛兽杨帆也得束手待毙。 要不是神河变态的恢复能力,让杨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七七八八,杨帆是不是能有命来到壁垒城还两说呢。 杨帆一直就认为,自己能凭借这股子莽夫劲儿,拼杀了那些武道修为不俗的山上草莽,能杀的了弗雷尔卓德冰原上的异变冰原狼,此时凭借得天独厚的优势能冲下去跟那些凶威滔天的兽潮死战不退。 那别人就杀不得自己了?我杨帆难道就是天选之子,这辈子就收到天命的庇护了?杨帆从来不这样认为,就算身怀神秘莫测的神河系统,杨帆也是从来把自己当做芸芸众生中稍微不普通了那么一点儿的平凡人。 所以杨帆对每一场战斗都没有过托大,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个道理杨帆比谁都懂,所以杨帆耿向往着更强大的力量,倒不是说杨帆想要扬名立万,想在这个异界大陆威名远扬。 当然,这些想法杨帆也有,毕竟一个刚及二十岁的少年,这等令人热血澎湃的事情,怎么能不向往,只是杨帆没有那么深的执念罢了。 起初杨帆其实是准备先勉强把自己的脚跟在这个世界站稳,然后再安稳的前提下逐步提高生活质量,杨帆一直相信,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 在杨帆看来,与其每天再危险与历练中摸爬滚打,远远不如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娶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踏踏实实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要来的好。 正所谓安身之地,可小,安心之地,需大。正是这个道理。 这些话幸亏只在杨帆的脑子里想过,得亏没跟刘崇德在酒桌上吐露心声,不然铁定被刘崇德狠狠敲几个板栗,嘴里还要教训杨帆:“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得这般暮气沉沉,这话若是我这年过半百的人说出口也就算了,你小子整天这般意志消沉怎么行。” 找杨帆这个脾气肯定要摇晃着脑袋回一句:“吾心安处即吾乡,吾乡何处不可眠。” 但是杨帆这种只短暂存在过的想法就被后来的一系列事情给锤了哥稀巴烂。 最开始当然是这个神秘莫测的神河系统闯进了自己的人生。 然后就是那些个大佬的争斗,泰隆,剑圣易大师,德邦总管赵信,这些只存在于杨帆以前游戏记忆的人物忽然就闯进了他的视线。 但是把杨帆田园生活最终敲烂的一干二净的还是那个神秘程度稍稍逊色于神河系统得家伙,生命能量。 这团绿色能量的突然闯入,召来了赫卡里姆这样凶悍的亡魂,要不是杨帆带着些许运气成分正好遇到了易大师正好在附近逗留,杨帆这条小命哪还能蹦跶到现在。 所以杨帆对于易大师的尊敬和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虽然嘴上没怎么说,但是心里已经准备好为这个剑客赴汤蹈火了。 杨帆最反感嘴上叨叨叨,做好才是说话的资本,不然凭什么张个嘴一顿叨叨叨的,有什么意义? 最后在弗雷尔卓德神河核心和生命能量得异变,更加坚定了杨帆变强的决心。 这个生命能量照杨帆看来已经跟自己密不可分了,估计强行分离自己得小命也要不保。 只是个小小的消息就能让这片大陆的各方势力趋之若鹜,杨帆可不想某天被哪个大势里抓起来,跟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解剖,就为了把自己体内的生命精华给拿出来。 杨帆从来没想过什么委曲求全,跟人家讲道理啥啥啥的,笑话,你会跟路边的蚂蚁讲道理?没有一脚送它上西天就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 少年已知愁滋味 杨帆一直记着地球上自己的老爹跟自己说的一句话,“是你的就好好抓住,不是你,想都别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欠你的,但是你欠了别人的,就别不当回事儿。” 时至今日,杨帆深以为然,所以在杨帆得到神河系统,又继而得到生命精华,然后这两样东西不约而同得跟自己紧紧的绑到一起,所以杨帆就觉得,这些东西,就该是我的,跑不掉,有人想来抢,你可以试试。 杨帆从来不喜欢跟别人争抢什么东西,但是该是自己的得到的东西,也绝不会轻易的让出去,这一点儿,杨帆倔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 所以杨帆这才准备走过千山万水,在未知的磨砺上迅速提升自己的力量,最起码也要从一只地上微不可见的蚂蚁变成一只拥有尖牙利齿的狼。 ———— 壁垒城的守城战逐渐焦灼,竟然已经有些异常坚韧的凶兽攀爬在城墙上,于是城头的投石手迅速投入战场。 虽然杨帆的火箭炮和加特林发挥啦巨大的功效,但是杨帆还是小觑了这庞大的兽潮。 这帮畜生根本不是漫无目的的进攻,而是有组织有规模的推进。 从刚刚得空中攻击的翼兽,到地面上那种能掀起狂风,从而把加特林子弹的威势大大降低,而有些火箭炮得炮弹更是直接被那些凶兽的手段吹歪。 甚至还有些能远程发射能量波的凶兽直接在空中就打烂了,所以杨帆新式武器的作用虽然很可观,但还是大大低于预期很多。 已经持续了大半天的守城战,有人负伤有人死,不断的被猛然突袭道城墙上的凶兽一口咬住脖子脱下城去,但是没有人慌乱,会有人迅速的把已死战友的位置做一个补充。 不管是刘家自己军,还是诺克萨斯德玛西亚艾欧尼亚的国家军,只要是军队,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威名,其实也就是一些很普通的人组成的,只是他们在选择入伍的时候,就已经闪烁着光芒,他们这些人,无论为了谁效力,都注定不普通。 之前杨帆在训练那一百人的部队时,认识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身气盛境的武道修为,却甘愿加入刘家家军,一起守护这个壁垒城。 有一次在演武场休息的片刻,通过跟他们坐在一起闲聊,杨帆才知道了他的故事。 那个汉子名叫赵长英,曾经是军伍出身,但是具体是那个国家的军队却含糊其辞,不愿多说,只知道是还是惨烈的边军,在那边军的几年,实在受不了身边每天死人。 当时那个汉子喝了些酒,由于下巴上还留着一把胡子,喝酒又不肯乖乖的喝,从来就是仰脖子干,把酒喝的一胡子的汉子盘腿而坐,醉眼朦胧,擦了擦嘴边的酒水道:“当边军那些岁月,我早些时候读过些书,还算稍微讲一点儿国家忠义,而那些军中袍泽,大多不讲这些,挣军功,赚银子,给先行一步的军中袍泽报仇。 战场杀敌就只是杀敌,图个痛快而已,不过沙场上给砍了一刀,射了一箭,那么缝针拔箭的时候可就只有痛,没有快了,一大堆大老爷们儿,躺在满是血污气的伤兵帐篷,疼的嗷嗷叫,谁也别笑话谁…… 刚刚也说了,我实在是受不了那几年身边每天死人,就退了军伍,开始厮混江湖,不曾想这江湖上还是死人,在我身边死了的人,比那些军中袍泽还要死的可怜,他们好歹有一战之力,再说了,战场上,就没有谁就是不能死那一说,报仇归报仇,谁也别不服。 但是江湖上不是啊,我以前那帮子兄弟,就因为机缘下得到一件令大部分人都得羡慕的宝贝,不知怎的谁走漏了风声,一群所谓的山巅之人,你们可能没法儿想象,一些武道七八境的人找到我们,说是要买这个宝物,但是那出价,就跟让我们白送没什么区别,我们当然不答应。 但是那伙人看了我们这伙人一眼,那种眼神,就跟看路边的蝼蚁一样,然后说我们的命也挺值钱的,就要用我们几个的命买我们手里的宝贝,你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当时……当时哪知道他们是这般的山上高手,于是我的那些兄弟,一个个的被捏死在我眼前,我们连动一下手指头的本事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反抗。 留我一命的原因,在我现在看来,就是那位武道大宗师,呵呵,大宗师,他很闲,他好像就想看着我这种蝼蚁能如何,果然,到最后,也没能把他如何。 你们可能不信,我赵长英,出身书香门第,当年不喜欢那股子劲头,是属于投笔从戎,当然我那家族也算不上钟鸣鼎食的豪阀,可也勉强算一地郡望吧,这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好好一个父母健在的家乡,到如今,倒是变得像一个故乡了。” 汉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偶尔说两句酒喝一口酒,周围的人也是默默的听着,大家活了小半辈子,都是有故事的人,或喜或悲,在这种场合上难免勾起心底的那些许多年未曾浮上心头的回忆。 许多故人故事,可想可念,不可及。 尤其是当赵长英说道家乡和故乡两个字眼的时候,周围的愈发沉默,大部分人都是当年出来自己谋一个出路,最终没能功成名就,就跑到这个远离大陆中心的宏伟壁障外的壁垒城勉强度日。 谁心里还能没个爹娘,谁心里还没有个能让自己心安的家乡,没准而这些小伙子里还有的想着自己心里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呢。 大汉见说完没有人理他,看了一眼四周,都是陷入了这种难言的思绪中,无奈苦笑一声,独自喝着闷酒。 随后看了眼杨帆这个领头人,怔怔无言,双目无神的看着远处,赵长英伸手递了递酒壶。 杨帆回了神,愣了愣,竟然一把拿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只是喝的太急,又是第一次喝酒,一下就被呛住,满脸涨红的不停咳嗽,周围人看见这一幕都是哈哈大笑。 原来咱们这个领头人,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啊。 一旁看着杨帆这伙人的刘崇德面无表情,只是心头巨震,怎么,连杨帆这小子都想要喝酒了? 哦,原来少年已知愁滋味。 斩首 听了赵长英的话,之后杨帆更加坚定了变强的信念,赵长英遇上那群山巅境武夫得境遇,杨帆也差不多遇到过,只不过对方根本没有戏耍自己心情的亏自己福大命大,不然哪有小命儿活到现在。 之所以在城下兽潮那般死战,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战斗,就连刘玄杰之前都说自己打架跟那些只会花架子的教拳师傅差不多,没有一点儿凌厉之气。 但是杨帆也打心底的不想让这座壁垒城城破,刘家这群人,杨帆是真的很喜欢,又在这里遇到了陶独雪,杨帆觉得,这个地方,足以当“吾乡。” 城墙后调养的人中,刘崇德首先起身,看着这时激烈的战况,面容严肃,毕竟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 一身能量和精气神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的杨帆也起身,目光凝重的盯着前方。 “刘叔叔,这样的情况,可不是凭我这些武器就能彻底扭转战局的,咱们这些神威手,到现在还未开一炮,那些隐藏在深处的凶兽领头大目标,还一个都没看见。 我认为,如果不能干掉这些真正的正主,那么这场战争除了死死的拿命抗到三天后,别无他法,但是我虽然不知道以前怎么样,但这次,这群畜生,我感觉像是倾巢而出了。” 杨帆思考了一阵根刘崇德说道。 刘崇德思绪片刻,道:“对,最后放那些畜生,才是这场战斗的主要,如你所见,这次的兽潮,比早些年的数次,都要庞大数倍,应该是倾巢而出了。 至于之前没跟你们硕,还是怕会影响士气,毕竟我看到这阵势的时候,也是心头一跳,他娘的,这壁垒城到底有什么玩意儿,怎么老子就找不到。”刘崇德有些恼怒,差点儿就破口大骂了。 杨帆点点头,心神沉浸暗位面片刻后回神,眼神奕奕的看着刘崇德说道:“刘叔叔,要扭转整片战局,我们必须把战斗中心放在兽潮后方,斩首!” “斩首?”刘崇德听了杨帆的话一愣,仔细得思考了一阵儿,终是一巴掌拍在杨帆后脑勺上说道:“臭小子,有啥想到的赶紧说,跟刘叔我磨磨唧唧个什么玩意儿。” 杨帆摸了摸脑袋,苦笑着说道:“刘叔,我有一种办法,能够检测出那些凶兽大佬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所以……” 刘崇德已掌拍拳,恍然大悟道:“所以,让我这个武胆境武夫绕道后方,把那些个畜生通通砍杀,然后这些攻城的畜生没有了领头羊,自然酒退却了,好小子,不错的办法。” 杨帆一脸无奈,说道:“刘叔叔,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逞什么能,大致意思对了,不过可不是你一个人跑出去逞威风,而是我们这伙人,好歹能抗衡那些大凶兽的武道高手,去完成这个斩首任务。” 刘崇德被说成是逞能也没生气,挖了挖鼻孔,不屑的说道:“你小子还不是一个样,一个劲儿的给自己脸上贴金,武道高手,可真高啊。” 杨帆被揭穿也不脸红,一脸的理所当然,只是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但是这个问题危险系数不确定,我怕……” 还没说完,杨帆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一声粗犷的嗓音传来,“怕什么怕,小子,不就是怕我们这群老家伙不敢陪着你到那龙潭虎穴去闯一闯嘛。那你可是小看我们这帮子人喽。” 身后的武道老宗师也是起身道:“对啊,小伙子,别看我们老了,我们这群老家伙得血性,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差劲啊,哈哈哈!” 杨帆竟然一时无言,沉默半响,恭恭敬敬的跟这些武道宗师弯腰抱拳说道:“是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前辈大义,小子羞愧难当。” 这帮武道老宗师当然没有对杨帆那个心中所想不高兴,扬帆此时这个道歉,其实是对这帮老前辈的尊敬,值得杨帆崇敬的对这些老前辈施礼。 一帮老前辈坦然受了杨帆这一礼,只是嘴上叨叨的说道:“小子赶紧起来,我们武夫可不兴这一套。” “就是就是,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儿似得。” “赶紧的抓紧找找那些老畜生在哪吧。” 杨帆此时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已经暖洋洋的了。 杨帆点点头,说了声:“事不宜迟,我这就找找这些畜生藏身何处。” 随即盘腿坐下,心神沉浸在眉心暗位面。 “神河。” “神河启动” “将银河能量扩散,除非把那些藏着的老畜生找出来,反正就别停止搜寻能量的扩散。” “银河能量正在牵引,正在扩散。” 杨帆迅速的命令在他看来无所不能的神河搜寻那些藏起开的老畜生。 倒不是杨帆体内的银河能量已经庞大到了能笼罩这么大范围的程度,而是取了些巧,就跟插眼一样,在一处地方溢散能量,然后在这出能量的最大可探测范围边界,在溢散一处能量,如同一片网络,虽然铺盖面积不是特别密集,但是已经足够探测出那些本身力量就强大的凶兽。 就如同乌漆嘛黑的晚上,亮着一些大灯笼。 杨帆体内的银河正是利用这个办法扩散出能量,探索在战场后方的那些畏畏缩缩的凶兽大佬。 而刘家宅子里,小白正在被陶独雪抱着在刘家庞大的地方,马不停蹄的到处跑跑看看,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刘家家丁和丫鬟。 这小祖宗可是家主下令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的祖宗,一群家仆心惊胆战得跟着小姑娘到处跑,心想这小姑娘的体力怎么这样雄厚,跑大半天都没见着说喊累的。 于是刘家院子里,穿着一身崭新红色衣服的陶独雪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一团红色携裹一点白色,就是此刻苦不堪言的小白。 小白留在陶独雪也是杨帆唯一跟小白下的硬命令,好说歹说非得小白亲自带在陶独雪身边他才放心。 其实根本不需要刘崇德吩咐这些家仆好好照看陶独雪,刘家的仆人都看着这个小姑娘可爱到不行,刘家的三个少爷已经都长大了,虽然性子都好,但是已经…不可爱了。 于是这群家仆看着陶独雪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计划 城门得战斗已经处在了一种麻木的状态,城头上的守城人麻木的开火,下面的凶兽也一刻不停地朝城头进犯。 一些一异常凶悍的凶兽,猛然充上城头后,也被此时已经调养完毕的的那些个武道老宗师一拳砸烂了脑袋,连张开血盆大口的机会都没有。 约摸着半个钟之后,杨帆面色凝重的起身,环视了一周身边的所有武道宗师。 “小子,有啥情况就说,我们这帮老家伙心里承受能力,约摸着是不错的,可别怕吓着我们这下老家伙。”一位老者看着杨帆说道。 杨帆数了数身边的武道老宗师,算上自己,有足足十五位,这群人,放到哪里,都是一处不可小觑的力量,但是在此时杨帆依然觉得有些不够。 杨帆长出一口气,终于是说道:“藏早兽潮后方的那些大头,位置和数量已经找出来了,而且它们的大致实力我也探测了出来,接下来说的时候,我会把它们的实力折算成我们人族的武道修为。” 顿了顿,杨帆缓缓的说道:“那些比老鼠还会躲得畜生,总共有九个。”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哦,才九个,咱这儿这么多人,还怕他九个不成? 但是随后杨帆的言语又让他们心头一紧。 “但是,他们的实力最低者,都是雄魄境中期,甚至有两个,实力估算到了恐怖的武胆境。” 武胆境?两个? 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杨帆倒也没有出言安慰还是鼓舞士气怎么的,没什么用,在座得各位又都不是小孩子。 于是杨帆继续说道:“所以,咱们为了保险起见,必须两人一起对付一头凶兽,但是因为咱们人数不够,两位元素魔法师又不能轻易的离开城头,所以,必须有三人是独自面对一头凶兽。” 有人开头道:“那就把这三个人匀到那些在那九个凶兽中实力较弱的,这不就可以了吗?” 有人表示不行,开始沉思。 杨帆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说道:“不能这样,还必须得反其道而行之,咱把咱这十五个人中实力最强的人分配到那些较弱的凶兽那里。 然后这批人,不仅能保证不败,还能迅速斩杀这些凶兽,然后从弱到强,依次增援,保证咱们真些人的战斗力尽量少收到减弱,最终在一起集火那两个实力到达武胆境的大凶兽,这才是最稳妥的分配计划。” 众人听完不由得惊叹,好小子,好一个深思熟虑,这当计策真可谓是环环相扣。 杨帆又继续补充道:“这条计划,好是好,但是最重要的一环,不是那些分配至最弱凶兽的强者,而是最开始抗衡那两个武胆境凶兽的两个人,这有这两人的人选足够稳妥,才能让这条计谋立于不败之地。” 刘崇德开头道:“没啥说的,虽然我实力最强,理应在最开始,但我也是能抗衡那两个武胆境凶兽的唯一人选,你们没意见吧。” 没人说话。 杨帆却是摇摇头,说道:“刘叔叔,你必须处在最开始的一环,没了你,就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斩杀凶兽,也就没办法迅速增援,这条计谋,越拖时间,变数越多,绝对不行。 所以,抗衡这两个凶兽的人选,我已经大致敲定了,一个是那位专修轻功和一身横练功夫的雄魄境巅峰老前辈。” 这个选择没有人有异议,这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位好前辈也没有异议,只是点了点头,毫无畏惧。 而这个第二个人选,却让人大吃一惊。 “第二位人选,就是我,杨帆。” 什么,你? 众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要说是一位雄魄境武夫也就罢了,可是你小子不过小小的气盛境,就算有些手段,这也不是逞能就能完成的小事儿啊,你当武胆境是大白菜呢? 刘崇德脸色严肃,语气低沉的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行,千万不能由着性子胡来,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儿的事儿。” 杨帆一点儿都不意外,本来在谁看来都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杨帆解释道:“各位前辈,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以及数次大战的所听所见中,你们也知道,小子我绝对不是由着性子胡咧咧的人,我比谁都稀罕自己的这个小命儿,所以没有点儿把握绝对不会由着性子,借着一腔热血就敢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 再说了,与那头凶兽斗个不相上下,也不过是拖延时间,我自然也有跟它玩儿一玩儿的底气,绝对不会跟它硬碰硬的,我可不认为凭借我这丁点儿武道修为就能跟实力相当于武胆境的雄厚抗衡。 好了,各位前辈,我意已决,不用再劝小子我了,现在就请各位前辈放开心神,我也特殊方式把那些凶兽的实力,位置,传递到前辈们的意识中。” 看见杨帆这幅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模样,也都不在劝阻,听了杨帆的话,放开心神,由杨帆传递信息。 在众人挑选好自己的搭档,以及两人确定的目标后,一行人好好的调养生息。 杨帆到刘崇德身边,看着刘崇德一脸担忧,看着杨帆欲言又止。 杨帆笑了笑跟刘崇德说道:“刘叔,别为我担心,但是你可得加点儿劲儿啊,要知道,只有你杀的够快,我这边需要坚持的时间才越短,我死在凶兽手下的几率才会小很多啊。” 刘崇德有些不爽道:“臭小子,老子还用你提醒,肯定把那些畜生锤的找不到北。滚犊子。” 杨帆打了个哈哈,起身看了眼城外,今日,是非成败就在此一举。 杨帆跟这些武道宗师抱拳施礼后起身说道:“各位前辈,计划就是这个计划,但是我现在说一哥小改动,除却刘崇德前辈外,其余人保持不变,刘崇德在杀了第一头凶兽之后,局面形成三打一的局面后层层递进,然后刘崇德前辈火速支援我,直接跳到最后一层来支援。” 众人点头,对杨帆的计划没有异议。 杨帆最后说道:“各位前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随机应变,一切以咱的小命儿为主。” 众人哈哈大笑,深以为然。 掩盖 一伙人记忆好杨帆传入识海的坐标,共同商议下,确定好了队友以及目标,蓄势待发。 “各位前辈等一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先在各位前辈身上覆盖一层隐藏自身生命体征的能量。毕竟咱们今天可是去偷袭地方大本营的,还是偷偷摸摸好些,哈哈哈。”杨帆在就要出发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么个事儿,赶紧说道。 众人听完杨帆的画都是一愣,觉着杨帆有些异想天开。 隐藏自身生命体征? 武夫修炼,一身横练功夫,一副金刚不坏的体魄,还有浓郁的的但是不能为视线所见的“势”。 杨帆的陨星拳,在出拳之时,身前的敌人在拳头还没砸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压迫,这也是“势的一种。 众多雄魄境巅峰武夫,亦或者刘崇德这样的武胆境武夫,已经能在自己身边形成一定范围的领域,这更是“势”的极致体现。 所以武夫的寿命远远要比普通人高很多,毕竟这也算是把强身健体运作到了极致,只要没有什么暗伤,或者没有练什么伤及自身的功夫,武夫的生命最少也会延长到一百二十岁左右,更别说那些位于山巅的极致武夫,像刘崇德这样的武胆境,甚至武胆之后的武道大境界,生命力更是顽强。 你杨帆这个气盛境的小子,现在竟然说要把我们这帮子雄魄境甚至要有个武胆境得这群人的生命体征隐藏?开什么玩笑呢。 再说了,那些凶兽,除了了灵智比咱们人类差太多,其他地方可基本都比咱人类强。 几乎每个凶兽在幼年期就能有一身刀枪不入的外皮,还有能轻易撕碎骨头的尖牙利齿。 更别说这些畜生在一辈子的生死磨砺中锻炼出来的对危险的感知性,独特的热能感知,比狗鼻子还灵的嗅觉。能盯住一只微小到难以引起注意的蚊虫,甚至自然的微风,都能成为帮助他们探测敌情的工具。 可以说,这帮凶兽,无所用不极,用尽一切手段,都只是为了“简单”的活下去。 见众人都是一副不好意思打击杨帆这个傻小子的样子,杨帆一阵无奈,也不解释,沉下心神。 “神河,帮忙隐藏我们这帮人的生命体征。” “正在能量运输。” “正在隐藏。” “隐藏完成。” 杨帆重新睁开眼,嘴角带着莫名笑意的看着眼前不明所以的众人。 不过集几个呼吸的时间,刘崇德率先发现不对劲,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杨帆,杨帆则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刘崇德,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紧随其后,众人赫然也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得不信的事实,这个事儿在之前他们看来,不过是异想天开。 而现在,在他们这些即将潜入兽潮大后方的武道宗师,包括自己,都已经,是一群死人了。 他们从周围人的身上,甚至从自己身上,感应不到一丝丝的武道修为的气息,也没有普通人的生机勃勃。 仔细探查下也是无功而返,要不是此刻活生生等等一群人和自己就站在这里,他估计就信了自己跟其他人不过是一群死人罢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杨帆的这一手操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但是犹豫了半天,众人也没有把心中震惊不已的问题问出口。 毕竟人生在世,谁还没有点儿小秘密,不过关系如何,总要有一点儿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东西,有些人或事,别人没有要说的意思,你也没必要一直追着问。 这是他们这辈人当年混江湖的规矩,也是无论那座天下,那处江湖,都占着理的规矩。 杨帆也没有为了想跟他们这帮已经走在武道前面的前辈们打好关系就把自己的秘密一干二净的抖搂出去,没必要。 心大的,把你当做一个啥都不懂的混小子,有心琢磨的,没准儿就把你当成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人心之下,许多事细细琢磨,就会变得很无趣。 杨帆自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一个很好的道理,能不说话就要少哔哔,能说话的时候,一定不要懒到对说一个字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众人此番才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即不在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每个人都遵循着计划好的地点,从城墙偏僻出一列出城,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 瓦罗兰大陆极负盛名的庞大可不是浪得虚名,众多神秘的地界仍是占据了瓦罗兰大陆的大多数。 可以说整个瓦罗兰大陆,没有被世人所熟知的面积,保守估计要占百分之七十,这不是危言耸听,不在宏伟壁障内的神秘领土之庞大,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宏伟壁障外一处充盈着浓郁魔法的森林,一个衣衫褴褛的红色衣服女孩子,站在一颗大树下,小姑娘的眼神中透漏出一股子与其年龄格格不入的冷漠于成熟。 咕噜咕噜。 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又面无表情的抬头,饥饿,早已经熟悉的老朋友了。 神秘森林里透露出一股难言的酷热,似乎外面的日头正盛。略显枯瘦黝黑的小姑娘走到这颗大树下之前就是满头大汗,此时依旧尽量平稳自己急促的呼吸。 但是小姑娘的眼神依旧冷冷的,她蹲在了这棵同样有些诡异和神秘的大树下,丛这棵大树的绿荫中,她抬头望去,悬挂在天空中的那轮骄阳,那份光明,看的她双眼直流泪。 她默默的收回了视线,擦了擦眼泪,不在看这个似乎从未给过她所谓温暖的太阳。 她能感觉得到这片似乎无所止境的森林有着与她产生共鸣的能量,或者,魔法? 但是她丝毫不想探寻,这个能量到底是什么,在她看来,什么狗屁魔法,什么狗屁能量,能让她吃饱饭?能让她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很显然,不能。 所以就算小姑娘好像都感受到了这片森林最深处对她的亲切呼唤,她都懒得理。 她只想舒舒服服找个大床,饱饱的吃顿饭,不对,是顿顿都有饱饭吃。 至于能量,魔法,强不强大啥的,能值几个钱,能有什么用? 青衫悲 小姑娘似乎被心里不断呼唤的声音蛊惑了,就要迈步走向森林的最深处,听从心灵最深处的呼唤。 但是猛然小肚子又是咕噜咕噜的一阵叫唤,小姑娘定住脚步,狠狠地摇了摇头,打定主意,小脑袋左转右转,左看右看。 突然好想发现了什么,气沉丹田,提起一口气,开足马力,猛的开始奔跑起来。 一阵飞快的奔跑之后,在目的地用脚后跟来了一个急刹车,原来是跑到了一棵果树钱,这可是小姑娘在这片森林唯一确定能吃的东西。 那天小姑娘趴在地上看着一只松鼠慢悠悠的到处蹦跳,小姑娘就跟一个猎人一样,爬在草地里,纹丝不动。 终于,那只松鼠,爬上了一棵果树,用爪子摘下一颗果树,然后用两颗大门牙啃了一顿。 小姑娘此时紧张兮兮,约摸着数十分钟后,小姑娘突然兴高采烈的蹦跳起来,可把那只一脸茫然的小松鼠吓了一大跳,四脚并用,左冲又突,左蹦又跳,赶紧逃离了这个危险程度不明的红色“小怪物”。小姑娘可顾不得管这个小家伙,而是连忙跑到果树前,一手抓了好几个,赶紧往嘴里塞,一副饿死鬼转世得模样。 原来小姑娘猫在草里,不是为了抓住那只可怜的松鼠饱餐一顿,而是借着这只松鼠的嘴,来试试这颗果树有没有毒。 毕竟小姑娘之前可是亲眼见到,一直浑身长满浓郁黑毛的大怪兽,只是一口吞了一颗果实,还没走出十米的范围,就双眼一翻,四脚一瞪,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 小姑娘可不像这些个没脑子的凶兽一样,小姑娘已经在这个果树前一动不动的蹲守了好半天了,期间忍着肚子被饿到疼的翻来覆去的的难受,硬生生坚持到那只小松鼠来以身试毒,这才换来这时无所顾忌的大快朵颐。 而那个一直在杨帆内心深处呼唤的声音,在小姑娘摇了摇脑袋,甩开它直接奔向这个好像诱惑力更大的果树时,小姑娘内心的声音似乎有些……幽怨? 不过没关系,小姑娘可不顾上管它,只要不妨碍自己吃东西,一切都好说。 若是有决定高手,以气腾空于这片充满神秘与诡异力量的森林,俯瞰一番后,定能发现,这片森林的形状,竟然隐隐约约是一团火焰。 而在这片森林里四处游荡的小姑娘,虽然身上只是穿着一身破破烂烂得红色衣服,但是好像比这片神似火焰的森林。 还要炽热。 ………… 艾欧尼亚。 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山剑客,急掠不停,最总一抹青色掠进了艾欧尼亚临世战备处。 这位马不停蹄干了千里路的青山剑客,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诺克萨斯的军队在哪?” 艾欧尼亚临时战备所的的所有人都没有被这个突然闯入的剑客所恼怒,而是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这个背负盛名的剑圣 是的,这个青山剑客,正是杨帆在弗雷尔卓德的阿瓦罗萨与之拜别的青衫剑圣易大师。 在听说诺克萨斯铁蹄又将再一次踏入艾欧尼亚的国土时,易大师妥善将娑娜和欣儿就留在衣食无忧的阿瓦罗萨,毕竟艾希所领导的阿瓦罗萨让易大师很放心。 然后一人一剑得易大师,独自踏上了归乡之路,心里和剑刃之上都有着满当当的剑气和国仇家恨。 这位曾经说过“既然不能刀斩肉身,那就心斩灵魂”得孤独剑圣,因为诺克萨斯的铁蹄入侵,他失去了自己功成名就的师门,也失去了出生长大的村子。 这位准备将自己和自己的剑一辈子都放在跟诺克萨斯复仇的致命剑客,绝对不允许诺克萨斯的铁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传入艾欧尼亚肆虐。 于是易大师千里迢迢,只身一人横穿了数千数万里路,回到艾欧尼亚,就是为了告诉诺克萨斯那些不可一世得军队,在这个古老神秘的艾欧尼亚,有一个人,有一把剑,一息尚存,就绝不会让他们诺克萨斯的铁蹄踏入艾欧尼亚的山河。 所以易大师来到艾欧尼亚临世战备处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问诺克萨斯的军队在哪。 艾欧尼亚战备处的人沉默半响,易大师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竟然破天荒的已经有些恼怒了。 这些人好像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有个人终于说道:“易大师,诺克萨斯的军队,已经…已经退兵了,进攻德玛西亚的诺克萨斯另一方军队现在也已经被赵信带领着的第三军团全线击溃,也已经退兵了。” 易大师一愣,嘴里喃喃道:“退兵?怎么可能,诺克萨斯的军队一直高傲无比,号称地上已经没有他们战胜不了的认或军队,这帮高傲的屠夫,怎么可能就这样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就此退兵呢?”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这位易大师才好,要么欲言又止,要么怔怔无言。 随后易大师突然高兴起来,一列而去,艾欧尼亚战备处外一挂青虹急掠而去。 易大师此时高兴的很,艾欧尼亚终于有了反击的实力,甚至还有了能把那些野蛮的入侵者狠狠的赶出去,而不是像当年一样,只是被动的挨打。 甚至还在挨打的同时,一边还阿谀奉承的乞求和平,企图以妥协来换取这些屠夫的放下屠刀,这是艾欧尼亚的悲哀,这是人民的伤痛,也是他这个大剑圣永远的恨。 易大师转念又想,如果当年的艾欧尼亚,要是也是这样的众志成城,是不是师傅和无极剑派得兄弟姐妹就都不用死了,是不是自己村子里的亲戚朋友,也能免受这场无妄之灾,而不是在诺克萨斯的屠刀前引颈受戮。 这般想着,易大师的心情又变得沉闷起来,身上和腰间的三尺青锋的剑气抑制不住的倾泻,脚下的大地猛然被撕裂数十道剑痕。 易大师稳住心神,重新安抚了自身躁动的气息,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的在艾欧尼亚的山山水水间漫无目的的游荡。 易大师的剑无故颤鸣,似乎也在安抚主人的心性,易大师此时却兴致不高,只是想着想着,脸上似乎划过两行清泪。 蝎子王 十五人越下城头之后迅速分散开来,借助杨帆遮蔽气机的法门,迅速赶往自己的目标点。 这九头凶兽头目的位置东一个西一个,看起来这些凶兽内部也不像什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好像还是怕同类偷袭还是怎么的,每只领头凶兽都于同类隔开不小的距离。 所以杨帆为了以防万一,让他们这十五个人除却自己的任务目标以外,把剩下的八头也全部记住地点,方便迅速支援,这件事可算是时间就是生命,尤其是杨帆和那位雄魄境巅峰的武道老宗师,更是需要他们迅速的支援。 杨帆独自一人赶往自己的目的地,虽然刚刚在城头上跟刘崇德夸下海口,但是此时慢慢的临近目的地,心里还是有点儿慌。 说不慌那纯粹是哄骗鬼呢,相当于人类武胆境的大凶兽啊,况且凶兽本身在同境界上凭借得天独厚的体魄和蛮力,真正实力要远远高出同境界人类一大截。 杨帆挑选的这头凶兽,系统检测出差不多是武胆境初期的实力,现在看来,还要在提升一哥小境界,武胆境中期。 离系统给的目的地标点越来越近,杨帆缓缓的放慢了脚步,甚至把呼吸都调整到一个微弱的地步。 毕竟杨帆只是探测出这头凶兽的大致所在地,和估算出了实力,但是说到底,只是一些数据罢了,在系统神河的检测下,所谓的凶兽不过就是显示在杨帆暗位面的一团能量罢了。 所以杨帆对于加下来即将要面对个什么东西,一无所知。 整天凶兽凶兽,总得有个种类,狮子模样?狼族凶兽?还是一只大扑棱蛾子?又或者事一只蚂蚱变异了,变成一只超大个儿的蚂蚱? 一切都是未知,杨帆其实生怕即将出现的是一个庞大的变异蜘蛛,杨帆这辈子没怕过多少东西,就连当年在出租屋内勉强靠打零工混日子,整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每天一闭上眼睛就能把自己的一辈子看的透透彻彻,他也没有怕过。 但是,但是啊,这狗日的蜘蛛,杨帆是真的遭不住,只要杨帆一想到一双猥琐的眼睛,八条腿,身上还长着些黑毛。 没准儿就给你从哪蹦跶出来,杨帆一想到这个,身上就不由得起鸡皮疙瘩,别说捶死这个东西,就是看它一眼,杨帆都有点虚。 可以说杨帆只要看见那些腿多,毛多的小虫子,心里都发怵,想当年杨帆在出租屋里偶然一眼看见一只还没有指甲盖儿大的蜘蛛,那可是把杨帆给炸锅了。然而那只蜘蛛在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杨帆的视野里。 晚上躺在床上的杨帆,只要一闭眼就觉得那只蜘蛛没准儿酒吊在自己头顶看着自己,翻来覆去的杨帆怎么都睡不着。 于是…… 于是杨帆把那个破出租屋里所有能发光发亮的东西都打开,照亮了那个不大的小屋子,杨帆两只手一手一个拖鞋,就跟一个巡逻得小兵一样。 硬生生蹲守搜寻到凌晨两三点,终于找到了那个令杨帆魂牵梦萦的小家伙。 然后杨帆一脸纠结的看着这个小东西,数秒后,啪!一声巨响厚,杨帆拿着那把“凶器”扔进了垃圾桶,“凶器”上还带着那个可怜小家伙的“尸首”。 终于完事儿的杨帆一头钻进被子里,刚闭眼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呼噜,一夜无梦,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把熟睡的杨帆叫醒。 所以杨帆这时,脑子里祈祷可千万别是一个巨大到恐怖的蜘蛛啊,要是真的命不好到那种地步,杨帆也就只能两眼一抹黑,两腿儿一瞪,就地等死咯。 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是,如果真是这样,杨帆的战斗力绝对会大打折扣。 胡思乱想的杨帆狠狠地摇了摇头,把这些个杂念甩出去,一步步的慢慢靠近目标区域。 猛然间,杨帆浑身汗毛竖立,片刻间就出了一身冷汗,暗位面的的神河此时也蒙的刺激杨帆的神经。 杨帆此时就有一个念头,如果不马上离开脚下这个地方,下一秒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事实上杨帆也正是这样做了,在全身都在预示着危险的同时,杨帆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此刻已经顾不得风不风度的杨帆顺势一个驴打滚儿,转着圈瞬间躲开了脚下的土地,果然滚着比跑这快多了。 就在杨帆前脚离开你处土地,后脚就有一只黑色的巨大“钳子”猛的扎传土地,黝黑的“钳子”闪烁着剧毒地信号。 杨帆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这幅惊喜,在这种不行危险程度的情况面前,杨帆竟然长长的出了口气? 一脸大势已定地模样。 原来是杨帆终于确定了这货不是一个拒答的蜘蛛,杨帆之前在路上的疑虑彻底打消了,于是杨帆在看到这个巨大的“钳子”之后才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但是就这个动作,好像是把眼前这个凶兽给刺激到了,你一个小小的气盛境巅峰,也敢看不起我? 实力相当于人类武夫武胆境的凶兽一声嘶吼,威慑方圆十里的凶兽,同时也是跟杨帆示威。 猛然,杨帆眼前的土地一顿山崩地裂,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 等到满天的灰尘消散,杨帆才终于看清楚了这头凶兽的全貌。 是一只同体黝黑的蝎子王,两只巨大的“钳子”和尾部尖刺都闪烁着紫黑色能量,一看就是剧毒之物,很明显,要是不小心沾染上,就别想着能留下小命儿了。 杨帆此时在心里一阵骂娘,就不能来一个稍微正常点而的凶兽,就算不是蜘蛛,你他娘的给我来这个大个毒鞋子,搁谁谁能扛得住啊。他娘的,这货的腿也不少啊。 虽然脑子里杨帆骂骂咧咧的没个正行,但是手上动作却是不慢,第一时间召唤了“影子”,然后立刻打开了披甲龙龟拉莫斯得尖刺防御,然后动用银河能量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最大限度的包裹住,气盛境武夫的气势迸发,严阵以待。 杨帆此时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拖延时间,能不能坚持到刘崇德来此援助,就是杨帆九死一生里的“一生”。 十死无生 那投蝎子凶兽似乎被杨帆这股子试图反抗的气势给彻底激怒了,摇晃着两个巨大的“钳子”,以跟它巨大身体毫不相符的速度朝着杨帆就冲杀而来。 而杨帆,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头发狂的凶兽,浑身气势一震。 然后…… 然后杨帆调转屁股,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跑了? 对,杨帆就是把神河能量运送到了双脚一些,转头就跑,虽然这个行为才符合那头蝎子王心里觉着猎物就该有这个觉悟,但是这个残暴的蝎子王却也没有丝毫要放过杨帆的意思。 数条强劲有力的节肢腿,一路尘土飞扬,势必要捏碎杨帆的脑袋不可。 杨帆可不傻,根本不回头看这个傻大个儿,只是一个劲儿的埋头赶路。 但是杨帆发现,这头凶兽的攻击能力,自己也没办法试,但是凭感觉看来,应该是强的没变儿了,这一身气势,比刘崇德也不遑多让,但是这货虽然腿多,移动速度居然跟不上杨帆,彻底打翻了杨帆心里觉着蝎子这种东西应该是嗖一下就跑的没影儿了的印象。 这不是杨帆飞快的逃跑一会儿,杨帆还得慢慢的走两步,等等它,生怕它追半天不追了,那杨帆不允许,真要成那样,这么半天的计划不就全部泡汤了呗。 又在一次杨帆好整以暇的等到了这个手忙脚乱的蝎子王,杨帆忽然扭头,一脸欠揍的表情,对着这个巨大的蝎子凶兽,做了一个国际手势,然后一脸嚣张的叫嚣道:“有种的,你过来呀!” 嘲讽!又是这个杨帆曾经嗤之以鼻的狗血技能,有一次从杨帆“嘴”里用了出去。 然后杨帆丝毫不敢看这个收到他“嘲讽”后的巨大蝎子,扭过身子,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而那只蝎子王,在收到杨帆的国际手势和那句“有种的,你过来呀!”之后,蝎子王双眼赤红,一身气息狂暴异常,两只巨大的“钳子”猛烈的捶打地面,不过抛了几下,就给这个蝎子王抛出了一个能埋数十人的大坑。 蝎子王杨帆发出一声显得很诡异的嘶吼,然后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冲出,如同一团黑紫色的闪电,极速掠向杨帆的后背。 杨帆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当即就钮回头去看了看,这一看可是差点儿要了杨帆的老命,身后一团黑紫色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向自己极速靠近。 已经难以逃遁,杨帆把所有的银河能量以及披甲龙龟拉莫斯的尖刺防御都集中在两只胳膊上。 扭头双臂交叉,右脚向后踏出一步,死死的撑住地面。 然后那图案紫色瞬间就砸在了杨帆身上,尖刺防御瞬间就被这团黑紫色能量击溃,杨帆猛的吐了一口老血,双臂上的银河能量忽明忽俺,分明是到了力竭得地步。 杨帆再度吐出一口鲜血,脸上一脸狰狞,分明是遭受到了难以忍受得痛。 杨帆心意一动,忽而消失在那对巨大蝎钳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五官的黑影,不过坚持了数个呼吸的时间,便被蝎子王得两只蝎钳砸的能量骤减,不过片刻就消失在天地间,那只凶兽也是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原来杨帆在一开始就放置了影流之主劫得影分身技能,隐藏到一处不易察觉的地方,就在刚刚差些就命丧黄泉的杨帆才能和自己的影子移形换影,把逼死之局硬生生的变出了一线生机。 一处大树后面,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后背倚靠大树,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一脸苦笑,正是刚刚经历了生死抉择的杨帆。 杨帆强忍着痛苦缓慢的恢复气机,苦笑道:“果然还是有些逞强嘛,不愧是堪比武胆境得凶兽,果然不是我这样一个刚进气盛境的小小武夫能够抗衡的,要不是我还多少有点儿脑子,就死在那个畜生手下了。” 就在杨帆一脸无奈的吐槽时,猛然脸色巨变,强行运气起身,左手猛的在树干上一拍,转瞬间就离开了那棵大树下。 然后就是一声轰隆巨响,那只如同跗骨之俎的蝎子王有一次破土而出。 杨帆捂着胳膊一脸难看的的闪到一边,看着这个有一次从土里钻出来偷袭的蝎子王。 突然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你到底是土拨鼠还是个蝎子,就不能有点儿身为大凶兽的气质,整天他娘的从土里钻出来,丢不丢人,老子都替你丢人,呢他娘的咋不直接死在土里,还省的埋了,老子直接给你立一个木牌牌儿,玛德,棺材都不用做,一辈子就这样式儿的完犊子了!” 一番义正言辞的谩骂,很显然,并没有骂醒这个灵智远远不如杨帆得蝎子王,根本没有一点儿卵用。 蝎子王跑动着数条巨大的推,举着硕大的凶器,对着杨帆的面门就砸来。 同时意识到没啥子卵用的杨帆,停止了他身为键盘侠的技能,又是一招成名绝技:驴打滚儿!躲过了蝎子王的致命一击。 于是,身受不小伤势的杨帆,与这头蝎子王展开了逃亡战,杨帆借助在森林里和自身目标不大,难以捕捉的优势,数次躲避了蝎子王的致命攻击。 但是且不说被蝎子王全力击中,就算只是被全力稍稍擦中一下,都要让杨帆脸朝地滚好几圈儿。 由于实力的巨大悬殊,杨帆的能量积蓄在极短的时间内几近枯竭,局势很快就从刚刚的九死一生变成了十死无生。 ———— 另一半,刘崇德和另一位雄魄境初期老宗师的战斗。 是与一头棕色巨蟒遭遇,实力想到于人类武夫境界的雄魄境巅峰的青色巨蟒,本来能在凶兽中纵横,只要不遇上能堪比武胆境的凶兽,基本上算是横着走。 但是,它好死不死的遇上了刘崇德这个蛮不讲理的武胆境武夫,而起还有一位雄魄境武夫得从旁协助。 更何况刘崇德心里火急火燎,根本无心跟它恋战,一身武胆境武夫的巅峰气势好不压制,一身气势死死的压制着这头青色巨蟒。 不过片刻,在刘崇德鼓足劲的攻势下,不过数十拳,就被刘崇德砸烂了脑袋,身躯伤痕累累,死状凄惨。 破甲 精疲力竭的扬帆又一次勉强躲过了呼啸而来的攻击,狼狈不堪的半跪着,看着眼前又一次发动攻击得蝎子王。 杨帆无奈一笑,第一次漏出这种无可奈何的神色,背靠着一棵大树上,却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任何防御手段逗用不住来,就连那不怎么雅观的逃命手段驴打滚儿都使不出来。 一身气力枯竭的杨帆七窍渗血,一身的伤势,浑身血污,要不是身上的法袍材质好,都快要变成一尊血人了。 杨帆一只手杵着地,脸上略显绝望,使出最后一点儿气力,大声叫骂道:“刘崇德!你他娘的,你嘴里的杨少侠要坚持不住了,怎么还他娘的不出现!?” 然后杨帆心神沟通神河,准备竭尽银河的全部能力,透支杨帆的生命能量,准备进行小距离的虫洞传送。 看见叫骂一声依旧没什么反应,杨帆不在等死,闭起眼睛,准备进行顿短距离虫洞穿梭,至于透支不透支生命能量啥的,都他娘的快死了,管他这些屁事干什么。 不过数个呼吸之间,杨帆就要下定决心确认命令之时,耳朵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巨大的反震之力把杨帆身后的大树枝叶震颤不已。 杨帆连忙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身宗师长衫的中年男人,凌空立于杨帆身前,双拳做擂鼓式,而那头蝎子王已经被这一拳锤的倒退数米。 这位棕色长衫的男人正是刚刚杨帆破口大骂的刘崇德,用尽全部气力赶路的刘家家主,眼睛里尽是血丝,一身气机紊乱,匆忙来此一拳而出,根本没有来得及平稳气机。 刘崇德扭头看了一眼凄凄惨惨戚戚的杨帆,本来意气风发得小伙子,现在居然被揍成这幅鬼样子,没来由的刘崇德横生一股怒气。 杨帆蹬了蹬腿,是自己的这幅坐姿更舒服一点,然后一字一句得说道:“刘叔叔,给我往死里打,不用给我面子。” 说罢,杨帆真的是一身精气神消耗一空,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刘崇德看着杨帆这幅样子,不敢托大,连忙过来检查杨帆心脉,发现并没有伤及根本,只是一身精气神一耗而空,力竭昏迷,刘崇德这才放下心来。 刘崇德把杨帆的姿势摆正了一些,可以让杨帆躺的舒服一些,然后起身,向着那个蝎子往凶兽走了七步。 在踏出第七步之后,刘崇德这位沉浸在武道修行一辈子的宗师,第一次将自己的锋芒完完全全得显露出来。 然后刘崇德野不管那头蝎子王能不能听得懂,自顾自的说道:“虽然我不认识你爹娘……” 刘崇德顿了顿,然后补充道:“但我会揍得你爹娘逗不认识你!” 说罢一身武胆境修为展露无疑,右脚猛踏地面接力一跃,摆出铁骑凿阵的拳架子,一拳砸向蝎子王的那颗硕大的头颅。 不甘示弱的蝎子王凶相毕露,嘶吼一声,举起一只大“钳子”,砸向刘崇德一往无前的拳头。 轰隆。 一声惊的鸟兽惊散的巨响,刘崇德不退反进,落下地面继而向前踏出一步,儿蝎子王硬生生在地面上滑行了数十米,在地面上犁出了数十米的痕迹。 高下立判! 刘崇德仰头大笑一声,大声说道:“老子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着顺眼的后辈武夫,况且还是老子的救命恩人,然后你这个畜生反手就给他锤成这个鬼样子?” 然后向前又是一拳,砸的蝎子王连连后退,刘崇德又继续说道:“你说说,就你这样式儿的,哪能不挨揍?得亏是遇到了我,这些年我的脾气委实是好了许多,今天我就大发慈悲一次。” 然后这位扬言要大发慈悲的中年男人又说道:“那啥,你下辈子注意点儿。”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嘛? 蝎子王好像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类磨磨唧唧的,跟一个令人烦躁的小虫子没啥区别,还是赶紧一巴掌拍死来的痛快。 然后蝎子王就马上后悔了,因为闭嘴不继续叨叨叨的刘崇德,威委实是太不讲理了。 停下嘴炮的刘崇德,不再跟这个巨大凶兽废话,做神人擂鼓式,一拳接一拳,打的这头凶兽练练后退,但是刘崇德心里一阵纳闷儿,这畜生怎得这样硬,虽然看着锤的它看似痛不欲生,其实收效甚小。 因为这畜生的皮实在是太厚了,刘崇德拳头都要震麻了,也没让这个畜生伤及根本,倒不是实力悬殊真就这么大,委实是这头凶兽这身得天独厚的皮,一身黝黑坚硬如铁的外壳,能把刘崇德拳头所至的大部分气力卸下大半。 刘崇德此时有苦说不出,刚刚吹下一个大牛批,现在居然就这样被一身龟壳给挡住拳头了? 刘崇德怒气横生,拳势不弱反强,一拳接一拳如雨点一般砸在那头蝎子身上,刘崇德拳势如同怀抱婴儿,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好招式,但确是最为凶狠。 一心杀敌的刘崇德尽量把自己的拳头落在大致相同的地方,一拳叠一拳,刘崇德试图达到“破甲”。 但是这头畜生也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儿脑子,能在凶兽成堆得地界一步步成为堪比武胆境的凶兽,怎么可能是没有一点儿脑子的畜生。 几乎在瞬间就察觉了刘崇德的意图,在确保自身坚固的防御力不会被刘崇德简简单单破除之后这头凶兽终于展露了自己的獠牙,开始了对刘崇德的猛烈攻势。 刘崇德刚开始还能接下大部分,后开实在是无法分心做出防御,便咬了咬牙,一身武胆境的巅峰防御迸发,竟然是对蝎子王的攻势不管不顾,任由这头凶兽的攻击砸在自己身上。 一人一兽,仿佛心有灵犀,同时撤下了对对方的肢体防御,全靠自身坚硬的体魄抵挡对方的攻击,开始一门心思的攻击。 刘崇德拳势不减,愈战愈勇,拳如雨下,如雨点而一般的拳头砸落在这头蝎子身上,战事焦灼。 虽然看起来刘崇德得攻势更猛,但是显然刘崇德消耗的气力要比那头蝎子的消耗要大的多得多。 一旦刘崇德仍是没能破开这头蝎子的防御,胜负就在一瞬之间为止倾倒。 三板斧 武夫修炼,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句实打实的正经话。 武道一途,就是不断的把自己的体魄打熬至无坚不摧,无物不破,内心只要一息尚存,就没有不出拳的道理。 真正的战斗远远不想小说里那些江湖侠士,在一招一式出手之前,一定要大声吼一声,把自己的招式喊出来,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这招名字起的多好。 而真是的生死搏杀,最忌讳这样,本来就得隐藏自己的招式,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真要是把自己的招式喊出来,那不是暗度陈仓就是真的实打实的二百五了。 尤其是武夫作战,胸口的一团气尤为重要,这口气最是不能轻易消散,正所谓换气如换命,如果呗对手抓住你换气得时机,上前一招狠辣得攻势,十有八九你就得命丧黄泉。 刘崇德此时与这头蝎子王的战斗已经块持续了快半刻钟。 刘崇德一脸凝重,他发现这头畜生一点儿都不傻,甚至都达到了聪明得地步。折头畜生居然在死死盯着他的气机,一直被动防御,就等着刘崇德换气的时机才出手,到时候必然是这头畜生最为狠辣的一招。 刘崇德在战斗的途中已经意识到了折头畜生阴险的用意,所以憋着一口气,硬生生的战斗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敢大大方方的换气,导致刘崇德此时体内的气机尤为混乱,要不是刘崇德努力压制,一口鲜血早就顺着刘崇德的喉咙喷涌而出了。 就在刘崇德心一横,做铁骑凿阵式,倾力一拳,把这头蝎子往锤开数米,就准备顶着这头畜生得攻势,强行换气。 那头蝎子瞬间察觉到乐刘崇德的意图,一身速度发挥到极致,以极快得速度朝着刘崇德急掠而来,挥动巨大的“钳子”朝着刘崇德面门砸来。 就在刘崇德准备顶着经脉炸乱的风险,逆着气机强行阻拦这一招时,一身黑色长袍的老者徒然出现在刘崇德身前,手拿一把黑色巨剑,一剑横空。 挡下蝎子王这一招之后的老人后头笑道:“刘老头,放心换气,我赵思苦虽然不如你这般达到武胆境,但是阻拦这畜生一段时间还是不难。” 原来是杨帆的计划开始起作用了,九头凶兽,除却两头相当于武胆境的大凶兽以外,已经被斩杀了三头,整个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所以这位名叫赵思苦的老者才能及时赶到,从而让刘崇德放心换气。 刘崇德也不废话,换气之后,毫不客气的让赵思苦顶着那头蝎子王,赶紧把自己身体里紊乱的气机和经脉安抚下去。 赵思苦虽是雄魄境武夫,但是生平最好使剑,又见不得那种小家子气的三尺青锋,嫌弃挥舞得不够痛快,于是取陨铁锻造了一把黑铁阔剑,重达数百公斤。 这位名叫赵思苦的老武夫,虽然喜好耍剑,但却也没什么高明剑招,也没有搜集各类剑术秘籍,细细的钻研过剑招,所以使唤这把黑铁重剑,全靠势大力沉的砸下去。 沉浸在这把黑铁大剑上大半辈子,倒是也自己琢磨出了好几招剑法,这剑法一说是赵思苦自己给自己安上的美名,其实远远算不得什么高明剑术,委实是闲的没事干,就把自己使得最好的招式给起了个名字。 被同辈人叫做三板斧的三式剑招,说是三式,其实不然,因为还能重复着使用嘛,又不是有冷却,只要手上力气足够,甩他个十招百招又如何? 第一招,是赵思苦一剑把一座小山丘当头一剑砍成了碎渣子,有感而发,名为“碎岩”。 只见赵思苦双手持剑,左脚猛踩地面,腾空而起,把手中巨剑高高举国头顶,猛然砸下,一剑狠狠的劈再这头蝎子身上。 这般无厘头的打法,竟然也把这头蝎子王打了个措手不及,练练后退。 第二招,赵思苦在一条小溪旁,忽然之间不知道把哪股子神经抽住了,持剑横劈溪水,竟然使得溪水断流数息。一时间赵思苦觉得书上那句抽刀断水水更流简直就是扯淡。于是取名“断江”。 这个名字一直被同辈相视好友调笑,说是不过是砍了一条稍大写的小溪,是个屁的“江水”。 赵思苦不管这些,反正他不讲理,他的道理就是手里的剑,你要是不服,那行,跟老子过来过两招试试,你要是能胜过老子,老子就把这招改成“断溪”。 可惜到最后都没人愿意根赵思苦过两招,委实是赵思苦这货一股子恨劲儿,根本收不住手,没人乐意到赵思苦手下遭这份儿罪。 而那些有幸收到赵思苦一招一招砸过去的人,基本上都成了肉泥。 赵思苦反手横剑,一招横劈向那头蝎子,一剑下去竟然把这头庞然大物砍得一个趔趄。 这头蝎子对于这个手拿大剑的老头有些琢磨不定,一时间竟然没有主动出击。 第三招,是赵思苦当年一招之下竟然把一头拥有坚硬无比龟壳的老鳖一招砸烂浑身龟壳,取名“憾甲”。 赵思苦眼见两招过后仍然没有收到什么明显的成效,也不气馁,单手持剑,狠狠的把这把黑铁重剑抛向空中。 赵思苦一跃而起,跟随能把大剑升入空中,此时黑铁大剑剑尖找下。 赵思苦于黑铁重剑上升至同一高度,双手握住剑柄,怒喝一声,以凿地势垂直下坠。 凶猛一剑当头砸下,威势浩大的一招,直接将这头畜生砸了个七荤八素,巨大身躯背着势大力沉的一招砸的下降几分,脚下的大地都被砸的碎裂开来。 终归是武器要比拳头硬,赵思苦这最后一招,终于让这头蝎子王破甲,伸出了绿色的血液,这头畜生这下彻底被激怒了,仰天嘶吼一声,张着嘴就向赵思苦撕咬而来。 赵思苦后退得同时就是一招“断江”甩过去。 然后赵思苦一遍招架这头畜生的攻势,一边头也不回的骂到:“刘崇德,你这个老匹夫看见没,老子一剑把这个畜生破甲了,可比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老货强多了!” 刘崇德也不恼,大笑着回到:“是也是也,前辈比我虚张几岁,果然不是吃白饭的,强!” 赵思苦这次可是忍不住回头骂到:“你他娘的刘老货,脸皮不要了?” 附魔 刘崇德听闻赵思苦的骂声,更是开怀笑道:“非也非也,我刘崇德混迹江湖大半辈子,全是靠这张厚脸皮才得以活的风生水起,最不值钱的就是这张脸咯,不要就不要了吧。 赵思苦别过脸去不在搭理这个刘老货,一心一意对付这个大蝎子,这是赵思苦发现,这头蝎子模样巨大凶兽,这时看上去,好像比刘崇德可爱多了。 刘崇德调整气机到差不多的地步,收敛玩笑话,长出一口气,就要准备运气掠至战场。 然而一直在大树旁边挺尸的杨帆,这会儿居然悠悠转醒了,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刘叔叔,刘崇德五识何其灵敏,听到杨帆这里的动静,赶紧过来看看杨帆是个什么情况。 一番查看之后发现没什么大事,刘崇德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杨帆一身精气神消耗一空,枯寂昏倒罢了。 杨帆醒过来也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目前的状况,无奈苦笑。 刘崇德此时发现杨帆没啥事儿之后又恢复了那股子乐天派的模样,一脸笑意的拍了拍杨帆的肩头道:“小子,要是实在疼的不行,就哭出来,你刘叔我肯定不笑话你。” 杨帆一阵无奈,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战场,说道:“刘叔叔还不赶紧去助阵,那位前辈看起来也是不容易破这头畜生得一身铁皮。” 刘崇德满不在乎的说道:“哎没事,你是不知道,这赵思苦这个老货,生平最能打持久战,一身子的劲儿好像是用不完,再说了,就算是我上去,估计也难破这头畜生的甲本来武道一途的剑修,杀伐之力最大,要是一个雄魄境剑修,甚至武胆境剑修,这头畜生早就被砍得渣渣都不剩了,可惜,赵思苦这个老货,拿一把黑铁巨剑,根本不会刷什么剑招,自己嗨创造了什么三板斧,在老子看来,不就是一通乱砸嘛,算个屁的剑式讲究一剑破万法,那可是通天手段。” 杨帆对刘崇德得话深有体会,当初赫卡里姆也是拥有一身坚硬得防御,还不是被易大师御剑一斩,打的仓皇逃走,想来能将剑招修炼到那种地步,易大师的武道修为想必已经高到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赵思苦不知怎的就能听见刘崇德在这里叨叨叨,头也不回的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刘老货,又背着我跟被人说老子的坏话,你他娘的可真不是个好东西,还不赶紧过来帮老子!” 刘崇德根本没搭理赵思苦,撇撇嘴,正准备起身协助赵思苦。 杨帆忽然喊住刘崇德,说道:“刘叔叔,我有一个法子,有可能破了这头畜生的一身坚实防御。” 这要是搁在以前,叫刘崇德听见杨帆这个毛头小子说着种话,肯定是第一时间破口大骂,教训这个无知的后背,你一个小小气盛境,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而现在不一样了,刘崇德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杨帆这个小子的什么程度简直没办法揣摩,冷不丁就给你冒出一个大惊喜。 所以刘崇德听到杨帆说有可能破这头畜生的甲,赶紧转过身,坐在杨帆旁边,一脸的洗耳恭听得认真模样,明摆着就是你小子今儿个说啥我都信了,赶紧他娘的的说吧。 杨帆一身的疲倦,没心气儿管刘崇德在想什么,仔细组织了组织语言,说道:“刘叔叔,我不知道我这种说法你能不能听懂,时间紧迫,我先说完,你再说你的意见。 能破甲,但是完成这件事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那位手持大剑的老前辈,赵思苦,我所说的方法就是附魔。” 刘崇德眉头微皱,嘴里念叨着:“附魔?” 杨帆肯定的点了点头,“对,附魔,我有一种很神秘的能量,这种能量,强大到诡异,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利用起它来,今天这次,除却砍烂这头畜生外,我也想看看这股力量的极限到底在哪。” 刘崇德说道:“那不出意外,你所说的附魔,应该就是附魔到赵思苦老货那把大剑上了?” 杨帆依旧点头,“对,这种力量嗯……怎么说呢,就好像认主,我怕直接附魔到刘叔叔你身上,会有意外,所以……” 见杨帆欲言又止,刘崇德一巴掌拍到杨帆脑袋上,笑骂道:“臭小子,你刘叔叔能是那般小家子气的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劲。得,你刘叔我懂了,这就把赵思苦这个老货给你叫过来。” 说罢也不等杨帆反应过来,如一挂长虹掠想战场,嘴里还说道:“去也!” 杨帆嘴里的“是赵前辈”还没能说出口,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把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另一头,刘崇德如一块天外陨石,直坠那头蝎子王头顶,声势骇人,依稀还能听见刘崇德骂骂咧咧的说着:“他娘的,老子这么威猛的气势,怎么就敲不懒这头狗日的凶兽脑袋。” 蝎子王已经被这一来二去的彻底激怒,愤怒的仰天嘶吼,但是好像没什么卵用,因为自己的同类好像收不到自己的求援信号一样,这让这头心智已经堪比一个正常人的巨大凶兽,更加的烦躁。 于是攻势更显得有些咆燥,但是明显被冲昏了头脑。 刘崇德一边一拳砸下,一边大声说道:“赵老货,杨小子要教你一身绝世武功,你赶紧去看看,没准儿今儿个咱哥儿俩就能把这个畜生的投给敲烂喽。” 赵思苦看着刘崇德这幅样子,以为这刘老货又在开玩笑,没搭理这货,没想到刘崇德见赵思苦居然没反应,愣了愣,“快点儿去啊,老子好不容易说句正经话,你怎么就不信了?要是杨小子又昏过去,你个老小子小心没地儿哭去。” 赵思苦看这下刘崇德不像作假,反手甩了一招“碎岩”,掉头就走。 然后刘崇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嘟囔道:“怎滴练武吧脑子练坏了。” 然后看着这头蝎子王的眼神就想看着一块儿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耐烦的说道:“你个畜生,叫个鬼叫,你那些难兄难弟没准儿现在已经死绝了,你也赶紧找个地儿一躺得了,挣扎个屁。” 然后刘崇德浑身拳意暴起,怒喝一声,跟这又蝎子王交战在一起。 齐闻道 赵思苦赶忙回到杨帆身边,看着杨帆这一付摇摇欲坠的凄惨绵阳,赶紧上前扶着杨帆此时略显单薄的身体。 好像真怕这个小子一言不合就昏死过去,赵思苦赶紧说道:“小子,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老夫要是觉得不可行,那还不如老夫过去给那个畜生两剑来的痛快,也好过听你这个小子说些废话。” 杨帆心里一阵苦笑,真他娘的都是暴脾气,一个个火急火燎的。 杨帆挪腾了挪腾身体,换了个比较舒坦的姿势,开始详细跟赵思苦说一说如何给他的黑铁重剑附魔。 ………… 另一边战场。 属于那个雄魄境巅峰的老武夫,只差临门一脚就可进入武胆境的大门。 老人名叫齐闻道,是一个大气蓬勃的名字,事实上老人这一辈子也是潇洒了一生,虽说不是什么武道天才,好在也不是什么执念重得人。 最关键是老人丛修道之处就贯彻了一个笨鸟先飞的道理,一生武道修炼矜矜业业,从来不敢懈怠,好在老天爷没有辜负齐闻道的向武之心,而立之年便有所感悟。 自此之后武道修为一日千里,如今不过刚及五十岁,变快要踏入武胆境,甚至比刘崇德逗过之犹不及。 但是老人虽然武道修为颇为不俗,但是整个人一身的书生气,文绉绉的,生平除却修习武道,就是读书这一爱好,常常拿着一本书就是没日没夜的看,经常被刘崇德这伙人叫做老书袋子。 你说说一个武道修为堪至雄魄境的武道宗师,遇到事不是想着先一拳给他打个七荤八素,而是拽些书上的大道理,企图跟那写胆敢惹事的人好好讲一讲书上道理。 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完全是一句空话,本来对方看你这杨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还有些忌惮,你这突然来讲道理这么一出,岂不是自乱阵脚,明摆着好欺负呗,不敲打你敲打谁。 所以齐闻道很是郁闷,明明自己很想讲道理了,对方愣是一个字都不听,非得等自己一拳砸的他神魂颠倒之后,就嚷嚷着叫他叠,然而不过是换来齐闻道一拳砸烂脑袋。 虽说齐闻道书读的多,但又不全是迂腐之人,好歹也是个混迹过血色江湖的人,怎么会让这些个二流货色叫声爹就心慈手软了? 用齐闻道自己的话来讲就是,“脸爹都能随便认,指不定有多少个爹了,殊不知你娘遭了多大罪,不如老夫一拳送你归西了事儿。” 听闻此事厚的刘崇德登一众老友无不大笑着调笑道:“怎么,这般粗鄙之语你齐闻道也能说得出口?看来那么多圣贤书是白读咯。” 齐闻道也不恼,继续我行我素,遇上事就先讲道理,你要是不听,我就把你打服气,再继续听我的道理。 然后……然后齐闻道就会让他下辈子注意点儿。 没办法,毕竟齐闻道越想越气,老子跟你讲道理你起先居然敢不听?这样的猪脑子,还活着干啥。 所以刘崇德一直觉着着个老货一身文绉绉的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根本就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真实自我。 当年刘崇德三个儿子还小的时候,最爱听刘崇德讲这些他当年的那伙兄弟,还有那些个破事儿,三个孩子不管听多少次,依旧眼神中满怀憧憬,好像听着这些个故事,就抓住了整座江湖。 这些事就是唯一能在三个儿子跟前儿自傲的勋章了,每次都是一脸“看你们的老子厉不厉害?” 在刘崇德那股子热血劲儿过去回到壁垒城养老之后,她那帮子兄弟也大部分一同来到乐壁垒城,今日守城一战的十五位武道宗师,大多是刘崇德当年的兄弟前来助阵。 这些兄弟里也最数齐闻道交情最深,每次逢年过节,齐闻道都要乐呵呵的来刘家府邸走一遭,刘崇德自然也要带着三个儿子去齐闻道家,毕竟齐闻道是三个儿子认为最好打交道的一位老前辈了。 其他人要么凶神恶煞,要么蛮不讲理,看着就不好说话,而齐闻道这股子书生劲儿可不就排上了用场。 于是齐闻道很快就拿当年江湖上得那点儿事儿收拢了三个孩子们得心。 以至于三个孩子当年一没事儿就提着两壶酒,跑去齐闻道家里,嚷嚷着要让齐闻道讲故事。 齐闻道一遍喝着烧刀子酒,一边就着花生米,看着这些孩子们满怀崇敬的眼神,一阵唏嘘,想当年,自己也是这幅模样,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今天,刘家死守壁垒城,齐闻道来了。 至于书上说的那些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还是什么“君子可欺之以方。”齐闻道直接就先扔到一边儿。 道理很简单,讲半天说不通,齐闻道也就不在纠结。 老子跟他们熟,还讲个屁的道理。 就因为刘家三个小子我喜欢的紧,就因为刘崇德他是老子的兄弟,这关系是实打实的,这辈子到头都变不了的,就够了,至于什么生生死死的,想那么多干嘛,脑子没地方用了?想这些个破事。 这些道理,刘崇德估摸是也懂,所以当初在城头上,齐闻道说要去当那个独行侠,要去试试这个堪比武胆境得大凶兽。 刘崇德没有开口阻拦,向来是阻拦也没什么用,既然开口没有,就不如闭嘴,不然显得矫情,刘崇德最是见不得这股子劲儿,磨磨唧唧,最不痛快。 当齐闻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眼前那头好似好整以暇的凶兽。 顿时汗毛倒竖而起,心底竟然横生一股无力感,这股子声势,根本就不是什么堪比武胆境武夫。 这样的气势,能让他一个雄魄境武夫自身感应到危机,横生无力抗衡的想法,想来已经达到了武胆境巅峰的实力。 就算是当初让刘崇德来也是一样被碾压的结果。 那头眉心有紫色发亮印记的老虎模样的巨大凶兽,眼神戏谑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类,竟然没有着急动手,就好像准备猫抓耗子,十拿九稳。 齐闻道看了一眼身后,想了想,没有转身就跑,一来是跑也跑不了,二来,嘿,就是不讲理一会,又不是第一次。 一剑斩之 刘崇德此时心情郁闷,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不要脸的凶兽,皮厚的比那城墙拐角还要厚上几分,关键是捶你一下你还遭不住,他娘的,还讲不讲理? 猛然间刘崇德一回头,看见一个单手提剑的人赢正在冲过来,仔细一看正是赵思苦那老货,只是当下这老货手里提着的那把剑好友有点儿不一样,怎么还冒蓝光呢? 向前奔跑的老前辈赵思苦大喝一声:“刘崇德,给我锤这个畜生一拳,看看能不能卸它一只钳子!” 刘崇德心领神会,猛然跃起,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一拳砸在这头凶兽的身体上,巨大的力道使得这头凶兽一阵趔趄,就在这个防御空虚的空档。 赵思苦提剑而来,抛剑如空中,一跃而起,二话不说来了一招“憾甲”。 那边黑铁巨剑剑身上充斥着蓝色能量,说不出的神秘和力量感,赵思苦一招声势浩大的一剑,直接砸在这头凶兽的关键武器“钳子”的关节处。 与之前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一样,这一剑如同快刀砍豆腐,一剑之下,凶兽整条螯齐刷刷的被砍了下来。 巨剑之利,在砍断这头蝎子的巨螯之后,血液竟然暂时没有流出来,只是片刻之后,被一剑砍中的部位,丝丝缕缕的蓝色能量仍然如同跗骨之俎,凶兽超常得恢复能力没有发挥一点儿用。 那头蝎子终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用仅剩下的一只巨螯击退赵思苦和刘崇德之后,竟然动用了那个从开始到现在没见其发挥作用的尾巴。 只见这头蝎子颤抖着身体,全身涌动着一股股黑紫色能量,全部涌向尾部的尖刺,使得这根本就令人看了心底声寒的尾针更是声势骇人。 这根聚集全部能量的尾针忽然而已,对折刘崇德和赵思苦发动了眼花缭乱的攻击。 本来只是一根尾针的攻击,不知道这头凶兽动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就如同影分身一般的画出无数虚影,一齐攻击向刘崇德和赵思苦。 幸亏赵思苦和刘崇德都是体魄硬实的武夫,两人运气己身一个大周天,浑身气机护及自身,硬生生抗下了这头蝎子王这波声势浩大的攻击。 一攻一守之下,尘土飞扬,声势浩大,待到烟雾散尽,尘埃落定之后,刘崇德和赵思苦有点儿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这头蝎子王,就这一波攻击之后,居然……居然跑了? 这头蝎子王举着仅剩得一只巨螯,撒腿就跑,逃跑的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刘崇德思绪片刻,扭头说道:“老赵,'你去坠这头畜生,争取一剑给他结果咯,毕竟你现在这把大剑才能破他的甲,况且现在这头蝎子王本身战力,估计已经十不存一了。 虽然看着最后那波攻击效果不大,但估计也是那头畜生最后的手段了,毕竟之前我与它酣战那么久,可不完全就是跟他过家家,之所以我不去呢,是因为刚刚出来以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可是到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发生,所以我怕,是老齐那里出问题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老赵你就……” 赵思苦裂了咧嘴角,一言不发提剑变追杀上去,临了了撂下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刘老货这般啰里啰嗦,跟个娘们儿似得,怎滴这他娘的得烦,去也!” 留下刘崇德一个人目瞪口呆,半响嘟嘟囔囔道:“真他娘的,莫非我真的是老了?哎不对,肯定是赵老货不识趣,嘁,真他娘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随即摇头晃脑的来到杨帆当时挺尸的地方,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没有继续昏迷,而是强撑着盘腿坐着,开始调养自身。 刘崇德暗自赞叹一声,生死大战,只要不死或是落下什么难以治愈得病根儿,可谓是好处多多,但是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一切免谈。 所以对于杨帆起身强行压下一身伤势,调养自身,消化这场虽然逃跑时候居多的生死搏斗所带来的好处。 不由得对杨帆这个小子好感又多了几分,在刘崇德眼里,那种以受点儿伤就哭爹喊娘的家族少爷,就算有着成堆儿得灵丹妙药,把他武道或者魔法修为硬生生提升上去,到最后也不过是个软脚虾,什么卵用没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片刻后杨帆终于睁开眼,难以掩饰的疲惫,但是眼神还是精光闪闪,显然是在这场战斗中得到了不可小觑的好处。 杨帆笑了笑说道:“刚刚准备要走的,去看看老齐怎么样了,这心里凝成一团,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不过来就看见你小子在这儿感悟,生怕你小子阴沟里翻船,这才给你护法了一阵儿。” 杨帆起身正了正衣冠,郑重其事道:“谢刘叔叔护道之恩。” 刘崇德坦然受了这一礼。 然后刘崇德充满不明意味的笑着说道:“行了,臭小子,觉得疼就叫唤呗,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实在不行哭几声,老子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说完杨帆果然龇牙咧嘴,一屁股跌坐在大树旁,倒吸一口冷气道:“刘叔叔,疼可以说疼,哭可绝对不行,我娘说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可得死死的记住咯。” 刘崇德嗤笑一声道:“那还有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呢。” 没想到杨帆竟然固执的反驳道:“疼就是疼,可算不得委屈,自然也就不是什么伤心处,所以,刘叔叔,这道理说不通,还是我娘说的有道理。” 刘崇德吹胡子瞪眼,杨帆不为所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刘崇德哈哈大笑道:“行了,臭小子,老子得赶紧去老齐那里了,事不宜迟,反正你小子现在估计也恢复了一小半儿,有一战之力了,这场狩猎估摸着也进行到了尾端。小子没啥事儿就会壁垒城城头吧。” 杨帆点点头,刘崇德随即不在废话,此行为杨帆护法一小会儿,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而此时心中的焦虑不减反增。 心烦意乱。 忽而大睡 一处开阔的地带,齐闻道喘着粗气,满脸血污,后背有三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淋漓,惨状不言而喻。 而齐闻道眼前那头凶兽好像已经丧失了猫抓耗子的兴趣,四爪着地凶相毕露,转瞬就掠至齐闻道身后,一抓子拍向齐闻道。 根本来不及反应得齐闻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了个七荤八素,瞬间控制不住身体,巨大的力道,使得齐闻道狼狈倒地滚了好几圈。 齐闻道双手撑地,艰难起身,吐出一口从胸腔涌至喉咙的鲜血,老人气息极度萎靡,显然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头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眉心印记猛然发亮,嘴巴处汇聚一颗能量球,缓缓聚集。 齐闻道能感受到这股毁灭的力量,凭自己这幅样子根本躲不过去,更别说硬生生挡下这一招。 老人神色似乎有些解脱和释怀,扭头看了一眼另一头,心道:“这该差不多了吧,老夫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剩余的九头凶兽,照那个小子的计划,如今已经被斩杀的差不多了吧,就算有几个异数,也招架不住数位武道宗师的共同发力才对。况且,还有刘崇德那个武胆境的坐镇马。” 老人心想,这辈子没干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也没有办过什么痛彻心扉的后悔事,一生无欲无求,没有过很深的执念。 最开始练武也不过是为了让别人能好好听自己讲道理,至于啥长命百岁啥的,根本没想过,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齐闻道可不想当一个老妖怪。 整个天下都应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这把子老骨头占着茅坑不拉屎算什么道理? 所以老宗师齐闻道对于生死之事也没有过多的执着,当活即活,当死即死。 当下齐闻道根本没想着当下这头凶兽得必杀一招,没必要,既然明知道拦不下,自己的任务也已经圆满完成,还费那股子劲儿干啥。 老人心想,老夫这辈不过是偷懒了这一会,不算多吧。 老人不管身前转瞬及至的充满狂暴能量得紫色能量球,只是轻蔑得笑了笑。 人生天地间,本来就是赖受苦得,不然为何人一生下来就哇哇的大哭不止,明显是知道自己完全是来遭罪了。 总不能一辈子到头来都没有啥改变吧,那活一辈子还有什么劲头。 所以,来时即哭,去时当笑。 不管如何,这图案能量球都没有改变它既定得轨迹,电光火石之间就来到了齐闻道得身前,然后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齐闻道雄魄境巅峰的体魄。 老人胸腔被击穿,踉跄后退几步,颓然倒在地上。 忽然传来一声悲愤的怒喝:“畜生,今天不把你头打烂,算你爷爷我功夫小。” 堪堪赶来得刘崇德只是赶到看见乐齐闻道被一击之下生死不明的状况,瞬间瞪着因为暴怒而变的血红的眼睛,一身气势暴出,瞬间掠至这头凶兽身前,一拳砸下。 这头凶兽的灵智已经几近若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认有些摸不着深浅,身体发亮,挡下刘崇德这一拳厚,迅速后撤,在一个安全距离内看着这个来路不明得人类,眼神不善。 刘崇德一拳之后便连忙后撤到齐闻道身边,一只手扶着老友,过渡气机至齐闻道身上,刘崇德浑身颤抖,不知是悲从中来,或是怒火中烧,亦或两者皆有。 齐闻道竟然被刘崇德这般灌输气机之下睁开了双眼,只是气息极度萎靡,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了。 齐闻道总算是看清了眼前是何人,口齿不清得说道:“老刘,这辈子都没能在武道↑超过你,但是今儿个这事儿,老齐我办的漂不漂亮?” 刘崇德语气颤抖,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漂亮漂亮,这次我刘崇德远远不如你老齐,行了行了,老了就老了,得承认,别说话了,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你剩下写气力。” 齐闻道此时竟然在垂死之际漏出一股理所当然的神色,好像再说,“你刘崇德当然不如我。” 然后齐闻道凄惨一笑道:“矫情,你这般给我灌输气机也不过事给我吊着一口气,本来就是个死人了,还挣扎个什么,怎么你刘崇德也变得这般不痛快。” 刘崇德没有说话,不知道事不想说还是说不出来。 齐闻道这位老前辈最后洒然说道:“记得让扭头畜生下来陪我,要是宰不了,看我不晚上去找你这个老刘去。” 说完齐姓老人变自己租断了刘崇德的气机灌输,闭眼睡去。 人死如灯灭,人死如大睡。 刘崇德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一道道人影在此时掠至此地,包括杨帆也跟着刘崇德来到这个地方,正是扬帆得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也是最完美的一步,绕是你实力超群,如何顶得住十五位武道宗师的围攻。 只是这场计划中,有人拿命去顶着不让这条锁链断裂。众人顺便吧这头实力异常强悍的凶兽团团围住。 在看到杨帆得时候,刘崇德猛然眼神中焕发了一股希望,满怀希望的看着杨帆。 杨帆只是看了一眼,便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刘崇德青青的放下怀中恍若睡着了的老人,好像怕把老人吵醒了,刘崇德罕见的鼻子一酸,想哭却没有,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不像话。 然后刘崇德面无表情的站起身。 火大无烟,水顺无声。 人之情苦至极者无语。 有一到黑影从天而降,手里提着一颗硕大得蝎子头颅。 正是刚刚去追杀那头蝎子王的赵思苦,此时功成归来,一眼就看到了生机断绝,躺在那里的齐闻道,顿时戾气横生,一身气机紊乱不堪。 丝丝的盯着刘崇德,好像把齐闻道死的原因怪罪到了刘崇德支援太迟身上。 这些刘崇德都没有理会,脑子里走马观花的想了想齐闻道这个老家伙的一辈子。过的恨随心所欲,没有什么能让这个老家伙真正动了肝火,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刘崇德一步一步走向这头凶兽,脸上波澜不惊,只是一身气势早就暴虐异常,一字一句得说道: “你想死,我就让你死!” 我就是现实 刘崇德眼睛通红,强忍着嘶吼的语气,跟周围的人道:“今天,填上我刘崇德这条命,这头畜生也必须死!” 说罢就再也压制不住一身暴虐异常得气机,蛮不讲理的一拳砸向那头凶兽,但是这头能让齐闻道毫无还手之力的死去,显然不是一个能任人欺负的普通异种,只是倾力一爪,便把刘崇德震退数十步。 刘崇德就要一步掠去继续跟这头凶兽不死不休时,杨帆一掠而去,死死抓住刘崇德得一条胳膊道:“刘叔叔,今天这头畜生必须死,但是不能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刘叔叔,和各位前辈,接下来请听晚辈只会,一定斩下这头凶兽的头颅祭奠齐前辈的在天之灵。” 刘崇德还是比较相信杨帆的,毕竟杨帆这小子一直都是沉稳行事,同时刘崇德虽然此时已经怒火中烧,此时却也醒悟过来,与这头畜生搏命的方法不可取。 于是退后一步,站在包围圈内冷冷的看着这头困兽犹斗的凶兽,静静地等着杨帆的下文。 周围的老前辈们听到杨帆言语厚纷纷说道:“杨少侠还请不必拘束,我辈武夫不兴着文绉绉的一套。” “对对对,赶紧的说出来好宰了这头畜生!” 杨帆随即不在废话,冷冷的盯着这头凶兽冷静得说道:“说是计谋其实也算不上,咱们人多,自然就得有人多的打法,自古以来,以人多欺负人少,最好用,也是最实用的便是车轮战,所以今天,必须让这头凶兽屈辱的死了。” 说完杨帆嘴角泛起冷笑。 “十四位前辈,以包围之势团团围住这头畜生,由刘崇德前辈开头,一人一击,如此反复,今天,就是累,都要把这头畜生硬生生累死。 我观察这头畜生应该是有某种机遇,得以修炼出了某种本命神通,应该是是有某些以命换命的手段,但是,咱的命可比这货金贵多了,这畜生哪来的资格跟咱们换命。 所以,这番计策实属无奈,但是也是最稳妥,各位前辈,不管那一击出手之后,是否能有建树,都请不要恋战,避免这头畜生狗急跳墙,万一使出什么惊天手段,得不偿失。 咱们武夫最以打出内伤最为拿手,所以,除却赵思苦前辈之外,其他前辈都尽量使出让这头畜生防御减弱的攻势,从而能让赵思苦前辈一击得手。” 说完,众人皆是摩拳擦掌,眼神不善的盯着这头畜生。 走在武道修行上的人,大多是不屑磨磨唧唧的人,看你不爽就干,干不过就跑,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就在自己那双拳头上。 胜了,万般道理都在我手里,输了,那……输了还讲什么废话,麻溜的掉头就跑得了,有个屁的理。 所以说杨帆此番计划,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光彩,但是,他娘的,光不光彩的值几个钱,能有咱的小命儿值钱? 很明显,不能。 说搞就搞,第一位武夫,刹那间冲出,对着这头凶兽硕大的头颅就是一拳,但是呗这头凶兽迅捷的反应躲过,这位前辈似乎有些遗憾,但还是听取了杨帆的话,倒掠撤退。 转瞬间,另一人的又一圈又声势骇人的砸了下来,速度极快得攻势,这头凶兽根本来不及反应,硬生生吃了这一拳。 没想到这头畜生凶相毕露,张开大嘴就咬向这位前辈的腰间,还未得手,另一拳就把这头畜生给砸了个七荤八素。 杨帆在一旁看着冷笑不止,“他娘的,终究还不是个畜生跟大爷我比脑子,你还差远了,说了今天让你屈辱的跟一条死狗一样,就必须把你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包围圈内拳风阵阵,这头凶兽毫无还手之力,有好几次想要续集能量,发射那团紫色能量团,都被眼疾手快的刘崇德一拳砸在下颚,打断其能量汇聚。 所以现在这头凶兽异常的憋屈,只要一还手,赵思苦就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就给它甩一招“碎岩”。虽然不至于受什么重伤,但是自己也不敢全然放开防御任由其砍杀自己。 这头凶兽眼神凶狠的看着赵思苦手里的黑铁大剑,它觉得这把剑肯定是什么绝世宝物,不然这剑身萦绕着蓝色的能量凭什么能撼动自己这一身坚实的防御。 刘崇德瞅准这头凶兽刚刚接下以为武道老宗师的倾力一拳,来不及做出绝对防御的空挡,一身气势提升到顶峰,怒喝一声,动用了生平最大的力道,转瞬及至其身前,一拳砸在这头凶兽的额头上。 杨帆目露精光,心意一动,一团能量从杨帆体内掠出,转瞬就附着在赵思苦的黑铁重剑上,杨帆大声说道:“赵前辈,此时不斩,更待何时!” 赵思苦心领神会,轮起被附着上更甚一层的蓝色能量的黑铁巨剑,猛然腾空,倾力一招““憾甲”,转瞬就斩到了这头凶兽的脖子上。 本来预计会有一番纠缠的杨帆这次可是预料错了,如同刀且豆腐,这头凶兽硕大的头颅就被砍了下来,眉心的紫色印记还在悠悠的发光。 头颅上的眼神瞪得如铜铃一般,透露出浓浓的不甘和愤怒,只是这些短暂的生机只不过存在了数息,这头庞大得凶兽轰然倒地,生机断绝。 刘崇德呆呆的看着赵思苦手里拿着包裹着蓝色能量的黑铁大剑,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他娘的,真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搞出来的?” 赵思苦这时候也有些发愣,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娘的,自己这招“憾甲”什么水平自己还不清楚?这些蓝色能量到底给了自己大多的增幅,赵思苦一清二楚,看了一眼杨帆,赵思苦心中震惊不已。 而此时蓝色苍白的杨帆一脸淡然,走过那头凶兽的尸体旁一屁股坐下。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我说,你肯定以为,得了点儿什么什么机遇,实力蹭蹭蹭的上去了,就能为所欲为,称霸世界了是吧?没那么简单,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像你这么装逼的,活不过三章。可能,你是真的很厉害了,没准儿这方圆千里都找不出能跟你一战的家伙。” 然后杨帆站起身笑了笑,踢了一脚那颗头颅,继续道:“可惜,现实很残酷。” “我就是现实。” 兽潮退 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嚣张至极,一股子绝世高手得风范居然就给杨帆装出来了。 看那双手负后,仰着脖子抬头看天的样子,接下来应该还有下文。 只不过,看不惯杨帆这幅装逼样的侠义之士已经出现了,只见刘崇德大踏步走向前去,一巴掌摔在杨帆后脑勺上,撇了撇嘴道:“臭小子,别人都是说他胖他就喘上了,你这倒好,还没人说你胖呢,你倒是自己个儿线喘上了?” 杨帆意识到这次装逼已经是以失败告终了,脸都不红的摸了摸后脑勺,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刘叔叔,教训的是,小子于情于理,都应该细细揣摩前辈的言下之意。” 刘崇德根本不领杨帆的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马屁,可谓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于是刘崇德一脚揣在杨帆身上,笑骂道:“赶紧滚犊子,回去麻溜的养伤,这里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吧。” 杨帆哎了一声,撒腿就走,转眼间,杨帆就一溜烟儿的消失不见了。 刘崇德扭头看着狼狈不堪的战场,两具尸体,一个毕生挚友,一头浑身是宝的凶兽。 刘崇德想到,杨帆这个小子,是真不知道这头凶兽一身价值还是怎得,明明出了绝大多数的力,要不是他的神秘能量附着在赵思苦的黑铁大剑上,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斩了这头凶兽的头颅。 …… 壁垒城城头,根城外的无声无息不一样,一直打的你来我往,战意冲霄,血腥气味遍布整个战场,死乐不计其数的各类凶兽。 城头上也不轻松,攻上城头的凶兽不在少数,被这些凶兽一口咬碎头颅的将士也不在少数,只是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几乎每个人都打出了几分火气。 人人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几块儿这些个畜生得肉,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吃肉喝血。 但是这些凶兽忽然之间竟然显现出了颓势,这可是数百年来,数次兽潮攻城种从未出现过的事,令一众守城人员都是摸不着头脑。 一袭青衫一掠至城头上,正是风尘仆仆赶回来抱好消息的杨帆。 一位守城的刘家人,在看到有一团东西掠上城头,在今天一整天的抵御兽潮中得刺激下,竟然条件反射的砍处一刀。 知道刀刃即将临近此物面门之时,这个年轻人手忙脚乱,但是已然收不回来了。 杨帆轻描淡写的展露乐一手单手接白刃,屈指一弹就把刀背弹向这个年轻人,巨大的力道把这个年轻守将震的连连后退。 杨帆笑道:“这位兄弟,出刀之后切记不要想太多,一切该想的事,都该在出刀之前就想明白咯,至于出刀之后,是非成败,善恶对错,都且先不用管,只管出刀。” 这一番言语,杨帆竟然在教别人如何出刀,这竟然有些传道的意味,就连杨帆有些诧异,自己怎么会有教别人的想法,莫非自己适合当老师? 这个年轻人听了杨帆的话愣了愣,似乎有所感悟,但是来不及细细琢磨,就连忙点了点头。 杨帆不在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利用神河特殊传音技巧说道:“各位守城战士,各位前辈,小子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城门方向兽潮的领头凶兽都已经斩杀殆尽,不出意外的话,城门这里的兽潮不出一注香,就会全线撤退,请各位务必守好这最后一关,然后赶紧的回去,舒舒服服得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杨帆这一番话,对于这些在城头苦苦支撑的人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等于是在他们几近枯竭的心灵里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于是城头上的人们又一次发挥了比战斗开始之际还要迅猛得攻势。 兽潮连连败退,终于在接连苦战之后,兽潮终于慢慢的消失在了视野中,整个轰轰烈烈的守城战最终在一群人的欢呼声中完胜结束。 当天,刘家大摆庆功宴,宴请所有参与守城战的人员极亲属,整个壁垒城的酒都被刘家拿来畅饮,数个酒楼也很是捧场,酒水皆是打折售卖给刘家,整座壁垒城酒香四溢,方圆几里歪都能闻得到浓郁的酒香。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刘崇德带着三个儿子来到一出小土丘跟前,小土丘前竖着一个简简单单的碑,上面的字也是很简单:齐闻道之墓。 刘崇德三个儿子都是悲从中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以前刘崇德醉心武道,娘亲很早就走了,每天就是齐闻道陪着他们这三个混蛋小子疯玩儿。 三个小子无拘无束的日子里,好像都有这个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的老人在身旁,可是,怎么就说走就走? 齐闻道以前跟刘崇德说过,他没啥喜欢的,就是喜欢槐树,要是有天归西了,麻烦刘崇德给葬再一个有槐树的好地儿。 刘崇德照做了,至于什么槐树是什么不祥之兆,什么木种有鬼啥啥啥的,刘崇德根本鸟都不鸟,什么鸟玩意儿鬼不鬼的,能有我兄弟的愿望大? 刘崇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看见没,剑南春,嘿,老子藏了很久的真货,你个老小子算是没有那命唱喽,气死你个齐老货,今儿个就让你看着我喝,一点儿都不给你尝,你呀,就闻着闻着味儿流口水吧。” 然后刘崇德一口一口得喝着酒,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拿起酒壶,也给齐闻道在碑前倒了一杯酒,嘴里还是嚷嚷着:“给你这个齐老货真是浪费……” 口齿不清得刘崇德那天说了很多,一旁的三个儿子也是默默的磕了三个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跟他的老兄弟说些心里话。 刘崇德喝了很多酒,想起很多事,也说了很多话,到最后甚至说着说着就急眼了,非说是齐闻道欠着他刘崇德一个儿媳妇,没想到你个齐老货居然打了一辈子光棍儿。 还有些事儿刘崇德没想明白,本来自己身强力壮的,怎么就说着说着,眼睛就看不清了,模糊着连碑上写着什么都看不清。 然后刘崇德骂骂咧咧的说道:“怎么,这纯正的剑南春一股子什么味儿,为啥一股子咸味儿?” 夜深自然人静 刘家府邸,一处院落里,杨帆独自坐在桌子旁,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睛时不时眨一眨,看着桌上的魔法石。 说是一个魔法师,其实就是瓦罗兰大路上最普通不过的会发光的石头,由于其发出的光线柔和,所以广泛被用来照明。 杨帆很享受这份光亮,就想以前大晚上的要抬头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看天空,想要把天上的那轮皓月看出个所以然来,好像巴不得在上面看出一个翩翩起舞的嫦娥仙子。 小姑娘陶独雪早就在刘崇德特地给安排的一张小床上睡着了,小姑娘成大字形躺在床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得说着呓语。 杨帆撇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尽是温柔,对嘛,这才是一个小姑娘无忧无虑的模样,刚带着小姑娘时,晚上睡觉一定要拿两条小胳膊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那时候杨帆看着满眼心疼,到底是怎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害怕成这个样子,孤独感都已经深深的刻进小姑娘得骨子里。 而且当时小姑娘睡着不到一个小时,必然要猛然惊醒,很是惊慌的眼神在房间扫视一周,发现那个救世主杨帆哥哥一直在她身边,没有悄悄的把她抛弃,然后又一脑袋栽会枕头上,悠悠睡去。 在刘家疯玩儿的一天的小姑娘可定是累坏了,睡着这会儿还在磨牙呢,小白则是一脸委屈的被小姑娘霸气的圈儿在胳膊处,连睡觉都不让它离开。 自从小姑娘跟着杨帆之后,杨帆才发现,小白这货原来还可以这么可爱,原来这货也不是只有每天对自己这一个作用嘛。 所以杨帆根本不理小白求救的眼神,连忙撇过头,细细的想着自己的事儿。 小姑娘虽然享受了一天的疯玩儿,可以说是一份难得的安宁了,但是杨帆可是受了大苦。 先不说被那头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蝎子王狠狠地摁在地上锤,没有把小命儿丢了已经是万幸。 还有后来给赵思苦老前辈的黑铁重剑↑附着蓝色能量,那可不是动动嘴皮的事情,而是杨帆把神河内的能量强行转稼到赵思苦得黑铁重剑上,无疑是伤及本源,幸亏神河系统有变态的恢复能力,不然这番大肆挥霍本源力量的做法,就算到最后能好运不死,半残已经是最好的了,哪能像杨帆这样的活蹦乱跳。 说到最后杨帆还是收获颇丰,之前的那些罪过,无非是杨帆收了点儿身体上得痛苦,但是得到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先不说在一天数次生死大战种,武道境界直接一跃成为气盛境巅峰,还有杨帆《神河制裁》解锁的那歌新武器图纸,都是不可估量的好处。 杨帆伸出手掌,眉心发亮,一颗充盈着紫色能量的能量核浮现在杨帆掌心,但是要论实际价值,还是杨帆手里这颗紫色兽核,这可是刘崇德从那头眉心有紫色印记的凶兽头颅里扣出来的,不容杨帆拒绝就直接给塞到了手里。 说是别像个娘们儿似得磨磨唧唧的,这个东西是他们那帮老前辈一致决定的,不用杨帆在这儿感激涕零。 说完刘崇德就踹了杨帆一脚,笑骂道:“臭小子,别一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的都快把嘴角列到耳朵根儿了,赶紧给我滚犊子。” 然后杨帆乐呵呵的到了一声“得嘞!”然后一溜烟儿跑了,好像是生怕刘崇德收回决定似得。 杨帆此时手掌紧紧握住这颗能量核,毫不掩饰自己此时的得意,但是又怕吵醒熟睡的小姑娘陶独雪,只得轻声道:“啧啧啧,这手里有钱的感觉就是好,果然是到哪都一样。睡觉!” 说完睡觉的少年果真是鞋子一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消片刻,少年嘴角带着笑就已经进入了梦境。 梦里杨帆好像觉着轻飘飘的好像是飞上了天空,很诡异的感觉,但是有感觉有点儿爽,抬头是仿佛就在眼前的天幕,脚下是白云滚滚,不见人间。 杨帆只觉得自己在这天外天遨游了好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也没想自己这是在哪,咋飞起来的,一心一意的享受着这份来着不易得舒坦。 不知多少时间之后,杨帆的视野内的天空下,猛然从云中探出一只手,看着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像谁的。 这只手速度极快,一把抓住杨帆的胳膊,开始猛烈的摇晃,杨帆只觉得重心不稳,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突然没了,猛然就要坠下人间。 杨帆脸朝下,只觉得凌厉得风吹在自己脸上,看着离自己脸越来越近的地面,杨帆心里一阵绝望,自己指定是活不下去了。 不出意外,杨帆的脸跟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但是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并没有来。 但是杨帆一身冷汗的睁开了眼睛,愣了愣神发现原来只是个梦。 至于那什么突破云海的一只手,就是陶独雪拉着杨帆的手叫他起床而已,小独雪此时有拽着杨帆的胳膊,心里想着这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晒屁股了,杨帆哥哥自己说过的“一日之计在于晨”怎么不管用了。 而那些呼啸在脸上的劲风,就是小白正骑在杨帆脸上一爪子一爪子的拍着杨帆的脸。 杨帆一脸的怒气冲冲,一下把小白扒拉下去,一脸歉意的看着小独雪,他忘了昨天晚上睡前根陶独雪说了要带她去看日出的。 果然,早睡早起是人类最大的谎言。 早上起床就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然后一顿穿衣洗脸,利利索索的就完成了,把脸上困倦一抹而去的杨帆终于是恢复了精气神,带着小独雪在壁垒城左跑跑,右串串,吧那些个前些天没来得及尝到得小吃吃了个遍。 然后一脸满足的小独雪慢悠悠得跟着杨帆返回刘家府邸,至于这个小丫头为啥不是蹦蹦跳跳得回来,当然是因为小肚子吃撑了,那还能蹦跶的起来。 杨帆也是没个正行,什么糖葫芦,小笼包之类的,比小独雪下嘴还快,简直成了壁垒城小吃铺子里两个活宝。 最开始的势 杨帆带着小独雪回到刘家府邸,小姑娘跟见到的每个人都热情的打招呼,杨帆也搞不懂陶独雪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刘家的大部分仆人都弄清楚姓名的。 反正见了一人不是“李姐姐”就是“赵爷爷”的,反正每个人都能叫的上号儿。看一幕看的杨帆叹为观止。 然后杨帆竟然有些莫名的成就感,甚至还有点儿自豪,走路时都不由得把本来就很直的肩膀又挺直了几分。 这幅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再说:“咋样,这么可爱的姑娘,跟我最亲了,你们呐都得靠边儿站。” 最终来到了刘崇德的院子里,陶独雪甜甜的叫了一声“刘叔叔”就松开杨帆的手,独自根小白玩儿去了。 刘崇德听见这个称呼竟然是高兴了好半天,原因竟然是因为陶独雪叫的是“刘叔叔”而不是“刘爷爷”,这样刘崇德很是欣慰,毕竟人都希望自己不要年华易逝,被人往年轻了叫,当然值得高兴。 刘崇德的三个儿子也在,今天刘崇德倒是没有搬来几坛子酒来非要叫他们畅饮,而是叫人端来几杯茶,五个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到最后刘崇德发现自己根本和这些年轻人聊不到一块儿去,于是晃悠着步子出去看陶独雪玩耍去了。 在刘崇德看来,陶独雪可比这几个混蛋小子可爱多了。 在刘崇德走了以后,四个年轻人的话题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就连略显木讷的刘家大少爷刘武源也是哈哈笑着跟他们接话。 二少爷刘景明泯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杨帆,其实有件事儿我已经憋了挺长时间了,今天这个机会我可就得问问你了。” 杨帆有些纳闷儿,点点头说道:“咱几个有啥说啥,想问就问。” 刘景明点点头道:“我要问的是,杨帆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真正习过武,或者说没有一点儿修习过武道架子。” 见杨帆一阵似懂非懂的模样,刘景明补充道:“就是说,武夫从小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就没经历过。” 杨帆这下听懂了,点头道:“确实” 刘景明虽然心里早有答案,但是心里却还是震惊了一下子。 但是一旁的刘玄杰可是一脸懵逼,彻彻底底听不懂了,那魔法师听说过又大机缘从而一步登天得存在。 但是纯粹武夫,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儿存在,谁不是自小就辛辛苦苦的打熬体魄得来的武道境界,就算是那些大家族子弟,可以靠某些丹药提升锻体的效果,但也只是提升而已,也没有听说谁能跳过这些直接走上武道呢。 一旁的刘武源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也只是一刹那便消散了,好像也早就猜到了是这个答案。 刘景明扭头看了一眼大哥刘武源说道:“大哥,你钻研武道最深,要不,你来说?” 刘武源却是摇摇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二弟你说吧,大哥嘴笨,遇到你没说明白得,大哥再补充。” 刘景明点点头,缓缓开口道:“从守城时你一跃下城头,冲入兽潮独自一人凿开兽潮大军时,我就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你的武道修为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底子打的还非常好,比我这个痴迷于武道的大哥还要强很多,这个事儿必须承认,而且你的攻势中也能看出一丝上乘拳法的影子。 但是,你的打法,无异于稚童打架,空有一身修为,但其实真正使出去的不过是七七八八,有很大一部分的力量你根本发挥不出去。” 说到这儿刘武源开口道:“不是发挥不出去,而是你不会发挥。” 刘景明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见大哥不在继续开口,这才继续说道:“就是大哥说的那样,你根本就不会发挥,你好像就不知道你真正的力量在哪,从而也就没想过自己的力量是不是已经发挥到了极限。 这些事儿,我们俩能看出来的话,我父亲应该是早就看出来了,至于为什么没开口说,估计也是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但是正巧我们也看出来几分苗头,不如酒趁着这个就会跟你说了。” 随后杨帆点点头,有点儿懂了,但是又没这么懂。 于是刘景明看着大哥刘武源点点头,说道:“走吧,杨帆,我们出城与你好好说一说,在这儿施展不开。” 杨帆想了想表示同意,他也想看看自己所谓的“真正力量”到底在哪。 于是四人一略出城,来到一处空地。 刘景明对着一大块儿石头跟杨帆说:“杨帆,砸烂它。” 杨帆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杨帆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运行起陨星拳的拳谱,一圈砸下,这块儿可怜的大石头就在这势大力沉的一拳里变成了碎渣。 就在杨帆一脸得意之时,刘景明示意刘武源也锤烂另一块儿大石头。 只见刘武源大步走到那块儿石头跟前,没有什么缓冲过程,就是简简单单的抬臂,出拳,然后石头变成了碎渣。 杨帆眼神微眯,刘景明想说什么,她现在好像有些懂了。 刘景明说道:“杨帆,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你之前的战斗,在我观看之后,就好像是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而你却用来杀猪一样。” 杨帆没有反驳,认认真真的听着,其实自己刚刚也感觉到了,自己出拳时太磨叽了,就好像是机器人一般,聚气,运气,出拳,磨磨唧唧。 而刘武源刚刚的出拳就大不一样,给杨帆的感觉就是四个字,如臂指使。 虽然这本来就是自己的胳膊,还能做不到如臂指使?但是杨帆就觉得自己根本最不到刘武源那样,最起码现在是绝对做不到。 然后四人就地坐着,刘玄杰随手拔了一根草叼在嘴里,静静地听着自己的二哥接下来的话。 “杨帆,你最缺的不是生死磨炼,也不是什么什么秘籍,甚至不是武道修为。刘景明缓缓说道。 杨帆不解得问道:“那我最缺什么?” 刘景明回答道:“你最缺的,是回到最初,从每个武夫最开始的地方,感受自己最开始的力量,找到属于自己,最契合自身的一股势。” 杨帆疑惑,“势?” 刘景明点点头道:“对,你需要找到自己的势。” 百万拳 杨帆坐在地上,这会儿居然有点儿正襟危坐的模样,刘景明看杨帆这幅样子,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跟杨帆说道说道。 此时就刘玄杰无所事事的看着三个人,一脸似懂非懂得模样,根本插不上话,刘武源还能帮着补充些刘景明没说到点子上的东西,所以刘玄杰叼着根儿草,一脸郁闷,心想就不该跟他们出来找这个不痛快。 “虽然我们看出来了,但是,怎么说呢,我们不知道你到底凭什么,就能在这种一点真正的武道底子都没有的情况下,也能在这样的年纪成为以为气盛境的武夫。”刘景明犹豫了犹豫还是说道。 杨帆尴尬的没法儿说,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刚刚看刘武源打拳,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而自己打拳,跟个机器人一样,只知道照着神河系统给的那个陨星拳照搬,余下得都不知道怎么出手,完全是由着性子胡乱轮圈,好像是这样的胡乱轮圈也起了不小的所用,所以杨帆也就一直没在意,知道刘景明把这事儿点出来,杨帆才发现事情貌似很严重。 刘武源此时开口道:“你得出拳,不能说完全没有规律,但是就好像我小时候学院的老师罚我抄书一样,就只是照抄,我虽然脑子不聪明,但是我那时候就想,这能有什么屁用?” 听着刘武源毫不留情的点评,杨帆一阵的无地自容,这个说话木讷的武痴,居然如此的一针见血。 一样的刘玄杰赶紧点头应和,其实他大致是听不懂的,只是看见杨帆的表情这会儿好像很难看,这就足够了,管他什么意思,总之憋放过任何一个怼杨帆东机会就是了。 刘景明思绪了一会儿又说道:“你好像是有所依仗,才敢这样出拳,不然就你这样的,当初在兽潮里,绝对没有可能活过十个来回,更别说你还只是个气盛境巅峰武夫,那这样的话,呢那个依仗未免也有点儿太可怕了。” 杨帆点点头道:“没错,我确实有一身防御手段,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不能说,说了,估计你们也不信,那就不说废话了。” 直来直去。 杨帆觉得,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跟熟人还拐弯儿磨角的干啥,你脑子没处而用了? 三人听了杨帆的话面无表情,既没有露出不爽的表情也没有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只是淡然的点点头。 然后刘景明说道:“大致能猜到,但是你的这种手段,估计会成为你掌握属于自己的势的一大阻碍。” 杨帆纳闷儿道:“怎么滴还能阻碍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刘景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每个武夫的习武,必然是从小时候,骨头刚开始成长就踏上了习武的道路,一步步走过来,自然是对自己的拳使唤的来去自如,所以根本不存在你这种状态。 所以,你这种奇特到诡异的机缘,现在反倒成为了一件坏事儿,该做的路,一步都不能少,少一步,以后都是要补回来的。” 杨帆赶紧说道:“能补就是好事,最起码还能救不是?你就直说怎么把我缺少的东西给补回来?” 刘景明正准备回答,刘武源闷声闷气的抢先开口道:“练拳,打拳。” 刘景明听完没有反驳,竟然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一个办法,也没有什么捷径可以走,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持之以恒的打拳,练拳。” 刘武源又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的武夫,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是有什么高明秘籍,也不是说非得有什么奇遇才能境界飞涨,咱们武夫其实最和这些无关,真正厉害的人,也不关心这些,脑子里想的就是自己的拳,自己的武道。 哪怕是最简单,最常见的拳谱,只要你坚持下去,凡品终究能看见不凡之处,当年不爱读书,记住的好话没几句,但是当时一句: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很认同,感觉这玩意儿的意思跟打拳差不多,打一百遍拳没用,你就打一千遍,一万遍,百万遍,没什么事儿能让你动摇,终究能看见该看见的东西。” 平常不怎么说话的刘武源今天居然破天荒说了这么多,刘玄杰一脸懵逼的走过去摸了摸自己大哥的额头,还捎带着拍了拍大哥刘武源的脑壳,装作震惊的走过去,嘴里还嘟嘟囔囔道:“摸着没问题啊,这是咋的出啥毛病了,该不是被什么妖怪冒充了我大哥了吧。” 刘武源没好气的拍掉好像永远长不大的三弟的爪子,没工夫搭理他。 杨帆欲言又止,刘景明好像看出了什么,轻笑道:“你肯定想说,打拳练拳,打的什么拳,练的什么拳?总不能让你跟个二傻子一样胡乱出拳就行了?就算再怎么不看把式,可总也得有个谱子吧?” 杨帆赶紧点头如捣蒜,就跟小鸡儿啄米似得,看的刘玄杰一阵儿乐呵,笑道:“杨帆,你这会儿跟那啄米的老母鸡没啥区别,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没有大翅膀子。” 杨帆白了一眼,根本没想搭理他,这一幕搞得刘玄杰很是忧伤,自己明明迷倒过万千美少女,怎么到这儿如此的遭人嫌弃真他娘的没天理。 刘景明也没搭理刘玄杰,跟杨帆点点头道:“说是这个理儿,但是你缺的真不是这个,你只是缺一个门路罢了,那啥,我家那最普通的入门级拳谱,就好使,这些事儿等咱们回去以后你可以到我刘家放置这些拳谱的地方,随便挑,你看上哪个,就练哪个,我刘家虽然高深秘籍没有,但是这些个拳谱,嘿嘿,有的是。” 杨帆似懂非懂,点点头,觉着这又是一个苦力活儿,刘武源一口一个一万拳,甚至还一百万拳,真他娘的,这可不是嘴说说就能搞定的。 真当嘴上说个数字就能打出来的? 刘玄杰好像终于抓到了刷存在感的机会,哈哈笑道:“怎么着,一听就慌了吧,一百万拳,我听着都心烦,你估计得打到一百岁。” 杨帆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这个二百五。 自欺欺人? 杨帆漫不经心的问道:“我说,你小子魔法修习的怎么样,整天这样无所事事的,真就把你这辈子扔下了?” 相比杨帆的漫不经心,刘玄杰更是毫不在意,两条胳膊放在脑袋后头枕着,吐了嘴里叼着的甘草道:“还能咋样,就那样呗,这东西我反正是看出来了,整天冥想是绝对没啥大成就了,就必须得出去走走,没准捡到啥大机缘就成了大魔法师。” 见杨帆和自己两个哥哥都是一脸的不屑,就差在脸上写着“胡扯”两个字了。 刘玄杰这些居然有些急眼,又说道:“真的,哥,杨帆,我真的觉得每天蹲在那个修炼室,修习魔法,那不是我想要的路,我想要的也一定不是这样能得到的,最关键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本来以为杨帆和他两个哥哥肯定不能理解他这一顿自行矛盾的叽叽歪歪,没想到杨帆竟然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一幕看的刘玄杰差点儿就两眼泪汪汪了,真是天涯何处觅知音啊。 杨帆此时是真的颇有感触,他听了刘玄杰的话,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当时快高考的时候,那时候他基本上已经自己放弃自己了,就连班主任都懒得管他。 所以杨帆浑浑噩噩每天活着,整天觉着这肯定不是自己想要的路,天大地大,肯定不是就这么一条路能走,况且,我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一边沉浸在当初没有好好学习的愧疚中,一边又幻想着未来肯定会出现一条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道路等着自己去踏上。 后来杨帆发现,高考,真的是人生中最后一个相对公平得竞争了,毫无意外的,那所谓的崭新道理也没有出现。 所以这一刻杨帆居然从刘玄杰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居然在作为一个过来想着如何劝解刘玄杰,想了半天,没能想到什么,因为自己能想到的那些话,老师爸妈当初基本都跟自己说遍了,结果呢?能有什么用。 支支吾吾的半天,杨帆看着刘玄杰充满迷茫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管你到最后这么想,到最后像怎么做,千万不要一边变着法儿的使懒,一边还整天安慰自己平凡可贵。” 刘玄杰此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心里一直咀嚼这杨帆得这番话,总觉得抓住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心烦意乱。 但是杨帆只是说完这一句话就没再说什么,又跑去跟刘景明刘武源他们讨论他的“势”去了。 留下刘玄杰蹲在地上郁闷的拔着地上的草,不一会儿竟然给他开垦出乐一块儿光秃秃的土地。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刘玄杰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大声说道:“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刘玄杰就不只是个走在修习魔法的魔法师了,我还要练武,明天我就正式踏上练武的道路。” 一边的杨帆三个人目瞪口呆,心里都觉着这孩子肯定受了什么刺激。 倒是刘武源沉沉说道:“玄杰,虽然有些迟,但是万事只怕有心人,时间不是问题。” 没想到刘玄杰又恢复了没正行的样子笑着跟他大哥说道:“只怕有心人,哈哈,大哥,你今天一天说的漂亮话,比之前一年的都多,今天必须得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刘武源看着这个三弟的眼神,干干净净,好像有一点儿他从来没见过得坚定,刘武源也不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刘景明满脸笑意的看着这个都快二十岁了还是一副孩子模样的三弟,有些哑口无言,莫非真是太宠他了? 刘景明到没有一个劲儿的鼓励刘玄杰,缓缓的开口说道:“玄杰,练武可不是说说而已,忘了小时候你哥我给你捏骨头的时候,痛的就差把眼泪哭干了,你真能受得主这种苦?” 刘玄杰脸一红,尴尬的说道:“停停停,咱自己的家事就别揪出来说了呗,再说了,你都说了是小时候了,不一样了哈。” 刘景明没理会刘玄杰得嬉皮笑脸,又继续说道:“魔武双修,你也知道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历史上魔武双修的人大多数在开始之际声名显赫,但是越到最后,越是藉藉无名,你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过分追求力量的多样性,到最后根本一个逗精通不了,都只能成为一些半吊子,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至于那些天赋决定的人,约摸着是真正能成事儿的,可惜,他们大多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而且,真当走在修炼这条路上不用花钱的?那是花钱如流水,魔武双修,那花的钱,岂止是翻一个倍那么简单的? 所以我说,你这个念头要只是你那奇奇怪怪的脑子里忽然间冒出开的一个想法而已,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的好,别到最后受了顿罪不说,还一事无成。”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狠狠的打压着刘玄杰,刘景明一改之前宠溺这个三弟的做法。 这番话说出去以后,就连杨帆心里都有点儿不得劲儿了,太狠了,简直不给留一点儿面子啊。 没想到刘玄杰很是爽朗得笑了笑道:“二哥,这些我都知道的,至于我练武这件事,其实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练武得初衷,也就不是什么魔武双修,做那绝世天下,况且就算我还真是你绝世天才,我也不至于就认为咱刘家螚养得起我。 我想要走上武道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想自己出去看看,看看外边的天空颜色是不是有点儿不一样,看看外边儿有没有特好看的姑娘。 但是就我这半吊子魔法修为,自己出去好像有点儿够呛,所以我决定习武,先有了些自保之力,不然带外边被人锤了,从不能哭着回来吧,那可怪丢人的。当然,修习魔法还是主要的,习武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刘景明听了刘玄杰的话很是欣慰,感觉这个三弟终于是长大了些,跟大哥刘武源对视一眼,都是欣慰的点点头。 杨帆也是一脸差异的看着刘玄杰,呦呵,这个小屁孩还能有这个觉悟? 修心不耽误练拳 四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漫步在壁垒城外的空荡森林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到鸡毛蒜皮,大到天下大势。 四个年轻人约定着要留下些誓言,刘武源说是一定要在武道一途上走出个样子。 杨帆绕有兴致说道:“从一开始就听说你是个武痴,现在看来也确实是个武痴,但是,先不管什么痴心什么,总得有一个结果,或者说,你如此得醉心武道到底是图什么,以前的时候也听说过什么类似剑痴之类的,把自己那把剑看的比老婆还亲,就差搂着一起睡觉了。 可是看你这样习武,也没见过你使什么武器,我其实一直想不通,如此枯燥的打拳,能有什么乐趣所在,世间万物,能让人为之痴心的,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但是自己的一双拳头和体魄而已,能有什么乐呵。” 杨帆一口气把自己的不解说完,等着刘武源的回答。 刘武源似乎也有些发愣,沉默半响,认认真真的道:“最开始习武,完全是因为我爹,你知道,我爹当年可不想现在这般好说话,幸亏那时候我娘还在,我那个爹当时还不敢怎么放肆,哈哈。” 说起这个杨帆虽未谋面的刘崇德夫人,刘武源脸上不由自主的洋溢着怀念,还有眼睛里掩饰不住一抹悲伤。 紧接着刘武源说道:“那会儿我爹相信干啥都得从小抓起,自打记事起,就别我爹天天揪着站桩,打拳,你可能不知道,身上缠着沙袋扎马步,站桩,一拳一拳的不敢停,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我都是肩靠着墙勉强入睡,为啥?我的后背早就不能受一点儿刺激了,属于动一下就是抽皮拔筋的疼,可是第二天早上还不是得照常。 那时候也想着,要不就可怜兮兮的哭他两嗓子,没准儿爹一心软,就能让我少遭点儿罪,哈哈!到最后也没哇哇大哭,这点儿景明可是比不过我,想当年……” 刘武源正要把刘景明当年的糗事说出去,刘景明狠狠的以眼神威胁,刘武源才打了个哈哈,把这一篇儿略过去又继续说道: “眼泪是肯定流了,还流了不少,但我可不想让我爹看见,从来都是趁我爹一个不注意就擦干抹净,现在想来有点儿可笑,因为我估计那些所谓的一个不注意,就是我爹故意的,为了照顾我那点儿小小的自尊心。 我爹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证明我肯定能行,就这样一天没断过的坚持下来了,现在想来,当初练武,完全就是被逼的嘛。 后来有了俩弟弟,娘走了,爹出了趟门回来受了重伤,当时以我的年纪,其实就算是个小天才了,哈哈,可是,我觉得很不够,所以我就死命的习武,练拳,翻倍翻倍的修习武道,就是为了这一大家子人,给他们一个能让他们心安的的理由,想来想去,也就拳头最实用了。” 刘玄杰和刘景明听了刘武源的话心里一阵苦涩,确实,那段时光整个刘家都处在压抑的阶段,所有人都觉得刘家这个庞然大物要倒了,人心惶惶,当初在刘家生存的能人异士,见势不对,抓眼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后来才衍生出那场戏,要不是把一家子人逼到一个份儿上,怎么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三弟刘玄杰送出去? 刘武源今天可真是打开了话匣子,双手负后开朗道:“现在嘛,爹的伤被你治好,又靠你的帮助躲过了二十年一次的大关,所有的所有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当时有意无意得跟你交好,无非是觉得你对我刘家有大嗯,其实跟你认识才几天,有个皮的深厚感情。 但是后来,是确确实实认可了你这个人,那个小姑娘,我在壁垒城不是没见过,爹娘在逃难的时候走散了,小姑娘全靠捡垃圾活到这么大,你能对这样身世得小姑娘尽心尽力,我虽然嘴笨,但是眼睛亮,你看着小姑娘的时候,眼睛里得东西,骗不了人。” 杨帆笑着摸摸头,这才是令人舒服的感情,有啥说啥,没什么需要隐藏的,只要我敢说出来,也就不怕你听了会不高兴。 刘玄杰和刘景明都是默默的听着这个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畅所欲言过的的大哥絮絮叨叨的说着。 “现在的习武嘛,可这就是为了我自己了,我还不及三十岁,我想试试自己到底能走多远,到底能不能到那种一拳出而鬼神进惊得地步。” 说完刘武源嗨捏了捏左拳,平常看起来木讷的刘武源,此时一身气势与野心毫不掩饰。杨帆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刘武源,刘景明个刘玄杰也是。 然后刘武源看着二弟刘景明,眼睛挑了挑,示意该他了。 刘景明先是沉默,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吧,其实没什么想要的,要真说有,那就是去战场!” 刘景明眼睛里闪烁着异样得光辉。 去战场? 见三人疑惑,刘景明点点头继续说道:“对,一人双拳无敌怎么能够,还是挥手之间,千军万马奔袭,两军对垒,刀锋所指,马蹄所至,那才是我想要的。 起要做那沙场万人敌,还得是那将军一半的人物,我虽然从小也跟大哥一个样,被我爹揪着习武,但是我承认,但是哭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现在想起来逗觉着丢人。 啧啧啧,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可是被彻底掩盖在我哥的光辉之下,简直没有翻身的日子,当时觉着我哥怎么那么烦,啥事儿都干的那么好,感觉我就是我爹怕我哥无聊,让我来陪我哥练武的。 当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我哥就这我这辈子最大敌人了,你说可不可笑,居然是我哥,现在想起来也纳闷儿,为啥不是我爹? 当时我想,就算我哥能把武功练成个惊天动地能咋的,还是不是双拳难敌四手?我就天天想着,自己啥时候组织一个小部队,瞅准机会,一定要揪着我哥好好教训他一顿。” 然后刘景明突然爆粗口说道:“现在我他娘的都后悔,为啥当初只是想了想,要是当时付诸实际行动该多好!” 活着就是好事 刘武源哈哈大笑着,刘景明有点儿忿忿不平道:“以至于我一直在我大哥得阴影之下。” 然后刘景明颇为自得得又说道:“然后习武这件事就慢慢地坚持下来了,没办法,谁让我脑子好呢,我一早就看出我哥到底为啥这么拼命,当时就觉得。 这世界上百般难过,我认为最委屈的就是孤独,所以我觉得不能让我这个大哥一个人承担这些个事儿,但是啊,我当时性子傲,也没怎么跟大哥说过心里话,就这样默默的坚持下来了呗。 我俩比你两个小子年长了几岁,这几年绝对不是虚长,比你们见过的事儿要多的多,所以有些你们满怀憧憬得事我们不屑一顾的时候,那是真的看透了。” 杨帆只是沉默点头,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你所看见得不过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而已,所以你凭什么一副看透人心的模样? 你读过多少书,就敢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见过多少人,就敢说男人女人“都是这般德行”,你亲眼见过多少太平和苦难,就敢轻易断言他人的善恶? 人间凶险,风大人易倒,江湖险恶,水深船易翻。 人心起伏最难平。 心定且赤诚 何其难也。 这下轮到三个人直勾勾得盯着刘玄杰了,三人的眼神把刘玄杰看的有点儿发毛。 刘玄杰深知抗衡不了大势,于是说道:“杨帆,你也听到了,我大哥二哥都是这幅成熟样子,每个人都为这个家做了莫大的贡献,而我,就是个纨绔而已。” 刘玄杰还没说完,刘景明皱着脸一巴掌拍到刘玄杰后脑勺上说道:“瞎说什么?整天胡思乱想。” 刘玄杰嬉皮笑脸道:“没办法,谁让我两个哥哥都这么对我好呢,就连一直心狠手辣得碟逗把我给放过了,居然没有揪着我习武,然后吧,我又莫名其妙的开发出了修习魔法这一个路子。 真的,不骗你们,当时证实我真的对天地间魔法能量有所感应,我真的能当一个魔法师时,我实在是没尾巴,不然非得翘到天上去。 我当时觉得,我这种天才,果然是不需要什么艰苦训练嘛,我就必须得有一个身为天才的觉悟。 这不是喔故意在贬低我自己,真的,当时我脑子里全是这种想法,都快把自己当成真命天子了,后来家里那么多事儿,才发现,自己根本屁都不是,哈哈。 后来嘛,好像开窍了,对于魔法修习更加的上心乐,但是这个事儿,真的跟武道修习不一样,真的得天时地利人和,你在那个棺材一样的修炼室,枯坐好几天,你就是什么都感应不到,什么狗屁的天地间魔法能量,有个屁! 那时候我一直怀疑,肯定是错了,一直都是假象,我根本没有什么修习魔法的天赋,一直以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时候颓废的跟一条死狗一样,但是还得在外人面前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那时候是真的不争气,有时候已经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男人流血不流泪,可惜,我就是怂包一个,事到临头,委屈上头,你根本控制不住。 其实时候想想,不过是写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像就是这些个甚至都可以忽略的小事,把心里的所有委屈全勾起来了。 可惜,那会儿没人能理解我,总觉得我其实就是个矛盾的化身,一边渴望别人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可以好好的感受感受我为啥螚这么委屈。 一边又把自己所有东西都隐藏起来,隐藏的很深,深道自己有时候都能忘了,对别人不管善不善意得打探视若蛇蝎,啧啧啧。 一边着急这自己啥忙都帮不上,一边看着家族里发生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哦,还有我的老爹和两份好哥哥联手演的好戏,那段时候,直接把我心里得最后防线全部击溃,真是天衣无缝啊。” 说完刘玄杰眼睛瞄向两个哥哥,刘武源赶紧撇过脑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刘景明赶紧抬头看天,嘴里还说道:“真是好大的月亮啊。” 刘玄杰冷哼一声,没搭理两个插科打诨的哥哥,又继续说道:“至于我接下来要走的路,你们也都知道了,至于目的什么的,先不管他,以前听一个下人讲,有些事,能拖,就尽量拖,没准儿明天就死了呢。” 刘景明又是一巴掌拍到刘玄杰后脑勺上,骂道:“小兔崽子说啥呢?我看你是纯属欠揍。” 刘玄杰闪躲裹二哥的后续攻势,把苗头直指杨帆,说道:“今天谁都没例外,杨帆,那你今天不得说个明明白白?” 杨帆到也没有扭捏,很快开口说道:“都再说自己当初为什么开始习武,为什么开始约束自己,去努力得迎合这个世界。 其实我的话,根本没有你们那种复杂,我起初走在武道这条路上,一条是被强行带跑偏的,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就是,我是为了活命。 当初机缘巧合下,参商莫名其妙有了一个特牛气的东西,结果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追杀我,马德,你们能想象,一个人首马身,提一把大刀,二话不说就要来砍了你的脑袋,要知道当时我可是名副其实的普通人,哪顶得住这股子势头,差点儿就给我吓尿裤子了。 后来没死,又认了一个糟老头子当师傅,老头子估摸着对我是真不错,但是老头子也是真的狠心。 你们可能无法想象,我这一身坚实得武道底子,炼体三境,为什么能这么厉害。 你们当初是默默得锻体,我不一样,老头直接把我得身体改造了个遍,比如什么把我全身骨头敲烂,碎成渣子,然后排出体外,涌一种特神异得能量重新构造我体内得骨架。 啧啧啧,好像又是侥幸,我依旧坚持下来了,没死,当时我的身体自主排斥这幅骨架的时候,我心里是真的怕,你想想,我才二十岁,怎么就能这样死了?” 杨帆说话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但是听的三个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换骨锻体?这还是人? 一丢丢 三人沉默半响,说不出话来,虽然听着杨帆说的很平淡,但是这听着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三人抬头看了杨帆一眼,异口同声吐出两个字:“变态。” 杨帆看着这三个人这幅表情,赶紧补充道:“那啥,我没有你们那种故事,相反我的那些经历更多是有惊无险,还有那啥剔骨换骨锻体,这是听着吓人,其实一点儿都不疼,我当时一声都没吭。” 三个人很明显没一个愿意听她说牛的,剔骨?你说不疼?哄谁呢! 于是乎三个人起身就走,把杨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地上,一脸的茫然,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啥话了。 当时锻体的时候,老头子直接把自己限制在一种奇特的领域了,导致自己连呼吸都不能,本来就是一声都没吭嘛,我又没有唬人。 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出惊人的杨帆,起身拍了拍屁股,屁颠儿屁颠儿的追上三人。 刘家一个小院儿里,陶独雪皱着小脸儿,一脸的闷闷不乐得蹲着扒拉脚下的土,不一会儿就扣出来一个小坑儿。 杨帆一进门儿就看见小姑娘这幅模样,笑意温柔的说道:“我们家小独雪怎么啦?怎么委屈成这样?” 小姑娘一抬头看见是杨帆,好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脸得救的赶紧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迫不及待的说道:“早上的时候有个小姐姐,说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她夸我读书多,让我有机会写给她看看,我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现在我发现,我也找不到那个小姐姐的名字啦,怎么办杨帆哥哥。” 杨帆看着一脸焦急的小姑娘,也没有着急得出言安慰,只是轻声道:“回来到书上仔仔细细的找过了?” 小姑娘好像更委屈了,点头如捣蒜,说道:“找过啦,然后,然后我发现大部分的其实我我也不认识,根本看不懂,更别说找那个小姐姐的名字了。” 杨帆揉了揉小姑娘的投,一本正经的说道:“答应过别人的事,只要努力了,哪怕到最后都没有完成,也一定要根别人说清楚,记住啦,不管有没有办到,一定要打声招呼。” 小姑娘低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抬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知道啦,我马上就去跟小姐姐说清楚情况,然后我会多读些书,以后一定要把小姐姐的名字找出来。” 杨帆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也知道陶独雪嘴里的小姐姐是陪她一起玩耍的刘家丫鬟,这些人大多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估计是拜托了陶独雪找找自己的名字。 杨帆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眉开眼笑的说道:“这次就算啦,告诉哥哥,那个姐姐说她叫什么来着,哥哥帮你找找那个小姐姐的名字。” 小姑娘有忽然雀跃起来,笑道:“我记得我记得,那个姐姐说了,她娘给她从书上起的名字,叫姜成燕。” 杨帆细细的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小独雪有蓦然委屈起来,委屈巴巴的说道:“跟熟悉的几个字,我总感觉见过,可就是不知道它们藏在哪了。” 杨帆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儿,笑道:“揍,去找刘景明哥哥要几张纸,哥哥教你怎么写,可得认真学,到时候漂漂亮亮写给那个小姐姐看。” 陶独雪的心情一下子飞上了云间,拉着杨帆的手,蹦蹦跳跳的就拉着杨帆往外走,脸上洋溢着的尽是喜悦。 没一会儿,杨帆和陶独雪就来到了刘景明的院子。 杨帆跟刘景明说明缘由后,刘景明不由得看了杨帆一眼,没想到杨帆这货居然还真会带孩子,虽然只是一件儿普通到微不足道得小事,但是对这个不打点儿的小姑娘的影响,可能就是一辈子。 所以刘景明一本正经的找了好几张纸,拿了两只笔,瓦罗兰的笔不是毛笔也不是圆珠笔,而是跟地球铅笔差不多的构造,只是样式和手感都要好上许多。 刘景明说这种笔的字迹能保持一百年都不消散。 杨帆这种见好东西就想收入囊中的性子又来了,厚着脸皮问刘景明讨要了一只笔。 然后杨帆跟刘景明说你家是不是有个叫姜成燕的丫鬟,刘景明说是,然后杨帆一本正经得写出他想的那三个字,刘景明说没错。 说是这个姑娘身世可怜,要不她父母也不会把她送来刘府,不得相见。 杨帆点点头,确认了是哪三个子以后,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去教陶独雪写字了。 实在是想见识见识杨帆教书风范的刘景明实在忍不住,也是跟在杨帆屁股后头,想看看杨帆这小子能写出什么好字。 着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杨帆那字,好似乌龟爬爬,横平竖直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根本没有谱子,估计小学生写的都比他好。 刘景明看着杨帆写在纸上的字,这不是误人子弟嘛,然后捧腹大笑,说杨帆的字得考古学家来看才能认得出来。 只有小独雪一直雀跃着夸杨帆的字好看极了,本来一脸尴尬的杨帆顿时一脸得意的看着刘景明,那意思好像再说:“咋滴,还是有人识货东吧,嘁。” 刘景明实在是不想让小姑娘以后也成了杨帆这种文风,赶紧拿起笔,让小姑娘看着,一笔一笔,一丝不苟得写下了姜成燕三个字。 刘景明的字,谈不上如何笔走龙蛇,但是就是一股子秀气劲儿,实在是比杨帆得乌龟爬爬好看许多。 小姑娘盯着刘景明写的三个字,左看右看,心里似乎有些纠结,看看杨帆的,又看看刘景明的。 好像终于决定了不能说假话,终于扭过投,可怜兮兮的看着杨帆小声说道:“杨帆哥哥,李哥哥的字好像真的比你好看那么一丢丢。” 刘景明放肆大笑着拍了拍杨帆的肩膀,那意思,不言而喻,杨帆此时好像被万箭穿心。 小姑娘似乎也觉得怕伤了杨帆的心,于是有赶紧补充道:“真的,杨帆哥哥,就只有那么一丢丢哦。” 有点儿甜 两个人坐在一旁,开始看着小姑娘一丝不苟的学字,从来没握过笔的小姑娘显得很生疏,小手似乎也抓不稳那个其实不沉的笔,小手一直在不由自主的抖,怎么都写不好。 小姑娘一脸委屈的看向杨帆,杨帆一阵头大,这咋办,连念书咱当年都没能坚持下来,现在你让我教书?然后把求救似得眼神投向刘景明。 刘景明看出了杨帆糗状,笑了笑,轻轻握住小姑娘拿笔的右手,手把手的教小姑娘一笔一划的写字。 小姑娘感到这个因为练武而有些粗糙的手掌异常的温暖,心里的那点儿小慌张慢慢的就减弱了,然后小姑娘写字的进度渐入佳境。 慢慢的小姑娘也不需要刘景明手把手的教了,而是自己一笔一划,一遍一遍得写了很多遍。 小姑娘认认真真的写完燕字得最后一笔,收起笔,目光严肃的审视了一遍这三个字,然后给杨帆投去询问的眼神,杨帆眼神温柔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小姑娘如获圣旨,连忙起身就要跑这去找那个小姐姐,要完成自己的诺言,吧小姐姐的名字写给她看。 杨帆却轻轻拽住小姑娘的衣领,示意小姑娘等等,陶独雪疑惑的看着杨帆,杨帆笑道:“小姐姐这会儿估计在忙,不如找一个小姐姐空闲的时间再好好把这三个字写给她看?” 小姑娘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言之有理,重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杨帆笑道:“独雪,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名字也让李哥哥教给你?” 小姑娘眼神猛然发亮,满怀激动的看着刘景明,刘景明越看这个小姑娘越可爱,当然不可能拒绝。 刘景明一把抱起小姑娘让她坐在石墩子上,自己酝酿了一会儿,把自己生平最好的行文功底都用在了“陶独雪”三个字上。写完还一脸骄傲的嚷小姑娘看,又一脸不屑的撇了杨帆一眼,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说:“看见没,这就是差距。”杨帆没带搭理这货的臭屁。 小姑娘趴在那三个字跟前,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名字,忽然间不知道怎么的,小姑娘好像受到了生平最大的委屈,忽然就眼泪哒吧哒吧的往下掉。 这一幕可把刘景明和杨帆两个人看着一阵慌神,这可是杨帆从未见过的光景,一边抹着小姑娘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一边赶紧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自己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在杨帆和刘景明眼里越发的委屈了。 然后小姑娘说道:“我就知道我娘没骗我,我娘说我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三个字,我只是,我只是有点儿想我娘了。” 说完小姑娘就再也忍不住,自顾自的抽泣,杨帆和刘景明都是一阵揪心,却也没办法,只能默默的安慰着小姑娘。 没一会儿,小姑娘就止住了自己的心里忽然涌出来的委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拿起笔又开始练那三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字了。 刘景明和杨帆看着小姑娘练了一会儿字,虽然小姑娘认认真真的模样实在可爱,但是只要和学习沾边而的事儿杨帆一概不感冒,没一会儿就闲的发慌。 就跟刘景明到一边去研究自己到底该拿一部什么拳谱打拳。 刘景明说这事儿不着急,准备明天让杨帆自己去他刘家藏书的地方自己去找,至于最后练什么,完全由杨帆的本心。 没想到居然事这么个答案,杨帆也无可奈何,就能等着明天了。 刘景明回屋去不知道琢磨什么去了,留下杨帆和不知道从哪蹦跶来的小白一起陪着陶独雪写字。 小姑娘夜游写累的时候,等小手实在是酸的不行的时候,就从石墩子上下来,跟小白玩闹一会儿,然后很有自觉性的又回去练字,看得出来,小姑娘对这件事儿无比的上心。 杨帆一只手杵着下巴,好像从小姑娘身上看到一丢丢自己的影子。 当年在地球的时候,那段还在念书的岁月,喜欢上一个姑娘,但是杨帆是谁?那可是怂的没边儿,怎么敢去跟这姑娘表白。 于是杨帆买了一个精致的本子,把整个班的人的联系方式,手机号qq号,微信号啥啥的要了个详细,其实最终的也不过是为了要到心爱姑娘的联系方式罢了。 然后杨帆根本没有一点儿作为,就算在路上遇见那个姑娘,杨帆都是要不抬头看天,要不低头看地,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要是被那个姑娘无意间看了一眼,杨帆指定是脸一下红到脖子根儿。 然后杨帆闲来无事就在那个本子上写那个姑娘的名字,好像觉着这一个个名字就是他对她沉甸甸的感情了。 可惜到最后,无非就是一个不瘟不火的朋友名义罢了,但是杨帆一点儿没觉得委屈。 到最后都觉着那个姑娘全天下最好了,这个想法不会因为她不喜欢自己,没跟自己在一起,就能改变的。 杨帆觉得好就是好,承认就完事儿了,但是要说杨帆为啥喜欢那个姑娘,他也说不上来,有次一个好基友问到他这个问题,杨帆想了想说道:“能有为啥,我要是知道为啥,就不喜欢了。” 其实小姑娘在这儿写名字跟他杨帆的感情史没有一点儿关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脑子里思绪乱飞,不由自主的就跑偏了。 小姑娘写累了,放下笔活动了活动手腕,扭头看了一眼杨帆,此时的杨帆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 陶独雪能看穿人心善恶的本事这会儿可有点儿迷茫了,此时看见杨帆一如既往的温柔里,还想掺杂了点儿别的什么东西,小姑娘认认真真的想了想,那点儿东西,好像还很甜的样子? 小姑娘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杨帆脑子里在想什么,随即就不纠结了,反正很美好就对了。 然后陶独雪又正襟危坐,握笔摁纸,开始奋笔疾书,有用心得投入到写名字的工作里。 刘景明从屋里得窗口看向院子里这一幕,即使什么话都没听见,心里头就已经是暖洋洋的了。 少年和姑娘。 肩上挑着草长莺飞。 名字就是故事 小姑娘兴致冲冲的拿过两张纸让杨帆审查,两张没有一丝褶皱的白纸上分别写着“陶独雪”“姜成燕”两个名字。 陶独雪的字没有什么文体,但就是规规矩矩,横平竖直,一丝不苟中透露出写姑娘家的秀气,反正杨帆看着是自愧不如,根本没儿跟陶独雪比。 杨帆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陶独雪看着杨帆的眼睛,挥了挥拳头,像是得到了什么赏赐,终于下了决定。 “去吧,现在小姐姐估计已经不忙了,去给她一个惊喜。”杨帆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笑着说道。 小姑娘重重的点了点头,拿了只笔,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院子,在偌大的刘家宅院里找着那个小姐姐的身影。 杨帆看见陶独雪跑的这么快生怕给摔了,于是一直不紧不慢的悄悄跟在小姑娘身后。 小姑娘终于发现了那个小姐姐的身影,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然后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到一脸茫然的名叫姜成燕的丫鬟身边。 小姑娘喘了几口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姜姐姐,本来我都找不到你的名字,那会儿可把我给急死了,幸亏杨帆哥哥和李哥哥帮我找到了姐姐的名字,我练了一下午,终于会写了。” 小姑娘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说了个一干二净,那个名叫姜成燕的丫鬟起先是一脸茫然,然后恍然大悟,心智聪颖得姑娘自然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小姑娘嘴里的李哥哥是谁,在刘家能有这份闲情逸致的,就只有那个看起来就文绉绉的二少爷了。 然后姜成燕就有些惶恐,怎么敢因为这点儿事儿麻烦到二少爷,不禁懊恼自己说话做事不过脑子。 小姑娘陶独雪可不管这些,拉着姜成燕的胳膊就要把名字写给她看,然后小姑娘猛然发觉不对劲儿,原来自己刚刚跑的太急,只拿了一支笔,纸都没拿,该怎么写给小姐姐看? 急得小姑娘团团转,就在杨帆已经准备给小姑娘找纸的时候,小姑娘似乎灵机一动,把笔先扔到一边,在地上找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石头。 然后蹲在地上,在地上先试着划了一道划痕,效果很不错,小姑娘眉开眼笑,于是又拉过姜成燕的胳膊,那石头写名字给她看。 小姑娘先是一笔一划的写出“姜”这个字,然后那手指着这个字告诉这个小姐姐说这个就是姓氏,念“姜”。 然后后来的两个字小姑娘也是认认真真的讲解了写法喝读音,俨然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 那个名叫姜成燕的丫鬟,生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泪如雨下,不知是思念家里的双亲,还是感慨自己的命运多舛,或许都有。 小姑娘看了一眼此时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姐姐,竟然一副看透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模样,装模作样的谈了一声气,然后居然还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姜成燕得肩膀,以示安慰。 这一幕可把藏在角落偷看的杨帆看的嘴角一阵抽搐,心想陶独雪这副模样到底是跟谁学的,该不是跟小白吧,改天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姜成燕看着小姑娘此时这幅可爱模样,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顿时改哭为笑,竟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可爱的脸蛋儿。 小姑娘不以为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副模样到底有多可爱。 然后小姑娘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姐姐,我跟你一样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张啥样,所以我记住了你的,你也得认识认识我的才行。” 小姑娘此时心里有点儿得意,小孩子心性就这样涌现出来了,就好像拿着一个很好的玩具,迫不及待的跟别人显摆。 杨帆在墙后边看着有点儿难受,他荡然懂陶独雪这种炫耀的心思,可是他又想,只是个名字而已啊,全天下的人都有,怎么到你这儿就这么宝贝,顿时杨帆又觉得小姑娘好可怜,一阵唉声叹气。 人的很多情绪,都是在些屁大的事儿得刺激下牵扯出来的,这会杨帆就是被小姑娘的一句无心之语,搞得心情有些不爽。 姜成燕看到自己的名字后也拿起一块儿石头,再地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了很多遍,其实已经死死的记在心里了,但是这个姑娘还是生平忘掉,不厌其烦的在地上一遍遍的写着。 直到听见小姑娘说的话厚才停下手,点了点头,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说自己只是一个卑微如尘埃的下人,有什么资格让你极致我的名字,就算你现在也很小,但是有些人在一生下来就输在起跑线上了啊。 但是这个名叫姜成燕的姑娘,看着小姑娘干干净净的眼睛,一尘不染,眼神里透露着无限的真诚,姜成燕心想,她只是个孩子啊。 所以姜成燕就把那些本来都涌上心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后看着小姑娘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很简洁的说了个:“好。” 小姑娘顿时雀跃起来,起身拍了拍手,拿起那块儿石头,深吸了一口气,提石写字,一气呵成,“陶独雪”三个字端端正正的写在地上。 小姑娘眼神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成功,越看越喜欢,长出一口气,怕了拍手,很是满意的样子。 姜成燕很配合的拍了拍手,说了声好,然后说道:“小独雪,姐姐认不得这三个字,你能教姐姐写吗?” 小姑娘眉头一挑,笑着说道:“当然能,我这名字啊很好些的,保准姜姐姐呢一学就会。” 然后小姑娘又变成了教书先生,开始一笔一划的教姜成燕写她的名字。 杨帆一扭头,就浑身一个激灵,只看见一张脸就在自己身后,也在看着那个院儿里陶独雪和姜成燕的动静。 竟然是同时闻讯而来的刘景明,杨帆毫不客气得锤了刘景明肩头一拳,惊魂未定道:“你属猫儿的啊,走路都没音儿的?” 刘景明一脸不屑的说道:“咋着,那么大的兽潮都没能把你吓着,我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就能把你魂儿下掉了?” 杨帆嘴角抽搐,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走在路上 原来刘景明不是专门儿来看陶独雪的,只是猛然想起赖,其实让杨帆啥时候去挑拳谱都行,只要你时间足够多,在那里面住着不出来都行。 但是一出门就发现陶独雪和杨帆都不见了,这才一路追到这儿来。 杨帆笑着说道:“我说,你这也老大不小了,不赶紧找个老婆,好给刘叔叔生个孙子?我看这个叫姜成燕得姑娘就很不错,你勉强能配得上,要不我叫小独雪给你俩说说媒?” 刘景明面无表情道:“少扯,像我这样英俊的人还愁这个?追我的姑娘都能排八条街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杨帆被怼的哑口无言,没办法这货也没说胡话,认家长的也确实顶的上风流倜傥这几个字,何况这货还经常这幅文绉绉的书生模样,很多姑娘就吃这一套。 然后刘景明和杨帆又回到他的院子里,刘景明跟杨帆说道:“本来是准备告诉你其实你啥时候想找拳谱就啥时候找,之前之所哟跟你那样说,完全是因为我很闲。” 杨帆强忍着自己打人的冲动,耐着性子听着刘景明继续说下去。 刘景明又说道:“我说,你该不会就准备这样带着那个小姑娘吧,虽然,你把自己一身的为人处世能教给小姑娘陶独雪,但是那些最基本的道理,最开始的准则怎么办,抛开这些不说,就说小姑娘这辈子就认识那个几个字就算完事儿了? 我看你杨帆根本媒那个实力教的了那个小姑娘,总不能就把小姑娘这个年纪给浪费了吧。” 杨帆陷入沉思,这个问题他也想过,只是当时只是想了想就觉得很烦,就没在往深处想了,现在被刘景明这么一点,瞬间头大。 然后杨帆开口道:“我也有想过把小姑娘送到什么学院阿学校之类得地方去,毕竟我也什么都教不了她,我自己还只是个半吊子,拿什么教一个天资聪颖的小姑娘。 但是,我很怕啊,我很怕小姑娘会觉得这世界都是入你我这般的好人,最起码在她那个小脑袋里是这样认为,我怕她这种性格回到外面受了欺负。 我受欺负没关系,但是要是小姑娘受了什么委屈,那我可忍不了,所以这个事儿就一拖再拖。” 刘景明笑容玩味,说道:“你说你,没文化真可怕,又想让小姑娘待在身边,让她不必受这险恶世道的侵袭,有没有本事让小姑娘好好认识这个世界,好好认识自己。 其实你在说那些个大道理的时候心里也很慌吧,很怕哪一句,哪一个字说错,就在小姑娘心里竖立起不正确的价值观,生平自己的一个无心的举动就能影响这个小姑娘的一声。 一边儿不想让这个小姑娘如你这般受苦受累,又想嚷小姑娘能在这世上走一走属于自己的路,啧啧啧。” 赤裸裸的落井下石。 杨帆斜眼看了一眼在那边落井下石的刘景明,撇了撇嘴没说话。 半响后开口道:“沃希望小姑娘不管是读书也好习武也罢,只要是干自己喜欢的事儿就很好,天地是大,所站之地不过是方寸之间,读书就是读书,习武就是习武,人生其实也不过数万天,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就很好了。 我希望小姑娘这辈字能真正的为自己活着,心里想的事儿,是自己愿意想的,手头上正在忙着的,也是自己愿意做的,不必在乎别人的感受,不理会他人的看法,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别人也永远被称为她的负担,一辈子能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而活,不需要看别人的的脸色行事,也不用估计别人的感受。 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没什么事儿能左右她,哈哈,这些在以前可是我实打实的梦想啊,可惜,我估计是办不到了,这不就准备把希望寄托在小独雪身上。” 杨帆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天空说道。 刘景明听完后毫不留情的嗤笑一声,说道:“虚伪,太过极端的想法,幼稚,一边大言不惭的说着想要让小姑娘完完全全遵照自己的本心而活,但是其实又把自己的期望强加在小独雪身上,这就是你所说的不需要为别人而活?” 杨帆听了刘景明的画,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是啊,自己只是说着好听,其实还是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小姑娘身上了? 杨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解决办法,只得苦涩的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我还是有很多的问题,不过没事,如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会找一个老头儿,让她带着小独雪把这天地间的人生百态都看个遍,他要是不同意,嘿嘿。” 刘景明不由自主的接话道:“不同意你能如何?” “一哭二闹三上吊。”杨帆淡淡的说道。这一句话差点儿让刘景明把到嘴里的茶水给吐出来。 一脸震惊得的看着杨帆理所当然的表情,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得憋出一句:“这么后的脸皮,不拿来修城墙可惜了。” 杨帆不以为意的说道:“嘁,脸皮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但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有时候得学会取舍。” 刘景明大为叹服。 刘景明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杨帆,以后一定再小姑娘面前说话要小心,你的一句话就可能成为小姑娘一辈子得追赶目标,毕竟你是小姑娘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为数不多的螚信任的人了,可能只是你的一句不经意间的言语,就能影响这个小姑娘一辈子。可以说,你从带着小姑娘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成为了小独雪的人生导师,小姑娘以后走的路,是不是对了,是不是错了,是不是有偏差,很大一部分逗取决于你。” 刘景明一口气说了这么一段话,然后灌了一口茶水说道:“可千万别让小姑娘跟咱们这样子一样,整天再笑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开心。” 杨帆此时有点儿心烦意乱,但是一想到小独雪那个可爱的样子,一尘不染的眼眸,顿时又开心起来。 然后杨帆眉开眼笑的说了声:“好。” 浩瀚如海 刘家藏书阁。 位于刘家演武场旁边,是一座宝塔装的阁楼建筑,总共有三层,刘景明跟杨帆说整个刘家的武学典籍都在这里面了。 于是杨帆很聪明的把小白从陶独雪手里“借”出来。当时小姑娘可是一脸的舍不得,约摸着是因为是杨帆,才愿意忍痛割爱,把小白暂借给他。 但是小白跟着杨帆来到这儿的时候,小白把之前刘武源个刘景明跟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打着让小白慧眼如炬的少武学秘籍想法的杨帆可是落了个空,小白听完说了句:“这事儿得你自己来,神河文明从来都是依靠高智商和高科技碾压对手。至于你说的什么拳势,什么拳谱啥啥啥的,我根本不懂。” 杨帆听了目瞪口呆,然后不不死心道:“胡说,那《神河制裁》里哪冒出来的陨星拳,况且我觉得这里面类似的秘籍绝对不会只这一本,而且甚至还有跟高端的武学秘籍等着我开发。” 小白点点头承认道:“没错,说了神河系统里拥有的东西庞大到你想象不到,当年的神河文明,却是有一派人修炼这些古武,说来也可笑,到最后他们竟然是最后的防线……” 小白最后的话语声已经几近不可听闻,没听清的杨帆说道:“啥?” 不自觉陷入沉思的小白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一条狗哪来的这些丰富感情,反正杨帆就是觉得这货肯定有故事。 小白被杨帆的喊声拉回了神儿,然后摇摇头道:“没事儿,哦,继续跟你说刚刚的话题。” 小白补充道:“神河系统里所有的出自神河文明的古武秘籍,是我们那个文明最后的古武传承,但是你知道,我跟随系统在这个宇宙游历的时间之久远,距离之远大,不是你能想象的,所以神河系统馁还收录了各个位面,各个世界的各类武学秘籍,当年这些只是随手而为,但是我对于这些东西的深层次问题,那可是七窍通了一窍,一窍不通啊。” 杨帆这次一脸的苦涩,这可真是小算盘没打好,于是有点儿郁闷的说道:“当时你为啥不说,还让你白白跟着我到这儿来。” 杨帆一说起这个,小白勃然大怒,瞬间炸毛,小白眼神不善的盯着杨帆叫嚷道:“你小子还有脸说?把老子丢给小姑娘不管不问,你可知道老子这几天过得什么生活,他娘的,要是老子这次不这样说,你能带着老子出来?” 这番话,听出了慢慢的怨气,杨帆先是愣了愣,然后捧腹大笑,再也忍不住,大笑道:“笑死我了,果然陶独雪就是我的救星,谁让你以前一直看我跟看傻子一样,咋样,遭报应了吧。” 小白依旧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杨帆说道:“你直说对了一半,你说小姑娘是我的克星没错,老子认了,但是,不管是过去现在,还他娘的是未来,老子都把你小子当个傻子看。” 杨帆收敛了收敛笑意,迈步走进了藏书阁,说道:“行了行了,大哥,我承认还不行?办正事儿要紧。” 小白和杨帆一同迈步走进这个阁楼,进来后恍然有一种开门见山的感觉,阁楼之内另有天地,种种秘籍都被分类摆放整齐,应有尽有。 剑经,拳法,腿法,棍法,枪法,等等十八般武艺在阁楼内尽是,杨帆一瞬间就被迷住了眼,这简直习武之人得天堂啊。 对于刘景明没有跟着来杨帆心里很是感激,自家藏经阁,让他这一个歪人独自前来,这不是赤裸裸得信任是什么?杨帆又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得到其中深意。 但是此时杨帆可是犯了难,这么多,这该怎么选?怕是选到明年都选不玩吧,然后杨帆头疼异常,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愁容的看着这三层武学秘籍。 小白在一旁冷笑道:“怎么,这么点儿屁事儿就能把你难住?虽然我不懂着修习武道是要经历些什么,但是我自认为你杨帆收到的磨难比那些苦苦追逐武道的认少吃的苦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如今只是要你找一本趁手的拳谱,这样的毫不费力,最多只是花些时间而已,就能让你在这儿唉声叹气?真不知道你这种废物我当时为什么要选择你。” 杨帆一脸呆滞,是啊,自己凭什么怨声载道,跟自己一样坐在武道路途上的人,都是从幼小时候开始,就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春夏秋冬得努力,而自己好像只有一些有惊无险的磨难,就得到了这让旁人羡慕眼红得成就,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唉声叹气。 杨帆长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爽朗笑道:“谢了,我懂了。” 小白瞥了杨帆一眼,冷冰冰的说道:“甭给我来这一套,瞅瞅你那个进度,想我以前的主人,随便提一盒出来,都比你要厉害许多,那天赋更是你拍马难及,赶紧的办正事儿,少浪费时间。” 杨帆也不恼小白这一顿冷嘲热讽,起身开始一本一本的翻阅书籍,大多时候只看一个名字杨帆就能决定是不是是他。 虽然这样看起来好像会有点儿不严谨,但是杨帆却认为就是那样,第一眼他就能看出这本秘籍是不是适合自己。 刘家虽然在壁垒城声势浩大,但是终究只是宏伟壁障外一个小小的城池罢了,虽然这个小小城池已经足够庞大了,但是杨帆看得出来,这座藏书阁里能堪堪比得上自己的陨星拳的很少,几乎没有。 但是陨星拳只有招式,仅仅是吧陨星拳的招式死板的烙印在了杨帆扥脑子里,至于什么走桩,站桩,如何出拳,如何收拳,如何摆出一个像样的拳架子,要啥没啥,所以导致杨帆年纪轻轻一身气盛境巅峰的武道修为,却看着跟一个花架子差不多。 偌大的阁楼,只有寥寥几本达到了这个层次,但是杨帆都没有选,毕竟自己又不是看它好不好,主要是看适不适合。 再说,好的咱又不缺,真当《神河制裁》是摆设?要说好的招式秘籍,只要杨帆努力进阶,神河系统里有的是。 因为啥 杨帆也不是只是死板的专看拳谱,剑法,枪法啥的也都没有放过。 比如剑法里就有一本叫《蛇剑》得剑法,说是练这种剑招得配一把软剑,这书上所说的软剑一说,杨帆也能脑补个大概,之前在地球上是电视剧里那种能缠在腰上当腰带的剑估计就是着书人所说的软剑了。 这本书上教授的招式皆是阴毒招式,招招致命,如同一条毒蛇蓄势待发,不发动则已,动则必见血,这种剑招如果练不好,练跑偏的可不是伤人伤己那么简单了,没准儿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捅死了。 杨帆只是捎带着看了几眼就放回原处了,很明显没什么兴趣,一来这部剑经偏向阴柔,杨帆虽然也没有说自己是什么刚猛的汉子,但是这种的杨帆还真看不上,你说打架就是打架,还把剑藏起来,那还叫什么决斗,武斗也得有一个自己得底线吧。 百般武器,杨帆最看好的就是剑,估计地球上的小说里那些仗剑江湖的大侠对杨帆影响颇深,所以杨帆一直认为剑是君子之器,本就应该堂堂正正,才不失三尺青锋的锋芒。 还有一本拳谱名为《七极拳》,杨帆看名字这般不俗,本以为是一本高明拳谱,没想到拿起来看了个大概就又放回原处了。 愿意无他,这本拳谱竟然与杨帆印象里得七伤拳没什么区别,竟是走着以伤换命的路数,本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 杨帆实在是不想看,练拳不就是图一个不被别人根聂小鸡仔儿一样随意拿捏自己,又不是跟谁有啥深仇大恨,学这种干什么? 整整一天的时间,杨帆都泡在这座阁楼里,刘景明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状况,一到饭点儿就让下人给杨帆带去了口粮,杨帆不由得感叹这位刘家二少爷的为人处世,又想到那个刘玄杰,啧啧啧真是个活宝,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然后杨帆不知怎的就觉得刘玄杰这下子估计会有不小得成就,为啥?当然是傻人有傻福嘛! 《崩山拳》习至大成可一拳崩山,拳裂城池,杨帆觉着这般势大力沉的拳谱,实在不美,一点儿都不适合自己。 《沾衣拳》顾名思义,贴衣发力,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数,习至大成可以借力打力,甚至能把对面的攻击更上一层楼的返还给对方,杨帆还是觉得不对他的胃口。 小白听着杨帆这些个吐槽,不由得嘴角抽搐,觉得不帅气,不能彰显自己的威武气概就直说,还找这么多理由作甚。 也跟着杨帆到处翻翻找找得小白语气随意的开口说道:“为啥这么上心?” 杨帆听了之后先是一愣,好像没听懂小白什么意思,想了想后说道:“啥上心?你是说练武?嘿嘿,我这不是准备上进了吗?想着给你涨涨脸,可不就是得好好努力了。” 小白还是那副口气,又说道:“你猜我信不信,给我张脸面,到头没给我全丢光我就谢天谢地了,行了,说说吧,什么让你这么急迫的提升实力。” 杨帆装作痛心疾首得模样感慨道:“人间果然没有属于我的知己,还不容易说一番真话,居然还没有人信。” 见小白根本不理会自己的插科打诨,得,这一顿耍宝完全是白忙活了,又想到要是陶独雪在这儿绝对不会是此时这幅光景,于是拿小白跟陶独雪对比了一下,啧啧啧,天壤之别,小白就是杨帆纯纯粹粹的黑粉,而且还是那种无脑喷,而陶独雪则是那种死忠粉,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编对杨帆这个人的肯定。 杨帆装模作样的等了半天,居然都没有等到小白回应自己,于是叹了口气说道:“还能咋着,不就是觉得拳头硬了是个好事儿,这不是想着等什么时候练出他个天下第一,好抢一个天下第一的美人当老婆,咱也当一回欺男霸女的恶人,嘿嘿。” 小白见杨帆还是这样没正行,笑了笑说道:“不愿意说?没事,那我今天就来猜猜。” 然后小白也不管杨帆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道:“难道是老头那些话起反应了?让你这混蛋小子准备发愤图强?” 还没等杨帆回应,小白就自己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对,肯定不是,老头巴不得你就当个普通人,好好享受这难能可贵的平凡一声。” 自己就先把自己得想法给一票否决了。 然后小白嘴角勾起,又继续说道:“难道是兽潮里战斗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想好好活着就必须自身强大?” 怕小白又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杨帆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兽潮里我杀的争兴起,哪能想到这些。” “哦?那是刘武源和刘景明的话起作用了?你也想去武道顶峰去看看?”小白不依不饶得继续说道。 杨帆又是摇摇头说道:“不是,虽然也起了那么点儿作用,但也仅限那么点儿而已,还不是对我影响那么深。” 小白连猜了三次都没中,不由得有些恼怒,略带火气得说道:“混到小子,那是因为啥?难道是看见武胆境的武夫刘崇德在兽潮里如入无人之境,心神往之,一心想成为那样的人?也想一拳走遍天下,没有认敢小觑?” 杨帆此时也乐了,笑着说道:“不对不对,你这说的跟你第三次猜的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换了一种说法儿罢了。” 然后小白咧了咧嘴,把自己锋利的牙齿漏了出来,那意思不言而喻,你要是不赶紧给我说,下一刻我叫让你掉一块儿肉。 杨帆汗毛竖起,他可是领教过小白牙齿得锋利程度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锋利,能把自己这一身坚实得体魄咬得生疼,威力可想而知,而且杨帆甚至觉得这货气势省了一大半得力气没用,这要是全力要下来,估计自己真的一块儿肉就没了吧。 不想尝试其中滋味的杨帆迅速妥协,一脸陪笑着嚷小白竖起獠牙,一边笑着说道:“我说我说,咱千万别动嘴哈。” 怎么就不行 杨帆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其实没什么,心里那点儿想法的改变好像就是在不经意间被触动了,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大事击垮了我内心的防线。” 然后杨帆合起手上的书本笑道:“要是非得说一个有的没的,那就是之前在客栈那次了。” 小白一时间有点儿疑惑,然后有点难以置信的说道:“客栈那次?你说什么,就那帮乌合之众,不过是跳梁小丑,都能给你心里这么大的改变?” 杨帆笑了笑说道:“是啊,就是那些个废物,你口里的乌合之众,我当时想,也就是我现在能把眼前这些杂碎随手撂翻,才能给陶独雪做的了住,那要是以后遇到个比我还狠的人咋办,要是他欺负陶独雪,那我打又打不过,跑也不能跑,想了想好像也只能憋屈。” 杨帆一脸无奈,小白趴在一边儿,等着杨帆的下文。杨帆双手后撑着地,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一遍回忆着什么,一边儿说道:“刚来的时候嘛,第一个见得真正高手,被冠以英雄的名号,就是那个青衫剑圣易大师。 之后就是那见血封喉的泰隆,一杆长枪无惧任何人的赵信赵总管,还有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半人马赫卡里姆。 啧啧啧,都是响当当的高手啊,每个都已英雄的名义流传在这个瓦罗兰大陆,想我这样的小人物是绝对没资格跟他们并肩的,最少现在是,估计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会是。” 说到这儿杨帆约摸着还是很羡慕这些个大高手的,又感慨着说道:“要是初入这个大世界心里的悸动,那当然有,笑话,想我杨帆也不过是才二十岁,可还是个少年郎,浪迹天涯这种事,听着就潇洒,我能不羡慕?我能不想要? 只是啊,我这些个性子,好像都在一天天得磨炼里,变得嫉妒脆弱,在刚刚接触到某种东西的部分丑恶之后,我就会赶紧得躲开,再也不去想它。” 杨帆越说越起劲儿,小白也从刚刚的趴着变成了蹲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想着,那天有本事了,先不管到底是不是耍剑的,先给他腰上挎一把,然后走在这天地的山山水水里,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啧啧啧,听着就潇洒。” 杨帆今天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想到啥说啥,絮絮叨叨的又说着:“可惜,这种想法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来的那座山头遇见的那一伙悍匪,好家伙,那帮人可愿意跟你讲一些仁义道德?我就是把身上所有东西都扔给他们,他们酒见得会放过我了? 肯定不会!那些人,一辈子摸爬滚打,怎么会是心慈手软之辈,若是见你交出得财务不多,心生厌烦,当然是一刀结果了了事儿,但是若是你身上拿出了不菲的财务,更是得一刀砍死你,甚至还得把你毁尸灭迹,恨不得把你伪装成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为啥? 杨帆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怕啊,他们怕你是哪个大家族的少爷什么的,他们怕你是诸如易大师那样的人的徒弟,毕竟你一个本事不大的小子,身上这么些好东西,搁睡不起疑心? 为了避免那天一个庞大氏族找上门来砍杀了他们了事儿,怕有个人飞掠而至,一剑就连那座山的山头都削了去,所以当然得把你消灭干净喽。这帮人绝对比你想的还要心狠手辣,也绝对比你想的要聪明得多。” 然后杨帆长出一口气,脸上带着快意的说道:“所以啊,遇上那帮人,一旦被盯上,打得过,就把他们一众老小都杀个干净,要是打不过,就拔腿就跑,谁也别笑话,小命儿最重要,就是千万别跟这些人讲道理,没准儿别人还当你二傻子看呢。” 然后杨帆就发现小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那感觉就好像今天才刚认识杨帆,对眼前这个杨帆有点儿不熟悉。 杨帆赶紧摆摆手跟小白说道:“哎哎哎,别一副看老妖怪的样子啊,我这可是在地球的电视剧,漫画,小说,史书,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学的,可不是我自己埋头闷想就能想出来的道理。 只不过是在这个天下间,那些一直在我心里的乱七八糟的道理,都印证了罢了,我算是发现了,不管是在哪,只要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必定是吃人不吐骨头,别整天就妄想着什么真心换真情,天下真情哪有那么多,还能那么凑巧给你遇上了?” 杨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故人,神情有点儿缅怀的感觉,然后语气轻松的说道:“以前有人给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是你的,就好好拿着,别跟小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但是不是你的,想都别想,一刻都别耽误,天底下没谁是欠你的,但是你欠了别人的,就千万别不当回事儿。” 说完杨帆也不管小白听了什么反应,就自顾自的大笑起来,一遍笑着,一边说道:“这话,听着就有意思,一看就是有大文化的人对吧,可惜,跟我说这些话的人,不过是一个买早餐的大爷,哈哈哈哈!” 杨帆笑的很放肆,当时小白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因为他看见杨帆笑着笑着,居然就笑出眼泪来了。 以前无论什么高兴的事儿,小白也没见过杨帆这样放肆的大笑过,只是小白在杨帆酣畅淋漓的大笑里,分明看出了浓浓的悲戚。 杨帆抬起右手随手抹去眼角刚刚冒头的泪水,继续说道:“你看,人生导师,道理什么的,我也不缺,各种人,各种事儿,我也见过不少,什么样儿的话,我都能给你说两句。 可谓是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奥对,八面玲珑,可是,懂得这么多,知道的也不少,脑子自然也是不差的。” 然后杨帆一脸的疑惑,小白则觉得杨帆这会儿的表情有点儿可怜。 杨帆最后如是说道: “怎么依旧过不好这一生呢?” 先跑为妙 这句话好像再问小白,也好想是杨帆在问自己,沉默半响,小白打破了寂静。 “多愁善感,跟个小女人一样,连陶独雪都比你痛快多了,说这么多屁话,还不是因为你很闲,人只要一闲下来,乱七八糟的想法就都来了,所以,赶紧的,找你的拳谱,从此以后一天百遍千遍的打拳,我就不信了,还能冒出这些个屁事儿。” 然后小白往地上一趴,正眼儿都没给杨帆一个。 杨帆尴尬的摸了摸头,又开始埋头找书,这么半天的努力下,杨帆和小白已经登上了二楼,并且二楼的书籍也搜索了一小半儿,连一个她自己打心里就觉得合适的拳谱出现。 这么半天的的翻翻找找,实在是把老实人都能给逼急了,于是杨帆找书的节奏分明杂乱了起来。 小白在一旁毫不客气的指指点点的说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需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啧啧啧。” 杨帆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心急,但是听到小白的话还是忍不住反了个白眼,然后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又开始了漫漫的翻书之旅。 ———— 宏伟壁障内。 德玛西亚,艾欧尼亚,诺克萨斯,这几个刚刚在大陆掀起了腥风血雨,虽然罪魁祸首是诺克萨斯起先发难,但是有句话便说了,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战争的罪过这种事,无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这场在大部分人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战争,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当初诺克萨斯铁骑如奔雷般袭来一样,在撤退的时候也是入潮水一般,毫不拖泥带水。 而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这两个莫名其妙战胜国,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千里追杀,直至把这群无端入侵其国土的蛮夷驱逐出自家国境线的千里外才罢休。 可诺克萨斯铁骑的威名终究不是吹出来的,虽然被两家追在屁股后面打,但其实本没有伤及根本,数次大大小小的接触战,不过是小打小闹,只是在外人看来威猛异常。 在这场战争中第一个介入的被冠有英雄名号的人,就是德玛西亚得总管,赵信,相反诺克萨斯泽没有冒出来过,倒是泰隆在战场边界露过一次面,但也是仅此而已,儿那个在早些年一直被动挨打的艾欧尼亚,则是冒出了很多“英雄。” 首先就是名气震天响的均衡教派三人众,凯南,慎,阿卡丽,一个狂暴之心,一个暮光之眼,一个离群之刺。三人依旧是沉稳果决的形式,奉行均衡之命,游荡在战场,随时给予关键致命的一击。 还有崛起之势不可阻挡的艾欧尼亚新锐,刀锋意志:艾瑞莉娅,这位背负着家族传世利刃的女子,代表着艾欧尼亚新崛起的派别:绝不破坏和平,但是想要肆意破坏他们和平的人不惧一战。 这位奇女子在战场上一次次挥舞着那把传世之刃,就有一个个诺克萨斯士卒的性命被收割。 锋利的刀刃在空中组成致命得阵列翩翩起舞,这位又被称作刀锋舞者得女子毫不留情将用手中的利刃斩除任何想要扮演征服者得蠢货。 诺克萨斯这次尽管艾欧尼亚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艾欧尼亚的老牌儿英雄,诸如李青,拳脚之所至,没有多余的言语,高效而简单的执行着内心的信念。 更别说那个千里迢迢从弗雷尔卓德赶赴故乡艾欧尼亚的青衫剑圣易大师,虽然易大师并没有机会投身战场,但是易这个字就代表了一切,这是对诺克萨斯铁骑最坚实的防御。艾欧尼亚的人民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还有些不知名得英雄莫名的闯入艾欧尼亚的战场,共同抵御这诺克萨斯,比如那头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大牛头人,用它身上巨大得铁链狠狠砸在诺克萨斯士卒的身上,旁大坚实的身躯能抵挡任何想刺穿他的箭矢。 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得剑客穆然出现在边境战场上,来去如风,来时只顾出剑,阵阵剑气如滚滚狂风,归去时也如一阵威风便消失不见,最多只是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仰头喝一口酒。 凡事有幸见过这人的都是满嘴的“潇洒”两个字,仗剑天涯,事后还不忘灌两口酒,这不是绝世高手的潇洒风范能是哈。 在此之后各种猜测铺天盖地,有人说他可能是剑圣易大师得得意门徒,但是很快就被否定了,本来就是,易大师是毫无疑问的无极剑派得最后传人,但是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剑客身上丝毫看不见与易大师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所以这个谣言还没来得及变得声势浩大,就胎死腹中。 而稍微有些门道的人则事真的看出几分苗头,那剑客手中剑尽是疾风剑意,据某人所说这位剑客曾经在战场上喊出一句狂风绝息斩,这下彻底坐实了她事疾风剑法的传人。 然而不管外界传的如何沸沸扬扬,这位神秘的当时认都没有在继续露面出来解释一二,众人无不感叹这是真潇洒。 最终的结果就是息事宁人,声势浩大的战争,好似在一股春风过后就消散了。 …… 刘家藏书阁。 杨帆紧皱着眉头,翻阅者一本本书,觉着饿了就随手拿起一张饼啃一口。 忽然间杨帆眉头舒展,手里捧着一本拳谱。 拳谱名为《形意拳》,开篇一段话就很有意思:“老夫撰写这部拳谱,完全是为了强身健体,但是老夫一直认为这部拳谱其实很不俗,嘿嘿,这可不是老夫话痨,虽然这部拳谱从未机身当十拳法之清流,但是老夫可不这样认为,只求有后辈习得老夫之拳法,使之发扬光大。” 杨帆不禁哑然失笑,这部拳谱的着作者可真是个有趣的人,没准儿还是个话痨。 然后杨帆继续往下看,果不其然,之后一句便是:“习我拳谱之后辈,若自认为不是天赋主角之人,遇到棘手得对手,还是先跑为好,切记不能因为小小的意气之争丢了小命儿,哈哈。” 杨帆这下可是真忍不住了,开始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规矩 杨帆在那边放肆大笑,引得在一旁趴着的百般聊赖的小白,小白翻了翻白眼,嘴里嘟囔着这货又发神经,但还是经受不住心里的那点儿好奇心。 于是起身凑过去一看究竟,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小白气的不轻,这他娘的写的什么玩意儿?这也能叫拳法? 这跟杨帆记忆里的地球那啥有啥区别,对,就那广播体操。这部拳法只有寥寥数页,总共也就六试拳招,而且极其简单,小白估计那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也能拿起来练两下子。 小白正想教训杨帆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抬头看了一眼,竟然看到杨帆这货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然后小白内心仿佛划过闪电,猛然一惊,难以置信的说道:“我说,小子,你该不会挑挑捡捡这么半天,就选了这玩意儿?” 杨帆一脸平静,只是有些疑惑的说道:“是啊,我觉得挺好的啊,咋了?” 小白强忍着跳到他脑袋上给他一顿爆锤的冲动,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要不,再看看,反正时间咱大把的有,这不是还有三楼没去呗,也不着急。” 杨帆一脸真诚的看着小白说道:“真不用了,这次真的不是我懒,我这觉得这本拳谱很不错啊,挺适合我的,其他的也不值得看了。” 小白跟着杨帆这么长时间,终归是养气功夫练足了,憋着那股气继续说道:“咱来进来这地方,看了这么久,瞎子也看得出来,越往上走,秘籍的高深层次越高,二楼之上的顶层,定然存放着刘家秘籍之清流,真的愿意舍弃了那些,选这个……恕我直言,我真觉得这就是个乐色。” 杨帆先是哈哈大笑着说道:“没想到,地球上那么多有趣的事你都学到了,连乐色都能从你口中说出来。” 然后杨帆一本正经说道:“我当然知道那上面还有更好的,但是我刚刚一拿起这本书的时候脑子里有个念头就一直在叨叨叨,它好像再说,除了这个没有再比它更适合的了,最好的不如最适合的,你说是吧。” 小白还是气哼哼的,很明显他还是对杨帆这个选择很不满,但其实已经有些认可杨帆这个说法了。 见小白还是一脸的不带搭理自己,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以前啊我是比较信命的,我认为人从一出生就把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规划好了,所以我从来不信什么逆天改命。 能捞到手里的,千万别客气,因为我觉得那就是老天给我的,你不要也得要,要是有些东西莫名其妙得没了,你也别纠结,没了就没了,证明那玩意儿他本来就不是你的,你自己一个劲儿的着急有个屁用。 今天这次,我当然能上三楼,找一本最好的拳谱拿着,凭啥不呢,这机会是我凭本事搞来的,自然是啥都得要求最好。 可是刚刚那一下子,我就突然想任性一下子,也不知道一种说法儿没,在地球,叫它蝴蝶效应。 啧啧啧,说的大致意思就是说,一个细小如尘埃的蝴蝶在万万里之外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到那万万里外的地界儿上,就可能办成一个声势骇人的大风暴。 嘿嘿,我很有自知之明,可能我对这个庞大到不可一眼望尽得大陆脸一只可以振翅得蝴蝶都算不上。 所以嘞,我也就不纠结什么能不能在世界某个地方给搞一个大动荡了。我就想先看看,能不能把我自己的人生给影响一下子。 等什么时间我足够厉害了,在想着影响世界,哈哈哈,想着就霸气,咱也是办过大事儿的人了。” 杨帆说完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小白在刚刚听杨帆说道振翅两个字的时候,分明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了些许锋芒,如皓月当空。 随即收起那本拳谱,杨帆对整座藏书阁的其余书卷在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就带着小白迈步下楼,淡然离开了这座阁楼。 刚下楼就看见刘景明在阁楼外的练武场打拳,刘景明的拳打的中规中矩,透露着些许狠辣,那是在数次生死大战中打熬出来的戾气,这股子气势伪装不得,以前不是你说跟人打几场架就能有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生死磨炼。 在看到扬帆丛阁楼里出来,刘景明就收了拳架,出了一口气负手而立,笑着等着杨帆过来。 “有所斩获?”刘景明笑着跟迈步走过来的杨帆问道。 杨帆也是笑眯眯得回应道:“不虚此行。” 刘景明点点头说道:“那就好,我刘家虽说这座阁楼搞得气派,但是其实并没有几本能拿得出手的高明秘籍,我还以为你这次要无功而返呢。” 杨帆笑着说道:“哪能哪能,我又不是什么眼高手低的大少爷,这已经很不错了,那里面看的我眼花缭乱,差点儿就舍不得出来了。” 刘景明居然也颇为上道儿的说道:“那是自然,我第一看看见杨兄弟就不是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杨帆笑眯眯的说道:“真心话?” 刘景明仰头笑道:“客气话!” 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老江湖!” 然后两人又是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小白在一边儿看着一阵无语,它压根儿就看不明白这俩货在笑什么。 杨帆心里想:“就说嘛,天底下还是心思纯粹的好人居多,哪来那么多整天谋害你的阴险小人。” 两人想跟着走出演武场,屁股后面跟着无所事事的小白,两人有说有笑的走着,小白根本没心情搭理他们在说些啥,怎么就能一个劲儿的笑。 从头到尾,刘景明都没有问杨帆到底从那座阁楼带出了哪本儿书,杨帆不说,他绝对不是去主动问,这就是规矩,没有谁可以指定这些人心向背规矩,这东西只存在人的心里罢了,只不过其底线高低,因人而异。 杨帆也没有矫情着说什么万分感谢的屁话,那能有什么用,说出来还指不定被人当成只会说空话的人罢了。 两人心知肚明。 震慑 刚走出演武场时,刘景明无奈的说道:“我父亲早就准备好让府上备好好酒好菜要好好喝一顿,实在是吃不准你啥时候从那阁楼下来,只得一拖再拖,但是既然你出来了,今天中午这顿劝酒就绝对逃不过了。” 杨帆听了也是一阵头大,着刘崇德啥都好,就是爱劝别人喝酒,你说自己一喝就醉也就算了,还非得让别人也豪饮,好像非得叫天下人都是酒鬼才好。 于是杨帆听了刘景明的话后一脸黑线,最后也不过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像认命一般,这一幕把刘景明看的哈哈大笑道:“没事没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哈哈哈。” 然后刘景明又说道:“你不在这小半天,我可以被陶独雪那小姑娘烦死了,搁一小会儿就跑过来问问你怎么还不出来,到最后我都能掐算着小姑娘跑这到我跟前的时机了” 嘴上说着要被烦死了,可是杨帆看着刘景明脸上哪有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分明是温柔至极的笑意。 杨帆一锤打在刘景明肩上,玩笑着说道:“居然敢说我家小独雪烦,今天必须得惩罚你一下子。” 刘景明哈哈笑着说道:“刘玄杰那小子现在陪小姑娘疯玩儿呢,这是,也不知道这俩哪个是小孩子,刘玄杰这个三弟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长大。” 杨帆一脸平淡的说道:“你这说的,明明希望那小子这辈就这样无忧无虑得也挺好,真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虚伪。” 刘景明也不反驳,点点头道:“啧,你说说,长大有什么好的,除了烦心事儿就是烦心事儿。” 杨帆看着前方,点点头说道:“确实没什么好的,可最少,有人愿意听你说话了不是?” 刘景明深以为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说着两人就看到了撅着屁股的俩人,一大一小趴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地面,根本没有察觉到杨帆和刘景明两人的到来。 这俩货自然就是刘玄杰和陶独雪,等刘景明和扬帆凑近一个,原来俩人居然在那儿逗蛐蛐儿,两人还一个劲儿的说这什么“咬它”“踢它”之类的话。 约摸着是陶独雪给胜了,小姑娘一脸得意的起身,好像是正准备找个人好好儿炫耀一下,然后一起身就看见杨帆。 小姑娘顿时就更开心了,蹦蹦跳跳的过来拽着杨帆的胳膊说道:“杨帆哥,我刚刚……” 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她刚刚的威猛事迹给杨帆讲述出来,杨帆就刮了刮小家伙二的鼻头,一边儿给她拍去刚刚在地上时粘上得尘土,一边嗓音温柔得说道:“哥看到啦,刚刚在你身后都站了老半天了,不亏是我家小独雪,刘玄杰这小子怎么能赢得了。” 小姑娘这下可是得了圣旨,这一句话比任何人的褒奖都有用的多,小姑娘挺胸抬头,一脸的意气风发。 刘玄杰在一边儿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说道:“哥,你看看人家,怎么你就不给我拍拍土。” 刘景明愣了愣,笑骂道:“滚犊子,都该去媳妇的人了,还要不要脸了,赶紧的把你拾掇干净了,看着就烦心。” 刘景明本来就要爆粗口教训这个小孩子心性的三弟了,又想到小姑娘陶独雪还在,于是又给憋回去了。 刘玄杰也不生气,奥了一声自顾自的拍去身上尘土,还一脸不服气的看着此时趾高气昂的小姑娘,一脸不服气说着改日再战。 小姑娘双手环胸,哼哼的说道:“我还怕你?” 杨帆哑然失笑,这下有了刘玄杰这玩伴,小白能偷着悠闲一段日子了。 然后四个人一只狗走向刘崇德院子,要说刘家占地面积极大,不愧是壁垒城的东道主,能举办大型宴会的地方自然不缺。 但是刘崇德叫着杨帆和他三个儿子的时候总喜欢来他这个小院子里,摆上一桌,也不需要多少丰富菜肴,就足够了。 这两天刘崇德可是劳心劳力,虽然刘武源和杨帆这些人轻松了不少,毕竟壁垒城歪的这个最大的威胁兽潮已经过去,壁垒城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大部分认都已经是一身轻松,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大多都老婆孩子热炕头。 毕竟性命之忧都已经没来,不好好享受生活还等什么。 但是刘崇德当时在城头之上说的那句,等兽潮风险一过,就要叫壁垒城的那些跳梁小丑知道知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这几日刘崇德带着刘家的悍卒以血腥手段彻底整治了这些蛀虫。 刘崇德也没有闲的找什么正当理由,就是带着人马,一脚踹开其门户,冲杀进去该杀得一个都没有留下,不该杀的野死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可不需要什么仁慈。 刘崇德也不需要讲理,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在这个壁垒城他刘家,他刘崇德就是天大的道理,任何想在这儿随随便便捞好处的渣子,都讨不到好处。 所以这几天杨帆在刘家都没能看见刘崇德的面,正是因为刘崇德正忙着在外面杀人。 再刘崇德东血腥手段震慑之下,壁垒城那些新兴起的小家族,就跟从未出现过一样,大多逗消失的一干二净,还有些其实没犯什么错的,也是大吐血了一会,才能得以苟活。 至于那个在杨帆刚入壁垒城时撞见的那个肆意在街头纵马驰骋,差点儿撞死陶独雪的那个小家族。 更是被刘崇德毫不留情得铲除,笑话,刘崇德都快把那个小姑娘当做孙女儿看了,你说你差点儿就把小姑娘撞死了?那你还有什么理由活在世上。 那个张姓小家族,所有的可战之力皆被刘崇德带领人马砍杀了个一干二净,至于那些妇孺,还有那些个趾高气昂的少爷小姐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结果,都被刘家以严厉手段驱逐出了壁垒城。 就在昨天晚上,刘崇德才把这些糟心事儿处理完,虽说没有什么扎手的难题,但终究不是什么美差,所以导致刘崇德很不爽,这不就叫着杨帆他们来喝酒来了。 英雄 酒桌上每个人都是不紧不慢的吃着菜,偶尔才有的没的聊一句,其余时间都在听陶独雪在哪叽叽喳喳的说着。 杨帆看着这个小姑娘,现在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令人意外的是刘崇德今天也没有酣畅豪饮,只是独自拿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令杨帆头大的劝酒环节今天也没有出现,倒是让杨帆很意外,其余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等小姑娘约摸是说累了,就跑去逗弄小白去了。杨帆等人才开始说正事儿。 杨帆夹了一口菜咽下后说道:“刘叔叔,我最近几日就会离开了。” 刘崇德一点儿都不意外,也没有言语上挽留杨帆,笑呵呵的说道:“嗯,是该走了,在这小小的壁垒城窝了太多时间,对于你这样的少年来说,属实是有点儿浪费时间了。” 杨帆听后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刘叔叔万万不敢这样说,小子在壁垒城能遇到你们这一大家子人,能遇到陶独雪,估摸着是我这辈子顶天儿的好运气了,要不是小子我暂时还栓不住自己的内心,我都想留在壁垒城养老了。” 刘崇德哈哈大笑,显然极为高兴,笑着说道:“其他的不一定,只要到时候你回来壁垒城,只要这地方还姓刘,就绝对有你小子一个家,万万没有流落街头的道理。” 刘玄杰刘武源刘景明三人也是笑着点点头,刘玄杰一把搂住杨帆的肩膀贼兮兮的说道:“也就是这趟没来得及,否则指定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小妞儿。” 杨帆一脸没好气,推开刘玄杰紧凑过来的脸嫌弃的说道:“去去去,其实也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罢了,跟我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有种出去给我真刀真枪带回来一个,我就算服你。” 刘玄杰果然一脸被揭穿的尴尬,挠了挠头强行解释道:“那……那还不是因为看上少爷我的实在太多,我这不是挑不过来嘛!” 众人听着刘玄杰这无理无据的强行解释都是哈哈大笑,气的刘玄杰一把拿起一杯酒,本来以为是普通饮品,没曾想是自己父亲和的烧刀子。 仰脖子就一口干了,这一下可把刘玄杰搞了个脸红脖子粗,众人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杨帆甚至都开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连模样憨厚的刘武源也不由得咧嘴一笑。 嬉笑过后,杨帆开始跟刘崇德问一些萦绕在杨帆脑子里很久的问题。 杨帆放下筷子跟刘崇德问道:“宏伟壁障,说是壁障,那到底是在防御什么,为什么壁垒城会处在壁垒城之外。” 刘崇德喝了一口酒,想了想说道:“宏伟壁障,现在看来好像也就是个名字罢了,只要在远古的历史里能看到什么关于符文之战什么什么的,估摸着这什么宏伟壁障就是在那时传下来的名号。 至于壁垒城为啥会建在宏伟壁障外,这个我可说不明白,毕竟我也不过区区半百年岁,学问可不似那些个老妖怪。” 杨帆点点头,没有准备继续追问这个现在还无关紧要的事,所以也就不在这个事儿上钻牛角尖儿了。 杨帆整理了整理心里的问题继续问道:“英雄联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得存在,那些被冠以英雄名号的人,都肩负着什么责任,或者说,义务,更直接点儿,他们为谁服务?” 刘崇德捏着酒杯,陷入沉思,嘴里喃喃道:“英雄联盟啊,那里面可是一拳怪胎。 怎么说呢,能在联盟里被冠以英雄名号的人,没每一个都不是沽名钓誉之辈,那都是实打实的本事在身。 至于你说他们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存在,扮演什么角色,怎么说呢,他们就好像是一些代言人。 说是英雄联盟,其实还是各自为营,至于那什么联盟,更是不可能,那些隶属于宏伟壁障内的各个国家的英雄,诸如德玛西亚的英雄,与那诺克萨斯的英雄,一见面没有相互砍杀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能指望着他们联盟? 我听说,这英雄联盟,是那些大路上的高层人士,觉得这个世界经不起整天大战的折腾,得想个好办法解决一下。 于是这个英雄联盟就诞生了,除却那些哥独行侠,不明背景的英雄外,这些人身后大都有自己隶属得国家货地区。 这些人有着充分的话语权,有时甚至代表身后的背景做下一些重大决策,他们为自己的国家和地区发声。 那两个国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现在就是叫出自己名下的英雄,来一场角力,简单粗暴,赢了的,声明尽显富贵权势滔天,输了的,名声一落千丈,至于其他的,嘿,输了,那还说个屁。 这天地虽大,但是能被冠以英雄名号的,可是少之又少,如果有能遇的上,嘿,那你小子可就能吹嘘一辈子咯。” 杨帆愣了愣,这很难?自己这一路上,首当其冲的剑圣易大师,英雄的名号毋庸置疑,总管赵信,刺客之首泰隆,赫卡里姆,还有阿瓦罗萨的首领艾希,这些哪个不是响当当得英雄,随便遇到一个,很难? 但是杨帆看见刘崇德一脸的敬重,想了想还是把快到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别把人给吓一跳的好。 刘崇德见杨帆这副模样,以为是杨帆不以为意,赶紧补充道:“切记不能因为这样,就小觑了天下英雄,这些被瓦罗兰大陆传颂的英雄们,自然是威名赫赫,没有一个是狐假虎威,但是他们那个最初不是藉藉无名。 这天下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大人物,绝对不在少数,而且没准儿看见一个扫街大爷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当年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有幸见了一次其怒发冲冠的气势。 当时觉得我连他十招都抗不下,之后又觉得其实连三招都接不下了,到现在,我甚至觉得我连一招半式都撑不住。 鬼知道是不是得等死的那天才知道,自己其实连人家一个眼神二都扛不住。” 杨帆深以为然,真人不露相嘛。 练拳 杨帆起先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就是那些百十来个英雄门凑一块儿,一锅乱炖。 后来杨帆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孤陋寡闻,思想太过片面,无异于管中窥豹,这个世界大到没边儿,就那百十个英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 每个人都很忙,忙着过着自己的日子,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人情世故,也有儿女情长,也有人情世故。 那些英雄也都不是神,放下一切力量再来看,他们也是跟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人,他们也会有这样儿那样儿的烦心事儿,也会看上那个男人或者姑娘,心里也能存着感恩,也能压着仇恨。 就比如威名赫赫得剑圣易大师,不是野走不出自己心里得仇恨,导致自己与无极剑道越行越远,那个叫欣儿的姑娘,还有那个不会说话的娑娜,也都是那个青衫剑圣的牵挂。 他们也会哭会笑,或喜或悲,没什么不同,最多只是他们比普通人多背负乐些东西罢了。 杨帆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刘叔叔,你听说过娑娜没?应该也是个英雄。” 刘崇德皱了皱眉头,仔细的搜索了自己的记忆,实在是找不到能与这个叫娑娜的人相匹配的英雄。只得摇了摇头。 杨帆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心中大震,原来如此,自己早该想到的,不能总按照地球那个游戏英雄联盟去想这个大世界。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有些遵照杨帆记忆里的游戏运行,有些早就出了杨帆印象里的范畴。 自从第一次见到娑娜的时候,杨帆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个天生失声的女子,虽然姿色惊为天人,尤其是那胸围,真不愧是36d,但是杨帆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明明就一点儿实力都没有,生怕自己给看错了,还让系统悄咪咪的检测了一下,结果发现根本没有一点儿实力。 那会儿杨帆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杨帆有紧接着说了几个名字,“齐天大圣孙悟空”“九尾妖狐”…… 这些个名字一出口,刘崇德眉头紧锁,仔细的想了半天,竟然是一个都没有听过,刘崇德也一时搞不懂杨帆到底想说什么。 杨帆则在一边儿一脸的恍然大悟,这些英雄们,可能就是压根儿不存在,要不就是还没有出现,又或者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 嘿嘿,既然如此,如果有机会,我杨帆可要好好改写一些这些历史,青史留名如果做不到,最不济也得遗臭万年才行。 杨帆又开口道:“刘叔叔,有没有一份稍大点儿得地图,我这幅路痴劲儿,就怕到时候连宏伟壁障内都走不进去就给迷路了。” 刘崇德点了点头道:“没错,地图是个必要,这件事儿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整个壁垒城也就我手里有着一份地图能足以让你走到宏伟壁障内部,我当年出去游荡江湖,那可不是白溜达的,但是我的这份地图也就仅仅够你走到宏伟壁障边界,再深得地方,我也没去过,没办法,当时羁绊在身,没能无事一身轻的远走天涯,实属遗憾,你小子可得给我走远点儿,到回来的那天,你就得还我一个更详细的地图才行。” 杨帆闻言笑着点点头道:“如若有幸,定然不负重托。” 刘崇德喝着酒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众人都各回各家,每个人都去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扬帆也赶紧回到自己院子里,抓紧研究那笨刚到手的拳谱 《形意拳》,薄薄的一本书,其实根本说不上书,只是数掌纸片儿罢了。 总计六式拳招,第一式:起手式,双拳并拢于腰间,腹部需聚一口气,拳势不退,这口气不吐。 杨帆试着根书上的介绍摆弄开来,双脚并拢,双拳紧握,并拢于腰间,聚一口气机于腹部。 一脚迈进院子的陶独雪看见杨帆这副模样,竟然也一本正经的学上了,小姑娘嘴里轻喝一声,大侠气质十足,照着杨帆的架势,有样学样。 杨帆愣了愣,哑然失笑,更没有制止陶独雪,而是把动作做的更慢了些,以便能让小姑娘更清楚的看到。 然后杨帆这个小院儿里,一大一小,开始练拳。 《形意拳》六式,分为起手式,回拦式,凿阵式,擂鼓式,气蒸式,神行式。 虽然名字起的气势破足,但是是真的简单,杨帆先是照着拳谱打了五六遍拳,变大致记住了拳势和步伐,一边儿得陶独雪也不过是看了五六遍,就能有模有样的打一套拳。 杨帆听刘崇德说,练拳将就一个神到,练拳之时一身气势如虹,这是练拳练到了一定的境界。 要是打了很多遍什么感受都没有,说明功夫还不到家,还需要多练。 杨帆也不意外,在最开始的时候杨帆就准备好了打千遍拳,打万遍拳,甚至打千万遍拳,毕竟千山万水,走在山水间无处不可练拳,总要有成功得一天。 但是最让杨帆愁的一件事儿就是身边的陶独雪,杨帆当人觉得把小姑娘留下自己身边是最安稳的举措。 但是小姑娘处在这个年龄段,大字不识一个,连名字都是堪堪学会,怎么能让小姑娘一辈子都是这样呢? 对于那些道理什么的,杨帆倒是能教陶独雪一些,但是这些最基本的识文断字,杨帆自己都一窍不通,真要是厚着脸皮教陶独雪,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杨帆现在总共有三个选择,一种是让小姑娘就在壁垒城刘家,肯定能让小姑娘接受最好的教育,这点儿杨帆不担心,但是毕竟自己终究是不在身边,万一小姑娘受了欺负,那他娘的可咋办。 在一种就是让小姑娘跟着自己,至于到最后能把小姑娘教成啥样,杨帆可不敢保证。 最后一种办法,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老头子,其实说到底杨帆最信任的还是那个便宜师傅,杨帆对于自己师傅的身份也猜了个大概,本事什么的,自然不会差。 不然也不会能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愁啊。 杨帆看着一旁傻笑练拳的小姑娘,一阵愁意浮上心头。 舔狗 跟着杨帆打拳得小姑娘耍了两遍就小胳膊一阵二酸痛,顿时觉得好生无趣得陶独雪揉了揉胳膊,抱起小白又出去耍了。 杨帆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打了这么多遍拳以后,杨帆发现这练拳一事,实在是算得上枯燥无味,且不管你上手的拳谱是好是坏,都绝对没一个轻松的,都讲究的是一个勤快。 打了十多遍拳的杨帆已经是大汗淋漓,别看这本《形意拳》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六式,而且都算不上多高深的拳招,但是只要练起来才知道其中艰辛。 估摸着陶独雪也察觉到了些,不然也不会落下她的杨帆哥出去疯玩儿。 居无定所心无目标的杨帆一阵彷徨,比如走出这个壁垒城后该去哪,虽说地图什么的也都跟刘崇德讨要上了,但是心里一点儿底子都没有。 天地之大,何处为家。 杨帆这会儿可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地之大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但是他心里又急迫的想走出壁垒城看看,他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是之前他孤身一人,走到哪算哪,如今到了一个陶独雪,这个小跟班儿如今成了最大的问题。 是不是要带着陶独雪一起走向未知,千山万水,虽然听着是挺美好的,但是杨帆心里可清楚,自己这趟绝对不只是游山玩水这么简单。 但是不带着吧,有能让小姑娘去哪,在哪才能让小姑娘心甘情愿,无忧无虑的待着,想了半天,杨帆还是觉得,只要自己不在她身边,总觉得小姑娘会受欺负。 想到这里杨帆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负了。 院子门口,小白不知怎的,居然逃脱了陶独雪的“魔爪”,走进了院子。 杨帆忍住笑意,头也不回得继续打着拳说道:“呦呵,今儿个小祖宗大发慈悲了?就然让你给跑出来了?那可真是稀罕。” 小白大怒道:“就凭她,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姑娘,还能由了她不成?本大爷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杨帆微笑不语,只是看着小白,然后小白仿佛认命一般的垂头丧气道:“还真他娘的不是,得得得,其实是小祖宗跟我玩儿捉迷藏的,我偷跑出来,使个懒。” 杨帆瞬间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小白瞪了瞪眼,然后也没怎么发作,只是好似自嘲的咧了咧嘴角。 小白一跳跳上院儿里的石墩字上,好整以暇的趴好以后跟杨帆说道:“小子,有什么心事儿就说出来,就快把心事儿俩字写脸上了,你当谁看不出来呢?你就不怕憋出内伤来?” 杨帆愣了愣说道:“这你还需要问我,我心里想的啥你不是能看的一清二楚吗?” 小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他娘的臭小子,那也是我主动沟通才能勉强看一看你心里在想什么,谁没事儿看看你个混蛋小子想啥呢,你当我是你肚子里得蛔虫呐?再说,自从神河系统的核心异变进化之后,沟通你的内心更是难上加难,还得你心神放开我才能勉强做一些沟通,你真当我那么牛皮呢?” 杨帆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然后收起了拳架子,坐在小白旁边儿,把自己心里的那点儿纠结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小白听完以后就差跳起来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居然想把陶独雪扔开?真是叔叔能忍婶婶逗不能忍了,以小白跟陶独雪的感情,哪能舍得让陶独雪离开了他俩一个人生存,甭管怎样的锦衣玉食,小白都不放心,这一点儿小白和杨帆得想法不谋而合。 但是小白仔细一想,又收住了跳起来给他一爪子的冲动,是啊,杨帆能想到的小白自然也能想到,跟着他俩就一定是享福了?前路未知,连他都不敢保证一定是一帆风顺,就这样带着一个小姑娘,这就是负责任了? 然后小白还是跳起来给来杨帆一爪子,杨帆吃通,忍不住狼嚎了一嗓子,“我靠小白,你他娘的挠我干嘛,我让你出谋划策来了,把我脑袋敲坏就是你的办法?” 当然不是,小白心想,捶你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给它提了这么个严肃的问题,导致问题最后没解决,倒是搞得小白现在一起跟杨帆纠结了,所以小白很不爽,约想越不爽,索性就给了杨帆一巴掌。 然后小白起身跳下石墩,根本没想着解释这一巴掌的意图,只是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说道:“这个问题虽然严肃,当然我也跟你陷入了同样的纠结,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压根儿就不该让咱俩思考。” 杨帆一脸你脑子瓦特了的表情说道:“不该咱俩想,那让人家谁操这闲心去,竟是说废话。” 小白咧了咧嘴角,语气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真的脑子坏到听不懂我什么意思,还是装作听不动的样子?” 见杨帆不说话,小白哼哼了两声继续说道:“怎么,不是吹牛说你在地球上看了很多写大道理的书嘛,那不是一套一套的道理也跟我说过,咋的,到你身上就不好使了?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自己想,我估计你再傻也不至于真就能傻不到这份上。” 杨帆颓然得低下头,嘟嘟囔囔的说道:“说的简单,你咋不去说,要真想你说的那么随意就好了。” 随后小白竟然漏出了一脸奸诈的表情,杨帆真搞不懂小白这货是怎么在一张狗脸上搞出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的。 只听见小白一脸得意的说道:“嘿嘿,那我不是条狗嘛,不会说话,我能有什么办法。” 然后小白也不管杨娜此时一脸的目瞪口呆,一遍转身迈出门口一边说道:“该咋办你小子心里有数,行了,时候不早了,再不出现,那小丫头找不到又该抹眼泪了,大爷我先撤了。” 然后杨帆就看见小白以常人不能及的速度一掠而去,屁颠儿屁颠儿的找陶独雪去了。 杨帆呆立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小白潇洒的背影离去,半响后杨帆笑了笑说道: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有谁愿意当舔狗呢?” 抉择 杨帆坐着感叹了一会儿小白这只舔狗,然后一脸愁荣的揉了揉脑袋。 小白说的意思他当然懂,只是做起来哪像说着那么容易。 该纠结这个问题的不是他俩,还能是谁,就只有陶独雪这个当事人了呗,杨帆之前一直在想自己改怎么做,才能让小姑娘得以最好,从来没考虑过小姑娘自己在想什么,怎么想,只是一个劲儿的纠结自己改怎么做。 现在想想,这样很不好,非常不好,所以这个选择的权利就要交给陶独雪自己。 小白说的对,书上看的那些道理,不只是自己用的,所以杨帆决定把选择权交还给陶独雪。 不管陶独雪最后的选择怎么选的,都是小姑娘自己的决定,无论以后因为这个决定会导致小姑娘的人生发生怎么样的变化,那也是小姑娘当初自己的选择。 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儿狠心,但是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最能让小姑娘以后不会后悔,不会过分纠结的办法就是这样。 其实这样的做法杨帆早该想到的,只是他的脑子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想法,总觉得把这些强加在一个小不点儿姑娘上实在是有点儿太狠心。 今天陶独雪在外边二疯玩儿的时间缩短了很多,还不到饭点儿就跑回了杨帆的院子。 晚上只是叫府上的小人做了些清淡的饭食,饭桌上小白在一边儿趴着一直在给杨帆使眼色,传音问杨帆还等什么。 杨帆只是淡然的回了一句,“饭桌上不说话,这是规矩。” 然后小白摇头晃脑的又趴下了,一脸的无奈。 饭后杨帆带着小姑娘刷牙洗脸后,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杨帆凑过去一看,竟然还在写着自己的名字。 没有什么文体,只是一遍一遍的写着“陶独雪”三个字,只是偶尔写烦了也会掺杂几个“姜成燕”。 见杨帆凑过来看她写字,陶独雪眨巴着眼睛道:“杨帆哥,等我什么时候把我的名字写熟了,你就把你的名字也教给我好不好。” 杨帆柔声道:“怎么,学哥的名字做什么?拿来练字?” 小姑娘摇了摇头,极为认真的说道:“不是呀,杨帆哥是雪儿除了娘最重要的人了,可是雪儿又什么都不会,只能把杨帆哥的名字牢牢的记住哦。” 杨帆只觉得他黯淡无光的天地间猛然一束极其温暖的光划破了他内心的寂静。 但是多年磨练出来的厚脸皮,还是让杨帆脸上保持淡定。 杨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胳膊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酝酿了酝酿措辞,缓缓开口道:“雪儿,明天一早,杨帆哥就要离开壁垒城喽。” 小姑娘听的清清楚楚,但是忙着练字,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小姑娘压根儿没听明白杨帆的弦外之音,只是觉得,走就走,有杨帆哥哥在身边,走哪去不一样。所以此时还是埋头写字。 小白在一边就快急死了,杨帆这货怎得这般墨迹,就差跳上去给他一爪子了。 杨帆倒是没怎么急,又缓缓开口道:“雪儿,你是想跟着哥哥在天南地北里四处吃苦,还是想留在壁垒城刘家跟着刘崇德伯伯他们一起生活。” 小姑娘穆然抬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杨帆,委屈巴巴道:“杨帆哥哥不要我了?” 杨帆本来已经把心境压的够好了,但是也禁不住陶独雪来这一出,赶紧过去揉了揉陶独雪的脑袋,柔声道:“怎么可能,哥哥不要小白都不能不要陶独雪嘛。” 一旁的小白气哼哼的哼了两声,但是也暂时没有发作。 陶独雪瞬间又眉开眼笑,眯着眼笑道:“那不就好了,杨帆哥哥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呗。”随后又埋头写字。 杨帆愣了愣,又说道:“可是跟着哥哥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可能会每天风餐露宿,也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甚至我们每天会连温饱逗解决不了,跟着我可能会……” 还没等杨帆说完,小姑娘皱着眉头抬起头打断了杨帆的话说道:“杨帆哥哥,你怎么根那些教书先生一样,雪儿对你的喜欢要少一点了。” 然后杨帆又愣在那了,小姑娘估摸着是怕自己这番话说重了,怕伤了自己杨帆哥哥得心,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留出一个鹌鹑蛋大的空隙,小心翼翼的说道:“就小了这么点儿哦。” 然后小姑娘觉得还是不够,跳下凳子,站在地上,双臂张开,划了一个自己认为最大的圆圈儿说道:“我对杨帆哥哥得喜欢,本来可是有这么大的。” 这下别说是早就忍不住得小白,就是一直强压着自己心境,硬让自己稍微心狠点儿的杨帆野是忍不住了。 杨帆走上前去,捏了捏陶独雪的脸蛋儿,柔声道:“那好,既然我们雪儿选好了,那就跟着哥哥,万水千山,前路崎岖,只要有我在,就都别怕。” 小姑娘赶紧点头如捣蒜,喜笑颜开,眼睛都快眯成月牙儿了,赶紧说道:“那我就再多喜欢你一点儿。” 陶独雪其实只听懂了杨帆那句就跟着哥哥,至于其他的什么,万水千山,前路崎岖啥啥啥的,陶独雪根本没有听进去。 因为在陶独雪心里这些也就不值得听了,只要能跟着杨帆哥哥,还有什么事儿能交事儿。 小白在一边二长出了一口去,呼,这小子终于办了一件儿让自己顺心的事儿。 陶独雪这会儿心情是很雀跃,使得在纸上写的子都慢慢的开始变得龙飞凤舞,一旁看着的杨帆佯装生气的轻轻赏了一个脑瓜崩给陶独雪,故意压着嗓音道:“好好写,你看看那一哼都歪到姥姥家了。” 小姑娘眉开眼笑,半点儿不委屈,乐呵呵的嗯了一声,接下来的子果然又回到了正规,开始一丝不苟的写字。 杨帆正纳闷儿,自己演技不行嘛?居然连个小姑娘都炸不住,真是一世英名尽扫。 小姑娘心里可劲儿乐呵,自己可是能看出别人心里什么样儿,杨帆哥哥到底生没生气,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呢。 陨石 壁垒城城头,有几个人影立于城头之上,靠近一看,分别是杨帆和陶独雪,哦,还有条狗,身后自然是刘崇德这一家子人,刘武源,刘玄杰,刘景明,尽数到场。 “行了,到这儿就已经足够了,可别一会儿我家雪儿又舍不得你你们,哭起来我可收拾不住。哈哈哈。”杨帆扭头跟身后几人说道。 刘玄杰看着杨帆说道:“嘿嘿,等着吧,过几年就会有一个英俊潇洒的风流才子横空出世,到时候只管报我的名字,指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杨帆哈哈一笑,破天荒没有打击他,只是说道:“好,我等着你。” 众人还没有做出反应,陶独雪听了这话已经把小嘴儿噘起来了,一脸不服气的说道:“胡说,雪儿才不会哭呢,哼!” 众人忍俊不禁,这小姑娘实在太可爱了。 杨帆微笑着柔声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儿不舍得?” 小姑娘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死人,蓦然跑过去,用力一跳就环住了刘玄杰的脖子,看着架势,熟练的操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姑娘给了这个天天陪着自己疯玩儿的刘玄杰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跳下来后退了两步认认真真的说道:“我其实也很舍不得你们的,但是没我的杨帆哥哥重要,所以我就走了,其实我现在已经有点儿想哭了,但是我忍着。” 这话说的可是伤人了啊,刘玄杰四个人听着小姑娘这一番话,都是涌出一股上前锤杨帆一顿得冲动。 杨帆揉了头陶独雪的脑袋,柔声道:“好了,走吧。” 小姑娘低头嗯了一声,就在杨帆准备出发的时候,小姑娘忽然拉了拉杨帆得胳膊,杨帆疑惑的低头看着小姑娘。 陶独雪一脸憧憬的说道:“杨帆哥哥,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 杨帆猛然醒悟,哈哈大笑道:“过日子,能躺着,绝不坐着,能飞着,绝不走着。” 然后杨帆一把抱起陶独雪,让陶独雪骑在自己脖子上,脚尖一点,一掠而去,借力腾空,竟然是凭借不俗的轻功伪造出了这种能飞的假象。 小姑娘一脸紧张又带着点儿雀跃,小脸儿红扑扑的,紧紧的拽着杨帆的耳朵,一边儿怕把她的杨帆哥哥给拽疼了,一边儿又怕掉下去。 一脸好奇又一脸害怕的看着此时目光所及之处的风景。 其实杨帆根本还没到那种能当空而立的境界,一来是神河系统目前的能量,根本不足以让杨帆长时间悬空,更别说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奔袭。 再者杨帆的武道修为更是没有达到那种境界,刘崇德武胆境得修为此时也不过是能短暂滞空,而杨帆这个气盛境的武夫,想要御气升空,还差的很远。 至于剑圣易大师这种人物,一身武道境界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且不说御气腾空,杨帆觉得,只要他想,就那些小说里说的御剑飞行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杨帆这番伪造的御气升空,其实完全是靠着娴熟的技巧,再触及某处地形的时候,借力腾空,借着神河系统能改变自身所受的重力,所以他才能做出这般于他境界毫不相符的行为。 但是陶独雪也看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般兔起鹘落,已经足够潇洒了,这在小姑娘心里就已经够了。所以才能让杨帆心安理得的把这个牛皮接下来。 但是不管咋说,这种与自己境界不符的行为,终归是强撑着,最是劳心劳力,离开壁垒城没两步,杨帆就气喘吁吁的不行。 陶独雪倒也懂事,没有如她这般年纪的孩子那般无理取闹,下来拉着杨帆的手,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 而此时,壁垒城上空得层层天幕之外,一颗黑紫色的陨石划破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带着火焰的尾巴,朝着瓦罗兰大陆飞来。 坠落的途中,这颗神秘的黑紫色陨石的“外壳”一层层的剥落,像是漏出了它本来的面目,只是这颗陨石核心越是外漏,一身的诡异邪恶气息就越是显露无疑。 其擦过的空间皆是碎裂,被这种诡异的气息侵蚀,而且极具侵略之势,迅速的满眼了周遭的空间。 不过数个呼吸之间,这颗陨石就降临到了壁垒城上空,并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图。 杨帆在壁垒城外不知怎的,猛然心头一慌,好像心生感应,小白一旁也是露出来生平罕见的凝重神情。 小姑娘见杨帆突然停下脚步,不明所以,不知道咋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杨帆,一脸茫然。 杨帆心生感应,暗位面内将神河能量运作到双眼之上,瞬间杨帆的一双眼睛就变成了千里眼。 然后杨帆定睛朝壁垒城方向看去,心头大惊,二话不说,抱起陶独雪就往壁垒城回赶,小白也没有废话,跟在杨帆后面,此时也化作一团白虹,紧紧的跟在杨帆身后,一身速度竟然也跟杨帆不相上下。 壁垒城上空。 那颗陨石已经到了普通人肉眼可及的范围,而此时刘崇德和他的三个儿子这会儿才刚下城头。 武道修为最高的刘崇德最先发觉不太对劲,猛然抬头,发现了那个硕大的陨石争朝着自己这伙人的头顶砸来。 刘武源紧随其后的发现了此时的危机状况,没有言语,刘崇德一把拉住三儿子刘玄杰的手,刘玄杰只是一脸茫然的看了一眼父亲,就被刘崇德一把抛出去数十米,紧接着刘景明也被刘武源拉着急掠出数十米外。 而刘崇德泽一掠回壁垒城城门口,拽起那些守城的将士,二话不说抛向远处,刘崇德一身气势运转到极致。 幸亏壁垒城的守卫本来就不算多,也亏的刘崇德武道修为不俗,不然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些人救出来。 而天上的陨石已经逼近头顶,刘崇德丝毫不敢拖大,甩出最后一个人之后,转身往壁垒城外急掠而去。 而杨帆则在壁垒城不远处,急急忙忙的往回赶,不知怎的杨帆此时后背早已经被汗水浸湿。 碾压 意料之中,这颗蛮不讲理的陨石直直的砸在壁垒城城头之上,壁垒城城门的灰尘和气浪如层层积水猛然向外炸起。 这股无形的骇人气浪,直接把正在急掠而出壁垒城的刘崇德和急急忙忙奔向壁垒城的杨帆给掀翻。 幸亏杨帆早就有先见之明,把陶独雪和小白留下一起,让他俩跟在身后,才没有被这股子气浪所波及。 幸亏两人虽然离壁垒城已经算不上远,但至少远离了最大的波及范围,杨帆急忙奔向刘崇德的身边,搀扶起被气浪冲散气机的刘崇德,一脸凝重的看着被摧毁的壁垒城城头。 而小白和陶独雪此时也一路小跑的跟了过来。把小姑娘累的气喘吁吁,直喘粗气,小脸儿涨红。 杨帆让小白紧紧的跟着陶独雪,自己则和刘崇德对视一眼,然后两人掠去受灾区准备一探究竟,谁也看不见小白此时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诧异,甚至还埋藏着很深的恐惧。 杨帆和刘崇德掠至城头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壁垒城城头方圆已经被某种诡异而邪恶的气息包围。 刘崇德和杨帆两人甚至还能感受得到空气里充斥着的腐蚀能量,刘武源刘景明刘玄杰三人此时也来到了不远处,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而这场撞击的最中心,有一颗形似鸡蛋的陨石竖立当场,只是体积大的惊人,浑身散发出浓浓的黑紫色能量,充满腐蚀性的能量甚至都快要把它周围的空间给吞噬。 杨帆看了一眼刘崇德,看出了刘崇德眼里掩饰不住的惊讶,瞬间知道了刘崇德对于眼前这么个玩意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帆丝毫不敢托大,心神默念“影分身”,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杨帆身边,心神下达命令,这倒黑影开始缓缓向这颗蛋走去。 就在这道黑影临近这颗蛋的一瞬间,杨帆的心神如同触电一般,浑身一阵痉挛,只见前方这颗蛋猛然涌出一股庞大的能量,瞬间就把杨帆的影分身包裹,然后杨帆就失去了与自己影分身的心神感应。 居然就这样被这颗蛋给吞了? 杨帆心头大震,对这颗来者不善的蛋更是惊疑不定,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刘崇德准备仗着自己一身雄浑的武道修为上前一探究竟之时。 异变突生! 这颗蛋猛然向外炸开,刘崇德和杨帆又被这股气浪掀翻数十仗。 当爆炸产生的烟雾和灰尘散尽之后,杨帆和刘崇德又缓缓靠近,而更远出的刘武源三个人因为不明情况,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远远注意着杨帆两人的行动。 尘埃落定,刘崇德和杨帆心头好像被什么都给刺了一下,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只见刚刚那颗蛋所处的地方,此时早已不见了那颗但的踪影,而是由一个透着黑紫色的不明生物代替。 这个生物浑身尖刺,脚掌上都是数尺长的骨刺,两只闪烁着寒光的锯子模样的前肢,脑袋上出了硕大如铜铃般的眼睛和血盆大口里的尖锐獠牙之外再无其他。 只是这头怪兽此时好像生机全无,就像一个死物,但是任谁都不敢小觑这个从天儿降得怪物,没谁会相信如此声势浩大的降临,就是为了在这儿当一个雕塑。 就在这颗蛋炸开,露出了这头怪兽之后,小白猛然间的眼睛血红,一股能量瞬间蔓延而出,转眼就包裹住了不明所以的陶独雪,然后小白挟裹着陶独雪,以杨帆从未见过的速度把陶独雪带到了刘武源三人身边,而自己则一掠到了杨帆身前。 四只爪子紧紧的抓着地面,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头怪兽,此时的小白身上有一股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滔天恨意,甚至还带着一股子的恐惧。 小白浑身轻微的颤抖,但是杨帆根本看不懂小白究竟是因为那股难明的恨意,还是因为恐惧。 游弋在天地间的一处异空间内,有个老头独自站在一处钟头内,看向远处,不知在看什么,不知在思考什么,这个老人已经在漫长的寿命里独自了望了连他也数不清的岁月了。 这个老人自然就是杨帆的便宜师傅,忽然老人心有所感,扭头看向一处,眉头紧锁,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来的这么快,那小子还不到能抗衡这样的东西的时候啊,这不是撞枪口上是什么?” 然后老人骂骂咧咧得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异空间内,而瓦罗兰大陆的天穹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神神叨叨的老人,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你可得坚持住”“他娘的要是敢动他一个手指头就把你的头打烂”啥啥啥的。 老人身影无论到哪,皆是一闪而逝,不做片刻停留,转眼间就出现在千里之外。 壁垒城城门处。 刘崇德小心翼翼的靠近这头看似生机全无的怪兽,一身金刚体魄运转到极致,看着这头来历不明的怪兽,丝毫不敢心存侥幸。 毕竟这头不知跨越了多少空间,坠落道瓦罗兰大陆,绝对不只是为了当一个雕塑。 就在刘崇德离这头怪物数步之距,这头怪物大如铜铃般的双眼猛然睁开,刘崇德心神震颤,丝毫没有发起进攻的心思,急急忙忙就倒掠回退。 只是已经这般小心,但还是小看了这头怪物,这头怪物身影一闪而逝,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刘崇德身后。 举起硕大的前肢对着刘崇德就是一记狠辣的重击,虽然刘崇德已经差距到了这一招,但是企图躲避已经是痴人说梦。 刘崇德只得运气至双臂,猛然转身,双臂交叉,横于胸前,硬生生的吃下了这一招。 攻受交错之后,刘崇德猛然的吐了一大口鲜血,那怪物顺势一脚,直接把刘崇德踹开了数米。 “爹!”一旁的刘武源三人心急如焚,但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杨帆身心一掠,瞬间至刘崇德的身后,以柔劲止住了刘崇德的颓势,顺手往刘崇德体内打了一道能量,稳住刘崇德在刚刚一击中受伤的心脉。 杨帆面色凝重的盯着这头来历不明的怪物。 毫无胜算。 无力 杨帆和刘崇德以自身气机死死的锁定眼前这头不明来历的怪物,来者不善这四个字就差摆到明面儿上说了。 最关键的是居然一招将刘崇德击退数仗开外,这头怪物展现出来的实力简直恐怖,在摸不清对方具体实力的前提下,刘崇德和杨帆都不敢轻举妄动。 刘武源扭头和刘景明刘玄杰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凝重的点点头抱起陶独雪退至此地方圆十里外。 然后刘武源一掠而至,并肩立与杨帆与刘崇德身边,同样凝聚一身气势,死死的盯住眼前这头怪物。 而杨帆此时心神一直在沟通暗位面的神河系统,从一开始杨帆就让系统去探查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可是这么半天,系统好像出了点儿问题,一直给出的答案就只有四个字“无法匹配。” 杨帆心急如焚,连地方是什么来头都不知道,这怎么打,目光锁定这个怪物,这个明明只有一脸狰狞得怪物,但是不知怎么的,杨帆总觉得这个怪物在冷笑,是一种看待脚下蝼蚁得不屑的冷笑。 杨帆暗自嘴角抽搐,他娘的,居然被一头畜生给看扁了,三人与这头怪物遥遥对峙,没有谁当出头鸟,都是保持着敌不动我不懂的原则。 壁垒城外的千万里之外,有一灰袍老者凌空虚踏,一闪一瞬就是一个空间跳跃,转瞬就出现在千里外。 只是这个老人此时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倒霉徒弟,这玩意儿可不是现在的你能收拾的住的,可别一个劲儿的往上冲啊,这时候还是小命儿重要,先跑为妙啊,最不济也得坚持到师傅来。” 然后说着说着这个老人就突然暴跳如雷的嚷道:“他娘的,这帮杂碎,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进来,好死不死的降临到了我这倒霉徒弟的地界上,真要让那小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得让这些东西知道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在最终一战之前,我不介意先搅和它个天翻地覆。” 随即老人不在言语,埋头赶路,身影逐渐逼近宏伟壁障外围。 壁垒城城头废墟。 那个杵立在废墟中心的仿若死物的怪物猛然活动了起来,这头怪物像是刚睡醒一般,活动了浑身筋骨,陡然传来一连串得如同炒豆一般得骨爆声。 杨帆三人严阵以待,面色凝重的看着这头怪物得古怪行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头怪物活动完筋骨便转过那颗嫉妒丑陋的头颅看向杨帆三人,用那两颗硕大而充满血红的眼珠子盯着他们。 这下不仅是杨帆,连刘武源和刘崇德都感受到了这头怪物眼神力的戏谑和嘲笑,完全对杨帆三人的严阵以待不屑一顾,甚至对刘崇德这个武胆境武夫都只是稍稍多看了一眼罢了,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只比其他两人稍大了点儿的蝼蚁。 倒是看向杨帆的时候那眼神饶有趣味,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杨帆一脸的不爽,心里的愤怒现在已经蔓延到脸上了,居然被一头怪物,当做一个玩具? 然后这头畜生就抬起头,张开大嘴闭上眼睛,那模样好像在吞噬这方天地的空气,神色贪婪而残忍,好像眼前所有的一切东西,都只是即将变成他肚子里的食物一样。 至于眼前这几个人,都已经被它看成了待宰的羔羊,食物而已,有什么需要上心的,于是就把这三个人选择性忽略了。 这事儿杨帆能忍,刘崇德绝对忍不了,再怎么说都是一个身至武胆境得巅峰武夫,纵横壁垒城鲜有敌手,甚至当年游历在外的时候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天才,在这而被一头畜生百般看不起,身为武胆境宗师,如何能忍。 况且这头畜生刚刚从天而降,一屁股砸烂了整座壁垒城城门,身为壁垒城实质意义上的城主,也绝对不能任由这头畜生在这儿放肆。 刘崇德暴喝一声,左脚猛踏地面,一掠向前冲杀而去,一拳朝着这头怪物的面门当头砸下。 武道修为臻至武胆境的刘崇德在面对这头怪物的时候丝毫不敢大意,也不敢有丝毫的保留,第一拳就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 而这头怪物看着迎面而来的拳头,这般势大力沉的一击,这头怪物只是模样丑陋的咧了咧狰狞巨口,然后举起一只形弱锯子的前肢,仿若随意的挡在身前。 然后刘崇德生猛的一拳在遇到这头怪物的随意一挡之后,没有波澜壮阔的声响,就如同螳臂当车一般,但是不同的是,刘崇德的拳头是螳臂,而这头怪物的随意的防御动作是车。 不得存进。 刘崇德面色涨红,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推进这只拳头的进攻石头,数个呼吸之后,竟然毫无建树。 那头怪物约摸是觉得异常无趣,眼前这个人类丝毫提不起自己得兴趣,于是抬起另一只前肢,随手朝着刘崇德挥来,那模样,像极了驱赶一只苍蝇,随手而为,更谈不上倾力而为。 但是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招,使得刘崇德心神不宁,他只觉得这一招如若挡不下来,那下场就只有死。 于是刘崇德撤下进攻姿态,浑身气力运转至双臂,两臂交叉,倾尽全身气机力图挡下这一个随意挥舞而出的招式。 于平地处,起波澜惊雷。 两两相撞,轰然一声巨响,甚至还伴随着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刘崇德被一招掀翻,连连倒退了数十步,要不是杨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刘崇德的颓势,就是得摔一个狗吃屎了。 杨帆双手扶住刘崇德的时候,心中震惊更甚,都击退如此之远了,刘崇德参商东后劲居然还有如此猛烈,这到底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力量。 刘崇德喉咙涌上一股甘甜,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使得刘崇德更加的脸色苍白,一击之力,恐怖如斯。 杨帆更加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头怪物,心中的震惊更甚,刘崇德神色萎靡的起身,嘴唇微动,只说了四个字,就足以让杨帆呆立当场,心中甚至横生了一股无力感。 刘崇德如是说道: “深不可测。” 茫然 深不可测。 这就是武胆境武夫刘崇德倾力一击之后勉强得到的结论,如此强横的武道宗师,在面对这头怪物之后,也只能是无功而返,甚至还被一击击退数十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花里胡哨都是无用的,杨帆甚至都想不出如何去跟这个怪物纠缠半刻。 这头怪物此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除了让杨帆心里横生绝望之外,再无其他。 眼前的这头怪物伸展两条前肢,似乎在感受重见天日快感,肆意贪婪的吸收着眼前的空气。 杨帆刘崇德刘武源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汇聚全身气势,三人使出全身气力共同攻向这头怪物。 这头怪物似乎被这些蝼蚁打断了性质很是不爽,左脚掌蒙的一踏地面,一层可见得紫色壁障自这头怪兽的体内波澜而出。 硬生生的挡住了杨帆三人的倾力一击,这头怪物裂了咧嘴,似乎在嘲笑这些蝼蚁的不自量力。 这层紫色壁障轰然炸开,三人瞬间被这股庞大气势炸裂形成无形的气浪冲飞,颓势难止,三人到飞足足数米之后才堪堪立于地面,却也没有停住颓势,硬生生用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数米的沟壑。 而杨帆此时的一半心神还沉浸在暗位面沟通着神河系统,想要搞清楚眼前这个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头怪物忽然扭头,绕有兴致的看着这三个人,张动那个血盆大口,好像咕噜咕噜的在说些什么。 刘崇德三人听了半天,嘴角抽搐,这货到底是从哪个山头抓来货色,嘴里说一顿鸟语,一句都没听懂。 一向性子温和的刘武源此时也是一股怒意浮上心头,怒目而视道:“你他娘的,会不会说人话,叽叽歪歪哥锤子你,该不是脑袋里的水太多把脑子压坏了?” 很明显,刘崇德三人听不懂这头怪物在说什么,这头怪物野同样听不懂杨帆三人在说些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跟这些虫子交流,无非是它突然冒出来的性质罢了,既然得不到回应,那就全部捏死好了。 刘崇德三人趁着这个空挡,抓紧补充着刚刚损耗的气机,但是这头畜生根本没想要给他们这个机会。 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刘崇德身后,三人根本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了这头怪物的突然行动,根本连闪避和防御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 杨帆根本想不明白,这头怪物如此庞大的身躯,如何保持着这种恐怖道诡异的速度。 这头怪物可不管这三个人在想什么,只是举起前肢,一招挥砍,砍向刘崇德后背,刘崇德浑身汗毛倒竖,只是堪堪把气机运转道后背,后背肌肉如山岳隆起。 轰! 毫无悬念的,刘崇德呗这头怪物蛮不讲理的一招击飞,狼狈不堪的趴在以上,一大口鲜血不受控的涌出喉咙。 “爹!刘武源胆肝具裂,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声,眼睛布满血丝。 这头怪物身形一闪,再度闪到刘武源身后,如法炮制,一击挥下,这是这次有了刘崇德的提醒,刘武源得以转身以双臂挡下这一招,但是于事无补。 依旧被这一招砍飞,双臂骨头碎裂,呕血不止,脸色苍白,一身气机萎靡至极,只是顾不得管这些,赶忙蹒跚到刘崇德身边,搀扶起伤势严重得刘崇德。 此时场上唯一稳稳站着的人就剩下了杨帆,但是这头怪物好像又不怎么着急出手了,一不知名的能量悬浮在空中,眼神戏谑的看着脚下这个有点儿不一样的生物。 而此时杨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到丝毫办法,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投机取巧都是如同纸片,一戳就破。 只是在暗位面内一遍遍得催促着神河系统检测出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试图在知己知彼之后找出这头怪物为数不多的的弱点,这是杨帆现在唯一能想到得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这头怪物等了半天也没见杨帆拿出什么手段,仅剩的那点儿耐心也被磨光了,俯身下冲,两条前肢成挥砍状,瞄准杨帆得脖子劈砍而下。 杨帆浑身汗毛倒立,身上笼罩一身寒气,明知这一招事无论如何都党不下的。 杨帆把自己的所所有手段逗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披甲龙龟拉莫斯的天赋技能,陨星拳,形意拳,神河制裁,影流之主天赋技能,神河能量,异变的神河核心。 没有用,一切都没有用,杨帆得内心被一阵阵无力感击溃,自己没有任何手段能挡下这一招,打心底横生一股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 一团蓝色光团轰然飞天,猛然撞向那头仿若势不可挡的怪物,一声剧烈的炸响之后,这颗蓝色光团落在杨帆身前。 儿那头怪物被这一撞,居然硬生生止住了进攻的势头,竟然被这团蓝色光团给阻拦了下来。 待到浓郁的蓝色能量逐渐散去,这颗蓝色团体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赫然是小白。 “小白?!”杨帆在这天已经够震惊了,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惊讶。 一直默默无闻的小白居然还有这般实力,甚至能将这头仿若不可一世得怪物势头正蒙的一击给阻拦下来。 “小子,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没有一招不出,这货没有被神河系统记录在内,至于为什么,以后你就会慢慢知道的,这种东西暂时不是现在的你能对付的,所以很遗憾,只能跑。” 小白头也不回的说了这么一句。杨帆一脸茫然,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小白又继续补充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得你自己以后去寻找答案,至于这个怪物为啥就能这么巧的找到你,你也得仔细探查。今天我会拼尽全力去拦住它,你只管逃命,其他得都不用你想,陶独雪的气息我已经隐藏,你放心,我可舍不得让那个小姑娘受伤害。” 虽然听着说了这么一大对,但是小白明显很着急,语速极快,而且是在暗位面直接与杨帆心神沟通。 杨帆此时就像一个茫然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赴死 被小白撞飞几米的怪物歪了歪脑袋,似乎看见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仔细看了小白一会儿后竟然桀桀的笑了两声。 只不过这怪物模样丑陋至极,那笑容情形,自然也就可想而知,要是吃饭时看见了这一幕,指不定就吐了。 小白说完刚刚那一套话,也不管杨帆听不听得懂,浑身爆发出蓝光,与这头怪物遥遥对峙。 一旁重伤得刘武源和刘崇德脚下忽然出现两个蓝色光圈,光环一闪,两人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杨帆正纳闷儿时,自己脚下也忽然出现一个蓝色光圈,光芒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等到三人再度现身之时,已经远离了战场中心数千米的范围。 然后杨帆在脑海处就听见了来自小白的话语声:“现在不是你矫情的时候,你要真想陪我一起赴死,我也不拦着,反正我早就在漫长的岁月里活够了,但是小子,地球有一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觉得说得很好,你小子才多大,这世界之大,千山万水你还都没看过,就该想尽办法活着。” 杨帆越听越不对劲,小白这货怎么看都像是在安排后事啊,杨帆看向远处战场,握紧拳头,眼神有些愤怒,嘴里喃喃道:“说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那你他娘的怎么不跟我一起跑,这种电影力舍生取义的桥段也能他娘的落在我头上?” 本来杨帆没觉得小白会回应他,没想到脑海处暗位面马上就传来了小白的声音,“他娘的臭小子,今儿大爷我还真就舍生取义一会,实话跟你说吧,这种生物,刚刚降临之后,尤其是之前穿破这个位面的次元壁,已经变得足够衰弱了 没错,这他娘的就是它衰弱的模样,就是这么强的离谱,所以,这头怪物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恢复到他的巅峰状态,至于恢复的方法。 呵呵,这种诡异的种族,没别的,就是吃,能把眼前的一切东西吞进肚子,消化一切,不论死物还是活物,只要它们认为这其中有它们所需要的养分,就绝对逃不过他们的血盆大口。 这座人口庞大得壁垒城,已经呗这头怪物视为囊中之物,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今天如果拦不住这头怪物,这个壁垒城会以泥想象不到的速度变成一座死城。 还有这种生物最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方,就是无休止的进化,你永远不知道这种东西的胃口到底又多大,也永远猜测不出这种东西到底能进化到什么程度,这才是这些生物最为可怕的地方。 说到底,我根本没有本事救下这座壁垒城,甚至我觉得我都抗不下这头怪物二十招,你小子和陶独雪那个小姑娘,是我力所能及的一点儿私心罢了。 等我烟消云散那一刻,我会倾尽全身能量把你们传送到最大限度距离的随机位置,能跑多远跑多远,嘿嘿,至于以后能不能报仇,这还得看你小子够不够给力了。” 就在杨帆听着小白的话的同时,还能依稀典韦听到远方传来的阵阵轰隆震响,杨帆还能听得出小白语气中的低迷与强撑。 忽然身边出现一道摧残夺目的蓝色光圈,待到光芒散去,陶独雪的身影出现在杨帆眼前。杨帆叹息一声,真的就没办法了? 刘崇德强撑着起身,没靠着大儿子刘武源的搀扶硬生生直起腰杆,拍了拍杨帆的肩头强撑着笑了笑说道:“小子,能跑多远跑多远,至于我这个老头子能给你们拖延多长时间,那可就靠命喽。” 说完根本不给杨帆说话的机会,刘崇德用尽全身气力,猛然拔地而起,掠像小白与那头怪物的战场。 刘武源呆滞的看了看自己父亲决绝的背影,跟杨帆报了抱拳,没有言语,只是一身速度发挥到极致,也掠向最中心的战场。 杨帆忍不住跳脚骂娘,情况都逼到这份儿上了,他娘的转身就跑,那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回头看见一脸茫然的陶独雪,杨帆一脸的不忍,蹲在陶独雪跟前,柔声道:“怎么办,刘伯伯和刘伯伯家的哥哥们都遇上了大坏人,我们家雪儿怕不怕?” 陶独雪挥了挥小拳头,仰起脖子道:“杨帆哥哥快去揍它们吧,雪儿一点儿都不怕的。” 本来心烦意乱的杨帆听了陶独雪充满稚气的话之后,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了起来,揉了揉陶独雪的脑袋,温柔却坚定的嗯了一声。 抱起陶独雪,身形激射,几个兔起鹘落就来到了刘家府邸,找到了刘景明和刘玄杰两人,说道:“不管发生什么,请务必照顾好陶独雪。” “哎……”刘玄杰伸了伸手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杨帆又继续说道:“我们会在壁垒城城头尽可能的拖延那头怪物,但是绝对不会久,你们一定要竭尽全力的疏散壁垒城得所有人,记住,万事以陶独雪的安危和自己的小命儿为主。” 然后杨帆身形一闪便掠除了刘家府邸,转瞬间就到了刚刚与那头怪物战斗啊不对,是被那头怪物血虐的地方。 只见小白化作一颗璀璨光团,跟那头怪物声势浩大的对撞,刘崇德也不甘示弱,身形激射,使出十二分气力给了这头怪物一拳。 一击得手,不管有没有效果,两个都是迅速撤回,丝毫没有恋战的想法,而那头怪物还是一无既往的满不在乎,似乎在跟一些不懂是的小孩子玩闹。 不说有没有伤到这头怪物,就连让这头怪物正眼看一下眼前这些试图反抗的人一眼都没有。 杨帆轰然落地站定之后,一道身影也急急忙忙的跟随而来,正是紧随其后的刘景明,杨帆扭头看着刘景明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既然下定决心跟着来了,说什么废话都没用。 杨帆此时心想,“管他娘的什么千山万水的,要是今儿个能战死在这儿,好像也不赖了。” 殊不知,刘武源和刘景明也是这样想的,刘崇德扭头看了一眼两个儿子,并没有出生劝阻。 生死之事,何其大,何其小。 只得跟陶独雪大眼儿瞪小眼儿, 螳臂当车 杨帆扯着脖子对小白喊道:“我说,总不能威风都让你出尽了,怎么着也得让我露露脸吧!” 小白头也不回得在暗位面与杨帆道:“他娘的臭小子,早知道劝不动你,刚刚就不浪费那么多口舌了。” 然后小白扭过头看了一眼杨帆,饶有趣味的以心神问道:“混蛋小子,真不怕死?” 杨帆轻笑一声,豪迈道:“怕啊,怎么不怕,我他娘的才二十岁刚出头,哪能不怕死,只是觉得有这么多人给我垫背,也就不怎么怕了。” 这话一出口,嘴角有着血丝的刘崇德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小白更是直接放生笑道:“小子,这货要是锤翻你,那可是就把你咔咔咔了,被吞进肚子那死法可算不上好看。” 杨帆没好气道:“少他娘的废话,死都死了,你还管他死法好不好看做什么,有什么屁用。” 卧槽,这条狗一身实力这么牛批也就算了,还他娘的会说话? 刘崇德刘武源刘景明三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他娘的可是闻所未闻,一条狗,一身实力深不可测,还他娘的张口说话了,就问你懵不懵。 但是也顾不上这些了,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已经够多了,狗会说话算个啥,就算这条狗会飞刘崇德三个人也不觉得稀奇了。 而此时那头怪物以一种莫名的力量悬浮在空中,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这些被它视做蝼蚁的家伙试图挣扎。 它感到前所未有的有趣,就想猫抓耗子一样,它在享受猎杀的过程,至于结果,已经是可以预见的,反而没什么期待。 但是看着眼前这群蝼蚁上蹿下跳,肚子里的饥饿感迅速攻陷了心里的那点儿兴趣,它现在只想把这些上蹦下跳的生物全部吞进肚子。 于是这头怪物悬浮与半空之上的身影一闪,瞬间略至刘武源身后,小白竟是第一哥察觉这头怪物的动作,以同样恐怖的速度闪烁至刘武源身边,堪堪替刘武源挡下了这凶狠的一招。 这是这种级别的战斗仍事声势浩大,刘武源距离太近,直接被两者战斗余波给震退数十仗。 小白在堪堪挡住这头怪物的攻势之余,以心神与杨帆说道:“小子,别看我这个状态威势十足,但是已经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所剩的能量最多再支撑十五分钟,赶紧想办法,总不能真就这样憋屈的死了。” 杨帆一阵头大,这他娘的能想什么办法,这货看见根本没有什么鸟弱点,况且这货一看就是生命力顽强堪比小强得存在,还有这种级别的实力差距,不管是车轮战还是啥,都全部报废。 还是那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里胡哨都是废物。 小白又继续补充道:“小子这货刚降临这个位面,估计会被这个世界无形的规则锁压制,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等一会儿它适应或者挣脱了这种束缚,到时候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那咱们确实是可以坐着等死了。” 杨帆心急如焚,连神河系统都检测不出来,他能想个屁的办法。 异变突生! 这头怪物猛然双脚撑地,全身猛烈的颤抖,浑身上下的黑紫色显得更为妖异,其身上的尖刺和前肢变得更加锋芒毕露,血盆大口力的獠牙在瞬间拔长,凶相毕露。 杨帆瞳孔微缩,这他娘的是咋回事儿,怎么还打着打着就进化了。 正在杨帆疑惑的时候小白的声音从他脑海中传来,“他娘的,我这成乌鸦嘴了,刚说完没几秒,这畜生竟然就挣脱了这个位面的规则压制,开始第一次进化了。” 杨帆听完忽然眼神一凛,冷声道:“这畜生在进化,在我的意识里,任何生物进化的时候都是最脆弱的时候,各位,是非成败,是不是有命活着回去,就看这一下了。” 小白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杨帆这个临时的计划。 众人闻言瞬间会意,二话不说都在聚集气机,酝酿自己生平最强的一招。 刘武源伸出左拳,握紧拳头,左脚猛踏地面,暴喝一声,左拳之上竟然闪烁出丝丝金芒,身影暴起,举拳攻向正在进化的那头怪物的胸腔处。 刘崇德则显得更为简单,只是体内武胆光芒大盛,托衬着刘崇德如神人临身,一身气势堪至巅峰,举拳做铁骑凿阵式砸向那头怪物的眉心。。 小白更是简单,只是通体蓝色光芒暴盛,以闪电办得速度撞向那头怪物,根本没有刻意瞄准哪个部位,仅仅是蛮不讲理得冲撞。 众人都是这般倾力而为,杨帆自然不能认输,脑子里回想着自己只是堪堪练了几十遍的《形意拳》。 然后在心中走了一遍《形意拳》六式,没人看见杨帆此时身上有一股无形的气势。 不是戾气,不是杀气,没有一点儿凶悍之气,只有纯粹的拳势与拳意,只是有些微弱,连杨帆自己都没有过多的感受到罢了。 杨帆觉得差不多了,轻喝一声:“陨星!” 身形激射,左脚猛踏地面,接力腾空,转瞬间出现在那头怪物头顶,势大力沉的一拳轰然砸在那头怪物得头顶。 气氛诡异,三人一狗生平最强悍的一招轰然砸在那头怪物身上,但是此时的五个主角,如同呗定格一般。 没有想想中的血肉横飞,更没有什么重伤垂死,就好像攻击都落在了一块儿天外顽石上,毫无建树。 小白身上的蓝色光芒再度暴起,试图破开这头怪物的防线。 只是杨帆在全心全力的攻击之时,好像看见这头怪物的嘴角咧了咧,那模样,像极了嘲笑。 顿时汗毛倒竖,后背瞬间被冷汗渗透。 转瞬间,这头怪物身体内由一点爆发出一股异常强大的能量,如同碎裂的气球,轰然炸开。 杨帆三人与小白都被这股强悍的力量掀翻,震退数十仗,呕血不止,刘崇德最是首当其冲,被这股攻势打的练练后退,不堪颓势,再也撑不住千疮百孔的身体,轰然倒地。 刘武源看在眼里却毫无办法,小白呗摔倒一边儿生死不明。 杨帆被这股子能量打了个七荤八素,心底横生一股绝望。 本来还想着 被打到这个份儿上的杨帆,忽然脑子里有了点儿明白这头畜生是什么来头。 虚空。 没错,就是杨帆印象里的那个游戏里面的虚空位面,那里的虚空生物,与小白描述的一般无二。 都是些吃不饱的暴虐物种,从生下来就只有特定的目标,杀掉,消化,进化。 杨帆挣扎着起身,盘腿坐在地面上,倒不是杨帆自信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一战之力,只是这个姿势能让他全身碎裂的筋骨稍微缓解一点儿疼痛罢了。 刘崇德和刘武源挣扎着起身,有气无力的摆了一个拳架子,想要再度进攻。 这头怪物估计是耐心耗尽,一个顺闪便到了刘武源身后,一脚踩下去,直接把刘武源的头埋在了地里,生死不知。 刹那间,这头怪物的身影再度消失,出现在刘崇德身前,只有一招,就将刘崇德砍飞,摔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气力。 杨帆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在原地等死。 忽然小白闪现至他身前,杨帆发现,小白受了那么多重击,好像没受到什么伤的样子。 忽然间杨帆发现,小白的身影,竟然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在太阳下竟然显得有些虚幻,就想冰雪遇到了阳光快被消融一般。 杨帆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啊,小白本来就是个极高端的人工智能,这幅躯壳也不过是系统以能量构造出来的罢了,现在小白的一举一动估计都在透支着自己的能量。 然后杨帆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本来,他想告诉身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扛不住就快跑啊,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个废物如此的不珍惜自己性命啊。” 这是无非是一堆废话,杨帆心知肚明,小白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如此,说那些有什么屁用。 所以杨帆就任由小白小小的身影固执的挡在他前面。 “虽然遗憾很多。”杨帆想着,“但是貌似就这样死一起,好像还真挺不错的。” 空中一抹紫色的影子极速掠来,小白和杨帆甚至在那一瞬间都没有看清这头怪物狰狞的脑袋,小白就已经被打飞了出去。 小白身形越发得虚幻,几近于无,只有小白的眼眸还稍微有点儿清晰,仍是在不甘的,充满遗憾的看着杨帆这个方向。 似乎杨帆也感受到了小白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正好跟小白对视,杨帆苦涩的笑了笑,没办法,这次好像是真的要死了。 其实杨帆知道,小白倾心倾力东跟着他,是有一些目标的,估计是一些自己办不到只能借助他这个宿主的手去完成的事。 这些杨帆在很早的时候就能猜到一些了,但是杨帆一直没有开口问,小白也没有主动说,一方面确实是杨帆那点儿作祟的傲气,一方面嘛,还是杨帆觉得自己这点儿本事现在看来是一点儿都不济事。 能让这样神秘莫测的神河系统一筹莫展,只能寻找宿主找寻一线希望,小白所求之事,绝对不是现在的杨帆能够办得到的,但是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大遗憾呢,先不说办不办得到,竟然连具体是什么事都那来不及问了。 杨帆对着小白那个方向,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是早已没有力气发声。 但是尽管这样,一边就快化成虚无的小白还是能够理解杨帆到底想说什么,虚弱至极的杨帆只是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那头怪物把它那颗硕大的嗯头颅靠近杨帆的脸,杨帆甚至都能闻到从它嘴里呼出来的那股难闻的腥味,真是个糟糕的物种,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能让人讨喜的。 然后这头怪物就看见杨帆抬了抬虚弱的左手,五指捏拳,然后中指缓缓的伸直,国际手势。 这最后的关头杨帆竟然不屑的笑了一声,在这处早已寂静的场地上,杨帆轻蔑一笑显得十分的刺耳。 都说了是国际手势,估计在全宇宙都通用,这头怪物貌似也懂了杨帆的手势是个什么意思,竟然狞笑了一声,只不过那笑声确实抵得上“狞笑”二字,不忍直视。 然后这头怪物举起硕大的前肢,直直的刺进杨帆的腹部,无异于刮骨之痛,但是杨帆紧紧的咬着牙冠,咬到满嘴都是血,然后微微的抬了抬头,看着这头正在狞笑的怪物,嗤笑一声道:“丑逼!” 虽然不一定能听懂杨帆在说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在夸它就对了,那头怪物又用它那锋利无比的前肢往里捅了捅。 然后死死的盯着杨帆的眼睛,又继续狞笑,然后缓缓的拧动前肢,瞬间杨帆的五脏六腑就快被搅烂。 杨帆这会儿就跟个血人儿一般的盘腿坐在地上,模样凄惨至极。 还有余力看看站起身的刘崇德试图过来殊死一搏,但是这头怪物就好像驱赶苍蝇一般的挥动前肢,甩出一道紫色的极具腐蚀性的能量,瞬间就把刘崇德击飞数十米,这下算是彻底的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杨帆现在已经疼的开始麻木,而这头怪物还在不知休止的继续折磨着它得这个生物。 这会儿杨帆的脑子正走马观花一般的闪过自己的一生。 卧槽,感情都说人要死的时候会把自己这一辈子经历过的事儿在看一遍,是真的,没唬人啊。 杨帆只觉得遗憾充斥着自己的脑子。 本来还想着,等以后厉害了,学着剑圣易大师,配一把剑,先不管会不会耍剑,那有个样子就已经潇洒的不得了了…… 本来还想着,陶独雪你那个小姑娘,长大以后肯定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要是看上了那家的小子,自己可一定要好好替陶独雪把把关…… 本来还想着,不管自己到最后混成啥样,只要有能力,有机会,一定要想尽办法回地球去看一眼…… 本来还想着,能遇到谁家的姑娘,在地球没能遇上那个值得照顾一辈子的人,在这儿总得找一个不是? …… 是非对错 杨帆一口血水喷在那头怪物身上,同样狞笑道:“有种的,弄死老子。” 这头怪物似乎很享受这种绝望的味道,贪婪的呼吸着充斥在空气中的绝望,看向杨帆和刘武源等人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盘盘美味佳肴。 至于那个长的狗模狗样的生物,它都懒得去看一眼,这玩意儿又不能吃,能有什么价值。 深知命不久矣的杨帆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向某处天空,嘴唇动了动,说道:“老头儿,估计跟你吹的牛皮是完成不了了,如果有几乎,就收陶独雪当徒弟吧,哈哈,比我乖多了。” 然后杨帆缓缓的闭上眼睛,猛然间耳畔传来一个醇厚的嗓音道:“臭小子,这话听着倒是漂亮,可为师怎么就听出一股子怨气呢?” 杨帆用尽全身力气,猛然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相貌猥琐的灰袍老头儿站在自己跟前。 “你这老头儿,嗯?师傅!?”杨帆惊异,想喊出声,但是哪有到现在他那还有力气,只不过是懂了动嘴唇罢了。 然后眼前的老人佯怒道:“怎的连师傅都一眼认不出来了,真是个臭小子。” 然后老人伸手往杨帆的腹部一抹,已经被捅了个通透的伤口瞬间就止住了伤势,只是伤口仍然触目惊心。 然后老头手心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力量,老人伸手覆盖在杨帆眉心,然后杨帆就发现自己的心神一阵清明,身上的伤势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老头笑呵呵的说道:“怎么着,有没有怪师傅来的太迟了?” 杨帆之前本来一直觉得没什么的,但是听老头这么一问,心里的那些委屈好像突然就找到了宣泄口,鼻头一酸。 但是杨帆还是生生止住了,语气生硬的说道:“没。” 然后杨帆忽然想起来,现在可是大难临头,那头怪物还虎视眈眈,刘崇德父子三个人还生死不明呢,这老头儿怎么还有功夫和他闲聊。 还没开口说,老头儿就抢先开口道:“他们没事儿的,师傅都来了,哪还有继续让做徒弟的担心的道理。” 然后杨帆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赫然发现那头怪物就静静的待在原地,生机犹再,但是一动不动,十分诡异。 然后杨帆扭头一看四周,身边的一切都如这头怪物一样静止着,好像就连空气的流动都被静止了。 杨帆甚至觉得,整个壁垒城现在都是这个状态,能自由活动的就只有自己和这个老头儿。 这该是多么恐怖到变态的能力。 老头儿也不管杨帆心里到底有多震惊,自顾自得说着,“臭小子,虽然你身上的伤势我能稳定住,但是你这伤早就达到致死的程度了,所以现在暂时止住了伤势,以后你是一飞冲天,还是一蹶不振,这些我都忙不了你,师傅我毕竟还没到那种逆转一切的程度。” 杨帆点点头,自己身体现在啥样,他心里清楚得很,简直是惨不忍睹,也只有体内的神河系统还在运转,丹田处的神河核心还没有出现故障,能让杨帆稍稍安心。 杨帆挣扎着站起身,一身血污的杨帆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那模样要多狰狞有多狰狞,这要是照个照片儿,挂在墙头上,保准儿能辟邪。 然后杨帆径直走向小白趴着的地方,老头儿无奈的叹息一声,手掌微动,小白瞬间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 然后就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杨帆蹲下身,想要抱去小白,然后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就径直穿了过去。 杨帆手脚冰冷,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小白眼睛看着杨帆道:“小子,没事儿的,神河系统的超级人工智能,本来就是为了全心全意保护宿主的,大爷我就这样没了,也算尽忠职守。” 杨帆只是呆呆的杵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小白的身影就化作了点点蓝色光点,如同星光一般消失在杨帆眼前。 但是杨帆不知道的是,就在小白刚消失的一瞬间,体内的神河核心某一处亮起一个不怎么显眼的蓝色光点儿,只是稍纵即逝,杨帆根本没来得及差距。 杨帆蹲在地上,伸手在小白刚刚存在过的地方狠狠抓了一把泥土,睁睁无言。 火大无烟水顺无声。 人之情苦至极者无语。 老头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也只是叹息一声,生死离别,何其之大,何其之小。 然后杨帆起身走到那个怪物身前站定,看着这个不可一世怪物如今动都不能动,杨帆裂了咧嘴角,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 老头儿回应道:“只知道来自虚空,一直被叫做虚空生物,具体的那些,本来我是要与你详细的说的。 只是你的那个小狗……嗯那个小伙伴,临近消失前跟我说让我别管这些闲事,具体的它会自己跟你说。” 杨帆点点头,他感觉到小白在消散的那一刻脑子里突然多了点儿什么东西,集中在他的暗位面脑海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接收。 然后杨帆又问道:“怎么杀了这头怪物。” 老头儿语气平淡的说道:“现在的你,它站着不动你都砍不死它,要是我来,翻手之间。” 杨帆呵呵笑了一下,只是笑声尽显冷漠,“这话还真是伤人呢,哈哈,刚刚这头畜生能在翻手只见掌握我的生命,现在它在转眼之间又被别人控制了生死,啧啧啧,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好一个因果报应。” 然后杨帆扭头看了一眼同样被老头儿这种诡异的能量定格得刘崇德三人,问道:“他们没事儿吧?” 老头儿点点头道:“嗯,虽然受伤极重,但是终究还能勉强保住性命,能在这头实力在统领级的虚空生物手下撑着没死,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 然后杨帆全身的力气好像全被抽空了,颓然的蹲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老头儿,这怎么从天而降的一个不知来路的怪物就能随手打烂我的世界。” 杨帆抬起头问道:“其实我根本没什么错,对吧?” 时空神 老头儿听了先是过来杨帆旁边,然后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语气平淡道:“估摸着是没错的。” 杨帆略显凄惨的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可是那也没办法是吧,好像命运就是这样,躲都躲不过,况且拳头没人家硬,想说道理也没处而说去。” 老头儿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然后杨帆扭头好像疑惑的问道:“怎的也不安慰安慰你徒弟?不怕我看不开钻牛角尖儿去?” 老头儿扭头看了他一眼,只用了四个字就回答了杨帆的两个问题,“没用,不怕。” 杨帆这下可真是愣了愣,伸了伸大拇指然后说道:“老头儿你是真自信。” 然后轮到老头儿疑惑了,问道:“怎么也不问问这东西是什么来历,虽然你那个小狗估计会告诉你,但是你就不想先得到些答案?” 杨帆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就是些虚空生物嘛。” 老头一愣,本来想问问他咋知道的,又想到那个不能以常理看之的小狗,还有这小子通常也不按常理出牌,这会儿说出虚空生物的名号也就不足为奇了。 好半天见老头儿没说话,杨帆扭头惊异的说道:“卧槽?还真他娘的是虚空生物啊,我刚刚可是瞎蒙的。” 老头一脸黑线,要不是这会儿看他这会儿凄惨模样,就上去给他一顿胖揍了。 整座壁垒城除却杨帆和老头儿之外,全部处在真正意义上的绝对静止,杨帆甚至觉得连时光的流逝都被老头儿给暂缓了。 老头儿还是忍不了这幅寂静,首先开口道:“杨小子,你也不好奇你这个便宜师傅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师父我都施展这般惊天动地的法门了,你也不好奇?” 本以为杨帆会一脸好奇的赶紧询问,没想到这下杨帆相比刚刚更加的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就快把老头儿给憋死得时候,杨帆终于开口了。 只听见杨帆语气淡然的说道:“师傅啊,你就是时光守护者,或者,时光神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同平地惊雷。 绕是老头儿这般老妖怪得心智,也实实在在的震惊了一下子,倒不是杨帆胡侃,相反,杨帆说的已经于事实相差无几了。 老头儿自嘲的笑了笑,好像是笑自己居然会被一个臭小子震惊了这么一下子。 然后老头儿缓缓说道:“臭小子,你还真的是给了我很多惊喜,你说的虽然有些出入,但是也差不多了,你师父沃,除了一身能掌控时间的能力外,还能控制空间,所以啊,在师傅我漫长的寿命里,那些真正算的上老朋友的人,都知道师傅的名号,嘿嘿,叫时空神。” 杨帆就看见老头儿一脸得意的样子看着自己,好像在等着看杨帆脸上的震惊,可惜,老头儿又一次的失望了。 这会儿杨帆好像很喜欢看自己这个便宜师傅吃瘪,然后故作深思的说道:“那让我想想啊,师傅的本命应该是叫做……基兰?” 这下老头儿可是真坐不住了,这小子怎么连这个也知道,自己的真正的名字,在漫长的时光里,自己都快忘记了,怎么这小子就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再说现在瓦罗兰大陆的英雄联盟,早已经没有了自己这个老古董的名号,那这小子又从何得知。 然后杨帆一脸的得意得说道:“咋滴师傅,徒弟我有猜对了?” 老头儿无奈的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得得得,算我怕了你小子了。” “这种东西,哦,这些虚空生物,短期内会不会又像今天这样突然得从天而降?” 老头儿摇摇头说道:“不会,接下来我会亲自去盯着,之前确实是小看了这些畜生。” 扬帆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老头而又不甘寂寞的说道:“那,今后什么打算?” 杨帆伸出双手,双手皆因为刚刚得血战不停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没要怎么样,无非是继续练拳,然后随心所欲的到处走走,一边儿是为了我自己,一边儿也为了那个小姑娘。” 说到这儿杨帆脸上忽然有了点儿笑意,扭头眯眼笑着跟老头儿说道:“师傅,能不能把陶独雪带过来见见,我保准你会喜欢这个小姑娘。” 老头儿也没有扫了杨帆的兴,点点头,左手一挥,远在刘家府邸一处院子里的呆呆得小姑娘瞬间就到了杨帆和老头儿跟前。 然后也不见老头儿有什么动作,就看见陶独雪恢复了行动能力,眼睛眨巴眨巴的,很显然是有些蒙了。 刚刚全城静止的时候,除却杨帆和老头两人,其他人都没有任何知觉,小姑娘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刚刚还在刘玄杰哥哥身边儿,一下子就闪到了杨帆哥哥跟前,还有一个陌生但是看着很面善的老伯伯。 想不通的陶独雪现在是真的搞不清楚该相信脑子里的记忆,还是该相信眼前确确实实的所见所闻。 一下就把小姑娘给吓呆了,尤其是身边的一切都是死寂一般的静止,还有杨帆哥哥这会儿这幅凄惨模样。 小姑娘赶紧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脚步,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拉住杨帆的手。 杨帆笑容温柔的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小姑娘瞬间变得安心,先不管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没继续想那些真真假假,反正捏住杨帆手的时候能确认杨帆哥哥是真的就好了。 但是小姑娘这会儿还是很慌的,刘武源哥哥和刘崇德伯伯都满身是学的一动不动,害怕的小姑娘眼泪早就在眼窝子里打转了,只是想起以前娘说过老哭的孩子是不乖的。 所以这会儿在这个最不该隐藏自己的情绪的杨帆哥哥身边,她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紧紧攥着杨帆手的小姑娘手心全是汗,杨帆自然感觉得到。 于是半蹲下,眼神温柔的跟小姑娘对视,柔声道:“我家雪儿不怕,哥哥和伯伯都没事儿,就是这会而他们有点儿累了。” 小姑娘点头如小鸡啄米,轻轻的嗯了一声。 护犊子 杨帆拉着小姑娘的手看着老头儿微笑着说道:“这个老爷爷是哥哥的师傅。” 小姑娘心领神会,怯生生的道:“老爷爷,我叫陶独雪。” 然后迅速跑回杨帆身后,只敢探出头悄悄的看着这个老人。 本来以小姑娘看穿人心的本事,绝对不至于对这个老头儿害怕成这样,相反,小姑娘能确确实实的看出这个老爷爷是跟杨帆哥哥一样内心很纯粹的人。 只是这个老爷爷身体里好像有着异常庞大和强大的东西,这才是小姑娘感到有些害怕的东西。 基兰老头儿看了小姑娘一眼,笑眯眯的说道:“这个小姑娘的眼睛,有些不同寻常,不对,是很不同寻常。” 杨帆一慌,赶紧问道:“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基兰老头儿摇摇头道:“看不穿,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像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神通。小姑娘现在还太小了。” 杨帆这才放心的出了一口气,要是连陶独雪也有点儿什么意外,那他可是真承受不住了。 然后杨帆笑眯眯的说道:“师傅,这可是徒弟给你找的关门弟子,咋样,佩不佩服你这徒弟的眼光。” 基兰老头儿撇撇嘴道:“去去去,臭小子,还没多少本事,就学会给师傅找关门弟子了?再说,收不收徒弟,也不全看我不是?那也得看人家小姑娘同不同意是吧?” 说完基兰老头儿跟陶独雪笑了笑,然后小姑娘又往后钻了钻,这下可不是害怕了,而是有点儿害羞。 有戏!杨帆心里一高兴,然后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柔声道:“想不想认这个老爷爷当师傅,要是想就是想,不想就跟哥哥说,只要哥哥在,我家雪儿就不能受一点儿委屈。” 基兰老头儿在一边儿一阵腹诽,臭小子好大的口气。但是也没有出言教训这个这会儿语气略显狂妄得小子。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杨帆,一会儿又看看那个老爷爷,眼神流转不停,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杨帆语气温和的说道:“雪儿,认这个老爷爷当师傅,以后就能学厉害的本事,遇到坏人雪儿就不用怕了,直接就可以揍他们了。” 小姑娘眨眨眼睛道:“可是,我有杨帆哥哥,雪儿本来就不怕什么坏人。” 无法反驳,小姑娘这句话让杨帆哑口无言,干笑了两声继续道:“可是万一哥哥遇上坏人但是又打不过他,雪儿不就可以帮我了?” 陶独雪眼睛一亮,这个说法好像很不错,杨帆一喜,正准备让小姑娘给基兰老头而行拜师礼,虽然杨帆都快把陶独雪给宠上天了,但是这些大是大非的规矩上,杨帆还是尽心尽力的教给小姑娘。 基兰老头儿抢先说道:“行了,这个徒弟我算是收下了,但是这么一个小家伙,行这些繁琐的礼数作甚,等长大些懂事了,在计较这些也不迟。” 杨帆想了想觉得也对,也就没有再坚持,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杨帆微笑着跟陶独雪说道:“快去,叫师傅。” 小姑娘这才撒开杨帆的手,缓步走到基兰老头儿身前,抬起头认认真真的喊了一声“师傅!” 基兰老头儿眯眼笑着点点头,伸手放在小姑娘眉心处,小姑娘慌张的闭上眼,却发现什么事儿都没发生。那个老爷爷早就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基兰老头儿笑呵呵的说道:“这就先算是一个小小的拜师礼吧,等以后正儿八经的拜师内天,还是要给小姑娘补上一真正的拜师礼的。我在小姑娘体内放置了三道那处空间的星河匹练,能在检测到危险的时候自行出现,总共三次,三次之下,就是刚刚这头怪物也承受不住。” 小姑娘懵懵懂懂,杨帆心里却一喜,这可算是最实在的拜师礼,最起码以后遇到现在这种自己暂时无力抗衡的情况的时候,不会像今天这么害怕了,怕保护不了这个小姑娘。 随即杨帆觉得有些委屈,也学着小姑娘的样子,眨了眨眼睛,那模样,要多委屈又多委屈,眼巴巴的看着基兰老头。 基兰老头儿一挥袖子,笑骂道:“滚犊子,你需要的就是那种没后路的生死磨炼,有了后盾反而有所顾忌,你又不是不知道,跟老头儿我装什么可怜。” 杨帆一阵唉声叹气,感叹人生不公平啊,基兰老头儿根本没心情理会这个杨帆耍宝。 倒是陶独雪从未见过杨帆这个模样,当下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就一只手捂着嘴偷笑。 然后杨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雪儿啊,既然认了这老头儿当师傅,以后可就不能叫我哥哥了。” 小姑娘脑袋还暂时转不过弯儿来了,但是觉得很委屈,马上就后悔认这个老爷爷当师傅了。 杨帆见势不对,连忙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不能叫我哥哥,但是能叫我大师兄了,这个多好听。” 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基兰老头儿在一边冷哼一声说道:“臭小子,谁跟你说你是我第一个徒弟了,还大师兄呢。泥点那些师兄,以后有机会,没准儿会见到。” 杨帆尴尬的挠挠头说道:“不是大师兄就不是,我还不想当呢,那雪儿以后就叫我……小师哥吧,哎对喽,这个可比什么大师兄好听多了。” 小姑娘笑的眼睛都快眯成月牙儿了,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小师哥。” 杨帆一脸的洋洋得意,然后就听见基兰老头儿说道:“还有一件事儿……” 杨帆还在那纳闷儿是啥事儿,屁股上就传来一股巨力,要不是及时收住了前进的趋势,就要结结实实的来个狗啃泥了。 猛然回头想看是何方妖孽偷袭他,然后杨帆就看见老头儿一脸功成身退的模样,正要质问。 老头儿一脸理所应当的说道:“以后再胆敢欺负我家小徒弟陶独雪,看我不踹死你。” 杨帆心里腹诽道:“这老头儿,刚进师门就开始护犊子了。” 嘴上却是柔声道:“我哪舍得。” 平息 “老头儿,得了,我知道你忙得很,没准儿就是那什么守护世界的任务,把这头怪物给我消灭干净了,您老就走吧。”杨帆摆摆手道。 基兰老头儿一巴掌摔在杨帆后脑勺上,笑骂道:“混蛋小子,有你这样赶师傅的?” 说完左手一挥,被定格的虚空生物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在一种诡异的力量作用下,这头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怪物瞬间化作虚无,连变成灰烬的机会都没有,也许只有眼前这片废墟和杨帆等人身上的伤势,才能证明这头可怕的虚空生物确确实实的存在过。 老头儿看了一眼陶独雪说道:“咋着,让小姑娘跟着你还是跟着我?” 杨帆微笑不语,只是扭头眼神温柔的看着陶独雪,心智聪颖得小姑娘瞬间会意,赶紧说道:“我要跟着哥……错了错了,我要跟着小师哥!” 基兰老头儿大笑一声,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杨帆眼前,在基兰老头儿消失的同时,着处空间的诡异状况瞬间解除。 老家主刘崇德猛的咳嗽一声,刘武源和刘景明也是忍不住身上的伤痛,低沉的闷哼了一声。 杨帆赶紧跑过去扶起刘崇德,用神河系统先给来了一个全身检查,肋骨断了三根,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完好的,就连武胆都不再像之前的神采奕奕,这会儿竟然有些暗淡。再加上一身气机紊乱,刚刚强行提气打出最后一拳,气机倒灌,全身经脉皆受损。 刘崇德一脸的的决绝,强行提劲推了杨帆一把,厉声道:“小子,赶紧闪开,那头畜生呢,有机会就赶紧跑,少跟我娘们儿似得墨迹,快滚!” 说完刘崇德就好像抽光了全身气力,再也站不住了,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杨帆一个箭步又冲上前去扶着刘崇德,轻生道:“刘叔叔,那头畜生,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没事儿了。” 这般难以置信的话,明明前一秒还在生死之前徘徊,下一秒那头畜生就死了?刘崇德一脸的难以置信,偏偏看着杨帆的眼睛还真诚至极,这般情况下,就杨帆这小子的心智,绝对不会跟自己开这种玩笑,但是毕竟还是太离谱了。 刘崇德甚至觉得这就是做梦呢,刘崇德实在累的不行,闭上眼睛心想,“管他娘的,这小子说啥就是哈吧,反正老子怎么样也干不过那头畜生。” 说完就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杨帆则扶正刘崇德,继续给他扫描身体,可惜刘崇德身上的伤口和伤势实在是疼的不行,偏偏意识极其清醒,想睡都睡不着。 刘崇德一睁眼就看见杨帆皱着脸,就知道估计是情况不太好,故作豪迈的笑道:“臭小子,没事儿,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想到年,我姓刘的那可是……咳咳。” 杨帆轻笑一声道:“行了刘叔,跟我嗨装什么硬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并没有伤及根本,只是这些伤势,估计得修养很长时间了。” 刘崇德抬起软弱无力的左手给了杨帆一拳,杨帆倒是没喊疼刘崇德就先倒吸了一口冷气,真他娘的疼啊。 杨帆强忍笑意,搀扶着刘崇德利用神河科技得传音,扯着脖子喊道:“刘玄杰!你他娘的赶紧给我过来。” 陶独雪趁着杨帆去照看刘崇德的时候,也一路小跑着去刘景明和刘武源身边,那她小小的肩膀把他们扶起到一个相对舒服得姿势上。 这可是把小姑娘给累坏了,小小的身体哪能扶的动这俩人,更别说这会而的俩人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全身重量都靠小姑娘一个人撑着,但是小姑娘硬实咬着牙默默的做着。 刘景明和刘武源兜兜转醒,看见原来是陶独雪在身边,苦笑一声,却是连揉一揉小姑娘脑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对着小姑娘艰难的笑了笑。 让杨帆没想到的是,声音未落,刘玄杰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杨帆眼前。 原来是刘景明刚刚掠出刘家的时候,刘玄杰觉着自己一个活着也没啥意思,索性就跟着来了,但是又没有自己大哥二哥那般武学成就,着速度嘛,自然就落了下来,好巧不巧的就快要到的时候,基兰老头儿从天而降,一手时间和空间静止,就把刘玄杰给定格在了原地,所以当下刚听见杨帆扯着脖子喊,马上就出现了。 刘玄杰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自己父亲和两个哥哥得悲惨境况,以及杨帆这会儿一身是血得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 刘玄杰眼神询问杨帆,杨帆咳嗽一声说道:“没事儿了,找事儿得刺儿头也已经消失了,危机接触。” 说来也可笑,这种问题不是先问场中战斗力占主导地位的自家父亲,而是先问这个无亲无故的外人杨帆,甚至嗨对其言语颇为信任。 听完杨帆的话,刘玄杰在没有多余言语,赶紧把两个哥哥安置到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好让他俩调养生息。 自己则一刻不停地跑回刘家,召集人马收拾残局,没想到通常嬉皮笑脸的刘玄杰这会儿竟然也把整件事儿办的井井有条。 不由得让杨帆刮目相看,两个哥哥看着弟弟这幅已经能独当一面的气度也是欣慰的笑了笑,刘崇德则是眉开眼笑,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脸上的自豪藏也藏不住。 然后杨帆独自跑远一些开始呼吸吐纳,调养自身,倒不是自己有什么不能让刘家父子看见的秘密,实在是自己吸收能量的手段太过霸道。 一贯秉承着宁滥勿缺的特点,犹如鲸吞,实在是怕把他们周围的能量抽干,暂时吸收不到能量,不能让天地间的能量补充自身。 这次战斗虽说只是被一边儿倒的血虐,但是武夫的特点,只要你挨揍以后没死,就绝对会多多少少得到点儿好处至于这个好处是多是少,不仅要看你自己的感悟天赋,还要看你到底只是纯粹的挨揍,还是在挨揍途中抓住一切机会感悟自己的武道。 武道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生死之间,尤为突出。 别离 刘家人都在紧锣密鼓的修复城头,还有些自发加入其中的壁垒城居民,没了那些蛀虫家族,大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但是对于城门变成一片废墟这件事,整座壁垒城,包括刘家内部都是议论纷纷,以为除了杨帆那几个当事人以外,没人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了啥事儿,至于那什么怪物啥的,连尸体都没留下,准确的说是连跟毛都没剩下,说出去谁信呢? 仅有的那几个知情人士也选择闭口不谈,这更使得壁垒城的好事人士众说纷谈,有的说是有绝世高手想着入侵壁垒城,所以刘家家主与其血战一番,最终导致了这幅场景。 也有的说是刘家家主刘崇德的武道境界不退反进,一身武道修为堪破武胆境,更上一层楼了,这般破镜威势,才称得上是武道宗师。 但是谁都没有出来否定这些说法,也没有认出来肯定这些言论,所以到最后也就仁者见仁智者见了。 不过这会儿的当事人也确实是没有这些气力和闲心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一副重伤未愈的悲惨模样,都钻在刘家府邸深处好好养伤呢。 刘家府邸。 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刘崇德父子四个除却刘玄杰以外都是浑身缠着绷带,坐在太师椅上,至于刘玄杰当然是承担起了照顾伤员的重大责任。 瓦罗兰大陆倒是有能快速恢复伤势的科技或者魔法,但是大部分武夫都不屑使用这种办法,一来这些办法保不齐会有后遗症,这对一个靠身体吃饭的纯粹武夫来说,是致命的,二来等身体自行恢复有助于打磨自己的身体,先不说能不能显着的提升实力,反正肯定要比以前更抗揍就对了。 四个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刘崇德眯着眼睛,想起那天和杨帆的对话。 “小子,那头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头,给我说道说道。”刘崇德一脸好奇的跟杨帆问道。 杨帆坦诚的回答道:“虚空生物。” 刘崇德闻所未闻,根本没听说过的生物名称,疑惑道:“虚空生物?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有啊,这两天就快要憋死我了,今儿个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子,那东西到底是怎么死的?” 杨帆这次还是实话实说,一脸坦诚得说道:“我有个特牛批的师傅,那不是我就快死了,我师傅就看不下去了,那不就出咔嚓咔嚓,翻手只见就把那头怪物给解决了呗。” 没想到这种坦诚相见的话刘崇德居然不信,一脸我懂我懂,不想说就别说,谁还能没点儿小秘密的表情。 搞得杨帆当时一脸无奈,这年头,说假话人人当真,好不容易说个大实话,反倒没人相信了。 刘崇德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杨小子,那个看着平平淡淡,其实深藏不露的小狗哪去了,老天,当时可把你叔我给吓一跳,好端端的一条狗冒出来都能说人话了,最关键是,那一身本事,怕是比我都过之,啧啧啧,你小子可真是个怪胎。” 但是看见杨帆脸色黯然,刘崇德想到了什么,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帆吸了口气,任何沉声道:“死了。” 刘崇德才到如此,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生离死别,最正常不过,可人之常情,悲喜自渡,外人又帮不上什么忙。 然后第二天清晨,杨帆不慌不忙得吃了早点儿之后,带着小姑娘陶独雪,又走出了壁垒城。 这次没有学什么潇洒,悄咪咪的跑掉,而是大大方方的跟刘崇德这父子几人告别。 “喂!杨帆,等我哥和我爹的伤养好了,我也出去闯荡几年,你可得好好活着,别等我出去了找不到你,到头来还得给你报仇去。”临走之前,刘玄杰笑声爽朗的跟杨帆说道。 杨帆哭笑不得,笑骂道:“滚犊子吧,哪有你这样送别的,就你这样的出去以后可容易挨揍。” 刘崇德也是微笑着说道:“臭小子,那些温情的话老子也不会说,反正只要回了这个壁垒城,肯定有你这臭小子一口饭吃,不过要是小丫头回来了,倾家荡产也得给好吃好喝上喽。” 真是偏心。 “得嘞,赶明儿混不下去了,我就回来了。”杨帆爽朗道。 刘武源和刘景明也都点头致以,杨帆一一微笑着挥手示意。 陶独雪也扯着嗓子大声跟这些相处时日不多,但是感情深厚的人一一道别。 然后两人转身就走,只是这会儿陶独雪怀里少了一团白色。 杨帆头也不回的喊道:“刘玄杰,江湖其实没什么好的,不信你去问你爹,也就酒还可以,哈哈哈哈!” 刘玄杰一脸愤懑,一脸忿忿不平的嘟嘟囔囔道:“我信你个鬼!” 刘崇德一脸真诚的跟刘玄杰说道:“这小子今天说了个真话,酒这玩意儿可真是个好东西。” 刘玄杰欲哭无泪,刘武源和刘景明哈哈大笑,四个人看着杨帆和陶独雪和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至于下次的相遇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情况,没人去着急的想,天地虽大,最终也不过东西南北而已。 书上说过,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别怕,书上还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自从杨帆个陶独雪出来的时候,俩人就决定了一件事,既然走出来了,就要把这个世界的山山水水看个遍。 于是一出壁垒城,杨帆就把早就准备到手里得地图收了起来。 从此以后,两人的旅程,只有方向,没有特定的地点,遇山开山,见水跨水。 小姑娘在杨帆刚提出这个提议欣然接受了,对于陶独雪来说,一切新鲜的东西都能引起她的兴趣,至于困不困难,危部危险啥的,先不去考虑他,这不是还有小师哥在身边嘛。 但是杨帆还是在总体路程上定了几个必须的补给城市,总不能变成茹毛饮血的野人吧,杨帆能忍,陶独雪可不能忍,毕竟是带小姑娘出来看看万水千山的,可不是专门来吃苦的。 小姑娘自己能忍着不说苦,杨帆可是打心底舍不得。 人在江湖在 杨帆和小姑娘出来以后,漫无目的的闲逛,只是大致方向在朝着宏伟壁障内行进,进入宏伟壁障之后的目标,杨帆也是一筹莫展,但是他还是想去艾欧尼亚去看看。 在这儿瓦罗兰大陆杨帆认识的人屈指可数,除了艾欧尼亚的易大师,也就剩下壁垒城的那伙儿人,还有就是身边的小姑娘陶独雪了,前者才刚刚别离不到一天,后者陶独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能让杨帆有目的的去找的人也就只有那个亦师亦友的艾欧尼亚剑圣易大师了。 不过也就是强行给自己无头苍蝇一般得游荡找个像样得理由,至于找易大师干啥,杨帆一概不知。 杨帆和陶独雪两人完全没有埋头赶路的架势,只是一路上在游山玩水,见那里好玩儿奇怪的,一定要去瞅一瞅。 相比小姑娘年纪幼小见识小的好奇心浓郁,杨帆更是比这个小姑娘还要好奇,对于这个瓦罗兰大陆,杨帆跟一个小屁孩儿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对这个世界得见闻,没准儿还不如小姑娘陶独雪呢。 尤其是宏伟壁障歪的世界,相比于宏伟壁障内的井然有序,各国划分得中规中矩来说,这里显然更没有规矩,当然也更有一些在宏伟壁障内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得到的新奇玩意儿。 山精野怪,多到让杨帆已经见怪不怪了,基本上到一个小城镇去,就能看见形形色色的种族入正常人类无异。 劳动,结婚,交流,交易,也只有杨帆喝陶独雪小姑娘这样的萌新才会表示出好奇。 那些长着石头脑袋的石人族,要不是杨帆及时的看出了不对劲,小姑娘就要爬山去躺着歇歇了,毕竟这一堆大石头可不想平常得那么冷冰冰,躺上去当人舒坦。 绕是杨帆阻止的及时,这个巨大的石人野察觉到了身上的异动。 赶紧拉过一脸犯了错的委屈表情得陶独雪额低头认错,没办法,本来就是咱有错在先,这就叫规矩。 也不知道是石人族这个种族本就天性善良还是这个恰好特别好说话,扭过头来,用那两个好似玛瑙的眼睛看了一眼小姑娘和杨帆,竟然咧嘴笑了起来。 然后还注定邀请小姑娘骑在自己身上,小姑娘乐呵呵得欣然接受,杨帆捂了捂额头,一阵头大,但是也有着小姑娘跟这个友好的石人走了一段路。 这倒不是杨帆心大,而是在出了壁垒城之后,小姑娘陶独雪就把自己那个特别得本事告诉了杨帆。 所以这会儿小姑娘说这个石人是个好人,那就是了,不然杨帆怎么会放心让这个陌生的巨大生物背着陶独雪到处跑。 有相遇自然也有分别的时候,临了的时候,石头巨人贴心的弯下巨大的身躯,劲量紧贴地面,小姑娘一点不害怕的来了个起跳,一跃而下。 毫无意外的,杨帆几乎在陶独雪跳下来的一瞬间就接住她,然后平稳落地,小姑娘轻车熟路的整理了整理褶皱的衣物,显然这种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然后那个石人居然还拿起巨大的石头手掌,朝着杨帆挥了挥,当做告别,小姑娘也甜甜的笑着挥手道别,至于杨帆,早就憋那个石人选择性忽略了,没准儿只当杨帆是个保镖呢。 杨帆越看这个小姑娘越不简单,两个眸子里时不时的会闪过一丝金光,这也是杨帆无意间瞥见的,这以后也认真的观察过小姑娘这双奇艺的眼睛,但是毫无察觉,后来也就不多想了,既然当时基兰老头儿都没说什么,自己这个半吊子,瞎操心也没啥用了。也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路过一个小茶馆,供赶路喝路过的人解渴和歇息得小茶馆,倒是也备有写酒水,但也不过是些最普通的米酒,自然是当不起那些酒鬼的胃口,也就是能拿来解渴。 店主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汉经营,虽然年岁打了,但是丝毫没有风烛残年的感觉,相反,竟然还显得老当益壮,这让同样路过的杨帆啧啧称奇,不过随后也释然了。 这个瓦罗兰大陆,毕竟不是地球那种全是普通人得星球,连石人族得出现了,那人族的生命力更加强盛了写,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别说像这种鱼龙混杂得酒馆茶肆了,来自五湖四海得消息都有可能在这里传递。 这不就来了一伙人,刚一坐下就问店家老汉要了几壶好酒,还豪气的叫嚷着只要酒水管够,钱不是问题,颇有几分江湖大侠得风范。 一行人四个,三个彪形大汉,一身横练肌肉,一看就是修习过武道的武夫,至于现在还是不是在继续修行,以及武道修为是啥,这就看不出来了。 剩下那位到有几分柔弱书生的样子,让人一眼看去酒觉得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这四个人里,又隐隐以这人为首,这就让人很疑惑了,但是疑惑归疑惑,闲事而还是少管,没准儿就撞在刀口上了。 “听说没?哪里边儿,又给打起来了,那真他娘的算一个尸横遍野。”其中一位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说道。 另一个人接话道:“这么大动静,怎么能没听说,还不就是那几个不安分的主,不过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个⊙?⊙?诺克萨斯线挑的事儿。” 旁边一位赶紧接过话说道:“对对对,那个什么诺克萨斯,整天想着什么统一,估计是想魔怔了,同时宣战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两个老牌儿势力,结果呢?还不是给灰溜溜的撵回了老家,这可是真正的吃力不讨好。” 最开始那位大汉豪饮一口酒,闷闷得说道:“随他们折腾,就是干翻天,关咱们这些世外认何事,管咱们这些小人物何事,他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那两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猛灌了一口酒。 从始至终,那个文弱书生模样得中年男人,只是面无表情的小口喝着酒,没有附和这三个人的言论,也没有反驳。 演戏? 那三个人的嗓门而大到没边儿了,整个小酒馆儿也听的一清二楚,更别说就跟他们邻桌的杨帆和陶独雪了。 “诺克萨斯宣战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易大师?”杨帆喝着茶水,喃喃道。 “哎你说,到最后那诺克萨斯到底能不能成事儿,反正那军队的状况老子可是有幸见过一回,那血腥威武气势,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老子当时都快吓尿了。” 这位不甘寂寞的大汉说完以后,整个酒馆都是善意的哈哈大笑,处处传递着爽朗得笑声,杨帆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至于陶独雪,根本搞不懂他们在笑啥,只是一个劲儿得跟着傻笑。 那大汉也不恼,只是豪迈的喝了一口酒大声道:“笑个锤子,嘿,那是你们没见着,要是你们估计比大爷我还要完蛋,哈哈哈!” 众人无奈笑笑。 那大汉越说越起劲儿,直接抱着一个酒坛子就站起来说了,那架势就快要飞上桌子上给演讲了。 那个文弱书生慢悠悠的开口道:“咋咋呼呼干啥,坐着说。” 那大汉哦了一声,重新落座,这才继续道:“不过听说那什么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倒是挺不错的,都说是人人安居乐业,倒是个养老的好去处,哈哈!” 那个看似文弱的中年男人终于说了第二句话,其实也就只有四个字罢了,“一丘之貉。” 随后也就只是一些江湖上的趣闻,谁谁谁媳妇儿跟谁跑了,谁谁谁又破镜得时候不慎陨落了。 杨帆平心静气得喝着茶水短暂修习,陶独雪则百无聊赖的下巴搁在桌子上,用嘴叼着茶杯,眼睛兜兜转转的打量着这个小酒馆里形形色色的人。 小姑娘突然抬起头悄悄地凑到杨帆耳朵边儿说道:“我觉得那个瘦叔叔心里很黑。” 杨帆看了一眼那个瘦弱中年人,善意得点头致意,那个人愣了愣也淡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杨帆才语重心长的跟陶独雪说道:“雪儿,以后不许这样随便去打量陌生人,那样很不礼貌,其次不能轻易去断言他人善恶。”顺手摸了摸小姑娘得头柔声道:“记住了没?” 小姑娘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很听杨帆的话,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像是对杨帆无声的小抗议。 杨帆哭笑不得,感叹一声,任重道远呐。 然后酒馆内走进三个衣着华贵的人,为首一个年轻人生的极为俊俏,挺鼻薄唇,身穿一袭白衣,风流倜傥似谪仙人。 身后跟着两个老者,却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表现得极为尊崇,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得出来,这又是哪个大家族的少爷公子出门历练了。 为首得年轻人倒也没有跋扈到什么份儿上,只是安安静静的走进来,然后轻生跟店家老汉要了一壶酒,独自小酌起来,时不时杵着下巴听着酒馆里得认闲谈。 期间杨帆喝这人无意间对视,这位白衣年轻人善意的笑了笑,杨帆举起手中的茶杯晃了晃,以示善意。随即再无交集。 就在这位白衣公子进来之后的片刻,酒馆外忽然开始嘈杂起来,而众人又都是爱看热闹的性子,一溜烟儿都跑去酒馆儿门口凑热闹去了。 酒馆儿的老板也是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一见这情况赶紧招呼店里伙计把桌子凳子啥的一股脑搬出酒馆外,然后招呼这众人坐下,众人见状都是笑着又要了几壶米酒,几碟小菜。 只见酒馆儿外不远处,有两个认隔着数十仗对峙,看样子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劲头,一旁的好事者嚷嚷着:“要打就快他娘的打,磨磨唧唧作甚!” “就是就是!” 这两人有一位一身蓝色长衫,手持一把绿色长剑,办事大不大还不知道,反正是气势做足了。 与其对峙的另一人一身红色长衫,枪身于身高等同,手持一杆长枪,枪身通体血红。两人年纪相仿,但是身上气势却是不弱。 虽不知两人这场仇怨到底因何而起,反正这幅架势翘着倒像是不共戴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人的起哄,下一秒那个蓝衫剑客首先发难,一招剑式如春风卷柳枝,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招攻向那位红杉青年。 持枪青年轮起长枪,以大开大合之势防御着蓝衫剑客的剑招,轮转长枪一圈,逼退这位青衫剑客,然后起身一跃,重重见过手中长枪当头轮下。 蓝衫剑客反手横剑,堪堪挡下着凶悍一招,剑身倾斜,卸下这一威猛一招得狠辣劲道。然后顺势一记刁钻的剑招直刺心口。 双方打的有来有往,周围的看客皆是大声叫好。 那个白色衣衫的少年也杵在酒桌上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的招式,嘴角带着些许笑意,身后老人俯到少年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少年只是摆了摆手,然后老人就退回去在没有言语。 继续陪着眼前少爷观看这两个江湖武夫争强斗狠。 陶独雪早就耐不住寂寞,一听说外面有热闹可看,早就跳起来眨巴着眼睛拉拽着杨帆出来看热闹。 杨帆只得随了小姑娘的意,出来后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好让陶独雪能看得清眼前的热闹事儿。 然后杨帆看了一会儿,愣了愣神,不禁哑然失笑,虽然这两人看着打的水深火热,但实际上双方并没有下狠招,其实都是些花架子罢了。 要是真正的江湖死敌对战,招招皆是杀招,哪有这般花里胡哨的起手收手动作,都是恨不得一招砍了对方脑袋,让他一命呜呼才好。 并且下毒,计谋,一切能让对方至于死地的办法早就一股脑丢上去了,哪还能招来这么一帮子人看热闹。 杨帆这种经验老道的人一眼就看出赖这俩人不是真正的生死搏杀,虽然招式狠辣刁钻,也不过是些表面功夫。 陶独雪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和其他大部分看客一样,都是看不出来端倪。 这俩人据杨帆猜测,不仅不是生死大敌的仇人,反而是感情极好的兄弟,至于这场戏到底是演给谁看的,杨帆现在还看不出来。 十万拳 杨帆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俩人“生死大战”,虽说两人招数尽是捡些好看的“花架子”,虽说其实动作生猛,但是手下力气只下了不到三分,好像害怕不小心伤着对方。 陶独雪可看不出这些门道,在哪一个劲儿的乐呵,就差拍手鼓掌了。 杨帆忽然瞥见那个红衣持枪青年,眼神飘忽的往人群里的白衣少年看了一眼,眼神里有些许焦急,但是很快收回视线。 这一下之后,两人眼神对视,众人不可见的悄悄点了点头,然后双方一掠腾空,蓝衫剑客手中长剑剑意暴涨,绿色长剑在此时摧残夺目,熊熊气势在这个年轻剑客身上凝聚。 那位红衣持枪青年也不甘示弱,抖乐一个枪花儿,朝头顶猛的抛去,然后起身一跃,就在这位年轻人从地面转入空中的过程中,一身气势也是蹭蹭暴涨,腾空之中,一把抓住那杆长枪,暴喝一声,一枪刺去。 蓝衫剑客轻喝一声,陡然间手中绿色长剑颤鸣一声,握住剑把,虚空横转,持剑在手,一剑挥砍而去。 这一下可没有所谓的雷声大,雨点小,这次是真的雷声大,雨点而也大。 两人招式在瞬间对轰在一起,如巨石扔进湖泊一般,层层气浪向外炸起,那些观战时离得太近的看客,没想到还有这么惊天一招,有些自身本事不够强硬的家伙,瞬间也跟着这股霸道的气浪掀翻。 两位主角也是狼狈不堪,浑身衣衫破败不堪,一身气势也早就没有了刚刚的劲头,本来相貌还算俊郎的两人这下彻底成了个灰头土脸。 两人这下再度扭头看了一眼白衣少年这个方向,只是那个少年依旧深色淡然,好像仅仅是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罢了。 然后两人本就萎靡的气息又变的颓然了许多,狼狈起身,捡起刚刚对轰中因为力大而不受控制脱手的武器,略显蹒跚的走向人群外。 在杨帆这边儿方向坐在酒桌上的白衣青年,懒散的扭头对身后的其中一名老者吩咐了一句什么。 然后这个老人身形闪动,凌空虚度,只是在片刻间就到了那两个青年的跟前。 然后以正常利益打了个招呼,又不知道对两人说了什么,反正这俩人听完之后欣喜若狂,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带着难以掩饰的狂喜扭身对着白牙少年着哥方向恭恭敬敬得施了一礼。 白衣少年仅仅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言语,那两位青年也跟着那个老者一闪而逝,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看客也大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根本搞不清楚状况,怎么刚刚还生死相向的如生死大敌一般两个人,这会儿就喜笑颜开,勾肩搭背了? 但是凑热闹这种事,很少有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溯起因和结果,大多只是看个热闹,图个痛快,至于内幕不内幕的,他们才懒得管。 毫无意外,杨帆就是这样式而的人,也只要小姑娘陶独雪的脑袋瓜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难懂其中深意。 于是小姑娘便给杨帆投去询问的眼神,杨帆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姑娘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结,倒不是杨帆不想给陶独雪解释其中深意,虽说杨帆早就看得出这两人不仅在演戏,而且还是特地在给这个白起青年演着看,甚至这俩人在平常还是关系很好的兄弟杨帆也看得出来。 这俩人演这一场戏,绝对是有所图谋,而且跟这个白衣青年有很大的关联,但是具体是啥,杨帆看不出来,可能是钱,也可能事啥啥啥功法,没准儿还是以因为女人。 但是杨帆根本琢磨不明白这些,自己都不明不白,要是强行给陶独雪解释,指定是个虎头蛇尾,与其这样云烟雾绕,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说,况且还是这种不关自己一毛钱儿屁事儿的问题,那么绞尽脑汁儿的想它做什么。 然后杨帆和陶独雪收拾了收拾家当,继续这俩人的“旅游”。 小姑娘陶独雪蹦蹦跳跳的走在山山水水只见,身上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红色衣服,与随处可见的风景相得益彰。 由于小姑娘走的并不快,在加上两人本来就不是急着赶路的人,于是杨帆索性就在行走的路途上开始打拳。 拳招拳势都是那本《形意拳》,由于这本拳谱撰写之人实在太过随心所欲了,根本不拘泥于小结,不注重那些扎马步之类的基本功,所以使杨帆边走边打拳还显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少年和小姑娘有山时看山,有水时观水,有心气儿处打拳。 由于这套拳法实在是太过普通,没有习过武的普通人也能给你耍两下,最关键还绝对给你打的有模有样,在加上陶独雪无时无刻跟着杨帆的耳濡目染。 闲来无事陶独雪也跟着杨帆嘿嘿哈哈的打两下拳,小孩子天性好学,在加上陶独雪又聪颖非常,很熟练的就掌握了这套简简单单的拳谱六式。 虽说杨帆走的陆一直是隐藏于山水之间得小路,行人不算太多,但是也还不至于到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步,总会有几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毫无意外,在有幸看见小姑娘陶独雪稚嫩的打拳之后,都是会心一笑,没办法实在是太可爱了,这谁顶得住啊。 起先在壁垒城的时候,刘景明也刘武源与杨帆说过,打拳这个事儿讲究一个持之以恒,没有谁能肯定泥哪天就得到其中深意。 所以在没什么感觉的时候,简单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一遍又一遍得打拳,基本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不像那些得天独厚的魔法师们,一个狗屎运捡到一颗高品质魔法核,没准儿就境界暴涨了。 但是武夫可不讲这个,你要是幻想着一步登天,不是走火入魔,尽是搞些旁门左道,就是一生郁郁不得志。 所以杨帆在开始打拳的第一天,就做好了为之坚持很长很长时间的准备,以至于杨帆先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先打它个十万拳再说。 话痨 平平淡淡,一路上虽然闲的很枯燥,但是也还不至于到了那种心灰意冷的地步,毕竟不是孤身一人。 就在两人路途中,杨帆忽然看见了一个最出乎意料的人,那人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两人后方,然后扯着嗓子喂了一声。 杨帆和陶独雪停步转身之后就看见了那个白衣如雪的年轻人,真是之前在那个小酒馆处见过的世家子弟,但是这会儿不知道为啥就来到了杨帆两人的身后。 这个白衣年轻人和善的笑着走过来,杨帆不漏痕迹的大量了一番,根之前没什么群别,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身后跟着的两个老者不见了踪影,以及腰间挎了一把白色剑鞘的长剑。 连杨帆都不得不夸这个人,这简直是就是那些个小姑娘心里的白马王子啊,就差把风流倜傥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白衣年轻人到杨帆和陶独雪身前站定,涌独特的清淡嗓音说道:“你好,我叫李怀心。”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不明对方来意,但也没必要板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就跟谁都欠你十块钱没还一样,糟心。 于是杨帆也是微微笑道:“你好,我叫杨帆。” 杨帆还没来得及介绍陶独雪,小姑娘就急不可耐的说道:“你好你好,我叫陶独雪!” 然后小姑娘好像觉着这个介绍有些短了,然后又补充道:“杨帆哥哥是我的小师哥呦。”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对着小姑娘点了点头,柔声道:“小姑娘真乖。” 然后杨帆喝陶独雪得队伍就莫名其妙的加了一个人。之后杨帆也发现,这货根本不是表面的那么平淡如水。而是他娘的是个话痨。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这个问那个,简直都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一会儿问问那个长相奇特到树是啥,一会儿看看天上飞过的巨鹰叫啥名字。 但是这些问题杨帆颗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也就陶独雪这个本地人能勉强回答上来这个奇葩的些许问题。 本来遇到两人都不知道的问题,陶独雪还有兴趣跟着探讨一番,后来也是在是招架不住这货的精力充沛,所以也变成时不时的接他一句话,遇到不想说话的时候,直接就跟她的小师哥一样,修炼闭口禅。 能把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都搞得接不上话来,这人也可以算得上是天纵奇才。 实在忍不住的杨帆沉声道:“你到底跟着我们干什么?不说清楚我可要撵人了。” 白衣少年脸上表情不变,笑呵呵的说道:“啧啧啧,原来会说话啊,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抱歉抱歉。” 杨帆一脸黑线,正要发作,那白衣少年李怀心稍稍收了收嬉皮笑脸的表情说道:“玩笑玩笑哈,照理说你应该看得出我没什么坏心思才对,不然早就一拳打的我取西天取经了。那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问我?” 杨帆无可奈何得说道:“废话!随随便便的加进来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还不能问问了?” “也对也对!” 杨帆一阵头疼,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葩。 至于李怀心说杨帆能看得出来他没什么坏心思,这倒是说了个实话,但也不是杨帆看出来,而是杨帆的小师妹陶独雪,毕竟小姑娘能看穿人心的本事,杨帆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以往小姑娘遇到那些心术不正的人,都会敬而远之,然后悄悄的告诉杨帆,这次虽然小姑娘没有直说,但是小姑娘也没有抵触这个突然加入的白衣少年,相反刚开始的玩儿的甚是愉快。 但是谁也招架不住这货这种程度的自来熟,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他是陶独雪得师妹,而杨帆才是那个突然加入进来得不速之客。 李怀心背负双手慢悠悠的说道:“我看你们得行军路线,没有什么特定的路途,但是最后目标也还是宏伟壁障内,正海跟我的目标一样,这不是顺路,一个人总归是有些寂寞,这不就找你们来组个团儿来了。” 杨帆听了这个可有可无得解释,没有说话,似乎是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口道:“之前你身后跟着的那两个老者呢?” 李怀念说道:“嘁,他们只管把我送出来,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是生是死,他们可不会管。” 杨帆点点头,没有强行尬聊,李怀念有开口说道:“想不想知道我吩咐那个老人去跟那两个游侠而说了啥?以至于他们两个螚那么喜出望外?” 沉默。 这李怀念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自问自答道:“估计你也看出来了,那俩人虽然看着气势足但是一招一式完全就是演戏嘛,但是最后那一招彻底放开手脚的招式,终归还是有点儿意思的。 而且估计你也猜到了,他们那场好戏,本来就事专门儿演给我看的,至于为啥,当然是因为我是个世家子,是个家族少爷。 只要我表现出几大的兴趣,甩手让他们进入我家族的门槛,可不是我吹牛,那还真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一飞冲天了。 所以他们这般卖力的表演,其实也不过是想提起我的兴趣,然后接机加我我的家族,很幸运,我比较如他们点心意,所以也就这样做了。 那两人不出意外会进入我的家族,当一个外族护卫之类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在那个偌大的家族里可能鸡毛都算不上,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事诺大的的好处,可望而不可即了。 不过倒也不是我拿这种事开玩笑,实在是他们那倾尽全力的一招是真的有点儿意思,放在市面上,也得算是数一数二得天才之类的人。 估计是呗修炼时的花费伤透了脑筋,不然这些心高气傲的主,怎么会低声下气的选择依附于一个家族之内。啧啧啧,这就是所谓的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呐。” 由于杨帆早就猜了个大概,所以这会儿完全说不上如何震惊,而且他也觉得那俩人得最后一招,真的是很强了,最起码,现在的自己,远远不如。 天使 杨帆闻言点点头,世间身不由己的事何其多?然后杨帆扭头问道:“最后能进你家干点儿啥?看门儿的?还是训练来当做死士用?” 李怀心摇了摇头说道:“那两个人的话,应该不至于混的这么惨,我家其实对这些有点儿天赋的家伙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挤破头都想要进我家,实不相瞒,就是让他们进来当个看门儿的,他们也乐意。” 杨帆点点头,这确实,有时候奋斗一辈子,都不如抱一个强硬些的大腿来的实在。 杨帆其实对这个世界的什么什么家族啥的,还是有些懵,第一个见到的家族,也不过是那个壁垒城的刘家,说是家族,其实就是一个在一座小城自立的门户,本事虽然有些,但绝对说不上大腕儿。 于是杨帆就对这个瓦罗兰的家族种种十分好奇,于是跟李怀心询问道:“你们家族……嗯,是个什么样的?” 李怀心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式二的问法儿,有点儿懵逼的说道:“有……有钱?” 杨帆愣了愣,然后没反驳,因为这说的确实是没什么毛病,他娘的,有钱才能为所欲为,这他娘的绝对是真理。 李怀心似乎也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儿不尽人意,又补充道:“其实也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大到你转不过来,形形色色的人,有时候,很多人的一生,就只有这个地方,他们都没机会走出这个范围。 仆人,丫鬟,护卫,甚至还有隶属于我们家族的有编制的军队,然后比如我,姓李的,这一脉人,啊不对,这姓李的这一脉人,基本上就统领着整个家族。 但是,还是有些异姓的人也在我们家族占据着不小的权势,没办法,这些人的爹的爹的爹,再往上的祖宗那是跟我们李字姓氏共同闯荡出来的家业。 还有那些半路收拢,依附于我们家的小家族,这些也占据了我们家族相当一部分的家业,弱者依附于强者,这就是规矩。 所以……我现在说了这么多,其实一直不明白你刚刚那个问题到底是想问什么。是想问我们家族到底家大业大到一个什么程度,还是说我家族的人情世故,内部事务?” 杨帆一阵头大,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个问题问的实在是有点儿二了,跟一个从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 于是杨帆赶紧继续说道:“反正也闲着没事儿干,你能想到啥说啥吧,要不这一路上,要把我家雪儿闷坏了。” 说完还刮了刮陶独雪的鼻子,小姑娘一脸的同意,点头如捣蒜。 这个叫李怀心的白衣年轻人也是笑容温和的看着小姑娘说道:“那就讲讲。” 然后李怀心绕有兴趣的说道:“说说我的家世之前,我的问问你,明明之前刚见到我的那股子警惕劲儿,完全是明摆着只要我敢有异动就马上上来捶我的劲头,怎么现在这股敌意又没了,而且据我观察,你这还不是装的,完全就是对我放心了,怎么,不怕我是那居心叵测的阴险之人了?” 杨帆懒得和这个话痨解释,随口说道:“我这人没啥本事,就是看人一门儿准,咋滴,没捶你你还觉得不得劲儿了是吧?” 李怀心一脸的委屈,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这货本来就是这个性格,反正杨帆仔细看了看这货的面容,心里暗暗的下决定,“以后遇到好看的小姐姐,一定得把这货支开,他娘的。” 然后杨帆又继续补充道:“得了,你接下来讲的那些,就纯粹挑拣些有趣儿的说来听听,给我家雪儿解解闷儿,至于你家啥啥啥内幕,你千万别说,我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儿就丢了。就把我们当成那种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就行。” 李怀心一脸的无奈,摇了摇头说道:“感情是把我当成个讲故事的啊。” 然后李怀心把头稍稍凑近杨帆,贼兮兮的说道:“你刚刚那意思是,刚看见第一眼就觉得我是个好人?” 杨帆笑了笑说道:“没错。” 李怀心浅笑说道:“真心话?” 杨帆却是摇摇头说道:“客气话。”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哈哈道:“老江湖!” 陶独雪在一边儿摸不着头脑,这俩人儿傻笑啥呢? 然后李怀心说道:“那就边走边说?反正我看你们给我一样,也不着急赶路。” 杨帆深以为然,点点头说道:“确实,我俩这纯粹就是来旅游的?” “旅游?!”李怀心似乎十分稀罕这个说法,哈哈大笑道:“对!没错,就是旅游来了。” 然后这个李怀心竟然就想那说书先生一样,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是说给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听的,那我就尽量捡些有趣儿的事儿说。” 小姑娘一听,瞬间就来了兴致,一边儿走路一边儿兴致勃勃的样子,然后李怀心就突然掉链子了,在那深思熟虑了半天,闷闷不乐的憋出一句,“那破地方我还真想不出来哪有趣。陶独雪,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随心所欲的走在这个大世界上,千万不要屈居一处地方,那样是真的很不快乐。” 小姑娘陶独雪懵懵懂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磨蹭半天,啥故事都没说出来,这让陶独雪鄙视了他好久,觉得这个长得挺好看的哥哥是个只会吹牛的牛皮大王。 气哼哼的一路上一句话也不想理他,杨帆在一边儿看的很是开心呐,能让这个小子吃瘪,那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然后杨帆就觉得陶独雪肯定是上天派来给他的小天使,最开始在小白的黑暗统治下,陶独雪拯救了他,然后在这个李怀心的光辉下,又是陶独雪挺身而出,义正言辞的制裁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 只是想到这儿杨帆就突然有点儿不开心了,没别的,就是想到了那个混蛋小白,怎么就一声不吭的这样消失了。 简直就是不将就江湖道义,怎么还能不到别就走呢? 砍价 一想到小白,杨帆就想起小白消散之前给自己暗位面存下的信息,这消息还是当时基兰老头儿说给他的,杨帆也能感觉的到这团能量信息以某种性质寄存在自己的暗位面。 这个寄存方式有点儿像电脑里的文件夹,但是杨帆直到现在都有点开这个文件,接收来自小白的最后的信息。 李怀心看见杨帆在那发呆,竟然野出乎意料的没有打扰,三人只是在闷头赶路。 虽说山水之间风景颇多,应有尽有,但是天天看,时时刻刻看,总会有看烦的那一天,这会儿杨帆这三个人,就已经厌倦了这千篇一律的山水风景,一些常人难以得见的险峻山峰和壮阔瀑布,三人也只是在行进途中匆匆的抬头看上一眼就走,根本不做丝毫停留。 但是陶独雪出乎意料的懂事一直紧紧的跟着杨帆赶路,当然也会有很累的时候,幸亏杨帆除了注意是不是有隐藏的危险之外,就把全部心思放在陶独雪身上,只要一看见陶独雪有丝毫累的走不动的迹象。 就赶紧停下脚步,到路边儿歇息,吃着从壁垒城带来的干粮。李怀心也脸皮厚的跟杨帆讨要吃食,杨帆一脸无奈,真不知道这货啥都不带,孑然一身,难不成出来修炼乞讨能力的? 李怀心看见杨帆凭空之间就把东西取到掌心的情形之后,愣了愣还是说道:“我说,你这是深藏不露,这种好东西也有?” 杨帆一脸懵逼,“啥?” 李怀心只当他是在装傻,于是继续说道:“这玩意儿以后千万别在外人跟前显露这种类似于一个小位面的空间存储,谁见乐都要动心,保不齐就给你来一个杀人越货。” 杨帆点点头,确实,自己实在是有点儿大意了,据小说里的基本套路,这种稀罕玩意儿,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是要被人看见了,免不得一顿争抢。 然后继续沿着一个方向,闲散异常的赶路,李怀念实在忍不住了哀嚎道:“大哥,我实在忍不住了,在继续再这样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我都要长毛了。沿着这条小路,走个小半天,正好能到一个小城镇,估计到那会儿也到了中午饭点儿,咱还能吃顿好的,我请!我请行不行,咱赶紧走着吧。” 本来杨帆没想理他,但是听到这货一口一个他请客,于是这个财迷立马眼睛一亮,陶独雪这两天跟着吃些干粮喝些清淡的水,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实早就嘴馋那些糖葫芦鸡腿啥的了。 于是杨帆脸色淡然的点了点头,李怀念如获大释,一身的气力又恢复了大半,终于是开始昂首挺胸的赶路,就连陶独雪这会儿也变得雀跃了起来。 然后三个人的行军速度变得快的快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看见一座小城镇在眼前,根壁垒城一样,孤零零的竖立在这里,周围也没有相邻得城镇。 只不过相比壁垒城还是小了太多,但是估计是因为这处城镇的方圆数十里的食物补给啥的都在这个城镇,所以这地方的人流量还真不算小。 于是李怀心一进入这个城镇就又恢复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样子,在其他人看来估计是俊美的公子哥,但是在杨帆看来,纯粹一副欠揍的模样。 刚走过城门,陶独雪就被眼前的各色各样的小卖摊儿吸引了,什么小馄饨,糖葫芦,小笼包的,把小姑娘都快要吸引的流口水了。 杨帆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宠溺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豪气道:“雪儿,想吃啥,放心说,今儿个小师哥请客!” 小姑娘顿时雀跃起来,拍着手笑道:“好耶好耶。” 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头数道:“我要吃一串儿糖葫芦,哎不对,两串儿。” 还没数完,杨帆就轻轻弹了小姑娘一个脑瓜崩说道:“那可不行,哪能吃那么多糖,小心以后牙疼。” 小姑娘不以为意,揉了揉脑袋说道:“好叭好叭,那就一串儿,我还咬吃小馄饨,小笼包……” 杨帆拧转小姑娘的脑袋,先瞄准了卖糖葫芦的摊贩,笑道:“那就走着,先完成第一个目标,走喽!” 李怀心看着身前这一大一小,眼神微眯,笑意温柔,这一笑引得周围的姑娘们一阵心神摇曳。 李怀心可不管这些,想来一个大家族的少爷不会缺了女人,这等姿色的女子没准儿他也看不上眼。 然后李怀心开始跟在杨帆和陶独雪这俩人身后,陶独雪吃啥他也跟着吃啥,就跟个大孩子一样,杨帆一阵无奈,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吃喝好之后,杨帆开始买卖补给,吃的喝的,还有小姑娘时不时看上的小玩意儿。 在一个卖璞玉的商铺里,小姑娘说想要买两块儿雨,以后要把自己的名字和小师哥的名字刻在上面,杨帆当然乐意至极。 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要买下两块儿材质最好的璞玉来,没想到李怀心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问陶独雪说道:“雪儿,那啥,给我也刻一个呗。” 陶独雪立马表示不感兴趣,导致李怀心的心里很是受伤,一阵垂头丧气。 看的杨帆很是开心,毕竟只要能让这货吃瘪,不管啥事儿,他都觉得很开心就对了。 实在是看的这货可怜,于是杨帆蹲下身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哥哥很可怜的,没人跟他耍,看在他请咱俩吃东西的份儿上,就给他刻一个吧?” 小姑娘深思熟虑了半天,在李怀心翘首以盼的眼神中,终于是点点头。 这一下,李怀心如获圣旨,感激涕零,看那架势,杨帆甚至都觉得这货要跪下来给磕头了。 然后李怀心感恩戴德的拍去商铺的卖货老板哪儿,凭借自己多年磨炼出来的口才,硬生生的把价格砍了一小半儿。 杨帆在一边儿看着可真是叹为观止,这货从鸡毛蒜皮儿的小事儿,再到那些个人生哲学大道理,无所不用其极,把这个老板忽悠的晕头转向。 杨帆到最后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是深藏不露。 逃避 最后吃饱喝足耍够的三人,只有那个李怀心还一脸的的意犹未尽,杨帆和陶独雪早就累的浑身虚脱,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很明显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李怀心只得跟着俩人去找个客栈,由于三个人早就早外头快吃撑了,所以进了客栈也没有要什么吃食,直接进了各自的房间睡觉去了。 至于房间的分配自然是杨帆个陶独雪一间,李怀心自己一个人住着去,这又让李怀心郁闷了好久。 房间内,陶独雪小姑娘强行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杨帆哥哥,哎不对,小师哥,你还不睡觉吗?” 杨帆坐在桌子旁边柔声道:“雪儿,以后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不用硬把哥哥改成小师哥,毕竟当你哥哥在前,挡小师哥在后嘛。” 陶独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杨帆笑着起身到床边儿一根指头点住小姑娘的额头,让小姑娘躺下之后说道:“悄悄我家雪儿困成什么样儿了,还不赶紧睡觉,不然等明天早上有了俩黑眼圈可没地儿哭去。” 果不其然,小姑娘的后脑勺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不一会儿就能听见小姑娘打着轻微的鼾声,所以杨帆之后说什么了,小姑娘根本没听清,或者说,压根儿就没听见。 杨帆转身继续坐在桌子胖的椅子上,双手放在大腿上,闭上眼睛,沉心静气,意识沉浸在暗位面中。 今天晚上,杨帆准备去把小白临消散之前留给他的消息看一遍。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看,原因是杨帆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怕小白会失望,又怕万一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小白那混蛋的机会怎么办。 之前的时候陶独雪也问过这个问题,杨帆也只是随口敷衍了一下,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虽然心里还是挺失落,但是能很快的被其他得某些快乐填平这些失落。 但是杨帆不行,以前小白在的时候,杨帆至少觉得这货虽然言语刻薄了点儿,但是那会儿十分的让杨帆安心,那时候就觉得这货本事这么大,遇到啥事儿都能给你迅速找个解决办法。 但是现在,好像身后的一层屏障消失了,就想一间茅草屋,忽然失去了屋顶,导致杨帆自从出来壁垒城之后,一身的警惕和拒人于千里之外更加明显,杨帆自己可能都没多少感觉,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甚至可以说,杨帆很害怕,害怕这个世界上除却身边这个小姑娘以外的一切与自己相关的不相关的。 他知道小白跟自己不一样,它绝对背负着什么重要的使命,而自己可能就是小白完成这个使命的重要因素,杨帆害怕这种身负重任的感觉,害怕自己根本做不到。 在壁垒城,被那天从天而降的怪物摁在地上打,没有一点儿还手之力,甚至杨帆觉得,只要那头虚空生物愿意,自己完全就会被无声无息的杀死,死的连渣都不剩。 所以杨帆更害怕了,不是杨帆怕死,怕死得不明不白,而是怕根本保护不了身边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怕因为自己而使陶独雪承受不必要的灾难,所以在基兰老头儿说给了陶独雪三道能够自保的护体能量当做拜师礼的时候,杨帆才会松一口气。 杨帆这两天一直活在愧疚中,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有任何价值,凭什么,凭什么陶独雪这么乖的小姑娘会无条件得信任她,凭什么小白这种历尽千百万年的神异存在,说为了他这么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于是杨帆之所以一直不看小白留给自己的信息,就是在逃避,逃避那个若隐若现的责任,逃避那个从心里一直在反复响起的声音。 今儿个杨帆忽然下定决心,倒不是因为杨帆心底的那点儿逃避心思消失殆尽了,而是因为杨帆觉得,如果自己连这点儿子事儿都不敢看看的话,那小白的消散,到底算什么?真就是浪费在他这个废物身上了? 杨帆的心神沉寂在暗位面,召唤神河系统,那颗蓝色能量的光点瞬间出现在他“眼前”,杨帆心神与神河系统说道:“打开,解析。” 系统一贯的冰冷声音传来,“正在打开,正在解析。” 然后杨帆正在等着看着团信息解析后是个什么样子的时候,暗位面陡然发生异变,本来好像亘古不变得星空背景的暗位面,忽然变换,斗转星移,来到了一处充满科技感的星球位面。 杨帆一脸的茫然,根本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呆呆的看着身下这个科技巨城,无法形容,杨帆只觉得在地球上看过的所有科幻大片儿都无法形容眼前这个世界的繁华与发展到巅峰的科技。 最令杨帆感到惊疑的这个世界的科技根本没有达到它的上限,杨帆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世界的科技一直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发展,没有最高,只有更高。杨帆看见这里的科技发展程度甚至呈现出一种魔幻性,但是可以肯定,这些就是智慧和科技的结合。 然后杨帆看见这个星球出动了一批批部队,一艘艘宇航级战舰,开始征战四方。所到之处尽是其国土,没有一个文明没有拜倒在这种恐怖的科技下,都战战兢兢的臣服在这个高端科技文明的脚下。 一个文明,两个文明……一颗星球,两颗星球……一个星系,两个星系……,最终,这个高科技文明所在的位面,被其尽数统治,并且所有被统治的文明都被这个文明得带动下飞速发展,整个位面都在这种科技之上的风气下蓬勃发展,甚至在资源短缺的情况下,不仅发明出了高效的可再生能源,甚至还造出了人造星系,人造星球,甚至文明都可以在高精度的模拟下出现。 这一切虽然很漫长,但是在杨帆眼里,就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如白驹过隙。 杨帆这会儿觉得,这个高科技位面,完全没有满足于这一个位面的统治。 颤栗 然后杨帆就看见这个位面派遣出了最为精锐的部队,以其匪夷所思的高端科技找到了这个位面边界的……屏障,只是杨帆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这就是次元壁。 后来杨帆就看见这群人居然在攻击这个次元壁,竟然是想要打破它。 就在这会儿,杨帆不经意间偏了偏头,猛然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百无聊赖的趴在他旁边。 杨帆轻声却又语气带着些许颤抖的叫道:“小……小白?” 只是杨帆没发现,在他撇过脑袋把心神全放在身旁这个小白身上得时候,眼前那个世界的变化也在同一时间停止了。 小白咧了咧嘴说道:“臭小子,怎么现在才来,让大爷我一阵好等。” 杨帆顿时有点儿语塞,支支吾吾的说不上个利害。 小白抬了抬狗爪子懒散道:“得得得,有话咱一会儿好好说,先看完你眼前的这个世界演化。” 杨帆嗯了一身,转身又把心神沉浸在眼前的这个高科技文明的发展演化里。 这个文明派遣出的精锐,一直在试图突破这片位面的壁障,这种庞大到令人发指的野心连杨帆都要胆寒,这个文明根本不满足于一个位面的绝对统治,而是要实现多个位面的同时统治。 杨帆看得出,突破位面壁障是一个他们从未企及过的艰难问题,但是就是这种比登天还难的困难,在这群科技疯子面前仍然是扛不住。 终于,在高科技武器得迅猛发展下,集齐全部的力量,终于划破了位面壁障,整个位面大军开始像另一个完全未知的位面进发。 这是一个与高科技位所信仰的力量完全不同的位面,这个位面是属于兽人的领域,这里的生物是物竞天择这四个字最好的演化,这里的生物除却自身的力量之外,不信仰任何其他的外物。 而且这个位面是实实在在的地广人稀,虽然可以诞生生命的星系何其多,但是真正诞生了智慧文明的星系相对于另一个高科技位面来说真是少的可怜。 这让这个高科技文明看到了这个异位面的发展前景,毕竟生存才是第一要义,在人口不加节制的增长下,出了自己创造可再生能量之外,掠夺是最为简单,也是最实用的一招。 但是杨帆看到,在这一个完全不同的位面里,这帮所向披靡的大军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现有的所有科技竟然大部分对这个异位面的生物造不成伤害,就好像万物天成,相生相克一样,这帮高科技军队终于遇到了自己得天敌。 但是杨帆再一次看到了这个高科技文明所展现出来的绝对的进步决心。 在前线战场收到前所未有的挫折之后,整个位面的所有科研研究全部转向,开始研究异位面的一切,从异位面生物的生存环境,天地间的能量成分,再到那些异位面生物的身体构造,细胞构成。 应有尽有,基本上没有一个方位没有呗这个高科技文明所钻研,而在这种前线死战,后方翻天覆地的研究下,终于打造出了全新能量源的高科技武器。 能够有效的的针对异位面东生物造成有效的的致命打击,而后在这种新生武器的投入战场下,前线的战斗由一开始的焦作变成了稳步推进。 异位面的生物第一次感受到了铺天盖地办的压力,在这种武器的压制下,还有那些机甲的坚实防御,根本无力抵抗这么一只庞大而之命得军队。 但是终归还是属于另一个庞大位面,在整个位面面临着倾覆的关头,异位面的所有至强者全部现身。 整个异位面的最精锐的力量轰然聚集,然后对于这个实力强大到破开位面壁障进攻到自己位面的强大入侵者组织了一场整个战争史上最为气势庞大,惊心动魄的反击战。 这场战斗投入的战斗人员茫茫多,整个异位面的边缘无时无刻都在发动着最威猛的反击战,战斗的号角吹响在宇宙星河的大多数角落。 波澜壮阔的反击战,最终也没有以虎头蛇尾结束,而是以异位面把整个战场全部逼出自家位面之外而勉强结束。 这让这个高科技位面感受到了这个异位面的绝对力量和血性,最终这个高科技位面的所有高层模样得人一致决定,不能一昧的用武力征服这个异位面。 然后整个高科技文明的远征军队全部退出异位面,然后派遣出使者与异位面沟通,希望可以使两个位面联合,从而得到最为广泛的进步。 这个交涉远远不想说的那么简单,首先这个跨位面交涉持续了数个世纪,终于在数百年之后,这个异位面终于接受了这个高科技位面提出的融合,发展,进步的策略。 约定好在下个世纪开始,两个位面正式开始互通,从而达到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得初衷。 在此之前,双方严令禁止己方一切人员进入对方位面,以示对对方莫大得真诚和尊敬。 所在在足足百年内,双方一直相安无事,双方都在发展自身实力得同时为百年厚的两大位面接轨而做准备。 虽然在这个百年间两个位面看似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其实在高层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只是在百年之约刚过五十年之后,高科技位面突然搜寻不到对方位面的任何信息。 这让这个高科技文明大为疑惑,但是碍于百年之约里的互不干涉规则,高科技位面仍然没有派遣人员去异位面一探究竟,甚至主动断掉了之前若有若无的联系,以此来表现己方决定合作共赢的诚心和决心。 但是在百年之后仍然无法联系到异位面的任何信息,终于是按捺不住的高科技文明派遣了精锐进入可百年不曾踏足的异位面。 这个历经千百万念的高科技文明,在百年之后进入异位面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这是一种未知而绝望的恐惧,就像是一双邪恶无比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你。 迷雾 在这个高科技文明怀着莫大的恐惧在这个曾经繁荣的位面小心翼翼得探索生命迹象后,骇人的发现,这个庞大位面,俨然从一处生机勃勃的位面,变成了一座死地。 没有一处星系,一个星球上有着一丝丝的生命迹象,甚至那些本来宜居得星球都无一例外的变得千疮百孔,好像被什么庞然大物硬生生的啃食过一样。 在探索进度从最开始边缘探索,慢慢的深入这个异位面时,他们惊人的发现,这个位面已经成为了绝对的死地,没有存在一丝生命的可能性。 而就在这时,高科技文明位面派遣出的探索前锋,在深入异位面执行探索任务之后,在一次陡然的数据波动中,直接消失在在茫茫宇宙间,再也收不到来自这批庞大的探索前锋的任何信息。仿佛凭空消失,只有高科技文明位面的认才确定这些人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而就在这个高科技文明位面终于忍不住,准备继续派遣另一只对于进入异位面搜寻消失的舰队,以及完成对这个发生诡异消失的位面的探索时,一艘庞大的战舰出现在高科技文明位面的位面壁障前。 整个高科技位面都认得出这艘战舰来自哪里,因为这艘庞大的宇宙级科技战舰,正是隶属于这个高科技文明位面的军用战舰,并且还是属于之前忽然消失在异位面的探索前锋队伍中的一艘。 但是为何那么庞大的一艘战舰,现如今只有这么一艘悄然无息的独自游弋而归,所有人都想要一探究竟。 所有的一切通讯手段,一切呼叫,都没有收到这艘战舰的任何回复,这让整个高科技文明位面的人感到困惑。 并且还派遣了高端科技的人工智能机器人进入探索,但是最后无一例外的一无所获。 只要是进入这艘战舰的机器人,都在瞬间消失与外界的联系,至于图像和声音得传输设备,都无一例外的全部报废。 然后派遣了一小队精英,准备强行破船而入,毕竟这里边儿的人是生是死,还是说一种诡异的状态,总要有个说法。 这批武装到牙齿的高科技精锐部队,在前期的进展一切顺利,稳稳当当的接近这艘悬浮在纬度边墙边界的自家战舰,然后用激光割开了进入这艘战舰的入口,然后检测战舰内部的空气成分,是不是对人体有致命危害,在充分检测确认无害之后,在继续小心翼翼的对着这艘战舰的内部前进。 一切都有规有矩,都在按照既定的流程完成,根本不存在任何意外的发生,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后,就在这批精锐部队,刚刚消失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后,只能依靠高科技装备远程传输数据的精锐,在进入这艘战舰的内部之后,如同那些报废在战舰内部的机器人一般无二,同样失去了与完结的一切联系,声音沟通直接被斩断,传输图像和地形的连接直接中断。 而这批精锐随后留给这个世界的声音只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随后再也没有想外界传送过任何的信息。 整个高科技文位面的高层勃然大怒,一声令下,准备采取蛮力,暴力强行拆除这艘诡异十分的自家战舰。 所有得毁灭,分解性能量武器分分对准了这艘战舰,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这艘战舰忽然间自行肢解,就如同风化已经数百年的骨头架子,风一吹,便消散了。 只是这会儿,属于这个传承数万万年的高科技文明位面,才迎来了它恐惧的开端。 再这艘战舰轰然解体之后,战舰内部,涌现出好像无数的紫色的长相丑陋的虫子,只是这些虫子无一不是面容狰狞,没人会把它们真正当做一群虫子。 然后高科技文明位面的武装力量纷纷严阵以待,密集的武器对准了这些来历不明,但是一身敌意的可怕生物们。 但是这群虫子好像有组织一般,不知道是哪个一声令下,纷纷拔高身形,避开高科技文明位面与这个异位面的的臂章缺口。 然后这群虫子好像震天怒吼了一声,随后就有一头虫子首当其冲,向着位面壁障狠狠地撞上去,坚硬程度举世罕见得位面壁障,结果可想而知。 紫色充满腐蚀性的血液溅射飞舞,然而就在这时,身后那一批虫子,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好像飞蛾扑火一般死命撞向位面壁障。 片刻之后,那些相貌丑陋,獠牙四处的可怕虫子尽数死尽,高科技文明位面打开的位面壁障壁障缺口出上方,飘散这一股挥散不去的紫色迷雾,充满恶心的味道,充斥着腐蚀的力量。 看到这里,杨帆都忍不住夸这个位面的人,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赶紧想着如何修复起这个位面壁障的缺口,想办法避开那隐藏在暗处的不可预计的危险。而是主动出击,悍不畏死的继续探索。 杨帆心里一阵儿佩服,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在这一次诡异得遭遇之后,整个高科技文明位面把探索异变的异位面往后放了放,而此时首当其冲占据首要战略位置的是研究位面壁障缺口上方的紫色血雾。 首先从这些生物死后形成的经久不散的血雾入手,研究这些生物的基因构成,以及这鞋生物悍不畏死的实在位面壁障外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且死都要在外面壁障外用生命建立起这一处诡异至极的黑紫色血雾,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他们是如何控制我放的高科技战舰重新回到位面壁障外,以及这层血雾的形成原因,最终目的是什么,绝对不可能只是因为迷路而都撞死在上面的这种可笑言论。 各种研究和结果铺天盖地的涌现而出,而探索异位面的进程也一拖再拖,这会儿只是让精锐部队严守再位面壁障外围。防止再异位面发生的诡异时间猛然降临在自家位面之上。 而那团紫色迷雾再漫长的时间里,非但没有变得淡薄,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可见。 岌岌可危 在一系列的研究与各方的专业猜测之下,对着团涌那些故意生物的鲜血形成的紫色血雾的最终解释,依旧捉摸不定。 直到后来有人发表言论,这团血雾就想一团指示标志,好像在指引着什么前往这里而来。 虽然这个说法并没有什么专业可靠的解释,但是就可靠性来说,是一个最为合理的解释,而到最后这个位面的破灭,这都是对着些东西唯一一个正确得猜测。 就在这个高科技文明位面还在对着团紫色血雾的猜测铺天盖地时,位面壁障处异变突生。 仿若蝗虫般的异生物大军铺天盖地般的出现在位面壁障外。 这些充满诡异力量的可怖生物,虎视眈眈得军临这个高科技文明位面,随即整个高科技文明位面的军队迅速集结在位面壁障处,对外面这些虽然没有表露来意的生物,但是其敌意丝毫不加掩饰的生物严阵以待。 整个位面文明迅速对这群突然出现的诡异生物做出详细分析,最终发现,相邻的遭受灭顶之灾的异位面所残留的气息与眼前的这些生物的气息一般无二。 虽然都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毁灭了整个异位面的力量,正是眼前的这群生物所为。 随后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这群生物张牙舞爪的对着位面壁障开始了进攻,蛮不讲理的试图挖穿位面壁障。 处于另一位面的高科技文明位面,竭尽全力的攻击这群可怕的物种,而后就发现了这群生物可怕到诡异的能力。 吸收,改善,进化。 起先这些生物完全承受不住高科技武器的狂轰滥炸,几乎炮火所至之处皆是死尸遍地,而这群生物的进攻效果也非常的微小,甚至都没办法推进一步。 后来这群生物在后来的战争中,直接进化出了抵抗大部分高科技武器的本质,好像直接进化成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特质,天生对这些高科技武器又抵御能力或者免疫能力。 起先只是一小部分,后来逐步蔓延至整个异生物大军,高科技武器的狂轰滥炸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再也抵挡不住那仿佛不知尽头的野蛮进攻,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生物蛮横的挖穿纬度边墙,入侵了整个位面。 高科技位面的生灵节节败退,但是反抗的信心从来没有被浇灭。 既然现有的武器没办法对这些怪物起到明显的作用,那就造一种更新颖更强大的新生武器出来制衡这些生物。 不愧是以高科技称霸一整个位面的文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造出了闻所未闻的武器,然后迅速把整个抵抗军的武器装备全部改朝换代。 在这一波新生武器的狂潮下,抵抗军阵阵高歌猛进,有涌现出了要把这些怪物驱赶出本位面得势头。 但是绝望由一次的降临,在反抗的热潮进行的水深火热的时候,这些怪物的又一次进化又一次开始了。 而这一次的进化,丝毫不出人意料的,针对的就是这群抵抗军所持有的新生武器,并且毫无例外的成功了,如第一次一样,在很短的时候内,这群怪物的进化瞬间蔓延开来,迅速的进化出了抵抗这种新生武器的基因和能力。 新生武器的诞生到结束,何其短,几乎在刚刚诞生后初步投入全部战场之后就面临了淘汰。 而这群怪物如同洪水猛兽办的展开了自己攻势,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没有留下过一丝丝生机,尽数成为了这群庞大入侵生物的果脯之物,就连那些稍微含有能量的恒星行星也不例外,都被啃食殆尽。 这些生物得入侵,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没有任何东西能存在于它们眼前,在它们眼里,一切都只是能拿来填饱肚子的食物罢了。 高科技位面文明的原住民,只得如蝼蚁一般苟且偷生,而抵抗军也只能是避其锋芒,一退再退,根本没有能与这些怪物抗衡的手段与力量。 但是,这注定是一场伟大的反击战,机会每隔半个世纪,就会有一种新生武器诞生,在这种武器诞生之后,抵抗军就会轰然冒出头来,跟这些怪物决一死战。 但是绝不恋战,在一通斩杀之后迅速撤退,因为明知这些怪物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化出针对这些武器的基因和手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在剧烈的反抗之后迅速撤退,蛰伏于这个位面的各个角落,等待下一次新兴武器的诞生,倒是再一次的组织又一次的反抗。 在此期间,除却高科技军队组织成的反抗军外,涌现出一小股诧异巨大的反抗军队,这些部队跟这个位面得所有充满高科技的军队不同。 这些人只是穿着传统的服饰,大部分只是干干净净的拿一双拳头砸烂那些丑陋的怪物,其他人泽拿着刀枪棍棒,各种古武兵器轮番上阵。 这是这个高科技文明位面声明不显的古武休闲者,由于在这个高科技大势下,这批人被掩埋在时代的光辉下,但是这些人一存在,一直在传承,源源不断。 而这些人也在这次反抗战争中展现出了其惊人的杀伤力,虽然不如高科技武器的大面积横扫,但是凸显其单个的爆发伤害,几乎一击必杀。 这些古武修炼者大多单独行动,很少报团取暖,大多都是悄无声息的出现,斩杀一个或者有些最为庞大的怪物之后又悄然消失。 而这种形式的攻击,这些怪物似乎很难进化出抵抗的基因,所以导致这批古武修炼者所斩获的战果颇丰。 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情况下横空出世,力挽狂澜,在某种层次上硬生生的阻拦了这群生物势不可挡的侵略。 但是终究是螳臂当车,这些可怕生物的庞大程度,绝对不是这么一小批古武修炼者能够硬生生抵挡得了的。 整个高科技文明位面的原住民仍然在止不住的节节败退,整个位面已经被侵占了一大半。 而且这个范围还是无时无刻的扩张,整个高科技文明位面的生死存亡,整个高科技文明位面的传承与文明,岌岌可危。 覆灭 无论是层层出现的高科技武器与这些生物制衡,还是横空出现的古武修炼者,都难以抵挡这些恶心诡异得生物。 整个高科技文明位面已经被侵蚀大半,整个位面的原住民都节节败退,只得一昧的退缩,龟缩在本土位面的角落。 完全抵挡不了势如破竹般的怪物攻势,整个位面的沦陷已经是不可避免,但是高科技位面的所有残存的抵抗力量仍然在竭力抵抗。 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关乎整个位面的分崩离析,烟消云散,所有本位面的原住民身体里的血性都被激发。 在这种不可逆转的结局到来之前,高科技位面的抵抗力量爆发了全战线最恐怖的力量。 竟然把稳步推进的可怕生物的攻势硬生生逼退些许。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杯水车薪罢了。 异位面可怕生物在来不及反应典韦瞬间爆发了恐怖的攻势,转瞬间就把这股反抗的势头压了下去。 最后密密麻麻的异生物大军入潮水一般遍布整个位面,最集中得地方团团包围住一颗亘古长存的古巨星。 这是这个高科技位面文明仅剩的所有生命,都被逼至这颗古巨星之上,然而这颗星球的破灭也不过是在这些可怕生物的一年之间。 这颗古巨星上的所有生命都是面容悲愤,握紧拳头死死的看着星空外密密麻麻如潮水办的入侵大军,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文明位面的消逝。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这颗古巨星外围的异位面生物开始缓缓推进,只不过这颗古巨星陡然爆发出了一层蓝色壁障,竟然硬生生得阻挡住了这潮水般得攻势。 杨帆死死的盯着眼前如走马观花的画面,突然画面一转,转到一间充满科技感的研究室。 这件研究室正坐落在这颗正在被攻击的古巨星上,而这个研究室里的所有研究人员,都满怀悲愤和希望的看着身前一个精密的高科技仪器上静静悬空的蓝色能量体。 忽然轰隆一响,外面猛然传来震天怒吼,听到这些,研究室里的研究人员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像来自本能的恐惧,只不过在瞬间就被他们压制了这股恐惧,眼神又变得坚毅了起来。 这群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挥手按在了每个人身前都有得红色按钮上。 而就在这时,画面继续一转,又转到了外面的战场上,包裹在古巨星外围的璀璨蓝色壁障早已被蛮力攻破,此时的高科技文明位面仅剩的生命都在用自己的生命誓死扞卫属于自己位面的尊严。 但是几乎就在瞬间,就被如潮水般的恐怖异兽瞬间淹没,就连惨叫都没来的发出。 本来一颗蔚蓝色充满生命力量得古巨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这些如同蝗虫一般的生物包裹。 古巨星上的喊杀声逐渐消失不见,瞪这处战场的最后一点儿火光熄灭,就代表着这个位面文明的彻底覆灭。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能量瞬间在这颗早已没有一点儿生机古巨星内部爆发,一个包裹着坚韧蓝色光盾的高科技精密仪器破开层层异兽怪物的包裹。 如同一挂长虹,转瞬间出现在古巨星上空,顿了顿,然后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眨眼见消失在这颗古巨星周围。 就在这个高科技仪器消失的瞬间,下方那颗已经在宇宙屹立万万年的古巨星轰然爆炸,巨大的能量炸裂,将那些根本来不及躲闪的恐怖生物炸成了碎渣。 这也是这个高科技位面文明发出的最后一点儿火光。 那个高科技仪器在闪出战场之后,以其归一得速度穿越至位面壁障处,穿越层层恐怖异兽的攻击,终于全身浸满怪物血液得出现在位面壁障边界。 然后没有一丝犹豫,以庞大而可怕得摧毁力量,撞破位面壁障,一闪而逝,消失在高科技文明位面,开始了属于高科技文明位面最后种子的孤独的位面航行。 然后整个画面一黑,又出现了杨帆意识海中暗位面奔来得星空背景。 小白的身影依旧静静悬停在杨帆身边,一言不发,只是眼神还盯着前方,眼睛里似乎有……缅怀? 杨帆一脸呆滞,几乎说不出话来,呆呆的转过头看着小白,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小白于是抢先开口道:“臭小子,怎么现在才来,知不知道,差点儿就来不及了,真是个臭小子。” 杨帆这会儿呆呆的说道:“没……没死?” 小白看着杨帆这呆滞的眼神,嬉皮笑脸的说道:“那是!你大爷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杨帆听到这儿眼睛一亮。 小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怎么会死,我不过是个人工智能生命体,还谈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 杨帆正准备出言辩解,小白摆了摆爪子,说道:“行了,大爷我活了多少万年,用得着你这个臭小子安慰我。” 杨帆讪讪一笑,挠了挠头。 小白这才继续说道:“虽然谈不上死,但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我跟系统那个呆板的人工智能虽然算得上同气连枝,但是本源上却有本质上的区别,至于这个区别是啥,你小子现在也不值得知道,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还得多一件儿烦心事儿,这就留个你小子以后自己看着找答案了。 至于我当前的状态,你可以理解为后备隐藏的能源,现在能给你小子现身,已经是够不错的,要是某人在拖上个一两天,指不定我就烟消云散了。” 说完还那眼睛斜着看了杨帆一眼,杨帆一脸尴尬,也没有出言辩解,只是脸色尴尬的挠了挠头。 小白又说道:“我这个状态最多还能维持三个小时,足够了,这个时间过后,我就会彻底消散,停停停,少给大爷我矫情,不吃这一套,虽说是消散,但是也不至于就没一点儿机会重现世间,但是,啧啧啧,估计很难,所以呦,咱俩以后到底还能不能再见面,就得看你小子的本事喽。” 不可及 听到这儿杨帆眼神奕奕,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一定!” 小白轻笑一声,又继续说道:“行了小子,这个事儿放到最后再说,先把你小子的当前得处境说一下子。” 杨帆点头不语,心神以动,暗位面便模拟出了一张垫子,杨帆坐在小白跟前,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听着小白接下来的言语。 小白长出一口气后开始说道:“刚刚那个位面的发展覆灭历史,那就是我的故乡,曾经属于我们的位面,现在早已经变成了茫茫宇宙中的一处位面死地。” 杨帆点点头说道:“猜到了。” 小白嗯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些生物,知道是什么吗?” 杨帆语气平淡的说道:“跟那个从天而降的怪物同族,应该是虚空生物。” 小白点了点头,“没错,那些可怕到极致,异常丑陋和强悍的生物,就是虚空生物,只在翻手只见便覆灭了我何其强大的强盛文明,整整一个位面,在那些生物脚下,连半个世界都没有挺下来,在极端的时间内就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从而整个文明位面全部破灭。 至于我和神河系统,是我文明的最后种子,呵呵,种子,连希望都谈不上,只能算一个丧家之犬。 我毕生的梦想就是找寻宇宙间所有生物,必须要那些生物在我手下覆灭,呵呵,何其之难,在我漫长的时空流浪下,依附过无数的主人,这些人大多是其星系宇宙,或者其位面的佼佼者,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还是完全没有能抗衡那些生物的本事。 然后再继续孤独的流浪中,我都已经准备放弃,熄灭自己的能量,自行消散,然后遇见了你,啧啧啧,反正没办法了,不如就随便选一个。” 听到这儿杨帆一脸的尴尬,感情自己只是小白随便选的啊。 小白一看杨帆这幅表情,哈哈大笑道:“哎,小子,别灰心啊,我这不是已经发现你天赋异禀了呗。” 杨帆瞬间眼神一亮。小白又说道:“骗你的。” 杨帆又叹了口气。 小白哈哈笑了一声,没在继续逗杨帆。 而是继续说道:“现在的消息就是,就算我跨越了无数的空间,穿越了无数的位面,已经好几万年没有见过这些生物的踪迹,然后,这不说你小子运气好呢,这些生物就正在这个世界的位面壁障之外虎视眈眈呐。” 杨帆心情沉闷,这算哪门子好运气。 小白又说道:“但是,这个位面世界,是真的很独特,神秘的都有些诡异了,这种另类的强大,让我看见了希望,那个老头儿,哈哈,估计快要愁死了,大世界都快要遭受灭顶之灾了,而这什么瓦罗兰大陆的内部还在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喊打喊杀。 不过那个老头儿,真的是神秘强大到一种恐怖的地步,我第一次见识带这种仅凭自身之力,能一身兼顾掌控时间和空间的力量,绕是我们位面文明的科技,也绝对做不到这样,时间,空间,这是两个充满诱惑力,也是最大的阻碍。而这个老头儿,居然凭借自身的力量,就能改变空间的位置,延缓时间的流逝,这种力量,可怕的一种恐怖得程度。” 杨帆当然知道小白嘴里的老头儿是在说自己的师傅基兰老头儿,然后心里默默道:“能不厉害吗,这老头儿可是自称时空神,神啊!” 小白没管杨帆心里想什么玩意儿,自顾自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那个世界,那个位面,濒临灭绝,最悲惨的是什么吗?” 杨帆试探性的说道:“无论怎样野对那些生物造不成显着的成果?” 小白眼神呆滞的说道:“这也算一个憋屈,但也不算最,最最最憋屈的,根本不是这个,你知道,我们那个位面,在就快成为丧家之犬的时候,最能想到好办法是什么吗?” 还没等杨帆回答,小白就自顾自的说道:“妥协,这是我们当时能想到得最好的办法,谋求一线生机,但是……” 小白顿了顿,然后补充道:“我们才去一切办法,想要根那些异位面种族的生物建立沟通,我们派遣高端交流机器人,没用,派遣信使前往建立沟通,也没用,不管是机器人还是信使,都在还没有接近这些生物内部的时候,就变成了那些生物肚子里的果腹之物。 它们好像是根本听不懂我们这个位面文明的语言,没有建立确切的沟通,但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那些生物根本不屑,对,不屑,它们根本不屑与我们建立交流,在它们眼里,我们就好像是些随时可以屠杀的牲畜,是那种有时会长出獠牙稍微反抗一下的野猪,你说,屠夫会想跟猪做朋友?沟通,沟通个屁。” 杨帆咧了咧嘴,深表同意,自己当时在壁垒城,被那个从天而降的虚空生物按在地上打,那个虚空生物看着杨帆的眼神,就好像一只老虎,在猎杀一只柔弱不堪的野兔子,只是享受这个屠杀的快感罢了,就跟猫抓耗子,不急着杀了,而是先玩儿一玩儿。这跟小白说的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小白继续说道:“知道最后,我们整个位面的仅剩生命全部聚集在那颗生命古巨星上,我们仍然试图跟那些东西建立最后得沟通。” 然后小白的嘴角有些苦涩,抽了抽嘴角说道:“虽然听着很憋屈,但是没办法呀,活着,总比死了的好,索性我们根本没有把所有最后的希望放在跟那些生物的沟通妥协上,而是放在我身上,所有的至高科技合成,都在这个神河系统里面,试图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找出覆灭那些恐怖生物的办法,可惜,我浪荡无数宇宙,也没找到什么办法。” 小白这会儿好像回到了那个自家位面即将破灭的岁月,生死两茫茫,整个位面的生死存亡都屈居在一颗相比整个位面来说小的可怜的古巨星上。 很多过往之人和事,可想可念不可及。 神源 杨帆一直沉默不语,安安静静的听着小白讲这些遥远光年以外久远的旧事。也同样安静的看着小白在哪发呆,好像有点儿……孤独? 小白自嘲一笑,“扯远了扯远了,言归正传,小子,不是说你必须背负什么什么样的使命,而是说,总得有让别人听你讲道理的实力,别像我们那个位面一样憋屈,连跟人家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小子,这么久远的岁月过去,心里的那点儿激愤野被磨灭的差不多了,所以你小子,千万别觉得因为我让你背负了什么莫大的责任,神河系统和我选择了你,就是你的命数,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奥对,天选之子,就咱俩这种关系来说,也无非是我选择了你,这是我喝神河系统自己挑选的命数,不是你这个臭小子的命数,懂了没? 你的命数,得由你自己去掌握,自己去决定以后怎么走,懂了没?” 杨帆点了点头,只是没说话。 小白笑骂道:“憨样儿,怎么那股子机灵劲儿消失了?” 然后小白的眼神突然变得贼兮兮的,把脑袋凑过杨帆跟前悄咪咪的问道:“这两天小姑娘有没有想我?嗯,小子,赶紧的给我说说。” 杨帆听完眼神带笑的说道:“小妮子每天正忙着可劲儿折腾呢,哪顾得上想你。” 小白听完一脸的痛心疾首,故作悲愤的说道:“好一个绝情的小姑娘,枉我陪这这个小姑娘形影不离了。” 嘴上说着绝情,但是听那语气哪有一点儿埋怨,语气神态里全是宠溺。 杨帆一阵无奈,小白这货,啥时候能把对陶独雪的好分给他一半儿,不然这货以前整天趾高气昂的,杨帆已经忍了好久不揍它了。 小白笑了笑说道:“行了小子,本来其实就没啥必须跟你小子说的大事儿,这次就当我小小的矫情一下子。” 话音刚落,杨帆视线里的小白的身影陡然变的虚幻起来,杨帆猛然站起身。 小白扯了扯嘴角,淡然道:“臭小子,消失是肯定要消失了,没跑,不过也不至于就这样咻的一下转眼间消失不见,估摸着,还能撑个十七八分钟吧。” 杨帆眼神急迫,欲言又止,小白瞬间会意,爽朗的笑道:“就知道你小子不死心,行了,小子,大爷我这次消散,时实实在在的,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叫,本源受损,不定期至永久的陷入沉眠,由于我是个人工智能生命体,所以根本不存在生或者死这些个概念。 要想重新唤醒我,就必须以我的本源能量给我重新开机才行,至于这之前,我将以一粒能量得形式,寄存在神河系统,当然,作用嘛,可有可无。 至于补充我的本源到底该怎么办,小子,还真不是我不想活了不愿意告诉你办法,实在是你小子完全做不到啊,在久远的未来我不清楚,但是,照你这样的发展,估摸着一百年野够呛。” 杨帆有点儿着急,一脸嫌弃的看着小白连忙道:“小白,你他娘的快变的跟空气一样薄了,快他娘的说,少跟我磨磨唧唧的在这儿。” 小白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的本源,是我的世界濒临灭绝之时,聚集所有当时最高端的科技,汇聚整个位面的力量,造出了一颗属于神河系统的核心,一半儿属于我,一半儿属于那个呆瓜。 但是我的世界就此覆灭,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一丝我们文明位面的种子,所以,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补充我的本源,唯有靠神河系统。 不瞒你说,但是神河系统问世的时候,整个位面都震惊,因为他们发现,神河系统根本不在他们的预期之内,不是远远小于r他们得预料,而是极大范围的扩张了这个语气,他们发现,根本无法掌控这团神河系统能量核心。 最初这颗能量体,根本不叫神河系统这个名字,而是叫神源,但是由于根本无法使用,也无法控制,所有又利用这颗神源,造出了两个神河只能生命体,当然,好像毫无意外的,我俩这个神河智能生命体,也发生了突变,使得我和它拥有了远超其他人工智能生命力得智慧,甚至还超越了绝大部分的人类智慧,所以我们位面的研究人员,退而求其次,将我们这两个还算在控制范围之内的神河智能生命体进入这颗神源,然后以一种诡异的状态掌控了这团神源。 看似是我俩在掌控它,呵呵,其实,我我一直觉得,这东西好像跟那些异位面生物一样不屑于搭理我们。 所以,我们只是间接的能够控制这团神源,几乎在我的历代主人手下,这团神源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但是,这个世界,以及你,好像彻底改变了它,那颗叫做生命精华的东西好像彻底重新定义了它,使它变得极其……极其温顺? 不管怎么说,小子,你体内的这颗神河核心,你叫做银河的玩意儿,是连我都根本看不懂的玩意儿,所以这东西以后到底该怎么发展,小子,我只能勉强给你一些中肯的建议具体怎么做,还得你小子自己去慢慢探索。 这个神源根这个世界的神秘能量提诡异的结合,我看不懂纯粹是侥幸的机遇,还是命中注定如此,反正不管怎么样,这玩意而得诡异程度,早就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然而最憋屈的是,我根本没有能量解析分析这货。 所以,如果你以后想要在顷刻见覆灭整个世界的力量面前,好好的活着,不必未活命而躲躲藏藏,如果想要好好的保护好那个小姑娘陶独雪,靠一昧的努力不行,你一定得花费最大的精力去探寻这颗神源,你叫做银河的秘密。 小子,我跟你说吧,在我这么多年的猜测下,那些个恐怖的异位面生物,他们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征服什么东西,也不是为了满足其种族的屠杀欲望。 而是这群家伙,太饿了,以至于他们把眼睛能看得到的一切东西都吞进肚子。” 消散 杨帆听了这句充满玩笑意味的玩笑话,却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因为在地球接触英雄联盟这个游戏之后,在看过游戏里虚空生物的背景介绍之后,这些生物很少有高智商的生命体,其他的无非是一些嗜杀得可怕怪物。 以吃不饱体型无限制增长的虚空恐惧科加斯为首,还有那个虚空掠夺者卡兹克一生的杀戮也不过是为了吃进肚子,然后进化,这和他看过的东西,以及小白的描述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 这就意味着,根本和这些东西没办法讲道理,等到战争彻底爆发的时候,两个世界的生灵,唯有死战,不管是如何的战局,如何的战果,战争最后绝对是以一方的彻底湮灭而结束。 只是这会儿杨帆猛然摇了摇头,好像想先把这些事儿甩开一边儿,抬头带着些许怒气的看着小白说道:“小白!” 这货,竟然把刚刚那个话题给撇开,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自己刚刚想得到答案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好嘛。 小白讪讪一笑,略显尴尬的说道:“他娘的臭小子还真难忽悠,真要钻这个牛角尖儿?” 杨帆点点头,盯着小白,没有说话。 小白无奈的说道:“小子,其实我刚刚说能补充沃本源,让我重新开机的办法,还在神河系统,其实还能更精确一点儿,就在《神河制裁》里存在,神河制裁在经过神河系统改造之后,也变得不可预测,在我看来,极大的可能,能够模拟,生成出我们那个位面文明得本源力量,但是这需要你达到一个很高很高得程度才能最大限度得发挥出《神河制裁》的巅峰,才有可能生成出本源力量,所以,臭小子,就是这么难,何必因为我背负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帆撇了撇嘴没说话,只是小白这会儿的身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杨帆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慌乱。 小白哈哈笑道:“行了小子,依旧够久了,坚持不住了,走了!” 杨帆紧紧抿着嘴,说不出话来,于是小白语气充满嫌弃的说道:“噫,混蛋小子真是矫情,这下大爷我还乐的一个清净呢,以后再也不用看着这个笨蛋小子喽。”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杨帆分明看见小白脸上满是笑意,眼神里带着的,杨帆没理解错的话,是叫做欣慰。 嘁,这货,明明已经很感动,自己也已经狠舍不得了,偏偏还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怎么系统就给你模拟出这幅小狗模样,照他这性格,完全就给他模拟一个驴,就很合适嘛。 于是杨帆收起打心底的那些生离死别带来得愁绪,提起笑容,看着小白虚化消散的身影,大大方方的挥了挥手,当做告别,小白最后只是扯了扯嘴角,便彻底消失在杨帆的暗位面。 杨帆一边儿挥手,一边儿想着,“以后,不管多少岁月,我一定会让你重现世间,一定会打开神河系统的秘密,解读《神河制裁》的终章。” 这番想法有些狂妄,也显得有些遥遥无期。 但是杨帆心里想着。 “此言有期,我说的。” 暗位面神河意识海中,杨帆闭上双眼,神识窜出暗位面,重归肉身,端坐在椅子上,紧闭着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杨帆缓缓的睁开双眼。 捏了捏拳头,想到小白就这样消散,心里难免有些难受,但是总归是有个好消息,不是没有一点儿希望不是? 然后杨帆转头看了看四周,愣了愣无奈苦笑一声,这个神河系统和小白,自己还真的是琢磨不透。 自己明明深陷入意识海中那么长时间,经历了小白得那个高科技文明位面的生死覆灭过程,虽然只是看到了小部分的重要战争发展历程,但是那经历的时间绝对不算短。 后来还跟小白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而现在重归现实世界,看看了时间,也不过才过了不到半个钟,就连小姑娘陶独雪的睡姿还没怎么变,还没把身上的辈子给踢飞,这就足以证明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之短。 刚刚小白说,自己的师傅基兰老头儿强大的可怕,能够以一己之力掌控时间喝空间力量,尊为时空神,现在看来,神河系统展现出来的实力,也不遑多让。 收了收心里杂乱的想法,杨帆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自己的事儿,一身武道境界还暂时停留在气盛境,所谓的武道武技也只有个陨星拳和看起来没什么屁用的形意拳。 还有虽然看起来花里胡哨但是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的各种英雄的天赋技能,除却披甲龙龟拉莫斯的防御属性技能,和影流之主的影分身技能有了实质性的作用以外,其他的还没有展现出什么战略性的作用。 杨帆预测,自己这一身实力,估计能勉强战胜所有的气盛境武夫,但是这个武道境界,只要在继续稍微上升一层,估计就要很难度大了。 至于那个李怀心,杨帆根本摸不透那个家伙的具体实力,要是这货跟着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杨帆认为自己还真不一定能锤过他。 这其实也是当时杨帆没有拒绝这货跟着他们同行的原因,既然起先人家并没有表现出敌意,那自己也没有必要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如果这样反而引得有心人的针对,反而不好。 这也是杨帆在短时间思绪出来得对策,没办法,毕竟实力没到那个纵横江河四海的地步,也就没本事小觑天下人,更没有本事与天下人为敌。 想了半天,除了心里得愁绪更多之外,什么都没有收货,更没有想到什么快速提升境界的办法。 壁垒城的刘景明和刘武源说的对,习武一途,靠的就是实打实的武道底子,一点儿懒逗偷不得,要是整天想着一步登天,纯粹是白日做梦,所以杨帆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练拳,千拳,万拳,千万拳,杨帆已经准备好了万万拳的准备。 于是睡不着的杨帆起身,没有打拳,只是站拳桩,只是安安静静的闭目站拳桩。 瞎操心 一大早起来,陶独雪就看见自家小师哥一动不动的杵在哪儿,手上摆着一个拳架子,看那样子很明显是杵在地上一整夜没睡觉。 小姑娘顿时有些懊恼,肯定是自己晚上又踢被子了,所以小师哥一晚上都在忙着给自己掖被角,这才导致小师哥干脆一晚上没睡觉。 于是小姑娘暗自告诫自己,以后睡觉一定要稳稳当当的,最好连身子都不要翻,以后可不能让小师哥这样受罪了。 杨帆虽然一心闭眼站拳桩,但是心神极度集中,所以自己周围的动静他自然感觉的一清二楚,这会儿陶独雪翻身起床的动静杨帆就感知到了。 于是杨帆扭头看着陶独雪,这会儿杨帆哪有什么熬了一夜精神不振的气象,相反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这会儿看着陶独雪笑意柔和的说道:“小懒虫醒啦,现在还早,还能在睡会儿,到吃饭的点儿哥哥会叫你,那就再睡个回笼觉?” 小姑娘约摸着还是觉得是自己影响了小师哥的晚上休息,这会儿还是有点儿愧疚,没有说话,抿着嘴唇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杨帆哥哥,是不是雪儿晚上睡觉又不听话啦?” 杨帆愣了愣,但是杨帆心神何其聪慧,马上就明白了陶独雪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于是赶紧走上前去,捏了捏小姑娘日益圆润的脸蛋儿,语气温柔的说道:“哪有的事儿,我们家雪儿可听话了,哥哥是因为想一些事情才没有睡觉哦,可不是因为我们家雪儿。” 小姑娘眼睛一亮,心情又马上变得开心了起来,脆生生的问道:“真的?” 杨帆赶紧直起身,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的说道:“哥啥时候骗过你?” 小姑娘想了想,也对哦!然后穿戴起外衣,一个蹦跳下床,转身又把被子叠整齐,眯眼笑着说道:“雪儿不睡了,要陪小师哥打拳!” 杨帆笑着点点头,笑道:“好啊,那咱们出客栈找一个离有人家得地方远一些的安静地方,不然啊,有些早出晚归的人们,现在还在甜甜的睡觉呢,他们就靠睡觉的时候好好休息,咱俩可不能惊扰了他们是不?” 陶独雪很是懂事的点头如捣蒜,语气认真的说道:“杨帆哥哥说的对,咱们还得悄咪咪的出去,客栈里的人也不能给人家惊醒哦。” 杨帆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笑道:“对喽,我们家雪儿就是懂事儿。” 小姑娘受了自己最喜欢的杨帆哥哥的夸赞,尾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了,小腰杆儿都悄悄的挺直了许多。 意气风发的就准备出门儿去,然后又忽然想到要安静,又马上猫着身子,“鬼鬼祟祟”的钻房门,杨帆在陶独雪身后也学着小姑娘的动作,悄咪咪的走出房门。 然后这“鬼鬼祟祟”的一大一小,刚一出门儿,就遇见了同样“鬼鬼祟祟”的李怀心,两两相遇,互相对视一眼,气氛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李怀心率先开口道:“那啥,实在是睡不着了,这不我就想着出去溜达溜达。”只是这圣印低的可怜也就这三个“鬼鬼祟祟”能听的清楚。 然后杨帆扯了扯嘴角道:“废话,那不成你这个富可敌国的家族少爷,还来这个小破客栈偷东西来了?” 李怀心挠了挠头,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解释有点儿多余了。 杨帆挥了挥手,示意出去再说,毕竟这会而才凌晨五点左右,惊扰哪那些还在梦乡的人可不太好,万一碰巧还是个拥有剧烈起床气的家伙,那可完蛋。 于是三人想跟着走出客栈大门儿,发现早有一个人在柜台处默默地算账,老头儿看了看三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杨帆笑着回礼。然后走出了客栈大门。 三人走在还处在安静的街道上,倒是还不知乎人迹罕至,毕竟有些全靠路边儿摆摊儿维持生计,供养一家老小的小伙子小媳妇们已经开始摆设摊位,占据有利位置。 做买卖这件事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而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所摆卖的货物是不是被大众所接受,是不是能吸引大部分人赖购买,是不是紧跟着时代潮流,是不是跟着大众规律,这就叫天时。 你所摆摊的地方,是不是人流量最大得地方,是不是占据了你所售卖货物的主要人群聚集藏所,这就叫地利。 再有摆摊儿的人是不是足够努力,是不是为了第二天螚更好的卖出自己手里的东西早就做足了准备,是不是兢兢业业,是不是脚踏实地,是不是没有投机取巧,这就是人和。 世人都说人和大于一切所谓的天时,所谓的地利,因为人定胜天,只要自身本事够硬,就完全能够改变天时地利,或者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天时地利。 杨帆承认,这样的人才,绝对有,而且他们也确实是做到了以一己之力改变规则的壮举,但是杨帆的想法依旧很现实,他认为天时地利,才是最重要的因素,有些人一出生就生在重点线跟前,有些甚至都生在了领奖台上。 杨帆倒是不认为这样不公平,相反,杨帆觉得运气也绝对是实力的一部分。 但是扬帆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什么天才,只想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至于什么改不改变规则什么的,他完全没想过,事实上也不是很在乎。 就算杨帆得到神河系统以后,杨帆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选之人,天命之子,相反,杨帆甚至还想把自己藏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杨帆懂的很,地球那些小说不都是这个套路,所有人都看上了主角的啥啥啥宝贝,然后就开始百般争斗,掀起一系列的血雨腥风。 但是杨帆很烦这些,也没有什么枭雄心态,只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天不天下,大不大世的干他屁事儿。 天塌下来自然有个儿高的认顶着,就像小怪兽出现以后,必然会有代表正义的奥特曼将其消灭。 自己还瞎操什么心? 打拳 至于那些摆摊儿的小贩儿,可不是因为什么平凡的快乐,对这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乐此不疲,实在是因为生活所迫。 如果你今天不出去挣钱,就有可能意味着今天的一家老小就要饿肚子,寻常百姓人家,勉强满足温饱问题就已经拼尽全力,哪还有什么力气去积攒盈余。 也就没什么提升生活质量的机会,所以这些人家,只要没有什么天降横财,或者没遇到什么贵人,没遇到什么机遇,根本没有机会翻身做地主。 但是这些人若是有朝一日翻身上位,勉强成为那些上流社会的一员,因为在早些年过足了苦日子,所以深知钱财的好,和其中的来之不易,以至于这些人大多吝啬到家去了,便使劲儿的去压迫那些替自己在最底层劳动的人们。 殊不知自己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是那点儿心里的所谓怜悯,早就被这个那个的磨难和苦难消磨干净。 生死富贵上下各有轮回,只是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一层,从而唤醒自己内心底层的那点儿良知。 所以不管是什么社会,谁统治天下,为高权重腰缠万贯的人就越是压榨底层,黑心老板才那么多,想到这儿杨帆回想起了自己那会儿在地球的苦日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怀心抬头看了看杨帆视线范围馁的事物,瞬间明悟,语气平淡的说道:“据说宏伟壁障内得那些被强大国家所统治的人民,人人安居乐意,很少有什么底层阴暗,这些传闻,真是让我这儿在宏伟壁障内土生土长的人儿很是向往呐。” 杨帆没搭理这货,于是李怀心继续秉承自己一贯的不死心性格,不屈不挠的继续说道:“宏伟壁障内的人,啊不对,宏伟壁障内的所有有智慧生灵,大多都认为宏伟壁障外围是蛮荒之地,只会诞生一些蛮不讲理,吃肉喝血的蛮人,毫无情理可讲,认为我们这些生物都是些茹毛饮血的怪物,恨不得把我们说的尖牙利齿,青面獠牙,是长着八条腿,三个脑袋,一群胳膊的大怪物,只要是宏伟壁障外围的人进入宏伟壁障内部,不管是交流贸易,还是交好成婚,都会受到歧视,啧啧啧,好一个文明,声名显赫的宏伟壁障内部。 而宏伟壁障外围呢,也差不多,我们都觉得宏伟壁障内部的那些生物,都是一些只是长着脑袋,并没有张脑子的愚笨生物,明明一辈子居住在囚笼里,还要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如同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不知羞耻。 嘿,反正啊,不管是宏伟壁障内部,还是宏伟壁障外围,都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就对了,真不知道同在一片儿天地内,哪来的这些个偏见和傲慢,想不通啊想不通。” 然后李怀心就开始一个人在那儿感叹,杨帆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宏伟壁障内壁和宏伟壁障外围还有这样一层误会,就是不知道这宏伟壁障究竟是如何形成,到底是为了防御什么东西,又或者真的如李怀心所说,是一座囚笼?但是若真是如此的话,宏伟壁障内的人,或者说曾经的人,犯了什么错? 想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摇了摇头也就没再多想,从看见路边上的这些起早贪黑得小贩儿就牵扯出这么多得想法,杨帆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脑洞是真的大了。 李怀心估摸着也说不上个确凿,只能在那儿发发牢骚,至于李怀心说的什么宏伟壁障背内部大陆和宏伟壁障外围世界的巨大矛盾,杨帆也没有急着表明立场,这样的话那可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与其说出来什么什么立场惹人厌烦,还不如就当个听众和看客来的实在。 于是三人找了一处稍稍远离住户的空地,开始摆出拳架子,一本正经的打拳,行动虽然不是很急促,但是乐得一个稳字,六招拳势,杨帆打的是行云流水,虎虎生威。 陶独雪也开始跟着杨帆绷着小脸儿有样学样得打拳,嘿嘿哈哈的气势很到位,李怀心看了大为拜服这个杨帆。 然后李怀心欲言又止,憋了半天说出一句,“杨帆,你这拳谱,很……很一……很不错嘛。” 察觉到杨帆眼神不对,赶紧把快要脱口而出的“很一般”改成了“很不错嘛”。可见李怀心这货的求生欲极强。 实在闲的没事干,索性就看了几遍杨帆打拳,不一会儿就把这六式拳法记了个滚瓜烂熟,绕后鬼使神差的加入到杨帆和陶独雪的阵营里,一套一套的打着拳。 李怀心都不得不承认这套拳法明明极其普通,但是一旦进了这种感觉,你居然发现自己全身的气机都能收到这套拳谱的牵引,一身的经脉都能感觉得到在舞动,身体都是暖洋洋的。 虽然好像李怀心并感觉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就强身健体来说,真是不可多得的细石珍品,但是看杨帆这货也不是什么深交体柔的软蛋小子。 那这货为啥要一遍又一遍的打这套拳法,李怀心很纳闷儿,但是也没有多问,交情浅就少问一些涉及他人秘密的事儿,反而引来别人的不高兴,甚至反目成仇,拔刀相向也不是没有可能。 三个人从太阳在刚刚临近地平线开始,打拳打至太阳跃处地平线结束,但是这也只是针对杨帆一个人而已。 小姑娘陶独雪小胳膊小腿儿的,就算这套拳法不是什么受苦受累的高深受罪的拳谱,但是也经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身体训练。 没一会儿小姑娘的胳膊腿儿酸痛,吐了吐舌头酒扯下来跑到一边儿的石墩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活蹦乱跳的去玩儿去了,这边儿找个蚂蚁窝,那边儿找个蚂蚱的。 至于李怀心那货,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货,尤其是打拳这件事儿本来就不是什么愉快轻松的事儿,实实在在的枯燥无味,没坚持几下就到一边儿去闲溜达了。 刻字 杨帆这会儿可是发现,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句话可真不一句空话,早上的人处于一种极佳的状态,无论想干什么事,只要能静下心去做,就能有最大限度的好心态,一身精气神达到最平和的状态,对于感悟这种事来说,最是合适,尤其是杨帆现在正在忙着感应,或者说找到属于自己的势。 这股势不限形式,它可以是剑势,也可以是枪势,也能是百般武器的独特的势,虽然叫法不同,但是杨帆认为他们最终的能力和威力都殊途同归,所以杨帆选择从最普遍也是最实在的拳势连起。 一早上杨帆都在一刻不停的站着拳桩,一遍又一遍得打着那六式拳法,完全没有敷衍的意思,一遍比一遍用心,十遍,百遍,千遍,乐此不疲。 看的李怀心一阵敬佩,这种烂大街的拳法,都能当成个宝贝一样天天捧着练,还一脸绝世秘籍得模样,所以李怀心甚至觉得杨帆的脑子小时候肯定能有被驴啃过。 日头渐渐升起,绕是杨帆这股子兴头正盛也熬不住五六月份太阳得毒打,于是强忍着打了最后几遍拳,收起拳架,全身无力,要不是最后一点儿力气支撑着他的身体,没准儿酒成了一摊烂泥了。 杨帆一边儿腰酸背痛的招呼着跑去一边儿疯玩儿的小姑娘陶独雪回来,一边儿嘴上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果然是不是啥好差事儿,感情是苦力活儿,累死小爷我了。” 然后一边儿揉着手肘和胳膊,一边儿带着陶独雪往客栈走去,至于李怀心,不管他了,那么大的人了,又丢不了。 然后杨帆和小姑娘陶独雪就回到客栈,先要了一份早餐,两人吃饱喝足,杨帆当然清楚,这一早上打拳的效果,必然是不能浪费,所以也没有一回来就摔在床上闷头大睡。 而是在房间内以最标准的拳桩站桩,紧咬着牙关,额头上早就渗出了一层晶莹的汗珠,至于两条腿儿和两只胳膊,杨帆早就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了,只是凭着肌肉记忆,硬生生的站着拳桩。 陶独雪自从离开了壁垒城,就再也不能像在壁垒城刘家那样放肆的跑来跑去了,但是小姑娘也没有多在意,只不过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总归混烦心。 所以小姑娘这几天只要一闲下来,就拿出杨帆给她在集市上买来的宣纸和笔,俯在案桌上,认认真真的一笔一划的写着三个名字,一个是“陶独雪”,小姑娘写的最是认真,一个则是“杨帆”,这可是小姑娘央求了好久才让杨帆蹩脚的书法水平教会了她,而第三个就是“姜成燕”,正是那个在壁垒城刘家小小的丫鬟。 这是小姑娘这辈子少有的几个能写出来的名字,但是小姑娘清楚,杨帆也清楚,这只是开始。 以后小姑娘可能会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多到一沓纸都放不下所有人的名字,但是在这小姑娘这颗小脑袋还储存不多的时候记住的这几个名字,将会跟着小姑娘一辈子。 而等到写字写累了,小姑娘就会拿出杨帆同样在集市上给她买来的小刀,虽然造型小巧,但是颇为锋利,所以小姑娘当时睁着委屈巴巴的眼睛才让杨帆同意她带着这把造型袖珍的小刀。 然后小姑娘就有了工具,又拿出了自己小宝藏里的三块儿品相不错的璞玉,小心翼翼,照着宣纸上自己认为写的最好得三张为模子,在璞玉上刻写三个人的名字。 本来小姑娘打算先刻她最喜欢的杨帆名字,然后小姑娘仔细的想了想,自己只是第一次干这个事儿,万一写杨帆小师哥的名字的时候搞砸了怎么办。 于是小姑娘转念一想,妙计横生,把可怜的李怀心的名字调到第一位,把自己的名字调到第二位,这下就能在刻写杨帆这个小师哥的名字的时候保证有不小的经验,从而把失误的概率降到最低。 虽说把李怀心的名字调到第一位事小姑娘存了练手的心思,但是手上却没有一丝丝的不屑一顾,反而打出了十二分的精神。 由于怕自己不行,根本不敢一刀就成横或者成竖,小姑娘愁的想不到任何办法,于是最终想出了一个小姑娘认为最是绝妙的办法。 那就把一个字按照自己定下的规矩,分成若干份儿,这样自己在刻写名字的时候,就能保证最大限度的不犯错,虽然肯定会喝一笔成线的刻法儿有些差距,但是小姑娘不想勉强自己。 因为杨帆这个小师哥却又担任了言传身教的少年说过,“能办到的事儿,如果自己真心愿意做,那就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把它办好,如果觉得自己的本事最多就能办成那个样子,就千万不要好高骛远的想要办到极致,到时候不仅没成功,还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自欺欺人?至于那些自己一听就办不到的事儿,一定要大大方方的拒绝,这没什么难堪的,事实就是这样,当一个实实在在的真小人,远远要比伪君子强太多了。” 小姑娘听杨帆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懂了,也有些没有懂,只是在似懂非懂只见记住杨帆的这些最为质朴的小道理。 然后又一边儿在自己的小日子里慢慢验证,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索性小姑娘根本不急,反正能有小师哥跟着自己,还能有啥事儿值得烦恼和害怕的。 小姑娘手下的那块儿椭圆形璞玉,是一块儿拳头大小的璞玉,正好是那种能挎在腰间玉佩,小姑娘刻字极慢,到现在李怀心的名字也不过才完成了“李”字的一半罢了。 至于剩写的那些,小姑娘这不是还正在趴在桌子上默默努力嘛? 杨帆悄咪咪挣了一只眼睛看了看小姑娘在干啥,随即马上闭上眼睛,摒弃杂念,不敢乱想,陶独雪这小妮子可是能看穿人心的存在,要是嚷小姑娘知道了自己偷看她刻字,没准儿又要皱着眉头一脸委屈了。 历练 杨帆终于是睁开眼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用瓷盆扣着防止变冷的饭菜,心里一阵疑惑,很明显李怀心这货已经打定决心要当狗皮膏药跟着他俩了,但是这会儿,这货居然连饭都不来蹭了,枉费杨帆还费心费力的要了一份饭菜给他余着,这会儿估计也快变成残羹冷炙了。 但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过李怀心这货有点儿不一样,还没说呢,只是想了想,这货就一把推开了房间的门儿,笑着说道:“呦呵,我隔着十万八千里就问道香气啦,可把我给饿死了,赶紧的杨帆小子,先腾个滴儿,馋死少爷我了。” “李哥哥!”陶独雪停下手里动作,扭头脆生生的叫了声李哥哥,李怀心笑意柔和,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哎了一声,然后小姑娘又开始埋头忙活着自己的大业务。 杨帆这次倒也破天荒的没有怼他,只是淡然的收起拳桩,放下拳架,坐在正忙着狼吞虎咽的李怀心对面。 扯了扯嘴角嘴角说道:“得了得了,你这演技是真的差,搁谁能看不出来你遇到事儿了,就连我们家雪儿估计也看出来你不对劲了。” 说着还朝小姑娘扬起下巴,然后又继续说道:“况且你这一身血腥气味,就算我想装作闻不出来的模样我也不行啊。说说吧,遇上啥事儿了?” 李怀心一脸纳闷儿,左右看看自己身上,又把鼻子凑到自己身上闻了闻,一脸尴尬的说道:“还真他娘的一身血腥味儿,啧啧啧,大意了。” 然后李怀心一脸淡然的笑道:“不关你俩的事儿,这就是纯粹来找我的,就算到时候我死了,他们也懒得来找你俩,所以,放心。” 杨帆立刻扣了扣耳屎,吊儿郎当的说道:“这就好我自然是最烦管诸如你这样的少爷了,整天不愁吃不愁穿的还一身愤世嫉俗,嘁,无病呻吟。” 李怀心点点头,很是认同,却也没有说话。 然后杨帆收敛起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当然杨帆也不会什么什么品茶啥的,所以就拿起茶杯仰脖子干了,然后指了指正在低头劳动的小姑娘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知道吗,雪儿很喜欢你,好像见到你的那一刻就觉得肯定是个好相处的温柔大哥哥。 至于你是因为什么事儿大开杀戒,或者你以为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导致一离开自己家族的供奉和高手,这些跳梁小丑就跳出来准备结果了你,这些我通通不想知道。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儿,就是小姑娘很喜欢你,她绝对不想哪天就得到你这儿混蛋少爷暴毙的消息。 就我而言,真的,关我屁事,就算让我看见你这会儿被一群人摁在地上打,我估计都不会皱一皱眉头,同情可可怜什么什么的形容词,在我这儿完全不好使,没办法,我咋就被现实磨光了棱角,这些个优柔寡断的情绪,很影响我行走江湖的。” “但是”杨帆顿了顿说了个但是,然后洗了一口气补充道:“我只是知道,我得让陶独雪尽可能的感受到快乐,所以你这种做了之后一定会让小姑娘伤心的行为,我决定劝一劝你。 还有啊,你说杀你的那些人,就绝对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这种话,我认为只会出现在童话世界了,他们不来找到我把我砍成八段儿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到底是怎么认为成我俩百分之百安全的? 所以,麻溜的,别跟个娘们儿似得。” 杨帆一口气说完他的话,李怀心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莫非我当年在世上看到的故事都是假的?” 然后李怀心拔拉了一嘴饭开始缓缓说道:“我们李家,传承岁月已经过了前年,但是我们李家绝对是属于白手起家的那种,就是那种,跟着一群可以信任的兄弟,然后锤烂所有拦路的货色。 这么多年的发展和巩固势力,我们李家在宏伟壁障外围也能勉强算了一个庞然大物,所以当年我的祖宗白手起家的时候,自然是有些正言顺结交的兄弟,肝胆相照得归属感,这也是我们李家能够走的够高,而起还不至于掉下来跌成个二级残废的的家族的原因。 而又有一句话叫做,有光明的地方自然就有黑暗,我们李家野不例外,能有名正言顺得实力征服,自然也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这也就得罪了一些人。 这些人可能是被时代的洪流淹没了,也有些人可能酒躲在在时代的大波浪里,逃过一劫,所以导致这些没有死干净。 还有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我我李家灭了满门的小家族的漏网之鱼。 要不就是谁谁谁试图报复我们李家,在采取行动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的时候,我们很轻易捏死了他们。 这不是最重要的就是,这些死了的人,好像是发了信号弹,然后这人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啥的,就开始不舍昼夜的报复我们李家。 这些人的手段可谓是阴毒至极,什么投毒下药啥啥啥的,应有尽有,但是我们李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这些个为了复仇而无处不在人们,根本一无所获,根本对我们诺大的李家造不成丝毫伤害,甚至还会一不小心就失去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但是还是有些聪明人,他们只蹲着我李家地位尊崇,但是手上功夫不济事的人下手,砍死一个算一个。”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怀心无奈的摇了摇头,而杨帆这会儿也已经猜了个大概。 李怀心又继续说道:“像我这样的李家少爷,身边没有高手护卫保护,当然是这帮人的首选目标,也不知道我这么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他们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说完还特骚包的喝了一口茶,满脸愁容。然后笑了笑说道:“不过没事儿,我根本没在怕的,再说,这些事儿本来就算在家族要求的历练里,生死搏杀,才能发挥潜力,啧啧啧,真无情。” 杨帆点了点头,自己果然没猜错。 委屈 人情世故,尔虞我诈,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必修课,没有谁能躲得过,诱人得地方就有江湖,这可不是一句什么讲述江湖豪迈的话语,而是说了有人得地方,定然就少不了那些阴暗角落的血腥手段无处不在。 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家族,像李怀心这种,虽然看起来死不正经,一副没正行的样子,但是举手投足只见都不难看出一个大家族少爷公子的架势。 照李怀心这个说法儿,那他的家族必然是那些家族中的佼佼者,属于领头儿的大家族,那么李怀心所说的这些在家族未李之时的阴暗手段所结下得仇家,自然是不在少数。 但是这里面也不是些被世仇冲昏脑子得昏活,自然不会硬碰硬直接去内部高手无数的大家族门口前去叫嚣,这样的行径与找死何异? 于是这些人自然酒盯上了那些还没长成气候的家族小辈,数不尽的躲藏在暗地里得刺客杀手,都等着这些小辈独自出门历练机会,在以血腥手段斩杀,随后摘下头颅扔到这个家族的门口,这就算是那些人能想到的最大的报复了。 所以看李怀心这幅样子,必然是在外头遭到了刺杀,但是杨帆用系统检测了一遍,实在是看着狼狈,其实并没有收到什么大伤势。 这也让杨帆不得不佩服这货的这身实力,能在那些刀尖上舔血得家伙天罗地网的刺杀中没有收到丁点儿伤害,还能全身而退,这可不是能小觑的实力了。 杨帆脸上依旧淡然,喝了口桌上的茶水,轻声道:“咱们是跑还是打?” 李怀心愣了愣,显然根本没想到杨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冷不丁直接问了这么个问题,呆了一下这才恶狠狠说道:“打!不就是仗着人多嘛,小爷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感受感受社会的毒打!” 杨帆点点头,李怀心其实是想说“要把那些家伙的屎都打出来。” 然后有想到小姑娘陶独雪还在一边儿眨着眼睛认真听着这俩人说话呢,于是李怀心硬生生的把就到嘴边的粗口咽了回去,改成了“让他们感受社会的毒打。”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忽然眼睛一亮,挥舞着拳头咬着牙装作恶狠狠得说道:“李哥哥是不是被坏人给欺负了?没事儿,小师哥可厉害了,等会儿就让小师哥去给你出气!” 本来气势挺足的几句话,到了小姑娘陶独雪这儿就莫名其妙的变得可爱了起来,尤其是小姑娘鼓着腮帮子,义薄云天的说要给李怀心出气的时候,那副可爱劲儿,李怀心都快要忍不住跑过去捏陶独雪的脸蛋儿了。 然后李怀心看着小姑娘突然又有些纠结了起来,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一句话,犹豫了半天,轻声说道:“要不咱还是息事宁人算了,我其实也没有很委屈,忍忍就过去了。” 杨帆扭头看了看陶独雪,陶独雪眨着眼睛,一脸疑惑,杨帆笑了笑说道:“李怀心,我们家雪儿可不怕,是吧?” 陶独雪赶紧点头如捣蒜的说道:“对对对,不怕不怕!” 李怀心这会儿看着杨帆的眼神里好像闪过一丝所有人从未见过的柔软。 他本来想的是有这个小姑娘在身边,真要打起来,刀剑无眼,那些个刀尖儿上舔血的家伙大半是不会管你可不可爱的,一刀先砍了了事儿。 至于在生死搏杀里,谁都没有自信说能绝对安全的保护一个人,并且还是这样一个比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还要弱小的小姑娘,李怀心本来就已经准备,为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息事宁人,惹不起还躲不起? 谁曾想杨帆早就看出了他这个想法,轻笑一声就给委婉的驳回了,李怀心这会儿爽朗的笑了一声,终于是忍不住爆了粗口说道:“那好,既然这样,那就干他娘的。” 既然杨帆和小姑娘都表态了,李怀心自然也必要继续扭捏,在叽叽歪歪下去,就真的算是矫情了。 小姑娘瞧着李怀心最后喊的这一句挺有气势的,挥了挥小拳头,大义凛然的说道:“就是就是,干……” 还没说完,杨帆就伸手给了小姑娘一个板栗,小姑娘吃痛,这才把到嘴边儿的话止住,揉着脑袋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杨帆。 杨帆这次可是没有心软,不容置疑的说道:“不准跟这货学坏。” 小姑娘一脸疑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就学坏了,杨帆也没有继续解释,好在小姑娘也是个心大的,没一会儿就忘了这茬儿。 李怀心在一边儿忍俊不禁,眼神温柔的看着这一大一小,谁都没看见,这个风度翩翩,出身高贵的白衣少年眼神里闪烁的好像是……羡慕? 杨帆又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全部实力,气盛境巅峰的武夫修为,还有些许已经掌握的《神河制裁》部分篇章,这掌握的部分,用处少的可怜,除非在遇到壁垒城那般进行庞大的攻守战,但是与人生死搏杀之时,哪来的闲工夫去造武器,这可不是动画片儿,有着变身之前反派绝不动手的规矩。 生死战斗中,双方都想抓住对方破绽一击必杀,哪有什么战斗中墨迹的机会,没有一刀斩了你的脑袋都是够给你面子了。 而且《神河制裁》自从猛然涌现出《陨星拳》这套拳法之后,再也没了动静,连杨帆都不知道这货是不是还藏着啥武功秘籍,小白如今也不在了,这些问题那个神河系统也不会给他解答,所以杨帆这会儿很无奈。 至于那个与《神河制裁》一同诞生的《神河御体》更是如同石沉大海,不见动静,唯一的效果就是把一层蓝色能力覆盖全身,在实力弱与自身或者差不多持平得状态时,相当于一个绝对防御。 但是杨帆觉得,神河系统实在是太神秘了,绝对不可能只是自己目前看到的这点儿浅薄光景,至于深处隐藏的庞大能量,还得自己慢慢发掘。 破境 检查了半天,杨帆一阵尴尬,这么半天杨帆才发现,自己这一身实力与底牌,实在是屈指可数,少的可怜。 能拿得出手的底牌,现在都还不堪大用,难成气候,勉强算得上底气的也就是丹田处神秘的神河核心和生命精华的融合物——银河,当然还有认杨帆为宿主的神河系统,再也统计不出来,屈指可数。 至于杨帆身上的身外之物,也是少的可怜,能拿出来给别人看的想来想去也就是那颗在壁垒城城外誓死一战后得来的那个庞大蝎子异兽的体内晶核了。 由于那个蝎子异兽实力强横,这颗晶核自然也是品质极好,颇为不凡。 杨帆知道如果这颗晶核放置在暗位面任由银河吸收其能量的话,自己的武道修为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但是杨帆不想这样做,总觉得这样莫名的提升实力,虽然神河系统辅助下的武道境界不会对自身武道修为造成丝毫影响,但是这不过是境界上的瓶颈消失,自身的心里和种种瓶颈并没有消失。 就比如杨帆现在,武道修为没有一点儿问题,甚至根基比大部分的同龄人,同境界武夫的武道根基打的还要稳。 但是就刘武源和刘景明所说,杨帆还是缺了很多东西,比如身为武夫最基本的势,杨帆就缺少,还有很多实战的经验,杨帆完全没有,虽然一身武道修为在同龄人之间算得上飙升,但是境界飙升带来的劣势也是很明显的。 杨帆在暗位面看着悬浮在眼前的晶核,有些犹豫,现在遇上了这档子事儿,实力的提升迫在眉睫。 然后杨帆得心神突然被顶出了暗位面,此时杨帆的心神处在玄幻小说里的内种内时状态,他自己现在正在看着自己的身体内部,从奇经八脉,到五脏六腑,上中下三个丹田,一览无遗。 杨帆的意识闪过一个念头,“神河御体!”,果不其然,杨帆暗位面处,一枚紫色晶核正在被缓缓吸收,而暗位面的空间处,缓缓出现“神河御体”四个蓝光闪闪得大字。 等到这枚晶核终于被吸收殆尽,“神河御体”四个蓝色大字猛然发亮,然后暗淡,消失在暗位面,不见踪影。 而此时杨帆的意识所见也是陡然发生变化,本来一览无遗的身体构造,忽然变得模糊,现在杨帆能在他身体看到的,就只有经络和窍穴。 尤其是窍穴,如同星空中得繁星图一样,只是这张图示上的大部分“星星”,还处于暗淡状态。 窍穴,为身体的力量所在,为身体力量聚集场所,只是寻常人的窍穴通常处于闭合状态,因此力量不显,所以就有了打通任督二脉这个说法。 对于武夫来说,能打通全身经脉窍穴的实在少有,但是只要能打通部分窍穴的武夫,必然是同辈之间的佼佼者。 因此有不少的武夫一生沉浸在打通全身窍穴的路途上,武道境界进展缓慢,但是是要窍穴如潮水般被打开,就可以说得上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但是打通窍穴,绝对不是一件儿美差事儿,需要武夫用全身力量冲击窍穴的堵塞,力量必须拿捏的刚刚好。 如果力道小了,打不通窍穴出的淤积不说,甚至还有可能会导致此处窍穴更为坚韧,使得这出窍穴再度冲破的机会大大减小。 但是如果劲儿使大了,那可就不是失败那么简单,说运气好一点儿,就是吐了两口血,经脉断几根,伤及根本,运气不好点儿,全身经脉尽断,窍穴全部崩碎,先不说什么武道前程,小命儿能不能留的住都还两说。 人体整个周身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五十个外经奇穴,共七百二十个穴位。 而修行武道的武夫,十二正经加任督二脉,共计三百六十一穴位,其中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这其中又有七十二个穴位一般受创不会危极性命,其余三十六穴位则是通常意义上的“死穴”。 杨帆这会儿眼前的经络图上,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六十一哥穴位,只是它们这会儿还都处在暗淡的状态。 然后杨帆猛然感觉身体涌上一股暖流,紧接着一股颇为温和却又异常不讲理的力量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杨帆意识前的经络图也同气连枝的涌进一股力量,从脚底窍穴开始冲击,一处处窍穴被冲破堵塞,开始闪烁着蓝色的光芒,越发得想闪烁在星空的恒星。 在这股力量终于消失之后,杨帆发现自己双脚部位的窍穴已经全部被打开,三百六十一个窍穴已经打开了十数个。 然后杨帆感觉身体有了一股异常强横的力量,但是自己好像隐隐约约有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迹象,杨帆甚至觉得自己都快暴体而亡了。 百无聊赖坐在凳子上的李怀心和陶独雪只得无趣的看着杨帆闭眼盘腿坐在床上,一大一小都眼巴巴得看着杨帆。 突然李怀心察觉到乐不对劲,一把把小姑娘陶独雪护在身后,然后掏出一个圆盘似得东西,表情凝重,向上抛去,这个圆盘迎风便长,随即变成了笼罩整个放假的能量壁障,只是这个壁障把杨帆隔绝在了外面。 然后李怀心安慰了一下陶独雪,纵身一跃来到杨帆跟前,一只手按在杨帆手腕儿上。 探查了半天,终于是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他娘的,还讲不讲道理了?就在那干坐着一会儿,这就要破境了?竟然还没有一点儿勉强和强行破境的迹象,相反还他娘的这么水到渠成。” 李怀心一阵郁闷,这货坐着就能破境,这要是让那些苦苦在休息武道路途上辛辛苦苦攀登高峰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气的吐血三升? 老子辛辛苦苦,一拳一拳,一场场死战积累下来的武道修为和经验,都要寻求心态和机缘才能得意破境,需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时候任何一点儿心境点瑕疵都会导致武夫破境失败,甚至走火入魔。 现在杨帆这个小子,就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就能水到渠成的破境了? 神之庇护 李怀心表情凝重的看着杨帆这会儿的状况,心里翻起惊天骇浪,且不说这货的破境机缘来的实在是太过随心所欲了些,再说现在杨帆这个样子。 实在是不想一般的气盛境武夫破境,虽说武夫习一途,气盛境和雄魄境之间是个实打实的分水岭,只有到了雄魄境,这名武夫才真正算在武道一途上登堂入室。 由最基本的淬炼身体,到淬炼神魂乃至更深层次得修习,必须由武夫自认为自身的体魄已经淬炼到极致才可破境至雄魄境,不然只会给自己以后武道进展带来阻碍。 但是看杨帆这会儿的破境趋势,哪是什么打肿脸充胖子得行径,分明把体魄已经打熬到了一种极其高深的层次,这才导致破境进展如此的痛快,根本没出现什么所谓的瓶颈。 之所以使用法宝笼罩这个房间,倒不是怕杨帆破境会发生什么意外,是怕这货待会儿破境之后一时收不住那股子气势,引来有心人的窥视实属不可取。 而且杨帆这次急急忙忙二话不说就破境的行为,保不齐也有打那些有心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想法。 而杨帆这会儿心神沉浸在暗位面,对自己引来的破境异像浑然不觉,只是觉得自己身体涌出一股股强横的力量,眼前的经络图慢慢的暗淡下去,杨帆心一动,经络图又慢慢的发亮,展现在了杨帆眼前。 然后闭眼回神,只看见李怀心和小姑娘陶独雪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脸的担忧,刚睁眼的杨帆委实是被这俩认儿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发毛,尤其是李怀心那货,杨帆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没好气的问道:“咋滴?我脸上趴着虫子还是咋滴,你俩这是盯着我研究什么新奇生物呢?” 李怀心一脸的忿忿不平,恨恨的说道:“干啥?你是装这不知道你刚刚干了啥事儿还是真不知道你干了啥事儿?” 杨帆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李怀心盯着这货的眼睛,仔细的看了看,也不像是说假话,莫非这货真的在不知不觉间破境了而这货啥都不知道? 杨帆这会儿的一脸茫然无异是验证了李怀心心里的想法,使得李怀心忍不住想要骂娘,这下跟刚刚又不一样了,本来以为这货得根基牢固恐怖如斯,说破境就破境,上床盘腿闭眼破境,一气呵成。 现在又不一样了,原来是这货闭着眼睛不知道刚刚在想什么玩意而,然后想着想着,就……就破境了。 最关键这个混蛋当事人还一脸的无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要是嚷那些苦苦在武道一途上辛苦攀岩的大多数人知道了,还不得怒喷他一口老血? 李怀心有心无力的看着杨帆着一脸无辜,摆了摆手,收回那个笼罩在这个房间的圆盘,有气无力的说道:“得得得,您老人家先自己感受一下。” 杨帆听了一阵疑惑,但是他哪能自己感受什么玩意儿,而是闭眼召唤神河系统,调出神河对自己的详细实力评估,结果“雄魄境初期”这几个大字就浮现在他眼前。 杨帆一脸难以置信的睁开眼,握了握拳头,心里有点儿小得意,“我说呢,怎么刚刚一睁眼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感情是破境了啊。” 杨帆一阵欣喜,这可算是个好消息,但是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神河系统冷冰冰得声音再度响起,“检测到宿主完成实力境界提升,提升至雄魄境初期,系统将会随即挑选三个源代码供宿主挑选一组。” 杨帆满意的笑了笑,果然,这次就不管什么放三个只能挑一个了,反正总比没有强。 于是杨帆点头说道:“开始随机。” “正在随机生成,生成完成!” “迷失之牙——纳尔:天赋技能,狂化。使用后获得提升一层武道境界的暂时实力,持续半小时,待技能效果消失之后,宿主将会陷入较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永恒梦魔——魔腾:天赋技能,入梦:造梦。” “正义天使——凯尔:天赋技能,天使之翼,将短暂获得属于天使一族的天使之翼,能够在技能持续时间内飞行,第二天赋技能,神之庇护:能够无差别有效抵挡即将到来的一次攻击,无视范围,无视效果,无视实力差距,此天赋技能使用后将有极其长的冷却时间,在很长点一段时间内无法在此使用。” 然后神河系统冰冷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处在暗位面的杨帆差点儿就惊呼出声,这次的神河系统奖励未免也太过给力了点儿,除了那个永恒梦魔的天赋技能介绍没有详细描述以外,其他的两个皆是不可多得的天赋神技啊。 虽说迷失之牙的天赋技能:狂化,使用后宿主将会陷入很长时间得虚弱期,而且维持时间也不算太长,但是使用后却能足足的提升一个武道大境界的实力,这样出其不意的实力变化,要是放在生死搏杀中,必然是一招出奇制胜的奇招。 还有第二个,正义天使——凯尔的天赋技能,天使之翼外加神之庇护,是一个少见的双技能源代码,一个能让自己实现短期的滞空,从而达到飞行的目的,追杀和绝境逃生都是一把好手。 还有第二天赋技能,神之庇护,无视范围,无视威力,无视双方实力差距,无差别抵挡下一次即将到来的攻击,这在杨帆看来,妥妥的神技嘛,着到底是多大的口气,才能有这种无视一切得防御,虽然只能抵挡一次即将到来得攻击,但是也算得上保命神技了。 迷失之牙纳尔的狂暴让杨帆很是心动,至于永恒梦魔魔腾的那个什么入梦还是造梦啥的,早就被杨帆选择性忽略了,纳尔的强行提升一个大境界的天赋技能,属实是把杨帆给迷住了。 于是杨帆在一小会儿的短暂的深思熟虑之后,左手做拳,狠狠地锤了一下右手手掌,二话不说……选择了正义天使凯尔的天赋技能。 君子 然后杨帆眉开眼笑的退出暗位面,欣喜不已的睁开眼,结果就看见了一张很英军的脸盘子凑近自己脸,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杨帆瞬间看出了正是李怀心那货,一脸嫌弃的叫嚷道:“你他娘的李怀心,凑我这么近干啥,你这货怕不是喜欢男人吧,给小爷我滚远点儿!” 李怀心扣了扣耳屎,漫不经心的说道:“嘁,就算我喜欢男人也看不上你这样二滴。” 然后李怀心斜了斜眼睛说道:“你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货,闭眼一会儿就突破一个境界,这不刚刚你又闭上了眼,我这不是以为你这怪胎又要破境了,凑近些观察观察你这个大天才呗。” 杨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若无其事的破境给这个家族公子得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于是杨帆只是淡然的哦了一声。 然后杨帆起身坐在凳子上,捏了捏拳头说道:“武道雄魄境初期,有些出人意料的小手段,浑身上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法宝之类的器物,最值钱的东西也在刚刚消失殆尽了,能造高端高科技武器,正中要害的话足以破开雄魄境巅峰甚至武胆境的防御。” 李怀心先是愣了愣,然后心领神会的说道:“武道修为雄魄境后期,与真正的雄魄境巅峰还差距不少,没有多少其余手段,至于法宝器物之类的,由于这次是出门儿历练,所以并没有带多少,只有一个防御魔法盘和相当于武胆境初期威力的金属性魔法阵,有一把品相不错的剑,我与你这般喜好耍拳的武夫不同,使一把名为青山的长剑,所以我的杀伐之力应该有比你强不少。” 杨帆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笑道:“就咱俩这样的,够不够锤烂那些来找你麻烦的货色?” 李怀心深思熟虑,像是在斟酌其中利害关系。 只是杨帆根本不等李怀心回答,先是一口气仰脖子喝了那杯茶水,然后哈哈大笑道:“他娘的,我这般底牌尽出了,就算不够,也得硬着头皮锤两个不是?” 李怀心好像也被杨帆这股子莫名而来的豪迈气势所同化,轻笑一声朗声道:“对,就算不够,也得硬直头皮说够!” 杨帆起身说道:“我得出去找些材料,既然实力终究还是有些差距,那就莽撞不得,我需要造些武器出来,然后指定一个计划,岁好事能把你说的那些人逐个击破,尽量避免跟他们群斗,江湖险恶,说的可不就是个脑子嘛。至于你,就想想该用什么计划把那些人分而治之,还有啊,雪儿我得带走,毕竟你这货现在算是个高危人物。” 李怀心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说,就凭咱俩仅仅数日的交情,怎么就能让你如此的尽心尽力的帮助我?据我观察,你这货也不想什么烂好人吧?看你的言行举止就知道不是什么混江湖的雏儿,那你怎么就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不懂?还要挺着脖子冒着危险来帮我?” 杨帆正准备说话,李怀心就打断了杨帆得思路继续说道:“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有些疑惑,你杨帆在我看来根本不想这样一个人嘛,怎么会为我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愿意这样差不多豁出性命的帮我。” 杨帆点了点头,表情淡然的说道:“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如你所说,我的确算得上一个心肠冷漠的人。” 然后杨帆顿了顿,扭头眼神温柔的看着小姑娘陶独雪,柔声道:“我生来孤独,本来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这个小姑娘啊,蛮不讲理的就闯进了我生活,然后我又发现,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时第一次遇见你这货的时候,我本来就想着悄咪咪拿个板儿砖,一板儿砖下去敲晕你这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的货,然后一走了之完事儿。” 李怀心听的一脸黑线,感情杨帆这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打着这个想法,他就说这货刚看见时那眼神儿看起来就有点儿不对劲,他娘的,幸亏没给这货动手的机会,不然就被这货敲了闷棍儿了。 杨帆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发现我家雪儿对你这个突然出现的这个怪人没什么强烈的反应,好像就是看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雪儿这双眼睛,可是能看穿人心的,所以我当时就猜到你其实没什么恶意,所以也就没机会敲你一板儿砖喽。” 李怀心尴尬的笑了笑,一脸黑线的说道:“我还真的谢谢陶独雪,不然就要被你这个无良的小师哥敲板儿砖了。” 杨帆没理会李怀心的调侃,继续说道:“我家雪儿跟我说过,有些人得心不是定式,可能最开始看见的时候,一片黑暗,一眼就看的不好相处和不坏好心,但是你若是机缘巧合下再去看那人得心,却又变的安定且光明,但是没准儿过些日子你在看,又变成了另一种状态,只能说琢磨不定。 与之相对的,再初见的时候,你看见那人心定且赤诚,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但是却也不是死死的确定了,没准儿这人哪天就因为什么什么契机,什么什么遭遇,导致心神失守,一颗纯粹的心就会瞬间被黑暗笼罩,雪儿跟我说,这种情况她在没遇到我的时候,见得多了,所以从来不敢因为自己这点儿特殊的能量就无条件得信任任何人。” 然后杨帆一脸自豪的表情,说道:“但是我是谁啊,我就是例外,雪儿自从遇见我之后,小姑娘就发现,凡事都有例外嘛。 至于你这货,我家雪儿说了,虽然你这货性情我还琢磨不透,但是你的内心和善意一直保持在一个状态。 稳稳当当,没有上下起伏,也没有什么朝九晚五,我认为,在这个大世里,心定且赤诚,何其难也,既然你已经这么难了,我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备战 他娘的,又证据确凿,表明了他是个讲理的君子,可实际上仔细听听,这哪有讲什么道理,其实归根结底得就是,小姑娘陶独雪觉得他是个好人,所以就无条件的信任他了呗。 李怀心一阵无奈,摆了摆手道:“得得得,去吧去吧。” 杨帆可不管这货脑瓜子里想啥呢,推开门儿带着陶独雪出门去准备制作武器的材料了,至于为啥也让陶独雪跟着遭一趟罪,当然是因为李怀心现如今就是个定时炸弹,没准儿就突然闯进一群刺客要砍了那货的脑袋,要让陶独雪待在这个身家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还两说的憨货身边,杨帆可不放心。 房间内就剩下独自一人的李怀心,李怀心俊逸的脸上这会儿表情冷若冰霜,手里把玩着一只茶盏,语气冰冷的轻声道:“来寻世仇的嘛?呵呵,本少爷看来,可不尽是如此。” 出门儿的后的杨帆和陶独雪脚步不停的走在街道上,小姑娘拉着杨帆的手仰头问道:“小师哥刚刚为什么要骗李哥哥?雪儿虽然能看得出一个人得心思是不是不怀好意,但是也就是雪儿内心自己得想法而已,哪有像杨帆哥哥说的那么厉害?” 杨帆脚步不停,这个小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眼睛里藏了什么秘密,虽然杨帆都不是很清楚,但是毕竟连基兰老头儿都惊异的东西,想来也是很牛的能力了。 然后杨帆稍稍撇头柔声道:“不是小师哥骗李哥哥,而是这根本就是事实啊,我家雪儿太小看自己的本事喽!” 小姑娘气哼哼的,很明显不相信杨帆的这套说辞,所以到现在都觉得杨帆说假话得行为势错的,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教训这个小师哥。 杨帆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无奈道:“行了行了,这件事儿是小师哥错了,待会儿咱俩办完事儿小师哥就回去给李怀心道歉去。” 小姑娘这才把撅起的嘴唇放下来,喜笑颜开开始一个劲儿的乐呵,小姑娘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儿挺不错的事儿,越想越开心,恨不得走路的时候都蹦着走。 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杨帆也没有继续跟小姑娘闲聊这些有得没得,而是快马加鞭,加快步伐的赶去购置一些材料,好用来制作武器。 然后杨帆又快马加鞭的赶回客栈,一刻也没耽误得在李怀心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无中生有,看着杨帆凭空掏出两把造型充满科技感的枪类武器。 储存东西的随身携带的小空间物品,咱也就认了,毕竟咱不仅听说过,还见过呢,这次出了家族历练,父亲还赏赐了一个品相尚可的储物魔法器物。 但是李怀心是眼睁睁的看着杨帆回来的时候,从那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大坨材料。 然后这货又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然后更惊世骇俗的事儿就发生了,实实在在放在杨帆跟前的材料,开始以李怀心察觉不到的方式一点点消失,直至全部不见了踪影。 然后就看见杨帆这货睁开双眼,双手平摊,于是两只手上就各自出现了一把造型充满高科技元素的武器。 杨帆睁开眼看见目瞪口呆的李怀心,不明真相,疑惑得问道:“怎么了?” 李怀心咽了扣口水,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儿,没事儿。” 杨帆虽然又些许疑惑,但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又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那啥,对不起哈。” 李怀心更是一脸茫然,小姑娘陶独雪则在一边儿昂首挺胸,显然很满意他这个小师哥说到做到的行为。 李怀心真准备问上一问,杨帆就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拿上这俩货,出去试试手。” 然后李怀心就又硬生生的把嘴里的疑问给憋了回去,杨帆也根本没有想要解释的想法,三人又出了客栈找个偏僻角落试枪了。 而杨帆快马加鞭造出来的武器,没有其他,正是当初在壁垒城打出赫赫战功的“神威”,这也是杨帆目前可制造得神河科技武器中威力最大的一款了,于是杨帆马上就造了两个。 在杨帆一字一句的教会李怀心这把武器的构造和攻击方式,还有各种问题之后,杨帆发现,李怀心这货是真的笨。 迫不得已的杨帆只能手把手演示,举枪,瞄准,开火,一气呵成,李怀心有样学样,抬手就是一发神威,不像杨帆只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扣动扳机开火了。 一发神威能量炮直直的发射向城墙,然后没有所谓的轰然倒塌,在烟雾消散之后,李怀心何其敏锐的神识,马上就看见城墙上有一个神威能量炮大小的圆润孔洞。 李怀心又一次得目瞪口呆,这武器得杀伤力,大的有些可怕了,虽然没有直接把城墙轰成碎渣,但是这样的能量聚合能量,绝对是一击必杀的神器啊。 这样庞大强势的能量激射而去之后,只在城墙上留下一个圆润的孔洞,足可见得这个武器的杀伤力委实可怕。 李怀心双手持枪,伸展胳膊仔细打量这把从来没见过的武器,神采奕奕的说道:“我说杨帆,这种武器你都能搞来,哪搞得,皮尔特沃夫?还是跟那群约德尔人要来得图纸。” 杨帆摇了摇头,非常有装逼嫌疑的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说道:“不不不,这可是纯手工自然大招,实实在在的原创好嘛!” 李怀心撇了撇嘴,很明显是不相信,好在杨帆也没什么心情跟这货争论,不然指定又得是一场口水战。 然后杨帆神秘兮兮的掏出一颗椭圆形的物体,凑到李怀心跟前说道:“这个武器更狠,你信不信,我今天大发慈悲拿一个给你耍耍。” 李怀心漫不经心的接过手去,语气从容的说道:“嘁,就这玩意儿,就比鸡蛋稍大一点儿,能有什么本事,该不是真拿鸡蛋来准备撑死敌人?” 杨帆哼了一声,说道:“少说这些废话,杨帆出品,必属精品,你要是不敢啊,麻溜的给我。” 鸡蛋 李怀心听了这话瞬间炸毛,单手握着这颗“鸡蛋”,嚷嚷道:“少废话,你就说,这玩意儿咋用的。” 杨帆赶紧借坡下驴的说道:“没什么操作难度,看什么不顺眼,直接朝他丢过去就行。” 李怀心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抬了抬手臂,“轻轻”一扔,那颗“鸡蛋”就以极快得速度飞向城墙。 然后就是轰隆一声巨响,李怀心只见眼前那个刚刚还完好无损最多只有一个孔洞的无辜城墙,在轰隆一声过后,轰然倒塌了一节。 然后扭头就找杨帆这个混蛋的身影,随即发现杨帆这货早就带着陶独雪远遁而去,看那此时急掠而去的距离,应该是那句让他随便儿扔的话音还未落地就开始跑路了。 然后李怀心就听见这种城池的护城将士铁姐作响的赶来此地,还有些吃过群众都嚷嚷着这里遭受了外来强敌的入侵。 结结实实被杨帆坑了一把的李怀心恨恨的咬了咬牙,同样身形激射,跟着扬帆的尾气仓惶逃走。 狼狈回到客栈的李怀心刚推开客栈的门,就看见杨帆和陶独雪悠哉悠哉的吃着些看着就新鲜的水果,李怀心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好好教育这个杨帆。 然后杨帆抢先开口道:“看见了没,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我都跟你说了威力无比,你偏不信,这不,一颗就把城墙轰烂了,够不够牛气?” 李怀心一脸愤懑,欲言又止,终归是没说话,只得愤愤的坐在桌子旁边拿起了几个水果啃着。 杨帆看见这个长得比自己帅的家伙吃瘪,心情不知道有多爽,要不是这货定力极好,没准儿杨帆就要笑出声了。 然后杨帆收敛了收敛脸上藏不住的快意,一脸正人君子模样的说道:“说说吧,那伙人到底怎么个对付法儿,总不能干瞪眼儿吧,等死可不是我的性格,再说,迟泽生变,你这个聪明绝顶的少爷,不会不懂吧?” 李怀心点点头说道:“没错,越拖越难处理,没谁能知道这帮人道理能引来多少人,要是如同蚂蚁一样都涌过来,就算实力水平不算太高,也照样能把咱俩捶死好几遍。” 杨帆没好气道:“说重点!” 李怀心这才继续说道:“之前大早上的,那帮人就他娘的蹲着我,没准儿已经蹲了一夜了,我刚刚路过,就有三四个人要么挥刀要么持剑的挥砍而来,要不是我反应灵敏,就要被那群孙子砍成麻瓜了。 当时因为我确实是不知道这伙人到底有多少人马,所以也就没有贸然还击,只能应付着这突然涌出的一波波攻势。 幸亏能在宏伟壁障外围独自屹立的城池岂能是简单的,没一会儿就听见这座城池的守城将士赶来。 这伙人约摸着是觉得杀我已经无望丝毫没有犹豫从早就准备好的悬挂在城墙上的绳索远遁而去不见踪影。 我则在最后一个人身上扔了一点儿我自身的神识上去,然后在我的观察下,这活儿人好像就停留在这座城池外徘徊。 而且我留在那人身上的印记,在不久前直接跟我没有了任何感应,应该是那伙人里有一个了不得家伙存在,以强横的手段震碎了我留在那人身上得神识,使得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城外的那伙儿人到底埋伏在什么阴险角落里等着给自己一刀毙命。” 杨帆沉思片刻说道:“那那活儿人就能确保我们从哪离开这个城池?就能百分之百的守株待兔得以成功?或者说,我们就不能悄悄找个犄角格拉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 李怀心苦笑一声说道:“这个我也想过,但是这个城池,远远不想我们看见得那么简单,好像除了城门口外,其余地方好像都是人造的天险,除非咱们达到武胆境的巅峰修为,能够长时间得御气凌空,长时间的飞行状态下才能得以跨越,然而咱俩根本没有那种实力,所以,这就是那帮子人敢这样放心的守株待兔。” 杨帆点点头,听了这个消息以后脸上仍然是淡然,没有一点儿惊慌失措。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照这样的话,目前这个情况,与之一战不可避免,我倒是不怕出去跟那些人斗一斗,但是总归得有个底线。” 然后揉了揉身边陶独雪的脑袋,轻柔道:“那就是我们家雪儿可不能收到一点儿伤害,所以,嘿嘿……” 然后杨帆看着李怀心的眼神忽然变得莫名了起来,然后李怀心被盯得心里一阵发毛,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盘似得东西抛给杨帆,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得得得,拿去拿去,好好护着你家雪儿。” 杨帆一脸你小子挺懂事儿的表情看着李怀心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家雪儿可就却之不恭了,雪儿,还不赶紧的谢谢李哥哥?” 小姑娘完全听不懂这两人的“勾心斗角”,只是脆生生的说了句,“谢谢李哥哥。”然后接住从杨帆手里递过来的金属圆盘,抱在怀里。 杨帆哎了一声,又说道:“哎等等,怎么不把什么使用方法啥的给说说,总不能让我家雪儿那这个当个摆设吧。” 李怀心无奈的说道:“那圆盘中间有个凸起,到时候只需要摁下去就能触发其中的魔法阵,到那会儿自然会笼罩小姑娘的四周。” 杨帆这才放心的没有继续追问,虽然他知道陶独雪身体里有基兰老头儿送的三道神秘力量,除非是那种异常强大的对手袭来才能让小姑娘有生命危险,但是杨帆还是不放心。 实话说,就在杨帆刚刚破境睁开眼看到李怀心这个防御性能随身携带的魔法阵圆盘之后,杨帆酒懂了心思,一定要把这个玩意儿给陶独雪搞到手。 没想到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发生了这档子事儿,自然就能名正言顺的跟李怀心讨要这个护身神器。 虽然李怀心脸上一阵不爽,但是心里没有一丝芥蒂,相反因为杨帆问他要了一点儿回报,他才稍稍安心。 演技? 城外,李怀心独自一人走在比城内街道稍宽些的路上,懒懒散散,看模样就不是什么着急赶路的人。 然后从道路两边儿的石头和树木,或者那个不为视线所见的阴影角落得地方走出些手持刀斧武器的人士,看那模样就不是什么好人,直勾勾的向李怀心的身边包围而来,退回城内得道路更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看这架势,总共十七八个人,是势必要把李怀心砍成渣子不罢休了。只是这群人里有一个身着一身黑色斗篷的人,隐藏在这些人中间,好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李怀心好像注意到了这个人,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那个方向,而这个神秘人好像也有所感应,抬起头朝李怀心这个方向“看着”。 由于这人遮盖的实在是太严实,所以李怀心完全确认不了这人是不是在看自己。 然后这群人里面走出一个手持一把狭长大刀得中年男人,眼神阴冷的走到李怀心身前五步站定。 语气阴毒的嗤嗤笑道:“小子,你这演技也实在是不忍直视了,出来跟遛弯儿一样咋呼谁呢,你想笑死大爷我好有一条求生之路还是咋的? 看你那模样,好像事故意引诱爷爷们出来,但是老子把你这小子这次独自历练的跟脚摸的一清二楚,身边的那两个老家伙也不在了,就凭你这个小兔崽子能翻出什么浪花儿? 还是咋滴,认识了什么绝世高手?准备给爷爷们引出来,然后再来个一锅端?” 听闻此言这个领头人模样得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尽显莽匪气势,身边的这些人也被男人的言语逗乐了,哄堂大笑起来。 李怀心捂着额头无奈道:“他娘的,我就说我没啥演技,非得让我来,这下可好,嚷这些狗娘养的嘲笑了,我现在真是…… 很不爽啊!” 最后四个字是李怀心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而颇为应景的,一发能量炮从一处树冠上激射而来,目标正是这个站在李怀心身前的男人。 一击得手,出其不意,轰一声之后,灰尘四起,待到烟雾散尽,只见那个男子被硬生生击退数十步,身上衣物都被着一招炸了了衣不蔽体,脸上表情精彩至极。 而这帮人也不是什么乌合之众,马上做出应对,成扇面铺开阵型,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年轻人李怀心。 有一个人影缓缓从李怀心身后的树冠上一跃而下,然后树后面还走出一个……一个小姑娘? 这个人自然就是自从出了那座城池之后便隐藏在李怀心身后不远处吊着的杨帆和陶独雪。 杨帆缓步走到李怀心身边,语气淡然道:“小看这帮人了,居然能硬生生接我神威一炮,这下子可是有点儿棘手了,这货最少也是雄魄境巅峰得实力。” 李怀心正准备说话,杨帆又继续说道:“不是人家说你,你那演技,连我都看不下去,别说人家了!” 李怀心明显不服气,强行嚷嚷道:“意境!意境!你们这帮凡夫俗子看不懂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贸然评论我演技的好坏。” 杨帆根本没想搭理她,转过身跟这群人遥遥对峙,只是留给有气儿没处发的李怀心一个后脑勺。 陶独雪也是站在杨帆身后一个劲儿的捂着嘴偷笑,李怀心看见之后犹如万箭穿心,苍天啊,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能懂我的吗? 那个被一击震退数十步的男人,挣脱身边手下的搀扶,脸上不见其恼怒,而是越发的笑容灿烂道:“真是给大爷我一个好大得惊喜,差点儿就把爷爷我擦破皮了。” 身后众人听闻此言都是猖狂放肆的大笑,丝毫不拿眼前这两大一小当回事儿。 杨帆淡然道:“这货演技也不怎么滴,明明杀气都快溢出来了,还在哪强撑着笑,他也不怕憋出内伤来,你瞅瞅,这货的脸比城墙都厚。” 李怀心淡笑着应和道:“可不是,人家脸皮厚可是人刚刚自己个儿说的,不然怎么刚才脸皮都没擦破,可见这货脸皮厚的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看见杨帆和李怀心与这群人一番唇枪舌战,实际上两人都是一心二用,杨帆早就涌神河系统沟通李怀心的心神进行沟通。 “总共十八个人,五人气盛境中期,五人气盛境巅峰,四人雄魄境初期,一人与武胆境只差一步之遥,还有一个人看不出跟脚,感觉不是简单的角色,小心着些,还有两人看不出什么武道跟脚,反倒是体内涌动着魔法能量,应该是两个魔法师,具体到哪一个阶段,给不了确定的答案,只能猜出在元素魔法师之下。”杨帆的声音在李怀心脑子里想起。 李怀心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管杨帆到底是怎么就能使用出这种得到唤魔者称号的魔法或者金刚境武夫才能使出的意识交流的手段,也顾不上为啥杨帆就跟这帮人亲生爹娘一样对他们知根知底。 只是眼神越发凝重的盯着眼前者一票人,十个气盛境初中期的武夫先不谈,这种实力能够让两人暂且忽略,但是四个雄魄境初期,一个距离武胆境只差一步之遥的武夫,可就不是螚小觑的了,就是那四个雄魄境武夫一哄而上,他俩人都不一定能占着上风,更别说还有一个实力捉摸不定的神秘人,还有那个距离武胆境只差临门一脚的武夫了。 其实这些还不算最危机,最难处理的是那两个不明跟脚得魔法师,据杨帆的检测重得出,这两个修习魔法的人,身体里涌动着的魔法能量,不是那种汹涌的拥有暴虐力量的魔法。 相反,显得很温顺,这偏偏是最棘手的地方,若是攻击属性的魔法修习者还好说,毕竟遇上搞出几个境界的武道武夫来说,根本打不破武夫的打嗷坚实的体魄。 基本上没有在武道一途上走了岔路的武夫,再遇见低于自己境界得魔法修习者的攻击,完全就可以无视,若是两两捉对厮杀,毫无意外的,不出五回合内魔法师必然以身死而告终。 仗剑 但是没有达到一个高度的魔法师本来就是这样,这才导致瓦罗兰大陆的魔法师多半是势弱时不出世历练,但却出道即巅峰。 而前期时风光不在的魔法师,最大的作用也只是局限在辅助战斗,比如在混战中悄咪咪丢一个魔法阵啥的。 而杨帆和李怀心这次遇到的这两个魔法师,估计是最难缠属性魔法师,这两个魔法师没有攻击性强悍的法术,而是作用与增幅队友能力和限制敌方攻击和行动上。 这对实力悬殊的双方和以少战躲的杨帆和李怀心更是不利。 杨帆扭头告诉陶独雪跑到一边儿去躲好,并且开启了李怀心给的防御魔法阵圆盘,这下后顾之忧彻底没了。 然后杨帆和李怀心对视一眼,两人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然后刹那间,两人身影急掠而去,竟然是选择出动出击,儿目标正是那个实力最强的雄魄境巅峰武夫。 那男人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摆出一个拳架子,刚刚被那么强势得偷袭得手都没有造成什么伤势,现如今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接你们这两个小家伙的联合攻势,又能如何? 这男子好整以暇的摆出一个防御姿态,根本没想着闪避,就这样双脚纹丝不动的杵立在原地,准备硬憾两人的联手攻势。 杨帆和李怀心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凝重,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猛的加速,威势更甚,拿出十二分的气力一人以拳,一人以剑向这个狂妄的雄魄境巅峰武夫攻去。 就在三方即将相碰撞之时,杨帆和李怀心猛然调转身形,转瞬间绕过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 这名雄魄境巅峰武夫心知不妙,已经知道了大事不好,立马扭身想要亡羊补牢,可就算他反应极快也是为时已晚。 杨帆和李怀心强行调转攻势,转而攻击向那两个正准备看戏的魔法师,这俩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已经被杨帆一拳砸在胸脯上,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到飞而去,身形还未落地就已经气绝身亡。 而另一个魔法师在还没有看清对方攻势之时,只是觉得眼前有一道亮光如白线闪过,然后意识莫名模糊,摇摇欲坠。 原来是李怀心的剑式太猛,剑招太快,一式剑招当头劈下,在那个魔法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收招了。 这名魔法师的眼神逐渐惊恐,只看见这人天灵盖中间至眉心慢慢渗出一丝血线,这条血线逐渐蔓延,直到这人被分成两半儿颓然倒在地上,死状惨不忍睹。 不明状况的两个可怜魔法师,本来还有着还算光明的大好前程,只要干掉这个氏族少爷,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金,自此以后的修炼消耗就差不多可以顺风顺水。 但是好死不死的遇上了杨帆和李怀心这两个他们严重低估的人,代价自然就是死的毫无价值,死的毫不知情,只是在片刻呼吸只见杨帆和李怀心就调转矛头攻向这两个魔法师。 这个计划是在杨帆说这里面还有两个魔法师的时候就共同商议的计策。 毕竟如果这两个魔法存在这处战场,一会儿给扔一个增幅魔法阵,一会儿丢出去一个诅咒型魔法阵给他们,那可是恶心透顶,已经形式严峻的杨帆和李怀心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先宰了这两个悠哉悠哉的魔法师。 两人一击得手之后片刻都没有停留,身形步伐如鬼魅,准备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撤出如今这个不利地形。 杨帆和李怀心身形倒退,一刻也不敢停留,但是那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反应虽然稍慢一拍,却终究是扭转身形,一掠而至两人身后。 这个男人双拳横推,以一敌二,锤向两人后背,杨帆和李怀心自然察觉,不得已止住身形,双臂交叉挡住这凶猛一拳。 虽然挡住了这人的含怒一击,但是撤出包围圈的机会已经消失殆尽,杨帆和李怀心看着逐渐包围过来的人面露苦涩。 杨帆苦笑一声,启动《神河御体》,开启披甲龙龟拉莫斯的天赋防御技能,摆了一个形意拳里的起手拳架,头也不扭的说道:“事已至此,随机应变。” 李怀心闻言没有说话,单手持剑,白衣飘飘,此时这个白衣年轻人更是显得风姿卓然。 被戏耍了的雄魄境巅峰武夫早就一脑子怒气,白白损失了两个好不容易栽培的魔法师,本来就怒气横生,再也没有心情对这两人冷嘲热讽。 低吼一声,手持一把大刀挥刀便砍杀而来,杨帆迎合而上,没有选择退避,而是迎击而上,气势如虹,以一双拳头硬接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的大刀。 而杨帆的后背则大为放心的交给了身旁的李怀心,李怀心单手持剑,挪步走到杨帆身后,看着剩下的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面对为数众多的敌人,李怀心握住那个陪伴了自己很长时间的长剑,轻轻抖了一个剑花儿。 这个不知被天下多少剑客用滥的架势,便是未出茅庐,而仅是初次握住三尺青锋的雏鸟剑士也能摆出。但是这群人的脸色,比起面对先前气势如虹的强势剑招都要来得凝重。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把式,没有任何强势的气机,一个雄魄境中期的习剑武夫淡然的面对这么些人就这样站在杨帆身后,竟然引得这帮人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你杨帆敢这样放宽心的把后背交给我李怀心,那我李怀心拼了性命都不能让你这份信任落在空处,这个白衣年轻人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一个想法,并且他也这样做了。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在于杨帆战斗之余,疑惑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帮手下为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不看不要紧,一眼看去,差点儿气得吐了血,老子在这儿累死累活的战斗,你们一大帮子人就被这么一个雄魄境中期的剑客给吓住了? 真他娘的窝囊! 乌合之众 那男人攻向杨帆一刀后扭头怒喝道:“他娘的你们怂个篮子,一群窝囊废,居然能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咋呼了?” 李怀心身前众人约摸着是被这句话伤了自尊心,那几个武道修为稍高的武夫低吼一声各持武器挥砍而来。 身后众人有了领头羊,也是叫嚷着一哄而上,李怀心面不改色,绕是面对如此庞大的压力,也始终护在杨帆和那个男人战场周围。 李怀心以密集剑招层层递进,泼水不进,这才得以稍稍阻挡这群人如潮水般得攻势。 只不过终究是人数上的绝对差异,李怀心招架的很是吃力,身上衣衫也是时不时的被躲闪不及的刀光剑影所割裂,衣衫下的身体也被割出道道血痕。 绕是如此,李怀心仍然是一步不退,死死的把控住属于自己得这处战场,不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去介入杨帆和那个雄魄境巅峰武夫的决战。 而杨帆此时相比李怀心的难以招架更是显得狼狈,强行与一位雄魄境巅峰武夫一对一生死厮杀,差不多一个大武道境界的跨度是杨帆绝对难以逾越的天堑。 一位雄魄境巅峰如雨落办的拳头一刻不停的砸在杨帆身上,苦不堪言的杨帆也是只能凭借披甲龙龟拉莫斯的天赋技能尖刺防御和神河御体的能量附体以绝对的防御力量硬生生的阻拦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的攻势。 这个名叫典霞的雄魄境巅峰武夫一脸狞笑的挥舞着拳头道:“小崽子,当你爷爷我是什么初入江湖得雏儿呢?以为老子打你这样的废话会掉以轻心,产生猫捉老鼠的心态然后好让你这个小兔崽子有伤我或者反杀我的可能?” 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拳砸在,咋的杨帆一阵踉跄,倒退数步,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继续毫不留情的欺身上前,一拳举过头顶,生猛朝着杨帆的天灵盖儿砸下。 杨帆咬紧牙关,抬起双臂做交叉式格挡这生猛一击。 两两相撞,声势浩大,但是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很明显更是得心应手一些,脸上表情月显残忍和狰狞,而杨帆这会儿的状况别提又多狼狈,身形被这一拳硬生生的击退,在地上硬实犁出两道一拳深的沟壑。 典霞裂了咧嘴嗤笑道:“狮子搏兔,宜用全力这个道理,老子初入江湖的时候就已经在脑子里死死的烙印下了,所以从开始到现在,跟老子交裹手的,那些能两三下捶死老子的,从而让老子落荒而逃的决定高手不算,剩下的那些,老子都让他们死的很痛快,就算是到最后他们说自己如何如何可怜,家里如何如何有老有小什么什么的,老子一样没手软。” 杨帆冷哼一声,继续不言不语的招架这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的拳招,典霞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嘲笑意味的说道:“你说说他们跟老子我扯那些作甚,本来大爷沃想着捶死他也就算了,他非说他家里还有二八娇妻和刚满一岁的儿子女儿。 老子一听这不对劲儿啊,他娘的,还有儿子和女儿,这不是仇家的自私嘛?万一这里面有个不出世的绝顶天才,数十年厚修为有成,跑过来一巴掌打烂了老子的脑袋,那老子死的多憋屈。” 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冷笑一声菜继续说道:“于是向来谨慎的大爷我一巴掌拍烂了眼前这个废物的脑袋,然后千方百计的找到了那个废物所说的家室所在,然后一家老小,毫无例外,全被我一拳砸死,啧啧啧,永绝后患的感觉就是不错,没有后顾之忧嘛,小子,你说老子我做的对也不对?” 本来以为得不到任何回应的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说完后居然看见眼前这个小子强行咧了咧嘴角说道:“小的时候,很是向往外面的世界,想着那些个大侠还是神仙啥的,有事儿没事儿就自己拿木棍儿当做长枪或者长剑耍来耍去,幻想着某一天自己也能仗剑江湖,啧啧啧多帅。” 然后本来气息早就算不得鼎盛杨帆语气忽然变得狂傲起来道:“自从那会儿起,你小爷爷我杨帆就知道外面那个江湖就算在这么刀光剑影,也总还是有情有义的。” “哦?怎么个说法?”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听了后丝毫不恼,只是手下拳招丝毫不见衰退,层层递进,而且还一边儿游刃有余的问道。 杨帆吐出一口血水,表情嗤笑的说道:“哦你奶奶个腿儿,自从那会儿老子就知道一些基本的江湖道义,比如祸不及家人,这句话,你这狗货一定就没听说过,所以说就凭你这样的东西也有脸出来说自己当年混过江湖?” 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冷笑一声道:“小屁孩儿心性,就凭你这种心态,早就被这个吃人不吐过头的狗娘养的江湖折磨的骨头渣逗不剩了,不过没事儿,幸亏老子马上就要送你这个小兔崽子归西了,这些个苦辣酸甜你也尝不到了,一拳送你这个小兔崽子去西天的极乐世界,少了许多苦难,还不赶紧谢谢爷爷我?” 杨帆奋力一拳硬生生顶住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势大力沉的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小爷当年幻想过的的江湖,如今好不容易进来了,自然要好好选一个活法儿,岂能让你这个废物东西跟我指手画脚,毕竟花有百样儿红,人与狗不同,小爷若是处处跟你这个狗玩意儿一模一样,那岂不是全部乱套了?” 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仿若随手一拳砸下,砸的杨帆连连后退,典霞冷笑一声道:“就这点儿本事,凭什么说自己要去自己选一个活法,就连能不能从老子手下活着出去都还是两说,你到底是怎么有底气跟我说这些大话的?” 说完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稍稍撇头看了一眼那头正在跟自己那帮废物手下血战的主要目标,嘴角冷笑不已,心道:“就这俩乌合之众,能翻起什么浪花儿?” 血战 杨帆咽下一口从喉咙处涌上来的甘甜,提了提气,脑子里飞速运转,抓紧思考着对策。 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不是那种根基不稳的半吊子武夫,相反这一身武道修为夯实异常,绝对是在一辈子的死战血战中磨炼出来的武道修为,这种人最是可怕。 这类人若是动了杀心,是决计不对手下留情,每一拳都下着必须捶死对方的劲道,所以这会儿杨帆的五脏六腑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地震,气血翻涌,气机不稳。 虽然杨帆这会儿还谈不上强弩之末,但也差不多了,如果这场围追堵截的战斗杨帆和李怀心不能扭转战局,那么他俩今天的结局就已经算作定死了。 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扭头继续看着杨帆绕有兴趣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这活儿认的主要目标,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公子哥儿,其实跟你这么个半路啥出来的奇怪角色没有一点儿关系,而你这小崽子很明显有转身就走的机会,但是为什么还是义无反顾的出来跟着个萍水相逢的人……嗯,两肋插刀?哈哈哈哈!” 杨帆眼神凝重,但是仍然语气随意道:“早就跟你这个狗玩意儿说了,小爷我跟你这个废话完全不一样,小爷我还是要讲一些江湖道义的!哈哈哈哈!” 然后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也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江湖道义,到底是初入江湖的年轻小子,对这个血色江湖还见识浅薄,根本不知道这个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吃人不吐骨头,也罢,既然如此,老子就来教教你。” 说完就是捏拳急掠,一个转瞬就出现在杨帆身前一拳砸下,杨帆瞳孔微缩,稍微后撤一步,做铁骑凿阵式,竟然是没有做防御动作,相反是对着凶狠一击发起了进攻。 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大笑一声道:“小子好胆识,看来是老子小瞧你了,不过老子这一辈子遇见的天才也有不少,和老子交过手的,基本上不是这辈子完完全全得废了,就是死的不能再死,再说老子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什么所谓爱惜天才,在老子这儿通通不管用。” 就在杨帆和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血腥搏杀途中,李怀心自然也没有闲着,招架着十多号人的共同攻势,可不是看着那么简单容易的。 李怀心仿若随心所欲的挥舞着剑招,剑式泼水不进,密不透风的剑招防御着这群人的进攻,就在这时,李怀心抓住一个机会,脚尖轻点地面,身影一闪而逝,转瞬间出现在一个雄魄境初期武夫的身后,一剑刺向这人心口。 那人动作瞬间凝滞,表情呆滞,脑袋缓缓下垂看向自己的心口位置,此时自己的心口位置插着一把长剑的剑尖儿,透体而出。 李怀心拧转手腕,这把长剑瞬间搅烂了这位初登雄魄境武夫的心窍,李怀心一把抽出长剑,就在这个动作还未做完收手之际,另一位雄魄境武夫手持两柄大斧朝着李怀心后背便砍杀而至。 李怀心咧了咧嘴角,表情颇为无奈,苦笑一声,果然,自己本来想着冒险搞死一个人总能让自己减轻些许压力,若是一直这样被动挨打,总会有防御缺漏得时候,到时候如洪水决堤,覆水难收。 但是李怀心如此这般拼着身后防御空虚的危险不管,硬生生闪动身形击杀一位雄魄境武夫,终于是迎来了严重的后果。 另一位眼疾手快的雄魄境武夫早些发现了李怀心的意图,于是在李怀心刚刚刺死这位倒霉的雄魄境武夫之时,他就先一步急掠至李怀心身后,二话不说发动了攻势。 若是如此凶悍的双斧劈砍在李怀心后背,绝对是不死也残,这位马上要立功的雄魄境武夫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一脸冷笑,眼神冷漠的看着这个暂时还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危在旦夕,千钧一发,就在李怀心调转身为已经为时已晚的时候,李怀心运转一身的武道修为与后背,后背肌肉如山岳隆起,脊柱如大龙咆哮,李怀心竟然准备硬生生凭借武夫的坚实突破硬接这一凶狠一击。 就在这时,好像有一团烟雾闪过,然后一个身穿青衫,头戴斗笠的黑影刹那间出现在李怀心和这个手持双斧的雄魄境武夫之间。 然后举起双拳,一拳砸向那个雄魄境武夫的手持双斧,这一拳之威,虽然没有到那种一拳砸飞这人得程度,但也算是化解了李怀心的危机情况,硬生生的靠拳头接住了这两个大斧。 李怀心虽然心有疑惑,但是现在也顾不上管这些,身心就扭转,一身劲剑意迸发,身形闪烁,如之前一般无二,转瞬间出正在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衫神秘人对峙的雄魄境武夫身后。 然后还不留情的一剑挥砍而出,然后在这个雄魄境武夫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这个武夫脖子上缓缓出现乐一丝血线,逐渐蔓延,然后在这个雄魄境武夫涣散的眼神中,这个雄魄境武夫的头颅如同无主之物一般滚落而下,李怀心抽剑倒退,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心里惊疑不定,这人好像一个人,但是这会儿竟然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想谁。 但是李怀心也没有太过纠结毕竟此时大敌当前,暂且顾不上他想太多,解决眼前的敌人才是主要问题。 李怀心喝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青衫年轻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李怀心好像隐约觉得这人贼像一个人,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绝对不可能。 正在李怀心思量挡下对策之时,这个神秘现身的青衫年轻人,身影一闪,竟然转瞬间出现在一个气盛境武夫身前,一拳砸下,那人呗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砸的倒飞数米,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挣扎这想要起身。 只是实力差距巨大,一拳之威砸在他身上,早就把五脏六腑都要锤的移位,吐出一大口鲜血之后眼神迅速暗淡,然后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暗器 李怀心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有些回不过神来,这货也太莽撞了吧,就这样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揍人了? 然后李怀心迫不得已,来不及多想,身形急掠闪入战场,只挑着那些势弱的武夫逐个击破,一击得手即退,不得手野退,绝对不与对方车轮战。 反复如此,那些个武道修为不足雄魄境的武夫已经快被李怀心和这个神秘青衫年轻人斩杀殆尽。 由于从李怀心一人招架变成了两人共同抵御,压力减轻了不少,又因为两人的身法实在诡异十分,那些堪堪又雄魄境修为的武夫也没有成功的对李怀心和这个神秘青衫年轻人造成多少伤害。 而在战斗持续进行的途中,李怀心也想通了这般主动进攻其实才是最有效的办法,杨帆那里硬生生扛着一位雄魄境巅峰武夫的拳头拉开此处战场。 未尝没有让李怀心先解决这些喽啰的想法,只有这边的喽啰解决完了,才能共同御敌,毕竟那个雄魄境巅峰武夫谁单个儿对付都讨不着好,可想杨帆那里的压力必然要比他这里高不少。 虽然没有这种数量上的绝对碾压,但是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是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其中的凶险万分,常人无法体会。 所以李怀心这会儿更加拼尽全力的绞杀眼前的挡路虎,只不过毕竟是雄魄境武夫,且不管是不是根基是否扎实,只要达到了这个门槛就绝对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这就是刚刚那个手持双斧的雄魄境武夫差点儿重伤李怀心,要不是这个神秘青衫年轻人突然出现进场,李怀心这会儿得状态是生是死还未可知呢。 索性出现了一个及时救场的神秘青衫年轻人,不然李怀心和杨帆就算能侥幸逃脱,也绝对是身受重伤。 只不过在绞杀眼前这群人的途中,李怀心仍然不敢放开全部手脚投入战场,因为那个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保持观战的神秘人,一直袖手旁观,以李怀心看不见的目光注视着这处战场。 李怀心自然是忌惮这个不明实力的怪人,一直留心提防着这个认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一边二用拳头招呼着杨帆,一边儿歪头看了一眼身后战场,嗤笑一声道:“想不到,你们这帮小杂碎还有一个隐藏的帮手,真是心机深呐!” 然后一拳砸的杨帆招架不住,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碎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一群废物,连两个小杂碎逗处理不了,养你们有什么用?” 说完扭头看了一眼精疲力竭的杨帆嗤笑道:“小兔崽子,很明显那个白衣服的小杂碎比你值钱多了,老子何必跟你在这儿浪费这些气力,让你这个小兔崽子多活一会儿,等着爷爷一会儿来捏烂你的脑袋。” 说完身形拔地而起,不是飞行,只是腿部得巨大力道猛踏在地面上借力腾空,如同一辆人形坦克坠落在李怀心和神秘青衫年轻人得身前,狞笑道:“好小子,杀了老子这么多兄弟,现在换大爷我跟你们玩儿玩儿呗?” 说完也不等李怀心和神秘青衫年轻人做什么反应,便双拳横推,一拳一个砸向两人,两人分别以双臂和横剑式格挡。 这一拳下去当场砸的两人心神激荡,五脏六腑都达到负荷,瞬间倒退数步,眼神凝重的看着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杨帆也挣扎着起身来到李怀心和神秘青衫年轻人身边站定。 那个雄魄境巅峰武夫猖狂大笑一声,语气放肆的说道:“三个小杂碎记好了,捏烂你们脑袋的大爷我叫典霞,下辈子见着这个名字一定记得可劲儿躲远些,哈哈哈哈!” 杨帆三人沉默不语,眼睛死死的看着看着猖狂至极的雄魄境巅峰武夫,忽然杨帆手上多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玩意儿。 绕是现在情况危机,李怀心看到这个鸡蛋大小的玩意儿也是忍不住提这货担心了一下,只是这会儿表情依旧不动声色,可见其演技已经飚到了巅峰。 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哈哈大笑道:“怎么,这就要发求救信号了?也不看看来不来得及,等你所谓的增援一到,能看见的不过是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罢了,至于老子,老子当然是逍遥快活去了。” 杨帆表情淡然扭头跟李怀心说道:“你说是要这货就这样不明不白得死了的好,还是咱俩上去揍死她的好?” 李怀心摆了摆手道:“麻溜的搞死他,腰酸背疼的,哪有功夫跟他搁这儿闲耗功夫。” 说完这货居然大放心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帆点点头哦了一声,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瞧见这三个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不由得怒聪胆边生,正准备一举拿下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然后就看见那个之前凭借着一身异于常人的防御力和他僵持许久的小子拿起那颗鸡蛋模样的“求救信号”。 然后就是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看不懂得操作了,这小子居然没有拿起这颗鸡蛋模样得东西抛到空中进行求援,而是一只手抬起,做了一个抛物动作,这颗鸡蛋模样的东西酒朝着自己砸来。 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看着眼前这个速度极快的鸡蛋模样物体极速朝着自己飞来,一脸的不明所以,“这他娘的如此光明正大,这都能当暗器耍了?真当老子是个没有脑子的憨货?” 说完便抬起手,在瞬息之间便徒手捏住了这颗鸡蛋模样的“暗器”,正纳闷二这玩意儿有什么用,难道就凭借这玩意儿就想砸死我?这也太看不起一个雄魄境巅峰武夫,而且还是只差一步就能踏足武胆境的武道宗师了吧? 身边的手下门也是一脸茫然,完全看不懂这三个家伙这波操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莫非是已经知道活不长了,然后开始自暴自弃了? 可是看着这三个货的表情,也不像这会事儿啊。 实力 看着这三个人似笑非笑的表情,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猛的瞳孔一缩,来自本能的强烈危机感瞬间蔓延全身,浑身寒毛倒竖。 下意识的就要甩开手上的这颗鸡蛋模样的器物,只是为时已晚,这颗杨帆辛苦造出来的神河科技结晶的手榴弹开关触发,能量如风暴般汇聚,然后在刹那间炸裂开来。 蓝色能量的爆炸性力量瞬间包裹了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待到烟雾散尽,之间这位刚刚还趾高气昂的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刚刚手持手榴弹的那班儿身子现在如同焦炭一般,眼神毫无光彩,七窍流血,摇摇欲坠,一位雄魄境巅峰武夫就这样被一颗小小的鸡蛋形状的炸弹搞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这颗鸡蛋的威力可见一斑。 李怀心在一边儿看的一点儿都不意外,毕竟这东西的威力自己可是实实在在见识过的,能把那座城池的城墙要塞毁成那副样子,这个雄魄境巅峰武夫典霞居然敢硬生生拿手接住,他不死谁死? 那些小喽啰见状不妙,马上树倒猢狲散,各自看见顶头的老大都被莫名其妙的手段给搞死了,一时间开始四散惊逃。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得江湖人士,大多是一些酒肉朋友,哪有什么所谓过命的交情,无非是觉得多认识些人,就多一个危机时刻挡刀的罢了。 眼下老大都死了,还讲个屁的江湖道义,赶紧的逃命才是正道。 杨帆和李怀心待在远处,并没有对这些四散逃跑的人赶尽杀绝,倒不是以为杨帆和李怀心突然发了大善心,而是因为那个一直保持神秘的斗篷男子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 绕是场面已经乱做一团,这人仍势用看不见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李怀心三个人,这种感觉让杨帆和李怀心不由自主的汗毛倒竖,连眉心都感觉得到一阵刺痛,这是身体本能对危险的自我感知,随意杨帆和李怀心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神秘斗篷男人等到场面彻底安静下来,缓缓掀开原本遮盖在头上的帽子,漏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就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你绝对看不出这人有什么特点的大众脸。 这人先是人畜无害的咧嘴笑了笑,然后看着白衣李怀心说道:“不愧是那个老家伙得得意门生,这一手剑耍的实在是俊俏。” 然后扭头看着杨帆说道:“嗯……看不穿,挺奇怪的,一身莫名其妙的人力量,总觉得你什么都不缺,但是又觉得你其实什么都没有,啧啧啧,奇怪啊,奇怪!” 这会儿杨帆心神巨震,以意识传音给李怀心道:“武胆境……绝对不是初登武胆境。” 李怀心同样心神失守,但是不愧是大家族的公子,从小的世面见得太多,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脸上表情保持淡定。 这个神秘的斗篷男人笑了笑说道:“哎哎哎,没事儿,我又不着急赶时间,打架之前,咱们可以先聊会儿天嘛,虽然你们的结局不会有任何变数,但是我还是挺可以看你们挣扎的,毕竟碾死一群虫子可没有调教一些饿狼然后再随手捏死的感觉来的爽快。” 李怀心横剑在侧,踏出一步,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胆敢随意污蔑我家族供奉,报上名来!” 这个神秘的斗篷男人呵呵冷笑一声道:“家族供奉,家族供奉,嘿嘿,竟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徒有虚名,只不过是些吃白饭的家伙,能有什么真本事?” 李怀心又向前踏出一步,怒气冲冲,正要义正言辞的为家族正名,然而手臂却被杨帆一把拽住,扭头疑惑的看着杨帆。 只见杨帆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凌然,一脸得浩然正气,然后表情突然变得嬉皮笑脸起来,笑呵呵等等说道:“聊!怎么能不聊天儿呢,我这辈子就最喜欢跟别人儿聊天了,你说吧,咱们聊点儿啥呢。” 李怀心捂着额头一脸无奈,这个杨帆总是兵出奇招,根本捉摸不透这货在想什么,只能任由这货胡来。 斗篷神秘男人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聊?那就聊聊你们想选个什么死法儿好了,你们看怎么样?” 杨帆表情不变,嘴上说道:“好啊,那可得好好聊聊,最好连死后葬在什么地方也一遍商议个明白,实话告诉你,老子喜欢那种山清水秀的地儿,你能满足老子?” 然后说着说着,杨帆如同变戏法儿一般在手里握了一颗鸡蛋,然后以极快得手法对了出去。 这个神秘斗篷男人身形瞬闪,躲过了这颗手榴弹,这颗手榴弹在神秘斗篷男子的身后远处轰然爆炸。 然后这个神秘的斗篷男人淡然道:“同样的招数,使用第二次,可就不灵了哦。” 杨帆长处一口气,果然,这招也就只能出其不意的偷袭偷袭刚刚那种愣头青,像这种真正有脑子的角色,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进套子,真正能将武道修为提升到这个境界得,能有几个蠢人? 杨帆正准备继续在言语上稍稍拖延时间,然后心神急转,思考着应对策略,这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在武胆境武道修为处沉浸多年的武道宗师。 在这种实力的绝对碾压下,任何花里胡哨逗成了笑话。 就在杨帆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闪烁到杨帆身前,似乎还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战斗就好好战斗,胡思乱想如此托大,想必是有些真本事喽?” 然后杨帆就觉得自己得腹部好像被千斤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连在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怀心提剑掠至杨帆身后,一把扶住这个都没看清对方出手动作的杨帆,轻柔放下杨帆,真准备殊死一搏。 然后同样的剧情发生了,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李怀心身前,一掌横推在李怀心胸口位置,李怀心只觉得肋骨断了数根,喘不上气来。 被一掌之威拍飞数米。 给条活路? 杨帆眼神一凌,却看见那个瞬息间拍飞李怀心的罪魁祸首现在仍然笑吟吟的站在刚刚的地方一动不动,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看着杨帆。 好似觉得杨帆和李怀心实在不值得他太过关注,于是扭头绕有兴趣的看着那个神秘青衫年轻人,自言自语道:“唔,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是个异类,算了,先试试抗不抗揍吧。” 说完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陡然间出现在神秘青衫年轻人身前,掌刀挥起,但是下一瞬这个神秘青衫年轻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一干二净,真称得上的烟消云散。 这个浑身遮盖在斗篷下得武胆境武夫身形站定,仍旧自言自语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第一次见这种连实力都琢磨不透的人,但是怎么就跑了?” 说完淡然笑着扭头看着杨帆和李怀心说道:“也不知道揍死这俩,你还会不会出现?” 话音未落,身形陡转,一掠而至杨帆身前,一掌打在杨帆额头上,杨帆根本无力抵抗,一身防御力在这种绝对又霸道的力量面前起到的作用少之又少。 杨帆身形如捅断线的风筝倒飞数米,但是这个斗篷男人这下可没有了手下留情的闲情逸致,杨帆身体还未落地,这个斗篷男人又是在瞬间出现在杨帆身前,以手肘猛的砸向杨帆腹部,根本无力抵挡的杨帆被这股巨力硬生生砸向地面,难以抑制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至于李怀心不是不想施以援手,实在是连他都反应不过来这人的出手刹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帆挨打。 就在李怀心准备到杨帆跟前,就算锤不死这货,替杨帆挨几下打也成啊。 就在这时,一旁藏着的小姑娘再也忍不住,根本不管杨帆之前说的什么好好躲着,无论如何都别出来的告诫,把手里的圆盘一丢,一边儿跑着一边儿带着哭腔喊道:“住手!不准再打杨帆哥哥了。” 那个斗篷男人果真听话,停下手上动作,又是笑吟吟的看着跑过来的小姑娘说道:“真可爱的小姑娘,你闺女儿啊?” 杨帆挣扎着半坐起身,擦了擦嘴角渗出得鲜血,眼神阴翳的说道:“我劝你,最好憋动她,否则……” 杨帆还没说完,这个斗篷男人就嗤笑一声接过话来说道:“否则怎样,弄死我?真巧,我还真不想活了。” 说完身形闪烁至小姑娘陶独雪身前,小姑娘止住奔跑的身形,擦了擦鼻涕和眼泪,带着哭腔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个坏人!” 这个斗篷男人呵呵一笑低头说道:“我可不叫坏人,我的名字叫做张左右,也算个挺厉害的天才,所以你们死在我手上,算不得吃亏。” 然后这个说自己叫张左右的斗篷男人,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捏着小姑娘陶独雪的脖子。 异变突生! 小姑娘身体上猛的溢出一股强大得能量波动,然后聪小姑娘的头顶蔓延而出,汇聚成三条黑色匹练形成的黑色蛟龙模样的虚影。 这三条黑色蛟龙虚影悬与小姑娘陶独雪的头顶,仿若张嘴怒吼,声势骇人,能量波动节节攀升。 这个自称张左右的斗篷男人,一个年纪轻轻就达到武胆境的天才武夫,在今天露面之后第一次露出了惊恐无比的眼神。 只是两只脚仿佛陷入了沼泽泥潭,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着三条黑色蛟龙虚影好像无节制的壮大。 然后这三条黑色蛟龙的其中一条,仰天怒吼一声,身体涌动,对着这个自命不凡的武胆境武夫张开好似黑洞般的大口扑杀而来。 巨大的蛟龙身形瞬间笼罩了这个自称张左右的武胆境武夫。 这个本来有这大好前程的年轻武胆境武夫,在这个黑色蛟龙的扑杀之下运转全身解数,只是没有丝毫效果,只听见这人发出阵阵惨绝人寰的嘶吼。 片刻之后,那条黑色蛟龙跟那个狂妄至极的年轻武胆境武夫一同消散不见,真真正正的在绝对的能量面前被碾成了灰尘。 要不是李怀心和杨帆身上有着确确实实的伤势,能够证明那个可怕点斗篷男人确确实实存在过,不然可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人的存在价值。 剩余的两条黑色蛟龙仰天嘶吼,似乎余怒未消,不甘心不情愿的在小姑娘头顶盘旋片刻后无可奈何的嘶吼一声又缓缓消散了身形,重新悄无声息的隐匿在小姑娘体内。 然而小姑娘陶独雪这个实实在在的当事人毫无察觉自己身体的异像,只觉得刚刚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要飞起来了,然后就看见三条让自己见了就心声亲近感的黑色蛟龙。 然后就看见那个可恶大坏人被一条黑色蛟龙缠绕撕咬之下变成了灰尘。 想也想不通得小姑娘摇了摇脑袋,赶紧跑过杨帆身边,一脸心疼的看着杨帆,用自己的两条小胳膊想要搀扶起杨帆,只不过刚刚还又惊又惧的小姑娘现在能有多大力气。 还是靠杨帆调动了一些神河系统的能量稍稍恢复了些许行动力,挣扎着起身,一脸苦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说道:“怎么的这么不听话,小师哥之前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出来嘛?” 小姑娘陶独雪这次可是真的“硬气”了一次,抬头也不说话,只是小眼神儿里写满了不服气三个字。 杨帆无奈一笑,咳嗽了一声说道:“好好好这次是小师哥的错误,我得跟我家雪儿道歉喽!” 小姑娘这才一副得胜将军模样的眉开眼笑,很满意杨帆这次识时务的“认错”。 杨帆蹒跚着脚步走到那个武胆境武夫消散时最后存在过的地方,扯了扯嘴角,一脸的不屑和厌恶。 至于李怀心这会儿还目瞪口呆着呢,今天这一会儿的所见所闻,绕是这个大家族出身的少爷,脑子也暂时转不过弯来。 本来一个手段层出不穷的杨帆就已经够让李怀心吃惊的了,如今这个看起来就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也如此的……如此的惊人。 还让不让人活了? 反派死于话多 杨帆一屁股坐在地上,扯了扯嘴角说道:“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得鬼,小爷我刚刚都那样劝你了,啧啧啧,充耳不闻,想死还不是容易?” 杨帆扭头跟小姑娘歉意的说道:“雪儿,小师哥歇会儿,太累了。” 小姑娘懂事儿的嗯了一声,也不说话,乖乖的站在杨帆身边。 李怀心揉了揉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那个不可一世的武胆境武夫,就这样,这样死了?死的一干二净,连灰都没能留下? 杨帆乐呵呵的招呼道:“李怀心,得劲儿不,没想到吧,我刚刚劝他别动我家雪儿,那可是真心实意为他好,可惜啊,他就是不信,这不,死的倒是痛快。” 李怀心看了一眼一脸茫然得小姑娘说道:“着怎么个情况,小姑娘能不能承受得住?有害还是无害?” 杨帆一脸淡然得笑道:“没得事儿,这个是我们师傅送给我家雪儿的拜师礼,没什么坏处,幸亏老头儿不知道,不然非得揍我一顿不可。嘿嘿。” 李怀心这会儿装模作样的一脸献媚得跟杨帆说道:“嘿嘿,杨帆,有怎么牛批的师傅,引荐引荐呗,还有那啥,你的拜师礼肯定更牛批吧,拿出来瞅瞅!” 杨帆一脸真诚,摊开双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是真没有。” 李怀心看着杨帆这幅表情不似作假,愣了愣,猛然大笑道:“不行了,笑死我了,你这个徒弟是捡来的吧,一看就不是亲生的,不过也对,我要是你师父也不待见你,毕竟陶独雪这么可爱,任谁都的宠着啊。” 杨帆一脸愤懑,正准备辩解,想了想又却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颓然得低下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吐槽着某个老头子。 而一处神秘空间内,一个身穿灰袍的老人在一边儿踮起脚尖好像在了望什么,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臭小子杨帆,要是敢让你的小师妹陶独雪受到一点儿委屈,看老夫不捶死你个臭小子。” 杨帆和李怀心分别依靠在一颗大树旁边调养伤势,刚刚还喊打喊杀的战场上现在所剩下的不过是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罢了。 杨帆心里一阵不痛快,说好的要牢牢护着陶独雪,这才刚刚开始就把陶独雪的保命护符给用掉了一次,若是这样的情况多来几次,多到他再也扛不住的时候,拿什么去保护陶独雪? 从来没什么拯救世界的想法,也没有什么披靡天下的劲头的杨帆,这会儿心里的那点儿迫切想要变强的渴望猛然又变得强烈了起来,而仅仅是为了想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这个小师妹罢了。 由于杨帆和李怀心一身衣衫都破败不堪,所以不得不暂缓赶路的进程,调转行程返回那座城池去换置一身衣服喝重新补给。 于是杨帆和李怀心拖拽着疲惫的身躯晃晃悠悠的往那做城池走去,两人心里皆是一阵劫后余生的感觉。 毕竟今天的转折来的实在太快,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杨帆忽然想到了什么事儿,笑了笑说道:“以前听过一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你瞅瞅今天死的这俩,明明有实力叭我们几个摁在地上打,可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他们身死道消,啧啧啧,世事无常呐,尤其是那最后一位,话倒是也不多,一上来就要打生打死的,而且人家确实也有这个实力,可惜呐,运气不好,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我们家雪儿。” 说完杨帆眯起眼睛笑意温柔的看着拉着自己衣襟的陶独雪,陶独雪昂首挺胸,颇为自豪的架势。 李怀心忍俊不禁,想到杨帆那个“坏人死于话多”这个说法儿实在有趣,不由得笑了笑,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急走两步聪杨帆身后走到杨帆身边说道:“咱俩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杨帆懒得抬头,况且他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做多余的动作,不耐烦的说道:“啥事儿,咱俩都这鬼样子了,还管他娘的什么忘不忘得,忘就忘了,我可得先找个床躺上一趟。” 李怀心更是急切的说道:“我说,就刚刚那个青衫,斗笠的年轻人,不出意外的话跟咱俩素不相识,但是却能出手相助,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侠士,可惜战斗从始至终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刚刚走的太急,甚至连名字都忘了了问。” 杨帆心里一乐,玩儿心大起,只是语气淡然道:“什么玩意儿青衫斗笠的,什么什么年轻人,你说的是不是这货啊。” 说完杨帆朝李怀心左边扬了扬下巴,李怀心寻着杨帆眼神看去,之间那个刚刚消失不见的青衫斗笠的年轻人就安安静静的走在他旁边不远处。 李怀心微微诧异,但是迅速稳了稳心神咳嗽了两声说道:“我说大兄弟,你这也太神出鬼没了吧,刚刚消失的时候一声不吭,这会儿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回来了,我跟你说,这也就是我心理素质高,要是换了个其他人,还不得让你给吓出病来。” 说完李怀心眼里的这个青衫斗笠年轻人依旧只是埋头赶路,看不清面容,不言不语,也没搭理李怀心。 杨帆越想越不对劲儿,又看见杨帆这一脸似笑非笑的欠揍表情,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可能的猜测,搞得李怀心心里直痒痒。 李怀心于是心一横,上前两步一巴掌拍掉了这个青衫年轻人头上的斗笠,露出了这人的本来面目。 这不看不知道,一眼看去,差点儿就把李怀心这个今天已经饱受璀摧残的小心脏给彻底击碎防线。 掀开这个青衫年轻人得斗笠之后,只能看见一个黑影,只有人身轮廓和形状,没有五官,漆黑一片,更没有什么证明其身份的特征。 只是这个诡异的青衫年轻人的身形在李怀心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后惊异得发现竟然跟杨帆这货一般无二,简直就好像是杨帆的影子从地上挣脱了束缚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李怀心呆滞的喃喃道:“身外化身?!” 没扛过来怎么办? 杨帆忍俊不禁,就喜欢这些大家族少爷忽然漏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只是这会儿受伤破重,实在是没力气跟李怀心打趣儿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不上什么身外化身,也就能算得上个影子,况且这货哪有身外化身的灵智和实力,除了很抗揍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优点。悄悄告诉你,这玩意儿还有时间限制,是能存在一定的时间,限定的时间过后就会消散。” 李怀心一脸看暴发户的表情,无奈吐槽道:“这都能算作是小手段?身外化身!那得那些在魔法一途上修炼到极致的大魔法师才有可能练出一具魔法化身,你这货区区一身雄魄境武道修为,对于魔法一途,更是一窍不通,就别说什么大魔法师了,而你现在居然就有一具类似的魔法化身,还跟我在这儿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相比你,我这个家族少爷,还他娘的算个啥?” 杨帆实在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那么稀罕,以后可千万不能随便跟人显露了,万一引来有心人觊觎,那可真是祸从天降,自己不要紧,到时候陶独雪还得跟着遭罪,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怀心一脸大彻大悟的模样,心里暗自决定,以后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是什么什么少爷了,一定要隐姓埋名,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动不动就冒出几个要捶死自己的。 就连随便遇到的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就很二的家伙就藏了这么多手段,还有那个异常可爱的小姑娘也是一副看不透的样子,好像这三个人里就属那个小姑娘才是大佬。 三个身影,两个重伤,只有小姑娘一脸开心的蹦蹦跳跳,这儿摘一朵花儿,那儿逮个蝴蝶的。 杨帆和李怀心拖拽着重伤的身体,在夕阳下如同迟暮的老人,这幅景象可跟刚出成那会儿的意气风发差了老远。 往城池赶路得途中杨帆一直在恢复银河能量,一边儿调集能量恢复自己和李怀心的伤势。 微弱的蓝色能量包裹着两人,一身的伤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李怀心一脸的生无可恋,扯了扯嘴角,正准备说话,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杨帆这货今天给了他的打击已经够多了,也不差乎这一下。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日头已经落了大半,整个城池都快要笼罩在夜幕中。 杨帆和李怀心带着一个小姑娘在城池即将夜紧封闭城门之时终于赶到乐城门口,城门的守卫一脸的谨慎,好像是觉得这两人不像什么好人,一直稳陶独雪到底认不认识这俩货,怀疑李怀心和杨帆是拐卖孩子的缺德玩意儿,对此杨帆和李怀心也只能是无奈的笑了笑,毕竟这两人现在这幅模样实在是有些狼狈,身上的伤势虽然恢复了大半,但是破碎的衣衫总不能修复,所以城门守卫这样的担心也算情有可原。 在守城两位大哥堪称认真的仔细搜查之后仍然还是不情不愿的把三人放了进去,而这里面最大的因素还是两位守城大哥看小姑娘实在可怜,不忍心嚷小姑娘跟着这俩货露宿街头。 杨帆和李怀心连连跟这两个热心的大哥道谢,这两个大哥不耐烦的摆摆手,临走之前还跑过一个大哥来,到陶独雪身边儿弯下腰悄悄的跟陶独雪说有什么事儿就往这儿跑,叔叔们会帮你揍他俩。 这位大哥的声音其实不小,但其本意也就是说给杨帆和李怀心说的,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警告了,李怀心和杨帆只得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样子,一个抬头看天,一个装模作样的看地。 由于是快要入夏的季节,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其实不算少,身心疲惫的杨帆和李怀心带着陶独雪找了一个小酒楼,吃饭住宿一应俱全。 草草的带着陶独雪在楼下吃了饭,问老板要了三间客房,本来是要两间的,但是杨帆想到小姑娘也不小了,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于是在征求陶独雪的同意后给小姑娘也独自开了一间客房。 李怀心二话不说回到客房就是倒头就睡,一身的疲惫已经容不得他继续浪了,杨帆则带着陶独雪去了自己房间休息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扛着一身疲惫,咬着牙在房间里站拳桩,额头上的青筋暴露,一身汗水浸湿了内衬短衫,但还是咬着牙硬生生站了三个钟头的拳桩,杨帆再也不想遇到今天这种不由己控的场面,还得陶独雪出来救场。 那要是万一基兰老头儿给的三道保命护符都用完了呢,要是遇到了那种连基兰老头儿的保命护符都挡不住的生死大敌呢?就只能干瞪眼等死?杨帆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所以练拳一事绝对不能一拖再拖。 生死大战后练拳习武的效果尤为显着,大好机会绝对不能浪费,这也是杨帆为什么硬生生扛着大战过后的伤势和疲惫咬着牙战拳桩。 然后杨帆发现这一站之后,睡意全无,悄咪咪的跟做贼一样跑过去看了看陶独雪怎么样,有没有做噩梦和踢被子。 看过之后发现小姑娘简直乖巧的不像话,安安稳稳的侧卧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杨帆这才放下心来独自回到房间躺着想事情,也没有什么固定要想的大事儿,想到哪儿算哪儿。 鸡毛蒜皮儿的小事儿想了不少,叽叽歪歪的不少要事也让杨帆烦心的很,但也不乏有些开心的事儿,比如小姑娘每天的存在都让杨帆很开心,比如这个大世界好像很对杨帆的胃口,虽然很操蛋的危险。 果然,生活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也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差,杨帆觉得人的坚强和脆弱程度都超乎想象。 有些明明看起来就不是自己能抗的住的,可是事到临头,还是不得不扛着,不管你是咬牙切齿还是骂骂咧咧,总归是扛过来以后回头看看,心里也是一阵唏嘘,都扛过来了回头看看都觉得那么困难。 心里就想着,自己到底是凭什么才能扛过来的,这会儿心里没什么骄傲,而是后怕,要是当初没扛过来该怎么办? 乐的自在 所以,有时候可能会因为一个小事儿,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就不知不觉间走了很远的路。 杨帆闭着眼睛瞎想,迷迷糊糊的就进入了酣睡,只是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一个劲儿睡到了第二天临近中午。 摇头晃脑的起身抹了把脸之后出去发现陶独雪和李怀心都不在自己房间了,走下楼去发现两人正坐在饭桌上喝茶吃点心呢。 李陶独雪第一个发现走下来的杨帆,一个蹦跳起身脆生生的叫了声杨帆哥哥,杨帆温柔笑着点了点头,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坐在了一起。 李怀心嘴里吃着一块儿点心,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醒了啊,看你睡得踏实,不忍心叫醒你,饿不?这家老板做的点心那是真好吃,给面子,赶紧的尝尝。” 说完就拿了一块儿点心伸到杨帆嘴边儿,杨帆一阵恶寒,让个大男人喂道嘴边儿算什么样子,撇过李怀心的手自己拿起一块儿点心尝了尝,确实是很好吃,不算特别甜,但是口感香醇细腻,算的上是好手艺。 一旁的酒馆儿老板乐呵呵的看着这三个人吃着点心,听着这三个客人的夸赞,心里一阵开心,自家婆娘的手艺就是不错,感情是因为自己天天吃才吃不出个所以然,今儿个回去一定要好好尝尝。 酒馆儿老板也是个闲不住的,瞅着不到饭点儿,酒馆儿生意还没怎么开张,店里伙计又不少,自己完全没事儿干,就看见杨帆和李怀心带这个小姑娘吃点心。 于是提了一壶茶水,送到杨帆他们桌子上,一脸的欲言又止,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杨帆心思活络,笑着开口道:“叔,我看店里也不怎么忙,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三人一起喝些茶水如何,让我们打好关系稍后结账好给个人情价。” 酒馆儿老板乐呵呵得回头笑道:“如此甚好,至于价格,一定让两位公子满意。” 陶独雪一听不乐意了,小嘴儿撅的老高,酒馆儿老板心领神会道:“当然主要是让这个小仙女儿满意,至于这俩小子满不满意,叔可不管他俩。” 小姑娘这才满意的眉开眼笑,杨帆和李怀心则相识一笑,摇了摇头,默许了小姑娘的调皮。 这酒楼老板也实在是个健谈的,不知怎的就聊到了李怀心身上。 酒楼老板姓赵,没有儿子,倒是有两个闺女,一边儿喝茶一边儿说道:“其实叔我这眼睛一看,就知道这位公子一定是出身豪门大户的少爷。” 说着看了看李怀心,李怀心也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继续听赵老板说下去。 姓赵的酒楼老板继续说道:“我家的那两个姑娘,整天就知道爱慕那些大家族的翩翩公子儿,想当年这座城里来了一个大家族的少爷来此地办点事儿,被我家那俩闺女见着了,那可真是惊为天人,整天朝思暮想的,可真要把叔沃给愁死了。 咱家什么条件我最清楚不过了,我和我家婆娘长得什么姿色叔我也清楚,那就算女大十八变,她能变得到哪去,整天想人家那种大家族少爷作甚,那些少爷哪个不是眼光奇高,那就能看得上你了? 唉,叔我根本劝不动,说的多了,那两个闺女儿啊,还要跟我急眼,说我不懂他们的心思,你说说,爹不懂她们心思,谁懂?我这还不是为她们好嘛,真是。” 李怀心一脸尴尬,酒楼赵老板连忙摆摆手,笑着说道:“叔就是说那些一部分,你这后生一看就是好男人。” 只是李怀心这会儿的眼神有些古怪,似笑非笑,杨帆笑而不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我虽然没见过赵叔你家的两个千金,但是我看赵叔面相,那俩姑娘定然也是生的亭亭玉立,绝对不像赵叔你说的那么回事儿,没准儿那些所谓的家族少爷见着了,还得挣着爱慕呢。” 只是说这些话途中,杨帆一直照着赵老板身后隐晦的挤眉弄眼,赵老板起先不明情况,然后幡然醒悟,一拍大腿说道:“嘿嘿,那可不是,我还不是心疼我的两个自家闺女,怕她们受了一丁点儿委屈,我家闺女儿生的那自然是仙女儿一般,不说那些庞大家族的少爷公子,最少也得是品行端正的君子,但是不管人长得标不标志,只要敢对我家姑娘有一丁点儿不好,赵叔我野一定拿擀面杖赶出去,嘿,想让我家得姑娘受一点儿委屈,那可不行!” 原来在赵老板刚刚“高谈阔论”时后面就站着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脸的怒气冲冲,看架势就是要一言不合就要发作的前景。 杨帆心领神会,估摸着这就是赵老板说的自家闺女儿里的其中一个。 这是听完赵老板这之后的这番言论,这个小姑娘的表情才由阴转晴,眉开眼笑的甜甜的叫了声爹,然后笑着眯起眼睛拽着赵老板的胳膊撒娇。 赵老板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家闺女儿,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然后跟杨帆和李怀心介绍其身份,正是赵老板的二闺女,只是赵老板这会让一直在悄悄给杨帆竖大拇指,杨帆忍俊不禁,笑着喝了口茶,看着眼前得父女两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这会儿的赵家姑娘和陶独雪一脸的相见恨晚,没一会儿就打成一片,开始在酒楼疯玩儿,一阵儿跑上去一阵儿跑下来的。 今天陶独雪可算的上是解放了,也只有路过杨帆这儿的时候才会装模作样的收敛一下。 杨帆也没怎么管着孩子爱玩儿得生性,反而乐的小姑娘这样开开心心的,毕竟陶独雪还小的很,烦恼什么的基本没有,既然这样何必每天板着个脸。 李怀心整天都在酒楼瞅着看有没有漂亮姑娘,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到处了望,杨帆一脸黑线,这确定是大家族出来的少爷?怎么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模样。 实在是拉不下脸,也学不来这个技能的杨帆婉拒了李怀心的热烈邀请。 集会 本来没多少交集的酒楼老板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跟杨帆和李怀心交谈甚欢,就快成为妥妥的忘年交了。 尤其是陶独雪,这个姓赵的的酒楼老板就快把小姑娘当成自己第三个闺女儿了,修养身体的这段时间,杨帆和李怀心借着小姑娘陶独雪的光蹭了不少饭,一些甜点甜食什么的自然也是不缺,就差把李怀心和杨帆的这俩货的牙给吃出虫子来了。 “杨小子,这几天城中心搞什么集会,各式各样的表演,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吃食,怎得,你不去也不带小姑娘陶独雪去耍耍?”赵老板一边儿喝着小酒就着花生豆子,一边儿无意间提气一嘴道。 杨帆看着身边小姑娘陶独雪慢慢发亮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说道:“赵叔,你这不说刚刚好,这下你说出来想不去啊,都难喽!” 赵老板却一脸得意的和邀功请赏看着陶独雪,陶独雪也是一脸的兴奋和诡计得逞的眼神,杨帆捂了捂额头装模作样得叹了口气,然后招呼着李怀心一起往城中心的集会走去。 好一个人山人海,来到闹事集会的人每个都喜气洋洋,听说好像是什么庙会,只不过祭拜的不是神仙不是菩萨,好像是个什么什么雕像,反正杨帆是一头雾水,给雕像祭拜个什么玩意儿,这年头,真是什么稀罕事儿都能看得到。 只不过一想到这儿是瓦罗兰大陆,本来就不能以平常的眼光看待,杨帆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三人阵型杨帆在最前面,小姑娘陶独雪紧随其后,李怀心则也紧紧的跟着陶独雪,防人之心不可无,李怀心和杨帆都不想让小姑娘陶独雪在这种场合出现一点点意外。 半响的时候,三人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来到一个招牌叫做烫嘴茶汤的小摊儿,叫了三碗过来,店家还小心翼翼的告诉三人,和茶汤的时候,一定得用嘴沿着碗的边沿哧溜着喝这样才能保证茶汤凉的不算太快也不至于把嘴烫秃噜皮,还能细细的品尝茶汤的好味道,茶汤养人,喝上一碗暖身暖胃。 杨帆不由得想到当年在地球上的一种叫油茶得吃食,杨帆记得喝这玩意儿一直是在冬天,严寒冷冻的,大早上捧一碗油茶,一碗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这可是杨帆当年独自度过严冬的绝妙办法。 这会儿这一碗茶汤下去,无疑势勾起了杨帆最深刻的回忆,实在是杨帆现在的心性已经磨炼的相当稳重,不然就快抱着这个碗抹几滴眼泪了。 三人吃饱喝足继续溜达,只看见前面围了一大圈儿人,热闹非凡,杨帆和李怀心带着小姑娘硬生生挤过人群,这才看到里面的热闹光景。 原来是有个游历山南水北的驯兽师在逗弄一直长相奇特的怪异猴子耍杂技,一会儿跳高跳远,一会儿钻过火圈儿,这个驯兽师每一鞭子挥动下去就能换来这只猴子更加卖力的表演。 而身边边早就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观众们就乐意看这种事不关己的热闹事儿,这只猴子表演的越卖力,周围观众的笑声就更加的猖狂和放肆,而有些乐到点子上的随手甩出一些钱财当做打赏,这无疑是这位驯兽师的兴奋剂,可怜猴子得催命符。 小姑娘在一边儿看着一言不发,没有笑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咬了咬嘴唇小声得说道:“那只小猴子其实一点儿都不想这样,它其实很疼,对不对?” 杨帆神色无奈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温柔笑着不说话,李怀心也是无可奈何,没办法。 不管是在哪,弱肉强食,这就是千古不变的死规矩,小姑娘必须懂这些生存的必要理性,所以杨帆和李怀心两个人谁都没有出言安慰。 有些东西,必须得嚷小姑娘自己去感受,让她自己去看看,其实只是要生命,都活的很辛苦,有些人拼尽全力也只是换来了安稳的生活罢了。 于心不忍的小姑娘不想再看,拉着杨帆的手就把杨帆和李怀心拽出了那个欢乐场,然后又看到了一堆人聚集得热闹地方。 原来是有一个摊主正在摆着套娃娃的小摊,只要你在限定的距离内套中那个娃娃,他就是属于你的啦,见着娃娃就开心的小姑娘陶独雪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几乎,于是在征得杨帆同意了之后,跟摊主买了接个圈圈儿,让小姑娘陶独雪去套娃娃,只是敢开这样的小摊得摊主,自然不会是什么没有脑子的人,而这些头脑精明的人,是绝对不会干什么亏本儿买卖,所以就算小姑娘陶独雪拼尽全力的去瞄准,然后扔出去,也是于事无补,根本套不中自己心爱的那个娃娃,等到手里的圈圈儿都扔了出去,也没能成功的把那个娃娃套出来,急的小姑娘团团转,一脸求救得眼神看着杨帆和李怀心。 李怀心和杨帆相视一笑,都不约而同的漏出了残忍的表情,杨帆故意阴沉着嗓音说道:“咋滴,今儿个给年轻的老板上一课啊?” 李怀心的表情同样险恶,语气不太对劲的说道:“好嘞,必须的给年轻的老板上一课啊!” 杨帆又赶紧接话道:“就是就是,居然敢让我们家雪儿这样不开心,不让你张张记性你是不知道我杨帆有多护犊子啊。” 李怀心和杨帆都打着要给年轻的老板上一个的旗号以及给小姑娘陶独雪找回场子的旗号。 在老板惊疑不定得眼神下买了一堆圈圈儿,然后开始了小摊儿老板最为悲惨也是最为可怜的一天。 可怜的小摊老板欲哭无泪的看着眼前的这俩恶魔,几乎弹无虚发,每一个圈儿都套中了一只娃娃,没一会儿小姑娘陶独雪的身上就挂满和抱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 意犹未尽的杨帆和李怀心终于扔完了手里得所有圈圈儿,于是拿了点钱准备跟小摊儿老板再买几个。 家书 就在杨帆和李怀心带着小姑娘陶独雪游玩儿集会时,与集会上的热闹截然相反的一处冷淡街角,一个黑炭般的小姑娘眼角带着泪水手里拿着一沓信? 信上的内容繁杂至极,好像是一位慈祥父亲写来的家书。 “闺女儿啊,稍微一亲近就口无遮拦的毛病必须得改,以后跟别人讲事情,多把“你听懂了没”换成“我讲明白了没”。 别人跟你打招呼一定要回应,就算不想聊也必须适当性的招呼一声。 哪怕是用表情或者委婉的表达,遇到不管身份如何的熟人,不管是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咋的,不说话那不叫不是高冷,那是没教养。不要试着用自己的秘密去交换朋友。圈子不同,不必强融。 别把秘密告诉风,风会吹过整片森林。和谁都别熟的太快,不要以为刚开始话题一致,共同点很多,你们就是相见恨晚的知音。语言很多时候都是假的,一起经历的才是真的。 人前不应该说的话,背后也别说。用“谢谢你”代替“谢谢”,虽然只是多了一个字,但是诚恳很多倍。一个整天笑嘻嘻的女生永远比一个忧郁的女生来得讨喜。别人在睡觉或者需要安慰的状态下的时候要懂得安静。 不要没经过同意就随便翻开书写了属于他人秘密的东西。有两种人值得信任:二话不说借你钱的人,信守承诺还你钱的人。交浅别言深,情深别刻薄。有事情是要说出来的,不要等着对方去领悟,因为对方不是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等到最后只能是伤心和失望,尤其是感情。 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大多数人口中的”怎么了”只是满足好奇心,并没有要帮助你的意思。所以闺女儿啊,遇到什么事儿,第一件要事儿就是想想自己能出什么办法,而不是一昧的想着靠别人。打破别人的喜悦这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闺女儿啊你应该都有体会。 在拒绝这件事上,越简单越好,明明是别人需求自己帮忙,解释半天变成自己亏欠了别人的感觉,帮得上,想帮就帮,帮不上,就拒绝。 人际交往,简单明了有时最恰当,懂得拒绝,才可以洒脱不纠结。哪怕你遇到如何家世显赫或者身份地位如何尊崇的朋友,千万不要觉得万事大吉,不管是怎样的好伙伴,人际关系永恒的定律就是平衡交易。永远别想着靠任何人。 别人在跟你说他喜欢的东西时,希望你不要反驳,因为我们都很认真的在说,而你却说我们喜欢的东西有多么不好,你的直白,只是自私。你在和别人交谈时,别人一旦深呼吸,那就表示他不想听,正在强压下自己对你的态度。 所以闺女儿啊,一定要懂得察言观色,千万不要只是闷头干自己的事儿,多在意在意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不熟的人别乱开玩笑。熟的人也是。 不要在讨厌的人面前露出你讨厌她的神情,不要在认识你讨厌的人的人面前说你讨厌的人的坏话。 不要对自己关系好的异性朋友下手。哈哈哈,闺女儿啊,老爹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倒是看上那家俊后生,愿意就愿意,嘿嘿,要是不愿意,直接用老爹交给你的敲闷棍儿敲那个臭小子,哈哈哈哈! 这个黑炭似的小姑娘读到这儿才终于是破涕为笑,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别对朋友说狠话,恶语最伤人。不管自己是干什么的,咱一定要对那些身处服务行业人员态度好点。 他们已经足够不容易可,所以啊闺女儿,咱一定要给这个世界留下足够的善意。不管是谁,或者说是见了什么什么人,初次见面时要努力记住别人的名字。 在最愤怒时忍住最伤对方的那句话。不说狠话,不做软事。嘿嘿,我们家的家风,就是咱不热事儿,但是咱也不怕事儿,不管怎样,闺女儿啊,咱这气势一定得到位才行,千万不不能让别人看扁了。别人可以自嘲但是你千万不能附和。 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心直口快。如果有天遇到什么很烦心很烦心的烦心事儿,目光放远一点,你就不伤心了。千万别相信什么女追男隔层纱之类的。 想当年,老爹追你吗妈的时候,嘿嘿,这个就算了说了。别有事没事跟别人诉苦,这世上能感同身受的人很少,大部分人听听也就烦了,还有少部分人会当做笑柄到处去宣传。 你生气或者内心负面情绪满满的时候,不要把负能量带给他人,更不要宣泄愤怒。如果你做不到,难过的时候最好一个人呆着。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亲人和很好的朋友,在别人看来这都是没有缘由就被你散播了负能量的行为,日子久了,别人就不愿意接近你了。 不管是谁,不管他正在努力做什么,永远不要对一个人的努力嗤之以鼻。该教训谁就去教训谁,千万别委屈自己。把自己心里的人当普通异性好友对待;把普通异性当做心里最重要的认对待,你的人际关系会好很多很多。 做错了事情不要找借口理由。认错就是了。和陌生人说话做事儿一律用“您”,如果是自己主动说的叨扰人家的话,加上“打扰您了”。面对江湖上流传的的传言,不回复不讨论,如果必须要回复一下子,那就回复让他们全部滚蛋就行了。 不要对不熟的朋友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失去一个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走的太近。不要为了人际关系,逼着自己做好人。要做一个经常做好事的坏人,而不是一个不能做坏事的好人。 无论我告诉你什么道理,当你的心智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或接近的水平时或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时候,你是不会理解这个道理的。或者你以为你知道这个道理,其实你不知道。” 黑炭似的小姑娘抽泣着说道:“知道啦,真是个烦人的臭老头儿。” 可是小姑娘脸上皱着,全是泪水,哪有什么烦心的表情。 抛绣球 这个泪眼婆娑的姑娘,用着只能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念着信上的话, “姑娘啊,爹想来想去,把这辈子学到的,用到过的道理,大到为人处世,小到只言片语,也只能说这么多了,以后的路啊,得闺女儿你自己去摸索了。 爹说的,当然是为你好的,但是呢,又不一定对,很多事情啊,还得你自己去实践,道理从来就不只是纸上的黑字而已。 人生有时候很长,长到足足有百年岁月,长到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干任何你想干的事儿,可人生有时候又很短,很多事儿很多人如果第一次没抓住,那这辈子都可能没有了再见的机会。 所以啊爹希望你,要读书就读书,要习武便习武,人这一辈子,随心所欲开开心心的就很好啊。” 这个女孩子一只手捂着嘴,慢慢的蹲下身,把脸埋起来,无声的抽泣着,肩膀颤抖,不见表情,未闻哭声。 ———— 杨帆和李怀心把手里的圈圈儿扔完之后,两人好像还意犹未尽,掏出钱来准备跟老板再买一些圈圈儿,看看一旁忙着给加油鼓劲抱了一身得娃娃的小姑娘也是跃跃欲试,显然很支持杨帆和李怀心一鼓作气把这儿的娃娃都给搬空。 摆摊儿老板欲哭无泪,拿着钱到杨帆和李怀心跟前,语气十分可怜的说道:“两位小兄弟,啊不对,两位大哥,今儿个算我错了,我把钱退给你们,我这小门小户的,全靠这个小摊儿维持生计,拜托两位大哥放我一条生路吧。” 杨帆和李怀心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小姑娘陶独雪叫到跟前语重心长的劝说道:“雪儿啊,这个叔叔也很可怜的,今天玩儿也玩儿够了,把这些娃娃都还给叔叔好不好?” 小姑娘听完正准备点头,然后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其中一个最喜欢的娃娃紧张道:“那,留下一个行不行。” 然后好像怕杨帆不同意,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我就只留下这一个哦。” 杨帆当即点了点头说道:“那当然可以啦,这是咱们应得的嘛。” 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小摊老板,老板一脸的劫后余生,心领神会的说道:“我的小祖宗呦,别说一个,叔今儿个大方些送你三个,随便挑三个最喜欢的吧。” 小姑娘陶独雪眼神询问杨帆,杨帆微笑着点头,陶独雪获得许可,跑到一堆各式各样的娃娃跟前左调又调,终于在剧烈的选择困难症的干预下艰难的选了三个钟意的娃娃,身形虽然不大,但是模样很讨喜。 小心翼翼的抱着三个娃娃跑到杨帆身边,杨帆笑道:“雪儿,咱们还想去前面玩儿一阵,小师哥先给你拿着好不好,万一前面人多丢了掉了都不好是吧?” 小姑娘不假思索的同意了,把手上的三个娃娃递给杨帆,杨帆手忙脚乱的接过来,照着小摊老板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再见,小姑娘陶独雪也跟着挥了挥手,李怀心则只是小小,他认为这般无用的礼数能干什么,尤其是这种这辈子以后都没机会再见的人,犯得着这么认真? 但是看这两个一大一小的模样,自己也学着杨帆眯眼笑着点了点头,小摊老板脸上笑嘻嘻的送客,心里却是长出一口气,终于把这两个怪胎给送走了,不然今天指定是一个血本儿无归啊。 集会上与杨帆在地球时见过的庙会一般无二,吃的喝的,唱的跳的,玩儿的乐的,应有尽有,这也是人流涌动最为密集的地带。 偶然听到前方一阵嘈杂,杨帆和李怀心本着凑热闹的心态过去看看,一座有四层模样的高楼,楼顶有一位身着红色嫁衣,脸上遮盖着面罩的姑娘,身旁跟着两位丫鬟模样得姑娘。 那个身着红嫁衣的姑娘双手持着一颗红色绣球,眼神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是在挑选。 杨帆一下子就明白了,感情这儿也流行这样的招亲方法?抛绣球,啧啧啧,这样的真是可是只在电视里见到过。 小姑娘仰着脑袋看着,不知道是觉着这个姐姐好看,还是觉得是真身衣服鲜艳好看,反正跟大部分看客一样,仰着脖子看着上面的三个小姐姐。 李怀心则只是稍微撇了一眼便没了兴趣,脑袋左右摇晃着搜寻更好玩儿的目标,根本没有心思放在那个可能貌美如花的小姐姐上,杨帆也从来没有把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儿放在这种机遇的心思上,瞅了两眼也觉得没什么劲头,准备拉着小姑娘陶独雪转转别处好玩儿的玩意儿。 周围的看的约摸是看着这个姑娘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一些不耐烦的看客便开始起哄,纷纷攘攘道:“扔啊,你倒是扔啊!” “就是就是,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扭扭捏捏作甚,早些让我们看到花落谁家我们好早些回去睡觉。” “……” 议论纷纷,众说纷坛,上面的那个手持绣球的姑娘约摸是被这些看客的催促上也显得有些着急。 眼神里尽是慌乱,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全是慌乱,但是恍惚间看向杨帆这个方向时,忽然的眼睛一亮。 杨帆正准备离开的途中,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那个楼顶得红色嫁衣的姑娘,手持绣球,眼睛看着杨帆,最少杨帆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杨帆就看见这个姑娘,仿佛用上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双手举起那个红色的绣球,对准杨帆这个方向就是猛的一个抛投。 杨帆猛的有些飘飘然,脸上尽是得意,“莫非我杨帆从今天起就要时来运转了?啧啧啧,不枉我我杨帆单身二十几年,从来没收到过女孩子的青睐,果然,最好的就是要留在最后面。” 然后在楼下这群人充满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这颗绣球极速下坠,杨帆不由自主得举起双手,看着这个在天空中越来越近的绣球,脸上尽是得意,实在是没那个本事,不然尾巴早就翘上天了。 纯情处男 然后在杨帆一脸吃了苍蝇得眼神中,这颗绣球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李怀心的头顶。 杨帆尴尬得双手悬在空中做着托举动作,然后只得十分尴尬的缓缓收回,好在众人暂时也没时间把关注点放在杨帆身上。 而当事人李怀心一脸的愤怒,无缘无故的被人扔了那么大的球砸脑袋上,使得李怀心这会儿怨气颇重,拿着这颗绣球大声质问道:“谁啊,有没有公德心,怎么能随随便便乱扔东西,要是砸到小朋友乐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啊,谁干的赶紧给我站出来,不然让我揪出你来,绝对不给你好果子吃!” 杨帆一脸看傻子的眼神儿看着李怀心,然后仰头看天,装作不认识这货的模样,一旁得小姑娘陶独雪则根本不明白这是在搞什么,只是看杨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一会儿再问吧。 正在李怀心大声质问的时候,忽然传来犹如莺雀般婉转的嗓音道:“这位公子,这个绣球正是小女子所扔,如果不小心砸疼乐公子,且容小女子给这位公子道个歉,但是这位公子能否上来一叙,如果有可能的话,小女子还想尝尝公子刚刚所说的……不好的果子到底怎么个不好法。” 杨帆心里一阵骂娘,他娘的,这样的好事儿怎么就捞不到我自己头上。 李怀心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用薄纱遮着面容的红色嫁衣的姑娘,一只手拿着那个红色的绣球,然后脚尖儿轻点,借力缓缓腾空,一身白衣飘荡,本来就长相俊逸的李怀心这会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两只雪白袖袍飘荡扶摇,如同风流谪仙人,稳稳当当点站到了那个红色嫁衣得姑娘身前,眼神毫不掩饰打量着这个抛绣球招亲的女子,脸上似笑非笑。 然后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放荡不羁的抬了抬眼前姑娘的下巴,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想吃那什么不好的果子,可小子这儿,确实是没有啊。” 说完便把手上的绣球随便扔个一个丫广场鬟,然后不做停留,一边哈哈大笑着倒退,身形飘转降落回地面,丝毫没有留恋的想法,招呼了杨帆和陶独雪一声便转身就走。 楼上的那个早就心神失守得红色嫁衣的姑娘,一双秋水眸子愈发得诱人,轻咬嘴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忍不住要对楼下那个撩完就准备跑的白衣少年说些什么。 只是李怀心快人一步的扭过头,一脸的笑意,顿了顿,好像是在组织语言,憋了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姑娘请自重!” 然后转身就走,那个姑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要说出口的话被李怀心这一句话硬生生呛乐回去,眼神中藏不住的幽怨,恨恨的咬着嘴唇,眼神埋怨的刮了一眼那个这般无情的白衣少年。 然后转身离开了楼阁,被迫看了一场虎头蛇尾的热闹的群众们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一个劲儿的喝倒彩,企图搞出点儿什么其他的热闹赖瞅瞅,然后发现根本没什么用,一身精气神没出儿发挥的吃瓜群众们虽然不是跟满意,但也无可奈何的散去。 杨帆一脸不爽的走在前面,越看那个白衣李怀心就越不爽,总觉得是这个货把自己的桃花儿运给劫走了。 李怀心跟在杨帆和小姑娘陶独雪屁股后面浑然未觉,仍然悠哉悠哉的看着周边而的热闹。 杨帆一脸无奈,忿忿不平的说道:“我说姓李的,我感觉咱俩颜值其实差不多,怎么就没姑娘喜欢我呢?” 李怀心装模作样的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啥?” 然后杨帆就一脸即将要杀人的表情,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怀心,只要李怀心说的话有一个不对心思,今天铁定得给他一顿爆锤。 李怀心好像也感觉到了杨帆脸上和眼神里的杀气,于是把脸上的笑意硬生生憋了回去,一脸正人君子模样的说道:“杨帆呐,这玩意儿,它讲究一个缘分,总不能强求啊,再说,总得先处出感情来,然后才能考虑那些什么爱不爱的。” 杨帆一脸不爽的说道:“咋滴,头顶上duang一声砸下一颗绣球,说她看上你了,这也能有感情?这他娘的也能叫做缘分?这都算的话,我他娘的怎么就遇不上?” 李怀心强忍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嘛,也得讲究经验的,男人嘛,总不能老想着会有姑娘来投怀送抱,你也得主动出击呀,老想着自己是被动的一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杨帆一脸的忿忿不平,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得得得,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希望,我喜欢那个姑娘,想要跟她在一起,然后那个姑娘也喜欢我,也想要跟我在一起,这样的感情才叫实在,而不是因为我想要开始一段感情了,或者是她想开始一段感情了,然后找上了对方,凑合着在一起,这样的感情,从开始就是错的。” 李怀心一脸的受到教育的表情,在那装模作样的咀嚼着杨帆的这段话。 杨帆见李怀心好久没接话,疑惑得问道:“咋滴我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怎么就能每个马屁跟上,还有你这货居然也有不笑话我的时候?” 没想到李怀心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世间唯有痴情人,不容许他人耻笑。” 杨帆啧啧啧的说道:“你这拍马屁得功夫到底是在哪学的,竟然能如此的见缝插针,滴水不漏,到底是师从何派,引荐引荐给我,没准儿我也能练成你这招脸皮厚的绝学。” 李怀心哈哈大笑道:“是不是我偶然不怼你你一下子你还有点儿不习惯?” 杨帆沉默不语,不想搭理这个脑神经异常开阔和跳脱得见家伙,这货哪有我家雪儿顺眼。 然后就听见李怀心在一边小声得嘟嘟囔囔道:“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处男,也跟我在这儿拽这些道理,嘿嘿。” 教学 李怀心一边儿悠哉悠哉的逛着街,左看看右看看,浑然没有把刚刚那件儿事情放在心上的感觉。 杨帆则是一脸郁闷,倒不是因为那个绣球没有砸他脸上,只是偶然间从杨帆心里的犄角旮旯里莫名其妙拽起了一些令人心情沉闷得回忆。 正在杨帆心情不爽的时候,李怀心突然神秘兮兮的勾着杨帆的肩膀凑近杨帆耳朵旁边小声说道:“看见前面那俩妹子没,今天兄弟我就教你一些干货,以后可别说做兄弟的不够义气!” 杨帆眼睛稍稍撇了一眼这个神经兮兮的李怀心,然后看向前面正在一个手势小摊儿前挑挑选选的两个姑娘,虽然不至于到惊为天人得那一步,但是也眉清目秀,如果天下女子按照杨帆心里的标准能分成一到十分的,那么眼前这两个也得有七分的姿色。 然后李怀心哼哼了两声说道:“今儿个兄弟我就教教你怎么用最简单的办法撩妹子,还得让她们对你欲罢不能,哼哼,瞧好喽你。” 杨帆正准备伸手阻止这货不明目的得行为,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货已经一脸骚包表情的走了过去。 行至半途中,顺手在一个卖花儿的小摊儿上买了一只不知名的花儿,然后就是杨帆看都看不懂,想都想不到的操作了。 李怀心这货拿到这朵花儿之后,居然一把把花瓣儿全部拽完,最后只剩下一根干干净净的花杆儿。 而李怀心居然就拿着这根儿花杆儿走了过去,杨帆赶紧看着这货下一步的操作,只看见李怀心这货一脸忧郁的表情,走到两个姑娘的其中一位的跟前,伸出这根儿花杆儿。 语气也带着些许抑郁的味道说道:“呐。” 那个姑娘很明显被李怀心这套操作也搞得有些懵,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应对,也忘了说话,只是断断续续的说道:“啊?什么……什么意思?” 李怀心则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保持那个狗血的忧郁风格,嗓音略显低沉的说道:“送给你的喽,拿着吧。” 那个姑娘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看着这个白衣少年模样俊俏,尤其是这一双好看的眸子离她这么近的看着她,让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胸口一阵的小鹿乱撞。 这个姑娘小心翼翼的接过李怀心手里这个早就没了花瓣而的花杆儿,继而嗓音如同蚊子一般小声得说道:“送给我的么,那……花瓣儿呢?” 然后李怀心这个骚包货,脸上的忧郁气质又凝重了些,这让远远观看的杨帆一阵想要锤死他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小姑娘陶独雪也学着杨帆的样子悄咪咪的藏起来看着李怀心那个方向。 只听见一脸欠揍表情的李怀心缓缓说道:“我在远远的地方看了你一眼,我就沦陷在你的这双眸子里,于是我迫切的想要接近你,认识你,知道你的一切,同时也想让你了解我的一切,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我甚至都想到了我们两个如何交往,再到如何相爱,甚至当时我都快把咱们的孩子的名字都快想好了。” 这个姑娘脸颊通红的白了一眼李怀心,语气娇羞的说道:“呸!谁要跟你生孩子了?” 李怀心面不改色,很明显,在拿捏女孩子心里动态这一方面,李怀心十分在行,所以这会儿这个姑娘是不是真的生气,李怀心自然也感觉的出来。 与这个姑娘相伴的另一个姑娘看那个样子,也就快沉沦在李怀心的眼睛里了,一言不发的只是看着李怀心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 李怀心继续说道:“我想要了解你,想知道你的名字,想要知道你所有美好的一切,但是……我又怕到头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所以我到那个售卖鲜花的小摊上买了一朵花儿,我摘掉一朵花瓣儿就告诉自己你也会同样喜欢我,再摘下一朵花瓣儿就告诉自己,你可能不会向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遇到第一个答案的时候,我对自己充满怀疑,对这个答案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对我第二个答案,哼,我好不容易才遇得到你,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这个面容清秀的姑娘微微歪着脑袋安安静静的听这里李怀心慢慢的讲着,如同一只安静小猫,蜷曲在温暖的火炉旁边。 李怀心则继续说道:“等到我走到你跟前,拽下最后一朵花瓣儿的时候,这朵花儿给我最后的答案却是你不会跟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这个答案令我无比的沮丧,但是当我如此的近距离凝视着你的眼睛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遇见你已经是花光了我这一生的好运气,我又怎么能把你和我的以后寄托在一朵花儿,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呢? 所以我走到了你的眼前,我要把这多曾经寄托了我无数感情的花儿送给你,尽管它现在只剩下一根花杆儿,但是我还是决定把他送给你。 只要是因为我决定要站在你面前,把所有的一切都用我的言语表达出来,尽管有时候语言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没办法,语言这东西,在表达爱意的时候是那么无力,但是在表达伤害的时候却又锐利的可怕。 但是没事儿,我终究还是站在了你面前,将我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 本来刚刚开口的时候,心里很害怕,害怕很多,害怕你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觉得我只是在轻浮你,害怕就算你能理解我的心思,但是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拒绝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我站在你面前的那一刻起,当你的一双眼睛看着我的眼睛的一刻起,我才发现,原来这一切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其实在刚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应该明白,只要是关于你的事儿,不存在值不值得,知道是你那一切就都值得。” 一旁这个姑娘的同伴,一脸羡慕的看着,脸上花痴的表情显露无疑。心里正在懊恼这种事儿为啥没到了自己头上? 唯有我 杨帆捂着额头,一脸黑线的看着装模作样的李怀心,心里郁闷道:“这他娘的也行?他娘的,果然,脑子和套路好不好不重要,关键是得长得帅啊!” 然而眼前的这个懵懂无知的姑娘呢,看这会儿这个样子,很明显是已经沉沦在李怀心华丽的词藻里了,并且难以自拔。 感到不妙的杨帆一溜烟儿跑过去,一只手猛的掐着李怀心的腰肢,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李怀心的嘴让他不能发出惨叫声。 然后一脸歉意的看着眼前两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说道:“那啥,这是我弟弟,脑子有点儿不好使,从小脑子就被驴踢过,经常的胡言乱语,这样是刚刚这货跟两位胡言乱语了些什么,还请多多包涵,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哈,那……就这样,我先带着我这痴呆弟弟先走一步了。” 说完根本不管这两个姑娘是个什么反应,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迅速拖拽着李怀心,朝后招呼了一声小姑娘陶独雪,撒腿就跑,只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气喘吁吁的三人个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李怀心疑惑不解的问道:“跑啥呀,你事没瞅着,我那计划就快完成了,我那目标也就差一步之遥了,就是因为你,得,这么一大会儿得功夫,全泡汤了。” 杨帆喘着粗气没好气的说道:“行行行,你撩妹儿厉害,我算是服气了行不行?” 李怀心当即点点头说道:“这感情好,居然能让杨帆你小子服气,啧啧啧,这可真是不简单,是个值得纪念的的好日子。” 杨帆强行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没好气的说道:“他娘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也不想想,真要是在这儿跟人家姑娘藕断丝连着,咱们的行程怎么办,你能保证咱之后一定会回来?还是说你一定能保证,会稳稳当当的给人家姑娘一个妥妥善善的未来?这几个,你哪个能确定,哪个能担保?” 李怀心沉思片刻,点点头说道:“也对哦。” 杨帆一阵无语,无奈说道:“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家族少爷,平常见识的漂亮姑娘无数,你们到底有没有属于心底的柔软,有没有给最心爱姑娘留着最重要的位置?” 李怀心微微低头,像是在怀念,也像是在思考,半响后回答道:“那会儿还要比现在小一些,在家族内受尽宠爱,简直算的上是嚣张跋扈,还要小些的时候,没有生死之忧,更小的时候也经常听我娘叮嘱,说世间女子可爱且可怜,要多怜惜。所以那会儿总觉得那么好的女子,我为什么不喜欢。如果我能拥有,我为什么不要。我以前很喜欢收集古人珍稀字帖。 比如花了很多很多银子,才收集齐全了《十里春风贴》、《大雨浇暑贴》、《高枝秋蝉贴》和《快雪初晴贴》这套四季字贴,甚至连《霜降贴》在内的二十四节气贴,也只差三幅而已。那时候我只顾着喜欢我喜欢的女子,一定要喜欢我 后来发现世间所有值得可亲可爱的女子,其实根本不用我自作多情,就可以活得很好,甚至不摊上我,也许可以活得更好。” 杨帆深处大拇指,撇了撇嘴角说道:“啧啧啧,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少爷,说出来的话就是大气,这这些个一掷千金的事儿说的如此的轻描淡写,估计也只你这一人了。” 李怀心则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忆。 对我来说,风光无限的是你,跌落凡尘的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一位白衣少年在酒馆一个人喝着自己从家乡带在身上的佳酿。 少年此时心里有点儿得意,自己走了万里路,见识了各种大山大河。马上就能见到心里的那个姑娘了,少年想告诉那个姑娘,这一路的风景如画,都不如你,真的,一点儿都比不上你。 还要稍微年轻些的李怀心,曾经认认真真的喜欢过一个姑娘,爱的真诚,爱的热烈,只是到最后结果不尽人意,要说遗憾,李怀心心里当然是有的,但是却没有一点儿后悔。 当时分开的时候,那个姑娘最后跟李怀心说的话是要李怀心憋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好像这会儿的李怀心才猛然顿悟一般,狠狠地捏了捏拳头,然后又松开,释然一笑,好像想通了很多年没有想通的一件事儿,脸上的表情轻松至极,如释负重。 “我想明白了,你说让我别失去希望,除了一定要好好活着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当我对这个世界给予善意后,如果非但没到善意的回报,甚至只有恶意,这个时候,能够不失望,才是真正的希望。我现在道理已经想明白了,但是暂时还做不到。” 白衣李怀心缓缓的念叨着,只是说到这儿忽然停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喝过了酒,明天就努力。” 李怀心扭头跟杨帆说道:“我在黯淡无光的岁月里独自过了很多年,她划破寂静出现在我的世界。我自以为凭借多年得沉稳足够照顾她。后来我试图从记忆里去理解你,最后发现其实只有你的名字而已,我太高估我自己,也太低估她了,心存侥幸不够纯粹。 杨帆,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本来没想从杨帆这儿得到答案的李怀心却看见杨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还真能听得懂,而且差不多算的上是,感同身受。” 李怀心愣了愣,哈哈大笑道:“可是到最后,我仍然只是打心里的有一些遗憾,终究是谈不上后悔,于是那会儿我就心里暗自下决定。 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了,一定要让人记住我。他们可能会伤心,但是绝对不能只有伤心。 等到他们不再那么伤心的时候,过着自己的日子了,可以偶尔想一想,曾经认识一个我这样的人,天地之间,一些事,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 唯有我,去做,做成了!” 悲苦 杨帆看着这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脸上嘴里哈哈大笑,脸上也洋溢着笑容,可是杨帆怎么看都觉得这会儿的李怀心不是很开心。 李怀心说完只是干笑了两声,便没有了下文,杨帆也是沉默着想事情,两人好像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某件事儿,或者想起了某个人。 只有小姑娘陶独雪在一边儿摸不着头脑,正寻思这俩人刚刚不是还很开心吗,怎么就这一会儿就变得这么心情低落啦? 杨帆自嘲的笑笑了,双手负在后脑勺上,脑袋枕在两只手上,眼睛看着前方,嘴角有些许笑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李怀心这会儿依旧沉默不语,似乎还沉浸在那个回忆里,无法自拔,或许本来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没想到一旦勾起来,就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杨帆终于低下头看着小姑娘陶独雪温柔说道:“雪儿,逛了这么久,饿不饿?” 陶独雪正准备硬气一下,挺着已经瘪下去的小肚子强行说不饿,但是小肚子已经快人一步的考试了抗议,咕咕咕的声音打断了小姑娘准备要说的话。 于是小姑娘陶独雪一脸尴尬的挠了挠额头,嘿嘿着笑了两声,终于说道:“我其实不饿的,是我的肚子说它饿了,嘿嘿。” 杨帆白了一眼小姑娘陶独雪,轻轻给了小姑娘陶独雪一个板栗,没好气道:“还给小师哥装,怎么,这小肚子不是雪儿的啦?它也有个小脑瓜子想着自己饿了?” 小姑娘只是嘿嘿笑着不说话,杨帆起身招呼了李怀心一声,“走了,挑个安静点儿的地儿唠嗑,逛了这么大功夫,嗓子都快要冒烟儿了,正巧雪儿也饿了,咱们先去填填肚子。” 李怀心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杨帆自己安排就好了,杨帆抬起头朝着眼前认真了望了了望,好像看见一个不错的小吃摊儿,招呼了一声便头前带路。 走进这间小摊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卖馅儿饼的小摊儿,一个个馅儿饼馅儿多皮儿薄,看的杨帆和小姑娘陶独雪三人一阵咽口水,二话不说先找了一张空桌子要了三张馅儿饼。 问老板要了一壶茶水,其实本来这家铺子有很不错的酒水,奈何杨帆滴酒不沾,李怀心虽然偶尔也喝点儿,但是小姑娘陶独雪还在场,也就不愿意带这个坏头儿了,也跟着杨帆喝小姑娘陶独雪和茶水。 热腾腾的馅儿饼一上来,还没动手杨帆就能闻得到香味儿,二话不说先尝尝,果然,看起来好吃的东西,吃起来……仍然好吃! 而李怀心就吃的很儒雅了,倒也谈不少多么娇气,毕竟是个大男人,但是相比杨帆这股子猪啃一样的吃法儿,肯定要好太多了。 小姑娘估摸着也是真饿了,抱着一块儿煎饼就开始啃,没一会儿就把一块儿馅儿饼给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又抱着一碗茶水咕咚咕咚下肚,水足饭饱之后毫无意外的打了个饱嗝儿,杨帆这才放心,总不能让小姑娘饿着肚子出来玩儿不是? 然后外面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最开始见到的那个耍猴儿的,现在竟然倒了个位置来耍猴儿,地点就选在了这家小摊儿的前面不远处。 小姑娘陶独雪这下的位置得天独厚,只需要站在门口就能对这个耍猴戏的表演一览无遗,于是本来也就闲着没事儿干无所事事的小姑娘陶独雪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方式,问小摊老板要了一个低板凳,就坐在店里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个人和这只小猴子进行各种有意思的表演。 虽然这只猴子挨揍的时候小姑娘陶独雪还是有点儿于心不忍,但是也没什么办法,所以这会儿倒也还算看的津津有味儿。 李怀心在桌子上喝了口茶水看着门口搬着小板凳安安静静看表演得小姑娘说道:“还是小时候好啊,什么事儿都不需要操心,只需要费尽心思的快乐就好了,我现在是真的想不通,那会儿的我到底为什么,犯了什么病,那会儿我居然整天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哈哈哈哈!” 杨帆抿了口茶水,点了点头,没说话,李怀心继续说道:“你这货的表情,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主儿,但是,今儿个说啥也都不好使,要讲故事那也得我先来。” 杨帆瞥了李怀心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咋滴,喝两口而茶叶水都能给你丫喝醉了?” 然后李怀心就开始胡言乱语,想起什么说什么,什么“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有什么“酒不醉人人自醉。” 杨帆摇了摇头笑了笑,只是当做笑话听,不然李怀心这货说话上头不接下头,上文不接下文,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接话的机会,索性就保持沉默不语。 李怀心这才继续说道:“想当年,哼哼,你李少爷我啊,在我们李家宗室里,这颜值,也算的上是我说我是第二,没人敢说他是第一,所以自然也就遭受女孩子们喜欢,虽然我们李家家大业大,但是啊,毫不吹牛的跟你说吧,追我的人从我家前门儿硬生生的追到了我家后门儿,唉……真的是烦,难道长得帅也是一种错?” 杨帆强忍着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强行笑着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这才把提气李怀心这货的闹得给他一顿爆锤。 但是也就是这样谢谢,嘴里还是不屑的说道:“嘁,颜值算个屁啊,你要是身无分文,长大再帅,能有屁用? 你就算喝茶何出一个大醉酩酊,索性就喝上他一个神魂颠倒,又能有什么用,人家姑娘们喜欢的可是白衣少年的李家少爷,可不是什么什么李怀心,如果脱离了李家少爷这个身份北京的你,你看那些姑娘乐意理你一眼?” 杨帆拿起茶杯,仰头干掉,然后跟李怀心装批表情一模一样的神色和态度,换换说道:“这就叫现实虽然谈不上有多苦,但是也绝对谈不上甜。” 单身狗 李怀心穆然笑了起来,眼神荡漾着温柔说道:“要说罪的话,约摸着是有点儿,但是让我醉了的,不是这茶水,也不是美酒,而是我心里的那个姑娘的酒窝啊。” 杨帆听完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货哪学来的这些骚话,真他娘的肉麻。” 李怀心哈哈大笑道:“杨帆,哈哈哈,你他娘的一个单身狗,你懂个锤子呦!” 杨帆正准备仰着脖子反驳,想了想之后又颓然的低下了头,闷声喝了一口茶水,他娘的,他这句话说的还真有道理,我他娘的居然没办法反驳! 李怀心好像换了一个人,浑身上下都逸散着伤心两个字,抬头跟老板招呼道:“老板,你这地而最好的烧刀子酒来一壶!” 老板也是个眼疾手快的,看着李怀心这货也不像个会缺钱的主儿,立刻马不停蹄的去准备烧刀子酒。 片刻后老板拿了一壶烧刀子酒和两个酒杯上来,李怀心二话不说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张口豪饮,也只是小口小口的慢酌,举了举酒杯示意杨帆一起。 没想到杨帆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李怀心表情有些可惜的说道:“这么纯正的烧刀子就你不尝尝,真是可惜了。” 然后一边儿慢慢的自斟自酌,一边儿缓缓的说道:“还要在年少一些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姑娘,那时候的喜欢,是真的干干净净的喜欢,我喜欢她的一切,我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发光的,我那会儿一直觉得她肯定是上天派来给我救赎的。” 说这些的时候李怀心脸上的表情荡漾着笑容,温柔至极,杨帆当然看得出来李怀心嘴里的这个姑娘就是李怀心自己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 李怀心继续说道:“我的天,那会儿真的是,没有现在这般得厚脸皮,远远看她一眼,被她发现了都要脸红的仓皇逃开,不可抗力得迎头遇见了,也多半是尴尬到说不出话来,更别说大大方方的打招呼了,我记得我当时十分懊恼自己怎么是这个球样,真他娘的憋屈!” 李怀心自嘲的笑了笑,好像在嘲笑那时候怯懦的自己,好像也在嘲笑自己这段幼稚的感情的开始。 轻轻抿了一口酒的李怀心继续说道:“我那会儿就觉得,就我这个样子,这辈子肯定都跟这个姑娘无缘了,谁会喜欢一个遇见自己话都不敢说的男孩子?” 说完李怀心就自己忍不住开始哈哈笑起来,杨帆扭头白了一眼李怀心,无可奈何的说道:“要讲故事就麻溜的讲,听众还没笑呢,你在哪儿一个劲儿得笑个屁啊?” 李怀心这才止住笑声,轻轻喝了口酒才继续说道:“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一个人的人格魅力,那真是藏都藏不住,我自己都忘记了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反正在极短的时间里,我就跟她成了很好的朋友,每天形影不离,朝夕相伴,她对我那可是欲罢不能,唉,人生啊,寂寞如雪啊!” 杨帆眼神淡漠的说道:“说人话!” 李怀心瞬间被打回了原型,垂头丧气得说道:“好吧,其实是我每天随叫随到,跟个仆人一样的被召唤,随叫随到,你不懂,这根那些守护公主的骑士一个道理。” 杨帆依旧眼神淡漠,语气平淡的说道:“狗屁的骑士,就是个舔狗!” 李怀心一脸不爽,正准备反驳,但是把自己那些时候的行为和杨帆给的新称号做了一个对比,惊人的发现这个称呼好像才更适合自己。这才唉声叹气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没想到杨帆居然不依不饶的嗤笑一声继续说道:“还有,骑士,哈哈,没错,确实是用来守护公主的,但是呐,最后得到公主的,无一例外,是王子哦。” 李怀心一脸震惊的看着杨帆,呆滞的说道:“杨帆,莫非纯情处男的谈恋爱经验就有这么多了,而且怎得这般暮气沉沉,看你这样而,也不像是被哪个妹子伤过心呐,怎么大道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杨帆喝了口茶水,没想着搭理这货。 李怀心这才继续说道:“虽然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我还不至于那么悲惨,沦落到给别人做嫁衣的地步。 由于她是别处家族出来历练的小姐,暂时寄住在我们李家宗族,我又是李家等等少爷,所以完全当的上门当户对四个字,所以,但是我们俩,嘿嘿,那可完完全全称得上是神仙眷侣,随便出去走走别人都是投来羡慕眼神儿,嘿嘿!” 杨帆瞥了一眼李怀心这会儿的表情,得意至极,但是眼神里的感情真实而干净,没有半分作假的嫌疑,引得杨帆一阵郁闷,只得闷头喝茶。继续听着李怀心嘴里的那个甜甜的“爱情故事”。 “他娘的,这算哪门子事儿,这辈子没受到过这样儿的委屈!”杨帆一边儿喝茶一边儿忿忿不平的想着。 李怀心则浑然不知杨帆这会儿心里变化的继续说道:“虽然那时候还蛮年少,但是其实也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当时我们都准备好私定终身,哎不对这个说法儿好像有些不要对劲儿,哎不管了,反正就这个意思吧,一对儿有情人终究要终成眷属了。 但是!”李怀心突然语气气愤了起来,“他娘的,所以我平生最讨厌但是,她那个明明已经同意我迎娶他们小姐的请求,却突然发出了他们家族最高级别的召集令,虽然不舍得,但是没办法,家族之名难为,可惜她的家族位于宏伟壁障内部,而我当时又处于未及冠的年龄,不得随便离开家族,所以,我们两个其实就被这些个冷冰冰的传承了数千年的所谓规矩给硬生生得割开,由于两地相差实在太远,所以书信的方式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于是,我们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见面了。”一脸怀念和憧憬的李怀心二话不说又喝了一口酒,真是诗情画意。 殊不知某个单身狗正在一脸郁闷的一个劲儿的喝着枯燥的茶水。 万般皆是命 原本杨帆以为这货会讲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讲述这货曾经到底是怎样为情所伤,说到现在,感情只是很长时间没见过面罢了,杨帆此时听了这段故事,就快要变成柠檬精了。 心情郁闷的杨帆只是一个劲儿的喝着其实没什么味道得茶水,小姑娘陶独雪也在一边儿双手抱着一杯茶水,聚精会神的听李怀心讲这些她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的故事。 李怀心终于是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说道:“我说杨帆,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你不给讲两句儿?让我一个人在这儿挖故事,跟个小丑似得,多没趣儿啊。” 杨帆抿了一口茶水,斜视了李怀心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说个屁啊,你都说了我是个纯情处男,都没有姑娘看上过我,我去哪给你编什么爱情故事?” 李怀心一脸的不相信,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想你这种的,没谈过恋爱的人,其实心里的故事最多了,多到我都没法儿想象,真的,你信我,你也别装,赶紧挑一个故事拿出来说道说道。” 杨帆叹了口气说道:“那是真没有,再说,都没有有情人终成眷属过,最多算下俩其实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这样的故事,讲出来,那不是纯粹浪费时间么。” 这句话一出口,李怀心就像找到了什么宝藏一样的看着杨帆,激动的说道:“赶集的吧,不瞒你说,我最喜欢听这样式儿得故事了。” 杨帆一脸不爽的看了看李怀心没好气的说道:“你这纯粹就是想把自己的快乐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上呗,企图把我的不高兴的事儿说出来让你乐呵乐呵?” 李怀心一脸无辜的表情,杨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行吧,反正藏着也不是个办法,你想笑就笑,反正我这辈子收到的屈辱也不差这一个了。” 然后李怀心和小姑娘陶独雪赶紧一脸认真听讲的模样,端端正正的坐着等着杨帆讲故事。 杨帆无奈的叹了口气换换说道:“李怀心,你知道吗,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的去喜欢一个人,不需要考虑其他条件,你是需要考虑自己是不是喜欢她就完事儿了,但是。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像你这样的潇洒的,你甚至都不需要考虑什么门当户对,你只需要一门心思的钻研着自己到底是喜欢哪个? 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差距,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坐在我旁边,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当时我端端正正的坐着,目不斜视,当时根本不知道我身边坐了个男的还是女的。 具体是什么事情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她扭头跟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当时她说的是什么我也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当时我很印象深刻的记忆着她那双皎洁明亮的眸子,一双眼睛就在我心里埋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从那以后,我整个脑子里回荡着的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她那双秋水眸子,深深地让我沉沦。 嘿嘿,但是呐,我现在真想穿越时光回到过去直接把过去的我给一圈捶死,真不知道当初我到底是在怂些什么,竟然不敢跟她主动说一句话,聊一阵儿天儿。 那会儿我每天只是悄悄的看着她,只要有时间,我的眼睛都一直在为她停留,我的眼睛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风景和姿色。 但是呐,天底下得那些缘分什么的,好像从来就不由得自己做主,反正我根本不记得我自己做过什么事儿,莫名其妙的就和她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最可笑的是,也仅仅就局限在此地,我当时以为这是一切美好的开始,我没想到,那竟然是一个美好的结束,我的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当然,我那会儿并没有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浅显易懂这个道理,所以我整整用了五年时间才想明白,而现在我发现,气死我早就明白了,那时候不过是每天都在自己安慰自己,导致一身乱线条心乱如麻,这就是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 然后杨帆听了下了言语,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正在整理语言的时候,李怀心迫不及待的说道:“然后呢,是不是你的感情终于感动了那个妹子,然后你们两个就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杨帆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也像是在嘲笑李怀心这样幼稚的想法,没好气的说道:“我说,李怀心,你能不能跟个男人一样,整天长舌妇一样,想打听这个,又想打听这个,你这辈子咋没直接投胎成一位大妈,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整天蹲在大门口聊那些乱事八卦,每天夸夸其谈,岂不美哉,正好解决了你这个好奇心爆棚的八卦怪。” 没想到李怀心根本对杨帆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这会儿正等着杨帆继续讲故事呢,杨帆只得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道:“他娘的,果然这些大家族得孩子,啥都没见过,感觉听见啥看见啥没见过的东西,比那些真正从山里过来的孩子还要见识浅薄。” 然后杨帆换换说道:“但是好景不长,这个世界的规矩你总是不能轻易地改变的,所以有些别离,也注定避免不了,我和她从认识到选择别离,这期间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在分开的时候,恰恰是我和她关系最好的时候。 真巧不是吗?正好在我有把握,想要抛下一切去爱她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大规则就马不停蹄的跑过来,然后把我们两个硬生生的割开,呵呵,她可能没什么感觉,毕竟像她那样优秀的人,身边从来不缺朋友,哪怕忽然之间少了我这么一个人,也无关紧要吧。” 杨帆又喝了一口茶水,脸上的沮丧表情藏都藏不起来,终于缓缓的说道:“你说说,就在我准备放开一切,然后抛下所有去认认真真的对她好的时候,偏偏不给你这个机会,你说这个贼老天气不气人,真是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半点不由人 眼神落寞的杨帆双手撑着下巴,一句一句的缓缓说着:“当时我觉得,分开又能算什么呢,毕竟我觉得我的感情,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时间给打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那样感情,还有什么脸大声的喊出来。” 呵呵,杨帆自嘲这笑了两声说道:“后来我才发现,很多人的世界根本不缺我,而且我把时间和距离这两个东西看的太轻了,而正因为如此,我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可惜啊,总归是太迟了些,毕竟年少轻狂的我怎么会轻易的认输,那时候啊,距离太远,而我又是一个脸皮薄的没什么本事少年,也没有胆子厚着脸皮去找她,于是就这样把她放在心里,一天天的过去。” 这时李怀心忽然打断了杨帆的话说道:“搞不懂,既然都确定了你喜欢那个姑娘,那还畏畏缩缩个什么劲儿?” 杨帆哈哈大小两声,只是这笑容里满是苦涩,止住笑声说道:“也对,像你这样的大家族的少爷,肯定不需要为了什么所谓的门当户对而烦恼,只需要要操心自己喜欢谁就可以了,但是诸如我这般的得大部分普通人不一样啊,我之前就说了,她是真的很优秀,优秀到我快到自残形愧,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拿自己这点儿微薄的本事去接近她,换句话说,我拿什么去爱她?我配吗?” 李怀心愣了愣,也确实是,自己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事儿,杨帆继续缓缓的说道:“我感觉我对她的感情已经到了极限,我对她也就只能这样了,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不知道从来听来一句话,叫做: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啧啧啧,你是不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我感觉我黯淡无光的岁月,在这句话出现在我的世界的时候,瞬间就击碎了一切黑暗。 我感觉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又有了出路,我瞬间领悟,别的不重要,先不管是不是每时每刻都陪下她身边,只要我倾尽所有的陪着她,做到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好,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她唯一的毫不犹豫的选择。 所以,我当时就下定决心,时间久没事儿,过程困难没事儿,只要最后的重点,只要故事的结局,是她,就可以,这次之前的所有苦难和挫折,都不成问题。 于是,我就开始了我一生中,最长,最伟大的感情路程,在对与她的时候,我一贯保持着随叫随到,不管是在她开心的时候,还是在她难熬的时候,我都尽可能的陪着她,因为那时候的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这样毫无保留的全心全意的陪着她,我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为了这个最终的结局,在此之前的所有苦难和折磨,都不算什么,然后,这段我艰苦卓绝的感情路程,哦,不对,可怜可悲的单相思,就这样延续了五年。 最后我发现,根本没用,我发现一个男人一事无成的温柔,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而且我也知道了,不管你付出了多少感情,为她做了多少,都比不上她爱的人回头,这他娘的就叫悲哀。” 李怀心一脸疑惑的说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其实这段感情,从最开始你就能看得到最后的结果了,为什么你要自欺欺人,然后又换来了一段做不想见到的结局,你这到底图啥呢?” 杨帆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自欺欺人!对于你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愿意舔着脸当舔狗呢?” 李怀心一愣,呆呆的看着杨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半响终于说道:“真他娘的,卑微。” 杨帆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认同这个说法儿,然后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其实那会儿,我整整五年的心血,倒也还算不上是毫无建树,最起码和她成了……嗯,半个知心朋友,但是我极度讨厌这种只配出现在阴影里如同灰尘一般的感觉。 然后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里,她突然找到我然后跟我说,她有很重要的事跟我说。我当时的心里如同波涛汹涌,但是仍旧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在,你说。” 说完杨帆就自己感叹道:“他娘的,我现在都佩服我当时那股子温柔劲儿,可惜,她完全感觉不到,之时又说道:“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啧啧啧,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当时的我已经猜测的差不多,无非是我这么一个人,在她的生活里现在估计充当着碍事儿这么个情况,我当时的心里犹如翻起惊涛骇浪,但是脸上依旧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说道:“你说吧,没事,我都能借的下。” 然后她没有丝毫迟疑的赶紧说道:“我好像谈恋爱了。”杨帆猛的一锤桌子好像气急败坏的说道:“李怀心,其实她刚开始找我的时候我就能大致猜到她要跟我说什么了,你信不信?” 李怀心本来就快要被杨帆这个故事给把脑子绕浆糊了,听到杨帆问他,赶紧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说道:“我信我信。” 然后我还是那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好像也有些纳闷儿我的态度和语气,歪了歪脑袋说道:“就这样?嗯?” 我当时只是愣了不到几个呼吸,赶紧故作轻松的说道:“喜欢就是喜欢,怎么还‘好像’?” 她想了想说道:“嗯,说不上来,所以才想跟你说一说。” 杨帆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他娘的当时心里一阵骂娘,说不上来?你他娘的都这样明显的暗示了,我还能听不懂?” 我当时就明白,我估计事处在那个碍事儿的位置上了,但是碍于和我不错的关系,又不能明说,呵呵,所以,她这次是真的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可惜,终究不是为了我,我当时的心呐,拔凉拔凉的,但是脸上的表情假的要死,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重复着同一个表情。 加尔商会 李怀心一脸期待的看着杨帆继续讲下去,没想到杨帆在哪好整以暇的眯眼喝着茶水,不言不语,李怀心愣了愣, “这就没了?” 杨帆也是一愣,点点头说道:“没了啊,这还能有啥?” 李怀心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不是说真真切切的六年光景,就这样说抛弃就抛弃了?” 杨帆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然后说道:“那不然呢?死皮赖脸的也不像个事儿啊,再说,什么叫我说抛弃就抛弃了?就这事儿,你看着我有主动权?” 李怀心想了想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然后李怀心又一脸八卦表情看着杨帆说道:“那你就那样服输了?自己养了六年的猪,竟然被一个横空出世的名不见经传的臭小子给拱了,这你都能忍?” 杨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说谁他娘的是猪呢,什么拱不拱的,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不管你付出多少,有多深情,都比不上她爱的人回头,这跟我能不能忍没什么关系。” 李怀心一脸失望,然后杨帆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啧啧啧,可惜啊,我就是不服,最后无奈的明白,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 李怀心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小姑娘在一边儿百无聊赖,很明显咋就不乐意听这俩人说一些不着边际的故事,再说了,他俩人说的都能这幅沮丧样子,肯定不是什么有趣儿的故事,小姑娘陶独雪听故事得兴致自然也就少了一大半儿。 然后三人就动身离开这个小摊儿,百无聊赖的继续溜达,然后三人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建筑,这个装修风格给人展露出来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有钱! 真可谓是富丽堂皇,牌匾上四个大字:加尔商会,表明了这个地方的用处,很显然是个有庞大实力的商会,只是这会儿很多人都往这座商会走去。 杨帆和李怀心一头雾水,咋着,这商会也是周末给打折?这些人来抢购打折商品来了? 想也想不通,杨帆只得在路上随手拉了一个大哥,问道:“哎,这位大哥请等一下,我看这么多人都往这座商会赶去,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这个中年男子扭头打量了杨帆一眼,略带疑惑的问道:“不是本地的?” 杨帆点点头说道:“是啊大哥,我们几个都不是这座城镇的本地居民。” 这个中年男子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奥!那难怪你们不知道,这儿啊,要举行为期两天的拍卖会,据说会有举世罕见的东西上来,这些人都是被这场拍卖会吸引来的。” 李怀心还是略显疑惑的说道:“大哥,我没别的意思哈,我就是想问问,拍卖会上的东西,自然都是价格不菲,那这个世界上有钱人虽然有些,但也不至于遍地都是吧,难道这个城镇的人都是隐藏的大富豪,我看每个人都去那个加尔商会了嘛。” 这位中年男子珊珊一笑说道:“当然不是,这位公子说的对,有钱人,真正来抢那些抢手货的大人物终究还是少数,所以啊这些人,大部分人都来图个热闹,毕竟进去的门票也花不了多少钱,还能进去长长见识,买不起还不让看了不是?何乐而不为呢?” 李怀心点点头,然后这位大哥神秘兮兮的把头凑过来,悄咪咪的跟李怀心说道:“哥告诉你吧,这里面负责拍卖商品和砍价的,可是个稀世罕见的大美女,所以啊,嘿嘿,你懂的?” 然后就拿一种你懂的眼神儿看着李怀心,杨帆自然也能听到这个中年男子声音其实算不上太低的“秘密”,也是在一旁嘴角抽搐,他娘的,感情聚集这么多人,都是来看漂亮妹子的? 杨帆喝李怀心无奈的对视一眼,然后……然后这俩不要脸的货带着陶独雪就走进了这家商会。 然后在二楼购买了门票,李怀心财大气粗的说他请客,然后就直接买了有包厢的拍卖席位,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杨帆看李怀心那副一点儿都没心疼的感情,也就没放在心上,跟这些有钱人,有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斤斤计较,因为这些人的脑回路都比较新奇,他们可能疑惑,我从指甲缝儿里扣出来的这么一点儿,你在这儿跟我磨磨唧唧的干啥呢? 所以杨帆很识趣儿的没有自作多情矫情一番,而是大大方方的,既没有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承受这个情分,也没有自傲到目空一切的感觉。 交了门票进入这个所谓的贵宾包厢之后,杨帆这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有钱人的快乐你感受不到,他娘的,这根外面那些坐在观众席上热火朝天的人们大不一样。 这个虽然空间算不得多大的包厢内,放下杨帆和李怀心陶独雪三个人绰绰有余,而且内部还放置着一颗可以用来调节包厢内温度的魔法石,所以杨帆根本感受不到夏日将至的炎热,相反还一身清爽。 酒水瓜果免费不限量的供应,而且如果想要叫价都不需要自己喊,只需要手指挥动就能操纵一个电子面板,然后就能把自己的出价信息瞬间公布出去。 而且每个包厢内客人的身份加尔商会都做了安全程度极高的保密工作,坚决保证每一位包厢客人的身份隐私。 甚至还在每个包厢内设置了一个专属的小型传送门儿,如果收购完拍卖商品之后不想原路退出加尔商会,可以直接承载这个小型的魔法传送阵直接离开,并且每个包厢传送魔法阵的最终落点儿都不一样而且也同样的受到了严格的保密。 加尔商会还会在一定时间之后,彻底清盘这些包厢内传送魔法阵的落点儿位置,保证了这些传送魔法阵的隐秘型,可以说这家商会为顾客的安全考虑到了极致。 这也是这家商会在宏伟壁障外围设立了众多分部仍然经久不衰的主要原因。 拍卖会 最主要的是,每个独立的包厢内都有一位加尔商会的导向礼仪小姐姐在一旁听候吩咐和接待。 毫无例外的,杨帆这个包厢的小姐姐长腿黑丝,浑然天成俊俏的脸蛋儿,简直都快要把杨帆和李怀心的眼睛给看直了,杨帆心里暗暗道:“这怎么着也得给打个七分吧” 这是这俩货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盯着看,只敢悄咪咪的瞄一眼,然后赶紧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正襟危坐,装作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而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也不知道发现了没有,只是一直在眯着眼睛浅笑,这一下都要要把这俩货的魂儿给勾过去了。 李怀心猛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恨恨的告诉自己道:“不行,我李怀心可是有家室的人,这般小人行径,跟那些渣男有什么区别。” 然后就开始正儿八经的目不斜视,那可真正是做到了目不斜视,竟然出乎意料的没要继续偷瞄这个小姐姐一眼。 杨帆看着李怀心这幅呆样,摇了摇头说道:“这谈恋爱的人,真狠呐,对自己都能下这么很的手,啧啧啧。” 不过李怀心大改之前浪荡公子的模样,听着杨帆的冷嘲热讽依旧不为所动,连杨帆都啧啧称奇。 倒是小姑娘陶独雪,一进来就展现了莫大的好奇心,东瞅瞅西看看,这儿掰扯一下子,那儿又琢磨一下子的,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把这个贵宾包厢谈查了个遍。 只不过小姑娘陶独雪的见识终究是有限,有些地方完全看不懂也没见过是干啥的,问杨帆吧杨帆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还不一样比小姑娘陶独雪知道的多呢。 而李怀心,这货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小姑娘陶独雪就选择性的把这货给忽略了。 然后就找上了这个负责接待的加尔商会的招待小姐姐,起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问,都是这个姐姐主动过来告诉小姑娘陶独雪这是啥啥啥,那个又是干啥啥啥用的。 久而久之,小姑娘陶独雪也就彻底放的开了,毫不见外的问东问西,这个小姐姐估摸着也是看这个小姑娘实在可爱。 所以就算是一些略显幼稚的无实际意义的问题,这个小姐姐也要认真的思考一下,然后再温柔的蹲下身尽量跟小姑娘保持平视,语气温和把自己心里的答案告诉小姑娘陶独雪。 小姑娘陶独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而且还是来自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也让小姑娘彻底敞开心扉。 在这个不大却尽显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房间内,与别处的冷冰冰和寂静不同,充斥着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和这个加尔商会接待小姐姐百灵鸟般的嗓音。 杨帆一进来开始就有注意到这个接待小姐姐,起初也没当回事儿,但是刚刚这个女孩子蹲下身,与小姑娘陶独雪保持平视,然后在回答问题的做法让杨帆不免得有些震惊。 诚然,这个世界上的花瓶绝对不在少数,而那些长相精致的女孩子大多数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从小娇生惯养,不懂得一点儿为人处世,所谓的三从四德更是一概不理,成天只是想着自己要如意顺心,从来不管身边人的心情和死活,更别说留给陌生人的那些难能可贵的尊重了。 而这个加尔商会的女子,却在不经意间从和一个陌生小姑娘的交流中体现出来的这种无形的素养和气质,深深让杨帆佩服。 从微观之处起波澜,这家加尔商会里的所有人,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一个人如这个女子一般,所以这家商会能够做大做强,那也就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了。 要是现在跟杨帆说这家商会的老板是这个宏伟壁障外围或者整个瓦罗兰大陆数一数二的富豪,杨帆心里的意外也不会有多少,因为这家商会付出的努力,绝对配得上他所得到的成功。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拍卖会正是开始,下面东展示台处中间的舞台换换升起,然后一个让杨帆惊为天人得女子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然后观众席位上的人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的红了眼睛,好像看见了失散多年的娘亲,一个个喊声如狼似虎,杨帆隐隐约约的听见好像在干什么“希月”什么之类。总之杨帆反正是一头雾水。 准备跟李怀心探讨探讨,却发现这货双手怀抱,一脸大气凌然的表情说道:“哼,在我眼里实在是平庸至极,这个世界上能和我家宝贝相提并论的女子还没出生呢!” 杨帆愣了愣叹了口气,果然,恋爱中的人普遍智商都低,无奈的摇了摇头跟那个加尔商会的接待小姐姐问道:“那个,他们嘴里喊的那个什么‘希月’,是下面那个姑娘的名字吗?” 这个加尔商会的小姐姐扭头施了一礼毕恭毕敬得说道:“回禀这位公子,下面这个女子正是我们加尔商会得主席拍卖师,‘希月’也正是这个姐姐的名字,看来公子不是我们城镇的本地人呢。” 杨帆点点头说道:“那个,确实,我们都不是这个城池的本地人,只是在逛集会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贵拍卖会的门口,当时看来往的人实在是太过,本着凑热闹的想法就来了贵商会的拍卖会来凑凑热闹。” 这个加尔商会的小姐姐礼貌的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我们商会的拍卖会上应有尽有,有些市面上难以得见得东西也有可能会出现,公子可以细细的看看,以便挑选自己心仪的东西。” 杨帆点了点头说道:“嗯,还有那个,我这模样也不像个什么什么公子,这样听着别扭,直接叫我杨帆就好了,不然你跟雪儿玩的那么好,你一直这样毕恭毕敬的话,小姑娘一会儿就要找我的麻烦喽,到时候非要说我欺负你,我可没出儿说理去。” 加尔商会的小姐姐这是浅浅一笑,并未答应也并未拒绝,也没有强行跟杨帆接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祖安狂人 那个身材火辣的名叫“希月”的女子,只是在舞台上浅浅一笑,便引得观众席上的数不清的饿狼声响嚎叫。 那个名叫“希月”的女子不为所动,身后有两个女助理缓缓的推上来一个盛放拍卖物品的架子。 只见这个仿若银制的架子上面盛放着一个细小的瓷瓶儿,这个瓷瓶儿通体白色,瓶口处有一个木塞塞着。 那个让无数饿狼燥热的声音响起:“尊敬的各位来宾,加尔商会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卖商品为锻体药水。” 锻体药水? 杨帆听了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明白这锻踢药水是个什么玩意儿,带着询问的眼神儿看着李怀心。 李怀心心领神会的回答道:“锻体药水,顾名思义,是专门用来被纯粹武夫拿来锻体的药水,由于武道修行着一条路上,毫无捷径可走。 所以这个锻体药水也不是什么能一步登天的好玩意儿,而是通过药水的刺激作用,刺激身体的最大潜力,以至于能更好地锻体成功。 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常人绝对难以忍受的痛苦,服用了这种锻体药水之后的纯粹武夫,虽然身体的大部分机能和潜力都被强制性打开,在武道修行中的进展也能进步神速,但是所承受的疼痛也是几何倍数的增加。 饶是我们这种终年行走在艰苦的武道修行中的人,也大部分难以忍受,所以别小看这一小瓶儿锻体药水,能狠下心来借用它来锻体的,绝对是武道一途上的佼佼者,无一例外的都是心智异常坚韧之辈。” 杨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里有所了然,对于这个锻体药水的了解已经差不多了,但是自己貌似根本不需要这什么锻体药水,有神河系统和基兰老头儿这两个外挂存在,还需要杨帆嗑药来修习武道?就算服用了这个锻体药水之后的痛苦在苦不堪言,能有当初基兰老头儿给自己剔骨刮骨来的折磨? 杨帆还是有些疑惑得问道:“这玩意儿……很稀罕?还弄到拍卖会来摆拍?” 这个李怀心就有点儿说不上来,好在那个专门隶属于这间包厢得小姐姐善解人意的接过话来说道:“这位公子刚刚说的很对,已经把这个锻体药水的效果和用法说了个一应俱全,但是就算这个锻体药水如这位公子所说的那么痛苦,但是天下武夫,有几个是贪生怕死的。 哪个不是惊艳才才之辈,那些立志踏足武道修为山巅得纯粹武夫,根本不会理会这点儿对于他们来说小菜一碟的疼痛,在他们眼里,武道修为的精尽才是他们所一生追求的执念。 虽然效果和用法用量这些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这种锻体药水的配方只有远在祖安的那些化学研究者才知道,绕是整个大陆的人都研究不出这种锻体药水的配方是什么,据某些小道消息,这种锻体药水都是出自祖安同一人之手,好像是一个极端可怕的疯魔般的化学研究者,最终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是一身横练功夫十分骇人,而且还是属于那种打不死的小强的属性。所以物以稀为贵,这种锻体药水在市面上并不流通属于有市无价的东西,所以才会有资格升入到加尔商会的拍卖会中。” 杨帆点点头奥了一声,李怀心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抬头说道:“嗯,这个祖安的化学狂人,我也有所耳闻,好像叫什么蒙什么什么多来着,据说是一个实力强大但是心里变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杨帆心里暗自想道:“蒙多,啧啧啧,又是一个狠角色。” 在地球英雄联盟游戏中祖安狂人蒙多的背景故事中,蒙多医生天生便是无情无义之人。不仅如此,他还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渴望通过实验来制造痛苦。五岁的时候,他的大多数邻居家的宠物都会神秘失踪。十多岁的时候,他的父母也离奇地人间蒸发了。在他拿到合法的行医执照的时候,由于证据不足他已经逃过了38起谋杀诉讼。 蒙多医生既是连环杀手,又是顶级的科学狂人,虽然人们都有点怀疑他的屠杀如何能被称为科学。然而在医学方面,他确实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他画出了人脑与躯体的痛苦反应图,甚至能够在剧痛的情况下抑制疼痛。他还通过化学深入研究大脑的主要部分,了解如何提高侵略性和肾.上腺素,以及麻痹人的良知与生存本能。简而言之,蒙多医生的一生的目的便是研究如何运用科学完美地杀人。 不幸的是,诺克萨斯城邦认为蒙多医生的这种行为是雄心壮志的表现,而非人性的泯灭。蒙多医生原本是为祖安而战,后来加入了英雄联盟替诺克萨斯效力。他的双重身份是祖安与诺克萨斯双方结盟的产物。时至今日,蒙多医生仍然继续着他的实验,甚至将自己作为实验对象,这点从他那扭曲的面容以及怪异的腔调便可以看出来。传闻诺克萨斯的高层允许他在闲暇之时随心所欲地进行他的实验研究。 这个在英雄联盟游戏中属于坦克类型的英雄,却拥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故事经历,他所有的行为和经历,以及那个让所有人都猜不透的想法,注定让他成为了一个残忍无情的杀手。 而在这个货真价实的瓦罗兰大陆中,这个祖安狂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但是杨帆没想到这个神智不清的祖安狂人竟然还能发明出这种武夫锻体时使用得锻体药水。 仅仅只是酒这个锻体药水使用后造成的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折磨就能看得出这些手法确实是祖安狂人蒙多的做事风格。 就连他本身的力量都是借用化学药剂喝刺激肾上腺素的办法来获取力量,在得到力量的同时,无时无刻都在透支着自己的生命。 杨帆看着身下展览太上展览架上摆放着的锻体药水,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战,这货对自己都那么很,发明出来给别人用的到底又多疼,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鲛人族 “这瓶锻体药水,起售价五百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金币。”舞台下那个负责拍卖商品的小姐姐脆生生的说道。 但是这个锻体药水使用后所要经受的那种变态的疼痛,直接就打退了很大一部人,所以叫价的声音也是稀稀落落。 最终以七百五十个金币的价格被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锤定音的买去。 就算是开局不利的惨淡光景,下面的那个负责拍卖物品的名叫“希月”的女子脸上没有漏出任何一丝的沮丧和颓废,相反脸上的热情更甚。 随着身后助理缓缓推上另一个被拍卖物品时,忽然跑上来一个表情凝重的加尔商会的工作者,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这个神色匆匆的男子在希月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之后,希月淡然接过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之后,淡淡的点了点头吩咐他退下。 然后款款大方的朗声道:“今日的拍卖会上有了一个小惊喜,临时加入进一个小彩头,希月就借此机会让各位掌掌眼。” 说着就招呼身后的人抬上一个供放置拍卖物品的架子,然后这个名叫希月的女子把那个模样精致的盒子放上去后缓缓打开,之间里面放着一块儿造型谈不上精美,只是很普通的石头,石头上刻着一个月字。 众人见状皆是面面相觑,这很明显就是一块儿很普通的石头嘛,这样的东西也值得上加尔商会来拍卖来了? 希月看到这块儿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石头之后,表情也是有些僵硬,无奈的抬头说道:“各位就当这是一个小插曲,但是拍卖会的规矩自然是以顾客的要求为标准,说实话,这块儿石头我们加尔商会倾尽所有大师都没能看得出来这块儿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这块儿不明来历的石头,起拍价一金币,每次加价随意!” 众人听了这些话都是哈哈大笑,开玩笑,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呢嘛,你们加尔商会都没能看得出这货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买回去干什么,垫桌脚? 然后有人调笑着出声道:“那我今儿个酒财大气粗一回,我出……一个金币!” 众人愣了愣,都是哈哈大笑着,紧接着就有人同样笑着说道:“切,这点儿钱还装什么大佬,一边儿去,我出……两个金币!哈哈哈哈!” 然后就是一段闹得不可开交的闹剧,众人皆是以一个金币的价格缓缓上抬,丝毫不见停止的架势。 众人哄笑了半响,终于有人朗声道:“哈哈,这块儿石头上面写一个月字,很明显跟希月小姐是天作之合,那就让我赵某买下来送给希月小姐如何?我出,一百个金币!” 众人哗然,杨帆眼神淡然的看着这块儿不明来历的石头,心神巨震。 看着这块儿手头上写着的那个“月”字,杨帆不由得想起了英雄联盟中的一位神秘的女英雄,唤潮鲛姬娜美。 在唤潮鲛姬娜美的英雄故事背景中,娜美引导着海洋的原始能量,来统御海洋神秘的恢复特性,并号令潮汐本身的狂野能量。尽管被大部分人质疑,娜美仍然具有承担起一个没有人愿意承担的危险使命的勇气和决心。现在,她的人民坚信她是唤潮者,一个命中注定要去完成一项事关她整个族群生存的使命的天选之人。 娜美族内所说的唤潮者的神圣使命是去获取一个月石,一个仅在地表世界的高耸山巅上找到的物体。她的人民,鲛人族,依赖月石的光芒来避开深渊里的恐惧之物。不过,月石的能量只会持续一百年。在它的光芒消逝之前,唤潮者必须进入极深之地,去搜寻一颗深海珍珠,并将它带到地表世界。在第一百年的冬至之夜里,唤潮者需要在那里与一个带着月石的陆行者进行一次仪式性的交易。在用珍珠换到月石后,唤潮者就能确保鲛人族又能多存活一个世纪。 但是在娜美的时代,百年之期就快临近,但唤潮者仍然没有出现。没有天选之人来完成使命,她的人民就会直面灾难,但鲛人族仍然抱着唤潮者必将出现的信念等待着。娜美拒绝坐以待毙,认为即使没有唤潮者来拯救他们,也得有人去做点什么。她勇敢地决定自行开始这项使命,并且独自去危险的深渊里冒险。没有人指望她能活下来。 但在与数不清的恐惧之物们战斗了六天后,娜美带着珍珠回来了。鲛人们将她尊为新的唤潮者,并称呼她为唤潮鲛姬。娜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地表世界,并完成交易。 在娜美抵达地表世界时,她却只发现了一个空荡的海滩。她在一个神秘的小峡谷里等了数天,不知该何去何从。在有关唤潮者们的所有传说里,携带月石的人从来不会失约。娜美面临着一一个选择。她对地表世界的了解仅通过故事和传闻,但鲛人族的生存又全靠她了。通过召唤带她上岸的潮汐,娜美开始了她对月石的搜索,并成为了她的族群中探索大洋之外的世界的第一人。她决意背井离乡,并且立下誓言:不完成唤潮者的使命,就绝不回去。 这是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鲛人族娜美的传奇故事,听起来很像欧美的那些传统故事,但是刚刚看到这块儿石头之后,杨帆就明白,有些事情,不仅仅是故事那么简单。 尤其是杨帆不敢保证之后进入暗位面让神河系统远程扫描之后得到的答案更是匪夷所思,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回答道:“该石头内部蕴含着大量精粹的不明能量体,但是对所谓‘月石’的概念认知为零,所以只能对这块儿石头是不是月石启动概率分析,概率分析结果,相似度百分之八十!” 这下杨帆可不能忍了,这种跟npc处关系的道具,一定要得到手,谁知道日后会有什么好处和机缘呢? 所以杨帆沉思片刻,他准备出手拍下这块儿来历不明的石头了。 纳什之牙 就在那个出价一百金币的买主本以为这块儿石头已经是囊中之物的时候,台下的那个名叫希月的女子抬头看了一眼杨帆包厢的方向,浅浅一笑朗声说道:“九号包厢出价一百五十金币。” 而刚刚那个朗声出价一百金币的买主,冷笑了两声语气阴翳道:“哦?是谁不给我王林芝这个面子?” 观众席上的吃瓜群众们无不哗然,就是那个王家大少爷王林芝?小小年纪一身武道修为堪至雄魄境中期的王家天才?据说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而九号包厢,杨帆和李怀心对视一眼,王林芝?啥玩意儿?算了,不管他。 然后……然后就没搭理这个语气狂傲的名叫“王林芝”的年轻男子。 二号包厢内的一位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一身精干黑色长衫,眼神冷漠的笑了笑,淡然道:“呵呵,有意思,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无视了么?” 这时与二号包厢相邻的三号包厢传来一阵猖狂大笑,朗声道:“哈哈哈哈,怎么,大名鼎鼎的王家大少爷,今儿个的名头不好使了?” 二号包厢内的王家大少爷王林芝扯了扯嘴角回应道:“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罢了,再说,拍卖会,自然是价高者得之,我王林芝又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跋扈,可跟某人不一样,不至于被无视就恼羞成怒得净是想这些歪门邪道。” 三号包厢又是哈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王林芝,我林涌泉这个货真价实的真小人实在是比不过呐!” 两人明争暗斗的途中,这块儿来历不明的石头自然也就进入了杨帆的口袋,虽然花费了一百五十个金币,但是只要能印证了杨帆心里的那个想法,别说一百五十个金币,就算是一千五百,一万五百个金币,都是物超所值。 由加尔商会的侍女拿上来的精致石盒里装着的来历不明的石块儿,杨帆一到手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拿出石块儿来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天,看的眼睛都要流泪了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就是一个画了月亮标志的普通石头嘛,最多也就是比那些常见的石头稍微圆润了些而已。 这一瞬间杨帆一致怀疑自己实打实的是被坑了,然后心神沮丧的把这块儿看不出苗头的石块儿扔到了暗位面,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着继续进行着的拍卖会。 而接下来的拍卖商品也给了杨帆很大的惊喜,这次没有推上来一个酷似银制的,展览台,而是推上来一个一米左右大小的铁笼子,等杨帆聚精会神的看了看里面,发现这里面蜷曲着一个黄色毛发的猫咪一样的生物,只是这个猫咪嘴上两边儿有两个很长的獠牙,耳朵尖尖的竖起,一看就很机灵的样子,只是这会儿的这只小猫摸样的生物显然对周围的陌生环境很是害怕,一直蜷曲在角落里护身发抖,用尾巴捂着眼睛,一动不动。 杨帆呆呆的看着这个铁笼子里的生物,扯了扯嘴角道:“他娘的,我这是什么运气,装在英雄窝了不成?” 然后杨帆猛然想到了什么事儿,浑身打了个机灵,嘴里喃喃说道:“这他娘的,要真是那个东西,那在座的所有人,可真的都是在玩儿火啊。啧啧啧,迷失之牙——纳尔!” 杨帆清楚的记着这个英雄的背景故事,那是和老牌儿英雄雷恩加尔的联动背景故事,以狮子狗雷恩加尔的视角讲述了这么一个可怕英雄的实力和背景: “丛林不会原谅盲目与无知。每根断枝都在讲述着故事。 我已经猎遍了这个丛林里的所有生物。我确信,这儿以前已经没剩下什么挑战了,但现在,这儿有了新来客。它的脚印和长牙领主一般大小;它的爪子就像弯刀。它能把人撕成两半。 总算碰到有价值的猎物了。在我穿越丛林追踪我的猎物时,我开始看到这家伙所造成的破坏。我踏进了一个由破裂的树木们形成的怪异圆环。这些巨大的木质哨卫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矗立了无数岁月,它们铁-般的树皮,曾让那些手拿破斧又想砍伐它们的蠢货们无可奈何。这家伙拨开它们就和拨开小枝桠一样。 这个力量等级的生物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消失不见呢?可是,即使它留下了这个显眼的毁灭之径,我仍然看不到它在哪。它怎么能做到像飓风一样出现,然后又像晨雾一样消散在丛林里的呢? 我兴奋地期待着最终站在这个生物面前的场面。它将成为一个巨大的藏品。 穿过空地的同时,我循着一条小溪的声音来再次辨认我的方位。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有着橙色毛皮的小东西在蜷缩着,等待着。我隔着一段距离暗中打量它。一条小鱼跃出小溪,然后这个生物朝它扑了过去,兴高采烈地潜入了湍流中。让我高兴的是,我意识到它是个约德尔人。还是个猎人,就这样! 这是一次美妙的奇遇。那个野兽会被找到的。没有什么可以逃过我的捕猎。 约德尔人的大耳朵竖了起来,然后面朝我。他手脚并用地奔跑着,手中还拿着一一个骨制回力标,很快地停在我的面前。他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我赞赏地朝这个年轻的约德尔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探险。我轻松地穿过了不同的地形,尝试着捕获我的猎物的任何踪迹。在我尝试捕获它的气味时,我的注意力被干扰了。我被奇怪的鸣叫声给吓了一跳。那个约德尔人在跟着我。 我不能让他来干扰我的捕猎。我面向他,并指了指远方。他疑惑地看着我。我要更加直接点儿,管他什么美妙的奇遇。 我耸起后背,然后发出一声怒吼,风儿抽打着这个约德尔人的毛皮,并且脚下的大地也在震颤着。过了几秒后,他转过头去,然后带着一丝我认为是微笑的表情,他举起了他的回力标。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从他的手.上夺过武器,然后熟练地将它扔到树_上,把它钉在了高高的树枝上。他转身想拿回它,疯狂地跳跃着。 我不过走了十步远,就听到一声怒吼,震得我的脊椎乱颤。石头和木头那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在四处回响着。前方,一棵巨树拦住了我的道路。那个约德尔人的骨制武器刚好从树干,上掉出来。我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怪异的低吼。” 灵兽 迷失之牙纳尔的背景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以狮子狗内心的“致命的错误”为结束语。 傲之追猎者——雷恩加尔,是一个同样拥有不容小觑的实力背景的老牌儿英雄,在英雄联盟中属于雷恩加尔的故事背景中: 在藏品猎人雷恩加尔的兽穴里,每一面墙.上都陈列着来自瓦洛兰里最为致命的生物们的头颅、巨角、利爪与尖牙。尽管他的收藏非常广泛,但他仍然没有满足,并且不知疲倦地寻找着更加强大的猎物。他的每次猎杀都颇费时间,包括研究他的猎物,学习,以及为了与那个他绝对无法打败的怪兽的下次相遇做准备。 雷恩加尔从来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一一个被尊为传奇猎人的人类将他抚养长大。他是一个完美的学生,专心地汲取着他养父的课程,并用他怪异的野性本能来改进它们。在他的鬃毛长全之前,雷恩加尔就独自动身,为自己打下了一块广袤的领地。在领地的边界上,他堆放着那些被他所杀的猎物的头骨一以此警告那些潜在的侵入者们。他原以为对一块地区无可争议的统治会使他满足,但他却更加心绪不宁了。在他的领土里,没有任何野兽证明过它们是有挑战性的,并且没有可怕的敌手来提高他的极限,雷恩加尔的精神萎靡了。他害怕没有值得去拼的猎物,他将再也无法感受到狩猎的律动。当事情看上去无望到极点时,他遇到了一头怪兽。它是一个讨厌的外星生物,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它长有巨大的镰刀状利爪,并且吞食着在它的路上闲逛的任何动物。雷恩加尔因为预见到挑战而陷入了狂热,心急火燎地去埋伏这个怪物。 它比雷恩加尔之前所猎杀的任何生物都要高级。他们的战斗非常惨烈,各自都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雷恩加尔失去了一个眼睛,但是受到最重打击的,是他的高傲。他在之前从来没有放弃过猎杀。可现在却更加糟糕,他严峻的伤势迫使他不得不撤退。 在随后的几天里,他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他被痛苦所击垮,但在痛苦之下,他又感觉到了一丝愉悦。狩猎开始了。 如果如此强大的生物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话,那么他会找到他们,并将他们的头颅堆积成山。这个怪物,无论如何,都是他想要品尝的猎物。 在他兽穴的最大的一面墙上,他为这个怪兽的头颅预留了一块地方。他发誓,有朝一日,这个战利品将成为他的藏品之首。 能让这样一个精通猎杀的可怕捕猎者雷恩加尔成为可怕得错误,那这个起初模样可爱的生物体内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杨帆不由得想着,如果眼前这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可怜生物,真的是那个还未开始狂暴的可怕生物,那这个加尔商会的存在可能,可以说的上是岌岌可危了,杨帆认为一个能当的上英雄这个称号的生物彻底发飙,绝对不是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生物,也闲的太弱小了吧,就这个样子的,哪有什么小小猎人的模样,别说抓鱼了,估计连抓苍蝇都费事儿吧?但是这个模样,简直神似,跟杨帆记忆里的迷失之牙纳尔的形象简直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儿差别。 然后就听见台下的那个名叫希月的女子缓缓的说道:“这只猫咪模样的生物,经过我们加尔商会的确认,是一只幼年期的灵兽!” 满座哗然,灵兽!? 杨帆则又是一脸的茫然,啥玩意儿是灵兽?这他娘的到底是瓦罗兰大陆,还是玄幻修真世界? 李怀心瞥了杨帆一眼,扯了扯嘴角“善解人意”的解释道:“在人类眼里,不能被驯服的残暴生物,就是野兽,而某些可以被人类的某些手段所驯服,然后为己所用的生物,就叫灵兽,这会儿的这头生物别鉴定为灵兽,自然也是一直可以被驯服的高级灵兽。” 杨帆疑惑不解的问道:“可是,人类驯服这些玩意儿图什么的?” 然后李怀心一脸看傻子的眼神儿,无奈的解释道:“这玩意儿能干啥,肯定是拿来当打手啊,流动在外的凶狠猛兽你又不是没见过,尤其是那种头部凝练出自己的专属的能量晶核,领悟了自己的天赋本命技能之后,那战斗力杠杠滴啊,所以有些人行走江湖,就喜欢带着这种灵兽,这可是实打实的最坚实的后盾,在忠诚这一方面儿,可比大部分的人强太多了。 当然,也不乏有些人买灵兽纯粹是为了充当门而已,还有些人只是拿它们当摆设或者当宠物罢了,就比如眼前这只,虽然说灵智已开,但是这般毫无战斗力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战斗力爆表的凶悍生物,所以极大的可能依旧只能当个花瓶儿般的宠物狗了。” 杨帆嘴角抽搐,那迷失之牙纳尔当花瓶儿宠物,也不知道是哪个大神,这确确实实是个狠人呐。 “这只灵兽由于年纪太小,具体实力和天赋技能还没有开发出来,所以本身的最终实力暂且未知,但是能在这么幼小的年龄开启灵智,在成年之后的本事绝对不会小,所以这只灵兽的起拍价格为三千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金币!” 随之负责拍卖物品的希月小姐朗声把这只灵兽的拍卖规则传出去后,整个拍卖会场窃窃私语,竟然没有一个人开这个炮,首当其冲的开价,数十个包厢内得贵宾也是沉默不语,像是不感兴趣,也像是正在观望。 没办法,这只灵兽的战斗能力薄弱实在是表现得太明显了,没有一点儿凶悍的感觉,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心情花大价钱然后买回去一只猫咪宠物去玩儿。 但是这只灵兽的往后价值不可估量,以至于这只灵兽日后会有多么高得成就也未可知,所以在场的所有跃跃欲试的人都还在观望,都还在纠结。 天地异象 就在杨帆这伙人在加尔商会参加盛大的拍卖会时,远在万万里外的艾欧尼亚,一处密布着苍天大树的原始森林的天空。 仿佛在刹那间就变得异像突生,天空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内部夹杂着电闪雷鸣,还有难以名状的风暴聚集,整个漩涡下方得原始森林,已经受到了牵连,平底风暴此起彼伏的狂暴掀起。 然后在漩涡正中心,有一个小黑点儿闪烁着浮现,刹那间便从风暴之眼降临到了这处艾欧尼亚的原始森林,之时这个黑点儿一闪而逝,只在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原始森林深处,一颗异常粗壮和高大的参天大树顶端,站着一个青色的小点儿,凑近一看,原来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剑客。 这名剑客此时面容冷峻,眼神凝重,嘴里喃喃道:“如此恐怖的天地异象,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 齐天大圣——孙悟空! 在属于英雄联盟中的中国特色的英雄,最具有代表性的无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而这个英雄在英雄联盟里极大的保留了属于齐天大圣的那个威势,而背景故事中齐天大圣孙悟空的降临也是极其具有神秘色彩: “在大世界瓦罗兰大陆里,有很多来自异世界的英雄,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被召唤师们给“请”来的,而另一小部分,则不请自来。 齐天大圣孙悟空,就是其中之一。成佛后的平淡生活,让生性贪玩的孙悟空感到枯燥不已。在一次神游异世的过程中,他发现了符文大陆这个能量波动异常频繁的世界。 他开始深入了解这个世界,并且被英雄联盟公正独特的战斗方式,以及各具特色的英雄们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沉睡已久的战斗之心。 于是,他将魂魄一-分为二:斗战胜佛与齐天大圣。前者继续留在佛界,受世人供奉。而后者则从金身中脱离,附身在瘟疫丛林的一颗石头上,并且通过周围猴群的仪式,在瓦洛兰下凡。魂魄分离的虚弱以及魔法结界的制约,让孙悟空的实力无法完全施展,异世之旅因而变得艰难万分。 所幸,在猴群的支持以及凶兽的挑战下,他的力量逐渐觉醒,但还是没有寻找到最适合这个世界的武艺。 在战胜了丛林里的所有猛兽之后,一-位猴族长老为他指引了前往战争学院的道路。在战争学院门外,他遇到了冥想中的易大师。 得知易是一名英雄后,他向易提出要求,让易介绍他进入英雄联盟,而他会为易宣扬无极之道。 易同意了,并慷慨地送了他一根由年轻时的多兰所打造的神兵作为礼物。随后,悟空与易便一起信心满满地敲响了战争学院的大门。召唤师们惊叹” 这就是属于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背景故事,与青衫剑圣易大师有着割舍不断的紧密联系,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也是很令人神往。 这就是为什么杨帆当初得知青衫剑圣的无极之道并不纯粹时会说迟早会有一只猴子来教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极之道。 艾欧尼亚的原始森林深处,猴群们战战兢兢的围绕着一颗等人高大的土黄色球体吱吱呀呀的叫唤着,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得敌人,眼神谨慎的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突然间,这颗土黄色的球体,猛烈得抖动,然后一股股能量迸发而出,然后压缩,再压缩,待到将能量压缩至这颗土黄色球体中心的时候,这团精纯的能量有猛然炸裂开来,这颗土黄色的球体也没能幸免,在这股强大的能量面前崩碎成了渣子。 尘嚣四起,剧烈的声响把聚集在一起的猴儿去哪吓得四散惊逃,不一会儿在眨眼的功夫间猴儿群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待到烟尘落下,周围动荡消失,那颗土黄色球体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黄色毛发,屁股后面长有一条长长的尾巴的……猴,猴子? 这只猴子蹲在地上,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此时尽显迷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这只猴子的脑袋猛然间剧烈的疼痛,双手紧紧的抱着头颅,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喉咙处发出阵阵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片刻之后,这股痛彻心扉的疼痛消失,,这只猴子眼神茫然的站起身,扭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丝闪电般的疼痛,然后这只猴子眼神里的茫然消失不见,甚至连眼神中的那一丝灵动也消失不见,根本没有初临世时的炯炯有神。 这时的这只猴子跟那些猴群里的任何一只猴子都一般无二,眼神里尽是野兽的目光,没有一丝丝光辉,沦落成了一只最低级的野兽。 学着那些野生猴子一般攀树飞跃丛林,这只猴子兴奋的感受着这片丛林终新鲜的一切,这只猴子仿佛获得了新生。 而天空终得那个巨大的风暴漩涡,好像已经完成了它得使命一般,缓缓的在天幕中逐渐消失,片刻后云淡风轻,好像刚刚得风暴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那只注定身世不凡的猴子此时正在跟这片丛林的猴群打成一片,厮混在一起,整日得摘着水果,逃避着肉食性动物的捕杀,跟那些土生土长得猴子们没有一丝丝区别。 青衫剑圣易大师则在这片凶险异常的属于艾欧尼亚的原始丛林修炼无极之道。 只使用一把无鞘竹剑挑战着这片原始森林里最为凶猛的野兽,易大师手里的竹剑似乎被注入了什么神秘的力量。 势如破竹,仿佛这世上没有它破不开得东西,所有遇上这个青衫剑客手持一把竹剑的凶猛异兽,无一例外得都是毫无痛苦的死在了剑圣易大师的剑下。 但是即便如此,如此的威势浩大,不管剑招还是剑式,都该让易大师感到欣慰才对,毕竟自己的杀伐之力逐日见长。 但是易大师在每一次轻松的斩杀猛兽之后,都是紧缩着眉头,仿佛仍然是不满意。 面对虚空 原因无他,易大师不管怎样的精粹剑招和剑式,不管怎样静下心的去修行,仍然只是在跟真正的无极之道渐行渐远,这是这个青衫剑圣易大师最大的苦恼。 而在英雄联盟中无极剑圣易大师的背景故事中: “通过远古的无极之道,易大师调节身体并磨练心智,直至身心合一。尽管他将暴力作为不得已的选择手段,他优雅迅速的舞剑速度却能让他快速解决问题。作为无极之道最后的门徒,易大师将生命奉献于找寻可以继承这份财富的弟子。 事实上在易精通无极之道前,他便已被视为这个神秘之道最具天赋的继承者之一。他也很快在一次诺克萨斯大规模袭击他所居住的偏远村庄时证明了自己的天赋。 易横扫艾欧尼亚的战场,利用迅捷而致命的攻击击退了诺克萨斯大量的步兵团,甚至让诺克萨斯的高层陷入窘境。 在知悉了是无极之道的门徒瓦解了他们的入侵后,诺克萨斯发动了一场可怕的生化袭击以应对这个致命的剑术。那些从剧毒的混合物中幸存下来的人民心智俨然已经扭曲得无法修复。易的家园只剩下一片废墟。 在这场战争的最后,易回到了他千疮百孔的村庄。在这儿他成为了袭击最后的受害者。如果不能刀斩肉身,就用心斩灵魂。易的心中只留下一个信念:复仇。 他的欲望驱使着他去惩罚那些摧毁他家园的人,易隐居修炼数年。他成为了一名他从未企及过的致命剑客,但真正的无极之道仍然躲避着他。 最让易感到挫败的是,一只天赋异禀的猴子打断了他的修炼。他站姿笔直身材高大,宛如人类。这只猴子观察并模仿易的动作。 易发出嘘声驱赶猴子,但这只敏捷的生物却将易对他使用的伎俩当做一种巨大乐趣。逐渐地,易的怒气被平息,他不再与这只顽皮的动物争论。 当他完全放下了敌意,他发现他已经可以抓住这只猴子的尾巴。易意识到,如果他只是因为复仇而去追寻无极之道,他将永远无法精通。而当他放开猴子后,他也放下了对敌人鲜血的渴望。 易为找到了之前视而不见的东西向猴子道谢,让他吃惊的是这只生物也给予了他回复。他希望学习易的战斗之道。这是一个古怪的请求,但这之后易却看到了新的道路:向他所失去的人民的记忆致敬的方式就是将他们的学术传承给下一代。” 杨帆正是凭借在地球时对英雄联盟的所有英雄的背景故事都了如指掌,才能准确的凭借外贸或者行为诡计和性格形态推断出这是哪一个英雄,也正是因为这样,杨帆才能断定,青衫剑圣易大师目前的实力远远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巅峰。 而青衫剑圣易大师跟师承的无极之道渐行渐远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主动降临到瓦罗兰大陆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像齐天大圣孙悟空这样的选择主动降临到瓦罗兰大陆的生物有不少,但是也不是只要是个穿越过来的就能随随便便当个英雄,很多穿越而来的大部分其实都是跑龙套的罢了。 至于像齐天大圣孙悟空这样的厌倦了平淡无奇的生活,想要到瓦罗兰大陆这片奇妙的大陆找点儿乐子的穿越生物还是在少数,很多穿越而来的的人生物大多都心怀不轨。 虚空恐惧——科加斯就是在此列之中担任着适当其冲的位置。 在各维度和各世界间,存在着这么一个地方。有人说它是外来世界,有人则称之为未知空间。事实上,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叫做虚空世界。虽然名为虚空世界,但这里并非一片荒芜。这里生活着无法形容的生物,笼罩着人类无法想象的恐惧。 科加斯就是虚空世界的产物之一,他本性邪恶,提起他的名字都令人毛骨悚然。他的同伴们试图挖通维度边墙,进入符文之地。 那里是他们的天堂,可以尽情享受无.上的恐惧。他们名为虚空来客,来自古代的可怕生物,所以历史并没有记载。据说,虚空来客曾经在其他世界指挥大量无法形容的生物组成军队,他们曾被强大的魔法驱逐出符文之地,而这种魔法现已不复存在。 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么以下的传说也同样属实。据说有一天,虚空来客将会回归。 现在,暗物质在艾卡西亚涌动,妨碍了联盟的召唤仪式,召唤出了科加斯。这是一只充满仇恨又暴力的野兽,他让很多人陷入到恐惧中,除了最顽强的人可以不受恐惧。科加斯以掠夺为生,吞下食物之后,他的体型也越来越庞大。更糟糕的是,他很聪明,非常聪明,有许多人想知道这只野兽到底能长多大。 幸运的是,联盟的召唤能量把科加斯的活动限制在了英雄联盟。在这里,召唤师们利用科加斯虚空来客的能力,协助他们决定符文之地的命运。而当科加斯厌倦了联盟的生活,灾难随之而来。 这些蠢蠢欲动的虚空生物就在瓦罗兰大陆得世界屏障外围虎视眈眈的看着它们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美味的世界。 绝对没有一丝可以讲和,和平共处的可能,因为这些生物,本来就是为了毁灭一切而生,它们一生所追求的不过就是杀戮,吃掉,消化,进化,而已,在它们眼前的任何东西,在它们看来其实都是可以果腹的食物罢了。 而食物,是绝对没有本事讨价还价的,没有人会跟到嘴的猎物讲道理,不需要也没必要。 这是这个大世界不成文的,但是却是最真真切切切,最血淋淋的真相,弱肉强食,这就是规则。 也绝对有跟他们讲和或者投降的可能,这些生物无时无刻的都在想着如何没有一丝丝阻碍闯进这个世界,然后大快朵颐得享受这份儿来之不易的美味。 杨帆在壁垒城遭遇的虚空生物,那种深层次到骨子里蔑视,就是对这一切最好的解释。 疾风 苦于修行无极之道的易大师,行走在危险丛生的艾欧尼亚原始森林里,他感觉通常意义上的修炼剑法已经对他的修为增长没有任何意义。 他手中的剑刃无往不破,无坚不摧,这片原始森林里的所有强大的猛兽,不管是诞生出晶核拥有奇异能力的异兽,还是传承高贵凶兽得血脉的强大凶兽,在易大师的剑下,没有能撑过一剑。 但是易大师还是觉得自己的剑,自己的无极之道少了点儿什么东西,青衫剑圣易大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需要修行的并不是剑术,而是修心。 古老的无极之道当然延续这修心之法,但是易大师百般尝试之后仍然困惑,相反还与真正的无极之道渐行渐远。 冥思苦想中的易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在这片危险异常的森林里百无聊赖的漫步着。 忽然间想到了一个这次回来时在艾欧尼亚战时临时指挥部见到的一个白色长发的年轻剑客。 那个剑客的眼神里充满了桀骜和不服输,还有年轻时的朝气和激情,纵然看见他这个名誉冠绝天下的青衫剑圣易大师,眼神里仍然是充满了战意。 想到这儿易大师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啧啧啧,年轻就是好,充满朝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小子应该是叫做,亚索吧,唔,在我的记忆里,倒是个命运多舛的家伙啊,那种冤屈,除了自己拼命地努力,基本上没什么办法让艾欧尼亚人重新认可他了吧。呵呵,疾风剑豪,真是有些味道的名头呦。 不过,在艾欧尼亚密探得来的只言片语中,亚索是一个百折不屈的男人,还是一名身手敏捷的剑客,能够运用风的力量来斩杀敌人。这位曾经春风得意的战士因为诬告而身败名裂,并且被迫卷入了一场令人绝望的生存之战。即使整个世界都已与他为敌,他也要竭尽所能地去将罪恶绳之以法,并恢复自身的名誉。 亚索曾是艾欧尼亚某所知名剑术道场的天才学徒,并且还是同辈中唯一能够掌握传说中的御风剑术的学生。大部分人曾相信他注定会成为一-位伟大的英雄。但是,因为诺克萨斯的入侵,他的命运被永久地改变了。亚索在那时负责保护一位艾欧尼亚长者,但是,他自大地以为自己的剑能够改变战局,便擅离职守,投身于战场之中。当他回到长者身边时,发现长者已被杀死。 身败名裂的亚索甘愿自首,准备用一生来补偿他的失职之罪。但是,他不单被控告玩忽职守,还被控告谋杀,这让他震惊不已。 尽管负罪感让他困惑不已、痛苦不堪,但他知道,如果他不作为的话,真正的刺客就会逍遥法外。亚索拔剑而战,逃出道场,并且他非常清楚,自己又犯下了谋反罪,整个艾欧尼亚都会与他为敌了。 他第一次陷入真正的孤独境地,踏上了寻找杀害长老的真凶的人生旅程。 亚索接下来的数年都在各地流浪,搜寻着能够带他找到真凶的蛛丝马迹。 至始至终,他都在被昔日的同窗们无情地追捕着,不断地被迫作战,否则就会丧命。他的使命驱使着他不断前行,直到他被最为可怕的对手一他的亲兄弟,永恩一所追上。 在传统礼教的束缚下,这两位剑客先是互相鞠躬,然后拔剑交战。在月光下,他们无声地将剑挥舞了一圈又一圈。 当他们最终向前冲锋时,永恩不敌亚索;剑光闪过,永恩就倒下了。亚索弃剑后冲到永恩旁边。百感交集下,他询问自己的兄弟,他的亲人们怎么会认为他有罪。 永恩说:“长者死于御风剑术。还有谁能做到呢?”亚索瞬间明白了为何自己会被控告。他再次声称自己是清白的,并且乞求他的兄弟原谅自己。随着他的兄弟在他的臂弯里永眠,他的泪水也在他的脸颊_上滑落。 在旭日下,亚索埋葬了永恩,但他没有时间去悼念了。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来追捕他。兄弟的启示给了他全新的目标;他现在已经有了能够带他抓到真凶的线索。他一边立誓,一边收拾行李,不舍地告别永恩之墓,在风的陪伴下踏上征程。” 这个自称疾风剑豪的年轻剑客,不厌其烦的跟他所遇到,所认识的人不厌其烦的讲述着他亲身经历,试图从一点一点开始,把整个艾欧尼亚对自己的误会一点儿一点儿的消除。 但是不管是呈现中立的人,还是认同疾风剑豪亚索的说法的人,又或者是坚决抵制这个艾欧尼亚叛徒的人,甚至连疾风剑豪亚索自己都是无比的清楚。 除非自己亲手把那个真真正正的凶手捉拿归案,才有可能洗清楚自己的罪名,不然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青衫剑圣易大师还清楚的记得这个天才狂傲的年轻剑客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满不在意的说道:“呦!剑不错啊,嗯……我是指你腿上的那两把。” 想到这儿易大师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真是个年轻气盛的孩子,但是少年时代,谁不是这幅心性,就连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总想着一人一间就能捅穿整个江湖。 一人一剑变能无敌于天下,索性易大师当初的这些狂妄的想法,到现在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大半儿。 享誉整个瓦罗兰大陆的青衫剑圣的名号,是易大师来之不易的殊荣。 所以易大师也乐的看着这座瓦罗兰大路上的某些剑术天才的崛起,易大师觉得只有这样他才不是孤独的。 所以易大师看着疾风剑豪这个狂妄的年轻人时,眼神里满是一个剑术前辈对天赋异禀的后背得欣赏之情。 但是这个臭小子好像有些狂妄过头了连他这个响彻大江南北的青衫剑圣的名号都不放在眼里。 易大师只是觉得好笑,但绝对不是嘲笑,只是想起了如他这般年纪的时候,自己也是迷茫的寻找着出路。 只是凭借着一股子莽劲儿,和一身不服输的精神,这才走了这么远。 无双 “真是后生可畏呐!”青衫剑圣喃喃自语,又想到了另一位冉冉升起的剑道巨才,只是这个认的剑术过于市侩,缺少了身为剑客得豪迈之情,太过偏向于杀人术和世俗的侵染。 那是一个在德玛西亚的女子剑客,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修习剑术的大家族,毫无例外的她也在刚懂事的年纪就拿起了自己的佩剑,这个女子中当称得上豪杰的女子剑客,名叫“菲奥娜”。 易大师又开始念叨,“无双剑姬——菲奥娜,啧啧啧,又是一个小小年纪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年轻剑客啊。” 无双剑姬——菲奥娜。 菲奥娜的家族传人,是全瓦洛兰最可怕的决斗家。她以雷厉风行、狡黠聪慧闻名于世,同样着名的还有她舞弄自己蓝钢佩剑的极速。菲奥娜出生在德玛西亚王国的劳伦特家族,她从父亲的手中接管了家业,并在一场丑闻风波中将家族拯救于于灭亡的边缘。 虽然劳伦特家威严不再,但菲奥娜却一直在不懈地努力,希望重振家族荣耀,让劳伦特这个名字重回德玛西亚名望贵族之列。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菲奥娜就不屑于他人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期望。她的母亲找来德玛西亚最优秀的精工巧匠,为她制造了栩栩如生的洋娃娃。 菲奥娜却把洋娃娃送给了自己的侍女,转身拿起了哥哥的佩剑,使他不得不偷偷地传授她剑术。菲奥娜的父亲则聘请了许多心灵手巧的裁缝,为她量身定做了霓裳华服。菲奥娜把它们当作练习突刺和格挡的对象。 无论在任何人生阶段,菲奥娜的身上都具备着德玛西亚最高贵的品格。她对一切都追求完美,绝不容许自己的荣誉和家训遭到任何侮辱。 但作为劳伦特家最小的女儿,她命中注定会成为政治的棋子,在执政家族之间的政治联姻过程中充当缔盟的工具。菲奥娜根本不会服从。以她的脾气,听任摆布就意味着莫大的羞辱,即使是她敬爱的父亲也是如此。 虽然她极力抗争,但最后依然还是被安排嫁给了某个冕卫家族的旁系血亲。婚期定在了夏季。 德玛西亚所有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全都指派代表,前往劳伦特家参加结婚典礼,但菲奥娜并不习惯逆来顺受,而是公然反抗。典礼上,她在观礼团面前当众宣布,她宁愿受死也不愿被他人控制命运而蒙羞。 准新郎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了奇耻大辱。他的家族提出死亡决斗,以此消除菲奥娜带来的轩然大波。 菲奥娜当下立刻挺身而出。但作为一族之长,她的父亲有责任接受决斗挑战。冕卫家族的决斗代表是一名武力强横致命的战士,劳伦特家几乎是必败无疑。 如果输掉决斗,就意味着劳伦特家族从此没落,也意味着他的女儿将受到耻辱的放逐。面对如此艰难的境况,菲奥娜的父亲做出了一个让他家族蒙羞数年的决定。 那一夜,他试图向对手下毒,减缓对手出招的速度。但他的行径被人发现,随后劳伦特家族族长被缉拿逮捕。 德玛西亚的法律因严苛而出名。他们的正义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而菲奥娜的父亲却违背了最基本的荣誉守则。 他将在绞刑架上遭到众人羞辱唾骂,然后与普通罪犯一样被绞死,家族全体成员也将被驱逐出德玛西亚。 在他受刑前夜,菲奥娜进入父亲的牢房探望,但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有菲奥娜自己知道。 在荣誉的守则当中,有一条规则因为过于古老而差不多被人遗忘了:家族中的一位成员可以付出血的代价,以洗刷耻辱的罪名。 以此让其他家人逃过实际上等同于死刑的流放。这对父女知道他们别无选择,因此最终面对面地站在了”剑厅”之中。然而,公正的裁决并不仅仅是杀掉罪人那么简单,菲奥娜和父亲必须动真格地战斗——全力以赴,不容懈怠。 他们之间的战斗犹如闪电般迅猛,剑刃交错好似舞姿翩然,在场的每个人都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菲奥娜的父亲绝非浪得虚名,而菲奥娜也不愧为将门之后。 二人之间每一次交锋都是在和对方默道永别,最后,菲奥娜含着泪水将佩剑深深埋入父亲的心脏,保全了她的家族得以继续存于德玛西亚。 随着父亲倒在自己脚下,菲奥娜成为了劳伦特家族新的族长,尽管她的哥哥们对此感到十分意外。但是这完全阻挡不了无双剑姬菲奥娜的强势崛起。 虽然劳伦特家族并没有彻底丧失荣誉,但流言蜚语却无法轻易消除。随后的几年中,菲奥娜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身为族长的才能,很快就学会了避免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 无论是刀刃无影的决斗,还是唇枪舌剑的谈判,菲奥娜都是当之无愧的无双剑客。以她一如既往的率真和不留情面的耿直,在处理任何问题时都能直取要害。 虽然还是有一些人会嘲笑她的家族颜面尽失,靠一介女流来执掌家业,但这些人只敢私下悄声细语。因为如果这样的传闻被菲奥娜听到,她就会立刻向造谣者发起挑战,要求用刀剑进行决斗裁决。 但即使是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会一意孤行,总是会给对手留下另一条退路。在顾全荣誉的同时,尽量不闹出人命。不过,目前为止,没人接受过她的提议,同时也没人活着离开过菲奥娜的决斗场。 劳伦特家族的运势正在复兴,因此菲奥娜的追求者也络绎不绝,但还没有人能够证明自己有资格与菲奥娜齐肩而立。许多人都怀疑,菲奥娜故意为每个追求者都设置了不可能达成的提亲条件,以此保持高傲且未婚的状态——因为按照传统,妻子都会把权力交付给丈夫。 易大师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说道:“就算规矩如此,传统也是这样子,可惜啊,那个姑娘,菲奥娜没有一件事是按照传统的意思办的。 刀锋 易大师百无聊赖的一个一个想着艾欧尼亚最近几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后起之秀,约摸都是在那场充满耻辱的战争之后这些人才绽放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易大师还回想起了那个曾经单纯的小姑娘,满心欢喜的只是想着能随风翩翩起舞,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像今天这样的隐隐约约成为整个艾欧尼亚反抗力量的领袖。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有一天变成手持家传利刃的战士,击碎任何一个企图入侵她家园的侵略者。 艾欧尼亚的一个看似普通实际上有深厚家族渊源里的小姑娘艾瑞莉娅,当这个注定不平凡得小姑娘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被人体动态中的优雅与美感深深地吸引了。 在奶奶的悉心指导下,她开始修***的传统绸舞。虽然她不太确定艾欧尼亚的万灵与之有何神秘的联系,但她对舞蹈的热爱却毋庸置疑。为了舞艺的精进,她离开家前去纳沃利的普雷西典向艾欧尼亚最负盛名的舞者们学习。 艾欧尼亚人天性和平,希冀与人和谐相处,但是有人在海岸边看到了侵略者的身影。 普雷西典因而陷入了恐慌。艾瑞莉娅回到自家村庄,却发现家乡已经沦陷。从诺克萨斯远渡重洋而来的士兵,头戴钢盔,手执长矛,用矛柄推搡着手无寸铁的平民走过街道。 诺克萨斯的海军上将杜廓尔还征用了赞家的宅院作为舰队军官们的驻地。艾瑞莉娅的兄弟们,还有父亲里托都曾经反抗过。 而如今全家人都躺在了花园里无名的坟茔中。悲痛无比的艾瑞莉娅看到杜廓尔的手下正在搬运她家中的器物,其中有一个硕大的金属徽记,正是赞家的家徽。 艾瑞莉娅疾奔过去,想从诺克萨斯人手中抢回来。杜廓尔却把她拖倒在地,让士兵们用一把铁锤砸碎了家徽,然后命令他们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挖一个新坟。 他们围上来时,艾瑞莉娅扭过头,看着地上碎裂的赞家徽记。在她灵魂深处,一股奇怪的韵律开始搏动。 金属的碎片开始震颤翻飞,似乎有意识般动了起来。艾瑞莉娅再一次感受到了古老舞仪中那充满祥和的愉悦…… 她伸臂一挥,碎片如刀刃般呼啸而起,干脆地切过两名诺克萨斯士兵的身体。杜廓尔和他的军官纷纷惊退,艾瑞莉娅趁势拢起徽记的碎片,逃出了村子。 在寂静的森林中,艾瑞莉娅一边痛悼着家人,一边回想起奶奶的教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学到的可不仅仅是舞蹈,而是某种更伟大的事物充满力量的显现。 诺克萨斯的占领行为动摇了初生之土脆弱的和平。据说就连教派领袖卡尔玛都被迫动用魔法回击了侵略者,不过现在她的追随者们全部退回了长存之殿,并决定不再宽宥任何暴力。在纳沃利,各种意见开始趋向一致,一股反抗的力量业已形成,发誓拼死也要让艾欧尼亚重获自由。艾瑞莉娅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在林间的营地,她会为大家跳起自己最爱的舞蹈,为的是留住几分故乡日渐消散的礼俗。 当她回到普雷西典的时候,艾瑞莉娅刚满十四岁。反抗军并入了当地的民兵团体,誓死守护寺庙和神圣的园地。 但诺克萨斯人非常清楚这个地方的价值。狡猾的将军杰里柯·斯维因早就拿下了普雷西典,并俘获了守军作为人质,打算引诱前来支援的部队深入陷阱。 这就是艾瑞莉娅挺身而出直面命运的一刻。她不再约束自己,古老刃舞的力量喷涌而出,翩然而澎湃,眨眼间便击倒了斯维因的十几个人,引起一阵慌乱。俘虏们与她并肩作战,直到将军本人也成了她的手下败将——艾瑞莉娅将他的断臂举过头顶,这一幕就是战争的转折点。 这场胜利,也被称为纳沃利的挺立,让所有艾欧尼亚人都知道了艾瑞莉娅的名字。他们把她看作是抵抗力量的领袖。她勉为其难,带领着日益壮大的反抗军浴血奋战了近三年时间,直到她终于在答禄湾把战败的杜廓尔逼到了绝境,亲手完成了她渴望已久的复仇。 虽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多年,艾欧尼亚却已经不复往日。初生之土四分五裂,互相敌对,战争的惨烈程度不下于诺克萨斯入侵时期。许多人仍然指望艾瑞莉娅可以解决这种局面。也许他们对这份力量求之不得,但艾瑞莉娅依旧惴惴不安。 在她心底,仍然渴望单纯的起舞。 时而似平静的海面,时而似汹涌的风暴。艾瑞莉娅是艾欧尼亚勇猛的扞卫者,她接受过祖辈传承的舞蹈训练,并将舞艺化为战斗的技法。伴随着她优雅的动作,锋利的刀刃在空中组成夺命的阵列翩翩起舞,这位刀锋舞者将斩除任何想要扮演征服者的蠢货。 艾瑞莉娅所处的家庭,在易大师印象里只言片语的听闻里,属于一个强大而隐匿的隐世家族。 这个家族擅长挥舞在他们手中如同活物一般的刀刃,当年在艾欧尼亚大路上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得威严家族。 但是在经历了数次瓦罗兰大陆的符文大战之后,这个家族所受到的伤害导致这个传世家族早就千疮百孔。 在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这个仿佛昨天还站在艾欧尼亚大陆势力顶峰的家族在一夜之后宣布消散。 这个庞大而又强势的家族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其家族的成员,大多隐姓埋名的换了一种生存方式继续在艾欧尼亚大陆生活着。 只是他们不在继续在刀光剑影这种来去自如。 大多都在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生活的琐碎小事中,平淡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却也不乏有些不甘寂寞的认存在,这些人大多继续投身军伍,以军人的名义继续在战场上发挥着自己绝对力量的统计力,但是战场上的一位纯粹战士的最好归宿,也不过是战死罢了。 战魂 易大师这会儿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令他都不由得心悸得恐怖势力,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诺克萨斯。 而是那个始终其貌不扬,但是知道其深厚背景都不由得浑身打颤的暗影岛。 易大师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暗影岛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所有人都不可想象的地步。 易大师喃喃自语道:“暗影岛,幽魂骑兵,战争之影赫卡里姆,真是个可怕而残忍的亡魂。” 熟读过瓦罗兰大陆大部分历史的易大师当然知道,赫卡里姆是一只披坚执锐的庞然大物,从暗影岛狂奔而出,带领着一群幽灵骑兵猎杀鲜活的生命。 赫卡里姆是人与野兽的融合体,诅咒让他永世狂奔,杀戮让他欣喜若狂,铁蹄让他碾压一切生灵。 赫卡里姆出生的故国早已灰飞烟灭,那时的他曾是一支传奇骑士团“铁之团”的侍从,这支骑士团效忠保卫他们国王的领土。在那里,他接受了最严酷的训练,苛刻的军队铁律把他塑造成了一名凶悍的战士。 赫卡里姆逐渐长大成人,他轻松掌握了每一种格斗方式和战术策略。他很快就在骑兵战斗中超出其他侍从,铁之团的指挥官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伟大的潜质,甚至认为它有潜力成为指挥官继任者。不过多年以后,随着赫卡里姆与胯下战马屡立战功,骑士团指挥官终于发现了他的副官心中正在涌起一股黑暗力量。 赫卡里姆对于屠杀的痴迷和对功绩的渴求正在侵蚀他的荣誉,于是骑士团指挥官心中明白,这个年轻人永远都不能成为铁之团的首领。有一天,骑士团指挥官私下告诉赫卡里姆,他不会成为他的继任者,虽然这名副官怒火中烧,但他吞下了自己的愤怒,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当铁之团再次踏上战场的时候,指挥官与大部队脱节,遭到敌人包围。只有赫卡里姆能够给予援护,但他只是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随后就策马回身,丢下指挥官等死。战斗结束以后,幸存的骑士们全被蒙在鼓里,他们单膝跪在血染的地上,宣誓追随他们的新领袖,赫卡里姆。 赫卡里姆来到了首都,遇到了国王的女将军。强大而神秘的她感知到了赫卡里姆的非凡资质,所以她任命铁之团保护国王的安全,因为王后被刺客的毒刃所伤,而女将军要外出寻找解药。 赫卡里姆接受了这个使命,但这个被他认为卑微下等的任务,在他的心中播下了不满的种子。 赫卡里姆守在国王身边,看着国王逐渐由悲伤堕入疯狂。国王的执念开始变得偏激,有人想要劝他王后将死,节哀顺变,但国王却勃然大怒,他命令铁之团肃清全国上下的忤逆声音。 赫卡里姆带领铁之团对所有不满的声音展开了血腥的镇压,他作为国王无情执法官的威名令无数人心惊胆寒。铁之团的铁骑烧杀妄为,上百名居民被他们就地正法。王国被黑暗所笼罩,当王后驾崩以后,赫卡里姆在国王身边编织谗言佞语,妄称自己如何发现了王后之死的真相,并获得国王的特许,将要带领铁之团远征疆域以外的土地,要夺得更多黑暗的威名。 就在他出发之前,女将军探险归来。她在福光岛找到了能够治愈王后的解药,但现在已经为时已晚。女将军对王国的现状惊恐万分,她拒绝公布自己的发现,因此被以欺君犯上之罪打入大牢。 赫卡里姆看到了获得更多器重的机会,于是他探望了监狱中的女将军。他许诺会控制住国王,不让他做出任何过激行为,以此说服了女将军公布她的发现。女将军无奈同意了,她带领国王的船队,穿过了魔力帷幕,来到了隐秘的福光岛。 赫卡里姆领着早已破败颓废的国王,来到这座魔法岛屿的中心,他会见了这里的守护者,并要求他们给予援助。守护者们表示了慰问与同情,但他们告诉国王,王后的状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所及。国王恼羞成怒,命令女将军逐个杀掉这些守护者,直到他们乖乖就范。女将军拒绝执行命令,并挡在了岛屿居民的前面。 赫卡里姆做出了一个令他遭受永世诅咒的命运抉择。他没有帮助女将军,而是从背后用长矛刺穿了她,然后命令铁之团屠杀福光岛的所有居民。赫卡里姆和他的骑士们杀光了所有守护者,直到最后一个拿着灯笼的杂碎将国王带向了他的目标能让王后起死回生的秘密。 但当王后真的复活以后,她变成了一具骇人的腐肉僵尸,她只请求自己能够再次辞世长眠。国王看到自己深爱的王后变成这般模样,对自己充满憎恶和悔过。因此国王施放了一个法术,终结了他们二人的生命,并将灵魂永远锁在一起。 他的法术成功了,但由于岛屿上的众多强大魔法圣物的存在,法术效果被意外地放大了数百倍。 一阵黑雾风暴笼罩了国王,随后开始向整个岛屿扩散,所触及的一切都被其摄魂夺命。赫卡里姆抛弃了将死的国王,带领铁之团向他们的船撤退,一路杀掉所有挡在面前的人,因为所有被黑雾碰到并杀死的人,全都化作不死怨魂。 骑士们接二连三地被亡灵吞噬,最后只有赫卡里姆一个人还活着。随着不受控制的巫术逐渐注入他的身体,他和自己的高头大马竟然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只充满憎恨的怪物,而这恰恰反射出了他真正的黑暗灵魂。 他愤怒地嘶吼着,传说中的战争之影在痛苦的融合变形中接受雕琢,他是狂怒和恶毒的怪兽,刀枪不入的庞然大物。他生前的罪孽被黑魔法的漩涡强化,一只充满无尽怨恨和恐怖力量的怪物诞生了。 现在,赫卡里姆被禁锢于暗影岛,在他的噩梦海滩上游荡巡回,杀死面前一切生命,就像他生前的职责要求的那样。当黑雾延伸到暗影岛以外的范围的时候,他和“铁之团”的幽灵骑士们会大开杀戒,寻找遥远记忆中的战斗荣耀。 均衡 艾欧尼亚,属于瓦罗兰大陆三大板块儿之一,拥有着极其古老的岁月,各种神秘而强大的教派在这里扎根,深层次的岁月沉淀给了这片幅员辽阔的大陆带来的远古神秘的力量。 比如易大师当初所学习的无极剑派,曾经是艾欧尼亚最为古老神秘而又强大的传承剑派。 可惜无极剑派的所有门徒,包括当初的易大师,从来不以伤人性命,争强好胜作为无极剑派的传承信条。 所以在诺克萨斯的铁蹄横跨大陆侵略至艾欧尼亚时,易大师所处的无极剑派仍然保守的以为只需要中规中矩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就能避开不必要的杀戮和死亡。 但是现实中的诺克萨斯铁蹄狠狠地给了这个没有心存反抗的无极剑派一击重拳,再开始反应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毫无疑问的,无极剑派在这场充满耻辱的战争中轰然覆灭,除却易大师这个青衫剑圣还一直传承着无极之道的法门,以为易大师得功成名就,无极之道便越发的显露在众人眼前。 而艾欧尼亚传承古老的教派绝对不止这一个,其中直至现在仍旧神秘强大的当属均衡教派。 这个致力于维持瓦罗兰大陆均衡的神秘教派,一直都秉承着教派中的均衡二字,教派的成员也不遗余力的完成着这个信念。 而这个均衡教派众教众所承担领导地位的三个人,他们基本上代表了均衡教派的所有执行力和统御力。 他们三人分别是狂暴之心凯南,暗影之拳阿卡丽,暮光之眼慎。 艾欧尼亚岛上存在一个上古教派,致力于维护均衡。规则与混乱、光明与黑暗——万物必须和谐共存,这就是宇宙的真理。该教派名为均衡教派,维护世界均衡的神圣使命则由三个暗影战士来执行。 阿卡丽便是这三名暗影勇士中一员,她肩负着修枝的神圣职责——将威胁瓦洛兰大陆和谐的敌人消灭干净。阿卡丽自小和母亲一起习武,练就一身好武功。 母亲的训练严酷无情,她的基本原则是:“我们是在替天行道”。阿卡丽十四岁加入均衡教派,那时她就能空手砍断链条。 毋庸置疑,她将继承母亲“暗影之拳”的名号。她的所作所为别人可能无法理解,但在阿卡丽看来,她在执行母亲神圣的信条。 现在她和同伴慎,凯南一起维护着瓦洛兰大陆的平衡。这一神圣的追求毫无疑问地将三个暗影战士领向正义之地。 “暗影之拳在死亡中挥动,平衡不容破坏“------阿卡丽 身为神秘的武装教派领袖,慎背负着暮光之眼的称号,力图将平衡的理念贯彻于世。为了超脱自身的情感、偏执以及自我,他一直艰难地挣扎着。慎手握魂刃,行走于无人通晓的隐秘道路,追求着无偏无倚的冷静裁决。 慎既不属于幽暗的精神领域,也不与凡人的世界相容。云山雾罩的表象之下,人类的灵魂与奥术的能量躁动地混杂在一起。然而在任何一方眼中,他都是值得敬畏的对象。他心如磐石,毫不动摇,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伟大目标的召唤。 虽然,生在艾欧尼亚最受敬重的教派就意味着他注定要为之奉献一切,但他却是凭着钢铁般的意志才被选为了这个隐秘教团的领袖。他所擎着的魂刃,即是权责的象征,也是他与精神领域的联系。慎来往于两个位面,只要发现某处的力量即将失衡,一方即将吞没另一方时,便会精确地施以影响,拨正倾斜的天平。 慎的位面征途留下了不计其数的传说。比如他与七鬼宗在艾欧尼亚的人世与灵界间无数次的拼杀,或是在弗雷尔卓德的黑原上噬皮者的灭族之祸等等,真实的内情早已湮灭在关于他的众多传奇之中。 最让艾欧尼亚经久传颂的,就是那天在诺克萨斯中央法庭里发生的故事。慎毫无预兆地从虚无中现身于敌人的要塞腹地,当着现场众人震惊恐惧的眼神,与一个无形的邪祟展开了血腥的搏杀。在旁人看来,慎的身影时隐时现,却毫无理由地挂上淋漓的伤口。而诺克萨斯人所不知道的是,他靠着一己之力,保护了他们的整个帝国,免遭精神领域的污染。 虽然慎的位面征途寂寥无闻,但他并不孤独。同教派的其他成员,比如身为凡人的暗影斗士阿卡丽,和行如闪电的约德尔人凯南,时刻准备着前来协助。 不过,父亲的魂刃,连同它所承担的责任,都只交托了给慎一人。作为暮光之眼,他绝对不能让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但是,他一方面坚定地遵守并执行着原则,另一方面又要艰难地压住心中长久的愤怒。只因为他的父亲死在了自己曾经最好的兄弟手上,劫。 凡人之土和精神领地的双重命运,全都压在他的肩头。慎在人类的情感与精魂的专注间异常艰辛地维持着平衡。一个站在刀刃上左右命运的人,究竟能够支撑多久呢? 慎就是这三名暗影战士中一员,他肩负着观星的神圣职责——不偏不倚地执行裁决。??慎出生名门,该家族世世代代都致力于彰显均衡教派的荣耀。终其一生,慎便是为了要训练成为暮光之眼,从而公正无私地采取行动来维持均衡。 在他最终荣升成为暮光之眼时,他被迫参加了塔卡奴仪式。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备受折磨,以此来检验他的决心。慎的任何杂念都会让他立即丧失资格,但是他自始至终没有转移他的视线,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作为暮光之眼,慎需要做的决定,非常人意志力所能承受,那便是为了均衡的目的而摒弃一切情感。 现在他与同伴阿卡莉以及凯南一起携手合作来加强瓦罗然的均衡。这个神圣的使命自然而然地将这三个暗影战士领进了正义之地。暮光之眼看不到受害者的绝望,只看到均衡的典雅”。 存在 而这均衡三忍众中属于领头老大哥的这个人,是从一出生就带着奇特光环得存在,虽然看着其貌不扬是个小个子,任谁看了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模样。 他就是狂暴之心凯南,艾欧尼亚岛上存在一个上古教派,致力于维护均衡。规则与混乱、光明与黑暗——万物必须和谐共存,这就是宇宙的真理。该教派名为均衡教派,维护世界均衡的神圣使命则由三个暗影战士来执行。凯南便是这三名暗影战士中一员,肩负着逐日的神圣职责--不知疲倦地宣扬着均衡教派的正义。 凯南出生在班德尔城,他从娘胎里快速蹦出来,然后又闪速般挣脱接生婆的手。他父母原以为他精力有限,不料随着他慢慢成熟,不仅精力旺盛,速度也惊人。尽管他天赋异禀,却默默无闻(或者说他暂时未因顽皮而被抓)。直到有一天在一次挑战中,他直接翻越了普雷西典的外墙。 当消息传到均衡教派时,凯南迅速名声大振。他发现狂暴之心的角色很适合他,于是竭力地四处传递均衡教派的旨意、执行均衡教派的惩罚。凯南现在和同伴阿卡丽还有慎一起维持着瓦洛兰大陆的稳定。 虽然看似只有这一个均衡教派的教徒在不遗余力的维持所谓均衡,但是均衡教派的人影响意义深远程度早就超乎想象,均衡教派在整个大陆上的信徒早就遍布各地,继续传播均衡的信仰。 易大师曾在那个耻辱的抵御侵略的战争中认识的一个天赋异禀的姑娘,这个姑娘现在的名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天启者卡尔玛。 在卡尔玛年轻时就已经表现出超人的沉着。当同龄人在青春期里挥洒年轻人的情感时,卡尔玛却在莲花池中冥想。 她相信获得点化的真正方法是一场对自己内在的探索之旅,独处沉思,远离尘世。这份内在的宁静之力让卡尔玛迅速成为了小村的调解人和倾听者。 她的导师曾说:“那个女孩不但可以承受风雨,还能使其平静。“卡尔玛的生活并不铺张,相反的,她的父母在纳沃里省经营着一家古董店,一家人常常为生活挣扎。尽管如此,他们却乐观向上。卡尔玛最宝贵的财产是父亲店里两把精美的折扇。 当诺克萨斯军队入侵南爱欧尼亚时,卡尔玛的小村庄是最先沦陷的地方之一。村民们奋起反抗占领军。也是在此时,卡尔玛找到了她的使命。消灭诺克苏斯亲卫队后,卡尔玛同指挥官展开谈判,入侵者释放了南方的村民。 卡尔玛随后来到艾欧尼亚战时议会处,长老议会考虑投降,而伊瑞利亚领导反抗军最后一刻英勇的反击则点燃了爱欧尼亚人的希望。 卡尔玛利用这份希望强化了长老议会坚持抵抗的决心。因为卡尔玛的无私奉献和个人魅力,她被推选为爱欧尼亚反抗军的精神领袖。 她从不妥协,与人民一起共度难关,即使在战场上也是如此。通过发掘自己内在的韧性,卡尔玛发现她可以在战场上召唤强大的力量对抗敌人。 她的折扇变身致命武器,并获得迦娜的强化。诺克萨斯人称呼她为“启示之君“,令敌人心惊胆战。她加入英雄联盟,在终极的政治舞台上代表爱欧尼亚。 她的折扇技巧是一门优雅的死亡艺术,但她真正的力量来自身旁誓死追随的勇士心中。 卡尔玛是一-位有着不屈意志和无拘灵力的女性。她是显灵的艾欧尼亚之魂,战场上的精神支柱,保护友军击退来犯之敌。卡尔玛是一个强大的领袖,在传统和革新之间艰难地探寻着保卫艾欧尼亚和平局面的方式一迫不得已时,也会动用武力。 卡尔玛曾在一个艾欧尼亚的小村庄里度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在年长僧侣的指引下,村民们实行着一种有关仁慈魔法与和平主义的传统习俗。 卡尔玛以她与精神领域的强大联系而闻名,并被她的人民们视为公正的调停者来拥戴,因此,她将这些传统习俗看作是被所有艾欧尼亚人所寻求的启迪之道的一种本质。在诺克萨斯的军队入侵艾欧尼亚时,她内心的安宁受到了考验。 在村中的年长僧侣们坚信,他们的和平方式会使他们免于遭受暴行的同时,卡尔玛已经对诺克萨斯人的残忍行径有所耳闻,因此她公开质疑长者们的智慧。顽固不化的长者们告诉她要相信传统。当侵略者们行进至这个村庄时,年长僧侣们去找他们谈判,想要争取一个不流血的结局。 诺克萨斯的将军被他们的软弱表现给触怒了,亲自屠戮了僧侣们,并下令让士兵们对村庄发起攻击。在诺克萨斯人前进时,村民们受制于他们的和平誓约而准备引颈待戮。 但卡尔玛不会这么做,她看到了另一种方式:牺牲一人,拯救众生。为了挽救她的人民,她从内部汲取能量,召唤出她所有的意志力。 一阵灵火从她的身体里喷薄而出,朝着诺克萨斯将军席卷而去。火焰呈双龙交缠状,宛若艾欧尼亚的象征。 这是卡尔玛第一次将她的能量用来伤人,她和村民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当魔法平息时,将军已经在她的面前倒下,他的士兵们也被冲散了。 敌对屈服于卡尔玛的实力,并且秋毫未犯地远离了她的人民和她们的传统。当战争肆虐时,卡尔玛成为了艾欧尼亚反抗军的一位令人畏惧的领袖,但在诺克萨斯军队逃出艾欧尼亚的海岸线时,冲突仍未结束。艾欧尼亚分裂成两派,一派是主张复仇的反抗军战士们,另一派是要求重归灵性传统的僧侣们。卡尔玛看见了第三条道路,这条道路将艾欧尼亚在战争中发现的实力与这个国家仍然看重的和平传统结合在一起。现在,她正为了能让她支离破碎的祖国重新回到持久的和平状态而不停探求着。卡尔玛曾说:“灵性这种东西,外人无法从你身上剥离。要明智地使用它。” 世界符文 拍卖会上的东西大多稀罕而又价格不菲,基本上都要千数甚至万数以上的金币才能拍的到,但是就杨帆这货啥都不懂来说,基本上没什么看对眼的,就算看对眼了,杨帆也只能看看,那价格,这辈子都够呛。 索性杨帆李怀心带着小姑娘来加尔商会拍卖会也就是来见见世面,本来也就没抱着拍到什么东西的念头。 于是这个包厢里充满了无聊的气息,百无聊赖的杨帆左看看右看看,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说道:“李怀心,知不知道这个瓦罗兰大陆排的上号的高手,给我讲讲呗。” 李怀心撇了撇头,想了想说道:“瓦罗兰大陆的真正的的高手,我当然知道些,但是绝对不能以排的上号这个说法,因为这些我能知道的高手,大都是一战成名,将身份和力量展露在世人眼前,但是那些掩藏的极其深的绝世高手不在少数,大多厌倦了这乱七八糟的世道,没办法,高手嘛,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性子。” 杨帆点点头说道:“也对,那就把你知道的讲讲呗,反正在这儿干看着也无聊。” 李怀心想了一会儿缓缓的说道:“实际上这些大人物的故事我也只不过知道些只言片语,很少有详细故事,那我就讲讲我父亲从小就给我讲的那个掌控世界符文的老法师,瑞兹的故事。” 杨帆一愣,喃喃道:“瑞兹嘛……” 李怀心点点头说道:“对,就是这个站在瓦罗兰大陆符文力量顶端的大法师,瑞兹。 瑞兹是符文之地广为人知的最老练的法师之一。他生于远古,饱经风霜,肩负着不可承受之重任。 这位大法师的武器,是他无可摧折的决心和丰富的秘法学识,他一生都在寻找着世界符文——它们是令这世界从无到有、万物成形的原生魔法所留下的碎片。他一定要找到所有这些神秘的字符,以免落入恶人之手。虽然它们曾经被用来创造符文之地,但它们同样可以被用于毁灭。 当瑞兹第一次听说这种潜藏于世界各地的强大奥术力量的时候,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有一次他外出进行外交游说斡旋,不经意间听到自己的导师与另一位老态龙钟的法师正在谈话。 他们压低了声音,谈论着某种具有危险潜力的东西,名叫“世界符文”。那个老师注意到了他的学生,立刻闭上了嘴,手里紧紧抓住那幅从不离身的卷轴。 之后的数十年中,随着越来越多的符文出土,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它们的存在。全世界最聪明的智者都在研究这些远古的字符,想知道它们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甚至有极少数人已经开始意识到它们的本源是多么事关重大,以及它们内部蕴含着何等强大的能量。有些人认为,符文的存在与符文之地本身的创世息息相关。 这些神秘遗物的首次使用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改变了一整个国家的地貌。国家之间的怀疑和猜忌开始快速蔓延,因为人们都在幻想着将这种“造物者之力”用作武器。 导师和瑞兹在国家之间往复奔波,想要平息这没来由的恐慌,呼吁各国保持克制,但他们发现自己的游说访问变得越来越凶险。他们毫不畏惧,成功避免了许多次灾难,但瑞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导师正在越来越绝望。 他们二人逃到一座山腰之时,战斗爆发了。瑞兹突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塌陷落空。大地似乎在呼号作呕,天空像是临终末日一般震颤。泰鲁斯抓着瑞兹,冲着他的脸大吼着什么指令,但他的声音却被他们周围的超自然寂静所吞噬。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了两枚世界符文发动的效果。 几秒钟以后,现世平息了。瑞兹和导师爬上附近一处残存的山顶,回头望向两军交战的山谷。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疯狂骇人的景象——破坏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任何物理法则。 军队、人、土地全都不见了。原本应该在一天行程以外的海洋现在正奔涌而来。瑞兹跪倒在地,失神地看着这世界上新添的空洞,它将一切夷为平地,任何事物都无一幸免,包括他曾经的故乡。 随后,符文大陆上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符文战争带来的灾难在人们心中燃起了恐惧和杀意,人们现在终于理解了手中所掌控的力量。就连瑞兹自己也想要加入冲突,以此避免更多的破坏,避免更多人遭受他的同胞的命运。 这时导师握住了爱徒的手,告诫他复仇的道路只会带来更多令人心痛的结局。瑞兹起初对导师的话语恼羞成怒,但他很快就看到了导师的高远智慧。 导师坚持着自己的工作,试图将全部世界符文都藏于人类可触及的范围之外。然而虽然符文之地迎来了更多希望,导师则似乎逐渐崩溃。瑞兹看到自己的导师变得越来越疏离人世。导师一直都在处理符文的事宜,但他却开始给自己的学生分派一些更加无足轻重的任务。 当瑞兹正在完成其中一项微不足道的任务时,他收到消息称又有一起灾难发生。这次是在瓦罗兰大陆的西南方,艾卡西亚。他立刻奔向出事地点,心中挂念着自己的恩师和挚友,希望导师能够幸存。 抵达以后,瑞兹高兴地看到导师真的毫发未伤。可惜他的安心很快变成了担心。在那幅从来都不许他看的卷轴旁边,放着两枚世界符文。 老法师淡淡地解释说,只要世界符文在权力的掌控之中,他就别无选择,只能亲自使用它们。瑞兹惊恐地意识到,泰瑞斯不仅是这场灾难的幸存者,而且也是始作俑者。他继续情绪失控地告诉自己的学生,说人类就是一个莽撞的孩童,正在玩弄自己不了解的力量。 泰鲁斯已经无法再继续扮演彬彬有礼的外交家,不知疲倦地游说狂妄自大的军阀神棍。他必须出手阻止他们。” 绝世高手的风范 “然后呢?阻止了没?”发问的竟然不是杨帆,而是在一旁同样听的入神的小姑娘陶独雪,小姑娘陶独雪眨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疑惑得催促李怀心讲下去。 而那个婢女这会儿也把心思放在了李怀心的秘闻上,好在这些故事记载在一些古书上,寻常人懒得翻阅罢了,并不是什么不能轻易示人的秘密。 李怀心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瑞兹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导师已经心如铁石。这个人已不再是他从儿时起就开始崇拜的那个拥有无尽智慧的人生楷模。 他的心智已经出现了瑕疵,和他口中的蠢货一样可以被诱惑。符文已经将他深深腐化,他注定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它们,一次次、一点点地将整个世界蚕食。 瑞兹必须动手,即使是摧毁他唯一真正的朋友也在所不惜。他用自己所掌握的全部奥术能量袭向自己的导师。 导师则伸手想去拿起符文,死也不肯放弃它们的力量。就在他伸出手的同时,这位被腐化的法师对瑞兹的攻击毫无防备。不到一会儿,泰鲁斯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冒着余烬躺在地板上。瑞兹惊魂不定、浑身颤抖,脑海中挣扎着想要弄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回过身以后,发现陪伴自己的只有世界符文,它们放出的闪光似乎在邀请他将其据为己有。 瑞兹鼓起勇气,一一捡起了这两枚奇形怪状的符文,他立刻感觉到自己被转变为某种更强大,或者说是更可怕的存在,这种存在是他永远都无法达到的。 从那天以后,瑞兹就开始流浪,那个神秘的声音一直都在趋策他前行,指引着他、震慑着他。 瑞兹无时无刻不在抵抗着每一枚符文承诺给他的力量,选择将符文封印在隐蔽的地点,确保任何人都无法使用它们。 数百年来,瑞兹一直都在完成这项使命,与此同时他所吸收的魔法力量扭曲拉长了他的寿命。纵使岁月沧桑蹉跎,瑞兹从不不敢贻误怠慢。因为近年来世界符文开始再次现身于世,而这个世界已经忘记动用符文力量所需的代价。” 听完故事小姑娘陶独雪一脸神往,好像这会儿又靠着自己的想象力把这个故事继续往下编呢,杨帆点点头,心中了然,果然,跟联盟里流浪法师瑞兹的大背景相差无几。 李怀心沉吟片刻又说道:“其实说到真真正正资历最老的法师的话,还需要算上一位,只是这位大神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像只是出现过历史书上,但是精通那段历史的人都清楚,这位大神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杨帆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快说快说,少吊我胃口。” 李怀心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无奈的继续说道:“在厄尔提斯坦的废墟之地,曾经有一座恢宏的城池,很久以前在一场可怕的符文战争中灰飞烟灭,就像宏伟屏障之下的大多数陆地一样。尽管如此,还是有--个人生还了下来:一名叫做基兰的魔法师。对于他这样一个时光痴迷者来说,住在城市的钟塔之中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毁灭的战火即将席卷至他的家乡之时,基兰用强大的瞬间魔法做了个实验来预测未来的种种可能性,希望能发现一个和平的解决之道。 然而基兰的魔法影响了他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当厄尔提斯坦遭到一群未知的召唤黑骑士组成的方阵袭击之时,基兰正处于冥想的静止之中。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厄尔提斯坦已经变成了一片阴燃的废墟。 给厄尔提斯坦带来灭顶之灾的召唤师们特地让钟塔毫发无损,既是为了避免引起基兰的注意,同时也让基兰饱受失察之罪的折磨。 基兰几乎还没来得及来为他巨大的损失而悲痛,便已得知他那危险的研究有-个残酷的副作用:时间延缓不良症。这种不可思议的疾病让他获得了永生,但也将他的意识与它当前所在的时间分离开来。现在他在精神上漂浮于时间中,从他经历的任一时间点到现在,却无法影响未来之事。 这个诅咒最痛苦之处莫过于让基兰先置身于厄尔提斯坦的过去,剩下的时间则停驻在厄尔提斯坦那凄凉的废墟之中。据说只有施展的强大的召唤魔法才能够治愈这种疾病,于是基兰便加入了远古时期联盟,希望能找到治疗之法,继而再找到解救他族人的办法。” 杨帆听完忿忿不平的小声嘀咕说道:“臭老头儿,本事终归是不小的,但是怎么看怎么猥琐,一点儿都没有个绝世高手的风范。” 李怀心外头疑惑的问道:“嗯?你说什么?什么臭老头儿?” 杨帆赶紧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嘿嘿。” 李怀心也没当回事儿,反正认识这么久了,杨帆这货也一直是这幅神经质的模样,偶尔抽个风还算正常,也就没太在意。 杨帆自己在心里琢磨道:“虽然这些内幕自己早就差不多知道了个大概,但是这么一听,还是觉得臭老头儿这个便宜师傅简直牛气哄哄啊,但是怎么看着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还有些小猥琐,啧啧啧,莫非高手都是这幅隐士高人抠脚老汉的模样?” 然后杨帆忽然想到了某个风流倜傥的青衫剑圣,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唉,果然只有自己家师傅才是这幅猥琐模样。 小姑娘陶独雪疑惑不解的说道:“李哥哥李哥哥,可是你说了这么多也没说他怎么厉害啊,就只是说这个叫……基兰的人得了一种怪病嘛,听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嘛。” 李怀心摇摇头说道:“这种绝无仅有的怪病,是一把双刃剑,除了让这个伟大的法师苦恼之外,也给了他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属于魔法范围,但是威能和威势,早就超出了现有魔法的层次。 因为这位伟大的法师所能掌握的魔法元素不是普通的元素,而是时间和空间两种惊世骇俗的魔法元素。” 古老的艾欧尼亚 “啧啧啧,果然实力强到变态的人,自己也总有一些过不去的坎儿。”杨帆仰着脑袋躺在包厢的沙发上喃喃道。 杨帆百无聊赖的抬头看着包厢的天花板,跟李怀心说道:“你说瓦罗兰大陆,这三大板块,这么多方势力,那方才是有真正强悍的实力统御整个瓦罗兰大陆?” 李怀心沉吟片刻后说道:“整个瓦罗兰大陆所有的顶峰势力,都不敢说能统御整个瓦罗兰大陆,没办法,瓦罗兰大陆,实在是太庞大,太神秘了,数不尽的绝世高手暗藏其中,还有很多古老而神秘的部族,拥有着超一流的实力,却避开乐尘世得纷纷攘攘,选择避世,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势力的话语权仍旧是属于沉甸甸的分量。” 杨帆深表同意,毕竟自己家师傅那个老头子,一脸的猥琐老头儿的模样,但是实力实实在在的摆在杨帆面前,杨帆想不服也不行啊。 这个瓦罗兰大陆,在杨帆的感知里,艾欧尼亚,就属于那种绝对强大,绝对神秘的存在,对于这个想法,杨帆深信不疑。 “艾欧尼亚,这绝对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杨帆笃定的说道。 李怀心撇了撇头,扯了扯嘴角说道:“这还用你说,只要有点儿脑子的都能看得出开。 想当年战事未启的时候,艾欧尼亚大陆就属于整个瓦罗兰大陆最为神秘的一处版块儿,没有人胆敢亵渎这片神秘而古老的土地。 但是,偏偏就冒出一个诺克萨斯这样的愣头青来,就跟莽夫一样二话不说的剑指艾欧尼亚,企图一举吞并艾欧尼亚这块儿古老的领土。 在战事开启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所有人都认为艾欧尼亚这片大陆就要就此沦陷在诺克萨斯的铁蹄之下。 没办法,当时的诺克萨斯的铁蹄的赫赫军威打的艾欧尼亚得抵抗力量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诺克萨斯的铁骑攻来就如同饿狼闯进了羊群,肆意屠杀,整个战争在当时基本上都处于一边儿倒的虐杀,所有人都觉得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大陆绝对没有再度翻身的可能,但是结果呢?” 杨帆沉默不语,结果如何,他自然一清二楚,但是还是心悸于艾欧尼亚的神秘于强大。 李怀心则继续说道:“在诺克萨斯铁蹄之下,即将踏破艾欧尼亚最伟大得城池,也是艾欧尼亚最后的门面时,整个艾欧尼亚的绝对力量在你最后一刻苏醒,整个艾欧尼亚的反抗力量得到了最为有力得支持。 先是一人一剑的青衫剑圣易大师,然后是继承了家族意志的刀锋舞者艾瑞莉娅,以决然而又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入战场,还有艾欧尼亚均衡教派三忍众带领的维持所谓均衡的教众,所有的艾欧尼亚反抗力量在那个时刻被彻底点燃。 在艾欧尼亚的那些英雄们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撞入战场之后,艾欧尼亚仿佛注入了一股血性,从那时起,铁蹄踏入艾欧尼亚的诺克萨斯开始节节败退,然后一场本来毫无悬念的战争就这样被硬生生改变了结果。” 杨帆听着李怀心这些陈年往事,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也是对那段峥嵘岁月一阵神往。 李怀心笑了笑,有些玩笑意味的说道:“想想艾欧尼亚的那些强悍的家伙,名头就起的异常响亮啊,听听,剑圣易大师,被艾欧尼亚的人民共同尊称为剑圣刀锋意志艾瑞莉娅,被尊为艾欧尼亚反抗力量的领头人,还有均衡教派的三忍众,在那场战争之后,均衡教派甚至成为了很大一部分艾欧尼亚民众的绝对信仰,甚至还有些家伙,直接被称作天人的代言者,甚至半身,或者说,仙女……” 小姑娘陶独雪歪着脑袋好奇的说道:“仙女?那是怎样的仙女。” 李怀心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温柔道:“说是仙女,其实就是半神啊,据说她本来是完全有可能成为真正得神,可惜,这位新晋的神,被自己难以割舍的人性打败了,最终神性没有彻底碾压了人性。” 小姑娘陶独雪可不管什么人性不人性,神性不神性的,小脑袋里只是对那个仙女的说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示意李怀心继续讲下去。 李怀心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这才缓缓的说道:“很久很久以前,连时光本身都仍年少之时。天界的居民开始关注符文大地中逐渐兴起的种族与生物们。 这些生物疯狂的、不可预测且危险的偏离天界原本伟大的设计。他们通常看不见已经被编织在夜空中的命运或指引—更糟的是,他们困于凡人的思想,导致了大量的动乱、不确定性以及痛苦。 他们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一名众星之子被指派到凡间,决心解开世间所有难解的结。这名众星之子选择了一种牺牲自我的方式,即便这样的魔法会从血管中把她的身体整个燃烧殆尽。 她明白,如果这么做可以帮助所有处在痛苦中或是破碎不完整的生命,她所承受的痛苦就有意义。 所以索拉卡来到了凡间,并开始了她抚慰凡人之心的旅程。即使如此,她很快就了解了符文大地上的人们怀抱着多么残忍的灵魂。无论是在不可避免杀戮的战场上,或是在肮脏的城市底层,抑或是充满野性的荒野边界,索拉卡所目睹的战斗、背叛和痛苦似乎都没有尽头。 她只能无助地看着,因为凡人已经无知的破坏了将他们与天界连结在一起的命运之线。她想,凡人的生命太短暂了。他们根本无法看见整个完整的世界秩序,而现在,它已经消亡了。” 小姑娘听的入神,杨帆也从刚刚的满不在意竖起耳朵听着,这个故事,好像跟杨帆印象里的众星之子索拉卡的故事有很大的不一样啊。 “然后呢然后呢?”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急切的问道,杨帆也是挖了挖鼻孔说道:“少掉链子,麻溜的讲。” 惩戒和仇恨 李怀心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当索拉卡与凡人一同生活,试图修复她能力所及的伤害时…某些令人难以置信并无法预测的事情发生了。 从符文大地上所有的争吵、战斗和动乱中,索拉卡发现了一种新的、无秩序的世界观—和天界的原初设计交织在一起,并具有惊人的复杂性。 无意识和野性的凡人们为他们自己创造了未知的未来。从天界的角度来看,这全是无意义的混乱。 但从她的视角中,以及在星星的庇护下,她足以抵御时间的侵蚀。索拉卡看见了一种近乎无暇的完美。 正如凡人所拥有的、强烈的残忍灵魂相同,他们也同时拥有无限的善意潜能,以及能够与星星媲美的、无与伦比的灵感。索拉卡逐渐了解她的工作并非试图修复凡间的一切或是复制天界的模式。 虽然她有时仍渴望凡人能够拥有像星星一样安定、幸福的命运。但她明白,这些静态的确定命运并无法遏制死亡将带来的、使凡人肆无忌惮的动态潜能。 因此她的工作焕发出新生的能量,她开始为她遇到的所有人们解锁他们所未知的能力。索拉卡现在所寻求的是激励与引导,而不是像个牧羊人一样,试图导正凡人们走在被固定的道路上。 她想看见这些凡人在他们短暂的生命中能否开辟未被发现的光辉蹊径。几千年来,众星之子的传说已经传遍了整个符文大地。一些弗雷尔卓德的偏远部落中仍流传着曾有一位远行的流浪者,能够安抚最寒冷的冬日。 在祖安的城市深处,谣传着有一位拥有淡紫色皮肤的治疗师,能够净化那些被炼金术的漫天灰烬所蹂躏的污染。 在遥远的艾欧尼亚,最古老的瓦斯塔亚人传说着曾有一位从星星来到凡间的先知,能够使用星光治愈所有在这片土地上受到伤害的人们。近年来,索拉卡将巨石峰顶最西边的地方称为她的家。 她看顾着一个孤立的瓦斯塔亚部落,教导他们治疗术,并安静地照顾自己——虽然她究竟为什么要来到这座遥远的高山,以及她要停留多久,只有索拉卡自己知道。 很多时候,她看见许多文明濒临被破坏殆尽的边缘,而她知道她不该拯救那些不愿意被拯救的事物,或让他们看见他们不愿知道的命运。即使如此,索拉卡决定永不放弃。” 李怀心一脸功成身退的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杨帆缓缓的说道:“这样真的值吗?” 李怀心淡淡的瞥了一眼杨帆,想了想无奈说道:“值不值的咱哪知道,反正是非功过也不关咱的事,你在这儿一个劲儿的瞎捉摸个啥,纯粹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 润了润嗓子的李怀心继续说道:“索拉卡是艾欧尼亚大陆第一个被称作星灵之子的高阶女祭司。 尽管瓦罗然大陆上有很多研习魔法的祭祀,然而她是第一个真正接触到宇宙魔法的人。 她的研究范围不仅限于大陆和天空的魔法,而是已经延伸到了宇宙和星体的秘术。诺克萨斯雇佣的炼金师沃里克的实验对索拉卡的人民造成了极其惨痛的灾难。 在盛怒之下,索拉卡对其使用了诅咒而将他变成了一头野兽。由于这次事件使得索拉卡损失了相当一大部分的能量,这使得她在学院中的排名一落千丈,虽然如此在艾欧尼亚人民眼里索拉卡还是他们的英雄。 索拉卡来到了英雄联盟成为一名英雄,在这里她希望能向神灵忏悔,赎回自己的星灵之眼。 尽管已经失宠,索拉卡仍然下决心要再一次得到星辰的眷顾。” 杨帆缓缓的说道:“这就是众星之子最终沦落为半神的原因吗?” 李怀心点点头说道:“根据这个说法来看,确实是这样。” 小姑娘陶独雪则在一边儿一脸等等崇拜和憧憬。 李怀心想了想又说道:“除了这些心怀正义和坚定信念的英雄,还有那些在前半生里惨遭折磨而化身复仇战神的英雄,这些人依旧强的变态,以自己的本心消灭着这个世界上所有自己看不顺眼的认或事。 这种英雄,内心只有浓烈的憎恨,除了要把自己的满怀得仇恨倾泻到那个心里的地方,他们没有稳定的信仰,虽说实力强横但是其实无异于定时炸弹。 就比如,那个曾经艾欧尼亚骄傲的神射手,维鲁斯,如今他有了另一个名号,惩戒之箭,维鲁斯。 由于他举世无双的弓术和无可置疑的荣誉感,韦鲁斯被一间神圣的艾欧尼亚寺院选作守望者。这个寺院是为了镇压一个远古的腐败深渊而建。这个深渊是那么地令人不安,以至于艾欧尼亚的长老们害怕它将整个岛屿都笼罩在黑暗之中。韦鲁斯对他的职位相当自豪,因为只有最杰出的艾欧尼亚战士才有被这个角色选取的资格。他和他的家人一起住在附近的村庄里,并且在清规戒律的约束下过着宁静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诺克萨斯的铁蹄入侵了艾欧尼亚。他们的突击部队所到之处,除了死亡和荒芜之外,什么也不会剩下。而这座寺院,恰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韦鲁斯被迫做出选择。荣誉感驱使着他留下来保护寺院,但没有他的话,村庄里为数不多的居民将无法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机器作出任何有效的抵抗。他内心沉重地选择了履行守望者的义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腐败逃出去。那天,他的箭矢击溃了想要从他手中夺取寺庙的军队。但是,当他回到村庄时,发现它已经陷落,变成了一个满目疮痍的墓地。看到被杀死的家人时,他的自责变成痛彻心扉的懊悔,继而变成熊熊燃烧的憎恨。他发誓要屠尽每一个诺克萨斯侵略者,但他首先需要做的是变得更强。他折回到那个他牺牲了-切来保护的地方。腐败深渊将把他整个儿吞下,就像火焰。” 正义裁决 德玛西亚 一个充满着光明的国度,整个国家在高明的领导者带领下走向欣欣向荣,在光盾家族的绝对统治之下,任何奸佞之人都难以对德玛西亚的强大国力产生丝毫影响。 正是一批批精锐之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才得以让德玛西亚的文明延绵至今。 德玛西亚之力——盖伦,这个英明神武的男人,出身于德玛西亚冕卫家族,果决而坚定的执行着德玛西亚的绝对命令。 身为德玛西亚的勇士,盖伦毫无保留地守卫着国家的疆土以及理想。他身披抵御魔法的重甲,手持阔剑,为了国家的安危,哪怕是命悬一线的残酷战斗,盖伦也会身先士卒,挺身而出。 盖伦和他的妹妹拉克丝都出身自德玛西亚古老而高贵的冕卫家族。冕卫家族的荣耀则来自世代沿袭的护主职责。盖伦的父亲皮特一生尽忠守护着国王嘉文三世,所以为了传承这份荣耀,盖伦从小就受训保护国王的子嗣,嘉文四世,以备有朝一日新国王加冕。既然有此重任,家族长辈们便向盖伦灌输了不可动摇的“德玛西亚”之自豪,以及这四个字所承载的一切。 德玛西亚的建国元老是一群在符文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受难者。他们亲历过滥用魔法之后生灵涂炭的惨痛景象,一心想要寻求和平的生活。 许多人都不愿再提起那个黑暗的年代,但盖伦的叔叔却经常把魔法挂在嘴边。他是德玛西亚的一名精英斥候。 为了让德玛西亚免遭魔法的侵害,他时刻都保持最高警惕。有时候盖伦的叔叔还会前往城墙以外探查,搜索清除潜藏的魔法威胁。他告诉盖伦,外面的世界有着数不尽的奇观,但也藏着数不尽的危险。 有朝一日,城墙将遭到敌人的攻击,可能是法师,可能是虚空生物,也可能是某些无法想象的东西,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和平从来都不会长久。但哪怕只是稍许延长,也依旧值得人们竭力守护。 七个月后,盖伦的叔叔在一场意外中不幸丧生。人们说他是在战场上牺牲的,但盖伦很快就从家族众人的耳语间了解到,他的叔叔是被一名法师的放血咒杀害的。 盖伦对于魔法的恐惧进一步加深了,愤慨难当的他立誓永远不让魔法越过德玛西亚的城墙半步。只有追随着德玛西亚的理想,彰显出德玛西亚的力量,才能让王国免遭魔法的腐蚀。 在叔叔去世之后,似乎整个德玛西亚都围在了盖伦身边。街上的陌生人,包括身无长物的平民,看到他时都会致以哀悼,献上礼物,安慰他节哀顺变。 虽然盖伦心中悲痛,但他也终于见证了团结一心的德玛西亚王国。人们互相照顾,慰藉伤痛,不分彼此。他看到了一个理想中完美的德玛西亚,没有人是真正孤独的个体。 虽然如此,魔法的威胁却始终萦绕在盖伦的心头,经常让他杯弓蛇影、风声鹤唳。他心底总有一个念头在折磨着他,他怀疑自己的妹妹拉克丝,其实身怀着魔法的力量,但他一直不敢深究这个念头。 身为冕卫家族的子女,却掌握了杀害他们亲人的禁忌力量,他没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十二岁时,他离开了家,加入了无畏先锋军团。他夜以继日地进行军事训练和战略学习,拒人千里之外,放弃了友情和爱情。盖伦分秒必争地锻炼着自己的剑术,即使是训练课程结束也不休息。 他的长官经常要在入夜后没收他的练习用剑,这样他才不会溜出营房跟自己的影子搏斗。 在先锋军团训练期间,盖伦遇到了嘉文四世,他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国王,也就是盖伦所要保护的人。嘉文的出现刺激了盖伦。他加倍努力地训练,因为他在年轻的皇子身上看到了不凡的才能。 两人成为了亲密的伙伴,总是迫不及待地对攻练习。训练结业那天,盖伦送给了嘉文一枚胸针,上面雕了一只德玛西亚鹰的徽记,意味着盖伦会永远守护着他这位结拜兄弟。 在诺克萨斯入侵德玛西亚期间,盖伦的勇武强悍闻名遐迩,也被人们誉为德玛西亚最伟大的战士之一。为了保护战友,杀退敌军,即使是面对断肢丧命之险,盖伦都未曾有过片刻退缩。 在寻找弗雷尔卓德永不干涸的圣杯时,他曾用自己的胸膛为手下挡住了一根弩箭。他也曾不着片甲地穿越静谧之森,伏击腐臭之主的污秽奴仆。 纵使盖伦勇武绝伦,也还是在一次诺克萨斯的进攻中遭遇了他一生中最惨痛的失败,没能保护他的皇子。当时嘉文四世不顾参谋的意见,带着自己的人马前去追赶撤退的诺克萨斯战团。 年轻的嘉文急切地想要为几百名惨遭屠戮的村民复仇,却没能意识到自己的草率。诺克萨斯佯装撤兵,实为陷阱,皇子和自己的手下全都被生擒了。 盖伦对自己的失误怒不可遏,他没能在嘉文最需要他的时候赶到身边。他一直都知道嘉文容易在激烈交战中鲁莽行事,所以更是懊恼自己没能提前预料到皇子的冲动。于是,盖伦带着一小队骑士,出发寻找被俘虏的皇子。 盖伦和他的手下发现了诺克萨斯的营地,但只找到了嘉文的铠甲,七零八落地堆在浸满鲜血的行刑台旁边。 德玛西亚鹰的胸针在泥泞的血池里格外醒目灼眼。虽然盖伦固执地在荒野中地毯式地搜查皇子的下落,但他心里知道,嘉文已经死了。 盖伦悲痛欲绝地度过了好些时日。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皇子,家人和同僚极力劝解但却无济于事。他想起了叔叔去世的时候,整个王国都聚到了他身边。 他希望自己也能为牺牲士兵的亲属们做些什么。他搬到了兵营和同袍战友们一起里居住,还将自己的全部积蓄都赠给了烈士家属。 这是身为光盾家族皇子对这些战士最高礼仪的尊重。 魔法之殇 德玛西亚的领头人嘉文三世听说了这件事,非常欣赏盖伦的谦逊和他身上所体现的德玛西亚意志。虽然国王为自己的儿子感到悲痛,但同时也对盖伦的勇气赏识有加,这位勇士将全体德玛西亚人民都视为自己的家族血亲。 国王为盖伦授予了荣誉,同时提醒全国人民,德玛西亚人永不孤单——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家庭中。 盖伦的妹妹拉克丝追随着他的脚步,同样在德玛西亚的都城为皇室效命。虽然如此,兄妹二人的关系却一直保持着距离。盖伦加入无畏先锋之前曾经怀疑过拉克丝的那些事情,现在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虽然他始终都爱自己的妹妹,但心里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着不要接近她。他总是极力回避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的怀疑被证实,那么职责所在,他该何去何从。 眼下,盖伦时刻准备着以自己的生命守护德玛西亚。偶尔,在德玛西亚境内会出现流浪的法师,或是诺克萨斯的探子,每到这时盖伦都是头一个举剑出战的人。 他在德玛西亚的高墙上迎风而立,不畏奸邪,保家卫国。盖伦不仅是德玛西亚最令敌人丧胆的无畏勇士,更象征着这个王国核心价值——力量,勇气与团结。 在瓦洛兰大陆,虽然人们对德玛西亚的军纪存在争议,但是相同点是所有人都尊敬它。平民和士兵都严格遵守着“零容忍”的准则。 这意味着在战斗中德玛西亚军队永远不会找借口托辞、逃跑、或者投降。至高的军队领袖们强力地执行着这些原则。 盖伦一拥有“德玛西亚之力”头衔的英勇勇士,就是军队的模范。成千上万的英雄在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德玛西亚的敌对阵营)战场上浴血奋战,战死沙场。 在军旗下,盖伦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刀锋女王卡特琳娜。那些参与战争且幸存下来的士兵们认为,盖伦和卡特琳娜的对战不像是在打斗,而像跳舞。 盖伦是德玛西亚军队的骄傲,是无畏先锋军团的领袖。生平第一次气喘吁吁地从战场归来,尽管有人认为他并非因为实力悬殊才输掉战斗。 那时候流言甚嚣尘上。此后,盖伦会抓住每次和刀锋女王切磋的机会来证明自己。作为德玛西亚的道德模范,盖伦从不理会这些传言,因为他知道别人是无法理解他的。对真正的勇士而言,寻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是他的动力。如此美丽、与众不同的对手证明了他存在的价值。 尽管如此,盖伦仍然奉行着自己内心的那套准则,永远的不曾动摇。 而属于德玛西亚之力盖伦的妹妹,拉克丝,却有着与自己哥哥截然不同的命运。 拉克丝出生于享有声望的冕卫家族,在德玛西亚军队模范家庭的氛围里,她注定是不平凡的。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接受了高等教育,参加只有名门望族才能参加的奢华宴会。伴随着拉克丝的成长,她独特的天赋渐渐崭露头角。 她喜欢恶作剧,让人家对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东西信以为真,她还能隐藏在显眼的地方。不知为何,再神秘的魔法技能,她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够依葫芦画瓢反转施放。拉克丝被誉为天才,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德玛西亚政府、军队和人民的心。 作为接受魔法学院考验最年轻的女魔法师,拉克丝发现自己对光能具有独特的控制能力。 年轻的拉克丝将此视为一份巨大的礼物,她以善行的名义接受并使用着这份礼物。 当德玛西亚军队知道拉克丝怀此绝技后,招募并训练她参加隐蔽战。拉克丝很快就因勇敢的事迹而被众所周知。 其中最危险的是她深陷在诺克萨斯高级议会的密室中,她窃取到关于诺克萨斯和艾欧尼亚间冲突有价值的内部消息,因此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的人民都很喜欢她。 然而,拉克丝并不喜欢侦查和监视的工作。为了她的人民,她真正的目标是英雄联盟。在这里,她可以跟随哥哥的步伐,施展她的天赋,鼓舞所有德玛西亚人。她的引导之光让敌人筋疲力尽,但他们最应该担心的是光明消逝之时。 而有一个属于德玛西亚孜孜不倦的忠心卫士的魔法石像傀儡哨兵之殇加里奥,跟这个出生于冕卫家族的公主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 在德玛西亚的闪光城市之外,石头巨像加里奥在警惕地守望着。他被建造出来的目的,是成为对抗敌方法师的一面壁垒。他通常会静静地站立数十年。 但出现了强大的魔法时,他就会活过来。一旦被激活,加里奥就会把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享受战斗的律动和保护同胞的罕见荣誉.上。但他的凯旋总是苦乐参半的,因为他所摧毁的魔法也是他得以复苏的来源,而每一次胜利只会使他再次沉眠。 加里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默默守护着德玛西亚,在其漫长而估计的岁月中,它曾经怀着浓厚的兴趣和其实深藏在石心最深处的惊惧,看着一位冉冉升起的德玛西亚从未见过的异类。 加里奥最终选择默默守护着这个未知的因素,而它的这个决定也为德玛西亚带去了强大而又温柔的光明。 哨兵之殇加里奥清楚的记忆着那天奇异的经历在它不曾停止的坚守岁月中,加里奥惊恐的发现,一个身怀强大魔法的魔法师正在朝着自己靠近 而那一天,加里奥只看见了一个伤心但坚强的约德尔女孩在巨大的雕像附近休息。她戴着巨大的德玛西亚王冠,隐藏着的加里奥清楚地看到她,并研究着这个孤独的约德尔人。 她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负担。她安静且坚韧地来到这里,朝着德玛西亚的方向前进。和约德尔女孩的邂逅让加里奥看见了光芒,想起死去了的主人,加里奥从沉默的涤罪中觉醒,紧紧跟随着这个勇敢的女孩。 天空之龙 提到德玛西亚默默的守护神,这个全心全意阻挡德玛西亚免受邪恶魔法侵袭的神像,就必须提到德玛西亚的的皇室守卫——赵信。 护卫了三代德玛西亚皇室光盾家族的男人,德邦总管,赵信。 每当德玛西亚国王嘉文三世在皇宫顶部那熠熠生辉的大理石阳台上发表激情澎湃的演讲时,赵信都会侍立于他的身旁。人称“德邦总管”的赵信是光盾王朝的私人管家。 他那高深莫测且不苟言谈的守夜值勤,使得关于他的“隐秘生活”与出身来源的推测层出不穷。 不管是被茶余饭后的闲谈疑为“祖安的双重间谍”,还是被《德玛西亚恒量》的社论推测为“负债累累的符文法师”,赵信从未泄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以满足大众的好奇心……这当然是有充分理由的。 在联盟成立之前,诺克萨斯以其蔚为壮观的“绞肉大赛”而闻名于世。这是一个残忍而扭曲的角斗赛事:当一位斗士赢得比赛时,他要同时面对的对手(通常为战俘)数目会随之增加。 这就意味着每个参赛者最终都必死无疑,只是会带着无上的荣耀死去。赵信,当时被称为“维斯塞罗”,所面对的是300名士兵,这个数目是之前记录的将近六倍。显然,这也意味着是他的最终赛事了。 嘉文二世后死于联盟讨伐纳什男爵的战役中,斯维因的腿也是在那次战役中受伤的,在听闻了这个史无前例的功绩之后,偷偷地潜入角斗场,给赵信提供了另一个选择:为德玛西亚效力,惩罚那些最终要将他处死的人,以此换取他的自由。堂堂君主竟会舍生救他,赵信在震惊之余接受了嘉文二世的条件。 在德玛西亚策划的突袭掩护之下,嘉文解放了赵信以及他的三百名对手。在他们撤退的途中,赵信替嘉文挡下了一支毒箭。这种忠心护主之举,来自于一个并未宣誓效忠的人,为赵信赢得了一个国王身边的职位,直到国王驾崩。 赵信效命于先王之子嘉文三世,他正步入一个崭新的战场——正义之地——为收容他的国家而战,以此报答赋予他生命意义的先王恩典,光耀嘉文一族的门庭。 赵信与光盾家族的四代子嗣,嘉文四世,德玛西亚皇子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君臣之间,更像是挚友。 “世间唯一的真理就在我长矛的尖儿上。” 这是德玛西亚皇子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出来的代表自己的真理。 作为德玛西亚正统皇室光盾家族的成员,几个世纪以来他们都在与那些反对德玛西亚准则的敌人作战。 据说每个光盾族人生来骨子里就有一股反诺克萨斯的情绪,嘉文四世也是如此。他效仿先人,带领德玛西亚军队和诺克萨斯军队浴血奋战。 嘉文四世和他的军队并肩作战,英勇负伤。他曾败于杰里柯·斯维因之手,被一支诺克萨斯军队智取并俘虏。这个惨痛的失误,嘉文四世差点丧命于厄加特之手,幸好童年伙伴盖伦带领着无畏先锋军团,将他解救出来。 嘉文四世的亲信觉得这次被俘改变了他。赵信说:“你感觉不到他视线的焦点,他的目光变得茫然而空洞”。某一天,嘉文四世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精心挑选了一队德玛西亚士兵,离开了德玛西亚,他发誓要“将功赎罪,血债血还”。 嘉文四世开始追捕瓦洛兰北部最危险的野兽和强盗,但他很快就厌倦了这种狩猎的生活。他冒险来到了宏伟屏障的南部,寻找他一直在追寻的东西,两年内音讯全无,很多人都猜测他死了。 然而,他还是回到了热闹的德玛西亚大街。他的战甲上装饰着很多骨头和未知生物,此时的嘉文四世已拥有异于同龄人的智慧。两年前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十二个士兵,如今也只有两个活着回来。 他用钢铁般冷淡且坚定的声音起誓,他会让德玛西亚的敌人俯首称臣。 德玛西亚皇子一生中为德玛西亚带回了无数的忠心耿耿的卫士,其中最为威名远扬的两个人,不,其中一个,绝对算不上人类物种。 龙血武姬希瓦娜,这个魔龙种族的子嗣,嘉文以绝对的善意的正义,感化了这个对人类文明充满戒备的天空之龙的子嗣。 在符文之地,有少数龙类,能熟练地运用他们的独特骨骼里所流淌的强烈魔法能量,因而进化成了一种罕见的天空之龙。这些强大且神秘的生物,绝大部分时候都隐藏在远离人类国家的地方。 不过,有一些会被人类文明所吸引,并变成人类的形态,将自己融入到人类世界中去。 偶尔会有个别龙被某个人类的心灵所吸引,并与之发生关系。虽然几率微乎其微,这种结合有时也会结出果实,而它们的后代会成为少数光临符文之地的半龙人之一。希瓦娜就是这样一种生物,一名普通的德玛西亚农家女和天空之龙的爱情结晶。 她被母亲养大成人,虽然有家人保护着她,可她的奇异之处还是无法逃过左邻右舍的眼睛。在家人丧生于一次灾难之后,她第一次变得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很快,希瓦娜就被人们排斥在外,并且没过多久,人们的恐惧就开始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在她被一个愤怒的暴民摧残至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一名游历到此的贵族——嘉文光盾——解救了她。 奇怪的是,这名贵族十分清楚她究竟是什么,并将她纳入他的保护之下。没过多久,嘉文就给了她一次用与生俱来的战技为德玛西亚效力的机会:邀请她成为精锐护卫的一员。 希瓦娜是一个勇猛的战士,她的体内所流淌着的,是世间万物之中最为强大的魔性掠食者们的血液。和她的某些同伴不一样的是,她有着低调的性格——沉静,冷酷,镇定。 但是,在作战的时候,她所继承的龙威就会散发出来,几乎没人敢凝视她的双眼,也几乎没人不会产生逃跑的本能反应。 圣毅 在符文大陆有为数不多的一些龙类,他们能熟练的操纵流淌在他们神奇身躯内强大的魔力,并由此不断发展进化成了难以捉摸的天龙一族。这些高深莫测的强大生物们大多数时候都选择藏身于人世之外。不过,他们当中也有一些对人类文明产生了兴趣的,化身为人的样子,生活在人类之中。他们当中偶尔也会有对人类产生感情的,更有甚者,会与人类结合,留下后代。 这些后代们就是卢恩特拉以之为荣的混血龙裔,而希瓦娜也是其中之一。希瓦娜的母亲是德玛西亚的一名农家女孩,而父亲则是一条天龙。 她由母亲一手养大,虽然她的家人都尽力保护着她,但并不能阻止旁人觉察到她的与众不同。 当她的家人都在一场疫病中不幸死去之后,她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一切——真正的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所有的人都开始疏远希瓦娜,而这种排挤很快就给她带来了实际的危险。 孤身一人的希瓦娜成了暴徒们泄愤的目标,而将她从那黑暗中救出来的则是当时在旅途中路过的贵族,嘉文·光盾。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拯救了她的男人完全明白她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并且为她提供保护。希瓦娜被嘉文选为自己的精英近卫,不久之后,她就得到了以她的能力为德玛西亚效力的机会。当嘉文跨入英雄联盟的战场时,希瓦娜也义不容辞的加入了战斗。 天龙可谓世间最强大的猎食者之一,而希瓦娜的体内流淌着这种魔法生物的血液,这使她成为一名非常凶悍的战士。与她一些的同僚不同。 她个性非常低调——阴沉,冷漠而内敛。然而,在需要的时候,她那强悍的血统就会令她成为令人恐惧的存在,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而不逃跑。 而另一个约德尔人,虽然整个德玛西亚都认为她绝对属于英雄这一行列,但是这个有些奇怪的约德尔人,却一直等着那个真正的英雄得出现。 圣毅之锤波比。 符文之地从来不缺英勇的英雄,但是只有少数像波比一样顽强。身背一把有她身体两倍大的战槌,这名意志坚定的约德尔人花了无数年在寻找''德玛西亚的英雄'',一个传说中能够使用她的武器的天生战士。 正如传说中所描述的,这名英雄将会是唯一能够解开这把战槌完整力量之人,并能带领德玛西亚走向光明的未来。 虽然波比走过王国中大大小小的地方来寻找这位传说中的战士,但是她的任务却迟迟没有结果。每次她找到看似有潜力的英雄,并把战槌交付给他们时,结果却反而造成大灾难,有些时候甚至会害死他们。 一般人早就会放弃像这样艰巨的任务,但他们并没有这位女英雄的不屈不挠和努力不懈。 波比曾经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约德尔人。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在四处找寻着。 其他喜爱混乱又调皮的约德尔人跟她完全不相同,她更喜欢具有组织性的事物。而这个偏好驱使着她来到了西瓦罗兰,记忆中她曾看过许多熙熙攘攘的车队在此络绎不绝。 这里的许多人看起来邋遢又疲惫,然而他们却是在为了更好的生活努力着。然而有一天,有一群不太一样的队伍旅行经过。不像其他的旅行者,这些人看来是有其目的。 他们早上总是在同样的时间起床,被同样一种号角声叫醒;在每天的同一时间用餐,通常几分钟就用餐完毕,用一种极有效率的速度搭建完他们的营地。 约德尔人用他们与生俱来的魔法来创造神奇的事物,人类则用纪律与团队合作来达到一样的目标。他们就像精密机器里的每个小齿轮,藉此来做到一个凡人所不能做到的事。 对波比来说,这比世界上任何的魔法都要来得神奇。 当波比在自己的藏身处默默观察着这些人的营地时,他看见了在帐篷中闪闪发光的一副铠甲。 那个人就是这群人的指挥官,穿着闪耀的镶铁铠甲。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奥伦,而他的存在在那群人中显得格外有份量。如果有人失去了士气。 他总是能够鼓舞他们;如果有人累坏了,他则能让他们重振旗鼓。波比在他身上看到了类似约德尔人的魅力,不过这股力量不是魔法。 波比跑了进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在她回过神来时,她人已在尾随着这名指挥官,彷佛是命运吸引着她似地。 在奥伦带领着他的军队进行训练时,她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他并不算特别大块头,然而他却不可思议地能将手中那把大得吓人的战槌挥舞得十分生动。 到了晚上,波比入神地听着他和营队中其他长者的讨论。她听见他们打算冒险前往西方,并建造一座永久的居留地。 波比的心中充满了许多疑问。奥伦要去哪里?他是从哪里来的?他是如何领导着这一群井然有序的旅行者?还有,他们愿不愿意让一个约德尔人加入呢?就在这个时候。 她下了或许是她此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在人类面前现身,也是她第一次真正与人交谈。 她的自我介绍显得有些滑稽,奥伦对她的疑问正如她对奥伦的疑问一样多。但很快地,他们两人就形影不离了。 他成为了她的导师,而她则是他的崇拜者。在训练场时,波比是一个十分优秀的陪练员,也是在奥伦的营下唯一敢与他对打的人。 她从不会对他低声下气,总是会对奥伦提出一些孩童般的纯真问题,从不认为遵守指令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她陪伴着他到了准备兴建营地的地方。 一个叫做德玛西亚的新兴国度,无论国家或背景,只要愿意为了美好的将来共同努力,他们欢迎所有人。 奥伦很快地受到了王国上下的爱戴。虽然仅有少数人曾看过他挥舞战槌那把他总是背在背上的战槌而这把战槌很快也成为了这个强盛国家的象征。 人们传说这把战槌有着能够撼动群山、击碎大地的力量。 奥伦在临死前将这把战槌和他对这个国家未来的寄望留给了波比。就在这个时候,他将这把武器的秘密告诉了波比,也告诉波比这把武器其实并不是为他而打造。 他向波比解释这把战槌其实是铸给蒂玛西亚的英雄,唯一能够领导德玛西亚繁盛之人。 在他即将咽下最终的一口气时,波比向他发誓她会找到这个英雄,并将这把武器交到他的手中。但波比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就是奥伦所说的这个英雄。 带着感情的发条 广袤的宇宙诞生了无数的文明,曾经强势文明鼎盛的神河文明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古老而充满魔幻力量的瓦罗兰大陆,虽然以武道修行和修习魔法为主,但是高科技城邦也是大有其在。 瓦罗兰大陆首当其冲的高科技城邦就是皮尔特沃夫,这个遍布海克斯科技核心的城邦诞生了许许多多为了包围家园而诞生出的高科技产品。 但是也有不少包含了那些手段奇巧的制造师的感情,发条魔灵,奥利安娜,虽然是一个拥有自己意识到的傀儡发条机器人,但是他的父亲绝对没有一天把她看成是一个傀儡机器人。 奥莉安娜浑身上下全部由发条和齿轮构成,本身就是一个科技的奇观,但她并非生来如此,她也曾是一个拥有血肉之躯的普通女孩。 奥莉安娜出生在皮尔特沃夫,由于患上不治之症,日渐衰竭的五脏六腑被逐步替换成了精密的人造器官,最后彻底变为机械之躯。 她最亲密的伙伴是她自己制作的球形机械体,为她提供保护和陪伴。奥莉安娜总是在思考内心的自我,探究外部的世界,寻找自己存在于世的最终归宿以及真正的意义。 奥莉安娜在皮尔特沃夫的富人区长大,从未遭遇过社会_上的任何残酷和不公,而她无微不至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发明家科林.李维克。 他的设计的物件精巧缜密,精雕细琢,即使是那些身体健全的人,也会安装他制作的发条动力增强装置。 主顾们全都信誓旦旦地表示他的作品能带来不可思议的真实触感,就好像他将魔法融入了齿轮和零件之中,浑然天成。 年轻的奥莉安娜想要学会父亲的手艺,因此成了他的学徒,夜以继曰地研习训练。她的父亲虽然天资聪慧,但却内向安静,全靠奥莉安娜与顾客进行沟通介绍。善于倾听而又和蔼可亲的她很快就成为了这个家庭作坊的门面。 虽然奥莉安娜的活动范围很少超出自己家的街区,不过她倒是经常会偷偷跑到戏院里,观赏舞蹈演员们用旋转、跳跃所演绎的诗和远方。 她在那里看到了波澜壮阔的史诗冒险:一位年老的法师在沙漠中寻找轶失百年的咒语;一位美丽的女士在一座魔法丛林中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块石头; 一名虔诚的朝圣者为了寻求重生而去攀登一座险恶的巨峰...还有更多更多的故事传说,远渡重洋前来,震撼着她的想象。 戏里的故事传说让奥莉安娜如痴如醉,她梦想着有一天能够亲自造访那些遥远的地方。她会坐在戏院的前排包厢,仔细观察舞蹈的每一个细节动作,然后回到父亲的工坊中制作人形玩偶,重现戏中的舞蹈。 那是原本平静的一天,奥莉安娜为一位老妇人安装了机械义手,这位病患随口提到了祖安最近发生的一起惨烈的事故。 祖安是皮尔特沃夫正下方的地下都市,最近发生了一次爆炸事故,释放出了大量的剧毒气体,污染了附近的街道。 如果吸入毒气以后得不到及时救治,人体内的各个器官就会被腐蚀,最后缓慢又痛苦地死去。所有受到感染的人全都被集中到了祖安中心的医疗营地。 奥莉安娜认为她和父亲的技艺能够帮助那些深受毒害的人,所以她恳请父亲下到祖安帮助那些受害者。科林知道,暴露于这种毒雾之中实在是太危险了,因此他禁止自己的女儿前往。 但奥莉安娜并没有被轻易说服,天还没亮,她就偷偷跑出了家,带了尽可能多的呼吸器,自己也佩戴了一副保护面罩,然后乘坐海克斯压力升降机,港入了地下深外的祖安。 奥莉安娜被眼前的残破场面震惊了,爆炸发生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街上的行人笼罩在浓密的剧毒烟雾中,脸上最多只用一块油渍斑驳的破布遮盖。 她这一生中从未见到过如此痛苦的场面。奥莉安娜加入了一组志愿者的行列,照料那些受到毒雾影响最深的人。 她每天晚上都回到这里帮忙,修理损坏的呼吸设备,为病患安装气管过滤器,让他们可以在毒雾中正常呼吸。 奥莉安娜把所有呼吸器全都分发完毕之后,却又看到了一个幼童正在痛苦地喘着粗气。 奥莉安娜想都没想,立刻把自己的过滤面罩摘了下来给那名幼童戴上,自己只用一块手帕遮脸。 没过几天,奥莉安娜就病倒了,即使是家中的洁净空气也让她呼吸困难。她的肺部已经被腐蚀,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煎熬,她自己也无法逃脱毁灭的命运。 看着自己的女儿病入膏肓,科林将全部心血都投入到了他此生最伟大的项目中:用机械自动化替代品取代女儿逐渐销蚀的肺脏。 科林动用了最先进的生物机械过滤材料,这些都是为那些出价最高的顾客预留的上品。经过数周夜以继日的开发,一件精美的机械发条作品诞生了,科林把它安放到了奥莉安娜的胸腔中。 为了防止奥莉安娜再次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科林为她的肺安装了-一个特殊的驱动装置,只有他才能为奥莉安娜拧紧发条。人工机械肺运转正常,很快,奥莉安娜就可以回到店里继续帮忙了。 可惜的是,奥莉安娜的好运并没有持续太久。健康的生活只过了几个月,凋零和萎缩还是蔓延到了其他脏器,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奥莉安娜和她的父亲一起没日没夜地开发各种人体器官的机械发条替代品,每当她身体里某个部位衰竭枯萎,就会被替换成机械装置。 奥莉安娜正常的人体结构已经被彻底改变,因此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时间越久,她体内的齿轮和轴承就越多。 她依然保留了大部分作为人类的记忆,但她的感觉却与记忆中的自己产生了奇怪的距离。 她的父亲也注意到了这种改变,奥莉安娜有时会听到他在深夜啜泣。 魔灵的抉择 她的父亲为了让她开心起来,经常带她去戏院看戏。但奥莉安娜总是看到一半就起身离场,说她已经对这出戏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眼看着女儿原有的个性逐渐丧失,科林试图帮助奥莉安娜回忆起曾经的记忆和动作习惯。 每当她的行为与以前的习惯偏离太远,他就会提醒纠正。奥莉安娜遵照了他的指导,不过却越来越反感他的干涉,因为她只想单纯做她自己。 不到一年的光景,奥莉安娜已经完全变成了机械之躯,只有她的心,奇迹般地躲过了毒物的污染。 在奥莉安娜每况愈下的这段时间里,科林唯一关心的就是他的女儿,冷落了许多富有的客户,也丧失了来自这些客户的光顾和消费。 没有了经济来源,奥莉安娜和科林不得不变卖家产,搬到了地下城市祖安居住。他们在峡谷半腰的位置开了一家店,下面就是一个炼金科技实验室,很快他们就找到了生意:改造呼吸设备,过滤臭名远扬的祖安灰霾。 奥莉安娜制作机械发条器材的技艺比以往更加精湛了,因为她的双手不再会因为精密的操作而感到疲劳,她的机械思维也不需要睡眠休息。 她不需要任何测量设备,只要看一眼就能立刻推算出准确的长宽高尺寸,几秒钟之内就能完成原本需要数小时的复杂计算。 奥莉安娜还学会了保养自己的身体,滴加润滑油、换掉旧零件、修理卡死的发条齿轮等。不过当她失去力气的时候,依然需要靠父亲给她拧紧发条。 她体内的轮盘和齿轮永不停歇地运转着,但奥莉安娜却经常感到失落,因为时间似乎永远都停在了这一刻一至少是她的时间。 斗转星移,她父亲的额头又多了几道皱纹,几缕银丝爬上了双鬓,但奥莉安娜的齿轮却一如既往地运转着,她自己也感觉不到任何改变。 她不禁想到,自己的生命是否会永远这样一成不变地继续下去,同时也为自己永远无法体验的那些事物而感到失落。 因为大多数祖安人都已经习惯了呼吸炼金废气污染的空气,所以人们只会偶尔前去科林的工坊,他们的经营开始变得惨淡。屋漏偏逢连夜雨,自从他们搬到祖安以后,科林就开始出现剧烈胸痛的症状,必须经常卧床休息。 一天,奥莉安娜遇到了一个地沟顽童,在他们的店铺门口晃来晃去,于是她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为他制作了一个机械人偶。 上紧发条以后,这支小小的发条先生可以轻抚帽沿鞠躬致敬。小男孩高兴极了。奥莉安娜发觉,祖安的生活缺少的正是这种喜悦,所以设计了许多精致的人偶。 在一个单纯注重实用性的地方,她制作出的精美工艺品给许多祖安人带去了微笑。人偶供不应求,科林工坊的名气大增。终于,他们又可以买得起更加昂贵的材料,甚至是稀有的海克斯科技水晶。 树大招风,慕名而来的并不都是是客人。派特罗克.格莱姆是一位穷凶极恶的炼金男爵,他雇佣的混混某天突然拜访,强行向科林提供保护,免遭盗窃、敲诈和破坏,不过需要上缴保护费。 科林回绝了他们,认为面对不法行为应该挺身反抗而不是逆来顺受。但就在当晚,科林的商店遭到了洗劫,所有钱财一扫而光。 于是奥莉安娜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制作了一个看家护院的工具:一个黄铜打造的球体,可以放出能量波对目标造成巨大痛苦。 科林发现这个球体会自动协助奥莉安娜工作,似乎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连接。 科林的健康状况继续恶化,奥莉安娜不得不购买昂贵的滋补品缓解他的痛苦。她尽最大努力照料病榻上的父亲,但最后一-位祖安的外科医生给出了结论,炼金废气已经侵入了科林的血液,毒害了心脏。 虽然科林和奥莉安娜在生物机械发条物品方面的技术非常先进,但他们一直都无法设计出足以替代人类心脏的复杂零件。 她自己的性命之所以能够延续,也都多亏她的心脏始终抵挡着病魔的入侵。然而她的心脏也是她与过去的自己最牢固的连接,让她在时间的洪流中驻足不前。 奥莉安娜知道她的父亲深爱着曾经的女儿,但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女孩了。 或许将这颗心还给父亲,能让他女儿的记忆永远保存下去,因为她自己已经开始忘却那份记忆了。 如果她能够为她自己制造一颗海克斯科技动力的机械心脏,那么她的机械肺也就不再需要上发条了。或许这样一来,她的时间也就可以正常流动了。 奥莉安娜喂她的父亲服下了安眠药,用他们最近购入的海克斯科技水晶制作了新的机械心脏。 水晶中蕴含的不断再生的能源驱动着机械心脏的精密结构,这远远超出了她和父亲此前制作过的任何机械。 在铜球的帮助下,她摘除了自己后背的发条钥匙,将新的心脏安装进去。她知道,这颗海克斯科技驱动的心脏永远都不再需要依靠其他人的协助。 然后她切开了科林的胸腔,将父亲衰竭的心脏替换成了奥莉安娜最后残存于世的东西,这颗心脏属于曾经那个父亲熟悉而且宠爱的奥莉安娜。 奥莉安娜一整夜都在聆听父亲安稳的心跳,黎明时分,她离开了,这对于父女二人都是一种解脱。 虽然她依然爱着父亲,但她更想要看尽这个世界。她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人,一个发条魔灵,现在她已经是彻底的机械之躯,她已经获得了自由。 科林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工坊里摆满了上百个机械人偶:有的能够表演走钢丝,有的能演唱民谣小调,有的甚至能玩小球杂耍。如此豪华的商品储备足以让科林立刻返回皮尔特沃夫东山再起。 不过有一一个人偶,他发誓永远不会出售:一个金色的舞娘,身上没有发条插孔,但却永不停歇地旋转起舞。 暗藏玄机 李怀心不厌其烦的把他所知道的在瓦罗兰大陆上显露了赫赫声明的为各自国家而战斗在最前沿的英雄。 这些家喻户晓的英雄令人熟知的身份背景,李怀心硬生生说到口干舌燥,把杨帆给说了个目瞪口呆,本来杨帆只是觉得这会儿等着这无聊的拍卖会实在无趣,想着聊会儿天儿打发打发时间什么的。 没想到李怀心这货一打开了话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停不下来,把一边儿站着的接待小姐也给说懵了,差点儿就把李怀心当成酒馆儿里面说书的了。 小姑娘陶独雪一脸憧憬的看着李怀心,就算李怀心这会儿已经停下了讲故事,嗓子口快要冒烟儿的李怀心赶忙找水喝,小姑娘仍在小脑袋里勾勒着李怀心嘴里说的那些所谓英雄的样子。 包厢下展示台上的拍卖会仍旧进行的如火如荼,观众席上的那些犹如饿狼一般的男人们眼神儿快要冒绿光般的盯着下面那个勾人的美女。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带动整个拍卖会的气氛,杨帆看着也不由得赞叹一句好一个媚骨天成。 然而将近二十个包厢里的尊贵客人,却如同杨帆这间一模一样,都不曾有过激烈的叫价,从头至尾都只是默默无闻的看着,既不出声喊价,也没有故意搞乱,只是安安静静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杨帆疑惑扭头跟那个接待小姐略带玩笑意味问道:“怎么,你们家这个拍卖会也请托儿的?怎么这么多包厢力的认都不报价,这演技也忒不好了点儿吧?” 那个接待小姐莞尔一笑,微微躬身说道:“回这位少爷,虽然我们商会历来举办过数次拍卖会,但是因为这里是宏伟壁障外围,地广人稀,这座城镇很大的区域内都没有人烟,所以就算我们加尔商会家大业大,再这样的地方想要有极高的盈利,那也是很难办到的,所以,这次我们加尔商会的拍卖会,竟然能足足有将近二十个的贵宾包厢,实在是难得一见,但是具体原因,小女子就实在不清楚了。” “这样啊。”杨帆沉吟着点了点头,然后那个接待小姐又微微微微躬身补充道:“这位少爷,其次就是,我们加尔商会这次举办的拍卖会,来此列坐的贵宾们,大部分都不是本地富甲豪绅,在奴婢看来全都是些生面孔,说出开不怕少爷笑话奴婢,奴婢看这些人甚至觉得他们都不像是宏伟壁障外围的居民,相反,更像是从宏伟壁障内部来的客人。” 杨帆心里面满是疑惑,照这个心思通达的加尔商会接待小姐的心智来看,她的这个猜测估计也就八九不离十了,但是宏伟壁障内部的人来到这个宏伟壁障外围这处苦寒之地,就为了凑一凑加尔商会拍卖会的热闹?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些身份地位在宏伟壁障内壁都不容小觑的人物分分来到这座城镇参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拍卖会,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定是有所图谋,但是这伙人具体是要抢什么,杨帆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间,一个自始至终没开过口加价的贵宾包厢忽然开口,“我出一千金币!” 哦豁,正翘着二郎腿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杨帆就听见这财大气粗的这么一句话,当即赶紧等大眼珠子看下面拍卖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张口就是来一个一千金币。 看了半天,杨帆也就只能聪下面的展览台上看到一个蓝紫色的钻石模样的东西,没看出个什么花样来的杨帆扭头跟接待小姐疑惑得问道:“什么玩意儿,旧这么贵呢?一个一千金币啊?” 接待小姐一阵头大,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家族少爷,还是某个落魄子弟来这地方儿浑水摸鱼的,怎么啥都不知道。 但是从很早就铭刻在骨子里的的礼仪让这个接待小姐仍旧笑盈盈的开口回答道:“回禀这位少爷,当前拍卖的这一个拍卖品是一个魔法晶核,是从变以后的异兽脑袋采集出来。” 结果杨帆仍旧疑惑得说道:“就算什么异兽不异兽的,魔法啥的也都先扔在一边儿,就算这玩意儿很稀罕,那就至于一口一个一千金币了?” 接待小姐张口欲言,结果李怀心在一边儿补充道:“下面的这颗晶核,浑身缠绕着黑紫色能量,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颗属于雷属性魔法元素的晶核,至于那个一开口就要价一千的,可能你会觉得有些离谱,但我就觉得十分钟正常了。 毕竟是元素魔法晶核里面最难获取的元素力量之一,就算是最后说一个五千我都不认为会很奇怪,我这样的人呢,最怕麻烦,而且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 在修炼一途上等你有了绝对的资源供给,之后的想法自然就是在继续更大限度的缩短自己的修炼时间喽,所以这货直接一口价喊出来,把那些只看不买乱叫价的家伙们给镇住了,这就保证了自己在拍卖物品的途中很少会有跟一大批人同时跟他争抢的局面,再说了,反正人家也不缺这点儿钱,买就买了,你这一个局外人,跟你有屁的关系,你在这儿一个劲儿的问来问去的,跟个好奇宝宝一样。 像诸如这样不愁钱花的家族少爷或者公子,他们在资金链绝对断不了的情况下,心里最大的渴望就是把自己的修炼时间在同时保持质量的同时,尽可能的缩短这个时间,这样的话他们就能比年纪相仿的人们彻底超越。” 见李怀心抢了自己本来要说的,接待小姐缓缓的就到嘴边儿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然后憋出一句“这位公子说的很对,这就是贵宾包厢的客人来拍卖东西的手段,就是摆明了跟你说,我不缺钱。” 心中震惊消散了一大半之后杨帆仍然是对于这个人大手一挥一会二话不说就扔出一千金币来买卖晶核感到佩服,啧啧啧,这也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呐。 时间枢纽 在这个货真价实的土豪这般不讲理的拍卖之下,这个晶核很顺利的就到了这个男人手里。 然后下方又缓缓推出了一个展览台,杨帆聚精会神的看着是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让杨帆心跳速度加快,只看见眼前是一个机械式的玩意儿,造型普通,但是杨帆心神巨震,此时杨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逆转时间,时间枢纽!艾克! 艾克是一名来自祖安不良街区的奇才。他可以操纵时间,从而让任何处境都变得对自己有利。 通过使用他自己的发明——z型驱动——他可以探索其他平行现实的分支并创造最完美的条件。 尽管他酷爱这种自由,但只要他的朋友们遇到了威胁,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去保护他们。 在旁观者眼里,艾克总是能初次尝试就完成不可能之举,事事如此。艾克是个高智商天才,他甚至在学会爬之前就先学会了制作简单机械。 他的父母茵娜和维斯对儿子展现出的天资感到无比欣喜,因此发誓要为他提供一个光明的未来。 在他们眼里,祖安充斥着污染和犯罪,配不上他的天生才智。他们每日都在高危职业岗位上加班加点,辛苦工作,只为了给他们的儿子创造一条通往皮尔特沃夫的前途。但艾克另有看法。他目睹着父母提早衰老,用微薄的薪水维持家庭开支,而他们生产的商品却以天价卖给皮城的富人,之间的利润差价全都牢牢握在坊木工会和精明的中间商手里。 一些皮佬会逛到舞步走廊寻找廉价的消遣,或者下到缓台广场找一间“百无禁忌”的酒吧纵情狂欢。所以,他父母为他构想的在进步之城的美好生活,让他无法认同。 再看祖安,他的父母只能看到一层层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污染和无法无天的犯罪,但是艾克却能看到它们背后那个充满活力的城市,时刻都洋溢着力量和潜能。 祖安是创新的温床,是文化的熔锅,外来的移民到这里都是为了成为未来的先行者。但即使是这些先行者,也不能和土生土长的祖安佬相提并论。 祖安佬说的不是那些经过义体增强的恶棍,也不是那些经常登上皮尔特沃夫新闻报道的恃强凌弱的杂碎,而是那些底层地沟拳手、炼金师傅,和专门照看培养塔的植物培育师。无数像他们这样的人,组成了祖安城的心脏和灵魂。他们足智多谋、顽强不屈、勤奋刻苦。 他们从灾难过后的瓦砾中建起了繁荣的文明,在其他人必死无疑的绝境中兴旺发达。这种祖安精神感召着艾克,趋策他专门使用别人遗弃的垃圾制造自己的发明,而且一定要拿自己做试验。 拥有这种精神的不止艾克一个人,他结识了许多好斗、好奇的孤儿和逃家的孩子,还有任何渴望寻求刺激的人,他们对冒险的渴望,就像灰痘病一样具有传染性。每个人都有一样绝活:有的擅长攀爬,有的擅长雕刻,有的擅长绘画,有的擅长密谋。 许多祖安佬都不愿意接受正统教育,而是喜欢以师徒传承的方式学习一门技艺,而这些自称为“祖安迷童”的孩子们都拜同一个师父,那就是祖安迷宫一般的街道,他们在师父的陪伴下,用年轻人的方式豪情万丈地挥霍青春。 为了让自己的小团体有别于其他犯罪帮派和炼金朋克少年,艾克和他的伙伴们特意保持自己健全的身体。对他们来说,截肢并安装强化义体是浪费钱财的鄙陋之举。同理,偷窃那些一无所有或者同样贫穷的人,也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那些光鲜亮丽的皮佬和义体强化的恶霸就变成了他们恶作剧的理想目标。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装点了各种偷来的战利品,还有直接画在墙上的艺术彩绘。祖安迷童们觉得自己所向披靡。 随着艾克逐渐长大,他的发明也越来越神奇、越来越复杂,因此需要一些珍稀的零件,只能从私人经营的垃圾厂里“解救”出来。 好在他对于私闯领地这件事的看法很灵活。没过多久,祖安的猛汉恶徒和残暴的守卫都开始时刻提防着艾克和他古怪的帮派,经常和这些孩子们上演欢乐的追逐戏码。 艾克一直都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皮城实验室和炼金男爵工厂全都会分派重兵把守他们的垃圾。他们又不会真正利用这些被抛弃的科技装置。相反,在他的手里,这些垃圾全都能够巧妙地变废为宝。 一天夜里,艾克前往一座刚刚被炸毁的实验室废墟捡垃圾,他惊讶地发现了一件宝贝:一块蓝绿色的放着魔法亮光的水晶碎片。 他快速搜寻附近,找到了其他的碎片。这些碎片似乎在低声哼唱,想要唱出一段破碎的旋律,每当碎片彼此接近,这首歌的声音就会稍稍变大。 他耐着性子找齐了每一块水晶碎片,其中一些被埋在废墟深处,他不得不钻进各种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每个祖安的孩子都听说过海克斯水晶的故事。 这种水晶是神兵和英雄们的力量之源。它们可以自行产生能量,它们有着改变世界的潜力。而现在他手里就握着一块破碎的海克斯水晶。 他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的发现,这里就被一群猛汉围住了,他们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显然是在寻找什么。艾克知道,他们要找的就是他手中的这块水晶。最后他勉强躲过了这次搜查。 经过一丝不苟的研究,艾克发现只要水晶碎片相互靠近,就会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激荡的痕迹,水晶的边缘会发出微弱的噼啪声,能量的波纹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当他把碎片拽开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种像是磁场的反向作用力。似乎这块破碎的水晶存在着曾经完整形态的记忆。 更有趣的是,艾克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总觉得自己记忆中经历过当下这个瞬间,但记忆和现实又存在些许差别。 他的双手已经跟不上他头脑中关于这枚水晶的设想。在一次不那么科学的试验中,水晶爆炸成了一团晶体尘埃形成的漩涡,触发了扭曲时间的气旋。 艾克睁开眼,看到了许多个现实的分支,也看到了许多个自己在这一刻的镜像,镜像也在万分惊恐地看着自己,在碎裂的时空中不知所措。 风云暗起 台下那位名叫希月的尤物女子,神情略带惋惜的补充道:“此物经过我们加尔商会的高级坚定师坚定后,遗憾的发现这件儿物品受到了损毁,目前的状况属于残破的状态,但是经过我们加尔商会的坚定,只要拥有特别的材料,就可以见过这件物品修复到原来的状态。” 顿时台上嘘声一片,这位名叫希月的女子脸上丝毫不见难堪,神情自然落落大方的继续说道:“但是既然这件东西能被我们加尔商会拿到拍卖会上给大家竞价,自然不可能哪一件儿破烂不堪,毫无用处的东西来糊弄大家,经过我们加尔商会的精确的坚定之后,这件儿虽然残破的精密仪器,有一个十分变态的功效。” 说到这儿台下的女子忽而停下了言语,买了一个关子。 观众席上的人瞬间压制不住,一个个鬼哭狼嚎的,想来也是被这个希月说话说半句给气的不轻,纷纷催促着希月赶紧的说完,少磨磨唧唧的。 台下女子莞尔一笑,迷倒了万千男性,这才继续说道:“我们惊讶的发现,这件儿东西,能改变自己设定的某个区域的时间流速。” 台上所有人先是错愕,然后观众席上的大部分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改变时间流速?你唬谁呢?如果时间是怎么轻易地能改变,这个世界还不是早就乱套了? 见众人都不相信,希月继续淡定的解释道:“虽然我说的有些夸大其词,改变时间流速这个说法有点儿可怕,但是也相差无几,这件物品的具体功效是可以构建一个特定的异空间,这个异空间的时间流速,远远慢于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所以具体的实用范围,这个就得各位自己去想了。” 观众席上的人思绪片刻,顿时脸红脖子粗,我的天,在另一种形式上变相的改变时间流速,而且自己还可以进入这片构建出的异空间,一些需要心思感悟的东西就可以进入这片空间进行感悟,大大的节省了时间,不管是武道修行者,还是修习魔道的魔法师,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罕东西。 激动片刻,观众席上的大部分人都是醒悟过来,这件东西,应该是属于上面那些包厢里的某一个,以这个一出口就是一千金币的出价,普通观众席上的人,很少有竞争得起的存在,所以那些对这件儿东西心存幻想的人都是捏了捏拳头,然后又松开,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竞争不起,人家大都是有钱有权有势的豪门大户,自己一个普通人,拿什么跟人家竞争,搞不好惹人家一个不高兴,小命儿也得丢了。 果不其然,在那位出价一千金币得包厢喊价过后,另一位包厢的主顾也语气平淡的开口道: “两千。” “两千?”杨帆目瞪口呆,然后一脸心疼的喃喃道:“真他娘的都是些不会过日子的主儿啊,你爸妈就没教过你砍价吗?虽然这拍卖会不一样,但是也没这个一口加一千的加法啊,这简直就是实实在在的败家子儿啊。” 一旁的李怀心看见杨帆这幅模样,一脸的嫌弃,就差脸上写着“我不认识这货”这几个大字了。 另一边儿的接待小姐姐也是强忍笑意,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有财力和实力上的加尔商会包厢得富家子弟,倒是这位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像是出身豪门大户人家的,不过这个大家族少爷就喜欢身边带这么一个神经兮兮的仆从? 还有怎么还随身带个小姑娘的,这个接待小姐姐想半天也想不到什么苗头,索性就不去深究了,这些想法也就是她在心底里悄咪咪的想想,自己乐呵乐呵就得了,绝对不会在脸上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加尔商会,短短几年这个接待小姐姐就见证了太多的不公和这个世界的冷漠。 没准儿什么一个小事儿没办好就丢掉了小命儿的情况她见得多了,所以心智早就锁死的接待小姐姐并没有对杨帆这幅守财奴的表现做出任何反应,装作没看到样子。 加下来关于这件能构建一小块儿慢流速异空间的精密仪器的竞争则显得很平淡,之后的加价都没有超过五百金币这个加价,最终以四千五百金币的价格被九号包厢的贵宾以这个在杨帆看来绝对是天价的及格拿到手里。 李怀心头也不扭的懒散问道:“杨帆,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样看得上那件儿东西,怎么不竞争一下。” 杨帆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唉,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得节省,你知道那四五千金币,都够普通家庭生活一辈子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果然还是太年轻呐。” 李怀心强忍着上去踹他屁股一脚的冲动,没好气的说道:“狗屁,穷就是穷,跟我在这儿装个什么人生导师。” 杨帆脸不红心不跳的撇了撇嘴,一脸的浩然正气,但是就连小姑娘陶独雪都看穿了他拙劣的演技,一个劲儿的捂着嘴偷笑。 还没等下一件儿拍卖品上来,某个包厢里就有人朗声道:“哈哈哈,怎么,特尔家族的少爷,不远万里前来,就为了带回去这么一件儿不起眼儿的小东西?还是说你们特尔家族已经财大气粗到了只要看见是个好东西就想收入囊中的地步了?” 话音刚落后的数息后,之间竞拍带那个能构造异空间的精密仪器的包厢缓缓的传来声音道:“虽然我们特尔家算的上是豪门大户,但是比起你们约维家族还是差的远呐,我可真是受之有愧啊。” 这下过后没有人在出声,只是刚刚出声挑衅的十二号保险内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一年阴沉的冷笑着,身后左右站着两位以铁面甲覆盖容貌的仆从立于身后。 这名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呵呵冷笑一声站起身,好像跟刚刚言语竞争的对手隔空而视,喃喃道:“好一个特尔家族的大少爷。” 绝对的实力 这个约维家族的少爷通过层层密报才得以知道刚刚那个出价的包厢正是跟自己一样远道而来,目的却不约而同的特尔家族的大少爷。 本来想着来这么一出能暴露他的底细,没想到居然被他这波澜不惊的一番话给反将了一军,这下看来倒是自己有点儿做事不过脑子的嫌疑了。 这处加尔商会的拍卖会绝对不止他们两家派遣人来争夺那件儿东西,但是现在自己和特尔家族的大少爷已经是暴露在了其他人眼皮子底下,倒是有些不妙了。 不过这个一心醉心武学的约维家族少爷,嘴角缀着冷笑,什么鸟儿计划,都不如老子这一双拳头顶事儿,暴露在那些跳梁小丑眼皮子底下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一拳砸烂了脑袋? 不过他想到那件儿东西,仍然是心神激荡,若真是如传言的那般强大,那简直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神器。 据家族传言和下的命令得知,这件东西是绝对能给武道修行者或者魔法师带来实力上质的飞跃的东西。也有传言说这是一件稀罕至极的魔器。但是真正的面目还得在拍卖会上露面以后才能得知。 不过,这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想到,刚刚那件儿被特尔家族大少爷拍到手的东西也很不错啊。 没关系,有机会的话,让他连命带东西一起丢,这个身形健硕的男子残忍的笑着。 他来自皮尔特沃夫,这个名叫约维山的健硕男人,不由得想到了那个皮尔特沃夫可怕的男人,杰斯。 杰斯是一位天才发明家,他为了守护皮尔特沃夫和这座城市对于进步的追求贡献了毕生的心血。杰斯依靠手中的海克斯科技变形锤,还有自己的力量、勇气和出众的智慧守护着他的故乡。虽然整座城市都将他视为英雄,但他却并没有处理好这样的声名。即便如此,杰斯的心之所向依旧纯良,即使是那些嫉妒他天赋的人,也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他给进步之城带来的保护。 杰斯是土生土长的皮尔特沃夫人,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这座城市进步发展的基本法则:发明。发现。尽量远离祖安。杰斯在机械工程方面有着无以伦比的天赋,他成为了吉尔帕拉家族所资助过的最年轻的学徒,这也是皮尔特沃夫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杰斯对此早有准备,欣然接受了资助,并开始了自己早期的发明创造,制作了许多海克斯科技装备的原型,还为皮尔特沃夫的劳工阶级设计了可变形的多功能工具:一把扳手可以变成一根撬棍、一把鹤嘴锄可以变成一把铲子、一把锤子可以变成爆破能量炮……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电池就可以运作。只要是杰斯碰过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他的同行无地自容。 大多数事物对于杰斯来说都很容易学习掌握,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眼中的简单概念会让同行们吃力犯难。所以,几乎所有和杰斯共事过的人都会觉得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从不愿放慢脚步让别人追赶他思路。随着时间推移,杰斯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与此同时,他的言行举止也与礼貌优雅渐行渐远。能够在智力上和杰斯旗鼓相当,同时又能面对他的傲慢无礼保持心态,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杰斯曾经独自一人分析了面前庞大敌人机械军队的阵型,并尝试迅速计算出如何用最少的攻击次数解决最多的敌人。 但这毫无意义,还没等他再次抡起战锤,它们就已经扑上前了。他倒在地上,忍受着拳打脚踢,杰斯看到了残忍的敌人的领导者的眼神,全是讥讽,以及对他这个所谓皮城的守护者称号的嗤之以鼻。 杰斯的眼神里透出的不是悲哀,而是战意。他可能无法战胜眼前的敌人,没办法却把皮尔特沃夫的未来,甚至是关乎到全人类的未来,难以确确保了人类的未来,但他也知道,那个未来容不下他这位老朋友。 杰斯消失在了钢铁臂膀翻腾的海洋中。但这也是杰斯人生中第一次,决定停下头脑中的思考,放手一搏肆意破坏。 杰斯不再考虑自己的安危,他用尽了每一寸力量,挣脱了维克托的机械军队。他跑向那枚发光的水晶,用全力抡起手中海克斯科技强化的战锤,砸向那枚神秘的水晶。 敌人惊恐地叫出了声,眼睁睁看着水晶被砸成无数碎片,冲击波将他们远远推开,机械大军也都死死地倒在地上。工厂的地基开始晃动,杰斯刚刚逃到外面,身后的建筑就完全崩塌了。 敌人首领的尸首从此下落不明。此番战斗之后,杰斯一直潜心研究自己的科技,他知道,仍然还有在阴暗角落试图侵略他的家园和人民,所以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以绝对的实力准备好应付随时而来的麻烦。 回到皮尔特沃夫以后,杰斯向集团领导汇报了那个可怕敌人的骇人听闻的计划。很快,杰斯就成为了祖安和皮尔特沃夫共同的热门话题。人们赞扬他在危急时刻的当机立断,他终于成为了一个受人爱戴的人物,至少,那些不认识他的人都喜欢他,同时还给自己赢得了一个外号:未来守护者。 杰斯并不在乎皮尔特沃夫市民们的爱戴,但依然还是在心里接受了这个外号。他知道维克托依然活着。总有一天——可能就是明天——皮尔特沃夫将要迎来一大堆麻烦。杰斯恭候那一天的到来。 这个来自皮尔特沃夫这个高科技城邦的年轻男子,偏偏最不爱鼓捣那些个科技发明想法从一开始就醉心于武学。 他只是觉得,只有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什么高科技武器,什么防御壁垒,通通都是狗屁。 没准儿那天就来个失灵,到时候喊天天不应叫地不灵,找谁哭去?在他看来只有自身的拳头足够强大,才是在这个世界能稳稳站稳脚跟的基本条件。 不然手无缚鸡之力,谁愿意听一个绝对的弱者讲话? 逼近 杰斯开始从全新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他突发奇想,如果不拿自己那块儿神奇的水晶拿来试验 是不是可以对它的小碎片进行一些更大胆的尝试?杰斯凿下来一块碎片,将它悬浮在液态金属合金中。 当他给金属通上电流的瞬间,水晶碎片突然发出巨大而浑厚的声音,几乎震破了杰斯的耳膜。 水晶散发出巨大的热量,瞬间的亮度差点让杰斯双目失明。这个效果完全出乎意料。这是一次颇具危险性的试验。不过这是一次进步。杰斯无法抑制住脸上的微笑,从深夜一直工作到黎明。 第二天,杰斯惊讶地发现老朋友维克托正站在自家门口。维克托探测到了昨晚水晶碎片放出的巨大能量波,他提出了一个简单直接的提议。 自从被皮尔特沃夫学术界除名以后,维克托一直都在祖安进行着一个秘密的项目。他现在终于得知何实现自己的梦想——如何彻底消灭疾病、饥饿、憎恨。 如果杰斯加入他,他们两个就能实现前所未有的成就,无论是皮尔特沃夫还是祖安,任何人都无法想象他们能够实现的壮举:把人类从自己的手中拯救出来。 类似的长篇大论,杰斯以前就曾听自己的朋友说过。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论证背后的目的。 老朋友告诉杰斯,他只需要一件东西就能实现他的“光荣进化”——只需要一个能量来源,比如杰斯的水晶。 杰斯当即否决,同时建议维克托他真正需要的是道德教育。维克托早已厌倦了杰斯的无礼,他扑上前去,夺过水晶,然后用水晶把杰斯砸得不省人事。 几个小时后,杰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虽然那块恕瑞玛的水晶被拿走了,但维克托似乎并没有看到,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在意那块小碎片。 杰斯知道,无论自己老朋友的计划是什么,他采取如此强硬的手段,一定意味着他的计划快要完成了。 虽然他并不清楚朋友所谓的“光荣进化”究竟指的是什么,不过他肯定不会在乎其他人的自由意志。 情况紧急,分秒必争,杰斯取出水晶碎片,将它安装在了一把庞大的变形战锤上——这是他几年前发明的爆破设备,当时因为缺少足够强大的电池而被中途搁置。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维克托会在什么地方,但他能感觉到手中海克斯科技战锤在震动,一股力量牵往一个方向,不是东、西、南、北方,而是下方,牵向地下都市祖安。 水晶碎片想要与母体重聚,这股力量最终牵着杰斯来到了地沟深处的工厂。在这座迷宫洞穴般的建筑中,杰斯目睹了骇人的场景。 数十具死尸躺在那里,颅骨被锯开,大脑被取出并移植到钢铁士兵的体内,组成了一支军队。现在它们全都一动不动,身上的电缆全都汇聚到了一个地方——那枚正在脉动发光的水晶。 这就是老朋友的“光荣进化”的第一步。杰斯逐渐走近老朋友,步伐越来越动摇。他和维克托也曾经争吵过,但这次的矛盾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杰斯突然意识到,这一次他可能不得不对老朋友痛下杀手。他向老朋友大声呼喊,旁边的机器人大军立刻站了起来。 杰斯重新握好手中的战锤,请求朋友看看周围,看看他的所作所为。无论这是什么东西,这所谓的进化,并不是他们年轻时期所追求的进步。 最令那个老朋友感到意外的是,他甚至还道歉了,为自己的傲慢蛮横道歉。维克托叹了口气。他只回应了三个字。“杀了他。” 机器人纷纷跑向杰斯,挣脱了身后连着水晶的电缆,这让杰斯体验到了又一种全新的情绪:慌乱。 他紧握战锤,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有用过它。当第一个魔像冲到攻击范围内的时候,他用尽全力抡起战锤,水晶的能量激荡注入了他的肌肉,战锤挥动的力道之大让杰斯开始担心它会从自己手中飞出去。 战锤砸中了机械体,一击便将它炸成金属碎块。面对战友的惨死,其他机器没有丝毫的动摇,依然全速冲向杰斯,来势汹汹,咄咄逼人。 杰斯分析了面前机械军队的阵型,并尝试迅速计算出如何用最少的攻击次数解决最多的敌人。但这毫无意义,还没等他再次抡起战锤,它们就已经扑上前了。 他倒在地上,忍受着拳打脚踢,杰斯看到了维克托的眼神,透出的不是胜利,而是悲哀。他已经战胜了杰斯,确保了人类的未来,但他也知道,那个未来容不下他这位老朋友。杰斯消失在了钢铁臂膀翻腾的海洋中。 这是杰斯人生中第一次,决定停下头脑中的思考,放手一搏肆意破坏。杰斯不再考虑自己的安危,他用尽了每一寸力量,挣脱了维克托的机械军队。 他跑向那枚发光的水晶,用全力抡起手中海克斯科技强化的战锤,砸向那枚神秘的水晶。 杰斯并不在乎皮尔特沃夫市民们的爱戴,但依然还是在心里接受了这个外号。他知道维克托依然活着。总有一天——可能就是明天——皮尔特沃夫将要迎来一大堆麻烦。 那个现在还仅仅是短暂一生的传奇男人,每一件事都是能牵动整个皮尔特沃夫的存在。 但是他本人好像对这些名头还有什么这些荣耀带给他的好处,他甚至觉得这些东西严重干扰了他高精度的研究。 在他还没有完全研究出能百分之百的保卫皮尔特沃夫的人民之前,这次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 就在杨帆带着小姑娘陶独雪和李怀心在加尔商会拍卖场的同时,瓦罗兰大陆的星界外围,正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 矗立在外太空中的几道身影,安安静静的看着身下这个庞大而神秘的瓦罗兰大陆,它们仿佛对这个大陆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甚至达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 因为在极大的可能下,它们或许只是想把瓦罗兰的一切吞进肚子。 危机 瓦罗兰大陆,边陲之地遥远的艾卡西亚,互相隔着数万里的两个人形模样的生物眼神凝重的死死盯着视线之外的外太空。 他俩的其中一个,名叫卡萨丁。 在众多的纬度和世界间,存在着这么一个地方。有人说它是外域,有人则称之为未知空间。事实上,了解的人都把这个地方叫做虚空。 虽然名为虚空,但这里并非一-片荒芜。这里生活着无法形容的生物,笼罩着人类无法想象的恐惧。 虽然这些知识现在已经失传,但却有人不经意间发现了其背后的故事。卡萨丁就是其中一员。 他曾经被迫看到虚空来客的脸,且因此永远改变了自己。作为一个禁忌知识的寻找者,卡萨丁发现他寻找的完全是其他东西。他是极少数找到被遗忘的艾卡西亚,并且能活着诉说那段神话的人,包括那些古代文字里隐藏的只言片语。 在颓坏的巨石城,卡萨丁发现了一个秘密,绝不会和别人分享的那种秘密。他被迫保守的这个秘密,让他对即将发生的事害怕到颤抖。 虚空威胁要永远占据卡萨丁的生命,但卡萨丁为了生存,选择了唯--的出路,他让虚空进入自己的身体。 奇迹的是,他克服了异型生物的欲望,以非人类的形式出现。虽然他身上的某些部分在那一天死去了,但他知道他必须保护瓦洛兰大陆,使其免受在门外呲牙咧嘴,等待着破门而入的怪物的伤害。他们只有一步之遥,令人憎恨的科加斯的出现就是证明。 而另一个人,是被灌注了先知名号的,马尔扎哈。 大部分人在恕瑞玛烈日的眩光下变得疯癫,而玛尔扎哈却在暗夜的拥抱中失去了心智。 玛尔扎哈天生便是一-位预言家。尽管他的才能尚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他的能力却是符文之地的最大恩惠。 由于他对命运的复杂多变有着强烈的感知,致使一些不受欢迎的事物趁虚而入,逐渐地侵蚀着他的潜意识。 在他的梦里,隔离之纱最薄弱的地方,一一个邪灵正在召唤他。起初,玛尔扎哈尚能抵御这强烈的蛊惑,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召唤之声越来越强烈,直到玛尔扎哈再也无法抗拒。 在某种妖艳魔符的引诱下,玛尔扎哈不带任何补给便只身探入沙漠。他的目的地是东方的一-处没落的文明一古籍记载为埃卡西亚的地方。 很少有人相信这个地方曾经存在过,而那些坚信其存在的人也认为埃卡西亚一-定是被漫天黄沙所吞噬了。 就在玛尔扎哈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时,他发现自己竟跪立在一座坍塌的奇异方尖碑面前。方尖碑周围是已经被毁坏的外星城池,以及腐蚀的暗黑凶灵的巨像。 他的眼睛看到了普通人不该看到的东西,因而充满了虚空。曾经,他对未来的预知幻像是起伏不定的,然而此刻他却清晰地看到了瓦洛兰将会被虚空生物围困的场景。 而此时位于外太空虎视眈眈看着瓦罗兰大陆的不速之客,自然就是虚空来客。 其中一个虚空生物,浑身尖刺,嘴里是寒光毕露的獠牙,颇为像一个变大无数倍的螳螂,如果杨帆在场的话一定可以认出来。 因为这个生物就是,卡兹克。 一头来自虚空、名为卡’兹克的恶毒掠食者渗入了瓦洛兰,准备吞噬这块大陆上最有潜力的生物们。每次猎杀后,他都会吸收掉猎物的力量,让自己进化得更加强大。卡’兹克最渴望征服和吞噬的对象是雷恩加尔,一只与他实力在伯仲之间的野兽。 当卡’兹克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他非常地脆弱和饥饿。他最先遇到的一批动物实在是太弱小了,难以为他的快速进化提供给养。 于是,卡’兹克将他的目光转移到他所能找到的最为危险的生物上,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满足进化所需的给养。 每次击杀都让他大快朵颐,焕然一新,变成更强更快的掠食者。很快,卡’兹克便开始用无止境的掠食欲来追杀他的猎物,并相信他已经无人能挡。 一天,当他正在享用新鲜的猎物时,不幸被黄雀在后了。从遮蔽物后扑出来一只带着獠牙和铁器的生物,猛地将他按在地上。它当着他的面咆哮,又撕又抓,而卡’兹克第一次感到他的血喷洒了出来。 伴随着愤怒的狂啸,他划破了这头畜生的一只眼睛作为还击。他们从日落战到日出。最后,奄奄一息的他们才不情愿地分开。 在他的伤口愈合后,卡’兹克开始为吞噬掉这个实力堪比与虚空生物的猎物的想法所煎熬。他重新开始用加倍精力来研究这强大的猎物。终有一日,卡’兹克会将雷恩加尔大卸八块,好好品尝。 但是此时的虚空掠夺者,卡兹克,可丝毫没有一点儿所谓的弱小个颓废模样,相反一身血腥其实咄咄逼人,就像是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卡兹克身边还有一个浑身杀气更甚的虚空生物,眼神冷漠不带有丝毫感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瓦罗兰大陆。 这个四角朝地的虚空生物,名叫虚空遁地兽,雷克塞。 雷克塞是她族群之中体型最大、脾气最暴的。她是一个无情的掠食者,可以在地底挖掘隧道,来伏击并吞噬她的猎物。她那永不满足的饥渴已经使鼎盛--时的恕瑞玛帝国遍布废墟。商人、贸易者和武装商队都会绕行百里,来躲开这些广袤的地区,但是狡诈的盗匪们会引诱粗心的人们进入雷克塞的杀戮之地。一旦雷克塞侦测到你,你的命运就已注定。毫无逃生的希望;她是来自沙砾之下的死亡。 先不说其他,就这两个弑杀如命的虚空生物,如果降临到瓦罗兰大陆,这将会是一场浩杰。 在虚空掠夺者卡兹克和虚空遁地兽雷克顿身后,仿佛还能看见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虚空生物的大军。 箭在弦上。 歌唱死亡 瓦罗兰大陆的上苍之上,静静地杵立着虚空生物的领头人,他们眼神中含着不明意味的看着身下的这个极其庞大的瓦罗兰大陆。 此时位于瓦罗兰大陆西端的恶毒之地,暗影岛,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覆盖面容的男子静静的悬空在暗影岛上空。 这个不见其容貌的男子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虽说我挺不待见这个世界的,但那也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虫子来指手画脚。” 此人名叫卡尔萨斯,是这个暗影岛神一般的存在,只是他的教徒还是习惯称呼他为:死亡歌颂者。 卡尔萨斯是湮灭的使者,是不死的亡灵。从来都是未见其恐怖身影,先闻其鬼魅挽歌。活着的人惧怕那些永世不得超生的亡灵,但卡尔萨斯却在亡灵的存在中只看到了美丽和纯洁,他看到的是生与死的完美融合。当卡尔萨斯从暗影岛获得新生的时候,他决心要担任不死亡灵的使徒,把死亡的欣喜带给所有凡人。 卡尔萨斯出生在诺克萨斯首都城墙下,贫民窟最底层。他的母亲在他出生的同时去世了,只剩下他的父亲独自抚养他和他的三个姐姐。 他们与其他几个家庭共同住在一所残破不堪、蝇飞鼠窜的救济院中,靠雨水和害虫填饱肚子。卡尔萨斯是所有孩子中最擅长觅食的,经常为他们的大锅中增添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 在诺克萨斯的贫民窟中,死亡是人们习以为常的,父母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孩子已经僵硬冰凉,新的一天便从他们的啜泣声中开始了。 卡尔萨斯慢慢地学会了欣赏这些啜泣和哀悼,他还会着迷地望着千珏教团的死亡记录员在自己的手杖上刻下计数印记,然后将尸体抬出救济院。 到了晚上,少年卡尔萨斯会偷偷在拥挤的救济院里四处张望,寻找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希望能看到他们灵魂跨越生死的瞬间。不过许多年过去了,他的夜游始终无果,因为没人能准确预计一个人的死亡时间。 他一直都没机会看到人死去的那一刻,直到有一天死亡开始造访他的家人。在如此拥挤密集的居住区中,疾病爆发是常有的事,卡尔萨斯的姐姐们也染上了瘟疫,于是他开始精心照看她们。 他的父亲只知道借酒消愁,这时候卡尔萨斯成为了恪尽职守的弟弟,在他姐姐们身染重病、生命垂位之际给予关怀和照顾。 他看着三位姐姐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在她们临终渐渐暗淡的眼神中,卡尔萨斯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召唤,他想要了解死后世界,渴望探究永恒存在的奥秘。 当死亡记录员前来带走尸体的时候,卡尔萨斯跟着他们回到了神庙,不停地向他们提问关于千珏教团以及关于丧葬工作的事。一个人可不可以存在于生命结束但又未迎来死亡的夹缝中? 如果生死之间的交界能够被理解并掌控,那么生命的智慧是不是能与死亡的明朗融为一体? 死亡记录员很快就觉得卡尔萨斯非常适合加入他们的教团,并吸纳他加入自己的行列,最初卡尔萨斯负责掘墓坟墓和拾柴火葬,后来升为了收尸者。 卡尔萨斯每天都会推着他的骨制小车,在诺克萨斯的大街上收纳尸体。很快,全诺克萨斯都对他的安魂曲有所耳闻,他的悼词悲恸凄美,描绘了死亡的美丽,祈愿死后世界是令人向往的圣地。 许多悲痛欲绝的死者亲属都会从他的哀乐中找到慰藉,在挽歌中获得平和。最后,卡尔萨斯被派到神庙中,专门负责照看病人,给与他们临终关怀,在死亡如期而至的时候与死者共同迎接。 卡尔萨斯会在每个人临终之前对他们低声说话,引导死者的灵魂渐渐走向死亡,并在瞑目以后寻找更加深奥的智慧。 最后,卡尔萨斯终于发现,他无法从凡人身上学到更多东西,只有死人才能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死去的灵魂无法告诉他死后世界是什么样的,但却有一些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玄幻的故事和传说,讲述着一个死亡并不意味终结的地方–暗影岛。 卡尔萨斯将神庙金库里的钱席卷一空,凑齐路费前往比尔吉沃特,这座城市正在被一种奇怪的黑雾萦绕,据说会将人的灵魂拉向大海远方的诅咒之岛。 没有任何一位船长愿意载卡尔萨斯前往暗影岛,但最后他找到了一位酩酊大醉的渔夫,因为举债如山所以破釜沉舟。渔船在大海中航行了许多个昼夜,最后一阵风暴把他们吹上了一座海图上从未标记过的岛屿,卡在了岸边的礁石上。 一团黑雾从扭曲的树林和荒芜的废墟之中滚滚而出。渔夫立刻将船撤出礁石,调转船头向比尔吉沃特的方向仓皇而逃,但卡尔萨斯却跳下了船,涉水走上了沙滩。 他紧扶着自己刻满痕迹的死亡记录员之杖,勉强站稳,然后骄傲地唱起了他为自己临终谱写的挽歌,他的歌声顺着一股寒风飘进了岛屿的心。 黑雾继续飘散,穿过了卡尔萨斯,用古老的魔咒蹂躏着他的肉体和灵魂,但他超脱死亡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就连黑雾都没有将他彻底击倒。 相反,黑雾重塑了他,卡尔萨斯在岛屿的滩涂上获得了重生,成为了一具没有肉体的幽魂。 卡尔萨斯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成为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存在形式,站在了生与死的交界处,这时他获得了新的启示。 一刻成为永恒,这种美感让他惊奇赞叹,与此同时岛上的其他怨灵全都醒了过来,就像鲨鱼闻到了鲜血一样,被卡尔萨斯的热情吸引过来,见证他的转变。 卡尔萨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周围的灵魂全都能领会到不死祝福的真谛。一股义不容辞的狂热注满了卡尔萨斯,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到瓦洛兰,将自己的礼物分享给其他活着的人,将他们从那些微不足道的世俗担忧中解脱出来。 卡尔萨斯转过身去,黑雾载着他飘在海浪上,追上了渔夫的小船。渔夫跪在卡尔萨斯面前,求他饶命,但卡尔萨斯却赐给了他死亡的祝福,终结了他的世俗苦痛,在亡灵的挽歌中重生为不灭的鬼魂。 这位渔夫是卡尔萨斯解放的众多灵魂中的首例,很快,这位死亡颂唱者就将指挥一支不死怨魂组成的大军。 在卡尔萨斯新觉醒的感官中,暗影岛处于一种无情的冥河边界状态,肆意地浪费着死亡的福祉。他要催动亡者进行一场圣战,将湮灭的美好送给活着的凡人,结束俗世间的痛苦,开启不死亡灵的光辉时代。 卡尔萨斯成为了暗影岛的使者,湮灭的代言人,他的悼词赞美着死亡的荣光。他的亡魂军团也会加入他的安魂曲合唱,他们挥之不去的歌声会传出黑雾的范围,在寒冷的夜晚,回荡在全瓦洛兰大陆的墓地和停尸间中。 曙光 而在瓦罗兰大陆最神秘最古老的巨神峰,一个身披金甲圣衣的女子抬头仰望着天穹,眼神中尽是冷冽。 曙光女神:蕾欧娜。 对于生活在巨神峰的拉阔尔人来说,战斗是虔诚信仰之举,供奉着烈阳的光辉。部族的所有人都会毫不留情、心狠手快地杀戮,蕾欧娜也不例外。 她从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开始习武,轻松掌握剑盾格斗的技巧。她对峰顶的迷雾非常着迷,经常想象着迷雾另一端隐藏的东西。但这些想象并没有妨碍她对抗那些随山顶迷雾而来的凶猛野兽、骇人灵体和无眼怪胎。 蕾欧娜和一位战士在刺眼的烈阳下打斗起来,双方全都伤痕累累,鲜血直流,但没有任何一方能够打出致命一击。 太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下,一位烈阳教派的长老带着三名身穿金甲的武士来到这个拉阔尔营地,终止了这场决斗。 烈阳教派是以太阳崇拜为核心的尚武信仰,铁面无私的信徒执掌着巨神峰上下的生杀大权。 这位长老受到了梦境和古代预言的指引,找到了这里。烈阳教派的预言说,会有一位武士,发出的光芒胜过烈阳,作为巨神峰的女儿,给星界天庭带去统一。 这位长老认为蕾欧娜就是预言中的女儿,当他听说她所触犯的法条以后,便更加坚信这一点了。 部落先知们警告不应打断决斗,但烈阳教派长老毫不动摇;他坚持要求蕾欧娜必须跟他走,成为烈阳教派的一员,并进一步接受信仰的指引。 拉阔尔族历来坚决独立自治,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遵从烈阳教派的神圣旨意。烈阳教武士扶起受伤蕾欧娜离开了决斗场,并带她扶摇直上前往新的人生。 烈阳教派的神庙是巨神峰东坡上一座高大宏伟的神堡,金色纹路的大理石和抛光打磨的花岗岩构成闪闪发光的尖顶。 在这里,蕾欧娜学到了这个神圣教团的行为方式他们如何崇拜太阳,如何认为太阳是所有生命的源泉,并认定其他形式的光芒皆为虚伪。 教内的法条极为严苛,不近人情,但蕾欧娜深信着长老的预言,干劲十足,因此在这清规戒律约束的环境下表现出众,如饥似渴地学习她新的信仰。 蕾欧娜每天都与烈阳教派的武士团一起训练,这些武士被拉阔尔人称为拉霍拉克,意思是“地平线的追随者”,蕾欧娜原本就已很恐怖的武艺,向更高的层次提升。 时光如梭,蕾欧娜逐渐进阶成为了拉霍拉克的指挥官,整个巨神峰周边地区都知道她的公正、虔诚,以及略显狂热的对太阳的供奉。 蕾欧娜的人生轨迹在那一天永远地改变了,她接到命令护送一位年轻的烈阳教派信徒前往神庙的中心。 这个姑娘的头发雪白,额头上闪烁着一枚符文。她的名字是黛安娜,神庙长老们经常对她怨声载道,是出了名地爱惹麻烦。黛安娜此前曾经失踪数个月。 现在突然现身,还穿上了一套洁白的盔甲,闪着奇怪的银光。黛安娜声称自己带回了重大消息,能够撼动烈阳教派的根基的神谕,但这个消息她只会向神庙长老吐露。 蕾欧娜使用武装力量对黛安娜进行了押解,因为她的武士本能感知到了这位姑娘奇怪举动中存有异样。 黛安娜觐见长老后,说起了一个古老的崇拜月亮的禁忌信仰-皎月教派,还例数了烈阳教派所认为的真理有哪些残缺不全的地方。 她描述了峰顶之上存在的另一个领域,在那里,新的真理将为他们带来观察世界的新角度。 黛安娜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让蕾欧娜怒火中烧,最后长老们否认了她的话,并将她认定为渎神者,这时蕾欧娜知道,她一定要用自己的剑终结这个异端的生命。 蕾欧娜看到黛安娜在长老们的否决之下居然敢暴跳如雷,但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位白发姑娘就猛冲上去。 黛安娜伸出双手,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惨白的火焰在冷光的飓风中肆虐,蕾欧娜被爆炸推出了这个房间。 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黛安娜已经走了,烈阳教派也失去了所有领导者。残余的教众挣扎了很久才开始接受他们的圣地遭到袭击的事实,蕾欧娜知道,他只有一条路可选。她要追杀异端黛安娜,让她为长老们的死接受惩罚。 黛安娜的踪迹很容易追寻。她的脚印在蕾欧娜的眼中就像水银一般闪光,脚印一直沿着巨神峰不断向上延伸。 蕾欧娜并没有踟蹰,随着脚印爬过了一片奇怪陌生的地带,似乎这条路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 太阳和月亮在她头顶模糊地略过,似乎她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数个日夜交替。她没有停下脚步进食补充体力,全靠怒火支撑着这远非人类可及的举动。 最后,蕾欧娜登上了峰顶,呼吸艰难、筋疲力尽、饥寒交迫,只剩下想要惩罚黛安娜的意念。 这时,她看到峰顶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金色皮肤的少年,这正是她曾经放过的那个小男孩。 在他身后,天空燃烧着炽烈的光芒,不可思议的色彩风暴照耀出一座宏伟城市的轮廓,模糊的影像中闪烁着金色和银色的光泽。 优美的高塔和亮晶晶的钟楼,宏伟壮观的建筑群让蕾欧娜回想起了烈阳神庙与其外观的共鸣,她心中一阵狂喜,不禁跪倒在地。 金色皮肤的少年用古拉阔尔语向她开口说说话,说他从那一天起一直都在这里等她跟上来,他希望现在还不算太迟。他伸出了一只手,邀请她见证奇迹,接受神明的思想。 蕾欧娜此生从未在任何情况下退缩过。她抓住了少年的手,他笑着带她走进了光芒。天庭射下一道灼热的光柱笼罩了蕾欧娜。 她感觉到一股气势磅礴的灵体灌输进了她的四肢,同时还获得了混沌初开之时的失落记忆。 她的护甲和武器在宇宙的火焰中化为灰烬,然后又重生变为雕琢精美的战具,盾牌有如骄阳之辉锻于金石,长剑好似晨曦之光聚以链锁。 从峰顶走下来的这位武士看上去与当初爬上去的蕾欧娜一样,但在她体内,蕾欧娜发生了很大变化。 她依然拥有自己的记忆和意念,她的血肉依然由自己掌控,但有某种强大的异界灵体的碎片选择了她的身躯作为凡间的载体。它赐予蕾欧娜惊人的能力和可怕的记忆认知,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让她的灵魂负重蹒跚;只有一个人可以与她分享这记忆。 现在,蕾欧娜比以往更加迫切地需要找到黛安娜。 踏足瓦罗兰意图侵略者。 必诛之! 砥砺 而在这一届曙光女神的身后,一直默默无闻的伫立着一个身影,他有着岩石般坚毅的面庞,手持古老的冷兵器,静静地守护在曙光女神蕾欧娜的身后。 举世无双的勇士潘森是一名势如破竹、势不可挡的战斗精英。他生于巨神峰脚下的尚武民族拉阔尔,后来他成功攀登上了巨神峰的陡峭绝壁,证明了自己的资格,并成为了神选之人,变成了战争星灵的肉体化身。他被赋予超越人类的力量,无情地寻找巨神峰的敌人,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阿特瑞斯曾是一位自豪的拉阔尔少年,他的名字来自一颗星星,在夜空中与其他三颗组成了武士星座,拉阔尔文化称之为潘森星座。 虽然阿特瑞斯并不是巨神峰少年武士中最快最强的,也不是刀枪剑戟兵器技法最精湛的,但阿特瑞斯具有永不言败的决心和毅力,而且他的耐受力是同龄人之中最出名的。 每天破晓以前,其他人还在睡梦中时,他就会起床沿着巨神峰崎岖的山路晨跑,每天入夜以后,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场,双手因操练兵器而如同灌铅。 阿特瑞斯和另一位名叫派拉斯的少年武士逐渐成为了对手。派拉斯出身于声名显赫的武士家族,技法高超,身强体壮,而且很有人缘。 他似乎注定会成就非凡的一生,他的同龄人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在竞技场上打败他。只有阿特瑞斯不服输,每次都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打,浑身淤青、血迹斑斑,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 虽然阿特瑞斯此举赢得了年迈教官的敬意,但却让派拉斯产生了敌意,他将阿特瑞斯的不服输看成是对自己的轻视。 阿特瑞斯遭到了伙伴们的疏远,而且还经常被派拉斯和他的追随者们殴打,不过他用自己的隐忍和坚毅将一切都扛了下来。 他将自己被排挤的事严格对家人保密,因为他知道,告诉家人只会给他们带来痛苦。 有一天,少年武士和他们的教官外出进行初冬巡逻,行军一天以后,他们来到了一座拉阔尔哨所,但看到的只有冒着青烟的废墟。 雪地被鲜血染红,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领队者立刻下令撤退,但太迟了,敌人已经扑了上来。 这群异乡人身覆毛皮和重铠,从覆盖的白雪下一跃而出,战斧闪着寒光。这些少年武士全都尚未完成训练,而他们的带队长官也都年迈体衰,早已过了鼎盛之年。 即便如此,他们每个人倒下之前都会杀掉若干名敌人。无奈敌方人多势众,拉阔尔人接二连三地倒下。 阿特瑞斯背靠着背作战,最后的拉阔尔人依然矗立着。两个人全都受了伤、流着血。这场战斗只需要片刻就能结束,但他们知道自己必须回到村子发出警报。 阿特瑞斯将长枪刺入一个野蛮人的咽喉,与此同时派拉斯砍倒了另外两个,在敌人的包围圈上打出了短暂的豁口。 阿特瑞斯让派拉斯先走,自己拦住敌人。当时已经没有时间争论,阿特瑞斯已经向敌人发起冲锋,派拉斯逃走了。 阿特瑞斯奋力苦战,但随着一柄战斧切进他的胸膛,他最终还是倒下了,随后陷入了昏迷。 阿特瑞斯醒来以后,出乎他的意料,看到的并不是天上的死后世界,而依然还是他倒下的地方。 太阳已经落到群山之下,他的身体盖上了一层新落下的雪。他浑身麻木、意识模糊,艰难地用双手撑起身躯,站了起来。他在倒下的拉阔尔同胞中穿行,但无人生还。更糟的是,派拉斯倒在不远处,后背嵌着一柄飞斧。 他们的村子并没有收到警报。阿特瑞斯踉跄地爬到派拉斯身边,他发现自己曾经的对手还活着,但伤势严重。 阿特瑞斯将这位少年武士扛在自己肩上,开始向家的方向跋涉。三天后,他走到了村子外围,终于允许自己瘫倒下去。 他醒来时发现派拉斯正在守着自己,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过缝合包扎。他得知自己的村子并没有遭到袭击。 松了一口气。但随后的消息让他感到震惊:拉阔尔族人和烈阳教派的长老全都没有派出拉霍拉克,没有追踪并杀掉那些入侵者,相反,他们决定留在原地,抵御任何可能发生的袭击。 随后的几个月中,阿特瑞斯和派拉斯很快成为了亲密的朋友。所有曾经的抵触情绪全都一笔勾销,他们带着全新的活力和目标投身于训练之中。 这段时间以来,阿特瑞斯对烈阳教派的不满与日俱增。他认为,保护拉阔尔族最好的方式是主动出击,寻找并消灭那些对他们有威胁的潜在敌人。 但烈阳教派武士的新首领曾与他隶属于同一个部族的蕾欧娜却倡导另一种保护方式,阿特瑞斯将之看作是软弱和被动的表现。 和所有的拉阔尔少年一样,阿特瑞斯和派拉斯都是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伟大的英雄爬上了巨神峰之巅,然后被赐予了神力。 这对好友一起通过了拉阔尔武士的残酷试炼仪式,他们开始进行最虔诚的训练,打算亲自勇攀高峰。 阿特瑞斯希望能够获得神力,从而亲自寻找并消灭拉阔尔族的敌人,因为看上去烈阳教派并不打算主动出击。 只有最强壮的人才会去挑战巨神峰,而一千人中鲜有一人瞥见过峰顶。即便如此,阿特瑞斯和派拉斯依然有许多同行者,他们来自山脚下四散的各个拉阔尔族村庄,集合以后,他们开始了攀登。 他们出发后不久,银月从太阳正前方掠过,白昼俨然变为黑夜。有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但阿特瑞斯却认为这意味着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意味着他对于烈阳教派的看法没有偏颇。 经过了数周的爬升,这支队伍的人数削减到了最初的一半。有的人半途而退,有的人则被巨峰带走,或失足坠入深渊。 或被雪崩埋葬、或被冷彻的寒夜冻死。他们已经远远超越云际,天空呈现出变幻莫测的光影和幻象。他们依然坚持前行。 战争 两个意志力坚定的年轻人不言不语的默默的攀登着巨神峰,纵然身下即是万丈悬崖,也丝毫没有产生任何退缩的想法。 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时间从数周绵延至数月,寒冷愈加彻骨。几名攀登者停下来喘口气,结果再未动过一丝一毫。 寒冷把他们的血肉与巨峰结为一体。其他人由于缺氧和劳累丧失了理智,纵身跳下悬崖,像小石块一样坠落下去。 巨峰一个接一个地带走了那些试图挑战它的人,最后只剩下了派拉斯和阿特瑞斯。 这两位好友精疲力竭、冰冷入骨,他们的神志已经模糊不清,最后终于成功登顶,但他们最后发现这里…空无一物。 他们没有看到峰顶的传说之城,也没有什么天人武士等着迎接他们只有寒冰、死亡和被扭曲成卵圆形的岩石。 拍拉斯倒下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用尽,而阿特瑞斯则发出了失望的怒吼。阿特瑞斯知道拍拉斯已经没有力气下山了,于是来到了他身边,抱膝而坐,眼睁睁地看着他朋友的生命渐渐流逝。 这个时候天堂的大门敞开了。周围的空气向水一般闪烁着波光,阿特瑞斯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门的另一端泻出了金色的光芒,温暖着他的脸,透过柔光的帷幕可以瞥见一座城市超越凡人理解的建筑和宏伟辉煌的景象。前方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向他伸出一只手,等待着他的回应。 阿特瑞斯的脸上流下惊诧的泪水。他不愿离开自己的朋友,但他低头看到拍拉斯已经死在了他的怀里,脸上挂着祝福的笑容。 阿特瑞斯站了起来,帮他的朋友合上双眼,将他轻轻地放在渐渐融化的雪地上。他向前走去,走向他的向导,穿过了真实的帷幕,进入了真正的巨神城。 几个月过去了。山脚下的人们认为阿特瑞斯和拍拉斯已经和其他攀登者一样殒命了。 人们为他们哀悼,但这种事已经让人习以为常,甚至这样的结局早已在料想之中。每一代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带着神力从峰顶下来。 这个时候,又一支北方野蛮人的游骑队突然出现在这片山区,几乎正好在一年以前的那一天,他们屠戮了那座拉阔尔哨塔和阿特瑞斯的同辈们。 这次他们袭击了许多孤立无援的村子,烧杀掳掠,随后开始向山上的一座烈阳教派祠堂发起围攻。祠堂守卫寡不敌众,相差悬殊,但他们全都准备誓死守护祠堂以及其中隐藏的宝物和秘密。 正当这群掠夺者步步逼近的时候,从山上刮下一股超乎自然的、压得人难以起身的强风,愤怒地卷起雪花,鞭笞着岩石。风暴的中心,巨神峰的主峰全然展露出来。交战双方的战士全都举步维艰,不得不用手护在眼前,挡住冰晶风暴。 这时,他们看到主峰的顶端有一座城市若隐若现,闪着金光。潘森星座的四颗星熠熠生辉,随后黯淡下来。与此同时,蜃楼天城之中出现了一道耀眼的流星之光,沿着山脉向下划破天际。 这道光呼啸着冲向祠堂,风驰电掣,那群野蛮人颤抖着向自己信仰的神只祈祷着。光芒砸向了大地,在对阵双方中间的空地着陆,刹那间天崩地裂。 这不是陨落的流星,而是一位披挂着星光的武士,他手中金光闪闪的盾牌和长枪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他着陆的姿势是武士作战时的蹲伏,单膝着地,抬头注视着这群玷污巨神峰的敌人。 这时周围的拉阔尔人认出来,他就是阿特瑞斯...但又不是阿特瑞斯。战争星灵已经注入了他的身体,现在的他既是凡人又是神灵,他是战争之神的肉体化身。他已经成为了潘森本尊。 他站了起来,眼睛中射出星火之光,敌人们意识到,他们命不久矣。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没人是潘森的对手。 异乡人的血从潘森的盔甲和武器上成股留下,露出了本来的金属光泽,在星光下熠熠生辉。潘森打败了敌人,随后大步走进了仍在肆虐着的冰风暴中,消失了。 阿特瑞斯的家人为儿子哀悼,并正式举行了葬礼。虽然他登山有去无回以后家人们就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死讯,但现在,他的死讯得到了确认。 潘森星灵已经抹杀了他的个性、记忆和情感。阿特瑞斯的肉体变成了一具躯壳,承载着超自然的战争星灵;他的凡人灵魂已经追随拉阔尔人的祖先,前往天上的死后世界了。 阿特瑞斯并不是潘森在符文大陆上的首次现身他曾经有其他化身,很可能未来也还会有更多。 这些化身并非刀枪不入,他们也受限于人类的肉体极限,也可以被杀死,只不过很难被杀。 潘森上一次降世现身曾在烈阳教派长老之间引起过很大争议,因为他的到来既是赐福也是诅咒,随他之后接踵而至的经常是漫长的黑暗时期。 斯坦帕部族的每个成员都被训练成纪律严明、凶狠好战的战士,在与诺克萨斯或德玛西亚的士兵作战时。 他们喜欢以一敌十。斯坦帕勇士常常进行空手搏斗的训练,他们认为赤手空拳击毙对手才是最优秀的武术家。 不仅如此,他们还可以熟练使用部族众多的遗留武器。这些古董武器在勇士们当中代代相传。 增强了符文之地的神秘特色。古老的传世武器是极为危险的,因此它们通过潘森之手成功地进入英雄联盟也就不足为奇了。 潘森,这个有着岩石一样坚毅脸庞的男人是部族的楷模,他的存在便象征了对搏斗艺术的狂热。 然而瓦洛兰人建立了新的组织代替战争,完全由所谓的英雄组成,把斯坦帕部族排除在外,这对潘森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因此。 他带着族人的祝福与祖辈传世武器来到了联盟,他要向全世界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勇士。 他不在乎对手是谁,也不在乎联盟英雄的声望,他只为战斗的荣耀而活。只要潘森一息尚存,他便渴望将对手击败。 凡器战器 “接下来拍卖的商品,是一件战器……” 拍卖场地中央站着的尤物女子希月,用带有诱惑力的嗓音再一次点燃了整个拍卖会的热情,整个观众席又开始沸腾,叽叽喳喳的开始激烈讨论。 “战器?什么是战器?”一位模样憨厚的汉子扭头给邻座的男人疑惑得问道。 “你不知道战器?你是干啥的?”旁边的人也是一脸疑惑,这人怎么连战器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混的江湖。 “你说俺啊?嘿嘿,俺家就是个种地的……农民,农民嘿嘿。”模样憨厚的汉子嘿嘿一笑然后说着。 然后那个男人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这个模样憨厚至极的汉子没好气的说道:“农民……我靠!种地的你来这儿干什么的,这不是瞎狗看星星吗,你能看出个什么玩意儿。” 谁知那位模样憨厚的汉子仍然是嘿嘿一笑,尴尬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手促狭的笑了笑说道:“俺娘说一个男人不管现在是干啥的,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涨涨自己的见识,这个拍卖活门票也不贵,俺这不是寻思着来凑凑热闹,好涨涨见识嘛,嘿嘿。” 旁边男人脑门儿上一脸黑线,好嘛,感情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连中低的都跑来看拍卖会了。 但是想是这样想的,心里也是一阵的的不耐烦,可也就仅限于此了,打心眼儿里也没觉得自己哪哪哪就高人一等了,只是有些郁闷,你一个种地的,来凑个什么热闹,这里面得血雨腥风,你这辈子都没见过,水深的不见天日,何苦来遭这份儿罪。 于是仍然是很耐心的说道:“想你们这些务农或者平平淡淡生活的人呢,身上穿的衣服,也不过就是些布料,好些的话就是些绫罗绸缎,丝绸之类的华贵衣裳。 但是这个修行中人,那可就是大不一样,涉及这趟浑水的人,差不多都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过日子,矜矜业业,畏畏缩缩,你说,修行中人,啥最重要?” 憨厚汉子神情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钱?” 那个男子神情淡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倒也勉强算对,但是这个修行中人,说到最重要最重要的,这个钱还稍微差那么一点儿等级,最重要的,当然是就数咱自家的小命儿喽。” 憨厚汉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赶忙点头如捣蒜的说道:“对对对,还是数咱的小命儿最重要,大哥说的果然在理儿!” 于是憨厚汉子身旁的男人又继续说道:“ 所以呢,我们这帮子修行中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留着小命儿,然后才能好好修行,好好提升实力,才会有大好的前程等着我们呐。 于是啊,傍身的武器和贴身的防具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我们这个瓦罗兰大陆的所有修行者呢,不管是修习武道的纯粹武夫,还是一心一意修行魔法一途的魔法师,都把这个瓦罗兰大陆上的武器和防具总体上划分了四个级别。 第一个,就是像我这种,混迹在整个瓦罗兰大陆中最底层的渣子,或许狗屎运能够得到一件或者一把接受过魔法淬炼的武器或者防具。 能够基础性的抵挡部分随之而来的伤害,但是也只是部分,大部分伤害还是会硬生生的锤到我们身体上,这样的武器或者防具,就别称作凡器。 虽然仍然被冠以平凡的凡字,但是总归是带了一个器字,要远远比那些木制的武器或者普通材质做成的衣服要好很多。 这也是瓦罗兰大路上千千万万个跟我一样没什么大成就又没有什么身后背景,也没有一个势大遮天的爹的普通修行者所穿戴或者傍身的武器或者防具。” 憨厚汉子嘿嘿一笑着说道:“俺知道,懂咧,反正就是比俺在家用来种地的那个锄头好很多就对了吧。” 汉子旁边的汉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好像也暂时算是默许了这个缺斤少两的对比,然后又开始缓缓的说道: “现在台下的那个娘们儿说的战器,那就是比我刚刚说的凡器又要高出整整一个档次的玩意儿。 它的成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只是接受过魔法洗礼后的武器或者防具,而是经由精通锻造一途的魔法师用精妙的魔法锻造而出,能够帮助修行者在战斗之中有效的提升总体上的战斗力,这就是这类武器或者防具被叫做战器的名号的由来。 但是,就算你是个种地的,也应该知道,瓦罗兰大陆,虽然极度广阔,足足有千亿人口,但是魔法师的人数占比仍然是不到万分之一,更别说在魔法师中更是如同珍惜动物般的精通锻造手段的魔法师,那简直就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啧啧啧,而且啊,这类人物,最是不缺钱花,超然的社会地位为他们带去了难以想象的财富,所以才导致这些家伙如此的无法无天。 唉,没得办法啊,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呀,不管是修行路上的修行中人,还是每天为了生计,解决温饱问题的普通人,都明白的一个道理,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憨厚汉子一脸憧憬,刚刚那个凡器什么的还能勉强听得懂,但是现在说的这个什么战器,可真就是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喽,于是一脸呆像的说道:“这个……俺,俺就不是很能听得懂了,反正总体来说就是,捅人更疼了,穿上之后更抗揍了是吧。” 那男人听了憨厚汉子懵懵懂懂的解释之后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着拍着那憨厚汉子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更抗揍?哈哈哈,我喜欢这个说法儿,对,没错,就是更抗揍了,哈哈哈!” 然后那男人笑着指了指台下正在看着侍从们抬着接受拍卖的商品往展览台上放置的拍卖会主持希月。 笑眯眯的说道:“那个娘们儿,这会儿说的战器,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喽。但是,嘁,就是那些有钱人才能玩儿的起呦。” 杀人书 憨厚汉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估摸着心里对这个什么凡器战器的概念还是很模糊。 但是没关系,本来这憨厚汉子也就是个种地的,今天那男人跟他说这么多,也是觉得有趣,再加上人家都问出口的,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说的就说说呗,反正咱也不掉块儿肉还是咋的。 杨帆看着台下的吵吵嚷嚷一脸迷惑,什么玩意儿战器战旗的,一脸茫然的看着李怀心。 李怀心一脸黑线,这家伙到底是从什么山里穿越过来的,咋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居然连个战器都听不懂,李怀心都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外星人派来的内奸了。 于是李怀心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手段层出不穷的杨帆,连战器是什么也不知道?” 杨帆一脸纯真无邪的表情看着李怀心,然后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说道:“这玩意儿我真不知道。” 李怀心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的压下狠踹杨帆屁股一觉的冲动,然后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呼出这口气,做收功状。 一旁的加尔商会的接待小姐姐更是一脸迷惑,这人到底什么来路,既然能有本事进入加尔商会的贵宾席,足以证明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但是这会儿看来,居然连战器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嗯,没错,这个人肯定是一直被某个老怪物收做当关门弟子,然后从小到大都待在秘境里,所有才对人世间的这些事儿一窍不通,嗯,肯定是这样。 想了无数种可能的接待小姐姐自己安慰着自己。 就在李怀心准备好好教一教这个白痴这个瓦罗兰大路上的基本情况,身边的接待小姐姐就率先开口甜甜的说道:“超越普通的凡铁,能够被广泛用于修行者手中的武器或者防具,被叫做凡器。 被精通锻造的魔法师锻造过的武器或者防具,已经能为修行者的战斗中提升一到两个的战斗水平,与修行者的战斗水平息息相关的武器或者防具,就被叫做战器。 战器之上还有灵器,这种武器或者防具,已经被赋予,或者说拥有了灵性,拥有者即可拥有庞大的力量,绝对是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灵器之上,还有传说中的魔器,但是抱歉,这种武器或者防具,只在传说中和一些古书里,或者奴婢的想象中出想过,所以了解不多,不能为这位少爷解惑,实在抱歉。” 杨帆听完沉浸在一脸懵逼的状态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啊?啊!没事儿没事儿,反倒是我该跟小姐姐说声抱歉,跟我这个土鳖解释这么久,真是惭愧。” 加尔商会的接待小姐姐浅浅一笑,并不与杨帆多聊,只是浅浅的一笑说道:“为加尔商会的高级贵宾服务是我的天职,奴婢受之有愧。” 随机不在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继续看着拍卖会的进程。杨帆一脸尴尬,娘嘞,感情见识短就是难受哈,怎么感觉一些瓦罗兰大陆三岁小孩儿就该知道的问题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悲哀。 然后转头将视野继续投向下方的拍卖会,只见侍从们推上一个精巧无比的盒子,打开盒子之后,只看见里面静静的放置着一枚镶嵌着骷髅头的戒指。 杨帆死死的盯着这枚戒指,怎么看怎么眼熟,但是就是这么的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杨帆如此的怅然若失。 希月缓缓的开口说道:“这枚战器,是一枚辅助功能的魔法战器戒指,可以在戒指内储存一定量的魔法能量,在必要的情况下以更加威力庞大的能量攻击出去。 但是据可靠消息,这枚戒指拥有很大的升值空间,没错,意识就是,这枚戒指有很大的可能会进化成更深一层次的状态,届时威力绝对会比现在成几何倍的递增。 言尽于此这枚暗黑魔法戒指的起拍价格,两千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百金币!” 然后再短暂的迟疑之后,观众席上的人终于坐不住了,有一个男子志在必得的大声吼道:“两千五百金币,我看这件儿战器,谁能跟我抢!” 随后就有人冒出来开始不服的大声嚷嚷道:“哼!小小的两千五百金币也敢到这儿叫嚣?我出三千金币!这件儿战器,老子志在必得!” “我出三千二!” “我出三千六!” “我出三千八” “我四千!” 拍卖会拍卖这件儿东西的过程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叫价声此起彼伏,就在叫价现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观众席上方的包厢的某一个。 缓缓传来平淡的声音道:“这件儿暗黑魔法戒指,呵呵,战器,我出五千五!” 赫! 五千五?!简直就是天价,再说只是一个战器而已,远远还不是所谓的灵器,五千五百金币这个拍卖价格早就超出了它的实际价值,也超过的加尔商会的预估价值。 就在此时,李怀心和杨帆的包厢内,杨帆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一下子站起身说道:“杀人戒!” 是英雄联盟中那件儿逆天到可以叠加杀人增益的装备,而最可怕的是,它还可以合成更高一级的装备,梅贾的窃魂卷! 这件装备来自于暗影岛。在死亡歌颂者,卡尔萨斯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亡灵之后,他得到了这件来自一位巫妖的手札。 在对死亡的痴迷中他发现这本书竟然是死亡的,我们是难以理解死亡歌颂者,卡尔萨斯对死亡的理解,竟然能摄入生者的灵魂,从此这件装备就被死亡歌颂者,卡尔萨斯随身呆在身边从而收集那些令他痴迷的死亡。 死亡歌颂者,卡尔萨斯有两件宝物,其中一个就是这杀人书。死歌在嚎叫沼泽不断取得灵魂并将其存入窃魂卷中,自己也变的越发强大。 有一个强大的生灵对这种逆天的杀人书早已垂涎三尺,曾前去抢夺,但卡尔萨斯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几乎是半神级别的他击败了这个生灵,但在战斗中也损耗了三分之一的所搜集的灵魂。 恐怖如斯! 成功的原因 在五千五百金币的高价喊出口之后,全场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渐渐的停止了,虽然这件儿“杀人戒”身为战器的品阶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但是五千五金币的价格已经远远的超越了它的实际最高价值,若是仍然一鼓作气的往上加价的话,就会显得得不偿失,除非是真的特别适合或者契合这件儿战器的魔法师,不然绝对不会继续在这种情况下仍然继续加价。 希月待到众人议论声音渐渐之后的片刻,嗓音轻柔的说道:“恭喜五号包厢的贵客喜得这件儿威能不俗的战器。” 而一处包厢内,杨帆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娘的,五千五百金币,居然就这样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戒指。 然后杨帆仰天长叹,“唉,果然呐,贫穷狠狠的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啊。” 李怀心在一边儿没好气的直哼哼,这到底是找了个什么伴儿,就跟大山里抓来的没区别,小姑娘陶独雪看见杨帆这幅模样也是一个劲儿的捂着嘴偷笑。 一旁的加尔商会的接待小姐也是眯眼微笑,这个包厢的贵宾,跟自己这前半生见到的所有贵宾都不一样的很呢。 李怀心百无聊赖的的伸了伸懒腰,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说,杨帆,咱就真的只是来凑个热闹?我瞅着有些东西也不错嘛,怎么,就这样忍着也不跟他们抢上一抢?” 然后就看见杨帆摆了摆手说着:“我也想买啊,这不是实在没看见什么非买不可的好东西嘛,再等等吧。” 李怀心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什么没遇见非买不可的好东西,分明就是吝啬到家门儿去了,狠不下那个心,跑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杨帆头也不扭的说着:“唉,事到如今,李怀心,我也不瞒你了,没想到我把我的穷困潦倒已经隐藏的这么深了,还是被你给看了出来,啧啧啧,不愧是大家族的子弟,眼光毒辣,我杨帆,今儿个算是彻底服了。” 李怀心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没带搭理他,你杨帆穷还用得着我看?这不就明摆着呢吗?就差把穷两个字儿写在脑门儿上了,还隐藏的深呢。 台下的拍卖会还在继续,竟然出人意料的又是一把战器,还是一把黑金色的大刀,凌厉的刀锋上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最终被在观众席上一个隐藏的土豪以五千金币的天价买走了,在收到这把黑金色大刀战器之后,这位大哥二话不说起身就走,连忙离开了加尔商会的拍卖会,尽管拍卖会这才仅仅进行了一多半儿,许多重量级的压轴拍卖品还没有真正的露脸。 不过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对这位大哥的行为有任何疑惑,没错,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最亲最爱的家人之外,其他的大部分人都是不可信的存在。 尤其是他们这些混迹在修行路上的武夫或者魔法师,更是小心谨慎的生活着每一天,担惊受怕的活着,战战兢兢的在修行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儿的走着,生怕一个不慎走错了路,就得落得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在这个加尔商会的拍卖会上,鱼龙混杂,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简直是浓缩了整个天下的小缩影,所以他不得不谨慎。 刚刚在拍下这把黑金色大刀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家底儿给漏了出来,万一给有心人盯上了,一会儿劫持在路上,钱财宝物什么的丢了到还算是不错,怕就怕一不小心连这条小命儿都给丢了去,那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所以大部分人都理解这位大哥拍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扭头就赶紧走的做法表示十分理解。 不过加尔商会对这方面的防护做的可谓是滴水不漏,整个加尔商会拍卖场地的周围,有着足足五位雄魄境武夫密切注视着拍卖会上发生一切。 甚至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胆境的武道巅峰武夫坐镇其中,更有甚者说这加尔商会的拍卖场地的暗处甚至还隐藏着一批强悍的魔法师队伍,任谁也不敢在这儿轻举妄动,就算是武胆境巅峰的武夫来这儿想闹事儿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加尔商会对任何一个来到加尔商会的客人也可谓是保护到了极致,只要踏入这家加尔商会,不管你是不是在这儿进行消费。 也不管你是不是那些豪门大户的子嗣或者贵族,只要胆敢不拿加尔商会的规矩当回事儿,就一定会受到来自加尔商会的最严酷的惩罚。 不论身份,不论地位,只要你是来到加尔商会的客人,只要你是平平常常的来到加尔商会,不管你是不是来加尔商会进行消费,就算你只是打定主意来这儿闲逛一下,加尔商会也一定会一视同仁的以礼相待。 都会受到来自加尔商会的保护,除非你纯粹就是来找麻烦的,那么加尔商会也就会让你知道知道,商人也不只是做买卖,要是把他们给逼急喽,他们……他们可是会雇佣保镖的。 这也是加尔商会能够在瓦罗兰大陆上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虽然与之年代久远的深厚背景也脱不了关系,但是这种顾客至上的服务态度,无疑是加尔商会能够得以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 甚至是瓦罗兰大陆一些威名远扬的英雄们也乐的跟加尔商会打交道,毕竟童叟无欺,那些个英雄们常年进行战斗,身上的战利品自然也不少,所以一些自己用不着的东西也就一股脑的扔给加尔商会来处理。 在这种错综复杂但是却又息息相关的关系网中,加尔商会稳步前进的发展着,最终发展到了现在这个举世无双的大商会。 甚至还有些英雄在加尔商会当着一个挂名供奉,虽然不能把这些个英雄们拿来打架,但这无疑是示威的一种极其有效的方式。 让所有的各怀鬼胎的人都知道,我加尔商会,受到各个英雄们的庇护,任何想耍花招的家伙们,可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牧魂 接下来的拍卖会上依次上场了许多种战器,模样多怪百变,各种功能也是让杨帆看的目不暇接。 比如什么守望者的铠甲,还有什么荆棘背心,或者是蜂刺,这些战器的话,杨帆多多少少听说过,毕竟当年的英雄联盟也不是白玩儿的,这些个装备的主动属性和被动属性,杨帆虽然说不上倒背如流,到也能差不多烂熟于心了。 至于说为什么没有一件儿让杨帆心动的,这倒不是说杨帆眼光奇高,什么都看不上的原因,而是因为实实在在的穷,要是杨帆有足够的钱,想必杨帆会直接把这个拍卖会给买下来,然后自己一个人儿在宝贝而堆儿里一件儿一件儿的挑选。 然后再拍卖会的进行下,杨帆看到下一件儿拍卖品之后,不由得目瞪口呆的喃喃道:“他娘的,这什么玩意儿?铲……铲子!?” 没错,就是一把好像还带着泥土的铲子,模样古朴和古老,让人不由得生出只要随手捏一下就会烂掉的错觉。 “怎么那么眼熟呢?到底是什么呢?”杨帆一只手托着下巴一边儿喃喃道,然后杨帆猛的站起身。 像是跟自己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掘墓者,哦不,牧魂人——约里克?!” 像,太像了,跟牧魂人约里克手里的能把刨坟铲子真是太一样一样了。 约里克所在的教团早已被世人忘却,而他也成为了最后的幸存者。说不上是诅咒抑或是祝福,他拥有操控死者的能力。与他一同被困在暗影岛上的,只有逐渐腐败的尸体。 大多数同龄的孩子都在玩捉迷藏的时候,年轻的约里克就开始结交另类的朋友了——尸骨未寒的亡者的灵魂。 起初,约里克见了鬼的阴阳眼让他惊恐万分。只要村里有人去世,约里克就会整晚不睡觉,等着新访客冷彻心扉的啼哭。 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成为灵魂叨扰的对象,也不理解为什么他的父母坚称他看见的灵魂只不过是噩梦。 逐渐,约里克主动肩负起了向导的重任,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共同面对永恒彼端等待他们的命运。 这项任务喜忧参半。约里克发现自己很喜欢与鬼魂为伴,但每当他送走一个好友前往安息之所,都意味着永别。 对于亡者而言,他是救星,而对于生者而言,他是个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扫把星。村民们看到的约里克只是一个神叨叨地对着空气说话的小男孩。 约里克的阴阳眼很快传出了他的村子,福光岛中心居住的少数僧侣得知以后非常好奇。他们派出了使者小队前往约里克所在的小岛,因为他们认为约里克可以成为他们信仰的工具。 约里克欣然同意前往他们的寺院,在那里他学习了暮光兄弟会的处世之道,以及他们着装的真正意义。 每个僧侣都会随身佩一把铲刀,象征着他们的职责——以妥善的仪式安葬死者,确保他们的亡魂不会迷路。 兄弟会成员还会佩戴一个小瓶子,里面承载着福光岛的圣泉之水。他们称之为生命之泪,这小瓶子象征着他们的另一个职责——救死扶伤。 然而,无论约里克多么努力,他都无法获得其他僧侣的接受和认可。对他们来说,原本只能靠皈依信仰才能理解的哲理,在他身上却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 他们厌恶他的能力,他所感知到的东西是他们需要花费毕生心血才能理解的。约里克遭到了同门兄弟的疏远,再次变成孤单一人。 一天早晨,约里克正在墓地中处理自己的日常职责,突然一团漆黑的乌云闯入了他的视线,乌云在福光岛的地面上滚动,吞噬了一切物体。约里克想要逃跑,但乌云很快就吞噬了他,将他笼罩在暗影之中。 约里克环顾四周,一切生灵都在凋零扭曲,被黑雾的邪恶魔法腐化堕落。人类、动物、甚至植物都转变成为丑恶的、尸鬼般的形态。 他耳边的狂风诉说着低语,附近的师兄弟们开始撕扯脖子上挂着的装满治愈之水的小瓶子,似乎这些小瓶子正在给他们带来巨大的痛苦。 不一会,约里克惊恐地发现,这些僧人的灵魂全都从身体中被抽了出去,只剩下冰冷惨白的尸体。在他师兄弟们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约里克独自听到了迷雾中的声音。 “扔掉它。加入我们。我们将合而为一。”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紧握着颈前挂着的小瓶。约里克拼进了全部的意志力,硬逼着自己松开双手,并命令那些嚎叫的灵魂安静下来。黑雾剧烈地翻滚着,黑暗压倒了他。 当约里克醒来以后,他发现周围已经风平浪静,曾经肥沃的土地已经变成了诡异荒芜的地狱面貌,福光岛已成为暗影岛。 有一缕落单的黑雾紧跟着他,想要夺走这唯一一个尚未被腐化的活物。黑雾虽然紧紧围绕着他,但约里克发现黑雾的触须只要触碰到他颈前的小瓶,就会立刻弹回去。 他握紧了这瓶祝福之水,恍然大悟,他能活下来全都是因为这瓶水的存在。在随后的几天当中,约里克遍布各座小岛搜寻幸存者,但找到的只有扭曲的残骸。 无论他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悲惨的灵魂从死尸中站起来。 通过搜索幸存者,约里克开始慢慢猜出来导致这场灾变的起因:一个国王到这里复活自己的王后,结果阴差阳错地摧毁了这片群岛以及上面的一切。 约里克希望能够找到这位“破败之王”,逆转他所施放的诅咒。但面对周围近乎无穷无尽的死亡,他感到自己渺小而无力。 约里克沉浸在悲伤里几乎无法自拔,他开始与周围的灵魂说话,希望能够像小时候那样找到慰藉。 出乎意料的是,每当他与身边的迷雾交流,就有尸体从坟墓中爬出来,循着他的声音前进。他意识到,这些曾经被他埋葬的尸体现在都在服从他的命令。 在他绝望的心中出现了希望的微光。为了超度暗影岛的亡者,约里克将使用亡者自己的优势和力量。 “那么,究竟是约里克已经死了,还是牧魂人还没有问世呢?” 杨帆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个其实一早就困惑着他的问题。 长得好看的花瓶? “他娘的,居然连掘墓者的挖坟铲子都出现了,这年头,真是什么玩意儿都能成个宝贝。”杨帆揉了揉额头自顾自的想着。 杨帆心里一阵犯嘀咕,怎么回事儿?之前杨帆以为,这个现实中的瓦罗兰大陆,虽然在大部分情况下与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游戏中的瓦罗兰大陆相差无几。但是 自从上次在自己的印证中杨帆就了解到了,这个瓦罗兰大陆,有些英雄真的只是存在于自己的脑子里的那个游戏世界,某些英雄并没有真真实实的存在于这个此时身处的瓦罗兰大陆。 但是在看到眼前的这个掘墓者的铲子时,杨帆的脑子如同触电一般的愣了一下,心里猛然间冒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那些英雄,不是并不存在,而是暂时还没有在这个瓦罗兰大陆上出现,还没有达到他们出现的时代。” 眼前得这个掘墓者的铲子就差不多证明了杨帆此时的这个想法,如果这个铲子确确实实是杨帆脑子里的那个掘墓者手持的铲子,那么掘墓者约里克出现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啧啧啧,挖坟的就快出世了,那些上辈子没办什么好事而的家伙啊,小心点儿吧,小心这货悄咪咪得过去把你家祖坟给刨了。”杨帆心里这会儿一阵恶趣味的想着。 等到加尔商会的侍从们把这放置铲子的拍卖台摆放到希月身边时,观众席上皆是嘘声一片。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个情况?怎么加尔商会的拍卖会上,连种地的铲子都能搬上来卖弄了?这是看不起谁呢?哈哈哈哈哈!”有人讥讽的哈哈大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这不是明摆着放一些烂东西来忽悠我们嘛,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拿一把种地用的铲子就想来忽悠咱们这一群人?”有人同样讥笑着应和道。 “哈哈哈哈,这加尔商会的拍卖会负责人莫不是脑袋不清醒不成?还真他娘的是个铲子?!”有人伸长脖子了望一眼后坐回座位捧腹大笑着嚷嚷道。 但是其余的大部分人都是嘴角挂着轻笑,双手怀抱与胸前,好整以暇的靠着座椅,一言不发,俨然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至于制造热闹什么的,这些轮不到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折腾,自然就有人会冒出来替他们“出头。” 杨帆和李怀心也是在包厢内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杨帆虽然心里差不多算是有数儿,但是李怀心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在他眼里,眼前这玩意儿,真真切切的就是个种地的铲子而已。。 但是李怀心身为大家族出身,见识自然不少,自然不会在这种小场面上就变得大惊失色,只是有些好奇,这一向稳稳当当做买卖的加尔商会,这次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拍卖台上的主持希月,脸上丝毫没有慌乱的表情,那标志性的勾人的浅笑仍然挂在脸上,丝毫没有因为眼下的这个场面大惊失色的感觉。 相反,希月落落大方的向前走了几步,一身湛蓝色的长裙如同这个拍卖会中最为耀眼的星辰。 拍卖台上放置的各种用于照明的奇珍异石闪烁着的光芒好像在这一瞬间同时照耀在了她的身上,使得这个加尔商会拍卖会支持更是显得倾国倾城。 仿佛有魔力一般,整个拍卖会的气氛就在这么一前一后只见,那些吵吵嚷嚷的嘈杂声音瞬间安静了下去,所有人的眼光都被眼前这个闭月羞花的女子吸引了注意力。 数个呼吸之后,希月浅浅一笑,然后缓缓的说道:“首先,我们加尔商会,数千年的浓厚沉淀,不管是偏远地方城镇的分部,还是地处千年国度内的总部,任何属于加尔商会的人或者经由加尔商会出手的物件儿,绝对不会有任何形式的欺骗或者损害顾客的行为。” “虽然我希月仅仅是这座小城镇的会长,但是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刚刚说的话,在瓦罗兰大陆的任何一处加尔商会的分部,都能完美的落实!” 在这么一段话出口之后,拍卖会场短暂出现了半个呼吸左右的寂静,整个会场,落针可闻。 然后就是一阵如同雷鸣般的鼓掌和喝彩,整个拍卖会会场的气氛被调动到了极致,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漂亮至极。 不仅安抚了这些参与拍卖会的客人的心态,还在这种情况下不忘记给自己的绝对商家加尔商会树立一个高大的形象,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台下的这些观众,大部分也是受到了这种现场大氛围的感染,不由得大声喝彩和鼓掌了起来,一来是眼前这个女子确实长得勾魂夺魄,倾国倾城,再加上这这女子独特勾人的嗓音,现场又大多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自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儿关。 就算眼前的这个女子只是无意间瞥了自己一眼,那也值了啊,所以这个名叫希月的女子虽然长得漂亮,但又不是那种只是长得好看却没有脑子的柔弱女子,在对人心的拿捏上已经把握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居然能加以利用自己独天独厚的优势美貌来加以利用,可见不是那种只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儿的花瓶儿女子。 某个包厢内一位长相阴柔英俊的年轻男子,嘴角缀着轻笑道:“这个小城的加尔商会的会长么,一个小小的偏远城镇,居然还能出了这么一个尤物女子,而且看起来还很有脑子,啧啧啧,不简单呐。” 身后两位黑衣仆从只是安安静静的立于这个年轻男子身后,一言不发,仿若傀儡一般的寂静,只有这个年轻男子仿若自言自语般的嘟嘟囔囔。 另一个包厢内得一位身穿红色衣服的神情倨傲的斜了斜嘴角说道:“呦呵!这小破地方居然还能出来这么一个美人儿呐,嘿嘿,可是她还是加尔商会这座庞然大物的分部的会长呢,啧啧啧,真是难办呦。” 身旁有一位仆从献媚着靠上前来猥琐的嘀咕道:“估计以少爷的身份,不过是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他加尔商会还能不给少爷这个面子不成?” 卑躬屈膝 听完身边手下的这句话,这位身穿红色短衫的年轻男子猛的扭头拿眼神死死的盯着这个使劲儿献媚的奴才。 这个刚刚出言提醒的手下,猛然跟呗赐死了全家的模样,赶忙哭丧着脸,二话不说就当场跪下,口齿伶俐的说道:“是奴才唐突了,不该擅自跟少主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这才跟少主张嘴胡说,小的这就掌嘴。” 然后就是二话不说挥起大巴掌对着自己的两瓣儿嘴唇就是一顿货真价实的掌嘴。 一巴掌一巴掌下去好像打的是别人不是自己一样,毫不留情,啪啪几个狠劲儿十足大嘴巴子下去,这个手下的嘴唇包括大半张脸都是肿的厉害,可见这些巴掌皆是货真价实,没有一点儿弄虚作假。 这个红色衣服的年轻男子,眼神淡漠的看着这个属下,好像在看着一个小丑表演一样,漫不经心。 然后这个年轻男子猛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了这个下属即将扇到脸上的一巴掌,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你能这么为少爷我思前想后,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狠下心惩罚你?千万别枉自猜测本少爷的内心啊,哈哈哈。” 本来听上去温馨至极的和善少爷对尽职尽责的下属的一番话,可是在这个下属听到耳朵里,就跟判了死刑没什么区别。 这会儿也就顾不上扇自己巴掌了,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表情惶恐至极的在包厢内的地板上哐哐的磕着响头,嘴里还极其惶恐的语气颤抖的说道:“是小的脑子里灌了浆糊,一时鬼迷心窍,这才说出了那等大不敬的言语,奴才该死,但是只求少爷饶了小的这一次,让奴才好生伺候着少爷,戴罪立功,奴才一定会比一个私人更有用的。” 然后就是哐哐诚意十足的几个响头都不带喘气儿的磕头,直到地板上和这个奴才的额头上都是血迹斑斑也不曾停下。 身旁的红衣年轻男子没有出声,只是表情淡漠的沉默着,片刻后起身看着外面的拍卖会,地上跪着的人仍然没有停下磕头,片刻后这位红色衣服的年轻男子语气冷漠的轻声道:“行了,别给我丢人现眼了,从地上给我爬起来,我刘天宇喜欢聪明人,但是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你,懂了吗?” 听到吩咐丝毫不敢质疑的下属二话不说聪地上爬了起来,诚惶诚恐得说道:“是!少爷,奴才已经知错,以后绝对不会再自作聪明般的自以为是得揣测少爷的心思。” 身前红色衣服的年轻男子头也不回的轻声道:“行了,把身上拾掇干净,以后犯了错,就是错了,别想着逃避,也别想着遮掩这个错误,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的补救这个错误,用自己的能力把这个错误造成的损失尽全力的弥补回来,懂了吗?” 身后下属二话不说又跪在了地上,这下语气丝毫没有颤抖的坚定说道:“少爷教导的是,小的记下了。” 身前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道:“行了,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听没听说过?” 身后下属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的说道:“少爷,士为知己者死,小的这一辈子唯少爷马首是瞻。” 身前年轻男子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呦呵,你这人,脑子不怎么样,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顶一的好,啧啧啧,跟谁学的这是?” 身后下属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但是却仍然坚定不移的说道:“小的对少爷肝脑涂地,全是真心实意,绝对没有半点儿虚假。” 身前男子哈哈一笑说道:“哈哈,看来你这个拍马屁得功夫还没倒炉火纯青的地步啊,你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你说你是不是傻?” 身后下属没有片刻的思考,脱口而出:“小的在少爷跟前,就是傻的。” 红衣男子想必被这些个一连串的马屁拍的也是舒服至极,哈哈大笑一声后说道:“行了,马屁这玩意儿啊,偶尔听听还是好的,身心通畅,但是听的多了也会烦,你小子也给我识点儿趣儿啊。” 身后早就快被身上汗水浸透的下属诚惶诚恐的恭敬说道:“小的谨遵少爷吩咐。” 红衣男子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嗓音说道:“跟着少爷我,以后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说来说去,你少爷我就算跟他们那传言里的嚣张跋扈没什么两样,但是也没有那弑杀成性的拙劣习惯,怕死是好事儿,但是要是把死这个字总是挂在嘴边儿上,万一哪天成真了,那就后悔也来不及喽。” 身后下属的肩膀越压的弯了些,语气恭敬道:“小的从出生到现在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就是这辈子都跟随少爷,所以小的这条贱命,本来就是属于少爷的,所以就算少爷要小的去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前的红衣男子哈哈大笑着说道:“哈哈哈,你这奴才,漂亮话倒是一套一套的,这么好的口才,怎么不去做个说书先生,不过,刚刚少爷我说拍马屁要适当和适量,你小子是不是给当做耳旁风了,嗯?哈哈哈!” 身后下属见这情形,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没有大煞风景的跪下磕头认错,反倒是表情献媚的恭恭敬敬的说道:“是小人的错,是小人情不自禁,请少爷惩罚。” 眼前的红衣少年这会儿心情显然即好,哈哈哈大笑一声后狂傲的说道:“哈哈哈,说的对,你这狗奴才确实该罚,嗯……少爷得好好想想给你这个狗奴才什么严厉的惩罚才好,嗯……行了,那就罚你这个狗奴才这辈子都跟着少爷我吃香的喝辣的,只要少爷沃依旧风生水起,就少不了你这个狗奴才的作威作福,这个惩罚你这狗奴才还算满意?嗯?!” 身后下属脸上抑制不住的狂喜,卑躬屈膝的姿态更甚,恭恭敬敬的说道:“小的拜谢少爷惩罚奴才,愿为少爷死而后已!” 灵器 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下属,一身冷汗,但却因祸得福,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主子的青睐,也算的上是祸兮福所倚,没丢了小命儿不说,反倒还得了一份相当于铁饭碗的免死金牌,心里不自然就有些飘飘然。 然后身前的主子忽然噫了一声,扭头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看着这个战战兢兢的下属问道:“我听说,那些不起眼儿的小人物,最怕你这种隐忍不发的小人,虽然这会儿嘴上阿谀奉承,心里是不是这会儿正想着万一哪天我这老虎,虎落平阳之后你一定会让我生不如死?嗯?” 下属一听,才刚刚消散下去的冷汗有蹭的一下冒了出来,这次捎顺着全身寒毛都倒竖而起,止不住的浑身颤抖,这他娘的,妥妥的一道送命题啊。 这个胆战心惊的下属不敢胡言乱语,只得拱着身子在哪思考对策到底怎么样回复这道送命题自己这条小命才能彻底抱住,只是一时语塞,再加上紧张万分,脑子没短路就已经够不错了,哪还有什么经历去想什么万全之策。 身前红衣少主忽然捧腹哈哈大笑,一只手伸出拿一根儿指头指着这个下属笑言道:“哈哈哈,行了,起来吧,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紧张吗?唉,真是没劲。” 下属不敢言语,只得唯唯诺诺的直起身子,大气不敢出,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眼前的这个红衣少主扭过身,缓缓的说道:“你刚刚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我刘家少主的身份,问他加尔商会分部讨要一个女人,他加尔商会虽然家业庞大,但还不至于不给我刘家这个小面子。 只不过,我刘天宇虽然喜欢女人,差不多到了无女不欢的地步,倒是也还不是那种纨绔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轻重缓急我刘天宇还是分得清的,还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变得没脑子的脑残纨绔。” 身后下属的头更低的深了些,不言不语,身前红衣少主继续说道:“这么个小破地方,不是我刘天宇看不起这里,我刘家虽然比不得加尔商会的家大业大,但是总归算是格局不小,我刘天宇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纵然是某些大城邦都百年难得一遇这种女子,如此的倾国倾城,如此的……美艳绝世,这看起来就十分的不正常了,处理一个弱女子当然简单,麻烦的是她背后的能量,万一钻出一个不讲道理的绝顶大佬,到时候想哭都没处儿哭去。” 身后下属这才惶恐的颤声道:“少爷想的周到,是小的猪油蒙了心,这才胡言乱语。” 红衣少主没有理会身后下属的战战兢兢,而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喃喃道:“可是我刘天宇,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只要我看上眼的,就一定要收入囊中,就算实在收不到手,呵呵,既然我刘天宇得不到,那这世上谁都别想得到好了,反正我在谁看来也是一副纨绔性子,得不到的就毁掉好了。” 身后下属不敢吱声,随后变传来了身前红衣少主的猖狂大笑。 …… “啧啧啧,这女人,不简单呐,我还以为只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呢。”杨帆摇头晃脑的说道。 李怀心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简单,绕是我的见识,这般女子得见的次数也没超过五指之数,只是,这般偏远的地方,是何缘故能吸引来如此惊才艳艳的女子,反常,十分反常。” 杨帆一脸无所谓,“管他呢,反常也反常不到咱身上,说起来咱这三个人也就是个看热闹的罢了,就算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山高皇帝远的,在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身上。” 李怀心闻言确是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不管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基本上就没有多少是自愿的,绝大多数都是被迫而已,留给咱们的也就是随机应变而已。” 这话杨帆倒是没有左耳朵进有耳朵出,细细的咀嚼了一番倒是琢磨出点儿意思来了,点了点头颇为乐天派的说道:“管他呢,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李怀心一阵没好气,但是又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懒得搭理杨帆。 台下女子缓步走到那个拍卖品铲子跟前,落落大方的说道:“这把铲子模样的物件,经由我们加尔商会的权威检验,确实达到了战器的标准,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测验出这件儿铲子模样的战器具体有什么功效。” 此言一出台下嘘声一片,虽说是战器,但是这战器具体附魔了什么属性的魔法都不知道,也敢拿来拍卖,这不是咋呼人是什么? 这下观众台上的人又纷纷的不买账了,台下女子丝毫不见慌乱,脸上带有浅笑,再度放下一昧深水炸弹。 “虽然我们加尔商会并没有把这件儿武器研究透彻,但是,这件武器的坚硬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地步,这个可怕的程度,甚至达到了灵器的级别,甚至……超越了灵器!” 希月在台下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出这番言论,台上的观众席又开始瞬间沸腾,达到灵器范畴?甚至超越灵器!?怎么可能! 要知道灵器,顾名思义,一把武器或者防具在经由神通广大的魔法师淬炼之后万里无艺的诞生了些许灵性,才能被叫做属于灵器范畴。 诞生了灵性的灵器,在经过认主得过程之后,除非这一任主人死亡,或者与主人之间得印记被强行磨灭,不然绝对不可能拥有第二位主人,达到这种程度的武器或者防具,甚至根本不需要主人的专注操控,仅凭灵器自身不俗的灵智就可以自行参加战斗。 但是灵器的诞生极其艰难,除了其锻造材料十分难得之外,拥有百分之百把握锻造成功的魔法师也屈指可数,所以在希月提到灵器时候台上的观众大部分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玉佩 “如若不是我们加尔商会已经试过诸多办法都未曾使这把武器展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我加尔商会也绝对不会放任如此至宝流落在外,只能光招天下英雄,以此来解开这把武器的秘密。”加尔商会的会长希月轻声道。 见形式逐渐稳定下来,也有些人对这把神秘的武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名叫希月的女子轻声道:“这件武器我加尔商会暂时命名为边墓,起拍价三千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金币!” 话音落下之后,整个拍卖会竟然出人意料的陷入了冷场,这次的拍卖进程刚刚开始,竟然无人叫价,实在是罕见得很。 “哈哈哈,只是怎么回事儿,这般不给我希月妹妹面子啊,哥哥我可不忍心让希月妹子如此尴尬,既然如此,这件儿玩意儿,我三千五百金币要了!” 一个身穿黑衣,坐姿桀骜的年轻男子调笑着嚷嚷道。 “哼,就你这种货色也有胆子来撩拨希月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你,嘿嘿,希月小姐,在下愿出四千金币买下这把武器。”那人的话音未落就又冒出了一个同位希月爱慕者的男子出声喊价。 杨帆在包厢内一阵无语,真他娘的财大气粗啊,不就是追个女人吗,数千金币数千金币的往外砸,真是一群败家玩意儿,让你爹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你丫的腿。 李怀心看着杨帆这幅忿忿不平小肚鸡肠的模样一阵想笑,这货到底是哪来的家伙,一身土鳖的气息,但是一身本事却明显不是弄虚作假,难不成还真是个隐世豪门的嫡传子嗣? 但是就算是隐世家族,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儿啊,看杨帆这幅样子分明是穷了一辈子的样子,最关键是这货屁股后面还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他李怀心就没见过出来行走江湖要带着孩子的,真是奇葩。 李怀心百无聊赖的的躺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块儿品质算不上很好,最多只能算是称霸地摊货的玉佩。 玉佩小巧而精致,浑身上下都是如璞玉一般没有过什么特别雕琢。只有这块儿玉佩的正面刻写了三个中规中矩的字。 这三个字自然是“李怀心”,若是仔细看看,就不难发现这三个字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股稚嫩的味道,但是一笔一划都是下了功夫的。 这自然是小姑娘陶独雪辛辛苦苦在当初买来的三块儿璞玉上刻写的名字,一丝不苟的忙活了四五天,总算是把写有“李怀心”的这块儿璞玉雕刻完毕。 完事儿之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跑来送给了李怀心,本来家境殷实到一个几乎恐怖的程度的李怀心,什么宝贝什么天地良玉没见过,料想李怀心看见这块儿玉佩也不会投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在李怀心看着小喘着气跑到自己身边神秘兮兮的从身上掏出一块儿质地普通的玉佩时,李怀心一脸茫然。 小姑娘陶独雪把这块儿玉佩放在手心,伸出去给李怀心看,示意李怀心拿着,李怀心一脸茫然,伸手指了指自己问道:“这……这是给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子通红的小姑娘陶独雪说不出话开,只是仿若蚊吟的嗯了一声。 李怀心接过玉佩,立马就看见了玉佩上刻写的“李怀心”三个字,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他说前段时间这小丫头老是一个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问她要不要帮忙也只是摇摇头就悄咪咪的跑开了。 原来是悄咪咪的在忙着给自己雕刻这个小小的璞玉,明白了一切的李怀心瞬间被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陶独雪感动的无以复加,差点儿就热泪盈眶了。 搞得小姑娘陶独雪一阵慌乱,差点儿就以为李怀心是不喜欢自己送给他的这块儿玉佩呢,高兴的说不出话来的李怀心差点儿就忍不住在小姑娘可爱的脸颊上亲一口了,若不是杨帆就在旁边,估计李怀心这货就得手了。 然后李怀心这货就开始整天跟杨帆炫耀这个玉佩,明里暗里的在杨帆眼前晃荡,还找了一条极为好看的红色穗带系在了腰间。 李怀心说这就叫“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杨帆不屑一顾,有些话他没办法说,说出来怕伤了这二货的脆弱的心灵,本来小姑娘陶独雪是准备先给杨帆刻写名字的,只不过当初只买了三块儿璞玉,那就意味着一个人的名字只有一次机会。 小姑娘陶独雪想着万一要是刻写杨帆哥哥的名字的时候刻的不好看怎么办,于是聪明的小姑娘陶独雪瞬间找到了解决办法。 既然暂时还没有把我,那就先拿李怀心哥哥的名字来练练手好了,于是本来排在最后一位的李怀心硬生生调到了第一个。 于是李怀心跟杨帆像个二货一样的炫耀的时候,杨帆只是一脸可怜他的表情看着他,然后啧啧啧几声缓缓的走开。 看着杨帆吃瘪正心里暗爽的李怀心可顾不上管杨帆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当是杨帆快要被自己的这身特殊待遇给气哭了。 杨帆其实也一阵纳闷儿,你说一个庞大氏族的少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奇珍异宝没玩儿过,估计失手摔烂的玉都比杨帆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可是为啥这个出身豪华的李家少爷,独独钟情于小姑娘陶独雪送给的一块儿普通质地的玉佩。 就算是小姑娘一片心意也不至于这样喜欢吧,先不说直接把自己原先带着的那块儿玉佩扔到一边儿,就说这货天天给杨帆炫耀杨帆就快忍不下去了。 杨帆甚至觉得,李怀心这货就快把那块儿玉佩带在脑门儿上了,恨不得见一个人炫耀一次。 然后小姑娘就又开始着手雕刻属于自己名字的玉佩。 有些意外又毫无意外的把杨帆的玉佩放在了最后最稳妥的一次。对此杨帆没有多劝阻什么,毕竟小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开心就好。 就是不知道李怀心知道了事情真相,会不会气的吐血三生。 竞价 “哎不说,这玩意儿我听她说的,不也就是硬了些呗,这种东西值得他们抢的这样头破血流?”杨帆有些懵,就这个看起来跟抛地的铲子没什么区别的破烂货,就这么不到一会儿的时间里,竟然都快要叫价叫到六千金币了。 李怀心破天荒面色有些凝重的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杨帆,你完全低估了灵器这两个字的威力,这东西,就算在我们家族里边儿,也算的上是很稀罕的玩意儿。 在这个瓦罗兰大陆,这些傍身之物的等阶,很简单,有四个,凡器,战器,灵器,魔器!本来我以为,这个小地方,能够出现几个战器已经算得是不容易了,我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出现灵器这种平常难以得见的东西。 要知道,瓦罗兰大陆中的魔器,都是有定数的,那种东西,得天独厚,仿佛浑然天生,威力更是不用说,任何一把魔器都能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这些魔器的锻造之人不知道是谁,锻造的材料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在我记忆里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特牛的人,锻造出过一把新晋魔器。 瓦罗兰大陆上魔法师们锻造而出的战器,甚至是灵器,绝大部分都是那些魔法师仿照某种魔器制造而已,尽管如此,也能有不俗的威能,灵器的锻造难度更是难于上青天,不仅仅需要锻造着的手法炉火纯青,甚至还需要一点儿点儿不可或缺的运气成分,更重要的是,必须要有足够强悍的锻造材料,才能承载灵器所能拥有的力量。 不然每一次发动灵器的威能,都是对这件儿灵器的负荷,锻造材料如果不过硬,等待的毫无意外是器毁人亡罢了。 但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居然冒出了一把灵器,虽然仅仅只是在硬度上达到了灵器得成分,但是,这已经足够诱惑了啊,老实说,我现在已经有点儿心动了。” 杨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靠,这么稀罕呢?心动?心动那就抢呗,我这儿还有三四千,你个富家少爷,怎么着也得拿出五六千吧,我还就不信了,搞他!” 李怀心大为疑惑的看了杨帆一眼,没想到平常老是一副守财奴性子的杨帆居然在这儿会儿松口了? 杨帆一脸嫌弃的说道:“你瞅啥,这借出去还是得还的,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还有啊,利息也不能少!” 李怀心顿时一脸黑线,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呐。 然后李怀心朝着那个旁边儿站着的接待小姐姐礼节性的笑了笑说道:“七千。” 那个接待小姐姐心领神会,随即在身前的一个操作台上开始操作,每个包厢外面都有一个水晶板做显示屏,只需要里面的人在一个小小的操作台上输入要出的价格,外面的显示屏上就会显示出数字,根本不需要像外面观众台上的人一样扯着脖子大声吆喝。 “八号包厢出价七千金币!”台下的希月出声道。 “啧啧啧,果然啊,一听到灵器这两个字,就连包厢里的那些大佬都坐不住了啊,一出手就是直接加价一千,七千金币,啧啧啧,咱们这些人,玩不起呦。”观众席上有人啧啧摇头喃喃道。 这时又有一个包厢的显示屏亮起,“七千五!” 仿佛一呼百应,这一会儿又亮起了两个包厢的显示屏,直接将价格发展到了八千五的层次,而八千五,正是杨帆这个包厢里李怀心出口的价格。 本来以为就这样到手了,没想到突然又冒出一个包厢报价九千。 这些本来心态还算平和的李怀心也没来由多了些火气,语气略微有些愤怒的说道:“一万!” 杨帆在一边看着一脸心疼,一万金币啊,这他娘的,这也太败家了啊,没几句话就把一万金币给扔出去了啊,杨帆在一边儿痛心疾首的想着。 而外面的气氛已经达到了一个很微妙的程度,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两个包厢互相竞争,这会儿竟然直接上升到了一万金币这个恐怖的高度。 这些所有人得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个包厢上,所有人都想知道今儿个这个“灵器”的最终价格能定格在什么程度。 而此时的这个包厢内,有一个脸上遮掩不住愤怒的黑衣年轻人,身后站着一个一脸焦急的侍从,好像在劝说着什么。 “少爷,万万不可啊,咱们这次来的目标可不是这个东西,万一因为这次的意气之争而坏了家族大事,家主又要怪罪下来了,这次不同于以往,是关乎家族崛起的大事啊。” 身前的黑衣年轻人一脸不服,神情倨傲的说道:“怕什么,父亲不是早就准备乐两手准备么,怕的就是这边儿出意外也能万无一失的抢到那件儿东西,尽然如此,小爷何必在这儿受这个鸟气!” 身后侍从一脸的焦急,劝说道:“不一样啊少主,家主的脾气少主清楚的很,在大事儿上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一点儿瑕疵,到时候小的肯定会因此丢了小命儿啊,少爷就当为了小的,这次就先忍了这人。” 身前黑衣年轻人明显已经有了退缩的意思,但是仍然是有些不服的说道:“滚犊子,你小子的小命儿观小爷什么事儿!?” “哎呦少爷啊,小的这条贱命不算什么,可少爷忘了当初被家主禁足的事儿了?这次真要是引得家主发怒,可就不是三个月那么简单了!”身后下属赶紧“火上浇油”的补充道。 “再说,有了家主的第二手准备,到时候这些混蛋家伙手里的宝贝,别说这个铲子,就是小命儿还不是由少爷做主啊。” 身前黑衣年轻人穆然笑了笑,扭头说道:“呦呵,你小子说的头头是道,挺有道理哈,那小爷这次就听你的,这可不是小爷我怕了隔壁那小子,哼,这次就先让隔壁那家伙略胜一筹,嘿嘿,下次见面,小爷一定会让他连本儿带息的给我还回来,让他知道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是什么后果。” 丑恶嘴脸 身后的下属听到这儿终于是送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自己的小命儿给保住了。 而场外也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叫价,希月一锤定音之下,这把堪称灵器级别的东西在这会儿成了属于李怀心的东西,李怀心也随手甩出一张卡片,给了旁边的接待小姐姐。 杨帆一阵感叹,“有钱真好啊。”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会场外面,有一个身穿淡金色轻铠的靓丽身影正驻足在加尔商会旁边的高大建筑顶部注视着这座商会。 在其头顶好像还有一个鹰的身影盘旋,如果杨帆在场的话一定可以认得出来,因为这就是曾经在游戏英雄联盟中经常锤爆杨帆狗头的英雄,鸟人。 德玛西亚之翼——奎因。 奎因和华洛是一对精锐的游侠搭档。凭借着弩弓和利爪,他们深入敌军领土执行着祖国最为险峻的任务,小至快速侦查,大至致命刺杀。 这对搭档那牢不可破的羁绊在战场中非常致命,敌方在被摧残并身中百箭之后,才会意识到与他们进行战斗的不只一人,而是两位德玛西亚的传奇。 奎因在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和她的孪生兄弟一样渴望着冒险。他们梦想着成为骑士,但在德玛西亚的边陲之地,有的只是安静平凡的小日子。 他们还幻想着在遥远的地方百战百胜,为他们的国王赢取荣誉,并以德玛西亚的正义之名斩杀敌人。当白日梦已经不再能够满足他们的战士之魂时,他们大胆地踏上了寻找真实危机的旅程。 这次旅途以悲剧收场:一个可怕的事故夺走了她兄弟的生命。悲痛万分的奎因放弃了成为骑士的梦想。 在失去至亲的周年纪念日上,奎因鼓起勇气重返了悲剧发生的地点。出乎意料的是,她在此地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德玛西亚猎鹰——这是一种罕见且漂亮的鸟类,人们都以为它们已经灭绝很久了。 在奎因的照顾下,这只幼鹰恢复了元气,他们一起成长,密切的羁绊也在二者之间维系。奎因在她的这位新朋友身上找到了与她兄弟相同的气息,于是她将它取名为“华洛”,意为“勇气”。 这对搭档从彼此身上寻找力量,并且一起追逐她曾经放弃的梦想。德玛西亚的军队从未看见过像奎因和华洛这样的英雄。 他们精湛的技艺很快就让他们从按部就班的同辈当中脱颖而出,但许多人仍对他们心存疑虑。 就算有这样一只强大的生物在她身边,这么一个出生平凡的女孩要怎样才能躲过多年的军事训练呢? 奎因和华洛在随后的一次重要任务中证明了自己,他们追踪到了一名躲过了整个德玛西亚大队的诺克萨斯刺客。当他们将刺客绳之以法后,他们也终于赢得了民族的认可和尊敬。 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德玛西亚强壮和毅力的化身。奎因和华洛将共同抵抗任何企图危害他们心爱家园的威胁。 只是这位德玛西亚最为精锐的斥候领头人物,不知其因的忽然出现在这个城镇片刻,然后又在眨眼之间隐藏了身影。 …… 包厢内,在李怀心跟接待小姐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并没有心急火燎的拿着那把高价得手的“灵器”先掌掌眼,而是借此机会和那个接待小姐姐聊起了天儿。 “敢问姑娘芳龄几许呀?”李怀心眼神微眯嘴角挂着浅笑柔声问道。 杨帆在一边儿一脸恶寒,心里边儿一阵鄙视,果然是有力女人就忘了兄弟,啧啧啧,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啊。 接待小姐姐脸颊微红的娇声道:“这位公子好生不会聊天,哪有人一上来就问人家姑娘年纪的。” 李怀心赶忙装作略微有些慌乱的样子,说道:“是在下唐突了,实在是姑娘太过温婉贤淑,这才情不自禁有次一问。” 那接待小姐姐脸颊又是一红,轻声道:“你这公子这么会说话,相比已经哄骗了不少小姑娘的心吧。” 在一旁看好戏的杨帆一脸的幸灾乐祸,满脸上都写着“看你丫这下咋接”这几个字。 结果杨帆实在是低估了李怀心脸皮厚德程度,这件李怀心一点儿都没有慌乱,而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可在我遇见姑娘之后,以前的种种,都化作了过往云烟。” 杨帆大为拜服,差点儿就要认李怀心当师傅了,好学一些撩妹的套路,总不能到瓦罗兰大陆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都依旧保持单身吧。 但是李怀心心里则很平淡,甚至那个聊聊几句话就面红耳赤的接待小姐姐更是心里一清二楚,无非是过眼云烟罢了。 在加尔商会做到贵宾包厢接待这个职位的姑娘,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怎么可能会因为李怀心不咸不淡的几句土味儿情话就拨动了心弦。 一方面无非是声音场上的随手应和,而另一方面就是自己本身的无聊了,每个人的生活都多多少少有些无趣。 有些人生存的乐趣就是找到一些解闷儿的事儿来做,李怀心和这个接待小姐姐这会儿都处于这个状态,两个无聊鬼遇到了一起,自然也就摩擦出了这些不咸不淡的火花。 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这儿可就不怎么适用喽,反而是杨帆这个旁观者一脸的乐呵和佩服,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杨帆一点儿都看不明白,实实在在的变成了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然后李怀心一只手撑着脑袋歪着头问道:“姑娘知不知道这次拍卖会的压轴戏是什么呀,方便的话透露给我先满足满足我这无处安放的好奇心呗。” 接待小姐姐面色平淡的浅笑道:“公子着什么急,都来了拍卖会,在等一等才是最好的,不然可不是少了一份儿来之不易的惊喜?” 李怀心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姑娘说的甚是有理,那就听姑娘的。” 杨帆这个单身狗在一边儿看着津津有味,心里只是想着,要是哪天见着了那个李怀心的心上人,一定要把这货今天的所作所为说给那个姑娘听,好让李怀心得丑恶嘴脸得以人尽皆知。 为比尔吉沃特而战 就在这里的拍卖会进行的如火如荼时,瓦罗兰大陆的一处极为关键性的地方,战争学院,隶属于英雄联盟的领地,相继迎来了极为怀揣着强烈野心得新晋英雄。 第一个来的“人”,他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浑身披着巨大的潜航服,内部已经是一片黑暗不由窥视。 来者只是用深海般低沉的嗓音说道:“诺提勒斯,隶属比尔吉沃特。” 早在比尔吉沃特立起第一座码头的时候,就有一个孤独的传说。身着铁甲的巨人诺提勒斯在蓝焰岛附近的黑暗水域中徘徊。他心里记恨着一桩不可原谅的背叛,毫无预警地出手。他甩动巨大的船锚,拯救落难的可怜虫,或是将贪婪的人拖进末日。据说,没有缴“比尔吉沃特什一税”的人就是他的目标。他会带着他们和自己一起沉入波涛——相当于一个铁板钉钉的提醒,没人能逃脱深海的制裁。 相传,诺提勒斯曾是一名受战争学院委任,去探索守护者之海未知流域的海员。这次远征曾让他深入未知的水域。 当时,他和其他海员找到了一大片正在泄露的黑色液体,并且没人知道是什么。尽管他们的工作就是调查他们所找到的新事物,但是船上除了诺提勒斯之外,没人敢于面对这片黑水。 在他穿上笨重的潜水服,翻越护栏之后,仅仅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些潜伏在黑水中的东西将他给牢牢抓住。他紧紧握住船的一侧,但底下的东西狂野地拉扯着他,让整条船只都摇晃不已。 其他的海员心生惧意,并做了一个可怕的决定。当他以眼神示意,恳求帮助的同时,他们将他紧握在护栏上的手指给一一扳开。 他跌落进墨水之中,绝望而徒劳地握着船锚。黑色的触须将他紧紧裹住,而他,除了看着船只慢慢模糊的轮廓逐渐消失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然后,他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诺提勒斯苏醒时,他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庞大的铁质潜水服已经变成了一个浑然一体的甲壳,套在他的身上,并且不管内部的本体有多可怕,外人也无法从中窥探。 他记忆里的所有细节,似乎都很模糊和朦胧,但只有一件事记得非常清楚:他被遗弃在这儿,独自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迈向死亡。 在他的手中,仍然握着那把船锚,它曾属于那些置他于死地的人们。心无旁骛的他带着这个线索,蹒跚地——船锚太重了,让他无法游泳或奔跑——搜寻着答案。 他漫无目的,毫无知觉地徘徊着,往日的时光就像是一场永恒不灭的幻梦。到他偶然登上了比尔吉沃特的海滨时,他已经找不到以前身份的任何痕迹了。 没有房子,没有家庭,没有生活可以让他返回。曾经听过他的传闻,而受惊不已的船员们将诺提勒斯带回了战争学院,但召唤师们拒绝交出他们曾委任的其他海员们的名字。 此时,诺提勒斯已经对英雄联盟有所了解,并且他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发现并惩罚那些对他所失去的时光和生活负有责任的海员们的机会。 而此时,深海泰坦,诺提勒斯,由于某些原因,选择为比尔吉沃特而战。 而另一个走进战争学院英雄联盟登记大厅的,是一个神情倨傲的海盗,左手持着左轮手枪,右手拿着弯刀。 狠狠的把弯刀排在了桌子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个臭名昭着的人是谁。 比尔吉沃特曾经最为可怕的噩梦,能让小儿止哭的魔鬼,海洋之灾普朗克。 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普朗克自封为强盗之王,他用威慑、暴力和权谋统治着比尔吉沃特。他所到之处,定会留下死亡和废墟,所以,他声名狼藉、臭名远扬,只要他的黑帆刚刚露出海平面,无论多么老练的船队水手都会手忙脚乱。 普朗克是从十二海域的贸易航路上抢劫商船起家的,因此与他结仇的劲敌为数甚多。在艾欧尼亚,他洗劫了蛇刀庙,由此惹火上身,激怒了杀人不眨眼的影流教派。而且据说,诺克萨斯大将军本人发誓要亲眼看到普朗克被碎尸万段,因为他偷走了“利维坦号”,那可是斯维因的战舰,也是诺克萨斯海军的骄傲。 虽然普朗克是许多人的心头大患,他们派出刺客、赏金猎人甚至武装舰队,都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他的残忍乐趣就在于看着自己头上的赏金奖励持续走高。每次他满载而归地回到比尔吉沃特,都会将自己最新的通缉令钉在比尔吉沃特的悬赏告示栏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在最近,普朗克被赏金猎人厄运小姐的诡计摆了一道。他的海盗船在比尔吉沃特全城居民众目睽睽之下被摧毁了,手下的船员也被杀害,他战无不胜的无敌神话也被彻底粉碎。 现在,比尔吉沃特的各个帮派看到普朗克大势已去,纷纷趁乱崛起,在纷争中抢夺这座港口城市的控制权。 虽然普朗克在爆炸中受了重伤,但他侥幸活了下来。他的身上遍布着支离破碎的伤疤,一条手臂也被截去。但他装上了铁铸的义肢,并决心重建自己的威望。普朗克立誓要夺回曾经拥有的一切,并毫不留情地惩处所有冒犯过他的人。 但是此时野心勃勃的海洋之灾,居然来到了战争学院,加入英雄联盟,选择为比尔吉沃特而战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 在所有人眼里,海洋之灾眼里的,只有比尔吉沃特的那片海域,还有他引以为傲的船只和他的追随者海盗们,还有他平生最为喜好的金条。 但是有了之前那个身披巨大潜航服的深海怪物之后,在场的认都已经有些处变不惊了,最少,这次来的还算个人不是? 年纪轻轻的战争学院英雄联盟负责人,战战兢兢的为这个威名远扬的打海盗登记信息,稳稳当当的在隶属国家处写上了“比尔吉沃特”。 开端 而下一位来者,语气低沉到一种可怕的境界,就像是深海的最底层黑暗处涌现出来的魔鬼。 这个遮着口罩的鬼影一般的人物,低沉的说道:“派克,隶属比尔吉沃特。” 在比尔吉沃特的屠宰码头,颇有名气的鱼叉手派克葬身在一条巨大的琢珥鱼腹内……然而,他却回来了。 他在家乡的阴街陋巷中徘徊着,用超自然的手段干脆残忍地解决那些鱼肉他人的恶棍——一座因捕猎怪物而自豪的城市如今发觉自己却成了狩猎的目标。 年轻时的派克和大多数比尔吉沃特人一样,都是从屠宰码头开始混的。每一天,从深海捕捞到的怪兽就码放在岸边,等着送进屠宰间拆解处理,终日不休。 他干活的地方名叫血港,因为即使是海浪也冲不干净木板条间源源不竭的油腻血水。 他越来越看清了这是怎样的一种交易——腥臊恶臭的工作,换来微薄不堪的薪水。 一次又一次地,派克看着船长和船员们收下一袋袋沉甸甸的金币,靠的都是他和他的手下把骇人的海怪尸体切成了方便出售的肉块。 他不再满足于自己口袋里的寥寥几个铜板,便想办法说服船员带他上了船。很少有人敢用来自蟒行群岛的传统方式捕猎: 飞身扑向猎物,徒手将拖钩捅进怪兽的身体,然后开始活剖。派克悍不畏死,技巧过人,所以这位鱼叉手的身价涨得很快,没有一枚金海妖根本免谈。 他很清楚,海怪的血肉其实价钱一般,真正值钱的东西是更大个头、更加危险的怪兽身上的某些器官……某些需要活取的器官。 根据捕猎难度的高低,每一种海怪都有各自不同的价格,而最受比尔吉沃特的商人欢迎的是琢珥鱼。 从它剑齿密布的口中取出的青囊可以提纯出不同的魔法精粹,因而在符文之地无人不为之垂涎。 一小瓶发光的青油就足够买下十艘大船外加船员还绰绰有余。但是,当派克跟一个经验不足的船长出海捕猎时,他才知道了什么叫做血肉淋漓的人生。 出航几天后,他们遇到了一条巨大的琢珥,大张的血口里露出了成排的青囊。虽然这条琢珥比派克见过的都大得多也老得多,几支带索的鱼叉一控住巨兽,派克就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它口中。 正当他准备开工的时候,怪兽幽深的喉管尽头传来一股低沉的颤动。继而,海面上泡沫翻腾,出现了一大群琢珥,赶来往船身上撞。 船长吓坏了,切断了派克的救生索。可悲的鱼叉手,在怪兽合上下颌之前看到的最后景象就是船员们惊惧万分的表情——他们就这样看着他被怪兽活活吞了下去。 但派克的故事没有结束。在不可知的大洋的最深处,头上是千钧的水压,身体仍然困在琢珥的嘴里,但他重新睁开了眼睛。到处都是蓝色的光点,成千上万。 似乎在看着他。一种久远而神秘的回声颤抖着充斥了他的脑海,挤压着他的意识,向他展现出曾经所拥有过,但被其他事物逐渐挤占进而失却的画面。 一种新的饥饿攫取了派克的意念,急不可耐地想要复仇和惩罚世人。他将用背叛了自己的人的尸体,填满最深的海沟。 回到比尔吉沃特,起初没人在意这些谋杀——这么危险的一个地方,偶尔的血色并不出奇。但是几周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人们开始发现某种规律。 许多船长的尸身在黎明时被发现,身体遍布伤口。酒馆的熟客们低声风传着一个鬼魂杀手的故事,说他被人在海上抛弃,现在回来要杀光那艘恐惧号上的船员。 曾经代表着尊重与名声的问候——“船长大人?”如今变成了一句警告。很快就轮到了补船工,然后是大副、贸易官、放债人……实际上。 任何一个与屠宰码头的血腥生意有关系的人都跑不掉。赏金布告板上出现了一个新名字:臭名昭着的血港鬼影,一千枚海妖币。 记忆被深渊扭曲的派克做到了很多人没能做到的事情——将恐惧深深地刺进了那些奸商、杀手和无赖们的心底,虽然没有任何人找到过一艘名为恐惧号的舰船曾在比尔吉沃特靠岸的记录。 一座因捕猎怪物而自豪的城市如今发觉自己却成了狩猎的目标,而派克似乎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而这个心怀仇恨的怨毒复仇者,狂妄而高调的选择加入英雄联盟,没有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但是英雄联盟联盟接受的怪物已经够多了。 但是这好像仅仅只是个开始,越来越多的曾经或者此时正在瓦罗兰大路上建立威名的各色人物们都陆陆续续的来到战争学院,来到英雄联盟,选择为自己的信仰,或者为了自己的国家或者城邦而战。 不明所以的家伙当然不以为意,毕竟这个瓦罗兰大陆上每天发生的稀奇古怪得事儿简直不要太多,这点儿小打小闹,还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但是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入伙英雄联盟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英雄,意志坚定的选择了自己的信仰或者国家,眼睛里闪烁着战意和决绝。 已经有不少有识之士看出了不小的问题,但是也仅限如此,毕竟看似渐渐逼近的敌人,现在还遥远的处在位面壁垒之外。 除却很少一部分人之外,都还处在盲目猜测得阶段,至于这个瓦罗兰大陆究竟即将要面临什么。 甚至有人怀疑,这就是瓦罗兰大陆最新的一次符文大战的开端,有人认为应该将这种情况扼杀在摇篮里,不能任其增长。瓦罗兰大陆绝对承受不住再来一次与历史上相同级别的符文大战。这个瓦罗兰大陆已经足够千疮百孔了。 但是不少人都知道,像比尔吉沃特这样逐渐增多的为其而战英雄越来越多,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绝对不会就这样寥寥草草的结束,还有很多实力强大的人物在暗自观望。 选择最合适的时机问世。 压轴 而另一头李怀心没羞没臊的搭讪还在继续,不过加尔商会的接待小姐姐仍旧保持着矜持,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李怀心的话。 李怀心也不以为意,本来也就是打探打探这个偏远至此的加尔商会分部的底细罢了。 最终了解到下面那个国色天香的妹子希月,可不仅仅是主持拍卖会和长得漂亮这么简单而已,最主要的是,她还是这座城镇的加尔商会分部的会长。 具包厢的接待小姐姐所说,这个名家希月的姑娘,在两年前突然来到了这座偏远的城镇。 然后在所有人毫不知情,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替了前一任加尔商会分部会长的职位。摇身一变成了这座城镇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加尔商会分部会长。 “啧啧啧,这下可有点儿意思了,看来这小妞儿背景挺牛啊。”李怀心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 一旁的接待小姐姐似乎对李怀心嘴里的这个“小妞儿”这个说法觉得颇为有趣,不由的掩嘴轻笑。 杨帆也是点点头说道:“有点儿意思,看着这架势,像是什么大人物来这偏远地方享受生活来了,呵呵,如果不是,那指定就是来避难的。” 李怀心大为震惊,看了一眼,说道:“呦呵,没想到啊,杨帆你小子还能有这份儿脑子呢?” 杨帆嘴角冷笑,嘁,以前的小说里不都是他娘的这样写的吗? 从接待小姐姐的嘴里杨帆和李怀心也得知,刚刚李怀心竞拍到手的堪称灵器的那把铲子,是属于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一,而此时的拍卖会也进行到了尾声,接下来的物品,将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儿拍卖品。 “想必各位中的某些人,已经经由各种渠道,对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儿拍卖品都有所了解。 并且,有人不远万里来此地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这一件儿拍卖品,籍此,希月在这儿也就不卖关子了,接下来就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儿拍卖品。” 话音刚落,幕后就有人送上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如果仔细看的话,好像还有丝丝缕缕淡金色光晕映照其上。 观众席上的人倒是很平静,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是什么东西,大多数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反倒是包厢内的大多数人呼吸急促。好像终于等来了这个压轴戏,之前的所有东西,在他们看来万一不是小打小闹罢了,不值一提,只有现在即将问世的拍卖品,才是他们不远万里来此地的最终目的。 “终于来了么?可千万别让我千里迢迢白跑这一趟啊。”有人喃喃自语。 “呵!如果拼财力没能搞得定,那就打一架好了!”有人捏紧拳头眼神凶狠的说道。 …… 然后杨帆和李怀心仍旧不以为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连小姑娘陶独雪也丧失了之前看热闹的兴致,这会儿在一边儿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模样。 而杨帆和李怀心正忙着研究刚到手的铲子,别看李怀心一副富家子弟不缺钱的模样,但是这次家族规矩让他出来历练,身上的钱本来就带了不多,这下这么一折腾,身上的钱财也就所剩无几了,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李怀心早就迫不及待想看看这玩意儿到底值不值的自己倾家荡产的搞到手。 结果杨帆就看见李怀心在哪抱着这个铲子,左看看右看看,这里掰扯掰扯,那里鼓捣鼓捣,完事儿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 急得杨帆一把拿过来,杨帆随即闭起眼睛,眉心缓缓浮现出一昧蓝色竖眼,二话不说一道威力十足的激光激射在了这把铲子上。 看的李怀心一阵心疼,赶紧说道:“他娘的杨帆你干啥呢,你给我鼓捣坏了你赔我啊。” 毕竟杨帆这货眉心处鼓捣出的能量射线所蕴含的能量,就连他都感觉一阵心悸,可行而知这是多么大的威力,万一一道激光上去,给铲子搞个洞,李怀心还不得心疼死。 但是杨帆缓缓散去眉心能量,再看刚刚铲子被激射过的地方,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震惊万分,这下真的是捡到宝了。 完好无损! 在如此威力而且长时间的能量倾泻下,竟然完好无损,甚至连这把铲子上的锈迹都没有脱落半点儿,这种看成变态的防御能力,简直变态。 随后杨帆打开神河暗位面,启动神河系统扫描这个铲子,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先不说根本没有扫描出这个铲子的隐藏能力,就连这个铲子的底细,或者说是由什么材料锻造而成都是未知,神河系统堪称无所不知,竟然在今天败给了一个铲子身上。 然后杨帆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我也看不出来什么门道,反正坚硬属性上确确实实达到了所谓灵器的标准,而起来历和底细十分的神秘,如果日后能有机缘解开这个玩意儿的秘密的话,那可真就是捡到宝了,今天花的这个一万金币,不亏。” 李怀心一脸的洋洋自得,一点儿没有被什么能力和属性都没看出来这个消息消极乐心态,相反还十分得意的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李怀心是谁,那挑东西的眼光能跟别人一样?” 杨帆一脸黑线,这货是咋做到这幅乐天派的性子的,一万金币说扔就扔,也没有一点儿心疼的? 边儿上百无聊赖的小姑娘陶独雪看见杨帆刚刚突然眉心开了一个竖眼,性质一下就来了,非要让杨帆再开一次瞅瞅,搞得杨帆十分无奈。 一旁的加尔商会接待小姐姐更是震惊,只不过没有溢于言表,本来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瞅瞅这个被说成灵器的铲子到底什么来头,结果铲子倒是没看出什么门道儿,反倒是被杨帆给震惊了一下子。 魔法师?眉心开竖眼这是什么逆天的手段?本来她以为这几个人最多只是不知道哪个家族出来的富家子弟,或者说是暴发户,她也没怎么放心上,现在看来,确实是她把眼前的这几个人想的太简单了。 恕瑞玛 研究半天没有鼓捣出什么门道的杨帆和李怀心终于选择放弃,那把铲子直接消失在了眼前,果然,这个大陆也还是有些类似空间戒指的储物空间的。 外面的拍卖会也进行到了最后的尾声,只看见拍卖台上放置了一个造型小巧却怎么看怎么不简单的盒子。 希月缓缓的打开这个盒子,瞬间一股金色的能量喷涌而出,一道两个指头粗细的金光直冲冲贯出,在短暂的时间后这道金光又缓缓的隐匿回了这个盒子。 这时所有人才刚刚看清这个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原来是一颗纯金色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球体。 只不过杨帆这会儿很懵啊,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难道这玩意儿也能叫做灵器?还是什么暗器? 扭头拿着充满疑惑和询问的眼神看着李怀心,李怀心也有样学样的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台下那颗金色球体,然后故作沉思状,忽然一手做拳一手做掌,拳头狠狠的砸在手掌上,做恍然大悟状,然后在杨帆期待的目光中,只看见李怀心摇了摇头一脸平淡的说道:“不知道。” 瞬间杨帆就有了跳起来捶死这货的冲动,但是碍于人多眼杂,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这股气给压了下去,安安静静的看着接下来的拍卖会。 “相比已经有少部分钻研过史书的朋友已经能差不多猜到些什么,那我在这里也就不卖关子了,这就是曾经的恕瑞玛,采用飞升能量打熬而成的飞升灵丹!” 台下的希月语气平淡的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观众席上有些听过这东西名号的人瞬间就坐不住了,眼神里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观众席上一处角落里,有一个白头发的中年男子,眉头紧皱的扭头根身后阴影说道:“怎么会是这东西,为什么我们没有收集到一点儿情报?” 身后阴影穿出犹如厉鬼般的嗓音说道:“在此地拍卖会开启前半个月属下就已经将拍卖物品尽数打听完毕,最后一个压轴物品就是那把堪称灵器的铲子,但是这个飞升灵丹从没听说,有可能是中途发生意外临世加入的拍卖品,属下失职,请主人惩罚!” 白发中年男子朝后摆了摆手说道:“与你无关,这事儿就算是我也没有料到,只是加尔商会怎么会安排这种东西在这样的小地方拍卖的,其中有何深意?” 白发中年男子沉思片刻,扭头说道:“绝,现在开始调动资金的话,还来得及吗?” 身后阴影穿出声音说道:“主人,刚开始咱们来加尔商会之时,贵宾包厢就已经人满,但是属下和主人都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毕竟历来这个地方的拍卖会从来没出现过包厢订满的情况,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有权有势的认得到了飞升灵丹的消息,而且看这个架势,必然是有备而来,所以……主人,很大可能来不及了。” 白发中年男子显然有些气氛,一只手重重的锤了一下椅子扶手,沉声道:“家族的情报机构是用来吃屎的吗!?” 身后阴影中被叫做“绝”的人告罪一声说道:“主人,这件飞升灵丹的归属,并不是非得靠正常拍卖这个方法,既然来了这么多有权有势的家伙来此争夺,那么每个人都抱着必须成功得决心,只要有一个人拍卖成功,我看其他人也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依属下之见,这颗飞升灵丹的归属问题,决定权绝对不只是在这个加尔商会拍卖场,而是另一处看不见的会用更加血腥的方式决定这颗飞升灵丹的归属,所以以主人和属下的实力,未必不能得到这颗飞升灵丹。” 白发中年男子听了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有些余怒未消,嗯了一声朝后挥了挥手。 “飞升灵丹?” “飞升灵丹!” 包厢内,两个同样的词汇,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语气,杨帆疑惑得问道:“飞升灵丹,什么玩意儿?有什么用?恕瑞玛我倒是知道,看这样子恕瑞玛早就被黄沙掩埋了吧。” 李怀心眼神中的震惊难以掩饰,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是这个东西,飞升灵丹……” 杨帆喂了一声,说道:“我说李怀心,傻了啊,这飞升灵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值得你这样魂不守舍的?” 李怀心看了一眼杨帆,正准备回答,忽然在一旁同样有些震惊的接待小姐姐开口说道:“相传在远古时期,在如今的荒漠地带,曾经有过一个极其繁荣鼎盛的国度,恕瑞玛。 那个国家由一些堪称神的飞升者带领着,曾一度处在了瓦罗兰大陆的顶端,尤其是神秘莫测得飞升能量,那代表了恕瑞玛最为坚实的力量与实力。 但是,好像在一场足以毁灭天地的灾难中,这个繁荣到极致的得国度恕瑞玛,仿佛在一夜之间,整个国度都转眼间消失在了滚滚黄沙之中,再无半点儿踪迹。 有数不尽数的冒险家力图解开曾经那个属于飞升者的强大国度所隐藏的秘密,但是,绝大多数的冒险者,都被那片荒漠的滚滚黄沙所吞噬,就连尸首也在转瞬之间被黄沙掩埋,在这种可怕的前提下,在当时抑制住了相当一部分的冒险家们浓郁的好奇心。 在失去生命的威胁下,很多冒险家都对那片广袤的荒漠选择望而却步,但是,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还是有些悍不畏死企图籍此扬名立万的走投无路的冒险家试图踏足那片荒漠,只需要解开些许曾经恕瑞玛神秘的面纱,他们就能得到他们所能想象到的一切。 但是,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死亡,在那片荒漠撒下了大多的鲜血,但是仍然没有止住瓦罗兰大陆冒险家们的步伐,这片荒漠越是这样难以进人,就越是吸引了庞大的被好奇心驱使着的冒险家,他们有的自恃实力非凡,独自进入那片荒漠,有的成群结队,不惜砸下庞大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去探索那片荒漠。” 飞升灵丹 “虽然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把恕瑞玛这个古老神秘却突然消散的国度的秘密挖掘出来。 但是,在一批一批人前仆后继的探索之下,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一个世界着名的探险家,进入那片荒漠足足七七四十九天,再带着一身伤势和疲惫侥幸逃出那片荒漠之后,他带出了一样东西,据说是从一处古墓中侥幸带出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就是飞升灵丹!” 杨帆点点头,果然,恕瑞玛在这个时代,果然是还处在被掩埋的阶段,还没有到那个强盛国度回归的时代,只不过这个飞升灵丹什么什么的,杨帆还真没有听说过。 李怀心接过话尾,继续说道:“然后,就发现了这个飞升灵丹的功效,在那个时代嫌弃了最为浩大的探险热潮。” 杨帆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功效?” 李怀心沉吟片刻后说道:“金刚境之下,硬生生提高纯粹武夫或者魔法师的一个大境界!” 杨帆有些震惊,溢于言表:“什么!?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 李怀心点点头说道:“没错,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没有任何副作用,不会影响以后的发展境界,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而且这个东西,在当时也配炒到了天价,因为某些大人物,那些处在金刚境之上的决定人物甚至发现。 这种飞升灵丹,也能使金刚境之上的纯粹武夫或者魔法师稍微将境界拔高一筹,虽说只是稍微拔高一筹,但是,金刚境之上的某些老怪物,足足被困在一个境界成百上千年的经历,这种不讲道理诱惑,足以让他们动用一切手段,不惜任何代价的搞到这种飞升灵丹。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冒险者都悍不畏死的前往了那片荒漠地带,只探索一些古墓,什么恕瑞玛的远古历史文明遗迹,全部抛之脑后,所有人在当时只是为了我们眼前的这个东西,飞升灵丹! 但是,早在一百年前,就再也没有冒险者从那片荒漠带出过哪怕一丝飞升灵丹的影子,所有人都认为那片荒漠古墓中存在的所有飞升灵丹已经被搜刮完毕。 于是在一百年前就停止了前往那片荒漠探索飞升灵丹的步伐,可是,眼前的这颗,和我在古树上看到的飞升灵丹完全一致,毫无疑问的,这种东西又出现了。虽然可能只是当时的残存物,但是也足够引起轩然大波了。” 杨帆喃喃自语道:“我靠,这玩意儿这么牛批呢?直接拔高一个大境界,他娘的,果然恕瑞玛的人都不是好惹的,埋沙子里了还能显露出这么大的阵仗。 那咱……抢抢?” 李怀心叹了口气说道:“还抢个屁,我这次出门儿,身上总共也就没带多少钱,刚刚还差不多全部都扔在那个破铲子上了,你,你这模样一看就不是个什么有钱的主儿。 包厢里的这些人,从拍卖会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怎么激烈的竞过价,刚开始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个事儿,现在,我可算是看明白了,这里的的大部分贵宾包厢里的人,全都是有所准备,矛头早就对准了这个飞升灵丹。 要是绝大部分人都对这个飞升灵丹得出现表现的很突兀的话,咱们还有可能跟人家抢一抢,现在嘛,咱们就负责乖乖看戏就好了。” 杨帆垂头丧气,不过很快就把这事儿帅一边儿去了,嘁,老子有神河系统,能稀罕你那个什么破飞升灵丹? “没错,正如大家所料,这颗确实是飞升灵丹,只不过,这颗飞升灵丹,属于旧时代的产物,留存到现在,纵然保存手段极为高明,但是仍然不如远古恕瑞玛的手段,难以保证飞升灵丹的飞升能量不逸散。 所以,本来能保证一位纯粹武夫或者魔法修行者突破金刚境之下一个大境界的飞升了灵丹,现在这颗飞升灵丹内所蕴含的飞升能量如今只是足够武胆境之下的人突破一个大境界。 所以,会相应的有所贬值,那么,这颗飞升灵丹的起拍价格为两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千!” 杨帆大吃一惊,“我靠,这他娘的不纯粹是狮子大开口啊,张口就要两万金币,这他娘的谁能买得起?” 李怀心颇为鄙视的看了杨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仔细看看你吧,你也确实就是个土鳖,但是呢,你丫说出来的话能不能别具有这种暴发户得性质。 虽然台下那个小妞儿说这颗飞升灵丹的药效已经逸散到了只是足够武胆境境界之下的人提生一个大境界,意思就是,完全可以把一个雄魄境的人直接提升成为武胆境武夫。 你知道一个家族,或者学院,平白无故多出一个武胆境武夫,那是多大的威势?你是不是当武胆境无武夫是大白菜啊,说有就有的? 大部分武胆境武夫都是年过半百,在小半生的岁月里勤勉的修炼,悍不畏死的战斗才能晋升到武胆境这个境界,那些天才除外。 但是,如果那些小小年纪就一身武道修为堪至雄魄境的天才,服用了飞升灵丹,一个少年时期的武胆境武夫,那是多么光明的前景。 可以说,有一个这样的人物,足以可保证那个家族或者学院在千年内没有所谓的内忧外患,完全可以大放心宽的稳步巩固势力,完全不需要担心哪个哪个家族或者势力会给你下绊子。 一是他们没那个实力,而且二就算他们有那个实力,毁了这个家族,但是如果没有百分之百剿灭那个天才的把握,他们一样不敢动手。 因为谁都不敢保证,数十年,或者百年之后,会不会突然冒出一个金刚境又或者远游境的巅峰武夫一巴掌把他们拍的渣渣都不会剩下。 这就是为什么虽然这颗飞升灵丹已经在药效逸散的情况下加尔商会仍然漫天要价的原因,不对,人家这价格已经足够公道了,简直就是十分良心的商会,什么叫狮子大开口。” 杨帆一阵无语。 争端 “我出两万两千金币!”在观众席上站起一个中年男子,只不过这声音虽然洪亮,但是明显的底气不足,很显然,这两万两千金币估计是他压榨所有之后的全部家当了。 观众席上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只不过这才叫价的却是一位女子,“我出两万五千金币!” 听到这个报价,之前那个男子也是颓然的叹了口气然后坐在座位上,显然是已经没有了一争之力。 只不过在场的不少人其实都看的明白,这可颗飞升灵丹的归属,其实最后也只是产生在上面的贵宾席位而已,之所以有一些人依旧还是要叫价,只是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服而已,当这么一颗堪称神迹的飞升灵丹从自己身边二儿溜走,任谁也不会轻易服气。 此时一处包厢直接传出声音,而不是将价格显示在包厢外的显示屏上,“各位,我特尔左扬出家三万金币,请各位给我特尔氏族这个面子,来日可来我特尔家族做客,必将以礼相待!” 台下皆是窃窃私语,都在纷纷议论着这个特尔氏族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会儿另一处包厢内响起一串儿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平日里以没脑子着称的特尔左扬,今天居然也能拽这般文绉绉的话了,只是,这脑子依旧还是不好,你特尔左扬也不想想,你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宏伟壁障外的偏僻地方,就算你特尔氏族如何如何的声名显赫,你当你是德玛西亚的皇室宗亲呢?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还他娘的给你特尔左扬和特尔氏族一个面子,我可真是佩服。” 被嘲讽的这一包厢的主人,显然也不是个能憋住气的主儿,再加上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被啪啪啪打脸,任谁也遭不住这份儿气。 当即怒声道:“曹金波!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有朝一日落到我特尔左扬手里,定然叫你生不如死!” “哼!别人怕你特尔氏族,怕你特尔左扬,我曹金波,我们离火学院可不怕,你特尔左扬要是有种,就过来试试?” 包厢内传出平淡的声音嘲讽道,一本正经的激将法。 台下的希月突然柔声开口道:“这两位客人,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还请出了我加尔商会之后再自行解决,还请给我们加尔商会这个面子!” 语气虽然不是怎么强硬,但是一字一句之间无不是强硬的要求,而不是请求。 转瞬之间,台下周围便出现了数位带有加尔商会特有的云纹式长衫的武夫,观察其毫不遮掩的气息,每个人的武道修为竟然都已经达到了可怕的雄魄境。 加尔商会的的底气在此时可见一斑,完全体现了加尔商会可不仅仅是一个只会挣钱的小商会而已,内部的雄厚实力也是加尔商会能如此的做大做强的主要原因。 “加尔商会的面子,我离火学院还是得给的,听到了吗特尔左扬,我曹金波今天是给加尔商会的面子,而不是你,特尔左扬!” 之前与之对峙的包厢并未出声,原因是包厢内一个灰袍下属死死的拉住眼前的少主,劝说道:“少主,切勿在意这一时的意气之争啊,真正的战场可不在这儿,少主想要那个曹金波生不如死的机会也不在这儿,如果继续这样吵吵嚷嚷,只会徒增别人笑话啊少主!” 这下眼前的年轻人才冷哼一声坐下,就在这时,另一处包厢里发出了一阵十分狂傲的笑声,“哈哈哈哈,想不到啊,离火学院今年的首席大弟子,和特尔氏族的年轻一代俊才特尔左扬也来到了这场拍卖会,两位的大名,我刘天宇可真是如雷贯耳啊!” 刘天宇!? “什么!刘天宇也来了?”刚刚那个被身后下属劝解半天的年轻男子又突然的站了起来,嘴里喃喃的说着“刘天宇”这个名字。 身后的下属也是有点吃惊,刘天宇,刘氏宗族的绝世天才,十岁堪破炼体三境,十一岁到达气盛境巅峰,十五岁突破至雄魄境中期,至于现在,比之三年前,甚至这个刘天宇小小年纪已经达到了雄魄境巅峰。 另一个包厢内,刚刚在言语交锋上略胜一筹的长相阴柔的年轻男子眼神严肃,“刘天宇么,这可是真鼎鼎大名,有些棘手……” 杨帆一脸茫然,扭头问道:“我说,李怀心他们这是干嘛呢,竞拍就竞拍,一个个得才在哪自报家门,咋滴,这是认亲现场啊还是拍卖会啊?” 李怀心这会儿也是有点儿懵,摇了摇头说道:“这下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啥剧情走向了,没见过这阵势。” 过了没几秒,杨帆忽然一拍大腿,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就差把“我知道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杨帆迫不及待的说道:“按照我的猜测,我觉得剧情应该是这样,首先,他们三家都是为了来这儿抢这个什么飞升灵丹的,但是那,有两个势力呢,从头至尾就一直不对付,然后刚刚那两个人就开始隔空掐架,然后第三个冒出来的家伙,属于那种本事有两下子实力,而且打心底里谁都看不起的性子,所以现在其实不关他鸟事儿的情况下他非要站起来叨叨叨,其实就是想告诉那两个人:行了行了,你俩别废话了,不是我看不起你们,有种的,你们两个一起来搞死我!” 说完杨帆还一脸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肯定是这样。” 李怀心一脸诧异的盯着杨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杨帆,真的,不是我说你,我劝你啊,也别修炼什么武道了,直接回去找个小村村的犄角旮旯里,开个小学塾,召集几个小朋友,去教书吧,反正那帮小孩子们脑子本来就是天马行空的,再加上你这脑子又这么脑洞大,肯定很快就能跟小朋友们打成一片了,再加上你这么会编故事,去当教书先生,肯定饿不死你,听我的,肯定适合你。” 结果只是引来杨帆一阵白眼。 收场 “刘伯,怎么办,离火学院,特尔氏族,刘氏宗族,他们都来了。”某个包厢内的一个长相清瘦的年轻后生扭头根身后的一位老者说道。 老者年岁已高,但是精气神还很好,和善了笑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笑呵呵的说道:“少主,你忘了,咱们这次出来主要是出来散心,这颗飞升灵丹虽然珍贵,但是咱们出来之前也本来就没抱有必须得到它的期望不是? 再说了,这种东西,以老爷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凭借外物直接拔高自己的武道修为。至于少爷你嘛,以老爷的脾气,夜市街也对不会让你用这样的东西提升修为的。老奴就跟少爷你在这儿看看热闹就好了,不必在意这颗飞升灵丹的最终得失。” 长相清瘦的少年听完老者的开解也是点了点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相比也是想起了自己老爹是个什么性子,随即也就不在这颗飞升灵丹上继续纠结。 “既然这样,那两位老朋友可得照顾照顾在下啊,不如就将这颗飞升灵丹让给我刘天宇如何?我出三万五千金币!”刘天宇声音依旧狂傲的说道。 “天宇兄,世间的机缘,向来是能者得之,这般机缘,咱们还是别谈兄弟感情的好,不如就看看谁更有能力如何?我出四万金币!”曹金波语气平淡丝毫不见狂傲。 杨帆啧啧两声后说道:“啧啧啧,好深的城府,这话说的,前后都有盈余,小小年纪这般阴沉性子做什么?” 李怀心瞥了杨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说杨帆,你是不是当自己是八十岁的老大爷呢?自己也不就是个刚刚及冠左右的年纪,还在这儿老气横秋的教训别人。” 杨帆只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转头又去跟小姑娘陶独雪玩儿猜拳去了。 与杨帆和李怀心包厢里的平淡气氛不同,拍卖场内仿佛四处弥漫着火药味儿。 “我出五万金币!”那个名叫特尔左扬的明显脾气有些暴躁的年轻人说道。 “呦呵,原来都不给我刘天宇面子啊,啧啧啧,真是让我心里有点儿受伤呢,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凑热闹了。”刘天宇笑了笑没有继续加价,而是坐会了沙发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曹金波笑了笑说道:“特尔左扬,是不是今天你倾家荡产也得跟我曹金波争一争?钱带够了么你?” 特尔左扬冷笑一声说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不服你曹金波试试呗?” 曹金波果然说道:“我出五万金币!” 特尔左扬应声加价:“我出六万!”说完还特别扬眉吐气的嘲讽道:“继续啊,曹金波,刚刚不是叫唤的挺厉害嘛?” 只听见曹金波调笑一声说道:“我不要了,果然还是你特尔氏族靠倒卖晶核发家致富来的家底雄厚,不出我所料,果然你爹给你带了不少钱啊,只是这个地方,要回去宏伟壁障的德玛西亚,路途遥远,这山穷水恶的,左扬兄可千万要小心呐,哈哈哈哈!” 杨帆又开始啧啧两声说道:“啧啧啧,这他娘的,赤裸裸的威胁啊,这小伙子之后的路有点儿难走喽。” 李怀心摇了摇头说道:“也不一定,加尔商会的贵宾包厢,历来都有专门的小型传送魔法阵,而且大部分都是通往这个加尔商会分部的所在地区的百里甚至更远处。” 同时李怀心扭头看向接待小姐姐以示询问,得到接待小姐姐得点头肯定之后,李怀心继续说道:“除了想保证贵宾包厢内客人的绝对隐私外,未尝不是加尔商会想避免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如果那个小子足够机灵的话,还是有些许机会逃的一条生路的。” 杨帆不依不饶,“一丝?那还跟没有生路有什么区别,我看那人语气里全是胜券在握的态度,这些加尔商会什么什么传送阵什么什么的,人家能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家都有绝对的信心保证让他逃不了,估计早就有所倚仗了吧。” 李怀心一脸黑线,没好气的说道:“我这不就是说一个可能性吗?你非得跟我叨叨叨一大堆,你是不是杠精?” 杨帆撇了撇嘴说道:“我这不是说个事实么,怎么就成杠精了。” 李怀心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再跟这个脑回路新奇的杨帆争论下去,估计他都要神经失常了。 一旁的接待小姐姐微笑着开口说道:“两位尊贵的客人,加尔商会本次的拍卖会已经结束,两位客人是要等着从正门走还是直接搭载包厢内的小型传送魔法阵离开呢?我们这里的加尔商会分部的传送魔法阵都是随即通往城外的几个降临点。” 李怀心淡淡的说道:“不等了,就搭载传送魔法阵离开吧。” 结果杨帆这个“杠精”就又冒出来了,“为啥要走传送魔法阵,咱们好像并不是着急赶路吧,再说了,又没人闲的追杀咱们。” 李怀心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淡的说道:”第一,如果等着走正门离开会场的话,你看看外面观众席,少说也有不下三百人,这么庞大的人群基数,你要是不嫌挤在人堆儿里不舒服,行,自己去排队吧。 第二,明面上是没有人对咱们表示敌意,但是,刚刚我们这个包厢花一万金币拍下了那个铲子,如果呗有心人注意到,有可能会是一个麻烦事儿,这地方鱼龙混杂,也不是真正有能力的就全在包厢里,也有相当一部分有心机的人就藏在下面密密麻麻的观众席里,甚至,现在已经不只是一个人盯上了我们这个包厢,当然我们可以选择不怕,但是我还是选择避开麻烦。” 杨帆点了点头说道:“以前我听说,有钱人呐大部分都是没脑子的,直到遇见了你,我决定把这个想法得改一改了。” 李怀心强忍着回头给杨帆一顿胖揍的冲动吩咐接待小姐姐安排传送魔法阵事宜,没好气的给了杨帆一阵白眼。 重生与飞升 她勃然大怒,先下手为强,想要在她这位曾经的学徒熟睡的时候捅死她。然而希维尔也对这样的袭击早有防范,在随后爆发的一场匕首的恶战中,希维尔击败了翟哈洛。 但是,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无法下手杀死自己曾经的导师,因为她无法忘记翟哈洛当初在她还是一无所有的孩子的时候接纳了她。所以她将翟哈洛抛弃在沙漠中,留了半袋水,一枚金币,还有一句好运。 希维尔的佣兵团很快赢得了令人敬畏的名声,他们是着名的武士和探险家,能够寻找传说中失落已久的宝物。 沙漠男爵、商贾财团和魔法物品收藏者全都雇佣希维尔为他们作战或寻找稀奇古怪的宝藏。 许多探险家都会花费重金邀请希维尔带领他们穿过危险地带,在恕瑞玛古国的废墟中指引方向。部落首领们纷纷雇佣她的佣兵团共同对抗诺克萨斯人的劫掠,而军阀们则会尽量提早购买他们的服务,以此确保速战速决。 在“风暴千禧年”来临之际,恕瑞玛古城纳舍拉迈的一位领主雇佣希维尔寻找一柄独一无二的十字形兵刃,他声称这是本应属于他的传家宝。 他将自己的贴身保镖派去跟随希维尔,以此确保遗物能够顺利带回。经过数月的搜寻,希维尔终于找到了这把武器。她敲开了一具远古石棺,里面埋葬的是一位早已被遗忘的英雄。 在无数坍塌的碎石瓦砾之下,希维尔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整个人生都在为这个瞬间做准备。这把武器闪着金色和翡翠的珠光,虽然十字刃已经非常古老,但其锋利程度却像是那一天刚刚被锻造出来一样。 希维尔被这把十字刃摄住了魂魄,她觉得它一直都在等待自己。当纳舍拉迈的保镖队长要求将宝物带回到主顾家里的时候,希维尔意识到自己永远都无法交出这把武器了。 她扔出了这柄十字刃,画出了一道大大的弧线,惊奇地看着它不仅斩落了保镖队长的项上人头,同时还斩首了他身后的另外三个人,然后又飞回了她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能像这样顺手,同时又如此强大。她在古墓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将领主的保镖丢在脑后。 希维尔的战绩和战斗中表现出的勇猛都是恕瑞玛地区最负盛名的,但随着她的传奇故事越来越多,她的名声被传播到了沙漠以外的土地上。 在诺克萨斯,希维尔的故事传入了卡西奥佩娅的耳朵里,她是一位野心勃勃的贵族,正好想要得到一件被认为是埋藏于沙漠中心的宝物。卡西奥佩娅不缺钱,于是雇佣希维尔作为向导,进入了恕瑞玛遗落都城的深渊之中。 虽然希维尔的直觉告诉她不能信任卡西奥佩娅,但她却不能拒绝如此利润丰厚的探险任务。他们不断深入地下城市的扭曲墓穴。 许多希维尔的佣兵同伴都被致命的陷阱夺去性命,但卡西奥佩娅却始终不允许撤退。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数日,最终希维尔和卡西奥佩娅终于找到了一副浮雕,上面刻画了古代的帝王和兽首飞升者武士。 他们此前见过的大多数被掩埋的建筑都已经在千年的尘封中支离破碎了,但这堵墙和它上面的浮雕却完好无损。 希维尔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翻腾,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精神恍惚。这一刹那的疏忽,导致了她命运的圆满。 卡西奥佩娅抓住了希维尔出神的瞬间,她突然靠近并在希维尔的后背插入一把刀。希维尔在剧痛中倒下,生命流逝浸润了沙土。 卡西奥佩娅从希维尔手中夺走了十字刃,随后,希维尔的意识就像燃尽的蜡烛一样暗淡下去。她的体温渐渐退去,死亡步步逼近。 但是希维尔的命运并没有结束。她的生命逐渐流逝,与此同时她的祖先,死去已久的皇帝阿兹尔,在她的皇室血脉产生的命运回响中复活了。 他抱着她来到了“黎明绿洲”,这里曾经是神圣的水池,注满了治愈之水。经过数千年的枯竭,如今在阿兹尔的莅临之下,再次注满了清澈的圣水。治愈之水包裹住了希维尔的身躯,奇迹般地治愈了卡西奥佩娅留下的致命刀伤。 随着一声竭力的抽吸声,希维尔睁开了双眼,她头晕脑胀,充满疑惑,似乎如梦初醒。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希维尔眨了眨眼,试图搞清楚自己是否还活着。 在她周围,沙尘被旋风卷起数百英尺的漩涡,构成了雄伟的宫殿、堂皇的神庙、还有宽阔的广场。恕瑞玛古城从沙漠坟墓之中崛起,恢复了往昔的荣耀与壮丽,巨大的金色圆盘漂浮在空中,光辉闪耀胜过午日阳光,为这座都城加冕。阿兹尔的回归,让这座古城恢复了曾经的伟大辉煌。 希维尔从小就是听着那些飞升者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但她以为只有小孩子和傻子才会真正相信那些幻想。 现在她周围的城市,一砖一瓦全都是从凭空出现的,而且还有一位去世已久的皇帝与她面对面交谈,自顾自地说着他流传下来的血脉和王国复兴的愿景,希维尔深受震撼。曾经坚信过的一切,现在都在遭到质疑。 皇帝的话语依然回荡在她耳边,她选择了逃避,回到了曾经的佣兵生活,卖命赚钱的真实感给她带来生命的慰藉。 她辗转反侧,艰难地接受了自己可能是一个遗忘帝国继承人的事实,但随后又努力将这种想法抛在脑后。即使阿兹尔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也依然确信没人能够将恕瑞玛分崩离析的派系部族统一起来。最强大的军阀或许可以靠足够的金子和人手在一段时间内掌控一小块土地,这片大陆永远不会集结在某一面旗帜之下,更别说让他们服从于某一个人——即使这个人真的是古代皇帝。 阿兹尔正在全力重建他那曾经伟大的帝国。希维尔则陷入痛苦折磨之中,怀疑自己永远无法找回曾经的生活。 若隐若现的神秘力量正在侵蚀她的世界,无论是好是坏,命运都给了她第二种人生的选择。现在她必须选择自己的道路,铸造一段新的传承。 龙龟 恕瑞玛是一个令人感到惊叹得国度,虽然曾经的王朝已经覆灭,但是依旧有顽强不息的人们定居与此地,与外来的冒险家们不同,原住民认为他们来此地的行为触怒了神灵,必将会受到神罚。 而在希维尔感受到神秘召唤之后,一直在陆地上驰骋的生物也极速朝着恕瑞玛沙漠某一地区极速行进着。 在这个生物偶尔停下来休息的片刻可以看出这个生物的物种,龙龟。 但是但凡听说过它的人们没有一个人能搞懂这个神奇的物种到底是怎样诞生的,甚至有人怀疑他是神明创造的使徒。 许多人对其崇拜敬仰,少数人对其嗤之以鼻,但所有人都对其一无所知。奇怪而有趣的生物拉莫斯就是一个谜团。 他全身覆盖尖刺硬壳,人们对他的出身来历的猜测层出不穷—有人说他是半神,有人说他是神谕者,有人说他只是普通的野兽,遭遇了魔法的影响而发生彻底变异。 无论真相如何,拉莫斯始终都默不作声,而且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永远都在沙漠中游荡驰骋。 有人相信拉莫斯是一位飞升者,是行于人间的古神,在恕瑞玛的危难关头出现,化身为身披重甲的守护者。一些迷信的人信誓旦旦地说他是沧桑巨变的使者。每当大地被推向浩荡变迁的边缘,他就会如期出现。 另外一些人则猜测他是一个濒危物种的最后一只个体,他的同类曾遍布天涯海角,直到几次符文战争的失控魔法破坏了原来的沙漠。 如此之多的传闻,都提及他拥有伟大的力量、魔法和神秘感,因此许多恕瑞玛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前去追寻他的智慧。预言家、祭司、疯子之类的人全都自称能够找到拉莫斯的居所,但事实表明这只龙龟非常难以捉摸。 话虽如此,有许多证据表明他的存在要远远早于任何现存的记忆,古代恕瑞玛遗迹的墙上斑驳的马赛克拼画中就出现过他的形象。 在飞升仪式刚刚问世的时期留下了许多庞大的石头纪念碑,装饰纹路中也有类似于他的形状。一些人据此相信他就是一位不死的半神。 不过也有一些怀疑论者,他们相信最简单的解释最合理:世上有许多龙龟,拉莫斯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有人说他只会眷顾那些资格的朝圣者,在他们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出现,而那些有幸见过他本尊的人全都经历了重要的人生转折。这只龙龟曾经从一场火灾中救出了一位王国继承者,后来这个人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成为了一位牧羊人。 曾有一位年迈的泥瓦匠与拉莫斯进行过高深而又简短的对话,随后受到启发建造了一座庞大的市场,最后成为了纳舍拉迈古城的繁华中心。 一些虔诚的信徒认为拉莫斯可以指引人的灵魂走向启迪之路,他们会进行一些精心设计的仪式。 希望能够蒙受这位神明的恩宠。这支信奉拉莫斯教派的门徒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仪式,表达他们坚定地信仰。他们会模仿拉莫斯着名的滚动奔袭,成群结队地在城市中翻滚前进。 每一年,数千名恕瑞玛人都会跋涉于最偏远凶险的沙漠角落,寻找拉莫斯的踪迹。许多学说都认为,对于那些具备资格的人,拉莫斯将回答他们一个问题,前提是要先找到他。 朝圣者们知道拉莫斯对沙漠特产的喜爱,他们会带上许多种贡品,据说都有招致赐福的功效。 他们会在骡子身上装满一瓶瓶甜蜜的羊奶、一箱箱蜜蜡蚁巢,一罐罐新鲜蜂巢。 许多人消失在大漠之中一去不返,少数人带着遭遇半神的故事回来,更多人都表示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行囊里所有食物补给突然神秘失踪。 无论他是否真的是神谕者、飞升者、或是强大的野兽,拉莫斯的耐受能力是众所周知的奇迹。 他曾闯进坚不可摧的锡兰要塞,这里是一名疯狂巫师设计的恐怖堡垒。这座要塞里面据说藏匿了无法形容的魔法恐惧—可怕的变异怪兽、燃烧的愤怒走廊、暗影恶魔把守的咽喉要道。 拉莫斯进入之后不到一个小时,这座庞大的要塞就崩塌成了一片尘土,随后有人看到拉莫斯滚走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拉莫斯要进入那扇黑暗的门,也没人知道他在要塞里面得知了何种秘密。 在大洪水之年,他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穿过了伊玛犁湖,挖了一条数英里深的洞穴,摧毁了一座庞大的蚁穴,杀掉了蚁后,为附近的农场除害。 有些时候他是慈爱的英雄。当诺克萨斯战团入侵袭击北方恕瑞玛定居地的时候,许多零星散落的部族都联合起来共同防守飞升者神庙脚下的领地。 但无论是规模上还是技巧上,他们都不足以匹敌诺克萨斯侵略者,所以战斗惨烈,即将兵败,这时候拉莫斯加入了战斗。 看到如此神秘的生物现身,双方都非常惊讶,士兵们完全停止了交战,看着他在人群之间滚动穿梭。 拉莫斯经过神庙的同时,它的地基动摇了,大块石料从天而降,砸向敌人军队,砸死了许多敌军士兵。随后,诺克萨斯军队遭到了数量压制,在恕瑞玛人的欢呼声中灰溜溜地撤退了。 许多人都信誓旦旦地说拉莫斯是出于对恕瑞玛的热爱才拯救了这座城镇,也有人认为他仅仅是在守护自己的领地,守护他最喜爱的仙人掌花。而至少有一名恕瑞玛族人声称,拉莫斯只不过是在梦游,根本不想破坏一座神庙。 无论真相如何,拉莫斯的故事都被恕瑞玛人视为瑰宝。任何一个恕瑞玛儿童都能如数家珍般地列举出许多种关于拉莫斯来源的说法,其中半数以上都是他们自由发挥即兴演绎出来的。 随着恕瑞玛古国的重新崛起,关于披甲龙龟的传说越来越多,和它曾经陨落之前如出一辙,也因此有人相信,他的出现预示着更加黑暗的时代即将到来。但是如此慈爱、乐观的灵魂怎么可能预示着毁灭的年代呢? 活尸 在恕瑞玛的领土的庞大荒漠上,还有一个浑身缠绕着绿色破布条的矮小身影,浑身包裹着的全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和负面情绪,甚至似乎还能感受到这个矮小的身影在哭泣。 他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悲伤,无时无刻不在哭泣,然而,瓦罗兰大陆所有知道他存在,或者见过他存在的人,都曾经听问过他这种难以名状的悲伤,人们不知道这个矮小的活尸到底在世上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从何而来。 甚至连他为什么哭泣都不明白,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这种压抑不住的悲伤到底从何而来,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在远古的恕瑞玛,有一个孤独而又忧郁的灵魂,阿木木。他在世间游荡,只为找到一个朋友。 他遭受了一种远古的巫术诅咒,注定忍受永世的孤单,因为被他触碰就意味着死亡,被他爱怜就意味着蹂躏。 所有自称见过阿木木的人都说他是一具活生生的死尸,身材矮小,通体捆绑着青灰色的绷带。世人围绕阿木木编造了许多神话故事、民间传说和史诗传奇,世代传颂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没人能分得清哪些是真相哪些是幻想。 恕瑞玛的匠人们对于一些特定的事物意见非常统一,比如,晨风永远向西吹、新月之夜吃太多是凶兆、最大的宝藏永远埋藏在最沉重的岩石下。然而,他们始终无法统一意见的,是关于阿木木的故事。 最常听说的故事里,阿木木是恕瑞玛开国皇室家族的成员,但这个家族染上了一种疾病,导致血肉以恐怖的速度腐烂凋零。作为家族中最年轻的孩子。 阿木木被隔离在他自己的寝宫里,只有一个宫女隔着墙听他哭泣,于是他与这位宫女成为了朋友。她会为他讲述宫中的大事小情,还有自己祖母如何拥有神秘的力量,为这位孤独的皇子送去些许慰藉。 一天早晨,宫女带来了噩耗,阿木木的最后一位哥哥去世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成为恕瑞玛皇帝。 宫女知道阿木木只能独自承担这一噩耗,悲伤涌上心头,她打开了寝宫的门锁,冲进去当面安慰他。阿木木忘情地抱住了她,但就在他们相互触碰到的同时,他惊讶地退了回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家族的厄运降到了她身上。 宫女去世以后,她的祖母对这位年轻的皇帝施放了一道扭曲的枯萎诅咒。在她眼里,阿木木的行为等同于谋杀。后来她的诅咒灵验了,阿木木被永远困在了病痛折磨的那一瞬间,就像一只蚱蜢被裹在了蜂蜜琥珀中一般。 第二种最常听说的故事讲述的是另一位皇子,不过这是一位放纵于乖戾胡闹、残忍无情、杀人取乐的皇子,在这个故事中,阿木木在孩童时期就登基成为恕瑞玛帝国的皇帝,他坚信自己是太阳的宠儿,并要求所有臣民都将他奉为神明顶礼膜拜。 后来,阿木木决定寻找传说中的“昂戈之眼”,这是一件古老的圣物,被埋藏在一座镀金的墓穴之中,据说只要怀着一颗坚定无畏之心看它一眼,就能获得永生。 阿木木开始了多年的寻宝之旅,他带着许多奴隶,扛着他穿过迷宫般的墓穴,舍命送死触发机关以便让皇帝畅通无阻。最终阿木木找到了那扇金色的巨石拱门,随后数十名石匠辛苦劳作,打开了封闭已久的石门。 年轻的皇帝冲了进去,怀着决心与“昂戈之眼”对视,这时他的奴隶们抓住了机会,封死了他身后的石门。 有人说这位少年皇帝在黑暗中煎熬了数年,孤独感让他发疯,开始抓挠自己的皮肤,然后又不得不用绷带包扎。 他的生命的确受到了“昂戈之眼”的赐福,在对自己过去罪孽的冥想和反省之中不老不死,但这种赐福也是一把双刃剑,因为他同时也被诅咒永世孤独。 很久以后,经过连续的强烈地震,墓穴的地基被动摇破碎,这位皇帝终于逃了出来,对于自己与世隔绝的时间毫无概念,只想着要弥补自己曾经对生命造成的痛苦折磨。 还有一个关于阿木木的故事,说他是恕瑞玛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的约德尔统治者,他相信人性本善。 为了用真凭实据反驳那些诋毁他的人,他发誓以乞丐的身份活下去,直到自己交到一位真正的朋友,以此说服帝国居民,他们约德尔人也会在恕瑞玛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在所不辞。 虽然有无数人在这位蓬头垢面的约德尔人身边经过,但却没有任何一个愿意停下来伸出援手。阿木木只能徒增悲伤,最后心碎地死去。 但他的死还不是终结,因为有人发誓说看到这名约德尔人依然在沙漠中徘徊,永世搜寻着能让他重拾对人性的信心的那个人。 虽然这些故事各有千秋,但都有一些共同点。无论故事中的情形是怎样的,阿木木最后都以一种空虚落魄的状态死亡,随后经受永世的孤独和寂寞。 他注定要永远寻找伙伴,但他的出现就意味着诅咒,他的触碰意味着死亡。在那些最漫长的冬夜,家家户户都必须将火烧到最旺,与此同时,殇之木乃伊的啜泣会在沙漠中时隐时现,绝望无助,讲述他永远都无法体会到友情的慰藉。 无论阿木木在寻找什么到底是赎罪、还是亲人、抑或只是单纯的善意之举,但是有一件事是像晨风西吹一样确定的:他依然还在寻找。 而现在,一直处在永生和孤寂的悲伤中的阿木木,在最近这段时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那颗早就已经枯竭的心灵,感受到了一种从没感受过的异样情感。 似归属,似亲切,似呼唤,他不知道如果跟着这个神秘的指引走下去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仍然选择这样做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某些东西需要他。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沿着心里的指引,埋头赶路,奇怪的是,披甲龙龟拉莫斯的行进终点,竟然与阿木木的目标,不谋而合。 守护者 地处当初恕瑞玛最为神秘的飞升之地,一只相貌恐怖的水晶巨蝎破土而出,这个凶悍的守护者,在数千年之后,有一次展露了它最为锋利的武器。 斯卡纳是一只身形庞大的水晶蝎,来自于恕瑞玛的一处隐秘的山谷。作为古老的壳人族,斯卡纳和他的同胞因卓然的智慧和与大地深切的联系而闻名。 他们的灵魂都得到过生命水晶的加持,所以祖先的记忆与现世的思绪都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在久远的过去,壳人族为了躲避神秘的魔法灾难而进入了长眠,然而现在,新的威胁唤醒了斯卡纳。作为整个部族中唯一醒来的人,他将拼尽全力保护其余的同胞,免遭任何人的迫害。 早在人类踏足恕瑞玛炙热的黄沙之前,这片沙漠中曾弥漫着不可约束的原始魔法力量。在一群险峻的悬崖和嶙峋的怪石之间,有一条隐蔽的峡谷。 在那里,古老的壳人族挖掘出了沙漠深处的原始水晶。每一位高尚的壳人都会与一块水晶融合,而他们死后,自己的意识将会长久地储存在水晶中。 壳人族个体的湮灭非常罕见,因为他们的自然寿命长达数千年。而且即使是死亡,也不代表着他们的终结。 当一个壳人的肉体死亡以后,他的生命水晶会被埋藏到峡谷中妥善保存,直到一名新的壳人将它发掘出土。这一传统既保护了脆弱的水晶,同时也让先辈们的智慧得以保存与传承。 水晶的数量是有限的,年轻的壳人必须去寻找自己命中注定的那枚水晶。同样地,水晶中的自我意识也会对它选中的壳人发出召唤,传承自己的魔法和记忆。 壳人会通过一种神圣的仪式将水晶与自己的晶壳躯体结合,将水晶中的记忆和知识印入自己的思想,接受原始魔法能量的灌注。没有水晶的壳人无法存活太久,因为他们缺少水晶赐予的力量、寿命和魔力。 有一个名为斯卡纳的年轻壳人,花费了许多年的时间寻找他命中注定的水晶。他很担心自己会在找到水晶之前就死去。 每度过一个月亮周期,他都更加急迫地继续搜索。他没日没夜地在地下挖掘,按照特定的规则,用复杂的螺旋轨迹探索了整个峡谷及其附近的山脉。 就在斯卡纳即将放弃的时候,他终于感到了一个古老的意识攫获了他的心智。他向下挖掘,进入了从未探索过的深度,直到他感到了世界之心的热度温暖了他的甲壳。 就这样过去了好多天,但这个意识依然还在趋策着他继续前进。斯卡纳的双鳌终于抓到了一颗饱经磨损的水晶石。 同时他也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听到了一个粗糙的声音。虽然声音非常微弱,但他已然可以感到自己与它的知觉紧密相连,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水晶。 这枚水晶比他见过的任何一颗都更大。饱经时间的打磨之后,它的光辉已经减弱成了柔和的微光。 它的表面已经出现好几道裂缝,在深埋地下的无数个岁月中变得昏暗粗糙。斯卡纳极其轻柔地触碰着,仔细端详这块石头,生怕让如此古老的遗物再受到任何损害。水晶内部的柔光脉动着,似乎在用自己的呼吸,回应着斯卡纳的到来。 斯卡纳开始进行融合仪式,将自己和水晶一起埋在地下,不吃不喝长达数周。虽然他因极度疲劳而痛苦不堪,肢体因饥饿而萎缩,但他并不害怕。 因为水晶内的声音安慰着他。当水晶最终与他的身体融合以后,古代记忆里的情绪将他压倒并淹没,智慧让他豁然顿悟。 他见证了数个世代之前的惊奇喜悦和悲痛忧伤。他感觉到了身体周围弥漫的魔法,通过世界深处轰鸣悠长的纽带充盈着他的身体,他还感觉到了同胞之间的交流,通过一种不需言语的思想融汇。 后来,几次符文战争引起的大灾变开始对整个世界产生毁灭性打击,壳人族担心这场动乱将会很快造成他们的种族被彻底抹除。 于是决定进入休眠状态,深藏于地下,等待人类的自我灭绝——而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这几乎是注定的结果。只有到了那时,壳人族才可以安全地重返地面。 水晶蝎子们将自己深埋进了恕瑞玛的沙漠,最年轻、最勇猛的个体距离地表最近,准备在危险时刻率先觉醒,保护其他族人。斯卡纳从他生命水晶中获得的力量最大,因此他也是所有同胞中最强大的,所以他是最后一批进入休眠的壳人之一。 他们各自孤独地安睡了数百年,突然一天,斯卡纳从他靠近地表的休眠位置惊醒了。震耳欲聋的爆炸让大地碎裂,爆炸的方向正对着他们休眠的地方,所有靠近地表的壳人都被震晕了。 一群强盗发现了沉睡中的壳人族,将水晶从他们的结晶身躯中撕裂取出。斯卡纳受到了自己水晶的保护,所以抵挡住了爆炸的冲击。 他从黄沙中一跃而出,疯狂地用双鳌钳击,用毒刺叮蛰。虽然强盗的数量压倒性地占优,但是他依然杀掉了许多人,剩余的全都落荒而逃。斯卡纳惊恐地发现,他是唯一一个成功醒来的,而且他同胞的水晶有许多都被盗走了。 斯卡纳尝试让沉睡的同胞复活,但是人类肆无忌惮地夺走了太多生命水晶,有几名壳人有水晶碎片残存,但当斯卡纳唤醒他们以后,没过多久就死去了,而其他壳人则根本无法被唤醒。 斯卡纳在沙漠之中徘徊了数周,在自己长眠的同胞身边悲恸哀悼。他确定,水晶落到人类手里以后很快就会被破坏消灭,因此也为那些水晶而悲悯。 但数周之后,太阳冲破地平线之际,斯卡纳听到了遥远的声音回想在自己的脑海。那些呼喊非常微弱,但在却非常清晰。这些是被偷走的水晶石的声音,它们惊恐地向他呼喊,乞求斯卡纳将他们重新带回到同胞的连接之中。 斯卡纳踌躇着,左右为难,不知是该去拯救丢失的水晶,还是应该继续留在这守护尚存的壳人族。 又过去了几周,斯卡纳掩埋了所有挖掘开采的痕迹,他无法继续忍受脑海中同胞们在人类暴行下发出的痛苦哀嚎,决定出发拯救那些丢失的水晶。 斯卡纳开始了漫长艰辛的旅程,追踪水晶石的下落,同时暗自祈祷沙漠之下的同胞不被其他人发现。虽然他的找寻是孤独的,但他偶尔会听到一枚丢失的水晶向他呼唤,每到这时他都会感到一种欣喜与剧痛并存的感觉。他将自己的悲伤化为无法撼动的决心,发誓在找回所有生命水晶之前绝不善罢甘休。 但是时隔数个世纪之久,水晶先锋归来,沙漠即将重生。 岩石的女儿 塔莉垭来自恕瑞玛,怀有操纵岩石的能力。身为一名流浪法师,她洋溢着饱满的热情,天真而又坚定。 她在年幼的憧憬与成人的责任之间苦苦求索,踏遍了瓦洛兰的山山水水,只为寻得控制己身异能的法门。 据传说,已驾崩无数纪元的皇帝现已重生,她毅然决定返回故乡,保护自己的族人免遭恕瑞玛的沙暴吞没。有些人把她的温柔善意当做是懦弱的表现,最终也为自己的愚鲁付出了代价。 塔莉垭青春稚嫩的举止背后,是一颗敢于移山填海的雄心,和一个堪能倾世的灵魂。 塔莉垭出生在岩石嶙峋的恕瑞玛丘陵地区,与艾卡西亚险恶的阴影相接壤。她的童年时光,便是在流浪织匠的部落里放羊度过的。 在许多外乡人眼中,恕瑞玛不过是一片贫瘠的无垠黄沙,但她的家庭却把她抚养成了沙漠的女儿,让她真切领略到这块土地丰盛的美丽。 塔莉垭最为着迷的就是掩藏在沙丘下的岩石。当她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她的族人时常随着季节性变化的水源迁徙,而她一路上都在忙着收集彩色的石子。随着年岁渐长,大地也越来越听从她的召唤,跟随着她在沙海中的足迹,成环成拱。 在她十六岁那年的盛夏,为了一头走失的羊羔,塔莉垭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自己的聚落前去寻找。 她的父亲是部落的头领,也是最受敬重的牧人,她不想让他失望。她追随着羊羔的足迹踏入了茫茫黑夜,沿着一条干涸的溪流走进了一座陡峭的峡谷。在一处高壁上,她发现那头羊羔正困在山石间进退不得。 砂石在冥冥中呼唤着她,峭壁上似乎伸出了一双双手臂欢迎着她。塔莉垭犹豫地把手贴在岩石上,一心想要救下瑟瑟发抖的小羊。 元素的伟力不由分说地席卷而来,如同一阵暴雨吞没了她。她不禁张开了双臂,毫无保留地迎向扑面而来的魔力。岩石接连崩碎,跳向她的指尖,河谷的岩壁带着羊羔一起,朝着她轰然倒下。 第二天早晨,塔莉垭惊慌失措的父亲循着微弱的羊叫声找到了她。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掩埋在厚厚的一层土石下时,当场就跪在了地上。 悲痛难言之下,他带着塔莉垭回到了部落。高烧梦呓了两天之后,塔莉垭才在巴巴扬的帐篷里醒来。 她对着这位部落里的老祖母和自己的双亲讲述了,那天晚上峡谷里岩石是如何呼唤着她。巴巴扬安抚着她的家人,告诉他们那些碎石摆出的图案透露出的正是织母的旨意。 这位神秘的守护神备受游牧部落的敬奉,正是她守护着他们的女儿。那一刻,她看到父母的脸上深切的忧虑,于是决定隐瞒那天晚上的真相:催动了岩石的是她——而不是织母。 在塔莉垭的部落,当孩子们长到一定年纪时,就会对着织母的象征——一轮满月跳起舞蹈。这支舞为的是庆祝孩子们的禀赋,也预示着他们在成年后会给部落所带来的贡献。舞蹈结束后,每个孩子都会成为某位师傅的学徒,这也正是他们个人修行的起点。 塔莉垭一直刻意压制着自己与日俱增的力量,因为她把这份秘密当成一种威胁,而不是上天的恩赐。她看到幼年的玩伴们将羊毛纺成绒线,让部落的夜晚免于寒冷的侵扰。 他们展示着自己的纺纱和印染技巧,或是将部落的传奇故事织成精美的图画。无数个夜里,身体内搅动不安的能量让塔莉垭躺在床上辗转无眠,直到天光大亮,炭火燃尽成灰。 终于,塔莉垭迎来了自己的月下之舞。人们都觉得她要么会继承父亲的才干,成为一名牧人,或是像母亲一样的织女,但她深深地恐惧着自己的舞蹈所揭露的真相。 塔莉垭在沙地上站定,身旁摆放着族人们常用的工具——牧羊人的节杖、纺锤还有织布机。她努力地把精神集中到手边的任务上,但远方的岩石和大地上层叠的色彩却在呼唤着她。 塔莉垭闭上双眼,开始了舞蹈。能量流过她的躯体把她彻底吞没,她仿佛是一支旋转的线轴,牵起的却是脚下的土地。 惊恐的尖叫打破了塔莉垭的冥想。一根尖利的石柱拔地而起,迎着月光冲上了高空。塔莉垭看到周围人群震惊的表情,意念不禁一松。 石柱失去了依凭,开始倒塌。塔莉垭的母亲奔过来,想要保护自己唯一的女儿。当烟尘散去时,塔莉垭才看清自己织就的灾难,和族人脸上的警惕神色。 不过,她的母亲只是脸上留下了几道擦伤而已,让她感到些许安慰。虽然伤口并不严重,塔莉垭却在那一刻明白,对于自己在世上深爱的这些亲人来说,她的存在不啻于威胁。她跑进茫茫夜色,心中仿佛压着一口巨石,让脚下的土地也随之颤抖。 又是她的父亲在沙漠里找到了她。他们坐在初生的曙光下,塔莉垭抽泣着袒露了自己的秘密。 而父亲所做的也是天下父母最正常不过的:他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他告诉塔莉垭,她无从逃避自己的力量,她必须完成舞蹈,才能看到自己真正的道路所在。唯一能够伤害她父母的,就是背弃织母所赐予的天赋,他们将会为此心碎。 塔莉垭跟着父亲回到了部落。她睁大眼睛,加入到舞者们围成的圆圈中。这一回,她把石头织成了一条缎带,每一处的颜色和纹理都来自于她关于周围人的记忆。 舞蹈结束了,部落众人坐在地上,弥漫着一股敬畏的气氛。塔莉垭紧张地等待着,等待某位族人站起身来,宣布收她为自己的学生。 塔莉垭感到如雷的心跳,每两拍之间都有如亘古般漫长。她听见碎石摩擦的声音,父亲站了起来。紧接着,是她的母亲。然后是巴巴扬、染娘、大纺师。眨眼之间,整个部落的人都站了起来。他们全都站在了这个能够编织石头的女孩身旁。 塔莉垭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她知道自己所获得的天赋已经很多年,甚至很多个世纪都没人见过了。 他们现在与她站在一起,怀着爱和无比的信任,但他们的忧虑也如实地写在脸上。没有人像她那样听到过大地的呼唤。 虽然她深爱着他们,但她却看不到任何一个人能够教会她如何控制这份涌动的元素之力。她知道如果自己留在部落之中,就等于是拿他们的生命在冒险。所以,尽管所有人都很痛苦,塔莉垭还是告别了她的双亲和族人,独自踏上了远途。 她朝着远处的巨神峰一路西行,与岩石的天然联系,将她引向那些可摘星辰的高峰。 但是,在恕瑞玛的北部边境,一群举着诺克萨斯军旗的人首先发现了她的能力。他们告诉她,在诺克萨斯,她的魔力是值得庆祝的才能,甚至备受尊崇。他们承诺会给她找一位老师。 要说塔莉垭成长的土地还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毫无戒心的信任。所以,在诺克萨斯人轻巧的承诺和熟练的假笑面前,她根本无从招架。 很快,沙漠里长大的女孩便走在了一条平直的大路上,穿过了无数座雄伟的铁门扉——人们将其称为诺克斯托拉,用以标帝国征服所得的土地。 对于沙漠里的岩雀来说,首都的拥挤和复杂的政治关系无疑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恐惧。塔莉垭就像被游街示众一样,在诺克萨斯的魔法团体中逐层接受检阅。 很多人对她的能力及潜力表现出了兴趣。但是一个堕落的军官最终开出了让她信服的条件。 他发誓会带她出海,去到无人之境尽情地试炼和挥洒自己的能力。她欣然接受了年轻军官的提议,乘上了开往艾欧尼亚的大船。 然而,当船只抛锚停下时,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把替人脸上贴金的兵器,让那位歇斯底里的军官可以重新夺回自己在诺克萨斯海军中的高阶军衔。清晨,军官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活埋那些还在熟睡的人们,二是葬身大海。 塔莉垭扫视着海湾,村庄的炉膛仍在沉眠,不见一丝炊烟。这与她跋涉山水所求的学问大不相符。塔莉垭拒绝了,军官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出了甲板。 她逃过了汹涌的海浪和海岸上的战斗,却发现自己迷失在了艾欧尼亚寒冷的群山间。而她就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老师。他的剑刃可以操纵疾风,并且深知元素的本质,熟稔平衡的真意。 塔莉垭跟着他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训练,逐渐开始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这正是她寻觅已久的东西。 在一处偏僻的酒馆小憩时,塔莉垭听到消息说,恕瑞玛的飞升帝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黄沙王国。 传闻这位帝王已经成神,他将会聚集曾经的子民,统一已经分异的部落,将他们重新变成自己的奴隶。虽然她的训练还没完满,但她别无选择。 塔莉垭知道自己必须回到家人的身边,保护他们不受奴役。她满怀悲伤,与她的导师分道扬镳。 塔莉垭回到了沙丘漫漫的恕瑞玛。顶着酷烈阳光的鞭打,她闯进了沙漠的深处,打定主意要找到她的亲人。 她的心志坚如磐石,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庭和部落而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即使是面对着地平线尽头正在酝酿的危险。 愤怒与杀意 在恕瑞玛曾经繁荣鼎盛的国度,如今的沙漠废墟中,一处荒漠平地起炸雷,尘嚣四起,一个庞大的黑影拔地而起,重重的降落在地上,这头野兽眼睛血红,身上只有还不掩饰的怒火和狂躁,尽管,他曾经属于高贵的飞升战士,而如今,他只想亲手杀死他的哥哥,内瑟斯! 现在,随着当初强盛到可怕的恕瑞玛重新复苏,这头被愤怒淹没的野兽也重归尘世。 雷克顿是一位来自恕瑞玛炙热沙漠中的面目可怖、野蛮狂怒的飞升者。他曾经是帝国最受尊敬的战士,带领恕瑞玛的军队取得过无数次胜利。 然而,在帝国陨落以后,雷克顿被困在了沙漠之下,慢慢地,在世界变迁的同时,雷克顿丧失了理智。现在他重获自由,但却被一个执念吞噬:找到并杀死他的哥哥,内瑟斯,因为疯狂之中的他坚信内瑟斯是害他经受数百年黑暗束缚的罪魁祸首。 雷克顿是天生的战士。从儿童时期开始他就不停地卷入恶毒的打斗之中。他无畏无惧,总是能在其他年长的孩子面前守住自己的尊严。 而导致这些冲突的起因往往也是尊严,因为雷克顿从来都无法学会忍气吞声,更不会放过任何污蔑。每天傍晚,他都会带着新的伤口和血印回家,虽然他更爱舞文弄墨的哥哥内瑟斯并不赞成他打架斗殴,但是雷克顿却乐在其中。 不久以后内瑟斯搬走了,他被选中加入太阳学院的精英学者之列,随后的几年中再未谋面。 雷克顿的斗殴变得越发严重。有一次内瑟斯难得回家,却惊恐地看到弟弟带着满身血迹进屋,显然又经历了一次街头斗殴。内瑟斯担心雷克顿的暴力天性会让他锒铛入狱或者英年早逝。 因此帮他应征加入了恕瑞玛军队。按照官方规定,雷克顿还不到参军服役的年龄,但他哥哥的影响力让这点细枝末节丝毫没有形成阻碍。 军队的纪律和制度对于雷克顿来说是一种福气。几年以后,他就晋升成为恕瑞玛军中最可怕、最强力的小队长。 他在许多次帝国扩张征服战争中都身先士卒地战斗在最前线,不仅以凶狠坚韧声名远扬,而且荣誉与勇气也备受赞誉。 与此同时内瑟斯也成为了战功卓着的将军,兄弟二人一齐上阵参与了许多次战役,虽然天性迥异、经常意见不一,但却始终亲密无间。 内瑟斯的技巧在于战术、后勤以及战史,雷克顿的技艺则在于战斗本身。内瑟斯为战争运筹帷幄,而雷克顿则冲锋陷阵赢下战争。 雷克顿凭借一次在山口背水一战赢得了恕瑞玛守门人的称号。那一次,一只军队从南方海岸线登陆入侵,直逼古城祖瑞塔。如果不把敌军挡在城外,整座城都将被夷为平地,居民将被惨遭荼毒。 雷克顿率领一支奇兵小队,以一敌十直面来犯敌军,力求尽量为城市疏散拖延时间。没人认为雷克顿有机会在这场战斗中幸存,更别提获胜。 但他在山口坚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内瑟斯的援军赶到。最终只有三五名士兵依然挺立,全都伤痕累累。雷克顿被奉为英雄。 雷克顿在前线上征战了数十年,从未输掉过任何一场战斗。他的存在就是对周围士兵的鼓舞,对地方士气的震慑。 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甚至有一些战争兵不血刃、不战而胜,敌国只要听闻雷克顿带头行军,就立刻缴械投降。 中年时期的雷克顿头发灰白,经验老道,忽然一天噩耗传来,他的哥哥正在濒死边缘。 他火速赶回都城,只见内瑟斯宛如曾经意气风发时期的灰白残影,已然被凶恶的疾病消耗得奄奄一息。他罹患的是不治之症,据说古代曾有一种腐烂诅咒终结了一整支贵族家族的血脉,与此极为相似。 无论怎样,内瑟斯的伟大有目共睹。他不仅是功勋卓着的将军,而且还是恕瑞玛图书馆的馆长,曾经撰写过许多帝国史上最杰出的着作。 太阳教廷宣布太阳意欲应允他进行飞升仪式。正作都城的人民全都聚齐见证这次神圣仪式,但悲惨的病症已经让内瑟斯无力回天,他甚至没有力气爬上最后的台阶登上飞升神坛。 在最无私的爱的感召下,雷克顿抱起了他的长兄,爬完了最终一段台阶,等待着自己被太阳圆盘的神圣能量抹杀消灭。他认为自己的牺牲微不足道,一切只为换取自己哥哥的生命。 他毕竟只是一介武夫,虽然是天赋异禀的高手,但他的哥哥却是举世无双的学者、思想者和将军。雷克顿知道,恕瑞玛在未来的岁月中需要的是内瑟斯。 然而,雷克顿并没有被消灭。在太阳圆盘的炫目光辉之中兄弟二人全都获得了重生。当光芒褪去,两个伟大的飞升者同时出现在人们面前。 内瑟斯变成了身材瘦高、犬首人身的形象,而雷克顿则变成了庞大的鳄鱼外形。他们的形象非常传神,豺狗经常被认为是最聪明机智的野兽,而鳄鱼的凶猛无畏则完美贴合雷克顿的性格。 整个恕瑞玛都感谢神明赐予他们这两位新的半神作为帝国的守护者。雷克顿此前就是一位伟大的战争英雄,现在作为飞升者,接受了超乎凡人理解的赐福。 他比任何普通人都更加强壮快速,而且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虽然飞升者并非不朽的神明,但他们的寿命也被极度延长,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继续为帝国效力数百年。 有雷克顿带领恕瑞玛军队,他们帝国的军事力量完全势不可挡。他一直都是一位无情的指挥官和勇猛的战士,在这个新的外表之下,他拥有超乎想象的力量。 他带领恕瑞玛士兵经历了许多场血腥的胜利,绝不心慈手软,也不打算接受敌人的仁慈。他的传奇传到了帝国以外很远的地方,他的敌人们给他取了沙漠屠夫的名字,这也是他最喜欢的称号。 鳄神 有些人,包括内瑟斯,觉得雷克顿的一部分人性随着飞升变形一去不返了。随着岁月累积,他似乎变得更加残暴,更加嗜血,超出正常范畴,而且开始有低语传闻称他以战争的名义散播暴行。 无论怎样,他一直都是恕瑞玛的坚实保卫者,他忠心耿耿地为许多任皇帝尽忠,在数百年间确保了恕瑞玛帝国的安全和繁荣。 在阿兹尔皇帝统治期间,有消息称一个火焰魔法灵体逃离了地下监狱中魔法石棺的禁锢。它已经毁掉了一座恕瑞玛城镇,然后进入沙漠向东方前进。 雷克顿和哥哥内瑟斯奉命前去抓捕这只传奇敌人。而在他们离开期间,年轻的皇帝受到了巫师顾问泽拉斯的引导,想要加入他们的行列,成为飞升者。而这一行为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雷克顿和内瑟斯距离都城有一天的路程,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感觉到了飞升仪式出错时产生的冲击波。他们知道事情不对,因此立刻赶回都城,结果曾经华丽的城市已经变为废墟。 阿兹尔被杀,大多数都城子民也都一同殉葬,伟大的太阳圆盘能量已被吸干,正在陨落。在废墟的中央,他们找到了已经变为纯粹能量灵体的泽拉斯。 兄弟二人设法将泽拉斯禁锢在那具容纳了古代火焰灵体的魔法石棺中。他们鏖战了一天一夜,巫灵实在太强大,无法被禁锢。他打破了石棺,用太阳圆盘的能量发动咒语攻击他们,打斗中,太阳圆盘最终完全跌落在地。 雷克顿知道他们无法毁灭泽拉斯,他最终将泽拉斯摔入无尽的帝王之墓中,并命令他的哥哥将他们永远封在里面。内瑟斯知道别无他法,不情愿地遵照了弟弟的命令。雷克顿和泽拉斯坠入黑暗,内瑟斯永远地封上了古墓。 黑暗之中,泽拉斯和雷克顿继续着他们的战斗。他们对战了无数个岁月,地面上曾经光辉伟大的恕瑞玛文明已经化为尘土。泽拉斯向雷克顿的耳中灌输恶言诳语,随着几百年的时间流逝,他毒药般的言语和无尽的黑暗终于带来了恶果。 巫灵在雷克顿的脑海中植入了错误的执念,让他相信内瑟斯嫉妒他的成功,不愿分享飞升之力,因此故意将他封锁在黑暗之中。 雷克顿的理智一点一点地被瓦解,泽拉斯向这些裂缝之中嵌入楔子,腐化他的神智,混淆他对真实和幻想的感知和区分能力。 数千年后,帝王之墓被佣兵希维尔打开了,雷克顿和泽拉斯重获自由。雷克顿狂怒地嘶吼着,狂奔进了恕瑞玛沙漠,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寻找自己的长兄。 现在的雷克顿在沙漠中漫游,目的是要看到内瑟斯的死亡,他认为是这个人背叛了他,抛弃了他,让他等死。 他对于现实的记忆和认知非常薄弱,虽然偶尔在他身上依稀能看到曾经那个光荣自豪的英雄,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一头充满憎恨与疯狂的野兽,唯有嗜血和复仇的欲念。 “我是神吗?” 漫无目的走在沙漠中的雷克顿头脑模糊的想着。 他不再确信。可能曾经是吧,曾经那金色圆盘在万擎殿的顶端金光闪耀。他记得自己的双手托着一位凋零的古代人,他们两个一起被太阳的光辉带到了天上。 他所有的伤痛全都洗净抚平,他的身躯被光芒重塑。如果这段记忆属于他,那么他曾经是凡人吗?他认为是的,但却记不清。他的思绪就像一群沙丘蝇一样,杂乱的记忆碎片在他狭长的头骨内部激烈地乱舞。 什么才是现实?现在的我是什么? 这个地方,这个沙漠地底的洞。这是现实吗?他觉得是,但他不再确信自己可以相信自己的感觉。 因为他所有的记忆中,经历的只有黑暗,可怕的、无尽的黑暗,像裹尸布一样将他缠绕。但随后黑暗碎裂开来,他被重新扔进了光芒之中。 他记得自己在荒漠中爬行,地面起伏不定、上下翻腾,活物般的巨石摩擦碾压发出闷雷般的声音,某种被埋藏已久的遗忘之物再次将自己托到地表。 魁梧的雕像从沙子下面迸发而出,身形高大,形象可怕。身披铠甲的恶魔武士似乎正在向他猛扑过来,他们都是某个消亡已久的古代文化所信仰的神只。 渴望战斗的幻影从沙中起身,他在它们的怨怒中慌忙逃跑,逃离了这座冉冉升起的城市,日月星辰在他头上匆匆交迭。他记得自己在荒漠中蹒跚前行。 他的脑海中燃烧着血和背叛的影像,他看到巨大的建筑和金色的神庙在一眨眼间分崩离析。数百年的文明积累毁于一旦,只为了满足一个人的虚荣。这个人是他自己吗?他不知道,但很担心这是真的。 曾经重塑他血肉的光芒现在却在刺痛他,烧灼他的肉身,炮烙他的灵魂,伴他在荒漠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迷失方向、孑然一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仇恨在折磨他。 他终于找到了躲避残酷光芒的地方,但即使在这里,在这狭小、渗水的洞穴中,轻语者找到了他。墙壁投下的阴影在他身边蜿蜒围绕,不停地喃喃低语、不停地滋养他的苦痛。 他将自己扭曲、锋利的手爪紧紧捂住太阳穴,但他却无法将这黑暗中如影随形的同伴赶出脑海。他永远都做不到。 轻语者向他讲述了他的羞耻和罪恶,讲述了因他而死的数千条性命,讲述了由他失败而无缘降生的灵魂。 他有一部分自己认为这只不过是诡计谗言,是子虚乌有重复了太多遍,让他无法再分辨真相与假话。 轻语者提醒他曾经被切断光芒的日子,向他展示了他被背叛那一刹那的场景,背叛他的狼狗嘴脸俯视着他,将他打入永世的黑暗深渊之中。 现在的鳄神雷克顿,脑袋如同快要炸开一般的疼,但是雷克顿依旧仿佛没有感觉般的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他想要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曾经是什么,自己现在又是什么? 代表死亡(恕瑞玛复苏篇)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开始积满泪水,他愤怒地将泪水拭去。轻语者知道通向他脑海的每一条密道,扭曲了他曾经确信的每一条事实,每一份美德,让他彻底忘记自己曾是万众敬仰的…恕瑞玛之神! 恕瑞玛,这个名字他似乎记得,但所有的印象都像是海市蜃楼一般模糊、消失,其余的部分都被深深封锁在他的脑海深处,用狂性的铁链死死锁住。 他的双眼曾经明察秋毫,而现在则因为在黑暗中度过的永世岁月而变得模糊。他的皮肤也曾像铜铸的铠甲一般坚硬,而现在则昏暗无光,龟裂破碎,细沙从他身上各处的伤口中流淌而出,就像是刽子手的沙漏一般。或许他就快死了。 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死,但这个想法并不让他感到太多困扰。他已经活了太久,承受了太多,所以并不害怕终结。 更糟的是,他也不再确定他是否可以死。他看着眼前这把武器,弯月形的长刃斧,没有斧柄。 它曾属于艾卡西亚的一位武士国王,这时他脑海中突然短暂地回想起了一个场景,他破坏了斧柄,同时也破坏了斧子主人的军队。他还记得自己重铸了这把武器,但却不记得为什么。 可能他将用这把武器撕裂自己厚重的喉咙,看看会发生什么。流出的是血还是沙子?不,他不会死在这里。现在还不行。轻语者告诉他,命运的舞台还有他的角色。 他还有尚未流的血,还有尚未熄灭的仇恨。那个将他打入黑暗的狼狗嘴脸的人影浮现在他脑海中,每一次他看到这张脸,他的憎恨和愤怒都让他怒火中烧,浑身沸腾。 他向山洞的墙上望去,阴影退散,展示出凡人们的原始壁画。古老的画像已经开始剥脱,几乎让人无法看清,画中描绘了荣耀四射的沙漠城市。 清凉的河水流过高高架起的水渠,太阳的照射带来生命的赐福,眼前一片壮丽的绿野,一片肥沃的土地。他看到一位鹰头国王站在一幢高耸的建筑顶端,一个黑色长袍的人影站在国王身边。 他们二人下方分别有两个身披战甲的巨人,其中一个是雄壮的鳄鱼巨兽,手拿弯月形的长刃斧;另一个是狼狗头颅的武士学者。时间已经蚕食了图像下面的楔形铭文,但依然足以让他辨认出背叛自己的仇人的名字。 内瑟斯…”他说道。“兄弟…” 他痛苦折磨的源头找到了,而他自己的身份也像风雨过后的骄阳一样浮现出来。 “我是雷克顿”,他咬牙切齿地发出嘶嘶声。“我是荒漠屠夫。” 他举起了月牙长刃,站直身挺起脊梁,陈年的尘土从他的铠甲上滑落。古老的伤口封闭平整,开裂的皮肤重新粘合到一起,他那柔韧、坚硬的鳄鱼皮肤重新焕发起翡翠的光泽,他又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曾经,太阳重塑了他,但现在,黑暗是他的盟友。他怪兽般壮硕的身躯充满了能量,肌肉隆起,眼睛中燃烧着对于内瑟斯的赤红憎恨。他听到轻语者再次说话,但他已经不再服从这个声音的呼唤。他手爪紧握成拳,轻触了一下斧刃,想象着那个犬首人身的武士在这刃下的情形。 “你把我抛弃在黑暗中,兄弟,”他说。“你将为这次背叛付出生命!” …… 这世上除却当初或者如今的血脉与恕瑞玛有着割不断的连接之外,只有寥寥几个人感应到了这片沙漠中古老国度的复苏。 但是,对于曾经的恕瑞玛,还有它最为年轻和最强大的领导者,阿兹尔来说,恕瑞玛的重新崛起是必然的,任何事情也阻挡不了恕瑞玛的强势重生。 然而这一切,对于如今的杨帆来说,还是显得有些远了。 …… 沙漠的另一个角落,曾在恕瑞玛荒漠千万年的荒凉间独自流浪的沙漠死神,内瑟斯,惊恐的发现,封印泽拉斯的古墓已经被打开,他一边惊恐一边怀着些许窃喜。 一边是泽拉斯这个可恨的能量条即将重新问世,另一边儿是曾经的国度恕瑞玛即将复苏,还有自己最为亲爱的兄弟,雷克顿,也将会重见光明。 内瑟斯是一位庄严威武的犬首人身飞升者,在古代恕瑞玛帝国时期,是被沙漠子民敬仰为半神的英雄人物。他的睿智中透着凶狠,作为知识的守护者和无双的战术家,用智慧引导着古代恕瑞玛帝国连续数百年走向繁荣伟大。 帝国陨落以后,他开始了自我放逐,成为了人们口中缥缈的传说。现在,恕瑞玛古城已经再一次崛起,他也随之回归,并决心绝不让它再度陨落。 内瑟斯的聪颖早在很小的年纪就展现出来了,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被选中成为飞升者的一员。 他是一名求知若渴的学者,曾经阅读、背诵、评判了太阳图书馆里所有最伟大的历史、哲学和文学作品,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度过人生中第十个夏天。 而他对阅读的热情和批判思维并没有传递给他的弟弟雷克顿,雷克顿总是很容易就感到厌烦,然后出去和其他当地孩子打架。这对兄弟非常要好,内瑟斯总是会关照自己的弟弟,确保他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 然而,不久以后,内瑟斯受邀进入了精英齐聚的太阳学院,离开家乡,来到这所着名学府,追求自己的价值。 虽然内瑟斯一直都对获取知识充满热情,但他对于军事策略和战争后勤方面的出众领悟能力,让他成为恕瑞玛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 虽然他自己也曾是一位能力卓越的士兵,但他的战斗才能并不在于冲锋陷阵,而是在于运筹帷幄。 他的战术前瞻性逐渐成为战场上的传奇。每次战争中,他都能比敌人领先十几个回合,提前预测他们的行动和反应,计算出进攻或撤退的最佳时机。 他非常体恤士兵,也对自己肩负的责任非常严肃,总是会确保自己的士兵能够得到充分补给、及时领到军饷、赏罚分明。 每一例阵亡都会让他深感痛苦,他也经常因为反复琢磨战术而废寝忘食,直到每一次指挥调度和每一场上阵部署都完美无缺。 他受到自己麾下所有将士的尊敬和爱戴,在他的带领下,恕瑞玛军队赢得了无数场胜利。 荣耀(恕瑞玛复苏篇) 他的弟弟雷克顿经常在他的军团中奋战在最前线,因此兄弟二人的组合很快就产生一种所向无敌的光环。 战功累累的内瑟斯从未在战争中获得过喜悦。他只是非常理解战争的重要性–至少在短时间内,战争能够确保帝国继续发展繁荣下去,他坚信自己对恕瑞玛的最伟大贡献在于他给子孙后代积攒的知识。 在内瑟斯的迫切要求下,所有战败文明的书籍、卷轴、学说、历史都被保存在帝国各地的大图书馆和资料库中,其中最大的一座图书馆还被冠以他的名字。 他对于知识的渴求并非出于自私的目的,而是为了向恕瑞玛分享智慧,提高对世界的理解认知,并为帝国带来启迪。 经过数十年的恪尽职守,内瑟斯遭遇了一场无情的病痛折磨。有人说他是遇到了阿木木,遭遇了这位亡命已久的幼王的诅咒,还有人说他是被艾卡西亚邪教头子施了邪恶魔咒。 无论真相如何,皇帝的御用太医明确表示,非常遗憾,内瑟斯罹患的是不治之症,一周以后就会殒命。 恕瑞玛全国上下都陷入了悲哀,因为内瑟斯是所有人都爱戴的明星。皇帝亲自祈求太阳教廷进行占卜。经过一天一夜的求神通灵,祭司们宣布太阳神意欲赐福内瑟斯,让他接受飞升仪式。 当时的雷克顿已经是一位杰出的战争领袖,他在得知哥哥患病以后火速赶回都城。可怕的病症进展凶猛,内瑟斯已经瘦骨嶙峋,肌肉萎缩、骨质脆弱。 他虚弱得甚至无法自己行动,在太阳圆盘泻下金光照耀着飞升神坛的最终时刻,内瑟斯居然无法爬完最后的台阶,无法走入圣光中。 雷克顿对于自己兄长的爱超过了任何自我保护的意识,他无私地载起内瑟斯走上神坛。雷克顿不顾哥哥的反对,甘愿遁入湮没之中,以此换取内瑟斯的存活。 然而,雷克顿并没有像大家预想的那样被吞噬消灭。当圣光渐渐褪去,两位飞升者同时降临恕瑞玛。兄弟二人全都被判为具备资格,即使是皇帝,也都亲自下跪,感谢神明的恩典。 飞升后的内瑟斯身材魁梧、犬首人身、力大无穷,眼中燃烧着睿智的凶光,而雷克顿则变成了体魄健硕的庞然巨兽,外形带有鳄鱼的特征。他们加入了恕瑞玛凤毛麟角的飞升者行列,成为了恕瑞玛的保护者。 雷克顿曾经就是一位出色的战士,飞升后的他则成为了真正无法阻挡的力量。内瑟斯同样也被赐予了超乎凡人理解的力量。飞升还赋予他天长地久的寿命,可以让他在钻研学习和哲思冥想上花费无尽的时间,然而这种赐福却在恕瑞玛陨落以后成为了他的诅咒。 内瑟斯对飞升仪式所产生的一些副反应感到不安,其中一项就是他在自己弟弟身上看到的与日俱增的野性。 那一天,纳舍拉迈攻城战进行到最激烈的阶段,这座古城终于被纳入恕瑞玛的统治,内瑟斯看到了得胜的恕瑞玛士兵肆意屠杀,蓄意纵火。 雷克顿带头进行这场暴行,也正是他放火烧了纳舍拉迈的大图书馆,毁掉了无数卷世间独存的书目,内瑟斯最后勉强控制住局势。 那是兄弟二人距离流血冲突最接近的一次,他们站在古城的中央,剑拔弩张。最后,在兄长严厉、失望的眼神中,雷克顿的嗜血狂性终于褪散了,最终惭愧地离去。 在接下来的几百年中,内瑟斯使出浑身解数研究学习所有知识,在沙漠中搜寻数年,寻求遗物和智慧,最后终于在恕瑞玛都城地下找到了传说中的帝王之墓。 在皇帝阿兹尔的飞升仪式当天,内瑟斯和雷克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仪式变成了灾难,年轻的皇帝被他最亲密的顾问,巫师泽拉斯背叛。 兄弟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但已经为时已晚,阿兹尔死了,一同殉葬的还有都城的大多数市民。内瑟斯和雷克顿充满了怒火和悲伤,他们与已经变成了纯粹能量灵体的泽拉斯殊死搏斗。 他们无法杀死泽拉斯,只能想办法把他囚禁在一具魔法石棺中,但这还不足以禁锢他。 可能是为了弥补当年纳舍拉迈的过错,雷克顿抓起泽拉斯,将他拖入了帝王之墓,然后告诉内瑟斯将他们封在里面。 内瑟斯拒绝了,他绝望地想寻找期其他的解决方法,但他已别无选择。带着沉痛的心情,它将泽拉斯和自己的弟弟封人了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永远与世隔绝。 恕瑞玛帝国崩塌了。它宏伟的都城沦为废墟,曾经的神圣太阳圆盘从天空中倒下,泽拉斯的魔法吸干了它的力量。没有太阳圆盘,城中流出的圣水变得干涸,恕瑞玛陷入死亡和饥荒之中。 将自己的弟弟打入无尽的黑暗让内瑟斯背负了沉重的负罪感。他选择在无尽的沙漠中游荡,以古代的亡魂和自己的悲伤为伴。 他那黯淡无光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恕瑞玛死寂的城市废墟之中,看着沙漠渐渐掩埋剩余的废墟,哀悼着故国和那些逝去的人们。 孑然一身,形单影只的他偶尔会在过往旅者的视线中惊鸿一瞥,随即消失在沙暴或晨雾之中。很少有人会相信这些旅者的故事,因为内瑟斯本身已经成为了缥缈的传说。 几百年过去了,内瑟斯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生活和意义,直到那一刻,埋藏在地下的帝王之墓被再度发现,它的封印被打开。而那一刻,他知道,泽拉斯自由了。 远古的活力在他胸膛中搅动,恕瑞玛从黄沙之中崛起,内瑟斯穿越茫茫沙漠,走向这座新生王城。虽然他知道自己必须再次对抗泽拉斯,但数千年来,他的心中首次出现了希望的搏动。 不仅因为这可能是新一代恕瑞玛帝国的黎明,而且他终于燃起希望,或许,自己终于能和阔别已久的兄弟再度团聚。 巫灵 在恕瑞玛的古代帝皇陵墓中,某种封印被某种东西揭开,然后在一处古棺内,一股升腾的奥术能量飞升而起。 这团奥术能量猖狂的大笑着他终于重获光明,他想起了他前世得所受的种种苦难,尽管有些并非他本意,但是也无关紧要了,毕竟,他觉得自己的力量,足以站在世界的顶端。 泽拉斯是古代恕瑞玛的巫师,飞升以后的他变成了一种奥术能量体,在魔法石棺的碎片之中涌动。 数千年来,他被囚禁在沙漠之下,但最近恕瑞玛的崛起却将他从远古的牢笼中解放出来。对权力的疯狂渴求驱使着他,想要夺回他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并取代世界上这些自命不凡的文明,让自己成为唯一受膜拜的偶像,统一整个世界。 这个最后成为泽拉斯的男孩出生在数千年前恕瑞玛古国的奴隶家庭。他的父母都是被帝国拘捕的学者,他们的生活只有无穷无尽的奴役和顺从。 他的母亲教他字母和数字,而父亲则为他讲述历史传说,希望这些学识能够为他换来更好的生活。这个男孩发誓,自己绝不会像其他奴隶一样沦为苦役和鞭笞的牺牲品。 有一天,男孩的父亲在一次挖掘地基的施工中废了一条腿,而整个工程只是为了给皇帝最宠爱的骏马竖立一座纪念碑。 他的父亲被丢在了事故现场白白死去。他的母亲害怕他也将遭遇同样的命运,于是恳求一位着名的墓室建筑师收他当学徒。 虽然这位建筑师一开始很不情愿,但很快就发现男孩优秀的细节观察力和对数学、语言的理解力,于是就答应了。从那以后,男孩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他学得很快,他的师父几乎每天都会差遣他前往内瑟斯图书馆拿回特定的文稿和方案。有一天,男孩遇到了皇帝最不宠爱的一位皇子,阿兹尔。 阿兹尔当时正在费力地阅读一段古文,虽然男孩知道,和皇亲国戚说话几乎是在找死,但是他还是停下脚步,帮助这位皇子读懂了这段复杂的语法。 那一刻,一座友谊的桥梁颤颤巍巍地搭了起来。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这段友谊变得越发牢固。 虽然奴隶是不允许拥有名字的,但是阿兹尔却赐了男孩一个名字。他为他取名泽拉斯,意思是“懂得分享的人”,不过这个名字只能秘密地存在于两个男孩之间。 阿兹尔利用皇族特权,安排泽拉斯成为自己的家养奴隶,进而将他纳为自己的私人助理。他们俩拥有着同样的对于知识的热爱,因此一起在图书馆中博览群书,成为了情同手足的好友。 泽拉斯终日陪伴着阿兹尔,他的新身份让他接触到了之前未曾想象过的文化、权力和知识,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也终于敢去梦想,梦想有一天阿兹尔能赐他自由。 在一年一度的皇帝领土巡游过程中,皇家旅队在一处知名的绿洲旁边过夜,结果刺客袭击了他们。 泽拉斯从一名刺客的刀下拯救了阿兹尔,但是阿兹尔的皇兄们全都被杀掉了,这位年轻的皇子距离恕瑞玛的王座只剩一步之遥。作为一名奴隶,泽拉斯不能奢望自己的行为能够换来任何奖赏,但阿兹尔向他承诺,总有一天他们会和亲兄弟一样。 刺杀事件过后,皇帝开始进行报复,恕瑞玛人民经历了长达数年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岁月。 泽拉斯实在太了解历史上的类似案例和恕瑞玛朝廷的运转法则,他知道阿兹尔依然命悬一线。虽然他是王位继承人,但事实上却毫无意义。 皇帝更加宠爱那几位死掉的儿子,因此对独自幸存的阿兹尔心怀怨恨。而更加迫在眉睫的威胁是,皇后依然还很年轻,可以诞下更多子嗣,而且目前为止她已经生下过许多健康的儿子。 她很有可能会继续为皇帝生出男性王位继承人,而只要新皇子出世,阿兹尔就性命不保。 虽然阿兹尔怀有一颗学者的心,但泽拉斯依然劝说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学会战斗。 阿兹尔听从了他的建议,反过来,阿兹尔更加重用泽拉斯,坚持让他继续勤学苦读。 两个年轻人都杰出地进行着各自的修行,而泽拉斯证明了自己是一位极具天赋的学生,始终都求知若渴,甘之如饴。 不久后,泽拉斯成为了阿兹尔的心腹以及得力助手,从未有任何一个奴隶担任过这种要职。而这个职务也让泽拉斯拥有巨大的–或者说是过分的–影响力,让阿兹尔逐渐无法离开泽拉斯的判断定夺。 泽拉斯用尽浑身解数,追寻一切他能找到的知识,无论以何种代价、无论何种来源。 他解开了封锁已久的书库,钻进已被遗忘的密室,探寻了黄沙之下埋葬的谜团;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进一步拓展他的知识和野心,而这两样东西都以无人约束的速度飞速增长。 朝廷周围开始出现流言,说起他前往不洁之地摩挲鬼祟,每当这些低语开始变得嘈杂,他就会用自己的狡猾方式让这些人闭嘴。阿兹尔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些流言,这种沉默被泽拉斯认作一种默许,默许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未来的皇帝。 许多年过去了,泽拉斯愈发大胆地使用更加黑暗的手段,用他刚刚学会的魔法力量腐化皇后腹中的每一个胎儿,让皇后无法安胎孕育。 只要没有第二个王位继承人,阿兹尔就是安全的。但日久难免生疑,皇宫中开始出现关于某种诅咒的传闻,而泽拉斯会保证每一条传闻都不会流传太久。 多数情况下,那些说出这种怀疑的人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泽拉斯最初想要摆脱奴隶出身的愿望,已经变成了想要执掌权利的野心,但他自己却还在为自己寻找良心的托辞。 他每次谋害人命的时候都告诉自己,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朋友的性命。虽然泽拉斯已经用尽全力干扰皇后的分娩,但恕瑞玛还是迎来了一位新的皇子。 然而就在新皇子诞生的当晚,泽拉斯使用自己日渐成长的魔法力量召唤沙漠深处的元素灵力,制造了一场可怕的风暴。 变异得飞升者(恕瑞玛复苏篇) 泽拉斯将一枚又一枚闪电箭投向皇后的寝宫,将寝宫化为冒着火的碎石,同时也杀死了王后和新生的皇子。皇帝冲进了皇后的寝宫,但却正面遭遇了泽拉斯,他的双手因奥术能量而发出火光。 皇帝的卫兵发动了进攻,但泽拉斯将他们和皇帝一起化为灰烬骨架。泽拉斯将这些血债都嫁祸给了一个俯首称臣的地区的法师群体,阿兹尔登上王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率兵针对该地区的人民进行了血腥的报复行动。 阿兹尔加冕为恕瑞玛皇帝,泽拉斯,那个曾经无名无姓的奴隶男孩依然伴他左右。泽拉斯一直以来都梦想着这一刻,他希望阿兹尔废除恕瑞玛的奴隶制度,并如约将他认定为自己的兄弟。 阿兹尔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扩张帝国的领土,三番五次地回绝泽拉斯关于废除奴隶制的提议。对于泽拉斯来说,这更加证明了恕瑞玛的道德沦丧,阿兹尔无视自己的承诺让他怒火中烧。 有一天,阿兹尔面目狰狞地提醒泽拉斯,他不过是一名奴隶,他应该记住自己的位置。 那一天,泽拉斯心中仅存的一丝高尚彻底消亡了,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地俯首鞠躬,表面上接受了阿兹尔的决定。 后来阿兹尔继续着自己的征服大业,而泽拉斯也一直都伴其左右,不过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谨小慎微,逐步增加自己在一个地区的影响力,现在的他密谋着将这片土地据为己有。 要盗取一个帝国绝不是一件小事,泽拉斯知道自己还需要更多力量。着名的雷克顿飞升的传奇故事向世人透露,一位凡人并不一定要由太阳祭司选中,任何人都可以崛起。 所以泽拉斯开始密谋偷取飞升者的力量。奴隶永远都没有机会站在太阳圆盘上,所以泽拉斯开始向皇帝灌输虚荣,让皇帝自我膨胀,将统一全世界的帝国愿景植入到阿兹尔的脑海中。 但这样的梦想不可能达到,除非阿兹尔能够和恕瑞玛史上最伟大的英雄们一样实现飞升。久而久之,泽拉斯的坚持换来了回报,阿兹尔宣布他将要进行飞升仪式,他宣称自己已经获得了资格,可以成为比肩内瑟斯和雷克顿的飞升者。 太阳祭司们对此表示反对,但阿兹尔的傲慢已经无法控制,在饱受痛苦、折磨至死的威胁之下,太阳祭司们不得不屈从于阿兹尔的命令。 飞升之日来临了,阿兹尔大步走向飞升神坛,泽拉斯依然跟在身边。内瑟斯和雷克顿都没有出席,因为泽拉斯为已经事先安排好将他们支开。 他削弱了一具魔法石棺的封印,让里面封印的火焰灵兽成为定时炸弹,当它最终打破禁锢的时候,只有雷克顿和内瑟斯有能力击败它。这样一来,阿兹尔就丧失了唯有的两个能够保护他的人物。 阿兹尔站在太阳圆盘下方,就在祭司们开始仪式的前一刻,事件向泽拉斯意料之外的方向峰回路转。 这位皇帝转身走向泽拉斯,告诉他,他已经自由了。他和恕瑞玛所有的奴隶都已经从枷锁之中解放了。他拥抱了泽拉斯,认定他为自己永世不忘的兄弟。 泽拉斯呆住了。他被赐予了曾经想要的一切,但是泽拉斯的计划必将导致阿兹尔的死亡,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泽拉斯继续下去。 太多的环节已经开始运转,太多的牺牲已经奉上,泽拉斯已经无法回头了–无论他心中多么想停下来。皇帝这番话刺穿了泽拉斯心灵周围的苦痛枷锁,但这番话迟到了数十年。 阿兹尔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的毁灭毫不知情,毅然转身回去。牧师们开始了仪式,将太阳的强大能量召唤降世。 随着一声掺杂了愤怒和悲伤的吼叫,泽拉斯将阿兹尔推下神坛,含着泪看着自己曾经的朋友被烧成灰烬。 泽拉斯顶替了阿兹尔的位置,太阳的光芒灌注了他,将他的血肉重新塑造成飞升者的身躯。 但是这次仪式的能量并不属于他,而他的背叛之举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被释放的太阳之力摧毁了恕瑞玛,神庙崩塌断裂、城市夷为平地。 阿兹尔的子民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所吞噬,沙漠咆哮着吞噬了整座城市。太阳圆盘陨落了,几代帝王建立的帝国在一天之内化为乌有。 即使城市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泽拉斯也依然用魔法力量掌控着太阳祭司们,让他们无法终止仪式。 巨大的能量灌注到他体内,与他自身的黑暗巫术融合凝固,着称了一种强大的能量体。 他不断地吸取着太阳的力量,与此同时他的肉身被彻底吞噬,随即重塑为闪闪发亮的奥术能量漩涡。 泽拉斯的阴谋显露了,这时雷克顿和内瑟斯迅速赶到魔法风暴的中心。他们带来了那具封印着永恒火焰灵兽的魔法石棺。 两位飞升者艰难地来到飞升神坛,这个时候泽拉斯刚好从致命的强光中跌落出来。刚刚诞生的飞升巫灵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兄弟二人扔进了石棺,然后再次使用附魔的锁链和强大的禁锢符咒施加了封印。 但这还不够。泽拉斯还是凡人时的力量就很强大,再结合飞升者的神赐–他几乎所向无敌。他打碎了石棺,只剩下一些碎片和锁链依然禁锢着他。 雷克顿和内瑟斯冲向泽拉斯,但凭借他新得到的强大力量,他以一敌二打成了僵局。 他们周围的城市还在崩塌着,尚未被黄沙掩埋的城市遭受着这场战斗的蹂躏。兄弟二人勉强将泽拉斯拖行到了帝王之墓,这是恕瑞玛最伟大的陵墓,这座密室的锁和守卫坚不可摧,只听命于皇帝的血。 雷克顿将泽拉斯擒拿摔进陵墓,然后向内瑟斯疾呼,封上密室的门。内瑟斯怀着沉重的心情照做了,因为他知道这是阻止泽拉斯逃跑的唯一方法。 雷克顿和泽拉斯堕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他们在里面僵持着,禁锢在永无止境的斗争之中。而在外面,曾经伟大的恕瑞玛文明倒下了。 无数个世纪过去了,在时间的作用下,即使是雷克顿的伟大力量也开始衰弱,他开始变得软弱,使得泽拉斯侵入了他的思想。 他用恶毒的谎言和幻象扭曲了雷克顿的心智,将针对内瑟斯的憎恨灌注到他的脑海中,在泽拉斯编织的故事中,背信弃义的内瑟斯抛弃了自己的兄弟,抛弃了很久很久。 终于有一天,沙漠之下的帝王之墓被希维尔和卡西奥佩娅发现并打破了,泽拉斯和雷克顿全都在沙石的爆炸中重获自由。 雷克顿感知到了自己兄弟的存在,冲出了废墟,他的心智已被扭曲,几乎等同于一头野兽。经过无数个岁月,恕瑞玛重获新生,魔法般地从沙漠之下升回地面,泽拉斯感知到了另一个灵魂也从黄沙之下回归尘世,一个他以为早已陨灭的灵魂。 阿兹尔也刚刚重获新生,并成为了飞升者的意愿,泽拉斯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和平可言,除非其中一方彻底消散。 泽拉斯找到了沙漠的中心,重新获取的力量,同时还了解了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改变,自从他被囚禁以来,已经过去了数千年。 他窃取的力量每一刻都在增长,他看到了一个等待征服与收割的世界,一个充满了各色凡人的世界,而这些凡人都将对他们新的可怕的神只顶礼膜拜。 虽然找到了自己的力量,虽然早已不再是那个无名的奴隶男孩,但是泽拉斯心里清楚,他依然被铁链拴着。 皇帝(恕瑞玛复苏篇) 恕瑞玛沙漠深处的帝王陵墓中,一个身处在沙子棺椁中的身穿高贵服饰的年轻人站起身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疼,这个疼痛感迅速扩大到他无法忍受的地步。 他随即载到在地上抱着脑袋,试图缓解这种难以言喻的痛感,但是丝毫没有减弱,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的整个人都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有很多记忆的残片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闪烁在他的的脑海,他很茫然,这些记忆是谁的?是我的吗?那我的名字是什么?我怎么会在这片沙漠,我是国王吗?那我的子民呢?由我统帅的国度呢? 背叛?迷茫?消亡?残忍?消散? 飞升?! 对,飞升,这个想法如闪电般的闪烁在他的脑海里,然后痛感更加强烈,他无法继续沿着这个想法继续下去,他只能暂缓自己的回忆进程,他只是觉得自己有很大的事要办,而且,最主要的,是要复仇,至于是谁,他还没回忆起来,不过,不远了。 然后他的意识沉浸了下去,沉浸在了数万年前。 阿兹尔走在黄金铺成的皇帝大道上。恕瑞玛最早一批统治者——他的祖先——的巨型雕像注视着他的前进。 破晓前的柔光溢出地平线,最明亮的星星依然在头顶闪烁,不过它们很快就会被朝阳的光芒掩盖。星空与阿兹尔记忆中的不同了,星星的位置和星座的形状全都错位了。已经过去了数千年。 每前进一步,阿兹尔的权杖都敲击出一声孤独的音调,在国都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上一次走在这条大道上的时候,一万名精英士兵组成的仪仗队跟随在他身后,人群中传来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城市。那原本应该是他的荣光时刻——但却被偷走了。 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鬼城。他的子民们都发生了什么? 阿兹尔摆出了一个高傲的姿势,命令路边岩石下的沙尘随风而起,制造出活生生的人像。这些是过去的影响,是恕瑞玛实体形态的回响。 沙尘组成的人形向前方望去,无数人都朝向巨大太阳圆盘的方向张望,太阳圆盘依然在半英里外的地方高悬在空中,炫耀着阿兹尔帝国的荣耀和力量,不过已经没有剩下的人能看得到了。 恕瑞玛的女儿刚刚唤醒了他,继承了他的血脉的那个姑娘已经离开了这里。他可以感觉到她在远处的沙漠中。血脉将他们绑定在一起。 阿兹尔继续走在皇帝大道上,沙尘形成的人影指着远处的太阳圆盘,脸上的喜悦逐渐化为恐惧。 人们纷纷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他们转身逃跑,跌倒、爬行。阿兹尔在绝望的寂静中看着一切,看着他子民的临终一刻。 他们被一股看不见的能量瞬间抹杀,化为灰尘随风而逝。他的飞升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才释放了如此惨痛的灾难? 阿兹尔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的脚步变得更加坚毅。他到达了飞升阶梯的基座,准备好攀登,每一步都跨越五级台阶。 只有他最信赖的士兵,祭司团和皇族血脉允许登上这些台阶。这些至亲之人的沙尘影像沿着这条路向前排列,每一张脸都仰望天空、表情痛苦,无声地呻吟着,随后也同样被风吹散。 他开始跑起来,攀登台阶的速度比任何凡人都更迅捷,鹰爪嵌入石阶,每一部都留下爪印。沙尘组成人形,随后立刻被毁灭,在他前进道路的两侧周而复始。 他到达了顶端。在这里,他看到了最后一群围成环形的观众:他至亲的助手、他的顾问、神父主教,还有他的家人。 阿兹尔瘫软地跪了下来。他的家人出现在面前,以完美的景象呈现出来,真实的细节让人心碎。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她害羞的女儿抓着他妻子的手。他的儿子昂首挺胸,几乎马上就要长大成人。 阿兹尔惊恐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虽然他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但他无法避开这景象。 他的女儿将脸藏在他妻子的裙褶里;他的儿子伸手去够自己的佩剑,惊声大叫。他的妻子…她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悲伤和绝望。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将他们摧毁,烟消云散。 这是难以承受之重,但阿兹尔的眼中没有眼泪。他飞升以后的形态已经不再具备这种简单的表达悲伤的功能。他心情沉重,艰难地站了起来。问题依然尚不明了,他的血脉究竟是如何幸存的,显然肯定是幸存下来的。 最终的回声在等待。 他走向前,在神坛下一步之遥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由黄沙重新演绎的一切。 他看到自己的凡人躯体,升到半空中,接近太阳圆盘,双臂张开,向后弓背。他记得这个瞬间。太阳的力量贯穿了他,融合着他的存在,将神圣的力量注入他体内。 一个沙尘形成的人影出现了。这是他最信赖的仆人,他的巫师,泽拉斯。 他的朋友念出了一个词。阿兹尔看到自己像玻璃一样被打碎,炸裂成细沙一般的尘埃。 “泽拉斯,”阿兹尔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叛徒的表情不得而知,但阿兹尔只看到了一张杀人凶手的脸。 这种仇恨从何而来?阿兹尔从未觉察到。 沙尘组成的泽拉斯的幻影越升越高,太阳圆盘的能量集中到了他身上。一群精英守卫向他冲了过来,但是他们已经太晚了。 残暴的沙尘冲击波迸发而出,瓦解了恕瑞玛的最终残影。阿兹尔孤独地站在过去的回声中,尘埃落定。 这就是杀害他人民的经过。 阿兹尔转过身,第一道曙光正好射在了他头顶的太阳圆盘上。他已经看够了。泽拉斯变换形体以后的沙尘幻影在他身后塌陷。 晨辉反射在阿兹尔无暇的黄金铠甲上。在这一刹那,他知道背叛自己的人还活着。他感觉到了巫灵的精魄,就在他呼吸的空气中。 阿兹尔抬起一只手,一支属于他的精英士兵大军从飞升阶梯的基座旁站了起来。 “泽拉斯,”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你的罪孽不可饶恕。” 逆天的飞升(恕瑞玛复苏篇) 阿兹尔是上古时期恕瑞玛的一位凡人皇帝,一位站在不朽神化焦点的自豪之人。但他的狂妄导致了他被人背叛,在他最伟大胜利的那一刻被谋杀,而现在,数千年后,他重获新生并成为了力量无边的飞升者。 阿兹尔的城市已经从黄沙之下崛起,他要让恕瑞玛恢复曾经的荣光。 数千年前,恕瑞玛帝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封臣属地国家,每一块领土都是强大的军队征服的,而带领军队的,是一群所向无敌的武士,飞升者。 统治恕瑞玛的是一位野心勃勃、渴望权力的皇帝,因此在它的时代,恕瑞玛拥有最辽阔的疆域,在首都中心的神庙上方漂浮的金色圆盘放出太阳的力量,赐予帝国肥沃的土地。 作为最年轻的、最不得宠的皇子,阿兹尔并没有天生注定的伟大命运。有那么多比他年长的皇兄,永远都轮不到他做皇帝。 他很可能会成为神职人员,或者某个偏远地区的封臣。他是一个瘦弱、爱读书的男孩,大多数时间都在内瑟斯大图书馆里精读古文,而不是接受飞升英雄雷克顿的战斗训练。 在迂回层叠的书架和卷轴、书籍、活页之中,阿兹尔遇到了一位奴隶男孩,几乎每天都来这里为师父寻找资料。 恕瑞玛不允许奴隶拥有名字,但随着两个男孩成为朋友,阿兹尔违反了这条法律,为他的新朋友取名泽拉斯,意思是“懂得分享之人”。 虽然他必须当心在公共场合绝不称呼他的名字,以免带来危险,但阿兹尔任命泽拉斯为自己的私人奴隶。随后两个男孩分享了他们对历史的热爱,继续学习恕瑞玛的过去,以及一直以来传承着的飞升英雄。 又一次,阿兹尔与父皇、皇兄们和雷克顿一同外出进行一年一度的帝国领土巡游,皇家旅队停靠在一座知名的绿洲旁过夜。 阿兹尔和泽拉斯当晚半夜偷偷跑出去画星星,将他们绘制的天球星图与大图书馆中的进行对比扩充。 就在他们画星座的时候,皇家旅队遭到了帝国敌人派出的刺客暗杀。其中一个刺客在沙漠中找到了两名男孩,并上前要割开阿兹尔的喉咙,这个时候泽拉斯插手了,他跳到了刺客的后背上。 在随后的混战中,阿兹尔将刺客的匕首插入了刺客自己的喉咙中。 阿兹尔捡起刺客的剑,急忙赶回绿洲,但当他赶到的时候,刺客已经被解决了,雷克顿保护了皇帝,杀掉了刺客,但阿兹尔的所有皇兄都死了。 阿兹尔向他的父皇讲述了泽拉斯的英勇表现,并请求他奖赏这位奴隶男孩,但他的请求没有得到回应。在这位皇帝的眼中,奴隶男孩根本不配取得他的注意。阿兹尔那天发誓,他和泽拉斯会成为兄弟。 皇帝回到首都以后,当时十五岁的阿兹尔成了他的继承人,皇帝发动了一场无情的杀戮,报复那些他认为派出刺客的敌人。 恕瑞玛陷入了数年的惶恐和谋杀之中,皇帝对于任何具有背叛嫌疑的人都格杀勿论作为复仇。 虽然阿兹尔是王位的继承人,但他却依然命悬一线。他的父亲对他心怀怨恨,皇帝恨不得让阿兹尔替他的皇兄们去死,而且皇后也依然年轻,足以诞下更多皇子。 阿兹尔开始习武,因为上次绿洲遭遇攻击让他发觉自己对于战斗的无知。雷克顿受命训练这位迅速成长的皇子,在他的指导下,阿兹尔学会了舞刀弄枪、学会了指挥士兵、学会了读取战场上的风起云涌。 年轻的太子晋升了泽拉斯,他唯一的心腹,并让他成为了自己的得力助手。为了更好地让他辅佐自己,阿兹尔授命泽拉斯不遗余力地获取学识。 数年过去了,皇后一直没能成功诞下新的子嗣,每一个胎儿都在降生之前就胎死腹中。只要皇后继续不孕,阿兹尔的性命就相对安全。 朝廷周围开始有人传闻诅咒的存在,有的甚至还提到了太子的名字–但是阿兹尔坚称自己是无辜的,甚至还处决了一些敢于公开发声指控的人。 后来,皇后终于生出了一个健康的儿子,但就在婴儿降生当晚,一场恶劣的风暴笼罩了恕瑞玛。皇后寝宫被闪电一次又一次地击中,在随后引发的火光中,皇后和她新诞下的皇子全都殒命。 有人说皇帝听闻这一消息以后悲痛地自杀了,但很快又有消息传开称皇帝的亲卫队死在寝宫内,尸骨四分五裂,形如焦炭,惨不忍睹。 阿兹尔对他们的死感到震惊,但帝国需要领袖,在泽拉斯的辅佐下,他很快登基为恕瑞玛皇帝。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间,他扩展了恕瑞玛的疆域,用严峻、公正的手腕统治着帝国。 他实行新政改革,提升奴隶的生活水平,而且还私下制定了一个计划,推翻数千年来的传统,最终解放所有奴隶。 他对这个计划严格保密,甚至连泽拉斯都没有告诉,因为奴隶制度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心结。 这个帝国的基础是奴隶用血肉支撑起来的,许多贵族都需要依靠强制劳动来维持他们的财富和权力。 如此顽固的根基是无法在一夜间倾覆的,阿兹尔的计划如果过早公之于众,一定会功亏一篑。虽然阿兹尔一直都希望认定泽拉斯为自己的兄弟,但他必须首先解放所有恕瑞玛的奴隶。 在这些年里,泽拉斯保护着阿兹尔,对抗他的政治敌人,指引他扩张帝国疆域。阿兹尔结婚并生育了许多孩子,有的是正室所生,也有的是与奴隶和宫女的畸恋结晶。 泽拉斯为皇帝设想了一个伟大的帝国愿景,超越世界上所有帝国。但要想成为全世界的统治者,泽拉斯说服阿兹尔,他需要成为无敌的人中之神,成为一名飞升者。 在王国达到权力顶点的时候,阿兹尔宣布他将进行飞升仪式,他宣称自己有权利比肩内瑟斯和雷克顿,以及他们的光荣前辈们。 命运的崩碎(恕瑞玛复苏篇) 许多人都质疑这一决定;飞升仪式极具危险性,只有那些生命即将终结的人才会去尝试,而且只有那些将毕生奉献给恕瑞玛的人才有权获得飞升的荣誉。 只有太阳祭司们才能裁决一个人是否能够飞升,而不是一个皇帝的狂妄自大能够赋予自己的权利。 阿兹尔并没有听取这些劝诫,依然我行我素,因为他的字符已经随着帝国的版图一同扩张,因此他用痛苦的死亡威胁太阳祭司们就范。 举行仪式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阿兹尔大步迈向飞升神坛,两侧数千名士兵和数万名子民夹道瞻望。 雷克顿和内瑟斯兄弟二人没有到场,因为泽拉斯派遣他们处理一项紧急威胁,但阿兹尔并没因此推迟他眼前看到的伟大命运。 他攀到了城市中心神庙顶端的金色圆盘处,就在太阳祭司们开启仪式之前,他转过身面向泽拉斯,终于如约赐予他自由。不仅是他,而是所有奴隶都得到了解放。 泽拉斯震惊得哑口无言,但阿兹尔还没有说完,他拥抱了泽拉斯,认定他为永世的兄弟,正如他多年前承诺的那样。 阿兹尔回过身,神父们开始进行仪式,将太阳的伟大能量召唤降世。阿兹尔并不知道,泽拉斯在自己的求知过程中不仅学习了历史和哲学,他还学习了巫术黑魔法,一直以来对于自由的渴望像癌症一样膨胀成为了炽烈的憎恨。 在仪式的最高点,曾经的努力释放了自己的力量,阿兹尔被推出神坛。失去了符文圆环的保护,阿兹尔立刻被太阳之火吞噬,而泽拉斯取代了他的位置。光芒将力量注入泽拉斯体内,他大声吼叫着,自己的凡人身躯开始发生变化。 但是这仪式的魔法并不属于泽拉斯,如此庞大的星界能量被转移盗用,不可能不带来悲剧后果。飞升仪式的力量向外炸裂开来,毁灭了恕瑞玛,将城市夷为平地。 子民们全被烧成了灰,高耸的宫殿坍塌陷落,黄沙涌起,吞没了整个城市。太阳圆盘从天空中沉没,数百年来建立的帝国顷刻间化为乌有,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的野心和另一个人的错恨。阿兹尔的城市只剩下残破的废墟和寒夜中人们的惨叫。 阿兹尔没有看到这一切。对他来说,一切都是虚无。他最后的记忆是剧烈的痛苦和火焰;他不知道神庙顶端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帝国发生了什么。 他迷失于湮灭,感觉不到时间,直到恕瑞玛毁灭数千年以后,他最后一名子嗣的血洒在了神庙废墟上,使他复活。 阿兹尔重获新生,但还不完整;他的身体只不过是会动的有形尘埃,由他最后一丝不屈意志维系在一起。 阿兹尔逐渐恢复了肉身原形,他在废墟中踉跄跛行,遇到了一个姑娘的尸体,后背一道恶毒的刀伤。 他不认识她,但却看到她的外貌具有自己的血脉特征。一切关于帝国和权力的思绪全都被他抛在脑后,他托起恕瑞玛的女儿,把她抬到了曾经的黎明绿洲的所在地。 绿洲早已干涸,但阿兹尔每靠近一步,清澈的淡水都在喷涌而出,注满了石块构成的盆地。阿兹尔将这位姑娘的尸体浸泡在了绿洲的治愈之水中,血迹消散,致命的刀伤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 由于这无私之举,阿兹尔被火焰支柱托到了空中,恕瑞玛的魔法让他再度重获新生,将他的身躯重塑为飞升者应有的样子。 太阳的不朽光辉倾注进他的身体,铸成他宏伟的鹰铠外貌,赐予他操控黄沙的能力。 阿兹尔抬起双手,他的废墟城市抖落掉覆盖了数百年的尘土,重新升起到地面上。太阳圆盘也再次漂浮在空中。治愈之水流淌在神庙之间,一座座神庙都在皇帝的命令之下重新拔地而起,迎接阳光。 阿兹尔爬上了刚刚升起的太阳神庙,风卷起西沙,重现他城市的最后一刻。沙尘组成了幽灵幻影,再现了城市的临终场面,阿兹尔惊讶地看到泽拉斯的阴谋背叛逐步展开。 他黯然地看着自己的家人惨遭不幸,自己的帝国陨落,自己的能力被窃取。不过现在,数千年以后,他终于理解了自己曾经的朋友和心腹对自己的深仇大恨。 阿兹尔感知到泽拉斯正在世上某处等待着,他召唤出一支沙兵大军,与他们重获新生的皇帝一起进发。他头顶的黄金圆盘闪耀着太阳的光芒,阿兹尔郑重起誓。 我将夺回我的土地,夺回我的一切! 恕瑞玛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悄然复苏,但是这一切都蕴含着规则,比如含有皇帝阿兹尔血脉的女子希维尔,跟诺克萨斯的卡斯奥佩娅共同误打误撞得闯入古代恕瑞玛的陵墓,用皇族的血统打开了尘封数千年的沉重封印。 跟恕瑞玛具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阿木木,这个在恕瑞玛沙漠孤独徘徊数年前的活尸,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召唤,或者说联系,他孤独而狭小又空洞的心脏处第一次感受到了除自己外的感觉,这让他矢志不渝的前往自己的内心指引。 而在数千年内一直被恕瑞玛人民尊称为守护者的披甲龙龟拉莫斯,二话不说便“滚”往事发地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所秉承的是谁的意志,或者说是什么信仰让他得以在恕瑞玛沙漠坚守数千年。 而远古的飞升者,沙漠死神内瑟斯,内心深处只有即将复苏的兄弟雷克顿,以及即将重新复苏的古国,恕瑞玛,他现在急迫的想要再见自己数千年未曾谋面的兄弟雷克顿。 而雷克顿,现在已经变成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野兽,一心只有对自己兄弟内瑟斯得强烈愤怒和恨意,只想用手中月牙刀刃亲手结果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兄弟,雷克顿认为,他所经受的这一切苦难,都应该算在他的兄弟内瑟斯头上 这份滔天的杀意指使着他在恕瑞玛沙漠中寻找着内瑟斯的身影。 蛰伏的血脉(恕瑞玛复苏最终篇) 卡西奥佩娅倚靠在锯齿般起伏不定的屋顶上俯视着诺克萨斯的蜿蜒小巷和拥挤街道。她丝毫不在意夜晚的寒冷,仅仅穿了一件轻纱薄丝衬衫,露出自己腰身的移行交界之处,娇柔的肌肤在这里变成了弯曲层叠的蛇皮鳞片。 烤肉的气味徐徐钻入卡西奥佩娅的藏身小巢,但却无法掩盖成千上万人乌合苟活、互相压榨迫害而散发出的邪恶气息。猛烈的毒液和口水混在一起,在她嘴里泛起一股灼热的辛辣。她用力收缩了一下尾巴宽厚的肌肉,扭碎了石雕,碎石向下滚落掉在街道上。 落石之处巨鼠四散而逃。蓬头垢面的街头顽童在角落之间跑来跑去,罩帽阴影下的面孔窃窃私语,五大三粗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在酒馆门口进进出出。一切都被上方黑暗中潜伏着的掠食者看得一清二楚。 卡西奥佩娅用她鹰爪般的手在她下半身的鳞片上摩挲着,阴影藏住了她的蛇身。这些日子以来,她只会在夜幕的掩护下外出。曾经,她还是诺克萨斯的权贵名媛: 只要她眉目微颦,刺客就会立刻行动暗杀,低阶士兵会透露自己所知的最黑暗的秘密,高阶将领会甘愿听从她的一切建议,只为获得她的青睐。 卡西奥佩娅叹了一口气。她已不再是诺克萨斯上流社会的重要声音了,自从那天她被贬落至此,成为这种见不得人的诡异憎恶的化身。 她从恕瑞玛返回以后就一直躲在家族地下密室里,被自己的形态改变吓得六神无主。她在阴冷潮湿的密室中独自度过了数周,对自己的蛇形身躯深恶痛绝。 同时也为自己失去的贵族生活惋惜默哀。最后,一种与日俱增的狩猎欲望占据了她的情感,于是她在全家人都熟睡以后的夜里鼓起勇气外出,在城市中游荡。 卡西奥佩娅离开了自己的藏身小巢,因为她看到一名肩膀宽厚的士兵从一间酒馆中踉跄而出,身穿皮甲,手中还握着酒瓶。 终于出现了,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她在屋顶尾随着他,悄无声息地拂过要塞的高墙和拱门,直到最后他进入了一片空旷的庭院。简直完美。卡西奥佩娅滑到了相邻的屋顶上,捕猎的冲动让她双眼放光。 她的影子与那名士兵交叉相错。他回过头,酩酊大醉,目中无人。 “我知道你在那!出来吧!”他说。 卡西奥佩娅的尾巴兴奋地抖动着。她吐出分叉的舌头,品尝着周围的空气。她深吸一口气,将他体内鲜血的甜美气息吸入肺中,然后满足地呼了出去。 “面对面来和我打!”他大叫道。“我可不要被当做动物一样跟踪。” 卡西奥佩娅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叫。当那名士兵向上望去的时候,她已经溜到庭院的对面了,缠绕在他正上方的树枝上,隐蔽地躲在阴影中。 “你觉得自己比动物更优越,是么?”她说。 那个男人突然转过头,想要确定声音的来源。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他说道,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假装的勇敢。 “你的野蛮行径禽兽不如。” 他屏住呼吸,悄悄贴边溜走,四下寻找着退路。他用力凿向每一扇门,各家各户全都大门紧锁。卡西奥佩娅想象着他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究竟是谁在为了什么而追杀自己。 他抽出了自己的剑,突然回过头来,完全不确定应该面向哪个方向迎接自己的威胁。“你最好别惹我,比你更难对付的敌人都被我捅死过。” “不仅是敌人吧,”卡西奥佩娅回答道。“我见过你的手法。你并不是唯一一个潜藏在黑暗中的人。” 她吐出了一团苦涩的毒液,正好在她寻声转身的同时命中。那个人痛苦地嚎叫起来,硬币大小的孔洞烧穿了他的皮甲,烧进了他的皮肉。她嗅到了那股皮革和肌肉烧灼的味道,心满意足,神清气爽。 那个人将自己的剑挥舞了几下。“你是谁?你这是为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卡西奥佩娅回答道。“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是怎样的人…” 我做了什么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你谋杀儿童换取龙蜥肉。听说油水很大。” 那个人试图用剑背撬开旁边一扇窗户的挡板,但所有窗板也都紧紧地被插栓锁死。 “另外还有三名酒馆女招待,”卡西奥佩娅接着说道。“莎梅拉,伊尔敏,还有莱克丝。她们的尸体昨天在河里被人发现。她们的脸已经被你糟蹋得几乎无法辨认了。” 她想象着自己的长爪深深刺入他的血肉,细细品味着想象中的滋味。 那个人准备好了应战的姿势。“你别在阴影中和我打。快现身!” “那好吧,”卡西奥佩娅说。 她滑下来,在庭院之中挺身展露出完整的身高。那个人瞠目结舌,手忙脚乱。卡西奥佩娅超出那个人一头高,怒目俯视,凶光毕露。 “怪物!”他惊呼道。 “怪物,”卡西奥佩娅低声说,“并不是对我最糟糕的称呼。” 她向左侧滑蹿,甩出尾巴扫向那人的下盘,轻而易举地将他掀翻在地。 卡西奥佩娅旋即用巨尾缠住他的胸腔,将他的肋骨越收越紧,感受着他的心脏在挤压之下竭力挣扎。 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她抑制住了冲动,没有将他彻底摧毁,而是松开了缠绕。他奋力爬向自己的剑,绝望地抓在手中。她实在是很享受眼前的景象,欣赏着他的颤抖。 她缓缓地绕着他转圈。他看到了她的眼睛,开始觉得似曾相识并逐渐认了出来。 “我认识你这张脸。是卡西奥佩娅小姐!”他说。“瞧瞧你自己!” 他刀尖抵地,支撑自己站了起来。 “你现在也像我一样呢,在臭泥沟里追杀醉鬼,是吗?”那人吐出一口血痰。“我们摔得都很惨呢,是吧?” 她发出愤怒的嘶声,露出了挂着粘液的蜡黄毒牙。 卡西奥佩娅的凝视灌入了那人的眼中,他的目光被冰冷地禁锢在这对视之中。她开始发出尖叫,其中注入了她全部的愤怒;对于自己身心状况的恼火、对于失去贵族生活的哀怨、以及对于壮志落空的憎恨。她将这一切都倾注于这一声尖锐刺耳的哀嚎之中。 在她发出尖叫的同时,她的愤怒被欢愉所取代。她觉得自己似乎飘浮了起来,有着无穷无尽的伟大潜力。她体内每一根经脉都荡漾着远古的能量。 炙热翠绿的光芒从卡西奥佩娅的双眼喷薄而出。那个人临终之际的恐慌被完整地刻画出来,他已经从内到外彻底被石化了。他的目光渐渐僵滞、暗淡、凝固,他最后一声惊恐的惨叫戛然而止,她的诅咒已经将他的血肉变成石头。 卡西奥佩娅滑到石像旁边,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坚硬脸庞。曾经的皮肤已经变得粗糙龟裂,犹如干涸的河床。 “曾经,我必须攻其所想、投其所好、或者使用其他方法…说服别人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她对石像说道。“而现在…现在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我想要的。” 她向前扫尾,将石像打翻在地。她嘴角上扬,明眸闪烁,石像顷刻之间化为上千块碎石和尘埃。 卡西奥佩娅红光满面,自豪地回味着自己的杰作。的确,她的贵族生活已经结束,但她从未感受到自己的血管之中流淌着如此无边无际的力量。她滑行回到屋顶,脑海中浮现出万花筒般的新想法。 她的下一个目标将会带来非常高难的挑战。 而现在,她有些异样的感觉。 “恕瑞玛……复苏?血脉?” “呵呵呵,有意思。” 应对虚空 随着加尔商会贵宾包厢内的魔法阵光芒一闪,杨帆和小姑娘陶独雪以及李怀心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与城外的一条小路上三人的身影在蓝色光芒的笼罩下现身。 “啧啧啧,有钱就是好,嗖一下子就过去了。”杨帆啧啧称奇,本来那种庞大的远距离魔法传送阵就已经够让他震惊了,这种更加偏向平民性质的魔法传送阵又给了杨帆不少惊喜。 此时的天外天,时空之神基兰面容肃穆的站在异空间,抬头看着某一处星空,转瞬间身影消失不见。 瓦罗兰大陆苍穹之上,有两个人跟天穹上的三个虚空生物对峙而立。 “臭老头儿,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没死呢?整天一副衰样儿,纯粹属于占着茅坑不拉屎啊。”一位浑身上下篆刻满怪异符文后背还背着一卷硕大的卷轴的蓝色皮肤的老者鄙夷着对身边的时空神基兰说道。 时空神撇了一眼身旁的老头儿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都活的好好儿的,老头儿我怎么可能会先走一步,我跟你说,就算你骨头都烂了,我肯定也活的好好儿的。” 没想到身旁背着硕大卷轴的老者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嬉皮笑脸道:“哪儿能啊,老头子我这不是还得仰仗时空神带着我飞天遁地的嘛,凭我自己哪能上来这太空之上啊。” 时空神基兰依旧没想怎么搭理他,没好气的说道:“少在我这儿装孙子,你瑞兹把身后背着的那个比命还重要的破卷轴,真当老头儿我瞎的啊,话说,你一辈子都背着这玩意儿,也不嫌累?” 被叫做瑞兹的老者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好累的,这么多年,习惯了,再说,这东西,放在谁那里我都不放心啊。” 时空神基兰点点头言语含糊不清的说道:“也是,毕竟符文大战的罪魁祸首,真要是归根结底的算算账的话,这玩意儿一半儿的责任逃不脱啊。” 瑞兹呵呵冷笑一声说道:“再怎么样,也是个死物罢了,要不是人心如此,整个符文大陆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要不是那些人总想着掌控世界符文,哪来的那么多事儿。” 时空神基兰这次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瑞兹继续说道:“可是即便如此,瓦罗兰大陆已经被摧残成这个样子,摇摇欲坠,脆弱不堪,仍然是有些人觊觎我背后的秘密,呵呵,我瑞兹可跟上一代的守护者不一样,虽然我的任务不过是守护我所背负的东西,但是,我真要是动用起我身后的力量,也没人管的住我不是?我说基兰老头儿,到时候我给那些鼠辈灭族的时候,你可千万被拦着我,小心我连你这个老头儿也一起揍了。” 时空神基兰挖了挖耳屎没好气的说道:“笑话,符文大陆打了这么多年仗了,死伤无数,我全都看在眼里,或者说,我早就先于这一切看在眼里,你看我什么时候管过?好像说的我很闲似得,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就算是发动下一次符文战争我也不管你,反正啊,别给我找麻烦就行。” 瑞兹竟然翻了个白眼说道:“死老头儿你整天一个人钻在那个破空间里,闲的都快长毛了,你居然还说你不是闲的?我看真应该给你找点儿事儿做,不然你这脑子都该快要退化了。” 时空神基兰头也不扭的说道:“虽然我看起来闲得很,但是,我可是收了很多徒弟啊,不像你这臭老头儿,孤身一人,死了都没人给你埋棺材。对了,我跟你说,最近我刚收了一个闭门底子,是个很……嗯……怎么说呢,我都有些看不懂她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瑞兹大为好奇的说道:“哦?居然还有你时空神基兰彻底看不透的人物?那有机会我可得见识见识。” 时空神基兰扯了扯嘴角说道:“本来我以为,这种情况也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但是现在,我看不透的角色,可不仅仅出现了这一个,而是两个,现在这个,我还能勉强看出一些苗头,至于之前那个,怎么说呢,我甚至都看不出他的来路,不对,这个说法也不对,他好像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瑞兹撇了撇嘴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瓦罗兰大陆都有多少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了,有些确实天赋异禀,实力非凡,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英雄,但是大部分那,穿越过来的那么一大批人,能真正当的起英雄这个名号的能有几个,大多不过是碌碌无为,这能在这个瓦罗兰大陆当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罢了,有什么稀奇的,我看你这老头儿实在是有些疑神疑鬼了吧。” 基兰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不不不,我能感觉的出来,不一样,他不仅是不属于这个瓦罗兰大陆,甚至,他跟那些从另一个纬度穿越而来的虚空生物一样,与我们的大世界格格不入。” 瑞兹一脸的惊讶,说道:“什么?!你是说……不,不可能,虚空生物也是集齐整个文明的力量才能得以挖穿纬度边墙,来到另一个纬度,要是单凭他一个人的话,不管他的实力多么的恐怖,理论上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打穿纬度边墙的力量,所以,这绝对不可能!” 时空神基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我的直觉,一般不会出错,这你是知道的,所以,这个少年,这样意外的来到瓦罗兰大陆,绝对会掀起一股不一样的东西,而且,我能从他心灵的最深处看到最为纯粹的善良,我很看好他,瑞兹,不管怎么说,咱们都老了,还记得那个暗影岛上的年轻人,是真没说的吗?我认为,我们确实对这个大世界了解的还是太少了,我们不过是稍稍站在我们所处世界的顶端,对于我们世界壁垒之外的世界,一无所知,这就是我们如此狼狈得应对虚空的原因。” 天生的好战 听了时空神基兰的话,瑞兹也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世人都说你我二人本事高过天外天,其实你我清楚的很,沈神秘强大的虚空来客就足以让我们焦头烂额了。” 然后瑞兹又说道:“既然你说到这个异世界的来客,前些时候,瓦罗兰大陆降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客人,模样是一只猴子,但是……” 时空神基兰撇了撇嘴说道:“咋了,不就是一个猴子,难不成这猴子还会说话不成?” 瑞兹没好气的说道:“要真是你说的只会说话就简单多了,最主要是,这只猴子,不仅仅是会说话那么简单,有点像神话故事里跑出来的神明,但是浑身力量好像被什么锁住了一样,目前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降临到了艾欧尼亚的原始森林,通过那里的猴群仪式算是实实在在的降临到了瓦罗兰大陆,等开了灵智之后,又和那个一心复仇得易大师现在混在一起,唉……” 基兰又挖了挖鼻屎说道:“跟着就跟着呗,反正易大师那孩子一心复仇,剑心不纯,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问题的,没准儿这个猴子还是个契机呢,我说瑞兹老头儿你是不是神经失常了,这年头儿一只猴子都能搞得你神经兮兮的?” 瑞兹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这只猴子,给我的感觉,跟你说的那个年轻人给你的感觉差不多一个意思,我完全看不透这只猴子,我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他体内庞大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由于什么被封印,在以后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解开,这都是很重要的问题,现在嘛,这只猴子,一开始就把易那个小子当成了师傅一般的人物。 结果那只猴子说自己有个武器现在无论如何也用不了了,现在就连召唤都召唤不出来了,易这小子倒也是大方,直接把那根儿仅存的多兰金属打造的的多兰棍送给了这只猴子。” 这下轮到时空神基兰有些震惊了,疑惑得问道:“多兰棍?就是那根儿多兰陨铁打造的棍子?好小子,够大气,可是,那只猴子真能耍的动那根棒子?多兰陨铁的重量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啊。” 瑞兹表情严肃的说道:“这就是最主要的问题了,这只猴子,把这根神器多兰棍拿到手之后,根本没有出现你说的和我之前猜测的那种情况,拿不动,而是……” 时空神有些急眼,催促道:“赶紧的说,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儿似得,卖什么关子。” 瑞兹这才缓缓的说道:“那只猴子拿起那根儿神器多兰棍在手上花里胡哨的转了两圈,然后说了两个字……” 时空神季基兰强行忍住揍这个老头儿一顿的冲动说道:“啥啊,你他娘的快些说!” 瑞兹酝酿了半天,终于是把那两个死辣字给憋了出来,“太轻……” 时空神基兰这下可真是有些懵了,“啥……啥?!太轻?那可是多兰棍啊,就算是武器大师贾克斯那个老家伙也不敢如此的大放厥词,这只猴子居然还嫌太轻?” 瑞兹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想象到基兰会是这个反应,说道:“所以,我对他身体内封印的那股力量更加的捉摸不定了,而且,他原本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怪物材料打造才能适应他这种怪力,唉,多事之秋啊。” 时空神基兰啧啧啧两声后说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呐,这年头,什么怪物都能出来溜达溜达,啧啧啧,嫌多兰棍太轻,嘿嘿,武器大师贾克斯那老货,没准儿还真能找到个对手呢。” 瑞兹这会儿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感觉没那个可能,就算这只猴子天赋异禀,力量庞大,但是,那个武器大师贾克斯那个货,你我都清楚,瓦罗兰大陆的武夫,估计是他一合之敌的都很少,别说那些如同凤毛麟角一般的能真正与他一战的了。况且,这货属于那种越战越勇的战斗狂,而且还抗揍,只要这货一来劲儿,任谁都得头疼啊。” 时空神基兰不以为意,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扭头问道:“我说,武器大师贾克斯那个老货,这会儿真的改成拿路灯敲人了?” 瑞兹听到这个也是有些笑意,说道:“真的,这货随手在战争学院拔了一根儿路灯,然后就开始了拿路灯敲人的路途,随后,战争学院,慢慢的开始爆发了灯柱形状的击痕。” 时空神基兰笑了笑说道:“啧啧啧,一如既往地狂妄自大啊,可惜,你说怎么就没个人跑出来制裁制裁这货呢,让这货也知道知道被人摁在地上锤是个什么滋味。” 瑞兹没搭理这茬儿,而是问道:“话说,今天武器大师贾克斯为什么没来,平常这种打架的事情他不是最喜欢凑热闹了吗?” 时空神基兰笑了笑说道:“他问了,不过我跟他说铁定打不起来,然后那货就说这样的话他就懒得来了。” 瑞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没办法,武器大师贾克斯那货,生来就是为了找架打的,生平最厌烦磨磨唧唧,在他看来,说一大堆,都不如打一架来的痛快,谁赢了谁的道理就是对的,多好,省的麻烦。 瑞兹扭头说道:“今天真的打不起来?我看那帮虚空生物来势汹汹嘛,根本没有一点儿和谈的架势,相反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姿态,很明显就是不拿那我们当回事儿的样子嘛。” 时空神基兰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人家整个种族的没个个体生命的诞生都是为吞噬和屠杀,咱们的整体水平跟人家差远了,就算是有各别实力远远高于他们,但是在长远看来,还是相差甚远,真要是打起来,不出意外的话是我们吃亏,所以啊,必须的想一个万全之策才敢跟这些虚空来客没有任何包袱的开战,若如不然,此消彼长,瓦罗兰大陆必然会沦陷在这些家伙的血盆大口之下。” 瑞兹啧啧说道:“真是可怕的生物。” 命运的探险 说道探索恕瑞玛大沙漠最为惊险和伟大的冒险家,当属伊泽瑞尔莫属。 伊泽瑞尔是一位自信十足的探险家,处理麻烦的本事令人啧啧称奇,寻求冒险的足迹遍布符文之地。 他常伴于身的法宝,是一只出土自恕瑞玛古墓的魔法护手。他每日热衷的活动,是挑衅命运的安排,专门探索神秘莫测、九死一生的险境,只为揭开世界上最为隐秘的未解之谜。 伊泽瑞尔的父母是一对有名的商人,他们的业务经常需要前往危险偏僻的地方,每到这种时候,伊泽瑞尔就会被留在皮尔特沃夫,寄养他的舅舅莱米尔教授那里。 这位教授并不喜欢管教这个不守规矩的孩子,所以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给他安排了许多位最严厉的家庭教师,传授他科技魔法、海克斯机械、考古历史等等知识。 伊泽瑞尔在学习理解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些繁重的课业对他来说都是在浪费时间。他几乎不需要任何复习准备就能轻易通过考评,让他的舅舅大为光火。 伊泽瑞尔总是无法按捺自己的探索欲和好奇心,他最开心的事就是避开管制人员四处游荡,发现秘密的地点。 天赋异禀的空间感知力让他可以轻易地辨清方向,游走在大学地下通道和房檐屋顶组成的迷宫中,找到了许多秘密仓库,看尽了各种奇珍异宝。 伊泽瑞尔还用大学教授们的办公室门练习开锁的技巧,帮他们整理房间——单纯是因为他觉得好玩。伊泽瑞尔的父母会定期回来,贩卖他们从远方获取的各种奇特物件。伊泽瑞尔的父亲不断地追寻着更加稀有、更加神奇的宝物商品,为此他决定前去探索一座失落的古墓,古墓的主人是一位古代恕瑞玛法师,耐祖克。 传说中他的头上顶着一对扭曲的犄角,传说中他的墓里藏着一枚魔法宝石,能够让佩戴者瞬间转移位置。伊泽瑞尔的父亲开玩笑说,如果找到了这件无价之宝,他就可以每天回家吃晚饭了。 伊泽瑞尔非常想和父母一起踏上冒险旅程,但他们却说旅途凶险如同家常便饭。随着小男孩一天天长大,他父母离开家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直到有一年,他们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莱米尔教授听说这对夫妇冒险进入了恕瑞玛的遗迹,后来再也没有出现。他告诉伊泽瑞尔,他的父母很可能已经遭遇不幸,但伊泽瑞尔却坚信他的家人还活着,而且正在想方设法回到他身边。他经常会尽量拖延晚饭的时间,希望他的父母能够带着耐祖克的魔石突然出现。 伊泽瑞尔瞒着所有人下定决心,他要找到自己的父母,或者至少要查清他们的遭遇。他唯一的线索就是父亲最后的目的地:失落的耐祖克陵墓。 随后的几年里,皮尔特沃夫成为了伊泽瑞尔的游乐场,没有任何工坊或者实验室能够把他锁在门外。 他曾花费数周的时间从大学里收集物资:星图、符文记号译本、古代恕瑞玛殡葬习俗研究,还有一副护目镜。他给舅舅留下了告别的字条,偷偷登上了一艘货船,目的地为恕瑞玛的港口城市纳施拉美。 在航行途中,货船的膳务官发现了偷渡的伊泽瑞尔。船长威胁要把他扔到海里。他一边站在船舷外侧木板上保持平衡,一边告诉船长他原本也打算弃船逃生,因为在海上漂流的幸存几率要高于在船上等死。 他拿出了星图,向他们讲解,这艘船正在航向一片暗礁浅滩,那里是无数船只粉身碎骨的坟墓。于是伊泽瑞尔当场被任命为首席领航员,而原本的那位酒鬼领航员则代替伊泽瑞尔被扔下了船。 货船靠岸纳施拉美以后,伊泽瑞尔立刻开始寻找耐祖克之墓。他花费数月的时间探索那些尘封了数百年的废墟石窟和失落神庙。他在远古的墓穴间绘制出完整的地图,从密室的恐怖守卫手下惊险逃生……他品味着无拘无束的自由。 每向前迈进一步,伊泽瑞尔都想象着自己在追寻父母的足迹,距离查清他们的失踪之谜又接近了一步。 在一位驾崩已久的古代皇帝墓室中,伊泽瑞尔注意到地板上的马赛克石板出奇地平整,似乎是最近才被铺上的。他忙不迭地凿开了砖块的一角,藏在下面的早已褪去鲜艳色彩的画像展露出来。 伊泽瑞尔将砖块逐一掀开,难以抑制兴奋之情。他眼前展现出一幅壁画,上面的人头上长着耐祖克标志性的扭曲犄角。伊泽瑞尔绑紧了一根绳子,继续深入,在漆黑一片的古墓中摸索前进的路,呼吸越来越困难。 当他再次出现在光亮之中的时候,他的手臂上多了一只沉重的青铜护手,中间镶嵌着一颗湛蓝的宝石护符。伊泽瑞尔爬出古墓的同时,周围的墙壁开始在剧烈的震动下坍塌。虽然他已经看不见出去的路,但他能在脑海中想象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正上方的墓穴入口处。 他感到护手在聚集能量,随着宝石护符一阵闪光,他发现自己立刻传送到了刚刚自己脑海中所想的位置。 这枚护符的水晶核心内蕴藏着强大的能量,事实证明它是完美的逃脱工具。伊泽瑞尔还发现这只护手能够放出魔法光弹,换来这一课的代价是他不小心摧毁了一座石桥的桥墩。 凭借着这只护手,他曾摆脱过一支游民小队的追赶,因为他们坚信他是一位飞升者的化身降世;他曾经历过一场沙漠风暴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时他已经被埋在厚重的沙子下面;他还曾遭遇了一群凶猛的艾克塞,最后把它们打得连渣都不剩。 这枚宝物也并不是没有任何限制,它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重新充满能量,而且传送的距离非常短。 更不幸的是,伊泽瑞尔现在更加忐忑不安,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他现在就不可能找得到这只护手。但是他有所不知,其实这只护手还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孪生宝物,几年前从同一座墓穴中出土。伊泽瑞尔发誓要追寻他父母的生活轨迹,探索世界,追寻未知的精彩冒险。 有了魔法护手傍身,伊泽瑞尔更加肆无忌惮地挑战危险的境地,经常虎口脱险、绝处逢生。 他无所畏惧地寻找符文之地上最紧张刺激,同时也最危险凶恶的偏僻地点,一直以来都仰仗着用不完的好运。他也大胆地相信,好运永远都会伴他完成自己的下一次冒险。 雪人(弗雷尔卓德奇闻篇) 努努来自诺泰一族,他们是长年在弗雷尔卓德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努努的母亲曾告诉他一件事,那就是万物背后都存在着一段故事。 两人搜集流传于弗雷尔卓德的传说,然后由蕾卡编织成一首首歌谣。对努努来说,能够到各个部落游历,听着母亲歌颂古老英雄的传说是再美好也不过的事。 诺泰一族每次都在严冬降临时把他们的音乐和舞蹈带到沿途遇到的每一个聚落,在刺骨的寒风中点燃欢庆的火苗。 努努徜徉在由艾妮维亚双翼溢出的霜浪,他的心随着歌曲的节拍跳动,他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在努努第五个命名日那天,蕾卡送给他一根笛子,让他能够吹奏她做出的曲子。母子俩以篷车为居,一边弹奏弦线,一边吟唱着蕾卡的心之歌。岁月一点一滴流逝,他们唱出的歌谣成为了旅途的纪录。 某天诺泰一族遭到盗贼袭击,努努被迫与母亲分开。一群寒冰护卫出手解围,幸存的孩童被带到寒冰护卫要塞附近的村落。努努十分担心蕾卡的安危,期盼从寒风听到母亲温暖的歌声。 大雪日日纷飞,时间就这样过了好几周。努努对母亲朝思暮想,但寒冰护卫却告诉他没有一个孩童能够在这样的气候下外出搜索然后平安归来。 即使努努秀出母亲送他的笛子,他们依旧无动于衷。努努现在称它为斯弗颂歌尔一把他想象出来的巨剑。 努努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他沉浸于母亲昔日曾唱过的歌谣,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那些古老英雄的传说。 他梦想成为这些故事里提到的英雄,虽然寒冰护卫不愿意派出人手搜救他的母亲,他还是想变成像他们那样勇猛的战士。 他甚至晤见了他们的领导者丽桑卓。丽桑卓频频追问关于努努母亲的故事,她似乎正在搜集某首非常特殊的歌谣。 没有人相信努努有能力成为一名英雄,就连其他诺泰一族的孩子们也这么认为。他们嘲笑努努,只因他手里拿的不是匕首,而是笛子。 然而,努努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选择听从回荡在内心的旋律。就在某天夜里,努努醒悟到证明自己的方法,以及如何才能获得寒冰护卫的协助来帮助他找回母亲。 他从丽桑卓那里耳闻弗雷尔卓德有一头极其凶猛的野兽,他杀死所有尝试驯服他的人。寒冰护卫每年都派出兵力讨伐,只是每一次都受到重创,从来没有人活着回来过。 突然间,努努明白了一切。她想要知道的是关于雪人的事。努努知道他本来的名字,他绝对会回应他的宣战。 努努下定决心要让这头野兽尝尝斯弗颂歌尔的愤怒!他用笛子驯服了负责看守的野兽鄂库尔,悄悄溜到村外冷风刺骨的雪地。 只身一人的男孩毫不畏惧地正面对抗野兽,这是他从未幻想过的传奇故事,而如今这一切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雪人一族是古老且神圣的种族,过去曾统治弗雷尔卓德的山区,只是他们的文明不幸毁于一场浩大的雪灾。其中一头雪人眼睁睁看着同伴的魔法被剥夺,无数雪人体内的兽性瞬间淹没理智。 作为雪人一族,他的性格也渐渐因为外界的刺激而有所改变。虽然他被选为守护者来保护雪人一族的魔法,直到这股力量能够再次被合适的人选使用……但他始终找不到那个人选。 闯进雪怪据点的那些人类全部抱持着满满的恶意……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用尖牙和利爪加以反抗。 守护者忘了某个很重要的东西,他知道这点。他的名字……以及那些他所珍爱的同伴的名字……曾经,弗雷尔卓德的人民都在流传着他们的歌谣。一切是在那名男孩闯入这里之后产生巨变。 在此看守长达数个世纪之久的守护者察觉到人类正在朝这里接近,他发出震天怒吼,打算了结男孩的性命。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从宝石映出的男孩内心是英雄正在讨伐飞龙和远古巨蛇的景象。 男孩放声怒吼,来势汹汹地拔出腰间的笛子,好像把它当作传说中的圣剑那样似的。当男孩望向守护者时,他看到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个需要同伴陪伴的雪人。 雪人的怒气依旧高涨,他不觉得雪球可以轻易砸到男孩。一场雪球大战就这样展开。雪人的内心涌入各种情绪,一开始愤怒,再来震惊,最后是开心。 他乐在其中,这些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不再感到恐惧,而是被男孩的天真无邪感染。 他的理智渐渐恢复,一开始的咆啸最后变成宏亮的笑声。直到他弄断了男孩的笛子。 男孩放声大哭,雪人觉得宝石周围出现一种他可以感同身受的悲伤。好几个世纪以来,他一直在研究这颗宝石,他透过宝石看到了雪人一族的殒落──他们亲手埋葬的威胁。 他在风中听见一股声音,他感受到男孩的内心存在着某种与众不同的东西,那是他从未在其他人类身上感受到的东西,甚至连好久以前来到这里拜访他的三姊妹亦是如此。那种爱是为了家人,是为了反击绝望。 那一瞬间,雪人明白弗雷尔卓德的唯一希望就是已经存在于男孩体内的那股力量。他所守护的魔法不过是一种工具;真正重要的是能够使其成形的心灵。 雪人做出一个手势,宝石蕴含的魔法立刻转移到男孩体内,赋予他将心中所想具象化的能力。为了修复笛子,男孩在内心将它想象成真霜冰晶。 然后,男孩看向雪人,赋予他新交到的朋友「威朗普」之名。这对搭档踏遍了弗雷尔卓德的冻原,有了努努的心灵和威朗普的力量,他们现在可以做出过去只身一人绝对无法做到的事: 那就是展开一场冒险! 努努跟随着蕾卡的歌谣前行,期盼终有那么一天能够再次见到母亲。 然而,威朗普深知拥有如此魔力的努努在未来势必得面对他必须承担的使命。 总有一天位于弗雷尔卓德中心的黑暗冰晶会融化,届时这场游戏将不得不结束。 易大师的修行 快而糙,还是慢而精? 易总是问我这个问题。其实并不能说是问题。因为没有讨论的余地。基本没有。你可以随性而为、随机应变、随心所欲,或者也可以按照易的方式。正确的方式。 慢。小忍。大谋。他总是满脸沉重,就像是踩了屎。他的确踩过。是我灌进他靴子里的,本想开个玩笑。 可他没笑。 (我是笑了,所以这个玩笑还算成功。) 话说回来,其实真正让人气愤的地方在于:他往往说得都对。在我们一同修行的这些年间,我赢过他的次数能有……十二次? 他完胜我大概有好几百次。每一次,我都输得灰头土脸。我知道我输在不够沉稳。总是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就出手,或者是自以为抓住了破绽结果正中他下怀。 我可不是在谦虚。我很厉害。相当厉害。但是易,虽然不懂幽默,却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他也并不慢。他很快。没见过比他更快的。这么说吧:他的剑一出鞘,眼前一花,三个人就倒在地上血流不停。就那么快。 所以每当他告诉我“慢而精”好过“快而糙”的时候,我通常都会试着去理解。 重点是“试着”。 还有“通常”。 我们当时正在一人多高的蘑菇丛林中游荡,突然听到一声喊叫。 我的精彩笑话正讲到最后,眼看就要抖包袱了,易堵住了我的嘴,还把我拖进了蓟花草丛里藏了起来。 来者六人。五名武夫绑着一个年迈的农民,老人满脸焦虑。 我见此情形不由分说,要让他们统统吃我一棒,锄强扶弱,但易却拉住了我。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眼睛。静观其变。运筹谋划。快而糙,还是慢而精? 我叹了口气,开始用仔细打量起这群人。 武夫们衣衫褴褛,弓腰屈膝,神情紧张。似乎他们更注重保养自己的刀剑而不是自己。他们一边行进一边扫视四周,提防埋伏。 一个人往农夫的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可能是为了不让他再那样喊叫。虽然他们外表脏乱不堪,但我敢说他们绝不是一群粗野的山贼。 十有八九,他们是纳沃利兄弟会。这是一群在诺克萨斯人打来时建立的游击队,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他们却没有放下武器。 一些纳沃利成员为自由而战,一些是因为自己只懂打仗,还有一些,比如这几位,可能只是借用兄弟会的名号打家劫舍,欺凌弱小。 老农突然摔倒在地。肯定是故意的,太明显了。这几名武夫显然也看得出来。 为首的人停了下来看着老人。“你已经露馅了,”他说。“你虽然老,但还没老到这地步。每走几百步就倒一次,是想拖时间吧?你再好好想想,有用吗?这招太老套了。比你还老。” 他蹲了下来,视线与老人平齐。 “还说自己家里有一箱贵重的宝石,真有么?” 老人瞪大眼睛盯着纳沃利武夫,眼中的恐惧逐渐变成了绝望。 他摇了摇头。 “可惜了。”那个纳沃利武夫摆出一脸和蔼的微笑。就是那种,笑里藏刀的笑法。 “我必须现在救他。”我对易悄声说。 易用力对我摇头,同时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护目镜发出响声。我不用问就知道,他八成是想分出一人绕到路对面,包夹对手。或者是什么同样机智但却费时的计策。慢而精。 易最大的问题,除了不懂我的幽默感、护目镜像是一只大虫子头以外,就是他过去几年待在花田里的时间太久了。他的耐心是无限的。他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精心策划,破局解围。 易没有见过纳沃利兄弟会。 我曾经戏弄过几个纳沃利。其中有一个人差点把我的耳朵割下来。他们很难缠,脾气大,拳头也大。 易依然坚持稳妥行事。我们还是要按照他的计划来。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纳沃利身后的小路点了点头。你去包抄。我等你的信号。 易慢慢撤出草丛,然后蹿向路对面,速度飞快,即便是从他们面前跑过他们也看不见。经典的埋伏策略:他负责吸引他们,当他们转过身以后,我就从他们背后偷袭。 就在这时,那个纳沃利已经从自己的右手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刀。非常小巧的刀,只适合用来给水果削皮。或者用来割开一位老农民的喉咙。 我看不见小路对面易的位置,但我知道他一定没看见这把小刀。他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 他们马上就要杀掉这位老人了,他们可不管易的稳妥策略。再慢下去就来不及了。 多亏,我还留了一手:我非常,非常,非常能打。 为首的纳沃利抓住老人的头皮,将小刀横在他脖子前。我跳出草丛,手中的长棍高高举起,猛力一挥,打落了他手中的小刀。然后就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 每次我突然袭击,人们通常都会有两三秒的时间愣在原地,想要弄清我是何方神圣。因为大多数人从未见过瓦斯塔亚,更别提思猕猿了。他们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我先发制人。 我用膝盖撞向为首的纳沃利,牙齿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即使是我,听了也要颤一下。 “别出来,易!”我对他正在埋伏的草丛大喊。“我能搞定。” 突然一把匕首刺中了我的肩膀。 显然,其中一个纳沃利混蛋在胸前的皮带里准备了飞刀,我刚才没注意到。我尽量不去想象此时此刻易脸上得意洋洋的笑。 “依然搞的定吗?”他从草丛里向我大喊。估计是想等到我被打掉了牙吞进肚子里,然后再跳出来救我一命,然后再训上一通,我不是让你慢点了么? “定!”我一边喊一边往地上摔了一把烟雾罂粟。(我常会在身上带着的东西。不仅在打架时很好用,无聊的时候还能激惹易。) 然后我将剩余的武夫打得落花流水。这里就不多说了。 等一下,我还是说吧,因为打得太精彩了。 我紧握长棍,远端前支,随后旋转腾挪,棍端略微上翘避,免误伤趴倒在地的老人。 木棍每一次击中头颅,手臂上都会传来一阵颤栗。我躲避戳刺,格挡挥砍,最多只是被人用拳头打到脸,顶多也就两次。 等到烟雾散去,场上只剩下了我一个站着的了。呃,我把老人扶起来以后就是两个。 易从草丛里走了出来,长叹一声。 “噢你又来了,”我说。“你叹什么气啊?我已经救下了这个糟老头了──” “──嗯?!”那位老人说。 “我的肩膀也只需要几天就能愈合。呜,”我一边说,一边摸了一下伤口。“这一回哪里又让你不满意了?” 易给老人松了绑。“我没有不满意,”他说。“我很恼火。” “咋?” “因为我不喜欢承认我错了。你浮躁、鲁莽,但你确实做对了。” 我笑了。 “快而糙。” 他拍了拍我没受伤的肩膀。 “快而糙。”他说。 这就是修行 背叛者的鲜血 在暗影岛,无数的怨灵和浓重的迷雾层层包裹着这里,而有些生前就卓尔不凡的冤魂,在成为永生不死的诡异存在之后,依旧强大和神秘的令人发指。 卡莉丝塔是一个不灭的报复灵体,对所有告密者、欺诈者和背叛者都怀着一股寒彻人心的憎恨之情。生前,她是一-位传奇战士,但在试图避免悲剧时,她被最为信任的那些人所背叛并击杀。现在,她是一一个不死实体,会响应那些复仇的请求,但代价高昂:请求者的灵魂会被带走,并永远被她束缚。 卡莉丝塔是充满复仇怨念的幽灵,是不灭的复仇之魂,是召唤自暗影岛的噩梦,专门猎杀背信弃义之人。 背叛行为的受害者会以血泪盼望复仇,但卡莉丝塔只会挑选那些她认为正当的理由,回应召唤,施展自己的杀人技艺。所有被卡莉丝塔盯上的人都将不可避免地遭遇不幸,因为这位死亡猎手终结誓约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她灵魂标枪上的冷酷灵火。 卡莉丝塔生前是一位尊贵的将军,她的舅舅是一位伟大的国王,但他们的国度早已无人记得。 她终生恪守荣誉的守则,同时也用同样的水准要求其他人,以无上的忠诚效忠她的国王和王后。 她的国王树敌众多,在一次藩王指使的刺杀行动中,卡莉丝塔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阻止了悲剧的发生。虽然国王安然无恙,但卡莉丝塔却让王后遭遇不测。刺客的剑刃涂了毒,被卡莉丝塔格挡弹飞以后割伤了王后的手臂。 国王召集了所有名医、牧师和魔法师,但没人能够解除王后体内的奇毒。即使是国王自己的魔法,也只能延缓毒发的时间。悲痛欲绝的国王派卡莉丝塔外出寻找解药。 临行前,卡莉丝塔授命“铁之团的赫卡里姆代替她保护国王的安全,后者他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心里嫉恨着没被应允和卡莉丝塔一起出征。 卡莉丝塔周游了世界,为寻找解药造访了学识渊博的学者,隐士和神秘之地,但一直都徒劳无功。 最后,她听说有一处传说之岛,凡人根本无法看到,而那里据说藏着永生的奥秘,那就是福祉岛。 她带着最后的希望出海远航。福祉岛的居民知道她的追寻之旅,而且被她纯洁的动机所打动,因此将她的船引向了福祉岛的海滩。 卡莉丝塔祈求他们救治王后,岛上的大师让她将王后带到岛上,让他们净化她的躯体。卡莉丝塔回到船上的时候,岛民告诉她一段奥术魔咒,用以穿过福祉岛周围的保护性魔力帷幕,但岛民也警告她,不得向其他人透露这个秘密 。卡莉丝塔向祖国返航,但一切都太迟了,王后已经殡天。国王由于过度忧伤而堕入疯狂,将自己与王后的尸体锁在高塔之上。 国王得知卡莉丝塔返回,立刻要求她禀告自己的发现。卡莉丝塔心情沉重,她从未打破过效忠国王的誓言,但她想起了岛民的警告,而且知道带着死尸回到福祉岛是没有用的,所以她只能拒绝回答。 国王宣布她欺君犯上并把她打入大牢,直到她悔过。卡莉丝塔被囚禁以后,赫卡里姆劝诫她向国王禀报实情。他敦促她帮助国王节哀顺变,如果不能复活王后,就让他接受王后的离世,并恩准死者入土为安,葬在福祉岛上。 他们二人之间的合作能够缓和国王的疯狂之举,并且在不造成更多伤害的前提下让国王恢复理智。卡莉丝塔犹豫着,她觉察到赫卡里姆的提议中有什么不对头,但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于是国王率领一支快船船队航向福祉岛。卡莉丝塔在目的海域念出了魔咒,解除了魔力帷幕,闪烁的沙滩跃然眼前,让国王不禁惊叹。 他向岛屿中心的白色城市前进,岛屿守护者的长老在那里会见了他。国王命令长老将王后复活,但长老说逃避死亡是在违背世间万物的自然规律。国王恼羞成怒,命令卡莉丝塔杀掉守护者长老。 卡莉丝塔拒绝了国王的命令,谏言提醒国王曾经的睿智,但她的诉请全都被当成了耳旁风,国王再次命令杀掉守护者长老。 卡莉丝塔向赫卡里姆求援,但赫卡里姆此时却看到了蓄谋已久的机会,他要取代卡莉丝塔,成为国王最器重的爱将。 他向卡莉丝塔走了过去,似乎是要与她并肩请愿,但恰恰相反,他从卡莉丝塔的背后用长矛刺穿了她,这是一次鬼迷心窍的背叛。 “铁之团”的骑士们也同他一道背叛了卡莉丝塔,在她倒下的同时,无数支长矛贯穿了她的身体。 一场血腥的骚乱爆发了,所有效忠卡莉丝塔的战士全都绝望地想要打倒赫卡里姆和他的骑士团。 虽然他们不输勇气和技艺,但数量相差过于悬殊,赫卡里姆的人将他们赶尽杀绝。卡莉丝塔只能奄奄一息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战士被斩杀,她用最后一口气发誓要让所有背叛自己的人血债血偿。 当卡莉丝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满目全是诡异的黑暗魔法力量。福祉岛已经被变成了生命与美的反面镜像,一片充斥着暗影的漆黑之地,嚎哭的鬼魂受到永世的诅咒,被困在这无尽的噩梦中。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有临终遭到背叛的记忆没有消散,但即使是这些许记忆,也慢慢遁入虚无,剩下的只有复仇的渴望,燃烧在她破败的胸膛。 这种渴望,只有用背叛者的鲜血才能使其平息。 而如今,暗影岛幽魂遍布,卡莉斯塔的灵魂在无尽的岁月中遭到永无止境的折磨,她胸膛中的怒火和仇恨犹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心智。 这种永无止境的痛苦,只有在卡莉斯塔用手中的长矛赐死背叛者卑微的生命时,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才会稍微有些减弱。 于是,卡莉斯塔响应所有被背叛者的召唤,虽然代价昂贵,但是也无所谓了。 完美的犯罪 皮尔特沃夫,属于三大城邦之外的高科技城邦。 蔚曾经是祖安黑街上的破坏分子。她性格急躁、脾气火爆、凶神恶煞,对权威满心不屑。 蔚从小到大都是孤身一人,所以练就了一身生存的本能,也培养了一种恶毒刻薄的幽默感。现在,蔚与皮尔特沃夫守卫一起合作,维护着皮城的安宁。靠着她手上的一副巨型海克斯科技拳套,无论是铜墙铁壁还是心理防线都不在话下。 蔚几乎没有什么儿时的回忆,能记得的片断也让她不堪回首。她跟着地下帮派混大,很快就学会了利用头脑和双拳生存下去。 一副钢筋铁骨也同样关键,每个遇到过蔚的人都会见识到她用蛮力或者言辞摆平麻烦事的本领。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前者。 蔚年轻时,身边的老人们对她的父母和她的出身一概不知。大多数人都猜测她的父母死于一次工业事故,可令人唏嘘的是,祖安的工业事故根本是家常便饭。 有些老人说,自己依稀记得蔚来自“希望之屋”。那座破旧的孤儿院,就缩在祖安满是洞穴的悬崖岩壁之中。还曾有一个出名的地沟疯子打手在临终前说蔚是他捡回来的,当时她躺在一个双人摇篮中,被遗弃在一座炼金实验室的废墟里。 最后,蔚放弃了任何追寻自己父母的打算。她开始懂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蔚逐渐在这座地下城市的黑帮中崭露头角,而关于她身世的传闻也开始层出不穷。粉色的乱发让蔚成为祖安的大街小巷中最容易辨认的身影; 被愤怒的店主追赶着,奔跑穿过边境市场的闪光拱廊;或者大摇大摆地走在窄巷的缤纷集市上; 又或是搭上海克斯压力运送机的顺风车前往皮尔特沃夫。只要有什么谋划中的抢劫或者酝酿中的骗局,就一定有蔚的一份。虽然她是出了名的爱惹事,不过她却严格遵照自己的准则:偷东西不能让人倾家荡产,伤人不能滥伤无辜。 随着一天天长大成熟,蔚组建了自己的帮派,孩童时的小打小闹终于变成了成人间的横冲直撞。 她蛮横无理、暴虐乖戾,对拳头的热衷依然超出常人。虽然她总是能在争端中坚持到最后屹立不倒,但却经常鼻青脸肿、新伤不断。多年的帮派生涯让蔚结识了窄巷外围一家酒吧的老板,两人也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酒吧老板成功地劝化了她那些可能导致自我毁灭的危险倾向,还巩固了蔚的行事准则,让她学会如何在战斗中进行自控,甚至还教会了她如何疏导心中难以平复的愠怒。 虽然酒吧老板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引导着蔚,但是她的帮派一直都在祖安翻江倒海,因为炼金男爵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知道蔚和她的手下能够派上用场。蔚很快闯出了名号,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从来不会多问。 虽然犯罪生涯是她生活的全部,但仁义道德却开始愈加频繁地拷问她的良心,因为她没法回避的是自己和其他帮派所造成的破坏。 压垮蔚的良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次与其他帮派合作的抢劫行动,目标是一家最近挖到富晶矿脉的炼金科技采矿设施。 蔚在酒吧里听到了矿工的聊天,得知了一批矿石的付款时间,于是开始酝酿劫走矿主的钱。她的计划需要更多人手才能执行,所以蔚不得不找来了坊木魔鬼帮一起行动。计划原本进展顺利,可没想到魔鬼帮的老大操纵一具炼金动力采矿魔像,用爆裂铁拳杀掉了矿主。 他的小弟们则把矿工都赶进了矿洞,然后炸毁了出入口,最后还超载了采矿魔像的系统想要杀人灭口。这种草菅人命和肆意破坏的行为让蔚怒不可遏。好好的一次完美犯罪,却被这群疯子全毁了! 魔鬼帮拿上自己那份钱逃跑了,但矿工们全都被困在地下,很快就会窒息而死。蔚无法见死不救,于是迅速赶在魔像系统超载爆炸以前将它的动力拳套带在了自己手上。 拳套的腕关节死死咬住了蔚的手臂,但她强忍着剧痛,硬是将出入口打通了一条路,将矿工们救了出来。 矿工们得救以后,蔚和她的手下拿着剩下的钱溜之大吉。第二天,蔚登门拜访了坊木魔鬼帮。 动力拳套依然戴在她手上,她独自一人用拳头好好教训了整个帮派的人。时至今日,祖安的帮派之间依然流传着那一天的恐惧。 这次矿洞抢劫彻底唤醒了蔚的良心。从那以后,她发誓只和自己信任的人合作。她收下了那幅爆裂铁拳,并将其优化改造,让她在使用的时候不那么灼热,而且可以打破任何看似坚不可摧的宝库,可以夺走重兵押运的钱财、科技、以及任何她想偷的东西。 在一段动乱时期,蔚从祖安城中消失了,当时祖安和皮尔特沃夫之间的关系极为紧张。 帮派之中有传闻称蔚死在一次祖安城中心的大爆炸事故中,但也有人说她逃亡到了远方的岛屿。 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人们全都瞠目结舌:老饿鬼疤被人一锅端了。这个帮派的连环谋杀案已经做到了皮尔特沃夫,最后引来了皮城警长——和她的新朋友,蔚。 曾经的祖安帮派老大现在受雇于皮尔特沃夫守卫,而且她还进行了硬件升级。她将原来的炼金动力拳套换成了一副原型海克斯科技拳套。 她似乎还变得更成熟了,就像是见证并经历了许多事情而后蜕变重生。祖安街巷中的那个先动手后动脑的蔚依然留着自己的影子,不过她现在已经成熟了一些,而且也看清了自己曾经的那条道路只有一个结局。 没人知道蔚和凯特琳的合作是怎么开始的,两人背后的秘密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不过考虑到皮尔特沃夫最近出现的犯罪高峰,人们普遍猜测她们的联合是被第三个人促成的。 那个来自祖安的青发小疯子…… 精确的打击 皮特沃夫(皮城)被认为“进步之城”的主要原因是其极低的犯罪率。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皮特沃夫的低犯罪率也不是一来就有的。 最初,皮特沃夫为了发展高科技,进口了很多珍贵资源,强盗和小偷们发现这块肥肉后便经常光顾这里。传说中的皮城女警凯特琳就此诞生,如果没有她,这里将成为犯罪集团的乐土。 凯特琳的父亲是一名富有的政治家,母亲则是海克斯科技的先驱研究者,凯特琳在14岁的时候就表现出其侦查追踪的天赋。 那一次,凯特琳的父亲在回家的路上遭到袭击并被抢劫,她当天晚上就带着父亲的步枪偷偷溜出家门,根据犯罪现场的蛛丝马迹追踪到抢劫者。 开始,她的父母极力反对其如此危险的爱好,但凯特琳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为了尽全力保护女儿,凯特琳的妈妈利用自己的专长,开始为她的侦查量身打造出高科技装备。 坚决果断、老练机智的凯特琳是进步之城皮尔特沃夫的一名警长。她凶猛睿智,带着强烈的正义感,对法律绝对忠诚,一杆华丽的海科斯科技步枪不离身侧。 她既是一名耐心的猎人,也是城中大小罪犯的灾星。 凯特琳出生在皮尔特沃夫一个有钱有势的海克斯技工之家。虽然她很快就领会了城市居民的社交礼节,但闲暇时光却更喜欢前往城市南部的荒野。 她既能够融入皮尔特沃夫的上流社会,又能在森林的泥地里追踪野鹿的足迹,不过凯特琳年轻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皮尔特沃夫城门外度过的。 她能够追踪天上飞翔的鸟儿,也能用她父亲的比尔吉沃特毛瑟枪一发子弹命中三百码开外的野兔,专打眼睛。 要说凯特琳最强的武器,倒是她的智慧和求知欲。她以父母为学习的榜样,而她的父母也潜移默化地教她明辨是非的道理。 虽然家族的工程技巧让他们的生活富足殷实,但她的母亲却时时警告她,皮尔特沃夫充满了诱惑,镀金裹糖的花言巧语可能会令最仁慈的心也变得冷酷无情。 凯特琳并没有将母亲的警告放在心上,因为皮尔特沃夫对她来说是一座无比美丽的城市。每当去过世界上其他地方,她都会更加珍惜故乡的秩序井然。 所有的一切,都在五年后的进化日那天被改变了。 凯特琳从一次郊外远足回到家,结果发现家里被洗劫一空。家里的仆人全都被杀,他的父母消失得无影无踪。凯特琳把家里安排妥当以后,立刻启程寻找自己的双亲。 在城市的街巷中寻找隐藏起来的猎物完全不同于在野外狩猎,不过,凯特琳依然一个接一个地找到了闯入她家的人。 这些人全都不知道自己雇主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们会使用首字母“c”作为身份代号。 这个线索最后带凯特琳来到了一个秘密海克斯科技实验室,她的父母正被关在那里忍着死亡的痛苦被迫为敌对的集团工作。 凯特琳救回了自己的父母,皮城守卫们也根据凯特琳提供的信息逮捕了策划绑架案的敌对家族首脑。 她和父母回到了家,开始重建他们的生活,但凯特琳的内心发生了重大改变。 她亲眼看到皮尔特沃夫有可能会成为险恶之地,野心和贪欲几乎就像是走投无路的凶猛野兽。 在她自己调查的过程中,凯特琳看穿了进步和科学的虚伪表象。她看到了无助的人们,看到了迷失的灵魂和孤单的个体。她还看到自己有能力帮助他们。 虽然她深爱着父母,但凯特琳并不想继承家业,成为一名工匠,而是想在这繁华的大都市中另谋生路。 她开始做起类似私家侦探的工作,利用她高超的狩猎技巧寻找失踪人口或者寻回被偷的财产。 在她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凯特琳的父亲送给她一杆海克斯科技精工步枪作为礼物。这把武器堪称绝品,专用弹药提供更好的稳定性,比凯特琳拥有过的任何步枪都更精准。 这杆枪还可以自由改装,发射许多种不同类型的弹药。从此之后,凯特琳只要外出办案就一定会带着它。 凯特琳对皮尔特沃夫的隐秘角落和秘密通道了如指掌,就像她小时候能对丛林小路熟记于心一样,因此她不仅靠这份工作赚取了体面的收入,而且还让她接触到了许多不同的阶层和社会群体。 凯特琳的工作让她遭遇了许多离奇的事件,这也让她掌握了许多第一手资料,特别是关于未经验证的海克斯科技和离经叛道的炼金科技开发成果。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她很快就闯出了名声,人人都知道无论琐事还是奇闻,要想找人帮忙就去找凯特琳。 由于凯特琳接手了一起海克斯科技装置失窃案及其连带牵出的故意伤害案,外加一系列儿童绑架案,她与一位皮尔特沃夫守卫的探员合作调查。 这位探员和她一样也偏好接手离奇的案件。尽管线索一天天地变得更加渺茫,凯特琳并没有放弃。 她就像小狗追着骨头一样追查案件的线索,最后终于水落石出。凯特琳和那位守卫追查到了一名被自己的身体情况逼得丧失理智的炼金科研者,手下雇佣了一群逃出管控的精神病人。 与这群疯子血战之后,凯特琳和那名守卫终于解救出了失踪的儿童。二人私下的庆功酒上,他邀请凯特琳在皮城守卫中担任警长。 一开始,凯特琳拒绝了,但最后她意识到,有了皮城守卫的资源,她有可能会离那个神秘的“c”更进一步,这是她家庭遇袭案件中唯一的漏网之鱼。 凯特琳现在是皮尔特沃夫守卫力量中备受尊敬的长官,守护着进步之城的秩序——重点照顾那些胆敢挑战海克斯科技底线的狂热工匠。 她最近找到一位来自祖安的新搭档,急躁鲁莽的蔚。这对不可思议的组合究竟是如何诞生的,又究竟为何能够如此高效,一直是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更是她们的同事在酒过三巡后的谈资,甚至就连那些被他们送进牢房的嫌犯也感到十分好奇。 屠宰和手术的区别(皮尔特沃夫篇) 卡蜜尔是一位优雅的特工精英,也是一台精密的人形兵器。她游走于法律已然失效的边缘地带,小心地维护着皮尔特沃夫这台机器和其下的祖安,保证一切都能顺畅地运转。 卡蜜尔真正的强项在于灵活的头脑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在她看来,任何浮皮潦草的技术都是必须被禁绝的丑陋行径。 她出身于礼仪繁复、衣食无忧的菲罗斯家族,长大之后成为了家族的首席密探,以她那手术刀一般的精准手段根绝那些秘而不宣的家族难题。 她的心智也如同身下的刀刃一般锐利。为了追求极致,她对自己进行了大幅度的海克斯人体增强手术。这也让很多人不禁怀疑,她根本就是一台纯粹的机器,而不是一个女人。 卡蜜尔家族的大部分财富都源自一种珍稀的水晶。这种水晶来自远方一处峡谷里的某种生物。 这就是最初的海克斯水晶,也被称作“原初水晶”,据说只在那些生来便蕴含魔力的生物体内存在。 卡蜜尔的曾曾姑母埃莉西亚在当年的探索活动中失去了一条胳膊,差点儿还有自己的性命。 她的牺牲被后人所铭记,由此也成为了某种预示。时至今日仍可从菲罗斯家族的格言中窥见这样的心理:为我家人,我愿奉献。 埃莉西亚·菲罗斯找到的生物,也就是壳人族,并非一种取之不尽的资源。所以卡蜜尔的家族必须想办法增殖他们已经找到的水晶。 菲罗斯家在符文炼金和化工科技方面进行了一些隐秘的投资,最终制成了威力较小,但可供量产的合成海克斯水晶。这样的能量自然带来后果,合成水晶工业被很多人认为是祖安灰霾的主要成因。 在皮尔特沃夫闻名遐迩的蓝熏庄园,菲罗斯家是最富有的家族之一。罗德里和戈玛夫妇迎来了自己的第六个孩子卡蜜尔,夫妻两人之后也成为了家族的家主。 但是,只有卡蜜尔和她的弟弟斯蒂万活到了成年。作为家中幸存的长女,整个家族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卡蜜尔接受了最为优异的教育,她在很小的时候便被灌输了贵族的行事态度和深远的责任感。 由于皮尔特沃夫吸引了大量瓦洛兰各地的精英人才,卡蜜尔从来没有缺过老师。所以,她能够流利地听说艾欧尼亚南部的芝云方言以及诺克萨斯的官话。 与此同时,卡蜜尔在长辈的影响下也对瓦洛兰历史产生了兴趣。她在奥迪恩峡谷帮助父亲进行采掘工作时也学会了读写古恕瑞玛语。 并且,卡蜜尔还是一个相当有成就的音乐家,她在演奏会上表演的大提琴堪称大师水准。 在皮尔特沃夫的权贵家庭里,各个家族的首席密探都是年轻的后辈中挑选的,他们就是家族的剑与盾。 一经选中,他们就必须全身心地为了家族的利益服务,与家主一起不计任何代价地维护家族的长久繁盛。 菲罗斯家由于太多秘密的关系,总是在这个位置的人选方面额外谨慎,也会投入令人咋舌的海量资源来保证自家的密探可以高人一等。 卡蜜尔的弟弟,斯蒂万生来体弱,根本无法担此重任。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父亲,在看到卡蜜尔取代了斯蒂万成为首席密探时感到了无比的骄傲。 斯蒂万眼见姐姐获得了更多的教导和训练,心里的嫉妒开始不断滋长。卡蜜尔变得越来越善于战斗、潜行和审讯。 她最喜欢的格斗技巧就是用来自尚赞的腿刃战斗;运用古典的问询技巧获取情报;还有就是从一座破旧的钟楼上用带钩的绳索练习速降——这套行头是从西部蟒行群岛来的。 卡蜜尔二十五岁那年,她和父亲被一伙接受过增强的歹徒袭击了。这帮人想在祖安城的黑道之中飞黄腾达,而他们觉得菲罗斯家族的秘密有利可图。 卡蜜尔和父亲都受了伤。虽然她最终恢复过来了,但父亲却撒手人寰。卡蜜尔的母亲无法承受这份足以颠覆家族的悲痛,不久也随他而去。 家主的位子最终传给了斯蒂万。他年轻气盛,急功近利,一心想证明自己是家族的有力领袖,所以他加倍地投入资金进行人体海克斯科技增强的研究。 在一整年的哀悼之后,菲罗斯家张灯结彩,迎来了又一个进化日的面试大典。斯蒂万亲自选中了哈基姆·内德里作为家中的首席技工。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是来自恕瑞玛滨海小城卑尔居恩的晶体学家。 卡蜜尔一直内疚于自己没有保护好父亲,所以她要求哈基姆为她进行海克斯增强手术,打破作为人类所无法突破的极限。当哈基姆第一次遇见卡蜜尔时,他就已经倾心于她了。 哈基姆下定决心,要将卡蜜尔带出父母双亡所留下的阴影。两人一同工作,还会在夜里分享着恕瑞玛沙漠上的民间故事,情谊也愈发地深厚。 几个月亲密无间的工作,让卡蜜尔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感情。随着手术日期临近,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难分难舍,两人都很清楚,手术完成就意味着他们的分别。 哈基姆会转而进行家族的其他项目,卡蜜尔也会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密探的职责当中。除此之外,哈基姆更担心的是他在切除卡蜜尔的心脏时,有可能会切得太深而把她的人性也一起摧毁了。 卡蜜尔接受手术的前几天,哈基姆终于忍不住了。他向卡蜜尔求婚,并恳求她和自己一起私奔。 他描绘了这样的一种未来——两人漫步在卑尔居恩阳光温柔的沙滩上;一起发掘古代恕瑞玛的遗迹;一同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束缚卡蜜尔的家族责任将不复存在。有生以来头一次,卡蜜尔动摇了。 斯蒂万的家主地位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卡蜜尔的执行力。他听说了这桩秘密的求婚,旋即意识到自己的首席密探随时都有可能走人,他在家族中的权力也毛将焉附。 神使风暴(化学祖安篇) 风暴是她的武器,符文之地是她的家园,神秘的迦娜是风元素的精灵,保护着祖安城内无依无靠的人们。 有人相信她的诞生是源于符文之地水手们的祈愿,他们会祈祷友善的风伴他们渡过险恶的海域,战胜无情的风暴。 后来她的眷顾和庇护被召唤到了祖安深处,在那里,迦娜成为了无助之人的希望灯塔。没人知道她会在何时何地出现,但大多数时候,她的到来都意味着援助。 符文之地的许多水手都有一些奇怪的迷信做法,毕竟他们的生死经常取决于喜怒无常的。 有些船长坚持要在甲板上撒盐,这样大海就不会注意到他们是从海岸过来的。还有些人一定要把捕到的第一条鱼放归大海,以此表达仁慈。 而毫无意外地,大多数人都祈祷风保佑他们一帆风顺、风平浪静、和风煦日。许多人都认为风之精灵迦娜就是因这些祈祷而诞生的。 最初的她很渺小。航海家们有时会看到一只天蓝色的青鸟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强风吹满风帆。 还有人发誓他们在一场风暴到来之前听到了一声哨音,就像是在为他们预警。随着这些神奇的预兆口口相传,那只青鸟的出现也愈发频繁。 有人发誓他们看到了这只鸟变成了一个姑娘。她长着长长的尖耳朵,长发飘逸,据说这位神秘的圣女飘浮在水面上,手中的法杖轻轻挥动,就能为风指引方向。 航海家们开始用海鸥的骨头和闪亮的贝壳搭建简陋的神龛嵌入船首。更加成功的帆船会在桅杆顶端雕刻雕像作为神龛,希望他们对于信仰的招摇能换来更好的风佑。 最后,符文之地的水手们达成了共识,他们将这风之精灵称为“迦娜”,意思是古代恕瑞玛语中的“守护者”。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手信奉迦娜,他们恳求赐福的方式也越来越精致。迦娜曾帮助探索者们穿过未知水域,让船只远离危险的暗礁,还曾在少数星光黯淡的夜晚用温暖的微风拥抱思乡的水手。 而对那些怀着恶念出海的人——海盗、劫匪等人,则有传闻称迦娜会用突如其来的暴风让他们偏离航线。 迦娜在自己的使命中感到极大的乐趣。无论是帮助弱者还是惩罚恶人,她都觉得守望符文之地的海洋是一件幸事。 自从迦娜记事起,瓦洛兰西部和东部的两片大洋就一直被一道地峡所分割。任何想要交通往来的船只都必须踏上漫长艰险的航程,绕过大陆的最南端。因此,大多数船只都祈求迦娜赐予满帆强风,闯过凶险的浅滩暗礁。 在地峡两侧的海岸之间有一座繁荣的贸易城市,城市的元老们不想再看到船只长途跋涉绕过大陆最南端,这段航程经常需要花费数月时间。 于是他们雇来了最勇于创新的科学家们,利用该区域最近发现的丰富炼金元素资源,设计创造出巨大的水路运河,开通以后将可以连通瓦罗兰大陆两侧的大洋。 关于运河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在水手之中传播开来。这样一条通道将开启无限潜力的贸易空间,可以让船只更轻松地通过危险水域,缩减航程时间,并使生鲜商品的运输成为可能。这条通路将贯穿东西,连通左右,更重要的是,它将带来变革。 运河的存在,让水手不再需要迦娜的风佑和庇护,因为他们不再需要涉险航经瓦洛兰南部的岩滩,也不再需要盯紧青鸟的风暴预警。 他们船只的安全和速度已经不再取决于喜怒无常的风,而是由人类的精巧设计保驾护航。 所以,随后的数十年间,随着运河工程的进展,迦娜被逐渐淡忘。她的神龛开始残缺破损,被海鸥任意叼啄,她的名字也很少再出现在人们的默祷中,即使是在惊涛骇浪的冬季,也依然如此。 迦娜感到自己变得虚弱,力量衰退。当她想要召唤一阵狂风的时候,只能制造出一阵轻风。 如果她化身成青鸟,飞翔几分钟就不得不停下休息。就在几年前,她还曾在航海者心中举足轻重,难道他们真的如此轻易就能忘记曾经庇佑他们平安、回应他们祈祷的那个人吗? 迦娜渐行渐远、怅然若失,眼看运河就要完工,她的全部存在,只剩下一阵轻风而已。运河的竣工暨开通仪式当天,人们兴高采烈地庆祝喝彩。 地峡中间布置了数千个炼金科技爆破装置。城市元老们齐聚一堂,亲手发动了点火仪式,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在一旁屏息观看,等待见证奇迹,脸上写满期待,心中充满骄傲。 装置启动了。岩石熔化形成的炼金雾霾爆发扩散。巨响回荡在地峡之间。 岩壁的表面开始开裂,大地开始颤抖,人们听到了水的怒吼和气的嘶嚎。然后人们开始尖叫。 后来几年内,没人知道这场灾难的具体成因。有人说这是因为炼金炸药的不稳定性,其他人则认为这是工程师们的计算失误。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次爆破造成了连锁地震反应,撼动了地峡深处的核心。整个一个城区跌进了海底,将近半数居民突然在东西两侧奔袭而来的海水之间不知所措,挣扎求生。 数千人被淹没在浪潮之下,他们苦苦哀求,祈祷发生奇迹拯救自己。他们呼唤起了那个久违的名字,那个他们曾经在危难时刻和惊涛骇浪中最常呼唤的名字:迦娜。 突如其来的绝望祈愿冲击着她,迦娜感觉自己的力量凝聚成了实体,她从未感到过如此庞大的力量。 许多落水的人都已经溺亡了,但炼金毒气正在从大地的裂缝中弥漫到街道上,数百人在毒气的笼罩下无法呼吸,迦娜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帮忙。 她冲进了死寂的毒云中,强酸的雾气正在夺走人们的希望,他们都是运河诞生的见证者,但却即将成为殉葬者。 迦娜举起法杖,闭上双眼,周围开始刮起猛烈的旋风,强大的龙卷甚至让那些向她祈祷的人害怕自己会被狂风卷走或者扯碎。她的法杖放出越来越明亮的蓝光,直到最后她把法杖砸向地面,用最后一阵猛烈的强风吹走了全部毒气。 那些向她祈祷的人深吸了一口气,举头看到了自己的救星,同时发誓永远都不会再忘记她。片刻过后,一阵风吹过街道,迦娜消失了…不过有人发誓他们看到了一只青鸟在城市最高的钢铁与玻璃尖塔上安巢定居了。 后来那个名叫祖安的城市完成了重建,而闪亮的皮尔特沃夫也在它的上方落成,迦娜的名字出现在了无数个故事中,讲述着一个浪迹天涯的风之精灵在危急时刻伸出援手。 有人说,每当祖安灰霾积得太厚,迦娜就会把它吹走,然后再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当炼金男爵手下的恶徒过分嚣张,或者受害者的惨叫没人回应,就会有一阵令人闻风丧胆的风吹过街巷,帮助那些求助无门的人。 有人说迦娜只是个神话传说,是祖安最绝望的人用来麻痹自己的乐观童话,在最艰难的时刻给自己希望。 其他人则更加了解真相,每当有风掠过狭窄的过道,每当人们聚集在自制的神龛前(现在使用的是金属片和齿轮而非鸟骨),他们就会想起迦娜。 每当强风吹响窗栏,吹走晾衣绳上的衣服,一定都是迦娜在风中。每当进步日到来,无论天气多冷,信徒们都会敞开自家门窗,这样迦娜就会带走陈年旧气,辞旧迎新。 人们会看到一只奇异的青鸟,在祖安的街道中飞翔,每当这时,即使是持怀疑态度的人也会感到神清气爽。虽然没人知道迦娜何时、何地、何故出现,但大多数人都可以达成一个共识:被守候的感觉真好。 骸骨亡魂 暗影岛,曾经生命的最为安然的领地,在一系列意外之后变成了冤魂和死灵徘徊之地。 恶毒的亡魂莫德凯撒是暗影岛上怨念最深最恐怖的亡魂。他已经存在了无数个世纪,靠死灵法术和自己的黑暗意志逃避真正的死亡。 所有敢于在战场上对抗莫德凯撒的人都面临着受到诅咒的危险:他将奴役死者的灵魂,成为自己的破坏工具。 莫德凯撒曾经也是凡人,是瓦洛兰东部的军阀国王,早在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成立之前就统治自己的领地。 他每逢上阵都会穿上全套钢铁重甲,将所有反对自己的人赶尽杀绝,用他附有魔法的钉锤“夜陨”,碾压对手。 害怕莫德凯撒的人很多,而憎恨他的人更多,他的敌人最后终于团结起来共同终结他的黑暗统治。 在经过一整天血腥的战斗以后,莫德凯撒迎来了命运的节点,他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被敌人包围。箭矢、利刃和长矛穿透了他的身体,但他在临死前放声大笑,对杀死他的人们说他一定会回来寻仇。 他的尸体被扔到巨大的柴草堆上,作为他敌人的庆祝篝火熊熊燃烧。虽然火焰最多只能熏黑他的盔甲,但却将他的尸体化为焦炭般的骸骨。 火焰燃烧了数天才渐渐熄灭,随着火势褪去,胜利者们也离开了,这时有一小群法师悄悄摸了上来,在灰烬中搜寻着,挑拣出了莫德凯撒的盔甲和骸骨。 他们偷偷将这两样东西带走,在一个无月之夜,他们将骸骨摆成了原有的人形,放在了刻满符文的石板上,开始吟唱起邪恶的魔咒,这是一种死灵法术。 随着他们的黑魔咒逐渐达到高潮,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石板上。这个鬼魂站了起来,摆脱了骸骨的束缚。 这是由纯粹的黑暗组成的怨灵,眼中燃烧着邪恶怨念。被火焰熏黑的盔甲在这个幽魂的身边组合起来,就像被强力磁石吸住一般牢牢贴在一起,而那些法师也跪倒在了刚刚复活的主人面前。 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莫德凯撒曾允诺赐予他们强大的法力,但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将获得什么形式的奖赏。 莫德凯撒现在掌握了新的死灵魔法,他赐予这些法师不死之身,将他们困在生与死之间。他们成为了邪恶的尸灵巫妖,被诅咒永远效忠于莫德凯撒。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莫德凯撒让所有忤逆他的人全都不得好死。他对他们施放诅咒,让他们沦为永恒的奴役,被抽出的灵魂对他的不死意志唯命是从。 在铁铠冥魂的甲胄之下,莫德凯撒的黑暗统治延续了数百年。在这期间他数次被杀害,但却总是死而复生,由那些与他灵魂捆绑在一起的尸灵巫妖施法复活。 莫德凯撒的骸骨是他邪恶复生的关键,数百年的沧桑让他变得越来越疯狂偏执、担忧自己骸骨的安全。他在自己帝国的中心建立了一座巨石要塞,被世人称为不朽堡垒。而在这座宏伟堡垒的核心,封藏着他的骸骨。 不朽堡垒最后遭到一群外族部落和佣兵战团组成的联盟的围攻。在这次围攻期间,一位部落酋长偷偷潜入了堡垒,绕过了险恶的防御机关,盗取了莫德凯撒的头骨。如果骸骨不完整,莫德凯撒就无法复活,但由于惧怕主人的盛怒,那些被奴役的巫妖瞒下了这次失窃事件。 在不朽堡垒的城墙上,无数敌人在莫德凯撒面前倒下,但他依然无法阻止溃败的大局。他的堡垒被敌人占领,他自己也遭到敌人绝对数量的压制。 他手中的钉锤被夺走,四肢被锁链绑住。黑暗中回响起他震耳欲聋的笑声,他以为自己这次依然还会复活,就像他此前诸多次经历过的一样。 捆绑他四肢的锁链被拴在了巨大的龙蜥身上,随着驯兽师一声令下,几只庞然大物将他五马分尸。 莫德凯撒的头骨被带到了海洋彼岸的福光岛,这是一片隐藏在迷雾与传说中的土地。 岛上的智者了解莫德凯撒,也了解他的弱点。他们偷走了他的头骨,为的是让世界摆脱他的邪恶干涉,所以他们将头骨安放在了地下深处的一座秘密仓库中,用铁锁和魔法岗哨将之保管。 莫德凯撒的奴役们四散到世界各地,寻找那块丢失的头骨,但一直都无法查到任何下落。似乎莫德凯撒的统治终于结束了。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几百年过去了,突然有一天福光岛遭遇了巨大的灾变。一位国王来到福光岛,他的心智已被哀伤和疯狂蹂躏破败。 他释放了一道可怕的魔咒,让福光岛变为黑暗之地,将这片群岛转化成了不死亡灵的扭曲之境,暗影岛。在这次巨大的魔法爆炸中,封锁着莫德凯撒头骨的秘库被撕开了。 莫德凯撒的尸灵巫妖就像飞蛾扑火一般赶赴新生的暗影岛。他们带来了主人其余的骸骨,从废墟中掘出了头骨,让他终于可以又一次化身降世。 随后,莫德凯撒在暗影岛建立了自己的帝国,奴役了一支日渐壮大的亡灵大军。他鄙视那些新死的亡灵,认为他们是下等魂魄。 因为他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前进方向,而其他亡灵只不过是迷路的孤魂野鬼。虽然如此,但他能看到他们的利用价值;他们将成为莫德凯撒未来征战中的前线兵卒。 与那些下等亡灵不同的是,莫德凯撒并不被黑雾所束缚,他本身实在太强大了-但黑雾的恶毒能量却能让他吸收到更强大的力量。目前,暗影岛是他养精蓄锐的绝佳场所。 在积攒力量的同时,莫德凯撒也更加执迷于保护自己骸骨的安全。他开始将目光投向海洋彼岸,瓦洛兰大陆。 他看到了在他离开期间兴起的文明和帝国。他的注意力聚焦在了曾经的不朽堡垒上,这座宏伟的要塞现在是一个新兴帝国的首都,这个帝国叫做诺克萨斯。 黑暗的新纪元正在蠢蠢欲动。 蜘蛛之神(暗影岛篇) 在诺克萨斯不朽堡垒的地下深处,有一处不见天日的禁地,这是致命的掠食者伊莉丝的宫殿。 当她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她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女主人,但是自从被一只阴险的蜘蛛之神咬伤之后,她就化身成了美丽的不死异类。为了永葆青春,伊莉丝孜孜不倦地捕食着无辜的人,而这世上也鲜少有人能够抗拒她的诱惑。 远在许多个世纪以前,伊莉丝就出生于诺克萨斯,是古老而强大的基西拉家族的一员。 她很轻易地便明白了在意志薄弱的人面前,美貌是多么有效的一种武器。在她成年之后,为了进一步扩大家族的权势,她意图嫁给扎阿范家族的子嗣。 不巧的是,这门亲事遭到了对方家族中诸多成员的反对。但是伊莉丝却成功地引诱了她的未婚夫,并将那些贬低她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达成了婚约。 正如伊莉丝所计划的那样,她在婚后对自己丈夫的掌控可谓事无巨细。扎阿范家族越来越强盛,同时也让基西拉家族变得如日中天。 虽然伊莉丝的丈夫是家族的脸面,然而知道内情的人全都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 她的丈夫起初很能忍,但时间一长,他的不满从心底的恶疮中破口而出,因为在诺克萨斯的各大家族中,他已经成了一个无人不知的笑料。 他的怨恨日渐膨胀。终于,在那天晚上,又是一顿寻常的乏味晚餐,他告诉自己的妻子,他已经在她的酒水里投入了蚀肉化骨的毒药。 同时他也摆出了自己的条件:她必须退居身后,不再在他攫取权力的道路上充当绊脚石的角色,这是获得解药的唯一办法。如果拒绝,他会看着她在极度的痛苦中缓慢地死去。 而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会让毒药的效力发挥得更加充分,将她的血肉和骨骼全都化成脓水。 伊莉丝心里清楚,解药肯定就在他的身上,所以她在掌心藏了一把尖刀,然后开始扮演起一个悔恨不已的可怜妻子,而她的演技无懈可击,妙到毫巅。 她调动起体内所有的魅惑手段,哭泣着恳求他的原谅,完美地掩藏了自己的意图。与此同时,毒药在啃噬着她的肉体,让她的身上出现了大片的畸形,四肢也在痛苦中抽搐。 当伊莉丝抓住了她的丈夫时,他才意识到——显然太迟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对他的蔑视有多深。 她跳起身来,将尖刀猛然扎进他的胸口,然后缓缓地转动刀柄,直到他彻底死去。伊莉丝在他身上摸出解药一饮而尽,但毒药的作用已经无可挽回了。 她的脸庞变成了一团烂肉,可怕的伤口和组织暴露在外,如同一具恐怖畸形的活尸。 从此,伊莉丝正式成为了扎阿范家族的女主人。在诺克萨斯的政治环境中,她的作为被看作是帮助帝国翦除了弱者而广受称赞。 但是,关于美貌和权力的相互关系早已在她脑中根深蒂固,所以她退出了公众的视野,并戴上了一副面纱。 然而,之后的伊莉丝终年不见天日,登门拜访的盟友和请愿者们无人得见她的真容,她手中曾经煊赫的家族也渐渐开始淡出人们的视线,逐渐变得暧昧模糊起来。 她日复一日地在空旷的大殿中独自徘徊,只有黑暗才能让她感到心安,也只有在夜里她才会愿意冒险走出高墙。 某一天夜里,伊莉丝在夜游时碰见了另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她的掌心里印着一枚黑色玫瑰形状的蜡记,并对伊莉丝轻声说,苍白女士最看重的便是她的才干。 伊莉丝没有理会,径自走开了。但是,那个女人的话语却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因为她还向伊莉丝承诺,可以让她恢复往日的容颜。 不管她怎样提醒自己这绝无可能,但虚荣心和对美貌的渴望促使她决定去查个明白。她在大街小巷中逡巡了好几个星期,直到她又一次看见了黑色玫瑰的印记,镶嵌在一道通往诺克萨斯地下墓穴的阴暗门廊上。 这个隐晦的记号把她带到了黑色玫瑰的面前,这是一个在暗中探寻魔法的黑暗力量以及隐秘知识的团体。 伊莉丝成为了黑色玫瑰的常客,她在他们之中卸下了心防,而且很快就与那位身怀奇术却又看不出年龄的美貌女子变得亲近起来。 那便是人们所说的苍白女士。伊莉丝诚心地接受了这个社团的道义,但也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初她所得到的承诺:她的美貌能够重现。 苍白女士提到了一个阴森的地方,暗影岛。她曾经的一名助手死在了那里,因为他闯入了一头贪食的蜘蛛神的巢穴,还遗失了一把蛇形的仪式匕首。 那把匕首充盈着强大的魔力,而如果伊莉丝能够取回来,她就能借助匕首的魔能恢复伊莉丝的容颜。 伊莉丝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带上一队黑色玫瑰的信徒就出发了,尽管她心里清楚,如此诱人的回报,必定会要以血为代价。 伊莉丝找到了一个债务缠身的绝望船长,愿意带着她和她手下的教徒们出海。大船在海上漂了几周,终于在一片翻滚的黑雾边缘中隐隐看见了一座嶙峋的岛屿。 伊莉丝在一处灰白的沙滩登陆,带着她的手下开始前往岛屿的深处——如同一群羔羊一步步踏入屠场。好些人在半路上就被恶灵攫走了,但当他们抵达蜘蛛之神那银丝密缠的洞穴时,还剩下六个人。 黑暗中冲出了一头全身浮肿的恶兽,它披着几丁质的甲壳,架着獠牙,肆意捕杀着尖叫逃窜的男女。信众们一个接着一个被蛛网卷起,有些人当场就一命呜呼,而伊莉丝却看见了苍白女士所说的那把匕首,就握在一具干尸手中。 谁知她刚抓起匕首,蜘蛛之神的毒牙就捅进了她的肩膀。伊莉丝俯身倒下,仪式匕首刚巧钻进了她的胸口。奔涌的魔力与蜘蛛的致死毒液混合在一起,将她的身体进行了天翻地覆的改造。 伤疤尽褪,肤作凝脂,伊莉丝被这股力量重塑了形体,变成了比之前美丽更甚的造物。但是蜘蛛之神的毒液却也没有就此作罢。伊莉丝的背上可怖地鼓动起来,最终皮开肉绽,钻出了一堆蛛腿。 伊莉丝爬起来,身体变形时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她看到蜘蛛之神正悬在她的头顶。诡秘的力量在两者间流动,让她们瞬间就同时意识到这意料之外的共生对双方都有好处。 伊莉丝回到船上,一路上没有怨灵再来侵扰她。当她的船在一个深夜抵达了诺克萨斯的码头时,船上唯一的活物就是她自己。 虽然苍白女士警告她,她身体内蕴藏的魔力最终会消散一空,但伊莉丝还是将仪式匕首还给了黑色玫瑰的头领。她们两人签订了一个契约: 黑色玫瑰会为伊莉丝提供献祭蜘蛛之神的教众,而作为交换,她必须把她在岛上找到的任何神器上交给社团。 伊莉丝再一次入主扎阿范家族的大殿,带着她闻名遐迩的美貌隐居了起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真身,虽然暗地里的流言一直津津乐道于她不朽的美貌,也有传闻说她那蒙尘的宫殿里蜗居着一头恐怖的怪兽。 自从她第一次踏上暗影岛的土地,无数世纪过去了,每当伊莉丝察觉到自己有了一丝白发,或是眼角钻出了一缕细纹,她便会前往黑色玫瑰收割那些轻易摘折的灵魂,然后出海前往黑雾中的岛屿。 从来没有一个同行的人回来过。每一次旅行归来,据说她就会焕然一新、重获青春,同时会为苍白女士带回又一件古老的圣物。 羁绊 符文之地的潜在力量是她与生俱来的纽带,原始的魔法在她手中凝为魔法宝珠。瓦斯塔亚人阿狸醉心于玩弄猎物的情感,然后吞噬他们的生命精魄。 虽然阿狸是天生的掠食者,但她却对猎物始终保存着一份同情,因为每吞噬一个灵魂,都伴随着他们生前的记忆。 阿狸最初被遗弃在艾欧尼亚北方常年积雪的树林中,她对自己原本的家庭一无所知,他们只留下了一个信物: 一对可以拼接贴合的双生宝石。她加入了一群正在晨猎的冰原狐,没过多久,它们就接纳了她。 虽然无人传授她种群特有的魔法,但阿狸却凭着直觉本性,学会从周围的世界抽取魔力,塑造极具杀伤力的法球宝珠,强化自己的反应速度,便于击杀猎物。 如果猎物的距离足够近,她甚至能将惊慌逃窜的小鹿安抚进入一种安详静止的状态,即使被她的利齿刺入血肉,也始终安然自若。 阿狸首次遇到人类,是因为一群漂洋过海而来的士兵在她的巢穴附近宿营。他们的行为让阿狸感到陌生而又好奇,她远远地望着他们。 一位猎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相较于其他人的铺张浪费,这位猎人将自己猎物的每一部分都物尽其用,就像她的狐狸家族。 后来这位猎人被弓箭所伤,阿狸感到他的生命正在流逝。她的直觉本能让她吞噬了他潺潺流出的精魄。 与此同时她获得了这位猎人零散的记——挚爱在战斗中殒命、孩子们在家中等待、还有一片遍布钢铁和岩石的奇异土地。她发现自己可以撬动这位猎人的情感,从恐惧到忧伤,从忧伤到愉悦,她用美景和温暖裹住了他,他在一片阳光和煦、芳草纷飞的景象中与世长辞。 吸收猎人的生命让阿狸如痴如醉,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充满活力,于是便前往艾欧尼亚其他地区,寻找更多人类。 她喜欢细细品味玩弄猎物的乐趣,先操纵他们的情感,然后再攫取他们的精魄。她尝试过不同的幻象梦境,有良辰美景,也有原始渴望,偶尔还有凄切的哀愁。 她陶醉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沉浸于别人的生活。透过偷来的记忆,阿狸从猎物的视角看到他们向暗影的神庙宣誓效忠,对太阳的化身进献贡品,探究以歌为语的鸟类瓦斯塔亚族群,领略闻所未闻的崇山峻岭。 短暂而又精致的记忆碎片让她经历了心痛与幸福,随后她越陷越深,甚至为那些惨死于诺克萨斯侵略者手下的艾欧尼亚村民流泪哀悼。 后来有一次,一段记忆讲述了关于一只恶魔妖狐的恐怖传说,她大惊失色。随着她攫取的精魄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与自己的猎物感同身受,因此也对自己捕猎的行为感到罪孽深重。 她担心那些关于自己的传说所言不虚,担心自己真的是一只残酷的怪兽。但只要太长时间不进食,她就会感到自己的力量缓缓褪去,就会再度开餐。 阿狸尝试过自我控制,只攫取一小部分生命精魄,只足够吸取一两段记忆,但不足以夺人性命。 她的尝试成功了,但好景不长,无尽的饥饿折磨着她,很快她就屈服于诱惑,在一座沿海村庄全体居民的睡梦中大饱口福。 这件错事折磨着阿狸,她无法原谅自己,一种深深的悲伤让她怀疑自己的本质。她躲进了森林中的洞穴,与世隔绝,希望能够控制自己残忍的欲望。 几年以后,她再次现身于世,现在的她决心只靠自己的双眼去体验生命的每一种滋味。虽然她可能偶尔会放纵一回,享用生命的精魄,但她一直都忍住冲动不吞噬掉他人的整个生命。 那对双生宝石是阿狸寻根溯源的唯一线索,她从这个线索出发,开始寻找自己的同类。她要活出自己的一生,不再依靠那些借来的记忆和陌生的梦境。 …… 市场里飘着熏香和烂菜的味道。阿狸用斗篷裹着自己的九条尾巴,手里摆弄着自己的双生太阳石信物,尽量不去理会浓烈的味道。 两枚石块在她的指缝间翻滚跳跃,然后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单个石块的形状好似一团烈焰,但却巧妙的雕刻却让尖锐的突刺互相咬合,组成了一颗完美的宝珠。 从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开始,这对金色的石头就一直在她身边,但她却始终不清楚它们的来历。 虽然阿狸来到了陌生的新环境,但在她身边潜藏的魔法正在低声轰鸣,让她感到安心沉稳。 她走过一个摊位,数十个篮子里面全都盛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有光滑圆润的卵石,有印刻着航海传奇故事的贝壳,有甲骨刻成的骰子,还有其他新奇的玩意儿。但全都不像阿狸手中信物的风格。 “碧如晴空的宝石,要来一块吗?”长着灰胡子的商人问到。“你要的话,一颗碧蓝小珠只需要一根鸣鸦羽毛的价格,或者是一颗朱比树种子。我不挑。” 阿狸对他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手中紧握着那对太阳石。她又路过了形形色色的摊位和商贩,一个摊床上摆满了长刺的橘色蔬菜。 一个孩童正在叫卖一种能根据天气改变颜色的水果,还有至少三个小贩都在摇晃着熏香的铁罐,每个小贩都声称自己已经找到了最深奥的冥想之法。 “占卜!运势占卜!”一个年轻女性正在叫卖,她的双瞳是薰衣草的颜色,下巴圆润。“寻找你的真心爱人,用牛蒡根化解灾祸。 或者如果你想把未来交给天决定,我也可以回答你关于过去的疑问。不过,我会建议你占卜自己是否有被人下毒的危险。” 摊位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猫耳瓦斯塔亚人,正要把一块香辣酥饼放进嘴里。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警惕地盯着这位占卜巫女。 来自阿狸天生的敏锐洞察力,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但是她也说不上来,于是她只能更加谨慎。 精魄 “答案是不会,这次算你免费,”她一边说一边向他致意,然后转过身面向阿狸。“哎呀,看你面相,一定有一段阴暗而又神秘的过往。或者至少也是一些精彩的传奇故事。有什么急迫的问题想要问我吗,小姐?” 透过浓重的熏香味,阿狸从这女人的脖子上嗅到一股湿润绒毛和浓烈皮革的味道,欲言又止。 “谢谢,不用了,”她答道。“我再逛逛。” “这市场上恐怕找不到第二对伊美罗石了,”那女人一边说一边点头示意了一下阿狸手中的太阳石。“唯一一对就在你手里。” 阿狸的后颈一阵颤栗,不由得走近了几步。她心里暗自警惕,不可以被兴奋冲昏头脑。“你认识这东西?它们从何而来?” 那个女人打量了一眼阿狸。 “我看是伊美罗石,”她说。“从没亲眼见过真的。他一生中所做的数量极少,大多数都在战争期间被拆散了。绝世珍品,毫无疑问。”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阿狸更靠近一步。 “我是希闰,幸会。”那女人说。 “你知不知道在哪能找到这位工匠?”阿狸问。 希闰大笑了一声。“不知道。但如果你愿进来细谈,我愿知无不言。” 阿狸用斗篷裹住肩膀,兴冲冲地跟着占卜巫女绕过了摊位,钻进了一架大篷车,车内四壁全都装饰着兽皮。 “喝茶吗?”希闰说。“今早刚沏好的。” 她倒了两杯茶,色如梅酒,自己端起一杯开始小啜。她的茶有股苦橡树皮的味道,外面包裹着厚重的蜂蜜味。希闰伸出一只手,想要接过太阳石,但阿狸依然紧紧握着不放。 “看来它们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她撇嘴笑着说。“别担心,我并不想贩卖偷来的太阳石。这有损于姑娘家的声誉” “你能告诉我它们来自哪里吗?”阿狸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递过石块。 希闰将石块举起来对着光观察。 “真美。”她说。“没想到它们能够如此完美地相合。简直举世无双。” 阿狸一言不发。她好奇地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名女人。 “据传说有一位名叫伊美罗的雕刻家,专门收集尘封千年的蜥蜴蛋化石,将其雕成精致复杂的形状。那些古代蜥蜴生活的年代里,隔都之海还没有变成沙漠。如今,这种蜥蜴全都变成了化石和尘土。” 希闰咳嗽了一声,阿狸注意到她的呼吸中夹杂着酸涩的声调,就像是刚刚喝了浓醋。 “伊美罗石都是可以嵌入更大型的雕像的小部件,”她继续说道。 那女人将两枚金色石块摆在阿狸面前晃了晃。 “正如你的过去给你留下了神秘的线索,这两块石头可能也还有其他部件,完全组合起来以后可以构成另外一种形状。没人能知道你在寻根溯源的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如果能找到其余的部件,你可能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都是些漂亮话嘛。”阿狸低声说道,双眼依然盯着那女人。 一段静默过后,希闰轻笑了一声。“一丝真实,一丝自创。占卜之人编织的解答必须天衣无缝。” 那女人从橱柜里抽出一把猎刀。 “而我编织的解答刚好够让你保持兴趣留在这里,”她说。“等茶的药效麻痹你的肌肉。” 阿狸的双唇中间发出一声低吼。她要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她想要猛扑过去,但是她的肢体不听使唤。她已经被禁锢在原地。 “噢,不必如此,小姐。我只想要一条尾巴。许多药剂配方都用得到,而且价值连城。应该是吧。 从没见过长狐狸尾巴的瓦斯塔亚。那杯茶会缓解疼痛,也会阻止你的……动作。” 希闰往阿狸的一条尾巴上缠绕绷带。阿狸想要抵抗,但她依然无法移动。 “你明天就会醒来,感觉就像一切都没发生。”那女人说。“好吧,你会少一条尾巴。但你真的需要用到全部九条吗?” 阿狸闭上双眼,开始触动身体周围的魔法能量场。环境中弥散着许多成熟的魔力可以利用,但由于那杯茶的影响,她无法吸收魔力。于是她转而伸向希闰的脑海,因为这里更容易施展,随后她顺势一推。 阿狸睁开双眼,与希闰四目相对。希闰薰衣草色的双瞳现在暗淡成了紫罗兰色。 “希闰”她说道。“靠近点。我想看看戏弄了我的人长什么模样。” “好的,小姐,”希闰痴痴地回答道。她的声音空旷无力,似乎来自一口深井之中。 她向前倾身,脸离阿狸只有几寸距离。阿狸开始吸气,将这女人的生命精魄顺着她的呼吸抽了出来。 ……希闰是个小女孩,又饿又怕,躲在市场货摊下面。两个男人争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空手而归,今天的任务没完成…… 阿狸继续吸收希闰的生命,品尝着最原始情绪的记忆。这些记忆在阿狸的口中感觉丰腴而充盈,每个情绪的味道都让她回味良久。 ……希闰给一位蒙着面纱的巫医占卜了运势,得到了一枚铜钱作为报酬。她用铜钱买了一块面包,狼吞虎咽…… ……在一间破烂的酒馆里,一群人正在大吵大嚷地打牌。一个眉毛像蝴蝶的人将一枚金色的伊美罗石作为赌注,希闰在黑暗中默默看着一切…… ……希闰的目光追踪着市场里的阿狸。一条狐狸尾巴从斗篷下面露了出来。她便将这名瓦斯塔亚人引入了大篷车— 够了。 阿狸停了下来,头脑中盘旋着新注入的活力。她从希闰脑海中偷取的每一段记忆,都伴着能量注入她虚弱的肌肉中,化解了毒性。 阿狸重新获得了力量,她抖了抖四肢,颤栗地舒展了一下尾巴。每一条尾巴都像被无数针扎一样酥麻。 希闰站在原地,瞪大双眼,意识模糊,但还活得好好的。现在,轮到她明天一早醒来,感觉就像一切都没发生——只是少了几段无关紧要的记忆。 了解了这个女人的生活以后,阿狸的愤怒消退了。她用手轻抚占卜巫女的脸颊,然后裹紧了肩膀前的斗篷,走出了大篷车,回到了和煦阳光下的市场。 希闰不会记得她,也不会记得这次相遇。但阿狸却从这次交易中知道了一个名字——伊美罗,还有一个眉毛犹如蝶翼的男人面孔,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瓦罗兰的英雄(塔里克篇) 塔里克是保护者星灵,用超乎寻常的力量守护着符文之地的生命、仁爱以及万物之美。 塔里克由于渎职而被放逐,离开了祖国德玛西亚,前去攀登巨神峰寻找救赎,但他找到的却是来自星界的更高层的召唤。 现在的塔里克与古代巨神族的神力相融合,以瓦洛兰之盾的身份,永不疲倦地警惕着阴险狡诈的虚空腐化之力。 塔里克原本应该是德玛西亚的坚毅守护者,他的一生本来注定成为王国最高理想的楷模,专注、无私、奉献。 虽然他一直都将自己视为保护者,但他从来都不觉得需要限制或限定被保护的目标无论是一个理想,一件艺术品,还是一个陌生人的性命。 每一个都可以是值得保护的。每一个都可以是美的。塔里克的大多数同辈都专注于战斗技巧的训练(这些都是他信手拈来、举重若轻的)。 而这位年轻的武士则着迷于那些赋予生命以意义的稍纵即逝的奇迹,放弃了那些野蛮的、争夺锦旗或宝冠的永无止境的比赛。 这种处世哲学潜藏着背叛的苗头,尤其考虑到塔里克在德玛西亚军事层级结构中地位之高和职责之重。 但他依然选择将自己投身于简单事实的深层理解,对于仁爱、美感和生命的理解,并希望成为这些美好事物的化身代表。 所有人都仰慕着塔里克,他使用自己友善的举止和真诚的热情,靠个人魅力化解了大多数难题和障碍,在少数行不通的时候,他还可以靠战锤和刀剑武艺解决问题。 塔里克对于事物的理解不断拓宽到新的领域,他逐渐开始在格斗练兵时旷工,跑到森林里寻找珍禽异兽的踪影; 在阅兵排练上缺席,坐在酒馆里聆听吟游诗人的上口民谣;在军团会晤中爽约,坐在马背上观赏银灰色的夜幕渐渐降在郊外村庄。 塔里克心里清楚,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着训练,投入和专注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他的德玛西亚同僚,但他的长官们却不能理解。 塔里克的闲散性格、目无法纪和对爱国教育的漠然,最终让他成为当局政府几乎所有人眼中的异类他的家人,他的国王,尤其是他的老朋友盖伦。 虽然普通人认为塔里克是个风流倜傥的浪子,但盖伦却能看到他真实的自我-一个真正有潜力成为德玛西亚最伟大的英雄的人。 但是塔里克似乎对自己的命运和自己的祖国都采取戏谑放荡的态度,这让盖伦十分恼火。 最后,即使是老朋友也无法袒护塔里克了,他的军旅生涯开始走向谷底。一次又一次的贬谪让塔里克越来越远离德玛西亚的心脏地带,最后,他成为了一群新兵的教官,任务是看守荒郊野外一座无足轻重的废墟要塞。 他们遵照命令在暴雨和泥潭中站岗数周,没有发现任何威胁的迹象,塔里克决定让他的手下睡觉休息,而自己则闲逛到附近的神庙中,学习它的巨石建筑结构。 晨曦染红了神庙遍布藤蔓的回廊,塔里克最后决定返回营地查看手下的情况。 迎接他的是一片杀戮的景象。他的手下在睡梦中被屠杀,他们的尸体上散布着锯齿形的伤口,这是虚空掠食猛兽的标志。 塔里克辜负了自己的手下,辜负了自己的祖国,而最痛苦地,他辜负了对自己许下的保护生命的誓言。 他带着羞耻回到了德玛西亚,被革除一切职务,并由盖伦宣判处以“石冠之刑”,这一法条要求丧失尊严之士攀登巨神峰,所有人都知道这相当于死刑,因为几乎没有凡人能够在登顶的过程中活下来。 虽然石冠之刑通常都被那些丧失尊严的人当做一次逃离德玛西亚、自我流放并重获新生的机会,但是塔里克却决定真的用这个行为弥补自己的过失,开始向巨神峰进发。 攀登巨神峰的旅途几乎吞噬了他,令他身心俱焚,无数次倒下又爬起,但是塔里克突破了疼痛的界限,突破了自己所犯错误的回忆,自己亡故手下的鬼魂,以及巨峰施加给他的其他考验。 随着塔里克一步一步逼近峰顶,他遇到了新的挑战,身边开始出现一系列似乎永无止境的现实景象,不同现实之间交错冲突,每一个都将事物扭曲得面目全非,可怖骇人。 他亲身经历了无数可能发生的命运,看到穷途末路的人在危机时刻绝望无助。他看见阿尔巴斯德图书馆被深渊和火焰吞噬,但却毅然地冲进炼狱之火,想要救出桐创作的诗篇。 他看见冰霜守卫将世界上最后仅存的幻梦鹿赶下深不见底的裂谷,他怒吼着想要拯救那头幻梦鹿,自己也奋不顾身地跟着跳进了深渊。诺克萨斯的黑大门前,他看到盖伦的残破尸首被铁链高高绑起以儆效尤,自己只能无力地跪倒在地。 诺克萨斯的全部力量都挡在塔里克和他的老友之间,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举起盾牌,冲破前方一切阻碍。他将盖伦从大门上解下,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德玛西亚的方向行进,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回去,一定会被处以死刑。 塔里克走着走着,抬头望去诺克萨斯的血腥大地变成了巨神峰顶端群星璀璨的无垠深空。 塔里克的试炼已经完成,所有幻象烟消云散。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巨峰的最高点,而且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他的面前,黑夜的帷幕被凭空撕裂,某种显为人形的东西站在那里。它的气质格调来自群星的光芒,它的本质属性让塔里克突然产生一种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 它的声音像千丝万缕的轻语,如凛冽彻骨的山风,刺入塔里克的脑海。虽然他听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辨识的词语,但是却能全然理解这个人影的本意。 它称自己为“保护者。”这位异世界的灵体为塔里克的坚决刚毅所动,将这位陨落的德玛西亚英雄判为具备资格的降世化身,将自己的天界神力与他融合。 保护者讲述了那些塔里克毕生求知的真理,还有他不自知的羁绊,他此生一切抉择,包括现在站在峰顶,都是在为更庞大的羁绊做准备。 守护者的轻语渐渐褪去,塔里克收到了最后警告:他将成为瓦洛兰之盾,但需要他抵挡的,是疯狂嘶嚎的惊涛骇浪,是巨齿獠牙的无边海洋,是吞噬宇宙的无穷渴望,是虚空种族的魑魅魍魉。 塔里克带着神力和目标重获新生,他欣然接受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挑战,现在的他,将自己献身于曾经的誓言使命担当整个世界的坚毅守护者。 瓦罗兰的英雄(厄加特篇) 联盟里有很多战士因其神力、精明或精湛的技能而成为大人物。其他战士却只想保住小命。曾是诺克萨斯一名伟大士兵的厄加特,可能就属于后者。 厄加特喜欢潜伏到敌人的主战部队里,然后在敌人的军队中制造混乱,他经常在此过程中受重伤。当厄加特的身体已无法再承受更多伤害时,残废的他被委派为诺克萨斯高级刽子手。 这时候的他,双手残废,举步为难。镰刀型的假肢让他得以从事这份血腥的工作。 本应是厄加特最光荣的时刻,最终却让他走到了尽头。因为厄加特有军队背景,所以他经常随同派遣队到其他地方执行判决。在伏击敌方军队后,德玛西亚的王子一嘉文四世落入了厄加特所在的分队中。 因为德玛西亚离诺克萨斯很远,把嘉文四世运送回去领功的风险很大。为了不冒险,厄加特决定就地解决他们的俘虏。 在千钧一发之际,德玛西亚之力盖伦带领的无畏先锋出现了,厄加特被前往救援嘉文四世的士兵砍成两半。为了表彰厄加特的贡献,刽子手的残骸被送回阴冷的研究院进行复活。 厄加特留下了一生受尽创伤而残缺不堪的尸体,这也证明了当时的巫师技艺存在问题。祖安城的普通学者斯坦维克彼利教授提出了解决方案。 在彼利的实验室里,厄加特拥有了新的却非常可怕的身体。 厄加特曾一度是诺克萨斯强大的处刑人,但这个让他为之杀人如麻的帝国,最后却背叛了他。 铁链束缚着他,并迫使他在一个新的地方懂得了力量的真正意义——祖安地下深处的监牢矿坑——“沉钩”。 后来的一场灾难让祖安城中混乱肆虐,厄加特也借机破土而出,在祖安的地下犯罪世界傲视群雄。曾经奴役他的铁链,现在是他折磨猎物的工具,他会用枪火洗礼自己的第二故乡,肃清那些不配苟活的人,将祖安铸成一座痛苦的熔炉。 厄加特一直都相信自己是一个有资格的人。作为处决弱者的处刑人,他就是诺克萨斯活生生的理念象征:只有力量才是统治万物的真理。 因此每当他挥起行刑者的巨斧,都是在向世人宣示这一理念。他的荣耀随着他身后的尸堆越积越高,他的威严也是无数战团的军纪保障。 即便如此,权谋者的一句话就足以颠覆他的人生。厄加特奉命前往遥远的祖安,破坏一桩所谓的针对诺克萨斯统治者的阴谋,但当他发现自己中计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在他远离王都的同时,篡位者斯维因已经夺得了诺克萨斯的控制。厄加特被炼金男爵的探子们团团包围,拖进了祖安底层的炼金科技矿坑。 他所相信的一切都是谎言,他怒不可遏,但此时的他已经是无力回天。到最后,他失去了所有的资格,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矿坑中的恶劣条件,等待自己的死亡。 在“沉钩”里,死亡有许多种形式…… 矿坑的监守人,沃斯女伯爵,偶尔会接受囚犯在不堪折磨之下痛苦的供认和忏悔,赏赐的奖励就是予以自由——用她的刀锋。 坑道里回荡着的惨叫声,让厄加特逐渐了解了祖安的奇观。这座城市拥有某种特别的东西。 某种非凡卓绝而且深入人心的东西,即使是将死之人喷洒着鲜血的喉头,也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秘宝。 厄加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他被带到了沃斯女伯爵的面前。他很害怕,怕她将自己彻底毁掉。 但随着女伯爵的刀刃切入他的血肉,厄加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饱经痛苦,沃斯造成的伤痛根本不值一提。 “沉钩”让他变得更强大,远超出身为处刑人时的他可能想象的极限。 祖安的秘宝就是痛苦。他的狂笑把沃斯女伯爵赶回了地面,随后地底就开始被混乱所统治。 厄加特夺取了监牢的控制,他在全新的生存试炼中欣喜若狂。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脆弱的东西,于是就将它们替换成了搜刮来的机械部件。 这些零件原本是一些人生存下去的必需品,但任何必需之物都是痛苦之母。守卫们已经无法再进入厄加特从沃斯的手中抢下的区域。 而那里的囚犯们对于新主人的畏惧超过了对沃斯的慑服。还有许多人甚至开始狂热地崇拜厄加特,因为他们被迫接受他关于权力本质的思想灌输,而那些听不进去的人只能面对厄加特锁喉的铁腕。 随着一名诺克萨斯探子来到了“沉钩”,厄加特终于被迫正视自己的过去。虽然探子认出了厄加特并协助他成功逃脱,但厄加特还是无情地痛打了他,并将他残破的身躯扔进了深渊。 厄加特意识到,一直以来统治诺克萨斯的并不是力量,而是人,人是弱小的。世上不应存在统治者,不应存在谎言,不应有任何东西阻碍生存所带来的纯粹的混乱。 厄加特挑起了暴动,点燃了矿坑中的炼金科技管线,产生的爆炸堪比祖安最初诞生之时。爆炸撼动了上方的城市,给监牢炸出了裂缝。许多囚犯都死了,上千人消失在城市下方的地沟区。但那些有资格生存的人,一如既往地活着。 此后,厄加特的恐怖之治愈演愈烈。他自己成为了工业机械和诺克萨斯残忍作风的骇人融合体,他一个接一个地屠杀炼金男爵和他们的仆人,同时也在祖安最受压迫的人群中召集着自己的追随者。 每一次大开杀戒,他都会留下一些活口,让他们传话:他在这里不是为了统治,而是为了生存。如果你是够格的人,你就也会生存下去。 在彼利的实验室里,厄加特拥有了新的却非常可怕的身体。现在他已经变成机器和肉身完美结合的恐怖魔兽。厄加特来到英雄联盟,寻找杀死他的凶手。他那金属静脉里满满的都是巫术。 生存的试炼,刚刚开始。 瓦罗兰的英雄(斯维因篇) 有关斯维因的最早记载出现在诺克萨斯养老院一名医生的笔记上。据载,斯维因一瘸一拐地走进病房,没有叫喊也没有抱怨,他的右腿被折成两段,骨头破皮而出。 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阴森的小鸟,仿佛是黏在他肩.上似的。当医生询问他的健康状况和年龄时,年轻的斯维因很冷静地回答,甚至直勾勾地盯着医生,这让医生有些畏惧了。 尽管斯维因胫骨处不断传来爆裂的回响,但斯维因的目光从不模糊,甚至胫骨爆开产生的剧痛也不能改变他坚毅的眼神。 因为他腿所受的伤无法靠手术治愈,所以医生建议他采用魔法治疗,但斯维因拒绝了,他只要求有一根拐杖能让他拖着腿走路。 有关他的第二次记载出现在诺克萨斯军队的文档,虽然这些文档不够完整。一般情况下,诺克萨斯骄傲的军队理应会拒绝一个跛腿的人,但文档中记载,他第一次被任命的职务就是高级军官。 那些服务于斯维因并存活下来的士兵还是一如既往听命于他指挥,并拥有不可动摇的忠诚。 斯维因在高级指挥部的级别飞跃式地.上升,常常有比他更高级的军官要求被降级加入他的军队。作为一名狡猾的战略家,战争让斯维因满载荣誉,他经常在攻击前跛脚冥思。 他一直平步青云,但艾欧尼亚入侵前他突然被架空,这个带有官僚主意的决定让人很费解。 如果你觉得斯维因会因目前所发生的事情而心烦意乱,那你就错了。他从不对此感到失望。 他的脸总是显得很平静,很多人都说其实那是个面具,面具下掩饰的是绝对的野蛮残忍。 还有更多关于从未离开过他肩_上的那只鸟的流言,斯维因会轻呼它的名字。当德玛西亚在联盟的地位曰益提升时,斯维因立即被恢复了原职。 出身于诺克萨斯建国元老级贵族家庭的斯维因似乎注定拥有坐享特权的一生。他的家族在勃朗·达克威尔的上台过程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大肆鼓吹他们的高贵血统就是这个国家的最大力量。 然而,有许多人都觊觎更大的影响力,他们暗中结社,阴谋推翻达克威尔,而唯一的痕迹只有一朵黑玫瑰的标志。 斯维因发现了他们的诡计,亲自处死了领头的几个主谋。这些人中也包括他的父母,正是他们窃窃私语中提到的“苍白女士”最先引起了他的警觉。 这个名字可能威胁着诺克萨斯,而诺克萨斯在他心中的价值高于家族和家人。他们寻求的是一种力量,一种无形的声音,在不朽堡垒的黑暗中喋喋不休。如同渡鸦的厉叫…… 揭发有功的斯维因获得了诺克萨斯军队中的官职,这是他从未了解过的领域。在这里,他切身地懂得了帝国的强大并不是因为他所认为的诺克萨斯血统。 而是因为诺克萨斯能够团结所有人,不论出身高低贵贱。在战场前线,一个异邦的奴隶和一个高贵的贵族是平等的。 但是,每场战斗过后,斯维因依然只能看到黑暗。食腐乌鸦群集成的乌云…… 平定了西方边境以后,斯维因的部队在恕瑞玛的砂砾之上竖起了无数座诺克斯托拉,他的个人声望已经如日中天。但是不久以后,真相便开始显露,贪婪才是驱动帝国前进的唯一目标。 同时挑起太多条战线上的战争,对魔法圣物疯狂渴求,很显然,年迈的勃朗·达克威尔已经鬼迷心窍。 待到诺克萨斯进军艾欧尼亚之时,达克威尔已经变得更加厚颜无耻,甚至对全部战团部署新的军令,要掘地三尺寻找任何可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东西。 斯维因的部队被抽调得一干二净,几乎已经不可能再与敌军交战。最后,在普雷西典之战中,斯维因的军团按计划将敌人诱进了所谓的陷阱,但却孤立无援惨遭碾压。 他手下的老兵们被彻底击溃,斯维因也受了致命伤。他的一块膝盖骨彻底粉碎,左臂被艾欧尼亚的刀剑斩断。 他躺在死亡的边缘,一只渡鸦飞近觅食,斯维因又感觉到了曾经那熟悉的黑暗扑面而来。 但他不能让它夺走自己。绝不。斯维因凝视着那只乌鸦的眼睛,他在倒影中看到了邪恶正在扼住诺克萨斯的心脏。 一朵黑玫瑰。那个苍白女士……还有她的傀儡皇帝。斯维因意识到,他当时并没能彻底终结那个阴谋秘社,而且自己正是遭到了他们背叛,被置于死地。那个他们曾经没能倾覆的达克威尔,早已沦为了掌中玩物。 这一切的管窥,并不是通过渡鸦的头脑,而是某种更强大的东西。是他父母曾经寻找的力量,是黑暗中燃烧的恶魔之眼。 由于他的“失败”,斯维因被开除了军籍。在旁人眼里他只是个废人,但斯维因却开始着手发掘不朽堡垒中埋藏的真相——某种上古力量的化身。 一直在捕猎将死之人并吞噬他们的秘密,因为它曾经试图吞噬他自己的秘密。斯维因凝视着黑暗,他看到了连它都没能看到的秘密:一种操纵它的方式。 虽然斯维因的精心设计花费了许多年,但他和同党一夜之间就夺取了诺克萨斯的权力。他用那副被恶魔修复的身躯,当着所有追随者的面碾碎了达克威尔。王座上空无人影,支离破碎。 斯维因对诺克萨斯未来的愿景,是通过团结而实现力量。他撤回了远征的军团,结束了达克威尔发起的注定失败的战争。随后通过建立崔法利议会,他确保帝国的大权不会被一人独揽。 他接纳所有宣誓效忠帝国的人——包括黑色玫瑰,但他清楚,他们私底下依然会密谋对自己不利。 他和那个恶魔一样收集着知识。斯维因预见到远方隐藏的更严峻的威胁。然而,许多诺克萨斯人都暗自揣摩,无论他们将面临怎样的黑暗,可能在斯维因的黑暗行径对比之下都会显得苍白…… 献祭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是为了诺克萨斯。 一线生机(回归征文) 瓦罗兰的天穹之外,时空神基兰和流浪法师两大处于瓦罗兰英雄力量顶端的神级存在,虚空而立与天穹之上,而两人的对面,就是三个眼神中凶芒毕露的虚空生物。 两个位面的生物代表,遥遥对峙,太空中安静的气氛中激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碰撞。 双方互相无言,只是遥遥对峙,数十个呼吸之后,立于瓦罗兰大陆苍穹之上的时空神基兰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左手一挥,无数的时空乱流猛然涌向对面的虚空生物。 对面的虚空生物虽然有所招架,各自都做出了防御姿态,但仍旧是抵挡不住时空神基兰的随手一挥之力,各自都被这股力量掀翻,连连败退。 紧接着时空神基兰根本没有在继续理会这些生物的准备,冷哼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去,一旁的流浪法师似乎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是转身跟着时空神基兰离去。 那三个虚空生物眼神凶狠的盯着这个方向看了一会儿后恶狠狠的同样转身离去。 其中一个虚空生物使用着虚空生物特有的语言沟通方式与同伴进行着交涉,似乎有些……恼怒? 伴随着激烈的肢体活动,中间带头的虚空生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猛然间从身体内伸出一根虚空触手,在目光难以捕捉的速度中洞穿了这个在旁边一直聒噪的同伴。 在转瞬之间这个被洞穿的虚空生物便化成了焦灰,消散在了无垠的太空中,然后剩下的两个虚空生物身前穆然出现了一道充斥着虚空能量的传送门,然后两个虚空生物的身影消失在了虚空传送门之后,空荡的宇宙再次变得寂静而空洞。 而另一边儿,瓦罗兰大陆的天穹之上有两人漫步,一个蓝色皮肤身上刻画满了怪异符文的法师扭头问道:“我说基兰老头儿,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儿,我啥都没看懂你就把那几个货色给掀翻了?” 一旁的时空神基兰面无表情的说道:“掀翻就掀翻了,老头我堂堂时空神,跟他们这些野蛮生物来谈判已经是够给他们面子了,然后老头我心情不爽掀翻了他们还得有个理由?” 流浪法师在一旁似乎游戏急切,连忙说道:“掀翻就掀翻了,我不管这个,主要是,谈判,谈判呢?说好的来谈判,也没见着你跟人家谈判出个什么样子,这到底来这么一趟到底是图了什么?” 时空神基兰老头依旧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道:“谈判?我谈了啊?怎么,感情你在一旁就是个木头啊,什么玩意儿都没看懂?” 流浪法师瞬间一脸茫然,“谈了?我咋不知道……” 时空神基兰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么你以为我叫你过来是干什么来了?” 流浪法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你这老头儿不就是准备叫我过来干架的吗?” 时空神基兰听了这个答案差点儿没急眼,想了想他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自己好像本来叫他过来也就是来帮他干架的,结果架没打成,但倒是受了一肚子气。 时空神基兰叹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这个位面的生物,当然不能和那些异位面的虚空生物正常交谈,所以刚刚当然是跟他们意识上短暂的建立了沟通,怎么,你这个大法师,没研究过这个?” 流浪法师听了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你这老头儿整天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可没学过,至于为啥……” 说着流浪法师瑞兹掂了掂身后背着的巨大卷轴,说道:“这个,就是我这辈子都估计研究不透的玩意儿了,其他东西,我也没什么兴趣和时间去研究。” 时空神基兰听了破天荒的没有反驳,点点头看了看流浪法师瑞兹身后背着的巨大神秘卷轴,眼神中透露出无限的的缅怀之色。 时空神基兰说道:“是啊,咱们连祖宗留下来的最远古的最强的力量都没有研究透彻,却反过来研究一些可能在先辈们看来一文不值的旁门左道,啧啧啧,想想真是讽刺啊。” 流浪法师摇摇头说道:“世间万法皆是殊途同归,个中极致便是最为强大的术法,你这个想法有些偏激了。” 时空神基兰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只是想到瓦罗兰大陆旧时代的只言片语的记载中,想到那些虚空生物的嘴脸,无比的丑陋,但是如何呢?不还是被我们的先辈使用远古强盛的符文驱赶出了符文大陆,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岂容异生物的侵略者到这里撒野? 可如今,这帮虚空生物都快打到家门口了,我耗尽毕生心血都没有找寻到当初的那种远古符文术法,我们连先辈的最为纯正的力量都在内部混战中丢失殆尽,而内部战斗的原因在长远看来竟然那么的幼稚,真是讽刺。” 流浪法师瑞兹点了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如今绝对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毕竟,哈哈,我们瓦罗兰大陆,就没有一个轻易认怂的,先别岔开话题,先给我说说刚刚你们谈判的结果。” 时空神基兰听到这个明显有着抑制不住的怒气,像是强行压制着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谈判?呵呵,我们倒是带着谈判的意思去的,人家的那副架势纯粹就是当我们是去给人家投降的,谈判,我谈个锤子。” 流浪法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就说说你和对面那些个具体说啥了。” 时空神基兰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刚开始交涉就带着和谈的愿望,最先的方向就是希望在极大的可能下共存,最大的保持了两方文明的生存,但是被动的接受侵略绝对不存在。” 流浪法师点点头说道:“对,然后呢,对面的说啥?” 时空神基兰仍旧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我就发现我这些话白说了,那些生物只是说,让我们为其虚空位面为奴万年奉献一切资源才有可能换取我们位面的一线生机。” 新生的飞升者 话音刚落,流浪法师瑞兹身上刻写着的怪异符文猛然亮起,一股压制不住的强大力量刹那间爆发,周围的能量翻滚,像是被煮沸的水一样,升腾着的强大魔法能量充斥着这方空间。 时空神基兰单手一拂,周围翻滚着的能量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流浪法师瑞兹身上亮起的怪异符文也逐渐的暗淡了下去。 时空神基兰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往死里锤这些东西的机会大把的有,你可千万别再我这儿折腾,万一一会儿真给我爆发一下子,我这个小地方儿可经受不住你这样的折腾,你最好先给我安静一下。” 流浪法师瑞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道:“简直欺人太甚,真当我们位面怕了他虚空位面不成?当真不记得数个纪元以前是谁被打的灰头土脸然后滚出这个位面了?” 时空神基兰点点头说道:“是啊,他们忘了,当初他们被驱赶的多么狼狈,多么的灰头土脸,但是,我们又何尝不是呢,我们已经失去了那种力量的驱使权利,正是因为如此,那些虚空生物才敢这样反客为主的如此放肆的入侵我们的位面,这种局势下,如果瓦罗兰的大大小小的势力仍然是这样的一盘散沙的话,那么这个位面,根本就是摇摇欲坠,没有任何的胜算。” 流浪法师瑞兹听了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唉,确实如此,既然这样,那就尽力好了。” 时空神基兰点点头说道:“尽力就好,别想太多。” 流浪法师瑞兹抬头说道:“会在短时间内开战吗?” 时空神基兰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头儿,未免也太小看我们的位面壁障了吧,那些虚空生物,这会也不过是刚刚破开一个小小的缺口罢了,而且还极度危险,闯进这个缺口的虚空生物,十个就有九个命丧当场,区区这种数量的虚空生物,我借他几个胆子跟我们开战。所以放心吧,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我或者更多的有识之士布局。” 流浪法师瑞兹点了点头说道:“嗯,说起这个,那个曾经恕瑞玛沙漠的年轻帝王,在恕瑞玛的帝王陵墓中复活了,随着复活的家伙中,还有些很麻烦的家伙也重新现世,甚至可能成为难以控制的力量,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时空神基兰表情凝重的点点头说道:“恕瑞玛嘛?飞升者……神邸……确实是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但是,飞升者,这个名号在曾经可是最为高贵的战士才能拥有的最高荣誉和赐福,毕竟,那可是曾经活跃在对抗虚空的一线战斗中的英雄啊。 年轻帝王……是那个叫阿兹尔的年轻人吗?奥,身世倒是挺曲折,力量却是十分强大的,但是看起开也不像什么暴虐的昏庸帝王。那这次,我们仍然选择相信恕瑞玛好了。” 流浪法师瑞兹点了点头说道:“可惜,曾经的飞升者,如今大部分都堕落成了暗裔,自称弑神者,不然,有这股力量得存在,绝对是对虚空生物的一大强有力的震慑。” 时空神基兰点点头说道:“是啊,飞升者,确实是令人记忆飘忽无限远的称呼,那些家伙啊,可是些比我都年纪大的老家伙了,可是一个个的还都是那么的想不开,仍然想跟那些胆敢欺辱和小看他们的人复仇,从高贵的对抗虚空的飞升者变成现在的暗裔,变成一些只知道完成自己执念的自私家伙,唉,真是……” 流浪法师瑞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不仅如此,恕瑞玛在被掩埋之前,太阳圣盘也被摧毁,所以,在也不可能诞生新的飞升者,从而对抗虚空生物的有生力量就有少了一些颇为强大的的助力。” 时空神基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随即苦笑一声说道:“这可真算得上是雪上加霜喽,啧啧啧,对了,新生的那几个飞升者怎么样。” 瑞兹想了想说道:“新生的飞升者吗?那个沙漠死神内瑟斯,名号虽然起的不是怎么平易近人,但确实是一个标标准准的知识分子,恕瑞玛还存在的时候,这家伙就整天都在帝国最大的图书馆泡着,连我都要惊叹的知识储备量和广泛。 但是要是因此小觑了他的战斗天赋,那可是大错特错,飞升者所蕴含着的力量是绝对的强盛,至于内瑟斯的那个兄弟,实打实的战斗狂魔。 但是估摸着脑子不是很好使,不然也不至于被那个摧毁恕瑞玛的罪魁祸首泽拉斯污染了心智,现在的话,那家伙估计已经变成了一头没有丝毫灵智的野兽,空有一身绝对强大的力量,但是却是只知道无休止的杀戮和战斗。 这会儿眼里估计只想着怎么找到他的兄弟内瑟斯用他手里的月牙刀刃砍下他兄弟内瑟斯的头颅。 至于那个新皇帝阿兹尔,原先只是个过度骄傲的年轻人,空有不切实际的想法,目无大势,不然怎么会被泽拉斯这个家伙蛊惑到这种程度,全然放弃了自己思考的能力。 不过这数千年的沉淀,这个年轻的皇帝估计也变得成熟许多,很大的几率会再现曾经专属于恕瑞玛文明的辉煌,尤其是阿兹尔莫名其妙得到的飞升者的力量,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说不上来,毕竟对于飞升者这个,我涉及到的层面也不是很广,所以这个阿兹尔的力量还必须考察。 至于那个泽拉斯,活脱脱的为了力量不择手段,而且这种头脑野心和力量并存的家伙,十分危险,我甚至都猜测不到他的办点儿目的的蛛丝马迹。 他在恕瑞玛的帝王陵墓被打开之后重获自由之后,并没有大肆的崭露头角,而是在很快的速度中消失在了恕瑞玛沙漠中,隐匿了自己的踪迹,连我都想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至于他所掌控的力量。 我只能说,十分恐怖!最少掌握平常飞升者的两倍以上的力量。” 命运的指挥者(崔斯特篇) 在比尔吉沃特,没有一个好的谋生手段,如果你没有生来就拥有了令人羡慕的家境,那么你将会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中挣扎,没有尽头。 甚至在一场雨夜就可能饿死在比尔吉沃特的小巷的阴暗角落里,没有人回去在乎这样的垃圾,相比起关心这些事,还不如去乞讨一个面包来的实在。 在比尔吉沃特的街头,酒吧和赌场无处不在,这也就使其诞生了无数的烂酒鬼和穷困潦倒却想着一夜暴富的破烂赌徒,而经营着这些商铺的老板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 而崔斯特,从小就被自己得父亲所抛弃,独自一个人在比尔吉沃特的街头流浪,打架斗殴,偷窃,欺骗,一切能让他得以生存的手段他都用之不尽,这些都要感谢比尔吉沃特的街头文化带给他的,学校到的生存手段。 崔斯特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吉普赛家庭,尽管如此,这位人称“扭曲命运“的家伙却是个玩牌高手,靠着在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破烂的地下赌场赌博而发家致富。 政府当局好几次差一点就要逮捕他,他却总能想方设法溜之大吉。虽然他赌运亨通,却从未赢得他真正渴求的东西一掌控魔法的能力。 崔斯特听说在祖安进行的一项实验也许能帮他实现愿望,他的唯一反应和其他所有赌徒一样一孤注一掷,自愿参加实验。 实验由臭名昭着的沙维尔-哈特博士主导,崔斯特知道参加实验的风险很大。他有可能永远被改变,有可能安然无恙,还有可能惨死。 然而无论结果如何,实验过程的剧痛是在所难免的。但对于赌徒来说,这还不算是最糟的赔率。 崔斯特燃起了希望之火,参加了实验,为了一丝圆梦的机会忍受着痛苦。随后,实验结束了一似乎什么效果也没有。 这个吉普赛恶徒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杀人泄恨,就在他准备杀死实验小组成员之时,他突然将自己瞬移到几英里之外。崔斯特知道他的运气最终还是完胜,忍不住狡黠地笑起来。 现在,他携着运气与潇洒来到了战争学院,在那里他是众人争选的英雄一特别是赌徒们。时至今日,崔斯特都逃避着与哈特博士的重逢。然而,这位卡牌大师却明白,对峙即将来临。 崔斯特·菲特是一名声名狼藉的纸牌高手和诈骗惯犯,世界上任何有人烟的地方都有他施展魅力和赌艺的足迹,让那些富人和痴人既羡慕又嫉恨。 他很少会认真起来干一件事,总是用一抹轻蔑的微笑和一副漫不经心的随性面对每一天。无论做任何事情,崔斯特永远都会在袖子里藏一张王牌。 崔斯特出生于蟒河流域的大河游民家庭,他在很小的时候就领悟了纸牌的魔力,随后他又懂得了遭人憎恨的感觉。 他的族群每到一处,当地人们只会在乎他们带来的异乡商品,但却因他们的特殊生活习俗敬而远之。 所以无论在哪里停泊,他们的彩色帆船都只能得到非常短暂的礼遇。他们的长老认为这就是世界的运行之道,但他们族人对于偏见与歧视的漠然接受与懦弱顺从,一次次地在少年的内心激起不满和反抗的火苗。 有一天,一伙赌徒在大河游民的帐篷里输了个精光,于是在夜深人静以后回来寻仇,酒壮怂人胆,他们咒骂着用棍棒将大河游民赶回船上。 少年的家人最终也未能幸免。他终于忍无可忍,动手反击,耍得赌徒们吃了不少自己人的闷棍,最后逃之夭夭。 他自己引以为荣,但却发现族人们全都对他冷眼相看。暴力复仇违反了大河游民的法则,对此的惩罚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是,放逐。 他的世界崩塌了,少年无助地看着族人的帆船将他抛弃,驶向远方。他一无所有,首次品尝到了孤独的味道。 少年渐渐长大成人,在各个城镇之间漂泊,造访每个赌馆,使用自己在纸牌方面的超自然力量赚钱谋生。 当遇到一些些夸夸其谈、狂妄自大、残忍无情的人的时候,他也会格外照顾一下,帮他们免除身怀金钱所带来的“烦恼”。 虽然他总是很小心,多少也会让对手赢几把,但依然还是会有一些输不起的对手想要夺回自己输掉的财富,所以很快他也学会了打斗的招数。 在赌桌上,他遇到了一个叫做格雷福斯的家伙,他发现了与自己气味相投的人,于是与他联手合作。 两个人共同行动的几年间,在瓦洛兰大陆上纵横四海、大快朵颐。每次出老千、每次大劫案、每次瞒天过海,他总是在寻求更危险更刺激的挑战,让命运之牌屈服于自己的意愿。 但他寻求挑战的旅程没能走到头,有一次抢劫行动出了差池,格雷福斯被活捉,我们的牌手却侥幸逃脱。 那一晚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两个人都遭遇了怎样的后果,这些谜团一直都没有解开,因为这位赌徒从未说起过。他想要重新开始,他将自己的本名还给了大河,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崔斯特·费特,扭转命运。 从那以后,崔斯特继续通过赌博游戏谋生,上至豪华赌场、下至简陋赌局,他每造访一个新的城市,都会大笔敛财。 不过没人能猜出这么多钱都花在了哪里(除了他身上穿的华丽服饰),也没人能猜出他为何如此执迷于积累如此大笔的钱财。 有十多次,他被仰慕他的庄家认了出来,而被扔进了牢房,但符文之地没有任何牢房成功地困住过他。 崔斯特每次都会在第二天早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标志性的卡片,作为他到此一游的证明。 崔斯特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据称许多人都曾把他逼到死角,但每次他都凭空消失在空气中。对于一个让无数人财富梦断的人来说,这个技能简直是太有用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未来是神秘莫测的,然而崔斯特却深知他的未来就在卡牌之中。 碾碎命运(格雷福斯篇) 与卡牌大师这个精明的欺骗者相对的人,格雷福斯,有着和卡牌大师崔斯特几近相同的身世,两人由于人生轨迹的不谋而合,于是两个高明的骗子相遇到了一起。 两个人形影不离,纵横在比尔吉沃特的各大赌场,风生水起,由于其高明的赌博骗术,没有人能看得出这两个人到底是使用了怎样精湛的技艺,于是一些打的赌场已经严令禁止了这两个人的踏足。 但是好景不长,卡牌大师崔斯特,原本就没想着会一直持续这样的赌博生活,他追求者更有挑战和主宰力的日子,于是,在一场算不得精明的挑拨中,卡牌大师崔斯特由于难以拒绝的巨大诱惑,在片刻的思考之中就选择了果断卖掉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格雷福斯,为了得到梦寐以求的魔法能力,这个街头骗子全然不顾什么兄弟情义。 随之换来的便是格雷福斯的锒铛入狱,而后卡牌大师确实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强大的魔法能力,但是破开监狱大门的格雷福斯,也决定要追杀到他天涯海角。 马尔科姆、格雷福斯出生在一间比尔吉沃特酒馆的后面。和他一-起被遗弃在那儿的,还有一瓶掺了烈酒的牛奶。 在一个由海盗所管辖的贫民窟里,凭借着书中记载的各种卑鄙手段,他得以活着度过了童年时光。 为了给自己重塑新生,他偷偷登,上了所能潜入的第一艘船,驶向了大陆。然而,冷酷的世俗,迫使他在各个城邦的地下社会里勉强度日,并在事态变得过于危险时仓皇逃生。 在一场不同寻常的高赌注卡牌赌局中,他发现自己成了崔斯特(卡牌大师)的对家。在最后亮牌阶段,他们两个人都亮出了手上的四张a。 两个骗子第一次遇到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因此,他俩组成了一个同盟,共同骗取赌桌上的筹码,随后在巷子里与人扭打。他们一-起流浪街头,钞票、骗术、以及犯罪记录与日俱增。 邪门的是,格雷福斯在诈骗一个名叫阿雷戈、普瑞格斯的祖安高级官员兼商人时不慎露了马脚。 当普瑞格斯发现他是如何被耍时,他的脑海里满是复仇两字。他得知了崔斯特对想要控制魔法的几近痴迷的欲望,并迅速地提供给他一桩交易: 出卖格雷福斯,作为回报,会为他安排能够满足他心愿的实验。崔斯特接受了这份协定虽然他和格雷福斯都知道违反彼此约定的风险,但回报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得手之后,普瑞格斯便将格雷福斯带到一个特殊的地方一里面关押着那些蒙受了不白之冤的人。 他们所犯的罪行一确切地说,是所受的刑罚一都是书中未曾记载的。在格雷福斯设法逃狱之前,他已在祖安最肆无忌惮的典狱官们的手里忍受了数年的铁窗岁月。 他的一个狱友将一名古怪的枪械制造师介绍给他。这名枪械师为格雷福斯量身改造了一把散弹枪。 他把它命名为“命运”。在对普瑞格斯进行了“友好”访问之后,格雷福斯带着两个目的加入了英雄联盟:卡牌大师崔斯特,以及,找他算旧账。 马尔科姆·格雷福斯的足迹遍布整个大陆,他在许多领地、城邦和帝国都是通缉要犯。 格雷福斯粗狂不羁、意志坚定,而且残忍无情无人能及,他一生的犯罪恶行为他积攒了(随后又不可避免地失去了)一笔小财。 格雷福斯小时候生活在比尔吉沃特的码头货仓小巷里,他很快就学会了打斗、偷窃,还有许多受用多年的“手艺”。 后来,年少的他躲在了一艘远洋货船舱底的污水中,偷渡到了大陆,从此开始了盗窃、欺骗和赌博的生活。他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直到有一天,格雷福斯遇到了改变自己一生的人,他就是现在被人称为崔斯特的赌棍。两个人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对于冒险的挑战和热爱,于是二人开始了他们几乎长达十年之久的畸形的合作关系。 格雷福斯和崔斯特将各自的拿手好戏结合到一起,这个二人组非常高效,干成了许多次大买卖。 他们专挑人傻钱多的主,坑蒙拐骗偷,见风使舵,赢得无数名利,更多的是单纯的刺激。对他们来说,险象环生的冒险经历本身已经变得和物质回报一样重要。 在诺克萨斯边陲,他们挑拨当地的两大家族,随后利用他们之间的仇恨,假装受雇前去营救其中一家被绑架的继承人。 结果他们用佣金向绑匪交了赎金,然后把这名身价不菲的公子哥转手卖给了出价更高的仇家,坑得雇主欲哭无泪。 在皮尔特沃夫,他们成功盗窃了密不透风的“发条金库”,此举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二位大盗不仅将金库洗劫一空,而且还让金库守卫帮他们把所有财宝都搬运上船。直到那艘船已经消失在海平面尽头,人们才发现船早已被他们劫持了。还有一张崔斯特留下的扑克牌。 但是最后他们的运气用尽了。一次抢劫途中出了差池,崔斯特费特似乎是背叛并抛弃了自己的搭档。结果格雷福斯被活捉,随后被扔进了恶名昭彰的监狱,“保险柜”。 迎接他的是数年的监狱岁月和残酷刑罚,在这期间,他一直都在记恨着自己的前任搭档。 如果换成稍微软弱一些的人,到这种地步早就崩溃了,但格雷福斯却坚持了下来,而且最终越狱成功。 他徒手挖出了一条自由之路,随后开始追捕崔斯特,全是因为这个人,让他饱尝了整十年的悲惨人生。 多年以后,格雷福斯终于盼到了与崔斯特的对决。但随后,他得知了他们二人经历的故事真相,并和老伙伴一起逃出了普朗克的死亡陷阱。 最终,他放下了仇恨。这对搭档或许没有学聪明,但他们更成熟了。他们打算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继续用独一无二的诈骗、抢劫和暴力,为自己敛财致富。 暗影森林 在瓦罗兰大陆,越来越多的魔法师钻研其独特的魔法技艺,尤其是在魔法元素的造诣上,早就不是局限在水火这些简单的元素魔法,而是一些更加稀奇古怪,更加危险,威力强大的魔法元素。 在宏伟壁障南端,有一处暗影森林,这里生存着大量无法形容的生物,同时也孕育了很多外界难以得见的元素魔法力量。 而之前诺克萨斯的连年征战,需要大量的战斗力,于是派遣了很多军队大肆强行勒令一些野生魔法师们尊崇诺克萨斯的旨意加入战争。 很多魔法师碍于其武力,不得不俯首称臣,一次又一次的进行着违心的魔法战斗,但是好景不长,这些魔法师中还是有些难以强行指挥的存在。 他们不能忍受被诺克萨斯随意靠武力指示的现世,但是靠现存的仅有的魔法师力量与诺克萨斯这个庞大而古老的国家相抗衡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惹不起还是能躲得起,于是很多杰出的魔法师领头者便带领着不堪诺克萨斯侵扰的魔法师迁移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 安妮的父母就是属于杰出魔法师团队中的两个人,他们带领着一些魔法师来到了宏伟壁障南部的暗影森林。 勃朗·达克威尔在位的最后几年,是诺克萨斯空前动荡的时期。许多身怀魔法异能的人离开首都。 前往相对和平的偏远省份安家。格雷戈里和他的妻子巫女阿莫琳认为,与其卷入贵族之间争权夺利的阴谋,不如前去教化帝国的边陲地区,让诺克萨斯的力量得以彰显。 这对年轻的夫妇在铁刺山脉的北边定居下来。他们趁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还未出世,赶在冬天来临之前造好了一间小屋。 夫妇俩在旅途中听到殖民者们传说,这块土地上曾经游荡着巨大的暗影熊。当时已经怀胎九月的阿莫琳被这个故事深深地吸引了。 她坐在壁炉旁,照着想象中这头据说会保护弱小的动物的样子缝制了一只玩具。正当她刚刚给玩具熊缝上了最后一只纽扣眼睛,生产的阵痛便开始了。 格雷戈里之后意识到,那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对新玩具已经急不可耐了。于是,在余烬尚温的火炉旁,阿莫琳产下了安妮。 安妮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有一天她和爸爸都病倒了。天黑之后,安妮开始发烧,很快就变得非常烫手,连妈妈都没法把她抱在怀里。 阿莫琳手足无措,最终决定去附近的河里打一些冷水。第二天早上,格雷戈里醒来时头重脚轻摇摇欲坠,却发现健康的安妮正在和玩具熊提伯斯玩闹。但阿莫琳却不见了。 安妮天真地相信,自己的妈妈总会回来的。所以格雷戈里经常会看到小女孩坐在壁炉旁阿莫琳的扶手椅上,怀抱着提伯斯,眼睛盯着噼啪的炉火发呆。 然而格雷戈里非常确定,原本炉膛里除了冰冷的灰烬之外别无他物。他把这些事情都归结为独自抚养女儿长大的负担所带来的幻觉。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殖民者来到这里。格雷戈里也因此遇到了莉安娜。她带着自己的女儿黛西,想要在首都之外开始新的生活。 安妮很想有一个新的伙伴,但她因为长年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一时之间很难融入新的家庭。 每当安妮怒气腾腾的时候,莉安娜就会紧张地带着自己的女儿躲到一边。格雷戈里只能艰难地维持着母女三人之间的和平。 年幼的黛西对荒蛮之地的危险毫无警惕,孩童的玩耍最终成为了家庭的巨大悲剧。 莉安娜理所当然地将黛西的死归咎于安妮,将怒火和悲伤倾泻到安妮最宝贵的玩具提伯斯身上。 安妮看到妈妈留下的唯一回忆就要毁于一旦,她的恐惧变成了奔腾的怒意,释放出强大的火焰。玩具熊周身围绕着一道烈焰形成的漩涡,活了过来。 等到火焰熄灭,烟尘散尽,狼藉中只剩下孤身一人的安妮。安妮害怕城市里的大人们都和她的继母一样,所以她留在了帝国的边境。 有时候,有些家庭会因为她单纯可爱的外表而收留她一阵子,给她一些新衣裳,还有热腾腾的饭菜。但是,如果有人胆敢把提伯斯从她身边拿开,等待他们的就是火焰和死亡。 在提伯斯的保护下,安妮在诺克萨斯的黑暗森林中游荡着,对任何危险都一无所知,同时也不曾察觉自己深不可测的力量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危险。 她满心希望着,有一天能够找到和自己相似的玩伴。 在联盟成立之前不久,诺克萨斯邪恶城邦里有人不同意诺克萨斯最高指挥部的所作所为。 诺克萨斯最高指挥部刚镇压了自称王储的瑞斯卡里奥发动的政变。他们正准备镇压任何对新政府有异议的行动或组织。 这群称作灰色秩序的政治与社会的放逐者,试图安静地离开他们的邻居,因为他们追求的是黑暗的秘术知识。 这个组织的领导者是一对夫妻:神秘术士格雷戈里丶哈斯塔和他的妻子暗影巫女阿莫琳。 他们从瓦洛兰大陆带走了一批魔法师和其他知识分子。他们越过宏伟屏障,在禁忌的巫毒之地北部重新安家。虽然生存时常充满挑战,但他们却超越前人,成功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几年之后,格雷戈里和阿莫琳生了个女儿,她的名字叫做安妮。很早的时候,安妮的父母就知道安妮有特别之处。 两岁时,安妮神奇地用魔法驯服了来自树化石林的凶猛暗影熊,把它变成她的宠物。 至今,她都把?“泰迪”带在身边。安妮通常将它变成一个玩具熊,就像普通孩子的玩偶一样。身上流淌的血液和出色的黑暗魔法让安妮拥有惊人的秘术能量。 联盟的人认为这个女孩是最受欢迎的英雄之一,连要驱逐她父母的城邦居民也不例外。 安妮或许是正义战场上最强大的英雄之一,一想到她长大后的能力就不寒而栗。 黑玫瑰(诺克萨斯篇) 诺克萨斯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帝国,这个国家同样拥有者无与伦比的魅力,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亡命之徒和战争狂人来此,只为了一场真真正正的战斗。 但是诺克萨斯也是被人们所严重误解的一个国家,诺克萨斯姐绝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愚昧不堪,他所暗藏着的力量和沉淀是大部分人都难以想象得到的庞大。 每个城市都有你所不知的一面,正如每个人也都有着不为他人所知的一面。诺克萨斯,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在幽暗的街道深处,地牢宛如密密麻麻的蜂巢随处可见。蜿蜒的街道顺着地下城中心不断延伸出去,这里成为了世间万恶的避难所。 无数狂热教徒、邪恶女巫、秘密团体都将这座迷宫视为家园。而“诡术妖姬“乐芙兰则是“暗黑玫瑰“组织的首领,该组织是诺克萨斯历史上一段难以启齿时期的遗留产物。 乐芙兰看似妩媚动人实则心已沧桑,她和她的帮众曾是诺克萨斯政治事务的中坚力量,直到新生的军事政府掌权后他们才转入地下。 在那段时期,这帮强大的魔法师通过频繁的秘密集会,来推进他们的阴谋、精进自己的法术。他们的法术逐渐超越了当前掌权人。 虽然确切动机一直不为人知,但外界普遍认为在贵族执政时期,暗黑玫瑰才是王座背后真正的统治者。 当原始的武力变成左右帝国的终极力量时,暗黑玫瑰似乎在一夜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多人认为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他们放弃了对权利的追逐。 然而当乐芙兰重新现身于战争学院大门前,人们才恍然大悟一这些操纵暗影与火焰的大师们已经明码标价,等待一个新的英雄联盟崛起。 身为黑色玫瑰的首领,乐芙兰的身份和关于她的传闻一样不可捉摸,和赋予她形态的幻象一样转瞬即逝。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已历经数百年的模仿和欺骗…… 黑色玫瑰的奠基者是一群古代教团的残部,这个教团的历史远比诺克萨斯更久远,而后来的黑色玫瑰则在暗中密谋操控数百年,不断吸纳权贵阶层加入他们的行列。 虽然黑色玫瑰的成员很少能够了解到他们首领的来历,但许多人都发掘到了关于一位苍白女巫的传说。 据说她曾帮助分崩离析的野蛮人部落对抗恶名昭彰的铁铠冥魂,正是他,使得已然被暗裔蹂躏摧残的土地更加涂炭荒凉。直到今天,人们依然不敢大声说出他的名字:莫德凯撒。 曾是铁铠冥魂身边的核心成员之一,拥有独一无二的技艺,也埋着背叛他的种子。这位女巫师立下誓约要化解他的力量来源——不朽堡垒。 将他与那口死亡之井的连接切断,从而给这个噩梦般的帝国釜底抽薪。然而,虽然后来那群野蛮人在堡垒周围建立了自己的帝国。 但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它蕴含的秘法奥秘其实并没有完全隔绝于世。那位苍白女巫一直都拥有制造幻象的天赋。 而她最伟大的花招,就是让整个诺克萨斯都忘记,在它自己的中心涌动着黑暗的力量。再后来,关于她的记载全都在符文战争期间消失在了历史中。 黑色玫瑰在当下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些有能力掌控这种魔法的人攫取不可告人的利益,同时还将自己隐藏在普通贵族的日常身份中。 这些人都被奇迹的传闻吸引而来,继而被奴役、被无情地利用。即使是最强大的军事指挥官,也只能为这个秘密团体的真正的掌权者们效力,而在他们内部。 掌权者之间会互相明争暗斗、在阴谋和征服的游戏中争权夺势,他们的战场既在诺克萨斯都城内部,也延伸至边疆以外的土地。 数百年来,乐芙兰一直都秘密地为境外的达官贵人出谋划策,同时出现在许多个国家中,利用她的幻象扰乱秩序、制造混乱。 有传闻称每一代都会有一位女性晋升为新的首领,但这种答案只会引来更多疑问——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本尊? 当她说话的时候,真的是她自己的声音吗?要想换取她的青睐,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勃朗·达克威尔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虽然黑色玫瑰帮他争得了王位,但他却拒绝将黑色玫瑰亲手挑选的谋士纳入议会,因此乐芙兰采取了必要的极端措施。 她操纵了一位年轻的贵族,杰里柯·斯维因,让他发掘了这个秘密社团所参与的事务,随后乐芙兰让自己和其他几位最重要的密谋者被处死… 至少表面上她被处死了。没过多久,她就亲自接触了达克威尔,结果发现他正在变得愈发偏执恐慌,害怕自己作为凡人的死亡宿命。 乐芙兰向他承诺了长生不老的秘密,随后她开始慢慢毒害达克威尔的心智,同时又在赋予他强大的能力。 在他的统治下,诺克萨斯对于力量的崇拜达到了一种不祥的程度,随后他们又设计让斯维因的传奇故事即将在艾欧尼亚的战场上以耻辱告终。 但是斯维因却从不朽堡垒内部的禁忌知识中获得了无比的勇气,他做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成功将达克威尔拉下王座,并将诺克萨斯据为己有。 这位新的大将军并不在乎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名誉,只在乎帝国的荣耀——这样的人很难被腐化。在无数个世纪后,乐芙兰不禁自问,她的宿敌终于出现了吗? 她的行为曾经多次将符文之地推向全面战争的边缘。在经历过令人绝望的战役后,弗雷尔卓德的冰原、巨神峰的高山、恕瑞玛的沙漠,各地都开始有最黑暗的魔法再次散播,逐渐包围并逼近诺克萨斯。 可能乐芙兰依然是那个背叛了铁铠冥魂的苍白女巫,也可能她只是众多空壳幻影之一。 不管怎样,她的影响显然从远古开始就从未消亡。 信仰的神(俄洛伊篇) 俄洛伊的体格强横无比,却唯独会在她的坚定信仰面前屈身。作为大海兽的先知,她挥舞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神像,将敌人的灵魂抽离体外,完全击毁他们对现实的感知。 所有对“娜伽卡波洛丝的真者”发起挑战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俄洛伊从来不单打独斗——蟒行群岛的众神会与她并肩作战。 所有见过俄洛伊的人,无不被她的体格所震撼。这位祭司从不忌惮表达,完全投入到对生命的体验之中。欲则取之,恨则毁之;她沉醉于一切让人流连的事物。 然而,如果你想要真正地了解她,就必须理解她为之献身的教义。娜伽卡波洛丝,就是她虔心向往的神祗。 在通常的描述中,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海怪,头颈上触手盘曲,游弋往复,永无止境。 人们也会叫它作蛇母、大海兽、或是胡子女士。娜伽卡波洛丝既是蟒行群岛的生命之神,也是深海的风暴,更是无上的运动本身。 (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应该是“催动天空与海洋的无休怪兽”。)教义的核心在于三大信条:每个灵魂生来就是宇宙的仆人;所有生命的欲望都由宇宙所植;宇宙涌动前行,全因万物汲汲追索各自的欲望。 低阶的祭司们有各种各样的任务,例如清扫神庙、呼唤圣蛇、向人们传授娜伽卡波洛丝之道等等。 而作为教派中的真者,俄洛伊直接侍奉她的神明,为宇宙的流转不息扫除一切障碍。因此,她同时背负着两大责任。 第一,在与不死者的战争中,真者便是矛头。不死之人因为身在宇宙正常的流动之外,所以被视作对娜伽卡波洛丝公然的挑衅。 当蛇母的其他祭司正忙于保护蚀魂夜肆虐下的居民时,真者却会迎上黑雾,仰赖着海兽最强大的意念将其击退。 第二,俄洛伊需要寻找身负潜能的人,以娜伽卡波洛丝的试炼考验他们。这是俄洛伊的职责所在。 借用手中巨大的圣物“神悉”,真者将人的灵魂从体内剥离出来,逼迫受试者直面自己的拷问,证明他们的资格。 尽管她非常清楚,试炼失败意味着彻底湮灭,但蛇母不能容忍半分懦弱、犹疑或是束缚。然而必须明白的是,毁灭绝不是目的本身。幸存的受试者将会永远地改变,并衷心地追随真正的宿命。 虽然在几百代的交替中,俄洛伊是最为强大也最受尊敬的真者,但她却破坏了一直以她为傲的传统: 在她接受训诫,成为真者之后,她带着雄伟的神力离开了芭茹的金色神庙,踏上了污水横流的比尔吉沃特。 这座海盗之城是蟒行群岛上唯一一处允许外人登陆的地方,也因此让俄洛伊的同胞为之作呕。前任的真者们完全无视这个城市的存在,并且把外乡人看作是仅仅比亡灵稍好一点的生物而已。 所以当她打算保护比尔吉沃特的居民时,便是对自身传统的一种违背。更夸张的是,俄洛伊甚至认为这里也存在着足以通过试炼的灵魂。 尽管如此,比尔吉沃特中只建起了寥寥几座神庙,几乎没有几个“小粉脸”(岛民对陆地居民的蔑称)可以涉足其中。但无论怎样,是俄洛伊将蛇母的教义带到了比尔吉沃特,让其生根发芽,也正是她无可摧折的意志让教派的思想得以播撒。 有传言说,比尔吉沃特最臭名昭着的嗜血海盗曾因这位铁塔般的祭司而神伤。对于任何见过她的人来说,这一点也不意外。俄洛伊粗犷的仪态下潜藏着智慧、力量和引人倾慕的自信。 很多人都被俄洛伊的魅力所折服,也欢迎她驾临比尔吉沃特。但是,每个人都害怕被海兽祭司选为参与试炼的下一人选。 “真者,所以说我们必须撤回到芭茹。我们无法挽救这些俗人,”说法使说。这位敦实的女人露齿而笑,显然一想到有希望离开比尔吉沃特,就掩饰不住窃喜。 “这些你都曾经提过,”俄洛伊一边说一边绕着屋子中间的石桌踱步。她活动了一下双肩,放松肌肉,把到嘴边的哈欠憋了回去。 说法使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迈的唤蛇者。他穿着一件用粗麻绳编成的长袍,每一根麻绳都被染成靛蓝色,薄厚不均,毛糙卷曲。 上面斑驳褪色的海怪墨汁给人带来一种错觉,似乎这位老人身上披挂着的是一团触手。 他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刺青,描绘着海怪巨口中的无数颗牙齿。僧人和唤蛇者总是想要装扮成吓人的模样。大多数男人都有这种无聊的毛病。 “圣兽们不会靠近比尔吉沃特,”唤蛇者喘着气说道。“他们都在深海之下,远离屠宰码头的腥臭。最多也只会有饿坏的幼兽能响应我们的召唤。” 只有娜伽卡波洛丝最强大的子嗣才能够吞噬迷雾,守住这座城度过蚀魂夜。蟒行群岛的其他地区并没有这个问题。 这再次提醒教团,比尔吉沃特人有多么无知。这些从陆地上来的居民从来不会用清水冲走码头上的秽物。 反而是沿着海湾内的每一片滩涂搭建起永久的锚地。愚蠢之极。教团里许多神职员都因此断言,俗子们根本就是自愿被黑雾吞噬的。 “狗屁。”俄洛伊说。如果她要留下来,就得想出办法不靠海蛇守住这座城。她在盛满贡品的碗里挑挑拣拣,最后摸出了一枚芒果。她需要一个计划,而旁边这两个笨蛋难堪大用。 响亮的碎裂声打断了她的思考。楼下的一扇厚重的木门被撞开了。 普朗克咆哮的声音传了上来,他的话音含糊难懂,回响在神庙的石墙内。 “按照您的指示,我们把他捞上来了。”说法使笑着说,正了正象征她位阶的的翡翠颈环。“或许还是应该将他的能量归还娜伽卡波洛丝?” 俄洛伊作为大海兽的先知,拥有者强劲的体魄和无穷的力量,任何企图和她想抗衡的人都收到了严厉的惩罚。 前尘(俄洛伊篇其二) “任何人都无权审判灵魂。” “是的,真者。而娜伽卡波洛丝有权审判。”唤蛇者话里有话,提醒俄洛伊她的看法有失偏颇。 俄洛伊从两位圣职员中间穿过,两人似乎瞬间变矮了。即使是按照海岛居民的标准,这位真者依然算是高个子。 她一直以来都比身边的人高大,甚至超过最魁梧的北方人。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总是感觉自己会不小心撞到别人,但她最后明白了。我走路的时候,他们应该学会别挡我的路。 她把“神悉”从架子上取了下来。这尊金色神像的尺寸比一只酒桶稍大,重量却超出好多倍。 她的手指感觉得到冰冷刺骨的金属质感。神像被摆放在一团熊熊烈火旁边,火焰照亮了整个房间,但“神悉”摸上去却永远都冰冷湿润。 俄洛伊轻巧地将沉重的神像扛在肩上。十多年来,这位真人从未离开神像超过两步以上的距离。 “说法使,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俄洛伊一边说一边向楼下走。“我们不会撤退到芭茹。我会在这里阻止蚀魂夜。” 这位高阶祭司自从离开芭茹来到这里以后,除了抱怨以外几乎什么都没做。不过她的抱怨也并非无稽之谈。 当普朗克的船爆炸的时候,俄洛伊的心猛地抖了一下。许多年前他们二人曾彼此爱慕,而许多年前他们也已结束了这段感情……不过有些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她曾经爱过他……蠢货,老混蛋。 这座神庙的高墙由石料交错咬合建造而成,形状就像一只深海巨怪的巨口和利齿。神庙的入口高悬在海湾之上,可以鸟瞰蔚蓝的海水。 俄洛伊阔步走下楼梯,来到正门前。她觉得自己必须先赏普朗克一记耳光;因为他总是过度自大、嗜酒如命。不过不管怎样,能够见到他总是一件好事。 然而,神庙入口处的这坨咆哮着的活物着实让她始料未及。她知道他受了伤,但不知道伤成这样。他瘸着腿,由于肋骨骨折不敢站直。一只手臂只剩下残缺的血肉,正徒劳地挥舞着。 他另一只手抡着一把手枪,疯了似地想要逼退屋里的僧人和女祭司们,完全忘记了这群人几个小时以前刚刚把他捞上岸的救命之恩。更令人无奈的是,他的手枪明显没有上膛,根本伤不了人。 “俄洛伊在哪?”他大声吼道。 “我在这,普朗克,”她答道。“你看上去像一坨屎。” 话音未落,他已跪倒在地。 “是厄运小姐。一定是她。串通了那两个婊子养的。他们搞沉了我的船。” “我可不在乎你的船。”她说。 “你总是告诉我要继续前行,回到海上。我需要一条船。” “你只需要一支独木舟就能出海。” “这是老子的城!”他大叫起来。 普朗克身边的僧人和女祭司被他突然的爆发惊了一下。他们惊的是普朗克居然如此愚蠢,这座神庙在他的城之前有过数千年的历史,在这里撒野本身就够不明智。 然而作为一介俗人,居然对三度福佑的真者大喊大叫,而且就在她自己的神庙中?换成其他任何人,早就被砸碎膝盖扔进海里了。 “这是老子的城!”他再次吼着说。愤怒的唾沫跟着喷了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俄洛伊说。 “我,我需要奥考和其他头目挺我。他们听你的……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会帮我。”他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你想怎么样?”俄洛伊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 “我能怎么样?”他绝望地说。“她抢了我的船,她杀了我的人,她崩了我的胳膊。我剩下的东西,都在来这的路上交待了。” “退下。”俄洛伊一边命令其他神职员,一边走向正门。她低头看着普朗克。上次见他还是十年以前;多年的酗酒和处心积虑夺走了他曾经的飒爽英姿。 “我只想要这座城,但如果你不挺我……”他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他的目光碰撞到了俄洛伊的凝视。 俄洛伊用力瞪着双眼,就像蛇母一样坚毅无情。她没有给予普朗克任何东西。娜伽卡波洛丝的祭司不能显示出任何怜悯或同情 即使这样做会让她心痛。绝望之中,船长的目光逃离了对视,看向了旁处。 “我可以做到,”俄洛伊说,“只要我开口,各个帮派和奥考的人都会加入你。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帮我一把,妈的!你欠我的。”他像个孩子一样突然耍起脾气。“我,欠,你,的?”俄洛伊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我一直遵守着仪式。献祭从没断过。”普朗克咆哮着说。 “可是显然你没有吸取教训。仪式?祭品?这些都是弱小的人与弱小的神之间的琐事。我的神要的是行动。”俄洛伊说。 “我为这座城受过苦,为这座城流过血。它就该属于我!” 俄洛伊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她在普朗克开口之前就知道了。她甚至在好几年之前就知道了。 普朗克已经迷失了方向。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父亲的残暴在他心中深深烙下的憎恨和哀怨不断地发酵恶化。 俄洛伊曾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因为当时她爱着他,同时也因为她离开他的时候放任他继续误入歧途。他满足于杀人、抢劫,满足于做一个真正的海盗,但却从未企望过达到自己父亲的海盗之王的高度。 他们分手以后,他的目标就止步于成为比尔吉沃特的主人,而且为此掀起血雨腥风。 自称为海洋之灾的普朗克,身为臭名昭着的海盗头子,一直自认为是比尔吉沃特的领导者,整个比尔吉沃特都应该听他的话,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海洋之灾普朗克的实力蔓延了几乎整个比尔吉沃特港湾。 任何过往的船只都害怕遇到这个生平之喜好金子和财宝地的残忍的海盗船长,每个人都在内心唾骂着这个海盗,而在内心深处,更多的还是恐惧。 解脱(俄洛伊最终篇) 在瓦罗兰大陆,无论你是不是拥有了英雄的名号,是不是加入了英雄联盟,只要你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同样能震慑大多数的宵小之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自身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这个世界很大,好像大到无边无际,有些人穷其一生都走不出那个小小的圈子,终其一生到最后可能连这个世界的万分之一都没有了解到,但这就是现实,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注定能成为响当当的大人物。 更多的,还是一生平凡没有什么改变的平淡日子,而有些人,更是仅仅就只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哪还有什么梦想一说。 而在英雄联盟中,每一个英雄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与性格,或怪异狡诈或桀骜刚正,或拥有力量或掌控魔法。 但是,这些英雄们,注定会在往后的某一个时间共同聚集在一起,暂时抛下所有的敌意和偏见,共同抵御迎面而来的强大敌人! 有的为了信仰矢志不渝,有的为了权益不择手段。在瓦罗兰大陆上遵从的是最原始的丛林法则,没有对错,只有强弱。 俄洛伊感到自己眼眶泛湿。他已风头不在了。他无法继续前行,继续进展,继续进化。现在怎么办? 现在他可能无法活着完成娜伽卡波洛丝的试炼。但是他必须接受试炼。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俄洛伊望着面前这位老船长。我可不可以把他打发走?相信他还有一丝力量或志向熬过这一劫?如果我打发他走,至少他还有可能活下去…… 这违背了娜伽卡波洛丝之道。这不是真者的职责。这座神庙容不得怀疑和后悔。如果她相信她的神,她就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 如果她觉得他必须接受试炼,那么这就是神的意志。哪个笨蛋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一个神? 俄洛伊紧握着“神悉”的把手,将神像从肩膀上落下来。轻松的感觉重回肩头,但不知为什么,她依然能够感到肩上的重量。 “求你了,”普朗克哀求道。“哪怕再仁慈一点吧。”“我会让你看到真相。”俄洛伊的话是在为自己鼓劲。 她一脚踢向普朗克,脚跟压扁了他的鼻子。他像醉鬼一样向后栽倒,嘴角淌出了鲜血。他翻过身,愤怒地望向她 “看!”俄洛伊吟诵起来。 她将自己的精神延伸出去,呼唤着蛇母的能量,将神像向前挥动。一股泛着光亮的雾气从神像的嘴里倾泻而出,蛇母的面孔周围环绕起蓝绿色的能量漩涡,能量渐渐实体化,变成了灵体触手。 在黄金的映衬下,这些触手就像海面上的日出一般优美,同时也像海底最黑暗的憎恶一般可怕。神像里不断向外长出触手,似乎在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数学规则增多。 它们以指数倍数的速度膨胀增长,似乎每一条触手都能容得下全世界的希望和恐惧。 “不!”普朗克尖叫起来。不过漩涡完全不为所动,触手像风暴一样卷住了他。“直面娜伽卡波洛丝!”她大喊道。 “证明你自己!”触手抓住普朗克,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浑身颤抖,往昔的景象在他身边闪现。 他痛苦地尖叫,感受到灵魂被从身体中抽出,而他的镜像则安然站在俄洛伊面前。普朗克的灵魂燃着耀眼的蓝色火焰,灵魂的形态不断变换闪现着众多前世的样貌。 无数只庞大的触手不断地击打着这位伤痕累累的船长。普朗克翻身踉跄地站起来,尽可能低躲避袭击。但每躲过一次,就会出现更多触手。 他周围的现实正在扭曲旋转。一大群触手迎面拍打过来,将他不断向下推,越推越远离自己的灵魂——越来越接近湮灭。 俄洛伊不忍直视。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望向别处。见证他的离世是我的职责。他曾是一个伟大的人,但他已经失败了。 宇宙需要——普朗克站起来了。缓慢,不屈,无情,他强迫自己残破的身体站起来了。他将自己撕裂,挣脱了触手的束缚,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向前迈步,痛苦地嘶吼着。 他浑身血迹,精疲力竭,最终站在了俄洛伊面前。他眼球外凸,充满了憎恨和痛苦,但同时也充满了坚定。他用最后一丝力量,走进了自己灵魂的光雾中。 “我必将为王。” 风停了。触手随着一阵光消失。娜伽卡波洛丝满意了。 “你动起来了。”俄洛伊笑着说。 普朗克望着自己的旧爱,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寸。他挺直了腰板,胸膛中充满了坚毅的新鲜空气——他重新成为了那个高傲的船长。 普朗克转身离开了俄洛伊,身上的伤痛和残疾并没有减轻一丝一毫,但他现在的步伐却有着从前的自信。 “下次我要是再来要你帮忙,直接拒绝就行了。”普朗克吼道。 “你那只胳膊得处理一下。”俄洛伊说。 “很高兴见到你。”他一边说一边走出神庙,走下长长的台阶,走向大海。 “愚蠢的老混蛋。”她笑着说。 僧侣和祭司们回到了前厅中,俄洛伊想起来,还有一千件事等着她。一千个小负担需要她去扛。 她必须找到厄运小姐。俄洛伊觉得娜伽卡波洛丝很快就需要这位赏金猎人接受试炼了。 “告诉奥考和其他帮主,要他们挺普朗克,”俄洛伊吩咐说法使。“帮他夺回这座城。” “这座城现在一团糟,许多人都想要他死。他活不过今夜的,”说法使一边抱怨,一边看着受伤的船长艰难走下楼梯的身影。 “他依然是合适的人选,”俄洛伊一边说,一边轻巧地将“神悉”扛在肩上。 我们永远都无法确认自己做的是对的,也无法得知未来如何发展,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但宇宙会赐予我们渴望,赐予我们本能。所以我们必须相信它们。 她从庭院爬上楼梯走向神庙内部,神像抗在她肩上。这是沉重的负担,但俄洛伊并不介意这份重量。 她反而感觉无法割舍。 行进路线 经由加尔商会的贵宾包厢的传送门传送出来的杨帆和李怀心陶独雪三人一转眼出现在了这座还不知道名字的城镇之外。 这次进入这个城镇得本意原本是稍作修正,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碰上了此地的加尔商会的拍卖会。 虽然一开始三个人都只是抱着玩玩和看热闹的心思,但是谁都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拍卖会上能出现这么多罕见的珍贵拍卖品,先不说弥足珍贵的战器和灵器,甚至连可遇不可求的飞升灵丹都出现在了拍卖会上。 甚至还遇到了让李怀心这个大家族子弟都心动的拍卖品,可见这个小城镇的加尔商会分部绝对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这传送阵,也太简陋了些,说是传送也不过是刚刚传送到了城镇的周边地区罢了。”杨帆扯着脖子看着身后那个依稀还可以看见轮廓的城镇,撇了撇嘴说道。 李怀心没好气的说道:“已经够不错了,要知道,一个传送阵得运行,就跟吃钱差不多,这里才仅仅是一个偏远地带的加尔商会分部,原本我甚至都觉得这个地方的加尔商会分部根本不可能存在这个小型的传送魔法阵,然而事实却出乎了我的意料,所以,人家能把你送出城外,已经是足够仁至义尽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知道拥有小型传送魔法阵的加尔商会分部,包厢价格简直就是天价,这儿的价格已经是十分良心了。” 杨帆没怎么在意,反正这种磨磨唧唧的事儿他本来也就不怎么关心,走了两步扭头问道:“我说,你花大价钱买到的那个铲子,怎么也不见你好好研究研究,这可是花了你的全部身家,万一买了个废品,你也不心疼?” 李怀心摇了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可心疼了,得到了就是得到了,没得到或者看走眼了,那就是命,有什么可心疼的,哦,对了,关键是,我……不缺钱。” 这番话可是结结实实的打击了杨帆,杨帆这会儿犹如万箭穿心,没想到穿遇到了瓦罗兰大陆仍然还有被富二代鄙视的一天,没天理啊! 李怀心很乐享其成的看着李怀心吃瘪,小姑娘陶独雪这会儿还沉浸在第一次称作传送魔法阵的感觉里,这会儿只是觉得小脑瓜子晕晕乎乎,一转眼就从那个小房间里来到了这个地方,小姑娘一脸的好奇还带着些许小孩子家家的惊吓,一个劲儿的抓着杨帆的胳膊。 杨帆蹲下身子,眼神温柔的看着小姑娘有些飘忽的眼睛,语气温和的跟小姑娘陶独雪解释道:“雪儿别怕,就是个小小的传送魔法阵而已,我们就跟飞一样咻的一声的来到这儿了,而且我们也没有飞多远,这里也只是刚出那个城镇不远哦。” 小姑娘陶独雪一半儿迷糊一半儿清醒,略带犹豫的点了点头,小姑娘陶独雪这会儿还一时半会儿的理解不了什么事传送魔法阵,不过这些都暂时无关紧要了,因为小姑娘很快就想到李怀心哥哥和小师哥杨帆都在自己身边,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杨帆笑着揉了揉小姑娘陶独雪的脑袋,站起身望了望前方,深吸一口气说道:“行了,接下来首先得知道咱们现在到底在哪,大致处于什么位置,其次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哪,这个目的地又大致在什么位置,然后,咱们就要开始游山玩水,赶路,以及练拳喽。” 李怀心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上张开,淡淡的紫色魔法能力浮现,一张地图就出现在了李怀心的手上。 然后三人挑了一块儿空地就顿坐在地上开始研究接下来的路线。 “我们现在正处于宏伟壁障的外围,而且接近宏伟壁障边界,即将穿越宏伟壁障进入宏伟壁障内部。” 李怀心说着把手指指向地图的偏左下角位置点了点,“这里差不多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然后,依照我们现在的行进路线,穿越宏伟壁障之后,最先到达的地方就是这里。” 说着李怀心把手指指向了地图上的某一位置,“而这里,就是属于德玛西亚得地界上。” 杨帆摩挲着下巴喃喃道:“德玛西亚么,又回来……” 德玛西亚,杨帆刚刚降临到这个瓦罗兰大陆的时候,就是在德玛西亚边界的艾黎森林,也是在那里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些英雄。 有德玛西亚皇室世代的贴身守卫,德邦总管赵信,还有诺克萨斯的最为锋利的刀锋,泰隆,以及,也是在这里见到了传说中的剑圣,无极之道的最后传人,易大师。 而杨帆也是在那片森林,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而这些威胁,通通来自于那个不远万里从暗影岛奔袭而来只为取他姓名的幽魂骑士,赫卡里姆。 李怀心看着杨帆这幅样子,饶有兴趣的说道:“怎么一副缅怀的样子,看这样的情况你是对德玛西亚很了解喽,看你这面相估计是发生了不少故事啊。” 杨帆没搭理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说李怀心,身为一个大男人,应该以大业为重,应该想着怎么样就能干出一件儿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来,你说你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到处找八卦,跟俺们村儿的那些长舌妇有什么区别,真是……没前途。” 李怀心愣了愣,一脸黑线,正准备和这货据理力争一番,然后忽然想到了这货的的嘴上功夫的厉害,所以讲道理是肯定说不过他的,语气白费力气,还不如息事宁人。于是李怀心只是吸了一口气没有搭理杨帆。 没想到杨帆居然一副很欣慰的样子,面色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嗯,一点就透,孺子可教也,看来也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人嘛,哈哈哈哈!” 然后李怀心的想法就变了,这会儿李怀心只是想着,等哪天,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这货拉到一个没有人的小胡同里,狠狠地暴揍一遍,才能解心头之恨,但是现在……我忍…… 灵智的诞生(祖安扎克篇) 一滩泄漏的毒液,顺着炼金科技设施的裂缝流进了祖安的地沟区,在深处一个与世隔绝的坑洞里积成了一洼。 出身虽然如此低微,但扎克却从一团蒙昧的黏液长成了一个有思想的实体,栖息在城里的管道中,偶尔露面,帮助那些无助的人,或是修缮祖安的各种公共设施。 最先发现扎克的是一群祖安的小孩儿。他们当时正在地沟里的水坑边打水漂玩,却发现有些石头被扔了回来。 于是这个“返物池”就在祖安地沟居民中传开了,最后引来了一个炼金科技阴谋集团的注意。这群炼金技工不顾当地居民的反对,抽出池中的液体装进桶里,带回了他们的实验室。 炼金技工们设计了各种实验,测试了负向和正向刺激的效果,他们发现水池中有一团凝胶状的物质,似乎存在着某种精神的趋向性。 简单地说就是,它能模仿自己所接受的刺激类型。如果对他关爱友善,它就会回应出小孩子一般的欢喜和嬉闹。 但如果对它施加痛苦和激惹,则让炼金技工们不得不牺牲大量经过义体增强的地沟拾荒人,应对后续出现的破坏性反应。 大多数炼金技工都认为这些反应只不过是单纯的神经反射,但其中有两个人并不十分确定。 他们质疑这些实验的伦理道德,似乎实验的目的完全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具有无比进攻性的生物。两人展开了深入的调查,发现整个项目都是由武田斋藤资助的。 他是一个脾气暴戾的炼金男爵,血腥的帮派斗争让他臭名远扬。线索的指向很明显,武田想要开发出一个悍不畏死的打手,具备可变形的身体,无孔不入,而且惟命是从。他们还发现了这个项目真正的名字——祖安无定型战斗体,缩写为zac。 两人开始考虑如何行动,在这期间他们发现这团粘胶不仅能对刺激物做出模仿回应。 他们观察到了不接受明显刺激物时的自主行为——与知觉生物极其类似。他们将这个生物简称为扎克,并且认定他展现出的行为说明他是一个有思想、有感觉的实体。 他们将自己的发现汇报给了研究小组的组长,但这位四肢像麻杆一样的长官却完全无视了他们的担忧。 二人不甘心就此放弃,他们开始进行自己的隐秘行动,努力抵消其他组员给予的暴力方面的教导。 他们想要让扎克明辨是非,于是让他亲身体验舍己为人和慷慨无私的善举。他们的努力换来了成效,当扎克看到那位研究员伤到自己手的时候,表现出了难过的情绪。 而当他看到另一位研究员杀掉实验室里的老鼠的时候,则表现得很不安。终于,二人对其他炼金技工对扎克进行的残酷实验已经忍无可忍了。 那一天晚上,恰逢祖安的进化日缅怀活动,实验室里空无一人,他们借此机会将扎克倒进了一个废水缸推车里,把他拖到了祖安的偏远角落。 他们的行动很快就暴露了,随后武田男爵手下的士兵们就开始了搜查。但祖安很大,足够让两位研究员躲过风头。 他们曾经考虑过把扎克放生到野外,但扎克并不想被放生,因为他已经将这两位研究员视为自己的家人。 世上只有他们两人对他好,所以他想跟着他们学习更多东西。事实上,这二人对扎克的反应无比欣慰,因为他们也很喜欢扎克,甚至将他视为自己领养的儿子。 为了躲避武田的手下,他们改换了身份和外貌,前往偏僻的地沟区定居,远离监视和刺探。扎克学着模仿他们的声音,很快就学会了将自己的胶质团块变形成为发声所需的器官。 他在养父母身边生活了许多年,必要的时候就藏在地沟的水池里或者岩壁的裂缝中。扎克的“父母”为他讲述了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告诉他世界有优美、壮丽的一面。 他们带他观看日之门的明月初升,欣赏祖安交易所彩绘玻璃天蓬上的清丽彩虹,还有城市中心那熙熙攘攘、朝气蓬勃的美。 他们还告诉他这个世界也有残酷、严苛的一面,扎克开始懂得有的时候人会变得恶毒、无情、充满怨念和偏见。 扎克拒绝这种行为,并尽可能地帮助他的父母,用自己的技艺惠及周围的居民,同时尽量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他们竭尽所能医治病患、修缮机械,以及任何炼金学识能够发挥积极作用的事。那些年月是扎克最美好的回忆。 他在祖安城内四处游荡,近乎永无止境的管网系统和地基岩石的裂缝是他的专属通道。 虽然扎克有着独立的自我意识,但如果周围环境的刺激太过强烈时,他的感受就可能会被浸没,暂时吸收周围的主导情绪,带来或好或坏的后果。 许多时候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插手帮助那些遭遇压迫和欺凌的人,对抗恃强凌弱的街头恶霸;所以祖安逐渐开始传起关于他的传闻。 虽然大多数传闻都是关于他乐于助人的故事,但也有一些传闻将一些破坏性的事故归咎于扎克,比如某个工厂被毁,或者某个地沟居民区被撕开了一个大洞。 最后,这些传闻终究还是传到了武田斋藤的耳中,他派出了一批义体增强的恶棍前去收回他认为属于自己的财产。 因为他的炼金技工们也一直都在尝试用容器中剩下的液体复制扎克诞生的过程,但一直都是徒劳。所以武田男爵迫切地想要找回这个生物,于是他的手下包围了扎克父母的家,发起了进攻。 二人奋起反抗,他们毕竟是炼金科技研究员,怎么会没有一些用于自卫的秘密武器,但是他们的反抗没法撑到永远。最后暴徒们不顾武田男爵要求活捉的命令,杀死了他们。 当时扎克正在探索祖安城地下的岩缝,但突然感到了父母的危难,于是沿着管网火速赶回家营救。 但已经太迟了。看到父母尸首的他满腔怒火,男爵的手下从未见过这阵势。扎克发出了猛烈的进攻,使出了各种拉伸、冲撞和重压的战技。 他在悲怒交加的情绪中毁坏了周围数十个居民房屋,等到战斗结束的时候,那批义体增强的暴徒们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当战斗的情绪逐渐从扎克的脑海中褪去,他看到被自己破坏的诸多家庭。 因此发誓要继续将自己父母的善行坚持下去。他帮助重建了自己破坏的房屋,修缮工作结束以后,他就立刻消失在了祖安庞大的管道网中。 现在的扎克独自生活,栖息在祖安城内散布的管道和洞穴中,沐浴着城市居民的各种情绪。 有的时候他感到丰富多彩,但也有的时候他感到悲伤,因为他同时吸收着这座城市的好与坏。 他逐渐成为了祖安人传说中的都市传奇,一个神秘的生物,会不定时地从岩缝或者管道中钻出来。 大多数时候他的出现都是为了帮助那些无助的人,但当麻烦出现的时候,当城市的情绪变得阴暗苦涩的时候,他的出现可能会让某些人不寒而栗。 世界版 此时离杨帆和李怀心陶独雪三人的不远处,有一伙人正在以极快的行军速度靠近,为首的一人正是加尔商会拍卖会上成功竞价的特尔左扬。 身后脚步不听的黑衣遮面的侍从沉声道:“少爷,老爷吩咐,如果得手,一定要抛下一切事情,全力赶回先驱域,只有进了宏伟壁障内部,回到德玛西亚得地界上,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安全,在此之前,万万不能耽误一刻啊。” 领头年轻人特尔左扬一脸不耐烦的沉声说道:“知道了,我特尔左扬看起来就真的那么没脑子?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了?” 身后侍从一阵惶恐,连忙告罪说道:“少爷赎罪,奴才绝对没有贬低少爷的意思,只是生怕少爷出了一丝意外,倒是奴才在老爷那里,奴才可担待不起啊。” 领头的特尔左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呵呵,知道了,少说废话,抓紧赶路!” “是!” …… 而此时,杨帆和李怀心陶独雪三个人正蹲在地上研究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军路线图。 小姑娘陶独雪也在一旁有模有样的咬着一根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铺在地上的瓦罗兰地图。 李怀心两个手掌在地图上撑了撑,尽量使这个地图在不怎么平整的地面上更好看一些,然后李怀心看了一眼这张地图说道:“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 杨帆撇了撇嘴,“呵呵,这种问题也问我?我……当然不知道了,还不赶快说?” 李怀心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这种话你说出来都能这么趾高气昂的?” 然后李怀心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地图缓缓的说道:“瓦罗兰大陆,大到无边无际,即便是现在,瓦罗兰大陆也有很多地方还没有被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所熟知。 尤其是一些神秘而又充满危险的地界,那里生存的生物或者种族,是我们难以想象的,他们可能掌握着我们难以企及的力量。 不一定会想这个瓦罗兰大陆的大致路线一样,只是分为修习武道和魔法,也有可能他们掌握着其他更为另类和强大的手段,所以,基于这种情况。 我手上的这张地图,并不是瓦罗兰大陆的全貌,而是目前瓦罗兰大陆算不得稀罕的地区所绘制,不过也别小看了这份地图,就仅仅是这张地图上所画的地域,大到我都难以想象。” 杨帆虽然早就对瓦罗兰大陆的广泛面积有了心理准备,但李怀心这番话还是给了杨帆不少的惊喜。 眼前的这张地图,如果大致来看的话,分为两大板块儿,一处应该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宏伟壁障外围,这个区域在地图上大的可怕,而且还有一大部分处于阴影,杨帆没猜错的话,这些地方,不是已知已经探明的危险区域,要不就是现如今还没有人曾经踏足过那里。 而另一个版块儿,和宏伟壁障外围的地广人稀不同,面积虽然看上去没有差别很多,但是城镇和城邦以及国家得分部都要密集很多,也基本上都处于已经探明的区域,只有极小的阴影部分存在于这张地图上。 李怀心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一个位置,然后李怀心说道:“这儿,宏伟壁障的外围和内部的边界线附近,这就是我们的位置。” 然后又拿一根指头在宏伟壁障外围和宏伟壁障内部中间划过一根线,然后李怀心说道:“这儿呢,这条线,差不多就是宏伟壁障的结界,或者说……这就是宏伟壁障。 而我们的目的,就是这儿”说着李怀心指了指宏伟壁障内部的区域。 “宏伟壁障内部大大小小得城邦城镇和国家实在太多,我就是几天几宿都跟你说不完,所以,我先就剪短说三个最主要的。 德玛西亚,诺克萨斯,艾欧尼亚,这三个国家基本上算是瓦罗兰大陆宏伟壁障内部的三个领头大哥,不管是战争纷争或者是什么什么进步是类得,也基本上是这三个国家领头,没办法,毕竟都是威名赫赫的雄霸了瓦罗兰大陆数千年得时间。 而这三个国家,当然不是由一个领导人就能直接指挥一个国家,这三个国家又各自将自己的领土分为很多区域,挑选领主所中意的人活着将军这类的去镇守某一个区域,而那些君主们,只需要管理好这些带头儿的就好了。 首先是德玛西亚,如果我们沿着现在的这条路线一直走下去,最先到达的就是德玛西亚的边境,德玛西亚,领土内的城邦和城镇无数,但是整个德玛西亚领土分为了四个小版块儿,哪里的人喜欢称呼这四个版块儿为——域,而统领这些与的人又被人们称作域主,负责自己同龄的域下不出现骚乱和纷争。 而德玛西亚的四个域,分别是狂岩域科灵域,光盾域,先驱域。按照我们的路线和地图的指引,我们到达德玛西亚边境之后传过去,第一个到达的域区就是狂岩域。 接下来说道德玛西亚的老宿敌,诺克萨斯,这个崇尚武力的暴力王国,一直视德玛西亚为死敌,两国连年交战不断。 跟德玛西亚一样,诺克萨斯也同样分为四大域,分别是狂狮域,永恒域,迷失域,惩戒域,其中永恒域是诺克萨斯国度的所在地,而狂狮域,是诺克萨斯国军亲自分割给诺克萨斯两个将军的领土,这两个将军分别是,德莱厄斯和德莱文,两个兄弟用连年征战换来的卓越军功换来了在诺克萨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地位。 同时身为兄长得德莱厄斯更是为诺克萨斯训练了一批批精锐的战士,他们就像狼一样嗜血,也像狼一样团结,他们是德莱厄斯亲自训练出来的的铁血战士。 在数不其数得战争中,德莱厄斯所统帅的军队不止一次的立下赫赫战功,可以说,诺克萨斯能够拥有如今在瓦罗兰的话语权和地位,所有人都认为是德莱厄斯硬生生靠手上的斧头砍出来的。” 李怀心指了指地图上一处偏东面的区域说道。 身小力不薄(约德尔人篇) 璐璐率性而为的程度,也许联盟中没有哪个英雄能够比得上。在班德尔城中度过的青春岁月中,她总是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林间漫步或者做白日梦上。 这并不表示她不合群;班德尔城日复一日的喧嚣,根本比不上她想象中的那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在大部分人丝毫不会留意的地方,她却能看见奇迹。就是因为这点,淘气的小仙灵,皮克斯,在往鸟舍里钻的时候被她给发现了。璐璐的想象力使她把自己看成是皮克斯的同类,而皮克斯也发现了将她诱引到他的世界之中的机会。 他将她带进了仙灵们引人入胜的家园——坐落于一块林间空地旁边的奇幻仙境。在那儿,外面世界的固有属性——例如大小和颜色等东西——可以频繁并离奇地发生改变,就和风向一样。 璐璐觉得呆在奇幻仙境宛若呆在自己家里,并在皮克斯的陪伴下到处嬉戏,沉醉在这个世外桃源之中。 她很快就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在奇幻仙境里的生活非常地惬意和自然。她和皮克斯在一起玩了许多仙灵的游戏,并被告知这些游戏的名字叫做“装模作样” ……而她对这些游戏非常擅长。当她突然想起曾经在班德尔城的生活时,她吃了一惊。 奇幻仙境有一种方法,可以使外面的一切事物都看上去非常的陌生和虚幻。璐璐决定去她曾经的家园重游一番,好分享她所学到的一些好玩的东西,但当她和皮克斯回去时,世界已经变了样。 她发现,时间,是在奇幻仙境里表现不同的另一个属性,在她离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数个世纪。 璐璐想要与外面世界的居民们重新接轨,可她的努力却以悲剧收场。她领着所有孩子们玩捉迷藏,并将他们暂时变成花朵和动物,来为游戏增添乐趣,但孩子们的父母对此并不领情。 当约德尔人执意要她离开他们的国土时,她辗转到了一个多姿多彩的魔力之地,在那儿,拥有非凡才能的人们不只会被接受,还会被赞扬。这个地方就是:英雄联盟。 大多数人不会将约德尔人与令人惧怕的形象联想在一起。约德尔这个平易近人的迷你民族,虽说勇猛,但通常人们或多或少会认为他们是快乐的种族。 他们那高八度的声音,以及天生的可爱外形,会激发出体型较大的民族内心深处的某种保护本能,或者至少会让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小孩扮大人的画面。 然而,约德尔人时不时地会变得很邪恶,即使个子不高,也能让其他人心底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维迦便是这样一位扭曲的约德尔人。作为黑魔法师,以及宇宙能量的腐蚀者,他是瓦洛兰最强大的法师之一。 孩提时,维迦是一个正常的约德尔人,除了有点小小的不同——他对班德尔城以外的世界充满了强烈的好奇感。 这个年轻的约德尔人倾注了大把时间研究瓦洛兰的其他地方,并抓住时机加入了一次与其他城邦之间的商业交易中。 然而对他和世界来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这场和诺克萨斯商人之间交易变成了一起非正当买卖。维迦和他的同伴也因此遭到陷害。在当局捉拿他之后,他被常年囚禁在诺克萨斯的高墙之内。 这样的隔绝对于约德尔人而言是极其危险的——毫无疑问这便是残忍狱卒的目的所在——维迦被慢慢地折磨至疯。 他最终逃狱成功了,心态却已经扭曲变形了。在此之后,他没有回到族人身边,或回班德尔城,而是跑遍整个大陆,寻求黑暗魔法师的庇护。 因为他那疯狂的意念专注于一件事上,很快他便凭着一己之力成为了一名危险而强大的法师。 现在,他希望能终止瓦洛兰之上的一切纷争,让所有的城邦都俯首称臣,不管它们有何联系。而英雄联盟则是帮助他达成目的的最佳工具——至少目前如此。 吉格斯生来就有着捣鼓机械的天赋,但他自由散漫、过度亢奋的天性在约德尔科学家当中实属罕见。 怀着成为黑默丁格那样的伟大发明家的雄心壮志,他很快凭借着狂躁的激情描绘出了一个个野心勃勃的工程蓝图,并且靠着他的那些充满争议的失败和前无古人的发现来为自己加油鼓劲。 吉格斯的豪言壮语传到了皮尔特沃夫的那间闻名遐迩的约德尔学院。学院里备受尊敬的教授们共同邀请吉格斯前来展示他的技艺。 吉格斯漠视安全的个性让这次演示很早就得出了结论,因为正当吉格斯演示他的成果时,所用的海克斯引擎却过热并爆炸了,还将学院的墙壁炸了个大洞。 教授们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毫不留情地要求吉格斯离开。悲痛欲绝的吉格斯羞愧地收拾行李,准备返回班德尔城。 可没想到的是,在他启程之前,一伙祖安密探潜入了学院,并将教授们绑架。皮尔特沃夫军方发现俘虏们被关押在一座祖安监狱里,但他们的武器不足以摧毁坚固的围墙。 决定对教授们还以颜色的吉格斯开始着手试验一种新型军备,并且很快意识到,他可以利用上次事故的展品来毁掉城墙,救出被俘虏的约德尔人。 很早以前,吉格斯就已经制造出了一批被他亲昵地称为“海克斯爆破”的强力炸弹。 带着他的那些已准备好进行“首场演出”的新作品,吉格斯来到了祖安,并偷偷地溜到了监狱的外围。 他在监狱里放置了一颗巨型炸弹,然后欢快地欣赏着爆炸击穿坚壁的过程。一旦烟雾散尽,他就快速跑进了监狱,同时用一阵阵的炸弹赶跑了守卫们。 他冲到了牢房前,将牢门的铰链炸开,然后带着被俘的约德尔人重返自由。回到学院后,谦逊的教授们正式授予吉格斯一个荣誉头衔——爆破院院长。 并向他提议,在英雄联盟里展示这个约德尔巧思的全新作品。 思辩再三,吉格斯终于接收了这个提议,急欲将他那永无止境的海克斯爆破带往世界上最棒的测试场地——正义之地。 艾欧尼亚的圣战 杨帆听完诺克萨斯版图的四个区域,想了想指着地图上的偏上方的位置说道:“那艾欧尼亚呢?” 李怀心点了点头说道:“嗯,没错,你现在手指的地方,就是艾欧尼亚所在的版图,同样的,艾欧尼亚同样分为了四个大域,分别是灵蝶域,衡定域,启迪域,离安域。 除却这三个庞大的国家以外,还有很多的大大小小得城邦,他们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他们大部分都是爱好和平不忍心开战扩充领土罢了,千万不要以为这些小城邦的军事力量就一定弱于这三大国家。 但是为了城邦人民的生存,这些较小的城邦大多数都和这三个国家中的某一个缔结了契约,契约内容嘛,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还算很不错的契约了,不然这宏伟壁障内部,早就开战了,哪来的这安静祥和的无战争年月。 没有战争的情形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三个国家,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当然属于水火不容,谁都看谁不顺眼得地步,基本上算是不容两立了,要说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一言不合就开战。 但是,制衡这场战争的主角就出场了,艾欧尼亚,这个历史岁月最为悠久得国度,一直在宏伟壁障内部处于中立的态度,谁都不招惹谁,也谁都不帮谁。 这个国家内,内部那可是和平的一塌糊涂,估计跟这个国家这么长岁月的传承有关,那里的人大多都不喜欢纷争,都是修身养性过着清闲日子的那种,就算是为高权重的家伙,也喜欢在乡下搞一块儿田地,然后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啧啧啧,真是向往。” 杨帆也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啊,真是不错的生活啊。” 李怀心点点头继续说道:“只言片语可能你不一定螚理解人家那是一种多么与世无争的心态,就这么跟你说吧,当初在一些地方,那里的人们晚上睡觉都不锁门的,你想想,搁咱这个地方,你敢?不给你底裤都偷得一干二净才算怪了。” 杨帆虽然对艾欧尼亚的民风有些了解,但听到李怀心说的这些还是震惊了一下,“我去,这确实是也太随和了吧,我觉得也不是什么什么人性真就在那个地方好到了极限,依我看啊,完全就是艾欧尼亚的这些地方,没有穷人,不存在谁的身份低人一等,也不存在谁的日子比谁差,这样,才导致没有一些突破人性和道德的行为出现,负责,呵呵,永远别想着能琢磨透人性和人心,否则啊,会死的很惨。” 李怀心细细琢磨了琢磨杨帆这个说法,觉得很有道理,然后摆了摆手说道:“哎呀,先不管这个,毕竟这个艾欧尼亚什么的,也是我远在宏伟壁障之外道听途说而来的,没有什么真实性,具体什么样,总得咱自己取瞅瞅不是?” 杨帆点了点头,确实,总得亲眼所见才能知道不是?自己上次跟随易大师曾经对艾欧尼亚的一座主城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只是匆匆搭载了一趟通往弗雷尔卓德的大型魔法传送阵,至于民风什么什么的,自己根本没有来得及见识见识就离开。 杨帆于是决定下一次有机会去了艾欧尼亚一定要好好去转悠转悠,顺便找到易大师好好感谢感谢这个救命恩人。 抛开这个话题,李怀心继续说道:“虽然说当时这个三足鼎立的局势还算和平,各个国家也是相安无事,各自发展,谁也不干扰谁,可惜啊。 这个诺克萨斯从来都是不是什么能安安心心过日子的家伙,总想着是什么时候能把宿敌德玛西亚给一锅端喽。 但是又怕自己倾巢而出之后被这个千百年来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的艾欧尼亚给偷袭了老家,于是本来只是对德玛西亚一家有敌意的诺克萨斯,开始捎带着艾欧尼亚也不顺眼了起来。 然后,这个千百年来一只处于和平的艾欧尼亚,军事力量极度薄弱的艾欧尼亚,早收到了诺克萨斯铁骑的悄然接近之后的猛烈进攻,在这个国家还没有全部反应过来的时候,诺克萨斯的铁蹄已经踏进了艾欧尼亚的边境,长驱直入,在极短的时间内敲开了离安与的大门。 以势如破竹般的进攻架势,继而攻破了衡定域,可笑的是,就在这种情况下,艾欧尼亚这个古老的国度,竟然还有一部分人坚持着所谓的和平共处,企图跟凶残的诺克萨斯军队和谈,可惜,最终的结构当然是失败。 首先诺克萨斯本来也就没打算接受投降,开战前夕诺克萨斯军队高层给前线战士下达的命令式血腥的镇压,然而艾欧尼亚派去的投降使者,呗诺克萨斯这个崇尚武力得国家视为侮辱,二话不说斩下了这个可怜使者的头颅,然后扔给了战战兢兢的艾欧尼亚投降派。 随着诺克萨斯铁骑的继续进攻,衡定域宣告沦陷,然而艾欧尼亚也不是全是傻子,还有一部分人早就看穿了这场战争的局势,如果任由诺克萨斯铁骑继续这样长驱直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家破人亡。 于是这些当时的有识之士,在诺克萨斯铁骑即将临近艾欧尼亚国度所在得启迪域时,这些聚集起来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艾欧尼亚的启迪域的外城,启迪之城。 与域名同样的名称的巨城屹立在此,无数的战士们聚集在这座城头之上,遥望着即将到来的诺克萨斯铁骑,在这种即将家破人亡的局面下,任何一个有一战之力的人都来到了这最终一战。 就连稚童和老妪都为这场战争推着木车运送物资。” 说到这儿李怀心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啊,这般史诗级别的战役我们无缘得见,只能从长辈或者书里去了解,人生在世,尤其是生的一副七尺男儿,就该去战场扬名立万。” 杨帆撇了撇嘴,嘀咕道:“这家伙,讲故事就讲故事,怎么老喜欢在关键地方卖关子。” 局势 边儿上听故事的小姑娘陶独雪本来听的入迷,这下赶紧拽着李怀心的胳膊说道:“李怀心哥哥,接下来呢,接着说啊。” 李怀心咳嗽的两声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杨帆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温柔的笑了笑,陶独雪跟大多数的小姑娘不一样,不爱听那种小姑娘家家爱听的童话故事,相反,特喜欢听那些战争史上的名场面,还有一些具有科幻色彩的故事。 导致以前杨帆晚上哄小姑娘陶独雪睡觉的时候都是绞尽脑汁把自己没有穿越前在地球对三国演义什么的还有水浒传之类的书里面的战争翻腾了个遍,最后实在没有什么故事了,杨帆把自己看过的某些科幻小说讲给小姑娘陶独雪听。 幸亏小姑娘最后也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每天晚上得杨帆陪着才能睡着,于是之后都是小姑娘陶独雪独自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睡觉,脑子里早就没了故事的杨帆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毕竟要是被小姑娘陶独雪发现自己讲不出什么故事了,那这个没文化的锅肯定是要背上了。 李怀心继续说道:“这场在开战之前就没有人看好的战争,在不计其数的志士汇聚之后,这个古老和神秘的国度艾欧尼亚,第一次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所有在诺克萨斯铁骑下压抑着的怒火在这场战争中终于悉数爆发了出来。 两军交战之后,并没有出现艾欧尼亚被一边儿到的碾压,而是在短暂的坚持之后,艾欧尼亚的军队力量以一往无前之势迅速击溃了诺克萨斯的阵型。 而在开战前夕就派人到德玛西亚请求支援而来的德玛西亚军队到来之后却发现,诺克萨斯早就被打的溃不成军,曾经不可一世的诺克萨斯铁骑如今已经狼狈撤退,留下满地的苍凉。 自此,艾欧尼亚终于幡然醒悟,不在一昧的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而是开始积极得建设武装力量,扩充自己的军备,同时也积极根盟友德玛西亚学习喝吸取经验。 然后嘛,艾欧尼亚就开始忙着战后重建,这场战争虽然胜利了,但是胜利的殊为不易,何止是惨胜,对于艾欧尼亚来说,简直是大伤元气,离安和衡定两个大域跟被打穿没什么区别。 至于诺克萨斯,虽然被艾欧尼亚举国之力撵回了老家,但是受创不算很严重,由此可见那诺克萨斯的领军人物也不是什么庸才。 不过照当时那个情况来看,诺克萨斯也算是很凄惨了,本来打算着吞并了艾欧尼亚,就能壮大自己的势力,从而在实力上大大超越德玛西亚,彻底改变现在这种三足鼎立互相牵制的局势,不出几年就能彻底消灭宿敌德玛西亚。 可惜,小算盘没打成,还被艾欧尼亚硬生生撵回了老家,不仅如此,还间接得促成了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的结盟,这些三足鼎立互相牵制的局面是打破了,可惜局势似乎对诺克萨斯更不利了,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强强联合,倒是把诺克萨斯变得跟孤家寡人一样,幸亏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都还算大气,对统治世界喝发动战争也没什么兴趣,不然,照我看,诺克萨斯早就被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的联合围攻之下亡国了。” 杨帆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艾欧尼亚高层和德玛西亚高层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诺克萨斯野心勃勃,而且绝对不是受到一点儿挫折就退缩的性子。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永绝后患,而且,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虽然是你说的那样爱好和平,不喜欢挑起战争,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对不是散发这种慈悲心肠的时候。 所以,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没有一举覆灭诺克萨斯的原因,绝对不会是发了善心,而是某些特别的原因导致德玛西亚和艾欧尼亚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个特别的原因,估计也就只有诺克萨斯或者艾欧尼亚个德玛西亚的高层知晓了,不过能让两大国家如此忌惮,诺克萨斯所拥有的,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底牌。” 李怀心听完杨帆的分析也是沉思一会点点头说道:“啧啧啧,有道理啊,想不到你这货看着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没想到分析起这些事儿来,倒是头头是道哈。” 杨帆撇了撇嘴,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李怀心继续说道:“之后的艾欧尼亚啊,那可是迅速发展,艾欧尼亚的四大主域都建立起了隶属于艾欧尼亚的军队,已经硬性的防御设施,从一个认人践踏的脆弱国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盘聚在瓦罗兰大陆宏伟壁障内部的庞大势力。 而参与了艾欧尼亚最后的那场圣战的人中,涌现出的无数杰出人才也第一次将艾欧尼亚的尖端力量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代表了艾欧尼亚坚韧意志的英雄,刀锋意志艾瑞莉娅,这个巾帼不让须眉得女英雄,在艾欧尼亚反抗诺克萨斯侵略的战争中起到了绝对的领导地位,其对家族传承下来的刀刃的记忆和战斗技艺的精湛,使她在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纵横于沙场之上。 还有那个好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剑圣,人称易大师的剑客,只身一人拿着一把剑,横扫了诺克萨斯大量的步兵团,甚至使诺克萨斯军队的高层陷入了窘状,不得已发动了生化武器的进攻才得以压制剑圣易大师的无极剑道。 还有李青,这个双目失明的艾欧尼亚人,在战场结结实实的展现了他的实力,他的敏锐和力量让所有见到过他战斗的人感到震惊,没有人不惊叹于他的战斗技艺和强大的力量,甚至有人说他的身体里面住着神明。 还有艾欧尼亚最为神秘的教派,均衡教派,这个致力于维持瓦罗兰大陆均衡的教派,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眼前,而且是传说中的三人同时露面。 暗影之拳阿卡丽,暮光之眼慎,狂暴之心凯南,这三个人同时出在艾欧尼亚与诺克萨斯的战场上,并且为了艾欧尼亚而战斗。” 李怀心说完深深的吸了口气。 鼠辈而已 李怀心说的故事跟杨帆心里想的差不多,自己当年可是就快把英雄联盟的背景故事给背下来了,这些经典战事的情节杨帆当然不可能忘了,虽然脑子里的记忆跟李怀心说的还是有些出入,不过没关系,反正都已经成了过去式。 李怀心指了指地图上他们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换换说道:“沿着我们现在走的这条线路,不改变方向,穿过宏伟壁障之后,第一个进入的大域就是诺克萨斯的狂怒域,但是如果在这儿稍稍偏离一点儿原有的路线,就会径直进入德玛西亚得领土,先驱域,行了,下决定吧,我们到底去哪?” 与此同时,一伙人正在往杨帆几人所在的方向极速赶来。 七八人的模样,没有闲言闲语,一众人等都是马不停蹄的赶路,虽然都是面罩遮住了面容,但是总是透露出一股子无形的紧张感。 为首的是一个模样年轻的红头发年轻人带队,一言不发的迅速带队行进,身旁一个黑衣侍从不动声色的凑近几步沉声说道:“少主,属下总觉得有些不安,万一……” 为首的红发年轻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不会有事的,就算那帮家伙事先买通了加尔商会的某些人,得知了我们包厢的传送阵通往了什么地方,但是少爷我早就想到了,根本没有搭载他们加尔商会得传送阵,不然你当少爷我出门前问我爹要的小型魔法传送阵法盘是拿来玩儿的?放心好了,那帮家伙绝对不会想到我们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只要到达宏伟壁障内部,到时候,任由他们几方势力联手,都拿我特尔左扬没办法。” 身旁的黑衣侍从点点头道了声“少主英明,属下谨遵少主训诫。” 红头发年轻人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拍马屁还不到时候,等这件事儿办成了,少主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只是这路途上,千万不能出了任何岔子,不然,你们也清楚本少爷的手段!” “是!” 正准备极速行进的红头发少主眉头皱了皱,猛然停下脚步,伸出一只手,示意队伍停止行进,身后七个侍从没有声响,只是无声的服从命令,然后红头发年轻人首当其冲一跃而起,直至一颗大树的的顶部,犹如一个灵巧的豹子一般观察着前方。 身后侍从也同样以各自的办法隐匿了身形,一名侍从跟随红头发年轻人来到树顶,红头发年轻人做手势“嘘”了一声,一根指头指了指前方。 “少主……”黑衣侍从沉声说道:“这些人是?” 红头发年轻人眯着眼睛说道:“那帮家伙能买通加尔商会的某些人,我特尔左扬自然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个资源,早在拍卖会刚开始我就得到了大部分拍卖会贵宾席上的人的身份,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啊。” 黑衣侍从赶紧说道:“少主,你是说……” 红头发年轻人点点头说道:“没错,这些家伙就是跟我争抢那把防御属性堪比灵气的拍卖者,这下课不能怨我了,这都能碰上我特尔左扬,你们这些家伙上辈子肯定是不知道干了什么亏心事,老天都不想让你们好好活着啊,哼!” 黑衣侍从连忙劝阻道:“少主,万万不可,事到如今,把那颗飞升灵丹送回特尔家族才是重中之重的要事,千万不能因为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给耽误了啊。” 红头发年轻人眯着眼睛扭头看着这个黑衣侍从,似笑非笑的说道:“哦?这么看来,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了?” 黑衣侍从连忙单膝下跪,单拳杵地,语气诚恳的说道:“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少主在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争这一口好胜心,须知家主牌下来的任务才是当下最为重要的要事啊。” 红头发年轻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当然清楚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我也不是那种受了点气就不分轻重缓急的主子,委实是这把堪称灵器的武器太过诱人,我父亲要是借助飞升灵丹进阶至武胆境巅峰,到时候正好缺一把趁手的武器,而眼下这把翻手之间就能到手的东西,何乐而无不为呢?” 黑衣侍从听了也是有些由于,“这……” 红头发年轻人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别说了,我意已决,接下来听我的吩咐,速战速决,不留活口,不要浪费时间。明白了吗?” 黑衣侍从沉思片刻深知这件事情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沉声道:“是!谨遵少主吩咐。” 黑衣侍从跟着红头发年轻人手指所指的方向看下去,原来是杨帆和李怀心以及小姑娘陶独雪三人正在席地而坐研究接下来的路线,而且这三个人丝毫没有发现周围隐匿了这么多人意思。 “诺克萨斯……”杨帆摩挲着下巴沉思道:“听你刚刚得意思,诺克萨斯这个国家好像不是很欢迎我们这种文艺青年,没准儿啊我们去了还得挨揍,这还算轻的,万一拉过去让我们充军,那可真是要完犊子了。” 李怀心点了点头,深表同意,反正从他听来的故事里,就对这个诺克萨斯没什么好感,杨帆于是说道:“那行,既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偏离一些方向,就去……” 杨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猖狂至极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我看诸位那里都不用去了,这里山清水秀,是在下给各位挑选的上好的目的,各位再次安息可好?” 然后这会儿一脸人畜无害表情的特尔左扬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身后是一众干练的黑衣侍从。 杨帆起身后首先把小姑娘陶独雪护在身后,李怀心随即起身,目光谨慎的打量着这帮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眼前的领头人那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依旧人畜无害的眯眼笑着,只是嘴里说的话却让人心生寒意。 杨帆一只手把小姑娘护在身后,一边儿根身旁的李怀心说道:“这帮人,什么来路。?” 李怀心冷笑一声淡然说道:“藏头露尾,鼠辈而已。” 臭弟弟 李怀心的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相反好像还是故意说给对面的那些人挺的。 为首的红头发年轻人听了之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啧啧啧,脾气还不小,可是,你们出门之前,家里长辈没告诉过你们,乱说话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李怀心面无表情,依旧淡然的说道:“你……有事儿?没事儿的话就别杵在这里碍眼,我们也没什么心情听你说废话。” 小姑娘陶独雪躲在杨帆身后,用怯生生的声音问道:“杨帆哥……小师哥,他们是什么人啊。” 杨帆眼神温和的扭过头看着小姑娘陶独雪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说道:“没事儿,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值得我们在意,反正就是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两集的那种就对了。” 小姑娘陶独雪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哦了一声,其实她也没怎么听懂,什么什么电视剧什么的,反正只需要知道眼前这些人不需要在意就对了。 眼前的红头发年轻人好似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行了,没什么心情跟你们废话,挺好了,小爷我特尔左扬,今天找上你们,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就是把直接在加尔商会拍卖会得来的能把堪比灵器的铲子乖乖的交到我手上,我兴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二,就是我过去亲手捏死你们,然后把那把灵器铲子抢过来!” 这红头发年轻人一番霸气侧漏的话说完,正在洋洋自得的等着杨帆等人摇尾乞怜的送上那把铲子,却发现这会儿场面上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冷场。 李怀心一脸冷若冰霜的表情看着他,而杨帆则是一脸看白痴的神色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说是要打劫的哥们儿,杨帆现在总觉得这货脑子指定是有点儿毛病。 红头发年轻人现在即将到了气急败坏的边界线,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儿,那东西走人,反正今天心情不错,没必要对这几个家伙赶尽杀绝,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然这么的不识趣儿? 李怀心这会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深色,头也不扭的跟身后的杨帆说道:“想起来了,这货估计就是之前在加尔商会跟我抢那把铲子的家伙,啧啧,我就知道,有些人总是贼心不死。” 杨帆点点头说道:“没想到,这年头的人毅力这么大,这样都能找上门儿来,可惜,毅力是有了,就是脑子有点儿不好使啊。” 李怀心深表同意,点了点头。 红头发年轻人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这帮人……这帮人居然无视自己在那边儿聊起了天儿?这也太不把自己当然看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于是这个红头发的年轻人咬牙切齿的怒声道:“行了!我特尔左扬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那件东西,到底交不交!” 杨帆这会儿一脸的感叹,原本杨帆以为自己跟地球上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儿肯定不一样,毕竟那些书里的主角总是会遇到几个脑子不好的龙套反派来给主角送经验。 但是杨帆这一路走来,除了挨揍就是挨揍,那有什么愉快的刷怪升级这一说,没想到,就在杨帆即将放弃这个想法的时候,这家伙就突然冒出来了。 不可一世,觉得全天下就属他最牛皮了,话多,总是不直接雷霆一击给主角重创而是喜欢跟主角磨磨唧唧的用不痛不痒的言语讽刺来攻击主角,头脑简单,嗯……这个,反正一眼看上去就很呆就对了。 完美,眼前这个人完全符合了杨帆脑子里那些小说里龙套反派角色的人格,但是杨帆又忽然觉得很没意识,如果这货真是跳出来给送经验的,那多没意思,简直拉低了他的智商。 然后杨帆扯着脖子说道:“我说,对面儿那个,特傻左扬,我们这个态度,分明就是不想活了,你还不赶紧过来捶死我们?你这人怎么的话那么多,告诉你一句话,这可是金玉良言,一般呐反派都死于话多。” 眼前的红头发年轻人淡淡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满是阴沉,“呵呵呵呵……好!很好,很久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一心求死的家伙了,简然如此,今天我特尔左扬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头儿的杨帆给打断了,只听见杨帆说道:“知道了知道了!特傻左扬,快过来捶死我们吧。” 李怀心随即不动声色的长剑出鞘,剑尖儿指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对杨帆这个有点儿意思的笑话表示回应。 杨帆心头默念一声,“影分身!”一个身穿和杨帆差不多衣服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小姑娘陶独雪旁边,让小姑娘陶独雪跟着这个影分身之后,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杨帆屈指成拳,两只手捏了捏大拇指,发出一声脆响,一身拳意展现的淋漓尽致,看似平淡无奇的站姿和看似随意的拳架子,其实在真正的武道修行者来看,其实毫无破绽,但又处处充满了进攻的架势。 李怀心同样逸散出若有若无的剑意,但是能察觉得到这股子剑意的人都能感受到其锋芒之盛。 不仅如此,杨帆心头呼唤神河系统,丹田处的银河陡然见爆发能量,转身见一股外人无法得见的蓝色能量包裹了杨帆的全身,尤其是双拳处更是浓郁。 面对这种无声的宣战,眼前的红头发年轻人只是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说道:“呦呵?怎么,现在这个年头的年轻人,都这么有性子的?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命都要比面子值钱啊。” 李怀心没有说话,杨帆也是扯了扯嘴角,心里暗暗道:“这货怎么话那么多,阵势都摆开了,你还跟我们在这儿费什么话,感情还真是个没什么智商的龙套反派。” 早就准备好战斗的李怀心和杨帆,看着对面这货又即将开始磨磨唧唧的时候,都是一脸的不耐烦,要打就打,墨迹个什么玩意儿。 然后实在不耐烦的杨帆悄悄地用上了些许披甲龙龟拉莫斯得嘲讽天赋技能,语气轻佻的说道:“我说,臭弟弟,过来捶我啊!” 远古飞升者 与此同时,在瓦罗兰大陆的一处无上之地,这里生存着早在远古时期就存在的永生一族。 在上古战争肆虐的遥远世界中,凯尔是一位伟大的英雄。她是神秘的永生一族中最强壮的英雄,并致力于消灭一切邪恶。 一万年来,她遮住自己动人的面孔,隐藏自己娇弱的身躯。她穿着已经灭族的巧匠氏族唯一存世的杰作——光明圣甲,挥舞着她那把铸造于光阴诞生前的流火之刃,为她的族人不知疲倦地战斗着。 战争一步步摧残她的灵魂。在追寻胜利的过程中,有时她会拯救那些陷入泥沼的罪人,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将无可救药的恶徒们彻底消灭。对凯尔来说,正义往往也是丑恶的。 十年前,凯尔对抗邪恶的斗争即将胜利在望,然而,她那叛逆的妹妹莫甘娜,同时也是她们一族的弃徒,突然获得了新的强大盟友——一群魔法师。 来自于一个名为“符文之地”的未知世界。莫甘娜受命于符文之地英雄联盟的许多召唤师,以此交换学习新技能的机会。 一旦她掌握了这些技能,就能让凯尔和她的族人屈膝臣服。为了拯救她的世界,凯尔除了与联盟缔结协议之外别无他选。 她亲自拜访了身为联盟上层高级参事的雷金纳德丶阿什兰姆,并与他达成了一笔交易——凯尔将为联盟效力一千年。 而阿什兰姆则终止联盟对凯尔所在世界的一切干涉。不过自从阿什兰姆在五年前失踪之后。 凯尔在瓦洛兰大陆上便有了新的使命:查出阿什兰姆失踪的真正原因与幕后主使;在正义之地上击败她的妹妹莫甘娜,将她自己的正义带入英雄联盟。 而凯尔的妹妹,有着与她姐姐完全不同的理念。 有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住着永生飞行的生物,优雅而美丽,但远古战争肆虐。和很多战争一样,这场战争让人家破人亡。 一方宣称自己是完美守序和正义的,他们作战是为了用自己的法律和强力中央统治来统一世界。 另外一方把他们视为专制统治者,认为他们目光短浅,为了效率和安全牺牲个人和自由。莫甘娜就是那个与专制统治者抗战的人,因此她被称为“堕落”。 莫甘娜不是无辜的,她探究秘法来获得禁忌力量,最终成为黑暗魔法强大的主人。这都是为了打败敌方将军——她的姐姐凯尔。 莫甘娜和凯尔是同胞姐妹。当莫甘娜拒绝参与凯尔的战争时,凯尔先发制人,和莫甘娜脱离血缘关系。 最终,莫甘娜积攒了足够力量,非常接近凯尔甚至是能够挑战凯尔。随着时间的逼近,两人终于迎来了能一决高下的最后战斗。 这时,莫甘娜却突然被传唤到瓦洛兰大陆。起初,莫甘娜和联盟的召唤师达成交易,她仅为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而战。 但随着凯尔的加入,莫甘娜自愿在联盟里作战,为的是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打败她的姐姐。她埋伏着,等待着摆脱战争学院的那一天。这一天到来时,她计划将凯尔彻底杀死,以英雄的身份衣锦还乡。 …… 在符文之地,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种族,有些种族开门见山的生存在瓦罗兰大陆,而有些种族,天生就背负着守护瓦罗兰大陆,或者守护某种东西的使命。 他们隐姓埋名,生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领地,只有在瓦罗兰大陆或者某种信仰亦或者某种东西即将出现破灭的痕迹时,他们就会出现,摆正时代的轨迹,使它重回正规。 恕瑞玛,远古时期繁荣昌盛的帝国,曾经是属于飞升者的故土。 而在远古时期,来自虚空的威胁就已经来到过瓦罗兰大陆,就在虚空即将侵蚀瓦罗兰大陆时,恕瑞玛最高贵的飞升战士带领恕瑞玛的军队顽强的抵抗虚空。 曾经诞生出了无数的精锐战士。但是,那些存在于远古的飞升战士,在将虚空的侵成功抵御之后,在长达数千年的战争中,他们早已不可避免的被虚空侵蚀,曾经最为高贵的战士,变成了可怜的病毒,他们在瓦罗兰与虚空当年的战场徘徊数千年。 迎接他们的没有封赏,没有荣誉,只有无尽的折磨和空虚,这些战士在无尽的岁月折磨之中逐渐迷失了心智,他们曾经满腔的荣耀和正义,如今已经被怒火喝仇恨所吞噬。 这些飞升者在无尽的岁月中,大部分早已经认命,他们认为自己早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于是在瓦罗兰大陆和虚空曾经战场——艾卡西亚,自己了解了自己漫长的生命。 但是,总有些人不认为这些命运应该是属于他们的终点,他们为了瓦罗兰大陆奋战前年,最终却换来了冷眼相待,对于如此不公平的命运,极少数已经沾染虚空的飞升战士,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向瓦罗兰大陆复仇的步伐。 在他们眼里,早已经没有了所谓虚空世界和瓦罗兰大陆的区别,在他们眼前,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同类,只有无尽的愤怒和仇恨。 他们的敌人是整个世界,是眼前的所有,曾经他们奋力守护过的世界和生物,如今全部成为了他们愤怒和仇恨的宣泄对象。 心中的信仰和正义,早就已经在无尽的岁月折磨中消失殆尽,他们正在折磨之中等待着重新回到瓦罗兰大陆,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全部斩杀殆尽。 曾经,他们属于恕瑞玛帝国,属于恕瑞玛最为高贵的飞升战士,代表着恕瑞玛的最高荣誉。 在接到恕瑞玛帝王的命令之后,他们带着抵抗虚空以及守护瓦罗兰大陆的信念冲向了战场,在数千年的血战之后,并没有换来他们想象的光荣救赎和荣誉。 于是现在,现存的远古飞升者,他们称呼自己为暗裔,不属于虚空,不属于恕瑞玛,更不属于瓦罗兰大陆。 他们如今只为了自己而战,随心所欲,斩尽天下所有曾经有负于他们的人,消灭胆敢嘲笑他们的蝼蚁! 龟壳 杨帆扭头看了看李怀心,李怀心也扭头看着杨帆,杨帆随即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没办法,你知道的,我只适合单挑,群斗这玩意儿他也不适合我。” 李怀心没有多说废话,只是点了点头手持长剑抖了一个剑花儿。 身前的红头发年轻人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众黑衣侍从当即手持各种武器冲杀前来。 李怀心毫不示弱,持剑应战。转瞬间刀枪棍棒的击打声不绝于耳,剑气纵横。 就在对面的红头发年轻人准备好整以暇的看好戏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当即一拳朝着自己的面门砸来。 虽然仓皇之间,但是特尔左扬毕竟是气盛境的武夫,一身劲气汇聚于双臂,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 然后就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一顿老拳,特尔左扬一边儿挨揍一边儿听见身前这人说道:“怎么,小弟上去干架了,你这带头的还想歇着?哪有那种好事儿?吃小爷一拳。” 原来着黑影正是在李怀心持剑应战之后朝着这个特尔左扬飞奔而来的杨帆,跟他没什么废话可讲的杨帆当然是毫不客气的一顿胖揍。 虽然看起来这个特尔左扬一直处于劣势被动挨打的局面,但是实际情况却根本不是眼前见到的这样简单,杨帆这会儿是越大越惊讶。 这货虽然看起来脑子不怎么好,但是这一身武道修为,哪有什么家族纨绔子弟的虚浮感觉,分明凝练的很,这绝对是从小到大下了苦功夫的武夫。 特尔左扬冷笑一声,不急不缓的借着杨帆如同雨落般的拳头,虽然刚刚被杨帆突然之间冒出开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武道境界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 于是在短暂的仓促后,特尔左扬接下杨帆的拳招变得越来越容易,游庭散步一般的从心所欲。 杨帆怒喝医生,调动出一股银河能量汇聚与双拳之上,一个跃起之后对准特尔左扬的面门就是狠狠一拳。 特尔左扬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拳的不俗,收起了些许轻视得心态,略带认真的捏紧左拳,聚气于拳。 面对杨帆这样凶悍的一拳,特尔左扬竟然没有想着防御或者退避,而是准备和杨帆硬碰硬。 一个从上至下,一个由下及上,双方都是互不相让,两个拳头狠狠地对撞在一起,一股无形的气劲激荡开来。 强大的波动震得杨帆和特尔左扬纷纷倒退,杨帆受到拳力反噬,狼狈后退七步后才看看止住颓势。 然而反观特尔左扬,只是刚刚倒退一步便用左脚抬起猛的向后踏出一步,硬生生的止住了颓势。 高下立判! 杨帆表情凝重,“这下可真是看走眼了,这些日子遇到的对手实在是太不济事了,导致我潜意识里认为同辈甚至稍微高出自己些许年纪的人已经没有能跟自己一战的对手了,这才导致这次会如此的轻敌。” 不过事已至此,绝对不是后悔的时候,也不是退缩的时候,既然箭已经在弦上,那就不得不发了。 杨帆抓紧动用银河的能量调集至身体在刚刚对轰中受到损伤的地方进行修复,一边捏了捏拳头,眼神充满挑战性的看着眼前的特尔左扬。 杨帆舔了舔嘴唇,虽然这次遇上了看走眼的敌人,不仅如此,对方的武道境界还要高出自己,并且这人的武道基础还打的相当的好,完全没有家族纨绔子弟得风范。 身前得红头发年轻人特尔左扬笑了笑说道:“喂!小子,身为一个山野村夫,能修炼到你这会儿的这种武道境界,实在是不容易啊,可惜,你也仅仅只是配得上不容易这三个字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个山野村夫罢了,野路子出身的武夫,能有什么前途,估计这辈子想突破气盛境巅峰也够呛了,但是小子,少爷我比较爱才,如果你愿意现在来我的手下当一条听话的狗。 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并且,跟了我,往后的修炼资源,你都不必再为此担心。不仅如此,你还能受到沃特尔家族得庇护,而这些个好处的条件就是,你从今往后必须成为我的一条狗,无条件听从我特尔左扬的命令,你看,如何。 你也不必觉得跟了我特尔左扬如可我特尔家族就是丢人现眼的事情,你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时候要办好是不需要付出的,而得到这些好处的唯一条件,就是抛弃自己得尊严而已。 并且我认为,这对现在的来说,这个选择非常的划算,因为你随时都有可能在我手下丢了性命,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杨帆听了心里一阵吐槽,“喂喂喂!这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吧,照之前在地球上看的那些小说里,某些人看主角天赋不错的时候,也会抛出橄榄枝,以荣华富贵或者飞黄腾达等等这些的好处赖诱惑主角,今儿个这货居然一开头就要自己去给他当狗?这放谁身上都不能忍啊。” 特尔左扬冷笑一声说道:“小子,我看你空有一身底子不错的武道修为,但是这攻击方式上跟那山野村夫没什么区别,相比你这下等人这辈子都没听说过什么功法吧。” 杨帆默默地调集力量,“陨星拳!” 一双拳头浮现出淡淡的星芒,一身被时空神基兰以星河匹练重新打造过得骨架同时产生反应,若是仔细看看,杨帆身上还有淡淡的黑色星芒萦绕。颇为神异,十分不凡。 杨帆撇了撇嘴角淡淡的说道:“我就山野村夫怎么滴吧!” 然后抬起一只拳头重重的朝着特尔左扬的面门砸下,速度和力量都达到了杨帆此时的极致,说成是杨帆现在修为的最强一击也不为过。 特尔左扬虽然嘴上不屑,但是看着杨帆这一拳也是收起了大部分的轻视之心,汇聚力量双臂交叉接下了杨帆这凶猛一拳。 一击得手,虽然着特尔左扬防御及时,但是仍然被杨帆这一招击退数步有余,但是仍然没有对其造成多大的伤害。 杨帆碎了一口唾沫,“我去,这货好硬得龟壳。” 瓦罗兰的奇异物种(番外篇一) 符文之地,不只有人形生物的存在,还有很多未曾被人们所见识到的奇异种族。 半人半树的艾翁?荆足常在符文之地的丛林中游荡,所经之处无不生机盎然。他知晓自然界的种种秘密,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游鱼虫孑,都与他交谊深厚。 在逍遥四野的途中,艾翁会向路遇的人传授奇特的智慧,或是培植丰茂的丛林。时不时地,他也会向口风不严的蝴蝶托付自己所知的秘密。 早在弗雷尔卓德的久远年代,艾翁还是一个心志如铁的勇猛战士,甚至还顶着“无情者艾翁”这样的诨号。 但是,随着冰裔们的崛起,无奈的艾翁和他的同胞在他们眼中只是妄想挑战他们的无助凡人。 为了推翻术士们的统治,艾翁和他的亲信们谋划了一个计策。他带着身经百战的部下,从霜卫的冰冻港出航,前往传说中一切魔法的源头之地。 如果艾翁能够掌握那样的能力,颠覆冰裔指日可待。当舰队越过了地平线的弧顶,便消失在了记忆的边缘,落进了族人们的神话。 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弗雷尔卓德当地的历史中也再无半点他们的事迹,宛如雪中的小路一般渐渐隐没。 大海根本不把他们崇高的使命放在眼里,肆意玩弄他们的舰船。如同血盆大口一般的恶浪劈头打来,拍散了战士们最后的一点决心。 艾翁的剑沾满了众多哗变士兵的鲜血,终于陪伴着他的舰队登上了艾欧尼亚的海岸,然后又是一场对当地居民的无情屠戮。 艾欧尼亚人投降了,他们领着弗雷尔卓德人来到了一处名为奥米卡亚兰,意思是“世界之心”的圣林。 艾翁的很多手下都认为这是一份献给征服者的礼物,一个臣服的证明。但就在那片古怪的碧绿园林中,他们遇到了最猛烈的还击。 一种神秘的新敌人出现了——半人半兽,奇美拉似的身体,无情地捕杀着本就人数不多的准征服者们。 尽管死伤惨重,不屈不挠的艾翁还是带着残部找到了艾欧尼亚人的圣物:帝柳。那是一株壮丽的巨树,柔顺的枝叶如同薄纱一般垂挂下来,轻闪着金绿色的光芒。 艾翁的手下在怪兽的进攻中几乎全军覆没,而他却望着那株圣树沉思起来。为了瓦解敌人的意志,艾翁攥紧了手里的战斧,鼓起以一当十的巨力,砍在了树干上。 然而,他没有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冲击。什么也没有。帝柳重重地倒下,所有的生命力一泄而空,但他的眼前只剩下夺目的光。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诡异了。他的双手分别融进了战斧的握柄和帝柳的枝干,四肢伸长,皮肤表面虬结起来,变得粗糙干硬。 他无助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随之变化。不多时,他的身材就变成了三米多高,一双眼睛俯视着已经死去的同伴。他感觉不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但他的意识却非常清醒。 他听到身体深处传来一个声音。“看。”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成堆的尸体开始消融,原地生出了大片斑斓的蘑菇丛,还间杂着虫鸣。 血肉成了食腐的鸟群和类狼的美餐,骨头化作土地的肥料,死者生前吃下的果核发芽生长,结出了新的果实。 山峦缓缓涨落,仿佛是在深沉地吐息。新叶复萌,新花怒放,死去的人反哺了无数生命,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汹涌地爆发。 艾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盛景。生命,千万种形式的生命,紧紧相依,互不分离。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他为自己的无情感到无可平复的惭愧和悲痛。他哭了,露珠般的泪水溅落在他新生的树躯和枝叶上。我是变成了帝柳吗?他不禁想到。 又是那个声音。“听。”他便听了。 起初,他什么也没听到。紧接着——无数走兽的呜咽、河流的叫骂、林间的呼啸、苔藓的哭泣……所有生命都在哀悼着帝柳,汇成了一曲痛彻心扉的交响。 无边的悔恨冲进艾翁的心口,他哭叫着,祈求万物的原谅。一只小松鼠跳上了他的腿,他随即感觉到了附近动物的目光,植物也向他探出了根须。 大自然凝望着他,一股暖流渗进了他的心底——那是宽恕的温热。 当艾翁终于可以挪动双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整个世界早已天翻地覆。他原本的暴力和残忍早已淡化成心房中辽远的回声。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带来毁灭的人了。艾翁有时甚至会忍不住问那个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被宽恕的是他? 那个声音第三次响起:“长。” 这次他被搞糊涂了。这是要他自己生长,还是帮着这个世界成长?他意识到两者都对。毕竟,生长本身对谁都不坏。 艾翁看看自己,树皮似的皮肤、长满蘑菇的手臂,还有一窝松鼠藏在他腰间原本挂着刀鞘的位置。 这副新的身体着实让他吃惊不小。他发现自己可以把脚趾钻进土中,和根须与小虫交流——即使是泥土都有自己的意识! 艾翁觉得,作为一个绝佳的开始,他应该去了解世上所有的生灵,于是他就这么干了。 这花去了他几个世纪的光阴,具体多久他也说不上来,因为愉悦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他逛遍了全世界,与所有生物,无论大小,都成为了亲密的伙伴。 他看透了他们的毛病,也为他们的小小情趣由衷开心,还会时不时地伸出援手。他帮毛虫开出捷径,与绯红树怪玩闹,安慰心情低落的厄玛克,和干瘪的老蘑菇们一起大笑。只要艾翁经过,处处都是鸟语花香。 有时候,有些粗暴的掠食者会无端地伤害别的动物,他也会出手解救。有一回,他发现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石巨人。 他知道她已经活不久了,于是从河里捞了一块卵石,为她捏了一颗新的心脏。矿物精灵与生俱来的习性,让石巨人成为了艾翁的过命之交。 瓦罗兰的奇异物种(番外篇二) 他叫她小菊,因为她的石头身体上竟然会神奇地开出小花儿来。现如今,只要艾翁有危险,她就会飞奔到他身旁。 还有些时候,他也会碰见人类,大部分人都还算是和平的。他们叫他荆足。关于他的奇妙善行,也留下了不少传说。 但是,人类的索取远多于奉献,而且在残忍和善良之间反复无常。艾翁感到很不安,所以他离开了。 他第四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现。” 艾翁离开了林地,走向了满是人类的世界。久违的决心又回来了,但这一次并不是出自恶念或是残暴。 终有一天,他希望能成为他曾摧毁的事物。如果他想把自己当作是新生的帝柳,他就要细心地照顾人性,帮助他们去看、去听、去生长。 曾经身为人类的艾翁清楚地知道,这很不容易,然而他微笑着接下了这个挑战。在太阳最后一次沉入地平线之前,他有充分的时间去完成这项任务。 对于多数人而言,一百年很长。一整个世纪的时光,可以让一个人走遍世界,遇见成千上万的同胞,或是完成数不胜数的杰作。 所以,每个人都会说,在一个地方站着不动呆上一个世纪,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但是,恰恰是这样的一段岁月,艾翁?荆足所收获的,远远超出任何人的奢望。 比如,他平息了一簇地衣和他们寄居的巨石之间漫长的争执;帮助每一批过冬后的松鼠找到他们忘记藏在哪里的秋实; 把一只离群的狼哄回了她的族群——尽管其他狼都说她的嚎叫“太刺耳”。 艾翁的趾头穿过浮土,深深扎进地下,绕过戒心重重的块茎和健忘的蚯蚓,与古树们的根缠在一起。 周围的丛林因而怦然大盛。当然,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但这些例子已经足以证明他这一个世纪的成就。 万事顺流如意,直到有一天,檫树丛嘀嘀咕咕地说,森林边缘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猎人!树根把他们的叫喊传了出去,大半个森林都听到了他们的警报。 艾翁知道檫树非常神经兮兮,哪怕是一只盐蜗牛稍稍偏离了路线也会让他们紧张地举起叶子。 而且归根到底,打猎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事,因为在生命的循环中,没有什么东西是毫无用处的。 但檫树已经通知了知更鸟,然后鸟儿又告诉了蝴蝶们。而一旦蝴蝶知道了什么秘密,那这片森林就全知道了。 所以艾翁站直了身子,简单地安慰了一下一窝子大钳蚁,因为他刚刚挪了一下他们的老家,甩甩身子摆掉了干硬的树皮,然后悄悄地出发了。 他脚下步步生花,一路穿过了丛林,而檫树的警报已经沸反盈天了。三个,他们。松鼠絮絮叨叨。 眼睛就像一对血月。迅捷蟹躲在河泥中胡言乱语。 比厄玛克还要嗜血。这是厄玛克们的声明。 游隼发誓说猎人是为了掏走他们的蛋。象牙白菊则担心起自己最得意的花瓣——搞得小菊也一惊一乍起来,因为她很爱花。 艾翁一一安抚了他们,然后叫他们藏好自己,直到威胁过去。他假装没有发现小菊一直跟在他身后,尽管她觉得自己潜行的本事一流。 他看到了一头八角羚死在草丛里,三支箭穿透了它脖颈上厚实的肌肉。一滴眼泪滑出了艾翁的眼窝,一只名叫米可斯的松鼠窜上他的胸口,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脸颊。 “猎人将肉做成食物,”艾翁大声地说:“猎人把骨头削成玩具和工具,猎人剥下皮毛做成了大衣和靴子。” 地上的尸体不见了八根珍珠般泛光的长牙。艾翁把手按在地上,八角羚身边生出了一圈小小的雏菊。一条幼年的石鳞蟒钻了出来。他们的智力非常早熟。 “没咝咝咝咝……事了?”小蛇嘶声问。 艾翁知道,蛇类通常会为自己口齿不清的毛病感到惭愧,所以长久以来他们在说话时都会尽量避免用上带“丝”音的词汇。 他也劝过他们大胆地挑战这些最难堪的发音,结果他们心领神会之余矫枉过正,现在说话不带这个音都不行了。 蛇啊,真的是,顺时随俗。 “现在没事儿了,小家伙。”可怜的小蛇肯定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在这里盘好,帮我守着八角羚。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就会回来。”艾翁命令小蟒蛇。 里斯蓓每走一步,八角羚的长角就会咔哒咔哒响个不停,搞得她很头疼。为了不惊动下一个猎物,她只好停下来重新捆扎一遍。 在河流上游,这些角能卖一笔好价钱。城里人在这些乡下土药上花起钱来毫不吝啬。 独眼,方下巴的猎人妮可,又发现了一列八角羚的蹄印。她向里斯蓓身后的埃多挥手示意。 埃多是城里的富豪,带着一把鲸骨弓。他咧开嘴笑起来,森森的牙齿和邪恶的眼睛,让里斯蓓这个猎团中最年轻的成员不禁一凛。 前方的空地上,另一头八角羚正在咀嚼它最喜爱的草皮。三名猎人慢慢地靠上去,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惊动。 正如反复演练过的那样,三人同时张弓搭箭,小心地瞄准了目标。八角羚的脑袋仍然垂着,新鲜的土莓和摇橹草让它吃得头也不抬,脖子上的肌肉也藏在了草丛里。 只要射穿了脖子,它的血就会止不住地流出来。猎人就可以锯角了。埃多说过,锯角就是要趁八角羚还活着的时候,这样才能保证角的品质。 她架着弓等待着,汗珠从她的脖子上淌下来。正当那头野兽扬起头的瞬间,摇橹草突然开始疯长,片刻的功夫就从脚踝高过了头顶。草茎向着太阳伸展出去,大团的鲜花爆炸一般绽放开来。 一堵满是花朵的草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八角羚身前。 埃多的弓掉在地上。妮可的独眼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里斯蓓一箭脱手,不知射去了哪里。她后退几步,惊魂未定地靠在一棵树上。 “我跟你说过的,这片林子有问题。我们趁早走吧。”里斯蓓轻声说。 “这种妖术,我处理过。按我的法子来就好。”妮可说。 她把弓箭收回箭袋,从皮带上解下一柄寒光毕露的长匕首。 埃多也是一样。他们让里斯蓓待在原地,看好已经到手的长角,然后两人鬼鬼祟祟地没进了草墙。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但却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 瓦罗兰的奇异物种(番外篇三) 她真心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她的同伴那样,悄无声息,致人死命。然而,她始终摆脱不掉脑海中的一个想法:也许这面草墙是一个警告呢?她想起了奶奶讲过的故事,说的是有一些带着魔法的生物在世界上游荡。小孩子的童话罢了,她安慰自己。 一个怪异的陌生声音突然划过林地。不是八角羚的尖叫,而像是沉重的石块被人用力地砸在地上发出的碎裂声。 不管是什么,都足以让埃多和妮可撤退了。两人不要命似的跑回来,面无血色,三眼圆睁。紧接着她便看到了让她的伙伴落荒而逃的东西。 一朵花,一朵小小的象牙白菊,在草墙顶端舞动。看起来还挺奇妙的。然而,里斯蓓发觉那朵花靠近了。 草丛向两边分开,冒出一尊披着青苔的石头巨像。它全身顽石,体形魁梧,走路还带着节奏。 里斯蓓过了一阵子才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她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呼唤着巨像。 “小菊!小心。轻点儿!” 里斯蓓抓起装着长角的包裹,跟着妮可和埃多跑起来,试图想起回到营地的道路。每一棵树脚下都生出了一道新的草墙。 有什么东西在草里潜行,搅起了叶子,看着里斯蓓无助地在原地打转,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独自一人,困在了一座诡异的森林里。与此同时,鬼怪一样的树木背后还在不断地冒起草丛。 里斯蓓发觉自己已经被圈起来了,就像奶奶放牧的羊群一样。虽然明知道前方是个陷阱,她仍然挺直了腰杆,跟着草丛走去。 艾翁看着年轻的猎人钻出了草叶的迷宫,慢慢走近了八角羚的尸体。可怜的家伙看起来完全吓坏了。 她肯定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或者东西。他想表现得绅士一些,但人类的反应总是不尽相同。一点也不像,比如,拉克猫的叫春声那样大同小异。 “请你,不要害怕。除非那是你的自然状态。如果是那样,你就先躲开吧。我会等的。我真不介意。” 艾翁不打算吓跑任何人。但是没人能保证别人的感受。“动手吧。”里斯蓓说。她的声音发颤,眼神畏缩。“我闯进了不该来的地方,我知道。我现在落到你手里了。痛快点儿吧。” “快?”艾翁耸耸肩。“当然。我刚才没想到的是,你有更合适去的地方。那么,好极了。” 女孩闭上了眼睛,仰起脖子露出喉咙。她的手伸到背后摸到了刀鞘,然后握紧了匕首。如果他敢过来,就有好戏看了。 “但是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艾翁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他树枝一样的指头伸向八角羚的尸体。他的手臂抻得超出了极限,轻柔地爱抚着它沾满血迹的皮毛。 里斯蓓抽出匕首,立刻感到脚踝传来一阵刺痛。一股寒意顺势沿着她的腿窜上来。她低下头,看清了罪魁祸首:一条石鳞蟒。奥尔德森林中最毒的蛇。 出离的愤怒外加本能之下,她狠狠地抽向小蛇。 “别!”艾翁大喊。 藤状的根须从土里迸出,缠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根须裹住了她的手腕、脚踝和膝盖。她拼命挣扎起来,手里的匕首也跌落在地。 “我快死了!”她哭叫道。毒液的冰冷感觉已经越过了她的双膝。 小蛇滑向艾翁脚下,盘上了他的腿,一路往上,直到钻进他的腋窝,又从他的脑袋后面探出来,绕在一根枝杈上,朝着艾翁的耳朵吐信子。 “咝咝咝失误了。”小蛇对艾翁窸窸窣窣地说。“吓咝咝死我了。” “救救我,求你。”里斯蓓说。 艾翁想了一会儿。 “对了!”他甜美的眼睛眨了几下,想到了一个主意。“有个东西很爱八角羚。尤其是死掉了的。 “还有,请你原谅赛鲁斯。他刚出生,还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毒液。恐怕全给你了。他想让我跟你说,他很抱歉。你刚才吓到他了,他完全是本能的反应。现在,看。”艾翁说。 树人在八角羚的尸体前跪下来,闭上眼睛哼唱起来。他的声调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 他把双手插进土里,手掌箕张。刻着符文的额头上有绿色的光芒流泻而出,沿着手臂灌进了泥土。 尸体上跳出了奇异的紫蘑菇。一开始还很小,但随即便布满了八角羚的身体,后者也开始腐败。很快,草地上只剩下了毛皮、骨头,还有一大丛亮紫紫的蘑菇。 “啊,刺膏菌。”艾翁叹了口气,小心地拔起一株。“总是那么守时。” 缠住里斯蓓的藤蔓松开了。她一个大踉跄摔倒在地上,双手猛地捂住了胸口。石鳞蟒的冰冷毒液已经蔓延到了心脏。 “吃了这个。”艾翁把紫蘑菇递给她。“虽然味道比不上阳光或是蜥蜴露,但总不会比跳浪苹果更糟。” 里斯蓓完全不知道这个古怪的树人在说什么,但她当下的选择并不太多。她的脑海中传来一个久远的声音——是奶奶。相信自然。翠神不会引你走上歧途。 她从艾翁手里抓过了蘑菇。味道像是苦茶,又像植物的护根。这最后的晚餐可真不像样。然而,攫住她心脏的寒意一松便褪去了。只过了几分钟,她的腿又能活动了。 等她恢复得差不多时,艾翁弄了一些树汁,一把古怪的叶子,又用脚趾头掘开了一处泉眼,取了一捧水。一只游隼飞过,把一个鸟窝扔到他手中。艾翁把材料兑在一起,递给了她。 “你就是,艾翁,对吗?” 艾翁耸耸肩膀,似乎一无所知。“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他一边问,一边看向八角羚的骨头。“苔藓会把这里装扮得很漂亮。” 他正说着,一层厚厚的苔藓就铺上了骨头。加上成群的蘑菇,方才还是血腥的现场已经变成了美丽的景观。 “谢尔顿如果看到自己的骨头会变得这么漂亮,也会高兴的吧。獾会躲在他的肋骨下避过秋天的风暴。 所有东西都不会被浪费。”艾翁看向里斯蓓。“看上去好像没有意义,但实际上意义重大。如果他没有被杀死,你也活不了。” “我们想要它的角。”里斯蓓羞愧地盯着自己的靴子。“富人们追捧得很,他们愿意付很多钱。” “我记得钱。不是一个很好的动机。” “我知道我们不该杀掉它。奶奶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一定要杀生,那就必须对野兽心存恭敬。” “我很愿意认识你的奶奶。”艾翁说。 “她已经入土了。” “土里来,土里去,非常高贵。” “我很抱歉。”长长的沉默之后,里斯蓓说道。 “所有生命都很宝贵。”艾翁声音里的柔情、温暖和宽恕让里斯蓓流下了热泪。艾翁摸摸她的头:“我自己可能没办法把这事儿处理得更好。关于人类,我要记得的东西太多,已经忘记、需要重新了解的也太多。” 艾翁扶起了里斯蓓。 “我要走了。我已经答应了南方池塘里的蝌蚪,去给睡莲国王的选举仪式做见证。竞争很激烈呢。” 过了一阵子,里斯蓓从河畔的树丛中钻出来。她捧起河水大口地喝下去,然后在岸边挖了个坑,小心地将八角羚的长角放进去。 她抓起一把泥土,默默念起了奶奶教给她的祝祷词。她一直重复地着这个仪式,直到把所有的角都埋好。她带着悔意,对着小小的坟茔深深地鞠躬,然后才离开。 在奥尔德森林的最深处,一切都尽收艾翁眼底。他微笑起来。八角羚群会很自豪的。 棘手 一击之后,杨帆接机瞅了一眼李怀心的战场,果然,这些家伙跟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乌合之众有着天差地别,虽然李怀心的实力杨帆很清楚,之前也曾见识过李怀心的剑法,虽然跟剑圣易大师的算是天差地别,但是在目前的修为来看,应该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李怀心与之对敌的这七个人,修为皆是不俗,竟然都是清一色的气盛境的武夫修为,为首的那一个竟然已经隐隐约约的达到了气盛境巅峰的可怕修为。绕是李怀心修为扎实,根基深厚,剑法也是炉火纯青,应付起这些人来也是有些手忙脚乱。 幸亏这次的敌方阵营里没有再出现一个棘手的魔法师,不然这会儿形式会对杨帆他们二人更为不利。 而一声冷笑把杨帆的心神又拉回了自己的战场,“呵呵呵呵……跟我战斗也敢走神?真是不知死活的杂碎,给我死!” 身前的特尔左扬一跃而起,面目狰狞的一拳砸下,杨帆这会儿也是被打出了火气,丹田内的银河能量调动到极致,心中暴喝道:“陨星!” 对着特尔左扬当头一棒的拳头就是一拳迎了上去,两两对撞,莫大的气劲轰然炸开,两人又是同时被这股浩大的声势给生生震退。 在刚刚杨帆与特尔左扬的拳头对撞在一起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帆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响了一声,很清脆,然后杨帆就觉得自己身体的力量流动又变得稍微顺畅了些。 但是毕竟实在战斗之中,杨帆也没多想,仍旧神色凝重的看着身前的这个不可一世的特尔左扬。 特尔左扬呵呵笑着拍了拍刚刚战斗之时身上沾染的灰尘,语气阴沉而狂妄的说道:“呵呵,看来是我特尔左扬看走眼了,没想到你这样的山野村夫,贱民一般的得存在,也能有狗屎运般的机缘,这样吧,现在本少爷又改主意了,把你这招拳法交给我,兴许我能给你留个全尸,否则,我就让你这个贱民知道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杨帆撇了撇嘴角一脸无奈的表情说道:“我说,大哥,要不然你就直接捶死我,不然你就滚蛋,你老是叽叽歪歪干什么?你在你们哪儿是不是出了名的话痨,我刚刚不是都说了吗,反派死于话多……” 听了杨帆这番嘲讽,特尔左扬脸上也是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很明显是被杨帆尖酸刻薄的话给气到了。 阴恻恻的笑了两声沉声说道:“小废物,很好,我特尔左扬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惹怒我得下场是多么的凄惨。” 话音刚落,特尔左扬左脚轻踏地面,身形转瞬之间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再眨眼之间,特尔左扬得身形瞬间欺进杨帆身前,特热左扬右掌之上,瞬间凝聚部分源气,重重一掌朝着杨帆的脖子挥下。 武夫对战,大多都是武夫各自钻研许久的招式对敌,尤其是低级武夫,大多都还保持着一板一眼的招式你来我往的战斗,没有太多花里胡哨,但就是这种情况下,才能真正看出一个武夫的真正的武道功底。 “劈风掌!” 特尔左扬轻喝一声,手掌微斜,朝着杨帆的胸膛狠狠地劈砍而去。 迎面而来的劲风吹起了杨帆额前的发丝,一双漆黑如墨得眸子,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即将到来的攻势。 当手掌即将攻到杨帆胸膛之时,杨帆拧转身形,堪堪躲过了这很辣一招,杨帆丝毫没有犹豫,在躲过特尔左扬这一招之后,迅速的发起来反攻。 杨帆一只手上凝聚银河能量,顺势对着特尔左扬地脖子来了一招顺劈,没想到特尔左扬好似早就预料到了杨帆会有这么一手,淡淡的笑了笑随手就挡住了杨帆这一招。 杨帆虽然很是震惊,但是危机的情况容不得杨帆愣神,当机立断的开启了披甲龙龟拉莫斯的尖刺防御,同时引领银河能量覆盖杨帆全身。 果不其然,抓住杨帆一直手掌之后的特尔左扬得理不饶人,另一只手屈掌为拳,然后一直拳头重重的砸在杨帆小腹上。 虽然披甲龙龟拉莫斯的尖刺防御和银河能量的包裹之下,双重防御的阵势,已经为杨帆抵挡了大多数伤害,但是一少部分还是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杨帆的小腹上。 杨帆闷哼一声,咽下喉咙出涌上来的甘甜,借这一拳之势身形后仰,聚力一脚朝特尔左扬的面们踢去。 兴许是特尔左扬绝对不允许杨帆这种货色踢到他脸上,竟然放开了控制着杨帆的手,放弃了下一步进攻的机会,身形倒退,躲过了杨帆这一脚。 杨帆迅速跟特尔左扬拉开身形,神情越发凝重的看着这个这会儿正不可一世的家伙。 特尔左扬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跟杨帆废话,得势不饶人的特尔左扬身形一个瞬闪消失在原地,到杨帆身前之后跃起,一条腿屈起,膝盖狠狠地朝着杨帆的下巴攻去。 杨帆两手交叉,堪堪格挡住了这一招,但是特尔左扬好像根本就没有打算用着一招能有什么效果,当即在半空中一拳砸下。 这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防御的杨帆,只得强行朝左挪了挪脚步,本来应该砸在杨帆天灵盖上的凶狠一圈,偏离了原来的目标,狠狠地砸在了杨帆的肩膀上。 巨大的力道砸的杨帆肩膀猛的向下倾泻,一条腿也是瞬间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儿微微弯曲,杨帆咬紧牙关,捏紧右拳,短暂凝聚力量,朝着特尔左扬的小腹狠狠砸去,只不过早就看穿了杨帆这一招的特尔左扬只是稍微向后挪了挪步子就躲过了杨帆的这一拳。 杨帆一只手捂着下腹,连忙调集丹田处银河能量修复自身的伤势,一边儿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个一脸贱笑的特尔左扬,这家伙,实力跟智商严重不匹配。 杨帆这会儿突然觉得,这货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什么叫给自己送经验的,杨帆已经断绝了自己是主角,有主角光环的念头。 “这叫哪门子送经验,这完全是给我来送终来了啊!” 螳螂捕蝉 “靠,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鸟气,不管了,拼一把!”脑子里飞速运转也没想到什么好对策的杨帆咬了咬牙暗暗道。 杨帆开始调动丹田处所有能调动的银河能量,全部能量缓缓汇聚与杨帆的左拳之上,气盛境武夫的源气野都凝集于上,陨星拳开始运转,体内骨头蕴含的星辰之力相辅相成,使得杨帆此时更加神异。 “呦呵,还能挣扎一下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呵呵,不过,接下来,我可不会在留手了?小爷我在未出来的时候就曾经在家族内修炼至小成的拳法:虎啸拳,你小子是第一个死在我这拳法之下的人,哈哈哈,你这样的废物,应该感到荣幸吧!”特尔左扬眼神里毫不掩饰的轻视和看不起。 说罢,右拳气机凝聚,周围空气竟然也变得焦灼了起来,拳头上方竟然还隐隐约约有一个万兽之王咆哮的虚影。 杨帆拳头上的能量也已经聚集完毕,这时候杨帆的心里异常的冷静,或者说宁静,心境逐渐进入一种平和的心态,就连身前的这个不可一世的特尔左扬都不复存在。 杨帆只知道,接下来这一拳,一定要做到生平最好,或者说更好,这一拳不为了打败眼前这个狂妄的特尔左扬,也不为了争一时的胜负。 只关乎自己,只关乎这一拳是不是能让自己满意,是不是超越了之前的自己。 此时的杨帆,已经在某种层面上做到了心中有拳,身前无人的境界。 刹那间,特尔左扬和杨帆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然后再眨眼之间,两人已经朝着对方极速奔来。 杨帆轻怒喝一声,猛然一拳朝着特尔左扬的面门凶狠砸去,特尔左扬也不甘示弱,嘴角仍然挂着冷笑,手上却没有懈怠,同样声势浩大的一拳,对准杨帆的胸膛就锤了下去,这一拳砸下之时,甚至还有一只斑斓猛虎咆哮着。 两拳相撞,先是半息间的寂静,然后两人周围的各种能量元素极速浓缩,然后又以一种瞬息间的速度膨胀开来,两人脚下的地面,瞬间被炸开一个大坑。 两人也都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声势浩大的气浪被震飞了出去,一旁同样在战斗的李怀心早就差距了这里的动静,在杨帆还没被震飞的时候就甩开身旁所有人的攻势,跃起凌空甩下好几道剑气,飞快得朝杨帆这里赶来。 也正因为李怀心来的及时,才能在杨帆倒飞没有了力气控制身形即将装在身后的一颗大树是及时的用手掌以柔和的手法减轻了杨帆所受的剩余气劲。 杨帆扭头神色难堪的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抑制不住的的一口甘甜瞬间涌上喉咙,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 杨帆挣扎的趔趄着站起身,随手摸了摸嘴角的鲜血,眼神微眯,看着同样被刚刚的阵势击飞出去的特尔左扬。 虽然自己受了不小的伤势,但是对于刚刚自己的那一拳,杨帆很自信,就算境界差了些又能怎么样,就算你有很多不错的功法和拳法有能怎么样,接下了刚刚我那一拳,也绝对不会让你好受了。 果不其然,等到烟雾散尽,特尔左扬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由于刚刚根本没有人在背后接住他,导致这股巨力直接让他摔在了地上,沾染了一身的灰尘。 跟刚刚一开始时的意气风发和不可一世不一样,这会儿的特尔左扬浑身上下都是抑制不住的的怒火和杀意。 如果说刚刚跟杨帆的战斗只是抱着玩儿一玩儿得心态的话,那么现在,特尔左扬现在只想亲手杀了这个数次让他没有如愿,现在还让他这么狼狈的山野村夫。 就在特尔左扬正准备放狠话的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突然响起。 “哈哈哈哈,看看这是谁啊,那个不可一世的特尔家族大少爷特尔左扬,现在怎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搞得这么狼狈,这可不像你特尔左扬的作风啊,嗯?” 听闻此言,特尔左扬的表情瞬间变化,一脸凝重的扭头看着一处地方,刚刚与李怀心战斗的那七个人也都在一瞬间回到了他们的少主特尔左扬的身后,阵势摆开,每个人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然后在另一处密林中缓缓走出一行人,看到这伙人的同时,特尔左扬眼神阴沉,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约维程虎,曹金波!”特尔左扬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得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说道。 “呦,特尔少爷,这不是巧了吗?刚刚前一会儿才在加尔商会拍卖场分开,这不就又见面了,要不然我说咱们缘分好呢?”曹金波笑的一脸“真诚”,笑吟吟的打招呼道。 “哦!对了,还有约维程虎,你说巧不巧,刚刚一出拍卖会我俩就遇在一块儿了,正准备一起结伴而行呢,你看看,这就又遇上了你。怎么,今儿个在阴沟里翻船了?被一个名不见经传得野小子差点儿揍趴下?别不好意思啊,只要你特尔左扬今天开口,兄弟我保证把那个小子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曹金波双手隆袖眯着眼睛轻笑着说道,一脸的奸佞小人模样,身旁的那个叫约维程虎的家伙双臂环抱,这种拐弯儿抹角儿的事情他才一乐意干,他只觉得有什么事情打一架就好了。 人生嘛,打得过就打,把对方揍翻了然后在讲道理,要是打不过,就跑,这也没啥丢不丢人的,俗话说风水轮流转,没准儿以后就能修炼到一拳捶死对方的地步。 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现在虽然跟着叫曹金波的家伙达成了合作关系,但是约维程虎打心底里看不起这家伙,只知道搞一些阴谋诡计,还尽是搞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弯弯道道。若不是父亲亲自下的命令,打死约维程虎也不会跟这个阴恻恻的家伙合作。 一旁的特尔左扬一脸阴沉都能滴出水来了本来万无一失的小算盘,到现在竟然到了这种岌岌可危的危险地步。 强行吸收 “那么,左扬兄,看你有些狼狈,可用得着在下帮忙?”曹金波一脸笑眯眯的说道。 特尔左扬冷哼一声,漠然的说道:“哼,能让你曹金波出手帮忙,我特尔左扬还真是好大的福分,不过,今天你曹金波最好给我滚远些,别再我这儿碍眼,滚!” 曹金波听了特尔左扬这番言语,竟然也没有生气,仍然笑呵呵的眯眼说道:“呦呦呦,看来左扬兄弟根本不需要我帮忙啊,那可真是有些遗憾了,但是,小弟今天实在是有个小忙想请左扬兄弟帮衬一二,不知……” 特尔左扬冷笑一声,狐狸尾巴总算漏出来了,当即冷哼一声说道:“哼,曹金波,你什么心思小爷我看的一清二楚,少在哪给我装模作样,有屁快放,今天你就是请来了天王老子,我特尔左扬也都接下了。” 曹金波双手背负,面不改色的说道:“小弟知道左扬兄弟刚刚在加尔商会的拍卖会上买到了那件儿稀罕的飞升灵丹,由于家父在小弟出门之前就再三嘱咐小弟我一定要把这颗飞升灵丹拿回去,所以小弟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左扬兄弟能不能忍痛割爱把那颗飞升灵丹卖给小弟我?” “卖?”特尔左扬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卖给你?曹金波啊曹金波,要说我特尔左扬确确实实是个真小人的话,那你曹金波可就是货真价实的伪君子了啊,哈哈哈,卖给你,好啊,五十金币,一口价,现在掏钱,这颗飞升灵丹你立马打走,怎样?” 说完特尔左扬带着一脸鄙夷和挑衅的神情看着曹金波。 曹金波这下在没有了之前的和善伪装,终于撕下了之前一直在脸上的面具,冷哼一声说道:“特尔左扬,我曹金波如此的态度,已经是够给你脸了,你不要不识抬举,现在的局势,我曹金波想要抹杀你,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所以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特尔左扬仰头猖狂大笑两声,看着曹金波说道:“曹金波,别人可能有些看不透你这个伪君子,但是我特尔左扬可跟那些白痴不一样,你这个小人脑子里想什么我特尔左扬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小爷我把这颗飞升灵丹交出去,你也不会轻易地放我离去,只会对我除之而后快罢了,少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好人,行了,飞升灵丹,确实在我这里。 但是,曹金波,有胆子你就来抢啊,哈哈哈哈!” 曹金波大笑一声眯起眼睛杀意四起,冷冷的说道:“那好啊,特尔左扬,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也就怪不得我曹金波心狠手辣了。这颗飞升灵丹……不对!这股气息,特尔左扬,你竟然敢?” 特尔左扬冷笑一声,同样严阵以待的说道:“哈哈哈哈,现在才发现吗,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可跟你这无胆鼠辈不同。” 虽然言语上仍旧漫不经心充满了讥讽意味,但是特尔左扬的神色异常的凝重,没有半点儿轻视之心。 曹金波观察着特尔左扬的浑身气机,猛然发觉不对劲,因为特尔左扬的武道修为和气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以他曹金波对特尔家族的了解,特尔家族从他特尔左扬的父亲为首,皆是一心沉醉于武道,尤其是那个死板的老爹,绝对不允许自己族人做出任何强行提升修为但是有损武道根基的功法修炼,所以就算特尔家族传承数百年,家大业大,但是绝对没有那种能强行短暂提升修为的功法。 但是特尔左扬现在的状态,一身气机和武道修为迅速飙升,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按照现在的情形,能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形,只有一个办法。 曹金波焦急的伸出一只手说道:“特尔左扬,你竟然敢强行吸收飞升灵丹的灵力提升修为,你难道不知道没有特殊药物或者功法得引导,万一承受不住这股庞大力量会爆体而亡吗?!” 特尔左扬闻言冷笑一声,“呵呵呵,曹金波,你少他娘的放屁,老子现在都快要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小爷我可没你那么多优柔寡断,能报名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曹金波显然有些气急败坏,咒骂一声“真是个疯子!”随即扭头跟身后的约维程虎急忙说道:“程虎兄,你我二人必须赶快组织他,他这条烂命倒是不值一提,但是要是让这个莽夫浪费乐飞升灵丹的灵力,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约维程虎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捏紧双拳,两拳互撞,然后怒喝一声身形转瞬间消失在原地,刹那间出现在特尔左扬身前,没有犹豫,眼神锁定特尔左扬,狠辣一拳当头砸下。 特尔左扬只是冷笑一声,聚气入拳,以升龙之势对准约维程虎的拳头对峙而去。 一声闷响之后,特尔左扬只是身形略微摇晃了几下便消除了此番对撞之后的于劲,反观约维程虎,对撞落地之后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约维程虎抑制不住的倒退了四步有余才看看止住身形。 高下立判! 约维程虎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个家伙,明明刚刚只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武道修为,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强行提升了这么多。 在这一拳对撞之后占了优势的特尔左本来意气风发,但是突然面色涨红,内力紊乱,苦笑一声说道:“呵呵,这就到极限了么?不愧是飞升灵丹,堪堪吸收了部族十分之三竟然就快要让我爆体而亡了,也罢!” 随即特尔左扬双手并拢,做了一连串常人难懂的手印,语气艰难的说道:“断!” 然后肉眼可见的特尔左扬的天灵盖上方一股能量汹涌而来,特尔左扬也是瞬间承受不住这股子来自飞升灵丹的反噬之力。 喉咙出瞬间涌上一股甘甜,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但是特尔左扬仍然面不改色的站起身,冷笑一声说道:“真不愧是飞升灵丹,哈哈哈,我特尔左扬此番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诺克萨斯克烈传(番外篇一) 当我站上山顶的时候,太阳正拖着晚霞朝地平线后面爬去。在一天中的此时此刻,光芒会跟你的眼睛玩一些小把戏。我遇到了一条蛇,想和我聊一聊馅饼的硬皮。哦,不是蛇,是一块石头的影子。 可惜死了,我正好有很多关于馅饼硬皮的看法。不过至少让我在脑子里复习了一遍。我已经好多年没和人正经聊过这个话题了。 我正打算喝上一大口蘑菇汁,然后好好跟那条蛇解释解释我的理论,然后我就听见了他们的声响。 那是猎犬的低吼和嘶声,它们在放牧。有牧群,就说明有人类——有人闯进来了。 我攀上一块大石,先是往北边望去。 在我的草原上,只有起伏的连绵山野,还有地平线上散落的小丘。也许,那些狗叫声只是蘑菇汁在我的脑袋里搅起的幻觉……接着,我把目光转到了南边。 从我所在的山丘算起,大概半天路程远,三百头厄玛克正在吃草。在我的地盘上,吃草。 猎犬围着牧群,但没看到马。周围有几个人类在闲逛。人类不喜欢走路。所以就算没有天才的头脑,你也能猜得到附近肯定有更大规模的人马。当然,我也恰好是一个天才。所以这很简单。 我的血液噌地一下就烧起来了。扰我清静的王八蛋看来不少哇。此时此地,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正要跟那条蛇好好聊聊馅饼皮的问题吗? 我灌下一口蘑菇水,朝着营地走回去。 “快起来,臭蜥蜴!”我抓起座鞍。 它抬起头,咕噜一声,又躺回了阴冷的草地上。 “起来!起来!起!来!”我大叫:“有人闯进来了,我们一片祥和的土地要完蛋了。” 它呆呆地望着我。我有时会忘记,她其实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把马鞍扣到它背上:“有人类,在我们的地盘上!” 它站起身,耳朵紧张地竖起来。人类,它能听懂这个词。我跳上了它的背。 “出发!我们宰掉那些人类!”我咆哮着指向南边。但这头牲口立即往北方转过头去。 “不不不,不对!他们在那边!那边!”我死命抽紧缰绳,把它拉回到正确的方向。 “咕噜咕啦!”龙蜥高叫一声,撒开腿跑了起来。它飞奔的速度让我连眼睛都睁不开,我们身后卷起了一大团尘云,草叶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腿上。我还没来得及系紧自己的帽子,之前所说的半天路程它就已经跑完了。 “咕哩呜噜!”龙蜥尖叫道。 “你别跟我来那套!昨天晚上你不是说你想有人陪吗?” 我们赶到牧群跟前的时候,太阳才刚刚掉下地平线。我拉住斯嘎尔让它放慢速度,一路小跑着靠近了人类的营地。他们升起了篝火,正在煮东西。 “慢着,陌生人。先别靠近,举起手来。”那是个戴着红帽子的人,我猜是他们的头儿。 我慢慢放开了手里的缰绳,但没有举起来,而是从鞍环里抽出了我的长柄斧。 “老人家,我猜你是没听懂我的话。”红帽子又重复了一遍。其他人已经拿上了武器:长剑,套索还有十几支连射弩。 “咕哩呜噜噜噜……”斯嘎尔低声叫着,似乎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我来搞定。”我先安抚了一下蜥蜴,然后再回头跟人类搭话。“你们城里人的家伙什,中看不中用。我警告你们,滚出我的地盘。否则。” “否则如何?”一个后生模样的家伙问。 “小子们,你们最好搞清楚自己在跟谁打交道。这是斯嘎尔,她是一头龙蜥。而我,克烈,第二军团先遣炮队骑兵支援部少校上将大人。” 有些人开始窃笑起来。我会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的——只要我不想再废话了。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地盘呢?”红帽子满脸假笑。 “就是我的。我从野蛮人那里要来的。” “这是瓦库尔领主大人的财产,是最高统帅部分封的土地。他对此地的宣称合乎正义。” “哎呀,最高统帅部!你为什么不早说呀?!”我往地上吐了口痰:“力量,这是真正的诺克萨斯人唯一尊重的法律。他可以要这块地,只要他能从我手里抢过去。” “你和你的小马儿还是快走吧,趁着你们还能动。” 我有时会忘记的是,人类并不像我们看待他们那样看待我们。这是最后的一根稻草。 “冲啊啊啊!!”我猛地一抽缰绳,大叫起来。龙蜥开始狂奔,我们朝着人类冲了过去。本来我打算回敬他一句狠话,但我已经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人类射出了第一轮箭,但斯嘎尔张开了她的耳朵——黄铜蒲扇似的大耳朵把我们挡在后面。弩箭射在她坚不可摧的皮肉上,全都被弹开了。 我们正对着红帽子冲过去。穿过营地的时候,斯嘎尔发出了欢快的咆哮声。刀剑劈在斯嘎尔的硬皮上,我也挥起了手里的斧子。 两个人类变成了碎块,但红帽子混蛋的动作却很快。他身子一矮,刚好躲开了我高速冲锋下的一记平挥。紧接着又一轮弩箭射了过来。 斯嘎尔恐惧地叫起来。这家伙根本就是杀不死也干不掉的,但它特别容易被吓着。有毛病的珍禽异兽,完全没什么道理。 我收紧缰绳,掉头又冲进人堆里。杀光其他人简直易如反掌,但红帽子倒是个硬骨头。我的斧头劈中了他,可是却砰地一声砍在了他的胸甲上。不过,这一下估计让他也得难受一阵子。 这时,弩炮开火了。比马车还大的炮弹砸中了龙蜥,把我们甩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我手里的斧子也被打飞了。斯嘎尔没受伤,但她把我甩下了背鞍,往山里跑去。 “忘恩负义的畜生!我们差一点就能搞死那个杂种王八蛋了!”我还想咒上几句,但嘴里却卡壳了。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泥巴和草叶。我对着斯嘎尔远去的方向把帽子甩出去,然后转回身,打算了结掉红帽子的性命。 但是,在他身后的山脊上,站着另外百来号人。铁武士、血贩子、还有一台架在马车上的弩炮。红帽子的狗杂碎把大半个军团的人都叫来了。 “你个狗屁不如的滑头鬼!”我大叫。 “虽然你看起来不像,但我猜,你就是让瓦库尔大人手下的牧场主们怨声载道的那个家伙吧。” “瓦库尔根本算不上是诺克萨斯人。让你的狗屁大人在我蜥蜴的兜裆布上亲个嘴儿吧!” “兴许我能让你在瓦库尔大人的角斗场里了结残生。前提是你得学会闭嘴。” “我要撕掉你的嘴巴,然后拿来擦屁股!”我咆哮着。 我感觉他不喜欢这个主意,因为他和上百个伙伴抽出了武器,开始跑过来。我也可以跑。但我没有。想杀我?他们要很费劲很费劲才行。 红帽子很快。我还没来得及从地上捡起斧头,他就已经到眼前了。他的刀举过了头顶——这可是要命的一刀,但我还藏着一把手枪。 我抬手一发霰弹,把他轰到了地上,同时我也被震飞了出去,连着滚了几个跟头。这一枪争取了一些时间,但还不够。 血贩子们很快也赶了过来。他们的钩刀已经急不可耐了。我要死在这块粪池一样的破地方了。唉,如果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是不是也该弄得像样儿点呢? 跑在最前面的一伙血贩子出手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黑暗魔法改造过的杂碎被我切成了花儿,但他们也把我划成了破布条。我开始感到失血和奋战所带来的疲惫。 然后,铁武士们一边战吼,一边披着黝黑的重甲开始冲锋。他们分成了两组,看起来是打算使出他们的“挤压”战法。两道铁墙能把我轻易地夹成肉饼,比诺克萨斯的银币还薄。 见他的鬼。 我活下去的任何希望,都破灭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这世上最忠诚、最可靠、最有荣誉感的伙伴,像我这样的王八蛋根本就不配拥有的…… 斯嘎尔。 她跟疯了一样朝着我跑过来,比我记忆里的任何一次奔跑都要快。她的身后抛起了高高的一串烟尘,这头傻蜥蜴甚至没忘了把我的帽子也顺路捡了起来。我拼命地跑向她,而那些黑乎乎的铁甲兵也快要汇合到了一起。 我跳上了坐鞍,然后跃出了铁武士们的包围圈。等我们先解决了那个弩炮,有的是时间杀光他们。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干掉过一整支军团了。”我说。 “咕哩,呜啦。”斯嘎尔开心地尖叫。 “彼此彼此,好伙计。”我咧出一个笑容,比克罗克斯鳄鱼还要夸张的笑容。 因为,这只蠢蜥蜴,就是我在世上的最爱呀。 诺克萨斯克烈自传(番外篇终) 远在帝国仍在襁褓之时,正是征讨德鲁涅的年代,那也是有关克烈的事迹最早的记载。当时,第一军团正在灰蒙蒙的荒山野岭间跋涉,想要逃出野蛮人部落的追击。 之前的两场失利已经挫伤了部队的士气,他们在溃败时也被迫放弃了补给线,而现在他们离最近的前哨还有一周的脚程。 统领军团的是一群身披金甲、吵吵嚷嚷的贵族。比起手下的士兵,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外在形象和阶级内的勾心斗角。 更糟的是,这些指挥官们虽然精于暗杀和竞技场角斗,但他们在真正的战场上完全是一堆废物。 当敌人围住了军团的残部时,贵族们命令士兵围成一圈,妄想着能和对方谈妥保住自己性命的赎金。 随后,清晨的阳光洒落在战场上,遥遥的山峰上显出了克烈神秘的身影。他骑着斯嘎尔,一头不死的沙漠龙蜥。 它只用两条后腿站立,耳朵形状的一对前肢道歉一般没精打采地挂在脑袋两侧,像是一个不小心把手指插进了热汤里的管家。 孤身一人的骑手站在坐鞍上,他的武器锈迹斑斑,盔甲破旧,衣衫褴褛——但无法遏制的怒火正从他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珠中汹涌而出。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滚出我的地盘!”克烈冲着野蛮人喊出警告,但是他并没有等待他们回答。克烈猛踢了斯嘎尔一脚,高声厉叫着发起了冲锋。 士兵们原本早已斗志全无,心中只剩下对贵族们的愤恨。然而,克烈疯狂的自杀式冲锋彻底激起了他们的血性,大批人马紧跟在克烈和斯嘎尔身后,一鼓作气杀进了敌人的战阵。 紧接着,第一军团自出征以来最为血腥的白刃战拉开了帷幕。虽然军团的第一波冲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野蛮人很快便反应过来,组织起人手主攻军团的侧翼,随后更多的兵力开始加入进来,四面包围了军团。 战场形势急转直下,斯嘎尔一惊,抛下了克烈,朝着远处逃去。诺克萨斯的士兵们也开始犹豫起来。 但在战场中央,克烈仍在一片血肉横飞中左劈右砍、拳打脚踢,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敌人的尸体在克烈周围堆了起来,他的衣服也浸透了鲜血。虽然他的长柄斧每挥一下都能见血,但野蛮人无穷无尽的人潮还是把他逼得不断后退。 然而,他口中刺耳的辱骂并未减弱,反而愈发高亢,不顾一切地挑衅着对手。显然,约德尔人根本就打算战死在这里。 勇气和懦弱毫无分别,都会像瘟疫一样散播开来。见到克烈如此奋战的决心,战士们前仆后继地又顶了上去,就连斯嘎尔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军团最后的拼死一战。 诺克萨斯人的阵线很快被冲破了,数倍人数的敌人将克烈推倒在地。这时,龙蜥斯嘎尔凯旋一般重新加入了战斗,从野蛮人的身后发动了袭击。 它尖声咆哮着,在绞肉机似的刀光剑影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救下了自己的主人。当克烈再次翻身上马时,他完全变成了一股骇人的死亡旋风。接下来的事情,就只剩下野蛮人抱头鼠窜了。 虽然幸存的诺克萨斯人寥寥无几,但他们仍然赢得了战斗。德鲁涅部落被击败了,他们的土地也划入了帝国的版图。而贵族们的尸首,连同他们的黄金铠甲,则再也没人见到过。 渐渐地,几乎每个帝国的军团都有了克烈的故事。这些故事大同小异,并且有一点确凿无疑:在那样疯癫的勇气面前,任何失败都不是最后的定局。 据说他会随着军团铁蹄所至,为自己和斯嘎尔抢夺着每一份战利品和土地。 许多诺克萨斯人都觉得这些传闻荒诞不经,难得作数。但在军团的征途上,随处可见这样的签名——“克烈所有”,宣示着每一块新领土的归属。 北部荒原上可没有整洁的内衣裤和纯金的夜壶。这里只有荒凉。除了野蛮人的盗匪、满地的毒草和冰冷的风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为了生存,你吃下去的都是石头,拉出来的就是岩浆。而在所有糟糕的东西里,我就是最顽固、最刻薄、最要命的混蛋。所以这成片的原野都变成了我的地盘。 “可是为什么我到头来是这副境地?为什么我要跟你这头蠢家伙呆在一起?”我又开始大声嚷起来。 斯嘎尔正躺在石头上晒着太阳,她只是喷了一下鼻子。她身上的鳞片就像是缀着金丝的黑色金属。什么也打不穿这头龙蜥的皮。我见过一把钢剑劈中了她的腿,然后自己断掉了。 但是即便如此,她放的屁仍然臭得没法忍。 “我在叫你,混蛋胆小鬼。你好像有话要说?” “咕噜……呜啦。”它抬头看天,同时打了个哈欠。 “刚才那只是一只松鸡而已!还没我的手掌大。你居然跑了……蠢东西,傻畜生!” “咕哩……呃啦?”斯嘎尔半睁着眼睛,赶开了面前绕个不停的苍蝇。 “嗯?顶嘴?有意思?哈哈哈,你这套蛊惑人心的说辞我已经受够了。我就该把你留在这里等死。就该这么办。你会因为孤独而死掉。见他的鬼,没有我你一天都撑不过去。。” 斯嘎尔仰着脖子,把脑袋靠在石头上。 跟她说话完全是浪费时间。我应该原谅她——但是,她那极富节奏的放屁动静简直就是在嘲笑我。那股味道一盖过来,我觉得被一面煎锅扇了一耳光。 “够了,王八蛋!”我把臭不可闻的帽子甩在地上,迈着大步离开了营地,心里发誓我绝对不会再看她一眼,这头贱东西。不过,那顶帽子真是好东西,所以我又小跑回去,从地上捡了起来。 “好,继续睡你的觉吧,懒耗子。”我一边说一边走远。“巡逻我自己来。” 虽然不管是哪个农庄离我都有十里地远,但那可不是放弃巡逻的借口。而且我就得这么干,无论那只心肠鬼祟的蜥蜴帮不帮忙。 血战 “特尔左扬,你别以为你强行吸收这颗飞升灵丹的功效在极短的时间内拔高了自己的修为就能和我曹金波抗衡,告诉你,你还差着远呢!” 曹金波由于特尔左扬这一手无理手超出了他的意料,根本没想到特尔左扬会如此的果断,直接吸收这颗飞升灵丹的灵力。 这下就大大减少了了这颗飞升灵丹的功效,而且就算这会儿特尔左扬已经强行扯断了飞升灵丹与他灌输庞大灵力的纽带。 但是这般使用方法,不仅会让特尔左扬遭受极大的反噬之力,就连飞升灵丹的药效流失也会随着加快很多。 这样的结果,将会大大影响这颗飞升灵丹的效用,本来这颗飞升灵丹足够让曹金波的父亲硬生生跨越一个大境界,这下只怕是够呛了。 想起了出行之前自己跟父亲信誓旦旦下的承诺,曹金波不由得泛起一股怒火,满脸阴沉的看着眼下这个坏了自己好事还这么猖狂的特尔左扬。 特尔左扬这会儿虽然心里十分凝重,眼下的局势对他非常不利,本来两个实力就跟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家伙突然结盟。 再加上身处在宏伟壁障外围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这两个家伙真想杀了自己,抛尸荒野,就算自己的父亲到时候查明了真相,那时候死无对证,也根本没办法有足够的理由对约维程虎和曹金波的家族进行报复。 就算自己当机立断的在曹金波和约维程虎露头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特尔左扬就开始强行吸收飞升灵丹的能量,极快的获得了比之前强盛很多的力量,总算是有了一战之力。 但是自己强行吸收飞升灵丹的能量,已经是落到了下乘,再加上刚刚自己有强行切断了那股能量的汹涌,反噬之力难以抵抗,身体已经收到了损伤,虽然现在感觉不出来多少,但是特尔左扬心知肚明,一旦在高强度的战斗中这种瑕疵必将会被无限放大。 “哈哈哈哈,曹金波,约维程虎,你们这两个怂包,少给老子在哪说大话,有胆子的,过来试试?” 特尔左扬双手背负,仰头哈哈大笑着对身前的曹金波和约维程虎嘲讽道。 曹金波俨然已经被激怒,一身杀意早就压抑到了临界点,但是一旁的约维程虎显然要比曹金波制怒的本事差了不少,半点儿受不得特尔左扬的低级激将法。 约维程虎左脚猛踏地面,做出扎马步的架势,身子略微前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约维程虎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 “战虎吼么?约维家族的不传秘籍,相传是最为独特的音波类武技,修炼方式极其的困难,而且如果修炼不当的话会导致自己的嗓子和肺部受到严重的不可挽回的损伤。 所以就算是约维程虎家族的内部人,能修炼成这个秘籍的人页数少之又少,没想到,这个约维程虎虽然脑子不怎么灵光,但是修炼武道的这方面确实当的上天才两个字。” 曹金波看了一眼约维程虎的发招架势,当即猜测这就是盛传在约维程虎家族却没有多少人能练成的“战虎吼。” “这家伙,这种范围类的武技也不说提前打个招呼,不管怎么说,我都还算是你名义上的合作伙伴,哼!算了,没必要跟个白痴计较,既然有免费的打手,那我就先看看好戏好了。” 曹金波封闭自己的听觉,左脚蹬了一下地面,身子后倾,如同燕子划水一般的倒掠而去,停在了约维程虎武技波及范围之外。 果不其然,约维程虎急剧压缩自己身体内大量的源气和内里之后,运转“战虎吼”的功法轨迹,顿时喉咙出犹如有一头猛虎即将凶猛杀出。 约维程虎心头大吼一声“战虎吼!”约维程虎张开大嘴,拥特殊技巧压缩到极致的力量以强大的音波瞬间爆发出去。 约维程虎和特尔左扬之间的空气都被这招“战虎吼”震得不稳定了起来,甚至隐隐约约看得见的声浪都形成了一只斑斓猛虎,照着特尔左扬的面门扑杀而去。 早就察觉到了约维程虎蓄力的特尔左扬,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却也没有犹豫,“战虎吼?哼,不过如此,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特尔家族的蛟龙掌!” 没有丝毫停顿,特尔左扬双手抡了一个半圆,上手都是聚集了缓缓流转的源气,并且双掌之上这股力量还在不断的节节攀升,待到这股力量增长到了极点,隐隐约约都能从这股源气之上听到阵阵恶蛟怒吼。 完全没有躲避约维程虎这招“战虎吼”的意思,而是选择硬撼,特尔左扬左脚向后撤出一步,死死的撑住地面,然后猛的一掌横推而出,刹那间,一条黑色的正在怒吼着的蛟龙咆哮着冲杀而去。 两招武技再眨眼之间撞在了一起,但是根本没有出现什么盛大的对撞余波,也没有出现什么龙虎斗。 一只战虎,一条恶蛟,双方都无视了对方存在,穿过了对方的虚影,攻势直奔其后的约维程虎和特尔左扬。 两人虽然早就预料,但是由于双方刚刚都是拼尽全力的出手,并没有余下剩余气机进行防御。 约维程虎眼睁睁看着这条恶蛟虚影汹涌袭来,也只能狼狈的抬起两只胳膊交叉硬生生的扛下了这一招。 不过既然是特尔左扬充满自信的手段,再加上特尔左扬利用飞升灵丹拔高了实力,所以这一掌自然不可能只是花架子。 一掌之威打的约维程虎顿时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苍白的趔趄着后退了七八步才看看止住了颓势,一只手捂着胸膛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虽然特尔左扬在这一战中占了大部分优势,明眼人也看得出来是特尔左扬此番更胜一筹,但是约维程虎的成名绝招“战虎吼”他也仍旧没有躲过,硬生生得吃下来这一招。 虽然表面上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特尔左扬的双耳已经被震得麻木,脑子里也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 诺克萨斯变故(番外篇一) 我是艾丽莎·罗什卡·格荣亚纳·瓦尔罗坎。两千年来,我的祖先在掘沃堡世代为王。 军阀、民族还有尚在襁褓的帝国,觊觎着铁刺山脉的富饶,都曾妄图颠覆我们。但没人能够攻破我们的坚壁。他们就像涌近的浪头,拍碎在我们的城墙脚下,在我们的刀剑面前悻悻而归。 从此,我的家族便不再为王。 她高昂着头,跟他们一起登上了凯旋阶梯。台阶上每隔十二级,就会有制服笔挺的守卫站在阶梯两侧,但她不为所动,目不斜视。 虽说艾丽莎是第一次来到都城,但她不想流露出丝毫的震惊;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才会目瞪口呆。她是掘沃堡人,身体里流传着世代称王的血统。 阶梯两侧的卫兵身着黑钢甲。锻造铠甲的矿石就来自她的家乡,铁刺山脉的地底。诺克萨斯所有最好的板甲都源自这座山脉的深处。 早在五代国王之前,她的故国就被诺克萨斯人征服并纳入了帝国的版图,之后就一直如此。 红色的旗帜在干燥的晚风中舒卷,目送他们继续登梯。热风中掺杂了煤烟和工坊的气味。诺克萨斯没有一座锻炉是冷的。不朽堡垒浮现在他们眼前,暗沉森然,咄咄逼人。 奥拉姆·阿克汉·瓦尔罗坎。虎背熊腰、臂膀粗壮,舞刀弄剑的好手,同时狂妄自大、目光短浅。 在艾丽莎看来,但她总是用一副冷漠、无感的面具把鄙夷藏在心底。奥拉姆虽然只比艾丽莎早出生几分钟,但也因此离掘沃堡的王位要更近两步。艾丽莎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 外表上看,两人显然是一对双胞胎。同样的高挑身材和健壮的体态,还有同样由家族血脉赐予的冷酷眼神,再加上出身贵族的傲然举止。 兄妹俩的黑色长发都编成了精致密实的辫子,脸上文有棱角分明的刺青,铠甲外面罩着岩灰色的斗篷。 他们登上了阶梯顶端。随着一阵扑翅声,一只乌鸦从他们头顶掠过。艾丽莎差点儿缩了一下头,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这算是噩兆吗,哥哥?” 她看到奥拉姆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给诺克萨斯纳贡,还给他们的士兵造盔甲,”他没好气地说道,几乎都没打算在守卫面前掩饰音量。“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活命,艾丽莎心想,但她没有说出口。 两名全身板甲的士兵已经在宫殿金属大门外等着了。他们握紧斧头长戟,原地立正。艾丽莎看见两人胸甲上有三处凹口,外罩暗红色的斗篷——这两人不是普通的卫兵。 “崔法利军团的。”奥拉姆轻轻吐息,平时的气势和傲慢一扫而光。 在一个杀人者遍地的国度,崔法利军团是最受人们敬畏的名字——不论敌友。据说只要他们出现,城邦和国家宁可屈膝投降也不愿与他们在战场上较量。 “这是他们的礼节。”艾丽莎说。“来吧,哥哥。该亲眼见见这所谓的‘三人议会’了。” 每个人进入谒见厅以后都会首先看到诺克萨斯先皇们的王座。这是一个巨大的物件,由一整块黑曜石凿刻而成,粗糙而且棱角分明。 数不清的旗帜垂在旁边,高大的立柱形成尖锐的角度,烛台上燃烧的蜡烛,一切都在将来宾的视线引向王座。它是整个空间唯一的主宰。不过王座上空无一人。自从上一任诺克萨斯统领死后一直如是。 不是死了,艾丽莎心里自省道,是被处决。 诺克萨斯没有皇帝,王座上没有暴君。不会再有了。艾丽莎离开掘沃堡之前就有人和她讲解过帝国的新体制。 “崔法利议会,”父亲的首席参谋告诉她这个名字。“意思是三人一起,每人代表一种力量——远谋、武力和狡诈。 这套设想的意义在于,单独一个人可能会因为无能、疯狂或腐化而使诺克萨斯灭亡,而三个人的话就总会有两个人能压制失控的个体。” 艾丽莎觉得这个概念很有趣,但并没有经过任何实践的检验。 大厅感觉很宽敞,足以容纳一千人谒见,但现在却空荡荡的,只有王座脚下的高台上坐着三个人影,围在一张简约的大理石桌前。 两个阴森沉默的崔法利军团战士陪同艾丽莎和哥哥走向这三人。他们的脚步在冰冷的地面上敲出尖锐的回响。 正在低声讨论的三人随着掘沃堡的子嗣走到近前便停止了交谈。他们坐成一行,像三位法官一样面对着走上前来的使者。 其中两人名声在外,她认得。第三个……没人真正认识。 坐在中间,一双鹰眼目不转睛的是杰里柯·斯维因——大名鼎鼎的远谋之人,新任大统领。 有的贵族仍然叫他篡位者,因为就是他将疯狂的勃朗·达克威尔拖下了王座,但没有哪个贵族敢当面说出来。 他的凝视意味深长,先是压向奥拉姆,然后是艾丽莎。她强忍着不去看他外套下的左臂。据说他这条手就是在艾欧尼亚侵略战败北的时候,被那片仙灵群岛上一个用刀的妖女斩断的。 他右边坐着德莱厄斯,传奇的诺克萨斯之手,精英崔法利军团的领袖,指挥着整个帝国的军队。 他是武力的实体化身;相比于斯维因的正襟危坐,德莱厄斯则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带着铠甲手套的手在椅子的木质扶手上敲着鼓点。他双臂粗壮,表情严肃。 第三个人——人们称其“无面者”,完全是个谜团。这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从头到脚都裹在层叠的宽大长袍里。此人还戴着一副毫无表情、目光冰冷、质地光滑的黑色面具,就连露出眼睛的小洞也有黑色丝网遮挡,完全遮蔽了此人的身份。 这人的双手也没有外露,全都藏在厚重织物的袖子中。艾丽莎觉得自己在面具上隐约看到了女性特征的影子,但也可能只是光线的问题。 德莱厄斯难以察觉地抬了一下下巴,护送他们的两名军团士兵便用披甲铁拳敲在胸甲上行了军礼,后撤六步,把艾丽莎和她的哥哥单独留在了崔法利议会面前。 诺克萨斯变故(番外篇一) “请坐,”斯维因一边说,一边示意自己对面的两把椅子。“我还是站着吧,统领大人。”奥拉姆回答。 “由你自便。” 这位统领大人的身上有某种不容抗拒的胁迫和强势,艾丽莎可以确定……即使他是个正在步入暮年的瘸子…… “奥拉姆·瓦尔罗坎,艾丽莎·瓦尔罗坎,掘沃堡地区长官的第三和第四位子嗣,”他继续说道。“铁刺山脉到这里山长水远。两位想必不是来寒暄的吧。” “我此行带着父亲的封章,”奥拉姆开口说。“以我父亲的名义交涉。”“那就快说吧,”德莱厄斯的声音就像是黑狼在警告敌人时的低吼。“不用礼数。这里是诺克萨斯,不是什么贵族宫廷。” 他的口音粗糙土气,并不像斯维因那样有教养。庶民的口音。艾丽莎几乎可以听见她哥哥的冷笑声。 “数十年来,掘沃堡始终恪尽职守,”奥拉姆开始说了起来,特意加重了自己的贵族口音,或许此时表现出高人一等并不明智。“我们的黄金供养着帝国的征战讨伐。我们的钢铁保护并武装了帝国的战团。也包括崔法利军团。” 德莱厄斯不为所动:“铁刺矿石能造出最好的护甲。我不会给崔法利军团配发别的东西,你们应该感到自豪。” “我们的确,感到自豪,我的王。”艾丽莎说。 “我不是王。更不是你的王。” 斯维因微笑着举起一只手。“他的意思是,在诺克萨斯,没有人生来就比别人高贵。一个人获得地位靠的不是血脉而是功绩。” “那是自然。”艾丽莎立刻改口,心里暗骂自己的愚蠢。 “我们像奴隶一样在大山底下的黑暗矿洞里劳作,”奥拉姆继续说。“每天我们要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搬上巨大的货箱车队,换回空荡荡的新货箱。我们甚至都喂不饱自己的——” “哦?是吗?”斯维因大声打断了他,提起一边眉毛。“请让我看看你的手掌。” “什么?”奥拉姆惊讶地说。 “把手伸出来,小子。”德莱厄斯说着,上身向前探到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让我们瞧瞧你在山岭要塞地下黑暗的矿洞和灰尘中辛苦劳作的双手。” 奥拉姆抿紧了嘴,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德莱厄斯哼了一声。“一辈子没受过一天苦,这小子。她也没有。你们俩身上的茧子肯定不是因为干活儿磨出来的。” “岂有此理,我可是……”奥拉姆开口了,但艾丽莎把手轻放在他肩膀上。他愤怒地耸了耸肩,但明智地转换了话题。“山岭的血液就要被吸干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更有分寸。“这样的开采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这对谁都不好——对我们不好,对诺克萨斯军队当然也不好。必须有所减免。” “告诉我,奥拉姆·阿克汉·瓦尔罗坎,”斯维因说,“掘沃堡派出多少战士为诺克萨斯而战?大概数字。每年。” “没派过,大人。但这并不重要。我们的人更适合在矿洞里效力,而且我们还要防守北方边境的野蛮人进攻。这是我们对诺克萨斯的主要价值。” 斯维因叹了口气。“有那么多行省、城邦和国家归附于诺克萨斯,唯独只有掘沃堡一家,不派士兵加入我们的军团。你们不为诺克萨斯流血。你们从来都没有为诺克萨斯流过一滴血。这样的减免还不够吗?” “不够,”奥拉姆一口回绝。“我们受父亲所托前来重新商讨什一税,否则掘沃堡将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在诺克萨斯帝国中的位置。” 房间凝固了。甚至德莱厄斯的手指都停下了敲打。 艾丽莎已经面无血色。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眼下这个转折是她之前万万没有料到的,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她感到天旋地转。无面者仍然平视着她,光滑的面具之下神秘莫测。 “我知道了,”斯维因终于开口。“我认为我已经了解你父亲派你们来的真正目的了,但问题是……你们了解吗?” 奥拉姆对艾丽莎点点头。“呈上去,”他命令道,眼中闪烁着愤怒。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呈上一个卷轴盒。她颤抖着手,解开末端的挂钩,滑出一卷古老的羊皮纸,上面写着精细复杂、棱角分明的厄诺克萨斯文。 上面印着掘沃堡的封章和诺克萨斯的血红纹章。她把羊皮纸铺在桌子上展平,然后退回到哥哥身旁——比他靠后半步。这是铁刺地区习俗中她应处的位置。 “八十七年前,掘沃堡归附于诺克萨斯的治下,”奥拉姆说,“我们的先祖放弃了主权,臣服于诺克萨斯王座——也就是我眼前这个,空着的王座。” 德莱厄斯冲他低吼。“然后呢?” “条款很清晰,如你们亲眼所见,关于我们所宣誓盟约的对象。最后一个坐在王座上的人七年多以前就已经死了。”奥拉姆一边说,一边示意石台。 “在我父亲看来,这张纸已经作废。掘沃堡本没有义务继续缴纳任何税赋,而由于信誉使然,并未中断。由此,若我们提出的减免无法达成,掘沃堡别无选择,只能脱离帝国。铁刺地区将不再由我们负责把守。” 艾丽莎想要看向别处,想要逃跑,但她发现自己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等待着议会的回应。 “历史只会记住胜利者。”德莱厄斯警告他说,“顺应诺克萨斯,你就会名留青史。忤逆我们,你将被碾碎并遗忘。” “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攻破过掘沃堡。”奥拉姆说。“我们的父辈们是自愿向诺克萨斯敞开城门的,不要忘了。当时没有流血。” “你正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小子。”德莱厄斯指了指艾丽莎和奥拉姆身后不远处的两名战士。 “只需要两个崔法利军团士兵,就能大摇大摆地走进你们宝贝的掘沃堡,占为己有。我甚至都不需要亲自跟着。”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话,两位军团士兵用长戟的末端猛凿地面,落雷一般的声音回荡在厅中。 诺克萨斯变故(番外篇三) 虽然奥拉姆对此嗤之以鼻,但德莱厄斯的自信却震住了艾丽莎。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够了,”斯维因一边说,一边挥了一下手。“具体是什么样的减免,说来听听。” 艾丽莎和奥拉姆离开宫殿的时候,银色的月亮已在夜空的轨迹上划过顶点。他们走向附近的一处宅邸,这里是他们在都城的行动基地。 艾丽莎一言不发,陷入沉思。她的心口郁结着一种不安,但她的哥哥却因刚才与诺克萨斯统治者们的会面而显得意气风发。 “斯维因一定会同意我们的条款!我打包票,”他开始滔滔不绝了。“他知道掘沃堡对于帝国太重要,不能让我们关上大门。” “你疯了吧,”艾丽莎咕哝道。“我们刚进去,你就威胁他们?这就是你的计划?” “这是父亲的计划。”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 “如果跟你说了,你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艾丽莎回答。“只有蠢货才会干这差事。说不定,我们已经把自己送进了下一场绞肉机角斗…… “如果我们说服了斯维因,那么只需要再争取到一个人,就能承认我们的条款了,”奥拉姆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顾虑。 “这就是崔法利议会的运作方式。他们的领导层不会陷入僵局,任何事务只要有两人达成一致就可以通过。” “德莱厄斯永远都不可能同意。” “德莱厄斯就是条自负的疯狗。他觉得随便派两个人就能占领掘沃堡?哈!不过恐怕你说得对。既然他反对,那么就只剩下无面者了。我们未来的发展,就看面具后面那个人把票投在哪边了。” “那我们就只能等待命运的结果了。”艾丽莎的声音里夹了一丝苦涩。 奥拉姆的眼神中闪着危险的光。“不一定。”随着他开始说明计划,艾丽莎感到自己的心又抽紧了一些。 距离破晓还有几个小时,但艾丽莎已经感到热不可耐。她迅速而安静地穿行于都城的街道。一支掘沃堡卫兵特遣队跟在她身后,她头戴紧致的黑钢盔,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已被汗水打湿。 一行共十二人,在盔甲外面披盖着斗篷和罩帽。每个人都带着重十字弩,腰间捆着刀剑。 在这座城中,很容易看到来自帝国各处的全副武装的战团;谁都不会因为他们的武器而提高警惕,但即便如此,艾丽莎依然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似乎有人正在监视他们。 而且,更说不清的是,她感觉这个监视者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诺克萨斯的街巷狭窄扭曲,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将攻破外城墙的敌人陷于不利。家家户户的平整屋顶都建造了垛口,如同城堡的防御工事。 任何士兵都可以占据高地发起攻击。艾丽莎紧张地看着黑黢黢的房檐。上面说不定藏着什么人,记录着他们的行踪。他们很可能正在自投罗网…… 头顶掠过一阵黑色羽翼的拍打声,她立刻急停,将十字弩猛地挥向高空。她暗骂自己如此紧张,然后示意家臣们继续前进。 “这主意糟透了。”艾丽莎对自己说。离开宅邸后,这话她已经说了不下二十次。 她对哥哥也说了很多遍,竭尽全力地想要阻止这次行动,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是父亲的意思,奥拉姆亮出了底牌。他们要么带着新的条约回家,要么就别回家了。没有其他选择。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消化一下这件事。艾丽莎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一定都是老爷子的计划。一切都说得通了。 虽然事情最可能的结局是她和哥哥一起被逮捕并被处死,但这对于她的父亲来说算什么呢? 他从未在乎过兄妹俩,只喜欢自己的继位者:艾丽莎的大哥,希洛克。如果他们成为人质,被崔法利议会用来要挟掘沃堡,她也知道父亲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对他来说,艾丽莎和奥拉姆就是棋子罢了。 她和手下挤进了阴影。他们已经十分接近狼灵殿了,就在不朽堡垒的旧南墙脚下。她的哥哥应该在东边几条街以外,带的人更多。 在特遣队抵达都城之前几周,他们雇佣的探子一直在监视宫殿的人员出入。他们观察到了一件很特别的事,也是根据这条情报,艾丽莎和她的哥哥采取了现在的行动。 他们越走越近。艾丽莎举起一只手,掘沃堡卫兵聚集到她身边,在一条窄路的阴影中停住,望向狼灵殿的方向。 这是一座高大的多层塔楼,没有四壁,每一层都立在黑色石柱之上。塔心端坐着一尊五十尺高的黑曜石巨狼雕像。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他们终于看到远处闪了两下微光——刀刃摩擦燧石打出的火星。这是奥拉姆已经就位的信号,前方的路已经扫平。 “行动。”艾丽莎嘶嘶地说,她和侍从们整齐划一地起身奔跑,离开掩体迅速奔向神殿,同时提防着守卫。空无一人,看来她的哥哥已经带手下完成了工作。 艾丽莎大步登上神殿的台阶,挥手让她的手下分散开来。他们进入了神殿,跨过门扉,包围了狼灵雕像。他们贴进了阴影,紧靠立柱,融入黑暗,继续等待。 她向头上望去。根据古老的瓦洛兰习俗,死亡一体两面,相伴而行。羊灵代表着安静的死亡,狼灵则是残暴的结局。 在诺克萨斯,后者被奉为威武雄壮且有尊严的方式。在一个崇尚力量的帝国,安详地死在床上可不是扞卫荣誉的正道。 艾丽莎平复了自己的喘息,努力按捺住狂跳的心。她用斗篷把冷汗涔涔的手擦干。等待永远都是最难熬的。 她再次环视四周,几乎无法分辨出手下们的身影。很好。如果他们能被轻易发现,那这一切都是徒劳。艾丽莎抬手系上了锁环面帷,只露出一双眼睛。 远处的哨塔敲响了四点的钟声。艾丽莎已经准备就绪。如果探子的情报准确的话,目标随时都会出现。 果不其然,一个穿着厚重长袍的人影出现了。此人从不朽堡垒的方向走来,很合理,四个宫廷卫兵陪同。走在前面的人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几乎看不到,因为此人从头到脚都披着黑色。 此人便是崔法利议会的第三个人——无面者。这个神秘人双手笼在厚厚的袖子下,缓缓走近神殿,左顾右盼,似乎是在阴影中寻觅什么。 卫兵们停在了神殿脚下,似乎是无面者和他们交待了什么话,但艾丽莎距离太远,什么都听不见。随后戴面具的人继续独自走向前,似乎是要来拜祭狼灵。 虽然军团战士和角斗场上的清算人才应该是都城内各个武灵神殿的常客,但即使是政客、商人和仆从,也会经常献上贡品。 而根据探子的观察,无面者每五天都会在凌晨第四个整点借着黑暗的掩护,带着卫兵准时来到这个神殿。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崔法利军团的忠诚不可动摇,但只是收买区区宫廷卫兵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相当容易的。 诺克萨斯变故(番外篇终) 戴面具的人逐渐靠近雕像,艾丽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被收买的卫兵们见状便向后转身,齐步向原路返回。艾丽莎举平十字弩对准无面者,小心翼翼地走进雕像周围跳动的烛光中。 “别动,也别喊。”她轻声说。“你的卫兵已经走了。现在有十二把十字弩正瞄着你。” 穿长袍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可能是吃了一惊,同时向艾丽莎迈近了一步。此人有种特殊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声音很熟悉,奇怪的动作也是…… “我说了,别动。”艾丽莎说。无面者停在了原地。 整个诺克萨斯似乎都没人知道崔法利议会第三个人的身份——至少艾丽莎和奥拉姆没有找到。这是欺诈的力量,在三人议会中便是狡诈的化身。 但是艾丽莎想要改变这一点。 “谈判的关键在于把柄,”她哥哥说了,“如果我们能揭开那个人的身份,我们就有了可利用的筹码。” “我们不想伤害你。”艾丽莎用眼下可允许的最大音量说道。“摘掉你的面具,就没有必要见血。” 披着罩帽的人环顾四周,可能是在寻找卫兵,或者是想寻找艾丽莎提到的暗处的弩手。然后此人又小步向前挪动,现在几乎已经快要贴到了十字弩尖上,双手依然藏在袖子里。 艾丽莎将十字弩瞄准了此人的胸膛。“不。许。再。动。” 又发出了含糊的声音,同时用力地摇晃起面具。艾丽莎狐疑地眯起眼睛。然后她长吁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这就好办了。”她扣下扳机,弩箭正中长袍人的咽喉。 她的一个侍从立刻来到她身边催促她:“我们得走了,趁还没人发现,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出城。” “已经太晚了,”艾丽莎回答说。 她单膝跪在那人身旁,那人正在地上拼命喘息。身子下面正在淌出一滩血。艾丽莎已经见过许多伤势,她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 她伸出手摘下了面具。 奥拉姆,正盯着她。 他的脸非常苍白,眼睛瞪到最大,嘴被东西塞住了。他的身子在抽搐扭动,死亡来接他了。袖子在挣扎之下推上小臂,露出了他的双手,被紧紧地绑在前面。 在临终的时刻,他的目光从艾丽莎移向了旁边耸立着的狼灵雕像,似乎雕像也在低头看着他。 这个时候,崔法利军团到了。他们像猎犬一样从黑暗中跃出,包围了神殿。外面晴空中高挂的烈日穿过谒见厅的狭缝窗,斜射进一缕缕光线。 艾丽莎再次站在了崔法利议会面前,她高昂着头,双手被拷在背后。议会成员小心地打量着她。 无面者那副神秘莫测的面具,对于此刻的艾丽莎来说,或许是三人之中最可怕的。终于,斯维因打破了沉寂。 “开门见山地说,”他说道。“掘沃堡对于诺克萨斯来说很有价值,但还不值得我们妥协。地区长官的威胁和要求我们一旦接受,便相当于公开的示弱。 不到一周,就会有其他十几个行省排着队来提要求。不,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不过,你显然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艾丽莎说。“而显然我哥哥不知道。” “那么,普通人可能会好奇……为什么像你这样聪慧而又年轻的女性会参与如此蹩脚又拙劣的阴谋?” “责任。”艾丽莎回答说。 “对帝国的忠诚必须永远高于对家庭的责任。”斯维因说。 艾丽莎可能是眼花了,但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德莱厄斯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表情突然阴沉了一瞬。不过,诺克萨斯之手并没有接话。 “完全同意。”艾丽莎说。“正因如此,当我意识到面具之下是我哥哥的时候,我才射杀了他。” 斯维因转向了戴面具的无面者。“把你的俘虏堵上嘴再乔装打扮,相当冒险的一次赌博。我们本可以用其他方式考验她的。” 他回过身面向艾丽莎。“容我失礼,为了照顾到其他议会成员。来说说看,为什么你要故意射杀自己的哥哥?” “我的父亲派我们来送死,”艾丽莎回答说,“以我们的死为借口,向诺克萨斯关闭掘沃堡的大门。” “继续。” “我的父亲还有几个哥哥都是蠢人。他们被独霸铁刺山脉的野心蒙蔽了双眼,一心想复辟祖先的权位。他们将带领我的人民走向灭亡,换来的只是刹那的虚荣。” 一丝极难察觉的冰冷微笑爬上斯维因的嘴角。“那么,艾丽莎·罗什卡·格荣亚纳·瓦尔罗坎——现在你有什么备选提议?” 艾丽莎猛然推开记账室的大门。年迈的地区长官瓦尔罗坎抬起头,脸上满是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丫头?”他怒骂着站了起来。“你不通报一声就回来了?奥拉姆呢?” 她身后跟着两名崔法利军团的战士,身披黑铁刺甲,手握斧头长戟。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在他父亲身边的是大哥希洛克,掘沃堡的继任者。他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恐惧。“卫兵!”地区长官大叫到。“拦下他们!” 然而,他的贴身侍卫里没一个敢动弹。崔法利军团的威名遍及瓦洛兰——即使从未与他们正面交锋或同在一方的人也都不敢怀疑。 他们代表着诺克萨斯之手的权威。与他们作对就等同于和崔法利议会作对。德莱厄斯说的话让艾丽莎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就是她的哥哥嗤之以鼻的那句话。 只需要两个崔法利军团士兵,就能大摇大摆地走进你们宝贝的掘沃堡,占为己有。 事实证明,这句话果然不是信口开河。 “你都干了什么?”她的父亲嘶嘶地说,瘫坐回自己的椅子。 “势在必行。” 艾丽莎拿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的字迹是新写上去的,还盖着诺克萨斯的纹章——崔法利议会的纹章。她把皮卷摔在父亲面前的桌子上,他几乎跳了起来。 “奉统领之命,我来免除你的职务,”艾丽莎说,“今后,此地的辖制由我主理,以帝国之名,行帝国之利。” “你?”她的父亲不屑地笑道。“从来没有女人统治过掘沃堡!” “或许现在该改改了。该有人为我们人民的未来着想,而不是执迷于国王的地位,和已经消失在过去的荣光。” 艾丽莎点了一下头,她父亲的贴身侍卫迈步向前抓住了他。“你不能这样!”他无力地叫嚷着。“我是你父亲!我是你的王!” “你不是王,”艾丽莎说。“更不是我的王。” 瓮中之鳖 杨帆揉了揉发疼的腹部,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居然有些异常的不知所措,眼前出现的这帮人很明显完全是冲着特尔左扬怀里揣着的那颗飞升灵丹来的。 所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双方应该现在都无暇顾及他们这几个。 杨帆扭头一脸苦笑,略带尴尬的跟李怀心说道:“我说,咱这就是实实在在的被无视了吧。” 李怀心竟然也无奈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颇为无奈的说道:“看这样子,应该是这样。” 从开始一直都在远处安全地方看着这里动静的小姑娘陶独雪一溜烟儿跑过来拽着杨帆的袖子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流。 但是就是急得说不出话来,很显然,刚刚杨帆和李怀心明显处于下风,而且杨帆刚刚挨揍的场景小姑娘陶独雪当然也看见了。 只是当时一边儿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的想着杨帆受伤了怎么办,一边儿又想着刚开始杨帆给他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跑出来。 但是这会儿小姑娘也不管什么“命令”不“命令”的了,赶紧跑过来想看看自己的杨帆小师哥到底有没有受伤。 只是这会儿一拽着杨帆的袖子,莫名其妙的委屈和伤心都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小姑娘一边儿强行克制,一边儿急得却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杨帆,这般委屈模样,就连李怀心这种淡漠性子都要看的心碎了。 然后李怀心二话不说一巴掌拍在杨帆的后脑勺上,用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道:“看见没杨帆,就是因为你练拳不用功,今天这场架才打的这么狼狈,看我们家小姑娘陶独雪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杨帆本来真准备扭头给李怀心回敬一巴掌,但是转念一想确实也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把小姑娘陶独雪给吓得不轻,知错就改的杨帆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就准备给小姑娘陶独雪认认真真的说声对不起。 但是两人谁都没想到,杨帆还没开口呢,小姑娘就急忙抽了抽鼻子,抬起小手胡乱摸了摸小脸儿,口齿不清的大声说道:“你胡说!杨帆哥哥可用功了,我不准你说杨帆哥哥。” 杨帆和李怀心皆是一愣,不过两人这会儿心里的感受完全不一样,杨帆是打心底的高兴,很久没有这种有人无条件的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儿了,这种信任的寄托,杨帆在离开了父母身边之后就再也眉没有感受到过。 而李怀心则是一脸的欲哭无泪,自己堂堂李家少爷,平常都是别人上赶着给他贴金呢,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别人都觉得指定是祖上烧高香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自己好心好意给别人说好话,人家不仅不领情,还把他甩出八百里开外。 我们的李家大少爷,李怀心,一直都是同龄女子心心念念翩翩公子,今天在一个涉世未深得小姑娘手下吃了很大的委屈,但是最憋屈的还是李怀心不能漏出半点儿不满,甚至还得点头称是。 然后李怀心马上就想起了一句话,而且现在十分相信了,对于说出这句话的人更是佩服的无以复加,甚至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人生哲理的大师,这句话如是说道: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边儿上的杨帆可不管李怀心受了什么没由头的委屈,赶紧蹲下身,平视着小姑娘陶独雪的眼睛,伸出手给小姑娘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杨帆一起温和的笑着说道:“小师哥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好不好?还不赶紧擦了擦眼泪,再哭就要变成鼻涕虫了。” 小姑娘陶独雪赶紧那两只手在脸上左抹右抹,生怕真想杨帆说的那样变成一个鼻涕虫,擦完之后还略带疑惑得小声问道:“真的?” 杨帆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有些乱糟糟但是丝毫不影响陶独雪可爱形象的头发,柔声说道:“当然是真的,小师哥什么时候骗过我家雪儿?” 李怀心在一边目瞪口呆,怎么那么精明的一个小姑娘,就被杨帆这些个毫无技术含量的话给唬住了? 安抚好小姑娘陶独雪的情绪之后,杨帆站起身恢复了那个凝重的神情,虽说特尔左扬和他的一众手下以及那个什么叫约维程虎的现在还缠斗在一起,而且看这个架势,这个特尔左扬似乎用上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强行拔高了自己的武道修为。 现在这个特尔左扬的实力,杨帆算是彻底没底了,要说是刚刚,拼上一切,集中所有银河能量不计后果的跟这个特尔左扬战斗的话还是能强行五五开的,但是现在,杨帆别说捶死这个特尔左扬,就是在他现在这个状态之下撑上个三十回合都难得很。 但是虽然这个特尔左扬和他的手下暂时没机会估计他们三个,但是边儿上伺机而动的叫什么曹金波的家伙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一脸的阴沉样子,总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杨帆三人,不知道在谋算什么阴毒计策。反正杨帆从看见这家伙的第一眼就很不爽,十分不爽,真想脱下这四十多码的鞋帮子呼他脸上。 犹豫了半天,杨帆扭头跟李怀心说道:“这情况,我是真的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过这种状况,就把咱们几个给晾在一边儿了,所以,咱们是等着?还是趁机悄咪咪的溜走?” 李怀心笑了笑说道:“溜走?”李怀心抬了抬下巴示意杨帆看那边儿,然后说道:“你当那个门神是摆设?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憋着什么阴谋诡计,这种心思阴毒的假话看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反正那边儿那个家伙肯定没憋着什么好屁就对了。” 然后杨帆想了想说道:“那咋办,偷偷溜走不行,按照现在这个实力对比,上去跟这些人硬钢,完全就是送人头的,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但是这是实话,那个特尔左扬,现在这个状态,别说捶死他,我不死在他手里都是万幸。” 杨帆叹了口气说道: “这还玩儿个屁啊,彻底成瓮中之鳖了。” 影流师徒(番外篇) 劫是200年以来第一个冲破古老、禁忌之路的忍者。他违抗了他的宗族和导师,抛弃了束缚他一生的均衡与信条。劫现在为那些拥抱影之奥义的人提供力量,并屠杀那些墨守成规的人。 劫是一个孤儿,他被一名伟大的忍者大师收养并训练。在他心目中,只有一个人能与他匹敌,他就是大师的儿子,慎。劫似乎永远都得不到导师的青睐,因为他与对手们的每一次较量都是以平局结束。 在挫败感和嫉妒心的驱使之下,他开始寻找取胜之道。这个年轻的忍者冒险进入了宗族寺庙里的禁地,并找到了一个装饰华美的不祥之盒。 在感觉到盒子里的暗黑奥义后,劫知道他不应该打开它,尽管如此,他还是进行了窥探。顷刻间,影子触碰到了他的意念,并展示了被长期隐藏的禁忌忍术。 凭借着这个秘密武器,他再次挑战了慎,且这一次他赢了。在这胜利时刻,他期待着赞许与认同,但不知为何,导师知道他使用了禁术,并将他驱逐了出去。 劫屈辱地徘徊了数年。他将苦难转化为决心,并开始用影子流派来训练其他人。他的力量日益增长,他的追随者们也是如此,但他知道,少了那个不祥之盒,他的忍术将永不完美。 某天,劫审视了他的跟随者们,并注意到,他的徒弟们现在已经是一支可怕的部队了。于是他带领他们返回寺庙,去索要那个盒子。 在大门口,他惊奇的发现苍老的导师正在等候,并且犹如迎接贵客一般接待着劫和他的弟子们。这个老人将他的剑放在劫的脚边,并声称他是一个失败的导师。 因为他作为导师,没有能够将曾经的徒弟带回均衡之路,反而将劫放逐,迫使劫遁入了影子。 苍老的导师恳求劫能够进入寺庙毁掉盒子,并带领他的追随者们重归均衡。于是这名暗黑忍者与导师一同走进寺庙。片刻后,已经集结的忍者们听到了劫发出了痛苦的大喊。 让人费解的是,劫毫发无伤地现身,并将导师的头丢到了慎的脚边。伴随着狂暴的尖啸,劫命令他的部下们去屠杀导师的徒弟们,并夺取不祥之盒。那天,旧忍者教团覆灭。 尽管有很多徒弟死去,但在慎的英勇抗争之下,也有一批徒弟得以逃生。现在,这所寺庙已经成为了影子教团的一处训练场所。劫是教团的主人,并且他的法令很简单:完善你的忍术,然后杀光所有拒绝拥抱影子的忍者。 悉达·凯隐是修行暗影魔法的精英,他战斗的意义,是为了实现自己真正的命运——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率领影流教派,开创艾欧尼亚霸业的新世代。 凯隐大刀阔斧地挥舞着活体暗裔武器拉亚斯特,毫不在意它给自己身体和思想带来的腐化。 这样后果只可能有两种:要么,凯隐让这把武器屈服于自己的意志;要么,这副恶毒的刀刃将他彻底吞噬,为符文之地的毁灭奏响序曲。 出生在诺克萨斯的凯隐和同样命运的其他孩子被强征入伍做了童兵。只有最阴险的诺克萨斯指挥官才会采取这种残酷的手段。 因为艾欧尼亚人的同情心是一种可被利用的弱点——他们的战士在面对看似无辜的对手时,出手会犹豫不决。因此,勉强拿得动剑的凯隐,被派上了战场,同时也相当于走上了刑场。 这支诺克萨斯部队在衣浦河的入海口登陆。凯隐和其他童兵被迫充作先锋部队,迎战一群为了守护家园、对抗再度袭来的入侵者而临时组织起来的当地民兵。 凯隐的小战友们纷纷倒下或逃跑,但凯隐却毫不畏惧。他扔掉了重剑,从地上捡起一把短柄的镰刀,转身面对着惊讶的艾欧尼亚人,诺克萨斯正规军恰好从侧翼呼啸而过。 屠戮的景象令人惊恐无措。农民、猎人、甚至还有几个瓦斯塔亚人,全都毫无尊严地任人宰割。 两天以后,消息已经传遍了艾欧尼亚南部地区,影流教派来到了这片杀戮之地。劫知道这个地区其实完全没有战术上的价值。这场屠杀只是为了传达一个信息:诺克萨斯绝不留情。 一抹寒光落入他的眼角。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躺在泥地里,正在用一把破损的镰刀比划着这位刺客大师。他握着刀柄的手满是血迹,肤色惨白。 男孩的双眼中容纳着超越他年龄的痛苦,同时又燃烧着老兵般的愤怒。这种不屈根本无法由后天习得。 这个孩子,这个被诺克萨斯抛弃的幸存者,让劫看到了一种潜在的武器,可以反过来去对抗那些派他来送死的人。劫向他伸出了手,将凯隐收作了影流教派的弟子。 按照传统,弟子需要选择一种武器并进行长达数年的训练,但凯隐却精通所有武器——对他而言,刀剑只是工具,他自己才是真正的武器。 在他眼里,铠甲是笨重的负担,所以他只披挂着暗影,轻捷无形中夺人性命。他迅猛的绝杀让那些侥幸逃脱的人再也无法摆脱恐惧的支配。 凯隐逐渐声名鹊起,他的自我也开始膨胀。他坚信自己的身影总有一天能够遮天蔽日,甚至超越一派宗师劫。 他的狂妄自大让他主动迎接了自己的最终试炼:追查最近在诺克萨斯出土的暗裔武器,阻止它给疲于应战的艾欧尼亚防卫力量带来的威胁。 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次试炼,却从未问过为何自己会被选中执行这一任务。的确,换成其他任何一名弟子,都会将这柄名叫拉亚斯特的活体巨镰彻底摧毁,但凯隐却将它据为己有。 在他五指握住巨镰长柄的一刹那,腐化立刻开始入侵他的身体。他和这把武器一起被锁在了宿命的斗争之中。 长久以来,拉亚斯特一直在等待一个最完美的寄主,从而与暗裔同胞再度相聚,共同摧毁这个世界。但凯隐却没有轻易地被吞噬。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了艾欧尼亚,一心坚信自己会被劫任命为影流教派的新领袖。 杀心四起 在一旁保持观望的曹金波好像察觉到了杨帆几人这里的动静,扭过头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笑着对杨帆几人说道:“这几个……小兄弟,虽然我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和那个特尔左扬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特尔左扬那个家伙的性子我了解得很。 没有实在让他心动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在一些无关人等身上浪费时间的,尤其是今天这个特尔左扬身负重任,都有胆子来半路截杀你们这几个,由此可见,你们身上一定是有非常稀罕的东西,那么,不如这样,只要你们把那件东西给我,我就做主让你们走,如何?” 说完这曹金波该一脸真诚的看着杨帆,若是不知情的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有好心人热心帮着这个落难的家伙呢。 但是杨帆对这个一脸假笑的家伙没有一点好感,第一次看见这家伙的脸的时候杨帆就没来由的冒出一个想冲上去把他那张欠揍的脸打歪的冲动。 李怀心手持长剑抖了一个剑花儿,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没想到曹金波依旧没有生气,歪着脑袋装作一脸好奇的说道:“哦?那么你们是认为,我没有那个实力留住你们喽?” 李怀心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扯了扯嘴角说道:“怎么?你认为你有那个实力能留得住我们?” 曹金波双手背负,笑了笑说道:“既然意见不同,也谈不到一起,我的建议你们也不接受,那我……就只好动用一些比较蛮横的方法来让你们服气了。” 李怀心横剑在胸,正准备和这个刚出场就拽的跟二五八万异样的家伙斗上一个你死我活,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 杨帆一只手搭着李怀心的胳膊,一本正经的跟李怀心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次都得小心些。” 李怀心正纳闷儿杨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情重义,然后就听到了杨帆接下来的一句话: “小时候听我奶奶说,咬人的狗不叫唤。” 纵然是李怀心这个万年一副冷淡表情的笑点高的家伙也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骚话搞得嘴角微微上扬。 由于杨帆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甚至好像还故意提高了几个声调,目的完全就是让对面那个不可一世的虚伪家伙听到。 果不其然,杨帆这一招指桑骂槐很快起到了作用,对面的曹金波一改之前的伪善表情,脸上阴云密布,一脸阴沉的曹金波怒极反笑着说道:“好好好,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还有那个小杂种,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杨帆听到这句话瞬间被点燃了情绪,但还是强行压抑着扭头看了一眼小姑娘陶独雪,谁知小姑娘陶独雪一下子就明白了杨帆是什么意思,赶紧眯起眼睛笑容灿烂的说道:“没事儿的,小师哥,雪儿在小时候早就习惯了。” 杨帆不知道如何劝解,只是眼神充满愧疚的看了一眼小姑娘陶独雪,然后扭头看着那个似乎正想着如何折磨杨帆三人的曹金波。 杨帆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骂我侮辱我,都没关系,反正这年头谁不会两句骂娘的话,但是,她不一样,他还只是个孩子,你这么骂她……” “合适吗?” 最后三个字杨帆的语调已经趋近于平淡,完全听不出来有什么怒气,只是曹金波明明从这个杨帆的淡漠的眸子里看出了浓郁到极致的杀意,这种庞大的杀意,竟然在刹那之间给曹金波造成了短暂的失神。 然后曹金波赶紧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不不,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刚刚被那个家伙的眼神给吓到了?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刚刚绝对是我眼花了,眼前的这个家伙,撑死了是个气盛境中期,我早在半月前就突破到了气盛境巅峰,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巩固修为,我跟这些气盛境中期的家伙可定早就拉开了绝对的差距,呵呵,看来是我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太过辛苦都没有什么机会好好休息的缘故,倒是刚刚都精神恍惚了,呵呵,这次回去可要跟大长老请示一下,好好放个假,休息些日子。” 站在杨帆身边的李怀心看到这样的杨帆也是愣了愣,这会儿的杨帆,好像跟之前的不太一样,好像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神态和气质上都发生了转变。 如果说自己是那种对什么事儿都算不上太过关系的冷淡性子的话,那么杨帆这个家伙一直以来给李怀心的印象就是,“厌世”,杨帆无一例外的厌烦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东西,或人或物或事,不只是毫不关心,更大的程度上完全是对这些的厌烦和厌恶。 一起走了这么长的路,李怀心都没有看见杨帆真正在意过什么事儿,虽然往常看起来,杨帆都是那种乐天派的积极性子,但是李怀心却看得出来,这完全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种伪装。 杨帆甚至自己厌烦这个世界,但是心里又明白得很,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就必须去适应这个世界,对万事都看得很通透的杨帆当然不会幼稚到什么什么企图改变世界的想法,这种不接实际的想法从来没出现过杨帆的世界观里。 但是要非要说,那么那个小姑娘陶独雪,就是李怀心唯一能看得出来杨帆心底里最为柔软的地方。 杨帆应该是把他所有的温柔全部一股脑的给了这个小姑娘陶独雪,只有杨帆看着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李怀心才能看得出来杨帆对着世界留存的唯一寄托。 但是现在,心中的那唯一的一小块儿净土竟然被这个叫什么曹金波的家伙如此的羞辱,这直接激起了杨帆对这个不知死活的曹金波最为纯粹的杀意。 要说之前的战斗,杨帆一般都是将对方打到生死不明就不去管了,至于死不死的听天由命就好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杨帆是实实在在的想亲手宰了这个家伙。 挨揍 “你说什么?哈哈哈,你是说你身后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儿?笑死我了,不过跟你一样都是最为低下的贱民罢了,有必要这么生气?或者说,就凭你们这些贱民也配谈生气两个字?明明苟且偷生就已经足够了吧。” 曹金波一脸不屑的说着。 忽然间,曹金波身后的密林处,黑影闪动,不一会儿,八位黑衣侍从就单膝跪地与曹金波身后,带头的以为黑衣侍从起身抱拳禀告道:“少主,我们的人已经全部带到,谨遵少主吩咐!” 曹金波脸上表情如常,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嗯,那边儿那个特尔左扬,刚刚吃了点儿了不得得东西,估计有点儿难对付,要是仅仅凭借约维程虎一个人的话估计很吃力你们,去,帮那个约维程虎迅速拿下那个特尔左扬,别浪费时间,不用管我,我来会会这几个贱民。” 那个带头的黑衣侍从抬头迅速扫了一眼杨帆三人这个方向,有迅速低下头,估计是看着杨帆这三人这个面相,也不像什么高手,于是低下头道了一声是,迅速转身带着身后的七人增援约维程虎。 然后又冒出一股人,五六个的模样,只不过跟曹金波带领的黑衣侍从不同,这五六个人一身黄黑相间的精干衣衫,带一人扫视了一眼整个场地之后迅速锁定了约维程虎的位置,然后二话不说加入战场,跟特尔左扬带领着的侍从们缠斗在了一起。 这才特尔左扬彻底变得孤立无援,虽说刚刚跟约维程虎的对轰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这是实打实的道理,纵然实力强出一大截去,也难以招架这么多武道高手。 场上形势对于曹金波来说是大好形势,于是曹金波不由得开始自得起来,要论修炼的天赋或者用功什么的,曹金波不管妄自尊大,但是要论脑子和计谋的话,曹金波觉得自己肯定能稳稳的占据一席之地。 杨帆一身气息极度紊乱,看的李怀心都有点儿心惊肉跳,杨帆深吸了一口气,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李怀心,示意他没什么问题,别担心。 然后杨帆闭起眼睛,心神沉浸在暗位面,“神河系统,运转银河的全部能量,不用管什么枯竭不枯竭的,全部运载到我身上,激活全部天赋技能!” 令人意外的是,本来问题颇多的神河系统这次异常的痛快,迅速的回应了杨帆的命令,杨帆当即感觉到丹田内的银河运转速度迅速攀升,在极短的时间内运转到了极致。 杨帆捏了捏拳头,他现在感觉全身都是力量,而且迫切的想要一战,并且披甲龙龟拉莫斯的天赋技能全开,尖刺防御运转到极致,身体周围包裹着若隐若现的土黄色能量尖刺。 一道黑影闪过,杨帆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跟杨帆体型完全一样的黑衣人,出了脸部一脸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意外,完全是杨帆的复制品。 影流之主劫天赋技能——影分身。 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杨帆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得骨头都在爆发这异常的能量,杨帆能感受得到自己骨骼内蕴含着的星河之力。 而此时的曹金波看见这一幕,仍旧扯了扯嘴角不屑的笑着说道:“怎么?现在害怕了?想着请帮手了?我告诉你,已经晚了!废物就是废物,难道凑在一起,就能变成有资格跟我对抗的存在了?不过是从两个废物变成一堆废物罢了,哈哈哈哈!” 李怀心在一边看着这个狂妄至极的曹金波,只是李怀心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小小年纪就没有了脑子的家伙。 杨帆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影分身和本体在眨眼之间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在转瞬之间出现在了曹金波身前两米内。 “什么?!这是什么速度?怎么可能!”曹金波心头巨震。 只看见那个刚刚还在原地的人,此时嘴角挂着冷笑,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了自己,虽然心里面很震惊,但是手上却也没有呆呆的不动。 毕竟是气盛境巅峰的武夫,临场反应发挥的淋漓尽致,迅速做出了防御姿态。 杨帆以掌做刀,手掌上萦绕着淡淡的银河能量,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着朝曹金波的脖子砍来。 曹金波冷笑一声,微微侧身挪步,就已经离开了杨帆这一掌的攻击范围,只是没想到,杨帆似乎早就料到了曹金波的下一步动作,在这一掌将下未下之时,强行改变攻击轨迹和方式,右脚猛踏地面,整个身体腾空到空中,一记鞭腿朝着曹金波的面门就是攻击过来。 曹金波心里暗道不好,这一计鞭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的过去,只是为了避免被踢得太难看,曹金波仍旧强行双臂交叉,做出了最基本的防御姿态。 毫不意外的,这一招鞭腿正如曹金波所预料的,带着庞大的力量一腿带来的巨大力道,直接将曹金波硬生生击退了四步有余。 正准备松下一口气得曹金波,猛然发现,杨帆根本没有要给他缓冲的机会,杨帆捏紧拳头二话不说继续得理不饶人的攻击了过来。 内心暗自运转陨星拳的拳法,而且杨帆在攻击的同时甚至结合了自己从壁垒城出来之后就一直练习着的那套普通拳法。 一拳一拳接连轰向曹金波,由于杨帆这波攻势实在发动的有些奇快无比,以至于曹金波只有疲于招架的功夫,根本没有机会脱离杨帆如同雨点般得攻势,更不用说反击了。 但是曹金波毕竟是气盛境巅峰估摸着就是离彻底破开气盛境的门槛,进入下一层武道境界也为时不远了。 在硬生生加下来杨帆二十多拳之后,曹金波终于是稳步的发动了些许攻势跟杨帆的拳头对抗,而不是刚开始的一昧的被动挨揍。 只不过曹金波刚刚觉得形式稍微好转了些许,杨帆的拳头下落速度和力量有陡然见提升了一个档次。 然后曹金波又轮流会了最开始被动挨揍,最为窘迫的局面。 艾欧尼亚的爱情(洛霞番外篇) 对洛特兰部落而言,瓦斯塔亚的洛是臭名远播的捣蛋鬼,同时也是有史以来最为出色的战舞舞者。 他风流潇洒,魅力无穷,同时却令人难以捉摸。在艾欧尼亚高地的居民眼中,“洛”这个名字一直都跟热闹非凡的节日庆典、热火朝天的狂欢派对和杂乱无章的音乐划上等号。 很少人知道,这个精力充沛的浪荡子和叛逆的霞是一对儿,而他的一举一动就是为了全力配合她的行动。 早于远古时代,瓦斯塔亚的洛特兰部落便隐居于艾欧尼亚重重密林的神秘边境。那里孕育着幕天席地的魔法力量,亘古如新。 瓦斯塔亚族人对人类居住的地方避之唯恐不及,那些地方的魔法力量微弱不堪,对他们而言就是如同沙漠般干涸荒凉。 很少有族人愿意离开他们日渐消亡的故土,见识外面的世界。洛选择的道路则更是艰险。他沿着魔力流动的轨迹,在世上游历四方,与人交好,记录着稍纵即逝的歌谣。 洛流连于酒肆茶楼,也常常在村野狂欢上现身。这种时候的他便是妙趣横生的捣蛋鬼,亦是广受欢迎的街头艺人。 他对漫长旅途中的潇洒历险已经习以为常,直到他在龙戈小镇的丰收节上邂逅了霞。 当时,洛正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他的羽裳光彩夺目,表演精彩绝伦,令所有观众看得如痴如醉。 他在人群中看见了霞。霞对他的表演并非兴味索然,但却对他的魅力视若无睹。以前可是有数之不尽的人类和瓦斯塔亚族的美女对他着迷不已,亲眼见识他的魅力后,她怎能不为之倾倒呢?这实在是让他想破了脑袋。 洛对霞深感兴趣,决定跟随她踏上旅途。在路上,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深吸引了他。 她奉行未雨绸缪,倾注全力,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而他为人吊儿郎当,处事轻浮随性,待人则热情洋溢得过分。 即使两人性格截然不同,身陷险境之时,他们之间难以言表的默契就会让两人转危为安。不久,他们便情同鱼水,结下了不解之缘。 相处数月后,洛开始透过霞的眼光来重新审视世界。看着她奋不顾身为瓦斯塔亚而战,他深受感动,毅然决定加入她的革命运动。 两人并肩同行,一同重夺瓦斯塔亚族强大的力量,一同拿回瓦斯塔亚族失去的所有。 遇上霞之后,洛看到了未来,也坠入了情网。 身为瓦斯塔亚的志士,霞要掀起一场革命来拯救她的族群。她身法敏捷又慧心独具,凭借锋芒逼人的羽刃,扫除任何异己。 霞与她的灵魂伴侣洛并肩作战,共同守护他们日渐衰落的部族,同时韬光养晦,希望终有一天能率领全族重夺昔日荣光。 小时候,霞极爱听父亲吟唱瓦斯塔亚英雄们的古老民谣。萦绕耳畔的悠扬旋律会将她带回久远的从前。 在那里,精神领域会自由地与真实世界交错,灵动又迷人。然而,人类从未放弃蚕食洛特兰部落的野心,他们世代相继,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侵入这片神圣的领域,打破了原本纯粹而混沌的艾欧尼亚精魂。 霞不愿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种族消亡,于是她无视族人法令,毅然出发,打算劝阻人类的征伐。 离开隐于世外的家乡,她冒险闯入了人类的村庄。直到此时她才了解,自己是多么天真、多么不堪一击。 一群饥肠辘辘的村民包围了她,一些人认为她的翎羽是无价之宝,想要抢走做战利品;另一些人因她奇异的长相感到惶恐,并通报首领前来捉拿,逼得她不得不自保。 利可穿心的羽刃让围攻者意识到,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霞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家乡,却震惊地发现她的父亲和族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常的暗影魔法侵染了瓦斯塔亚族古老的神庙,切断了它与精神领域的联系。霞摧毁了神庙,想要驱散暗影之力。 几乎同时,魔法倾泻而出,重新蔓延了周围的土地。此景美则美矣,可她的族人仍旧踪迹难寻。 此后多年,她在严密把守的城堡要塞之中来去翻飞,挡道的人全都成了她锋利羽刃下连串的尸体。 她声名渐起,世人称她为“紫兰鸦灵”。她独来独往,心中只有下一个任务,以及拯救全族的最终夙愿。 直到她遇见了另一个瓦斯塔亚人,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人。当她来到偏远山涧中的龙戈小镇寻找失窃的瓦斯塔亚圣物时,她瞧见了一个奇怪的场景,着实令她吃了一惊。 狂热的人群挤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欢呼声,一位羽翼浮夸、艳如烈焰的表演者站在众人环绕的舞台上──那是一只名副其实的金孔雀。 他引吭高歌,吟唱着瓦斯塔亚古老的歌谣,歌声悠扬令人沉醉。歌曲将尽,他又使出几个让人眼花缭乱的俗套花招──似乎只有霞会这么觉得。 人群欢声雷动并反复高呼他的名字:“洛。”他夸张地鞠了一躬,在霞看来,实在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丑。 霞决心要把这个笑星给忘了,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她成功地逃了出来。多亏这小丑的表演分散了龙戈小镇居民的注意力,她必须承认任务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除了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再也不见“洛”之外,她找不到忘了他的办法。这种感觉微妙又奇怪:他灵魂中的那一线光明,诱人得要死。 自离开小镇后,霞就一直被这些奇怪的想法困扰着,让她心神不宁,直到遇上一群雇佣兵的伏击。 她渴望战斗已久,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展身手,血洗羽刃。一场淋漓尽致的打斗一定能让她忘记那场低劣的表演和那些微妙的心意。 正在此时,洛粉墨登场。 霞一再表示她不需要这个狂妄自大的瓦斯塔亚同胞施以援手。但洛坚持声称小事一桩无足挂齿──他只是不想错过这场狂欢罢了。 战斗途中,洛证明了自己虽然行事不拘一格,但绝对是一个勇敢无畏、战力超强的……;好帮手。他纵身一跳,飞速在敌人中间旋转穿梭,让他们目不暇接,给霞留出充足的时间,一击一个准,将他们杀个精光。 之后,洛无视霞的抗议,始终追随着她浪迹四方。慢慢地,他的陪伴融化了她的心防──尽管一开始她耻于承认──茫茫天地不再如从前一般无望而孤单。 他们变得密不可分。霞对瓦斯塔亚一族真挚的热情感染了这位炫耀自得的战舞舞者。 霞也逐渐适应了他即兴发挥的战斗方法,利用洛制造混乱迷惑敌人的空隙,一举制敌。两人并肩齐行、战斗不息,他们要解放艾欧尼亚大陆源远流长的魔法之力,唯有如此,瓦斯塔亚才有希望重燃光辉。 祖安的方式(沃里克师徒番外篇) 祖安,一个和诺克萨斯结盟的具有很大争议性的城邦,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在为了祖安的自由和某种信仰而战斗,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企图借着诺克萨斯这颗大树平步青云,靠着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走上权利和武力带来的巅峰。 而且这些人只要是真实具有实力的,大多数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名声,权利,还有财富,他们某些人靠着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获取了常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威势。 沃里克和辛吉德就是这些人中最为典型的两个人。 辛吉德是祖安备受尊敬的炼金世家的后裔。即使在年轻之时,他调制药剂的天赋便远在同龄人之上,很快他便在化学同道中鹤立鸡群。 因此他被臭名昭着的沃里克收为徒弟也就不足为奇了。沃里克当时是诺克萨斯和艾欧尼亚对战时的军队雇佣药剂师。 在沃里克的实验室里,辛吉德无休无止地劳作着,迅速地领悟着他师傅致命技艺的每一个细节。 他毫不担心他的劳作会带来死亡与毁坏的恶果。当变狼幻想症的诅咒降临到他师傅的头上时,辛吉德已经准备就绪,迫不及待地要从一名苦工转变成发明家。 他准备给艾欧尼亚边境带来新的灾难,这样便可以向世人宣告他的天赋。他对进步的渴望之火是不可熄灭的,当缺乏合适的实验对象时,这位急不可耐的化学家便常常想着要将他那易挥发的药剂倒在自己的身体上。 当由英雄联盟创造的来之不易的和平终于在世界上安定下来时,辛吉德便动身前往一个能让他挚爱的技艺有用武之地的场所:战争学院。 这时候,他几乎已经不是人类了,他的躯体被他那精巧的技艺摧毁并维系着。成百上千的烧痕——阴影与火焰的事故——毁坏着他备受摧残的身体。 暴露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之下已经让他变得神经麻木,身躯坚硬,体格强壮,将他转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重型铰链卡车。而这,再加上那淬有致命毒药的可怕武器,使得辛吉德成为正义之地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沃里克曾是一个备受敬畏的人,这种敬畏来自他为科学研究中最为黑暗的类型捕捉人类样本的能力。 当他的雄心壮志溢出了他的身体限制时,他喝下了一瓶危险的合剂来将自己变成一个无人可挡的猎人者。他新发现的力量需要他承担严重的代价。 在他变形之前,沃里克在祖安发现他的才能是担任人类测试科目的“采购人”。他因灵巧的行事方法和冷酷的决心而文明,人们对他持一种混杂了恐惧和尊敬的谨慎态度。 随着名声的增长,下达给他的要求也越来越多。他的客户想要更罕见和更危险的样本,并且他们还要更快收货。 为了满足他们的要求,沃里克需要力量来超越他受限的人类形态。他的多年好友辛吉德发明了一个强大的公式。 配方需要三种关键成分:来自暗影岛的银,野火恐狼的牙,以及一个天界生物的心脏。 沃里克迅速搞到了前两样,但第三样是一项极大的挑战。他前往艾欧尼亚去诱捕索拉卡,一个被认为是众星之子的生物,但她识破了他的计谋并用强大的魔法将他赶走。无法忍受自己失败的沃里克狼狈不堪地回到辛吉德那里。 他要求这个炼金术士给他未完成的药水,但辛吉德警告他,后果难料。沃里克无视了好友的警告,喝下了调制药剂。 这种酿造物将他变形成一个半人半狼的生物,并为他灌注了生猛的力量并加强了他的感知能力。振奋不已的他立刻开始测试他新发现的力量。 他的本能每天都在变得更加锐利,但他人类的那一半身体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他可以感觉到他在失去控制:尽管他总会抓到他的猎物,但他经常会无法将他们活着带回来。 现在,他在寻找着索拉卡之心,好让他能在自己的理智让路于野兽的狂野冲动之前,将自己的变形稳定下来。 沃里克可以算是他的故乡祖安最为强大、最受尊敬的人之一了。在他臭名昭着的炼金师生涯里,沃里克以其非凡的技艺赢得了许多的荣誉,其中有不少是在诺克萨斯攻打欧亚尼亚之时他为诺军服务获得的暴利。 隐居于远离前线的实验室内,沃里克和他的徒弟辛吉德不休不止地工作着,为诺克萨斯军队制造各种可怕的调配物。 他的技艺是如此地强大,就算是艾欧尼亚最伟大的治愈师们——在众星之子-索拉卡的领导下——也要挣扎着与他那卑劣灵魂制造出的毒药及化学武器做斗争。 沃里克的恐怖统治是如此地令人惧怕,他的名字在艾欧尼亚人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种诅咒,他们开始称他为“索魂者”。 然而即使在诺克萨斯高层的保护之下,沃里克也不能逃脱他应有的惩罚。当索拉卡跨过沃里克化学袭击之后那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的惨境时,她的心终于彻底破碎了。 她召唤下天庭怒火降临到沃里克身上,诅咒沃里克的身形将如他的心肠一样歹毒——而这个诅咒的代价则是让她失去她孜孜以求的神性。 在他的实验室内,一种可怕的饥渴占据了沃里克。当他的徒弟惊恐地望着他时,沃里克甩开据点大门,狂奔向未知的地方,一路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他变成了一个狼人,一只狂暴、凶残的野兽。现在,这位嗜血猎手在英雄联盟内为诺克萨斯而战……这都要多谢现已为凡人的索拉卡对他施加的诅咒。 沃里克是一-头游猎于祖安灰色小巷的怪兽。他的身体接受了痛苦的实验并发生了变异,融合了精密复杂的储液舱和药泵,向他的血管中注入炼金合成的愤怒激素。他破影而出,猎杀那些肆虐在城市最深处的罪犯。沃里克会被鲜血吸引,血腥味让他失去理智。没有哪个沾血的人能够逃过他的猎杀。 艾欧尼亚三忍(慎番外篇) 慎既不属于幽暗的精神领域,也不与凡人的世界相容。云山雾罩的表象之下,人类的灵魂与奥术的能量躁动地混杂在一起。 然而在任何一方眼中,他都是值得敬畏的对象。他心如磐石,毫不动摇,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伟大目标的召唤。 虽然,生在艾欧尼亚最受敬重的教派就意味着他注定要为之奉献一切,但他却是凭着钢铁般的意志才被选为了这个隐秘教团的领袖。 他所擎着的魂刃,即是权责的象征,也是他与精神领域的联系。慎来往于两个位面,只要发现某处的力量即将失衡,一方即将吞没另一方时,便会精确地施以影响,拨正倾斜的天平。 然而,艾欧尼亚三忍的任务,从来不是从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维持平衡,而是,从一些琐碎的小事做起,不厌其烦,矜矜业业。 “那不是风,是精怪。”这个渔夫两天前从船难中死里逃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的经历。他说他的渔船是被一头怪物弄沉的,有房子那么大,像风一样快。 慎听完了他的故事,一言不发,心里掂量着故事有多少水分。 “带我去看看。” 渔夫带着慎来到一处海湾。海滩上有一些村民,正在处理溺死水手们的尸体。慎跪下来,检查一块船身的残骸。木板上的破口又深又阔,看来是非常有力的爪子。 “死了多少个?” “除了我都……六个。”渔夫回答。 这些精怪很强壮。慎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翻查船骸寻找更多线索。 终于,在一块船壳碎片的边缘,他找到了:一小撮蛛丝样的毛。大部分人都会忽略这点东西,或者干脆就是没看到。 因为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能把一艘船一分两半的怪物,留下的东西却是这么精致。但是慎见过这样的毛发。 他看着这一绺银色的细毛,一碰之下便消散于无形。他对于渔夫所说的故事也不再怀疑了。 “是恶鬼。”慎表示,“你们的船一定是挡了它的路。” 渔夫冷冷地点头。无论什么种类的精怪,都会和现实世界搅在一起,尤其是在艾欧尼亚,不同位面之间的界限在这里会变得更加稀薄。 精神和物质的领域常常相触,然后又会相安无事地彼此错开,就像水面上的油滴一样。 作为暮光之眼,慎的职责就是在不同的世界间来往,确保任何一侧都不会过分强大。对于人类而言,他是一个鬼魂。 他可以在你眼前突然消失,在几百里外重新现身,却只要一呼一吸的功夫。对于精怪来说,他又是个人类。实实在在,有血有肉,根本不该出现在精神领域里。 他跪在沙滩上,着手检查一具已经处理完的尸体。这人从肋骨以下被撕成了两半。苍白浮肿的半截身子下,晃悠悠地挂着所剩不多的内脏。 “你们不用担心。天黑之前我就能搞定怪物。”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慎转过头,看见的是当地寺庙派来的一个圣人。几个侍僧簇拥着他,带着一堆小玩意儿和油膏。 他们开始进行一种净化仪式,意在祓除当地的怪力乱神。圣人盯着慎,似乎在盘算他的用处。 “这位先生,我们能指望您的帮助吗?”圣人问。 “平衡总会恢复的。”慎肯定地点头道。 他与圣人道别,前去追踪那束银丝留下的模糊痕迹。他回想起死去的船员,思考要让恶鬼一方付出多少代价。 父亲的话仍在耳畔萦绕:“在万事万物里找到平衡的所在,这才是最难的。”,便是所谓的中道,世间所有力量汇集的精确中心,也是“眼睛”必须分辨清楚的东西。 为了实行均衡的法则,免不了的是一番挣扎。这个职责让慎背上了双刀。一把是艾欧尼亚的精钢佩刀,一挥之下便能斩开人体。 另一把则是纯粹奥术能量所制的直剑,用来对付精魂鬼怪,在慎的家族中代代流传。过去的年头里,他解决的恶鬼幽魂早已不计其数。所以他很肯定,午夜之前能够再添上一个记录。 最后,慎来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水湾,静谧幽深,全然不见人踪。浅滩里的沙洲上躺着一只恶鬼,光滑细腻的外皮反衬着黄昏时分的微光。 它的身体胀大,显然是遇难者的血肉精华让它饱餐了一顿。慎匍匐着穿过灯芯草丛,悄悄地靠近了睡着的恶鬼。慎清楚地看到,它巨大的胸腔随着深沉而放松的呼吸一起一伏。当他离沙洲还有几步距离时,他拔出了魂刃,准备动手。 突然,一个慑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那是半空里响起的一股悲惨尖叫。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慎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叫声又来了。 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尖叫声叠在一起,仿佛是一段血肉模糊的合唱。这是精怪临死前的惨叫。慎瞟了一眼恶鬼,它的美梦似乎已经被搅醒了。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魂刃,冷静地衡量着选择。然后,他双手合十,全神集中。随着一阵能量的漩涡噼啪腾起,慎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沙洲上的恶鬼。 不大一会儿,慎出现在了船骸旁。周围到处都是阴燃的黑泥塘,乌烟瘴气,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恶臭。 慎数了数烟气蒸腾的泥潭,每一个都是死去精怪留下的遗迹。他的计数被打断了:圣人和他的手下还在执行着净化。 一个人手里举着亚麻和白银编成的绳索,一头捆着一个小小的精怪——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小鬼而已。它被绳子越勒越紧,挣扎着想要逃跑。而当它看到自己同类的下场时,忍不住痛哭起来。 “您要不要处理一下这一只呢?”圣人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递给他的是一碗汤而已。 慎看着地面,片刻之前还是另一个世界的非凡生物,现在已经变成了阴燃的黏稠水坑。然后转过来,看着祭司和哭叫的小鬼。 “我很抱歉,尊贵的圣人。”他将魂刃收回剑鞘,反手抽出了钢刀。他从没想过,今天他要用的竟是这一把武器。 来自远古的灵魂(卡尔玛篇) 艾欧尼亚,一直都是最为神秘的领地,这里的文明诞生之初,可以追溯到很远的地方,在那个不为现在的人所熟知的远古,艾欧尼亚蕴含着这个瓦罗兰大陆最为神秘和强大的力量。 在某个远古时期,这个名叫艾欧尼亚的神秘领地,主导着整个瓦罗兰大陆的发展去向,但是由于一些隐藏的更加隐秘的的不确定事件,那些掌控了神秘力量的存在,大多都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极度深层次的深眠之中。 还有一些进行了更为神秘的传世之法,比如说,转世,这些神秘的存在为了度过某种不愿意得见的事情而选择了暂时离开这个时间线,或者说,在当时,某种东西,在他们这些神秘而强大的处存在面前,出现了更为强盛而具有强烈的威胁的存在。 与其说是为了规避,不如说是恐惧。 而卡尔玛,其身体里蕴藏着的就是这么一位神秘的灵魂。 卡尔玛是一个古老艾欧尼亚人的灵魂在现世的化身,作为精神领域的灯塔,引领一代代后人。 最近一次她的化身是一个名叫达尔哈的十二岁小女孩。她的童年在北方的高地度过,坚强而独立,一直都梦想着村落外面的生活。 但达尔哈开始断断续续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象。这些景象很奇特——感觉像是曾经的回忆,但女孩可以肯定自己从未亲身经历过这些事。 起初尚可自欺欺人,但这些幻象越来越严重,以至于达尔哈觉得自己正在渐渐发疯。 就在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在疗养屋里度过的时候,一群僧人造访了她的村落。他们来自一个叫做长存之殿的地方,那里的圣师卡尔玛几个月前刚刚仙逝。 僧侣们正在寻找那位老人的下一个转世化身,并相信就在这个村子中。他们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一系列核验,但最后只能两手空空悻悻而归。 就在他们路过疗养屋时,达尔哈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冲出来拦住了他们。她向他们哭诉自己看到的幻象,还说她脑海中的呢喃就是这群僧人们的声音。 他们立刻就认出了迹象。这就是他们的卡尔玛。过去生生世世的景象涌入了新的载体。 那一瞬间永远改变了达尔哈的一生。她向自己所认识的一切道别,然后前往长存之殿接受僧侣们的授业。 随后的年岁里,他们教会她如何与自己古代的灵魂沟通,女孩发现自己的声音被淹没于数千个他人的声音中,每个声音都呼吁着远古的智慧。 卡尔玛始终都倡导和平与和谐,教诲人们恶行自有恶报,毋需理睬。但即便在她已经成为卡尔玛以后,达尔哈依然很难理解这个简单的事实。 果不其然,当诺克萨斯入侵艾欧尼亚时,这些道理遭遇了真正的考验。随着诺克萨斯不断向内陆进犯,成千上万人命丧铁蹄之下,卡尔玛不得不面对战争的惨烈现实。 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灵魂中埋藏着无边的破坏潜力,不断膨胀着,随之一起膨胀的还有年轻冲动的达尔哈的声音:置之不用的力量有何意义? 这个念头让卡尔玛痛苦不已。最后她妥协了,决定只杀死一个人,但必须选对人。她在一艘诺克萨斯战舰上与一位指挥官正面对峙,释放出神圣的怒火。 但原本计划中只针对一人的法术,却让整支战舰上的船员在一次心跳之间全军覆没。 虽然艾欧尼亚人为这次表面上的胜利欢呼喜悦,但卡尔玛却感觉怅然若失。她脑海中那些清晰的声音现在全都静了下来,她感到达尔哈又占据了主导地位。 但她却更加担心,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她回到了长存之殿进行冥想,并为自己扰乱灵魂家园和谐的行为苦修忏悔。 杀戮从来都是简单的,但代价却是失去真正的启迪。她已经污损了自己的不灭灵魂,也污损了她追随者们的灵魂,因此她将倾尽全力避免更多伤害。 虽然与诺克萨斯的战争如今早已结束,但艾欧尼亚中还有许多人变得愿意使用暴力快意恩仇,甚至对自己的左邻右舍也下得狠手。卡尔玛决心竭尽所能引导他们采取更加和平的方式。 每当她避免了一次争斗,就会有更多失落的声音归来,献出他们永恒的智慧。 辛德拉生来就具有无边的魔法潜能,除了爱好以自己的意志来运用这难以置信的能量外,就再无所好。随着每一天的过去,她的魔力天赋也变得更加有效且更具毁灭性。辛德拉拒绝任何平衡或克制的观念,只想保持她的能量的控制权,即使它意味着那些想要制止她的当局会废掉她。在艾欧尼亚度过的年少时光里,辛德拉对魔法的鲁莽使用吓坏了村庄的长老们。他们将她带到一个偏僻的寺庙,把她交给一个老法师照顾。令辛德拉愉快的是,老法师解释说,这个寺庙是一间学校——老法师可以在这里指引她,让她发展她的才能。尽管在这里度过的时光里,她学到了很多,但辛德拉感到她的能量不再有像年少时那样的增长了。她的挫折感产生了,并且最终与她的恩师当面对质,要求得到解释。他揭开了真相:他抑制了辛德拉的魔法,希望能帮助她学会控制与克制。她一边控诉着他的背叛,一边进一步向老法师要求驱散掉让她止步不前的咒语。老法师退开了,并告诉她,如果她不能自我控制,他将完全废掉辛德拉的魔法。陷入狂怒的辛德拉召唤能量,冲向了靠墙的老人。在她的恩师死后,辛德拉感受到了这些年来她的脱缰潜能的首次涌动。 尽管她赢得了自由,但她拒绝回到那个试图偷取她的天赋的社会。取而代之的是,辛德拉决定将之前的监牢变成一座要塞。催动着她的魔法界限,她将整个建筑物从它的地基上撕裂,并将它升到空中。在能够自由地钻研她的技艺后,辛德拉现在的目的是:变得足够强,然后摧毁艾欧尼亚的软弱愚蠢的领导者们,以及任何胆敢束缚她的伟大的人。 赎罪(李青篇) 年轻的李青立志要成为一名召唤师,他的决心和奉献精神是同龄人无可比拟的。李青的才华引起了当时的联盟高级议员一瑞吉纳德、阿什拉姆的注意。 在学习奥术星座魔法时,他对接受和其他学生一样的课程感到沮丧,他的业余时间都在研究召唤的细微差别,希望能够早日掌握精髓。 李青的奥术学习进步很快,远远超过了其他同学。如果没有那个事故,李青无疑将成为联盟最伟大的召唤师之一。 迫不及待的李青想召唤来自瘟疫丛林的野兽,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然而,他并没有成功召唤野兽,却召唤出了一个四分五裂的小男孩。 李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小男孩的脸蛋,小男孩就已经坠地而亡了。后来,联盟调查发现,小男孩所在的整个村庄都被这一召唤仪式摧毁。 因为李青的才华无量,所以联盟愿意既往不咎,但是李青却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于是,他离开了学院,去修道院忏悔,并发誓再也不碰魔法。 若干年后,为了对自己所做的错事赎罪,李青用自焚的方式抗议诺克萨斯对艾欧尼亚的侵占。 当人们往李青身上泼水,想扑灭火时,他的眼睛却被烧伤了。还好他没有被烧死,尽管忍受了几个星期的烧伤痛苦。 但他的行动为联盟的比赛铺平了道路,艾欧尼亚获得了比赛的胜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了这次灾难后李青可谓凤凰涅桨。 他加入联盟,继续用自己实际行动进行赎罪,做一个真正的僧侣会做的事情。 在艾欧尼亚人敬仰的万物之灵中,要数神龙之灵的故事最广为人知。有的人认为它代表了破坏,其他人则认为它象征了重生。 很少有人曾真正了解,更不用说导引神龙之灵的力量,而能够收放自如的人,只有李青一人。 他最初来到朔极寺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自称被神龙选中,注定要使用神龙之力。年迈的僧侣们在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身上看到了神龙之火的闪光,但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莽撞、高傲,还有可能带来的灾难。 虽然如此,他们仍然收他为徒——然而在其他弟子日益精进的同时,长老们却始终让他做着刷盘子、擦地板的活计。 李青开始变得不耐烦。他想要完成自己的宿命,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杂役上。他偷偷潜入隐秘的书库,在古老的文字中找到了关于召唤精神领域的方法,在一节武术课上耀武扬威。 他毫无顾忌地释放了神龙之怒,一踢之下令自己满腹经纶的导师重伤瘫痪。悔恨交加的李青因为自大而被逐出寺院,独自踏上赎罪之路。 数年间,李青游历了许多遥远的地方,仁慈地帮助那些身处困境的人。最后他来到了弗雷尔卓德,在那里他遇到了野人乌迪尔,一个能导引原始灵兽的人。 在弗雷尔卓德里,有一支独特的族群在那些蛮荒之地的文明之外生活着。他们是自然界的监护人:兽灵行者。据说,一旦有小孩诞生于血红之月下,那么这个小孩就会生活在灵体世界和人类世界之间。这个小孩会被带到兽灵行者那里,来延续他们的萨满教义。乌迪尔曾经是这样的小孩,并且甚至在他学会先祖的语言之前,就听懂了冰原狼的咆哮。通过兽灵行者,乌迪尔终于听懂了灵体们在呼唤着什么,并且开始维持自然的平衡。兽灵行者经常告诉乌迪尔,还有更多考验在等着他。 这位兽灵行者当时正在吃力地控制着体内好几股冲突的力量,于是李青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控制神龙的力量。 对于精神指引的共同需求,让二人结下了情谊。李青随后邀请乌迪尔共同回到自己的故土。 两人得知诺克萨斯帝国侵略并占领了艾欧尼亚,万念俱灰。各个省份的僧侣全都撤回了希拉纳的山顶,保卫神圣的修道院。 李青和乌迪尔发现修道院已被重兵围困。诺克萨斯士兵已经突入了希拉纳的大殿。 乌迪尔毫不犹豫地冲进战场,李青则犹豫了,看着自己昔日的同辈和长老倒在诺克萨斯剑下。希拉纳和朔极的智慧,还有艾欧尼亚的悠久文化——全都危在旦夕。他别无选择,唤醒了神龙之灵。 烈焰的风暴将他包裹,火舌舔舐他的皮肤,烧毁了他的双眼。被赋予狂乱力量的他用疾风骤雨般的拳脚重创了入侵者,桀骜的火龙伴着每一次攻击愈发明亮炽热。 僧侣们胜利了,但李青的孤注一掷却让修道院成为一片废墟,他的视力也永远无法恢复。 最后,在双目失明的黑暗中,他终于理解凡人永远都不可能征服雄伟的神龙之灵,迫使其为自己所用。身心俱焚的他在眼前绑上了布条,打算一步步摸下山路。 但活下来的长老们留住了他,他们曾经蒙羞的弟子现已放弃了对于力量的全部渴望,他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虽然他们不会忘记他曾经的自大,但僧人们提出了一个赎罪的方法:虽然龙的愤怒危险夺命而且捉摸不定,但是最谦卑、最有资格的凡人灵魂能够抵消它的暴烈本性,并不时对其进行疏导。 心存感激的李青与僧人们共同重建了修道院,后来那位兽灵行者也回到了弗雷尔卓德,李青开始全身心投入对启迪的追寻。 反抗诺克萨斯的战争已结束了多年,李青继续以自己艾欧尼亚僧人的身份冥想着。他知道自己的家园还将经历更多试炼,而他必须掌控自己,以及自己体内的神龙之灵,从而面对未来的任何变故。 最后,李青为了赎罪或者说等待救赎,拿自己的拳头,走上了一条为自己赎罪的道路,任何胆敢践踏李青所信仰和珍视的东西的人都将承受李青的雷霆之怒。 并且,李青对于他身上的神龙之力,掌握的越发熟练,这种可怕而强大的力量逐渐变得为李青所用,而且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不容亵渎(李青篇) 枝叶肥硕的藤蔓与蜿蜒虬曲的古树紧紧攀附在岩石上,繁密的植被几乎完全遮蔽了林中的小路。 三个男人披荆斩棘,满头大汗,但未知的宝藏一直在撩拨着他们心底的贪念。过去的六天里,这座丛林一直严严实实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 但现在,他们已经看到了矮树丛背后隐然耸立的神庙。庙宇的正面嵌在突出地表的一块巨石上,基座四周环绕着怒放的红蓝鲜花。金制的壁龛里端坐着一尊尊祥和的雕像,檐上缠着金色的兰花。 “看到了吗,霍塔?”乌仁说:“我们不是跟你说过吗,神庙是真的。” “只要里头的宝藏是真的。”霍塔扔下沉重的短柄斧,抽出了新近磨光的长剑。“你们俩可是把命都赌上了的,记得不?” “别担心,霍塔。”莫尔塔的咳嗽声像锉刀一样:“这一趟成了,你想把皇宫买下来都行。” “最好不过。把剑都抓稳点儿,谁挡路就宰了谁。”霍塔说。 三个土匪接近了神庙,手中的武器反映着夕阳的余晖。霍塔发现,整座神庙都没有突起的犄角,每一道边缘并非斜角相接,而是流水似的融汇到一起。 一行人进入神庙,映入眼帘的是两株壮丽的艾欧尼亚鞭柳。蜿蜒的树干合龙成一道拱门,雪白的树皮仿佛是画上去的一般。 “为什么一个守卫都没有?”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这时,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问题也被抛到一边。石壁上凿出了一间内室,晦暗阴森,有如坟墓一般。 穹顶上刻着浅浮雕,每一面墙上都缀满了彩色的碎玻璃,描绘着的生机与光明如同涟漪一样荡开。 象牙板上镌刻着古老的朔极寓言,端放在雕花的铜柱上。陷进墙壁的龛笼里站着黑玉质地的神像,浑身嵌满宝石。 斑岩和翡翠打造的底座上,立着武皇们带着金边的雕像,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 霍塔狞笑道:“拿上,都拿上。” 乌仁和莫尔塔迅速收起刀剑,激动地打开了背囊。雕塑、神像、宝石……只要是他们摸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地往里头猛装。 两人跑来跑去,拖着宝藏兴奋地大呼小叫。霍塔在屋子里转圈踱步,心里已经计划好一回到城里就把他们俩办了。突然,他发现有一尊雕像动了。 乍看之下,霍塔以为那就是一座武僧的彩泥塑像——背对着霍塔盘腿而坐,两手歇在膝盖上。 但他却站了起来,旋即转身。轻柔流畅的动作,仿佛是一条盘起的蛇展开了身子。他身形精瘦,肌肉贲突,下身是一条松垮的旧长裤,眼睛包着一条红色的绸帕。 “还是有人的嘛。”霍塔伸展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裹皮。“好啊,我正想砍人呢。” 武僧头撇向一边,似乎在聆听什么。“三个。一个肺有病,另一个心脏不好,活不过今年。” 目不见物的武僧转回头。尽管那块厚布不可能看得穿,但他仍然直直盯着霍塔。 “你的脊椎有伤,冬天就会发作,而且会让你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左边靠。” “你是什么,先知吗?”霍塔紧张地舔着嘴唇问。 武僧没理会他的问题,说道:“我是李青。” “所以呢?说明什么?”霍塔问。 “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东西都放回去。然后滚出去,再也别回来。”李青说。 “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这位瞎了眼的朋友。”霍塔把剑尖杵在石地上刮蹭。“我们有三个,你连武器都没有。” 乌仁和莫尔塔紧张地大笑起来。虽然人数占优,但他们还是对武僧的气势有些触动。霍塔的另一只手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人随即散到两旁,抽出弯刀,围住了武僧。 “这是一处圣地。不容玷污。”李青悲伤地叹了口气。 霍塔朝同伙点了一下头。“把这个瞎子超度了吧。” 乌仁往前跨出一步,还没落脚,李青就动了。就像是一座死寂的泥塑,一瞬间就变成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的臂膀像鞭子一样抽出,坚硬的掌缘劈在乌仁的脖子上。一声骨头的脆响,乌仁倒在地上,脑袋拧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 紧接着,莫尔塔挥剑便砍,李青看准机会荡到一边。莫尔塔力气很大,反手又是一剑,从李青头顶擦过。 李青顺势躺平在地,身子一滚,两腿一分,镰刀一样扫中了莫尔塔的腿。莫尔塔摔倒在地,武器在石板地上飞出去老远。李青翻身站起,抬脚砸断了莫尔塔的胸骨。 肋骨的断片刺进他脆弱的心脏,莫尔塔发出了窒息似的痛叫。他的背囊掉在地上,宝石四下乱滚。他的眼珠在剧痛中暴突出来,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在挣扎着呼出最后一口气。 “你在和尚里头算是快的了。”霍塔在空中飞快地甩出一阵剑花。“但我也不是空有一把剑的蠢货。” “你觉得自己很快吗?”李青问。 “我受过最好的训练,可不像那两个白痴。”霍塔朝着地上的尸体点点头。 李青没有说话,两人开始绕圈。霍塔观察着武僧,他也在追踪霍塔的行动。武僧的脚步轻捷而准确,但霍塔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似乎每过一秒,他的弱点就会多暴露一分给对方。 终于,他大吼一声,整个儿扑向武僧,使出一连串的劈砍突刺。李青滑到一边,轻巧地躲闪,仿佛是一片风中的嫩叶,避开了霍塔毫无保留的攻击。 他不停地挥剑,每一下都逼得李青后退一点。但武僧甚至连汗都没出一滴。他不为所动的表情、蒙着布的眼睛,还有漫不经心的轻蔑,都深深地激怒了霍塔。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训练时的点滴记忆,此刻胸中勃发的怒火,还有每一分可以唤起的力量,全都汇聚到一起,一剑劈下。刀锋切开了武僧身边的空气,一次也没有命中。 李青转身闪开,弯下膝盖,绷紧了身体。 “你挺快,技巧也不差。”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搏动。“但是愤怒蒙蔽了你的理智,它已经将你消耗殆尽,拖向了死亡。” 能量的细流开始围绕着李青汇聚,霍塔感觉石室里变得越来越热。一股暴涨的漩涡裹住了武僧,霍塔恐惧地后退,剑从手里滑落。 李青全身颤抖,似乎在奋力地控制某种他无法容纳的力量。石室中风声渐起,很快转成轰鸣。 “对不起。我放回去。我全都放回去!”霍塔说。 李青大步跃起,能量的风暴将他猛推向前。他一脚踢中霍塔胸口,把他撞飞出去,甩到墙上,砸出了裂痕。霍塔软绵绵地掉在地上,脊椎的每一块骨节都像瓷器一样粉碎了。 “你本来有机会不用受罪的,但你没有珍惜。现在你就要付出代价。”李青说。 死亡临近,霍塔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灰白,但他仍然看到了李青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他背对着霍塔,姿态放松,致命的能量漩涡随之逐渐平息。 李青垂下头,重新进入了冥想。 瑞兹(番外篇一) 在年少的时候,瑞兹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上与生俱来的对符文之地魔法的感知力,传统的魔法学校已经不再适合他,因此,他开始周游世界,拜访世界各地强大的隐士,巫师和萨满们。 当他学习了全部的魔法之后,他开始去寻找那些失落的,被遗忘的,被禁止的魔法。 瑞兹已经去学习那些关于魔法创造物以及强大意念力的东西,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完成自己对于神秘的符文之地的探索。 这些对于魔法的渴望引导他到了一个充满神秘魔法的遗迹,在那里,他把魔法咒语都纹到了自己的身体上,给自己注入了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他同样带回了一个蕴涵无穷力量的魔法卷轴在自己的背包里。这些神秘法术的真正用途只有瑞兹自己一个人知道。然而,他也遇到了一些自己反感的事情,自己需要去保护一些东西。 神秘莫测的符文之地中,魔法能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瑞兹靠着强大的荆棘魔法,让自身成为了一种魔法生物,可以说瑞兹就是符文之地的主宰,只要符文之地的魔法能量没有枯竭,瑞兹就不会被打败。 瑞兹是符文之地广为人知的最老练的法师之一。他生于远古,饱经风霜,肩负着不可承受之重任。 这位大法师的武器,是他无可摧折的决心和丰富的秘法学识,他一生都在寻找着世界符文——它们是令这世界从无到有、万物成形的原生魔法所留下的碎片。 他一定要找到所有这些神秘的字符,以免落入恶人之手。虽然它们曾经被用来创造符文之地,但它们同样可以被用于毁灭。 瑞兹曾经想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他们已经心如铁石。这个人已不再是他从儿时起就开始崇拜的那个拥有无尽智慧的人生楷模。他的心智已经出现了瑕疵,和他口中的蠢货一样可以被诱惑。 符文已经将他深深腐化,他注定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它们,一次次、一点点地将整个世界蚕食。 瑞兹必须动手,即使是摧毁他唯一真正的朋友也在所不惜。他用自己所掌握的全部奥术能量袭向自己的导师。 泰鲁斯则伸手想去拿起符文,死也不肯放弃它们的力量。就在他伸出手的同时,这位被腐化的法师对瑞兹的攻击毫无防备。不到一会儿,泰鲁斯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冒着余烬躺在地板上。 瑞兹惊魂不定、浑身颤抖,脑海中挣扎着想要弄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回过身以后,发现陪伴自己的只有世界符文,它们放出的闪光似乎在邀请他将其据为己有。 瑞兹鼓起勇气,一一捡起了这两枚奇形怪状的符文,他立刻感觉到自己被转变为某种更强大,或者说是更可怕的存在,这种存在是他永远都无法达到的。 瑞兹颤抖着丢下了符文,惊恐地后退。如果这些印记的腐化之力能够战胜泰鲁斯那样的力量和正直,那么瑞兹怎么可能对付的了? 瑞兹随后又意识到,如果他就这样离开,就会有其他人找到并使用这些符文。这一刻,瑞兹意识到自己的使命之艰巨。 只要还有任何世界符文在权力的掌控中,符文战争就必将继续下去,继而摧毁整个符文之地。 瑞兹不知道接下来干怎么办,这时他看到了泰鲁斯一直带在身边的卷轴。瑞兹试着打开了卷轴,随后被耀眼的光芒醍醐灌顶。突然之间,瑞兹理解了自己的使命。 从那天以后,瑞兹就开始流浪,那个神秘的声音一直都在趋策他前行,指引着他、震慑着他。 瑞兹无时无刻不在抵抗着每一枚符文承诺给他的力量,选择将符文封印在隐蔽的地点,确保任何人都无法使用它们。 数百年来,瑞兹一直都在完成这项使命,与此同时他所吸收的魔法力量扭曲拉长了他的寿命。 纵使岁月沧桑蹉跎,瑞兹从不不敢贻误怠慢。因为近年来世界符文开始再次现身于世,而这个世界已经忘记动用符文力量所需的代价。 “老朋友” 瑞兹原本应该会觉得冷,但现在他的身体因活跃的能量而滚滚发烫。那一天他所背负的重量让弗雷尔卓德的残酷极寒显得微不足道。 远处传来的冰霜巨魔的饥饿怒号也没有令他动摇丝毫。他到这里来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这并不是一项令他欢欣愉悦的任务,但却是他不得不完成的,也是他无法再逃避的。 他接近了大门,他能听到毛皮斗篷在松木围墙另一侧摩挲的声音,部落的战士们正在赶过来要搜他的身。没过几秒,大门上就长矛林立,随时准备要他的命,只等他稍微露出任何不受欢迎的迹象。 “我来此拜会亚古,”瑞兹一边说一边将斗篷的罩帽向后撩起一些,刚好露出他蓝紫色的皮肤。“事出紧急。” 木栅上的战士们认出了这位流浪法师,原本坚硬的脸庞拂过一丝惊讶。他们爬下木栅,喊着号子将沉重的硬木大门缓缓放下,大门似乎也对着这位异乡来客发出了一声惊恐的低吼。 这里很少见客,而为数不多的访客通常都会被插在长矛上以儆效尤。瑞兹则是个例外,他的声望让他得以访问符文之地上最排外的地区。至少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吧,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他心想。 他的面容并没有出卖他的不安,他不动声色地走在夹道迎来的严厉目光中间,所有人似乎都在打量着他,寻找任何可以挑衅的破绽。一个不到五岁的小男孩勇猛地离开祖母身旁,跑到近前对瑞兹大叫。 “你是术士吗?”小男孩问。 “差不多吧,”瑞兹回答道,稍微斜眼看了一下,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他找到了通往村寨后方的路。令他惊讶的是,这座村寨几乎和他上次看见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已经是好几年以前了。 他走向那座极具特色的建筑,一个寒冰结晶做成的穹顶,在周围昏暗的树木和泥土之间散发着湛蓝耀眼的柔光。 瑞兹(番外篇二) 他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或许他会选择配合。瑞兹一边想一边走进了这座神庙,暗自坚定了决心,是福是祸都不能再躲。 屋里面,一位年迈的冰霜法师正在向一座圣坛上的盘子里倾倒美酒。他转过身来看见正在接近的瑞兹,似乎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瑞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恐慌淹没。过了一会,那位法师微笑着,像一位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拥抱了瑞兹。 “你瘦了,”那位法师说道。“你该吃点东西了。” “你该少吃点了,”瑞兹答道,笑看着亚古略微下垂的肚子。 两位老朋友放声大笑了很久,似乎从未分开过。瑞兹渐渐觉得他的戒心开始褪去。这世界上很少有人能让他称之为朋友,而能与一位朋友说说话,让他的灵魂大受裨益。 接下来的一小时中,他和亚古谈天叙旧,共进美食,互相打探新事要闻。瑞兹似乎都快忘记与另外一个人类谈天说地的愉悦了。 他甚至可以和亚古这样呆上两周,开怀畅饮,诉说成败沉浮。 “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弗雷尔卓德的深山之中的?”亚古终于还是问了。 这个问题将瑞兹拉回了现实。他立刻回想起自己之前字斟句酌为这一时刻准备的言辞。 他讲述了自己在恕瑞玛经历过的一个故事。他前去调查一个迅速崛起的游民部落,这个部落积累了大量财富和土地,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王国。 而经过一番查验以后,瑞兹发现他们手中握有一枚世界符文。他们负隅顽抗,随后… 瑞兹放低了音量,以此适应屋内的安静。他解释说有的时候一些不好的事情必须有人去做,这样整个世界才能得以保全。有的时候这些不好的事情至少要胜过坐视不管所带来的可怕灾难。 “必须妥善保管它们。”瑞兹说出了他最后的关键点。“全部。” 亚古板着脸缓缓点了点头,两位老朋友之间刚刚燃起的温情在这一瞬间熄灭了。 “你要从我们这里把它拿走?你也知道它是唯一能够驱赶巨魔的方法吧?”亚古问到。 “你一直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瑞兹并没有提出其他解决方法。“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知道。” “容我们一些时日。待到开春,我们就南迁。在冬天里我们能有多大胜算呢?” “你之前就曾这么说过。”瑞兹冷冷地说。 瑞兹一惊,亚古突然抓住了他的双手,诚恳地央求他。 “我们之中有许多孩子。还有三个女人刚刚大了肚子。你要我们全数送命吗?”亚古绝望地问道。 “这座村寨有多少人?”瑞兹问。 “九十二,”亚古答。 “全世界有多少人?” 亚古默不作声。 “不能再等了。黑暗力量正在集结冲它而来。今天我就带它走。”瑞兹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你要将它据为己用!”亚古大声指责,嫉妒和暴怒喷薄而出。 瑞兹望向亚古的脸,这张脸已经扭曲变形,一副哀怨愤恨的面容——来自朋友的面容,这张脸已经不再是瑞兹曾经认识的那个人。 瑞兹解释说他很久以前就懂得不应该使用符文,因为代价从来都无比高昂。但他看得出,眼前这个疯人已经完全听不进去道理。 突然间,瑞兹感到一阵剧痛,他发现自己正在地板上蜷曲扭动,嘴角流涎。他抬头看到了亚古正在摆出施法的姿态,指间噼啪迸发着凡人不应具备的力量。 瑞兹回过神来,使用奥术圆环将那位冰霜法师禁锢起来,时间刚好足够他爬起来站稳脚跟。 瑞兹和亚古一边绕着对方转圈,一边用魔法交锋较力,这场面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出现在这世上了。 亚古深深灼伤了瑞兹的皮肉,那感觉就像是二十枚太阳的热度。瑞兹则还以一连串奥术魔爆。这场大战似乎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他们二人的魔法攻击毁坏了神庙的墙壁,厚重的冰晶穹顶砸了下来。 瑞兹身受重伤,从冰石碎块中爬了出来,勉强跪着直起了身。他模糊地看到了同样遍体鳞伤的亚古,从废墟中挖出一个锁箱,正在颤抖着想要将其打开。 瑞兹可以从他眼中的贪婪中得知他要找的是什么,更知道如果让他得手会发生什么后果。 瑞兹的魔法能量已经耗尽,他飞身跳到了老朋友的背后,用他自己法袍上的腰带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他此刻没有任何感觉,那个几分钟前还让他深爱的人在他的眼里现在只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亚古用力挣扎,双腿胡乱蹬踹,试图寻找落脚点。突然,他身子一沉,就此死去。 瑞兹顺着亚古的项链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锁箱。他拿走了世界符文,上面奇异的符号正在闪烁着橙色的光芒。 他从死去的法师身上撕下一片法袍碎布,将符文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挎包里,蹒跚着走出了神庙,一想到自己又失去了一位朋友,不禁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 流浪法师一瘸一拐地向着村寨大门走去,站在旁边的是和来时同样的一群饱经风霜的脸庞。他不安地用余光看着他们,担心自己收到袭击,但村民们并没有阻止他。 这些人已经不再是凶猛的守卫,这些人是即将面临死亡的愕然之人。他们瞪着无助的大眼睛看着瑞兹。 “我们怎么办?”小男孩的祖母用自己的毛皮大衣护着他,向瑞兹发问。 “换我就离开。”瑞兹说。 他知道如果他们留在这里,巨魔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下山袭击村寨,不留活口。而村寨之外,潜藏着更加凶恶的危险。 “我们不能跟你一起走吗?”小男孩喊道。 瑞兹停了下来。他内心的一部分——他心底里残存的一丝不理智的同情心——尖声嘶吼着。带上他们。保护他们。忘掉其余的世界。 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瑞兹踏入了弗雷尔卓德的积雪之中,他选择不再回头,不再看那些被他留在身后的脸庞。因为那些已经是死人的脸庞了,而他的任务关系到那些依然可以拯救的人。 堕落(暗裔番外篇一) 暗裔剑魔,曾经隶属于远古恕瑞玛帝国的最强大的飞升战士,但是却在与虚空长达数千年的艰苦战斗中,沾染了虚空,受到虚空力量腐蚀的亚托克斯心怀怨恨,满腔怒火。 亚托克斯一直以为自己的失败完全因为那些不知廉耻的星灵使用的欺诈计策,这不是一个战士的最终归宿,他没有败给任何一个人在战场上,只是输给了那些阴暗角落里的欺骗。 而亚托克斯最想亲手结果的两个巨神峰的星灵,自然就是战争星灵,和暮光星灵,这两个人采用了令人耻辱的诱骗使亚托克斯一生都被封存在自己的剑内,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这个诡异的骗术,剥夺了亚托克斯所有的权利,甚至包括死亡。 调皮捣蛋、异想天开而且变化莫测,佐伊就是这一切的现实化身。作为巨神族的宇宙信使,她的出现就是惊天巨变的先兆。她甚至无需任何行为,只是单纯地出现在某个地方,就足以扭曲周围的奥术数学法则,从而扰乱现实的物理定律。有的时候还会带来浩劫与灾难,虽然她本身并无半点恶意。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对待自己的职责总是那么地漫不经心,给了她充足的时间用来玩游戏、捉弄凡人,或者自娱自乐。与佐伊的邂逅可能会给人带来欢乐与激励,但她的现身往往没这么简单,甚至常常意味着极大的危险。 正如她的星灵性格一样,佐伊登神的方式也是一反常规。她并没有在希望渺茫的绝境中取得伟大的胜利,也没有挑战命运的试炼登上巨神峰之巅。佐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看上去完全是被随机选中的。 皎月教派的导师评价佐伊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孩子,但同时也很任性、懒惰、注意力涣散、而且爱搞小动作。 有一天,她逃掉了神圣魔法的研习课,去寻找一些“稍微不那么无聊”的东西。就是在这个时候,巨神族的暮光星灵注意到了她。 在它的注视下,这个小姑娘一边模仿着皎月教派牧师的怒吼,一边躲避他们的追赶。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追逐,她被愤怒的教师们围进了死角。就在他们要伸手抓住佐伊的时候,星灵召唤出了六样物品摆在小姑娘的面前: 一袋金币、一把剑、一本已经完成的学习笔记、一张祭拜用的跪垫、一根丝绸编织的绳子,还有一个玩具皮球。这些东西里面有五样都可以让她逃脱或者化解眼前的不利局面,然而佐伊却选择了第六样。 她根本就没有考虑逃跑,而是抓起了玩具皮球,一脚踢到旁边的墙上,然后唱起歌,应和着皮球在满脸严肃的牧师们身上弹来跳去。 佐伊的无忧无虑和充沛活力让那位星灵大喜过望,它打开了一道微光的传送门,直通巨神峰之巅,送给佐伊一次见识广大宇宙的机会。 她向后一跃,进入了传送门,立即与那位星灵融为一体,然后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在瞠目结舌的教师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这次不同寻常的超然神化以后,佐伊游历了许多不同的维度空间,探索了巨神族掌控之下的疆域最前沿,将超越人类理解的现实玩弄于鼓掌。 经过千年的游荡,佐伊回到了家,长大了不到一岁。虽然在她的眼里,符文之地几乎没变样,但这里的人类还有其他星灵同胞勾起了她孩童般的好奇心。 或许最古怪的,是她和奥瑞利安·索尔之间的关系。这只宇宙巨龙的傲慢自大、鬼话连篇和愤世嫉俗让佐伊很烦。 作为回敬,她无休止地调戏这只巨大的生物,但有必要的时候,她也会保护自己的“太空狗狗”和他所造的星辰,免遭潘森的怒火洗礼。 这究竟是单纯的心血来潮,还是某种占有欲,亦或是她调皮捣乱的一贯做法,没人能够确定。因为对于佐伊,没人能肯定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除了自娱自乐。 韦鲁斯是古老种族暗裔的一员。身为一名冷血的杀手,他最爱的就是用箭矢折磨敌人。先让他们失心发疯,再了结他们的性命。 曾经的远古恕瑞玛的飞升战士当人不是只有亚托克斯,还有其他暗裔同样被某种手段所封印。韦鲁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栗子。 韦鲁斯俊美非常,虽然在暗裔战争结束后便遭囚禁,但却在几百年后成功逃脱,寄宿于两位艾欧尼亚猎人再造的血肉之躯中。 这二人无意之间释放了韦鲁斯,从此便背上了那把蕴含着韦鲁斯精魄的长弓。如今的韦鲁斯开始残酷地报复那些囚禁他的人,但他体内纠缠的两个灵魂却在阻挠他的每一步。 符文之地的凡人法师们一度毫无节制地使用着魔法,但却丝毫没有察觉这会在世界之外所造成的后果。 肆无忌惮的滥用魔法最终引来了暗裔的觊觎,于是他们派出了最凶猛的战士来征服这个世界。 韦鲁斯跟随着第二波侵略来到符文之地,他用自己的水晶长弓刺杀敌人的指挥官和英雄,帮助暗裔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凡人的军队。 亚托克斯陨落以后不久,一位披挂着黄金铠甲的女王带领着瓦斯塔亚追月者和人类法师将韦鲁斯逼到了绝地。 最后,他们将他封印在了水晶长弓里,任凭韦鲁斯无力地怒吼嚎哭。这时,暗裔的腐化效果已经为人所知,所以只有在整场战争的最后一场战斗中,由那位女王独自一人挽起长弓,射出了最后一支箭矢,永远击破了通往暗裔世界的桥梁。 暗裔战争结束以后,那位女王将韦鲁斯的长弓带到了一片被后世称为艾欧尼亚的土地。 她最后所做的就是将那把长弓囚禁在帕拉斯村,封印于山寺下层深处的漆黑密室中。长弓一直躺在那里,被艾欧尼亚的自然魔法和守卫们的仪式重重镇压。 这把长弓在地下深藏了数百年,无人知晓,无人打扰,已被全世界淡忘。直到那天,诺克萨斯人入侵了艾欧尼亚。 复生(暗裔韦鲁斯番外篇) 两位猎人————瓦尔茂和他的灵犀伙伴凯伊————在帕拉斯寺庙抵抗了第一波入侵者。 虽然他们勇猛无比地击退了进攻,但是凯伊却受了重伤。心痛欲绝的瓦尔茂带着他来到寺庙里面,祈求寺庙的魔法能够救他一命。 但是这座寺庙里保存的只有诅咒,两位猎人全都被暗裔所释放的力量吞噬了。构成他们身躯的物质被拆散并重新扭曲编织到一起组成了新的肉体,以此制造出一具完美的身躯,从而承载韦鲁斯的灵魂。 从这座寺庙中诞生了一种终极的生物。他苍白的外表透着非人类的优美,一半是人类,一半是暗裔。韦鲁斯作为实体诞生的同时,它内部的灵魂也开始了一场争夺统治权的争斗。 人类和暗裔的精魂在这副新生的身躯内无休无止地此消彼长,二者都会偶尔夺得身躯的控制,但一段时间过后就会又被另一方掌握。 韦鲁斯拼命想要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瓦尔茂和凯伊的抵抗,然后他才能对凡人展开报复,为自己的种族复仇。 但凯伊和瓦尔茂也一直在竭力地阻挠他的邪念,在绝望中希望他们的爱能够抵御暗裔最深重的冲动。 谁也不知道瓦尔茂和凯伊还能抵挡多久。但如果这个暴虐成性、目中无人的暗裔杀人魔完全占据了这幅新的身躯。 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他定将寻找自己族裔的其他幸存者,然后将符文之地化为一片灰白的焦土。 韦鲁斯沿着一条沙漠中的河流前行。河水砂砾悬浊,但是可以饮用。虽然他为自己的长弓所织就的躯体健壮俊美、矫捷迅猛,但也伴随着肉身的弱点————它会饥饿,也会干渴。 几天前,一个单臂枯萎、近似鸟类的驼背生物告诉他这里就是恕瑞玛。但他觉得难以置信。在韦鲁斯的记忆中,恕瑞玛应该是一片荒芜的废土。 “我已经被囚禁了这么久吗?”他自言自语道。 这副新生的唇舌发出的人类噪音令他鄙夷。这声音听起来低级又原始,但至少他能够再次开口说话了。 至于他究竟被囚禁了多久……这很难说。他对于凡人计量时间的方式毫无概念,而那个鸟形生物也没认出来他究竟是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暗裔战争距今已有多少年岁。 “我的族裔曾经彻底毁灭过这个世界,”他说。“现如今,我们已经被遗忘了吗?怎么可能?” 时间久了,即使是最沉重的恐怖也会渐渐褪去。 这个声音在他的脑壳里回荡,让他无法忽视。这是哪个人的声音?凯伊还是瓦尔茂? “任何种族,若是忘记了凝视深渊,并时刻提防灭绝的危险,那它就不配久长。”韦鲁斯说。 我们从不忘记。这个声音是瓦尔茂,韦鲁斯认为。曾经的恐怖变成了神话,这样我们才能接受它们、理解它们而不会失去理智。 这种想法完全是无稽之谈,韦鲁斯绝不会允许自己种族的灭亡被世人遗忘。他刚要开口说出决心,却听到了前方河流转弯处传来的噪音; 人类的喊声、动物的叫声还有工具与岩石的碰撞。他向前飞奔,闪进一座废弃石碑的阴影之中,警惕地扫视着。 这条新形成的河流冲刷出了一座沉在沙土下的废墟,这是一片古老的建筑结构,由石柱和兽首神像组成。 是的,这就是他感知到的魔法的来源。古老的魔法。这正是那位火焰头发的女王用来奴役他们族裔的魔法。 也正是把他囚禁在艾欧尼亚山石之下的魔法。 一群皮肤黝黑、瘦如饿狼的人正在废墟上忙碌。他们在挖掘隐藏的遗迹密室。四肢厚实的载重畜兽络绎不绝地拖走废墟深处掘出的岩石。 一群武士穿着熟皮胸甲,握着钩镰枪,守在废墟外围。韦鲁斯咧嘴一笑,翻身跃上石碑,站稳脚跟的同时弯弓拉弦。 水晶的弓身大力地弯曲,紫红色的幽光蠢蠢欲动,一根紫电霹雳般的箭矢凭空出现。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这是凯伊。他痛恨不必要的杀戮。 韦鲁斯觉得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凯伊在竭力让他放下手中的弓。 “你的种族毁灭了我的同胞,”韦鲁斯一边说,一边逼使自己的意志力稳住瞄准的手。“这一条就够了。” 他顺着那根魔力迸发的箭矢看到了一名壮实的战士。他下巴的胡须编成几股辫子,头顶剃得溜光。他也看到了韦鲁斯,大喊出一声警告。 所以你看到的人都得死? 韦鲁斯呼出一口气,在两次呼吸之间射出了那根燃烧的箭矢。利箭一闪破空,射穿了那名战士的心口,在他的身体中间烧出了一个圆整的孔洞。 他跪倒在地,大张着嘴,惊愕得不知所措。其他战士们开始投掷长枪,但韦鲁斯已经动了。 他从石碑上跃起,同时射出炽烈血红的箭矢。韦鲁斯落地的同时顺势奔跑,五名战士被飞箭穿心。接下来又有三个人被射倒。 一把钩镰枪朝韦鲁斯扫来。他向侧面飞扑,站起来并射出一双猩红的箭,穿过了对手的胸膛。韦鲁斯在废墟中奔跑、飞跃、冲刺。炽烈的光箭以绝对的精准烧穿目标的躯干。 不过几秒钟。地上留下了十六具尸体,而他甚至还没流汗。凡人的灵魂在他身体里悲痛难当,而他咧嘴而笑。 每一次死亡都在撕咬他们,削弱他们,让他们的抵抗越来越无力。那些正在挖掘这座废墟城市的人们落荒而逃,丢掉了工具,跑向河边。韦鲁斯放过他们。 他们不足为虑,而且杀掉手无寸铁的凡人总是会激起体内那两个凡人灵魂的逆反。 韦鲁斯走进了废墟,目光掠过一对豺狗和鳄鱼模样的雕像。在废墟阴凉的内墙上绘满了生动的浮雕,许多巨大的圆盘发出金色的光芒,照耀着一片富饶的土地。 石制地面上铭刻着一段魔法字符,看起来已经存在了许久,甚至早在暗裔降临符文之地之前。 “守护的法印。曾经强横,但已褪去。”韦鲁斯一边说,一边走过刻着法印的石板。他来到一个地方,这里曾经矗立过一座巨大的蛇首神像。 某次大灾让这座雕像坍倒在地。残垣断壁后是一间幽暗的石室。 韦鲁斯走了进去。石室中间微弱闷燃的火光映出的只有空空如也的石板,被远古的火焰熏得漆黑光滑。 韦鲁斯叹了口气。“你在哪儿,我的姐妹?” 滥用魔法的后果 直到二十年前,符文之地才从战乱中解脱。这片大陆上的人民自远古以来就习惯结群而斗,用战争解决纷争。 而不论何时,战争的工具始终都是魔法。军队用法术和符文武装自己,英雄们打造出大部分魔法物品率领部队彼此厮杀。 召唤者,瓦罗然大陆的实际领导者们,他们疯狂使用魔法能量攻击敌人的部队和支持者。 他们拥有近乎无限的原始魔法力量使用,从未考虑过无止境的滥用魔法会给这片大陆的环境带来怎么样的灾难。 然而近200年来无止境的魔法滥用让瓦罗然的人民看到了符文之地的脆弱现状。最后两次符文之战剧烈影响了瓦罗然的地质环境,尽管人们试图聚集魔法能量来恢复这灾难性的后果,却毫无作用。 剧烈的地震和恐怖的魔法风暴让整个瓦罗然为之颤抖,对人们来说这份恐惧远超过战争的可怖。人们终于意识到世界已经承受不起符文之战的破坏。 为了回应世界上不断恶化的政治和经济危机,瓦罗然的大法师们?——?包括许多强大的召唤者?——达成共识,所有的冲突必须以可控和系统化的方式来处理。 他们成立了一个叫英雄联盟的组织,目的在于监督瓦罗然的政治纷争得以有序处理。 位于战争学院的英雄联盟获得瓦罗然政治实体们陆续授权,这个组织将管理处置所有政治纷争带来的结果。 英雄联盟决定所有主要的政治争论都必须通过特别设立在瓦罗然各地的竞技场来处理。 拥有不同政见的召唤者们各自召唤一个英雄,这些英雄们则带领没有心智意识的小兵进行战斗,这些小兵由初阶召唤者通过召唤节点制造。 它们将在竞技场内中对决,达成任务目标获取胜利。而其中最常见的胜利条件为摧毁对方的召唤节点。这些竞技场即是我们通常提到的正义之地。 虽然主要的政治冲突已经通过英雄联盟进行了处理,但在一些敌对政治实体间仍不断有冲突出现。 英雄联盟通过一项战略性决策,在对立的蒂玛西亚和诺克萨斯之间设立了战争学院,使这两者之间几乎停止了所有的直接对抗,虽然零星的武装冲突时有发生。 现在好战的诺克萨斯最高指挥部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近海地区的征服上。虽然所有的政治实体都忍受着英雄联盟的管理,但没人傻到去招惹如此多的强大法师、召唤者和英雄。 由英雄联盟管理、在正义之地展开的战斗对瓦罗然而言,不仅有着极大的政治意义,还有巨大的社会价值。 英雄联盟通过魔法将战场的影像和音像在魔法接收器上展示出来,观看正义之地的战斗已经成为瓦罗然居民越来越热衷的娱乐项目。 英雄联盟由着名的最高公正议会监管,议会则由三位强大。自从5年前,前最高议会成员雷吉纳德?阿什拉姆神秘失踪后,拉利瓦什接替了他的职位。 最高公正议会不仅要领导英雄联盟,同时也担任着瓦罗然最高裁判所的职责,裁决瓦罗然各政治势力之间的冲突。 英雄联盟特使:特使被派遣到瓦罗然各个城邦展现联盟的意志,此外特使还是联盟在城邦的代表。审判者:审判者是指派到各个正义之地裁决比赛的仲裁人员 议会:这个以高阶召唤者为主体的组织负责解决瓦罗然的政治纠纷。议会竞技场的战斗结果来裁决纠纷。 但是,即便如此,瓦罗兰大陆实在是太大了,只有愿意的话,那些实力强大的存在,完全可以无视这种大时代的所谓规则。 只需要隐藏在一处平常的地方,继续滥用自己的魔法和能量,没有人,或者说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有那个实力真正能剔除这些滥用魔法的强大存在。 但是在某些宁静祥和的土地上也充盈着未遭破坏的自然之美和原生魔法。这座庞大的岛屿上四散着人类的定居点,这是一群充满灵性亚境内存在许多教派和社团,每一派都遵循各自自己的理念而存在,没有太多的因为某种原因而产生的纷争和战火。 在诺克萨斯和暴风平原间的群山中有座寺庙,寺庙里藏着许多骇人听闻的巫术秘密。寺庙附近尸横遍野,这些尸体都属于那些误闯寺庙而被吸干血的人。 无血干尸勾起了年轻的弗拉基米尔的好奇心。从诺克萨斯逃跑期间,他艰苦跋涉,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大山。 一天前,十几岁的弗拉基米尔残暴地杀死了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纯粹因为他很享受观看鲜血喷涌而出的快感。 弗拉基米尔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杀戮的欲望再也无法抑制,如果继续留在诺克萨斯,他早晚会因此而受到处罚,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城邦,前往南方。 弗拉基米尔靠沿路的尸体追踪到了这个破碎的石庙,寺庙里有个老僧,他那血色双眼上下打量着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用热诚的眼神回望老僧的邪恶凝视,这让老僧感到很惊讶。在了解了眼前这个男孩对邪恶的渴望后,老僧决定教弗拉基米尔如何掌控身体里的血液。 过往的旅客则成为了弗拉基米尔练功的目标。当弗拉基米尔学到最后一课时,老僧发出警告,如果这次失败,下场将是死亡。弗拉基米尔没有失败,但这成功却带来可怕的惊喜。 在这次仪式中,从老僧身上流淌出的每一滴血都注入了弗拉基米尔的身体,血液的灌输给他带来智者的魔法精华和之前血术师们的魔法。 独自一人的弗拉基米尔顿时失去了目标,他决定回到诺克萨斯,并请求加入英雄联盟,以此证明自己至高无上的技能。 当诺克萨斯高级议会知道宫殿守卫的可怕命运后,他们就顺水推舟地将这个拥有天赋的年轻人推荐进英雄联盟。 “流淌在你身上的血最终将会带你走向生命的尽头。” 拉莫斯(番外篇) 欧然的小刀在一块铁木上削出了柔软的弧线。作为一名八岁的孩子,他并不能算得上技巧精湛的工匠,他的木块仅仅能够显露出一种圆形带尖刺的形状。 他的姐姐,佳玛,从上铺弯腰下来露出一脸怪笑。 “这是什么啊?罗莎屎壳郎吗?”她说。“没人愿意花钱买这个的。” “这不是屎壳郎,这是伟大威风的神明,身披铠甲,英勇无敌!而且它不卖,这是为了带来好运的。” “我们是商人,老弟,”她说。“所有东西都可以卖。” 他们的大篷车越过重重沙丘,叮当作响。车厢里从上到下所有空间都挤满了香料罐子,刚好剩下勉强的空间用来放置全家的床铺。 “有东西从南方追上来了!”欧然的母亲在车厢外大喊道。欧然听到了她甩鞭的声音,催促着骆驼加快速度。 佳玛从窗户探出身,手中举着她最珍贵的家当,一杆华丽的望远镜。 “是米洛斯虫群!我来准备弓箭,”她说。“它们一定是被你的罗莎屎壳郎吸引来的。” 欧然接替她的位置探出窗外。可以非常肯定,上百只家犬大小的甲虫正在他们后方的沙丘上蜂拥而至。 佳玛拿着一柄弓和一副箭袋回来了,箭羽色彩斑斓。她射出了一支箭,击杀了一只甲虫,但虫群依然毫无影响地向他们冲过来。 “我们有多少支箭?”欧然问。 “大概四十支,”佳玛说道,她打量了一眼箭袋,皱了皱眉。 前方传来他们妈妈的声音。“我们必须跑过它们。抓稳了!” 又是几声鞭响,大篷车突然向前加速,欧然一不留神摔倒在地板上。 佳玛又向虫群射出了一支箭,一下射穿了两只。虽然两只倒下了,但立刻有更多甲虫填上了原来的位置。 “油瓶!左侧橱柜!”他们的妈妈大喊道。 欧然窜了过去,拿着一瓶灯油和一团破布。他用灯油浸湿了布料,然后包裹在一支箭头上。 他将包好的箭点燃,小心地交给了佳玛,佳玛将火箭射向一团甲虫。它们立刻燃烧起来,发出嘶嘶的声音。欧然露齿而笑。 他们继续用燃烧箭轰炸着虫群,欧然尽可能快地用油布包裹箭头。几丁质燃烧产生的烟雾开始飘散。大篷车不断加速,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大,眼看就安全了。 欧然的心突然凉了一截。米洛斯甲虫张开了闪亮的翅膀,飞上天形成了一团黑压压的乌云。 大篷车棚顶传来砰的一声,欧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更多同样的声音从棚顶传来,木板车厢在巨型昆虫的重负之下发出吱嘎声。 “抓稳了!”他的妈妈在前方大喊道,随后紧急左转弯。甲虫被甩下棚顶,但欧然听到了刺耳的刮擦声,他知道更多的甲虫落在了车上。 大鳌冲破了棚顶的层层横梁,一只巨大的甲虫闯进了大篷车。佳玛抽出匕首向它戳去,但她的匕首无法穿透它的硬壳。她将欧然推到身后,用匕首在面前晃来晃去,拼命地想要将它逼退。 更多米洛斯甲虫从棚顶落下,全都咬合着双颚、挥动着大鳌。欧然躲到了床铺下面,拼命地踢开甲虫的爪钳。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圆形木雕。 “求求你,拉莫斯。我向你祈祷,”他小声说。“帮帮我们!” 越来越多的甲虫落在棚顶,大篷车摇晃颠簸,就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船一样剧烈晃动。然后整个世界都向侧面倾覆,大篷车被完全掀翻了,在沙土中无力地滑行。 欧然捂住脸,四处掉落的物品和尘土遮蔽了他的视线。他被甩到墙上,耳朵轰鸣,脑袋跳痛。 一切静止下来以后不久,他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的妈妈将他从碎屑中拖了出来。强烈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 一家人在大篷车的残骸中抱成一团,在尘埃中止不住地咳嗽。米洛斯甲虫围了上来,一只甲虫向前冲刺,欧然的妈妈刺入了它双颚之间的弱点。 随后她又刺穿了另一只想要咬她女儿的甲虫,它们体内恶臭的黄浆洒在了沙地上。第三只甲虫从大篷车顶跳到了它们身后。佳玛尖叫一声,她的脚被甲虫的大鳌钳住了。 虫群突然凝滞了,停下了攻击。它们紧贴地面趴下,触须卷曲着。寂静之中,欧然听到了远处一阵旋风的声音。 他望向西边地平线,一阵沙尘向他们的方向飞速突进。一家人挥舞着武器,准备面对这新的威胁。 一个圆滚滚身披铠甲的身影在沙尘中浮现,用恐怖的力量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只甲虫碾成了碎末。 这个身影继续滚动着,左冲右突,碾压着虫群。虽然这些甲虫用钳鳌攻击那个身影,但却如螳臂当车,没过一会,米洛斯甲虫就无一幸存。 尘埃落定,欧然望向前方的圆形身影,他瞥见了尖刺铠甲突兀而出。 “难道是…?”佳玛说。 “拉莫斯!”欧然大声喊。他爬下沙丘迎接他的英雄。 拉莫斯的甲壳上布满了复杂的纹路和螺旋的鳞片,他的爪子像小刀一样锋利。他慢慢地嚼着一只毛茸茸的甲虫大腿,汁水从嘴里流出来。 欧然和佳玛吃惊地望着他。 他们的妈妈走近披甲龙龟,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 “你救了我们,”她说。“我们很感激。” 拉莫斯在这一家人的注视下继续吃着甲虫大腿。几分钟过去了。 他滚到了大篷车的残骸旁,在废墟中翻来翻去,然后捡起了欧然做的披甲龙龟的木雕。形象并非完美,但足以让人辨认出来。 “那个是你。”欧然说。“请收下。” 拉莫斯半跪下来,用力一咬,将木雕断成两半。他转身走了几步,然后将两片木头扔到沙土中。佳玛突然大笑了一声。 “嗯。”拉莫斯说。 他又从另一只甲虫尸体上扯下了一条大腿,然后拖着它缓缓滚动离开了。 一家人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地平线。欧然向拉莫斯消失的方向跑过去,捡起了木雕的碎片,装进口袋里,然后向远处鞠了一躬。 “为了好运。”他说。 艾克(番外篇) 艾克是一名祖安是一片庞大的地下城区,坐落在皮尔特沃夫周边蜿蜒的沟壑与峡谷之下。 交错层叠、腐蚀老化的排烟管网中泄露出各色烟尘,将上方射下来的光线过滤成诡异的颜色,在祖安工坊的有色玻璃之间交叉反射。 祖安和皮尔特沃夫曾经是联合统一的,但现在却分裂开来,各成一派。虽然祖安一直都笼罩在雾霾遮蔽的暮色中,但这里的繁华热闹却不让分毫,这儿的居民包罗万象,文化异彩纷呈。 来自祖安不良街区的奇才。他可以操纵时间,从而让任何处境都变得对自己有利。 通过使用他自己的发明——z型驱动——他可以探索其他平行现实的分支并创造最完美的条件。 尽管他酷爱这种自由,但只要他的朋友们遇到了威胁,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去保护他们。在旁观者眼里,艾克总是能初次尝试就完成不可能之举,事事如此。 艾克是个高智商天才,他甚至在学会爬之前就先学会了制作简单机械。他的父母茵娜和维斯对儿子展现出的天资感到无比欣喜,因此发誓要为他提供一个光明的未来。 在他们眼里,祖安充斥着污染和犯罪,配不上他的天生才智。他们每日都在高危职业岗位上加班加点,辛苦工作,只为了给他们的儿子创造一条通往皮尔特沃夫的前途。但艾克另有看法。 他目睹着父母提早衰老,用微薄的薪水维持家庭开支,而他们生产的商品却以天价卖给皮城的富人,之间的利润差价全都牢牢握在坊木工会和精明的中间商手里。 一些皮佬会逛到舞步走廊寻找廉价的消遣,或者下到缓台广场找一间“百无禁忌”的酒吧纵情狂欢。 所以,他父母为他构想的在进步之城的美好生活,让他无法认同。 再看祖安,他的父母只能看到一层层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污染和无法无天的犯罪,但是艾克却能看到它们背后那个充满活力的城市,时刻都洋溢着力量和潜能。 祖安是创新的温床,是文化的熔锅,外来的移民到这里都是为了成为未来的先行者。但即使是这些先行者,也不能和土生土长的祖安佬相提并论。 祖安佬说的不是那些经过义体增强的恶棍,也不是那些经常登上皮尔特沃夫新闻报道的恃强凌弱的杂碎,而是那些底层地沟拳手、炼金师傅,和专门照看培养塔的植物培育师。 无数像他们这样的人,组成了祖安城的心脏和灵魂。他们足智多谋、顽强不屈、勤奋刻苦。 他们从灾难过后的瓦砾中建起了繁荣的文明,在其他人必死无疑的绝境中兴旺发达。这种祖安精神感召着艾克,趋策他专门使用别人遗弃的垃圾制造自己的发明,而且一定要拿自己做试验。 拥有这种精神的不止艾克一个人,他结识了许多好斗、好奇的孤儿和逃家的孩子,还有任何渴望寻求刺激的人,他们对冒险的渴望,就像灰痘病一样具有传染性。 每个人都有一样绝活:有的擅长攀爬,有的擅长雕刻,有的擅长绘画,有的擅长密谋。 许多祖安佬都不愿意接受正统教育,而是喜欢以师徒传承的方式学习一门技艺,而这些自称为“祖安迷童”的孩子们都拜同一个师父,那就是祖安迷宫一般的街道,他们在师父的陪伴下,用年轻人的方式豪情万丈地挥霍青春。 为了让自己的小团体有别于其他犯罪帮派和炼金朋克少年,艾克和他的伙伴们特意保持自己健全的身体。 对他们来说,截肢并安装强化义体是浪费钱财的鄙陋之举。同理,偷窃那些一无所有或者同样贫穷的人,也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那些光鲜亮丽的皮佬和义体强化的恶霸就变成了他们恶作剧的理想目标。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装点了各种偷来的战利品,还有直接画在墙上的艺术彩绘。祖安迷童们觉得自己所向披靡。 随着艾克逐渐长大,他的发明也越来越神奇、越来越复杂,因此需要一些珍稀的零件,只能从私人经营的垃圾厂里“解救”出来。 好在他对于私闯领地这件事的看法很灵活。没过多久,祖安的猛汉恶徒和残暴的守卫都开始时刻提防着艾克和他古怪的帮派,经常和这些孩子们上演欢乐的追逐戏码。 艾克一直都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皮城实验室和炼金男爵工厂全都会分派重兵把守他们的垃圾。 他们又不会真正利用这些被抛弃的科技装置。相反,在他的手里,这些垃圾全都能够巧妙地变废为宝。 一天夜里,艾克前往一座刚刚被炸毁的实验室废墟捡垃圾,他惊讶地发现了一件宝贝:一块蓝绿色的放着魔法亮光的水晶碎片。 他快速搜寻附近,找到了其他的碎片。这些碎片似乎在低声哼唱,想要唱出一段破碎的旋律,每当碎片彼此接近,这首歌的声音就会稍稍变大。 他耐着性子找齐了每一块水晶碎片,其中一些被埋在废墟深处,他不得不钻进各种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 每个祖安的孩子都听说过海克斯水晶的故事。这种水晶是神兵和英雄们的力量之源。它们可以自行产生能量,它们有着改变世界的潜力。而现在他手里就握着一块破碎的海克斯水晶。 他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的发现,这里就被一群猛汉围住了,他们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显然是在寻找什么。艾克知道,他们要找的就是他手中的这块水晶。最后他勉强躲过了这次搜查。 经过一丝不苟的研究,艾克发现只要水晶碎片相互靠近,就会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激荡的痕迹,水晶的边缘会发出微弱的噼啪声,能量的波纹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当他把碎片拽开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种像是磁场的反向作用力。似乎这块破碎的水晶存在着曾经完整形态的记忆。 更有趣的是,艾克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总觉得自己记忆中经历过当下这个瞬间,但记忆和现实又存在些许差别。 祖安的双刃剑(番外篇) 他的双手已经跟不上他头脑中关于这枚水晶的设想。在一次不那么科学的试验中,水晶爆炸成了一团晶体尘埃形成的漩涡,触发了扭曲时间的气旋。 艾克睁开眼,看到了许多个现实的分支,也看到了许多个自己在这一刻的镜像,镜像也在万分惊恐地看着自己,在碎裂的时空中不知所措。 这一次他真的做到了。艾克和自己和自己的平行现实镜像进行了大量配合,最后控制并修复了他在现实时空中撕开的裂口。 最终,艾克通过一种装置驾驭了这枚破碎水晶的时空之力,可以让他操控一段短暂的时间——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还没等他进行最新改动后的测试,他的伙伴们就叫嚷着拉他去攀登老饿鬼,以此庆祝他的命名日,于是艾克就挎着他的装置出发了。 他们翻越各种障碍来到了祖安旧城区的古老钟塔“老饿鬼”,开始向上攀爬,中间不时停下来画上一两副着名皮佬的下流讽刺漫画。 就在他们快要登上楼顶的时候,他的一名伙伴误抓了松动的把手,失手摔了下去。艾克本能地发动了水晶装置,动作娴熟犹如练习过成百上千次一般。 他周围的世界破碎了,他自己通过时间的粒子洪流回溯到了刚才的一刻。他胳膊上的汗毛因为静电而竖起。 他一阵头晕眼花。然后他看到自己的伙伴伸手够向那根松动的把手,即将重复他葬送性命的失误。 咔擦!把手在男孩的重量下断裂,但艾克伸手在半空中抓住了同伴的领子,然后将他顺势扔向附近的横档。不幸的是,他错误估计了抛物线轨迹,把同伴扔进了钟塔的巨型齿轮。搞砸了。 经过无数次回溯,又根据风向进行了一些调整,艾克终于救下了好友的性命。在其他人眼里,艾克靠的是神一般的反应,他立刻收到了追捧。 艾克向伙伴们如实交代了水晶和时间操控的事,而且要求他们发誓保密。但事与愿违,他的伙伴们恬不知耻地吹嘘艾克的功劳,有恃无恐、并且变本加厉地挑战各种鲁莽的特技动作。 每次试炼(及其背后无数次试错)都让他的时间装置(他给取名为z型驱动)更加稳定。 艾克发现自己可以偷窃一切对手,击倒壮硕的炼金朋克恶霸,甚至用正确的台词搭讪,总能初次见面就留下好印象。唯一的使用限制,就是他自己的身体所能承受的疲劳极限。 艾克扭转时间的传闻和轶事很快传到了上下两座城市里的权贵大人物耳中。备受敬畏的祖安科学家维克多就很想当面验证一下这个不羁的小天才。 他用强力的增强体武装了几名手下,试图规劝这个男孩为他效力。而名声在外的皮城创新学者杰斯则一心想要追赶“打破时间的少年”的称号,试图破解他的技术。 不过,艾克太看重自己的自由独立,所以并不打算参与任何人的项目。少数追捕者可能有机会瞥见艾克一眼,但他们的追捕计划很快就会泡汤,通常下场都十分尴尬,因为这名地沟孩童天生就擅长搜寻他们的弱点。 艾克最狂野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自己的故乡能够崛起,让现在的进步之城相形见绌。皮尔特沃夫的光鲜外表将笼罩在祖安人的精妙创意和无悔勇气之下,二者之间的差距绝非来自世代传承的特权,而是来自单纯的冒险精神。 或许他现在还没有具体的计划,但艾克有大把时间,把这个梦想变为现实。毕竟,既然他能够改变过去,那么改变未来又有何难? 祖安是一座科技、魔法、重商主义混杂的扭曲之城。年轻的次世代技术科学大大地促进了文明的发展,而它在祖安的研究与应用也日益扩展了道德的边界。 不计其数的工厂与实验室不断地向环境排泄废弃物,令祖安变成了一个乌烟瘴气之地。与祖安的天空相比,它的地下污染则更为严重。 所有祖安的废弃物都汇聚在它的下水道里,混合成一种剧毒而神秘的调合物。从这种可怕混合物里诞生了一只瘟疫鼠——图奇。不同于他的尚未进化的表亲,图奇具有与人无异的知觉…… 如果他们与他一般疯狂的话。而这种进化的副产物则是图奇的狂躁疯癫,虽然是在官能方面。 图奇来到了英雄联盟,在正义之地上展示自己是“他的种类中的独一无二”。自此以后,他在祖安——也就是赋予他进化的感知的城市,找到了一位慷慨的资助者。 图奇是祖安在联盟的最早的英雄之一,当瓦洛兰城邦起了政治纷争之时,他便为祖安而战。 他曾公开表示他在联盟工作的目的便是为了获得足够的影响力与物质财富,来努力重造他获得感知的过程。 虽然他的追求面临着诸多的挑战——其中最大的挑战之一便是他自身的疯癫。如果他成功了,则意味着整个符文之地的进化向前迈出了巨大而无耻的一步。 虽然祖安在此事中的隐秘用心还不得而知,但祖安向图奇保证支持他的追求。 生为瘟疫鼠、身为污秽鉴赏家的图奇是一只偏执且已经变异的老鼠。他直立行走并且探查着祖安的残渣,以获取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真正价值的宝藏。 用一把以化学为动力的十字弓作为武器的图奇丝毫不怕弄脏他的爪子,并在他的污秽王国建起一座废料王座,同时也在无止境地密谋着人类的衰败。 欣赏祖安交易所彩绘玻璃天蓬上的清丽彩虹,还有城市中心那熙熙攘攘、朝气蓬勃的美。 他们还告诉他这个世界也有残酷、严苛的一面,有些人开始懂得有的时候人会变得恶毒、无情、充满怨念和偏见。少数人拒绝这种行为,并尽可能地帮助他的父母,用自己的技艺惠及周围的居民,同时尽量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祖安的剧毒的废水淤积在城市的下游地区,但即使是在这里,人们依然能够设法生存并繁荣灿烂。 瓦斯塔亚(番外篇) 瓦斯塔亚人是符文之地上的一种半人半兽形态的杂合型生物,是早期躲避虚空战争的人类和某种史前魔法生物种群的后代,主要集中在艾欧尼亚地区。 斗转星移,各种不同的杂合后代开始在其他地区繁衍生息,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不同的形态——猿猴、飞鸟、游鱼。 从雷恩加尔的蛮兽怪力,到阿狸的狐媚妖艳,不同的瓦斯塔亚人从外观上也截然不同,但他们都一定会同时具备动物和人类的形态,而他们所呈现的生物外貌往往象征着他们性格中最强势的特质。 除此之外,瓦斯塔亚种族的面世使得符文之地相当一部分半人半兽生物有了系统的分类——类似于矮小的约德尔种族一样。 尽管他们很多来自不同的地区效力于不同的城邦,但是很有可能他们都是瓦斯塔亚人——瓦斯塔亚人适应环境的能力非常强,天空、陆地、海洋都有他们的身影。 洛和霞来自艾欧尼亚。霞为了复兴自己的族群而深入人类的领地,并在一个人类小镇上遇见了洛。 洛则是个精通演唱和战舞的舞者,他的表演赢得满堂喝彩,却没有引起霞的注意,于是他跟随霞的脚步一同踏上旅程,他们配合默契,并逐渐产生了好感。 阿狸,被誉为“艾欧尼亚的明珠”,她的魔法来自于瓦斯塔亚血脉,因而与洛也有着某种奇妙的相似之处; 她吞噬灵魂的时候会掠夺猎物的记忆,当她吞噬越来越多的人类灵魂时,内心的负罪感与痛苦让她无法再继续下去,她决心克制自己,靠双眼去感受世界,同时追溯自己的身世之谜。 妮蔻出生的地方是一个远在东方的神秘岛屿。一个古老的瓦斯塔亚部落的末代族裔在岛上隐居世外。他们被称为雾尾族。这个部落的谱系可以一直上溯到传说中的瓦斯塔亚霞瑞——所有瓦斯塔亚的祖先。 雾尾族热爱和平,但同时身怀无与伦比的潜能。整个部落与精神领域完美地谐调,所以他们的“烁玛”——也就是灵魂——可以与周遭的生物相融,甚至让他们可以模拟出相应的外形。 雾尾族族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秘密,但是少有人像年少的妮蔻那样善于适应、充满好奇而且活力四射。 逐渐地,她开始喜欢上了游戏,会经常把一些小玩意儿藏起来,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找得到。她的好奇心完全不知分寸,而且纯良天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迷惑人心的本事。 但是好景不长。灾难不期而至。 多亏她反应够快,加上雾尾族的老人们的自我牺牲,妮蔻逃过了与家园一同毁灭的命运。她笨拙地化成一只鸟的模样,甩下了身后的熊熊烈火。族人们的尖叫缓缓淡去,沉入了两个领域之间的鸿沟深处。 几天以后,疲累无比的妮蔻一头栽进了大海。她紧扣着漂木随波逐流,直到视野里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剪影。她听到有声音贴着海浪传来,于是便朝着那东西游了过去。 当她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爬上了甲板,才发现这是一艘开往哈雷尔港的商船。妮蔻找了个角落安顿下来,试着在精神领域中呼唤自己的同胞。可回应她的只有破碎的悲号,还有宏伟的树木在脆弱的地平线上轰然倒塌的景象…… 妮蔻下了船,溜进了城里——这是一个陌生的全新世界。她所有的感官都在嗡嗡作响。 换做别人,或是别的雾尾族,也许都会感到害怕,可是妮蔻没有。城市里各色人等喧闹杂处,陌生的人们形貌各异,各怀心事。无数经历与故事在此交汇,彻底占据了她的心神。 还没等她走出多远,一个名叫科雷特的瓦斯塔亚水手就发现了她。妮蔻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但是他执意要搞清楚妮蔻属于哪个部落。 妮蔻只好动用自己的烁玛,模拟出他的面孔和表情,希望科雷特能明白自己没有恶意。可是他好像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科雷特的可怕想法汹涌而来,妮蔻窜进了人群,不停地变换形象直到将他摆脱。 出了哈雷尔港,妮蔻就到了内陆。身处热带的繁盛密林之中,妮蔻认真地揣摩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们的沟通方式只能单纯地依赖语言。这样是不是……太局限了? 为了安慰自己,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只丛林野猫,和这些在树丛里新遇见的“同类”一同奔跑起来。 妮蔻喜欢这种灵活迅捷的感觉,而且它们的眼睛明亮又锐利,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突然,领头的野猫变身成了一个漂亮又强壮的黑发女人。紧张的对峙之后,她说自己叫奈德丽,并不太情愿地接纳了妮蔻。 妮蔻犹豫着不该把雾尾族的事情告诉别人,但是她又觉得奈德丽异常地亲切,因为她觉得这个女猎手说不定也和瓦斯塔亚有着某种深远的联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成为了很好的伙伴,在荒野中一起肆意地漫游。 可是城市和村庄的一切,哪怕是负面的,仍在呼唤着妮蔻。她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祖先。他们领她去看死去的树木身上苍白的枝条,一而再再而三。 树木需要色彩,再次繁盛起来——妮蔻很确定这一点。她希望自己的新朋友能够陪她一起回去,可是奈德丽固执地拒绝了。 虽然沮丧,但坚定的妮蔻还是一个人离开了。 与雾尾族人一道生活的时光也许已经一去不返,但是妮蔻却忍不住幻想一个近乎魔幻的未来——心灵相近的瓦斯塔亚人、约德尔人、人类还有任何愿意做同一个梦的生物组成了一个更为庞大的部族。 在她的想法里,每个人都有可能在这个新的部族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渴望找到这样的心灵,与之结交,并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他们的烁玛。 一旦你理解了妮蔻,就会爱上她。而一旦你爱上了妮蔻,你就会成为她。 瓦斯塔亚(番外篇) 远在大煞沙漠的恶劣地形之外,甚至越过稀树平原和山地草原的极东之地坐落着恕瑞玛大陆唯一一座巨大丛林。这里充满神秘色彩,孕育着无数生命,它是许多野生动植物赖以维生的地方。然而,虽然这座丛林的美丽总是令人为之惊叹,但它的美也伴随着危险与死亡。 婕拉环游于符文大地,她所播下的种子贪婪地吸收附近所有生命。她破坏了无数农地,甚至直接侵占人类的聚点。那些尝试反抗的战士在她面前只是一群愚徒,凡是她走过的地方均布满荆棘之刺。 人类令她感到畏惧且不愉快,而那些享有近乎永恒寿命的生物不是性情乖戾,就是极度狂妄自大。他们一点也不尊重自己居住的土地,自私地滥用、破坏孕育万物的大自然。 婕拉的所到之处必定绽放出新生命,奇妙的是这并非出自于她的意志──这些植物在她的注视下贪婪地汲取养分并演化,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向周围投掷剧毒的棘刺,同时将卷须缠绕在其他生物身上。 随着恕瑞玛的河水再次开始流动,河岸上出现了一丛丛花群,它们随着季节更迭缓慢地向西扩展。不论是连根拔起还是用火烧的方式清除,它们的生长速度似乎丝毫不曾减缓… 雷恩加尔是一名残暴的瓦斯塔亚人,同时也是一位赏金猎人,他专门猎杀危险的生物以赚取奖金维生,追踪及狩猎这些猎物是他唯一的生活乐趣。 他几乎走遍全世界,为的只是寻找这个世界上最凶猛的生物,一路上他都在追踪着卡兹克的踪迹,这只虚空生物总是能躲过他的双眼。 雷恩加尔之所以如此热爱狩猎,既不是为了饱餐一顿,也不是为了什么可笑的荣耀,而是因为欣赏追杀这件事本身纯粹的美感。 雷恩加尔来自恕瑞玛东部一个名为「奇拉什」的部落,那里的社会十分尊崇狩猎带来的荣耀及名誉。 雷恩加尔在部落酋长──彭杰的废弃小屋里出生,因为矮小的身形而被彭杰认定将来一定是一名毫无价值的狩猎者。彭杰拒绝照顾年幼的雷恩加尔,希望雷恩加尔不久之后死于饥饿。 年幼的雷恩加尔最后逃离了部落,他因为自己让父亲蒙羞而感到羞愧。一开始他只靠幼虫与植物果腹,直到有一天他几乎就要惨死在一名人类猎人的手中。 那名传说中的猎人叫马尔空,就在雷恩加尔将死之际,马尔空因为不忍看到他凄惨的模样,最后决定放他一条生路。只有身形庞大的兽人战士才值得被马尔空亲自手刃,雷恩加尔并不属于其中。 雷恩加尔接下来几个月都跟在马尔空的身后,并凭着他留下的尸体维生。雷恩加尔依旧希望自己终有一天能够回到他的部落,所以他非常仔细地观察马尔空是如何狩猎那些猎物。 一段时间过去,马尔空开始对这位可悲的奇拉什人感到厌倦。他把匕首架在雷恩加尔的咽喉上,并告诉他如果想要成为一名杰出的猎人,唯一的途径就是尽可能地狩猎。 他留给雷恩加尔一把刀刃,接着把他踢落至危机四伏的深谷之中。在那里,雷恩加尔为了生存,生平第一次杀死了想要伤害他的生物。 自那时起,雷恩加尔花了数年的时间锻炼自己的狩猎技巧。他走遍了恕瑞玛的每一个角落,不断地寻找恕瑞玛中最强大且最危险的猎物。 雷恩加尔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像其他奇拉什人一样高大,所以他决定把自己变得比其他兽人还要凶猛。随着时间流逝,雷恩加尔每次回到居住处都会顶着满身的伤痕。 最后,他开始把象征荣誉的战利品带在身边,他总会把猎物的头骨擦到发亮,并将猛兽的尖牙编到头发上。 某天,他决定回到部落,心想着是时候以一名真正的猎人的身分和族人一同生活。 然而,彭杰看到雷恩加尔身上的战利品时不但没有任何赞赏,反而大肆地嘲笑着雷恩加尔。他告诉雷恩加尔只有取下名为「卡兹克」的虚空生物的首级,他才会被族人所接纳。 雷恩加尔被内心想要回到部落的渴望蒙蔽,于是答应了父亲的要求。不幸地,雷恩加尔在与那只虚空生物的战斗之中被对方夺走了一只眼睛,最后还让它顺利逃掉。 雷恩加尔感到一阵狂怒和挫折。他回到部落,并向彭杰承认了这次的失败。彭杰的反应如雷恩加尔所料,他开始对着他破口大骂。 当彭杰正在说话之际,雷恩加尔注意到摆设在小屋内的战利品全都布满了灰尘,外观看起来也十分老旧。 这位部落酋长已经很久没有亲自猎捕猎物了──他之所以命令雷恩加尔去追捕卡兹克,全都是因为他实在太过害怕,不敢亲自执行这项任务。 雷恩加尔打断彭杰的话,不屑地看着他,如今雷恩加尔再也不会听命于他。许多奇拉什人天生就有一副强壮的身体,不然就是生长在舒适的家庭之中; 而雷恩加尔恰好相反,他一出生就必须面对死亡的威胁,所有狩猎技巧都是他凭着一己之力习来的,那些战利品──还有伤痕──实实在在地证明了这点。 就连他脸上血红的眼窝也是一个战利品──尽管雷恩加尔生来就因为身上的缺陷而遭受凌辱,但是他从来没有因此放弃过。 雷恩加尔跳向自己的父亲,他的刀刃直直地从彭杰的头顶向下划过,彭杰瞪大了眼,体内的内脏应声滑落至地面。 族里最强悍的猎人们闻声而来,他们见到眼前的景象时并没有责难雷恩加尔,反而聚集在他的周围,簇拥雷恩加尔担任奇拉什族的新一任酋长。 然而雷恩加尔已经不再需要获得族人的认同,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只有追捕猎物的快感。 最后,雷恩加尔离开了部落,他并没有从彭杰身上取走什么战利品──他不配存在于雷恩加尔的记忆之中。直至今日,他都在追捕那只想要弄瞎他的虚空生物。 不是为了成就奇拉什的荣誉,而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丛林法则(豹女番外) 婕拉的记忆悠久长远,就像大地的根扎得那样深。她的族类在符文战争爆发,也就是人类军队为了争夺创世力量而短兵相接的时代。 荆棘花园隐身在库莽古南方的丛林,将东恕瑞玛划分成好几块的流域之间。元素魔法以神奇且无法预知的方式改变那里的土壤,因而孕育出凶猛的食肉植物。它们寄生并吞噬任何在荆棘花园迷失的生物,无视人类的痛苦,只为了将它们的藤蔓延伸至森林与湿地的每一个角落。人们以「婕拉」称呼所有食肉植物,即使身处战火,它们依旧丝毫不缺生长的营养。 一小群士兵行走在这片大地,找寻那些失落的至宝。没有人知道他们效忠的对象究竟是谁,只知道他们由一名意图改变世界的女巫所领导-他们远离家乡来到这个诅咒之地,在前方等着他们的是充满恶意的瘴气与剧毒胞子。 花园的子民从四面八方袭来,卷曲的藤蔓毫不费力地贯穿他们的铠甲,残忍地刺进肉体,汲取他们体内的养分。这群战士奋力反抗,但他们知道自己没办法撑太久。一行人看向女巫寻求协助,她汇聚力量,发出一道强力的冲击波。符文印记出现在半空中,空气开始灼烧,在荆棘即将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之际爆裂出三道诡谲的光芒。 刹那间,一搓火花点燃了湿地的沼气,因为魔法而引发的巨大爆炸歼灭了方圆数英里以内的所有生物。当年符文战争的幸存者散落四方,没有人清楚饱受摧残的荆棘花园最后沦落至什么样的下场。 时间就这样过了好几个世纪。当年受到魔法肆虐的那片大地如今变得一片荒芜,了无生机……但是在地底深处,某个东西仍在蠢蠢欲动。那时被释放出来的能量趋于安定,渐渐凝聚成足以滋养生物成长的养分。一颗种子的表面开始鼓动,里头似乎正在孕育着违反自然法则的生命。一只生物喘着粗气,用尖锐的指甲划破种子,挣脱将其禁锢其中的外壳,满怀着好奇环顾四周。 它看到了一个虽然不再完整,但却变化万千的世界。它很自然地感受到源源不绝的生命力和想法,而它的内心从脚下的大地汲取了各种相互冲突的记忆,那些记忆霸道地注入了它刚成形的意识。它回想起阳光的温暖、雨水的味道、力量的冲击还有在此逝去的那一百名士兵──他们的痛苦。 它──她──称自己为婕拉,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当婕拉离开出生地来到其他未知的荒地时,她知道自己跟她遇到的生物截然不同。人类令她感到畏惧且不愉快,而那些享有近乎永恒寿命的生物不是性情乖戾,就是极度狂妄自大。他们一点也不尊重自己居住的土地,自私地滥用、破坏孕育万物的大自然,而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仅令婕拉鄙视,也让她的内心充满了怒火。婕拉的所到之处必定绽放出新生命,奇妙的是这并非出自于她的意志──这些植物在她的注视下贪婪地汲取养分并演化,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向周围投掷剧毒的棘刺,同时将卷须缠绕在其他生物身上。 婕拉环游于符文大地,她所播下的种子贪婪地吸收附近所有生命。她破坏了无数农地,甚至直接侵占人类的聚点。那些尝试反抗的战士在她面前只是一群愚徒,凡是她走过的地方均布满荆棘之刺。 随着恕瑞玛的河水再次开始流动,河岸上出现了一丛丛花群,它们随着季节更迭缓慢地向西扩展。不论是连根拔起还是用火烧的方式清除,它们的生长速度似乎丝毫不曾减缓… 远在大煞沙漠的恶劣地形之外,甚至越过稀树平原和山地草原的极东之地坐落着恕瑞玛大陆唯一一座巨大丛林。这里充满神秘色彩,孕育着无数生命,它是许多野生动植物赖以维生的地方。然而,虽然这座丛林的美丽总是令人为之惊叹,但它的美也伴随着危险与死亡。 没有人知道奈德丽为什么只身一人出现在丛林深处。眼前这名小婴儿身穿破烂的衣物,独自坐在布满落叶的丰饶土壤,她的哭声在树林间持续回荡。 唯一确定的是,是她的哭声吸引了生活在这座丛林里的美洲狮。 一只母狮带着孩子在这座丛林里游晃,它们悄悄接近这名被父母遗弃的女婴,也许是在她身上嗅到了某种相似的气息……或是它们认为这名女婴值得活下去。母狮毫不犹豫地把奈德丽视为同类,一边拖着她,一边带领幼狮回到它们的巢穴。 女孩和丛林野兽一起生活,在她兄弟姊妹的陪伴下一同玩耍成长,与凡人及人类世界没有丝毫接触。美洲狮以丛林动物的生活方式抚养奈德丽,数年过去,奈德丽成长为拥有绝佳狩猎技巧的猎人──在家人都偏好使用爪牙的情况下,奈德丽从周遭的自然环境醒悟出适合自己的方式。她萃取蜂蜜浆果的成分并制作出药膏;摘下会发光的真知之花来点亮黑夜,甚至利用爆破球果来吓退丛林里的狼群。 然而,即便奈德丽的生活从未发生过任何插曲,有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身体快要失去自己的掌控。某天,在毫无警示的情况下,她的四肢开始忽隐忽现地成为野兽的型态。从那之后,奈德丽时常在睡梦中发着高烧,频频吐出无法理解的呓语。她的眼前出现两个不知名人类的身影──他们在一旁低声细语,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但她感觉得出话语中的美好。他们给奈德丽一种温暖且舒适的感觉,虽然美洲狮一直以来都教导她对外来者要保持警惕。 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奈德丽第一次遇到奇拉什族是在异状发生之后的某天,那时正好是夏季降雨的高峰期。这群瓦斯塔亚猎人每年都会前来这座森林狩猎,在他们的文化里,猎杀越凶猛的野兽越能展现他们的力量。奈德丽的美洲狮母亲试着反击,但是却被他们的刀刃和尖矛所伤。 正当奇拉什人就要了结这头年迈的美洲狮时,奈德丽发出悲痛的怒吼,从灌木丛内猛力一跃。此时,某股力量觉醒了。美洲狮的灵魂在她体内蠢蠢欲动,而且以前所未见的形式改变她的外貌。奈德丽在野兽型态下挥舞利爪,瞬间击倒最靠近她的奇拉什人,接着她立刻退回人类型态,一手夺走他手上的长矛。其他奇拉什人见状后纷纷发出怒嚎以及诡异的嘶嘶声。令奈德丽惊讶的是,她居然听得懂大部分的意思。 他们以瓦斯塔席莱-瓦斯塔亚的先祖之名诅咒她。语毕,这些奇拉什人选择空手离开,没有进一步反击。 奈德丽将长矛置于一旁,紧抱着怀里垂死的美洲狮。狮群小心翼翼地朝他们靠近,随着母亲的逝去,幸存的美洲狮顺其自然地接受奈德丽成为它们的领导者──自那天起,奈德丽誓言扞卫这座丛林,全力反击任何试图入侵这里的敌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奈德丽最后学会了掌控体内力量的诀窍,并且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在两种型态之间转换。或许奈德丽内心想要找到同族同胞的渴望注定了她与妮蔻的相遇。两人的关系曾有一段时间变得紧不可分。奈德丽对于指导这位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新同伴非常乐在其中,她们一起探索这座丛林,发现了无数惊奇。只是最后妮蔻仍选择离开恕瑞玛的海岸地区去追寻自己的命运。 直到现在,这座丛林依旧是世上最后一个未开化的秘境,就连奈德丽也无法参悟其中的奥秘之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奈德丽也时常深陷于自己的身世之谜──她与奇拉什人的相遇是否意味着什么──而她究竟能否发现其背后的真相…… 涌动的魔法(番外篇) 辛德拉生来就具有无边的魔法潜能,除了爱好以自己的意志来运用这难以置信的能量外,就再无所好。 随着每一天的过去,她的魔力天赋也变得更加有效且更具毁灭性。辛德拉拒绝任何平衡或克制的观念,只想保持她的能量的控制权,即使它意味着那些想要制止她的当局会废掉她。 在艾欧尼亚度过的年少时光里,辛德拉对魔法的鲁莽使用吓坏了村庄的长老们。他们将她带到一个偏僻的寺庙,把她交给一个老法师照顾。 令辛德拉愉快的是,老法师解释说,这个寺庙是一间学校——老法师可以在这里指引她,让她发展她的才能。 尽管在这里度过的时光里,她学到了很多,但辛德拉感到她的能量不再有像年少时那样的增长了。 她的挫折感产生了,并且最终与她的恩师当面对质,要求得到解释。他揭开了真相:他抑制了辛德拉的魔法,希望能帮助她学会控制与克制。 她一边控诉着他的背叛,一边进一步向老法师要求驱散掉让她止步不前的咒语。老法师退开了,并告诉她,如果她不能自我控制,他将完全废掉辛德拉的魔法。 陷入狂怒的辛德拉召唤能量,冲向了靠墙的老人。在她的恩师死后,辛德拉感受到了这些年来她的脱缰潜能的首次涌动。 作为执政家族中最年幼的孩子,奇亚娜从小就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继承育恩塔尔的塔座。她的父母统治着以绪奥肯——一座隐藏在以绪塔尔密林深处的城邦。 他们养育子嗣是为了培养继承人,因此他们的教育方式也遵循着这个封闭国度的自豪传统。奇亚娜的九个姐姐都比她的继承顺位更高,也获得了大多数的关注。于是,奇亚娜经常渴望寻找自己在这个家族中有意义的位置。 属于她的时刻到来了。那一天,年轻的奇亚娜开始学习以绪塔尔的古老元素魔法。课程开始不久,她就意识到自己有着非凡的天赋。 虽然奇亚娜当时只有七岁,但她只用了几周时间就掌握了进阶的技法,而她有几个姐姐经过多年的学习都还不得要领。 一个接一个,奇亚娜的姐姐们都在元素魔法方面被她超越了。而她进步越多,心中的不满也就越深。 她的双亲为何要在那些低她一等的姐姐们身上浪费时间?以绪塔尔得以隐藏于世,全靠这里的大型魔法仪式,而每次她的姐姐被选派主持这一仪式的时候,奇亚娜都会气恼地惹是生非,想要证明自己的资格。 很快,以涅萨——家族的长女,第一顺位继承,就成为了奇亚娜的眼中钉。以涅萨并没有选择化解,而是因这个小自己十二岁的妹妹对她不敬而怒发冲冠。 她们一天天长大,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也愈发激烈,日积月累之后变成了以涅萨的武力威胁,以及奇亚娜的公然挑战: 两人应当在仪式战斗中决出强者,让所有以绪奥肯人看到,也让合适的人继承她们的父母。以涅萨接受了挑战,她要让妹妹学会谦卑。 比试结束后,以涅萨彻底失去了行走能力,而奇亚娜则毫发未伤。她渴望成为正当的继承人,但奇亚娜的父母却对她的行为勃然大怒。 她的父母没有承认她赢得的奖励——按照传统,奇亚娜永远都是育恩塔尔塔座的第十顺位继承人。 虽然这个消息难以下咽,但奇亚娜很快就发现,那场决斗让她的元素实力在整个以绪奥肯范围内广为人知。终于,她找到了长久以来渴望的东西:尊重。 这种尊重很快就让她上瘾了。奇亚娜感到一种炙热的需求,觉得自己的精湛技艺需要受到认可。 事实上,她认为所有以绪奥肯人都应该以她为豪,用他们强大的元素魔法赋予这个世界它应有的秩序。 可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他们一直在躲避着外来的探索者和矿工,而那些人正在以绪奥肯的边境开发密林。 在父母的殿堂前,奇亚娜和他们摊牌了:将那群矿工赶走,恢复失去的土地。奇亚娜的父母拒绝了这个想法。 因为与“异邦人”进行接触将会带来憎恨、战争和疾病,毁掉这个王朝几百年来所守护的东西。 奇亚娜愠怒不已,她迫不及待地要向世界证明自己的力量,决心要证明父母的看法是错的。 违背着父母的意愿,奇亚娜突袭了挖掘场,杀死了几乎所有矿工,只留下一个活口。 看着那人眼中满溢的恐惧,奇亚娜知道他必定会传达这条信息——他会告诉皮尔特-沃夫的每一个人,伟大的元素使如何摧毁了他们的矿洞。 回到以绪奥肯的奇亚娜洋洋得意地承认了这场屠杀,让她的父母火冒三丈。他们告诉她,皮尔特沃夫的商人们正在向丛林派遣新一批矿工和士兵。 奇亚娜的父母不能继续冒险让这个不服管教的女儿招惹来更多异邦人,只好遗憾地将她囚禁起来作为惩罚。 而就在奇亚娜被羁押的同时,由于她在丛林中展现出了世所罕见的元素天赋,宫廷内的许多元素使都出面为她辩护。 他们说服了她的父母,极力推荐她和他们一起加强城防。奇亚娜被释放了,条件是她重新宣誓忠于尊长,并承诺再也不与任何异邦人进行接触。 越来越多的仰慕者都开始支持奇亚娜,她终于认识到自己在这世界中的位置。她拥有着超越传统的力量,而她将不择手段,在继承权的悬梯上攀升。 她是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大元素使。她是以绪奥肯命中注定的统治者,还将成为以绪塔尔全境的女皇。 元素女皇,奇亚娜,她的就是她的,随时收入囊中,无论是王位、王国、还是全世界。奇亚娜,以绪塔尔的合法统治者。 在丛林都市以绪奥肯中,奇亚娜谋划着自己荣登育恩塔尔塔座的无情之路。作为父母的末位继承人,她以前无古人的元素魔法技艺,傲视所有挡在面前的人。这片大地服从着奇亚娜的每一道指令,她认为自己是以绪奥肯历史上最伟大的元素使一就凭这点,她理应执掌的不仅是一座城邦,而是一个帝国。 应得(奇亚娜番外篇) “我有点要累了,贝亚尔。拜托,别让我出汗。” 奇亚娜话音刚落,仆人就变得局促起来。他使出自己仅有的一点对元素的掌控力,集中力量汇起一团云雾。不到几秒钟,那团雾气就围绕着奇亚娜,冷了下来,驱走了丛林中的热气。 “好多了,”奇亚娜说,“接下来的事,可是需要我全神贯注的。” 她开始将奥勒塔尔环刃慢慢绕着自己的身躯旋转。丛林的矮树丛随着环刃的转动开始弯曲,每转一圈,矮树丛就伏下一些。根须和茎梗跳出地面,带起小块的泥土。最后,一条狭窄的小路浮现在矮树丛中。 “来了。”奇亚娜轻巧地踏上蜿蜒的小璐。她的奥勒塔尔环刃每转一下,雨林华盖下浓密的藤蔓都会在她面前退却。 而在她身后,那些藤蔓又爬回到小路上,将这条路封锁。贝亚尔被甩在身后,勉强没有被翻滚生长的植被淹没。 “跟紧,贝亚尔。”奇亚娜说,“说真的,就这么一个要求。” 那名仆人分开重新长出的草丛,举步维艰地跟上奇亚娜的步伐,同时还要保持她周围云雾的温度。 当二人终于钻出了密林,太阳已然低垂,金色的暮光映着一座小村子。奇亚娜最后回了一下头,亲眼确认那条密道已经彻底隐没在了丛林中。 三名村长老迎了出来,双臂在胸前相交,向她致以以绪塔尔礼,然后带领她走进村落中间的广场。 在广场另一端,一台巨大的皮尔特沃夫机器死气沉沉地瘫在那里——它是最近一次在丛林中发生的小冲突的战利品。 奇亚娜没有在意那台机器,她坐到了给自己准备的座位上,面前的小桌上精心摆着水果和坚果。 “育恩之女,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一名年长的老妇人问道,为了看清奇亚娜,她正费力地向前探出身子。 “听闻你们的郡守不幸逝世。我深表哀痛。”奇亚娜说。 “是被异邦人杀害的。”一个老人指着身后的皮尔特沃夫机器说道,“为了阻止那种玩意砍树。” “和我听闻的一样。”奇亚娜说。她笔直地端坐着,因为她马上就要提到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看起来缇可拉斯需要一名更有能力的统治者。有能力面对这群异邦人,和他们的玩具。”奇亚娜自信地说,“如我这般的能力。” 几位老者面面相觑,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疑惑。 “可是,尊贵的育恩阿莱,我们已经有了……如您这般的人选了,”那名老妇人说,“您的姐姐已经驾到多时。” “什么?”奇亚娜怒道。 就像彩排好了一样,一队村里的仆人穿过广场向奇亚娜走来,其中四人肩上扛着一座轿子。 轿子越来越近,奇亚娜看到里头有一张毛绒床、几个真丝枕头,还有她姐姐玛拉,手里正握着一支高脚杯。 她身边的银色托盘上盛着各种山珍野味,两名仆人正用元素魔法为她解暑,看上去可比贝亚尔的手法强多了。奇亚娜从眉毛上抹下一滴汗水,对自己的仆人怒目而视。 “奇亚娜。见到你可真是……高兴。”玛拉有些紧张。与此同时,她的轿子平稳地落到地上。 “玛拉。看来你兴致不错啊。”奇亚娜说。玛拉在妹妹凌人的目光下不知所措,看上去像是要钻回床单里躲起来。 “小酌一杯如何?”玛拉提议道。她举起自己的酒杯,紧张地抿了一口。 “你要做的是保护这里,不是清空村里的粮仓。”奇亚娜回绝了品酒的邀请。“请你自觉退下。让我做郡守。” 玛拉僵住了,用力把酒咽下。“我做不到,”她说,“你也知道,我比你年长。” “长我一整岁,”奇亚娜说,“却落后我不知多少。” 她靠近姐姐的床,脸上的得意慢慢转变成恐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心里清楚。如果那些挖矿人发现了这座村庄怎么办?” “我会守护这里。”玛拉没底气地说。 “你会死的。全村人都会死。你我都清楚。”奇亚娜的声音让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听得见。“我能保护他们。” 广场上传出一阵呢喃的骚动。玛拉咬着下嘴唇——她从小就这样,尤其是被妹妹占上风的时候。 “我……我没法让给你。育恩塔尔不会允许的。”玛拉胆怯地说。 “只要你主动请辞,他们就会允许,”奇亚娜说,“回以绪奥肯去吧。回去打理你的喷泉花园。我会承担你在这里的责任。” 她看到玛拉的视线在几名长老中间来回,似乎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律法写得很清楚,”玛拉说,“只要我还有能力执政,就没有别人能做这个郡守。” 奇亚娜愤怒地咬紧了牙,转身看向广场尽头的那台巨大机器。她把奥勒塔尔环刃绕着身体转了几圈,几位长老在座位上吓了一跳。她从广场周围抽取元素之力注入环刃,然后将力量投向那台机器。 一瞬间,那只金属巨兽同时遭受了寒冰的封锁、岩石的猛击以及藤蔓的撕扯,最后破碎崩倒——所有元素都在听从这位年轻的育恩阿莱。 面对如此对力量的炫耀,广场上的长老和仆人们没有谁能不发出惊叹。“你们以为已经有了‘如我这般’的统治者,”奇亚娜说,“但是,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如我一般。” 长老们皱着眉,再次确认自己的决定。“只要身为育恩阿莱的玛拉有能力执政,这个位置就属于她。” 这番话一直回荡在奇亚娜脑海中,她默默离开了广场,灰心丧气。她带着贝亚尔回到了村庄边缘,两个元素使卫兵正等着他们。 “免礼,留步。”奇亚娜说,“我认识路,也知道要怎么走。”她翻转奥勒塔尔环刃,分开了草丛,露出了回到丛林的路。 她的仆人还在尽力为她解暑。她沿着密道向以绪奥肯的巨大生态建筑开始返程,同时把身后的路再次掩盖。 然而,他们刚一离开村子,奥勒塔尔环刃就慢了下来。在他们身后,那条通道不再继续被重新掩藏,而是明晃晃地袒露在夕阳下。 “育恩阿莱殿下——您忘记掩盖后路了。”贝亚尔说。 “贝亚尔,我唯一要求你做的事是当一个护路工吗?”奇亚娜问。 “不是,育恩阿莱殿下。可是……万一有人发现了村子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相信新任郡守一定会保护好村子的。”奇亚娜说。 第二天早晨,奇亚娜在以绪奥肯被哭泣声唤醒。 “是异邦人,他们发现了缇可拉斯!” 姐姐的哭声从她卧室外面的门厅传来。奇亚娜穿上长袍,打开卧室的门,发现贝亚尔正扶着泣不成声的玛拉。 “玛拉。怎么了?”奇亚娜问道,她稍微努力让声音显得关切一些。她的姐姐转过身,面红耳赤、浑身发抖,身上处处是在丛林中奔跑留下的擦伤。 “挖矿人……他们推平了村庄。死了一半人。另一半都藏了起来。我勉强逃出——” 奇亚娜拥抱姐姐,在她肩膀上压抑着微笑。 “现在你懂了吗?我也是为你好,”奇亚娜说,“身为郡守是一种危险的责任。” “我听你劝就好了。你……你一定能解决那群皮尔特沃夫人。”玛拉用哭腔说道。 “是的,我当然能。”奇亚娜说。她喜不自禁,想到那些挖矿人和佣兵——想到她将如何屠杀他们,以及幸存的长老们会如何感激她,像现在她姐姐这样意识到这个事实。 “你应该担任缇可拉斯的郡守。”玛拉说。 的确,奇亚娜心想。这是我应得的。 不拘一格的元素(悠米番外篇) 瓦罗兰大陆的一群最为普遍,但也是最为特殊的一群人,魔法师。他们每一个都掌控着某种元素的魔法能量。 而这些元素魔法,没有丝毫的定式,没有局限在种类或者数量中,任何一种难以想象得属性都可能成为魔法师手中最为强大的力量。 瓦罗兰大陆的某些种族或者部落,甚至传承了无数年属于自己的元素魔法。 以绪塔尔以精通元素魔法而闻名,也是第批加入恕瑞玛帝国的独立国家之一。实际上,以绪塔尔文化发源极早,属于西部大迁徙的一部分并孕育了后世的许多文明。 包括芭茹、壮丽的海力亚、苦行的巨神峰族人。并且他们也有可能在第一个飞升者诞生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但是以绪塔尔的法师们将荒野作为屏障隔离了自己,挺过了虚空战争,以及之后的暗裔侵袭。当近乎一切都已毁灭,他们决定保护这个世界所剩不多的遗产..... 现在,于丛林中隔绝世界千年之后,以绪奥肯的精巧城市几乎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以绪塔尔人从远方见证了福光岛的破败以及随后发生的符文战争,从此便将符文之地的其他族群视为暴发户和觊觎者,决心用自己强大的魔法将他们拒之门外 作为一只来自班德尔城的魔法猫咪,悠米曾是一名约德尔魔女的守护灵,她的主人名叫诺拉。 而当主人神秘消失以后,悠米就成为了《门扉魔典》的守护者,这是诺拉留下的一本有灵性的书,他们一起穿越书页中的传送门,共同寻找诺拉。 渴望被宠爱的悠米在她的旅途中寻找着友善的同伴,为同伴们提供闪光护盾和坚决意志作为保护。 虽然魔典竭尽全力让她把注意力留在最初的任务上,但悠米经常会被世俗的安逸所吸引,比如打盹和吃鱼。但安逸过后,她总是会回归自己的任务,找寻自己的朋友 班德尔城郊曾有一片林地幽谷,皎月蛾荧荧闪闪,彩虹鱼跃然溪畔。一座林间小屋中,生活着一位约德尔魔女诺拉,还有一只猫,悠米。 悠米天生就拥有庇护性的魔法力量。她曾慵懒地度过许多年的闲暇时光,每日扑咬着阳光的斑点,或是在鼠树的荫凉下打盹。 有时,出门冒险会激起她的兴趣,这时她就会和诺拉一起,在物质和精神领域之间来回游历。 诺拉一直在收集各种奇怪的物品,例如缺口的茶杯、彩玻璃的碎片,还有绣着好玩图案的织物。 她会无比严肃地仔细查看每一样物件,但悠米却从来都不理解它们的用途。虽说如此,悠米还是会用自己的魔法保护诺拉免遭伤害,也会在回家以后用自己温暖她的双脚。 两个领域之间的通路十分微妙,很少打开,即使是像猫这样灵巧的动物也不能随意进出。 悠米曾看到其他约德尔人等待了数日,直到东方的星辰与特定的石拱门排成一列;或者烦躁地在沼泽百合丛中翻检,在淤泥中寻找银白色的花朵——只有在这些特定的时刻,一条通路才会打开。 但诺拉拥有一本强大的《门扉魔典》,能够带她立刻穿梭到书页中所描绘的地方。当诺拉打开一道传送门,她就会和悠米一起开心地跳进发光的纸页中,立刻到达目的地,片刻后魔典也会跟过来。 悠米从未特别在意过这本魔典,直到那个看不到星星的夜晚。当她用自己的光亮逗完皎月蛾以后,回家却发现诺拉不见了踪影。 她在主人的桌子上看到了魔典,慌乱地翻开书页,发现有几页纸被齐根撕掉了。悠米看不懂书名,于是就按主人的叫法称它为“魔典”。 作为回应,魔典抖动了一下,悠米惊讶地发现她能够在纸张的摩挲声中听懂魔典的意念。 虽然魔典不会说话,但它所表达的思想却清晰响亮。悠米意识到诺拉去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危险到让她不得不在离开后毁掉传送门。 悠米知道自己一定要去救诺拉,于是便寻求魔典的帮助。上千页的魔典里,每一页都沿着魔法的丝线,穿越物质与精神领域,通往一个不同的地方。 诺拉穿越的那一页已经不见了,但魔典或许能够带着悠米去往临近的地方。悠米和魔典必须试探每一道存在可能性的门扉。 于是她成为了魔典不可思议的守护者,并发誓会用狮子般的勇气保护它——因为如果它落入恶人之手,那么通往班德尔城的大门就将向所有丑恶贪婪之人敞开。 悠米和魔典踏上了一段艰辛的旅程,造访许许多多危机四伏的未知土地。悠米在风中寻找诺拉的气味,但却收效甚微。 虽然悠米有的时候会半路溜号,追寻老鼠的气息或者稍微打个盹儿,但魔典却一直都紧张兮兮的,总是因浪费时间而生气、为潜在的威胁而担忧。 但是不管怎样,悠米和魔典都决心找到主人,带她回家。 当悠米特别想念诺拉的时候,她时常会寻找新同伴的慰藉。她最喜欢的是一个举着大门的牧羊人。 他留着浓密的胡须,低沉的笑声如同潺潺流水。悠米曾在他的肩膀上休息过一段时间,帮他在冰雹和暴风中抵御愤怒的雪精怪,他则给她带来新鲜的鱼。 后来,悠米终于在一座庞大的恕瑞玛废墟中发现了主人依稀可辨的气味。她向沙漠深处挖掘,发现了一块蓝色的陶瓷碎片,看上去有点像诺拉收藏过的一只茶壶。 还没等她挖到更深处,一只凶猛的野兽从沙海中浮了出来,悠米和魔典勉强逃脱。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那样的怪兽把魔爪伸向魔典会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悠米和魔典是一对奇怪的组合,但却很快就成为了朋友,对诺拉共同的爱让悠米和魔典志同道合。 悠米继续四处寻找着主人的踪迹,以便有朝一日她能回到从前的生活——躺在诺拉身边,晒太阳打盹。 锁魂 锤石既暴虐又狡猾,他是一位不知疲倦的亡灵,在折磨凡人的过程中寻找自己的骄傲,用自己独创的钻心痛苦,缓慢地击溃他们。 被他迫害的人需要承受远超死亡的痛苦,因为锤石会让他们的灵魂也饱尝剧痛,将他们的灵魂囚禁在自己的灯笼中,经受永世的折磨。 在那早已被历史遗忘的时代,锤石的前身曾经是一个教团的成员,他的教团致力于收集并保护世间所有知识。 教团的首领任命他看守一个秘密的地下仓库,里面存放的全是危险而且堕落的魔法物件。当时的锤石意志坚定,得心应手,非常适合这一任务。 锤石看守的秘密仓库位于一片群岛的地下中心,秘库周围由符文印记、奥术锁链和强大的魔法岗哨层层把守。在这种黑魔法弥漫的环境中待得久了,黑魔法就会勾起人内心的黑暗面,锤石开始渐渐受到影响。 数年来,魔法遗物以锤石内心的不安为食,以他最深处的恐惧为戏,让他的怨恨和不满逐渐滋生。 锤石内心的恶毒,最初表现在他残忍的挑衅行为中,与此同时,他寻找破绽和弱点的天赋得到了发挥和成长。 他曾将一本有生命的魔法书一页一页撕下来,全撕掉以后再粘回去。他曾将一面封存了古代法师记忆的镜子刮花,直到镜面一片模糊,将法师困在黑暗之中,然后再把镜面抛光,重新来过。 这些魔法物件就像是期待被口口相传的秘密、或像是期待被施放的魔法咒语,然而锤石每一天都在否决它们的期望。 他会突然背诵出一段召唤邪魔化身降世的咒语,挑逗地念到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他开始变得善于伪装,将他所有残酷的一面隐藏起来,教团中所有人都认为他依然还是一名恪尽职守的卫士。 秘库的藏品越来越多,没人能像锤石一样对里面的东西如数家珍,一些不重要的魔法物件逐渐被整个教团所淡忘,就连锤石本人的存在也开始被淡忘。 他憎恨这一切,他憎恨自己必须将自己精心雕琢的工艺隐藏起来。他看守的一切都是邪恶的或者腐化堕落的,为什么他不能对它们为所欲为? 秘库里藏了许多奇异的魔法物件,但藏品中从没有过活人,直到有一天,一个被铁链锁着的人被拖下了这座地下坟墓。 他是一名术士,将原生魔法能量与自己的血肉相融合,这次融合赐予了他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势,都能自愈恢复。 锤石对这名新囚犯非常满意——终于有东西能够完整地感受到正常人类的痛苦,同时还不会被损坏,这是他此后数年中最喜爱的施虐玩物。 他开始用精细的手法剥掉术士的皮肤,用铁钩把皮肤从肌肉上剥离,然后用铁链抽打暴露的伤口,直到伤口自行愈合恢复。他开始习惯在巡视秘库的时候拖着铁链,铁链拖地接近的声音给术士带来的恐惧让锤石感到欣喜若狂。 由于秘库中从来不缺折磨的对象,因此锤石越来越与地面上的教团疏远。他开始独自一人在地下室中用餐,陪伴他的只有一盏灯笼,几乎从不踏足地下墓穴以外的地方。 由于终日不见阳光,他的皮肤开始变得惨白,面容开始变得瘦骨嶙峋。教团的成员也开始疏远他,所以当教团内部开始连续神秘的失踪事件以后,没人想过去调查锤石的老巢。 当被世人称为破败之咒的灾难发生的时候,魔法冲击波夺去了所有岛上居住的人,将他们变为了不死状态。其他人都在痛苦地哀嚎,但锤石却在废墟中狂欢庆祝。 这次大灾变让他成为了亡灵憎恶化身,但和其他那些坠入暗影世界的幽灵不同,锤石没有忘掉自己的身份。 相反,他对残酷折磨的胃口和辨别弱点的能力更强大了。他十分高兴能有机会,让他挣脱了凡人的限制,得以继续他的残酷嗜好而不必担心遭到打击报复。 作为一名怨灵,锤石可以无尽地折磨活人和死人,在他们的绝望中获得欣喜,然后再夺走他们的灵魂,让他们遭受永世的痛苦。 现在的锤石在追寻特别的施虐对象:那些最聪明顽强、百折不挠的人。他的乐趣在于将自己的施虐对象折磨得丧失一切希望,最终迎接他手中的锁链和铁钩。 锁链划过地面的骇人声响回荡在荒野中。野外,一团非自然形成的迷雾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掩盖,平日里鸣叫的昆虫现在也变得异常安静。 锤石来到一间破败不堪的窝棚前。他举起灯笼,不是为了照亮四周,而是为了看清灯笼里面。灯笼内部就像一片闪烁的星空,上千颗绿色的小球在闪烁。 他们疯狂地飞舞起来,似乎是想躲避锤石的目光。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异样的诡笑,露出闪光的尖牙。 每一颗颗星光都是他的宝贝。窝棚门后,一个人正在啜泣。锤石感知到了他的痛苦,因此被吸引过来。 他十分理解这个人的苦痛,就像他的老朋友一样。锤石只曾在这个人面前出现过一次,那是数十年前了,但从那以后,这名幽灵就开始不断地夺走这个男人的至亲至爱: 从他的爱马到他的母亲,兄长,一直到最近一位让他推心置腹的佣人。这名幽灵从不会将他们的离世伪装成自然死亡; 他要让这个人知道是谁在为他制造痛苦。这名幽灵穿过窝棚的门,锁链拖在身后。窝棚里面阴暗潮湿,积攒了数年的污垢。 这个人看上去比这间窝棚的状态还糟:他蓬头垢面,身上布满了脓包——长势凶恶,有的刚被抓破。 他穿的衣服原本是名贵的天鹅绒,但现在只剩下破烂的碎布。这个人看到突然出现的绿色荧光,惊恐地缩成一团,手捂住眼睛。 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向角落退去。“拜托。拜托,别是你。”他低声说道。 “很久以前,我认定了你。”锤石的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是一副数年未说过一句话的嗓子。 “现在我来收魂了…”“我就要死了。”这个人说道,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如果你是来杀我的,你最好抓紧。”他鼓起勇气直视锤石。 锤石咧嘴大笑。“我不想要你的死亡。”他将灯笼的玻璃门微微敞开,里面传出了奇异的声音——由尖叫组成的不和谐音。 那个人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反应。同时有太多的尖叫声,混合到一起就像碾碎玻璃渣滓的声音一样刺耳。 但随后他就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因为他听到了自己认识的声音从锤石的灯笼里传出。他听到了自己的母亲,兄长,朋友,最后他听到了最可怕的声音。 他的孩子们,似乎是在被活活烧死时发出的哀嚎。“你都做了什么?”他尖叫着说。 他胡乱地从手边捡起一样东西——是一把坏掉的凳子——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它丢向锤石。凳子没有击中任何东西,穿过了幽灵的身体,锤石开始阴森地大笑。 那个人跑向锤石,眼睛里充满怒火。那名幽灵甩出了锁链,铁钩像毒蛇出击一样飞出。倒刺的铁钩刺入了凡人的胸膛,击碎了肋骨,击穿了心脏。 那个人跪倒在地,脸上的痛苦表情让锤石感到无比美味。“我为了保护他们才离开了他们。”那个人哭着说。鲜血从嘴里涌出。锤石用力扭转锁链。一开始,那个人一动没动。 随后他开始被撕裂。就像一块粗布被一行行抽丝一样,他遭受着剧痛,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中被抽离。他的身体在剧烈抽动,血浆溅满了墙壁。 “现在,我们开始。”锤石说。他拖着被钩住的灵魂,灵魂在铁链的另一端闪烁着明亮的幽光,随后被囚禁在了灯笼里。那个人的尸体瘫倒在地,锤石离开了。 锤石随着卷曲翻腾的黑雾离开了窝棚,一路上高高地举着自己的灯笼。直到锤石消失得无影无踪、迷雾烟消云散以后,虫儿才恢复了夜晚的鸣唱,星星也重新布满了夜空。 血魔(弗拉基米尔番外篇) 在诺克萨斯和暴风平原间的群山中有座寺庙,寺庙里藏着许多骇人听闻的巫术秘密。寺庙附近尸横遍野,这些尸体都属于那些误闯寺庙而被吸干血的人。 无血干尸勾起了年轻的弗拉基米尔的好奇心。从诺克萨斯逃跑期间,他艰苦跋涉,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大山。 一天前,十几岁的弗拉基米尔残暴地杀死了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纯粹因为他很享受观看鲜血喷涌而出的快感。 弗拉基米尔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杀戮的欲望再也无法抑制,如果继续留在诺克萨斯,他早晚会因此而受到处罚,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城邦,前往南方。 弗拉基米尔靠沿路的尸体追踪到了这个破碎的石庙,寺庙里有个老僧,他那血色双眼上下打量着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用热诚的眼神回望老僧的邪恶凝视,这让老僧感到很惊讶。在了解了眼前这个男孩对邪恶的渴望后,老僧决定教弗拉基米尔如何掌控身体里的血液。 过往的旅客则成为了弗拉基米尔练功的目标。当弗拉基米尔学到最后一~课时,老僧发出警告,如果这次失败,下场将是死亡。 弗拉基米尔没有失败,但这成功却带来可怕的惊喜。在这次仪式中,从老僧身上流淌出的每一滴血都注入了弗拉基米尔的身体,血液的灌输给他带来智者的魔法精华和之前血术师们的魔法。 作为一名远古禁忌巫术的大师,弗拉基米尔是诺克萨斯最古老的谜团之一。他在帝国的萌芽时期就已现身,后来将自己的影响深深植入帝国的根基中……但他几乎不记得那段时光。 他的心智与凡人无异,所以他非自然延长的寿命并没有留存于他的记忆,而是留存于他的历史。 历史记录有好几次都跟丢了弗拉基米尔,但记录中有许多疑似他的人物。古老的传奇中曾有一位王子,他的王国遭到了恶名昭彰的暗裔的威胁,那个时候暗裔的大战殃及到了瓦洛兰大陆。 事情关系到他父王的王位,而且这位王子头上还有许多顺位继承人,所以这个不幸的少年就被交换到一个堕落的天神战士手中作为人质。 在暗裔的暴虐统治下,凡人几乎等同于牲畜,暗裔的霸权显然是仰仗着他们体内拥有的巫术——塑造血肉、异变血液的技艺,让他们得以掌握生命本身的力量。 弗拉基米尔相信自己优于其他凡人驱壳,因此也有资格拥有这样的能力,他成为了同类中第一个被允许研究这种可怕魔法的人。 他的忠诚赢得了主人的青睐,也赢得了使用血巫术和对下等生命贯彻暗裔意志的权利。一段时间过后,那位天神战士饶有趣味地看到,弗拉基米尔管理属下的无情已经无异于真的暗裔了。 这些残忍暴君的陨落,和他们本身一样充满传奇色彩。关于这段历史,一份用高等恕瑞玛语书写的记录一直都藏在不朽堡垒中。 里面猜测弗拉基米尔的主人并没有像其他暗裔那样被囚禁,而是死在了他自己的战团手下。少数几个幸存的凡人逃跑了,同时也带走了关于血魔法的知识。 只有弗拉基米尔自己才知道,打出致命一击的人正是他。他遍体鳞伤、双目失明、被暗裔瓦解之时的光辉夺走理智,但他吸收了足够的能量,足以让肉体焕然一新,超脱凡人应有的寿命大限。 而从那以后他已经无数次复活自己的肉体,所使用的丑恶仪式令人无法言说。 在莫德凯撒黑暗统治的鼎盛时期,据说有一个神秘的渴血恶魔游荡在瓦洛兰东海岸的峭壁上,向当地的部落索取年轻生命的献祭以及蒙昧的崇拜。 他几乎不欢迎任何人闯入他的地盘,直到有一天一位苍白的女巫师接近了这个野蛮人神明,并带来一份礼物。 他们二位以平等的身份共同进餐,交错的黑暗魔法甚至让餐桌上的酒水酸败,玫瑰凋谢,从鲜艳的红色变为黑色。 于是弗拉基米尔和乐芙兰之间达成了协定,导演了一出出抗辩、内斗、和战争的游戏。 几百年间,其他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们是强大的贵族、自鸣得意的魔法大师、还有更加黑暗的存在。 这个秘密结社逐渐长成了一股秘密的力量,在日后的一千多年里引导着诺克萨斯的王座,协调了帝国许多次野心勃勃的征战。 在黑色玫瑰领导人之中,弗拉基米尔是独一无二的特例,他很少将自己局限于幕后的阴影中。 从前,他曾在最有趣的时间设局加入了诺克萨斯贵族行列,随后又在几十年后隐居世外,他的超常年龄,以及他的巫术能够造成的残暴恶行,始终都是为人不知的秘密。 但即便如此,在弗拉基米尔的引导下,血巫术的技艺还是在诺克萨斯军队中找到了一席之地,而且在旧贵族的子嗣之中也大行其道。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血魔法施术者之中,猩红秘社诞生了,这是一个年轻的邪教团,献身于弗拉基米尔本人的同时,也献身于血魔法本身。 随着前任大将军的死亡,以及杰里柯?斯维因的崛起,帝国的政治格局发生了巨变,弗拉基米尔不得不再次亲自干预。 他伪装成一位亲善的社会名流,回到了公众的视线中,成为公开反对崔法利议会统治的声音…… 这也引起了黑色玫瑰里一些更加谨慎的成员对他产生担忧。的确,他的再次出现可能来得太快了,因为时间还没有完全冲刷掉他上一次人生的痕迹,看上去斯维因也开始意识到弗拉基米尔的真实本质。 随着又一次更加黑暗的纷争降临诺克萨斯,弗拉基米尔痛饮着帝国新焕发出的生命力,提醒着自己过去的荣耀。 对他来说,这一生只是一次狂欢、一次持续百年的化装舞会,伟业前的序幕——纵使暗裔终因内斗而失去了对世界的不朽掌控,但弗拉基米尔知道,他是唯一最强大的存在。 狩猎暗影(薇恩番外篇) 肖娜?薇恩是一只无情的夺命猛兽。终其一生,她都在寻找杀害她全家的恶魔。手臂上装着十字弩,心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怒火,薇恩只有在杀死那些为黑暗魔法所控制的人和生物时,才能真正感到开心。 作为德玛西亚一户富有人家的独生女,薇恩生来养尊处优。童年时代,她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尽情探索——读书、学习音乐,热衷于收集庄园里的各种昆虫。 她的父母年轻时曾经游遍了符文之地,但在薇恩出世后选择在德玛西亚定居。因为相比其他地方,德玛西亚的人们生性更团结,也更懂得同甘共苦。 十六岁生日后没过多久,薇恩参加完一次仲夏宴会后回家,却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景象。 一个头上长角的绝色女子,站在她父母鲜血淋漓的尸体旁。薇恩惊慌失措,大声尖叫。那恶魔似的女人消失前,看了看年轻的薇恩,脸上闪过一抹恐怖而又充满欲望的微笑。 薇恩试着从她妈妈的眼睛上撩开沾满鲜血的头发。而那个骇人的笑容萦绕着薇恩,在她心中扎根繁衍。 当她颤抖着合上她爸爸的双眼时,她看到她爸爸的嘴大张着,脸上的惊恐而疑惑的表情已然凝固。那恶魔的微笑,已深深渗入薇恩的心中。 在未来的日子里,这微笑将填满薇恩身体的每一寸,种下复仇的种子。薇恩试着向身边人解释发生的一切,但没有人相信她。 在守备森严,反感黑暗魔法的德玛西亚,居然有一个恶魔逍遥法外?让人难以置信。 薇恩比他们了解更多。看到那恶魔的笑容,她知道这个妖女一定会再次袭击他人。即使是德玛西亚的高墙也无法阻止黑暗魔法趁隙而入。 那恶魔可能狡猾地隐藏自己,或是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好掩人耳目,但薇恩知道她肯定存在。 而她却不会再害怕了。 薇恩心中充满着复仇的念头,她也有足够的钱去招募一小队人马。但无论她到哪,没有人敢跟随她。 她需要了解关于黑暗魔法的一切:如何追踪。如何阻止它。如何消灭掉那些使用它的人。 她需要一位老师。 她的父母曾经给她讲过冰脉勇士们在北方反抗冰霜女巫的故事。他们世代守护着自己的家园,抵挡着她未知的力量和黑暗士兵的入侵。 薇恩明白,这是帮助她找到老师的线索。她逃离了她的指定监护人,坐上了前往弗雷尔卓德的船。 到达后不久,薇恩就开始寻找恶魔猎人做她的老师。她果然找到了一位,只不过两人的初次见面与她预想之中的有些不同。 在穿过一处冰封的峡谷时,薇恩中了精心设计的冰陷阱,掉进了一个满是锯齿、玲珑剔透的冰坑。她抬头向外望去,看到了一头冰霜巨魔,咂着嘴,贪婪地看着她。 一支长矛呼啸飞来,洞穿了巨魔的头盖骨,深深扎进了脑袋。巨魔肥大的蓝色舌头软瘫在嘴边,身子轰然倒下,摔进了陷阱里。 薇恩及时地滚到一边,幸免于难。只是满地黏糊糊的口水和鲜血淹过了她的靴子。薇恩的救命恩人是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女人,名叫弗蕾。 她帮薇恩包扎了伤口,领着她到篝火旁取暖。在冰冷的峡谷里,火苗艰难地燃烧着。 弗蕾告诉薇恩,自己毕生都在和冰霜女巫的手下作战,因为他们杀害了自己的孩子们。 薇恩恳求弗蕾收自己为徒,教她如何狩猎那些黑暗生物,但弗蕾并没有兴趣收下她。 薇恩恨透了自己的身份和财富,在耗人心神的战斗中,这些东西既不能让你武力超群,也没法让你的剑刃永不磨损。 薇恩不能接受弗蕾的回答。她向弗蕾发出挑战,要来一场决斗。要是她赢了,弗蕾就要做她的老师; 要是她输了,她就甘当诱饵,引出冰霜女巫的手下,让弗蕾把他们一网打尽,报仇雪恨。 薇恩心里明白,自己没有胜算——她之前受过的剑术训练加起来不超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还因为厌烦这种一只手要放在背后的战斗形式而放弃了——但她不愿放弃希望。 看到了薇恩的决心,弗蕾扔了一团雪在薇恩的眼睛上,这便是教给她的关于狩猎恶魔的第一条规则:别想着公平对决。 弗蕾在薇恩身上,看到了让她忍不住钦佩的决心。要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每一次,薇恩强忍着身上淤青的痛楚,从泥泞的雪地上爬起来继续和她战斗时,弗蕾看到这个女孩正一点点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你可以在技巧上打败她,但永远不能在意志上摧毁她。最后一次,薇恩请求弗蕾帮助她: 她们两个的家人都死于黑暗魔法之手。弗蕾当然可以继续狩猎冰霜巨魔,至死方休; 但也可以做薇恩的老师。她们联手的话,可以杀死的恶魔会比现在多出一倍不止。 她们联手的话,可以拯救的苦难家庭也不止是原来的两倍,而这苦痛,也正折磨着她们两个。弗蕾从薇恩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仇恨,长久不熄。 弗蕾最终同意跟随薇恩返回德玛西亚。 她们一路向南。薇恩帮弗蕾做了伪装,骗过了德玛西亚的守备士兵。她们回到薇恩家的庄园后,便开始年复一年地训练。 有许多人来向薇恩求婚,但薇恩对此毫无兴趣,只是专注于接受弗蕾的训练。长此以往,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了。 弗蕾教了薇恩许多关于黑暗魔法、召唤恶兽和邪恶咒语的基础知识。薇恩把弗蕾的每句教诲都铭记在心。 但同时,薇恩也有点心绪不宁,她不知道弗蕾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毒辣的手段的。 由于日趋森严的守备以及抗魔森林的存在,黑暗生物在德玛西亚领域内十分少见。所以弗蕾和薇恩会在晚上潜入边境的丛林狩猎。 很快,薇恩就杀死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只恶魔——一只袭击商队的嗜血生物——在她仅仅十八岁的时候。 怪兽的内脏泼洒在薇恩身上,她感觉某种情感被唤醒了:愉悦。复仇与暴力的炽热在她的血管中冲撞,她感到了狂喜。 接下来的岁月里,薇恩和弗蕾开始四处猎杀黑暗生物,她们之间的羁绊也在杀戮中不断加深。 一天,薇恩忽然意识到,她敬爱弗蕾,就如同敬爱自己的妈妈,但这家人一般的亲情却与恶兽一样的痛苦和创伤紧紧相连,折磨着薇恩。 薇恩和弗蕾在瓦罗兰大陆上四处游历,却被酒馆里的高原歌谣吸引了。歌谣如泣如诉,讲述的是一个像恶魔似的长角女人,拥有迷惑人心的美貌。故事中的她异常忙碌: 她成立了教团,招揽虔诚能干的善信。走进山中投靠她的人,一个个音讯全无。教团的祭司们在悬崖旁设了圣地,为恶魔献上祭品。 薇恩和弗蕾立刻动身前去狩猎。 进入山中时已是深夜,薇恩感觉自己有些恍惚。从她们第一次联手,她就对弗蕾有些担心——她害怕再次失去能够给予她母爱的人。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担忧,一个恶魔的祭司就从树丛中窜了出来,挥着狼牙棒打中了薇恩的肩膀。 薇恩措手不及,受了重伤。弗蕾迟疑了一下,但她的眼神却很快变得坚定了。她向薇恩道了个歉,然后变形成了一匹巨大的弗雷尔卓德狼。 动物形态的弗蕾张开有力的下颚,只迅猛的一击,便生生将袭击薇恩的祭司从喉咙到脚跟撕成了两半。薇恩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祭司的尸首散落在薇恩脚边。弗蕾变回了人形,眼神和之前骇人的动物形态完全不同。 她解释说,自从家人死后,她便成为了一名萨满,在自己身上施下了诅咒,从而获取了变换形态的力量来对抗冰霜女巫。获得力量的仪式需要黑暗魔法的协助,但她的做法是为了保护薇恩。 但是薇恩却将一根箭插在了弗蕾的心口上。当她发现弗蕾的真身时,她的敬爱和珍惜全都烟消云散了。 弗蕾倒下时,眼中流出了泪水,但薇恩却丝毫没有察觉。两个人之间的温情,随着弗蕾的死去,终于荡然无存了。 黎明之前还有几个小时,这意味着这场狩猎还有一些时间收尾。薇恩心中只想着恶魔。 她享受着这场属于她的杀戮,还有将来的每一场杀戮。符文之地的黑暗世界将会畏惧她的存在,正如这些恶魔从前让她心惊胆寒一样。 自从双亲死去之后,薇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尽忠职守(赵信番外篇) 德玛西亚人民的共同目标是通过善良和正义让所有人都过得更好。他们认为恶毒自私如同疾病,应当从人类灵魂中根除。 来到德玛西亚并定居于此的人们,具有和本地居民一样的理想和美德。损人利己的人很快会被发现,在这里他们下场是放逐,或者更糟。 然而,德玛西亚的生活并非如同乌托邦梦境。德玛西亚人自豪地视自己为瓦洛兰的精神先锋。他们采用严酷刑罚确保他们的道德准则是居民们的唯一准则。 任何形式的犯罪都将受到严惩,德玛西亚没有轻罪之说。对此,反对者们(在城邦势力外发表批评)视此为德玛西亚人天生伪善的证据。 德玛西亚人反击指出,他们的司法系统已将仁慈和轻判融入到了判决之中。没经过公平公正分析事件环境之前,不会有人受惩罚。虽然其他人可能仍会批评德玛西亚司法的严酷,德玛西亚人仍坚持自己意见。 德玛西亚是一个实力雄厚、奉公守法的国家,有着功勋卓着的光荣军史。这里非常重视正义、荣耀、职责的意识形态,这里的人民为此感到强烈自豪。 德玛西亚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肥沃的耕地、大片未砍伐的森林、以及矿产储量丰富的山脉遍及全境。德玛西亚继承着排外、封闭的传统,一部分原因是蛮族、盗匪、以及其他以侵略为本性的文明对其频繁地骚扰。 有些人认为德玛西亚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除非它能够适应新时代的变化——很多人都认定绝无可能——否则它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虽然存在争议,但德玛西亚依然是瓦洛兰大陆上最具统治性的政治势力之一,号称拥有整个符文之地上最为强悍精锐、训练有素的军队。 传闻中,只要是一对一的战斗,赵信就从没输过。他大半辈子都在逆境中抗争。他最早的记忆来自维斯塞罗,一艘艾欧尼亚渔船,那时的他跟着渔船从莱肯出海打渔。 他是个勤快的舱务管事,谨遵长老的每一个要求——从清理肮脏的甲板到整理缠结的渔网——他的身心都充满平和……直到那一天,渔船不经意间驶出太远,进入了他国的海域。 两条诺克萨斯私掠舰追上了这艘小渔船。他们的指挥官登船后宣告了诺克萨斯的荣光,并将维斯塞罗及船上的随员纳为他私人的合法财产。 虽然他们多数都是年长的渔夫,不符合征兵条件,但他们还是被一律带回诺克萨斯。 在经受了公海上艰难的航行后,赵信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新土地。这里的山水并不秀美,林间没有魔法。 街道两旁排列着他从未见过的雄伟大门和坚固石墙,每一寸能利用的空间都挤满了人。他得知,这里便是诺克萨斯的都城,一个叫“达克威尔”的人就是在这里统治着这个庞大的帝国。 他和维斯塞罗的其他船员被拆散了,由于没有任何办法回家,赵信只得服从俘获者的安排。 他的长枪本领没有埋没,不久后他便有机会获得更好的生活——用盘子盛装的食物——只要他肯发挥出自己的高强武艺。诺克萨斯崇尚武力,而他的主人认为他是个勇武的斗士。 一无所有、死亦无憾的赵信接受了这次机会。他脱掉了褴褛的衣衫,换上了粗制的铠甲,进入了清算竞技场。 说真的,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娱乐形式。雄壮的战士,被冠以更加雄壮的名号,在如狼似虎的人群面前互相厮杀。欢呼声会献给卓越的技巧、华丽的表演,以及每一次鲜血的飞溅。 赵信继承了“维斯塞罗”的名字,横空出世、名声大噪。没过多久,只要有他出场的对决就会让竞技场座无虚席,也让他的金主们盆满钵满。 短短几年内,维斯塞罗成为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让观众们欢喜,也让其他清算人恐惧的名字。 但他的好运并不长久。 在清算人的消遣场所之外,帝国正面临困难时期。许多敌对国家都在蚕食帝国的领土,并且诺克萨斯各条边境线上都激起了反叛的浪潮。 有传闻称达克威尔和他的参谋们支付了一大笔黄金,买断了许多佣兵、囚犯和清算人等等,征入帝国的战团。仅用了一次握手成交的工夫,赵信和他的同伴就被买走了,并被装进了一艘向西航行的运输船。 在滨海要塞卡尔斯特德,无论多有名的清算人,曾经的名号和声望也都一文不值。他们被扔进战场,对抗德玛西亚国王嘉文三世的精英部队。 敌人决心要控制住诺克萨斯对瓦洛兰的影响力……而赵信很快就明白,这场战争完全不同于任何竞技场决斗。 虽然大多数曾经的清算人在必败的战斗面前选择了逃跑,但赵信却没有后退,枪尖染上了数百人的血。 当国王的无畏先锋将他彻底包围,一些先锋战士默默对他的技艺感到赞叹,而赵信则依然拒绝逃跑。他昂首挺胸,欣然受死。 然而,嘉文另有打算。这位德玛西亚的国王和竞技场的观众不一样,不必要的杀戮并不会让他感到愉悦。 他愿意释放所有战败的诺克萨斯人,条件是他们发誓永远不再侵犯卡尔斯特德。仁慈的举动令赵信深感意外,他思索着回到诺克萨斯后等待他的命运。 他可以回到原来的那个社会中,他的生命在那里只意味着金主赚到的钱……又或者,他可以为那些身具美德的人而战,扞卫那些令他重获新生的美德。 在荣誉的驱使下,他在嘉文三世面前屈膝下跪,请求为国王效命。 在后来的数十年里,赵信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作为皇家宫廷的总管,他不仅是国王的侍卫和参谋,也是朋友和仆人,而且同样也对王位的继承人,年轻的嘉文皇子尽职尽责。 赵信成为德玛西亚人的道路或许不同寻常,但他从未动摇过对这个王国及其理想的全身心投入。他追问过自己,这并非出自责任感,而是出于选择。 浑然天成(奎因番外篇) 奎因是德玛西亚的游骑兵精锐,经常深入敌国腹地执行危险的任务,与她同行的只有她的传奇巨鹰,华洛。 这二位之间存在着一种牢不可破的纽带,绝无仅有,致命非凡。很多时候,他们的对手死到临头也没意识到,自己面对着的这位德玛西亚英雄,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奎因和她的孪生兄弟,卡莱布,出生在德玛西亚东北部的偏远村镇厄文戴尔。从小到大,两人形影不离,他们受到荣誉和正义的耳濡目染,对祖国的价值观深信不疑。 厄文戴尔是一个以狩猎和农耕为主的繁荣小镇,战备力量是一群山林游骑兵,专门拦截并击杀任何下山觅食的怪兽。 在这对兄妹小的时候,有一年,嘉文三世国王恰好途经厄文戴尔前往东部长城视察。 这座长城的两侧,分别是富饶繁荣的德玛西亚,和法无常理的蛮夷之地。奎因坐在父亲的肩上,看到一副副耀眼的炎阳钢甲,被英姿飒爽的国王和战士们的神采所折服。 奎恩和卡莱布年少的心被此情此景牢牢俘获,两人发誓要成为德玛西亚的骑士,有朝一日与国王并肩作战。他们儿时的游戏就是扮演英勇的骑士,保家卫国,击退邪恶怪兽、弗雷尔卓德蛮族,还有黑心的诺克萨斯人。 他们只要一有机会就前往厄文戴尔的荒郊野外。他们的母亲就是镇里的一名精英游骑兵,她教会他们如何在森林中追踪野兽、如何在野外生存,最重要的是,如何战斗。 几年后,奎因和卡莱布已经成为了一个技艺精湛的组合,二人的配合亲密无间,恰好将各自的特长发挥到极致,她辨认足迹的敏锐目光、他诡谲莫测的陷阱诱饵;她精准的弓术、他稳健的长枪。 然而,在一次前往北山的远征中,悲剧发生了。这对孪生兄妹正好碰到了布维尔家族的狩猎队伍,他们正在追捕一只巨型食齿兽。 这种掠食动物嗜血成性,皮糙肉厚、犄角锐利、脾气暴烈。贵族猎手们没能一鼓作气杀掉这头野兽,现在这只受了伤的怒兽背水一战,发起反扑,绞杀了好几个贵族子弟。 奎因和卡莱布立刻出手相救。虽然他们的箭雨成功地射中了食齿兽的头,赶走了野兽,但卡莱布却为了保护布维尔的女族长而被食齿兽杀害。 贵族一行人深情地感谢了奎因,帮她葬下了兄弟,同时也带上了自己家族的死者,启程回家哀悼。 卡莱布的死几乎摧毁了奎因。他们的梦想一直都是并肩作战,没有了孪生兄弟,奎因成为骑士的希望就没有了意义。 她依然履行着自己对于家乡的职责,就如同任何一个德玛西亚的女儿一样,但是她的心已经残破。曾经让她充满活力的乐趣,如今已经黯淡萧瑟得如同夏季的最后一缕阳光。 没有了兄弟的陪伴,她的野外作战能力每况愈下,甚至开始出现失误。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她经常会漏掉足迹、射偏目标,甚至性格也开始变得阴沉忧郁、寡言少语。 奎因会定期回到当时与食齿兽搏杀的地点,站在卡莱布的墓前,她始终无法释怀,永远都活在痛失至亲的回忆中。 卡莱布一周年祭日那天,她又来到这里扫墓。沉浸在悲痛和苦思之中的奎因没有听到那只食齿兽正在慢慢接近。在它两根刀锋犄角中间,是一片断箭的顶戴,是那时奎因和卡莱布与之搏斗留下的证明。 怪兽开始向她冲过来,奎因绝望地在怒兽面前反击。她射了十几支箭,但没有一支命中要害。 苦战让她精疲力尽,脚下不免踉跄了一下,野兽瞬间冲到她近前。她翻身一跃,但速度不够快,犄角的尖端在她的身上开了个口子,从大腿划到肩膀。 奎恩受了重伤,有气无力地看着野兽绕着她踱步,准备进行最后的扑杀。奎因看着野兽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她抓起了箭袋中的最后一支箭。 突然,一个深蓝的影子划破天空。一只美丽的蓝翼猛禽从天而降,利爪擒住了那头猛兽的脸。 这是一只蓝岩猎鹰,据说德玛西亚徽记中的翅膀正是来源于这种猛禽,人们都以为它们已经灭绝很久了。 巨鹰尖啸着,一次又一次地俯冲,利爪和尖喙从食齿兽的头上凿下一块块血肉,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和翅膀被猛兽的犄角划破。 奎因静息凝神,迎着奔袭而来的怒兽,最后一次弯弓搭箭。箭簇脱弦而出,弓弦应声而断。 但是她的准头很好,箭矢钻进了野兽的嘴,穿透了它的大脑。食齿兽沉重的身躯继续向奎因的方向滑,在柔软的土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沟,它死了。 奎因长舒了一口气。她爬到了巨鹰旁边,他的翅膀已经折断,但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眷恋。 她简单包扎了巨鹰羽翼上的伤口,回到了厄文戴尔,还带上了食齿兽的犄角作为战利品。 受伤的巨鹰一路上安静地栖息在她肩上,寸步不离。她将这只巨鹰取名为华洛,意为勇气。 华洛在她悉心照料下,不久便康复如初。他们之间的纽带再次给奎因的心注入了热火,她也再次开始向往德玛西亚军中的戎马生涯。 在父亲的帮助下,奎因用食齿兽的犄角打造了一把新武器,一把精工连射十字弩,只要扣动一次扳机就能发射多支弩箭。 带着父母的祝福,奎因和华洛来到了国都,向德玛西亚军队教官请愿加入游骑兵的行列。 按照流程,要想加入这支纪律严明的部队首先要经过数年的训练。虽然奎因没有在这方面受过任何训练,但是她却能轻易地通过任何一位游骑兵给她设置的科目测试。 即便如此,教官也依然无法想象,这样一名独立自我的猎人外加一只与众不同的猎鹰,如何才能融入他们不容变通的命令体制中,因此打算拒绝她的请愿。 但还没等他们发出最终裁定,乐斯塔拉?布维尔夫人,也就是卡莱布舍命相救的那位贵族,介入了此事,并以个人名义为奎因的勇气与能力作担保。 奎因立刻就被征召入伍,成为了一名游骑兵。虽然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作战能力,但死板的军队层级结构和一些(在她眼中) 繁琐冗赘的规章制度却让她不得要领。她的同袍战友很认同她的作战技巧,但却始终都把她当成不确定因素,因为她是德玛西亚军中的异类,不愿墨守成规。 自定任务计划,始终我行我素。她从来都不会在城墙范围内逗留太久,总是喜欢在野外生活,也总是反对战友的陪同。 她曾将王国的威胁扼杀在萌芽期,也曾将藏匿已久的敌人彻底肃清,正因为这些赫然的功绩,她在德玛西亚军中拥有的自由可谓闻所未闻。 有一次,一名诺克萨斯刺客趁着光陨日祭典,刺杀了让德勒城堡的指挥官。奎因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天赋。 虽然刺客躲过了好几队骑士的围追堵截,但奎因和华洛经过一整夜的追踪,躲过夺命的陷阱、招架了多次反扑和埋伏,成功击杀了那名刺客。 她带着刺客的匕首回到了让德勒城堡,从此赢得了德玛西亚之翼的称号。奎因勉强待到接受完表彰,随后又立刻启程,带着华洛离开城市回到了野外。只有在外面他们才活的舒心。 再后来,奎因为德玛西亚效力的足迹远达广至。她曾冒险北上探查弗雷尔卓德,也曾深入诺克萨斯帝国的腹地。 每一次她都会和华洛带着重要情报归来,为德玛西亚边疆的安全和保卫防患于未然。虽然她的行为方式与德玛西亚军队的严格纪律格格不入,但没人能对奎因和华洛在外勤任务中的杰出表现说三道四。 冰裔三姐妹(番外篇) 在一个早已被遗忘的时代,当黄沙尚未诞生并吞没恕瑞玛,古魔法的实体曾自由地游荡在符文之地上。凡人领域之间的边界线和对方境内的东西都是被激烈争夺的对象。 在这人人自危的动荡时代,丽桑卓、赛瑞尔达和阿瓦罗萨三姐妹诞生了。她们每个人都渴望着驾驭战争中的力量,而她们也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赛瑞尔达尝试执掌天界的力量,却把声音输给了初之暮光。阿瓦罗萨面对世界之下的扭曲黑暗,被夺走了听觉,而其中等待着的虚无则渴望着吞噬一切造物。 而丽桑卓则对抗了凡间世界本身的狂野魔法。为了惩罚她的蔑视,一位原始神用利爪割花了她的双眼,夺走了她的视觉。 虽然三姐妹的每一位都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但真正让她们团结并兴盛的,是丽桑卓在冰原上发起的无数次战斗。 齐心合力的她们无人可挡,但即使是血脉的纽带,也会有褪色的一天。 没有了视觉的丽桑卓,选择行走在梦境中。她能断断续续地从旁人的眼中看到他们的视野,但她发现只有自己才能看到下方的黑暗以及它的真实面目: 那个挥之不去的深渊不仅意味着一个结局,更意味着无限。它是死亡,虽然危险,但也充满潜力。 丽桑卓瞒着姐妹们与那些近乎于神的灵体秘密交谈,并以三姐妹的名义与它们做了一桩交易——监视者们会赐予她们接近不朽的力量,而她们则需要让符文之地做好准备迎接虚空的到来。 于是三姐妹和他们最强大的追随者们得名冰裔。他们有能力抵御最冷冽的寒霜,因此也是活到最后的强者。 然而,丽桑卓的姐妹们愈发变得不满。阿瓦罗萨坚持认为只有一件事比死亡更糟糕,那就是被奴役。 就连赛瑞尔达也怒不可遏,认为他们曾努力为之奋战的世界不应得此下场。丽桑卓被夹在中间,一方面努力平息姐妹们的忧心,一方面向监视者们乞求更多时间,但那不可知的虚无对这些平庸的言辞毫不在意。 虚空在遥远的北方突入了凡间世界,而这样一来,丽桑卓与监视者们的秘密勾结也变得证据确凿。 那一刻,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全世界被吞噬,要么放弃她最珍视的东西——丽桑卓牺牲了她的姐妹们以及她们集结的盟友,以此为代价将监视者埋葬在冰川的屏障之下,这魔法的寒冰将永不消融。 丽桑卓很快发现,即使是如此强大的元素之力也远远不够。被冰封的怪物们只是在沉睡,它们渐渐污染了身边的臻冰,使之转变为某种更黑暗的东西。 现在它们可以轻易游荡于丽桑卓的梦境之中,而她也同样能轻易进入它们的梦境,每一次,她都会在梦中向它们所承诺的永恒投诚,每一次她都在惶恐中醒来。 作为三姐妹的唯一幸存者,她召集了剩余的追随者,效忠于她并缅怀她逝去的姐妹们。 如果臻冰只能暂时拖延世间万物的最终命运,那么他们就必须集结一切力量,搜寻冰原上的所有冰裔后代,加入他们的大业。 丽桑卓和她的第一批冰卫部族动用一切力量重写了历史,掌握了所有关于真相的记录,即便如此,依然还是有传闻和预言流传在神话和歌谣中。 在人们的低语声中,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将有朝一日回归并统一诸多水火不容的部落,为此,丽桑卓将所有被奉为她们转世降临的人都悄悄杀掉了。 而她自己则退到了暗影中,每隔一段时间就用她被赋予的能力让自己焕然一新。正如她无法杀死冰盖之下的威胁,丽桑卓同样也无法完全控制自己姐妹流传于世的传说。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自大,她曾经留下的姐妹们的传承再度凝结成两位强大的冰裔——一位理想者,一位征服者——如今,她们各自领导了弗雷尔卓德境内的许多部落。 丽桑卓守望着她们两个,寻找机会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加倍努力地封锁她埋藏在主堡之下的恐怖秘密。 她必须抓紧时间了,因为寒冰已经开始消融。 艾希来自北方弗雷尔卓德,在这里,部落间的劫掠和氏族间的战争如同呼号的寒风和不化的坚冰一样,都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小部落阿瓦罗萨的女族长葛伦娜只育有艾希一个女儿,她是一名冰裔,注定要成为战士,天生就被赋予与这片土地的远古魔法连接,而且还拥有罕见的使用臻冰的力量。 每个人都认为艾希将会继承她的母亲,成为部落的下一任领袖。然而,艾希从未渴求过那种光荣。 战争血脉的冷酷责任以及杰出非凡的天赋反而让艾希觉得自己感到隔绝、负担、孤独。 她唯一的慰藉是瑟庄妮,这名来自姊妹部落的冰裔小姑娘每年都会随部落一起来渡过夏天,在奥恩卡尔岩地周围捕猎。 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友谊是她们童年回忆的全部,但却在她们十岁以后戛然而止。葛伦娜不知怎么就触怒了瑟庄妮的祖母,她们部落之间的友好突然就结束了。 不久后,艾希的母亲知道自己青春将逝,便开始向着“阿瓦罗萨的王座”进行毕生的追寻,那应该是一大堆财宝和魔法物品,她希望可以借此让她的人民重新振兴。 但葛伦娜对预言和传奇的笃信让她铤而走险,以至于经常让部落萧条潦倒。最终,在一次危险且不必要的对其他部落领土的劫掠行动中,葛伦娜被杀了。 她突然的死让年轻的艾希落荒而逃,而她大部分族人都被赶尽杀绝。 形单影只、追兵在后的艾希按照她母亲最后留下的地图来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冰川,在那里她应该是找到了阿瓦罗萨的坟墓,也找到了她的臻冰魔法弓。 艾希用那把武器为母亲完成了复仇,然后开始向西走。 不知是出于责任还是因为孤独,艾希一路上保护了许多散落各地的炉户部落并因此声名远扬。 她摒弃了传统的方式,没有把那些人当做奴隶,而是选择将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接纳为自己新部落的正式族人。 冰裔三姐妹(番外篇) 很快,许多人都开始相信她不仅是拿着阿瓦罗萨的武器——而且她就是阿瓦罗萨本尊转世重生,注定要让弗雷尔卓德再次统一。 但是奇谈佳话可不能喂饱她追随者的肚子,在他们漫长的南下过程中,部落即将面临饥荒。 于是艾希利用了关于自己的传说,与强大富饶的南方部落缔结盟约,承诺要将他们统一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强大到足以向邻国发起挑战。 新的盟约也带来了新的危险,艾希很快就发现自己处于政治斗争的中心。战母,也就是弗雷尔卓德部落的首领,理应谈婚论嫁,但无论从哪个大部落里选丈夫,都会激怒其他部落。 艾希可以选择多名丈夫,但这样只会把沸腾的冲突带入自己帐下,接踵而至的血战只会让她辛苦缔造的联盟土崩瓦解。 她的答案是一名流浪汉——战士泰达米尔。他一无所有,他的山岭氏族也几乎被赶尽杀绝。 他既不是兽灵行者,也没有元素之力的禀赋,但自打他来到艾希的新都的第一天,泰达米尔就杀进了每一座他能找到的决斗场。 他战斗的方式不顾一切,绝望地想要证明自己氏族的幸存者即便一贫如洗也值得被最强的部落接纳。 但即便以弗雷尔卓德的标准,他的野蛮战法和非凡体力也足以让人感到不安,许多人都怀疑他被黑魔法侵染。艾希没有在意这些,她提出接纳他的族人,但前提是他成为她第一、也是唯一的血盟。 泰达米尔不情愿地接受了。虽然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但他们可以明显感到彼此的吸引,于是二人之间渐渐萌生了真正的爱慕。 泰达米尔来到这个世上以后只懂得生存的艰辛,因为他的氏族所定居的冰冻平原从来都没有消融的时候。 虽然他们赞美弗雷尔卓德的所有古神,也信奉三姐妹密教,但他们最经常祈祷的对象,是一个在冰原上大肆破坏的神灵——一个壮硕的、无法被杀死的巨牙兽王。 因为能用来制作盔甲的原始材料非常稀缺,于是这个氏族就将材料用于铸造巨大的剑刃,以此效仿他们神明的乳白色猎犬。 如今,艾希率领着弗雷尔卓德几个世代以来最大的部落联合。即便如此,这来之不易的统一和和平正在遭到诸多威胁: 内部阴谋、外族势力、凛冬之爪的暴力崛起、还有一个她自己至少需要假装坚信的命运…… 瑟庄妮是一桩弗雷尔卓德政治联姻的结晶,但这场婚姻的开始和结束都一样冰冷。她的母亲是凛冬之爪的冰裔战士廓吉雅,她为了追逐一个多年前偷走她心的男人而抛弃了瑟庄妮,部落没有年轻力壮的战母带领,逐步堕入混乱和没落。 所以瑟庄妮是由希简祖母养大的。虽然瑟庄妮尽力赢取希简的爱,但她始终无法达到祖母的苛求。 随着她的部族在随后的几年中逐渐壮大,希简关心小瑟庄妮的时间越来越少。 富足、爱、安全——瑟庄妮只能从别人身上看到这些体验,在她造访凛冬之爪的姊妹部族——阿瓦罗萨的时候。 每到夏季,这片地区最有名的女战士,葛伦娜,都会让瑟庄妮来到自己的帐下。 当她得知葛伦娜曾在决斗中战胜过廓吉雅,这位阿瓦罗萨的战母立刻就成为了她的偶像……葛伦娜的女儿艾希也成为她心目中唯一的朋友。 葛伦娜质疑小瑟庄妮没有得到祖母恰当的抚养,随后受到冒犯的希简就断绝了与阿瓦罗萨部族的一切往来。 凛冬之爪后来与其他临近部族挑起争端,想要夺回他们在廓吉雅离开后失去的土地和荣誉,但他们绝望的战略只带来了更多破败。 不知如何,这些事情传到了廓吉雅的耳中。听说自己曾经的部落厄运连连,她再次回去担起了战母的职责。 虽然如此,平定战乱后的凛冬之爪只得到了没有猎物的猎场和资源匮乏的土地,迫使他们依赖冷酷的冰霜守卫部族的保护。 瑟庄妮对此含垢忍辱,决心要从母亲手中夺取领导权。她立下神圣誓言,要领导一次劫掠诺克萨斯战舰的危险行动,希望履行誓言的同时也能够召集部族的人民,支持自己从廓吉雅和冰霜祭司手中夺取权力。 在那次凶猛的突袭中,瑟庄妮从战舰的屠宰间里放出了一头未成年的居瓦斯克野猪,并根据它的皮毛给它取名“钢鬃”。 当时的她没有猜到,这头野兽后来成为了人们见过的最庞大的居瓦斯克野猪之一,而且始终都是瑟庄妮忠实的坐骑。 她的劫掠大获成功,瑟庄妮判断时机已成熟,决定挑战母亲争夺部族。按照古老的习俗,母女之间的决斗是不可想象的——但这可拦不住瑟庄妮。 怒不可遏的冰霜祭司们无奈之下出手干涉,而廓吉雅在争斗之中死去,瑟庄妮根本没能碰到她。 作为凛冬之爪的新战母,瑟庄妮开始袭击并吸收附近的部族,蓄积力量,集结了形形色色的追随者群落。 她对冰霜守卫的蔑视态度也引来了许多无家可归的萨满、兽灵行者、寒冰血脉和暴风血脉,以及弗雷尔卓德各地崇拜旧神的守旧派。 他们曾一度是弱者、是笑柄、是被周围部族掠夺的对象,只用了几年,凛冬之爪就成为了北境最威风的部族,以迅猛、残忍、和对战母的忠诚,令人闻风丧胆。 如今,季节轮转,瑟庄妮碾过北境部族、诺克萨斯入侵者、甚至越过德玛西亚边境——一路搜刮、掠夺、征服任何反抗她的人。 最终,她的决定要推翻并摧毁一个迅速成长的部族联合,而它的缔结者正是她儿时的朋友,艾希。在瑟庄妮看来,这位阿瓦罗萨战母不仅背叛了她们的友谊,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背叛了葛伦娜的传承。 因此,瑟庄妮将证明只有她才有资格统治弗雷尔卓德。 弗雷尔卓德必将统一!这是属于瑟庄妮的意志。 狂怒 奥恩是弗雷尔卓德的一位半神,主掌着锻造和工艺。他在名为炉乡的火山下的溶洞中凿出了一座雄伟的工坊,独自一人在里头干活。 他摆弄着熔岩沸腾的坩埚,提炼矿石,打造出无与伦比的精良物件。当其他神灵——尤其是沃利贝尔,在大地上行走并且介入了凡间的事务时,奥恩就会出面,将这些鲁莽的家伙劝回各自的位置上。要么是用手里可靠的锤子,要么就是群山的烈火。 相比他的同类,奥恩更喜欢隐逸世外。他习惯独来独往,心无旁骛。在一座沉眠的火山上,披挂着远古时期的爆发所留下的累累疤痕,奥恩就在山底下随心所欲地锻造打磨,日夜不分。 结果就是创造出了相当数量的无价之宝,从诞生之初就被赋予了传奇的命运。有些非常幸运的家伙碰巧偶遇了这些神器,都会被它们极高的品质震慑。 有些人说,布隆的大盾就是奥恩几千年前的作品,因为这扇巨盾永远光亮如新,仿佛昨天才刚刚出炉一般。不过没人敢拍胸脯保证,因为没人能找到这位神仙,亲口问问他。 奥恩的名字曾在这片后来被称为弗雷尔卓德的土地上广为传颂。但是,几乎所有有关他的传说都在历史中湮灭了,有的是因为他的敌人,而有的则单纯是因为漫漫的时间。 如今只有极少的一些故事,仍然流传于一小撮部落中。这些部落可以一直上溯到一种独属于铁匠、工匠和酿酒大师的文化,然而也早已失落。 这群绝迹了的先民被称作炉家人。慕奥恩之名,他们从世界各地跋涉而至,在炉乡山下定居,一心希望能掌握奥恩那般精湛的技艺。 尽管这群人对奥恩崇仰有加,但他们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炉家人的守护神。当他们呈上各自的作品时,奥恩只会微微点头或者皱一下眉。 而炉家人也会欣然接受,并且更加坚定了磨炼自身技艺的决心。因此,他们能够造出最精巧的工具,最坚固的房屋,还酿出了世上最美味的麦芽酒。奥恩对炉家人坚持不懈的努力和不断提高的渴望产生了发自心底的赞许。 但是,灾难在某天夜晚降临了。出于凡人不知的缘由,奥恩和他的兄弟沃利贝尔在山巅大打出手,也连带着毁掉了炉家人辛苦创造的一切。 火焰、灰烬和闪电从天而降,卷起可怕的风暴,哪怕你身在十道地平线之外都能看见。等到尘埃落定,炉乡成了一个冒着烟的火山口,而炉家人全都粉身碎骨,血肉骨髓混在余烬里慢慢沉寂。 虽然奥恩口头上永远不会承认,但他完全垮了。他在炉家人身上曾经瞥见了凡间生命喷薄的潜能,但这些生命却在不朽者一视同仁的暴怒之下眨眼间彻底毁灭。 巨大的内疚感让他五内俱焚,他孤单地回到了工坊里,闭关埋头苦修,从此不见世事。 但是现在,他感觉到外面的世界已经一脚踏入了新的时代。有一些他的兄弟姐妹再次化成了实体,他们的追随者们也变得越来越狂热冲动。 弗雷尔卓德四分五裂,群龙无首,远古的恐怖正潜伏在阴影中,窥伺着大举入侵的机会。空前的动乱即将到来。 无论是未雨绸缪,还是战后的重建,奥恩知道弗雷尔卓德——还有整个符文之地,都急需一位手艺超凡的好铁匠。 在符文之地的黑暗裂缝中,恶魔伊芙琳一直在搜寻着下一个目标。她披着人类女性的撩人外表,勾引猎物。 只要有人陷入了她的魅惑,伊芙琳就会显露出真正的形态。她会施加难以言喻的折磨,从而让自己在猎物的疼痛中获得满足。对于这个恶魔来说,这样的欢愉只是无心无邪的滥情。 但是对于符文之地上的其他人,听到的则是血肉模糊的传说,提醒着人们肉欲的危险和纵欲的代价。 伊芙琳并不是天生技术高超的女猎手。她起始于无比古老的时代,是某种原生的生命,没有形态,只有最模糊的自我意识。 这生于暗影的精怪只是简单蒙昧地存在着,数百年间始终麻木无觉,对任何外部刺激都毫无反应。 它本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是这世界却因为一场纷争而天翻地覆。这场被后世称为符文战争的浩劫,将世界推入了前所未有的苦难时代。 当时,整个符文之地上的人们都在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痛苦和失落,于是,黑影被搅动了。 它长久以来认知的虚无被痛苦世界中的躁狂和悸动所填满了。这个生物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随着符文战争不断升级,这世界的磨难变得越来越惨烈,甚至让这团暗影觉得自己几乎要爆裂开来。 它畅饮着符文之地的疼痛,体验到了逍遥无边的愉悦。这种感受令它甘之如饴。久而久之,它变成了某种更高级的东西。它成了一个恶魔,一个贪婪的灵体寄生虫,吞噬着最原始的人类情感。 当战争终于结束,世界的苦难也渐渐消退。这个恶魔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绝望。它所能体会的唯一乐趣,便来源于其他生物的悲苦。没有了外界的痛苦,它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像它诞生之初的状态。 如果这世界无法满足这个恶魔对于痛苦和成长的需求,那么它就只能自己制造痛苦。它需要将痛苦施加到其他活物身上,这样才能再次体验到那股狂喜。 最初,捕捉猎物对于这个恶魔来说并不简单。虽然它可以不动声色地以暗影形态进行移动,但是要想抓住一个人类,它必须显现成为某种可触碰的东西。 它曾多次尝试使用自己来自暗影的血肉化成实体的身躯,但每次尝试的结果都比上一次更加狰狞,无一例外地吓跑了自己的猎物。 这个恶魔意识到自己需要一种令人类无法抗拒的形体,不仅要将他们引诱到自己的魔爪之下,而且还要满足他们自身的欲望,让他们获得极大的快乐。这样一来,他们的痛苦就会更加甜美。 它潜藏于暗影之中,开始观察自己想要捕食的猎物。它照着他们的喜好裁出一副肉体,学会了在他们听来最动人的话语,走出他们眼中窈窕的步伐。 几个星期后,这个恶魔就造出了一副完美的身躯,吸引了数十名神魂颠倒的猎物,然后亲手折磨致死。 虽然她总是会细细品味每一个猎物身上每一丝精致的痛苦,但她总是觉得自己还想要更多。 每个人类的欲望都太狭小,可以用来把玩的时间也太短暂。他们的痛苦总是稍纵即逝,给她带来的欣快也不过是聊胜清汤寡水的滋味,勉强够她坚持到下一餐。 她渴望未来有一天,她可以将这世界投入彻底的混沌,这样她就可以找回曾经的存在状态,充满纯粹而又销魂的狂喜。 末日指引 20多年来,费德提克独自站在战争学院最东边的召唤室。只有他双眼中发出的燃烧般的绿色火焰才能刺穿他那黑暗、布满尘埃的家。 末日使者就是在这里无声地守着。联盟中所有的召唤师都知道他滥用权力,胡作非为的警世故事。 几十年前,有个来自祖安的强大符文魔法师,他的名字叫艾斯特凡。第五次符文战争后,他成为联盟第一召唤师。 费德提克是一个骇人的活体稻草人,一个徘徊在黑暗中的憎恶之物,他挥舞着一把镰刀并捕食着粗心的生物们。 在群鸦们的凶蛮啄杀的协助下,费德提克会先品味猎物们的恐惧,然后再于飓风般的羽毛与溅血的利喙之中取走猎物们的性命。 尼兰和他的强盗同伙们在正午的烈日下备马。他将最后一个小包牢牢拴在马鞍上。 每个小包都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匕首、雪狐皮、还有熏肉。赃物的分量太重,他的马鞍已经明显下坠,所以他决定牵着马走回营地。 米内什骑着马降下速度,走在尼兰的身边。 “你为什么不骑上去?”他问。 “善待自己马的人有善报,”尼兰回答说。 “或许它会用市场上的好价钱回报你,”米内什说,“它的后背凹陷太多,本来也不适合骑。” “才没有。这匹老马还能干许多年,”尼兰说。听罢,米内什摇着头快速超过了他。 等到这群人回到他们藏身山洞前方的荒地的时候,夕阳已在地平线上放出玫瑰色的余晖。 一阵阴风呼啸吹过烂秸秆和路边杂草。发霉的干草垛像战场上的尸体一样被肆意肢解。 一具破布和杂草制成的拙劣稻草人守望着这片荒地,两根柳木细腿保持着它的平衡。它身上的破布条在风中飘摇,一只手中垂着一把生锈的镰刀。 强盗们穿过野地,进入了旁边参差不齐的灌木丛,随后走近一座山洞,洞口的钟乳石像残缺不全的牙齿一样突兀地悬着。 尼兰步履蹒跚地将自己的马与它的同伴一起安置在洞口处,随后加入了其他强盗,他们正在宽敞的山洞中生火。 利米尔向他点头示意,这个强盗脸上正中间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尼兰将手伸进兜里,摩挲着他最昂贵的财宝:一枚闪亮的红色护身符,上面还拴着精致的链子。 尼兰回想起他看到那名贵妇脖子上戴着这枚项链的那一刻,当时她坐在马车里,车窗周围还遮着奢华的绣花窗帘。 他和利米尔拦下了一行人等,假装提醒他们要小心有一群劫匪即将袭来,而事实上他们的人早就在周围伺机而动了。 守卫们没一会就发现这是个陷阱,但这一会已经足够了。尼兰将第一个守卫的喉咙割破,利米尔捅破了第二个守卫的肚子。 他们的同伙用一阵暴雨般的箭矢杀掉了其他守卫。尼兰闯进了马车车厢,索要那条项链,但那名妇人却死死将它护在胸前。 这名固执的受害者甚至还用一把暗藏的小岛向他挥砍过去,但随后他将自己的匕首刺入了她的脖子,从她手中抢走了项链。 尼兰现在紧握着项链,和当时一样紧,不断擦拭着一块血迹,直到它反射出初升明月的光亮。他重新将护符放进兜里,这时突然一声马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洞口的马群。 “他们的饲料里又进老鼠了?”尼兰问道。 “他们只是在疑神疑鬼!真是一群勇敢的马,啊?”利米尔说道。 “并不是鬼,”米内什说,“是一只猛禽,是庞大而又可怕的…乌鸦!” 强盗们哄堂大笑。 的确有一只黑鸟在洞里盘旋在这群强盗的头顶,它的叫喊声不停地回荡着,一阵恐惧开始慢慢爬上尼兰的心头。他看着这只鸟在头顶盘旋——它并不是在寻找落脚点。洞里变得一片安静。 刺耳的尖叫打破了安静,上百只乌鸦像风暴一般吼叫着冲进洞中,鸟喙撕咬,利爪撕挠。强盗们失声尖叫,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肉都在被乌鸦猛啄狠抓。 乌黑的爪子深深嵌入尼兰的肩膀,汲取着鲜血,尼兰立刻将这只乌鸦甩开。 尼兰跌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到山洞口。山洞外面,本该是晴朗的夜空挂着秋分后的满月,然而密密麻麻的乌鸦将这一切都遮盖得密不透风。 山洞中的回音将每个声音都放大了十倍,回荡起了刺耳的尖叫和非人的嘶嚎组成的不和谐音。 他抬起头,看到利米尔蹒跚着向前走,空洞的眼眶中倾泻出鲜血。你拉姆爬过了山洞口的灌木丛。他可不会被一群鸟杀死! 灌木丛的另一侧,乌鸦群组成的风暴正在野地边缘处的一个人影身边围绕。那个拙劣的稻草人站在那里,张开双臂,拥抱着这肆虐的风暴。 它的嘴咧开露出锯齿的微笑。它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坏:人脸被撕开,露出网状交错的肌腱和牙齿,乌鸦们转而蹂躏喉咙往下的皮肉。 那只稻草人突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尼兰。它的眼睛剧烈地燃烧着绿色的灵火。尼兰惊恐万分,爬了起来,跑步穿过了灌木丛,慌不择路地跑进了旷野中。 那只怪物上去,用长长的木腿大步跟进,速度诡异。尼兰的喘息中夹杂了稻草腐烂的恶臭。 尼兰向后一瞥,惊恐地看到那只稻草人正在越来越近。它从下方对着尼兰的双腿挥动镰刀,随后他到达了第一个干草垛。 尼兰由于恐惧而变得盲目,他的手脚乱作一团,跌倒在地。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想要抓紧站起来,但他的双腿已经残废,他无力地瘫倒。 于是他用双手和膝盖继续爬走,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身后的噩梦般的怪物。但是这只稻草人直接踩到了他的背上,将他钉入地面。 这个怪物附身伸手向后拽起尼兰的头,准备割破他的喉咙,就像杀猪一样。冰冷的恐惧占据了尼兰,稻草人贴在他身上,弯下腰,他们俩面对面,距离只有几英寸。 他的嘴里充满痛苦和恐惧,喉咙被某种腐化的灵魂塞住。 “你们闯入了我的领地,”稻草人说道,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似乎嘴里塞满了潮湿的墓地泥土。“这里生长的一切都是我的。” 嗜血的乌鸦包围了尼兰,张喙舞爪。 潮汐与暗影 虽说一切魔法都可能充满危险和无常,但有一些魔法形式或类别即使是那些最高超的法师和巫师都对其敬而远之,这可不是没道理的。几百年来,“暗影魔法”始终都是整个符文之地上的禁忌,因为所有人都害怕那曾一度肆虐于世的恐怖再度被它唤醒。 那些恐怖之物当中的最甚者,是有名字的,它的名字是魔腾。 在符文战争末期,由魔法战士组成的秘密团体为了各自的胜利不择手段,寻找任何可能打压对手的方式。 虽然现存的记录没有记载他们的名字,但他们是第一批抛弃自己血肉并进入灵魂领域的人,人们只知道他们互相追猎,他们的猎场不仅在战场上,而且也在他们自己潜意识的思想与情绪塑造的领域中。 没有了物质现实法则的束缚,他们战斗的方式让大多数凡人的头脑无法理解,他们甚至能够塑造出虚幻缥缈的刺客执行命令。 暗影法师似乎非常擅长这种事——所以有一段时间,他们主宰了灵魂领域,将其送进薄暮。 各地各处的凡人思绪都受到了这黑暗的沾染。它吸干他们的斗志,侵扰他们的梦境,让无名的恐惧日日夜夜咬住他们不放,甚至导致一些人对自己的同胞犯下骇人听闻的恐怖罪行。 没人能说清楚,究竟是这些苦难从无到有地造就了魔腾,还是某个低级的刺客构造体受到它的腐化变成了某种更加自我、更加夺命的存在。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这个新生的暗影生物具备了非物质的形体和不可捉摸的恐怖。魔腾不理解任何友善、荣誉或高尚——它是恐惧的实体化身,不需要那些自我约束和控制。 这个恶魔般的生物在灵魂领域嚎叫着,扑向了那些离经叛道的愚蠢法师,那些曾经给予它生命的人,它不顾一切地鞭笞,希望能够终结自己的苦难。 它始终忍受着痛苦,而这种痛苦让它残酷,但它很快就喜欢上了凡人恐惧的味道。在它的领域,时间几乎没有意义。 但魔腾会尽可能延长每一次追逐,细细品味猎物的剧痛,然后再顷刻间切断他们的最后一线生命。很快,已经没人敢再进入魔腾的领域了。 如果这个恶魔没有在帷幕的另一侧采取行动,符文战争会不会有另外的结果?很难说,但到了后来,所剩无几的关于暗影魔法的传说被人藏匿了起来,使用这种魔法也被许多地方的人等同于死亡判决。 灵魂领域成为了牢笼,只有寥寥无几的闯入者维持着这个领域,而魔腾也变得饥肠辘辘。只有一样东西的味道接近它曾品尝过的恐惧大餐,那就是当凡人的思绪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飘过虚无。 魔法的波流划分着两个领域间的界限,在这里平和的梦境很容易就会变成梦魇——而随着这股魔法流,魔腾找到了让自己进入梦醒后的凡尘世界的方式。 如今的魔腾作为一种幽魂存在,双眼燃烧着冷光,已然成为了符文之地上许多人最原始恐惧的凶恶倒影。 从熙熙攘攘的城市到荒凉的平原,从最伟大的国王到最卑贱的农民,只要是有缺点的灵魂,就会吸引这个恶魔,继而被它扭曲为凡间的恐惧,以及永恒的黑暗。 在久远的过去,符文之地的海洋便远在陆地之前孕育了文明。如今被称为守望者之海的深处曾经存在过一座宏伟的城市——也是约德尔人菲兹定居的地方。 他与这个高傲尊贵的族群中的工匠和战士们生活在一起。虽然菲兹和他们并非同类,他们对待他却没有任何偏见。 加上他古灵精怪的脾性,还有在广阔海域中令人称奇的冒险经历,任何聚会只要有他都会充满了欢乐。 但世事变迁,海洋变得越来越温暖,引动了最深处海沟里凶暴的掠食者们。各处的定居点都失去了联系,但这座城市里的统治者们却还在争执该如何应对危险。菲兹自告奋勇出发去寻找幸存者,或是任何知道详情的人。 然后有一天,龙鲨来了。这些身形庞大的怪兽会用尖利的啸声震晕猎物,宏伟都市的街道很快便布满了红云。 短短几个小时内,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了。龙鲨兴奋地捕食,狂热地横冲直撞,摧毁了城中的高塔和神庙。菲兹闻到了水中的血腥,便疾奔回来,想要加入战斗,保护这座城市。 太迟了。城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保护的东西了。等到混乱平复,没有任何人幸存,也没有一处不是残垣断壁。 饥饿的龙鲨群已经远去。在冰冷的深海中,孤身一人的菲兹陷入了无望的悲痛。他任由自己随着洋流漂荡,约德尔人的魔力也开始消散,最终沉入了长寐,一梦便过了千年…… 唤醒他的完全是一个意外。海面上游过一条木头做的大鱼,撒下了一把铜币,散落在尾迹附近的海床上。 这当然不是龙鲨,可菲兹还是警觉起来他对上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但肯定没有一条鱼能在水面上生活吧?他冒险往上游去,第一次探出了头,嗅到了咸涩的海风。 有人,他们生活在海洋之外,搭乘着大大小小的木头鱼在水上来回。菲兹感到又害怕又兴奋,但他们往水里扔下了神奇的礼物,说明他们肯定是想和他做朋友。 于是,菲兹及时跟上了他们航行的轨迹,一路来到了港口城市比尔吉沃特。 在那个法外之地的居民口中,这个古怪又滑腻的生物很快成为了一个传说——潮汐海灵,来自海洋的精怪。 据说他能召唤巨大的怪兽为己所用,在船壳上用他的海石三叉戟凿洞,而且在陆地上和海水中都能呼吸。 许多不听话的小孩子都在月黑风高时听到警告:“快去睡觉,不然海灵就会把你捉去喂鱼……” 菲兹心地不坏,但哪怕是按约德尔人的标准来看也是淘气得过分。他很喜欢捉弄比尔吉沃特的居民。 经验最老到的渔民知道,就好比大海会潮起潮落一样,潮汐海灵既能让他们一无所获,也能让他们的渔船满仓归来。 即使如此,菲兹对贪婪或是自私的人毫不留情。那些傲慢的船长,一心想要赚笔快钱,却发觉自己的船在神秘的指引下抵达的不是港湾,而是灾难。 正义与狂怒 早在弗雷尔卓德得名于冰雪以前,曾有过一片充满奇迹的土地——至少,是在纳尔的眼中。 作为一个拥有无限精力的约德尔孩童,纳尔和其他同类公开生活在北方部落的坚强人民之中。 虽然他矮小的身材刚刚足够在雪地上留下脚印,但他的脾气可不输十倍于他大小的野兽,而且只要他发现任何不妥,就会破口大骂,吐出一连串脏话。 所以,他还是比较愿意亲近一种更大更聪明的生物,他们始终与凡人保持着距离。对纳尔来说,他们看上去就像是特大号的白毛约德尔人,而这样的外形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 当人类的部落在冰原上采摘野莓和地衣的时候,纳尔则在收藏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石块、鹅卵石、带泥的死鸟等等。 而他最珍贵的宝藏是一块居瓦斯克野猪下颌骨。当他从冰冷的土地中挖出这块骨头的时候,发出了开心的尖叫并把它扔向最远处。 它飞了回来并落在了两步开外的地方。 这次小小的成功让他心潮澎湃,随后纳尔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他的“回旋镖”。这个世界努力向他献出新的至宝——闪闪的线绳、甜美的蜜露,圆的东西——但没什么能够比得上扔出再接回他的宝贝武器的乐趣。 现在他认为自己是一名猎手,追踪那些不理睬自己的野兽群。 但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这片土地正在改变。天空似乎变暗了。风似乎变冷了。凡人的部落曾经一起觅食,现在却各自狩猎。 那些大白约德尔人应该会知道怎么办。纳尔应该去找他们。 他使出所有狩猎技巧,跟着他们的踪迹上到了一座大山的雪顶山巅,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他的接近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而他却看到了数不清的凡人。这场面太刺激了,但似乎其他人全都没有为此感到高兴。 然后大地开始摇晃,裂开了一个大沟。纳尔一生中第一次看到,似乎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大发脾气。那些凡人在喊叫。那些大号约德尔人也在咆哮。 但那只怪物的到来让他们全都静了下来。 一只怪兽从刚刚裂开的深渊中升了上来,它长着巨大的角,拍打着触手,睁着一只独眼,燃烧着的异光让纳尔背后的毛倒立。 有一些凡人见状立刻逃跑,而纳尔则感到胸口一阵奇怪的疼痛——就像是让他想到失去自己的回旋镖,或者永远都无法再被拥抱。这个恐怖的东西想要伤害他的新朋友们。 所以他很生气。那一刻,纳尔真的发怒了。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怪兽。一瞬间,他跳到了空中,向它飞去。一只爪子中握着一个雪球……或者说是他以为的雪球。 事实上,他握着的是从山边掘出的巨石,因为纳尔已经长得和那些大白约德尔人一样巨大。他要让这只怪兽从哪来回哪去,通过砸脸的方式告诉它! 但是他这一下永远都没能砸出去。纳尔感到一股比寒冬还冷的凉气,似乎要把空气冻成冰——这种元素魔法将他冻结在原地,穿透了他蓬乱的毛发。 周围的一切,包括那只怪兽,全都没有了声音。这个约德尔人的力量和愤怒融化消解。一种深重的倦意爬进了他的四肢,然后他陷入了软绵绵的安睡。 纳尔小憩了很长时间。当他终于苏醒过来,抖落肩膀上的冰霜,费力地喘过气,其他人已经全部消失了。没有需要打的怪兽,也没有需要保护的朋友,他再度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孤单。 这片土地也变了。到处都是雪,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全都铺上了白毯。虽然如此,当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回旋镖就在身边的时候,还是发出了欢快的叫声,然后带着回旋镖小跑着寻找可以狩猎的东西。 即便是现在,纳尔也还是完全不知道那决定命运的一天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对面前的世界赞叹不已,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可以收集,那么多地方可以探索。 符文战争的战火在大地上肆虐,巨神峰孑然立于世界之巅,作为光明的灯塔抵御着大举进犯的黑暗——凯尔和她的孪生妹妹莫甘娜就诞生于这道光芒之下。 她们的双亲,弥希拉和齐拉姆,为了得到力量并拯救部族于毁灭的命运,开始了险恶的登顶挑战。 当弥希拉意识到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她选择坚持继续前进。在巨神峰的顶端,她被选中成为了正义星灵的神圣载体,手持长剑,剑身燃烧的火焰比太阳还耀眼。 不久后,这对姐妹出生了。凯尔只比妹妹早了一口气的时间,耀眼的光芒只有莫甘娜深沉的黑暗才能媲美。 但此时的弥希拉已经成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士,她的存在远高于任何凡人。齐拉姆开始畏惧她身上的神性,更畏惧那些被光芒招来的心怀恶意的巫师们。 他坚决地带着女儿们离开了这危险之地。父女三人穿过征服者之海,抵达了一处新的土地,据说这里天然能够抵御魔法的危害。 他们找到了新的家园,齐拉姆在这里将两姐妹养大。姐妹二人的脾气秉性日渐相异。 凯尔少年老成,经常和当地的领导者们争论他们的规矩——她没有关于母亲强大力量的记忆,但她知道这些法则是为了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她的父亲几乎不会提起母亲的事,但凯尔却笃定地确信弥希拉在某片遥远的战场上结束了符文战争,并拯救了他们。 在两姐妹初成少女的时候,一道流火划过天空。一把长剑带着天界烈焰插在凯尔和她妹妹中间的地面上,一分为二。 齐拉姆看到这把剑以后就像发了疯一样,因为他认出来这是弥希拉的剑。 凯尔急切地抓住了其中的一半,羽翼从她的肩胛喷薄而出,莫甘娜小心地学着她的样子。 那一刻,凯尔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自己与母亲之间的纽带,她确定这意味着母亲还活着,而且想要女儿们追随自己走过的道路。 居民们相信这对姐妹受到了群星的赐福,命中注定要保护襁褓中的德玛西亚免遭外敌入侵。 这两位飞翼的保护神成为了光明与真理的象征,被所有人敬仰崇拜。凯尔参与了许多场战斗,在日益壮大的民兵团最前沿领头高飞,将自己的圣火注入到够格之人的武器中…… 但时过境迁,她对正义的追求开始将她反噬。无论内外,她目之所及看到的都是潜在的危险,于是她创建了审判使团,强制执行法律,狂热地捕杀叛逆者和强盗。 但她的审判却在一个人面前放宽了。凯尔的追随者们失望地看到,她默许莫甘娜收容那些诚恳认罪的人。 凯尔的门徒罗纳斯对此最为不满——他发誓要替凯尔完成她不愿意做的事,打算把莫甘娜囚禁起来。 外出归来的凯尔看到的却是暴乱的人群,和死去的罗纳斯。怒火中烧的凯尔深深地唾弃这座城市,召唤来神圣的烈火,净化这里的罪恶。 莫甘娜飞到空中与她对峙,姐妹二人刀剑相向。如果凯尔要肃清她在凡人心灵中看到的黑暗,那么就必须从自己的孪生妹妹开始下手。 她们在空中舍命相搏,每一下都是致死的攻击,大地上的建筑也震颤不已。突然,两人的打斗戛然而止,因为她们听到了父亲痛苦的哭喊。 凯尔看到齐拉姆死在了妹妹的怀中,他是那一天城中暴乱的无辜受害者。然后凯尔双手分别拿着母亲长剑的两半,发誓决不再让凡人的情绪主宰自己。 她跳回到空中,在云际之上翱翔,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地平线上看到了巨神峰,它威严的峰顶正沐浴在夕阳的红光中。 她将在那里寻获来自星界的完美洞悉。她将在那里与母亲并肩,实现她对正义星灵的传承。 虽然她已经离开德玛西亚好几百年,但凯尔的传说很大程度上激发了王国的文化和法律。 飞翼保护神的巨大雕像和标志激励着每一个战士的内心,驱策他们用行军照亮黑夜,将全部黑影从他们的土地上赶走。 在纷争和混乱的年代,许多人都依然抱着希望,希望凯尔最终能够归来……但另外一些人则祈祷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愤怒与复仇 泰达米尔来到这个世上以后只懂得生存的艰辛,因为他的氏族所定居的冰冻平原从来都没有消融的时候。 虽然他们赞美弗雷尔卓德的所有古神,也信奉三姐妹密教,但他们最经常祈祷的对象,是一个在冰原上大肆破坏的神灵——一个壮硕的、无法被杀死的巨牙兽王。 因为能用来制作盔甲的原始材料非常稀缺,于是这个氏族就将材料用于铸造巨大的剑刃,以此效仿他们神明的乳白色猎犬。 泰达米尔的族人以强大的体能和单打独斗能力着称。他们有能力击退来犯的其他部落、击杀山岭中的巨大野兽、抗击南方的诺克萨斯侵袭。 泰达米尔自己也成为了一名狂暴、可怕的战士,但对他力量的真正考验,来自一个特别的深冬寒夜。 一场非同寻常的风暴从东方席卷而来,带来了冰冷的黑暗,还有一个高大魁梧的、长着犄角的人影,漆黑的轮廓映衬着满月,看不清任何面目。 氏族里有人倒地跪拜,他们相信面前站着的就是他们的野猪之神。的确,这个生物溢满了远古的魔法,但他并不属于弗雷尔卓德……那些跪拜的人是最先被杀死的。 眼前的场面让泰达米尔惊骇恐惧。这个入侵者残酷的活体长剑让他感到自己的心中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残忍。 不知是被嗜血还是其他什么疯狂所占据了心智,泰达米尔提起了自己的剑,发出了挑战的怒吼。 那个黑暗的人影把他像虫子一样拍到一边。泰达米尔躺在死人堆中间,地上的白雪几乎被血染成了黑色。 就在他准备吸进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个东西走了过来,开口说话。泰达米尔想要听清那奇怪的古代话语,但随着他的生命流逝,烙印在他记忆中的只有那个东西的笑声。 泰达米尔那一晚并没有死。他在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怒火中重生了。他看向东方的天边,他要的不仅要为自己的氏族复仇,也要夺回自己的战斗尊严。 但家乡的平原并没有给他复仇的机会。氏族留下了其他幸存者,如果泰达米尔无法为他们找到庇护所,他们都活不长久。 南方有诺克萨斯,北方有冰霜守卫,那个黑暗的人影从东面来。而在西边,听说一些部落正在聚集到据称是 阿瓦罗萨转世的麾下——换做从前,他可能会对如此神乎其神的传闻不屑一顾,但现在他知道西边是他唯一的生机。 泰达米尔和剩下的族人到达了那片山谷,他们几乎和乞丐无异。这位年轻的战士决心要展示出他们氏族的价值,赢得阿瓦罗萨首领的庇护,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地思考如何复仇了。 他舞起自己的獠牙大剑,选择了对他来说最自然的方式:向这里的人发起了对决挑战。 心中带着对那个黑暗的人影的执念,脑海中回荡着那个笑声,泰达米尔很快就战胜了所有接受挑战的人。 他绝无仅有的狂怒让阿瓦罗萨人十分不安。北方的战士们也注意到他在两次较量之间迅速的自愈能力——与他们身边的冰裔不同。 泰达米尔越是不加节制地陷入怒火,他的身体自愈的速度就越快。许多人都怀疑他和他的氏族使用了奇怪的、非自然的魔法,于是泰达米尔证明自己价值的计划反而威胁到了氏族的整体形象。 但并非所有阿瓦罗萨人都敌视他。他们的战母,艾希,正在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寻求政治联姻……正在寻找一个能为她迎接挑战者的人,与她执手、奉她为王。 艾希在这名英俊的野蛮人身上看到了机遇,她许下承诺将他的氏族接纳为阿瓦罗萨人,前提是泰达米尔成为她第一、也是唯一的血盟。 随着他与艾希共处时间的积累,他开始相信其他人的私语——相信她真的是阿瓦罗萨本尊的神圣化身。他的怒气在她的带领下找到了三思后的节制,二人之间也开始产生真实的爱慕之情。 虽然如此,但作为艾希的决斗代表,如今的泰达米尔看到的是不确定的未来。这位蛮族之王可以清楚地看到弗雷尔卓德的天边有战争正在酝酿,但他同时也渴求属于他自己的复仇,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宿命可能到最后并不在他的女王身边…… 拜他的桀骜不羁和怒气所赐,泰达米尔在冰原上披荆斩棘,与弗雷尔卓德上杰出的战士较量以精通战斗的艺术。 这个暴怒的野蛮人想向那个摧毁他部族的人复仇以及击败所有阻挡他和他进行最后复仇的人们。 为了生存他与苦难争斗,不惜在弗雷尔卓德被冻伤,年轻的泰达米尔和他的子民为了这片土地稀有的资源与其他部族交战。 一场这样的战斗永远的改变了他的生活。掠夺者们在死寂的夜晚埋伏了泰达米尔的部族,尽管他的战士们将第一波攻势阻挡了回去,他们却没有准备好面对下一-个接近的黑影。 他挥舞着一把残忍的如同活物的利剑,使用怪异的魔法让入侵者们变得嗜血异常。泰达米尔的部族在顷刻间遭到蹂躏。 眼看击败这个神秘的生物没有任何希望,泰达米尔选择直面注定的死亡。黑影重创了这个年轻的野蛮人,伤口足以致命。 泰达米尔看到死亡和毁灭吞噬了他的家园,他的生命也摇摇欲坠。没有任何东西留下一有的只是临死前的惨叫声。 不能向死亡投降,泰达米尔满腔怒气。他的鲜血在沸腾,他的愤怒将之消耗殆尽,也消除了他的死亡。 他蹒跚的站起一勉强的握着剑一振作自己决绝地面对这个黑影。但黑影甚至没有举剑,取而代之的是朝泰达米尔会心一笑便退散在了暗影之中。这也是最后一次这个野峦人看到他的敌人。 某人劫掠了他的家园和子民,泰达米尔在弗雷尔卓德徘徊了数年,发誓要将自己打造成残忍的复仇工具。 他造访了所有荒寒中的部族,一个个战胜他们的战士直至没有人再敢挑战他。通过这样,他精通了野蛮人战斗的方式并将他的怒气转化为一种力量。 执剑于手而集怒于心,那个曾经将他所知的生活摧毁的人,如今变成了他永恒的复仇任务。 均衡与影子 艾欧尼亚一直以来都是个充满狂野魔法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类和强大的灵体力求和谐共处……但有的时候这宁静的平衡并不能轻易得来。有的时候平衡也需要维护。 均衡教派就是一个以维护艾欧尼亚神圣平衡为己任的团体。教派的信徒们行走于精神与物质两个世界之中。 协调两界之间的冲突,而且有必要的时候,也会使用强制力介入。阿卡丽天生就是其中一员。 她的母亲是梅目·约曼·特曦,身居暗影之拳的位置,她和她的伴侣塔诺决定让女儿从小就在均衡教派内成长,接受教派的宗师——暮光之眼苦说大师的精悉引导。 每当阿卡丽的父母受派外出,教派的其他成员就会担当阿卡丽的代理家长,狂暴之心凯南就曾和这个小姑娘共同度过了许多时光,传授她手里剑的技法。 教她利用速度和敏捷而非蛮力。阿卡丽拥有超越同龄人的心智,像吸水的海棉一样吸收学识。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将沿着自己父母的道路成长——她将伴着宗师的儿子和既定的继任者慎一起,引领新一代信徒,致力于保护艾欧尼亚的平衡。 但平衡往往转瞬即逝,教派内部发生了分裂。 一个名叫劫的信徒修行归来,刚愎自用的他与苦说大师激烈交锋,通过一场血腥的哗变让教派内部的权力动荡。 阿卡丽逃到了东边的山林之中,一起逃走的还有梅目、慎、凯南和其他几名信徒。令人惋惜的是,塔诺不在其中。 劫已经几乎把均衡教派变成了绝情的影流。但作为新一任暮光之眼的慎想要重建那些逝去的东西。 他们要回归均衡的三大基本理念:以观星寻找纯粹的公正,用逐日执行正义的审判,并通过修枝根除一切不平衡。虽然他们势单力薄,但他们会训练新的信徒,光复并再次振兴他们的教派。 当阿卡丽长大到十四岁的时候,她正式开始了均衡教派的训练,决心要继承母亲的位置,成为新的暗影之拳。 阿卡丽是个练武奇才,精通钩镰和苦无——也就是单手镰和飞刀。虽然她不像其他信徒那样掌握魔法能力,但她依然用实力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称号,不久后,她的母亲就得以退居后方,担任年轻一代信徒的导师。 但阿卡丽的灵魂坐立难安,她始终睁眼看着世界。在诺克萨斯入侵艾欧尼亚的战争余波中,虽然均衡和影流之间达成了脆弱的一致。 但她却看到自己的家乡继续遭受着痛苦。她质疑他们的教派是否真正履行着职责。所谓修枝,就应该根除一切威胁到神圣平衡的人……然而慎却总是敦促克制。 他总是在限制她。所有那些颂文和冥想都能让她的灵魂获得安宁,但这些陈词滥调却不能击败他们的敌人。 她的热血冲动和超前成熟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叛逆。她与慎大声争论,她公然反抗他,她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艾欧尼亚的敌人。 当着整个教派的面,她公然宣称均衡教派都是无能之辈,所有关于精神平衡和耐心的说教都毫无成效。 艾欧尼亚人正在物质领域垂死挣扎,所以这也是阿卡丽要保护的领域。她接受了刺客的训练,所以她要做刺客该做的事。她已经不再需要这个教派了。 慎没有挽留也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条路必须由阿卡丽自己走下去。或许有朝一日她会沿着那条路走回来,但那一切都将由她自己决定。 艾欧尼亚的和谐面纱之下掩盖着那些被丢下的人。对于劫来说,他的故事要从那个坐在家门口冰冷石阶上的小男孩说起,他的家是均衡教派。 均衡教派的宗师苦说亲自收留了劫,他在古老的庙墙内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劫尽心竭力地领悟均衡的精神教旨,很快就在战斗和学习两方面超出同辈一大截。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自己在另一个人面前只能甘拜下风——宗师的儿子,慎。虽然劫在每一门技艺上都追求完美,焕发出巨大的热情,但他却缺少慎身上的情绪平衡。虽然存在差异,但两名学徒依然情同手足。 后来,他们与师父一起出门远行,追查恶名昭彰的“金魔”。他们终于成功抓获这个令人谈之色变的“怪物”时,却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名叫卡达·烬的普通人。年轻的劫走上前,双手高举刀刃,但苦说大师制止了他,并命令他们把烬押进监狱。 回到庙堂后,不满情绪开始在劫的心中绽放,他也开始在学习上力不从心。烬制造的惨不忍睹的谋杀现场反复萦绕在他脑海中。 与此同时艾欧尼亚和诺克萨斯帝国武装之间愈演愈烈的紧张气氛也加速了他的幻想破灭。 那个时候,慎已经开始学会父亲的冷漠无私,而劫却不肯让均衡的崇高理念阻碍他惩奸除恶。 他深入庙宇隐藏的墓穴中,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个精致的黑匣。虽然他知道这是在触犯禁忌,只有教派的宗师才能打开这个黑匣,但他还是向黑匣内部窥视。 黑影包裹住劫的脑海,向他灌输对弱者的蔑视,助长他内心的苦楚,并向他暗示着一种古老的黑暗魔法。 回到庙堂的光明中后,他与宗师苦说正面相对。劫要求均衡教派动用一切力量打击诺克萨斯侵略者。苦说拒绝了,于是劫离开了那个将他养大的教派。 不再受到均衡教条的束缚的劫,召集了一批追随他的战士共同抵抗诺克萨斯。任何威胁到他家园的生灵,或者在守卫艾欧尼亚的岗位上玩忽职守的人。 全都会陷入残忍的影杀阵——甚至包括那些结盟立场摇摆不定的本土瓦斯塔亚。劫鼓动他的追随者们抛弃顾虑投身战争,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能力的成长永远都赶不上野心的膨胀,除非得到那个黑匣。 他集结了所有新信徒,回到了均衡教派的庙堂,苦说出门迎接。这位长者将他的武器放在劫的脚边,恳求他曾经的徒弟能够抛弃暗影,回归均衡之道。 少顷,劫重新出现在庙前的石阶上。一只手握着黑匣,另一只手上则是刚刚沾满鲜血的剑刃。 均衡教众惊呆得不知所措,像兽群一样慌不择路,被劫的手下肆意屠戮。随后他霸占了庙堂,并在此成立了自己的影流,开始以黑影之道训练他的信徒。 他们将黑暗的刺青刻入肌肤血肉,并学习如何伴着氤氲倒影中的自己共同战斗。 劫利用了与诺克萨斯之间的战事,以及战争给艾欧尼亚人带来的痛苦。在刚刚发生过大屠杀的衣浦河畔。 他遇到了诺克萨斯童兵凯隐,手中只挥舞着一把农用镰刀。劫看到这个男孩是一件待开刃的武器,就把他收为亲授弟子。 在这个年轻的信徒身上,他看到了与自己旗鼓相当的纯粹的目标动力。在凯隐身上,劫看到了影流的未来。 虽然劫并没有与慎和均衡教派残部进行和解,但战争过后,四散在各省份的均衡教众与影流之间达成了脆弱的停战共识。劫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早已覆水难收。 最近几年来,初生之土的平衡显然已经被打乱,可能永远都无法复原。对劫来说,精神的和谐无足轻重——他将不择手段地确保艾欧尼亚的胜利。 火焰 身为一名弗雷尔卓德医者的儿子,基根·诺和天生是一个异类。他母亲拥有的微薄魔力和草药学识,让母子二人得以在滨海小村瑞格恩的边缘谋得生计。 他们为数不多的朋友都来去匆匆。虽然当时基根还是个孩子,但他很早就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个凶恶的强盗,也正因为他父亲的身份连带着因为他自己使得母亲被人避之若浼。村民们叫他“强盗的杂种”。 基根的孤独和愤恨在心中隐隐燃烧,常常变得暴躁乖戾。 在一场似乎永无终结的寒冬中,经过数年的煎熬,体弱的母亲撒手人寰。 基根抛洒她骨灰的同时,想起了那些她花费毕生精力医治过的人们。没有任何人前来吊唁。他知道,他们巴不得他也随母亲一起消失在冷风中。 他会成全他们,不过他要先完成自己的复仇。他烧毁了整个村落,然后消失在夜里,留给自己一道永远都无法痊愈的伤疤。 基根在弗雷尔卓德的冰冻苔原上游荡。他告诉自己,他要寻找自己的父亲,但在内心深处,他是在寻找一个朋友……或者,至少是一张友善的面孔。他的追寻徒劳无果,于是钻进了一个山洞里,准备等待死亡。 但他等来的不是死亡,而是另一个异类。神秘的魔法师瑞兹在这个被冻得半死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潜能,于是收他作为学徒。 这对师徒经历了许多磕磕绊绊,基根稚嫩而狂野的魔法让二人双双感到灰心丧气,而瑞兹对耐心和谦卑的要求往往被置若罔闻。 不幸的是,对于基根的培养始终只能排在第二位,瑞兹始终最关心的是他最初的使命。 他一直以来都在搜寻并藏匿一种巨大到足以毁灭符文之地的力量——传说中的世界符文。 在追查到一块符文碎片以后,基根面对了那令人绝望的诱惑,同样的这份诱惑曾让太多人失去理智。符文是这世界上所有魔法的源泉,而他不顾导师的警告,选择将这力量据为己有。 瑞兹被迫见证自己的失败,见证自己的学徒被原始的魔法焚毁,基根的灵魂被彻底吞噬了。 那一刻,一个新的灵魂诞生了,那不是瑞兹曾在冰雪中搭救过的年轻人,也不是曾被他当作朋友的那个弗雷尔卓德法师。 这个火焰和狂怒的复仇灵体行走在凡人的领域,如今被世人称为布兰德。布兰德诅咒他曾经的师父,诅咒其他一切阻挡他夺取符文的人。布兰德甩出魔法烈焰的火舌长鞭,瑞兹勉强拣回一条命。 自那天起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布兰德如同一场无法无天的野火般存于世间,他始终在夺取,从未返还任何东西给这世界。 有时,他是苍穹上划过的火流星,有时,他沉入冰冷的土地进入漫长的休眠,等待那种绝无仅有的魔法气息将他引向另一枚世界符文……如果真的让他得偿所愿,那么符文之地上将只有极少数人有能力阻止他。 嘉文三世国王加冕后不久,就向德玛西亚人民致辞。虽然在他们自豪的王国疆界以外还有许多敌人,但一些贵族却开始割据斗争,甚至还有一些家族组织了私人武装,想以此换取新任国王的恩宠。 这种情况是不能容忍的。嘉文不能允许如此危险的对抗关系继续发展,于是他宣布要通过婚姻的形式终结割据斗争。 他的新娘,凯瑟琳女士深受民众爱戴,宫廷内一直以来都有传闻称此二人暗暗相互怜爱。雄都的钟声在庆典中持续敲响了一天一夜,那年年末,皇室对外宣布国王和王后即将迎来他们的长子。 但所有的欢愉都消散在在凯瑟琳因难产而死的时候。诞下的婴儿以他父亲的家族命名,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德玛西亚王位的继承人。 悲喜交加之中,嘉文三世立誓永不纳妃,而且他对王国未来的全部希望与梦想都将继承给他的独生子。 从没有过母亲记忆的小王子嘉文在宫廷中长大,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有人服侍和保护。 国王坚持要让他受到最好的德玛西亚式教育,在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学习慈善的道德价值、责任的庄严负担、以及为人民鞠躬尽瘁的荣誉。 渐渐长大的嘉文后来又结识了父亲的总管,赵信。这位来自艾欧尼亚的忠实守护者向皇子传授了世界上更多关于精神灵力的理论,以及五花八门的战争艺术。 在进行军事训练时,嘉文皇子见到了冕卫家族的愣头男孩,盖伦。二人年龄相仿,很快便形影不离——嘉文钦佩盖伦的纯粹决心与意志,而盖伦则仰慕皇子的战术直觉。 当嘉文到了合适的年龄,他的父王送给他将军的光荣头衔。虽然并没有人觉得王位继承人有必要亲自上战场,但嘉文还是决心要去证明自己,无论是否有国王的祝福。 烁银山脉另一侧的土地一直以来都受到诺克萨斯的争抢,使得那片边境地带几乎无法无天,外来的强盗和好战的部落威胁着许多德玛西亚的盟友。 王子发誓要让这片地区重新稳定下来。许多年前,他的祖父曾被一个丑恶的诺克萨斯蛮人弑杀,当时就是两个国家在南方的首次交锋。现在,那次侮辱终于要还回去了。 嘉文的军队捷报频传,但在边关小镇目睹的屠戮惨状令他深感不安。当他听到哀伤之门陷落的消息时,他没有听从副官们的建议,而是决定继续向诺克萨斯的领土内进发。 不可避免地,战力过于分散后,嘉文遭到诺克萨斯战团包围,还没到特里威尔就已经战败。 拒绝投降的皇子和其他几个幸存者逃进了森林中,紧接着又遭到敌人斥候接连数日的追踪。最后,嘉文的身侧被一支箭射中,躺倒在一棵倒下的树旁,在昏迷与清醒之间反反复复。 他遭到了彻底的打击。他辜负了家族,辜负了王国,也辜负了他的同袍兄弟们。 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孤独地死在那里,如果没有希瓦娜的话。这个奇怪的紫色皮肤的女子不知用何种方式,把嘉文一路带回了德玛西亚,带到了伦沃尔的古老城堡。 在那里,她在皇子康复的日子中证明自己是一个友善而且有价值的同伴。虽然她奇异的外表让人望而却步,但城堡驻军的指挥官却无法否认她拯救了嘉文的性命并为皇室做出了巨大贡献。 光盾家族(嘉文四世番外篇) 不幸的是,希瓦娜自己也正在遭到追捕——追捕她的是怪物般的元素巨龙,伊瓦。当城堡的哨兵在天边看到这条巨龙的时候,嘉文则看到了为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 在希瓦娜准备要使用半龙的形态在空中迎战那头巨兽的同时,皇子从病榻上踉跄走下来,亲自带领驻军支援城墙。他拿起了长枪,并发誓要取下伊瓦的头颅,否则绝不空手返回雄都。 那场战斗迅猛而且激烈。当他的手下因恐惧而离开岗位,是嘉文将他们团结起来。当他们负伤挂彩,是嘉文指挥治疗师救死扶伤。 杀死那头邪魔巨兽的是希瓦娜,但守住阵线的则是皇子的领导力。那一刻,嘉文看到了德玛西亚人民的真正力量——众志成城守护家园,抛弃成见与疑虑。 他向希瓦娜承诺,她永远都在他的卫兵之中有一席之地,只要她选择接受。 嘉文拖着魔龙的头骨凯旋而归,回到父王的宫廷,希瓦娜也在他身边。 虽然国王因儿子的归来百感交集,但有一些在场的贵族则在悄悄质疑,让这种生物站在皇子身边并不明智……更不用说让她作为守护者的一员。 虽然如此,嘉文还是回到了自己在军中的位置,同时也在保家卫国以外的邦交事宜中发挥起关键作用。 他的朋友盖伦如今已是无畏先锋的剑士长,国王也开始感受到年岁的重量,皇子必须保证自己已经准备好有朝一日继承王位,成为德玛西亚的嘉文四世国王。 虽然极为罕见,但符文之地现在确实还存在几处元素巨龙的栖息地。在恕瑞玛帝国陨落很久以后,在一座无人知晓的火山底部的岩洞中,名为伊瓦的远古巨兽在那里守护着她为数不多的龙蛋。 龙蛋不仅是亚龙想要破坏的东西,同时也是超乎凡人想象的无价之宝,所以有许多无所畏惧或不长脑子的人想要来试试运气。许多年来,几十个甚至更多觊觎龙蛋的窃贼都成伊瓦口中焦黑的美餐……但最后有一个人成功了。 这个突然交了好运的法师紧紧抱着巨大的龙蛋,逃出了那片山脉,他沿途经过的丛林都被伊瓦的怒火点燃。 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他成功抵达了海岸,巨龙只能悻悻归巢。她已经失去了一枚龙蛋。不能再有闪失。 这名法师去到了北方的皮尔特沃夫,但还没等他找到买家,龙蛋就开始孵化了。不知是因为它被人搬离了龙巢,还是因为秋季的最后一轮明月预示了冬季的到来,总之有什么东西变了。 破壳而出的不是幼龙,而是清清楚楚的一个人形女婴,浑身惨白的皮肤透着紫红。那名法师发现自己无法狠心抛弃她,于是把女婴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给她取名“希瓦娜”,致敬她生母伊瓦的黑暗传奇。 希瓦娜逐渐开始显现出超越凡人的本质。从很小的年纪开始,她的外形就能变化成某种类似古神话中半龙的怪异存在。 这就让她难以生活在普通瓦洛兰居民之中,而麻烦还不止于此。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伊瓦与她失踪的女儿之间存在某种连接,而且随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当其他幼龙终于振翅起飞,伊瓦也离开了空巢,飞跃海洋,追寻希瓦娜的下落。 这片土地正在受到激烈的边境战争的摧残,但无论是军队还是村民,都在巨龙来临之际四散而逃。 正在一座农舍废墟中寻找安身之所的希瓦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养父在伊瓦低空掠过的同时被烈火吞噬。 年轻的希瓦娜把他拖到了附近的森林中,但除此以外她已无能为力。她在一颗大橡树下草草安葬了养父,然后孤身一人启程出发。 在野外游移躲藏了数周以后,希瓦娜在树丛中嗅到了微弱的血味。她找到了一个受伤的战士,生命垂危,她知道这个人是她可以拯救的。 她没有顾忌自己正在被愤怒的巨龙猎捕,立刻就变成半龙的形态,将那个昏迷中的人带走,来到了远处德玛西亚边境的一个前哨站。 在伦沃尔的城堡中,希瓦娜发现她带回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嘉文四世——德玛西亚国王的独子,王位的继承人。 虽然在此驻守的士兵都因她的紫色皮肤和奇怪举止而疑心重重,但责任使然,他们还是迎接了希瓦娜。 看起来,德玛西亚人永远都会互相照应,而她在镇里度过了此生中最平和的一段时光。 但和平并未能持久。希瓦娜在风中感知到了黑暗。伊瓦来了。 逐渐康复的皇子知道自己必须负责伦沃尔守军的指挥,所以组织惊恐中的居民躲进了要塞内,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了准备。 即便如此,希瓦娜还是准备继续逃离此处。嘉文拦住了她,于是她承认那只猎捕她的巨龙其实是她的亲人。她无法容许自己的私事害死其他无辜的人。 嘉文拒绝让她离开。希瓦娜救了他的命,所以他理应在这种时候与她并肩作战。他的坚持打动了希瓦娜,她接受了他的提议。 伊瓦出现在空中,德玛西亚的弓箭手进行了一轮又一轮齐射,不断干扰伊瓦。作为反击,她用火焰洗礼了一个个城垛,用强大的爪子撕扯石墙,将身穿铠甲的战士们扫下墙边的护栏。 就在这时,希瓦娜向前跨越,在空中变身,对自己的生母发出了挑战的咆哮。这番景象自从符文战争之后就在瓦洛兰大陆上鲜有见闻:两条巨龙针锋相对,尖牙利爪在伦沃尔的上空铿锵冲撞。 最后,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的希瓦娜将伊瓦拖到了地面,在坚硬的石板上拧断了巨龙的脖颈。 皇子亲自嘉奖了希瓦娜的英勇表现,并承诺只要希瓦娜与他一同回到父王的宫殿,他身边就永远都有她一席之地。 他们带上伊瓦的头骨作为胜利的证明,共同启程返回德玛西亚雄都。 希瓦娜得知,国王嘉文三世的疆域正在分裂,人民对于法师和魔法的不信任导致他们偏离了德玛西亚创建之初的高尚理想。 她作为皇子最信任的守卫中的一员,虽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接纳,但她不禁好奇,如果她真正的本质被广为人知的话,自己是否还能受到一如既往的对待。 疯狂与医生(蒙多番外篇) 精神与认知彻底崩坏、杀人的欲望永不满足、浑身皮肤紫得发黑,这就是蒙多医生,这就是祖安人在漆黑的夜里不敢出门的原因。 这个头脑简单的恐怖怪人似乎唯一关心的东西就是痛苦——不仅是施加痛苦,而且也是接纳痛苦。 他抡着一把巨大的切肉刀,举重若轻,他曾经捕捉并折磨过数十名祖安居民,声名狼藉,他将自己的行为称为“手术”,但却没有任何真正的目的。他残酷无情。 他神出鬼没。他想去哪就去哪。另外,准确地说,他并不是一名医生。关于这位紫皮祖安狂人的最初来历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们第一次看到他时,他还是个婴儿,在皮尔特沃夫的市场中爬行,一身恶臭吓坏了那些贵族。 还有人说他出生于祖安,出生之后的几年里以下水道为家,以地沟鼠为食。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在他大概三岁的时候,来到了祖安不可修复创伤病患救济院。 救济院里的其他病友都不敢靠近蒙多,但救济院的员工却把这个男孩当作奇异幻想的源泉。 他们并没有把蒙多当成一个需要引导和抚养的孩子,而是当成一个病人,当成一个有待研究的生物。他为什么是紫色皮肤?什么样的人能活着娩出如此巨大的婴儿? 他来到救济院不到一年,医生们就意识到他皮肤的诡异颜色永远都不会改变。蒙多四岁那年,他们偶然发现他拥有前所未见的蛮力。 因为有一次他不小心捏碎了一个护理员的气管,起因只是他没有得到最喜欢的糖果(脚趾甲)。 蒙多六岁那年,他们发现他和痛苦有着某种……不一般的关系,说的委婉点。 说的具体点,蒙多似乎并不反感疼痛。而且他还会主动自讨苦吃。如果没人监管的话,他会把尖锐物体扎进自己的肩膀。 如果把他放到别的病人附近,不出几分钟就会有至少一人发出痛苦的惨叫。 很快,救济院的员工们就已经不再满足于仅仅观察蒙多。他们决定,进行实验的时机已经成熟。 没人知道他们的动机究竟是对医学知识的好奇、对科学突破的渴望、还是单纯排解无聊。 无论动机是什么,这些医生无疑花费了很大功夫想搞清楚面前这个紫色谜团隐藏的秘密。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他们测试了他对痛苦的耐受力。他们将钢针插入他的指甲缝,引得他咯咯直笑。 他们将滚烫的熨斗贴在他脚上,他怡然入睡。很快,对科学的好奇心变成了彻底的挫败感: 他们完全没法让蒙多对痛苦做出消极反应,他们也没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更让他们束手无策的是,无论他们对他造成何种伤害,都会在几个小时后自我痊愈。 在整个少年时期,蒙多始终都与世隔绝,折磨更是家常便饭。他从未感到如此幸福。 他开始将医生当做崇拜的对象。痛苦是蒙多生活中的激情,同样也是这些医生的毕生事业: 年复一年地,他们尝试了越来越反传统的方式,想要突破蒙多的痛苦阈值,比如往脚上滴浓酸,往脸上放食肉蛆虫。 救济院的医生们发现,这个紫皮少年不再自称“蒙多”,而是改口自称“蒙多医生”,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蛮好玩。 他从一个大人手里偷走了一只注射器,用它抽取了早餐中的洞莓汁,又混进了自己夜壶里的不明液体。 他高兴地大喊道:“蒙多配药!”然后把这管混合物扎进了自己的额头。不过没过多久,蒙多就厌倦了用自己做实验。 他后来的行为让许多人揣摩他的动机。有人认为他是在对折磨自己数年的救济院员工进行复仇,也有人觉得他只是一个心理变态的怪物,没有任何道德判断的。 真相其实没那么复杂:蒙多决定是时候把自己的研究应用于实践了。 那天晚上,蒙多溜进了厨房。在那里他找到了一把巨大的切肉刀。他拿起了“医用”刀,一屋接一屋,为每个“病人”都进行了“手术”。 他对自己的“治疗”手段没有什么逻辑概念,只是在用他平时觉得最有趣的方式玩耍。 黎明时分,救济院里的所有人都被“治愈”了,除了蒙多自己。 他从自己刀下鬼的身上扒下一件白大褂套在自己身上,壮硕的肌肉将白大褂撑破。蒙多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他成为了一名医生!作为一个源远流长的职业的新成员,他决定把自己的医学技术分享给全世界。他的使命现在刚刚开始。 他冲破救济院的门,走过了他最初被送来的台阶。蒙多走进了祖安的街道,面带微笑,脚步活泼。 医生来了。 他的第一个病人正在兰克义肢维护站门口兜售微光酒。这个人瘸着腿转着圈,向周围经过的人大声叫嚷,说微光酒能让他们把眼珠翻到后脑勺。 如果他们现在不立刻买一瓶的话就一定是缺心眼儿,什么,你没用好眼神瞅他?那他就会杀了你和你全家,还有你全家的全家。 蒙多掏出了自己的病例本,他经常在上面记录下患者的表现,包括病史和主诉。这个病例本尺寸庞大,纸张发黄,是蒙多想象出来的。 病人表现出躁狂的迹象,蒙多应该会写下这样的记录,不过这时他只是在用肥硕的手指在空中胡乱地写着鬼画符。 疑似经由颅骨出现的神经系统病毒感染,他可能会给出这样的诊断,不过他的头脑无法处理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蒙多来到祖安地沟区。如果真的有病毒传播,那么这里很可能是传染源。初始病例一定就在这附近。 如果他能治好第一个患上这神秘传染病的患者,蒙多就能够治愈祖安的其余地区。 但蒙多怎样才能在四通八达的地沟区找到某个特定的病人呢?他要怎样才能隔离、控制并治好这些饱受病痛折磨的祖安佬? 并不是每次手术都会成功。蒙多虚心地承认了这一点。但是蒙多努力让自己看到积极的一面。 除了最后遇到的这个病人以外,蒙多曾经帮助过的人罄竹难书。他今天已经完成了许多工作,现在该休息了。 机械之心(布里兹番外篇) 祖安是一片庞大的地下城区,坐落在皮尔特沃夫周边蜿蜒的沟壑与峡谷之下。交错层叠、腐蚀老化的排烟管网中泄露出各色烟尘。 将上方射下来的光线过滤成诡异的颜色,在祖安工坊的有色玻璃之间交叉反射。祖安和皮尔特沃夫曾经是联合统一的,但现在却分裂开来,各成一派。 虽然祖安一直都笼罩在雾霾遮蔽的暮色中,但这里的繁华热闹却不让分毫,这儿的居民包罗万象,文化异彩纷呈。 布里茨是一个高大魁梧、刀枪不入的蒸汽机器人,最初被设计打造的目的是处理祖安的有毒有害废料。 但他的自我进化超越了最初的目标,现在的布里茨利用自己的力量和韧性保护他人。它能够看破表面的伪装和假象,看透真实的动机,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海克斯科技发展起来后不久,发明家和科学家蜂拥而至来到祖安,在这里他们可以使用各种不稳定物质进行实验,不用遵守皮尔特沃夫的条例和法规。 他们的实验经常会导致灾难,后果往往是房倒屋塌,毒物泄露。奇术魔法学院的一支小组开发了一种蒸汽动力的机器人。 可以用来清理那些有毒有害的瓦砾废墟,因为这项工作实在是太危险,即使是那些走投无路的祖安佬,也不愿冒这个险。 这些机器人任劳任怨、无休无止地在街道上劳作,城市周围的废物填埋场越来越多,它们的工作也越来越重。 但即使是坚硬的机器,也经常会出现意外事故,这些机械体经常会被送回到学院,一块接一块。在祖安最底层的烂泥中跋涉前行绝非易事,强酸和剧毒的化合物会一点一点侵蚀它们的金属外壳。 有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发明家,他的名字叫维克多,他想要制造出一种更加耐用的机器,更高效地清理废料,同时可以免去昂贵的修理费用。 他从报废的机器人身上收集来破旧的零件,没有使用行业内流行的光鲜亮丽的部件。虽然维克多使用的材料是别人弃置的,但他却设计出了一款更加坚固耐用的机器。 他将自己的作品命名为闪电布里茨,希望这个机器人能够像闪电一样处理废料,并且发挥出的价值远超它各个零部件的简单叠加。 维克多最后给布里茨注入了一个不屈不挠的渴望,让它为祖安人民服务,清理城中的有毒物质。随后维克多把它派到了地沟区帮忙。 这个机器人将维克多赋予的目标铭记于心,它相信牺牲奉献和舍己为人能够让整座城市变得更加伟大。 布里茨加入了其他机器人的行列,开始进行清理任务,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带队进入污染禁区核心进行探查。他英勇无畏地清理了毒性最强的化学污染区,完全不需要回到学院进行修理。 布里茨开始为其他机器人设计越来越大胆的行动计划,但却在一些新的危险出现的时候感到力不从心,因为他们的工作仅限于清理化学污染。 一天晚上,他借来了维克多的珍宝工具箱,打开了自己的蒸汽引擎。他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机械构造,解除了所有功能上的限制,这样一来他就能给这座城市带来更大改变。 在随后的几周里,布里茨井然有序地组织了大规模疏散,让居民远离毒雾;他重新定向了食物配给系统,大幅增强了效率,他修复了一个精密的滤水系统,让许多居民重新用上了清洁水。 每多一次善行,布里茨就多了一份对自己目标的确定,也多了一份其他任何机器人都无法企及的自我意识。 维克多发现了自己创造之物发生了不平凡的改变,于是想要在其他机器身上复制布里茨的深度认知和自我维护。 但布里茨从来都没有透露是什么导致了自己的醒悟,而没有这个关键信息,维克多也一直都无法复制自己的成功。 布里茨没日没夜地在街道上走来走去,只要还有人可能需要帮助,他就拒绝暂停或休息。 他的援助不仅面向人类和流浪动物,甚至还延伸到了损坏的机械体。有一次燃气泄漏引起的大火烧毁了达沃兰钟塔,他用自己巨大的铁手救出了一个机械师家庭,还有家里的黑猫,甚至还在半路上从一间儿童卧室里抢救出了一个发条舞娘玩偶。 对于这个蒸汽机器人来说,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意义重大一天之内,他止了一场炼金朋克混混的抢劫。 接住了一个差点被小孩子掉落在地的冰果,还从一辆失控的脚踏车轮下救出了一只迷路的魄罗,并带它回到了巡回马戏团的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布里茨得知有些他曾救助过的人最后还是因为暴露于有毒化合物而罹患重病。 他爱莫能助,所以心急如焚,于是求助于他的创造者。维克多一直都想让人类的脆弱身躯得到进化,所以很热情地提供了协助。他向布里茨承诺,只要有了他在奇术魔法领域取得的进展,他们甚至可以击败死亡。 布里茨说服了一个地沟居民家庭试用维克多的方案,并与维克多一起将机械装置天衣无缝地整合到了人体之中,以此彻底摆脱疾病的困扰。 起初,移植很成功,这一家人重新站了起来。但过了几个月的健康生活以后,他们的身体开始衰弱。 维克多和布里茨竭尽全力寻找解决方案,但他们的努力只是暂时延缓了不可避免的结局。没过多久,这一家人就全都死掉了。 这次失败令布里茨失落沮丧,他知道这种帮助他人的方式不属于自己。于是他和自己的创造者从此以朋友和同道人的身份分道扬镳,布里茨希望以自己的方式为祖安的居民带来最好的改变。 虽然有些人认为祖安是一个混乱的地方,到处都是不顾后果的实验和无法无天的犯罪,但布里茨却只看得见它孕育的无限机遇。 他在祖安中寻觅着自己发挥作用的机会,为祖安带来好的改变,尤其关注那些被社会遗忘或抛弃的人。 满怀着希望的润滑油,布里茨相信祖安必将发展成为瓦洛兰历史上最伟大的城市。 犯罪与狂欢(金克斯番外篇) 虽然大多数人眼中的金克丝只是个疯子,还操着一大堆危险的武器,但少数人还记得她曾经是个相对来说没什么坏心的祖安女孩,一个异想天开、从不合群的修补匠。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放浪形骸、毁天灭地的疯子。但当金克丝在皮尔特沃夫爆炸登场的时候,她制造混乱的独特天赋立刻就成为了街头巷尾的奇谈。 金克丝的昭彰恶名最初来自一些对皮城市民的匿名“恶作剧”。她尤其喜欢捉弄那些与富商家族有联系的人。 恶作剧的种类下至无伤大雅,上至危险犯法。她曾在进化日当天,从梅伯爵的动物园里放出了一堆异域走兽,把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 她还曾连续好几个星期骚扰皮城的正常贸易,因为她在城中大大小小的桥上摆出了一排排可爱又要命的嚼火者手雷。 还有一次,她甚至把城里所有的路牌都搬弄了一遍,重新立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虽然这个无名小鬼的捣蛋目标似乎十分随机,而且捣蛋的动机也单纯是制造混乱,但她的所作所为总是能让城市中井然有序的忙碌戛然而止。 守卫们想当然地认为,来自地下城市的炼金黑帮应该负责。看到自己的风头给别人抢了,金克丝可不服气。 所以从那以后,她每一次都会在犯罪现场众目睽睽之下主动亮相。于是很快就开始有许多传闻都提到一个来历不明的青发祖安女孩,随身带着炼金炸药、鲨鱼嘴火箭炮和机关枪。 尽管如此,执法部门还是将这些目击报告当成无稽之谈。毕竟,一个下层街巷里的混混,哪有本事搞到此等杀伤力的武器呢? 金克丝的连环爆破似乎永不停歇,而守卫们抓捕嫌犯的努力却每每化作泡影。 她开始在自己留下的废墟现场画上一些生动的涂鸦和挑衅的文字,指名道姓地向一个人喊话,皮城警长对抗罪案的新搭档,执法官蔚。 金克丝的名声越来越大,祖安人也分成了两派,一派说她是个英雄,因为她只跟高高在上的皮城佬过不去,而另一边则说她是个危险的疯子,她做的事正在让两座城市之间的紧张气氛不断升级。 经过数月间愈演愈烈的暴行,金克丝公布了她当时最宏大的计划。 她用自己标志性的亮粉色字迹,在皮城最安全的黄道地库的外墙上乱涂乱画,除了一幅非常不严肃的漫画版执法官蔚,还详细说明了对地库内部众多隔仓的抢劫意图。 日子一天天临近,皮城和祖安都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期待。很多人怀疑即使是金克丝,也不敢冒着铁定被逮捕的风险来抛头露面。 抢劫的日子来了,蔚、凯特琳和其他守卫在金库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但金克丝早在好几天前,就藏在一个巨大的硬币箱里,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去了。 当蔚听到建筑内部爆发出一片嘈杂时,她立刻就意识到守卫们又被耍了。她突入库门,随后发生的交战让黄道地库变成了冒烟的废墟,而那个开心的捣蛋鬼金克丝早已不知所踪。 金克丝直到今天仍然逍遥法外,始终都是皮尔特沃夫的肉中刺。她的手法引来了许多炼金混混模仿作案; 她的事迹催生了好几部讽刺剧,公开讥讽守卫的无能;她的涂鸦甚至还让两座城市中诞生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新俚语——不过目前为止还没人敢当面管执法官蔚叫做“粉嫩嫩。” 无论是金克丝的最终目标,还是她表露无余的对于蔚的执迷,都始终无人猜透,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的犯罪行径将无休无止,而且无法无天。 和大多数约德尔人一样,崔丝塔娜一直都对班德尔城以外的世界痴迷向往。她的足迹遍布各地,她对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地点、人物和生物充满好奇和热情。 她使用只有约德尔人知道的隐秘路径,探索物质领域的经纬纵横,几乎没人见过她。 她曾见证巨魔在北地的浮冰上大规模迁徙,伴着天空中万花筒般变幻的极光令人叹为观止。 她曾目睹战舰在海上掀起惊涛骇浪,坚船利炮在交火中炸成碎片。她还曾目瞪口呆地看到庞大的军队整齐划一,这对约德尔人来说是个极其怪异的概念!在南方的无尽沙海上穿行。 但崔丝塔娜无忧无虑、随遇而安的生活到头了。那一天,她看见一片班德尔林中燃起了大火。 这些树林都生长在门扉通路周围,浸润在魔法之中,为约德尔人提供安全的庇护所。 当时崔丝塔娜正在斑驳的树影下打瞌睡,周围的树木燃起火焰,纷纷倒塌,让她突然惊醒。 一支重装劫掠者战团不请自来,用火焰和利斧洗劫了树林。这群人里为首的是一个散发着黑暗能量的巫师。 崔丝塔娜恐惧地藏了起来。那名巫师将力量汇聚于班德尔树林中央的传送门,念完了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 刺耳的声响在崔丝塔娜耳边挥之不去,眼中只看到门扉崩塌,再也无法打开。即便是在班德尔城内也能感受到那场破坏的余波,引得约德尔人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崔丝塔娜从未体验过这种痛苦,也从未像这样因为袖手旁观而自责。她不允许这样可怕的事情再次发生。 那一刻,她决定要成为所有班德尔树林的守护者,同时也是约德尔同胞们的守护者。 崔丝塔娜以前就经常赞叹凡人守护自己心爱之物的样子。虽然她无法理解他们为何要守护闪亮的金属或者高大的石墙,但她尊重他们,并且打算有样学样。 其他约德尔人好奇地看着她在班德尔城周围满脸严肃地行军,提防危险。她开始管自己的食物叫“军粮”,还给自己设置了严格的休息和放松时间。 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在她的旅途中,她曾见过许多厉害的发明,比如比尔吉沃特的黑火药加农炮。 受此启发,她收集了足够多的珍贵金属片,托人按照自己身体的小巧尺寸制造了一门手炮。 她咧嘴一笑,给它取名为“轰隆”。 后来,崔丝塔娜解除过无数次威胁,守护着许多处班德尔树林。她在蟒行群岛的雨林中插手了一场大战。 当地的芭茹人和来自瓦洛兰的宝藏猎人剑拔弩张,但他们距离一处隐秘的传送门太近了,于是崔丝塔娜跳到了他们中间,放出“轰隆”的咆哮,让他们全都四散逃命。 在恕瑞玛边缘的炙热沙漠,她消灭了一头恐怖的虚空怪物。虚空怪正在吞噬班德尔树林的隐秘绿洲,于是她用一发爆裂炮弹打进它的咽喉,一击毙命。 崔丝塔娜成为了班德尔城的传奇。最近,一些约德尔人开始模仿她,试图学习她高度自律的精神——但大都以失败告终。 一些约德尔人甚至雇请废品回收发明家兰博打造“轰隆”的仿制版,而兰博则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博得崔丝塔娜的赞许。 虽然崔丝塔娜觉得很难为情,但她最后想通了,如果他们都要来守卫班德尔城的门扉通道,那么最好还是让他们学会恰当的方法。于是,她开始训练这些新兵,而他们也有了新的名号——班德尔炮手。 虽然如此,崔丝塔娜还是经常独自一人在野外巡逻——保护班德尔林的同时,也是为了逃离她那群烦人的新兵。 堕落自由(莫甘娜番外篇) 在班德尔城,提莫是流传于兄弟姐妹中的一则传奇。就约德尔人而言,提莫有点与众不同。 虽然他喜欢与其他约德尔人结伴,但他也常常坚持要单枪匹马地执行保卫班德尔城的任务。 他为人真诚,性情温和,然而一旦进入战斗,提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巡逻时会果断了结那些敌人的性命。 在他还是一名年轻的新兵之时,军事训练的教官与其他学员就发现——虽然提莫平常和蔼可亲,很有魅力,然而一旦搏斗练习开始,他就变得异常严肃,效率极高。 提莫的上司很快便引导他朝着“主舰斥候队”的方向发展。“主舰斥候队”是班德尔城最富盛名的特种部队之一,与麦林突击队齐名。大多数约德尔人都不能灵活巧妙地处理单人的侦查任务,提莫却精通此道。他保护班德尔城免遭奸细渗入,顺理成章地让他成为最危险的约德尔人之一。 虽然当你与提莫在他最钟爱的小酒馆举杯畅饮蜂蜜酒时,你对此是浑然不知的。他的标志性武器是一把吹箭枪,使用他从库莽古丛林采集而来的一种罕见的厄菌铊毒药。 为了有助于解决自己长期的孤立隔绝,提莫最近与崔丝塔娜建立了友谊,崔斯塔娜是班德尔城特种部队的成员之一。提莫是许多人都甚为忌惮的小个子对手,并且他的小个子下掩藏着他可怕的决心。 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时局所造,莫甘娜和她的姐姐降生于纷争中的乱世。灾难般的符文战争席卷了瓦洛兰和恕瑞玛的大部分土地,甚至直逼巨神峰的崇山峻岭。 莫甘娜的双亲,弥希拉和齐拉姆,知道传说中圣山会赐予人神力——他们别无选择,决定踏上这一漫长的险途,拯救自己的部族。 即便两人知道当时弥希拉已经怀有身孕,也已经没有回头的办法。最后,在符文之地与群星相接的地方,齐拉姆既惊奇又恐惧地看到弥希拉被选中,成为了正义星灵的化身。 这对夫妻不仅带回了他们所渴望的拯救手段,而且还带回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莫甘娜和凯尔。 然而,占据弥希拉的天界力量逐渐开始遮蔽她作为凡人的个性和情感。她经常会把女儿们推给父亲,然后抛下家人,前去响应战斗的号召。 很长一段时间里,齐拉姆一直感到巨大的不安。战争依然在无数条战线上肆虐,而他心爱的妻子正在渐行渐远。 他担心女儿们的安全,于是在某一天弥希拉再度离开的时候,他带着她们逃离了巨神峰。 虽然他们的目的地当时还没有名字,但后世这里将成为一个众人皆知的躲避魔法与迫害的避难之地:德玛西亚王国。 从此,两姐妹日渐变得不同。凯尔钻研起了这片定居点中逐渐成熟的法律体系,而黑发的莫甘娜则因为这里对新来居民的不信任而感到焦虑。 她深切地知道身为流民的痛苦,因此她在荒郊野外游荡,与固执的法师和其他被认为危险的放逐者们交谈。 在家中,她感受到父亲因背弃弥希拉而心碎,渐渐地对造成这种痛苦的母亲心生怨恨。 莫甘娜害怕自己和凯尔会继承一部分星灵的力量,而她的担心应验了。那一天,一把被黑影与星火环绕的巨剑从天空落下,巨剑刺入地面的同时一分为二。 羽翼从两姐妹的肩胛上喷薄而出。她们的父亲含着泪看着二人各自拿起了一半长剑。莫甘娜想要安慰他,但他却别过了脸。 凯尔全身心地响应了新的召唤。她召集了审判使团,强制执行法律,但莫甘娜却憎恨自己的天赋…… 直到强盗来犯的那个夜晚。最终,齐拉姆被团团围住。那一刻,是莫甘娜冲到他身边保护了他,并将强盗烧成了灰烬。 这对姐妹一起拯救了无数条性命,并被奉为德玛西亚的飞翼保护神。 但凯尔的理想目标却变得越来越极端,而莫甘娜则发现自己总是在为那些有赎罪之心的人申辩。 这对姐妹之间以及她们的信徒之间虽然勉强达成了一致,但和平并没有持续太久。凯尔麾下最热忱的门徒,罗纳斯,决定逮捕莫甘娜。 莫甘娜为了保护自己忏悔中的追随者,将罗纳斯用黑暗的火焰禁锢起来,直到他倒地不起,葬身于暗焰。 圣火从天而降,点燃了城市,那是凯尔发誓要让杀害罗纳斯的凶手受到正义的裁决,随后莫甘娜也飞到空中,与她的姐姐正面相对。 她们刀剑相向,用耀眼的光芒和爆燃的黑暗划出巨大的弧线,波及到下方的房屋。就在胜负似乎即将见分晓的时候,莫甘娜退缩了,她听到了父亲痛苦的声音。 齐拉姆躺倒在瓦砾中,伤势严重。莫甘娜悲恸地嚎哭,将母亲半分的剑扔向了凯尔,然后像一块陨石一样冲到地面上。 她像抱着婴儿一样托起父亲,诅咒自己身上所继承的破坏力量。凯尔也落了下来,目瞪口呆。 莫甘娜质问她,对恶人的惩戒是否也包括齐拉姆,他是否因为从母亲身边偷走了女儿而有罪。凯尔没有回答,只是飞上了天空,没有回头。 莫甘娜的双翼成为了她无法逃脱的痛苦烙印。她试图将自己双翼齐根斩断,却找不到足够坚硬的利器。于是她将翅膀用铁链捆住,决心用双脚行走于尘世。 数百年来,她的故事变成了传说,莫甘娜的名字已经被彻底淡忘。时至今日,德玛西亚的人民依然敬仰“飞翼保护神”。 但人们只记得姐妹之中一人秉承的荣光和真理。莫甘娜的悲愤和对个人赎罪的信念则成为了“蒙面者”的传说。 即使发生了这一切,她依然没有放弃那些寻求她帮助的人。带着遭到背叛的怨恨,她在王国的黑影中等待着时机。 她在冥冥之中知道,凯尔的光芒必将有朝一日回到符文之地,到时一切事物都将面对她的审判。随着魔法力量再次崛起,莫甘娜看到新的曙光已经初显。 悲伤与眼泪(阿木木番外篇) “诸神大怒,地动山摇。裂谷鸿沟破八荒,”年迈的卡尔墩开始讲故事了,篝火映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庞。 “就是这样一条裂谷,引来一位年轻人寻宝冒险。他找到了一个开口,一座古墓的入口,只有犬首人才知道这扇门被尘封了多久。这个年轻人需要抚养儿女,需要讨好妻子,所以他冒险前进,因为这个机遇实在太诱人。” 大人和孩子都开始聚拢过来,以便听清这位老者的故事。他们都很疲倦,那一天他们走了很远的路。 而恕瑞玛的烈日从来都不留任何情面,但是卡尔墩开口讲故事实属难得。他们全都裹紧了肩上的斗篷,挤走了寒夜,靠近了篝火。 “墓穴中的空气很凉爽,终于可以避开外面的炙热高温了。年轻人点起了火把,火光映出的影子在他面前舞动。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时刻防范着陷阱。他很穷,但他不傻。” “墓穴里的墙壁都是光滑的黑曜石,篆刻着古代的文字和图像。他读不懂–他是个粗人,但是他开始研究这些图画。” “他看到了一位小皇子,双腿交叉坐在太阳圆盘上,下面由一群仆人托举着,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面前堆放着装满金币财宝的宝箱,穿着奇特的异乡使节们正在弯腰鞠躬,呈上贡品。” “他继续看其他的石刻画,微笑的皇子再次出现在画中,这一次他行走在自己的子民中间,他们全都把头仅仅贴在地面上。男孩头顶的皇冠射出太阳般的光芒。” “在这些图画中,有一幅的前方摆放了一尊小金像。就这一枚金像的价值,已超过他十辈子才敢企及的财富总和了。年轻人拿起金像,滑入自己的布兜中。” “他不想逗留。他知道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到达这里。而当他们真的到达的时候,他最好已经离开了。 贪婪会让最伟大的人变成蠢蛋,而他非常清楚,其他人会毫不犹豫地为了那尊金像而让他流血。 不仅是金像,还有更深处的所有财富。这个年轻人虽然有许多毛病,但他并不贪财。他觉得已经没必要继续深入了。剩下的宝藏就留给其他人吧。” “他在离开古墓之前看了一眼最后一幅画。画中那位小皇子死掉了,静静地躺在灵柩上。最靠近他的那些人在哭泣……但是远处的人们却在欢呼。他究竟是被人爱戴?还是一名暴君?他无从得知。”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在黑暗中让他浑身颤抖的声音。” “他环顾四周,双眼睁到最大,将火把高举在前方。可是空无一物。” “‘谁在那?’他说。但是得到的回答是一片寂静。” “年轻人摇了摇头。‘只不过是风而已,你个蠢货,’他心想。‘是风而已。’” “然后他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这一次更加清晰了。在古墓更深处的黑暗中,一个孩子正在哭泣。”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地方,他的父爱本性都会驱使他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在这里,在黑暗的古墓之中?” “他想要逃跑……但他最后没有逃跑。哭泣的声音拨动了他的心弦。哭声中充满了悲惨和哀伤。” “有没有可能这座古墓还有另外一个入口?万一真是一个小男孩走进了古墓然后迷路了呢?” “他将火把高高举起,向前蹑手蹑脚地前进。哭声还在继续,在黑暗之中微弱地回荡着。” “他来到了一个更宽敞的墓室门口,地面漆黑,反光强烈。墓室里面的黄金器物和嵌满珠宝的墙壁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他小心地进入了这间墓室。” “他猛然抽回了腿,因为他的脚后跟还没着地,就在地面上激起了好几圈波纹。这是水。地面上不是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全是水。” “他半跪下来,舀起一捧水送到嘴边。他立刻吐了出去。这是咸水!在这里!恕瑞玛的心脏地带,距离最近的海洋也有一千里!” “他再次听到了男孩的哭泣,现在更近了。” “他将火把举到眼前,年轻人借着火光的边缘瞥见了一个人影。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孩子,背对着他坐在那里。” “他谨慎地走进了墓室里。地面上的水并不深。他脖子后的汗毛全都直立起来,恐惧充满了他的胸膛,但他依然没有转身逃跑。” “‘你迷路了吗?’他问道,同时缓缓地靠近。‘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个人影并没有转过身……不过他倒是开口说话了。” “‘我……我不记得了。’他说。他的声音在年轻人身边回荡了许久,在墓室墙上反弹出许多层回音。男孩的口音非常古老,他的措辞也很奇怪……但是能听得懂。‘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别担心,孩子,’年轻人说。‘一切都会好的。’” “他更靠近了一些,面前的人影终于显露出来。他惊慌地瞪大了双眼。” “他面前的人影是一尊镶满玛瑙的金像,就是一座金像。它并不是哭声的来源,也不是男孩声音的来源。” “这时,一只小手,干燥的小手,抓住了他。” 听众里面最年幼的孩子抽了一口气,瞪大了他的眼睛。其他孩子则壮着胆子哄笑起来。年迈的卡尔墩也微笑起来,嘴里一颗金牙在篝火中映出金光。然后,他继续讲了下去。 “年轻人低头望去。他身边站着一个缠满了亚麻绷带的尸体,正是画中的那位小皇子。 虽然这位僵尸男孩满脸都缠着裹尸布,但是从他空洞的眼窝中还是透射出了一缕昏暗、鬼魅的幽光。这位僵尸男孩捉住了年轻人的手。” “‘你能做我的朋友吗?’小男孩问道,他的声音被绷带捂在了嘴里,含糊不清。” “年轻人突然向后倾倒,挣脱了那个孩子的抓握。年轻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他的手已经开始凋零枯萎,变成了黑色,不断地皱缩干瘪。这消耗生命的短暂触碰正在沿着他的胳膊向上爬。” “他转身逃跑。在他的惊恐和忙乱中,他丢掉了灯笼。火光跌进了泪之湖中发出嘶嘶声,随后黑暗降临。 不过,他依然能够依稀辨别出前方微弱的日光。他向光亮跑去,穷途末路,跌跌撞撞,与此同时,消耗生命的枯萎依然在朝着他的心脏进发。” “当时,他觉得那个僵尸男孩随时都有可能抓住他……但是这并没有发生。他感觉自己经历了永世,但事实上可能只过了几次心跳的时间,随后他冲出了黑暗,再次回到了沙漠的酷热之中。” “‘对不起,’一个凄凉的声音在他背后萦绕。‘我不是故意的。’” “至此,阿木木之墓出土。”卡尔墩说。“僵尸男孩重见天日。”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不是真的!”一个孩子大声喊,这是最年长的一个,可能刚才的那段沉默让他感到不安。 “阿木木是真的!”最小的孩子说。“他在四处徘徊,想要找到一个朋友!” “他是真的,但他不是个男孩,”另一个孩子说。“他是个约德尔人!” 卡尔墩笑了起来,用力拄着一根疙疙瘩瘩的拐棍站了起来。 “我是个老头子了,我们明天还要走很远的路,”他说。“已经过了我睡觉的时间了。” 听众们开始散开,微笑着低声交谈,但有一个孩子没有走。她盯着卡尔墩,眼睛一眨不眨。 “爷爷,”她说。“你这只胳膊是怎么没的? 年迈的卡尔顿看了看自己肩膀以下这条空洞的袖子,对着小女孩咧嘴一笑。 “晚安,小宝宝。”他一边说一边眨了眨眼。 远古恶魔(塔姆番外篇) 瓦洛兰的水道由来已久,但是恶魔塔姆·肯奇的来历更加久远。从蟒河流域泥泞的帐篷赌档,穿过比尔吉沃特盐霜板结的赌博大厅,再到皮尔特沃夫和祖安镀金的赌桌。 任何一个对旁人的财富投去垂涎目光的人都会知道,与河流之王相遇后心里泛起的饥渴是什么样的滋味。 关于这家伙最早的传说来自于一群在蟒河流域来往的流民。他们提到过一条硕大的鱼,嘴巴又阔又深,引诱着欲壑难填的人。 有个故事说的就是一个诚实着称的年轻人。虽然他生来就是做撑船人的命,但他已经看腻了贫瘠的河岸,向往着更好的生活。 河流之王向他许诺,只要他撒一次小谎,就会给他一份难忘的经历。看起来是白给的好处,所以撑船人就和自己的兄弟在聊天时就说了大话。 那天晚上,这个恶魔冒出来向他指了一条河汊,而他之前从来没发现过。顺着汊道,他来到了一处外地人的营地。他们端来吃喝,跟他称兄道弟。 天快亮时,撑船人已经吃饱喝足,准备回家。恶魔这时又来了,许诺说要是他再撒一次谎,就有更开心的体验。他被勾起了兴趣,于是同意了这笔交易,骗了自己的雇主。 河水再次分出新路,他顺流而下,度过了更为奢侈的一夜。如是再三,夜复一夜,这个曾经诚实的撑船人如今扯起谎来不费吹灰之力。 等到河道最终淌入了大海,他发觉自己孤身一人,不知所措——再没有人给他骗了。这么多次愚昧的选择,都是他咎由自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大陆上苦涩的河水将河流之王的故事传到了蓝焰岛。随着传闻越来越盛,人们给他起了个名字——塔姆·肯奇。 在比尔吉沃特,有人暴富,有人赤贫。潮水起起落落,财富也随之来去。很多酒馆里的故事都会提到老塔姆,说他是个活在水里的恶魔,最嗜赌博,永不满足。 于是,这个多话的家伙就变成了城里许多赌窝和犯罪之所的标志。 日之门的开启让比尔吉沃特和皮尔特沃夫便利地通商,塔姆·肯奇的故事在进化之城以及下方的祖安也越来越广为人知。 孩子们知道他叫“两件大衣”,因为这条鱼实在胖得过分,所以要把两件大衣缝在一起才穿得进去。 他戴着一顶自鸣得意的礼帽,一张大嘴笑起来简直比整个城市还宽。他撩动着年轻技工们的嫉妒心。 据说某一次进化日的时候,他找到了皮城里一个正在纠结的发明家,给她出了个主意,保证能让一个富裕的家族注意到。 他要求的回报只是一束她的头发。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一口应允,而且确实,她的作品给她带来了一份丰厚的合同。 但一件发明可不够,两件大衣晃悠悠地又来了。这一次他要的是她全部的秀发。为了不让自己的新雇主失望,发明家又同意了——塔姆立刻一口吞下了头发。 可是,女人还是做不出名扬天下的发明。恶魔再次现身,索要的代价是一个指尖。 一周后,他要了一只耳朵。过了一年,女人已经没什么能给出去的了。最后,她自己唤来了两件大衣,恳求他停止这一切。 他大笑着张开了大嘴,说他会帮她一了百了地解决问题,然后立即把她整个儿吞了下去。 河流之王。大晃悠。大哈欠。两件大衣。塔姆·肯奇有很多名字,但凡是叫出过这些名字的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他的花言巧语多么诱人,在他的嘴里你必将迷失。 对于符文之地的大多数人来说,约德尔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传说中他们生活在班德尔城,那里是一个神秘的灵域所在,装满了收集自物质领域的古怪饰品和纪念品。虽然这些奇妙的生物经常会与凡间的民族共同生活一段时间,但他们总是会带着新奇的故事和经历返回家乡。 然而,遗憾的是,也有一些约德尔人迷失了方向。其中就包括巫师维迦。 几百年前的暗裔大战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瓦洛兰大陆上仅存的光芒似乎只剩下头上的天空。 四处散落的幸存者们仰望天庭,对于古代星界魔法研究的再次兴起,同时也引来了维迦的兴趣。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已经是这种神秘法术的宗师,所以这个约德尔人加入了诺可希境内的一个法师团体,希望可以从他们那里学会更多技艺。 他们并没有怀疑这个求知若渴的新人,于是他教会了他们如何从星辰运行的规则之中获得希望。 不过虽然许多人都在辛勤地重建这个世界,却有另一些人想要征服这个世界。残酷的军阀莫德凯撒带着他的军队横扫一片片土地,任何反抗他统治的人都会遭到重创和奴役,而这个不善于战斗的法师团体对于这位暴君来说毫无价值。 他穿着那副诅咒的战甲站在他们头上,锐利的眼神落在了维迦身上,莫德凯撒认出了他的约德尔人真身。他用一只铁手夺走了维迦,拖走战利品后下令将其他法师处决。 这位军阀新建成的巨石要塞的中心,成了维迦的监牢,他被强迫用自己的魔法实现更加黑暗的目的。 莫德凯撒知道约德尔人比任何凡间族类都更机敏灵巧,于是他将维迦束缚在物质位面,让他无法逃回班德尔城。 在这地狱般的处所中,他是唯一的囚犯,这种孤独对于约德尔人来说是最可怕、最残酷的折磨。 维迦被迫施放了许多恐怖的魔咒——有的能强化他支配者的统治,另一些则是单纯为了恐怖而制造恐怖 是的,恐怖似乎正是这个黑暗帝国的燃料。维迦在超乎想象的苦难之中变成了一名见证者,他被迫见证了莫德凯撒的邪恶行径让他获得了近乎不朽的力量。 维迦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但最后这个约德尔人的魔法和外貌都开始产生相应的扭曲…… 曾经的记忆逐渐褪去。他为什么来到瓦洛兰?他是从哪里来的?他之前是否有过其他的生活?这类疑问负担着他脆弱的心智,就像日全食前的最后一下闪光。 后来那个冥魂军阀被自己的手下密谋迫害,他的噩梦统治终于结束了,但此时的维迦已经面目全非。 他的双眼燃烧着火。甚至他的声音也变成了充满恶意的蔑笑。他从自己的魔法牢笼中逃脱,这个不幸的生物对于接下来不可避免的王位之战毫无兴趣。 在他内心深处,或许最渴望的还是重新找到安全和自由的感觉,这正是所有生灵都渴求的东西。 即便如此,他没有选择远离邪恶,而是拥入了邪恶。他穿上了一副象征着不祥军阀的铠甲,发誓要用自己能记得的唯一方式夺得尊重——用无情的恶行,向所有遇到自己的人注入恐惧。 他要召唤星辰之怒降在敌人头上,并将他们困在时间缝隙之间的无尽永恒之中。只不过……维迦无法获得他曾经的支配者那样的成功。 当然,瓦洛兰的善良居民确实知道要害怕他,某种程度上的害怕。多数情况下,他们会发现家里的牧草被烧光,或者当地男爵的大房子被夷为平地。 不过也有的时候,不知为何,一群群的强盗被赶出了他们在森林中的老巢,或者凶猛的暗影狼被撕成碎片,洒在城镇广场上。 而且很难说这些行为究竟是充满着恶意还是某种方式上的援助。虽然维迦决心要害人作恶,但他似乎总是差那么一截。 不过,这个邪恶的约德尔人并没有放弃他成为世界最大恶人的追求。邪魔法杖在手,他要让面前的所有人下跪臣服,若有人敢轻视他,维迦就将在他们的瞬灭之中欢呼。 轮回(沙漠死神番外篇) 在恕瑞玛,有一个身影在好似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好像没有既定的目标,也没有方向,一切都是茫然。 内瑟斯只在黑夜中赶路,他不愿面对阳光。那个男孩跟在他身后。 他已经跟了多久了? 形同怪兽的外观让那些瞥见他的人全都敬而远之,除了这个男孩。他们一起走过了恕瑞玛不复存在的繁华,内瑟斯的自我放逐正在一点点削减他的意识。沙漠的风在衰败的土地上呼啸着。 “内瑟斯,快看,在沙海上面,”男孩说。 贫瘠旷野之上的明星在为这两个旅者指引着方向。这位古老的犬首人已经脱下了飞升者的盔甲。那些金色的遗迹已经与历史一同被埋藏。现在的内瑟斯只是衣衫褴褛的隐士。他挠了挠灰暗的皮毛,然后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夜空。 “吹笛者,”内瑟斯说,他的声音低沉粗哑。“很快就要换季了。” 内瑟斯一只手放在小男孩的肩膀上,看着他饱受阳光灼炙的脸庞。他看到了优雅的线条,那是来自古代恕瑞玛的血统,因为长途旅行而变得粗糙。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担心了?很快我们就会给你找到一个家。在一个早已消逝的文明留下的废墟之间漫游,这不是一个孩子应有的生活。 这是宇宙的本质。短暂的瞬间延展开来变成永恒存在的循环。这个挥之不去的公理让他不堪重负,但这并不只是他无数种自责名目下的普通一例。事实是,如果这个男孩继续跟随,就会不可避免地被改变。内瑟斯眉头紧锁,懊悔让他愁容满面。他们的结伴同行在这位远古英雄的心灵深处唤起了一种满足感。 “破晓之前我们能到达占星塔。不过我们必须先爬上去。”男孩说。 **** 占星塔已经很近了。内瑟斯双手交替着爬上悬崖,这次攀爬与记忆中的完美契合,每一次用手抓牢的感觉都让他如释重负,如此诱人的死亡。在他身边,男孩也爬了上来,敏捷的身手可以利用到岩壁上的每一处凹陷。 如果我放手接受死亡,这个无辜的孩子会怎样?这个想法让内瑟斯无法释怀。 悬崖上半笼罩在薄雾之中,每一缕都像小小的山路一样在狭窄的岩缝中蜿蜒曲折。男孩首先跃上山顶,内瑟斯紧随其后。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岩石的声音,雾气中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们的口音很熟悉。内瑟斯被从幻想中摇醒。 占星塔的水井偶尔会引来游民,但从没有游民在如此靠近春分的节令出现在这里。男孩一动也不敢动,他的恐惧显而易见。 “为什么没有生火?”男孩问道。 马匹的嘶鸣划破了静夜。 “谁在那?”男孩问道。他的声音荡进了黑暗之中。 突然一盏灯笼点亮了,照出了一群起码的人。他们是佣兵,是劫匪。 犬首人的眼睛突然睁大。 他看到对方有七个人。弯刀没有出鞘,但他们的眼神透露出习武的老练和诡计之多端。 “监护人在哪?”内瑟斯问。 “他和他老婆睡着了。凉爽的傍晚让他们提前入睡了,”一个人在马背上回答道。 “老狗,我名叫马娄夫,”另一个马背上的人说。“我们是皇帝派来的。” 内瑟斯向前迈进一步,暴露了他无法扼制的愤怒。 “他是在寻求认同感吗?让我告诉他吧。这个堕落的年代没有任何皇帝。”内瑟斯说道。 男孩也挑战地向前迈了一步。黑衣人们远离灯笼后退了一步,长长的影子掩盖了他们的防御姿态。 “送完信你就回去吧,”男孩说。 马娄夫下马向前走来。他将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伸进了衬衫兜里,掏出了一枚黑色项链拴着的黑暗护符。护符的几何形状在内瑟斯脑海中唤起了魔法和毁灭的印象。 “泽拉斯皇帝送来邀请。我们将作为你的仆从。欢迎你前往他的新都城奈瑞玛桀” 这名佣兵的话就像铁锤杂碎玻璃一样击中了内瑟斯。 男孩立刻半跪下去抄起一块大石头。 “死吧!”男孩大叫道。 “拿下!”马娄夫说。 男孩用力将石头抛向空中,画出的弧线咄咄逼人,即将砸碎佣兵的骨头。 “雷克顿,别!”内瑟斯大喊道。 劫匪们抛弃了假惺惺的伪装。这时候内瑟斯明白监护人和他的妻子已经死了。泽拉斯的致意只会通过冰冷的钢铁转达。真相开始侵蚀幻象。 内瑟斯伸手去抓男孩。可是男孩已经钻进了回忆的阴影中,消融在星光下的平地中。 “再见,兄弟,”内瑟斯轻语到。 泽拉斯的信使们四散开来,他们的马匹紧张地抽响鼻子。飞升者受到三面夹击。马娄夫并未迟疑,他抽刀刺向内瑟斯的侧身。远古馆长的身体被剧痛撕裂了。马背上的人想要抽回他的武器,但却文丝未动。一只手钳住了刀刃,让它深深埋在飞升者的皮肉之中,继续制造剧痛。 “你应该让我继续和鬼魂们独处,”内瑟斯说。 内瑟斯将马娄夫的剑从他手中撕扯下来,连同折断了数根手指,撕裂了数条韧带。 半神扑向袭击他的人。马娄夫的身体在犬首人的重压之下支离破碎。 内瑟斯扑向下一个骑手,将他从马鞍上拽了下来;两记挥击掏出了内脏,断了呼吸。残破的身躯带着剧痛被丢进黄沙之中。他的马匹惊慌地逃进了沙漠中。 “他疯了!马背上的人们说。” “已经不疯了,”内瑟斯说着,靠近了佣兵的领袖。 空气中突然飘出一阵奇怪的香气。死亡之花在他身后沿着薰衣草色的轨迹打转。马娄夫在地上扭曲变形,右手断掉的手指凋零枯萎,皮肤像被打湿的羊皮纸一样皱缩。他的胸腔向内塌陷,像腐烂的水果一样,最后只剩下一条脊柱依稀可见。 无法抗拒的惊恐占据了其余的佣兵。他们费力地安抚胯下的坐骑,仓皇而逃。马娄夫的尸体被遗弃在黄沙中。 内瑟斯转向东方,面向奈瑞玛桀。 “告诉你们的‘皇帝’,他的轮回已经快要结束了。” 湮灭与虚空(番外篇) 在恕瑞玛烈日的照耀下,总是会出现那些天生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的人。作为一位年迈杂货小贩的独生子,马尔扎哈发现自己天赋的时候,父母已经身患绝症。年幼的男孩失魂落魄,在阿玛克拉的街道上自行谋生。他在贫民区为人占卜,换几个零钱或几片面包。 随着占卜越来越准确,他的名声也开始响亮起来。他利用自己的第二视野预测骆驼骑手的婚娶对象,或者集市上赌博游戏中的飞刀落点。很快,来光顾他的人的穿着就从沾满灰泥的草鞋,变成了镶有珠宝的拖鞋。 然而即使这样,马尔扎哈始终都看不清他自己的命运。他的未来被掩盖了。 他的成功越来越让他看清真相,他观察到了财富分配的不均,目睹了那些对自己生活不满的人用恶意和暴力你争我抢。在他眼中,人类注定会陷入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而且通常都是自作自受,即使是再有希望的预言也无法打破这种诅咒。马尔扎哈很快就感到一种空虚,最后舍弃了自己所有身外之物,离开了阿玛克拉,一了百了。 随后的几年中,他在这片土地上游荡着,足迹遍及小塞沙漠无路可寻的荒地,以及古恕瑞玛的废墟。离群索居的生活终于让他得以静心凝神地冥想。他预见到的不仅是人类究竟能够麻木不仁到何种地步,也看到了这世界堕落腐败的极致。狂热的幻象开始侵扰他清醒时的视线,同时他还听到异界的低语讲述着战争、冲突、还有无尽的苦难。 他越走越远,直到沙子变成了盐粒,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艾卡西亚,来到这座沦陷于远古战争的城市。在那里他凝视着崎岖深渊的深处,打开了自己摇摆不定的思绪,不顾一切地渴望开悟。 然后虚空回应了他。 换做是其他故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但是马尔扎哈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深渊之下的某种存在轻抚着这位支离破碎的先知的灵魂,一刹那,奇异且不可知的能量灌满了他的思维。 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最后走出了艾卡西亚,但他已不再是单纯的人类,而是某种更强大的东西。马尔扎哈在深渊中看到了他所见过的一切尘世苦难的终结。他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始终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是因为这个幻象才是他真正的召唤:要让这个世界早日进入注定的湮灭。他必须回到人群中,告诉世人,神圣的虚无将会欣然接纳所有人,无论相信还是否认,一视同仁。他将成为这伟大救赎的先驱。 在沙漠深处的游牧部落中,他找到了自己第一批信徒。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下,他使用虚空赐予自己的新能力裂开了大地,召唤出梦魇般的生物,怪叫着带走任何胆敢否认他的人。不出几个月,商队就开始带着奇怪的传闻四处奔波,传闻中人们欣然将自己作为活祭品献给无形的力量,还说强大的地震撕开了恕瑞玛的基岩,形成了绵延数里的断层。 从那以后卡马尔扎哈的传说在短短几年内就传到了最北方的港口。“先知”的追随者们数量大增,据说附近的定居者纷纷感受到凶煞的幻象攫取自己的心脏,恐惧之中猜疑疯长——即使是最偏远的荒原上最坚强的村民,如今也会献上家畜作为牲礼,用以满足地下的虚灵。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做只是在帮助马尔扎哈一步步迎来世界的末日。 卡萨丁最初只是个低贱的弃婴,在大塞的沙漠上受雇于商队,保护他们贵重的货物,充当诱饵将掠食者引开。他曾多次侥幸活着穿越沙漠,于是不再是单纯的诱饵,而逐渐成为了商队的向导。 每当有说外语的人要寻求他的协助,都会说“卡斯-塞-阿-迪恩?”意思是“沙漠认得谁?”但是他们的恕瑞玛语总是含混不清,于是他就被亲切地唤为卡萨丁,成为卑尔居恩小巷和市场上的招牌。他花费了数年时间探索自己故土的古代废墟,让他的雇主们赚得盆满钵满,但直到他参与了泽瑞玛附近的一次挖掘工作,才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至宝——他爱上了一个来自沙漠部族的女人。 卡萨丁带着自己的妻子和襁褓之中的女儿,在南方一个岩石山谷中的小村子里安家落户。他经常在外奔波,经常需要将非常贵重的古代遗物押送给远方的资助者。然而,无论他旅行到什么地方,卡萨丁总能带着故事归来,讲述世界另一头的精彩见闻。 在一次从皮尔特沃夫回家的路上,卡萨丁和商队的同伴正在一处绿洲饮牲口。一批惊魂未定的幸存者踉踉跄跄走出沙漠,说家园受了大灾,就像是地下世界张开大口,吞噬了一切。他们勉强活着逃了出来。 担心妻小安危的卡萨丁甩下了其他人,日夜兼程,几乎把坐骑累到脱力。当他终于回到村子曾经所在的地点时,找到的只有流沙和碎石。他在废墟上挖到双手流血,不停嘶嚎着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回应。几天后,卡萨丁的同伴们赶上了他,这时的他已彻底崩溃,精神恍惚、眼神空洞地在烈日下流泪。 他们把他拖回了泽瑞玛,但卡萨丁不愿再走了。随后的几年中,他曾借酒消愁,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直到镇子上开始出现“先知”的传闻。 莫可名状的恐怖藏在地下深处,以它们的名义献上的祭品,种种传闻让卡萨丁感到刺骨的恐惧。他非常了解古艾卡西亚的传说,也知道那个诅咒之地所遭遇的命运——如果虚空被人别有用心地再次引向恕瑞玛,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它吞噬了他的村子,以及无数其他村庄。他也知道,世上只有很少人,甚至没有人,能够对抗虚空。 那一刻,卡萨丁发誓要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复仇,他要消灭这个为虎作伥的“先知”,同时一举消灭他黑暗力量的来源。他赖以谋生的本事,就是在凶险之地找到安全的道路,所以决心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他找到瓦洛兰已知最玄奥的尖兵利器,融入祖安的独创设计,再配以艾欧尼亚疗魂者的祝福。他动用了一切人情关系,从考古学者到鸡鸣狗盗之徒,在他们的帮助下……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许多人都说他疯了,认为这将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位老朋友活着的样子——但卡萨丁只是感谢他们的关心,与他们道了珍重。他将独自面对虚空。 最后,他偷到了霍洛克的冥界之刃,这把剑曾在一个帝国的末期诛杀过上千的诡术欺诈者。他能够感到刀锋上浸着湮灭的寒意,但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且这样的生活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他身着长袍,打扮成朝圣者,已有十多年未曾涉足这片荒废的土地。卡萨丁进入了艾卡西亚,他将前往人类的禁地。 他一定会报仇雪恨,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金属心(奥利安娜番外篇) 奥莉安娜走过露天广场,静夜的集市上空无一人。非斯特里先生的奇幻集市每年只有两次会向祖安的市民敞开大门,奥莉安娜不想错过那壮观的奇景。 她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欢声笑语和音乐伴奏全都渐渐消失。只有附近炼金街区的蒸汽管道不时发出低沉的声响,打破这里的寂静。 地面上铺着碎石,散落着色彩斑斓的飘带和鲜艳的气球,中间还夹杂着褶皱的糕点包装纸。 奥莉安娜的机械球漂浮在她身旁,跟着她一起经过一个铺满玫瑰的摊位。看板上说,里面的七种花香分别对应一周七天的味道。 她路过了一只玩具猴子,手里拿着一对铜钹。旁边还有一个装满了糖渍苹果的推车。这些原产自祖安的休闲品并不能引起奥莉安娜的兴趣,她的眼光完全被广场尽头角落里的那个玻璃橱柜攫获了。 一抹金属的光泽在月光里闪过她的眼帘。这光泽来自玻璃橱柜里面的机械男孩。奥莉安娜从未见过像他一样的东西,好奇地靠近他。 他身穿着深蓝色的西服,像夜空一样深邃,头上戴着一顶丝绸帽子。皮肤是一层精美的陶瓷,内部是复杂而又优雅的齿轮机构。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细腻的银光。随着奥莉安娜的接近,他的嘴唇变成了微笑的形状。 “你能保守秘密吗?”男孩说道。他的声音让奥莉安娜想起了悠扬的钟声。 “你好,”她说。“当然可以。” “咱们交换一下怎么样。我的秘密,交换你的名字。” “很公平嘛。我叫奥莉安娜。” “奥-伊-啊安-啊,”他重复了一边。“多么柔美呀。” 奥莉安娜真心觉得自己看到他的陶瓷脸颊在微微泛红。 “轮到我了。我的名字叫非拉姆。我的秘密就是,我害怕外面的世界,但我又很想去看远方的海滩和山脉。” “所以你要一直躲在玻璃橱柜里吗?”她问。“因为你害怕?” “在这里,世界会来看我,”非拉姆说。“躲在玻璃房中,我是安全的。我的身体很脆弱,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发际线上的一道裂缝。“看到了吗,我正在衰老。”非拉姆的嘴变成了无奈的笑容。 奥莉安娜笑着耸了耸肩,这是她最近学会的新动作。不过她不太确定自己做得到不到位。 “噢!你还没看过我变戏法呢,”非拉姆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了袖子里,亮出了一束雏菊。 “哒-哒!”他高声说道。“接下来…” 非拉姆摘下帽子,微微点头。好几只机械鸽子从帽子里飞出来。他双手击掌,一瞬间整个玻璃橱柜全都充满了浓密的红色烟雾。几秒钟以后,烟雾散去,鸽子也不见了。 奥莉安娜高兴地鼓起掌。身边的铜球兴奋地打转。 “太精彩了!”她大声说。“就像魔法一样。” “这还不是我最好的一次表演。袖子弄乱了一点。”他一边活动双手,一边略带歉意地说。“不过我擅长的就是这种小惊喜。就像你能在这么大的城市中找到我一样。只有你,没有别人。” “你向我眨眼了。”奥莉安娜问道。“为什么?” “我们是双玉合一的灵魂,你和我。你一定早就知道了吧,”非拉姆说。“所以你才找到了我,不是么?”他的双脚在地面上蹭来蹭去,奥莉安娜对他精细的动作赞叹不已。 “只是因为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的,”她说。 “我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你也是,”非拉姆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她的机械身躯,再次对她微笑。 奥莉安娜回应了一个微笑。非拉姆附身贴近了玻璃橱窗。 “你的笑容真是——” “太假了吗?”她说。“是的,我依然还在努力学习一些表情。” “……太美了,”非拉姆说。 “呃,现在轮到你让我脸红了。” 奥利安娜的铜球漂浮在她的左侧,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等一下,”她对铜球说道。她从附近的摊位上拿起了一只机械猴子,上紧了发条。 它开始在地面上急促地向前迈步,眼睛里还发出了红色的光亮,每走三步,就拍一下手中的铜钹,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你和他不一样,对吗,非拉姆?你不只是齿轮和发条的作用。”她说。“你有思想,你有意识。” “或许我是由齿轮和轴承组成,但我有梦想,和其他人一样。” “我知道你梦想着离开这里。你在橱柜里一定很寂寞吧。跟我走吧。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一起走。”奥利安娜说。 “离开?”非拉姆的表情低落了下来。“恐怕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一定听到过祖安不休不眠的喧嚣,也应该听说过皮尔特沃夫的奇景吧?”奥莉安娜问到。 非拉姆扬起了头。 “我最喜欢的就是在日落时坐上尖啸升降梯,追上最后一缕金色的阳光,”奥利安娜说,“站在最高处,你能看到拦海闸门外面的整个海港,还有波光粼粼的无尽大海。在上面,你可以想象远方土地的味道。” 奥利安娜的铜球在空中旋转着嗡嗡作响,再次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觉得现在这个时间正好,”她说。“非拉姆,你愿意去看这个世界吗?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就现在。我能保护你。” “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棒的了。”他说。 奥莉安娜绕着玻璃橱柜转了一圈,寻找可以打开地方。橱柜基座上有一把挂锁,锁住了一扇小门。她举起拳头砸向挂锁,一下就将锁打开了。 一个守夜人走了过来。 “喂!住手!” 奥莉安娜一个眼神,铜球就冲向了那名守夜人,撞到他的头盔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悬浮在空中等待下一个指令。 奥莉安娜点点头,球体放出了闪光的能量波。守夜人被能量击中,举起了警棍砸向铜球,铜球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后又回到了她身旁。 第二名守夜人跑向奥莉安娜。她想要把非拉姆拖出来,但他的椅子却卡在了门口。 “非拉姆!能不能再变个戏法?” 铜球发出高能的噪音,环绕在第一个守夜人身边。他的金属头盔向外冒着火星。 “戏法?”非拉姆把手伸进袖子里,变出了鲜花。奥莉安娜不得不躲开守夜人的追击。 “不是这个,另一个!” 非拉姆收起了花束。 “最后一个戏法,”她说。“快!” 刺客的归属(卡特番外篇) 机械男孩再次从袖子里变出了花束。 奥莉安娜迎着守夜人跑去,她张开了金属的裙摆,伸出了锋利的刀刃,守夜人后撤了一步,举起了警棍。 “离他远点,不许动!”守夜人说。“你这是在破坏我们的财产!” “在这里,世界会来看我。”非拉姆说。 他摘下了帽子,然后鸽子飞了出来。守夜人的警棍瞄准了奥莉安娜的头,就在她急忙躲避的同时,非拉姆拍了一下手。警棍打碎了橱柜的玻璃,红色的烟雾从里面倾泻而出,什么都看不清了。 第一个守夜人愤怒地用警棍反击铜球的电弧,每一次击打都用尽全力。铜球也毫不留情,用最后一下能量爆震击中了他的头盔,守夜人倒下了,丧失了意识。随后铜球又向第二名守夜人放出了高压脉冲,让他动弹不得。 奥莉安娜走进了烟雾缭绕的橱柜。她把机械男孩从椅子上举了起来,但他的双腿却软趴趴地无法站立。 “非拉姆!非拉姆,我们必须离开这。” “离开?恐怕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非拉姆,站起来,我们一起走,”奥莉安娜神情低落地说。“求你了。” “噢!你还没看过我变戏法呢。”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束花。 奥莉安娜没有理会非拉姆摘下帽子的动作,拖着他向外走。橱柜外面,她的铜球已经将第二名守夜人逼到角落,他伴着一声闷响跌倒在地。 “这还不是我最好的一次表演。袖子弄乱了一点。”非拉姆说。 “你不是……你说的话……在重复?”奥利安娜说。他的头以奇怪的角度向后仰去,奥莉安娜不得不将他扶正。 “我的秘密就是我害怕外面的世界。”他说。 奥莉安娜看到了他外壳内层镶嵌的字样。 非斯特里先生的奇幻集市,好朋友非拉姆他只不过是一具简单的机械体,哗众取宠的小玩意。 “我曾经多么确信你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识。和我一样,”她说。 非拉姆的眼睛闪着细腻的银光。“我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他的双脚机械地蹭来蹭去,虽然脚下没有地面。“你也是。” 铜球回到了奥莉安娜旁边,缓慢地旋转。 “我们该走了,”她低声说到。她把椅子扶起来放在玻璃橱柜外面,然后把非拉姆放回椅子里。“保重。” “我擅长的就是这种小惊喜,”他说。“就像你能找到我一样。” “再见,非拉姆,”奥莉安娜轻声说道。两个守夜人昏迷着躺在地上。铜球飘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离开了。 她一路上一直没有回头,直到走出了广场高高的大门外。她转身的同时,似乎看到了远处一抹金属的光泽在向她眨眼。 作为诺克萨斯倍受尊敬的贵族家庭子嗣,卡特琳娜·杜·克卡奥在年幼时就发觉自己的地位高人一等。家中的妹妹卡西奥佩娅继承了母亲的政治头脑,而卡特琳娜则明显更像父亲。所以老谋深算的杜·克卡奥将军将她推上了研习刀剑的道路,不靠鲁莽的蛮力,而是靠致命的精准,成为斩绝帝国敌人的利器。他是一名苛刻的导师,教导着许多学生,而且出了名的难以取悦。 于是,卡特琳娜的童年——如果还称得上是童年的话——几乎没有任何的善意或是休息。除了睡觉以外,她的时间全都用来考验自己的体力、灵巧、以及对痛苦的耐受,以期把自己磨砺成一柄终极兵器。她从城中最负恶名的药剂师手里偷来了许多毒药,用小剂量递增的方式在自己身上测试毒效,渐渐地锻炼出身体的耐受力,并记载了每一种毒药的效果。她在漆黑的夜里攀爬最高的塔楼,任何人都不曾发现。 她渴望为诺克萨斯贡献自己的力量,她渴望展示自己的潜力,一个为帝国和王权效力的机会。 她的第一个目标来自父亲直接的授命。当时他和自己的战团已经安营扎寨,即将准备向西方大举入侵……她的任务是刺杀一位敌军小队长,一个名叫德米特里厄斯的下等无名之辈。 卡特琳娜因此愤然。她毕生的训练和才能不应该浪费在刚学会挥剑的乡巴佬身上!一个小队长算什么。所以她没有顾及被指派的目标,而是潜入敌军营地,在敌方指挥官熟睡的时候抹了他的脖子。一次完美的处决。诺克萨斯将会迎来迅速而荣耀的胜利。她的父亲也将感到自豪。 拂晓时分,脸上涂了灰泥迷彩的英雄德米特里厄斯带兵前来寻仇,狂暴地冲入她父亲的营寨。数十名诺克萨斯士兵惨遭屠戮,其中也包括将军的贴身随从。卡特琳娜的父亲勉强死里逃生。 杜·克卡奥出离的愤怒让他说不出话来,甚至拒绝正眼看她的女儿。她成了他的耻辱,也是家族的耻辱。他提醒她,最伟大的刺客不会渴望承认和荣耀。他们不会盼望在主人的厅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 羞愧难当的卡特琳娜冲进了野外,孤身一人。她要完成最初的任务。德米特里厄斯将付出生命的代价。虽然如此,但是她仍然魂不守舍。她能够原谅自己吗?她为什么如此愚蠢? 精神涣散的她,直到眼睛差点被剜掉的刹那才看到有人来袭。 因为卡特琳娜的失败,杜·克卡奥将军派出了另一位门客解决她,一个提拔自二流刺客公会的无名畜狗。但即便在血流满面的时候,多年的严格训练还是发挥了作用,一瞬间,她就下意识地抓起了武器。 六个小时后,她将德米特里厄斯的首级丢在了父亲脚下。 她告诉这位将军,她曾考虑过反手取下他的首级,但最后还是认定——虽然她不愿承认——他下令杀掉自己是正确的。她失败了。不仅枉为一名刺客,一名女儿,而且也枉为一名诺克萨斯人。 失败就必须接受后果。她用手指滑过左眼上深深的伤口,并且思考自己的狂妄自大让别人付出的代价。 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器重,而且永远都不可能挽回。他会提拔其他人取代她的位置,只是为了羞辱她。即便如此,她还是发誓要不惜代价证明自己——将自己的才能重新献给帝国,成为她一直以来所向往的不祥之刃。 玫瑰之刺(乐芙兰番外篇) “我不明白,”古兰斯将军喃喃地说着,紧张兮兮地想要遮住灯笼发出的光。“这里什么都没有。是条死胡同。” 他站在那道门槛边,黑暗的石刻门框内侧,是更深邃的黑暗。他看不见面前敞开的门堂,也看不见周围的欧琛语铭文。他看不见脚下石砖上散落的骸骨碎片。 我笑着,开始演戏。“灯下黑,”我告诉他,“最简单的道理嘛。” 将军转过身,脸上满是疑惑和焦躁。“别跟我胡闹,堂弟!你知道我光是站在这里,就冒了多大风险吗?知道如果我们被抓到会怎么样吗?这一带是禁区,议会直接下达的禁令——到处都有军团在巡逻!” 这话倒是真的。自从篡位者斯维因掌权以后,就对不朽堡垒进行了封锁。官方说辞是为了保护崔法利议会,防止那些反对建立议会的贵族进行打击报复。 非官方的说辞是,他在向诸如布兰宁·古兰斯这种人发出挑战,看谁敢与他为敌。 “但他们不会怀疑你的忠诚,”我安抚他,“你可不是别人,是哀伤之门的英雄啊。你将受到大统领本人授意的嘉奖。他们敢说什么?如果我们被发现,你连跑都不用跑。” 他的脸更暗了。“噢,谁都别在崔法利军团面前逃跑。” 别让我再听这毫不遮掩的政治宣传了。还不到一年,斯维因就已经围绕自己和诺克萨斯之手营造出了一种神秘感,所有效忠他俩的人也都跟着一起变得神秘兮兮的。这的确是一条妙计,我不得不满怀憎恨地承认这一点。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打断古兰斯。我们到这里来就是要让他想清楚的。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上。“我们并没有赢下哀伤之门——是军团赢下的。所以斯维因才根本没有出席庆功会。他知道这场胜利根本不需要我们,他娘的。那场夸耀的典礼,只是为了羞辱我们,还当着整个诺克萨斯的面!” 我点点头,一只手放在古兰斯的肩上。“所以我们才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是真正的诺克萨斯人,大家有目共睹。我已经和其他人说起过你,他们都想亲自见你。她想见你。” “我谁也见不着,堂弟,除非我们先进去。”他环顾四周。“难道黑色玫——” 我缩了下脑袋。“别用那个名字称呼。显得你……就像你刚才说的,显得你不明白。” 我挤过他身边,走进巨口一般的大门。他惊讶得差点没拿住灯笼,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入口。古兰斯踉跄地跟在我身后,查看四周确保我们没有被跟踪,然后眯起眼睛看向走廊深处的黑影。 “是真的吗?”他悄声说,“关于她的传闻,都是真的吗?” 我没有放缓步伐。“来吧,眼见为实。” 不同于大多数诺克萨斯人的认知,不朽堡垒并不是一座纪念碑。不同于古老部落的记忆,它也不仅仅是一座要塞。 我们周围的石块充满力量,几乎要自己敲出声响来,不过古兰斯基本上察觉不到。在过去的几百年里,这场面我已看过无数次。 他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感觉到的只有某种沉沉的死气拖拽自己的四肢,只有脑后若有若无的刺痒。 很少有凡人在如此靠近源泉以后还能坚持多久。不得不夸奖他,居然还能保持理智,当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影从暗处浮现时,他还能伸手摸向自己的匕首。 ……我从我们两个身边迎面而过。我看上去有点憔悴。 不要紧。很快就要完成了。 古兰斯狐疑地看着我,直到我从视线中消失,然后他慢慢来到那个被他认作堂弟的人身边。 “海德里翁,这都是什么人?”古兰斯问道,更多的神秘人影浮现又消失。“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是你说的盟友吗?其他家族的?” 我叹了口气。顶尖的军事头脑往往无法正视眼前的事实,很让我失望。“对于我们家族的困境,他们感同身受,”我尽量不让声音中流露出鄙夷。 “我们所有人,都致力于颠覆篡位者的统治,光复帝国的王权。最好就是你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他嗤笑了一声。“那我们又要怎么合作呢?如果——” 他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因为我们转过了最后一个拐角。 我们就站在灵魂巨井的边缘,这口竖井深深扎进诺克萨斯地下的基岩,深度远超这座堡垒本身尺寸的容纳范围。 冷峻的蓝色和可疑的绿色交融成翻滚的瘴气,在下方深处远远地旋转,映照出峡口上方横跨着的三座桥。 在桥梁下方,疯狂的漩涡上,一个巨大、可怕的人形黑影悬在半空中,每个诺克萨斯人都不可能认错。 一副没有生命的盔甲,每一本历史书里都必然会提及。旧城区里有上千尊它的雕像,全都被砸掉了面部。 古兰斯后退了半步。“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不……不可……”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双眼噙着泪水。我凑到他肩膀旁,在他耳后低语。 “现在,你看到真相了吗?伟大的诺克萨斯帝国背后的真相?上百年来始终如此,自从先王的时代就已如此——如果没有不朽堡垒女主人的允许,就没有任何大统领、皇帝或霸王的存立。为她效力的有很多,但真正够格的寥寥无几。” 我轻轻把灯笼从他发抖的手中抽出来,带他离开了那副摄人心魄的景象,走向另一侧的走廊,一排挂着幕帘的壁龛整齐排列在一侧。 “斯维因必须下台。我们的密社对此心无旁骛,为达目的不惜代价。” 某种程度上,古兰斯不需要我拉开幕帘就已经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了。 是他的堂弟,海德里翁被肢解的尸体。那个年轻人的表情凝固在死亡的疯狂笑容中,但同时也让人感到一种确切的安宁。 “你的家族在政变期间遭到了最不公平的孤立。布兰宁·古兰斯。你的父亲和他的兄弟们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他们最后坚持效忠勃朗·达克威尔。 海德里翁心甘情愿地为了复仇而献出了生命。你是否愿意承担这笔血债,同样加入我们的行列?” 古兰斯缓缓跪下,用另一种目光仰视我。“你。你就是她。你就是苍白女士。” 当第二个苍白女士出现在我身边时,他纹丝未动。我们用同一个声音说,“每个地方都有我。每个人都是我。你只知道你需要知道的,只看到我让你看到的。” 杰里柯·斯维因并不是唯一一个会夸大自己传奇故事的人。 第三个苍白女士从古兰斯背后走出,然后是第四个。不过,他还是在面向着我,低着头。他无疑是明白的。并不需要我们提示,他就注意到了他堂弟旁边有个空着的壁龛。 “我将全心全意,”他开始发誓,“用我满腔贵族热血,为您效力,我的女士。我将不眠不休,直到伪皇斯维因灰飞烟灭。” 这个天真的蠢货以为他会成为终结一切的英雄。我放任他自我陶醉,因为正合我意。其实,这次的目标只是试探一下那个大统领的戒备。 我在古兰斯额头前方的半空中画出密社的徽记,把他标记为我的人。只要是能看到徽记的人,都不会干涉我们接下来要执行的密谋。“站起来吧,诺克希的骄子。誓言已经订立。我们将共同凯旋,你的名字将被赞颂为帝国的拯救者。” 荆棘(婕拉番外篇) 托尼卡市场的潮气和人群中混杂了香水的汗臭通常会让客人们烦躁地做出决定,但哈提丽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直勾勾地望着那支外形奇异、繁复交缠的花蕾,在红色枯叶的包裹之中含苞待放。她从未见过这种花。 “这个可不能随便买,”年迈的花商说,“这是一种珍稀的夜昙婕兰,采自南方的密林深处,那里的地面终年不见阳光。这种花主要是用来入药或者炼丹。” 花商引着她的眼神看向一束蓝玉玫瑰。“您看,这种花来自美丽的艾欧尼亚。我亲自将它们移栽到我们库莽格拉肥沃的土壤中……或者来一束皎月珍珠?” 哈提丽没有动摇。蓝玉玫瑰和皎月珍珠固然人人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但这株婕兰却带着异域的神秘感,就像蟒河三角洲沿岸的海兽百合,或者帕若萨的尸阴郁金香。奇花异草正是最合她和开兹沃斯口味的奇珍。 “这株婕兰我买了。” 花商虽然脸上挂着狐疑,但仍旧欣然笑纳了按在他掌心的金子。他麻利地把花蕾包在润湿的丝绸中,递给早已等不及的哈提丽。她双手捧过花束,偶然注意到暴露在外的根须上挂着一小块白垩色的碎片。 “这是什么?” “婕兰会抓住附近的异物,”花商说,“这是一小块骨头。” 开兹沃斯正弓着背坐在他的古董办公桌前,借着烛光在账本的页边空白处写着备注。他一直埋头伏案,直到哈提丽把花盆放在他的桌上才抬起头。 奇异的婕兰在湿润的花土中半露娇容,俨然一副欣喜颜状,新鲜亮丽的红色和绿色透出勃勃生机。 “一朵萌芽的花,正配得上你正要绽放的事业。”她在开兹沃斯的脸颊上深深一吻,暗自窃喜自己的俏皮话。他微笑着转过头仔细欣赏这株珍贵的样本。 “你当时说要买些花来装扮一下,我还以为会更五颜六色一些。”开兹沃斯用羽毛笔戳了一下婕兰。“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一件极致奢华的礼物,为了庆祝库莽格拉上层最新开业的贸易供应商——开兹沃斯异域商品店隆重开业。” 开兹沃斯拉过妻子,让她坐倒自己腿上。 “好吧,只要你说这是件稀罕东西,那我们就好好享受一下。” 他深情地吻了她一下。一枚花瓣打开了,在昏暗的房间中伸展。 “花要开了。”哈提丽说,“你今晚不睡了吗?” “应该不睡了。还有几张发票需要盖章——合作商们还是不放心航线的问题……” 哈提丽打了个哈欠。 “都是些琐事,好老婆,上床休息去吧。等花开的时候我去叫醒你。” “谢谢你,亲爱的。” 哈提丽突然醒了。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脚踝上爬。 这里离丛林不远,火跳蚁很常见。她胡乱踢了两脚,睡眼惺忪地看到旁边的空枕头。开兹沃斯依然没有上床。 烦人的虫子并没有走开的意思,反而在继续往上爬。她掀开被单,发现并没有虫子,而是一根卷须的藤蔓。穿过脚趾缝缠住脚踝,正在绕上她的大腿。 恐慌驱走了她的睡意。 她用力蹬踏,但并不能让红绿相间的新芽放开她的腿。藤蔓缠得越来越紧,刺破了皮肉。她用指甲拼命地抠,细碎的棘刺扎得她满手是血。 蜿蜒的轨迹是从卧室的门缝下来的。藤蔓伸出根须爬上了床腿。她脑海中立刻闪过开兹沃斯的身影。 哈提丽提起一盏灯,抓过一把大剪刀防身,顺着藤蔓穿过宅子的门厅。她沿着藤蔓越来越粗的方向,寻找它的根源。她现在看到,藤蔓是从开兹沃斯的书房里冒出来的。 她用力试了好几次才把房门顶开。哈提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从没想到会是这样。 整间屋子,从地面到天棚,全都被茂密的植物覆盖。邪秽的颜色在提灯摇曳的映照下狂舞。 异样的鳞茎从墙壁上垂下,手指似的叶子波动起伏,就像是在呼吸。花朵似乎是在黑暗中逗弄她,频频亮出彩虹般多彩的花瓣,如同燃起一团团烽火。 这一切都萌生自同一个黑暗的中心:一朵巨大的花苞,安静地躺在壁炉边依稀可见的沙发上,那是哈提丽一边读书一边陪伴开兹沃斯工作的地方。花苞四周散落着花盆的碎片和花土。婕兰已经撑破了它原本的栖息地。 花瓣发出生命的脉搏,从里面爬出奇形怪状的藤条。哈提丽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尖叫着要她逃出这个家,把房子付之一炬,烧死那团可怕的花簇。 但她不能丢下开兹沃斯。藤条缠绕着椅子腿、桌子腿,还缠着……她丈夫的腿。 开兹沃斯依然坐在椅子上,从头到脚像茧蛹一样被翻滚着的枝叶裹住。哈提丽赤裸的双脚在藤条上一步一滑地来到他身边。 她疯狂地剪断越缠越紧的藤条,但每一次剪刀咬合,都只会让它们缠得更用力,还会生出细密的棘刺,蜇伤她丈夫和她自己。鲜血潺潺,落地之处,婕兰绽放,迫不及待地吸收养分。 哈提丽解开了开兹沃斯的一只手——惨白、冰冷。 一股恶臭弥漫在空气中,像是一具死尸。她噙着泪水,扭头望向沙发,婕兰花苞正在缓缓打开。 恶臭更加刺鼻。哈提丽一阵反胃。巨大的花瓣自行剥开,一层层颜色各异,露出了内层刺眼的猩红色与墨绿色的椭圆花瓣,黑尖花冠之下,本该是花蕊的位置展露出来的却是一名女子。 她发丝如血,肤腠如叶。藤蔓和花瓣以夺命的美感将她层层包裹。她睁开眼。那双眼睛让哈提丽想起猎豹的眸子——竖瞳之中,所见都是猎物。 那名花中绽放出的女子站了起来。哈提丽将大剪刀像匕首一样握住。“这么快就想把我剪掉了吗?”那个东西说话了,它的声音摄住了哈提丽。 “你是什么东西?”“是你一直想亲眼欣赏的花啊。” 那股恶臭变了。不再有死亡的气息。 哈提丽深吸一口香甜的芬芳——橘花的甘甜、蓝玉玫瑰的浓郁、海兽百合的果香、皎月珍珠的沉馥、紫藤的淡雅。 还有更多气味,来自更多神秘的花朵,但她不知为何,通晓所有这些花的名字——它们的气味让她感受到从未用双眼见过的色彩。一个名字在哈提丽的脑海中浮现…… “谢谢你送给我这么美妙的花园。”婕拉说着,点头示意了一下开兹沃斯的残骸。“你把我照料得很好,但我们需要更多的养分。让这里的土壤更加……肥沃。” 哈提丽看到了一幅景象,全世界都被色彩缤纷的死亡花簇所覆盖。那是一场美轮美奂的暴乱,温润摇曳的色彩扼住城市的咽喉。 没有坟墓,没有战争,没有金钱……哈提丽没有了呼吸。她甚至感觉不到藤蔓将她拖倒,也感觉不到荆棘划破表皮,刺入皮肉,放出了鲜血。 “欢迎光临这座永不凋敝的花园……”婕拉通过根茎和花瓣说道,“死亡永远在绽放,你可不想错过任何一种颜色,对吧?” 哈提丽没有回答,因为她已与花相伴。 潮汐(唤潮鲛姬番外篇) 没有人相信女孩说的话。即使人们给她裹上了毯子,安慰她冷静下来,能以完整句子表达意思,她的话仍然不着调。 这些村民住在巨神峰山脚,不可避免地接触过不少怪力乱神的东西。但那孩子的话完全不能令人相信。 她说有一个来自异界的类人生物,从环绕他们村落的海洋中升起。听起来她说的似乎是浪游者:这些迷途的星界生物有时候会从巨神峰山下来。但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星灵会从海洋里现身。小女孩很可能是在玩恶作剧。 但当那个红色双眸的女子挟着一池任凭操控的水游进村子时,村民才发现,这可不是什么小孩子的恶作剧。 “你好。”陌生女子说:“我是娜美,来自深海的鲛人。我没有恶意。” 村民目瞪口呆,大概是被她的外貌吓到了。这不足为奇,因为娜美也同样觉得他们的样子很怪——皮肤上没有鳞片,鱼尾的位置还长着两只倒生的手。 虽然双方的交流不太顺畅,但娜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是来寻找月亮星灵的,它有我族需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它,不仅是我的族人,整个世界都会被饥饿和无情的黑暗吞噬。” 村民继续目瞪口呆地盯着娜美。只有一头困倦的四脚兽,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外观毫不在意。它从一辆轮式推车上拉下了一大片干草,大快朵颐,口水四溅。 娜美沉默地站着,手中的魔杖在地上没章法地乱磕。 “所以,如果任何人知道星灵在哪里,那……”她抽了抽鼻子,希望能制造点声响打破冷场。“就对我再好不过了。” 村民像被冰封住般,默默无语。娜美四处张望,看见到处都有微小的光芒,摇曳在纤细的蜡柱或粗木棒上。那些光芒如天真的精灵一般,懵懵懂懂地随着微风跃动,发出充满活力的噼啪声。 “这是什么东西?”她指着那些精灵问道。“看起来真美丽。” 一名穿着金色外袍的老头——其实她一时之间不能理解陆地上的人为何坚持以衣蔽体——在两个哨兵的护卫下走了出来。从他身上厚重的层层布料来看,她估计他在村里应该担任的是长老一类的重要角色。或者,他只是觉得冷而已。 “你在找月亮?它于你有恩?还是有仇?”他问了一连串问题。 娜美眯起了眼睛。老人按捺着怒气,嘴唇不住发抖。月亮星灵显然对他十分重要,但他是抱着哪种态度呢?是崇拜和希望能守护它,还是把它当成敌人? 她权衡了一下,心想,应该没有人傻到要和月亮作对吧。 “当然是恩——” “异教徒!”老人大叫。 “恶魔!我说的是恶魔!你听错了!”她试图抗辩,但被哨兵的命令声盖了过去。村民纷纷拿起武器,把长矛浸入液体中,然后将它们点亮。 娜美凝望闪烁着橙色光芒的长矛尖端。它们的舞姿动人心弦,但散发出炙热的高温。她猜想碰到它们时肯定不好受。 “马上离开我们村子!你只会带来恐惧和诡计,我们不会上当!” 她盯着他们好一会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是她作为陆行者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她知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她能够以一人之力胜过这里所有村民。 但那样对她的目的没有半点好处。 “我很害怕。”她说。 长老面露笑容。她得用尽全力才能装作没有看见。 “但不是怕你们。我曾经在深渊里见识过黑暗的饥饿、仇恨和贪婪,早已失去快乐的滋味。你们的长矛怎能与之相比?” “所以,我并不会离开。尤其是我的族人当下就要大难临头了。”话毕,她向前踏步,把魔杖插进了地面。 她的大无畏精神把村民震慑住了。人们却步不前,有个倒霉的家伙还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他退后时不慎滑落了手里的长矛,戳到了载满干草的推车上。热量堆积,火焰很快席卷了干草堆。只消一会,整辆车都包围在雄雄烈火中。 四脚兽受了惊,转身就跑。它在混乱中慌不择路,一抬腿就将推车踢翻,燃烧的草叶霎时间漫天飞扬。 当火花落在村庄的茅草屋顶上时,火势迅速蔓延,瞬间便把接触到的一切都化为尘土。 村民忙着从附近的井中汲出一桶桶水。娜美看着村民奋力朝着饥饿的热光泼水,感到又恐惧又着迷。过了一会儿,他们的努力似乎击退了愤怒的力量,将闪烁的精灵变成了一团可怕的烟云。与空气不同,它的重量和形态逐渐扩张。余下的精灵在屋顶上跌宕起舞,吞下井水,吐出盘旋的烟雾,发出嘶嘶的声响,将蓝色的夜空染得橙红。 “拿水来!”村民纷纷喊道。“快点!” 我可以帮个忙。娜美心想。 她举起唤潮者之杖,收紧捏着魔杖的手指。 在她专心致志的召唤下,围着村庄岸边的海水开始聚拢和颤动起来。 她握牢了手中的杖,闭起双眼,抽起魔杖,指引着海水朝她涌来。 海洋发出咆哮声。浪花升起来比村庄还高,如墙壁般的海浪蓄势待发。人们尖叫起来。 娜美将魔杖奋力挥向跃动的烈火。 “快走!”她对着村民大喊。 危急关头,他们没有反抗。 海浪波涛汹涌地冲上陆地,彷佛要淹没整个村庄。在碰到地面之前,水转动扭曲成一根巨大而狂暴的触手。它探到空中,抓下了炽热和愤怒的气流。 海水的触须围绕着腾跃的火焰,像蛇一样缠绕在一起,收缩和压缩光芒使它缺氧。随着最后的烟雾散去,火光发出嘶嘶作响的声音,它们的光芒被夜色安静的蓝所取代。 娜美呼出一口气,放松了牢牢抓住魔杖的手指。潮浪瞬间失去了支撑,拍在地上化作无形,旁观的众人发出又惊又喜的叫声。 老人和他的哨兵丢下水桶,纷纷转向娜美。不久前对她的愤怒已一扫而光。他们用和善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访客。 “艾欧尼亚。”长老说。 “什么?” “月亮在那片土地上,寻找自己的星灵。往那个方向。”他指向大海那边,恰巧就是魔杖牵引着娜美的方向。 原来如此。月亮和潮汐如同兄妹。无论月亮在哪里,唤潮者之杖都能找到方向。 “噢!”娜美惊叹,心里充满希望。“对,对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呃……”她懊恼地看着到处湿漉漉的村庄,无奈地摆了摆手。“无论如何,谢谢。” 娜美举起魔杖,潮浪旋即升起,包裹着她,准备携她回到海洋。突然,长老在她身后大呼。 “那是火!”他喊道。 “什么?”她问。 “这些木棍和长矛上的东西,叫做火。它能保护我们,但有时……可能会失控。” “火。”她扬起笑容。“我喜欢。” 话音未落,唤潮者就已经回到了海洋,朝向未知的世界继续游去。 守护者(哨兵之殇番外篇) 战事将至,加里奥却只能看着德玛西亚士兵备战。他说不上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品尝过魔法了。有好几次,他被抬下了基座运往前线,但全都没有机会活动身子,最终只能无功而返。虽然身体始终静止,但他的内心却一直在骚动。 他的心渴望战斗。 加里奥只能依稀看到,北方野蛮人的阵线在远处集结。虽然在这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他所有的感官都很迟钝,但他依然能看得出来,这群野蛮人自由散漫、毫无章法。他们大大咧咧地左摇右晃,迫不及待地要与德玛西亚人一较高下。加里奥经常听人谈起这些野人,他们最近屡屡得胜,搞得城里的人们惊惶地交头接耳,说弗雷尔卓德的军队从来都不留活口,还会把敌人的头割下来插在怪兽的巨型獠牙上…… 但在巨像的眼里,他对野蛮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他看到了更大的目标——一个雄伟的身影,几乎和小山一样高。它来势汹汹,身躯伴着步伐高低起伏,犹如汹涌的巨浪,想要一鼓作气冲上滩头,横扫一切。 那是什么东西?加里奥满心欢喜。真希望它是来打架的。 在他脚下,德玛西亚官兵正在整齐划一地行军,齐声唱着一首军歌。歌声里洋溢着必胜的信心,足以让人排除杂念,专心战斗。但这首军歌加里奥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他知道,这一次的合唱里少了些确定,多了些犹豫。 他们不太愿意面对这只巨兽。那就让我来替他们面对! 加里奥充满了强烈的渴望,他想把大家拢进自己怀里,告诉他们一切都会没事的,因为他会冲在最前面,将一整支来犯的军队赶出边境。但他却无能为力。他的双手、双脚、指尖,全都冰冷僵硬,和最初雕刻他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他需要催化剂,需要某种强大的魔法,才能打破这清醒的睡梦。 我希望这一次有法师,他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心里默默地想。通常都没有法师。我不喜欢没有法师的战斗。 他的担忧又加深了一层,因为他听到了拖着他前进的公牛发出了疲惫的鼻息。公牛有好几十头,但每走一里地就要换一批新的。有那么一瞬间,加里奥觉得它们全都会累倒在地,把自己留在德玛西亚边境的荒山野岭,无法参加人类的狂欢。 他的心悬了一路,最后终于抵达了战场的边缘。他知道这一战之前不会有任何谈判,因为这群野蛮人不可能投降。加里奥听到金属摩擦的声音,那是他脚下的人类战友正在把盾牌锁在一起,组成一道钢铁的盾墙。但他知道,无论野蛮人带来的那头巨兽是什么东西,它都能轻易地突破德玛西亚人的防线。 一转眼,两军前锋短兵相接,肢体、钢铁、锋刃留下模糊的残影。加里奥听见了刀剑交锋的嘶鸣,还有战斧劈中盾牌的闷响。交战双方都不断有人倒在血泊泥潭中一命呜呼。曾经勇猛嘹亮的吼声现在就像是幼儿不见了母亲的啼哭。 石巨人的仁爱之心开始颤抖。然而他依然无法摆脱石化的状态。 突然,一抹耀眼的紫色在混战中烧出了一道口子,数十名德玛西亚士兵立刻跪倒在地。加里奥感受到了——在他的指尖荡漾起久违的酥麻,就像是正午的烈日温暖了冰冷的玉石。他差点儿就能轻微地动一动手指了…… 又是一道亮光,夺去了更多德玛西亚勇士的性命。加里奥的各个感官开始变得敏锐,战斗的惨烈和血腥更加真切地浮现在他眼前。尸体七扭八歪地散落在战场上,身上的盔甲残缺不全。许多野蛮人也都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早已断气。 在远处,一名法师龟缩在野蛮人阵线的后方,双手聚起一团劈啪作响的能量球,准备发出下一次进攻。 他在那里。他就是我苏醒的理由。加里奥心想。不过他的感激立即就化为了怒火。我要先把他捏碎。 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战场最远端的庞然大物所吸引。他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只高大魁梧的比蒙巨兽——浑身披着厚重粗糙的毛皮。它正在自己的铁链束具中挣扎,疯狂地摇头晃脑,想要挣脱蒙住双眼的头套。 加里奥笑了。这才是该尝尝我拳头的敌人。 野蛮人掀开了比蒙巨兽的头套,丑陋扭曲的兽嘴上方是一对漆黑的眼睛。头套一除,巨兽爆发出一声可怕的吼叫,似乎是在宣告自己即将破坏眼前的一切。巨兽的驯养员打开了开关,松开了铁链,比蒙巨兽立刻蹦进了面前的步兵阵地中,长刀一般的利爪随便一挥就有十几名德玛西亚士兵丧命。 加里奥大惊失色。这些人还没长大的时候,他就开始守护他们了。他想要为逝者哭泣,因为他见过人类是用哭泣来默哀的。但他却没有用来哭泣的构造。他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目标以及即将到来的战斗。这是一头巨大、凶狠的野兽,他已经等不及要与它交手。他可以感觉到生命的力量正在回到自己体内。 好的!终于来了! 这种感觉贯穿了他的双臂、他的头颅,一直传递到他的双腿。一整个世纪过去了,他终于又能动了。山谷中回荡起一个声音,一个当今世人从未听过的声音。 一位石巨人在豪放地大笑。 加里奥跳入战场,将野蛮人简陋的工程机械扫到一边。敌军和友军都暂停了打斗,张大下巴看着这位石巨人在前线横冲直撞。他就像一尊会活动的纪念碑,冲出了步兵的团团包围,冲向了暴怒的比蒙巨兽。“你好,巨兽,”他的声音如雷霆轰鸣。“我可以碾碎你吗?” 那只巨兽抬起巨大的头,仰天一声长啸,似乎是接受了挑战。两个巨人发起了冲锋,隆隆的脚步震颤了大地。比蒙巨兽用肩膀冲撞加里奥的腰身,随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瘫倒在地,扶着自己的锁骨。加里奥巍然屹立在旁边,不愿在对手倒地的时候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来吧,不要太灰心,”加里奥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比划着手势。“刚才那一下还不赖。你再试试。” 野兽慢慢爬了起来,眼中重新燃起怒火。他用全身的力量撞上加里奥,锋利的爪子把加里奥的头抠掉了一小块。 “你弄坏了我的王冠。”巨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心中泛起酣战的渴望。他像使用钉锤一样抡起臂膀,汇聚着石躯中的每一分力量,再狠狠砸下。禁魔石拳砸中了比蒙巨兽的血肉之躯,巨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只怪兽步履蹒跚,嘶嚎着胡乱抓挠,但什么也没抓到。 加里奥的磐石双臂拦腰擒住巨兽,用力拉扯,想要拧断它的脊椎。但是比蒙巨兽扭打着挣脱了他的抓握,小心翼翼地绕着他踱步,然后突然掉头就跑。 “等一等!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巨像大吼道。他不慌不忙地跟在野兽身后,希望它能重新燃起战意。 但是德玛西亚同胞们微弱的呼喊声顺着风传进了他的耳朵。不知不觉中,加里奥已经在野兽背后追出了数百步,远离了战场中心。他想要和那只巨兽继续战斗,但是他的人类战友们需要他。 恶兽一瘸一拐地逃远了。加里奥意犹未尽地最后看了它一眼。“别了,巨兽。”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战友身边。超过半数的德玛西亚士兵都痛苦地躺在地上,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折磨着。他立刻就知道,正是这股力量在维持他的活力。 石巨人看到了士兵们脸上的恐惧,随后再次看到了那名歹毒的魔法师。加里奥知道自己的职责,也知道随之而来的后果。 他高高跃起,然后从天而降冲向那名法师。打断了他恶毒的召唤,将这名野蛮人碾进了脚下的沃土。其余的入侵者顿时溃不成军,丢兵弃甲,四处逃窜。 随着魔法师的法术褪去,加里奥心中悲喜交加。让他活过来的力量正在从他体内流失。他已经救下了无数条生命,但却被迫再次陷入沉睡。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属于自己的魔力,所有生命一定都有自己的魔力才对。为什么他生得如此特殊?他的创造者原本的意图就是这样的吗?他感到冰冷的休眠再次袭来,最后留下一丝慰藉:假如生命具有魔力,无论多么短暂,他的等待都已值得。 终有一天,他将用无坚不摧的拳头打垮世上的最后一名法师,随后这尊德玛西亚石像哨兵就将永远长眠,不复苏醒。 平凡(波比番外篇) 约德尔人的故乡究竟在何处?对于这个问题人们众说纷纭,不过有一些凡人声称自己穿过了无形的传送门,进入了超越物质领域的奇异魔法世界。 他们都描述了一个魔法奔放的地方,鲁莽蛮横的人会被无数的奇观带入歧途,最后迷失在梦境中,永远无法返回…… 在班德尔城,任何约德尔人以外的种族都会感到自己的全部感官得到了强化。城中所见无不色彩斑斓,食物与水的味道让人经年沉醉——只要尝过一次,就终身难忘。 这里日光溶溶,春水不休,每一株植物都会结出累累硕果。或许这些描述中有一部分属实,或许全都是假的——因为没有任何两个讲述者能够对所见所闻达成一致。 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班德尔城和里面的居民都具有某种超脱时间的属性,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从那里回来的凡人全都像是一夜苍老了许多年岁,更多人则根本是一去不复返。 波比不想招惹这只荆棘狼,但现在这只狼却正要向她扑过来。它的嘴角依然挂着暗红色的血迹,距离它上次猎杀没过多久,不过这位约德尔人可不想成为它口中的猎物。 她很快就要追赶上着名的屠魔人了,她必须活下去,找到这位屠魔人并判断他的资格。 “赶紧退后,你没有胜算。”波比一边对巨狼说话,一边威慑性地将圣锤高高举起。 但是这只荆棘狼并没有丝毫退缩。它受到某种奇怪的绝望驱使,径直向她走来,波比无法准确辨别。 这时她看到它嘴角淌着警示性的白沫。这只野兽的行径并非出于饥饿或者领地意识。 它正处于痛苦之中,希望得到解脱。巨狼向她猛扑过来,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下一秒钟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波比挥动了圣锤,动用全身力气扳动它沉重的分量。她这一击瞬间击碎了那只野兽的头骨,结束了它的折磨。 这次屠戮没有让波比感到愉悦,但她想,无论于狼于己,这都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这名约德尔人环顾这片绿地,但并没有感知到屠魔人的气息。她已经在这片郊野游荡了许久,追寻着屠魔人的传闻,希望这位神秘的猎手就是传说中的绝世英雄,是她这么多年来追寻的人。 但直到目前为止,她找到的只有恶狼、双足飞龙和土匪强盗,而大多数情况下,她不得不出于自卫杀死这些充满恶意的敌人。 她已经在德玛西亚边陲的小村之间旅行数周。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小步前行,但屠魔人却似乎永远都领先她一步,留给她的只有人们口中的传说和功绩。 约德尔人很少能够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但即使是波比,也开始觉得这追寻有点漫长。 有一天,她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使命,但这时她看到了路边告示栏上钉着一张告示: “欢迎参加屠魔人庆典” 这是为了向那位屠魔人致敬而召开的庆典,波比要找的正是那位屠魔人。如果说有任何机会能够打探到这位英雄的下落,一定会在那里。 他本人甚至可能会在那里现身,真是那样的话,她就可以亲自衡量这位英雄,判断他是否有资格接过奥伦传下来的圣锤。 达成使命的期望让她的步履突然变得轻快,她斗志昂扬地向着庆典的方向前进。 波比到达目的村庄以后开始变得忐忑,条幅和彩带昭示着当天的庆祝活动。理想的情况下,她应该提早赶到,在庆典的开幕式上站在人群后面,低调行事。 不过现在,主场地已经挤满了观众,摩肩擦踵,水泄不通。波比在村民的腿间穿行,大多数人都陶醉在热烈的气氛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他要真来这的话俺非得请他喝两盅,”她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说。“他杀了那个怪兽,救了俺的羊。” 波比心潮澎湃,每次听到屠魔人的故事他都会激动。 如果他真的是盖世英雄呢?她心里想。 不过在内心更深处,波比问的是另一个问题。等她将圣锤交付出去以后,她何去何从?她会找到全新的目标吗? 没有目标的约德尔人是非常可怜的。她停止了胡思乱想,回到了手头的任务上。 这位小战士终于挤到了主场地的后面,她找到了一根灯柱,很容易爬,而且还不在人们眼前。于是她爬了上去,刚好足够高,可以看到整个人群。 波比来的时间刚刚好,在主场地的另一端,一位演讲者和一群德玛西亚官员站在讲台上,他身后一副典礼幕布覆盖着一个庞然大物。 虽然波比具备约德尔人的灵敏感官,但她依然很难听清那个人说的话。他在讲述屠魔人的事,讲述他如何拯救了无数农场和村庄,解决了双足飞龙、染病的恶狼、还有劫匪强盗。 他说,虽然这位尊贵的战士选择隐姓埋名,但他们依然应该表彰他的事迹。有人几周前在厄文戴尔镇附近看到过屠魔人,这是第一次有人亲眼看到他的外貌。言毕,演讲者揭开了帷幕,亮出了一尊石像。 波比第一次看到了这位屠魔人的外貌,激动得一阵眩晕。他是一位典型的德玛西亚战士,身高两米,身着厚重的板甲,肌肉突出。他的脚下躺着一只恶狼的尸体,显然是被他所杀。 这个形象开始根植于波比的脑海,这时候她突然听见几米外一个孩子的声音。 “爸,快看。是屠魔人!和雕像一样!”一个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喊叫。 波比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猛然回头,以为屠魔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过她没有看到任何人。 “不,孩子,”小女孩的父亲说。“那不是屠魔人。身高还不到一半呢。” 小女孩和他的父亲很快失去了兴趣,走向村子另一头,参加其他助兴活动去了。 雕像前面的人群渐渐散去,波比走到跟前仔细端详。现在她可以好好看看这位屠魔人的模样了。 他的头发很长,两侧拴着两个结。他身经百战的双手凹凸不平,手中握着一把巨型战锤,看上去很像奥伦交给她的那把圣锤。波比不知道王国内还能有谁比这个英雄更加绝世。 “一定就是他了,”波比说。“希望还不算太晚。” 她转身离开了庆典,迈着细小而急骤的步伐,向厄文戴尔镇的方向前进。 未来(杰斯番外篇) 再傻的人也知道维克托一定会在某一天杀回来。所以如果一个人不傻的话,这个人可能还能猜得到所谓的某一天究竟是哪一天。 杰斯不傻。 他站在自己的工坊里,沐浴着天窗洒下来的阳光,身边林林总总地摆放着他自己的天才发明。比如,齿轮战靴可以让人在任何物体表面站稳脚跟,机械手背包可以让用户方便地更换各种随身工具。 所有这些发明中,最伟大的要数杰斯手中握着的这件武器。恕瑞玛水晶片是它的动力来源,随时变形是它标志性的功能,杰斯的这把海克斯科技战锤在皮尔特沃夫无人不知,而战锤被他在两手之间掂来抛去,似乎和工坊中的其他工具没什么两样。 门外传来三下急促的叩门声。 它们来了。 杰斯已经恭候多时。他曾经拿维克托的机械体残骸做过试验。他也曾截获过机械体的通讯。每一秒钟,它们都有可能破门而入,想要夺走他的海克斯科技战锤。之后他们可能还想摘下他的脑袋。但要注意,是“想”而已。 他拨了一下战锤手柄上的开关,随着一阵能量涌动的噪音,杰斯手中的战具变形成了一柄海克斯科技炮。 他瞄准门口。 站稳脚步。 门渐渐打开。他的手指在扳机上绷紧。 他差点打爆了一个七岁小女孩的脑袋。 她小小的个子头发金黄,在任何人眼里,除了杰斯之外,她都是个小可爱。她推开门,迟疑地向前走。她慢慢靠近杰斯,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地上下跳动。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关于回避眼神交流这种现象,杰斯有两个理论:一、她可能是在名人面前紧张过度;二、她可能是维克托的爪牙,给他送来了炼金炸弹作为惊喜。通红的小脸说明第一种理论的可能性更大。 “我的玩具兵坏了,”她说着呈上一个铁皮骑士,它的胳膊被一百八十度掰到了背后。 杰斯一动不动。 “请你离开,否则你可能会没命的。” 一双大眼睛盯着她。 “还有,我不修娃娃。谁有空找谁去。” 一双大眼睛里眼泪开始打转。 “我没钱去找技工,这是我妈——,”她强忍着哽咽的声音继续说。“妈妈去世之前给我做的,还—” 杰斯皱起了眉头,凝视许久以后终于眨了一下眼。 “如果这么珍贵,你为什么要弄坏它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带它参加进化日的大宴,结果有人撞了我一下然后我没拿稳掉地上了,我知道我应该把它放在家里的——” “——是的,应该放家里。你真蠢。” 小女孩张嘴想要说什么,但马上咽回去了。杰斯以前见过这种反应。他见过的大多数人都是慕名而来,脑子里想的是他传奇的战锤和高大的英雄形象。他们期望的是风度翩翩,期望的是温文尔雅。他们期望中的杰斯不是个大混蛋。然而杰斯每次都会令他们失望。 “你有什么毛病吗?”她问。 “我人格中的大部分层面都有病,他们是这么说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小女孩皱起眉。她把坏掉的娃娃推到他眼前。 “请把它修好。” “你还会再弄坏的。” “我不会!” “听我说,小姑娘。我很忙,而且——” 有什么东西从天窗上方掠过,在二人中间投下一道稍纵即逝的影子。换成一般人都会以为这是城市上空飞过的鹰隼。但杰斯不是一般人。他安静下来,歪嘴一笑,猛然一下把小女孩拉到工作台旁边。 “其实呢,”他说,“机械是很简单的。” 他举起一大张薄薄的铜板,用锤子把锋利的边缘敲平。“它们都是由各个部件组成的。它们用整齐、规律的方式组合再组合。”他反复敲打铜板,最后做出了一个平滑的半球面。 “人更复杂。有情绪,没规律,而且——基本上每个人都一样——没我聪明。”他一边说,一边在板球面的中心钻了一个洞。“大多时候,人就是麻烦。但有的时候,他们的愚蠢也会为我带来好处。” “这是在说娃娃吗,还是——” “有的时候,他们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极其不安——为了复仇不顾一切——于是他们就会犯下愚蠢的错误。”他拿起一根亮闪闪的铜棍,将它旋进了半球面的中心。 “有的时候,人们无法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对她的铁皮骑士点点头,然后举起一把刚刚完工的金属伞。“有的时候,他们也不会从正门走进我的工坊,而是会想着采取…” 他抬起头,“…更夸张的方式。” 他把铜伞交给小女孩。她使出吃奶的劲把铜伞举正。 “举着。别动。” 她开口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头上的天窗突然崩碎,玻璃渣像雨点一般扑在临时制作的铜伞上。与此同时,五六个人跳了下来。每个人的脖子根都伸出许多管子连到后背,里面流动的炼金药剂泛着绿光。他们目光空洞、面无表情。这些肯定是维克托的手下,没错:从祖安下水道找来的小混混,被维克托注射了迷幻药和安眠药,接受了炼金改造以后对维克托惟命是从,没有拒绝的能力。杰斯本以为会看到机械士兵,但维克托无法在严密监管下把这么多机械体送进皮尔特沃夫。不过,这些炼金奴隶也同样危险。他们瞄上了杰斯和小女孩。 还没等他们走到近前,杰斯的海克斯科技炮就已经射出了一股高压电磁能量弹。一个海克斯科技闪电球从炮膛迸出,在敌人中间炸开。炼金奴隶全都被甩到工坊四周光滑洁净的墙上。 “惊喜到此为止,维克——” 一架巨型机器跳下来踩在不省人事的炼金奴隶堆的中间。杰斯觉得它简直是牛头怪和丑陋建筑的结合体。 “小心,”小女孩尖叫道。 杰斯翻了个白眼。“我盯着他呢,别慌。情况完全在我——哇!”他话音未落,就被金属怪兽正面撞在胸口上。 怪兽把杰斯顶飞好远,他摔在了一个手推车上,磕得后背关节咯咯作响。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站稳脚步准备迎接怪兽又一次冲击。 “你最多只能碰我一下。”他说。 杰斯用最大力气抡起他的海克斯科技兵器,在半空中将它重新变回战锤形态。牛头怪兽低下头想要再次顶撞杰斯——可惜有勇无谋,视而不见迎面而来的战锤。 锤头准确地命中了目标。伴着响亮的碎裂声,怪兽的头被整个儿地凿进了它的铁甲脖子里,随后瘫倒在地面。躯壳向外泄出一团蒸汽。 杰斯收回战锤,随时准备再次出手。他盯着天窗。几分钟过去了。随后他似乎心满意足,这次突袭结束了。 他想要走回自己的工作台,可是却突然痛苦地俯下身,捂住胸口。小女孩急忙跑到他身边。 “被撞到的地方还疼吗?” “你觉得呢。” “那或许你不应该让他撞到你,”她说。“你真蠢。” 杰斯翘起一撇眉毛看着这个孩子。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害怕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一缕微笑慢慢攀上他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亚玛兰欣。” 杰斯坐到了工作台前,抓起一支螺丝刀。 “娃娃给我,亚玛兰欣。”他说。 女孩的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你会修吗?” 杰斯冲她得意地笑了。 “没什么是我不会修的。” 烈焰(安妮番外篇) 要说马尔钦有什么擅长的事,那一定是如何低头退避。 在他面前,吵闹的人声混杂着大号酒杯碰撞和啤酒泼洒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叫喊着点酒,只要他们的钱币落在吧台上,盛满的酒杯就会滑到他们等候着的双手前方。他快速且安静的服务没有给他招来任何注意——因此,也没有惹上任何麻烦。 但麻烦总是有的。 麻烦有许多种。一个好战的拳手,没架打就心痒痒。一阵蒙头藏面之人相互间的交谈,最后演变成一把插进喉咙里的匕首。或者,最令人始料未及的,一个小女孩,推开厚重的酒馆木门走进来。 马尔钦看着这个小女孩哼唱着、蹦跳着,一路走到吧台前。木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最后一缕冬日的凉气吹过房间,砰的巨大响声让几双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也看了过来,纷纷对她的出现露出疑惑。 那个小女孩爬上一把高脚凳,一双眼睛勉强高出吧台。马尔钦看到了她火红的头发,手里抓着一只破破烂烂的玩偶,后背背着一个破损的小包,身上的套裙斑驳褴褛,袖子短得很奇怪。 “喝点什么?”他问。 小女孩在凳子上站起来,噗地一声把玩具撂在吧台上,目光扫过架子上的一个个瓶子。马尔钦可以认得出这是个毛绒玩具熊,精心缝制,关怀备至。四肢缝合处经过多年的拉扯已经露出针脚。不知它在世的何时何处,一颗纽扣眼睛被弄丢了。 “劳驾,能给我来杯奶吗?” 马尔钦提起一撇眉毛,但什么也没说。他走到吧台尽头去取装奶的瓷壶。 “大晚上的,自己一个人出来可不太好吧,嗯?”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马尔钦叹了口气。一个麻烦总是会招来更多麻烦。他从架子上拿下奶壶,回头望向吧台。一个身形巨大的人站在小女孩旁边,正在用他仅有的一只好眼睛向下瞄她。坐在他正前方的小女孩现在就像一座大山脚下的小石块。这个人简直就是一堆肌肉和伤疤的织物。腰上挂着绳套、锁链、和铁钩,背后斜挎一把大刀,这一切都在大声宣布他是一位赏金猎人。 小女孩抬头看他,笑容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提伯斯在陪我呢。对不对,提伯斯?”她举起玩具熊,喜笑颜开。 那个赏金猎人大笑起来。“你的爸爸妈妈一定都想你了。” 小女孩的双手垂到两侧,眼神向下方躲闪。“不会的。”她答道。 “噢,一定会的。而且我觉得,为了让你安全回家,他们一定愿意花一大笔钱。”马尔钦几乎都能听到赏金猎人脑海里哗啦啦的钱币落袋声,这个人已经开始盘算着护送她回家该要什么价了。 “不可能的。他们都死了。”小女孩扑通一声坐回到高脚凳上,望着玩具熊仅剩的一只纽扣眼睛。 赏金猎人又要开口说话,这时马尔钦把奶壶放到吧台上,故意敲出沉重的声音。 “奶来了。”他说。 小女孩对他露出开心的笑,打破了刚才的阴郁。 “谢谢你,先生!” 她把小熊放在桌上,把手伸进背后的背包里。马尔钦耐心地等着,打算无论她往吧台上放多少硬币都默默收下,就当是打折了。 他没想到落下来的是一大袋满满的钱。 几枚金币掉落到了柜台上,其中一枚正在向着边缘滚落。马尔钦下意识地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压住了逃脱中的金币。他缓缓将金币从吧台上拾起,份量和质地都表明这是一枚货真价实的诺克萨斯铸币。 “掉了!”小女孩笑着说。 马尔钦咽了一下口水,他突然口干舌燥。他伸出手,想要把金币和钱袋塞回到小女孩的背包里,别让其他人看到—— “这么大个小姑娘居然带着这么大个钱袋。”赏金猎人低沉的声音有点太响亮了。 “提伯斯找到的。”小女孩答道。 赏金猎人嗤笑一声。“是么?” “在一个叔叔身上找到的,他在路上拦我来着。他是个大坏蛋。”小女孩喝了一口奶,又开始与她的玩具熊对视。 “那可太糟糕了……”赏金猎人坐在凳子上探过身子,一只手滑向钱袋。 小女孩抬头看他,脸上跳过一抹顽皮的微笑。 “提伯斯把他吃了。” 有那么一刻,一切都静止了。然后赏金猎人的笑声贯穿整个屋子。 “他可真能吃啊,”他吼道。他猛然伸出一只硕大的手,抓住玩具熊的头,从小女孩手中抢了过来。“这个凶狠的大怪兽。” “放开提伯斯!”小女孩大喊着,伸出手去抢小熊。“他不喜欢被人用力扯。”那个赏金猎人只是笑得更大声。 马尔钦将手中的那枚金币装进兜里,躲开旁人的注意,向后退去。他希望自己能帮忙,但他活到今天可全靠及时抽身的本事。 她的声音让他冻僵在原地。 “我说。放。开。提伯斯。” 短短几个字里翻涌着强硬和狂怒,穿透了喧闹的人声。他的身体没有听从理智的判断,马尔钦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小女孩正站在吧台上瞪着赏金猎人,双眼中燃着怒火。 然后混乱爆发了。 一道强光和一阵热浪从女孩身上爆发出来。太迟了,马尔钦举起双臂痛苦地喊叫。他踉跄向后几步,撞到了身后的酒架。几个瓶子摔落在他身边,他俯身爬到吧台下面,咒骂自己犯傻迟疑。人的叫声和木头的碎裂声偶尔点缀火焰的咆哮。一个无法想象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撼动着他浑身的骨头。马尔钦向前爬,依然处于半盲状态,循着他希望是后厨门的方向。在他身旁,惨叫声越来越高——然后随着一下让人反胃的爆裂声,惨叫戛然而止。 这是一天里的第二次,马尔钦又忘记了自己磨练出来的避祸技法,从吧台探出头向外看去。 一个巨大的野兽笼罩在上方,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能看清轮廓剪影。一缕缕粗壮的肌腱将它的四肢连在躯干上,就像缝线的针脚。马尔钦突然一惊,他意识到这头野兽本身正在燃烧,皮毛上饥饿的火舌并没有伤到它自己。它的爪子举在半空中,里面抓着赏金猎人的头,下面连着他无力下垂的身体,此刻的他就像是怪物大手里的残破玩偶。 在怪物前方,小女孩站在那里,周围包着一圈火焰。 “你说得对,提伯斯,”她说。“他也不喜欢被用力扯。” 马尔钦恐惧地环顾房间。他的酒馆里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全都在燃烧,冒着浓密的黑烟。一股鲜血和烤肉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马尔钦憋回了咳嗽声,胃里翻江倒海。 那个怪兽转身看他。 马尔钦抽噎了一声。他注视着野兽双眼中发光的深渊,咽了下口水,接受了自己无疑的终结。 一串珍珠般的笑声盖过了噼啪作响的火焰。 “不用担心,”小女孩从怪兽身边探出头说,“提伯斯喜欢你。” 马尔钦一动不动地望过去,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出燃烧着的酒馆,那头怪兽笨重地跟在她身后。他怔怔地看它将整扇木门连同折页一起从门框上砸下。他大张着嘴不知所措,因为他看到小女孩最后又转过身,脸上又浮现出甜美的微笑。 “谢谢款待,先生。” 然后,女孩走进了雪夜中,身后的酒馆坍塌崩倒。 月夜(戴安娜番外篇) 黑夜一直都是黛安娜最喜欢的时段,从小就是。儿时的她经常翻过烈阳神庙的层层高墙,看着月亮在繁星的海洋中穿梭。她抬头望向森林树冠之外的天空,紫色的眼眸搜寻着银月的踪影,但只看到树杈和密云后面朦胧的光晕。 树林越走越密,漆黑的树干上布满苔藓,枝杈犹如扭曲的手臂,摸向天空。她无法看清前面的路,只有一行行的野草和狰狞的荆棘。夜风拂动荆棘在她流线的铠甲上刮擦,黛安娜闭上眼睛,感受着一段回忆从心底激起。 一段回忆,但她却从未亲自经历。这是另一种东西,来自她体内寄存的天界精魄的碎片残影。当她再次睁开眼,一坐闪光的森林景象与面前这片密林重合相叠。她看到的是相同的树木,但是来自不同的时间,回忆景象中的森林还很年轻,果实累累,林间小道上洒满了阳光,路边还点缀着野花。 黛安娜生长在巨神峰的荒凉地貌,从未见过这样的森林。她知道自己眼前的景象是远古的回忆,但是这金银花和茉莉花的香味和她亲身经历过的任何事物一样真实。 “谢谢你,”她低声说到,继续沿着古道在回忆中的残影前进。 黛安娜沿着古道穿过了一片枝干粗壮的枯树,已经枯死很久了。随后爬上了遍布石块的高地,又经过了几丛扭曲的松树和冷杉,穿过山间流淌的小溪,蜿蜒绕过陡峭的山坡,最后她来到了一处遍布石块的高原台地,俯视一片巨大的寒冷湖泊。 在台地的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巨石阵,每一块巨石都刻有螺旋的弧线印记。黛安娜在每一块巨石上都能看到相同的符文,与她额头上泛着微光的符文一模一样,她知道,自己已到达了目的地。黛安娜的皮肤一阵酥麻,一种燥热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已经知道,这种感觉往往意味着某种狂野而且危险的魔法气息。黛安娜警觉起来,走到巨石阵近前,四下扫视寻找危险的迹象。黛安娜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但她知道,这里有东西,某种充满敌意却又似曾相识的东西。 黛安娜走到了巨石阵圆环的中心,抽出了弯刀。苍白的月光穿透云层,映在刀刃如钻石般闪亮。她单膝跪地,埋头沉思,刀尖抵在地面上,刀柄护手贴在脸颊处。 眼未见,心已知。 千钧之势破于一瞬,裂空之速就于一蹴。 黛安娜猛然起身,巨石之间的空间被撕裂了,空气挤压变形,三只怪兽嘶吼着向她猛扑过来;这些怪兽的皮肉蜡白,长着白骨甲片和钢牙铁爪。 恐兽。 黛安娜向斜下方俯冲,让一张尖牙密布的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个空了。黛安娜顺势用弯刀在头顶划出一道圆弧,将第一只怪兽厚重的头骨切到了肩膀。怪兽倒下了,血肉立刻开始显露出原貌。她一个翻滚麻利地站了起来,其他的怪兽开始围着她转圈,像围困猎物的猎人一样。现在它们已经开始畏惧她手中闪着寒光的弯刀,刚才被她杀掉的怪兽已经化为一滩冒泡的黑泥。 它们再次扑了上来,从两个方向同时进攻。他们的血肉逐渐变暗,呈现出淤青血斑的紫色,嘴里用这个世界的敌意发出嘶嘶的响声。黛安娜跳到左边怪兽的上方,手中的弯刀划出一道月牙形的弧线,奔向怪兽的颈部甲骨。她喊出了皎月教派的神圣咒语,弯刀燃起了白热的光芒。 刀下的怪兽从体内炸裂开来,新生成的血肉在月刃的力量之下化为碎末。她着地以后立刻被最后一只怪兽的袭击冲到一边。说时迟那时快,剃刀般的爪子刺透了她的钢护肩,将她肆意拖拽。怪兽的胸口张开了,显露出内部被粘液覆盖的感觉器官和钩状牙齿。它一口咬在黛安娜的肩膀上,黛安娜立刻感到伤口处渗出一阵令人麻木的寒冷。她翻转刀柄,像握匕首一样持刀,然后深深插入怪兽的身体。怪兽嚎叫着松开了巨口。身体中流淌出黑色的脓水。黛安娜翻身躲远,虽然疼痛正在蔓延至全身,但她依然硬扛下来。她持刀的手向侧面伸展开,天空中的云彩开始退散。 怪兽尝到了她的鲜血,唤起了掠食者的饥饿。它的身体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漆黑,泛着恶毒的紫光。怪兽的利爪完全伸展,变成了钩与刃的扇轮。异界的血肉像热蜡一样流动,将她刚刚切开的伤口闭合起来。 黛安娜体内寄存的精魄突然激发,她脑海中充满了遥远时代的不灭憎恨。她眼前闪现了许多场远古时代的战斗,惨烈至极让整个世界都陷入火海,这场战争几乎让整个世界化为乌有,而且时至今日也依然有这种威力。 怪兽向黛安娜冲了过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另一个空间的纯粹能量。 乌云退散散开,一束明亮的月光射了下来。黛安娜的弯刀汲取着月光的能量,刀刃燃起明亮的火光。她用刽子手的绝杀之势,伴着夜空中的光明之力向下一斩,劈筋裂骨。 随着白光的炸裂,怪兽的身躯四分五裂,在她的奋力一击下化为灰烬。它的血肉融入了黑夜,台地上只剩下黛安娜自己,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她在巨峰顶端融合的神力已经开始退散,撤出她的身体。 她眼前浮现出一座繁华喧闹的城镇,与这片空旷的台地正好重合。她心中充满伤感,虽然她从未了解过这个地方。就在她默哀的时候,回忆的景象渐渐退去,她又是黛安娜了。 怪兽消失了,环形阵中的巨石上闪现出银色的纹路。它们已经摆脱了帷幕另一端的憎恨之所,现在开始散发出治愈的力量。黛安娜感受到这股力量浸润了整片野地,渗入了岩石,渗入了世界的骨架。 “今晚的夜祭已经完成,”她说。“此道已封。” 她转身面向湖水中摇曳的月影。她感知到了一种召唤,拉住了她的灵魂深处,一如既往地引着她不断前行。 “但是永远都有下一个夜祭,”黛安娜说。 灼热的正义(凯尔番外篇) 阿布力斯在一座闪耀的神庙的台阶上苦苦等待,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像是打了好几个结。神庙门前矗立着的是一尊保护神的雕像。斜阳勾勒出它面庞的剪影,在它俯下的头顶周围投下耀眼的光环。洁白的石像上闪着星星点点的金斑。巨大的翅膀罩在双肩上,两柄长剑举在胸前。雕像头盔下的表情漠然、严峻,比任何人类都更完美。上百根蜡烛铺满了它脚下的基座。 阿布力斯将自己的剑和盾斜靠在雕像基台边。这套武具是崭新的,没有用过的痕迹,就像他头顶的那对石剑一样。别人告诉他,保护神会庇佑正直的德玛西亚士兵,因此他在石像面前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安心。 一名身穿白色斗篷的老妇人从神庙门中走了出来。 “请问,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阿布力斯叫住了她。 她迈开腿,缓缓向他走来。 “光照者永远都会为有需要的人停下脚步。告诉我,你来此找寻什么?”她说话时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但她的双眼充满慈爱。 “我……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阿布力斯紧张地伸开手掌又握紧拳头。“我持剑的手臂很强壮,能够守护德玛西亚的荣誉也令我骄傲。但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像那些来犯的野蛮人一样大开杀戒,那我又与他们有何不同?如果洁白的城墙和华丽的旗帜只是为了见证我们与他们无异的嗜血,那么正义何在?” “啊,”那位光照者说。“是的。杀戮不是儿戏,即使是士兵也会有迟疑。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抬头凝望雕像。“你能为她点上一盏蜡烛吗?” 阿布力斯单膝跪地,从雕像脚下的祈愿蜡烛中拿起一根,点燃了另一根。 光照者的声音中充满沧桑,阿布力斯想起了自己刚刚去世的祖母,她也曾常常为他讲述古老的神话和历史。他一直都不知道哪些故事是真的、哪些是她天马行空编出来的。 “很久以前,在一个现已被时间和腐朽吞没的地方,一位残酷的国王带领着子民迎来了赤贫的年代。在一次大饥荒中,国王把国境内的每个人都召集到了城堡院墙内。为了结束窘困匮乏的时代,他当场宣布将行使国王的权利,废除旧法。他把金装的法典扔在地上,将自己冠以法律之名。只要是他发布的命令,便是金科铁律,不容置疑。 “他假借保护人民的名义,宣布了第一道命令。因为有太多张需要吃饭的嘴,所以国王说,老人没有吃饭的权利。他们将被处死,别无他法。 “饥饿的人们没有余力反抗,于是国王的卫兵强迫老人们排好队等待屠杀。 “排在第一位的老人头发雪白,他踉跄地走上前。他向国王祈求,’我是面包师!让我为您和您的人民烘焙面包吧,’他哭喊着说,’请饶我一命!’ “但国王回答说,’你能返老还童吗?你能把面粉揉成肌肉再掺进你那衰老孱弱的手脚中吗?不能?那么,你罪无可恕。’说完他对刽子手比了个手势。手起刀落,面包师的头滚落到地面上。” “太悲惨了!”阿布力斯打断了光照者。“难道就没人反抗国王的新法律吗?” 光照者微笑着说。“感谢上天,有一人站出来反对这丧尽天良的不公。” “我们不朽的保护神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但或许极端的不公产生了涟漪,回响到了未知领域的遥远彼端。总之,这一次她出现了。天空敞开了大门,透出炫目的光,就像是群星将所有光线都汇聚到了一处。保护神出现了,她的身躯宏伟非凡,同时也恐怖震撼。国王看到她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开始质问这位残酷的国王。 “‘任何国王都不能凌驾于法律章程之上。’她大声宣布,‘报上名来,并准备接受审判吧!’ “‘我可不仅仅是凌驾于法律,长翅膀的怪兽,我就是法律。’他点了一下头,让卫兵们前进。卫兵们整齐划一地推进,将长矛指向天空。‘因为我,我的人民才有目标。我的人民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且他们为此对我感恩戴德。’ “‘法律是正义的具体形式,法律是白纸黑字上的公正裁决。任何人都不能毁弃。’保护神说。 “她抽出了双剑,剑身燃烧着圣火,散发出真理和惩戒的气味。她展开飞翼,强劲地鼓动,很快飞翼也燃起了圣火。场面令人敬畏。 “‘你说人民唯你马首是瞻。那现在就由你来带头接受我剑刃的审判吧。’保护神说道。 “残酷的国王仰望着保护神的烈火双剑,还有她的火焰飞翼。但最可怕的要数她燃烧着的双眼,闪烁且沉重的眼神中射出绝不妥协的怒火。他觉得自己正在直视太阳,她的荣光既优美又可怕,让国王流出了恐惧的眼泪。他恳请保护神的怜悯,于是双膝跪地,在她的脚边乞求。 “‘我可以改,’国王哀求道,‘我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我自私、腐朽、德不配位。但请让我活下去,我将遵循法律的规则。’ “保护神冷峻地注视他。当他把话说完时,她吸了一口气。据说当时她的声音就像是所有神明的本尊在以她为化身传声。 “‘你能挽回不正义的行为吗,国王?’保护神问道。’你的谎言能当作从未出口吗?你不公平不正义的法律能当作从未颁布吗?不能?那么,你罪无可恕。’ “一刹那,保护神将她燃烧的剑刃刺穿了国王的心脏,他惨叫着,与那本金装法典一并被钉在了地上。 “法典在天界的炽热下剧烈燃烧。这是神圣之火——烧尽大地上的邪恶,匡扶义人,让他们毫发无伤。 “残酷的国王惨叫着,保护神的火焰焚烧了他的卫兵和大臣们,他的刽子手和仆人们。火焰继续蔓延到整片大地,虚伪国王和他邪恶追随者们的谎言是这火焰的柴薪。幸存的人永远记得这荣耀的一天,因为在旧社会的灰烬之上,他们被赐予了新的机会,用正义和荣誉重建家园。 “而且,如果这片土地再次陷入无法无天的混乱,他们将确信无疑,保护神将再一次从天而降。” 光照者微笑着低头看向阿布力斯。 “我们全都要以美德和荣誉行事,”她说,“从国王到面包师,从仆人到士兵。因为没人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也没人能凌驾于正义之上。进犯我们南方边界的掠夺者是不守法的恶徒。他们每一步前进、每一次呼吸,都在威胁着我们这片土地的安全。德玛西亚之盾的职责是一份巨大的荣誉,也是一份正义的奋进。保护神将眷顾心存正义之人。” “是。”阿布力斯说。他看了一眼自己未经战争洗礼的剑。他发誓,从自己挥出的第一剑开始,到最后一剑结束,每一剑都将以正义为名。 “士兵,无论何时感到踌躇,请想想保护神会如何行事。只要你的行动秉持正义和真理,就像保护神那样,那么她就一定会指引你的剑刃。即使你必须令它沾血。” 光照者鞠了一躬,回到了神庙里。 阿布力斯看着黑暗中自己点亮的那盏蜡烛。他站起来,准备返回营地过夜。他回头最后望了那尊雕像一眼,他觉得就在保护神石盔的深处,自己似乎看见了另一种火光。 折翼(天使番外篇) 霖的大脚趾踢到了树根上绊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佩里娅回过头来。 “需要我这把老骨头慢点走等等你吗?哈!”她笑着说。 “不用。”他盯着自己的双脚说。老姑妈佩里娅头发雪白,老得直不起腰,但她还是比霖高出几寸。他希望他能像自己坏透的哥哥那样高大——他最好比他们两个都高出一大截。 霖从来没来过树林这么深的地方。松树之间更加紧密,正午的阳光只能在树影之间留下点点光斑。 佩里娅停在了前面。一开始,他以为她面前是一块长满苔藓的巨石,但当他走近以后,看到的是一尊被时间腐坏了的石像。霖的手在兜里盘着小石子。 “啊哈!你知道这是谁吗?”佩里娅问。 “呃,一位城里的老贵族?”霖回答说。 “错!”佩里娅开心地说,“许多人都以为她只是阴影和神话。这个人被称为‘蒙面者’。” 佩里娅举起提灯凑近了雕像。它的左臂从肩膀处断掉了,但右手平摊着,像是在邀请他们走上前。在她头上,曾经肯定是一副精致的头纱,现在则被藤条遮蔽。她双肩凸起一对覆有羽毛的残肢,看上去破败凋敝。她的一部分面庞被刻意捣毁了,霖见状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剩下的半张脸也并不优美——一只眼里满是污泥,表情充满厌恶,仿佛嘴里含着一口酸败的牛奶。 “不喜欢她吗?”佩里娅打趣地说,“不止你这么想。她并不是最受爱戴的。但她对复仇了如指掌。” 霖瞪大了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 “对的,对的,我听到你兜里的石子哗啦哗啦响了,”佩里娅说,“我知道你正盘算着要找你哥哥报复。但他不是故意伤到你的,你心里有数。” “他用斧子的背面砸我的眼睛!”霖哭喊着说,“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难道他不该受教训吗?” “他是在教你劈柴该劈哪。你很清楚,他永远都不会故意伤害你的。”佩里娅说。 “他也应该被打个黑眼圈!” “如果你打了他,你觉得他会学到什么教训,嗯?” 霖知道佩里娅不会喜欢他的答案,所以他默不作声。 “不说话?那就听个故事吧,”佩里娅说道,“喏,好好听着!” 霖在雕像面前坐好。他叹了一口气,把脑袋斜靠在手掌上。 “很久以前,有一片深邃、黑暗的树林,林中的树木茂密至极,甚至看不到天空和天上的星星,蒙面者就生活在那里,远离任何城镇乡村。虽然很少有人与她交谈,但人们都相信她比曙光还要古老,比大地上任何人都更机敏睿智。要是人们有了调解不了的纠纷,就会找她要个说法。他们寻求智慧、宽恕——偶尔也会换回惩罚。但他们的造访全都谨小慎微,因为人们知道,她给的教训可能会十分严重。 “有一天,一位牧师带着他的学徒进入了这片树林寻找蒙面者。因为这个学徒愤怒之下用香炉打了牧师,犯下了对长者不敬的罪过。香火在牧师的脸上留下了难看的烧伤。学徒知道他犯了错,想要悔改。 “师徒二人走了一天一夜,然后找到了蒙面者。 “他们进入了一个点着许多蜡烛的山洞。洞顶滴水,洞壁上摆着古怪的药剂。空气中漂浮着坟土和苔藓的味道。地面上散落着数十根如渡鸦般黝黑的羽毛。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暗处出来见他们——是蒙面者。一条黑色的头巾把她的面容遮住了大半,但她怪异的双眸却透过面纱闪着紫光。一双赤脚踩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学徒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她自始至终都在凝视着他。 “‘看来你的行动并非意外,’蒙面者最后说道。虽然很少有人听到她说话,但这声音像丛生的荆棘一样尖厉。‘你的目的很明确。然而,如今你因为自己伤害了师长而感到痛苦。’ “‘是的,我希望能够弥补过错,涤清我的罪孽。’他说。 “‘罪孽可以让一个真挚谦卑的心灵学到许多东西。你为什么袭击你的老师?’她问。 “‘那是愤怒之举。我错了。’学徒说。 “‘或许吧。是什么令你愤怒?’蒙面者问。 “学徒看向牧师,随后立刻低下头。 “‘我愚不可教,我想要阻止他对另一位学生的教训。’学徒说道。 “‘是什么样的教训?’ “还没等学徒回答,牧师插嘴了。 “‘我的学生们需要多种方式的引导,’他说,‘我传授他们礼教、耐心、和克制。在必要的时候,我会使用鞭子。我并不享受惩罚他人——但这是我神圣的职责。’ “蒙面者对牧师侧目而视。在头巾下面,她的双眼似乎刺入了他的血肉。 “‘但是你的确乐在其中。’她说。 “‘请您——’ “‘说说看,带着伤疤的师父,你的教训真的都是为了学生们好吗?还是说你惩罚他们是为了品尝他们的痛苦?’蒙面者说。 “‘不,’学徒抢先说,‘不是这样的,他很关心我们——’ “牧师举起手扇了少年一耳光。 “‘轮不到你用谎言来为我辩护,’牧师狠狠地说,他带着伤疤的脸勃然大怒。 “蒙面者摊开手掌,用暗焰禁锢了牧师。火焰闪着幽灵似的紫光,但无论牧师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你为了惩罚别人来找我,’她嘶声说道,‘但你却忽略了自己的罪。牧师,病态的自傲一次次将你感染,愈发膨胀。既然你拒绝反省自己,那你就要感受你造成的痛苦。’ “通过束缚着他的铁链,蒙面者让他承受了他对学徒们施加的所有羞耻、痛苦和孤独。那一瞬,牧师的心跳骤停,因为一种前所未见的重量束紧了他的灵魂。他跪倒在地,被痛苦折磨定在那儿动弹不得,听凭阴影的火苗舔舐他的血肉。 “‘停下,请住手!’学徒哭喊道。‘要罚就罚我吧。他已经受够痛苦了!’ “‘即使是现在,你也在维护他。’蒙面者说,‘卑鄙之人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东西,至死方休。他必须亲自感受到自己造成的痛苦,才能永远不再伤害别人。你来此寻求领悟——现在这份重担将由你承担。’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学徒都没有在修道院里露面。但最后他敌不过饥饿和疲乏,忘记了老师鞭子带来的恐惧。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位牧师完全变了个人。这位曾经蛮横无情的老者如今变得耐心体贴。虽然他脸上的烧伤还没痊愈,但蒙面者的教训更加刻骨铭心。” 佩里娅把提灯放在雕像的基座上。岩石般灰蒙的脸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斑驳的影子像泪水一样在她的外套上流淌。 “霖,许愿让别人受到惩罚务必千万小心。你给出的教训能让你的哥哥成为更好的人吗?即使他真的故意打到你,你也不应该出于自私的目的而惩罚他。” 霖摸到了口袋里的石子。 “我想,哥哥的确是道过歉了。在我伤了眼睛又摔在地上之后。”说着,他依依不舍地把石子扔到地上。 “太好了!我们来感谢蒙面者吧,” 佩里娅打开了提灯,将蜡烛吹灭。 “记住——复仇是自傲的表现,但教诲是无私的,”她说,“如果你忘了,我会盯住你的!哈!而且蒙面者可能也在盯着你呢!” 霖看到青烟缭绕扩散,消失在石像空洞的眼前,将石像笼罩在阴影中。当他再回头的时候,佩里娅已经走进树林,开始朝着村庄往回走了。霖连忙跟了上去。 猎人(奈德丽番外篇) 一声巨大的裂响。一股油脂、硝烟和火药的臭味。 这声音和气味都不属于这片森林。 女猎手握紧长矛,朝着声音的方向奔窜跳跃。她循着刺鼻的味道在树干和灌木的迷宫中穿梭。 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堤岸旁边的一小片空地。这是一片生机盎然的静谧之地。空地中间有一条清浅的小溪正汩汩流动。溪中的鱼数不胜数,就连不善捕猎的幼兽都能随便捉住一条。平静的空气现在却被痛叫打破了。这是什么动物,或者什么人,在巨大痛苦中的嚎叫。 奈德丽在小溪边缘的一颗粗壮的树干后面找了个观察的位置,同时小心地将长矛收在树干后。小溪对面有一个瓦斯塔亚的男性,正跪在地上。他的外形有蜥蜴的特征,一只手捂着肩膀,虽然正在痛苦地呻吟,但目光中透着怒火。女猎手看到他的长尾巴被陷阱夹住了。硕大的金属尖齿咬穿了他的鳞片。 一个人类端着一杆又长又丑的武器,站在瓦斯塔亚人面前。奈德丽紧盯着金属圆管外面包着的死木。她以前见过这种东西。它能够喷火,同时射出夺命的种子,可以轻易穿透目标,而且速度快得让她的眼睛都跟不上。 她从树干后面跨出一步,特意踩在干枯的树叶上。那个人类转过头看向她,但手中的武器依然对准着那个受伤的瓦斯塔亚。他看不到她的长枪。 “乖乖,这是谁来了呀?”那个人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像是饿鬼。“你迷路了吗,亲爱的?” 女猎手懂得如何摆布他这种人。人类经常因她的外貌而松懈——他们的眼睛在她身上只能看到柔弱。她不动声色,谨慎地打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调整着抓握长枪的手。她的双眼落在他手中的武器上。 他对这个女野人狞笑着,把她的反应当做是恐惧。“第一次见这东西吗?过来好好看看。我不会伤害你,”那个人哄骗道。他转过身把猎物留在原地,并将武器举到面前。 那杆武器刚从瓦斯塔亚身上挪开,奈德丽就从树后飞旋着跳出来。她将长枪掷向那个人类的躯干,同时横冲到空中跨过小溪,将自己包裹在猛烈狂野的魔法中。眨眼间,她的形态改变了——指甲硬化成锐利的尖刺,皮肤上长出淡黄色的软毛,骨骼收拢成细长的形体。 那个人躲得太慢了。长枪刺穿了他的大臂,将他仰面击倒在地。奈德丽变成了一头轻盈的美洲狮扑在他身上,锋利的爪子穿透了他薄薄的衣衫。她用一只前爪按住了他身上的伤口,换来一声痛苦的嚎哭。 美洲狮在趴那个人的脸上,张开大口,锐利的牙齿抵住他的咽喉。在他的尖叫声中,奈德丽慢慢地咬住他的脖子,深度刚好见血,但尚不致命。过了一会,她放开了那个人的喉咙,看向他的脸,对他露出滴血的尖牙。 又一阵魔法之风飞旋掠过,她变回了女人的形态,但她尖利的牙齿却依然闪耀着凌厉的光芒。她依然蹲在他身上,用一对绿宝石一样的明亮眼睛俯视他。 “你要离开,不然就死。明白吗?” 女猎手没有等他回答。她从那个人的衬衫上扯下一块布,然后走向那个瓦斯塔亚。只用几秒钟,她就解除了他尾巴上的陷阱。他被放开的瞬间,立刻扑向那个人类。 奈德丽抓住那个瓦斯塔亚的手臂阻止了他。那个人类之前被吓得一动不动,现在知道这是自己逃跑的唯一机会,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那个蜥蜴外形的瓦斯塔亚扭着胳膊挣脱了奈德丽的手,气急败坏,用一种她不懂的语言咒骂了一句。然后再用一种熟悉的语言质问她:“你为什么放它走?” 奈德丽指了指那个人类逃跑的方向,地上留着鲜红的血迹。“我们跟着他。如果还有别人,他能带我们找到他们。如果他们不离开,他们就一起死。” 那个瓦斯塔亚看上去并不满意,但没说别的。奈德丽半跪在河边,洗了洗那块从人身上扯下来的布。 “你管它叫做……人类。”他很不习惯这个词的发音。他的嘴巴很大,分叉的舌头在说每个词的中间都会吐出来一下。 奈德丽把清洗干净的湿布包在他肩膀上。“是的。” “你不是人类?” “不。我和你一样。” “瓦斯塔亚和你不一样。你是人类。” 奈德丽用力拉紧他肩膀上的布,疼得他发出嘶嘶的叫声。她忍住笑意,用牙齿打紧死结。 “我叫奈德丽。你呢?” “库尔坎。” “库尔坎。今晚,我家要狩猎。你和我们一起。” 那个瓦斯塔亚伸展了一下胳膊,适应着绷带。虽然绑得很紧,但却不影响他活动。他抬头看着女猎手,她正高高站在那里,双臂交叉在胸前。 库尔坎点了点头。 珀西坐在火堆旁边,满脸通红——一是因为激动,二是因为啤酒,但主要还是因为难为情。他和三个同伴说了那个女野人的事情,然后他们就一直大笑不止。其中一个人甚至兴高采烈地抱起了吉他,在火堆边上摇头晃脑地唱起了给“丛林女王”的下流小曲儿,另外两人则哄笑着跳起了舞。 “小点声,你们几个要死的白痴,”可他的要求换来的是更喧闹的笑声和吼叫。“她可能会听见的。” 厌倦了嘲弄,也灌饱了麦酒,珀西悄悄离开了捕兽人同伴,前去回应自然本能的召唤。伤口的疼痛依然剧烈,无论多少酒都无法驱走喉咙被她的牙齿衔住的感觉。 当他重新扎紧腰带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歌声和笑声都停下了。就连风都静止了。他听不到落叶飘零和枝干轻拂的声音。 除了那一小团篝火的朦胧光线,整个营地都被黑暗彻底包围。营地外围的远处,阴影中有东西在闪烁。珀西揉了揉眼睛用力看去,黑暗之中很难看到什么东西。 突然一下,灌木丛开始骚动,每一株草每一棵树都在摇摆。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睁了开来盯着他,野兽的低吼和猫科动物的嘶叫震耳欲聋。 珀西认出了离他最近的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现在这双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人性残存。这双眼眨了一下,消失在黑暗中,随后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怒吼。 “警告你了。” 他没能来得及叫出声,锋利的牙齿就咬住了他的喉咙——这一次,见血之后并没有停下。 暴虐的正义(蔚番外篇) 蔚一边忍着哈欠,一边穿过了皮城司法厅当中的镀金房间。日出还没到一个小时,这里还很安静。几个熟睡的醉鬼被关在拘留室里醒酒,听说还有几个炼金增强过的小流氓被关押在戒备更森严的地下牢房里。她稍后再回来问话,看看他们在皮尔特沃夫搞些什么勾当。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一整夜的值勤让她浑身无比酸痛僵硬。今天的夜班格外漫长,她的小臂被动力拳套夹得生疼。她一心想着回家脱下拳套,把手放进冰水里,或许再来上一两杯烈酒,最后蒙头睡上一觉。但传声管里的凯特琳不停地命令她抓紧时间立刻前往区部。蔚竖起一道剑眉,将信息扔在一边,歇了一小时,然后走出自己狭小凌乱的家,离开裁缝区,前去回应凯特琳的召集。 “喂,哈克诺,”她抵达牢房,向前台的文员打招呼。“什么事让凯特琳这么急?我正在做春梦呢,里面有——” “行了行了,打住吧,”哈克诺头也不抬地说道。高高的写字台上,他的手指正在逐行核对晚间押进来的犯人名单。“我没心情听你胡扯。” “真的不想?”蔚笑着说,附身趴在他的桌子上,将一缕粉色的头发从眼前吹开。“这次有剧情的,什么都有。” “真不想。”哈克诺眼睛看向别处,伸手递出名单。“凯特琳和穆汉昨晚押回来一个海克斯科技小偷。他一句话都不肯说,不过凯特琳觉得你可能有办法。” 蔚挑起一撇弯眉,扫了一眼名单。 “德瓦基?小朋友太淘气了,”她一边说,一边翻了一个白眼,五指合拢攥成一个拳。“是的,我以前认识德瓦基。我会让他开口的。” 哈克诺摇摇头说,“听好了蔚,我不想再去叫外科医生了。他在检察官面前要能说话,凯特琳要求的。” “那她人呢?”蔚问。“见个面打个招呼都不想?” “她追着一条线索去了码头,”哈克诺说。“她说她相信你能自己一个人处理好这桩事。你说对吗?” “没错,”蔚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走向牢房。“德瓦基在几号间?” “六号。别忘了,他要能说话!” 蔚点点头说,“行,行。” 她走到六号间门口,打开了插栓。一般情况下都会有另一名守卫把守牢门,不过蔚不需要任何后援。她很早以前认识德瓦基,甚至在和坊木魔鬼帮闹僵之前还曾与德瓦基合作过几次。他是个扒手,不是打手。如果跟这样的瘦子见面还需要身后有人看门,蔚就该考虑换个工作了。 德瓦基坐在床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草草切割过的大石头。他背靠着墙,紧紧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其中一条胳膊蜷缩在身侧,整只手掌齐根消失,手腕缠着绷带。他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瞬间目瞪口呆。 “蔚?” “皮尔特沃夫的条子,”她一边说,一边像小姑娘一样行了个礼。虽然处境不妙,但德瓦基还是被她逗笑了。“你的手怎么了?” “你们的混账警长开枪打的,”他说。“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我升级了,”蔚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她的海克斯科技拳套。她向德瓦基展示了拳套的各个角度,拳套发出着微弱的轰鸣声。“高度自定义,可根据需要调整出力强度。有了这对宝贝儿,我能打穿任何一堵墙。” “嗯,黄道地库的事我听说了,”德瓦基泛起了一丝惬意的微笑,似乎正在和他聊天的是从前的那个蔚,窄巷里的蔚。他还没有完全明白,现在的蔚已经今非昔比。 德瓦齐举起那只没了手的胳膊:“我也要升级。这只手原本是布铜吉奥家最顶尖的义肢。你们警长有必要这么绝吗。” “你可以给她开个罚单啊,”蔚说着,两步走近,将德瓦基提到了半空中。她回身把他摔向墙角,伴着骨关节的咯咯声,墙角腾起一股泥灰。 德瓦基瘫倒在地,惊恐地喘着粗气。“他们一直都在扮好人,突然就派你来了?什么情况?” “派我来就说明跟你好好说话不起作用,小朋友,”蔚一边说,一边开始给拳套充能。“我会用这对宝贝儿在你身上好好地发泄一通。除非你肯回答我的问题。” “喂,等一下!蔚,你要干嘛?”德瓦基颤抖地说,一边伸出剩下的那只手挡在面前,一边踉跄地想要站起来。 “我要拷问你,看不出来吗?” “可是你还什么都没有问啊!” 蔚把脑袋歪到一边。“是哦,好像我应该先问问题。” 她伸手把德瓦基拎了起来让他站稳,捏住他肩膀的手指逐渐施压。 “说吧,偷走的海克斯科技要找谁销赃?” 德瓦基表情痛苦,但并没有回答。 “拜托,这点疼算什么,”蔚一边说,一边松开他已然淤青的肩膀。“你想不想见识一下,被我用正常力气捶过的脸是什么模样?” “别!”德瓦基失声大喊道。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敢。” 蔚用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再打一拳。然后她笑了,这个表情给德瓦基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了铁拳本身。 “我们假设一下,如果窄巷里有一个说法,说这几年来你一直在出卖同伙,你说会不会很难看。” “什么?”德瓦基又痛又怒,声音发颤地叫道。“我没有!” “都说是假设啦,”蔚说,“不过底下的人我该认识的都认识。如果我放出话去说你是皮城守卫的污点证人,许多人都会信的吧?” “如果那样我隔天就没命了。”德瓦基抗议道。 “你终于开窍了,”蔚说。“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跟他们说你一直抗拒从严。我甚至还会给你打个熊猫眼,让你看上去像是被严刑逼供的样子。” 德瓦基的肩膀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余地了。 “好吧,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很好,”蔚说。“很大的进步呢。” 死战不休(德莱厄斯番外篇) 傍晚将近,雪已经浸透了玛哈的靴子。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觉到冰水从脚跟挤到脚尖,就像一把剥皮刀刮过脚底。 其他士兵也不好过——在齐腰深的雪地里走十五里下坡路,谁也不好过。但纵队最前面的军团战士们却若无其事。他们自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是雄赳赳的步态,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也紧盯着天边。 估计是他们的靴子比我们好,玛哈心想。崔法利军团的确厉害,但就算再厉害,要是穿上了标配的靴子也不可能厉害成那样。 “喂,”扎尔特低声说,“还好吧?” 扎尔特是战团里唯一一个牛头人,他更高、更壮、也比其他人年纪更大。他健壮的蹄子在雪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玛哈对此十分嫉妒。“真希望我的脚也没有知觉,”她说。“如果我没长脚,就没人能逼我行军了。” “上次打凛冬之爪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的脚被冻成了冰坨,”扎尔特说,“他穿靴子的时候脚趾头都崩碎了。所以德莱厄斯将军噌!地一下把它整个儿剁了下来。” 玛哈把目光投向山下。远处的道路转弯处,可以看到德莱厄斯本人——诺克萨斯之手,武力的化身。一把巨斧在他背上闪闪发亮。 “你现在算走运的了,”扎尔特对她说,“德莱厄斯比任何人都更熟悉这条路。因为这条路是他在达克威尔的时代修的。我们能帮他夺回这条路。”扎尔特的眼里腾起一丝怒火。“凛冬之爪该死!” 德莱厄斯修建的山路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玛哈抬起头,可以看到悬崖顶端有一些士兵的身影。“斥候们从不休息,是吗?”她问道。 “什么?” 她用手指过去。“那些斥候。” “什么斥候?”扎尔特问。 然后他也抬头看过去。 不知道他骂了什么脏话,反正都被雪崩盖过了。 他们头顶两侧的悬崖上抖开了两张白色的巨毯,几乎一瞬间就填满了山道。一团团巨大而又敦实的雪块倾泻而下砸在诺克萨斯的行军纵列中间,吞没了一排排士兵。玛哈缩起了身子,可感觉仍然像是被冲锋的龙蜥直接撞翻。先是轰鸣的恐怖,可怕的失重感——然后是黑暗,和凛冬一起压下来。 唰!有人把玛哈从雪地里提了出来。“起来,”那个人命令道——他的声音就像剑刃交击时般铿锵。“挖人!” 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开始挖掘。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将军本人身边挖雪。 德莱厄斯在雪里看见了一只偶蹄类的脚。“扎尔特!”玛哈大喊,帮着将军一起把牛头人抬了出来。 玛哈回头望向身后的雪坡:远处的坡顶,凛冬之爪的战士们正在诺克萨斯人零落的尸体中间挑挑拣拣。这下没退路了,玛哈心想。 德莱厄斯在点人手。“士官!”他大喊。两个人应声跑来。“报告伤亡情况。翻过山有一条河。我们在那里驻阵。”德莱厄斯审视着刚刚遭受重挫的诺克萨斯队伍,强压住的愤怒扭曲了他的脸孔。“如果走不动,就爬过去。” 惨淡的太阳已经垂近地平线,凛冬之爪的游击战士尾随着诺克萨斯军团的纵队一直来到了冰封的河畔,用带倒刺的箭矢不断骚扰。然而,训练有素的崔法利军团步履不停。玛哈尽力跟上他们的速度,开始喘起了粗气。 冰冻的河面宽阔平整,足以让凛冬之爪有所忌惮,不敢直接冲过来。诺克萨斯人知道,只要把河岸看紧,敌人唯一可能来袭的方向就是附近的树林。虽然有人不时在松林的阴影中放冷箭,但德莱厄斯还是命令士兵们强行沿着河岸在雪地上挖出两道平行的壕沟。士兵们把盾牌当成铲子来用,玛哈看到德莱厄斯也在做同样的事。 “记住了,”扎尔特说,“你看到了诺克萨斯之手和小兵一起挖沟。” 然后大家开始削尖外圈壕沟的长木杆。德莱厄斯沿途检查防线——但是停在了扎尔特面前。“你很眼熟。”他说道。 “我参加过第一次弗雷尔卓德战役,将军!”扎尔特点头示意玛哈,“我跟这个年轻人讲过,那个时候比现在还惨烈。” 德莱厄斯打量了一下玛哈,“你是第一次参加行动,”他说。 玛哈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是,将军。” “不要浪费时间害怕,”他告诉她,“专注于面前的敌人,专注于用剑抹他们的脖子。” 玛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呃——” 嗖。什么东西划破了二人之间的空气——一杆标枪插在了壕沟的雪壁上。 玛哈看向树林。枝干摇曳,阴影中闪着刀光,抛光过的骨甲在月光下寒意森森。 “迎敌!”德莱厄斯大吼。 又是一轮标枪从树林中飞出,逼得诺克萨斯士兵们匆忙地寻找掩体。玛哈看到一名士兵一步踉跄,三尺长的粗糙木杆从他的胸前穿出。 德莱厄斯一把推开玛哈和扎尔特,箭矢打在他背上的斧刃。“快了。他们很快就要冲锋。”他的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战意。“那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刻。”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树林的方向传来一声咆哮。一群像猫一样的六足阴影冲出了树影——是被驯化的狂爪兽,扑向了诺克萨斯士兵的喉咙。 凛冬之爪的人紧随其后。 崔法利军团爬出壕沟迎战,玛哈也抽出了剑。她看到德莱厄斯的战斧像断头台的铡刀一样落下。她也挺直了身躯,准备迎战——这时,扎尔特倒在了她身边。 一杆标枪插在他肩上。 “走,”他费力地说,但玛哈却没走。凛冬之爪的人眨眼间就挥着短柄斧扑了上来。扎尔特用没受伤的手架开了一记足够开颅的纵劈,玛哈顺势绊倒了袭击的敌人——但她没有补上最后一下,反而是回到了扎尔特身边。 她能救他。必须救他! 她推着扎尔特离开战场往河的方向走,一步一滑地来到诺克萨斯阵线后方的冰面上。扎尔特跪倒在地,艰难地喘气,玛哈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和他一起逃到河对岸。 “别!”扎尔特知道她在想什么。“诺克萨斯人从不逃跑。” 玛哈的心脏在狂跳。她张开了嘴,想要与扎尔特争论——我是诺克萨斯人,我是——但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扎尔特瞪大了双眼,一只厚重的手掌落在玛哈的肩膀上。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这是谁。 “面向敌人。”德莱厄斯吼道。 “我——” “你是背对着。”德莱厄斯手臂轻轻一甩,就把她转了个方向。“诺克萨斯人要逃跑,就是死。”他说。 死在你手里,玛哈心里清楚。死在那把斧头下。在她的注视中,德莱厄斯举起了手中的战斧,那一刻玛哈心想,原来是这样的——我的死刑。 但那个时刻一直都没有到来。一阵箭雨打在斧刃的侧面弹开,无力地落在他们四周。德莱厄斯放下了战斧。“诺克萨斯人从不逃跑。我们要赢,”他吼道,“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要他们碎尸万段。” 突然,玛哈感到了愤怒——对凛冬之爪,也对她自己,对自己的恐惧。她用冻僵的双臂将扎尔特推到一旁。她听到他倒在冰上呻吟了一声——但她没有理睬,德莱厄斯也没有。她跟随着德莱厄斯的步伐,与他一同冲进了诺克萨斯钢铁的旋风之中。 刀锋闪掠,玛哈也挥舞手中的剑,直到她肌肉灼痛,手掌也因一次次的碰撞而被震得发酸。随着每一下全力以赴的攻击,她都在提醒自己:活下去。要赢。把他们碎尸万段。 等到日出时分,凛冬之爪已经溃不成军。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德莱厄斯和玛哈在河边发现了扎尔特,他胸前插满了箭。已经死了。 玛哈感到心里一空。她一直在跟自己说,或许他与大部队集合了。或许他也参战了。但他就死在他们离开时的地方。 “我想保护他,”她告诉德莱厄斯,“他——他是个好兵。我想保护他。” 德莱厄斯停顿了一下。“这么决定不妥。”他说。 玛哈惊了一下,“长官,您是说——?” “你应该和那些还有机会活下去的士兵们并肩作战。”他转过身凝望玛哈。她颤抖了一下——他的双眼如同钢铁。“老扎尔特已经准备好赴死了。而你现在应该准备好战斗。” “是——是的,”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会……我会改正的,长官。” 德莱厄斯看向北方,晨曦照亮了冬刺山脉的高坡。玛哈可以看到上面有篝火在燃烧。烟雾穿过树冠袅袅升起。 是凛冬之爪,他们在等待。 “那就赶快一点儿。”德莱厄斯说 天允不取(凯尔番外篇) 阿布力斯在一座闪耀的神庙的台阶上苦苦等待,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像是打了好几个结。神庙门前矗立着的是一尊保护神的雕像。斜阳勾勒出它面庞的剪影,在它俯下的头顶周围投下耀眼的光环。洁白的石像上闪着星星点点的金斑。巨大的翅膀罩在双肩上,两柄长剑举在胸前。雕像头盔下的表情漠然、严峻,比任何人类都更完美。上百根蜡烛铺满了它脚下的基座。 阿布力斯将自己的剑和盾斜靠在雕像基台边。这套武具是崭新的,没有用过的痕迹,就像他头顶的那对石剑一样。别人告诉他,保护神会庇佑正直的德玛西亚士兵,因此他在石像面前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安心。 一名身穿白色斗篷的老妇人从神庙门中走了出来。 “请问,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阿布力斯叫住了她。 她迈开腿,缓缓向他走来。 “光照者永远都会为有需要的人停下脚步。告诉我,你来此找寻什么?”她说话时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但她的双眼充满慈爱。 “我……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阿布力斯紧张地伸开手掌又握紧拳头。“我持剑的手臂很强壮,能够守护德玛西亚的荣誉也令我骄傲。但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像那些来犯的野蛮人一样大开杀戒,那我又与他们有何不同?如果洁白的城墙和华丽的旗帜只是为了见证我们与他们无异的嗜血,那么正义何在?” “啊,”那位光照者说。“是的。杀戮不是儿戏,即使是士兵也会有迟疑。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抬头凝望雕像。“你能为她点上一盏蜡烛吗?” 阿布力斯单膝跪地,从雕像脚下的祈愿蜡烛中拿起一根,点燃了另一根。 光照者的声音中充满沧桑,阿布力斯想起了自己刚刚去世的祖母,她也曾常常为他讲述古老的神话和历史。他一直都不知道哪些故事是真的、哪些是她天马行空编出来的。 “很久以前,在一个现已被时间和腐朽吞没的地方,一位残酷的国王带领着子民迎来了赤贫的年代。在一次大饥荒中,国王把国境内的每个人都召集到了城堡院墙内。为了结束窘困匮乏的时代,他当场宣布将行使国王的权利,废除旧法。他把金装的法典扔在地上,将自己冠以法律之名。只要是他发布的命令,便是金科铁律,不容置疑。 “他假借保护人民的名义,宣布了第一道命令。因为有太多张需要吃饭的嘴,所以国王说,老人没有吃饭的权利。他们将被处死,别无他法。 “饥饿的人们没有余力反抗,于是国王的卫兵强迫老人们排好队等待屠杀。 “排在第一位的老人头发雪白,他踉跄地走上前。他向国王祈求,’我是面包师!让我为您和您的人民烘焙面包吧,’他哭喊着说,’请饶我一命!’ “但国王回答说,’你能返老还童吗?你能把面粉揉成肌肉再掺进你那衰老孱弱的手脚中吗?不能?那么,你罪无可恕。’说完他对刽子手比了个手势。手起刀落,面包师的头滚落到地面上。” “太悲惨了!”阿布力斯打断了光照者。“难道就没人反抗国王的新法律吗?” 光照者微笑着说。“感谢上天,有一人站出来反对这丧尽天良的不公。” “我们不朽的保护神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但或许极端的不公产生了涟漪,回响到了未知领域的遥远彼端。总之,这一次她出现了。天空敞开了大门,透出炫目的光,就像是群星将所有光线都汇聚到了一处。保护神出现了,她的身躯宏伟非凡,同时也恐怖震撼。国王看到她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开始质问这位残酷的国王。 “‘任何国王都不能凌驾于法律章程之上。’她大声宣布,‘报上名来,并准备接受审判吧!’ “‘我可不仅仅是凌驾于法律,长翅膀的怪兽,我就是法律。’他点了一下头,让卫兵们前进。卫兵们整齐划一地推进,将长矛指向天空。‘因为我,我的人民才有目标。我的人民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且他们为此对我感恩戴德。’ “‘法律是正义的具体形式,法律是白纸黑字上的公正裁决。任何人都不能毁弃。’保护神说。 “她抽出了双剑,剑身燃烧着圣火,散发出真理和惩戒的气味。她展开飞翼,强劲地鼓动,很快飞翼也燃起了圣火。场面令人敬畏。 “‘你说人民唯你马首是瞻。那现在就由你来带头接受我剑刃的审判吧。’保护神说道。 “残酷的国王仰望着保护神的烈火双剑,还有她的火焰飞翼。但最可怕的要数她燃烧着的双眼,闪烁且沉重的眼神中射出绝不妥协的怒火。他觉得自己正在直视太阳,她的荣光既优美又可怕,让国王流出了恐惧的眼泪。他恳请保护神的怜悯,于是双膝跪地,在她的脚边乞求。 “‘我可以改,’国王哀求道,‘我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我自私、腐朽、德不配位。但请让我活下去,我将遵循法律的规则。’ “保护神冷峻地注视他。当他把话说完时,她吸了一口气。据说当时她的声音就像是所有神明的本尊在以她为化身传声。 “‘你能挽回不正义的行为吗,国王?’保护神问道。’你的谎言能当作从未出口吗?你不公平不正义的法律能当作从未颁布吗?不能?那么,你罪无可恕。’ “一刹那,保护神将她燃烧的剑刃刺穿了国王的心脏,他惨叫着,与那本金装法典一并被钉在了地上。 “法典在天界的炽热下剧烈燃烧。这是神圣之火——烧尽大地上的邪恶,匡扶义人,让他们毫发无伤。 “残酷的国王惨叫着,保护神的火焰焚烧了他的卫兵和大臣们,他的刽子手和仆人们。火焰继续蔓延到整片大地,虚伪国王和他邪恶追随者们的谎言是这火焰的柴薪。幸存的人永远记得这荣耀的一天,因为在旧社会的灰烬之上,他们被赐予了新的机会,用正义和荣誉重建家园。 “而且,如果这片土地再次陷入无法无天的混乱,他们将确信无疑,保护神将再一次从天而降。” 光照者微笑着低头看向阿布力斯。 “我们全都要以美德和荣誉行事,”她说,“从国王到面包师,从仆人到士兵。因为没人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也没人能凌驾于正义之上。进犯我们南方边界的掠夺者是不守法的恶徒。他们每一步前进、每一次呼吸,都在威胁着我们这片土地的安全。德玛西亚之盾的职责是一份巨大的荣誉,也是一份正义的奋进。保护神将眷顾心存正义之人。” “是。”阿布力斯说。他看了一眼自己未经战争洗礼的剑。他发誓,从自己挥出的第一剑开始,到最后一剑结束,每一剑都将以正义为名。 “士兵,无论何时感到踌躇,请想想保护神会如何行事。只要你的行动秉持正义和真理,就像保护神那样,那么她就一定会指引你的剑刃。即使你必须令它沾血。” 光照者鞠了一躬,回到了神庙里。 阿布力斯看着黑暗中自己点亮的那盏蜡烛。他站起来,准备返回营地过夜。他回头最后望了那尊雕像一眼,他觉得就在保护神石盔的深处,自己似乎看见了另一种火光。 临终遗言(卡尔萨斯番外篇) 卡尔萨斯是湮灭的使者,是不死的亡灵。从来都是未见其恐怖身影,先闻其鬼魅挽歌。活着的人惧怕那些永世不得超生的亡灵,但卡尔萨斯却在亡灵的存在中只看到了美丽和纯洁,这是生与死的完美融合。当卡尔萨斯从暗影岛获得新生的时候,他决心要担任不死亡灵的使徒,把死亡的欣喜带给所有凡人。 大海表面像镜子一样平静而且黑暗。海盗们用来定位的月亮低悬在海天交界之处,连续六晚,夜夜如此。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微风的低语,只能听到那鬼才知道从哪传来的可恶的安魂曲。维奥娜克丝是一名老练的水手,她对诺克萨斯周边的海域十分熟悉,而她非常清楚,如此平静的海水只会预示着灾祸。她站在暗念号的前甲板上,用望远镜扫视远处的洋面,寻找任何可能用于辨别方向的蛛丝马迹。 “四周只有海水,”她对着黑夜自言自语道。“看不到陆地,也没有我认识的星星。我们的船帆兜不到一丝风。船员们划桨前进了数日,但无论航向什么方向,始终看不到陆地,也看不到月相改变。” 她用手掌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了一阵。她又饿又渴,无尽的黑暗让人无法准确估算过了多长时间。暗念号甚至都不是她的船。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大副,但麦托克船长的脑袋不幸地被弗雷尔卓德海盗劈成了两半,所以她不得不临危受命,担起船长的职责。老船长和其他十五名诺克萨斯战士的尸体被装在缝合的吊床里,摆在主甲板上。愈发浓烈的尸臭是他们唯一可靠的估算时间的方式。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洋面,突然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到了黑雾从水中升起。雾气里浮动着依稀可辨的影子,利爪和巨口一闪而过。可恶的安魂曲再次从海中响起,现在声音更大了,里面还夹杂着震心慑魂的丧钟。 “是黑雾,”她说。“所有人到甲板集合!” 她转身向下跳到主甲板上,向后甲板的舵轮跑去。虽然她无论怎样也不能让船移动,但如果她这个时候不站在舵轮旁边,几乎足以遭到天谴。船员们踉跄地从船舱中跑到甲板上,耳边萦绕的挽歌在歌唱迷失的灵魂,虽然维奥娜克丝害怕得脊背发凉,但挽歌中的诗律依然让她为之动容。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尽的哀伤。 “让我终结你的悲伤。” 她头脑中的声音冰冷死寂,这是死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会让人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铁皮包边的轮子上是装满尸体的推车,小刀在手杖上刻下了又一枚死亡印记。维奥娜克丝知道黑雾的传说,她知道不该靠近东边黑暗笼罩下的岛屿。她以为她的船距离暗影岛很远,但她想错了。 黑雾翻滚着越过了船栏杆,随之而来的还有亡灵的嚎哭和尖叫。怨灵在他们头上掠过,就像是死亡合唱的和声,暗念号的船员看到了它们,全都惊恐地失声大叫。维奥娜克丝掏出手枪,上膛拉栓,这时一个身影从雾气中浮现出来;身材魁梧,肩膀宽厚,穿着破烂的大衣,就像一位来自古代的神职者,但他的肩膀和干枯的头骨全都武装得像一名战士。他的腰间用铁链拴了一本书,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手杖,手握处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计数的符号。手杖顶端闪着幽冥的光,他另一只手中燃烧着鬼火,就像陨落的星星一般。 “你为何哭泣?”这个身影问到。“我是卡尔萨斯,我给你带了一份大礼” “我不想要你的礼,”维奥娜克丝说着,扣动了扳机。枪管中喷出了火焰。这一发击中了这名恐怖的怨魂,但子弹直接穿了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你们凡人啊。”卡尔萨斯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你们惧怕自己不理解的东西,甚至会因此拒绝自动送上门的好事。” 这位怪物越飘越近,他的手杖发出惨白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船甲板。维奥娜克丝从怨魂的寒气中向后撤,她的船员,已经在手杖灯光的照耀下陨落,随后他们的灵魂像溪水一样缓缓从身体中流出。她的鞋跟刮到了地上装尸体的吊床网眼,她被绊倒了,向后跌坐在地上。她竭力向远离卡尔萨斯的方向爬行,爬过船员们的尸体。 她下面的吊床动了一下。 它们全都开始动,就像新捕上来的鱼在空气中挣扎一样,在缝合的吊床中不停地扭动。雾气的触须从船帆的破洞中蜿蜒而出,缝帆匠原本结实密封的针脚也在漏出雾气。雾气中浮现出许多面庞,这些面庞都是她共事多年的船员,是曾与她并肩作战的男男女女。 那位怨灵在她面前耸立着,暗念号死去的船员们站在他身边,他们的灵魂形态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出了清晰的轮廓。 “死亡并不可怕,维奥娜克丝女士。”卡尔萨斯说道。“死亡会让你摆脱所有痛苦,它会让你的视野超脱凡间的事物,让你看到永恒生命的荣光。请拥抱死亡的美好和奇迹吧。放弃你的凡人性命。你不需要它。” 他伸出手,手中的火光开始放大,渐渐包围了她。她尖叫着忍受着幽冥之火烧穿她的皮肤,烧穿她的肌肉和骨骼,直至灵魂。怨灵握紧了拳头,维奥娜克丝失声大叫,她发现自己从内到外被拆散了。 “放飞你的灵魂,”卡尔萨斯说道,他又在自己的手杖上用锋利的指甲刻下了一枚印记。“你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恐惧,不会有感受任何事物的欲望,只想要追寻我即将展示给你的美。奇迹与壮观在等待着你,凡人,你为什么不渴望这种狂喜…?” “不,”她用最后一口气说道。“我不想看。” “已经完成了,”卡尔萨斯说。 死亡,从来都是模糊且神秘的,众生都惧怕难以理解的事物,所以他们惧怕死亡. 绝地探险(伊泽瑞尔番外篇) 在闷热潮湿的雨林中穿行数小时以后,这座地下墓穴的凉爽空气简直是甜美的赐福。当然,每个转角都可能潜藏着死亡的威胁,但同样也可能潜藏了注定的荣光。 我穿过了一道石头拱门,尘埃像鬼影一样飘浮扬起,勾勒出一条走廊,石壁上刻着圆润的纹样。传闻称这座古墓是密不透风、无懈可击、必死无疑的不归之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探险者活着出来过,但话说回来,他们又不是我。 现在我已经在地下迷宫隧道之中摸索了好几英里,探明并且避开了几处尖刺陷阱,匍匐躲过了巨型刀斧钟摆,还周旋制服了充满敌意的深渊毒蛇。算是个观光圣地,但我可不想在这长住。 石壁上有许多冷漠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瞄着我。好吧,换做是我的话也会这样。我估计它们上次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美男子,还是上一次符文战争的时候吧。 在墓室中间,一件玲珑剔透的水晶瓶正静静地躺在基座上,瓶中荡漾着微光的液体,在棚顶反射出一道小巧的彩虹。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伟大壮丽的冒险故事会被许多人当成是痴人说梦,而一件珍宝实物则是无法否认的真凭实据。只要能请回传说记载中的珍宝,就能确凿地证明你征服了陵墓地宫中的绝世挑战。 乌罗亚的魔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珍宝,有许多歪门邪教认为它能够赐予他们不朽的神力,也有一些没落的王朝后裔认为它是重新掌权的关键,甚至还有虔诚的朝圣者希望它能带来超乎想象的智慧启迪。别看这一小瓶药水还不够一茶勺的分量,但它被寄予的期待可真是车载斗量。 我知道按照设计常理,只要我将基座上的瓶子拿走就会触发机关。这种建筑设施的本质功能一直如此。我活动了一下手指,手套上的宝石闪烁着令人放心的湛蓝亮光。现在要上演真正的好戏了。 我慢慢走向前,脚下的石板发出一阵颤动,我立刻回撤,避免触发机关。我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试探,只选择最稳固的石板作为落脚点。就在我的手指终于抓住了魔药的同时,地面开始碎裂,我立刻发动了手套的力量,向其注入了魔法能量。我眼前一阵炫目的闪光,旋即传送到了十五英尺之外的拱门之处。再晚一秒都来不及。好几百支锋利的尖刺从棚顶射下来,距离我只有一根发丝之隔,随后整个房间都坠入下方的漆黑深渊。 我的手套的能力在狭小空间中如鱼得水,但却无法穿越太远的距离。而且充能的时间比我理想的要长一点。 雷鸣般的爆裂声撼动了墙壁,回荡在走廊中。似乎这座古墓的地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所以现在需要抓紧时间了。我比较喜欢脚踏实地,这样才能站得稳。所以我开始沿着通道飞奔,身后的地面上裂缝越来越宽。 我进来的时候沿途用粉笔画了记号,我循着记号辗转腾挪,钻过了摇摇欲坠的拱门、跨过翻江倒海的流沙、躲开翻滚滑落的巨石,在愈加狭窄的过道中迅速穿行。 我右侧的墙壁突然裂开,一群巨型昆虫钻了出来,巨大的钳爪劈啪作响,丑陋的口器毒液流淌。上千只蜘蛛眼闪烁着饥饿的红光,蝎子挺着尾巴上的毒刺步步逼近。丛林中的虫子实在是很烦人,还好我有特效驱虫药! 我眨眼的一瞬间。能量沿着我的手臂向下流淌,一阵脉动牵扯着我的神经,我将能量注入手套上的宝石。随后我将手套稳稳持平,瞄准了最大的蜘蛛。就在这只怪物张开下颚的同时,我对着它的巨口放出了一道白热的光,将它打退到虫群之中。烧焦的几丁质味道刺鼻难闻,灌入我的咽喉,搅动我的胃肠。 我转身跑开,在每一个转角都向身后发射出炫目的光柱。我正前方,一块两层楼高的巨石正在从棚顶坠下。我的手套刚好充能完毕,我在炫光的漩涡中向前穿越了十英尺,身后的通道开始坍塌。 两根石柱正在向中间倒下,我一记滑铲刚好通过,随后它们轰然摔得粉碎。我又冲进了一个房间,倾斜的角度正通向地表。 前方是一束阳光,我莞尔一笑,继续向前冲刺。自由近在咫尺。一阵震耳欲聋的闷响撼动着大地,跑动中的我也一个踉跄,我面前的房间整个儿坍塌下来。自由近在咫尺。 再次证明,备用计划是我的专长。 我调整好手套,将所有能量注入宝石中。我能感到它在主动汲取我的能量。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世界似乎开始扭曲,此时宝石已经充满魔法能量。手套放出天空般湛蓝的闪光脉冲。 我张开手,一弯金色弧光从我的手掌射出。弧光的宽度与整个房间平齐,巨大的后座力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但我继续全神贯注维持着魔法。弧光持续照亮着四周,同时摧毁了前进方向上的一切障碍,在巨石中留下了一道窄缝。正是我的最爱! 我收紧拳头,通道再度暗了下来。地面在愤怒地颤抖,我摇晃着跪倒在地。我刚刚已经用尽了所有力量,几乎无力挪动分毫,根本无法站立。在我眼前几英寸开外,地面上裂缝正在迅速伸展,我的视线已经无法追踪裂缝前沿的位置。情况不妙。墓穴已经岌岌可危,于是我挤出浑身上下尚存的所有力量站了起来,向前方盲目飞奔,此时的我真切地希望前方尽头就是安全之所。 我已经看不到那一束阳光。又是一次坍塌——我周围的墙壁正在崩倒。我闭上眼睛纵身向前钻进那口山洞。祈祷好运并没有什么错,况且我一直都异常地幸运。我撞到了地面,一个流畅的翻滚站立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雨林之中的甜美空气。 在我身后,通往古墓的入口彻底坍塌,喷出了一口远古的尘埃。我打扫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娴熟地将眼前的秀发拢到耳畔,悠然地走开。 再破绝世遗迹,复得珍宝瑰丽,证明传奇冒险。 无极火苗(易番外篇) 枯叶飘摇林瑟瑟,残风呼号山萧萧。易飘浮于地面之上几寸,双眼紧闭,双手合十,聆听巴鲁鄂鸟啼咏的晨曲。凉爽的风拂过他裸露在外的面庞,撩拨他的眉毛。 他静静叹出一口气,缓缓下降,直到靴子碰到泥土。他睁开双眼露出微笑。万里晴空是少见的怡人美景。 易轻拍衣袍上的灰尘,发现了几缕掉落的头发。多数都是黑色的,也有几缕白色,一如野生蚕丝。 已经有多久了?他暗自好奇。 他把一个斜纹布包挎在肩头,继续上路,留在身后的是一片曾经充满生机、如今静止不动的树林。 易向山下望去,回看自己走过的路。下面的大地柔软、脆弱——是要保护的珍宝。他看向前方,继续向上爬。在前方的路上,百合花纷纷凋零,他们多彩的花瓣都变为病恹的棕色。 “没想到在山上还能看着人。”一个声音喊道。 他停下脚步仔细听,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穿环的剑。 “你也是来找牲口的吗?”那个声音越来越近。“笨蛋畜牲。它们总是进到这里出不来。” 易看到了一位年迈的农妇走近,握剑的手松了下来。她穿着一件简朴的衬裙,外层用杂乱的破布缝补。她走到跟前,易鞠了一躬。 “哎,我又不是僧尼,别多礼。”她说,“你不像是在地里干活的人,你那些刀剑肯定不是用来割草的。到这有何贵干啊?” “天气不错,散散步。”易的声音中佯装了无辜。 “这么说你是来练剑的喽?诺克萨斯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她笑着说。 “日落之处,必见落日。” 农妇哼了一声,她知道这句古谚。大多数南部省份的人都知道。“好吧,那他们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就坐船离开这座岛。但眼下要紧的是,用你的剑来帮助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可好?” 她招呼易跟上自己。他没有拒绝。 他们来到一片树林旁边。一只羚牛幼崽正在痛苦地哀嚎,它的后腿被粗壮的藤蔓牢牢缠住,越是挣扎,缠的越紧。 “那边那个是拉沙,”农妇解释道,“他是个小笨蛋,但如果能让他离开这座凶煞的山岭回到田地里的话,他还是有些用处的。” “你觉得这座山有煞气?”易问道,半跪在小动物旁边。他用一只手掌抚摸它毛茸茸的后背,感受它肌肉的抽动和痉挛。 农妇抱起双臂。“反正,这里发生过一些不灵光的事。”她答道,对着峰顶努了努嘴,“没有了自然魔法,这片土地就要求用物质填补,必要的时候甚至会夺走生命。如果叫我做主,我就放火把这里烧个干净。” 易注视着那些藤蔓。他没想到在如此远离山顶的地方也能看到它们。 “我想想办法吧。”他喃喃地说着,从靴子上的铜鞘里拔出两把刀。就在他把钢刃凑近缠绕的藤蔓的瞬间,它们似乎在退缩。 这个瞬间绵延徘徊。一颗颗汗珠刺痛了易裸露在外的脸庞。他闭上双眼。 “伊麦,”他用古人的说法默念道。“伊呗。” 羚牛逃脱了,发出一声欢快、高音调的叫声。地上被斩断的藤蔓像松垂的皮肤一样吊挂。 小动物向山下跳开,欢庆自己的自由,农妇在后面追赶。她用两只手将羚牛一把抓住,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你!”她大喊道,没有意识到易已经继续上路了。她对着他的背影高喊,“哎!我忘了问。你练的是什么剑啊?仗已经打完了,你知道……” 他并没有回头。 我的仗没打完。 又过了一小时,他到达了那片贫瘠之地。一座村庄的残骸散落在他身边,同样的藤蔓也入侵了这里。 这里是无极。这里曾是家。 易向坟地前进,走过倾覆的立柱和石雕、民宅、学校、神龛的残骸——所有残破的碎片全都混在一起。他父母的工坊已经散落在碎石之间找不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凭吊,时间也不够。 他参拜的墓园以完美的对称结构排列,坟堆之间留有空隙供人通过。比如易这样的人。 “列位的记忆永垂于无极。” 他用手触碰每一把插在地上的剑柄。这些是他对战士、老师和学徒们的回忆。他没有错过任何一把剑。 “愿列位的名号为世人谨记。” “请入土安息。” 他的声音很快变得疲惫。 天空染上了橙红的色调,还有三座坟墓他没有摸到。最近的一座坟墓前放着一把铁锤,锤头已经在山中的湿气下生锈。易从布袋里掏出一颗桃子,放在坟前。 “多兰大师,这是悟空送的。他没能和我一起来,但他想让我把他最喜欢的果子送给您。他非常喜欢自己的长棍,更喜欢嘲笑您给我的这幅头盔。” 他走向最后两座坟墓,墓前守候着金色的剑鞘。 “伊麦,今天天气和煦。伊呗……希望你喜欢暖和的天。” 易抽出两把短剑,将它们送进父母坟前的剑鞘中。严丝合缝。他郑重地跪下,深深地埋头。 “愿您二老的智慧继续指引我。” 他站了起来,把手伸进布包里取出他的头盔。午后的阳光映在它七块镜片上,每一块都反射出不同的光泽。他将头盔靠在心口窝,脑海中回想起这里曾有过的百合花园。 那是在尖叫声出现之前。在酸液和毒水扭曲这片土地的魔法之前。 他佩戴好头盔,周遭的一切都通过万花筒填满他的视野。他双手合十,闭目静心。他心无杂念。无念无想。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但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睁开双眼,见到一切。死亡与腐朽,几乎没有生命的迹象。 他看到另一个领域中栖息的灵体。它们就像那只可怜的羚牛一样被藤蔓缠住,精萃渐渐虚弱。他知道,任何足够强壮的灵体都会挣脱束缚,抛弃这片煞气浓重的土地。留在这里的都已被腐化……或不久就将被腐化。 痛苦、哀伤的哭喊声萦绕在空气中。易自己也曾痛苦地哭喊,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那时的他还曾以为眼泪能够换回逝者。 他眨了下眼,物质世界又回来了。有那么一刻,他假装自己肩上不存在这个重担。然后,他又眨了下眼。 灵体们在继续哭喊。易抽出了他穿环的剑。 他化作一道残影冲了出去,扫过整片场地,如同季节变换,让人只能循着他身后留下的踪迹确认他来过。一闪过后,他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完美地保持不动,剑已入鞘。 藤蔓一个接一个崩塌。有的从倒下的屋顶上滑落,有的在原地皱缩。 他盘腿而坐,将一切尽收眼底。现在灵体们在欢欣地歌唱,他知道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感谢了。他们逐渐消散,大地也在呼应着他们的喜悦。桃花从藤条盘踞之处打出骨朵。没精打采的竹枝挺拔起来,就像被点了名的学生。 稍纵即逝的微笑揉进了易的脸庞。他摘下头盔,将它放到布袋深处,藏在其他旅行用品下面。水果、坚果……焦炭、火石。一些东西是为自己准备的,一些东西是为了彻底净化大地准备的。 现在不需要。暂时还不需要。 他取出一支芦苇笔,还有一个皱巴巴的卷轴。纸页上写满了符号。 60 54 41 易今天在上面加了几笔。在最下面还有几个字。 清理间隔30天。 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必须让那位农妇如愿,将他的故乡付之一炬。 但现在不需要。暂时还不需要。 鲜血祭奠荣耀(菲奥娜番外篇) 以剑开始的故事,必须以剑来终结,而有些,还必须辅佐以死亡和鲜血。 菲奥娜即将要杀掉的这个人名叫乌波图。他看上去自信非凡,跟着身边四个男人大声交谈。菲奥娜冷冷地看着他们,几个人长得都很像,一定都是他的兄弟。五个人神情自若,洋洋自得,似乎接受她的决斗挑战来到“剑厅”,就已经是他们放下尊严、谦虚礼让的表现了。 曙光穿过窄窄的尖窗斜进厅里,留下细长零散的光斑。灰白的大理石倒映着前来观看这场死斗的观众。他们沿着石阶,在大厅的四边围成了一道人墙,其中既有两个家族的亲属、仆人、不明真相的看客,还有单纯嗜好血腥场面的怪癖者。 “我的女士,”说话的是阿姆达,菲奥娜的哥哥,家中排行第二。他呈上一柄中等长度的佩剑,青钢白刃、油光锃亮。”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菲奥娜答到。”这几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在商会里的胡说八道,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我听说过,”阿姆达答道。”但这就得让他付出性命吗?” “如果我放过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那么很快,其他人就会觉得自己也可以信口开河了。”菲奥娜说。 阿姆达点了点头,退了下去。”那就请动手吧。” 菲奥娜向前迈出一步,活动了一下双肩,然后在空中挥动了两下佩剑——这标志着决斗即将开始。乌波图的兄弟推了他一把,提醒他转过身去。随后,菲奥娜感到了愠怒,因为乌波图毫不掩饰地用轻佻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身材,而且目光一直在她脖子以下的区域来回扫动。他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长长的德玛西亚骑士军刀,金色刀柄的末端还镶嵌着蓝宝石。华而不实的兵器,根本配不上决斗的要求。 乌波图走到自己的预备位置,重复了一遍菲奥娜挥剑的动作。他向她鞠了一躬,然后还挤了挤眼。菲奥娜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但她立即便压住了心中的厌恶。情绪是不能被带到决斗中的。剑术的发挥会被情绪所制,许多伟大的剑士都因此丧生在弱小的对手手中。 他们面对面绕圈踱步,按照决斗仪式规定的动作变换着步伐和持剑姿势,就像是华尔兹的配乐奏响之前,两名舞伴之间的行礼。这些规定的动作,是为了确认决斗双方都充分地了解随后行为的重大意义。 决斗的仪式性很重要。这些仪式,比如这种规定的步伐,是为了让文明人在杀戮之中可以陶醉于高贵的假象。菲奥娜知道这些都是善良的规则、正义的规则,但这些规则都无法阻止她杀掉面前这个人。也正因为菲奥娜信奉这些规则,所以她必须完成必要的礼节。 “德行高尚的先生,我是劳伦特家族的菲奥娜,”她说。 “这话可以留在你的墓碑上。”乌波图打断了她的话。 她没有理睬对手妄图激怒她的幼稚做法。“据我所知,你曾经以极不公正的言辞羞辱过我劳伦特家族的名誉,肆意散播关于我血统合法性的恶意诽谤。因此,我有权向你提出决斗挑战,以你的鲜血恢复我家族的荣誉。” “我早知道了,”乌波图向着观众面露得色。“我这不是来了么?” “你有来无回,”菲奥娜斩钉截铁地说。“除非你选择决斗以外的方式,以弥补你对我的不敬。” “我该怎么才能弥补大小姐您呢?”乌波图问道。 “据你所犯的恶行,准你呈上自己的右耳。” “啊哦?你疯了吧,小妞儿?” “或者让我取你的命。”菲奥娜说道,平和的语调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你很清楚这场决斗的结果。投降并不丢脸。” “不丢脸才怪。”乌波图说道。菲奥娜看得出来,他依然觉得自己能赢。他跟其他人一样,严重低估了她。“在场的人都知道我的剑技,所以你可以选择生存,带着荣誉的伤疤活下去;也可以选择死亡,中午之前就变成乌鸦的美餐。” 菲奥娜举起了佩剑。“现在就选。” 乌波图觉得这只是她的狂言而已,因此他的愤怒战胜了恐惧。 他猛冲向前,刀尖直指她的心脏。 菲奥娜早在他出刀之前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她只是向左稍微动了半个身位,军刀就刺了个空。 她将自己的佩剑轻轻提起,随后甩出一个优雅而精准的弧线。 围观的人群看着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大理石上,不约而同地抽了口冷气。没人猜得到这场决斗结束得这么突然。 菲奥娜回过身来,乌波图的军刀掉落在花岗岩地面上。他跪倒在地,随后浑身瘫软、坐倒下去,双手捂着自己被割开的喉咙,却无法阻止鲜血喷涌而出。 她向乌波图鞠了一躬,但后者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死亡的阴影。这样的杀戮并不能让菲奥娜感到愉悦,但这个蠢人没有给她留下选择的余地。乌波图的兄弟们上前为他收尸,她能觉察到乌波图的惨状令他们无比震惊。 “这是第几个了?”阿姆达走上前接过她的佩剑。“十五?二十?” “三十,”菲奥娜说,”或者更多。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还会有更多的,”她的哥哥肯定地说道。 “尽管来吧,”菲奥娜答道。”不过,每条人命都会让我们家重拾荣耀。每一条人命都会让救赎更近一步。” “给谁的救赎?”阿姆达问道。 但是菲奥娜并没有回答。 菲奥娜是全瓦洛兰最可怕的决斗家。她以雷厉风行、狡黠聪慧闻名于世,同样着名的还有她舞弄自己蓝钢佩剑的矫健。菲奥娜出生在德玛西亚王国的劳伦特家族,她从父亲的手中接管了家业,并在一场丑闻风波中将家族拯救于灭亡的边缘。虽然劳伦特家威严不再,但菲奥娜却一直在不懈地努力,希望重振家族荣耀,让劳伦特这个名字重回德玛西亚名望贵族之列。 宿敌(雷恩加尔番外篇) 放逐,就意味着彻底的抹除。 你并没有被人忘记。因为你根本就从未存在过。你的每一下心跳都不值得计数。即便是镣铐加身的奴隶也有价值。即便是死人也会有人默哀。 生下我的肉齿兽认为我毫无价值。雷恩加尔这个名字不再被他们认作同族,更不是酋长庞加夫的儿子。我既入不了他们的眼,也近不了他们的身。 这是有去无回的命运。 至少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但岁月和鲜血能改变这种命运。 我的心依然在跳动,于是我带着猎人之路上收集来的战利品去找他们。他们一言不发地把我带到父亲眼前。他允许我回到部落,让我的名字和容貌被铭记,让我的心跳再次被计数。 然后他开出了条件。 我必须追踪一个黑影。月黑之夜的锋刃零屑。可憎之物。 只要带着它的头回到丛林,我就不再是放逐之身。 我与树林融为一体。我去听、去嗅、去体会。我品味着千百只动物留下的痕迹,形形色色。这是我的直觉,在一名人类的冷酷教导下磨砺成锋,他发现了一个弃儿,并将其带上猎人之路。时至今日,马尔孔给我的匕首依然在我身边。 我搜寻着那个邪物。它栖息于此,却又格格不入。 琳琅的战利品被我留在了营地,没有披挂在身上。我身上只有追猎的刃、润毛的油和一颗不疾不徐的猎人之心。 在淅沥繁闹的雨林中无迹可寻……随后出现了。很微弱,但历历分明,在我的感官中飘忽游移。残存的陌生感既恶浊又甜腻,令我停下来仔细品味。彻头彻尾的邪秽。恶心。它对一切生命的敌意令我无法描述。暴殄世间万物。 真正的狩猎开始了。我追踪着痕迹。 我在踪迹旁边迂回,从不直接触碰。我忍受着那个邪物的气味,直到收获滴血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就在前方几棵树后面。它死得并不痛快。 一群锋喙鸟。虽然不在链条的顶端,但它们仍旧是掠食者,很少成为猎物。袭击它们的东西既没有被饥饿逼得走投无路,也不在乎它们的危险。 我露出牙齿,笑容浮现。看来挑战还是有的。 邪物的恶臭已经满溢,缠裹着落叶中带着血迹的明艳羽毛。我蹿上一棵粗壮扭曲的树,我的利爪拖着我无声地钻进树冠。我在树影中蹲伏,品尝着空气的湿度,凝聚目光,寻找我的猎物。 它速度很快,那正是它经过长久磨砺的武器。我只能瞥见他来回穿梭的短暂身影,结束猎杀,准备朵颐。 战利品并不是它狩猎的目标。我在它的动作中感受到一种更强烈的饥饿感,某种超越了原始的求生欲的东西。 最后一只锋喙鸟死亡,那个邪物慢了下来。但即便如此,它也从未静止过。它像烟雾一样在地上时隐时现。我现在已经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它。我感到脑子发痒。 它像是一只昆虫,但又不尽然。它的身体不合情理。四肢、血肉、甲壳、手爪,都不像是一只生物身上能长出来的,而且包裹在一层油亮的外骨骼中,黑紫的色泽就像腐坏的水果。空气和阳光在贴近它身体的地方扭曲,不想碰它。 知道这个就够了。这邪物身上也带着放逐者的印记。我要把它送回那污秽的诞生之处。 紧握着马尔孔的匕首,我从树干上落下。 我无声地落在它身后。它没有注意到我。我知道如何无声无迹地移动,直到充满成就和刺激的时刻随着致命一击到来。我已成为顶端的掠食者,靠的是适应,是本能……而这一刻,我的本能在尖叫——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犹豫救了我的命,否则我就会和那些锋喙鸟一样。我几乎看不清那只撕裂空气的爪子,我差点就站在了那个位置。它早就知道我的到来。如果不是我突然停下,它刚才就已经杀死我了。 一切都太顺利了。太简单了。我应该更早就意识到。庞加夫的承诺让我盲目,自信发酵成自大,让我暴露无遗。 那个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一串吱嘎声。腐液从他的齿缝间流出。它的背后有动静,甲壳正在用力。它发出嘶嘶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一对新生的肢体破壳而出,延展成为丑陋的、湿漉漉的翅膀。它已看见我构成的威胁,于是它蜕变了。它不愿被当做猎物。 我冲上去。 太慢了。那个生物将马尔孔的匕首从我手中打飞。愚蠢、优柔寡断,我的双眼随着匕首看了过去。这一错让我门户大开,任由那邪物袭来。 又一只带刃的爪子扑来。炽热的刺痛。我双耳之间充斥着咆哮声。 我退后。满脸是血。 我忙乱地拉开距离,努力挤出视野中的红色。右眼模糊。左边一片黑。咆哮声不绝于耳。 我伸手摸向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这怪物夺走了什么。 它用力拍打翅膀,甩掉残存的黏液。它飞到了我头顶。它露出了尖牙——但没有挑衅,也没有冷笑。它举起我的左眼,让我看着它缓缓将那颗血红的珠子放到牙缝边,然后吞了下去。 一阵反胃。我握紧双拳,揉了揉仅存的一只眼。 污秽的贱胚。它这一下硬是把我猎人的角色给抢去了。我不再感到任何疼痛。只有愤怒。 我全力扑向它。我不需要匕首。我有天生的爪子,还有高亢的咆哮。我不会被打败。 我们撞在一起。 狂暴的赤红之舞似乎永无终止。我们轮番追赶彼此。这个可憎之物是冰冷的黑暗。我是复仇烈日的核心。我们彼此劈斩,一轮又一轮,周遭的世界已经不再重要。 终于,夜幕降临,我的敌人逃走了。 或者……这只是我在欺骗自己?或许它已经学会了我身上的一切,而本能指引它寻求更重要的东西。疲惫涌上来。我倒下了,只留下血淋淋的伤口和一种全新的、可怕的感应——我和那怪兽被连在了一起。就在它吃掉我眼珠的那一刻,纽带结成了。 肉齿兽称那邪物为卡兹克。 在古老的凡人语言中,它的意思是“你面对你自己”。 可以肯定,我们打斗的同时它也发生了蜕变,不断成长着、挣扎着。它继续前进,不断迫近自己的极限,而我却回顾自己,回顾过去和我诞生的部落,唤起我放逐的怒火。 这还不够。它已因应了变化,我必须同样学会适应。 因为我的猎杀从不落空。 宿命(卡萨丁番外篇) 恕瑞玛已经奄奄一息。我不觉得她还能再度崛起。 故乡的骨髓里蠕动着的空虚,是一种病态的、不可言说的东西。它扩散。它吞噬。它最轻微的触碰即是死亡。一千次死亡——一千的一千倍,的一千倍,的一千倍。或许曾经还有人能够抱着获胜的希望与它正面对抗,但如今已不再。 我在此行走,独自一人,于世界之下的至暗之地,透过头盔上精密的透镜,用我的双眼直视它的存在。看到的东西不能无视,知晓的东西不能遗忘。此时此地尤为其甚。我很疲惫,非常疲惫。 但我依然走着。 我已经感受不到脚下的地面,也无法感受到洞穴的墙壁,但同样地,我也免除了忍受深渊之下漫上来的刺骨寒风。为此我要深表谢意,因为这股寒意超过了沙漠的黑夜。我曾在冬季的第一轮明月下坐在法拉杰塞的无尽平原上,但也从未领略过这种刺骨。这深冷属于虚空——无知的古代人可能用虚空命名他们的地下世界,以及凡人领域的万恶之源。 但我认为,真相更加可怕。这里就连空气都感觉不对,不自然,悸动着猛烈的紫色黑光,照得人心智隐痛。 即使是我的双眼也无法看穿的那片黑影,你们从中而来。 三个。四个。可能是五个。很难说。我曾面对过上百个甚至更多个你们,并杀得片甲不留。你们的嚎叫响彻黑暗,但我不怕你们,因为你们已经让我一无所有。 我的妻子;我的挚爱。我的女儿;我们的宾斯琦。我呼喊她们的名字,一如既往,提醒着自己为何而战。然后我举起护手。 纵使你们有尖牙利爪、嗜杀成性,也无法将我击败。要么是我把你们打回深渊……要么你们将我送去来世,让我终得安宁。我将再度和她们团聚。 无论哪种结果,我都是胜者。不,你们无法将我击败,你们是夏亚汀,是最终无尽的野兽…… 我的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石头。它的外来魔法让我坚持到这里——深入到旧艾卡西亚废土之下的此处。它阻挡着你们的腐化,但需要让我的肉体和灵魂付出怎样的代价,我猜不到,因为这渺小的物件如今已经和我的心脏同时扑打。那可怕的脉动节奏不属于生命,不属于魔法,不属于任何完整的东西,而属于万物皆无的湮灭。这些,是我可以肯定的。 退下,野兽。别再前进。 冥界之刃从我的护手后腕弹出,凭空出现在你我之间。 是的。是的,你们认得这武器,对不对?你们全都记得。 刚刚你们还渴求我的血肉,现在你们在警惕。现在你们在犹豫。你们在绕弯子。你们之中只要是长眼睛的就无法不盯着刀刃的锋芒。即使是你们也一定都知道,这东西不应该拿在凡人的手里,不应该属于凡人的灵魂。打造它的是精妙的魔法,打造它是非人之人,而如今已经不复存在。我想知道,你们是否也记得他们? 你们怪叫着、嘶吼着,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跺脚。人们容易把你们想象成憎恨生命的东西——但你们并不憎恨我们,我是这样想的。并不是真正的憎恨。你们不懂什么是憎恨。 憎恨是火焰,当你们的族类进入我们的世界,憎恨在天神战士心中燃烧。憎恨趋势他们进行反抗,一次又一次,即便他们知道自己几乎必死无疑。 是的,这把武器记得你们。它记得如何终结你们。 他的名字,霍洛克,是他对你们的主人打出带有宣示意义的第一击。来自飞升之团的伟大战士霍洛克,这个名字将永存不灭。他是隐秘之道的开拓者,是追迹而至的唯一者。是霍洛克第一个敢于远离赐予他力量的太阳,进入黑暗,下到这里直面你们。是霍洛克第一个将冥界之刃刺入虚空的卑鄙之心。 是霍洛克让他的兄弟姐妹看到了战胜深渊的方法。 我不是恕瑞玛的飞升英雄,不是那个废墟帝国在宏伟大厅中铭记的天神战士。在我的生命中,我只是个普通人,是个悲伤的父亲,是大塞的孩子。我来自尘土,所以马上就要回归尘土。 但暂时还不行。我在追随霍洛克的脚步,我在终结的时刻要拿着他的剑刃,并—— 你们之中离我最近的一个向我冲过来。长角的外壳和剃刀般锋利的爪子与我擦肩而过,我扭到了旁边,通过面具上的管子大口呼吸。有那么一瞬间我失去了视力,被捆在这套由我自己发明的简陋护甲之中。 然后我猛然挥起冥界之刃,切断了对于其他生物来说可称为是脖子的部位。 蜿蜒的身躯瘫倒下去,我持剑的手能感到武器的饥饿,在我的舌根泛起一丝酸味,如同一声尖叫过后的余韵。下一个是谁?你们谁来试试? 沙漠认得霍洛克。他的名字永存不灭。即使当他被暴君耐祖克背叛,直至死去,也没人能够从霍洛克的手腕上拿走这支剑刃护手。虽然天神战士都已堕落到那种地步,但即使是他们也无法否认,这片土地可能会再次遭到虚空物的威胁,而在某个未见的未来,这把伟大的武器需要做好准备。 这是我的故土。如今这般恐怖之物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无阻,我无法允许。我将把这剑刃刺入恕瑞玛之下的可怕虚无,正如此前那十几次。 这是天命吗?不。才不是天命那么高贵的东西。这是我的命,命中注定我要知道从哪里能找到这个东西。几年前,我领着那些艾柯尼比探宝人在可哈丽河畔找到了霍洛克的陵墓——当时我只是为了得到皮尔特沃夫的黄金,用来供养我的家庭。我欣然地帮助他们打开了封印千年的古墓。艾柯尼比寻找的目标并非冥界之刃,但他们照样还是将它认定为值钱的东西。 部落里有人叫我佣兵。有人叫我叛徒。我只知道,从那以后的怪诞日子里,霍洛克的陵寝已经完全被敌人吞噬。如果当初不是那些探宝人和他们付给我的佣金,现在这件武器就找不回了。就像我的同胞。我的家人。 剑刃和他们不同,在紧要的关头,我还有能力再次寻得这把剑刃。 卡斯-塞-阿-迪恩。沙漠认得谁? 沙漠不认得你们,野兽。这里不欢迎你们。在这片天神与人类的古老土地,你们迷路了。 但是沙漠认得我的名字,因为那就是我的名字。 我从未迷路。我非常清楚自己身处何方,以及自己距离一切的毁灭还有多少步的距离。我将弥补自己铸下的错误,以及未尽的职责。 我将与你们抗争到最后。 审判(卢锡安番外篇) 它们如同一片模糊的影子扑向卢锡安,用非物质的爪子和古老、锈蚀的刀剑刺向他。它们很快……但快不过他。 他的动作如同舞蹈,款步回旋,行云流水,手中的圣物双枪射出耀眼的奥法光弹,点亮了这座小酒馆腐朽的室内。 卢锡安修长的皮衣和紧实的辫子随着他的动作飞舞抽打,他闲庭信步般地躲过了四面八方袭来的狂乱攻击。每一发光弹都像太阳一般灼热,都将某个怪叫着的恶灵驱逐,把它们打回无形的黑暗。 他的使命已经无法让他获得满足感。再也无法。这个世界的所有光明都已经黯然,因为她已被夺去。 黑暗的利爪割向卢锡安的一只小臂,他发出痛苦的吸气声,一边咒骂着自己短暂的分神,一边用一发光弹把来犯的恶灵脑袋炸开了花,然后继续专注于手头上的任务。他坚定地站在小酒馆的中央,用枪消灭了潮水般涌过来的幽灵,每一发光弹都点亮了黑暗。 最后终于只剩下他自己,张开双臂,武器分别对着两侧,石质的末端依然泛着光。他向左右两侧瞥去,等着下一波进攻。酒馆壁炉里的火似乎烧得旺了一些,驱赶着深出的暗影,逼退了刺骨的冰冷。 疲惫突然涌上来,卢锡安扶起了一条长凳,轻叹一声坐了下去。他将双枪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检查自己的伤口。 他咬着牙,把左手上的黑色长手套抽了下来。皮革外表没留下痕迹,但他小臂上的皮肉却在鬼爪割到的地方变成了黑色——就像被冻伤的一样。 他的余光捕捉到轻微的移动,卢锡安立刻站了起来,双枪瞄准了……一个黑发女孩,刚刚十多岁的样子,从仓库里的躲藏地点走了出来。 她停在原地,望着他,瞪大双眼一眨不眨。 “求你,”她小声说。“别。” “不要悄悄出现,”卢锡安说着,放下了枪。 他正要转身,但女孩双眸倒映出一个移动的影子。他立刻回旋,枪口转向身后,但这一次他不够快。 一个怨灵从退行的阴影中冲了出来——这是一只消瘦的、非物质的生物,身上披挂着裹尸布。一对空洞的眼窝和血盆大口里透出蓝绿色的惨淡幽光,它用匕首般的长爪向他劈过来。 卢锡安被这下攻击的力道向后掀翻,飞过了吧台,飞过了大约十五尺的距离。他撞到了墙上,打碎了酒架上数十个空酒瓶,然后伴着碎玻璃一同摔落在地。他的胸口被怨灵击中,燃起一阵灼痛,而他的心脏则被一股寒气紧紧握住,每一次呼吸都要竭尽全力。 他狂乱地寻找着自己的武器。他看到了其中一把,正躺在左面十步以外的平地上。太远了。另一把枪则旋转着滑过地板,停在了那个女孩的脚下。 她捡起了那把古老的武器,瞄准了怨灵,她的双手在颤抖,而那个东西却向她冲了过去,巨口长大到难以置信的角度。 “没法开火!”她一边哭喊一边后退。“没有扳机!” 卢锡安的脑海中浮现出回忆的片段,像刀扎一样突然。 “可是这要怎么开火?”卢锡安一边说,一边看着这把精巧的武器,脸上满是疑惑。“没有扳机。” “不需要扳机,我的爱,”赛娜说,她的眼神中闪着愉悦。她轻轻抚过他的鬓角。“扳机在这里。” “我不明白,”卢锡安说。 赛娜举起了自己的武器——这一把的外形更加优雅——瞄准了二十步以外的标靶。她的表情凌厉起来,眯起双眼。“你必须用意念让它开火。”她话音刚落,目标就在一道黄色火光的烈焰中炸裂开来 “好的。用意念,”卢锡安说着,将手枪瞄向下一个标靶。什么都没发生。他晃了晃手枪,呼出一口粗气,一半是气馁,一般是迷惑。 “需要的是控制,”赛娜说道。“是专心。开火的意念需要发自你身体中的每一丝存在。” 卢锡安大笑着转身面向赛娜,扬起了一瞥眉毛。“身体中的每一丝存在?” “试一下!”她催促道。 他试了一下,但没有抑制住弯上嘴角的微笑。“我放弃,”他叹了一口气。他靠近了赛娜,将她拉入怀抱。“有你在,叫我如何对别的东西专心?” 赛娜将他推开,笑着说。“你别以为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了,”她说。“再来。这次要认真起来。” 女孩已经退到了墙边,无路可退,那把稍微纤薄一些的枪——赛娜的枪——在她的手中只是无用的石块。 “扔给我!”卢锡安粗声吼道,同时向前猛冲。 面对飞来的恶灵,女孩尖叫着把枪扔向卢锡安的方向。手枪颠倒旋转着从空中飞过,直接穿过了怨灵。卢锡安稳健地接住了旋转中的枪柄,同时单膝跪地,贴着地板滑铲到另一把枪旁边。当他再站起来的时候,两把枪都已准备就绪,然后火力全开。 那个恶灵惨叫着,慌不择路地逃窜,蜷缩着扭转着试图从他身边钻出去,但卢锡安不依不饶。他一个箭步向旁侧猛冲,维持着巨狼般的连续扫射。炙热的光芒撕裂了那个惨白的幽灵,它的吼叫逐渐变得惨厉,黑暗的形体逐渐消解,犹如晨雾在朝阳下散去。 卢锡安停在原地,双枪依然平举着。一切又静了下来。 “它……走了吗?”女孩问道。 他没有立刻回答,用怀疑的目光扫视房间的每一寸。最后,他把双枪收进枪套中。“它走了。没事了。” “我……我没法用它开火,”女孩盯着黑暗喃喃地说。“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像其他人。” 卢锡安回想起了自己使用这武器时遇到的难题——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需要的是控制,是专心。 “我现在可以专心了,我的爱,”卢锡安将这句话藏在呼吸中。 “你说什么了吗?”女孩问道。 “没,”卢锡安回答。他翘起头。附近什么地方传来了铁链的声音。“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我什么也听不到。” 卢锡安眉头紧锁,眼神锐利。“他依然还在嘲弄我……” 他转身离开了小酒馆,他身负诅咒,注定要追随那个遥远、凌虐的声音。 “把门锁好,”他用命令的口吻说。“然后祈祷黎明吧。” 兵不血刃(拉亚斯特番外篇) 凯隐傲立在诺克斯托拉的影子中,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士兵的尸体。看着这充满讽刺意味的景象,他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些凯旋拱门由黝黑的石块搭建,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炫耀诺克萨斯的力量,向途径门下的人灌输着恐惧,以获得人们的忠诚。然而现在,这座拱门却成了墓碑,标示出虚假的力量和盲目的自大,还象征着这群死去的战士被自己的恐惧所吞噬葬送。 凯隐喜欢恐惧的味道。这是他的依赖,也是他的武器。正如他在影流教派的师兄弟精通武士刀和手里剑,凯隐精通的就是恐惧。 时隔多年,他再次踏上诺克萨斯的土地,在敌军将士即将遭人遗忘的尸首中,他感到了一丝不安。就像风暴来临前的压强悬在空中一样,渴求得到释放。 奈久里和凯隐同为影流教派的弟子。他将手中的刀反握,打算公事私事一起了结。凯隐有些惊讶——奈久里差点儿就完全藏住了声音中的颤抖:“想好了吗,兄弟?” 凯隐一言不发。他的双手松垮地垂在两边。他知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虽然如此,但他却有一种隐约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在梦中经历过这一切。这感觉一闪而过,旋即无影无踪。 二人之间凭空升起一个声音——充满了黑暗和憎恨,回响着万千战场上的痛苦哀嚎,挑唆两个人开战。 “谁才是够资格的人?” 劫召来了座下最强的弟子。 教派的探子已经证实了一个令人胆寒的传闻。宿敌诺克萨斯发现了一柄上古时期的暗裔巨镰,强大的力量堪比艾欧尼亚的任何魔法。镰刀的拐角处瞪着一只猩红的憎恨独眼,诱惑着那些强大的人类持其上阵搏杀。不过很显然,目前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使用它。所有触碰过它的人,全都迅速而又痛苦地被它的恶意吞噬,所以现在它正被锁甲和粗布重重包裹,由一支马背兵团押送往不朽堡垒。 悉达·凯隐知道自己将会接受怎样的指令。这将是他的最终试炼。 他来到滨海城市芬多之后,逐渐意识到了此行的意义。深入敌人领土进行作战虽然鲁莽,但凯隐也不是什么谨慎的人。他的天赋无人能及,因此劫也不可能放心地将艾欧尼亚的命运交给别人,所以毫无疑问,凯隐命中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 他在黄昏来临前就布置好了陷阱。夕阳渐低,马背兵团远远地出现在了视线可及的地方,在橘红色的天际扬起一缕烟尘——他有充裕的时间解决掉诺克斯托拉的三名卫兵。 他悄无声息地在拱门长长的影子里移动,这时第一名卫兵开始在周围巡逻。凯隐唤出暗影魔法,走进了黑色的石墙,就像是开启了一道只对他一人开放的暗门。他看到两名卫兵的剪影,双手紧握着长枪。 他从阴影笼罩的高墙中突刺而出,徒手抽空了第二名卫兵的生命。还没等第三名卫兵做出反应,凯隐就化为了纯粹的黑暗,溶散在空气中,随后急速掠过石子路,在对手面前重新现形。只一眨眼,他就扳过了卫兵的头,轻而易举地拗断了他的脖子。 第一个卫兵听到了尸体砸在地上的声音,转过来与凯隐打了个照面。 这位刺客露出了微笑,正在尽情地享受这一刻。“动都动不了了,对不对?”他一边嘶嘶地说,一边再次遁入诺克斯托拉的阴影中。“恐惧……” 卫兵浑身发抖,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涌了上来,变成了凯隐。 “现在你应该跑了,诺克萨斯人。去告诉他们,你都看到了什么。” 卫兵丢掉了手中的长枪,向着芬多的方向夺路狂奔。但他没有跑远。 另一个身影出现了,奈久里身穿和凯隐相同的漆黑外褂,从诺克斯托拉的高墙后一跃而出,将武士刀刺入了那名逃兵的腹中。他与凯隐四目相对。“声势浩大的诺克萨斯之力,自欺欺人……” “我早就知道你很冲动,兄弟,”凯隐狠狠地说。“但没想到你会这样。一路跟踪我这么久,就是为了沾我的光?” 然而没时间给他说教,马背兵团靠近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了。 “奈久里,滚远点儿。我之后再跟你算账。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黄昏时分的长长阴影藏住了尸体,兵团几乎已经走到拱门正下方,才发现有异样。 “停!”走在最前面的先锋大喊一声,抽出剑。“分散!警戒!” 马背兵们不解地纷纷跳下战马,于是凯隐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他们运送的货物。和劫所说的一样——包裹在锁甲和粗布中,绑在一匹健硕的芬多沙驹的背上。 奈久里从不认为耐心是一种才能。他毫无谋划地冲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而凯隐总是会在挑选目标的时候仔细斟酌,所以他瞄准了先锋首领,让他倒在了自己的剑下。 他回头看向那匹芬多沙驹,但上面的镰刀竟然不见了。 不。他早已自断后路,没有了失败的余地。 “凯隐!”奈久里一边大喊,一边不停地斩杀着士兵。“身后!” 一名诺克萨斯士兵绝望之下打开包裹,放出了武器。红色的独眼凶相毕露,散发着怪兽般的狂怒。那名士兵的双眼却失去了灵光,对着自己的战友们狠毒地挥舞手中的兵器。显然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只徒劳地想要抛下手中的巨镰。 传闻是真的。 那名士兵的血肉之躯正在被暗裔的力量腐化,在剧痛之中扭成一团。凯隐再次唤起暗影魔法,扎进了那名诺克萨斯士兵的体内。在极短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这不朽存在的眼中的世界,目睹了它上千年间制造出的痛苦,折磨、惨叫和哀嚎。这是轮回不灭的死亡。它是最纯粹的邪恶,必须将其阻止。 他从那名诺克萨斯士兵残余的身体中破膛而出——士兵的血肉早已扭曲成了鳞片森森的一团硬壳,现在被打碎成了无数黑色的碎片和晶尘。剩下的只有巨镰,它的独眼现在已经闭上了。凯隐伸出手去,而这时奈久里也处理掉了最后几名敌人。 “兄弟,停下!”他一边大喊,一边揩去武士刀上的血。“你在干什么?你看到它的能力了!必须摧毁它!” 凯隐看着他。“不。它是我的。” 两名影流弟子一步步靠近对方,谁都不肯后退。城市边境线的另一侧,警钟开始轰鸣。时间已经不多了。 奈久里将手中的刀反握。“你想怎样,兄弟?” 这时,巨镰对凯隐说话了。这声音似乎只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但奈久里瞪大的双眼说明,他也听到了。 “谁才是够资格之人?” 凯隐唤出影手,抓住了那柄兵器,将其举上夜空,旋转着落入他恭候多时的掌中。他感觉这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乎他与它从未分开过,似乎他生来就在等候着它。他流利娴熟地挽了几个花儿,随后横刀指向奈久里的咽喉。 “放手做吧。” 游侠(塔利亚番外篇) 塔莉垭是一位来自恕瑞玛的游牧民族的法师,孩子的好奇与大人的责任两股力量同时拉扯着她。她曾踏遍瓦洛兰的山山水水,只为寻得控制己身异能的法门,不过最近,她已经回到了故乡,保护生她养她的部族。有些人把她的温柔善意当做是懦弱的表现,最终也为自己的愚鲁付出了代价。塔莉垭青春稚嫩的举止背后,是一颗敢于移山填海的雄心,和一个堪能倾世的灵魂。 塔莉垭第一次注意到水痕的时候,她刚刚跑赢了一场沙暴。一开始痕迹很淡,当她从沙层深处举起岩石时,只感觉到一片潮湿的凉意。随着她越来越接近古老的恕瑞玛,一块块石头上的水痕开始变成湿漉漉的水滴,仿佛是在哭泣。塔莉垭飞快地掠过沙漠,心中明白这些石块有很多故事要向她倾诉,但她没有时间聆听,以分辨那泪水究竟来自喜悦,或是忧伤。 当巨大的太阳圆盘开始在她身上投下阴影时,翻起的湿润土层已经变得水花淋漓,细小的河流从她踩着的岩石上汩汩而出。塔莉垭终于来到了城门前,她听到岩床上奔腾的水声震耳欲聋。黎明绿洲,生命之母,在黄沙下雄健地咆哮着。 过去的几百年里,她的部落一直跟随着季节性变化的水源而迁徙。所以,只要循着水流,就很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然而令塔莉垭沮丧的是,如今恕瑞玛的水源仅剩下最为古老的一处。帝国都城的残垣断壁已经是人们避之不及的悲伤之地,就好像躲避着大塞荒漠和徘徊其间的猎食者。 塔莉垭勒住脚下的岩石,一个急停,险些让她踉跄摔倒。她飞快地把石头摁进沙中掩藏起来。塔莉垭四处观察着——维考拉的那个女人说的没错,这里已经不再是只有鬼魂和沙土的遗忘废墟了。城墙外临时搭建的营地满是人群,忙碌的景象好比是洪水来临前的蚁丘。因为看不出这些人的身份,她决定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最好低调一些。 看起来恕瑞玛各个部落的人都来了,但是塔莉垭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却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些人各有目的,他们争论着到底是该留在营地,还是进入旧城寻找庇护。有人担心,既然这座城能够升起,那也会再度沉陷,把所有呆在里面的人活埋掉。有些人则看着天边风暴那不自然的闪光,认为城墙是更好的防御,即使这些城墙已经在沙中掩埋了数个世纪。每个人都急匆匆地跑来跑去,稀里糊涂地收拾着行李,脸上挂着忧虑,偶尔抬头望望天色。塔莉垭虽然早前就甩开了风暴,但用不了多久,沙尘就会撞上这里的城门。 “赶快决定吧,”一个女人对她大喊,声音几乎要被搅动的绿洲和渐近的狂风盖过去。“你要进城还是留在外面,姑娘?” 塔莉垭转过去,看到一张恕瑞玛人的典型脸孔,但除此之外,完全是陌生人。 “我在找我的家人。”塔莉垭指着自己的短衣:“他们是织匠。” “鹰父承诺会保护所有城里的人。”妇人说。 “鹰父?” 妇人看着塔莉垭疑惑的脸,微笑着抓起了她的手。“飞升者阿兹尔回来了。黎明绿洲重新开始流淌。恕瑞玛有希望了。” 塔莉垭看看四周的人群。看来是真的。虽然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入伟大都城的深处,但他们脸上的恐惧更多是来自诡异的风暴,而不是这座城市或是回归的皇帝。 妇人继续道:“今天早上这里是有一群织匠。他们打算在城里等待风暴过去。”她指着挤挤挨挨的人群,他们正推搡着涌进恕瑞玛新生的心脏。“我们要快点儿了,他们要关门了。” 塔莉垭被妇人拉着挤向首都的一处城门,身后靠过来一群陌生人,他们在最后时刻放弃了硬扛风暴的想法。然而,还是有几撮人聚在他们围成圈的牲畜旁边,打算在城外捱过风暴,这是恕瑞玛的商队常年习惯的做法。远处,风暴的外缘劈过几道古怪的闪电——恕瑞玛的古老传统恐怕顶不住这场灾难。 塔莉垭和妇人被推挤着跨过了金色的门槛,意味着她们已经进入了真正的恕瑞玛。沉重的巨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恕瑞玛旧日的伟大荣光在她们眼前徐徐展开。人们紧挨着浑厚的城墙,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好像他们感觉到,这些空荡的街道只属于某个人。 “我敢说你的族人就在城里的某个角落。大多数人都会呆在城门附近,很少人能勇敢到走进城内。但愿你能找到他们吧。”妇人放开塔莉垭的手,又笑了起来:“予你水和阴凉,姐妹。” “予你水和阴凉。”塔莉垭低声回应,然后看着妇人消失在躁动的人群中。 沉寂了千年的城市如今充满了生命的脉动气息。戴着头盔的守卫,身上披着金红色的斗篷,沉默地注视着恕瑞玛的新来者。虽然眼下一切太平,塔莉垭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塔莉垭伸出手,放在厚厚的城墙上想要安慰自己,却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从她手掌内传来了岩石的搏动——痛。一阵没来由的可怕疼痛吞没了她。成千上万的声音被镌刻在石头内。他们的生命被生生斩断,烧焦的影子深印在岩石里,弥留之际的恐惧和痛苦在她的脑海里尖叫。塔莉垭把手抽离石墙,踉跄跌倒。她在石头里感到过振动,那是久远记忆所留下的回响,但从未有过今次的体验。这座城里曾经发生的事情让她几乎崩溃。她站起来,双眼圆睁着,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城市。巨大的厌恶从她心底升起。这不是一座重生的城市,而是沙地里凸起的一座空坟。阿兹尔曾经对恕瑞玛的人民许下过承诺,然而代价却是他们的生命。 “我必须找到我的家人。”她喘息道。 神陨(潘森番外篇) 当我在奈瑞玛桀的废墟着陆时,我的感觉并不是飞跃。星空中的魔法沿着我的轨迹在天空中灼下烙印——这是坠落的感觉。 毕竟,我只是一介凡人。 在我身边漩涡般的沙丘上,一队拉霍拉克正在作战。这群烈阳教派的战士从巨神峰的神庙长途跋涉而来。他们共有五十杆长枪,深入沙漠三个星期——于我只是片刻即可跨越的距离。他们前来调查一个正在盈溢的力量——即便自己本身正在亏蚀。在这里,他们所崇拜的太阳恒常明耀,历史的背影似乎依然烙印在沙漠中,勾勒出远古时代失落帝国的残存遗迹。高堂广厦,如今已被沙丘埋葬。曾经让凡人升入天庭的太阳,早已黯然沉入地下。 恕瑞玛在此诞生,也在此消亡。第一个飞升者就是在奈瑞玛桀被创造出来的。他们本应扞卫恕瑞玛,迎击任何威胁。然而,身未死、国已破,那些飞升者在数百年的纷争中陷入疯狂,化为暗裔,践踏、蹂躏着这个世界,最终遭到囚禁。 不过,我很清楚,因恕瑞玛的狂妄自大而诞生的某种可憎之物依然未死…… 金属的鸣音在我耳畔响起,一根长枪掠过我的头盔。长枪接二连三。鸣音渐渐形成高亢的战吼,拉霍拉克释放出他们的力量。然而,就在金铁满天之际,一道魔法震爆席卷了长枪的前进轨迹,在废墟中划出一道毁灭的刻痕。 尘埃落定,我看到了它。我此行的目标。一个生物悚然峙立,焦灼、残破,正如它要统治的帝国一样。它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飞升者,它是被粉碎的天神,前来占领这个陨落的城市,并打算使其再度崛起。 但曾经……它也只是一介凡人。 我将提醒它曾经的事——我要在毁灭面前呼出生命的气息。我会提醒它们全体。 “是天神战士!”拉霍拉克中的一员惊呼道,“我们打不赢它!” “我来让你们看看天神的死亡!”我怒吼着,擎起长枪,发起冲锋。长枪因它们的力量而闪烁,这是天神的力量,是星辰的力量。我的肌肉艰难地承担着异样魔法的重量,那个生物通过它破碎的身躯释放出又一次震爆。我的长枪并没有像拉霍拉克的那样被燃尽,而是发出了自己的光芒。它像一颗彗星一样冲向那个飞升者,将其击倒在地,魔爆的力量也被折向天空。 在我面前,在那个生物制造出的沟壑几尺开外的地方,一名拉霍拉克怀抱着另一名战士的尸体。为了护住自己的战友,她自己的手臂也被魔法灼伤了。 “你……你是星灵。”她说道,但在她的眼中我看得到绝望。她正在祈求,她在哀求肯定的答复,如此才能拯救她。也只有如此,才能拯救她的朋友。在我四周,拉霍拉克的阵线已经崩溃,他们的战斗意志也已沦陷。 我并没有回答,我的长枪已经被召唤回到手中,这是她万般渴求的魔法力量。回返的长枪仍旧带着些许掷出时的力道。飞升者没有在枪尖留下血迹,带回来的只有沙尘——它的身躯完全由魔法和岩石构成。 我想要告诉她我的名字,告诉她我是阿特瑞斯,同样曾是一名拉霍拉克,也曾仰望星空寻找拯救自己的力量……但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死在了巨神峰之巅,和他的弟兄派拉斯死在了一起。是潘森杀了他,也是他自己的失败害死了他。任凭我如何努力,也终究无法换回阿特瑞斯或者派拉斯。即使那个神明已经远去,即使它的星座已从苍穹中剥落,也无济于事。 我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再次面对那个生物。 “你必须战斗,”我淡淡地告诉那名拉霍拉克,“你们都必须战斗。”在我们四周,城市的废墟在燃烧,正如飞升者的魔法不肯灭去。 黄沙被熔化,又凝固成了玻璃,我从上面飞奔而过。魔法震爆不断袭来,每一击都撼动着整个世界,直到让人感觉是大地本身正在分崩离析,只有天庭能够存续。但我拒绝放弃。我看到一架架弩炮全都被废弃在原地。拉霍拉克纷纷躲在残垣断壁之后,举着盾牌,被沙尘吞没。 “战斗!你们必须战斗!”我用更大的声音吼道。话音中仍夹杂着天神的权威,这分量令我厌恶。然后我冲到了它面前,我的长枪划破它用来装作面孔的石块。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的魔法震爆直接打在我的盾牌上,将我逼退。我的长枪再次扫过,留下魔法的轨迹。再一次,我举起盾牌,勉强来得及招架住飞升者的怒火。 我用尽全力,双脚深陷土中,将那怪兽挡在了原地。飞升者的意志控制着魔法,在无情的狂怒下对我展开愈发猛烈的袭击。我逆势而上,从牙缝中挤出怒吼,从盾牌后向各个方向狂乱地戳出长枪——贯穿了废墟、贯穿了天空,以及夹在中间还在躲藏的拉霍拉克。我的双手开始颤抖,这一次我没有对那群武士,而是对我自己,用近乎窒息的肺腑发出低吼。 “战斗……” 那个生物的双眼露出凶光。它知道了。我脚下的土地岌岌可危。我的身体也摇摇欲坠。我仰天倒地。长枪上的魔法熄灭了,头盔伴着我的呛咳锵锵作响。 我向尘土中啐了一口血,挣扎着抬起了头。当我放眼望向奈瑞玛桀,却只能看见一名拉霍拉克武士,被烟尘和混乱环绕着。她回头望向我,看到我刚刚显露出的双目……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星灵。那人正抱着派拉斯,看着他垂死的喘息凝成了雪花。 我不知道她是否认得出我胸前的刺青。那是夜空中的星座,是我的命运。一道伤疤贯穿其中。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哀求,我看到她脸上焕发出光芒,那个生物开始积蓄力量,准备再次放出魔法震爆。虽然她的手臂已经残破不堪,虽然她的朋友已经僵硬不动,但她还是拿起了盾牌,踉跄地向我走来,如同命中注定的死亡一般,步伐坚定。 “你……叫什么名字?!”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而她的光芒愈发耀眼。 “阿索瑟。”她站在我身边坚定地说,然后将盾牌迎向魔法爆震的方向。 整片废墟被不可思议的光芒淹没,似乎宣示着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然后只留下黑暗。不再有任何力量,不再有星灵。阿索瑟刚刚屹立的地方,已空无一物。只有我的记忆。 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我的伤疤,正在悸动着剧痛。它在提醒我活着的感觉,提醒我跋踄之路上的每一个瞬间。我的同袍兄弟,派拉斯,让我别再用血染红他的胜利……野蛮人的袭击,我们双双濒临死亡……在巨神峰之巅倒地不起……暗裔的刀剑,刺穿了死亡,唤醒了我……高原小麦,在山石的夹缝中顽强生长……我沾满污泥的双手,放下犁头,拿起长枪…… 如果不是一位女战士架起盾牌,那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她知道自己没有生还的希望,但她依然选择了战斗。她的力量,她的牺牲,胜过天空中的星辰,胜过我,胜过我手中的星灵武具。 她不会白死。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遍体鳞伤。我看到拉霍拉克的身影,纷纷从掩体后方浮现,来到我身后的废墟中央,仿佛日食蚕食了太阳圆盘一般。我和他们一同起身,此刻的我不是神,而是凡人。我所供奉的万神殿,是所有那些倒下的人,是他们让我得以苟活。所有活下来的,所有死去的,都必须面对命运的时刻,必须决定战斗的理由、人生的挚爱,和真正的自己。 在这般勇气面前,神算得上什么?它们什么都不是。 “阿索瑟!”我向着废墟呐喊,全然不顾肋骨已经折断刺入双肺。 “阿索瑟!”拉霍拉克回应我的战吼。他们也在碎石瓦砾之中挺立着,身后的影子逐渐拉长放大——那个飞升者又开始积蓄魔法。 虽然我已残破不堪,虽然我身上的天神已经死去,但我感受到长枪的力量再次点燃,头盔顶端的流苏豁然火亮。它在召唤我战斗。拉霍拉克们再次掷出了长枪。 随后,有那么一瞬,夜空上早已消失的战争星座中的一颗星,灿然一闪,胜过了太阳的光辉。 她的名字是阿索瑟。 蜘蛛之神(伊利斯番外篇) 在海上度过的数个星期让马库斯头昏脑涨、身体虚弱,所以他非常庆幸能够重新站在陆地上。海岸线上崎岖的玄武岩中,一条小路伸向内陆,光滑油腻的表面让人脚下十分不稳。小路两边弯曲的树木七扭八歪,黑色树皮上的伤痕流淌出黄色的树浆,似乎是某种动物在慌乱之中将树干抓得斑斑驳驳。树林中闪烁着柔光,就像沼泽地里的鬼火一样吸引着无知的灵魂走向灭亡。头顶的树枝向下垂着许多看似破棉布的东西,马库斯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这些是千丝万缕的蜘蛛网。 小路两旁的矮树丛中布满了铁刺般的蕨丛,丛林黑影中某种看不见的生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可能是船上滋生的大老鼠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岸。马库斯并没有看到完整的老鼠,只是偶尔瞥见了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身体,听见了爪子踏过木头时发出的微小声响。有一个念头让他始终挥之不去,似乎这些老鼠的脚比正常老鼠多出太多。 岛上的空气咸湿凝重,他身上的精致长袍和皮靴都挂着一层湿气。他将一枚香盒举到自己鼻子下方,但依然无法盖过岛上弥漫的恶臭,这股恶臭让他想起在家的时候,每当海风吹来都会从诺克萨斯城墙外的曝尸坑带来这股味道。想到家,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城市地下深处墓穴中的狂欢的确曾让他感受到充满罪恶感的美妙冲动,那是他追随黑色花瓣绽放标记的奖赏。在那黑暗的坟墓中,他和自己的同伴集合起来成为了信徒。 她就是在那等待的。 他向前望去,希望能瞥见她魅惑的身影,就是这个女人的话语,带着这么多人来到这个地方。他瞥见了一抹猩红的丝绸和妖娆的腰肢,随后树林中渗出的迷雾就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曾怀着激动的心情听她讲述自己信奉的古神的教义,他曾欣喜若狂地得知自己和其他三十个人被选中,伴她参与这次朝圣之旅。当初他们在午夜的掩护下踏上这艘满载货物的帆船,带着罩帽的舵手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们,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彩的冒险,但是距离诺克萨斯如此遥远,他的热情开始逐渐褪去。 马库斯停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路。他的朝圣同伴推开他继续向前,就像一群眼神空洞的牲畜,排队走向杀戮间的屠刀。他们怎么回事?走在最后面的是那名舵手,在路上轻轻飘过,似乎他的脚浮在空中。他身上的长袍起伏飘动,马库斯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揪心的恐惧,想尽量远离这个充满诡异气场的人影。 他转过身,却发现自己正在与她面对面。 “伊莉丝……”他一边说道,一边感到自己上不来气。他本能地想要将她推到一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但是她那令人沉迷的黑暗妖媚战胜了所有抗拒的念头。他的嫌恶消散得如此之快,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真的感到过任何嫌恶。 “马库斯,”她说道,听到他的名字从她神圣的唇中吐出,让他感到一股喜悦顺着脊梁传遍全身。她的妖媚死死钩住了他,他细细品味着她完美身躯上的每一寸。她的身体棱角分明,猩红的秀发亮泽如丝,就像他曾经认识的那个贵族小姐。玉口朱唇和明眸黑瞳将他拖进网中,向他承诺着即将体会到的销魂时刻。她的香肩上披着一副紫黑与猩红相间的斗篷,由八爪胸针固定。斗篷泛起涟漪,但并没有风吹过。 “有什么事吗,马库斯?”她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甜腻的香气,像精油一样安抚了他的恐惧。“我需要你心平气和。你现在非常心平气和,对不对,马库斯?” “是的,伊莉丝,”他说。“我心平气和。” “很好。如果在我们如此靠近的时候你不感到心平气和的话,我会不开心的。” 一想到惹她不开心,马库斯立刻感到一阵慌乱,他跪倒在地。他用手抱着她的双腿,她的肢体纤细修长,洁白如玉,触感光滑而又冰冷。 “听凭吩咐,夫人,”他说道。 她低头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有那么一瞬间,马库斯觉得自己看到某种细长光滑的东西在她斗篷下面古怪地扭动。他感到了异样和厌恶,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她用锋利黑亮的指甲钩起他的下颌,让他站起来。一股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淌下,但他无视这一切,跟着她的背影继续前行。 他心甘情愿地跟随着,所有其他心思都烟消云散,只剩下要让她开心满足的念头。树林逐渐稀疏消失,脚下的路带他们来到一处陡峭的岩壁,上面刻着的标记已经风蚀磨损,但依然让他感到眼睛一阵刺痛。岩壁基底裂开一口漆黑的洞穴,犹如卑鄙的咽喉,马库斯的执着动摇了,心里突然感到一股恐惧迸发而出。 伊莉丝呼唤他进去,他无力抵抗。 洞穴的内部黑得出奇,暖得窒息,一股黏腻的热气闻起来像是屠宰场里的内脏的臭味。他心底里有一个声音正在尖叫着劝他逃走,赶快远离这个恐怖的地方,但是他的脚却不听使唤地带着他一步步走向洞穴更深处。高处落下一滴液体,滴在他脸上,瞬间的灼痛让他猛然退缩。他向洞顶望去,看到了苍白色、蛆虫形状的东西挂在上面,疯狂地摇摆着,像是要挣脱的样子。透过新结蛛网的半透明表面,一张人脸发出无声的恐怖尖叫,窒息的银网将一切声音和恐惧都包裹在内。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到,身边的欺诈之幕正在剥脱。 “这是我的神殿,马库斯,”伊莉丝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开肩上的八爪胸针,让斗篷滑落在地。“这是蜘蛛之神的巢穴。” 她的肩膀轻轻蠕动,两对纤细的几丁质虫腿从她背后的皮肉中伸展开来;细长、黑亮、末端长着锋利的爪子。两对虫腿将伊莉丝撑到空中,她身后的黑影中浮现出一个庞大、怪异的邪影。几支巨大的虫腿拖着它腐化的身体,洞穴后方的昏暗光亮在它众多眼睛表面反射出无数光点。 这只巨大的蜘蛛身体肥硕,长着绒毛,上面还布满了湿润的突变体。它噩梦般的外表带来剧烈的恐惧,将伊莉丝对于马库斯的最后一道控制打碎,他开始向洞口逃跑,耳边响起她残酷的笑声。粘粘的蛛网结成粗绳,粘连着他身边的石块。胶黏的丝线粘住他胡乱挥舞的四肢,他的速度越来越慢,因为身上缠了越来越多的蛛丝。他听到了利爪虫脚磕碰岩石的声音在身后追赶,一想到她伸手触摸他,不禁流泪恸哭。然而她结下的网依然不停地缠绕着他,这时某种尖锐的东西干净利落地刺穿了他的肩膀。马库斯跪倒在地,麻痹毒药正在他体内扩散,将他的肉身变为牢笼,禁锢了他的灵魂。 一个黑影在他上方探过头,那名沉默的舵手双手张开。他尖叫着看着舵手的罩帽长袍散落在地,里面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群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小蜘蛛聚集而成的人形。它们向他围了上来,他的尖叫声被闷成了呛咳与呻吟,它们爬进了他的嘴里,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挖进了他眼眶深处。 伊莉丝荡到了他上方,背后的虫脚支撑着她飘在空中。她不再妖媚,甚至不再是人类。她的气质燃烧着一种永无止境的强烈饥饿感。她恐怖的蜘蛛之神若隐若现,用锋利的下颚把他从地面托起。 “你现在必须得死了,马库斯,”伊莉丝说。 “为什么…?”他设法用最后一口气问道。 伊莉丝露出了微笑,她的嘴里现在布满了针尖一样的牙齿。 “为了让我活。” 半神(索拉卡番外篇) 这是最适合啜茶的完美良夜。虽有些寒冷,但却清爽透彻——正如巨神峰寒夜一如既往的凌冽。索拉卡正在等待一位访客。在她圆帐篷中央的炉火上,石壶里的雪已经开始融化,暖意渐浓,帐篷里弥漫着干茶叶和淡淡的山草药味道。 她走到帐篷对面,经过了后墙的置物架。正如她家中所有其他物品一样,这个置物架也有极细微的弯曲。从凡人技巧水平衡量,木工并不是她的强项。但她制作这个架子是为了置物:来自欧米卡亚兰的柳条头冠、来自一位班德尔城好朋友的小小金橡果、还有其中最古老的、比任何凡间俗物都古老的——来自旧时纳施拉美的狗形石雕。她欠那座城市一次探访。他已经几百年没回去了,她对那里的人很有好感。 她从沉思中被唤醒,外面起了骚乱。大喊。狂吠。十分准时。 在黑暗的雪原上,一群狼围着雪中蜷缩的块状物。她大步走进夜中,昂首挺胸。月亮已经升起,看上去出奇地大,这是巨神峰上常有的景观。她的家安在通向峰顶的途中,东面是崎岖的山腰平地,西面陡峭悬崖下是望不到底的迷雾。一股冰冷的山风常年将一切吹向西。冒着风沙吹打穿过那片平地的野生动物并不稀奇,但它们在这里找到猎物的情况就很罕见了。 狼群转了过来冲她怒吼,黄色的光透出圆顶帐篷的窗,映出它们半荧光的眼睛。与此同时,那块状物翻倒了。那是一个女孩。一双惊恐的眼睛回应索拉卡的注视,一双颤抖的手中紧握着一杆木质长矛。只有一件事能让人来到这通向圣山的傍崖僻径。但从没有过如此年轻的。 群狼一起冲向索拉卡,她听到群星为了保护她而发出惊叫。火花从她指尖涓涓流出,她让金色的火雨落在狼群中。撞击让大多数野狼在原始恐惧的震慑下退缩,但其中一只被同伴抛弃了,它的后腿被压垮在余烬下。它在呻吟、尖叫、挣扎。她看到其余的群狼消失在冰冷的荒原上,将它们的同伴抛弃给命运。 索拉卡摇着头,心急得立刻跪到雪中,伸出双手。她无法承受这可怜的小东西的痛苦。痛苦牵引着她。她把双手放在它流血的后腿根,它怒嚎一声,狠狠用牙咬住她的手臂。疼。凡体是有缺陷的。 “快停下!”那个小女孩哭喊道。“它……它要杀你!” 索拉卡感到自己的表情融化成微笑。“我不怕狼,”她回答的同时,光芒从她的双臂扩散到那只狼的受伤的身体中。“而且,”她接着说,“巨神峰既属于我,也同样属于他。” 那只野兽的血肉开始愈合如初,断裂的骨骼重新拼接完整,就像陶土坯在工匠的手中塑造成应有的形状。但这魔法在离开她的同时也在烧灼她。她闭上双眼,让自己暂时迷失于痛苦中。 当她再睁开双眼,那只狼已经逃走了。只有那个女孩还在。她的眼神不时向上闪烁,偷瞄着索拉卡的角,索拉卡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你是不是……那个?” “哪个?” “恶魔。我曾经听说……” 索拉卡笑了出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孩就先虚弱地陷了下去,长矛的尖也放了下来。到这个时候索拉卡才终于感觉到来自女孩的巨大痛苦。她的双臂肘关节以下全都呈黑色。她的手指与长矛冻结在一起,上面的血肉又红又肿。这样的冻伤……她很快就会死的。 当她把双手放在女孩的双臂上,女孩退缩了一下,这让索拉卡十分担心。面对治愈,人类这种动物的反应很奇妙。他们的心智十分复杂。对他们的治疗必须是双方同意的——他们必须想要被治愈。有些时候她已经将魔法的触须伸进了创口深处,却发现被人的心智推了回来。 但现在没有。女孩实在太疲惫,攀登到这里已经花费了她全部残存的体力。索拉卡用她可以给予的所有力量注入死去的血肉,驱走疼痛。一环环翡翠色的光芒蜿蜒着爬上女孩的双手。长矛掉落在地。索拉卡使用力量的同时,看到皮肤的颜色渐渐从黑色褪回红色、紫色最后回到应有的微暗的肤色。好了。应该没问题了。。 “你看我像恶魔吗?”索拉卡问。她金色的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女孩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索拉卡追问道:“你要登顶主峰。为什么?” 但女孩移开了目光,面露惭愧,揉搓着刚刚复原的双臂。“我的家族,”她摇着头,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我们拉阔尔人——都是武士。我的母亲,她是最强壮的武士。你不知道身为唯一一个不能战斗的人是什么感受。那种……”她咬住了嘴唇,努力寻找那个词语。“弱小。” 索拉卡挥一挥手,指向女孩刚刚走过的那条土路,那条通往巨神峰山脚的路。“你已经走了这么远,还觉得自己弱小吗?” “我的弱小很快就要到头了,”女孩回答道,她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等我攀到峰顶。我将走出最后的山峰,走进天空,就像古老的故事中那样。然后——然后他们就不得不承认我的强壮。星星铸成的人不可能被欺负。”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呢,”索拉卡说着,脸上闪过一道尖锐的笑。 她并没有看到女孩的表情爆发出震惊和错愕,而是转过身走到路边。她们头顶上的星空在漆黑天穹的衬托下,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更明亮。它们在唱着只有她能听见的歌。这是她的家。虽然不是最初的家。但这是她营造的家。 “来,”索拉卡呼唤道。她举起一只手,指尖的轨迹划过天界。随着她的动作,云雾被绣在月光的画布上,勾勒出一个个女孩从故事中听说过的面庞。一个头发苍白的年轻女子。与她相对地,一个面如骄阳的女子。还有一个武士,他手中的长矛和女孩的长矛相差无几。 “所有这些凡人都登上了峰顶。但他们是全心全意选择的那条路。”她转过身对女孩缓缓地说,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愉悦。“你没有真正选择山峰。巨神峰也不会选择你。你会走向死亡。别这么做。” 女孩扭过头。她沉默了很久。 “那,我该去哪?”她最后还是用生硬的声音说出了口。“我不能回家。我不能回到他们身边。我还能去哪?” 索拉卡笑了。“世界很大。你有很多条路。我能帮你,但你要接受我的帮助。” 月光前的图像渐渐褪去。 索拉卡指了指附近乱石之间温馨的黄色帐篷。“但首先,最好还是进来暖暖身子。没必要赶在黎明前就返回。而且,我还烧着水呢。这是最适合啜茶的良宵。” 铸世(奥瑞利安番外篇) 这个世界所熟知的朝阳仍然沉睡于地平线之后。野蛮而粗糙的大地缓缓舒展开来。崇山叠嶂在低矮的丘陵间如同指节般蜿蜒着。宫殿与着意仿造形制的宅邸,盘踞于蜷伏的山岭上。这颗星球的轮廓恰如天顶的众多星辰,其中的宁静与优雅却根本无法被土着们所知。他们分散居住于此,蒙昧愚痴,全然不知自己早已拜服于强大的力量,遑论自己所处的窘困境地。 我在命途所经之处收集的火热光芒照耀着我下方的世界。溢满争执、惊恐和欢愉的微小生命,在逼仄的角落里狗苟蝇营,自得其乐。他们仰头张望我划过天际时的那副模样啊,真是可悲又可爱。我听到过他们对我的呼唤:先知、彗星、怪物、天神、恶魔……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却又无一确切。 在一处平展的沙漠中,传来了某种魔法熟悉的刺痛感,源头正是跻身荒蛮中的最初文明。瞧啊,一面巨大的日轮即将落成。可怜的奴工们看到我的尾迹时,纷纷忍不住以头抢地。他们残酷的主子则将我曳火流星般的身影视为不可动摇的吉兆。我的踪影将会被他们用简陋的图形恭敬地镌刻在平平无奇的岩石上,他们赞美着超然出凡的彗星,将我当作是天神对他们所做功绩的首肯。日轮的唯一目的在于,将太阳的丰盛光辉导入这些类人生物中最“伟大”的圣者体内,将他们变为这个星球最渴求的存在:令人难堪的“半神”。这份努力必定引火烧身。但我猜想他们还能残存一段时日,也许一千年左右,然后便会破败衰落,任由其他种群取而代之。 我继续向前,划过干枯的草原上空。沙漠在我身后渐渐没入黑夜。褐色的山石上散布着点点绿意,看起来是一派田园牧歌的逍遥乐土。然而,安详的表面下却布满着血迹和尸体。战斗中的一方已经输的落花流水,幸存者们举起粗陋的斧子,大声叫嚷着想杀出一条血路。壮年男子的头颅被标枪穿起,钉在泥地上,旁边则是还在挣扎痛呼的战士。为数不多的人被骑着毛糙野兽的士兵团团围在中间。 困兽犹斗的人们看见了我,似乎瞬间被点燃了血性。他们拖着残破的躯体,抓起斧头和弓箭与敌人又展开了突围。而我没有兴趣在此盘桓,观赏他们的小打小闹,因为我早已目睹过成千上万次:幸存的人们会把这颗彗星的样子刻在山洞的岩壁上。千年之后,他们的后裔将会把我的形象印在条幅和旗帜上,再次加入同样沉闷无谓的战斗。而在记录历史的人看来,他一定会质问,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会吸取教训。而这样的教训,也曾让我自己身陷奇苦。 天理循环,且由他们自己沉湎吧。 我的航迹与更多的居民错身而过。他们共同的反应都毫不出奇:指指点点,双膝跪地,然后垒起石台,献上童男童女。他们抬头望天,只见一道彗星掠过,从来不去追究光辉外表下的真身,而是将其汇入他们自以为是的世界观里,让我的庄严面貌永远模糊不清。少数更为开化——只是相对而言,的族类会在仰望之后,将我的轨迹注明在他们的科学历法中,而非简单地当成是先知巫卜的素材。虽然不乏新意,但就算是智慧如此的种族,也有失偏颇地认定我是按照固定轨迹规律出现的常见现象。唉,失之毫厘呀。不过,我也不必为这些脑子简单的大地生物有太多期望。这也不能全怪他们。看起来,若是进化的法则想要在这个世界成为纲领,必须经历相当的一段曲折。 可是呀,这些稚嫩动物给我带来的新鲜感已经快要消散殆尽了。那股将我的魔力牢牢禁锢的力量在数个世纪前将我从一个贫瘠的世界拖向了另一处。现如今,它又将我引回了这个熟悉的大石球上。洋溢在这个石球表面的溶溶日光,出自我在爱意和辉芒的细心打磨之下,最久远的一批创造。啊,她第一次将自身的光芒洒向万千生灵的那一刻,也只有身为初创的我才有缘得见。我深切想念着,恒星绽裂出温暖的能量,抚摸着我的脸庞和指尖。每一颗星星所激发的能量都与众不同,反映出创造者的性灵,宛如珍奇的宝石。它们就是宇宙间轻燃的雪花,抵御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幸的是,我久远的珍贵回忆如今笼罩在遭人背叛的阴影下。是的,这里便是巨神将我引入囚笼的地方。但现在可不是纠缠过去的时候。那些陈旧的星灵希望我前来平息又一场叛乱——当然了,是以他们的名义。 然后,我便看见了她。这位举世无双的战士,挥舞着星彩宝石制成的长矛,独自站在一处小小的山峰顶端。她透过面上的盔甲凝视着我,就像是一枚强自伪装成闪电的火星。一条粗硕的褐色发辫从她的肩上滑至前胸,落在金色的胸甲上。她的身躯生着雀斑,皮肤苍白。她的眼睛是脸上唯一一处没有被头盔覆盖的东西,迸射出血红的光芒。 她称自己为潘森,身为巨神战意的化身。她并非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背负潘森头衔的战士,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抬起肌肉贲突的手臂,闪光的斗篷翻飞张开,身体向后倚去,似乎是在拖动一条雄壮的锁链。而我被残忍的契约所束缚的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翻滚起来,失去了平衡,径直朝着她站立的山巅坠去。她开始朝着我大吼起来。 她的声音借由这顶千刀万剐的星瑰王冠穿进我的脑海,轰然炸响。其余声音遽然消退。 “龙!”她这样称呼我,仿佛我是一条带着翅膀的可怜虫,喷吐着橘黄色的火焰,能点着一棵树就是大幸。 “封上他们的大门!”她的小长矛指着山脚下的一处裂隙,命令道。山下蔓延着显眼的紫色瘴气,原来这就是我还没抵达之前便已闻到的恶臭来源。而我把目光投向潘森,她显然是把我当做了绳子上拴着的一条狗。今天可不一样了,我已经学到了教训。 “龙?”我低声说。“用如此低劣的名号,对我发号施令。你确定自己足够明智么?” 潘森握在长矛上的手掌略微松动了些许,摩挲着矛身。但只过了片刻,她便向后退了一步,好像这一步之遥的距离能够让她避过我的忿怒。 “封上他们的大门。”她更加大声地吼叫起来,就像是我没听见她之前的命令一样。她的音量却没能遮住她声音里的颤抖。她把长矛对准了我,仿佛以为这样一根小牙签能够捅穿我。 这是我头一回看到,一个巨神的星灵也会战栗。她显然还没习惯在我面前重复她的命令。 “我会处理那些恶心的爪牙,不会错过时机的,亲爱的,潘森。” “听我的命令,龙。”潘森又叫嚷起来。“否则这个世界将会倾覆。” “这个世界早在巨神妄自尊大之时便已经倾覆了。” 囚禁(奥瑞利安番外篇二) 我感觉到潘森的心底一阵沸腾,而她必须使出全力,才能抓牢束缚着我的无形锁链。她现在才意识到,我已不再是之前任由驱使的生物。巨神的意志早已分神,全未发觉我身负着的邪祟羁绊已经悄然衰弱。 潘森再次低吼起来,而这一次我却无法反抗。那道残忍的妖术重新凌驾于我的意志之上。我将注意力投向作乱的源头。山谷中的凹地曾是一片苍翠,现在却蠕动着紫红色的瘴气。这些背离生命的虚空生物撕裂现实的天穹,裹挟着无形的能量潮汐,抓破了分隔空间的屏障。它们搭起了一条令人憎恶的通道。 这些披着甲壳的多眼生物注意到了我。它们想要一口吞掉我,何其可悲的野心。在我的脑海深处,浮现出一座光芒洪烈的熔炉,那是在我身陷囹圄之前所点燃的星核。我信手投出由纯元星火所制的长枪,把一波又一波牙呲嘴裂的恶兽化为飞灰,送它们回到了邪能密布的永寂中。腥热的残肢如雨般落下。我有些惊讶,这些生物并没有彻底湮灭,不过还是那句话,虚空生物并不理解这个宇宙运行的道理。 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畸形的裂口。这团腐败的核心深处,传来某种意念……饥渴,而又不肯屈服。这与我所理解的无脑虚空生物大相径庭。这条现实表面的伤疤,屈伸不定,扭曲着所有它所触及的事物。裂口背后的东西,虽然未知何物,但它正在狂笑。 潘森朝我又喊出了一个命令,但我没有理会她。这一道诡异的空间沟壑完全吸引了我。这并非是我初次面对它们,但这一次我感觉,很不一样。我不禁为这撞碎时空界限的可怖奇景深深折服。少有生物能够领悟不同领域之间的复杂微妙,更别提掌握这份堪称险峻的神力,能够挣裂万物存在的限度。在我的心里,我明白如此精巧的一道伤口,根本不可能来自这些忙于逃窜的可鄙生物。不可能。这次入侵的背后显然还有许多未知的秘密。我感到了颤抖,完全无法想象是怎样的实体,有能力引发这样一道翻腾不定的裂谷。无需潘森再次吠叫她的指令,我知道自己必须如何行动。反正她的请求总是一些毫无想象力的排列组合。她所想的肯定是让我朝着裂谷掷出一粒星辰,似乎这样就能烧毁这一处腐败的超时空裂隙。 我居然会在这些迟钝的半神面前乖乖就范么? 好吧。至少在他们的“逻辑”里,也不得不承认灼热的星辉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就让假装服从的戏码再上演一阵吧。 我很享受接下来的情景,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会过目不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所怀有的古老能力终于得以解放少许。但更重要的是,无论这道裂口背后的虚空之灵身为何物,他必须明白,在我所立足的位面上,没人可以嘲笑我。 大气之中的原质开始在我的意念下汇集成一团。蓬勃的星尘在我无声的指令下轰然聚变。我在深空中熊熊燃烧的伟岸荣光,化成一颗并不足以媲美的星辰。毕竟,在这个脆弱的世界里,我不能随意燃起一粒完全成熟的星体。 这一捧初试啼声的星光,从我的手中飞出,加入了另外两颗不离我左右的姊妹。它们在我的身周跳起了回旋的芭蕾,白热的核心不断吞噬着我牵引而来的尘埃和物质。我们一并变成了星辰烁烁的风暴,夜空也化为了星火狂舞的漩涡。我勾出一道火热的星流,呼出一阵致密的热风,压过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光晕。这颗星球的轮廓也因此永远地刻上了瘢痕。明亮的星火旋动着,从山谷中心散射出去。引力在震荡不安的光谱中逐渐融解,常人无法分辨的亿万缕色彩蜿蜒喷溅。我的星星们持续地将周围的物质压进自己的核心中,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烫。这幅景象着实令人惊叹,夺目的光线层叠倾泻而出,热能富集之下甚至扩展了光谱的极限。我的脊背因为兴奋而轻轻颤抖。 草木成齑,江河蒸腾。壁立的悬崖也在滚滚的浓烟中崩塌。建造日轮的奴隶、山间的士兵、观星人、祈祷者、胆小的世人、末日的先知、绝望的子民、新生的国王……所有曾经见证过彗尾经天的人们,用他们卑微的双眼,目睹着超新星降生时所焕发的黎明。在这个可悲星球的各处,我的耀光将最深沉的夜晚也变作了白昼。他们会用怎样的一套理论,来解释这样的天地变色呢? 就连巨神族的暴君们也很少能亲眼见识我的威力。当然了,没有哪块土地能够承受在那片山谷所化成的伤疤。我的工作一旦结束,无物可能幸存。 就连星灵的化身潘森也不能幸免。不知道我到时怀念的,是她本人还是她无意义的狂吠。 耀眼的末日光芒逐渐消散,曾经的山峦已经坍成了混着碎石的熔岩,顺着山谷原本的洼地流淌。这便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伤口。可憎的皇冠突然迸出一股剧痛,洞穿了我的身体。我马上就要付出代价了。 我仰起头,双眼浸没在一颗垂死星辰的悲切光芒中。我的心脏扣紧了,意念也蜷缩起来。一阵没顶的绝望刺进了我的灵魂深处,晦暗的悲伤瞬间席卷而来。如同你在一瞬间失去了最为珍爱的事物,而你知道全部的罪责都在于你。 很久之前,某些好奇的生物曾问我,为什么我居然能够记得每一颗我所铸造的星辰。如果他们曾经有幸感受过如何创造哪怕一颗星星,就会明白这个问题的愚蠢程度已经直逼天际。当我看着自己心爱的造物残喘于寿命的尽头,她放射出的能量,恰如自己的精魂也缺了一角。天堂为她的热寂敲起了丧钟。而她飞溅着火星,最后一次绽放的光芒,甚至超过了她的其他手足。我的心碎成千瓣,只因为无数天堂,由于我将自己的威能转而服务于巨神,而因此渐次灰败。 潘森的召唤最终换回了一颗恒星。这是我无法拘束的烈怒所带来的结局,也是我必须应对的粗野巫术。 短短数秒之内,他们又重新占据了我的脑海,并指派了一个新的任务。然而,无论多么短暂,我从没在任何其他世界享受过如此的自由。更重要的是,我已经了解了他们的纰漏所在。一小部分的我已经脱离了桎梏,而不久之后,我便会重返这里,仔细探查这个神秘的能量源泉,彻底挣脱我的束缚。 我化为了战争的精魄,在散布宇宙各处的肉身中蜷曲扭转。它在这个世界失去了具象化的代言人,一定不会开心。不过,一个命中注定的宿主已然被选中了,他将成为下一代潘森。那是一个拉阔尔族的战士,他的部落盘踞在巨神峰的脚下,如同藤壶一般汲取着它的力量。终有一日,我将面见这位新成的潘森。也许他会抛下那根荒诞无稽的长矛,带着新的武器前来。我感应到潘森散落在太空中的星灵亲属们。在过去的短暂一刻里,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个世界,看着他们在大地上的化身被他们所选定的武器亲手湮灭。他们的困惑混杂着不停增长的渴望。他们彼此倾轧,只为夺得控制我的权力。我多么希望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啊。 当我抽身离开这个被称为符文之地的世界时,我感到一种从未在巨神身上出现过的情绪正在萌芽。 是为恐惧。 衍生(暗影岛番外篇) 现在被称为暗影岛的这片土地曾经是环境优美的岛屿,但却因一场魔法灾难的毁灭打击而彻底改头换面。现在,黑雾时时刻刻萦绕着这块岛屿,土地本身也遭到邪术的污染和腐化。 任何活物如果来到岛上,生命力都会渐渐流逝,继而引来永不知足、猎食成性的死灵。那些在黑雾中殒命的灵魂会遭受诅咒,永世栖息于这片充满哀怨的土地。 诺克萨斯帝国最古老城市的地下深处,有一处不见天日的禁地,这是夺命的掠食者伊莉丝的宫殿。 当她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她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女主人,但是自从被一个卑鄙的半神咬伤之后,她就化身成了美丽的不死异类——一个形似蜘蛛的生物,用蛛网诱捕毫无防备的猎物。 为了永葆青春,伊莉丝现在喜欢捕食那些无戒心、无信仰的人,而这世上也鲜少有人能够抗拒她的诱惑。 茂凯是一只内心暴怒外形魁梧的树精,不知疲倦地对抗暗影岛的骇人异象。一场魔法灾变摧毁了他的家园,同时也将他变成一股复仇的力量,使他免遭不死诅咒的,全靠他芯中灌注融合的生命之水。曾经的茂凯是一只平和的自然之灵,而现在的他则一直在暴怒地战斗,只为了将不死的灾祸逐出暗影岛,让他的家园重归往日的秀美。 更可怕的是,暗影岛的力量每一年都在逐渐变强,不死的残魂正在扩张它们的侵扰范围,在整个符文之地收割着生者的希望与灵魂。 在海上度过的数个星期让马库斯头昏脑涨、身体虚弱,所以他非常庆幸能够重新站在陆地上。海岸线上崎岖的玄武岩中,一条小路伸向内陆,光滑油腻的表面让人脚下十分不稳。小路两边弯曲的树木七扭八歪,黑色树皮上的伤痕流淌出黄色的树浆,似乎是某种动物在慌乱之中将树干抓得斑斑驳驳。树林中闪烁着柔光,就像沼泽地里的鬼火一样吸引着无知的灵魂走向灭亡。头顶的树枝向下垂着许多看似破棉布的东西,马库斯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这些是千丝万缕的蜘蛛网。 暴虐又狡猾的锤石是一个来自暗影岛的亡灵,野心勃勃、不知疲倦。他曾经是无数奥秘的看守,寻找着超越生死的力量,而现在他则使用自己独创的钻心痛苦缓慢地折磨并击溃其他人,以此作为自己存在下去的手段。被他迫害的人需要承受远超死亡的痛苦,因为锤石会让他们的灵魂也饱尝剧痛,将他们的灵魂囚禁在自己的灯笼中,经受永世的折磨。 锁链划过地面的骇人声响回荡在荒野中。野外,一团非自然形成的迷雾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掩盖,平日里鸣叫的昆虫现在也变得异常安静。 锤石来到一间破败不堪的窝棚前。他举起灯笼,不是为了照亮四周,而是为了看清灯笼里面。灯笼内部就像一片闪烁的星空,上千颗绿色的小球在闪烁。他们疯狂地飞舞起来,似乎是想躲避锤石的目光。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异样的诡笑,露出闪光的尖牙。每一颗颗星光都是他的宝贝。 窝棚门后,一个人正在啜泣。锤石感知到了他的痛苦,因此被吸引过来。他十分理解这个人的苦痛,就像他的老朋友一样。 锤石只曾在这个人面前出现过一次,那是数十年前了,但从那以后,这名幽灵就开始不断地夺走这个男人的至亲至爱:从他的爱马到他的母亲,兄长,一直到最近一位让他推心置腹的佣人。这名幽灵从不会将他们的离世伪装成自然死亡;他要让这个人知道是谁在为他制造痛苦。 这名幽灵穿过窝棚的门,锁链拖在身后。窝棚里面阴暗潮湿,积攒了数年的污垢。这个人看上去比这间窝棚的状态还糟:他蓬头垢面,身上布满了脓包——长势凶恶,有的刚被抓破。他穿的衣服原本是名贵的天鹅绒,但现在只剩下破烂的碎布。 这个人看到突然出现的绿色荧光,惊恐地缩成一团,手捂住眼睛。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向角落退去。 “拜托。拜托,别是你。”他低声说道。 “很久以前,我认定了你。”锤石的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是一副数年未说过一句话的嗓子。 “现在我来收魂了…” “我就要死了。”这个人说道,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如果你是来杀我的,你最好抓紧。”他鼓起勇气直视锤石。 锤石咧嘴大笑。“我不想要你的死亡。” 他将灯笼的玻璃门微微敞开,里面传出了奇异的声音——由尖叫组成的不和谐音。 那个人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反应。同时有太多的尖叫声,混合到一起就像碾碎玻璃渣滓的声音一样刺耳。但随后他就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因为他听到了自己认识的声音从锤石的灯笼里传出。他听到了自己的母亲,兄长,朋友,最后他听到了最可怕的声音:他的孩子们,似乎是在被活活烧死时发出的哀嚎。 “你都做了什么?”他尖叫着说。他胡乱地从手边捡起一样东西——是一把坏掉的凳子——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它丢向锤石。凳子没有击中任何东西,穿过了幽灵的身体,锤石开始阴森地大笑。 那个人跑向锤石,眼睛里充满怒火。那名幽灵甩出了锁链,铁钩像毒蛇出击一样飞出。倒刺的铁钩刺入了凡人的胸膛,击碎了肋骨,击穿了心脏。那个人跪倒在地,脸上的痛苦表情让锤石感到无比美味。 “我为了保护他们才离开了他们。”那个人哭着说。鲜血从嘴里涌出。 锤石用力扭转锁链。一开始,那个人一动没动。随后他开始被撕裂。就像一块粗布被一行行抽丝一样,他遭受着剧痛,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中被抽离。他的身体在剧烈抽动,血浆溅满了墙壁。 “现在,我们开始。”锤石说。他拖着被钩住的灵魂,灵魂在铁链的另一端闪烁着明亮的幽光,随后被囚禁在了灯笼里。那个人的尸体瘫倒在地,锤石离开了。 锤石随着卷曲翻腾的黑雾离开了窝棚,一路上高高地举着自己的灯笼。直到锤石消失得无影无踪、迷雾烟消云散以后,虫儿才恢复了夜晚的鸣唱,星星也重新布满了夜空。 复仇(茂凯番外篇) 冷风抽打我的树皮发出空号的哨音。我一阵颤抖。我的肢体早已忘却夏日的温暖。 我周围矗立的大树在狂风中碎裂崩倒。里面的生命早已逝去,现在它们是我无声的伙伴。它们脆弱的树干只剩下一层空壳,这里曾经的茂密丛林只剩下粗糙灰暗的残影。 我前方有一只恶灵在树木之间徘徊,在夜色中显得苍白幽暗。我树皮上一阵郁结。通常我都会用根须刺穿它的心脏,但今天我一动没动,不想惊扰这只怨灵。我已太疲惫了,疲于抵抗。我的存在就是对这诅咒的公然抗辩。 它空洞的眼神闪烁着月光。在这死亡之岛上,它冷冰冰的恶毒找不到任何生命或者能被伤害的东西,没有任何猎物或者食物。恶灵在树林中游荡穿行,让我安静地独自留在这里。 我在阴影下的森林中四下张望,枝干摇曳。我的目光注意到了什么——一簇小小的红色火焰在无尽的灰暗之中生长着。它根植在一堆黑土上,小小的蓓蕾正在奋力摆脱地面的束缚,鲜艳的花瓣明亮得灼眼。 这是一朵夜之花。很早以前,福光岛漫山遍野都铺满了这种花,每年夏至之夜都会同时绽放。待到黎明时分,花朵枯萎,只留下灰黑的花瓣,直到明年的同一夜才能再见到它们。但在这一夜,它们用鲜艳的火红映亮了这座深林,好似点燃了整片大地。 我环顾四周,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这一朵花的存在或许意味着它还有其它同类。但这座死亡的岛屿只充斥着忧郁的灰暗。 我摇晃地向前迈步,树干发出吱呀的响声。我走近这朵花,出神着迷,顾不得脚下被踩成粉末的苍白树叶。我的庞大身躯覆盖在它娇小的身体上方。我弯腰垂头,我的脸距离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花瓣只有几寸远。我芯中强大的地下圣水开始翻涌,唤醒它的是久违的认知共鸣。生命。 鲜花歪着脖子向上探头,似乎是在好奇。朱红色的脉络布满了每一枚花瓣,浅绿色的茎周围包裹着上百根银白色的绒毛。我可以花上永世的时间观察它的每一丝每一毫。 它无时无刻不在生长,以最微妙的方式变换姿态;它的茎越撑越高,花瓣逐渐伸展开来。它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看得入迷。在我的注视下这朵花羞涩地吐出了花蕊,迷人的香味让我脑海中迸发出鲜艳的色彩。有那么一会,我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狂风、忘记了自己的苦痛。 一道惨白的光亮闪过,我震惊地缩回了身子。一个发光的人影在靠近。我的树皮发麻。在这死气沉沉的树林中,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刚才那只恶灵回来了,被律动所吸引。生命不可能像死亡那样静止。 我愤怒地收紧肢体,不再避讳暴力,奉陪到底。 至少在这一夜,生命将会存在于这片荒凉贫瘠的岛屿之上,不被腐朽之力侵害。 那只恶灵向我们安静地滑过来。她曾经是个人类,但现在已经是半透明的惨白。她原本冷漠的表情在看到血红的花朵以后开始露出贪婪和渴望。 这只鬼魂开始向小花快速奔跑,想要将它孱弱的生命吸入体内。我不要看到小花枯萎成为不死的残魂,我向前甩出手臂,扫向恶灵的双腿。她发出尖叫,像是被灼伤了一样退了回去,我向她大吼一声。我体内的地下圣水对这种非自然的产物恨之入骨。 她奋力扭转,挣脱了我的抓握。我卷起根须,砸向地面。这一击震裂了地表的泥土,冲击波沿着地面散播开去。巨大的震击让恶灵痛苦地哀嚎。我冷笑一声。她还没缓过神来,我用肢体刺穿了她的身形,将她化为乌有。 昏暗的迷雾平地升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恶臭的邪气。风依然在呻吟,数十只恶灵在我面前具象化,他们的鬼魅面孔在这番景象前目瞪口呆。夜之花和我一起倔强生长在暗影的壁障前。我绝不会让他们破坏这黑暗之中唯一纯洁的生灵。 我将满腔怒火倾注于猛烈的攻击之中,用凶狠的力量将他们逼退。我无法消灭岛上的全部恶灵,但我可以暂时抵挡住他们。一只怨灵想要越过我。我一声怒吼提起根须,刺穿了他的心脏,他随即消融成了迷雾。 我的力气正在被如此大量的恶灵逐渐消耗,但我绝不投降。 小花在月光下明亮闪烁,这场为它的存在而进行的战斗让它显得微不足道。一枚血红色的花瓣从完美的花朵之上缓缓坠落,凄美犹似滴血。这朵花的生命轮回已经接近尾声,死亡如期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休止。但我并不渴望休止。我感觉自己的怒火能够清洗整个岛屿的灾祸。 诅咒的迷雾已经涨没过了树顶,形成了团团乌云。无穷无尽的恶灵从雾中涌出,张大了嘴巴透着尸鬼的饥饿。我站直了身躯,用肢体重重拍向疯狂的恶灵大军,他们接二连三地化为尘埃,但同时不停地有新的从迷雾中出现。 我怒吼着将空气搅成旋风,用怒火滋养着这股风暴,使之成长为肆虐的龙卷风。我狂笑着任凭混乱的复仇漩涡在我和小花周围席卷肆虐。它粗暴地将恶灵推到树林以外。在这场噩梦之中,我掘出了一间避难所,让生命得以生长。 我转过身面向小花。我们在暴风眼中安静地共处,在一片疯狂之中求得宁静。第二枚火红的花瓣从夜之花掉落,紧接着又是一枚。我的能量被复仇漩涡消耗殆尽,但我并没有畏缩,狂风继续呼号。每一刻,花朵都在凋落,最后垂下头面向土地。它在缓慢、自然的凋零中完美无瑕。我情不自禁、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渐渐逝去了火红的花冠,最后完全凋零。 它死去了。 我放下了枝干,复仇漩涡也平息下来。在我头顶,天空灰蒙蒙的——这片凄苦之地最明亮的白昼也不过如此。迷雾再次笼罩起来,恶灵也随之回归。他们的面孔冷淡了下来,不再感知得到夜之花的突兀生命,也不再企盼杀掉鲜活生命的快感。 他们撤回了空洞的树林之中,我用根须抽打撕裂了身边经过的一只恶灵,将它的精魄打散成为浅薄的迷雾。其他恶灵躲到了远处,回到了暗影之中。 虽然这片土地看似没有变化,但这片群岛已经不再是昨天的那片废土。生命之水在我体内搅动,我根须之下的土壤已经可以再次孕育生命。 虽然夜之花的花瓣已经在尘土中凋零,但它的光明却依然炽热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引燃我的怒火。这片海岛最初就诞生于滚烫的岩浆,我将用同样的火焰净化它的顽疾。 我尾随着那些撤退的恶灵,看着他们在空洞的树干之间游荡串行。 他们将为自己的恶念付出代价。 驾崩(赵信番外篇) 第一缕曙光洒向雄都的顶梁和屋檐,把苍白的石面染成金色。空气凝滞,在雄都东侧的高台花园中,能听到的声音只有空中鸟儿轻柔的悲鸣,还有下方城区渐渐苏醒时的呢喃。 赵信盘腿坐在一方石台上,双膝架起一杆长枪,双手落在枪杆上。他凝望着下方一层层的花园阶梯、远处的城墙垛口以及更远处的德玛西亚雄都全境。看着太阳在他的第二故乡升起,往往能够给赵信带来安宁……然而今天却没有。 他的披风沾着焦黑和血渍,铠甲上也满是凹陷和划痕。几缕发丝溜出了头顶的发髻,挂在他脸前,钢铁般的灰丝已不再有年轻时的乌黑光泽。换做平日,他应该已经梳洗整理,除去血、汗和火焰的气味。他应该已经把盔甲送去铁匠铺修理,再换一件新披风。仪容为礼,毕竟他的身份是德玛西亚总管。 但今天并不是平日。 国王驾崩了。 他是赵信平生见过最值得尊敬的人,他对国王的景仰和爱戴胜过其他任何人。他曾发誓要保护他……然而赵信却没有出现在最紧要的关头。 他痛苦地深吸一口气。沮丧几乎要将他压垮。 前一天的法师起义让整座城市措手不及。赵信一路奔回宫殿,途中多处受伤,但他麻木不觉。几个小时里,他始终坐在那儿,独自一人,让石头的寒意钻进骨缝里,让悲伤、耻辱和罪恶如裹尸布般盖住全身。那些在袭击中幸存的宫殿卫兵没有打扰他的惨怆。他们封闭了阶梯花园,让他可以在静坐中度过黑暗的时刻。赵信对这小小的仁慈充满感激。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眼神中的怨怒。 终于,阳光照到了他,就像审判之光一样。炫目的光线迫使他半闭起了双眼。 他长长叹了口气,咬紧牙关。他拄着膝盖站起身,最后扫了一眼这座他深爱的城市,以及这座带给他慰藉的花园。然后他转过身,返回王宫。 许多年前,他曾许下过诺言。现在他打算将其兑现。 有气无力、失魂落魄,赵信觉得自己像不散的阴魂,游荡在最终亡故的地方。他宁愿自己已经战死。为了救驾而死至少可以死的有尊严。 他沿着宫殿的回廊漂游,一切都突然变得冰冷死寂。仆人们遇见他都一言不发,在可怖的缄默中碎步走过。站岗的卫兵们脸上带着哀伤的神情。他们行了军礼,但他却低下了头。他不配接受礼遇。 最后,赵信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他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停住了。他的手在发抖吗?他心底咒骂着自己的软弱,在橡木门板上急敲了几下,然后立正站好,将枪杆的末端杵在地面上。经过了漫长、静止的片刻后,他依然一动不动,直视着面前的门,等它打开。 两名在宫殿中巡逻的卫兵出现在转角,经过他身旁,发出盔甲碰撞的声音。耻辱之心让他不愿正视他们。那扇门依然紧闭着。 “我记得冕卫元帅去了北院,总管大人,”其中一名卫兵说道,“正在指导增加布防。” 赵信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嘴上只是咬紧了牙,向那名卫兵点头致谢。 “大人……”另一名卫兵说,“无人责怪您的——” “谢谢你,士兵。”赵信打断了他。他并不需要他们同情。两名卫兵一齐敬礼,然后继续巡逻。 赵信转过身,朝着那两个卫兵来的方向,沿着回廊走向宫殿的北翼。缇亚娜·冕卫元帅虽然不在办公室,但这绝不是缓期和赦免,只是将煎熬拖得更久。 他穿过一个悬挂着军旗和条幅的大厅,驻足在其中一面旗帜下方——蓝色的底面上绣着德玛西亚的白翼利剑。这面旗是太后生前和她的贴身女仆一起亲手缝制的,虽然有三分之一都被烧毁了,但依然是一件工艺精湛、壮美绝伦的作品。它曾在盐尖山之战中陷落,但嘉文国王御驾亲征,为了夺回这面旗带头冲锋,那时赵信就在他身边。他们突破了上百名身着皮毛护甲的弗雷尔卓德狂战士,才重新抢回旗帜,然后赵信成为了那个扛起大旗的人——即便火舌舔去了它的镶边,这面旗也依然迎风飘扬。那副景象扭转了当天的战局,让德玛西亚士兵重整旗鼓,拿下了一场奇迹般的胜利。在平安凯旋以后,嘉文拒绝修复这面旗帜。他希望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不会忘记它所代表的历史。 赵信经过了一个小房间。这里位于冷僻的王宫角落,是一间幽静的图书馆。国王曾经很喜欢在这里度过晚间的时光,远离仆人和贵族们的叨扰。赵信曾陪国王在此度过许多个漫长的夜晚,共品浓烈的蜜酒,讨论战略和政治上的分寸毫厘,追忆早已远去的年青岁月。 公共场合下的嘉文总是不苟言笑,老成持重。然而在这里,在他的心灵港湾中——尤其当酒杯见底、天色渐明的时候——他会笑到泪流不止,还会激情昂扬地讲述自己的愿望和寄托给儿子的梦想。 又一阵痛苦碾过赵信。他意识到自己再也听不到老朋友的笑声了。 恍惚之间,赵信发现自己走到了训练厅的门口。过去二十年间,他恐怕在那里度过了绝大部分的时间。那里才是真正的家,才是令他感到安然的处所。他曾与国王在切磋中度过不知多少时间。也是在那里,国王喜悦地看到皇子将赵信接纳为家人。赵信在那里教授皇子剑术、枪术和矛术;在那里为摔倒的他拭干眼泪,扶他起身;在那里与他分享欢笑,庆功助威。 想到皇子的那一瞬,就像被刀插进了肚子。赵信失去的是人生的挚友,而年轻的嘉文失去的却是父亲。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因难产而死,如今的他已成孤身一人。 赵信感到如鲠在喉,他正要继续动身,却有一个熟悉的声响让他驻足:一柄没有开刃的剑砍在了木桩上。有人正在训练。赵信皱起了眉。 切磋(赵信番外篇二) 随着他缓缓走进厚重的大门,一种烦闷欲呕的感觉涌上心口。 一开始他并看不清是谁在里面。房间内环绕的拱廊和立柱似乎在故意遮挡那个人。剑刃击打的声音在他耳边洪亮地回荡着。 绕过一根根立柱以后,他终于看到是皇子正在举着训练用的重铁剑对着木头假人挥砍。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的表情诉说着痛苦,招式狂放不定。 赵信在黑影中站定。年轻皇子的这副样子令他触目神伤。他很想走到他身边,安慰他,助他度过这艰难的时刻,因为皇子和他的父亲对赵信来说胜似家人。可是,皇子又怎么会愿意在这里看到他呢?他是国王的御前侍卫,然而现在他还活着,国王却死了。 这种迟疑令赵信很不习惯,也让他很不舒服。即使是在诺克萨斯的绞肉机角斗场里,他也从未有过任何犹豫不决。他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 “叔父?” 赵信咒骂自己的愚蠢,为何刚才不立刻离开。 他们当然不是血亲,不过早在二十年前,从赵信开始为国王效命后不久,皇子就开始称呼他“叔父”了。嘉文当时只是个孩子,也没人纠正他。一开始,国王只是觉得很有趣,但经年累月,赵信与皇家的关系已经和血亲一样近,他也将国王的儿子视如己出。 他慢慢转过身。嘉文已不再是孩子,他已经长得比赵信还高了。他的眼眶带红,眼圈发青。赵信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无法入睡的人。 “皇子殿下。”他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 嘉文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站在那里,俯视着赵信,喘着粗气。 “对不起。”赵信依然低着头。 “是因为打扰了我,还是因为没有及时护驾?” 赵信微微抬头看去。嘉文正对他怒目而视,手里还提着训练用的重剑。他不知如何回答,不知如何说清自己的感受。 “我辜负了他,”他最后开口说道,“也辜负了你。” 嘉文在原地多站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向房间墙边的武器架。 “平身。”嘉文命令道。 赵信起身的同时,皇子向他扔去一把剑。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接住,右手依然握着自己的长枪。扔来的是另一把训练用剑,加了重量,磨平了刃。然后嘉文凶猛地挥起重剑,向他扑来。 赵信向后跳开,躲过这一击。 “殿下,我觉得这不太——”他刚一开口,就被再次冲过来的嘉文打断。剑锋直冲胸口刺来。赵信用枪杆拨开,后退了一步。 “皇子殿下——”他说着,但嘉文再次出手,比刚才更加不留情面。 这一次是两记连续的攻击,一高一低。虽然嘉文拿的是训练用剑,一旦命中也足以断骨碎石。赵信不得不招架。他先是用侧步和枪杆挡开第一击,然后用剑接下第二击。钢铁相撞的震感沿着他的手臂传了上来。 “你去哪了?”嘉文大吼着,绕着他踱步。 赵信垂下武器。“您非得这样不可吗?”他低低地说。 “是。”嘉文怒火中烧,手中握紧了剑。 赵信叹了口气。“请稍等。”说着,他走到旁边将自己的长枪放到一个武器架上。嘉文等着他,握剑的手松开又扣紧。 赵信刚一回到房间中间,嘉文立刻就出手了。他快步冲过来,发出用力的低吼。他的攻击毫无章法,但愤怒给了他力量。赵信借力用力,架开了每一次攻击,他不想直接以硬碰硬。 换做是其他任何时候,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斥责皇子的狼狈不堪——他只想着进攻,结果让自己门户大开、破绽百出。但赵信不会打扰皇子的情绪,他有足够的理由宣泄愤怒。他也不会趁人之危,攻击皇子的破绽。如果皇子非得狠狠打他一顿不可,那就让他打个痛快吧。 “你——去哪——了?”嘉文在挥砍的间歇问道。 “我早就该这么做了,”国王头也不抬地说道。他正坐在桌前写信。 羽毛笔每一次下落,都是震怒之下的戳刺。他的笔触宛如激烈的炮火。 很少能看到国王的情绪如此外露。 “陛下?”赵信说。 “我们对自己恐惧的事物过于固执,”国王依然没有抬头,但暂且停下了愤怒的疾书。“我们太傻了。我太傻了。为了保护自己,我们亲手创造出了自己最怕的敌人。” 一记直指颈项的重击被赵信格挡住。强大的力道让他后撤一步。 “你无话可说吗?”嘉文以命令的口吻问道。 “我本应与您父王在一起。”他答道。 “你没有回答问题。”嘉文吼道。他突然转过身,当啷一声,把剑甩到一旁。有那么一瞬,赵信希望皇子就此作罢,但随后皇子从武器架上取下了另一件武器。 扳龙枪。 皇子举起长枪对准了赵信,表情坚毅、寸步不让。 “取你的枪。”他说。 “可您没穿护甲。”赵信反驳道。 训练用的武器很容易打断骨头,而实战用的武器稍有不慎就是一条人命。 “我不在乎。”嘉文说。 赵信低下头。他弯腰拾起了嘉文扔在地上的训练用剑,小心地将它放到武器架上,又放好了自己的剑。他怀着沉重的心情,不情愿地取回了自己的枪,然后回到开阔的大厅中央。 一句话都没多说,嘉文攻了上来。 “恕我愚钝,陛下。”赵信说。 国王停下了笔。从赵信进门开始,这是他第一次抬起头。那一刻,他看上去突然苍老了许多。额头布满沟壑,须发早已灰白。他们两人都不再年轻。 “我很自责,”嘉文国王说道。他双眼飘向空荡的远方。“我放给他们的权力太多了。这件事我始终心存疑虑,但他们据理力争,而且也有议会的支持。现在,我看到了自己的错误,是我失察。我要下谕,命令搜魔人暂停搜捕。” 嘉文轻巧发力,扳龙枪冲着赵信蹿来。这把神兵的握柄伸长了近乎一倍,毕露的锋芒撕开空气,直奔赵信的喉头。 德邦总管闪身一避,抡起长枪架开了致命一击,同时小心地避免让锯齿状的锋刃勾住自己的武器。 即便是在绞肉机角斗场中,赵信也从未见过扳龙枪这样的武器。事实上,使用这柄神兵作战的秘密技法早在德玛西亚初王时代就已失传。在未经历练的人手中,自戕的危险并不亚于对敌。 所以,几百年来,这柄长枪只是在庆典中作为礼器使用,用于作为执政家族的信物。然而,就在皇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梦想着用它战斗,就像他所崇拜的那些古代英雄那样。于是赵信向他许诺,等时机成熟,就会教他如何使用扳龙枪。 长枪依在(赵信番外篇) 嘉文向前飞跃,长枪像镰刀一样劈下来。赵信将之扫到一边,但皇子立刻追击一记旋转突刺。枪尖距赵信不过数寸,锋刃的边缘堪堪擦过他的脖颈。嘉文并没有手下留情。 赵信要想教皇子如何使用那柄神兵,但他自己必须首先能够驾驭。经过国王的首肯,他开始练习并掌握它的秘密。这把枪握在手中异常轻盈,而且平衡完美,是一件卓越的武器,代表了一位匠师的巅峰技巧。 当德玛西亚远在襁褓之时,着名的工匠奥伦打造了这杆枪。它是德玛西亚尊贵的标志,地位不逊于王国边境的高耸白墙或者国王头顶的王冠。它之所以被锻造出来是为了击败一头巨大的冰霜亚龙“寒涡”和她的子嗣,让德玛西亚古早时期的定居者们免受其害。自那以后,它一直都是皇族血脉的象征。 多年间,赵信每天都在拂晓以前练习使用这杆枪。当他感觉自己已经对其具备充分的理解后,才开始教授年少的皇子如何操持这把武器。 嘉文低吼一声,发力向赵信扑来。但他一心守势,干净利落地让到一边,时刻都把握着对周遭的距离感。赵信的长枪在面前留下一道道残影,每次都能将刺向自己的武器挑开。 年少时的嘉文一直都在学习如何使用刀剑、枪戟和拳脚——同时也在学习军事历史和修辞学,没有放下智识方面的锻炼。在他十六岁生日那天,国王终于将扳龙枪当做礼物送给了他。随后他刻苦训练,无数次伤了自己,但最后他终于能够娴熟操控,扳龙枪在他手中如臂使指。 嘉文对赵信步步紧逼,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愤怒。他招招相扣,不给赵信留下任何间隙。突刺一被弹开就立刻变成上挑,紧接着两下横扫,先切腰腹,再抹咽喉。但赵信闪转腾挪,枪如铁壁,将所有招数都一一化解。 虽然嘉文一直以来都是赵信的学生,但皇子年轻体壮,高大的身躯让他的攻击距离更远。他已不再是那个空有抱负的笨小孩,而是历经战斗淬炼的勇士。嘉文操持扳龙枪的技艺如今已能轻易胜过赵信。嘉文无情地进击,迫使他步步败退。 赵信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能勉力自保……但他无法坚持太久。 国王低下头,读了一遍自己的信。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若我早有胆魄,或许今日的灾难尚可避免。”他说。 他在信上签下名字,然后在旁边滴上融化的皇家兰蜡,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他对着印鉴吹了口气,然后提起信纸,轻轻摇晃,让火蜡尽快冷却。 蜡印凝定,国王将手谕卷好,塞进了一个白色硬皮筒中,封紧了盖子。 他将圆筒递给了他的总管。 赵信勉强躲过了一记刁钻的横切,在最后一瞬间偏了下脑袋。扳龙枪顶端锯齿状的锋刃划过他的脸颊,见了血。 从他们交手开始,赵信第一次觉得,皇子可能真的是想要他的命。 国王因他的失职而死,他继而死在皇子手下,这倒也合算。 嘉文用扳龙枪的枪尾拨开赵信的长枪,倏尔旋身,枪头划过一道狭长的弧线,飞向他的脖颈。 这是完美的杀招,是赵信亲自教给皇子的。嘉文的步伐已经炉火纯青,而且最初挑开格挡的那一下力道恰到好处,既足以将武器打到一边,又不至于拖慢最后一击。 即便如此,德邦总管还是有能力挡下来的。虽然没有丝毫的余裕,但他十分相信自己的速度,虽已经疲惫不堪,但也足以躲过这一击。 然而,他却纹丝未动。他已丧失斗志。 他微微抬起下颌,让这致命的一刺可以不留悬念。 扳龙枪的锋刃如毒蛇吐信。这一击速度奇快、技巧精湛、力道十足,足以洞穿骨肉,几乎能让他瞬间毙命。 致命的一招在刚刚触碰到赵信咽喉的时候生生止住。一串血滴淌了下来,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不说你去哪了?”嘉文问道。 赵信咽了一下口水。温暖的鲜血顺着他的脖子向下滑。“因我难辞其咎,”他说,“我本应在场。” 嘉文将锋刃横在赵信的咽喉前,定了片刻,然后退了回来。他似乎突然凋零了,所有怒火都倾泻一空,只剩下一个悲伤、迷茫的丧父之子。 “这么说,是父亲命令你离开的,”他说,“而你想独自担下缺阵的责任。” 赵信一言不发。 “我说对了,是吗?”嘉文说。 赵信叹了口气,低头望去。 赵信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他看着国王递过来的信筒,没有伸手去接。 国王眉毛一提,赵信只好收下。 “您是想让我把这个交给信使吗,陛下?”他说。 “不,”嘉文说,“你替我送,我只信你一人,我的朋友。” 赵信凝重地点点头,然后将圆筒别在腰带上。 “送给谁?” “搜魔人兵团长。”国王说。他举起一根手指,“不要让他的仆从代收。务必亲手交给他。” 赵信颔首。“使命必达。只要等到街道肃清,逃犯们的下落查明。” “不,”国王说,“我要你现在就去。” “他有的时候真的很顽固,”嘉文一边说一边摇头。“只要他下定决心,就改不了了。” “我本应在场。”赵信用微弱的声音说。 嘉文揉了揉眼睛。 “那岂不是违抗国王的命令?不,你不会那么做的,叔父,”嘉文说,“他派你干什么去了?” 赵信眉头紧锁。 “我是您的贴身侍卫,陛下,”他说,“我不该离开宫殿。今天不行。” “我要你送出这封信,不然事态会继续恶化,”国王说,“必须强制命令搜魔人收手,才能避免对抗升级。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陛下,我认为明智之举不应该是派我——”赵信开口说道,但国王厉声打断了他。 “这不是请求,总管,”他说,“我命令你将这一法令即刻送达,不得有误。” “送信,”嘉文平淡地说,“他令你离开,就是为了送信?” 寒芒先到(赵信番外篇终) 赵信点点头,嘉文发出一声苦笑。“太像他了,”他说,“总是以社稷为重。你知道,我十四岁生日那天,他没来参加我的授剑仪式,因为要去会见坚盾议会。商讨税收。” “当然。”赵信说。 “我猜,你已经把信送到了吧?” “没有,”赵信摇了摇头,“我听到钟声以后便立刻回头,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宫殿。” “结果在街上遇到了麻烦,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嘉文说着,示意了一下他斑驳的外衣。 “不足为虑。” “法师?”嘉文问。 赵信点了点头。“还有沆瀣一气之徒。” “我们早就应该把他们全都处决。”嘉文狠狠地说。 赵信警觉地看着皇子。他从未听他说过如此狠毒的话。当然,他知道德玛西亚针对法师的态度一直都让皇子感到困扰。但那已经是从前了。 “我认为您的父亲可能对此另有看法。”赵信拿捏着自己的语气。 “结果他们杀了他。”嘉文厉声说。 赵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于是他选择了沉默。方才迸发的怒火几乎立刻就从嘉文心中熄灭了。眼泪涌上他的双眼,他拼命不让泪水流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那一刻,他又成为了一个孩子,担惊受怕、孤苦伶仃。 赵信向前几步,放下长枪,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嘉文。“好孩子。”他说。 然后嘉文哭了出来,止不住的啜泣让他全身跟着一起颤抖。他未曾落下的眼泪此时也在赵信脸上奔流。 他们紧紧相拥了片刻,共同的哀痛将他们捆在一起,然后他们各自分开。赵信转身拾起自己落在地上的长枪,让他们二人都有时间稍作整理。 当他回过身,嘉文已经将汗水打湿的衬衣换成了一件白色亚麻长袍,上面有着蓝翼利剑的纹章。他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了。 “现在,您要成为命中注定的人,”赵信说,“您要成为领袖。” “我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嘉文说。 “没有哪个领袖是准备好了的。至少,贤主无一不是如此。” “但你会和我一起,叔父。你会辅佐我。” 赵信心底一凉。“我……恐怕,没有那种可能了。”他说。 赵信左右为难。他曾宣誓效忠嘉文国王,此后也从未违抗过任何一道命令,二十年来始终如一。 “我的职责在此,我要保护您,陛下。”他说。 嘉文揉了揉眼睛,突然间面露疲态。 “你的职责是保护德玛西亚。”国王说。 “您是国王,”赵信说,“您就是德玛西亚。” “德玛西亚比任何国王都更伟大!”嘉文厉声说,“多说无益。我意已决。” 赵信的直觉正在尖叫,警告着危险,但他的责任感让他心中一片寂静。 “遵旨。”他说。 他鞠了一躬,转身走出房间。 “很久以前,我曾许下诺言,”赵信说,“如果您的父亲遭遇任何不测,我当以死谢罪。” “那么,你又救驾过多少次?”嘉文突然变得坚毅起来。那一瞬间,赵信眼中的他是那么地像他父亲。“我亲眼看见你救驾立功不下三次。但我知道肯定不止于此。” 赵信皱起眉。 “荣誉即吾命。”他说,“我不能承受着背信的耻辱苟活。” “你对谁做出如此承诺?” “缇亚娜·冕卫元帅。” 嘉文皱起眉。 “当你为开始为父亲效命,你发誓会保卫德玛西亚,不是吗?”他说。 “当然。” “接受你誓言的是德玛西亚,”嘉文说,“不是我的父亲。不是任何人。你对德玛西亚的职责胜过其他一切。” 赵信盯着皇子的双眼放出光。真的是虎父无犬子。 “可是元帅怎么办?” “由我跟缇亚娜讲,”嘉文说,“但现在,我需要你履行自己的职责。” 赵信长吁一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提着一口气。 “你是否愿作我的总管,像辅佐父王一样,为我驱策?”嘉文问。 赵信眨了下眼。片刻之前他还十分确定嘉文想要处决自己……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冤屈。 他犹豫着,表情复杂,内心翻滚。 “赵信……叔父,”嘉文说,“我们的王国需要你。我需要你。来吧,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缓缓地,似乎是在给嘉文随时反悔的时间,赵信单膝跪在了地上。 “荣幸之至……国王陛下。” 嘉文和赵信穿过宫殿,走向议会厅。他父王的谋臣们——不,赵信纠正自己,是他的谋臣们——正在那里恭候。 到处都是士兵。德玛西亚的精英部队——无畏先锋已经被派到宫中协防。他们分散在每一道门口,高度警觉,纪律严明。 嘉文表情坚毅,王者气度尽露无遗。只有赵信看到他在训练厅里的悲怆。现在,在仆人、贵族和卫兵们面前,他已经收敛了心绪。 很好,赵信心想。德玛西亚人民需要看到坚强的他。 他们路过之处,每个人都单膝跪下、俯首卑躬。他们没有慢下脚步,坚定地向前走。 嘉文在议会厅的大门前短暂驻足。 “还有一件事,叔父,”他转身面向赵信说。 “陛下请讲。” “先父要你送的那封信,”他说,“现在何处?” “还在身上。”赵信说着,从腰带上解下硬皮筒,将它呈上。 嘉文接过来,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牛皮纸展平。他的目光在父亲的字里行间穿梭跳跃。 赵信看到嘉文的表情变得冷硬。他双手将信纸揉烂,就像是要把谁掐死,最后又把信交回给了赵信。 “毁了它。”嘉文说。 赵信惊讶地望向他,但嘉文已经转身离开。他向站在两侧的卫兵点了下头,议会厅的大门随即洞开。长长的会议桌前,所有就座的人一齐起立,然后深鞠一躬。大厅南侧的华贵壁炉中,炉火烧得正旺。 桌前有几个座位是空的。在昨天的袭击中,国王并不是唯一的死者。 赵信手里拿着皱成一团的手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嘉文则走向会议桌的主位。他回头看了一眼愣在门口的赵信。 “总管?”嘉文说。 赵信眨了眨眼。嘉文的右手边,缇亚娜·冕卫正盯着他,眼神冷峻。嘉文的另一侧,同样寒意彻骨的,是缇亚娜的丈夫,国王密信的接收者——搜魔人兵团长。赵信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游移不定,最后看向了嘉文,看到了他挑起的眉毛,似乎正在发问。 赵信没有耽搁太久,大步走进议会厅,将那封信扔进了炉火中。 然后他来到自己的位置,站在了国王身后。他希望自己的表情没有出卖内心中突然涌上来的担忧。 “开始吧。”嘉文说。 混乱 一场混乱不堪的战斗,最终以仍旧混乱的结局定格。 杨帆虽然爆发了体内的银河的全部力量,但是境界差距实在太大,尽管以潮水般的攻势不断向曹金波进攻,取得的成果野收效甚微,虽然杨帆的势头一直压着曹金波,但是一旁的李怀心确实看的明明白白。 曹金波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创伤,反倒是杨帆的进攻势头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减弱,看曹金波这双阴险眸子里的神情想必也早就看出了杨帆不过是一时之勇罢了,只要他曹金波把杨帆这股子气势熬过去,收拾掉这个愣头青还不是在翻手之间而已。 杨帆当然不傻,自然可以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流逝,就算是体内有这么变态的银河也架不住杨帆这幅不要钱一样的全部挥洒出去。 杨帆这会儿也是越打约心急,来到瓦罗兰大陆这么长时间,大大小小的战斗也经历了不少,不是自己摁着别人一顿暴打,就是被别人摁在地上一顿爆锤,简单且粗暴,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力气全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觉。 杨帆心神一动,纵身一跃,凌空一脚便朝着曹金波的面门踹去。 “着小兔崽子,找死。”曹金波低沉喝道,随即双臂交叉在身前挡下了杨帆这一脚之威。 其他的部位倒是没什么,但是脸这东西还是得保护一下的。 杨帆则借着这股力道向后掠去,与李怀心并肩而立, “没事吧?”李怀心眼睛盯着曹金波低声说道。 杨帆点点头说道:“没事,就是体能消耗有点儿大,这货到底练的什么功法,怎么跟王八壳子一样硬。” 对面的曹金波甩了甩双臂,衣衫一震抖去了刚刚战斗之时沾染上的尘埃,冷笑一声说道:“怎么,小兔崽子,刚刚不是打的很尽兴吗?怎么不继续了?怂了?” 杨帆神色如常,一边儿催动着银河抓紧回复自身的刚刚在战斗中损失的能量,一边儿说道:“我靠,你这货还有脸说,跟个王八一样往壳子里一钻,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倒是不怕,我可不行,老子还怕脏了手!” 曹金波扯了扯嘴角,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好小子,暂且让你逞一时的口舌之利,让我看看一会儿让你尝遍这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之后你是不是还能这样口齿伶俐。” 话音刚落,曹金波双手五指屈成鹰爪般的模样,丝丝缕缕的淡金色能量萦绕在双手之上。 轰! 一声足以震破普通人耳膜的强烈爆破声自特尔左扬一方的战场处响起,强横的波动自与特尔左扬战斗的约维程虎身前炸裂开来。 霎时间尘土飞扬,在此方说不上大但也绝对说不上小的地方遮天蔽日的动荡。 波动过后,只看见约维程虎满身狼狈的连滚带爬的从爆炸中心地带带着一身伤势狼狈的显露出身形。 虽然曹金波一心想要让身前这个狂妄的小子杨帆付出代价,但是很明显那边儿的事儿才是他们这行人此番的重中之重,曹金波舍了攻势身形一闪,出现在了约维程虎身边。 曹金波眯了眯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特尔左扬,沉声道:“怎么回事儿?就算那个特尔左扬就算吸收了部分飞升灵丹的能量,也断然不可能让你约维程虎这么狼狈,况且还是有将近十个侍卫从旁协助,怎么还搞成这种程度?” 约维程虎的左胳膊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势,另一只手捂着左胳膊,眼神低沉的看着另一头神情虽说有些狼狈但是仍有挂着毫不掩饰的狂傲神情的特尔左扬,正要开口说话之际,特尔左扬的声音悠悠的传来, “哈哈哈,曹金波,怎么,觉得我特尔左扬不可能有这种实力还是说你看不起你们家盟友约维程虎啊?哈哈哈哈!不然你来试试?” 曹金波表情阴沉,显然已经是怒极,已经顾不得维持平常时候的伪君子面容,表情略带狰狞的沉声道:“特尔左扬,你不要狂妄,交出飞升灵丹,我曹金波念在昔日的些许情分上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定要让你挫骨扬灰!” 特尔左扬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翻手之间手中出现了一颗金黄色的丹丸状的东西,然后特尔左扬眼神挑衅的看着曹金波说道:“我说,曹金波,你说的是不是这个玩意儿啊?” 曹金波看到这个东西是明显的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了炽热的渴求,但是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瞬间便被曹金波很好的掩饰了过去,曹金波冷笑一声,说道:“特尔左扬,如今的情况,你已经退无可退,没有觉得的实力你是断然不可能全身而退,我还是劝你识相一些,乖乖的把飞升灵丹交出来,我曹金波可是一个念旧情的人,说不准能留你一名。” 特尔左扬神情不屑,撇了撇嘴角不耐烦的说道:“行了曹金波,咱俩谁不知道谁啊,你跟我在这儿装什么玩意儿呢?留我一命?估摸着这颗飞升灵丹只有一脱手,相比就是命丧黄泉的时候了吧,曹金波,赶紧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你爷爷我看着就来气!” 曹金波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说罢便要欺身上前,但是这会儿的特尔左扬忽然伸出一只手示意,曹金波不明所以,唯恐有诈,停下脚步。 特尔左扬眯着眼睛笑道:“慢着!” 曹金波扯了扯嘴角,双手负后不可一世的说道:“怎么?想通了?哼!就像你说的,留你一命我可能办不到,不过只要你配合的话我还是可以留给你一条全尸的。” 特尔左扬冷笑一声说道:“狗屁,就凭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也想让你特尔左扬爷爷卑躬屈膝?下辈子你也等不到那一天,不过,既然这颗飞升灵丹我留不住,嘿嘿,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轻轻松松的拿到手,毕竟从我手里抢东西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既然如此,我今日可是想到了一个好玩儿的法子。” 说完,只看见特尔左扬眯着眼睛看向了杨帆三人。 突破的科技(维克托番外篇) 维克托的第三只手放出一道极细的光,又稳又准地将金属焊进了他的左臂。人肉烧焦的味道不再让他觉得不适,他也可以泰然自若地看着自己的左腕皮开肉绽,血管和肌腱与机械增强体交错融合。他没有畏惧和退缩,反倒是有一种成就感,因为他看到合成材料与生物材料之间的无缝结合。 孩童们的叫嚷声让维克托暂停下来。很少有人会冒险下到星火巷的浓雾边界范围内。他特意选的这个人迹罕至的地点——他希望自己不被打扰。 维克托保持左手静止,调整了一下虹膜透镜的银刻度盘。这个装置通过一组反射透镜调整光路,让他看清了实验室窗外街道上的景象。 几个孩子正在粗暴地推搡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将他赶进了维克托精工打造的铁门。 “我怀疑奈夫能不能在里面挺过一分钟,”一个眼睛上方镶嵌着合成宝石的女孩说道。 “我打赌他回来的时候会变成铜脑袋。”另一个满头红色乱发的男孩说。“或许随后他的脑袋就不再像进了灰霾一样笨了。” “你最好带回来一些能卖钱的东西,不然就轮到我们给你换个脑袋。”最大个子的孩子一边说一边揪住小男孩的脖子,提着他往前走。其他孩子都退到了后面。 小男孩颤抖着靠近了高大的铁门,随着他轻推缓缓敞开并发出吱嘎的响声。他经过了正门外的齿轮咬合图案,在一扇敞开的窗户前面摇摆不定。警报声突然想起,小男孩从窗户跳了进来 维克托叹了一口气,按下了一个开关,关闭了警报铃。 瘦弱的男孩环顾自己所处的新环境。玻璃缸,里面的绿色液体里飘着肉体与金属混合的器官,摆满了好几面墙。一张轮床,皮革表面血渍斑斑,还放着一把机械手钻,静静躺在屋子中间。数十个机械人一动不动地靠在每一面墙上。对于维克托来说,他的实验室是他最具创意和重大意义的实验成果的圣所,但他也能想象这里可能会吓到小孩子。 小男孩看到了工作台上的维克托,还有他皮开肉绽的手臂,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躲到了附近一个木箱的后面。 “你跟着那个箱子什么也学不到,孩子。”维克托说。“不过在它上面,有一把刻骨刀。麻烦给我递过来。” 他颤抖地将一只手伸向箱子顶部,摸到了上锈的金属,然后握住了手柄。刻骨刀顺着地面滑了过来,维克托将其捡起。 “谢谢你。”维克托说着将工具擦干净,然后继续处理自己的手臂。 维克托听到男孩急促的呼吸声。 “我正在移植腕屈肌跟腱,咳咳,我手腕里坏掉的结构。”维克托一边说着,一边探入手臂深处调整一颗螺栓。“你想来看看吗?” 小男孩从木箱后面伸出半个头。 “不疼吗?”他问。 “不疼,”维克托说。“如果一个人断绝了对痛苦的预判和恐惧,疼痛就很容易接受了。” “哦。” “另外缓解疼痛的也在于我的手臂已经几乎全都经过机械化改造了。你自己来看。” 小男孩离开了木箱,坐在维克托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臂。 维克托继续将下一个螺栓焊接到了皮肤下面的跟腱上。完成以后,他将几片游离的表皮拼合到手臂表面。最后用激光照射接缝处,烧灼皮肉,封闭切口。 “你这是为了什么?”男孩问。“你的手臂不如从前灵便了吗?” “你知道人类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不知道......”男孩答道。 “人类一直都在对广阔无限的可能性视而不见,只想维持现状。” 男孩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人们惧怕变革,”维克托说。“他们觉得‘还行’就行了,而不去追求卓绝。” 维克托走到自己的小火炉旁,向一口炖锅中倒了一些暗色粉末和猪驴奶油,然后用激光加热这锅液体。 “来一杯甜奶吗?”维克托说。“这是我的弱点,但我一直都喜欢茴香的味道。” “呜......你不打算锯掉我的头然后换成个金属脑袋吗?” “啊。他们现在都是这么说我的吗?”维克托问。 “差不多。”小男孩说。“我听说有一个孩子的脑袋被换了,只因为他得了咳嗽。” “你是直接得知这个信息的吗?”维克托说。 “不是,是我邻居波玛的表哥,或者是舅舅。或者是别的什么亲戚。” “啊,那就无话好说了。” “换脑袋能治咳嗽吗?” “你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了。”维克托说。“不能,我觉得并不会起到太多改善效果。咳嗽的病灶是肺脏,你要知道。而对于你之前的问题,我并不会锯掉你的头然后换个金属脑袋。当然,除非你主动要求。” “不用了,谢谢。” 维克托将浓稠的液体倒进了两个杯子里,给男孩递过一杯,此刻他正在充满渴望地看着这杯热饮。 “没有下药。”维克托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随后小男孩开始大口痛饮自己的甜奶。 “其他孩子还在门口盯着呢吗?”小男孩露出一口黑牙。 维克托通过虹膜透镜向外面瞥了一眼。另外三个孩子依然等在大门口。 “的确还在。你想吓他们一下吗?” 小男孩顿时两眼放光,点了点头。 维克托交给他一部挲呐叭,对他说,“用你最大的声音冲着它尖叫。” 小男孩发出了一声夸张的、令人血液凝固的尖叫,经过挲呐叭的放大,声音回荡在整条星火巷里,其他几个孩子惊恐地跳了起来,立刻四散逃窜。小男孩看了看维克托,露出开心的微笑。 “我发现恐惧在多数情况下都是一种限制性的情绪,”维克托说。“我举个例子,你先告诉我一样让你害怕的东西。” “炼金男爵。” “炼金男爵之所以让人恐惧,是因为他们故意制造出一种无可匹敌的气氛,经常以武力相威胁。如果没人惧怕他们,人们就会挺身反抗他们。那么他们的权力就会化为什么?” “呜......” “乌有。没错。你想想祖安有几个炼金男爵,又有多少普通人。恐惧是少数权势之人用来控制弱者的工具,因为他们懂得恐惧带来的效果。如果有谁能够操纵你的情绪,那么这个人就能控制你的全部。” “我觉得有道理。可我依然害怕他们。”小男孩说。 “你当然会害怕。恐惧的法则深深刻在你的血肉之躯中。然而,钢铁却没有这样的弱点。” 维克托拿过来一个试管,里面装着奶白色的液体,中间飘着细小的银珠。 “接下来就是我能帮上忙的了,”他说。“我开发出了一种增强装置,可以完全消除恐惧。我可以让你暂时尝试一下。” “暂时是多久?” “植入体会在20分钟后消解。” “你确定效果不是永久性的?” “可以是永久的,但这次不是。你会发现没有了恐惧,你的那些朋友们就无法控制你。恶霸需要以恐惧为食,你要知道。没有了恐惧,他们就会饿死。” 男孩又喝了一口甜奶,考虑着这个提议。想了一会以后,他对维克托点了点头。维克托将一根细针穿进试管,然后将一粒银珠注入了男孩耳后的皮下。 男孩颤抖了一阵,然后他笑了。 “你有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弱点消失了?”维克托问。 “噢是的。”男孩说。 维克托陪他走到了门口,扭动了一个圆盘打开了门锁,随后向男孩挥手告别。 “记住,如果你想要更加持久的效果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 一股烟雾在男孩的周围勾勒出鬼影般的轮廓,伴着他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维克托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通过虹膜透镜观察这次实验。 星火巷空无一人,但小男孩走出去以后他的同伴们立刻出现了。 “我们的纪念品呢?”红发的男孩问。 “看来小奈夫并没有完成自己的约定,”那个女孩说道。 “看来我们不得不惩罚他了,”个子最高的男孩说。“毕竟我们曾经承诺过给他换个新脑袋。” “别碰我。”奈夫说。他挺起胸膛,让自己显得尽量高大。 小恶霸伸手去抓奈夫的脖子,但奈夫却一个回身,一拳正中他的面门。 小恶霸的鼻子淌出了血。 “抓住他!”小恶霸大喊道。 但他的同伴却丧失了抓他的兴致。 奈夫向小恶霸们迈进。他们向后畏缩。 “离我远点。”他说。 几个小恶霸互相看了一眼,扭头便跑。 维克托关闭了虹膜透镜,继续回到工作中。他伸展了一下手指,测试刚刚修好的手臂,在桌面敲打起满意的节奏。 天神坠落(潘森番外篇) 当我在奈瑞玛桀的废墟着陆时,我的感觉并不是飞跃。星空中的魔法沿着我的轨迹在天空中灼下烙印——这是坠落的感觉。 毕竟,我只是一介凡人。 在我身边漩涡般的沙丘上,一队拉霍拉克正在作战。这群烈阳教派的战士从巨神峰的神庙长途跋涉而来。他们共有五十杆长枪,深入沙漠三个星期——于我只是片刻即可跨越的距离。他们前来调查一个正在盈溢的力量——即便自己本身正在亏蚀。在这里,他们所崇拜的太阳恒常明耀,历史的背影似乎依然烙印在沙漠中,勾勒出远古时代失落帝国的残存遗迹。高堂广厦,如今已被沙丘埋葬。曾经让凡人升入天庭的太阳,早已黯然沉入地下。 恕瑞玛在此诞生,也在此消亡。第一个飞升者就是在奈瑞玛桀被创造出来的。他们本应扞卫恕瑞玛,迎击任何威胁。然而,身未死、国已破,那些飞升者在数百年的纷争中陷入疯狂,化为暗裔,践踏、蹂躏着这个世界,最终遭到囚禁。 不过,我很清楚,因恕瑞玛的狂妄自大而诞生的某种可憎之物依然未死…… 金属的鸣音在我耳畔响起,一根长枪掠过我的头盔。长枪接二连三。鸣音渐渐形成高亢的战吼,拉霍拉克释放出他们的力量。然而,就在金铁满天之际,一道魔法震爆席卷了长枪的前进轨迹,在废墟中划出一道毁灭的刻痕。 尘埃落定,我看到了它。我此行的目标。一个生物悚然峙立,焦灼、残破,正如它要统治的帝国一样。它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飞升者,它是被粉碎的天神,前来占领这个陨落的城市,并打算使其再度崛起。 但曾经……它也只是一介凡人。 我将提醒它曾经的事——我要在毁灭面前呼出生命的气息。我会提醒它们全体。 “是天神战士!”拉霍拉克中的一员惊呼道,“我们打不赢它!” “我来让你们看看天神的死亡!”我怒吼着,擎起长枪,发起冲锋。长枪因它们的力量而闪烁,这是天神的力量,是星辰的力量。我的肌肉艰难地承担着异样魔法的重量,那个生物通过它破碎的身躯释放出又一次震爆。我的长枪并没有像拉霍拉克的那样被燃尽,而是发出了自己的光芒。它像一颗彗星一样冲向那个飞升者,将其击倒在地,魔爆的力量也被折向天空。 在我面前,在那个生物制造出的沟壑几尺开外的地方,一名拉霍拉克怀抱着另一名战士的尸体。为了护住自己的战友,她自己的手臂也被魔法灼伤了。 “你……你是星灵。”她说道,但在她的眼中我看得到绝望。她正在祈求,她在哀求肯定的答复,如此才能拯救她。也只有如此,才能拯救她的朋友。在我四周,拉霍拉克的阵线已经崩溃,他们的战斗意志也已沦陷。 我并没有回答,我的长枪已经被召唤回到手中,这是她万般渴求的魔法力量。回返的长枪仍旧带着些许掷出时的力道。飞升者没有在枪尖留下血迹,带回来的只有沙尘——它的身躯完全由魔法和岩石构成。 我想要告诉她我的名字,告诉她我是阿特瑞斯,同样曾是一名拉霍拉克,也曾仰望星空寻找拯救自己的力量……但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死在了巨神峰之巅,和他的弟兄派拉斯死在了一起。是潘森杀了他,也是他自己的失败害死了他。任凭我如何努力,也终究无法换回阿特瑞斯或者派拉斯。即使那个神明已经远去,即使它的星座已从苍穹中剥落,也无济于事。 我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再次面对那个生物。 “你必须战斗,”我淡淡地告诉那名拉霍拉克,“你们都必须战斗。”在我们四周,城市的废墟在燃烧,正如飞升者的魔法不肯灭去。 黄沙被熔化,又凝固成了玻璃,我从上面飞奔而过。魔法震爆不断袭来,每一击都撼动着整个世界,直到让人感觉是大地本身正在分崩离析,只有天庭能够存续。但我拒绝放弃。我看到一架架弩炮全都被废弃在原地。拉霍拉克纷纷躲在残垣断壁之后,举着盾牌,被沙尘吞没。 “战斗!你们必须战斗!”我用更大的声音吼道。话音中仍夹杂着天神的权威,这分量令我厌恶。然后我冲到了它面前,我的长枪划破它用来装作面孔的石块。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的魔法震爆直接打在我的盾牌上,将我逼退。我的长枪再次扫过,留下魔法的轨迹。再一次,我举起盾牌,勉强来得及招架住飞升者的怒火。 我用尽全力,双脚深陷土中,将那怪兽挡在了原地。飞升者的意志控制着魔法,在无情的狂怒下对我展开愈发猛烈的袭击。我逆势而上,从牙缝中挤出怒吼,从盾牌后向各个方向狂乱地戳出长枪——贯穿了废墟、贯穿了天空,以及夹在中间还在躲藏的拉霍拉克。我的双手开始颤抖,这一次我没有对那群武士,而是对我自己,用近乎窒息的肺腑发出低吼。 “战斗……” 那个生物的双眼露出凶光。它知道了。我脚下的土地岌岌可危。我的身体也摇摇欲坠。我仰天倒地。长枪上的魔法熄灭了,头盔伴着我的呛咳锵锵作响。 我向尘土中啐了一口血,挣扎着抬起了头。当我放眼望向奈瑞玛桀,却只能看见一名拉霍拉克武士,被烟尘和混乱环绕着。她回头望向我,看到我刚刚显露出的双目……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星灵。那人正抱着派拉斯,看着他垂死的喘息凝成了雪花。 我不知道她是否认得出我胸前的刺青。那是夜空中的星座,是我的命运。一道伤疤贯穿其中。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哀求,我看到她脸上焕发出光芒,那个生物开始积蓄力量,准备再次放出魔法震爆。虽然她的手臂已经残破不堪,虽然她的朋友已经僵硬不动,但她还是拿起了盾牌,踉跄地向我走来,如同命中注定的死亡一般,步伐坚定。 “你……叫什么名字?!”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而她的光芒愈发耀眼。 “阿索瑟。”她站在我身边坚定地说,然后将盾牌迎向魔法爆震的方向。 整片废墟被不可思议的光芒淹没,似乎宣示着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然后只留下黑暗。不再有任何力量,不再有星灵。阿索瑟刚刚屹立的地方,已空无一物。只有我的记忆。 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我的伤疤,正在悸动着剧痛。它在提醒我活着的感觉,提醒我跋踄之路上的每一个瞬间。我的同袍兄弟,派拉斯,让我别再用血染红他的胜利……野蛮人的袭击,我们双双濒临死亡……在巨神峰之巅倒地不起……暗裔的刀剑,刺穿了死亡,唤醒了我……高原小麦,在山石的夹缝中顽强生长……我沾满污泥的双手,放下犁头,拿起长枪…… 如果不是一位女战士架起盾牌,那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她知道自己没有生还的希望,但她依然选择了战斗。她的力量,她的牺牲,胜过天空中的星辰,胜过我,胜过我手中的星灵武具。 她不会白死。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遍体鳞伤。我看到拉霍拉克的身影,纷纷从掩体后方浮现,来到我身后的废墟中央,仿佛日食蚕食了太阳圆盘一般。我和他们一同起身,此刻的我不是神,而是凡人。我所供奉的万神殿,是所有那些倒下的人,是他们让我得以苟活。所有活下来的,所有死去的,都必须面对命运的时刻,必须决定战斗的理由、人生的挚爱,和真正的自己。 在这般勇气面前,神算得上什么?它们什么都不是。 “阿索瑟!”我向着废墟呐喊,全然不顾肋骨已经折断刺入双肺。 “阿索瑟!”拉霍拉克回应我的战吼。他们也在碎石瓦砾之中挺立着,身后的影子逐渐拉长放大——那个飞升者又开始积蓄魔法。 虽然我已残破不堪,虽然我身上的天神已经死去,但我感受到长枪的力量再次点燃,头盔顶端的流苏豁然火亮。它在召唤我战斗。拉霍拉克们再次掷出了长枪。 随后,有那么一瞬,夜空上早已消失的战争星座中的一颗星,灿然一闪,胜过了太阳的光辉。 她的名字是阿索瑟。 雾尾族(妮蔻番外篇) 妮蔻觉得自己很熟悉人类的模样,哪怕他们身上有些奇怪的玩意儿,比如袜子……你问为什么?因为人类从来没有让她感到有什么古怪——可是,那是她还没见到卡尔杜加哨站发生的事情。 丛林边缘有一个所谓“诺克萨斯人”的部落。他们在悬崖上凿出了这个丑陋的村子。从他们每一天急急吼吼却又乐在其中的生活景象来看,这些人已经定居了好一阵子。 妮蔻的脑海里满是疑问……这些人友好吗?他们喜欢起司面包吗?当然还有其他问题,但这两个问题是她决定亲自去见识一下的。 借着夜色的掩护,她窜过一连串的阴影,来到了大门附近。只有一个站岗的守卫。完全不是问题。妮蔻就喜欢装成别人!这样也就意味着分享了别人的烁玛——由情绪和最近的记忆交缠而成的复杂织网。 在妮蔻眼里,守卫的身体外延伸出一圈灵魂的光环。她展开自己的烁玛,沿着光环边缘摸索着。等到她的灵魂与守卫相接时,一个名字浮上了她的脑海:埃瓦伊。来自沙漠尽头的远方。然后出现的是带着味道的颜色。焦橘色的苦味,是失落的故乡仍然萦绕在埃瓦伊的心头;蓝色的咸味是她对这个地方的怨气:这个偏远的哨站根本毫无战略价值,可谁敢去和指挥官说呢。埃瓦伊皮肤黝黑,一双杏眼,是个强壮的女人。但是没几个人拿她当回事,因为她就是个“泥脚板”——意思是普通的士兵。好奇的妮蔻褪去了自己原本变色龙一样的外表,开始变成埃瓦伊的模样。 她的皮肤在变身时泛起了一阵涟漪,挠得妮蔻有些发痒,却让埃瓦伊头晕了起来。趁着守卫分神,妮蔻溜进大门钻进了安静的走廊,完全没被发现。 “埃瓦伊!”有人尖声叫道。“回到你的岗上去!”说话的人是个圆胖的男人,胸甲下面腆着肚子,看起来像是被吓了一跳。他的臂弯里夹着几条烤塔法根和两条脆皮面包。 “我听见有动静。”妮蔻尽可能地模仿着埃瓦伊的声音。 “可能是那些该死的毛尾兽。不如去打几只。我们就有毛尾肉馅派吃了。” “不!”妮蔻不想吃掉那些好奇又有趣的小家伙。 “那你意思是说有入侵者?”男人的眼珠子瞪大了。 妮蔻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所以她耸耸肩,点了点头。这个动作,在她看来,肯定不会引起什么大麻烦。 “是野人,”他说,“应该是侦察小队。你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去拉警报!” “那个……警报……在哪儿?” “埃瓦伊,你是不是没带脑子?行,我去。完事之后你该去找医生瞧瞧了。” 说完,男人把食物塞进口袋里,急匆匆地走掉了。但在他走远之前,妮蔻的灵魂微尘与他搅动在一起,借来了他的形象。妮蔻褪下埃瓦伊的模样,变成了这个……亚伯斯? “亚伯斯!”变成亚伯斯的妮蔻大声地说。这个名字念起来很有趣。亚伯斯不喜欢呆在前线,所以被调到平静的卡尔杜加算是求之不得的安排。他的身材和帝国的势力一起与日俱增。现在他有些害怕——一种橡胶味的灰黄色——因为想到了野人入侵的景象。妮蔻喜欢这个人,但不喜欢男性烁玛的感觉。太……不妮蔻了。最重要的是,她察觉出亚伯斯刚才的惊慌是因为他刚刚搜刮了储藏室。食物就在附近。 她走进一条门廊,两边全是门,其中一扇肯定就是储藏室。这时,妮蔻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吵闹。叫得很大声。她冲到最近的一扇窗口偷望出去。真正的亚伯斯正朝着真正的埃瓦伊吼叫。糟了。 咚!!咚!!妮蔻被巨大的钟声吓了一跳。 走廊里的每一扇门都被撞开了。一群衣衫不整的诺克萨斯人冲了出来,一边还眨着惺忪的睡眼。她想要躲开人群,但却被推搡着不停后退,离储藏室越来越远。妮蔻发觉,自己和十几个带着武器的士兵一起被推进了院子里。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埃瓦伊又急又怒。“我整晚都在站岗!” “你刚才在兵营里。”亚伯斯身边站着两个士兵。“把这个擅离职守的人关起来。”他指着埃瓦伊说。 然后,亚伯斯就看见了,扮成亚伯斯的妮蔻。 正当亚伯斯和其他士兵还在努力搞清楚自己是不是因为没睡醒而出现了幻觉,妮蔻便随着一阵烟雾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一回,她变成的是名叫希达的战士。她是个杀人机器,太残暴了!鲜辣的粉红色!希达跑进院子时动作非常快,连靴子都没穿。希达根本不在乎——妮蔻也是——两人都喜欢赤脚的感觉。这会让希达想起自己饱受烈日炙烤的故乡。她很敏捷。话也很少…… 妮蔻还在想着扮成希达的感觉还不错时,真正的希达就已经扑了上来。 两个希达扭打在一起,撕扯缠斗,引得众人大哗。等到骚动平息下来,只剩下了一个希达。当然了,这个希达是真的,可是亚伯斯却把她拷了起来。希达说大家也都看到了两个亚伯斯,于是他也被铁链捆住了。再然后是埃瓦伊。 如此反复了好一阵子。铁链捆上了又解下来。没人知道谁是谁,谁不是谁,谁又在撒谎说自己其实是谁。就连哨站的指挥官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而妮蔻甚至从来没有变成过他!大家搞清了这件事之后,反而引起了更大的猜疑。指挥官是不是偷偷地养了什么怪物? 妮蔻把每个人都扮了一遍,明白了一个人所共知的事实,就是没人喜欢这个指挥官。他鬼鬼祟祟,而且心志不坚。他之前输掉了一场重要的战役,于是被贬到了这个,按照埃瓦伊的说法,“毫无战略价值的偏远哨站。”每个人都看向指挥官。于是他就成了第一个丧命的人。 之后的事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士兵们相互指责,争吵叫骂。有些人说他们肯定是被一个吞食灵魂的恶魔给蛊惑了。一个老兵说过一个恐怖的传说,森林里有个怪物,会用葡萄藤代替血管,造出人类样子的空心傀儡。 一片混乱中,人们开始靠着平日训练里的点滴小事相互提问,最后总是以大叫“叛徒”作结。妮蔻见状,打算安抚大家。 “要是说,”扮成厨子汤姆西的妮蔻说,“那不是什么怪物呢?说不定心地很好,但是迷了路,有点害怕,但只是想跟大家交交朋友,吃点儿起司面包,开心一下?对不?” 卡尔杜加哨站里的每个人霎时间都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假冒的。刀剑出鞘,便没了分寸。等到黎明时,只剩下四个活人。他们双眼无神地盯着指挥官身下的一地血泊,面面相觑。妮蔻却躲在安全的储藏室里偷偷望着他们。 “指挥官肯定不想看到我们弃守这里。”希达说。她在尸身旁跪下,比了个家乡的手势为指挥官祈祷。“我们的下场,要么是流放,要么是处决。” 一阵凝重的肃穆掠过,仿佛一股腐臭的邪风——尽管空气里浮动着塔法花开的香气。 亚伯斯直起身子,说:“我们给指挥部送一只信蝠。就说,‘野人攻占了卡尔杜加。我们苟活无望,但会为诺克萨斯的荣耀死战到底。’然后就放弃这里。尸体就别管了。希达,你往北去。格内克去东边。埃瓦伊往西。我往南。要是谁碰上了另一个人,那就只能拼个你死我活,因为你们有一个人——” 埃瓦伊警惕地瞪了亚伯斯一眼。“也可能是你。” “——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一个小时以后,士兵们走了。他们没有回头看一眼废弃的哨站,也没有再看彼此。他们带着满心的疑虑,就此分道扬镳。 人类真是古怪的生物,妮蔻心想。 冠冕堂皇(拉克丝番外篇) 拉克珊娜·冕卫出身自德玛西亚,一个将魔法视为禁忌的封闭国度。只要一提起魔法,人们总是带着恐惧和怀疑。所以拥有折光之力的她,在童年的成长过程中始终担心被人发现进而遭到放逐,一直强迫自己隐瞒力量,以此保住家族的贵族地位。虽然如此,拉克丝的乐观和顽强让她学会拥抱自己独特的天赋,如今她的目标是为故土带来更多的宽容和理解。 破晓时分,托比西亚发生了地震。地壳跃动起伏,如同不间断奔跑的马匹,被沟壑切得支离破碎。拉克丝骑着爱驹星火来到了倾倒的城墙边。由晒得发白的石头组成的三十英尺高的墙壁,眼下看起来像是经受了诺克萨斯的攻城机数星期的摧残。她小心地引导马儿在倒塌的石块间穿梭,前往设立在一个蓝白色的市场帐蓬里的临时医疗点。 她从未见过破坏力如此大的灾难。作为一个富裕的城市,托比西亚的建筑物由坚硬的花岗岩和德玛西亚橡木建造而成。即使如此,几乎所有建筑都彻底被破坏了。满身尘土的男男女女用镐头和铲子挖掘着废墟,希望找到幸存者。但往往从瓦砾中拖出来的都是一具具尸体。原本的街道变成了一条条烟尘弥漫的裂缝,成为划分城区的新标志。 她跳下马背,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虽然她不是医生,但是她能尽力关怀伤者。拉克丝一心以为,灾难的规模足以让她估计得到帐篷里的惨况。 但她错了。 躺在羊毛毯上的幸存者足足有上千人。她听到父母亲为失去的孩子哭泣,有情人紧抱着死去的爱侣不放。最使人心疼的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脸上挂着迷茫和害怕的神情,呆滞地不知所措。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穿着血迹斑斑的围裙,在锡盆里洗手。她迈步向他走去。 “埃萨医生,我可以做些什么吗。”她问道。 他转过身来,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他好不容易才稍稍拨开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悲伤。 “冕卫小姐。”埃萨微微鞠了个躬。 “叫我拉克丝就行。”她说。“请问,我可以做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说:“我的女士,您善良有福,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这里的可怕事情。” “全都告诉我吧,埃萨。”她严肃地说,“我是德玛西亚人,我们理应相互照顾。” “如您所言,请原谅我。”他疲惫地又叹了口气。“您的到来对伤者将是莫大的安慰。” 埃萨带她来到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他躺在帐蓬深处的一张简陋小床上。看到他狰狞的伤口,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的整个身子都被压烂了。眼睛被绷带绑住,还在不断渗出血来。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正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拉克丝猜测他应该是一个士兵。 “他从倒塌的废墟里挖出了一家人。”埃萨说。“然后又去寻找其他幸存者。但余震一来,一座建筑物正好倒在他身上。瓦砾压碎了他的肺,还有玻璃片插进了他的眼睛。” “他……还能活多久?”拉克丝小心地压低声音问。 “只有神知道。但恐怕不会太长了。”他说。“如果您可以陪陪他,也许他在投入面纱之女的怀抱时能够不那么痛苦。” 她点点头,坐到那濒死的男子身边。她握住他的手,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碎了。埃萨感激地笑笑,继续救治那些他还能挽救的伤者。 “真暗啊。”男子因她的触碰而醒来。“天哪,我看不见了!” “稳住,士兵。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拉克丝说。 “道森。”他嘶哑地回答。 “你和多恩霍尔德的那位英雄同名吗?” “嗯。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吗?这是我们和那些野蛮人的一笔老帐。” “相信我,我清楚得很。”她露出怅然的笑容。“我哥哥在小时候经常提起。那时他每次都要我当弗雷尔卓德的海盗,而他自己就当道森。他赤手空拳就能打倒剥皮怪,一个人守下整个海港。” “我想和他一样。”年轻人说。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呼吸。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一串血珠从绷带底下滚出来,像红色的泪水。“我想对得起我的名字。” 拉克丝双手捧起他渐渐冰冷的手。 “你做到了。埃萨告诉了我你的事情。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德玛西亚的英雄。” 道森紧绷的脸庞松懈了一点,喉咙发出嘎嘎的声响。他的力气正在消失。 “我为什么看不见了?” “你的眼睛……”她缓缓说道,“我很抱歉。”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埃萨医生说,有玻璃碎片插进去了。” 男人的呼吸声变得尖锐起来。 “我要死了。”他说。“我知道……可要是……能……再见一次……德玛西亚的光……” 拉克丝感到魔力在身体里搅动,她马上低声吟起光照者教给她的咒语,压抑着不让魔力涌上来。多年来,她学会了更好地控制她的力量。但有些时候,当她的情绪难以控制,力量就会蠢蠢欲动。她环顾四周,趁没有人注意,把指尖放在染血的绷带上。她将光辉的精神力透过他的头骨,传到到他眼睛中仍旧完好的部份。 “我没法治好你,但是我至少可以送你这个。” 突然,道森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德玛西亚的光芒正在他的脑海中闪烁。 “真美啊……”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德玛西亚是一个平静的乌托邦,一切都秩序井然。有一群不惜一切代价维护这秩序的人,他们是搜魔人,搜猎任何打破禁忌使用魔法的人。拉克珊娜·冕卫,又名“拉克丝”,她出身自名门望族,注定一生养尊处优——但她正在隐藏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拉克丝所拥有的光明魔法力量开始显现,她必须决定自己的立场,是和哥哥盖伦一起作为德玛西亚的统治阶级……还是和那些受压迫的法师们游走于社会的边缘。 不屈(总管番外篇) 一名昂首挺胸的囚犯,脚踝被铁链绑在木桩上,双手被粗麻绳捆在一起。鲜血沿着他的脸颊滴落在黑色的诺克萨斯短袍上,在脚趾旁留下小小的红色水坑。头顶的天空在蓝底上画出一团团灰色,说不清真正的颜色是什么。 囚犯周围是一圈参差不齐的高木桩围栏。附近的士兵在帐篷之间来回穿梭。他们急匆匆的脚步激起了尘土,靴子上的泥垢肯定需要他们在面见指挥官之前清理干净。囚犯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在过去几天里一直在观察他们纪律严明的行动。他从没见过这种景象。 营地周围,明快的海蓝色旗帜在风中飘扬,上面画着一对舒展的翅膀衬着一柄利剑——这是德玛西亚的印记。 不久前,这里飘着的还都是黑红相间的诺克萨斯旗帜。这名囚犯记得他的职责:为了帝国的光荣,拿下卡尔斯特德。 他失败了。 他知道会有什么下场。战争不会原谅失败。他早已准备好接受这一事实。现在,他在等待自己的命运。在他第一次被俘的时候,他失去了家。这一次,他将失去更多。 他闭上了双眼,更多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来,那时候是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主人——他把一个迷失的少年从家园掳走,变成了清算人竞技场中如鱼得水的斗士。另一个是陌生人,自称代表了帝国的最高利益。他们握了下手,他就被运往西方,来到烁银山脉脚下,来到卡尔斯特德。 没有告别,没有祝福。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其他和他一样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厄运士兵”——他们全都被诺克萨斯军队征召。低贱的战士被派往前线,完成一些无足轻重的任务。许多人对此都没有发言权,他们的主人非常愿意把他们的战斗力以合适的价格卖给军方。 “看长相,你不像是诺克萨斯人。”一个声音打断了囚犯的自忖。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德玛西亚人站在围栏外。他穿着海蓝与棕褐相间的衣服,外面罩着锁甲,腰间挂着一把短剑。他戴着长官的徽记,但囚犯断定他位阶不高。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士兵问。 囚犯想了想。他的回答是否将决定他的命运? “赵信。”他回答的声音沙哑干涩。 “什么?” “赵。信。” “听名字也不像是诺克萨斯人,”士兵疑惑道,“诺克萨斯人的名字都很粗犷,比如……勃朗·达克威尔。”他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哆嗦了一下。 赵信没吭声。他怀疑自己作为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走吧,盾士长。”另一个德玛西亚人说。这位年轻的长官用严厉的眼神命令着下属。她穿着银色的盔甲,护肩镶着金边,身后垂着碧蓝色的披风。 “和诺克萨斯人讲话就是在浪费力气,”她说,“他们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盾士长低下头说。“遵命,冕卫剑尉长。不过属下有一个疑问,不知……” 剑尉长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单独关押他?” 她瞟了一眼囚犯,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深深的鄙夷。 “他杀的人最多。” 赵信被号角声唤醒。他坐在泥里,用麻木的双脚磕了磕潮湿的泥土。他用后背靠在柱子上,滑着站起来,看到昨天的军士正向他走来,身边跟着四个着装类似的人。他们打开围栏的门,军士首先走进来,手上的餐盘里托着一碗热汤。 “早。我是奥伯,这是我的哨戒小队,”军士说道,“这是你的早饭,邵敬。” 赵信看到他把托盘放到地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怎么会念错成这样? 一个德玛西亚卫兵用熟练的动作切断了捆绑赵信手腕的绳子。军士和其他几人原地不动,全都把手搭在剑柄上。 “好了,吃吧。”奥伯说。 赵信端起碗。“他们派了你们五个人。” “我们听从军尉的命令,”奥伯说,“毕竟她是冕卫家的人。他们保护国王本人。” 卫兵们纷纷点头,交换赞同的眼神。 “对,她的父亲在暴风顶营救了上一代嘉文。”一个卫兵说。 “那是哪个嘉文?”另一个卫兵问道。 “二世。现在的是三世。” “注意,是国王嘉文三世,”奥伯纠正道,“你们的国王,也是我的国王。你们要表现出敬意,毕竟他这次是御驾亲征。” 赵信注意到,他们对国王是发自心底地崇敬。就在士兵们继续谈笑的时候,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热汤,同时听他们的对话。他们说起诺克萨斯深入西方这么远是多么愚蠢,说起他们来给卡尔斯特德解围是多么容易,以及他们如何以正义之名夺得胜利。 我们是被派来送死的,赵信这才意识到。他无意间捏紧了手上的空碗,木碗在他手中裂成两半。 几个德玛西亚士兵纷纷看了过来。奥伯盯着赵信说,“手伸出来。” 赵信递出双手,手掌向上。 “你还真耐打。”奥伯用另一条绳子捆住了赵信的手腕。卫兵们凑了过来。他们看到的全是伤疤,像河流一样沿着他的皮肤纵横交错。和他交过手的人非常多,而他愿意记住的寥寥无几。 “这些不是新添的伤疤。”一个卫兵意识到。 “你说得对。”赵信说。他的声音清楚洪亮,引起了他们的警觉。有那么片刻,他们站在原地,看他的眼神不再像是看待一个囚犯。 “你在诺克萨斯是干什么的?”奥伯问。 “我在竞技场里战斗。”赵信回答。 “清算人!”一个卫兵惊呼,“我听说过你们这种野蛮人。在上千人的眼皮底下以命相搏。” “我从没听说过叫做邵敬的清算人。”另一个卫兵喃喃地说。 “或许他没什么本事?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被打得遍体鳞伤,捆在柱子上。” “慢着,”奥伯突然开口,“你们清算人在竞技场里都用另外的名字吧?” 赵信差点就露出笑容了。这个德玛西亚人比他看上去要聪明。即使在帝国以外的地方,人们也都知道清算人会给自己安上别出心裁的名号。 有的是为了耀武扬威。有的则是隐姓埋名。对于赵信来说,是为了让自己记住他被夺走的生活。 角斗士(总管番外篇) “维斯塞罗,”一个卫兵摊开一张羊皮纸,说道。“别的诺克萨斯人是这么叫他的。” 奥伯一把抢过羊皮纸。他仔细端详。过了好一会,他抬头看赵信。“你是那个清算人。” 沉默。纤薄的阳光刺破灰色的天空。 “维斯塞罗,”奥伯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透出几分敬畏。“不败者。“ 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赵信。他们此刻的眼神中闪烁着赞许。 “我知道你!”一个卫兵说。 “你是不是打败过一个牛头人?”另一个人说。 奥伯举起一只手,制止了闲谈。“你为什么说自己叫邵敬?”他问。 赵信叹了口气。“我成为清算人以后,赵信就没了。只有维斯塞罗。”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捆绑的手腕,还有被锁住的脚踝,又看向德玛西亚士兵一行。“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希望用自己的真名。” “可是鼎鼎有名的清算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诺克萨斯边境战争中?”奥伯又问。 “我被买断了,”赵信答到,“卖给了军队。”他觉得解释这一切显得很奇怪。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最终时刻会很快到来,在竞技场中,在枪下或者剑下——他从未想过会有热汤和关于自己过往的提问。 这是命运在赐予最后的同情吧? 奥伯看上去有点儿发愁。“你是被迫的。”他说。 赵信点了点头。 “你在诺克萨斯还有家人吗?” 赵信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他甚至不知道,在这世界的任何角落,是否还有他的家人存在。 “那,看来你有机会改过自新了。”奥伯对一名卫兵点了下头,他掏出一把钥匙,把赵信从柱子上解下来。 赵信略一偏头,好奇地问:“此话怎讲?” 奥伯微笑着说,“先把衣服穿好吧。” 赵信穿着新发给他的束腰外衣,挺直身板端坐着。德玛西亚的布料感觉很软。他环顾帐篷,数着草垫和空碗的数量。他耳边充满感激的言语。他认得这些粗蛮的声音。说话的人在几个小时以前都和他一样是囚犯。 他们一个接一个从草垫上起身,感谢为他们疗伤的医师。全副武装的德玛西亚士兵进入帐篷,将囚犯们押送出去。赵信与他们很熟,因为他们是一起行军到卡尔斯特德的。他们在路上滔滔不绝,想用各自的壮举比出高下。胜者趾高气扬,败者垂头丧气。那些特别能说会道的还会吹嘘自己打算杀掉多少德玛西亚士兵。那个时候的他们还从未面对过一支真正的军队。 战斗几乎瞬间就结束了。或许人多势众、兵强马壮的诺克萨斯正规军能表现得更好。但他们不是正规军,而只是刚被征召的新兵,没有受到过正式的战斗训练,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统一的王国。几个小时不到,卡尔斯特德就开始为救星欢呼了。 我们是被派来送死的,赵信提醒自己。然而,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他们都还活着。这并非诺克萨斯的意志,而是德玛西亚的意愿。 命运如风,四象不定,他的长老曾经说过,风欲何往,唯有扬帆。 一位年迈的医师走过来。她苍白色的长袍和帐篷里其他医师一样。“你感觉怎么样,孩子?”她问。 “我很好,”赵信回答说,“谢谢您。” “不要谢我。感谢国王吧。是陛下降旨,要求所有囚犯受到周全的照顾。” “三世的嘉文?”又是这个国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敬仰他? “是的,我们伟大的嘉文三世,”她纠正道,“是他允许你有机会改过自新。寻得安宁的生活。” 赵信双手对握,深深低下了头。维斯塞罗总是能在竞技场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换做别的地方,瓦洛兰的人们应该会因为他的力量而接纳他,这一点他是确信的。至于他的故乡——大海彼岸的初生之土——阔别数十年以后,那里对他来说已经和遥远的幻想一样陌生。 他在哪里能找到安宁?他要的是安宁吗? 不。他寻得安宁的机会早就破灭了,从他第一次夺人性命并换来自己的苟活作为奖赏开始,就已经破灭了。 赵信抬头望着那位医师。“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孩子?” “你们的国王,他是谁?” 医师轻笑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见识一下呢?” 赵信走在奥伯后面,四个卫兵把他夹在中间。在穿过营地的一路上,他偷瞥了几眼帐篷,看到德玛西亚士兵正在收拾行囊,军尉们正在计划着接下来的部署。有传闻称,就在一周路程以内的某地,另一场抵抗诺克萨斯的战斗即将打响。赵信在想这些人是不是就要赶往那里,跟随动乱的行踪,前往各地匡扶正义。他们似乎在响应更高远的召唤,某种比武力更强、可能也更珍贵的东西。 他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因自己笃定的信念而感到清湛无比,甚至愿意为之献出自己的生命。在竞技场的时候,他的生命毫无意义。现在,能够亲身面见国王,一切就已值得 “看来你是最后一个。”奥伯说着停了下脚步,指向前方。 赵信顺着军士指的方向看到一个最大的帐篷。同样明快的海蓝色旗帜飘在帐篷顶端。穿着闪亮盔甲的卫兵拍成两排,整齐地站在入口处。他看到一个人,脸上和脖子上都纹着诺克萨斯的纹身,急冲冲地带着一个小包裹走出来。那个人频繁地鞠躬,最后被一个卫兵带走,马上,另一个德玛西亚卫兵补上了空缺。 “那是国王的帐篷,”奥伯说,“我们就送到这。你自己进去,下跪,接受国王赐给你的物品,然后我们再把你领走。” 军士微笑着说,“国王有令,只要你到了他面前,你就是个自由的人了……但你出来的时候依然还需要我们领着。冕卫军尉掌管这座营地,她不允许敌方战斗人员单独行动。直到他们永远离开卡尔斯特德。” 赵信点了点头,然后向帐篷走去。 “国王有请维斯塞罗!” 宣告他姓名的声音低沉雄壮。赵信向前走。进入帐篷以后,他右膝跪地,卑躬俯首。地面上铺着布单,上面绣着展翅的骑士和戴头盔的战士。 “抬头,”另一个声音说。赵信抬起头寻向声音的来处。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年纪不比他大多少,正坐在橡木椅子上。他身穿金光闪闪的盔甲,上面装饰着乌黑的尖刺。他头戴王冠,顶端点缀着一颗颗珠宝。他右手边平放着一根巨大的长枪,枪尖的利刃如同某种巨兽的牙齿。 这就是他们的国王,赵信意识到。他的双眼在那个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钟,感受他伟大的气场,还有令他出乎意料的本尊。 铁枪(总管番外篇) 站在国王左手边的是冕卫剑尉长,不苟言笑的样子和赵信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在国王右手边的,是一个穿着皇室外衣的小男孩。他坐在自己的橡木椅上,穿着皮靴的小脚吊在椅子边缘晃荡。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和国王之间的相似,两人有着同样倔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巴。这三人旁边还有两名卫兵,手中拄着长枪,枪尖刺向天空。 “维斯塞罗是个不同寻常的名字,”国王嘉文三世说,“有什么来历吗?” 赵信放低了目光,他不太确定自己该如何回答。 “国王问话时,你要大声回答。”剑尉长用命令的口吻说。 “不要紧,缇亚娜,”国王挥一挥手说道,“他肯定是被过去几天发生的事吓到了。我们应当多给他一些时间,你说呢?” 剑尉长张开嘴,但一言未发又闭上了,最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是对故乡的怀念。”赵信说。 “哦?是这样啊?”国王饶有兴致地说,“我曾深入研究过诺克萨斯,但我从未听过一个叫做维斯塞罗的地方。” “它不是地方,而是一个回忆……只不过它在诺克萨斯改变了意义。” “啊,”国王说着,目光掠过他的儿子,“一个人的童年记忆实在是——” “但那不是我的真名。” “你胆敢打断国王说话?”剑尉长咆哮道。她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赵信埋下了头。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开怀大笑。仍是嘉文三世的声音。 “你是今天第一个让缇亚娜如此暴躁的人,”国王说,“这是她带领无畏先锋的第一战,只不过并不能称得上是一场战斗,你肯定也这样想吧。” 他拍了拍小皇子的肩膀,小皇子正在旁边安静地坐着,专心地看着父亲的言行举动。“不必拘束,”国王说,“请讲出你的故事,维斯塞罗,一个我尚不知真名的人。” 赵信继续目光低垂,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的真名是赵信,赐给我这个名字的是亲生父母,但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们了。他们可能还活着,也可能死了——我不知道。” 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我出生在海边的一个小村,莱肯,那里是初生之土,被这的人称为艾欧尼亚。我的童年是在一艘叫做维斯塞罗的渔船上度过的,我给长老们打下手。生活单纯宁静……直到掠夺者乘着黑红相间的船,打破了一切。” 他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德玛西亚人鸦雀无声。 “我们毫无胜算。我被人带走了。在海上航行几个月后,我发现自己到了诺克萨斯。一切都那么……高耸、压抑、尖锐。在我故乡无处不在的自然之美,在那里完全找不到。” 赵信好像听到了人们暗暗赞同的声音。是共鸣的呢喃,是不约而同的悄声低语。 “和所有迷失方向的孩子一样,我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我也因此被那些有权力的人注意到。他们看到了我的实力,把我变成了一名斗士。从那以后,维斯塞罗诞生了——他是一个清算人。” 他叹息一声,语调变得柔和。“我杀过许多许多敌人。有些人我甚至不知道真名。我杀的越多,人们的欢呼声就越高,‘维斯塞罗!维斯塞罗!’他们的金币落到主人们的兜里。我以为我的余生都将如此度过,在竞技场中为别人上演惊心动魄的搏杀。直到后来,诺克萨斯给了我的主人们一笔钱,是竞技场里赚不到的价钱。” 赵信的肩膀瘫软下去。“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后来的事您的士兵们就都知道了。” 嘉文三世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 “你这一生可真是颠沛流离,”国王最后开口说道。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又看回赵信。“感谢你与我们分享你的旅程。让我,也让整个德玛西亚感到自豪的是,我们能够将你从诺克萨斯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国王向一名卫兵点了点头,他拿出一个亚麻布袋,放在赵信面前。里面是钱币碰撞的声音。 “这是嘉文三世的恩赐,”冕卫军尉大声宣布,“这里面的金币足够你一周的旅行。要知道,你在入侵德玛西亚王国保护的土地的时候就已经犯下大错,但作为善意的表示,我们的国王赐给你第二次机会。好自为之。” 赵信瞄了一眼钱袋。一动没动。就这么简单?拿着钱袋走人——寻求安宁?就在刚才,他说出此生关于自己最真诚的话,而面对的却是一个随手就能取他性命的人。 不知为何,那个陌生人愿意倾听。就凭这一点,他便已不再是陌生人。 我早已和安宁无缘,但或许我可以找到一个战斗的理由? “请吧。”冕卫剑尉长说着,对着出口的方向伸出两根手指。 赵信低下了头。“恕我冒昧,但我有一事相求。” “讲。”国王说。 “我希望能加入您的卫队。” “荒唐!”冕卫剑尉长大声喊。所有卫兵们整齐划一地将枪柄砸在地面上。 国王轻轻笑了一声,然后面向他的剑尉长。“多么有趣的提议啊。” “陛下,你不会——”冕卫军尉刚要开口,但又被国王的手势制止了。 “让他说,”嘉文三世笑着说,“我想听听他是怎么想的。” 赵信抬起头。他与国王四目相对。“您向我展示了仁慈和荣誉,”他说,“这两样东西我直到今天才真正见到。我在诺克萨斯这些年,一直都在为了别人打斗,在这期间我只明白了两个道理。胜利意味活命,失败就意味死亡。教会我的,是那些在竞技场上倒下的斗士和那些战败太多次以后永远失踪的战士。但您和您的人民是在为了别的什么东西而战。某种更了不起的东西。” 一阵风吹动帐篷。一对小皮靴晃了一晃。赵信清了清嗓子。 “所以我宁愿为了荣誉而战死,也不愿在懊悔中荒度余生。” 嘉文三世上身前倾。在场所有人都恭敬地缄默着。 “说得好,”国王回应道,“老实讲,甚至比我的一些参谋说的还好。但毕竟,我的侍从要经过数年甚至数十年的训练。我如何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呢?” 赵信望着国王,望着皇子,望着冕卫军尉。一半的他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另一半的他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这是属于他的选择吗? 不。 命运早已做出选择。 他抓起钱袋扔向剑尉长,正中她的面门。就在她调整姿态的同时,他一记扫堂腿把左边的卫兵踢倒在地。赵信抓起那个德玛西亚卫兵的长枪,横扫一圈绊倒了右边的卫兵。他的身体凭直觉行动,脑海中回忆他在竞技场里的情形,行云流水。长枪在他手中旋转最后一圈,然后刺向嘉文三世,枪柄的钝头最后停在国王喉咙前几寸远的地方。 狂野(乌迪尔番外篇) 越过冰封的河面,灯火遥遥闪烁,似是描绘着温暖和饱足。乌迪尔想象着城中住宅里的熊熊炉火。壁炉周围铺着毛绒被褥,暖意沁人。 冰面轰然迸裂,惊醒了这位正在幻想的萨满。乌迪尔口中咒骂,打了个冷战。冻雨已经打湿了身上的毛皮大衣,低垂的太阳预示着凶险的寒潮随时可能降临。要想说服瑟庄妮另谋他路必定会很困难。他不愿继续那个话题,也不太想回到她的军队里。 在下方的山谷中,瑟庄妮的主力部队正在行进。战争的胜利让凛冬之爪部族吸收了数十个其他氏族以及整个石牙部落。现在的瑟庄妮是一位真正的战母了——麾下有几千名血战士、重装步兵、猛犸骑手以及寒冰血脉。 在主力部队的前方,先锋部队正在支起一座座圆顶帐篷,既有她的血盟的居所,也有斥候的哨站。蓝色界杆标志着瑟庄妮的帐篷,上面绣着符文纹样,耸立在营地的正中间。 乌迪尔向前走的同时,口水顺着长长的下巴淌了下来,难忍的饥火让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他自己的感觉,但他很快就看到一只狼犬从身边小步跑过。他朝那条狗怒吼一声,努力控制住自己的下巴,摆脱了这只动物侵入的意识。 他发现瑟庄妮正在帮血盟搭帐篷。 乌迪尔骄傲地笑起来。这就是瑟庄妮的风范——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在泥泞的土地上搭建猛犸皮帐篷真是一件苦差。瑟庄妮将一根巨牙长矛狠狠刺入泥地,不慎一个趔趄,滑跪在地。附近的血盟战士们在冰冷的雨中也是苦头吃尽,咒骂声此起彼伏,互相应和。 看到瑟庄妮扶着长矛站起来,乌迪尔再次感慨她已经长成了一个肩膀宽厚的壮妇。对乌迪尔来说,瑟庄妮永远都是许多个季节以前他遇到的那个皮包骨头的小女孩。也许他心底希望她永远都长不大。当时的她迫切地需要他的指引。可现在再过上几年,乌迪尔担心自己就会成为她的负担和累赘。 “看这天气,我们也不用再争了,乌迪尔。”她的声音盖过大雨。 “往西边走,几天就能到瓦尔钦部落,”乌迪尔开口说,“我们不用过河,可以突然袭击——”十几匹路过的马儿的意识填满了乌迪尔的脑海。他感到了它们冻僵的肌肉不自主地打着冷战。乌迪尔对最近的一匹马狠狠地说,“闭嘴!没有燕麦!” 瑟庄妮的血盟们一惊,不禁面面相觑。瑟庄妮严厉地瞥了他们一眼。血盟们立刻转回头去继续干活。无论她的萨满行为多么古怪,即使是他们也无权过问。 乌迪尔把双手藏在身后,从暗兜里取出一根银刺。他将刺尖扎进手心。虽然效果不如冥想,但疼痛清理了他的脑海,让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集中精力说话。 “到瓦尔钦只需要六天的路程,”乌迪尔喷着鼻子,“他们的村子没有围墙。” 瑟庄妮等到他的眼神落定,才开口回答。 “我们没时间了,乌迪尔。”瑟庄妮指了指身边软塌的帐篷。“我们必须夺下对岸的城市,不然就得冻死!”她又示意了一下附近的几名较为年长的战士,“大多数牙齐的都把口粮让给了他们的孩子。昨天,我帮奥盖伊埋葬了她的女儿。”瑟庄妮因寒冷而变成暗紫色的嘴唇苦涩地抿了一下。“那个孩子活了两个夏天,但看上去又痩又小,好像刚活到第一春。”她叹出一口气,目光看向别处,继续说,“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孩子因为我的决定而冻死或者饿死。” “那就马上出击。”乌迪尔指着对岸远处的城市。“相信斧头和肌肉、利爪和牙齿。老法子。” “老法子是派出最强的战士,”她打断道,“还有哪个氏族比熊人更强?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要死多少人才能过河?我已经向族人们承诺了力量与胜利,绝不能看着我的军队活活饿死。”她一手按在乌迪尔肩上,“我知道你有充分的理由担心他们的——” “我担心的是艾希的军队,”乌迪尔顶了回去。“每天都有新的氏族向你敌人的旗帜俯首称臣。每个月都会有一个新的部落归顺阿瓦罗萨。你说你要让凛冬之爪变强对吧?如果我们与熊人合作……战斗就不会留下奴隶。不会有战士作为氏族盟友重获新生。那些失者会杀掉那座城镇中的一切生灵,不杀光不罢休。” “我们的名字就叫凛冬之爪。他们就是我们的同族。”她解释说,“是我发起了这场战争,只要我说停——” “熊人从来不听命令!”手心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心底的决绝让乌迪尔彻底地清醒过来。他放低了声音。“他们的嗜血会传染开来。把我们吃光抹净。”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看重你的建议,”瑟庄妮思考着他刚刚的话,“但我们必须在明天征服那座城市。”她斩钉截铁地说。 “你曾经挺过了更艰难的困境。”乌迪尔的脑子开始失控,猪、马、狼、人、还有厄纽克的意识全都撞进了他的脑海。他竭力抵抗着,因为他知道这是劝阻瑟庄妮的最后机会。 “瑟庄妮,”他用了最后的手段,“廓吉雅曾有过许多失败,她太容易妥协,太容易认输。我知道,她身为母亲令你十分失望。但我们部族真正懦弱的,是你的祖母。她一直都在害怕被人看不起,害怕——” “你不可以诋毁希吉安祖母。”她警告道。 “即使廓吉雅都知道要避免你祖母的错误。”话一出口,乌迪尔就意识到自己过线了。 “希吉安祖母让我离开母亲,她错了吗?”瑟庄妮的眼中燃着怒火。“难道我变成南方的母牛就好了吗?像母亲那样?我难道应该像她一样躺在王座上,酒池肉林?不能上战场,也就没有资格掌权。”瑟庄妮冷冷地说,“祖母犯的唯一错误就是纵容了母亲的统治。” “希吉安把你养大是为了她自己的野心。” “所以我敬仰她。” 瑟庄妮的语气中再无半点亲近和尊重。“我一定要召唤失者。你可以帮忙与熊人谈判,或者自己死在这场风暴中。” 野蛮(乌迪尔番外篇) 乌迪尔的希望沉没了。“那容我告辞吧,”他用认输的语气说,“猎牲领主看到我不会高兴的。”反正乌迪尔也并不期待这次不愉快的重聚。 瑟庄妮的表情变得柔和,然后狡黠地一笑。 “不行,”她说,“就是因为这个,我才需要你留下,老朋友。” 高处的颂树叶子全是血的颜色。乌迪尔看着一片猩红的树叶落下,意识到自己对红色有多么大的误解。在他的故乡,这色彩只会溅在白雪上。在弗雷尔卓德,红色象征暴力。在弗雷尔卓德,红色是死亡在靠近。但事实上,红色象征生命。任何人、任何动物,只要还活着,体内就蕴藏着红色。 乌迪尔睁开双眼。 冥想用的烛火在他的视线中烧出一个红斑。雨水打在渐熄的营火上发出嘶嘶的响声。强风摇晃着小屋松垂的皮革壁帐,像是打算在天亮前把它吹倒。冰冷的雨水在帐内毛皮地毯之间的缝隙中渗流。他并没有和僧侣们盘坐在遥远的艾欧尼亚山顶,这里是瑟庄妮营地的一角。 这是我的家,他心里泛起一股苦涩的骄傲。 乌迪尔过了好几周才再一次成功地进行冥想,但他现在没法高兴。他刚开始看清周遭的事物……那些声音就又回来了。 一阵避之不及的刺耳杂音让这位萨满喘不上气来。附近的厄纽克、居瓦斯克还有马匹的思绪淹没了他的自我意识,让他脑海中充斥着外来的感觉——一种雷霆般的巨大声响,只有他和最强大的兽灵行者才能听得到,而且无法令其安静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人类的情绪。他们也同样是动物。千种零碎的思绪混在一起:愤怒、恐惧、怨恨、冷酷—— 乌迪尔听不到自己的尖叫。他只是感到了自己喉咙发紧。那些声音不会安静,它们永远都不会安静。他翻开包裹,疯狂地寻找那根银刺。灼热的金属碰到了他的手指。他将银刺反复扎进手掌。金属带来的冲击将疼痛放大了数千倍——但为了赶走那些声音,他愿意承受任何代价。任何代价。 瑟庄妮很好奇她要拿出多少军需物资来冒险,才能联系上熊人。许多巨大的篝火在咆哮,火焰有三个人高。瑟庄妮的军队站在篝火阵的四周,饥寒交迫,带着疲惫与疑虑看着眼前的火焰。在目前这种天气里,干柴是一种决定生死的物资。而这些篝火仍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唤来失者。 篝火的木柴按照死结的样式组成环环相扣的三角形。高高叠起的木柴搭成了一座座燃烧的尖塔。在篝火阵周围,立着高大、古老的铁杆。每根铁杆上都铸着熊人的标志,铁杆下堆着武器和骸骨,就像等待被点燃的干柴。一切就绪。准备颂唱誓言的战士们只需要接受了血祈就可以正式开始仪式了。 她向熊灵的助祭点头示意开始。他将一只巨大的木碗举到颂誓者们的头上,浇了下去。粘稠的熊血挂在他们身上,盖满了他们的面孔和胸膛。然后每个人都拿起熊掌图腾,划过自己的胸膛。他们皮开肉绽,发出了疼痛的吼叫。 最后一名颂誓者是一个十夏大的小女孩,她颤抖地站在原地,熊灵的祭司将传统的鸦羽披巾像领圈一样环过她的脖子。然后她和其他战士们一起,围着最大的一处篝火开始了颂唱。她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持续的噪音,就像风暴中呼号的狂风。其他颂誓者也开始应和。声音相互覆盖,同时唱出不同的音调,制造出一种不自然的人声挽歌,与火焰的咆哮声和谐共鸣。这声音让瑟庄妮感到腹中惊惶,就像一种无法满足的饥饿。 “去叫乌迪尔。”她向身边的两个血盟命令道。他们被火焰迷住了,只是木讷地点点头,甚至无法将目光从仪式上挪开。“去把萨满找来!”她吼道。 她的声音让他们回过神来。两名侍卫走出了火光,踏入黑暗。 她也离开了篝火,走到自己的坐骑钢鬃身边。瑟庄妮知道,无论自己感到有多么不安,她的人民必须觉得她已准备好带领他们冲锋陷阵。 她爬上居瓦斯克野猪的鞍座。它的肩膀是她的二倍高,重逾十人。当它紧张地打起响鼻,她不需要大萨满的知识也知道它感受到了什么。它的爪子周围的坚冰碎裂,对她心有灵犀的坐骑与她的不安感觉产生了共鸣。被她拿去冒险的不仅仅是她手里的军需物资。 在瑟庄妮头顶,篝火的灰烬飞向天空。点点的星火之光向上方跳跃,指向一场正在接近的风暴。远处闪过一道霹雳,短暂地照亮了向她扑来的滚滚乌云。在如此庞大的旋涡面前,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个孩子。 第一道闪电伴着惊雷击中了一根铁杆。瑟庄妮在鞍座里向前探出身子,将手指伸入钢鬃黑色的硬毛中。如果是马,或者是其他次等坐骑,瑟庄妮会用一些安抚的话哄骗它。但她对钢鬃低语道,“我也不喜欢这样。但现在一切都要看大萨满了……” 晨光始终没有到来。 乌云翻江倒海,拦住了归来的太阳。 乌迪尔打着冷战。雨水一夜之间就结成了冰。护胫上的冰霜阻碍着他的脚步。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扭曲游移。太多生物,太多人,全都围绕着他,他们的困苦在他脑海中喧嚣哭叫。 瑟庄妮将部队沿着河岸边的树林组成犄角之势。营地和炉户战士都站在前线部队后方的山坡上。每个人都准备好了武器,等着熊人部族的到来。血战士们敲打着盾牌,击响了战鼓。 这是弗雷尔卓德的习俗。你要先证明自己是朋友,然后才能放下武器。 战士们的护甲、刀剑和战斧上开始出现细小的静电火花。乌迪尔看到战士们对这异样的现象不知所措。电弧继续在他们的武器之间跳跃游移,他能感到他们的恐惧。 乌迪尔跟随她走到树林的边缘。他的脸庞开始拉长变形,牙齿向外伸展,形成巨大的獠牙,又缩回到原本的样子。他的皮肤上的毛发泛起波浪,向浑身各处流淌,将他全身覆盖,又像小水湾里的潮水一样退去,似乎是在响应着某种未知的浪潮。他低吼着、鸣吠着,口角流出涎水。突然,乌迪尔瞪大了双眼。 分歧(乌迪尔番外篇) “他们来了。” 静默席卷了一切。 第一批熊人从树木间的黑影中不声不响地闪了出来——是野人,他们的皮肤被血染成了棕色。他们的头发被污垢粘在一起。有些人没穿衣服,其他人披着熊皮或者破布。 接下来出现的是野兽,大多数是熊,体型和毛色各不相同。有些种类乌迪尔认得,还有一些他却从未见过。他们都曾是兽灵行者,如今被困在了无情的巨熊形态中。他们早已忘记自己曾是人。 再来的是怪兽。 它们都是熊和其他生物的怪异混合体,是来自传说、噩梦和民间故事中的东西。它们曾经都是人,但现在已被至真兽灵完全吞噬,早已没有了正常动物的外形。它们当中最巨大的一只——一只庞大的熊样生物从树林里缓缓走出。原本应该是脑袋的地方有一颗腐坏的麋鹿头骨,周围垫着一圈黑羽的鬃毛。它的双眼燃烧着蓝火,张开巨口以后里面露出一个孩童的面孔。然后孩童又张开嘴,吐出秽物般的棕色粘液。其他噩梦生物随着它从树林中现身,跛行着、爬行着、摇晃着向前走。 熊人在瑟庄妮大军的对面凌乱地站成一排。他们没有摆出进攻的架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只是在等待。 乌迪尔紧促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他的颤抖也变成了惺忪的摇摆。手心的疼痛退去了。他从对面的阵线上认出了许多灵魂:学生们、大师们、曾经的颂誓者们。有他在喝酒时认识的氏族萨满,有他在战场上认识的战士。他们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自我意识。大多数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人。一些已经将自己的灵魂撕裂得只剩下不屈熊灵的唯一情绪,一种接近狂怒的无限自信。 一个人从树林中走出,只穿着巨大的鸦羽罩帽和熊皮披风。猎牲领主。 “我是熊人。我来给沃利贝尔传话。”他大声宣布。 乌迪尔记得几年前的他。当时他还叫纳扎克,是一个忧愁的男孩,也是一个未接受训练的、有伟大潜质的兽灵行者。乌迪尔的第一个学生,如今已沦为熊人的代言者。即使他用力寻找,拨开他周围的魔法,乌迪尔也依然无法听到纳扎克的灵魂或者意识的声音。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是我辜负了你,乌迪尔心想,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纳扎克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和大声叫喊没有区别。 “你没有辜负懦弱的心,”猎牲领主用怒吼回答乌迪尔的心声。“你这是在折磨自己。不要压抑我们的天赋,不要拒绝它真正的力量。”一阵狂风拂过他身后被冰雪覆盖的树丛,就像鬼魅的钟声。“你们为何召唤我们,凛冬之爪?” “我请求熊人的力量。”瑟庄妮一字一句地说。“我请求你与我的部落并肩作战,猎牲领主。” 那个年轻的兽灵行者扭头朝向瑟庄妮,无神的眼睛在眼眶里一动不动。“你求错了人。我只是代为传达沃利贝尔的声音。” “你作为他的代表,我可以接受你许下的——” “我不能代表他。我只是他的工具。”猎牲领主打断了她。他似乎是在盯着瑟庄妮身后的远方。“我们的主与我们同行。” 乌迪尔还没看到它出现,先感受到了它的力量。那些声音,那些在他脑海中的兽灵,那些永远挥之不去的意识……全都开始变弱。即便是瑟庄妮,近在咫尺也无法感知。围绕在她身边的恼怒和急躁消退不见。沃利贝尔来了。 在纳扎克身后的树林中,巨大的黑叶树木噼啪作响、摇摇晃晃。比猛犸还更高大的它走出了树林。这是一座肌肉的城池,支撑它的每一条肢体都比人体还粗壮。它古老残破的远古护甲由黑暗的金属板组成,数百场战斗留下的血迹在上面凝结成厚厚的一层。在它的后背和肩膀上,插着许许多多残破的武器,全都因岁月而变得锈迹斑斑。它有一半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肉,露出了粼粼的白骨、牙齿和犄角。诡异的黑血从它嘴里淌出。四只眼睛看上去超乎想象地古老、异样、冷酷,正俯视着瑟庄妮和乌迪尔。 熊灵的化身一步步走近,就像宁静的暴风眼在靠近。乌迪尔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处。他脑海中没有留下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物。没有任何感觉。即使乌迪尔自己的思绪也只剩下微弱的轻声。他只能感受到沃利贝尔。它的静默与任何人或动物的感觉都不一样。沃利贝尔的意识压倒性地碾碎了一切。 虽然瑟庄妮军队的数量是熊人的一百倍,但她的战士却在沃利贝尔面前退缩了。巨大的战争猛犸、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打过人,打过巨魔,打过斯喀尔德瓦斯塔亚,但现在全都在瑟瑟发抖。 面前的威严生物让瑟庄妮倒抽一口凉气。她从未想过熊灵的化身有可能亲自回应她的召唤。无论失者能够带来什么价值,他们的主人都等同一千倍不止。 她在鞍座里横下一条心,在缓慢前进的沃利贝尔面前巍然不动。她的脸上没有恐惧,而是闪过了野心的光芒。 乌迪尔与静默挣扎着,他尝试开口说话,尝试回忆起儿时的故事。有人说就连沃利贝尔也曾经是人。一个伟大的萨满和兽灵行者,将自己全然献给熊灵,甚至足以让它真正通过他的身躯显现。但现在看到这个怪物的尺寸,他怀疑这东西不太可能是人变的。沃利贝尔停在瑟庄妮面前,闪电在它后背噼啪作响。 沃利贝尔的提问淹没了乌迪尔的脑海,压垮了他。乌迪尔感觉似乎所有言语都在从自己的眼球中往外喷发,撕开指间向外流淌。 “战争的女儿,什么样的战斗值得我们出手?” 这个声音回荡在这片大地的每个熊人和每个兽灵行者口中。 瑟庄妮刚才就看到猎牲领主的双眼上翻,然后变成一汪黑水,把头仰到身后。现在这个身形纤细的人正用雪崩般的声音说话,就像是雷暴攫住他的嗓子,将自己变成了语言。但真正令这位战母感到惊讶的是她听到乌迪尔也在低声问着同样的问题。 分道扬镳(乌迪尔番外篇) 瑟庄妮很快回过神来,她微笑着,用两支军队都听得到的声音回答。“我将烧毁南方的农场。我将用他们的孩子当做狩猎的消遣。我将推倒他们的石墙和房屋,让这世上没人再敢反抗我们。”她指向了南方。“冰雪降临的每一寸土地都将归我所有。我的名字将成为他们的梦魇,我们的部族将统治到永远。” 有那么一刻,只有乌迪尔在风中猎猎飘扬的斗篷应和她的宣言。在她头顶,乌云像风暴一样盘旋。 “请求我们的力量,”那个声音说。 乌迪尔动用起全部的意志力,把手伸进包里。他掏出银刺,金属的寒热让他的手臂麻木。如果他能在瑟庄妮开价之前说出口……如果他能用自己的嘴说出人话……他还有时间…… 现在还不晚。 瑟庄妮曾经的导师还没来得及强迫自己走上前,她便开口答道:“我请求你们的力量。”但他随后迈开僵直的双腿,蹒跚地走到她和熊灵之间。 乌迪尔将银刺扎进手心——即使穿掌而过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感觉。没有疼痛,甚至都没有金属的能量。他张开嘴,但发现说不出任何话,而是被沃利贝尔的意识所动摇,令他双膝跪地。 “你将献上谁作牺牲?”乌迪尔和猎牲领主用熊灵的声音说。 乌迪尔闭上双眼,想象艾欧尼亚的丘陵,红叶落在他身边。他学习冥想、学习控制自己力量的那段记忆显得如此空洞。那片遥远的土地永远不会成为他的家,也永远无缘再见。然后,乌迪尔回想起他回到弗雷尔卓德,见到年轻的瑟庄妮,以及在随后的岁月里,见证她在自己的教导下成长为一位战母。 从他身体外部,乌迪尔听到自己拼力喊出的话语。“她并非在对你起誓,熊灵。”他咽下一口唾沫,将自己推向那个怪兽般的生物。“我们只献上战争和战死的人。” 沃利贝尔愤怒地咆哮。它的音浪将乌迪尔推到瑟庄妮跟前,巨兽的咒语中断了。 瑟庄妮曾独自一人狩猎过冰巨虫。她曾十几次把自己的头发打成死结再冲上战场,那些誓言,承诺了胜利或者她自己的死亡。她曾冲进漆黑之地闭着眼迎战巨魔。但就在沃利贝尔的咒语中断的一刻,当她抬头看到头顶笼罩着的可怕存在,她才知道它真正的恐怖。它毛发直立,闪电在它血肉中肆虐。它的伤疤在发光。霹雳从它口中倾泻而出,似乎下一瞬就要爆炸。瑟庄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恐惧,她刚刚差一点就把她和她的人民全都献给熊人。 这才是沃利贝尔的真正力量。 她敬畏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导师。不知如何,他找到了足够强大的力量,足以匹敌如此的恐怖。 “你畏惧我们的战争吗,巨熊之灵!?”乌迪尔朝着怪兽大吼 那个巨大的生物再次咆哮,变得越来越不像熊的样子——血肉似乎开始飘散:肌肉、毛发、筋骨都开始分离,只有其中无尽的闪电将其连接。沃利贝尔摆出进攻姿态。但不等它发起进攻,瑟庄妮直接向他骑行,挡在乌迪尔面前。 “风暴与狂野之熊!你是否与我们并肩作战?”乌迪尔大喊道,“还是说你畏惧我们的战争?” 等了许久,怪兽给出了回答。 “我们无所畏惧。” 乌迪尔走过城市大门的废墟。这座河畔的城市已经所剩无几,不可能还有温暖的炉火驱走夜晚的寒冷。他身边的建筑全都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只有碳化的木材和石头砌的烟囱立在尖尖的碎石堆顶端。 乌迪尔走向城中心,他的脚步在烟灰覆盖的街道上留下灰白的脚印。黑烟组成的帷幕在他周围飘荡,遮住了街道和被夷平的石头房子。一片黑烟暂时散去,显露出十几个凛冬之爪的战士。他们围着一座着火的哨塔组成阵列,包围了少数几个幸存者,将他们赶向火海。剩余的城镇守卫绝望无助地想要逃脱,但等待他们的只有斧头和死亡。 在他们附近,一个熊人正在肢解一个商店老板的尸首。它回过野兽模样的脸,看向乌迪尔。鲜血沾满了它的毛发,它随手将一对战斧砍在那具早已死去的尸体上。紧接着,那个熊人发出一声咆哮,附近的战士们立刻逼近了剩余的城镇守卫,无情地将他们推进火海。 这是乌迪尔看到的第一批幸存者。熊人首先冲破了城镇的防线。瑟庄妮的部队紧随其后,但他们和失者一样凶残。直到现在乌迪尔依然能感受到那斩筋截骨、不容置疑的熊灵正在悄悄爬进身边每一个生灵的脑海。熊人的力量正在增长。 乌迪尔爬上碎石的阶梯,来到一片广场的废墟。在周围高大石头房子的环绕下,他看到那个巨兽正在等他。熊灵的化身独自站在城市的中央,它把尸体钉在尖刺顶端,组成某种未知的图样。怪兽周围四散的尸体上长出了黑色的枝杈和根须,就像地里钻出的蠕虫。沃利贝尔脸上的血肉和毛皮已经痊愈,它的肌肉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粗壮厚重。 沃利贝尔的眼睛看向迎面走来的乌迪尔。在它的脸上,十多只新的眼睛冒了出来,每一只都和蜘蛛的眼睛一样黑暗冰冷。或许它在这名凛冬之爪的萨满身上嗅到了外来的魔法,而现在已经认定他通过了考验。不知为何,乌迪尔知道,这一次它是在对他单独讲话。 “我将重获新生。你无法阻止我,人类的孩子。”怪兽说。 乌迪尔脱下斗篷,经过傍晚冥想的准备,他逐一行走于他的不同形态:不死的雄鹰、机敏的山猫、刚毅的野猪,还有十多个其他兽灵。当他变换成熊灵的外形时停了下来。他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与头顶那只巨大怪兽的形体变得一模一样。最终,乌迪尔变成了它的宿敌——烈焰、炉火和铁砧之灵,巨羊。 乌迪尔并不惧怕他与这只生物之间不可避免的战斗。他不惧怕任何事。他的头脑无比清晰。他心中确信……这些都是噩兆。沃利贝尔可能随时都准备好吞噬他和瑟庄妮。但他的决心并没有动摇。他已经发过誓要保护瑟庄妮,正如一位父亲的本分。不计代价。 “你不可能夺走她。”乌迪尔狠狠地说。 那只怪兽只用静默回答,它又回过身继续手上血腥的工作。 侍魂(艾卡西亚番外篇)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 阿克扎姆是我先祖的名讳,意思是持锋之人。既是战士的名字,也是一个吉祥的称谓。阿克扎姆是最后一位法师王。他倒在了恕瑞玛的太阳女皇麾下的金色兵团和天神面前,艾卡西亚王国从此门户大开。 瓦是我的母亲,柯伊是我的父亲,艾卡瑟是我所出生的血亲部族的名字。艾卡瑟拥有光辉的历史,曾效忠于法师王。 我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承继了这些名号。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 只有考阿利是新加进来的。虽然是新取的名字,但已经感觉浑然天成。这个名字现在已经与我融为一体,在我心中燃起炽烈的自豪。考阿利曾经是法师王的贴身侍卫,个个都是死士,用生命为主人效力。当阿克扎姆王在太阳女皇的天神战士面前倒下,艾卡西亚沦为恕瑞玛的藩属国,每一个考阿利都已自裁谢罪。 但是考阿利已经重生了,再次为新的法师王效命,重拾往昔的荣耀。我的胳膊上烙印着他们的徽记——一把裹在卷轴中的利剑。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我一次次地重复着,紧紧抓住它所代表的东西。 我不想忘记。这是我仅有的一切。 今天早晨我是在做梦吗?我和重新建制的考阿利昂首阔步地走过艾卡西亚的街道,感觉上一次已经隔了有一辈子那么久。 宽广的主干道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少。他们穿着最鲜艳的衣服,佩着最精美的珠宝,欢呼雀跃,向前进中的我们致敬。他们前来见证自己的王国重获新生。 因为今天重获新生的是艾卡西亚,而不仅仅是考阿利。我挺起胸膛,豪情汹涌地激荡。 我们步伐统一,手握藤条盾牌和尼姆查弯刀。恕瑞玛的法律明令禁止人们持有艾卡西亚的武器,但城中早已秘密锻造并储藏了足够数量的武装,为起义的那天做好了准备。 那是刻骨难忘的一天。 城中回荡着尖叫声,人们叫喊着追杀每个恕瑞玛官员。数百年来,丧权辱国的法律要彻底根除我们的文化,血腥地制裁所有不肯屈服的人。在这个流血的日子,人民的愤恨达到了顶峰。虽然这些人只是公证官、商人和税吏,但无关紧要,他们都是可恶的太阳皇帝的走狗,他们该死。 一夜之间,艾卡西亚便已光复! 太阳圆盘的雕像被人群从屋顶拆下砸毁,恕瑞玛的字纸被焚烧一空,他们的财宝被洗劫。已逝皇帝们的雕像被亵渎,就连我自己也破坏了一幅巨大的壁画,所用方式足以让我的亲娘无地自容。 我记得浓烟和烈焰的气味。这是自由的味道。 我一边行进,一边回味着。 我的回忆中满是笑脸和欢呼声,但我无法分辨任何具体的词语。骄阳太过明亮,噪音太过强烈,在我的脑海中久久地轰鸣。 我前一天晚上没有合眼,即将到来的战斗让我紧张不已。我挥舞尼姆查弯刀的本事中规中矩,挎在我肩膀上的蛇形反曲弓才是我取人性命的家伙。弓身木质饱经历练,刷有一层防潮的红漆。箭矢用苍蓝锋喙鸟翎做尾羽,我亲手凿刻的锋缘黑曜石做箭头。而这些黑曜石则来自术师们的创造——他们是土石魔术的操控者。艾卡西亚密林覆盖的海岸线长跑让我拥有终日战斗的体能,高山间的险路让我拥有拉满强弓的臂膊。 一个年轻的姑娘,有着银线缠绕的发辫,和我平生所见最为深邃的绿色双眸。她将一轮花环戴在我头上。鲜花的芬芳令我陶醉,但当她将我拉近,吻上我的唇,一切都被我抛在了脑后。她戴着一条项链,黄金的螺旋线中间环绕着一枚蛋白石,我认出这是父亲的手艺,不禁微笑起来。 我想要抓住她,但我被队伍裹挟着继续向前。所以,我只能在脑海中牢牢印下了她的脸庞。 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剩下她的双眸,深邃的绿色就像我少年时奔跑过的森林…… 很快,这点残留也将消逝。 “别着急,阿扎,”塞贾克斯·卡尤-雷恩斯·考阿利·艾卡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刚剥好的鸡蛋塞进嘴里。“今天这事儿摆平以后,她会等你的。” “没错,”寇格林·艾沃-艾萨·考阿利·艾卡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撞我。“等着他,还有其他二十个棒小伙儿。” 寇格林的话让我面红耳赤,然后他开怀大笑。 “用恕瑞玛的金子,给她打一条上好的项链,”他继续说。“她就是你的人了,直到永远——至少到明早!” 我应该说点什么斥责寇格林如此蔑视这位姑娘的荣誉,但我是后辈,只想在老兵面前证明自己。塞贾克斯才是考阿利真正的核心。他是个彪形大汉,剃着光头,皮肤上冒着儿时病痛留下的麻子,浓密的大胡子岔成两股,用蜡和白垩定型。寇格林是他的左膀右臂,眼神冷峻,残酷无情,身上纹了一个婚约的刺青,不过我从未听他说起过自己的妻子。这些人都是一起长大的,而且刚到能拿起剑的年纪就开始学习战士的秘传武道。 但戎马生涯对我来说是新鲜事物。我的父亲把我培养成了一个宝石匠,专精于鉴定宝石、制作珠宝。和我不同的是,他一丝不苟、谨言慎行,如此下流的话语对他来说肯定有如五雷轰顶。当然,我倒是感觉很有趣,想要尽快跟这群硬汉打成一片。 “少欺负这小伙子,寇格林,”塞贾克斯用他宽大的手掌拍了一下我的后背。他本意友善的一拍,却让我满口大牙磕得生疼,不过我依然受用得很。“到了晚上他就是英雄了。” 他挪了挪肩上挑着的长柄斧头。这把武器巨大异常,黑色的杆柄上刻着他先祖的名讳,青铜的斧刃如同剃刀般锋利。我们当中几乎没人能举起来,更别提挥动砍杀了,但塞贾克斯是精通所有武器的大师。 我回过头,想要最后看一眼那个绿色眼眸的姑娘,但在拥挤的士兵和林立的武器之间,她的身影已经无迹可寻。 烟尘(艾卡西亚番外篇) “打起精神,阿扎,”塞贾克斯说。“占卜师们说,恕瑞玛人距离艾卡西亚还剩不到半天的路程。” “那……那些天神战士也跟来了吗?”我问道。 “他们说有,小伙子。他们说有。” “我有点期待看到他们,这样想是不是不对?” 塞贾克斯摇了摇头。“没有,因为他们是传说嘛。但是只要你真的看到了,就一定会后悔。” 我不明白塞贾克斯的意思,追问道,“为什么?” 他用余光看了我一眼。“因为他们是怪物。” “那你呢,你见过吗?” 我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但我依然记得塞贾克斯和寇格林脸上划过的表情。 “我见过,阿扎。”塞贾克斯说。“我们在贝伊泽克打过一个。” “我们削平了半座山才放平了那个杂种,”寇格林补充说。“即便如此,只有塞贾克斯的武器才足够大得砍下它的头。” 我想起了那个传说,不禁激动地打了个冷战。“那是你们干的?” 塞贾克斯点点头,但没说话,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追问了。他们将那具死尸在这座刚刚解放的城市中游街示众,向人们证明恕瑞玛的天兵也是血肉之躯。我的父亲并不希望我目睹这种事,害怕这会燃起每个艾卡西亚人心中隐忍百年的反叛之火。 天神死亡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能回忆起它的超乎常识的庞大、怪异和恐怖…… 后来,我就看到了他们。 那时,我才明白了塞贾克斯的意思。 我们在一处缓坡上列队排阵,身后是破碎的城墙残骸。自从太阳女皇到来,这一千多年间,我们不允许回收碎石,也不得重建城墙;用残垣断壁强迫我们记住,远古时代的那一场落败。 但现在,我们的石工、劳力和术师组成了一只大军,正在使用魔法导动的绞盘机械,将刚刚开采出来的巨大花岗岩整齐地砌好。 城墙的崛起让我感到由衷的骄傲。艾卡西亚正在我眼前沐浴着重生的荣光。 更震撼的场面,是横跨在入城大道上的军队。一万名士兵,不论男女,全都穿着熟皮甲,拿着战斧、标枪、长矛。在起义之后的几天里,煅炉日夜不停地生产着剑、盾和箭头,但时间有限,还没等到我们武装起全体士兵,太阳皇帝怒目便已投来,大军即刻开拔东征。 我曾在禁书中看到过古代艾卡西亚军队的图片——勇敢的战士们组成一排排金色和银色的阵列——虽然我们只相当于古时大军的残影,但豪情不让分毫。两个侧翼分别部署了两千名利爪骑手,胯下的坐骑通体鳞羽张立,长着利爪的蹄子在地面上不耐烦地跺来跺去。一千名弓箭手在我们前方十五尺处半跪在地,身前的软土中插着蓝色尾羽的箭矢。 三个纵深雄厚的步兵方阵是我们的主力军,如同一座勇气的堡垒,意欲抵抗世代压迫我们的仇敌。 在我们阵地的后方,法师们正在施放土石魔法。噼啪作响的能量让空气变得模糊。恕瑞玛人一定会带上法师部队,但我们有自己的魔法与之抗衡。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士兵,”我说。 寇格林耸了耸肩,“谁都没见过,我们这一代人都没有。” “别太自满,”塞贾克斯说。“太阳皇帝有五支部队,人数最少的那支也有我们的三倍”。 我尝试想象这种武力,但完全没有概念。“我们怎么才能打败那样的军队?”我问。 塞贾克斯没有回答我,而是将考阿利带到了既定位置,停在一座巨大的花岗岩阶梯建筑前。建筑的基座下木桩林立,上面插着恕瑞玛人的尸体,一群食腐鸟类在上空盘旋。在建筑顶端,猩红和靛蓝色的绸缎搭起一座帐篷,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一群穿着长袍的牧师围着帐篷,每个人都拿着星铁打造的手杖在空中画着复杂的轨迹。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能听到一种持续的嗡嗡声,就像一窝虫子想要钻进我的脑子里。 帐篷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摇摆起伏,我的眼睛开始流泪,不得不移开了视线。我的牙齿似乎在牙槽中松动,嘴里充满了酸牛奶的味道。我一阵干呕,用手背一抹嘴,却没想到手上留下了几点血迹。我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我问。“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塞贾克斯耸耸肩。“据说是一种新武器。萨阿伯拉地震后,术师们在地下深处发现的。” “什么样的武器?” “重要吗?”寇格林说。“他们说这东西能将那群穿金衣的吃屎家伙从世界上杀得干干净净。还有那帮天神,死多少次都不过分。” 现在太阳已经快要升到最高,但我的脊背却一阵寒颤。我的嘴突然干涩。指尖一阵刺麻。 这是恐惧吗?或许吧。 或者,也可能,只是可能,这是预兆。要出事了。 一小时后,恕瑞玛的大军到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部队,从未想象过如此多人能够聚集到一起。暴土扬尘、铺天盖地,像正在聚集的风暴,即将卷走凡人的领域。 紧接着,我在尘埃之中看到了恕瑞玛战士的青铜长矛。放眼望去,四面八方满目兵戎。他们向前进军,一堵人墙高举金色的旗帜,太阳圆盘的图腾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缓坡顶端,我们看到一波又一波敌军走入视线,数十万未尝败绩的大军,他们的先祖已经征服了已知的世界。金色的坐骑和骑手掩护侧翼,数百架浮在空中的战车在军队前方开路。尺寸堪比三桅帆船的重装车厢上装载了奇怪的战争机器,高速自旋的球体周围环绕着火珠和闪电,形似导航用的星盘。机器周围跟着一群身穿长袍,手拿火炬法杖的牧师,每个人身边跟着一队盲眼奴隶随从。 在军队的中心,是那些天神战士。 我的脑海里已经忘却了其他一切东西——血迹、可怖之物,还有恐惧感。只剩下天神战士的形象在我眼前,并会在此刻之后的时间里挥之不去。 我一共看到了九人,像小山一样挺立在麾下的士兵中。他们的外表和身体是人类与动物的恐怖混合体,世界上从未有类似的东西存在过,也永远都不该存在。他们身着青铜和玉石铠甲,全都是巨人。让人难以置信的怪物。 乱起(艾卡西亚番外篇) 他们的首领转头看向我们。她的皮肤如象牙一般惨白光滑。一顶金色的头盔被刻成雄狮的形状,仁慈地帮我们遮住了她的面孔,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她恶狠狠的目光扫过我们阵地时的力量。 目光所及,掀起了恐惧的浪潮。 我们的军队在庞大的敌人面前相形见绌,一箭未发就已经濒临溃散。勇敢的领袖们发出沉稳的叫喊声,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军阵,但即使是我也能听出他们声音中的恐惧。 我也同样感受到一种无法控制的放空膀胱的急迫感。但用力将这种感觉憋了回去。我是考阿利。我不能第一次上战场就尿了裤子。 即便如此,我的双手直冒冷汗,胸口一阵揪拧的钝痛。 我想跑。我必须跑。 我们没有可能和这样的部队交战。 “这帮杂种,还挺大的。”寇格林说道,一阵紧张的笑声从我们的行列传开。我的恐惧减轻了一些。 “也许他们看起来像神明一样,”塞贾克斯洪亮的声音传得很远。“但他们都是凡人。他们会流血,他们会死。” 我从他的话中得到了力量,但我好奇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我们是艾卡西亚人!”他吼道。“是国王和女王的传人!我们的祖先开拓了这片土地,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主人。是啊,敌方人多势众,但他们派来的战士全都是奴隶和唯利是图的佣兵。” 他高高举起自己的武器,阳光映出他光亮的利刃。这一刻,他光荣伟岸,我甘心追随他,前往世界的尽头。 “我们为自由而战,誓不为奴!这是我们的家园,养育的是高贵的人,是自由的人!没有比自由更强大的武器,所以我们必将凯旋!” 考阿利阵列中响起一阵欢呼声,很快就感染了军队中的其他部分。 艾-卡-西亚!艾-卡-西亚!艾-卡-西亚! 我们的战吼回荡在高耸的城墙上,传至恕瑞玛的部队。天神战士对他们的侍从简短地说了什么,然后由侍从将他们的命令传达给部队各个分部。马上,敌军开始爬上我们的缓坡。 他们的行军速度不快,有意控制着节奏。每走三步,战士们就举起长矛敲击自己的盾牌。这声音震魂摄魄,如同缓慢的战鼓将我们的斗志击散,让我们想到自己很快就将感受到那些刀刃的锋芒。 我的嘴巴干涩,心脏狂跳。我将目光投向塞贾克斯寻求力量,希望从他不可动摇的气势中汲取勇气。他下巴坚毅,目光冷峻。他的灵魂不知恐惧为何物,没有一丝疑虑。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他感到了我的注视,低头看了我一眼。“鸡蛋要吗?”他说。 他递来两枚剥好皮的鸡蛋。 我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我吃不下。 “我来一个,”寇格林说着,拿起一枚鸡蛋咬掉一半。塞贾克斯吃了另一只,二人若有所思地嚼着。 恕瑞玛人越来越近。 “味道不错,”寇格林说。 “煮鸡蛋的时候倒点醋,”塞贾克斯回应道。“更好剥。” “机智。” “谢谢。” 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跳来跳去,无法理解他们面对大军压境的时候为何要聊家常。但我觉得舒缓多了。 我笑了一声,笑声迅速传播开来。 考阿利们放声大笑,不知道为什么,很快整支军队都开始大笑。那股威胁着我们不战而败的恐惧已经不见了踪影。新鲜的坚决注入我们的心,钢铁流入我们持剑的手臂。 恕瑞玛人停在了距离我们两百码的地方。我在空气中尝到了异样的质感,就像是在嚼一块锡锭。我抬头,恰好看到战争机器上高速自旋的球体开始燃烧,散发出炽热的光。周围的那群牧师将手杖向下猛挥。 一颗火珠脱离中心的球体,抛向空中,冲我们飞来。 火珠落在我们的步兵阵中间,炸出一团浅绿色的火焰和一片惨叫。另一颗火珠接踵而至,随后又是一颗。 我一阵恶心,阵列中传来一股烤肉味的热浪,虽然场面惨不忍睹,但我们的战士仍然坚守着阵地。 更多火珠向我们飞来,但它们没有击中我们的阵地,而是在空中摇移不定,随后调头,砸进了恕瑞玛长枪兵的行伍。 惊叹的同时,我看到我们的术师将手杖浮在空中,手杖之间跃动着魔法的脉络。我的四肢汗毛直立,周围的空气被微光笼罩,如同拉上了一帘帷幕。 更多火珠从恕瑞玛战争机器中射出,但全都撞在了我们军队外周的魔法屏障上,在半空中爆炸。 我们阵线中的欢呼声盖过了痛苦的惨叫。我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成为打击的目标。我看着那些悲惨的伤员被战友拖到了后方。留在后方想必非常诱人,但我们艾卡西亚人是探索者国王的后裔,护送伤员的战士们无不尽快赶回了自己在阵线中的位置。 我们的法师显然承受着很大压力,但他们的力量不断地将恕瑞玛人的轰炸挡在外侧。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金字塔尖上的那顶帐篷。那里也是,牧师们正在使出全部力量。究竟最后会出现什么,我无法想象。里面究竟放着什么样的武器,我们什么时候会用上? “稳住,”塞贾克斯说,我立刻将注意力转回到面前的敌军。“他们现在就要进军。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我看到恕瑞玛人此时已经开始奔跑,向我们冲过来。我们前方的弓箭手阵线射出一轮箭矢,数十名敌方士兵倒下了。青铜板甲和盾牌救了一些人的命,但如此近的距离下,一些箭镞直接穿透了胸甲,将敌人击杀。 又一轮齐射击中恕瑞玛人,紧接着又是一轮。 数百人倒下了。他们的阵线参差不齐,一片凌乱。 “上!”塞贾克斯大吼。“冲进去!” 我们的步兵阵放平长矛,像楔子一样向前冲锋。我被身后的人们裹挟着向前冲,一边跑一边设法抽出弯刀。我一边大喊着给自己壮胆,一边担心着被自己的刀鞘绊倒。 我看到了恕瑞玛人的面孔,他们头发上的辫子,他们头冠上的黄金,还有外衣上的血渍。我们的距离如此接近,甚至足以听到彼此的轻声细语。 我们像雷霆一般冲击他们动摇的阵线。突刺的长矛传来了剧烈的颤抖,长柄在强烈的冲击下劈裂折断。纯粹的战斗意志和压抑了千年的愤怒让我们的冲锋势不可挡,深深劈入人群,彻底粉碎了他们的阵型。 愤怒给了我力量,我挥起刀剑。刀刃砍进了血肉,鲜血喷在我身上。 我听到了尖叫声。可能是我自己的。我不确定。 烟消云散(艾卡西亚番外篇) 我想要尽量靠近塞贾克斯和寇格林。只要是他们战斗的地方,恕瑞玛人一定活不长久。我看到塞贾克斯用他巨大的长柄武器打倒了十几人,但没找到寇格林。在人潮的推搡和冲击之下,我很快也跟丢了塞贾克斯。 我大叫他的名字,但我的喊声被战吼淹没了。 有人撞我,有人扯我,有人抓我的脸——究竟是艾卡西亚人还是恕瑞玛人,我不知道。 一杆长矛刺向我的心脏,但矛尖滑过我的胸甲,划伤了我的胳膊。我记得疼痛的感觉,但不记得其他了。我将剑凿向一张尖叫的脸。他倒下了,我继续向前,恐惧和野性的欣快让我变得无畏。我大吼着,像个疯子一样挥着剑。 技巧毫无意义。我就是个正在剁肉的屠夫。 我看到武技比我更强的人被杀死。我不断跑动,迷失在血肉与白骨的漩涡中。只要是暴露在外的脖子或后背,我就砍下去。我在杀戮中找到了残忍的愉悦。不论今天是怎样的结局,我都将在战士的行列中高昂着头。更多箭矢飞过头顶,我们的军队开始发出欢呼声,胜似自由的赞歌。 恕瑞玛人溃散了。 起初只是一个奴隶战士扭头逃跑,但是他的慌乱很快像野火燎原一样四散开来,很快整个阵地都开始退下山坡。 在这一时刻到来前的几天里,塞贾克斯曾告诉过我,一个战士面临的最危险的时刻,就是军团溃散的时候。因为真正的杀戮这才开始。 我们撕碎了溃不成军的恕瑞玛人,长矛刺入他们毫无防备的后背,战斧劈开脑壳。敌人们不再抵抗,只一个劲儿地互相踩踏,拼命逃跑。这场血雨腥风令人惊骇,好几百人在这场屠杀中身首异处,但我深深陶醉其中。 这时,我又看到了塞贾克斯。他坚定地站着,长柄武器立在旁边。“停!”他大喊道。“停!” 我想要咒骂他的怯懦。我们已经热血沸腾,恕瑞玛人正在落荒而逃。 我当时并不知道,塞贾克斯其实已经看出我们的处境有多危险。 “回撤!”他喊道,所有和他目睹了相同景象的人也都开始跟着一起喊。 一开始我们的军队不想听他的话,醉心于胜利,想要冲到底。我们想要杀光每个敌人,向那些侵占我们土地数百年的敌人复仇。 我当时没有看到危险,但我很快就懂了。 阵线的前沿传来尖叫声,如注的鲜血喷上半空。被斩断的手掌向后方飞来,像打水漂的石子一样旋转着。尸体紧随其后,像砂砾一样被扬到空中。 恐惧的尖叫和哭喊突然爆发,自由的赞歌戛然而止。 天神战士进入了战场。 三个天神战士冲入我们的阵线;有的像人类一样走,有的像野兽一样爬。全都装备着人类不可能举起的巨大兵器,势不可挡,所向披靡。他们闯进来,每一下挥击都会杀死十几人。艾卡西亚人被他们的刀刃打成碎块,或被狠狠践踏,或是被撕成带血的布条。 “撤!”塞贾克斯大喊。“撤回城墙!” 没人能够击穿天神战士们的护甲,他们的残暴和兽性让我呆在原地动弹不得。长矛在他们钢铁般的皮肤上折断,他们轰鸣的吼叫让我的恐惧深入骨髓。其中一个披着嶙峋的羽翼,长着秃鹫般的喙。它发出刺耳的鸦鸣,跃至空中,利爪喷出蓝色的烈焰。我眼睁睁看着同胞烧成飞灰,只能无助地喊叫。 我们刚刚还在胜利和荣耀的幻想中欢呼雀跃,现在一切想法都像玻璃杯一样被摔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和折磨的预感,是无法想象的残酷暴君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我感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下意识地举起了染血的刀剑。 “快走,阿扎,”塞贾克斯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回拽。“仗还没打完呢!” 我被他有力的手拖着,脚步几乎无法跟上。我们撤回到最初列阵的地方,我默默地流泪。我们的阵线被打破了,今天输定了。 但是天神战士们站在遍地死尸中间,甚至不屑于追击。 “你说过我们有武器,”我哭喊道。“为什么还不用?” “他们正在启动,”塞贾克斯说。“看!”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无法理解。没有任何凡人曾看过这种东西。 那座帐篷中爆发出数道强光。一环环巨大的紫色能量弧撕裂天空,像巨浪般拍到地上。冲击的力量将所有人掀翻在地。我双手捂住耳朵,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似乎要将空气撕碎。 我紧紧贴在战火燃过的土地上,那叫声继续钻进我的脑壳,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惊恐地嘶嚎。我翻滚到侧身位干呕起来,肚子里像是被刀子捅了一样恶心。刚才还晴好的蓝天现在已经变成淤青伤口的颜色。不自然的暮光占据了天空,残留的闪烁余像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 尖牙利爪……血盆大口……全知全晓的眼睛…… 如此恐怖的景象让我无力地啜泣。 所有那些被夺走的东西中,只有这一样是我心甘情愿交出的。 噩梦中的光亮,邪恶丑陋的蓝紫色,捂住了世界,从上向下压倒,同时又不知从下方何处向上绽放。我爬了起来,缓缓环顾四周,看着世界的末日。 恕瑞玛人全都向着远离城市的方向撤退,被我们牧师释放出的这种怪力吓得屁滚尿流。我的敌人们正在被消灭,我知道我应该庆祝凯旋,但这……这不是任何理智的人会庆祝的胜利。 这就是末日。 恕瑞玛人中间裂开了一道流淌着紫色血液的深渊,我看到他们象牙色皮肤的将军被鞭子一样的物质条带死死缠住。她挥舞狂乱的剑刃想要解救自己,但是我们放出的力量让她无法匹敌。脉动着的微光逐渐蔓延到她全身,像丑恶的虫茧一样将她包裹起来。 我放眼望去,同样的纤细条带在周围各处破土而出,甚至是从空气中出现,抓住凡人的躯体,男男女女都被抓起来包裹住。我看到一个恕瑞玛人在地上用手爬行,他的身体就像是溶解了一样,被邪恶能量的触手吞没。 我开始希望,开始祈祷这毁灭是早就计划好的。 光(艾卡西亚番外篇) 我在忽明忽暗的光中看到了奇怪的形状,但是动作太快太模糊看不清。我看到用焦油一般的物质构成的拉长、肿胀的肢体。人们被拎着腿提起来扯开。我听到某种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发出的咕嘟声和呜鸣。 虽然今天宛如人间炼狱,但我在想,这是不是我们牧师释放出的武器必须付出的代价。我记起了数百年中恕瑞玛人带来的苦难,对他们受到的痛苦折磨硬起了心肠。 我又找不到塞贾克斯和寇格林了。但我已不再需要他们的搀扶。我已经证明自己配得上先祖的名字,配得上我胳膊上的烙印。 我是考阿利! 天空发出一声呻吟,塌了下来,声音就像是巨大的帆布被风暴肆意扯破。我向城市跑去,加入其它士兵的行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相同的绝望和惊恐,我知道我的表情也是一样。 我们赢了吗?没人知道。恕瑞玛人没了,被我们释放到世界上的恐怖之物生吞活剥。我无怨无悔。惊恐已经被心安理得所取代。 我在战斗的狂乱中丢掉了自己的尼姆查弯刀,于是我从肩膀上卸下我的反曲弓,指向天空。“艾卡西亚!”我大喊道。“艾卡西亚!” 我的高呼得到了周围其他士兵的应和,然后我们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溃败的敌人。那种吞噬了他们的物质像裹尸布一般盖在血肉之上,像沸水一样冒着泡。它的表面起伏波动,肿胀的水泡破裂的同时流出一汪反光的液体,如同动物的胎仔在起沫的羊水里扭动伸展。 我听到石块研磨的巨响,循声看去。 轰响回荡着,越来越多的沟壑撕裂了大地。我在山摇地动之中跪倒,艾卡西亚的城墙,被推倒又重建的城墙,在撕裂大地的低沉呻吟声中彻底粉碎。 城市中喷射出沙土和烟尘,我看到人们大声尖叫,但是他们的喊声完全被落石的碰撞和大地的撕裂声掩盖。第一位法师王立下星铁法杖的地方,高塔和宫殿被地面张开的大口整个吞下。我心爱的城市已经只剩下碎石和残片,坍塌成一具烧焦的骨架。 火光冲天,城市和其中的居民落入无底的黑暗,他们的痛苦哀嚎不知怎的被峡谷放大,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艾卡西亚!”我最后一次大喊。 我看到有东西一闪而过,快速飞过我的头顶,连忙低下头。我认出这是早些时候的战斗中那位秃鹫头的天神战士。它的飞行极不平稳,从地缝中伸出的古怪物质已经将它一部分肢体摧毁消解。 它飞向那顶帐篷,不顾一切地拍打着残破的翅膀,我知道我必须阻止它。我奔向那个生物,将一支黑曜石箭搭在弓上。 它蹒跚地着陆,双腿已经扭曲,后背还贴着一截触手,依然在吞噬它。羽毛和皮肤从它头上剥落,它爬过牧师们的尸体,他们的血肉也在冒泡,表皮之下有东西蠢蠢欲动。 天神战士的双手开始冒出火焰,它准备要用最后的力量烧毁那顶帐篷。 塞贾克斯说过太阳皇帝还有更多军队,而我们要想战胜他们就必须保证这件武器完好无损。我拉开弓弦,黑曜石箭对准那个天神战士。 我手指一松,箭矢应声命中,穿过溶解血肉的物质,射进了它的脑壳。 它倒在地上,手中的火焰也熄灭了。它翻滚着侧过身,血肉正在从它的骨骼上脱落——我看到在血肉之下有一条条纤细的惨白物质正在形成。 天神战士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将秃鹫般的头转向我。它的一只眼睛已变得浑浊,头骨上铺着一层如真菌般生长的奇怪物质,将眼睛挤得肿胀外凸。而另一只眼睛的眼窝里则插着我的箭。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愚蠢的……艾卡西亚人?”盲眼的天神战士费力地挤出了一句话。它的声音粗糙湿漉,它的声带正在溶解。 我想回敬它一些强有力的词语,能够代表我杀掉一名天神战士的狠话。 我能想到的只有事实。“我们自由了,”我说道。 “你……打开了一扇……永远都不该打开……的门。”它嘶嘶地说。“你……害死了所有人……” “要死的是你。”我说。 天神战士想要笑,但发出的却是濒死的呜咽。“死……?不……接下来的……比死更可怕……相当于我们全都……不曾存在……” 我将那支箭留在了它的脑壳中。人们开始从战场上踉跄地归来,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眼神中带着相同的不可置信的恐怖。我们谁都无法真正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恕瑞玛人死了,这就够了。 不是吗? 困惑不已的我们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没人知道该说什么或做什么。城市前方的大地被非自然的运动扭曲,恕瑞玛人的血肉已经完全被那种苍白的线团状物质盖住。我眼睁睁看到它的表面逐渐暗沉,然后变成某种坚硬的甲壳破裂开来。恶毒的脓液从中流出,我越来越觉得这只是某种更糟糕的事情的开端。 地面上巨大的裂缝依然还在向外喷洒微光,还有怪异的声音——混杂着尖叫、嘶鸣,和疯狂的嚎哭声——从遥远的地下回荡而出。我可以感受到大地腹中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就像地震来临前的基岩摩擦一样。 “什么东西在下面?”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说。他的一只胳膊已经被半透明的胎膜包裹住,正在缓缓爬上他的半边脖子。我怀疑他自己并没发觉。“听上去像是巢穴。或者窝,或者……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丑恶的东西。我也不想知道。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到塞贾克斯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他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副鲜血的面具,一道锯齿形的伤口从右眼上方一直开到下巴。 我还不知道塞贾克斯居然也会流血。 “你受伤了,”我说。 “比看起来更严重。” “完了吗?”我问他。 “对艾卡西亚来说,恐怕是的,”他答道,同时走到旁边抓住一个骑兵坐骑的缰绳。这只野兽已经受了惊吓,但塞贾克斯抓住了缰绳,跨上鞍座。 “为了打败恕瑞玛人,我愿付出一切。”我低声说。 “恐怕我们的确付出了一切。”塞贾克斯说。 “但……我们赢了。” “恕瑞玛人死了,但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胜利了。”塞贾克斯说。“现在你该找一匹坐骑,我们必须走了。” “走?你在说什么?” “艾卡西亚毁灭了,”他说。“你看到了,不是吗?不仅是城市,而且包括我们的土地。看看吧。这也将成为我们的命运。” 我知道他是对的,但一走了之这种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 “艾卡西亚是我的家,”我说。 “艾卡西亚已经不剩什么了。再过一阵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向我递出了手,我上前握住。 “阿扎……”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恐怖的景象。“这里没有希望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生在这里,也要死在这里。” “那就趁现在好好抓住心中的自我吧,小子,”他说。我能感到他沉重的悲伤和负罪感。“那是你剩下的全部了。” 塞贾克斯驾着坐骑转身离去。我此后再也没见过他。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 我想想……阿克扎姆应该是我先祖的名字。它背后有一番含义,但我记不起来了。 我在一片废墟中游荡,这里曾坐落着一座伟大的城市。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深坑,碎石,还有世界基质上的一道裂口。 我面前是一种可怕的虚无感。 阿克扎姆曾是一位国王,我觉得应该是。不记得具体是哪里了。是这里吗?这破败没落的城市? 我不知道瓦和柯伊是什么意思。艾卡瑟应该也对我有着特殊的含义,但无论是什么,现在都没有了。我的脑海和记忆现在变成了一种可怕的虚空。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 考阿利?……是什么? 我的手臂上有一个烙印,一把包裹在卷轴中的利剑。这是奴隶的烙印吗?我是某个征服者的财产吗?我记得一个绿色眼眸的姑娘,戴着蛋白石项链。她是谁?是我的妻子、姐妹,还是女儿?我不知道,但我记得她身上的花香。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 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紧紧抓住这个名字,似乎这样就能阻止这缓慢的消溶。 我不想忘记它。这是我剩下的全部了。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 我正在被擦掉。这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原因和过程。 我体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蠕动。 我的一切都正在被拆解。 我在归于无。 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 我 掌握(岩雀番外篇) “你的力量天生就是用于毁灭的,你却不想好好利用一下?也行,你就抱着它沉进水底去吧。” 这是塔莉垭最后听到的声音,随后她就被诺克萨斯的军官推进了咸苦的海水中,这些词句如鬼魂一般缠绕着她。万幸的是,水流把她推到了岸边。四天过去了,她仍然在逃亡的路上。她跑了好久,直到艾欧尼亚的农夫和诺克萨斯的士兵筋骨折断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杳然,她才放慢了脚步。她沿着蜿蜒的半山路跋涉,根本不敢回过头去,看一眼她撇下的成堆尸体。雪下了两天,又或者是三天?她已经不记得了。今天早晨,她经过了一座废弃的祠堂,峡谷里没来由地涌起了一阵凄寒的风。这阵风越发猛烈,最后直上天际,吹开重云,现出了清澈的蓝天。纯净欲滴的蔚蓝色,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又跌进了水里。塔莉垭的心里泛起了非常熟悉的感觉。她清楚地记得幼年时,金色的沙海在碧空之下绵延起伏。但这里不是恕瑞玛,这里的风也冷酷地拒绝着每一个外来者。 塔莉垭抱紧自己,尽力回想着家乡的热土。她的外套虽然可以隔绝飘雪,但却挡不住寒冷。孤独像一条无形的蛇,盘绕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地钻进她的骨头里。亲人远在天边——这个念头让她双腿发软,不禁跪倒在了地上。 她把双手深深地塞进口袋里,抖抖索索地翻弄着几块残旧的小石子,妄图取暖。 “好饿呀。除了饿还是饿。”塔莉垭自言自语起来。“织母啊,一只兔子,一只小鸟,哪怕是只耗子我也会吃的。” 就像是回应她的祈求一般,几步之外的一团积雪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轻响。一捧灰毛从地洞里探出头来,比她的两个拳头加起来稍小一点。 “谢谢。”她冷得牙齿打架,只能轻声呢喃着。“谢谢。谢谢你。”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光滑的石子,悄悄塞进了投石索的皮兜里,而小动物一直好奇地看着她。虽然她不太习惯跪着扔石头,但既然这是织母送来的礼物,她没有理由浪费。 她荡起投石索,卵石兜在皮绳之间,慢慢加速,小动物仍然没有要逃开的意思,反而还在盯着她看。塔莉垭感到全身僵冷,手臂也开始哆嗦。当她觉得速度差不多时,就放开了手里的绳子,石头破空飞出——还有她的喷嚏。 石子打在雪地上滑了出去,刚好错过了她几乎到手的美餐。塔莉垭向后跌坐在地,前所未有的沮丧感翻涌上来一股脑地堵在喉头。她忍不住哀叹了一声,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寂静地荡开散去。塔莉垭难过地深呼吸了几下,寒气凛冽地灼烧着她的气管。 “我猜你应该是沙兔一类的东西吧。那样的话,附近应该还有不少同类。”她对着空空的雪窝说——她那天真的乐观精神又回来了。 引了她的目光。她沿着雪地上自己的足迹望向远处,越过稀疏的松枝,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那座空荡的祠堂里。她不禁屏住了呼吸。他坐了下来,低垂着头,下巴快要抵到胸口。长风卷起他茂密的黑色长发,看起来要么是在睡觉,要么是在冥想。她松了口气——根据她的经验,没有哪个诺克萨斯人会在外人眼底下做这两件事。她回忆起祠堂外墙粗糙的触感,似乎指尖还残留着那些纹路的余味。 一声裂响打断了塔莉垭的神游,旋即转为低沉的隆隆声。脚下的土地传来可怕的颤抖,厚实的雪层与岩石剧烈地摩擦,隆隆声很快变成了持续的刺耳呼啸。塔莉垭看向山顶,眼中陡然是一面高耸的雪墙,正扑面而来。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她眼角的余光瞟到地面,脏兮兮的冰层上探出了岩石的棱角,脑海中意外地想起了安然躲在地洞里的小动物。她竭尽全力凝聚起精神,想象着粗大的石脊从岩石上升起的画面。一排巨大的石栏猛然隆起,飞快地冲上半空。岩层高高地罩在她的头上,而雪崩也恰好冲到跟前,重重地砸在上面,发出一声雷霆般的震响。 雪流撞在这块新生的山坡上,溅起晶亮的巨大雪瀑,直向着山谷盖去。塔莉垭眼睁睁地看着这卷致命的白练瞬间便裹住了溪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祠堂。 只一瞬间,雪崩便停止了。就连孤寂的冷风也静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寂静压在她的头顶。黑发男子不见了踪影,估计已经被埋进了冰雪和乱石之下。虽然她自己逃过了雪崩,但她的心口却泛起了难忍的绞痛:她不仅是伤害了无辜的人而已——她把人直接活埋了。“织母啊。”塔莉垭自言自语。“我究竟干了什么?”塔莉垭踏着大腿深的积雪,不顾一路踉跄打滑,急急忙忙地赶下山。她好不容易从诺克萨斯入侵舰队上逃脱,现在却一不小心就把她看到的第一个艾欧尼亚人给弄死了。 “从我的运气来看,他很可能还是一位圣人。”她低声说。 山谷里的松树只剩下原来的一半高,变成了细密的灌木丛。祠堂只有尖顶支出了雪地。远处悬着一串破旧的经幡,现如今扭曲纠结在一起,勉强指示着山谷的尽头。塔莉垭的眼睛紧张地搜索着雪地,寻找着被她活埋的男子所留下的任何痕迹。她记得最后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好坐在屋檐下。也许那能救他一命。 当她终于远离了雪崩的范围,来到了祠堂附近时,在靠近树丛的位置,她看到雪地上伸出了两根手指。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紧盯着那对苍白的指头,连声说:“千万别死。千万别死。千万别……” 塔莉垭小心地跪下来挖开雪层,发现那人的手指硬得像铁一样。她的双手几乎不听使唤,却死死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她牙齿打战,全身发抖,手心完全感觉不到脉搏跳动的迹象。 “要是你还活着,就帮帮忙吧。”她对着雪下喊。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自己。 塔莉垭放开他的手,站起身退后了几步。她将麻木的双掌贴在雪地上,努力回忆着雪崩之前山谷的地面景象。稀落的岩石,碎石遍地。回忆缓缓流转着,然后在她的脑海里汇聚成形。那是一幅暗淡的画面,粗粝的炭灰色,散着一些白点,就像是阿德南叔叔的胡子。 鸿鹄(岩雀番外篇) 塔莉垭在脑海中紧紧抓住这幅景象,从积雪深处扯出来。雪地上溅出一大片冰晶,一道花岗岩的石条高高耸起,顶上拖着一个人影。岩石的顶端微微颤动着,似乎在等待她的指示。塔莉垭四下看了看,不敢贸然就把他放下来,于是把石条推向树丛,打算让枝条接住他。 花岗岩矮了下去,一声闷响跌进了雪地里,常青的松枝托了男人一下,没让他直接砸到地面上。 “要是你刚才还活着,现在也千万别死啊。”塔莉垭一边说着,一边跑向他。阳光开始渐渐消退,乌云飘进了峡谷。雪很快就要来了。幸运的是,她在树丛后面看到了一个小岩洞。 塔莉垭往手心拼命呼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弯下腰,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男人发出了低沉的痛呼。塔莉垭还没来得及后退,只感到一阵劲风,伴随着一道闪光在眼前划过——一把冰冷的利刃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死期未到。”他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双眼翻白几乎晕厥过去。他手中的剑歪斜下来点进了雪中,但他仍然握着剑柄没有松手。 第一片雪花擦过了塔莉垭皲裂的脸庞。“看起来,你应该是很难死的。但是如果我们呆在这里,等风暴一来,那就很难说了。” 男人的呼吸声几不可闻,但至少他还活着。塔莉垭伸手穿过他的臂膀,把他往岩洞的方向拖去。 冷风再度刮了起来。 塔莉垭拾起一块棕褐色的圆石,就像是一团粗棉。她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洞穴的深处:衣衫褴褛的男子仍然倚着墙,双目紧闭。她往嘴里塞了一小块肉干,那是她从他的口袋里找到的。希望他不会吝啬这点食物吧。 她回身走进洞穴,温暖逐渐包围过来。她先前堆砌的石板仍在传出阵阵热量。她半跪下来。塔莉垭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加热小石子的把戏也能用在更大的岩石上。年轻的恕瑞玛人闭上眼睛,精神集中到层叠的石板上。她回想起炽烈的阳光铺在沙漠里,不绝的热力深深地透进大地直至深夜。干燥的暖意袭来,她松开了外套的扣子,全身也放松下来。她开始摆弄起刚刚捡到的圆石。在意念的作用下,石头转起圈来,顶端渐渐凹陷下去,最终变成了一个石碗。她满意地拿着新的餐具再次走向洞口。 一个呻吟的男声从她背后传来:“就像是麻雀在拣食。” “麻雀也会口渴。”她顶着嘶叫的寒风盛了一碗干净的雪,再折回来,把石碗放在面前温热的石板上。 “你捡石头要用手吗?不像是织石人的手段啊。” 塔莉垭双颊泛起红晕,绝不是因为石灶的温热。 “你还生气吗?那场雪崩,还有——” 男人笑了笑,挪了一下身子,又哼了一声。 “无需解释。”他牙关发颤,唇边却仍弯着一丝笑意。“你大可以扔下我不管的。” “是我的错,差点害死了你。我不可能看着你被雪活埋的。” “多谢。虽然我觉得,没有那些树枝可能更好。” 塔莉垭面露难堪,张口正要说话,男人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别道歉。” 他强撑着坐直身体,仔细地打量着塔莉垭的样貌,还有她的发饰。 “来自恕瑞玛的麻雀。”他闭上眼,在温暖的石边放松了身体。“你离家很远了,小鸟儿。什么风把你吹到艾欧尼亚来了?” “诺克萨斯。” 男人不禁挑起了眉毛,但仍没有睁开眼睛。 “他们说我可以让诺克萨斯的人们团结起来。我的力量能够帮助他们加固城墙。但是他们只想让我去杀人。”她的声音带着厌恶,变得沉重起来。“他们告诉我他们会教我——” “他们确实教育了你,但过于偏颇。”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他们想让我活埋一座村庄。把人们坑杀在自己家里。”塔莉垭不耐烦地喷了一下鼻子。“可我跑了出来,却把一座山盖在了你头上。” 男人举起剑,端详着剑刃。随后轻轻吹掉了上面的薄尘。“毁灭还是创造。两者并没有绝对的好坏,任何人都无法独占其一。而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问题,是你意欲何为。你为何要选择这条道路,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左右的。” 塔莉垭有些生气地站起来:“我的道路,就是离这里,离所有人远远的,直到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内在。我不相信自己不会伤害我的同胞。” “鸿鹄之志,不在林间。” 塔莉垭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走到洞口,束紧了外套。冷风灌进她的耳朵。 “我要出去给我们找点吃的。希望我不会把这座山也给弄倒了。” 男人重新靠着温暖的石壁坐好,自言自语起来:“小麻雀,你找到自己想要征服的山峰了吗?” 一只鸟啄弄着细瘦的松枝。塔莉垭踢开脚下的雪,鞋尖却不小心挑起了一块,落进了鞋口的缝隙。男人的话回响在她耳边,再加上脚踝的湿冷,让她一阵心烦气躁。 “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我离开了亲人,离开了故乡,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啊。” 她蓦地停了下来。四周突兀地陷入了寂静。片刻之前,她重重的脚步声虽然驱走了周围窸窣的响动,但枝头的小鸟却毫无忌惮地嘲笑着她怒气冲冲的自言自语。而现在,就连鸟叫声也消失了。 塔莉垭警惕起来。之前她怒气冲冲,心不在焉地顺着一条山脊走了好久,已经离他们藏身的洞穴太远了。因为对她而言,石头比树木要亲切得多。现在,她面前只剩下一道悬崖。她不觉得那个男人会跟出来,但她确实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长篇大论还没完?”她愤愤地问。 回应她的却是一阵令人胆寒的呼气声 她一只手伸进外套,另一只手抓住了投石索。口袋里还有三颗卵石。她捏紧了其中一枚,一边想着也许地上的碎石能够稍微给身后的偷袭者制造一些困难。 塔莉垭终于转过身来,只见一头身形雄伟的艾欧尼亚雪狮,正小心地围着峭壁转圈。 即使是四爪着地,它也让塔莉垭感到一股没顶的压迫感。这头野兽从头到尾几乎等于她身高的两倍长度,粗厚的脖颈上围着浓密的奶黄色短毛。雪狮死死盯着她,放下了嘴里叼着的两只新鲜野兔,伸出比她的小臂还粗的舌头,舔去了口边的血迹。 悬崖(岩雀番外篇) 她身后原本风景壮丽的悬崖,现在变成了陷阱。如果她转身逃跑,雪狮毫不费力就能扑倒她。她吞了口口水,努力将挤到喉头的恐慌压回肚子里。她往投石索里塞了块儿石头,开始缓缓地旋转起皮绳。 “滚开。”她的声音倒是丝毫听不出内心的恐惧。 雪狮反而靠近了一点。她甩出石头,打中了它脖子附近的鬃毛,抵消了石头的冲力。它不高兴地吼了一声,塔莉垭感到胸腔一阵颤动,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狂跳的心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她又装了一颗石头。 “继续叫啊!”她鼓起勇气大喊:“我叫你滚开!” 塔莉垭把石头甩了出去。 饥饿的怒吼声更大了。松树上的小鸟也感觉到此地不可久留,顺着风轻轻一跃,就窜进了天空。 塔莉垭伸进口袋,摸到了最后一颗石头。她的手抖个不停,即是因为寒冷,也是因为害怕。石头在她的手指间打了个转,掉在地上,滚到了旁边。她抬起头。雪狮又向前走了一步,硕大的头颅架在肌肉贲突的肩膀上,轻轻地抖动。她够不着石头了。 ——你捡石头要用手吗? 男人的话回响在耳畔。似乎还有别的办法,塔莉垭试着调集起意念。小石子震动起来,但她脚下的地面也传来了颤动。 小鸟离去的树枝还在微微晃动。 ——鸿鹄之志,不在林间。 她面前的抉择已经显而易见:要么继续疑心重重,坐以待毙;要么跨过心坎,投向力量的怀抱。 出生自沙漠的塔莉垭,在远离海岸的艾欧尼亚雪山上,脑海中是小鸟离去后兀自摇晃的枝条。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近在眼前的死亡。挥之不去的孤独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最后一次在沙丘上跳过的那支舞。她看到自己的母亲、父亲、巴巴扬——整个部落都围在身边。她终于领悟了自己天赋中的奥秘,然后轻声对着他的亲人说出了承诺:我会回家的。 她直视着野兽的眼睛。“我已经抛下了太多,你决不可能阻挡我。” 脚下的石头开始蜿蜒,化成优美的新月形状。她紧紧依靠着意念中那份熟悉的暖意,然后高高跃起。 巨大的轰隆声从她脚下传出,盖过了雪狮的狂吼。它想要退后,但已经太迟了。它两脚之间的土地纷纷裂开,喷出了碎石汇成的巨流。它的体重把它自己拽下了隆隆震动的悬崖。 大地渐渐平息,卷起的气流轻轻托着塔莉垭漂浮在低空中。身下的岩层已经碎成了千万沙砾,再不能呼应她的召唤。她心里清楚,自己没法在这废墟上停留了。女孩的身体开始下坠。在她还没来得及,对眼前正在分崩离析的残酷世界告别之前,一阵强风裹起了她。铁硬的手指抓住了她外套的领子。 “你刚才说要把这座山给推倒,我还以为你在说笑呢。小麻雀。”男人吸了口气,把塔莉垭从新生的绝壁外提了回来。“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沙漠里总是一马平川。” 她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他那种居高临下的腔调,反而让她倍感轻松。塔莉垭站起来,看了一眼崖壁的边缘,掸掸身上的尘土,捡起雪狮留在地上的野兔,然后往洞穴的方向走去,脚步带上了莫名的轻快。 塔莉垭咬着下嘴唇,在座位上兴奋地扭来扭去,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着。夜已经深了,旅店里还有几桌稀稀拉拉的客人。她已经记不清离群索居有多久了。她看向自己表情冷酷的同伴——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老师,是他坚持要坐在这个阴暗的角落的。他拗不过塔莉垭的请求,终于答应来这个偏僻的小店吃一顿饭,但他一直眉头紧锁,丝毫不顾及两人的交情。 当他发现自己和其他人差不多,基本上谁也不认识谁的时候,终于放松了一些,在阴影里安稳地坐了下来,背靠着墙板,手里握着杯子。既然他可以不用提着一颗心了,他专注的凝视又落回到她身上。 “你应当专注,不可犹豫不决。” 塔莉垭盯着杯里旋动的茶叶出神。今天的课程有些难,进展得不太顺利。到最后,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地站在一地的碎石瓦砾中间。 “你一分神,危险就会降临。” “我很容易伤到别人。”她盯着他脖子上围着的斗篷,新划出的口子相当显眼。她自己先前的衣服也好不到哪去。不过现在她穿着新的罩袍和裙子,都是旅店的老板娘看她可怜,从之前的客人留下不要的东西里挑出来送给她的。艾欧尼亚风格的长袖需要花些时间适应一下,但厚实致密的布料确实耐穿。在外套底下,她仍然穿着自己的短衣,虽然饱经风霜,可那是她绝对不愿抛下的、来自故乡唯一的念想。 “不破不立。控制力来自长久的练习。你的潜能不可限量。要知道,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但是……我失败了怎么办?” 旅店的门被推开了,男人的目光迅速瞟过去。两个行商打扮的人跺着脚走进了旅店。旅店老板向两人示意,塔莉垭他们旁边那张桌子是空的。其中一个径直走过来,另一个在吧台附近等待着。 “每个人都会失败。”塔莉垭的老师说道。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掠过他的脸庞,让他原本内敛的举止有些失态。“但那只是生命中的一个阶段。你必须一直前进,而它终会过去。” 其中一个商人坐了下来,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塔莉垭。他注意到她衣服上素淡的薰衣草紫,和发间佩着的金饰与石子。 “那是恕瑞玛的东西吗,小妞儿?” 塔莉垭竭尽全力,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老师甩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但商人一笑置之。 “以前倒是不多见。”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女孩盯着自己的手掌,一言不发。 “现在到处都在说,你们的城市又起来了。” 塔莉垭猛地抬起头:“什么?” “据说河水也开始倒流。”商人挥了挥手,脸上全是轻蔑的神色。偏远地方的人民在他眼里看来只是头脑简单的愚夫愚妇而已。“都是因为那个鸟头皇帝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都坏了我们的生意。”另一个商人也加入了谈话。“他们说他立志要召集所有的恕瑞玛人,包括奴隶啊什么的。” “小妞儿,你在这里可比在那儿好多了。”头一个人补了一句。 第二个人从酒杯前转开了目光,这才注意到了塔莉垭的同伴。“你很眼熟,我之前见过你。 旅店大门又被推开了。一伙卫兵走进来,眼神凌厉地检视着每一个人。中间的一个,显然是队长一类的角色,盯住了塔莉垭和她的老师。她感觉到旅店里升起一股不祥的气氛,几个客人纷纷站起来,匆匆地离开了。两个商人也精明地溜了出去。 卫兵队长拨开几张挡路的椅子,走近前来,在离他们一剑距离的位置站定。 “杀人犯,”他说。 “你居然躲在这里。喝光你的酒,反正是最后一杯了。”队长说。 钢刃出鞘的声音让塔莉垭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她看着自己的老师握着长刀,俯视着满屋的卫兵。 师傅(岩雀番外篇) “这个人,叫亚索。”卫兵队长一字一句地说:“他被人指控谋杀了一位村长。罪该当死,见可诛之。” 一个卫兵将十字弩架在了小臂上。另一个擎着跟她一般高的长弓,也搭上了一支羽箭 “杀我?”亚索说。“尽管一试。” “等等。”塔莉垭叫道。但她话音未落,只听得机括一响,长弓急振。只一个心跳间的功夫,老师身边瞬间刮起一道狂风,桌上的碗盘纷纷跌落。风卷起飞至半途的箭矢,一眨眼便化成碎片掉在地上。 更多的卫兵手持刀剑鱼贯而入。塔莉垭在地上唤出一片尖利的石片,穿出地面朝着门口爆射出去,将他们挡在了外面。 亚索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手中金属的反光仿佛是一条吐信的闪电。卫兵们胡乱挥舞着武器,徒劳地想要招架疾风般的剑刃。一切都太迟了,亚索的刀在众人间一闪即没,只留下猩红的血瀑和一阵劲风。所有卫兵都倒在了地上,亚索收势静立。他喘着粗气,眼睛看着塔莉垭,打算说点什么。 塔莉垭慌忙伸手发出了警告。在他身后,卫兵队长爬起身来,两眼发光,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他双手握住了沾满鲜血的剑柄。 “离他远点儿!”塔莉垭大叫一声,卵石铺就的地面遽然隆起,把卫兵队长顶上半空。 他还未落地,亚索便发动了。冰冷的刀刃迎向队长的胸口,转眼便劈出了三连斩。尸身摔在地板上,再也没了动静。 外面传来了更多的喊杀声。“我们得走了。马上。”亚索看向女孩。“你做得到,别再犹豫了。” 塔莉垭点点头。地面开始鼓动,摇晃着墙壁,直到茅草屋顶也开始震动起来。她努力控制着地下深处不断增长的力量,脑海中划过了一个画面。她的母亲正在给一块粗布缝边,嘴里哼着歌儿。均匀的针脚从她的手里细密地流出来,她的手指在快速的动作中逐渐模糊。 旅店地下的岩石暴涨成巨大的拱环。石条挤挤挨挨地联结着彼此,形成了一道波浪。塔莉垭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升高,滚动向前的环石便带着她冲进了黑夜。身后狂风大作,亚索紧跟着她 亚索回头望向远处的旅店。连环相接的石条封住了道路,卫兵们被拦在尽头。虽然这为两人争取了一些时间,但是天很快就要亮了。到时候,只会有更多人手前来追捕他们——追捕他。 “他们认识你,”塔莉垭低声说。“亚索。”她认真地说出他的名字。 “我们得一直前进。” “他们想要你死。” 亚索呼出一口气。“很多人想要我死。而现在他们也不想让你活下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知道。” 亚索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真名,但现在不重要了。她一直没有问起他过去的经历。实际上除了他教给她的东西之外,她没有问过任何多余的话。她静静看着自己的老师,她的信任似乎让他有些痛苦。也许更甚于她认定他是个罪人。他转过头,走开了。 “你去哪里?恕瑞玛在西边。”她困惑地问。 亚索背对着她,没有回头。“我的去处不在恕瑞玛。其实你的也不在。时机未到。”他的声音冷酷而又谨慎,仿佛正在蓄势,迎接即将来临的风暴。 “你听到那些商人的话了。失落的城市已经复苏。” “只不过是用来吓唬贩夫走卒的传说而已。这样一来,恕瑞玛的亚麻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沙漠的皇帝已经回来了。你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会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包括曾经侍奉过他的人民,还有部落……”塔莉垭控制不住语气,她的声音在夜色中紧张起来。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当她的亲人们需要她的时候,她却距离他们有如天涯之远。她伸出手,停在了离他手臂一掌距离的位置。希望他能听到,他能看到。 “他会奴役我的家人。”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洞的岩石孔隙间。“我必须保护他们。难道你不明白吗?” 一股风腾起,吹乱了地上的碎石,和亚索的黑发。 “保护。”他的声音仿佛是呓语。“你们敬奉的织母不会照看他们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这个男人,她尊敬的师长,转回头面向着他唯一的学生,深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怒意。她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你的课程还未结束。而你却要赌上自己的性命,回到他们身边。” 她不屈不挠地看着他。 “我的性命本来就属于他们。” 风在他们身边呼啸,但塔莉垭一动不动。亚索长叹一声,重又看向东方。一道曙光出现在墨蓝色的夜幕尽头。鼓动的气流终于平静下来。 “和我一起走吧。”她提议道。 他坚毅的下颌放松了。“我听说,沙漠中的蜜酒很美。”他说。微风拂过女孩的脸颊。但只短短的一刻过后,他又陷入了回忆的伤痛之中。“但我在艾欧尼亚的事还没了结。” 塔莉垭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束细长的丝线。她把这根手纺的羊毛递给他。他的脸上挂着狐疑的表情。 “这是我们表达感谢的方式。”塔莉垭沉静地说。“赠人己物,永志不忘。” 男人慎重地接过去,系在自己的发辫上。他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语言。 “顺着这条路,到下一道河谷,就能沿着河走到海边。”他指着一条隐约的小路说。“你会在那里见到一个渔妇,跟她说你想去弗雷尔卓德。然后给她这个。”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袋,摸出一粒风干了的枫树种子,按进她的手心。 在北方的冻原上,有一群人反抗着诺克萨斯。也许他们会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弗雷尔……卓德?是什么?”她咂摸着这个拗口的词。 “有很多冰,还有石头。”他朝她挤挤眼睛。 轮到她笑了起来。 “你会在群山之间尽情翱翔。运用你的能力,创造也好,毁灭也罢,拥抱它,毫无保留。你的翅膀会让你无可阻拦,甚至带你回到故乡。” 祈祷自己的部族能够平安无事。或许是她过分担忧了呢?如果他们现在看到她,会怎么想呢?他们还能认出她来吗?巴巴扬曾经说过,无论染上什么颜色,无论纺成什么图案,一束羊毛就是一束羊毛,永远不会改变。塔莉垭想起了这些话,心里不禁安定下来。 “我相信,你将织就正确的平衡之道。一路平安,小麻雀。” 塔莉垭再次看向自己的老师,但他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只有几片沙沙作响的草叶在清晨的微风中簌簌晃动,证明他曾到过这里。 “我相信织母对你也早有安排。”她说。 塔莉垭小心地将枫树种子放进大衣的口袋里,开始朝着河谷进发。一路上的碎石纷纷跃起,向她致意。 沙子(番外篇) 塔莉垭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是多么地思念着恕瑞玛那炉膛般的热烈。成百上千的人聚在一起,联袂成云,挥汗成雨,语速极快地高声谈笑、讨价还价、赌咒发誓等等等等。外乡人看到此景总会以为他们一直在争吵。 她从未在旅途经过的任何一处见识过同样炙热奔放的风土人情。艾欧尼亚宛如仙境,弗雷尔卓德的冻原也是独一无二的壮丽,但当她踏上了卑尔居恩的埠头,恕瑞玛炽烈的阳光就把这些记忆一下子都蒸烤殆尽了。 她感应着这块土地深处的岩床,所感觉到的战栗让她想起了巴巴扬泡的香料茶。她沿着石阶走上码头,脸上的微笑快要咧到了耳根。就算头顶经过了一块诺克斯托拉的黑石,也没能影响她的心情。 塔莉垭并没有在卑尔居恩停留多久。港口停着的几艘诺克萨斯战舰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搞得她很紧张。她在城里买了一些旅行的补给,偶然听到了市井间的一些流言。商队从沙漠深处带回来的消息要么彼此矛盾,要么神乎其神。比如黄沙化成的武士、晴天里的雷暴、凭空出现无人记得的水源等等。 一支全副武装的商队愿意带塔莉垭一程。他们做的是奈瑞玛桀丝绸的生意,此行的打算是南下去往肯内瑟。臭名昭着的肯内瑟位于大塞沙漠的北端,让塔莉垭在马车里颠得七荤八素,终于在抵达杂货市场之后才能双脚沾地。商队的老大是一个瘦成麻杆的女人,名叫夏玛拉,一双眼睛像是磨亮的黑大理石。她建议塔莉垭别再往南去了,但是塔莉垭告诉夏玛拉,她的家人需要自己,而且他们对于即将到来的威胁毫不知情。 从肯内瑟出发,她沿着蜿蜒的河道继续往南边走。人们把这条大河称作生命之母,大河的源头据说就发自古时恕瑞玛帝国的都城。塔莉垭孤身一人,反而给她不少方便。岩石就像她的骏马,乖乖地让她骑在头上。下方的岩层不断地翻出地表,接连推着塔莉垭朝着南方的维考拉前进。传闻那座城市早已大半掩埋在了大塞沙漠溢流而出的黄沙中。 夏玛拉觉得,现在的维考拉最多就是个荒废旧城上建起的部落营地,给过路的旅行者和旅法师们歇脚的地方而已。但就算是在几公里之外,塔莉垭也看得出夏玛拉被流言误导了:维考拉已经重生。 除了她碰到的那个快死的女人。 城中的市集淹没在色彩与喧闹中,空气弥漫着浓烈的气味,紧邻彼此的拱形帆布遮阳蓬几乎盖住了整条街道,激烈的讨价还价声,夹杂着香料和烤肉的刺鼻味道,随处可闻。塔莉垭全然不顾商贩们的自卖自夸,和替家中老幼生计着想所做的恳求,她在人群里艰难地挤出一条路。有人还一手抓住她的袍子把她往一个摊位上扯,卖的全是遭人厌恶的沙漠里常见的害兽,所以她挣开拉扯躲远了。 通往破败城墙的宽阔街道上挤着好几百号人。智者模样的干瘪老人们坐在门廊底下抽着烟斗,芳香的烟气像雾一样蒸腾着。她看到了许多不同部落的标记,能认出来的有巴贝、扎加亚和叶申耶,除此之外的十几个她从来没见过。在她离开恕瑞玛的时候,犹记得他们还是誓死的仇敌,如今却像战场上的同袍一般,和平地坐在一起。 “我走之后,好多都变了呀。”她低声自语道。 她已经找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该回到城市东边的那片废墟去了。如果没有必要,她不想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但她又承诺了要照看那个受伤的女人,她母亲总是告诫她一定要信守诺言,因为织母嫌恶食言的人。 她肩上粗制的挎包里塞满了食物,包括熏肉、燕麦、面包和奶酪,外加两皮袋水。分量远远超过她的需要,但这不是给她一个人的。袍子上绣的金线已经所剩无几,但她知道自己离家已经不远了。虽然完全没有证明,但她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每一步都在靠近父母亲温暖的怀抱。所以她也用不着金子,在那顶帐篷里有她想要的一切。 塔莉垭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大个子,一头撞到了他身上,自己却被弹飞出去平躺在地上。 对方纹丝不动,她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座山崖。市集里的人们看起来倒已经习以为常,人潮像溪水流过礁石一样绕着他来来往往。他从头到脚都裹在破布一样的长袍里,但仍然掩饰不了他高壮的身材。他紧握着一根长长的裹布手杖,宽大的顶端也包着破布条。她发现他的双腿弯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似乎行动不太方便。 “对不起,我刚才没看见你。”她仰着头说。 他低头看她,脸庞藏在伸长的头巾投下的阴影里,却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手指缠裹着麻风病人一样的绷带。塔莉垭只稍稍迟疑片刻,便握住了他的手。 他毫不费力地就把她举了起来。她看见他满是扑尘的袍子下,有一缕金色的光芒微微闪动着。他放下她,一双手又笼进了袖子里。 “谢谢你。”塔莉垭说。 “小人儿,你得好好看路。”他的口音很重,嗡嗡作响,就像是从他心底一口悲伤的深井中传出的一样。“恕瑞玛现在是个危险的地方。” 他看着女孩穿过集市跑远了,于是转身朝着维考拉的龟裂城墙走去。巨大的城堞只刚好与他身高齐平,高处的部分则由烈日晒干的土砖砌成。维考拉人肯定觉得叹为观止,但在他眼里,这都只不过是拙劣的仿造而已。 他大步走过一道拱门,一边端详着头顶生堆硬砌的方石。路边有个卖水的小贩,他正在用一个带有转轮的铜制装置往绿色的玻璃瓶里灌进混着泥沙的水。看到他经过,小贩抬起了头。 “要水吗?新鲜的,从生命之——”小贩看清了面前铁塔一样的身形,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自己不该停下来的。占星塔墙上潦草的血字指示他来到这里,而那个巫师也会被吸引过来。他感应到某个飞升血统的拥有者已经在维考拉现身了。早在帝国还未变成废墟,而是疆域跨越整个大陆的时候,这份血统便已经存在许久了,这是古恕瑞玛最珍贵也最强大的血统。所以重中之重,是赶在敌人之前找到那个人。飞升之血可以将阿兹尔从虚无中带回现世,也可以在邪恶的用意下将重生的恕瑞玛毁于一旦。 是的,他不该停步——但他还是站住了。 “你的摊子摆在了一群久远的鬼魂中间。”他说。 “鬼魂?”小贩的声音里渗出恐惧。 “这道拱桥,”他举起手杖戳了戳头顶的石砖。行人在桥上走过,尘土像细密的轻纱一样从裂缝中洒落。“是失落了的艾卡西亚所放逐的匠人们建造的。每块石头的切割和垒砌都无比精准,搭建的时候连一滴灰浆也不需要。” “这……我不知道。” “你们凡人早已忘记了过去,还把理应铭记之事冠以传闻之名。”在沙漠深处无数个世纪的苦涩徘徊,渐渐变成了暴烈的愠怒。“我建起大图书馆,难道不就是为了防止记忆的败落吗?” “请您原谅,大人。”小贩背贴着石墙说,“您所说的都是古时候的神话了。” “那是对你而言。我初来的时候,城墙刚刚兴起,两百尺的精磨大理石,崭新的石块里嵌着金线。我的兄弟和我带着一万名金甲士兵,手执利矛凯旋而归。我们在城中居民的欢呼声中走过的就是这道拱门。”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道:“一年之后,一切荡然无存。那是所有的终结。又或许是所有的起点。我已经厌世许久,再也无法分清。” 小贩一脸苍白,眯起眼睛想要看穿他头巾下的阴影。他突然两眼圆睁。 “你是迷失的沙漠之子!你是……内瑟斯。” “是我。”他转身离开,走进了城门。“但还有一个人,比我迷失得更严重。” 内瑟斯跟着人群穿过城市朝着中心的神庙走去,尽量无视人们的眼光。他的身材本来就很引人注目,而且现在那个卖水的小贩肯定已经把他的身份传得人尽皆知了。恕瑞玛本来就埋藏着许多秘密,但没有一个会永远地沉眠地下。等他抵达城中心的时候,如果竟然有人不知道他是谁的话,那才是真是怪事。没错,停下来教训小贩确实非常愚蠢,但他对于历史的无知深深地激怒了内瑟斯的学者之心。 震怒(番外篇) 与城墙和大门类似,维考拉内城的景象也只是之前荣光逝去后残留的阴影而已。阿兹尔的母亲就出生在这里,年轻的皇帝也曾慷慨地将恩典赐予此地的人民。层层而上的花园里栽满了帝国各处运来的鲜花,环绕着斑斓的色彩和美妙的香气。成群的高塔缀以白银和玉石,清凉的水从大神庙中潺潺流出,沿着高架渠日夜奔流。人们无不天真地相信,这里的福祉永不会终结。 过去的一千年将这座城市剥蚀得皮肉皆销,只剩下石头所建的骨骼,而当年的荣华之盛大半已褪为废墟。这些废墟是在过去的几百年里由那些依然怀恋故土的人们所建起来的,他们执拗地相信故园的未来存在于对过往的复兴中。内瑟斯跟随着逐渐壮大的人群,眼中所看到的无外乎都是那段被遗忘的历史的恶劣模仿而已。 能工巧匠们所设计的建筑一看就知道是恕瑞玛身前荣光的骗人仿品。城墙曾因其裁切方正的花岗岩而闻名于世,但现在却是木材和粗鲁劈成的石块组成的。城市原本的轮廓还在,但内瑟斯只觉得自己仿佛行进在噩梦之中,新的材料和古怪的形式肆意改造着曾经熟悉的周遭,所有事物的原貌都被刻意地进行了曲解,似乎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坐立不安。 他听到周围有人咕哝着什么,间或会隐约传来他的名字,但他充耳不闻,一路前行,拐过一个弯,最终踏进了城中心的广场。当他看到维考拉的居民们在重振的城市中心所建起的东西时,他的爪子忍不住攥紧了。 那是一座太阳神庙,由凿子敲出的砂岩和裸礁石垒成。出自人手,而止于人境。相比曾经恕瑞玛帝国心脏位置的庞然神殿,这座神庙只能算得上是孩童的玩具。大神庙曾经是整个瓦洛兰大陆都又羡又嫉的存在,远方的诸王们不远万里前来只为一睹它的风采。而后人所谓的铭记,就是眼下这堆不知廉耻的石块? 黝黑的外墙闪烁着玄武岩似的光芒,但是内瑟斯可以透过粗糙拼接的墙板看到里面大小不一的榫节。一面太阳圆盘悬在神庙顶部,就算从远处看过去内瑟斯也能发现那上面没有半点黄金,只是青铜和紫铜的熟锻合金而已。此外,当年内瑟斯化为飞升之形时所仰拜的太阳圆盘是悬浮空中的,但是这个铜盘子是被几条麻绳吊起来的,挂在两旁几根不对称的柱子上。 内瑟斯想要大发雷霆。他和无数的战士为了帝国浴血奋战,但今天的子民们却只会用这等丑陋的方式来纪念故国。他想晃醒他们,告诉他们先祖们用拼死的血战才换来了帝国庄严的历史。但他们一无所知,双眼浑浊,无从了解他所知的过去,而他也没法让他们理解。 一名身着羽毛长袍的圣职者站在圆盘前,双手高举着祈祷的姿势,而他的声音淹没在城市的噪音里。 这会是他要找的人吗? 他坚定地迈着大步,穿过广场走向神庙,这才看到四个角落的台阶也是参差不齐的石块。两名武士穿着铜片连成的合身盔甲,头顶着覆有羽毛的兽形盔,把守着阶梯。他们转头过来看着他。内瑟斯认出了他们的头盔分别代表着什么,脚步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两顶头盔上的兽首都有着突出的口鼻,一个是鳄鱼长吻的粗劣拟态,另一个的帽檐塑的是一头咆哮的胡狼。 看到他靠近,两人长矛一横,拦在他面前。但当他除掉长袍并站直身体的时候,武士们惊住了。内瑟斯在凡人的世界里徘徊了太久,一直带着羞愧弓着身子,想要隐瞒自己的高名。他在漫长而又萧瑟的自我放逐中默默偿还自己的罪过。但是,隐姓埋名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内瑟斯再也不想把自己的面容藏在暗处了。 耸立在守卫面前的内瑟斯,就是神力与魔法的本尊。当英雄们仍在凡人之中行走的年代,他作为飞升者便早已存在。他的肉身被太阳圆盘的魔力升华再造,枯萎濒死的血肉变成了黑曜石身体的胡狼头半神。他的胸前和肩膀上罩着历尽沧桑的滚金盔甲,系着带有恕瑞玛纹章的还愿束带。他伸手扯掉了“手杖”上裹着的布条,露出的是一把长柄的战斧。斧头的刀锋闪着兴奋的光芒,中心镶嵌的海蓝色宝石痛饮着阳光。 “让开。” 守卫胆怯地缩了一下脑袋,但脚下没动。内瑟斯叹了口气,挥起斧头,在身前来回划了一个半弧。斧柄末端向上一挑,击中其中一个武士把他甩出三十码远。然后借势往下一敲,另一个武士就趴进了土里。内瑟斯抛下痛苦呻吟的武士,伸出带爪的脚掌踏上了台阶的第一层。 他朝着顶端爬去,高处的阳光正洒在劣质的金属圆盘上。爬到半路,他的目光越过维考拉破碎的城墙向外望去,只见三面都是贫瘠的沙丘连绵直到天际尽头。而在城市的东侧,土地隆起结成了大片邦硬的矮小山麓,其上长满了耐旱的沙漠棕榈和巴那瓦尔树的硬枝,它们的根系有数百米长,深深地探进沙地中吮吸着水源。 空旷的沙漠正是恕瑞玛眼下的光景,内瑟斯感到一阵忧伤。他回想起生命之母滋养大地的时候,无数生命曾是多么繁盛地开放。也许阿兹尔能让恕瑞玛重获新生,但万一不行,找到身怀血统的人就尤为关键了。 更多的守卫开始往神庙高处赶来,嘴里嚷着的话语也继承自古恕瑞玛,但毫无半点原来的优雅和精巧。 内瑟斯感到了痛苦和恐惧。这种感觉,在他为了自己的飞升仪式而攀上旧时的大神庙时,也曾体会过。消瘦的病症让他无法自己攀爬,所以他的弟弟一直背负着他。当他们终于登上顶层时,太阳也将将到达天顶的位置。他的生命正在不断地流失,如同破碎沙漏里的流沙。他恳求雷克顿放下自己,让他独自面对烈日。但雷克顿只是摇了摇头,轻轻说出了他们以凡人之身所能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和你一道,直到终结。” 随后,太阳圆盘便让他们都点化为了飞升者。 就算是现在,这句话仍能轻易地切进他的心口,比任何利刃都更伤人。还是凡人的时候,雷克顿就显得变化无常,他有时暴躁又残忍,但也怀有同等的优雅与勇气。飞升的能量赐予了他无上的神力,而到头来,在帝皇的陵寝中和背叛的巫灵搏斗的也正是雷克顿。他牺牲了自己,拯救了恕瑞玛。 拯救恕瑞玛……? 在那一天,他们所做的,真的有一件事拯救了恕瑞玛吗?阿兹尔死了,被他童年的好友所谋害,飞升仪式中断后所迸发的失控魔力也将城市一举摧毁,殓入了漫漫黄沙。他把陵墓的大门封死,将雷克顿和泽拉斯留在了里面。从那之后,每一天他都会重新在脑海里经历封门的那一刻。虽然心中清楚,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但负罪感仍然不可阻抗地涌上胸口。 折戟(番外篇) 现在,泽拉斯也好,雷克顿也好,都自由了。阿兹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战胜死亡化为了飞升者。在他的意志下,恕瑞玛获得了重生。古老的城市从沙下的埋骨所中遽然升起,抖落了千年长眠时积蓄的疲惫尘土。但是,如果沙漠里传来的消息属实,那么,内瑟斯曾经认识并挚爱的兄弟已经不在了。雷克顿完全变成了疯狂的屠夫,以复仇的名义毫不留情地杀戮所有人。 “是我令你如此的。”内瑟斯说。 他爬到了神庙顶端,尽力驱走了脑中有关雷克顿的想法。隔着沸腾的茫茫沙海,一头怪兽正咆哮着内瑟斯的名字。 一头他命中注定要面对的怪兽。 内瑟斯站在神庙最高处,手臂和腰带上缠着的还愿束带在风中翻腾。他把斧头杵在粗糙的石头上,四下观察了一番。 太阳圆盘反射出千鳞万片的阳光,金属表面非常粗糙,显然有欠打磨。麻绳极其碍眼,维考拉人精心之下所作出的拙劣在这里暴露无遗。顶层几乎毫无装饰,没有刻着星穹的巨大石台,也没有深红色的垂帘,更没有通过了飞升仪式的英雄浮雕。 十名武士披着扑尘的斗篷,全身盖着青铜板甲,挡在内瑟斯和圣职者之间。那是个瘦高的男人,穿着一匹挂满虹彩羽毛的长袍,一双大袖彷如飞翼,头巾像是一只乌木色的鸟喙。头巾下的脸看起来贵气十足,毫无怜悯,凛然不可相近。 与阿兹尔别无二致。 “你是内瑟斯?”圣职者问。他的声音深沉广阔,带着皇家的口吻,但是内瑟斯却感到了他的恐惧。声称自己看到神明降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是另一回事。 “你既有此问,说明我已经离去太久了。是的,我是内瑟斯。但更重要的是,你是何人?” 圣职者挺直腰板,鼓起了胸膛,活像一只交配季节的雄鸟。“我是阿兹拉希尔?色拉木,鹰王之后裔,维考拉的最初先声,光照之人,光行者,护火人,晨曦使者——” “鹰王之后裔?”内瑟斯打断他:“你说你是阿兹尔皇帝的血脉?” “还用说吗,我就是啊。”圣职者不耐烦起来,自信又一点一滴地回到他身上。“来吧,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内瑟斯点点头,然后拔起斧子,双手擎住横在胸前。 “你的鲜血。”内瑟斯说。 他将斧柄猛地砸向地面,腾起了一阵尘云。烟尘停在半空,像一片闪烁微光的轻纱,然后绕着圣职者和他的武士们,打着圈儿缓缓落下 “你在做什么?”对方厉声问。 “我说了,我要见你的血。” 眨眼间,成圆的沙尘变成了一股飓风。武士们不由自主地挡住了脸,而圣职者眼前看不清,又呛又咳,把腰弯得都快对折起来了。沙暴裹着沙漠最深处的狂怒之风,转瞬就能把一群伊卡苏尔绞成骷髅。盔甲毫无用处,沙粒会从每个角落和缝隙钻进去擦破人的皮肤。太阳圆盘在内瑟斯召来的狂风中前后摇晃,穿在铁环里的吊绳纷纷绷紧了。 内瑟斯让沙海的怒意填进自己身体,他的四肢充满了力量,身体也涨大起来,仿佛咆哮的沙漠将怒火灌注到他黑暗的血肉中。他的身形越来越大,可怖地高耸着,正如传说中初代的飞升者一样。 他毫无预警地动手了,一把长斧左挥右挡,用斧柄或是无刃的一侧把守卫撞到两旁。他并不想杀掉这些人,毕竟都是恕瑞玛的子嗣。他们只是碰巧拦了他的路而已。 他经过武士们翻滚挣扎的身体,朝着圣职者走去。那个家伙躺在地上蜷成一个球,血迹斑斑的双手捂着脸。内瑟斯弯下腰,捏着他的后脖颈提了起来,让他的双脚离地足有一尺,轻松得像是猎犬叼起一只狗崽。内瑟斯贴近他的脸。 圣职者的脸上全是沙子搓出的血道子,腮边还挂着猩红的泪珠。内瑟斯提着他走近了太阳圆盘。这个圆盘虽是赝品,没有熔进半分黄金,但仍然能够反射阳光,这就够了。 “你说你是阿兹尔的后裔,我们来验一验吧。” 他把圣职者的脸按到圆盘上,烈日炙烤过的金属烙在他受伤的皮肤上,只听得一阵惨叫。内瑟斯把哭哭啼啼的男人扔到一边,盯着圆盘上嘶嘶作响的溪状血迹。鲜血已经被烤成了棕色的硬块,血腥味飘进了他的鼻子。 “你的血不属于飞升血统。”内瑟斯伤感地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突然,圆盘的表面闪过一丝蓝光,反射的是很远地方的景象。他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内瑟斯转身看向地平线尽头。那里聚了一朵云,是行军的部队激起的尘土。透过烟尘,内瑟斯看到了矛尖和盔甲上反射的晶亮阳光。他听到了战鼓的擂击和军号的锐响。尘土里现出了驮物坐骑的身影。嘶叫的战兽被粗绳拴在轭上,由手拿刺棒的兵士驱赶。这些怪兽的身上生着钙化的鳞甲,撅着弯曲的獠牙,简直就是天生的攻城锤,可以毫不费力地推平早已摇摇欲坠的维考拉城墙。 战兽身后,是一大群部落的战团。他们高举着各式各样的图腾,正朝着城市进发。轻装的游击手、骑射手和手拿鳞盾与重斧的战士……至少有五百人。内瑟斯意识到,有一个意志正统领着他们。因为正常情况下,这些部落一旦见面就会拼个你死我活。 内瑟斯感应到了远古魔法的存在,嘴里泛起一阵金属的腥味。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感起来。他听到神庙下方数百个喋喋不休的低语,看清了铜制圆盘上每一处瑕疵,感觉着脚下的每一颗沙粒。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窜进了他的鼻腔——应该是刚刚止住的伤口。这气味让他依稀想起了旧日,还有某个在早已迷失的年代中的久远回声。他的注意力被引向了城市的东区,在最边缘的地方,城市的废墟与山峦相接。 那一股苏醒的魔力漂浮于宿主的上空。那是一个黑暗能量噼啪涌动的灵体,身上缠着生铁的锁链和一口远古石棺的碎片。那是恕瑞玛的忤逆之人,也是古老帝国覆灭的成就者。 “泽拉斯。”内瑟斯说。 维考拉东侧边缘的这座废屋已经基本不剩什么部分了,屋顶开了一大块天窗,地上积着脚踝深的沙子,但仍然有四面墙。天最热的时候,头顶恰好还有树荫可以稍微遮挡一下。塔莉垭的包裹立在屋子角落,像往常一样随时可以拎起来就走。墙上挂着装有清水和羊奶的皮囊,衣服旁边摆着足够维持几周的肉干,皮袋子里装满了搜集自瓦洛兰大陆各地的石子。 塔莉垭靠着受伤的女人跪下来,后者躺在树荫下,身上裹着绷带。她看了一眼伤口周围结痂的血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虽然那道伤口是她亲手缝合的。她不敢确定,伤口看起来像是剑伤。塔莉垭帮她脱掉了身上的盔甲,尽可能地帮她清洁了身体。除了那条几乎致命的伤口,女人的身体活脱脱是一幅伤疤绘成的地图。这是一生拼杀所换来的,并且几乎都在前面。不管这个女人是谁,看来只有一个敌人,与她不是面对面较量的。塔莉垭换了新的绷带,女人痛苦地低哼了一下,她的身体在沉睡中努力地恢复着,只有织母才会知道她在沙漠里究竟受了多少苦。 无家可归(番外篇) “你是个战士吧。”塔莉垭说:“我能看出来,所以千万要努力活着啊。” 塔莉垭不知道女人有没有听见,但也许她的话能帮女人的精魂回到身体里吧。无论怎样,能有人说话还是挺好的,即使别人并不会回应——除非算上高烧中她口里关于皇帝和死亡的呢喃。 自从在艾欧尼亚与亚索告别,塔莉垭努力地告诫自己,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要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要一直走。但是,她在维考拉的滞留已经超出了计划。原本的打算是买好新鲜的补给就即刻上路,但她实在没法丢下这个女人任其昏迷不醒。寻找家人的冲动在她心里有如针刺虫咬,但织母说过,每个人都在生命经纬的交错叠合中紧密相织。任由其中一条线头磨损的话,最终会破坏整幅挂毯。所以塔莉垭留下来,为的就是践行自己的对女人许下的承诺,尽管归家的冲动无时无刻不在绞痛她的灵魂。 塔莉垭拨开女人滚烫眉间的黑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好奇她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半埋在大塞沙漠边缘的沙丘里。她很漂亮,但又带着一种刚硬的锐气,就连昏迷也没法让她完全软化。她的肤色是日光染成的浅棕,典型的恕瑞玛当地人,而当她的眼皮偶尔颤动着开阖时,塔莉垭看到她的眼眸是透亮的天蓝。 她呼出一口气:“好吧,我也没什么能帮你了,只能等你自己醒了。” 塔莉垭听到西边传来一声闷爆,然后是她绝对不会听错的声响:岩石滚动摩擦着彼此。她走到窗边张望,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地震,但很快又觉得像是山崩——她倒是见过不少。鉴于维考拉城中大部分建筑的状况,如果是某座房子塌了的声音,也不见得有多么惊奇。她暗自希望没人会受伤。 “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哪里?” 塔莉垭听到女人的声音,便转过了头。她正努力地想坐起来,一双眼睛打量着周围,手里还在四处摸索着什么。 “你在维考拉。”塔莉垭说:“我在外面碰到你的,你流了好多血,都快死了。” “我的刀呢?”女人急切地问。 塔莉垭指了指她身后的墙,那把奇怪的武器被收在熟皮的鞘中,压在一张飞鸟交错纹样的毛线毯下。 “在那里。刀刃很利,我可不想放在能绊我一下的地方,伤着脚可难办了。” “你是谁?”女人语气里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 “我是塔莉垭。” “我认识你吗?你的部落是不是要我的命?” 塔莉垭皱起眉头:“我不这么想。我们是牧人。织匠还有旅人。我们不要任何人的命。” “那你们就是少数人了。”她慢慢地呼着气,塔莉垭难以想象她的伤口有多疼。她坐直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缝线,脸庞一下子就扭曲了。 “为什么有人要你的命?”塔莉垭问。 “因为我杀了很多人。”她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有时候是因为我收了钱。有时候是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不过最近是因为他们很生气,因为我说我不会回去了。” “回哪儿?” 女人湛蓝色的眼睛转到塔莉垭身上。而她仿佛看到了一双深井,痛苦在其中悸动翻滚。 “就是那个,从沙里升起的城市。” “所以那是真的咯?”塔莉垭问:“古恕瑞玛真的重生了?你看到了吗?” “亲眼所见。很多人都在往那儿赶。我看到最多的是来自东边和南边的部落,但其他地方的人也不会等太久的。” “人们正在往那儿赶?” “与日俱增。”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你的问题好多,真累人。” 塔莉垭耸耸肩:“理解的第一步就是提问嘛。” 女人微笑着点点头:“说得好。但得小心你问话的对象。有些人喜欢用刀代替回答。” “你呢?” “有时候我也是。不过既然你救了我,我可以宽容一些。” “再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你的名字。” “希维尔。”女人忍着疼痛回答。 这个名字,塔莉垭并不陌生。事实上,恕瑞玛的人很少有不知道的。并且她在看到那把十字形的武器时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还没开口,外面传来了另一种声响,取代了石头滚动的隆隆声。她很少在自己的家乡听过这种声音,但却在别的地方多次碰到,包括艾欧尼亚的海岸边、诺克萨斯的城区里、还有弗雷尔卓德的冰原上。 塔莉垭瞥了一眼墙角的行李,心里盘算着逃离维考拉要花多久时间。希维尔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曲起腿努力地想站起来。可是实在太过勉强,她痛苦地哼出了声。冷汗浸湿了她的眉毛。 “你这样哪儿也去不了。”塔莉垭说。 “你听见了吗?” “当然。听起来很像是人们的尖叫声。” 希维尔点头道:“千真万确。 天空正向下泼洒着火焰。 带着蓝白色火焰的彗星从泽拉斯伸展的双臂间飞出,划出长长的弧线,仿佛是投石机扔出的巨大圆石。第一发落进了市场,像流星坠地一样炸开,迸发出酷烈的火焰。带火的尸体被抛上半空,如同焦黑的薪柴。燃烧的飓风里充斥着泽拉斯恶毒的笑声,亘古以降的疯癫正以折磨他人作为最迷醉的乐趣。 为什么我之前没看出他心中的邪念呢? 内瑟斯听到城里不断传来的尖叫声,之前的对这些人的忿怒,转眼之间如同绿洲清晨的雾气般散去。被疼痛驱使的战兽奋力撞开了城墙,轻甲的武士踩着碎石潮水一般涌进来。他们嚷着十几种不同的战吼,急不可耐地要开始屠城。 内瑟斯拎着斧子走下神庙的台阶,一次挥击便能打倒四人,直到回到了地面上。从城市西侧逃来的几百人挤进了广场,一个个两股战战。嗜血的喊杀声和刀剑的碰撞声一路尾随着他们。惊慌的人们在广场边缘的建筑间奔逃,逮到机会就钻进屋中,闭门锁窗,妄图求得万全。内瑟斯曾经去过饱受侵略蹂躏的其他城市,站在血染的街道上,他深刻地明白这等惨烈的战争之后,士兵们会变得多么嗜杀。泽拉斯将会看着维考拉的每一个男人,每一个女人,每一个孩子身首异处。 更多的火球像雷电一样劈头砸下来,空气里满塞着哭叫和皮肉的焦臭。砖石在魔能的撞击下变成了熔岩的瀑布。市场包在熊熊烈火中,黑色的烟柱直上云霄。 内瑟斯挤过吓坏了的人群,循着那一丝强悍之血的微弱气味,坚定地朝着东边走去。圣职者是个骗子,他的血早就在千年之中冲淡衰弱了,但他现在所感应到这个人呢?这些人都很强壮,他能听到一个凡人的胸腔里正在跳动如雷的心脏。这个人是皇帝们和战争皇后们的后嗣——那是一群雄心与力量都堪比天高的男女。他们的体内流淌着的,就是英雄血。 枷锁(番外篇) 人们呼喊着他的名字祈求帮助。但他没有理会,因为有更重要的召唤需要他的追随。太阳重铸了他的身心,就是为了让他永世侍奉恕瑞玛,为了它的人民战斗,抵御所有来犯的强敌。他现在所做的也恰是为此,但放任维考拉的居民自生自灭却勾起了他灵魂深处熟悉的罪恶感。 你还要抛下多少条性命? 他甩开这样的想法,拣了一条路,穿过黄沙堆积的破烂街巷。多数建筑已经完全成了沙漠的一部分,其余的也大多只剩下残损的地基和削尖的断柱头。他离那颗雷鸣般的心脏越来越近了,沙漠里的食腐生物一看到他便匆忙逃远。这座城市的废墟在黄沙的侵蚀下,变得逐渐稀薄起来。 最后他来到了一座摇摇欲吹的建筑门前,看起来曾经是一个澡堂,墙壁要比其他屋子更厚实坚硬一些。他弓着背走进去,立刻闻到了两种不同的血汗气味。一个很年轻,另一个的灵魂却如此古老,就好像是一个曾与他肩并肩漫步在同一轮太阳下的老朋友。 一个女孩从走廊里探出头来,披着一件宽松的外套,看样式应该是来自东边大海之外的国度。这个女孩,他早些时候在市场里碰到过的。他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但同时还有决心。她的双手在胸前来回比划着弧线,仿佛是在编织着某种自然的魔法。地面开始颤抖,石头在她的脚下起舞,纷纷从沙下探出头来。在她身后,内瑟斯看到一个女人手扶着剥落的墙面挣扎着想站起来。她的上衣浸着血红。是一道可怖的伤口,但还不算致命。 “我是内瑟斯,沙漠的司者。”他说道,但从她眼中的反应来看,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塔莉垭却惊讶地张大了嘴,但她没有动。 “让开。”内瑟斯说。 “不行,你不能动她。我承诺过的。” 内瑟斯转过斧头,挂在了背上,向前迈出一步。女孩退到废墟里,她脚边的地面随即漾起一圈圈波纹。石块从地面上升起,像是墙壁上纷纷碎落的石膏片。墙壁上钻出了可怕的裂缝,飞快地爬上了残存的屋顶。在他还是凡人的时候,也曾见识过相似的能力,而那一回他差点丢了性命。受伤的女人震惊地盯着女孩,显然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同伴的威力。 “你的能力,可以打破恕瑞玛的坚石。”内瑟斯说。 她挑起一边眉毛:“没错。所以你最好退远点儿,否则我能打破的东西可不止石头。” 内瑟斯被她虚张声势的逗乐了:“你有一颗英雄的心,姑娘。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你的魔法很厉害,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在泽拉斯炸平这里之前逃得越远越好。”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我哪里也不去。我答应了要保护希维尔的,而且织母讨厌食言。” “如果你要保护她,那你要明白,我并没有害她的想法。” “那你想干什么?” “我来救她。” 缠着绷带的女人跛着一只脚,挪到了女孩身旁。虽然她明显非常痛苦,但内瑟斯仍然惊讶于她的意志。不过,古恕瑞玛的血脉一贯如此,只是他低估了而已。 “泽拉斯是谁?”她问。 “一个邪恶的巫灵,他对你的身世了如指掌。” 女人点点头,然后转向塔莉垭,伸出一只长茧的手,放在了女孩肩头。 “我欠你一条命,但我从不背债。所以就当你的承诺已经达成了吧,从现在起我自己来。” 女孩的表情显然轻松了不少,但她仍然犹豫着。 “我很感激,但是你几乎都走不了路啊。最起码让我带你出城吧。” “成交。”希维尔带着谢意地说完,然后转回去面对着内瑟斯。她挥了一下手,亮出闪着寒光的金色十字刃,中心镶着一颗翠绿的宝石。普通凡人根本没法轻松地舞动这件武器,但她却稳稳地抓在手里。 “最近有太多人想要救我了。但他们总是想要别的东西作为回报。所以,大个子,老实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你活着。” “那我不用你帮忙也可以。” “你身上的伤口不是这么说的,你已经——” “你说这个?”希维尔打断他:“有些蠢货不喜欢被人拒绝,所以他们留下了这个,算是个保留意见而已。相信我,我有过更糟糕的经历但也活下来了。我也不需要什么保护。老天看来一直都很照顾我,不管我做什么。” 内瑟斯大摇其头。凡人对命运的理解多么粗浅啊。 “未来并不是刻在石碑上的经文,而是一条支流众多的河流,它的河床会在任一时刻转道。即使是命运早已在星辰间写就的人,也会在放任之后发现,生命之水流进了干涸的死地。” 他指着希维尔的武器问:“你知道那把刀曾经属于谁吗?” “谁管他呢?现在是我的了。“希维尔说。 “那是恰丽喀尔,它曾经的主人,讳为瑟塔卡,她是飞升之主最初的战争皇后。你要知道这在过去意味着什么。我光荣地陪伴着瑟塔卡征战了三个世纪。她的功绩已成传奇,但我想你并不知道她的名姓。” “死者易逝。”希维尔耸肩道。 内瑟斯无视了希维尔对他战争中的姐妹的冷漠轻侮,继续说道:“一位沙漠里的修行者曾经告诉她,总有一天,会有一位来自恕瑞玛的王者统治整个世界。这番话让她以为自己是不可战胜的,因为我们就是征服世界的人。但是,她却被艾卡西亚末日前夜的怪物撂倒了。我抱着她,看着她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最后是我将她送进了黄沙中长眠。她的武器就放在她胸前。” “如果你是来把这个要回去的话,那我们之间的麻烦就大了。” 内瑟斯突然单膝跪地,双手在胸前交叉行礼。 “你是飞升血统的拥有者。这把武器也注定由你指使,因为帝皇之血在你体内流淌。它已经复生了阿兹尔和恕瑞玛,其中必有重大的意义。” “不,没有意义。”希维尔冷冷地说:“我从来没有求阿兹尔救我。我不欠他任何东西。我也不想和你,还有什么泽拉斯有任何牵连。” “你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无论你接不接受自己的命运,泽拉斯都会杀掉你。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斩断阿兹尔的血脉,一了百了。” “阿兹尔想要她干什么?”塔莉垭忍不住问:“他既然回来了,那他到底打算做什么?他会把我们变成奴隶吗?” “她的问题很多,非常多。”希维尔说。 内瑟斯犹豫了一阵。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阿兹尔的计划。但只要知道他会对抗泽拉斯,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现在,你们可以乖乖地引颈就戮,或者考虑日后再战。” 希维尔掀起衣服,露出了渗血的绷带,脸上挤出一个苦笑。“有生以来,我从不知道什么叫乖乖的,但现在我也没有打架的资本。哦,倒是有一双打架的眼皮。” “你必须活着。”内瑟斯站起来:“并且时刻做好准备。” “准备干什么?”希维尔一边问,一边和塔莉垭开始收拾不多的物事。 “为恕瑞玛而战。不过我们现在得走了。泽拉斯的手下正在屠杀维考拉的每一个人。” “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塔莉垭背起了行囊。 “他们在找她。”内瑟斯说。 希维尔的脸僵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问:“内瑟斯,对吧?我小时候听过你的故事。打仗的故事,英雄之战之类的。故事里都说,你和你的兄弟是恕瑞玛的保护人,是吗?” “确实是的。雷克顿和我为了恕瑞玛战斗了几千年。” 希维尔往前蹭了一步,她的脸上挂着傲然的决心,竟与阿兹尔无视上千年的传统,下令祭司们准备太阳圆盘让他飞升那天的表情几乎一样。 “那现在就为恕瑞玛而战。”希维尔不容质疑的语气有如君临:“在我们闲扯的时候,沙漠的子民们正不断死去。如果你是我从小就听说过的那位英雄,那你的责任就是出去拯救尽可能多的人。” 内瑟斯完全没有预料到谈话会变成这个方向,但希维尔所说的责任点燃了他胸膛中沉寂多年的余火。他感受到怒火贯通了四肢,在身体中来回奔突。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从恕瑞玛陷落以来,自己在孤独的流浪中究竟迷失了什么。 “我在此立誓。”内瑟斯扯下颈上系着的垂饰。“如果你们现在就走,我便会拼死保下维考拉的人民。” 垂饰上嵌着一块翡翠,海绿色的质地表面走着细细的金线。一股微光从里面透出来,缓缓地起伏着,如同一颗沉重的心。 他递给希维尔说:“戴着这个,泽拉斯就找不到你了。只能持续一阵子,不过应该足够。” “足够什么?”希维尔问。 “足够让我再找到你。”内瑟斯说完,转身离开了。 他趁着自己还没改变心意就离开了希维尔和塔莉垭。内瑟斯心里清楚,她们两人能活下来的关键是他能把泽拉斯的手下引到自己身边来。她们目送着他离去,他一次都没有回头。城中心已经是一团烈焰,内瑟斯随着维考拉居民的尖叫声走去。 他走过了一具又一具被士兵们砍死的尸体,有男有女。他的怒火越来越高,与泽拉斯之间的旧账看来又多了不少条目。内瑟斯转动肩膀活动起肌肉来。上一次面对巫灵时,他的兄弟正站在他身旁——一阵战栗突然袭来。 我们合力都没能打败他。单凭我自己,又怎么可能呢? 圣战 内瑟斯看到一组五人堵住了广场的出口。他们先是背对着他,听到他抽出斧头的声音时便转了过来。正常来说,内瑟斯应该会感觉到他们的恐惧,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名飞升者武士,但是他们两眼中燃烧着泽拉斯意志的蓝火,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们举着带血的刀剑和长矛冲向他。内瑟斯迎面错身一晃,手里大斧一挥,把其中三人拦腰斩断。他一拳打穿另一个人的胸口,又张嘴咬住了最后一人的头颅。内瑟斯牙关一合,武士的脑袋应声崩开。 他走进广场,看到城里剩下的居民跪在太阳神庙前,头贴在地上像是蜷曲的朝圣者,只是面前是敌人的刀尖。浑身带血的士兵们高举着长矛,向着顶端夺目的可怕神明空刺着。 背叛了皇帝的巫灵全身燃火,悬浮在空中,太阳圆盘的边缘在飞升者的烈火中逐渐软化成浆。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是那个倒霉圣职者挣扎尖叫的身影。 “凡人极尽愚蠢。”泽拉斯一边说着,一边从圣职者的骨架上剥下他的血肉。“你为何声称,自己身为无用皇帝,阿兹尔的子嗣呢?” “泽拉斯!”内瑟斯大吼,声音回荡在广场上。 武士们纷纷转过头来,但没有动弹。广场上只剩下了沉默。内瑟斯感觉到泽拉斯的仇恨像激浪一样席卷而来。圣职者的残骸只一个心跳间就变成了灰烬,被巫灵身边的焚风吹得一干二净。内瑟斯紧握着斧头,大踏步走上前去。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他。 “不用猜就知道是你。”泽拉斯的声音如同蘸了蜜,与他还是凡人的时候一样。“还有哪个懦夫,会把我锁在地下千年之久呢?” “我会让你回到地下的。”内瑟斯保证道。 拉斯的身体燃烧得更明亮了。“当时你有挚爱的手足兄弟帮忙。而现在,告诉我,自从我们共同的监狱牢门大开以来,你可曾见过雷克顿呢?” “不许提他的名字。”内瑟斯低吼。 “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了吗?” 内瑟斯没有说话,但泽拉斯大笑起来,笑声有如火灵交战时的尖啸。 “你当然没看到了。”泽拉斯体内的火翕动着阴险的笑意。“他一见到你就会杀了你。” 泽拉斯飘下了破碎的神庙外墙,四肢涌动着火舌,不断地像萤火虫一样散逸出去。士兵们仍然像雕像一般站定不动。这场对决本就不是为凡人而设的。 “你的力量原本该属于阿兹尔。”内瑟斯缓缓走向泽拉斯。“你不是太阳选中的人。” “雷克顿也不是,而他也飞升了。” “不许提他的名字。”内瑟斯咬牙切齿地说。 “你的兄弟很弱,哦,当然,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泽拉斯飘近了。“他比我想象中崩溃得还要快。我只是告诉他,你把他丢在了黑暗里。你把他和他的敌人困在一起,让他自生自灭。” 内瑟斯知道巫灵想要激怒他,但他的恨意让他只想撕碎泽拉斯身上的锁链——巫灵的可怕力量正因这些锁链得以存续。他们在城市的中心面对着彼此,两名超越了时间本身的飞升者:一个是武士之王,一个是巫能之首。 内瑟斯先动手了。只一个心跳的功夫,他的身影便从一动不动变成了看不清的残影。他屈腿跃上半空,斧头向下斩出一道长弧。锋刃当胸命中,锁链的铁环在冲力下炸开。 泽拉斯被甩到了神庙的墙壁上。石墙被撞开,地底墓穴的尘土顺着裂缝汹涌而出。巨大的石板从顶上砸下来。泽拉斯冲向前,劈啪作响的四肢射出了炽热的光线。火焰灼痛了内瑟斯,让他忍不住吼叫起来,然后两人裹挟着毁天灭地的能量撞到了一起。 一股魔法的冲击波爆发开来,狂风扫落叶般卷走了人群。最近的建筑也被地表的震动推倒。维考拉人四散逃跑,徒劳地想在两名斗神的搏杀中存活下来。泽拉斯的控制力也消散了,他的武士们惊醒过来,开始朝着城市边缘逃去。泽拉斯的胸口生出了奥术之火,毫无目的的散射出去。 内瑟斯滚到一旁,躲过了一连串耀眼的彗星。它们虽然带着冷焰,却一样可以灼烧。他及时地站起来,挥动斧头撇开了又一串尖啸而来的白光法球。泽拉斯飘在他面前,不停地甩出闪电,一边放肆地大笑。内瑟斯刺出一斧,放出了使人枯萎的力量。泽拉斯又痛又怒,心口的火焰跳动起来,但并没有黯淡的迹象。 内瑟斯一个箭步跃向泽拉斯。两人在空中缠斗在一起,又撞进了太阳神庙里。巨大的撞击摧毁了外墙,顶端的巨石也滚落下来。他们撞到地面上,像是古代陵墓守卫的重拳一样,砸裂了地板露出神庙暗藏的地穴。屋顶的太阳圆盘翻滚着掉下来,有如巨人抛出的一枚铜币。圆盘摔在地上,迸裂成锋利的碎片四射开来。其中一片插进了内瑟斯的大腿。他用力拔出尖块,闪着微光的鲜血从伤口流下来。 泽拉斯从石堆里爬起来,甩出一道灼热的白火,击中了内瑟斯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泽拉斯放出了又一波来势汹汹的魔能法球,这一次则命中了内瑟斯的心脏位置。难以承受的剧痛让他跪在了地上,他的身上已经满是伤口。内瑟斯可以一手挑下整支凡人的军队,但泽拉斯不是普通的敌人。他是一个偷窃了太阳神力的飞升者,同时也掌握了黑暗魔法的精髓。 他抬起头,整座城市在他们周围熊熊燃烧。“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了,现在已经藏起来了,你根本不会看见。” “阿兹尔最后的血脉,不可能永远躲藏下去。我会找到他们,永远抹除这毫无意义的血统。” 内瑟斯平举起斧头,上面的宝石在巨力的挥击下已经布满了裂纹。 “我将拼死阻止。” “你会如愿的。”泽拉斯的手臂伸向背后,一次次地放出光芒耀眼的法术。内瑟斯尽力奋战,却不能挡下全部。 边幕(番外篇) 泽拉斯飘近他,说:“我跟你的兄弟一遍遍地讲起你的背叛,还有你藏在心底的嫉妒。他诅咒着你的名字,哭泣着向我发誓,要把你的四肢一根一根地扯下来。” 内瑟斯大吼着重新站了起来。一根火柱从泽拉斯脚下腾起。巫灵狂叫着,让千万个太阳般的烈火吞没了他。 但还不够,永远都不够。上一次他们对决时,内瑟斯和雷克顿正值两人力量的巅峰。现在的内瑟斯只是过往荣光的一个影子而已,而泽拉斯的力量已经成长了无数个世纪。 巫灵扔出了最后的全力一击,而内瑟斯已经无力抵抗了。泽拉斯的魔法把他举上高空,然后砸进了神庙的废墟里。巨石砸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烈日锻造的筋骨如同朽木一般轻易地折断了。 内瑟斯在一地碎石中喘息着。他的腿已经断了,左臂无力地垂在身旁,从肩膀到手腕都碎了。他努力地想用另一只手撑起自己,但从他脊柱的断口传来了白热般的疼痛。如果假以时间,他的身体是可以恢复的,但他没有时间了。 “你堕落得太深了,内瑟斯。”泽拉斯靠近他,指尖不停地滴落着液态的火焰。“如果不是因为你曾对我做过的事,我会可怜你的。在你流浪自责的时光里,你的精神早已崩坏了。” “被人毁灭,也好过背信弃义。”内瑟斯咳出一大口血。“就算你现在神力加身,你仍然是个叛徒,是个奴隶。” 他感到了泽拉斯的怒火,这让他无比快意。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我不是奴隶。阿兹尔最后的命令就是还我自由。” 内瑟斯惊住了。泽拉斯自由了?这毫无道理…… “那为什么……为什么背叛阿兹尔?” “阿兹尔是个蠢货,他的恩典来得太迟了。” 内瑟斯痛苦地低嚎着。肩膀里的碎骨开始重新聚拢到一起。他感到力量开始回到手臂的肌肉里,但他假装手臂仍然形同废肢。 “我死了你要做什么?”内瑟斯想起了泽拉斯是多么地喜爱在人面前滔滔不绝。“要是你做了皇帝,恕瑞玛会变成什么样?” 他努力地抑制着体内的痛苦,等待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修补伤势。 巫灵摇摇头,飘到了远处。 “你竟然觉得我看不出你的身体正在自愈吗?” “那就滚下来和我打啊!”内瑟斯大喊。 “我已经想象过上千次你的死亡。”泽拉斯一边说着,一边升出了神庙。“但从来都不是我亲手做的。” 内瑟斯看着他逐渐升高,失去支持的墙壁发出轰隆声,逐渐倾斜,随时就要坍塌。 “荒漠屠夫会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泽拉斯的身上发出比太阳圆盘还要猛烈的光芒。岩石和沙土从顶上落下来。“他会用爪子把你身上的每一寸肉剥下来,而我一定会到场观赏。” 巫灵激出一串白火,撞上摇摇欲坠的庙墙。“但在那之前,我会把你先埋进黄沙之下,正如你困住我那样。” 泽拉斯如同新生的星辰一样刺目,他将燃着的锁链收进了体内。碎石如暴雨一般落下,地动山摇,致命的烈火从天而降,覆盖了维考拉的每一寸土地。 地面仿佛随时要分崩离析,内瑟斯脚下的岩石旋转起来,化成一股海啸般的流体迎上了碎石的瀑布。神庙的四壁终于倒塌下来,上百吨残骸埋住了内瑟斯。 黑暗之后,有光。 一线热光。阳光吗? 起初,他不敢肯定这是真实还是自己的意识玩弄的把戏,好安抚即将步入死亡的躯体。 这是飞升者死后的所见吗? 不,这不是死亡。日光在他的视野里游弋,他感到皮肤变得温热起来。他挪了一下身子,慢慢伸展着腿和肩膀。他的四肢已经完全复原了,这意味着他在黑暗中呆了很久。身体痊愈是很快的,但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无论多久——总之太久了。 泽拉斯已经自由了,而且空前地强大。 内瑟斯抬起手,发现头顶的石头形成了一个穹顶,石穹底部的波纹摸起来像玻璃般光滑又温暖。即使是在半明半暗间,他也能感受到上面的纹路洄转曲折,像是画家色板上混了一半的油彩。他一下一下地砸着光线透进来的地方,岩石终于裂开了口子,变成了一块块高温熔融的石块掉落下来。霎时间,光芒如泼似溅,他看到整座神庙如今只剩一堆乱石。内瑟斯弯腰拾起一块曾保护了他的穹顶的碎片,翻过来,发觉熔成一片的材料完全看不出是一块石头。 他把这块匕首形状的碎片塞进衣服里,走出了太阳神庙的废墟。一阵哀泣的风叹过,隐隐杂有死者的呢喃。 城市已经荡然无存,至少是居民们在原本的废墟上建起的部分。内瑟斯看到地下的岩床被崛起来合拢在一起,上面的纹路跟他之前头上的穹顶完全一样。每一处边缘的起伏都像是半路被冻住的浪花。 在那些波浪下,钻出了一些维考拉的居民,他们在岩石下躲过了泽拉斯的死亡之火。一开始只有一两个,然后是三五成群,在阳光下眨着眼睛,一时间还没能从奇迹般的幸存中回过味儿来。 内瑟斯微微点头,说:“恕瑞玛感谢你,塔莉垭。”然后转身往城外走去。 维考拉其余的地方又变成了荒芜的空壳,跟内瑟斯曾经的记忆相去无几。坍毁的墙壁,破损的地基。断头的石柱森森而立,彷如一片石化的森林。此情此景,内瑟斯并不陌生:在恕瑞玛陷落那天,他与泽拉斯的战斗过后,一切如在昨日。巨大的内疚让他转过了脸,不敢再面对这个世界,但如今他不会再那样了。 泽拉斯提到,雷克顿变成了一头嗜血的野兽,但内瑟斯比巫灵更了解自己的兄弟。泽拉斯只看到雷克顿变成了野兽,却忘记了他体内沉睡着一名高贵的战士。他为了兄长无私地献上了自己的生命。这名战士为了从一个叛徒手中拯救自己的祖国,自愿牺牲了一切。泽拉斯完全忘记了这些事情,但内瑟斯永远不会。 如果雷克顿还活着,那么他必然会有一部分会记得自己曾经的英勇。如果内瑟斯能唤醒他心底的这一丝牵挂,也许他能将雷克顿从疯狂的深渊中扯出来。内瑟斯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面对雷克顿。但在今天之前,他觉得两人的相遇最终必定以其中一人的死亡告终。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自己的目标。阿兹尔的血脉还在,希望也就还在。 “我需要你,雷克顿。没有你,我没法杀掉泽拉斯。” 在他身前,沙漠呼唤着他的名字。 在他身后,黄沙重新夺回了维考拉。 魔道(番外篇) 逐渐昏暗下来的森林美不胜收,不过女孩无心观赏,跺着脚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 发光的翅萤在暮色中翩翩起舞,身后留下夜光残影,但女孩重重地将它们从面前拍走,毫不在意这转瞬即逝的优雅。她双眼垂向地面,踢开一块石头,任其在盘错的树根间跳跃,毫不理会茂密华盖间透过的夕阳。紫夜貂的花瓣缓缓张开,向温润的暮色吐出微光的花粉,但匆匆路过的她却顺手将花茎扭断。 她的脸颊由于羞愧和愤怒而烧得通红。母亲的责备依然萦绕在耳边,哥哥和其他孩子的嘲笑始终挥之不去。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小路上残破的花瓣,皱起了眉头。这一切都有些异样……似乎她早已经历过这一切。她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深入茂密的森林。 她终于来到了神圣的灵柳前。它慵懒的枝条犹如在水中漂荡,摩挲碰撞着发出风铃般的低语。 虽然她体内的怒火依然炽烈,但她闭上眼,握紧拳,缓缓地吸一口气,就像长老教她的那样,努力压住狂怒。 她被什么东西打中了,硬邦邦的东西,不偏不倚地打在她后脑,她扑向前跪倒在地。她用一只手碰了碰被打的地方,手指沾满了血。然后她听到了嘲笑声,于是她的狂怒涌了上来。 她站了起来,面向她的哥哥和其他孩子,她的双眼射出炫目的黑暗,她的呼吸粗重而又急促,她的双手又在身侧握成拳头,刚刚一切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努力瞬间就被闪烁的愤怒盖过。怒火在她体内熊熊燃烧,如同一种凶恶的疾病,不断进犯不断膨胀,她周围的空气似乎泛起微光,而她身后的那棵灵柳则开始褪色枯萎。红色的树液像泪水一样潸然落下,柳叶卷曲着变成黑色。 早在无人记得的远古,这片土地的魔法就开始滋养这棵灵柳,它又以同样的方式滋养了这片土地和上面的人民,然而现在它即将死去,柔软的柳条变得像枯骨一样干瘪清脆,土壤中的树根痛苦地卷曲。枝头的风铃敲响亡语的丧钟,但女孩没有听见灵柳,她已迷失于鼎沸的狂怒之中。 随着那颗古老原始的灵树消逝,女孩离开了地面,漂浮于空中。三颗吞没光亮的至暗球体开始在女孩周围环绕。 折磨她的人现在全都笑不出来了…… 卡兰站在斐洛尔的城防垛口上,视线越过狭海投向初生之土的内陆——如今被人类称为艾欧尼亚的那片土地。 今晚没有月亮,但一切都如同白昼一般被他尽收眼底,他猫科动物的瞳孔已开到最大。有的时候,这双眼睛会被火炬照亮,并反射出炯炯的神光——这是一双暗夜掠食者的眼睛。 卡兰是瓦斯塔亚,血脉可追溯至远古。他落日般耀眼的毛发编成一根根脏辫垂在后背,只不过如今他的毛发中夹杂了一缕缕灰丝。他骄傲的面庞如同大型猫科捕食者,一生的戎马在他脸上写满纵横的伤疤。他左侧的面庞没有毛发,怒张的红色肌理是他作为年轻战士时严重灼伤的证明。他的太阳穴处生出一对弯曲的犄角,每一根都印刻着螺旋的符文图案,他的三条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每一条都覆盖着一节节板甲。他穿着诺克萨斯的黑铁铠甲,这身来自他第二祖国的装束总是让他愁容满面。 有人叫他叛徒,说他既背叛了艾欧尼亚,也背叛了瓦斯塔亚的传承,但他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无关紧要。 斐洛尔要塞坐落于艾欧尼亚最西边的岛上。易守难攻,在此伫立了上百年,抵挡过无数敌人的进攻,但最后还是在诺克萨斯入侵期间溃于一次漫长的围城。 那个时候卡兰还没有加入诺克萨斯。在命运的分叉口,普雷西典之战,他向斯维因投诚。后来又向帝国索要了斐洛尔统治者的位置作为奖赏。 诺克萨斯人在他背后嘲笑他,他很清楚。他原本可以换来更丰厚的赏赐——但他还是选择了斐洛尔,这个帝国边缘被遗忘的角落。 他们不明白。但他觉得无所谓。他需要留在这。 当然,诺克萨斯并没有赢得那场战争……但艾欧尼亚也不是胜利者。总之,那场战斗过了几个春秋,斐洛尔依然被侵略者掌控。 现有三十三条战舰停靠在此,还有不到这个数目一半的商贸船只。在他麾下共有一千多名诺克萨斯战士,由帝国各个偏远角落的战团老兵混编而成。 一队巡逻兵沿着垛口踏步经过。他们向卡兰敬礼,用拳头重重打在自己的胸甲上,卡兰点头回礼。他并没漏掉哨兵们眼神中的黑暗。他们对他的憎恨并不亚于艾欧尼亚人,但他们对他存有畏惧和尊敬,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回过头再度看向狭海对面,驻足于重重往事。他为什么在这里?这个问题每天都会从他属下的眼神中发出,也会在最黑暗的夜里爬上他的心头,在那些夜里,森林和狩猎在呼唤他。然而,答案很简单。 他在这里是为了能够一直守望她。 一对黑衣人从海里钻了出来,一男一女,如死亡般无影无声。他们像蜘蛛一样敏捷地爬上了猩红女猎手号战舰近乎垂直的侧舷,沿着舷缘悄声潜行。他们的刀刃闪着寒光,战舰的守夜哨兵被悄无声息地放倒,接二连三,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片刻,全部五个诺克萨斯哨兵全都毙命,他们的鲜血开始漏到甲板上。 “干的利索,老弟,”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俯身藏在上层甲板的阴影中。在她脸上,只能看到一对眼睛和周围缠绕的靛蓝刺青。 “这要感谢我略有才能的老师,”另一个人答道。他也穿着一袭黑衣,伏在黑影中,只不过在他姐姐脸上刺青的位置,他的皮肤是厚实的瘢痕刻印。 “略有才能,奥金?”她提起一瞥眉毛说道。 “不能让你太骄傲,希里克,”她的弟弟回答。 “不闹了,”希里克说。她打开了后腰上系着的皮包,缓缓取出了一方用蜡封和皮革紧紧裹住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将外包解开,亮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黑水晶。 “没湿吧?”奥金悄悄问道。 作为回答,希里克轻轻摇晃了一下水晶。一道橙色的火光从水晶中心一闪而过,如同被煽动的余烬 “看样是的。我会给他找个好地方,”她一边说,一边点头示意了附近的一扇门,门后通往下层甲板。“你发信号通知其他人。” 奥金点了点头。希里克飘到下层甲板,她的弟弟悄悄回到船舷边缘。他将上半身探到外侧做了个手势。又有七个黑衣人从黑暗的水里出现,静悄悄地爬到甲板上,拥入黑影中。 他们是无告者,是最后一批留下来的战士。在诺克萨斯扳走斐洛尔以前,他们都是要塞的哨兵。那场失败的耻辱依然在他们心中常燃不灭,将诺克萨斯人逐出祖先土地的愿望亦不曾熄止。 荣光(番外篇) 所有人都在甲板上到齐后,他们稍作等待,几分钟后希里克出现了。 “完事,”她说。 九名艾欧尼亚无告者流向战舰的一侧,紧跟着带头的姐弟俩。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沿着石台码头向斐洛尔要塞方向轻巧地跑去。 他们从一处阴影冲进另一处阴影,如同九个幽灵,最后一起停在第一堵高墙下。他们拥入黑暗,纹丝不动地等一支巡逻队走过,几名诺克萨斯战士用他们粗糙的语言谈天说笑,被尺开外的艾欧尼亚人用夜视眼看的一清二楚。 巡逻队刚转过拐角,几名潜入者就再次行动,爬上光秃秃的墙壁,双手利落地交替攀援。他们看上去毫不费力,如同攀爬云梯,只不过事实上并没有任何扶手。 希里克最先爬到垛口处。她探头瞥了一眼,然后迅速缩回身子,完全静止不动,一只手挂在垛口处。她下面的人也全都静止不动,看到她迅速做出一系列手势,便迅速爬上与她同高的位置。她握起一只拳,然后攀上墙头,她的弟弟奥金紧随其后。诺克萨斯人浑然不知这对艾欧尼亚人如幽灵般尾随其后,在垛口顶端轻轻腾挪。 随后,希里克和奥金跳入敌人中间,四名卫兵连刀都没拔出来就都被杀掉了。 最后一个卫兵被杀的时候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捂不住潺潺流出的鲜血,继而摇晃着跌向城墙边缘,希里克抓住了他,就像捧着自己的情侣一样拥他入怀,然后将他缓缓放到地上;如果他倒了下去,撞击的声音无疑会引起警戒。 附近其他两名守卫也被迅速放倒,无声且无情,随后其他艾欧尼亚人都翻上城墙。稍作停顿后,九个身影如同一个人般继续行动,冲过一片开阔的庭院,开始攀爬要塞内层的高墙。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目标了然于心,每个人都对要塞的地形了如指掌,因为这里是他们自己人构筑的工事。诺克萨斯人只不过是暂时的占领者。 他们攀上内墙,翻过垛口,简直有如神助一般,恰好错开了墙上的两队哨兵。斐洛尔要塞背靠的高崖此刻为他们提供了阴影,让他们融入黑夜中。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大吼,从码头的方向回荡。 奥金把咒骂声藏在呼吸里。“他们知道了,”他嘶嘶地说道。 “我原本希望能在第一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再深入一些的,”希里克说,“但这无关紧要。我们继续按计划行事。” 第一声吼叫后跟来了了更多声吼叫,随后钟声响起,回荡在整座要塞中。 “时机已到,声东击西,”希里克说道。她闭上双眼,让心中的随想静默下来。她睁开心灵之眼,看到了她藏在诺克萨斯战舰甲板下的那枚黑水晶,然后她贴进水晶,将其煽动活跃。 她并不是魔术师,也不是灵魂魔法师,但就像她大多数同胞一样,她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魔法,并能以极其微不足道的方式对其进行操控。她的能力只是很普通的天赋,就像她村里的农民也能往庄稼里扭进小小的魔法。在外人眼里看着很惊奇,但在她的同胞中,这种简单的天赋没什么了不起,也不会让人意外。这就像吹口哨,或者纵卷舌头——有人天生就能,有人一辈子也不能。 希里克调整呼吸的深度,强化了无声的祈求,鼓动那颗火焰石发挥自己原本的特性。 她的天赋能力很小,但它引发的水晶活化的效果绝不小。当然,火焰石本身的不稳定性是主要,她的天生能力是次要,但无论怎么说,制造出的结果很震撼。 在下方的港湾里,那艘诺克萨斯的猩红女猎手号战舰爆炸了,一团火球推着热浪照亮了黑夜。所有被斐洛尔的警戒钟声唤起的士兵全都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向那片突然出现的炼狱火海。 希里克睁开双眼。“走。”她说。 卡兰悄悄来到石台码头前,两侧跟着卫兵,他的三条尾巴充满威胁地扫来扫去。 “艾欧尼亚人的暗中破坏,我猜是的,大人,”一个面色紧张的军官说道,他需要小步慢跑才能跟得上卡兰的步伐。“黑火药的爆炸,估计是。” 卡兰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地观察码头上的损害。 猩红女猎手号已经彻底不再,只剩下船底。还有木料尚存的地方都在着火。旁边三艘船也都被引燃,虽然船员们在奋力救火,但卡兰瞥一眼就知道其中至少已经有一艘船救不回来了,他气恼地吼了一声,露出了一排尖牙。 “我们已经拿下了码头,目前正在搜查所有其他船只,”那名紧张的军官说道。“如果还有更多爆炸物,我们一定会搜出来。” 卡兰没有理会他,怀疑地眯起眼睛。他单膝跪下,在地上抓了几下,然后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如果他们还在这里,大人,一定躲不了太久,”那位军官说道,显然他对长官的沉默感到不舒服。“不过,我猜他们已经逃出很远了。” 卡兰站起来,沿着码头看向海洋的另一侧,看向高耸的城墙。 “懦弱之举,”那名军官评价道。“他们知道攻城战打不赢我们,所以他们只能用其他方式伤害我们。但我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是诺克萨斯!我们——” “安静,”卡兰吼道。他终于正眼看了那名军官,他黄色的双眼一下不眨。那个人在他的凝视下面色煞白,似乎身体也变矮小了,就如同一只蟾蜍缩回自己的土洞。“炸的是火焰石,不是黑火药。而且他们就在这里。这不是懦弱之举。” 那名军官大气都不敢喘。“不是啊?”他鼓足勇气挤出几个字,音量还不如老鼠叫。 “不是。”卡兰扭过头,向着斐洛尔要塞大步返回。“这是声东击西。” 卡兰火冒三丈。他待会再和这个蠢货算账。现在,他需要关注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们的目标是幻梦池。”他怒吼道。 希里克用手捂住这名诺克萨斯人的嘴,直到他停止挣扎,然后将他死沉沉的尸体放到地上。她用他的外套把自己血淋淋的匕首擦干,用余光看到她的弟弟和其他人处理了其他诺克萨斯人,清空了这座塔楼的底层。 他们现在已经很接近了。前方庭院的另一侧,一座山崖伸向夜空,希里克的目光瞄向顶峰。一座突兀的建筑挡在星空中,那里便是他们的目标。 警钟依然在轰鸣,传遍整个斐洛尔。 希里克带头走到庭院中间,离开高塔,开始向悬崖边凿刻的石阶奔跑。她现在已经不在乎是否会被看到了。诡计的时机已经过去。此刻速度才是最好的朋友。 呼啸(番外篇) 他们头顶上传来喊叫声,箭矢追着空地上冲刺的艾欧尼亚人。无一命中,全都打在他们脚边的鹅卵石地面上。几名卫兵从附近的门后冲出,前来阻截他们。希里克和同伴们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他们抽出武器,弯刀、忍镰、毒镖和铁扇。一下心跳的功夫,他们已经突入诺克萨斯人中间,或滑铲、或空翻,同时给与夺命重击,像跳舞一般突入敌阵。 艾欧尼亚人遭受了首个牺牲,一个人被长戟砍中了脖子。希里克将刹那的哀伤压了回去,继续向前推进,和弟弟并肩冲破了敌阵,留下数个血泊中的诺克萨斯人。 他们到达了坑洼不平的石阶——这些石阶经历的风雨沧桑远多于要塞本身。他们向上冲刺,一步三个台阶。石阶两侧的许愿灯笼全都是黑的。 在诺克萨斯占领这个圣所之前,这些灯笼始终长明,昼夜不熄。 又一名艾欧尼亚人倒下了,两根箭矢重重地插入他的胸膛。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从傍崖的石阶路上翻身落下,摔在下面的庭院里。其余的艾欧尼亚人继续沿着螺旋攀升的石阶向顶端冲刺。又有更多箭矢打在他们身边的崖壁上,所幸的是她没有同伴再被击中。 他们急速绕上弧形的阶梯。金属的寒光一闪而过,迹象虽然微小,但依然引起了希里克的警觉,让她本能地飞身翻滚。一根重矛,被巨大的力量掷出,与她相隔几寸距离擦身而过,击中了她身后的同伴。长矛穿胸而过,他整个身体都被带飞到半空,跌下悬崖。 两名守卫站在悬崖顶端的神庙入口处严阵以待。两个人都肌肉健硕,身穿黑色重甲,一手擎着巨盾,另一手紧握锯齿切肉斧。 剩余的留个艾欧尼亚人整齐划一地出击,冲刺、飞扑、空翻着迎击两个魁梧的诺克萨斯人,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希里克利用运动中的速度,跑上了悬崖的立面,飞奔两步以后向前跨越,双手中的短刀寻向卫兵的脖颈,与此同时她的弟弟则攻向下盘。奥金翻滚着避开诺克萨斯人的横扫,反手划破对手的一条腿,让对手踉跄失衡。希里克像一根长枪一样刺破空气,双刀当先,在那个诺克萨斯人厚重的脖颈上切开两道深沟。 但他并没有立刻倒下。希里克轻巧落地,身体蹲伏,一只手扶地保持平衡,那名战士咆哮着用塔盾的正面将一名艾欧尼亚无告者撞翻在地。还没等希里克再次出手,那名野蛮的战士就用盾缘切向她伙伴的脖子,一击毙命。 另一名诺克萨斯战士也同样棘手,她像一头受伤的公牛一样怒吼着,疯狂地甩打,但实际上她的致命伤口一直在流血,换成普通人应该早就死了。 奥金在她厚重胸甲的侧面找到破绽,砍断了诺克萨斯人的肋骨,然后立刻跳到一旁,躲开了反击。希里克看准时机冲上前,又补了一刀,而当敌人向她的方向砍来,另一个同伴再度见缝插针,从背后命中了那个诺克萨斯人。他们就像无情的群狼围攻大型猎物,最后那名诺克萨斯女战士终于跪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地。她的上半身继续保持直立了一段时间,吐出几句咒骂,然后趴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同伴悲愤交加地咆哮一声,手里的切肉斧一记野蛮的挥砍,击倒了一名无告者。然后他跑向倒在地上的伙伴,跪在地上用巨大的臂膀将她拥入怀抱。他已斗志全无,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惨烈、痛苦的哀嚎。 奥金和其他人围上来准备进行最后一击,但希里克摇了摇头。“别管他了,”他说道。“正事要紧。” 那个诺克萨斯人听不懂她说的话,但却听出了她的意图。他抬起满是忧伤的双眼,重新站了起来,捡起武器。然后他发出最后的战吼,向希里克冲了过来。他没走几步就被砍倒在地——可能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然后他倒在另一名诺克萨斯人身边,用最后的力气把手伸向她,彻底咽了气。 虽然身为敌人,但他的死让希里克感到悲哀。他们两个是亲人?情侣?还是朋友?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情感推到一边,继续专心完成这次的任务。 她静静地点了点头,带领剩下的四个艾欧尼亚无告者进入了这座神庙,他的族人称之为达尔耶·阿希拉——幻梦池。 斐洛尔最初的设计并非是一座要塞。和要塞差的十万八千里,这里曾是宁静和启迪的中心,有天赋的艾欧尼亚年轻人会从四面八方前来,学习如何更好地驾驭自己的天生才能。但那个时光早在希里克出生多年以前就已不复再了,这座岛屿曾经活跃着生命、研习与和平,如今则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和一座监狱。几乎没有任何植被生长于要塞周围的岛屿,只有干巴巴的荆棘丛和灰白如幽灵的苔藓能够在这里繁茂。附近岛屿上数目众多的飞鸟和其他野生生命,如今也都绕开这里,除了那些黑暗的充满憎恨的乌鸦和渡鸦,它们跟随诺克萨斯人而来,就再未离开。 在诺克萨斯入侵以前,希里克和其他守卫在这里担任哨兵,守望着达尔耶·阿希拉。他们的使命是确保那个被关在里面的人永远都不被放出来。 希里克带队走进岩洞的黑暗中,手中举起一颗装满发光翅萤的玻璃球。她打了个冷战,汗毛直立起来,越往下走气温降得越低。 洞穴里的石阶又湿又滑,但她还是箭步向下飞奔,因为要不了多久诺克萨斯追兵就会以压倒性的数量赶上。他们全都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唯一重要的就是完成此行的目的,将幻梦池里的威胁彻底终结,不留后患。 他们来到了达尔耶·阿希拉的最深处,最后的十尺是崎岖的石块,他们顺势滑下,落在下方的浅水池中激起一片水花。 这处神圣所曾是一道美景,但许多年前的灾难让这里成为地下深处的洞穴。 这里禁锢着的人,就是他们长年守卫的人。 也是现在希里克要杀掉的人。 统治 卡兰向着石崖顶端大步飞跃,一步十个台阶,很快就将他的手下甩在身后。他独自抵达顶端,面对眼前的景象发出失望的怒吼:四具尸体,两个诺克萨斯人,两个艾欧尼亚人。 他没有等待手下,立刻扎进达尔耶·阿希拉。他在黑暗中向下奔跑,他猫科动物的双眼立刻适应了黑暗。他能够尝出空气中人类的味道,顺着这个方向绝没有错。 卡兰安静地踏入黑暗,他的狩猎开始了。 逐渐昏暗下来的森林美不胜收,不过女孩无心观赏,跺着脚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 发光的翅萤在暮色中翩翩起舞,身后留下夜光残影,但女孩重重地将它们从面前拍走,毫不在意这转瞬即逝的优雅。她双眼垂向地面,踢开一块石头,任其在盘错的树根间跳跃,毫不理会茂密华盖间透过的夕阳。紫夜貂的花瓣缓缓张开,向温润的暮色吐出微光的花粉,但匆匆路过的她却顺手将花茎扭断。 她的脸颊由于羞愧和愤怒而烧得通红。母亲的责备依然萦绕在耳边,哥哥和其他孩子的嘲笑始终挥之不去。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小路上残破的花瓣,皱起了眉头。这一切都有些异样……似乎她早已—— 她的余光中似乎出现了黑色的东西,她环顾四周,想要看清楚。有四个黑影,但只有当她不直视它们的时候才能看得到。 她迷惑地皱起眉头。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 希里克和三个同伴站成一圈,俯视着远处的池塘深处。一个女子躺在那里,沉在水面以下,她纯白的长发围绕在身边,慵懒地在水中飘洒。 辛德拉。这既是她的名字,同时也是破坏的代名词,代表着屈服于自己最黑暗的恐惧和愤怒。时至今日这个名字依然在许多省份遭人咒骂。 希里克摘下罩帽露出面孔。她双眼周围精致的靛蓝色刺青似乎在翅萤的摇曳光亮中渐渐扭动。其他人也摘下了头套。所有人脸上都有同样的刺青,这是斐洛尔守护者的象征。所有人都俯视着辛德拉,表情凝重。 洞穴的一半已经坍塌,另一半则由一棵古树的庞大根系网勉强支撑,这树根也缠绕着辛德拉的四肢。树根看上去像是慈母在怀抱婴儿,也像是在压制她、束缚她,取决于你的视角。她很容易被误认为已经死了,但是她的胸膛始终都在规律地起伏,呼吸着池中的水。 辛德拉看上去一点也不凶恶,但希里克非常清楚这种表象多么具有欺骗性。这个人曾摧毁了斐洛尔中心的平静神庙。她能被控制住全都要靠这片土地的灵魂亲自将她拖下来,将她俘获在这奇怪的胶着状态。 希里克曾经提出过自己的疑问,为何要让辛德拉活下来。为何不了结她的性命,彻底免除她从沉睡中苏醒带来的威胁?她的老师父微笑着反问她,如果这片土地想让她死,为何还供养着她?希里克无言以对,当时不懂,现在当然也不懂。她的老师父总是说平衡,但他死了,被诺克萨斯刀剑杀死的,一起死的还有许多人,都曾担任这个沉睡女子的狱卒,但他们所看管的人却还活着。这哪里平衡了? 只要辛德拉活着,她就是威胁,而限制这个威胁的,就是希里克和其他同伴对达尔耶·阿希拉的守望。然而,现如今这里已经被诺克萨斯掌控……这群蠢货很有可能会将她释放,可能是无意之间的疏忽,也可能是自以为是地想要利用她的破坏力量。 不,这种风险的代价太大了。辛德拉必须死。就今晚。 希里克将装满翅萤光球扔给她弟弟,然后向池塘深处迈进,刀剑出鞘。 “等等,”奥金说。 “没时间了,老弟”希里克说。“诺克萨斯人很快就能追上来。我们必须马上了断。” “但她可能是我们反抗的最强武器。” 希里克停住了,慢慢回过头看向她的弟弟,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 “毕竟,她也是艾欧尼亚人,”奥金继续说道。“她可以成为伟大的盟友。有了她,我们就可以将诺克萨斯赶出艾欧尼亚,一劳永逸!” “然后呢,老弟?你觉得她能被控制住吗?” “我们不必控制她!”奥金上前一步,他的声音充满激情。“我们可以进攻诺克萨斯,把战争带到他们的土地上。我们可以——。” “你真傻,老弟,”希里克打断了他,她的语调充满嘲弄。她转过身,开始涉水走向静静躺在不远处的辛德拉。 “我不能让你乱来,老姐。我们不能让。” 这时希里克才意识到,她的弟弟和另外两个同伴已经分散开来包围了她,剑拔弩张。“你们不让?” “别逼我们,老姐。” 她的凝视在三人之间跳跃,估算着距离,盘算着自己能否在他们上来之前杀死辛德拉。应该会很接近。 “我不逼你们,”她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终结艾欧尼亚的威胁——而不是将其释放。” “这次机会可以让我们——” “不,”希里克说。“你们还不懂吗?就是这来自艾欧尼亚内部的分裂在害我们,在被诺克萨斯人利用。我们分歧、争吵、内乱,而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齐心协力。” “所以与我们合作吧,”奥金恳求道。 希里克指了指静止不动的辛德拉。“她对这片土地的威胁远远大于对诺克萨斯的威胁。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抱有相反的幻想。” “别再这么固执了,一辈子就这一次也好。” “你是说服不了我的,老弟,”她说。“如何。你们要杀了我吗?” “求你了,别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四个人站在原地凝滞了一秒钟,他们还都没准备好让形势恶化。 这时一片影子脱离了洞穴原本的黑暗,带着杀意向他们疾驰。 希里克发出了一声警告,立刻前倾冲刺。她的动作让奥金和其他两人猝不及防,全都举起了武器,防范她的攻击。其中一人甩手飞出一对暗器,他的动作完全处于本能反应。 希里克躲开了第一把飞刀,但是第二把击中了她,深深刺入她的肩膀,她咬下疼痛,从牙缝中挤出一口气,身体则落入水中。 太晚了,击中希里克的人这才意识到真正的威胁在自己身后。这名艾欧尼亚人被举了起来,胸口穿出一把剑刃,全部剑身彻底穿过他的身体。然后他被扔到一边,黑影般的偷袭者迅速转移,扔掉了剑,下一个目标是奥金。 袭来的是个瓦斯塔亚,穿着诺克萨斯的盔甲,他咆哮了一声,嘴唇向后翻动,露出了掠食者的尖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洞穴里回荡。 希里克挣扎着站了起来,认出了他。这就是卡兰,普雷西典的无耻叛徒,背弃了自己的人民和艾欧尼亚,向敌人投诚。斐洛尔是赐给他的奖赏,就像是扔给乖巧宠物的骨头。她和她的弟弟有好几个朋友都死在了他手里。 灵魂(番外篇) “诺克萨斯走狗!”奥金说着,伏低了身姿,握好刀剑。“你背叛了我们的人民!你背叛了艾欧尼亚!” 卡兰苦涩地笑了一声,静静地走向奥金。他用力张开双手,长长的爪子从指间伸出,前臂的外侧也伸出尖刺。 “根本不存在艾欧尼亚,”这名瓦斯塔亚战士吼道。“从来都不存在。在初生之土上散落着上千个凡人的文化,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信仰、习俗、历史和世仇。你们这群人从来都没有过统一,没有过团结。” “或许现在正在改观,”奥金说。“不过你已经站进了败者的队伍。” “败者?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孩子,”卡兰说。 希里克咧着嘴,拔出了肩膀上的飞刀,鲜血落到了水里,如同一条猩红的丝带在风中飞舞。她轻巧地将飞刀扔到空中,两端翻转,顺势抓住刀刃。她手腕轻弹,将飞刀投向那个叛徒,掩护奥金。 飞刀深深插入了他脖子的侧面,但希里克还是咒骂自己,因为她稍稍偏离了瞄准的位置,这一击并没有致命。即便如此,奥金和他们最后一个同伴还是抓住了时机,发起冲锋。 奥金向前猛冲,但他的攻击被卡兰一掌挡开,紧接着又被一记猛踢击飞到远处。他们最后一个同伴从侧翼快速切入,但这名瓦斯塔亚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太迅速、太强壮。 他向侧面一晃,又向反侧一摆,铁扇的锋刃划破了空气。然后他冲向前,双手提起对手的外衣,将她头朝前狠狠撞上石壁。伴着一声恐怖的脆响,她折断了脖子。 卡兰的黄色猫眼再次盯住奥金。 希里克的距离太远,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帮不上忙了。相反,她回过身开始向着辛德拉费力地行进。她要完成此行的目标。她不指望能活着逃出这次行动,但她坚信自己并不是在白白送命。 她听到弟弟的挑战怒吼,还有瓦斯塔亚的咆哮声,但她不敢回头看。她扎进更深的池水中,伸出手向下探,五指扣住了辛德拉的脖子。她的肌肤透着暖暖的体温。希里克的另一只手里,刀刃已经举到致命一击的位置。 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 女孩依然可以听到森林在她身边的夜语。她依然看得见脚下的银蕨和树根,还有华盖之上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 但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吼叫和咆哮声,只不过这些声音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似乎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又似乎是隔着一层水?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喉咙里灌满了液体,心中升起一股恐慌。她溺水了!但不对,不可能。她就在这里,村旁森林暮色中的女孩。她周围没有水。 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影子,就像暗夜的恐惧化成的实体。她突然感到喉咙周围被缩紧,然后她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她的双眼不停地眨。她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她的脸上纹满了扭曲的刺青。眼前的景象十分奇怪,还很模糊,似乎是透过水面看到这个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喉咙,掐住了她的气道,一把刀举在空中,随时可以刺进—— 不。 她回到了森林中。她进入了某种恐怖的清醒梦境。她刚跑来这里,羞愧与愤怒染红了她的面颊。她要去灵柳那里,安抚心中激荡的怒火。 不,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已经经历过许多次,成百上千次了。一遍又一遍地活在那个时间。 万一这里是梦境,而另一副景象才是现实呢? 辛德拉的憎恨和愤怒开始凝聚成黑暗,并在体内激荡。 于是她从无尽的梦中醒来。 希里克看到辛德拉的双眼猛然睁开。 她绝望地大喊一声,手中的刀刃刺了下去,但没有刺到任何东西,因为某种突然出现的无形力量已将她提到空中。她奋力挣扎,狂乱地甩动身体,似乎也是在抵抗涌上来的潮水。她的无力如同猫妈妈口中叼着的猫崽。 辛德拉从树根的捆绑中抽出了手脚,然后钻出水面,大口喘息。池水淅淅沥沥地从她身上淌下来,辛德拉升到了半空中,悬停在水面上方几尺高的地方,下落的水滴在池水脉动的光晕中激起闪烁的光点。辛德拉一只手辐射出黑暗能量,将希里克悬在空中,无可作为,而辛德拉的双眼此刻燃烧着冷酷的火。 接下来的景象让希里克既恐惧又痴迷,她看到一顶头盔——或者说是一顶王冠从辛德拉的头上长了出来。头冠环绕她的眉头,如同黑暗被赐予了生命,构成了一对高大、弯曲的犄角。一颗纯粹的暗影之珠出现在头冠正中,像宝石一样剪影,像火一样燃烧,像辛德拉的血一样散发出一波波能量。 希里克在空中扭来扭去,她的弟弟奥金则挣脱了卡兰的抓握。这时他看到了辛德拉,他的表情充满敬畏。在他看来,那名瓦斯塔亚几乎同样震惊,他猫科的口唇后翻,发出嘶声,瞪圆了双眼。 随着一声恐怖的气流震荡,三个至暗球体在辛德拉身边实体化,然后缓缓围绕她旋转。它们似乎吞没了洞穴中原本就很微弱的光,并且牵拉着希里克的灵魂,一种憎恶和绝望的感觉扼住了她。 “多久了?”辛德拉用命令的口吻问道,她的声音因为长久的沉睡而变得破碎而飘忽。“我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几年,”希里克忿忿地吐出几个字。“几十年。我们早就该杀了你。” 她感知到了辛德拉的恨,像一把刀一样插进了她体内,她痛苦地喘息。辛德拉愤怒地低吼一声,一挥手把希里克扔到洞穴的角落。 她撞上了二十尺开外的岩壁,重重地摔下来,痛苦地倒在地上。随后辛德拉的黑暗凝视转向了奥金和那个诺克萨斯生物。 希里克痛得咧嘴。她判断自己摔断了左腿,还有不止一根肋骨,一边退缩一边将自己上半身支撑起来。她惊叫着看到弟弟奥金踉跄地冲进水中,双手抱拳呈恳求状。 “别,弟弟……”她勉强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不是你的敌人!”奥金大喊道。“我们都是艾欧尼亚的孩子!” 辛德拉俯视着她,目光中辐射出力量。 愚蠢(番外篇) “诺克萨斯人袭击了我们的土地,屠杀了我们的人民!”他继续说。“我们把他们挡了回去,但他们依然在我们祖先的土地上站住了脚。他们还不肯善罢甘休!艾欧尼亚正在分裂,正面临危难!你必须出手相助!助我们反抗新的暴君!”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这些诺克萨斯人,”辛德拉答道。“但如果他们杀了我的人民,那么或许我应该谢谢他们。我所经历的暴政都是应为那些曾被我称呼为同胞的人。” 奥金的表情充满惊恐,或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了,他跪坐在原地,彻底放弃。 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声,辛德拉又捏制出一枚至暗球体——她全部的憎恨、厌恶和愤怒都倾注其中。它悬浮于辛德拉的掌上,缓缓自转。 “如果你是艾欧尼亚人,那你就是我的敌人,”她若有所思地说。 希里克尖叫一声,但她无能为力。辛德拉轻弹手腕,手上的黑球立刻向奥金飞去,然后穿透了他。奥金大口喘气,身上渐渐没了血色,最后沉入了水中。 这时卡兰发起了攻击,从黑影中猛冲出来,利爪森森,不过辛德拉又摆了摆手,三颗环绕她的球体向他飞去,将他击退。 “你……”辛德拉一边说,一边把头歪向一侧。“我认识你的灵魂。你的影子遮住了我的梦。”她的表情变得更加黑暗。“你是我的狱卒。你……是你把我关在这里。” 希里克看到那名瓦斯塔亚爬了起来,单膝跪地。 “你是憎恶的化身,”他嘶嘶地说。 辛德拉伸出一只手前插,将那个嘶吼着的生物提到空中。 幻梦池的水翻涌起来,希里克震惊地看到那些曾经束缚着辛德拉的树根动了起来,正在伸向空中,要再次夺走她。 “那就杀了我吧!”卡兰低吼道。“但动手的同时请别忘了,你永远都不会求得安宁。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将遭到憎恨和追杀。你永远都不能自由地活。” “杀你?”辛德拉的嘴唇因愤怒而翻卷。“不。那样太便宜你了。” 辛德拉手臂一挥,卡兰被扔进了水中,被滚动着的树根死死抓住。有力的根须环住了他的四肢,将他押进水牢。卡兰尖叫者,周围搅起气泡……然后他一动不动地停住了。 希里克无畏地盯着辛德拉,她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但令她意外的是,那位强大的女魔法师根本没理会她。辛德拉只是看向天空的方向。她的双手环绕着黑暗能量,她大喊一声,双手举过头顶。山石碎裂,尘土与石块掉落到池水中,缭乱的波纹从各个方向散布开来。 辛德拉用双手作出切割的动作,伴着一声巨响,洞顶被掀开了。大块巨石从她身边落下,重重地砸下来,希里克绝望地向身后爬,每一下动作都让她的腿和侧身灼痛难当。 遥远的天空上,星星在眨眼,辛德拉开始上升,向着自由上浮。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看向沉在水中一动不动的卡兰,树根已将他牢牢捆住。 “轮到你做梦了,狱卒,”她轻轻说道,双手一扫,将他埋葬在落石之下。 希里克每一个动作都伴着扭曲的表情。她努力向远处爬,随时都准备好被巨石碾碎。 整座岛屿在隆隆作响,如同遭遇了地震。一场似乎永恒不止的地震。 当一切停止,令人胆寒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斐洛尔。 希里克从昏暗中爬了出来,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环顾四周,目瞪口呆。半个要塞就那么没了。 她向上看去。最开始她只是看到一片没有星星的漆黑。她突然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眼前看到的是悬在半空中的高墙和哨塔。它们没有落到海里,而是被连根拔起,飘向天庭。 她瞪大了眼睛,费力地喘息。她一直都知道辛德拉很强大,但这种程度?这是她从未想象过力量。 眼前的景象让希里克动弹不得,她看到一艘停泊在港口的诺克萨斯战舰被提到了空中。人像蚂蚁一样从上面跌落,落到下方的岩石上摔死。战舰越升越高,然后突然下落,砸在另外两艘船上,全都碎成木渣。破坏的场面犹如天降灾难。 天空中的城堡废墟开始向北方飘浮。希里克独自一人坐在被削平的达尔耶·阿希拉顶端,目送它离开,直到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爬上地平线。 这个夜晚的重量彻底压到她身上。她的弟弟,还有斐洛尔最后的守护者全都死了。除了她自己。 换成平时,对诺克萨斯制造如此程度的破坏足以让她拍手称快,但是现在,她心情沉重。 辛德拉又回到了这个世上。 他们失败了。 卡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他在等待先知开口。她是个奇妙的生物,浑身紫色的皮肤,前额长着一支珍珠光泽的角。有些人可能会误认为她和他是同样的血脉,是瓦斯塔亚霞瑞的子嗣,但他们的族人非常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这位先知的族类甚至比他们的祖先还要古老。 她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奇异、和蔼、金闪闪的眼睛,看得到远超视力所及的东西。他看到这双眼睛染上了悲伤的颜色,心凉了半截。 “你面临着两难的抉择,”她的声音如同缓缓落下的秋叶一样安静。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卡兰说。 “我没法告诉你。你面前有两条路,你只能选择一条。但我警告你——这两条路的尽头都是悲苦和哀伤。” 卡兰没有眨眼。“告诉我。” “第一条路。你对抗入侵者。在纳沃利的普雷西典,将会有一场大战。虽然代价惨重,但你将得胜。你将被奉为英雄。你和你的灵犀将宁静生活许多年。你很幸福。然而,你将注定活着送走膝下的一对幼仔,他们都死于非命。” 卡兰深吸了一口气。“另一条路呢?”他说。 “你和敌人并肩作战。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的灵犀,也不会再见到你的幼仔。他们称你为叛徒,咒骂你的名字。这条路充满黑暗、苦涩和骂名。你将被同族憎恨,被入侵者盟友鄙视。他们在普雷西典大败以后,你必须在斐洛尔警备,守护幻梦之地。然后你将留在那里。” “我的小仔呢?” “他们会活下去。他们会强盛。若不在这片土地,则在另外的地方。但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的面容,而且如果你偏离了这条黑暗之路,他们就将亡命。” 卡兰点了点头,扶地起身。悲伤企图拖住他,但他将悲伤压了下去,深深埋在心底。 他环顾四周,仔细看了看先知的小屋,他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隐约觉得似曾相识,似乎这种可怕的悲伤和憾怆已经不止一次地袭来。 他摇了摇头。要被永远困在这个被诅咒的瞬间吗?不得不说,那可是比死亡更糟的命运。 “对不起,我的孩子,”先知说道。“这个可怕的抉择你必须面对。” “不,”卡兰说。“这个抉择很简单。” 悬崖(番外篇) “温,快点!”简科大叫:“尖啸马上就来了!” “我知道!”他也大吼起来:“用不着你说!” 温正扒在一条通风管里头往上爬。抹了油的铁架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海克斯压力运送机越来越近了,通风管震动起来。 他的背紧贴着带倒角的铁框,把抽筋的双腿抵住对面。抬头看去,通风管出口投下一块四四方方的亮光,显得遥不可及。上方探出一个脑袋,是他的哥哥尼克。 “就快到了,小伙儿。”尼克朝他伸出一只手。“你要我下来吗?” 温摇摇头,使出全力继续往上爬。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腿上的肌肉火烧火燎。他一寸一寸地往上挪,终于够到了哥哥的手。 尼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拉出了通风管。温双脚发软,脸朝下趴倒在地。这是崖壁上的一个凹洞,祖安的小孩没有不知道的。凹洞的空间不大,勉强够他们贴着身子站起来,边缘则是极其陡峭的悬崖。凹洞外面,隔着大约十码远的地方矗立着三根升降机的柱子,每根直径两码,用熟铁铸造。 费恩站在悬崖最边缘的地方往下看,脸上挂着疯子一样的笑意。大风狂卷,翻起他那满是补丁的衣服和一头乱发。尼克身边站着凯茨。她很兴奋,双颊飞红。简科在大腿上紧张地打着拍子,生气地盯着温。 “你差点儿害我们错过了。” “尖啸还没来。我们不会错过的。”温咬着牙说。 简科瞪着温,但是因为尼克在场,他也不敢造次。当他们还是在”希望之屋”的孤儿时,简科是个霸王。但是霸王时常会成为炼金男爵手下恶棍的眼中钉,而被狠狠的修理。 凯茨想拉他站起来,温笑了一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谢谢。” “不用。”她凑近了点儿,好让噪音不会盖过她的话。 温嗅到了一股苛性皂的味道,像是化合柠檬汁的酸味,应该是她早晨洗漱用的。考虑到这趟远足要去的地方,凯茨也在衣着方面花了些心思。她从衣服箱里翻出了一件旧裙子。这些衣服都是大孩子穿不下淘汰了的,或者是到了年纪,离开孤儿院之后留下的东西。尽管温已经拍干净了身上的尘土和油垢,但他在凯茨身边站定时,心头却突然尖锐地涌上一股无地自容的感觉。 “我从来没搭过尖啸,”她仍然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你呢?” 刺耳的咆哮声越来越响。巨大的咔嗒声灌进岩洞,撞在湿漉漉的苔绿色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费恩回头看着他,旁边简科的脸上也满是乖戾的笑容。当你生怕自己被人看不起的时候,撒谎就显得非常顺理成章了。 “我吗?数不清了!”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温转过身,看到其他人已经聚到了边缘,一个个绷紧了腿迎风而立。 他凑近凯茨的耳边。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其实我没干过,一次也没有。别跟他们说,我胡说的。” 她松了口气。 “真好。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 扒尖啸,是祖安的孩子们需要经历的众多仪式之一。其他仪式还包括四肢健全地爬上老饥饿钟塔塔顶,找一个男爵的手下割钱包,戏弄一个蹬着高跷的地沟拾荒人等等。这些仪式无穷无尽,凶险异常,但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是一个惹不起的街头小子。 但是,要鼓起勇气跳出岩洞边缘,温觉得这个测试绝对是最疯狂的。升降机的尖叫变得更响亮了,岩洞里充斥着金属刮蹭的厉响和齿轮咬合的重击声。 尼克站起来,身子探出去往下望了一眼。他回头邪气地一笑,比了个拇指。随后膝盖一弯一弹,把自己扔出了悬崖。他手脚乱挥着消失在其他人的视线里。简科不想被抢了风头,所以也站起来,狂吼一声蹦了出去。费恩紧接着跟上,笑声活脱是个疯子。 “准备好了吗?”温的声音完全被尖啸淹没了。 凯茨点点头。她不可能听到了他说什么,但也不需要听见。她仍然没放开他的手。他笑了,然后两人一起冲向悬崖。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怦怦狂跳,仿佛有一把气动锤不停地砸在他肋骨上。他脚下的步子有些迟疑,但已经太晚了。他踏上洞口的边缘,大吼一声壮胆,一步就跳进了风里。 落脚的地面消失了。几百码之下就是祖安的下层区,与他之间只剩下空气。炽烈的恐惧陡然攫住了温的心,像一把铁匠用的老虎钳似地挤空了他的肺。他发现自己正在翻滚着往地面摔去,四肢忍不住像风车一样乱舞,仿佛这样就能像悬崖上的伯劳鸟一样学会飞了。他往下看。尖啸那玻璃和钢铁打造的卵形座舱正飞速地扑上来。 尼克、简科和费恩已经在上面了。他们手拉着座舱顶上巴洛克式的栅格,或是紧紧抵着支架。温整个人拍在厚厚的玻璃上,然后朝一旁滚开。他沿着弧形的窗户流线向外滑去,手脚拼命搔爬,想要抓住什么地方。他汗湿的手掌一直打滑,双脚胡蹬乱踹。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拖住他就行。 但什么都没有。 “别别别……”他喘着粗气,从弧顶滚到了边缘。“迦娜在上!” 一股强风涌起,把他吹得翻起了身子,正好让他看到升降机侧面支着一只铜钩。他尽力扭动身体扑过去,背后的风似乎推了他一下,不多不少。他的手指死命挂住铜钩,终于在鬼门关前保住了命。 就差一点儿,温就要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射线,最后变成戛然而止的端点。他找到了落脚点,急切地寻找凯茨的下落。他看到她在高处,歇斯底里地大笑着,庆幸自己活了下来。温也忍不住想笑,他一边往尖啸更平坦的顶端爬去,一边像神经病一样咧嘴傻笑。 尼克看到他,欢叫一声,同时擂了简科一拳。 “看到没?说了他没问题的!” 温爬到哥哥身边,他感觉自己双腿柔若无骨,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夜狂饮烂醉。他大口地呼吸,空气清新无比。在地沟,空气里是有东西的。但在这样的高处,空气清冽如刀,让他舒服得有些头晕。 狂风(番外篇) “不错嘛,小伙儿,干的不错。”尼克拍拍他的背,自己咳了一下,往玻璃地上吐了一口灰痰。尼克抹抹嘴巴,温不由得留意到他手心里留下的口水。 “那还用说。” 尼克被他强撑镇定的样子逗笑了。“这趟值了,对吧?” “真美。”凯茨说。 温也这么觉得。远远地看下去,祖安像一卷光影交杂的深绿色布匹,在峡谷的岩石地面上伸展开来。工坊林上方笼罩着蒸汽,彩虹勾连其间。炼金熔炉散出的闪光烟雾盘旋直上,随风轻舞。从这里看,地沟水池盈盈摆摆,如同翡翠色的海市蜃楼。阴影里明灭不定的炉火,宛如细密的星辰——在希望屋,星星实在难得一见。 泪水刺痛了温的眼睛,他安慰自己是风太大了。远在高处,象牙、黄铜、紫铜和黄金的塔楼群熠熠生辉,将皮尔特沃夫托在光晕里。确实很美,但祖安的美却是来自生活。大街小巷生机洋溢,熙熙攘攘,人们摩肩接踵,生气勃勃。温很喜欢祖安。虽然这个城市有问题,而且还不少,但它的繁盛,还有无边无际的可能性,都是你在皮城很少能看得到的精彩。 透过脚下的玻璃,温看见几十个人正抬头盯着他。尖啸的乘客虽然对搭便车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喜欢这样。乘客之中一部分是祖安人,但大部分是趾高气扬的皮城佬。他们要么是在气灯明亮的交易所商场、要么是在有着玻璃房顶的食肆、再要么就是祖安的重型音乐厅里玩够了,现在正要回去。 “该死的皮城佬儿。”简科说:“跑到下面来找找乐子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刺激了,可一到晚上还是要溜回皮城去。” “要不是这样,祖安能赚的可就少多了。”凯茨应道。“皮城佬靠祖安赚钱,我们也要靠他们吃饭。而且我们在皮城不是有很多好日子吗?记得去年进化日时候在日之门放的焰火不?记得你喜欢上的那个皮城小妞不?你嘴硬什么呢,简科,明明是你最爱拉着我们往上跑的。” 他们都笑起来,而简科却脸红了。 “我来给他们点好东西看看!”费恩怪笑道。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子迅速地除下背带裤的肩带,裤子一脱,就地一坐,把屁股印在了玻璃上。“喂,皮城佬,今晚的月亮圆不圆啊?!” 就像一条狗在地上蹭背一样,费恩沿着玻璃往下滑,两瓣屁股压开了花,让底下的人大开眼界。 孩子们哄笑起来,但升降机中的乘客纷纷面如土灰。大人们一边挡着自家孩子的眼睛,一边生气地朝着头顶这个祖安的小流氓挥拳头。 “我们不直接到顶。”尼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巴蓓特在中层。” “谁知道埃乐蒂妈妈会不会在那里。”简科说。 “她一定在的。”温说:“我看到她桌上的节目单了。上面画着她在舞台上唱歌。板上钉钉,就像天一黑灰霾就会来。但我们得抓紧了,钟响八下她就要上场,现在已经过了六下了!” 埃乐蒂妈妈是希望屋的院长。这家孤儿院的由来,是因为那场撕裂祖安的灾难让许多孩子一夜之间就没了父母。孤儿院里一开始有两百多个孩子,资金来源是一些搬到了皮城的家庭,后来他们变成了家族集团。但是在孤儿院设立了一百多年之后,账上的钱越来越少,因为已经没有资金从上面的新城流下来了。那些富有的上流家庭终于觉得,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金钱来弥补自己的内疚,就这么多了。 埃乐蒂妈妈是在孤儿院没钱之后唯一一个留下的员工。她的肤色很深,她说自己其实是一位艾欧尼亚的公主。温怀疑那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故事,用来吸引炼金男爵们的捐赠。但他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她说她不愿在宫殿里度过无聊的一生,她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温没法想象居然有人会放弃那样富裕的生活,不过他也从来没见过别的艾欧尼亚人,就算是他常常在码头上帮海员们打下手。 希望屋的每个小孩都听过埃乐蒂妈妈在煮饭洗衣时唱的歌。她的声音无比美妙,温小时候就不止一次被她抱在怀里,听着她的摇篮曲睡着。那天,温去给埃乐蒂妈妈送草药茶,恰巧看到一沓卷边的信纸里塞着一张叠好的巴蓓特大剧场的节目单。他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但他敢用一箱子金齿轮打赌,上面画着的就是埃乐蒂妈妈,穿着她最精美的礼服,在脚灯簇拥的舞台中央歌唱。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于是便叫他出去了,并且还尖声责备他不该多管闲事。温只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跟其他孩子说了这事,不到一个钟头,他们就已经想好了溜出去看她唱歌的计划。 “快看!”温推了尼克一把,叫嚷起来。 尼克低头看看,点了点头。升降机里,一个穿着制服的操作员正对着一条通话软管大叫。 “他在通知上面的人小心搭便车的祖安人。”尼克说:“但没关系,反正我们不会一直坐到顶上。” “那我们在哪里下?”费恩爬起来,大发慈悲地穿上了裤子。 “月台下面有一台旧绞车。烟囱帽的位置很合适,又平又阔,旁边有一个没封口的下水管。”尼克指着上面说。 “我们要再跳一次?”温问哥哥。 尼克笑着朝他挤挤眼睛。 “对啊,可是你这样的老手有什么问题呢,嗯?” 温哆哆嗦嗦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的手心满是血迹,因为抓到了绞车上生锈的烟囱帽。他第二次跳进狂风里的经历和第一次差不太多,把他吓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不过起码这一次他心里知道自己是可以的。尖啸一路继续往上,温欣慰地看着它远去。 但至少回去的时候会简单一些。陡峭的山壁上有凿好的石阶,又或者,悬崖建筑群下方吊着的螺旋楼梯,一头扎入地下,只是要忍得住头晕才行。 绞车的烟囱帽旁边就是一个敞开的下水管,跟尼克说的一样。管道里满是有毒污水留下的臭气,不过好在基本上是干的。更难得的是,里面的空间足够让人站起来,说明这条管子往祖安排的烂泥臭水可不少。 警惕(番外篇) “这通到哪里?”凯茨正小心地避让着地上的水洼,里面积着绿汪汪的污泥。 “正好在彭斯卡泵站后面,应该是。”尼克说。 “应该?我还以为你来过呢。”简科说。 “我是来过,但那是一年之前了,我不知道这些管道有没有变过。”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渐渐抬头,在岩层里七拐八弯。山崖开始震动,下水管被挤压得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呻吟。 “悬崖又开始说话了。”凯茨说。 “说了什么?”温问。 “谁知道。埃乐蒂妈妈说,自从他们切开大地开通运河那件事以来,这些岩石就一直伤心到今天。她说不管什么时候,如果悲伤积得太多,山崖就会哭泣,所以大地就会震动。” “所以按你说的,这条水管的出口可能是一堵墙或者一堆破铜烂铁咯?” “有可能。但我不觉得。看。” 尼克指着前方的一小块光亮,尘埃的微粒悬在逆光之中幽幽转动。温看到了一架生锈的梯子,通往水管顶部的一个方形豁口。 “看来我们找到出口了,”尼克说。 温长这么大只来过几次中层,但每一次都给他留下了异常鲜明的印象。中层位于皮城和祖安语焉不详的交界下方,而这条界线实际上也一直在变动。交易所商场、餐饮会所、演讲厅和烟花之地比比皆是,让中层成为了人口最为稠密的城区之一。在这里生活劳作的人们也习惯将中层当作真正意义上祖安的实际所在。 一行人从管道里钻到地面上,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一路摸索着朝某条大道进发。他们之中只有温和凯茨的识字水平足够看明白指路牌,所以凯茨带着他们走到了一条人潮涌动的宽街上。温就看到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好的一群人。 来自皮城和祖安的男男女女正欢乐地徜徉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他们身着五颜六色的华服,头戴缀有长羽的帽子。女人们穿着圆环纹领的褶裥裙,披着亮彩的饰带。男人们则是长袍大衣和锃亮的靴子——要是在下面的垃圾堆里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他们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在笑哎。”他感觉自己的嘴角也受到了感染,忍不住想上翘。 “如果你不需要每天都为吃饭发愁的话,你也会笑的。”简科说。 温刚想回嘴,却看到尼克摇了摇头。简科来到希望屋时候的年纪比多数孩子大,现在已经到了离开孤儿院自己谋生的前夕。所以他会挖苦并不出奇。 温倒是很明白他心头的苦涩。毕竟,谁不希望能够拥有更多?谁不希望有能力生活得更好?这个世界最冷酷的现实就是,一个人活得体面与否完全由荷包决定。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的处境都是凑合的态度,但温所渴望的是在某个地方,他能和一个美丽的姑娘手牵着手,一起散步,一起看戏,一起在月光下享用美餐,随心所欲。他渴望就这样度过一生。 他激动地握住了凯茨的手,她没有抽开。他的心跳比第一次跳尖啸时还要激烈许多。尼克带头,一群人走在大路中间,仿佛他们自然而然就属于这里。虽然道理上没错,但他们脏兮兮的褴褛衣衫所吸引来的目光已经不言自明——尽管没人要把他们一脚踢回下面去,他们仍然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恍惚有一刻,温不由得幻想他们可以永远地呆在这里,信步走在炼金流明管照亮的大街上,身边的人会告诉他们哪一家熟食店卖的脆皮油鸭最棒,或是极力向他们推荐哪一家戏院的节目万万不可错过。他想象着自己打扮成翩翩公子的模样,与周遭的人们礼貌地互相问候,朝着家族集团的大人物们脱帽致意。 “那是培养塔吗?”温指着前面的悬崖边缘问。那里有一个铁网箍住的玻璃穹顶,里面雾气蒸腾。 “我猜是。不过我只从下面看过。”凯茨说。 紧绷的钢索把玻璃穹顶固定在岩石上,向外探出一座铁桥。他们停下脚步,艳羡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玻璃后面有一座小型的丛林,高大的树木枝叶肥阔如蓬。一位身穿长袍的园丁在林间工作,光头上纹着刺青。一地怒放的鲜花,红的、金的、蓝的,在一片苍翠的映衬下格外艳丽。温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景色。他朝着园丁挥挥手,心里渴望着能和凯茨一起在丛林中漫步,闻着花朵的馨香,感受着柔软的草叶拂过脚心。 园丁笑笑,也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继续手头的活计。 一串钟声响起。温数了数,一共七下。 “走吧,演出马上要开始了。”温着急地说。 简科问尼克:“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儿吗?” “巴蓓特?当然,我知道。”尼克捂着嘴又咳起来。“我带着阿力沙去过一次。我那时在喝酒大赛上赢了一个卑尔居恩来的商人,挣了点小钱。” 温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哥哥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库埃西酒——恕瑞玛人说这种烈酒是用发酵的羊奶酿的。最后一共干了二十杯才把那个商人喝趴下。之后尼克醉了足足一个星期才爬起来挥霍他的奖金。 “就在那儿。”尼克说着,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从悬崖上挖出来的洞穴广场。 开阔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吵吵嚷嚷,各执己见,谈笑争论。几个带着金属增强体的人正穿过广场,每个身上都挂着某个炼金男爵的徽记。虽然只有寥寥几人,可他们吸引的目光远不止是有心人的警惕眼神。 在广场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庄严的建筑,流光溢彩,喧嚷非凡。票贩子们正不遗余力地推销着门票,向过路人派发演出的传单。黑色的大理石支柱上嵌着金条,撑起了气派的门廊,顶上是一溜雕像,有的是野兽,有的是龙,还有一些是披甲的武士,在绿莹莹的炼金灯的照射下,影影绰绰,栩栩如生。 摇曳(番外篇) “各位观众,巴蓓特大剧场。”尼克说完,朝着光辉夺目的剧场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们不能进去?你什么意思?”尼克说。 两个门卫虽然正装革履,但没有什么华服能够遮掩他们害人为乐的本性。他们的脖子和手腕上缠绕着纹身,其中一人的机械手正发出滋滋的充能声。让人搞不清楚是电击棒还是更致命的武器——或许只是接触不良也说不定。 “我们会付钱。”凯茨说。 “跟钱没关系,小妞儿。”其中一个门卫说。温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名字,炼金气罐。 “那跟什么有关系?”她追问。 “你们穿的不行。” “没错。”第二个门卫插嘴道。他的机械手仍在滋滋乱叫。“巴蓓特夫人要求她的客人在着装方面保持起码的……卫生。你们的衣服,恐怕达不到标准。” “所以啊,从哪儿来爬哪儿去吧。”第一个门卫说。 “从哪儿来?这里难道不是祖安吗?”凯茨难以置信:“我们就是从这儿来的!你这地沟来的蠢货!” “滚吧,小杂碎。这里是祖安,但不是你们的祖安。”气罐说。 “行吧。”尼克转身就走。“我们走。” “等一下,你说什么?”温和其他人跟上尼克。“我们就这样回家了?” 他哥哥没说话,一直走到了两个门卫听不到的地方。大门口的人群正好挡住了门卫的视线。 “当然不是了。你看我多蠢,地沟的头号规矩是什么?‘走正门的都是冤大头。’” 他们沿着广场四周来回走了十分钟,终于发现了目的地。温一直留意着剧场的门口。人们还在进场,所以演出估计还没开始。 “那里。”费恩指着一处喷吐着翠绿烟气的屋顶说道。费恩在灰霾清理工马尔科夫手下做事,因为他极其瘦削,所以可以爬进狭窄的管道里铲掉堵塞气流的污垢,代价就是几个齿轮而已。 烟气的源头是一家小餐馆,看起来他们既有祖安的街头小吃,也有高级的皮城美食。餐馆的装饰乏味又刻意,陈列的食物看起来精美得不像给人吃的。 “如果我的鼻子没出问题的话,这根烟囱是共用的。你看,你能闻出厨房里的味道,还有巴蓓特的水晶灯烧焦的气味。” “我就知道带你来没错,费恩。”尼克带着大家走进餐馆和剧场之间的小巷。墙边高高堆放着码头上运来的箱子,头顶上则垂着嘶嘶呜咽的管道。壮汉们正在搬运货物,累得气喘如牛。没人在意这群小孩。 费恩伸手比划着管道的路线,一边听着动静,一边口里数着数。他嗅嗅空气,轻松地一笑。 “就是这个了。”他指着岩壁上的一条细管说。 “你确定?你别搞错了,到头来我们一股脑儿全被冲回祖安去。”简科问。 “错不了,耙地沟的。你不是跟我一样爬过那么多次烂泥吗,你也能闻得出这条管子通到哪里。” 他们等了一阵子,直到搬货工们休息的时候才爬上了屋顶。费恩很快就找到了管道侧面的一个矮门,得意地撬开了。温脸色苍白地看着矮门里滚滚而出的烟雾。 “这安全吗?”他问。 “对地沟扒手来说没问题。相信我,你在黑街上走一圈吸的东西比这烟可多多了。” 温有些犹豫,但费恩已经爬进去了,简科和凯茨也立即跟上。尼克比了个手势,指着通风管。 “到你了,小伙儿。”尼克说。 温点点头,爬进了铁管。前面传来了膝盖擦地的声音,还有咒骂和咳嗽。费恩说的对,虽然这里头的味道实在难闻,但远远比不上灰霾弥漫的时候,那才真的是每一口呼吸都像在打仗。尼克跟在后面,手肘和膝盖的动静听起来非常富有节奏。光线从铁管拼接的裂缝里透下来,但很快就后就消失了,因为管道钻进了山崖里。 “还有多远?”尼克在他身后喊道,他的声音在管道里诡异地回荡着。可是没人回话。温尽量不去想为什么前面一片寂静。是像简科担心的,管道突然在悬崖外面断掉把他们扔下去了?还是前面的人被烟雾呛晕了?又或者是这里的岩石也变得悲伤起来,把他们这群迷路的小虫子挤扁了? 被悲伤的岩石挤死的恐惧几乎让温瘫痪在地。突然,一只手从上面伸下来,抓住了他的后颈。 “抓到了!”一个声音嘶声说,同时温被人从一个黑暗中看不见的出入口提了出去。他大叫着挣扎起来,直到他意识到是抓住他的人是简科。他们来到了一个木地板的黑屋子里。也不算是全黑,门缝底下有一丝纤细的光线。温缓了一下,眼前是琳琅满目的剧场行头,堆得满满当当。面具、艳丽的戏服、戏台的背景板和各种各样的道具,摆了好几个架子。 费恩头上套着一个假的马头,大笑着在房间里踢正步。凯茨戴着一顶金色的王冠,周围镶着假的宝石,中心有一块红色的石头。简科拿着一把木剑乱挥,剑刃上涂着银色的颜料。 温笑了,尼克也从铁管里爬了出来。他有些头晕,说不上是因为烟气还是兴奋。 “干得不错,费恩。”尼克拍拍身上的尘土,咳出一块灰痰。 费恩有些不习惯尼克的称赞。他甩掉马头,尴尬地笑了。费恩刚要开口,却听到鼓声和管乐一齐传来。 “要开始了。”凯茨说。 巴蓓特大剧场里面的装饰与外面相比不遑多让。主厅装饰着彩带,包厢镀着金箔。天花板的拱顶上是画着震撼人心的风景:摇曳的丛林、绵延的山峦和蓝得让人心痛的湖泊。一盏硕大的水晶吊灯从拱顶上垂下,星座形状的光芒徐徐转动,整个大厅摇曳生辉。 大厅里塞着几百号人,有穿着入时的寻欢人士,还有除掉了大衣、也扔掉了拘谨的舞者。乐队在大厅一侧的半高台上,全神贯注地演奏着躁动的音乐,让人血液上涌,忍不住跟着跺脚。乐声非常有煽动力,凯茨拉着大笑的温跳进舞池。换做其他地方,五个地沟小孩的出现一定会激起人群的反应,但在这儿,挤在飞旋的舞者和歌手当中,他们几乎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喧腾(番外篇) 他们的身姿出奇地灵活,因为这些小孩儿能在一个心跳的功夫里挣脱皮城守卫的铁腕。费恩像个疯子一样,一边跺脚一边摆手,完全合不到拍子上。简科则是飞速甩头,彻底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尼克踏着眼花缭乱的舞步,流畅地左右摇摆,时不时停下来跟漂亮姑娘打情骂俏。温跳着波浪舞,与凯茨一起在舞池里穿梭旋转,纵情享受着欢乐。 音乐喧腾得紧,两人根本说不了话。 他不在乎。 炼金灯的光芒打在吊灯上,渲染出一道彩虹,随即散作了无数菱形的璀璨极光。温举起双手,仿佛要将光影握进掌心。凯茨环抱着他的脖子,也向高空伸出手去。他闻到了她身上的肥皂和汗水,还有发梢的香气和身体的炙热。他希望这一刻永远不会过去。 但它会的。 一只肥厚的手掌按住了温的肩膀。他突然意识到,那一刻已经永远地消散了,一股巨大的失落顿时冲上他的心头。他想要咒骂,话已到了嘴边却又硬压住了——因为那个气罐门卫正俯视着他。 “我不是叫你们滚回地沟里去吗?” 温瞟了一眼凯茨,看到她的胸脯正因为兴奋而微微起伏。她点了点头。虽然他没有问她,但她伸出的手已经作出了回答。 温与凯茨十指紧握,大喊一声:“跑!” 他像泥鳅似地甩掉了气罐的大手,拉着凯茨箭一般地冲进了舞池中心。凯茨野性十足地尖叫着,两人在舞者之间左挪右闪,就像是在地沟里玩躲钩钩一样。他们拉着手一路狂奔,气罐在后面鲁莽地撞开人群,紧追不舍。但是凯茨和温两人打从知道走路起,就开始在祖安的街巷里跑跳了。他们跑赢过守卫、炼金无赖、地痞恶棍等等等等。 一个胖门卫更是不在话下。 他们听到气罐的怒吼甚至盖过了音乐,就好像他在配唱一样。两人有意引着他,穿过正在旋转跳跃的艺人们。凯茨一直紧紧扣住他的手。温抑制不住地大笑着,就算气罐越来越近也无所谓。然后,正当气罐马上就要摸到温的肩膀时,费恩斜刺里一记肘击,正中他的面庞。气罐栽倒在舞池里。 他们把气罐留在地上杀猪一样打滚。温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醉人的兴奋。他每一下舞动、每一步踏出都恰好应和着音乐的节拍。每一段渐进的副歌都像是专门为此刻而作的。他们失心疯似的狂笑着,在迷乱的灯光和乐声中心手相连,从未想过他们有朝一日能够如此亲近。 音乐戛然而止。灿烂的灯光也随之熄灭,只剩下一盏炼金喷灯聚射着舞台。突然静止的舞者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轻叹——舞台中心缓缓升起了一位女士。这是魔法还是舞台效果?温不知道,也不在乎。这是多么卓绝的登场呀。 “埃乐蒂妈妈。”凯茨说。 温当然知道是她,但他仍然没法把眼前的女神和希望屋里那个严厉的中年妇女联系起来。她的长发梳成了一簇繁复精美的发辫,间杂着珍珠母和翠玉,宛如初生的星辰一般。她穿着一条泛光的绿色长裙,裙身绵延着成片的皱褶,像是银光闪闪的蛛丝织成的。 她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埃乐蒂妈妈扬起脸,音乐一同响起。先是缓慢、冰冷的步伐,然后渐进为昂扬的心跳。她随着音乐抬起头来,深色的皮肤扑闪着钻石的粉尘。她的眼光扫过众人,透彻灵魂的凝视似乎要洞穿巴蓓特里的每个人。她微笑着,也许是惊讶于光临的客人之多,而她一双杏眼中的温暖也熨帖着每一个注视着她的人。温感到自己被她的神光完全浸没,身上未可名状的负担也一层一层地被揭去了。 然后她便开始唱了。 他听不明白歌词,但她半唱半念,词句像蜜糖一样潺潺流淌。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温暖的夏夜里飘飞的草叶,在大厅中盘飞轻转。她的歌声渐高渐亮,温觉得自己的皮肤也刺痒起来。他任由埃乐蒂妈妈的歌声冲进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从内到外清透如洗。他感到一种莫大的温馨情绪正在他和凯茨之间膨胀。两人眼神对视,他便知道她的心境也一般无二。 但还远不止这样。 温感到他和每一个观众都联结在了一起——这难以言喻的归属感,他做梦都无法想象。埃乐蒂妈妈伸手轻挥,像是在雕琢着身前的空气。她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整座大厅,其中的包容穿透了每个人的骨肉,抹平了所有的棱角。她的脸庞沁出了闪光的汗珠,脖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无论她的歌声从何而来,代价显然是对身体的伤害。 灯光逐渐暗下去,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柔和。音符有如春雪初融,夕阳沉入了冬日大海的尽头。温的泪水滚滚而出,他也知道不止他一个人正在哭泣。十几个男女早已泣不成声,向着埃乐蒂妈妈伸出双手,恳求她的歌声。而她在舞台上轻轻摆动着身子,一曲将终。 慢慢地,慢慢地,她开始从舞台上的活板门缓缓下降。歌声愈发轻柔,渐渐转成了呢喃。 很快,呢喃也消散了。 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灯光重又缓缓亮起,温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他眨眨眼睛,适应着炼金灯熹微的光亮。埃乐蒂妈妈唱了多久?几个小时,还是几分钟?他根本无从得知。温觉得疲惫不堪,但同时又焕然一新。他的头脑变得轻飘飘的,肺里的空气也比以往更加清澈。他转头看向凯茨,发现她脸上也是重获新生的神情。在共同度过了这梦幻般的时刻后,人们微笑着相互拥抱致意,无论彼此是否相识。 尼克、费恩和简科凑了过来,几个人似乎都经历了灵魂的深刻洗礼。虽然温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每个人的变化都显而易见。 “你有没有……?”温说。 “嗯。”尼克说。 五个祖安的孤儿抱在了一起。他们不知道这样心意相通的时刻将来是否还会再现,只能在当下紧紧拥抱着彼此。当他们分开时,才看到那两个门卫,气罐和滋啦手,正握着拳头站在一旁。气罐的鼻梁歪向一边。温觉得他变帅了。 “我是不是说过了,你们要回家去。”滋啦手说。 “该死的地沟耗子。”气罐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恶狠狠地说:“还以为能耍我们是吧?” “你们该离开了。而且我没法保证一点都不痛。”滋啦手的语气差点儿就带上歉意了。 “没那个必要。”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 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埃乐蒂妈妈把手放在了他的后颈上。她的手指很温暖,传来一阵舒缓人心的暖流。 “他们和您一起的吗?”气罐问。 “确实是的。”埃乐蒂妈妈说。 两个门卫面面相觑,想要再多问两句,但他们很快得出了结论——当着这些如痴如醉的观众的面,和他们的头牌歌手争执显然不太明智。门卫退后几步,眼神却把他们五个人挨个儿盯了一遍,让他们明白这次算他们走运,逃过了一顿好打,但下次再敢来就真的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主意了。 温转过去面对着埃乐蒂妈妈。无论她刚才在台上织就了什么魔法,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艾欧尼亚的公主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祖安的主妇。她看着他们,眼神严厉,有如铁石。 “我真应该把你们交给那两人,让他们好好教训你们一顿。”她推着他们走向剧场的前门。几个孩子耷拉着脑袋,不敢在她的怒火面前开口。但是只有温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即便这样,他也已经预见到了繁重的家务在等着他们。 “您真了不起。”凯茨说。埃乐蒂妈妈押着他们走出剧场,往落街方向走去。通向祖安的晚班升降机在那儿附近有一站,所以起码他们不用再冒险跳崖或者去爬长长的楼梯了。尼克、费恩和简科和他们挥手告别,因为他们年纪够了,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回去。温倒不介意,他和凯茨还有埃乐蒂妈妈一起,正好一起乘着月光下去。 “您在哪里学的唱歌呀?”凯茨问。 “我小时候,我母亲教的。”埃乐蒂妈妈说:“她是那种……老派的艾欧尼亚人,但她的歌声比我强太多了。” “那首歌很美。”温说。 “瓦斯塔亚的每首歌都很美,但也非常忧伤。”埃乐蒂妈妈说。 “为什么?”温问道。 “真正的美都是短暂的。所以为什么有一些歌伤感得让人没法演唱。” 温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有悲伤得唱不出来的歌呢?他想问多几句,但他们离巴蓓特越来越远,这些问题也就越发不重要了。 他抬头看去,炼金灯和星光幽幽地照耀着这座铁玻璃城,也照耀着悬崖下回家的路。温看到一轮银月从云层后探出头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洁净的空气,心里明白短时间内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这一周接下来的地板和碗筷都是你们来负责了,不用我说了吧?”埃乐蒂妈妈问。 温点点头,但他不在乎。他仍然牵着凯茨的手。一周的家务活根本微不足道。 “当然。听起来不错。”他说。 迅猛(番外篇) 六个小伙子加一头骆驼,小伙子们的命要更贱一些。他们有的是孤儿,有的是逃跑的奴隶,但大多都是弃子——因为家里太穷而被抛弃的青少年。当沙伊布过来招工的时候,贾耶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尝试穿越卡里克塞,但只要还有丁点财产,就一定会雇下沙伊布。贾耶隔着篝火看着对面坐着的年长一些的小伙子。沙伊布的脸上已经冒出几缕胡须,他的说话声音也已经变得浑厚。很少有几个小伙子能够在这片沙漠上奔波着活过几个季度。如果赚到了钱就一定不会再跑这趟活。除了沙伊布,他已经在卡里克塞上行走了近十年。 沙伊布吹了一声口哨,其他小伙子立刻跑到他身边。他给大家演示如何给脚底开皮。 “感受每一步”他指导着步伐。“首先大脚趾着地,然后向外滚动,直到整个脚掌落地。这个时候再把身体的重量从后面的脚移过来。”他站着向大家示范如何大步静走。“好好练习,”他继续说道。“如果骆驼走得太慢,就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你们必须静,而且必须快。” 第一天,贾耶的脚流了很多血;他几乎因为疼痛而昏了过去。商队停下以后,他又在冰凉的沙地上继续练习了很久。到了第四天,疼痛实在剧烈,他不得不找来一块皮子咬在嘴里,吞下剧痛。沙伊布表扬了他的技术。 沙伊布大笑着告诉其他小伙子。“都来看,”他说。“贾耶走得比我都静。都学他的动作。每一步都要像老鼠一样轻,像羚羊一样远。是的,只有这样才能活着走出卡里克塞。” 贾耶既向往得到大哥的表扬,又想学会生存的基础,于是沙伊布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看到沙伊布休息的时候抬起一只脚盘在旗矛的杆子上。他看到沙伊布每天早晨都重新给旗矛打结,保证让飘起来的旗子像棕榈树叶一样醒目。他看到沙伊布的双眼一直在有规律地巡视着周围的沙漠,一遍接一遍,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停下。 第二个月的时候,他们到了。站在沙丘的顶端,贾耶可以俯视神的骸骨。没人知道这个怪物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直到今天,它庞大的肋骨依然斜向天空,每一根肋骨投下的影子都足以遮住整个商队。这具骸骨意味着他们即将进入卡利克塞。 北方人管卡里克塞叫做“骸骨之海”,但其实这是错误的翻译。拉伊部落从没见过大海。“塞”在拉伊语中指的是沙土和碎石的平原,让人走得缓慢而痛苦。它意味着这片土地已经布满坑道。它意味着艾克塞在此狩猎。它意味着死亡正在砂砾之下潜伏。 天还没亮,小伙子们就牵着骆驼出发了,在商队前方保持半天路程的距离。 贾耶第二天就发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地洞,于是摇晃起信号旗。沙伊布轻轻走到他身边。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地洞,在距离一码开外停住。开口直径还没有一颗甜瓜大,但里面正冒着毒气,意味着刚刚挖开不久。沙伊布派出一个小伙子回去给商队重新指路。 贾耶望向身后,问沙伊布,“我们能杀掉那么大的艾克塞吗?” 沙伊布挠了挠下巴,回答说,“他们的皮是越老越硬。”他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个骄傲的笑容。“上个季度我曾经杀死过豺狗那么大的艾克塞。我们损失了那头骆驼,但我的确杀了它。” 贾耶也笑了,分享着导师的那份骄傲。但他不由自主地追问道,“雷克塞真的存在吗?” 沙伊布打了个寒战,情绪立刻凝重起来。“我见过她。”还没等贾耶再详细打听那只传奇野兽,沙伊布就站起身,告诉贾耶继续前进。他们缓缓离开地洞,倾听者,等待着,巡视着地平线,寻找任何移动的影子。 当贾耶听到第一声铃响的时候,反映了好一阵才明白铃声的含义。有东西从他们身后出现了,从东面来。他一直过于专注于寻找隐藏的地洞,结果忘了盯紧地平线。 骆驼叫了起来,贾耶开始寻找其他小伙子的信号旗。在视线可及的最远处,他能看到三面旗子。 铃声又响了一次。最初发现艾克塞的小伙现在应该会用铃声来干扰野兽。贾耶必须将骆驼赶出商队原定的路线,赶向哨童的位置。如果那个哨童还活着,艾克塞就会追着骆驼离开商队,哨童也能安全撤回。 贾耶看到沙伊布正在向他跑过来。这个骨瘦如柴的小伙现在已经放弃了静走的技巧,全速向骆驼和贾耶飞奔过来。一团沙尘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沙伊布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旗矛。 贾耶跑向骆驼身上挂着的大铃铛。他把大铃铛拽到地面,用尽全力敲打。虽然沙土捂住了声音,但浑厚的铃声依然振聋发聩。他不停地敲响铃铛,但沙伊布身后的那团沙尘并未改变方向。每一秒都在更加逼近。 看上去沙伊布是注定要被赶上了。但是他没有继续跑,也没有向旁边躲开,而是突然僵在了原地,同时大喊一声。“别动!” 其他小伙子们全都尽可能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在这时,那头老骆驼开始飞奔。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能量迸发出来,像一堵墙一样撞向他们。贾耶后颈的汗毛高高立起 “很近了,”贾耶悄声说。 “不,”沙伊布用警告的声音说。“不是很近,是很大。”这是贾耶第一次看到大哥脸上露出真正的恐惧。 沙伊布目光扫视沙漠,寻找背鳍、沙尘或者任何踪迹。然后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商队离我们太远。如果它被骆驼引开,我们可以到达那边的岩石地带。” 贾耶绝望地回过身,搜寻那只潜伏起来的生物。“跑哪去了?” 远处,他们听到了骆驼的痛苦嘶嚎。然后它的嚎叫戛然而止。 “这么快就杀死一头骆驼,这是什么东西?”贾耶问。 沙伊布催促他们立刻前进。“我们必须到达岩石地带,”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于是他们开始飞奔。 他们全都听从着沙伊布的命令,时而突然停下,时而大步静走。贾耶只能寄希望于沙伊布的老道经验真的管用。 但是那片黑色的岩石却似乎有意躲着他们。无论他们走了多远,眼前的距离似乎都没有缩短。所以他们跑了起来,接着乌云遮日投下的阴影。他们跑了起来,身后的足迹被风沙吹散。他们跑了起来,知道艾克塞就在身后不远,知道它能听到每一次失足、每一次踉跄。他们跑了起来,知道它正在追赶,知道每一次失误都会让它更接近自己。 暮光(番外篇) 蛋糕店刚一出现在脑海中,佐伊便一跃而起,任凭重力将她牵引。下落途中,她伸出手,集中意念,形成一条通路。一道传送门立刻出现在她下方,连接到另一个地点。她掉进传送门,组成她身体的物质不断发生对撞和爆聚,在时空中穿梭。 感觉有点刺痒。 可惜,佐伊并没有到达她想去的目的地。她从第二道传送门穿出来,发现距离刚才的位置只有十几步远。她借着刚才下落的动量腾空,短暂的静止,又被拖进传送门。她周围的时间和空间再次扭曲——用她的话说就是呼啦一声——随后她翻回了原点。随后,两道传送门折叠缩小,消失不见。 某种强大的魔法正在干扰佐伊的穿越能力。这可能与她应该传达的某种变革有关,而且显然她还没有完成这个任务。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但对她而言也不算意外。她不太确定自己要传达的是什么信息,要给谁,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但从她的经验来判断,这些细节都无关紧要。神圣的数学定理必将发挥作用,而她所要传达的信息一定会在她到达目的地以后不久自行展开整理。佐伊觉得,作为一名星灵拥有这样的本事还真不赖。 当然,现在的问题是她在等待的时候应该做点什么。她环顾四周,在一棵树旁边,她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动物,拖着一条大大的尾巴。它看上去有点像小号的约德尔人。不过佐伊注意到,与约德尔人相比,这只动物与精神世界之间的连接微乎其微。 它的生命轨迹在佐伊脑海中一闪而过。它只能生活十几个周期,然后就要返还自己的精魂。在她看来,稍纵即逝的短暂让这个生命显得更加可爱。佐伊跳了起来,向它跑过去。 “好可爱!” 那只小动物爬上了树,躲到远处。 “嘿,回来!”她大喊道。 她丝毫没有放慢追赶的脚步,一边跑一边造出一个时间泡泡,用星球自转速度的一半旋转加速,然后将泡泡扔向那棵树。奇异的泡泡蹦蹦跳跳地飞向前,最后撞到树干破掉了。 那一秒,这只小动物的过去与它的现在发生了融合。穹庐如夜,遮天蔽日,暮光舞蝶,忽暗忽明。这只小动物进入了倦怠、恬适的旧夜沉梦,曾经的精神状态覆上了当下的意识。 佐伊暂时脱开重力,飘上了树枝,来到小动物旁边。她的手在它的绒毛上方犹豫地停住了。她知道,只要触碰一下,她的魔咒就会被打破。 “佐伊是你的朋友,”她轻声说道。但就在她的手轻放在小动物的头上时,它突然惊醒,慌乱地跳开了。 佐伊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飘到更高的地方,头朝下倒挂在空中。她在想,办完这事以后要不要去找奥瑞利安·索尔。那条龙也不喜欢被抚摸。不过她转念一想,至少索尔不容易在追逐的过程中被弄伤。佐伊的思绪被眼前的东西打断了,因为她飘到了更高的地方,看见小山另一边的地平线上有一座小村子。 她用意念做出了一道通往那座村镇的传送门,钻了进去。但和刚才一样,佐伊的传送门只跨越了几码的距离。而且更糟糕的是,传送门又把她拖回了原点,自己就坍缩了。 夏日的芳草看上去的确很美好,所以既然也没有别的交通方式,她就徒步穿过森林,向村庄的方向走去。 当她到达这座村镇的外墙郊区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她听到了嬉笑的声音,于是抛开重力飘到了一座房子的屋檐上。 在中庭院子里,五、六个人类正在玩耍。他们的体型几乎和佐伊一般大,不像是她最近在这颗星球上遇到的那群小孩或大人。 一个男性正在绕着圈追逐一个女性。两个人都在开心地笑。游戏的规则看不太明白。 佐伊仔细看着女孩穿的红裙子,她在想这种颜色是不是代表了什么特殊含义。虽然这条裙子和游戏无关,但是佐伊还是很喜欢。这个女孩看上去比其他女性要高一些,佐伊觉得这个女孩可能知道一些她需要学习的东西。 那个男性也很有趣,不过有趣的地方完全不同。她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这副肉身将会很短命,不过佐伊还是觉得如果自己能被他追赶一定会非常好玩。他的下巴和嘴唇有种特别的俊朗。 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毕竟,距离佐伊身为凡人的时候,以及她上一次造访这片领域,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她莫名地担心这群人不会接受自己,担心他们不带她一起玩。 另外两个稍显无趣的男孩开始互相踢球玩。这个游戏,佐伊记得怎么玩。 有了熟悉的游戏给她壮胆,佐伊从屋檐上落到这群人中间。 “嗨!”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头发变成另一种颜色,模仿那名高个子女孩的裙子。 “幽灵,”那个有趣的男孩瞪大了双眼,尖叫着说,“跑!” 佐伊觉得她应该强调自己是星灵而不是幽灵,但她不确定他尖叫的这一声是不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 “其实吧,我是来送信的。不过如果你们想玩的话,我有很多时间噢。”她一边说,一边冲向他们的背影。 然后她飞了起来,尽量用轻松平和的姿态飘在高个子女孩的身边。 “你的红衣服真好看!这颜色有什么含义吗?”佐伊问道。但她这次寻找话题的努力完全是徒劳。就在她说话的同时,高个子女孩被那个有趣的男孩拉进了屋子里。然后他重重地关上了木头门,把佐伊挡在外面。 佐伊环顾四周,她发现其他凡人也都不见了,但可以听到一阵骚动正在从村镇中心的要塞方向传来。 不一会,十多个全副武装的人手持长矛向佐伊冲过来。长矛有点让她想起潘森的武器。 当地的卫兵,她得出了结论。 这群人把她当做幽灵,大声发出警告,而他们的领袖则甩出一个驱逐恶灵的法术。佐伊觉得这个法术不错,但她不喜欢。她在想,或许曾经有幽灵频繁滋扰这座村镇。 突然这群人开始向佐伊投掷长矛,于是她制造了一枚奥术陨石,将下落轨迹瞄准村镇要塞的方向。然后这位暮光少女制造了一对传送门,躲开了卫兵们的长矛,最后又将陨石的落点瞄准攻击自己的人们。 陨石的冲撞造成了一次爆聚,它飞行途中吸收的小粒子发生了链式反应,而后又造成了第二次爆炸,横扫卫兵和他们的岗楼,将整片地区化为精细的尘埃。 “有人吗?”佐伊被层层硝烟包裹着。她在想,那个高个子女孩或者那个有趣的男孩有没有逃脱。看上去很有可能。 经过短暂的失落,佐伊决定去造访下一个更大的凡人定居点。在那种地方,应该会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 佐伊想起来一千年前某座……城市的位置。出于本能,她将前几次的失败抛到脑后,再次用意念制造了一道传送门,通往那座城市。她惊喜地发现,通路的另一端正是她所想的地方。 “唔,好样的!”她很高兴能够再次进行空间旅行,而且对她要传达的下一条信息充满了期待。 佐伊踏出了现实,她在想,新形成的陨石坑是否会让某些凡人找到附近的那枚世界符文。没准发现符文的人会是那个高个子女孩或者那个有趣的男孩呢。 如果真是他们发现的话,应该会很好玩,她做出了判断。 光影(番外篇) “影不为光所容。”小女孩自顾自地絮叨着。 这是一句咒语,当她感觉自己快要失控时,就靠这句话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她只有十三岁,但早已擅长用这种小把戏来减轻痛苦。可是,今天咒语却不太灵了。她必须找个地方一个人待着。 她死撑着不哭出来,尽量避开与他人的眼神交流,匆匆走向哨兵值守的城门。如果被人拦下,她有可能当场崩溃,然后交待出所有秘密。那倒也算是一了百了了,她心想。 好在根本没人察觉到她不对劲。她穿过拱门,来到城外的开阔处。 她远远地避开大路,走到了林木繁茂的山边,找了个角落。确认四周空无一人后,她终于忍不住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捂住脸,低声抽泣起来。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大颗大颗地流个不停。如果此时有人见到这个女孩,多半不会认出她是谁。大家都知道,她一向是个天真烂漫、开朗热情的孩子,总是笑眯眯地同大家打招呼:”早上好!”、”见到你真开心!”等等,她就像清晨的阳光,温暖明亮、无忧无虑。 可她的另一面──丑陋的、不容于德玛西亚的一面──却没有人知道。 她用薄薄的亚麻布手帕抹去眼泪,心中安宁了许多。她试着回忆今天发生的那件事。那时她正与同学在教室上课,目光却渐渐投向窗外。老师正在教授战场策略,课程枯燥无味,远不及窗外那群紫红色的采蜜小虫来得有趣。小飞虫们飞舞着,一点也不整齐,但那乱哄哄、吵闹闹的状态却格外活泼美丽。她的目光追逐着小飞虫,陷入强烈而温暖的幸福感中。 她很熟悉这种温暖。很多时候它是温驯的,像床垫里柔软的羽毛一样填满她的心。但今天这温暖太过热烈,生气勃勃。她感觉到它在齿间燃烧,凶猛地像是要用一道虹彩引爆这世界。不同以往,今日的光芒简直呼之欲出。 有一瞬间,她的指尖漏出了一丝白光。 不!绝不能让人看见!她惊慌失措,想要压住那束光。 她第一次觉得,这一切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只有一次自保的机会,她得离开这里。于是她仓惶地站起来收拾东西。 “卢西亚娜,”老师叫她,”你怎么……” “影不为光所容,”她喃喃低语,来不及解释便冲出教室,”影不为光所容,影不为光所容......” 她在树林中擦干眼泪,平静下来。她继续前行,离城市越来越远。她静静地思考着这件事的后果。一个学生未经许可闯出教室的新闻一定会传遍整个王国。她会为她的叛逆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不管是什么惩罚,总好过另一个选择。如果她留下,她就会彻底爆发,让整栋大楼充满至亮至纯的光芒。那样一来,每个人都会知道她染上了魔法。 也就意味着,废魔使要来了。 她曾见过废魔使几次,他们手持奇怪的装备走在街上,四处搜查染上魔法的人。染魔者一旦暴露,将会被废魔使强行驱逐到王国外的贫民窟,永远不得重新踏入这片土地,这片拉克丝和她的家人无比熟悉的土地。 这就是最糟糕的结果了。她将为她的家族带来亵渎与耻辱。而她的哥哥……天哪,哥哥……她思考着盖伦的反应,害怕得发抖。她总是幻想可以住在世界上另外一个地方,在那里,拥有神秘天赋的人不仅不会遭到惩罚,反而能得到人们的敬畏,甚至光宗耀祖。但现实是她生活在德玛西亚,这里的人们深知魔法的可怕潜力,视其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她胡思乱想,只觉得境况令人绝望。当她回过神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加里奥巨像。这座巨大的雕塑历史悠久,被军队视为战争的标志。当军人们外出打仗时,巨像会一同参战。禁魔石雕成的巨像拥有吸收魔法的体质,因此可以保护士兵免受大法师的攻击。当他吸收了足够多的魔法后,他甚至醒来过几次──看你相不相信传说了。他如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战碑道的岔路口,此处与车水马龙的大路相隔甚远。 拉克丝小心翼翼地靠近巨像。在她幼时的记忆里,这古老的巨人始终警惕而威严地俯视着一切。那种目光可以穿透她的皮肉,审视她的灵魂。 “这里容不下你。“巨人毫不留情地谴责道。 尽管这声音是她臆想出来的,但她知道这是真话。无可否认,她就是个怪胎。她明亮的笑容与热情,一直与德玛西亚严肃自持的环境格格不入。 接着就有了光。她在记事后便能感到这股光在她心脏里燃烧,跳动不息,想要喷发出来。年纪小时,光芒微弱,她尚且可以轻松地藏住它。现在,她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 负疚感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拉克丝抬头看着巨像。 “不管了,说出来吧!”她大声喊着。 这不象是拉克丝的作风。但这一整天实在太艰难了,她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她拼命地呼吸,感觉终于松了口气。但她马上就为刚刚的宣泄感到丢脸。”我都做了什么?对着一座雕像大喊大叫?”她一边震惊自己的行为,一边四处打量唯恐旁人看见。一年之中每逢特定的时节,这条路上会挤满慕名来此朝拜巨像的人。他们真诚地向这代表德玛西亚精神的标志石像致以崇高的敬意。不过现在,战碑道空无一人。 就在拉克丝忙着打量四周时,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粗哑的喧闹声。她猛地抬头──声音是从巨像顶部传来的。虽然平常巨像皇冠上的鸟巢中时常有鸟儿扑腾的动静,但这次不是。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鹅卵石路上拖着沉重的陶罐,粗哑刺耳。 拉克丝凝神注视了很久,但巨像不再有其他动静。或许又是她臆测出的声响吧,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心神恍惚。即便如此,她还是盯住巨像不放,想看看有什么新动静。 没想到真的有──巨像的眼珠动了。巨大的石球转了转,看向了站在下方草地里的拉克丝。 顶天(番外篇) 女孩面色苍白,她能感觉到巨像正在饶有趣味地打量她。这一次真的不再是她自己的想象了。拉克丝好不容易才挪动双腿,飞快地跑了起来,尽可能跑得离巨像远远的。 深夜,拉克丝悄悄走进家族庄园的雪花石拱门。她今天走了很多路,一整天都在走,走遍了全城,为的就是在家人们入睡后再回家。但有个人还在等她。 她的母亲奥格莎坐在豪华门厅角落的沙发里,担忧而愤怒地注视着大门。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她的语气十分不满。 拉克丝沉默着。她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早就过了家族的就寝时间。 “学校打算开除你,”奥格莎说:”这烂摊子收拾起来可不轻松。” 拉克丝真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但她已经哭了一整天,流不出泪来了。”他们差一点就发现了。”拉克丝对母亲说。 “我想也是。越来越糟了,是吗?” “我该怎么办?”拉克丝忧心忡忡。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她的母亲回答,”现在你已经失控了,再这样下去,你肯定会伤到别人。” 拉克丝曾听说,战争中遭到法师攻击的人,死得十分惨烈。他们的身体四分五裂面目全非,灵魂也被生生撕成两半。她深深同情那些人,也了解正是她体内的这种力量造成了如此可怕的毁灭。她想要憎恶自己,但一整天连续不断的情绪波动让此刻的她变得麻木不仁。 “我已经为你找了一位专家。”奥格莎说。 拉克丝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攥住。只有一种专家能解决她染魔的难题。”废魔使?”她屏住呼吸问道。 “他值得信赖,我该早些找他,”奥格莎说,”他很可靠,你可以相信他。” 拉克丝点点头。羞耻感压在她心头。尽管她母亲向她保证,那位专家不会告诉任何人,但她的秘密依然被人窥见了。 况且那些治疗办法——她甚至不愿去想。 “他明早会过来给你治疗,”奥格莎上楼回房的同时说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这些话根本安慰不了人。拉克丝甚至还未成年,她的一生就已经没了盼头。除了回到房间蒙头大睡,让黑暗掩盖她痛苦,她什么都不想做。但她知道黑夜带不走她的麻烦。光芒始终活跃在她身体中,不知何时便要冲破一切。明天一早,她就得接受废魔使恐怖的治疗。曾有传闻说,废魔的办法就是就着药水吞下禁魔石,伴随着让人生不如死的疼痛。诚然,她愿意摆脱魔法,但并不想经历这种折磨。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她苦苦思索着。 当然有! 灵感如光一般闪进她脑中。她怕得不行,却又充满希望。她不知道这办法是否奏效,但她明白她必须得试试看。 沉沉夜幕之下,拉克丝疯了一般跑起来,跑过雪花石拱门,跑过林荫大道,蹑手蹑脚地避开保镖和关口。她向着南方一路疾奔,找到了战碑道,又跑了很久,跑到了加里奥巨像的所在地。她的心脏在急速跳动,快要跳出胸口。 “您好?”女孩颤抖着问,也不知自己究竟想不想要听到回答。 拉克丝靠近巨像的底座,四周静谧无声。她小心地把手放在冰凉的禁魔石上。不知道这东西味道如何,肯定很苦吧。她料想自己很快就会知道了,除非她的办法能行得通。 “他们说你可以吸走魔法,”她说道,”求求你把我的魔法吸走吧。我想做个正常的德玛西亚人。” 她抬头注视巨像。巨像宁静,肃穆,巍然不动,就像德玛西亚式的生活。今晚安静极了,就连蝙蝠的扑翅声都没有。她之前听到的──或者说她以为自己见到的──毕竟只是她的想象。她失望地拿开手,思考着其他办法。 “女小人儿,”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拉克丝猛然抬起头,看见巨像微微低头凝视她。她心惊肉跳──他知道的,知道一切。而且他不打算治好你,他会把你像小虫一样踩扁。 “你能……帮我挠挠脚吗?”巨像问。 加里奥注视着小女孩从他身边跑开,非常疑惑。女孩晃着小小的脑袋,发出他不能理解的尖叫。虽然他已经观察她很多年了,但他从不知道她能跑这么快,叫那么大声。 女孩很小时,每年都与家人一起旅行。他们经过时偶然会驻足,加里奥便认识了小女孩。他入了迷一般,一直关注着她,目光追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忽近忽远。有时候玩着玩着,小女孩就会突然记起他正俯视着她,于是就会害羞地躲到母亲的裙摆后。当巨像休眠时,一切事景物看起来都扭曲失真了。在他眼里,世界模糊,人影颤动。 但即使是那时,加里奥仍能感觉到女孩的独特。那是一种光晕,但又不仅是看得见的光晕。在她身边,时间仿佛静止下来。薄雾缓缓升起,奇妙的触感在他的石身里搅动。 刚开始时很轻微。在女孩还是幼童时,她身上散发出的奇妙暖意会轻轻地挠动加里奥的脚趾。第二次见到她,加里奥感觉到光晕笼罩了他的整条腿。当女孩长到10岁,那种温暖愈发强烈,加里奥可以在一英里之外感受到暖意,并且在预感到她的到来时,感觉到阵阵晕眩。 现在又一次见到她,虽然并非寻常的日子。她的力量燃烧地如此猛烈,象是燎原的大火,让他冰冷的内脏充满了热度。她带给他生命! 如今加里奥苏醒了,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她的光辉,美得令人倾倒。她熠熠发亮,象是广阔银河里的万颗星辰,尽情闪耀,灼灼其华。 但她又一次离开了。 女孩每跑远一步,加里奥的生命便流失一分,渐渐地,他又将进入冰冷静穆的沉眠。如果他动不了,他永远没机会去了解这个女孩了。他必须跟上。 他屹立的双腿迈下底座,发出隆隆的响声。他凭借巨大的步伐轻易地追上了女孩。女孩朝着笨拙移动的巨像转过身,一双眼睛大睁着。一束聚光由女孩的指尖射向加里奥的腿。那奇怪的感觉在他身体内部不断翻涌,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这股能量引爆,变成无数碎石,遍布德玛西亚。 立地(番外篇) 但加里奥没有爆炸。相反的,他觉得更加暖和,也更有生命力了。他弯下腰,温柔地把小女孩捧上手心。女孩双手捂住脸,像在躲避迫在眼前的威胁。 巨像开心地大笑起来,像个在泉水中嬉戏的孩子。 “可爱的金脑袋小人儿,”他低沉地说,”你真有趣,请别离开我。” 女孩慢慢地克服了恐惧,试探着开口:”我……我离不开……我被你抓着呢。” 明白了自己的冒犯,加里奥小心地将她放回地面。 “我很抱歉,我,我不太常能见到女小人儿,我每次醒过来就是要砸东西,”他解释道,”你有什么东西要我砸吗,很大的东西?” “没有。”女孩弱弱地说。 “那就让我们找点东西来砸吧,”他走了几步,却发现女孩并没跟上。”你不来吗,女小人儿?” “不,”担心惹恼巨像,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我现在不想引人注目。” “啊,抱歉,女小人儿。” “好吧,但我现在要走了,”拉克丝努力思考着还有什么话可说,”唔,见到你很高兴。” 加里奥跟在她身后。”你走的不是回城的路,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她答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巨像偏着头说:”你是德玛西亚人,你该回德玛西亚。” 女孩第一次觉得她与这个巨人产生了共鸣。她觉得自己开始放松下来。 “你不懂,你是王国的象征,而我只是……”她搜肠刮肚,想找个词形容自己,既能说明情况,又不会泄漏太多秘密。最终她说:”我就是个错误。” “错误?你才不是。你给了我生命。”加里奥蹲下,看着她的眼睛沉声说。 “这就是问题所在,”女孩说道,”你本来不能动的,可我让你动了。” 加里奥惊讶极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醍醐灌顶。 “你是法师!”他开心地大叫道。 “嘘!别出声!”女孩恳求道,”人们会听见的。” “我会把法师碾碎,”他得意地宣告,但马上补充了一句:”但不包括你。你是我头一个喜欢的法师。” 卢西亚娜的愤怒取代了恐惧:”听着,尽管我明白这是个奇迹,但我更愿意一个人待着。而且人们马上就要发现你不见了。” “我不在乎,”加里奥坚持道,”就让他们发现去吧!” “不行!”拉克丝边说边本能地后退,”拜托了,回到你待的地方去吧。” 加里奥没有回答,反而像是想起某些动人的回忆,慢慢笑了起来。”再发一次光好吗?那实在太美了!”他声音太大,拉克丝十分不安。 “嘘!别吼了!”她极力劝道,”你是说我的光魔法吗?” “没错。”加里奥声音放轻了些。 “对不起,但我不是经常能做到。而且我不该这么做。你走吧。”她坚持道。 “我不能走。如果离开你,我又会休眠。等再醒来,你肯定已经走了,女小人儿。” 拉克丝停住了。尽管她又累又生气,但她发现这个巨人的话神奇地给了她安慰。 “如果我再用一次光魔法,你可以保证离开吗?”她问道。 巨人想了一会,同意了这个要求。 “好吧,”女孩说道,”我会试试看的。” 她挥动双手,然后甩向加里奥。令人遗憾的是,她的指尖连一个小火花都没有。她试了一次又一次,结果都是一样。 “我肯定是累了。”她反应过来。 “那就休息,”加里奥建议道,”你恢复精神之后再给我施魔法。” “唔……”拉克丝思考着这个提议。”我反正帮不你,也没地方可去,不如舒服躺下睡一觉。” 她四处摸索,找了一块柔软的草地,然后躺了下来,将斗篷盖在身上。 “好了,我现在要睡觉了,”她打着呵欠说,”你也该睡了。” “不,我已经睡得够多了。”加里奥答道。 “你就不能……怎么说,把自己冻起来,就一会儿吗?” “我不是那样运作的。”巨人答道。 “那就安静不动,假装你没有活过来。” “好的。我就站在这儿看着你睡,女小人儿。”加里奥说。 “请别这样,”拉克丝坚持道,”你看着我我怎么睡得着?你就不能……转过身去吗?” 加里奥依了女孩的话,转过身背对她,面朝着德玛西亚中心遥远的灯光。灯光当然不如女孩的光有趣,但也差强人意。 争取到一点点隐私之后,拉克丝闭上双眼迷迷糊糊地睡去。 确认加里奥不会转回身后,她静悄悄地起身,趁着夜色逃得无影无踪。 卢西亚娜跑得很快,她知道要离巨人越远越好。如果不够远,她的魔法仍能赋予他力量,那他就会跟过来找到她。到了早晨,王国里的人会到处搜查夜里失踪的冕卫家族女孩。他们也将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巨像,那她身染魔法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拉克丝双腿疼痛,但不顾一切地全速奔跑。她对周围的一切只有模糊的印象。沉沉夜色中,不容易认清周边的环境。她只知道绵云森林就在附近,红彤彤的树干幕天席地,在南边形成一道地平线。这是个躲避搜查的好地方,也能找到食物。她可以在两天内穿过树林,藏到维斯卡锡亚的某个木屋小村,那里的人们认不出她。虽然这不是最完美的办法,但无论如何,已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好的主意了。 拉克丝已经可以看见森林边缘了。树木高大无比,顶端好似金字塔尖。走到森林入口时,她停住脚步,想到决定放弃的一切,悲从中来。她会思念哥哥盖伦,思念心爱的马儿星火,甚至想念她的母亲。但她无路可选。 “影不为光所容。”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接着慢慢走进墨绿幽深的森林。 她走得很艰难,生着倒刺和树脂的藤蔓与枝丫十分恼人。她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却好像毫无进展。她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了。她饥肠辘辘,乌云也遮住了明亮的月光,走出森林好似遥遥无期。夜间出没的动物在她周围发出沙沙声响和沉沉低吼,让她心慌意乱。 “就来一点点光吧,”她想,”一点点没关系的,我也可以找到路。” 她开始施法,在双手间幻化出发着冷光的魔法球。过了一会儿,一束光线闪出她的指尖,周围的动物发出一阵骚动。但光芒来得快去得急,四周又陷入黑暗。拉克丝仔细检查着双手,之前稍一放松就要倾泻的魔法,现在怎么不听使唤了? 魔像(番外篇) 是巨像。她恍然大悟。一定是! 她突然注意到林地中的窃窃私语。缓慢地、轻轻地向她靠近,伴随着不怀好意的脚步声。他们是—— 一只男人的手臂倏忽间扼住她的咽喉,让她动弹不得。她可以感觉到除此之外她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小姐,今夜要去哪儿啊?”其中一个男人戏谑道。 可拉克丝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男人的手臂又勒紧了一点。 “你不是应该待在废魔的贫民窟吗?”男人说道。 “不……”拉克丝艰难地喘着气,男人的手臂牢牢地抵住她的下巴。”我……我不是……” “小姐,我们可不是傻瓜,”另一个男人说道,”来,跟我们回去。” 男人试图用粗糙的绳索绑住她的双手,拉克丝奋力地挣扎着。她强逼着自己冷静,试图召唤魔法,但没能成功。她挣脱了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打了男人下巴一拳。在男人被打倒时,她听到地面传来树枝被碾压的嘎吱声。另外两个男人愤怒地扑上来。 “你这是找死,”其中一个男人阴沉沉地说,”你真的是在找死!” 男人重新绑住她的双手。他们把绳结系得死紧,勒得拉克丝双手生疼。正在这时,大地开始震动,雷鸣般的可怖声响渐渐逼近。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男人害怕得停下了手,到处寻找声音的源头。 四周隆隆作响,仿佛地震来临,最终变为沉稳的、有节奏的巨大声响──象是巨人的脚步声。 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那是什么?”男人声音颤抖,吓得一动不敢动。 大地震动得更厉害了,巨大的冲击把四周的大树撞成碎片,发出令人胆寒的爆裂声。不管是什么东西,它现在就在森林里,就在他们头顶。 “这是……这是……” 他们抬头,看到了加里奥巨像。巨人踩倒了一片红皮树,大步地走过来。男人惊慌失措地逃跑,才跑了几步,便被巨人的石头手一把抓到半空中。加里奥用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在他紧握的手中挣扎发抖的小人。 “是不是要打架?”巨人咧嘴笑着说,”冲我来吧!” 他张开手掌,将另一只手覆上去,马上就要碾碎男人。 “不!”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出来,”快停下!” 加里奥低头看到地上的拉克丝,她正用被绑着的双手敲打着他的脚踝,阻止他的动作。 “这样不对!”她喊道。 加里奥疑惑不解,但还是放下了男人。拉克丝听到他们飞快逃跑的声音,象是被猎人追杀的猎物。她挣脱了绳索,看向加里奥。 “我转过身才发现你不见了,女小人儿,”加里奥说,”为什么要到森林来?” “我……我也不知道。”卢西亚娜嗫嚅道。 加里奥斜倚着山坡,和金脑袋的女小孩儿一起看星星。没人说话,只是间或感叹几声——并非紧张不安,两人都因为彼此的陪伴,感到无比满足、安心。 “我通常不会清醒这么长时间的。”加里奥说。 “我也是。”女孩打着大大的呵欠。 “没有战争时,人们都聚在一起做些什么?我们要聊聊天吗?” “不了,这样很好。”女孩说道,”我现在…...感觉很宁静。” 加里奥皱了皱眉。女孩好像不太一样了,似乎失去了什么。她不再像星星一般,闪耀着迷人的光华。 “为什么不高兴?是你治愈了我啊。”女孩说,”只要你这么陪着我,我就能做个正常人,就能回家了。” 加里奥低着头,闷闷不乐。女孩的思绪却没有停下。 “唔,我想也许我可以每天都到你身边来,然后你可以把我的魔法吸——” “不行,”巨人终于看向她的眼睛。 “为什么?” “女小人儿,你很特别。在你还不记事时,我就知道你的天赋了。我想靠近那种光芒。但现在,你瞧,我毁了你的天赋。” “但魔法能给你生命。” 加里奥听了她的话,陷入了沉思。但没过多久,他下定了决心。 “生命对我是很珍贵,”他说,”但你的天赋却是你的一切,千万要珍惜。” 他俯身伸手,小心地把女孩捧上自己的肩膀。他们一同踏上回城的路,虽艰难缓慢,但已决心去直面一切。 拉克丝回到家族庄园时,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城墙之外,加里奥也回到了战碑道旁的底座上,重新变为静止不动的石像。让拉克丝自己去解决她的难题吧。 “影不为光所容。”她心中默念着,拉开了前门的门闩。 她走进房屋,看到母亲与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坐在客厅里,男子手上拿着奇异的药剂。 “卢西亚娜,谢天谢地,你终于打算回家了。”奥格莎咬牙切齿道。 拉克丝警惕地看向沙发上的男子。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她母亲小声对她说,”他可以帮你……抹去污点。” 拉克丝感到一阵眩晕,好似灵魂脱离了肉身,在半空中俯视着一切。 “您知道吗,母亲,”她颤抖着,用尽全力说出长久以来的心声,”我不想见这个人,请让他走吧。” 废魔使像是受到了侮辱。他站起来把包背上,准备离开。 “请等等!”奥格莎恳求道。她把拉克丝拽到角落,恼怒地斥责道:”你是不是疯了?这个人来帮你可是冒了大风险的!这是你唯一可以继续保持德玛西亚身份的办法,难道你忘了你染——” “我没有染魔!”拉克丝尖叫出声,”我美丽大方、光明坦荡,总有一天我会向世人证明!如果有人要找我麻烦,那我有一位大朋友很愿意和他们当面聊聊!” 她跑回楼上的房间,再也不理会母亲和那位废魔使。 拉克丝猛地扑进柔软的大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到心灵是如此轻松。这么多年来,她的内心总是不得安宁,现在却好似盛夏的池塘,安详平和。体内的光芒仍旧翻涌着,但她已经可以体会到光的起始。总有一天,她能将其运用自如。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咒语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光芒再亮,也无法吞噬暗影啊! “影随光辉。”听上去真好。她满意地想着。 险峻 心里刚刚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只看见特尔左扬从怀里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球状物体。 然后在所有人的没想到的情况下,特尔左扬单手握住那个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要得到的飞升灵丹,以极快的劲道朝着杨帆抛来。 杨帆明显也是一愣,但是仍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接住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刚要纳闷儿的杨帆突然醒悟,正要开口说话之际,刚抬起头却发现刚刚还在身前的特尔左扬早就不见了踪影。 但是特尔左扬那个贱兮兮的嗓门儿飘荡而来。 “哈哈哈哈,杨帆小子,今儿个这个事情,委实与你无关,但是因为我特尔左扬的缘故,硬生生把你给拖累了进来,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我特尔左扬的名号,决计不是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所以……这颗飞升灵丹,就当做谢礼了,哈哈哈哈哈,后会有期!” 杨帆一脸阴沉得紧紧握着左手里的飞升灵丹,“果然又被摆了一道么?” 李怀心向前走了两步挡在陶独雪身前,显然他也意识到了现在事情的严重性。 杨帆脸色阴沉,眼神冷冷的扫视着场上虎视眈眈的众人,杨帆开启了神河系统的传音功能,传音对象正是李怀心。 “李怀心,能听得到吗?别出声,你这需要放开心神不要自主抗拒,这样我就能听到你的意念。” 李怀念虽然心头大震,但是脸上仍然古井无波,听从了来自心里的声音回应道:“你是……杨帆?!这是传音术!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这个?” 杨帆没有过多的废话,赶紧说道:“行了,现在没时间说这个,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得出来,无论我们做出怎样的让步,眼前的这帮人都不可能让我们活着出去,所以,我回制造混乱,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分开跑。懂了吗?” 明白失态严重性的李怀念也没有在杨帆为什么突然会传音术这件事儿上有太多的纠结,只是说道:“好,那你等会飞升灵丹给我,你带着这个小姑娘,毕竟我的身法轻功都远远比你要强。” 没想到杨帆当即拒绝,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我要你带着陶独雪。” 李怀心十分震惊,连忙说道:“什么?绝对不可能,杨帆,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估计已经把你当做当世唯一最重要的亲人了,我李怀念都能看得出来,你杨帆总不能是个白痴吧?” 杨帆语气平淡,古井无波的回应道:“不,正好相反,我完完全全的清楚陶独雪到底把我放在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上,但是,也是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让你带着陶独雪,陶独雪还小,怎么怎么样的事情在她的小脑瓜子里想的很多,但是我啊,我想的很简单,我只是想她好好儿活着,就只是这样,李怀心,你我都清楚,想要让陶独雪逃出生天的最好的上上策就是这样,我认为我有必要,也必须把这个最大的生存机会留给陶独雪,刚刚你也说了,你的身法和轻功远在我之上,这也是一种原因。” 李怀心沉默了数息,换换说道:“那你准备怎么跟陶独雪说?” 说到这儿杨帆突然笑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嘿嘿!简单,不就是编瞎话嘛,我最擅长了。” 然后杨帆扭头蹲在小姑娘陶独雪面前,笑眯眯的说道:“雪儿,等会儿跑的时候呢,你就先跟李哥哥跑,因为他的轻功好跑得快,小师哥要是带着你就要被坏人逮到了,等下咱们就在前面远些碰头好吗?” 小姑娘陶独雪点着头认真的想了想,抬起头眯起眼睛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杨帆笑着起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这次没有用传音,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李怀心,你他娘的一定要给我把雪儿照顾好了,要是敢让我家雪儿受到一点儿委屈,我就是变成鬼野得回去咬你才算!” 李怀心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一切的一切的语言逗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只是李怀心的眼神证明了一切。 曹金波在一边双手背负,眼神倨傲的向前走了两步,缓缓开口说道:“怎么样,想清楚了没?如果你,如果你现在三扣九拜的把飞升灵丹恭恭敬敬的送到我手上,我如果心情好,兴许还能留你半条命,呵呵,不过啊,也仅仅是半条命了,因为你身后的那个小子,哦!还有那个小姑娘,无一例外,都得死!” 杨帆扯了扯嘴角不屑的说道:“怎么,你老人家的伪君子形象不维护了?就这样赤裸裸的露出狐狸尾巴了?” 曹金波冷哼一声说道:“小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有见过狮子跟狗讲道理的吗?” 杨帆把左手拿着的飞升灵丹拿到脸前好好的近距离观察了一番,然后说道:“就是这个吗?你想要?你就过来拿啊!” 曹金波脸色嫉妒阴沉,显然今天这件事的一波三折已经够让这个曹家大少爷糟心了,早就没了心气儿和杨帆干耗,当即一脸怒容的说道:“小子,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杨帆突然一脸笑眯眯的说道:“嘿嘿,曹哥曹哥,小弟这不就是跟你闹着玩儿呢吗?小子这就把这个飞升灵丹给您送过去。” 曹金波刚想着这小子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了,心头就闪过了一丝慌乱,心生不妙,抬眼便看见杨帆把那颗“飞升灵丹要紧全身气力一般抛了过来。” 这颗“飞升灵丹刚刚从杨帆手中脱离数息之后,陡然爆炸,瞬间浓郁的黑灰色烟雾蔓延而出,阻断在了杨帆三人和曹金波一行人中间。” 曹金波大叫一声不好,赶忙吩咐手下道:“都给我去追,要是让他们跑了,飞升灵丹也没弄到手,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这时,一旁的约维程虎走上前来说道:“无妨,刚刚在跟特尔左扬战斗的时候我已经再飞升灵丹上种下了灵魂标记,任他逃到天涯海角都不可能跑的掉!” 猫抓耗子 “跟我来!”约维程虎振臂一呼身后一众人马都急掠而去,曹金波也是有点儿没想到,这约维程虎一直以来的形象都只是一个练武练的把脑子给练没了的愣头青,今天居然还留了一招后手,实在上曹金波意想不到,但现在追上飞升灵丹才是重中之重,于是曹金波也赶紧紧随其后。 而另一边儿分开两头逃窜的三人中李怀心一把抱起了小姑娘陶独雪朝着刚刚就拟定好的方向急掠而去。 “杨帆,你小子,可一定要给我逃出来啊!” 反观杨帆,一早就开启了披甲龙龟拉莫斯得天赋技能,能够探测方圆一定范围内的地震效应,察觉到身后有着曹金波的大批人马追赶之后,杨帆扯了扯嘴角心里道:“本来还打算沿途故意留下些痕迹好把这帮家伙引到我这边儿来呢,这下可好,根本不用沃吸引,这帮人直冲冲就朝着我来了,我这到底算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靠,真他娘的憋屈。” 愤愤不平的杨帆又想着:“那这样的话,李怀心个陶独雪两个人很大几率是能安全逃走了,那么,这下就该好好想想我该怎么逃出这天罗地网了。” 眨眼间杨帆纵身一跃而起,从高耸的树枝间辗转腾挪,转眼间消失在密林深处,而后不过小半柱香厚,由约维程虎和曹金波带领这的一众人马就来到了这里,并且接下来的行动规矩逗和杨帆之前的逃窜方向相差无几。 一边儿一刻不停逃窜的杨帆眼神越发阴沉,自己明明已经足够细致的把自己的的行迹伪装的极其具有欺骗性,但是身后吊着的这帮人还是能死死的咬着他的尾巴紧紧的跟在后面,这让杨帆非常想不通,就算自己的所做的一切伪装都不算是十分完美,但是也不该这般不济事才对。 肯定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杨帆多想了,任何得迟疑都有可能导致身后的这群追魂一般的人追上来,但是就算如此杨帆心里也明白,如果没办法找到这个问题出现的因素,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被彻底追上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另一头的一大一小,朝着既定的方向逃遁了一段时间,李怀心在身后留下的所有标记都没有呗触发,显然是早就甩开了身后的追兵,但是另一种可能就是,自己身后一开始本来就没有追兵,所有的追兵矛头指向就一定是杨帆了。 之前自己与杨帆共同商议好了汇合地点,杨帆说如果自己在日头刚落之之前成功甩掉了身后的追兵就会来跟他们汇合,如果日头落下去了自己还没有来,那也就不需要等了。 李怀心找到了附近一个破败的古庙,如今时节已经是入秋,接近傍晚的威风已经带着丝丝凉意,李怀心当然可以不在乎,但是小姑娘陶独雪不行。 于是两人便进了这间小寺庙,李怀心坐在一个蒲团上养神,片刻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小姑娘陶独雪语气温和的说道:“雪儿?” 小姑娘陶独雪嗯了一声扭头看着李怀心,李怀心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就是问问雪儿饿了没?” 小姑娘陶独雪摇了摇头说道:“雪儿不饿。” 李怀心装作故意板起连的样子说道:“那怎么行,雪儿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得时候,怎么能不吃饭,待会儿你李哥哥就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小姑娘陶独雪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扭头看着李怀心说道:“小师哥什么时候过来啊?” 李怀心愣了愣,语气略带肯定的说道:“你小师哥啊,一会儿就来跟咱们汇合了,到时候就让你小师哥请客,咱们一起去吃一顿好的。” 小姑娘陶独雪笑着眼睛眯成了月牙,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说道:“嗯!雪儿今天想吃红烧肉了。” 李怀心笑着揉了揉小姑娘陶独雪的脑袋说道:“好!今天给我们家雪儿点一桌子红烧肉。”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的,雪儿怎么可能吃的完那么多,小师哥以前跟我说过,吃饭这个事情也要量力而行,不管你有多少钱,吃饱就够了,不管怎么样,浪费终究是不好的。” 李怀心呦呵一声说道:“呦!我们家雪儿这么懂事儿呐,那好,到时候旧雪儿觉得能吃多少就点多少菜,咱们争取不浪费。” 小姑娘陶独雪嗯了一声然后就眼巴巴的从窗户的破洞中看着外面,保不齐啥时候她的小师哥就回来了。 李怀心也在心里说:“杨帆,你小子可千万要给我回来啊,就当是为了这个小姑娘,你他娘的也一定要给我回来,不然,你丢给我这个摊子,我该怎么跟雪儿说啊!” …… 杨帆左右辗转腾挪在密林内,忽然心生感应,强行止住急掠的身形堪堪转了一下身子,刹那间三枚细小如针的暗器便扎在了离杨帆仅仅一寸远的树枝上。 然后杨帆脸色阴沉的扭头看到了杨帆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一个人。 曹金波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此时仓皇逃窜了一路的杨帆,不由得升起乐猫抓耗子的心思,此时的杨帆如若瓮中之鳖,而且看现在这样的情形,这杨帆根本没发现自己手里的那个烫手的山芋——飞升灵丹早就被动了手脚,如若不然,自己这一帮人还真不一定能这么轻易地追踪到这个滑溜的如同一条泥鳅一般的杨帆。 “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我曹金波今天就看看,你小子使出浑身解数,能不能逃的出我曹金波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哈。”曹金波双手背负眼神倨傲带着些许戏谑的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他们追着跑的杨帆。 杨帆扯了扯嘴角说道:“这不是一个人跑着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着跟后面的这些狗玩意儿们打声招呼,要不然孤孤单单得一个人怪冷清的,这不是刚准备停下,你这条最大的狗就装了上来嘛?” 魔法元素(番外篇) 我有太多问题想问她。我走在她身旁,偷瞄了她一眼。她正直视前方。我看到她的视线来回扫过这座公园的四周,她每走一步,红彤彤的头发都在反射着夕阳的余晖。她看到什么了吗?她平时就是这么巡逻的吗?她有没有觉得无聊?她为什么会来?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同意了。她为什么会来?我加快脚步跟上她的速度。 “厄运——我是说,莎拉。”我想起来她那时说的。 她依然看着前面的路,我也没有停下脚步。 “谢谢你能来。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璐璐有的时候会画一些奇怪的东西。其实是经常画。而你队伍中的其他星之守护者——” “伊泽真的是被留在学校了,拉克丝。”她说。 “噢,”我结结巴巴地说。“好厉害。”我感觉脸颊发热。我拽了拽手套的指尖。她回过头看我,一丝得意的嬉笑缓和了她一脸的严肃。 “他也想来的,”她说,“索拉卡也想来,但潘森店里缺人。然后辛德拉今晚有大学的天文课——” “——阿狸呢?”我脱口而出,立刻后悔。 莎拉的笑容僵住了。“她一直很忙。” “别担心。”我想着如何换个话题。在公园中央,迦娜正在推着波比和大摇大摆的金克丝玩旋转木马。璐璐在旁边的一架秋千上荡得像飞一样,铁链发出的碰撞声像孤独的风铃般轻柔。公园里除了我们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好安静。” “你说得对,应该不用担心。”她轻松地说。 我从兜里抽出一页对折的纸。我从璐璐笔的记本上撕下这页纸时留下的毛边在轻风中拍打。上面画的游乐设施、瓦洛兰城市地铁公园以及周围的电线都足以让人辨认出来,但让我感到担心的是天空中的几十个圈圈。波比说当时是物理课上太热,璐璐为了不犯困所以随手涂的。 “快看!”秋千上的璐璐大喊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她荡到了最高点,正在兴奋地指着天边。天际线的剪影上方升起了一个光点。“黄昏星!我第一个看到的!” 长吁一口气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提着一口气。只是一颗星星而已。没有危险。 “黄昏星和启明星是同一颗行星,并不是恒星,”波比严肃地说,“它本身并不发光。” “迦娜说过世间万物都蕴含着星光。”璐璐反驳道。 迦娜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许个愿吧,小璐。”金克丝心不在焉地逗弄着小黑和小白,旋转木马依然在转。璐璐在秋千上探出双腿,让自己荡得更高。 “更多星星!”她喊道,“我想看到更多星星。” “可是天还没黑呢,”金克丝说,“其余的星星都还没出来呢。” “没关系,”璐璐把腿伸得更直了,“其余的星星一直都在天上。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炮筒子说的没错,”波比说道,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十分赞同金克丝,她正在检查战锤上不存在的伤痕。“在城市里需要等到天完全黑透以后才能看到星星。这和露营可不一样。” 我把双手拢在嘴边对她们喊,“你们说的都对。”金克丝想张嘴反驳,但耸耸肩接受了这次胜利。 我回过头面向莎拉。 “她们一直都这样吗?”她问道。她一定是在拿我们和她自己的小队作对比。如果换成她们的小队,这种对话根本不会发生。她们会干脆利落地完成公园的巡逻然后收队。我不知道她是感到无聊还是头疼还是二者都有。 “你是说她们总这么拌嘴吗?”我找了个台阶。“也不算,只是,偶尔……吵一吵——” “我是说这样天真无邪。”她淡淡地说。 “嗯,你们有阿狸的带领。当然总能目标明确。我们嘛……她们只有我这样的队长。” “天真无邪并不一定是坏事。”她又是一脸失神的表情,就像是想要回想起某个很久以前的梦。她慢慢地点了点头,似乎是与自己的回忆达成了一致。“是的,你让我想起了那个人。” “我?让你想起阿狸?!”我手足无措地想要掩盖自己声音中的手足无措。她真的认为我像阿狸吗?哪里像?可能是像阿狸小的时候?嗯,她们应该小时候就认识,毕竟她是阿狸的副队长。阿狸上一个小队里有多名副队长吗?或许如果我们的小队也加入,我也可以成为另一个副队长,和莎拉一样? “不。”莎拉突然大笑一声。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读心术,但我的希望就像没扎口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是别人。你让我想起了别人。”她的语气柔和了下来,“某个我在很久前失去的人。她也是粉色头发。”她再次打量我一番,我努力让自己不在审视的目光下扭扭捏捏。“说起来,你也是把对朋友的忠诚放在自己的安危之上……而且还是个大梦想家。你几乎是他们所有人的融合。”她说。 他们?是指你失去的小队吗?我做错了吗?他们都是谁? 在我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想要问她的一大堆问题,现在又添了十个。 当时是怎么回事? “拉克丝!莎拉!快看。”璐璐开心地大喊道,趁我还没神游太远,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的愿望实现了!” 我们回头看向远处的游乐场。我快速查了一遍人数。璐璐。金克丝。波比。迦娜。全都安然无恙。暮光让她们显得柔和,看上去似乎都变得年幼了一些。公园里的路灯在诡异的巧合下点亮了。她们头顶上悬着一大片闪烁着的灯光。队员们似乎陷入了一场魔法梦境之中。 “小璐,刚才矮墩子也说了,天还不够黑……”旋转木马的吱嘎声渐渐停下来,迦娜、波比和金克丝全都抬头向上望去。天黑得很快。快得不正常。我已经快看不清公园四周的树木了。莎拉和我开始快步向游乐场走去。 “不是星星,”沙拉说。我眯起眼仔细看,那些光点忽明忽暗,甚至有点波光粼粼的感觉。 难以启齿(番外篇) 随着我们逐渐靠近,我知道莎拉的意思了。数十个轻薄的半透明球体反射着路灯的光。气泡?这些光点是……气泡?我把璐璐的涂鸦纸塞进了手套的空隙里。 “我觉得黄昏星把你的愿望搞错了,璐璐,”波比说,“那些都是气泡。” 那些并不单纯是气泡。一个球体向下飘到波比头顶,似乎是在循着她的声音。波比后退几步,球体顺着刚才的方向飘到了旋转木马的栏杆上。 鸦雀无声的紧张被轻蔑的笑声打破了,金克丝笑着说,“拜托。一点事都没有——” 一连串气泡开始向她靠近。我脚下跑起来,一只手伸向魔杖。“金克丝!” 我将魔杖扔向前方。魔杖拖着一道彩虹色的星光棱柱,轻轻擦过金克丝头顶的辫子,然后飞回到我手中。一道色彩斑斓的球面护住了金克丝和波比。有几个气泡碰到屏障以后被弹开,落到秋千上,留下了一团黑色迷雾、一片窸窸窣窣的黑影——好像是虫子,或者飞蛾?——还有一声又长又尖的笑声,就像小孩子被突然逗开心。 “肯定是坏东西,对吧?”金克丝悄声喊道。“咱们爆了这帮小坏蛋!” “正有此意。”话音未落,莎拉的双枪就射出一对子弹。一串气泡应声破裂,留下一道黑色迷雾的瀑布,还有一群扭曲变样的蝴蝶。 “里面的东西似乎也来者不善。”波比说。 “别被碰到了。”迦娜的双眼散发出薰衣草的光芒。公园中泛起了微风,她飞到半空中。气流卷起落叶,将气泡吸到一起。迦娜将气泡聚拢起来,它们之中包含的黑暗也集结成了浓密的一团。气泡互相推挤,似乎是因为被束缚到一起而变得烦躁。 那种尖声的笑突然停止,变成了烦闷的呻吟。那个声音在我们四周回响,听得我牙根发痒。在迦娜聚集的恶毒气泡团中心,一个薄薄的圆盘开始成形。圆盘像传送门一样打开,来自某个黑暗次元的细长触手像蛇一样蜿蜒而出。一颗令人毛骨悚然的乌贼眼突然睁开,紧接着是第二颗。原本模糊的一团逐渐延展开来,变成了某种邪恶章鱼和恶魔水母的混合体。 “干掉它。”莎拉喊道。小白和小黑激烈开火。波比扭过身,抡圆了战锤准备全力一击。她发出奋力的怒吼,战锤划过一道弧线。随着一声震耳的巨响,战锤击中了那团气泡,将那只已被激怒的水母从风暴中心击飞。那团怪物飞出了一段距离,随后回过了神,也聚集起了四散的气泡。它们全都奔着莎拉飞过来。 “莎拉,趴下。”我大喊道。我感受到纯洁的星光穿过我的魔杖,伴着沉重的力量,震颤着我臂膀的骨髓。那个怪物左奔右突,藏在气泡的掩护后面。我发射出一道白热的光柱。那只小水母在气泡之间游走,我没有命中。我努力要靠近一些,但感觉似乎时间停滞了。 “小璐,回来!”金克丝喊道。 已经太迟了。小个子的璐璐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将莎拉推开。莎拉重重倒在地上,但立刻翻过身仰面朝天,举高双枪火力全开。 一个气泡脱离了空中的群落。它向下飘摇,越来越近。它贴到璐璐的脸颊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里面的黑暗倾泻而出,不断延伸,就在两次心跳之间的空隙,璐璐被乌黑的云雾包裹住了。她紧闭双眼,跌倒在地。我向璐璐扑过去,将她双手抱起。一个个气泡在我头顶破裂,莎拉和金克丝正在打破最后一批。那只黑暗水母的上方打开了一道传送门。那个充满恶意的笑声越来越大,水母怪向着传送门飘了上去,就像是在声音的浮力中升起。它穿过了传送门的界线,消失了,剩余的黑暗魔法也被它一齐带走了。 我用耳朵凑近了璐璐的面庞。她还在喘气,舒缓而又均匀……她睡着了吗? “璐璐!”我摇晃她的肩膀。璐璐发出一声柔弱的叹息,她的双眼短暂地睁开了一半。我拿起魔杖,放出刺眼的光芒。璐璐紧闭的眼睛在躲闪。“璐璐,以星光的名义,醒来吧!” “没了。都没了。”璐璐的声音非常细微。她的双眼在光明中闭的更紧了,她的双唇在颤抖。似乎她陷入了噩梦。“天黑了。”她说。 璐璐突然鲤鱼打挺地坐起来,那双蓝眼睛瞪得滚圆。她看向远方的尽头,就好像我们全都不存在,就好像她在我们身后看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就好像她正身处于别的什么地方。 “她出发了。”璐璐说。 “她?她是谁,璐璐?谁出发了?”这可不得了。一个滚烫的念头占据了我的脑海。说的是她吗?是阿狸出发了吗?我咬住嘴唇。我望向周围的迦娜、波比、金克丝,最后是莎拉。 “阿狸!”我说,“阿狸一定知道。” “不。”沙拉说。 “她肯定知道。”我没有在意她沉默的回答,我想为其他人保持乐观的微笑。“你能转告她吗,莎拉?” “不行。”莎拉不愿看我。 “什么,为什么?” “我们已经不说话了。”她淡淡地说。 “莎拉,我觉得这件事要比——” “——睡衣派对。”莎拉直视我的双眼,打断了我的话。“那天晚上。她本来也要参加的。但在最后一刻,她说有别的事需要处理。是她不愿让我帮忙的事。我当时以为只是……” “阿狸的性格。”我帮她把话说完,她点了点头。“之后你就再没见过她?” 莎拉点点头,暗暗将手枪握得更紧了些。就在莎拉移开目光之前的一瞬,我看到了——是慌张的神色。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更猛烈了。 上百个新问题浮现在我脑海中。我的肚子在打结。 什么样的事能让莎拉慌成这样?阿狸去哪了?要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的力量足以面对吗? 我足以面对吗? 我想问她,但我问不出口。 汇聚 “哼,休逞口舌之利,待会儿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曹金波眼神阴沉,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狼,咬牙切齿的说道。 显然,曹金波所涵养出来的伪君子气概今天全部被杨帆气的给打回了原型。 杨帆二话不说直接挥手抛出一颗与之前同样的烟雾弹,但是这次曹金波迅速的伸出一只手,屈指成爪,这颗刚刚被抛出去的烟雾弹所在的空间仿佛被定格,这颗烟雾弹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捏住,最终在一阵闷响之后这颗烟雾弹化作了烟粉。 “同样的招式,在我身上拥第二次,可就不管用了哦?” 曹金波一首拿着扇子甩开摆于胸前,眼神倨傲的说道。 然而杨帆在抛出这颗烟雾弹之后根本没有想过这颗烟雾弹会造成什么成果,而是二话不说的扭头就跑,仅仅在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曹金波的视野范围之外。 但是此时的曹金波脸上充满了戏谑,没有半点惊慌失措。而是就眼睁睁的看着杨帆往远处逃遁。 身后一道身影急掠,如同一直秃鹫般稳稳的落在了曹金波身边。 正是约维程虎,只是在身法和轻功这方面委实不如曹金波,所以一直吊在曹金波后面。 “你怎么把他放走了?” 约维程虎十分不解,扭头问道。 “程虎兄,不急,难道你忘了,这前面是什么?” 约维程虎低下头作思绪装,忽然醒悟抬头说道:“这里,前面莫非是那……” 曹金波手中折扇啪一声喝上,眯起眼睛缓缓的说道:“没错,正是坠魂涧!” 约维程虎冷哼一声,以拳击掌说道:“如此一来倒是这小子命不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进来,都给我追,彻底堵死那个混蛋的生路!” “是!” 随之剪短而精练得答复后一道道黑影急掠而去,而领头的正是约维程虎,遵循着自己在飞升灵丹上放置的灵魂印记,沿着杨帆的逃窜方向跟踪而去。 杨帆逃窜路上,越发觉得不对劲身后的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死死的咬着尾巴,无论怎么样都甩不掉,如果是那个什么约维程虎和曹金波死死跟着也就算了,竟然就连那些喽啰都一个不剩的仅仅跟在身后,杨帆思绪了半天都没有想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在思考之际,突然抬头看见一条万丈深渊,急忙停下脚步,杨帆呆呆的看着眼前这条如同天堑一般的的无底深渊,心中剩下的只有绝望。 与此同时。 “哈哈哈哈哈!小子,怎么不跑了?继续啊,我到要看看,你今天能跑到哪儿去!”曹金波双手背负眼神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杨帆语气戏谑的说道。 杨帆转过身眼神冰冷的看着曹金波,突然眼神呆滞乐一瞬间,继而眼神更冷了几分冷冷的看着曹金波。 曹金波装模作样得低头看了一眼,呦了一声说道:“呦!发现了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发现呢,可惜,这会儿估摸着是有些迟了!” “是那颗飞升灵丹!”杨帆想着,杨帆现在十分懊恼,自己本来早就应该想到了,但是自己的脑子在逃窜的路上早就选择性忽略了这个罪魁祸首飞升灵丹。 转眼间数十个黑影急掠而至,隐匿与各个暗处虎视眈眈的看着杨帆。 “杨帆,识相的赶紧交出飞升灵丹,兴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如若不然……” 曹金波颐气指使的说道。 杨帆扯了扯嘴角冷笑着回应道:“如若不然,你能如何?” 曹金波脸色阴沉,冷哼一声说道:“如何不然,定然要让你挫骨扬灰,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如你这样的废物,定然也没有听说过你身后这条万丈深渊的名头吧,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你身后的这条万丈深渊,名为坠魂涧。就算是远游境强者坠落与次也没有把握能活着出来,更别提你一个小小的气盛境武夫,如若不想受万鬼侍魂之苦,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飞升灵丹,我兴许还能留给你一个全尸!” 但是杨帆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闭起了眼睛,但是就是这种状态,确实让曹金波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 曹金波摇了摇头跟自己说道:“一定是最近太累了,都开始精神恍惚了,就这样一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得废物还能泛起什么浪花,自己一定是多虑了。” 而此时杨帆紧急调用神河系统,抽取自己体内积攒的全部银河能量,同时汇聚自己的身为武夫的强横气机,不仅如此,杨帆还使用神河系统强大的能量吸取功能,把天地间得魔法能量如同鲸吞一般一股脑汇入体内。 这三股力量如同不羁的孤狼,谁都不服谁,在杨帆的体内横冲直撞,杨帆受到这股猛然的冲击脚步陡然虚浮,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鲜血。 但是杨帆只是伸手随意抹了一把,继续以强大的意志力加以神河系统的辅助强行让体内的三股能量安稳下来。 最终杨帆将三股能量全部汇聚于两只手的手心,随即出现了两团极度暴躁的能量团,丝丝缕缕的爆裂能量绽放在杨帆手掌上,杨帆想起了之前在地球上看过的所有同类型的动画片,都是把手上的能量汇聚到一起。 杨帆咬紧牙关,运动着两只手上缓缓靠近,两团能量在刚刚接触只是产生了庞大的排斥力量,然后在杨帆全力的挤压之下,这两团能量团终于缓缓汇聚,最终在杨帆双手之间汇聚成了一团充斥着爆裂能量的球体。 杨帆咽下了涌上喉咙的鲜血,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双手中间这团暴躁的能量团不由得满意的笑了笑。 然后杨帆喃喃自语的说道:“这颗球倒是搓出来了,但是就是还差一步,还缺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叫什么好呢?”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然后抬头看了看曹金波那副志在必得的可恶嘴脸,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管他叫什么,先丢出去再说!” 繁华 塔玛拉强迫着自己一大早就起床了——幕天席地的生活很容易培养早起的习惯,但如果是睡在鹅绒床垫上,还盖着棉被褥,那就不一样了。窗帘大开,温暖的阳光倾泻在三楼睡房的地板上。她到了皮尔特沃夫以后,第一天晚上是闭着窗帘睡的,结果日出过了两个小时才醒来,搞得她非常不安,所以那天以后她一直都拉开窗帘睡觉。 她迅速翻身下床,赤条条地走到窗前。她伸出手轻轻敲着窗户上的彩色玻璃,指尖被油污浸得发黑,满是厚厚的老茧。斑斓的光芒在她的皮肤上闪烁,勾勒出野狼一样纤细而又健美的身形。即便这样,她还是用手摸着自己的小腹,好像是在担心脂肪的堆积。她放眼俯视,石子路上已经有许多商贩开始出摊了。他们都希望能够抓住进化日清晨的商机。一道道鲜艳的彩旗结挂在楼宇之间,狭窄的街道充满了节日的喜庆吉祥,这气氛与被塔玛拉称之为家的城市大相径庭。金红相间的旗帜绣着齿轮和钥匙,正飞舞在远处的塔楼顶端,那里是斜坡上段的家族区,也是皮尔特沃夫街道中流淌着的财富的源泉。 想到这里,塔玛拉脸上一笑,转身离开窗口。她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工作台角落垒着笔记本,旁边依次摆放着各种工具、海克斯能量计和叠好的设计图。昨天的午餐是黑面包、奶酪和水果干,原封不动地包在细布里,摆在工具旁边。一座小型的铸铁熔炉巧妙地嵌在砖墙里,几根蜿蜒的铁管将烟尘排向屋顶。工作台正中间是一个木头箱子,里面的装置花了她好几个月的时间。设计图用蚀刻法记录在蜡纸上,一直藏在床垫底下,卷得好好的。 她从床下掏出夜壶解了个手,然后麻利地用房东提供的粉盒和香露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她穿上了学工的粗布外套:朴素的紧身裤、缝了许多兜的衬衣,还有一件裹身的上衣外套。外套上装了一套精巧的锁钩搭扣,只需要快速一拉就能把整件衣服脱掉。她最开始对这种设计非常不解,后来吉斯伯红着脸告诉她,如果在工坊里干活时外套一旦着火,这套设计就能够救自己一命。 她站在门后的镜子前整理衣服,将长长的黑发梳到耳后,用皮束带和铜发夹固定好。塔玛拉用手轻抚自己高高的颧骨,沿着脸颊滑向下巴,她对镜中的自己很满意。科莱特一直告诉她要注意自己的仪容,但她这个朋友还太年轻,还不懂得出众的外表可能会带来的危险。 塔玛拉将木箱放在挎包里,又带上了细布包好的餐点、几本笔记还有几根铅笔。她很紧张,但这很正常。今天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天,她不想失败。 她挪开了抵住门的椅子,扭开锁盘,打开门闩。相比她的故乡,皮尔特沃夫是一座安全的城市,暴力犯罪率出奇地低。这里的居民们不用面对其他城市习以为常的暴力,但他们还没有傻到觉得自己可以夜不闭户。 尤其是在进化日即将来临的这几个星期里。 塔玛拉锁好房门,下楼途中在公寓的中央暗渠口清了夜壶。她一度好奇暗渠最后通向哪里,后来意识到屎尿都只会向下流。在祖安城内某处,一定有一座香飘四溢的大花园。她将夜壶放在专门的清洗架上,沿着旋转楼梯下楼来到了公共餐厅。一些学工正在吃早饭,另一些则在调整自己的设备,希望自己能够被某个家族看中。塔玛拉一只手扶着挎包,对自己的作品感到一阵自豪。她精确地实现了计划,虽然最后收尾的处理有点不符合她苦行僧般的专业精神。 她挥挥手,回应了几个疲倦的问候,但并没有停下来交谈。在过去两周里,他们之中几乎没人能一天睡上两个小时,她敢说在今天的面试中肯定会有人睡着。她不想被人拉着闲扯,拉开门走到了街上,然而室外强烈的阳光却让她不得不站定了一会儿。 她所住街道上的高层建筑全都由石灰岩方砖和削角的木料搭建,无处不是青铜的饰面、铅玻璃窗和黄铜的屋檐,每一面都反射着炫目的阳光。街上熙熙攘攘,人们穿着体面而低调的节日华服来来往往。信使推开路上的布告官、客栈老板和推销员穿梭于人群之中,被推开的人们无不厉声大吼、挥拳示威。几个流浪修补匠在木桶上铺好帆布,摆上了来路不明的零件,眼睛东张西望,准备好一看到守卫的影子就立刻溜之大吉。祖安的地沟孤儿偷偷搭乘尖啸升降机来到上面,躲在街道外侧伺机而动,在过往行人中搜索着割包的目标。这些全是没什么经验的小孩子,是被人从峡谷桥那边赶过来的。桥上更容易得手,因此被强壮一些的大孩子霸占了。 塔玛拉一边走,一边留意着他们。她小心地计算着自己的脚步。虽然自己身上已经没什么可偷的了,但她今天最不想碰到的事情就是被地沟崽子们盯上。一间刚开门的餐厅飘出了香味,烤鱼和新出炉的恕瑞玛太阳面包让她直咽口水,但她没有进店,而是拦下了一个推着小烤炉的妇人,从她那儿买了一杯茶汤和一块甜糕。这种甜食让她有点欲罢不能。 “进化日快乐,亲爱的!”她接过一块银轮。塔玛拉示意不用找了。“愿齿轮顺转,可爱的姑娘。” 这位妇人的口音有点奇怪,既纤薄又缓慢,似乎她有用不完的时间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过这在边境市场里并不罕见。这里既有皮尔特沃夫的矫揉造作,也有祖安的不修边幅。 “谢谢你,”塔玛拉答道。“愿灰霾不入你家。” 妇人用手指点了一下脑门和胸口,显然她的父母分别来自上面和下面。虽然皮尔特沃夫和祖安的居民都喜欢假装他们势不两立,但其实他们的命运水乳交融,只是不愿意公开承认罢了。塔玛拉狼吞虎咽地吃掉了甜糕,然后沿着路走到尽头,正正好好二十步,然后进入钟表大街。她向右转,喝完最后一口茶汤,然后继续数着自己的步数,每过一个路口都核对一遍数字。这边的建筑比她居住的学工区更加宏伟,采用抛光的花岗岩和铁艺立柱搭建。 许多建筑都安装了炼金科技的门灯,跳跃的火光给清晨的空气增添了一分干冷的化工气味。大清早亮灯看上去好像纯属浪费,不过塔玛拉已经懂得,皮尔特沃夫的社会地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人显露出来的财富和权力——二者互为因果。类似的做法比比皆是:日常穿着的布料裁剪、涂料颜色的浓烈鲜艳、还有花样百出、广而告之的慈善事业。塔玛拉看到许多对夫妻正在街上散步,无论是丈夫还是妻子都装备齐全,装饰着各种小巧精妙的机械义体。一位女士的脸上装着植入式的下颌板,戴着宝石形状的单片镜。她的手臂挽着一位男士,他戴着金属手套,栅格平面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街对面,一个穿着连体工作服的驼背男,后背上架着一台呼吸器,液池中都装满了冒着气泡的绿色液体,雾化的蒸汽袅袅腾起。 杂乱(番外篇接上) 街上其他人都用羡慕和赞叹的目光看着他们,但她所受过的训练让她的双眼不会被轻易蒙蔽。 那两个海克斯科技增强体是假的。 塔玛拉曾经细致地研究过皮尔特沃夫的前沿技术,她的学识足以鉴别真伪。那块下颌板只不过是成形的银箔,用胶水粘在了她脸上,单片眼镜也不过是普通的宝石鉴定镜片,上面刻着的工匠印鉴也是仿的。她身旁男伴的手上只是带了个普普通通的青铜手套,表面玻璃管里装了某种发光藻类,肯定是来自祖安的某个培养塔。只有那个呼吸装置是真的,而且那名驼背男布满血丝的双眼,加上连体工作服的坚韧材质足以说明他来自祖安地下深层。 她从钟表大街来到了格璃威尔街,然后沿着蜿蜒的百酒大道进入恒星大街,最后来到了不可知广场。津戴罗之球依然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那,自从发明家津戴罗去年神秘失踪以后就一直如此。在这个庞大的网格艺术品周围,人们正在聚集起来。这群人中有立志成为发明家的年轻人,也有已成大器的艺术工匠,还有面色惨白、止不住剧烈咳嗽的祖安人,特意为了这一天来到地上城。 吉斯伯有一次喝醉了以后告诉过她,进化日在他的家乡祖安有着另一番意味,他还顺便强调了祖安才是最初的进化之城,远在皮尔特沃夫出名以前就是。在上面,进化日纪念的是日之门的首次开启,它标志着瓦洛兰东西部之间的快捷贸易路线终于打通,同时也标志着贸易税收从涓涓细流变成了滚滚巨浪,注入了皮尔特沃夫城邦金库。而在下面,祖安会在这一天缅怀那些由于地貌巨变而殒命的人们:运河打通了东西两侧的大洋,同时也彻底淹没了祖安的一个城区。 同一天,却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情怀。 塔玛拉穿过广场,小心避让着飞奔传信的传音管投递员。一个上层的信使向她招手,紧接着一个飞吻。这是诺亚美·金巴,她们曾经在夜晚的燥热气息中见过三次,每一次诺亚美都邀请她同眠共枕。塔玛拉每次都拒绝了,因为繁忙的工作不容丝毫分心,但如果她今天过后依然能够留在这,或许她会接受下一次邀请。她走到了广场北面的拱门下,这时一位胡须浓密、戴着金属护肩和铁皮帽的壮汉迎面过来。他的双臂奇形怪状,布满了活塞和气动装置。塔玛拉立刻认出,这是一位光荣进化教团的某位布道者。他冲塔玛拉发出一声低吼,然后进入了广场开始向周围的人布道,用狂热的语调宣扬他们融合神学与科技魔法的教义。她没有在意,转身走进斜方路,面向科技魔法大桥的方向,继续数着自己的步数前进。 整座城市似乎在她面前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条大峡谷将皮尔特沃夫分割成南北两半。深邃的沟壑看上去像是源自古代的自然地质运动,但其实当代世人亲眼见证了裂痕的诞生,绝不是自然力量创造出来的。人类目空一切的傲慢和掌控自然元素的欲望造就了它。塔玛拉非常钦佩那些亲手执行这一鲁莽计划的人,他们必定具备无比强大的意志力,才会认为裂地聚海、毁掉半个祖安城是换取未来发展的合理代价。 科技魔法学院的高塔狂放不羁地从峡谷中探出头来,顶端用摇摆的吊桥和粗壮的铁索固定在峡谷上段。每当强大的海风吹过峡谷,铁索就会像琴弦一样弹响。峡谷间的主干道是一座壮观的拱桥,用钢铁和石块砌成。皮尔特沃夫南北城区之间来往的人在桥上摩肩擦踵,诸多葡萄酒商贩和果脯甜品摊主寸步不让,在桥中间形成了狭窄的瓶颈,过往行人纷纷破口大骂。一些彻夜狂欢的醉鬼被守卫推搡着向前走。皮城的守卫们都穿着蓝色制服夹克、黑亮的皮鞋和格纹裤子。换做其他任何一座城市,他们这身打扮简直滑稽得可笑。但在这里,这种程度的华而不实简直可以说是朴素。地沟孤儿带着锋利的戒指在人群中跑来跑去,那些狂欢的醉鬼里面会有不止一人回到家里时只剩下被划破的空钱包。 大多数家族宅邸和他们戒备森严的工坊小区都坐落在北部城区。而今天的人流也在涌向北侧。她看到许多学工正往那个方向去,每个人都护着自己的发明就像母亲护着刚出生的婴儿。塔玛拉走到了桥头,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一般情况下她并不恐高,但皮尔特沃夫和祖安之间高度实在悬殊,让人不由自主倒吸凉气。 桥头两侧有两座穿着长袍的官员雕像,一个代表着财富的精神,另一个代表诚实的真谛。塔玛拉从兜里翻出一枚铜圈,放在了第一座雕像向外伸展的手心里。硬币的重量触发了内部的机关,雕像的手指合实盖住了硬币。等手掌再度张开的时候,硬币已经不见了。 “我总是会选旁边那个,”她身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长相英俊、头发黝黑、皮肤顺滑,这是富有的标志。他的口气透出昨晚的微光酒的味道。“既然要花钱,就该买你缺的东西。” 塔玛拉没有理睬他,继续向前走。 他跟在她后面穷追不舍,一半是因为宿醉未醒,另一半是因为钱包太鼓。 “喂,稍等一下,不要这么粗鲁嘛,姑娘。” “我一点也不粗鲁,我在赶路,我不想和你说话,”她说。 他跟着她上了桥,放声大笑。相当于是告诉她,他觉得遇到了挑战,他觉得这个人可以用几块金海买下。 “啊,你是个学工啊,对吧?”他终于认出了她的衣服,看到了她肩上的挎包。“正要赶去参加面试,嗯?想要哪位技工看上,攀上一个大家族,对不对?” “虽然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没错,”她答道,心里暗暗希望他能够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识趣走开。结果相反,他加快了脚步,抢着站在她面前挡住了桥面的过道。他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像是在市场里挑牲口似的眼光。 “你这小妞挺养眼的。瘦了点儿,不过莱卡波罗餐厅吃上几顿就能调理过来,嗯?怎么样?今天是进化日,每个人都应该找点乐子,对吧?” “没兴趣,”塔玛拉一边说,一边将他推开。“别挡道,离我远点。” “你可听好了,妹子,我名叫塞拉·奥拉布洛克萨斯,城北的好多权贵大亨都跟我熟,”他继续用身子挡住她的路。“今天上午你好好陪我,我就会为你美言几句,保证给你的面试加分,你懂我的意思吧?” 寻觅(番外篇) “不,谢谢,”塔玛拉说道,她知道这场对话会变成什么样了。他伸手去抓她的胳膊,但是她在半空中就钳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扭,疼得他发出一声惊叫。如果她稍微再用一丝力量,他的手腕就会像火柴棍一样断掉。她扭着他的手腕将他逼到大桥的栏杆旁。这时的她完全忘记了恐高,将塞拉·奥拉布洛克萨斯紧紧按在齐腰高的石头栏杆上。 “刚才我好言相劝,请你离我远点,”她语气平和地说,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塞拉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呜咽。“现在我再说一遍,或许态度不够好。离我远点,不然我就把你推下桥,等他们在祖安的房顶发现你变成一摊烂肉的时候,只会把你当成上了桥就走不直的醉鬼。明白了吗?” 他点了点头,疼痛让他无法开口。 “我不需要你的‘美言’,也不需要什么‘加分’。我很擅长自己的专业,行或不行我都凭自己,谢谢你。现在给我笑一个,然后滚回家醒酒。以后再打算对女士无礼,别忘了刚才的事情。” 塞拉·奥拉布洛克萨斯抽回手腕,喘着粗气。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察到他气急败坏地想要还手,但她眉毛一翘,他就立刻冷静了下来。他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跑回来时的方向,塔玛拉疲倦地叹了口气。她看到了一群地沟孤儿在桥对面徘徊,她冲着塞拉逃跑的方向点点头。小窃贼们心领神会地追了上去。 “刚才怎么回事?”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她身后问到。 塔玛拉紧绷的身体渐渐软化,她控制自己的四肢放松下来。塞拉刚才看到的冷峻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友好的微笑。 “没事,”她转身回头,看到了吉斯伯和科莱特。“就是一醉鬼,想拿我碰碰运气。” “你迟到了,”吉斯伯一边说,一边指向桥下一百英尺开外的一座灰暗的机械钟塔。“看。” “你说什么呢?”塔玛拉问。“老饿鬼的时间已经好几年都走不准了。” “的确,”他想要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过他的眼睛里只透着迷恋。“但我们约的是在老饿鬼的影子盖过科技魔法学院塔之前。” 他指着的方向,那座神秘钟塔的影子轮廓已经盖住了学院塔下层的试验室,泛着绿光的灰色烟雾正在从角落的管子泄出。“看到了吗?” 塔玛拉微笑着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看着她的手,即使真的有什么愤怒,现在也都烟消云散了。 科莱特翻了个白眼说,“走吧,该动身了。吉斯伯可能会傻乎乎地原谅你迟到,但米达尔达家可不会。他们会在第三遍钟响的时候关上大门,我们到桥头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响了。” 米达尔达家族的宅邸距离北侧桥头并不远,不过街道非常拥挤,而且前去面试的人会有很多。 “你说得对,”塔玛拉说着提了提挎包,拍了拍里面的装置。“让那些有钱的狗杂种们见识一下我们的作品吧。” 米达尔达的家族豪宅用雪白的岩石砌成高墙,屋顶用精炼钢材搭建。长长的墙上布满壁龛,里面摆放着家族成员的铜铸半身像,其中包括目前的家主,贾古·米达尔达。数十名焦急的学工正聚集在门前,每个人都带着自己最得意的发明,希望能够通过面试和这个着名的家族签一份劳役契约。人们表现出的礼貌让塔玛拉十分喜欢,每个学工都尽量不碰到周围人的作品。 有一些人穿着米达尔达家族代表色的制服,配备了刀剑和长枪,守在入口处,查验每个申请人的证单文书,随后放行入场。塔玛拉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他们的专业和细致感到钦佩。有几人被拒绝入场,他们有的是证单印章不标准,有的则是完全伪造。这些人并无任何怨言,全都顺从地耸耸肩,乖乖离开了。 轮到他们的时候,塔玛拉、科莱特和吉斯伯全都顺利地进去了。科莱特主动负责,担保他们的证单全都符合规定,这个年轻人非常注重细节。塔玛拉相信这个品质必将让科莱特在未来的几年中脱颖而出。 他们刚进门,皮尔特沃夫金库的第三遍钟就敲响了,塔玛拉觉得后颈的汗毛突然立了起来。过去的几年中她已经学会相信这种直觉,所以她停下来假装整理背包的带子,顺势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一个女人坐在喷泉的大理石边缘,身上松垮地披着一件皮城警长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订做的帽子,帽沿的影子盖住了五官的细节。她一只腿翘起一定角度,一只手肘搭在腿上,扫视着门前聚集的学徒。她的肩上扛着一杆长管步枪,看上去就像是一枚闪亮的宝石镶嵌在银丝织成的网格中。她的双眼停留在塔玛拉身上,塔玛拉赶紧转身,避开了她的视线。 塔玛拉知道那种眼神:那是猎人的眼神。 大门关上了,她赶上了科莱特和吉斯伯,他们正和其他二十多人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中间。塔玛拉第一眼看过去觉得不过是一架普通的马车车厢,不过随后她留意到了下方主轴上的海克斯动力舱,还有连接前后轮轴的金银布线。动力舱正在放出柔光,塔玛拉感到自己舌尖泛起一股铜锈的味道。 “这是自驱动机车,”吉斯伯说,“是乌贝蒂的设计,如果我没看错。” “不会吧,”塔玛拉说。“她只为凯沃尔德家族工作。” “并没有很久,我听说,”柯莱特说。 “你的意思是?”吉斯伯问到。 “工坊附近有传闻,说米达尔达的一位情报员偷走了一份设计图,”柯莱特逐渐放低了声音说。“听说后来搞得很血腥,碎尸万段了,之类的。有人说托莱克家想要挖走她,不过凯沃尔德家当然不会承认任何事。” “是啊,他们当然不会承认了,”塔玛拉话音未落,通往主宅的漆黑大门打开了。“自家首席工匠的设计被偷,这种事情显得他们很无能。” 一名管家走出门,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黑色手杖,身上穿着暗红色和金色的制服,这是米达尔达家族的颜色。他带领学工们前往主宅,一路上经过了陈列藏品的接待室、豪华奢侈的会客厅和宽敞的画廊,期间塔玛拉身边的赞叹声不绝于耳。这个家族毫不遮掩地将财富展示给所有人,足以覆盖整面墙的肖像画用金框装裱;花重金从恕瑞玛古墓里运回来的兽首战士雕像;还有带着艾欧尼亚标志性设计的异域武器。地面全都用明亮的大理石板铺就,楼梯宽敞宏伟,使用整块弗雷尔卓德铁木板材拼接,年轮清晰可见。 精密(番外篇) 塔玛拉明白,这所宅子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在用精湛的工艺威胁和提醒着访客,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成就在米达尔达的收藏面前有多渺小。她抬头刚好瞥见最后一眼,一个女人穿着灰色拖地长裙,上面还点缀着暗红色皮质流苏,身后跟着另一位管家,从错层的楼梯口路过。她的皮靴跟在地板上敲击出奇怪的金属响动。她向下看了一眼学徒人群,嘴角拂过一抹鬼魅的微笑,消失在视线中。 最后,管家把他们领进了一间中等大小的等候室,地面铺着平行交错的地板,屋里摆着一台李维克座钟,采用象牙和珍珠母打造,保持时间分秒不差。屋子尽头一对黑漆漆的门庄严肃穆,与视线的高度平齐的位置留着一扇闸窗。管家用手杖敲了敲木质地板,示意所有人坐到靠墙的长椅上等候。 “被念到名字的,进入面试间,”他开始说。“走到讲台前,报上姓名。简单介绍你要演示的内容,然后解释原理的梗概,我再强调一遍,梗概。米达尔达家族博学的工匠们将会对你做出评判,他们毫无疑问比你们更内行。我个人建议你们尽量简短地回答问题,因为他们很容易不耐烦。如果你成功了,走左边的门。如果你没有成功,走右边的门。就是这样,祝好运。” 管家这段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塔玛拉用心听进了每一个词。她一只手扶住挎包,告诉自己,无论何时,这里面的装置都足以帮她赢得任何皮尔特沃夫家族的青睐。她和吉斯伯、科莱特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两个都很紧张,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她已经为进化日的面试准备了这么久,可一想象到自己可能在最后一步搞砸一切,就不禁一阵烧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于是她微笑起来。这种感觉将会让她保持机敏和专注。她握住吉斯伯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汗珠已经布满了额头,回应了一个勉强的微笑以示感谢。科莱特直直地望着前方,扫视着对面坐着的学工们,显然是在猜测谁会入选、谁会被淘汰。 黑门上的闸窗打开了,所有人都立刻紧张起来。里面的人叫出了一个名字,一个年轻女孩站了起来。门从另一边打开,她紧张地钻进去。一股陈年旧木的霉味飘了出来,带着面试间里的气氛,塔玛拉开始想象里面的样子。 又有六名学工进去了,之后就轮到他们。科莱特是第一个。她坚决地站起身,呼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穿过了黑门。 “她没问题的,”吉斯伯悄悄地说。“一定没问题。” “你也是,吉斯,”塔玛拉说,虽然她担心他会紧张过度。这个祖安来的孩子手艺很好,但他紧张的神经很容易在皮尔特沃夫名望贵族面前对他产生不利影响。 又有两个学工被念了名字。塔玛拉看看钟,发现每个人面试的时间越来越短。米达尔达家族的博学的工匠们是不是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这对其余的学工是好是坏? 当吉斯伯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是从长椅上跳起来的。他差点就把他的背包摔在地上,不过在最后一刻抓稳了。他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深呼吸,”塔玛拉向他建议道。“什么问题都难不住你。你的作品很好。” “能过关吗?”他问。 塔玛拉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但她还是点头说,“能。” 他穿过了门,随后其他学徒陆续被念到名字,最后只剩下塔玛拉自己。等候室已经空了,但她还是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当她最后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如释重负。她让自己冷静了一会,然后转身进门,走进了面试间。 大门另一侧的房间是圆形的,照亮整个房间的是无数发光的小玻璃球,全都悬在烛台上方。每个烛台都被雕成了张开的双手的形状,似乎是在给世界散播光明。面对如此自大的装饰,塔玛拉尽力忍住了嘲讽的欲望。这个房间是专门用于演讲的场所,圆弧形的长椅座位呈阶梯状向后方攀升延伸。正中间是一架朴素的木质讲台和一张工作台,房间两侧各有一扇门。成功是左边,失败是右边。 阶梯长椅至少有一百个座位,不过她面前只坐了五个人,两男三女,全都穿着工匠大师的暗红色长袍。他们正在用镀金的羽毛笔在巨大的记事本上写着什么,刮擦纸面的声音在房间出色的回音设计下听起来一清二楚。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件海克斯科技增强体真品。她可以感觉到他们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面试。 “姓名?”其中一个女人头也不抬地说。 “塔玛拉·罗塔利” “你要演示什么?”其中一个男人问道。他的嘴唇纹丝未动,脖子上箍着一个银丝网面的颈托,声音不自然地带着金属的质感。 塔玛拉把她的挎包放在工作台上,拿出了她的作品。一套导线在一个正方体里有序地交织,中心是个覆以酸蚀纹路的球体。 “我称之为海克斯同心环增幅器。” “设计目的?”他再次发问,机械般的发音让塔玛拉非常不舒服,她极力压抑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通过控制一枚水晶的性状,从而以指数级放大它的输出效果,超越目前的一切手段。” 她的语气非常平和,但措辞上的狂妄已经足够刺耳。五位工匠大师现在全都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们对学徒的自吹自擂可能已经司空见惯了,但她语气中的自信显然提起了他们的兴趣。 “如何实现呢?”一个头发雪白的男人问道。他有一只义眼,像宝石一样精心切割出多个平面,嵌在陶瓷片中间,固定在他遍布烧伤疤痕的脸上。 “水晶的几何形状非常重要,转动的轴心也同样重要。”塔玛拉一边说,一边打开装置中心球形结构的舱门,展示出里面精工细作的托架。球心顶端垂下精致的金属链条,就像昂贵的项链一样,正期待着拴上一块能量水晶。“我的装置能够读取转动速度和轴心的偏角,随时进行调整,以获得最优化的能量输出。” 平起平坐(番外篇) “荒谬,”一个装了人造手臂的女人说道。她的目光非常锐利,只有那种见惯了学生的异想天开,并且否定了全部想法的学术专家才有这样的眼神。“水晶释放能量的瞬间绝对来不及进行任何程度的调整。帕拉文曾在两年前做过同样的尝试,几乎毁掉了半个金匠区。” “无意冒犯,夫人,但我有异议。” “你有什么异议无关紧要,学工。你能证明吗?你能演示你的理论吗?” “我相信如此。”塔玛拉回答说。 “科学的基础不是相信,”那名女人说,似乎是在教训某个执迷不悟的孩子。“我们需要实践的证据。” “我可以。”塔玛拉信誓旦旦地说。 那个女人看上去依然充满怀疑,但她点点头说,“好吧,你可以开始了。” 塔玛拉旁边的工作台上,一道舱门滑开,一个雕花置物台缓缓升起,上面放着一小块切割好的水晶,内里透出蓝宝石的光芒。 一块海克斯科技水晶。 这款水晶还不及她指甲大小,但它却代表着未来。 它能让皮尔特沃夫家族坐拥统治世界的能力,只要他们有这个打算。目前只有他们才有能力高效地制造出海克斯水晶,而不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才能产出一块。眼前这块水晶只剩下很少的能量了,但它依然蕴含着无法估量的潜力,也凝聚着令人无法想象的价值。 她也没想到它竟然这么美。 “好吧,请开始吧,”那个面带烧伤疤痕的男人说。“让我们开开眼。” 她从置物台上端起了那块水晶,触感温润柔和,还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细微震动。它比看上去重很多。塔玛拉小心翼翼地将水晶放进球形舱中,用纤细的链条固定住位置。她检查了一遍,确保每个环节都已经稳妥,然后关紧了舱门。正方体顶端是可动的机械结构,用来旋转装置内部环环相扣的零件。她将核心接触点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 装置开始发出低沉的声响,导线环路接收到了水晶内部的能量,柔和的蓝光从内部漫射而出。塔玛拉看着自己的装置开始转动,不禁露齿而笑。低沉的机械噪音逐渐变大,她嘴里也泛起了愈加浓重的金属腥味。现在声音越来越大了,有点让人担心,而且像波浪一样起伏。 房间周围的小光球的亮度随着她的装置中的线圈噪音一同涨落。而她的装置这时已经开始在工作台上动了起来。剧烈的震动让它左右上下摇摆不定。能量的闪光开始伴随着爆裂的声音迸出球体,像逆行的闪电一样从顶面射出电光。 “关了它,罗塔利小姐!” 塔玛拉伸手摸向她的装置,但是一记蓝色的光鞭抽了出来,在她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愤怒的红印。她退了几步,不敢靠近迅速失控的装置。 “不行,”塔玛拉惊慌失措。“它优化的速度太快了!” 她一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不过她希望至少自己的改进不会失败得如此惨烈。一道蓝色电弧从装置里射出,窜向一枚小光球。小光球炸裂开来,白热的光点像下雨一样从天而降。 又是一次电弧,紧接着还有三次。很快,屋子里的光源就只剩下塔玛拉崩溃边缘的装置里激烈反应的蓝光了。那位安装义肢的女人站起来做了一个握拳的姿势,随着一阵金属的滑动,整张工作台都降到了地板下,然后立刻闭合起来。活板门的边缘缝隙透出一缕强光,同时从脚下传来一声剧烈的闷响。 “安全防爆间。”塔玛拉自言自语,暗自庆幸她的装置没有早几秒钟爆炸。 “是的,罗塔利小姐,”女人说着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镀金羽毛笔。“在我们面前进行这种危险演示的学工,你觉得自己是头一个吗?” “应该不是,”塔玛拉答道。她很失望,但并不意外。这本来就是预料中的结果,除了那些专家们的倨傲无礼差点儿让她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装着义眼的男人在自己的手账上继续写字,头也不抬地说。 “你知道自己该走哪扇门吧。” 离开米达尔达宅邸的路远没有刚才进去时那么华丽。穿过最右面的门,立刻是一条毫无装饰的石头走廊,打穿了悬崖的岩石一路向下,尽头是一扇钢铁栅栏门,强度足以经受攻城锤的冲撞。一个肌肉壮硕的看门人,安装了海克斯液压动力手臂,头上戴了模仿头盔的增强体或者模仿增强体的头盔。这个人打开了门,还没等她完全走出去,就狠狠把门关上了。 这扇门外是一条城市下方的偏僻街道,顺着这里能够走回到悬崖边。还没到祖安,但也不完全属于皮尔特沃夫。街道上铺的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块,空气中弥散着轻薄的祖安灰霾。吉斯伯靠在一堵残破的砖墙坐在地上,他的装置被摔得破破烂烂,七零八落地躺在他脚边。 他看到她以后笑了起来,问:“不顺利?” “不太顺利。” “怎么了?” “炸了。” 他惊讶地瞪大双眼。大笑一声然后赶紧用手捂住嘴。“对不起,不该笑的。炸了?” 她点头笑了笑。然后他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我的也就是碎了而已,”他说。“不过无所谓。米达尔达怎么可能让一个祖安佬和他们平起平坐呢!” 她没有关心他的自嘲,而是问他:“你看到科莱特了吗?” 吉斯伯双眼放光,看来是个好消息。 “没。我觉得她成功了。” 塔玛拉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至少有一个人选上了,”她说。“所以,借酒浇愁怎么样?毕竟今天是进化日。既然我们差点崩了那帮博学的专家们,我觉得我们应该犒劳一下自己。” 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在远处街巷的灯光下显出轻盈纤细的轮廓。她周围还跟着别人,不过都不如她那样显眼,因为只有她肩上扛着那支长管步枪。现在,这支枪的枪口一动不动地瞄着塔玛拉的头。 “对不起,罗塔利小姐,”她就是今天早些时候与塔玛拉打过照面的警长,“可是我觉得你今天的酒喝不成了。” 吉斯伯的抗议完全没有效果,警长和她的手下把塔玛拉带走了。他没有勇气跟在后面,塔玛拉很是欣慰。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她被一步一步推搡着向悬崖边缘走去,一路上她不止一次地以为他们要把自己扔下去。 证据(番外篇) 但这里是皮尔特沃夫,这里的人按章办事。在她的家乡,她可能肚子上已经插了一把刀,或者已经在空中等着被下面城市屋顶的尖刺穿成肉串了。恰恰相反,他们走进一条悬崖边上的街道,沿着悬崖蜿蜒通向索道缆车,而索道缆车又通向横穿城市中间繁忙的运河上的埠头。 “你要逮捕我吗?”塔玛拉问道。“我犯什么事了?” “真的假的?你要装傻吗?”警长问:“我们已经搜了你的房间,查到了所有证据,海克斯科技日志,还有图纸。” “我是学工啊,”塔玛拉说。“我本来就应该有图纸的。” 他们到达了一个铁铸的平台,连着几条通向海边码头的索道。上百条船在运河中排着长队,停在日之门高大的影子下,东西两侧大洋在这里连通。有些船只仅仅是路过,另一些则停在港口卸下来自远方的货物,再装上皮尔特沃夫和祖安的特产。塔玛拉看到了弗雷尔卓德破冰船、诺克萨斯的三桅军用船、恕瑞玛的谷物货船,还有几条很可能是来自贼窝比尔吉沃特。 监护着一切船只的,是皮尔特沃夫的海军舰队:流线型设计、乌木船体、两侧都有船桨和铁皮包裹的冲锤。有传言说这些船的动力不只是靠桨手划动,而且每一艘都装备了许多强大的海克斯科技武器。塔玛拉不知道传闻的真假,不过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些传闻。 她还没从战舰带来的震撼中缓过来,三名警长的手下就把她押进了升降梯,紧紧地抓住她——根本没必要弄得这么疼。 “或许你真的是,不过我没见过哪个学工会把如此精细的皮尔特沃夫地图藏在自己的设计图里。我是凯特琳,我走暗道走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对这座城市的了解胜过大多数人。但我承认,你的绘图本领高明得要死。即使是蔚,拿着你的图纸,也能闭着眼睛在皮尔特沃夫随便转圈不怕迷路。” “我脑子慢,没跟上,”塔玛拉说道,凯特琳没有理会,拉动一根拉杆,斜坡升降梯开始缓缓下降。 “对啊,你又不是跟屁虫,更像是开路的对吧?”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警长没有回答。塔玛拉不停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您看,我发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开始嘶哑,呼吸因为啜泣变得急促。“求求你,我只是个讨生活的学工。父亲留给我的钱很快就要花完了,米达尔达家的技师是我最后的机会。不然我就要把自己卖给祖安的炼金铺子了。求您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的哀求是对牛弹琴,警长和她的手下都没有理会她声泪俱下的乞怜。升降梯继续下降,最后停到了码头边上。耸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艘恕瑞玛大帆船,吃水线高高在上,里面的货物刚刚卸空。塔玛拉看到自己的全副身家全都装在一个装卸谷物用的金属推车里。她的日志和计划图卷都在里面,纸张凌乱不堪,数月的辛勤劳动就像垃圾一样被随意地堆在一起。她闻到了油的味道,立刻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情。她突然用力挣脱束缚,双膝跪地,倒在凯特琳面前。 “别!求您了!不要,”她嘤嘤地哭着。“求求你。行行好!” 凯特琳没有理睬。她走到推车旁边,从路过的搬运工手里拿来一支点着的烟斗,往推车里磕了一些燃着的烟叶。浸满油的纸张砰地一声燃烧起来,塔玛拉的书稿和图卷全都被烈火很快地吞噬了。不到几分钟,一切都化为了灰烬。塔玛拉的心血变成了冒着烟的余烬。她朝凯特琳的脚边吐了口唾沫。 “见鬼去吧,”她厉声说。“愿灰霾就进你家!” “演得不错,”凯特琳说着,把塔玛拉拉起来站好。“你这口音装的很像。值得称赞。有土话、有感情,可惜我听过这座城市里的每一种声音,从上到下,就是没听过你这种。你知道吗?要想以假乱真,还得把你老家的那股黑烟味和恶毒劲儿去一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塔玛拉辩解道。“我长在皮尔特沃夫上城区,我是金库边上玩大的孩子,每天对着黄道地库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发誓我没有说谎!” 凯特琳摇了摇头,她已经厌倦这场游戏了。 “还嘴硬,你的口音的确很像,但盖不过诺克萨斯那种趾高气扬的腔调。”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着塔玛拉的胸口。“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没错,我听过篝火边的故事,关于诺克萨斯的战争石匠,专门潜入敌人领土刺探情报。你们擅长的就是画地图,寻找最快的行军路线,为大规模的入侵提前铺路。” 塔玛拉还没来得及否认,凯特琳的手下就押她走让了舷梯。他们把她交给了两名皮肤黝黑的恕瑞玛刀客。这些冷漠的杀手,半块银轮就能让他们卖掉自己的老母。 “你别再回到皮尔特沃夫,”凯特琳说着,将步枪靠在臂弯。“如果我再看到你,我就一枪打穿你的头。懂了吗?” 塔玛拉没有回答。她知道凯特琳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关在底下,然后扔到卑尔居恩,随便哪个破烂地方,”凯特琳对船长说道。“或者出海之后走远了再把她扔下船,你随意。” 当他们把她放到甲板上的时候,船已经离港很久了。想要游回陆地上已经不可能了,不过塔玛拉并不打算下水。她看着珠光宝气的皮尔特沃夫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忧伤的是别离,但欣喜的是任务终于完成了。 她精心准备的计划和图纸付之一炬实在可惜,但这样的风险一直都在,而且她也能完全凭着记忆重新画出来。她闭上眼睛,开始进行冥想训练,让她在脑海里再次回到皮尔特沃夫夜晚的街道上,查着步数,在心里画出每一个路口、街道和蜿蜒的窄巷。 她仔细回忆了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思忖着究竟是哪一条线索让凯特琳抓住了他,但她又一想,这些都无所谓了。这位皮城的警长很聪明,但塔玛拉始终都有一种感觉挥之不去,她觉得真正发现她的人并不是凯特琳。这个念头让塔玛拉忧心忡忡,因为这意味着皮城里面有哪位她不知道的人,老谋深算,足以揪出一名战争石匠。 无论那个人是谁,也无论他们自认为有多了解石匠会,还有一件事他们没有意识到。 战争石匠从来都是两人一起行事。有的时候需要牺牲其中一人,好让另一个在别国的土地上隐藏得更深。 塔玛拉自顾自地笑了,她已经开始想象,在q米达尔达家族中心广场服侍的科莱特能够为诺克萨斯收集多么重要的情报。 她放松地躺在空麻袋铺成的床上,安心地睡着了。 幸运(凯隐番外篇) 只不过,即使被平定,宇宙空间也还是非常非常浩瀚的。而且,宇宙里充满了各种讨厌的族群和流寇,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战斗,继续抵抗他们的控制。纵使帝国的体量和军事力量已经足以掩盖任何其他势力,破坏颠覆行为始终此消彼长。 皇帝嘉文四世是一位好人,毋庸置疑,他的曾祖父是第一位带上皇冠的人类。他和凯隐年龄相仿,关系也很近。嘉文曾在私下向他这位朋友吐露心声,说他并不喜欢看到近些年帝国的政策被迫变得越来越严苛。帝国被视为独石一块,不可动摇、至高无上。而对于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外层人、被征服者、圣骑士、还有声名狼藉的犯罪匪帮“辛迪加”,对于他们来说,帝国是专横跋扈、欺压生灵的存在,欠修理。 带给人这种印象,让嘉文很伤心。他带上皇冠的时候满心都是进步的思想和希望。而现在,他被迫执行愈发严格的法令。 “我总是想,”凯隐告诉他,“守住这个社会远比战胜它更艰难。战争很简单。和平更有挑战。” “这令我心痛,悉达,”嘉文回应道。“似乎没人尊敬我们正在进行的伟大事业,和我们所代表的未来。总会有人躲避我们。抗命不遵。” “就像养猫。” “猫?” 这段回忆让凯隐流露出微笑。“猫啊,我的皇帝。就是一个动物种属。出了名的难养。” 当然,问题出在奥能上。这种物质如同液体黄金,是一种巨大、近乎神奇的能量来源。只要成功掌控了奥能,就等同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这也意味着帝国必须掌握奥能的来源、分配和使用。将奥能用于生物黑客技术是严重违法行为,这是那些可恶的圣骑士使用的技术。这种行为不仅危险,而且是挑战主权。控制边缘行为并维持秩序是一场永不完结的抗争。将奥能维持在帝国的合理掌控之中也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战斗。 凯隐对这个问题有许多解决方案,和其他枢机将军一样,他们都是皇帝手下最为非凡的存在——全都为嘉文鞠躬尽瘁。 嘉文曾有过退却。凯隐的提议既无情又现实。对反抗的星球强硬镇压、重刑严惩、军事吞并。凯隐知道按照,自己理念组织起的帝国将会更加暴虐、更加不近人情、更加远离嘉文的设想。但他的职责要求他提出这些建议,他的职责就是给皇帝提供另外的选择。他是枢机将军,凯隐提醒自己。这是枢机将军该做的。 当皇帝退缩、甚至几乎责备凯隐的凶残计划时,他丝毫都没感到意外。正是这种差别才让嘉文成了皇帝,让凯隐成了枢机将军。凯隐是嘉文拴在链子上的战犬。只有在别无选择的时候才会放他去狩猎。 而嘉文喜欢考验他的战犬,测试他的忠诚和他的攻击性。 艾欧楠……边缘星球…… 凯隐很好奇,他的老战友奈久里究竟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他感觉从甲板传来一阵颤抖。他们的战舰,巨大的碎形剪刀号改变了航线。看来薇舍尔船长已经下令让飞射引擎重设船体外周的奇点球面形状,航向转移至艾欧楠星。 舷窗外的一条条光线改变了色相。奥能驱动了飞船的飞射引擎,在船体外围制造了扭曲时空的球面,使其能够以过隙的速度滑行在亚空间的近表层,如同石块划过湖水表面的同时不受到水流和水体表面张力阻滞。星盘的图像显示还有六小时的航程。 凯隐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一阵咯咯的轻笑。 他回过头,隐约预感是绮罗的奇袭。但并没有听到“惊喜!”的大叫。 一个人都没有。 “你需要哪些武装?”绮罗问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主人正在盯着敞开的武器库。 凯隐耸了耸肩。这里的每样武器他都练过百次。这些武器让他觉得无聊。只有少数几件让他拿在手里觉得对劲……但即使是这几件武器也都有各自的局限。 “审度研判,”他回答说。 “什么?” “奈久里指挥官建议审度研判,”凯隐说。 “所以我们才脱离飞射速度并停在目标星球外围?” “是的。我自己下去。告诉船长给我准备一艘小船,并在此停泊。” “可是登陆小队已经集结好了,”绮罗说。“五十名经验丰富的飞射士兵。我也擦亮了我最喜欢的战斧。” “我自己去,”凯隐说。“如果有需要我会呼叫你。” 他选了一把铬金光坍手枪和一杆光滑的纹饰长枪——两样他十分熟悉的武器。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绮罗。 “你说什么了吗?” “我?”战斗机甲回答。“没有。” “刚才还有一次我以为我听到你在笑。” “不。不是我。” 随着一道急促的推进器火光,凯隐的飞船离开了碎形剪刀号船体上方的机库。他驾驶的是demax-3“优越”,一款阻击和范用性小型拦截机。枢机将军的座驾本应更加气派一些,要让当地人过目难忘,份量要有仪式感,货舱空间也要容得下士兵小队和作战载具。 不过凯隐更喜欢demax-3的速度和火力。他这种偏好可以追溯到刚刚入伍后作为副指挥官在边缘机队效命的日子。 他用不必要的推进加速绕过相对静止的主舰。引擎的喷口灵活地旋转,箭头形状的飞船滚动着掠过一片小行星形成的帷幕,拖着隐约的粉雾尾迹向星球表面下降。 远处的星辰像灯光和萤火虫般闪烁。跟踪导航显示出前方的艾欧楠。 凯隐拒绝了自动驾驶头盔,手动控制飞船降落,轻轻拂过冰汽的大气层,跟随着奈久里的信标。信标的信号和全部航行数据全都直接传入他的交互面板——稳定的信息流直接投射到他的视网膜上。奈久里的主舰是温馨提示号,一艘镇压巡洋舰,尺寸是碎形剪刀号的一半。正停泊在这颗边缘星球另一侧的远地轨道上,如幽灵般浮在凯隐的远程探测器上。 祸患(凯隐番外篇) 穿过云层以后,他从开阔的赭石沙漠和盐碱地上方飞驰而过,天光在地面的反射下格外刺眼。他的飞行高度极低,飞船的尾流掀起地面的尘土,让砂砾的精怪在干旱的平缓上胡乱飞舞。 前方,山脉。又长又矮的山脊。粉色和褐色的岩石被风刻成尖锐的峭壁,棱角分明,如同海底长出的珊瑚礁。 信标的信号正在疯狂地闪烁。他将推进器喷口扭转到制动角度,机头上抬,机身侧向摇摆,准备降落。 他的下方是一块高地,旁边是一道高高的粉色悬崖。一座军用营地。两艘帝国运输飞梭,锚定在泊位上。 他放下起落架,垂直下降。 “欢迎来到腚沟最深处的不毛之地,”奈久里说。 凯隐从驾驶舱跳到炙烤的阳光下。他笑了。在他的老伙计奈久里眼里,无论哪里都是腚沟最深处的不毛之地。他们曾在许多星球共同服役,也曾共同进行过许多次巡航,而对于任何外部的边缘星球,奈久里的评价都是同样的。 “我觉得称谓不太正式吧,指挥官,”凯隐低声说。 奈久里迟疑了一下,他的笑意消失了。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凯隐,而如今的凯隐已经是崇高伟大的枢机将军了。“对不起……”他重新开始说。 “我要说的是,‘欢迎来到腚沟最深处的不毛之地,长官!’”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拥抱。 “太久不见,”凯隐说。 “说见就见,悉,”奈久里大笑道。他右眼前的圆形银色交互面板反射到了阳光,就像是眨了一下眼。 “你他喀的又惹什么麻烦了?”凯隐问他。 奈久里转过身。他的小队——十名飞射士兵,都和他一样穿戴着整套作战组件和武器配装,在他身后立正站好。和凯隐的黑制服便装相比,这些士兵显得高大魁梧。他们都是坚韧的老兵,凯隐认识其中的多数人。库尔勒、斯比克斯、里戈、队长维奇兰。他通过交互面板识别出胸甲上的生物标签,显示出了他们的名字。 知道名字是有用的。如果枢机将军对士兵们平等相待,士兵们也会有更好的表现。 “带他展示一下,伙计们,”奈久里说。 他带着凯隐,一行人快步踩过高地上的砂砾。“是圣使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两个圣使,还有一大群信众。我们之前肃清了凯博尔,他们就逃到了这里。我们以为他们只是来此中转,但显然这就是他们的终点。” “为什么?”凯隐问。 “不清楚。所以,我们到了这里,把他们全都集中到一起。准确的说是大多数。有几个不打不识相的,所以……有人开枪,然后老一套。” “有多少?” “十人死亡,全是他们的人,两个圣使都在其中。一场恶战。” “他们的追随者抓住了多少个?” “十六个。喀个批的颠覆分子。他们全都被关押在前方的山洞里。正在进行审讯。” 凯隐提起一撇眉毛。“审讯是为了……?” “任何信息。圣使据点。奥能仓库。接头人。当然还有,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而且还这么着急。” “我们知道为什么,”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说道。 凯隐和奈久里转过身。飞射士兵们也停下脚步。 “有话要说吗,维奇兰?”奈久里问。 “没有,指挥官。”队长答道。 “别这么急,”凯隐说。“我想听维奇兰说出她的想法。” 这位女兵不自在地耸耸肩。“对不起,长官。我是说,对不起,枢机将军。这里没有我说话的位置。都怪,太热了。” “你的作战装备有降温功能,维奇兰。”凯隐追问。“有话就说。” “嗯……我们找到一样东西。正是这个东西引来了他们。他们要寻找的就是这个。” 他们沿着遍布砂砾的斜坡向上走,面前悬崖的下部密密麻麻地分布着蜂窝一样的洞窟。太阳的炙烤不依不饶,能走进悬崖底部的淡紫色阴影中着实让人好受了许多——感觉就像是走进一座冷库。 奈久里的交互面板响了一声,提示接受到新消息,然后他借故回避到一边。凯隐和几位飞射士兵在阴影中等待。枢机将军抬头看向无数个洞窟的洞口,这是百万年的风沙侵蚀的作品。 然后,又一次,他听到了。 一个声音。没有具体的话语,只是含糊的一句。他悄悄离开等在原地的士兵们,向洞窟的方向走去。洞窟内的黑暗在对他开口,悄无声息。 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一半低语、一半窃笑。可能是距离最近的洞里传出来的?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心情愉悦,在暗中窃喜。 他皱了皱眉头,又向前走了一步。 他自己的交互面板也响了。他打开了连接。“我是凯隐,”他小声说。 薇舍尔船长站在碎形剪刀号舰桥上的图像模糊地投射到他左眼前。“枢机将军?有件事需要汇报。我们探测到了一个软回信号,以亚飞射速度进入艾欧楠大气层。” “软回信号,船长?” “不是十分确凿的数据,我们也没法修正。就像一个幽灵。” “让我看看。” 薇舍尔奉命执行。瞳孔投射的图像切换到了飞船的主探测系统数据流。只能看到一条幻影般的轨迹。没有确定的质量或密度。事实上,这样的数据波动通常都会被监测官当作背景噪音忽略掉。但要知道,薇舍尔这是因为地面上的枢机将军而格外小心。 “有许多叛逆的特工都会使用遮蔽力场,”凯隐评论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薇舍尔说。“尤其是辛迪加。我们在打击走私行动的时候见过许多次。如果这真的是遮蔽力场,那一定是个高手。” “同意。很好。” “要我拦截吗,枢机将军?” “不必。” “那我是不是该靠近一点?让炮击范围覆盖艾欧楠,以防——” “不必,船长。我们在地面这边有点情况,颠覆分子可能会来这里取走一些东西,可能再拿去作交换。如果这位客人是来收货的,咱们就不要打草惊蛇。咱们要让他们自己撤下遮蔽。” “你真的确定吗,枢机将军?” “确定,船长。咱们来看看是谁大驾光临。这次可能会牵出更深层的信息。” 凯隐断开了连接,然后回过身看到奈久里正在走过来。 “我猜猜,”凯隐说。“软回信号?” 奈久里点了点头。“剪刀号也探测到了?”他问。“从你的主舰到我的主舰,我们能覆盖大部分内环轨道。有可能什么也不是。” “相信你命令温馨提示号原地不动了吧?” “而且不采取任何措施,”奈久里笑着回答。“我记得你干活的路数,老朋友。把恶棍都放进来。你喜欢看着他们喀个批的表情。” 奈久里回过头带他走上斜坡的最后几步,来到最大的洞口前。士兵们跟在后面。凯隐感到放松和满足。身边有奈久里这样值得信赖而又聪明机警的同伴并肩作战的感觉很好。他们二人合作默契,而且始终如此。 他并没有理会脑后隐隐存在的那种奇怪的不安感。那是一种单纯的、健康的焦虑感,是面对潜在不稳定局势的紧张感。 锐利(凯隐番外篇) 他没时间理会那种累赘。 他们被聚集到悬崖石壁结构的外侧洞窟。奈久里的士兵们已经用力场镣铐拴住了囚犯,第二个小队负责看守,带队的长官名叫索立帕斯。 被看管的囚犯堪称五花八门,是各种不同物种族群的大杂烩,全都衣衫褴褛。有的身上有私刑拷问的痕迹,凯隐看到,他们全部都被卸下了奥能技术衍生的生化增强部件——暴力拆卸的过程留下了难看的伤口。 在它看来,圣使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什么特别的。他们是外表神秘的、有反动倾向的一群人,认为自己是奥能的真正“守护者”,认为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这种物质,所以要守护奥能不被其他各方势力滥用。凯隐漫长的军旅生涯中曾经审问过许多圣使。大多数都让他觉得滑稽可笑。他们的举止极其讨厌,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也展现出所有宗教团体共有的宽容和同情。他们相信奥能之中封着某种万物真理,而这种真理是他们独享的,德玛克西亚人等泛泛之辈无法理解它的良善和精妙,但他们却无视一个事实:真正维持整个社会运行的是德玛克西亚。他们蒙昧地将一种价值不菲的自然资源错当成了某种圣灵,就好像奥能的存在来自神明,或者来自创造,或者来自某种宇宙灵魂。 这一类疯人凯隐见过很多。都是边缘星球上的原始生灵,崇拜树木或者自然或者生态系统,有的时候一船教众都被一架标准战斗机甲震慑住,将它奉为神明。 都是因为无知和信息不对等。 圣使则不然,他们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组织结构严密,经常诉诸武力,而且还用某种方式在星系范围建立了支持网络。他们的信仰癫狂而又可笑,但他们谦卑的追随者却用充沛的精力去践行信条,从帝国手中夺走宝贵的奥能供给,或者直接攻击商用储备。他们是最危险的颠覆分子。 凯隐走进关押他们的洞穴,看到了和他印象中同样刚烈、坚毅、虔诚的面孔。这些人对他们为之奋斗的东西坚信不疑。 令他感到些许满意的是,那些囚犯在看到一位枢机将军的时候全都惊骇不已。他们知道此处已是穷途末路,他们可怜的信仰已经无法再提供保护了。 “我是枢机将军悉达·凯隐,”他对他们说。“你们都了解我所代表的权威。而我了解你们拒绝回答问题。” 他们怯懦地畏缩。他注意到这群人里至少有六个不同的异星种族。挑谁呢?斯寇多伊人?他们是很容易被弄坏的生物。 “你看上去并不怕飞射士兵,但他们毕竟还是打赢了你们,包围了你们,俘虏了你们,”他继续说。“我感到难过,因为这样的经历应该已经摆明了,你们除了服从别无选择。接下来你将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一个身形巨大的克洛巴克人吼道。 “是吗?”凯隐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所知道的东西不适合你这种人。” 有几个人小声表示赞同。那就从这个克洛巴克人开始吧,凯隐想到。他个头最大,是主事的。拿他杀一儆百,其他人就会学乖了。 不。太简单了。 凯隐笑了。“你刚刚就回答了一个问题,克洛巴克人。” “我……” “我问了一个问题,你给出了回答,”凯隐继续说。“并不难嘛,不是吗?所以你们不是抗拒提问吧?关键只在某些特殊的问题。” “我不会落入你的游戏的,你他喀的,”那个克洛巴克人狠狠地说。 “而你却想让我落入你的游戏。我认为这里必须交出点东西,先生,而且我确信你没有任何话语权。所以开始吧。我要名字。列出你在边缘星球的联络人和同党。那两个带你们来到这里的圣使。你们来到艾欧楠之前有关系的人。” 那个囚犯向一边看去。 “从第一个名字说起吧,”凯隐说。 “我们不是被带来的,”那个克洛巴克人喃喃地说。“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请给我第一个名字。” 那个人直直地盯着洞穴的地面。凯隐解开了枪套的扣子,抽出光坍手枪,铬金枪身在红润的暮霭中闪烁。他把拇指放在启动开关上,立刻听到一声电池升至发射状态的鸣音。 “第一个名字,”凯隐用更加强硬的声音说。 那名囚犯摇了摇头。 凯隐慢慢举起手枪,瞄准了跪在地上的克洛巴克人的额头。有几个人发出了细微的惊恐声响。“第一个名字,”他又重复了一遍。 “要射杀我就请便吧,”那个克洛巴克人的目光依然紧盯着地面。“这就是帝国主义者的想法。威胁我们。虐待我们。所以你开枪吧。这样你就肯定什么都得不到了。我将带着所有圣使的祝福穿过奥能之门,并且心满意足地得知你没能得逞。” “是的,”凯隐说。“你一定会的。但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 他瞄向了别的地方。现在这把光坍枪对准了克洛巴克人旁边的女孩。她是个怪人,瞪大了眼睛,满脸庄重。和其他人不同,她选择直接看向凯隐和他的枪。 “交出第一个名字,克洛巴克人,不然穿过生死之门的将不是你。你将依然在这里,好好地活着,没有祝福也没有满足,只有她的辫子挂到你衣服上。” 那个克洛巴克人眼光锐利地看着那个女孩,担心之情夺眶而出。“你不会的,”他嘶嘶地说。 “噢,我会的,”凯隐说。“我肯定会的。一个接一个,来者不拒,直到我拿到我要的名单,还有所有其他问题的答案。这个游戏很简单。关键在于需要多少具死尸才能让你明白回答的重要性小于生命。一具?三具?十五?一百?”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待——” “这是我的工作。我不喜欢这样。你觉得我喜欢杀人胜过问问题这种简单的事吗?你,就是你,让我的工作变得有必要。你让我别无选择。事实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那么残忍!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根本不应该被抹削头颅,全是因为你回答得太慢。” 那个克洛巴克人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我……我绝不会……背叛……” “好吧,或许我应该敬佩一个有原则的人,”凯隐叹息道。“原则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要死的人不是你,就尤其重要。” 他看着那个女孩。她的双眼是那么大,但奇怪的是其中没有任何恐惧。他从没见过如此冷静的人。这感觉令人不安。他觉得自己应该质询她——特别是她——并且掌握她所知道的一切。 荣幸(凯隐番外篇) 但他的意图已经定了。他已经把她选为处决的样板。如果让步就等同于软弱,就会助长其他人的坚决。 可还是…… “要知道,你朋友的不合作是可以由你自己来弥补的,”他直接对那个女孩说。“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你开口。第一个名字。让这个蠢货看看流血是可以避免的,我会手下留情。” 她瞪着眼睛看着他,安静无声。 “快点,”凯隐说。“第一个名字。这样的机会我不常给。” “娑娜不能告诉你任何东西!”克洛巴克突然说道,他几乎是在啜泣。 “我,我敢肯定她能告诉,”凯隐盯着女孩的双眼。“我敢肯定她死也要说。娑娜?是你的名字吗?娑娜,很简单。一个词。一个名字。作为我们的起点。第一个名字。” 女孩没有任何回应。凯隐感到他的厌烦正在变成粗暴的愤怒,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一直在克制,还给了她机会,现在她让他看上去像个白痴。史无前例。 “娑娜,你真让我失望,”凯隐说着,扣动了扳机。 冲击波在洞窟中激荡。 凯隐过了一会才爬着站起来。烟尘从外面灌进来,碎石从洞顶落下。这下震荡将他掀到半空,他开火时已彻底偏离了目标,没有打中女孩的头。 又有两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外面传来。 “走!走!”奈久里大喊道。飞射士兵也有几名倒在了一旁,正向着出口方向爬行。囚犯们惊恐地畏缩着。 除了那个女孩。 “继续看好他们!”凯隐对索立帕斯喊道。他向出口跑去,进入光线中的时候刚好看到那架小型战斗飞船第三次掠过。奈久里的一艘运输船已经成了冒火的废铁架。那架战斗飞船像一枚墨绿色的飞刀,闪烁着下降到高地上方,发射了重炮。光的锋刃从光坍灭炮口中喷出,第二艘运输船也炸了,船壳被火焰之柱击碎并抬起,侧翻后重重摔了下来,砸碎了凯隐的demax-3小飞船。 奈久里正在喊话下命令,他的飞射士兵们在洞口处组成了一道防线,武器配装全面展开,向天空射出火瀑弹幕。 “等等!”凯隐大喊道。 “什么?”奈久里问。 “停火。如果他们想杀我们,他们就直接炸山了。他们要的是我们的注意。” “停火!”奈久里命令道。 “联系我们的主舰”凯隐告诉他。“让他们按兵不动。别愚蠢地尝试营救或者支援。” “你在玩火,老朋友。” “这次玩的算小了。照做吧!” 凯隐听到奈久里启动了交互面板。他走向前,黑烟正在从飞船残骸中滚滚流出。地表的热气让黑烟翻江倒海。他能感到热度扑在脸上。 “来啊,”他低声呢喃。“继续。来。” 那架绿色的战斗飞船又出现了。它以悬停的速度从高地的边缘冒了出来,引擎喷口向下方提供升力。彩色驾驶舱盖反射着阳光。它一点点穿过翻腾着的黑烟,向他们靠拢。第二架也出现了,灰色,从左侧靠近。 然后又来了第三架。这次是红色的,沿着高地的中心线直接开过来,正对着他们。 三艘飞船在二十米以外低空悬停。“啊,喀个批,”奈久里说。“辛迪加。” “是的,”凯隐说。他立刻就认出来刚才开火的飞船使用的混合定制设计风格:黑市武器系统,一些合法、一些怪异、和较小的船身比起来,武器的比例大的夸张。三艘船的船体都是帝国建立前的技术,肯定是从垃圾星球上回收的旧型号,由辛迪加内部的武器工匠进行翻新。 那艘红色的飞船体型最大,腹部挂载了一个梭舱。这是遮蔽力场发生器。很严重的违禁物品。之前的软回信号不是一艘船。传感器上模糊的鬼影是这三艘船生成的,在遮蔽力场内部以紧密的阵型编队飞行。怪不得没有质量和密度的硬数据——他们把自己变成了流体,可能是以滚动抛物轨迹进行伪装,然后一进入大气层就立刻分散行动。 聪明,凯隐心想。典型的犯罪活动,通常用来偷渡穿越封锁和看守舰队。 红色的飞船向前挪了一点。彩色驾驶舱盖打开了。 “我能把这个喀批货的脑袋崩了,”奈久里建议道。 “让我谈谈,”凯隐回复他。“但让你的兵都锁定好目标。要想把他们打下来,就必须一瞬间完成,不然他们让整片地区化为火海。” 奈久里点了点头。凯隐走出阴影,不紧不慢地滑下坡地,走进高地中间的阳光中。他高抬着头,大步跨过地上的尘埃,向领头的飞船走去。 “你来这有事吗?”他喊道。 红色飞船的驾驶舱是两座的。一名驾驶员戴着面甲坐在前面,正通过机炮瞄准具看着凯隐。另一个人从后座站起来,摘下了呼吸面罩。“有事,”他说。“没想到等我的是一位枢机将军,不过每一天都充满新鲜和精彩,不是吗?” 这人是扎戈。科伦·扎戈。辛迪加的首脑之一,主要活跃在星系边缘。 凯隐的交互面板立刻通过面部和声音识别出了他,但凯隐本来就认得他。所有德玛克西亚的军官都知道扎戈,因为已经在上万个悬赏令上见过这张脸。他逍遥法外了很长时间,因为他很少亲自露面。 所以今天什么事这么重要? “我很荣幸,扎戈,”凯隐说。“能与你面对面。” 扎戈咧嘴笑道。“哦,荣幸的是我才对,悉达·凯隐。百闻不如一见。” “你刚刚破坏了许多帝国的公物啊,”凯隐一边说,一边示意了一个在燃烧着的残骸。 “只是想隆重一点。” “你成功了。到这来有何贵干呢?我猜你要的是圣使和他们的追随者吧?有什么安排吗?” 扎戈看上去真的很惊讶。“圣使?我他喀的要圣使做什么?” “你不是来找他们的吗??” “不是,长官。这事跟我无关。” “那又是为什么呢?” “我猜,理由和你一样,”扎戈说。“我是说,枢机将军飞射到边缘星球这种事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这么看来,东西就在这吧?” “在这,”凯隐不动声色地掩盖自己的情报缺失。“你是怎么听说的?” 扎戈看上去正在沉思。“我猜,也和你一样。” 凯隐从这个人身上读到异样的感觉。科伦·扎戈出了名的自信过度而且耀武扬威,但他现在却好像心烦意乱。 监牢(凯隐番外篇) “啊,我也只是……”凯隐耸了耸肩,模仿他的奇怪举止。“你知道的。” “我知道,”扎戈点了点头,真心诚意。“真是怪事,啊?冥冥之中的召唤,就像是星空在说话。我知道……我知道我必须得到它。我知道它必须是我的。恕我直言,枢机将军,你是无法阻止我得到它的。交出来或者让路,随你挑。我拿定了。抵抗的话……我们就把你们全都烤熟,再抢过来,然后启动遮蔽力场,你们的主舰根本都来不及进入闻味儿的距离。” “我毫不怀疑。” 这根本不合乎道理。扎戈是个危险人物,但他不是疯子。他的三架战斗飞船的确能在战斗力上超越凯隐的地面战斗力,但温馨提示号和碎形剪刀号可是任何辛迪加战力都唯恐避之不及的重核舰队成员舰。 科伦·扎戈亲自前来。这可不是凯隐在资料中读到的炫技冒险。这是另一种行为。一种冲动。强迫性的冲动。 这会成为他的弱点。 凯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需要理清思绪。需要完成自己身为枢机将军、也是使他成为枢机将军的那类工作。 “好吧,你把情况弄得很紧张,我的好人先生,”他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臂,用优雅的核心星球姿态行礼——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姿势意味着正式的服从。然后他又摆出了投降的深鞠躬,单膝跪地,肩膀前倾,双手放在两侧。他的右手握着那把纹饰长枪,与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扎根于尘土,矛头指向上方,这是军礼的角度。“事已至此,我们必须给你让路了。” 凯隐可以感到热度的蜇刺,闻得到烟波的味道。他可以感受到科伦·扎戈凝视的视线,或许正在因为自己轻易得来的胜利而感到惊讶。 凯隐是个强壮的人。他的基本生物特性就已经在严格的规律训练而精壮灵巧,又进一步接受了科学的强化。和所有枢机将军一样,他也是个经过显着增强的存在。 他一直等到扎戈开口说话。他刚说出第一个音节。 “你——” 凯隐依然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掷出了长枪。没有蓄力,只是随手扔出去,沿着长枪原本已经对准的角度。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依然半跪在地,卑躬屈膝。 在他臂膀的推动力作用下,长枪从下方击中那艘悬浮着的红色战斗飞船,位置刚好在遮蔽阵列梭舱前方。枪头的宽刃刺穿了船壳,然后继续上行,穿透了飞船腹部的冷却回路和姿态平稳系统。然后又穿透了驾驶舱底层,穿透了驾驶员座椅,穿透了科伦·扎戈。 长枪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就像一根烤肉用的铁钎串起悬停的飞船,钝的一头在下面,尖的一端钉住扎戈,从飞船的上方穿出。 他保持着正立的体态,被钉在高高的座椅靠背上。僵死的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 突然间,一切都开始动起来。红色的战斗飞船开始剧烈摇晃,它的内部系统已经被撕裂破坏。它的引擎由于导压失常而发出嚎叫。那位辛迪加驾驶员隔了一阵才开始做出反应——他们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一切就已经晚了。奈久里一直在伺机待发。他看到凯隐掷出长枪的那一瞬间,立刻就给出信号,他的飞射士兵们打出一轮完美的齐射。枪炮配装展开,光坍炮火呼啸着射向灰色和绿色的战斗飞船。灰色的飞船直接在它悬停的位置解体破碎,在持续的重火力齐射下彻底瓦解。它的引擎核心发生了爆炸,火球将千疮百孔的船壳炸向四面八方。 凯隐从半跪的蹲姿变为向上的冲刺。那艘正在剧烈摇晃的红色飞船几乎低得快要削掉他的脑袋,但他高高跃起,越过右舷的机翼。虽然驾驶员在极力挽救,但飞船几乎已经失控自旋。左侧的机翼远端触到了地面,激起一片碎石。悬停引擎掀起尘土,如同一场沙漠风暴。 凯隐落在颠簸的飞船上方,一步步爬向暴露在外的驾驶舱。扎戈依然被钉在座椅上,望着远方,每一下摇晃都像是要把他从座椅上扯下来。前方的驾驶员正在手忙脚乱地操控飞船,没空理睬其他任何事。 奈久里的士兵依然在倾泻火力,但那艘绿色的战斗飞船制造了更多麻烦。它有某种定制护盾,吸收了光坍能量。一簇簇光点在船首的油膜样雾霭中消失。飞船呼啸着前进,开始寻求复仇。它打开武器挂舱,冲向飞射士兵的阵线,在尘土上激起密集的爆炸。 还没等奈久里下令分散,他的两个手下就被原地火化了。飞船向上爬升,然后开始逐一猎杀逃跑中的士兵。即使是飞射士兵的强大地面火力,面对飞船的时候也只有靠出其不意才有胜算。 而他们已经失去了奇袭的先机。 凯隐一只手抓住战斗飞船驾驶员,将他扔出驾驶舱。那人惊叫着滚落机翼,坠向地面。 凯隐抓住驾驶舱盖的外框,落入驾驶舱。他的交互面板显示平衡控制设备已经彻底损坏——长枪刺穿了许多重要系统。他火速进行了调整,抵消了过冲,同时补偿了一个已经熄火的引擎喷口。他依然保持驾驶舱敞开,操控着红色的飞船跌跌撞撞地向前飞,轻擦着地面以极低的高度开始加速。 绿色的战斗飞船正在对着坡地扫射。凯隐看到它正在展开主炮挂舱,准备削平整座山。他拉稳操作杆,启动了红色飞船的火力系统,给主电容充能,锁定了面前的绿色战斗飞船。 他打开了主光坍阵列。开火的力量让这架已经失衡的飞船更加偏斜,它像个醉汉一样乱晃,最后几发炮火完全射偏,像夜空中的曳光弹一样飞像高空,越过山顶。 但是这组炮火的前段正中目标。绿色的战斗飞船彻底没了船尾,然后又失去了一个引擎。驾驶员试图找回平衡,但整个飞船逐渐在空中破碎,从尾到头裂成碎片脱落下来。它开始爬升,拖着火焰和残骸的尾迹。然后突然间,似乎是刚才已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它像一块石头一样坠落,头朝下落地。 爆炸在沙尘上激起冲击波,留下一个巨大的热砂陨坑。 凯隐勉强维持脚下的战斗飞船在在空中悬停。许多个故障警告同时从控制台响起。他一点点切断能源。红色的飞船落在尘土里,弹起一段距离,然后开始滑行,一边的机翼插进了地里。 他关闭了所有系统。砂石依然在敲打前风挡和外壳。他把自己撑出驾驶座,最后看了一眼扎戈失落的表情,然后跳回到地面上。 他正在逐渐走远,这时船壳内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一起,然后火焰开始蔓延,等他走到奈久里身边的时候,红色的战斗飞船已经成为燃烧的火葬堆,那个人还被贯心插在中间。 奈久里正在集结手下的士兵。他看凯隐的眼神混着惊讶和钦佩。“你是个发疯的蠢货,”他平淡地说。 “我不同意,”凯隐回应道。“但我觉得是该搞清楚这团破烂事的缘由了。” 在关押囚犯的洞窟内侧,这个世界有一个空洞。一口粗糙的竖井,直径三十米,垂直向下开出上百米的空洞。 资格(凯隐番外篇) 凯隐站在井边向下看。此处的岩石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切割开来,以很大的尺度被割离。即使是舰队的飞射战舰主炮,也无法如此精准地取走行星的一部分。 而且被移除的物质去哪了?彻底毁灭了? “在下面,”奈久里说。 凯隐开始向下攀爬,竖井的内壁有一环环粗糙的水平线。贴进看的话,似乎是极高的热量留下的痕迹。暴露在外的岩石是光滑的粉色,向像抛光打磨过的宝石一光滑。但所有上层表面都落了一层灰尘。这里的切割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甚至可能有上千年。不知为何,凯隐突然想到一块白炽状态的金属掉到了冰川表面,一路向下融化,侧壁又迅速冻结。 但什么东西能融化岩石呢? 他向下攀援的同时用交互面板扫描搜寻线索。跟在开隐身后的奈久里清楚地听到了他倒抽凉气的声音。 “我知道,很惊奇吧?”他说。 “这些数据都是准的吗?”凯隐喃喃地说。 “看样是。” “这不是……这里,”凯隐一边说,一边让交互面板重新扫描。 “的确不是。” “就好像……凯隐很难形容。这里的量子踪迹非常古怪。似乎是通过另外一个现实,另外一个空间维度,与艾欧楠的这座山产生了短暂的交叉,将其完全否化,然后留下这个如同伤口一样的虚空。” 制造这个伤口的另类物依然有丰富的残留物分散在这里。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需要一位枢机将军到场了吧?”奈久里问。 凯隐没有回答。他在揣测。这是跨空间碰撞的结果吗?某种量子异象?是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的意外?这些现象曾经只存在于理论,或者是飞射引擎失败的灾难结果。这可能是多重宇宙理论体系的确凿证据…… 奈久里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的确是枢机将军的工作,凯隐原本就已经很高的位置将因此更加突出。这是一次突破性的发现。这将让他成为德玛克西亚帝国最有名的人。毫无疑问,这种壮举足以讲一个人推到至高点。 凯隐暂停了一下。他被自己这种想法惊住了。这里的工作还没完成,这是枢机将军的职责。评估、分析、思考、收集一切,为帝国谋利。 他的脑海中进来了一个新的想法,一个让他十分不安的滚烫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应该与奈久里一起商量,共同策划调查的过程。 但他不想这么做。他想把这个发现据为己有。他不想让任何人跟进来,甚至包括奈久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 凯隐再次停住了。怪不得其他人会到这里来。辛迪加,圣使。这是一份惊人的宝藏。只不过……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凯隐问。 “什么?” “我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呼叫了我。你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在追赶圣使。那么圣使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他们也是听说的……?”奈久里试探道。 “听谁说的呢?” “他们使用秘密的禁忌故事交流,全都是无稽之谈。可能有什么传说或者神话或者……我不知道,藏宝图?” 凯隐无法信服,如果任何人,不论是谁,只要在任何时间发现这个,都会在第一时间利用它。使用这里的数据,和它所代表的信息。这里应该会成为一处圣所、神庙、或者在其周围生成一种文化,或者让一个人成为皇帝……甚至干脆可以成为一个新帝国的基石。 不。没人知道这里。圣使来到这里……只是出于直觉。 “那辛迪加呢?”他问奈久里。 “辛迪加怎么了?” 扎戈事先知道,凯隐想道。那个可恶的赌徒并不知道圣使也在这。他来就是为了这个,而且他对此存在偏执和迷恋,冒险失去一切——甚至敢为此与更强大的帝国战斗力量正面冲突。 而他来到这里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召唤了他。穿过空荡荡的宇宙空间,召唤他。 凯隐感到皮肤粘湿。他跳下最后几米的距离,他的不安更强烈了。深坑的底部有什么东西,似乎与基岩融合到了一起。 “这……” “我们觉得就是它弄的。”奈久里说。“似乎是它掉到这里,然后就弄出了这个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碰它了吗?”凯隐问。 “没有,长官。我们谁都没碰。谁都没那个胆。” 凯隐蹲下来。此物像黑暗的骨骼化石一样嵌在灰白的母岩中——就像是某种极度古老的化石如今被曝露在阳光下。他可以看出狭长优美的握柄,略带弧度。一个巨大的刃头。握柄和锋刃都用交互面板无法识别的某种黑暗金属元素铸造,而且大小正好适合人形生物的双手。 这是一把镰刀。一把战争的武器。一件不存在于任何文明的大师之作。 凯隐好奇一个东西怎么可能同时如此优美而又如此丑陋。 他听到一阵低声的窃笑。“什么?”他看向奈久里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奈久里答道。 凯隐试了试自己的交互面板,但没有任何信号。 “我们位置太深了,”奈久里说。“这里有什么东西阻碍了通信。” “回到上面去,”凯隐说。“给碎形剪刀号发信号。我要一支科研小队,配备全套监测设备。让他们在两小时之内下来。我们要把这个地方一点点拆开,带走每一丝信息。” 奈久里点了点头,但他没有离开。“你变了,”他说。 “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枢机将军了。你的语气——” 凯隐哼了一声。“我没时间说这些,”他说。 “刚才跟辛迪加的华丽对决,算什么事?我损失了四个人。四个原本不需要死的人。全都是为了让你炫耀。” “刚才的情况很微妙。” “我们当时就应该呼叫主舰。直接把他们消灭。可是,你却非要卖弄。长官。” “我们取得了需要的结果,”凯隐说。 “死了四个人。” “指挥官,去呼叫主舰。我再说最后一遍。” 奈久里踌躇着。“我把你叫过来是因为……神啊,我把你叫过来是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为我准备的。在我的位阶之上。我想到了你。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你应该有资格。” “有资格?” “得到这宝藏的资格!我是说,我是谁啊?我没这种资格……”他看向凯隐。“但我以为你是够资格的。我以为我是在对帝国履行职责,对朋友负责。但现在我看到你。看到你的为人。看到你的变化。” 出言不逊,杀了他。 凯隐环顾四周。谁说了什么。 “还有别人吗?”他小声说。 “什么?”奈久里恼怒地问。 “指挥官,你在下面布置守卫了吗?” “没有。” “那刚刚是谁说话?” “没人说话!”奈久里厉声说。“你什么毛病?我觉得我不认识你了。” “去联络主舰。抓紧。然后回来向我汇报。” 奈久里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向上爬。凯隐依然蹲在石中嵌着的武器上方。 “是你说的,对吧?”他问道。 还需要问吗。我呼唤。有人听到。有人来到。我只对够资格的人感兴趣。 “人们总是在提资格。谁有资格?有什么资格?” 获得我的资格。当有人证明了自己,我就知道是否够资格。或许那个人是你。 圣使(凯隐番外篇)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只需要让我知道你就够了。我会一直呼唤,直到我找到那个人。然后我就会停下,因为我将不必呼唤任何人。 “我是枢机将军,效忠于——” 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我感兴趣的是你的本质。你的野心。你的梦想。你的能力。你如何看待宇宙。你如何构想宇宙应有的样子。 “我告诉你我是枢机将军,因为这个身份很重要,”凯隐尖锐地说。“我有我的工作。我的职责。” 一个令你厌恶的职责。一个让你越来越气馁的职责。追随一个在你看来正在衰弱的人。效忠于一个在你看来过于谨慎的大业。日复一日的挫败,因为没人和能和你一样清晰地思考。没人敢认同你想实践的行为方式。没人有那种力量。 “我的职责是为德玛克西亚帝国拿下这个地方。我不相信自己正在和一个古董武器说话。我相信我正暴露于量子变异差之中。这是我自己的头脑在作怪。” 所以我这是变成幻觉了,是吗? “这个地方是个具有伟大科学意义的异常空间。你是其中最主要的物件。我……我想象出这些声音是因为此处残留的异常能量,然后——” 奈久里已经去了很久了,你没发现吗? 凯隐站了起来。他查看了交互面板上的精密时钟。奈久里已经离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过去这么久……? 时间只是另一种幻觉,你很快就能支配它。 “前提是我够资格?”凯隐恶狠狠地说。他转过身,开始向地表攀爬。 他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窃笑声。 任何人的迹象都没有。 “奈久里?” 通信连接是空白的。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又是辛迪加?扎戈的人?凯隐应该会听到枪炮声才对。 他抽出手枪,悄悄向前走。 囚犯们依然在洞窟里,一言不发、充满恐惧。见他进来,他们只是眨眼。“你们的看守呢?”他问道。没人回答。 他来到那个女孩娑娜面前,然后扶她站起来。 “我看到那个吸引你们过来的东西了。我看到它了。它是什么,告诉我。” 她没有回答。 “娑娜,”他说,“你得说话。赶快。” 她瞪着他。他将手枪握得更紧了一些。 不要浪费了她。她可是非常宝贵的。你还没明白吗?你会用得上她的。 凯隐把那个女孩推了回去。他走到洞口。 飞射战士的刀刃差点切下他的头。凯隐躲了过去,剑刃劈中了岩石。他用两发手枪干掉了那个士兵。尸体靠着墙滑到地面。 里戈。奈久里的手下。一个好兵。 他们全都不够好,你够吗? 他们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光坍飞弹点亮了洞窟廊道。他开火还击,又打倒了两人,紧接着用转身踢开另一个士兵。他踉跄着向后倒去,手捂着面甲。凯隐夺过他手里的阔剑,将他砍成两半。 他灵活地转身,用阔剑的剑柄斜向上击中另一个士兵的后背。换反手。剑柄的钝头击中了他身后偷袭者的腹部。旋转。剑刃切开了目标。 有人向他开枪。光坍子弹。格挡,格挡,格挡。阔剑在他手中飞旋,钛金镀层吸收了能量,将子弹反弹开。 “这他喀的搞什么?”他怒吼道。 “你不配!”一个声音吼回来。“它不该给你!” 奈久里的声音。 凯隐向前飞奔。迎面冲来的一个飞射士兵被他踢中了腿,然后被按在地上。 维奇兰从侧面同时撞到他们两人身上。这位小队长装甲厚重,而且安装了力量增强组件。她挥拳打来。凯隐试图格挡,但她的充能拳套打断了阔剑的剑柄。凯隐低吼着,向后弹开,躲避下一次打击,然后将阔剑破碎的前端插入维奇兰的胸膛。 斯比克斯向他扑来,凯隐用鹰喙手刀击穿了他的鼻骨,一击夺命。 “让你的人停下来,奈久里!”他一边大喊,一边想洞口的光亮处移动。“你这是疯了!” 这是考验。 “奈久里!我们被耍了!这不是真正的你!” “哦,这就是我!”一个声音回荡着。“这是我,真正的我。第一次如此真实。我现在已经看到全部!看到世界应有的样子!” “奈久里!” 一双铠甲铁拳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越勒越紧,凯隐开始喘不过气。 “奈久里是对的,”他听到索立帕斯的声音。“你只是发迹了的傻子,凯隐!充满了喀个批的自信!它不应该属于你!你配不上它!” 凯隐屈身蓄力,然后将索立帕斯摔过肩。他重重摔在地上。 “那应该是谁?”凯隐问。“你?” “很显然!”索立帕斯弹起来,抽出一把刀。“它选中了我!它说我就是那个人!我亲耳听到!” 一记光坍闪过,索立帕斯的头蒸发了。他的尸体瘫倒下来。 “说谎!”库尔勒战战兢兢地说着,一点点向前蹭。他双眼瞪圆。他的手枪依然瞄准着索立帕斯。“是我!他呼唤的是我的名字!” “我们都被耍了,”凯隐说。 库尔勒突然将枪口对准了这位枢机将军。 “我们所有人,库尔勒。所有人。它正在操纵我们自相残杀。” “或许吧,但它是不会说谎的,”库尔勒说。“不会对我说谎。” “我们不知道它会做什么。把枪放下。” 库尔勒低吼道。“我知道它会做什么。它会让你成为你应该成为的人。我看到了,一清二楚。它将占有你。让你变得……完美。让你看到意义。让你知道谁值得信任。谁值得生活死。” “不是这样的,”凯隐说。 “就是这样的!它告诉我的!他告诉我我才是那个人。” 他开火了,但凯隐已经动了起来。子弹擦过他的后腰,他顺势钻到库尔勒瞄准的胳膊下方,折断了他的手臂。 库尔勒跪倒在地,捂着手肘。凯隐夺过手枪扔到一边。 “它告诉我了,”这名士兵啜泣着说。 凯隐从他身边走过,但他抓住了凯隐的腿。凯隐用一发仁慈的子弹了结了他。 他走到洞口。“奈久里?” 奈久里正在等他,手中握着长枪。 惊吓(凯隐番外篇) “我承认,”这位指挥官说,“我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把你叫来。你?真是大错特错。我当时不够自信。以为自己无法驾驭它。但我能……我能做到。” “做到什么?” “成为它所需要的人。我能。我现在看到了。它不需要你这种人。你不适合它。但像我这样的老兵?哼,那就完全不同了——我将成为它想要的一切。” “奈久里,”凯隐说。“放下长枪。退后。你失去理智了。” “他告诉过我你会这么说。” “我们全都受到了跨空间——” “不!不,我们没有!这一切都是在你来了以后才开始的。我已经在这好几天了!” “那是因为我是它想要的人,”凯隐说,“它一直在等我。现在它在试我。” “试你?” “试我够不够它所需的残忍。而你……奈久里,你是我的朋友。它在利用你。放下长枪。我们可以拿下整个——” “不!它是在试我。你不是它要的。你什么都不是。我们不是朋友。神啊,你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以为你很特别?被选中的人?够资格的人?太像你了。如此喀个批的自大!如此不可一世!” 奈久里向前一步。凯隐开了枪,但高速旋转的枪杆挡开了子弹,反弹到洞窟的墙上。又接近了两步,飞旋的枪刃将光坍手枪的枪口削下了一块。 凯隐后手翻躲开。枪刃擦过他刚才脚下的地面。他冲向奈久里,一拳打在腹部,然后又打中咽喉。奈久里踉跄着向后退,凯隐接上一记回旋踢,击碎了他的下颌,把他打倒在地。 “如果……不是我……”奈久里的声音支离破碎,“……也不会是你。其他人……正在赶来……” “其他人?你不要动。我得给你呼叫医疗急救。” 杀了他。 “闭嘴。” 证明你的本质。杀了他。 “闭。嘴。” 凯隐走出洞窟,走进阳光。 你要没时间了。做出抉择吧。 他可以看到温馨提示号。奈久里终究还是呼叫主舰了。它正从西面低空飞过来,六千米开外,遮住天空,掠过山脉。 来势汹汹。炮舱纷纷打开,准备进行地表轰炸。一整支战舰的船员,不论男女,全都在听从召唤。不论男女,都认为自己具备资格。不论男女,都亲自被同一个声音告知。 凯隐打开了自己的通信连接。 “碎形剪刀号,给我接薇舍尔船长。” “是我,长官。” “出了些情况,船长。优先度一级。叛变。立刻锁定温馨提示号。” “长官?” “你没听错。锁定并开火。全弹发射。” “长官,她是我们的——” “立刻执行命令,不然你就将让一位枢机将军受死。锁定并开火。优先度一级。叛变事件。” “是,长官。我们正在接近。引擎启动。我们将在八分钟后进入射程。” 太慢了。奈久里的船很快就会把你炸成灰。 “你也一样,”凯隐喃喃地说。 我会继续活下去。我会继续等待。我会再次呼唤,看下一次是谁来。除非你够资格…… “只要占据了你,呼唤就能停止?” 我是这么告诉你的。 凯隐转身跑进洞窟。温馨提示号已经距离很近了。他还有多长时间?三分钟? 他跑到竖井口,迅速沿着光亮粉色的内壁向下爬。有两次他险些掉下去。他脚下的石头碎裂松动。他在快到底的时候直接跳了下去。 那把镰刀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改变心意了?反省了? “闭嘴,”凯隐说着,抓住了它。 他花了一秒钟才将它取出。他将它握在掌中的同时,看到它眨了下眼。一只眼睛在镰刃的根部睁开,粉色的火焰灼烧他的视网膜,凝视他的心,就像—— 他看到了寂静。他看到了广阔的时间之井。他看到了一瞬间被延展成永恒。他看到徘徊着的静止和冰山的安静。他看到怪兽般的寂静灵体潜伏在一个被腐化的宇宙中。 他听到了一个名字,如同一声叹息。 拉亚斯特 他知道现在这也是他的名字了。 “皇帝会要求提交一份报告,”薇舍尔船长紧张地说。“一份详尽的报告。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凯隐从他靠窗的座椅上抬起头。匆匆掠过的星光从舷窗外的飞射空间照进来,在船舱里投射出奇怪的阴影。 “我正在写,船长。这份报告将完整且详实。但这是机密。艾欧楠上的叛变,以及随后温馨提示号的毁坏,不能声张。为了军队士气。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 “是,长官,”薇舍尔说。 “还有别的事吗?” 薇舍尔摇了摇头。“我们的正在返航,按命令回归重核舰队。最大飞射速度。” “囚犯们呢?” “看守严密。抵达以后可以立刻转移交接进行扣押和审讯。我敢肯定我们能从他们嘴里撬出许多东西。整个星区的圣使秘密活动的重要信息。” “特别关照一下那个女孩,”凯隐回应道。“那个名叫娑娜的。我会亲自处理她。我相信,她有特别价值。” “是,长官,”薇舍尔说。她向凯隐敬礼然后离开了他的船舱。 你告诉他们什么? “我会告诉他们我想告诉的。” 很好。 “你要告诉我什么?” 一切。 “很好。你想要什么?” 嗯,或许这一点我不会告诉你……不,我会的。信任是任何关系的必要基础。凯隐,我想要的是—— 凯隐猛地向侧面闪开。即使按照他的敏捷标准来看,也太过迅速。已经不属于人类可能达到的范畴。 绮罗的斧子切碎了空无一人的靠窗座椅。 那把镰刀闪了一下。被割成两半的老旧战斗机甲垮在甲板上,火花四溅,末梢还在抽动,他光学设备中的光熄灭了。 “惊喜……” 这将会是凯隐给所有人的一份最大的惊喜,任何人包括凯隐自己都没想到故事的发展竟然会变得如此微妙,这让凯隐感到不可思议和窃喜。 这将会让所有人惊喜,甚至惊吓。 容器(复仇焰魂番外篇) “我做不到。” 说这话时基根觉得舌头僵硬,几乎是撞在了牙齿上。但他仍然把这几个字挤出了口。 “师父,我做不到。” 失败让他有机会喘了口气。谁能预料到挫折竟会如此磨人呢?他望向老人眼中,看看是否有一丝同情——让他嫌恶的是他确实看见了,清晰得如同无云的晴空。 师父说话时掺有一种来自远方的轻快调子。这种口音在北风呼啸的地方很少听到。“这和你做不做得到没有半点关系,”他说,“是你不得不做。” 老人打了个响指。紫光一闪,枯柴堆活了过来——意念力刹那间便生起了一堆营火。 基根把头转向一边,往雪里啐了一口。这些话他早就听过,一如既往全是废话。 “你弄得好像很容易似的。” 师父耸耸肩,仿佛需要想一阵子才能回应基根漫不经心的控诉。“应该说是简单,不是容易。这是两个概念。” “但肯定有别的方法……”基根喃喃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烧伤的疤痕。他一边说,一边愈发地坚信。肯定有。不会总是这样,不可能总是这样的。 “为什么?”师父看着他,眼光中满是藏不住的好奇。“为什么肯定会有别的方法?就因为你不断地败在这个方法上吗?” 基根低声说:“只有懦夫才会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师父挑起一边眉毛:“嗯,一个野蛮人,大字不识,十以上的数就不会数了,倒也会说些聪明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坏笑,气氛缓和下来。他们热了汤,装在象牙杯里小口地啜饮,营火给他们披上闪动的琥珀色。在他们头顶——苔原上空大约上百英里的高空泛起了涟漪般的光芒。 基根望着天空中熟悉的奇景。薄纱似的辉光轻柔地爱抚着月亮还有周围摇篮般的星辰。虽然他对这片土地满怀鄙夷,但是只要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瞧,照样能发现无穷的美景。 有时候只要简单地抬头看就行了。 “今晚的精灵跳得很欢。”他说。 师父将古怪的凝视抛向天际。“你说极光?这不是精灵干的——只不过是太阳风作用于高空的……” 基根盯着他。 师父话音渐弱,生硬地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二人重新陷入了沉默。基根从腰带上取下一柄小刀,在一块没有烧着的木片上刻划。他的刻工很轻巧。曾经引燃火焰夺人性命的双手,此刻的目的就平和了许多。 从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老法师正望着他。 “我要你吸口气。”老人说。 小刀仍在划着木片。“我现在不在呼吸么,我一直在呼吸。” “请你,”师父的耐心快要到头了,“不要这么愚钝。” “这么——什么?” “愚钝。意思是……唉算了,当我没说。我想你吸口气,然后尽可能憋住,越久越好。” “为什么?” 师父似乎叹了口气。 “行吧。”基根把木片扔进火堆,又把骨柄小刀塞回鞘内。“行,行,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胸膛和肩膀的肌肉都鼓了起来。他憋着气安静地看着师父,弄不明白接下来要干什么。 “你吸进去的空气并不是你在身体里创造出来的,”法师说,“你将空气迎进去,让它维持你的生命。你的身体需要时它就能派上用场,呼气时就又会将它释放出来。空气从来都不属于你。你只是它的容器。你吸气,呼气,你就是空气流动的通道。” 基根想要松气,但师父对他摇了摇头。 “不行。还不够。基根,感受空气在你的肺里。感受它要冲破你身体的樊笼。感受它挣扎着要脱逃的欲望。” 年轻的野蛮人脸憋得通红。他说不了话,眼睛里满是疑问。 “不行。”法师回答。他举起一只褪色的手指着基根。“继续憋。” 基根的耐力耗光之后,好胜心涌了上来,让他又挺了一阵子。等到他好胜心随着胸口的疼痛开始动摇,剩下的就完全是纯粹的固执。他全身发抖,眼光像刀子似的盯着师父。他知道这肯定是在考验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证明一些东西,哪怕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他的视野边缘变成了雾蒙蒙的灰色。脉搏有节奏地擂着他的耳朵。师父一直观察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终于,吸进去的空气爆发出来,回归了清冷的夜风。基根瘫倒在地,喘着粗气。这一刻他就像一头狼,朝周围龇出了獠牙,提防着任何趁他虚弱时来犯的危机。 师父依旧看着。 “我刚才还在好奇你会不会把自己憋昏过去。”师父嘟囔着说。 基根咧嘴一笑,握拳撞了一下自己胸口,显然很骄傲自己能憋这么久。 “问题就在这里,”师父打量着他的姿势,“我说过空气不属于你,可是你却觉得能把空气憋在身体里越久越值得骄傲。魔法也是同样的道理。你渴望得到魔法,认为它是可以据为己有的一件东西。你固执不放,却忘记了你只是魔法流经的通道而已。你将它堵在自己心里,扼在手中,魔法也就窒息了。因为你把魔法当成可以听候你调遣的某样物品。而你错了,大错特错。魔法就像空气。你要把身边的魔法迎进来,借用一下,再归还出去。” 两个人——一个徒弟一个师父,一个蛮族一个法师——又沉默了。风呼啸着穿过南边的峡谷,仿佛是哀恸的哭声。 基根狐疑地看向老人。“那……这些话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我憋气?” “我说过……用了几十种方式,说过几十次。我希望加上一点实践能有助于你理解。” 基根哼了一下,转头盯着营火。 “师父。最近老是有件事让我放不下。” 法师暗自窃笑,拍了拍捆在自己背上的卷轴。“不行,基根。我不能让你看。” 年轻人笑了笑,虽然眼光中全无笑意。“我要问的不是那个。”他说,“有没有可能,我其实不是个糟糕的徒弟,而你却是个糟糕的老师呢?” 师父盯着火焰,疲惫的瞳仁映出跃动的火光。 “我有时也会这么怀疑。”他说。 教导(复仇焰魂番外篇) 第二天,他们启程向北,再往西去。没过多久,他们脚下稀疏的苔原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冻土。两人的靴子踩在石化的废土上嘎吱作响,大地上只有零星的地衣。法师的心情和周围的环境一样黯淡荒凉,可是基根还是老样子——坚忍,毫无怨言,但也毫无喜悦。 “你那天说了件什么事,”野蛮人跟在法师身边拖着步子,“听起来好像是在骗人的。” 法师微微偏过脑袋,脸庞罩在兜帽的阴影下。“我做过很多事,也不见得样样光彩。但我没骗过人。” 基根哼了一声,不知道算不算是道歉。“那,可能也不是骗人的话。更像是……传说?” 法师一边看着他,一边继续往前走。“说下去。” “就是那个地方。有一个帝国。你说那个王国许多个世纪前被毁掉了。” “恕瑞玛?怎么了?” “你说那个地方从来没有霜雪,也不会结冰。”基根笑起来,像是在讲一个笑话。“师父,我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好骗。” 法师意识到,这个野蛮人的好奇心驱散了他心头的阴翳。他把背上的重担换了一边肩膀,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没有骗你。”他站定脚步,指向南方。“在南边很远很远,要走好几百天,穿过另一片大洋,那里的土地……” 该怎样和一个只经历过冬天的人解释沙漠呢?他自问。又该怎样给一个只见过雪的人解释沙子? “……那里的泥土是滚烫的尘埃,没有人知道雪是什么。太阳不留情面地拍下来。就连雨都少见。所以大地日复一日地,渴望着雨水。” 基根又盯着他,发白的眼珠流露出一种神情——似乎是在怀疑他所说的事情是不是又是为了耍弄自己的鬼话。这种神情法师一辈子在许多人眼中见过,既有孤独的孩童,也有脆弱的大人。 “从来没被艾尼维亚触碰过的土地吗……”基根喃喃地说。“但世界真的有那么大吗?大到一个人可以走那么久却还是看不到尽头?” “事实如此。世界上还存在一些没有冰封的大陆。你慢慢就会知道,没有几个地方会像弗雷尔卓德一样寒冷。” 之后的旅途中,谈话显得越发多余。等到他们停下来扎营时,也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即便这样,年轻的野蛮人还是没忍住。他看向火堆对面,师父正盘腿坐着,闷闷不乐地想着什么。 “你不该教我点什么吗?” 法师挑起一侧眉毛。“是吗?” 他总是挂着一副表情,似乎在说自己的徒弟哪怕仅仅是活着就是在叨扰他。他们已经共处了几个星期,基根倒也渐渐习惯了。年轻人用手抓抓脏兮兮的头发,从脸前拨开母亲给他编进发辫的象牙饰品。他嘴里念念叨叨,希望能讲出一些让师父也会感兴趣的话。 可法师根本没打算搭理,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 “那,我们今天能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师父谨慎地回答:“不能。再走几个星期也未必。” 法师看起来没有在说笑。 “而且,你在控制自己的天赋时所经历的困苦比我想象得更大。”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基根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时候,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愚蠢或者不耐烦,保持沉默是唯一的办法。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看起来效果不错,因为法师继续说了下去。 “你有天分,这不假。这种能力你与生俱来。但你把魔法看做是一种外在的抗力,你必须放弃这种想法。它不需要驯服,只需要……轻轻推一下。我一直在观察你。当你打算运用魔法的时候,你所希望的是将其按照自己的意志来改造它。你想要的是掌控。” 基根糊涂了。“可是魔法就是这样的啊。我母亲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她想要用魔法来做什么事的时候,魔法就会出现。” 法师气得脸颊险些抽搐,好在他压下了怒意。“你不需要让魔法出现。它本就存在。造物的原始力量充盈于我们身边。你根本不必捕捉魔法,再将它顺应自己的意志加以驱使。你只需要……鼓励它。引导魔法按照你所希望的路径流动。”他一边说,双手一边比划着,像是在揉搓一团陶土。空气中响起一个微弱的鸣声,音调持续且和谐。能量化作雾气在他指间盘绕,一丝一缕地缓缓汇到一起。几道雾气从中间的球体蜿蜒而出,像是蠕动的生命一般,沸腾着卷住他褪色的双手。 “世上总有些人凭着一股蛮劲研习魔法,试图找到途径将自己的意念强行注入这种始源的力量。尽管笨拙,但也有效果。只是慢,而且效果有限。基根,你不必这么粗鲁。这个球并不是我用魔法塑成的,我只是在鼓励它们汇聚成球体而已。你理解吗?” “我懂,”基根承认道,“但和’理解’还是不一样。” 法师点点头,微微一笑。他的徒弟总算是挤出一句勉强有意义的话了。 “有些人心坚如铁,又或者是想象力有限,他们能够编排界面之间流动着的魔法能量,根据自己的能力来改造和驾驭魔法。他们就像是从墙上的裂缝中看到了外面的阳光,惊奇于光芒渗进黑暗斗室中的景象。但是他们大可以走到外面,在炫目的日光中尽情惊奇。”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基根,你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法师。通过反复的仪式和固有的习俗,她摸到了魔法的边角。但她所做的一切——也包括所有仰赖仪式、法宝和法术书的人们——只是竖起了一道屏障,把自己与更纯粹的力量隔绝开来。” 基根看着那个球体泛着涟漪旋转,并非困在法师的双手之间,而是不断地漫过他的手掌,像是随时要逃逸出去。 “年轻人,听好这个秘密。” 他们的眼神在此刻相交。苍白的人类眼睛,反射出火光还有……不知真身的师父。 “我在听。”基根的语气出乎意料地软弱。他不想显露出无知又震惊的样子,尤其是自从他知道自己两者兼备之后。 “魔法渴望被使用,”法师说,“它就在我们身边,从最初造物时留下的碎片中向外放射。它渴望被驱使。这便是我们共同跋涉的道路上真正的挑战。等你意识到魔法渴望着什么,以及多么迫切……唔,到时候,困难就不在于怎样开始驾驭魔法,而是懂得适可而止了。” 法师张开双手,轻轻地把能量涌动的球体推向他的徒弟。基根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来,可手指刚一触到球体表面,魔法能量便溃散了。雾气逐渐稀薄,化为无形。鸣音渐弱,归于阒寂。 “你会掌握的,”法师向他保证。“耐心与谦逊是最艰难的课程,但也是你必须要领悟的。” 基根点点头,虽然并不干脆,而且也并非全无疑虑。 那天晚上,法师彻夜无眠。他躺在一条粗糙的毛毯里,仰望着夜空中浪涌般的极光。火堆的另一侧,基根正发出鼾声。 肯定是没心没肺的人才会梦见的梦境。法师心想。 不。这不公平。基根是个蛮子没错,但却是个在受尽苦难的土地上成长起来的青年。弗雷尔卓德所孕育的灵魂必然会把生存看作至高无上的需求。荒野中游荡着的野兽坚皮似铁尖牙如矛,敌对村落的人沿着冰封的海岸烧杀掳掠,还有持续了数百年的冬天。在这片土地上,文字和绘画都是奢侈的消遣——书本更是不可想象。一代代人只能依靠昏聩老者和部落萨满的呓语反复不断的讲述,才能将故事传承下去。 而基根,即使愚钝固执,也远远不可能没心没肺。 我带上他,是不是做错了?那一刻我是出于同情,还是软弱? 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定论。 我其实可以扔下他——这个念头一起,就抑制不住地膨胀起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法师的目光穿过余烬上空颤动的热流,落在睡着的野蛮人身上。年轻人嘴唇在微微抽动,手指也在相应地轻晃。 “我好奇你会梦见什么,基根·诺和,”法师低声说,“淡去的回忆中,是什么样的鬼魂想要占有你呢?” 夜复一夜的梦境里,基根就在自己的过往中行走。遇见法师之前,他是个荒芜冰原上的流放者,强烈的求生意志是唯一能够温暖他的东西。 再往前呢?打手。不成器的萨满。与母亲不和的儿子。 他的身子骨勉强算是经历过十九个冬天的锤炼,以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的标准来看都还是个后生——除了弗雷尔卓德。他凭着刀子和伎俩努力地活着,既赢得了一点名声,也背上了远多于他应得的骂名。 夜复一夜的梦境里,他流离失所,在咆哮的雪暴中迷失了方向,慢慢地冻死。他是个医师,顶着倾盘大雨在乱石间摸索,寻觅着杂草中稍不留意就会错过的珍贵草药。他是个男孩,蜷缩在母亲的石洞中,安然地避过世上的纷乱,却避不过母亲的凝视——满是忧虑的凝视。 火焰(复仇火焰番外篇) 夜复一夜的梦境里,瑞格恩村又一次燃起了大火。 他在七岁时明白了自己的血统。母亲蹲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检视他脸上的淤青和伤痕。他感到一丝莫名难堪的惊诧,因为母亲很少摸他。 “谁干的?”她问。他吸了口气刚要回答,却听到母亲说了一些很少说过的话:“你到底干了什么?你犯了什么错,才吃这番苦头的?” 还没等他回话,母亲便起身走开了。 他仍能感觉皮肤上还留着母亲的触感,如此陌生,令他忍不住颤栗。这反常的亲近稍纵即逝,让他惆怅又不舍。“妈妈,我和人摔跤。村子的男孩都会摔跤。女孩也是。” 母亲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基根,那些伤口不是摔跤摔出来的,”她低声说,“我不傻。” “摔完跤,还打了一架。”他抬起一边破烂的袖子擦擦鼻子,抹掉一道半干的血痂。“有些人看我赢了不高兴,生气了。” 母亲很瘦——这片吃人的土地可容不下弱者。她看起来非常显老,既是因为无法言说的悲伤,也是因为她的天赋而受到众人的排挤。基根虽然只有七岁,却也能明白。 得益于母亲身为法师,他是个早慧的孩子。 他抬起头,看到母亲的身影嵌在母子二人安家的洞口。他看到她的眼中含着一种柔情,与方才的触摸一样陌生。他以为母亲会蹲下来,将自己拥进怀中。他感到既恐惧又渴望。 然而,母亲的眼神变得冰冷。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去招惹别的孩子?基根,如果村子里的人讨厌你,我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可他们先动手的。” 她动作一顿,半转过身,俯视着他,脸上表情和眼神一样阴沉冰冷。她的目光与男孩相遇,浅绿色的瞳仁,正如她常说的他父亲的眼睛。 “但之前都是你先动手的。基根,你这脾气……” “我才没有。”男孩撒了谎。“最起码,不是每次。” 母亲走进洞穴深处,在火坑边盘腿坐下。厄纽克油脂煮成的汤稀如清水,接下来三天的晚餐都是这个。她一边搅拌,一边说:“魔法在我们的血液、骨头、气息里。所以我们要小心,要比别人更加小心。” “可是——” “你不该在村子里惹麻烦。我们已经很讨人嫌了。老瑞格恩人不错,起码能收留我们。” 基根没有来得及多想便脱口而出:“我们住在一个石头洞里,离村子那么远。他们既然对我们这么坏,你就不要给他们治病了。我们搬走好了。” “基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给人治病是因为我有这个本事。我们住在这里是因为逼不得已。”她朝远处的山峰点点头,山上的树丛披着幽暗的夜色和银亮的月光。“森林会被冰雪覆盖,一直到世界的尽头。我们会死在外面。他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别惹麻烦。也不要惹你身体里的魔法。” 可男孩仍然一动不动地杵在洞口。“如果他们说我坏话,或是打我……我就还手。我不像你,胆小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这个晚上永远地烙在了他的记忆中。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低下头跟母亲保证听话,而是握紧了小拳头,狠狠地瞪眼。 沉默在母子之间拉锯。他本以为会挨一耳光——无力的耳光,会微微疼上个把钟头,又或者是长久的啜泣。母亲经常哭。总在夜里她以为他睡着之后,独自静静流泪,很久很久。 但这一回,她的眼睛里有些新的东西。像是恐惧。 “你真是你爹亲生的。”母亲的声音平静又克制——似乎更糟。“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他犯的罪,一直在提醒我。而现在,他的话,他的恨,就甩在我脸上。” 男孩盯着她,又畏又怒地问:“所以你就讨厌我?” 她犹豫了——这已然胜过任何回答。哪怕过了很多年——母亲嶙峋的骨架在渐冷的柴堆上只剩下尘烬之后,又过了很多年,他也没有忘记这一刻她的犹豫。 他在十三岁时遇到了茨瓦娜。她与二三十人一起来到了瑞格恩村。这些人来自一个游牧部落,在荒野中的生活让他们的人口逐年递减,他们是最后的幸存者。不像其他前来掠夺的不速之客,他们给这座兴旺的渔村带来了新的血液、技能和武器,便安顿了下来。 那天,基根在落日的余晖中遇到了她。他当时正在南边的山里采石楠和药草——剥去带刺的茎秆,再装进鹿皮口袋里。这项工作得慢慢来才能做好,而基根性子毛躁,手上被扎了不下百回。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他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拍掉酸痛的手上的尘土。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好奇和惊讶看起来十足像是猜忌,不然他的长相其实挺周正的。他母亲就曾说过:“你本来就挺俊,只要你别再用那种眼神看待一切,就好像你有多大的仇要报似的。” “你是谁?”他问。 听他一问,她就畏缩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听起来很粗鲁。 “我意思是,你是新来的,这我知道。你叫什么?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迷路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飞石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向女孩。她比他大一些,但最多不过一岁出头。身段苗条,眼睛很大,整个人埋在厚重的皮草里。她说话时一直瞪着他,声音像老鼠一样。 “你是医师的儿子?” 他咧嘴大笑,却没有高兴的意思。他知道村子里的人在背后都是怎么说他的,于是他数年以来头一回感觉心痛。眼前这女孩初来乍到,也肯定听说过上百件跟他有关的坏事。 “我叫基根,”他说着吞了口唾沫,想缓和一下语气。“对,我是医师的儿子,”他加了一下点头,“你是谁?” “我叫茨瓦娜。你可以和我走吗?我爸爸病了。” 基根的心沉了下去。他发觉自己的音调又放低了一些,仿佛正在安抚一头受伤的野兽。 焦距(复仇火焰番外篇) 我不是医师。我妈才是。”承认这话简直像是拔了他的一颗牙。“我只是给她帮忙而已。” “她在去村子的路上,”女孩说,“她叫我来找你。你这儿有她要的草药。” 基根背好口袋,骂了一句。他踩过黑色的泥土和碎石,轻手轻脚地走向她。“我这就跟你走。你爸爸是谁?他怎么了?” “他是制帆匠。”茨瓦娜一边带路一边回答,“他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了水。他肚子疼。” “我妈妈会有办法的。”基根信心满满地说着,跟她穿过山径朝山下的村子走去。每当女孩回头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心里好像被捅了一下。他很好奇村子里的其他小孩会和她说些什么。 他没有好奇太久。她不带偏见地柔声说起来。 “老瑞格恩说你是个强盗的孩子。强盗的杂种。” 太阳西垂,幽影渐渐攫住了两人。基根毫无感情地回答:“老瑞格恩说得对。” “所以你真的很倒霉吗?像传说里说的那样?” “那要看你信的是哪个传说了……”基根觉得这个回答足够巧妙,可她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了回来。 “那你呢,你信哪个?”她偏过头望着他问。在暮色中,他与她四目相交,而她温柔的凝视却有如一把利斧劈进他的腹腔。 我一个也不信,他想。那些都是害怕真正魔法的蠢人们心底的恐惧。 “我也不知道。”他说。 她没接茬儿。不过倒是又蹦出来一个问题。 “既然你妈妈是个医师,你为什么不是?” 因为我不会用魔法——他差点儿就叫起来,但是他想到了更好的说法。“因为我想当个战士。” 茨瓦娜轻巧地踏过起霜的石块。“可这里又没有战士。只有猎人。” “那,我就想当战士。” “人们更需要的是医师,不是战士呀。”她指出。 “哦?”基根往矮树丛里啐了一口。“那为什么萨满交不到朋友?” 他知道为什么,早听过无数次了。“人们害怕我。”母亲常说。 但是茨瓦娜的回答不一样。 “如果你救了我爸爸,我就和你交朋友。” 他在十六岁时打折了伊拉奇的下巴。十六岁,他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骨架和肌肉。十六岁,他已经早已熟知该怎样用拳头来说服别人。他母亲早就一再地警告过他,而现在茨瓦娜也是。 “基根,你这脾气……”她会用上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腔调。 在他十六岁那年,冬至节的庆典空前盛大,加上遥远的西南边的瓦拉尔山谷过来了一支商队还带着三位乐师,庆典的热烈程度更是非同凡响。人们在海岸边起誓,永恒相爱的诺言更是不管不顾地满天乱飞。年轻的战士们在火中起舞,想要吸引在旁围观的未婚少女。有人心碎,有人心安;有人结怨,有人解仇。各种理由都可能打起架来,要么是婚事,要么是钱财,要么是荣誉。毫无节制的痛饮让狂欢的气氛高涨难平。 等到苍白的冬日晨光披洒下来时,宿醉渐醒的人们看到永不融化的皑皑白雪,许多人才会开始后悔。 可是基根和伊拉奇打的那一架却不一般。 基根从火堆里跳完舞出来,满身大汗地在海边寻觅茨瓦娜的身影。她看到他的表演了吗?她看到村子里其他的年轻人一个个气喘吁吁,全都跟不上他狂野的脚步吗? 他母亲披着海豹皮的斗篷,像一个瘦长的鬼影。她头发蓬乱,没洗的发辫里编着饰品和骨制的护身符,耷拉在脸颊旁。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冬至节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夜晚,母子二人可以在村子里出现,所以母亲便和他一起来了。 “茨瓦娜在哪里?”他问。 “基根,”她抓紧了他的手腕,“你冷静一下。” 火焰的热度与皮肤上的汗水全都不见了。他感到血液冻结,骨头有如冰凌。 “茨瓦娜在哪里?”他又问了一遍,已经是低吼了。 母亲开始跟他解释,可他根本不需要。他似乎早就明白。也许就是在他即将发怒那一瞬间的直觉。又或许是——正像那位法师后来所说的——他沉睡的魔法天赋所焕发的一丝灵光。 无论是什么,他一把推开了母亲。他走进海里,许多年轻男女和家人们正站在水中,戴着冬季花朵编织的花环,对彼此发誓将会永远忠诚,永远相爱,至死不渝。 他走近时,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没搭理。他挤过人群时,他们开始阻拦他。他同样没有理睬。 他还不算太迟。这才是关键。还有时间。 “茨瓦娜!”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然而他眼中只有她的眼神。等她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时,眼里的欣喜便熄灭了。白色的冬季花冠与她的黑发格格不入。他想一把扯下来。 她身边的年轻男子戒备地站到她身前,但她支开了他,自己面对基根。 “基根,别这样。是我父亲安排的。如果我不愿意,我可以拒绝。请不要这样。不合适。” “但你是我的。”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反应不及,没有抽开——也可能是她知道这么做就会激怒他。 “我不是你的,”她柔声说。两人站在人群中心,仿佛他们两个才是要在神灵见证下结合的人。“我不是任何人的。但我接受了茂威尔的婚誓。” 如果只是这样的情景,基根完全能应付得了。尴尬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一个大半辈子都在羞辱中度过的人,少年人那易逝的羞耻心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可以一走了之,甚至——强行违背自己的愿望和祈求——留在人群中,在众人的欢笑、庆贺和祝福中强装洒脱。 为了她,他做得到。虽然并不容易,但他愿意。只因为是茨瓦娜。 他正要放开她的手,准备挤出一个笑容,再深吸一口气向她道歉。可这时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他肩上。 “放开她,小子。” 瑞格恩老头嘶哑的年迈声音划破了沉默。这个人建立了这片村落,而他似乎在世界还年轻时便已经苍老。他至少有七十岁,可能快八十了。可拍他的人并不是瑞格恩自己,他只是示意了一下围着基根的人们。 “滚出去,强盗的杂种。趁你还没有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厄运。” 那只手用力拉他,可基根纹丝不动。他不是孩子了。现在的他有着成年人的力气。 报复(复仇火焰番外篇) “别碰我。”他咬牙说道。他脸上的表情吓得茨瓦娜退到一旁。更多人上来拉他。他踉踉跄跄地被拖开了。 然后,就像从前那样,他的本能被唤醒了。他转过身,大声咆哮,挥拳砸向离他最近的男人。 茨瓦娜的父亲像没了骨头的似地倒下去。他的下巴被打碎了。 基根离去了。有人哭叫,有人咒骂,但没人想要拦住他,或者追上他。他们不免有一丝快意——他果然会带来厄运。 他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绷紧眼角,不让泪水流下来。指关节一直在抽搐,传来的疼痛让他感到了些许安慰——尽管他并不想要什么安慰。 他在十九岁时垒起柴堆火化了母亲。次日早晨,他走上俯瞰着瑞格恩村的山坡,沿路洒下她的骨灰。他知道,即使母亲为这个村子做了那么多,他还是要独自承受很多东西。虽然他们都很怕她,但他们却又对她予取予求。 他将母亲的遗灰扬进苦涩的风中,同时向海豹修女祈祷。唯一与他作伴的只有满心的思绪。 他猜他们应该都在村子里,他们会怎样看待母亲去世呢。他们应该只会关心自己,会担心村子里没有了医师。他们反正也不指望她儿子能接手。他的强盗父亲当年往一个法师的血统中注进了厄运,他便再没法继承母亲的能力。 此刻,那些人应该在假装惋惜,扮出一副慈悲样。说上几句迟来的好话,不过是他们为了自我安慰,安慰自己不必内疚于她一生中受到的非难。更有可能的是,他们说不定在暗地里庆幸自己生活中的阴影终于消散了。 迷信的牲畜,全都是。 村子里只来了三个人,但都没有赶上和他母亲告别。等到他独自进行的葬礼结束,茨瓦娜才走近前来——但她的儿子,生着与茨瓦娜一样的黑发,却不愿靠近基根。小男孩将近三岁,缩在不远处的父亲身旁。 “这小孩儿怕我。”基根淡然地说。 茨瓦娜犹豫了一下,和母亲当年如出一辙。于是基根也就明白了。“他听过一些故事。”她承认道。 “我猜就是。”他努力保持语调平和。“你有什么事吗?” 她吻了一下他的面颊。“我很遗憾,基根。你母亲有一颗善良的心。” 善良?他很难把这个词和自己母亲联系起来,不过现在不适合争论这个。“是,”他说,“她是善良。可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我们俩以前那么熟,我看得出来你有话没说。” 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老瑞格恩……打算叫你离开。” 基根挠了挠脸。他今天无比疲倦,什么都感觉不到,更别提惊讶了。他也不用问瑞格恩为什么要这样。这个小村的边缘仍然徘徊着一个阴影。最后一个终会散去的阴影。 “所以只要他妈一死,这个让人倒霉的孩子就不能待下去了。”他朝洒灰的地上吐了口痰,“因为起码他妈是有用的,对吧?她才是会魔法的人。” “对不起,基根。” 有那么一刻,站在山坡上的两人仿佛回到了数年前。他心里的烈火如同被慢慢抽去了薪柴,只因为她在身边。他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努力压抑着向她伸手的冲动。 “你该走了。”他低声咕哝着,向茂威尔和小男孩点头。“你的家人在等你。” “你要去哪儿呢?”她把身上的皮草裹得更紧了一些。“你打算做什么?” 母亲说过的话隔着岁月回荡而来。“森林会被冰雪覆盖,一直到世界的尽头。我们会死在外面……” “我会找到我的父亲。” 她神色不安地看着他。从她眼里,基根能看到疑虑,更糟糕的还有害怕——她怕他是认真的。 “基根,你说真的吗。你根本不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他们来自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反正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可能找到他?” “起码我得试试。” 基根按捺住吐唾沫的冲动。哪怕是不切实际的目标,听起来也好过“茨瓦娜,我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也许一个人死在冰原上好了。” 虽然这几年来两人基本没说过话,但她现在开始深吸气,想要和他争上几句。可基根摇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头。“我走之前会来探望你。到时候再说吧。明天我会下山去村子里弄点补给,出远门需要的。” 茨瓦娜又一次犹豫起来,他明白了。仿佛有先祖之灵在风中向他低语相告。 “老瑞格恩不允许吧。”他叹气道。语气既不是在问,更不是在猜。“我不能去村里。走之前想买些东西都不行。” 她往他怀里塞了个小口袋,所以他说对了。他能想到里面有什么:干粮,还有一些微薄的供给品——这对年轻的夫妻实在也匀不出太多东西。他心里猛然涌起一阵他很不习惯的感恩,让他全身颤栗并且差点儿——就差一点儿——接受了这份馈赠。 可他把口袋还给了她。 “我能应付。”他安慰她。“不用担心。我能应付。” 当天晚上,他一个人走进了瑞格恩村。 他的背包里装了足够一周的补给,手里提着一根象牙矛,发辫上扎着母亲留下的骨饰。他看起来和母亲一样是个云游的萨满,虽然他有着战士的块头,脚步又像猎人般轻捷。 离日出还有三个小时,此时正是最深沉的静夜。基根格外小心地蹑足经过一间间小屋。在他不长的苦难人生里,这些小屋曾经把他和他母亲拒之门外。他没有什么恨意,至少现在没有——从前的愤恨已经化作余烬,只微微烧着。要说他还有什么感觉,那就是一种深刻又累人的遗憾。这些头脑简单的人,甘愿被自己的偏见奴役。 但是,他只想把仇恨发泄在一个人身上。 老瑞格恩的长屋显赫地坐落于小村正中心。基根藏在低垂的月光投下的阴影里慢慢靠近长屋,避开了守夜人的目光。守夜很枯燥,所以他们能多偷懒就多偷懒。毕竟,贫瘠的苔原、荒芜的大海又有什么好守的呢?瑞格恩村已经很久没来过强盗了。 基根潜进了长屋。 迷失(复仇火焰番外篇) 老瑞格恩醒来时发现,床脚蹲着一个黑影。黑影有一双苍白的眼睛,里面反射着月亮的银光。黑影手中握着一把象牙匕首,是几天前刚刚死掉的女巫克蕾西亚·诺和曾经的仪式用具。据说,这把匕首是用来进行血祭用的。 黑影笑了一下,语气低沉阴郁地细语起来。 “老头子,你只要乱叫一声,就死定了。” 屋子里一片迷蒙,光线极弱。瑞格恩看起来足有一百岁。他嗅到一股灯油的刺鼻气味,还有来人汗水里的动物气息。他无助地点了点头。 黑影倾身上前,从黑暗中现出了强盗杂种基根的脸,挂着冷酷的笑意。 “老头子,我要跟你说一些事。你给我好好听着,这样能活得长一些。” 匕首是用居瓦斯克野猪牙做的,在昏暗中一闪。基根把刀尖抵在老头皮肤松垂的喉头。 “明白了就点头。” 瑞格恩识相地没吭声,点了点头。 “很好。”基根的刀子没动。他眼里满溢着恨意,愤怒几乎让他牙关打颤。他已经和一头野兽相去不远,只靠残存的点滴人性约束着。 瑞格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有说话。他也在打颤,不过完全是别的原因。 “你害死了我母亲。”基根低吼起来。“不是因为病痛。是你。是你,没日没夜的猜忌怀疑忘恩负义。你把她逼到到冰冷的洞穴里。你凭着自己愚蠢的迷信将她流放。是你害死了她。” 刀子移到了老人的脸颊上,随时准备切下一块肉来。 “现在你打算害死我了。”基根轻声说。“你拿我的身世来羞辱我,诅咒我会带来厄运。这还不够。你把一个孩子踢出了你的宝贝村子,一而再再而三,除了教会我仇恨之外什么也没有。这还不够。现在,我母亲的骨灰还没凉透,你就想把我赶进荒原,死在外头。” 随后匕首就移开了。 基根从床边溜开,退到屋子边缘。他从卧室台子上拾起了一盏带罩子的灯笼,微微照亮了他的身形。他的微笑变得更加残忍。 “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我走之后,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你给我好好想想,你是怎样把一个男孩和他妈妈扔到冰天雪地里,让他长大成人的。” 瑞格恩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或许这孩子也不想听。他半是恐惧半是顺从,一语不发,呼吸着充满房间的油腥味。 基根除去了灯笼的罩子,橘黄的光线突然铺满了屋子。地板上、墙壁上、书架上,甚至床单上,湿润的油脂到处都是。他手脚很利落——毫无动静地完成了这一切,然后才叫醒了他的猎物。 “慢……慢着。”老人惊慌得结巴起来。“慢着——” “不了,我要上路了。”基根用近乎闲谈的语气说。“所以走之前我该好好暖暖手。再见,瑞格恩。” “请你等等!” 但基根已经迫不及待。他朝门口退去,扔下了灯笼,就像是留下了一份临别的礼物。灯笼落在了卧室的粗木地板上。 眼前化作了火的世界,基根大笑起来,哪怕火舌舔上了他自己的身体。 *** 火就像生命,贪婪又饥渴。它会饥饿,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就像命运一样,有着残忍的幽默感。它怜爱地卷到面前,弗雷尔卓德无情的风吹开火花,一路跳动着滚过附近的屋顶。它每触碰一个地方,就会一口咬下去开始吞食。 基根穿过草木丛生的低地往北边窜去,全然不理会身后的灾难。比起留下来观赏老瑞格恩的豪宅烧成白地,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他要处理脸上被烧烂的地方——左半边火烧火燎,痛成一片,只能塞进地上的积雪来稍微缓解。 他不禁再次怀疑,说他会带来厄运的流言也不见得全是假话。 等到爬到足够高的地方时,他才回头检验自己的杰作。海面上太阳正冉冉升起,大火早已被扑灭,只留下浓密的一道烟柱,在晨风的轻抚下卷曲渐细。他握着一捧雪贴在烧伤的脸颊上,希望能看见瑞格恩的大屋变成村落中间一颗烧焦的黑心。 他看到的景象却惊住了他的呼吸。他害怕得说不出话,身上伤痕累累,跑起来踉踉跄跄,却还是竭力回到了他的罪行现场。 一开始没人注意到他回来了。幸存者们在烧焦的房屋残骸间游荡,他们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他也只是烟尘中的又一个剪影,又一个满身伤痕的幸存者。 他在茨瓦娜家的焦黑废墟外找到了她。她和自己的丈夫儿子一起静静地躺在地上。三个人盖在同一张乌黑的毛毯下,静默无息。基根在他们身边蹲了不知多久。他头脑空空,全身无力。兴许还哭了出来。他当时不敢肯定——后来也是——虽然他能感到脸上的伤口被盐水灼痛。 在她身边时,他只清楚地记得两件事。第一件是他拉下毯子时看到的一家人的脸孔。确认是她一家后,他又把毯子盖了回去。 第二件事,他把手放在泥泞的裹尸布上,祈求可以唤起母亲古老的魔法。可一如既往,他理应拥有的天赋并没有如他所愿。 他们一动不动。他不再完整。 过了一会儿,自然地,别人走了过来。基根跪在茨瓦娜的身边,无视他们的侮辱和责骂。人们念叨着“巫术”和“厄运”,诅咒他诞生的日子。基根任由这些言语将他淹没。与他胸中的空洞和脸颊的剧痛相比,全都不值一提。 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悲痛中之所以责怪基根是因为不知道该怪罪谁,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他们咒骂他只是因为他的血统,而不是他的罪行。 基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烧毁的小村。他像原本计划的那样走进了荒野,可原本预想中复仇的快意,现在却在他嘴里化成了苦涩的灰烬。 之后几个星期,基根一直在流浪。他跟随着野兽的足迹和商旅小道朝内陆走去,没有具体的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有人烟。他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母亲采药的荒凉林地与山脊。 罪恶(复仇火焰番外篇) 哪怕是最近的村落瓦拉尔山谷也要走上好几周,而且那里很可能会收留瑞格恩村的幸存者们。就算基根找到了地方,他也不觉得人们会热情地欢迎他。更有可能会要他的命。 他尽力地打猎,可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猎人。有一回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只烤得半熟的兔子,几小时后就吐到了地上。 日复一日,周复一周,月复一月。天空沉入了永夜,气候也变得更加恶劣。他没有遇见过其他部落的人。他没有看到任何村落的标记。他得过雪盲,也在无际的冰原中发过失心疯。他眼中只有连绵数日不见变化的茫茫冰雪。弗雷尔卓德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报以呼啸的狂风。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如此残酷地教导人们认识自己的渺小。 幸运的是——又或是命运的残忍捉弄,他找到了一个洞穴,苍白的石块和他之前的家一模一样。他憔悴又虚弱,身上留着自己点起的火留下的伤疤,于是便躺在了冰冷的岩石上,感觉自己的皮肤慢慢和石块冻在一起。他打算躺在这里直到暴风雪过去,或者干脆一直躺着等死。就看哪个先来。 可就在那天晚上,他遇见了一个男人。后来成了他的师父。 风雪中化出一个蹒跚的人影。他耸起双肩,脑袋低垂。一副蓬乱的胡须透出灰色——不是因为年龄而是风霜的啃噬。他戴着兜帽,形容枯槁,眼睛里闪烁着不自然的虹彩。然而最古怪的还要属他的皮肤——斑驳杂间、布满刺青不说,在闪电照亮风暴的瞬间,他的肤色似乎反衬出暗蓝。 之后在火光下就清楚多了,其实是介乎蓝紫之间的一种颜色。 两人在命运安排之下的相遇场面,远远不能和任何一个吟游诗人的故事或是古老的传奇相提并论。没有晦涩高深的布道,也没有立誓遵守的契约。来人只是站在洞口,疑虑重重地盯着地上一个破烂的人形。 “这是,”法师喃喃地说,“什么玩意儿?” 基根的意识时有时无,知觉也是一样。等他终于能组织起语言时,他认定老人不是精灵就是幻觉。 法师没有理会,而是在他身边蹲下,伸出一只手作为回答。 法师的触碰让基根感到一股暖意传来,带着灼人的……生命力。虽然不是火焰的刺痛,但这种宽慰竟汹涌得几乎将他挤碎。 “我既不是幽灵也不是幻象,”来人说道,“我是瑞兹。而你,悲惨的家伙……你是谁?” *** 日出后不久基根便醒了。他搓着眼屎,毫不意外地看见师父闭目趺坐。年轻人知道老人正在冥想,虽然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每天一动不动地坐上一个钟头。这是为了干什么?像是在半睡半醒之间来回犹豫,到底要睡还是要起…… “早安,”法师没睁眼,“你睡得不好。”和往常一样,这是句陈述而不是问题。 基根朝着营火的残灰中擤了把鼻涕,咕噜着说:“为什么你就算闭着眼睛,我都觉得你在看我?” “因为你不习惯身边有人。你总会怀疑他们有所企图。” 基根又咕噜了一声:“有点戒心没什么不好的。” 瑞兹笑了一下,仍然保持着冥想的静姿。 基根有些恼:“有什么好笑的?” “有时候吧,我听你说话像是听见了我自己。明明对人不信任,偏要说成是一种品德,这点尤其像我。但我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受过那么些苦。” 基根盯着他。他会读心?他看见了我的梦?法师毫无反应。动也不动一下。 年轻人爬起身,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直到腰背欢快地发出嘎巴声。“唔。我把剩下的油汤给热了,早起一餐怎么样?” “善莫大焉,基根。你打算去拾柴火,还是用自己的火?” 这个问题问得挑衅无比,基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上钩。“柴火吧。我下次再试着用魔法。” 又是一声笑。令人发狂的笑。“如你所愿。”瑞兹说。 基根不紧不慢地拾着枯木,脑壳里回旋着过去几周里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些话似乎一直梗在他心底,让他脸上已经愈合的烧伤发痒。直到他回到扎营的地方,扔下了满怀的断枝,才弄明白到底是什么话。 “师父。” 法师没动弹,但他们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些异样——略略有些刺鼻。似乎是冷了点,带着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嗯?” 基根清清嗓子,努力想找个得体的说法。“昨天你讲魔法的时候,你说到……什么造物。” 瑞兹依然纹丝不动,除了他被法术侵蚀变暗的嘴唇。“我是说过。你继续。” 基根吸了口气,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唔。水来自雨、冰还有大海。火来自火星和火绒,或者是闪电打中了森林。森林是树组成的,树又来自种子。” “没错,大体上是。一大早竟有如此诗意,我很意外。那么,你的论述的结论是什么?” “我的什么?” 老人笑了,但不带恶意。“你想要说什么,基根?” “就是,所有东西都是有来历的。所有东西都有……出身。有个源头。魔法也是这样吗?它在世界上有源头吗?” 瑞兹没有立刻回答。在基根看来,他的平静不再是一种安然,而是在克制什么东西。 “朋友,这个问题很聪明。在你野蛮人式的思考中有着一种纯粹,我为你的想法表示赞赏。但现在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讨论这个话题。” 野蛮人咬紧牙关,努力吞咽着怒火。最终他还是问出了一个值得回答的问题,而师父仍然没有让他如愿。“可我在想……如果你掌握了雨,你就能造出新的河流。如果你有一千颗种子,就能种出一片新的森林。如果你有铁,你可以造一把斧头。那要是你掌握了魔法的源头呢?你就不用引导或者推动魔法了。你命令它就行了嘛。” 瑞兹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比弗雷尔卓德的所有劲风都更冰冷。其中含着慈悲和欣赏,但还有一丝彻人骨髓的、病态般的恐惧。 你害怕了——这个想法一冒头,基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想不到自己的话里有什么东西会刺激到师父,搅起他灵魂中冰冷又坚硬的恐惧。但是基根知道恐惧是什么样的。他在别人眼中见过。一生之中见过无数次。 “不行,”瑞兹呐呐地说。“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说。现在还不行。” 基根·诺和点点头,懵懂地同意了。他很好奇师父不安的眼神。恐惧是一种弱点。是弱点,就要面对。 就要战胜。 世界之大(番外篇) “七次了,”伊莎德·托米莉极力保持着平稳的声音,和平静的表情。 欧第茨船长并没有立刻回应自己的大副,他的注意力全都扑在桌上的地图和报告上——至少看起来很像真的。其实,伊莎德站在这里是因为欧第茨叫她来在基伦亚号的船长室里立正站好,但就像这二人为期不长的共事中的多次交涉一样,最基本的意图不过是为了显示权威。 “我要求参见统帅部,”伊莎德开口说道。这次她不想再跟船长玩下去了。 “在这里,我就代表最高统帅,托米莉指挥官,”欧第茨头也不抬地说。“但你似乎总是不能认清这一事实,要么就是你不愿接受。” “七次了,”伊莎德又开始说道。“我要求参见,不为请愿,也不为哀告,而是为了许诺。” “许诺?”这位船长终于从铺开的羊皮纸上抬起目光,瞄了一眼伊莎德。 “是的,”她答道。“向他们许诺我即将赢得的光荣,即将征服的土地和人民。以辞令劝说,或以鲜血慑服,最终为帝国添砖加瓦。每一天都有新动员的扩张军,每一天都有外出的使节,为诺克萨斯争得新的土地。我也能取得同样的胜利。我所需要的只是一支分队。” “我们讨论过这件事,”欧第茨喃喃地说。“整整七次了,你自己也清楚。崔法利议会的意志该如何理解,是由统帅部,而不是统帅部的下属来决定的。” 伊莎德绷紧了身体。她的耐心已经被失望锉得干干净净。“当初忽拉德船长在鲁格的海岸线外围被海盗击败的时候,是我带领基伦亚号的船员取得了胜利,不是你。是我带着人强行登船作战,抢下了海盗船。最后一个敌人倒下的时候,所有人喊的是我的名字。我觉得这理所应当。取得了这样的胜利以后我原本以为——” “以为什么?”欧第茨问。“你就有自己的队伍了?就因为你把一帮吃不饱饭的弗雷尔卓德人赶回了海上?你觉得现在坐在这里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所以你就想无视我的权威,越级参见统帅部。” 欧第茨平静地放下自己的羽毛笔,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体型高大魁梧,光线映出他的脸庞,一生戎马刻下的累累伤痕。“我应该判你目无军纪,革除军衔,把你扔到清算人的场子里,托米莉指挥官,”他强硬地说。“但是,老天好像刚好帮了你一把。” 他拿出一个卷轴粗鲁地扔给她。 卷轴的蜡封已经启开,欧第茨或者他的侍从已经看过了,这是他们的权利。 “拿去。走人。” 片刻的惊疑之后,伊莎德接过了卷轴。她行了军礼,然后快步走回自己的船舱,展开卷轴飞快地扫视。 感觉就像是一股熔融的铁水从煅炉浇灌到她的心中。伊莎德此生第一次感觉到如有天意一般,不再是逆风前行。终于,她一身的本领能有用武之地了。 她受命前往都城。终于,她有自己的分队了。 港口上人头攒动。商人、小贩和码头工人熙熙攘攘,船员们上上下下,形成了不间断的人流。珍禽异兽在铁笼里发出哀恸的嚎叫,它们的命运是成为斗兽场里的娱乐品,或者成为豪门深院里的珍奇收藏。符文之地各个角落运来的食物从贸易船上成批卸下,分发流转,喂养着伊莎德贫瘠故土上的无数居民。这是一片令人感叹的景象,是新货物、新文化和新思想流入帝国的河口,让帝国扩张、丰富,让帝国变得更强大。 所有这一切,以及向远方蔓延的城市,全都笼罩在不朽堡垒的阴影中。伊莎德从港口的道路上凝望着那幢古代建筑的壮美,它高不可测的外墙和塔楼上垂着无数面帝国的旗帜。没有什么比它更能体现诺克萨斯的力量——这股激荡在她心中的力量。 伊莎德花了一阵子好好地欣赏了一番眼前朝气蓬勃的景象,随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现在得像一个指挥官那样思考了。 一场壮阔的远征正在等着她。她疾步走向自己的船停靠的地方。 在伊莎德看来,“远望号”就像是一艘来自上一个时代的船。它身上的伤疤也的确见证了岁月的洗礼。从舰首雕像前端千冲百折的铁尖,到舰尾楼吱嘎作响的板壁,数十年的服役留下的疮疤像蜘蛛网一样遍布全身。这种小型护卫舰和基伦亚号一样,都是大型战舰的掩护。它们的设计意图就是被敌人的先锋哨舰撞成碎木,只剩船底,作为截击舰吸收火力,物尽其用,最后自沉或放弃。在伊莎德眼里,两种命运都很有可能是远望号的最后归宿。 船员也没比船况好多少。一群凌乱肮脏的水手,有男有女,毫无纪律地混在一起干活,大多数工夫都用来互相谩骂恐吓而不是装载补给品或货物。他们人数加起来不超过六十,几乎已经是船员数量的下限了。伊莎德鄙夷地嘬起了牙花。 伊莎德强迫自己收起脸上的嘲笑。给她的东西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没关系。这只会让她利用他们获得的胜利更加伟大。 “那谁,”她对一个工头叫喊,让他暂时放下正在指挥的船员。他转过身,扯了扯饱经风霜的皮大衣的领口,然后带着轻松自信的微笑走过来。那笑容让伊莎德咬紧了牙。 “让货物和船员马上准备好出航,”伊莎德简单直接地说。“我要我的船尽快出发,不得耽误。” “你的船?”那个人的声音是粗哑的中年人。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啊,这么说,我摊上的那个诺克萨斯天才就是你喽。你想怎么开你的船都行。如果你能别再打岔,那只需要等我搬完东西,咱们就能立刻出发。” “放肆,”伊莎德因他的无礼面红耳赤,她的手伸向了腰间挂着的纹饰利剑。“你叫什么名字。” “奥迪伦,”那个人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不过朋友们都叫我尼安德。” “尼安德·奥迪伦,”伊莎德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看到了正在装上远望号的重木箱,上面的标签显示里边是马具、套索网绳,还有笼子。“驯兽大师?” “啊,看来你还是知道我的。” 在都城很少有谁不知道他。虽然她没怎么去过斗兽场——毕竟她要为帝国而战——但伊莎德知道,只要听到奥迪伦这个名字,就能看到野兽伴着人群的呐喊声登场,上演血腥的壮观搏斗。 他在这干什么? 广袤(番外篇) 伊莎德回过神来。“我拿到的命令里并没有说你也在船上。” “反正,我就是来了。”他交给伊莎德一个卷轴,上面带着欧第茨船长的印记。奥迪伦注意到了她的怒容,于是咧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了。” 伊莎德站在护卫舰的舰首,眺望着地平线。起航以后,这艘船排进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里,许多船只都想驶出河口进入海洋。排了好几个小时之后,等来的却是细致彻底的登船检查。入海口的要塞工事由许多士兵把守,防御通往诺克萨斯的海路。等到他们搜查过远望号的每一寸甲板,对着伊莎德的命令文件看了不下六轮以后,她终于获准离港了。 伊莎德出海过许多次,但从没坐过自己的船。大海从来都让她感到既震撼又壮美。这是一片无边无尽的深蓝平原,海天交界之处封着一道正午阳光下的隐隐热浪。 现在,在他们航线的前方某处,伊莎德的命运在等待。一片新的土地即将被探索、征服,最后归入诺克萨斯帝国的版图。 她曾经品尝过荣耀的滋味,那是用刀锋赢得的机会,但绝对不是什么亘古长存的伟绩。虽然伊莎德已经尽力想忘记,但她心中总是藏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街头孤儿——从不会真正把自己交给集体,从不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除非伊莎德得偿所愿,否则她永不知停歇。 她听到甲板上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回头看过去,驯兽大师正走过来。她在一本旧皮封面的日志上快速记下最后一个符号,然后合上本子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景儿不错呵?”奥迪伦说着,把指节抵在栏杆上。 伊莎德口气不善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需要一艘船。” “这是我的船,”伊莎德说。“也是我的探险。记住这一点,我们之间就没有矛盾。” 奥迪伦耸了耸肩。“要来当兵的那一套就随你便。我只在乎我们全身到达目的地,到了以后你别碍我的事,我还要找东西呢。” 伊莎德转身面向她。“找什么?” “找怪兽,孩子。”他微笑着。“雄伟的怪兽。抓不到它我就死不瞑目。” 他们在开阔的海面上航行了三周,终于来到了蟒河三角洲的边缘。这里星罗棋布地散落着数十座地块,既有小块的沙丘,勉强可以站人;也有面积足以容纳村庄的小岛。这片群岛是南方大陆恕瑞玛的门户,也是恕瑞玛东侧未被探索的地区。 水道上停满了小船和木筏,渔民和当地的小贩正在寻找做生意的机会。一艘诺克萨斯船的出现,即使是像远望号这样的护卫舰,也是罕见的景象,所以引来了不小的骚动。生活在河上的居民几乎从不会错过兜售商品的机会。 伊莎德从船长室来到主甲板,发现船身周围挤满了当地人。形形色色的男女站在各自摇摆不定的船上叫嚷喧哗,举着一把把鲜鱼和各种小饰品,引诱着船上的水兵和船员从栏杆边探头向下望。奥迪伦已经下到了当地人中间,用他们的语言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而他手下的捕兽人则在与当地人对照印证他们的地图。 “没时间让你们闲扯了。”伊莎德说。有那么一小会,她想象着把船上的铁炮对准挡路的小船和舢板,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这支已然资源短缺的探险队来说,这种行为是不必要的开销,而且还是活着的当地人对她更有价值。 “别紧张。”奥迪伦在底下对她喊。他仔细端详着一块雕琢精美的木头,然后扔回给失望的小贩。“过了这块儿以后的水道就开始危险了。别急着拒绝人家的好脸色。” 伊莎德寸步不让。“我们补充一些物资和淡水,再加一名向导。任何人不许上岸。” 奥迪伦非常夸张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继续与当地人说话去了。伊莎德让自己不去管那位驯兽大师,因为她要确保为数不多的诺克萨斯水兵在船上坚守岗位,保持警惕。就在她刚好检查完一遍船上的火炮和炮手的时候,她看到奥迪伦把一个人从舢板拉到了船甲板上。 “我给咱们找了个向导,”奥迪伦说着,附下身听那个人用当地语言说了些什么。“他说欢迎来到蟒河,他能带我们去上游。” “好,”伊莎德简练地说,她想尽快启程。 那名向导又对奥迪伦说了什么。“但他问,我们为什么要去上游?”驯兽大师说。“那地方有什么好的?” “告诉他,”伊莎德说,“等我们的任务完成,它就属于诺克萨斯了。”他们补充到的物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当地水果和腌鱼,之后探险队就驶离了这个漂浮的贸易点。小岛变得密集了,零星土地之间的水路迷宫越来越狭窄,最后能让远望号行驶的只剩下一条宽阔、黑暗的河流,伸向雨林的深处。 他们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度过了数日,每一天目之所及都是最真实、最原始的野外。她和自己的船员是第一批看到这片未驯之地的诺克萨斯人,伊莎德美美想到这点,内心就澎湃不已。这里自有一种美感,葱郁的草木掩映在爆发之势长出的树冠下,林叶间还令人眩目地点缀着不同颜色的花朵。 这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向导一路不太情愿地带他们航向更深处,指认了许多地标,让船避开了所有暗礁和浅滩。但与此同时,伊莎德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瘙痒——最开始像是想象出来的,然后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强烈。河流周围弥漫着一层幽暗,似乎被一种阴影笼罩。但是这阴影却看不见,只能感觉到。 伊莎德发现自己的手总是会下意识地游移到腰间的剑上。她总是挪开手,然后专门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但那寂静的恐惧却一直都在,满满地渗透进她所能看见的一切。 探索(番外篇) 伊莎德下令全队保持机警,然后跟正在海图上绘制航道的领航员谈话,再去检查了船上的仓库。她爬回主甲板,从自己的血崖干粮里拣走了一只鼠鼻虫。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嚷嚷。 “什么事?”她爬上主甲板的同时以命令的口吻问道。 奥迪伦听向导把话说完。“他说他不会往前走了。” 伊莎德眉头一皱。“为什么?”她打量了一圈,河流和雨林看上去和过去几天的景象没什么不同。但那位大河游民却十分惊慌,似乎他们打破了某个隐形的边界,进入了他们不应踏足的领域。 小个子的向导对身边的船员狂乱地打着手势。他指了指他们皮肤上一块块正在渗液的红斑。伊莎德之前就注意到这种病症已经开始在船员中蔓延开来,而她始终都没想明白它的来源。她甚至也在自己身上发现了类似的征兆。 “是雨林,”奥迪伦把向导的胡言乱语翻译了过来。“他说是雨林在惩罚我们。它不会允许我们进入。” 懦弱的矮子,伊莎德心想。 她看了一眼奥迪伦。“随他去吧。让他下船,必要的话就把他扔下去。我们现在不会调头。” 远望号继续行驶,已经深入内陆一周了。过去的几天里一直静风,没有任何前进的动力。在伊莎德的命令下,几组船员下了船在水中跋涉,用绳子和铁链费力地拖拽这艘护卫舰。如此拉纤需要耗费巨大的努力,在变幻不定的凶险河岸上,船员继续坚持着。但他们已经发现,相较于刚启程的时候,已经少了九个灵魂。 迷雾包裹着这条河,让人无法看清远处。随着原始丛林的树木个头越来越大,两侧树木的枝干已经伸到了河道顶端,交汇形成愈发深厚的树冠华盖,遮天蔽日,只留下依稀可见的幽光。伊莎德有一种清晰的感觉,似乎船在向下航行,而不是向前,不断航向这片未知土地的黑暗内心。 这座丛林正在生吞他们。 大雨毫无预警地袭来,持续了好几天。不知它是如何做到的,但这雨水却穿透了密不透光的雨林华盖,把远望号和她的船员浇得精湿,寒气侵骨入髓。这个地方好像在想方设法地剥开他们的外壳,惩罚这群胆大包天的入侵者。船员们对此深信不疑。 向导的离开像乌云一样压在船员们的心头。一些格外迷信的船员开始自言自语,在每棵树的形状和每一道艉流的波纹中都捕捉到黑暗的噩兆。即使是最玩世不恭的士兵也变得坐立不安起来。风言风语听得太久,让他们也开始看到一些怪象。 伊莎德心里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绷断脑子里的那根弦,到时免不了要杀鸡儆猴。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而且比她预想的,以及希望的还要更快。 “让船调头!”一个惊惶的声音喊道。“赶紧调头!” “没事儿的,克罗斯,”奥迪伦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 “这是一条死船。是被诅咒的船。”捕兽人慌忙地跑向奥迪伦,抓住他的大衣领子。“你们都听到那个大河游民怎么说了——进入这片丛林的东西全都有去无回。有去无回!” 奥迪伦的眼神扫过周围的船员,大滴冷凝水珠从他破旧的宽帽檐上不断向下滑落。他能在他们的眼神中看得到,克罗斯的话回荡在每个人心底。 “闭嘴。”他厉声打断,将克罗斯推了回去。“不准说什么诅咒。给老子醒醒。” “我们必须回头,”那个发了疯的捕兽人乞求道,他睁大双眼,一遍一遍地恳请。“我们必须——” 克罗斯没能说完这句话。他用力喘着粗气,剑锋的尖端从他的肋骨间刺出。他随即跌倒在甲板上。 伊莎德擦干净剑刃。有的时候,做正确的事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和他一起打猎了,”奥迪伦怒吼道。“你凭什么——” “我们不会停下,”伊莎德冷冷地说。“任何事,任何人都别想阻拦。” 一阵剧烈的震动和撞击把伊莎德甩出了床铺。她爬起来,扣好武器,飞奔到甲板上。 这条河突然就到头了。河口像是被蜿蜒的藤蔓和华美的树木包围起来,源头是一条条来自密林深处的涓涓细流,也可能是从地面的泥沼之下涌出的暗泉。 “河道堵死了,”奥迪伦一边说,一边指着正前方的树木城墙。“我们必须调头。再找一条支流。” 伊莎德举起望远镜,扫视前方。靠人力让远望号调头寻找另一条水路需要耗费太多时间,她耽误不起。伊莎德看着集合起来的士兵和老练的船员,她有点怀疑这群疲惫不堪、动摇不定的幸存者是否有能力给船掉头。 在过去的几天里已有十人丧生——又有一个擅自离守的人被处决,六个人死于那种古怪的传染病。三个人在夜里就这么失踪了,交接班的人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在船上留下几个人,足够开船就行,然后其他人从这里出击,”伊莎德对集合好的士兵们下令。“我们要么为帝国找到值得占领的土地,要么在此建立前哨站,作为今后进一步探险的基础。武装员史塔姆,给登陆小组分发刀剑。” 史塔姆犹豫地说。“指挥官……不带十字弩吗?还有火药炸弹?” 伊莎德抽出剑,对全员说。“这种武器在密林中毫无作用。我们只能用土办法。”她瞥了一眼奥迪伦,他正在集结自己的狩猎小队。“这就是你要来的目的,对吧,驯兽大师?” 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尽管他也经历了同样艰苦的航行,但这位捕兽高手依然保持着自信和暴躁。“我们要抓的是个大家伙,小子们,”他说道。“带齐家伙,我们要抓活的,还要活着带回来。所有人平分负重,做好准备,和指挥官的伙计们一起上岸。我们跟他们一起行动,不要掉队。” 他的人散开去进行准备,伊莎德走近奥迪伦。“真没想到我们俩居然能达成一次共识。” 无止(番外篇) 这座丛林很“凶残”。伊莎德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和现在比起来,河流上的种种磨炼简直是天堂。 他们必须用刀剑劈砍切入实心的藤条和厚皮的植被,与丛林奋战才能前进。他们呼吸不到空气——只有凝重、潮湿的迷雾,蜇得他们开不了口、睁不开眼。没过多久,所有人就累得筋疲力尽。 伊莎德有一种被人监视的可怕感觉,似乎无处不在,同时又并不存在。队伍的后卫和侧翼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失踪减员。大多数人一声不响就消失了,还有几个人惨叫着被拖进了灌木丛。 不到几个小时,伊莎德一行三十人的水兵和捕兽人队伍已经减员一半。 “都跟紧点儿!”她大喊着揩了一把眼前倾泻的汗水。她无法集中注意力。脑袋轰鸣,皮肤灼痛,那些红斑现在已经遍布她的躯干和四肢。她不能停在这里。她不会停在这里。他们必须继续前进。 前方的探子喊了一声。伊莎德跋涉到纵队的前排。前方的密林之中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汪格外显眼的、黑色的水塘。这片空地很狭窄,但和他们身后的险阻坎坷相比,这里简直是天赐的福地。 “别碰池水,”伊莎德对士兵们下命令,虽然她自己也非常口渴。“我们在此休整。但要准备好随时出发。” 坐下以后,伊莎德抬头看到了奥迪伦。他递过来一个坑洼破旧的锡水壶。犹豫片刻后,她黑着脸接过了水壶。他缓缓沉下身坐在她旁边。伊莎德用余光打量着他,奥迪伦这一路上的硬气开始有些动摇了。 “别太感动,”这位捕兽人说。“无论有没有你,我都能到这儿,到这个该死的地方。我别无选择。” 伊莎德皱着眉看着他。奥迪伦看到自己的手下都在说话声音范围以外,凑近了一些。 “我已经破产了,”他小声说。“我为了来到这里花光了最后一点钱,这是我挽回名声的最后机会。要么带回去一只叱咤斗兽场的野兽并付清我的债务,要么我就回不去了。” 奥迪伦叹了口气,拿回水壶喝了一小口。 “那,你到这是为了什么?” “职责,”伊莎德望向密林深处。“等我凯旋而归,把这个地方纳入诺克萨斯,他们将以我的名字命名这里。高贵的姓氏托米莉曾经意义非凡……直到后来大统领斯维因上台,开始了他的清洗。我的战功将名垂青史,永世流传。” “他们说你好大喜功,”奥迪伦笑着说。“我还以为他们一定是受够了,所以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我现在知道他们的意思了,”他的话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柔软。“这件事上,我很遗憾。” “等等,”伊莎德皱着眉思索这番话的意思。突然,水花飞溅的声音打断了她短暂的沉思。“我说过,别碰池水!”她厉声说道。 “不是我们的人,”奥迪伦望着密林深处说。 伊莎德望向池塘,在倒影中看到头顶的树冠正在颤动。枝干崩断砸向地面,落进水中。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声音。 重重的脚步声,伴着树木断裂的噼啪响动,还有一种低沉、湿黏的吼叫。密林中现出一个身影,推开茂密的植被,露出一颗巨大的、满是尖牙的头。 伊莎德一动不动。她以前曾见过龙蜥——那是载人的坐骑,或者载重的驼兽。她也见过成年的龙蜥,块头大得足以在攻城战中撞塌城墙。 但这家伙更大。 这只生物俯视着他们,轻轻发出一声吼叫,声音足以让那些站着的人失足倒下。 “好啊!” 这庆祝胜利的声音让伊莎德从震撼中惊过神来。她转过头看向那位驯兽大师,他正在将一杆鱼叉和一副套索组合到一起,微笑着抬头看向那只怪兽。 “过来吧,你个小美人儿!”奥迪伦吼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疯狂,手上挥舞着他所擅长的工具。“咱们看看谁是老大,你还是我!” 伊莎德感到脚下的大地随着怪兽的每一步而颤抖,几乎足以把她掀翻。她听到了这只龙蜥的野性咆哮,紧接着是人群的叫喊。她知道那位声名显赫的驯兽大师的声音也混在其中。 但她没有回头看他。她正全力朝反方向奔跑。 伊莎德终于在密林中的一片空地的边缘滑步停下。她一手撑树,竭力喘着粗气。她已经听不到奥迪伦和那只龙蜥的动静,但她可以想象最后的结局。她深呼吸几次以后抬起头来,清点了一下剩余的人手。 一共有六人,包括她自己。衣衫褴褛、体力透支、惊吓过度,其中只有三人还带着武器。奥迪伦的捕兽人都和他们的雇主一起坚持到了最后。绝望似乎化作了实体,击中了伊莎德,她拼命抵抗着自己滑向地面的双膝。 “看!”一名士兵喊道,用手中的剑指向前方。伊莎德向空地中间窥视,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东西。一个拱门形状的东西,上面覆盖了一层茂密的藤蔓,但在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中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它是石头材质的。某种建筑。他们急切地穿过密林中的空地向它走去,脚下传来藤条和荆棘折断的声音。 这个建筑十分简单,朴素的外表已经完全被密林覆盖。厚厚的藤蔓爬在摇摇欲坠的石块上,很可能是这些藤蔓在扶着它屹立不倒。表面的植被看上去不像是自然生长的,似乎是这个地方正在想方设法裹住它,把它磨成尘埃。 几名幸存者分散开来,搜查这块被植物扼住的石方周围。伊莎德站到它的正面,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涌上她的喉头。她扯开表面交织覆盖的藤蔓,看到了石头上凿刻的文字——所使用的语言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这……”她的舌头干涩又僵硬。她艰难地组织起话语。“这……这是诺克斯托拉。” 伊莎德恍然大悟,同时也陷入了一阵恶心的潮涌。他们并不是帝国派到这里的第一批队伍。此前曾有其他人,从她自己的旅途和这座前哨的状态来看,他们的命运显而易见。 她是被派到这来送死的。 她被赐予了渴望已久的命令,这命令带着她前往世界的边缘,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伊莎德已经用尽了每一丝力气,为自己打造一段传奇。 然而事与愿违,现在她正如同身处危崖,再往前一步就会让托米莉这个姓氏永远从历史上消失,消失在这片密不透风的野地。 这座荒废的前哨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东西。伊莎德领着其他幸存者回到了密林当中,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砍出一条新路。在他们昏聩的脑海里,似乎刚走过的地方就被新出的根系和藤蔓层层叠盖。 他们撞见了远望号,几乎完全是巧合。他们迎面撞上了船首。 植被已经吞噬了这艘护卫舰,甚至填满了周围的溪流。乍看上去就像是这艘船从密林中自己不可思议地长了出来。伊莎德看到甲板上矗立着一些像是破柱子一样的东西。 她浑身血液冰凉。 那是船员们。他们和这艘船一样被植物吞没了。每个人都直挺挺地站着,就像被藤蔓覆盖的肖像一般。 “这座丛林,”她结结巴巴地说。“把船收走了。” 剩下的士兵们乱了阵脚。“我们怎么办?”武装员史塔姆大喊道。“我们怎么办?” “我们回到河边,”伊莎德喃喃地说。“找路回到河岸。再沿河回到三角洲。” “我们不可能走出去的。你看到其他人的下场了,指挥官。这片丛林——” “去他妈的丛林!”她厉声说。“不就是树和藤条,昆虫和野兽吗。你是一名诺克萨斯的士兵。这里没有东西能击败你!” 伊莎德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这番话。这个地方不对劲,有什么黑暗的、不可思议的存在,即使是帝国的力量也无法驯服的存在。 但她不愿在绝望面前屈服。 “如果你想死在这里,孤孤零零,没人记得,那就自便。”她拾起最后一丝力量。“我不接受这样的命运。有力气跟我走的人,来吧。这里不是伊莎德·托米莉该死的地方。” 他蹲在河边,肚子咕咕叫,脑子里想的是村子里在家中等待的家人,让他没法专心盯着鱼线。 但他走运了。鱼竿上传来强有力的拖拽。男孩放声发出了胜利的呼喊,一条大鱼被应声拉出水面,左摇右摆,闪闪发亮。 他并没有看到一个影子正在向他漂过来,直到距离一桨开外的地方才注意到。 男孩皱着眉,那个东西越来越近。篮子里的鱼已经被他忘在脑后。他涉水走下河床,抓住那个东西拖上了岸。浮木在村子里能派上许多用场,还可以交换其他东西……只要他能把它拖回家。 但这不是一块浮木。男孩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看到层层的藤蔓和苔藓底下,有一张人脸正仰面瞪着天。 这是一个死人,但男孩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他想起了村里每年祭祖宴上展示的封存起来的长老们。这具尸体身上穿着残破不全的黑色盔甲,暗红色的镶边,装饰着的标志已经锈蚀,而且对男孩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尸体扭曲僵硬的手里紧紧抱着什么东西。他稍稍费了些力气拽了出来。 这是一本不大的书,紧紧包裹在湿透的破旧皮革中。 男孩将手中的日志翻过来。那具尸体突然爆开了,一团明亮的绿色藤蔓从中蜿蜒长出。一股闪着微光的孢子烟雾从空腔中腾起,男孩退缩到远处,咳嗽不止。 男孩拿着书开始奔跑。后脖颈突然一阵瘙痒,他伸手挠个不停。钓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飞奔着逃回了家。 挚爱(番外篇) 卢锡安坐在山顶的一棵大榕树树荫下,俯视着山谷。他双手放在一对枪上,手指摩挲着黄铜的纹路。黑雾卷过青翠的低谷,吞噬着途经之处的一切。蚀魂夜比预想中提前了几个小时降临这个小岛。 数不尽的火光落入了黑暗。翻腾的雾气幕天席地。火把一个个渐次黯淡,直至熄灭。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听不到垂死的惨叫声。 只有一个光点炯炯如常。惨绿色的光芒毫不费力地洞穿了黑雾,看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那是恶灵的腐败之火。卢锡安见状登时心跳加快,全身血液仿佛沸腾起来。 他疾奔下山,踏着碎石山路来到了盆地。一具尸体躺在高草间,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眼睛瞪大——一对墨黑的晶球死盯着无月的天空。卢锡安继续向前追去。 直到发现了第五具尸体,他才停了下来。老人的脸孔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衣衫褴褛。血肉剥离。伤口是镰刀造成的,卢锡安不可能看错。 他换了个方向,循着一路上的尸体来到了一处陡坡下。他在繁密的树丛间向上攀援。还没接近山顶他便听到了惨叫声。 黑雾溢满了山顶的空地,许多畸形的形体在浑浊厚重的雾气里无常地隐现。一群岛民惊慌失措地朝悬崖跑去——葬身大海无异于解脱。雾气把他们一个不落地吞没了。狂乱的暗影扑向可悲的灵魂,将死的哀鸣加入了不洁的合唱。 他举枪瞄准了翻腾的雾气。一队尖叫的恶灵从中涌出,挥舞着幽影的剑刃,张开满口尖牙向他冲来。 枪口射出一道净光,屠尽了受诅咒的恶鬼。卢锡安被枪火震得后退了一步,靴子的鞋跟已经探到了悬崖边缘。他冒险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的阴影中,暴戾的大海与碎石累累的海岸反复冲撞。 无数灵魂的齐声哀嚎中,一个笑声出奇刺耳。卢锡安转过身,双枪架稳了不断接近的浓雾。臃肿狂烈的雾中亮起一星火光。 卢锡安将一把枪收回枪套,手伸进皮大衣里,摸出了一颗粘土炸弹。炸弹有拳头大小,粗糙的外壳上有一个记号——比尔吉沃特的老武器匠到底有没有骗他,现在就是验证的时候了。 他振臂一甩,炸弹凌空飞出,升到最高点时,他抬手开了枪。空中炸开了一朵银色的云。粉尘在半空中涡旋升腾,在致死的黑雾中挤出了一小块闪亮的凝滞空间。 黑雾破开一处缺口,锤石站在那里,脚下是一个年轻女子。链钩剜进了她的身体,正将她的灵魂剥除,让她在剧痛中拼命挣扎。古旧的灯笼开始燃亮,魂锁典狱长将它举了起来,开始亮起。女子毫无生息的身体颓然倒地——监牢里迎来了又一个新的灵魂。 那幽灵看到卢锡安,笑着说:“暗影的猎手,我们在海力亚很想念你,还担心你早就忘记了挫败的滋味。” 锤石敲了敲灯笼。光芒脉动,像是在回应他。 “她的灵魂因你的到来而愈发明亮,”锤石说。“你带来了希望,让她的受难稍微得以喘息。” 卢锡安的眼光落在了灯笼上。银色的粉尘驱走了那座监牢所散发出的光晕。他握紧双枪,等待着。 “哎,可是失败自有后果,”锤石大笑。“让她的苦痛益发甜美。希望,就像天真的孩子,贸然地冲向累累岩石。” 卢锡安的思绪突然闪回到上次的交手,但他把那念头逼走了。 “你可知道她最深的恐惧是什么?”锤石说。“永无休止地受难,与你一起。” 灯笼放出的光芒一变,阴森的绿色稍稍减淡了。他感觉到她在努力伸手,想要拥抱他——温暖而无实体,独属于灵魂和回忆的方式。 卢锡安…… 她的声音让他心头一暖。锤石说的没错,每当他靠近时,赛娜都能感觉得到。每次相遇,她都似乎变得更近了,像是在反抗锤石的折磨。在他踏上这个小岛的那一刻,两人就感应到了彼此。 灯笼在锤石手中震动起来。夺目的光彩在里面回旋拉扯,像是要突破监牢。锤石看着灯笼中的异动,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卢锡安端枪瞄准了灯笼中那一团渐渐加剧的风暴。灯笼外的防护光晕开始动摇。 时候到了,我的爱人…… 卢锡安开火了。 刺目的枪火一击洞穿了摇摇欲坠的光晕,命中了铁质的牢笼。灯笼猛地一晃。这是头一次,净化之火敲响了古老监狱的大门。 锤石怒吼一声,将灯笼甩到身侧。 黑雾伸出一条条触手,探进灯笼之中,淹没了旋动的光芒。他的挚爱,以及无数渴望解脱的灵魂,被滚荡的暗影吞噬殆尽。灯笼中黑暗弥漫,她被生生拉远,留下惨痛的呼叫。 “住手!”卢锡安同声大喊。“放了她!” 锤石再次大笑。满是嘲弄的冷酷啸声,与赛娜的悲鸣相映。 卢锡安举枪对准锤石。他将全身心的怒火灌注到枪中,射出了一连串的枪火。 圣光将锤石完全淹没,净化的烈焰点燃了他的灵体。卢锡安箭步上前,再次开枪,但是灯笼周围却重新浮现出黑色的光晕,摁灭了枪火。 锤石身上的烈焰被黑暗的能力驱散了。他微笑着高举起灯笼,像是在炫耀一件刚刚得来的奖品。 卢锡安感到胸口一窒。破除灯笼光晕的枪火白白浪费了。银屑在他身边缓缓散落。黑雾的触手伸进了炸弹挤出的空当里,慢慢补上了缺口。他已经错过了时机,爱人仍然身陷于囚笼之中。 大势已去,卢锡安举枪冲进了黑雾。 有什么东西快得根本看不清楚,迎面砸中了卢锡安——锤石的链钩将他击飞了出去。他摔在碎石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直到脚下的土地变成空无,大海迫不及待地迎上来。 起初是一阵狂笑……锁链划过石板……回荡在密不透风的迷雾里……他总是动作太慢……手枪上荡开的微光……哑火的圣光……他没有开枪……她站在那儿……夹在他与铁钩之间…… 她眼中带着困惑……墨一般漆黑……她在尖叫了……全身都在抽搐……摔倒在地……她的生命流逝一空……刺破他脑海的尖叫声……乞求着他,快走。 卢锡安猛然挺起身。肋骨疼得仿佛被打了个洞。他慢慢放松身体,瘫在一张简陋的睡床上,断断续续地喘着气。他盯着头顶的木梁和灰泥天花板,疑惑自己身在何处。 赛娜的尖叫仍在他脑海里回荡。他又一次辜负了她。他只能从头再来。 轮回(番外篇) 他检查了紧裹着肋骨位置的绷带,发现底下一片淤青,而且摸起来是软的。 他胸口上还敷着捣碎了的草药,揭开后露出一道乌黑的伤口,正是链钩命中的位置。 他侧过身,用手肘支着自己坐了起来。一扇百叶窗的缝隙间透进丝丝阳光,照亮了屋角的一个大木头柜子。柜子上设了一个祭台,摆着昨日摘的花和一只雪花石雕成的乌龟。他的大衣和皮背心叠好了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垫着两把圣枪。 卢锡安伸出发颤的手,抓过了武器。他先检查她的枪——从石体再到黄铜构件,正如她多年前教他的那样。他的指尖摸着石上一道很深的裂缝。那是他们在艾欧尼亚时留下的纪念。他不禁微笑,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枪。枪身上的金属件摸起来有些轻微的变形。这是新伤,得尽快修好。 他哼地一声站起来,把双枪收进枪套。然后他将手放在枪柄上,体会枪的高度和倾角。两把枪都有些歪。他调整了枪套,又试了一遍。这回行了。他拾起自己的皮背心,小心地伸进双手,再套上外面的长大衣。 卢锡安挪到窗前打开了合叶。阳光伴随着隐约的啜泣声一齐传进来。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一条蜿蜒的小河,还有一部分树丛。蚀魂夜过去了,现在是早晨。 锤石应该已经不在这儿了。 卢锡安得回到自己的船上,才能继续追逐他的猎物。他最后回头扫了一眼,便打开了房门。 门外躺着十几具尸体。 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死者中间,拿着一块布轻柔地擦洗一个老人的尸身。她抬头望向卢锡安——一双温和的杏眼,已经哭肿了。 “你不该起来。”她说。 “我没事。你帮我包扎的?” 她点点头。“我叫米菈。我们在海湾附近碰到了你。” “多久之前?” “天刚亮的时候,我当时在找我父亲。” 他低头望着她脚边的老者。 她摇了摇头,眼里有一丝沮丧。 “不是他,”她说。“我本来应该也出去找的,但我们人手不够。” 她拾起一块干净的毛巾:“要是你感觉好些了,就来帮忙吧。” 卢锡安凝视着死者。他们躺在地上,身下草草地铺着刚砍来的蕨叶。有几个的眼睛还睁着——墨黑的晶球,望向虚无。 他转过头,说:“应该让他们家人来。” 她似乎正要说点什么,村子另一头传来的喧闹声却打断了她。一群人跟着一架牛车,车上装着更多的尸体。米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急忙跑了过去。 卢锡安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村里四面八方都有人走出来,有快有慢——有些人显然更着急一些。 村民们簇拥着一个年轻人。他抓着一根沉重的手杖,说话断断续续的。他嚷着:“他们不能这样!他们没这个资格!”同时还用手杖不停地杵地。 “出什么事了?”米菈问。 “纳图人要把尸体烧了!” 村民们群情激昂,纷纷响应年轻人的呼告,还有几个人陷入了悲痛欲绝的境地。 “他们是什么人?”卢锡安问。 “拜火者。”米菈说。“从岛西边来的。” “他们要烧了她的灵魂,”一个老人大喊。“什么也不给先人留下。”卢锡安看到米菈的眼里涌出了惧色。 她冲到牛车跟前,歇斯底里地扒拉着成堆的尸体。死者中有几个年老的妇人,但大多数都是年轻男子和孩童。没有一个是她父亲。米菈退了几步,面如死灰。 那个老人悲叹一声,抱住了头。米菈伸手将他拥入怀中。她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老人看起来似乎感到了稍许安慰。 她面向村民们说:“我们必须把人都找回来,还有哪里没去过的吗?” 卢锡安看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不少建议提出又驳回。失踪的人太多,幸存者根本不够。米菈面露绝望,沉默下来。 他走上前,说:“我知道哪里能找到更多人。” 天光下的山顶冷清死寂。狂怒的风暴已经过去,只留下一地的死者,散落在刺柳和草丛间。 米菈和村民们在断崖上四散开来,各自查看。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自己的亲朋和爱人。拿手杖的年轻人跪倒在一个俯卧着的女人身边。他的愤怒已经完全被悲伤所取代。 卢锡安看向米菈。她蹲在一个老妇人的尸身旁,在她耳边低声诉说。也许是一种祷告吧,卢锡安猜测。 她抬起头,对卢锡安说:“他不在这里。” 他望着一地的死尸,胸口好像被压住了。她本可以救他们的,或者至少可以尽一份力。她善良得近乎固执,不允许自己抛弃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米菈站了起来。“我要送她回家。” 卢锡安俯下身,缓缓地抱起老妇人。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他将老妇人抱上牛车,放在木板条上铺着的叶床上。他静立了片刻。然后回过头去帮其他人。 他们一直劳作到日过中天。死者实在太多,车子都快装不下了。卢锡安和米菈把最后一批尸体运上板车,其他村民用绳索固定好。 卢锡安退到一旁,扶住了自己的身侧。阵阵疼痛扩散到了他的腰部。他已经干了太多的活,但仍然远远不够。他感到疲累不堪,便在悬崖边上坐了下来,望着大海出神。他这一早上已经是满头大汗。 “你的骨头还好吗?” “过得去。” 米菈在他身旁坐下,递给他一个水壶。 “不剩多少了。”他拿在手里掂量着。 “你比我更渴。”他放下水壶,站起身,脱去了长外套。海风送来一阵凉爽。他重新坐下,慢慢喝光了水,再盖好水壶。 米菈一言不发,久久地凝望着大海。遥远的海面上,一大群海龟浮上来换气,又再度潜了下去。 “你看到他们怎么死的吗?”她问。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米菈低头看了一眼卢锡安的手枪。“但你之前见过,对吗?” 他点点头。 “所以是怎么——” “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法帮你找到你父亲。” 米菈点了点头,垂下了脑袋。 卢锡安看着浪涛撞在山下的礁石上,一次次起落间,水位渐渐升高。很快潮水就会到最高点,他就能起航了。卢锡安将水壶还给米菈,再次站起来,披上了外套。 “去码头,最快的路怎么走?” 指引(番外篇) 米菈指向西边的山坡,却发现有一队人正在接近。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为首的是一个祭司,手里拿着一根木头法杖,上头用绳子缠着一块黑曜石。 “呆着别动。”米菈说。卢锡安一句话也没有说,跟在了她几步远的身后。 拿着手杖的年轻人迎着来人走去。还有一些村民也跟着他一起,拦住了那群人。 “你们跨了河,来到了东边。”年轻人说。 “我们来这儿,是为了给死者照亮前路。”祭司说。 “那不是我们的路。”米菈加入了人群。 祭司笑了。“等他们爬起来的时候,谁能挡得住?你吗?” 年轻人握紧了手杖,咬牙切齿地说:“食灰人,你觉得我会让你烧掉我妻子吗?” 祭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盯着他身后的人群。卢锡安注意到祭司的手指微微地扫过了沉重的权杖,一种下意识的动作。这人想动手。 卢锡安排众而出,说道:“死人不会爬起来。只要方法得当。” 祭司的眼光猛地甩到他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作为回应,卢锡安微微颔首。然后只一个动作,重心就移到一侧,同时拉开了大衣的衣襟,手放在了枪柄上。 祭司先是瞟了一眼两把圣枪,又转回来盯住了卢锡安的眼睛。 卢锡安与他坦然对视,等待着他的动作。甚至可以说是在期待。 米菈站到两人中间,双手分开,拦住了他们。 “住手,今天的惨事已经够多了。” 她面对着纳图人的祭司还有他的手下,说:“一个岛。两伙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安葬死者。” 众人齐齐看向祭司,但他在考虑米菈的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卢锡安。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你们可以收殓死者,”他说。“在河东。” 人群平静下来,纷纷散开——除了卢锡安和祭司两人。他们仍然相对而立,等着对方先动。 “人们应该按照自己的习俗来安葬。”卢锡安说。 “那我们也得先找回他们的遗体,如果打起来就没那工夫了。”米菈说。 卢锡安没说话。他的指尖滑过手枪上的黄铜外壳。 米菈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拜托了,你只是个外人。” 卢锡安点了点头:“行,死的是你们的人,你们说了算。”他的手从枪柄上挪开:“去码头,往西边走?” “是的。”米菈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她只是低下了头。 “希望你能找到你父亲。”说完他转头便走了。 码头位于一处避风的海湾。一小队帆船在水中轻轻摇晃。卢锡安的船泊在远端,与几艘满载着货物和臭鱼的货船混在一起。 他沿着长堤走去,听见无数甲虫窸窸窣窣的声响——它们在忙着吞吃隔壁渔船上的腐败渔获。这已经是他的第三条船了,之前的两艘都因为经验不足交了学费。航海很难掌握,但是与说服船长追逐黑雾相比,简直易如反掌。 他登上船,走进甲板下层检查补给品。一个星形的标识从架子上掉在了地上,除此之外,别的东西似乎全都原封不动。他把武器放回架子,坐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从天花板到四面板壁,贴满了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地图和海图。图纸上标注着水深、潮汐和海床特征。 他已经追踪蚀魂夜好几个月了。最近一次是从莱肯出发,途径素达若一路南下。他在那一场追逐中跨过了广阔的洋面,最终却在被诅咒的群岛海岸附近失去了黑雾的踪影。东风将他带到了蟒行三角洲一带,也就是他最后遇上风暴的地方。 他在地图上摁下一枚图钉,标记出三角洲众多岛屿之一。然后他在钉子上拴了一根细线,牵过来系在暗影岛位置的图钉上。这根钉子上还有更多向北延伸的细线,连接起艾欧尼亚的素达若。类似的标记在地图上还有十几个,都是在过去数年间一一添上的,如今已经连成了一张挂毯。 卢锡安盯着海图,试图找出一些规律,但他放眼望去看见的只是自己遍及瓦洛兰各地的失败。他想到自己这么多次尝试解救赛娜,却总是功亏一篑。他还想起了锤石,想起自己无端落空的怒火,喉头感到一阵发紧。 赛娜的尖叫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卢锡安闭上眼,努力压下不断翻涌的绝望,直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稍许平静下来以后,他又扑到地图上开始了工作。 等他规划好了新的航线准备好出航时,沙漏里还剩一小撮沙粒。他的效率一直在提高,但是测量的精确度仍然难以保证,因为黑雾并不随风而动。 他从床铺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肋骨上的绷带。先前的剧痛现在已经变钝。他满意地走上了甲板,着手解开主帆的升降索。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留意到海岸上的动静。 米菈正在沙滩上细细翻检。 他看着她捡起一个大葫芦,晃了几下,又扔回沙子里。她转了个身,也看见了他。卢锡安只是略略点了下头,便继续手里的活计。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往船这边走来,路上顺手又捡了样东西。 “这是卡拉萨果,”她把手里的东西抛给卢锡安。 他接住晃了晃,听到里面有水声。 “我父亲经常会从威纳鲁运一船卡拉萨果回来。这些果子是刚采的,最多不超过一天。” “其他人呢?” “基本都回家去准备入殓的事情了,还有些人往泥水洞还有泻湖去了,但是我父亲本该在风暴来临的时候就该回到这里的。” “他的船入港了吗?”他把果子递回她手里。 她摇摇头,眼光投向海面。水里有几艘已经翻覆的船,露出的桅杆标记出了海湾的浅滩位置。 “也许你父亲根本就没上岸。” 米菈看着手里的卡拉萨果。“我们发现了另一艘船的船长,她被冲上了海滩。她的船完全找不到了。” 卢锡安看了看海岸的水线,几个小时之内潮水还不会涨到最高点。他把升降索快速绕了几圈,重新系紧。 “带我去。”他说。 米菈领着他沿着海岸线往前走。他们顺着蜿蜒的湾岸,经过一处礁石累累的浅滩,停在了一块珊瑚礁附近。 “我们就是在这里发现她的。” 卢锡安翻查了一下沙地,只找到一些贝壳和珊瑚。他又仔细观察海水,想要找到船只的残骸。平静的海面一直延伸到天际。 惊险(番外篇) “你父亲是从威纳鲁来的?” “他们俩都是,他们是做生意的。” “风暴从是东边过来的,所以她被冲到了这里。你父亲通常是在她之前还是之后入港?” “之后。”说完,她逐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米菈望向大海,深深地吸了口气,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一个人,还在海上。”她说。 她垂着头,久久地伫立在岸边,看着海水没过脚背。 “但是如果,他已经被冲上岸了呢?”她说。 米菈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西边。海岸线一路延伸,最后在岛屿的尽头转弯消失不见。她想要的答案就在纳图人领地的深处。 两人一路西行,穿过青草覆盖的沙丘,还有经年累月风雨磨蚀出的海石拱。海岸变得乱石密布,越来越难以穿行,所以他们不得不爬上一座火山坡,沿着一条可以远眺大海的脊线前进。远在南边的海面上,一柱巨石冲天挺立——那是恸心柱,威纳鲁岛的最高点。 米菈扫视着海岸,寻找父亲的货船痕迹。她指了指山下的一片礁石,其间躺着一群死海狮。海鸥上下翻飞,啄食着肿胀的尸体。卢锡安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们两人从山脊上找路下到了山坳。一条河从狭窄的山谷中流进大海。这就是岛上两伙人天然的分界线。 米菈没说话,跨过了河。 他们继续爬上下一座山丘。米菈是爬山的熟手,她在茂密的树丛间毫不费力地穿梭,卢锡安却慢慢被落下了。他每走一步,肋骨处的钝痛就放射开来。绷带已经松开了,他不得不在半山腰停下来。他重新勒紧了绷带,痛得忍不住全身打颤。他的呼吸变得又粗又重。 卢锡安望着米菈爬上山顶。她把手搭在额前遮住阳光,继续检视海岸。她突然站住了,捂着嘴后退了一步。 卢锡安手扶着灌木丛间的粗枝,步履踉跄地踩过碎石,终于爬上了山脊。他来到米菈身旁向下望去。礁石间卡着一根折断的桅杆。破损的船帆在风中猎猎摆动。 他的目光越过残骸,顺着曲折的海岸看向一片沙洲,再经过一串寸草不生的小岛,最终停在了远处的一排悬崖。一群海鸥在岸边盘旋。 一具尸体四仰八叉地趴在一块火山岩上。海浪轰鸣着撞上犬牙交错的海滩,随时要将遗骸扫进海里。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险爬下近乎垂直的山坡。 “很快就要涨潮了。”他说。 米菈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盯着她的父亲。 卢锡安拉住她的手臂:“米菈。” 她缩了一下身子,眨眨眼睛,仿佛是刚从昏迷中苏醒。 “吐勒藤,”她说。“我们可以编根绳子,做个吊环。” 他看她说干就干的样子,头一次明白了她的决心有多大。卢锡安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他们从山顶的灌木丛中采集了一大捆粗重的藤蔓。卢锡安把粗藤编成绳索,米菈则灵巧地编出一个吊环,用来捆住遗体。 卢锡安把绳子系在一棵树上,试了试重量。很结实。他将绳子另一头连同吊环一起扔了下去。 “我下去。”他说。 “还是我去吧。我爬上爬下都习惯了。” “我也会。” “你刚才都跟不上了。” “我可以的。”她焦躁地摇了摇头。脸颊和耳朵都红了。 “他太重了,”她说。“我可以拖着吊环,不让它撞到岩石上。但得靠你把他拉上来。” 卢锡安向下望着遗体。肩膀宽阔、四肢粗壮,一看就是多年航海的老手,估计体重接近两百斤。他点点头,把绳子递给了米菈。 她挪到悬崖边上,背过身慢慢往边缘退去。她最后拽了拽了绳子,脚尖在边缘踮起。她回头望了一眼,沉着地吸了口气,便降了下去。 卢锡安紧张地看着米菈一寸一寸地下降——驾轻就熟——直到她找到了一处落脚点。喘了几口气后,她看准了下一个位置,开始继续攀爬。 她重复了好几轮,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平台,距离底端还有三分之二路程。风势渐强,携来海水的气息。米菈稍作伸展,甩了甩手臂。她抬起头,和卢锡安示意一切顺利。 休息过后,她抓起绳子,开始寻找下一个落脚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她又看向卢锡安,摇了摇头。下面没有安全的位置。 “我拉你上来。” “还不行。” 米菈研究了一阵右边的岩壁,指了指几码开外的一道狭梁。她必须横着荡过去。卢锡安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下方的浅滩与乱石。 米菈把绳子缠在小臂上绕了几圈,卢锡安的喉头不禁开始发紧。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助跑几步,跃出了平台。 她掠过岩壁,落在了石梁上。碎石和砂土在她脚下崩落。她身子一歪,在边缘晃了一下,就摔了下去。 卢锡安看着米菈沿着绳子滑落,双腿在空中乱蹬。慌乱中,她的一只脚卡在了沙子里,整个人被翻了个个儿。米菈双手狂乱地舞动,搅住了藤蔓,猛地停了下来。她发出一声痛吟。 绳索突然散开了。她摔在礁石上,又弹起来落进了水里。 卢锡安疾奔过去抓住了绳头。他还在心急火燎地寻找一条下去的路,米菈已经从水里浮出了头。 她手脚并用地从水里爬上了海滩,精疲力尽地倒在礁石上,胸口快速地起伏。 “我下来了!” 米菈颤巍巍地举起手,朝他摆了摆。 等到呼吸逐渐平复,她坐了起来。她久久地盯着父亲的遗体。她伸出手,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发丝。然后她将他翻了过来,头靠在他胸膛上开始哭泣。 卢锡安没有再看下去。他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经历。他心里很清楚,米菈会永远被绝望困住,不能脱身。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伸手拖过吊环。卢锡安看着她按下了悲痛,变成了父亲坚强的女儿。在死亡的定局面前,这是唯一的面对方式。她轻柔地将遗体推到一边,将藤蔓放在他身下,再缠好。固定好了以后,她向卢锡安打了个手势。 卢锡安拽着绳索往上拖,米菈跟着遗体一起攀登,小心地控制吊环不要撞上山崖。卢锡安很快就一头大汗,胁下的钝痛开始变得尖锐。 每拽一下,疼痛便加剧一分,逐渐扩散到了他的半边身体。他手臂打颤,绳索开始打滑。他握紧藤蔓,缠在了一个树桩上。 “你还好吗?” “嗯……稍等。”他艰难地喘着气说。 疼痛平复了。他从悬崖边望下去,吊环在半中间摆荡。米菈跨坐在一旁突出的山石上等待着。 卢锡安从树桩上解下绳子,谨慎地小幅动作,每拉一下都护着身体。他像划桨的水手一样,保持着稳定的节奏。 肋骨处突然痉挛了一下,绳子又是一滑。 下方传来了米菈的尖叫声。 当归(番外篇) 卢锡安拼命地呼吸,手上竭尽力气握紧,哪怕粗糙的绳索把血肉都磨破了。终于拽住了绳子。吊环上的重量把他拖得往前踉跄。 他脚下猛蹬,靴跟在沙地上刨出了两条小沟方才停住。两条手臂被重量拉得颤抖不停。他逐渐发力,感觉肩膀的关节都快脱臼了,但是吊环却几乎没动。 肋骨间爆发出剧痛,让他再次痉挛。他勉强勒住绳索,左右四顾想找个东西,随便什么东西,来绑住绳子。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自己。 他的双手也开始抽搐。卢锡安看向大海。他的爱人还被困在地平线之外的囚笼里。如果他死在这儿,他就要食言了。这代价太大。 卢锡安甩了甩头,放松了手心。绳子向外滑出了一寸。 几乎与此同时,他感到心口一紧。换作是她,就绝对不会放手。那个固执的女人一定会对米菈信守承诺,尤其是看到她不顾危险地寻找自己父亲之后。 绝望之下,卢锡安不再犹豫。他将藤蔓卷在了自己的前臂上。绳子像捕兔子的陷阱一样猛地夹紧,将他的身体一扭。卢锡安又一次把脚跟踩进沙地,但没有用。死者的重量把他一步步拖向深渊。 悬崖边上突然探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抓住了边缘。片刻之后,米菈翻了上来,就地滚到卢锡安身旁抓住了绳子。两人一起把遗体拖上了来。 8 天刚黑,两人就看到了火光。他们拖着遗体下了山,看见山谷里燃起了十几个火堆。 两人在一棵榕树下坐着休息。卢锡安摸摸肋骨,整理了一下新换的绷带。米菈则盯着火焰。她颤悠悠地呼出一口气,抹了抹眼角。 “你的手。”卢锡安说。 她看了看裹好的手掌,绷带上渗出一块猩红。 “没什么。” “又流血了。让我看看。”她举着手掌让卢锡安小心地拆开绷带。掌心被绳子磨破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他不禁为米菈和其他人所遭受的痛苦而感到愤恨不平。 他打开自己的水壶替她清洗伤口和破开的水泡。然后割下一截衣服重新包扎起来。 “他们将遗体连同灵魂一同火化,彻底灰飞烟灭。”她眼睛紧盯着远处的火堆。 卢锡安不清楚他们的信仰,但是他知道这是对死者的许诺。 “我们该走了。”他说。 卢锡安和米菈一人抓着一截绳子绕在肩头。两人合力拖动起沉重的担架出发了。他们艰难地朝着一道山坡顶端跋涉,脚下的碎石咔咔作响。 还没到山顶,他们就听到了人群的吟唱声。 卢锡安示意米菈矮下身,带着她钻进了灌木丛。借着浓密的植被作掩护,他们望见山谷里有一群纳图人聚在河边。 虽然那群人站在一棵树的树荫里,但是卢锡安还是认出了那个祭司。他举起权杖,明亮的朱红色光芒在黑曜石上脉动。光芒照亮了草地上的一具尸体,然后瞬间将其点燃。 纳图人的吟唱随着火焰越燃越烈。祭司放下权杖,石头上的光芒逐渐黯淡。人群重新归于阒寂。 卢锡安抽出了手枪。 “你在干什么?”米菈说。 “做个了结。” 她摇摇头:“已经结束了。” 他没有看她,起身就要走。米菈拽住了他的臂膀。 “何必呢?”她的眼中流露出恳求。“就算你把他们全都杀光,那些尸体也已经化成灰了。” 纳图人沿着河岸,围在了下一具尸体旁。 “他们现在可是在河东。”卢锡安说。 “我清楚得很!”米菈陡然提高了音量,语气充满抵触。她退后一步,双手张开。“你觉得我愿意这么干看着吗?他们可是我的族人!” 她低头看着父亲的遗体,眼眶开始湿润。 “可我没办法……”米菈声音发颤地说。“我得送父亲回家。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关心纳图人,也不关心他们干了什么。我只在乎他。” 不等卢锡安回话,她就弯下腰拾起了绳子挎在肩上。她身体前倾,努力拖拽着父亲的遗体。终于,担架在粗糙的石地上动了起来。米菈独自拖着父亲,缓缓地向前走去。 纳图人又开始了吟唱。 卢锡安望着他们围在另一具尸体旁。祭司举起权杖燃起了火。卢锡安全身涌过一阵怒火,但米菈的话仍在他心里回荡。怒意渐渐平息,只剩下一股悲伤的却意。他收好武器,加入了米菈。 9 两人抵达村子时已经是午夜。村民们的窃窃私语和窥视伴随着他们回到空屋。精疲力竭的两人放下绳子,在门外坐了下来。附近几间房子里点着火把,但大多数村舍沉默地静坐在黑暗中。 “我们带着他进屋去吧。”米菈说。 两人清扫了前厅,将遗体放在蕨叶铺成的床上。米菈把水倒进一口锅里,放在炉子上生起了火。房间里洋溢起暖意。 米菈靠着父亲坐在地上。 “爸爸,这位是卢锡安。是他帮我带你回家的。” 这些话语让卢锡安的胃揪成一团。他在悬崖边上曾经动摇过。完全是因为米菈的决心,才让两人坚持到了最后。 她慢慢地解开父亲衣服上的贝壳纽扣,打开了他早已磨损的破旧衬衣。她哭了出来。他的两臂和胸前印着乌黑的伤口。米菈伸出颤抖的手,想帮他褪下剩余的衣物。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眼里泛着泪光,眼神空无。 “让我来吧。”卢锡安说道。 “谢谢。”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他点点头,凝视着尸身,仿佛看见了他临死前最后一刻的经历——无法言喻的恐怖,以及苦痛非常的惨烈。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几乎要将他溺死在悲痛中。他推开那些念头,集中精神,尽力给予米菈抚慰。 卢锡安脱去男人的靴子,解开了他的腰带。他试着把裤子卷下来,但是皮革浸透了海水,变得十分紧绷。他从大衣内侧拔出了匕首。米菈点点头。于是他从侧边的缝线处划开了裤子。 米菈从炉子上取下铁锅,往水里加了一些樟脑油。一股甜香混着蒸汽腾起。 两人用亚麻布擦拭了遗体,抹去了泥土和海盐,还有死者身上常见的秽物。米菈抓起父亲的手,仔仔细细地清洁了指甲。全部完成之后,她深深地拥抱了父亲。她眼里泪光闪闪,满含爱意和悲痛。 米菈站起来走进隔壁的房间,拿出一根带有玛瑙和珊瑚装饰的银制发夹。她把发夹放进父亲手里,然后交叠在他胸口。 “这是我母亲的。她在成婚那天送给了他。” 卢锡安看了看左边枪套里的手枪。那是她的,黄铜的部件比他自己那把更加精细雅致。 “我刚出生,还没到夏天的时候她就死了。后来,父亲担心过了这么多年,他老了这么多,再见到她时她就认不出他了。” 米菈颤抖了一下,苦笑一声:“我总觉得他好傻。”她的眼睛漫出了笑意。“她当然能认得他,而且一定会带他回家的。” 卢锡安想起了黑雾里囚禁着的无数灵魂。她父亲现在可能也在其中,经受无尽的折磨与苦难。但他没有勇气告诉她。 “你守住了信念。这才是关键。”他说。 米菈沉默了许久。 “所以你追逐黑雾,也是为了守信吗?”她说。 他向后仰去:“它夺走了我的一切。” “那你是为了复仇?” 卢锡安盯着炉火:“你看到黑雾时想法就变了……” 米菈看着父亲。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房间里只有炉火的噼啪声。最后,米菈先开口了。 “我当时不在……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包括每个人。”她话音颤抖,语气温和。“但是就算报了仇,也不可能把他们带回人世了。” 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继续凝视着父亲。 卢锡安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他两手靠在枪上,手指抚摸着铸铜。 他想起为了救她而尝试过那么多次,以及每次失败的缘由。这么些年来,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出于复仇的动机了,但是这个念头总在他脑海里盘旋。 锤石的笑声一直在回荡,淹没了一切……包括她的声音。 他闭上眼,心中默念许多年前学会的颂词。“凿除闲质,独留圣石……凿除闲质,独留圣石……” 但是祈祷既没有压住他脑中的笑声,也没有稳住他的双手。他紧紧抓住手枪,直到手指发痛,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回忆扑面而来。从他失去她的那刻开始,历经这么多年,再到他最近一次失败。此间种种,如同刺目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咆哮将他掩埋。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每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每一回施虐的狂笑……每一次怒不可遏的冲锋……让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突然,他一直苦苦追寻的规律在脑中变得清明。 真相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是他的愤怒让他一直追寻着她,让她的身影在他心里萦绕不去,让他不致于沉进无底的悲痛深渊。抛弃愤怒就意味着背叛。然而也正因为这愤怒,让他无法将自己的挚爱送入长眠。他曾答应过会让她安息,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增她的苦痛。 从她死去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辜负她。 10 卢锡安站在船甲板上,观看了葬礼的全程。米菈和族人用饰有海龟壳的轿子将他们的至亲抬了出来。遗体用白色亚麻布紧紧缠裹,然后葬进了海滩上的一处公共墓坑里。 “他们将会重生,回归大海。先人将会带他们回家。”米菈曾经说过。 卢锡安准备好要起航了。他解开了升降索,拉起主帆。帆布窜上桅杆,在海风中鼓满。他在拴绳子时看到米菈走了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 “葬礼办得不错。”他说。 “谢谢。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卢锡安点点头,看向了大海。平静的海面直抵天际。 “还要追黑雾吗?”她说。 他摇摇头:“我也有死者要安葬。” 米菈虚弱地微微一笑。“也许等你完事以后,你可以回来。这里容得下你。” “也许吧。”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并不确信。 卢锡安看着她走上海滩。她半路停下来捡起了一个成熟的葫芦,晃了几下,拿在手里继续往前走。等她走到树林边上,站在通往村子的小路路口时,她转过身挥了挥手。 卢锡安也向她挥手,而他知道这一去就是永别。 暗影岛将会是他旅程的终点。再也不需要打下一枚新的图钉,也不需要再缠上一根细线了。他将凿去自己心中的愤怒,完成他的誓言。唯一重要的事就是送她进入长眠。他心里很清楚,这也将是他的终期。他只希望能够最后再听一次她的声音。 如果世上真有好运会眷顾他,她就会在那儿,等着领他回家。 博物馆(番外篇) 首先,我必须说清楚——我可不想惹上什么“恐怖领主”,或者是任何詹努克所说的东西。我只是想要把这个破烂小瓶卖给那个人,而且是他先请我帮他寻找的。本来很简单的事。 但如果你是我,你就会发现事情总是不按你的想法来。 准确说是我的想法。哎无所谓了。 詹努克是个红胡子的弗雷尔卓德移民,钱多,胃口大。他瞒着自己的雇主,在私人住处堆满了古董和艺术品,其中半数都是用非法手段从古墓或其他博物馆里抢来的,他还喜欢坐在在自己的收藏品中间用餐。这其中有一些物品可以见证我们曾经的合作,其中只有两次是他出卖了我。好吧,两次半,因为那次梯队黎明号的残骸打捞已经完成了,而他却害我暴露了行踪。 不得不承认,詹努克在支付报酬的时候从无拖延,这也使得我无法对其怀恨在心。 “伊泽瑞尔,”他一边说一边将餐盘推到一边。他的牙缝里塞了好几块羊肉。“找到了它吗?” 他说的它指的是乌罗亚的魔药。是的,我的确从帕若萨附近的雨林陋舍中的重重陷阱中成功将其解救出来了。我从布袋里掏出了这个骨头和水晶材质的小瓶。它在我的掌心中冰冰凉。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我说着举起了小瓶。“很有意思的容器。我猜十有八九来自古典时期以前的恕瑞玛。” 里面的液体有一汤匙的量,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詹努克瞪大了双眼。 我决定稍微添油加醋一下。“不过我要告诉你——这里面装的可不是普通的古代浆液。这可是等同于承重支柱的古代浆液。整个地方都垮塌了。我勉强捡了条命回来。” “魔药……”詹努克的声音中带着我从未听到过的敬意。“只要一滴就足以让灵魂淬灭千年……让一个凡人的皮肤坚如禁魔石……” 他伸出了贪婪的双手。我将它收了回来。 “别急啊,詹努克” “对,对,对,”他喃喃地说着,翻找起抽屉钥匙。“报酬。我们说好的六千整。” “外加公会的全面认可,记得吧?” 我从小就被各种地方拒绝入场。酒吧、学校、甚至包括一次娑娜的独奏会……但皮城探险家公会的拒绝最令我伤心,毕竟我曾经那么多次在野外冒着生命危险。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人。 詹努克有点闷闷不乐。“公会并不是特别喜欢你,伊泽瑞尔。考虑到过去与你的合作经历,我觉得不能怨他们。”他拿起醒酒器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酒,灌了一大口。“你把我撂在那座诺克萨斯囚犯营里等死……” “那是给你的报应。根源在梯队黎明号。” “那件事也是报应,根源在那张地图。” “地图也是报应,根源在……你的什么事。”我的牙咬得咯咯响。“大概吧。” 我有点不耐烦了。开始做好快速离场的准备。 “拜托,公会的认可相当于一半的酬劳,”我提醒他。“如果你不想履行约定,我可不愁卖给别人。” 他豪放的大笑打破了紧张气氛。“你以为我为什么有买卖总找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们拥有历史,而历史永远都是好买卖。”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去书房拿信纸。请稍等片刻。” 哪有买家把酬劳放在书房里的?这是最老套的伎俩。估计他出来的时候会举着一把燧发枪,瞄准我的漂亮脸蛋。 为了打发时间,我端详起他收藏的古董。其中有一些是我代他获取的。然后我看到一样从没见过的东西。这是新的收藏——一个石铃,和家猫差不多大。基座上装饰着奇怪的字迹。我走到跟前仔细看。 “写的是欧琛语,”詹努克大声说。“死者的语言,书写于凡界帷幕的彼端,只有进入死后世界的人才会说。” 我有种强烈的后背受袭感,所以我迅速回过身。 詹努克并没有举着一把燧发枪。而是举着两把燧发枪。 “我遗憾地通知你,伊泽瑞尔,公会再次拒绝了你的申请。”他走近一步,踏入灯光。“恐怖领主将再度复苏。魔药将助我大业。” 恐怖领主?太棒了。这次我猜的最靠谱…… 我的护手开始充能。愤怒是很好的奥术驱动力。无论是积攒还是发泄,都好用。 我抬起手臂。詹努克两把手枪同时开火。这是魔法与子弹的对决。 猜不到吧!魔法赢了。魔法永远都能赢。 钝缘的弹头在魔法爆弹的冲击下白热化,然后在空气中化为一缕白烟。但面对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必须加倍小心,所以我再次给护手充能。一个嘶嘶的声响,然后嘭地一下,我出现在詹努克的背后。短距离内的传送不需要花费我太大力气,所以我用护手对准了他那个硕大愚钝的脑袋瓜,他根本来不及转身。 “放下枪,詹努克。” “已经提前放好了。” 噢,我非常不喜欢这个语气。我向地面瞥了一眼。的确,两把手枪都在他脚边。 我有没有说过詹努克非常强壮?他可真是超级强壮。他一只手抓住我的护手,另一只手将我拉过他的肩膀,重重摔穿了他的办公桌。那个该死的石铃硌到了我的脊梁骨。我看到了一片白色,还有木屑,许多木屑。 詹努克瞄准我的肋骨补了一脚。他从我发抖的手中拗走了乌罗亚的魔药,拽开瓶塞,仰脖灌了下去。 “你的破烂护手是无法阻止不朽者的!魔药是——” “冒牌货,”我费力地说。“不过颜色很接近。”我举起了另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瓶。“这个才是真正的魔药。你刚才喝的是沙胡蜂的毒液,瓶子是地摊货。” 詹努克望着空瓶子,表情像是刚刚喝了酸败的奶。讲道理,酸败的奶可是对消化系统有好处的。 我苦着脸站了起来。他那一脚的力道完全没有必要,但至少他放过了我的脸蛋。 “如果我是你,未来这些天里就不会离开厕所太远。”我补了一句。 他将那个华丽的小瓶扔在地上,快步走过来,然后突然呻吟起来。沙胡蜂的毒液起效很快。“你个……小混蛋……我要把你……这事没完……” 我耸了耸肩,举起护手冲着墙壁射出一发魔法爆弹。石墙开裂、融化、然后向外炸开。纸片满屋子乱飞。我捡起了石铃,蹲在詹努克新开的窗前。 “合作愉快,”我说。“这次的,呃……改建算我免费送的。” 我从破口钻出来,爬下石墙,跳到临街的房顶上。我想要尽快远离詹努克,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说,沙胡蜂的毒液是最主要的原因——明早那个地方将惨不忍睹。 我一边跑,一边仔细看着我最新的藏品。无论它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这个欧琛石铃无疑曾受到过某种黑暗能量的沾染。只要探险家公会接收大量这类物品,我就能迅速得到认可了。或许能为我准备一次宴会吧?毕竟,我刚刚靠一己之力阻止了某种恐怖领主的复苏。 说到底,通常这才是最重要的。 魔鬼(番外篇) “你是法警?”说话的人是个河民。他灰头土脸,面貌不清,不知是哪个陈年湖底的烂泥混着干巴了的红千层针叶敷在脸上。河民站在卢锡安的私人车厢门外,个头不大,口气却不小。他裹着几条淘金用的毯子,应该是哪个在进步城外围干非法勾当的家伙死了之后被他捡来的。 河民没有呼吸。因为不需要。 卢锡安之前就听说过河民,但这是头一回近距离地遇上一个。他们得一直保持身体湿润,否则就会干死,所以河民从来不会远离自己的泥洞和水沟。要是你极其不走运,旅行途中灌水的地方恰好是河民的臭水坑,或者是不巧往他们居住的淤泥中下了淘金盘子,河民就会像鳄鱼一样把你一口咬住,然后用泥巴颜色的粗壮胳膊把你拖进密不透风的烂泥里,你就这么完蛋了。大西部从此又多了一个野鬼。 “以前是。”卢锡安说。 他看着河民,河民也盯着他。卢锡安正舒服地靠着车厢里的印花布垫休息。列车轰隆行进,窗帘外不时透进几缕光芒,落在河民的脸上。他有一双鱼类的黑色眼珠,几乎完全被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泥巴沟挡住了。 “我要你的警徽。”他说。 卢锡安点了点头。这家伙要是拿着联邦的警徽,就能摆脱夜堡的猎怪人,沿着商道一直去到班德尔城南边的红树林沼泽。说不定会在那儿开个店,因为现在从东海岸跑来低地沙漠定居的人越来越多。虽说这家伙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但卢锡安觉得,一上来就把赌注先说明白倒挺值得欣赏的。 “你们的人肯定不多了吧。”卢锡安说。 “什么东西都不多了。”河民说。 列车经过一排参差的铁轨,车厢之间的弹簧互相挤压,哐当作响。就在车厢晃动的一瞬间,河民张开了双臂,脸上的污泥间冒出一张大嘴,里头布满针状的尖牙,肩膀也爆出了巨大的骨刺。没等弹簧吭第二声,一发枪火便轰然射出。一道纤细的冥火穿透车厢侧壁,奔向缓缓落下的太阳。河民还没碰到地面,卢锡安的手枪就已然收回了枪套。 河民的脑袋从中间一分为二,烧得面目全非,发出一股硫磺混合了黑刺李的气味。他的身子在地上扭成一团,从里到外烧得焦透。卢锡安正了正帽子,又靠回坐垫上。车厢里的黑暗轻柔地覆在他身上,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没人来看热闹。畸零的尸体也没人来收。卢锡安听任车厢敞开着门,和尸体一路无言,直到抵达终点站,天使镇。 他要去找一个可以和死者对话的传教士。 进化城一直有传言,魔鬼缠身的法警已经迷失了自我,而现在,他正要前往新伊甸去和那里的圣牧聊聊。这两件事在大西部都是不祥之兆,所以没有人打算阻拦这个影子会笑的男人。他们可不希望双苇镇或者红河镇的事情再次上演——因为一些诡异的事件,整个镇子都被夷为了平地。他们只盼着卢锡安能够尽快离开,越快越好,所以不管他需要什么东西,总会有人忙不迭地送来。 自从他接下了联邦给他的任务以来便一直如此。他们当时派他去解决那个魔鬼,把他押回文明世界。然后他们会“让魔鬼伏法”——至少计划是这样的——然后证明给天下人看,边境仍然是安全的人类领地。 当然,卢锡安知道魔鬼不止一个,但公众更愿意这么认为。他见过沙漠里匍匐着来自世上各个角落的古怪生物:恶魔身穿着笔挺的西装,天使们在山岩中安家;女巫、鬼魂和各色怪兽借着月光的掩护将毫无防备的朝圣者撕成肉条。西部的原住民与他们怪模怪样的武器,只吃熟肉的骷髅脸石像,早已失控多年、由人类制造的机械人。还有魔鬼,杀不尽的魔鬼。 然而,这个魔鬼有些不同。他有很多名字——收割者、屠神、老狱卒,还有大角。他会收集灵魂——反正故事里是这么说的。他在一个个城镇之间流窜作恶,从活人身上剥去灵魂,留下一具空壳。他是大西部的恶鬼,蛮荒边境的凶神。初来乍到的探险者们浩浩荡荡,如同一条大河,灌溉着他那不知餍足的饥渴。因为案例太多,人们终于开始留意了。对于一心扩张的政府而言,人们一旦留意,很多事情就不方便干了。 算起来,一共有三名法警死在了他手上。卢锡安还认识其中两人。 “他们叫它锤石,”办事员告诉他。“你觉得你能行吗?” 卢锡安打量着画像,看到怪物长着一颗黄铜质地的骷髅牛头,燃烧着来自七大地狱的火焰。他觉得,怪物身边古怪地挂着的那盏灯笼,应该就是它力量的来源。只要他能一枪命中,这场仗不用打就已经结束了。 但是魔鬼从来都没这么容易对付,尤其是身上背着联邦血债的魔鬼。他记得曾经在楚帕罗萨附近和一个非常下流的家伙交过手。那东西跑起来像沙尘暴一样快,一路跑一路搅起旋风,快得根本没法瞄准。要不是卢锡安的同伴及时插手,他自己恐怕都难活命。所以,这趟差事他需要一个帮手。 “我自己不行,”卢锡安说,“得要赛娜帮忙。” “终点站,天使镇。”列车员温和地催了一句,几乎像是在耳语。河民的尸体快被沿途的炙热天气烤成了干皮,但在车厢里长长的影子中,一个更可怕的生物正端坐在卢锡安原来的位子上。 火焰混着烟气,牙齿在火中隐现。两只臂膀似乎是一对由魔鬼在地底深处铸造的火炮。一个隐约的人形,像是用营火的灰烬堆成的身体,胸前倒挂着联邦法警的徽记,正在发光。双腿好像一对焚化过的榆木尖刺,还在燃着火焰。鲜红的心脏仿佛鼓动着大地上的所有怒火。 “神呐。”列车员也不知道自己在呼唤哪位神灵。怪物站起来,一双腿瘦骨嶙峋,像是倚着车厢里静止的空气。它的脸好像是被扯开了,在令人震悚的狂野之中咧开了嘴——地狱烈火的照耀下,它露出了破烂不堪的嘲笑。 就在这时,尘灰落尽,黑影中跨出一个人来,正是卢锡安。 “抱歉,朋友。”他说。“不是有意要吓你的。” 列车员没吭声,只一个劲儿地发抖。卢锡安与他擦肩而过,穿过守车的铁皮车厢,踏进了暮色沉沉的夜晚。他心想,那列车员肯定会大肆添油加醋一番的。 帷幕(番外篇) 天使镇,是文明边陲的新兴之地。树木接天蔽日,空气里充塞着蜂蜜与美酒的馥郁芬芳。镇子西边的山脚下生着巨大的松树林子,围成一道屏障。没人知道再往西去有什么东西,但人们知道镇上有足够的人手和武器,无论这西部边境窜出什么怪物都能招架得了。反正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在天使镇安家的生物对边境之外也就只知道这么多,因为从来没有什么活物到过西边更远的地方后还能神智正常地回来,如果能回来的话。 卢锡安钻出忙乱的车站,走进了小镇中心。他一路上见到不下三个蛇油贩子,叫卖的油膏都是工业化的东部地区倒腾来的人造品。还有一个酒吧女招待,有着眼镜蛇的身子,一双奶白色的眼珠藏在面纱下。这样一来,客人不至于还没坐下开喝就被变成了石头。 经过一群伐木工和点灯人,越过几家杂货店和妓院,还要再走过一个离群索居的枪匠家门——据说曾经是个堕落的神,最后在大路路口附近,就到了镇上最有名的的酒馆。传言玄乎其玄,说这酒馆自从镇子建立以来便一直开业至今,说不定时间更长。酒馆名叫“凡间之王”。无论你是男是女是人是兽,若是你想要力挽命运的狂澜,这里就会向你敞开大门……只要你花得起钱。 不管你怎么看,这间酒馆都是那种会让人迷失自我的地方。但是,卢锡安可以用来迷失的自我已经所剩无几。他时常感到自己的灵魂颤颤巍巍地悬在看不见的丝线上,而自己的影子在身后狞笑。他不能停留太久。 人类对于远西之地的村落知之甚少,而镇上的这些生物更是非得打一架才肯吐露自己的珍贵秘密。至于这儿的原住民,就算是会说话的,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事情发表任何评论。即便是少数能够容忍外来者的家伙,也是成天埋头鼓捣着他们奇怪的机械。 卢锡安必须找朋友帮忙。他认识的人很多都是联邦的警探,但是他们对魔鬼没有太大兴趣,而且不管你怎么想,卢锡安自己也快要变成其中一员了。所以他得找以前的朋友,很早以前的,比他接下政府的合同还要早,比他踏上圣祖安的鹅卵石街道还要早,直到他还是个年轻又性急的雇佣枪手的时候。那时候他遇到过不少伙伴,个个都是手里提着一把左轮,活得痛快,死得更快。但惟独有一个人始终顽强坚挺。他块头很大,杀不掉,同时老谋深算,警醒非常。这人其实不算是人,但他开始和人干仗的时候,这片大陆还没迎来第一批靠岸的航船。而且看样子,有可能在一切早已化作尘土与叹息之后,他仍然还在打。 卢锡安踱进酒馆的大门,里面的空气似乎猛然一滞。面目狰狞的主顾们向这位愁苦的陌生人投来上下打量的眼光。“我找长角。”话音刚落,所有人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牌桌或是酒杯。吵吵嚷嚷,嘻嘻哈哈,一架不在调上的钢琴发出刺耳的高音,全都撞在一起。 卢锡安很快就在吧台的最远端发现了长角。即便是在一片狂欢烂醉的人群中,想要错过他其实挺难的。别看他这么大个头,长角还是更喜欢自己呆着,可是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来挑衅他,觉得自己能打赢长角,一举成名。结果从来都很惨烈。无论来挑事儿的家伙有多嚣张,长角的回应总是一记简单迅猛的头槌——头骨粉碎的人是没法再说话的。 阿利斯塔是个牛头人,身高十尺,体宽六尺。如果你打算找他打一架,现在心里该有点数了。 “长角。”卢锡安说。 “长官。”阿利斯塔应了声。 “我要去新伊甸了。”卢锡安说。 “谁不是呢。”阿利斯塔说完,卢锡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阿利斯塔很老了,他的同胞已经所剩无几,那么毫无疑问,阿利斯塔会比他们都要活得长。他白天是个传说中的恶霸——当然是那些弱者传的,晚上就只会在酒馆里,找一张只有他一半大小的高脚凳,坐下来打发一整晚的时间。 两人肃穆地望着前方发呆。任何人来天使镇都有原因,而但凡是来到凡间之王的人,个个都有更吓人的原因。这里是叛徒和死人的饮水地,也是消沉之人随波漂流的排水孔。还有些人来这儿是为了人生最后的决斗。他们一掷千金散尽家财,转身就踏进荒野,自此消失。 卢锡安要深入无人知晓的西北腹地。那里不通火车,林子里凶神横行。而他为了一个传闻,要赌上自己侥幸得活的性命。 两人都知道这赌局的筹码,也懂得往哪边下注,即便他们都没有开口。 “等你到了那儿,”阿利斯塔问。“你觉得她会怎么说?” “不知道。”卢锡安回答。“我真不知道。” 长角叹着气埋下头喝酒。厚实的铝杯足有一个小孩那么大。他向来不喜欢告别时拖泥带水。 “我给你画张地图。” 卢锡安与赛娜初识,他正被一把枪指着,是她的枪。那是在秃鹫河谷一间脏乱无比的酒馆,爆发了一场血腥的枪战。倒不是说枪战在秃鹫河谷有多新鲜,但这次不一样。有个脑子不好的赏金猎人拔出枪来指住了一个外民的后背。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些自称外民的家伙,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反正一夜之间就遍布全世界。它们穿着干净挺拔的西服,因为热爱赌博,所以不法帮派和走投无路的农民们都知道它们的名声。要是你赢了一个外民,那就会有数不尽的财富凭空出现,上面带有外民的火漆印鉴。哪怕光是这剥下来的印鉴就能值一笔小钱。可要是输了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它们唯一接受的赌注是对方最最珍爱的东西。比如农场、手表、子女、灵魂……或是最喜欢的刀子——从来都是凶险的赌局,只是很多人还没发觉罢了。 恶魔(番外篇) 眼前这个外民据说是赢了铁路大亨杰里米亚·詹姆斯。卢锡安之前帮这位身家百万的男爵干过些小活儿。杰里米亚是个巨商,也很小气。他当时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抵上的赌注足够他破产两次有余。所以输掉钱的一瞬间他就挂出了天价的悬赏。 几乎每个枪手都知道,秃鹫河谷的赏金栏上贴出来的告示要么是鸡毛蒜皮腥臊恶臭,要么就是掉脑袋的营生。而现在,失踪了的实业家既然扔出了一单生意,赏金猎人们一定会闻风而至。这些家伙除了钱和杀人之外,别的事情一概没有兴趣。 赏金猎人没打招呼就拔出了手枪,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那个外民冷静地啜着威士忌,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一样。赛娜和几个联邦法警以及长角也在场,同时还有一些枪不离手的贼人匪类,都是这镇子的常客。所有人都蓄势待发。 “好了,朋友。”猎人轻轻地说。她嗓音甜美,带着血腥的气息。“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交出来,然后大家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外民什么也没说。他的脸温润得就像是一尊瓷器娃娃,对着两把左轮手枪面不改色,纹丝不动。他早就知道她要来的。说不定她还没接下这活儿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在这夕阳的余温下,在世界边缘喝不完的酒杯之间,很难说到底谁在蠢蠢欲动,而谁又是在虚张声势。 猎人首先打破了沉默。一发子弹破膛而出,正中外民的心口。他的身体向后猛然翻去,胸口的破洞中冒出黑烟,化成了纷扬的群鸦。浓烟中探出一只可怖的巨爪,撞翻了一张牌桌。扑克、筹码和炽热的鲜血在屋里四下飞溅,而猎人正要退下打空的弹壳。 卢锡安拔枪指着猎人,法警们指着卢锡安,而长角在酒馆里横冲直撞,争分夺秒地把各处散落的钱拢到怀里。屋子里每一把枪都响了。子弹横飞,倒下的人既有枪手也有法警,而卢锡安找了一张台球桌当作掩护——然后他就发觉自己陷入了另一番窘境。 “你好,陌生人。”赛娜的枪端正地顶着卢锡安的额头。她的眼睛如同一片温柔的草原,间或点缀着些许黑色。卢锡安几乎忘了自己面前是一把上了膛的火器。 “夫人。”他回答。 “我猜你应该会想要做个好人吧?”她说着,一个酒吧招待灌了铅似的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两人身边,嘴里缓缓冒出黑烟。 “有多好?”卢锡安说。 一发子弹削掉了桌子的一角,赛娜矮身一避。动作快得卢锡安几乎什么也没看清——他也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躲开子弹。最起码不会这么胸有成竹,而赛娜显然游刃有余。 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胸前的警徽反射着光芒。法警中的明星,尽人皆知的夺命快枪。 “嗯,非常好,”她坏笑一下,轻柔地没收了卢锡安的手枪。“别着急,会还给你的……只要完事以后你还活着。” 她躲在掩体后打出两发快枪,然后翻出去加入了战斗,留下卢锡安一个人还在琢磨这是什么情况。 接下来的枪战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赏金猎人瞅个空子,从河民翻滚的身体里掏出了一件油腻腻的东西,然后闪身窜出了酒馆大门。河民尖叫着追了出去。大部分客人都成了尸体,再没什么东西可以打了。幸存的人穿过马路去对面继续喝酒。在秃鹫河谷,死尸和烈酒一直有求必应。 法警们会说,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卢锡安决定金盆洗手,开始为政府干起了猎魔的行当。 虽然他们还会说,卢锡安可不是为了救人于水火,而是为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她脸上挂着笑容,躲开了一枚子弹。 撇开潦草不谈,长角的地图倒也算是有用。卢锡安按着地图指引,出了天使镇向北徒步而行,走了感觉足有一百年之久。大多数活人从来不敢深入北方这么远。目之所及的色彩显得越发鲜艳,空气里也似乎漂浮着诡异的魔力。卢锡安打盹的时候,他非常肯定有些巨大的生物就潜伏在他眼角的余光之外。不过他并不觉得害怕。太阳落山之后他就会扎营,做好准备。因为夜晚是影子最有力量的时刻。 他将会感觉影子把自己拉出身体,不停地往下拖拽。他的皮肤很快就会刺痒并成片剥落,嘴角扭出饥渴的狞笑。他会感觉到烈火,听到魔鬼用他的声音低语。靛蓝色的鼠尾草原会化作一片炼狱火海,而自己是泅水的人。他还会感到愤怒。可怕的、不老的愤怒,羞耻,还有厌恶。灵魂中的黑暗挤出恶毒的胆汁。这就是战斗开始的时刻——魔鬼想要霸占卢锡安的身体,而他所剩不多的自我就要拼尽全力地夺回来。 最近,卢锡安发觉变身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他很不喜欢。 他感觉皮肤开始刺痛,夜晚的凉风一吹便出现了龟裂。卢锡安靠着一根断木休息,尽可能地放松自己。他绷紧了肌肉——等待着变身,缠斗,和黎明的前兆。 他向上望去。天空扭曲着变作了猩红色——永久不尽的日落,周围环绕着火焰。他身旁的树木如同可怖的图腾,钻进冥界般的浓雾里。只有营火附近被照亮的地方还是原来斑驳着绿色和棕色的草地。变化开始了。 又或者不是变化,是更糟的事情。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火车的哨音,空空地回荡。魔鬼般棕红的浓雾里袭来又一个声音,像是有人打了个古怪的呵欠。这和之前不一样,是卢锡安没有预料到的东西。可他现在没法战斗,因为他既不能转身,也不能拔枪。粗壮的金属腿驮着一个巨人般的身躯,像踩碎玩具一样碾过古老的树林。卢锡安动弹不得,眼睛也无法转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发光的核心饥渴地啃食着煤炭,可怕的血肉。一个早已死去的壮硕身躯,肩膀上的球形火车阀门正喷吐着蒸汽。 是恶魔,卢锡安心想。又一个恶魔。 席卷(番外篇) 巨怪一步步走来,在雾气中始终看不真切。它屈腿弯下腰来,火光渐渐映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卢锡安。”它开口道。 卢锡安立刻认出了这东西——这人。早已被认定为失踪或是死亡的百万富翁。在多年前和外民的赌局中,他押上了自己的心脏。 “杰里米亚?” 曾经的工业巨子笑了。他已经变得如此畸形,最后一点人类的残余也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烈火锻造的蒸汽装具,还有一堆废弃的机车拼装出的森森骨架。他的腹部燃烧着一座恶魔的熔炉,两人之间的营火好像也被拽得歪向了一侧,仿佛顺应着杰里米亚的呼吸。 “好伙计,我曾经确实叫那个名字。”他的声音几乎要将大地融化,而卢锡安全身瘫痪地坐在他面前。“你可以叫我厄加特,我自己挑的名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继续道。“你知道我曾经竭尽全力,为了让这片荒凉的土地变得开化,也放弃了打造一个钢铁帝国的计划。但是,我太过刚愎自用——我做了一笔交易,像你从前一样……付出了太大太大的代价。” 巨人指了指自己心脏原本所在的位置,现在只有一团烧得白热的铜块。传言是真的,杰里米亚确实死了。 “倒也不是死了。”他像是听到了卢锡安心里的声音。“虽然当时我拿回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但已经太迟了,我早就不能算是活人。我的身体被一些……同事们扔到了沙漠边缘,而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背叛我的代价。当然你也知道,世上有很多恶魔……但和你杀不掉的那个怪物不一样,来找我的那个恶魔提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建议。” 厄加特现在靠得更近了,营火不停地钻进他的腹腔。他的体内似乎有上千枚齿轮,发出互相啃噬的声响。卢锡安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口,连天空都要扯下来吞吃殆尽。 “警官,我知道你最终会输掉跟自己的较量。因为我就这样。我的损失让我失魂落魄,沦为贼党。我可悲地幻想着自己还是个人类,却发觉我只剩下了最黑暗的空洞。等你走上我的老路——你一定会的——我很想和最终占据你身体的家伙见上一面。我们会有……很多可以聊的东西。” 说完,厄加特迈开粗硕的金属腿走了。直到犹如地狱之口的光晕从卢锡安的视野中完全消失,天空仿佛轻轻叩了一下,裂开了——苦涩的落日再次变成了清冷无光的午夜,映着卢锡安孤独的身影。 影子很快就会将他夺走。 他得加快脚步了。 卢锡安曾经大意了。 他忘记了恶魔的本质,也忘记了它们的能耐,所以他和赛娜骑着马就冲进了一片高山上的苔原,打算一枪就结果了锤石。卢锡安是最出色的法警之一,而赛娜就是最出色的那个。他们俩很勇敢,也很鲁莽,并且深深相爱——锤石早就在等着他们了。 然而锤石不是边境的普通恶魔。他饥渴又残忍,早在旧世界的人类初次登上这片大陆的东海岸之前便已经存在了上万年。 孕育了众神的星界生物都已经衰朽死去,它们古老的身体落在大地上化为了山岳、峡谷和最初的海洋。可是锤石依然健在。他对毁灭的欲望深不见底,支撑着他反常的生命。在世界上的语言出现之前,他还没有名字的时候,所有活物都知道他的模样——一个怪兽似的头颅,燃着憎恨的烈火,不祥地俯视着终生。恶意已经深深地浸透了他的身体,永远无法祛除。他行走于宏伟之物留下的破碎尸身之间——它们的孩子已经惨遭遗忘,任由锤石大啖自己的灵魂。 卢锡安甚至还没看见自己的对手,一条刃鞭就干脆地切进了他的肩膀。这一下把他打下了坐骑,使枪的手臂也用不上了。赛娜大步跃过来想要拾起爱人的手枪,但她也被恶魔的力量击倒了。火墙拔地而起,锤石苍白无盖的头骨里回荡着狂笑。这声音在两人的脑袋里嗡嗡作响,那是一股深沉又原始的嗥叫。卢锡安在意念中看到那怪物把刀子深深地捅进了赛娜了喉咙。战斗只持续了几秒钟,锤石便已经赢了。 这恶魔站在赛娜身边,古老的身体里逆着冷风迸出火焰。他从自己迎风招展的破烂大衣里摸出了一把犬牙交错的刀。在赶来锤石老巢的这一路上,卢锡安见过十几个镇子里铺满了被剥了皮的尸体,也见过堆成山的商队保镖尸身,都是不幸被锤石的恶念盯上的人。卢锡安早就——很早就做好了准备,让锤石拿走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不想让赛娜和一个年轻又愚蠢的枪手迎来同样的命运。 也许是因为无数年代里阴森又奢侈的屠杀之后,锤石感觉到了短暂的愉悦,所以他跟卢锡安提出了一笔交易。 太简单了,卢锡安心想。这太容易接受了。 用他的灵魂来换女孩的命。 然后阴影就攫住了他。恨意和羞耻从年轻警官的心底浮上来,在赛娜乞求的眼光注视下,侵占了他的感官,腐蚀了他的肉体。交易已经接受,契约达成。卢锡安的视野渐渐变成了一片火海。他看到自己被派来猎杀的恶魔转向了赛娜毫无抵抗之力的身体,狞笑着挖出了她的心脏。 几乎没有人清楚新伊甸的圣牧是什么来历,但有关他力量的传闻甚至在东部地区都有所耳闻。很多人都说他能够和死者对话,可是很少有人能涉险进入未知的西北蛮荒去亲自验证。出发前往新伊甸的人从没回来过——而现在,卢锡安站在附近的山顶看着脚下这块飞地时,终于知道了是为什么。 一座端庄的教堂,没有受到过元素的侵染和野兽的袭扰,不大,但朝气蓬勃。教堂周围生着茂密的谷物,还有看起来生机盎然的房屋。孩子们在土路上奔跑,人们从容地来来往往。这里没有魔鬼,没有外民,也没有蛇怪、巨人,更没有心怀不轨的匪帮——否则这里的每栋房子早就被洗劫一空了。这里明亮又整洁,只有在故事书里才会出现这样的地方。卢锡安不由得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输掉了与魔鬼的决斗,而这就是他的奖赏。 罪恶(番外篇) 他下了山,村民们都聚了过来,想要看看新来的客人。 “你是来找圣牧的吗?”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问他。 卢锡安点点头。 “那么陌生人,哈利路亚。”他笑着说。“你辛苦了。” 在卢锡安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一个镇子能媲美新伊甸的美景。一股新鲜出炉的面包香味飘进他的鼻子。街上的提琴手拉着乐曲,年轻的女孩随之翩翩起舞。蜜酒大屋里传出沁人心脾的歌声,丝毫没有沾染半点大西部的暴虐疯狂。他经过的人们纷纷向他致意,还给他食物和水,问他从哪儿来,又要往哪儿去。 身体里的魔鬼正在咆哮,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卢锡安还可以压制得了。而且,这里有种力量让他平静下来。这种感觉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了。 “这里没人害怕死亡。”有人说道。卢锡安转头看去,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穿着朴素的教士袍,衰朽的眼睛里闪动着年轻的神采。“害怕死亡意味着害怕生命。我们对死亡很坦然,活着的时候才会毫不在意不知何时降临的结局。” 卢锡安很喜欢老人说话的方式。他的语调柔和轻快,像吟唱一般。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卢锡安说。 老人笑了。“可以理解。” 他信步向前走去。卢锡安跟在后面。 “我们生活在天使与魔鬼共存的土地上。每天我们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响,有时好,有时坏,还有他们交手时所引发的灾祸。这个世界非常古老,但很多神灵依然健在,还在照看着他们的子民。哪怕是此刻。” 他走向镇子中心,那里有一座如画般的教堂,白墙蓝瓦。整栋建筑整洁无瑕,就连彩玻璃窗都干干净净,隐隐散发着辉光。村民们络绎进出不绝,谈笑有加,孩子们绕膝欢闹。教堂简直就像是昨天刚刚建成一般。 “他们会赐福于忠诚的人。赐人以生命,赐人以爱。” 老人转向卢锡安,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微笑。 “以及死亡。” 卢锡安的耳畔传来一声异响——老人说“死亡”的时候,声音在他唇边化作词语的方式,像是在爱人耳边吐露了一个秘密。路上的行人突然静止,双眼紧闭犹如堕入梦境。等到古怪的韵律流经他们的身体之后,才重新睁开了眼帘。 “等你准备好了,就到里面找我。”他说。“他们叫我卡尔萨斯牧师,我有很多东西要给你看。” 教堂内部也很干净,一片雪白。条凳光洁,神台肃穆。卡尔萨斯驱散了教堂里的会众,而他们经过卢锡安身边时都投来了关爱的眼神。有人低声说了句“欢迎”,还有些人轻轻地鼓掌以示敬意。卢锡安觉得,新伊甸就像一个熟睡中的孩童,还没有醒来目睹过游荡在门外的怪物。它之所以能够存在,似乎得益于人们传言中卡尔萨斯的能力,不管是真是假。 在卢锡安内心深处,阴影发出了狂怒。他再次感到皮肤发痒,灵魂里某个黑暗的角落滋生出烈火。他嘴角歪斜,挤出一个无法抗拒的狞笑。但这次有些不一样——那东西害怕了,卢锡安不知道为什么。 “哎呀呀,”卡尔萨斯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现在可不是时候,对吧?” 牧师拿起一本外皮漆黑的小书,上面装饰着一把金色钥匙的纹样。他轻柔地一挥手,吐出几个含混的词语,魔鬼立时安静下来。卢锡安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魔鬼在他耳边低语,仿佛是行将熄灭的火焰发出的低沉呜咽。 “他们是怪物。” “在天使与魔鬼共存的地方,我很好奇你最终的命运。”卡尔萨斯披上一条褪色的披肩,示意卢锡安在自己面前跪下。卢锡安惊讶地发觉自己竟然照做了。 “你为什么要战斗?你想获得什么?” 卢锡安没有回答。光芒开始暗淡,新伊甸令人心怡的音乐逐渐变调成一支诡异的挽歌。卡尔萨斯缓缓点头,他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而卢锡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身后的地面发出古怪的动静。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我们把大部分的自我都交付给了恐惧。”卡尔萨斯的声音变得更加深沉黑暗。“而你付出的是最多的。” 老人身边环绕起能量——蓝绿色的荧光大略勾勒出卢锡安曾经失去的伙伴,和他杀死过的东西。幻影绕着屋椽起舞,教堂现在已经变得老朽不堪,油漆剥落,显出了底下乌黑的霉迹。 卢锡安感觉自己身后至少有十几个影子。有些四足着地,有些攀附在破败变形的条凳上,更多则在教堂外等待着。它们的人类伪装正在消融。卢锡安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镇子如此干净,为什么所有人看起来都这么和蔼可亲: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或许他们曾经是,但肯定已经死去很久了。 卢锡安慢慢地摸向自己的手枪。 圣牧握紧了带着金钥匙图案的书浮上了半空。他的祝祷词爆发成无数声音交叠在一起的狂乱吟唱:“死亡的冰河将净化我们的灵魂!我们破碎的精魂将还原如初,失去的一切也将归来!” 卢锡安背后的东西向前爬来,垂涎欲滴,饥渴难耐。卡尔萨斯在污浊的空气中张开双臂,越升越高。卢锡安记忆里的影像在卡尔萨斯身边环绕,男男女女的死亡景象不断地重复。 一个熟悉的声音灌进他的耳朵,像是一个词,但不确切。 “你听到她了吗?”卡尔萨斯问。 卢锡安仔细地听。 他听到鼠尾草折断,营火成灰,火柴划擦。这声音诉说着赛娜的死亡,还有卢锡安坠入绝望的经历。心如死灰的法警在大地上四处漫游,除了一个名字他什么都不在意,任何欢乐也与他无关。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意志就会被邪恶啃去一点。内心的黑暗渴望着将他完全掌控。只要有一点重获安宁的可能,他就会尝试,不管有多么威胁或是愚蠢。 卢锡安听说有人能和死者对话,没有多问便上路了。他心里洪烈的恨意化成了一个影子,而他把自己拱手让出,让影子完全地占据了自己。 卢锡安发现自己正独自面对着魔鬼——他离教堂很远,离新伊甸也很远。两者在一片月光照亮的花地上相对而立。卢锡安可以感觉到凉风拂过身体,远远地能看到高山上一座小镇的灯光,还有天空中低垂的月亮。魔鬼脚下的花朵烧焦卷曲,但它淡然地站着,面庞扭曲成一个熟悉的、饥渴的狞笑。 卢锡安吸了口气。他的自我几乎已经完全交付给了影子——还有无情西部的幽灵,锤石。但他仍然保有着自己的灵魂。尽管已经半是腐朽,但这影子也是灵魂的一部分,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影子缓缓地走来,每踏出一步都会烧毁更多的花朵。 卢锡安伸出了手,影子把自己炭化的胳膊放进他的手掌。它低声说:“你会将你的敌人投进烈火吗?” 卢锡安沉默了。影子的触摸让他皮肤开裂,但他什么也没说。影子已经知道了他的回答。 它灰化的身体与卢锡安的血肉开始融结,而它再次低语,这次变成了卢锡安自己的声音:“那我们就一起动手吧。” “你是否听到了自己失去的爱人?”卡尔萨斯颂唱道。 卢锡安抽出了手枪。“没有。” 他双臂伸长,化成了一对魔鬼铸造的地狱火炮,一道不洁的火焰洞穿了卡尔萨斯的额头。牧师的身体从半空中跌落,条凳上一个尸鬼尖叫着扑过来。卢锡安转身融进了阴影中。他一枪将那怪物杀灭,再一枪射向其余那些状若枯骨的贪婪怪物。提琴家、面包师、舞女和农夫们现在变得萎缩、扭曲又空洞。子弹在它们之间炸开,当下残肢横飞。同一时刻,人山人海的怪物从门口、窗户和教堂墙壁的裂缝中喷涌而出。新伊甸终于醒来了。 卢锡安将身体让给了影子。瀑布一样的火柱冲进了怪物群中,影子高举起双臂。魔鬼快乐地尖叫,与卢锡安自己的声音紧紧相合。地狱的烈火朝着每一个方向喷溅,而影子猛然冲上了半空。枪火穿透了教堂朽坏的四壁,掠过新伊甸遍地滋生的污秽,照亮了整个城镇。燃着的木片从天花板上瓢泼洒落。尸鬼们恐惧地尖叫,开始成群溃退,但是魔鬼的速度更快。它从崩溃的屋顶一跃而出来到了破烂失修的街道上,将炮火灌进怪物们大张的口中。 这时,卢锡安遽然迸出,魔鬼的身躯应声炸裂化作灰雾。亡灵们四散逃窜,卢锡安将两把手枪拍在一起。枪身中铸进的魔法能量开始涌动,精细的纹路伸展延长,两根枪管迫不及待地融在一起。一束夺目的光芒从枪内喷薄而出,愤怒地撕裂了大地和无数尖叫着的亡灵。 光芒一闪即逝。卢锡安环视四周,两把手枪也已经重新解开。 他在等待。身体里的影子现在安静了。废弃的房屋烈火熊熊,田地里满是腐败的谷物。不再有任何尸鬼出现了。卡尔萨斯的教堂坍塌下来,盖住了他的尸身。火焰正吞噬着每一寸他的邪恶魔法留下的残迹。不过卢锡安很肯定,从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老传教士被一群新伊甸的居民们簇拥在中间,依然在微笑。着火的屋顶终于陷落,将他们彻底地掩埋起来。 卢锡安转身向着文明世界走去。影子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展露出狞笑。 他差一点儿就能和赛娜说上话了。就差一点儿。但卢锡安不再需要借助古老的仪式和咒语来安慰自己。他会再次见到自己的爱人,或是等着赛娜来与他相会,只要等到他入土那天。这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勇敢枪手理所应当的结局。在那之前,可怕的怪物仍然潜伏在黑暗中,人人自危地等待着魔鬼敲响他们的家门。 而在广袤的边境地带中,还有一个恶魔等着卢锡安亲自手刃。 雪天(番外篇) 雪下了整整一上午,给大地披上了崭新的白色外衣。羽毛般的雪花从天空簌簌地落下,一片接一片,起初轻柔缓慢,很快就万片齐落。没多久,嚎哭的暴雪就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只剩下附近一个山洞里传来的奇特的喧闹声,在那里,一团橙色和蓝色的东西正在上蹿下跳,左摇右晃。 纳尔正在忙碌着,这个世界令他讨厌。他一直在这个岩石形成的避风港下的雪中作画,但画出的东西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个年轻的约德尔人手中拿着一把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回旋镖,对地面恶语相向。 “舒巴努发!”纳尔说。这句话有两种意思。要么是他认为雪不配合他,要么是他想要喝甜奶。没人能准确区分。 一蹦一跳,纳尔从一副未完成的草图翻滚到另一幅,每张图画都画着他熟悉的场景。这里,一群自由自在的约德尔人和冰冷北方的部落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有的时候,野兽比他的同类高出一头。也有的时候,纳尔比其他所有人都高大许多。他从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他的一对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回旋镖,他用爪子引导着回旋镖,划出一道细长的痕迹,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形状。 “欧纳,勒嘎。”纳尔喃喃地自言自语。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希望被打扰。以前,别人曾把这句话和“欧嘎,勒嘎”弄混,误以为他非常想要拥抱。 纳尔把回旋镖叼在嘴里腾出两只前爪,向下俯身。他的爪子拣出讨厌的土粒。他的鼻子贴在地面嗅来嗅去,寻找任何游荡在外、可能会毁掉他画作的害虫。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以后,纳尔向后翻了个筋斗,退到远处看自己的画。 雪粉画出一只独眼怪物,巨大的触手有山那么大。 “哇布!”纳尔高兴地说,嘴里的回旋镖掉落在地。这只怪物的可怕程度恰到好处——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它只用一只触手,就能扫除一整群厄纽克。动动另一只触手,就能抓起一大把犹卡尔,就像抓起一捆树杈。 “甘纳路,莫。”纳尔满嘴怨言。因为仔细查看的话,似乎他画的厄纽克有点太像犹卡尔了。这可不行。他正要修改作品,突然停住。他的大耳朵竖了起来,紫色的耳窝机警地扭动着。 脚步声四下一组地从洞外靠近。或许是那个怪物,或许它来表达对自己画像的不满了。 纳尔抓起回旋镖,用两条后腿站了起来。“纳寇塔克!”他高呼着,准备好再次面对自己的仇敌。事实上,他非常激动。自打他从漫长的小憩醒来以后,就一直在好奇那个怪物把朋友们带到哪里去了。现在,他终于要得到答案了。 但闯进他洞穴的东西并非长着一只独眼,而是长了一双眼睛。 它也没长着触手,而是长着健壮短粗的腿。它全身披着粗糙的毛,头上和后背的鬃毛被冻结成了冰冠。它伤痕累累的脸上一副沧桑愤恨的样子,最显眼的是两颗乳白色的獠牙,还有一只撅起来的、短粗的鼻子。 这个动物长的真奇怪,纳尔心里想。 巨大的居瓦斯克野猪踩着笨重的脚步走进山洞,它只能看到岩洞里的舒适。它喘着粗气,呼出一缕缕霜雾。它的蹄子撼动了地面,踩得积雪激起乳白色的浪花。没走出几步远,纳尔的作品就全都被毁了。 “拉格!哇噗!” 纳尔的回旋镖正中野猪的眉心。眩晕的野猪摇了摇头,飞快地眨眼睛,发出愤怒的嚎叫。纳尔疯狂地喘息,高高举起他的宝贝武器,足以让野猪找到伤痛的来源。 就像雷霆与闪电交锋,山洞里爆发出第二声狂怒的咆哮。 野猪和约德尔人扭打着一起滚出山洞,只不过这个约德尔人显然要庞大许多。现在纳尔的个头长得比他的对手还要大,他用巨大的双拳击打这个闯入者。他每一拳都注入了怒火,一拳又一拳全都打在野猪的厚重毛皮上。 这场战斗突如其来,似乎也要戛然而止,而就在这时,那头野兽不知如何将蹄子对准了纳尔的胸口,将他踢开。巨大的约德尔人落在山洞旁边,大块的积雪高高堆起。纳尔的棘刺后背暴露给了对手,头昏眼花之中听到扑哧扑哧的声音,还有和刚才一样的蹄子踏步声,踩在冬日的泥土上越来越快。 暴雪呼号的声音比以前更大了,就像是弗雷尔卓德也在护住自己,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损失。 “纳尔!”巨大的约德尔人咆哮着,跳开了野猪的冲撞。一瞬间,他用巨大的双臂打在野猪的后屁股上,让它撞到了山洞入口处的岩壁上。 一声有气无力的叽啾穿透了风。冰冻的巨石倒塌砸在野猪身上,一切静了下来。 纳尔蹚过积雪走到野猪前,它的呼吸又短又急。他用脚轻轻碰了一下野猪瘫软的身体。没有任何抵抗。 他断定它一定是睡着了,但却不明白为什么它还睁着眼睛。有趣的是,野猪周围的雪变成了深红色。这一切都显得十分奇怪,但又不是第一次引起纳尔的兴趣。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类似的画面。在他漫长的小憩之前,他也曾看过不同的部落一边胡乱吼叫着,一边向对方扔出带尖的棍子。他们的游戏看上去很刺激,也很累,纳尔会看他们打到一方有足够多的人躺在红血里睡着。他们一定是累坏了,就像这个奇怪的、长獠牙的约德尔人一样。 那些昔日的回忆让纳尔安静下来。他记得刚从漫长的小憩中醒来的时候,他认为世界夺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他的呼吸慢下来,肩膀塌下来,四肢缩下来,最后甚至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几秒钟以前的脚印是自己踩出来的。 小约德尔人冲进山洞拿回自己的回旋镖,用全身的力气抱紧它。只有这个东西没有在漫长的小憩过后离开他。 纳尔瞄了一眼那头野猪。它在恶劣的天气中休息,安安静静。于是他把回旋镖轻轻放在地上,蹦跳着回到风暴中。 暴雪继续肆虐。纳尔并不在意,不过或许这头沉睡的野猪在意。他用小小的爪子拢起尽量多的雪,然后小心翼翼地盖在野猪上面。 毕竟它正在睡觉,所以它需要盖被。 坠魂涧 杨帆现在只感觉双手上正抱着一个告诉旋转的仙人球,并且这颗仙人球的刺还是铁做的。 终于,杨帆身体里的银河能量和全身的武夫气机,捎带着已经到银河系统的汲取极致的元素能量的汇聚已经达到了极限。杨帆感觉如果不赶紧丢出去的话,这颗定时炸弹可能会把自己炸成灰! 现在这颗能量体已经完全不听杨帆的指挥,所以杨帆只是稍稍的给这颗能量体施加了一个向前的助推,这颗能量团就朝着曹金波等人的方向激射而去。 滋滋…… 这颗能量体周身竟然带着丝丝缕缕的诡异闪电,曹金波本来一脸戏谑的看着杨帆进行着最后的挣扎,但是档这颗能量团激射而来时,曹金波感受到了这颗球体上蕴含着怎样强大的力量,曹金波甚至觉得这股力量完全可以毫不费力的撕裂自己。 但是曹金波也不是普通人,自然不会傻傻的等着被这颗来路不明的能量体炸死,当机立断的曹金波一脸肉疼的把自己一直拿在手里当宝贝的扇子对准这颗能量体丢了出去,本来一把平平淡淡的扇子在丢出去之后周身散发出了淡淡的青色罡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把扇子肯定不是只能拿来扇风装酷的普通扇子。 轰! 刹那之间,风起云涌,尘土飞扬!除了曹金波喝约维程虎以及一个修为尚可的随从之外,全部被这股爆炸产生的声势浩大得气浪掀飞,而且这几个侥幸没有被掀飞得人也不是完好无损,仍旧狼狈不堪,衣衫褴褛的被这股气浪震得连连后退。 风平浪静之后,已经快被气炸了曹金波再也忍不了,左脚猛踏地面,朝着杨帆的方向急掠而去,脸上的凶狠和不耐烦毫不掩饰,他的耐心在今天早就已经被消耗殆尽,曹金波现在只想拿到那颗飞升灵丹,然后讲眼前这个小子彻彻底底的挫骨扬灰。 曹金波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得杨帆嘴角自然而然的微微上扬,伸出一只手朝着杨帆的脖子抓去,但是曹金波完全没有从杨帆脸上看到任何一点他所预料到的神情。 任何惊恐,害怕,紧张的神情都看不出来,甚至曹金波还在杨帆脸上看到了……嘲笑?!没错,曹金波眼睁睁的看着杨帆的嘴角上扬,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的大惊失色,而是充满了戏谑。 就在曹金波的手离杨帆的脖子不过三尺之余,杨帆冷笑一声,吐出一口淤血,左脚猛踏地面,杨帆的身体向后倒飞而去,杨帆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的坠落到了所有人眼里的阴森地狱去。 “你敢!?”曹金波怒吼一声 已经猜到杨帆想法得曹金波显然察觉的已经有些太晚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竟然不惜跃下坠魂涧也不肯落在自己手中,那可是坠魂涧啊,可不仅仅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而是连灵魂都要受到万鬼侵蚀,被一点点蚕食掉灵魂的感觉,那可不是世上任何一种酷刑能够比拟的。 “哈哈哈哈,曹金波!今日你曹金波对我的大恩,我杨帆没齿难忘,假若我杨帆能够捡回一条命,今日之事,定当加倍偿还!” 曹金波眼神阴沉的站在坠魂涧涯边,双手负后冷冷的看着这座深渊,耳边传来杨帆狂妄至极得言语。 “于坠魂涧涯边蹲守半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曹金波眼神阴沉的对着身后众人吩咐道。 “是!”身后中人拱手答道。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掉进着声名赫赫得坠魂涧还能逃生的几率根本就是零,自从听说了这条坠魂涧以来无数的强者都想要下去一探究竟,但是无一例外,这些同样名声在外的赫赫强者在进入这座坠魂涧之后再也没有一个能安然无恙的聪这里面出来过,如今仅仅是一个气盛境的小子,竟然不知好歹的跃入坠魂涧,这结果已经是可想而知了。 至于曹金波自然不会不清楚,下这道命令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没有人相信那个小子能从这座坠魂涧逃出生天,至于杨帆最后说的什么什么复仇之类的话,包括曹金波在内完全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而此时刚刚跌入坠魂涧杨帆,在刚刚跌入坠魂涧十几米之后杨帆就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杨帆明明感觉到自己好像刚刚穿透了什么东西,只是这座坠魂涧内无时无刻吹着凶猛无比的罡风,被迫紧闭双眼的杨帆强行睁开一条缝,看了之后完完全全把杨帆吓了一跳,聪跳下坠魂涧到现在也不过区区十息而已,但是杨帆已经完全看不到坠魂涧外的天空,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极致的黑暗。 这时那一直持续着的罡风陡然停了下来,更诡异的是杨帆感觉自己身体的猛烈坠落感也消失不见,而是以一种诡异的状态悬浮在“空中”?杨帆也不确定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根本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在空中。 杨帆睁开眼之后,没有任何发现,目光所及之处是浓郁到极致的诡异黑雾,从而形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黑暗。 除此之外,杨帆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情报,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是神河系统因为之前的强行汇聚三中能量,已经过度汲取了系统的能量,现在也对杨帆的呼唤置之不理,但是杨帆内视一番后发现银河还在正常运转,只是比平常要低迷了数十倍而已。 但是杨帆此时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之下却意外的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熟悉,这股熟悉的感觉就来自这个诡异的环境。 但是杨帆一时之间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能和这样诡异的地方有一丝丝得相似之处。 猛然之间,杨帆睁大了双眼,嘴里喃喃着:“师傅!?” 没错,这股诡异的熟悉感,正是和时空神基兰,自己的师傅得神秘空间有着相似之处,但是杨帆仍然可以肯定,这里绝对不是自己师傅的空间。 在杨帆的感觉看来,这里好像失去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导致跟师傅的空间有着明显的差别。 禁魔(番外篇) 太阳升到了最高点,刚好照亮峡谷深处放逐者们的秘密营地。从自己棚屋的影子中,沟边镇的塞拉斯耐心地等着他的斥候返回。终于,他看到她绕上峡谷裂口处的石塔,将一名惶恐瞠目的陌生男子带进了营地。 “他是哈普。”斥候说。“他要入伙。” 塞拉斯从他的棚屋里现身,随便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他知道吗?” “我是在地下认识他的。搜魔人夺走了他全家。他逃了出来,千钧一发。” 塞拉斯点了点头,安静地打量着这个男子。他能够感知到这小伙子被赐予了强大的魔法天赋——某种黑暗夺命的帐幕。至于他其余的个性,塞拉斯什么也看不到。 “他是个好孩子。”斥候打包票说。“而且他来自沟边镇。” 塞拉斯惊喜地轻蹙眉头,就像是遇到了一个自己素不相识的亲戚。 那个小伙子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我……我觉得或许……我能加入您的事业……长官。” 营地里的所有不法之徒全都笑了。男孩的双眼在一张张笑容之间游移不定,想要寻找线索弄清自己哪里做错了。 “这里没有‘长官’。”塞拉斯笑着说。“除非你对我们每个人都用那个称呼。” “是,长——……是。”小伙子差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羞愧难当的新兵似乎在怀疑自己究竟该不该来这座营地。塞拉斯将一只戴着沉重枷锁的手放在男子的肩膀上,希望能消除他的尴尬。 “放轻松,哈普。这里没人会评判你的是非对错。我们距离沟边镇非常遥远。” 他感受到小伙子的站姿放松了。 “我知道你的困境。他们一直在监视你、刺探你,让你觉得低人一等。这里可没有那些东西。这里,是你的归属。” 哈普双眼放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突如其来来的喜悦。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着锁链吗?”塞拉斯问道。 新兵抬起头,羞怯的他不敢回答。 “它不仅是武器,它更是一种提醒。提醒着我们的出身。提醒着我们的全部能力,以及即将获得的解放。你跟我一起吗?” “是。是的,我要取得解放。” “好。”塞拉斯说。“今晚,你将打破你自己的锁链。” 夜幕降临,路边阴暗下来的灌木丛是绝佳的埋伏掩护。在那里,塞拉斯带着十多名他最信赖的法师按兵不动。他身边,新兵在紧张地抠指甲。 “别担心,”塞拉斯露出安心的微笑。“我第一次的时候也很紧张。一段时间以后,就变得像呼吸一样平常了。” 还没等新兵平静下来,远处传来了马蹄和车轮的轰隆声,就像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几秒种后,马车就顺着道路进入这群劫匪的埋伏圈。 就在马匹到达的前一刻,塞拉斯向同伴们发出信号,伏击打响了。 一名衣衫褴褛的老法师轻轻一抬手腕,召唤出一道钢铁藤条编成的绳索穿过马路,绊在马匹的膝盖处。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拉车的马匹纷纷翻倒在尘土中,车厢倾覆在它们身上。 法师们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用各种武器和法术制服了茫然中的随行人员。塞拉斯跳到倾倒的车厢顶端,时刻准备抓住车厢中无人守护的乘客。 “动手了,新兵。”他呼喊哈普,让那个小伙子加入他们。 哈普连忙跳到车厢顶端,帮忙撬开车门。门闩应声破裂,在车厢里面的是一位狼狈不堪的贵族。塞拉斯的双眼闪耀着狠毒的目光。 “哎呦……看看现在轮到谁下跪了,王爷。”塞拉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 那名贵族怒发冲冠。虽然他身负重伤,但他对塞拉斯的憎恨丝毫未减。 “我不会向你这种人卑躬屈膝。” “不错。”塞拉斯说。“正好我也不想让你错过接下来的好戏。” 几分钟后,那位贵族手下的所有卫兵和车夫全都在路边站成一排,双手被捆住。塞拉斯从他们面前踱步走过,逐个认识每一名俘虏。 “我为你们感到痛心。很痛心。”塞拉斯说。“你们只是他们大轱辘上的小齿轮。” 塞拉斯停顿了一下,话锋突转,指着那位被绑着的贵族。 “但你们选择为他们效力……这,就等同于为他们的事业效力。” 他转向自己麾下的那群被放逐的人,大声提问。 “兄弟们,姐妹们——这帮家伙为猪猡效力。所以他们是什么?” “猪猡!”放逐者们齐声回应。 “我们应该放他们走吗?” “不该!”法师们大喊。 塞拉斯的嘴角浮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他们在撒谎!”那名衣衫褴褛的老法师从灌木丛中吼道。 “不能信他们!”团伙里的另一个人说。 “那该拿他们怎么办呢?”塞拉斯问。 “他们必须死!”一个年轻的法师喊道,他的憎恨远超他的年纪。 其他人纷纷应和起来,直到最后这片田野里回荡着同一个声音:“猪猡必须死!” 塞拉斯点点头,就如同他是渐渐被他们的言辞说服的。 “那就必须的了。” 塞拉斯轻触新兵的肩膀。他的禁魔石枷锁开始冒出黑烟。他闭上双眼,细细品味着俘获的力量。 这景象让俘虏们纷纷恐惧得颤抖。许多人都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地求饶。只有那位贵族还高傲地伫立着,面对自己的境遇不卑不亢,而塞拉斯则冷漠地对贵族的随从们进行最终的告别。 “我很痛心,无法向你们展示即将到来的美丽世界。” 这句话让那名新兵浑身寒颤。 “塞拉斯,别,”哈普反对道。“他们只是……普通人。” 塞拉斯没有理会他的央求,伸出双手和十指,释放出护手里储存的魔力。一团黑云从他指尖翻滚而出,聚集在贵族随从们的头顶。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全都开始因窒息而绝望地抓挠自己的喉咙。不一会,他们全都倒地身亡。 法师们陷入一片肃静,他们恪尽职守地看完了处决的全程。那位贵族默默地呜咽,眼泪划过他咬紧的嘴唇。唯一的声音来自那名新兵。 “不……为什么?”哈普跪倒在地。 塞拉斯轻柔地将小伙子扶起来,用慈父般的手安抚他。 “哈普,你想要助我们完成大业。就在这!这就是我们的解放……” 他轻轻地把新兵带到贵族面前,将他向前推。 “……一次死一个王爷。” 哈普隔着满眼泪水看着那位贵族。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准备夺走面前的生命。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我……做不到。” 塞拉斯的温柔和耐心开始消散。 “这个人不是你的朋友。他的财富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他更愿意看你被绞死,而不会对你展露任何好意。” 新兵不愿让步。最后,那位贵族开了口。 “你是怪物。”他的声音在颤抖。 “对,”塞拉斯说。“你们当初把我关在黑暗里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塞拉斯伸出一只手,手上的枷锁依然在发出微光。他从哈普身上拿来的魔法召唤出最后一缕黑暗。一小团黑云包裹住了贵族的脸,从他的肺里抽走空气。在那个人扭曲翻滚的同时,塞拉斯回头看向新兵,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哀伤。 “抱歉,哈普。你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解放。去吧。回到你的锁链中吧。” 塞拉斯看着哈普转身离开,他羞愧地躲避着眼神。新兵看着面前损坏的车厢,还有通向雄都的漫长土路。塞拉斯几乎可以感受到小伙子在思考,在想象等待自己的惨淡晚年。 哈普弯下腰,从一名死去的车夫手中扳出一把匕首,然后回到那位贵族旁边,他还在地上挣扎着喘息。 “我准备好了。” 小伙子把匕首举到那名贵族头顶,塞拉斯的哀伤转变为彻底的喜悦。无论他解放了多少个人,都能让他微笑。 逃避(锐雯番外篇) 犁头的铧刃割开地表的硬土,在春季的天空下翻开了大地冬日的私藏。锐雯扶着犁架,跟在耕牛身后走在一小片农地上。她一边专心地握着前梁把手,一边生涩地念叨着陌生的词汇。 “伊麦。伊呗。瓦沙。阿那。” 锐雯紧握着木柄向前走。每走一步,空气里便漫起一阵初醒沃土的芬芳。这几天里,粗糙的握柄磨出了她手上陈年的老茧,也唤醒了飞逝的回忆。 锐雯咬了下嘴唇,撇开刚才的念头,继续干活。“母亲。父亲。姐妹。兄弟。” 瘦牛翻了翻耳朵,拖着犁往前一带。犁头溅起几块碎石磕到了锐雯,但她浑然不觉。她穿着一件粗布衫,沾满泥点的袖子挽起来卷成了一大捆。相同质地的裤子已经被染成了土黄色。改短的裤脚对于原来的主人来说已经太短,但在她身上刚好扫过脚踝,碰到裹满泥巴的鞋面。 “伊麦,伊呗,瓦沙,阿那。”锐雯一遍遍重复着这段颂文,铭记着每一个词。“伊扎,儿子。黛达……” 她用衣袖抹开了眉梢上一缕汗津津的头发,没有慢下脚步。她的手臂很有力,单手就可以扶稳犁架。老农夫回家取水袋和午饭了。他说她可以在田边的林荫歇着等他,不过锐雯执意要把活干完。 一股清风打在她汗湿的后颈上,她环顾四周。诺克萨斯帝国曾试图强迫艾欧尼亚屈服,但艾欧尼亚宁死不从,诺克萨斯便转而想要摧毁它。锐雯继续推着犁架冥想。纵使帝国动员起全部力量,也无法阻止春天重归这片土地。诺克萨斯已经被赶出境一年多了,灰蒙蒙的雨雾和暗沉沉的泥土中终于萌发出了星点翠绿。空气里也似乎蕴藏着新的开始。希望。锐雯轻叹一口气,胡乱剪短的头发轻轻拂过她的下巴。 “黛达。女儿,”她开始了又一轮念诵,语气坚决。她再次用双手扶好犁架。?“伊麦,伊呗。” “是因呗,”密林的阴影里传出一个声音。 锐雯猛然停步。手中的犁柄一顿,皮缰绳勒住了瘦骨嶙峋的耕牛。犁头撞到了一块土坷,铧刃被石头一别,一声闷响。 这不是老农的声音。 锐雯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唇间长吁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一个声音,但肯定不是为了说句话而已。常年的训练告诉她的身体要进入防御姿态,但她竭力抑制着这种冲动。她身体没有动弹,继续面向前方的犁架和牲口。锐雯觉得太轻了。她紧紧握住犁柄。原本的傍身之物很重,让她安稳。但现在,她只能隐约感觉到右侧腰间的小刀。这把勾刀不长,切露水苹果和硬质蔬菜还行,派不上其他用处。 “该读作因呗。” 棕黄色的针叶密林与农田的交界处,现出了说话人的身影。 “尾音不同,”那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乱糟糟的黑发从他的脸庞边缘向后抛撒。一件织布披风掖在肩上。锐雯注意到,披风隐约露出了他左肩上的金属护肩,也没有遮住他身边无鞘的剑。他是一个武士,但并不效命于某个家族或辖区。一个浪人。 危险人物,她断定。 “因呗,”他又说了一遍。 锐雯一言不发,并非因为无言以对,而是因为她清楚自己说话带着什么口音。她绕过铧犁,用它挡在自己和这位口音纯正的陌生人之间。她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弯下腰查看铧刃,假装关心土里的石头。用来切割草根和土块的铧刃,应该会比那把小刀更有用。那天早晨她看到过老伯怎么安装木架,所以也知道怎么卸下来。 “我上次来的时候,不记得见过你,但我也离开有些时日了,”这个人说道。他的声音冷冷的,透着仆仆风尘。 嗡嗡的虫鸣一刻不停,越来越吵,而锐雯始终没有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我听说他们请来了推事,素马长老的死有了新的眉目。”那个人继续说道。 锐雯没有理睬,轻轻拍了拍耐心的耕牛。她的手指拂过皮缰绳,老练的手法显得非常熟悉马辔和牲口。她挥手轰赶着又大又黑的牛眼睛附近的飞虫。 “话说回来,如果你刚来此地,或许对那桩命案也所知甚少。” 话音未落,她便抬起了头,迎上陌生人的凝视。二人中间依然隔着那头无知的牲口。来人的鼻梁位置横着一道长疤。锐雯不禁怀疑给他留下这道疤的人是否依然健在。他眼神刚硬,但里面还藏着好奇。隔着薄薄的鞋底,锐雯感到地面在颤动。远处传来滚雷似的声音,但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 “有人来了,”那个人微笑着说。 锐雯回过头,沿着小山看向老伯农舍的方向。六个武装骑兵已经越过山脊,向山下这片耕地奔来。 “她在那儿,”其中一个人说道。他口音很重,锐雯已经在努力学习这种语言,但还是很难理解其中的微妙差别。 “可是……就她一个人吗?”另一个人眯起眼扫视着树荫。 一阵短促的风拂过犁架和锐雯,钻进了密林的阴影中。锐雯看向刚才陌生人所站的地方,人已经不见踪影。骑兵们迅速逼近,她没时间再东张西望了。 “可能是鬼魂吧,”领头的人嘲笑着说。“被砍死的人回来找她算账了。” 骑兵们轻抵马刺,放慢速度包围了锐雯,将她上午刚犁出的整齐垄沟踩得一塌糊涂。领头的马背上驮着一个布包,里面裹着硬物。锐雯紧盯着这匹马,其他骑兵则在她四周兜圈,马蹄重重地将刚刚翻好的蓬松土壤重新踏成冰冷坚硬的硬壳。 她最后看了一眼铧刃。有两个骑兵带了十字弩,她来不及接近他们就会被立刻射杀。她的手指很想要摸一摸这件临时的武器,但她的理智却哀求着每一根手指不要乱动。 她浑身肌肉紧绷,久经沙场的身躯不愿束手就擒。一股热血冲进她的耳朵,隆隆作响。你要死了,这血脉鼓动的声音咆哮着,但他们也活不了。 锐雯的手指开始伸向铧刃。 宿命(锐雯番外篇) “放开她!”老农的妻子每日唤牛而练就的洪亮嗓音,此刻响彻田野,打断了锐雯破釜沉舟的冲动。“亚撒,赶快。你管管。” 骑兵们停住了坐骑。农夫和他的妻子爬上了小山顶。锐雯用力地咬住自己的腮帮子,剧痛平息了她的战意。她不能让艾欧尼亚人的血洒在自己的田地里。 “我说过,你们在家等着,等我们办完事,”领头的人对他们说。 亚撒老伯穿过垄沟,踉踉跄跄地跑来。“她没有做错什么。东西是我带去的,”他指了指那个布包。“有什么话就问我吧。” “孔德老爷。老爹爹,”领头的人开口说道。薄嘴唇撇出的微笑流露出一副纡尊降贵的味道。“你很清楚她是什么货色。她犯的错多了去了。如果我说了算,这里就能处死她,”他对着锐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嫌弃地皱了一下鼻子。“可惜啊,老头,你有话可以留到庭审的时候再说。” 领头人说话的同时,锐雯的双脚陷进了湿润的泥土中,一时间动弹不得。一种深陷泥沼、无法脱身的感觉席卷而来。脉搏变得飞快而轻浅。她竭力想要抽身,冷汗却顺着她的脊梁淌下来。她的意识陷进了另一个时间,另一片野地。马匹在那里发出鼻息,马蹄踏着拌血的灰泥。 锐雯闭上眼,不让自己被更多的恐怖回忆吞没。她深吸一口气。春雨会洗刷这片大地,而不是死者的鲜血,她对自己说。当我睁开眼,看到的只有活着的人。 当她睁开眼,田野还是田野,刚被犁过,并没有变成曝尸场。带头的骑兵翻身下马向她走来。他手中握着一副手铐,上面的艾欧尼亚纹饰精美细腻,胜过在她故乡任何一件用来捆犯人的东西。 “过去的事情你是逃不了的,诺克萨斯的狗,”领头的人语气平静,却带着胜利的气势。 锐雯的目光离开了铧刃,看向那对老夫妇。他们脸上纵横的沟壑已经盛满了忧伤。她不愿、也不能再为他们增添更多伤痛。锐雯想要好好记下眼前的景象:老夫妇二人相互依赖、相互搀扶着。这是他们在面对掠夺时的无力抵抗。看到老伯用衣袖拂过老泪纵横的脸,锐雯不得不转过了头。 锐雯向骑兵领队伸出手腕。她冷冷地盯着领队轻蔑的笑脸。冰冷的钢铁贴上了她的皮肤。 “别担心,黛达,”农夫的妻子大声喊。锐雯在她的声音中听到了迫切的希望。这么沉重……这么沉重的希望,她承受不起。轻风载着支离的声音,夹着刚被翻整过的泥土的芬芳,久久伴在渐行渐远的锐雯身边。“黛达,”轻风在她耳边低语。“我们会告诉他们你是什么样的人。” “黛达,”锐雯低声回应。“女儿。” 姑娘已经被抓走两天了,莎瓦·孔德一筹莫展,只能帮老伴慢慢整理被踩坏的垄沟,再给田地播种。如果有姑娘帮忙这些农活会轻松许多,但说起来,如果她的儿子们都还活着,她和亚撒根本都不需要下地。 在开庭那天的清晨,老两口知道自己的腿脚要很久才能走到镇上,所以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他们知道她是诺克萨斯人。” “你净瞎担心,”莎瓦说完,发出一串咯咯的声音。她意识到这声音只能安抚鸡舍里的小鸡仔,于是对老伴挤出一个满怀希望的微笑。 “诺克萨斯人。这就已经够他们定罪的了。”亚撒用手工织的羊绒围巾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 莎瓦这辈子的好日子里,她最常干的事就是把固执的牲畜劝到屠夫的围栏里。所以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脸与老伴面对面。 “他们不像我们这么了解她,”她一边说,一边用一根手指怒气冲冲地戳他的胸膛。“所以咱们要替她说话,你个老山羊。” 亚撒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不可能让她改变想法。所以他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莎瓦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回身一言不发地向镇中心走去。议会大厅已经开始进人了。老妇人见状,连忙挤进长凳中间的窄过道,想在前排找个座位……结果唐突地绊到了一个睡觉的人的腿。 老妇人小声惊叫了一下,眼看就要向前扑倒。睡觉的人嘟囔了一声。一只疾如闪电的手,像铁钳一般抓住了老妇人的臂膀,没让她跌倒在砖石地面上。 “小心脚下,老妈妈,”这个陌生人淡淡地低语道,口中一股浓重的酒气,但咬字一点都不含糊。老妇人一站稳他便收回了手。 老妇人顺着鼻尖,俯视着这位意料之外的恩人,瞳孔逐渐收紧了。她细细地打量着,但那个人缩进了斗篷的阴影,高挺鼻梁上若隐若现的伤疤也消失在黑暗中。 “小伙子,议会大厅不是用来宿醉醒酒的地方。”莎瓦扶正自己的长袍,倔强的下巴不依不饶。“这里今天将会决定一个女人的生死。再不快走,小心推事们问你的罪。” “莎瓦,”那位老伯赶了上来,扶着他老伴的胳膊。“你别发火呀,我们今天是来帮忙的。他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那个斗篷遮面的人伸出两根手指,以示没有恶意,不过始终藏着脸。“一针见血,老妈妈,”他嘴上服软,但声音中藏着戏谑的踪迹。 莎瓦继续向前走,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收拾起了自己的怒火。老伯经过陌生人时,微微点了点头。 “她平时不这样,孩子。她只是担心真相还没弄清楚,无辜的灵魂就被判了罪。” 斗篷遮面的人对着老伯的背影低声咕哝:“如此说来,我们的看法一致,老爹爹。” 这奇怪的低语让老伯不禁回过了头。但座位上空无一人,只留下一阵轻风的鬼影,撩起旁边交头接耳者的长袍。那个披斗篷的陌生人早已遁入议会大厅远处的阴影中。 莎瓦挑了一个前排的位置。木质长椅的平滑螺旋纹路本来应该很舒服——这是令织木工匠们专门塑造的,为的是鼓励平心静气地讨论公民义务——但是她怎么坐都不自在。她瞥了一眼老伴,他已经在一把旧木圆凳上坐定,等待被传唤。亚撒身边站着一个庭吏,正在用一根木签剔牙。老妇人认了出来这位就是枚尔克,那个抓捕锐雯的骑兵领队。她直勾勾地瞪着他,但枚尔克并没注意到。他正在盯着大厅后面的门扉。门打开又合上,三个穿深色长袍的人走了进来。枚尔克立刻立正站好,把嘴里的木签吐到一边。 审判(锐雯番外篇) 三位推事在主席台前入座,官服在身后落定。三人看向台下拥挤的大厅。房间中的嘈杂声渐渐静了下来。其中一位体型瘦高、鹰钩鼻子的女士肃穆地站了起来。 “本次开庭的事由是审理关于素马长老之死的新证据。” 人群中间开始发出一阵低声骚动,如同群蝗飞过。有些人已经听说过推事所说的新证据,但大多数人来到这里都只是因为听说自己身边有一个诺克萨斯人。但无论听说了什么,他们都知道同一件事:素马长老之死早就有了定论。疾风剑术、冥想室墙上的魔法痕迹就已经是非常充分的证据了。除了素马长老,只有一个人能使出这种招式。 崎岖不平的伤口被撕开了。众人的心灵一刹那间被痛楚侵占。他们大声叫嚷,如果长老没有死,村子就不会遭受如此严重的伤亡。这桩命案发生后不久,半支诺克萨斯战团就在纳沃利长驱直入,一路上疯狂杀戮。正是素马长老的死导致的失衡,让战事愈演愈烈,太多太多人的儿女死在了战场上。更糟糕的是,这个村子将罪名归到了一个自己人头上。 嘈杂的人群中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 “我们已经知道是谁谋杀了素马长老,”莎瓦的嘴唇饱经风霜,但仍然大声说道。“就是那个叛徒,亚索。” 人们纷纷点头,群情激昂地一口咬定。 “还有谁会素马的疾风剑术?只有亚索!”莎瓦继续说道。“现在捉拿他的永恩也一去不返,很有可能也是这个懦夫下的手。” 人群变得更加愤慨,甚至大叫着要让亚索偿命。莎瓦在长凳上坐得舒服多了。罪名的指控回到了正轨上,她心满意足。 鹰钩鼻的推事是织木工匠世家出身,最得意的本领就是解开冥顽不化的木疙瘩。她举起浑圆的惊堂木——一颗久经磨砺的栗子,用力拍到乌黑的底座上。锐利的响声慑服了众人,大厅恢复了秩序。 “本庭寻求知识与启迪,追寻素马长老之死的真相,”推事说道。“你是想妨碍启迪之路吗,这位……?” 老妇人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孔德。莎瓦·孔德,”她低下头,语气中不见了冒昧。圆凳上的老伯看着她,抹掉了自己光亮脑门上的一把冷汗 “刚才说到,我们是为了新证据来的。”鹰推事扫视众人,确认还有没有不听话的木疙瘩,然后对庭吏枚尔克点了点头。“带她进来。” 推事们入座以后,阴云密布的天空豁然开朗。大厅后面的门扉再次打开。锐雯看到满屋子村民被一束炽烈的阳光分成两边。她走进大厅,推开了凝固的空气,就像一口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长吁而出。 门扉在她身后关闭。两名武士祭司押着她走过人群中间的通道。议会大厅再次笼罩在阴影之中,只有天棚上蜿蜒的窗户和棚顶吊着的圆柱形灯笼洒下昏暗的光。经过莎瓦·孔德的时候,她看到老妇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哽咽。 她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白色的头发上粘着牢房里的稻草杆。陌生人。敌人。诺克萨斯的女儿。 一种深入骨髓的困乏缠住了锐雯,就像田里的泥附在了衣服上。她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僵化变形。但是,当她的目光扫到了圆凳上的老伯,便稍微挺直了腰杆。 她看到面前的三位推事端坐在审判席上。中间那位一脸严肃地示意她坐下,不必戴着镣铐站着。 锐雯拒绝坐在那把魔力塑形的木椅上。她认出那个庭吏就是在老夫妇田里遇到的骑兵领队。他细薄的嘴唇依然撇着不可一世的微笑。 “随你便,保准让你好受。” 庭吏自己坐到了椅子上,满意地叹了口气。坐在中间的推事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口对锐雯说话。 “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这边的方言不好学。我会说通用语,这样兴许更容易交流。” 锐雯和大多数诺克萨斯人一样都学过一些艾欧尼亚通用语,足以应付日常的指示和命令,但这里的语言就像水土,每个村子的口音都反映着当地人独一无二的性格。她对推事点点头,静静等待。 “你叫什么名字?” “锐雯,”她的嗓音嘶哑,卡在了喉头。 “给她水。” 庭吏站起来,拿了一个水袋,举到她面前。锐雯看了看水袋,没有伸手。 “就是水,孩子,”坐在旁席的推事说道,向前俯身说。“怎么,你还怕我们下毒?” 锐雯摇头拒绝了恩赐。她清了清嗓子,打定主意就这样继续说话。庭吏撇撇嘴,举起水袋牛饮起来,一股水沿着他的嘴角淌下来。喝完还故意亮出一排牙,向锐雯耀武扬威。 “你被本庭传唤,”推事打断了这一幕,让锐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三位身穿长袍的人物和大厅里的人群身上。“是因为我们想要听听你的说辞。” “我不是要被判刑吗?” 推事硬是咽下了自己的惊讶。 “我不太清楚你们那边是如何履行正义的,但在这儿,我们相信正义首先需要的是理解和启迪。”推事对锐雯说话的口吻像是在面对一个孩童。“我们相信你掌握着关于某一事件的信息。而这份信息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要是因此揭露了罪行,那才轮到量刑和处罚。” 锐雯看了看推事,又看看亚撒,再看回推事。诺克萨斯的正义经常是在战斗中定下的。如果一个人运气好,锋利的武器就会痛快地做出决断。锐雯警惕地注视着推事。“你想知道什么?” 推事向后靠到椅背上。“你从哪儿来,锐雯?” “我没有家乡。” 对方怀疑的眼神告诉锐雯,这句回答被当成了一种忤逆。那位鹰面推事停顿了一下,试探着她的回应。“你肯定是在某个地方出生的吧。” “特里威尔的一个农场。”锐雯看向老伯。“在诺克萨斯。”她承认道。 前一刻还是鸦雀无声的大厅,响起了整齐的吸气声。 谎言(锐雯番外篇) “我知道了,”推事继续说道。“为什么你不把那个地方称作家乡了呢?” “一心想要你死的地方,还能叫家乡吗?” “这么说,你是被流放的?” “这个说法意味着我还想回去。”锐雯说道。 “你不想吗?” “诺克萨斯已经变了。”锐雯的声音中开始切入不耐烦的声调。“下一个问题好吗?” “那好,”推事的冷静语气比她手腕上的镣铐更让锐雯十分反感。“你是跟随诺克萨斯舰队一起来的,是吗?” “我猜是吧。” “你不确定吗?”推事看上去很疑惑。 “我不记得了,”锐雯说道。她斜眼看了看人群,眼角正好对上莎瓦的目光。老妇人曾经问过她类似的问题。锐雯摇了摇头。“很重要吗?打仗了。死了许多人。我只知道这么多。” 人们心中关于战争的痛苦回忆本来就在闷燃,锐雯话音刚落,就点燃了这股怒火。他们互相推搡、大声叫嚷,所有人都想要站起来。 有人破口大骂。“诺克萨斯的杂碎!我的儿子就是被你们杀的!” 一只发霉的蛋果飞来打在锐雯的脖子上。酸败的汁液和果肉顺着她的后领口流进衣服里。一股腐臭涌来,但锐雯不愿让这死亡的味道带她回到那个遥远的时刻。她闭上双眼,长吁了一口气。 人群爆发了。锐雯知道自己的回答欠考虑,让人们觉得她对死者毫无同情怜悯。“拜托了。”她悄悄对自己说,不知道是想求他们停下,还是想鼓励他们将难以压抑的愤怒彻底释放出来。 似乎是在回答她的请求,更多晚季的蛋果在石头地面上炸开了花。还有一只砸在锐雯的膝后。她踉跄了一下,由于被束缚着双手,险些失去平衡。 推事高高站起,身影笼罩着座位上的人群和锐雯。她将球栗用力敲向底座,推事长袍瞬间像火苗一样腾起。人们身下的木质长凳应着推事的意志扭曲、变形、发出呻吟。 “均衡由我重现!” 受到呵斥的村民们安静了下来。 “是的,锐雯,本庭记得那个时候,”推事用更委婉的方式继续说道。“许多艾欧尼亚人……和诺克萨斯人……都殒命了。你呢?” 这个问题也让锐雯自己苦苦求索。为什么只有她活了下来?她无法找到满意的答案。“我好像幸免了。”她静静地说。 “的确。”推事冷冷地微笑。 锐雯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无法平复人们丧失亲人的痛苦。她欠所有人一个真相,但她却拿不出真相。她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是破碎的。此刻她只能低下头。 “我不记得了,”锐雯说。 推事并没有停止质询。锐雯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让大厅中喷发出更多怒不可遏的声音,一次次打断审判。 “你来到这片土地多久了?” “我不记得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村子的?” “我不记得了。” “你曾经来过这里吗?” “我……”锐雯迟疑了,她无法找到那段承载着准确答案的回忆。“我想不起来。” “你是否曾见过素马长老?” 这个名字搅动了她内心的什么东西。一段回忆中的回忆穿过她的脑海,既模糊又锐利。曾经存在的空缺如今被愤怒淹没。她被人出卖。她也将人出卖。 “我记不起来了!”锐雯懊恼地厉声说道。手腕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战争摧毁了许多,”推事柔声说道。“有些东西是我们看不见的。” 迎面而来的开导让锐雯的战意平复了些许。“我记不得了,”她这次的语气比刚才更加冷静。 推事点点头。“你记不得的东西,也许有人能替你回答。” 锐雯看到老伯慢慢走向推事席前面的证人座位。他的手指颤抖着抚平厚厚的眉毛。 “亚撒·孔德,”推事耐心地说道。“老爹爹,谢谢你今天与我们作证。” 老伯点了点头。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这个锐雯?”推事问道。 “是,”老伯说。“她到我们家的时候,今年湿季刚刚开始。” “你们?” “我和莎瓦,我老伴。” 推事看了一眼孔德夫人,她依然在前排的长凳上坐立不安。推事指了指锐雯。 “她去到了你们家?” “其实,是我在我们家的田里发现她的,”老伯诺诺地供认道。“当时有一头小牛在夜里走丢了。凌晨的时候我出去找。结果我找到了她。” 人群再次骚动,又惊又忧地交头接耳。 “间谍!” “后患无穷!” “我们必须自卫!” 推事把手放在面前的球型惊堂木上。房间里安静下来。“她当时要干什么,孔德老爷?” 老伯又拂了一下眉毛,瞥了一眼锐雯。就像是在请求原谅。 “她想寻死,推事。”他淡淡地说。 推事附身向前。 “湿季刚到,”亚撒继续解释。“她浑身湿透,发着高烧,几乎就是用泥巴和筋肉粘连的一把诺克萨斯骨头。” “你当时就知道她是诺克萨斯人?” “她带着武器,一把剑,剑鞘上铭刻着他们的语言。艾欧尼亚人绝不会带着这样的武器。” 推事抿了抿嘴。“孔德老爷,你在这次入侵期间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吧。” “是的,推事。”老伯一边说,一边看向他的老伴。“两个儿子。” “你当时是怎么处理这个女人的?” 老伯先是深呼吸。 “我把她带回了家,交给了莎瓦。”他说道。 大厅中的低语又开始高涨起来,人们纷纷质疑为何他对无情的敌人如此仁慈。大厅中的每一张脸都讲述着各自失去亲人的故事。这里的人们在这场冲突中无一幸免。老伯抬起头,然后转向人群,他不相信所有人都是铁石心肠。 “我的儿子们……我的孩子们……他们的尸骨早已被苍天清理洁净。那些逝去的人会希望看到我们被悲伤淹没,甚至将自己埋在他们身边吗?” 锐雯看到老伯和他的老伴默契地对视。莎瓦圆睁的双眼也噙满了泪水。 “我们不可能说忘就忘,但是……”老伯的声音颤抖着。“但是我们不能陷在过去的泥沼中,我们剩下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莎瓦咬着下嘴唇,挺直了身板,就像是要挡住身后任何胆敢诋毁他们选择的人。亚撒从众人的注视中转过身。他面向推事坐下,身下的圆凳发出嘎吱声。 碎片(锐雯番外篇) “已经有了那么多死亡,我不忍心放任不管,”他解释道。“我们给她擦洗干净,收留了她。” 推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锐雯看到推事在仔细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裤子,想象着去掉镣铐。她知道推事正在想象的画面,她自己已经想过许多次了。这套衣服是老妇人给她的,是一套年轻男子的衣服,身高应该比她高一头,也许他有着莎瓦的微笑或者亚撒的慈眉善目。 对于锐雯来说,这衣服时刻提醒着她的软肋。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信奉着诺克萨斯的力量,出生入死。然而锐雯却接受了他们承载希望的微薄馈赠,穿上这身衣服,融入了一个已然破碎的家庭。 “她恢复了体力以后,要求到田里干活,”老伯继续说道。“我和我老伴都老了。我们很高兴有她帮忙。” “你和你的妻子就不怕送命吗?” “这个姑娘不想和诺克萨斯再有什么瓜葛。她憎恨诺克萨斯。” “是她这么对你说的吗?” “不,”他说。“她并没有说起自己的过去。莎瓦曾经问过一次,但是她什么都没说。我们发觉问起这个她很痛苦,所以就没再问。” “如果她什么都没说,那你是怎么得知她对自己祖国的感情的呢?” 孔德老爷抹了一把老迈的双眼。锐雯看到他愁容满面,似乎刚刚的话轮不到他来说。他突然意识到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听,加快了语速。 “发烧时的梦话,推事,”他说道。“她来的那天晚上。某种属于她的东西,她极为珍视的东西,被破坏了。所以她在咒骂诺克萨斯。” “你知道她当时说的是什么吗?” “我应该没猜错,推事。”老伯慢慢地点头。“她的剑柄和剑鞘缠在一起。四天前我看到她解开了绑带。我看到那把剑是破碎的。” 锐雯以为那天在谷仓里看到她的只有那只捕鼠的肥猫。 一些人开始低声嘲笑起诺克萨斯的武器质量。 “得知这一信息以后你做了什么,孔德老爷?” “我把剑拿到了神庙。” 推事扭过头,目光沿着猎鹰锋喙般的鼻子俯视老伯。“打算作甚?” “我希望祭司们能修好它。如果这把剑能重铸,她也能摆脱一些过往的鬼魂。”这句话让在场的人群立即爆发,但老伯始终看着锐雯和她双手上的镣铐。“我希望她能在当下获得一些平静。” “谢谢你,孔德老爷,感谢你向本庭提供的证言,”推事说道,冷峻的眼神让人群静了下来。“你的发言结束了。” 她看了一眼铺展开的羊皮纸,然后面向庭吏。 “呈证物。” 锐雯看到两名神庙祭司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托盘,上面垂下薰衣草色的褶边布,小心翼翼地放在推事面前的桌子上。一位武士祭司迈步上前,他的木质肩甲和胸甲边缘精致的凹槽是更高位阶的象征。 “亮出来,”推事说道。 武士祭祀撤掉了薰衣草色的盖布,展露出比鸢盾还宽的剑和剑鞘。剑鞘外面刻着厄-诺克萨斯语的粗糙笔画。与艾欧尼亚文字的柔美线条相比,这棱角分明的生硬笔触显得格外突兀。但推事们的注意里不在剑鞘和铭文,而是剑刃本身。如此厚重的剑,即使对于这位训练有素的神庙祭祀来说,光是举起来就让人担心会折断胳膊,所以更难想象面前这双镣铐中的苗条手腕是如何挥舞它的。的确,就连锐雯自己,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想法。 如今,这不再是一把完整的剑,它被残暴地打碎成许多段,就如同一只怪兽的巨爪割裂了金属的血肉。其中有五块最大的碎片,每一块都足以单独拿来取人性命,而现在呈在艾欧尼亚的绸缎之上,即便残破不堪,也依然让人望而生畏。 推事看着锐雯说。“这把武器是属于你的。” 锐雯点了点头。 “我看以现在这种状态,要用它战斗有点困难,”推事自言自语道。 人群中传来几声窃笑。 武士祭司不安地说。“这把武器附有魔能,推事。诺克萨斯人在剑上施了魔法。”他的语气里满是嫌恶。 锐雯不知道推事是否在听祭司说话。推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视线仔仔细细地在剑身上扫来扫去,直到发现了锐雯最不愿面对的那个角落,那个锐雯一直在寻找的空缺。推事的鹰钩鼻抽动了一下。 “剑上少了一块。” 一位年轻的神庙堂役在议会大厅前方紧张得发抖。 “堂役,这个武器是孔德老爷呈给神庙的吗?”为首的推事问道。 “是,推事。” “就是你向本庭报案的吗?” “是,推事。”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对这件武器有兴趣?” 锐雯看到堂役在长袖上揩了揩手上的汗。他的脸色煞白,好像随时都可能晕倒,或者吐到石头地面上。 “堂役?”推事催问道。 “我是洗骨工,推事。”年轻人的声音战战兢兢。他的双手就像燃尽的蜡烛一样无力地垂下。“长老们的遗骨。他们的尸体被天葬以后,我收回骸骨然后进行处理。” “我知道洗骨工的职责,堂役。这和武器有什么关系?” “一样的剑。” 推事脸上浮过短暂的疑惑。同样的茫然也挂在所有人脸上,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云。而锐雯却感到一种不安渐渐爬上心头。 “当我处理素马长老的遗骨的时候,我是说在他死后,给神庙。”堂役语无伦次,让许多人无法理解。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从长袍的兜里掏出一个绸布包,然后开始用纤细的手指解开绳结。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金属碎片,举了起来。“这块金属,推事。和断剑是一样的。” 堂役急忙从自己的位置跑到推事面前。她从他手中接过碎片,捏在指尖仔细翻看。即使从很远的地方看,这块金属也和断剑非常类似。 锐雯无法呼吸。这是她曾经辛苦寻找的碎片,但最终放弃了。现在它即将拼凑完整,点亮她脑海中被遗忘的黑暗角落。锐雯背负的罪孽曾被深深埋藏起来,现在终于即将重见天日。锐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横下一条心,硬着头皮等待命运降临。 孤独(锐雯番外篇) “你在哪找到的这个?”推事问。 堂役清了清嗓子。“在素马长老的颈椎骨处。” 议会大厅发出一声喘息。 “你之前怎么不呈交上来?”推事的目光紧锁在她的目标身上。 “我来过,”堂役说道,眼神极力想要躲避站在断剑旁边的那位武士祭司。“但师父说它无关紧要。” 推事的视线可丝毫不需躲避那位武士祭司。 “你来,”她命令道。她将那块金属碎片交给了武士祭司。“和其余的部分放到一起。” 武士祭司瞪了一眼堂役,但还是接受了命令。他走向锐雯的断剑,在最后一刻转过身对推事说:“推事,这件武器上附了黑魔法。我们不知道这块碎片会带来什么。” “遵照执行。”推事的语气不容置疑。 武士祭司回过身。议会大厅里的所有眼睛全都在屏息注视,他将那片扭曲破碎的金属放在了紧靠断剑尖端的地方。 那把武器安静地躺着。 推事轻轻地出了口气。然而锐雯却始终都在看着老伯和他的老伴。她知道他们的希望就要被辜负了。她一直都太脆弱不敢接受,不敢相信这世界对于如此残破之人还存乎怜悯。他们所希望的无罪判决转瞬即逝,而这个瞬间最令她痛心。她痛心是因为她知道,他们心中关于她的一切美好信念都将在下一个瞬间破灭。关于她过去的真相比任何刀刃都更加锋利、更加痛苦。 锐雯听到她的剑开始轰鸣。“行行好,”她大叫出来。她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大厅里的嘈杂。她努力想要摆脱束缚。“你们必须仔细听。” 声音越来越大。现在所有人都能听到并感觉到。村民们惊慌失措,你推我挤地想要后退。推事立刻站了起来,她的双手伸向断剑下面的木质桌台。桌子的边缘开始生长并弯曲,木质间萌发出新的枝条将武器缠绕起来,但锐雯知道它的魔法无法被限制住。 “大家快趴下!”锐雯大喊道,但巨剑的轰鸣淹没了她的声音,淹没了所有声音,这把武器开始发出一种刺耳的音调。 突然之间,符文的能量爆发出来,夹杂着破碎的木屑。一阵烈风将所有站着的人推倒在地。 人们趴在地上,仰脸看向锐雯。 锐雯的嘴唇冰冷,脸颊燥热。她脑海中的鬼魂,她深埋起来的记忆,现在全都喷涌而出,历历在目。他们是艾欧尼亚农民,男女老少,不愿向诺克萨斯屈尊下跪的村民。他们全都看着她。侵扰着她。他们知道她的罪行。他们也是她手下的战士,她的兄弟姐妹。他们甘愿为了帝国的荣耀牺牲自己,然而她却害了所有人。她用诺克萨斯的旗帜带领将士们,这面旗帜曾向他们承诺过家园和意义。但到了最后,他们全都遭到了背叛和遗弃。所有人都被战争残害殆尽。 现在这些鬼魂与活人站在一起,被巨剑的魔法掀翻在地的旁听者们开始慢慢站起来,但锐雯依然还留在很久以前的那个山谷中。她无法呼吸。死亡堵住了她的口鼻。 不,这些死人都不是真的,她告诉自己。她看到了亚撒和莎瓦,他们也在看着她。两个残魂站在他们身边。一个拥有老伯的眼睛,另一个拥有莎瓦的嘴。老两口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对周围的昔日亡魂视而不见。 “黛达,”老妇人说。 锐雯无法压抑自己的负罪感和羞耻。 “是我干的。”锐雯的嘴唇说出了空洞的话语。她将接受自己的命运,任由这群人摆布。她会让他们完成审判,然后为自己的罪行受罚。 “是我杀了你们的长老,”她对所有人说。她几乎无法呼吸,刺耳的自白充满了整个大厅。“我杀了所有人。” 坟墓一般死寂的议会大厅开始渐渐复苏。全副武装的武士祭司察觉到了骚乱,从四面八方赶来,逆着躲避危险魔法的人潮进入大厅。 鹰钩鼻推事站稳脚跟,将球型惊堂木砸向案台。 “本庭的均衡立刻恢复,”她命令道。 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人们将翻倒的长凳扶正,重新坐好。那个披斗篷的陌生人挠了挠鼻子,走到角落查看墙上新添的齐胸高的切痕。一位武士祭司小心翼翼地接近附魔巨剑。 在桌台的碎木之中,巨剑和剑鞘躺在那里。破碎的剑身散发出绿色的能量弧光。武士祭司弯腰握住剑柄,他用双手举起巨剑,感受它的重量。虽然裂隙依然存在,但这把武器却完整地连在一起。 “快把这邪器拿走!”有人喊道。祭司将武器收回鞘中,又上来了几个祭司将它搬走。 “是我杀了他,”锐雯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这是她的往昔在说话。她看着大厅里的面孔。现在她全想起来了,在自己回忆的角落中惊醒。 “锐雯,”推事说。 锐雯的注意力从巨剑突然移向推事。 “你知道自己在供认什么罪吗?”她问。 锐雯点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记得了。”她只有这个回答。双手被束缚的锐雯此刻无法拭去默然的泪水,只能任其顺着下巴滑落。 推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待更多真相浮出水面,但经过徒劳的等待后,她向庭吏示意了一下。 “锐雯,你将被囚禁于此,直到明天黎明正式宣判,在此期间任何人都可以与你就私人恩怨谅解言和。” 锐雯盯着手上的镣铐。 “我和其他两位推事将查据法典并与长老们商议,对你的罪行给与恰当的刑罚。” 村民们安静地离开了。最后离开的是那对老两口。锐雯是根据听到的莎瓦对老伴的低语时的口音推断的,只是剧烈的情绪让话语难以辨认。当她听到两个老迈的步伐渐渐走出门口,锐雯终于抬起了头。大厅里已经没有了活人——只剩下昔日鬼魂。 午夜的空气冰冷清爽。夜空中一轮满月周围环绕着一圈冷冽的光晕。月光通过敞开的门扉洒进大厅,但并没有照亮锐雯所在的房间尽头的阴影。白天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进来与她谅解言和。虽然武士祭司抬走了巨剑,但大厅周围墙上尖利的刀印让村民们不敢进入。有些人打开了门,又有几个人带来更多烂蛋果,但最后不再有人来打搅锐雯的冥思。她终于得以入睡,但这是轻浅、间断的睡眠,对于一个自知即将迎来最后一个黎明的人来说恰如其分。当她听到黑暗中悉索的脚步声接近,立刻醒了过来。 认罪(锐雯番外篇) 他在锐雯的手铐和脚镣上鼓捣起来。锐雯并没有将他推开并让他回家,虽然她内心强烈要求她阻止老伯,但是私心让她狠不下心。如果老伯是此生最后一个陪伴她的人,那么锐雯希望这个瞬间可以尽量延长。她就一直这样沉默地坐着,直到几分钟后她听到大厅外面的石子路上传来脚步声。锐雯看了看亚撒。他在笑,拿着解开的镣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就像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玩具。 “老爹。快。藏起来。有人来了。”锐雯的声音急促尖锐,不容回绝。老伯快步躲进角落的阴影中。锐雯重新低下头摆出睡觉的姿势。她让头发遮在面前,睁着眼。 一阵强风吹过树丛,绕过大厅的门柱。在一束月光的映衬下,一个人影立在门口。 这个陌生人不再用斗篷遮住脸,剑和金属护肩也全都亮在外面。他和其他人一样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但和村民们不一样,他走了进来。他没有在石头地面上留下任何脚步声。当他距离锐雯一把剑长短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从背后拎出了一个皮剑鞘,上面刻着粗糙的符文。他把剑鞘扔到锐雯脚边,哗啦一响。 “哪一个更重,锐雯?”他问道。“是你的剑,还是你的过往?” 显然这个陌生人知道锐雯没有睡着,所以锐雯也不再假装。她抬头看他,他的脸在灰暗的阴影中模糊不清,但鼻子上的伤疤清楚可见。 “你是谁?”她问道。 “另一把断剑。”他回答说。“你准备认罪伏法。这一点我佩服你。” 锐雯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短暂的感情。 “你的剑背后的隐情,”他继续说。“你知道真相吗?” “我杀了他。他是因我而死。他们全都……是我干的,”锐雯继续说。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担更多悲伤。 “举剑。” 锐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听到那人发出恼怒的低吼。 “站起来,你无可逃避,”那人说道。他的声音不容回绝。 旋风开始在大厅中卷涌,推开长凳,也推着锐雯站了起来。战斗本能和肌肉记忆指引着锐雯的手臂。当她面对这个陌生人的时候,带鞘的巨剑已经握在她手中。 “我求他把它打碎。”她说。 “是吗?”那人的声音带着嘲讽。 陌生人的怀疑刺痛了她,深入回忆的骨髓。她颤抖着,模糊地想起了那个景象。素马长老的声音宁静平和。他的冥想室中气氛凝重,带着思想和焚香的重量。素马长老并没有评判她,也没有评判她的负担。 锐雯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心中涌出一阵剧痛,流淌至全身,直到她握剑的双手。她紧紧抓住剑柄,从剑鞘中抽出符文之刃。 “你为何而来?”锐雯问。 破碎的剑刃带着粗糙的能量。耀眼的光芒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陌生人笑着说。 一直以来侵扰她的鬼魂现在倾巢出动,锐雯向着那些鬼魂狂乱地挥砍。那个人的刀刃格挡了她的忧伤和狂怒。这让她更加愤怒,把她拉回了现在。二人开始了一场剑舞。每一次格挡和突刺都伴随着空气的轰鸣和爆裂。 “我来此是为了杀死谋害我师父的凶手。”他咬牙切齿,喘着粗气说道。“我来取你的命。” 锐雯大笑一声,双眼泪目而视。“动手吧。” 疾风武士放低剑身,开始操纵他们周围的旋风。魔法发出炽热的音调,那个人将能量聚焦到那把符文巨剑上。那把武器上的诺克萨斯魔法开始颤抖,破碎的剑身刹那间分散,顶端的那一小块碎片也游离出来。 能量坍缩,那块小碎片崩了出来,飞向黑影中亚撒藏身的方向。死亡的弹丸眼看就要射入老伯的喉咙。锐雯再次嗅到了那股带着焚香味道的辛辣回忆,那浓烈的味道是素马长老的冥想室。 “不!”她大喊道。锐雯扔下刀刃,面对重演的悲剧束手无策。 就在那片刀刃即将刺穿老伯饱经风霜的皮肤之际,它停了下来,被一道风墙束缚在空中。那个鼻子上带疤的人松了一口气,锐雯碎刃上的小铁片径直掉到了石头地面上。 “你运气好,气息够重,孔德老爷。”那个陌生人在急促的喘息之间语速飞快地说。 锐雯跑到老伯面前抱住他。她侧过头看着那个陌生人。风依然抽打着他的头发,他用不拿剑的手背擦去几颗汗珠。 “你没说谎。”那个陌生人也走了过来,捡起了刀刃的碎片。锐雯看到他的一部分怒火化为了理解。“你杀了素马长老,但你不是凶手。” “对不起。对不起。”锐雯一直在寻找的这个瞬间,她再次活了过来。一连串哽咽的话语脱口而出。她颤抖着扶着老伯。 “我找到他。我哀求他……”锐雯想要咬清每个字,但是她被激动的情绪压倒。“我求他帮帮我。打碎这个。打碎我。” “素马长老的确试着摧毁了你的剑,”疤脸的人说道。他的声音也变得哽咽。“但是,锐雯,过往已经铸成,我们无法改变。” 锐雯知道那种感觉,面对一去不返而又挥之不去的记忆。现在她看到这个陌生人也背负着属于他的鬼魂。他一声叹息,周围的旋风逐渐平息。 锐雯睁开双眼。 “老爹,”她说。“你在这干什么?” 老伯猫着腰慢慢溜到她身边,打开一个软布包,里面全是工具。锐雯认出这是用来安装和修理铧刃用的金属器材。 “你看我像是在干什么,孩子?”月光勾勒出的轮廓让他脸上的沟壑显得愈发深邃,但他们二人周围的幽暗气氛似乎并没有像锐雯想象的那样感染老伯。 “你可真是一心想死,”他用责怪的口吻对她说。“你这样是求不得均衡的。” “守护素马长老是我的责任。如果我当时在场……在那天夜里……我本可以保护他。杀死他不是你的本意。”锐雯看着他,悟得真谛的武士惺惺相惜,那人再度将自己的心魔扛在肩上。二人四目相对。“说到底,他的死是我的过错。” “亚索?”老伯走近了一些,然后伸出一根弯曲的手指。“你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这是莫大的光荣。” “我的光荣早就离我而去了,老爹爹,”锐雯在亚索身上看到了同样的抗拒,抗拒希望、抗拒原谅。他摇了摇蓬乱的头,没有接受老伯的辩解。“一步错,步步错。这就是对我的惩罚。” 他的自我审判被碎石路上的脚步声打断。鹰钩鼻子的女人进入了议会厅。她仔细地绕着大厅走了一圈,查看了两位身心破碎的武士打斗留下的伤痕。她每一步都伴着金属磕碰的声音。推事在路过锐雯和老伯的时候放慢了速度。锐雯看到了一个皮扣,上面挂着她镣铐的钥匙。当推事走到那个陌生人面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负起责任是赎罪的第一步,亚索。”她语气平和地说。 “第二步呢?”亚索的话里带着绝望的尖刺。 亚索没有躲避推事的凝视。房间凝固了,停止了呼吸。 戴罪(锐雯番外篇) 推事平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议会大厅中显得格外洪亮。“原谅自己。” 锐雯认真地看着这位武士。他无法强迫自己说出那句解脱痛苦的话。这么久以来,锐雯一直在求死,而现在她看到亚索的挣扎,她意识到,真正困难的是背负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继续活下去。亚索也看着她。他愿意留下来面对过去吗? 那个疾风作伴的人走出了议会大厅,走进了黑夜。锐雯紧紧握着老伯年迈的双手。 日出时分,清新凉爽,但云的厚度预示着和煦温润的一天。当武士祭司和鹰面推事拿着钥匙扣来提犯人的时候,推事略感惊讶地翘起一瞥眉毛,她看到镣铐依然整齐地摆在地上。锐雯自觉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大厅,面对自己的未来。 另外两位推事已经让村民们在议会大厅门外的广场上集合。锐雯猜想,这一定是因为他们都不想再和她或者她的符文之刃共处一室了。一阵清风轻抚推事的长辫。 “经过对证据的整理,结合长老们的意见,这位诺克萨斯人的罪名成立。”推事开始宣布。 锐雯听到自己出生地的名字,汗毛直立。她看着相互依偎的莎瓦和亚撒。 “虽然判处死刑轻而易举,但死刑无法保持世界的均衡,”为首的推事继续说。“死刑不能修复罪行给民众带来的破坏。” 村里的人们纷纷点头大加赞同。锐雯看到他们的脸,看到了他们共同的缺失;缺失了父母的孩子,缺失了儿女的老人。 “所以,本庭寻求的是更漫长、更严厉的判罚,”推事继续说。“我们将监督这位放逐之人,锐雯,修复她造成的破坏。” 推事顺着鹰钩鼻尖俯视锐雯。 “判罚她重劳役之刑,”推事宣布。“就从孔德夫妇家的田地开始。” 人群中掀起一阵低语。 “本庭还将监督锐雯修理议会大厅。并补偿那些在诺克萨斯侵略期间受到伤害的家庭。” 推事充满期待地看着锐雯。“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一判罚?” 所有眼睛现在都指向锐雯。一种新的感情卡在了她的咽喉。她环顾四周,那些过去的鬼魂并没有随着宣判而消失。锐雯看到那些鬼魂自如地与活人融合。她很吃惊。眼前的景象让她宽慰。她将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有资格接受这个礼物。 “愿意。”锐雯哽咽得几乎不认得自己的声音。 老两口立刻扑向前,用力抱紧锐雯。她也在拥抱中彻底放松,用力抱紧他们。 “黛达,”莎瓦的嘴唇紧贴锐雯的白发。 “女儿,”她低声回应。 建立在恒久纷争之上的诺克萨斯从来都不缺战争孤儿。锐雯的父亲死于一场无名的战役,母亲死于难产,小锐雯在特里威尔山石脚下的一座帝国经营的农场中度过了童年。 强壮的身体和凶猛的意志让这里的孩子顽强地活着,同时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劳作,但锐雯想要的不仅是餐桌上的面包。她看到地区战团的征兵官年复一年地来到农场,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获得梦想生活的机会。当她最终宣誓为帝国效力的时候,她知道诺克萨斯一定会接纳她这个彷徨已久的女儿。 事实证明锐雯是个天生的战士。虽然年纪轻轻,但多年的艰苦劳作让她很快就适应了兵器的重量,甚至可以掌握比她还高的长剑。战争的烈火铸就了她的新家,锐雯感到自己与同袍兄弟姐妹之间的纽带坚不可摧。 她对帝国忠勇有加,以至勃朗·达克威尔亲自授予了她一柄黑石符文之刃,一位皮肤苍白的内阁女魔法师还为此剑附了魔。这把武器甚至比一面鸢盾还要重,剑身也几乎与盾同宽——正合锐雯的胃口。 不久之后,她的军队就起航前往艾欧尼亚,参与诺克萨斯蓄谋已久的入侵战争。 这场新的战争越拖越久,事态越来越明朗,艾欧尼亚不会屈服。锐雯的队伍被指派护送另一支战团穿过交战区纳沃利省。这支战团的领袖艾弥丝坦雇佣了一个祖安的炼金术士,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验某种新型武器。身经百战的锐雯愿为诺克萨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现在她看到有些士兵不太对劲,一种不安油然而生。他们护送的车厢里装满了易碎的双耳陶罐,她无法想象这种东西在战场上有什么用。 两支部队遭遇了激烈的抵抗,似乎就连大地本身也在反抗他们。在一场暴风雨中,泥流从山上倾泻而下,锐雯和她的战士们被困在那些陶罐周围——这个时候艾欧尼亚的战士们现身了。战况急转直下,锐雯向伊米斯坦请求支援。 她得到的唯一回答是一支燃烧箭,从山脊飞驰而来,锐雯明白了,这不再是一场诺克萨斯的扩张战争,而变成了一场对敌人的灭绝行动,不计代价。 燃烧箭正中车厢。锐雯本能地抽出巨剑,但为时已晚,她能保护的只有自己。化学烈焰从破裂的容器中喷薄而出,惨叫声充满了夜空——艾欧尼亚人和诺克萨斯人全都在血腥的剧痛中死去。巨剑上的魔法为她挡住了灼热的毒雾,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怖的死亡景象,这场背叛将永远让她魂牵梦绕。 接下来的事情,锐雯只能回忆起零星的碎片和噩梦。她包扎了伤口,为死者默哀。但最重要的是,她开始憎恨这把救了自己性命的剑。剑身上的铭文是对她的嘲弄,时刻提醒她所失去的。她要想办法打碎它,在黎明到来之前,断绝自己与诺克萨斯的最后一丝关联。 但当巨剑终于被打碎的时候,她依然没有找到内心的平静。 失去了赖以为生的信仰和信念,如今的锐雯游荡在艾欧尼亚饱受摧残的大地上,她将自我放逐,从绝无可能原谅她的人那里寻求赎罪:大地、死者、和她自己。 锐雯从心灵受到伤害,但是她认为自己受到的伤害和自己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锐雯想要尽一切能力以赎罪。 严寒(番外篇) 西格瓦·半筒箭单膝跪地,俯首卑躬,大门另一侧狂啸的风如同传奇中的冰鬼。 他是山巅切割者,他是冬刺的鲜血之剑。他曾取下天选之子部族战争酋长海尔姆加·岩心的首级,他还曾独自镇守脊突山谷,与殇鸦部族僵持到主堡的援兵赶到。 最重要的是,西格瓦是冰裔。 然而——纵使他在丽桑卓之眼的眷顾之下赢得了丰功伟绩、殊荣美誉——当他跪在霜卫要塞主堡敞开的大门前,听着冷风带着嚎哭深渊中女妖的哀怨在他身边抽打,他依然对接下来的任务感到一丝焦虑。 他并没有穿上厚重的黑铠甲,因为铠甲的重量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毫无作用,但后背的盾和腰间的剑让他感到安心。他的头顶悬着期待。他祈祷自己不会令人失望。 “你们现将深入下面的黑暗,集会所的兄弟姐妹,”洛拉卡·岔舌说道,他是守护者的霜父。“但你们将不会孤军作战。我们,凝影之子,从不会孤军奋战,无论是在最黑暗的寒冬冰原,还是在最深邃的隐蔽裂谷,丽桑卓之眼在注视我们,不离不弃。” “我们生于冰,归于冰,”西格瓦咏颂道,跪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个集会所成员也异口同声地颂唱同样的祷文。 他的左边是奥拉尔·石拳——冰霜守卫中的传奇人物,早在西格瓦出生之前就已经在军中战斗了半辈子。他精健如狼,胡子灰白,眼神坚毅,他的皮肤如同硬化的皮革,上面布满龟裂和深纹。他的肩膀上披着冰熊毛皮,但遮蔽双臂的只有褪色的战争纹身和数十枚铁环,每一枚都从战斗仪式中赢得。他硕大的战锤,雷霆之子,斜挂在背后。这把武器的锤头由臻冰包裹,它的故事和奥拉尔一样丰富。 跪在西格瓦右侧的是哈拉·含冰魄。要说西格瓦对奥拉尔是崇拜,那么他对哈拉则是过度的敬畏。她拥有彻底的无畏,她的信仰坚不可摧,她本人和凛冬一样严酷而夺命。她的鸳鸯短柄斧——血牙和血爪挂在腰间,不过脱下黑链甲和角盔的她显得有点陌生。她和西格瓦、奥拉尔一样,为了这次旅程刻意免去了盔甲。她侧面的头发都被剃光,其余的白发在头顶正中编成了一条精致的辫子,如同华丽的顶冠。她的左眼是浑浊的白色,弄瞎这只眼的攻击在她脸上留下了三道野性的伤疤。 他曾听奥拉尔讲述过那些伤疤的故事,那是哈拉狩猎熊人群的勋章。他杀死了三头熊人,然后把其他熊人吓得落荒而逃,虽然这只是一种说法,但西格瓦深信不疑。如果不是霜卫把孩童时的她迎进部族,哈拉毫无疑问会成为一位强大的战母,领导主堡境外的某个部落。 冰霜祭司走近几步,首先来到奥拉尔面前“独眼注视着你,”他祷告道。 西格瓦勉强听到奥拉尔用低吼回应了一声,他的心正在重重地跳。然后冰霜祭司走到他面前,他胸口一紧,这感觉就像他的首战。 “抬头,霜卫,”祭司静静地说,西格瓦服从命令,抬起下巴看向那位老人的脸。那是一幅皮包骨头的憔悴面容,脸颊凹陷、眼窝深邃。那里没有善意,西格瓦也没有期待善意。他们的信仰是苛刻而冷峻的。洛拉卡·岔舌的颈前挂着一块圣黑冰,手中节杖的顶端也向着一块黑冰。圣尊的银器,用于治愈和膜拜。冰霜祭司伸出一根手指在一只浅盆中沾了一下海怪的墨汁,又黑又臭,然后再西格瓦的额头上画了一只独眼。 “独眼在注视你,”他说。 “永不瞬目,”西格瓦用咏颂回应,然后再次低下了头。他的前额被墨汁灼烧得一阵热痛,但他用冰裔的冷漠忍受着。疼痛是赐福。 祭司走到哈拉面前,完成了仪式,三个被选中的冰裔站了起来。 奥拉尔是三人中最高的,精健的肌肉呈现出铁索般的纹理,而西格瓦则是体重最有份量的。哈拉比西格瓦低半头,但散发出的力量和霸气却让她看上去更高大。 三名霜卫战士站起来接过各自的行囊、冰镐和绳索,分别套在肩膀上、挂在腰带上。 西格瓦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霜卫队列,他们默默地矗立着为他们送行。洛拉卡·岔舌转过身去,他在这次远征中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另外一群冰霜祭司跟在他身后,如同鸦群追随战争。主堡的暗影很快吞没了他们。 “该走了,”哈拉·含冰魄说。“黑暗在召唤。” 西格瓦点了下头,加入了哈拉和奥拉尔的行列,转身离开霜卫人群,穿过主堡的大门,走上门外横跨于嚎哭深渊之上的石桥。 流淌在风中的缥缈哀嚎变得更强烈了,冰晶碎片打在他们身上,但三人谁都没有丝毫动摇。他们甘之若饴。冰是他们的盟友。冰是他们的真相。 三个霜卫战士背后,主堡的大门应声关闭,轰鸣的回响很快消失在冷风中。 西格瓦深吸一口气。 现在他们要进入深渊。 这样的远征每年都有一次,时间选在春分日,这一天的白昼与黑夜时间相等。霜卫中会选出三人。选拔的对象都出自守护者集会所,也就是信徒中守护深入之道的核心成员。 能够被甄选参与这最为神圣的职责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当深谷号角声响起,西格瓦的名字被召唤,他的心中充满骄傲。这是他的十九冬,所以他是最年轻的入选之人。他曾无数次凝视集会所墙上镌刻的数千人的长长名单。起来到主堡以后的最初记忆就是满怀崇敬地瞻仰那些名字,梦想着这些名字背后的伟大事迹。其中半数以上的名字后面都添加了一个简单的符文,死亡符文,这意味着他们在执行这一神圣职责的时候殒命。下去太深是很危险的,即使对冰裔来说也是如此。 西格瓦跪在阿瓦罗萨、赛瑞尔达和丽桑卓三姐妹的黑冰雕像前,他曾久久恳求她们承认他的资格,有朝一日让他的名字加入其他人的行列。现在看来他的祈祷应验了。他毕生都为这一殊荣进行准备。他会成为守护者集会所的骄傲。 守护者(番外篇) 她们沿着桥向前走,路上一尊尊巨大的守护者雕像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冷风卷成旋涡,无情地抽打着、呼号着。 这座桥有许多名字:试炼之地、谋杀之桥等等。但其他人单纯称之为主堡之桥,或者嚎哭拱顶。如果它在三姐妹时代就有名字,到现在也已遗失了。在霜卫部族内部,人们常常称之为悲伤之桥。毕竟,数千位冰裔曾在这里殒命。 这座桥及其古老,据说是古神们造就了它。当然,那些神只的时代早已过去。一些异教部落依然信奉古神,但总有一天他们会皈依唯一真实的信仰——无论是自愿,还是在刀剑的胁迫下。无论他们是否接受,冰都会领走他们。 桥身一部分石料已经坍塌,掉落到黑暗中。时间从不尊敬古老的美,冰霜祭司是这么教诲的。只要放大到更长远的时间尺度,一切都转瞬即逝。即使是最宏伟的山峰,也会被风流和冰川抹平,只要给足时间。唯一永恒的只有信仰。 一种深深的敬意在西格瓦心头悬起,他和石拳、含冰魄一起走过宽广的桥畔。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最伟大的战斗,数千年前,冰裔在此对阵监视者,用战斗决定世界的命运。 他们在这里获得了胜利,但代价也相当惨重,而监视者们则被扔进了黑暗。 西格瓦一言不发地走着,沉浸在久远岁月的思绪中。其他两位冰裔也没有说话,但究竟是因为咆哮不止的狂风,还是因为他们同样陷入古代传奇之中,西格瓦不得而知。 他们来到了悲伤之桥的另一侧,丽桑卓就是在这里带领冰裔打响了那场恢弘的远古大战,这时哈拉·含冰魄举起一只手示意停下。 “我们从这里下去,”她的大喊盖过了风声,同时指向石桥靠近裂谷崖壁的一处缺损。 西格瓦和奥拉尔遵从地点了点头。奥拉尔虽然辈分更老,经验也更丰富,他的名字在墙上刻了九次而哈拉只有三次,但老规矩是很难改的。三姐妹的血脉在弗雷尔卓德部落的女人体内更强大。 “我带头,”哈拉喊道。“石拳作锚点。半筒箭殿后。” 他们展开两卷绳索,互相拴在彼此的腰带上——哈拉连着奥拉尔,奥拉尔连着西格瓦。他们绑紧了靴子尖上的铁趾刺,折开冰镐,并用皮环把冰镐拴在手腕上。 哈拉握着冰镐甩了几个小圈,舒展手臂的肌肉。然后她跳下了桥,落在十尺以下向外突出的崖壁冰面上。西格瓦和奥拉尔等她战稳抓牢,冰镐凿进冰面,然后和她一样依次跳了下去。 “我们是女神的意志,行于人间之女神,”哈拉说。“请让她骄傲,凛冬之子们。” 然后她攀出了边缘,将冰镐深深刺入冰层,攀上绝壁。又将趾刺踢进墙面,然后开始下降。 奥拉向西格瓦咧出笑容,眼中闪烁着野蛮的欢欣。“等你回来的时候就是另外一个冰裔了。嚎哭深渊将改变你……如果你回得来。”他挤了挤眼,然后也走出边缘,离开视线,只剩下西格瓦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人。他提醒自己。独眼在注视他。他依然感受得到额头上灼热的独眼。丽桑卓与他同在,不离不弃。 他又等了一会,然后开始向无底的深渊下攀爬。 他们的速度很快,哈拉·含冰魄定下了不容怠慢的节奏,不过他们也没有冒不该冒的风险。他们每次只有一个人向下爬,首先是哈拉,然后是奥拉尔,然后是西格瓦,每次移动的距离几乎等同绳索的长度。这样,他们始终都有稳定的锚点防止掉落,而且每个人停留的间歇也可以让他们稳速下降,不需要专门花时间休息。 悲伤之桥并不是唯一一座跨越鸿沟的桥。大裂口的两壁之间还有数十座桥,但同时可见的只有少数几座,距离、雾气以及黑暗全都想裹尸布一样紧紧缠绕。除了最顶端的那一座以外,其余的全都被遗弃废用了,通向这些桥的条条隧道和通路也都被雪崩堵塞或被霜卫自己封住,以此限制主堡入口的数量。 距离最近的两座桥之间也有数百尺相隔,随着他们的深入,桥之间的距离也更远了。有的桥已经被完全摧毁只剩下桥墩的骨架从冰枪两侧伸出,标记着桥梁曾经存在的位置。 光线很暗,但并非冬至时吞没一切的完全黑暗;更像是黄昏时分的余晖。冰本身似乎也在散发出一种昏暗的缥缈的光,反射在厚重的雾里,所以三人并不需要携带火把或木柴。 尖啸着的风依然在山谷之间抽打,如同幽灵的手在拉扯他他们,企图将他们从冰面上撬下来。 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判断时间。不同的时段全都模糊地连在一起,构成不可分辨的一团。攀爬,等待,攀爬,等待。在攀爬的时候,西格瓦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沉浸在反反复复的凿冰镐、踢趾刺、提冰镐循环之中。在等待哈拉和奥拉尔下降的时候,他就默念真言祷词,让自己保持警醒。 不要抗拒寒冷的拥抱,因为其中蕴含真相。与冰结为一体,自然会理解真谛。“ 他们不断爬向下、向下、再向下,速度稳健。可能过去了数小时,或者一整天。看不到天空,西格瓦无法分辨时间。 忍耐,不抱怨。冰从不乞求仁慈,也不给与仁慈。我当如冰。 没有任何次等生物能够赶得上他们的节奏。他们是冰裔,是神的孩子,他们不同于其他凡人。冰裔能够连续行军数个日夜不需睡眠,随后还能与任何敌人僵持不倒,他们不屈的忍耐力远超任何炉户的生命极限。 即便如此,西格瓦的小臂还是在酸痛,他的毛皮衣物下面出透了汗。所以当他脚下的冰脱落的时候,他的反应太慢了。他凿出一把冰镐,但吃冰太浅,只是从冰墙上拽下了一大块冰。 然后他开始坠落。 不要惧怕痛苦,也不要逃避痛苦的赐福。没有痛苦,就不能有生命。 深渊(番外篇) 他在空中转身,再次尝试阻止自己的坠落,将冰镐重重凿进冰面,但是冰镐脱手了,要不是有腕带系在一起,这把冰镐就丢了。 当死亡来临,不要在它面前退缩。 他坠落了四十尺,飞速掠过奥拉尔。他的前辈燧石般的眼睛瞪得浑圆。 我们生于冰,归于冰。 “抓稳!”年迈的冰裔战士一边吼道,一边抓紧冰镐,屈膝以待。 他看到哈拉抬起头,嘴型是一声咒骂,因为她意识到他即将正正好好掉到自己头上。她立刻快速稳健地将冰镐劈进冰面,向侧面转移,这样他才没有把她撞落山崖。 然后他被绳索拉住了,突然的停顿让他浑身骨头散架。他重重地撞到冰墙上,猛烈的撞击压出了他肺里的空气。 奥拉尔咆哮着吃下了西格瓦的重量。不过石拳的双手稳稳握紧,牢牢抓在冰面上,他的双手坚硬如铁。 西格瓦很快就恢复姿态,立刻将冰镐砸进墙面,趾刺也深深踢了进去。他抬头望了一眼哈拉·含冰魄,她正在瞪着他,一双刺穿灵魂的双眼——一只湛蓝,一只灰白——和她额头上画出的独眼一样一眨不眨。 她的双眼在无声地进行评判。 “我们在暗影之桥稍事休息,”她终于开口说道,然后继续向下爬进暮色般的昏暗中。西格瓦咒骂自己,他的脸颊在冷风中热得发烫。 当奥拉尔经过他的时候,又对他露出了一排牙齿的微笑。 “你个小杂种还挺沉的,半筒箭,”他说。“娘的差点就连我一起带下去了。” “冰脱落了,”西格瓦的声音十分微弱。“我会做得更好。” “务必。下次没准就割你绳子了。” 西格瓦看着那位老战士,目光疑惑。奥拉尔之前三次远征深渊都是独自回来的。这就是原因吗? 到了暗影之桥,他们卸下了行囊,解开了绳索,折回冰镐。之所以叫暗影之桥,是因为即使在太阳始终不降下地平线的仲夏,这里也从未见过阳光。 奥拉尔躺倒在石板上,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靠在桥边的栏杆上。哈拉离开这二人,从脖子上摘下一尊黑色的小雕像,将它放在地上。她跪在雕像前,虔诚地深吸一口气。西格瓦像木桩一样立在那里,他在想自己要不要也用这个时间祈祷,但奥拉尔把他招呼过去,催促他坐下。 这位前辈究竟年长他多少,他不知道,但奥拉尔肯定已经超过六十了——他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皮囊。拧开了塞子,闷了一大口,满意地长吁一口气,然后交给了西格瓦。年轻的战士点头致谢,结果了皮囊,仰头灌了一口。 “神的眼泪,”奥拉尔说。“脊背山的这一侧只有我这一份。” 琼浆烧着他的嗓子,让他眼眶湿润。溢出来的眼泪立刻在他的脸上冻成冰。他点头赞许,然后将皮囊还给奥拉尔,他又闷了一大口,然后把皮囊藏回自己的皮毛坎肩里面。 如果是水袋,在他们踏过主堡大门的时候就会冻结了。他们可以不用喝水,但烈酒却是西格瓦喉咙求之不得的润泽。 奥拉尔布满纹身的双臂依然楼在外面,西格瓦抖了抖头,将皮毛衣物裹紧了一些。 “你不冷吗,老家伙?”他说。 “冷的在后面呢,孩子,”奥拉尔不怀好意地咧嘴笑道。“和即将迎来的冷相比,这简直是夏日的暖风。” 西格瓦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笑。他将行囊挪到旁边,拿出一小条腌肉,打开蜡封的外皮,掰下来一块冻硬的部分,递给奥拉尔,然后又被自己掰了一块。他在嘴里含来含去,把它化冻到可以咀嚼的程度。肉质粗硬柔韧,但此刻这是奢侈的味道。 西格瓦也靠着石桥的矮墙坐在奥拉尔旁边,他避开了嚎哭的凛冽狂风,虽然冷风本身也是赐福。风在他们头顶尖叫,发出恐怖的哀嚎,将凌乱的冰雪扫过桥面。有人说着风声是那场最终大战中死去的数千名冰裔的尖叫,从那久远的英雄年代开始,他们的灵魂就永远被困在这深谷中。 “声音可挺吓人的,是不,小鬼?”奥拉尔说。“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进入你的脑海。” “一路下去都是这样吗?” 奥拉尔摇了摇头。“是就好了。不是的,快到底的时候静的像墓地。” “那肯定比这强……” “你当然会这么想了,可不是吗?但是寂静更糟糕。那种寂静,很沉。沉得像是让你穿上全身的链甲。不,我到任何时候都选择现在这样。” 哈拉结束了祈祷,回到二人这边,挨着奥拉尔坐下。她对着奥拉尔的皮囊嘬了长长的一口,然后用手套背抹了把嘴。 “怎么你那总是有最上等货,石拳?”她的话让奥拉尔哼笑了一声。 “一定是因为我迷人的魅力,”他答道。 “这一点我可以充分否认。”她面无表情地说,奥拉尔又哼笑了一声。 西格瓦凑过来,战战兢兢地向她呈上一块肉,他依然因为自己的跌落而羞愧。她看了一小会儿,让西格瓦以为她要拒绝他的好意,但最后她还是接了过去,点头致谢。 “你是怎么赢得你的名字的,半筒箭?”她一边嚼一边问道。 “一次袭击。我当时是个新手,跟着护送一个车队,往主堡运物资。我们在开阔的冰原上遭到攻击。一场暴雪掩盖了他们的靠近。齿鸦部族。” 哈拉嘀咕了一声。“险恶的战士。专割人头。” 西格瓦点了点头。“我在混战中吃了几箭。不过坚持打了下去。当最后一个齿鸦部落的人逃走,剩下的都濒死或已死在冰上,石拳就赐给了我现在的名字,” “你这辈子是学不会讲故事了,小子,”奥拉尔说。“少说了一半的事。一点也不懂制造气氛。” “不像你,老家伙,”哈拉说。“我敢发誓你的故事每讲出来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离谱。” “我给你讲过我关于熊的故事吗,小鬼?”奥拉尔挤了挤眼睛问向西格瓦。 “别,”哈拉一边说一边对那位霜卫老前辈抬起一根手指。“我可不想再听一遍了。” “那下次吧,”奥拉尔无奈地耸耸肩。“不过,齿鸦的人在这小伙身上插了至少十多支箭。当时你,多少,十四冬?他当时就已经是个大个子了。虽然还没长成现在这个大块头,但依然很壮。他盾牌上插了四支箭,一条腿上中了两支,一条小臂上横穿过一支。胸口上两支,肩膀上一支,后背上还有更多。但他一直坚持打到最后,像一头被卡住的厄纽克尥蹶子一样。他打趴了三个齿鸦的人,然后又中了一箭,丢掉了手中的剑。但他没有停下。他从自己身上拔出来一支箭,用这只箭又杀了两个齿鸦!这鸟蛋是我见过最乐呵的事了!纯冰裔。足以让赛瑞尔达本尊感到骄傲。” “无畏之母,”哈拉立刻说出口,同时抓住赛瑞尔达的苍白护身符,它和阿瓦罗萨、丽桑卓的护符一起挂在她脖子上。 “无畏之母,”西格瓦也低声念到。他的脸颊发烫,低下了头,奥拉尔的赞美之词让他感到不自在。 “你的幽默感真奇怪,石拳。”哈拉说着站了起来。“来吧。该继续了。” “抱歉我刚才摔了,”西格瓦说,他也站起来准备迎接下一段攀爬。“我在此立誓,我不会再让二位失望。” “如果你摔了,那是三姐妹的意志,”哈拉说。“如果你摔了还把我们一起带下去,那这也是我们的命运。你的誓言无关紧要。” 她从他身旁经过,视线搜寻着最佳的出发点。奥拉尔笑着在西格瓦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没事儿,小鬼,”他说。“最强的冰裔也有失足的时候,如果这就是最险的难关,我们就要跪拜感谢三姐妹了。” 他们继续降入深渊,逼人的寒风一如既往地用嚎哭追赶他们。 冻土(番外篇) 它的出现就像雾中的鬼魂。上一刻他们下方还什么都没有,下一刻它就出现了。 失落之桥。 从远处看,桥上似乎长满了某种贪婪的野草或者荆棘。但这是无稽之谈,显然,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深渊中生长繁衍,这里的寒冷似乎是从下向上照射出来的。 不,这野草模样的东西绝非平日见到的植物生命。这是生命的反面。西格瓦感到肚子里一阵抽搐,他咽了一下口水,胃里的东西似乎在往上返。曾经下到过这里的集会所成员给西格瓦讲述过关于这里的炉边故事,但即便有所准备,这番景象依然令人不安。 他跳下了最后十尺距离,蹲伏着陆。他的肌肉因劳累而烧灼,他的双手由于紧握冰镐而扭曲成爪子模样。虽然他筋疲力尽,但还是警惕地盯着周围,几乎不敢喘气,不敢眨眼。 “什么也别碰,”哈拉警告他。 “如果我碰了什么东西,那也是三姐妹的意志,对吧?”奥拉尔说。面对这位老战士的打趣,西格瓦没法升起笑意。 哈拉转过身,摇了摇头。“喘口气。这是最后一座桥了。到最下面之前不会再停下——下一段是最长的一段。愿三姐妹注视我们。” 西格瓦卸下了多余的负担,走到桥中间,恐惧而又惊奇地凝望四周。这里的风已经不再猛烈,伴着哨鸣吹过奇怪的石头结构,它们如同扭曲的栅栏环绕在桥的周围。 他难以揣测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但即便只是看着,也让他感到难受。 巨大的拱形岩石环绕在桥的上方,就如同一柱岩浆越过桥的全长,然后突然在半空中凝固。 他当然知道这座桥的历史。被囚禁在下面的东西很久之前就开始尝试逃离它的监牢,而那个时候三姐妹的时代早已过去。 在这里,霜卫的人曾对抗过那黑暗,在这里,他们死去。每一个人的死亡,都让栖于下之物获得成长。它吃进死者的尸体,将其吸收、转化、成为爆发生长的燃料。这就是它的本性。或许它已经沉睡了数千年,看上去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但只要一滴血就能让它突然活起来,展露暴虐本性。 西格瓦正在看着的东西,那些外形奇怪、令人反胃的环形拱石和畸形碎屑的混合物,都是栖于下之物生长的路径,它从一个霜卫尸体跳向另一个霜卫尸体,占据他们的全部。 它吃进去的物质,生出了别的东西。 西格瓦的头脑中有一种不安的、令人疯狂的压力,似乎是从下方散发来的压力。他用指节按压太阳穴,想要缓解这头痛。 毫无征兆地,一段早已被遗忘的回忆涌了上来,如同山洞中飞出的蝙蝠群。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个时候他还没被霜卫部族收纳。他想起了自己部族的冰拱门,还有流线型的三桅帆船,立在锐利的刀锋之上,飞驰于冰封的水面。他想起了那一夜他们的船来到宏伟塔尖面前。带着黑色头盔的霜卫战士等在那里。西格瓦和他部落里另外六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挑了出来。这是莫大的光荣。而他就在那里,迎着午夜的阳光,看着他的部落驾船离开。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人。 他被带到了主堡,并在那里接受考验,被迫参与血腥残忍的试炼。与他来自同一部族的其他孩子一个接一个熄灭了,最后只剩他独自一人。 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部族。他已经有了新的家。新的信仰。 他是霜卫。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一个激灵拉回到了现实。他正坐在地上,背靠碎裂的着远古守卫石像。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坐下的。奥拉尔正在弯腰看着他。 “别睡,”那位老战士说。“噩梦,这里只有噩梦。” 西格瓦爬了起来。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想起过自己的旧部族了。梦境的残影逐渐褪下,但西格瓦依然感到深深的不安。 “时间到了,”哈拉说。 于是他们开始最后一段下降。他们下方什么也没有,只有疯狂、寒冷、黑暗和绝望。 栖于下之物在等待,它已等待千年。 他们降得越低,冰壁就变得越暗。黑色的脉络爬在其中,向上伸出魔爪。一阵模糊的噼啪声从他们四周传来,似乎在刮擦着西格瓦的脑仁。他看不到任何移动迹象,但在他的想象中,这声音来自冰面下的黑色条索,它们在努力逃离这诅咒的深坑,爬向地表。 西格瓦想要把这声音赶出脑海,开始默念祷词,同时专注于每一次踢趾刺和凿冰镐 这里的冰面开始变得不那么光滑,遍布难以翻越的凸起和凹陷。有的时候,三人不得不只靠冰镐攀援,双脚只能悬在无底的深渊上。有两次,他们都不得不停下,找不到继续下降的路线,后来他们不得不两次原路返回,直到最后哈拉决定开辟新路。 冰雾将他们紧紧包围,浓重而又充满压迫感,让西格瓦已经无法看到下面的同伴们。这里的雾也阻隔了一切声音,除了那个不绝于耳的、令人丧心的刮擦声。 终于,坚冰的地面出现了,唐突地打断了雾气,让西格瓦着实惊讶了一番。哈拉和奥拉尔在下面等着他,已经卸下了行囊、绳索和冰镐。这里的寂静令人无法忍耐。甚至就连冰中的噼啪声也停了下来。 “我们到底了?”西格瓦低声说。他抖下了自己的装备,吐出的气息立刻也化成了雾。 “我们只下到这里,”奥拉尔低声说。“但深渊还要更深。” 年长的霜卫带着他前进了两步,指向下方。他们前方就是绝壁,西格瓦看到前方的冰面消失了,下面依然深不见底。 “有多深?”他悄悄说。 “没人知道。可能一直深到世界的中心,可能还要更深。可能通向栖于下之物所存在的领域。” 西格瓦将一只脚的趾刺踢进脚下的冰面。“我们差点就偏离了这里。只要再往哪个方向偏三十尺,我们就将永远爬不到底。” “含冰魄不会引错路的,”奥拉尔说着,把一只手放在西格瓦的后背,带他来到哈拉旁边。 西格瓦半跪在地,隔着手套摸向冰面。这刺骨的冰冷穿透了层层织物,刺痛了他的手。这不是单纯的寒冷,冰面在发散着力量。 独眼(番外篇) “这些全是……臻冰?”他悄悄说道,眼中闪烁着敬畏。 “全是,”哈拉说。“只有少数被选中的人见到过。独眼真的在注视你,半筒箭。注视着我们。我们是受到赐福的人。” 臻冰是霜卫信仰的一部分,他们将臻冰奉为三姐妹的神圣恩赐。蕴含了远古元素力量的臻冰比钢铁还硬,而且永不消融,即使放在最热的熔炉中也依然寒气逼人。哪怕只是一部分由臻冰打造的武器,比如奥拉尔的战锤雷霆之子,或者哈拉的双斧血牙和血爪——都是持有者的荣誉和宗教上的重大意义。打造臻冰武器的技法早已失传,现存于世的臻冰武器全都是神圣的遗物,无一不传承自久远的冰裔英雄。西格瓦祈祷有朝一日他也能获得资格持有这样尊贵的圣物,但目前,他的掌半短剑就够了。这把剑锻造于冰封废土以外的远方,无论从任何尺度衡量都是一把好武器,也从来没有辜负过他。 “我们快到了,感谢三姐妹。”哈拉说。“走。” 他们沿着峡谷大步慢跑,像狼群一样,由哈拉带头。 虽然西格瓦一生都活在荒凉的冻土上,但这里的温度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即使隔着许多层毛皮衣物,他也还是感到彻骨的冷,每一次呼吸都伴着疼痛。他暴露在外的面部很快就包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每次眨眼都有冰削破碎。奥拉尔的胡子全都冻住了,如果碰到什么东西就会立刻折断。霜气顺着他们的靴子向上蔓延,他们脚底的冰在全力挽留他们,每一步充满艰辛。 只有冰裔能在这里活下去。话虽如此,西格瓦并不确定自己能在这里坚持多久。一小时?努努力两小时?再久一些就不可能了。 哈拉带着他们保持前行。停下脚步就等于死。 他们终于来到了裂口变窄的地方,宽度只够他们一个一个通过。 哈拉最先进去,奥拉尔示意西格瓦跟在她后面。 “不要盯着它一直看,”奥拉尔警告他。“不是什么能入眼的好东西。” “你说的是……?”西格瓦问。 奥拉尔只是摇了摇头,不再细说。西格瓦钻进窄缝,揣度着那位老战士的意思。 裂缝十分狭窄,他的体型比哈拉宽厚许多。他从缝隙之间勉强挤过去,臻冰灼得发烫。他敢肯定自己冷彻的骨架只需要随便锤一下就能粉碎,但他继续前进,一寸一寸向里面蹭,最后终于穿了过来。 狭缝的另一侧是一个庞大的碗底一样的洞穴。此处脚下的冰面逐渐从浑浊变得透明。洞穴中心的冰底是完美的平面,如同一面黑镜。洞穴中心是一片平整开阔的空场,周围立着一圈巨大突兀的臻冰。看上去像是立柱一般,沿着圆形分布于中间的空地,让整座山洞有一种失落之神的庄严感。冰柱共有九根,西格瓦过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 “九尊之厅,”他以崇敬的口吻说。 他当然知道九尊。它们类似于巨大的枷锁,束缚着栖于下之物,据说制造它们的魔法早已失落。有人说是雪人族制作了九尊,但西格瓦早已不再是听信这种童话的年纪。 他知道,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贴边走,绕中心圈外围,”哈拉看到奥拉尔也转过了狭缝,对他们说。“不要靠近冰底的中心,不要看下面。” 西格瓦知道这是给自己的善意忠告,他点了点头。 “九尊的每一尊都要检查。我从这里,走这边,”哈拉一边说一边示意了最近的冰柱,然后指了指它右面。“石拳,你从那里开始,走那边。孩子交给你了。” 换成是任何其他时候,西格瓦听到自己被称为孩子甚至还被人照看一定会怒发冲冠。他曾在最深的冬日面对成群的巨魔狂战士面不改色心中狂喜——但此刻,他非常感激能够留在奥拉尔身边。一种可触碰到的紧张感悬在空气中,就像在电闪之后等待雷鸣的胁迫感。 他们向最近的冰柱走去,西格瓦刻意保持自己的视线向上。曾经,这里可能是一个封闭的洞穴,但顶部在很久之前坍塌了。西格瓦感觉洞顶的坍塌是因为某个庞然大物被从上面扔了下来。 他不敢向下看,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下面的暗影。它在拉扯他,似乎在牵引他的注意力…… “别看,”奥拉尔嘶声说道,可能他也感到了同样的拉力。 哈拉已经到达第一块巨冰,开始慢慢环绕它,仔细审视。奥拉尔和西格瓦接近了第二块。 “我们要看什么?”西格瓦低声问,努力不让自己的实现游移到冰底的中央。 “任何变化,”奥拉尔说。 靠近后,西格瓦可以看到臻冰柱里面封着黑暗的条索。“我们怎么知道有什么变了?”他小声嘀咕道。 奥拉尔一开始并没有回答,他眯缝起双眼仔细扫视冰尖柱的各面。最后他发出一声咕哝,用手指着上面。“冰上刻有符文,很久以前,栖于下之物刚刚被放逐的时候。看到这里了吗?” 西格瓦走近一步,看到了一条条细线刻在冰柱表面,构成了符文的字迹。“说明了什么?”他问。 “说明冰没有融化。来吧,去看下一个。” 他们出发了,紧靠在山洞的左壁,绕开中间的开阔场地。 西格瓦永远都无法说清楚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记得自己一直在紧紧跟着奥拉尔,向着下一根冰柱前进。他记得自己脑中升起一股厚重的压力,然后感到自己余光里有东西在动。寂静的重量压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然后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了,似乎自己周围突然腾起了浓雾,阻隔了一切感官。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冰底的中央,向下凝望。 一只庞大的独眼回望着他,一眨不眨。 西格瓦的灵魂在退缩,他的内心在尖叫,但他自己却无法转移目光,完全奴役于那只巨大、摄魄、没有双睑的独眼。 大概有二十尺的坚冰隔在他和那个黑影巨兽之间,这距离还不够近。想看清楚并不可能,但西格瓦却感觉到那只巨眼的周围环绕着黑暗、卷曲、触手般的肢体。任何游荡在冰盖之下海底深渊中的大海怪都在它面前相形见绌。这么大尺寸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存在。 它并不是死的。在那凝视之中藏着生命,以及浩瀚的、不可获知的智慧。 凝视(番外篇) 它看到了他。它的凝视渗入了他,穿透了他,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开始抽丝,就像一轮线轴被抛进黑夜。西格瓦感觉肚子里拧成一团,他视野的边缘开始被黑影包围,蠕动着、蜿蜒着,似乎是要——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后衣领,把他向后拖。他脚步踉跄,靴子在冰面上胡乱蹬踏,被人拽除了中心圈,又被毫不客气地仍在外侧的冰上。他爬了起来,脑海中依然游荡者阴影和卷曲的形状。 昏暗中,西格瓦认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奥拉尔,正在用一只拳头紧紧抓着他的毛皮外衣。哈拉跪在旁边,惊惶地祈祷着。 翻滚的黑影依然在他眼角游动,他感觉自己头昏脑胀,似乎灌进了令人窒息的浓雾。他极不明智地将目光再次移向冰底的中央,回到刚才的—— 奥拉尔一记老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凌厉地将他的头打了回去。“别。看。它。” 西格瓦眨了眨眼,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然后他点了点头。 “哈拉,他不够强壮,”奥拉尔说道,依然紧握着拳头。此刻他眼神中的幽默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凛冽、无情的冷酷。“应该让他回去。” “不!”西格瓦说。“我……我没事。” “应该让他回去,”奥拉尔重复了一遍看向了哈拉。她结束了匆忙的祷告,然后爬了起来,怀疑地打量起西格瓦。 “我没事。我能坚持下去。”他向二人保证。 “如果他再次动摇,就杀了他。”哈拉说。“去。检查冰柱。” 她走向了下一根,碎冰在她脚下吱嘎作响。 “可别逼我,”奥拉尔对着西格瓦低吼。“我可不想背着你的尸体上去。” 这下面不允许留尸体,因为担心被用来引发栖于下之物的生长。无论情况好坏,向上返回的攀爬都无比艰难,西格瓦无法想象一个人如何背着尸体爬回去。 而奥拉尔前几次都是背着两具尸体爬上来的,想到这,他对这位老战士的崇敬又加了一倍。 “我不看,”西格瓦立下誓言,他的双眼始终盯着奥拉尔。“走吧。” 奥拉尔咕哝了一声,然后示意西格瓦走在前面。 他们几乎一下就找到了下一根柱子上的符文。“这里,”奥拉尔用手指了一下。 这个印记的边缘十分锐利,看上去就像是前一个小时刚刻上去的,而不是几千年前。这是好事。这意味着这么久以来它一点都没有融化。 “这个归你,”奥拉尔说,他们接近了下一根大冰柱,以尖锐的角度支出冰面。“我去检查下一个。别让我失望,小子。” 西格瓦点了点头,老战士把他自己留在了冰柱旁边。它几乎是全黑的,他看向冰柱的同时,视野边缘的黑影似乎又回来了,看上去就像是有东西在冰里面游动。 他晃了晃头,绕着冰柱走,上下扫视着,寻找符文的痕迹,但却没有找到。每个立面都是完全平整的。他皱起眉头,开始环绕第二圈,这次放慢了脚步。 依然没找到任何东西。 他瞥向其他两人,他看到哈拉和奥拉尔已经几乎遇上了,他们只差最后两根冰柱了。 “拜托,”他对自己说,用力眨了眨眼。“专心。” 他环绕第三圈。依然什么都没有。 哈拉和奥拉尔现在已经向他走来,他们的表情十分严峻。当他再度抬头看向冰柱的时候,他十分确定自己看到了一滴水珠沿着边缘淌下来……但这根本不可能。他眯缝起眼睛,上身前倾。 贴近以后,他可以看到冰柱的表面挂着一层光滑的湿气。这根冰柱的棱角没有其他冰柱那样分明,更加圆润柔和。他很惊讶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但他依然没有警醒,即便他已经看到黑冰之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种非自然的冷静被灌注到他体内。 他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人喊叫,但他几乎无法辨认。这声音被阻隔了,似乎来自很遥远的远处。他没有在意。唯一需要关心的是他面前冰中的黑暗。它在召唤他,示意他,催促他靠近些。这黑影已经不再徘徊于他视野的边缘,现在它已占据他的全部视线。他伸出手去碰—— 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是哈拉。他被推到后面,撞上十尺开外的冰面。 恐惧之中,他认出了冰柱内摇摆的黑暗,正在挣扎着向外逃。它从里面猛戳,极力想要突破自己的监牢。他意识到,它一直企图触碰他。 哈拉闭上双眼,一只手伸到冰面的薄弱点上方,这也是黑暗袭击的点。她另一只手紧握着丽桑卓的护符。她厉声诵出一句信仰的警句,然后她伸出去的那只手开始发出冷光。新的冰晶开始凝结在柱子表面。 这肯定不够。哈拉祈祷结出的不是臻冰。已经没人能够创造臻冰了。 冰晶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里面的黑暗用翻倍的力量攻击着。闭上双眼的哈拉并没有看到裂缝,而西格瓦距离太远,即便他已腾起来拔出刀也已经来不及。 奥拉尔突然出现在哈拉的身旁,双手紧握雷霆之子。那一瞬,黑暗突破了冰柱的表面,以闪电般的速度射向哈拉。而奥拉尔用肩膀将她顶开。 他用战锤将那条黑暗触手砸的粉碎,发出一声震撼的碎裂声。但触手不止一条——又有三条从裂口钻了出来。 “石拳!”西格瓦惊叫道。他向前猛地冲,但他太慢了。他们都太慢了。 奥拉尔笨拙地后撤,一记雷霆之子横扫击飞了一条触手,但却没能阻止另外两条。它们贪婪地刺进他的血肉,一条穿透了他左肩的肌肉,另一条扎进他的侧颈,咬到了深处。 奥拉尔·石拳的肌肉泛起涟漪,那对异界的触须蠕动着钻进了他的身体。他的血管变成了黑色,与惨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随后他跪倒在地。西格瓦想要抓住他,但哈拉将他拉了回来。 “不!”她大喊道。“它会连你一同夺走的。” 奥拉尔用他最后的力气将雷霆之子扔向他们,旋转着翻滚在冰面上。“走!”他喘息着说。“传……信……给主堡!” “拿走锤子!”哈拉向西格瓦大喊道。 “我们不能把他留在——” “已经太晚了。他已经没了。” 西格瓦无力地看着奥拉尔被吞食。这位霜卫战士浑身抖动,他身上大部分皮肤都变成了恐怖的黑紫色泽,就像是浑身的淤青。十多根触手刺穿了他,将他与冰柱内的黑暗相连。 “拿走锤子,半筒箭!”哈拉又喊了一遍。 西格瓦收刀入鞘,拾起了雷霆之子,承受着它带来的疼痛。他抽了一口气,这股寒冷迅速沿着他的双手直逼心脏,几乎使其停止了跳动,但他没有抗拒。他拥抱这寒冷,与之结为一体。 一个鬼祟的身影,如昆虫般带着棘突分成节肢,开始从奥拉尔的肉身上散开。它逐渐变硬,如同熔岩渐渐冷却。邪魅的紫光开始在他体内脉动,似乎是第二颗心脏的跳动,向他的血肉散发着紫光。 西格瓦感到一阵恐怖的厌恶,他意识到有东西正在奥拉尔体内生长。 伴着一声痛苦的喊叫,哈拉扔出了血爪,短柄斧在空中旋转,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奥拉尔的眉心,让他当场毙命。这是对他的仁慈,但一位霜卫部族的传奇人物竟死得如此卑微,令西格瓦感到悲哀。 战斗(番外篇) 冰晶立刻在奥拉尔的尸体上凝结,以血爪为起点向下延伸。脆响的白霜很快包裹住他的头颅、胸膛和双臂。臻冰的力量似乎阻止了吞食,一条条触手也开始变得缓慢迟钝,他体内的紫光熄灭了。 “停下了吗?”西格瓦小声问。 “或许暂时是。” “你的斧子?” “留在这,”哈拉迅速说道。“三姐妹赐福,希望它能控制住栖于下之物,但谁也不知道能有多久。我们必须走了。抓紧。” 西格瓦没有反驳。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绕外围走,但哈拉拦住了他。 “太慢了,”她厉声说。“从中间穿过去。上!” 西格瓦僵在原地,他不想踏上中间那片冰底,但哈拉先跑了起来,他不情愿地迈出了第一步。他专心保持目光抬起,跟在她身后,最初还小心翼翼,随后便开始加速。他随时都准备好感受到来自脚下的动向,因为那被困在冰中的可怕巨兽已经从无尽的沉睡中醒来。 他可以感受到它的恶毒力量正在摆弄自己,拉扯他的意识,就像触手一样。它正在注视他——那只巨大的、无睑的、一眨不眨的独眼正从下面看透他。向下看的冲动太强大了。西格瓦使劲握住雷霆之子,在冰冷的疼痛中咬紧牙关。 他始终都将视线锁定在哈拉身上,在喘息中背诵着祷词。“不要拒绝疼痛,因为疼痛即是生命,缺失了疼痛意味着死亡。品味它的抚慰。接受它。”即使在脚下踉跄的时候,他也始终抗拒着向下看。每一步都充满艰辛,就像奔跑在雪丘之上。他能感觉到独眼看透他,暗示他,召唤他。他用更大声音喊出祈福,赶走独眼。 然后他已经到了对面,在身上的重压减轻的同时大口吸气。哈拉也在那里,催促他继续前进。她推着他向前走,那道狭缝是他们的出口。 在他钻进去之前,西格瓦回头瞥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奥拉尔尸骨下的那道紫光吗?他没时间确认,哈拉急忙地向前推。“走,走,”她说道。 没时间让他小心翼翼地稳步通过。西格瓦用力向前挤,生硬地与冰壁摩擦,毫不在意疼痛。到了另一侧,二人沿着裂谷飞奔,冲回到他们从冰墙降下来的位置。 “我们……必须……警告主堡!”哈拉一边跑一边吼道。“九尊……已经被破了。禁锢着……栖于下之物……的铁链……已经松动。所有其他地点……都必须检查!冰牢必须……重构!” 他们找到了扔在那里的攀冰工具,喘着粗气。 “我们不留下来与它一战吗?”西格瓦在喘息的间歇问道。 “监视者要想醒来……需要等所有冰柱都被突破,”哈拉说。“血爪应该能挡住次级的生物。” “如果挡不住呢?” “那我们就杀了它,”哈拉说。“但消息必须传到主堡。我们之中至少需要有一人回去。把你不需要的都扔下。”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西格瓦还是从肩膀上卸下了盾牌,把它靠在冰壁旁。入鞘的短剑也和它放在了一起,然后哈拉帮他把雷霆之子栓在后背上。他们连在同一根绳索上,折开冰镐,开始漫长的返程。 而在这一切的同时,他始终感觉得到冰面一下的那只巨眼,正在向上张望。 那个曾经名为奥拉尔·石拳的驱壳裂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一只苍白的东西瘫软地爬出来,带出团团粘液,拖着分节的肢体。 它摇摇晃晃地翻到正面,用匕首长的爪子抓着冰面。身后渐渐展开一条锋利的尾巴,然后它抬起了头,漆黑的尖牙和突出的脊背,在心脏的位置透出淡紫色的光。一块块轻软的外骨骼将那颗心脏包裹保护起来,然后开始硬化。 它的颜色惨白,不具光泽,但它的外皮迅速硬化,似乎是与空气发生了反应。这生物的双眼猛然睁开,观察这个刚刚诞下自己的世界——十二只针孔样的眼睛散发着温热的紫光,聚集在三个不同的位置。 它高高抬起头,撕破喉咙发出了新生的第一声尖叫。 哈拉和西格瓦已经爬到距离失落之桥一半的距离,这时那一声非人的喊叫传到了他们耳中。这声音在他们身边的浓雾中回荡。不可能分辨出声音的方向,也无法估算距离。 “加快速度,”哈拉只说了这一句,然后二人提高了频率,为了速度舍弃了安全。他们的冰镐狂乱地凿进冰壁,每一次踢趾刺都深深嵌入,然后用力向上蹬。西格瓦不断向下看,随时准备迎接某种无名的恐惧出现在深谷下方。 然后就在失落之桥的影子显露在浓雾上方的同时,它也出现了。 “含冰魄,”他嘶声喊道,哈拉向下看了一眼。 “快走!”她大叫着,目光凝重。 他们拼命向上爬。如果那个……东西在他们到达桥面之前追上他们,将对他们十分不利。西格瓦又向下看了一眼,那个生物正在向他们飞奔而来。它蜿蜒的动作中带着歹意,许多只长着利刃的肢体急速地刺入冰壁。三簇发光的眼睛冒着火,然后它怪叫了一声,听上去如同钢铁之间的刮擦,上下颚重重咬合在一起。 哈拉首先上了桥。回身用铁钳般的手握住西格瓦,将他提了上来。当他站稳后,她已经解开了绳索,拿好了血牙。另一只手里,哈拉拿着的是一把冰镐。这是血爪的拙劣替代,但现在已无挑剔的余地。 西格瓦也扔下冰镐,要解下后背的雷霆之子,但哈拉阻止了他。“别,”她说。“你继续爬。” “我将与你并肩——”他话音未落,她就用凶狠的眼神打断了他。 “你给我爬上去,半筒箭,”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血牙指着他。“没得商量。” “但——” “没得商量!”她厉声说道。“爬上去。把消息送到主堡!” “但我才应该——” “走!”她咆哮道,暴烈的怒气让西格瓦退了一步。“走,半筒箭,”她放低了声音。“如果三姐妹有灵,我将很快追上你。” 极不情愿地,他捡起冰镐,开始向上爬,而哈拉则双膝跪地开始祈祷,闭上了双眼。 他爬上三十尺左右的时候,那个生物翻过了桥沿。它抬头向上看,三簇眼睛锁在西格瓦身上,继续开始追赶。 “在这呢,你个丑八怪!”哈拉冲它大喊,起身面对它。“到我这来,让我狠狠揍趴你,以三姐妹的意志。” 西格瓦只能继续看着,无能为力。那个生物的注意力移向哈拉,以超出常理的速度向她扑过去。 致命(番外篇) 她翻滚躲过它镰刀样的挥砍,它的爪子在她上方几寸远的地方划破了空气。她起身的同时用血牙深深切进它的侧身,打出一团冒着热气的内脏,还有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她又用冰镐连打了第二下,但是却从它厚重的外壳上轻易弹开。 她灵活地跳开,转身躲出了那只怪物的挥砍范围。 哈拉又攻击了两次,砍掉了一条肢体,还在它脑袋侧面开了个深深的口子,但它的速度不讲道理。就在哈拉的斧子反手回击的同时,它向前猛冲并用一只尖锐的肢体刺中了她的前臂,她痛得抽了一口气,血牙也从手中掉落。 她走投无路地用冰镐劈向怪兽的脸,但只是戳瞎了它几只眼睛。她的手臂依然还被刺穿。她已无法脱身。 西格瓦一声咆哮从冰壁上拔出冰镐,然后将自己推下墙。他下落了三十尺的距离,然后落在桥面上,屈膝缓冲,伸出手保持平衡,正好落在哈拉身边。冰封的石板在他的冲击下开裂,他重重地翻滚一圈,肺里的空气被挤了出去。 当那只生物将注意力转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把雷霆之子握在手中了。它想要抽回插在哈拉身上的爪子,但她死死抓住它,让它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打!半筒箭!” 它的巨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大张,露出一排排锯齿状的尖牙和獠牙,同时发出不羁的尖叫,而西格瓦则用雷霆之子抡出致命一击。 巨大的锤头正好砸在它的头上,砸烂了一半,飞溅了一地,发出了雷霆般的冷峻炸裂声。那只充满憎恨的怪兽击打着桥边的栏杆,试图站起来,但却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它心脏处的紫光开始忽明忽暗。 西格瓦大吼一声,再次冲击试图恢复姿态的怪物。它发出嘶嘶的叫声,但面对他的下一次攻击无能为力。这一次雷霆之子砸在它的胸口正中,碾碎了它的外骨骼,击垮了心脏周围的保护腔。那只怪兽滑到桥的边缘,狂乱地挥舞肢体,随后那颗心脏暗淡了下去,彻底死掉了。 然后它被浓雾吞没了,设么都没剩下。 “真是够……莽撞的……”哈拉说。他躺倒在地,她负伤的手臂无力地挂在身旁。她的肤色惨白——比平时更惨白——她的眼神黯淡无光。 “或许这是三姐妹的意志,”西格瓦答道,走到她身边,跪在她身旁。 “或许吧,”她承认了,微弱地露出笑容。 西格瓦用匕首割开了哈拉负伤手臂上的袖子。伤口周围的血肉已经变黑,还冒着气。黑暗已经开始爬进她的血管。他们两个都知道如果这黑暗继续扩散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用血牙吧,”哈拉说。她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恐惧。“别手软。”她补充道,同时用手点了点胸口正中央。 西格瓦拿起了血牙,掂量着它的重量。它的握柄散发出寒冰,包住了他的手,但他并没注意到。 “它还没扩散到手臂以上。”他说。“它应该还没……” 哈拉抬起眼睛盯着他,眼眸清澈无比、无所畏惧。然后她点了点头。 “动手,”她说。 三天的时间,西格瓦一直在攀爬。 这三天里,他一直感觉得到一只毒眼在深渊中注视他。 他在那凝视中感受到一股贪婪,蚕食着他,消耗着他的意志力,但他继续向上爬。 忍耐,不抱怨。冰从不乞求仁慈,也不给与仁慈。我当如冰。 虽然那个远古生物的饥饿清晰得可以摸到,但西格瓦意识到,这种饥饿下并没有真正的情感。它并不因自己的命运而感到愤怒,或者憎恶,或者怨恨。它是冷漠的、不在乎的、不可知的……而且极富耐心。某种程度上,这让它显得更加可怕。 它也并非独一无二。西格瓦不知道还有多少监视者被困在嚎哭深渊底下,但他向上爬的时候,能感受到其他的凝视投在他身上,跟随者他的进展。 最后,他终于把自己拖上了悲伤之桥。此刻,当他爬到大裂谷顶端的时候,他才终于摆脱了它们的凝视。 哈拉·含冰魄被绳子捆在他背后。她的双眼紧闭,呼吸浅缓,但她活了下来。她的左臂从肩膀往下没有了,但她的衣袖上没有血迹——血牙的臻冰核心很好地封住了伤口。带着她攀爬非常消耗体力,让这次艰难的攀爬更加辛苦,但这是他的职责使命,所以他毫无怨言地完成了。 他只是暂停了几秒钟喘了口气,西格瓦迈开重重的步伐走过石桥,走向主堡。感觉他此行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路的前方被一场冰风暴遮住,他甚至无法看清十几码以外的东西。当高耸的城墙从风暴中显露出来,他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在等他。 洛拉卡·岔舌,守护者的霜父,正倚着他的法杖矗立着。西格瓦看着法杖顶端的黑尖,停在大门前,看到祭司脖子前挂着的冰柱,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安地看着这二人。现在,他可以确定他们从哪里回来。 “你们的同胞之中之后很少数能够瞥见下方的黑暗,正如我们当年,”老祭司说。“你对信仰的理解已经加深,但依然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 西格瓦点了点头,深表认同。岔舌的凝视随后定在哈拉身上,她不省人事地捆在西格瓦背后,然后老祭司又看向他的身后,寻找着什么。 “石拳呢?”他问道,而西格瓦只是摇了摇头。他疲惫得不愿多说。“我们生于冰,归于冰,”冰霜祭司说着,怀着敬意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消融了,”西格瓦费力地说出口。“九尊之一。有东西出现了。” “监视者的悸动……”祭司吐出一口凉气,双眼瞪圆——可能是因为敬畏,可能是因为恐惧。 西格瓦轻轻点点头,他的呼吸极不均匀,他非凡的力量随时可能撑不下去。 “我们的女族长大人,冰与暗夫人,必须得知此信。”祭司说。主堡的大门开始打开,里面的暗影在向他招手致意。“来吧,冰裔。我们必须为接下来的事做好准备。” 边境(番外篇) “为什么要大老远的把我们派到这呢?”士兵靠在门房的墙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雄都的街头还在流血,而我们却被派到了边境?” 他叫巴克,齐特里娅从来都不喜欢他——什么事到他眼里都是坏事,不过老实讲,这一次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其余的战友们都站在附近。看上去大家对目前所处的窘境都不怎么开心。 齐特里娅默不作声。她是这群德玛西亚士兵中最年轻的,不过她绝非未经历练的新兵。在她加入这支部队的那一年里,她已经证明自己是一名善战的士兵,刀剑功夫也属一流,但还是有许多次——比如这次——她感到局面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所以局促不安。 她穿着整套的、闪亮的板甲,所有士兵都是如此。她的盾牌背在身后,头盔夹在腰侧,黑发编成的长辫从肩膀上垂下来。 士兵们站在高耸的灰大门前方,守卫着德玛西亚的东北边境。这扇门名不符实,因为整个关口都是用纯白的石料建造的。人们普遍的理解是它得名于附近的灰页岩悬崖,但在这里驻扎的士兵,尤其是那些从南部或者沿海地带来的士兵,则怨声载道地认为这个名字是在说北边那片永远阴沉的天空。 大门哨塔的两侧,白色的石墙向远方延伸。从山峦吹来的微风掀起了一面面三角旗,哨兵们在冷风中保持戒备,望向东方。 “应该派我们跟营队一起走,去森林里搜查那个逆贼和他的乌合之众。”另一名士兵开口说道。 “法师,”巴克充满恨意地吐出这两个字。“真想把他们赶尽杀绝。” 这种交谈让齐特里娅感到不安。她从未亲自对抗过魔法,至少在她的认知中不曾有过,但在她从小到大的印象中,只要是使用魔法的人就是可怕的、可疑的。最近从都城传来的消息证明这种恐惧很有必要。 就在一个月前,外逃的法师塞拉斯成功越狱,同时也将德玛西亚的心脏割裂。那名失去理智、同时又拥有可怕力量的反叛者在王国全境引燃了一场骚乱,就在现在,雄都仍处于戒严状态,军队在街头巡逻,维护秩序。 齐特里娅也同意,他们在别处能派上更大用场,但战友们言语中的狠毒让她感到不适。 “要我说,他们全都该——”巴克话说到一半,齐特里娅突然打断。 “注意。盾士长回来了。” 身材敦实的盾士长冈萨正迈着敏捷的步伐向他们走来。两个带着罩帽的男人一左一右与他并行。 “跟他一起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齐特里娅说。 士兵们整齐地立正站好,迎接他们的长官和两位神秘的同伴。 “行了,都听着,”冈萨说。“你们肯定都想问,保护神在上,凭什么把我们排到这么远的地方。” 盾士长的眼神扫过士兵的行列。 “一位来自阿柏马克的特使即将抵达边境,我们的任务是护送这位特使安全前往都城。” 护送任务? 即使对齐特里娅来说,这个任务也显得出奇地平凡。但她和其他士兵一个字也没说,全都坚定地目视前方。 “特使的保卫工作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冈萨继续说。“如果特使在我们的保护下伤到了哪怕是一根头发,也是德玛西亚荣誉的污点。阿柏马克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盟国,我们不能容许邦交友谊受到任何损害。祖国期待着我们用荣誉、优雅和善意完成这次任务。” 冈萨的表情又坚毅了一分。“即使它有悖于我们的个人判断,也要坚决完成。”他补充道。 士兵们训练有素,最后这番话并没有引起任何明显的反应,但齐特里娅感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冈萨示意身边两个没露面的同伴,他们向前一步,撤下罩帽。 齐特里娅瞪大了双眼。 二人之中年长的那一位,是个表情严峻的中年男子,胡乱剪短的头发已经斑白,脸上的眉间纹很深,还带着好几道伤疤。另一个人比较年轻,身材更加纤细,神情稍显紧张,一缕黑发垂在脸庞一侧。 两个人都戴着与制服配套的半截面具,肩膀处用一枚暗灰色的纹饰石盘别住斗篷。 齐特里娅轻吁一口气,她居然没意识到自己被蒙在鼓里。 搜魔人。 “这位是卡斯通,搜魔人社团的资深干事,这位是他的副手,阿尔诺。”冈萨介绍完后,两位搜魔人上身微微前倾。“他们将和我们一起护送特使前往都城。” 房门塔楼上方传来号角声。 “有马队接近,执旗阿柏马克!”上方的哨兵喊道。 盾士长冈萨对卫兵点了下头,大门缓缓打开,铰链在重量的拉伸下发出呻吟。铁栅吊闸升了上去,铁链碰撞,门外的巨大吊桥慢慢放下。随着一声雷鸣般的闷响,吊桥落地。清晨的阳光从门口流淌进墙内。 “跟我走。”冈萨命令道,然后和两位搜魔人并肩前进。齐特里娅和其他士兵迈着经过训练与磨合的一致步调紧随其后。 齐特里娅并不确定自己心目中的特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她绝没想到是这个等在这里的体型巨大、皮肤黝黑的人。他身穿熊皮外衣,手持一根重木手杖。见到德玛西亚人出门迎接,他露出豪爽的笑容。 齐特里娅警惕地望着他。 他骑的马是齐特里娅有生以来见过最高大的,毛色黑亮,钉掌的马蹄上方覆有蓬松轻柔的软毛。与他同行的是二十名骑手,全都穿着锁甲长衣,背着战斧和盾牌。其中一人举着大旗,上面画着阿柏马克的交叉双斧纹章,战士们的盾牌上也有同样的纹章。 特使下了马,走上前面见冈萨和他的随员,依然带着豪爽的笑容。他健硕的身躯更像是士兵,或者铁匠,总之和她预想中的法师完全不同。她一直都以为法师必定奸诈狡猾,喜欢用诡计花招而不是身体上的力量。 他停在德玛西亚众人面前,用左手的手掌轻触额头,然后伸向天空。齐特里娅迅速握住剑柄,以为他要使用某种奥术幻影,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估计是阿柏马克习俗中的敬礼。她感到自己面颊滚烫,咒骂自己的愚蠢。 士兵(番外篇) 盾士长冈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回礼。 “我叫阿尔真,在此代表阿柏马克领主致以问候。”特使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致意。 “恭迎。我是盾士长冈萨,来自第七兵团。这位是,”他接着又补充道,“卡斯通,来自搜魔人社团。” “您在此之前曾到德玛西亚境内做过客,对吧?”卡斯通开门见山地说。“您应该知道石规吧?” “是的,我此前来过这,善良的搜魔人,”阿尔真说,“我知道贵国的规矩和制度。我将最受石规,绝不在贵国境内使用我的……天赋。我郑重承诺。” “很好,”卡斯通说,“搜魔人阿尔诺和我将与您同行,从现在开始,到您离开德玛西亚为止。我们的职责是监督您信守承诺。请知悉,若您不遵守我们的法律,就会招致相应的后果。但如果您对您……所谓的天赋……有相应的自制,那就一切都好。” 阿尔真身鞠一躬,依然保持微笑。 “那就启程吧,”冈萨说,“当然了,您的卫队需要留在边境线以外。” “当然,当然。”阿尔真说着,转身挥一挥手,打发走了随员。“喔嗤!你们走开!” 齐特里娅看到他奇怪的行为强忍住笑。那些不苟言笑的骑手转过了身,其中一人抓着特使坐骑的缰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们也上路吧!”阿尔真将双手拍在一起说道。 距离河港小镇麦特里奇有三小时的路程,那里已经备好了帆船,将载他们驶进都城。齐特里娅很意外,阿柏马克的特使居然没有拖慢速度,轻松跟上了冈萨定下的步调,他每走一步都坚定地把木杖敲在地面上。 他们的行军穿过了强风吹拂的荒野和溪谷。从北方冷山上吹下来的大风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让齐特里娅寒冷彻骨。德玛西亚一行人继续跋涉,他们裹紧了斗篷的领口,尽可能御寒保暖。穿着熊皮的特使似乎并没有受天气影响。 在齐特里娅的所知所感中,阿尔真是个友善随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但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安全的假象诱骗。奥术魔法充满了欺骗和花招。虽然德玛西亚人全都表情严峻、不苟言笑,显然在这名法师身边感到极不自在,但是阿尔真倒是轻松地讲着他家乡的故事打发时间。大多数故事都在讲豪饮麦酒、彰显力量、还有夸张的英雄功绩,不过他很会讲故事,所以这样打发时间总比始终沉默要好。 “……然后那头巨兽大吼一声。它说:‘你到这,不是来打猎的吧?’” 这个高大的人被自己的脏段子逗得哈哈大笑,弯下腰用力拍自己粗壮的大腿。齐特里娅在队形中的位置紧挨着这位特使,她发现自己也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虽然她明明是在对故事里的不雅频频摇头。 “听懂了吗,妮子?”阿尔真直接问齐特里娅。“他这么说是因为他以为那个人是——” “哎,我知道。”齐特里娅连忙说道,同时抬起一只手打住阿尔真的解释。 在他们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雪。最初雪花很小很轻,但很快就开始变得厚重,最后甚至严重影响了能见度。很快,地面和道路就全都盖满了白雪。空中的落雪阻隔了一切声音。特使在整个纵队的最中间,齐特里娅走在特使身边。她越过肩膀向后偷瞄,看到两名搜魔人落后了几步,拉开的距离刚好让他们处于听觉范围之外。而且两名搜魔人都戴上了罩帽御寒。 “我很好奇。”齐特里娅压低了声音,希望只有特使能听到。 “好奇的力量很强大,”阿尔真说,“有的时候还很危险。” 旁边的士兵瞪了她一眼,似乎是要她保持安静。齐特里娅把话咽了回去,他不确定是否应该继续问清楚,还是应该就此作罢。她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你知道石规,也应该至少听说最近德玛西亚遭遇了一些……挑战。”她说。 “我知道。”阿尔真说。他的轻率荡然无存,表情严肃下来。“这就是领主派我过来的原因。这就是你们所有盟国都派来特使的原因。” “既然知道,为什么你的领主还派你来呢?” 阿尔真低头看她,提起一边的眉毛。“我是阿柏马克的首席顾问,我是合适的人选。”他说。他看到了她的惊讶,于是露出苦笑。“你们边境以外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想讨论打铁的事,就要找铁匠,对吧?而像这种情况,还有谁比一名法师更合适呢?” 齐特里娅开口想说些什么,然后又闭上了嘴。 就好好把他安全送到都城吧。她对自己说。 越快完成这次任务越好。 当他们接近麦特里奇镇的白墙的时候,黄昏已经临近了。城门的守卫向他们敬礼,镇上的人们毕恭毕敬地站在路旁,一行人沿着主路向前行进。 “我们在下个交汇口往西北方拐,”卡斯通说。大雪开始变得稀疏,他撤下了罩帽指向西北方。“码头就在那个下坡的尽头。” “你以前来过这里喽,搜魔人殿下?”士兵们收到冈萨的命令,开始向搜魔人所指的方向前进,于是齐特里娅问道。那位搜魔人点了点头。 “曾有个小女孩住在这里,”他说。“她是个强大的法师。” “你……逮捕她了?”齐特里娅睁大眼睛问道。 “她是自首的,”阿尔诺轻描淡写地说。“她的灾疾是良性的。也给她登记在册了。一般来讲,像她那样的不应该被收监,但自从——” “阿尔诺!”卡斯通厉声打断他。 年轻的搜魔人闭上了嘴,看上去很受打击。 “走吧,”卡斯通说,“我们最好不要耽搁。” 在这样的傍晚,通往码头的小路十分繁忙。 结束一天劳作的船夫正在爬上坡,走在各自回家的路上,或者走进沿途众多小酒馆的某一间。孩童在雪中互相追逐打闹,一对精神的猎犬齐步并进。店主们纷纷站在自家店门口,街上的摊贩在叫卖自己商品的价格。 士兵们还没走完下坡的三分之一,齐特里娅就感到街上的气氛变了。 呢喃(番外篇) 一开始只是路人的黑脸和几句呢喃。几撮镇民聚在门口和巷角,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指指点点。一名渔夫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脸愤怒。 “让路,公民。”冈萨吼道。那个人让开了,看上去极不情愿。 齐特里娅很惊诧。她没想到德玛西亚人能表现出如此直接的敌意,虽然说都城里发生了那么多事。 “收紧队形。”冈萨说。士兵们立刻做出反应,把那名法师和两名搜魔人保护在纵队的中心。 一块石头打在一名士兵的头盔侧面。又一块石头,从另一个角度扔出来,擦过卡斯通的额头,见了血。 齐特里娅借着喘息咒骂街道的狭窄。几乎没有什么回旋的空间,而他们下坡的路已经走出太远,不能回头了。他们必须继续走到码头。 “架盾!”冈萨大喊一声,盾士长显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前进,急行军!” 士兵们立刻加快了脚步,沿着街道向前猛冲。 “皇威在上,谁敢挡路!让开!”冈萨大吼道。大多数镇民都遵命让路,跌跌撞撞地从士兵前方躲开,但在前面稍远的地方,齐特里娅看到的东西让她全身血液冰凉。 两台推车从前方的小巷里冒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愤怒的镇民挤在他们前方。齐特里娅左右扫视,两侧店面的白色石墙越来越近,他们就像身处一道峡谷。她突然发现所有的门窗都被关严锁紧了。 “这是陷阱!”她嘶声说道。 “没错。”冈萨说。他借着气息咒骂了一声。 “停!向后转!”盾士长大喊道。士兵们立刻做出反应,原地转身。他们全都架起了盾牌,但没人抽出武器。 两名搜魔人紧紧站在特使两侧。他们三个被保护在盾阵的中心。 “不好!”齐特里娅大喊。“这边也被挡住了。” 现在他们面向来时的路,看到镇民迅速推出另一台推车,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把他交给我们,谁都不用受伤!”一个壮实的男人站在推车顶上说。他看上去像是当地的铁匠,身上穿着厚皮围裙,手上拿着一把锤子。 “让路!”冈萨命令到。 那名铁匠可能是这群暴民的发言人,他一动没动。 “没那么容易,小子。”他一边说着,把锤头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是在无言地威胁。 虽然一些人逃离了着紧张的对峙现场,但更多镇民都聚集在街道的两端。其中许多人手里都握着农具、伐木斧、还有其他能凑合当武器使的东西,但也有几个人腰间挎着入鞘的刀剑。虽然他们的装备远不及面前这群士兵,但他们并没有被吓住。 “我再说一遍,让路。”冈萨说。 作为回应,一块石头打在了齐特里娅的盾牌上。她身边的士兵——巴克——想要抽剑出鞘,剑刃舔着剑鞘发出嘶嘶声。 “别亮剑!”齐特里娅大喊着,用手顶住了剑柄。“这些是德玛西亚人,是我们发誓要保护的人。” 巴克比齐特里娅的年龄和资历都更老,他怒吼一声把她推开,但他们的盾士长用一声严厉的命令阻止了他。 “她说得对,”冈萨低吼道,“没我的命令不许拔剑。” 人群变得更加激愤,吵吵嚷嚷、咄咄逼人。 在喧闹之中,齐特里娅听清了几个人的话。 “你会付出代价的,猪猡!”一个女人叫喊。 “拿下他,拿下他!”一个已经步入暮年的老汉大吼,他的举止有点像是一名老兵。 “我们应该把他交出去。”巴克嘟囔着说。 齐特里娅瞪了他一眼。“阿尔真特使是我们宣誓保护的人!”她厉声说,“你荣誉何在?” “他只不过是个法师。”另一名士兵说,不过齐特里娅并没看到说话的是谁。 一口陶罐扔到了士兵们的防线上,打在一面盾牌上以后摔成了碎片。一大块砌墙用的石砖击中了另一个士兵的肩甲,由于从正上方直接抛下,打得他跪倒在地。他的战友们迅速扶他站起来,齐特里娅抬起头看到周围的房顶上人头攒动。 她看到屋顶上一个带着罩帽的人扔出了什么东西。齐特里娅本能地擎起盾牌,保护身后的特使。一块生锈的马蹄特打在了盾牌弯曲的表面上,当啷一声掉在地面,没有伤到任何人。如果它命中目标,足以夺人性命。 那名法师点头致谢。现在他露不出笑容了。 “我们将把你毫发无伤地带出去,以我的荣誉起誓。”齐特里娅说。 镇民包围了他们,依然在大吼大叫,不过暂时似乎还没有人想要靠得太近。即便如此,齐特里娅知道距离某个人冲撞阵线只是时间问题,而她更怕的是开始冲撞阵线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她大喊道,这时更多石块、砖头和瓦砾碎屑开始在士兵们的铠甲上敲敲打打。 “如果我们发起冲锋的话,会造成公民伤亡的。”盾士长冈萨说。 “可能这是我们的唯一选择了。”卡斯通说。齐特里娅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除非…… “那扇门!”她一边呼喊,一边指着附近一扇锁住的商店正门。 “值得一试,”冈萨说。“以我为准,半圆阵!” 士兵们流畅地变换阵型,组成了一道弧形的盾墙,背靠着商店门面。 “齐特里娅!巴克!”冈萨命令道,“把门撞开!” 二人走出阵列,搜魔人和阿尔真依然在防线的保护中,巴克不耐烦地推搡着擦过特使。 “别挡路,法师。”他没好气地说。 齐特里娅看到阿尔真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未作反应。她绕开法师迅速来到门前,对巴克点了下头。 “数到三,”他说,“一,二,三!” 他们踢在两扇门板上,力道十足。 “再来!” 他们又踢了三次,把全身的重量都用在脚上,最后随着一声清脆的木料破裂声,两扇门向内侧轰然敞开。 “走!”冈萨喊道。“带上特使和搜魔人,找出口!我们在这拦住他们!” 看到他们千夫所指的目标即将逃脱,暴民们立刻向前迸发,冲撞盾墙。 “跟我走!”齐特里娅命令道,然后进入了黑暗的店铺,面前架着盾牌。“一定有后门。” 看起来,这家店是做蜡烛的。架子上排列着上百根蜡烛,同时还有许多种花香袭击齐特里娅的口鼻。 “这儿!”巴克喊了一声,消失在店铺后面。 “跟紧了,”齐特里娅说。阿柏马克的特使和他一左一右两名搜魔人立刻跟了上来,然后她循着巴克的方向进入店铺深处。 他找到了一扇通往储藏室的门,里面摆满了木桶、麻袋和码起来的板条箱。屋里漆黑一片,齐特里娅只能勉强看到巴克的身影在她面前几尺远的地方。 “要是有根蜡烛就好了,嗯?”阿尔真轻轻地说,齐特里娅扑哧一声,赶快用手捂住嘴。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间。 然后随着一声木料碎裂的声音,光线突然进入这间储藏室,是巴克把后门踢开了。门外的小巷没有人。 巴克让出门口,示意齐特里娅和其他几人先走。 “走!”他说,“我断后!” 齐特里娅点点头,向前开路,带着阿尔真和两名搜魔人走了出去。她走出门还没到十步,就有一个人从旁边的阴影中站了出来,挡住了她的路。 这是一位赤褐色头发的妇女,她双手捧着一把重弩。就在齐特里娅打着滑站定、举起一只手警告后面的人的同时,那名妇女举起武器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时间似乎变慢了。 雪片又开始飘落,厚重的雪花无声地落下。人群的喧闹和她战友们的喊声变得十分微弱,在主路旁的这条后巷里,一切都很安静。 纠正(番外篇) 齐特里娅看到那个妇女的眼眶湿红,似乎刚刚哭过,而且她的表情悲痛欲绝。 是什么东西把这个镇子变成这种状态?在齐特里娅的阅历中,她祖国的人民向来都遵纪守法、恬淡寡欲。为什么这座镇子如此愤怒? “请让开,”那名妇女对齐特里娅说道,她的双眼在恳求。她的声音颤抖哽咽,饱含的情绪喷薄欲出。“谢谢。” “这个人是盟国来的特使,”齐特里娅用平静的声音说,就像是在对一匹易受惊的马儿说话,“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什么?”那名妇女皱着眉头说。 “别这么做,”齐特里娅说,“这个人受到德玛西亚的保护。” 然后那名妇女笑了,绝望的笑声近乎疯狂。 “我要的不是他,”她说,“是搜魔人。那边那个。” 那个时候齐特里娅才意识到,重弩瞄准的是卡斯通。 “我的女儿从没犯过任何错!”妇女说着,泪水开始顺着脸颊向下流。“琪拉主动选择站出来,告诉搜魔人自己的能力。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不想让家里人伤心,不想让镇上的人难过。大家都爱她!所有这些事端——都是你挑起的!” “你带走了她女儿……”齐特里娅悄声说着,看向卡斯通。 那位搜魔人严峻地点点头。 “我们别无选择,”他说,“法律已经修正了。任何已知带有魔法能力的公民,无论是否属于良性,都要求被带走接受审判。王国境内所有法师没有例外。” “她只是个孩子!”妇女大喊道,突然将弩戳向那个搜魔人的方向。“你把她关起来了!和那些罪犯关在一起!或者她已经被放逐了,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你给她判了死刑!” 齐特里娅抽了一口气,她确定这一发弩箭必定要射出来了……但却没有。至少暂时还没有。 “琪拉危害不到任何人!”妇女哭喊道,“她总是哭着睡去,希望她天生与别人一样。而你却抓走了她。你是怪物!” “法律就是法律。”卡斯通说。 “法律错了,”妇女说,“她是我的生命,你把她夺走了。现在我也把你的夺走。” 她的环过扳机的手指渐渐扣压扳机……但她犹豫了,因为齐特里娅挡在了她和搜魔人之间。 “请让开,”妇女哭着说。“我不想让没责任的人受到伤害。”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齐特里娅说,“把弩放下。” “我的命没了,”妇女说,“他的也不该留。” “如果你这么做了,就回不了头了,”齐特里娅说,“如果你的女儿回家了,却发现你因为现在所做的选择而不在了,怎么办?” “被搜魔人带走的人都有去无回,”妇女说,“琪拉不可能回家了。” 她声音中的绝望令人心碎,刺中了齐特里娅的灵魂。 “你怎么能那么肯定,”齐特里娅恳求道,“你欠她一份回家的等候。她需要你。” 妇女的脸庞在悲伤中坍倒,泪水放纵地流淌。但她没有放下弩。 齐特里娅向前迈出一步,向她伸出手。 “我来帮你,”齐特里娅说,“我向你保证,我将尽我所能,找到你的女儿。” 齐特里娅可以肯定,她无法走到妇女身边。在这个距离,一把重弩的力道足以贯穿她的胸甲。 “拜托了,”她说,“你需要坚强起来。为了琪拉。” 女人瘫倒在地,斗志全无。但她倒下的同时,也终于输给了悲伤和劳累,她的手指扣紧了扳机。 一声脆响,然后是一声急促的弦音,弩发射了。 那支弩箭撕裂空气,打在小巷的白石壁上弹开。齐特里娅飞速转身,看到弩箭呼啸着经过卡斯通和阿尔诺,距离那位年轻的搜魔人只有几寸远,然后直直地飞向巴克。 齐特里娅看到阿柏马克的特使微微动了几根手指,稍稍转了下手腕。弩箭偏折了方向,就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斜着立在巴克的前方,最后弩箭从他肩膀上掠过,没有伤到人。 齐特里娅后脖颈的汗毛立刻直立,她知道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巴克目瞪口呆。弩箭本应该命中他的咽喉,齐特里娅能看出来,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那位高大的穿着熊皮的特使对着她微微使了个眼色。 年轻的搜魔人蹲到了地上,正在气喘吁吁。卡斯通紧紧靠着小巷一侧的墙壁。妇女跪坐在落雪的地面上,已经泣不成声。 齐特里娅急忙跑到她身边,从她颤抖的双手中温柔地拿开重弩。然后她抱住了那名妇女,心贴着心。 “别抓她,”齐特里娅看着卡斯通说,“这是一场意外,没别的。” 那位搜魔人犹豫着,看上去很焦虑。 “没人受到任何伤害,”齐特里娅继续说,“她已经受尽苦难了。拜托。” 卡斯通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 “这不是我社团的管辖范围,”他最后开口说,“因为这里没有动用魔法,所以这件事由你们决定。” 齐特里娅与巴克目光对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镇上的暴民正在一次次地冲撞德玛西亚士兵的盾墙,拳打脚踢。破瓶子、碎石头打在盾牌和头盔上,但士兵们依然没有拔刀。 随着一声大喊,齐特里娅再次出现在蜡烛商店里,带着那名红发妇女,一只手搂着她肩膀,然后镇民们后退了。 “罗莎琳?”壮硕的铁匠喊道。 “琪拉不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妇女呼喊道,“她不会希望任何人因她而受伤。” 她的突然出现让人群静止下来。少数几个人还在动手,对着盾墙推推搡搡,但其他人都推到后方,突然不知所措。 “把街道让出来!”冈萨吼道。“马上离开,就不会深究!” 镇民们都看向那名铁匠。 “照他说的做吧,”他说,“结束了。” 人群的暴怒和憎恨消散了,就像曙光照耀下的晨雾一样。不一会,他们就变回了普通的公民,脸上再也没有扭曲的愤恨和狂怒。许多人都低下头呢喃着,自惭形秽。 冈萨点了一下头,士兵们给铁匠让开了空隙,让他穿过阵线,拥抱那位妇女。 “你们其他人,回家去!”冈萨对附近磨磨蹭蹭的人群命令道。他本可以把他们全都聚成一堆,挨个扣押,但齐特里娅很高兴看到他选择了怀柔处置。 齐特里娅环顾四周。如同奇迹一般,除了几处剐蹭和淤青,无论是士兵还是麦特里奇的公民都没人真正受伤。镇民们渐渐散开,顺道拖走了推车。 盾士长冈萨看着齐特里娅,松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他缓缓摇着头说,“但多亏了你,士兵,今天避免了一场灾难。” 齐特里娅突然感到身心俱疲,没有力量回答。她木讷地点点头,重重地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士兵们依然在谨慎地看着最后几个徘徊的镇民。巴克站在附近,他的脸上阴云密布。齐特里娅的目光游移到两位搜魔人身上,他们表情严峻,然后她又看向那名妇女,罗莎琳,她正在铁匠的怀中哭泣。 所有这些人都是德玛西亚人,心中都怀着善意,但最近的行动却让他们兵戎相见。 德玛西亚即将迎来艰难时刻,她暗自想道。 不,她纠正自己。 艰难时刻已经到来。 归属(番外篇) 逐渐昏暗下来的森林美不胜收,不过女孩无心观赏,跺着脚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 发光的翅萤在暮色中翩翩起舞,身后留下夜光残影,但女孩重重地将它们从面前拍走,毫不在意这转瞬即逝的优雅。她双眼垂向地面,踢开一块石头,任其在盘错的树根间跳跃,毫不理会茂密华盖间透过的夕阳。紫夜貂的花瓣缓缓张开,向温润的暮色吐出微光的花粉,但匆匆路过的她却顺手将花茎扭断。 她的脸颊由于羞愧和愤怒而烧得通红。母亲的责备依然萦绕在耳边,哥哥和其他孩子的嘲笑始终挥之不去。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小路上残破的花瓣,皱起了眉头。这一切都有些异样……似乎她早已经历过这一切。她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深入茂密的森林。 她终于来到了神圣的灵柳前。它慵懒的枝条犹如在水中漂荡,摩挲碰撞着发出风铃般的低语。 虽然她体内的怒火依然炽烈,但她闭上眼,握紧拳,缓缓地吸一口气,就像长老教她的那样,努力压住狂怒。 她被什么东西打中了,硬邦邦的东西,不偏不倚地打在她后脑,她扑向前跪倒在地。她用一只手碰了碰被打的地方,手指沾满了血。然后她听到了嘲笑声,于是她的狂怒涌了上来。 她站了起来,面向她的哥哥和其他孩子,她的双眼射出炫目的黑暗,她的呼吸粗重而又急促,她的双手又在身侧握成拳头,刚刚一切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努力瞬间就被闪烁的愤怒盖过。怒火在她体内熊熊燃烧,如同一种凶恶的疾病,不断进犯不断膨胀,她周围的空气似乎泛起微光,而她身后的那棵灵柳则开始褪色枯萎。红色的树液像泪水一样潸然落下,柳叶卷曲着变成黑色。 早在无人记得的远古,这片土地的魔法就开始滋养这棵灵柳,它又以同样的方式滋养了这片土地和上面的人民,然而现在它即将死去,柔软的柳条变得像枯骨一样干瘪清脆,土壤中的树根痛苦地卷曲。枝头的风铃敲响亡语的丧钟,但女孩没有听见灵柳,她已迷失于鼎沸的狂怒之中。 随着那颗古老原始的灵树消逝,女孩离开了地面,漂浮于空中。三颗吞没光亮的至暗球体开始在女孩周围环绕。 折磨她的人现在全都笑不出来了…… 卡兰站在斐洛尔的城防垛口上,视线越过狭海投向初生之土的内陆——如今被人类称为艾欧尼亚的那片土地。 今晚没有月亮,但一切都如同白昼一般被他尽收眼底,他猫科动物的瞳孔已开到最大。有的时候,这双眼睛会被火炬照亮,并反射出炯炯的神光——这是一双暗夜掠食者的眼睛。 卡兰是瓦斯塔亚,血脉可追溯至远古。他落日般耀眼的毛发编成一根根脏辫垂在后背,只不过如今他的毛发中夹杂了一缕缕灰丝。他骄傲的面庞如同大型猫科捕食者,一生的戎马在他脸上写满纵横的伤疤。他左侧的面庞没有毛发,怒张的红色肌理是他作为年轻战士时严重灼伤的证明。他的太阳穴处生出一对弯曲的犄角,每一根都印刻着螺旋的符文图案,他的三条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每一条都覆盖着一节节板甲。他穿着诺克萨斯的黑铁铠甲,这身来自他第二祖国的装束总是让他愁容满面。 有人叫他叛徒,说他既背叛了艾欧尼亚,也背叛了瓦斯塔亚的传承,但他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无关紧要。 斐洛尔要塞坐落于艾欧尼亚最西边的岛上。易守难攻,在此伫立了上百年,抵挡过无数敌人的进攻,但最后还是在诺克萨斯入侵期间溃于一次漫长的围城。 那个时候卡兰还没有加入诺克萨斯。在命运的分叉口,普雷西典之战,他向斯维因投诚。后来又向帝国索要了斐洛尔统治者的位置作为奖赏。 诺克萨斯人在他背后嘲笑他,他很清楚。他原本可以换来更丰厚的赏赐——但他还是选择了斐洛尔,这个帝国边缘被遗忘的角落。 他们不明白。但他觉得无所谓。他需要留在这。 当然,诺克萨斯并没有赢得那场战争……但艾欧尼亚也不是胜利者。总之,那场战斗过了几个春秋,斐洛尔依然被侵略者掌控。 现有三十三条战舰停靠在此,还有不到这个数目一半的商贸船只。在他麾下共有一千多名诺克萨斯战士,由帝国各个偏远角落的战团老兵混编而成。 一队巡逻兵沿着垛口踏步经过。他们向卡兰敬礼,用拳头重重打在自己的胸甲上,卡兰点头回礼。他并没漏掉哨兵们眼神中的黑暗。他们对他的憎恨并不亚于艾欧尼亚人,但他们对他存有畏惧和尊敬,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回过头再度看向狭海对面,驻足于重重往事。他为什么在这里?这个问题每天都会从他属下的眼神中发出,也会在最黑暗的夜里爬上他的心头,在那些夜里,森林和狩猎在呼唤他。然而,答案很简单。 他在这里是为了能够一直守望她。 一对黑衣人从海里钻了出来,一男一女,如死亡般无影无声。他们像蜘蛛一样敏捷地爬上了猩红女猎手号战舰近乎垂直的侧舷,沿着舷缘悄声潜行。他们的刀刃闪着寒光,战舰的守夜哨兵被悄无声息地放倒,接二连三,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片刻,全部五个诺克萨斯哨兵全都毙命,他们的鲜血开始漏到甲板上。 “干的利索,老弟,”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俯身藏在上层甲板的阴影中。在她脸上,只能看到一对眼睛和周围缠绕的靛蓝刺青。 “这要感谢我略有才能的老师,”另一个人答道。他也穿着一袭黑衣,伏在黑影中,只不过在他姐姐脸上刺青的位置,他的皮肤是厚实的瘢痕刻印。 “略有才能,奥金?”她提起一瞥眉毛说道。 “不能让你太骄傲,希里克,”她的弟弟回答。 “不闹了,”希里克说。她打开了后腰上系着的皮包,缓缓取出了一方用蜡封和皮革紧紧裹住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将外包解开,亮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黑水晶。 “没湿吧?”奥金悄悄问道。 作为回答,希里克轻轻摇晃了一下水晶。一道橙色的火光从水晶中心一闪而过,如同被煽动的余烬 “看样是的。我会给他找个好地方,”她一边说,一边点头示意了附近的一扇门,门后通往下层甲板。“你发信号通知其他人。” 奥金点了点头。希里克飘到下层甲板,她的弟弟悄悄回到船舷边缘。他将上半身探到外侧做了个手势。又有七个黑衣人从黑暗的水里出现,静悄悄地爬到甲板上,拥入黑影中。 无告者(番外篇) 他们是无告者,是最后一批留下来的战士。在诺克萨斯扳走斐洛尔以前,他们都是要塞的哨兵。那场失败的耻辱依然在他们心中常燃不灭,将诺克萨斯人逐出祖先土地的愿望亦不曾熄止。 所有人都在甲板上到齐后,他们稍作等待,几分钟后希里克出现了。 “完事,”她说。 九名艾欧尼亚无告者流向战舰的一侧,紧跟着带头的姐弟俩。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沿着石台码头向斐洛尔要塞方向轻巧地跑去。 他们从一处阴影冲进另一处阴影,如同九个幽灵,最后一起停在第一堵高墙下。他们拥入黑暗,纹丝不动地等一支巡逻队走过,几名诺克萨斯战士用他们粗糙的语言谈天说笑,被尺开外的艾欧尼亚人用夜视眼看的一清二楚。 巡逻队刚转过拐角,几名潜入者就再次行动,爬上光秃秃的墙壁,双手利落地交替攀援。他们看上去毫不费力,如同攀爬云梯,只不过事实上并没有任何扶手。 希里克最先爬到垛口处。她探头瞥了一眼,然后迅速缩回身子,完全静止不动,一只手挂在垛口处。她下面的人也全都静止不动,看到她迅速做出一系列手势,便迅速爬上与她同高的位置。她握起一只拳,然后攀上墙头,她的弟弟奥金紧随其后。诺克萨斯人浑然不知这对艾欧尼亚人如幽灵般尾随其后,在垛口顶端轻轻腾挪。 随后,希里克和奥金跳入敌人中间,四名卫兵连刀都没拔出来就都被杀掉了。 最后一个卫兵被杀的时候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捂不住潺潺流出的鲜血,继而摇晃着跌向城墙边缘,希里克抓住了他,就像捧着自己的情侣一样拥他入怀,然后将他缓缓放到地上;如果他倒了下去,撞击的声音无疑会引起警戒。 附近其他两名守卫也被迅速放倒,无声且无情,随后其他艾欧尼亚人都翻上城墙。稍作停顿后,九个身影如同一个人般继续行动,冲过一片开阔的庭院,开始攀爬要塞内层的高墙。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目标了然于心,每个人都对要塞的地形了如指掌,因为这里是他们自己人构筑的工事。诺克萨斯人只不过是暂时的占领者。 他们攀上内墙,翻过垛口,简直有如神助一般,恰好错开了墙上的两队哨兵。斐洛尔要塞背靠的高崖此刻为他们提供了阴影,让他们融入黑夜中。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大吼,从码头的方向回荡。 奥金把咒骂声藏在呼吸里。“他们知道了,”他嘶嘶地说道。 “我原本希望能在第一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再深入一些的,”希里克说,“但这无关紧要。我们继续按计划行事。” 第一声吼叫后跟来了了更多声吼叫,随后钟声响起,回荡在整座要塞中。 “时机已到,声东击西,”希里克说道。她闭上双眼,让心中的随想静默下来。她睁开心灵之眼,看到了她藏在诺克萨斯战舰甲板下的那枚黑水晶,然后她贴进水晶,将其煽动活跃。 她并不是魔术师,也不是灵魂魔法师,但就像她大多数同胞一样,她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魔法,并能以极其微不足道的方式对其进行操控。她的能力只是很普通的天赋,就像她村里的农民也能往庄稼里扭进小小的魔法。在外人眼里看着很惊奇,但在她的同胞中,这种简单的天赋没什么了不起,也不会让人意外。这就像吹口哨,或者纵卷舌头——有人天生就能,有人一辈子也不能。 希里克调整呼吸的深度,强化了无声的祈求,鼓动那颗火焰石发挥自己原本的特性。 她的天赋能力很小,但它引发的水晶活化的效果绝不小。当然,火焰石本身的不稳定性是主要,她的天生能力是次要,但无论怎么说,制造出的结果很震撼。 在下方的港湾里,那艘诺克萨斯的猩红女猎手号战舰爆炸了,一团火球推着热浪照亮了黑夜。所有被斐洛尔的警戒钟声唤起的士兵全都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向那片突然出现的炼狱火海。 希里克睁开双眼。“走。”她说。 卡兰悄悄来到石台码头前,两侧跟着卫兵,他的三条尾巴充满威胁地扫来扫去。 “艾欧尼亚人的暗中破坏,我猜是的,大人,”一个面色紧张的军官说道,他需要小步慢跑才能跟得上卡兰的步伐。“黑火药的爆炸,估计是。” 卡兰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地观察码头上的损害。 猩红女猎手号已经彻底不再,只剩下船底。还有木料尚存的地方都在着火。旁边三艘船也都被引燃,虽然船员们在奋力救火,但卡兰瞥一眼就知道其中至少已经有一艘船救不回来了,他气恼地吼了一声,露出了一排尖牙。 “我们已经拿下了码头,目前正在搜查所有其他船只,”那名紧张的军官说道。“如果还有更多爆炸物,我们一定会搜出来。” 卡兰没有理会他,怀疑地眯起眼睛。他单膝跪下,在地上抓了几下,然后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如果他们还在这里,大人,一定躲不了太久,”那位军官说道,显然他对长官的沉默感到不舒服。“不过,我猜他们已经逃出很远了。” 卡兰站起来,沿着码头看向海洋的另一侧,看向高耸的城墙。 “懦弱之举,”那名军官评价道。“他们知道攻城战打不赢我们,所以他们只能用其他方式伤害我们。但我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是诺克萨斯!我们——” “安静,”卡兰吼道。他终于正眼看了那名军官,他黄色的双眼一下不眨。那个人在他的凝视下面色煞白,似乎身体也变矮小了,就如同一只蟾蜍缩回自己的土洞。“炸的是火焰石,不是黑火药。而且他们就在这里。这不是懦弱之举。” 那名军官大气都不敢喘。“不是啊?”他鼓足勇气挤出几个字,音量还不如老鼠叫。 “不是。”卡兰扭过头,向着斐洛尔要塞大步返回。“这是声东击西。” 卡兰火冒三丈。他待会再和这个蠢货算账。现在,他需要关注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们的目标是幻梦池。”他怒吼道。 希里克用手捂住这名诺克萨斯人的嘴,直到他停止挣扎,然后将他死沉沉的尸体放到地上。她用他的外套把自己血淋淋的匕首擦干,用余光看到她的弟弟和其他人处理了其他诺克萨斯人,清空了这座塔楼的底层。 夜空(番外篇) 他们现在已经很接近了。前方庭院的另一侧,一座山崖伸向夜空,希里克的目光瞄向顶峰。一座突兀的建筑挡在星空中,那里便是他们的目标。 警钟依然在轰鸣,传遍整个斐洛尔。 希里克带头走到庭院中间,离开高塔,开始向悬崖边凿刻的石阶奔跑。她现在已经不在乎是否会被看到了。诡计的时机已经过去。此刻速度才是最好的朋友。 他们头顶上传来喊叫声,箭矢追着空地上冲刺的艾欧尼亚人。无一命中,全都打在他们脚边的鹅卵石地面上。几名卫兵从附近的门后冲出,前来阻截他们。希里克和同伴们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他们抽出武器,弯刀、忍镰、毒镖和铁扇。一下心跳的功夫,他们已经突入诺克萨斯人中间,或滑铲、或空翻,同时给与夺命重击,像跳舞一般突入敌阵。 艾欧尼亚人遭受了首个牺牲,一个人被长戟砍中了脖子。希里克将刹那的哀伤压了回去,继续向前推进,和弟弟并肩冲破了敌阵,留下数个血泊中的诺克萨斯人。 他们到达了坑洼不平的石阶——这些石阶经历的风雨沧桑远多于要塞本身。他们向上冲刺,一步三个台阶。石阶两侧的许愿灯笼全都是黑的。 在诺克萨斯占领这个圣所之前,这些灯笼始终长明,昼夜不熄。 又一名艾欧尼亚人倒下了,两根箭矢重重地插入他的胸膛。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从傍崖的石阶路上翻身落下,摔在下面的庭院里。其余的艾欧尼亚人继续沿着螺旋攀升的石阶向顶端冲刺。又有更多箭矢打在他们身边的崖壁上,所幸的是她没有同伴再被击中。 他们急速绕上弧形的阶梯。金属的寒光一闪而过,迹象虽然微小,但依然引起了希里克的警觉,让她本能地飞身翻滚。一根重矛,被巨大的力量掷出,与她相隔几寸距离擦身而过,击中了她身后的同伴。长矛穿胸而过,他整个身体都被带飞到半空,跌下悬崖。 两名守卫站在悬崖顶端的神庙入口处严阵以待。两个人都肌肉健硕,身穿黑色重甲,一手擎着巨盾,另一手紧握锯齿切肉斧。 剩余的留个艾欧尼亚人整齐划一地出击,冲刺、飞扑、空翻着迎击两个魁梧的诺克萨斯人,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希里克利用运动中的速度,跑上了悬崖的立面,飞奔两步以后向前跨越,双手中的短刀寻向卫兵的脖颈,与此同时她的弟弟则攻向下盘。奥金翻滚着避开诺克萨斯人的横扫,反手划破对手的一条腿,让对手踉跄失衡。希里克像一根长枪一样刺破空气,双刀当先,在那个诺克萨斯人厚重的脖颈上切开两道深沟。 但他并没有立刻倒下。希里克轻巧落地,身体蹲伏,一只手扶地保持平衡,那名战士咆哮着用塔盾的正面将一名艾欧尼亚无告者撞翻在地。还没等希里克再次出手,那名野蛮的战士就用盾缘切向她伙伴的脖子,一击毙命。 另一名诺克萨斯战士也同样棘手,她像一头受伤的公牛一样怒吼着,疯狂地甩打,但实际上她的致命伤口一直在流血,换成普通人应该早就死了。 奥金在她厚重胸甲的侧面找到破绽,砍断了诺克萨斯人的肋骨,然后立刻跳到一旁,躲开了反击。希里克看准时机冲上前,又补了一刀,而当敌人向她的方向砍来,另一个同伴再度见缝插针,从背后命中了那个诺克萨斯人。他们就像无情的群狼围攻大型猎物,最后那名诺克萨斯女战士终于跪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地。她的上半身继续保持直立了一段时间,吐出几句咒骂,然后趴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同伴悲愤交加地咆哮一声,手里的切肉斧一记野蛮的挥砍,击倒了一名无告者。然后他跑向倒在地上的伙伴,跪在地上用巨大的臂膀将她拥入怀抱。他已斗志全无,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惨烈、痛苦的哀嚎。 奥金和其他人围上来准备进行最后一击,但希里克摇了摇头。“别管他了,”他说道。“正事要紧。” 那个诺克萨斯人听不懂她说的话,但却听出了她的意图。他抬起满是忧伤的双眼,重新站了起来,捡起武器。然后他发出最后的战吼,向希里克冲了过来。他没走几步就被砍倒在地——可能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然后他倒在另一名诺克萨斯人身边,用最后的力气把手伸向她,彻底咽了气。 虽然身为敌人,但他的死让希里克感到悲哀。他们两个是亲人?情侣?还是朋友?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情感推到一边,继续专心完成这次的任务。 她静静地点了点头,带领剩下的四个艾欧尼亚无告者进入了这座神庙,他的族人称之为达尔耶·阿希拉——幻梦池。 斐洛尔最初的设计并非是一座要塞。和要塞差的十万八千里,这里曾是宁静和启迪的中心,有天赋的艾欧尼亚年轻人会从四面八方前来,学习如何更好地驾驭自己的天生才能。但那个时光早在希里克出生多年以前就已不复再了,这座岛屿曾经活跃着生命、研习与和平,如今则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和一座监狱。几乎没有任何植被生长于要塞周围的岛屿,只有干巴巴的荆棘丛和灰白如幽灵的苔藓能够在这里繁茂。附近岛屿上数目众多的飞鸟和其他野生生命,如今也都绕开这里,除了那些黑暗的充满憎恨的乌鸦和渡鸦,它们跟随诺克萨斯人而来,就再未离开。 在诺克萨斯入侵以前,希里克和其他守卫在这里担任哨兵,守望着达尔耶·阿希拉。他们的使命是确保那个被关在里面的人永远都不被放出来。 希里克带队走进岩洞的黑暗中,手中举起一颗装满发光翅萤的玻璃球。她打了个冷战,汗毛直立起来,越往下走气温降得越低。 洞穴里的石阶又湿又滑,但她还是箭步向下飞奔,因为要不了多久诺克萨斯追兵就会以压倒性的数量赶上。他们全都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唯一重要的就是完成此行的目的,将幻梦池里的威胁彻底终结,不留后患。 崎岖(番外篇) 他们来到了达尔耶·阿希拉的最深处,最后的十尺是崎岖的石块,他们顺势滑下,落在下方的浅水池中激起一片水花。 这处神圣所曾是一道美景,但许多年前的灾难让这里成为地下深处的洞穴。 这里禁锢着的人,就是他们长年守卫的人。 也是现在希里克要杀掉的人。 卡兰向着石崖顶端大步飞跃,一步十个台阶,很快就将他的手下甩在身后。他独自抵达顶端,面对眼前的景象发出失望的怒吼:四具尸体,两个诺克萨斯人,两个艾欧尼亚人。 他没有等待手下,立刻扎进达尔耶·阿希拉。他在黑暗中向下奔跑,他猫科动物的双眼立刻适应了黑暗。他能够尝出空气中人类的味道,顺着这个方向绝没有错。 卡兰安静地踏入黑暗,他的狩猎开始了。 逐渐昏暗下来的森林美不胜收,不过女孩无心观赏,跺着脚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 发光的翅萤在暮色中翩翩起舞,身后留下夜光残影,但女孩重重地将它们从面前拍走,毫不在意这转瞬即逝的优雅。她双眼垂向地面,踢开一块石头,任其在盘错的树根间跳跃,毫不理会茂密华盖间透过的夕阳。紫夜貂的花瓣缓缓张开,向温润的暮色吐出微光的花粉,但匆匆路过的她却顺手将花茎扭断。 她的脸颊由于羞愧和愤怒而烧得通红。母亲的责备依然萦绕在耳边,哥哥和其他孩子的嘲笑始终挥之不去。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小路上残破的花瓣,皱起了眉头。这一切都有些异样……似乎她早已—— 她的余光中似乎出现了黑色的东西,她环顾四周,想要看清楚。有四个黑影,但只有当她不直视它们的时候才能看得到。 她迷惑地皱起眉头。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 希里克和三个同伴站成一圈,俯视着远处的池塘深处。一个女子躺在那里,沉在水面以下,她纯白的长发围绕在身边,慵懒地在水中飘洒。 辛德拉。这既是她的名字,同时也是破坏的代名词,代表着屈服于自己最黑暗的恐惧和愤怒。时至今日这个名字依然在许多省份遭人咒骂。 希里克摘下罩帽露出面孔。她双眼周围精致的靛蓝色刺青似乎在翅萤的摇曳光亮中渐渐扭动。其他人也摘下了头套。所有人脸上都有同样的刺青,这是斐洛尔守护者的象征。所有人都俯视着辛德拉,表情凝重。 洞穴的一半已经坍塌,另一半则由一棵古树的庞大根系网勉强支撑,这树根也缠绕着辛德拉的四肢。树根看上去像是慈母在怀抱婴儿,也像是在压制她、束缚她,取决于你的视角。她很容易被误认为已经死了,但是她的胸膛始终都在规律地起伏,呼吸着池中的水。 辛德拉看上去一点也不凶恶,但希里克非常清楚这种表象多么具有欺骗性。这个人曾摧毁了斐洛尔中心的平静神庙。她能被控制住全都要靠这片土地的灵魂亲自将她拖下来,将她俘获在这奇怪的胶着状态。 希里克曾经提出过自己的疑问,为何要让辛德拉活下来。为何不了结她的性命,彻底免除她从沉睡中苏醒带来的威胁?她的老师父微笑着反问她,如果这片土地想让她死,为何还供养着她?希里克无言以对,当时不懂,现在当然也不懂。她的老师父总是说平衡,但他死了,被诺克萨斯刀剑杀死的,一起死的还有许多人,都曾担任这个沉睡女子的狱卒,但他们所看管的人却还活着。这哪里平衡了? 只要辛德拉活着,她就是威胁,而限制这个威胁的,就是希里克和其他同伴对达尔耶·阿希拉的守望。然而,现如今这里已经被诺克萨斯掌控……这群蠢货很有可能会将她释放,可能是无意之间的疏忽,也可能是自以为是地想要利用她的破坏力量。 不,这种风险的代价太大了。辛德拉必须死。就今晚。 希里克将装满翅萤光球扔给她弟弟,然后向池塘深处迈进,刀剑出鞘。 “等等,”奥金说。 “没时间了,老弟”希里克说。“诺克萨斯人很快就能追上来。我们必须马上了断。” “但她可能是我们反抗的最强武器。” 希里克停住了,慢慢回过头看向她的弟弟,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 “毕竟,她也是艾欧尼亚人,”奥金继续说道。“她可以成为伟大的盟友。有了她,我们就可以将诺克萨斯赶出艾欧尼亚,一劳永逸!” “然后呢,老弟?你觉得她能被控制住吗?” “我们不必控制她!”奥金上前一步,他的声音充满激情。“我们可以进攻诺克萨斯,把战争带到他们的土地上。我们可以——。” “你真傻,老弟,”希里克打断了他,她的语调充满嘲弄。她转过身,开始涉水走向静静躺在不远处的辛德拉。 “我不能让你乱来,老姐。我们不能让。” 这时希里克才意识到,她的弟弟和另外两个同伴已经分散开来包围了她,剑拔弩张。“你们不让?” “别逼我们,老姐。” 她的凝视在三人之间跳跃,估算着距离,盘算着自己能否在他们上来之前杀死辛德拉。应该会很接近。 “我不逼你们,”她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终结艾欧尼亚的威胁——而不是将其释放。” “这次机会可以让我们——” “不,”希里克说。“你们还不懂吗?就是这来自艾欧尼亚内部的分裂在害我们,在被诺克萨斯人利用。我们分歧、争吵、内乱,而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齐心协力。” “所以与我们合作吧,”奥金恳求道。 希里克指了指静止不动的辛德拉。“她对这片土地的威胁远远大于对诺克萨斯的威胁。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抱有相反的幻想。” “别再这么固执了,一辈子就这一次也好。” “你是说服不了我的,老弟,”她说。“如何。你们要杀了我吗?” “求你了,别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四个人站在原地凝滞了一秒钟,他们还都没准备好让形势恶化。 这时一片影子脱离了洞穴原本的黑暗,带着杀意向他们疾驰。 幻梦(番外篇) 希里克发出了一声警告,立刻前倾冲刺。她的动作让奥金和其他两人猝不及防,全都举起了武器,防范她的攻击。其中一人甩手飞出一对暗器,他的动作完全处于本能反应。 希里克躲开了第一把飞刀,但是第二把击中了她,深深刺入她的肩膀,她咬下疼痛,从牙缝中挤出一口气,身体则落入水中。 太晚了,击中希里克的人这才意识到真正的威胁在自己身后。这名艾欧尼亚人被举了起来,胸口穿出一把剑刃,全部剑身彻底穿过他的身体。然后他被扔到一边,黑影般的偷袭者迅速转移,扔掉了剑,下一个目标是奥金。 袭来的是个瓦斯塔亚,穿着诺克萨斯的盔甲,他咆哮了一声,嘴唇向后翻动,露出了掠食者的尖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洞穴里回荡。 希里克挣扎着站了起来,认出了他。这就是卡兰,普雷西典的无耻叛徒,背弃了自己的人民和艾欧尼亚,向敌人投诚。斐洛尔是赐给他的奖赏,就像是扔给乖巧宠物的骨头。她和她的弟弟有好几个朋友都死在了他手里。 “诺克萨斯走狗!”奥金说着,伏低了身姿,握好刀剑。“你背叛了我们的人民!你背叛了艾欧尼亚!” 卡兰苦涩地笑了一声,静静地走向奥金。他用力张开双手,长长的爪子从指间伸出,前臂的外侧也伸出尖刺。 “根本不存在艾欧尼亚,”这名瓦斯塔亚战士吼道。“从来都不存在。在初生之土上散落着上千个凡人的文化,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信仰、习俗、历史和世仇。你们这群人从来都没有过统一,没有过团结。” “或许现在正在改观,”奥金说。“不过你已经站进了败者的队伍。” “败者?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孩子,”卡兰说。 希里克咧着嘴,拔出了肩膀上的飞刀,鲜血落到了水里,如同一条猩红的丝带在风中飞舞。她轻巧地将飞刀扔到空中,两端翻转,顺势抓住刀刃。她手腕轻弹,将飞刀投向那个叛徒,掩护奥金。 飞刀深深插入了他脖子的侧面,但希里克还是咒骂自己,因为她稍稍偏离了瞄准的位置,这一击并没有致命。即便如此,奥金和他们最后一个同伴还是抓住了时机,发起冲锋。 奥金向前猛冲,但他的攻击被卡兰一掌挡开,紧接着又被一记猛踢击飞到远处。他们最后一个同伴从侧翼快速切入,但这名瓦斯塔亚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太迅速、太强壮。 他向侧面一晃,又向反侧一摆,铁扇的锋刃划破了空气。然后他冲向前,双手提起对手的外衣,将她头朝前狠狠撞上石壁。伴着一声恐怖的脆响,她折断了脖子。 卡兰的黄色猫眼再次盯住奥金。 希里克的距离太远,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帮不上忙了。相反,她回过身开始向着辛德拉费力地行进。她要完成此行的目标。她不指望能活着逃出这次行动,但她坚信自己并不是在白白送命。 她听到弟弟的挑战怒吼,还有瓦斯塔亚的咆哮声,但她不敢回头看。她扎进更深的池水中,伸出手向下探,五指扣住了辛德拉的脖子。她的肌肤透着暖暖的体温。希里克的另一只手里,刀刃已经举到致命一击的位置。 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 女孩依然可以听到森林在她身边的夜语。她依然看得见脚下的银蕨和树根,还有华盖之上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 但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吼叫和咆哮声,只不过这些声音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似乎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又似乎是隔着一层水?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喉咙里灌满了液体,心中升起一股恐慌。她溺水了!但不对,不可能。她就在这里,村旁森林暮色中的女孩。她周围没有水。 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影子,就像暗夜的恐惧化成的实体。她突然感到喉咙周围被缩紧,然后她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她的双眼不停地眨。她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她的脸上纹满了扭曲的刺青。眼前的景象十分奇怪,还很模糊,似乎是透过水面看到这个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喉咙,掐住了她的气道,一把刀举在空中,随时可以刺进—— 不。 她回到了森林中。她进入了某种恐怖的清醒梦境。她刚跑来这里,羞愧与愤怒染红了她的面颊。她要去灵柳那里,安抚心中激荡的怒火。 不,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已经经历过许多次,成百上千次了。一遍又一遍地活在那个时间。 万一这里是梦境,而另一副景象才是现实呢? 辛德拉的憎恨和愤怒开始凝聚成黑暗,并在体内激荡。 于是她从无尽的梦中醒来。 希里克看到辛德拉的双眼猛然睁开。 她绝望地大喊一声,手中的刀刃刺了下去,但没有刺到任何东西,因为某种突然出现的无形力量已将她提到空中。她奋力挣扎,狂乱地甩动身体,似乎也是在抵抗涌上来的潮水。她的无力如同猫妈妈口中叼着的猫崽。 辛德拉从树根的捆绑中抽出了手脚,然后钻出水面,大口喘息。池水淅淅沥沥地从她身上淌下来,辛德拉升到了半空中,悬停在水面上方几尺高的地方,下落的水滴在池水脉动的光晕中激起闪烁的光点。辛德拉一只手辐射出黑暗能量,将希里克悬在空中,无可作为,而辛德拉的双眼此刻燃烧着冷酷的火。 接下来的景象让希里克既恐惧又痴迷,她看到一顶头盔——或者说是一顶王冠从辛德拉的头上长了出来。头冠环绕她的眉头,如同黑暗被赐予了生命,构成了一对高大、弯曲的犄角。一颗纯粹的暗影之珠出现在头冠正中,像宝石一样剪影,像火一样燃烧,像辛德拉的血一样散发出一波波能量。 希里克在空中扭来扭去,她的弟弟奥金则挣脱了卡兰的抓握。这时他看到了辛德拉,他的表情充满敬畏。在他看来,那名瓦斯塔亚几乎同样震惊,他猫科的口唇后翻,发出嘶声,瞪圆了双眼。 随着一声恐怖的气流震荡,三个至暗球体在辛德拉身边实体化,然后缓缓围绕她旋转。它们似乎吞没了洞穴中原本就很微弱的光,并且牵拉着希里克的灵魂,一种憎恶和绝望的感觉扼住了她。 “多久了?”辛德拉用命令的口吻问道,她的声音因为长久的沉睡而变得破碎而飘忽。“我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几年,”希里克忿忿地吐出几个字。“几十年。我们早就该杀了你。” 她感知到了辛德拉的恨,像一把刀一样插进了她体内,她痛苦地喘息。辛德拉愤怒地低吼一声,一挥手把希里克扔到洞穴的角落。 她撞上了二十尺开外的岩壁,重重地摔下来,痛苦地倒在地上。随后辛德拉的黑暗凝视转向了奥金和那个诺克萨斯生物。 希里克痛得咧嘴。她判断自己摔断了左腿,还有不止一根肋骨,一边退缩一边将自己上半身支撑起来。她惊叫着看到弟弟奥金踉跄地冲进水中,双手抱拳呈恳求状。 “别,弟弟……”她勉强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不是你的敌人!”奥金大喊道。“我们都是艾欧尼亚的孩子!” 辛德拉俯视着她,目光中辐射出力量。 “诺克萨斯人袭击了我们的土地,屠杀了我们的人民!”他继续说。“我们把他们挡了回去,但他们依然在我们祖先的土地上站住了脚。他们还不肯善罢甘休!艾欧尼亚正在分裂,正面临危难!你必须出手相助!助我们反抗新的暴君!” “我不认识你所说的这些诺克萨斯人,”辛德拉答道。“但如果他们杀了我的人民,那么或许我应该谢谢他们。我所经历的暴政都是应为那些曾被我称呼为同胞的人。” 奥金的表情充满惊恐,或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了,他跪坐在原地,彻底放弃。 面对(番外篇) 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声,辛德拉又捏制出一枚至暗球体——她全部的憎恨、厌恶和愤怒都倾注其中。它悬浮于辛德拉的掌上,缓缓自转。 “如果你是艾欧尼亚人,那你就是我的敌人,”她若有所思地说。 希里克尖叫一声,但她无能为力。辛德拉轻弹手腕,手上的黑球立刻向奥金飞去,然后穿透了他。奥金大口喘气,身上渐渐没了血色,最后沉入了水中。 这时卡兰发起了攻击,从黑影中猛冲出来,利爪森森,不过辛德拉又摆了摆手,三颗环绕她的球体向他飞去,将他击退。 “你……”辛德拉一边说,一边把头歪向一侧。“我认识你的灵魂。你的影子遮住了我的梦。”她的表情变得更加黑暗。“你是我的狱卒。你……是你把我关在这里。” 希里克看到那名瓦斯塔亚爬了起来,单膝跪地。 “你是憎恶的化身,”他嘶嘶地说。 辛德拉伸出一只手前插,将那个嘶吼着的生物提到空中。 幻梦池的水翻涌起来,希里克震惊地看到那些曾经束缚着辛德拉的树根动了起来,正在伸向空中,要再次夺走她。 “那就杀了我吧!”卡兰低吼道。“但动手的同时请别忘了,你永远都不会求得安宁。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将遭到憎恨和追杀。你永远都不能自由地活。” “杀你?”辛德拉的嘴唇因愤怒而翻卷。“不。那样太便宜你了。” 辛德拉手臂一挥,卡兰被扔进了水中,被滚动着的树根死死抓住。有力的根须环住了他的四肢,将他押进水牢。卡兰尖叫者,周围搅起气泡……然后他一动不动地停住了。 希里克无畏地盯着辛德拉,她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但令她意外的是,那位强大的女魔法师根本没理会她。辛德拉只是看向天空的方向。她的双手环绕着黑暗能量,她大喊一声,双手举过头顶。山石碎裂,尘土与石块掉落到池水中,缭乱的波纹从各个方向散布开来。 辛德拉用双手作出切割的动作,伴着一声巨响,洞顶被掀开了。大块巨石从她身边落下,重重地砸下来,希里克绝望地向身后爬,每一下动作都让她的腿和侧身灼痛难当。 遥远的天空上,星星在眨眼,辛德拉开始上升,向着自由上浮。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看向沉在水中一动不动的卡兰,树根已将他牢牢捆住。 “轮到你做梦了,狱卒,”她轻轻说道,双手一扫,将他埋葬在落石之下。 希里克每一个动作都伴着扭曲的表情。她努力向远处爬,随时都准备好被巨石碾碎。 整座岛屿在隆隆作响,如同遭遇了地震。一场似乎永恒不止的地震。 当一切停止,令人胆寒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斐洛尔。 希里克从昏暗中爬了出来,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环顾四周,目瞪口呆。半个要塞就那么没了。 她向上看去。最开始她只是看到一片没有星星的漆黑。她突然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眼前看到的是悬在半空中的高墙和哨塔。它们没有落到海里,而是被连根拔起,飘向天庭。 她瞪大了眼睛,费力地喘息。她一直都知道辛德拉很强大,但这种程度?这是她从未想象过力量。 眼前的景象让希里克动弹不得,她看到一艘停泊在港口的诺克萨斯战舰被提到了空中。人像蚂蚁一样从上面跌落,落到下方的岩石上摔死。战舰越升越高,然后突然下落,砸在另外两艘船上,全都碎成木渣。破坏的场面犹如天降灾难。 天空中的城堡废墟开始向北方飘浮。希里克独自一人坐在被削平的达尔耶·阿希拉顶端,目送它离开,直到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爬上地平线。 这个夜晚的重量彻底压到她身上。她的弟弟,还有斐洛尔最后的守护者全都死了。除了她自己。 换成平时,对诺克萨斯制造如此程度的破坏足以让她拍手称快,但是现在,她心情沉重。 辛德拉又回到了这个世上。 他们失败了。 卡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他在等待先知开口。她是个奇妙的生物,浑身紫色的皮肤,前额长着一支珍珠光泽的角。有些人可能会误认为她和他是同样的血脉,是瓦斯塔亚霞瑞的子嗣,但他们的族人非常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这位先知的族类甚至比他们的祖先还要古老。 她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奇异、和蔼、金闪闪的眼睛,看得到远超视力所及的东西。他看到这双眼睛染上了悲伤的颜色,心凉了半截。 “你面临着两难的抉择,”她的声音如同缓缓落下的秋叶一样安静。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卡兰说。 “我没法告诉你。你面前有两条路,你只能选择一条。但我警告你——这两条路的尽头都是悲苦和哀伤。” 卡兰没有眨眼。“告诉我。” “第一条路。你对抗入侵者。在纳沃利的普雷西典,将会有一场大战。虽然代价惨重,但你将得胜。你将被奉为英雄。你和你的灵犀将宁静生活许多年。你很幸福。然而,你将注定活着送走膝下的一对幼仔,他们都死于非命。” 卡兰深吸了一口气。“另一条路呢?”他说。 “你和敌人并肩作战。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的灵犀,也不会再见到你的幼仔。他们称你为叛徒,咒骂你的名字。这条路充满黑暗、苦涩和骂名。你将被同族憎恨,被入侵者盟友鄙视。他们在普雷西典大败以后,你必须在斐洛尔警备,守护幻梦之地。然后你将留在那里。” “我的小仔呢?” “他们会活下去。他们会强盛。若不在这片土地,则在另外的地方。但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的面容,而且如果你偏离了这条黑暗之路,他们就将亡命。” 卡兰点了点头,扶地起身。悲伤企图拖住他,但他将悲伤压了下去,深深埋在心底。 他环顾四周,仔细看了看先知的小屋,他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隐约觉得似曾相识,似乎这种可怕的悲伤和憾怆已经不止一次地袭来。 他摇了摇头。要被永远困在这个被诅咒的瞬间吗?不得不说,那可是比死亡更糟的命运。 “对不起,我的孩子,”先知说道。“这个可怕的抉择你必须面对。” “不,”卡兰说。“这个抉择很简单。” 夜幕(番外篇) 他们在夜幕的笼罩下走进山岭阴影中的死城。千人的军团,每个士兵身上都带着血红的图腾象征,象征着那位太阳血脉飞升者的古老血统,象征着他们的领袖。 这座古城和它市民的骸骨很早以前就已与沙漠融为一体,根本无法从黄沙中分辨出骸骨和灰烬。只有那些最高的高塔还能伸出到沙丘之上:残破的塔尖在遥远异域吹来的风中唱起挽歌。在一座残破的柱基上,一尊巨大的石像早已没了躯干,只剩下两条腿站在原地,石像的猛禽头颅在一旁被黄沙半掩着。 在遥远的过去,这个山谷中曾发生过一件大事,后来这里才有了这座城。 它标志了恕瑞玛的初始。 同时也孕育了它的终结。 没有人记得那一天,除了天神战士们,而他们现在带着自己的部队,走向这座城市参差的废墟。同样是这群天神战士,在他们的皇帝遭到背叛后的动乱中,用刀剑屠杀了城中的居民,并见证了城市被火焰吞没,看着它的名字从残存的石碑和方尖塔上凿除。 而这些赶尽杀绝的举动仅仅是为了徒劳的恶意。 说他们徒劳,是因为那个来自这座城市的奴隶男孩早就死了,而且即使活着,也不会在乎关于他故乡的记忆。 那个人的行为摧毁了整个帝国,也破坏了他们的手足情谊。 所以天神战士们烧毁了奈瑞玛桀,连同他的人民,化成灰烬。 深邃的时间长河漠然地流逝,偷走了金色卷轴的光泽。 正如同我们,塔亚纳利心想。他用一根长着爪子的手指掠过卷轴上一行行名字和数字,这里事无巨细地记录着当时在北方新建成的贸易港收来的什一税。 新建成的……? 可哈居恩几百年来一直是人类的城市,他们的粗野口音早已让这个名字变成另外一种丑陋音调。大学士可能会觉得这副卷轴的内容值得研究,但在塔亚纳利眼里,它唯一的价值只是对于那个时代的象征性,象征着一个并不疯狂的世界。 这个房间曾是用来存放记录的大厅,大理石的墙壁上支出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堆着的卷轴记录了献给皇帝的贡品,记录了他的战争,还记录了他的种种事迹。这里的空间曾经非常宽敞,不过屋顶已经在几百年前塌陷,所以黄沙已近填满了大部分地方。 他觉察到空气中的变化,放下卷轴抬头看去。 麦伊莎站在门口,她的身影在房间的尺寸对比下显得无比渺小,而塔亚纳利头上的黑色短毛应该刚好能擦过大门的横梁——如果他能站直的话。她的身形纤细,甚至可以说孱弱,但塔亚纳利依然觉察到她所拥有的深度足以让他捉摸不透。一头金黄色的长发绕着她的肩膀泻下,就像寒冷的北地之人的发色。她外表年轻,但她的双眸,一颗是饱满的蓝色,另一颗是薄暮的紫色,眼神中透露出超越她年龄的智慧。她穿着薄薄的丝绸长袍,鲜艳的色彩与沙漠格格不入,一根细绳系在腰间,上面挂着一把金色的钥匙。一条亮紫色的围巾缠在她的脖子上,末端的流苏在她指尖扭来扭曲。 “他们到了,”她说。 “有多少?” “九支大军。将近一万名士兵。” 塔亚纳利点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泛黄的长牙。“比我料想的多。” 她耸了耸肩,“他们全都需要来。” “几百年来已经有太多血雨腥风,”他说。“太多肆虐的仇恨。我们之间可以和平相处的想法早已被他们深恶痛绝。” 麦伊莎对这蠢行摇了摇头。“这场无尽的战争已经夺走太多生命。你们自相残杀造成的伤亡甚至比死在深渊恐惧之口下的还多。” 她轻率语调中的一丝责难味道在塔亚纳利厚厚的舌头中间消散。毕竟,她说的没错。 他不正是为此才召集了自己的同族吗? “从阿兹尔陨落的那一刻开始,太阳血脉之间的战争就已无法避免。”塔亚纳利一边说,一边收起卷轴,从古代历史的沉思中站了起来。“他走了以后,我们的野心太过庞大,我们之中任何一个都无法担任领袖。关于未来的样子有太多的愿景,但我们始终是散兵游勇、残兵败将,无法实现任何未来愿景。” “看来你们和凡人之间的区别,说到底也没多大。” 以前,如果任何人胆敢说出这样的想法,一定会被他杀掉,但上百年来,他们给世界带来了无休止的战争和规模庞大的杀戮,让这句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塔亚纳利记不清麦伊莎是什么时候开始侍奉自己的。凡人的寿命总是转瞬即逝,总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死了这一任,替换为下一任。但麦伊莎比任何一任都更加引他注目。一部分是因为她的桀骜不驯,但在这背后还隐藏着更多。她对凡人的心智有自己的洞见,而这是他和他们整个族类始终缺少的东西,因为他们早已将人性舍弃,用以换取更强大的力量。 塔亚纳利最后一次以人类的身份行走于世已经是太长时间以前了。他几乎不记得身为凡人的感觉,也已失去时间匆匆流逝的观念。古老的魔法和太阳圆盘的煅炉已将他重铸,他凡人血肉的拙劣材质被精工淬炼成天神之躯。 虽然是有瑕疵的、残破的天神,但神格是不折不扣的。 他身着青铜铠甲,外形如同一只猎豹,虽然如今已经被岁月和战争折弯了腰,但依然壮硕魁梧。他上身的短毛曾经乌黑油亮,但鼻尖和双手的毛发都已经泛白,这已经是他尽全力给自己重塑的身姿了。塔亚纳利的凝视曾让一整支军队心惊胆寒,但如今他的一只眼窝里含着的是开裂的红宝石,另一只琥珀色的眼睛上纵立着一条伤疤,眼角泌出绝望颜色的眦垢。他的脊梁已经无法挺直,那是在可哈丽河之战中的一记巨斧挥砍,严重的损伤即使是他熊熊燃烧的回复能力也无法完全修复。 他从桌子上提起一柄武器,一柄巨大的四刃恰丽喀尔。他感受到这夺命利刃的完美平衡,但更多的是,他感受到了它所承载的厚重的期望。他叹了一口气,将它扛在肩甲上,踉跄地走向麦伊莎。 凝视(番外篇) 即使岁月和旧伤的摧残让他弯腰驼背,塔亚纳利依然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她面前。太阳血脉——虽然其他人称之为另一个不同的,更加黑暗的名字——之间的战争令她的族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然而她并不害怕他。 有的时候,他能从她那里感觉到一丝怜悯。 另外一些时候,感觉到的则是极不耐烦的蔑视。 她把一只小小的、光滑的手放在他巨大的兽掌上,“你依然是一位天神战士,塔亚纳利,”她说道。“让他们回忆起天神战士所代表的力量,你就能赢得他们的支持。” “如果他们听不进去怎么办?” 她微笑着说。“很简单,你把他们杀光。” 他的载命人全都在沙丘中的前厅中等着他。他们曾经是凡人帝国的女皇和统治者,但在塔亚纳利的无敌军团面前,他们全都奉上了各自的剑并宣誓效忠。 最好是和天神战士并肩作战而不是与之为敌并被碾碎。 还没等他走到跟前,提乌什帕就弯下腰鞠躬,她的臂膀肌肉贲突,布满刺青,绑着一节节玉环。作为最新鲜的血液,她虽然桀骜,但却忠诚。绍佩是沙漠子民,血统可以追溯到阿兹尔先王的时代。她看到他以后立刻用长矛柄猛凿地面。她剃光的头皮被切割成网状,每个凸起的节点都钉着金珠。 伊德瑞-弥,自豪而且敦壮,将长柄战斧举到肩膀;双刃的斧头比大多数人的负重极限还沉重。她是东方来的女皇,她的母后和太后都曾为他而战。她苍白的皮肤如同象牙,乌黑的长发末梢坠着银制的钩子。 塔亚纳利站在这三个女战士面前。 她们不是他的保镖;他并不需要次等的生物保护自己。她们真正的作用是作为他天神旨意的象征,证明他能让那些带着杀意前来的高傲战士甘愿受到他的支配,而且这些战士的武艺都真的足以伤到他。 曾经与他手足情深的同胞兄弟和姐妹们也都会带上他们自己的载命人,但没有一个像他麾下的这几位这般勇猛。 即便如此,这些女战士没一个敢在他说话的时候直视他的双眼。对上天神的凝视等同于死亡。 “我存在于世的数百年里见过许多载命人,但你们将是我最后一批。”塔亚纳利撂下话后开始扫视每个人的脸,寻找细微的情绪反应。但多年的效劳已经帮她们杀灭了情绪这个弱点。所以话音落毕,她们全都如同这死城中零落的石像一半无动于衷。“事实必将如此,就如同你们眼神中的耐心一样确定,如同我脑壳中的噩梦一样,每当麦伊莎的万灵药褪效后我都看得无比清晰。你们都很忠诚,但你们全都渴望我死。” 提乌什帕的眼睛是不是闪烁了一下?换作从前,看到这种失态的举动他会一口咬下血肉露出森森白骨,但他对屠戮的胃口已经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逐渐减弱了。 “我不怪你们,”他继续说道。“我的族类带给你们的只有死亡和恐惧。从前,太阳血脉拯救了这个世界并付出了惨痛代价,但如今我们又亲自将世界推向残破的边缘。飞升之团的荣耀时代已经过去了太久,一切都已被我们的征战所掩埋,消失在你们凡人的短暂记忆中。” 最后几个字说出口,带出一股苦涩,这味道只有他和他的同胞才能反复品味,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这是自作自受。自尊和自负、被战争摧残的心、以及来自远古的争斗,交杂熔铸成了利刃,斩断了他们职责的铁链。 塔亚纳利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一千多年来,他一直都压抑着这个瞬间,但现在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知道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 “如果你们活过了今夜,明天破晓之时你们就拥有自由之身。太阳升起后,回到你们族人身边,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转过头,“麦伊莎,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他们都在环形大剧场恭候着。” 塔亚纳利点了点头。“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 这个地方原本并不是环形大剧场。这里曾是奈瑞玛桀的大市场,但塔亚纳利的奴隶们将这里从沙漠的怀抱中挖了出来,他又用魔法给这里塑形,沙砾在剧烈的热度下融成了琉璃。现在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棕色的结晶,如同一座烟黑、海绿和超凡彩虹组成的火山口。琉璃的表面吸纳了柔和的月光,反射成一层飘渺的皎白帷幔。 塔亚纳利穿过一座豪放的拱门,拱门的形状就像惊涛骇浪被定格在一个瞬间。场地里的空气立刻紧张沉重起来,正如同诸神召集军队时应有的气氛。 上万名人类,有男有女,站满了环形大剧场的阶梯,天神战士各自的拥护者们集结在下面。没人亮出白刃,但所有人都准备着抽刀迎接一场浴血的狂欢,只听他们神主一声号令。 塔亚纳利如炬的目光扫过他的太阳血脉同胞——他们曾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与责任曾是他们坚不可摧的纽带,但实践证明,所谓的坚不可摧其实和玻璃一样轻易破碎。他们的身躯曾经受一种不可想象的力量的重铸,而这力量来自一个超越现世理解的领域,以一种生灵无法模仿的方式雕琢他们的尘世血肉。 但我们的心智依然是凡人,他默默地想,而且出奇地脆弱。 赛腓克斯的凝视中透着理解。吉冈图斯散发着耀眼的厌恶之情。须宇炎的轻蔑之情烫得冒烟。当时正是须宇炎的战斧在可哈丽河畔重伤了塔亚纳利。这位长着海龟面目的天神战士向脚下吐了一口涎,目送塔亚纳利蹒跚地走到环形大剧场的中间。 沙贝卡和沙贝克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对身覆渡鸦黑羽的双胞胎先知正在全神贯注地用精致的指节骨做占卜。瓦里伊娃紧盯塔亚纳利的目光充满高傲的鄙夷,和她兄弟一模一样——她的兄弟是唯一一个虽然缺席但却让他感到庆幸的旧同袍。 狼王(番外篇) “巨狼”瑟搏塔鲁前前后后地踱步,这次集会已经让他等得不耐烦。他的军团在遥远的北方所向无敌,甚至远征西方大洋彼岸的土地。所有同胞中,瑟搏塔鲁最有可能打破目前这血腥的僵持状态。 来自祖瑞塔的娜伽内卡,她的目光藏在斗篷罩帽里,修长的身躯蜷缩在鳞甲长袍中。她的载命人全都被毒瞎了双眼,随时准备执行她恩赐的每一个字。五百年来,他们从未听到过她咝咝的低语。 只有恩纳凯表示了尊重。他向前走来,皮肤上覆盖着新鲜、耀眼的橙色和黑色条纹。岁月让塔亚纳利弯下了腰,然而恩纳凯却让自己的年纪成为骄傲,他目光矍铄,漫长的战争并没有挫断他的力量。很久以前,他们俩一同登上金色的阶梯,携手迎接太阳圆盘的炽热光芒,拥抱天神的力量。恩纳凯曾带着塔亚纳利受伤的身体从艾卡西亚撤退,还曾在可哈丽的泥潭与他并肩作战,最后在冰川港,他们作为彼此的敌人兵戎相见。 活到我们这种岁数,就会发现命运之轮转了一圈又一圈。 恩纳凯握住了塔亚纳利递过来的兽掌。“塔亚纳利。” “恩纳凯。” 无需多言。几辈子份量的经历、喜悦、失落和心痛全都包含在轻唤彼此名字的问候中。他们是登天化神的存在,无关紧要的寒暄配不上他们的高度。 恩纳凯眯起眼睛流露出怀疑,他看到了塔亚纳利背后挂着的武器。他开口说话,但塔亚纳利以难以觉察的幅度摇了摇头。 “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恩纳凯低声说道,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紧贴着环形大剧场的边缘。 塔亚纳利深吸一口气,他在过去的几年间已经为这个瞬间练习了许多次,他知道,只要说错了一个字,就可能让整个计划未始先终。他的族裔都是天神战士,这份自我和自尊让他们充满高傲和乖戾。 “兄弟们,姐妹们,”他开口了,由魔法塑成的回声结构让他的话语响彻整个环形大剧场。“太阳血脉像今天这样汇聚一堂,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帕尔内萨城墙前的千神绘。” 他看到赞同的点头,那段生动的记忆在他们灵魂深处死灰复燃,让他们想起自己往昔的样子。 接下来要添柴加薪。要让每一位都把话听进去。 “环顾四周,我看到的是力量,”他继续说道,每个字都包含热情与笃信。“我看到天神立于凡人的古迹,我看到高贵的神格、气量和值得为之奉献的存在。有人说我们古老的同胞手足纽带已经破裂。他们还用古老的文法称我们为暗裔,但你们在这里构成的这番景象让他们的谎言不攻自破。” 塔亚纳利停顿了一下,让奉承和夸赞充分沐浴他们。这些话对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空洞乏味,因为他们拥有许多饱受折磨的唱诗班,日夜不停地唱着赞歌……歌颂死亡的痛苦。 但这些话可能会打开其余同胞的心扉,足够让他博得支持。 “你们都记得我们并肩前行的时代,由瑟塔卡带领我们的飞升之团,将皇帝的疆土拓展到世界的最边缘。我记得很清楚。那是荣耀的年代,那是英雄的年代!瑟搏塔鲁,你和我曾骑着暮光巨龙前往世界的顶峰,在那万时归一的地方见证宇宙的创造。” 他转过身,向赛腓克斯伸出一只手。 “赛腓克斯,我的兄弟,我们曾征战深渊怪兽,它们从东海岸的海底裂谷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我们战斗了十天十夜,直到耐力的极限,但我们最后还是将他们击退。我们凯旋而归!” 赛腓克斯点了点头,塔亚纳利可以看到那次战争的记忆像波纹一样在他的鳞片下荡起紫色、黑色和红色的涟漪。 “我从不提及那个时候,”赛腓克斯说道,他全部的眼睛都笼罩在烟雾中。“七千名恕瑞玛黄金战士死在了那片红海滩上。只有你和我活着返回。” “的确,我们为了那次胜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付出了血肉,也付出了灵魂。但那是多么难忘的一战啊!凡人以我们那一天的壮举命名了那片海洋。” 赛腓克斯摇了摇头。“你的记忆遗漏了我们那天所见到的恐怖,塔亚纳利。省省你的豪言壮语吧。我听不到。每当我闭上眼睛,都只能听到那些逝者的惨叫。他们被那些……东西杀死的情形历历在目。不止是杀死,他们被彻底抹除,就连灵魂都被吞噬。所以省去这些经过粉饰的回忆吧,我不认。” “是的,那些都是鲜血淋淋的日子,是的,我似乎是在美化历史,”塔亚纳利说道。“但我所说的是这个世界应该理解并铭记我们的方式。作为伟大的英雄,作为纵横世界的先锋精锐,带领所向披靡的大军,效忠于万古长存的皇帝,以及——” “但是阿兹尔并没有长存,”须宇炎厉声打断他的话,同时将他巨大的长柄斧重重插进地面,厚厚的琉璃应声碎裂。“他死了,而没有了他的带领,太阳血脉陷入战乱。曾经的一切如今都已是尘土。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如果你以为让我们回忆起金色的往日就能结束如今的纷争,那你的疯狂就比我们任何一个都更彻底。” “让我们共同回忆起曾经的身份只是我将大家召集于此的原因之一。”塔亚纳利说。 “那就抓紧讲明你的意图,不然就让我们回去继续自相残杀。” 塔亚纳利想要挺直身子,但他扭曲的脊梁骨像一把被弯折的木椅一样发出了响声。剧痛沿着他的脊梁冲了上来,就像被虚空生物的利爪撕开。 “旧伤不愈,须宇炎,”他说。“总是会反复发作。你还记得吧,在可哈丽河畔?” “我当然记得,你这个残废,”须宇炎怒吼道。“从我走出大圆盘的光芒之后的每一下挥砍我都记得。在列的各位无不能讲述自己与曾经的兄弟姐妹共创的伟大壮举,以及卑鄙背叛。” “你和我,我们曾在艾卡西亚挺立的地方守住阵线。你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 “那些旧日如今已不复在,”瑟搏塔鲁的话语残乱不清,他的下巴越来越变形。“而且必须留在过去。” “为什么?”塔亚纳利用命令的口吻问道,他找到了切入口。“为什么必须留在过去?难道我们不是恕瑞玛的飞升者吗?我们不是区区神的化身,我们就是神!世界是什么样子,全都由我们决定!我们之中任何一个都足以统治这个世界,但我们却陷入了无足轻重的争吵,为了不再有意义的原因而发动战争,甚至没有几个还能说得出那些原因。” 他停顿了一下,开始操起恫吓和审判的口吻,他自己却没意识到。 “吉冈图斯,你坚信我们应该从废墟中重建家园,继续阿兹尔的传承。恩纳凯,你追寻的是建立新的王国。瓦里伊娃,你和你的兄弟在每一只眼睛中都看得到凶光,所以要对任何轻蔑进行报复,无论是真实的还是你们想象出的。” “噢,没一个不是真实的,”她嘶嘶地说道,石膏般雪白的肌肤下透着紫色的静脉,数条剧毒的棘突从肩膀后面直立起来。 塔亚纳利没有理睬她,“我们每个人看到不同的未来之路,但却没有利用我们的太阳血脉力量并齐心协力实现任何神圣之举,反而像一群食腐动物争抢一具新鲜尸体。是的,瑟塔卡已经离世太久,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看到第二个她。是的,阿兹尔遭到了背叛,我们的帝国沦为废墟,子民们颠沛流离、提心吊胆。恕瑞玛需要在一位强大领袖的引导下才能重生,但留下来的没有领袖,只有我们,只有这群残破的怪物,由于凝视深渊太久,被深渊的恐惧扭曲了心智,陷入疯狂和自我毁灭。” 重建(番外篇) “所以我们没有开始重建,而是开始为了帝国的残破尸首开始了争斗,顺带还把其余的世界烧成了灰。即使是现在,我们灭绝一切生命的速度可能还是快过共同目标的找寻。单个的我们是强大的,然而团结起来?我们将无所不能。无所不能。如果我们愿意,甚至可以冲破天界的大门,抛弃这个苍白的世界,在星辰彼端铸造新的帝国!” 塔亚纳利的声音弱了下来,不堪悔恨的重负。 “但我们做不到。我们做的事如同次等生命。我们自相残杀的这场战争比我们此前参加过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持久数倍。” 然后他的声音变得洪亮,飞向环形大剧场的最远处。 “但事情并非必然如此,有转机了。” 塔亚纳利一只手越过肩膀伸向后背,解开了恰丽喀尔,吃惊的低语声像波浪一样在环形大剧场散播开来,大家都认得这件远古的武器。 “你们都记得,”他说。“这件武器属于瑟塔卡,我们之中最伟大最高贵的。来自山的另一端,随着恕瑞玛的诞生共同崛起。这把刀刃将有朝一日传给希乌纳斯·阿拉海尔,“甘露使者”。并在其手中成为毁灭的武器,或统一的象征。” 他举起恰丽喀尔,让所有同胞都看得见。它的锋刃闪着金光,塑造它的宇宙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这力量即使是恕瑞玛最睿智的人也无法理解。塔亚纳利看到了他们的尊重、敬畏和骄傲。 但更多的,他看到他们渴望占有它。须宇炎向他靠近一步。 当然会是须宇炎。 这名天神战士挥动战斧,塔亚纳利想起了那股疼痛,就是这把黑曜石斧刃切开了他的铠甲,粉碎了他的脊梁。 “我要杀了你然后把它抢过来。”须宇炎说着,脸上的尖嘴裂出一道长长的微笑。“是不是这样就会使我成为领袖?”他双肩上的几丁质外壳开始隆起,相面嵌着的骨针和铁刃也都随着一起外凸。即使是在鼎盛时期,塔亚纳利也无法胜过他。 但可哈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而塔亚纳利已经学会了许多新戏法。 “你要用它来和我打吗?”须宇炎用斧头指着恰丽喀尔问道。 “不,”塔亚纳利答道,转身将它交给了麦伊莎。 它几乎已经超出她承重的极限,但她只是眨了一下眼,此刻他又感受到她那没来由的笑意,似乎天神之间即将开战的架势让她觉得是一种乐趣。 须宇炎冷笑道,“那要怎样?你要赤手空拳和我斗?是这样吗?你想死在这里,死在其他诸神的注视中?” “也不对。” “无所谓,我不在乎你想怎样,”须宇炎说。“于河畔开始的,我将在这里结束。” 他像一场雪崩一样扑过来——如同撼天动地、无坚不摧的雷霆,掩埋一切而且无从躲避。塔亚纳利曾见证过,他的冲锋能破坏整支军队的方阵,撞翻高大的巨人,粉碎要塞的大门。 塔亚纳利半跪在地,将双手平铺在环形大剧场的琉璃地面上。他感受到整个建筑结构中的魔法脉流,力量的金线将他与琉璃地面上的每个生灵都连接起来。凡人就像火堆上腾空的火星,稍纵即逝、微不足道,但天神战士们则如同新生的太阳,荡漾着魔法能量。 他接入了他们的力量,正如同麦伊莎教会他的。他从沙贝卡和沙贝克那里抽取了一部分被诅咒的先知力量,他们异样的感官在他体内扭曲。赛腓克斯蜥蜴般的灵活激荡在他远古的身体中。吉冈图斯的狂怒,还有恩纳凯对于正义理想的执着。 塔亚纳利闭上眼,现在他已经知道须宇炎冲锋的落点。 他向旁边摇摆,斧刃距离他的喉咙只有一根头发丝的厚度。须宇炎像闪电一样冲过去,而塔亚纳利则轻巧转身,抓住了对手背后甲壳上的弯角。他翻上了须宇炎的后背,而这位曾经的兄弟则发出狂怒的咆哮。 这位天神战士在地上翻滚,想要甩开塔亚纳利,但他抓的实在太牢了。先知双子不自知的馈赠让塔亚纳利预先料到对手的每一下狂野甩打。须宇炎反手握住战斧,越过肩膀向后挥舞,就如同疯狂的忏悔者用荆条抽打自己的后背。塔亚纳利翻身躲开了袭来的斧刃,而须宇炎的非凡甲壳则被自己切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洼。 这位太阳血脉再次怒吼,将斧头从甲壳中扭出来,带出一滩鲜血。他的一只弯角已经断裂,仅由一层筋膜连接,塔亚纳利将其从甲壳上撕了下来。这支象牙色的角弧度如同弯刀,尖端套着铁箍,如针芒般锋利。 须宇炎撞到环形大剧场的墙上,琉璃在猛烈的冲撞下裂成锋利的碎片。数十个凡人跌落到场地中心,立刻被扭打在一起的天神战士踩在脚下。须宇炎从后背拽下了塔亚纳利。他重重摔在地上,手中依然紧握那支锋利的角。 须宇炎转身举起战斧挥出致命一击,但塔亚纳利向旁边飞扑,地面炸出一场琉璃尖刀的风暴。但须宇炎粗壮的脚踩住了他的胸口,将他牢牢钉在地面。他感到自己的肋骨断裂,一个碎片刺入了他的肺。万钧重量压在身上,足以将他像虫子一样踩扁。 “恰丽喀尔是我的了!”须宇炎大喊道。 这位天神战士的厚重头颅从他的甲壳中伸到外面,他灰白的长脖子上血脉喷张。无光的黑眼珠由于即将弑杀另一个劲敌而向外贲凸。正如同他所承诺的,在可哈丽河畔开始的,要在这里结束。 “不,”塔亚纳利从带血的尖牙中间挤出几个字。“不是你的。” 他释放出一股新学来的力量,他的同胞对此都一无所知。他瞬目——一阵可怕的感觉将他淹没,如同跌入了无尽的旋涡,一条通道,被可怖的怪兽团团围住,全都潜伏在阈限屏障外侧伺机而动…… 这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但他感觉已经长了一岁。 他睁开眼,看到自己又骑在须宇炎的后背上,夺命的战斧正向着地面挥砍。由于空气搅动而产生的爆破音在他身后回荡,转瞬即逝的传送门关闭了。 非凡(番外篇) 塔亚纳利将血淋淋的弯角高举过头顶,然后深深扎进须宇炎的眼中。 角的尖端深深刺入他的颅骨,塔亚纳利非凡的力量将整支角完全插入须宇炎的大脑。 这是猛烈的致命打击,但须宇炎依然站在原地,他飞升者的身躯还没准备好承认自己的死亡。塔亚纳利跳到一边,死去的天神战士跪倒在地,声音如同山岳崩塌。须宇炎滚落到一侧,剩余的一只眼死死盯着自己的死神,充满不理解。他的尖嘴依然在动,但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塔亚纳利吃力地喘着粗气,他双侧的肺都已浸满血沫。他听到麦伊莎悄悄地鼓掌庆祝,就像一名自豪的老师,对学生鲁莽的成功感到喜悦。 这声音让他恶心。 虽然一切都如计划进行,但他一度还不相信自己必须杀死至少一个同胞。他并没有因这场胜利而感到甘甜。他和须宇炎虽然从未亲近过,但他们都曾为了恕瑞玛的荣耀并肩作战,那个时候,太阳垂佑他们,赐予他们力量。 他跪在倒地的对手旁边,一只兽爪放在他的头上。鲜血中闪烁着神龙铸成的星光。“我真的很抱歉,兄弟,”他轻声说道。 须宇炎的拥护者们发出痛苦的吼叫。并不是为他们陨落的天神哀悼——被人们憎恨的须宇炎得不到哀悼——也不是因为复仇的渴望。他们的吼叫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命不久矣。他们两侧的战团都已亮出渴血的白刃。 天神战士们把自己的奴隶教育的很好。 没有了神的保护,人类只不过是待捕杀的害虫,至少神一直是这么教的。 “停!”塔亚纳利大喊道。“神的拥护者们,停下手里的刀!” 这些战团并不属于他,但他是太阳血脉,他声音中的权威令人心生敬畏,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其他天神战士看到塔亚纳利刚刚的的所作所为个个目瞪口呆。来自祖瑞塔的娜伽内卡向前滑了一步,附身查看须宇炎渐冷的尸体。苍白的烟雾从他的血肉表面腾起,天界的能量已经开始逸出这副凡人的身躯。 她脱下罩帽,露出嵌在灰烬中的众多催眠之眼,覆盖了鳞片的嘴唇外垂下黑色的长牙。她弯腰贴进须宇炎背后的伤口,吐出舌头上下翻拨,品尝他的死亡。 “拉亚斯特会很失望的,”她的湿漉漉的声音如同蜥蜴吐信。“他发誓要亲手杀掉须宇炎。”她那几位被毒瞎眼的载命人在她身后慌乱无措,他们的恶语女神开口说话了,但他们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其他神也小心地凑上前来。恩纳凯和赛腓克斯带着新的敬意看着塔亚纳利。其他人则对须宇炎的死念念不忘,他们看到塔亚纳利做到了不可能的事,即使是天神战士也不可能做到。 沙贝卡和沙贝克绕着尸体转圈。他们发育残缺的翅膀因兴奋而鼓动。死亡的气味如同裹尸布一样缠在他们身上——天神战士被腐化之力触碰的痕迹,在这对双胞胎身上是最明显的。 缟玛瑙一般的眼睛,见过太多东西的眼睛,在尸体上来回扫视。“早就告诉过他他今天会死,不是吗,姐妹?”沙贝卡说。 “他们从来都不听,不是吗?”沙贝克回答说。 沙贝卡咯咯地笑起来。“不,永远都不听疯鸦叫。我们懂些什么?不过是一切!” “你们预见到了这一刻?”吉冈图斯问道。 “是的,是的,早就知道他会和自己的角凑得太近。早就告诉过他,但他只是笑。” “现在笑不出来了,是吧,兄弟?” “笑不出来,姐妹。” “你们还看到了什么?”赛腓克斯问道。 先知双子蜷缩到一起,低声呢喃,将那些小骨片扔来扔去。在封印艾卡西亚大地疝那场战斗中,他们的心智被击溃。任何人,即使是天神,只要与深渊下的巨大灵体对上视线,就必定遭到心智的瓦解。 沙贝克皱起眉头。“未来编织得太复杂,无从得知……” “太多种不同的可能性,现在还无法清晰看到任何一种,”沙巴卡补充道。“无法确定。” “我们可能全都死在今天。或者只死一部分,”沙贝克说。“又或者一个都不死。或许吉冈图斯现在就杀了塔亚纳利,然后我们都能活。” “活下来日后继续自相残杀!”沙巴卡突然大笑。 “她想我们死。她就是那颗引起雪崩的小石子。” “正常说话!”吉冈图斯命令道。“谁想干什么?小石子?雪崩?你们说的是谁?” “她!”沙贝卡尖声叫道,手指向塔亚纳利的的身后,麦伊莎的渺小身影。“她就是天神眼中的砂砾之光。” 麦伊莎将恰丽喀尔护在胸前,就像一个小孩子紧紧抓住父亲给的小刀。 瑟搏塔鲁怒骂一声,将塔亚纳利搀扶起来。“巨狼”的体型瘦高,但却像怪兽一般有力,四条强健的臂膀握成利爪铁拳。“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低吼道。“这个人,她是谁?” 塔亚纳利吞下痛苦的尖叫,他扭曲的脊梁骨顶在一起。“她就是个凡人,没什么特别。”他说。 “你撒谎的样子总是那么可怜,”瑟搏塔鲁露出又长又弯的利齿。“说出真相,兄弟,否则我撕开你的喉咙速度将让你来不及瞬目。” “她帮我找到了恰丽喀尔,”塔亚纳利说。 瑟搏塔鲁摇了摇头。“大学士把恰丽喀尔和瑟塔卡葬在了一起,那是艾卡西亚毁灭以后,他把她的尸首藏了起来。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知道它在哪?” “她不知道,但她带我找到了内瑟斯。” 其他神将须宇炎抛在脑后,全都看向塔亚纳利。 “你看到了大学士?”瓦里伊娃问道,她的后脊梁在热诚的期待下颤抖着。“他因为莫尼伊拉探究纳施拉美大书库的灰烬废墟而将其手刃,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我看到他了,但他与我们认识的那个内瑟斯已经大不相同。无论他背负的负担是什么,都已经将他压垮。他在一座隐秘悬崖中的高塔上独居,观赏星辰的舞姿。他让她来找我,并将我带到了他的高塔。” “为什么是你?”娜伽内卡嘶声问道,“为什么不是我们其他神?” “我不知道,”塔亚纳利说。“还有许许多多需要他关注的。” “那你和他说话了?”恩纳凯问道。 “说了,”塔亚纳利说。 “然后他告诉你如何找到瑟塔卡的武器?” “是的。” “就那么简单?“赛腓克斯不屑地说。 “不,没那么简单,“塔亚纳利厉声回答,甩开瑟搏塔鲁的搀扶。他转身从麦伊莎怀里取回恰丽喀尔。这把武器中的力量充沛而且躁动。“我向他讲述我们的战争,讲述我们如何烧毁了乐土并像动物一样彼此爪牙相向。我告诉他我需要瑟塔卡的武器来终结这场腥风血雨。” “内瑟斯在阿兹尔陨落的那一刻就拒绝我们了,”吉冈图斯说。“他为什么现在又肯帮忙?” “他拒绝了太阳血脉,因为他看到了苦涩的嫉妒和扭曲的敌意在我们心中作祟,”塔亚纳利说。“他曾行走在被遗忘的道路上,他曾被悲伤所困,又漂泊在对弟弟的缅怀中,但他始终都对他出生的土地魂牵梦绕。” 塔亚纳利喘了一口气,魔法的脉流在他体内变换,让他表情扭曲。一阵剧痛从他的下腹刺入他的心脏。 至此,终结已经开始。 神战(番外篇) 麦伊莎曾经警告过他,使用她所教授的魔法会造成不可逆的改变,即使是飞升者也不例外,他们的不朽气息与凡人血肉之间的束缚将会被打破。这力量曾阻止无数次战斗的伤痛,阻挡千年时光的流逝,但有些东西注定不能永远活下去。 这时恐惧触碰到他,这种感觉冰冷而且陌生,但他还是压下了痛苦和虚弱的暗涌。 “你说得对,吉冈图斯。内瑟斯永远都不会干涉我们的战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我们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他告诉我星辰描绘了一个遥远的未来,恕瑞玛将从沙漠中再度崛起,真正的统治者将会奋战不懈,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恕瑞玛将再次崛起?”瑟搏塔鲁无法遮掩自己的渴望。“什么时候?” “我们有生之年看不到了,”塔亚纳利说。“我们全都看不到。” 沙贝克骨瘦如柴的身躯跳到对话的两位神中间。她干枯的双臂刺向空中,黑暗的双眼瞪到最大。“我们可能全都死在今天。或者只死一部分,”她尖声说。 赛腓克斯将她推开。“恰丽喀尔,”他问道,“它是恕瑞玛重生的一环吗?” “是的,”塔亚纳利说。“无论善念或恶意。它将成为恕瑞玛的象征,召唤人民集结。我希望它能修复我们之间的伤痕——提醒我们曾经的身份,以及再一次可以成为的神。它本可以拯救我们全部,只要我们当时把握机会重拾手足之情,像曾经那样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 瑟搏塔鲁饶有意味地咕哝一声。“现在真相大白了。你把我们召集于此是为了宣布自己身为领袖的资格,因为你拿着我们之中最伟大的战士的武器,还有大学士亲授的圣礼。” 塔亚纳利摇了摇头。 “不,我永远都不配与瑟塔卡齐名,也赶不上内瑟斯。我想追寻的只是结束这场战争。我希望我们能共同完成,但我现在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塔亚纳利离开他的同胞们,站在环形大剧场中间。所有眼睛都在看向他,八名天神战士和万千凡人。 剧痛开始蔓延到他全身,几乎让他无法承受。他咽了下口水,喉咙品尝到砂砾的摩擦。几缕短毛结成小团从他身上飘落。每一刻都像是碎玻璃在他的关节研磨。 他转身对其他神说。 “不受控制的力量让我们失去意义,让我们相信自己不被任何事物否决。我们是这世界的拙劣监管者,我们不配做世界的主人。我们曾自称飞升之团,我们现在是什么?暗裔?这是被凡人贬黜的称呼,他们已不再理解我们是什么样的存在,更不理解我们被造就的使命。” 他抬起模糊的眼睛,看着环形大剧场阶梯上千万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泪水从在他脱屑的皮肤上开出一条运河。 “他们憎恨我们,而当深渊中的恐惧再度涌出时,他们将乞求我们归来,”塔亚纳利一边说,一边看向麦伊莎渴望的凝视。“但到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了,已经成为鸣风的低语,成为残缺天神的黑暗传说,只被用来教训不听话的孩童。” 塔亚纳利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恰丽喀尔砸进环形大剧场的结晶地面。撞击的声音振聋发聩,如同巨锤敲打世界根基的帷幕。撞击产生的裂缝比常理之中延伸的更深远,晴朗的夜空中燃起新星诞生时的钻石光辉。 但这不是金色的光芒。这光芒冰冷、无情、如白银般皎洁。 “由太阳铸造的,将由月亮拆散!”塔亚纳利尖叫道。 如柱的惨白烈焰从夜空刺向地面。 它打在恰丽喀尔向外伸出的分支上,将白焰反射,天神战士被吸到近处,火光穿透了他们的胸膛。白焰烧灼着他们,伸向他们的奥法核心,吞噬着造就了他们的魔法。 沙贝卡和沙贝克立刻蒸发了,消失在一团灰色的云雾和羽毛之中。他们的尖叫是获得释放的欢笑,诉说着对这一刻的预知和顺从。 赛腓克斯在白光中扭动,活像一条被钩住的鱼,但即使是他的神力,也在这宇宙之火的面前毫无意义。牛头天神吉冈图斯试图逃跑,但即使是他传奇的速度也无法逃出塔亚纳利召唤出的月火瀑。 即使皮肤从骨头上剥离,塔亚纳利也还是流着泪看着他们死。他们是他的兄弟和姐妹,纵使上百年的残酷战争也无法让他对他们心生憎恨。 他看到恩纳凯在光辉之中瓦解,他的神圣之躯被光芒溶解,只留下骨骼。他伸出手,用双眼告诉塔亚纳利他已接受自己的命运。 他哭泣,因为他被迫做出这一切。 光芒灼伤了他所剩的另一只眼,一片漆黑的世界包围了他。最后一丝力量也离开了他的身体,他无力地倒在环形大剧场的地上。他听到了更多惨叫和人类的打斗,他们对天神的事一无所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但它总会过去。 人类的军团会继续这场由他们族裔开始的战争吗? 或许吧。但那将是一场凡人的战争,所以会有终结。 塔亚纳利在黑暗中漂浮,沉浸在美好往昔的回忆中。 他想要回想起更早的时光,在他与恩纳凯共同登上黄金阶梯之前的生活。但那个时光没有留下什么回忆,当天界的力量涌入他的脑壳以后,凡人的记忆就溜走了。 塔亚纳利听到了脚步声。厚重的靴子踩过碎玻璃。他闻到了凡人的血肉,掺杂着汗水和腐烂的味道。 他认得这些味道。她们是他的载命人。 塔亚纳利伸出一只手,寻找另一个生灵的触碰,但没人接过。 “绍佩?”他的声音嘶哑。“是你吗?提乌什帕?伊德瑞-弥?拜托,帮我一下。我觉得……我觉得我又是凡人了,我……我觉得我又是人了。” “你的确是,”这个声音听上去处于破口大笑的边缘。 “麦伊莎,”塔亚纳利轻声说道。“他们都死了吗?” “没有,娜伽内卡,瓦里伊娃和瑟搏塔鲁在被火烧到之前就逃走了。但他们现在很虚弱,我觉得他们并不是长久的问题。问题是其他神,所有那些没有露面的,他们会更加防备陷阱。” “不!你必须解决他们,”塔亚纳利喘息着说。“即使是受伤了的天神战士也一样能征服这个世界。” “相信我,”麦伊莎说,“我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已经预示着你们族类的终结。” “那我们成功了。我们带来了和平。” 然后她真的大笑起来。“和平?噢,不——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懂和平。没用的。” 塔亚纳利彻底糊涂了,他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有人用长枪柄的钝头硬生生地戳在他的前胸,将他推回到地上。 “别,你躺在那别动,”麦伊莎说。 “拜托了,扶我起来,”他说。“我都说了,我现在是人了。” “我听到了,但你觉得变成了人就能洗刷你的罪孽吗?想想那些被你终结的生命。现在变成人就能让人原谅你制造的血海深仇吗?告诉我,究竟需要多少次暴行才能戳醒你那干枯的良知,最后决定做出改变?” “我不明白,”塔亚纳利迟疑地说。“你在说什么?” 麦伊莎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似乎突然年轻了许多,然而又难以置信地古老。他听到清脆的碰撞声,是恰丽喀尔被从琉璃地面中拔了出来。 “我说的是,你死有余辜,塔亚纳利,”麦伊莎说。“你们之中有一些还不太坏,我估计,但大多数都在对抗虚空的战争中损坏了,你们能活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或许你和你的族类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过这个错误我能帮你们纠正。” 即使没了双眼,塔亚纳利依然能感受到恰丽喀尔的力量就悬停在自己上方。虽然他的身体已经枯萎而且力竭,但他还是用一声高亢的惨叫回应利刃切入胸膛的痛苦。 麦伊莎对着他的耳朵悄声说,“这件武器中流淌的力量能够触动你们每一个神,塔亚纳利。现在它对你们的族类了如指掌。而我将把这火焰带给凡人。” 她的双手伸进了他的胸膛,塔亚纳利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割下,被从裂开的肋骨之间掏出……然而,他依然还活着。 至少,活了一小段时间。 “伊德瑞-弥,”她一边说一边递过塔亚纳利的心脏,“把这个和恰丽喀尔一起带回给你的武器铁匠。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来对付剩下的……” 麦伊莎停顿了一下。 “等会,那个老词儿怎么说来着?” 她打了一个响指。 “啊,对。想起来了。暗裔。” 撕扯灵魂 杨帆额头冒着冷汗,在这个神秘又危险的地方漫无目的的飘荡,现在杨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下坠还是上升,所谓的空间得种种规则以及重力什么的好像在这里完全失效。 陡然间,杨帆双手抱住脑袋,突如其来的犹如拉扯灵魂般的感觉自杨帆的脑袋中传来,杨帆感觉自己的脑仁儿就快炸开了,好像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五马分尸,但是杨帆诠释不出任何身体上得疼痛,这些痛苦全部来自杨帆的虚无缥缈的灵魂。 …… 在一处破庙,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的小姑娘正趴在窗户边儿眼睛都不想眨一下得看着外面,眼神中尽是焦急。 身后一脸无可奈何的白衣男子正是李怀心,现在距离杨帆跟自己约定好的集合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李怀心心里明白的很,就算杨帆还没有被曹金波等人抓到,相比野凶多吉少了,但是李怀心完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小姑娘陶独雪说这个事实。 “你他娘的杨帆,你这个混蛋,暂时回不来没关系,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李怀心心里暗自说道。 “雪儿,雪儿?” “嗯?李怀心哥哥怎么了?” “那个,你看着天都快黑了,也快入冬了,饥寒交迫的,咱俩要不先去吃好喝好再等你得小师哥怎么样?” “不要,雪儿不饿,也不怕冷,再说万一一会儿咱们走了正好跟小师哥走差了怎么办?” 李怀心叹了口气,果然,这事儿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就能说的明白的。 正当李怀心脑子琢磨着找个什么说法才能把这件事儿好好的的圆过去,李怀心就看见小姑娘陶独雪的肩膀微微得颤抖,然后抬手抹了一下眼泪。 口齿不清的的小姑娘陶独雪咬着牙说道:“李怀心哥哥,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小师哥为了帮我们引开那群坏人,不对!是为了帮我引开那群坏人,本来就没有多少把握能够从他们手里逃出来,雪儿不傻的。” 李怀心猛然呆滞,站在原处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李怀心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坚毅了起来,走到小姑娘陶独雪的身前,单膝下跪着眼神坚定的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换换说道: “雪儿,既然如此,你一定要跟着李怀心哥哥,你小师哥当时走的时候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一定要你好好的活着,所以,你也不想让你的小师哥辛苦白费是不是?” 陶独雪抽泣着摸了摸眼泪,口齿不清的说着:“我一定不会让小师哥失望的…” 李怀心笑着揉了揉小姑娘陶独雪的脑袋,说道:“那就好,况且你的小师哥还是有极大的可能已经逃出生天了,你还不对你的小师哥有自信吗?” 说到这儿小姑娘陶独雪有突然自豪了起来,点点头抹了吧鼻涕说道:“那当然,我的小师哥可是最厉害的。” 李怀心笑着起身牵着小姑娘陶独雪往外走去,虽然李怀心脸上的笑容真诚,但也丝毫不掩饰来自心底的阴翳。 “曹金波,曹家吗?杨帆,你小子放心,做兄弟的,这个仇,一定报,我李怀心,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是李怀心也没想到一点,今年才刚刚九岁的小姑娘陶独雪,此刻心里想法竟然是和李怀心一般无二。 “小师哥,雪儿一定要练武,修习魔法,修习什么都行,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 杨帆紧闭双眼,独自承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折磨,脸色苍白的杨帆终于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最终呈现出一种平躺的姿态悬浮在坠魂涧内的黑雾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帆悠悠转醒,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之前被千斤顶给砸过一样,杨帆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在哪?我这是怎么了?” 正当头脑不清的杨帆正在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一股触电般的感觉袭来,他的灵魂再度被拉扯,来自灵魂深处的折磨立马覆盖了杨帆的意识。 在杨帆昏迷之前,只听见杨帆口齿不清的骂道:“我他妈想起来了,他娘的,怎么还来,为什么不一口气弄死我。” 在之后的不记时间的日子里,杨帆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过程,昏迷,骂娘,折磨,昏迷,骂娘,折磨。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但是就连杨帆都觉得诡异的情况是,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撕扯好像完全是故意留他一口在,并不想真正至于他死地,但是这么长时间,留给杨帆一个清醒的脑子以供思考的时间实在是少的可怜,杨帆也想不明白自己跟这个坠魂涧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这样活活的折磨自己,还偏偏等自己快死的时候停下来。 …… 而此时,时空神基兰,眉头紧皱,看着自己异空间的某处星空,挥手之间,星空轮转,仍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看见的,如此反复了很多次,时空神基兰,杨帆的便宜师傅,眉宇之间的愁容越来越多。 又查看了很多次之后时空神基兰双手背负,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不可能啊,现如今的瓦罗兰大陆,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让他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闪出我的可观测范围的人屈指可数,但是那些人一个个得心高气傲,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根那些虚空生物干一架,怎么会有心气儿来欺负这个毛头小子?”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空神基兰一步踏出,陡然见消失在了异空间内。 而另一处神秘峡谷内,流浪法师瑞兹正背着他的卷轴赶着路,没有任何征兆的,瑞兹抬头撇了一眼说道:“我说,基兰老头儿啊,你不去好好看着那群虚空虫子,跟在我屁股后面想干什么?想屁吃?” 时空神一脸笑容的出现在瑞兹身边,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也想啊,这不是我徒弟丢了吗,我这不是出来找找。” 瑞兹一脸惊讶,难以置信的说道:“什么?现在还有人能把你徒弟在你眼皮子底下给掳走?” 时空神眼神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迷雾 毫无意外的,杨帆又在一次惨烈得精神折磨昏迷了过去,但是这次杨帆昏过去之后,身边的黑雾发生了从未有过的诡异变化。 杨帆头顶的黑雾逐渐汇聚,慢慢变得务必凝视,然后这些浓郁道极致的黑雾开始一一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转瞬之间这团漩涡迅速扩大,骇人得引力瞬间将杨帆吸了进去。 …… “这是……哪儿?” 杨帆悠悠转醒,感觉自己正躺在床上。 然后杨帆想要睁开眼睛,仅仅把眼皮睁开了一丝,因为太长时间待在黑暗环境中的原因,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很亮得光线瞬间刺激着杨帆不得不紧闭双眼,然后双目抑制不住的直流泪。 正在揉眼睛的杨帆突然听到彭的一声,微微睁开眼一看,是一个姑娘,盘着头发,打扮很精干,脸蛋虽然谈不上如何倾国倾城,但是觉得算得上清秀两个字,而且看眉宇之间的气质应该是一位很强势的姑娘。 那姑娘看了杨帆一眼,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边儿的桌子上,看了杨帆一眼然后笑着说:“呦!个大男人还哭上了?也不害臊,行了,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的,这万一你这方向偏那么一点儿,都是无尽的大海,到时候阿想哭都没处儿哭去。” 那位姑娘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去,也没给杨帆反应的时间。 杨帆在那边儿愣了愣,这什么跟什么啊,什么无尽的大海,什么捡回一条命的,自己不是跳进了坠魂涧吗?还有,我,哭? 杨帆苦笑着摇了摇头,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瞅着自己这幅狼狈样子,想解释也没机会开口,真憋屈。 揉了揉眼睛的杨帆终于恢复了正常视力,看清了原来那个姑娘端来的东西竟然是一碗米饭和一条水煮鱼。 顿时杨帆就觉得良心难安,看这个房间的简单程度,肯定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居然愿意给自己这个素不相识得陌生人弄一条鱼。 正当不好意思的杨帆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厚着脸吃了这碗饭的时候,肚子就先开始抗议了。 然后杨帆转念一想,管他呢,先吃了再说,反正到时候只要十倍百倍的报恩就完事儿了。 三下五除二的,杨帆就解决了桌上的饭菜。 杨帆觉着一直待在房间里也不是个事儿,然后杨帆打开房门想出去走走,没想到刚一打开房门,杨帆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我靠!” 映入杨帆眼帘的赫然先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渔船,来来往往的捕鱼船只,这件房子旁边也是鳞次栉比的大小房屋,看来就是市代靠捕鱼为生得渔民了,那这样人家拿出一条鱼来招待他也就说的过去了,然后杨帆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心里的那点儿愧疚竟然因为这个消减了不少。 不过,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那个坠魂涧来到这个地方的,这简直不合乎常理啊,难道…… 正发愣的杨帆忽然被一声干脆的嗓音打断思绪。 “喂,那个谁,吃饱喝足没啥事儿了就过来帮帮忙,我们家可不养闲人。” 杨帆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之前给自己送来饭食的姑娘。 哎了一声杨帆赶紧跑过去,看看有什么忙要帮,然后了解到,除了这个姑娘以外还有两个老人分别是她的爷爷奶奶也在共同生活,爷爷奶奶看起来有六十岁了但是精气神看起来还是很不错,尤其是爷爷,杨帆根本看不出来这个老人身上有任何的暮态,竟然还能有事没事得独自出海打鱼。 这趟已经是爷爷出海打鱼回来了,一家子正忙着清点这趟出海打鱼的收获以及整理渔网喝各种打鱼工具。 杨帆一边儿帮忙一边随意的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们是在哪把我救下的?” 那个姑娘正忙着清点收获,没顾上抬头就回答了一句。 “就前边儿不远处的海岸上啊,还能是哪儿,的亏发现的早,不然等涨潮了把你给冲去,那些说书的怎么说来着,奥对,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就。” 边儿上的奶奶没好气的抬头说道:“莺儿,怎么说话的,净是不学点儿好。” 奶奶抬头和颜悦色的跟杨帆说道:“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啊?” 杨帆微笑着说道:“奶奶,我叫杨帆,不是什么公子,就是一个落魄的穷小子。” 那位奶奶连忙说道:“可别这样说,杨帆公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大气度的人,就算是落魄也只是暂时的,跟我家那个野丫头可不一样。” “哎呀奶奶!你怎么宁愿向着外人野不向着点儿我呢!” 老奶奶喻了一声硕道:“你这野丫头再这样无拘无束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喽!” “奶奶,您说什么呢,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莺而这辈子就想一直陪着你们,等你们老了我就伺候你们一辈子。” 那位奶奶笑着捏了捏这个叫莺儿的姑娘的脸颊说道:“你呀,就是跟我嘴甜。” 一家子虽然忙忙碌碌,但也其乐融融。 杨帆一边儿帮忙收拾一边儿继续问道:“那莺儿姑娘,是不是经常有人昏迷不醒的飘荡到你们这里?” 那个叫莺儿的姑娘抬头没好气的说道:“我的名字叫李晓莺,叫我全名也行,叫晓莺也好,莺儿也可以,但就是别叫我什么姑娘了,我听着都要别扭死了,文绉绉的。” 杨帆一时间尴尬到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果然啊,跟姑娘打交道还是不擅长啊。 自称李晓莺得姑娘继续说道:“哪有什么经常啊,像你这样的昏迷不醒飘荡到海岸上的任简直少之又少,我们这地方的人基本都精通水性,很少有你这种情况出现,而且里面的那些……那些任又不会来这种地方受苦受累,所以,你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杨帆听了之后眉头紧皱,第一次?不可能啊,自己是从坠魂涧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那应该以前跌落至坠魂涧的人也应该到了这个地方才对,怎么会这样呢? 是夜(番外篇) 诺克萨斯的夜晚从不安宁。 当你把帝国全境各地好几千人塞到一处,就别指望安静了。 沙漠行军歌从河边的扎加亚帐篷区飘过来,附近一座清算人竞技场中回荡着刀剑碰撞的打斗声。铁壁围栏里的亚龙犬嗅到了北边屠宰大院里刚被宰杀的牲畜,接二连三地发出躁动的嚎叫。 丧夫的寡妇、哀痛的母亲、或是被噩梦压身的老兵,各种哭喊的声音构成了夜色的和声,烘衬着醉酒士兵的大吼,以及专门在黑暗中生意的街头小贩。 不,诺克萨斯的夜晚从不安宁。 除了这里。 诺克萨斯的这块地方是死一般的寂静。 玛乌拉胸前紧紧抱着她装满笔刷、颜料和炭棒的画具包,她明显感到诺克萨斯夜晚的喧闹渐渐褪去。声音的缺失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惊人,让她在街道中央停下了脚步——这通常都很不明智——然后四下张望。 这条街位于诺克萨斯城内较为古老、较为富裕的区域,莫尔托拉,也叫铁大门,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一轮满月映在不规则的鹅卵石路上,如同一群默默注视的眼睛,街两边的房屋都用石块砌成,精湛的工艺或许出自某位战争石匠之手。玛乌拉在一条岔路的尽头看到一座高大的神庙,三个穿着盔甲的人影正在立柱下跪拜一座狼灵黑曜石像。他们一齐抬起头,玛乌拉赶紧走开了,蠢货才会招来在黑暗中带着剑祈祷的人的注意。 她不应该天黑来这里。 塔沃曾经警告过她不要来,但她认得他眼中的蛇蝎,所以她知道那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是出于嫉妒。他始终都认为自己才是他们小圈子里的最杰出画家。所以她作为这次委托的人选这件事深深地伤到了他。当那封折叠工整、字迹优雅的信被送到他们合用的画室的时候,瑟莉丝和康拉德都欢欣雀跃,央求她记住一切见闻,而泽卡只是告诉她务必把笔刷洗干净。 “你觉得你会和他说话吗?”瑟莉丝在她临出门的时候问道。她开门的同时刚好听到港口那边的夜钟声渐渐消散。想到即将冒险走入黑暗,玛乌拉充满了同等的畏惧和激动。 “他要坐在那让我画肖像,所以我大概是必须和他说话吧,”她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黑暗的夜空。“我们需要讨论他想要什么样的画,尤其考虑到我无法使用自然光。” “在夜间完成肖像画,他的要求还真奇怪,啊?”康拉德说,他精神头十足,把毛毯像斗篷一样披在身上。 “我很好奇他说话什么声音,”瑟莉丝又添了一嘴。 “就是普通人的声音,”塔沃厉声说道,他翻了个身,把挤出来的枕头瓤从破口塞了回去。“他又不是神,你也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然后,你们能不能别说了?我这睡觉呢。” 瑟莉丝跑过去吻了她一下。“祝你好运,”她咯咯地笑着说。“回来讲给我们听……从头到尾,无论多下流。” 玛乌拉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她点点头。“一定。我保证。” 前往新主顾宅邸的路线出奇地明确。不仅在于目的地明确,而且还清楚地写明了必须走哪条路。玛乌拉非常熟悉都城的地形,她曾无数次走在诺克萨斯城的街道上,比如那些饥肠辘辘的日子,还有他们的佣金凑不够数、被画室的房东提出门外赚房租的日子。 不过,这片城区对她来说神秘有加,这是理所当然的——诺克萨斯城里每个人都知道他住的地方,但几乎无人记得自己去过那里。街道感觉很陌生——更狭窄,更有压迫感,似乎每一处转角都在将两侧的墙越拉越近,最后要把她夹死。她快步向前穿过这令人胆寒的寂静,迫切地寻找亮光——或许是标志边界的灯笼,或者是上层窗户里的蜡烛,虽然那种烛光是为了指引夜里来示好的求爱者。 但除了月亮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光照。她的和步伐突然加速,因为她听到了什么声音,可能是身后的轻柔脚步声,也可能是一声期盼的叹息。 玛乌拉猛然急转弯,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小广场,中央的喷泉正在潺潺流淌。在如此拥挤的城市里,人们摩肩擦踵,可谓寸土寸金,这样空间浪费几乎是闻所未闻。 她围着喷泉的水池绕圈,泉水被月光映成银色,池中央的喷泉雕塑栩栩如生。它由生铁锤铸而成,外观是一名无头战士的形象,身穿板甲、手握钉锤。 泉水从雕像的脖颈出流出,玛乌拉突然意识到它所代表的含义,不禁感到一丝凉意。 她快步离开喷泉,走向一道银皮树风干木材质的双扇大门,带着红色纹理的黑色大理石墙挡住其它去路。正如信中的约定,大门是半开的,于是玛乌拉从两扇厚重的门板之间轻轻穿过。 高墙之内的豪宅使用一种苍白的石头建成,这种石材她从未见过——威严庄重但又不是独石一块——许多诺克萨斯大型建筑都是如此。她观察了一番以后还发现,这幢宅子并没有遵循特定某一种建筑风格,而是融合了过去几百年里不同时期的建筑风潮。 在所有奇特之处中格外醒目的是主楼上高高立起的粗糙塔楼,单是它的比例就显得突兀。这座塔楼给人感觉整座建筑都是围绕着某个古代萨满的老巢建起来的。这种视觉效果本应该十分不和谐,但玛乌拉倒是觉得喜欢,似乎这幢大宅的每个角度都在展示帝国逝去的一个时代。宅子的窗户全都紧闭,唯一能看到的光亮是在塔楼顶端的猩红色柔光。 脚下的石子路带她走进一座精致的花园,巧夺天工的植雕、精心设计的水渠、还有各种外观奇特的花朵,散发着争奇斗艳的色彩和异域风情的芬芳。此番美景,再加上门口的宽阔广场,无不展示着无以伦比的财富。而一想到她能成为这次委托的人选,让玛乌拉的手脚四肢发出一阵愉悦而温暖的颤抖。 数百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拍打着花纹奇特的翅膀在花丛中飞舞。如此轻盈而又柔弱的生物,同时又是如此优美,还能够完成奇迹般的蜕变。玛乌拉从未在夜里见过蝴蝶,她欣喜地微笑着看到其中一只轻轻落在自己的掌心。锥形的躯干和展开的双翅上的图案居然构成了一枚诺克萨斯双刃斧纹章,那是每一面诺克萨斯旗帜上都印着的标志。蝴蝶拍拍翅膀飞走了,玛乌拉看到它盘旋着融入其他蝴蝶的群舞,看到这么多珍稀而又奇妙的生物让她惊叹不已。 背信弃义(番外篇) 她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指扫过五颜六色的树叶,细细品味着指尖残留的余韵,腾起的微尘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停在一朵格外美丽的花朵前,红彤彤的花瓣如火焰般明亮,让她忘记呼吸。 无论是用恕瑞玛朱砂还是皮尔特沃夫赭石,她从未调出过如此有光泽的红色。即使是贵到倾家荡产的艾欧尼亚朱红也相形见绌。她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犹豫不决,最后她伸出手,从最近的一朵花上摘下了几片花瓣。花朵其余的花瓣立刻向内卷曲,然后花茎扭向了另一边,似乎是在害怕。玛乌拉感到一阵无地自容的罪恶,看向大宅子的方向,确认自己有没有被看到,但窗户依然全都紧闭着,没有透出灯光。 正门是开着的,她在门槛前暂时停住。信中指示她直接进入,但现在玛乌拉真正站到这里,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抵触感。这是不是某种陷阱,在引诱她走向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陷阱可真是过分奢华了。这个想法简直可笑,玛乌拉斥责自己的胆小,居然叫恐惧阻挡自己前往可能是此生最重大的机遇。 她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进入了大宅。 拱形的前厅由黑色厚重的木架支撑,木架之间的墙壁上装饰着的壁画已经褪色,上面描绘着帝国早期的血腥时代。玛乌拉的左右两侧,长长的走廊墙上挂满了画,但阴影的垂帘将画作遮住,看不出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人或什么物。一条弯曲的楼梯高高攀向中间层和一道宽大的拱门,但再往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空荡荡的前厅里只有一个看上去像是画架的物件,上面可能架好了画板和画布,但被一块布遮得严严实实。玛乌拉小心翼翼地接近被遮住的画板,心想这里会不会就是他要作画的地方。 这可不是她所希望的。这里的光线并不适合画肖像。有月光浇在鱼骨纹地板上的地方,光线足够亮,但其他地方则是完全的黑暗,似乎就连月光也不愿意接近那些角落。 “你好?”她的声音回荡在前厅中。“我收到一封信……” 玛乌拉的声音飘去又飘回,她四下寻找其他人的踪迹,但她发现在这深更半夜的陌生大宅中只有她独自一人。 “你好?”她又开口说道。“有人吗?” “我在这,”一个声音说道。 玛乌拉跳了起来。这个声音中透出教养、风度、以及陈年的醇香。声音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同时又像是在她耳边没有气息的低语。她原地左顾右盼,寻找说话的人。 只有她自己。 “您是弗拉基米尔吗?”她问道。 “是我,没错,”他回答道。他的声音中承载着一种深沉的忧伤,似乎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你是那位画家。” “是的,是我。我是画家,”她说完又马上补充道,“我的名字是玛乌拉?贝岑尼娅。我是画家。” 她咒骂自己的笨拙,然后突然意识到他刚才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在提问。 “很好。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噢,十分抱歉,先生。信上写我要等到港口的钟声响过以后再出发。” “的确是那么写的,而且你到达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弗拉基米尔说,这一次玛乌拉觉得她在黑影中看到了一丝更加深邃的黑色。“要怪我自己,因为我拖延了这么久才找到你这样的人。虚荣让我们变得愚蠢,不是吗?” “是虚荣?”玛乌拉问道,她知道富有的主顾都喜欢奉承话。“亦或只是在等待正确的时间来捕捉您真实的尊荣?” 上方传来一阵笑声。玛乌拉无法判断他是由衷地愉悦,还是在嘲笑她。 “每次都是不同的方式说着相同的话,”弗拉基米尔说。“但说实话,这就像是不定期的节日。对了,你喜欢我的花园吗?” 玛乌拉感觉这个问题里带着陷阱,犹豫了一下才给出回答。 “喜欢,”她说。“我没想到从诺克萨斯的土地里还能长出那么美的东西。” “的确长不出,”弗拉基米尔的声音里有一种扭曲的愉悦。“这么贫瘠的土地只能长出最顽强的品种,它们能传播到很远很广的地方,挤垮其它所有草木。但它们没一个能被称为美。你杀死的那朵红花,它是一株夜之花。” 玛乌拉感到口干舌燥,但弗拉基米尔似乎并不在意她那时的举动。 “夜之花曾经是东边一座岛上的本土植物,那是一个福光普照的圣地,充满了珍稀的美好和启迪。”他说。“我在那生活过一阵子,直到它被破坏,正如所有凡间事物最终都免不了被破坏。岛上有一个喜怒无常的自然之灵打理着一片苗圃,我从那里拿了一些种子带回了瓦洛兰,在这里我可以用血与泪的交融诱使它们生根发芽。” “您指的是血、汗与泪的交融吧?” “孩子,汗水在栽培花卉的时候能有何用?” 玛乌拉没有回答,但他说话时如音乐般的韵律非常诱人。她能听上一整夜。玛乌拉甩开了弗拉基米尔迷离声音带来的天鹅绒质感,向那具盖着布的画架点了下头。 “我是要在那里作画吗?”她问。 “不,”弗拉基米尔说。“那只不过是我的第一次。” “您的第一次什么?” “我的第一次生命,”话音未落,她掀起了遮布。 这幅画已经旧得褪色了,光照漂白了色彩,时间磨平了笔触。不过画中的力量依然强健——一个年富力强的青年男子,穿着古老样式的青铜板甲,肩上飘扬的旗帜中画着一把凶狠弯曲的镰刀。大多数细节都已经丢失了,但他那一双蓝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这张脸格外英俊、端正、而且稍稍倾斜的角度让她目不转睛。 玛乌拉靠近了一些,看到男子身后有一支军队,那是一群魁梧高大的战士,那样庞大的身躯不可能是人类,而野兽般的外形甚至不可能真实存在。他们的轮廓和特征都已经年久褪色、模糊不清,玛乌拉暗自感谢这小小的仁慈。 “这是您吗?”她问道,并期待他显露真身,当面讲解这幅肖像。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弗拉基米尔的声音让玛乌拉觉得有冰霜混入其中。“我曾是一个王国的多余的继承人,而那个王国早已消失在众神之间兵戎相见的战争中。他们的纷争殃及全世界,而凡人只不过是廉价的兵卒,所以有一天轮到我的父王向一位人间神明臣服,于是我就作为皇族的人质被交了出去。按理来说,我父王的忠诚是以我性命安危相胁迫的。如果他背信弃义、另投他主,那么我就会被杀掉。但我父王的承诺从来都是言而无信的。他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一年之内他就打破了誓言。” 弗拉基米尔所讲的故事离奇而又梦幻,让玛乌拉想起他们在画室的天台上互相讲故事时,康拉德讲的恕瑞玛恐怖神话。只不过他的故事都是一些戴着面纱的道德说教,而这个故事……这个故事背后有着真相的份量,而且没有受到任何感情色彩的污染。 计划(番外篇) “但我的新主人没有杀掉我,而是为我准备了一些更有乐趣的计划。当然,只是对他来说的乐趣。他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带着他的军队攻占我父王的国家,于是我欣然接受了。我摧毁了父王的城市,将他的头颅呈给了我的主人。我是一条拴在链子上的忠良猎犬。” “你毁灭了自己的人民?为什么?” 弗拉基米尔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判断她的这个问题是不是认真的。 “因为即使天神战士没有来,我父王的王国也永远不会成为我的,”他说。“他的儿子和继承人多得很,而我永远都活不到有资格争权的那一天。” “你的主人为什么会逼你做出这种事?” “我以前觉得是因为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伟大潜力的闪光,或者是超越凡人的潜能,”弗拉基米尔轻叹一口气,让玛乌拉脊梁感到一阵暖流并颤抖起来。“但更合理的解释是他单纯为了乐趣,教会低等宠物特殊技巧的乐趣,就像流浪艺人教会猴子围绕货摊跳舞,从而吸引容易上当的顾客。” 玛乌拉又看回画中的那名男子,现在她能在那双眼中看到某种更加黑暗的东西藏在深处。可能是一丝残忍,或是一抹正在酝酿的怨恨。 “他教会了你什么?”玛乌拉问道。虽然她并不确定自己真的想听到答案,但她心中有种力量需要探究。 “我的主人近乎拥有拒绝死亡的力量——塑造血肉和骨骼,制成最精美的形态,”弗拉基米尔继续说。“他教会我其中一些技艺,那些他运用起来如同呼吸一样自如的魔法。但我用尽了全部智力和意志才能掌握最简单的咒语。我后来才知道,将他们的秘密传授给凡人是一种死亡的禁忌,但我的主人就是喜欢炫耀他们族类的高等。” 弗拉基米尔不知从何处发出的笑声回荡在她身边,这笑声中毫无欢愉。 “他忍不住要挑战传统,而到最后,这也造就了他的灭亡。” “他死了吗?”她问。 “是的,他的一个同类背叛了他们,于是他们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力量崩塌了。我的主人被他的敌人联合讨伐,他让我率领他的军队保护他。正相反,我杀了他,还汲取了一部分他的力量,因为我从未忘记他多年来在我身上制造的残忍伤痛。夺走他的生命只是第一步,而随后的漫漫长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这是一份鲜血的馈赠,既是恩典,又是诅咒。” 玛乌拉在弗拉基米尔的语调中听到了回味,也听到了悲伤,似乎这次谋杀刻在他灵魂上的痕迹从未消失。他是因为这次痛下杀手而感到罪恶,或者只是在操纵她的情绪? 看不到他本人让她很难揣测他的动机。 “这幅画就讲到这里,”弗拉基米尔说。“的确是性命攸关,但这只是我许多次生命中的一次。如果你要让这一次生命成为不朽,那你就一定要先见过我这些年来经历过的其他生命,然后我们才可以正式开始。” 玛乌拉转向楼梯,末端的阴影向柔软的黑色潮水一样退下。她舔了舔嘴唇,再次意识到这座空旷的大房子里只有她和弗拉基米尔,而这个人刚刚承认自己谋杀了父亲以及怪物般的导师。 “犹豫了?真的吗?”他说。“你已经走出了这么远。而我也将如此多的灵魂坦露给了你。” 玛乌拉知道他这是在怂恿她走上楼梯。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她离开这里回到朋友身边了。但即便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害怕,她身体中的一部分还是期待着成为弗拉基米尔关注的焦点,想要感受他强大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来我这里,”他继续说。“了解我究竟要你做什么。然后,如果你觉得任务太艰巨并选择离开,我是不会阻拦的。” “不会的,”她说。“我要知道全部。” 楼梯中间层上方的拱门通向一条宽阔的走廊,墙壁的黑色石料出奇地冰冷,几乎冻住了玛乌拉的呼吸。黑色石墙上固定着一排又一排的漆面木板。 在木板上钉着的是数千只翅膀被展平的蝴蝶。 悲悯之情触碰到玛乌拉。“这是什么?” “我的众多收藏之一,”弗拉基米尔的声音似乎没有来源,又好像来自四面八方。这声音引着她继续沿着走廊前进。 “你为什么要杀死它们?” “为了研究它们。不然呢?这些生命是如此短暂。稍微提前一点结束它们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蝴蝶们可能不这么想。” “可是要看到每一次死亡教给我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 “你在花园里看到那些蝴蝶?它们不存在于自然界任何地方。它们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是我创造了它们的唯一性。我用意志和知识,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因为,我和那些天神一样,我选择哪些活下来哪些死去。” 玛乌拉将手伸向最近的一只蝴蝶标本,这只的前翅膀上带着鲜艳的猩红色圆圈。她的手指刚碰到蝴蝶的身体,它的翅膀就立刻瓦解了,其余的部分也像古老的颜料图层一样剥落破碎。 一股冷风拂过玛乌拉,她紧张地向后退,碎屑灰烟像瀑布一样下落,如一股浪潮在穿针的标本之间波及开来。数十只,然后上百只蝴蝶全都化为粉末,像火堆被盖灭一样腾起烟尘和灰烬。她惊叫着冲向走廊尽头,狂乱地挥舞着双手,扇开面前的灰尘。她感到尘埃钻进了衣服里,落进了耳朵眼,嘴里还含出昆虫尸体的颗粒感,连忙向外吐。 最后她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感觉似乎声音和光线的质感变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宽阔的圆形房间。 玛乌拉喘了口气,仔细环顾四周,然后冷静了下来,将脸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清理干净。这个房间的墙壁是古法切出的石块,她猜测自己正站在那座古老塔楼的底层。内壁上的粗削楼梯以顺时针方向向上盘旋,一道奇异的红宝石光芒隔着一层隐约的帷幕从上面某个地方投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炽热金属的味道,就像喂养着帝国战争渴望的武具煅炉中喷出的钢铁热风。 帷幕(番外篇) 塔楼底层的环形墙壁上挂满了肖像画,她小心翼翼地贴着这圆形画廊的边缘前进,一幅接一幅地研究这些画作。无论是装裱还是画工,没有任何两幅是一样的,有粗放的抽象派,也有及其逼真写实、甚至像是一张真人面孔被禁锢在画布的纤维交错中。她认出了其中一些画的个人风格,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名家大师。 前厅的那幅画里画的是一名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而这里的画作虽然也混杂着同一个人,但却是在截然不同的生命阶段。 一幅画里的他正处于中年,依然体格健壮、精神饱满,只不过眼中多了一点怨恨。另外一幅画里的他则老态龙钟、受尽岁月的摧残,玛乌拉甚至不敢确定里面画的是不是活人。还有另一幅画里,画中的他带着血淋淋的伤口,身处于一场大战的尾声,身后是一尊巨大的象牙色石像。 “这些怎么可能都是你?”她问。 答案从红光的帷幕彼端飘下来。 “我的生命和你们不一样。我曾经主人的血液中流淌的天赋永远地改变了我。你应该已经懂了吧?” “我懂。我是说,我觉得我懂。” “你身边的画都是我许多次生命中的不同瞬间。并不都是伟大的瞬间,我后来才逐渐意识到。捕捉这些瞬间的也大都是刚能出师的熟练画匠。在我存在于世的早年间,我太狂妄自大,以为自己的每个事迹都值得这样的纪念,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玛乌拉在他欲言又止的时候问道。 “现在只有遇到关乎世界格局的重大转折点,我才会将我的生命续新于画布之上。上楼来,你将看到我说的意思。” 玛乌拉发现圆圈的画廊将她送到了楼梯口,似乎她脚下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她站到这里。不只是今晚,而是从她在科瑞克瑟时第一次拿起画笔并画出母亲农场上的动物开始的每一步。 “为什么选我?”她问道。“为什么站在这里的是我?诺克萨斯城里有许多比我优秀的艺术家。” 一串轻柔的笑声飘荡在她周围 “多么谦虚。是的,的确有些艺术家的技巧比你更高超,”弗拉基米尔说。“比如说,你那个眼红的同事,塔沃,他对视角的理解永远比你强。年轻的瑟莉丝对色彩的运用很出众,而严苛的泽卡拥有一双捕捉细节的眼睛,所以他的作品让人百看不厌。而康拉德呢,是永远不会高出业余水平的,这你也知道。” “你了解我的朋友们?”她说。 “当然。你觉得我是随随便便选出你的吗?” “我不知道。那你是怎么选出我的呢?” “要捕捉到这样一个变化的瞬间,我需要一个将心与灵倾注于作品的人,一个真正配得上艺术家之名的人。这就是你站在这里的原因,玛乌拉?贝岑尼娅。因为对你来说每一笔都是感情。画布上的每个痕迹,调色盘上的每个颜色,对你来说都有意义。你能理解一幅画作的心,也愿意用灵魂去捕捉它所代表的生命。” 玛乌拉曾经听到过雇主的奉承和来自画家同行的空洞赞美,但弗拉基米尔的话充满诚意。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实意的,听到这样的肯定让她欢欣鼓舞。 “为什么是现在?这个瞬间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想要给自己画像?你刚才说的是……只有在关乎世界格局的转折点才画像吧?” 弗拉基米尔的声音似乎在他说话的同时正在盘旋。 “这样的时刻已经到了。我生活在此已经很久了,玛乌拉。足以将铁铠冥魂逐出他的不朽堡垒;足以看着一代代统治者步其后尘,踩着自己同胞兄弟的尸体爬上权力的宝座,再被自己的野心拖到谷底;足以知晓帝国心脏中潜藏的病灶——一朵根植于腐朽土壤的午夜花朵。我们曾经双双起舞,呜,她和我在鲜血中舞蹈了数百年,但音乐的节拍速度已经变了,这支舞也已接近尾声。我正在和蠢货一起化妆游行,这次生命……并不适合接下来必将到来的。” “我不明白。什么必将到来?” “如果换成是以前,几乎任何时候我都能信心十足地回答这个问题,”弗拉基米尔继续说。“但现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做出改变并面对它。我已经处于被动局面太久,甚至听惯了奴才和门客的阿谀奉承。但现在我已经准备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个长久以来一直拒绝我的东西——我自己的王国。这就是永生,玛乌拉。是我的,也是你的。” “永生……?” “当然。难道不正是战士的武勋和艺术家的作品让他们获得永生的吗?他们的作品传承于世,超越了凡人短暂的生命。德玛西亚人将王国的奠基者放进了他们必须坚守的战斗信条中用以纪念;几千年前书写的文学作品如今依然有人表演;符文战争之前脱胎于大理石的雕塑如今依然受人景仰。” 玛乌拉完全清醒地意识到,爬上这段楼梯就相当于走上不归路、走上绝路。曾有过多少艺术家站在她现在的位置?其中有多少抬起了脚,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有多少上去又下来? 有多少立刻转身离开? 玛乌拉现在就可以走开,她十分确信。弗拉基米尔并没有对她说谎。如果她选择离开,无疑能够毫发无伤地回到画室。但从今往后直到狼灵或羊灵找上她,她要如何每日面对一个没有勇气抓住唯一机会创造旷世奇作的自己? “玛乌拉,”弗拉基米尔说着,这一次他的声音就在她正前方。 她抬起头,他就在那里。 他的轮廓突显于上方的红光中间,他的身形纤细凌乱。满头白发全都梳到脑后,一群猩红色翅膀的蝴蝶密密麻麻地飞舞在上方。 他的双眼,曾经用湛蓝色描绘的双眼,如今已成了炉中余烬的暗红。 眼中的火光随着她的心跳一起跃动。 他将手伸向她,他细长的手指呈现出优雅的尖锐,长指甲如同光滑明亮的鹰爪。 “那,以永生作为我们的传承如何?”弗拉基米尔说。 “如此,”她说。“甚好。” 玛乌拉接过他的手,他们一起走上最后一段台阶,进入了猩红色的帷幕。 神经病 “怎么可能?按照自己推测来看,应该有不少人都自坠魂涧跌落到这个神秘的地方才对,自己怎么可能是第一个呢?” 杨帆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逗想不透这其中的玄妙。 “喂!愣着干什么?怎么,失忆了?还是再水里给泡傻了?一副呆样儿。” 李晓莺看着杨帆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撇了撇嘴说着。 “哦,没事没事,刚刚想了些事情,走神了。” 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很简单,但也很繁琐,忙忙碌碌小半天之后天色渐晚,简简单单的家常便饭之后一家子人也不忙着睡。 虽然杨帆在没坠落坠魂涧的时候,那里已经走完了秋天的大半成,隐隐约约有着入冬的架势,所以已经有了能钻进骨子里的冷风。 虽然那些寒冷跟自己当初和易大师再弗雷尔卓德时得彻骨寒冷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普通人也早早的厚衣裳披在了身上。 但是杨帆醒后在的这个地方就有了很明显得不同,尽管挨着海边,但是吹来的海风依旧带着些许的燥热。 两个老人在屋外得篝火旁忙着修补渔网,邻在海边的各家各户也都熟练的忙活着自己的事儿。 李晓莺没什么事儿可干,忙活了一天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这个性子直来直去面容清秀的姑娘就坐在海边,双手向后撑着沙子,仰着头看着此时天上挂着的那轮明月。 杨帆不由得呗这一副在大多数人看来很平常的画面看醉了,她此时觉得纵然是天上的这轮皓月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杨帆呆在哪儿看了好一会儿,猛然被一股海峰吹在脸上,这才从这番美景中醒悟过来。 然后杨帆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着。 “好你个混蛋,见一个爱一个,我这就算那什么,渣男吧。” 自嘲得笑了笑杨帆摇摇头把这些光怪陆离的想法甩出脑外。 “喂!你杵在哪儿干嘛呢?跟个木头一样,过来坐这儿。” 杨帆确认了这声音的确是眼前这个姑娘的,但是杨帆还是愣了愣。 “啊?”杨帆伸出左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那不然呢?你旁边还有其他人?本姑娘可胆儿小,你别咋咋呼呼的。” 杨帆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走过去,然后鬼使神差的坐在李晓莺身旁,杨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就连之前被曹金波那群人追杀也没这么紧张过,现在他手心都是汗,只能两只手也想李晓莺一样撑在沙子上。 要不是天色渐晚,不然肯定能看清楚杨帆额头上居然也有一些不怎么明显的汗珠。 这要是让李怀心那货看见,指定能嘲笑杨帆一辈子,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帆,居然害怕跟姑娘说话? “我说,杨……杨帆!?” 李晓莺扭头一脸狡黠的看着杨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帆愣了愣。 “啊?我么?那什么,我不就是一个不小心溺水然后幸运的被你们救起来的普通人呗。” 杨帆说这番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直视李晓莺的眼睛。 “嘁,不想说就不说,本姑娘好像还针稀罕听你说啊。” 杨帆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像是欲盖弥彰。 沉默了好一阵子,杨帆缓缓的说道:“既然你心里这样确定我不是一个普通人,那我看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防备我?就不怕我是个坏人么?” 李晓莺这时忽然一只手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儿拿已经眯成月牙的眼睛看着杨帆说道:“就你这样儿的,跟本姑娘说话都脸红的人,你能当个锤儿的坏人,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杨帆此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小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杨帆索性放开了,反正脸都被丢在地上摩擦了好多遍,也不顾及什么了。 “李姑娘,你这样说话,可是实实在在的打击了我的自尊心……” 杨帆还没说完,就被李晓莺打断。 “停停停,跟你说了多少遍,要不叫我李晓莺,要不就叫我晓莺活着莺儿,姑娘姑娘的,你烦不烦,别扭死我了你可。” 杨帆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什么……晓……” 李晓莺看着杨帆这幅窘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看你也怪别扭的。本姑娘不跟你一般计较。” 杨帆这会儿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李姑娘,刚认识没几天就让我直呼你的名讳,我也觉得挺不好的,所以……” 李晓莺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本姑娘懂,我又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没工夫跟你置这闲气。” 杨帆没有说话,也看出了这位姑娘也确实没有在这件小事儿上生他的气,于是又双手后撑着海滩,看着着一副海上生明月得景观。 “对了,李姑娘,我还没问你,你们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李晓莺好像很诧异,扭过头看着杨帆说道:“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你还真不是这个地方内城里的人?你还真是从别的地方飘过来的?” 杨帆一脸苦笑着说道:“李姑娘,不管你信不信,我知道的其实不比你知道的多,但是我很确定,我绝对不属于这个地方,也绝对不属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内城。至于我来的那个地方,更是一言难尽。甚至于我到底是呗什么玩意儿给敲晕然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我都不清楚。” 李晓莺郑重其事的看着杨帆。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你就是个疯子,根本就是在疯言疯语,第二种,那就是你说的全是真的,你真的是从另一个不知名得地方飘荡而来,但是你相信我,第一种的可能性在这个地方看来,远远要大出第二种可能性几十倍,我绝对没有夸大其词,主要是你说的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杨帆很迷茫,脑袋里充斥着无数的问题想问,自己说的怎么就如此荒谬了?宁愿相信自己是个神经病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女孩(番外篇) “听我说,”我告诉小女孩。她在深坑旁边找到了我。“我要你听好,时间不多了。” 她探过头,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喜欢她。浅笑在我脸上绽开,距离上一次笑容,仿佛已经过了……永远。“这个不行,”我一边说,一边示意她握着的箭。她拿在手里的姿势像是握着一杆长矛。 虚空把我从家人身边掳走的时候我还很小,所以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但是其他人,他们太不小心了。祭品、牲礼、贡物——随便你怎么叫吧,反正都是行不通的。它不是神,绝不会满足于献礼和祷告。它要的只有吞噬一切。 “你想杀了它吗?想要毁灭它吗?”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 “那就要饿死它。” 皮肉里的针刺感更强了一些,似乎是在回应这句话。一种威压正在靠近,我的第二皮肤开始收缩,像一张强弓一样紧绷起来。我最后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它们。 砂砾开始流动,如同沙漏中正在塌陷的漩涡。诡异的微光脉动着渗入夜空,拼造的生物在恕瑞玛的夜幕下高高跃起,口角黏涎,狂吼怪叫。我稳住身体,能量在肩荚中蓄积。 我咬紧牙,能量倾泻而出。 明亮的灼热和轰鸣的剧痛从天而降,瞬间命中,将那些生物生生截停,掀翻在侧。空气中漫起一股酸臭,间杂着几丁质溶蚀的嘶嘶声。 很快,怪物就化为了乌有。针刺的感觉应该很快就该止住了,但却没有。 小女孩半蹲在我身边,依然摆出攻击的架势。她可能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目睹的一切。 “疼吗?”她一边小声问,一边伸手摸向我胳膊上泛着微光的鳞片。 我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她却丝毫没有怯懦。 “偶尔,”我承认道。 不远处,她的村子毫不知情地继续沉睡着。小女孩的好奇心完全控制了她。那么多故事和寓言,既令她惊骇又让她着迷。虚灵怪兽在死寂的夜里捕猎,呼唤着彼此。 她想亲眼看看。看看山岩后面究竟藏着什么,看看人们又敬又怕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我的皮肤再次紧缩。针尖,不断的刺痒…… 我眨了一下眼,“抱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骄傲地站起来,手里依然握着那支箭。“我叫伊丽。我来保护家人赶走怪兽。”她还不到十岁。 “嗯,伊丽——有时候逃命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你没跑,”她一边说着,眯起双眼,“对吗?” 聪明的小姑娘。我摇摇头,“不会再跑了。” “那我也不会跑!”伊丽勇气满满地大声宣布。 她根本不知道人们面对的是什么。没人知道。他们为了摆脱怪物,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敲响开饭的铃铛。 “伊丽,你要去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不要再在新月下跳舞。不要再把牲口栓在桩子上。虚空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它不吃东西就会死。” 那一天,我明白了这一切,我也知道了自己有一丝希望。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幸存,而其他那么多的人都死了。 但是幸存永远都有代价。自从我找到回来的路,就一直在偿还这代价。 “你看……”小女孩低声说道。“他们来找我们了。” 我不需要看。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来的。直觉的作用下,甲壳包覆了我的脸。伊丽抬头盯着我。 “不要被吓到,”我的声音变得扭曲怪异,完全可以表达相反的意思。 “被什么吓到?”她问道。我又露出了微笑,只不过她已经看不到。 只有少数几个人曾经看到过我的真身,或者说,看到过现在覆盖在我身上的东西。除了两个人之外全死了。 伊丽的族人看来是精干的猎手。只有精干的人才可能在这里生活。我明白她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了。他们的火炬在黑暗中闪烁着。 “爹!”她没有提醒我就向着前来搜救的村民大叫。“我找到她了!那个活着回来的女孩。” 他们现在向我们这边走来了,手中握着武器,眼底火光闪闪。“伊丽!”她的父亲一边大喊着,一边将箭搭在弓上。“离那个……东西,离远点儿!” 她再次抬头看我,一脸疑惑。像伊丽这么大的孩子,十有八九早已掉头就跑。或者更夸张。我知道大多数人是怎么说我的。我看到过,他们把自己的恐惧涂写在泥巴墙上,一直延伸到山谷间的巨石。 回来的女孩是个怪物,请小心! 他们根本不了解我。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他们不愿面对的东西——一个活生生、会走路、会打架的象征,象征着他们最害怕的东西。我猜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改了我的名字。 十年前,我是凯莎——和伊丽差不多,憧憬着如同夜空繁星般的无尽未来。但在我被虚空掳走的那天,未来就彻底破灭了。 针刺又回来了。伊丽松开我的手同时,微微放光的武器开始在我的双臂上成型。“去找他,”我对她说。“去找你的父亲。” “伊丽,快跑!”她的父亲恳求着,用颤抖的双手拉开弓弦。 “不要!”她大喊着转向我。“我不会再逃了。” 我用手轻轻将她推向前,眼睛依然紧锁着村民们。“不是逃,伊丽,你天生就是战士。他们会需要你的。” 走出几步以后,她转过身。“我应该和他们怎么说?” “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做好准备。” 虚空已经夺走了我太多东西,但我拒绝让它夺走一切。这些渺小的时刻,当善良和人性照进心扉,当天真和信任消灭了恐惧——所有这些时刻都让我充满了希望,认定我们能够战胜地底深处亘古涌动的暗流。 我第一次逃脱深渊活下来,是为了自己。 或许会有一天,我是为了他们而活的。 但是我不想,我想要打破这种僵局,我不想为任何人而活,不想为任何不管我任何事的人而战,我只想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战。 祭坛(番外篇) 霖的大脚趾踢到了树根上绊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佩里娅回过头来。 “需要我这把老骨头慢点走等等你吗?哈!”她笑着说。 “不用。”他盯着自己的双脚说。老姑妈佩里娅头发雪白,老得直不起腰,但她还是比霖高出几寸。他希望他能像自己坏透的哥哥那样高大——他最好比他们两个都高出一大截。 霖从来没来过树林这么深的地方。松树之间更加紧密,正午的阳光只能在树影之间留下点点光斑。 佩里娅停在了前面。一开始,他以为她面前是一块长满苔藓的巨石,但当他走近以后,看到的是一尊被时间腐坏了的石像。霖的手在兜里盘着小石子。 “啊哈!你知道这是谁吗?”佩里娅问。 “呃,一位城里的老贵族?”霖回答说。 “错!”佩里娅开心地说,“许多人都以为她只是阴影和神话。这个人被称为‘蒙面者’。” 佩里娅举起提灯凑近了雕像。它的左臂从肩膀处断掉了,但右手平摊着,像是在邀请他们走上前。在她头上,曾经肯定是一副精致的头纱,现在则被藤条遮蔽。她双肩凸起一对覆有羽毛的残肢,看上去破败凋敝。她的一部分面庞被刻意捣毁了,霖见状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剩下的半张脸也并不优美——一只眼里满是污泥,表情充满厌恶,仿佛嘴里含着一口酸败的牛奶。 “不喜欢她吗?”佩里娅打趣地说,“不止你这么想。她并不是最受爱戴的。但她对复仇了如指掌。” 霖瞪大了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 “对的,对的,我听到你兜里的石子哗啦哗啦响了,”佩里娅说,“我知道你正盘算着要找你哥哥报复。但他不是故意伤到你的,你心里有数。” “他用斧子的背面砸我的眼睛!”霖哭喊着说,“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难道他不该受教训吗?” “他是在教你劈柴该劈哪。你很清楚,他永远都不会故意伤害你的。”佩里娅说。 “他也应该被打个黑眼圈!” “如果你打了他,你觉得他会学到什么教训,嗯?” 霖知道佩里娅不会喜欢他的答案,所以他默不作声。 “不说话?那就听个故事吧,”佩里娅说道,“喏,好好听着!” 霖在雕像面前坐好。他叹了一口气,把脑袋斜靠在手掌上。 “很久以前,有一片深邃、黑暗的树林,林中的树木茂密至极,甚至看不到天空和天上的星星,蒙面者就生活在那里,远离任何城镇乡村。虽然很少有人与她交谈,但人们都相信她比曙光还要古老,比大地上任何人都更机敏睿智。要是人们有了调解不了的纠纷,就会找她要个说法。他们寻求智慧、宽恕——偶尔也会换回惩罚。但他们的造访全都谨小慎微,因为人们知道,她给的教训可能会十分严重。 “有一天,一位牧师带着他的学徒进入了这片树林寻找蒙面者。因为这个学徒愤怒之下用香炉打了牧师,犯下了对长者不敬的罪过。香火在牧师的脸上留下了难看的烧伤。学徒知道他犯了错,想要悔改。 “师徒二人走了一天一夜,然后找到了蒙面者。 “他们进入了一个点着许多蜡烛的山洞。洞顶滴水,洞壁上摆着古怪的药剂。空气中漂浮着坟土和苔藓的味道。地面上散落着数十根如渡鸦般黝黑的羽毛。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暗处出来见他们——是蒙面者。一条黑色的头巾把她的面容遮住了大半,但她怪异的双眸却透过面纱闪着紫光。一双赤脚踩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学徒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她自始至终都在凝视着他。 “‘看来你的行动并非意外,’蒙面者最后说道。虽然很少有人听到她说话,但这声音像丛生的荆棘一样尖厉。‘你的目的很明确。然而,如今你因为自己伤害了师长而感到痛苦。’ “‘是的,我希望能够弥补过错,涤清我的罪孽。’他说。 “‘罪孽可以让一个真挚谦卑的心灵学到许多东西。你为什么袭击你的老师?’她问。 “‘那是愤怒之举。我错了。’学徒说。 “‘或许吧。是什么令你愤怒?’蒙面者问。 “学徒看向牧师,随后立刻低下头。 “‘我愚不可教,我想要阻止他对另一位学生的教训。’学徒说道。 “‘是什么样的教训?’ “还没等学徒回答,牧师插嘴了。 “‘我的学生们需要多种方式的引导,’他说,‘我传授他们礼教、耐心、和克制。在必要的时候,我会使用鞭子。我并不享受惩罚他人——但这是我神圣的职责。’ “蒙面者对牧师侧目而视。在头巾下面,她的双眼似乎刺入了他的血肉。 “‘但是你的确乐在其中。’她说。 “‘请您——’ “‘说说看,带着伤疤的师父,你的教训真的都是为了学生们好吗?还是说你惩罚他们是为了品尝他们的痛苦?’蒙面者说。 “‘不,’学徒抢先说,‘不是这样的,他很关心我们——’ “牧师举起手扇了少年一耳光。 “‘轮不到你用谎言来为我辩护,’牧师狠狠地说,他带着伤疤的脸勃然大怒。 “蒙面者摊开手掌,用暗焰禁锢了牧师。火焰闪着幽灵似的紫光,但无论牧师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你为了惩罚别人来找我,’她嘶声说道,‘但你却忽略了自己的罪。牧师,病态的自傲一次次将你感染,愈发膨胀。既然你拒绝反省自己,那你就要感受你造成的痛苦。’ “通过束缚着他的铁链,蒙面者让他承受了他对学徒们施加的所有羞耻、痛苦和孤独。那一瞬,牧师的心跳骤停,因为一种前所未见的重量束紧了他的灵魂。他跪倒在地,被痛苦折磨定在那儿动弹不得,听凭阴影的火苗舔舐他的血肉。 “‘停下,请住手!’学徒哭喊道。‘要罚就罚我吧。他已经受够痛苦了!’ “‘即使是现在,你也在维护他。’蒙面者说,‘卑鄙之人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东西,至死方休。他必须亲自感受到自己造成的痛苦,才能永远不再伤害别人。你来此寻求领悟——现在这份重担将由你承担。’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学徒都没有在修道院里露面。但最后他敌不过饥饿和疲乏,忘记了老师鞭子带来的恐惧。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位牧师完全变了个人。这位曾经蛮横无情的老者如今变得耐心体贴。虽然他脸上的烧伤还没痊愈,但蒙面者的教训更加刻骨铭心。” 佩里娅把提灯放在雕像的基座上。岩石般灰蒙的脸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斑驳的影子像泪水一样在她的外套上流淌。 “霖,许愿让别人受到惩罚务必千万小心。你给出的教训能让你的哥哥成为更好的人吗?即使他真的故意打到你,你也不应该出于自私的目的而惩罚他。” 霖摸到了口袋里的石子。 “我想,哥哥的确是道过歉了。在我伤了眼睛又摔在地上之后。”说着,他依依不舍地把石子扔到地上。 “太好了!我们来感谢蒙面者吧,” 佩里娅打开了提灯,将蜡烛吹灭。 “记住——复仇是自傲的表现,但教诲是无私的,”她说,“如果你忘了,我会盯住你的!哈!而且蒙面者可能也在盯着你呢!” 霖看到青烟缭绕扩散,消失在石像空洞的眼前,将石像笼罩在阴影中。当他再回头的时候,佩里娅已经走进树林,开始朝着村庄往回走了。霖连忙跟了上去。 火光 阿布力斯在一座闪耀的神庙的台阶上苦苦等待,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像是打了好几个结。神庙门前矗立着的是一尊保护神的雕像。斜阳勾勒出它面庞的剪影,在它俯下的头顶周围投下耀眼的光环。洁白的石像上闪着星星点点的金斑。巨大的翅膀罩在双肩上,两柄长剑举在胸前。雕像头盔下的表情漠然、严峻,比任何人类都更完美。上百根蜡烛铺满了它脚下的基座。 阿布力斯将自己的剑和盾斜靠在雕像基台边。这套武具是崭新的,没有用过的痕迹,就像他头顶的那对石剑一样。别人告诉他,保护神会庇佑正直的德玛西亚士兵,因此他在石像面前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安心。 一名身穿白色斗篷的老妇人从神庙门中走了出来。 “请问,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阿布力斯叫住了她。 她迈开腿,缓缓向他走来。 “光照者永远都会为有需要的人停下脚步。告诉我,你来此找寻什么?”她说话时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但她的双眼充满慈爱。 “我……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阿布力斯紧张地伸开手掌又握紧拳头。“我持剑的手臂很强壮,能够守护德玛西亚的荣誉也令我骄傲。但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像那些来犯的野蛮人一样大开杀戒,那我又与他们有何不同?如果洁白的城墙和华丽的旗帜只是为了见证我们与他们无异的嗜血,那么正义何在?” “啊,”那位光照者说。“是的。杀戮不是儿戏,即使是士兵也会有迟疑。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抬头凝望雕像。“你能为她点上一盏蜡烛吗?” 阿布力斯单膝跪地,从雕像脚下的祈愿蜡烛中拿起一根,点燃了另一根。 光照者的声音中充满沧桑,阿布力斯想起了自己刚刚去世的祖母,她也曾常常为他讲述古老的神话和历史。他一直都不知道哪些故事是真的、哪些是她天马行空编出来的。 “很久以前,在一个现已被时间和腐朽吞没的地方,一位残酷的国王带领着子民迎来了赤贫的年代。在一次大饥荒中,国王把国境内的每个人都召集到了城堡院墙内。为了结束窘困匮乏的时代,他当场宣布将行使国王的权利,废除旧法。他把金装的法典扔在地上,将自己冠以法律之名。只要是他发布的命令,便是金科铁律,不容置疑。 “他假借保护人民的名义,宣布了第一道命令。因为有太多张需要吃饭的嘴,所以国王说,老人没有吃饭的权利。他们将被处死,别无他法。 “饥饿的人们没有余力反抗,于是国王的卫兵强迫老人们排好队等待屠杀。 “排在第一位的老人头发雪白,他踉跄地走上前。他向国王祈求,’我是面包师!让我为您和您的人民烘焙面包吧,’他哭喊着说,’请饶我一命!’ “但国王回答说,’你能返老还童吗?你能把面粉揉成肌肉再掺进你那衰老孱弱的手脚中吗?不能?那么,你罪无可恕。’说完他对刽子手比了个手势。手起刀落,面包师的头滚落到地面上。” “太悲惨了!”阿布力斯打断了光照者。“难道就没人反抗国王的新法律吗?” 光照者微笑着说。“感谢上天,有一人站出来反对这丧尽天良的不公。” “我们不朽的保护神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但或许极端的不公产生了涟漪,回响到了未知领域的遥远彼端。总之,这一次她出现了。天空敞开了大门,透出炫目的光,就像是群星将所有光线都汇聚到了一处。保护神出现了,她的身躯宏伟非凡,同时也恐怖震撼。国王看到她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开始质问这位残酷的国王。 “‘任何国王都不能凌驾于法律章程之上。’她大声宣布,‘报上名来,并准备接受审判吧!’ “‘我可不仅仅是凌驾于法律,长翅膀的怪兽,我就是法律。’他点了一下头,让卫兵们前进。卫兵们整齐划一地推进,将长矛指向天空。‘因为我,我的人民才有目标。我的人民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且他们为此对我感恩戴德。’ “‘法律是正义的具体形式,法律是白纸黑字上的公正裁决。任何人都不能毁弃。’保护神说。 “她抽出了双剑,剑身燃烧着圣火,散发出真理和惩戒的气味。她展开飞翼,强劲地鼓动,很快飞翼也燃起了圣火。场面令人敬畏。 “‘你说人民唯你马首是瞻。那现在就由你来带头接受我剑刃的审判吧。’保护神说道。 “残酷的国王仰望着保护神的烈火双剑,还有她的火焰飞翼。但最可怕的要数她燃烧着的双眼,闪烁且沉重的眼神中射出绝不妥协的怒火。他觉得自己正在直视太阳,她的荣光既优美又可怕,让国王流出了恐惧的眼泪。他恳请保护神的怜悯,于是双膝跪地,在她的脚边乞求。 “‘我可以改,’国王哀求道,‘我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我自私、腐朽、德不配位。但请让我活下去,我将遵循法律的规则。’ “保护神冷峻地注视他。当他把话说完时,她吸了一口气。据说当时她的声音就像是所有神明的本尊在以她为化身传声。 “‘你能挽回不正义的行为吗,国王?’保护神问道。’你的谎言能当作从未出口吗?你不公平不正义的法律能当作从未颁布吗?不能?那么,你罪无可恕。’ “一刹那,保护神将她燃烧的剑刃刺穿了国王的心脏,他惨叫着,与那本金装法典一并被钉在了地上。 “法典在天界的炽热下剧烈燃烧。这是神圣之火——烧尽大地上的邪恶,匡扶义人,让他们毫发无伤。 “残酷的国王惨叫着,保护神的火焰焚烧了他的卫兵和大臣们,他的刽子手和仆人们。火焰继续蔓延到整片大地,虚伪国王和他邪恶追随者们的谎言是这火焰的柴薪。幸存的人永远记得这荣耀的一天,因为在旧社会的灰烬之上,他们被赐予了新的机会,用正义和荣誉重建家园。 “而且,如果这片土地再次陷入无法无天的混乱,他们将确信无疑,保护神将再一次从天而降。” 光照者微笑着低头看向阿布力斯。 “我们全都要以美德和荣誉行事,”她说,“从国王到面包师,从仆人到士兵。因为没人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也没人能凌驾于正义之上。进犯我们南方边界的掠夺者是不守法的恶徒。他们每一步前进、每一次呼吸,都在威胁着我们这片土地的安全。德玛西亚之盾的职责是一份巨大的荣誉,也是一份正义的奋进。保护神将眷顾心存正义之人。” “是。”阿布力斯说。他看了一眼自己未经战争洗礼的剑。他发誓,从自己挥出的第一剑开始,到最后一剑结束,每一剑都将以正义为名。 “士兵,无论何时感到踌躇,请想想保护神会如何行事。只要你的行动秉持正义和真理,就像保护神那样,那么她就一定会指引你的剑刃。即使你必须令它沾血。” 光照者鞠了一躬,回到了神庙里。 阿布力斯看着黑暗中自己点亮的那盏蜡烛。他站起来,准备返回营地过夜。他回头最后望了那尊雕像一眼,他觉得就在保护神石盔的深处,自己似乎看见了另一种火光。 神弃之地 “怎么可能呢?就算我这样的不识水性的在你们这个地方很少见,也不至于让你这么惊讶吧?还有,你说的内城是什么意思?” 李晓莺认认真真的看着杨帆的眼睛,发现杨帆根本没有意思撒谎的迹象,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个百年难遇的怪人。” 李晓莺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看着杨帆说道:“那好,我就把我对这座岛所知道的全部情况跟你说个明白,好让你知道出一个你这样的是多么的不容易。” “首先,我仅仅知道这座岛叫做孤灵岛,我父亲告诉我,这座岛上的人世世代代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岛,而且也不可能离开,我当时问我父亲为什么,当时我只记得我父亲就站在这里,伸出手指着眼前这片海说就是因为这片海洋,这就是我们这座岛上的人世世代代不可能离开的原因。” 杨帆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不可能啊,就算是这片海如此的浩瀚,可是我看你们造船的手法相当娴熟,世世代代也总该有一两个人远航离开这座岛进入另一片大陆吧。” 李晓莺摇了摇头说道:“不,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当时等想法跟你一样,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想想而已,后来也确实冒出了这么一个人,他是我们岛上最为干练的出海人,不管是在精通水性方面还是在造船技术方面得天赋,都要远远超出当时所有人一大截。 而且,他也同样怀揣着航行出这座岛的愿望,他也同样憧憬着这座岛之外的另一片奇幻大陆,可是这一切都在十年前彻底改变了。” 杨帆又在一边儿忍不住开口,“十年前?” 李晓莺白了杨帆一眼,“你急什么,听我给你慢慢说嘛!” 杨帆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李姑娘你继续,我保证不插嘴了。” “十年前,那个人排除了所有人对他的不支持,极力独自出海,造出了当时最为坚固的船,带足了粮食储备,独自一个人出航,但是,仅仅在五天之后。 就发生了令所有人最意想不到的事情。” 杨帆完全被故事吸引,不有自主的问道:“怎么,难道是那人已经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李晓莺摇了摇头说道:“要是这样简单才算好了,最起码知道是什么东西拦路,五天之后,那人一脸茫然的重新回到了岛边。 但是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别人说他什么他也浑浑噩噩,神色慌张,早就没有最开始的意气风发,而且在三天之后又匆匆忙忙的带足了干粮,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又一个人独自踏上了出海的航程。 然而,五天之后,那人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这加起来十天的出海航程中经历了什么,我只是记得那人失魂落魄的回到岛上,脸上挂着泪痕,但是他确确实实在笑,只是笑的相当凄惨,那种绝望,彻底蔓延了他整个人。 后来大半个月后,我在海边看见他,听到他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说什么,我们就是被诅咒的一代人,整座岛都是被玩弄在棋盘上的玩物,数千年来这座岛就是最大的骗局。 然后在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纵身跳进了大海,你难以想象,一个如此熟谙水性的人,在海水里根本没有任何挣扎,就像是一块儿石头沉到了水中,最多只是溅起些许水花就再无波澜,他就那么沉入那片照顾和生养了我们神神叨叨但是在那时却显得那么无情的海洋中。 而我呢,跟个木头一样,完全被这一幕吓傻了,我当时甚至不知道这就是一个活生生得生命在我眼前流逝了,自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了对这座岛之外的所有幻想。” 杨帆思绪了半天犹豫了犹豫说道:“这样说好像有点儿失礼,但是,在我看来,那人的两次出海,并没有给这座岛带来任何有用的信息,相反,带给这座岛得好像只有更深层次的对这座岛之外的无言恐惧而已。” 李晓莺眨了眨眼睛,“你也这样想啊,小时候我还不清楚,等我长大了些啊,我也这样觉得,我感觉他根本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有时候甚至我觉得他就是个懦夫,但是有时候我又想,我毕竟没有经受过他所经历得一切,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一个敢为自己的梦想做出实际行动的人呢?” 这话说完之后,李晓莺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大海,在天上那轮皓月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圣洁,好像天上的星星都坠落到了海面上。等了好半天没有等到杨帆回应,李晓莺扭过头发现发现杨帆呆呆的看着自己。 然后李晓莺伸出手在杨帆脸前晃了晃,“怎么,我脸上有花儿啊?” 杨帆聪呆滞中恢复了过来,沉默了片刻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李姑娘你……实在是……太温柔了。” 李晓莺捂嘴轻笑,“我说杨帆,你这样跟姑娘聊天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本来紧张至极的杨帆在此时却一点儿都不慌张了,就这么坦然的看着李晓莺的眼睛说道:“不,我说认真的,你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柔,你要是觉得我轻浮,轻浮就轻浮,不妨碍我这样认为。” 一直大大咧咧的李晓莺此时却显得有些局促,“随……随便你怎么说。” 杨帆笑了笑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后来呢,真就因为这件事没有一个人敢试试了?” 李晓莺挑了挑眉毛,“怎么没有,还是有一些不认命人。” 他们几乎获得了和那人一样的答案,但是他们毕竟不想那人一样独自出海,回来的时候脑子还多半情形,只是也对这座岛很失望,不,好像对他们的整个人生都很失望,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生到这个地方简直就是被上天抛弃的有罪之人。 所有人的口述都相当的一致,所有人都说这座岛就是一座孤岛,被孤立于世界之外,被众神抛弃。 寻衅 “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啊,就发生了变故,彻底打破了这座岛上延续了很久的平静生活。” 杨帆皱了皱眉头说道:“变故,什么样的变故?” 没想到李晓莺这时却起身说道:“好了,今天就先这样,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剩下的故事先欠着,明天再说。走吧,我领你去你的房间。” 说完李晓莺扭过身走向自家的屋子,杨帆抬头喊道:“李姑娘!” “嗯?怎么?” 杨帆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欠着这个说法,不如叫余着吧,这个喜庆些。” 李晓莺眯起眼睛笑着说:“文绉绉的,一看就是哥会哄骗姑娘的浪荡子。” 杨帆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幅美景,他想要讲此时这幅景致完完全全的烙印在自己脑海里。 干干净净天空,干干净净的大海,干干净净得姑娘。 他打了一万次拳,走过了多少大山大河,见识了这座天地最好的山山水水,那些鬼斧神工,夺天地造化的奇景都让她心神荡漾,但是她此时觉得他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山水加起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姑娘。 一个姑娘,能被一个少年干干净净的喜欢着,怎么看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先不管门当户对,也不管情深缘浅,天不管地不管,轻浮就轻浮。 “我去,我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我这是。” 晃了晃脑袋的杨帆起身追了上去,一夜无梦,甚至于杨帆闭着眼睛没有任何杂念,只想着赶紧睡觉,度过这漫长的夜晚,杨帆期待着明天的到来,但是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这种期待已经促使他忘记了初来乍到的所有困惑。 等杨帆再度睁眼,只听到外面一阵杂乱,揉了揉眼睛杨帆赶忙起身,打开房门急匆匆的走出门外,不为什么,因为杨帆听见那个姑娘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焦急。 “我说你这野丫头,赶紧把我们大人要的御灵石交出来,咱们相安无事,如若不然,便是我不想动武,上头也不会饶了我啊,你就别让我难做了。” 这个声音很陌生,最起码就杨帆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声音很尖,甚至杨帆不用见到他都能想象到他长个什么猥琐样子。 “我们家可没有你们要的什么御灵石,更别谈什么私藏,我们只是普通的以捕鱼为生的渔民,拿你们的御灵石做什么?” 这个声音杨帆很熟悉,清脆中带着点儿慌乱和焦急,明显有些中气不足但还是硬着头皮。 “嘿嘿,丫头,你跟我说这些可没用,这些话啊,还是跟我去内城跟头儿说的好,不然小的也做不了主啊。” “这位官爷,小女尚且年幼,言语上有些欠妥,对于这家事一事上还不是很了解,老朽虽然年迈,但是仍然通晓事理,不如就让老汉我随官爷如内城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怎么样?” 杨帆终于来到这沸沸扬扬的是非之地,刚刚看到李晓莺的爷爷跟那个尖嘴猴腮的人交涉。 “你这个老家伙算什么东西,爷爷我说让者小妞儿去就去,要你这个老不死的干什么使唤?给我滚一边儿去!” 这个尖嘴猴腮模样的人一脸不耐烦,甩手对着老汉一推,在外人看来好像没什么特别,但杨帆看得出来这人绝对身秀武道,其中劲道也不是普通人看得出来。 果不其然,老汉受这“轻描淡写”的一推,胸脯吃痛,连连后退,眼疾手快的杨帆早有预料,连连闪身至老汉身后,一只手扶住老汉,另一只手暗度气机化解了那人恶毒至极的暗劲。 李晓莺清秀的面容失色,眼角甚至都挂着些许眼泪,这一幕看的杨帆怒从胆边生。 强忍怒气的杨帆向前走了两步,挡在李晓莺和二老跟前沉声说道:“这位……兄弟,有什么可以摆在明面儿上说,何必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使这种阴狠手段?” 那个尖嘴猴腮的人好像找到了什么乐趣一般,形象猥琐的笑了两声,“嘿嘿,还真有这不怕死的哈?我还以为老大给我派的任务简直枯燥无味呢,这不就冒出来了吗?哈哈哈哈!” 身后一众随处也都附和笑着。 “听好了小子,爷爷我今儿个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但是我看你这般身强力壮的,就跟我走吧,保管你有口饱饭吃,你看怎么样?” 杨帆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什么?”那人感觉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装模作样的挠了挠耳朵,又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杨帆仍旧古井无波的,语气平淡的回答道:“我觉得你说的提议,不怎么样。” 这次相对于上次的回答,好像是真怕那人听不清,略微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声调。 说时迟那时快,杨帆话音未落,那人抬起一脚便朝杨帆的胸脯踹来,在普通人看来实实在在算的上市迅捷如风。 可在杨帆眼里看来,简直跟乌龟爬爬没什么区别,杨帆扯了扯嘴角,“区区武道堪堪入门,也敢如此耀武扬威。” 面对这声势不小的一脚,杨帆甚至都没有与之对抗的想法,而是一丝不动的硬生生吃住了这一脚。 那人一脚下去,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踹在了钢板上,那人没什么反应,自己的这条腿反倒震得生疼。 可这人虽然一击不得势,也算是个脑袋灵光的人,却也不能忍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颜面,当今收腿屈指成拳,一拳直对杨帆心口而来,招式可谓狠辣至极,丝毫没有要留眼前这人性命的打算。 这要是普通人受这一拳,定然七窍出血,心窍溃烂殒命当场,可惜,杨帆不是普通人,就武道这方面,杨帆甚至都能算他爷爷了。 但是总被动挨打也不算个事儿,反正,杨帆本来也就没打算一直挨打,既然出手了肯定是打算给他一顿胖揍。 杨帆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抓,变抓住了这只本以为势在必得的拳头。 黑雾(番外篇) 我故乡的岛上有一种说法。“狂风为了说话,盗走人的呼吸。”你想让我描述我带着罩帽、背着圣物火炮,刚到这座艾欧尼亚村庄时迎来的黑雾? 黑雾也会盗走人的话语。他们盗走的是死者的尖叫。 其中曾充满了我的尖叫——但我现在已经活过来了。 我感到卢锡安温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走下船,踏上了艾欧尼亚的土地,不知为何,只有他的温度能这样穿透我的心墙。只有他会这样愚钝而又固执地尝试。 只有他懂得,唯一能够打破我盔甲,以及盔甲之下死规矩的东西,是爱。 “你走高,我走低?”我问道,他陷入思考,我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凉下来。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他努力拯救的女人,那个身受诅咒、被迫终生逃亡的我。他看到那把钩镰向她抽过去……他与她四目相对,他在我的双眼中看到的是她。 “我走低。”他只说了这一句,其余的都用沉默表达。现在他的双手已经握在他的双枪上。“赛娜……”他的声音在记忆的重量下略带哽咽。 “没关系的,”我轻轻地说。我也记得那个女人。 地平线上,黑暗在翻滚,将一座石头里凿出来的村庄笼罩在更暗的阴影中,淹没在暴雨中,还会有更糟的事发生。在那团黑暗中藏着光明。是另一名哨兵召唤我们来到此地。 我必须杀出一条路找到它。 通往村子的山路经历了数百年的风暴侵蚀,留下的只有最硬的顽石。我能感受到风吹打在罩帽上,海浪激起的水雾溅在我的皮肤上,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阻拦我,警告我前方的黑暗。但与之相比,最令我却步的是村庄里响起的嚎叫声…… 那是我的诅咒。黑雾知道我来了。它会第一个来找我。 “又到了每天的伏击时间了。”我喃喃自语,无动于衷,天边的死气黑暗中,鬼魂涌出。我每一下呼吸都在吸引他们。 我抽出了武器。 圣物石块整齐划一地动了起来,它们都是已故哨兵的遗物,每一块都曾多次传承转手。他们当中有男人、女人、父亲、姐妹,全都被黑暗夺去。但当我握住我的武器,我也握住了他们的光,就在这枪炮的双膛中闪耀着。 黑雾的触须撞到了我,里面的怨灵凝聚成形。我被打得向后踉跄几步,眼看就要跌落到下方的乱世堆里,但最后站稳了脚跟。伴着一声洪亮的雷鸣,幽灵的尖叫混入了雨水和拍岸的惊涛。然而雷声过后的光亮却不是闪电。 是我的圣物火炮,发出的光弹让怨灵沸腾蒸发化为黑影。 它需要掌控。它需要集中。我必须动用身体中的每一根纤维去对抗黑雾。而且我不能停下。此生一刻都不能停下。 每一发炮火都燃尽一个怨灵,随后又有新的出现。我已经非常接近村庄了,我能看到新的怨灵站起来,奔向我。 奔向福光。 “安纳拔,你在吗?”我大喊道。我和他只见过一次面,那是乌利亚斯带我参加哨兵大会的时候。哨兵举行集会是很罕见的,但有什么东西让乌利亚斯惊恐不安,不得不召集了所有哨兵。他没有告诉我详情,但我从他们看我的眼神就略知一二了…… 他们的无知会加重痛苦。他们会试图透过我的铠甲,但最后发现的只是无奈和妥协。 我的火力始终不停,突入村庄。怨灵的速度很快,他们猛冲进村舍之中,这些建筑几乎和这座岛屿一样古老,都是用岛上的顽石凿刻而成。不过混沌之中暗含着秩序。怨灵纷纷在上空盘旋。它们渴望着什么。不仅是生命。不仅是灵魂。不仅是我…… “安纳拔!”我又喊了一声,风暴几乎让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在这!快来!”一个惊恐的声音回应了我。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后她的光与我在黑暗中汇合了。 是安纳拔的学徒,荙欧旺。 她脚边躺倒着一个人,两个人影被黑暗包围。安纳拔的圣石阔剑发出黯淡的光照在她脸上,眉宇间严正专注,守护着倒地不起的导师。 他已将星火传给下一任……他的圣石并没有遗落。 “我们必须离开这,”女子颤抖着说,“我们必须带村民们离开。我依然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一定是他们……”她停顿一下,望向脚边的那个人,疑惑而又痛苦。“我依然能听见他的声音……” 虽然她的手背已经没了血色,但她还是紧握着阔剑的柄,我将圣石火炮收到背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我们会一起挺过去的,”我对她说。在她身后,我看到了村庄地下墓穴的入口。怨灵在那里聚集。“我们所有人一起。”我简略地补充道。 无论黑雾想要的是什么,一定就在那里。 墓穴被无数次洪水侵蚀而成。就在我们离开村庄,步入地下的同时,风暴依然在宣示自己的力量,雨水正在沿着墓穴的岩壁向下淌。但如果我们要淹死在地下深处的话,那么淹死我们的不会是暴涨的海潮,也不会是倾盆的雨飑…… 淹死我们的会是翻滚奔袭而来的黑雾,用粘稠窒息的咆哮吞没我们的光。 我能听到故乡人们的尖叫,那是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死亡时,黑雾夺走的尖叫。我能听到我自己的回声,我能看到卢锡安的表情,那是死亡第一次看到我的情形。我被头顶上那些待死之人的愤怒和恐惧击中,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哭喊,但我懂得他们要表达的痛苦。 怨灵从墓穴的四面八方出现,他们被困在痛苦的狰狞中,注定要制造更多的痛苦。但无论生者的尖叫声多么撕心裂肺,也无法安抚他们自己的嘶嚎。而且无论我的圣光多么炽热,对它们制造的伤害也不及回归黑暗后的剧痛。 所以,我没有开火,而是拥抱了他们,随后将是死亡。 我的召唤是无法抗拒的。我可以将黑雾从其他恶质中抽离出来,抽进我的体内。我感觉到死亡涌了进来,将我肉体的谎言推开。就在黑雾与我纠缠的同时,我让那些灵魂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所有曾在此淹没的人。一瞬间,我觉得我看到了安纳拔…… 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踟躇不离,是一个缓缓觉醒的意志。它悬停了片刻,然后转过来面向我,双眼所在的位置,怒火燃烧。 “不,”我透过死亡的帷幕轻语,现在的我已变成了幽灵魅影。“你没有说话的份。你只能倾听。” 我将黑雾填进炮膛,我从源头聚集的痛苦和恐惧化作炮火倾泻而出,射向它应得的地方。黑暗与黑暗碰撞,我体内的光明开始闪烁。生命不愿放过我。我感到我的身体回来了,随着最后一丝迷雾离开我,一口气注入我的胸膛,我双腿不支,跪倒在地。 “我错过什么好戏了吗?”一个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 “你懂的。老一套。”虽然我还在费力地喘息,但还是冷静地说出口。 “破败的国王掠夺墓穴搜寻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卢锡安问道。 “差不多。”我回答。我抬头看看荙欧旺,她的表情开始释然。她手中的巨剑依然指着我。 我故乡的岛上有一个说法。“狂风为了说话,盗走人的呼吸。” 在黑雾的喧嚣和咆哮中,我听到死者在说话。 而现在我要把声音还给他们。 武士(番外篇) 曾经被战争星灵附体的阿特瑞斯,在他体内那股天界力量被弑杀的时候,以凡人的身份活了下来,即便是那裂空摘星的一击,也无法让他屈服。不久以后,他学会了拥抱自己凡性的力量,以及凡性之中顽强的韧劲。如今的阿特瑞斯作为重生的潘森,反抗神性。他坚不可摧的意志在战场上化为火焰,注入那些曾经属于星灵的武具中。 从很小的年纪起,他就知道战斗是自己的天命。他和部落里的许多孩子一样接受训练,目标是加入拉阔尔的军事教团,“拉霍拉克”。阿特瑞斯从来都不是力量最大或者技艺最高超的武士,但他却以某种方式坚持着,在每一回合的较量后,都带着血痕和淤青站起来。一段时间后,他与同辈的新兵派拉斯产生了激烈的对抗气氛。但无论阿特瑞斯多少次被摔在石面上,他都再次站了起来。他不依不饶的韧劲让派拉斯另眼相看,他们在训练场上挥洒的鲜血,筑成了真正的兄弟情义。 一个人影孤独地等待着这支武装旅团,迎面射来的阳光勾勒出他的剪影。他厚重的披风和头冠在干热的沙漠之风中飘摇,手中紧握的长枪高高地矗立在身侧。 旅团共有三十名壮年。其中大多数都是雇佣兵——饱经风霜与战火洗礼过的男兵和女兵,身着皮革与锁扣的战袍,装备了十字弓、长戟和短剑。他们走在沙尘中,身边跟着满载负重的骡子,他们突然停下,口中的脏话和荤段子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到了这名武士,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近前。 远征队的黑首领长勒住胯下的黑马,眉头紧锁。虽然旅团里的其他人都来自遥远的异乡,但他却十分了解这里和这里的居民,因为他曾经也认为自己属于这里。他被这里的山民拉阔尔人抚养大,但很久以前就离开了他们。如今,这个消失多年的游子回来了,但引他归来的是财富的诱惑,他知道,高山上先知神庙中藏着无价的珍宝。 他了解这群故人,也尊敬他们的战斗力,但单单一名武士?即使是拉霍拉克也不可能在如此悬殊的较量中存活。 即便如此,这个人依然影站在那块突兀的巨石上,寸步不让。 “你们心中带着杀意,”那个武士说,他的声音坚硬如铁。“我代表巨峰。立刻回头,否则我很乐意摧毁你们。自己选。” 雇佣兵中传来一阵戏谑嘲笑。 “滚远点,疯子,”其中一名雇佣兵喊道,“小心我们把你脑袋插到棍子上当路标。” “你离开家很远啊,朋友,”旅团首领开口说话,“我们只是想上山。这里不需要流血。” 独行的拉阔尔武士纹丝未动。 “我们只是朝圣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首领接着说。“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们的船已经离岸了,看到了吗?”他指了指身后。 旅团身后,不到一里处,海面像龙鳞一般在夕阳下闪烁着。三艘帆船依稀可见,风帆满鼓,正在掉头向北,向远方的家返航。 “我们并无恶意,我向你保证,”首领继续说,“我们只是要寻求智慧。” “你信口开河,心如蛇蝎,”独行武士说。“你要的是先知的血,而且你将因此丧命。你出生在山上,现在你要死在山的影子下。” 首领眉头更加深陷,他转向一边,轻蔑地耸了耸肩。 “那可未必,”他说。“杀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十字弓举到肩前,密集的箭矢呼啸而至。然而拉阔尔武士并没有倒下,箭矢击中了他厚重的圆盾,乒乒乓乓地被弹开了。然后他开始向前迈进。 他看上去似乎并不着急。向前的每一步都带着坚毅的决心,阳光依然勾勒着他的剪影,他慢慢放低长枪,矛头直指他的敌人。十字弓又一轮急速齐射。箭矢又一次被他的盾牌挡开。 佣兵团叫嚷着,站在最前面的女兵首当其冲,扑向了他,手中的锯刃弯刀挥向他的咽喉。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死了,武士的长枪深深插入她的胸膛。随后的两个人几乎以同样的速度送了命,武士的长枪划出一道血色长弧,划破第一个人的咽喉,击碎了第二个人的头颅。 “给我拿下!”远征队的首领一边大吼,一边从腰带上掏出一把精美的特制手枪。 乌云遮日,人们看清了武士的身姿。他的铠甲上绘制了天界的图景,午夜般深蓝的披风上似乎有星辰在闪烁。这星光同样存于他的双眼,透过头盔的缝隙,从阴影中射出无情的凝视。片刻间,似乎他的铠甲和枪尖都发出神圣的光芒和力量,一种突如其来的绝望感填满了强盗的首领,因为他小的时候听说过这种力量,但早就嗤之以鼻地认为那只是神话和传奇。 独行战士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而且招招致命。他的速度飞快,超过任何凡人的极限。丧命的雇佣兵越来越多,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干燥的沙漠。没人能够击中这名夺命的武士。他从容不迫地行走于战场之中,势不可挡地向骑行的队长逼近。雇佣兵接二连三地送命,没多久,剩余的人全都在这庞大的敌人面前落荒而逃。 佣兵的头领用手枪瞄准独行武士开火。难以置信,他在最后一刻躲闪开来,子弹仅仅刮擦了他的头盔侧缘。队长咒骂着给手枪上膛,准备开第二枪…… 武士的盾牌正中他前胸,他从马鞍上飞身摔落。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立刻被武士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强盗首领向上凝望,他惊异地发现,这个强敌的面孔他认得。一个名字浮现在他记忆中,当时他还生活在拉阔尔人中间。 “阿特瑞斯,”他说,“是你吗?” 作为回答,拉阔尔武士的长枪刺了下去,穿透了那个首领的胸膛。 “阿特瑞斯没了,”武士说,“我是潘森,永远都是。” 那个人死前颤抖着吐出一串血沫。待到他最后僵死不动,潘森抽出了武器,转身离开。夕阳已落下,暮色黯淡,无数星辰点亮了夜空。 一枚拖着火焰尾迹的彗星正在运行,指向东方数百里的山脉。 潘森目光紧锁。“这么说,是时候了,”他对着黑暗说道,然后启程返回远方的巨神峰。 小男孩(番外篇) 男孩充满怜爱地看着霜冻土壤中探出头的多眠参的黄花。这一小块地上有上百株同样的花,鲜艳的颜色与周围的荒芜贫瘠格格不入。他蹲在花朵旁边吸了一口气。清爽的晨风和淡淡的香味问候了他的鼻子。他伸出手,想要摘下一朵野花。 “别碰它。”瓦尼斯说道。 年长一些的男人挡在男孩头顶,他的蓝色大衣在轻风中微微拂动。马尔森诺站在他旁边,举着一支未点燃的火把。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没有等到任何质疑声。 年轻一些的男人俯视着男孩,微笑着点了点头。 男孩摘下了一朵花,装进了口袋。 瓦尼斯摇了摇头,皱起眉。“你都把这小子惯出毛病了。” 马尔森诺被说得满脸通红,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男孩站起来,仔细查看霜冻田野对面的一排排房屋,这片饱经风霜的居住区有的只是破破烂烂的棚屋,零星散落在丘陵的一侧。影影绰绰的人形经过浇铸玻璃窗前。 “里面有人。”男孩说。 “这我们都能看到,”瓦尼斯没好气地说。“问你看没看到我们要找的东西?” 男孩搜寻着最微弱的迹象或印象。但他只看到了灰蒙蒙的旧木和石料。 “没有,长官。” 瓦尼斯悄声骂了一句。 “或许我们该靠近点。”马尔森诺说。 年长的人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山民。他们会在自家门口二十步以外就给你长矛伺候。” 男孩听到这句话打了个冷颤。即使是雄都的人也都听说过南方山民的彪悍。他们生活在王国未驯服的边界,靠近争议领土。他瞄了眼身旁,一点点靠近马尔森诺。 “点火把。”瓦尼斯说。 马尔森诺敲击火石,火星浇在浸油的麻绳上。沥青喷出火焰,驱走了清晨的凛冽。 他们并不需要等太久。 许多小屋的门打开了,十几个人向他们走来,里面有男有女。他们带着长矛和斧头。 男孩的手落在身侧的匕首上。他转身看马尔森诺,但男子的双眼紧盯着村民们。 “稳住,小子。”瓦尼斯说。 人群停在田地的边缘,他们身上的褴褛衣着与瓦尼斯和马尔森诺身上的皇家蓝白套装形成鲜明对比。就连男孩自己的衣服都比他们整洁。 一阵轻微的刺麻感沿着他的后脊梁蔓延开。他碰了碰马尔森诺的胳膊,引起他的注意,然后点点头。马尔森诺知道这个信号的意思,示意他退后。他们必须遵守流程。 一个老妇人从人群后走出来。“搜魔人现在都放火烧村了吗?”她问道。 “这里什么都没有,走开!”一个头发蓬乱的年轻人站在老妇人身边喊道。其他人也开了腔,纷纷冷嘲热讽、叫嚣喧哗。 “安静!”老妇人厉声说着,用手肘戳了下旁边人的肋骨。 那个人缩了回去,低下了头。人群也安静下来。 这群山民和男孩在雄都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们并没有被搜魔人一贯的蓝色大衣和锻铜半截面具所震慑到。相反,他们昂首挺立,面无惧色。有几个人摆弄着手中的武器,怒视着男孩。他避开了他的凝视。 马尔森诺向前一步。“六天前有人往伦沃尔送了一斗多眠参。”他说着,用火把示意了一下地面上的花朵。 “有人卖东西。有人买东西。城里不一样吗?”老妇人问道。 山民哄笑起来。 男孩紧张地跟着一起笑。就连马尔森诺也嘴角微提。瓦尼斯纹丝不动。他注视着人群,手握着长棍。 “没什么不一样。”马尔森诺说。“但这种花在这个季节可很罕见。” “我们擅长耕作。也擅长打猎。”老妇人的微笑消失了。 瓦尼斯紧盯着老妇人。“对,但土地已经上冻,而且你们之中没一个耕过地的。” 老妇人耸耸肩。“东西愿意长哪就长哪。我们能怎么着。” 瓦尼斯还以假笑。“对,它愿意长。”他一边说一边解下斗篷上的灰印。他蹲下来,把那枚纹饰雕琢的石牌举到一株多眠参上方。 花瓣纷纷枯萎皱缩。 “但它可不该一见到禁魔石就枯死。”瓦尼斯说着站起身。“除非你是用魔法种的它。” 村民们脸上的微笑都消失了。 “使用魔法是明令禁止的。”马尔森诺说。“我们都是德玛西亚的臣民。生来就该遵守她的法律——” “荣誉在这不能当饭吃。”老妇人说。 “就算能吃,你们也没得吃。”瓦尼斯冷笑道。 侮辱引起了人群的骚乱,向前紧逼,距离两个搜魔人不到几步远。 马尔森诺清了清嗓子,举起一只手。“山民一直以来都遵守着德玛西亚的道义,守护着法律和传统。”他说。“我们今天只想请你们一如既往地遵守荣誉。灾疾之人能否站出来?” 没人动弹也没人说话。 片刻过后,马尔森诺再度开口。“如果荣誉无法迫使你,那么请听好,我们这有一个孩子能查出罪恶之人。” 人群全都看向男孩。他们眼中溢满责难,严厉的轻语声在人群中流淌。 “这个小畜生动用魔法就不受罚,专门罚我们?”刚才大声喊叫的那个人问道。 男孩在责问声中畏缩了。 “他为德玛西亚效力。”马尔森诺说着,转身面向男孩。“没关系,开始吧。” 他点了点头,在裤腿上蹭了蹭汗津津的手掌,然后面对那群山民。在一张张尘垢斑驳的面孔中,有一个格外显眼、光彩四射的存在。一轮光冕搏动着浮在那位法师周围。 只有男孩能看到这种光,从他出生以来一直是这样。这是他的天赋。这是他的灾疾。 其余的村民鄙夷地看着他。到处都是这样。这些人因他的天赋而憎恨他。所有人——除了那位老妇人。她柔弱的双眼只是祈求他不要开口。 男孩垂着头,看着地面。 他们都在等待,这一刻默默地延长。他感到瓦尼斯正在打量他,正在严苛地评判他。 “没事的,”马尔森诺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他肩膀以表鼓励。“我们严守秩序。我们维护法律。” 男孩抬起目光,准备指认那名法师。 “别说出来,孩子。”老妇人摇着头说道。“我会承担责任。听到了吗?” “够了。”瓦尼斯厉声说着,推开他向前走去,手中拿着灰印。 法师周围的光辉短暂暗淡,是人群在靠近。 “等等!” “安静,小子。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但老妇人并非灾疾之人。 男孩转身望向马尔森诺。“不是她!是另外那个人!”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老妇人身边那个头发蓬乱的男人。 马尔森诺的目光离开了山民,想要寻向男孩所指的方向。但还没等他确定威胁的来处,那个人就已扑向了两名搜魔人。 “妈妈!”他大吼着冲到瓦尼斯身边。他的双手发出翡翠色的光泽,荆棘藤条从他的指间绽放。 瓦尼斯回身躲开,顺势抡圆了长棍,厚重的木柄击中了法师的太阳穴,发出碎裂声。 那名法师撞到了马尔森诺身上,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尖锐的荆棘刺破了他的衣袖。马尔森诺痛苦地畏缩,然后将那个灾疾之人推倒地上,忙乱之中掉落了火把。 火舌舔舐那人的外衣,点燃了破布。 老妇人尖叫着冲向她的儿子。 徒劳(番外篇) 众人七手八脚地拖回了她,她徒劳地挣扎着。其余的山民向前逼近,但瓦尼斯寸步不让,长棍摆好了架势。 “他碰到你没?!” 马尔森诺忙乱地抓住自己的武器,终于解开了节杖的挂钩,他双目无光,眼神迷离。 “马尔森诺!” “我没事!” “还有别人吗?”瓦尼斯大喊道。 男孩没有回答。他依然一动不动,低头注视着那个将死的法师在火焰中蠕动。他的喉咙里泛起一股苦味,但他将那腐烂的味道咽了回去,忍住了呕吐。 “小子!” 他终于回过神。火势在整片花田蔓延开来,在他们和暴民之间形成一道墙。他隔着火光在一张张杀气腾腾的面孔中寻找,热火遮蔽了他的感知。 “没了。” “那就上马!” 男孩跨上他的小马。马尔森诺和瓦尼斯也紧跟着跨上各自的战马,三人迅速离开了村庄。男孩转身回头看去。烈火在肆虐,那片花田正在萎蔫。 瓦尼斯催着他们一直骑行到傍晚,尽量让他们远离那群山民。到伦沃尔需要三天的时间。瓦尼斯打算组织一整队搜魔人再杀回来。他说,法律必须得到维护。 天黑后不久他们就安营了,夜间走这里的山路很危险。男孩终于用自己的双脚踏在地上,松了口气。来自沟边镇的孩子很少骑马,除非从马车行里偷马,而他从来都不是小偷。 他轮第一班岗,于是坐在一棵高大的橡树下,数小时的骑行让他的后背和屁股僵硬酸痛。他翻来覆去,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几分钟后,他站起来靠着那颗远古的巨树。一声孤狼的嚎叫从山里传来,唤起同伴的齐声应和。或许也可能是布莱格猎犬的声音——他始终都无法区分开。 远处的雷雨云在夜空中频频闪烁,但因为距离太远,雷声没有传到他的耳中。头顶的星星艰难地推开薄薄的灰暗云浪显露星光。浓重的雾气蓄在低地上方。 他又向篝火中扔进一捆木柴。激起的火星迅速在空中熄灭。 鬼魅的声音填充了他静止的脑海。它们在央求,在否认一个闪烁的事实。男孩想起了那名着火的法师,那段记忆在篝火中跃动起舞。他颤抖着扭过头。 那是惨不忍睹的死亡。但每当那些想法侵入他的脑海,他都将其驱赶,并替换为自从加入瓦尼斯和马尔森诺以后见到的种种美好。 他已经和这两位搜魔人共同旅行了好几个月,首次看到了沟边镇外面的繁华街巷。他也亲自探索了那些曾经在房顶上远远望见的山丘。现在他又看到了新的山峰,而且还想看到更多。 是魔法让这一切变为可能。 他的灾疾曾让他充满被发现的恐惧,而现在却成了一份礼物。他的灾疾让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德玛西亚人。他甚至还穿上了蓝衣。或许某天他也能戴上半截面罩,还有属于他自己的灰印,虽然他自己就是法师。 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转过身发现马尔森诺正在含糊呓语。他身边的铺盖卷是空的。男孩见状立刻心惊肉跳。他望向树林,搜寻年长搜魔人的踪迹—— 瓦尼斯站在附近一颗橡树下,正在看着他。 “你今天犹豫了。”他说着,走出阴影。“你的表现很差。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男孩回避他的注视,一言不发,寻觅着能令这位搜魔人满意的答案。 瓦尼斯一脸不满,声音开始不耐烦。“快点,有话就说。” “我不明白……种多眠参有什么危害?” 瓦尼斯嘟囔一嘴,摇了摇头。“你让步一寸,他们就得寸进尺。”他说。“在战场上如此,法师也如此。” 男孩对他点点头。瓦尼斯对他看了一阵。 “你心属何处,小子?” “与德玛西亚同在,长官。” 马尔森诺再次惊悸。他的低声呢喃很快变成了痛苦呻吟,最后开始在被卷中痛苦挣扎。 男孩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肩膀。“马尔森诺,醒醒。”他小声说。 年轻的搜魔人在男孩的触碰下扭着身躯。呻吟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哭号。他又摇了摇马尔森诺,这次动作更大。 “怎么回事?”瓦尼斯问道,他的身影遮了上来。 “我不知道。我叫不醒他。” 瓦尼斯把男孩推开,帮马尔森诺翻过身。他的眉梢和太阳穴浸透了汗水,深色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一起。马尔森诺大睁着双眼,目光空洞,瞳孔映着浑浊的白色。 瓦尼斯拉开厚厚的毯子,掀开马尔森诺的斗篷。黑暗的枯朽触须爬上了他的胳膊。在男孩的眼中,腐坏的皮肤之下正跃动着光芒四射的花朵。 还没等第一缕曙光出现,他们就上马启程了。 瓦尼斯和男孩设法把马尔森诺抬上了马,把他固定在马鞍上。年轻的搜魔人一直伴着高烧和睡梦,瓦尼斯将马尔森诺的坐骑与自己的栓在一起,然后便出发了。 男孩的小马艰难地跟着瓦尼斯带领的轻快步伐——距离伦沃尔城堡还有一天的路程。 他看到马尔森诺每一步都在颠簸。这名伤员有好几次都差点跌落马下,但瓦尼斯每次都会慢下来,把马尔森诺固定好。年长的搜魔人每次停下照顾同伴,都会瞪一眼男孩,然后再继续前行。 他们在上午中段来到了科沃山道。他们的坐骑沿着狭窄曲折的傍山险路。这条路能节省半日的时间,但险峻的路况和茂密的灌木让他们举步维艰。 男孩夹紧双腿,握紧缰绳,不安地看着身旁陡峭的深谷。他的小马则径直向前走,用本能避开必死的命运。 他们冲破了茂密的灌木,来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他看到瓦尼斯踩踏马镫,让两匹马开始慢跑——这时马尔森诺开始向右侧倾斜,歪倒的幅度比以前大得多。 “瓦尼斯!” 那位搜魔人伸出手,但已经太迟了。马尔森诺翻身落下,重重摔在地上。 男孩勒住缰绳,跳下小马,跑到伤员身边。瓦尼斯也一样。 一股鲜血从马尔森诺的额头流下。 “我们需要给他止血。”瓦尼斯说。 他抽出了匕首,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伸手从男孩的斗篷上割下一长条布料。 “水。”瓦尼斯说。 男孩掏出了水囊,水流浇在深深的切口上,瓦尼斯把伤口擦干净。 蔓延(番外篇) 马尔森诺挪了挪身子,在高烧状态下语无伦次地呢喃。男孩想要听清他的话,但只能听清少数几个词语。 “喝。”瓦尼斯说着,把几滴清水洒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年轻的搜魔人有了反应,舌头迎着水滴。他睁开了眼。红色的斑点浮现在那团浑浊的白色中间。 “到……了吗?”马尔森诺每说一个字都在费力地喘息。 瓦尼斯瞪了男孩一眼。他知道自己一个字不要说。他们距离救援还有很远。 “快了,老弟。”瓦尼斯说。 “为什么把……伦沃尔……建在高山上呢?” “就是为了让人难以到达啊。”瓦尼斯露出微弱的笑。 马尔森诺闭上眼轻轻笑了两声。很快就变成了咳嗽。 “放松,老弟。”瓦尼斯看了他片刻,转头对男孩说。“多眠参——你还留着没?” “留了。” 男孩把手插进口袋,掏出一个草编的小马、一枚光滑的鹅卵石、还有一朵黄花。他见状露出微笑,他知道这朵花能帮到马尔森诺。 瓦尼斯从男孩手中夺过花朵。“至少有一件事你做对了,小子。” 这句话让他心口一紧。瓦尼斯说的没错。他在那个时候犹豫了,而他的朋友为此付出了代价。 马尔森诺摇了摇头。“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小心。” 年长的搜魔人没有说话,而是摘下了几片多眠参的花瓣。 “反复嚼。虽然没经过提炼,但能够缓解疼痛。” “魔法……怎么办?”马尔森诺问道。 “魔法只是加速生长并维持健壮,植株本身没有被污染。”瓦尼斯一边说一边把花瓣送到马尔森诺嘴里。他凑近年轻人的耳畔对他低语,轻轻摩挲他的头发。马尔森诺露出微笑,似乎是沉浸到了某个回忆中。 男孩扬起水囊喝了一口。这时一阵轻微的颤抖顺着他的脊梁蔓延下去。他胳膊上的细小汗毛根根竖立。 他转身走向空地的边缘——郁郁葱葱的针叶林树冠遮住了下方的低地。 “怎么了?”瓦尼斯问。 “我不知道……”他凝视着下方的山谷。没有任何异样,就连刚才的那股感觉也消失了。 “我以为——” 他突然停住。远处升起黑暗的烟羽。 男孩望着牧场上焦黑冒烟的尸骨。动物血肉焚烧的味道萦绕在空气中。他的胃里开始翻滚。 “你觉得是出什么事了?”他一边问,一边照看着马尔森诺。年轻的搜魔人躺在被卷和绳索拼凑成的简易担架上。 “不知道。”瓦尼斯说。“留在这盯着点。” 年长的搜魔人上前查看死掉的牲畜。它们的厚皮上都留下了拳头大小的穿刺伤。瓦尼斯用长棍的一端插进了烧焦的圆洞中,测算刺穿的深度。长棍的三分之一都消失在里面。 “或许我们该离开这。”男孩说。 瓦尼斯转身看他。“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男孩仔细端详地上的牲畜。烧焦的血肉下方有魔法光芒的痕迹。无论是什么杀了它们,其力量都足以把巨大的生物大卸八块。如果目标是人类也同样不会好过。有一根长棍也无济于事。 男孩将注意力投向农场。农场里有一间小木屋、一栋破旧的谷仓、还有远处的一间室外厕所。这座农场依山而建,周围茂密的森林环绕。如果不是有烟,他们绝无可能发现这里。 有脚步声接近。 瓦尼斯迅速转过身,举起了长棍。 一位老汉走出谷仓的转角。他看见不速之客停下了脚步。他身上的裤子和外衣稍显松垮,肩上扛着一把老旧的长戟,锋刃磨的光亮锐利。 “你们到我的农场上干什么?”那个人一边问着,一边换了武器的握法,始终保持在瓦尼斯的攻击范围之外。 “我的朋友受伤了。”男孩说。“求你了,先生,他需要救助。” 瓦尼斯斜瞥了男孩一眼,什么都没说。 农夫低头看了看马尔森诺。年轻的搜魔人在担架上惊悸一下,依然高烧得不省人事。 “伦沃尔有治疗师。”农夫说。 “那得一天多的路程。他不可能活到那个时候。”瓦尼斯说。 “这片森林中有野兽出没。你们最好离开。”老汉说着,指了指地上死掉的牲畜。 男孩望向茂密的树丛。他现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但他想起了早些时候的那股颤抖。从那样的距离传来,一定是非常庞大的生物。 “什么样的野兽?是龙吗?” “慢点,小子。”瓦尼斯说着向农夫走近一步。“你有义务为德玛西亚士兵提供住宿。” 农夫没有让步。“你穿着蓝衣……但搜魔人并不等同于士兵。” “对,但我当过兵。和你一样。” 农夫怀疑地眯起眼,将长戟的枪头对准瓦尼斯的方向。 “是从这把长柄大刀看出来的。”瓦尼斯说。“没记错的话,这是旧时候荆墙戟兵的开膛利器。我敢说,这刀刃和这老兵都没有锈钝。” 农夫对着武器露出微弱的笑。“那是很久以前了。” “兄弟是一辈子的。”瓦尼斯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帮帮我们。我们完事以后会帮你猎杀野兽。” 男孩低头看了一眼马尔森诺。搜魔人的双眼紧闭,呼吸浅促。 农夫望着瓦尼斯,仔细考虑着他的提议。“不必了。”他最后说。“把你的人抬进来吧。” 瓦尼斯和农夫把马尔森诺抬进了小屋。壁炉里燃着一小团火,朴素的屋子里一股雪松和泥土的味道。男孩把屋子中间的桌子清理出来,把几只木碗和几块硬面包放到了旁边的草垫上。农夫将马尔森诺缓缓放到木桌板上。 “家里还有谁?”瓦尼斯一边问,一边用匕首割开马尔森诺的外套。 “我一个人过。”老汉一边说,一边检查伤势。男孩可以看到枯朽已经蔓延了。黑暗的触须向马尔森诺的脖子和心脏生长。 “我们必须把它切除。”瓦尼斯说。 马尔森诺开始抽搐,几乎要从桌子上摔下来。 “按住他。”瓦尼斯说。男孩按住了马尔森诺的双腿,用全身的重量压在桌子上。可马尔森诺用蹬踏抗拒束缚。一只重靴子挣脱了,踢在男孩嘴上。他向后一个趔趄,用手捂住下巴。 “我让你按住他!”瓦尼斯大喊着将匕首的刃擦干净。 他再次把手伸向马尔森诺的双腿,这时农夫插了进来。 “没事,孩子。”农夫说。“去和他说说话。” 他绕到桌子另一头。马尔森诺的震颤已经缓解了,但他的喘息极不均匀,胸口传出咯咯的声音。 “马尔森诺?” “握住他的手,让他知道你在身边。”农夫说。“对动物管用。对人也没差。” 男孩紧握住马尔森诺的手。摸上去很温暖,同时也浸透了汗水。“一定会没事的。我们有帮手了。” 马尔森诺似乎在专心听他的话,把头扭向他的声音,他浑浊的白色瞳孔已经变为深红色。 “我们到伦沃尔了吗?” 男孩看了看瓦尼斯,那位寻巫人点了点头。 “是的。治疗师正在处置你的伤口。”男孩说。 “多眠参……给我争取了……时间。”马尔森诺捏着他的手说。“你做得好……做得好……” 男孩咬紧了牙,努力抵抗喉咙中胀起来的悲伤。他将马尔森诺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不愿放手。 “对不起,马尔森诺。我本该——” “别……不是……你的错。”马尔森诺说的每个字都在费力、忍痛。他努力挺起头,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房间中搜寻。 “瓦尼斯?” “在呢,老弟。” “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不是他的错。” 瓦尼斯死死盯着男孩。“是,全是因为不走运。”他最后说。 “看吧……”马尔森诺露出虚弱的微笑。“你不用……自责。” 瓦尼斯抓住马尔森诺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我们需要把它切除,老弟。”瓦尼斯说。 马尔森诺点了点头。 “他需要咬住点什么。”农夫说。 男孩抽出自己的匕首,雕刻的木柄非常合适。他把木柄放在马尔森诺嘴里。 “好,”瓦尼斯说着,握着他自己的匕首凑近了受伤的手臂。 皮肤下面的触须在滑行。从男孩眼里看去,触须在发出柔和、跳动的光,其他人都看不到。 “停。”他说。 瓦尼斯抬头看男孩。“怎么了?” 马尔森诺咬住匕首的木柄发出一声闷住的尖叫。他捏着男孩的手,双腿抽打桌面,直到他皮肤下面的动静平息下来。 枯朽(番外篇) 枯朽之触延伸到了马尔森诺的脖子。 “太深了。”瓦尼斯说。“没法切除。”搜魔人退后一步,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能把它烫死吗?”男孩问。 “要灼烧的话太靠近动脉了。”瓦尼斯说着,转身对那位老汉问。“你有药物吗?” “没有能对症的。” 瓦尼斯看着自己受伤的同伴,心中左思右想。“那治疗师呢?”他的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 “他们应该会有医用器械,但距离最近的——” “不是那种治疗师。” 老汉沉默了片刻。“我不认识你说的那种。” 瓦尼斯似乎想要继续追问,但他把话咽了回去,开始在小屋里搜寻。 男孩循着搜魔人的视线看去。他看到角落里一叠兽皮、另一个角落里一张网绳吊床、还有靠在墙边木工台上挤在一起的十多只木制小亚龙。没什么能帮得上忙。 “牲口。”瓦尼斯说。 一提到死去的牲畜,农夫的脸突然煞白。“牲口怎么了?” “它们有没有得过藓虫病?” “得过。我们用苛性月蚀粉剂进行烧灼。” “如果我们先切除源头,然后用微量的粉剂处理其余的部分,没准能行。”瓦尼斯说。“在哪呢?” 农夫看向窗外。他似乎是在犹豫,也可能是在回忆应该从哪里寻找。 马尔森诺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声。他剧烈地向桌子边缘震颤摇摆,齿间紧紧咬着匕首。 瓦尼斯按住他的肩膀。“粉剂在哪?” 农夫用力控制住马尔森诺乱踢的腿。“在谷仓,不过——” 马尔森诺哀号一声。 “我去拿!”男孩说着,转身跑出小屋。 p 他迅速跑向谷仓,清爽的山中空气拂过他的脸庞,双腿和胸腔开始热起来。距离谷仓的大门还有二十步,这时一阵颤抖顺着他的脊梁蔓延下去。 他打着滑停下来。 周围的森林幽暗寂静。他在茂密的树丛间寻找最细微的魔法痕迹,但除了灌木什么都没看到。牧场上的残骸依然冒着热气和灰烟。刺麻感蔓延到他整个后背——周围一定有什么东西。 他需要警告瓦尼斯,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大喊大叫。 他要回去吗? 木屋里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马尔森诺需要他鼓起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继续跑向谷仓。他颤抖的双手笨拙地拉开门闩,打开大门,然后从里面关死。 他的脊梁一阵更剧烈的震颤。 他向后翻倒,撞倒了摆放挖土工具的架子。铲子和铁锹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那个东西在谷仓里。 男孩伸手拿匕首,但发现刀鞘是空的。他把匕首给了马尔森诺。一缕银色的光芒从一个隔断后面散射出来。 他想站起来,但双腿不听使唤。那闪光愈发耀眼,有什么东西走出了隔断,绕出了拐角。他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光芒。它甚至扰乱了周围的空气,形成不同颜色的光波。 那个形状接近了。 他耳边响起一阵嗡嗡声,就像一窝被惹怒的蜜蜂在他脑壳里飞舞。男孩向后爬,一只手挡在眼前,另一只手胡乱在地上寻找武器。他什么都没找到。 整个世界都消失在光与色彩的大幕的后面。 一个声音想要打断嗡嗡的响声,那个东西穿过了耀眼的光芒。他的心智挣扎着分辨出这个声音,最后突然一个词让一切都清晰了…… “爸爸?” 话音一落,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原状。 是一个小女孩。 她望着他,瞪大的眼中充满恐惧。她周围的光冕再次炽烈闪耀。光芒在拉扯男孩,迫使他伸出手触摸它的耀辉。 “你,你是谁?”她问。 “我是……我是塞拉斯。”他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不伤害我。” 女孩双手合十,握在胸前。“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任何人……”她说着,目光垂到脚尖。“不会故意伤害。” 男孩想起了牧场上的牲畜。他赶走了那些想法,将注意力放在这个金发孩童身上。她看上去娇小无助,即便这里是她自己的家。 “我相信你。”他说。“肯定不会太……轻松。” 她周围的光芒黯淡了,那股拉扯他的力量也消退了。 她抬头看着男孩。“你见到我爸爸了吗?” “他在屋子里。正在救助我的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带我找爸爸。” 他抽回了手。“你不能进去。”他说。 “爸爸出事了?” “没。他……正在救助一位搜魔人。” 小女孩听到那个词立刻退缩了,谷仓内部再次被照亮。她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 “你是搜魔人吗?”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个问题让男孩感到体内一阵绞痛。 “不是。”他说。“我和你一样。” 女孩微笑了。真诚的微笑让他的心中泛起暖流,搜魔人的赞许从未带来过这种感觉。 木屋的方向又传来一声尖叫。 “爸爸?” “是我的朋友。我需要回去。”他说。“我们离开之前你能一直藏起来吗?别出来?” 女孩点点头。 “好。”他说。“你知道月蚀粉剂在哪吗?” 她指了指窄架子上的一只土罐。 男孩抓起罐子冲出谷仓。在他靠近木屋的时候又听到一声痛苦的哀号。他加速跑完最后几步,撞开了门。 “我找到了。”他像赢得奖杯一样捧着土罐。 房间里一片寂静。 瓦尼斯看着马尔森诺毫无生气的身体。只有农夫转身看向门口。 老汉的眼中闪着恐惧和怨恨。这眼神和所有那些想要隐藏自己灾疾的绝望灵魂并无二致。 老汉慢慢摸向自己的长戟,他的眼神在男孩和瓦尼斯之间来回扫视,而瓦尼斯则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男孩摇了摇头,静静地恳求老汉停下手。 农夫暂停下来,看了一眼谷仓,又看回男孩。 他对这位父亲露出安慰的微笑。 老汉看了他片刻,然后将武器靠回墙上。 瓦尼斯终于回过神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搜魔人问道。 “错不在这孩子。你的朋友伤得太重。” 瓦尼斯向后退一步,坐在草垫上。 “都是这个小杂种害的。”他冷冷地笑着说。“他是那种东西,你知道吗。假装是正常人。” “你的朋友不这么想。”农夫说。“请尊重属于他的回忆。。” 瓦尼斯的目光离开了马尔森诺的尸体。他专心看着雕刻工具和吊床下散落的木雕玩偶。 “他是个年轻的傻瓜,太容易动感情。”瓦尼斯说完便陷入了沉默,似乎开始想别的事情。 农夫和男孩一起伫立在这尴尬的僵硬气氛中,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看来,只剩我们两个去猎杀野兽了吧?”瓦尼斯问那位老汉。 “不必了。”农夫说。“好好照顾你的朋友吧。我有一辆推车。给你了。”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不太合适。”瓦尼斯说。“这相当于让我抛下兄弟。” 搜魔人的声音中带着微妙的尖酸,让男孩感到不安。悲伤变成了怀疑。哀痛的导师再度变成了拷问者。 “我没事。”农夫说。“自从穿上蓝衣以后就一直如此了。” “当然了。”瓦尼斯笑着说。 搜魔人从小床上跳起,冲向农夫,把他抵在墙上——匕首尖距离农夫的喉咙只有几寸。 维护(番外篇) “它在哪?” “什么?”农夫的声音颤抖着,充满疑惑。 “你的野兽。” “在,在树林里。” “它晚上回你的小屋睡觉吗?” “什么?” “你的吊床。”瓦尼斯示意了一下那张网绳床。“征战的日子久了,它就成了你的老伙计。” 瓦尼斯将匕首贴到老汉的皮肤上。“那床垫又是谁的?” “是……我女儿的。”农夫说道,轻瞄了一眼男孩。“她去年冬天夭折了。” 男孩看着那张床垫。的确是给小孩用的。 但不止是床垫。还有一只木碗和勺子,还有一把练习用的剑,尺寸也不是给大人用的。如果他能看穿谎言,那么…… “咱们去给她扫墓。”瓦尼斯说。 “没有墓。”老父亲说道,羞愧地躲闪着眼神。“野兽把她带走了。” “就像它弄死你的牲口那样?”瓦尼斯冷笑道。“我打赌只要仔细找,就能在你农场里找到这只野兽。” “这里什么都没有。”男孩说。“我们该走了。” “小子,你看桌子上是什么?” 他看着马尔森诺的尸体。血染的双眼无神地睁着。枯朽的触须已经缠住他的脖子,爬上他的脸。 “是什么!” “马尔森诺……是马尔森诺。”他开始哽咽。 “是一位搜魔人,小子。是我的弟兄。”瓦尼斯说出的每个字都透着愤怒和痛苦。“他是你什么人?” 马尔森诺是唯一一位对他展现善意的搜魔人。他将男孩作为真正的德玛西亚人接纳,不在乎他的灾疾。 “他是我的朋友。” “对……而他是被法师杀死的。”瓦尼斯说。“这个人正在隐藏一个法师。一个危险的法师。” 男孩回想起小女孩的强烈闪光,还有死去牲畜的焦灼伤痕。 “我们该怎么做?”瓦尼斯问。 男孩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 “我们严守秩序。我们维护法律。” 瓦尼斯带着男孩和农夫来到外面,用长棍把他们向前推。三人站在牧场上,看着谷仓和室外厕所。他用长棍戳了一下老汉的肋骨。 “喊你女儿。” 农夫缩了一下身子。“她没在这。”他说。“她离开了。” “走着瞧。” 老汉看了看男孩,他在无声地央求。 “我去搜谷仓。”男孩说。 “不。让她自己出来。”瓦尼斯用长棍把农夫一头打倒在地。 “出来!你爸爸在我们手里!” 没有回应。没有动静。然后老汉哀号起来。 男孩转身看到农夫正单膝跪地,摇摇欲坠,一只手捂着太阳穴。老汉的指缝间涌出鲜血,把整只手都染红了。瓦尼斯站在他身旁,准备再次动手。 “你在干什么?” “必要之举。”瓦尼斯的面貌因愤怒和哀痛而扭曲。 一阵震颤贯穿男孩的脊梁。又一次,他胳膊上和脖子上的细小汗毛根根直立。 谷仓的门爆开了。 “这就对了,来吧。”瓦尼斯说。 门口被阴影笼罩。轻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女孩穿过门口走了出来。她惊恐的双眼紧盯着受伤的父亲。 “爸爸……”她说着,眼泪簌簌落下。 “没事的。”农夫艰难地说。“爸爸在和这些人说话。” 他们看着那个小孩一步步接近,那个男人并不知道只有男孩才能看到的景象。 她像正午的太阳一样耀眼。 她体内的力量脉动着、变换着颜色。闪耀的光芒似乎扭曲了光线本身。她是活生生的彩虹。 这是他的灾疾。这是他的天赋。 只有他能看到魔法的纯美和本质。魔法生存在这个受惊的孩童体内,也生存在每个法师体内,全德玛西亚都如此,或许全世界都如此。他怎么能背叛?男孩不需要再看下去了。 “她是……正常人。” “你确定?再看看!” 他面向那位搜魔人。对德玛西亚来说,瓦尼斯是备受尊敬的壁垒,防护着来自魔法的威胁。但对男孩来说,他只是个固执守旧的死脑筋。 “你弄错了。我们走吧。” 瓦尼斯看了他片刻,搜寻欺骗的痕迹。然后搜魔人摇了摇头沉下脸。 “我们看她能否通过测试就知道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斗篷上摘下灰印。 农夫看到禁魔石的徽章,瞪大了双眼。 “跑,孩子!快跑!”老汉大喊一声跳起来,扑向瓦尼斯。 搜魔人动作飞快,将长棍刺向农夫的躯干。被击中的老汉踉跄后退,与搜魔人拉开距离。瓦尼斯向前猛冲,长棍竖着劈在老汉的头上。他的头盖骨碎裂的同时绽放出一片猩红。 小女孩尖叫起来。她的双手迸发出闪电的火花——这一次,所有人都能看到。 瓦尼斯举出他的灰印,将闪烁摇曳的电弧俘获到石头中,压制了魔法。但那块禁魔石很快就变黑碎裂,被小女孩的力量倾覆。瓦尼斯扔下了损毁的石盘,身体回旋,抡起长棍瞄向小女孩的头。 “不要!” 男孩冲向小女孩,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长棍和耀眼的光波之间。他手臂上的汗毛被烧焦,他的手指在触碰到那名小法师的同时被烫出水泡。 一道弯曲的雷霆电弧穿透他的手掌,炽烈的电流穿过他的血肉,扭曲他的全身。男孩的心脏用力收缩,他体内的空气全被挤了出去。他想大口吸气,但什么都吸不到。 他的视野边缘变得模糊,世界逐渐失去色彩,致命的魔法淹没了他。瓦尼斯看上去一动不动,挥动的长棍停在半空,就像一尊古老的英雄雕像。小女孩也定在原地,她的眼泪如同暗淡的水晶,她周围的耀眼闪光也渐渐昏暗退却。 然后他吸进了一口气。 他心跳加速,向全身输送麻木的冷静。他体内的烈焰依然在燃烧,但已经不再威胁着要吞噬他。相反,这股力量平静地流淌在全身,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能够塑造这股力量。然后它突然发出火花,越来越灼热,直到最后他无法将其控制在体内。 他的双手喷发出光,然后世界消失了。 塞拉斯睁开双眼。三具烧黑的尸骨散落在焦土上。其中一个手里举着一根弯曲碎裂的长棍。另两个倒下的地方距离很近,他们张开手臂想要碰到彼此,但却永远相隔两处。这景象意味着他的失败,他双眼噙着泪水,心中窝着懊悔。他翻身躺过来,浑身战栗。 无数星斗洒满晴朗的夜空。他看着它们划过黑暗,消失在漆黑的树冠华盖后面。 黑夜逐渐染上了紫红的色调,他终于蹒跚地站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离开杀戮的现场,双腿止不住发抖。他走出一段距离后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看。 没有必要。那个画面将伴他渡过余生。他将那些景象从脑海中推开,凝望着地平线尽头绵延的山脊。 他不打算前往伦沃尔,也不打算回到任何属于那些人的要塞。无论多少乞求都不可能让他免于惩罚。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他,只要他不受到正义的严惩,他们就不会罢休。毕竟,法律必须得到维护。 但他十分了解他们的行动方式,而且德玛西亚地界很大。 更好(番外篇) 巨大的火盆燃起了生气勃勃的火,焰心高高地伸向空中。在很久以前,聚在一起的部落会以此作为节日的开端。 丰收节始终都是所有部落一年里最盛大的庆典,也是寒冬覆盖大地之前的最后一个庆典。随着火盆点燃,欢呼声本该已经响彻霜冻的山坡,祈愿三姐妹的祝福。不过现在,聚集于此的阿瓦罗萨人群安安静静,他们没有看向火焰,而是抬头看着艾希所站的高台。 她让自己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没有哪次节日聚集过这么多人,她知道他们都是来看她的。 她取下自己的弓,臻冰的刺骨极寒冻彻她全身,现在她已经熟悉这种感觉了。她已经与这把武器共处如此之久,但这寒冷依然疼痛——不过现在她欢迎着疼痛,并借助它专注、摒除杂念。她将凝视的目光从人群升到那团熊熊烈火,深吸一口气,拉开弓弦。来自庆典的所有声音都渐渐变弱。 一支纯粹冷气形成的水晶箭开始浮现,它在长弓蕴含的魔法召唤下应迹而生。艾希屏住呼吸,让箭矢继续通过她的双臂引导魔力。高台上的温度直降,霜气从她脚下向外蔓延。 当冷气威胁着要将她夺走时,她呼出一口气,让箭矢飞了出去。 冰箭在人群上方划过一道弧线,击中目标的同时产生震耳欲聋的爆裂。一瞬间,火盆被彻底冻住,跃动的火焰被急速生长的冰晶包围。落日透过火焰形状的结晶,映在下方的人群头顶,至此,欢呼声终于爆发了。人群呼唤三姐妹的赐福——丽桑卓、赛瑞尔达、还有转世降在艾希身上的阿瓦罗萨本尊。 她的致辞非常简短。 “阿瓦罗萨的子民们!这么多人的丰收节史无前例。雪原各处的同胞们坐在一起——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吃好,喝好,玩得尽兴!” 她微笑地听着人群呼喊她的名字。她把弓高高举起,欢呼声又高涨了一轮。 她在心中暗自苦笑。她时常想,把他们召集到一起的究竟是她的领袖能力,还是她手上的武器。这武器是阿瓦罗萨的象征,弗雷尔卓德有许多人也都因此相信,持有这把武器的她,是阿瓦罗萨转世化身。她把弓背到肩膀上,甩掉了刚才的思绪。他们为何加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改变。她跳下高台,走入人群,人们正在纷纷坐回丰盛的筵席桌前。 喧闹的部落互相融合,分享食物、饮品、以及旧时的狩猎故事。石矛部落在讲述南方山脉的温暖和险峻。红雪部落回忆起从海上来犯的诺克萨斯战团大败的情形,引得艾希与众人齐声欢呼。还有冰络部落,那些在暴雪中行走的事迹丰富的人,其中一名战士在艾希路过的时候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上,让她浑身泛起一阵奇怪的寒战。 所有这些部落,还有更多部落都响应了她的号召加入了节庆。所有人都宣誓效忠阿瓦罗萨,而每个部落都需要她作为不同的身份出现。先知、救世主、调停人,战母。 如果可以的话,艾希要兼具所有身份。 不过就在她要走到筵席最远端的时候,她僵住了。在最后一张桌子前,脸色铁青地围着一帮离群独坐的人,这是一去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冰裔——追雪部落,他们是一群有仇必报的狂徒,几个月前刚刚屠戮了一整个部落。 那个部落唯一的罪就是加入了阿瓦罗萨。 一个高大的女人站起来走向艾希,看样子无疑是他们的首领。“战母艾希,阿瓦罗萨的抉择,圣弓的持有者。我是希尔德?斯瓦姆,追雪部族的真知者和战母。 艾希又想象到被烧毁的小屋,她人民在痛苦中惨叫着死去的声音,她的怒火被点燃了。她们旁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希尔德再度开口,窃窃私语的声音向四周传开。所有聚在这里的人都听说了追雪部落的行径。 “我们曾立下誓言,不允许背叛信仰者追随虚假的阿瓦罗萨转世。你的战士们很英勇,但却不够强大。”她从背后解下一把巨大的战斧,斧刃上包裹了一层虽然很薄但却货真价实的臻冰。她是真正的冰裔,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武器的寒意带来的不适。 艾希打量着她大开大合的站姿,计算着她们之间几步远的距离。希尔德的铠甲上沾满干了的血污——更多阿瓦罗萨人的血?艾希的肌肉紧绷起来,准备好行动。她可以迎接任何攻击。 然而,让她措手不及的是,这位战母跪了下来,低下了头,将那把战斧双手奉上。 “原谅我们,战母艾希。我当时无知,现在才猛醒。我来这里原本是要在你所有追随者面前挑战你,揭开你虚假预言的面具。但你使用的魔法超越了我见过的所有。没人能够否认,‘她’在通过你传达意志。我在此向你献上我的战斧,‘约特之祸’,和我的首级。请放过我的族人,他们将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你狩猎、耕种,以你的名义赴死。” 每个聚集于此的追雪部落的人都跟着他们的战母,顺从地跪在地上。 马上,人群中就有声音叫嚷着要报仇。他们高呼“杀了入侵者!” 那一天,当艾希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只剩下烧焦的废墟,骸骨讲述着周围村庄的故事。少数几名战士很容易辨认,因为他们的身体没有被火烧过,而是被扔在原地留给乌鸦啄食。其余的族人全都躲在家中,祈祷仁慈,或者只是无痛的死。 他们的祈祷是白费的…… 艾希的双眼因狂怒而涌出泪水,艾希伸出手准备接过战斧。她应该砍下希尔德的头,警告所有胆敢—— 就在她的手指环过斧柄的同时,臻冰向她的手臂传来熟悉的刺骨寒冷。艾希感到她的长弓在背后光芒四射。一阵缓慢、冰冷的脉动,就像一阵冬季的清风。 她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站起来,希尔德。”她看着那把战斧说。 希尔德站了起来,疑惑地眉头紧锁。艾希看到她的凝视中充满试探。 “追雪部落欠下了血债,他们是我的敌人。”她稍作停顿,继续说。“但就在此时此地,你们已经展现出谦卑和悔改。你们已经不再是追雪的人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是阿瓦罗萨人,也就是说,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不必忌惮我,姐妹。” 她将战斧推回到那个女人的手中,紧张的空气破除了。很快,庆典就又开始进行,愉悦之情在原谅和宽恕中加倍高涨。艾希走过桌前坐着的每个人,——表示欢迎。 当她转身离开他们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悲伤。她的心依然在燃烧,但她的人民需要她踏上的,不是复仇之路。她用手指抚摸弓弦,在它的寒意中寻找慰藉。 她要变得更好。她必须变得更好。 彼岸(番外篇) 浪混着冰块冲击着荒凉的海岸,鲜红的血水从赫卡里姆屠刀之下的尸体中潺潺流出。待宰的凡人们正在惊恐地向海岸撤退。黑雨将他们浸湿,暴风云在海岛之心的哀恸下不断翻腾。他听到他们在互相呼喊着什么,似乎是某种他听不懂的战术暗语,不过意思很明显;他们认为自己还有希望活着回到船上。的确,他们懂得一些战术。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盾牌阵环环相扣。但他们毕竟是凡人,他们带着肉腥味的恐惧让赫卡里姆如淋甘露。 他围绕着他们环行,踏着破碎的残骸、白沙泛起的暗影迷雾将他的行踪掩盖。他的铁蹄踩踏着黑岩,迸发出火星,回荡起雷霆般的声响,每一声都在蚕食着他们的勇气。他透过头盔面甲的缝隙注视着这群凡人,他们可怜的魂魄透过肉体闪烁着微弱的灵光。魂魄对他的厌恶,就像他对魂魄的渴望一样强烈。 “没人能活下来,”他说。 他的声音闷在自己的头盔中,就像吊死鬼的临终哀嚎。这种声音让他们毛骨悚然,就像一把钝刀在刮擦他们的神经。他畅饮着他们的恐惧,微笑地看着一个人丢下了自己的盾牌,绝望地跑向海边的船。 他大吼一声,从杂草丛生的废墟中一跃而出,将手中的倒钩战戟略微放低,感受到古老而又熟悉的冲锋之势。一段回忆在它脑海中闪现,他率领着一支银色的骑兵团一马当先,无上荣光。回忆褪去,那个人已经到达了黑暗的碎浪浅滩,回头张望着。 “求你了!不要!”他呼喊道。 赫卡里姆这一击犹如万钧雷霆,直接把他从锁骨劈到了下腹。他长戟的黑刃在鲜血的沐浴下发出了一下脉动。这个凡人脆弱的灵魂想要飞向自由,饥饿的黑雾不会放过任何灵魂。赫卡里姆看着他的灵魂被扭曲黑化,成为了他生前模样的黑暗倒影。 赫卡里姆从岛屿的魔力中汲取力量,血染的海滩泛起一阵骚动,一群身披闪亮铠甲的黑暗骑士从海水中浮起。他们通体的古代铠甲透着诡异的寒光,他们手中的黑剑闪着暗影的锋芒。赫卡里姆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些骑兵。他们曾是他的部下,而且现在依然听命于他,但他却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他回过身转向沙滩上的凡人们。他冲出了黑雾,让这些凡人们首次清楚地看到他的真身,并在他们的恐惧中陶醉狂欢。 他魁梧的身躯是人和马的恐怖融合体,刀枪不入的铁甲组成的无坚不摧的怪兽。他身上的黑色板甲刻着一些文字,但具体的意思他只能模糊地记起。面甲的背后,包裹着熊熊燃烧的灵火,其中的灵魂早已冰冷死寂,同时又恶毒鲜活。 叉状闪电撕裂了天空,赫卡里姆抬起前蹄,高高站起。他稍稍放低染血的长戟,带领身后的骑士一起冲锋,身后扬起大块浸血的沙土和骨屑。凡人们惊呼着举起盾牌,但幽灵骑士们的冲锋势不可挡。赫卡里姆一骑当先冲在头前,长戟左劈右砍,每一击都取人性命。幽灵骑士团践踏着面前的一切,伴着轰鸣的铁蹄肆意杀戮,横冲直撞。凡人们血肉横飞,碎骨断筋,灵魂从残破的躯体中飘散而出,立刻被破败王者的残酷魔法囚禁于不生不死的状态中。 死者的灵魂环绕着赫卡里姆,因为是他赐予了他们死亡。而赫卡里姆则沉浸在战斗带来的狂喜之中。他无视身边嚎哭的怨魂。他没有兴趣奴役它们。这种微不足道的残酷行为就交给魂锁典狱长好了。 赫卡里姆关心的只有杀戮。 铁剑娘子站在家的余烬之中,她所在乎的一切人和物件全已消逝,心中充满无尽的哀伤……还有憎恨。憎恨是她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眼前再次浮现了他的脸,他发号施令时的笑颜。他原本应该是大家的保护者,但他却违背了誓言。她的家庭并非这名叛徒唯一的牺牲品。 她非常想追杀他。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将自己的铁剑深深插入他的胸膛,看着他的眼睛渐渐黯淡无光……但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接近他。他周围有人日夜保护,而她只有自己孤军奋战。她永远都不可能穿过他的人墙防线杀到他近前。这样的死是毫无意义的。 她抽了一口冷气,意识到自己即将踏上不归之路。 一个由木棍和线团制成的粗劣人偶躺在被火燎过的梳妆台上。人偶的身上包裹着一块碎布,这是从那名叛徒斗篷上撕下来的。她不得不用力撬开亡夫的手指才抽出这块碎布。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把锤子和三颗锈迹斑驳的钉子。 她将这几样东西拾起,走到门口。门板已经不见了,早已在袭击发生的时候被撞成碎片。门框外,朦胧的月光映衬出一片狼藉的焦土。 铁剑娘子伸手将人偶按在了门框顶梁上。 “求您听到我的祷言,复仇女神。”她低声说道,颤抖的声音盖不住内心的愤怒。“生死帷幕的彼端,请听我诉冤。求您现身显灵,主持公道。” 她拿好了锤子和第一颗钉子。 “一唤叛徒之名,”她说道,随后大声说出了他的名字。同时将第一颗钉子尖插入人偶的胸膛。她用锤子只敲了一下,钉子就深深插入梁木,将人偶牢牢地钉在门框上。 铁剑娘子颤抖了一下。房间里泛起一股寒意。或许这只是她的幻觉? “二唤叛徒之名,”她第二次说出了叛徒的名字,将第二颗钉子钉在了第一颗旁边。 她的目光向下转移,突然惊讶地晃动了一下。一个黑暗的人影站在月光下,距离大概一百米开外。人影一动不动。铁剑娘子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将注意力重新转向尚未完成的仪式。 “三唤叛徒之名,”她再次说出了那个谋杀了她丈夫孩子的人的名字,将最后一颗钉子钉了进去。 一位来自远古的复仇之魂出现在她面前,占据了门口的全部空间,铁剑娘子踉跄地后退,不由自主地喘着粗气。 这位异界灵体身着古代铠甲,她半透明的肌肤散发出幽暗般的荧光。她周围的黑雾就像有生命的轻纱一般起伏飘动。 伴着金属刮擦的刺耳声,这名幽灵把胸甲中央突刺而出的长矛向前抽出——这就是将她杀死的古老凶器。 她把长矛扔在铁剑娘子面前。她们一言不发;此刻无声胜有声。铁剑娘子知道她面前摆着什么样的邀请——复仇——–她也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的灵魂。 幽灵注视着她,她面无表情,眼中燃烧着不屈的冷酷怒火,看着铁剑娘子捡起了这柄叛徒的武器。 “我誓约献身于复仇,”铁剑娘子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她将矛尖反过来对准自己的心脏。“我誓约献出鲜血,献出灵魂。” 她停顿了一下。她的丈夫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求她不要踏上这条路。他会求她不要因为他们的死而承受灵魂的诅咒。在这一瞬间,怀疑和犹豫折磨着她。而幽灵则依然在注视着。 铁剑娘子双眼微闭,她想起了躺在地上的亡夫,身上的剑伤和斧痕无数。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们,全都平躺在地面上,随后她的心变成了坚硬的磐石,双手紧紧握住了长矛。 “请您帮我,”她恳求道,此刻的她心意已决。“帮我杀掉他。” 她猛然将长矛刺入自己的胸膛,用力推向最深处。 铁剑娘子跪倒在地,双眼瞪圆。她努力想说话,但口中吐出的只有血沫。 幽灵身影注视着她渐渐死亡,依然面无表情。 随着她流干体内最后一滴血,铁剑娘子的残魂爬着站了起来。她惊奇地望着自己虚无缥缈的双手,然后又望向自己死不瞑目的尸体和一地鲜血。残魂的表情严肃起来,她手中出现了一把灵体铁剑。 一条缥缈的系带出现了,放着及其微弱的幽光,将新生的残魂与应召而来的复仇之魂连接在了一起。通过她们之间的纽带,铁剑娘子看到了不同的复仇之魂,她似乎可以看到曾经那位高贵的战士,高大而且自豪。自信却不自负,一位天生的领袖,天生的士兵。这样一名指挥官是铁剑娘子甘愿为其浴血奋战的。 在幽灵的愤怒之下,铁剑娘子也感受到了她的共情——她们同样都承受着遭到背叛的痛苦。 “你的仇就是我们的仇,”复仇之矛卡莉丝塔说道。她的声音阴森冷酷。“我们将融为一体,共同踏上复仇之路。” 铁剑娘子点了点头。 随后,复仇之魂和铁剑娘子的残魂走进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魂使(番外篇) 卡尔萨斯是湮灭的使者,是不死的亡灵。从来都是未见其恐怖身影,先闻其鬼魅挽歌。活着的人惧怕那些永世不得超生的亡灵,但卡尔萨斯却在亡灵的存在中只看到了美丽和纯洁,他看到的是生与死的完美融合。当卡尔萨斯从暗影岛获得新生的时候,他决心要担任不死亡灵的使徒,把死亡的欣喜带给所有凡人。 卡尔萨斯出生在诺克萨斯首都城墙下,贫民窟最底层。他的母亲在他出生的同时去世了,只剩下他的父亲独自抚养他和他的三个姐姐。他们与其他几个家庭共同住在一所残破不堪、蝇飞鼠窜的救济院中,靠雨水和害虫填饱肚子。卡尔萨斯是所有孩子中最擅长觅食的,经常为他们的大锅中增添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 在诺克萨斯的贫民窟中,死亡是人们习以为常的,父母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孩子已经僵硬冰凉,新的一天便从他们的啜泣声中开始了。卡尔萨斯慢慢地学会了欣赏这些啜泣和哀悼,他还会着迷地望着千珏教团的死亡记录员在自己的手杖上刻下计数印记,然后将尸体抬出救济院。到了晚上,少年卡尔萨斯会偷偷在拥挤的救济院里四处张望,寻找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希望能看到他们灵魂跨越生死的瞬间。不过许多年过去了,他的夜游始终无果,因为没人能准确预计一个人的死亡时间。他一直都没机会看到人死去的那一刻,直到有一天死亡开始造访他的家人。 大海表面像镜子一样平静而且黑暗。海盗们用来定位的月亮低悬在海天交界之处,连续六晚,夜夜如此。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微风的低语,只能听到那鬼才知道从哪传来的可恶的安魂曲。维奥娜克丝是一名老练的水手,她对诺克萨斯周边的海域十分熟悉,而她非常清楚,如此平静的海水只会预示着灾祸。她站在暗念号的前甲板上,用望远镜扫视远处的洋面,寻找任何可能用于辨别方向的蛛丝马迹。 “四周只有海水,”她对着黑夜自言自语道。“看不到陆地,也没有我认识的星星。我们的船帆兜不到一丝风。船员们划桨前进了数日,但无论航向什么方向,始终看不到陆地,也看不到月相改变。” 她用手掌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了一阵。她又饿又渴,无尽的黑暗让人无法准确估算过了多长时间。暗念号甚至都不是她的船。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大副,但麦托克船长的脑袋不幸地被弗雷尔卓德海盗劈成了两半,所以她不得不临危受命,担起船长的职责。老船长和其他十五名诺克萨斯战士的尸体被装在缝合的吊床里,摆在主甲板上。愈发浓烈的尸臭是他们唯一可靠的估算时间的方式。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洋面,突然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到了黑雾从水中升起。雾气里浮动着依稀可辨的影子,利爪和巨口一闪而过。可恶的安魂曲再次从海中响起,现在声音更大了,里面还夹杂着震心慑魂的丧钟。 “是黑雾,”她说。“所有人到甲板集合!” 她转身向下跳到主甲板上,向后甲板的舵轮跑去。虽然她无论怎样也不能让船移动,但如果她这个时候不站在舵轮旁边,几乎足以遭到天谴。船员们踉跄地从船舱中跑到甲板上,耳边萦绕的挽歌在歌唱迷失的灵魂,虽然维奥娜克丝害怕得脊背发凉,但挽歌中的诗律依然让她为之动容。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尽的哀伤。 “让我终结你的悲伤。” 她头脑中的声音冰冷死寂,这是死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会让人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铁皮包边的轮子上是装满尸体的推车,小刀在手杖上刻下了又一枚死亡印记。维奥娜克丝知道黑雾的传说,她知道不该靠近东边黑暗笼罩下的岛屿。她以为她的船距离暗影岛很远,但她想错了。 黑雾翻滚着越过了船栏杆,随之而来的还有亡灵的嚎哭和尖叫。怨灵在他们头上掠过,就像是死亡合唱的和声,暗念号的船员看到了它们,全都惊恐地失声大叫。维奥娜克丝掏出手枪,上膛拉栓,这时一个身影从雾气中浮现出来;身材魁梧,肩膀宽厚,穿着破烂的大衣,就像一位来自古代的神职者,但他的肩膀和干枯的头骨全都武装得像一名战士。他的腰间用铁链拴了一本书,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手杖,手握处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计数的符号。手杖顶端闪着幽冥的光,他另一只手中燃烧着鬼火,就像陨落的星星一般。 “你为何哭泣?”这个身影问到。“我是卡尔萨斯,我给你带了一份大礼” “我不想要你的礼,”维奥娜克丝说着,扣动了扳机。枪管中喷出了火焰。这一发击中了这名恐怖的怨魂,但子弹直接穿了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你们凡人啊。”卡尔萨斯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你们惧怕自己不理解的东西,甚至会因此拒绝自动送上门的好事。” 这位怪物越飘越近,他的手杖发出惨白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船甲板。维奥娜克丝从怨魂的寒气中向后撤,她的船员,已经在手杖灯光的照耀下陨落,随后他们的灵魂像溪水一样缓缓从身体中流出。她的鞋跟刮到了地上装尸体的吊床网眼,她被绊倒了,向后跌坐在地上。她竭力向远离卡尔萨斯的方向爬行,爬过船员们的尸体。 她下面的吊床动了一下。 它们全都开始动,就像新捕上来的鱼在空气中挣扎一样,在缝合的吊床中不停地扭动。雾气的触须从船帆的破洞中蜿蜒而出,缝帆匠原本结实密封的针脚也在漏出雾气。雾气中浮现出许多面庞,这些面庞都是她共事多年的船员,是曾与她并肩作战的男男女女。 那位怨灵在她面前耸立着,暗念号死去的船员们站在他身边,他们的灵魂形态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出了清晰的轮廓。 “死亡并不可怕,维奥娜克丝女士。”卡尔萨斯说道。“死亡会让你摆脱所有痛苦,它会让你的视野超脱凡间的事物,让你看到永恒生命的荣光。请拥抱死亡的美好和奇迹吧。放弃你的凡人性命。你不需要它。” 他伸出手,手中的火光开始放大,渐渐包围了她。她尖叫着忍受着幽冥之火烧穿她的皮肤,烧穿她的肌肉和骨骼,直至灵魂。怨灵握紧了拳头,维奥娜克丝失声大叫,她发现自己从内到外被拆散了。 “放飞你的灵魂,”卡尔萨斯说道,他又在自己的手杖上用锋利的指甲刻下了一枚印记。“你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恐惧,不会有感受任何事物的欲望,只想要追寻我即将展示给你的美。奇迹与壮观在等待着你,凡人,你为什么不渴望这种狂喜…?” “不,”她用最后一口气说道。“我不想看。” “已经完成了,”卡尔萨斯说。 瑰宝(番外篇) 在闷热潮湿的雨林中穿行数小时以后,这座地下墓穴的凉爽空气简直是甜美的赐福。当然,每个转角都可能潜藏着死亡的威胁,但同样也可能潜藏了注定的荣光。 我穿过了一道石头拱门,尘埃像鬼影一样飘浮扬起,勾勒出一条走廊,石壁上刻着圆润的纹样。传闻称这座古墓是密不透风、无懈可击、必死无疑的不归之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探险者活着出来过,但话说回来,他们又不是我。 现在我已经在地下迷宫隧道之中摸索了好几英里,探明并且避开了几处尖刺陷阱,匍匐躲过了巨型刀斧钟摆,还周旋制服了充满敌意的深渊毒蛇。算是个观光圣地,但我可不想在这长住。 石壁上有许多冷漠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瞄着我。好吧,换做是我的话也会这样。我估计它们上次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美男子,还是上一次符文战争的时候吧。 在墓室中间,一件玲珑剔透的水晶瓶正静静地躺在基座上,瓶中荡漾着微光的液体,在棚顶反射出一道小巧的彩虹。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伟大壮丽的冒险故事会被许多人当成是痴人说梦,而一件珍宝实物则是无法否认的真凭实据。只要能请回传说记载中的珍宝,就能确凿地证明你征服了陵墓地宫中的绝世挑战。 乌罗亚的魔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珍宝,有许多歪门邪教认为它能够赐予他们不朽的神力,也有一些没落的王朝后裔认为它是重新掌权的关键,甚至还有虔诚的朝圣者希望它能带来超乎想象的智慧启迪。别看这一小瓶药水还不够一茶勺的分量,但它被寄予的期待可真是车载斗量。 我知道按照设计常理,只要我将基座上的瓶子拿走就会触发机关。这种建筑设施的本质功能一直如此。我活动了一下手指,手套上的宝石闪烁着令人放心的湛蓝亮光。现在要上演真正的好戏了。 我慢慢走向前,脚下的石板发出一阵颤动,我立刻回撤,避免触发机关。我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试探,只选择最稳固的石板作为落脚点。就在我的手指终于抓住了魔药的同时,地面开始碎裂,我立刻发动了手套的力量,向其注入了魔法能量。我眼前一阵炫目的闪光,旋即传送到了十五英尺之外的拱门之处。再晚一秒都来不及。好几百支锋利的尖刺从棚顶射下来,距离我只有一根发丝之隔,随后整个房间都坠入下方的漆黑深渊。 我的手套的能力在狭小空间中如鱼得水,但却无法穿越太远的距离。而且充能的时间比我理想的要长一点。 雷鸣般的爆裂声撼动了墙壁,回荡在走廊中。似乎这座古墓的地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所以现在需要抓紧时间了。我比较喜欢脚踏实地,这样才能站得稳。所以我开始沿着通道飞奔,身后的地面上裂缝越来越宽。 我进来的时候沿途用粉笔画了记号,我循着记号辗转腾挪,钻过了摇摇欲坠的拱门、跨过翻江倒海的流沙、躲开翻滚滑落的巨石,在愈加狭窄的过道中迅速穿行。 我右侧的墙壁突然裂开,一群巨型昆虫钻了出来,巨大的钳爪劈啪作响,丑陋的口器毒液流淌。上千只蜘蛛眼闪烁着饥饿的红光,蝎子挺着尾巴上的毒刺步步逼近。丛林中的虫子实在是很烦人,还好我有特效驱虫药! 我眨眼的一瞬间。能量沿着我的手臂向下流淌,一阵脉动牵扯着我的神经,我将能量注入手套上的宝石。随后我将手套稳稳持平,瞄准了最大的蜘蛛。就在这只怪物张开下颚的同时,我对着它的巨口放出了一道白热的光,将它打退到虫群之中。烧焦的几丁质味道刺鼻难闻,灌入我的咽喉,搅动我的胃肠。 我转身跑开,在每一个转角都向身后发射出炫目的光柱。我正前方,一块两层楼高的巨石正在从棚顶坠下。我的手套刚好充能完毕,我在炫光的漩涡中向前穿越了十英尺,身后的通道开始坍塌。 两根石柱正在向中间倒下,我一记滑铲刚好通过,随后它们轰然摔得粉碎。我又冲进了一个房间,倾斜的角度正通向地表。 前方是一束阳光,我莞尔一笑,继续向前冲刺。自由近在咫尺。一阵震耳欲聋的闷响撼动着大地,跑动中的我也一个踉跄,我面前的房间整个儿坍塌下来。自由近在咫尺。 再次证明,备用计划是我的专长。 我调整好手套,将所有能量注入宝石中。我能感到它在主动汲取我的能量。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世界似乎开始扭曲,此时宝石已经充满魔法能量。手套放出天空般湛蓝的闪光脉冲。 我张开手,一弯金色弧光从我的手掌射出。弧光的宽度与整个房间平齐,巨大的后座力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但我继续全神贯注维持着魔法。弧光持续照亮着四周,同时摧毁了前进方向上的一切障碍,在巨石中留下了一道窄缝。正是我的最爱! 我收紧拳头,通道再度暗了下来。地面在愤怒地颤抖,我摇晃着跪倒在地。我刚刚已经用尽了所有力量,几乎无力挪动分毫,根本无法站立。在我眼前几英寸开外,地面上裂缝正在迅速伸展,我的视线已经无法追踪裂缝前沿的位置。情况不妙。墓穴已经岌岌可危,于是我挤出浑身上下尚存的所有力量站了起来,向前方盲目飞奔,此时的我真切地希望前方尽头就是安全之所。 我已经看不到那一束阳光。又是一次坍塌——我周围的墙壁正在崩倒。我闭上眼睛纵身向前钻进那口山洞。祈祷好运并没有什么错,况且我一直都异常地幸运。我撞到了地面,一个流畅的翻滚站立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雨林之中的甜美空气。 在我身后,通往古墓的入口彻底坍塌,喷出了一口远古的尘埃。我打扫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娴熟地将眼前的秀发拢到耳畔,悠然地走开。 再破绝世遗迹,复得珍宝瑰丽,证明传奇冒险。 犹得备午炊。 度日如年(番外篇) 这是度日如年的一天。 对于艾克来说,这句话可谓言副其实。每件事都不顺心,每件事都需要耗费近乎一生的时间去弥补。首先是阿尤纳,他在爬老饿鬼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害死。这孩子太崇拜艾克了,所以不顾小伙伴们的劝阻,执意要爬上地沟中心的钟塔侧壁。第一个考验技巧的坎就害得他险些丧命。多亏艾克及时发动了z型驱动。小男孩摔死前惊恐的尖叫,艾克听了整整十八次,最后终于找到正确的手法和位置,救下了他。 然后是在菲罗斯家族名下的某个垃圾堆里,当时他正在收集科技废品,结果被一个特别爱惹事的帮派包围了。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装备的增强体让丑人变得更丑。他们的速度让艾克倍感惊讶,他们招招夺命,这倒是在艾克意料之中。皮佬的后援并不会关心他这样的地沟孩童的死活。还好他有z型驱动,让他能在这种无处可逃的处境中虎口脱险。经过数十次倒流,他改变了策略,掏出了自己的新玩具:禁锢闪光弹。设计的效果是爆炸时发出炫目的闪光,然后把所有能动的东西都吸到中心。 但是这颗禁锢闪光弹并没有发挥作用。准确地说是没有发挥出预想的作用。它虽然爆炸了,但随后发生的事就有意思了。艾克也发明过其他爆炸装置,但这颗炸弹的魔法蓝焰却匪夷所思地凝滞在爆炸中途。爆炸的中心向外散射出一股股激荡的蓝色能量波,产生的碎片和能量波构成了一个魔法圆盘,以龟速旋转着。如果按照正常的爆炸速度,这些炸裂的抛射物足以致命。这个禁锢了魔法闪光的球体,到最后完全凝滞在了空中。 然后发生的事更有意思。爆炸形成的球体发生了坍缩,自行重构成为原来那个手掌大小的禁锢闪光弹,然后飞回艾克的方向,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手掌心,犹如一股冷风。 “酷”,艾克心想。他倒退了这一刻,又把这个装置向猛汉们反复投掷了几次。当然,这是出于科学验证的需要。 当艾克最终回到家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他的精神依然紧绷。屋子里很简单——只有很少的几件家具,几乎没有装饰物。艾克的房间只是一个使用帘子隔开的角落,里面堆满了捡来的书籍、回收的零件,还有藏起来的z型驱动和禁锢闪光弹。今天很难得,她的父母会同时提前回家,而他有话要和他们说。 “妈,爸。”他对着倒影练习自己准备好的对白,他的倒影正在隔着z型驱动的圆柱体表面与他对视。“我不要申请上面的家族,也不要申请装模作样的皮佬学校。我就要呆在这里陪你们,还有朋友们。我永远都不会抛下祖安。” 他的话中充满了自信。因为空荡荡的公寓里,只有墙壁和倒影在回应他的话。而它们的回应是沉默。 他听到了钥匙清脆的碰撞声,只有一门之隔。一秒都不能浪费,艾克将z型驱动藏到了桌子底下,用一块黑布盖住。他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毕竟他是在用一部不稳定的海克斯科技时光控制装置搞一些不合规矩的事。 门开了,艾克的父母今晚第一次回家。他们几乎已经成了自己儿子眼中的陌生人,工作让他们憔悴衰老,艾克上次同时见到他们俩以后这几周尤为明显。日常生活单调乏味。他们会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用当天的薪水买些简陋的饭食,省下的钱用来缴税和疏通关系,然后他们会坐在椅子上睡着,下巴抵着前胸,直到艾克帮他们脱掉靴子,扶他们上床。 今天他们的眼袋似乎无比沉重,让他们低垂着头。她母亲用一只胳膊夹着一个小纸包,顶端用线绳打了结。 “你好啊,我的小天才。”他的母亲强打起精神,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兴高采烈。然而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桌前等她回家时,眼中的高兴是任何人都装不出来的。 “妈,爸,你们回来啦。”一家三口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坐在一起了。他感到有些尴尬,应该说一些更重要的话才对。 他的父亲绷着脸,维持着尊严,随后装出有些责备的样子,用手梳了梳儿子的莫西干头。艾克努力想要回忆起父亲还没老成眼前这样时的样子。那时他的头发还没开始凋落,那时他的额头还没那么多皱纹。 “我应该告诉过你把头剃了吧”他父亲说。“这头型会让你在皮城的学院中太过显眼。只有工坊林才允许你这样。他们什么人都收,但你可不是普通人。你的学校申请怎么样了?” 等的就是这一刻。艾克觉得刚才练习的对白已经到了嘴边。但父亲眼中的希望让他无法开口。 他的母亲抢在他前面打破了安静。 “我们给你带了样好东西。”她说着将小纸包放在了桌子上。他们挪近了椅子,充满期待地看着艾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将两根线绳平整地铺在旁边。然后又慢慢展开油纸,没有撕出一道裂痕。油纸中间是一块香飘四溢的甜面包,油汪汪的脆皮上涂了蜂蜜,撒了琥珀果仁。这块糕点肯定是从伊莱恩家里买的。她的烘焙是全祖安最上等的,售价也同样上等。艾克和他的伙伴们经常从富人手里偷到她家的甜点,这些人付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艾克惊讶着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他们的眼中神采奕奕。“太奢侈了。”他说。“我们需要买肉,需要真正的晚餐,不需要甜点。” “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命名日”他的父亲微笑着说。“不过看来你自己忘了。” 艾克完全不记得今天究竟是哪一天。不过即使是命名日礼物,这块甜点也还是太奢侈了。而且他们对他寄予的希望即将被他打破。艾克的负罪感开始在他的喉咙凝结。“如果我们再拖欠房租,房东会揪下我们的头。”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今天应该吃点好的”他的母亲说。“来吧,拿甜点当晚餐,一年就这一次哟。” “那你们吃什么?” “我不饿。”她说。 “我在班上吃的”他父亲的谎言有更多细节。“奶酪和肉,皮城货。好东西。”他们看着艾克用舌尖抵着蛋糕轻轻咬了一口。嘴里洋溢出蜂蜜和奶油的甜腻,富糖的碎屑黏在他的指尖。食材丰腴、味道浓厚,在他的口中悠远绵长。艾克将蛋糕切成了三分,但他的母亲摇了摇头。她轻柔地哼唱起命名日歌,他知道他们不会分享这块蛋糕。这是父母给他的礼物。 他的父亲原本也应该一起合唱命名日歌的,不过他已经睡着了,堆坐在椅子里,下巴抵着前胸。艾克看了看他的母亲,她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口中的旋律渐渐变成了微弱的鼾声。 艾克大致设想过一个未来,他设想自己继续过着工坊林的生活,挣着勉强过活的薪水,造福另一个城市,成就别人的荣光。现在他无法咽下这个想法。他回忆起婴儿时期听到过的只言片语,他的父母希梦想着发明创造,进入家族效力。他们希望改变世界,贡献未来,而他们的一切梦希望都因为儿子的出生而被改写。艾克知道,现在他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但他热爱着祖安的生活。如果他遵照了他们的希望,那么谁来照顾他们,谁来照顾他的朋友们? 他不能击碎他们的梦想。不是今晚,不能在命名日这天。明天再说吧。艾克咬了第一口以后就再也没动那块蛋糕。相反,他发动了z型驱动,他的家变成了彩色尘埃的漩涡。平日的单调节奏戛然而止。这一瞬间分裂成无数碎片,将他笼罩在光芒的漩涡之中。随着未来的残片渐渐组组合成为了过去,艾克的父母今晚第二次回到了家。接下来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更多次。 每一次回溯,艾克都没做出任何改变;母亲眼神中满载的期待,父亲低头睡着时自豪的微笑。但是艾克却抵挡着困倦,一遍遍地品味着这些偷来的瞬间,无休无止,直到最后他陷入母亲温柔的声音中,浸在小家的温馨里,伴着这无言的催眠曲,渐渐睡去。 这是度日如年的一天。 战争法则(番外篇) 奎因一直在等待。她看着诺克萨斯士兵在林中的空地生火,看着他们喝光了整整两皮袋份量的酒。喝醉的士兵很好料理。可她希望他们只要醉得糊里糊涂就行,而不是完全失控。在荒野,小小的一个错误就能让人失去性命,而这些士兵刚才已铸成了大错:一是生火,让她知道他们极其狂妄;二是喝酒,显然他们觉得前无埋伏,后无追兵。 第一诫:追兵常在,切记在心 奎因在林地边缘找到了一棵空心的枯木。她屈起手臂,匍匐前进,不顾肚皮上沾满的泥泞,把身体滑进了枯木里。之前的一阵大雨把整个森林化作了沼泽地,而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会躲在这里,挑着衣服上的虫子打发时间。 第二诫:性命为上,尊严为次 奎因的目光小心地避开直视空地上的营火,以免影响夜视能力。她默默数了人数,只有五个,少了一个。第六个人呢?她一边思考着,一边正想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她颈后的寒毛全都直竖起来。她整个人僵住了——有情况。 一个身影从黑暗的树后面走出来。是一个士兵,身穿着熟皮黑甲,身手轻盈,蹑影藏形。他停住了,仔细扫视着阴影,手一直放在金属剑柄上。 他发现她了吗?这不可能。 喂!维尔丁!“营火边坐着的一个士兵大叫道,“要喝酒的话就赶紧过来,奥尔梅多快要喝光了!” 第三诫:恭默守静,沉默是金 被称作维尔丁的士兵低声咒骂着。看见他烦躁不安的模样,奎因不禁微笑起来。“闭嘴!”他嘘了一声:“就连远在诺克萨斯的人都能听见你的叫嚷!” “哎呦,维尔丁,除了我们没别人了。德玛西亚人顾不上来追我们。他们正忙着擦亮盔甲,精心打扮。来吧!一起喝酒!” 维尔丁闻言轻叹,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转身走向营火。奎因松了口气,这名士兵确实有点能耐,可惜他错信了别人,以为荒野中只有他们而已。 第四诫:磨而不磷,涅而不缁 奎因微微一笑。她抬头一瞥,看见了一抹深蓝色的身影。那抹身影在遍布雨云的天空中非常显眼,是她的猎鹰同伴——华洛。华洛稍稍低飞,她轻轻点头,这是他们之间的无声交流,多年来默契与日俱增。她右手紧握成拳,微微打圈,伸出三只手指。她知道华洛能看见得一清二楚,也能明白得一清二楚。 第五诫:伺机而动,当机立断 奎因知道他们应该不动声色杀掉这些士兵,以免正面交锋。可是,士兵刚才的话已经冒犯了德玛西亚,令她怒不可遏。她一定要让这些人知道是谁拿下了他们,也要让这些人知道德玛西亚可不是什么原始部落,不会轻易就被野心勃勃的诺克萨斯踩在脚下。她下定决心,奋然站起,大步走进营地,仿佛她出现在此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奎因在火光边缘站定,兜帽罩头,湿透的披风紧紧裹在她的身上。 “交出偷来的东西便饶你们一命。”奎因一边说,一边抬头示意,那是一个皮革背包,上面缝着德玛西亚的标志——羽翼与利剑合而为一。 士兵们吓得爬起来,眼睛眨了又眨,来回扫视着空地的外缘。他们手忙脚乱地拿起剑,笨拙的模样实在是她意料之外,让她几乎笑出声来。刚才那个差点踩到他的士兵倒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见到她只是孤身一人,他便放松下来。 “小姑娘,这儿离你家可有点远呐。”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上的剑。 “维尔丁,你家更远。”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皱起了眉头,重心放在了后脚上。奎因知道他在思考,她到底知道多少他们的事情。士兵们四散开来,围住了她。她紧紧拉着披风,裹着自己的身体。 “把背包交出来。”奎因说,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 “拿下她!”维尔丁大叫道。 这就是他的遗言。 奎因双手一展,把披风扫到身后。她举起左手,手上的连弩朝维尔丁一指,一支黑色的利箭破空而出,直直插进他的眼睛。维尔丁立时一声不响地扑倒在地。紧接着,第二支利箭穿透了他左手边士兵的胸膛。余下的四名士兵加速冲来。 一阵尖锐的叫声忽地划破长空,华洛向地面俯冲,快得像是清澈夜空中一道直劈到地的闪电。他展开翅膀,羽翼临风招展,身形划出一道犹如镰刀的弧影。华洛弯曲的利爪狠狠地攫住其中一名士兵的脸,瞬间撕裂成碎片。然后是旁边的士兵,他的尖喙对着士兵的头顶猛啄,崩开了他的头盖骨。第三名士兵正要举剑,但华洛的爪子却陷进了他的肩膀,把士兵硬生生按在地面上。尖喙随即落下,士兵的挣扎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士兵立即转身奔向树林。 第六诫:战事一起,速战速决 奎因半跪瞄准,连弩射出一双利箭。利箭刺进士兵的背部,从胸前穿了出来。他向前栽倒,再也没了动静。只差一点点,他便跑进了树林。奎因纹丝不动地跪着,仔细留意荒野四周的动静,确保附近没有任何敌人。她的耳畔只剩下森林夜间最平常不过的声音。 奎因站起身,华洛向她飞来,爪子抓着诺克萨斯士兵偷掉的背包,里面装的是军机密件。华洛松开了爪子,而她空着的那只手正好接着背包,轻轻一荡便背到肩上。华洛停在她的手臂上,尖喙和利爪沾满鲜血,狩猎后的兴奋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把头歪向奎因,金色的双瞳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她不禁露齿一笑,他们一直形影相随、亲密无间,所以她一早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也觉得奇怪。”奎因说,“他们怎么进的德玛西亚,还走了这么远?” 华洛发出尖厉的叫声,她点头同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说:“往南吧。” 第七诫:手足之情,生死相依 修理(番外篇) 再傻的人也知道维克托一定会在某一天杀回来。所以如果一个人不傻的话,这个人可能还能猜得到所谓的某一天究竟是哪一天。 杰斯不傻。 他站在自己的工坊里,沐浴着天窗洒下来的阳光,身边林林总总地摆放着他自己的天才发明。比如,齿轮战靴可以让人在任何物体表面站稳脚跟,机械手背包可以让用户方便地更换各种随身工具。 所有这些发明中,最伟大的要数杰斯手中握着的这件武器。恕瑞玛水晶片是它的动力来源,随时变形是它标志性的功能,杰斯的这把海克斯科技战锤在皮尔特沃夫无人不知,而战锤被他在两手之间掂来抛去,似乎和工坊中的其他工具没什么两样。 门外传来三下急促的叩门声。 它们来了。 杰斯已经恭候多时。他曾经拿维克托的机械体残骸做过试验。他也曾截获过机械体的通讯。每一秒钟,它们都有可能破门而入,想要夺走他的海克斯科技战锤。之后他们可能还想摘下他的脑袋。但要注意,是“想”而已。 他拨了一下战锤手柄上的开关,随着一阵能量涌动的噪音,杰斯手中的战具变形成了一柄海克斯科技炮。 他瞄准门口。 站稳脚步。 门渐渐打开。他的手指在扳机上绷紧。 他差点打爆了一个七岁小女孩的脑袋。 她小小的个子头发金黄,在任何人眼里,除了杰斯之外,她都是个小可爱。她推开门,迟疑地向前走。她慢慢靠近杰斯,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地上下跳动。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关于回避眼神交流这种现象,杰斯有两个理论:一、她可能是在名人面前紧张过度;二、她可能是维克托的爪牙,给他送来了炼金炸弹作为惊喜。通红的小脸说明第一种理论的可能性更大。 “我的玩具兵坏了,”她说着呈上一个铁皮骑士,它的胳膊被一百八十度掰到了背后。 杰斯一动不动。 “请你离开,否则你可能会没命的。” 一双大眼睛盯着她。 “还有,我不修娃娃。谁有空找谁去。” 一双大眼睛里眼泪开始打转。 “我没钱去找技工,这是我妈——,”她强忍着哽咽的声音继续说。“妈妈去世之前给我做的,还—” 杰斯皱起了眉头,凝视许久以后终于眨了一下眼。 “如果这么珍贵,你为什么要弄坏它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带它参加进化日的大宴,结果有人撞了我一下然后我没拿稳掉地上了,我知道我应该把它放在家里的——” “——是的,应该放家里。你真蠢。” 小女孩张嘴想要说什么,但马上咽回去了。杰斯以前见过这种反应。他见过的大多数人都是慕名而来,脑子里想的是他传奇的战锤和高大的英雄形象。他们期望的是风度翩翩,期望的是温文尔雅。他们期望中的杰斯不是个大混蛋。然而杰斯每次都会令他们失望。 “你有什么毛病吗?”她问。 “我人格中的大部分层面都有病,他们是这么说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小女孩皱起眉。她把坏掉的娃娃推到他眼前。 “请把它修好。” “你还会再弄坏的。” “我不会!” “听我说,小姑娘。我很忙,而且——” 有什么东西从天窗上方掠过,在二人中间投下一道稍纵即逝的影子。换成一般人都会以为这是城市上空飞过的鹰隼。但杰斯不是一般人。他安静下来,歪嘴一笑,猛然一下把小女孩拉到工作台旁边。 “其实呢,”他说,“机械是很简单的。” 他举起一大张薄薄的铜板,用锤子把锋利的边缘敲平。“它们都是由各个部件组成的。它们用整齐、规律的方式组合再组合。”他反复敲打铜板,最后做出了一个平滑的半球面。 “人更复杂。有情绪,没规律,而且——基本上每个人都一样——没我聪明。”他一边说,一边在板球面的中心钻了一个洞。“大多时候,人就是麻烦。但有的时候,他们的愚蠢也会为我带来好处。” “这是在说娃娃吗,还是——” “有的时候,他们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极其不安——为了复仇不顾一切——于是他们就会犯下愚蠢的错误。”他拿起一根亮闪闪的铜棍,将它旋进了半球面的中心。 “有的时候,人们无法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对她的铁皮骑士点点头,然后举起一把刚刚完工的金属伞。“有的时候,他们也不会从正门走进我的工坊,而是会想着采取…” 他抬起头,“…更夸张的方式。” 他把铜伞交给小女孩。她使出吃奶的劲把铜伞举正。 “举着。别动。” 她开口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头上的天窗突然崩碎,玻璃渣像雨点一般扑在临时制作的铜伞上。与此同时,五六个人跳了下来。每个人的脖子根都伸出许多管子连到后背,里面流动的炼金药剂泛着绿光。他们目光空洞、面无表情。这些肯定是维克托的手下,没错:从祖安下水道找来的小混混,被维克托注射了迷幻药和安眠药,接受了炼金改造以后对维克托惟命是从,没有拒绝的能力。杰斯本以为会看到机械士兵,但维克托无法在严密监管下把这么多机械体送进皮尔特沃夫。不过,这些炼金奴隶也同样危险。他们瞄上了杰斯和小女孩。 还没等他们走到近前,杰斯的海克斯科技炮就已经射出了一股高压电磁能量弹。一个海克斯科技闪电球从炮膛迸出,在敌人中间炸开。炼金奴隶全都被甩到工坊四周光滑洁净的墙上。 “惊喜到此为止,维克——” 一架巨型机器跳下来踩在不省人事的炼金奴隶堆的中间。杰斯觉得它简直是牛头怪和丑陋建筑的结合体。 “小心,”小女孩尖叫道。 杰斯翻了个白眼。“我盯着他呢,别慌。情况完全在我——哇!”他话音未落,就被金属怪兽正面撞在胸口上。 怪兽把杰斯顶飞好远,他摔在了一个手推车上,磕得后背关节咯咯作响。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站稳脚步准备迎接怪兽又一次冲击。 “你最多只能碰我一下。”他说。 杰斯用最大力气抡起他的海克斯科技兵器,在半空中将它重新变回战锤形态。牛头怪兽低下头想要再次顶撞杰斯——可惜有勇无谋,视而不见迎面而来的战锤。 锤头准确地命中了目标。伴着响亮的碎裂声,怪兽的头被整个儿地凿进了它的铁甲脖子里,随后瘫倒在地面。躯壳向外泄出一团蒸汽。 杰斯收回战锤,随时准备再次出手。他盯着天窗。几分钟过去了。随后他似乎心满意足,这次突袭结束了。 他想要走回自己的工作台,可是却突然痛苦地俯下身,捂住胸口。小女孩急忙跑到他身边。 “被撞到的地方还疼吗?” “你觉得呢。” “那或许你不应该让他撞到你,”她说。“你真蠢。” 杰斯翘起一撇眉毛看着这个孩子。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害怕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一缕微笑慢慢攀上他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亚玛兰欣。” 杰斯坐到了工作台前,抓起一支螺丝刀。 “娃娃给我,亚玛兰欣。”他说。 女孩的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你会修吗?” 杰斯冲她得意地笑了。 “没什么是我不会修的。” 绝境(番外篇) 无论是美貌颜值还是危险指数,鲜有人能在任何一方面与厄运小姐媲美。作为比尔吉沃特最负盛名的赏金猎人,她的传奇故事建立在无数密布着弹孔的尸体和被捕获的混混们之上。只要比尔吉沃特那臭烘烘的码头和拾荒者棚屋中回响起她标志性的双枪,赏金告示板上的悬赏令就又少了一张。 和大部分在比尔吉沃特错综复杂、尔虞我诈的迷局中获得赫赫恶名的大人物们一样,厄运小姐的双手上不乏鲜血。但事实并非一直都如此,她曾经的名字叫做莎拉,是一位着名女枪械师的女儿,她们一家三口离群索居,在孤岛上的工坊里幸福地过着和平的生活。小莎拉在工坊里给妈妈帮工,安装转轮锁扣、校准扳机轴距,甚至还会参与枪支的试射。她妈妈在制枪手艺界是一个传奇人物,曾经在很多富裕贵族的收藏中发现了很多她出品的定制手枪。但时不时地,它们会被一些更加图谋不轨、心术不正的人惦记。 在这些惦记这样一把武器的人当中,曾有一个很有前途的比尔吉沃特强盗,叫做普朗克。他的实力让他自信和自负,要求莎拉的母亲为他制作一对手枪,必须无人能及。她最终不情愿地接受了订单,整一年后的同一天,普朗克回来取他的双枪。他的脸上戴着红色的面巾,而且并不想掏钱——他是来明抢的。 莎拉的母亲制作的这副双枪堪称大师级杰作,不仅威力强大、精密准确,而且造型优雅美观。不过她看到普朗克已经变成了如此残忍的海盗,于是大声呵斥,说这副双枪实在太优秀,他这种人不配拿在手里。普朗克愤怒了,他夺过双枪,用她自己制造的武器射杀了她,然后又把枪口对准了她的丈夫和莎拉。然后,他单纯为了倾泻自己的恶意,将工坊点燃,并将手枪摔在地上,怒吼着说,既然他这种人配不上这对枪,其他人就别想把它们拿到手了。 比尔吉沃特的“白港”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里的每一寸地面都积满了白色的鸟粪。这里是死人的安眠之地。比尔吉沃特没有埋葬死者的习俗,他们把死者送还给大海。这片海水就是墓园。冰冷的深渊中悬着尸体,水面上浮着数百枚浮标作为墓碑。有些浮标只是简单写了个名字,而有些浮标则由专业的墓碑匠雕刻成一只触手张扬的海底巨怪或者身形丰满的海女。 在白港的角落,厄运小姐坐在一个销魂朗姆酒的空箱子上,翘着腿,松松地叼着一根味道辛辣的方头雪茄。她一手握着一根长长的通气管,管子另一头连着一口半浸在水中的棺材,另一只手抓了一根绳子,长长的绳子绕过一只生锈的滑轮,捆在棺材的盖子上。她的双枪稳稳放在枪套里,触手可及。 月亮发出微弱的光芒,穿过海上弥漫而来的薄雾,将浑浊的水面染成烟草的黄色。一排排食腐海鸥站在周围残破的屋顶上不时发出哀叫。这是个好兆头。它们对新鲜尸体的感知能力超过任何生物。 “到点儿了,”她低声说道,一个穿着密鳞大衣的光头大汉出现在狭窄旧巷的另一端。一群尖牙利齿的码头硕鼠跟在他身后,期待着他随时醉倒在地,变成送上门的鲜肉。这个人叫贾猛·基洛,花脸帮的一员。每个像样的海盗都会有纹身,不过基洛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刺满了图案。长爪子的毒蛇、情人的名字、还有每一艘被他击沉的船、每一个被他杀掉的人。他的皮肤几乎就是最完整的犯罪记录。 他坚定地向前走,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飞速打量着左右两侧,暴露出心底的恐慌。他的手放在腰际,握着一柄长刀,刀刃上镶满了鲨鱼牙。他也带了火器,一把短粗的卡宾枪,枪管周围装有琉璃色的散热管。 “他在哪?”基洛用命令的口吻问道。“你说过会把他带来的。” “皮城的海克斯卡宾枪?”她反问道。 “我在问你,贱人!” “你先说,”厄运小姐平淡地说,同时放松了手里的绳子,滑轮滚动,棺材又向下沉了一些。“提醒你一句,我可不知道这根通气管有多长,你想让自己的弟兄憋死吗?” 基洛呼出一口气,她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 “行,妈的,这就是皮城的货。”说完,他捏着扳机护环,把武器掏了出来。 “挺值钱呢,”厄运小姐说。 “这不是废话么。”他冷笑着说。 她又放松了一段绳子,现在棺材已经全部没在水里,开始向外冒气泡。基洛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服软。 “好吧!好吧!”他央求道。“这个给你了。请把他拉上来。” “你会乖乖跟我走咯?” 基洛无奈地大笑了一声。 “我还有得选吗?”他反问道。“你弄沉了我的船,杀光了我的人。我的家人要么进了救济院,要么蹲了监狱。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把偷来的海克斯枪?一份赏金?” “两个我都要,而且还有别的。满意吗?” “那我值多少钱,婊子?” “钱吗?五百银蛇币。” “闹得这么大,就为了五百?” “不是钱的事,是因为你替普朗克卖命。”厄运小姐说。“所以我要杀了你。” “杀我?等一下,悬赏令上写着要活的!” “是,不过我从来都不太会守规矩。”厄运小姐说完,放开了手里的绳子和通气管,棺材落进了深海的死人堆中,留下一串绝望的气泡。基洛大喊着自己弟兄的名字,抽出鲨鱼牙刀向她冲了过去。厄运小姐等到他进入了精准射程,便立刻拔出手枪,双枪齐射,一枪眼睛,一枪心口。 厄运小姐把雪茄吐进海里,吹了吹枪口的青烟。 “正当防卫,”她脸带笑意,想着怎么跟赏金出纳员编一段瞎话。“那个傻子发疯似地向我冲过来,手里还举着一把大刀。我能怎么办。” 厄运小姐弯腰捡起地上的海克斯卡宾枪,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太轻了,不合她的胃口,但外形优雅,而且杀伤力惊人。她回想起小时候的老工坊,回想起枪油的味道和妈妈的抚摸,嘴角泛起一抹微笑。随后她叹了口气,在悲伤袭来之前切断了回忆。她把海克斯枪扔进水里,送给了死人。毕竟,海洋也该分一份。而且她也没胡说,那把枪的确值点小钱。 她站起身,踱步走回比尔吉沃特城内。她知道自己应该把基洛的尸体也扔进水里。不过老鼠和海鸥还没吃饭呢,对吧? 而在白港,鲜肉可是少有的佳肴。 等价(番外篇) 市场里飘着熏香和烂菜的味道。 阿狸用斗篷裹着自己的九条尾巴,手里摆弄着自己的双生太阳石信物,尽量不去理会浓烈的味道。两枚石块在她的指缝间翻滚跳跃,然后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单个石块的形状好似一团烈焰,但却巧妙的雕刻却让尖锐的突刺互相咬合,组成了一颗完美的宝珠。从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开始,这对金色的石头就一直在她身边,但她却始终不清楚它们的来历。 虽然阿狸来到了陌生的新环境,但在她身边潜藏的魔法正在低声轰鸣,让她感到安心沉稳。她走过一个摊位,数十个篮子里面全都盛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有光滑圆润的卵石,有印刻着航海传奇故事的贝壳,有甲骨刻成的骰子,还有其他新奇的玩意儿。但全都不像阿狸手中信物的风格。 “碧如晴空的宝石,要来一块吗?”长着灰胡子的商人问到。“你要的话,一颗碧蓝小珠只需要一根鸣鸦羽毛的价格,或者是一颗朱比树种子。我不挑。” 阿狸对他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手中紧握着那对太阳石。她又路过了形形色色的摊位和商贩,一个摊床上摆满了长刺的橘色蔬菜,一个孩童正在叫卖一种能根据天气改变颜色的水果,还有至少三个小贩都在摇晃着熏香的铁罐,每个小贩都声称自己已经找到了最深奥的冥想之法。 ? “占卜!运势占卜!”一个年轻女性正在叫卖,她的双瞳是薰衣草的颜色,下巴圆润。“寻找你的真心爱人,用牛蒡根化解灾祸。或者如果你想把未来交给天决定,我也可以回答你关于过去的疑问。不过,我会建议你占卜自己是否有被人下毒的危险。” 摊位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猫耳瓦斯塔亚人,正要把一块香辣酥饼放进嘴里。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警惕地盯着这位占卜巫女。 “答案是不会,这次算你免费,”她一边说一边向他致意,然后转过身面向阿狸。“哎呀,看你面相,一定有一段阴暗而又神秘的过往。或者至少也是一些精彩的传奇故事。有什么急迫的问题想要问我吗,小姐?” 透过浓重的熏香味,阿狸从这女人的脖子上嗅到一股湿润绒毛和浓烈皮革的味道,欲言又止。 “谢谢,不用了,”她答道。“我再逛逛。” “这市场上恐怕找不到第二对伊美罗石了,”那女人一边说一边点头示意了一下阿狸手中的太阳石。“唯一一对就在你手里。” 阿狸的后颈一阵颤栗,不由得走近了几步。她心里暗自警惕,不可以被兴奋冲昏头脑。“你认识这东西?它们从何而来?” 那个女人打量了一眼阿狸。 “我看是伊美罗石,”她说。“从没亲眼见过真的。他一生中所做的数量极少,大多数都在战争期间被拆散了。绝世珍品,毫无疑问。”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阿狸更靠近一步。 “我是希闰,幸会。”那女人说。 “你知不知道在哪能找到这位工匠?”阿狸问。 希闰大笑了一声。“不知道。但如果你愿进来细谈,我愿知无不言。” 阿狸用斗篷裹住肩膀,兴冲冲地跟着占卜巫女绕过了摊位,钻进了一架大篷车,车内四壁全都装饰着兽皮。 “喝茶吗?”希闰说。“今早刚沏好的。” 她倒了两杯茶,色如梅酒,自己端起一杯开始小啜。她的茶有股苦橡树皮的味道,外面包裹着厚重的蜂蜜味。希闰伸出一只手,想要接过太阳石,但阿狸依然紧紧握着不放。 “看来它们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她撇嘴笑着说。“别担心,我并不想贩卖偷来的太阳石。这有损于姑娘家的声誉” “你能告诉我它们来自哪里吗?”阿狸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递过石块。 希闰将石块举起来对着光观察。 “真美。”她说。“没想到它们能够如此完美地相合。简直举世无双。” 阿狸一言不发。她好奇地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名女人。 “据传说有一位名叫伊美罗的雕刻家,专门收集尘封千年的蜥蜴蛋化石,将其雕成精致复杂的形状。那些古代蜥蜴生活的年代里,隔都之海还没有变成沙漠。如今,这种蜥蜴全都变成了化石和尘土。” 希闰咳嗽了一声,阿狸注意到她的呼吸中夹杂着酸涩的声调,就像是刚刚喝了浓醋。 “伊美罗石都是可以嵌入更大型的雕像的小部件,”她继续说道。 那女人将两枚金色石块摆在阿狸面前晃了晃。 “正如你的过去给你留下了神秘的线索,这两块石头可能也还有其他部件,完全组合起来以后可以构成另外一种形状。没人能知道你在寻根溯源的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如果能找到其余的部件,你可能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都是些漂亮话嘛。”阿狸低声说道,双眼依然盯着那女人。 一段静默过后,希闰轻笑了一声。“一丝真实,一丝自创。占卜之人编织的解答必须天衣无缝。” 那女人从橱柜里抽出一把猎刀。 “而我编织的解答刚好够让你保持兴趣留在这里,”她说。“等茶的药效麻痹你的肌肉。” 阿狸的双唇中间发出一声低吼。她要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她想要猛扑过去,但是她的肢体不听使唤。她已经被禁锢在原地。 “噢,不必如此,小姐。我只想要一条尾巴。许多药剂配方都用得到,而且价值连城。应该是吧。从没见过长狐狸尾巴的瓦斯塔亚。那杯茶会缓解疼痛,也会阻止你的……动作。” 希闰往阿狸的一条尾巴上缠绕绷带。阿狸想要抵抗,但她依然无法移动。 “你明天就会醒来,感觉就像一切都没发生。”那女人说。“好吧,你会少一条尾巴。但你真的需要用到全部九条吗?” 阿狸闭上双眼,开始触动身体周围的魔法能量场。环境中弥散着许多成熟的魔力可以利用,但由于那杯茶的影响,她无法吸收魔力。于是她转而伸向希闰的脑海,因为这里更容易施展,随后她顺势一推。 阿狸睁开双眼,与希闰四目相对。希闰薰衣草色的双瞳现在暗淡成了紫罗兰色。 “希闰”她说道。“靠近点。我想看看戏弄了我的人长什么模样。” “好的,小姐,”希闰痴痴地回答道。她的声音空旷无力,似乎来自一口深井之中。 她向前倾身,脸离阿狸只有几寸距离。阿狸开始吸气,将这女人的生命精魄顺着她的呼吸抽了出来。 ……希闰是个小女孩,又饿又怕,躲在市场货摊下面。两个男人争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空手而归,今天的任务没完成…… 阿狸继续吸收希闰的生命,品尝着最原始情绪的记忆。这些记忆在阿狸的口中感觉丰腴而充盈,每个情绪的味道都让她回味良久。 ……希闰给一位蒙着面纱的巫医占卜了运势,得到了一枚铜钱作为报酬。她用铜钱买了一块面包,狼吞虎咽…… ……在一间破烂的酒馆里,一群人正在大吵大嚷地打牌。一个眉毛像蝴蝶的人将一枚金色的伊美罗石作为赌注,希闰在黑暗中默默看着一切…… ……希闰的目光追踪着市场里的阿狸。一条狐狸尾巴从斗篷下面露了出来。她便将这名瓦斯塔亚人引入了大篷车—— 够了。 阿狸停了下来,头脑中盘旋着新注入的活力。她从希闰脑海中偷取的每一段记忆,都伴着能量注入她虚弱的肌肉中,化解了毒性。 阿狸重新获得了力量,她抖了抖四肢,颤栗地舒展了一下尾巴。每一条尾巴都像被无数针扎一样酥麻。 希闰站在原地,瞪大双眼,意识模糊,但还活得好好的。现在,轮到她明天一早醒来,感觉就像一切都没发生——只是少了几段无关紧要的记忆。 了解了这个女人的生活以后,阿狸的愤怒消退了。她用手轻抚占卜巫女的脸颊,然后裹紧了肩膀前的斗篷,走出了大篷车,回到了和煦阳光下的市场。 希闰不会记得她,也不会记得这次相遇。但阿狸却从这次交易中知道了一个名字——伊美罗,还有一个眉毛犹如蝶翼的男人面孔,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该死(番外篇) “你本该杀了她。” 弟弟把一支漏勺支在茶杯精致的边沿,精心摆上两方砂糖。他愉快地注视着茶水浇落。方糖渐渐融化坍陷,他脸上的皱纹咧开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快活的轻笑。砂糖剩下的最后一点残渣无处可逃,终于跌进了深色的茶汤里。 “索菲亚小姐不是问题。”我说。 斯蒂万生气了,他用力地在空中挥了一下手:“现在还不是,可之后呢?姐姐,意气用事会出问题的。”他抬起头看着我,问道:“趁房子还没烧起来,最好把火星先吹灭了,对吗?” “我已经和阿比诺家的密探头子说过——。” “那是你们密探之间的事情。我要说的是,她背叛了自己的家族,就该以命相抵——”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尽量放松语气:“但我已经同意了。阿达伯特会保证让她别惹麻烦的。她现在归他管了。” 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斯蒂万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接受了。他抠弄起腿上的羊毛毯。 “那个男的,应该用的是装在他脑袋上的另一对眼珠子。”斯蒂万轻声哼了一句。在他看来,事情怎么解决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永远是结果。对于我这位弟弟来说,我的修修补补确实能让消灭皮城里的许多问题。而他也很少考虑过,促成那些决定的背后,有多少左右为难的抉择。 我一手端起茶杯,另一手心不在焉地滑到大腿外侧,安心地抚摸着钩索的绞盘。斯蒂万的想法也不能说全然错误。结果自然是很好的,但我更看重追逐的过程。 我透过氤氲的茶水雾气看着斯蒂万。他双唇紧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压力让他的脸颊变得苍白,可以明显地看到老人斑从他的丝绸围巾下爬上脖颈。 “你还有事。”我说。 “我有这么明显吗,姐姐?” 要不是因为他脆弱的脉搏,我猜他肯定已经脸红了。他苦笑了一下,从横在中间的桌子抽屉里取出一片叠好的纸,还有一串念珠。斯蒂万一边费力地咳嗽,一边向后倒了一下轮椅。然后扳了一下轮椅上的小把手,轻缓的动作带动了小齿轮,又牵动起更大的齿轮。发条装置推着轮椅,还有坐在轮椅上的他,朝我挪过来。 “除了阿比诺家大小姐短命的婚约,那堆烂摊子里还有别的。”他说。“清理现场的时候,我们在男爵的一个手下身上找到了这个。” 我将茶杯放回雪白的托盘,接过了他递来的纸片和念珠。我调整了一下重心,刀刃的尖端在昂贵的地毯上又刺进了几分。 纸片的边角已经烧焦了,不规则的边缘处露出了微微发绿的毛芯。念珠的主人很爱惜这物件:玻璃珠子被摩挲得油光水滑,温润如玉。 “卡蜜尔。” 弟弟只有在很正经的时候才会这样叫我的名字,又或者是他有求于我。我展开纸片,一股来自祖安的辛辣气味袭来,令人不适。纸上画着粗壮的线条、井井有序的图形,还有流畅精细的字迹。匠人的印鉴吸引了我的目光,而斯蒂万的话恰好确认了我的猜测。 “如果内德里回来了——” “哈基姆·内德里已经走了。”我脱口而出,下意识地。 作为我们家族的首席技工,那位晶体学家服务了我们好多个年头——应该说是一辈子。 斯蒂万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我看着手里的纸片,上面的图案描绘着一个机械与晶体的混合装置。它就在我的胸膛里跳动着。 我手里拿着自己心脏的设计图。 “我们以为这些玩意儿都被毁掉了。但是如果这个还在,其他的说不定也是。我终于可以摆脱这张椅子了。”他说,“在我的大屋里自由地走动,这才是一家之主的本分。” “也许,是时候让别人来承担家主的义务了。”我说。 斯蒂万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他的厅堂里走动过了。儿孙们的活蹦乱跳时时都在提醒着他的残疾。我手里的东西可不仅仅是一张纸和一串念珠。在斯蒂万眼中,这是一张通往永生的地图。 “这只是一个装置。”我继续说下去:“在你看来,如果能找回内德里剩下的设计图,我们的技工就能复原他的作品。但是我们还要解决如何驱动——” “卡蜜尔,拜托了。” 我看着我的弟弟。时间对待生来虚弱的他毫不留情。但他的眼睛,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的眼睛仍然和我一样,荡漾着菲罗斯家的湛蓝色,无论疾病还是岁月都无法冲淡。他的双眼,正如照亮我手中图画的海克斯水晶灯一般,闪耀着同样明亮的光彩。他直视着我,目光里满是恳求。 “你和我,我们俩带领着这个家族,获得了空前的成就,母亲和父亲做梦都想不到的成就。”他说。“如果我们可以重现你的增强手术,这份功绩——我们的功绩,卡蜜尔,就会永远存在下去。这个家族就是皮尔特沃夫的未来。我们甚至可以确保整个瓦洛兰的进化,毫无疑问。” 斯蒂万非常擅长小题大做,再加上他虚弱的体质,让父母很难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我可不是负责整个瓦洛兰的探子。我可能什么也找不到。” 斯蒂万松了口气:“但你会找的,对吧?” 我点点头,把图纸还给了他,但留下了念珠。我把珠子裹成一团塞进口袋,转身离开了书房。 “对了,卡蜜尔?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你找到了他——” “和以前一样。”我打断道,不让他说起更多过去的事情。“我的责任,从始至终,都是为了这个家族的未来。” 虽然临近日暮,北风交易所仍是一派人头攒动的景象。所有人都在为了进步日的狂欢而忙碌着。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一副劲头十足的表情,无不在期待着城里一年一度的新奇大典。然而,让我发现有人盯梢的不是他们,而是一个醉倒在地的外国客商。 “母熊的冻**哎,”商人受不了人群的拥挤,咒骂起来。有人停下来想扶他一把,却被他推开了。“不用帮我。” 皮城的人们像工蜂一样嘈杂地围过来挤到我们身边,除了广场边缘的一个金发女孩。我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她,一边朝着客商俯下身去。 “那就起来。”我跟他说。 弗雷尔卓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怒火攻心,手探向腰间的象牙匕首。我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眼神一路往下,终于看到了我胸口的海克斯水晶,再往下是一双刃腿。他的手放开了刀柄。 “这才是好孩子。走吧,别挡路。”我说。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几步,皮城的商贩们像虫群一样散开又聚拢到周围,簇拥着他踉踉跄跄地走远。只有我的“尾巴”站着没动,躲在远远的一个摊位后面盯着我。 地狱作伴(番外篇) 我继续往前走,人群自觉地分开成两边。我瞅了个机会,闪身钻进了一条死胡同,然后朝着高处一条走廊木栏射出钩索。我升到阴影中等待着。 没过多久,我的尾巴走进了巷子。她的衣服有好几层,是非常常见的祖安上层人打扮,毫不起眼,但她腰间挂着一条精美的鞭子,显然是皮城的东西,又或许是因为有一位足够慷慨的雇主。我等她走进一块光斑,刺目的光线会让她眼前发黑。她一到位置,我便落在了她身后,刀刃末端利索地嵌进了地面卵石的缝隙中。 “你掉东西了吗,小姑娘?”我压着嗓子,轻声问。 她的手忍不住摸向鞭子的黑色皮革把手。她有点激动,但好在理智最终占了上风。 “好像已经找到了。”女孩两手放开举过肩膀。“我带了一条消息。” 我挑起一边眉毛。 “是您弟弟的,夫人。”她说。 斯蒂万这装神弄鬼的戏码迟早要弄出人命。 “放这儿吧。” 女孩一只手仍然举着,另一手从缠紧的袖子里抽出一张小纸条。蜡封上印着菲罗斯的家徽和斯蒂万自己的印鉴。 “你动一下,我就割了你的喉咙。”我说。 我打开了纸条,顿时怒意上涌。斯蒂万居然把我当成了他雇来的喽啰,提醒我不要在探查时心里带有“无法排解的感伤”,妨碍了我的使命。 我告诫自己,他这么说是出于好意,但是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似乎他仍旧不相信我能处理好哈基姆的事情。他用腿上的羊毛毯盖住了这个念头,居然没胆子在我出发前当着我的面说出口。 “就冲你送来的这份侮辱,我就该杀了你。”我一边说,一边掂量着她的反应。“你的名字。” “阿芙耶。”她的双手和声音一样稳定。她很年轻,连一个指头也没增强过。 “你接了这个任务,很清楚惹恼我的后果吧?” “是的,我的夫人。我希望能让您高兴,这样一来说不定……在您家中我会有一个更长久的位置。” “我明白了。”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朝着巷子外面走去。如果她真的有想法的话,这就是动手的机会。我听到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是理顺鞭子时铁环撞击的刺耳声音。她的脚步跟了上来。 “夫人,我们目的地是?” “教堂。”我摸着口袋里的念珠,说:“跟紧了。” 光荣进化的第一集会应该还在皮尔特沃夫,但只在边缘活动。从边境市场的另一侧,下方城市飘来的恶臭盖过了节日里烤肉和蛋糕的香甜。祖安的灰霾像潮水一样涨起,漫过了人们的膝盖,沉积在沾满煤灰的遮阳棚上,留下一滩滩云状的污泥。 我转过头去:“你呆在这里。” “我要跟着你,你弟弟的——”阿芙耶说。 “你呆在这里。”我又说了一遍,口气不留余地。我对于我弟弟的伎俩开始失去耐心了。“光荣进化的信徒非常狂热。他们对原生人不怎么友善。” 我盯着我新来的手下,谅她不敢顶嘴。阿芙耶轻微地往后缩了一下。她仍然渴望着打一架,好证明自己,但她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好时机。 我微笑道:“小姑娘,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从老房子的入口进去,是一间昏暗的门房。一道铁网作为隔断,背后就是房子的主厅。几簇橘黄色的暖灯,透过金属焊成的菱形网格照亮了大厅里的人群——大约五十来个人围成一圈,低声呢喃着,仿佛他们脚下有一台宏伟的机器正在呼吸。他们身上披着深色的绒布,遮住了仍是肉体的部分。金属手臂和增强的腿脚露在外面,映出温暖的光芒。在这里,高难度的增强手术结合了更实用的功能。无论技术是来自皮城或是祖安,光荣进化的信徒们根本不在乎,对于他们的追求而言完全是次要的。在人群中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伸出带有机械关节的手臂,指向一个带着光滑金属下巴的男人。 “身体即是虚无,血肉即是脆弱。”她对男人说。 “机器引领我们,”人群一起回应道,话音在空中缓缓回荡:“未来即是进化。” 我可不是来给仪式做见证的。我略过增强的信徒们,躲在阴影中继续搜查。 我还没看到扎维尔修士,就听到了一阵轻柔的汩汩声——那是他的喉滤装置。他低垂着光头,嘴上的呼吸阀甚至抵住了胸骨。他正在礼拜堂中的祭坛角落里点还愿灯。 在毛玻璃上,一个由冷铅勾出形体的庄严形象正注视着他。灰夫人,光荣进化教会的圣神。模糊的窗格透出亮光,被外面的弧光灯照得有些妖异。 我走近了祭坛。屋里放着一些盛着器官的罐子,里面浮着一个个眼球,像醋腌蛋一样。成捆的贡物包在亚麻纱布里,有些很整齐,有些泛着油光,乱蓬蓬的。其中一捆动了起来。紧接着,纱布下露出了一只瘟耗子的鼻子,谅我不敢抢走它的奖赏。它拖着新找到的宝贝想爬上高地,不料一角在边缘上钩了一下,整捆纱布散开,滚出一截干燥的手指。耗子急慌慌地跳下去,但扎维尔修士把它一脚踢进了阴影里。 “卡蜜尔,你来是为了冥想吗?”他的话音裹在潺潺的气流声里,仍然能听出其中的笑意。 “为了消息,修士。”我从口袋里取出了念珠,玻璃珠子和铁链子搅成一团。 扎维尔修士转过来看着我。一副镜片盖在他眼睛上,就像那些罐子一样放大了里面的眼球。不过不同的是,他的眼珠子可灵活极了。我把念珠递给他。 “你在哪里找到的?”他摇着头,细细检视了一番,然后弹了一下舌头:“当我没说,我知道这种都是不该问的。” 他走回去开始摆弄那些还愿灯。“几周之前我遇到了一个人,身上带着这个。他来这里点灯,祈求她在进步日那天帮他一把。”扎维尔修士朝着窗上的刻像点点头。灰夫人披着一件斗篷,是苍紫色的玻璃、生锈的齿轮和发黑的活塞拼贴而成的。每当匠人因为自己的失败或无能感到沮丧时,就会呼唤她的名号。而她的恩泽必然要求牺牲。 “他肤色挺深的,典型的沙漠民模样。相比一般来这儿讨生活的外来学工,看起来更老一些。”扎维尔修士继续道。 “你知道他想找哪一家吗?” “他说他住在阿比诺家附近的旅馆里。”集会的嗡鸣声消失了。“今晚的见证结束了。我有事在身。” 扎维尔修士拍拍我的手,整理了一下黑色的长袍,走回了主厅,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沉思。 哈基姆回来了,但还没传出消息。虽然在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中,也没有讲明白怎样联系彼此是最好的方式。我从地上捡起干枯的手指,放回到那堆贡物里。我感觉很生气,他居然要像一个普通的学工那样请愿——比起阿比诺家里的工匠,哈基姆跟他们真是天上地下的区别。透过礼拜堂窗户上的三角形与菱形窗棂,我看到阿芙耶站在街灯下。她还是听话的……暂时是。 一阵窸窣的刮擦声打断了我无边的思绪——虽然很轻,但比老鼠的动静大。我感到胸口的海克斯水晶警醒地开始震动。我转过身,准备迎接危险。 “你是她吗?”一个细弱的声音问。 从金属长椅附近的暗角里走出一个小女孩,最多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你是灰夫人吗?”她又问了一遍。随着她靠近,海克斯水晶缓和下来,温和的蓝色光线照亮了她的脸。她一只手里抱着一捆东西,裹在纱布里,与我身后成堆的贡物一模一样。她穿着一条黑裙子,一只袖子空荡荡的。 我站好时的身高超出她太多。我跪下来,眼睛与她平齐,然后轻柔地触摸长椅。指尖放出的水晶能量打在金属表面上激起了电弧。小女孩盯着我的腿,光滑的锋刃上映出跳动的火花。 “你把腿献给了进化日吗?”她问。 光荣进化的信徒们继承了祖安的悠久传统:在进化日时献出自己的东西,期望能让下一代产品变得更好。这个习俗的渊源可以一直追溯到城市的久远过去。那个时候,祖安人刚刚经历了“那件事”,需要重建自己的生活。而皮城今日建立在那些伤痕之上的繁荣与富有,也是这一传统之有效性的直接证明。 我看着小女孩。很久以前的进化日,我献出的不是我的双腿,而是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是我选择的。”我说:“因为它们更好用。” 她点点头。青蓝色的光渐渐变暗,但仍然能看到她紧紧抱着贡物的手指上,蛛网一般地爬着黑色的静脉。在城里的这一块地方,很少会有这么小的孩子染上病疫。光荣进化经常会收留这些病人,他们把割除坏死的血肉看作是通过技术来改变人生及其信仰的关键。 “扎维尔修士说我快好了。”她主动地说。 “确实。”我告诉她。 照看她的医师没有尽责。她的两只手臂都不应该留下的。我可以想象,外科医生肯定会说自己是出于善意,但只是为了掩饰拿着手术刀时心里的胆怯而已。拖延下去对这女孩没有半点好处。如果她不尽快截肢,那些蛛丝状的血管就会蔓延到心脏,最终把它变成一块烂肉。她几乎没有可能看到下一个进化日的来临。 小女孩咬住嘴唇,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发问。这时,透过巨大的毛玻璃嵌板,我的眼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几个黑影靠近过来,阿芙耶有伴儿了。 岁月(番外篇) 我走进幽暗的长廊,准备离开。 “你会想它们吗?”小女孩喊出声来。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她带着期盼的脸庞一定在颤抖,仿佛祭坛上成排的摇曳火光。因为我并没有忘记我自己当时的怀疑和动摇。这么多年了,哈基姆也曾经质问我过类似的问题。我的心——还有他,我会想念吗?我摸着胸口的海克斯水晶装置,让平稳的振动宽慰自己。就在犄角蜿蜒的菲罗斯家徽旁边,我摸到了一个笔迹流畅的小小刻字。那是哈基姆·内德里的印鉴。 “不。”我骗她道。 阿芙耶已经准备动手了,她的金发在街灯下看起来犹如一轮光环。五个男人围住了她,像码头上的鲨鱼一样,各式各样的增强装置勾勒出几个犬牙嶙峋的轮廓。 “那件漂亮玩意儿给我们,说不定你会死得痛快点儿。”个头最小的家伙盯着她的鞭子,大声地嚷嚷。一整天的心烦意乱混成了一团,先是斯蒂万的责备,再是不请自来的这几位,还有关于哈基姆已经回来了的猜测。我感到一股压抑了很久的能量,一路噼啪作响地冲下我的脊背,急不可耐地想要找个出口。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恶棍,还有他破破烂烂的手下——来的正是时候。 “你要说,请。”我高声说。 那个大嘴巴的家伙,鼻子一抽一抽地,抬起了头。“哎,兄弟们,不用发愁了。看起来,出来转一趟的收获可不小。” “劳您大驾,夫人。”阿芙耶说。 “没错,我们正打算小小地庆祝一下进化日呢。”其中一个带着红铜增强的大块头说。跟他一边儿大的兄弟戴着一副灌满液体的目镜。他用力地拉开上面脏兮兮的木头盖子,冷笑地说了句:“这位大人。” 我的出现让他们分了神,包围圈挤到一边,露出了一个小口子。 完全够了。 速度和果敢,是我最亲密的两位战友。我急冲向前,一记长长的横扫,刮到了一个瘦高个儿的肩膀。刀刃划过脏兮兮的粗花呢布,他衣服上瞬间洇出一条发暗的红线。紧接着是一道海克斯水晶发出的蓝色弧光,把他打得失去了意识。 一个胖子,连同那个带着下水道口音的家伙朝着阿芙耶走去。同时另外两个高的找上了我。我脸上浮起一个阴险的微笑:思前想后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我的两位舞伴却没笑。他们都有着壮硕的臂膀,简直就像是响彻铁砂交易所的那两口大钟。他们犹豫着不知道该谁先上,这等于是白给我机会。我两个都会干掉。 我向着戴着目镜的小子跨出几步,同时撩起后脚,挑断了另外那位装着紫铜的兄弟身上的盘管。他完全没料到这着,只能手忙脚乱地试着把断开的龙头接回不停喷溅的液泵上。再来是低位的横切,于是眼前这位膝盖以下的部分也报废了。我耐心地等待了一小会儿,让紫铜兄弟能够还手挥出一拳。他们总是觉得自己能躲开我的第二下。 他们也总是想当然了。 “收拾好你们的破烂东西,然后滚吧。”我跟他说道。与此同时,他的兄弟已经拖着一条废腿,一瘸一拐地爬过地上的污泥,钻进了阴影。 巷子里响起一声金属的暴响,那是阿芙耶的鞭子。又是一下铁线崩断般的声响,那个胖子趴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火花像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他脸贴着地面上的鹅卵石,眼泪顺着沾满污泥的脸颊滚滚而下。不过算上他才四个。 我环视四周,那个老鼠脸的自大狂正要逃跑。我看到他想要溜回集会大厅里。 升降索的钩子深深地没进了大厅入口上方的尖石。我飞快地落在这条地沟耗子身上,全身的重量撞下去,我们两人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滚。 等我们停下来的时候,我压住了他。他的呼吸短浅急促,带着一股恶臭。 “你真觉得自己能跑?”我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他恐惧地大摇其头,但油腻的指头抠出了皮带上的尖刀。海克斯水晶非常靠近他的脸,光芒刺得他眯起了眼睛。看得出来他非常想把刀插进我的大腿,只要能把我赶开就行。 “来吧。”我轻声说。 他惊讶地睁大双眼,但没有让我等待太久。刀尖捅进了黑色的皮革,但也就到这里——金属的部分顶住了刀刃。他脸色大变,手把不住力道一下滑到了刀刃上,削掉了自己手掌的一块肉。 不像另外几个同伙,他没有忍住。痛叫声回荡在湿漉漉的石头巷子里。 集会大厅里传出了叫声的回音,我抬起了头。灰夫人所在的那面毛玻璃窗高悬在上方,彩色嵌板的角落里,紧贴着一张小小的脸。她在看着。 我倾身向前,腿刃几乎吻上了他脖子上起伏不停的动脉。 “再来这附近找吃的,我就给你个痛快。”我一定会的。 意识到自己捡了条命,我本已到手的猎物赶忙爬起来,操着古怪的螃蟹步爬了老远。直到我们隔开了相当的一段距离,他才爬起身来,抱着滴血的手,跑进某个老鼠洞里舔伤口去了。 我听见阿芙耶卷起了金属制的鞭子。 “我听人说,那些装置里头是没有心的。”她的好奇心被撩起来了:“也许传闻不见得是真的。” “注意你的礼貌,孩子。”我朝巷子外走去,冷漠地对她说。“否则我会好好提醒你的。” 边境市场和集会所被周围数不清的进化奇观簇拥着,常年都掩藏在阴影之中不见天日。但等我们抵达阿比诺家附近的旅店时,夜幕才真正降临。在一番正常范畴内的鼓励之下,旅店老板相当慷慨地递上了详细的账本,虽然他的字迹实在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内德里要么是住在地下室,要么是在三楼。我让阿芙耶去楼下,自己用钩索吊上了三楼那扇开着的窗户。 房间角落的小锻炉里,一层灰底下还有一些没完全熄灭的余烬。我弯身钻进窗户,落在屋子里。房间里很暗,只有一张小桌上支着一盏台灯。台前伏着的男人,却让我连呼吸都停止了。黑色的卷发,来自沙漠日晒的肤色……我的海克斯水晶开始不听话地震颤。也许,他也把自己和岁月永远隔绝了。 刀尖(番外篇) “哈基姆。”我轻轻呼唤。桌边的人动了一下,慢慢从睡梦中醒来。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带着猫一般的优雅,然后转了过来。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想要清醒过来。他与哈基姆相似得令人心痛。 但不是他。 “菲罗斯夫人?”他摇摇头,逼自己打起精神。“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见过吗?”我问。 “确切说来没有,夫人。”他有些尴尬。“但我经常会看到您。” 他走到桌子边,从一沓图纸里翻出一张,看起来比其他图纸稍微更旧一些,也磨损得更厉害一些。他把纸递给我。 线条很有力,墨迹整洁,井井有条,明暗也非常细腻。这是哈基姆的手笔,但不是什么设计图。这是一幅画,是我的脸。我不记得当过他的模特。一定是他某天夜里在实验室里完成工作后,凭着记忆画的。我的头发披着,面带笑容。一个沉浸在爱中的女人。 就像一把尖刺扎进心口,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我对着面前的年轻人没有说话。我说不出。 “就像是昨天才画的一样,夫人。”他打破了沉默。 他说这话是想恭维我,但却在我的脑海里将正在延展的时光又放大了几分。 “我叔叔一直带着这个直到他过世。” “你叔叔,他死了?” “是的,哈基姆·内德里。您还记得他吗?” “记得。”这句话卡在我的喉咙,被一个我想了很久的自私问题裹住了。我不确定自己想要得到答案。如果回忆的伤痛对于我来说是一场凌迟,那么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吧。我定睛看着眼前像极了哈基姆的男人:“告诉我,你叔叔结婚了吗?” “没有,夫人。”他说完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会惹恼我。“哈基姆叔叔说,能爱上自己的作品,生命就别无所求了。” 我的眼泪很久以前就已经流光了,现在留给我的只有干涸。我捡起那堆图纸,把自己的画像放在了最上面。取代了我心脏的机器闪烁着。画像上的墨线在如水的蓝光里轻轻摇曳。那是曾经的我,已被抛弃的我。所有这些痛人心扉的牺牲,造就了今天的我。所有的过去,都化作了历历在目的细节。我可以怀抱着过去,但却无法再度拥有。 “这里是全部了吗?所有的作品?”我的声音只是一阵幽暗的呢喃。 “是的夫人,不过……”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渐渐悄然——我把所有图纸都放在了垒好的煤块上,轻轻地吹了几下。浸过油的羊皮纸眨眼就着,很快便吐出了橘红的火舌。我看着过往翻滚,沸腾,衰败,直到炉中只剩下灰烬和残骸。身旁还有人在,这个念头将我拉回了现实。 哈基姆的侄子缓缓摇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心血就这样消失了,我能理解这是多大的刺激。他完全呆了。我拉着他走下楼梯来到街上。他盯着脚下的鹅卵石,一边摆弄着肩上挎着的皮包。 他又看向我。脸上沮丧的神情慢慢被惊恐取代了。我在过往的思绪里沉溺得太深,并没有太留意街上的阴影。我甚至都没听到金属刮擦的厉响。鞭子飞快地甩过来,把我的双臂和身体捆在了一起。 “够可以的了,我的夫人。”阿芙耶说道,听起来得意得要命。我看着她细细打量着哈基姆的侄子。 “我弟弟雇你是为了干这个吗?”我早就起疑心了。阿芙耶整晚都在跃跃欲试。找到哈基姆的侄子让我分了心,看起来确实是个好机会。 “对,不止是我。”她说。 两个大汉走了出来,修好了的增强装置反射着街灯。胖子和小个子老鼠脸跟在后面——就是集会大厅后巷里那帮人。胖子抽出一把刀抵着哈基姆的侄子,而小个子挂着耗子一样的猥琐笑容,把年轻的学工捆了个结实,嘴里也塞了东西。 装了新导管的大块头走上前来,张牙舞爪,急不可耐地要把我早前的款待加倍奉还。 “小心水晶,埃梅夫。”阿芙耶说着收紧了鞭子。我感觉钢索扣住了我的手腕。她绕了半圈,走到哈基姆侄子身旁:“我们要把水晶和内德里都带回去,不然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这全都是因为我弟弟嫉妒了吗?我能理解,斯蒂万看着岁月的洪流卷过,而我却能置身事外。但他根本不知道,为了家族的这份责任我付出了什么。可是,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吗? “其他的呢?”紫铜兄弟问了句。他看着我微笑,就好像进化日的大宴马上就要开席了。 “都是你们的了。”阿芙耶回答。 “这位大人,非常感谢您之前向我们所展示的才干。”他增强过的手臂向后拉伸,握成了拳头。他肯定是觉得面前的对手都已经捆好了,根本没必要掩饰自己的意图。他的微笑咧得很开:“所以这下就更快了。” 金属的指虎砸中了我的下巴。他本以为我会硬扛,但是没有,我听凭自己的身体跪在了地上。巨大的惯性加上他沉重的增强手臂,把他也一起带倒了。我虽然尝到了自己嘴唇上的血,但真正失去平衡的人是他。这班人聒噪的废话静止了。 “你们可没见识过我全部的把戏。”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海克斯水晶的能量贯体而出,耸起了一堵光墙。壮汉的兄弟想帮忙,挥拳打在上面,却激起了一个护盾,发出嘶嘶的声响,然而没有消失。轮到我微笑了。 阿芙耶抓紧鞭子的把手,想把我的护盾甩开。她拼命地拉扯,妄图将我拖倒。但她却没有想过,我在刀尖上度过了大半个人生。 我的双手仍然不得自由,所以我往前一跃,来了一个回旋踢,切开了一个壮汉的喉咙,落地时又把头先倒地那个刺了个对穿。鞭子的尾巴窜出了阿芙耶的手心。她转头对那两个还抓着哈基姆侄子的家伙叫嚷。 “现在跑路,我就宰了你们俩。” “你现在还觉得我有心吗?”我问她。她的两个大块头都躺在我脚下死透了。 阿芙耶有些犹豫,但仍站着没动。 “我是菲罗斯家的剑与盾。”我告诉她。一字一句都像冰一样冷。“我弟弟想要杀我,好让他脆弱的生命能够再多享受一些自私的时光。他的欲望背叛了他的职责,还有我们整个家族。” 我感到水晶震动得更快了。 “而你看不到日出了。”我说。 我引着水晶的能量灌入护盾,护盾的强度和体积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一座牢笼。没人能跑出去。 我再次跳上半空,比之前更高,然后重重地砸下来,把手腕上的金属绳索连同地面的卵石一并砸碎。冲击力撞翻了阿芙耶、她的两个手下还有哈基姆的侄子。街道地面上留下一个弹坑,硝烟弥漫。从我们见面时起,阿芙耶整晚都在期盼这场战斗,想要证明她的能力,然而事与愿违。她的皮靴后跟磕在卵石上,脑子虽然还没完全同意,但身体已经摆出了撤退的姿态。我能从她脸上看出深深的恐惧。无论我弟弟跟她是怎么描述我的,她都大大地低估了状况。阿芙耶应该看得出来,我心底如果还有一丝所谓的怜悯,也已经被我弟弟的背叛彻底驱散了。 我走上前,一条腿画了一道弧线。当刀刃切中东西时,我的身子倾了一下。阿芙耶努力地想把叫声憋在肚子里,但却是一番徒劳。两个打手没费什么功夫,旅店的后巷再次回复了平静。我从地上捡起了阿芙耶浸满鲜血的鞭子。 哈基姆·内德里的侄子惊慌失措地缩在墙根。年轻人嘴里还塞着一块脏布,只能艰难地大口喘气。我靠近他,就好像那是一头极易受惊的动物。我解开他手腕上的约束,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指碰到我时忍不住地颤抖。他刚一站稳脚跟,就放开了手。 他已经见识了我的责任之中暴力的一面,也是我最不愿意哈基姆看到的,但我却还是这么做了。曾经那个心软的女人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一团冰冷的黑暗和灰烬而已。 “可是测试……”他的面颊还在发抖,却又是另一种忧惧。他开始逐渐意识到,今晚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一场噩梦而已。“明天我要给技工们看什么?” “你是跟着你叔叔学的吗?” “是,所有事情他都会教我,但是设计——” 哈基姆的侄子知道自己的选择,要么是为我干活,要么是放弃一生的事业。我作为一个密探,不可能让他所掌握的知识落到任何其他家族手里。在他恐惧的眼神里,我看到他对这个充满牺牲的世界一无所知。我是嗜血的保护神,黑暗的救世主。在揭露残酷事实的这一刻,我就是他的灰夫人,一个人人敬畏的青钢影。 “明天你会做得更好的。”我说。 他无法组织语言,点点头,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夜色。我只能祈祷他能在黎明之前下定决心。否则,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躲过我的追捕。 机器(番外篇) 我站在弟弟书房的阳台上向外看去。一阵冷风吹乱了屋檐下挂着的尖尾旗。整个城市在我眼前延伸开来。 书房的门开了,我能听到人们正在为迎接明天潮水一般涌来的学工们做着准备。在嘈杂的话语和细碎的脚步里,我也听到了往昔年岁正在徐徐展开。大多数记忆都已经无法分辨了,除了两个画面:一个从沙漠来的英俊男子,翩翩起舞,带走了我的心;也正是这个男人,我要求他把我的心取走。 在那两个时间的断片之间,我和哈基姆有多少次一起来过这里?吹动旌旗的微风,也曾穿过了他的发梢。“伟大的前景,”他的眼光流连过城市之中每一座发光的尖塔,还有低处祖安的建筑发出的微光。“多么精密的机器,所有部件都咬合在一起运转。” 我和他说,父亲告诉我,这是进化的前景,也是皮尔特沃夫的前景。但是,我警觉地说,一块不合规矩的齿轮就会威胁到一切,一个不愿履行职责的零件就能摧毁整台机器。 沿着地毯,传来了斯蒂万轮椅的吱嘎声。我的指尖倍加思念哈基姆的卷发触感,哪怕是口袋里那串细心打磨的玻璃念珠也好。但我只是盘紧了手中阿芙耶留下的鞭子。哈基姆迫切地想要把我拽出阴霾,却发现太迟了。我的工作,我对家族的责任,都是我如影随形、无法割舍的东西。 “卡蜜尔?” 我没说话,眼前这番脆弱的景象,还有更脆弱的回忆,都让我无法移开视线。发条装置发出轻响,斯蒂万来到了我的身后。 “你回来了,阿芙耶呢?” 我把她的鞭子扔到他大腿盖着的羊毛毯上。 “我知道了。” “她的目的达到了。”我说。 “那是?”对于一个在轮椅上坐了这么久的人,我弟弟真是一位不错的舞蹈家。他扯开了鞭子。 “提醒我自己的目的。”我说 “你的目的?”斯蒂万最初的紧张变成了焦虑。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了。他被抓个正着,也没法逃跑,尤其是追他的人是我。他唯一的机会是在大限来临前让我尽可能地悲伤痛苦。羸弱的身体束缚着他,他的武器只有话语。 “你需要对我负责。就好比对父亲负责一样。” 责任。父亲。每一个词都比刀子割得还深。 “你的意义就是服侍我。”他低吼。 “不,我发誓服从的是这个家族。”誓言的内容深深地印在我脑海中,这也是所有密探的誓言。我毫不费力,也毫无悔恨地重复道:“家族为上,我将忠心服侍,不作伪,不藏私。为此誓言,我将全无保留,以灵、以身、以心。” 这也是我与哈基姆在最后一夜所说的话。我不能归属于他,因为我早已将自己献给了别的东西。 “密探的责任原本该是我来承担的。”斯蒂万的声音把我扯回现实。他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甚至关节都发白了。“你也对我们的父亲发誓了,然而你做了什么?就因为你不够强大所以他死了。之后你又差点儿毁掉了这个家族。为的是什么?爱情?还是虚荣?那个时候你的责任跑哪去了?”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脸上。蛛网一样的静脉,这种疫病,我放任它滋生得太久了。在他的疯狂之下,我对这个家族展现了多少善意呢? “我剜出了自己的心,为了这个家族。也为了你,斯蒂万。我献出了自己的所有。这么多年了,你敢说你也做到了吗?” 斯蒂万像打湿了的烟花一样踌躇了。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爆发,但他心里明白,没有什么能让他燃烧了。 “父亲把它交给了你,但是我用尽了一生,只想向他证明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的话语里满是嫌恶。他的怒火瞬间腾起,就像炼金药一样散播着毒气。“你可能把我看成是一个叛徒,但你要为此负责,姐姐。如果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决策者,我就不用插手了。” 是我让他变成了一头怪物。我忍受着他的毒计与恶念,全因为我不愿失去他。如果他不在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记得曾经的我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如果我再坚定一些,早几年前我就已经终结这一切了。我虽然一点一点地凿掉了自己的所有,但从始自终,我都没有勇气切掉这块坏死的血肉,而我们的家族也总有一天会被他侵蚀殆尽。 “那天晚上,要不是你费尽心思提醒了我的责任,我就跟着哈基姆远走高飞了。”我说。 他来到我面前,血迹斑斑、遍体鳞伤,逼迫我直视自己的疏忽所带来的后果。就算多年以后我发现,他自导自演了那场袭击,我也已经释然了。在我面对抉择,却被情感笼罩的时候,我的弟弟伸手一推,终于让我下定决心把荣誉和感情彻底分开了。我知道,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可能已经放弃了自己本来就应该承担的责任。正是他见不得人的计策,让我彻底披上了今天的这身行头。 我走过去,把手放在他肩上。透过昂贵的丝绸和羊皮纸般起皱的皮肤,我能摸到他已然衰老的骨头。我胸前的装置开始震动。斯蒂万抬头看着我,眼中的蔚蓝色变得愈发锐利,仿佛是破碎的玻璃片一样,倒映着我周身逐渐亮起的光芒。 “你从来都是我的责任,弟弟。”空气里的寒意渗进了我的声音。“斯蒂万,我再也不会辜负你了。” 我感觉到脖子背后的汗毛在充能的作用下竖了起来。我把手从他肩膀上挪开,抚摸着他的脸庞。曾经挂在他额头上那一绺孩子气的头发,很多年前就已经变得稀疏,最终消失不见了。我指尖跳跃的弧光裹住了斯蒂万。 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萎缩的肌肉把他的心拖进了黑暗的角落,现在终于彻底握紧了他的胸口。他的眼睛闭上了,下巴无力地搭在我手里。 胸腔里的水晶渐渐平缓下来。我转过身去面向着城市。今晚的寒意会透进她金属的骨架里,但是明天,她又会继续前进,生机勃发——一直进化。 多么精密的机器啊。 篝火(番外篇) 熊熊篝火噼啪地燃烧着,温暖的光亮洒遍了这篇林间空地。崔丝塔娜躺在地上,头枕着她的行囊,看着一颗彗星从星空中划过。满天繁星在桦树和橡树叶组成的摇曳华盖之间欢快地眨着眼。人类总喜欢给这些星星构成的图案取名字——她曾在黑默丁格的实验室里看过一本古书的相关记载——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给它们取名字更好玩。 “你就叫做闪光徽章”她说着,伸手指向一群星星。“你可以叫做大脸丑小鸭。没错,这名字可比什么武士座或者保护者座有趣多了。反正,我也看不见那两堆星星了。” 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她坐了起来。虽然她比大多数约德尔人离开班德尔城的时候都更多,但是饥饿的感觉依然让她很不习惯。篝火上方叉着两条鱼,火候刚好,鱼肉的香味让她口舌生津。这两条鱼是从篝火西面的小河里捕获的,她只用了一发精心瞄准的炮弹。这算得上是一次不错的射击表演,但她自己却并不自满。当时周围没有观众,实在是可惜!她俯下身拍了拍自己精心定制的火炮,炮托是抛光打磨的龙骨木,稍微有观察力和常识的人都会认为,这门火炮对于她这样小巧的身体来说太大了,端着走路都很难,更别说瞄准开火了。 “就让提莫使用他那可爱的小吹管吧,对吧,轰轰?”她对火炮说话。“我还是喜欢一些更有劲的武器,多谢关心。” 篝火在石块围成的圆环中继续噼啪作响,冒着蓝色的火焰,因为她在引火木屑中撒了一撮自制的火药,以便轻松生火。现在她知道只需要很少的量就够了,第一次在普兰高地生火的时候,她报废了一对漂亮的眉毛。有的时候她总是会忘记,人类世界的一切东西都和她的故乡不一样。 她觉得鱼已经烤好了,她从烤叉上摘下来一条,盛到了随身携带的木盘子里。她又打开梦叶卷,拿出一副金色的刀叉,将烤鱼切成段。或许她是在执行任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茹毛饮血。她咬了一口鱼,在嘴里左右轮换,细细品味一番以后,满足地舔了舔嘴唇。人类的食物通常都味同嚼蜡,完全比不上故乡的饕餮盛宴,但是这个地方的鱼——据她听说这里叫做艾欧尼亚——一点都不赖。或许是因为这片陆地上饱含的魔法浸润了一切元素,才让这些鱼如此美味。 崔丝塔娜听到了树杈折断的声音。她在自己营地的周围布置了许多树杈。声音的大小和树杈的种类可以让她准确地知道人类从哪个方向靠近,距离还有多远。 她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我这还有一条鱼,你们饿吗?” 一对男女从她面前的树林中现身。这两个人又高又瘦、双手烦躁、目光冷峻。他们看上去并不友善,但崔丝塔娜依然还在学习如何正确读懂人类的表情,而且有人告诉她应该时刻都保持礼貌。人类语言实在是太不严谨了,她经常觉得无法理解,人类究竟是如何实现基本交流的。 男的迈进一步说,“多谢,老家伙,我们不饿。” “老家伙?”崔丝塔娜娇嗔地露齿而笑。“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男的眨了眨眼睛,她似乎在他的脸上觉察到一丝迷惑。 “这个老妖婆是个疯子,”女的一边说一边斜眼瞅着她,似乎不太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女的想,无论这是什么,总之一定不是她的真正形态。 “你们确定不尝一口鱼吗?”崔丝塔娜一边问,一边又咬了一口。“真的很美味呢。” “我们确定,”男的答道。“但我们会拿走你身上的所有钱币。还有那门炮。我猜这玩意能拍出个好价钱。” “你们想要偷走我的轰轰?”崔丝塔娜一边说,一边捕捉到了自己两侧的动静。“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事儿干不成。” “不成?你只有一个人,我们是两个,”男的说。“而且我们比你高大。” “体型并不能说明一切,”崔丝塔娜说。“而且你们是四个。为什么不让你们那两个强盗弟兄出来呢?或许他们饿了。” 女的摇摇头。“他告诉你了,就我们俩。” “哦,拜托,”崔丝塔娜说。“你觉得我是怎么当上突击队员的?我当然知道你们有两个朋友正躲在草丛里用弓箭瞄着我。你们从北边过来,从一百码以外开始分头走。我左面有个胖子,右面有个瘸子。” “老人家您耳朵真灵,”男的说道。 “我说过,我不老,”崔丝塔娜说。“以约德尔人的标准,我真的很年轻。” 男的目瞪口呆,他认识到崔丝塔娜的真正身份。 终于有一个她毫不费力就能读懂的表情了! 崔丝塔娜低头向旁边翻滚,两支黑羽箭矢从矮草丛中呼啸而出,从她头上略过。她抄起轰轰,塞入一发炮弹,向右边的草丛开火,赢得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炸飞喽!”她一边大叫,一边跳向最近的一棵树,向更高处跳跃。崔丝塔娜踩在了一根中间高度的树干上。另一发箭失飞驰而来,重重地扎在距离她头顶一掌宽的树皮上。 “嘿,你的速度对于人类来说很快啊,”她一边说,一边将轰轰的拉杆拉出,填充一串新弹药。她迅速躲到另一根树干上,这时另一名弓箭手从草丛中站了起来——那个胖子,破绽太明显,简直轻而易举。崔丝塔娜翻着筋斗,在树干之间跳来跳去,开了两炮。两发炮弹全都击中了他肥硕的大腿,胖子哀号着倒了下去,箭失竖直向上被射向高空。 “噢,别这么孩子气,”她笑着说。“我只是擦破了你的皮。”崔丝塔娜跳到了篝火旁的空地,那两个最初露面的人类刀剑出鞘,向她冲了过来。他们可能是人类之中速度快的,但是对于崔丝塔娜来说,他们简直就像木头人一样笨拙。 “是时候表演高空飞跃了!”崔丝塔娜一边大叫,一边将轰轰炮筒中的所有弹药一同对着地面射出。她发出了一声狂野不羁的嚎叫,从两个人类的头顶飞过。即使是在空中滑翔的同时,她也不忘填充弹药。她落到一棵树的主干上缓冲反弹,稳稳落地。 她正好降落在强盗的身后,轻盈地笑了一声。 “轰!轰!” 崔丝塔娜放出两记火炮,两个人类痛苦地叫喊起来,全都臀部中弹。女的一败涂地,拍打着自己的裤子,因为火药将它引燃。她设法站了起来,逃到了草丛中,后背还冒着火。男的身体扭曲地摔倒在地,看见她给轰轰上膛,无力地向远处爬开。 他正做出某种手势,崔丝塔娜觉得他可能认为这是某种形式的魔法保护。 “你不是老妖婆,”他说。 “我一直都说不是,”崔丝塔娜说。 男的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他还没说出口,胖子射出的那支箭终于落回地上了。它插在了男的的胸前,他向后仰身倒下,面部表情极度不耐烦。 另外两名强盗拖着受伤的肢体,以自己的极限速度落荒而逃。她放走了他们,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收拾东西,最后踩灭篝火。 “我只是想吃完晚饭度过安静的夜晚,”她自言自语道。“但少了四个强盗出来作恶,还不算坏。” 崔丝塔娜将轰轰甩上肩膀,再次启程出发,一边吹着欢快的口哨,一边寻找更多等她取名字的星星。 操纵(番外篇) 塔莉垭来自恕瑞玛,怀有操纵岩石的能力。身为一名流浪法师,她洋溢着饱满的热情,天真而又坚定。她在年幼的憧憬与成人的责任之间苦苦求索,踏遍了瓦洛兰的山山水水,只为寻得控制己身异能的法门。据传说,已驾崩无数纪元的皇帝现已重生,她毅然决定返回故乡,保护自己的族人免遭恕瑞玛的沙暴吞没。有些人把她的温柔善意当做是懦弱的表现,最终也为自己的愚鲁付出了代价。塔莉垭青春稚嫩的举止背后,是一颗敢于移山填海的雄心,和一个堪能倾世的灵魂。 塔莉垭出生在岩石嶙峋的恕瑞玛丘陵地区,与艾卡西亚险恶的阴影相接壤。她的童年时光,便是在流浪织匠的部落里放羊度过的。在许多外乡人眼中,恕瑞玛不过是一片贫瘠的无垠黄沙,但她的家庭却把她抚养成了沙漠的女儿,让她真切领略到这块土地丰盛的美丽。塔莉垭最为着迷的就是掩藏在沙丘下的岩石。当她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她的族人时常随着季节性变化的水源迁徙,而她一路上都在忙着收集彩色的石子。随着年岁渐长,大地也越来越听从她的召唤,跟随着她在沙海中的足迹,成环成拱。 塔莉垭第一次注意到水痕的时候,她刚刚跑赢了一场沙暴。一开始痕迹很淡,当她从沙层深处举起岩石时,只感觉到一片潮湿的凉意。随着她越来越接近古老的恕瑞玛,一块块石头上的水痕开始变成湿漉漉的水滴,仿佛是在哭泣。塔莉垭飞快地掠过沙漠,心中明白这些石块有很多故事要向她倾诉,但她没有时间聆听,以分辨那泪水究竟来自喜悦,或是忧伤。 当巨大的太阳圆盘开始在她身上投下阴影时,翻起的湿润土层已经变得水花淋漓,细小的河流从她踩着的岩石上汩汩而出。塔莉垭终于来到了城门前,她听到岩床上奔腾的水声震耳欲聋。黎明绿洲,生命之母,在黄沙下雄健地咆哮着。 过去的几百年里,她的部落一直跟随着季节性变化的水源而迁徙。所以,只要循着水流,就很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然而令塔莉垭沮丧的是,如今恕瑞玛的水源仅剩下最为古老的一处。帝国都城的残垣断壁已经是人们避之不及的悲伤之地,就好像躲避着大塞荒漠和徘徊其间的猎食者。 塔莉垭勒住脚下的岩石,一个急停,险些让她踉跄摔倒。她飞快地把石头摁进沙中掩藏起来。塔莉垭四处观察着——维考拉的那个女人说的没错,这里已经不再是只有鬼魂和沙土的遗忘废墟了。城墙外临时搭建的营地满是人群,忙碌的景象好比是洪水来临前的蚁丘。因为看不出这些人的身份,她决定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最好低调一些。 看起来恕瑞玛各个部落的人都来了,但是塔莉垭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却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些人各有目的,他们争论着到底是该留在营地,还是进入旧城寻找庇护。有人担心,既然这座城能够升起,那也会再度沉陷,把所有呆在里面的人活埋掉。有些人则看着天边风暴那不自然的闪光,认为城墙是更好的防御,即使这些城墙已经在沙中掩埋了数个世纪。每个人都急匆匆地跑来跑去,稀里糊涂地收拾着行李,脸上挂着忧虑,偶尔抬头望望天色。塔莉垭虽然早前就甩开了风暴,但用不了多久,沙尘就会撞上这里的城门。 “赶快决定吧,”一个女人对她大喊,声音几乎要被搅动的绿洲和渐近的狂风盖过去。“你要进城还是留在外面,姑娘?” 塔莉垭转过去,看到一张恕瑞玛人的典型脸孔,但除此之外,完全是陌生人。 “我在找我的家人。”塔莉垭指着自己的短衣:“他们是织匠。” “鹰父承诺会保护所有城里的人。”妇人说。 “鹰父?” 妇人看着塔莉垭疑惑的脸,微笑着抓起了她的手。“飞升者阿兹尔回来了。黎明绿洲重新开始流淌。恕瑞玛有希望了。” 塔莉垭看看四周的人群。看来是真的。虽然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入伟大都城的深处,但他们脸上的恐惧更多是来自诡异的风暴,而不是这座城市或是回归的皇帝。 妇人继续道:“今天早上这里是有一群织匠。他们打算在城里等待风暴过去。”她指着挤挤挨挨的人群,他们正推搡着涌进恕瑞玛新生的心脏。“我们要快点儿了,他们要关门了。” 塔莉垭被妇人拉着挤向首都的一处城门,身后靠过来一群陌生人,他们在最后时刻放弃了硬扛风暴的想法。然而,还是有几撮人聚在他们围成圈的牲畜旁边,打算在城外捱过风暴,这是恕瑞玛的商队常年习惯的做法。远处,风暴的外缘劈过几道古怪的闪电——恕瑞玛的古老传统恐怕顶不住这场灾难。 塔莉垭和妇人被推挤着跨过了金色的门槛,意味着她们已经进入了真正的恕瑞玛。沉重的巨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恕瑞玛旧日的伟大荣光在她们眼前徐徐展开。人们紧挨着浑厚的城墙,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好像他们感觉到,这些空荡的街道只属于某个人。 “我敢说你的族人就在城里的某个角落。大多数人都会呆在城门附近,很少人能勇敢到走进城内。但愿你能找到他们吧。”妇人放开塔莉垭的手,又笑了起来:“予你水和阴凉,姐妹。” “予你水和阴凉。”塔莉垭低声回应,然后看着妇人消失在躁动的人群中。 沉寂了千年的城市如今充满了生命的脉动气息。戴着头盔的守卫,身上披着金红色的斗篷,沉默地注视着恕瑞玛的新来者。虽然眼下一切太平,塔莉垭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塔莉垭伸出手,放在厚厚的城墙上想要安慰自己,却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从她手掌内传来了岩石的搏动——痛。一阵没来由的可怕疼痛吞没了她。成千上万的声音被镌刻在石头内。他们的生命被生生斩断,烧焦的影子深印在岩石里,弥留之际的恐惧和痛苦在她的脑海里尖叫。塔莉垭把手抽离石墙,踉跄跌倒。她在石头里感到过振动,那是久远记忆所留下的回响,但从未有过今次的体验。这座城里曾经发生的事情让她几乎崩溃。她站起来,双眼圆睁着,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城市。巨大的厌恶从她心底升起。这不是一座重生的城市,而是沙地里凸起的一座空坟。阿兹尔曾经对恕瑞玛的人民许下过承诺,然而代价却是他们的生命。 “我必须找到我的家人。”她喘息道。 钢铁之心(番外篇) 我面前是尖啸升降机硕大圆润的肚皮,里面装满了无数个齿轮和精密铁艺结构。有人说它名字里的“尖啸”是因为海克斯压力机的顶端有一座铁铸的孤狼塑像正在嚎叫;另外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有一位黑色面纱的侍者在客舱里阴魂不散,每当他随着升降机远离祖安和他的爱人,他的哀恸嚎哭就会就会撼动机器的金属内核。但大多数皮尔特沃夫人则不以为然,他们根据声音断定这个名字指的不过是城市下方大裂谷中吹过的冷风。 但对我来说,尖啸机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声音。它是一场噪音的和谐交响,用数千种不同的声音混合而成的旋律。所以我总是会被这台机器吸引。 升降机的客舱有很多层,主支撑结构是三根纵轨,与地面垂直,与地表等高,现在它降落到了舞步走廊站,速度渐渐放缓,最后完全停下。 “当前到站,舞步走廊!”管理员大声说道,铃铛形的娑呐叭将她的声音放大。她调整了一下厚厚的护目镜,然后说,“前方到站,边境市场,奇术魔法学院,植物培育中心。” 乘客们开始从升降机里涌出。然后又有数十人走进升降机,分散在客舱各处:前往祖安夜市摆摊的商人,下班回家睡觉的工人,前去玻璃穹顶培养塔欣赏夜之花的祖安富人。还有几个偷渡客也在搭乘尖啸升降机回家。我看到它们急匆匆地跑进升降机:瘟疫鼠,暗影兔,碧甲虫。 有时我会从隧道前往地沟区,但今晚我非常想听升降机演奏出的和谐噪音。 我并没有走门进入客舱,而是挂在了客舱外面,双手牢牢抓住最下面的铁杆,铁杆下面就是棱纹钢构成的玻璃窗框。我稳稳趴在尖啸机上,金属的身体发出叮当响声,引来许多乘客的目光,管理员脸上写满厌恶。我对面部表情的识别每天都在长进。 大多数乘客都在舱内乘机,远离外面的阴冷,但在外面的宽敞空间中,我能更清楚地听到升降机运行时机械零件互相咬合的声音,还有蒸汽释放的轻柔声音,这些声音伴我们深入祖安内部。而且话说回来,大多数的门我都钻不进去。 一名地沟拳手牵着他的儿子,小男孩吃惊地看着窗外的我。我向他眨了眨眼,然后他应该是惊讶地张大了嘴,躲到了父亲身后。 “升降机下行!”管理员说道。然后敲响了一个巨大的铃铛,开始在一个亮红色的台子上操作轮盘。我几乎可以感觉到操作指令通过导线传递到了升降机引擎。 在我们下方,祖安高塔的铁尖和培养塔的绿色玻璃穹顶在微光中灿若火烛。尖啸机发出嗡嗡的声音,然后承载着钢铁和玻璃的重量,吱嘎吱嘎地沿着三根粗壮的纵轨缓缓下降,顶端的排气孔冒凤鸣着冒出一团蒸汽。 客舱内部,地沟拳手和他的儿子看向旁边,一位乐手正在给自己的四弦奇他调音,然后弹出了一段优美的旋律。他的音乐与尖啸机的齿轮咬合与传动装置融为一体。那位父亲随着节奏轻点脚尖。一只甲虫咬紧口钳躲过一个男人的靴底。一帮炼金朋克混混只正倚着墙小憩,这种举止与他们平日在城中喧哗叫嚣的气势大相径庭。 尖啸机一边下降,一边指挥着完美的声音合奏。身边的这场交响让我惊奇赞叹,不由自主地和着低沉的节奏哼了起来。这节奏贯穿了我全身,我很想知道周围的人们是否也能感受到。 “缓台广场!”管理员报站的同时升降机慢了下来。一对信使带着捆绑牢固的包裹走出客舱,后面跟着一群炼金科技研究员。然后一群兴高采烈的祖安佬进了客舱,显然是刚从戏院区出来。 “下行!”她一边说一边敲响铃铛,尖啸机嗡嗡作响。升降机遁入地下,上面的排气管涌出蒸汽,玻璃窗上结出了雾气。我的金属胸板表面也开始结出水珠,机械装置的叮当合奏再次响起,蒸汽也不断涌出。 一声不和谐的呢喃打断了声音的节律。震动非常细微,但我敢断定有什么东西错位了。升降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运转,但马上就有一声刺耳的巨响打破了完美的节奏。 虽然我从来没做过梦,但我知道这种突然被打破的节律是一台机器最可怕的噩梦。 螺纹齿槽被卡住了,客舱的铁框发出尖锐恐怖的摩擦音。许多性命都到了危急关头,我能感到这台机器的痛苦,它绝望地紧紧卡住三根支撑纵轨。尖啸机的全部重量都落在了已经变弯了的立柱上,客舱严重倾斜。金属结构承受不住自重,结合处的铆钉正在一颗颗崩飞。 我们摇摆了几下,然后掉了下去。 客舱里,乘客们摔落的同时尖叫着抓牢了最近的扶手。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尖啸。 我一只手握牢了客舱最下面的平台。另一只手伸长,向三根纵轨结构发射出去。铁柱表面的雾水非常滑,我的手偏离了几寸。我收回手腕。我的后背放出一股蒸汽,再次尝试机械飞爪,向第二根纵轨发射。又失败了。 时间变慢了。客舱内部,蒸汽朋克混混们牢牢抓住横杆,碧甲虫顺着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地沟拳手和他的孩子紧紧抱在一起,贴在窗户玻璃上,玻璃在他们的重压之下出现了裂缝。小男孩突然翻滚了出去,他用手指勉强抓住边缘的铁框,最后无助地向下滑落。 我伸手在半空中抓住了那个孩子,然后收回了手臂。 “抓紧,”我对他说。 小男孩死死抓住了我后背的金属板。 我再次向上方的支撑纵轨发射了手臂,这一次我的手摸到了坚实的金属,发出了铿锵的碰撞声,然后我收紧了手指。沉重的客舱依然在下坠,把我另一只手也强行拉伸开来,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关节已经到了破裂的极限。我依然悬在半空中,极力想要抓得更稳。 剧烈的颠簸之中,我的手臂颤抖失控,而升降机也终于停止了自由落体。突然停下的升降机依然在摇晃,现在支撑它的只有我的手臂。小男孩在我背后瑟瑟发抖,抓得更紧了一些。 尖啸机距离底端还有五十英尺,正在地沟区楼房的上方摇摇欲坠。我躯体表面层叠交错的金属板在重量的牵拉之下发出低弱的呻吟,我用尽全力收紧全身的各个部件。如果我倒下,尖啸机就将和我共同坠落,满载着乘客。 我的手锁死在支撑纵轨上,稍稍松手向下滑动。我们下落了十英尺,客舱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然后慢慢恢复稳定。 “抱歉,各位!”我大声喊道。礼貌用语在危机时刻对人类可以起到安心镇静的作用。 我必须再试一次。我必须强大。 我尽量以最细微的差别稍稍松开了抓着支撑纵轨的手,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我们轻柔缓慢地滑过了余下的四十英尺。落地的同时,我的阀门长叹了一口气。 乘客们伴着我的叹气声,纷纷爬出舱门和破碎的窗户,来到了地沟站,相互搀扶依靠着彼此。 我后背的小男孩急促地呼吸,依然牢牢抓着我的脖子。我收回了双手,走下客舱,俯身蹲了下来,让小男孩下到地上。他慌忙跑进了父亲的怀抱。 管理员从升降机里爬了出来,看到了我。 “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她的声音颤抖着,我觉得是因为震惊。“谢谢你。” “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目标,”我说。“很高兴你们没有受伤。祝你们愉快。” 她冲我微笑了一下,然后转回身子指挥周围凑上来的祖安佬进行救援,协助其他乘客撤离并开始维修。一个炼金朋克小妞接过那位音乐家的的奇他,帮他爬出升降机。其他几名从戏院出来的乘客正在安抚一位老人。 两个海克斯机械师瘸着腿向我走来,我将他们引向了一位医务官,他正在搭建帐篷组织临时修复站。乘客们的呢喃和伤者的呻吟混合进了地沟区的熙攘和嘈杂。我胸中的蒸汽引擎也伴着这个声音呢喃着,这感觉让我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 小男孩转过身,害羞地冲我摆了摆手。 我也向他摆手。 他跑回自己父亲身边,他厚重的靴子在石子地上有节奏地敲打。尖啸升降机内部的变速箱和齿轮组幽幽地打拍歌唱。碧甲虫跟着节奏咬合口钳,消失在地沟深处。 学习(番外篇) 我与妻子吻别,将长枪靠在肩上,加入了其他人的行列,离开了村庄。晨曦初照,斜穿过茂密的土库古尔森林,我们一行六人沿着一条破旧的土路走向哨站。我们轻装简行,因为我们这班哨岗只站到下个月,然后就会有另一队长枪兵接替我们。土库古尔与诺克萨斯接壤,而他们最近愈发强烈的好战性已经让领主大人们紧张起来,要求手下的所有长矛都尖锐锋利。 我们的旅途短暂而又平淡,这是士兵的梦想。半日路程的后段,我们看到了哨站升起的烟火信号,一柱淡淡的烽火白烟欢迎着我们的到来。同伴们的心情很轻松,闲聊着自己好兄弟和邻居的事。虽然我们的职责是在边疆寻找战争的迹象,但战争对于土库古尔来说还是个很陌生的概念。 到达以后,我们发现营寨围栏的大门敞开,也没有安放任何阻隔,但却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股寒意在我们所有人的后脊梁上跳动着。我能在其他人身上看得到的寒意,与我自己感受到的一样真实。 我们组成了小盾墙阵,三人一排,前后两排推进营寨,我们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破败与毁灭,诺克萨斯的迹象。 但什么迹象都没有。 我们眼前的景象和任何哨站都没什么两样。薪柴燃尽只剩下余烬,柴堆上的炊具里盛满了食物。挂起来的衣服还没晾干,昨夜的灯笼还留在柱子上。我们警觉地交换眼神,面面相觑。似乎我们的同袍是直接消失了的。 “这里怎么能变成这样的?”贝尔小声说道。我们的盾墙拉成一条直线,然后四散开来在哨站里搜索生命的迹象。 “他们是不是被俘虏了?”奥赖克问道。 我靠近营寨的内壁。一条木料被烧灼得比沥青还黑。我伸出手,指尖刚刚碰到焦木,就碎裂成了粉末,露出一环平滑的木坑。其他人也在营寨各处发现了类似的痕迹,但没人能猜得透这些痕迹是如何留下的。 一声吼叫让我们立刻摆好战斗的蹲姿。“快来!” 是亚弗恩的声音。我们立刻跑向他的位置,他正站在一具尸体旁边。 “是豪赖恩”他看着我们说。“皮匠家的孩子。” 地上的年轻人肤色惨白,像婴儿一样蜷缩在那里。我们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战斗的痕迹,没有血,也没有伤口。 我抽出小刀。蹲了下来,将刀身放在豪赖恩的鼻子下。天很冷,浅薄的呼吸在钢刃上留下的霜气映出了缓慢、僵硬的节奏。 “他还活着,”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扶起他的肩膀。我刚把他扶到仰卧位,我们所有人立刻都跳开了。 豪赖恩睁开了双眼,但眼中空无一物。在我们看来,他还存在意识,但他的右眼死死盯着天空,黯淡无光。 这不是我们跳开的原因。 “天神在上,”奥莱克惊呼道。亚弗恩吐了一滩口水辟邪,我们也都效仿他。 豪赖恩原本左眼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黑洞洞的坑。我这辈子见过许多次战斗,也知道刀枪剑戟留下的痕迹,但据我所知没什么武器能留下这样的伤口。这个洞太圆、太光滑,绝不符合战斗的狂乱。年轻人的脸上也没有因伤而来的痛苦表情。 “什么东西能把他弄成这样?”贝尔不解地问道。“野兽?还是瘟疫?” 想到这里我们不禁又后退了一步。“不,”开尔皱起眉头,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腰间装着药草和药膏的袋子。“没有化脓的迹象。这不是疾病。” “找到其他人,”贝尔命令道。“抓紧。” 我们一个接一个找到了他们。这些都是我们认识的人,来自我们的村庄,有渔夫也有铁匠。所有人左眼都带着同样的伤,全都溃散成同样的精神状态。他们看上去十分安详,而也正因如此显得愈发恐怖。 亚弗恩看了看贝尔。“我们怎么办?” “我们必须发出警告,”奥莱克说。 “警告人们什么?”开尔问。“我们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争吵起来。他们的声音碰撞重叠。但在所有声音之上,我注意到空气中出现一股烟的味道。 “等等。” 其他人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我。我咽了一下口水。 “如果他们都已经这样了,”我指了指身后的烟火信号,“那是谁点燃的烽——” 我们谁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奥莱克飞到了半空中。一道耀眼的闪光让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瞥到闪光中映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空气中充斥着战友们吐出的誓言、祈祷和咒骂。但随着一记如同长鞭抽打的爆裂声响,他们的声音全都静止了,接踵而至的是一声令人胆战心惊的尖叫。 当我再次能看得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地上。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双腿摊开,已经残破。其他的战士们,我的兄弟和朋友们,都在盯着头上的天空。 我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刚满十六岁的亚弗恩在那怪物下面挣扎。他沐浴在惨烈的紫光之下,它的一条肢体埋入他的眼睛,深入他的头颅。他的尖叫停止了,成为和其他人一样的驱壳。 然后那个怪物将恶毒的凝视投向我的方向。 一瞬间,它已笼罩在我上方。我抬头看到了那只膨隆的独眼,感受到一股超越想象的饥饿。这种饥饿并非渴求血肉,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我的灵魂在这样一个深远的边缘摇摇欲坠,而它无情的饥饿正在拖拽着我。 不。 我是汉尼斯·凯达恩,我是一名战士,是土库古尔的长枪。我拒绝让它如愿以偿地得到我的惨叫,即便它的触手已经刺入我的眼睛。我没有感到疼痛——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分析的过程也是可以造成肉体上的痛苦的,只要我愿意,但此处并非关键。我已经学会了许多疼痛,以及疼痛的用法。 该对象的信息很珍贵,正如所有知识都同样珍贵。一处定居点,相互关联,城堡。一个特别的雌性个体,以及后代……该对象拒绝我对该部分内容的分析,但这个问题很容易克服。 没有其他可以食用的了,我来到了这里,来散播我所收集到的。 我下面的深谷是一根导管,用于将信息传送给真实领域。这个世界里栖息的生物将我们的领域命名为虚空。这些实体所编制的诗意是如此奇妙——这奇妙的诗意也恰恰说明了我的任务距离完成还有多远。 我周围的宇宙充满了知识、力量和遥远的土地,我要把它们全部收集。现在,我献出这些信息,未来,我将献出剩下的全部。 接收。 吞噬。 学习。 经年(番外篇) 她上次来北境的福斯拜罗镇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拉克丝不太确定,但算起来应该有七年了。那时候盖伦刚刚离开家,进入无畏先锋开始训练。余下的家人一同北上,祭拜曾祖父福斯伊恩的陵墓。拉克丝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一路上唉声叹气,阴雨绵绵下个不停,沟壑崎岖,碎石遍地,先祖之墓似乎遥不可及。她原以为将会看到堪比英勇之厅的大理石陵寝,但最后迎接她的只是一座长满野草的低矮坟茔,旁边是高耸的悬崖,她的期待也就像是从悬崖上一落千丈。坟前有一块大理石板,上面刻印着曾祖的辉煌事迹——福斯伊恩和那只恶魔一起从悬崖上坠落。曾祖父受了致命的重伤,而一柄德玛西亚的钢剑则洞穿了那魔物的黑心。 当时下着大雨,今天也在下着。北方的冻雨倾泻而下,冲刷着犬牙交错的群山。这道山脉便是德玛西亚和弗雷尔卓德间的天然屏障。此刻,一场风暴正在北方的山峰背后酝酿,但高山挡住了乌云,低处的山坡开始逐渐披上德玛西亚松树的绿毯。虽然青松不畏严寒,顽强地生长着,但却被常年的北风吹弯了腰。向东西两侧望去,无尽的山脉渐渐被蔚蓝的阴霾覆盖,天空则是压抑的暗黑色,就像她哥哥不苟言笑的性格。北边,高原的半山腰被森林覆盖,遍布悬崖和裂谷。这是一片险恶的土地,凶残的生灵和狂野的怪兽,应有尽有。 拉克丝是两周以前动身的。从德玛西亚到埃德萨,途径皮纳拉转到里索斯,再从里索斯到维罗斯,最后终于抵达了龙禽之城——密银城。她在骑士之岩脚下的亲戚家停留了一夜,然后继续深入德玛西亚西北边陲。她立刻就感到村庄和村民们气质上的变化,她知道,德玛西亚的心脏地带已经被她甩在身后了,就像旗帜被烈风无情地撕扯剥离,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兀自摇晃。 郁郁葱葱的肥沃土地变成了风沙侵蚀的贫瘠荒野,零零散散地点缀着金雀花和蓟花。银翼龙禽躲在云层上方互相追逐,鸣叫声回荡在九天之外。北风带着弗雷尔卓德寒冰的温度袭来,空气越来越冷,村落的外墙也越来越高。到达福斯拜罗的最后一段旅程漫长而又辛苦,但她最终还是到了。拉克丝暗自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 “神殿就快到了,星火。”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他们会给你准备稻谷和温暖的马厩,我保证。” 马儿晃了晃头,发出一声鼻息,不耐烦地跺了下蹄子。拉克丝脚跟轻磕,驱着疲惫的星火沿着车辙印走向福斯拜罗的大门。 小城傍水而建,横跨在蟒江的两岸。这条河发源自高山,一路蜿蜒,最终从西海岸汇入大海。平整的花岗岩城墙顺着山势起伏,城中的房屋大多用石块、旧木和琉璃瓦修成。东边耸立着光明使者神殿的塔楼,塔顶的火盆散发出温暖的光亮,仿佛是在暮色中迎接她的到来。 拉克丝掀开蓝色斗篷的罩帽,散开了金色的长发。她充满年轻活力的脸庞上,一对海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坚决的神光。她解开马鞍上的一根皮带,取下手杖,握着金漆乌木的把柄,轻轻地提在手中。两个人影出现在铁皮大门顶端的哨塔上,每个人都握着一柄白蜡木和紫衫木制成的强弓。 “停下,旅行者,”其中一名守卫开口说道。“城门已经关了,明早再来吧。” “我是拉克珊娜·冕卫,”她说。“如你所说,天色已晚。但我远道而来,是为了祭拜曾祖。如能略施通融,我将感激不尽。” 那个人在昏暗的暮色中定睛细看,然后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他认得拉克丝。虽然她上次来到福斯拜罗已经过了很久,但盖伦总是说,人们只要看过一眼拉克丝,就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冕卫小姐!请您原谅!”他惊呼一声,便转身对其余卫兵下令开门。 拉克丝稍稍放松了星火的缰绳。伴着沉重的铁链盘绞的声音,大门缓缓升起,收进了城墙。拉克丝等到大门升到足够的高度,便入了城,一群匆忙集合起来的礼遇方队正在迎接她——十名身着皮甲的士兵,蓝色的披风上别着银质的胸针,形状是统一的双翼利剑。他们是骄傲的德玛西亚士兵,然而他们却不知为何显得无精打采,眼神里充满疲惫。 “欢迎光临福斯拜罗,”刚才那个城门塔楼里的人对她说。“荣幸之至,小姐。地区法官吉赛尔得知您驾到,一定会非常宽慰。可否由我分派一队士兵,护送您前去她的宅邸?” “谢谢,但不必了,”拉克丝一边说,一边回想这个人的措辞。宽慰?“我与光明使者神殿的佩妮莱修女已经有约在先。” 她正打算继续前进,但她觉察到这名卫兵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又轻轻勒住了星火的缰绳。 “冕卫小姐,”守卫开口说道。“您来这里,是为了终结我们的噩梦吗?” 光明使者的神殿温暖而干爽,星火已经在马厩里安顿好了,而拉克丝终于在主厅如期见到了佩妮莱修女。福斯拜罗周围的山野森林中有关黑魔法的传闻传到了德玛西亚王都的光明使者教会,所以辉光使卡欣娜派拉克丝前来调查。 拉克丝进入小镇没多久,立刻就感觉有一股黑魔法的力量在暗中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阴影中注视着她。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全都步伐沉重,疲惫不堪。 恐怖的大幕笼罩着福斯拜罗,但情况比拉克丝想象的还要糟糕。 “是吉赛尔法官的孩子,卢卡。”佩妮莱修女向她讲述详情。这位淡黄色头发的妇人,穿着光明使者医者的白色长袍。 “她孩子怎么了?”拉克丝问。 “他两天前失踪了,”佩妮莱继续说。“人们都在说,他是被居心叵测的黑魔法师掳走的,九死一生。”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明早再来问我吧。”佩妮莱说。 拉克丝尖叫着惊醒了。她心跳剧烈,呼吸急促,脑海中满是恐惧,在噩梦里,她被一只只钩爪拖向地底,腐臭的烂泥灌进她的口鼻,将她的光永远埋葬。拉克丝用力眨了眨眼睛,仿佛是要挤掉残留的景象。暗影渐渐从视野边缘褪去,她的嘴里泛起一股酸败的奶味,这是魔法残留的迹象。她伸出手掌聚起一团光球。光芒照亮了屋子,赶走了最后一缕噩梦。她的身体洋溢着温暖的感觉,皮肤闪着熟悉的彩虹光晕。 苍白(番外篇) 她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立刻握紧了拳头,光球立刻消散,只剩下窗外苍白的天光照亮房间。拉克丝双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头,似乎是想要将那可怕的景象赶出脑海。她努力回忆噩梦里的情节,但想起的只有酸臭的气味和模糊的黑暗,不停地将她包裹、挤压。 她感觉很渴,于是迅速穿好衣服走到屋子角落提起了手杖。她下楼来到神殿的厨房,虽然没有任何胃口,但依然还是弄了一份面包黄油的早餐。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坟土的味道。她将早餐推到了一边。 “现在明白了吗?”佩妮莱走进厨房问道。她在餐桌旁边坐下,一双眼袋黧黑,皮肤在惨淡晨光的映衬下色如土灰。拉克丝现在才意识到,佩妮莱已经消瘦得形销骨立。 “你梦到什么了?”拉克丝问。 “还是不说了吧。我不想再经历一遍。” 拉克丝缓缓地点头,“这镇子非常不对劲。” 星火看到她以后立刻哀嚎了一声。他的耳朵耷拉着,眼睛瞪得溜圆。他用鼻子拱了拱拉克丝,她抚摸起马儿珍珠白的长脖子和宽肩膀。 “你也做梦了?”她问。星火甩了甩鬃毛。 拉克丝麻利地上好马鞍,然后向福斯拜罗的北大门骑行。日出已经一个小时了,但这座小镇依然没有完全醒来。铁匠铺没有冒烟,面包房没有飘香,只有几个黑着脸的商人正在开门。德玛西亚人全都奉行刻苦、自律和勤勉的准则,一个边境的小镇这么晚才开始一天的工作,实在很少见。但如果福斯拜罗的人们昨晚的睡眠质量和她差不多的话,不按时起床也就无可厚非了。 她出了城门,先是让星火在城外的空地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才继续走上了泥泞的道路。这匹公马曾经在几年前摔断过一条腿,但那次受伤并不影响他疾驰的速度。 “慢点,小伙子。”拉克丝骑入了森林。 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野花的芬芳,拉克丝享受着这令人陶醉的香气。这是北方崇山峻岭的馈赠。阳光穿过针叶林的华盖,倾斜着投射出斑驳的光点。然而,泥土的气味却突然让她回想起了噩梦中的场景,不由得后背发凉。她向森林深处行进,蜿蜒的山路向北方延伸。拉克丝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触摸着头顶的阳光,指尖的感觉搅动着她体内的魔力。她任由魔力涌出,她身心深处的光像一剂灵药,逐渐扩散至她全身。 魔法充盈了她的感官,点亮了她的世界,森林中的色彩变得超乎寻常地鲜艳而又富有生机。她看到小光球漂浮在空中,听见了树木的呼吸和大地的慨叹。眼前的世界如此不可思议,一切生灵都在能量的径流中生机勃勃,无论是无名的小草还是粗壮的铁桦树。人们说铁桦树的根系深深扎入地下,甚至能抵达世界的心。 拉克丝在五光十色的的森林中骑行了一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个交叉路口,一条路向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通往一座伐木工的小镇;另一条路下坡向西,通往一片围绕着富饶的银矿所建的住宅区。她的父亲在这座矿洞占了一些股份,而她最喜欢的斗篷别针就是用这座矿洞深处开采的白银造的。两条大路中间还有一条小路,几乎已经被野草覆盖,宽度也只够单骑通过,或者徒步前进。 如果是七年前,她一定会走那条路,而拉克丝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有一种反感,不想指示星火朝小路走去。她并不需要去那边,因为她所说的要去祭拜曾祖父墓地,只是一套说辞。拉克丝闭上眼睛,将手臂向侧面伸展开,让魔法荡漾在指尖,闪烁在手杖顶端。她深吸一口气,凉爽的空气沁入心脾,森林的光开始对她诉说。 森林的光诉说着明与暗的对立,闪烁的色彩和跳跃的光线。她感受到了遥远的星光像薄雾一般飘来,这些星光播撒在其他的世界,照耀着其他的生命。在德玛西亚的光陷入黑暗之处,她畏惧退缩。在光明滋养生灵之处,她怡然舒缓。拉克丝坐在马鞍上左右转身,她敏锐的感知远远超过了其他大多数凡人。她在寻找着如同诅咒一般笼罩着这片土地的力量。太阳几乎升到了最高点,她皱了皱眉,因为森林的光颤抖了。她感觉到阴影出现在了不属于它的地方,黑暗隐藏在本该只有光明的地方。她的呼吸骤然停止,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阵困倦席卷了全身,她的眼皮止不住地打架,越来越睁不开,似乎在被强行拖入清醒的沉睡。 她周围的森林突然变得寂静。没有微风吹拂树叶,没有草片飘摇摩擦,飞禽走兽的鸣叫也都突然消失。拉克丝听到了轻柔的沙沙声,那是寿衣套头的声响。 睡吧。 “不,”她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手杖,但那股不自然的困倦就像是一条柔软的毛毯,渐渐将她包裹起来,温暖而又宽厚。拉克丝的头低垂下去,渐渐闭上了眼,只闭一小会。 清脆的树枝断裂声,夹杂着刺耳的金属刮擦,拨开了拉克丝的眼皮。她深吸一口气,满腔凉意让她立刻惊醒。她用力眨眼,驱散了眼前的黑影,呼出一口凉气,重新唤起了体内的魔力。她听到了骑兵的声音,辔头和缰绳之间锁环的敲打,金属与金属之间的剐蹭。骑兵,穿着战甲,至少四骑,可能不止。 拉克丝并不害怕。她能应付,而且人类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在这片森林里潜伏着的神秘黑影,才是更紧迫的威胁。它的力量深不可测,似乎是某人正在测试自己的实力。她握紧了星火的缰绳,让他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弗雷尔卓德强盗?这里地处内陆,不应该出现海上的掠夺者,而且如果山中的某一座要塞沦陷,她一定早就听到消息了。法外乱民?有可能。那样的话,就更不足为惧了。她将闪耀的魔法藏在指尖的皮肤之下,随时准备好发射出闪耀的光箭。 她面前的灌木丛散开了,五名骑兵映入眼帘。 五人个个孔武有力,从头到脚都穿着亮闪闪的战甲。胯下的战马都是灰皮良驹,肩宽体壮,至少十七掌高,披挂着相同的钴蓝色马衣。四个人刀剑出鞘,第五个人的剑背在身后。金色的握柄,蓝色的剑鞘。 “拉克珊娜?”这名骑兵问道,他的声音被蒙在头盔里。 拉克丝长吁一口气,这位骑士摘下了头盔,一头黑发,一脸刚毅,简直是德玛西亚气质的化身,让人感觉应该被铸在硬币上。 “盖伦。”拉克丝长叹一声。 她的哥哥带来了四名无畏先锋的战士。 如果换做其他军队,四个士兵简直微不足道,但无畏先锋兵团中的战士个个都是英雄。他们的英勇事迹全都印刻在自己的剑身上。德玛西亚五湖四海的酒馆里和篝火旁,全都传唱着他们的故事。 黑发锐眼,蓄胡子的剑士是迪亚多鲁。他曾在哀伤之门凭一己之力对抗一整支崔法利人的军团,坚守了一整天。他旁边是来自让德勒的赛巴托,他杀掉过一头可怕的深渊巨蛆。那条怪物每一百年苏醒一次,肆虐猎食,但现在已经长眠不醒。它的巨牙被挂在嘉文国王的王宫大殿,紧挨着新挂上来的魔龙头骨,那是来自皇子和他神秘的勇者同伴的进献。 身形较小,但威武不输任何人的,是女战士瓦尔娅。她曾在多恩霍尔德带头冲上海狼舰队的甲板,一把火烧光了他们的船。那场战斗让她险些丧命,但她却成功地击杀了狂战士的头领。罗迪翁是她的孪生兄弟,曾驾船北上,放火烧毁了弗雷尔卓德的城镇凝霜港,以儆效尤,震慑任何胆敢南下进犯的掠夺者。 传奇(番外篇) 拉克丝认识每个人,但一想到今晚又要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前,听他们讲自己的传奇故事,就只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是的,他们都是德玛西亚的英雄,非常值得尊敬,但让她听上十次赛巴托讲述自己如何爬进深渊巨蛆的食道,或者听瓦尔娅讲述自己如何用一把断桨打死一只格里莫兽,拉克丝想想就头疼。 盖伦和她一起沿路返回福斯拜罗。他们在镇子周围寻找地区法官的儿子,以及任何邪恶行径的迹象,但他们一无所获,最后眼看天色已晚,不得不回到镇上。不过一无所获并不奇怪,任何居心不良的人都有充裕的时间隐蔽,因为盖伦和无畏先锋战士们动静太大了。五个身着重甲的战士并不能称作秘密行动。而且,因为没法使用魔法,拉克丝一直都没能感知到在十字路口处的那股黑暗力量的来源。 “你真是来这里祭拜曾祖父福斯伊恩的吗?” “我说过了,不是吗?” “是啊,”盖伦回答说。“你说过。我只是有点意外。我似乎记得母亲说你上次来的时候并不情愿。” “她居然记得,我更意外。” “哦,她当然记得。”盖伦目视前方地说。“只要小拉克珊娜·冕卫一不高兴,天空灰暗、阴雨不断、鸟兽四散。” “你说的我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坏孩子。” “你可不就是嘛,”盖伦一脸和蔼的笑容,但却只能勉强掩饰话语中的讥刺。“犯同样的事,你就有人护着,我就得挨一顿打。妈妈总是告诉我不要在意你的所作所为。” 二人之间的交谈悬在嘴边,拉克丝扭头看向一边,回想起不应该低估自己的哥哥。人们只知道他的诚实和直率,知道他略懂战术计谋,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细心和狡黠。 而拉克丝知道,低估盖伦是致命的错误。的确,盖伦只是个简单直接的战士。但简单直接,并不等同于愚钝。 “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了?”拉克丝开口问道。 盖伦挠了一下头。 “如果一定要我猜的话,我觉得他是逃家了,”他说。“或者他是决定到森林里玩冒险游戏,然后迷路了。” “你不觉得是黑魔法师把他掳走了吗?” “当然有这个可能性,不过瓦尔娅和罗迪翁六个月以前就曾经经过这里,当时并没有发现任何不自然的魔能迹象。” 拉克丝点了点头,问道,“你在福斯拜罗过过夜吗?” “没有,”盖伦回答的同时,小镇进入他们的视线。“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好奇。” “那边有动静,”赛巴托突然开口说,同时手搭凉棚,挡住夕阳的余辉。 盖伦立刻看向赛巴托所指的方向,脸上的轻松顷刻消失。他整个身体状态都变了。他肌肉紧绷,眼神目不转睛,随时准备行动。无畏先锋的战士们在他身边列阵,如同箭在弦上。 “什么事?”拉克丝说。 一群愤怒的居民正在押着一个人踉跄地走过街道,走向市井广场。她听不到人们在喊什么,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愤怒和恐惧。 “先锋!骑行。”盖伦一边说,一边向后蹬压马刺。 星火也是一匹快马,但他仍然无法匹敌谷物喂养的德玛西亚战马。等到拉克丝进入城门的时候,镇上到处都回荡着人们的叫嚷声。星火的身侧已经被汗水打湿,马掌在石子路面上磕出火花。拉克丝勒住马,走进拥挤的市井广场。她跳下马背,眼前的场景在德玛西亚境内屡见不鲜。 “不,不,不...”她低声说到,在她眼前,两名卫兵拖着一个哭泣的男人走上原本用于买卖牲畜的拍卖台。男人身上的衣服浸满了血,一直在不停地哀嚎。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身着翻毛貂绒长袍,戴着德玛西亚地方法官的青铜双翼徽记,这位应该就是吉赛尔法官了。数百名福斯拜罗居民涌入广场,冲着那个男人又叫又喊。他们强烈的愤恨显而易见,拉克丝觉得自己的魔力已经溢于体表。她压住涌上来的光辉,推开人群走到近前,看到盖伦正站在拍卖台的台阶下面。 “奥尔多·达扬,”吉赛尔法官情绪激动、声音沙哑。“我控你谋杀之罪,并与黑魔法师密谋串通!” “不!”那个人大喊道。“你不明白!他们都是怪兽!我看到了,他们的真面目!黑暗,只有黑暗!” “认罪!”吉赛尔大喊道。 人群也跟着大喊起来,报仇雪恨的欲望从一副副喉舌中喷涌而出。他们一触即发,时刻都有可能冲上高台把奥尔多·达扬五马分尸。眼下还没有动手也许只是碍于面前这四名剑拔弩张的无畏先锋战士罢了。 “这是在干嘛?怎么回事?”拉克丝走到盖伦身旁问道。 盖伦没有看她,而是盯着那个跪着的人。 “他杀掉自己还在熟睡的妻儿们,然后跑到街上袭击了街坊邻居。他用斧子劈死了三个人,然后才被制服。” “他为什么会这样?” 盖伦终于转过头看她。“你觉得呢?这附近肯定有法师。有黑暗的力量在捣鬼。只有在法师的邪恶影响之下,一个忠诚的德玛西亚居民才会犯下如此穷凶极恶的罪行。” 拉克丝吞下了自己气愤的反驳,推开盖伦登上高台,走向跪在地上的人。 “冕卫小姐?你干什么?”吉赛尔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拉克丝无视她的质问,捧起了那人的面庞。他的脸上全是淤青,一只眼睛被钝物打得肿起老高,无法睁开。鼻子里淌着血和鼻涕,开裂的嘴唇挂着好几道血口子。 “看着我。”她说,那人用剩下的一只好眼努力看清她。他的眼白充满血丝,眼皮乌黑,似乎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 拉克丝问他,“好人达扬,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要袭击邻里?” “他们不是。不。我看见。不是他们,他们是……怪物……”那个人开始哭泣。“披着人皮的黑暗,一直藏在我们中间!我醒来看到了,他们的真面目!所以我杀了他们!我必须要。我必须要杀掉!” 她抬起头,猛然发现吉赛尔法官站在自己身边。拉克丝在这个女人脸上看到了痛彻灵魂的悲伤。最近这两天让她仿佛苍老了十年。这位法官满脸仇恨地俯视着奥尔多·达扬,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杀人犯(番外篇) “你是不是杀了我的卢卡?”她的声音因悲伤而嘶哑。“你是不是杀了我的儿子?就因为他与众不同?” 人群中爆发出要求血债血偿的声浪,太阳开始落向西方,阴影逐渐拉长。几团粪土被摔在奥尔多·达扬的身上,他从前的朋友和邻居都在厉声高呼要他偿命。他在卫兵的羁押之下来回摇晃,嘴里喷着血沫。 “我必须杀了他们!”他一边叫喊,一边对指控自己的人们怒目而视。“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全是黑暗。你们之中也会有的!” 拉克丝回过身面向吉尔赛法官。 “你刚才说你的儿子与众不同,是什么意思?” 吉赛尔悲痛欲绝,但拉克丝通过悲痛的外衣看到了藏于其下的不可告人的羞耻。这位法官的眼中充满血丝,眼圈乌黑,但即使是这样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也依然流露出一种拉克丝熟悉的目光,在她小时候,每当自己的魔法失控暴露,她的母亲都是这种目光。有时她的哥哥也会流露出这种目光,还以为她没有注意到。 “是什么意思?”拉克丝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吉赛尔答道。“我没什么意思。” “怎么与众不同?” “就是不同。” 拉克丝听到过这种闪烁其词,她立刻就知道法官的儿子究竟是如何与众不同。 “我听够了。”盖伦说着走向高台。长长的炎阳钢剑身嘶声出鞘。剑刃在暮色中微光闪烁,锋芒毕露,寒光逼人。 “盖伦,别,”拉克丝劝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让我和他谈谈。” “他是个怪物,”盖伦将巨剑扛在肩膀上。“即使他不是奸邪的仆从,也依然犯了谋杀罪。合适的刑罚只有一项。法官大人?” 吉赛尔的目光离开了拉克丝,眼中盈满泪水。她点了点头。 “奥尔多·达扬。我判你有罪,并征召无畏先锋的盖伦·冕卫执行德玛西亚正义。” 那个人抬起了头,拉克丝满心疑虑,一种不安的感觉涌来……似乎某种东西正在穿过他的身体。某种藏匿在深处的东西发出了低语。还没等她确认,低语就已经悄然溜走了。一股凉风却吹过了她的后颈,让她汗毛直立。 达扬的四肢开始抽搐,就像是路边的流浪汉突然癫痫发作。他在低语,声音粗糙而又微弱,这时盖伦举起了巨剑,做出准备处决的身姿。达扬的遗言淹没在人群的呐喊声中,但拉克丝终于将只言片语完整地拼凑起来,与此同时盖伦的巨剑已经开始向下挥斩。 光明在退散... “等等!”她大声惊呼。 盖伦大力一挥,巨剑将项上人头斩落,人群随之发出一片叫好的呐喊。尸体扑倒在高台上,两股血柱从脖子中喷射而出。人头滚落到了吉赛尔脚下,这时,从奥尔多·达扬的尸体中滚出一股打着卷儿的黑烟,就像尸坑里汨汨鼓动的漆黑粘液。法官大惊失色,一个鬼影,张牙舞爪、眼中冒火,从死人的头颅中迸射而出。 黑暗的鬼影带着一股邪气冲向法官。她失声尖叫,鬼影穿过了她的身体,然后像风中的余烬一样烟消云散。拉克丝能感到它消亡时刻的最后一次呼吸,这股能量如此歹毒、如此怨恨、如此邪恶,它只渴望展示自己的存在。吉赛尔法官瘫倒在地,惊恐地哭泣着。 拉克丝的脑海中浮现出百种千回的恐怖景象,让她不禁单膝跪地。被淤泥活埋的恐惧、被哥哥驱逐出德玛西亚的恐惧、一千种缓慢而又痛苦的死亡的恐惧。她体内的光辉与这些恐怖景象斗争,而拉克丝也将死亡的味道赶出口鼻,呼出的气飘着微弱的光球。 “拉克丝……” 盖伦小声唤她的名字,她过了一会才突然意识到,明明周围人声鼎沸,她怎么能听得如此清楚。拉克丝的视线离开了哭泣的法官,她感到体内的魔法犹如狂涌的巨浪,在五脏六腑激荡。 人群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拉克丝,这是怎么回事?”盖伦问。 拉克丝用力眨眼,将最后一片烙印在脑海中的恐怖景象赶走,顺着盖伦的目光看去。与此同时,无畏先锋的战士们迅速集结到他们的队长身边。 然后,福斯拜罗的居民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似乎生命突然从他们的身体里消失。 拉克丝咬紧牙关,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太阳彻底消失在福斯拜罗的西城墙下,拉克丝目瞪口呆。她看到黑色半透明的形体从不省人事的居民身上渐渐升起。每个黑形都不尽相同,就像是一支穿着诺克萨斯战甲的恶魔大军,里面有巨型蜘蛛、有多头巨蟒、有手持冰斧的恶魔战士、有黑牙利齿的庞大亚龙,还有各种超越常人认知的东西。 “魔法。”盖伦自言自语道。 暗影生物开始靠近高台,在空气中滑行,没有一点声音。这是一群噩梦般的恐惧之潮。 “这些是什么东西?”瓦尔娅问。 “福斯拜罗居民最黑暗的噩梦结成了实体。”拉克丝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赛巴托继续问道。 “我就是知道。”拉克丝明白,自己不能留在这里战斗。她的能力最好放在别的地方使用,而且无畏先锋的士兵仅凭自己的力量也能守住这里。她将拇指和食指抵在下唇,一声口哨呼唤坐骑,同时面向盖伦。 “我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她说。 “怎么做?”盖伦目不转睛地盯着步步逼近的恶魔军团。 “不用管我怎么做,”拉克丝说。“只要……别在我回来之前死掉。” 拉克丝跑到高台的边缘,星火跃过成群的暗影生物赶来。她的坐骑毫不惊慌,它的美梦和噩梦对于现在肆虐福斯拜罗的这股力量来说已经无关紧要。拉克丝从台上纵身一跃,抓住了星火的鬃毛,干净利落地顺势跨上了马背。 “你要去哪?”盖伦问道。 马儿扬起了前蹄。拉克丝扭过身面向盖伦。 “我和你说过的,”她大声喊道。“我要去祭拜曾祖父福斯伊恩!” 盖伦目送妹妹只身单骑穿梭在黑暗军团中间,小心避让着地上倒着的居民。恶魔生物张牙舞爪地扑向她,但她和星火轻巧地避开了。拉克丝冲出了怪兽的包围,稍作逗留,举起了她的金柄手杖。 “为了德玛西亚!”她大喊道。 无畏先锋的士兵们举剑猛击盾牌。 “为了德玛西亚!”他们异口同声地应和。 拉克丝策马疾驰,离开了小镇。盖伦活动了一下肩膀,准备迎接一场持久的肉搏战。他举起了巨剑。 “锁步!”他一声令下,几名战士应声摆出战斗姿态。瓦尔娅和罗迪翁站在他左侧,赛巴托和迪亚多鲁站在他右侧。 “我们是无畏先锋,”盖伦一边说一边将巨剑放低,护手略低于双眼。“让勇气与锐眼指引你们的剑。” 油黑发亮的恶魔犬首先冲上高台,血盆大口里毒牙密布。盖伦和无畏先锋的战士用坚实的盾墙和出鞘的利刃严阵以待。一道铜墙铁壁把它们撞了回去。虽然面对的敌人来自暗影和邪能,但他们依然保持着勇猛的力量和战法。盖伦向前一步用巨剑刺入一只怪兽的腰部,如果是正常的生物,这一剑应该已经斩断了脊椎。怪物的形体炸成了黑色的粉尘,留下一声剧痛的哀嚎。 抽刀(番外篇) 盖伦扭转剑身,斜向收刀,挡住了另一只怪兽的撕咬。他一个翻腕,肩膀前倾,与来袭的怪兽对撞。怪兽被他撞倒在地,他跟上去一脚踏在怪兽的前胸,怪兽一声嚎叫,支离破碎。盖伦猛然举起剑,格挡住了一次重击,对手的轮廓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弗雷尔卓德战士。这次猛击让盖伦处于劣势。 “只要我还能站起来,我就能打。”盖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同时扎稳步履,伴着一声怒吼,用剑柄凿碎了野人战士的犄角头骨。恶魔喷出黑灰,盖伦又迅速将巨剑刺入另一只怪兽的肚子。 赛巴托斩首了一只流涎的恶犬,迪亚多鲁用盾牌凿进地面,将一只蟒蛇一分为二。瓦尔娅用剑柄击中了一只无面恶魔的巨口毒牙,同时罗迪翁将利剑刺入了这名敌人的躯干。 每一下致命的一击,暗影生物都会炸成一团灰烬。盖伦的巨剑闪烁着银色的寒光,顷刻间又刺进了一只蝎子模样的怪兽。 一只黑爪袭向盖伦的头,赛巴托的盾牌挡下了这次攻击。瓦尔娅冲着怪兽的双腿横切一剑,怪兽破裂消散。一只凶恶的怪兽跛行着跳向罗迪翁,但他不偏不倚地将利剑戳在它模糊一团的面门中间。怪兽惨叫着死掉了。但他们每次毁灭掉一团阴影,总会有更多阴影涌上来。 “背靠背!”盖伦大吼一声,五名战士的护肩应声靠在一起。他们肩膀相抵,组成一轮钢铁之环,就像是黑暗中一柱闪亮的信标。 “让它们见识德玛西亚的力量!” 拉克丝在森林中急速前进,树木化作一片残影消失在两侧。她手杖的花冠放出光芒,炽烈的光辉照亮了前方的路。以如此快的速度在森林中骑行是很危险的,虽然有她的光引路,但噩梦却会无休无止地来袭,就像盖伦和无畏先战士们正在面对的噩梦。人类的想象力是噩梦的无尽源泉,害怕死亡、害怕弱小、或是害怕失去心爱之人。 她沿着今早走过的路前进,将自己的魔力淌进星火的身体,让马儿也获得了非凡的视力。拉克丝和她的坐骑在黑夜中飞奔,最后终于来到那个交叉路口。星火没有向西也没有向东,而是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已被蕨草覆盖的北向小路。 通往曾祖父福斯伊恩之墓的路。 虽然有她的光辉引路,马儿也步履稳健,但拉克丝还是不得不放慢速度,因为脚下蜿蜒小路的两侧都是陡峭的乱石山谷。随着距离坟墓越来越近,地形地貌也开始改变,简直是换了一套鬼斧神工——就像是吓唬小孩子的故事里所描述的一样。树木向外躺着黑色的树油,枝干丑陋扭曲,长成了魔爪的模样,撕扯着她的头发和斗篷。树干上的裂缝像是尖牙利齿的嘴,毒蜘蛛在他们最高的枝干上织起浓密的网。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泥泞,一片死水沼泽——就像是被小仙灵遗弃的林间空地。 星火来到一片阴影环绕的空地入口,然后向后甩头,不肯前进,害怕地抽着鼻息。 “放轻松,小伙子,”她说。“福斯伊恩的墓就在前面。再走几步。” 但马儿无论怎样安抚都不愿再前进一寸。 “好吧,”拉克丝说。“我自己去。” 她滑下马背,擎着手杖走进了空地。手杖的光芒就像是风暴中摇曳的灯笼,但亮光勉强足够看清周围。 福斯伊恩的坟茔是一座长满野草的小丘。在昏暗的天色里,青草也变成了黑色。坟包的顶端用石块垒着简单的石冢。黑烟萦绕,头顶的天空盘旋着各种魑魅魍魉的形状,时机一到就会占据这个世界。黑色的线条像蟒蛇一样绕行在巨大的石板上,就是这块石板,上面印刻着福斯伊恩的英勇事迹。 一个小男孩,不超过十二三岁,翘着腿坐在石板前面,瘦弱的身体像是着了魔一样来回摇摆。坟墓里涌出的黑烟,像毒藤一样缠在他的脖子上。 “卢卡?”拉克丝说。 男孩摇摆的身子应声停止。 他转身面向拉克丝,眼前这个男孩让她不寒而栗。他瞪着一双无神的黑眼,咧出一个残酷的微笑。 “不再是了。”他说。 一只巨型蜘蛛踩着锋利倒刺的腿跳到了盖伦上方,肥硕的肚子长满了圆眼和兽嘴。他切开了它的胸,将它踢下台,虽然此时蜘蛛的身体已经开始消解了。 盖伦步伐沉重,突然感到肩膀的肌肉一阵滚烫的寒冷,一只黑爪深深刺入他的护肩。护肩的金属并没有凹陷也没有开裂。这只爪子毫无阻拦地穿过了护肩,随后盖伦感到一阵虚弱和厌恶扩散至全身。他闻到了墓土的恶臭,经过百年陈尸腐朽而散发出的土腥味。他靠着训练中学到的经验,奋力抵抗着这股痛苦。 罗迪翁一招不慎,被一把钩刃抓住了防御的破绽,击中了身侧。他痛苦地喊了一声,放低了盾牌。 “鼓起劲!”盖伦大喊到。“甩掉疼痛。” 罗迪翁鼓起了劲,刚才的失误让他吸取了教训,但暗影生物依然摩肩擦踵,疯狂地涌向无畏先锋战士们。 “它们不停地来!”瓦尔娅喊道。 “那我们就不停地打!”盖伦回答。 虽然她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片黑烟萦绕的空场,但拉克丝还是靠近了那个男孩。他的眼睛向外漾着黑暗,里面的噩梦等待着人类弱点的滋养,准备破土而出。她感到一种冰冷狡猾的智慧正在打量着自己。 卢卡向她点点头,缓缓站起身。呢喃的黑影在空场外围汇聚,怪兽和恐惧躲藏在视野的边缘,缓缓包围了拉克丝。 “你噩梦满盈,”他说。“看来我得用石头敲开你的脑袋,把它们舀出来。” “卢卡,这不是你。”她说。 “那你说,你觉得我是谁?” “坟墓里的恶魔,”拉克丝说。“我觉得它并没有和福斯伊恩一起死掉,不像人们想的那样。” 卢卡笑了,他的嘴咧得太大,甚至嘴角的皮肤都已经撕裂。两道血痕顺着下巴淌了下来。 “根本没有死,”他说。“只是在沉睡。疗伤。复原。准备。” “准备做什么?”拉克丝一边问,一边强迫自己靠近了一步。 男孩咂咂嘴,轻蔑地伸出一根手指。拉克丝停住了,无法再迈出下一步。 “慢着,慢着,”他一边说一边弯腰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让我先来挖出一个噩梦。” “卢卡,”拉克丝虽然动弹不得,但是还能说话。“你必须抵抗它。我知道你能做到。你的体内有魔法。我知道,所以你才离家出走对吧?所以你才来到了这里,来到曾经战胜恶魔的人身边。” 附在男孩身体中的东西大笑起来,周围的小草在笑声中枯萎衰败。 “他的眼泪就像沙漠中的甘泉,”它一边说一边绕着她转圈,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开颅位置。“甘泉唤醒了我,滋养了我。我沉睡了太久,甚至已经忘记凡人的苦楚有多么甜美。” 男孩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他的指尖散发出冰冷的针刺感,将恐惧传遍拉克丝全身。他拿开手,带起一缕黑烟。她喉咙一紧,回想起被淤泥淹没的恐惧。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我使他沉睡,他的梦里已经有了许多成熟的恐惧,可以立刻结为实体。”男孩说。“他的魔力微不足道,和他的余烬相比起来,你的血肉中却是一座炽烈的火炉。虽然他没有很大的实际上的便利,但小孩子的恐惧对于饥肠辘辘的我来说已经是盛情款待了。德玛西亚就是他的恐惧。是你们的恐惧。” 拉克丝感到自己的魔法在这个生灵面前败下阵来,空场中的黑暗将她的光压迫得只剩下点点火星。但即使是一点火星,也可以迅速蔓延,终成燎原之势。 为了故土(番外篇) “他们恨他。卢卡知道。你们凡人总是愿意害怕那些你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太愿意煽风点火、三人成虎,创造出栩栩如生的恐惧。” 拉克丝用力弯了弯手指,移动伴随着刺痛。但疼痛就意味着她能够掌控。她利用这疼痛,让体内的火星燃烧起来,将它与自己的恐惧隔离开来,让火光缓慢地回到全身。 “卢卡,求你了,”她一字一顿地艰难地说。“你必须抵抗。不要被它利用。” 男孩又笑了。“他听不到你。就算听得到,你也知道他的恐惧不是没有理由,他害怕自己的同胞揭开真相。他就是人们最憎恨的东西。法师。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种感受。” 疼痛从拉克丝的双臂蔓延到了胸腔。男孩的黑眼透出怀疑,他感受到了魔力的聚集。 “我太了解了,”她说。“但我并不会让恐惧说了算。” 拉克丝痛苦地尖叫着,挥起手杖猛力刺向男孩。她的四肢在燃烧,握杖的手也不听使唤。男孩跳着躲开,但还是慢了——手杖的金冠轻轻蹭到了男孩的脸庞。 联接的刹那非常短暂,但已经足够。 无畏先锋的战士们凶狠无情、直奔要害、利剑挥砍、坚盾痛击,但他们没法永远打下去。 最终,黑影会拖垮他们。 一群蠕动前进的东西伸出手臂攻击左翼,它们用身体吃下了迪亚多鲁的挥砍。一记横扫擦过他的盾牌,击中了他的护肩。他低吼一声把利剑送进了一只长着魔龙脑袋的黑兽肚子。 “迎战!”赛巴托奉劝道。“顶住它们!” 盖伦一记挥砍击中了翻涌的黑暗,回手一击开膛破肚,再向前戳刺穿胸而出。白刃没入,剜心抟骨。片刻不宁。右翼有动静,一只怪兽长着昆虫样的头颅和匕首般的毒牙,嚎叫着扑过来。他瞄准眼睛斜砍一剑,怪兽尖叫着破碎成烟尘。 又有两只怪兽扑过来。距离太近无法挥砍。剑柄凿击,打穿第一个的前胸,戳破另一个的肚子,抽刀。怪兽暂行退却。盖伦回撤一步,重新与瓦尔娅和罗迪翁组成阵线。每个人从头盔到护胫都涂满了灰泥。 “我们要守住阵线,”盖伦说。 “守多久?”迪亚多鲁问。 盖伦看了看北方,远处森林中隐约有光芒闪耀。 “守到拉克丝回来。”盖伦警惕地注视着。 随后黑影再次扑了上来。 拉克丝将自己的光注入卢卡,空场中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辉。小男孩体内的怪兽发出了狂怒和绝望的嘶吼,它对这副肉体的附着之力松动了一分。白热的火焰包围了她,进而取代了他们周围的一切。黑暗在拉克丝的闪耀之下不断退却,炽热的光辉驱散了所有的阴影。白光越来越明亮,直到最后,森林和坟墓都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单纯空旷的无尽洁白。在她面前,一个小男孩紧紧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孩童的天真和畏惧。 “你能帮帮我吗?”他说。 “我能,”拉克丝一边说一边走到他身旁,一同坐下。“但你必须和我回去。” 他摇摇头。“我不能回去。我害怕。有噩梦人在。” “是的他在,但我们两个一起能战胜他,”她说。“我来帮你。” “真的吗?” “前提是你愿意让我帮你,”拉克丝露出微笑。“我知道你的难处,我知道你害怕人们知道你的能力。相信我,我也经历过这些。但你不必害怕。你体内的力量,并不是邪恶,并不是黑暗,而是光明。我能帮你控制这种光。” 她伸出一只手。 “你保证?”他说。 “我保证,”拉克丝回答说。“你并不孤单,卢卡。” 男孩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他们周围的光再次膨胀,明亮得超乎想象,随后光芒渐弱,拉克丝看到了记忆中的那片空场,和七年前一样。青草、小丘、石冢、石板,上面依然记录着福斯伊恩的事迹。黑暗的力量已经不在了,被扭曲的森林也恢复了正常。刚才形同鬼手的枝杈只不过是普通的树丛,而夜空也呈现出午夜深蓝,洒满了繁星。森林的华盖之中回荡着夜行鸟类的鸣啼。 卢卡依然牵着她的手,抬头对她微笑。 “他走了吗,那个噩梦人?” “我觉得是,”她说着觉察到嘴里一股苦涩的味道,这是黑暗力量消散的迹象。“至少现在是走了。我想它已经不再躲在坟墓里了吧,但它也不在这儿了。这是最重要的。”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卢卡问。 “是的,”拉克丝说。“我们可以回家了。” 麻木和冰冷的感觉侵入了盖伦全身。他的手脚四肢像灌了铅,全都被黑影的爪子刺透了。他的血管里像是结了冰,冷彻心扉和灵魂,他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灰暗。 赛巴托和迪亚多鲁已经倒下了,皮肤渐渐变灰。罗迪翁跪在地上,一只手爪正捏着他的脖子。瓦尔娅还在继续战斗,持盾的手已经无力地挂在一边,但持剑的手依然强健。 盖伦尝到了灰败和绝望。他从未品尝过的味道。如此的惨败。即使是他曾以为嘉文不幸逝世的时候,他也依然能够找到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而现在,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他生命的力量。 一个魁梧的身影跳到他面前,一只长角恶魔,手里拿着一把黑暗战斧。看上去就像他多年前曾经杀掉过的一位野人战士。盖伦举起剑,准备以德玛西亚的战吼作为自己的临终遗言。 一阵夏日的热风吹过,北方的天空突然被点亮,就像是一轮新升的骄阳。 暗影生物们消散了,就像被火烧成灰的草木被飓风吹散。这阵风和那一缕奇异的光扫过小镇广场,就像深夜中的破晓,随后所有阴影都落荒而逃。 盖伦呼出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呼吸。罗迪翁猛抽一口气鼓进胸腔,赛巴托和迪亚多鲁也相继从地上蹒跚着爬了起来。他们环顾四周,惊讶不已,最后残存的暗影也被驱赶消散,居民们开始慢慢苏醒。 “怎么回事?”瓦尔娅惊叹道。 “拉克丝。”盖伦说。 卢卡回到了慈母的怀抱,光明使者教会的佩妮莱修女将按照详细指示负责他今后的教育,拉克丝和盖伦带着无畏先锋的战士向福斯拜罗南门骑行。他们情绪低落,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位小镇居民都带着明显的负罪感。福斯拜罗的居民全都不记得处决以后的事,但他们知道自己有份把一个人推上了断头台。 “愿面纱之女拥你入怀。”拉克丝在路过奥尔多·达扬的葬礼时低声祈祷。 “你真的觉得他配得起这样的仁慈吗?”盖伦问。“他杀了无辜者。” “的确是的,”拉克丝说。“但你理解背后的原因吗?” “有什么分别吗?他犯了罪,所以付出了代价。” “当然有分别。奥尔多·达扬是他们的朋友和邻居,”拉克丝说。“他们一起在酒馆喝啤酒,一起在街头谈笑。他们的儿女和他的孩子一起玩耍。他们如此匆忙地寻求判决,就丧失了所有的机会去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谋杀。” 盖伦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面。 “他们不想理解,”他最后说。“他们不需要理解。” “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们生活的世界让我们无法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拉克丝。德玛西亚腹背受敌;北方的野人部落,东方的贪婪帝国,黑魔法师的力量动摇着我们每一寸领土。我们必须做到善恶是非,黑白分明。如果放任怀疑的态度阻挠我们的审判,就会让我们变得软弱。我无法原谅自己变得软弱。” “即使代价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的代价,”盖伦说。“这是我做人做事的根本。” “为了德玛西亚?” “为了德玛西亚。”盖伦说。 仁慈 那人一拳之下完全被没想到竟然会被杨帆这般轻描淡写的接下,此时也是有些慌神,不过终究是见识过不少大世面的人,那些捏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蚁的大人物自己也见识了不少,但是自己仍然能好好的活着,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自己有个比较硬的后台,不管是狐假虎威也好,小人得志也罢。身处乱世之中,谁还管什么狗屁的面子。 “小子,赶紧给爷爷松开,跪下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我兴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肯定让你小子生不如死!” 杨帆本来并没有什么怒气,这次出头也仅仅是因为这家伙敢对自己的恩人动手,这才过来教育教育,但是这会儿杨帆眼神微微收缩,眯了眯眼睛。 “在这之前,有一个人,如你一般猥琐,也跟我说要让我生不如死,可就算那人也是家境殷实的公子少爷,习武天赋更是一流水准,也就罢了,可是像你这样的狗腿子一样的东西,也配跟我说生不如死四个字?” 言语期间,杨帆缓缓加重手上力道,左手青筋暴起,那人的拳头早就被捏的卸开了架势,骨头之间因为受到巨力挤压发出咯咯的响声。 那人吃痛,脸上的表情暴露无遗,并不是一个能吃得住这般折磨的人,情急之下大声嚷嚷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这座孤灵岛是谁的地盘?得罪了我你绝对不可能活着存在这座岛之上!” 杨帆微微一笑,眯眼问道:“哦?那你就跟我说说,这座岛是谁的地盘,你又是谁?我为什么不能活着存在于这座岛之上呢?” 言语之中又是加重了力道,捏的那人脸上也是涨红一片,十指连心的疼痛已经快让他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帮废物,还愣着干什么,都看戏呢?给老子上!” 眼看那人手下的一种小弟就要冲上来,杨帆这次没有加重力道,只是暗中施加了一股暗劲,本来只是在拳头上的疼痛瞬间蔓延到了胳膊上,并且还有继续蔓延全身的趋势。 与此同时,杨帆继续语气平淡的说:“哦?还叫小弟揍我?” 此时脸上一脸淡笑的杨帆在这人眼中无疑是如同恶魔般的存在,欲哭无泪的哭丧着脸大声嚷道:“都给老子滚回去!” “这位爷,小子实在不敢了,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冲撞了这位大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小子当成个屁给放了吧!” “这会儿又懂得求饶了,那刚刚说话这么那么硬气呢?”杨帆眯起眼睛淡然问道。 “小子狗眼看人低,您大人大量就把小子我放了吧!” 杨帆作势要松手,那人感觉到拳头上的劲力减弱,内心一喜,“小子,等老子脱了身,带齐了人手,说让你生不如死,就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知道知道爷爷我可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这是偏偏不遂他的意愿,杨帆好似看穿了他的内心所想一般,陡然间加重了力道,笑眯眯的问道:“不行啊,刚刚我可是就记得有人说要让我生不如死的,我可信不过那人的人品,万一改天他叫来一大群人,秋后算账,那可怎么办?” 那人一脸献媚,嘿嘿笑着说道:“嘿嘿,不可能,您如此英明神武,我这种小人物有眼不识泰山一次就足够了,哪敢来第二次?” 杨帆收起了笑容,那人本来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反正这人总不可能杀了自己吧。 只看见杨帆摇了摇头,平淡地说道:“算了,我根本不信不过你,如你这般的人,定然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不管今天是我放了你,还是杀了你,更或者我直接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只要你日后得势,肯定是不会放过我。” 那人正要辩解,猛然察觉到了杨帆的眼神中泛起了一股杀意,实实在在的杀意,瞬间寒意蔓延了自己的全身,如坠冰窟。 “不,不,你不敢的,你不能杀我,我求你,我求你别杀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找你报复的。” 杨帆又恢复了那种笑眯眯的表情,微微低头问道:“谁说我要杀了你?” 听了这句话,那人一脸的劫后余生的表情,正要酝酿一堆阿谀奉承之词,突然之间脸色大变,整个人如同疯魔。 “不,你干了什么,我的经脉,不,这是怎么回事!” 杨帆自左手之中缓缓凝聚了一股诡异至极的力量,自那人的拳头蔓延至他全身,那股力量所到之处,他这一生所修的武道修为尽数化为泡影,而且所有运功经脉全部被毁,此生绝无从头再来的机会。 “你干了什么?!不,我求你,不要这样,我真的错了。” 杨帆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一声说道:“你这人怎么睁着眼说胡话,眼下的这个状况,很明显,我已经把你废了啊,而且,你这辈子都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怎么样,我可没有你那种歹毒的心肠,动不动就要让人生不如死,这样你可是没有丝毫痛苦。” 说完杨帆伸起一只手向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一脸自恋的说道:“现如今想我这样仁慈的人可不多了啊。” 那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现在陷入了如何悲惨的境况,此时再也没有心气儿跟杨帆装模作样的阿谀奉承,而是一脸恶毒的看着杨帆,咬牙切齿地说道:“等着吧,你敢废我全身静脉,你也好不到哪去,这几年孤灵岛像你这样的不少好歹的,不如管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不过是因为他们的脑袋早就被我扔到了海里喂鱼,这次算老子在阴沟里翻船了,但是你这杂碎也别想就这样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帆忽然一脸的怜悯,“你是脑子丢在家里了吗?还是说我看起来就那么没脑子吗?我告诉你,留你一条狗命,并不是因为我不敢杀你,只是想看看你变成如今这副废物一样的样子,你哪个所谓的后台,哦,不如说你的那个底气,还会不会继续收养你这个现如今什么都不是的人,甚至连我身边这群不曾习武,也不曾修习魔法的淳朴的普通人,我倒要看看看凭你这张嘴到底能变出什么花儿来?” “难道你不觉着这样远远比杀了你要有趣得多吗?” 城主 魔鬼! 这人眼睁睁的看着杨帆人畜无害的笑容,内心如同被扔到了冰窖一般,一心只是想着这人肯定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专门上来惩罚自己的。 杨帆松开捏着他拳头的手,那人慌忙的赶紧收回拳头,二话不说,连身边的小弟都没招呼,连滚带爬的一溜烟儿跑了,甚至都没有勇气回头放狠话,好像只要一回头杨帆这个恶魔就会在瞬息之间追上来捏碎他的脖子。 杵在一边儿面面相觑的小弟们不明所以,思考了几秒之后,二话不说追随着自己老大的脚步,步伐一致的一溜烟儿跑了。 杨帆摇了摇头,果然,不亏是自己带出来的小弟,就连逃跑的架势都相差无几。 看到这一幕的一众渔民,在看到这样的情况之后,竟然没有所谓的为了英雄欢呼,也没有各种暖心的情节发生,而是在转瞬之间,刚刚还在一起围观的吃瓜群众,二话不说就像那群小弟一样跑的没影儿了。 杨帆伸出一只手正要说些什么,但却终究没有开口,一只胳膊呆呆地悬空,叹了口气杨帆收回了胳膊。没办法啊,这就是人性。 看戏可以,但是想让我陪着你一起承担责任,没门儿!甚至在一定的情况下,如果有必要,最有可能出卖杨帆的人绝对有十之七八。 已经习惯了的杨帆只是稍微有点儿寒心,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毕竟这样的情节杨帆已经见惯不怪了。况且,自己也本来就不是为了他们出头。 扭头果然看见了自己最希望看见的那张脸,正要要是开口的杨帆却被李晓莺略带责怪但是明显焦急情绪更多的声音打断。 “杨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怎么能这么冲动,说动手就动手,虽然,虽然那人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惹得起的啊,我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就算,就算我跟他去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啊。” 杨帆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眼神醉人,温柔笑道:“李晓莺,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会撒谎,就算我再怎么笨,你这假话也说的太没水准了吧,不想去就不想去,没人能逼你,我在呢。” 李晓莺说话明显带了些许哭腔,“你根本不知道后果,明明只需要用我就能换来所有人的平安的啊,明明只要……” 杨帆看着李晓莺这副要哭的样子猛然就慌了神,平生最怕女孩子哭的杨帆赶紧说道:“李晓莺,你看着我。” 李晓莺不明所以的照做,抬头看着杨帆。 杨帆看着李晓莺的眼睛,眼神温柔而又坚定,“李晓莺,你生于这个世上,你就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把你比作一件可以拿来交换的物品,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珍贵,人间很值得,只有好好活着,好好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才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至于后果,我杨帆这辈子,没有说过多少大话,但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如果想试试,那就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哪怕我实在拦不下来,你放心,所有的责任和后果我一个人承担,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李晓莺赶紧摇头,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有些慌乱的看着杨帆说:“杨帆,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杨帆眼神依旧温柔,看着李晓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李晓莺的眼睛点缀着些许泪水,这样看上去竟然更有了几分灵气,李晓莺就这样看着杨帆。 杨帆被看的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尴尬的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李晓莺忍俊不禁,捂嘴轻笑道:“刚刚那么能说会道的,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淡定呢,感情还是不敢看我的眼睛啊。” 杨帆一脸尴尬的看向别处,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这种事情你自己看出来就好了嘛,说出来干什么。” 一边儿的二老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的男孩子和姑娘,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晓莺终归是李晓莺,不足半分时间便回到了平常的那种心态,毕竟矫情也不是她这位女侠的作风。 转身招呼了杨帆一声说道:“走吧,话是这样说,总得让你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不然就算你真的本事不小,要是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总要吃亏的。” 杨帆哎了一声赶忙跟上,两位老人也笑呵呵的跟在两个年轻人身后相互搀扶着回到屋内。所有人都没有被即将到来的滔天大祸所震慑。 而此时,孤灵岛内城。 “城主,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如今全是静脉被废,这辈子彻彻底底沦为了废人,再也没有任何修炼的机会可言,就算小人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请城主一定要帮小的废了那个杂碎啊!” 那个被杨帆毁去全身经脉的人跪在一处昏暗只靠几颗夜明珠摸样的宝石照明的昏暗大殿中。 而大殿居中且高高在上的位置,有一把造势恢弘的王座,一位气势恢宏,明显常年身居高位的伟岸男子慵懒的坐在椅子之上。 男子如同一只昏睡的雄狮,微微睁眼看了一眼大殿之下跪着苦苦哀求的奴仆。 半响之后,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大殿之内响起。 “谢安,你小子古灵精怪,这次终于栽了跟头,来跟本座说说,这座岛居然还有人胆敢跟你动手,竟然还把你废了的人存在?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城主,小人忠心耿耿,实在是受了这等屈辱,不然绝不敢轻易麻烦城主大人啊,城主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还手之力都没有吗?有意思,这座岛之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看你这废物的摸样,本事应该是不小。” “夜枭,你去看看,岛上到底是出了个什么神仙,有句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王座之后的阴影处传出一声冷淡至极声音。 “知道了” 随后的大殿又恢复了寂静的常态 缰绳(番外篇) 冰霜修女索尔瓦勒住缰绳,壮硕的居瓦斯克野猪停在了凛冬之爪的疤母——弗莱娜的身边。鬃毛蓬乱的巨兽喷出抗议的鼻息,一团热气化作水雾。 “乖,冰牙。”索尔瓦说。她轻轻拍打这头性格暴烈的坐骑,手腕上缠的骸骨护符和图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这片不毛之地,然而在这支劫掠团中有一个人与众不同——索尔瓦没有穿戴厚重的皮毛外衣。她赤裸着双臂,上面盘绕着靛蓝色的刺青,直接暴露在冷冽的元素中,然而她却没有任何不适,因为严寒的威胁早已对她失效。 疤母弗莱娜威严的身影正坐在另一头居瓦斯克野猪上,这头长着獠牙的巨兽甚至比索尔瓦的坐骑还要更巨大。它烦躁地吼了一声,一只蹄子重重地踏在地上,不怀好意地瞪着索尔瓦。弗莱娜用力踢了它一脚,让它静了下来。 这位疤母是个冷酷无情、经验丰富的战士,取得过无数次血腥的胜利,但索尔瓦不能就这样被震慑。虽然她的名字还没有像这位疤母一样传遍弗雷尔卓德,但她是一名萨满卡,是梦见神之意志的人,而在弗雷尔卓德,再强大的女族长也要懂得尊重老信仰。 凛冬之爪劫掠团的其他成员也都勒住缰绳,等待他们的疤母和萨满卡给出指示。他们几乎一整天都在以稳步的速度行军,向东深入阿瓦罗萨的领地。这是他们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停下脚步,于是纷纷滑下鞍座,舒展腰背,活动麻木的腿脚。 风更紧了,混着冰雪抽打着索尔瓦。 “风暴要来了。”她说。 弗莱娜没有回应,她满脸都是老疤,目光依然望向南方。弗莱娜的右眼是浑浊的,已经看不见东西,她乌黑的头发中也已有几缕白丝——她所有皮肉伤都是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在凛冬之爪部族内,伤疤是活下来的证明,是骄傲与崇敬的源泉。 “有什么异常吗?”索尔瓦问道。 弗莱娜点点头,继续望着远方。 索尔瓦眯起眼,但她在越来越恶劣的天气中很难看清。 “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有两只好眼睛,但却比我还瞎,妮子。”弗莱娜厉声说。 索尔瓦握紧双拳,指节上结出白霜,瞳孔变成冰蓝色。无关紧要,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 很明显,疤母弗莱娜和凛冬之爪部族的大多数人一样,对她和她的信仰不屑一顾。再加上索尔瓦加入这支劫掠团是不请自来的。毫无疑问,弗莱娜认为这个萨满卡加入队伍以后会干扰那些容易迷信的人,扰乱他们的行动目标,甚至威胁她的权威。 事实上,是一种模糊但却强烈的直觉催促着索尔瓦加入这次劫掠,那位疤母起初的反对并没有奏效,况且她很早以前就已经懂得要相信这种莫名的冲动,这是一种天赋。神明想让她出现在这里,但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她不知道。 “那,南面一里地开外,”弗莱娜指过去,“在那块凸起的岩石附近。看到了吗?” 索尔瓦终于点了点头。一个孤独的身影依稀可见,就像雪地上的一道影子。弗莱娜最开始是怎么看到的,她完全无法想象。索尔瓦皱起眉,她感到后颈泛起一股强烈的刺痒。无论那个人影是谁,都有些奇怪…… 狂风吹拂,那个人影又看不见了,但索尔瓦的不安却依然强烈。 “阿瓦罗萨的探子?” “不,”弗莱娜摇摇头,“这个人在沿着一道冰碛往深处走。即使是弗雷尔卓德的小毛孩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那一定是异邦人了。但为什么会如此深入北地?” 疤母弗莱娜耸了耸肩。“阿瓦罗萨人不按老办法。他们与南方人交易而不是直接掠夺。或许这人就是个迷路的交易者吧。” 弗莱娜轻蔑地啐了一口,然后牵动缰绳,驾着居瓦斯克转身继续行进。其他战士纷纷跟进她的行动,扭过坐骑笨重的头,回到山脊伴行的路上,向东方进发。只有索尔瓦留在原地,努力望进风暴。 “那个人可能也发现我们了。如果我们的行踪被带到阿瓦罗萨部族那里,他们就会提前做好防备。” “那个蠢货不会把任何消息带给任何人,或许只能带给生死彼岸的某个神灵吧。”弗莱娜大声说。“风暴要加剧了。那个人挨不到晚上就会死。走吧,我们已经耽误很久了。” 但还是有什么东西让索尔瓦心神不宁,她依然站在山脊的边缘,回头看着那个独行的异邦人的方向,只不过现在她最多只能看清十几步以外的地方。这就是她被召唤至此的原因吗? “妮子!”弗莱娜喊道,“你来不来?” 索尔瓦看了一眼弗莱娜,然后又回头看向南方。 “不。” 索尔瓦轻轻一夹,架着她的居瓦斯克野猪向山下走去,她听到弗莱娜在身后咒骂一声,于是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我们跟着她,是吧?” 说话的是布洛克瓦尔?铁拳,这位魁梧的冰裔战士在近十年里一直都是她的拥趸,偶尔还是她的情人。 “如果她有个好歹,神会降怒于我们部族的。”布洛克瓦尔补充了一句。 如果要从弗雷尔卓德全境挑出一人与自己并肩作战,那么弗莱娜很可能会选布洛克瓦尔。他比她手下第二壮的战士高出半头,力量大得可以平地举起一头居瓦斯克,非常值得托付。他活着就是为了战斗,而且也擅长战斗。他背上背着阔剑冬叹。 这把剑在凛冬之爪部族中是一个传奇,在冰裔之间世代相传数百年。一枚不融的臻冰嵌在冬叹的剑柄中,寒气四射的白霜包裹着剑刃。如果是冰裔以外的任何人想要拿起它——包括弗莱娜,都会遭受巨大的痛苦,甚至死亡。 如果说他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迷信。他看见什么都觉得是预兆和异象,比如渡鸦的飞行规律还是雪地上飞溅的血迹,而最令弗莱娜头疼的是,他尤其对这个自以为是的萨满卡崇拜有加,甚至觉得她走过的路都是圣地。更糟糕的是,他显露无疑的敬意似乎也感染了麾下的其他战士。她看到好几个人都赞同地点头,还纷纷吹风低语。 无法听从理性的判断,弗莱娜使了个手势,劫掠团摆过半圈,尾随了寒霜修女。 疤母弗莱娜有一件事说对了:无论这个独行的异邦人是谁,此人对弗雷尔卓德的了解都还不如个毛孩子。 看着那人疲惫地走在厚厚的积雪中,索尔瓦知道如果自己转身离开,这人都活不过一小时。事实上,这人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已经是个小小的奇迹了,很显然这人对严苛的冰原准备很不充分,甚至缺少最起码的安全寻路意识。 她逐渐靠近,荒原上凌冽的寒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突然她看到那个人跌倒在地。一次又一次,那个异邦人徒劳地想要站起来,显然那个人已经精疲力竭了。 异邦人似乎并没看到索尔瓦的靠近。她接近的角度在那个人视线范围之外——从侧翼、稍稍靠后的方向,而那个人一直都没回头。 索尔瓦扫视周围。如果有霜齿狼或者其他野兽跟着这个异邦人的话,现在应该会扑上来了。视线所及空无一物,于是她继续向前。 距离(番外篇) 她的距离已经足够分辨这个异邦人的体态外貌。现在她可以确认这是个男人,披着毛皮衣物,但并没有按照弗雷尔卓德人的穿着方式。真够蠢的,他没有携带枪、斧、剑或者弓。索尔瓦摇了摇头。在凛冬之爪,一个人只要学会走路,就要刀不离身。她自己还拥有其他更偏奥术的武器,但依然随身携带着三把刀。 更奇怪的是,这个异邦人身后拖着一对铁链,铁链的连着一对形状怪异、体积巨大的手铐,牢牢拷在他手腕上…… 太迟了,边沟镇的塞拉斯意识到他严重低估了弗雷尔卓德荒原上纯粹压倒性的恶劣环境。他知道这片北地有着巨大的魔法力量,而现在他来到了这里,就连骨头都能真切地感受到魔法的力量。只不过现在来看,来到这里是个错误。 十多个精心挑选的法师和他一起出发,踏足寒冷的北地,但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被暴风雪、隐蔽的大裂缝和残暴的野兽夺走。他原以为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弗雷尔卓德的野蛮人,但到目前为止,在数周的旅途中,他还从未见过任何活着的灵魂。 人要怎么生活在这种地方,他无法想象。 他原以为他们准备充分,穿戴了层层毛皮和毛织品,还用稳重的长毛公牛带了大量食物、柴薪、武器和交易用的钱币——那是从祖国德玛西亚的税官钱箱和贵族金库里解放出来的钱币。 即使是那些公牛也都没能活着走到这里,所以现在塞拉斯只剩下自己一人。 驱策着他的,是纯粹的意志力和想要看到德玛西亚君主及贵族陨落的渴望。 他已经在德玛西亚境内煽动起相当的抵抗情绪。他已经点燃了反叛的火种,但他也意识到还需要更多燃料才能真的烧起来。他曾经在德玛西亚的囚室里吃透了能拿到手的每一本书籍、史册和巨着,里面有许多记载都提到了遥远的北地有着可怕的巫术和远古的魔法。那就是他所需要的力量。即使是现在,在死亡面前,他也依然坚信,自己所追寻的力量已经不远了…… 无奈的是,即使是他的执着,也不足以抵抗这不依不饶的严寒。他的双手和脚趾都已经发黑,早就没了知觉,一种沉重的嗜睡感压在他身上,拖着他的脚步。 他感觉自己不久之前在远处的山脊看到了一列骑手,但他不确定那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某种在疲劳与低温中产生的幻觉臆想。 不过,停下脚步就意味着死亡,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他要在北地找到那个力量,否则就不得好死。 于是他继续步履蹒跚地走着,一只脚越过另一只脚……可他只是多走了几十步,便一头栽进雪里,动弹不得。 索尔瓦摇了摇头,她看到那个异邦人倒地不起,于是催促冰牙前进。那个人这一次没能站起来。以她的认知,他已经死了,已经被无情的元素夺走,只是她自己早已对这种元素无知无觉。 靠近以后,索尔瓦滑下鞍座,踩进几乎齐膝深的雪里。她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在积雪中蹚出一条道。 她又看向他的束具,充满好奇。 如果他是一名越狱的囚犯,那么他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凛冬之爪从来不关押囚犯,他们倒是会偶尔奴役幸存者,如果不能驯服或屈服成为听话的奴隶,一个活人就是一张吃饭的嘴。索尔瓦觉得即使是阿瓦罗萨人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囚禁犯人。他会不会是从南方的土地翻山越岭逃过来的? 她用双手握住法杖,戳了他一下。索尔瓦发现没有反应,于是将法杖的末端插到异邦人身子下方的雪中,试图把他撬过来仰面朝上。一点都不轻松,因为他巨大的手铐几乎覆盖了整个小臂,出奇地沉。费了一番工夫以后,她终于把他翻了过来。 他死气沉沉地翻滚到正面,毛绒的罩帽落了下去。他双眼紧闭,眼窝凹陷,嘴唇呈现出紫绀色。他的眉毛、睫毛和胡须上都结了霜,黑色的头发在脑后绑成松散的马尾,也同样结满了冰霜。 索尔瓦放任自己的目光被吸引到他手腕上的枷锁。这位冰霜修女见多识广,他的信仰使命让她在多年间造访过许多不同的部族,然而她眼前的这对束具使用了某种未知的苍白石料,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这对手铐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甚至只是目光落在上面就有种模糊的不适感,而且显然它被造出来的时候就从没打算被解开。这个陌生人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要用这样的东西束缚他的手腕?她断定,一定是非常可怕的罪行。 索尔瓦单膝跪在他身旁,想要揣测自己为何被指引来到这里。显然是神把她带到了这里,就像从前的种种情形。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个男人依然不省人事,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她被指引至此是为了拯救他?还是说他带来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索尔瓦的目光回到了陌生人的镣铐上。她决定了,于是向其中一个手铐伸出手。 还没等她触碰那的苍白的石块,她的指尖传来一股刺痛。 那个男人的双眼猛然睁开。 索尔瓦惊慌地向后躲,但她动作太慢了。那个人摘下了一只手套,抓住了她的手臂,就在索尔瓦试图召唤她的神赐之力的同时,她感到那股力量被从体内剥离,硬生生地从她身体的内核中抽走。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她丧失一切能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然后她向下瘫倒,无法呼吸、无法移动、无法做任何事。 被寒冷压倒的同时,她隐约看到那个陌生人的脸上又有了血色,就像是突然间得到了炉火的温暖。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谢谢你。”他说。 然后他松开了手,索尔瓦仰面向后躺倒,吐出一口气,虚弱无力,被榨干了一切。 弗莱娜看到萨满卡倒下了,咒骂一声,用脚磕了一下胯下的居瓦斯克,向前骑行。 “跟上!”她大吼一声,劫掠团里的其他人纷纷动了起来。在他们雷霆万钧的冲锋下,大地都在颤抖,听上去就像一场雪崩。 那个异邦人单膝跪在寒霜修女身边,凛冬之爪的人向他冲过来,在雪地上犁出一道道深沟。令她好奇的是,那个男人褪下身上的毛皮大衣,盖在了那个萨满卡身上,动作似乎还有点轻柔。 奔袭(番外篇) 面对奔袭而来、势不可挡的凛冬之爪,他站了起来,铁链拖在身后。弗莱娜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看到扑面而来的兵力,那个异邦人与倒在地上的萨满卡拉开距离,她躺倒在雪中一动不动、肤色苍白。他举起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武器,但这对弗莱娜来说无关紧要。她又不是没杀过手无寸铁的敌人。 不需要任何手势和信号,弗莱娜的战士们向两侧铺开,合成大大的包围圈,断绝了任何逃跑路线。足够聪明的是,他并没有尝试逃跑。毕竟,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他站在原地回身环顾,就像兽群中最弱小的一只,已经被狼群孤立出来。他的视线在身边的弗雷尔卓德人身上来回穿梭。虽然他严阵以待,但却没有露出任何胆怯,至少这一点是可以让弗莱娜尊敬的。 脱掉了外套的异邦人,两条强健的胳膊赤裸裸地暴露在元素中,但他看上去丝毫不觉得冷。 有意思,弗莱娜心想。 他个子很高,但稍有些驼背,双臂上的巨大镣铐显然是他沉重的负担。 “去人看看修女。”她命令道,但双眼始终盯着这个陌生人。 陌生人面向她,与此同时一个劫掠者滑下鞍座,走到萨满卡的身边。 “我是弗莱娜,”她高声宣布。“凛冬之爪的疤母。破盾者。苦难使者。我是居瓦斯克之吼。你是谁,你来这做什么?” 那个人歪着头,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回话。弗莱娜骂了一句。 “你听不懂我说的吧,能听懂吗?” 那人又回应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塞拉斯。”他一边答道,一遍拍了拍自己的前胸。 “塞拉斯?”弗莱娜重复了一遍。“你是叫塞拉斯吗?” 那个人又说了一遍这个词,又拍了拍自己前胸,然后对她露出轻佻的微笑。 疤母悄声喃喃自语。她瞥了一眼萨满卡,她正死气沉沉、面色苍白地躺在雪地里。弗莱娜手下的一个战士半跪在她身边,正低下头确认她的呼吸。 “她死了吗?”她喊道。 “她冻僵了,但还活着,”一个声音答道,“目前还活着。” 其他弗雷尔卓德的战士窃窃私语。冻僵了?所有人都知道冰霜修女是与寒冷融为一体的,据说这是来自旧神的恩赐……可现在她却冻僵了,反而是这个外人塞拉斯,赤裸着胳膊站在他们面前? 弗莱娜皱起眉,开始思考行动选项。除了钢铁、火焰和鲜血,她不太相信别的东西,但她知道自己手下的战士们,尤其是布洛克瓦尔,很可能会把眼前的景象当成是某种预兆。 “真是浪费时间。”她喃喃地说。 她决定好了,于是握紧了长枪,策着坐骑向前。而那个叫塞拉斯的人则举起一只手,用软弱的南方语言吼着什么话,但她没有理睬。她要杀了这个蠢货,然后继续赶路。 “让我来。”布洛克瓦尔吼道,他就骑行在疤母身边。 弗莱娜扬起眉毛。 “他把尊贵的修女害成这样。”布洛克瓦尔回答了她沉默的疑问,同时用一根粗壮的手指指向地上的萨满卡。“如果能在神明的注视下惩罚他,将是我的荣耀。” 那个异邦人来回看向弗莱娜和布洛克瓦尔。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将这样被决定? 弗莱娜耸了耸肩,“他归你了。” 布洛克瓦尔跳下坐骑,高大的身躯展露无遗。那个塞拉斯并不是小个子,但和布洛克瓦尔相比就很矮小。这位冰裔战士从背后的剑鞘中抽出了冬叹,迈着冷峻的步伐向异邦人走去。 索尔瓦上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冷,还是她很小的时候,甚至还不到六冬的年纪。 那个时候她追着一只雪兔跑到一座结冰的湖面上,一边跑一边开心地笑。她没有意识到脚下的冰面其实很薄,直到她听见一声可怕的碎裂声响,冰盖坍塌。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掉进了冰冷黑暗的湖水中。那种猝不及防的刺骨寒冷,让她觉得身体里一口气都含不住,四肢立刻僵直,在剧痛的痉挛中动弹不得。 在那漫长的几分钟里,她经历了死亡,最后终于被从冰盖下捞出来,部族的萨满将生命的气息送还给她。也就是在那一夜,她初次显示出了神赐的力量。 “有的时候,当一个人去过了生死彼岸,再回来以后就会发生改变。”那名萨满解释说,“出于凡人无法理解的智慧,神明庇佑了你。” 随后的几天里,她发现自己不再惧怕寒冷,甚至能够裸露着皮肤行走在暴风雪中,不受任何影响。 而现在,她又变回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在冰窟窿里缓缓下沉,眼看着头顶的光越来越遥远……只不过这一次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眼睛都无法眨一下。 麻木不觉、无法呼吸,索尔瓦就那样躺在地上,听不见、感受不到。寒冷融入了她。寒冷成为了她。 这就是她被带到这里的原因吗?要把她的生命交给那个异邦人,以便让他完成神赋予的其他使命? 只不过,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惧拖慢了她向湮灭的沉降。 就算是神的意志令她替异邦人赴死,索尔瓦很清楚弗莱娜是不会让他活命的……于是,她开始向水面拼命爬升。 布洛克瓦尔?铁拳直截了当地挥出夺命一击,向前猛冲的同时,冬叹嘶吼着划破空气,留下一道冰雾的轨迹。 这一击足以把一只冰巨魔劈成两半,但那个异邦人却能带着束具保持惊人的速度。他向后闪避了夺命一击,两条铁链划过一道圆弧抽打下来。铁链擦过布洛克瓦尔的脸,没有命中目标,但却彻底惹怒了这位冰裔战士。 他没有退缩,或许这正是异邦人盘算好的。他和山岳一样顽强,而且这么大的块头,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他反手挥拳,瞄准了对手的头部旁侧,弗莱娜不禁挤了下眼睛,她看到那个小个子被直接打飞出去。 冰脉战士跟了过去,那个异邦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最后终于站稳脚跟。事实上,光是能站起来就已经让弗莱娜觉得了不起了。但他只不过是稍微拖延了注定的结果。 面庞坚毅、表情冷峻,布洛克瓦尔靠了上来,准备了结他的性命。 塞拉斯目光凝聚在这个野蛮人的武器上。 剑柄上镶着一块苍白的冰晶,正在发出亮光,剑刃上结着一层寒气四射的白霜。 那块冰晶散发出的魔法是塞拉斯从未见过的。它原始、凶悍、而且只释放出了一部分力量。塞拉斯可以透过皮肤感受到它的魔力,那种力量的震颤近乎令他沉醉。 那个女人的力量让他死而复生,驱走了他体内的寒冷和指尖的死灰色,而相比之下,这块冰晶上的力量则非常古老。如果他能触碰到它…… 一声咆哮,塞拉斯向前迎战那个弗雷尔卓德人。 异邦人的铁链一闪而过,划出两道圆弧袭向布洛克瓦尔。两根铁链打中了冰裔战士头部的左右两侧。沉重的铁环缠绕往复,塞拉斯用力一扭,卸下了冰裔战士的头盔。 布洛克瓦尔甩了甩头,长发松散地洒下来,他向雪地啐了口血,继续前进。 战斗(番外篇) 铁链又向他飞去,但这名壮硕的战士这一次做足了准备。他躲过了第一条锁链,随即向前一步举起一只手,让铁链抽打在自己的前臂上。然后他像铁钳一般紧紧抓住了锁链,将那个小个子一把拽过来,正好迎上他的飞肘。 那个人受到肘击的重创,趴倒在布洛克瓦尔脚下。冰裔战士耸立在他头顶,冬叹已高高举起,准备致死一击。 “慢!别杀他!”一个声音大喊道,布洛克瓦尔停顿了。 弗莱娜立刻回过头怒目而视,看到的是冰霜修女索尔瓦,正在摇晃着站起来。她面色煞白,双唇紫绀,但依然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紧紧倚靠在她的神职法杖上。 “你疯了吗?”弗莱娜怒吼道。 “不是疯狂,”索尔瓦依然紧紧扶着神职法杖,淡淡地说,“这是神的意志。” 巨大的野蛮人短暂分神,残暴的面孔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塞拉斯看到了机会。 他爬起到半跪的姿态,甩出一根铁链。铁链缠绕在对手的剑刃上,他猛地用力,将阔剑抽出了对手的掌心。 阔剑落在附近的雪地上,塞拉斯扑了过去,眼中充满渴望。 他喜形于色,捡起阔剑……一阵剧痛燃遍他全身。 弗莱娜对这个蠢货摇摇头。只有冰裔才能拿起臻冰武器。换做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是死亡宣判。 异邦人放下了冬叹,只能叫喊着任凭寒冷爬上他的双手。他跪倒在地,抓着自己的胳膊,但却无法阻止手臂冻结。臻冰的杀生之力从他的双手开始显现,正在逐渐沿着手臂,向心脏蔓延。 “这也是神的意愿?”弗莱娜指着异邦人发出轻蔑的嘲弄。 萨满卡怒容满面,但什么都没说。 “不过话说回来,神也都是薄情残酷的。”弗莱娜耸了耸肩,补上一句,“或许神就是想让他受苦吧?” 布洛克瓦尔拿回了冬叹,毫发无伤地拿着剑。异邦人抬头瞪着他,脸上写满了痛苦和不解,臻冰的致命力量已经将他吞噬。 “给他个痛快吧。”弗莱娜命令道。 布洛克瓦尔刚毅的目光看向了他们的萨满卡,寻求她的首肯。弗莱娜怒火中烧。 “如果神要拯救他,那就让他们直接干涉吧。” 索尔瓦侍奉并尊敬弗雷尔卓德的旧神,但她从来都不说自己能知晓神的意志。她也很少见到神明直接干涉凡尘琐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异邦人躺在雪堆上,颤抖着抽搐着。臻冰已经彻底将他夺走,但他还在顽强抵抗,对着冰裔战士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 索尔瓦知道那个德玛西亚人的能耐,知道他刚刚只是轻轻一碰就吸走了她的力量。她本可以警示那个冰裔战士……但她没有。 塞拉斯要死了,但即使在濒死之际,他也充满抗争的斗志。 绝望之中,他把手伸向头顶耸立着的野蛮人大块头。他抓住了冰裔战士的靴子,但那个野蛮人一脚踢开了他的手。 这个留着胡须的大块头向脚下的他投以可怜的目光,就像在看着一条流浪街头的癞皮狗。那个眼神,和德玛西亚贵族看平民的眼神一样,于是塞拉斯的愤怒涌了上来。 愤怒燃烧着他,让他使出濒死的最后一搏,从地上猛然弹起,扼住了弗雷尔卓德大块头的咽喉。古老而生猛的元素魔法立刻注入他体内。 塞拉斯或许无法掌握弗雷尔卓德的冰武器,但他依然可以获得它的力量……用这个野蛮人的肉体作为魔力的导体。 只需要片刻。 那个野蛮人蹒跚着向后退,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塞拉斯笑了,他的双眼开始闪烁苍白的寒光。 他把目光转向自己冻僵的手臂,把手举到眼前。他用力鼓起那股新获得的力量,冰晶逆转了蔓延的方向,缩回了他的指尖,然后寒气消失了,他的血肉安然无恙。 他的目光又回到眼前的大块头战士身上, “来吧,”他说,“刚才说到哪来着?” 布洛克瓦尔目瞪口呆,步步后退,不敢让异邦人接近。 “他是什么人?”弗莱娜吼道,“冰裔?” “不,”索尔瓦插了进来,眼中的信仰熠熠生辉。“我们低估他了……” 弗莱娜坐不住了。她娴熟流畅地反握手中的长枪,从鞍座上站了起来,倾注自己全部力量和体重,将长枪投向异邦人。 长枪径直向他飞去,但那个人迅速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于是他前方的地面喷发了。在一道道突兀的裂缝中间,一道冰棘构成的防护壁从地下升起。弗莱娜的长枪深深没入冰壁,但却没有击穿。长枪足足插入一尺深,枪杆还在剧烈震动,不过异邦人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弗莱娜在这魔法的壁障前目瞪口呆,而就像它突然的形成,片刻过后,它又突然崩塌。 异邦人再次现身,他还站在刚才的地方,惊奇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现在他的双手铺着一层霜,散发着惨白的蓝光,就像阳光透过冰盖照进黑暗。他抬头看着弗莱娜,眼神中的寒气凝结成了霜雾。他再次聚集体内的原始冰霜力量,一颗旋转的法球出现在他双手中间,就像被控制住的暴风雪。 凛冬之爪的战士们不安地握紧自己的武器,虽然面前的东西显然是属于弗雷尔卓德的魔法,但他们却对自己充满怀疑。 这时,索尔瓦喊了一句,不过弗莱娜听不懂她喊的是什么。她惊讶地瞥了一眼萨满卡。 她会讲这个异邦人的语言? 看来,冰霜修女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了,她的猜疑更重了。 萨满卡和那个异邦人交谈了一段时间,弗莱娜一直盯着他们,咬牙切齿。 “异邦人说什么了?”她失去了耐心,厉声问道。 “他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索尔瓦解释道,“他说我们可以彼此帮助。” 弗莱娜皱起眉,“哪个?阿瓦罗萨部族?那是我们的掠夺目标,一直都是,但我们并没有宣战。” “我认为他说的是他故乡的人。德玛西亚,山的另一侧。” “这么说,他是个叛徒?”弗莱娜说,“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连自己人都背叛的家伙?” “疤母想知道你要如何帮助我们的部族,”索尔瓦用异邦人的语言问他,“献出你的诚意,不然你的灵魂马上就会去生死彼岸,没有还价的余地。” 塞拉斯直接面对弗莱娜给出了自己的回答。索尔瓦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为了弄清楚她不理解的词义,相互确认了好几次。 “他说他知道通往他家乡的密道,只有他知道的路,”索尔瓦说,“他说那里非常富饶,等待着被人认领。大片的土地没有被雪覆盖,到处都是肥硕的牲口,街道上流淌着黄金白银。” 凛冬之爪的战士们听到这样的描述喜形于色,甚至弗莱娜的眼睛里也放出了光。他们的生命中只有残酷苛刻,唾手可得的猎物令他们神往。 但依然还残有一丝疑虑。 “我们怎么知道他不是想把我们带进陷阱?”弗莱娜质疑道。“他的话不能信。最好还是杀了他,多说无益,不然就被他的金舌头给诱骗了。” “他……”索尔瓦开口,开始小心翼翼地编织谎言。“他说他看到了神谕。一个梦境,关于弗雷尔卓德三姐妹的梦。他说是她们鼓动他来到这里。” “三姐妹!”布洛克瓦尔满怀敬意地惊叹道。“他知道阿瓦罗萨、赛瑞尔达和丽桑卓!” 凛冬之爪的战士们纷纷发出惊讶和敬畏的呢喃,其中许多人都用手摸了摸自己颈前佩戴的圣符图腾。 三姐妹是传奇,是弗雷尔卓德最伟大、最受尊敬的战士。她们是最初的冰裔,她们生活的遥远古代是英雄的纪元。冻土北地的大部分地区,都将她们奉为天选之人,许多人都会在分歧之时呼唤她们的智慧,或者祈求她们在战斗中眷顾自己。 弗莱娜对着索尔瓦怒目而视。疤母是否察觉了她的谎言? 不过,布洛克瓦尔的欢呼喝彩已经开始蔓延向其他战士,所以她意识到察觉与否已经无所谓了。索尔瓦早就知道,这些言辞定能让弗莱娜的冰脉战士铁了心。只要提到三姐妹,就会唤起他的敬畏和信仰,而他对其他战士的影响力又非常强。他们绝不会允许这位异邦人不由分说地被杀害,不论弗莱娜下达什么命令。 她允许自己微微露出胜利的笑容,不过她没有让弗莱娜看到,她正思考着如何对付这个异邦人。 是神的意志让他活了下来,索尔瓦对此非常确信。为了确保让他活下去,这些谎言没有令她产生任何罪恶感。 “他必须证明自己值得我们信任。” “很明智的判断,疤母。”索尔瓦点点头,“有什么想法吗?” “他要跟我们一起抢掠,”弗莱娜大声宣布,“如果他打得好,取得了功劳,那时或许我们可以听听他的建议。好好讲讲这些通往德玛西亚的密道。但到时候你要为他全权担责。你要控制住他,如果他反咬一口,必须咬在你头上。” 索尔瓦点了点头,然后面向异邦人。 “与我们并肩作战。向疤母证明你的价值,”她说,“勇猛拼杀,或许你能活到盟友出现的一天。” 最后这一句在异邦人的脸上勾起一个宽大的微笑。 索尔瓦从头顶到脚趾打量了他一遍。作为南方人,他还算帅气。要是再多长点肉的话就合她胃口了,但他很聪明,而且他体内有一种力量。 她冲他伸出一根手指。 “不许再碰我。”她警告道。 异邦人露出了揶揄的微笑。 “除非先经你同意。”他答道。索尔瓦扭过头,以免被他看到自己的笑。 “他说什么?”弗莱娜用命令的口吻问道。 “他同意你的条件,疤母。”索尔瓦答道。 “很好。那走吧,”弗莱娜说,“我们去掠夺。” 勿忘(番外篇) 娲苔忧心忡忡地扭搓着手指上的玉戒指,抬头望着傍山而建的修道院。长存之殿,卡尔玛的家。她从未想过到自己会在这么多年以后回到这里。一路上有许多不同形式的苦痛,而她的膝盖着实耽误了许多事。她深吸一口气,沿着路继续向上走,上面那个不起眼的神龛就标志着卡尔玛冥想间的入口。 她到了门口,膝盖已经直不起来,娲苔重重摔在地上。这个倒霉地方。她早在六十多年前和贾戈立一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怨恨这个长存之殿了,都怨那些僧人把他叫过来。回忆过去和摔倒在地一样痛。她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 “你没事吧?” 娲苔抬起头,看到一个高挑貌美的女子正向她伸出一只手。虽然她不认识这女子的脸,但她认识她身上的披挂,艾欧尼亚的双龙像一轮光环一样盘在她脑后。卡尔玛。 “我没事。”娲苔口气生硬地说。“我和你有约。” “欢迎你,旅人。”那个女子露出优美的笑容,一双黑眼睛闪着光,轻轻握住娲苔的手。“来,让我试试……”卡尔玛另一只手用力弯了一下,搏动的绿光笼罩了她。娲苔感到浑身汗毛直立——光照到的地方是冷的。那名女子把娲苔扶起来。“感觉怎么样?” 娲苔小心翼翼地试着动了动腿。她的膝盖吃住了劲。然而看到这个新的卡尔玛展现出这一力量,却让她心碎。“我能站了。”她的声音紧绷着。 那名女子担心地看着娲苔,“真的吗?你看起来还——” “我的腿没事了,天启者,”娲苔厉声说着,猛地抽回手。“但你的魔法无法祛除所有痛苦。” 她本以为那名女子会疑惑或者激动,但相反,卡尔玛很平静。 “你说得对,”卡尔玛一边点头,一边淡淡地说。她将娲苔请进简朴的冥想间。“我无法疗愈悲痛。如果你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那我能做的只有道歉。我多年来走遍艾欧尼亚各地,向众人道歉,为我造成的伤害和痛苦道歉,是我支持了……坚持了对诺克萨斯的战争。不过……”暂停,一声叹息。“我并不为自己——为艾欧尼亚的反击而道歉。” 娲苔和卡尔玛四目相对,看了彼此漫长的一眼。“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吗?”卡尔玛语气谦和地问。 娲苔稍微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我是在战争之前失去亲人的。”她举起一只手,“你认识这枚戒指吗?” 卡尔玛的目光落到那枚玉戒指上,猛抽一口气。“是。我把它给了……不对。是他?他把戒指给了某个人。”她闭上双眼,用双手捂住。 娲苔和贾戈立在一起的时候就曾得知,这是卡尔玛正在集中精神,试图看清那些并不完全属于她的回忆。“没关系。慢慢来。” 六十年前,贾戈立请求他的未婚妻娲苔,陪同他前往长存之殿。从来没出过村子的娲苔一想到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就兴奋不已。或许这就是他们二人生活的起点。于是娲苔和贾戈立一起踏上了一段耗时两个月的旅程,前往那座修道院。 你会爱上这里的,贾戈立兴高采烈地说。他的微笑深深地烙印在她脑海中。我知道这里离我们的村子很远,但我们可以找织木匠给我们的房子种出许多许多卧室,这样你的家人来探望的时候就有地方住了。我们可以一起住在修道院旁边的镇上。多好啊? 但是他们梦想中的生活并没有到来。娲苔很快就发现,离开故乡和家人这么远,她是无法感到幸福的。然而贾戈立的宿命让他来到这里,他是不可能回去的。他需要完成一项使命。所以她独自回到了故乡的村庄,虽然还带着他的戒指,但她再也不想回来了。她从未想过要再见一面属于她的那个卡尔玛。 最后,卡尔玛放下双手,睁开双眼。她的瞳孔闪烁着绿光,和当时的贾戈立一样,那是他在和自己脑海内的无数个声音进行交谈。他的前生前世,如今已属于她。卡尔玛眨了眨眼,目光恢复了正常。 “娲苔?”她的声音中透着不可置信的惊讶,似乎是在害怕自己认错了人。 她没有认错。“噢,神灵保佑。”娲苔说着,抹了一把眼睛,没有让眼泪肆意流淌。“我不知道贾戈立是不是真的……他自己,在你的脑海里。” “他在,他也不在。他的记忆在这里,但……”她避开了眼神,突然变得腼腆羞涩。 没关系。这就已经足够了。娲苔看着卡尔玛的双眼,希望能让贾戈立看到自己。娲苔希望卸下自己心灵的负担,否则她会含恨而死。“对不起,贾戈立。我真希望我当初能留下陪你,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家。我希望你能爱上别人。我不愿独自思念你。” 她摘下戒指,摆在卡尔玛的掌心,然后将那名女子纤细的手指扣拢。 “不。”许多声音一齐说道,卡尔玛的双眼再次燃起往昔灵魂的火光。“贾戈立直到临终的日子里也爱着你。他成为卡尔玛以后唯一后悔的就是无法和你共度余生。但他从来都不孤单。他心中时刻都有艾欧尼亚之魂的陪伴。”她把那枚戒指递回给娲苔。“他希望你能留着他的戒指,只要你自己也想保留。” 在卡尔玛的凝视下,娲苔将戒指重新戴会到手指上。这种感觉很安心,因为她也从没有爱上第二个人。“我爱你,贾戈立,”她轻轻说道,声音颤抖但充满喜悦。“我爱你。” 瞳孔黯淡的卡尔玛回望向娲苔。“对不起。但此事自古难长久。” 娲苔点了点头,她的喉咙发紧。“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是我应该感谢你,娲苔。” “为什么?” “他已经沉默很久了,”她喃喃地说。“自从那次袭击以后。他……他很失望,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这么多年来始终都没有贾戈立的声音,没有前一个卡尔玛的智慧。”她突然握紧了娲苔的双手。“谢谢你,把他带了回来。” 卡尔玛,或者可以叫她达尔哈——她重新进行了自我介绍。她邀请娲苔在长存之殿多住些时日。或许她们一起可以疗愈伤口,因为她们其中一人向贾戈立告别,另一人迎他归来。 离开冥想间的时候,娲苔看着月光映在她的戒指上,欣赏着它的坚贞不渝。就像她对贾戈立的爱,以及贾戈立对她的爱,这枚戒指历久弥新、完璧无瑕、纯净无垢,六十多年来始终如一。即使她死去,即使她的尸骨被一干二净地葬在天空,这枚戒指也将继续留存,见证他们之间的爱。 通过卡尔玛,他们的爱将超越生命的时限。 放手去杀(凯隐番外篇) 凯隐傲立在诺克斯托拉的影子中,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士兵的尸体。看着这充满讽刺意味的景象,他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些凯旋拱门由黝黑的石块搭建,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炫耀诺克萨斯的力量,向途径门下的人灌输着恐惧,以获得人们的忠诚。然而现在,这座拱门却成了墓碑,标示出虚假的力量和盲目的自大,还象征着这群死去的战士被自己的恐惧所吞噬葬送。 凯隐喜欢恐惧的味道。这是他的依赖,也是他的武器。正如他在影流教派的师兄弟精通武士刀和手里剑,凯隐精通的就是恐惧。 时隔多年,他再次踏上诺克萨斯的土地,在敌军将士即将遭人遗忘的尸首中,他感到了一丝不安。就像风暴来临前的压强悬在空中一样,渴求得到释放。 奈久里和凯隐同为影流教派的弟子。他将手中的刀反握,打算公事私事一起了结。凯隐有些惊讶——奈久里差点儿就完全藏住了声音中的颤抖:“想好了吗,兄弟?” 凯隐一言不发。他的双手松垮地垂在两边。他知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虽然如此,但他却有一种隐约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在梦中经历过这一切。这感觉一闪而过,旋即无影无踪。 二人之间凭空升起一个声音——充满了黑暗和憎恨,回响着万千战场上的痛苦哀嚎,挑唆两个人开战。 “谁才是够资格的人?” 劫召来了座下最强的弟子。 教派的探子已经证实了一个令人胆寒的传闻。宿敌诺克萨斯发现了一柄上古时期的暗裔巨镰,强大的力量堪比艾欧尼亚的任何魔法。镰刀的拐角处瞪着一只猩红的憎恨独眼,诱惑着那些强大的人类持其上阵搏杀。不过很显然,目前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使用它。所有触碰过它的人,全都迅速而又痛苦地被它的恶意吞噬,所以现在它正被锁甲和粗布重重包裹,由一支马背兵团押送往不朽堡垒。 悉达·凯隐知道自己将会接受怎样的指令。这将是他的最终试炼。 他来到滨海城市芬多之后,逐渐意识到了此行的意义。深入敌人领土进行作战虽然鲁莽,但凯隐也不是什么谨慎的人。他的天赋无人能及,因此劫也不可能放心地将艾欧尼亚的命运交给别人,所以毫无疑问,凯隐命中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 他在黄昏来临前就布置好了陷阱。夕阳渐低,马背兵团远远地出现在了视线可及的地方,在橘红色的天际扬起一缕烟尘——他有充裕的时间解决掉诺克斯托拉的三名卫兵。 他悄无声息地在拱门长长的影子里移动,这时第一名卫兵开始在周围巡逻。凯隐唤出暗影魔法,走进了黑色的石墙,就像是开启了一道只对他一人开放的暗门。他看到两名卫兵的剪影,双手紧握着长枪。 他从阴影笼罩的高墙中突刺而出,徒手抽空了第二名卫兵的生命。还没等第三名卫兵做出反应,凯隐就化为了纯粹的黑暗,溶散在空气中,随后急速掠过石子路,在对手面前重新现形。只一眨眼,他就扳过了卫兵的头,轻而易举地拗断了他的脖子。 第一个卫兵听到了尸体砸在地上的声音,转过来与凯隐打了个照面。 这位刺客露出了微笑,正在尽情地享受这一刻。“动都动不了了,对不对?”他一边嘶嘶地说,一边再次遁入诺克斯托拉的阴影中。“恐惧……” 卫兵浑身发抖,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涌了上来,变成了凯隐。 “现在你应该跑了,诺克萨斯人。去告诉他们,你都看到了什么。” 卫兵丢掉了手中的长枪,向着芬多的方向夺路狂奔。但他没有跑远。 另一个身影出现了,奈久里身穿和凯隐相同的漆黑外褂,从诺克斯托拉的高墙后一跃而出,将武士刀刺入了那名逃兵的腹中。他与凯隐四目相对。“声势浩大的诺克萨斯之力,自欺欺人……” “我早就知道你很冲动,兄弟,”凯隐狠狠地说。“但没想到你会这样。一路跟踪我这么久,就是为了沾我的光?” 然而没时间给他说教,马背兵团靠近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了。 “奈久里,滚远点儿。我之后再跟你算账。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黄昏时分的长长阴影藏住了尸体,兵团几乎已经走到拱门正下方,才发现有异样。 “停!”走在最前面的先锋大喊一声,抽出剑。“分散!警戒!” 马背兵们不解地纷纷跳下战马,于是凯隐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他们运送的货物。和劫所说的一样——包裹在锁甲和粗布中,绑在一匹健硕的芬多沙驹的背上。 奈久里从不认为耐心是一种才能。他毫无谋划地冲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而凯隐总是会在挑选目标的时候仔细斟酌,所以他瞄准了先锋首领,让他倒在了自己的剑下。 他回头看向那匹芬多沙驹,但上面的镰刀竟然不见了。 不。他早已自断后路,没有了失败的余地。 “凯隐!”奈久里一边大喊,一边不停地斩杀着士兵。“身后!” 一名诺克萨斯士兵绝望之下打开包裹,放出了武器。红色的独眼凶相毕露,散发着怪兽般的狂怒。那名士兵的双眼却失去了灵光,对着自己的战友们狠毒地挥舞手中的兵器。显然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只徒劳地想要抛下手中的巨镰。 传闻是真的。 那名士兵的血肉之躯正在被暗裔的力量腐化,在剧痛之中扭成一团。凯隐再次唤起暗影魔法,扎进了那名诺克萨斯士兵的体内。在极短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这不朽存在的眼中的世界,目睹了它上千年间制造出的痛苦,折磨、惨叫和哀嚎。这是轮回不灭的死亡。它是最纯粹的邪恶,必须将其阻止。 他从那名诺克萨斯士兵残余的身体中破膛而出——士兵的血肉早已扭曲成了鳞片森森的一团硬壳,现在被打碎成了无数黑色的碎片和晶尘。剩下的只有巨镰,它的独眼现在已经闭上了。凯隐伸出手去,而这时奈久里也处理掉了最后几名敌人。 “兄弟,停下!”他一边大喊,一边揩去武士刀上的血。“你在干什么?你看到它的能力了!必须摧毁它!” 凯隐看着他。“不。它是我的。” 两名影流弟子一步步靠近对方,谁都不肯后退。城市边境线的另一侧,警钟开始轰鸣。时间已经不多了。 奈久里将手中的刀反握。“你想怎样,兄弟?” 这时,巨镰对凯隐说话了。这声音似乎只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但奈久里瞪大的双眼说明,他也听到了。 “谁才是够资格之人?” 凯隐唤出影手,抓住了那柄兵器,将其举上夜空,旋转着落入他恭候多时的掌中。他感觉这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乎他与它从未分开过,似乎他生来就在等候着它。他流利娴熟地挽了几个花儿,随后横刀指向奈久里的咽喉。 “放手做吧。” 生.活(番外篇) 一天之中的黄金时段是第五声和第六声钟响期间。那是我最喜欢的时段,也是坊木区大多数人收工下班的时间。虽然他们累得骨头都要散了,但他们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劳动。工作已经结束,等待他们的是温热的美餐和温馨的家。这里的人们都很友善,坊木区总是洋溢着善意,穿过岩缝灌入我的凝胶身体。我能感到一位父亲散发着父爱,赶着回家去看他新出生的儿子。我还品尝到了一对夫妻的热切期待,今晚他们要去边境市场享用一顿浪漫晚餐。 他们的思绪浸润着我,感觉很美,就像是温暖的热水浴,不过太多太热烈的情绪也会让我应接不暇。在人群中总是会有一些不那么高兴的人。毕竟,生活在祖安并不容易。有的人正在治愈自己受伤的心,而有些人一想到下一个班次的工作就万念俱灰,只剩下炽烈的憎恨。我同时吸收着好和坏,因为我就是如此诞生的。有的时候坏的感觉会让我生气,但我对此也无能为力。我的父母教导我偶尔感觉坏是没关系的。如果没有坏,你就无法真正明白好。 我跟着人潮前进,人群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开。有一些残存的坏感觉流进了我的脑海,所以我决定要做一些好事将它们冲淡。我顺着通风管网向下渗漏。这些管道有许多裂缝,我早就该修一修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过来。我路上顺便收集了一些金属碎片,每当路过裂缝就将金属片从体内排出,然后加热身体外层,将金属片熔接填补管道裂缝。封堵完毕后,洁净的空气再次从上方的皮尔特沃夫气泵站流入祖安。希望这样一来,下面的许多街区都能少几例枯肺病。 我沿着通风管滑到最底部,来到了地沟区的上层。这里并不那么美好。许多人都穷困潦倒,但仍然有许多人想要夺走他们微薄的财产。地沟的污水池里掺满了毒素和炼金铺子排出的废水,让我想起了自己被当做实验样品的孤独日子。我尽量逃避那段回忆,因为我会生气。而我生气的时候,偶尔会弄坏东西,虽然我不想。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我静下心来淌进了我最喜欢的岩缝中,这里正处于天光交易所七扭八歪的旧宅下方。这里总是很友善。人们结伴出行、浏览商品、会见朋友、共进晚餐,或者前去欣赏某家讽刺剧团在这座地下城市的巡回演出。这里的气氛温暖平和,让人沐浴在祖安所有的美好中。 但就在我穿过街道下方的同时,一道突兀的剧痛荡漾着穿过我的身体。恐惧和痛苦的波澜搅动着我的凝胶身体。我不喜欢这感觉,这种感觉格格不入,本应属于底层的地沟区。那里才是坏事多于好事的地方。这里不应该发生这种事!这种不好的感觉不断浸入,我开始变得气愤。我顺着感觉的来源向下寻去,我要阻止这感觉继续扩散。 我挤进一家铁匠铺下方陈旧的管道中。我的胶体填满了旧地板下方的空间。灯光斜着穿过地面上的铁栏杆地漏。愤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叫嚷声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哭泣。我将身体顶向地漏。我的凝胶团块分裂开来,随后又在地面上汇聚复原。我尽力用最快的速度在铁匠铺中重新组合出正常的形态。 铁匠铺的老板正双膝跪在一个女人身旁,她腹部受伤严重,血流不止。他跪在她身旁,一只手伸向另外四个男人,他们已经将铁匠铺变为一片狼藉。我知道他们这种人。我在地沟里总能看见他们这一类恶霸,专门欺压良民百姓,逼他们交钱消灾,不然就砸烂他们维持生计的工具。 铁匠铺里的灯光来自一盏灯笼,挑灯笼的人穿着屠夫的围裙,另一只手的位置粗劣地安装了一把肉钩。另外三个人都是普通的混混,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穿着帆布连体服,戴着放大护目镜。看到我逐渐高大的身躯,他们全都呆若木鸡。我将身体胀满,青绿色的四肢凝聚着力量,我在自己觉得合适的地方咧开了一张嘴。 我想让这些人好好体会一下疼痛的感觉。我知道这种恶毒的情绪来自他们,但我不在乎。我就是单纯想伤害他们,就像他们对别人做的一样。 “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开口说道。 我的右臂射出一拳,将第一个恶霸狠狠击飞。他摔到了门旁边的金属立柱上,一动不动。第二个恶霸挥舞着厚重的铁棍,这是地沟拾荒人常用的特大号扳钳。铁棍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我,立刻被我柔韧的身躯吸了进去。我伸手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甩到屋顶的横梁上。他跌落在地,四肢扭曲的样子连我都会觉得不正常。第三个恶霸扭头要逃,但我双手向上把住横梁,向前一跃,双脚踏在他后背上。我将他踩扁的同时,他们的头领用屠夫的肉钩沿着我后背正中间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 好疼!噢,真的好疼。这疼痛让我的身体失去了聚合力,我变成了一团绿色粘液洒落在地板上。有那么一会,我完全失去了空间感,从一千个不同的角度观察并感知着世界。恶霸站在我身上,狰狞的笑容露出一嘴残缺的牙齿。他杀了我很高兴,充满了消灭生命的骄傲。 这种由毁灭而生的喜悦像狠毒的魔药一样渗入了我全身。我不想要这种感觉,他们不是这么教我的,但为了帮助眼前这两个人,我必须利用体内这股暴怒。我必须化愤怒为力量,对抗这些恶人。散落的球团逐渐重聚起来,他一直都没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彻底地干掉我。我从地面冲了起来,扑到他身上,然后凝聚密度的重心,像打桩机一样急冲过去。我带着他撞向了铁匠铺的墙,身下的血肉和骨骼在冲击中断裂粉碎。 我把自己从血染的墙上拽了下来,那股愤怒开始消退。我把自己的身体塑造成人形,随后感觉到了身后这对夫妇散发出的情绪。丈夫带着恐惧和惊讶看着我,而妻子则在对我微笑,不过我能感到她正承受巨大的痛苦。我跪在她旁边,她抓起我的手。手很软。她的感激让我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我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她肚子上。我浑身散发出热量,在她的伤口处注入了一丝胶质。这一部分将永远与我分离,永远无法再生,但我依然心甘情愿,她将因为我的奉献而存活下来。我身体的一部分修复了她的伤口,粘合了断裂的组织,帮助了腹腔内部的再生。丈夫用手轻抚着她的伤口,惊讶地看到她的皮肤如获新生。 “谢谢你,”她说道。 我没有回答。我无法回答。动用这种力量让我精疲力竭,现在的我极其脆弱。我放松身躯,沿着铁栏地漏回到地下管道之中。我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完整形态,顺着岩壁的裂缝流淌,回到老地方,在那里我可以再次沐浴在美好的情绪里。我需要休息。我需要感受祖安的一切美好。 我需要感受活着。 我需要感受。 活死人(番外篇) 约里克所在的教团早已被世人忘却,而他也成为了最后的幸存者。说不上是诅咒抑或是祝福,他拥有操控死者的能力。与他一同被困在暗影岛上的,只有逐渐腐败的尸体,还有他引到自己身边终日尖啸的死灵。约里克怪异的举止下掩藏着的却是他决绝的憧憬:在破败之咒的阴影下解放他的家园。 早在孩童时期,约里克就没有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他出生在福光岛边缘岛屿的一座渔村,一直都在苦苦寻求接受与认同。大多数同龄的孩子都在玩捉迷藏的时候,年轻的约里克就开始结交另类的朋友了——尸骨未寒的亡者的灵魂。 起初,约里克见了鬼的阴阳眼让他惊恐万分。只要村里有人去世,约里克就会整晚不睡觉,等着新访客冷彻心扉的啼哭。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成为灵魂叨扰的对象,也不理解为什么他的父母坚称他看见的灵魂只不过是噩梦。 逐渐,他开始懂了,那些灵魂并不想伤害他。他们只是迷失了方向,需要帮助才能找到前往彼端的路。因为约里克是唯一一个能够看到这些灵魂的人,所以他主动肩负起了向导的重任,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共同面对永恒彼端等待他们的命运。 这项任务喜忧参半。约里克发现自己很喜欢与鬼魂为伴,但每当他送走一个好友前往安息之所,都意味着永别。对于亡者而言,他是救星,而对于生者而言,他是个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扫把星。村民们看到的约里克只是一个神叨叨地对着空气说话的小男孩。 约里克的阴阳眼很快传出了他的村子,福光岛中心居住的少数僧侣得知以后非常好奇。他们派出了使者小队前往约里克所在的小岛,因为他们认为约里克可以成为他们信仰的工具。 约里克欣然同意前往他们的寺院,在那里他学习了暮光兄弟会的处世之道,以及他们着装的真正意义。每个僧侣都会随身佩一把铲刀,象征着他们的职责——以妥善的仪式安葬死者,确保他们的亡魂不会迷路。兄弟会成员还会佩戴一个小瓶子,里面承载着福光岛的圣泉之水。他们称之为生命之泪,这小瓶子象征着他们的另一个职责——救死扶伤。 然而,无论约里克多么努力,他都无法获得其他僧侣的接受和认可。对他们来说,原本只能靠皈依信仰才能理解的哲理,在他身上却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他们厌恶他的能力,他所感知到的东西是他们需要花费毕生心血才能理解的。约里克遭到了同门兄弟的疏远,再次变成孤单一人。 一天早晨,约里克正在墓地中处理自己的日常职责,突然一团漆黑的乌云闯入了他的视线,乌云在福光岛的地面上滚动,吞噬了一切物体。约里克想要逃跑,但乌云很快就吞噬了他,将他笼罩在暗影之中。 约里克环顾四周,一切生灵都在凋零扭曲,被黑雾的邪恶魔法腐化堕落。人类、动物、甚至植物都转变成为丑恶的、尸鬼般的形态。他耳边的狂风诉说着低语,附近的师兄弟们开始撕扯脖子上挂着的装满治愈之水的小瓶子,似乎这些小瓶子正在给他们带来巨大的痛苦。不一会,约里克惊恐地发现,这些僧人的灵魂全都从身体中被抽了出去,只剩下冰冷惨白的尸体。 在他师兄弟们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约里克独自听到了迷雾中的声音。 “扔掉它。加入我们。我们将合而为一。”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紧握着颈前挂着的小瓶。约里克拼尽了全部的意志力,硬逼着自己松开双手,并命令那些嚎叫的灵魂安静下来。黑雾剧烈地翻滚着,黑暗压倒了他。 当约里克醒来以后,他发现周围已经风平浪静,曾经肥沃的土地已经变成了诡异荒芜的地狱面貌,福光岛已成为暗影岛。有一缕落单的黑雾紧跟着他,想要夺走这唯一一个尚未被腐化的活物。黑雾虽然紧紧围绕着他,但约里克发现黑雾的触须只要触碰到他颈前的小瓶,就会立刻弹回去。他握紧了这瓶祝福之水,恍然大悟,他能活下来全都是因为这瓶水的存在。 “救…命,”沉船的水手哀求道。 约里克无法推测这位幸存者在这里躺了多久,他多处骨折,鲜血流过沉船的残骸。他的哀嚎声很大,但却被岛上无数冤魂的声音彻底掩盖。他身边萦绕着一团幽灵组成的漩涡,垂危的生命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吸引着它们,新鲜的灵魂是它们永远渴求的食粮。那人惊恐地睁大着双眼。 他的确应该惊恐。约里克看到过黑雾夺走游魂的样子,而他,他可是温热的活人,是暗影岛上的稀罕之物。约里克已经有多久——一百年?——没有见过活物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身后的迷雾在抖动,想要用冰冷的拥抱迎接这位陌生人。但是眼前这番景象激起了某种约里克早已遗忘的东西,这种模糊的感觉让约里克不肯放弃这个生命。这位壮硕的僧人将伤者举起来扛在肩上,带他向山上的古寺走去。 约里克观察着这位伤者的脸,每走一步,他都忍着剧痛发出呻吟。你为什么到这里来,生者? 爬到山顶以后,约里克又带着他的客人走过了几条走廊,最后来到一间古老的医馆。他将伤者安放在巨大的石台上,检查他的伤势。这人大多数肋骨都断了,一侧的肺已经坍缩。 “何必浪费时间呢?”一群浑厚的声音问道,约里克身后的迷雾异口同声。 约里克没有说话。他离开石台,来到医馆后方的一扇厚重的门前。门很难被推开,他的手只是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了掌印。他用肩膀顶主门板,用全身力量靠了上去。 “再用力也只是徒劳。”迷雾戏谑着说。“交给我们把。” 约里克再次用轻蔑的无言回应他们,终于将门顶开。厚重的橡木蹭着寺院的石砖,后面的房间里装满了卷轴、草药和瓶罐。约里克出神地望着他生前的这些遗留之物,努力想要回忆起如何使用。他拿起了几样看上去很熟悉的东西——绷带,已经发黄变脆,药膏,已经干结凝固——然后回到石台旁边照看那位伤者。 “别管他了,”迷雾说。“他来到海滩上的时候就已经是我们的了。” “安静!”约里克厉声说道。 石台上的人现在正在艰难地呼吸。约里克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他想要包扎他的伤口,但腐烂的绷带刚一绑好就会碎裂断开。 他的呼吸越来越短促,突然一阵抽搐。他痛苦绝望地抓住约里克的手。约里克知道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救他的命。他扭开了颈前的水晶小瓶,思忖着里面盛装的生命之水。只剩下很少一点了。约里克不确定这一点是否足够拯救这个人,而且即使足够…… 约里克不得不面对现实。救人的行为只是他对自己昔日生活的追忆,那个时候这片诅咒之地还叫做福光岛。迷雾中的灵魂在嘲笑他,无情的现实在嘲笑他。这个人已经必死无疑,如果约里克使用了生命之泪,他自己也必死无疑。他拧紧了小瓶,将它挂在颈前。 约里克从石台旁退了回来,看着那人的胸膛最后一次起伏。黑雾灌满了房间,恶灵充满渴望地伸出了黑爪。迷雾急切地颤抖着,将死者的灵魂从尸体中抽了出来。它发出了一声微弱无力的嚎哭,然后被新的主人瞬间吞噬。 约里克一动不动地站在屋里,凭着依稀的记忆说出了一句祷言。他看着石台上的躯壳,苦涩地想起了他尚未完成的那项任务。只要破败之咒继续存在,任何来到这片群岛的人都会遭遇相同的命运。他必须让这片被诅咒的群岛获得安宁,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搜寻,他找到的只有关于破败之王的传闻和轻语。 他需要答案。 约里克做出一个手势,一缕迷雾注入了尸体。片刻以后,它从石台上坐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自我意识。但它可以看,可以听,可以走。 “帮我,”约里克说。 尸体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医馆的门,缓慢的脚步声在寺院空荡荡的大厅中回响。它走进了墓地的瘴气之中,路过一排排只剩空壳的坟墓。 约里克看着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岛屿的中央,最后消失在迷雾之中。或许这一个能够带着答案回来吧。 前尘 “好了,现在给我好好讲讲这座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这一头雾水简直就是找死啊。” 杨帆和李晓莺以及二老回到了那间在海岛旁承受了一生雨打风吹仍然屹立不倒的屋子里杨帆一边一脸淡笑一边对李晓莺问道。李晓莺挑了挑眉头一脸愤懑的说道:“哦,现在知道自己找死了?切,刚刚你要是早有这个想法,哪能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杨帆笑容不减,装模作样一脸委屈的说道:“我那不是瞅见那个猥琐小人在哪儿不当人,再加上我脑袋一热就像这英雄救美,早就没了智商,当时哪还顾得上想那么多。” “油嘴滑舌。”李晓莺把脸别过一边,脸颊微红,嘴上倔的很,但是当下却不敢跟杨帆对视。 然后李晓莺说道:“真要是说让我给你详详细细的讲述一下这座岛,我也说不太清楚,因为从我记事以来我都是生活在这片海岸线上,至于内城什么的,这些虽然我嘴上说着很顺,但要论具体了解多少,其实我不一定比你强,我只是知道我们这些人才是被赶出来的原住民,内城里的那些人都是些活脱脱的强盗。但是要说具体的,这些还是要我爷爷奶奶给你说比较清楚。” 边上的两位老人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婆婆缓缓说道:“这位杨公子,自从你来到我们家,除了我们家莺儿意外我们也没介绍过我们这俩好家伙的姓名,实在是礼数不周,老婆子我叫赵雪莹,这老头子呢叫李云海,要说这座岛的原原本本的来历,还真要跟这老头子的李家有天大的关联。” 一旁的一脸慈祥笑容的老人家李云海笑了笑接过话头,“我来说吧,毫不夸张的说,这座孤灵岛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果真归根结底说的话还真就是我们李家的家事,只是这其中的内幕,莺儿这妮子不知道而已,我们也确实是有意隐瞒,因为这些事情让这妮子听了去不过是给这丫头徒增些烦恼罢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让这丫头开开心心的过去一辈子就好了,反正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 老婆子赵雪莹忍不住白了老头子一眼,赶紧说道:“你这老不死的,让你跟公子说些正经的,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真是没个正形,你要是不行那就我来说。” 老头子李云海赶紧说道:“别别别,老头子我这不是触景生情了嘛,好久没见这般有朝气的俊后生了,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废话,杨小子莫怪啊。” 杨帆淡然笑道:“实不相瞒,小子自从第一次来的时候见到两位老人家,就知道不管现在如何你们两位在此之前绝对不是普通人,这可不是我杨帆漫无目的的胡乱拍马屁,而且为此我甚至还对你们这一家起了些许戒心,没办法,你们这一家子出处的为人处世细节都透露出了不平凡,这些骨子里就带着的东西,可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的,可能小子我说话有些直白,毕竟行走江湖所得来的这份对这个世界全部的恶意猜测也是没办法的事,说不准下一秒最亲密的人就来提了你的脑袋去某处换赏钱,二老莫怪。” 老人李云海反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无妨,我真是越看你这小子越喜欢,真的是与我那个儿子又几分相似了。” 杨帆一脸疑惑的问道:“说到这个,二老的儿女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未曾得见。” 说到这儿李云海叹息一声说道:“杨小子,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杨小子你耐心些,老头子啊给你从头至尾的讲讲这个孤灵岛。” 杨帆赶紧摆出正襟危坐地架势:“洗耳恭听。” 李云海目视前方,心神早已飘去了别说,老人缓缓说道:“以前的时候啊,这座岛就只是一座岛,孤灵岛这个名字,也并不是谁谁谁给钦定的名字,而是内城的一处石碑之上就刻写有“孤灵岛“三个暗红色大字,于是孤灵岛这个名字也就一直延续到现在,据那些史书记载,我们的先祖好像也是如你一样莫名其妙的来到这座荒无人烟的岛上,虽说荒无人烟,但是这座岛出了人之外,可谓是应有尽有,我们的先祖在短暂的低迷之后迅速的建立起了一个还算规划完整的整体,那时候的人们有的向往海边的生活,自然成了靠水吃水的渔民,有些则享受耕种带来的乐趣,自然也就聚集在内岛之上,但是这些完全不成问题,渔民和内岛的人们互通往来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可谓是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约束,这期间的生活也谈不上什么发展迅速,反正是中规中矩,一切都在向前发展,那时候啊也有人向往着岛外的海的尽头的那片神秘的大陆,可惜,仍然没有一个人成功远去这座岛,在航行出一段距离之后就会莫名其妙的被被传送回这座岛附近的海岸线上。于是祖先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在这座岛上过着自己的日子,在漫长的岁月之后,内岛渐渐的变成了一座城池,大部分人也都搬入了内城过起了日子,海边的渔民渐渐变少。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生活着。那段日子完完全全没有什么波澜,杨小子你可能不相信,就连小小的盗贼都没有,每个人都生活在绝对的安全中,嘿嘿,不过嘛,小子你懂的,男人嘛,总会冒出那么几个色鬼,所以……哈哈哈哈。” 老婆子掐了一手老头子的胳膊狠狠的说道:“老不正经。” 杨帆想着那处世界,心神向往,点头说道:“世外桃源,小子实在心神往之。” 老头子李云海点点头说道:“确实,世外桃源,可惜啊,好景不长,有那么一帮子游手好闲的惹是生非的混小子们,在内城的一些崎岖的山里闲逛的时候,偶然在那座神秘的大山中找见了一种石头,那些小子们可能只是觉得很稀奇,长相很奇特的石头,就随手带了回来,没想到这下可是有了大麻烦,这个小子带回这颗石头之后可是当成了传家宝一般的对待,没想到这玩意儿啊还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往事 不足半月,那个小子就从一个健壮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瘦骨嶙峋浑身没有一点儿精气神的废人,无论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却发现,那颗别这个小子视若珍宝的石头如今却愈发的熠熠生辉,光彩更甚,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各种传言议论纷纷,最让人可信的一种说法就是这颗石头吸干了这个小伙子的一身精气神。” “这事儿啊,明摆着的,肯定是这颗石头不对劲,但是这颗石头就放在那儿,放上一百年它也不会挪一个步子,很明显就是一个死物,所有人也都没办法,总不能兴师动众的惩罚一颗石头吧?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异变就发生了,起初呢,只是城内的一些畜生,鸡鸭牛之类的活物没见天就少一些,都以为这不过是被山上的那些掠食动物给掳了去,但是越看越不对劲,因为那些家畜的石首都原原本本的在原地,别说少了一块儿肉了,真要算起来,出了那些可怖的伤口,甚至连一根毛都没丢,这哪儿是为了填饱肚子,这完全就是漫无目的的屠杀啊,这还不算什么,在那之后的半个月,竟然有人失踪了,不足半日就在某处阴暗角落发现了那人的尸身,一身可怖的伤口,但是诡异的是这些伤口大部分都不是很致命,好像那个凶手完全就是为了戏耍猎物而已,而所有人都发现,这人的伤口竟然和那些家畜的伤口一般无二。 牵扯到了人的性命,所有人都开始惶恐,所有人都开始重视起这件事来,人人自危,生怕某个晚上走在路上就被阴暗角落里扑出来的不知名怪物给咬断了脖子。而我们李家的先祖,李剑心,自幼修习古武,在内城创办了一间武官,有不少人都见识过先祖的真本事,所以武馆也算发展的较为可观,在此危难之际,先祖自愿组织了一些心甘情愿的武馆人士日夜轮班巡防整个内城,此时人心惶惶,海边早就没有了渔民,全都躲到了这个内城之内。 就在此时的某天晚上,先祖组织的巡逻队以牺牲一人重伤三人的代价之下终于勉强砍伤了那头怪物的一只眼睛,最终这只怪物逃入了内城外的一座深山内,说来可笑,拼尽全力也仅仅只是伤了那畜生一直眼睛而已。在此之后的三天,先祖决定不能在如此坐以待毙,精选出了二十位身上功夫不俗的年轻人,先祖决定主动出击,一定要带回那头畜生的头颅,如若不然绝不回城,于是在一切补给都准备好之后包括先祖在内的二十一个人一齐进入了那座深山,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在第十八天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对着二十一个人还存活着的希望,然后就在第二十天的凌晨,二十一人仅存八人,先祖一只手提着那只怪物的头颅回到了内城,几乎所有人都闻到了那八个人身上带着的浓郁到极致的杀气和血腥气,先祖只是扔下那只凶手头颅,眼神平淡却异常凌厉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用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感到信服的声音说道:“妖孽以除,今后无恙!“。 后来先祖的武馆因为这件事在一夜之间壮大,在此之后先祖又带了将近五十人第二次进入那座神秘的深山,这次之后先祖带回来的一块儿刻着“孤灵岛”三个血红大字的石碑,在石碑之后还刻写着一大段所有人都看不懂的神秘碑文,先祖宣布此后这座岛就称作孤灵岛,与此同时,先祖的威信积攒足够,顺其自然的成为了这座孤灵岛的城主,然而在半年之后,先祖突然宣布自己已经破译了那座石碑上刻写着的碑文,而且说因为事关重大,必须通过城主府的考验才有资格观看这碑文。在所有人一头雾水的时候城主在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控制了城主府下观望的所有人的心神,甚至……生死,在场的所有人都说自己的生死只是在城主的一念之间而已。自此之后各种向往着这种神秘力量的人都一代一代的试图闯过城主设置的考验,可惜,尽管去往参加试炼的人数大到可怕,但是能通过的人简直少的可怜,所有人都在埋怨着城主设置这等考验完全就是故意为难,根本有没有人能通过这样变态的试炼,但是即便如此,就是要有惊才艳艳的人出现,果不其然在那些通过试炼的不足双手之数的人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后相继出关,每个人或多或少的掌握了城主的那种神秘的力量。 后来啊,那种神秘的力量被揭开,就是精神力量,也可以说成是灵魂力量,那座碑文所记载的就是一篇关于修炼灵魂力量的功法,在此之后城主大人开始派人源源不断的开采那种诡异的石头,先祖说那种石头是一种罕见的天才地宝,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神秘精纯的灵魂力量,只有修炼的碑文上灵魂打磨之法的人才可触碰这些石头,短时间倒是没事,但是一旦时间长了,这种石头的自然态势就会缓慢的吸收人的灵魂力量,慢慢的一个人就会变得萎靡不振,浑浑噩噩,最终变成一个没有丝毫灵魂可言的木头人,之前那个年轻人正是因为长时间和这块儿石头呆在一起,这才被吸收了一身的精气神,说到底,这种石头本身没有所谓的善恶一说,它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只不过是这种石头的天性使然,但是对于修炼灵魂之力的人来说这种石头简直就是天降甘露,其中蕴含的精纯的灵魂力量就是他们所求的最为宝贵的东西,所以这玩意儿就是普通人视若蛇蝎,修炼灵魂力量的人来说就是人参灵丹妙药。但是因为没有什么恶人,那种凶兽在那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这些修炼灵魂力量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水平,更没有人知道,城主,也就是我们李家的先祖到底是个什么境界。” 熔炼(番外篇) 没人知道是谁点起了火,但我们老远就看到了大团的浓烟。 凛冬之爪把我们的部落赶到了北边。北地荒凉,第一天晚上,就连战母奥尔加瓦娜都忍不住发抖。第二天夜里,我们的厄努克死光了——起码第三天的晚餐不用发愁了。 等到我们开始攀登这座没顶的山时,那顿晚餐也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没腿的科里克说这山叫做”老奥恩的半座山”。我们这位萨满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是奥尔加瓦娜逼我们一直带着这个蠢货。因为战母相信他所说的,我们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就在那神秘的青烟下方。除了奥尔加瓦娜之外,其他人都觉得我们是走在送死的路上。 山坡上遍布着黑石,目之所及伤痕累累。我们发现了一处由焦黑的地基组成的迷宫——这是一座小城的遗迹,却不在任何一份地图上有过记录。科里克挂在伯阿林的肩膀上,信誓旦旦地说这地方以前叫炉乡。 东边的乌云透出了闪电,风里裹挟着皮毛沾湿后的臭味,还有发酵的腥甜气息。派出去的斥候一个也没有回来。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但没人想大声地嚷出那个词:熊人。 我们一直向上攀爬,直到站在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坑边上。之后,科里克就看见了火。这很奇怪,因为科里克不仅没腿,也没有眼睛。 环形坑盆地的中心,一道青烟直入天空。奥尔加瓦娜安慰大家说,至少盆地四周陡峭的山壁是个不错的避风点。于是我们开始往下爬。说不定是在往自己的坟墓里爬。热气蒸腾的地面很不好走,但稍微的停顿都意味着引颈就戮。 随后我们就看到了那座熔炉。熔炉外部圆形的穹顶是唯一一个看起来出自手工的东西。炉膛本身的造型是一尊巨大的公羊头,拼嵌的石板间生着一小撮一小撮的山羊草。公羊的嘴里含着一团烈火,明亮得就算我们闭着眼睛也能看见。 我们一边挤在火旁取暖,一边听着奥尔加瓦娜布置拼死反击的计划——站着去死也好过在寒风中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农夫、工匠或者修理工,不像其他部落那样善战。我们会照顾老人、小孩还有病患。眼下阿瓦罗萨人远在天边,爱莫能助,但战争却只渴望着饱餐一顿血肉和骨头。 我们对上凛冬之爪虽然胜算不大,起码还有一丝机会。可如果熊人先发难的话,我们的抵抗就是完全徒劳。那群丑陋的半熊怪物会把我们吃干抹净的。 眨眼间,伴着隆隆的脚步声,它们的战吼越来越响。臭烘烘的味道变得更加浓烈。几百个熊人冲下了山谷,就像山坡的玄武岩上摊开了一片黑影。我们拆掉担架做成长矛,在火石上磨利雕刻用的小刀。老人与伤者会在羊灵的仪式中安息,而剩下的人就要和狼灵跳一支至死方休的舞。等到黎明降临,一切都会结束。 没人看到有谁挑了炉火,但火焰猛然大热,逼得我们不禁后退。随后,熔炉说话了,声音就像是噼啪开裂的木头。 “沃利贝尔来了,快躲起来。”?它说。 “根本没地方可躲。”奥尔加瓦娜对着炉膛里的火焰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见何人。”敌人都到跟前了。熊人正在包围我们。” ““熊人……可以拦住。其他问题你们自己解决。”?熔炉随着话音越来越热。山羊草着起了火,拼接的石板边缘发出红光,逐渐变成通体的红热。缝隙中嘶嘶地喷出蒸汽。 温度不停地上升。有些人脱掉了衣服想缓一缓,有些人干脆就昏了过去。又是一波酷热卷来,我们全都支撑不住跪了下来,艰难地喘着气。”真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天啊!”科里克喜极而泣地大叫。 石头像白蜡一样融化了,支撑结构缓缓地流到基座上。熔炉的穹顶向内塌陷进去,边缘围成了一口坩埚。 一道橘黄色的光,刺得我们睁不开眼,却隐约衬托出一个人形的轮廓。一股火焰如喷泉般冲上高空,熔化的碎石纷纷雨落,在我们脚边的地面上冷却变硬。雄伟的熔炉已经化身成了一头笨重的巨兽,身体轮廓在热气蒸腾中影影绰绰,足有三棵松树那么高。没错了,这就是科里克时常提起的那个早已被遗忘的传奇——古老的奥恩。这位远古的匠师迅速地冷却下来,现出了皮毛和身体。熔岩从他的脸颊旁滴落成形,变成了扎好的胡须。他的眼睛是一对炯炯的火苗,一手拿着把锤子,另一手拎着一座铁砧。看起来了两手都很轻松。 我们聚到战母奥尔加瓦娜身后。她握着臻冰打造的落流斧,走近奥恩。”如果熊人是你的敌人,我们会和你一起作战。”她说完,便做出了一个动作,极其不符合她冰裔战母身份:她屈膝半跪,将武器放在了奥恩脚下。落流斧的臻冰化了,露出一把黄铜和精铁铸造的普通斧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臻冰会融化。没有谁见过。我们识趣地像奥尔加瓦娜一样,纷纷跪了下来。 奥恩咕哝着说:“站起来。跪就死了。”?他看着头上正在云集盘旋的雷暴,说:“我会解决熊人。别跟着我。” 他拖着步子,朝着狂飙的熊人部落走去。我们几乎都能看到它们的大眼珠子里反射出他身上的火光。伯阿林把肩上的老萨满又举高了一点。“老奥恩挥起锤子,山峰被他砸成低谷。”没腿的老笨蛋像是吟唱一般说道。 我们看着他一人面对着熊人族,震惊地沉默着。一声大吼,奥恩一锤砸向地面,击出一条沟壑冲向敌人,堪堪停在前锋队伍面前。硫磺和岩浆喷上高空,成块的烈火劈头盖脸地拍向熊人们。 不管奥恩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真正的武器是大地的热血。 巨大的熔渣从熊人身后破土而出,阻断了它们的退路。奥恩冲进熊人群中,手里的锤子上下翻飞,四处乱砸。然而,它们像疯子一样继续攻来,凶残暴烈,每个都有十个狂战士加起来那么狠。 不过,奥恩冲过整支部队,抵达了熊人的后方。因为我们都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熔渣组成的墙壁轰然崩溃。熊人们被震飞了出去,带着烧焦的血肉和皮毛,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 尘埃席天,烟柱直通雷云,电光在云雾中来回穿刺。然而,全世界突然诡异地陷入了静止一般——传说中”受过千万刀枪的”巨熊亲自登场了。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身影:长矛、钢剑还有獠牙,全都扎在它的背上。闪电落在它的脚印里。 它在大笑。 嘹亮的一声号角,震得我们五内欲碎。黑色的山崖上淌出岩浆,披散成流火的河网从山坡上冲下来,向着山谷的盆地奔腾,你追我赶,浪潮翻涌。闪电打在崖壁上,烧蚀着被撕裂的山岩。一阵刺鼻的浓雾裹住了整个坑口。烟雾蒸腾,我们只能看到蓝白相间的电光和地狱般猩红的火光隐隐透出。地下的热量烤焦了我们的鞋底。 然后,我们看到迸发的火焰聚成了一头健硕的公羊,须发怒张。奥恩朝着这头熔岩翻滚的巨兽冲去,肩上还扛着那头他称之为沃利贝尔的巨熊。 撞击的力度把我们所有人都掀翻了。没腿的萨满从伯阿林肩上被横甩出去,一边大笑着飞出了几百步远。 我们在忐忑中等了一整夜,担忧着大灾变的降临。但完全没有。我们只听到千刀巨熊的怒吼,还有熔炉公羊粗暴的咆哮,彻夜回荡着。 清晨过去,尘埃落定,我们看到周围的山坡上满地都是冒着烟的碎石,龟裂的玄武岩石柱犬牙交错地矗立着。 等到我们意识到面前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所有人都又惊又怕地后退了几步。熊人们变成了石像,脸上冻结着极度痛苦的神情。 我们没看到奥恩的任何踪迹,沃利贝尔也是。但我们也没时间找了。凛冬之爪的狩猎号角已经近在耳畔。我们捡起武器,站稳脚跟。虽然身上的衣服只剩下烟熏火燎之后的破布条,但我们的身体已经不再觉得寒冷。 奥尔加瓦娜的头发被火焰燎光了,肌肉贲突的背脊挂着烧灼的伤痕。曾经被臻冰包裹的斧子现在和我们一样衣不蔽体,只剩下黄铜和精铁的本来面目。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么强壮过。 血战(番外篇) 我们血液沸腾,饥肠辘辘。我们赤身露体,浑身都是擦伤和水泡。我们用灰烬在胸口抹出铁锤的形状,在脸上画出公羊的犄角。 我们唱起老科里克编的词,高呼着昨晚所见的神迹。 我们终于知道是谁点起了火,而凛冬之爪也终会明白。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被人遗忘的神明。这些故事是我的祖母告诉我的,但她也没见过这位遗落的神。甚至是她的祖母、祖母的祖母……往上数哪怕一千次,都没有人见过。人们只有在噼啪的火堆和烤鱼做的晚餐旁才会讲起他的传说。要是我们追溯到更久远的祖先,这些传说就会变得真实起来。” 孩子们疲惫的脸稍稍抬高了一些。他们的颊边火光闪烁,但眼中却盘桓着痛苦。 “神们就在我们身边,在天空中,在泥土里,在群星的面纱背后。我们只要循着他们的喜好,将他们的存在纳入我们的心灵和言行之中。比方说,在海上,你的眼珠子都会被冻成石头。没错,就这么冷!可如果水手们搓着脸上的肥肉,心里想着海豹修女——噢她的真名也已经没人记得了,那这些水手就不会被冰冷的海风冻僵了。” “还有一些神,比如沃利贝尔,不愿意让自己的传说轻易地消散,所以仍然在世界上徘徊着。他要求着人们送上牺牲,并强迫他们服从自己,熊人族都是这样的……” 他们都听过那些半熊恶人的故事。孩子们被吓得缩在一起,又靠近了火堆一点。 “啊,小家伙们。我们可以之后再聊聊那头披着熊皮的风暴使者,关于他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就像祖母说过的,只要他们靠近了火光,他们就会对你言听计从了。 “而现在,我要说的故事是最初诞生的神灵……” i:大地成形 奥恩是他的兄弟姐妹们中最早诞生的。他急吼吼地跳进这个世界,渴望着活动活动筋骨。但这可没那么容易。树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随便一碰就会折断。冰山被他一摸就会融化,匆匆流进海里。 他沮丧地一拳砸在山上,山峰却没有崩塌。奥恩很高兴,所以他开始拿整块大地当作和自己搏击的好伙伴。 奥恩和大地搏斗着,又砸又抓,最终便有了我们今天所说的弗雷尔卓德。他从平地上用头槌撞出山峦,又凿下深深的山谷。当他终于觉得累了,他向大地表示敬意,感谢这么一场充满荣耀的较量。作为答谢,大地上出现了一个火坑,显出了自己的核心。奥恩非常骄傲,因为他觉得这火坑恰恰就是自己的写照:一头烈火般暴躁的公羊。大地认可了奥恩的本事,所以向他揭露了自己的秘密,赐予了他初火的力量。因为火是主宰一切变化的关键。 他看着大地上一派搏斗后的景象点了点头。这就成了。之后,奥恩就开始着手打造起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和武器。 天上落下了一片轻飘飘的雪,如果我的祖先们看到了这一刻,应该会露出微笑吧。温柔的雪花飘落在孩子们的毛皮帽子上,他们一个个都吐出了舌头。 “你们知道弗雷尔卓德曾经是不下雪的吗?”我问他们。孩子们困惑地看着我。“没错。我们所在的这块大陆从来都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但在古时候,大地上只有干涩冰冷的风,没有一丝乌云……” ii:雪的起源 在万里无云的寒冷古代,奥恩用最好的木料建起了自己的房子。这座宏伟的大屋横跨了三道峡谷。你能想象出来吗?他把这座尊贵的宅邸起了个名字叫“角厅”,然后饶有兴致地品鉴了一番。 “好。”他说。这是在语言还没有出现的时代,所以毫无疑问这是一句赞美。 可是,他的妹妹艾尼维亚却生气了。奥恩为了建起角厅,砍掉了她最喜欢栖息的树枝。所以她打算要好好教训一下他。 趁着奥恩熟睡的时候,她从卧室的窗户飞了进来。她用自己的一根羽毛挠了挠奥恩的鼻子。奥恩打了个大喷嚏,鼻子里喷出一团烈火,点着了他的床单!火烧到了地板上,瞬间烈焰熊熊!艾尼维亚慌了,拍拍翅膀飞出了大屋。可她的翅膀卷起了弗雷尔卓德干燥的风,把火烧得更旺了。很快,整座角厅都变成了一个大火炉。 大火烧了好多天,飞舞的灰烬把天空都变阴了。当然咯,这期间奥恩一直在熟睡。在成山的灰烬顶上,他醒来了。奥恩的心情非常糟糕,因为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但他却不知道这都是艾尼维亚干的好事。直到今天,她也没有和奥恩坦白过。 “我称赞了我自己的手艺,可看看到头来成了什么。”奥恩在废墟里翻检着说。“我再也不会自吹自擂了。让作品的质量说话就是。” 奥恩给自己的新家定下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他要建一座不会着火的房子。他给自己打了一把铲子、一根橇杠和一支叉子。有了这些工具,他就能从地下挖出矿石,撬动巨大的石柱,还有享用他最爱的美味樱桃。 ? 他把矿石堆在一起,敲敲打打,堆出了一座黑黝黝的山峰。山峰深处是一座雄伟的熔炉,炉膛里炽烈地燃烧着从地心深处导出的初火。他很满意自己的新家,炉乡,但是里面实在是太热了,就连奥恩自己也没法舒服地呆着。 所以他从海边掘了一道水渠,径直引进山里。海豹修女让冰冷的海水通过沟渠,淌进了炉乡。大团的蒸汽升上天空。过了整整三天,大山的温度才降到奥恩觉得舒服的程度。这段时间里,海平面都下降了好几寸。 这样一来,原本永远晴朗的蓝天因为吸收了太多水汽,出现了大团大团的乌云。这些蓬松的云汇到一起,变得越来越凉,越来越厚,越来越重,最终降下了大雪。 大雪下了一百年。这就是为什么,时至今日的弗雷尔卓德到处都是冰雪了。 一个女孩皱起眉头问我:“如果奥恩做了这么多大事,为什么只有你知道他的故事呢?”女孩还小,但已经见识过不少风霜,以至于发辫间已经掺上了几缕银丝。 “有一个故事正好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我说:“想听吗?” 孩子们脸上露出了渴望。 iii:三姐妹有求于奥恩 曾经,有三姐妹来恳求奥恩拯救她们的世界。可是奥恩呢,根本不打算当什么救世主,不管是哪个世界。这完全是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他也懒得细说。但这并不能阻止三姐妹日夜跋涉,来到奥恩面前恳求。 “有一些怪物,有着强大而邪恶的魔法,侵袭着我们的部落。”大姐说。她的眼中满是怒火与战意。“它们想毁掉一切,然后将世界据为己有!” “听起来挺麻烦的。”奥恩看着熔炉,头也不抬地说。 “那您会加入我们吗,用您的力量杀光那些怪物?” 奥恩咕哝了一声,意思就是“不”,而且不留任何讨论的余地。每个人都明白这意思。如果你听到了这种咕哝就会明白,只要这位大姐够聪明,她就不会再问了。 “这些家伙对我们了如指掌。”二姐开口了。她的声音里洋溢着智慧和希望。“我想请您用那把掘出大河的铲子,挖出一条世上最深的壕沟。我们把怪物引到里面,之后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便是。” 奥恩又咕哝了一下。这一次的意思是“我会挖个洞的”,并且所有人都该立刻闭嘴。每个人也都应该明白这意思。如果你听到了这种咕哝就会明白,只要这位二姐够聪明,她也不会再问奥恩了。 所以奥恩给她们挖了一条大沟,深得几乎可以装进一块大陆。反正他本来就想掘一个,她们提议的地点也正好合适。当奥恩完成了工作,他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三姐妹。他和她们说过的话已经够多的了。 “这个就行了。”二姐说:“希望它足够深就好。” 风从新挖的深渊下方吹上来,发出来自另一个世界般的嚎哭,似乎在说这个洞确实够深了。如果你听到了这深渊的嚎哭就会明白,任何人只要脑子没坏,就绝不会想要爬进去量一量到底有多深。 过了几年,三姐妹又回来了。看起来她们被战争弄得精疲力尽。 这一次,是三妹说话了。她呼出的寒气让奥恩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干燥而寒冷的日子。“奥恩,万物的造物主。”她说。 “并非所有东西都是我造的。”奥恩低声说。同样地,他仍旧没有把目光离开自己的熔炉。“只有一部分而已。” 三妹继续说道:“我们来是为了请您帮一个小忙。您掘出的深渊实在是太深了,我们没法在上面架桥。请教我如何建一座不会崩塌的桥梁,然后我会自己动手。” 奥恩扬起一边眉毛。他端详着三妹的眼睛。奥恩不信任她,因为她的身上有一股魔法的气息。而魔法会让任何坚固的事物都变得脆弱。“善于建桥的工匠并不少。找他们去。” “其他工匠并不能用我们的石材建桥。”三妹回答:“他们说这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竭尽所能也没法利用。”她说着递过来一块星铁。 如果你见过星铁就会明白,任何人只要够聪明就会意识到只有奥恩才能熔炼这种矿石,因为这星铁就和他一样坚硬顽固。奥恩同意了,但他要独自干活,并且要求用星铁来作为他的报酬。 三妹把矿石给了他,然后奥恩用它锻造了一把建桥的工具。 奥恩只用这把工具就造好了桥。二姐对三妹的谎话感到不安,因为她们根本就不需要一座桥。她问奥恩这是一把什么工具。 “我用这工具来锤东西。”奥恩说:“所以我叫它‘锤子’。我说完了。” 当奥恩走远后,三妹走在桥上,一路吟诵起古怪的咒语。这咒语将大桥变成了一根门闩,封锁住深渊下的怪物。但是,奥恩想得没错,魔法对他的作品是有害的。如果不是这三姐妹在大桥上动手脚的话,这建筑就能永远伫立下去。然而,咒语会逐渐侵蚀大桥的石料。不过这个过程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年,所以没什么人会注意得到。三姐妹也发誓,永远不会再提起奥恩的名字。 夜(番外篇) 与此同时,奥恩也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别人来求他帮忙,所以他把自己的铲子朝西边用尽力气扔了出去,没人知道掉在了哪里。这把铲子的下落也从此遗失在了黑暗中。 然后他转向东边,把他最喜欢的叉子远远地扔了出去,最终落进了大海。后来有人传说,一位人鱼王在海底找到了一把蕴含神力的三叉戟,从此一直统治着自己的王国。 ? 奥恩正打算把锤子朝高高的夜空抛去,但他最终还是下不去手,于是便留了下来。如果你有机会问奥恩,这锤子是不是他最爱的工具,他肯定会大声嗤笑,说你天真得像个小鬼头。但实际上,他把锤子看得比他所有的其他造物都要宝贝。 “黎明会带来最饱满的浆果,和最肥美的鲜鱼。”我跟孩子们说:“我们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孩子们齐齐叫嚷起来,并恳求我再讲一个故事。一个就好。 “奥恩的故事就剩一个啦,我们还是留到明晚再讲吧……”我说。 只有当他们求着干脏活累活,而且不会抱怨的时候,我才肯松口。 iv:巨魔和公羊大门 谁都知道千万别在酒桌上挑战一头巨魔,对不对?就连你们这些小家伙都知道不要跟巨魔打赌,因为他们都很奸诈,总是能赢。而且,在弗雷尔卓德人尽皆知,一头巨魔要是越丑,他的运气就越好,而且也越奸诈。 可惜,这些事情奥恩却一样也不知道。 “丑八怪瓜布拉克”是世界上年纪最大的巨魔族人。他有着长长的胸毛,长得能缠在他粗大的脚趾头上……啊呸!所以他总是会自己绊倒自己,摔破他的鼻子。因为摔过太多次,他的鼻子已经完全没了原本的形状,变成一团肉球的样子。他只有两颗好牙,一只眼睛眼神不好,另一只更差劲。溜圆的肚子上到处都是痦子和疣。我绝对不会告诉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是什么样的。否则,你就再也吃不下鲊鱼炖菜了。 “帮我造一扇门,保护我的财宝,让小偷儿永远也偷不到,那种门。”瓜布拉克敲开了炉乡的门,跟奥恩说:“我会给你十桶巨魔蜜酒,祖传秘方酿的。” 奥恩没搭理他,但瓜布拉克把脚塞进来堵住了门。奥恩不想让巨魔那黏糊糊的脚板弄脏了油漆,于是他就让瓜布拉克继续说。 “咱们打个赌呗,”这头丑八怪巨魔说:“看看谁能先喝完一桶巨魔蜜酒,另一个人就要为他做一件事儿。” “如果这样就能让你走开的话,好吧。”奥恩从来没有在酒桌上输过。当年没人不知道。你们现在也知道了。 “反正喝一杯总没错儿。”瓜布拉克说完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吓得炉乡的一根柱子都打了个哆嗦。等奥恩转身的当口,巨魔往酒桶里塞了一块臻冰的碎片,然后递给了他。 他们互相致以弗雷尔卓德的痛饮礼,然后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奥恩发觉这蜜酒有些淡,他不太喜欢。但是,这个时候瓜布拉克已经喝掉了一半,而他自己的酒却还几乎与桶沿平齐。奥恩仰头猛灌起来,差点儿就以为自己要被溺死了。 可是,瓜布拉克还是先他一步把空空的酒桶摔在了地上。巨魔打了个饱嗝,炉火瞬间被熏得变成了惨兮兮的绿色!奥恩一边咳,一边语无伦次地咕哝。 “怎么了呀?”瓜布拉克嬉皮笑脸地问:“你是不是呛着了哇?” 奥恩这才发现了酒里的臻冰。正是冰块不停地溶解才冲淡了蜜酒。不管他怎样牛饮一气,臻冰都会续上。奥恩一手砸碎了酒桶。 “你耍诈了。”奥恩的怒火引发了一场地震,好几个小岛被沉进了海里。 “当然咯!不然像我这样的丑八怪巨魔怎么可能有本事赢得了伟大的奥恩呢?”老实说,这头最丑的巨魔在世上几乎无往不利,但是奥恩跟丑陋的巨魔们没怎么打过交道,自然也就不知道了。不过小家伙们,你们现在知道了吧。“你可别反悔唷!”瓜布拉克提醒他。 “我说过的话就像锤子一样过硬。”奥恩低吼道:“就算是我被你耍了。” 所以,奥恩花了十天时间造了一扇无人能及的大门。他在门上装了一个公羊的头,就和他自己一样,也跟弗雷尔卓德地心深处的那头羊一样。这扇门不会被魔法侵蚀,更别提那些溜门撬锁的家伙。瓜布拉克满意得说不出话来,这倒是很少会在巨魔身上见到的。 奥恩关紧了巨魔洞穴的大门。洞穴在巨魔山顶上,史上最丑的巨魔瓜布拉克就在这里藏匿着他的财宝。 奥恩咕哝一生,晃晃悠悠地下了山,留下瓜布拉克一个人啧啧欣赏着他的新大门。 等到瓜布拉克回过神来时,他发觉上一次清点财宝已经是一天之前了。他变得焦躁起来,可却完全不知道怎样打开大门!一点办法也没有! 瓜布拉克试着用蛮力撞开,可公羊大门纹丝不动。然后他又想用恶臭的口气把门上的漆熏掉。大门依然毫无反应。最后,他想要把门板的合叶从岩壁上扒拉下来,可是呀,这大门深深地钉进了山里,巨魔抓着门晃了半天,只弄得自己肩膀生疼。他被彻底锁在外面了。 瓜布拉克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奥恩的炉乡。“你在玩什么鬼把戏?”他大叫。口气恶臭无比,险些把炉火扑灭。 “什么把戏也没有。”奥恩说着,把炉火重新挑旺。“你要我建一扇门保护你的宝藏,永远不让任何小偷靠近,我做到了。只要那座山还在,这扇门就一直在。没人能弄开。正如你要求的一样。” “可我进不去了!”瓜布拉克叫嚷道:“我又不是贼!” “时间比金子更宝贵。”奥恩说:“所以你就是个贼,而且我的手艺就和我说过的话一样过硬。” 之后好几年里,瓜布拉克一直试着想要拿到自己的财宝,但大门从来没有开过,他甚至连钥匙孔都找不到。每当他在大门前抓耳挠腮的时候,门上的公羊脑袋就会直直地瞪着他,永远在提醒他曾经欺骗过奥恩。 时至今日,每当雪崩来临前,如果你仔细听的话,仍然能听到高高的山上回荡着贪婪的老瓜布拉克悲痛的嚎叫。 孩子们很快睡着了,在火边偎依着挤成一团。我把这些孤儿一个个抱进帐篷里。虽然我们的部落不算富裕,但我们可不是凛冬之爪。 熔炉(番外篇) 还有一个孩子侧身躺着,没有睡着。 “这些故事都是假的。”他细声细气地说。 这是个没有腿的男孩。我们在村子被袭击后,发现了半死不活的他。我们不能抛下他——是我不能,所以我包扎了他的伤口,把他扛在了肩膀上。 “我觉得这些故事都是编的。也有可能是改过的,好哄我们睡觉。” “只要我们相信,故事就是真的。”我在他身边坐下来。 “这个神是好人,可他却不管我们。” 我缓缓点头:“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那不是真的。我还有一个故事可以跟你讲。这是我在成为女人之前我祖母和我讲的最后一个故事。她希望我做好准备,因为这个故事可和其他的大不一样。但我觉得你的见识已经足够应付了。你要听吗?” 男孩点点头。我把他抱进怀里,开始了讲述。 v:炉家人的悲剧 很久很久以前,早在弗雷尔卓德还未分裂的时候,奥恩的山脚下住着一群匠人。他们声称自己的信仰就是奥恩。可如果你问他本人的话,这些匠人都搞错了,因为奥恩会说他没有信徒。不过,他们确实建起了一座小镇,里面住着的人,都希望自己能造出世界上最棒的器物。 这群人有好几千个。他们会制作工具,制作犁头,还有手推车、盔甲和马鞍。他们建起了熔炉和家园,称自己是“炉家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弗雷尔卓德噬人的寒冷,也能光脚踩在炉乡的山坡上,忍受着脚底沸腾的热量。他们成为了世界上最好的一群工匠,所造的物件只有在奥恩面前才会甘拜下风。 奥恩偶尔也会品鉴一下他们的作品。如果他要是喜欢某个炉家人的手艺,他只会简单地说上一句“还行”。这就是奥恩能够给出的最高评价,因为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好东西根本不需要赞美。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吧? 奥恩从来没有承认过他对炉家人心存赞许,但在他火山一般热烈的内心深处搅动着对手艺人的尊重。他们不需要下跪,也不需要献上祭品。他们不会把他的话记成经文,传到天下那些不愿意聆听的人的耳朵里。与之相反,他们一言不发,只专注于手头的活计。这些人充满幻想、精力无限,而且勤奋非常。炉家人让奥恩露出了微笑——虽然没人敢肯定,因为他的大胡子挡住了笑容。 这天,沃利贝尔来探访他的兄长奥恩。 来者不善,因为奥恩和他的弟兄从来就不和睦,他们之前也从未拜访过彼此。巨熊准备打仗,所以需要一些武器来装备他的军队。奥恩见过他的军队,一个个都是奇形怪状的家伙,他们把自己弄成畸形的模样,为的就是取悦沃利贝尔。这些人头脑简单,性情暴烈,一言不合就会发怒。 “给他们剑和斧子。”沃利贝尔不怀好意地要求道:“还有盔甲,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奥恩根本不想掺和沃利贝尔的打打杀杀。 “行。”沃利贝尔说:“那就让你的信徒们干。我不在乎。做吧。我可是你的兄弟。” 这下奥恩恼了,他的巨角上闪出流动的火光。“山下镇子的人不是我的信徒。他们造东西是为了自己。他们话不多,干活很卖力。就这样。” 但是沃利贝尔透过他的话察觉到了奥恩胸膛中的热情。虽然沃利贝尔缺点多多,但他察言观色的本领确实不低。 “他们就是你自己的投影。” 奥恩的犄角先是发红,然后变成白热。“沃利贝尔,如果我再看见你,我就会把你揍得死去活来。”他吼着说。如果你听到这种威胁就会明白,只要沃利贝尔够聪明的话,他就该乖乖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沃利贝尔喜欢打架,他也不够聪明。所以他从奥恩的熔炉里拖出了一块盔甲。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拿了。” 话音刚落,奥恩便低下头,一对犄角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沃利贝尔。这一下可谓惊天动地,连山巅都被撼动了。 这却恰恰正中沃利贝尔下怀。无数世纪以来,炉家人对奥恩无私的敬爱已经深深地刺激了他的妒意。雷霆巨熊被彻底激怒了。 ? 他们整整打了八天。两人的搏斗无比激烈,以至于大山的基座都在颤抖。熔融的矿石从炉乡顶峰喷薄而出。闪电密集地打在山上,山崖的裂缝中爆发出火焰的喷泉。天空中红黑相间。大地震颤,世界心脏里的血液在高地上肆意流淌。整个弗雷尔卓德的人们都见证了沃利贝尔和奥恩的较量。 当烟尘散去时,大山的峰顶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更糟糕的是,所有的炉家人都死了。他们的小镇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还在闷烧的废墟,和一段渐渐消散的过去。 许多个世纪过去了,没了山头的炉乡一直沉默地伫立着。原本是山顶的大坑里时不时地腾起滚滚的浓烟。有人说这是奥恩还在照看着他的熔炉,不让地底的烈火在世上流窜。还有些人说,他正在锻造一把伟大的武器,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更有一些人认为,奥恩被沃利贝尔杀死了,因为自从那之后起,弗雷尔卓德的大地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所以,奥恩的名字和传说已经散落在了漫漫时间里,也没有任何历史记载下来。而这些只在烤鱼的香味中流传的故事,就是仅剩的关于他的记忆了。” “这个故事真悲伤,所以要比其他故事更像真的。”没腿的男孩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里含着一滴泪:“你相信什么样的结局呢?奥恩后来怎么样了?” “我相信当伟大的巨匠再次回归时,就是为了重塑这个世界。”我告诉他。 男孩笑了:“我很想看看那一天。” “也许你会看到的。不要为炉家人哭泣了。你该为那些在战争和时间里失传的故事哭泣,因为曾经它们比天空中的繁星还要多得多。你要不断重复这些故事,让我们的孩子的孩子仍然能够听到来自我们祖先的声音,让我们心中的炉火永远不灭地流传下去。” 在我的心底,我感觉到了祖母的微笑。 温暖包裹着我。赤足下传来的寒意早已不见了踪影。 罪孽(番外篇) 阿兹尔是上古时期恕瑞玛的一位凡人皇帝,一位站在不朽神化焦点的自豪之人。但他的狂妄导致了他被人背叛,在他最伟大胜利的那一刻被谋杀,而现在,数千年后,他重获新生并成为了力量无边的飞升者。阿兹尔的城市已经从黄沙之下崛起,他要让恕瑞玛恢复曾经的荣光。 数千年前,恕瑞玛帝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封臣属地国家,每一块领土都是强大的军队征服的,而带领军队的,是一群所向无敌的武士,飞升者。统治恕瑞玛的是一位野心勃勃、渴望权力的皇帝,因此在它的时代,恕瑞玛拥有最辽阔的疆域,在首都中心的神庙上方漂浮的金色圆盘放出太阳的力量,赐予帝国肥沃的土地。 作为最年轻的、最不得宠的皇子,阿兹尔并没有天生注定的伟大命运。有那么多比他年长的皇兄,永远都轮不到他做皇帝。他很可能会成为神职人员,或者某个偏远地区的封臣。他是一个瘦弱、爱读书的男孩,大多数时间都在内瑟斯大图书馆里精读古文,而不是接受飞升英雄雷克顿的战斗训练。 在迂回层叠的书架和卷轴、书籍、活页之中,阿兹尔遇到了一位奴隶男孩,几乎每天都来这里为师父寻找资料。恕瑞玛不允许奴隶拥有名字,但随着两个男孩成为朋友,阿兹尔违反了这条法律,为他的新朋友取名泽拉斯,意思是“懂得分享之人”。虽然他必须当心在公共场合绝不称呼他的名字,以免带来危险,但阿兹尔任命泽拉斯为自己的私人奴隶。随后两个男孩分享了他们对历史的热爱,继续学习恕瑞玛的过去,以及一直以来传承着的飞升英雄。 阿兹尔走在黄金铺成的皇帝大道上。恕瑞玛最早一批统治者——他的祖先——的巨型雕像注视着他的前进。 破晓前的柔光溢出地平线,最明亮的星星依然在头顶闪烁,不过它们很快就会被朝阳的光芒掩盖。星空与阿兹尔记忆中的不同了,星星的位置和星座的形状全都错位了。已经过去了数千年。 每前进一步,阿兹尔的权杖都敲击出一声孤独的音调,在国都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上一次走在这条大道上的时候,一万名精英士兵组成的仪仗队跟随在他身后,人群中传来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城市。那原本应该是他的荣光时刻——但却被偷走了。 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鬼城。他的子民们都发生了什么? 阿兹尔摆出了一个高傲的姿势,命令路边岩石下的沙尘随风而起,制造出活生生的人像。这些是过去的影响,是恕瑞玛实体形态的回响 沙尘组成的人形向前方望去,无数人都朝向巨大太阳圆盘的方向张望,太阳圆盘依然在半英里外的地方高悬在空中,炫耀着阿兹尔帝国的荣耀和力量,不过已经没有剩下的人能看得到了。恕瑞玛的女儿刚刚唤醒了他,继承了他的血脉的那个姑娘已经离开了这里。他可以感觉到她在远处的沙漠中。血脉将他们绑定在一起。 阿兹尔继续走在皇帝大道上,沙尘形成的人影指着远处的太阳圆盘,脸上的喜悦逐渐化为恐惧。人们纷纷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他们转身逃跑,跌倒、爬行。阿兹尔在绝望的寂静中看着一切,看着他子民的临终一刻。 他们被一股看不见的能量瞬间抹杀,化为灰尘随风而逝。他的飞升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才释放了如此惨痛的灾难? 阿兹尔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的脚步变得更加坚毅。他到达了飞升阶梯的基座,准备好攀登,每一步都跨越五级台阶。 只有他最信赖的士兵,祭司团和皇族血脉允许登上这些台阶。这些至亲之人的沙尘影像沿着这条路向前排列,每一张脸都仰望天空、表情痛苦,无声地呻吟着,随后也同样被风吹散。 他开始跑起来,攀登台阶的速度比任何凡人都更迅捷,鹰爪嵌入石阶,每一部都留下爪印。沙尘组成人形,随后立刻被毁灭,在他前进道路的两侧周而复始。 他到达了顶端。在这里,他看到了最后一群围成环形的观众:他至亲的助手、他的顾问、神父主教,还有他的家人。 阿兹尔瘫软地跪了下来。他的家人出现在面前,以完美的景象呈现出来,真实的细节让人心碎。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她害羞的女儿抓着他妻子的手。他的儿子昂首挺胸,几乎马上就要长大成人。 阿兹尔惊恐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虽然他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但他无法避开这景象。他的女儿将脸藏在他妻子的裙褶里;他的儿子伸手去够自己的佩剑,惊声大叫。他的妻子…她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悲伤和绝望。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将他们摧毁,烟消云散。 这是难以承受之重,但阿兹尔的眼中没有眼泪。他飞升以后的形态已经不再具备这种简单的表达悲伤的功能。他心情沉重,艰难地站了起来。问题依然尚不明了,他的血脉究竟是如何幸存的,显然肯定是幸存下来的。 最终的回声在等待。 他走向前,在神坛下一步之遥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由黄沙重新演绎的一切。 他看到自己的凡人躯体,升到半空中,接近太阳圆盘,双臂张开,向后弓背。他记得这个瞬间。太阳的力量贯穿了他,融合着他的存在,将神圣的力量注入他体内。 一个沙尘形成的人影出现了。这是他最信赖的仆人,他的巫师,泽拉斯。 他的朋友念出了一个词。阿兹尔看到自己像玻璃一样被打碎,炸裂成细沙一般的尘埃。 “泽拉斯,”阿兹尔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叛徒的表情不得而知,但阿兹尔只看到了一张杀人凶手的脸。 这种仇恨从何而来?阿兹尔从未觉察到。 沙尘组成的泽拉斯的幻影越升越高,太阳圆盘的能量集中到了他身上。一群精英守卫向他冲了过来,但是他们已经太晚了。 残暴的沙尘冲击波迸发而出,瓦解了恕瑞玛的最终残影。阿兹尔孤独地站在过去的回声中,尘埃落定。 这就是杀害他人民的经过。 阿兹尔转过身,第一道曙光正好射在了他头顶的太阳圆盘上。他已经看够了。泽拉斯变换形体以后的沙尘幻影在他身后塌陷。 晨辉反射在阿兹尔无暇的黄金铠甲上。在这一刹那,他知道背叛自己的人还活着。他感觉到了巫灵的精魄,就在他呼吸的空气中。 阿兹尔抬起一只手,一支属于他的精英士兵大军从飞升阶梯的基座旁站了起来。 “泽拉斯,”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你的罪孽不可饶恕。” 新生(番外篇) 希维尔的喉咙像是被贴了一层碎玻璃。她干裂的嘴唇像火烧一般灼痛。她的双眼不听使唤,无法聚焦。我已经给了他们太长时间等他们离开。 她俯身从巨石的边缘探头观察。旅队依然还在泉水旁边,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为什么偏偏是萨恩斯人?有许多部落想要她死,萨恩斯人的坚持不懈是最突出的。 希维尓再次扫视这群游民,寻找任何可以表明他们准备离开老河床继续上路的迹象。她活动了一下双肩,试图判断自己的肌肉是否足够对抗这6个人。她必须突然袭击才能有获胜的可能。 那个光鲜亮丽的诺克萨斯娘们可是真让我猝不及防。 她晃了晃头,想要集中精神。现在不能想那些事。我因为缺水而变得涣散。我为什么没多带点水? 都城里波光粼粼。雕像吐出来大股的水柱,全都只因为古代人的一声令下。他治愈了我的伤,拯救了我的命。然后他就又回去重建那些神庙,用古代腔调吟唱着奇怪的语句。他在死寂的黄沙之城中自言自语。我必须尽快出来,说不定过一会这个法师又决定将一切都埋回地底——或者他突然觉得我欠他的。 下意识的吞咽动作给希维尓的喉咙带来新的剧痛。她又看了看那口泉水,棕色的小水坑静静地躺在旅队中央。 我已经给了他们一整天时间,她在心里计算。我会死的,除非他们先死。无论是为了几滴水,还是为了几枚金币,这就是沙漠的存亡之道。 她一边冲向第一个守卫,一边调整好十字刃的姿态。在他转过身之前,是否有足够的时间靠近?她计算着距离。十四步,十二,十。绝不能让他发出声音。两步。她用力一跃。她的刀刃完全穿透了他的脖子,插入了他的肩膀。 鲜血喷涌而出,她将守卫死死压倒在地。她的动势让血浆向外侧泼洒,全都溅到了守卫站岗所站的乱石矮墙的后面。她抓住了他的双手。他胡乱地扭动着,似乎是在否认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守卫的血将希维尓淋湿,他无力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这个人原本不需要死。 希维尓脑海中再次浮现了卡西奥佩娅的匕首。那个诺克萨斯婊子从背后捅了我一刀。我死了。这应该意味着什么。 远处传来一阵轰鸣。马蹄声?沙墙崩塌声?没时间去仔细想了。希维尓悄悄爬过乱石矮墙。旅队很快就会发现少了一名守卫。她的下一个目标正在沿着旱坝的丘脊走动。她必须在他走远之前动手。这一击必须分毫不差。她掷出了十字刃。 十字刃击中了第二名守卫,将他拦腰斩断。飞旋的刀刃向上画了一道弧线,到达最高点以后逐渐慢了下来,然后逆转了飞行的方向。就在十字刃返回的途中,它削掉了第三个人的头颅。她已经没机会再从暗处扔十字刃了,因为它的弧线即将画完,正在径直飞向水塘的中央。她只需要准时跑到落点就可以了。这一招已经被她用得信手拈来,屡试不爽。她将接住十字刃,用最后一记旋转飞刃一次性解决剩下的三个人。 但她一边跑,一边感到双腿发沉,她灼痛的双肺似乎再也无法获取足够的空气。三十步。她必须在第二个人的尸首落地之前跑完这段距离。二十步。她的双腿一阵绞痛,不再听她使唤。十五步。她只觉得脚下打滑,踉踉跄跄。不,还不能倒下。 预估的时间应该还没到,但第二个人的尸首已经摔落下来,撞到了乱石上。磕碰的声音不可能听不到。 一个错误就已经足以致命。萨恩斯人是沙漠民族。还没等她再迈出一步,剩余的守卫就已经刀剑出鞘。 她的十字刃落在了她和那群人的中间。距离他们有五步,距离她有十步。 我能做到的。希维尓全身每一寸力量都在催她前进。相反,她突然停了下来,差点向前栽倒。 没有带够水,等待太久才动手,错误判断了距离,我从来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为什么会这样?希维尓的另一部分思绪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回想起卡西奥佩娅的匕首刺入她后背以后的瞬间——她并没有感觉到匕首本身,而是感到有一份猝不及防的重量压垮了她的肺腑,让她找不到呼吸的力量。 “我杀了你们三个人,你们一直都没听到动静。”她干咳着说。 “你手里没有武器。”最大个子的萨恩斯人说。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的血流进水里。”她在虚张声势。 三个幸存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他们认出我了。 “一年以前,我杀了你们的首领,还有二十四名精锐战士,只为了一袋轻飘飘的金币。他们的命可够贱的了。”她盯着这三个人的眼睛。他们在水塘附近散开,想要包围她。 “我杀掉你们首领和同胞换来的钱去哪了?”她问道。“我在赌场里一晚上就输光了。” “我们会为他们报仇雪耻。”大个子说。 “我当初不应该杀他们,”她说。“不应该贪那种小财。所以不要逼我为了几口水杀了你们。” 领头的萨恩斯人紧张地重新握好手中的武器。 “我在提醒你,不等你们做出反应,我就能拿到武器。”希维尓解释说。“而如果我决定拿起武器,你们就必死无疑。”她示意了一下那池脏水。“你们不值得为这个送命。” “那就让我们光荣战死。”大个子决定地说,不过他的两个同伴并不是那么确定。 “我在杀掉那二十人的时候用那柄武器了吗?还想为他们报仇?”希维尓警告他说。“你们人太少了。” 那三个人迟疑了。他们知道希维尓的名声。另外两个人把大个子拉开了,回到了他们的坐骑旁边。 希维尓向水塘缓缓靠近。 “我们会带着族人们回来复仇的。” “许多人都试过这套,”她说。“他们从来都没成功过。” 希维尓用浮肿的舌头舔了舔上颚,尽力平复自己的焦躁。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想要跪到水塘前面大口畅饮。我必须等他们穿过远处的沙丘。 那三个人爬上鞍座,骑行离开了,这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轰鸣声。声音越来越大,不是马蹄声,也不是沙暴声。希维尓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到了三英尺高的湛蓝水墙沿着远古的河床奔腾而来。是来自都城的水。 就在水花冲击到希维尓之前的瞬间,她感到了一阵冰冷潮湿的空气驰骋在洪流的前沿。它像一枚甜蜜的吻突如其来,让希维尓错愕哑然。 第一朵浪花几乎让希维尓失足跪倒。波浪的冲击寒冷刺骨,但随着水流漫没了她的腰肢和双腿,凉爽的温度开始为她带来抚慰。希维尓躺在水中,任凭河水冲刷她的全身。沙漠的燥痛被冲走,她的秀发自由地漂在水中。 我死过一次。我必须让它意味些什么。 时间(番外篇) 对于多数人而言,一百年很长。一整个世纪的时光,可以让一个人走遍世界,遇见成千上万的同胞,或是完成数不胜数的杰作。所以,每个人都会说,在一个地方站着不动呆上一个世纪,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但是,恰恰是这样的一段岁月,艾翁?荆足所收获的,远远超出任何人的奢望。 比如,他平息了一簇地衣和他们寄居的巨石之间漫长的争执;帮助每一批过冬后的松鼠找到他们忘记藏在哪里的秋实;把一只离群的狼哄回了她的族群——尽管其他狼都说她的嚎叫“太刺耳”。 艾翁的趾头穿过浮土,深深扎进地下,绕过戒心重重的块茎和健忘的蚯蚓,与古树们的根缠在一起。周围的丛林因而怦然大盛。当然,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但这些例子已经足以证明他这一个世纪的成就。 万事顺流如意,直到有一天,檫树丛嘀嘀咕咕地说,森林边缘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猎人!树根把他们的叫喊传了出去,大半个森林都听到了他们的警报。 艾翁知道檫树非常神经兮兮,哪怕是一只盐蜗牛稍稍偏离了路线也会让他们紧张地举起叶子。而且归根到底,打猎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事,因为在生命的循环中,没有什么东西是毫无用处的。但檫树已经通知了知更鸟,然后鸟儿又告诉了蝴蝶们。而一旦蝴蝶知道了什么秘密,那这片森林就全知道了。 所以艾翁站直了身子,简单地安慰了一下一窝子大钳蚁,因为他刚刚挪了一下他们的老家,甩甩身子摆掉了干硬的树皮,然后悄悄地出发了。他脚下步步生花,一路穿过了丛林,而檫树的警报已经沸反盈天了。 三个,他们。松鼠絮絮叨叨。 眼睛就像一对血月。迅捷蟹躲在河泥中胡言乱语。 比厄玛克还要嗜血。这是厄玛克们的声明。 游隼发誓说猎人是为了掏走他们的蛋。象牙白菊则担心起自己最得意的花瓣——搞得小菊也一惊一乍起来,因为她很爱花。艾翁一一安抚了他们,然后叫他们藏好自己,直到威胁过去。他假装没有发现小菊一直跟在他身后,尽管她觉得自己潜行的本事一流。 他看到了一头八角羚死在草丛里,三支箭穿透了它脖颈上厚实的肌肉。一滴眼泪滑出了艾翁的眼窝,一只名叫米可斯的松鼠窜上他的胸口,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脸颊。 “猎人将肉做成食物,”艾翁大声地说:“猎人把骨头削成玩具和工具,猎人剥下皮毛做成了大衣和靴子。” 地上的尸体不见了八根珍珠般泛光的长牙。艾翁把手按在地上,八角羚身边生出了一圈小小的雏菊。一条幼年的石鳞蟒钻了出来。他们的智力非常早熟。 没咝咝咝咝……事了?”小蛇嘶声问。 艾翁知道,蛇类通常会为自己口齿不清的毛病感到惭愧,所以长久以来他们在说话时都会尽量避免用上带“丝”音的词汇。他也劝过他们大胆地挑战这些最难堪的发音,结果他们心领神会之余矫枉过正,现在说话不带这个音都不行了。 蛇啊,真的是,顺时随俗。 现在没事儿了,小家伙。”可怜的小蛇肯定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在这里盘好,帮我守着八角羚。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就会回来。”艾翁命令小蟒蛇。 里斯蓓每走一步,八角羚的长角就会咔哒咔哒响个不停,搞得她很头疼。为了不惊动下一个猎物,她只好停下来重新捆扎一遍。在河流上游,这些角能卖一笔好价钱。城里人在这些乡下土药上花起钱来毫不吝啬。 独眼,方下巴的猎人妮可,又发现了一列八角羚的蹄印。她向里斯蓓身后的埃多挥手示意。埃多是城里的富豪,带着一把鲸骨弓。他咧开嘴笑起来,森森的牙齿和邪恶的眼睛,让里斯蓓这个猎团中最年轻的成员不禁一凛。 前方的空地上,另一头八角羚正在咀嚼它最喜爱的草皮。三名猎人慢慢地靠上去,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惊动。 正如反复演练过的那样,三人同时张弓搭箭,小心地瞄准了目标。八角羚的脑袋仍然垂着,新鲜的土莓和摇橹草让它吃得头也不抬,脖子上的肌肉也藏在了草丛里。只要射穿了脖子,它的血就会止不住地流出来。猎人就可以锯角了。埃多说过,锯角就是要趁八角羚还活着的时候,这样才能保证角的品质。 她架着弓等待着,汗珠从她的脖子上淌下来。正当那头野兽扬起头的瞬间,摇橹草突然开始疯长,片刻的功夫就从脚踝高过了头顶。草茎向着太阳伸展出去,大团的鲜花爆炸一般绽放开来。一堵满是花朵的草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八角羚身前。 埃多的弓掉在地上。妮可的独眼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里斯蓓一箭脱手,不知射去了哪里。她后退几步,惊魂未定地靠在一棵树上。 “我跟你说过的,这片林子有问题。我们趁早走吧。”里斯蓓轻声说。 “这种妖术,我处理过。按我的法子来就好。”妮可说。 她把弓箭收回箭袋,从皮带上解下一柄寒光毕露的长匕首。 埃多也是一样。他们让里斯蓓待在原地,看好已经到手的长角,然后两人鬼鬼祟祟地没进了草墙。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但却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她真心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她的同伴那样,悄无声息,致人死命。然而,她始终摆脱不掉脑海中的一个想法:也许这面草墙是一个警告呢?她想起了奶奶讲过的故事,说的是有一些带着魔法的生物在世界上游荡。小孩子的童话罢了,她安慰自己。 一个怪异的陌生声音突然划过林地。不是八角羚的尖叫,而像是沉重的石块被人用力地砸在地上发出的碎裂声。不管是什么,都足以让埃多和妮可撤退了。两人不要命似的跑回来,面无血色,三眼圆睁。紧接着她便看到了让她的伙伴落荒而逃的东西。 一朵花,一朵小小的象牙白菊,在草墙顶端舞动。看起来还挺奇妙的。 然而,里斯蓓发觉那朵花靠近了。草丛向两边分开,冒出一尊披着青苔的石头巨像。它全身顽石,体形魁梧,走路还带着节奏。里斯蓓过了一阵子才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她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呼唤着巨像。 “小菊!小心。轻点儿!” 里斯蓓抓起装着长角的包裹,跟着妮可和埃多跑起来,试图想起回到营地的道路。每一棵树脚下都生出了一道新的草墙。 潜行(番外篇) 有什么东西在草里潜行,搅起了叶子,看着里斯蓓无助地在原地打转,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独自一人,困在了一座诡异的森林里。与此同时,鬼怪一样的树木背后还在不断地冒起草丛。 里斯蓓发觉自己已经被圈起来了,就像奶奶放牧的羊群一样。虽然明知道前方是个陷阱,她仍然挺直了腰杆,跟着草丛走去。 艾翁看着年轻的猎人钻出了草叶的迷宫,慢慢走近了八角羚的尸体。可怜的家伙看起来完全吓坏了。她肯定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或者东西。他想表现得绅士一些,但人类的反应总是不尽相同。一点也不像,比如,拉克猫的叫春声那样大同小异。 “请你,不要害怕。除非那是你的自然状态。如果是那样,你就先躲开吧。我会等的。我真不介意。” 艾翁不打算吓跑任何人。但是没人能保证别人的感受。 “动手吧。”里斯蓓说。她的声音发颤,眼神畏缩。“我闯进了不该来的地方,我知道。我现在落到你手里了。痛快点儿吧。” “痛快?”艾翁耸耸肩。“当然。我刚才没想到的是,你有更合适去的地方。那么,好极了。” 女孩闭上了眼睛,仰起脖子露出喉咙。她的手伸到背后摸到了刀鞘,然后握紧了匕首。如果他敢过来,就有好戏看了。 “但是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艾翁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他树枝一样的指头伸向八角羚的尸体。他的手臂抻得超出了极限,轻柔地爱抚着它沾满血迹的皮毛。 里斯蓓抽出匕首,立刻感到脚踝传来一阵刺痛。一股寒意顺势沿着她的腿窜上来。她低下头,看清了罪魁祸首:一条石鳞蟒。奥尔德森林中最毒的蛇。 出离的愤怒外加本能之下,她狠狠地抽向小蛇。 “别!”艾翁大喊。 藤状的根须从土里迸出,缠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根须裹住了她的手腕、脚踝和膝盖。她拼命挣扎起来,手里的匕首也跌落在地。 “我快死了!”她哭叫道。毒液的冰冷感觉已经越过了她的双膝。 小蛇滑向艾翁脚下,盘上了他的腿,一路往上,直到钻进他的腋窝,又从他的脑袋后面探出来,绕在一根枝杈上,朝着艾翁的耳朵吐信子。 “咝咝咝失误了。”小蛇对艾翁窸窸窣窣地说。“吓咝咝死我了。” “救救我,求你。”里斯蓓说。 艾翁想了一会儿。 “对了!”他甜美的眼睛眨了几下,想到了一个主意。有个东西很爱八角羚。尤其是死掉了的。 “还有,请你原谅赛鲁斯。他刚出生,还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毒液。恐怕全给你了。他想让我跟你说,他很抱歉。你刚才吓到他了,他完全是本能的反应。现在,看。”艾翁说。 树人在八角羚的尸体前跪下来,闭上眼睛哼唱起来。他的声调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他把双手插进土里,手掌箕张。刻着符文的额头上有绿色的光芒流泻而出,沿着手臂灌进了泥土。尸体上跳出了奇异的紫蘑菇。一开始还很小,但随即便布满了八角羚的身体,后者也开始腐败。很快,草地上只剩下了毛皮、骨头,还有一大丛亮紫紫的蘑菇。 “啊,刺膏菌。”艾翁叹了口气,小心地拔起一株。“总是那么守时。” 缠住里斯蓓的藤蔓松开了。她一个大踉跄摔倒在地上,双手猛地捂住了胸口。石鳞蟒的冰冷毒液已经蔓延到了心脏。 “吃了这个。”艾翁把紫蘑菇递给她。“虽然味道比不上阳光或是蜥蜴露,但总不会比跳浪苹果更糟。” 里斯蓓完全不知道这个古怪的树人在说什么,但她当下的选择并不太多。她的脑海中传来一个久远的声音——是奶奶。相信自然。翠神不会引你走上歧途。 她从艾翁手里抓过了蘑菇。味道像是苦茶,又像植物的护根。这最后的晚餐可真不像样。然而,攫住她心脏的寒意一松便褪去了。只过了几分钟,她的腿又能活动了。 等她恢复得差不多时,艾翁弄了一些树汁,一把古怪的叶子,又用脚趾头掘开了一处泉眼,取了一捧水。一只游隼飞过,把一个鸟窝扔到他手中。艾翁把材料兑在一起,递给了她。 “你就是,艾翁,对吗?” 艾翁耸耸肩膀,似乎一无所知。“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他一边问,一边看向八角羚的骨头。“苔藓会把这里装扮得很漂亮。” 他正说着,一层厚厚的苔藓就铺上了骨头。加上成群的蘑菇,方才还是血腥的现场已经变成了美丽的景观。 “谢尔顿如果看到自己的骨头会变得这么漂亮,也会高兴的吧。獾会躲在他的肋骨下避过秋天的风暴。所有东西都不会被浪费。”艾翁看向里斯蓓。“看上去好像没有意义,但实际上意义重大。如果他没有被杀死,你也活不了。” “我们想要它的角。”里斯蓓羞愧地盯着自己的靴子。“富人们追捧得很,他们愿意付很多钱。” “我记得钱。不是一个很好的动机。” “我知道我们不该杀掉它。奶奶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一定要杀生,那就必须对野兽心存恭敬。” “我很愿意认识你的奶奶。”艾翁说。 “她已经入土了。” “土里来,土里去,非常高贵。” “我很抱歉。”长长的沉默之后,里斯蓓说道。 “所有生命都很宝贵。”艾翁声音里的柔情、温暖和宽恕让里斯蓓流下了热泪。艾翁摸摸她的头:“我自己可能没办法把这事儿处理得更好。关于人类,我要记得的东西太多,已经忘记、需要重新了解的也太多。” 艾翁扶起了里斯蓓。 “我要走了。我已经答应了南方池塘里的蝌蚪,去给睡莲国王的选举仪式做见证。竞争很激烈呢。” 过了一阵子,里斯蓓从河畔的树丛中钻出来。她捧起河水大口地喝下去,然后在岸边挖了个坑,小心地将八角羚的长角放进去。她抓起一把泥土,默默念起了奶奶教给她的祝祷词。她一直重复着这个仪式,直到把所有的角都埋好。她带着悔意,对着小小的坟茔深深地鞠躬,然后才离开。 在奥尔德森林的最深处,一切都尽收艾翁眼底。他微笑起来。八角羚群会很自豪的。 意图(番外篇) 菲奥娜是全瓦洛兰最可怕的决斗家。她以雷厉风行、狡黠聪慧闻名于世,同样着名的还有她舞弄自己蓝钢佩剑的极速。菲奥娜出生在德玛西亚王国的劳伦特家族,她从父亲的手中接管了家业,并在一场丑闻风波中将家族拯救于灭亡的边缘。虽然劳伦特家威严不再,但菲奥娜却一直在不懈地努力,希望重振家族荣耀,让劳伦特这个名字重回德玛西亚名望贵族之列。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菲奥娜就不屑于他人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期望。她的母亲找来德玛西亚最优秀的精工巧匠,为她制造了栩栩如生的洋娃娃。菲奥娜却把洋娃娃送给了自己的侍女,转身拿起了哥哥的佩剑,使他不得不偷偷地传授她剑术。菲奥娜的父亲则聘请了许多心灵手巧的裁缝,为她量身定做了霓裳华服。菲奥娜把它们当作练习突刺和格挡的对象。 无论在任何人生阶段,菲奥娜的身上都具备着德玛西亚最高贵的品格。她对一切都追求完美,绝不容许自己的荣誉和家训遭到任何侮辱。但作为劳伦特家最小的女儿,她命中注定会成为政治的棋子,在执政家族之间的政治联姻过程中充当缔盟的工具。菲奥娜根本不会服从。以她的脾气,听任摆布就意味着莫大的羞辱,即使是她敬爱的父亲也是如此。虽然她极力抗争,但最后依然还是被安排嫁给了某个冕卫家族的旁系血亲。婚期定在了夏季。 菲奥娜即将要杀掉的这个人名叫乌波图。他看上去自信非凡,跟着身边四个男人大声交谈。菲奥娜冷冷地看着他们,几个人长得都很像,一定都是他的兄弟。五个人神情自若,洋洋自得,似乎接受她的决斗挑战来到“剑厅”,就已经是他们放下尊严、谦虚礼让的表现了。 曙光穿过窄窄的尖窗斜进厅里,留下细长零散的光斑。灰白的大理石倒映着前来观看这场死斗的观众。他们沿着石阶,在大厅的四边围成了一道人墙,其中既有两个家族的亲属、仆人、不明真相的看客,还有单纯嗜好血腥场面的怪癖者。 “我的女士,”说话的是阿姆达,菲奥娜的哥哥,家中排行第二。他呈上一柄中等长度的佩剑,青钢白刃、油光锃亮。”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菲奥娜答到。”这几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在商会里的胡说八道,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我听说过,”阿姆达答道。”但这就得让他付出性命吗?” “如果我放过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那么很快,其他人就会觉得自己也可以信口开河了。”菲奥娜说。 阿姆达点了点头,退了下去。”那就请动手吧。” 菲奥娜向前迈出一步,活动了一下双肩,然后在空中挥动了两下佩剑——这标志着决斗即将开始。乌波图的兄弟推了他一把,提醒他转过身去。随后,菲奥娜感到了愠怒,因为乌波图毫不掩饰地用轻佻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身材,而且目光一直在她脖子以下的区域来回扫动。他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长长的德玛西亚骑士军刀,金色刀柄的末端还镶嵌着蓝宝石。华而不实的兵器,根本配不上决斗的要求。 乌波图走到自己的预备位置,重复了一遍菲奥娜挥剑的动作。他向她鞠了一躬,然后还挤了挤眼。菲奥娜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但她立即便压住了心中的厌恶。情绪是不能被带到决斗中的。剑术的发挥会被情绪所制,许多伟大的剑士都因此丧生在弱小的对手手中。 他们面对面绕圈踱步,按照决斗仪式规定的动作变换着步伐和持剑姿势,就像是华尔兹的配乐奏响之前,两名舞伴之间的行礼。这些规定的动作,是为了确认决斗双方都充分地了解随后行为的重大意义。 决斗的仪式性很重要。这些仪式,比如这种规定的步伐,是为了让文明人在杀戮之中可以陶醉于高贵的假象。菲奥娜知道这些都是善良的规则、正义的规则,但这些规则都无法阻止她杀掉面前这个人。也正因为菲奥娜信奉这些规则,所以她必须完成必要的礼节。 “德行高尚的先生,我是劳伦特家族的菲奥娜,”她说。 “这话可以留在你的墓碑上。”乌波图打断了她的话。 她没有理睬对手妄图激怒她的幼稚做法。“据我所知,你曾经以极不公正的言辞羞辱过我劳伦特家族的名誉,肆意散播关于我血统合法性的恶意诽谤。因此,我有权向你提出决斗挑战,以你的鲜血恢复我家族的荣誉。” “我早知道了,”乌波图向着观众面露得色。“我这不是来了么?” “你有来无回,”菲奥娜斩钉截铁地说。“除非你选择决斗以外的方式,以弥补你对我的不敬。” “我该怎么才能弥补大小姐您呢?”乌波图问道。 “据你所犯的恶行,准你呈上自己的右耳。” “啊哦?你疯了吧,小妞儿?” “或者让我取你的命。”菲奥娜说道,平和的语调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你很清楚这场决斗的结果。投降并不丢脸。” “不丢脸才怪。”乌波图说道。菲奥娜看得出来,他依然觉得自己能赢。他跟其他人一样,严重低估了她。“在场的人都知道我的剑技,所以你可以选择生存,带着荣誉的伤疤活下去;也可以选择死亡,中午之前就变成乌鸦的美餐。” 菲奥娜举起了佩剑。“现在就选。” 乌波图觉得这只是她的狂言而已,因此他的愤怒战胜了恐惧。 他猛冲向前,刀尖直指她的心脏。 菲奥娜早在他出刀之前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她只是向左稍微动了半个身位,军刀就刺了个空。 她将自己的佩剑轻轻提起,随后甩出一个优雅而精准的弧线。 围观的人群看着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大理石上,不约而同地抽了口冷气。没人猜得到这场决斗结束得这么突然。 菲奥娜回过身来,乌波图的军刀掉落在花岗岩地面上。他跪倒在地,随后浑身瘫软、坐倒下去,双手捂着自己被割开的喉咙,却无法阻止鲜血喷涌而出。 她向乌波图鞠了一躬,但后者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死亡的阴影。这样的杀戮并不能让菲奥娜感到愉悦,但这个蠢人没有给她留下选择的余地。乌波图的兄弟们上前为他收尸,她能觉察到乌波图的惨状令他们无比震惊。 “这是第几个了?”阿姆达走上前接过她的佩剑。“十五?二十?” “三十,”菲奥娜说,”或者更多。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还会有更多的,”她的哥哥肯定地说道。 “尽管来吧,”菲奥娜答道。”不过,每条人命都会让我们家重拾荣耀。每一条人命都会让救赎更近一步。” “给谁的救赎?”阿姆达问道。 但是菲奥娜并没有回答。 月亮(番外篇) 黛安娜永远都佩着她的月刃,她是皎月教派的武士,不过她的教派在巨神峰周围地区几乎已经销声匿迹。黛安娜身穿闪烁着冬夜寒雪之光的铠甲,是皎月神力的凡间化身。她在巨神峰之巅与星灵精魄相融,不再是单纯的凡人。现在的她努力抗争着,寻找着神的启示,以及自己的力量和存在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黛安娜出生在环境恶劣的巨神峰的山腰,当时她的父母正在躲避一场风暴。这对夫妻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被梦境中的一座未曾见过的山峰和那个启示之誓言吸引至此。这对夫妻在巨峰的东坡精疲力竭,同时又遭遇了猛烈的暴风,那一夜,在寒冷惨白的月光下,黛安娜来到了这个世界,同时她的母亲也与世长辞。 第二天,风暴平息,艳阳高照,附近烈阳教派神庙的猎人们发现了被熊皮包裹着的她,并躺在父亲尸体的怀抱中。他们把她带回了神庙,在那里,这名孤儿被呈给了烈阳,并被赐名黛安娜。这名黑发女孩被当做烈阳教派的一员抚养,烈阳教派是巨神峰附近地区的统治性信仰。后来黛安娜成为了教派的正式学徒,潜移默化地接受着对于太阳的无上崇敬。她学到了许多关于太阳的传奇故事,每天都与拉霍拉克武士——烈阳教派的圣殿武士——练兵习武。 如月影般神出鬼没、时刻剑拔弩张的厄斐琉斯沉默地弑杀一切自身信仰的敌人。他的语言只有精确的瞄准和枪火。虽然他饮下了让他失声的毒药,但他也因此得到了妹妹拉露恩的引导,从遥远的神庙中将月石打造的各种武器送到他手里。只要头顶的明月依然皎洁,厄斐琉斯就永不孤单。 月亮高悬在巨神峰上,遥遥万里,却又不可思议地触手可及。 在一次罕见的月合奇观中,孪生兄妹厄斐琉斯和拉露恩诞生了。月合之时,精神领域的月之镜像恰好与其实体重合。恰逢此时降生的兄妹俩也被巨神峰的皎月教派奉为天命之子。 正如他们诞生时发生的天体奇观,这对双胞胎清楚地知道自己生来就背负着宿命——厄斐琉斯的身体有如月球磐岩一般强悍,而拉露恩的魔法则好比精神领域的月影。两人从小受到狂热的虔诚熏陶,信奉神秘、沉思和启迪。而他们拥抱黑暗则不仅是因为信仰,也是因为只有黑暗才能让他们感到安全。 统治巨神峰地区的烈阳教派认为皎月教派是异端邪说,于是将他们逐出人们的视线,直到最后大多数人已经遗忘了皎月教派的存在。于是,皎月教众只能委身于阴影,居住在远离烈阳视线的洞穴和神庙里。 天命加身的厄斐琉斯自然不能辜负众望。他不知疲倦地操练着神秘的月石武器,在训练时饱尝血汗,为的就是在扞卫信仰时让他人同样付出血的代价。紧绷的精神往往易折,所以他与妹妹之间深切的纽带取代了任何人的友谊。 为了保护皎月教派,厄斐琉斯被派去执行越来越危险的任务,而拉露恩则单独接受着成为真知者的训练,用她的夜明魔法揭示隐藏的通路,在月光下展现真相。不久后,她就奉命离开他们长大的圣庙,去外面完成使命。 没有拉露恩,厄斐琉斯的信仰开始动摇。 他急切地渴望目标和意义,于是出发进行了一次巡礼。按照皎月教派的信条,他要踏上黑暗的旅程寻找自己的路——自己的运行轨道。他追随着月光来到一个池塘边,水面下的夜绽之花已经开放。虽然这些罕见的花朵有毒,但却可以提炼出一种药水,能够让暗夜的力量向他敞开大门。 喝下黑夜的精粹之后,厄斐琉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这种痛觉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让他对其余一切感觉都变得麻木。 不久之后,远古神庙癸亥玛吕寺即将从精神领域运转到现实的相位。这是几百年来首次出现的机遇。皎月教众离开了藏身之地,从山脉的四面八方汇聚于此,亲眼见证天体运行周期带来的力量移位。 但那座要塞每次现世都只能容下一个人,一个拥有魔法天赋的人。这一次,它将接纳拉露恩。她的轨道已经引她来到了神庙。而平时很少提要求的厄斐琉斯,也坚持请求参与这次观礼。 在魔法的闪光中,癸亥玛吕寺穿过了帷幕。一道更加炽烈的光辉填满了夜空。不知为何,明明这样的天体运转是对皎月教派的赐福,但他们却被发现了。 一支烈阳教派的部队从天而降,用火焰和钢铁对皎月教徒们进行清洗。一切看似都已结束,就连厄斐琉斯也被击败了。他的月石刀剑被打碎在地,嘴边也淋漓着鲜血,他正一步步接近黑夜…… 但就在众人搏杀正酣的同时,拉露恩走进了神庙的更深处——当她到达核心的时候,她所有的潜力瞬间被唤醒了。在黑夜中,厄斐琉斯感受到拉露恩的力量拥抱了他……她的声音就在耳边。随着一声低语,她将魔法传到他的手心——凝结成了月石,取代了他原来的武器。 就像实体月球和它的灵魂倒影那样,厄斐琉斯的武艺和拉露恩的魔法也交叠重合在一起。 那些烈阳的人再也没能活着看到太阳。 拉露恩的魔法光芒骤然迸发,推动那座神庙带着自己回到了精神领域,那里将是烈阳教派无法染指的安全之所。神庙的聚焦效应放大了内部的力量,拉露恩能够从中向任何地方投射自己的魔法,只要能够找到可供聚焦的事物——比如厄斐琉斯血液中流淌着的毒药。 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领悟了自己的命运。厄斐琉斯会用疼痛将自己放空,成为皎月之力的导体。拉露恩会孤独地生活,将自己隔绝在要塞中。但她将引导哥哥,看到他所见的一切。 他们二人一起,就是皎月教派所需要的武器,疼痛与牺牲将他们连在一起。只有天各一方,他们才能长相厮守——两人的灵魂轻触着帷幕两端,遥遥万里,却又不可思议地触手可及。 那次袭击的幸存者躲回了山脉的阴影中。为了保护他们,拉露恩的魔法扩展并延伸了厄斐琉斯的杀人术——他手中的刀剑变成了许多神秘的武器,在一次次任务中由拉露恩不断改进完善。 巨神峰的力量平衡正在悄然偏转,烈阳教派知道皎月教派依然在存续,厄斐琉斯和拉露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举足轻重。 生灵(番外篇) 冷风抽打我的树皮发出空号的哨音。我一阵颤抖。我的肢体早已忘却夏日的温暖。 我周围矗立的大树在狂风中碎裂崩倒。里面的生命早已逝去,现在它们是我无声的伙伴。它们脆弱的树干只剩下一层空壳,这里曾经的茂密丛林只剩下粗糙灰暗的残影。 我前方有一只恶灵在树木之间徘徊,在夜色中显得苍白幽暗。我树皮上一阵郁结。通常我都会用根须刺穿它的心脏,但今天我一动没动,不想惊扰这只怨灵。我已太疲惫了,疲于抵抗。我的存在就是对这诅咒的公然抗辩。 它空洞的眼神闪烁着月光。在这死亡之岛上,它冷冰冰的恶毒找不到任何生命或者能被伤害的东西,没有任何猎物或者食物。恶灵在树林中游荡穿行,让我安静地独自留在这里。 我在阴影下的森林中四下张望,枝干摇曳。我的目光注意到了什么——一簇小小的红色火焰在无尽的灰暗之中生长着。它根植在一堆黑土上,小小的蓓蕾正在奋力摆脱地面的束缚,鲜艳的花瓣明亮得灼眼。 这是一朵夜之花。很早以前,福光岛漫山遍野都铺满了这种花,每年夏至之夜都会同时绽放。待到黎明时分,花朵枯萎,只留下灰黑的花瓣,直到明年的同一夜才能再见到它们。但在这一夜,它们用鲜艳的火红映亮了这座深林,好似点燃了整片大地。 我环顾四周,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这一朵花的存在或许意味着它还有其它同类。但这座死亡的岛屿只充斥着忧郁的灰暗。 我摇晃地向前迈步,树干发出吱呀的响声。我走近这朵花,出神着迷,顾不得脚下被踩成粉末的苍白树叶。我的庞大身躯覆盖在它娇小的身体上方。我弯腰垂头,我的脸距离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花瓣只有几寸远。我芯中强大的地下圣水开始翻涌,唤醒它的是久违的认知共鸣。生命。 鲜花歪着脖子向上探头,似乎是在好奇。朱红色的脉络布满了每一枚花瓣,浅绿色的茎周围包裹着上百根银白色的绒毛。我可以花上永世的时间观察它的每一丝每一毫。 它无时无刻不在生长,以最微妙的方式变换姿态;它的茎越撑越高,花瓣逐渐伸展开来。它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看得入迷。在我的注视下这朵花羞涩地吐出了花蕊,迷人的香味让我脑海中迸发出鲜艳的色彩。有那么一会,我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狂风、忘记了自己的苦痛。 一道惨白的光亮闪过,我震惊地缩回了身子。一个发光的人影在靠近。我的树皮发麻。在这死气沉沉的树林中,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刚才那只恶灵回来了,被律动所吸引。生命不可能像死亡那样静止。 我愤怒地收紧肢体,不再避讳暴力,奉陪到底。 至少在这一夜,生命将会存在于这片荒凉贫瘠的岛屿之上,不被腐朽之力侵害。 那只恶灵向我们安静地滑过来。她曾经是个人类,但现在已经是半透明的惨白。她原本冷漠的表情在看到血红的花朵以后开始露出贪婪和渴望。 这只鬼魂开始向小花快速奔跑,想要将它孱弱的生命吸入体内。我不要看到小花枯萎成为不死的残魂,我向前甩出手臂,扫向恶灵的双腿。她发出尖叫,像是被灼伤了一样退了回去,我向她大吼一声。我体内的地下圣水对这种非自然的产物恨之入骨。 她奋力扭转,挣脱了我的抓握。我卷起根须,砸向地面。这一击震裂了地表的泥土,冲击波沿着地面散播开去。巨大的震击让恶灵痛苦地哀嚎。我冷笑一声。她还没缓过神来,我用肢体刺穿了她的身形,将她化为乌有。 昏暗的迷雾平地升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恶臭的邪气。风依然在呻吟,数十只恶灵在我面前具象化,他们的鬼魅面孔在这番景象前目瞪口呆。夜之花和我一起倔强生长在暗影的壁障前。我绝不会让他们破坏这黑暗之中唯一纯洁的生灵。 我将满腔怒火倾注于猛烈的攻击之中,用凶狠的力量将他们逼退。我无法消灭岛上的全部恶灵,但我可以暂时抵挡住他们。一只怨灵想要越过我。我一声怒吼提起根须,刺穿了他的心脏,他随即消融成了迷雾。 我的力气正在被如此大量的恶灵逐渐消耗,但我绝不投降。 小花在月光下明亮闪烁,这场为它的存在而进行的战斗让它显得微不足道。一枚血红色的花瓣从完美的花朵之上缓缓坠落,凄美犹似滴血。这朵花的生命轮回已经接近尾声,死亡如期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休止。但我并不渴望休止。我感觉自己的怒火能够清洗整个岛屿的灾祸。 诅咒的迷雾已经涨没过了树顶,形成了团团乌云。无穷无尽的恶灵从雾中涌出,张大了嘴巴透着尸鬼的饥饿。我站直了身躯,用肢体重重拍向疯狂的恶灵大军,他们接二连三地化为尘埃,但同时不停地有新的从迷雾中出现。 我怒吼着将空气搅成旋风,用怒火滋养着这股风暴,使之成长为肆虐的龙卷风。我狂笑着任凭混乱的复仇漩涡在我和小花周围席卷肆虐。它粗暴地将恶灵推到树林以外。在这场噩梦之中,我掘出了一间避难所,让生命得以生长。 我转过身面向小花。我们在暴风眼中安静地共处,在一片疯狂之中求得宁静。第二枚火红的花瓣从夜之花掉落,紧接着又是一枚。我的能量被复仇漩涡消耗殆尽,但我并没有畏缩,狂风继续呼号。每一刻,花朵都在凋落,最后垂下头面向土地。它在缓慢、自然的凋零中完美无瑕。我情不自禁、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渐渐逝去了火红的花冠,最后完全凋零。 它死去了。 我放下了枝干,复仇漩涡也平息下来。在我头顶,天空灰蒙蒙的——这片凄苦之地最明亮的白昼也不过如此。迷雾再次笼罩起来,恶灵也随之回归。他们的面孔冷淡了下来,不再感知得到夜之花的突兀生命,也不再企盼杀掉鲜活生命的快感。 他们撤回了空洞的树林之中,我用根须抽打撕裂了身边经过的一只恶灵,将它的精魄打散成为浅薄的迷雾。其他恶灵躲到了远处,回到了暗影之中。 虽然这片土地看似没有变化,但这片群岛已经不再是昨天的那片废土。生命之水在我体内搅动,我根须之下的土壤已经可以再次孕育生命。 虽然夜之花的花瓣已经在尘土中凋零,但它的光明却依然炽热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引燃我的怒火。这片海岛最初就诞生于滚烫的岩浆,我将用同样的火焰净化它的顽疾。 我尾随着那些撤退的恶灵,看着他们在空洞的树干之间游荡串行。 他们将为自己的恶念付出代价。 好久不见(番外篇) 鼠镇,屠宰码头。臭气熏天,真是名副其实。 此刻,我就躲在码头上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呼吸着腐烂的海蛇尸体散发的血腥恶臭。 几个铁钩帮的喽啰拖着脚步从不远处经过,我拉低帽檐,退后一步,缩到了阴影深处。 这些家伙出了名地残暴,杀人为乐,冷酷刻薄。公平较量的话,我只有投降的份儿;可我的原则里根本没有公平较量这回事儿。而且我也不是来打架的。起码这次不是。 那么,在这块比尔吉沃特臭名昭着的禁地,有什么值得我冒这么大风险呢?钱咯。 不然呢? 这是一场豪赌,风险奇高,可是赏金的数目也实在是——反正我没法拒绝。此外,我已经踩过点了,要是没有充分的把握,疯子才敢接下这单活儿。 我无意久留,只想干脆利落地解决此事。一旦得手,天亮之前我就能带着酬劳远走高飞。顺利的话,当他们发现“东西”不见时,我已经在去瓦罗兰大陆的半道儿上了。 几个巡逻的帮众拐了个弯,逛到了大屠宰棚背后。在他们转回来之前,我有两分钟时间,绰绰有余。 月亮沉入浓云,阴影捂住整个码头。巨大的板条箱随意地堆砌在港口各处,成为潜行的绝佳掩护。 主仓库的屋顶上有几个拎着手弩的人影,应该是夜哨。但他们正敞着嗓门聊天,动静大得跟骂街一样。我就算是浑身挂满铃铛一路跑过去,这些蠢材也听不见。 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敢到这儿来找茬。 一具浮肿的尸体被人用巨型鱼钩挂在桅杆上,在海面上吹来的午夜和风中微微晃动,明目张胆地警告着外来者。这群粗人。 我小心地越过地上蜿蜒着的生锈铁链,从一对塔吊的夹缝间穿过去。平日里工人们用它们把硕大的海怪吊进屠宰车间里。那种无处不在的恶臭就是从这片地方飘出去的。事了之后,我得从头到脚置办一身新衣裳。 远在水流浑浊的码头之外,成排的帆船静卧在海湾里,船上的灯笼随着波浪轻缓地摇动。其中一只挂着黑帆的战舰,硕大无朋,仿佛海兽隆起的脊背。我知道那是谁的座驾——在比尔吉沃特,没有人不知道。 我停下脚步,花了点时间平复心情——我就要向这个岛上最强横的人发起挑战了。就像往死神脸上甩耳光一样,我激动得全身颤栗起来。 如我所料,铁沟帮跟那些贵妇人一样,把大门当成牌坊一样紧守着。每个入口外都有守卫,门窗紧闭,重重上锁。对于其他人来说,想进去根本是痴人说梦——但我可不是其他人。 我一头钻进了仓库对面的小巷,发现是条死胡同,而且有点太亮了。如果巡逻的人这时候经过,他们一眼就能看见我。要是不巧落到他们手里,我唯一的奢望就是能给个痛快。但是,他们更可能会把我带到那个人面前……那是比死亡可怕百倍的漫长折磨。 所以,变戏法的诀窍从来都是——别穿帮。 拐角传来了脚步声,巡逻的打手回来得早了点。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也许就几秒。一张纸牌从袖子里弹进手中,在我的指间轻快地来回翻转。这门手艺已经练得跟呼吸一样自然。这一步很轻松,但接下来就得悠着点儿了。 随着纸牌渐渐亮起,我也放开思绪,任由自己的精神飘离。无数影像开始浮现在我的眼前,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几乎要把我摁倒在地。我半闭着眼,集中起精神,在层层叠叠的画面里找到了我的目的地。 一股熟悉的躁动一下子顶到心口。身形晃动,一片狂乱的光影扑面即逝。我站在了仓库里。 啧,玩得不错。 也许,某个打手此时会往那条巷子里望上一眼,然后注意到一张缓缓飘落的卡片。当然,更可能完全视而不见。 我有点头晕,站了一小会儿才恢复过来。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墙上的裂缝漏进来,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 眼前堆满了从十二海域搜刮而来的珍奇,高不见顶:荧荧发光的盔甲、异国的艺术品、华贵耀眼的绸缎……样样值钱,但都不是我来这儿的目的。 我看向大门附近的卸货区,因为刚运来的东西通常都放在那儿附近。我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手指随意地划过各种纸盒与板条箱……直到指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某种力量正在不断地透射出来。就是这个。 我卸开盒盖,战利品跳进了眼帘:黑色的天鹅绒底座上,躺着一把铸造精美的匕首。 我伸出手。 咔噔—— 我僵在原地。这个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 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已经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 “崔斯特。好久不见。” 没错,格雷福斯。 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好几个小时。 换了别人早就受不了了,但我不同,因为有怒火作伴。这笔旧账,今天必须得算清楚。 深夜即将过去,那个滑头鬼终于来了。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仓库里,又是那套老把戏。我端起枪,随时准备打爆他的脑袋。这么多年了,这个狗杂种终于落在了我手里。人赃并获,在“命运”的枪口下无处可逃。 “崔斯特。好久不见。” 我原本准备了更好的开场白,但当他真的出现时,那些话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而崔斯特转过身来,面色如常。毫无恐惧,也毫无歉意,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即使面前抵着一把枪,他仍然不为所动。天杀的家伙。 “马尔科姆,你在这站了多久?”他的讥笑令人气得牙根发痒。 我抬起枪口瞄准,恨不得立刻扣下扳机,把他那张扑克脸打成烂肉。 早该如此。 但还不行,我必须得听到他的忏悔。 “为什么?”我问出口的瞬间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编好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何必举着枪呢?老朋友见面,不至于吧。” 老朋友?这个自命不凡的王八蛋又在嘲笑我。我现在只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但我控制住了自己。 “你看起来跟以前一样潇洒。”他打量了我一下,说道。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被魔鬼鱼咬穿的洞眼——为了避开守卫,我是游水过来的。而崔斯特,哪怕他只有几个铜板,也要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我等不及要把他轰成一堆烂肉了,但首先,他欠我一个解释。 议(番外篇) 战术会议开始前一刻他才抵达营地。身边跟着寥寥几名荣誉侍卫,每一个都遴选自崔法利军团。侍卫们停在入口处,我看着他走进来。 有些人投下的阴影比自己的身躯更为庞大,但很少有人能带来这样的黑暗。这黑暗在我们头顶盘旋,发出饥饿的鸦鸣。那些渡鸦似乎是在跟随着他,无情地提醒着每个战士的命运。鸟喙挂着的残布恰似我们颓丧的军旗。不过当他走进破烂不堪的战地帐篷,我发现我终究还是没有料到,他的外表如此接近凡人。 他的发际掺着灰丝,在尘土飞扬的血色天空映衬下十分明显。饱经战斗洗礼的护甲外面披了一件朴实的外套,两只手都紧紧收在衣摆内——正如我想象中的显贵做派。我露出微笑,因为他的内心依然还是一位绅士。他没有佩戴任何军衔的标志,唯一的标志就是那些见证一位士兵浴血经历的伤疤。这次会议所召集的人之中,有许多都渴望获得更大的敬畏,所以纷纷拉着自己的军团耀武扬威。这些人里随便哪一个看上去都能轻而易举地击垮我们面前这个人, 但是,我们所有人都要听命于这个人。诺克萨斯统领。 我看着他的同时,可以感到某种莫可名状的东西,但无论多么细心观察,都看不出端倪。或许这就是某种真正的未知?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不可名状,才让这么多人召之即来。无论这次抽到什么签,杰里柯·斯维因现在已经站在我们面前,而我已经无法回头。 五个军团已经开进了洛克隆德平原,但没过几周,当地人就冲垮了我们的阵地。我们仓促修建的护堤被他们的火药轻易炸开,而火药就开采于这片比我们的老家还要贫瘠的丘陵之下。兵败如山倒,直到斯维因不得不选择亲自前来干涉。这是我的精心设计。 数月来,我一直在准备。我派战争石匠深入矿洞。我详细考量了所有细节,每块土地的细微起伏转折……还有诺克萨斯如立针尖般的命运,以及有关各个时刻的低声预言…… 我的耳朵一阵刺痒,我回想起了那位苍白女士的话语。回想起她第一次命令我的时候,第一次讲述我们的密谋。 一切都已经就位,如我所料。此处,开裂的大地构成一座无法逃脱的迷宫,我,只有我,才能决定帝国的未来。 毕竟,斯维因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不正在于此吗? “我信赖的将军们,”斯维因终于开口了,铿锵的声音如同刀剑出鞘。他稍作停顿,似乎是在给我们时间适应这尖锐的刀锋。“和我说说诺克萨斯会如何得胜。” “这有十二条陆行舰,在山里。”勒托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最先开口。这块地图被他翻弄得已经褪色泛白。“每条都由一头龙蜥牵引,在战团前面领路,我们就将踏过敌人的死尸。只要一声令下,那些野兽就能用破铜烂铁把这里犁成耕地。” 他面露微笑,对自己的计谋洋洋得意。但斯维因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杯子——有人正在为他斟酒。 有毒吗?他的眼神扫视着桌边众人,似乎在质问他们。我盯着自己在他盔甲上的倒影。我绝不会暴露自己的意图。 “我们自己想控制住龙蜥都很难,“斯维因终于低声说道,一边盯着杯子里的上等艾欧尼亚葡萄酒。“设想一下,随便一个坑道佬扔出炸药,只要一声爆炸——请告诉我,在你的想象中,谁会先跑——是夹着尾巴的龙蜥,还是你吓破胆的军团? “那我们就把这里烧成一片焦土,”梅拉抢在勒托开口之前提出了自己的计划,信口开河地说。“进军之前放火烧了他们藏身的坑洞。把他们从该死的矿坑里赶出来。” 斯维因叹了一口气。“我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拿到你要烧掉的这片土地。不过似乎我高估了你对硝石性质的了解。”他摇晃着杯中的酒,流露出一丝失望。“你在亲手给自己的手下送葬。” “赤刃依然锋利,”藏在阴影中的约纳特不耐烦地说道,在他恕瑞玛皮肤的对比下,周围的阴影反而显得明亮。“我们日落后就潜入矿洞,解决他们的首领。干不干净,漂不漂亮,无所谓。” “值得钦佩的战术,”斯维因大声笑了出来。“但是那些带头的也不是当兵的。现在还不是。我们的敌人只是在追随叫喊声最大的人。杀了一个,第二天一早就会站出来三个嗓门更大的。” 我笑了出来,对眉头紧锁的赤刃首领点了点头。“我刚才确实担心了一小会儿,怕你真找到了取胜的办法,约纳特。” 会议桌上突然一片死寂。地图旁边的蜡烛已经快烧到了底。 这是属于我的时刻。苍白女士将为此大悦。我把统领送向湮灭的同时将会高呼她的名字。 “事实是,这场仗你赢不了。”我继续说。“你不可能和死神对抗。即使是诺克萨斯的统治者也不例外。达克威尔已经证明过了。” 斯维因和其他人静静地看着,我小心地从外衣中掏出燧石,另一只手里已经握好了导火索。芬拉斯攻城战的老英雄勒托勃然大怒。 “古兰斯,你要干什么?”他怒吼着,这才瞥到我一小时前堆在会议桌下的炸药。“你要威胁统领大人吗?你这是叛国。” 但是,他们之中没人敢接近我。我将燧石放在引线上,一切就绪。 不过……有人在笑。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谁在笑。 “看看,古兰斯将军是唯一一个明事理的人,”斯维因轻笑着,抚平外套上的褶皱。“只有他一人懂了。你们其余所有人,你们在战斗来临的时候问的是如何不被打败。但有一些战斗是无法取得胜利的。有时候,唯一的战术只有赴汤蹈火。抱着必死的信念冲进烈焰,但在你身后会有上万人前赴后继。而在他们身后,就是一种更强大的力量。” 他敞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了……露出了…… “古兰斯和我,”他面带残酷的微笑,“我们一直在寻找着,到底需要牺牲什么东西,才能获得胜利。” 梅拉冲向我颤抖的双手。勒托也是。但扼住我咽喉的却是斯维因非人一般的握力,把我举了起来,双脚离地,一触即发的引线已被遗忘。 “但愿你能亲自向她转述你的失败。”统领对我低声说道。他的声音里透着永世不灭的愤怒。“但愿她,也能听得到死者的悔悟。” 我想用力尖叫,供认一切。无望地乞求原谅。 但现在已一无所有,只有轻柔的低语声。我吐露了我的秘密。这个故事,说与你听。如同轻拍的羽翼渐渐远去,食腐渡鸦正发出阵阵哀鸣…… 掠食者(番外篇) 六个小伙子加一头骆驼,小伙子们的命要更贱一些。他们有的是孤儿,有的是逃跑的奴隶,但大多都是弃子——因为家里太穷而被抛弃的青少年。当沙伊布过来招工的时候,贾耶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尝试穿越卡里克塞,但只要还有丁点财产,就一定会雇下沙伊布。贾耶隔着篝火看着对面坐着的年长一些的小伙子。沙伊布的脸上已经冒出几缕胡须,他的说话声音也已经变得浑厚。很少有几个小伙子能够在这片沙漠上奔波着活过几个季度。如果赚到了钱就一定不会再跑这趟活。除了沙伊布,他已经在卡里克塞上行走了近十年。 沙伊布吹了一声口哨,其他小伙子立刻跑到他身边。他给大家演示如何给脚底开皮。 “感受每一步”他指导着步伐。“首先大脚趾着地,然后向外滚动,直到整个脚掌落地。这个时候再把身体的重量从后面的脚移过来。”他站着向大家示范如何大步静走。“好好练习,”他继续说道。“如果骆驼走得太慢,就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你们必须静,而且必须快。” 第一天,贾耶的脚流了很多血;他几乎因为疼痛而昏了过去。商队停下以后,他又在冰凉的沙地上继续练习了很久。到了第四天,疼痛实在剧烈,他不得不找来一块皮子咬在嘴里,吞下剧痛。沙伊布表扬了他的技术。 沙伊布大笑着告诉其他小伙子。“都来看,”他说。“贾耶走得比我都静。都学他的动作。每一步都要像老鼠一样轻,像羚羊一样远。是的,只有这样才能活着走出卡里克塞。” 贾耶既向往得到大哥的表扬,又想学会生存的基础,于是沙伊布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看到沙伊布休息的时候抬起一只脚盘在旗矛的杆子上。他看到沙伊布每天早晨都重新给旗矛打结,保证让飘起来的旗子像棕榈树叶一样醒目。他看到沙伊布的双眼一直在有规律地巡视着周围的沙漠,一遍接一遍,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停下。 第二个月的时候,他们到了。站在沙丘的顶端,贾耶可以俯视神的骸骨。没人知道这个怪物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直到今天,它庞大的肋骨依然斜向天空,每一根肋骨投下的影子都足以遮住整个商队。这具骸骨意味着他们即将进入卡利克塞。 北方人管卡里克塞叫做“骸骨之海”,但其实这是错误的翻译。拉伊部落从没见过大海。“塞”在拉伊语中指的是沙土和碎石的平原,让人走得缓慢而痛苦。它意味着这片土地已经布满坑道。它意味着艾克塞在此狩猎。它意味着死亡正在砂砾之下潜伏。 天还没亮,小伙子们就牵着骆驼出发了,在商队前方保持半天路程的距离。 贾耶第二天就发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地洞,于是摇晃起信号旗。沙伊布轻轻走到他身边。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地洞,在距离一码开外停住。开口直径还没有一颗甜瓜大,但里面正冒着毒气,意味着刚刚挖开不久。沙伊布派出一个小伙子回去给商队重新指路。 贾耶望向身后,问沙伊布,“我们能杀掉那么大的艾克塞吗?” 沙伊布挠了挠下巴,回答说,“他们的皮是越老越硬。”他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个骄傲的笑容。“上个季度我曾经杀死过豺狗那么大的艾克塞。我们损失了那头骆驼,但我的确杀了它。” 贾耶也笑了,分享着导师的那份骄傲。但他不由自主地追问道,“雷克塞真的存在吗?” 沙伊布打了个寒战,情绪立刻凝重起来。“我见过她。”还没等贾耶再详细打听那只传奇野兽,沙伊布就站起身,告诉贾耶继续前进。他们缓缓离开地洞,倾听者,等待着,巡视着地平线,寻找任何移动的影子。 当贾耶听到第一声铃响的时候,反映了好一阵才明白铃声的含义。有东西从他们身后出现了,从东面来。他一直过于专注于寻找隐藏的地洞,结果忘了盯紧地平线。 骆驼叫了起来,贾耶开始寻找其他小伙子的信号旗。在视线可及的最远处,他能看到三面旗子。 铃声又响了一次。最初发现艾克塞的小伙现在应该会用铃声来干扰野兽。贾耶必须将骆驼赶出商队原定的路线,赶向哨童的位置。如果那个哨童还活着,艾克塞就会追着骆驼离开商队,哨童也能安全撤回。 贾耶看到沙伊布正在向他跑过来。这个骨瘦如柴的小伙现在已经放弃了静走的技巧,全速向骆驼和贾耶飞奔过来。一团沙尘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沙伊布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旗矛。 贾耶跑向骆驼身上挂着的大铃铛。他把大铃铛拽到地面,用尽全力敲打。虽然沙土捂住了声音,但浑厚的铃声依然振聋发聩。他不停地敲响铃铛,但沙伊布身后的那团沙尘并未改变方向。每一秒都在更加逼近。 看上去沙伊布是注定要被赶上了。但是他没有继续跑,也没有向旁边躲开,而是突然僵在了原地,同时大喊一声。“别动!” 其他小伙子们全都尽可能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在这时,那头老骆驼开始飞奔。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能量迸发出来,像一堵墙一样撞向他们。贾耶后颈的汗毛高高立起 “很近了,”贾耶悄声说。 “不,”沙伊布用警告的声音说。“不是很近,是很大。”这是贾耶第一次看到大哥脸上露出真正的恐惧。 沙伊布目光扫视沙漠,寻找背鳍、沙尘或者任何踪迹。然后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商队离我们太远。如果它被骆驼引开,我们可以到达那边的岩石地带。” 贾耶绝望地回过身,搜寻那只潜伏起来的生物。“跑哪去了?” 远处,他们听到了骆驼的痛苦嘶嚎。然后它的嚎叫戛然而止。 “这么快就杀死一头骆驼,这是什么东西?”贾耶问。 沙伊布催促他们立刻前进。“我们必须到达岩石地带,”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于是他们开始飞奔。 他们全都听从着沙伊布的命令,时而突然停下,时而大步静走。贾耶只能寄希望于沙伊布的老道经验真的管用。 但是那片黑色的岩石却似乎有意躲着他们。无论他们走了多远,眼前的距离似乎都没有缩短。所以他们跑了起来,接着乌云遮日投下的阴影。他们跑了起来,身后的足迹被风沙吹散。他们跑了起来,知道艾克塞就在身后不远,知道它能听到每一次失足、每一次踉跄。他们跑了起来,知道它正在追赶,知道每一次失误都会让它更接近自己。 贾耶第一眼去,还以为是石头上长出了巨大的嘴巴,里面冒着恶毒的雾气。这个地洞的入口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足以让他站直身子抬着头径直走进去。 “雷克塞”,他微弱的声音中浸透了恐惧。随后他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他们周围的黑色岩石上全都布满了这只生物的巨型地洞。 稍微年幼一些的匝李失声惊叹了一声,因为他们全都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她能够挖穿岩石。”他们原以为到达岩壁就得救了,没想到恰恰走进了雷克塞的老巢。 “我们应该回去,试着回到商队里。”匝李提议道。 “你走我不拦着,”沙伊布答道。 “我们可以静步走。” “一天的路程,”沙伊布仔细推算。“你能一声不出静走一整天吗?” “你打算怎么办,沙伊布?”贾耶问道。 “如果我们回头,就一定会死在卡里克塞里。我打算往前走,祈祷守护神保佑。” 匝李追问道,“这条峡谷通向哪里?” “通向哪里都无所谓。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他们沿着岩壁小心前行,走进了一道风蚀形成的峡谷,只能祈祷前方不远就是水源。想要避开恐怖的地洞根本不可能。每个小伙子都在默默祈祷雷克塞探听和追逐的目标,是远方的商队而不是自己。 太阳爬到峡谷顶端,着凉了他们面前荒凉的障碍。在峡谷中走路不发出声音是不可能的,因为脚下灵性散落着各种骸骨。每一个脚步声都能激起空荡荡、死沉沉的回响。 她从他们身后的一个看似废弃的隐蔽洞口里腾空出现。贾耶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模糊一片。 “撤!”沙伊布对其他人大喊。“顺风跑!” 他的警告对匝李来说已经太迟。巨兽扑杀了那个小伙子,就像饿狼猎杀一只小老鼠。她巨大的牙齿刺穿了匝李的脊梁,他死之前甚至都没能叫出声。 雷克塞正笼罩在贾耶的正上方,身高是他的而被。她强大的前肢左右开弓。她的尾巴像水蛭一样,而尺寸则相当于一条鳄鱼,重重地拖在身后。她吐出长舌,像眼镜蛇一样舞动,嗅着风中的气味。 贾耶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得生疼,想要立刻跑开。但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眼前这只巨型艾克塞转身面对他。无眼锋喙的面孔上涂满了血肉。 雷克塞的夺命是如此诡异而又完美,贾耶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小伙子握了握手中的矛,他确定如果她发动进攻,自己不可能刺穿她的硬皮。 “趴下!”沙伊布厉声大喊。 所有小伙子们全都紧紧贴在了地面上,这时雷克塞的“背鳍”放出了邪绿色的光。贾耶可以感觉到自己上方某种看不见的能量迸发爆裂。 雷克塞转过身,面朝远处商队的方向。她又用舌头嗅了一下空气,估算着距离。突然,她的背鳍恢复了原来的紫色,随后拖走了卡尔的尸体,消失在地洞中。 除了地上多了一滩浓血和少了匝李一人,巨兽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证据。 沙伊布悄声告诉大家离开。幸存者一言不发地后撤,向峡谷深处走去。 没人开口说话。黑色的石头地面下布满了地洞,让他们无法说话、无法哭泣、无法哀伤。 克服了恐怖的魔咒以后,疲劳感压了上来。贾耶环顾四周峡谷岩壁。他立刻意识到追在身后的东西有多么恐怖,也意识到为什么沙伊布决定抓紧甘露。早在阿兹尔王朝,那时的粘土还没有形成石块,那时的恕瑞玛还直冲烈日,那时的雷克塞就已经在这里进食了。这条峡谷只属于她。所有人都相信艾克塞的存在单纯是为了吃。 “但他们为何留在这里?”贾耶不小心说出了声。 突然,那头怪物出现了。她从他们面前的地面钻了出来,扑向贾耶。 贾耶弯腰躲避,与雷克塞擦身而过,她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太阳。落到地面的同时,前肢撕裂了地面,随后消失在地下。 最年幼的男孩,维兹卡,正躲在草丛里,比划手势让贾耶靠近他。就在这时,他惊恐地张大了嘴,雷克塞的背鳍射出一道黑暗的能量,撕裂了地面,她紧随其后,冲向维兹卡。雷克塞冲破了土地,将最小的男孩抛到空中。维兹卡剩下的尸块散落一地,雷克塞的背鳍又开始向他们俩冲过来。 沙伊布和贾耶一起拼命地快跑 那只巨兽放慢了速度,向侧面倾斜了一个角度,对应着猎物迂回路径的终点。她把他们赶近了峡谷更深处,堵住了其他退路。 静步走已经毫无意义了。雷克塞距离太近了。能做的只有跑。 卡李布喘不过气来,雷克塞立刻夺走了他。看到这一幕,沙伊布停了下来,捡起了卡李布的矛,静静等待。他周围的空气在不停搅动,就像水面波纹的倒影一样。 “你要干嘛?”贾耶细声问道。 “我来当骆驼。你静走。”沙伊布看了看他们周围的岩壁。“把你看到的告诉别人。” 贾耶随着沙伊布的视线看去。在他身后,岩壁上布满了地洞,而各处地洞形成了规则的圆圈形状。在地洞之间,流淌着异样的漆黑的能量,像某种粘稠液体一样滴落。通过这诡异的矩阵,某种呼之欲出的现实被拉伸扭曲,似乎另外某个空间正在准备进入我们的世界。 在这与世隔绝的峡谷中,艾克塞真正的巢穴是一条挖了一般的通道。这条通道连接的是噩梦之境,是这些生物诞生的地方,在那里有更加邪恶的东西正在饥饿地等待这这条通道被打通,并来到我们的世界。 “别回头,贾耶,”沙伊布面带疲惫的微笑。“每一步都要像老鼠一样轻,像羚羊一样远。你一定要活着走出卡里克塞。” 贾耶走到了远处的岩壁,这是他听到了一声惨叫。转身回头,缓缓滚动脚掌,最后将脚跟滑倒地上,就像沙伊布教他的那样。 他遵循着老师的教诲,而此刻的老师只剩下了骨头碎裂和巨兽咀嚼的声音。 贾耶看到雷克塞张开巨口,从沙伊布残破的尸体中钩出一个粘稠漆黑的能量球。球体滚动着,粘液的触须淌到了地上,随着雷克塞的操控渐渐拉伸变形,织成了某种规则的图案,然后把它黏在了两个地洞口中间。 贾耶转移了视线,然后安静地转身,大步静走,走出了峡谷。 接下来的一天,贾耶已经流不出汗水。他觉得自己干涩的眼睛摩擦着眼皮。他的嘴唇发肿开裂,但却流不出血。 最后他的小腿肌肉开始由于缺水而抽搐,而他也无法继续静步走,这时他倒在地上开始哭泣。他为了自己再加入沙伊布商队之前的饥饿哭泣,他为了自己父母抛弃自己留下其他兄弟而哭泣,他为沙伊布哭泣,头一次有人对他显示出些许善意。最后这几滴眼泪将他拉了起来,站在抽筋的小腿上。他知道每一次动摇疲惫的脚步都将暴露自己的位置,引来附近的艾克塞,于是贾耶踉跄着继续前行。 贾耶终于抵达雷克江并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但是几乎没人相信他的话。但很快,只要有人想要尝试穿越卡里克塞,只要他们只要还有丁点财产,就一定会雇下贾耶。随后贾耶会告诉小伙子们如何给脚开皮,如何滚动着脚跟着地静步走。他教会他们在卡丽卡塞上的生存技巧,并且警告他的学生们当心一个名叫雷克塞的怪兽。 寻找(番外篇) 符文之地大陆上从来都不缺勇敢的英雄,但很少有谁能像波比一样坚毅。她一直都带着一把圣锤,长度有两个她那么高。这位意志坚决的约德尔人在无数个岁月中一直都在寻找“德玛西亚英雄”。传说中,只有这位勇士才有资格接过并使用她手中的武器。 根据传说中的描述,这位绝世英雄是唯一一个能够激发出这把圣锤的全部神力的人,而且还会将德玛西亚引向真正的伟大荣光。虽然波比已经搜寻过这个王国最偏远的角落,但她的搜寻始终徒劳无果。她曾经多次尝试将圣锤交付给某个可能成为绝世英雄的人,但每次后果都以悲剧收场:通常收下圣锤的勇士都会惨死。换成是别人,早就放弃这项使命了,但别人并不具备这位巾帼英雄不屈不挠的勇气和坚毅。 波比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约德尔人。从她记事开始,她就一直在寻找着人生的目标。其他约德尔人天生都变幻无常、奇思妙想,这让波比感到自己格格不入,她更喜欢在身边寻找规律和秩序,并沉浸其中。这种冲动让她开始亲近瓦洛兰西部的人类定居点,在那里,她充满好奇地看着人类商队沿着乡间小道走向视野的尽头。商队中的人们看上去衣衫褴褛、疲惫不堪,但他们依然蹒跚前行,寻求着某种更美好的生活,似乎越过地平线就能够到达 不过有一天,这里路过了一支不一样的队伍。与其他旅行者不同的是,这些人在前进的时候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他们每天清晨都在守望者的号角声中全体准时起床。他们每天都在同一时间全体共同进餐,几分钟后收拾完毕。他们无论扎营还是开拔都干净利落,效率惊人。 约德尔人使用与生俱来的魔法能力铸就了非凡成就,然而这群人类却通过协作和纪律达成了同样的壮举。他们就像齿轮一样协调合作,形成了一种个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在波比眼里,这比世间所有魔法都更加令人惊叹。 波比不想招惹这只荆棘狼,但现在这只狼却正要向她扑过来。它的嘴角依然挂着暗红色的血迹,距离它上次猎杀没过多久,不过这位约德尔人可不想成为它口中的猎物。她很快就要追赶上着名的屠魔人了,她必须活下去,找到这位屠魔人并判断他的资格。 “赶紧退后,你没有胜算。”波比一边对巨狼说话,一边威慑性地将圣锤高高举起。 但是这只荆棘狼并没有丝毫退缩。它受到某种奇怪的绝望驱使,径直向她走来,波比无法准确辨别。这时她看到它嘴角淌着警示性的白沫。这只野兽的行径并非出于饥饿或者领地意识。它正处于痛苦之中,希望得到解脱。巨狼向她猛扑过来,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下一秒钟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波比挥动了圣锤,动用全身力气扳动它沉重的分量。她这一击瞬间击碎了那只野兽的头骨,结束了它的折磨。这次屠戮没有让波比感到愉悦,但她想,无论于狼于己,这都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这名约德尔人环顾这片绿地,但并没有感知到屠魔人的气息。她已经在这片郊野游荡了许久,追寻着屠魔人的传闻,希望这位神秘的猎手就是传说中的绝世英雄,是她这么多年来追寻的人。但直到目前为止,她找到的只有恶狼、双足飞龙和土匪强盗,而大多数情况下,她不得不出于自卫杀死这些充满恶意的敌人。 她已经在德玛西亚边陲的小村之间旅行数周。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小步前行,但屠魔人却似乎永远都领先她一步,留给她的只有人们口中的传说和功绩。约德尔人很少能够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但即使是波比,也开始觉得这追寻有点漫长。 有一天,她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使命,但这时她看到了路边告示栏上钉着一张告示: “欢迎参加屠魔人庆典” 这是为了向那位屠魔人致敬而召开的庆典,波比要找的正是那位屠魔人。如果说有任何机会能够打探到这位英雄的下落,一定会在那里。他本人甚至可能会在那里现身,真是那样的话,她就可以亲自衡量这位英雄,判断他是否有资格接过奥伦传下来的圣锤。达成使命的期望让她的步履突然变得轻快,她斗志昂扬地向着庆典的方向前进。 波比到达目的村庄以后开始变得忐忑,条幅和彩带昭示着当天的庆祝活动。理想的情况下,她应该提早赶到,在庆典的开幕式上站在人群后面,低调行事。不过现在,主场地已经挤满了观众,摩肩擦踵,水泄不通。波比在村民的腿间穿行,大多数人都陶醉在热烈的气氛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他要真来这的话俺非得请他喝两盅,”她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说。“他杀了那个怪兽,救了俺的羊。” 波比心潮澎湃,每次听到屠魔人的故事他都会激动。 如果他真的是盖世英雄呢?她心里想。 不过在内心更深处,波比问的是另一个问题。等她将圣锤交付出去以后,她何去何从?她会找到全新的目标吗?没有目标的约德尔人是非常可怜的。她停止了胡思乱想,回到了手头的任务上。 这位小战士终于挤到了主场地的后面,她找到了一根灯柱,很容易爬,而且还不在人们眼前。于是她爬了上去,刚好足够高,可以看到整个人群。 波比来的时间刚刚好,在主场地的另一端,一位演讲者和一群德玛西亚官员站在讲台上,他身后一副典礼幕布覆盖着一个庞然大物。 虽然波比具备约德尔人的灵敏感官,但她依然很难听清那个人说的话。他在讲述屠魔人的事,讲述他如何拯救了无数农场和村庄,解决了双足飞龙、染病的恶狼、还有劫匪强盗。他说,虽然这位尊贵的战士选择隐姓埋名,但他们依然应该表彰他的事迹。有人几周前在厄文戴尔镇附近看到过屠魔人,这是第一次有人亲眼看到他的外貌。言毕,演讲者揭开了帷幕,亮出了一尊石像。 波比第一次看到了这位屠魔人的外貌,激动得一阵眩晕。他是一位典型的德玛西亚战士–身高两米,身着厚重的板甲,肌肉突出。他的脚下躺着一只恶狼的尸体,显然是被他所杀。 这个形象开始根植于波比的脑海,这时候她突然听见几米外一个孩子的声音。 “爸,快看。是屠魔人!和雕像一样!”一个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喊叫。 波比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猛然回头,以为屠魔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过她没有看到任何人。 “不,孩子,”小女孩的父亲说。“那不是屠魔人。身高还不到一半呢。” 小女孩和他的父亲很快失去了兴趣,走向村子另一头,参加其他助兴活动去了。 雕像前面的人群渐渐散去,波比走到跟前仔细端详。现在她可以好好看看这位屠魔人的模样了。他的头发很长,两侧拴着两个结。他身经百战的双手凹凸不平,手中握着一把巨型战锤,看上去很像奥伦交给她的那把圣锤。波比不知道王国内还能有谁比这个英雄更加绝世。 “一定就是他了,”波比说。“希望还不算太晚。” 她转身离开了庆典,迈着细小而急骤的步伐,向厄文戴尔镇的方向前进。 笑(番外篇) 他们认为祖安是失败者生活的地方。 他们当然不公开承认这个想法,他们会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拍拍我们的后背,告诉我们没有祖安就没有皮尔特沃夫的今天。我们的血汗工人!我们的繁荣贸易!我们的炼金科技让皮尔特沃夫人不屑一顾,但其实他们始终都求之不得!祖安是皮尔特沃夫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他们口口声声地说。 他们骗不过任何人。 他们认为祖安是白痴呆的地方。无法高攀皮城金色高塔的傻子才会留在祖安。 比如我。 我做微光酒贩子做好几个月,只为了攒钱申请赫洛兰家族的学工资格。我仔细研读了齿轮工厂里能找到的所有早已被翻烂了的书。我做出了一款关节机械原型,可以帮手腕骨折或者关节炎的病患恢复行动能力。我做了一切努力,只为能在皮城当个学工。我甚至闯到了最后的审查环节:与博斯威尔·赫洛兰面对面的机会。 他们说这是个礼貌性的环节。相当于是欢迎我进入家族。 他走进屋子,低头看了看我浸透灰霾的衣服,然后勉强挤出一声大笑。他说,“不好意思,小伙子,我们这不收地沟耗子。” 他甚至都没坐下。 所以我回来了。又给祖安添了一个白痴。 灰霾在街道里翻滚,热情地欢迎我回家。平日的灰霾还算稀薄,不至于深吸一口气就咳出黏痰。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我们所说的灰色预警。每下呼吸都让你喉咙发紧,胸中发烫,而且能见度不超过一臂远。我想要逃,可是无处可逃。灰霾似乎在慢慢向我逼近、把我踩在脚下,堵死我的口鼻。 这种时候我会向迦娜祈祷。 并不是每个祖安人都相信她真的存在,但我妈妈一直都坚持信仰。她说在我出生那天,有一只青鸟盘旋在他窗前,于是她就知道,而且深信不疑,那是迦娜在告诉她,我会没事的。 当然了,她错了。到头来还是出事了。几年前,我妈妈在一场地沟拳赛中死掉了,我仅靠着她留下的几枚银轮把自己养大。然后是孤儿的日常:交不到朋友。经常被欺负。我爱的男孩不爱我。努力学习,努力用头脑攀上皮尔特沃夫。白费。看来迦娜一定是把我忘了。 但我依然留着妈妈给我的护符:一件木雕,刻画的是她所看见的那只青鸟。我留着它就是为了面对这种时刻。 于是我直接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因为我已经懒得去找长凳了,然后我从衬衫里掏出了青鸟护符,然后开始对迦娜诉说。 当然,并不会说出声,我可不想让周围的人以为我是被炼金物质烧坏神经的怪胎,但不管怎么说,我开始对她诉说。 我并不会向她索要任何东西。我只是向她讲述今天发生的事,还有昨天的事,还有我是多么害怕自己永远都无法成为有价值的人,害怕自己就这样死在齐膝高的地沟泥潭中,像我妈妈那样什么也没留下就撒手人寰,我时不时地想要跑到别的地方,让我可以呼吸,可以不这么害怕,不这么一直想哭,我多么痛恨爱哭的自己因为我总是很轻易就被人刺痛,我多想纵身一跃跳进地沟下面的炼金废水池,和妈妈团聚,沉溺在最深处,让废水灌满我的肺,这样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我祝愿迦娜一切都好。我祝愿她幸福,无论她身在何处。 这时我感到一阵微风抚过我的脸庞。虽然很轻,但我确定地感受到了她。很快,微风就开始吹乱我的头发,飘在我面前。风开始呼啸着加速,很快就开始把我的外套掀在空中,我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于一场风暴的正中心。 灰霾在我面前形成漩涡,被一股无处不在的微风托到上空。雾霾渐渐散去,我甚至可以看到缓台广场上的行人,他们也在看着风卷灰霾飘向远方。 风停了。 霾散了。 我能呼吸了。 并不只是短促的喘息,而是张开每一个肺泡的深吸气,吸满新鲜凉爽的空气。灰霾的帷幕被撤去,灿烂的阳光映着皮城的高塔洒进了祖安。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皮城居民,他们正在向下看着我们。没有了灰霾遮蔽视线,他们可以从高傲的拱桥和阳台上直接看到我们。我觉得他们并不喜欢眼前的景象。没人想要被时刻提醒着自己活在贫民窟之上,我看到了许多怨怒的眼神。 这时我又看到了他:博斯威尔·赫洛兰。他正托着一块甜糕,再次以同样的角度向下看着我。一脸嫌恶,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我正在聚精会神地瞪着那张轻蔑的脸,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什么人,直到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没事的。”她说,我不需要回头看就知道一定是她。 她捏了捏我的肩膀,然后双手交叉绕到我的胸前,紧紧抱住了我。 “一定会没事的。”她说。 她的几缕头发垂到我的肩膀上,她的味道就像风雨后的芬芳。 “现在可能不顺。一段时间内你可能都不顺。但没关系的,总有一天,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你会找到幸福。”她说。我的脸一阵温热湿润的感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潸然泪下,不过现在的我像乌云退散一样豁然开朗,我抱着她的双臂,她抱着我,一遍遍地安慰我,没事的,她在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不知道她抱着我过了多久,但我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从祖安的缓台广场,到皮城的居家阳台。 还没等我说出任何话语,她先开口了,“别管他们。照顾好你自己。帮我这个忙,好吗?” 我想要回答,但我只能用力点点头。 “谢谢你。”她说着,亲吻了我湿润的脸颊,最后用力抱紧了一下。 她起身滑翔到我面前。我生平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她——身材高挑、优雅缥缈,如果不是刚才她真切地抱住了我,我一定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我看到了她长长的尖耳朵,双脚轻盈地浮在地面上空,秀发在静止的空气中随风飘动,湛蓝的双眼沁人心脾。 然后她冲我微笑,眨了一下眼,说,“接下来这一幕你会喜欢的。” 然后一阵突如其来的烈风刮过,急迫之势让我不得不遮住双眼。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但是风没有停。烈风向上扑向皮尔特沃夫和那边呆若木鸡的居民。 烈风呼啸着不断加速,皮佬们想要躲避已经太迟,大风掀起裙摆,拨乱头发。博斯威尔·赫洛兰惊恐地尖叫,狂风推搡着他翻身跌落阳台。 眼看他马上就要一落千丈粉身碎骨,但又一阵狂风向上迎着他吹去,他下落的速度立刻减缓,似乎风正在引导着他缓缓下落。但如果只看他的表现,你依然会以为他死定了。虽然他下落的速度相当于缓缓飘落的树叶,但是他尖叫的声音从头到尾没间断过。声音尖锐嘶哑。颜面尽失。 他的衣服向上抽打着他的脸,最后悬浮在一个水洼上方数英寸处。 “我——”他刚开口,风突然消失,他扑通一声一个腚蹲儿坐到了水洼里,身上的礼服套装肯定造价不菲,全泡汤了。他像落水狗一样狂吠,混杂着惊讶、痛苦和恼怒,像生气的小孩一样拍打起水花。他想要站起来,结果脚下一滑再次扑到水洼中。如果要我说实话,这时的他简直像个白痴。 我笑的喘不过气。 另一个世界(番外篇) 我第一次结识杂合生物瓦斯塔亚人,是在我踏上艾欧尼亚的海滨沃土之后。我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寻求解药,医治一种皮尔特沃夫特有的心病,萎靡倦怠——这是一种绵柔漫长的百无聊赖之情,起于进步之城先进成熟而且富丽堂皇的日常生活,而本人也有幸在此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讨口饭吃。 在艾欧尼亚温暖神奇的腹地——非土生土长的地图绘制员通常都不会探索的腹地——我开始了冒险之旅,出发寻找我认知范围以外的东西。某种惊奇、诡谲、美妙、震撼的东西。 当我发现了瓦斯塔亚,我立刻就知道自己不虚此行。 我见到第一只瓦斯塔亚人是在一个宁静的深夜。当时它正在我的营地乱翻,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我醒来的时候差点吓跑了它,不过靠着一捧甜糕和一段母亲教我唱的枕边小调成功地安抚了它(作为一名高音歌唱家,我精通音律,随时可以演唱悠扬舒缓的小曲撩人心弦)。 虽然它像人类一样用两条腿走路,但它的身体特征却是许多种其他生物的杂合,有些特征我只在书里读到过,也有一些是我在各地旅行中有所见闻的。它长着猫一样长长的胡须和尖尖的鼻子,身上覆盖着蟒蛇一样的鳞片,四肢拥有比尔吉沃特咸水兽般的力量(因为它很快吃完了甜糕,所以我才有幸见证,它易如反掌地把我举过头顶,确认我的睡袋里没有藏着其他糖果以后才把我放下)。 少顷,这只生物逃进了黑暗之中,我知道自己的目标了:我决定继续探究这些瓦斯塔亚人(当地人是这么称呼它们的)。 下面大家看到的文字,就记录了我在这片神秘大陆的旅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瓦斯塔亚人。 如果要我提出关于这些生物起源的猜想——作为一位物理科学领域的博学绅士,我认为自己还是有资格提出猜想的——我的论断是,瓦斯塔亚人并不局限于某个具体的品种,它们在分类学上属于更宽的范畴,应该划分出一个瓦斯塔亚目,或者是瓦斯塔亚门。 一言蔽之,虽然可能会有许多长的差不多的瓦斯塔亚人(这个结论来之不易,我尾随那只猫——蛇——猿小孩回到了他的村落,结果被他同样外貌的同胞粗鲁地赶走了。可能他们错把我当成是不怀好意的侦察兵或者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所以接下来他们又尾随我回到了营地并收走了我全部口粮),但是不同的部落和种群之间,外观和行为的差别还是非常巨大的。 首次遇到瓦斯塔亚人以后,我采用了寻水溯源的方法,沿着它们村落附近的呢喃河(我给取的名字,因为水流声非常大,而我和许多老先生一样爱好冷嘲热讽)继续前进,因为我知道其它瓦斯塔亚部落一定会被水源所吸引。不出所料,几天后我就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部落。这一群瓦斯塔亚人长着水獭一样的毛茸茸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要抓在手里捏一捏。不过他们从腰部往下却变成了海豹的尾巴。 我试图将自己的眼镜作为象征和平的礼物献给他们(因为我发现它们之中有许多都带着袋子,里面装满了发光的小玩意,所以我猜测他们可能是一个以物易物的群落),未果。于是我开始跳起即兴创作的“我为和平而来没有恶意”的舞蹈(这种舞步主要强调对膝盖的运用,而我的膝盖骨绝对是冰清玉洁)。在舞蹈的启发下,我的瓦斯塔亚人伙伴们接纳了我,还喂我吃了一顿温热的晚餐,具体的菜肴嘛,我只能将其形容为三成熟的不知道什么鱼味的肉。 虽然它们在我手舞足蹈的祈求和平仪式上没有说话,但后来在它们礼貌地要求我递过一杯淡黄色咸辣粉末的时候我才发现,它们可以流利地讲我的语言。它们的口音和方言我从没听过,不过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听懂它他们讲的每一句话。至此,我的求知欲赶超了我之前的食欲,于是向它们提出了一连串关于它们历史的问题。 我了解到,瓦斯塔亚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在艾欧尼亚的一处世外桃源,一群人类为了躲避虚空世界大战(我曾就这一题材写过许多长篇典籍,物超所值,皮城各大书店均有销售)。这群逃难的人类遇到了一支智慧的换形生物,它们与大自然中的魔能高度协调共鸣。这两个族群之间的配对共生,最终造就了我所认识的瓦斯塔亚人。斗转星移,两个族群配对产生的后代来到了各个不同的地区定居,因此也选择了不同的形态,有的成为了艾欧尼亚地区长翅膀的人形生物,有的则成为了恕瑞玛大漠中肢体繁多的拖沙兽,还有的成为了弗雷尔卓德的覆鳞海牛,脸上总是一副受尽委屈的痛苦表情。 我本想要留下并向这群水獭人了解更多,但我的一个问题好像是犯了他们某个大忌讳,结果我就被唐突地扔出了村落,它们的友好和善意也荡然无存。为了让大家避免犯同样的错误,我最后问的问题,是关于最初两个族群的配对究竟是纯魔法层面的,还是更加实质(别误会)性的接触。 我的冷静随着补给一起一去不返了,但我却从未放下对冒险的渴望。我再次向着新的方向出发,此时我的防身武器只剩下一腔豪情壮志和华丽繁复的词藻。数月里,我只靠艾欧尼亚丰富的水果蔬菜维生,幸好这些食物就明晃晃地挂在枝头或落在地上,就像边境市场货摊上的东西一样可以信手拈来。 我只能靠日出和日落计算时间,而且也很开心地忘掉了那些我曾经习以为常的皮尔特沃夫繁文缛节。再后来,在艾欧尼亚浪荡了许多时日的我,身上有味儿了。 我停了下来,宽衣解带(事先先确定四周无人——一位绅士从不会强行让别人看自己裸体)然后走入一汪湖泊。湖水泛着浆果和青草的清香。 在无音讯(番外篇) 在那里,我看到了整个人生中最美妙的景象,即使我能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再见到比这更美妙的事物。 比我见过的任何瓦斯塔亚人都更接近于人类,比任何人类都更接近自然之美,我眼前这只生物,正在湖对岸洗澡,她长着狐狸的耳朵和尾巴,不过身上不着一丝——这里不便描绘得太过具体以免引起年轻或敏感读者的不适——让她看上去非常非常像一名人类女性。 非常像。 泡在池塘里的我只能模糊地看到她的身影,张口结舌,水痕沿着我憔悴的躯体往下淌,我脑海中拼命搜寻问候的词语。也许我可以自称是知名作家,为她诵读一些热情洋溢的评论。或者,我可以为她唱一支我创作的,专为这种情况准备的民谣情歌。 然而还没等我想好,我身后的草丛突然一阵骚动,吓我一跳。我本能地回头看看动静的来源,但没有任何东西露面。我转回身,发现那个光彩夺目的狐狸女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我,脑子里全是疑问,嘴边挂着第一句话“噢,我的梦,我的爱,我盼望的侣伴”,满脸抹不掉的尴尬。 我本来决定要将那发出声响坏我良宵的东西殴打至晕厥,没想到原来是一个人类,是从来自远处村落的浆姜果商贩,虽然他的姜果看上去很美味,但我并没有品尝,因为我还不确定自己能否抑制住把姜果拍到他笑脸上的冲动。 沙伊(他的名字)一脸严肃地告诫我不要在这片池塘里洗澡,因为池里的水和偶尔在湖边洗澡的那名狐狸女子都会对我的健康产生威胁。我告诉他,吓唬一个赤身裸体、情迷意乱的男人更会对他的健康产生威胁,他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 我穿好衣服以后,这名商人同意带我回到人类文明世界中,而且还回答了许多问题。作为代价,我献出了自己的帽子(金如士男装店,零售价五十三银轮)。 他告诉我说,他们家已经认识这个怪女子好几代人了——所以说她和其他瓦斯塔亚人一样,寿命比普通人类长。有一些瓦斯塔亚人据说能活上千年,还有一些则在传闻和传说中是永生不死的。沙伊告诉我这些生物在艾欧尼亚当地的叫法,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都管它们叫“幻塔斯玛”,现在这位商人嘲笑了我的命名方式。因此我才把之前的记录统一从“幻塔斯玛”改成了“瓦斯塔亚”,主要是出于人文关怀的角度考虑,因为能和我的辞藻相提并论的,只有我的谦逊。 我们一起走了数日,他会偶尔停下来闻气味,就像是一只追捕猎物的猎犬一样。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他只是淡淡一笑,告诉我说这是在寻找宝藏。虽然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举止有点让我嫌恶,但是她这种如同狼犬一般嗅探的行为突然让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也立刻就问了他:如果说瓦斯塔亚人是人类与古老换形祖先的融合,那么如果这种血脉在繁殖扩散的过程中被稀释到极限会怎么样?假如说,一个人具备瓦斯塔亚血脉,但又不足以显现出杂合的动物形态,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他停下了嗅探,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笑了笑说:“那样的话,他们应该也可以变换形态吧,你不觉得吗?”然后这个狗杂种就变成了一只猪,从地里拱出一块丝光松茸。 让我惊讶的不仅是遇到了一名换形者,而且还在短短几个月内遇到了三种不同种类的瓦斯塔亚人,虽然说幸运总是垂青如我这般有学识之人,但未免也太频繁了。当然,我还是不得不指出,“会变猪的男人”相对于“妩媚撩人的狐狸女子”来说是一种倒退。 照这样下去,我遇到的下一种瓦斯塔亚生物可能会像是一只站着走路的蟑螂。 最近几个月,我一直在艾欧尼亚尽全力搜索不同种类瓦斯塔亚人的信息,希望能够为符文之地的动物区系建立一套完善的瓦斯塔亚分类名录。 虽然我已经收集到大量关于瓦斯塔亚人的信息,但还有许多有待发现的东西——我怀疑自己如果将研究范围局限于艾欧尼亚,就只能看到整个门类多样性中的冰山一角。 但目前还是应该翻过这一页了——我已经敲开了瓦斯塔亚的大门,接下来就等待别的记者进入这片领域了。今天,我将注意力投向了符文之地的其他神秘生物,它们的故事都还鲜有人知。比如恐怖的活体兵器,暗裔。比如堕落腐化的实体化身,虚空生物。比如传说中难得一见的小仙灵,约德尔人。这些故事必须为世人所知,而为了遵守我的承诺,我将踏上探索的旅程。毕竟,只有我能胜任此行。 提交本期手稿两周以后,桑唐基罗先生以个人名义返回艾欧尼亚,他自称是为了“询问更多关于狐狸女子的信息——单纯为了第二版的需要。 几周以后,我们收到了桑唐基罗先生的来信,内容如下: “我遭遇了不幸。我被一群蛮横无理的家伙绑架了,他们自称纳沃利兄弟会,怀疑我是一个皮尔特沃夫的间谍。荒谬,本人名节高远、才华横溢、身手矫健、风流倜傥,这种指控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 不过我依然还是说服他们拿我当做人质索要赎金,而不是当场处决。所以麻烦你们,请寄来一些珍贵的矿石,或者食物、武器。数量上请参考我作为一名作家对于你们的价值,我将感激不尽。当然,具体花费多少财富赎回我的自由完全取决于你们的选择,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变卖出版社,并说服所有股东倾囊相助,作为最低额度。显然,你们的花费将是值得的。” 收到这封勒索信以后,我们寄出了桑唐基罗先生新书的全部预期利润,包括:一把零钱和一块过期的甜糕。 此后他再无音讯。 暗夜(番外篇) 我来给你讲讲我林子里的这片空地。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啊,就和今晚一样——月亮又圆又大,皎白的月光打在星形树叶上映出丝线般的绒毛,夜间盛开的瑟纶花把我的空地变成一片神奇的仙境。 路过的旅人可能会在风中捕捉到遥远大陆的气息。缥缈,却是撩人的绵意!沙漠中的香辛、烈日炙烤的岩气、浪尖上的咸腥,全都混在高地冷杉常青的树汁清香中。你可能会觉得如此婉丽的描述太过古怪,恐怕只有无可救药的情种,或是相思成疾的诗人才能说出口。你的想法没错,但这些字句却并不会因此而掺入半点虚假。 既然我们在谈论风雅——一个有艺术气息的灵魂如果来的时间刚好,可能会看见森林华盖下斑驳的月影轻轻舞动。他们的眼睛可能会随着那舞步环顾四周,逐渐感知到树丛之间光与影的和谐奏鸣,或是水池波纹的交融相和。此间的景象仿佛就要构成某种门扉通路,但似乎又差一点才完整。 可是无论这些光影如何旋转,永远都无法融汇成完整的形态。准确地说是几乎永远。毕竟,这些土地上的魔法难以驾驭——这也是有原因的——而且从不会对任何人展露自己的秘密。我们自然之灵总是会被这种地方所吸引。魔法滋养我们,我们也反过来滋养了魔法。在世界各地都能找到我们的身影——只不过在某些特定的地方更容易找到,但只要是有魔法开始汇聚,估计你就能找到像我一样的精灵。 不谦虚地说,我所居住的这片空地拥有最丰富的魔法,在这片被凡人称为诺克萨斯的土地上无处可以媲美——前提是你要知道如何观察。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居民都已经忘了,怎样真正的观察。但也有不一样的人,应该说是一整个族群,从未忘记。他们被称为约德尔人,而且确切地讲,他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许多约德尔人都是我的朋友。 现在正有两个约德尔人走来。听起来她们是想要回到同胞们的身边,但她们的“钥匙”——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词来描述——好像出了点问题。没有钥匙就没法找到回家的路。你知道,她们要走的路并不在这个世界的表面。路线也不是直线,和这里的居民走路的方式截然不同。她们走的路扭曲缠结,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在原地疯狂地打转。 大多数约德尔人都能挺轻松地走明白这些路,可这两个家伙是怎么了? 这么说吧,她们并不是最合得来的旅伴。我能听到她们的声音,隔着精神领域的帷幕传来,就像一对饥肠辘辘的狐狸在拌嘴。 她们马上就要到这儿了。但我好奇的是,她们知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要来了。 一伙凡人也在接近。是一群战士。身披钢铁与岩石,手握死亡的器具。我不喜欢他们,但不要误会——我理解死亡的必要性,这是自然生命周期的重要部分,但这些人只是一味地索取,从不归还。他们把不打弯的道路铺在地上,用斧子和锯子清除土地上生长的生灵。他们是棱角分明、遵守秩序的帝国。树木纷纷弯起枝干回避他们,但他们毫不意外地并没有注意到。 凡人们总是不会注意到他们对周围世界产生的影响。 一个留着棕色长发的女人最先踏进我的地盘。她用脚跟的马刺轻点马匹侧腹,绕场骑行,扫视树丛和地面,寻找可能危害她性命的迹象。 她双眼冷峻,审视这些漂亮树木的眼神就像是樵夫在磨斧头。 她在空地的中间勒住马,静静地坐在马鞍上。她聆听莺歌燕语,聆听森林的叹息,聆听潺潺的溪水,流经沧桑历尽的卵石。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会受到这些声音的安抚,只要身处其间就会感觉灵魂得到给养。 但她不一样。 森林的能量无法触动她,我不知道是该感到悲哀还是愤怒。这个女人很耐心,过了好几分钟才举起一只手,张开五指。不一会,十多名骑兵出现在空地的边缘。他们的马匹都很困乏,无力地垂着头,身侧被鞭子抽得泛白。它们载着骑手跑过了千万里路,所以我将一点魔法注入它们的四肢。它们嘶鸣着,摇晃鬃毛表示感谢。 一个穿着皮毛外衣的大胡子骑马走向那个女人。一枚铜环将他长长的黑胡须收在一起,外衣的剪裁也明显是为了展示肌肉的线条。他肩上披着狼皮斗篷,背上一对环柄战斧。他的视线和那个女人一样。我不禁替那些树木感到担心。 是的,相比那个女人,我觉得我更讨厌他。 “塔玛拉,你怎么这么久?”他说,“还怕有人埋伏吗?” 她没有理睬他的问题。“我们应该在这里扎营,德莱文。有水源,林子很密。而且地形开阔,容易警戒。” “说得好,诺克萨斯的战争石匠。” “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难听。” 她滑下马鞍,靴子一沾地,我立刻就感受到她血脉中的顽石和灵魂中的钢铁,我惊得猛然缩回来。空地中的声音弱了下来,但没一个人类注意到。 “再不快点回到都城,我们就老死了。”德莱文说,“贝西利科那一仗有点意思,但我得回到竞技场去,好好用一用这对斧子。” “德莱厄斯的军队在你的带领下,未经战争石匠的侦查就贸然前进。你是打算这样跟德莱厄斯汇报吗?”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德莱文说,“这可是帝国的腹地。” 她双臂交叉:“你听说温托利在德雷坎城外出什么事了吗?” “没,”德莱文耸耸肩,“但你正要告诉我对吗?” 她看着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有什么用呢?出事的又不是你,你肯定不会在乎。” 我听他们互相贬损了几个来回,但我不明白为何他们说出的话语一点也不像他们散发出的灵气所闪烁的色彩。我一直以来都对此十分困惑,凡人花费大把时间,说着违心的话语,藏起真心的感受。 自然从来都很诚实。虽然带着血腥,但永远不会骗你。 天黑的时候,那两个约德尔人到了。 我感受到她们的钥匙发出不可抗拒的召唤,于是我将一丝力量推入精神领域,打开了通路。一棵银皮树迎着风稍稍扭动了枝干,最后一缕阳光在她遍布苔藓和节瘤的树干上画下了最后一笔,完成了微光的琥珀色图案。光线、阴影和隆起的树皮组合形成了无尽的圈环,从特定的角度和高度看去,就像一扇通往永恒日出之地的传送门。 树芯中浮现出的门框回荡起低语和歌声。听上去就像是林间的风在说话,在树木之间传递秘密。诺克萨斯人正在安顿他们的马匹,动物们制造的噪音足以让人类听不到这微妙的声响。或许的确是这样——你永远都无法真正知道风在说什么。好吧,或许海上的青鸟知道,但她现在再也不会从沉没之城远道赶来了。 银皮树下的青草像波浪一样起伏,听着温润的暖风讲述另一个领域的奇闻异事。我曾听过数百个故事,但约德尔人总有讲不完的新故事,他们的旅途见闻让我百听不厌。 生气(番外篇) 空气轻柔地“啵”了一声,就像是湖面上冒出了一个气泡…… ……两个小小的身影从树里跌了出来。她们滚进高高的草丛,看起来对这块林间空地感到十分意外。其中一个人立刻站了起来,端起了她的大炮。她迅速转身。向左再向右。她把炮口对准了一只断了耳朵的兔子,而那只兔子则在自己的窝里伸出鼻子抽动。 “是你干的吗?”她问。 兔子没有回答。但兔子们本来就少言寡语。如果你想保守一个秘密,但又忍不住要和人说,那就说给兔子听吧,它们铁定会把你的秘密带进坟墓。 我认识这个约德尔人。她叫崔丝塔娜,而且她现在正是火大。就像是随时都能上战场,却又忘了战场在哪一头。她很激动,脸上的紫皮比平时更紫,银发梳到脑后,紧紧地扎成马尾。 她举起大炮,瞄准了那只兔子。 兔子向前跳了一步,面对威胁无动于衷。 “我不会再问一次,”崔丝塔娜说,“而且‘轰隆’从来不会打偏的!” 那只兔子抽了一下鼻子,冷静如霜。 崔丝塔娜的旅伴坐了起来,一只带翅膀的小仙灵在她头上盘旋。啊,是璐璐和皮克斯。她乱糟糟的紫色头发在一股只属于她的轻风中飘拂,尖尖帽滑稽地歪着,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用一根扭扭的手杖试探着自己周围。 “我瞎了!”她说,“好新奇。” 崔丝塔娜的视线死死扣在那只兔子身上,举起一只手示意璐璐安静下来,但她的朋友看不见。璐璐站起来,一边用手杖点地,一边转圈。花朵们缩回了头,闪光虫嗡嗡地散开,再晚一点皮克斯就要把他们的翅膀拔掉了。璐璐的仙灵伙伴很可爱,但有一种很另类的幽默感。我不知道究竟是幽默还是粗鲁。或许二者皆有吧。 “崔丝塔娜!你在吗?”璐璐说。 崔丝塔娜恼怒地叹了一口气。她伸出两根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双眼,又指向那只兔子,表情严肃。 “我可盯着你呢,软蛋,”她警告兔子说。等她终于注意到空地中的人类时,才猛然大惊。她冲到璐璐身边,推她靠到树干上。她们跌出来的那扇传送门现在已经开始消失了,因为光线一直在变。 “人类。”她悄声说。 “哪呢?”璐璐说,“好黑啊!不过,有的时候我闭上眼睛能看到更多东西。” 崔丝塔娜叹口气,提起了璐璐的帽檐。 璐璐眨眨眼,然后抱住了崔丝塔娜。 “奇迹!” “安静,”崔丝塔娜悄声说,这时皮克斯冲下来,在她脸庞放出了一道小小的紫色光刺。 崔丝塔娜一脸嫌恶地把小仙灵拍开。 我把树木周围的影子拉长了一点。人类有的时候难以看见约德尔人,至少难以看到他们的真身。但我觉得,那个眼神冷峻的女人可能目光比其他人更敏锐,我不想看到两个约德尔人受伤。 崔丝塔娜从树后面探头望去。那群诺克萨斯人正在扎营。我松了一口气,他们并不打算生火。德莱文正在抱怨,但塔玛拉认为这是在昭告天下这里有人,所以坚决反对。我已经确保这片林地葱郁润泽,不易燃烧。但却无法阻止每一个拿着斧子或锯子来碰运气的人……最多阻止大多数。 崔丝塔娜对自己点点头。 “他们没看到我们,”她悄悄说。“很好。” “他们看上去很友好,”璐璐从崔丝塔娜肩膀后面探出头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打招呼。” “他们是诺克萨斯人,”崔丝塔娜回应道,我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如果不想丢脑袋的话,就别和诺克萨斯人说话。” “为什么?他们喜欢收集脑袋吗?” 崔丝塔娜翻了个白眼,这时她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周围。我扬起了一些花朵向她招手。她不可能感受不到林地间的魔法,于是也向我招手。有人说崔丝塔娜总是一本正经,太过严肃,但我比他们更了解她。 她抬头看向树梢,用指节试探地敲了一下树干,然后用手绕着树干轻轻拍打,直到听到树干内部深处传来一声回响。有几个诺克萨斯人抬起了头,她咧了一下嘴。我把树枝弄出咯吱的响声,劝说溪水在卵石上泼洒玩闹。诺克萨斯人继续低头干活去了。 崔丝塔娜点了下头说,“多谢,”然后回过身问,“好了,轻语钥匙在哪呢?” “什么哪呢?” “我们用来穿过所有传送门的那个东西……” “提醒我一下,长什么样的?” “看起来像一个用石头刻成的指南针。” “哦,你说的是我的嘟嗒。” “你的……”崔丝塔娜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对。我说的就是那个。” 璐璐踮起脚尖旋转了一圈,然后开始在自己身上胡乱翻找,掏着每一个凭空出现又消失的衣服口袋。她闭上一只眼睛,咬着下嘴唇,掏出了硬币、骰子、珍贵的石片,还有泛光的绒毛。但没一样东西像是钥匙。 “我刚刚还拿着呢。” “对,你是拿着,”崔丝塔娜咬牙切齿地说。“你用它在沙滩上打开了传送门,我们当时刚见了波比,正在被一群石甲狼追着跑。” “我喜欢波比,但是她太严肃了。”璐璐说着,开始在原地踏起了正步。她突然停住,瞪着崔丝塔娜。“等等!难道你和她是同一个约德尔人?” “不,我们当然不是,”崔丝塔娜叹了口气,“能不能请你抓紧时间?” “你们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你知道吗。头发的颜色,还有生气时鼻子上的小皱纹。对,就是这样的。” 跟璐璐生气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就像是追赶一只叼走你鞋子的小狗,整个过程都是一场好玩的游戏。我放出一阵清风拂过崔丝塔娜的银发,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轻语……我是说,你的嘟嗒。你能先把它拿来吗?” “哦,对,是,我正在找呢,不是吗?” “对。你找得可带劲儿了。” 璐璐叹了口气,夸张地表示自己的疑惑。她望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打了个响指。 约德尔人(番外篇) “怪不得我找不到,”她说,“天太暗了!” 她举起了弯曲的法杖,崔丝塔娜意识到璐璐的打算,瞪圆了眼睛。但想要阻止她已经太迟了。 闪光如注,从璐璐法杖的末端喷薄而出,像一群萤火虫在头顶飞舞。整片林地都沐浴在千百颗星星和群月的密会时发出的光亮中。 “啊哈!”璐璐说着,终于从外衣的褶皱里拎出了什么东西。形状看上去有点像正在发芽的种荚,又像弯曲的贝壳。多彩线条组成的彩虹在表面涡旋,似乎还有微小的蝌蚪正在里面游荡。“在这儿呢。” 崔丝塔娜面露惊恐。她看到璐璐法杖里的光芒淹没了空地,但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把飞旋的斧子就从她们两个中间掠过,深深地嵌入那棵树中。 璐璐吓得差点儿灵肉分离,结果那个种荚贝壳就从她手中飞走了。 银皮树痛苦地哀嚎起来。我把魔法从她的根系注入到她的树芯,新鲜的琥珀色树汁从树干的伤口涌出,将斧子粘在了那里。 璐璐的嘟嗒划过空中,落在了空地中央的什么地方。它滚进了高草丛,我能感受到它的原始能量阵阵脉动出涟漪。 “哎呀,”璐璐说。 一阵黑杆箭簇组成的骤雨撕裂了灌木丛。诺克萨斯人用他们唯一懂得的方式作出了回应。 “退后!”崔丝塔娜大喊一声,抡起“轰隆”,拖着璐璐躲到一段盖满青苔和藤条的原木后面。 一支箭深深嵌入朽木中。另一支箭从距离崔丝塔娜耳边一根头发丝直径的地方划过黑暗。璐璐像小动物一样尖叫了一声,皮克斯冲到崔丝塔娜身边。蓝色、金色和猩红色的野花立刻在死去的树干上绽放。 崔丝塔娜端起“轰隆”开火。嘣,嘣,嘣! 所有人都缩起了头。诺克萨斯人、兔子,还有闪光虫。就连地里的蚯蚓都在往更深处钻。 “轰隆”的炮弹拖着火焰的尾迹穿过林间空地。溪水在岩石上拍案而起,激出高高的水柱给炮弹降温。我们在林间空地里最怕的就是火了! “散开!”德莱文大喊一声,向银皮树跑去,准备把斧子从树干上拔下来。 诺克萨斯人服从命令的时候毫不犹豫。 你怎么说诺克萨斯人都行——我可是在我的林地里听过许多过往的人类对诺克萨斯人做出过各种评价——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是说一不二!塔玛拉跑到自己的马旁边,从马鞍的刀鞘中抽出了一把细剑。 她撇嘴笑着对德莱文说,“还说不可能有埋伏,嗯?” 德莱文耸耸肩,但他身上的灵气并没有任何警觉的迹象,也并不在乎自己错了。我只能感受到对血溅四方的企盼和欢欣。 是的,比起塔玛拉,我绝对是更讨厌这个男的。 诺克萨斯的战士们在空地中间分散开来,两两一组向前推进。箭手们有条不紊地发射一轮又一轮箭矢,让两个约德尔人无法转移位置。我不懂战争,但即使是我也能看得出来诺克萨斯人的必杀战术,他们留给璐璐和崔丝塔娜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关心找乐子和玩游戏,但我并不想看到任何人被杀死…… 魔法聚集成汹涌的浪潮,掳过地面。我把草叶变成圈套,缠住第一个诺克萨斯士兵的双脚。那是一个高大凶猛的男人,握着一把双刃斧。他重重摔倒,用脸着地,斧刃划开了他的手臂。他的同伴被他一绊,没拿稳手中的剑。结果那个男人惨叫一声,那把剑插进了他的屁股蛋一掌深。 一棵琥柳扭起树干,柔软的枝条向投石器一样抽打过去。它正中一名蹲伏在旁边的弓箭手的面门。他仰面倒地,原本搭在弦上的那支箭笔直地射向空中。一阵恰到好处的风吹来,箭矢呼啸着插在他两腿中间,在他裤子的胯部撕开了一个口子。他吓得失声哀嚎,坐在地上往后蹭。 崔丝塔娜再次开火。皮克斯跳到她头上,对着空气挥舞拳头,每打一拳都伴着一声咒骂。小仙灵周围的空气中花瓣飘落,我看到不止一根箭矢被空中微光的花瓣弹开,从这位约德尔炮手的身边掠过。 “你找到你的嘟嗒没有?”崔丝塔娜为了盖过炮声,用力喊道。 璐璐胡乱甩着自己的法杖,又跳到法杖弯柄的顶端。她手搭凉棚,在渐渐暗下来的光点照明中凝望。一支箭袭来,但她打弯的帽尖一把拍掉了空中的箭矢。 “还没,但其实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它长什么样了。” “你说不知道它长什么样了是什么意思?” 璐璐绕着圈儿滑下法杖,落地的同时一朵朵雏菊冒了出来。“嘟嗒有点调皮,你知道的。每次我一放手,它就想换个模样。” 崔丝塔娜咕哝了一声。璐璐射出一道闪耀的长枪穿过树丛。两个诺克萨斯人横飞出去,落到了小溪里,立刻被我用一团青蛙把他们压住。桶蛙舌头上的粘液会让他们睁着眼睛做梦,应该足够让他们去月亮飞一个来回。 “这么说现在它不一定是什么样?”崔丝塔娜问。 “差不多,”璐璐说,“你注意用眼角去找就对了。只有它觉得自己被你看到了才会变样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句话,但我现在真希望黑默就在身边,”崔丝塔娜说,“我们真的很需要他的海克斯眼镜” “别傻了,”璐璐说,“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呀。” 崔丝塔娜脚跟一转,朝一个扑过来的诺克萨斯人开了一炮。炮弹正中他前胸,把他扔进了身后的荆棘丛中。里面的荆棘正好突然长出了更多根刺。 “好玩?”她说着,撇嘴一笑,“你知道吗,你说的没错。咱们来和这帮家伙好好玩玩吧。抓紧了。” 璐璐大笑着扑过去,双手搂住崔丝塔娜的脖子,看样子好像要给她一个大大咧咧的吻。崔丝塔娜再次开火,这次炮口正对脚下的地面。两个约德尔人从那棵长满鲜花、插满箭簇的原木后面高高跃出,从正在推进的士兵头顶划过。诺克萨斯人全都抬起了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约德尔人从空中旋转着飞过,笑声像是在歌唱。 谁知道诺克萨斯人看到的是什么?肯定是特别奇怪的一幕。约德尔人的易容幻术变化无常,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别人眼里通常会看到什么。 回归(番外篇) 闪烁的飞弹不断从璐璐的法杖中喷出。飞弹所落之处都有人都被掀翻,倒在花瓣丛和毒雾一般灼热的火星中。两个约德尔人一落地便顺势跑开。崔丝塔娜转过身向那些仰着头的诺克萨斯人开火,而璐璐则趴在地上摸来摸去,寻找她的嘟嗒。 “来我这儿,嘟嗒,”她对着草坪轻声说,“求求你了,甜甜地求求你!下一次我会让你来决定带我们去哪儿。” 嘟嗒——不管它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并没有回应,但我能感受到它正在向远离璐璐的方向滚动。嗯,也不是真的在滚动,更像是在,让自己出现在她不在的地方。它是一个非常古老而且强大的魔法物件,却又有着孩童般的心思。似乎它觉得这是一场好玩的游戏。或许真的好玩,因为璐璐正大笑着在空地上转圈蹦跶。她寻找嘟嗒的样子就像一只鼬鼠在追自己的尾巴。它在璐璐扑过来的时候变成了一只大蜗牛。但当她把手拿开的时候,只剩下黏糊糊的东西。它化作一团柔光,又重新出现在璐璐身后,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踩着两只长短脚,迈着生硬的步伐向远走。 崔丝塔娜用一轮炮火压得诺克萨斯人抬不起头。我听到德莱文终于从银皮树上卸下了自己的斧子,斧刃上沾满了胶黏的树汁。他转过身在掩体之间穿行,像一只猫一样不知不觉地靠近崔丝塔娜,四肢肌肉紧绷,全神贯注。他把一只手收到身后,准备扔出另一把斧子。 一队黄蜂向他俯冲并展开缠斗,同时还有一整个营的愤怒松鼠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的斧子彻底偏离了目标,锵啷一声扎进土里。那个地方刚才还拴着诺克萨斯战马,但现在只留下了乱糟糟的马蹄印和几副被扔掉的马鞍。德莱文狂乱地辗转身体,从双臂和脖子上拽下一只只正在抓咬的松鼠。松鼠是森林中的暴徒。兔子只是少言寡语,而松鼠则会在你转过身的瞬间扑上来咬掉你的耳朵。 璐璐头也不抬。她依然在转圈跑跳,像个孩子一样咯咯笑,同时从法杖中射出光弹。 塔玛拉一个箭步冲出掩体,直接奔向璐璐。我用我的魔法在她前进的路上设置了障碍。疯狂的鼹鼠在她前方挖洞,但她在这些临时布置的陷阱之间穿针引线。钩荆用带刺的枝条抽打她,但她从下方滑铲躲开。她环顾四周,开始意识到自己还需要面对另一个敌人——一个她看不见或打不到的敌人。 “抓住你啦!”璐璐大喊道,终于抓住了她的嘟嗒。现在的它看上去像是一把树杈,被草叶和蜘蛛丝捆成一团。 塔玛拉飞身跳过我从地里抽出的根须,翻身站稳双脚。璐璐变出的星尘亮晶在彻底熄灭之前照亮了塔玛拉的细剑。她正准备刺出夺命的一剑。 这时,崔丝塔娜来了。 她用力举起“轰隆”,似乎她的炮突然变重了。 非常重。 “她是我的朋友,小鬼头,”她话音刚落,便扣动了扳机。 轰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就连西边两条河以外的鸟儿都被惊得飞上了天。火舌从炮口喷出,一颗巨大的炮弹炸了出去。巨大的后坐力让崔丝塔娜原地打转,但和塔玛拉的情况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塔玛拉就像是被一头愤怒的巨石魔像打了一拳。她飞向远处,消失在树丛中。我觉得她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了。 然后崔丝塔娜被提着衣领抓了起来,“轰隆”掉在地上。德莱文把她拎到自己视线的高度,他满是抓痕和血迹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瞧瞧。狼灵在上,你是什么东西?” “放我下来,你个大呆瓜!”崔丝塔娜大吼道。 她胡乱地冲他拳打脚踢,但即使是她的勇气也无法克服他四肢长度的优势。德莱文向一侧翘起头,显然十分好奇他到手的是什么。 “嘿,你怎么不挑大个子欺负呢?!”璐璐吼着,将法杖对准了德莱文。焰火的旋涡绕着法杖上下翻飞,但德莱文似乎不以为意。 “来一招最狠的,矮子,”他说,“你怎么伤得了德莱文呢。” 焰火冲出璐璐的法杖,如同一股强光的飓风。 然后打偏。 德莱文笑了,开始转起他的斧子。 这时一个巨大的影子遮住了他,然后他渐渐转过身。 他这才意识到,璐璐并不是打偏了。 那只断耳的兔子笼罩在德莱文头顶,至少是他两倍高。它正在慢慢地啃着一根胡萝卜——一根和德莱文胳膊一样长的胡萝卜。巨大的兔子伸出两根短粗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然后指向德莱文,表情严肃。德莱文松手放开了崔丝塔娜。 德莱文是一名战士,他没少见过怪物,但即使是他也无法接受眼前的场面。他转过身向树丛跑去,唯一慢下来的一刻只是为了从地上捞起另一把斧子。剩余的诺克萨斯人已经逃跑了,或者是在看到巨大兔子以后悄悄躲进了灌木丛。我有种感觉,他们会另寻他路,回到他们主人的军中。 崔丝塔娜转身看着那只断耳的兔子。 “谢谢,”她说。但是那只兔子并没有回应。就像我说的,少言寡语。 它转过身,伴着撼地的巨响跳回自己的窝边,当它跳到洞口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回到原来的大小了。它挤进洞里,最后扭了一下尾巴,蹬出一撮土。 崔丝塔娜把“轰隆”挂在肩上。“你找到嘟嗒了吗?” 璐璐摆出胜利的姿势。“我的淘气嘟嗒。你不应该随便逃走!” 崔丝塔娜摇了摇头,走回他们跌出来的那棵树旁。璐璐在她身后蹦跳着,皮克斯在璐璐头上嗡嗡地飞,胯下正骑着一对黄蜂,发出轻快的哼叫。 璐璐赶上了崔丝塔娜,对着那棵树挥舞了一下她的嘟嗒,似乎是按照某种特定的动作,或者可能只是她在许愿。总之,见效了,银皮树的树干里再次出现了长满树叶的门框。约德尔土地上的日出洒在我的这片月光林地中。我能感受到它远古的魔法,我向空中发出我自己的魔法脉动,祝愿我的两位朋友迎来一段有趣的旅行。 璐璐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谢谢你,”她说,我能感到她心中无边无际的快乐。 我的林地因此而变得更加绮丽。 “来吧,我们该走了。”崔丝塔娜说。 “这么着急干嘛?” “我们要在诺克萨斯人回来之前离开。” “我觉得他们不会回来了。”璐璐灿烂地笑着说。 传送门里的光向外伸出闪耀、波动的螺旋将她们包裹。她们的身影变得模糊,声音变的微弱,她们渐渐离开了。但我听到了崔丝塔娜最后说的话,一阵冷风带着不安的颤栗吹过这片空地。 “他们是诺克萨斯人,”她说,“他们总是会回来的。” 怪兽(番外篇) 麦撒将军把一枚锥形的象牙棋子推过地图。嘉文暗自感慨着这枚白色棋子的简约。没有头,没有画出脸,简简单单的一个圆,没有修饰和色彩,完全看不出来它代表着一百名德玛西亚的士兵。 “如果我们现在带着骑士团南下,我们可以在阿尔戈黑蝗到达平泽镇之前与之交战,”伊贝尔将军说道,她是一名壮实的女将,眼神中的命令不容置疑。 “阿尔戈黑蝗成群以后很凶残,”麦撒将军一边在帐篷里来回踱步一边说。”它们依靠庞大的数量优势抵挡正面进攻。如果我们不能分而治之,逐个击破,必将遭到虫群屠戮,根本没机会摸到蝗后。” 嘉文走到帐篷边缘,掀起布帘眺望外面的山谷。若不是情况危急,眼前的景色本应令他心旷神怡——晨曦洒满翠绿的沃土,遍地闪烁晶莹的晨露,远处的平泽镇透出宁静祥和的气氛。但一团凶恶的灰影正在地平线上鼓胀,虫群正在远处快速奔袭而来。 阿尔戈黑蝗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一对一战斗很容易解决,但如果聚集成群落,它们就会听从一只蝗后的控制,行为和战斗的方式就变成了一个凶狠棘手的整体。这次的虫群比任何一个嘉文见过的都大。 麦撒抹了一把眉头的汗珠。”它们今晚就能到这里?” “用不上,”伊贝尔说。”我们只有一个小时,幸运的话可能两个小时,然后阿尔戈黑蝗就会淹没平泽镇” 嘉文回到地图前。十枚代表着阿尔戈黑蝗的乌木棋子立在平泽镇的郊外,让孤零零的一枚白棋相形见绌。蝗后则使用体积略小的赤玉代表,摆在乌木堆的正中间。 “无论从哪个方向冲锋,我们都需要冲破上百只阿尔戈黑蝗才能够到蝗后,”嘉文一边说一边指着红色的棋子。”你们有什么提议?” 麦撒停下了脚步。”忠言逆耳,殿下,我们当以退为进。让出平泽镇,改日携精兵强将再与虫**战,攻取蝗后。” “把平泽镇让出来?”伊贝尔问到。”那就相当于给这些人判了死刑。他们挺不过几个小时就会被攻陷。” 嘉文盯着乌木和象牙,两种颜色在他的心眼视线中混为一体。最后他能看到的只剩下红色的蝗后。 伊贝尔扬起了眉毛。”您看出什么了?” “不是什么妙计,”嘉文回答道,”但这是唯一的对策。我们把最勇猛的战士藏在平泽镇之中设下埋伏。人数必须要少,才能出其不意。蝗后一进入突击范围,速攻猛打。只要蝗后一死,虫群就会溃不成军。” “深入阿尔戈黑蝗中心,殿下?”麦撒说。”此举也无异于死刑。” “但如此就有希望,让平泽镇逃过这一劫。”伊贝尔说。 “没有万全的计策,”嘉文说。”我只会率领自愿加入的人,不到最佳时机绝不出手。我们静待这团风暴经过,然后从内部瓦解敌人。只要蝗后一死,杀出血路便轻而易举。” 伊贝尔将一枚象牙棋子推到地图上的村庄内部,然后将一堆乌木棋子向前推,直到完全覆盖平泽镇。赤玉蝗后立在中间。她用一根手指轻轻一弹,赤玉棋子应声打翻。然后她又将另外两个象牙棋子推进战场。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嘉文说。”伊贝尔和麦撒,你们带队进行第二波进攻。” “是。”麦撒说。 “您呢,殿下?”伊贝尔问。”您何去何从?” “我要杀的是一位蝗后。”嘉文答道。 了望塔的大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 希瓦娜认识这里的卫兵,他蓄着灰胡子,总是一脸严肃,名叫托米。他宁可自断一臂也不会擅离职守。她在巡逻德玛西亚北部山林的路上闻到了人血的味道,循着气味找到了这里。 进到塔里,血味更浓了,但看不到任何血迹。作为一名德玛西亚士兵,希瓦娜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人类的外形,隐藏自己的本性,但她的魔龙直觉却时刻都保持敏锐。她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头,努力让自己别被这气味勾起食欲。希瓦娜登上塔顶,从高处更好地观察周围情况。她的目光锁定在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林间空地附近的树冠正在沙沙作响。 希瓦娜从了望塔的窗户一跃而出,双脚稳稳着地,落差足有五层楼。她在风中嗅到了血迹,随后跑进了西边的森林,在枝杈间飞奔,一边捕捉着气味。她来到了空地的边缘,只见一只巨大的金毛猫科动物正在托米残破的尸体上大快朵颐。这只动物的两肩末端上生着一双黑色的羽翼,分叉的尾巴像一条长蛇在自顾自地扭动。 鲜血的味道让她陶醉,但希瓦娜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在这次狩猎上。她加入德玛西亚是为了实现更伟大的成就,而不是屈服于自己的兽性本能。 她悄悄爬向那只野兽准备突袭,双手开始泛起龙焰的热度。但还没等她出手,那只野兽突然转过了头。它的脸上没有毛发,满是皱纹,就像一个老人的脸。它对希瓦娜露出了微笑,满嘴血染的尖牙。 “归你了,”它说。 希瓦娜听闻过疾走猁的故事传说,描述它如何凶残、如何贪食人肉、如何狡猾机敏。但没有任何故事让她有心理准备面对一张如此诡异的人脸。它的双眼一眨不眨地迎着希瓦娜的凝视,随后突然缩进了灌木丛,消失在视线中。希瓦娜心潮澎湃地开始了这次猎杀。疾走猁的毛皮在斑驳的树影中模糊难辨。它带着这天然的伪装,越过倒伏的莓树和湍急的河流,但是它无法隐藏嘴里的血味,所以希瓦娜一直紧随其后。 一块嵌入地面的巨石挡住了前方的路。疾走猁用爪子奋力一蹬,旋即消失在巨石后面。希瓦娜跳上巨石,突然急停,鞋跟都凿进了石块之中——巨石的边缘就是悬崖。一道鸿沟横在她面前,脚下便是陡峭的深渊。 裂谷的另一面,森林继续延伸,疾走猁已经没入了灌木丛。希瓦娜叹了口气,要想越过这道山涧只有一个方法,她原本并不想动用这个方法。 她四周看看,确保附近没人,然后用力吸气,让自己的肺张到最大,胸中燃起烈火。即使隔着一条裂谷,她也依然可以闻到托米的气味。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渴望,一股冲动飞快腾起,转化为体内熔炉般的热力。希瓦娜呼出一束烈焰,轰然一声,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魔龙。整条裂谷在她的咆哮声中颤抖,回荡着她磅礴的呼唤。她张开自己强壮而又柔软的双翼,滑过了裂谷,冲进了前方的森林。 她不再需要躲避树干,而是径直走向前,压倒枝杈,碾碎路上的一切障碍。她张开翅膀向前猛扑,森林在她眼中混为棕色和绿色的漩涡。木熊、银麋鹿和其他丛林动物全都慌不择路地四散而逃,它们的恐惧让希瓦娜沉浸在自己的力量之中。她吐出了巨浪般的龙息,一片茂密的树林顷刻间化为灰烬。 眼前隐约浮过一撮金毛,她立刻奋力一跃,扑到了疾走猁的背后。它的尖牙划伤了她的侧腰,但她几乎没有觉察到疼痛。 “我认识你,”疾走猁一边扭打挣脱,一边恶语威胁。”它们都叫你狗链子。” 那只金色的怪兽奋力一蹬,伸出利爪胡乱抓挠,尖牙死死咬住她的脖子。希瓦娜也用双爪深深刺入它的后背,享受着撕裂血肉的快感。 “你为什么要抓我?”疾走猁问道。”我们又不是敌人。” “你杀了一个德玛西亚的士兵,”希瓦娜说。”托米。” 她的脖子被咬出了血,但她吐出一口龙焰,疾走猁立刻闪避到一旁。 “他是你朋友?” “不是。” “这样你还要替他报仇。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你是一条养熟了的狗。” 希瓦娜愤怒地低吼。 “至少我不杀害人类。”她说。 “真的吗?”疾走猁露出了一幅奸笑和一嘴血牙。”你不馋人血吗?” 希瓦娜绕到疾走猁的侧面。 “我在你的眼里能看到饥渴。”它说。”渴望新鲜肉食的滋味。和我一样的渴望。毕竟没了追逐,美餐也索然无味。” 希瓦娜转怒为笑。 “说得好,正合我意,”她说。 希瓦娜向前猛冲。一招制敌,将疾走猁死死压在落叶与草丛织成的地毯上,大口咬住它的喉咙。疾走猁吐出灼烈的毒液,狠抓她的前胸,刮下了她的鳞片。希瓦娜的双眼被毒液烧得睁不开,伤口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但她丝毫没有松口。 疾走猁曾经华美的毛皮现在被鲜血浸透,凌乱不堪。它水汪汪的眼睛惊恐地盯着希瓦娜,生命逐渐流逝。 虽然饥饿感对她不依不饶,但希瓦娜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吃掉他的肉。她长舒一口气,胸中的龙焰渐渐退去,然后抽动着着变回了人形。她非常享受这次猎杀,但却也因为这种感觉对自己充满鄙夷。她控制着颤抖的身体,拎起疾走猁的死尸拖向刚才那道裂谷。这尸体是她非人渴望的证据,必须藏在深谷的阴影之中,永不见天日。 怪物(番外篇) 薇恩的手弩上只剩下一支箭。她身上有三处伤口往外渗着鲜血。她整晚都在狩猎那头曾是人类的野兽。现在,那野兽把她摔到了地上,正要把她的脑袋从肩膀上咬下来。 事情比预期的进展要顺利。 变身的野兽口中滴着黏液,发出渴望杀戮的尖叫。薇恩透过夜视镜环顾黑漆漆的四周,发现附近既没有武器,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她故意跟着野兽来到这片开阔的草地,这样它就没法用德玛西亚的赤杨木做掩护,可这个决定也让她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怪兽面前。 这样挺好的。毕竟,如果杀戮草草了事,那何来乐趣可言呢。 野兽抓着薇恩的肩膀,把她举了起来。它的大颚张开着,露出一排排钢锯般的牙齿。即使它的大嘴咬不死她,它嘴里喷吐出的腐臭气息也足够要了薇恩的命。 薇恩的脑中飞速闪过种种选择。她可以试着闪开野兽的撕咬,但那最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也可以一脚踢在那野兽多得可笑的牙齿上,然后顺势试着把最后一支箭射在它高高突起的额头上,但她不确定自己的箭能在那密林似的尖牙之间命中目标。或者,她也可以试试一些又快又猛的、甚至有点蠢的做法。 薇恩选择了后者。 她把整只手臂伸进了野兽张着的嘴里。剃刀似的尖牙在手臂和关节上割出了一道道口子。但薇恩笑了——这野兽的命门已经在她手里了。她感觉到那野兽的大颚正在合拢,要把她的手臂齐根咬断。薇恩没给它这个机会。 薇恩扭动手臂,把手弩推进野兽满嘴的粘液深处,直到最后一支箭的银制箭镞直指野兽的上颚。她手腕一抖,那支箭就撕开了野兽的颅骨,扎进了脑袋里。 那野兽的尖叫戛然而止,就和它开始嚎叫一样突然。它的身体瘫软下来,倒在了草地上。薇恩从它的尸体下爬了出来,试着把手臂从那野兽的头骨里抽出来,同时还得避免再被割伤。但她发现,自己的拳头卡在了野兽的头里。 她可以试着把她的手从这个变形怪的满是尖牙的嘴里拔出来——但也许同时会失去一两根手指——或者,她也可以将手臂再捅深一点,然后打穿野兽的头盖骨,再像掰断许愿骨一样撕开它的大颚。 和往常一样,薇恩选择了后者。 麻烦的不是把那个该死的东西杀掉。麻烦的是把那东西带回给他的新娘。 好吧,现在是寡妇了。 寡妇赛琳娜出人意料地漂亮。黑暗的小屋子里,篝火映在她的头发上,折射出不逊于阳光的光彩。脸上深深的伤口,再加上滚滚而下的眼泪,也丝毫没有减损她的美丽。 薇恩尽可能小心地把尸体放在女人的脚边。尸身已经完全畸形,破烂的肉体上面满是伤口,有些是自己弄的,有些不是。与其说那是一个人,倒不如说看起来更像是一堆胡乱堆砌的肢体和血肉。 “他走得……快吗?”这位寡妇啜泣着说。 并不是很快。薇恩追踪着这个丑东西直到它的老巢——在东德玛西亚外面的树林里。她设法打断了它的变形——它的眼睛开始增生、扩大,嘴巴变成大颚。它的左臂已经长成了一只剃刀般锐利的螯——它看起来很生气。 薇恩甩掉手上一团黏糊糊的脑浆,那是在她打碎它的头骨时粘上的。 “嗯。”薇恩答道。 “噢,我的爱人。”赛琳娜说着,跪下来抱着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薇恩也跪坐在这对夫妇的旁边。赛琳娜抱着男人残缺不全的脑袋,紧贴着胸口,毫不在意鲜血弄脏了她的裙子。 “有些人是自己把自己变成了野兽。但有些人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薇恩说。 她握着尸体已经发肿的手,漫不经心检查着。”他应该是第二种情况。” 赛琳娜瞪大眼睛,眼神里满是愤怒。 “你是说有人把他变成这样的?是谁?为什么……” 她扑倒在男人的尸体上痛哭起来,说不出一句话。 “有些时候,那些动物——或者说是变形者——想要有同伴。有些时候只是残忍的天性使然。它们攻击别人,要么是因为愤怒,要么是因为脑子不清醒。我还见过一些家伙,它们只是无聊。它们觉得这样很有趣,”薇恩轻拍着女人的头说:”但还有一些……它们是饿了。” 寡妇抬头望向薇恩,不住地啜泣着。 “我不……我不明白……” 薇恩冲那女人怜悯地笑了笑。 “它们想吃人,但有时候它们的猎物会逃跑。这个过程中,那些野兽的噬菌体可能会感染到它们的猎物。这样,正常的人也会变形了。” 那寡妇盯着薇恩。薇恩的手轻轻地把头发从她满是泪水的眼前撩开,手腕上的弩叮当作响。 “上一个我杀掉的野兽告诉我,如果猎物深爱着它,那猎物尝起来就会更加美味。那是一种美味多汁的口感——当猎物脸红的时候。要是再加上度蜜月的气氛,那口感是不是好的都没法想象了呢?”薇恩揣摩着说道。 寡妇不再哭了。她的眼神变冷了。 “他真的爱你,你知道的。”薇恩说。 寡妇试着站起来,但薇恩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紧紧地拉着。 “你咬了他的时候,他肯定很吃惊。人们在害怕的时候总是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而且,被心爱的人背叛,肯定是最令人感到害怕的吧。” 薇恩手腕轻轻一晃,扣住了手弩的扳机。 “所以,是谁让你变了形?” 那女人满是憎恶地瞪回薇恩,她的眼神渐渐阴沉,变成了深红色。 “没有谁,”她的声音就像刀子刮在石头上。”我生来就这样。” 薇恩笑了。 “你怎么知道的?”寡妇问道,她的手缓缓地滑向背后。 “咬痕是在脖子前面,而不是在后面。并且,他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伤口。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他信任的人干的。来啊,试试呗。” 寡妇怔住了。 “试什么?” “你背后那只刚变出来的螯。砍我吧,咱们看看你能不能在我给你的脑门来一箭之前,砍掉我的手。”薇恩说。 寡妇背后的螯收缩了回去,她沮丧不堪。游戏到此结束了。 “为什么?”她问道。 “什么为什么?”薇恩面无表情地反问。 “为什么你不是走进来然后就杀了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么一套……戏?” 薇恩咧嘴一笑,狡猾中带着厌恶。 “因为我要确定我的判断是对的。还因为我想让你也尝尝他的恐慌和害怕。但主要来说……” 薇恩手腕一紧。一声金属的脆响,一支六寸长的银箭扎进了女巫的脑袋。寡妇两眼翻白,像一袋石子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是因为这样很有趣。” 奴隶的自由(番外篇) 就是这一刻。 为了这一刻他牺牲了太多,花费了一生的时间去准备。一个腐朽的帝国和它自信满满的幼君将会在那愚蠢之极同时又坚信不疑的太阳标志之下遭遇灭顶之灾。永生不死的关键,被严密把守而又吝啬提供的秘密,将只属于他自己,他将在全世界的面前偷走它。这是完美复仇的一刻,是奴隶泽拉斯获得自由的一刻。 他的主人带着头盔,看不到任何表情,他也知道这堆优美纹饰的金属盔甲不会回报以仁慈友善,但即便如此,泽拉斯还是面露笑容地看着那只没有灵魂的鹰头,他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的。他的一生都在低眉顺眼之中度过,先是被一位疯狂的皇帝奴役,现在换成了另一位虚荣的皇帝,他为了这尊王座运筹帷幄、勾心斗角,对于遗忘边缘的知识的探究几乎吞噬了他——一切的努力最终实现了现在这场奇异的化妆舞会,这场飞升仪式。 这一句话被大声念出来的时候就是一次打击:我们将会飞升,而你们会被铁链困在碎石上,等待时之沙将你们全部吞没。不,不会再这样,不会再有下一次。被选中的金闪闪的君主,将不会接受太阳的拥抱并飞升成神。一名奴隶将会取而代之;一名彻头彻尾的奴隶,一个不幸的奴隶男孩,从黄沙之中拯救了一个皇族子嗣。 因为这罪孽,泽拉斯遭受了惩罚,遭受了一个让人发疯的可怕承诺:自由。无法触及的自由,禁断的自由。一名奴隶哪怕是稍微想象一瞬间的自由,都当以判处死刑,因为飞升者可以看穿血肉和骨骼,看穿人的灵魂,看穿他灵魂里闪烁的背叛。但自由就在那里,在一名幼小君主的口中。他曾经从沙漠母亲的温柔拥抱之中拉出了这名皇子,阿兹尔,金色的太阳,他发誓会赐予他自由,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新朋友。 然而这个承诺直到今天都没有兑现。这承诺来自一个心存感激的孩子,同时也是一个无知的孩子,不懂得这样的承诺能够带来多大的影响。阿兹尔怎能动摇数千年的统治?他怎能对抗传统、对抗父皇、对抗天命? 最后,这位年轻的皇帝会因为食言而失去所有。 如此,泽拉斯受到晋升并继续接受教育,最后得到了阿兹尔的信任和重用——但却从未得到自由。未履行的承诺蚕食着他的本性,蚕食着他的未来。泽拉斯被夺去了渺小而简单的东西: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所以他决定夺走一切,夺走一切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帝国、飞升、以及最接近纯粹的自由。 泽拉斯一步步靠近气势恢宏、咄咄逼人的飞升神坛,毕恭毕敬地走在皇帝的身后,接受着两边士兵的致敬,这些无能之人就是恕瑞玛的保卫者。泽拉斯感到心底一丝莫名的轻松,让自己惊慌错愕。这就是喜悦的感觉吗?复仇会带来喜悦吗?这种情感上的冲击几乎让他的身体也跟着摇晃。 就在这一刻,精雕细琢的黄金铠甲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向泽拉斯走来。 他知道了吗?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被宠坏了的执迷不悟的小男孩?这名正义凌然、假仁假义的皇帝其实双手和泽拉斯一样沾满鲜血。就算他知道了,也无法阻止夺命的一击,一切都已经开始运转了。 泽拉斯准备了许多意外情况。他贿赂、谋杀、斡旋、密谋,一切进行了数十年,他甚至玩弄了怪兽外观的兄弟俩,内瑟斯和雷克顿,调虎离山,但是他从未料到现在这种情况。 恕瑞玛皇帝,金色的太阳,沙漠母亲的宠儿,即将飞升的人摘下了他的头盔,露出了他高傲的眉宇和笑眼,面向他最熟悉最信任的朋友。他说起了兄弟之爱、朋友之爱、艰苦的胜利和无奈的损失,家庭、未来、最后说到了自由。 说完以后,两侧的卫兵拥了上来,举起了武器。 这么说这位幼君真的知道了。泽拉斯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吗? 但是穿盔甲的这些蠢货正在行礼。他们并没有露出任何凶相,他们正在向他致敬。他们正在向他祝贺。 祝贺他获得自由。 他所憎恨的主人刚刚解放了他。他释放了所有奴隶。恕瑞玛人再也不会被带上镣铐。阿兹尔作为凡人的最后一个指令,是解放他的人民。 人群发出撼天动地的欢呼声,淹没了泽拉斯的一切反应。阿兹尔戴上头盔,站到了神坛之上,他的随从为他准备仪容,迎接他永远不会得到的神性。 泽拉斯站在太阳圆盘的阴影中,他知道,一场毁灭整个帝国的灾难即将到来。 太迟了,朋友。太迟了,兄弟。对于我们而言,全都太迟了。 泽拉斯是古代恕瑞玛的巫师,飞升以后的他变成了一种奥术能量体,在魔法石棺的碎片之中涌动。数千年来,他被囚禁在沙漠之下,但最近恕瑞玛的崛起却将他从远古的牢笼中解放出来。对权力的疯狂渴求驱使着他,想要夺回他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并取代世界上这些自命不凡的文明,让自己成为唯一受膜拜的偶像,统一整个世界。 这个最后成为泽拉斯的男孩出生在数千年前恕瑞玛古国的奴隶家庭。他的父母都是被帝国拘捕的学者,他们的生活只有无穷无尽的奴役和顺从。他的母亲教他字母和数字,而父亲则为他讲述历史传说,希望这些学识能够为他换来更好的生活。这个男孩发誓,自己绝不会像其他奴隶一样沦为苦役和鞭笞的牺牲品。 有一天,男孩的父亲在一次挖掘地基的施工中废了一条腿,而整个工程只是为了给皇帝最宠爱的骏马竖立一座纪念碑。他的父亲被丢在了事故现场白白死去。他的母亲害怕他也将遭遇同样的命运,于是恳求一位着名的墓室建筑师收他当学徒。虽然这位建筑师一开始很不情愿,但很快就发现男孩优秀的细节观察力和对数学、语言的理解力,于是就答应了。从那以后,男孩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他学得很快,他的师父几乎每天都会差遣他前往内瑟斯图书馆拿回特定的文稿和方案。有一天,男孩遇到了皇帝最不宠爱的一位皇子,阿兹尔。阿兹尔当时正在费力地阅读一段古文,虽然男孩知道,和皇亲国戚说话几乎是在找死,但是他还是停下脚步,帮助这位皇子读懂了这段复杂的语法。那一刻,一座友谊的桥梁颤颤巍巍地搭了起来。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这段友谊变得越发牢固。 虽然奴隶是不允许拥有名字的,但是阿兹尔却赐了男孩一个名字。他为他取名泽拉斯,意思是“懂得分享的人”,不过这个名字只能秘密地存在于两个男孩之间。阿兹尔利用皇族特权,安排泽拉斯成为自己的家养奴隶,进而将他纳为自己的私人助理。他们俩拥有着同样的对于知识的热爱,因此一起在图书馆中博览群书,成为了情同手足的好友。泽拉斯终日陪伴着阿兹尔,他的新身份让他接触到了之前未曾想象过的文化、权力和知识,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也终于敢去梦想,梦想有一天阿兹尔能赐他自由。 皇帝陨落(番外篇) 在一年一度的皇帝领土巡游过程中,皇家旅队在一处知名的绿洲旁边过夜,结果刺客袭击了他们。泽拉斯从一名刺客的刀下拯救了阿兹尔,但是阿兹尔的皇兄们全都被杀掉了,这位年轻的皇子距离恕瑞玛的王座只剩一步之遥。作为一名奴隶,泽拉斯不能奢望自己的行为能够换来任何奖赏,但阿兹尔向他承诺,总有一天他们会和亲兄弟一样。 刺杀事件过后,皇帝开始进行报复,恕瑞玛人民经历了长达数年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岁月。泽拉斯实在太了解历史上的类似案例和恕瑞玛朝廷的运转法则,他知道阿兹尔依然命悬一线。虽然他是王位继承人,但事实上却毫无意义。皇帝更加宠爱那几位死掉的儿子,因此对独自幸存的阿兹尔心怀怨恨。而更加迫在眉睫的威胁是,皇后依然还很年轻,可以诞下更多子嗣,而且目前为止她已经生下过许多健康的儿子。她很有可能会继续为皇帝生出男性王位继承人,而只要新皇子出世,阿兹尔就性命不保。 虽然阿兹尔怀有一颗学者的心,但泽拉斯依然劝说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学会战斗。阿兹尔听从了他的建议,反过来,阿兹尔更加重用泽拉斯,坚持让他继续勤学苦读。两个年轻人都杰出地进行着各自的修行,而泽拉斯证明了自己是一位极具天赋的学生,始终都求知若渴,甘之如饴。不久后,泽拉斯成为了阿兹尔的心腹以及得力助手,从未有任何一个奴隶担任过这种要职。而这个职务也让泽拉斯拥有巨大的——或者说是过分的——影响力,让阿兹尔逐渐无法离开泽拉斯的判断定夺。 泽拉斯用尽浑身解数,追寻一切他能找到的知识,无论以何种代价、无论何种来源。他解开了封锁已久的书库,钻进已被遗忘的密室,探寻了黄沙之下埋葬的谜团;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进一步拓展他的知识和野心,而这两样东西都以无人约束的速度飞速增长。朝廷周围开始出现流言,说起他前往不洁之地摩挲鬼祟,每当这些低语开始变得嘈杂,他就会用自己的狡猾方式让这些人闭嘴。阿兹尔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些流言,这种沉默被泽拉斯认作一种默许,默许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未来的皇帝。 许多年过去了,泽拉斯愈发大胆地使用更加黑暗的手段,用他刚刚学会的魔法力量腐化皇后腹中的每一个胎儿,让皇后无法安胎孕育。只要没有第二个王位继承人,阿兹尔就是安全的。但日久难免生疑,皇宫中开始出现关于某种诅咒的传闻,而泽拉斯会保证每一条传闻都不会流传太久。多数情况下,那些说出这种怀疑的人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泽拉斯最初想要摆脱奴隶出身的愿望,已经变成了想要执掌权利的野心,但他自己却还在为自己寻找良心的托辞。他每次谋害人命的时候都告诉自己,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朋友的性命。 虽然泽拉斯已经用尽全力干扰皇后的分娩,但恕瑞玛还是迎来了一位新的皇子。然而就在新皇子诞生的当晚,泽拉斯使用自己日渐成长的魔法力量召唤沙漠深处的元素灵力,制造了一场可怕的风暴。泽拉斯将一枚又一枚闪电箭投向皇后的寝宫,将寝宫化为冒着火的碎石,同时也杀死了王后和新生的皇子。皇帝冲进了皇后的寝宫,但却正面遭遇了泽拉斯,他的双手因奥术能量而发出火光。皇帝的卫兵发动了进攻,但泽拉斯将他们和皇帝一起化为灰烬骨架。泽拉斯将这些血债都嫁祸给了一个俯首称臣的地区的法师群体,阿兹尔登上王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率兵针对该地区的人民进行了血腥的报复行动。 阿兹尔加冕为恕瑞玛皇帝,泽拉斯,那个曾经无名无姓的奴隶男孩依然伴他左右。泽拉斯一直以来都梦想着这一刻,他希望阿兹尔废除恕瑞玛的奴隶制度,并如约将他认定为自己的兄弟。阿兹尔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扩张帝国的领土,三番五次地回绝泽拉斯关于废除奴隶制的提议。对于泽拉斯来说,这更加证明了恕瑞玛的道德沦丧,阿兹尔无视自己的承诺让他怒火中烧。有一天,阿兹尔面目狰狞地提醒泽拉斯,他不过是一名奴隶,他应该记住自己的位置。那一天,泽拉斯心中仅存的一丝高尚彻底消亡了,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地俯首鞠躬,表面上接受了阿兹尔的决定。后来阿兹尔继续着自己的征服大业,而泽拉斯也一直都伴其左右,不过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谨小慎微,逐步增加自己在一个地区的影响力,现在的他密谋着将这片土地据为己有。要盗取一个帝国绝不是一件小事,泽拉斯知道自己还需要更多力量。 着名的雷克顿飞升的传奇故事向世人透露,一位凡人并不一定要由太阳祭司选中,任何人都可以崛起。所以泽拉斯开始密谋偷取飞升者的力量。奴隶永远都没有机会站在太阳圆盘上,所以泽拉斯开始向皇帝灌输虚荣,让皇帝自我膨胀,将统一全世界的帝国愿景植入到阿兹尔的脑海中。但这样的梦想不可能达到,除非阿兹尔能够和恕瑞玛史上最伟大的英雄们一样实现飞升。久而久之,泽拉斯的坚持换来了回报,阿兹尔宣布他将要进行飞升仪式,他宣称自己已经获得了资格,可以成为比肩内瑟斯和雷克顿的飞升者。太阳祭司们对此表示反对,但阿兹尔的傲慢已经无法控制,在饱受痛苦、折磨至死的威胁之下,太阳祭司们不得不屈从于阿兹尔的命令。 飞升之日来临了,阿兹尔大步走向飞升神坛,泽拉斯依然跟在身边。内瑟斯和雷克顿都没有出席,因为泽拉斯为已经事先安排好将他们支开。他削弱了一具魔法石棺的封印,让里面封印的火焰灵兽成为定时炸弹,当它最终打破禁锢的时候,只有雷克顿和内瑟斯有能力击败它。这样一来,阿兹尔就丧失了唯有的两个能够保护他的人物。 阿兹尔站在太阳圆盘下方,就在祭司们开始仪式的前一刻,事件向泽拉斯意料之外的方向峰回路转。这位皇帝转身走向泽拉斯,告诉他,他已经自由了。他和恕瑞玛所有的奴隶都已经从枷锁之中解放了。他拥抱了泽拉斯,认定他为自己永世不忘的兄弟。泽拉斯呆住了。他被赐予了曾经想要的一切,但是泽拉斯的计划必将导致阿兹尔的死亡,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泽拉斯继续下去。太多的环节已经开始运转,太多的牺牲已经奉上,泽拉斯已经无法回头了——无论他心中多么想停下来。皇帝这番话刺穿了泽拉斯心灵周围的苦痛枷锁,但这番话迟到了数十年。阿兹尔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的毁灭毫不知情,毅然转身回去。牧师们开始了仪式,将太阳的强大能量召唤降世。 随着一声掺杂了愤怒和悲伤的吼叫,泽拉斯将阿兹尔推下神坛,含着泪看着自己曾经的朋友被烧成灰烬。泽拉斯顶替了阿兹尔的位置,太阳的光芒灌注了他,将他的血肉重新塑造成飞升者的身躯。但是这次仪式的能量并不属于他,而他的背叛之举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被释放的太阳之力摧毁了恕瑞玛,神庙崩塌断裂、城市夷为平地。阿兹尔的子民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所吞噬,沙漠咆哮着吞噬了整座城市。太阳圆盘陨落了,几代帝王建立的帝国在一天之内化为乌有。 即使城市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泽拉斯也依然用魔法力量掌控着太阳祭司们,让他们无法终止仪式。巨大的能量灌注到他体内,与他自身的黑暗巫术融合凝固,做成了一种强大的能量体。他不断地吸取着太阳的力量,与此同时他的肉身被彻底吞噬,随即重塑为闪闪发亮的奥术能量漩涡。 泽拉斯的阴谋显露了,这时雷克顿和内瑟斯迅速赶到魔法风暴的中心。他们带来了那具封印着永恒火焰灵兽的魔法石棺。两位飞升者艰难地来到飞升神坛,这个时候泽拉斯刚好从致命的强光中跌落出来。刚刚诞生的飞升巫灵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兄弟二人扔进了石棺,然后再次使用附魔的锁链和强大的禁锢符咒施加了封印。 但这还不够。泽拉斯还是凡人时的力量就很强大——再结合飞升者的神赐——他几乎所向无敌。他打碎了石棺,只剩下一些碎片和锁链依然禁锢着他。雷克顿和内瑟斯冲向泽拉斯,但凭借他新得到的强大力量,他以一敌二打成了僵局。他们周围的城市还在崩塌着,尚未被黄沙掩埋的城市遭受着这场战斗的蹂躏。兄弟二人勉强将泽拉斯拖行到了帝王之墓,这是恕瑞玛最伟大的陵墓,这座密室的锁和守卫坚不可摧,只听命于皇帝的血。雷克顿将泽拉斯擒拿摔进陵墓,然后向内瑟斯疾呼,封上密室的门。内瑟斯怀着沉重的心情照做了,因为他知道这是阻止泽拉斯逃跑的唯一方法。雷克顿和泽拉斯堕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他们在里面僵持着,禁锢在永无止境的斗争之中。而在外面,曾经伟大的恕瑞玛文明倒下了。 无数个世纪过去了,在时间的作用下,即使是雷克顿的伟大力量也开始衰弱,他开始变得软弱,使得泽拉斯侵入了他的思想。他用恶毒的谎言和幻象扭曲了雷克顿的心智,将针对内瑟斯的憎恨灌注到他的脑海中,在泽拉斯编织的故事中,背信弃义的内瑟斯抛弃了自己的兄弟,抛弃了很久很久。 终于有一天,沙漠之下的帝王之墓被希维尔和卡西奥佩娅发现并打破了,泽拉斯和雷克顿全都在沙石的爆炸中重获自由。雷克顿感知到了自己兄弟的存在,冲出了废墟,他的心智已被扭曲,几乎等同于一头野兽。经过无数个岁月,恕瑞玛重获新生,魔法般地从沙漠之下升回地面,泽拉斯感知到了另一个灵魂也从黄沙之下回归尘世,一个他以为早已陨灭的灵魂。阿兹尔也刚刚重获新生,并成为了飞升者的一员,泽拉斯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和平可言,除非其中一方彻底消散。 泽拉斯找到了沙漠的中心,重新获取的力量,同时还了解了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改变,自从他被囚禁以来,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他窃取的力量每一刻都在增长,他看到了一个等待征服与收割的世界,一个充满了各色凡人的世界,而这些凡人都将对他们新的可怕的神只顶礼膜拜。 虽然找到了自己的力量,虽然早已不再是那个无名的奴隶男孩,但是泽拉斯心里清楚,他依然被铁链拴着。 小巷(番外篇) 我在黑巷附近找到了她,这里是生意人和小偷做买卖的地方。什么都能卖,全都是偷来的。我可以把他们全部杀光。 他们觉得躲在阴影里就能够藏住自己的恶行?藏得住匕首的寒光?藏得住肮脏的交易?我在这里都能闻到这破烂城市另一头的流浪汉嘴里的微光酒味。 我知道他们的罪过。我尝得到。 然后我看到了她。她正在接手一条信息,碰头的是斯宾罗男爵的人,满脸的横肉和刀疤。她把信息放进了传音管。然后他跟她低声吩咐了什么。 我都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会说话,甚至还会写字。我之前只听到过他的惨叫。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拿了他一条腿。现在他的假肢都已经生锈了。 他用肥硕的手掌递过几枚银轮,她伸手接了过去。齿轮形状的硬币发出清脆的声音,带着血的味道。这痛苦从一个人传给下一个人。如果你想在这座城里得到什么东西,你有多少银轮是无关紧要的。痛苦才是这里的硬通货。 我的记忆中有一个人很会这一套——手里大把的鲜血和银轮——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嚎了一声,两个人一惊,身子一缩。我的增强体发出恶毒的绿光,连黑影也似乎在退缩。女孩看了一眼扭头就跑,但并没有往巷子深处跑。她毕竟是传音管信使,她向上快爬,钻进了黑暗里,她选的路几乎没人追得上。 恐惧。身手很快、但又很弱。身上带着炼金男爵封章的传音管。帮众们一定会被她引出来。 太完美了…… 我开始打猎了。 我们飞快地奔跑,城市变成了模糊的残影,我的爪子划破烟雾,一边跳过屋顶一边寻找落脚点,紧追着传音管信使。我在城中用爪子开出了一条路,像是一道伤口,流着炼金科技的毒液,在小巷里聚成水坑。 她一个折返,翻身跳过一台装着酊剂的推车。她几乎和我一样熟悉这座城市。她知道我想把她逼到什么地方。远离安全的庇护所,去往信使们最害怕的危险地带,只有灰霾能逃得掉。 我需要提醒她一下,我比黑暗之中等待她的东西更可怕。我落到她正前方,愤怒地大吼一声,顺便抓破了一根蒸汽导管。她犹豫了,但没有多久就转身往下方跑去。正是我要她前去的方向。 她费力地爬上高墙,然后顺着滑轨滑到地面,我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她正在祈祷风之女神能拯救她。或许我也应该为她祈祷。我体内的野兽想要的不只是杀戮。它要吃肉。 我现在就能杀了她,轻而易举。我感到爪尖正在向外伸展,渴望着血肉。我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留她活命,直到我逼到了更近的距离。她踉跄着翻过一个栏杆,然后回头看向我,我看到她眼里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中充满泪水。 这一幕……好熟悉。 我慢了下来,向着黑暗嚎叫,将那个女孩继续向前方驱赶。她向下跳到了古老传音管道系统的迷宫。我继续在后面尾随,她进入了死胡同,我远远地躲在后面。 这个女孩以为我要杀她。以为我的尖牙是冲着她的喉咙。但她只是诱饵。她将在这里诱出我真正的猎物。 那些把她当作猎物的人。 “哎呀呀,看看灰霾里掉出什么来了。”一个帮派成员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和他的同伙将那个女孩团团围住,他们手中的刀刃反射着深坑中仅存的点点光芒。我认识他们身上穿的破布。灰钉帮。一个死人,过去和他们有些交情。 相同的场景,不同的女孩...... 我赶走了回忆。我不要回忆。 “我认识你,”一名灰钉帮成员说到,她脸上穿了许多环。“你是给伯根跑腿的吧?斯宾罗手下的大炮儿。那个变态又和你说了些啥?有没有不想让我们知道的?”她笑着用匕首敲了敲传音管。 “求求你饶了我,你不明白!”女孩一边啜泣着,一边打量着她身后的灰暗角落,想要伺机逃走。 “你也没明白,”为首的帮派成员说。“我们要找点乐子。” 我犹豫了一下,那个恶霸从女孩手中打飞了传音管。这条信息值的银轮比他们的性命还要多。这是一张张门票,让他们离开这个悲惨的深渊,去到稍微没这么悲惨的另一个深渊。 我原打算用传音管让他们暂时分神。传音管磕到了小巷旁边的石壁上。斯宾罗的封章磕破了。 我做了什么啊? 灰钉帮的人粗鲁地抓住了她。她无助地大叫。一阵挣扎,刀光一闪,然后…...鲜血。 这味道点燃了我的怒火。 我背后的储液舱开始泵药。我失去了控制。 一声咆哮贯穿黑暗。 “是他!嚎叫鬼!”一个灰钉帮成员刚一喊出声,我就冲进了空场,我努力将目标锁定在这个混混身上。我劈倒了他,小巷的墙上迸溅出红色的雾气。他散落在碎石路上。 那个女孩哪去了?我在混乱之中跟丢了她。腹背受敌。刀刃在我身上磨牙,无影的爪子,胡乱地撕咬,骨头和护甲一起断裂。 我尝到了血。还有更多的血。 我看到她了。一个灰钉帮的人正在她头顶上,手中举着小刀。我可以阻止他。 但机器再次泵药,我的四肢灌注着力量。 红色的云雾在我的脑海中搅动。一切都变得模糊。一切都不记得了。 一切都是鲜血。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救下那个女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把她杀了。我还在撕咬着血肉,幸存的灰钉帮已经逃进了黑暗之中。 我转过身,追着他们进入黑夜。我别无选择。 他们是我要狩猎的怪物。而我也是其中一员。 一天之中的黄金时段是第五声和第六声钟响期间。那是我最喜欢的时段,也是坊木区大多数人收工下班的时间。虽然他们累得骨头都要散了,但他们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劳动。工作已经结束,等待他们的是温热的美餐和温馨的家。这里的人们都很友善,坊木区总是洋溢着善意,穿过岩缝灌入我的凝胶身体。我能感到一位父亲散发着父爱,赶着回家去看他新出生的儿子。我还品尝到了一对夫妻的热切期待,今晚他们要去边境市场享用一顿浪漫晚餐。 沉浸(番外篇) 他们的思绪浸润着我,感觉很美,就像是温暖的热水浴,不过太多太热烈的情绪也会让我应接不暇。在人群中总是会有一些不那么高兴的人。毕竟,生活在祖安并不容易。有的人正在治愈自己受伤的心,而有些人一想到下一个班次的工作就万念俱灰,只剩下炽烈的憎恨。我同时吸收着好和坏,因为我就是如此诞生的。有的时候坏的感觉会让我生气,但我对此也无能为力。我的父母教导我偶尔感觉坏是没关系的。如果没有坏,你就无法真正明白好。 我跟着人潮前进,人群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开。有一些残存的坏感觉流进了我的脑海,所以我决定要做一些好事将它们冲淡。我顺着通风管网向下渗漏。这些管道有许多裂缝,我早就该修一修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过来。我路上顺便收集了一些金属碎片,每当路过裂缝就将金属片从体内排出,然后加热身体外层,将金属片熔接填补管道裂缝。封堵完毕后,洁净的空气再次从上方的皮尔特沃夫气泵站流入祖安。希望这样一来,下面的许多街区都能少几例枯肺病。 我沿着通风管滑到最底部,来到了地沟区的上层。这里并不那么美好。许多人都穷困潦倒,但仍然有许多人想要夺走他们微薄的财产。地沟的污水池里掺满了毒素和炼金铺子排出的废水,让我想起了自己被当做实验样品的孤独日子。我尽量逃避那段回忆,因为我会生气。而我生气的时候,偶尔会弄坏东西,虽然我不想。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我静下心来淌进了我最喜欢的岩缝中,这里正处于天光交易所七扭八歪的旧宅下方。这里总是很友善。人们结伴出行、浏览商品、会见朋友、共进晚餐,或者前去欣赏某家讽刺剧团在这座地下城市的巡回演出。这里的气氛温暖平和,让人沐浴在祖安所有的美好中。 但就在我穿过街道下方的同时,一道突兀的剧痛荡漾着穿过我的身体。恐惧和痛苦的波澜搅动着我的凝胶身体。我不喜欢这感觉,这种感觉格格不入,本应属于底层的地沟区。那里才是坏事多于好事的地方。这里不应该发生这种事!这种不好的感觉不断浸入,我开始变得气愤。我顺着感觉的来源向下寻去,我要阻止这感觉继续扩散。 我挤进一家铁匠铺下方陈旧的管道中。我的胶体填满了旧地板下方的空间。灯光斜着穿过地面上的铁栏杆地漏。愤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叫嚷声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哭泣。我将身体顶向地漏。我的凝胶团块分裂开来,随后又在地面上汇聚复原。我尽力用最快的速度在铁匠铺中重新组合出正常的形态。 铁匠铺的老板正双膝跪在一个女人身旁,她腹部受伤严重,血流不止。他跪在她身旁,一只手伸向另外四个男人,他们已经将铁匠铺变为一片狼藉。我知道他们这种人。我在地沟里总能看见他们这一类恶霸,专门欺压良民百姓,逼他们交钱消灾,不然就砸烂他们维持生计的工具。 铁匠铺里的灯光来自一盏灯笼,挑灯笼的人穿着屠夫的围裙,另一只手的位置粗劣地安装了一把肉钩。另外三个人都是普通的混混,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穿着帆布连体服,戴着放大护目镜。看到我逐渐高大的身躯,他们全都呆若木鸡。我将身体胀满,青绿色的四肢凝聚着力量,我在自己觉得合适的地方咧开了一张嘴。 我想让这些人好好体会一下疼痛的感觉。我知道这种恶毒的情绪来自他们,但我不在乎。我就是单纯想伤害他们,就像他们对别人做的一样。 “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开口说道。 我的右臂射出一拳,将第一个恶霸狠狠击飞。他摔到了门旁边的金属立柱上,一动不动。第二个恶霸挥舞着厚重的铁棍,这是地沟拾荒人常用的特大号扳钳。铁棍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我,立刻被我柔韧的身躯吸了进去。我伸手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甩到屋顶的横梁上。他跌落在地,四肢扭曲的样子连我都会觉得不正常。第三个恶霸扭头要逃,但我双手向上把住横梁,向前一跃,双脚踏在他后背上。我将他踩扁的同时,他们的头领用屠夫的肉钩沿着我后背正中间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 好疼!噢,真的好疼。这疼痛让我的身体失去了聚合力,我变成了一团绿色粘液洒落在地板上。有那么一会,我完全失去了空间感,从一千个不同的角度观察并感知着世界。恶霸站在我身上,狰狞的笑容露出一嘴残缺的牙齿。他杀了我很高兴,充满了消灭生命的骄傲。 这种由毁灭而生的喜悦像狠毒的魔药一样渗入了我全身。我不想要这种感觉,他们不是这么教我的,但为了帮助眼前这两个人,我必须利用体内这股暴怒。我必须化愤怒为力量,对抗这些恶人。散落的球团逐渐重聚起来,他一直都没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彻底地干掉我。我从地面冲了起来,扑到他身上,然后凝聚密度的重心,像打桩机一样急冲过去。我带着他撞向了铁匠铺的墙,身下的血肉和骨骼在冲击中断裂粉碎。 我把自己从血染的墙上拽了下来,那股愤怒开始消退。我把自己的身体塑造成人形,随后感觉到了身后这对夫妇散发出的情绪。丈夫带着恐惧和惊讶看着我,而妻子则在对我微笑,不过我能感到她正承受巨大的痛苦。我跪在她旁边,她抓起我的手。手很软。她的感激让我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我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她肚子上。我浑身散发出热量,在她的伤口处注入了一丝胶质。这一部分将永远与我分离,永远无法再生,但我依然心甘情愿,她将因为我的奉献而存活下来。我身体的一部分修复了她的伤口,粘合了断裂的组织,帮助了腹腔内部的再生。丈夫用手轻抚着她的伤口,惊讶地看到她的皮肤如获新生。 “谢谢你,”她说道。 我没有回答。我无法回答。动用这种力量让我精疲力竭,现在的我极其脆弱。我放松身躯,沿着铁栏地漏回到地下管道之中。我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完整形态,顺着岩壁的裂缝流淌,回到老地方,在那里我可以再次沐浴在美好的情绪里。我需要休息。我需要感受祖安的一切美好。 我需要感受活着。 我需要感受。 清算(番外篇) 鼠镇,屠宰码头。臭气熏天,真是名副其实。 此刻,我就躲在码头上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呼吸着腐烂的海蛇尸体散发的血腥恶臭。 几个铁钩帮的喽啰拖着脚步从不远处经过,我拉低帽檐,退后一步,缩到了阴影深处。 这些家伙出了名地残暴,杀人为乐,冷酷刻薄。公平较量的话,我只有投降的份儿;可我的原则里根本没有公平较量这回事儿。而且我也不是来打架的。起码这次不是。 那么,在这块比尔吉沃特臭名昭着的禁地,有什么值得我冒这么大风险呢?钱咯。 不然呢? 这是一场豪赌,风险奇高,可是赏金的数目也实在是——反正我没法拒绝。此外,我已经踩过点了,要是没有充分的把握,疯子才敢接下这单活儿。 我无意久留,只想干脆利落地解决此事。一旦得手,天亮之前我就能带着酬劳远走高飞。顺利的话,当他们发现“东西”不见时,我已经在去瓦罗兰大陆的半道儿上了。 几个巡逻的帮众拐了个弯,逛到了大屠宰棚背后。在他们转回来之前,我有两分钟时间,绰绰有余。 月亮沉入浓云,阴影捂住整个码头。巨大的板条箱随意地堆砌在港口各处,成为潜行的绝佳掩护。 主仓库的屋顶上有几个拎着手弩的人影,应该是夜哨。但他们正敞着嗓门聊天,动静大得跟骂街一样。我就算是浑身挂满铃铛一路跑过去,这些蠢材也听不见。 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敢到这儿来找茬。 一具浮肿的尸体被人用巨型鱼钩挂在桅杆上,在海面上吹来的午夜和风中微微晃动,明目张胆地警告着外来者。这群粗人。 我小心地越过地上蜿蜒着的生锈铁链,从一对塔吊的夹缝间穿过去。平日里工人们用它们把硕大的海怪吊进屠宰车间里。那种无处不在的恶臭就是从这片地方飘出去的。事了之后,我得从头到脚置办一身新衣裳。 远在水流浑浊的码头之外,成排的帆船静卧在海湾里,船上的灯笼随着波浪轻缓地摇动。其中一只挂着黑帆的战舰,硕大无朋,仿佛海兽隆起的脊背。我知道那是谁的座驾——在比尔吉沃特,没有人不知道。 我停下脚步,花了点时间平复心情——我就要向这个岛上最强横的人发起挑战了。就像往死神脸上甩耳光一样,我激动得全身颤栗起来。 如我所料,铁沟帮跟那些贵妇人一样,把大门当成牌坊一样紧守着。每个入口外都有守卫,门窗紧闭,重重上锁。对于其他人来说,想进去根本是痴人说梦——但我可不是其他人。 我一头钻进了仓库对面的小巷,发现是条死胡同,而且有点太亮了。如果巡逻的人这时候经过,他们一眼就能看见我。要是不巧落到他们手里,我唯一的奢望就是能给个痛快。但是,他们更可能会把我带到那个人面前……那是比死亡可怕百倍的漫长折磨。 所以,变戏法的诀窍从来都是——别穿帮。 拐角传来了脚步声,巡逻的打手回来得早了点。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也许就几秒。一张纸牌从袖子里弹进手中,在我的指间轻快地来回翻转。这门手艺已经练得跟呼吸一样自然。这一步很轻松,但接下来就得悠着点儿了。 随着纸牌渐渐亮起,我也放开思绪,任由自己的精神飘离。无数影像开始浮现在我的眼前,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几乎要把我摁倒在地。我半闭着眼,集中起精神,在层层叠叠的画面里找到了我的目的地。 一股熟悉的躁动一下子顶到心口。身形晃动,一片狂乱的光影扑面即逝。我站在了仓库里。 啧,玩得不错。 也许,某个打手此时会往那条巷子里望上一眼,然后注意到一张缓缓飘落的卡片。当然,更可能完全视而不见。 我有点头晕,站了一小会儿才恢复过来。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墙上的裂缝漏进来,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 眼前堆满了从十二海域搜刮而来的珍奇,高不见顶:荧荧发光的盔甲、异国的艺术品、华贵耀眼的绸缎……样样值钱,但都不是我来这儿的目的。 我看向大门附近的卸货区,因为刚运来的东西通常都放在那儿附近。我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手指随意地划过各种纸盒与板条箱……直到指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某种力量正在不断地透射出来。就是这个。 我卸开盒盖,战利品跳进了眼帘:黑色的天鹅绒底座上,躺着一把铸造精美的匕首。 我伸出手。 咔噔—— 我僵在原地。这个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 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已经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 “崔斯特。好久不见。” 没错,格雷福斯。 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好几个小时。 换了别人早就受不了了,但我不同,因为有怒火作伴。这笔旧账,今天必须得算清楚。 深夜即将过去,那个滑头鬼终于来了。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仓库里,又是那套老把戏。我端起枪,随时准备打爆他的脑袋。这么多年了,这个狗杂种终于落在了我手里。人赃并获,在“命运”的枪口下无处可逃。 “崔斯特。好久不见。” 我原本准备了更好的开场白,但当他真的出现时,那些话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而崔斯特转过身来,面色如常。毫无恐惧,也毫无歉意,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即使面前抵着一把枪,他仍然不为所动。天杀的家伙。 “马尔科姆,你在这站了多久?”他的讥笑令人气得牙根发痒。 我抬起枪口瞄准,恨不得立刻扣下扳机,把他那张扑克脸打成烂肉。 早该如此。 但还不行,我必须得听到他的忏悔。 “为什么?”我问出口的瞬间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编好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何必举着枪呢?老朋友见面,不至于吧。” 老朋友?这个自命不凡的王八蛋又在嘲笑我。我现在只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但我控制住了自己。 “你看起来跟以前一样潇洒。”他打量了我一下,说道。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被魔鬼鱼咬穿的洞眼——为了避开守卫,我是游水过来的。而崔斯特,哪怕他只有几个铜板,也要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我等不及要把他轰成一堆烂肉了,但首先,他欠我一个解释。 开枪(番外篇) “告诉我,为什么当时你自己跑了,否则你那张帅脸就要碎得满地都是了。”跟崔斯特打交道,你就得来硬的。否则他就会得寸进尺,耍得你团团乱转。 以前我们还是搭档的时候,他这种油滑倒是挺实用的。 “整整十年!在牢里!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问。 他不知道。有生以来头一次,崔斯特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他知道自己错了。 “那些狗东西折磨我的手段,能把所有人都逼疯。但我没有,因为愤怒让人保持清醒。还有就是,我一直想着这一刻,此时,此地。” 漂亮话来了:“这么一说,全靠我你才挺了过来。你该感谢我才对。” 这句话把我彻底惹毛了。我气得眼前发黑——这就是他的手段,等我真的被愤怒冲昏头脑时,他就会再次施展那套逃脱的伎俩。我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压住了开枪的冲动。他有些惊讶,我居然没上钩。而现在,我离答案已经很近了。 “他们给了你多少,让你出卖我?”我沉着嗓子吼起来。 崔斯特安静了一小会儿,脸上带着微笑。他在争取时间。 “马尔科姆,能和你聊天非常愉快,但这次的时间和地方都不太合适。” 就在一瞬间,我发现,在他指间多了一张纸牌,正在上下翻飞。我想都没想,猛地扣下扳机。 咚! 纸牌变成了碎屑,差一点儿还有他那只不老实的手。 “蠢材!”他狂叫起来——我很高兴能看到他歇斯底里的样子。“你把所有人都招来了!你知道这狗屎地方是谁的地盘吗?!” 我在乎这个? 我刚要补上一枪,眼角却注意到他的手好像又动了一下。突然,无数纸牌在我的视野里炸开。我开枪一顿乱射,懒得再管他的死活。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吼叫、脚步声、硝烟和飞溅的木屑。一片混乱中,我好不容易才找着崔斯特,仓库的门就被人踹开了。 十几个铁钩帮众咋咋呼呼地涌进来,加入了混乱的战斗。 “你是不是来真的?”崔斯特问,同时手里捏着一把纸牌,随时准备甩过来。我点了一下头,擎着枪,稳稳地瞄着他。 来算总账吧。 转眼之间,一塌糊涂。 铁钩帮源源不断地挤进这个破仓库,但马尔科姆完全不予理会。他只是盯着我。 我感到他又要开枪,于是急忙侧身躲开。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击,把一个木头箱子轰上了天——再慢半秒,上天的就是我的脑袋。 我现在才敢确定,这位老搭档是铁了心的要我死。 我翻着跟斗滚过一堆猛犸象牙,同时反手向他甩出三张纸牌。还没等牌飞到,我就藏在了掩体后面,开始计划脱身。只需要几秒钟就好。 他破口大骂,但我的纸牌根本奈何不了他,最多拖延一小会儿而已。他是个很扛揍的大块头,而且脑子一根筋,根本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你跑不了的,崔斯特,”他咆哮着,“绝对不可能。” 看来他一点儿都没变呐。 可惜他又错了。我崔斯特哪一次失手过?但他现在被复仇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得进去。 又是一枪,弹片擦过一套昂贵无比的德玛西亚盔甲上,嵌进了墙壁和地面。我左冲右突,在掩体之间迂回前进,曲折往复。他紧盯着我不放,嘴里骂骂咧咧,手里的火枪响个不停。对于他这么大的块头儿来说,我差点儿都忘了他的身手有多么灵便。 但他不是我唯一的麻烦。这个傻老粗又打又叫,都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个马蜂窝。现在屋子里全是铁钩帮的人,而这回他们学乖了,留了几个人一直守在大门那边。 我得赶紧跑路。但是,得先把我的东西拿到手。 我领着格雷福斯在仓库里绕了一大圈,比他快一步回到刚开始的位置。几个喽啰挡在我和那把匕首之间,还有人在围过来。不能再拖了。手里的纸牌发出红光,我瞄着大门中心奋力甩出去。正中目标。纸牌崩开了门上的铰链,把附近的守卫也炸得七零八落。我大步跑起来。 一个家伙恢复得比想象中快,他爬起来,举着短柄斧就往我脸上挥过来。我一矮身让过去,踢了他的膝盖窝一脚,同时往他同伙们的脸上又扔出去一把牌。 路障清除。我抄起那把匕首,勾在皮带上。好事多磨,看来我的报酬是能落袋了。 敞开的仓库门在召唤我,但铁钩帮的人还在不停地冲进来,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这里已经乱得跟疯人院一样。我瞅个空子,往一个没人的角落低头跑过去。 纸牌在我手心开始翩然舞动,消失的戏法就要来了。格雷福斯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像一头有狂犬病的熊。“命运”在他的手里跳动,把一个铁钩喽啰打成了碎块。 他的眼光被我手里发光的纸牌吸引了。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于是举起还在冒烟的枪口指着我。我垂下双手——戏法变不成了。 “跑不了一世的。”他粗着嗓子说道。 有生以来头一次,他终于没那么蠢了。他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 被铁钩帮抓住的恐惧开始爬上我的心头。他们的老大可不是因为仁慈而出名的。 我满脑子都是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嗡嗡乱叫,但一个想法开始变得越来越响亮:我被人算计了。一单无端出现的“容易”差事;一笔巨额的报酬,刚好在我急需用钱的时候;噢还有,多巧啊,我的老朋友恰好就站在那儿等了我一夜。 某个比格雷福斯聪明一百倍的人,把我整得死死的。 我本该想到这一层,可现在我只想狠狠地扇自己几耳光。不过,外面的码头上,不介意帮我这个忙的王八蛋估计有好几百个。 当务之急是赶紧逃出这个鬼地方,越快越好。该死的“命运”猛地开了两枪,吓得我后退两步,脊梁骨抵在一个脏兮兮的板条箱上。一根弩箭嗖地钉进了木头,离我的头只有几寸远。 “出不去啦,你个小白脸儿。”格雷福斯吼叫着。 我四下望了一圈,仓库里的火已经烧到了天花板。也许,这次他没说错。 “我们都被人卖了,格雷福斯。”我对他叫道。 “怎么会,你擅长卖别人才对啊。” 我得试试说服他。 “咱们联手的话,就都能逃出去。” 实在走投无路了。 “要我再信你一次,除非我们俩都死了。”回应我的只有怒吼。 其实我没指望他能听我的。这种时候跟他讲道理,只会让他更加生气,而那才是我需要的。他稍微一分神,我的表演就又开场了。 混战(番外篇) 眨眼之间,我已经出现在仓库外面。 我听到格雷福斯在屋里狂叫。此刻他应该是在原地徒劳地转圈,却发现我已经不见踪影,唯独地上留有一张纸牌,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愚蠢。 我往身后开着的仓库门里又甩出去一把牌——早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我把格雷福斯留在了起火的仓库里,我有那么一丁点内疚。不过他肯定死不了的,他强壮得很。而且,码头的火警对于这个港口小镇来说可是件大事,说不定能给我逃跑创造一些方便。 当我正在找路线逃离屠宰码头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传来。我回头望了一眼。 格雷福斯再一次出现。他从墙上的大洞里跨了出来,眼里带着杀人的渴望。我朝他弹了一下帽檐,拔腿狂奔。他紧追在后,霰弹枪隆隆如雷。 必须承认,他的决心令我佩服。 希望这决心今晚不会要了我的命。 小男孩惊恐地瞪着一双眼睛,浑身发抖地被人带往船长的住处。 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后传来极其痛苦的惨叫声。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来这儿的。哭号声在这艘乌黑的庞然战舰幽闭的船腹各处回荡,每个船员都能清楚地听到。据说这是冥渊号的设计者有意而为的。 脸上布满蛛网疤痕的大副按住男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慌张。他们在那扇门前停下脚步。里面又一声痛叫,男孩打了个冷战。 “镇定,你要说的事情,船长会很感兴趣的。” 说完,他对着门喊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满面刺青、背着宽刃弯刀的强壮打手拉开了门。男孩完全没听见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因为他的目光被面前坐着的一个魁梧背影完全吸引了。 船长是个身材雄伟的中年人,脖颈和肩膀上如同公牛一般虬结着厚实的肌肉。他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浸满鲜血的小臂,身边挂着他的红色大氅和三角帽。 “普朗克……”小男孩艰难地呜咽道,音调里全是恐惧和敬畏。 “船长,这小子有消息要跟您通报。”大副说。 普朗克没说话,也没转过头来。他仍然专注地干着手头的事情。船员在小男孩背后搡了一把,他不由得往前踉跄了两步。他战战兢兢地朝着“冥渊号”的唯一霸主挪过去,仿佛前面是一处悬崖。而当他终于看清船长在干什么时,他的呼吸一下子抽紧了。 桌上有几个盛满血水的脸盆,还有一个托盘,装着刀片、肉钩以及其他说不上名字的手术器械,反射出刺眼的灯光。 一个男人躺在普朗克的工作台上,全身被皮带紧紧地固定着,只有头部能够勉强转动。他脖颈紧绷,脸上覆满汗水,无比绝望地看着四周。 男孩只看了一眼,就没法从那人皮开肉绽的左腿上移开自己的目光。他突然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这时,普朗克转过身来,盯着眼前矮小的来客。那是一对鲨鱼般冰冷麻木的眼睛。他拈着一把细长的小刀,轻巧地悬放在指间,仿佛是一支精美的画笔。 “骨雕,一门正在死去的艺术。”普朗克一边说,一边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工作台上。“现如今,很少人有耐心在一块骨头上花费这么多的时间。看到了吗?每一刀都是有意义的。” 虽然大腿上的肌肉已经被完全剥去,只留下无比狰狞的伤口,但那个男人居然还活着。男孩被这副惨况吓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盯着男人腿骨上错综复杂的纹路:蜷曲的触手和波浪纠缠环绕在一起,非常精细,称得上是一件美丽的杰作。而也正因为这样,看起来更加可怖。 普朗克的“作品”抽泣起来。 “求求你……”他发出几不可闻的呻吟。 而普朗克没有理会他的哀求。他放下手中的刻刀,抓过一杯廉价的威士忌泼在男人的伤口上,冲开了残留的血迹。男人放声哭号,几乎要扯裂自己的喉咙。突然,惨叫戛然而止,他两眼一翻,如同得到解脱一般,昏死过去。普朗克厌恶地骂了一句。 “小子,你听好了,”普朗克说,“有时候,即使是你最忠诚的手下也会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我需要时不时地提醒他们一下。真正的力量完全在于别人怎么看你。哪怕片刻的软弱,你就完了。” 男孩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他努力地点点头。 普朗克指着台子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说:“弄醒他。他的歌声大家还没听够呢。” 船医匆匆走上前,而普朗克转过头来,眼光像鞭子一样甩在男孩脸上。“那么,你刚才想说什么?” 男孩支支吾吾地说:“一……一个人……鼠镇的码头上……有个男人……” “继续。” “他很会躲,铁钩们都没发现,但我看见他了。” “唔唔。”普朗克咕哝着,开始感到兴味索然。他背过身,抓起刻刀准备继续。 “别停下,继续说。”疤面的船员催促道。 “他手里有一叠纸牌,很漂亮,还会发光。” 普朗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像是一尊从深渊中庞然升起的巨像。 “什么地方?”手枪皮套上的带子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仓库外面,工棚附近那个大仓库。” 普朗克抓起大氅和帽子,整张脸因为狂怒而变成可怕的猩红色。灯光反射在他的眼底,闪烁着赤红。男孩,还有其他人,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给这小子一个银币,一餐热饭。”普朗克船长跟大副吩咐道,然后迈开大步,果决地走向舱门。 “所有人甲板集合。我们有活儿干了。” 我咳出一口黏黑的浓痰,仓库里的浓烟把我的肺熏得都起泡了。 但我没时间喘息。崔斯特要是逃了,我不可能再用十几年踏遍符文之地,寻找他的踪迹。绝对不可能。 今晚就得了结。 我连开几枪,告诉他老子还没死。这个滑头鬼只顾着想办法离开码头。他干翻几个挡住去路的打手,开始玩起牌来——又是那套大变活人的鬼把戏。我不断地开枪,子弹擦着他的衣服掠过,只是为了让他没法专心而已。 铁钩帮的人越来越多,就像粪坑周围的苍蝇一样。他们想拦住他,可却被他甩出的几道红光瞬间放倒,然后全力飞奔起来。。这些杂兵对于崔斯特而言不过是练手的靶子,我才是他真正的对手,显然他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他和小喽啰们的缠斗让我追上了他。他一个箭步,窜到一副鲸鱼的骨架后,妄想着能拖点时间。我一枪过去,他面前就只剩下了漫天飞扬的骨头渣子。 他回敬了一张纸牌,正对着我的脖子破空飞来——丝毫不留情面。我抬枪便射。纸牌在半空中爆炸,把我们两人一起掀翻在地。他连滚带爬,先我一步站起来,又开始逃跑。我疯了一般不停地扣动“命运”的扳机,撞针铛铛猛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成两截。 酒馆(番外篇) 几个手里握着锁链和弯刀的家伙追近了。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我迅速反手开枪,大号的铅弹撞进他们的胸口。我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只听到身后传来内脏落地时湿不拉几的声响。我举枪瞄住崔斯特的背心,刚要开枪,身子却猛地一震——有人用手枪打中了我。铁钩帮又来了一批人,而且带了更厉害的家伙。 我滚到一条旧渔船后,倚着船身还击。枪身突然一顿,空膛了。我愤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卸开枪膛,拍进一轮锃光瓦亮的新子弹,又加入了战局。码头上的狗东西们全围上来了。子弹和弓箭打得木屑四溅,弹飞的木片还把我的耳朵削掉了一小块。我咬着牙还手,“命运”像疯狗一样吞噬着眼前的一切。一个家伙的下巴没了,另一个倒在海滩上,还有一个变成了一滩血红色的肉饼。 我站起身,回头一望,只见崔斯特已经跑进了码头的深处。我毫不迟疑地追上去。一个鱼贩子正在把一堆剥过皮的巨型海鳗挂起来,腥臭的内脏还在不停地往下淌。他见我经过,挥起肉钩就往我脸上招呼。 砰! 我打掉了他的一条腿。 砰!——然后是脑袋。 我挪开一条腐臭的剃刀鱼尸体,继续前进。地上粘稠的血水已经积到了脚踝,一部分来自各种海产,另一部分是那些死在我们俩手下的倒霉鬼贡献的。眼下到处都是人畜不分的残骸,秽烂不堪,阵阵恶臭——对于崔斯特这样的公子哥儿来说真够他受的。即使是我在后面穷追不舍,这小子居然还有闲心放慢脚步揩掉衬衫上的污迹。 就在我快要追上他时,崔斯特脚下一蹬又疾跑起来。我感觉自己马上要断气了。 “给老子滚回来!”我嘶声喊道。 怎么会有人孬种到这个程度?穷其一生,他从来没有直面过自己的错误。 右手边传来喊杀声,一个阳台上又冒出两个铁钩的人。只一枪,整个阳台就连墙带人塌了个干净。 滚滚烟尘腾空而起,我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清楚,但耳朵里听到一个咯噔噔跑过木板的声音——是崔斯特那双娘里娘气的花皮靴,错不了的。那个方向去往屠夫之桥,也是离开码头唯一的陆路。我死也不能让他跑了。 我刚追到桥头,就看见崔斯特猛地急刹,滑出去两步才停下来。一开始我还以为他突然良心发现不打算跑了,然后我才发现拦住他的是什么东西。桥的另一侧,满满挤着一大群手持剑盾的王八蛋。但我才不鸟他们。 崔斯特转过头来看着我。终于跑不了了。他探出栏杆,望着桥下的流水。这小子想跳下去,但我知道他不敢。 所有把戏都玩儿完了。他开始慢慢地朝我走过来。 “马尔科姆,我们没必要都把命交待在这里。只要我们一离开这里——” “然后你就又能溜走了。你最擅长这个。” 他没说话。突然,他看向我的身后,仿佛我不存在一样。我回身看去。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手里拿着刀或者火枪,朝屠夫之桥涌来。看来普朗克把整个城里所有的混混都叫来了。我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是今天,能不能活下去根本不重要。 现在铁钩帮的人不着急了,瓮中捉鳖而已。在他们身后,似乎这个岛上所有杀人为乐的杂种都到场了,一个个磨刀霍霍,两眼放光。我无路可退。 桥的另一头,堵住我奔向自由之地的家伙,是红帽子们,管辖的地盘包括港口的东边。他们是普朗克手下的另一个帮会,跟铁钩帮,还有差不多整个比尔吉沃特,都效忠于普朗克本人。 格雷福斯一步步走向我。这个蠢大个儿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我们的处境。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我们俩曾经无数次面临过类似的场景,如同身陷齐腰的粪坑一般糟糕。但这一回,他不会再听我的了。 我很想跟他解释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又觉得毫无意义。他不会再相信我了。一旦他那个实心脑袋犯起倔来,就得花好长时间醒悟。可惜,眼下时间并不太长。 我退到桥边,栏杆下方有数不清的绞车和滑轮绳索,再往下就是无际的深海。我一阵头晕,一颗心倏地沉到了脚后跟,不由得踉跄地回到桥心。到了此时,我才彻底看清自己面前的悲惨境况。 远处,普朗克的黑船在晨雾之中若隐若现,从它的腹部放出密密麻麻的小船,朝着屠夫之桥奋力驶来。看样子,普朗克的人已经倾巢而出了。 我没法冲破铁钩帮的封锁,也没法说服红帽帮行行好让个路,更没办法干倒格雷福斯那只猪头。 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我爬上桥栏——天呐,这比我想象得还要高。狂风卷动着我的外套,像一面船帆在劈啪作响。我再也不想回到这个鬼地方了。 “赶紧滚下来。”格雷福斯说。是我听错了吗?他的语气似乎有一点绝望?想来也是,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他苦苦追寻的忏悔也就从此化作泡影。 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光是掉到水面就要好几秒。 “托比厄斯,下来。”他叹气道。 我不禁一愣。这个名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听过了。 然后,我跳下了大桥。 “九头响蛇”是一所比尔吉沃特为数不多的高级酒馆。这里装潢富丽,带着几分雍容,不像其他贫民出没的酒吧,到处是锯末和尘土。人们举止高雅,亮光可鉴的地面上少有酒污泼洒的痕迹,更不要提斗殴时跌落的门牙了。可是今晚,老主顾们的叫嚷声可以一直传到几里之外的跳水崖上。 名绅贵客们吼着粗俗的小曲儿,拍桌顿地,兴奋地大声笑骂。 在人群中心,就是这场狂欢唯一的焦点。 她扭动着腰肢,举杯为港口主人和他的部下祝酒。猩红色的秀发不停舞动,如同细柳一般拂过屋里所有男人的心坎。他们的眼中只剩下这个曼妙的身影,在酒精的熏蒸下荡漾出无尽的遐想。 空气里回旋着酣热的气息,没有一个酒杯有过片刻干涸。红发的女子仿佛深海中的女妖,她酡红的醉颜和柔媚的身姿撩得男人们如痴如狂,莫不期盼着她向自己投来哪怕半秒钟的如水笑意。 纸牌(番外篇) 酒馆里的欢腾震彻夜空,所以没人注意到大门被悄然推开,踱进了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子。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让人回忆起的特征,如同万千大众一样,毫不起眼——而这恰恰他常年刻意练习的成果。他走到吧台前点了杯酒,自己喝起来。 女孩抓起一杯琥珀淡啤,向围在身边醉态百出的观众们大方地致意。 “我的好朋友们,恐怕我只能陪到这里了。”就连她的声音都仿佛闪耀着光芒。 男人们爆发出一阵吼叫以示抗议。 “好啦好啦,我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她轻笑着娇嗔道。“但我今晚还有些事情没做呢。而且,你们呀,早就该去换岗了哟。” 她轻巧地跳上吧台,身子一踅,兴致高昂地望着脚下的信众们,仿佛凯旋归来的女王。 “愿蛇母饶恕我们所有的罪恶!”她的脸庞绽放出今夜最为摄人心魄的笑容,指头勾着杯子送到唇边。仰脖一大口,只见金黄的淡啤退潮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尤其是那些滔天大恶。”她一边说,一边把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 她抬手抹去嘴边的酒沫,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嗝儿,然后向众人甩出一个飞吻。 房间里的人们此刻都成了她最忠诚的奴仆,自动分开站成了两排,目送着她走向门口。 港口主人替她推开门,殷勤备至地弯腰行礼,只期望这位女士能最后看他一眼。但还没等他直起腰来,她就已经消失在了街巷尽头。 月亮渐渐斜到了富人们的城堡背后,阴影向她伸出森然的爪牙。每走出一步,她就变得愈加沉稳坚定。她无忧无虑的伪装已经烟消云散,露出了她真正的模样。 她收起笑容,还有沉迷欢醉的外表,一双刚才还顾盼生姿的眼睛,此刻却冷冷地看着远处。周遭的街巷仿佛都不存在了,她只凝视着前方的暗夜里涌动着的无穷多种可能。 那个酒馆里其貌不扬的男人追了出来。他的脚步弱不可闻,却迅捷得令人紧张。 他放缓速度,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亦步亦趋地跟在离她身后几尺远的距离。 “事情都顺利吗,雷文?”她问。 他感到很挫败。这么些年来,他从没有成功地吓到她。 “是,船长。” “你没被发现吧?” “没。”他瞬间有些生气,但马上就又压了下去。“港口没有人在值守。那艘船也基本空了。” “那个男孩呢?” “他演得还不错。” “好。回塞壬号吧。” 雷文微微点头,转身融进了夜色。 夜幕四合,她继续向前走去。 所有的齿轮都已经开始转动,只等演员全部就位,好戏马上开场。 格雷福斯的吼声连同桥栏一起飞快地远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根桥栏下吊着的麻绳——坠桥身亡?无底深渊?我其实从来就没考虑过。 狂风灌进我的眼睛,所有的景物都变得一片模糊。 下落。 继续下落。 手心突然一热!我下意识地扣紧拳头。 我差点儿高兴得大叫起来。同时手掌一阵剧痛,就像直接握住了一块烙铁。我跟一块破布似的,在风中打着转儿一直下滑。最后,我竭尽全力抠住了绳子末端的系环,身体才稳定下来。 我挂在晃悠悠的绳子上,心有余悸,破口大骂。 听人说,这个高度跳到水面上死不了,但我宁愿往离我五十英尺的装货平台上跳一把碰碰运气——就算摔成一滩鱼子酱,也比淹死了被人捞上来好看。在我和平台之间,横亘着两条粗重的钢缆,一去一回,连接着屠宰码头和比尔吉沃特城里。无比嘈杂的重型绞车驱动着钢缆,将处理好的海产用吊篮运到市场里去。 一个吊篮正朝着我的方向晃荡过来,锈迹斑斑,大小跟一间木屋差不多。顶端的滑轮咬在钢缆上,像是一个粗笨的琴槌敲着巨兽的琴弦,发出低沉的号哭。 就是这个。一丝微笑爬上我的嘴角,但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钟。因为我看到吊篮里的东西了——整整一大桶,咕嘟冒泡的鱼下水。 我这对靴子可算是价值连城,花了我好几个月的收入。柔如薄纱,韧如精钢,用的是来自深渊之下的海龙皮。全世界只有三对。 去死吧。 我算好时机,跳进了臭烘烘的大鱼篓。冰冷的黏液一下子透过缝隙渗进来,我的靴子……算了,至少帽子还是干净的。 突然,那把破枪响了。 头顶的钢缆应声而断。 吊篮爆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嘎吱声,顺着缆绳急速滑落。在吊篮着地前的一瞬间,我被劲风扔了出去,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地面震了一下,吊篮里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全倒下来。鱼胆、鱼脾脏、鱼肠……铺天盖地。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继续逃跑。水面上的小艇们正在赶过来,越来越近了。 眼前阵阵发黑,我拖着半边身体,朝岸边系着的一条小船拼命挪过去。还没爬到一半,船篷就被铅弹开了个天窗,整艘船沉得无影无踪。 我筋疲力尽地跪倒在地。浑身的恶臭憋得我自己喘不上气来。 格雷福斯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也是,他要是还站在桥上,那才见了鬼呢。 “好像不太帅啊。”他上下打量着我,讥笑道。 我撑着一条腿试图站起来:“你到底,长不长记性?每次,我想着,怎么帮你,你总——” 他往我面前的地上开了一枪。溅起的碎石打在我的小腿骨上,似乎还嵌进去几粒。 “你能不能听我——” “喔哦,我早就听够了,”他咬牙切齿地打断我,“咱们俩这辈子最大的一单活儿,你话都没留一句,一转身就没影儿了。” “话都没留?我不是跟你说——” 又是一枪。砂砾劈头盖脸地扑过来,但我已经无所谓了。 “我尽力想把我们两个人都弄出去。只有我看出来那件差事要黄。但你根本不听我劝。从来就没听过。”我下意识地攥了一张牌在手里。 “我当时说,你只要掩护一下,我们就能全身而退,还能大赚一笔。但你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来。我的老搭档在常年仇恨的折磨下,成了一个疯子。 我没再说什么。他的眼睛里有些东西彻底消散了。 他的身后有道光,一闪而过——是一杆燧发枪。普朗克最积极的手下已经赶到了。 我想也没想,手腕一翻,就把牌甩了过去。 纸牌径直飞向格雷福斯。 他扣下了扳机。 那个家伙被我震得昏死过去,原本瞄准格雷福斯的手枪也飞出去老远。 甲板(番外篇) 在我背后,另一个倒霉的喽啰颓然倒下,手里还捏着一把刀。 要是格雷福斯晚上一秒,倒下的就是我了。 我们对视着。 老习惯真可怕。 普朗克的人现在已经到处都是。他们站成一个圈,大呼小叫地向我们围拢过来。我们不可能打赢这么多人的。 但格雷福斯不这么想。他冷笑一声,提起枪准备扫射。 可他的子弹已经打光了。 我也懒得再扔什么纸牌。毫无意义。 格雷福斯怒吼一声,朝他们冲过去——真是不服输的老狗。他举起枪托砸断面前一个家伙的鼻梁,然后迅速地被其他人摁在地上痛殴。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格雷福斯则被拖着站起来,满脸是血。 突然,所有人变得安静了。一种极为不祥的安静。 人墙分开,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身影大步走来。 普朗克。 他走近时我才发觉,原来他比想象中还要健壮得多,年纪也不小,脸上的几道皱纹就像是凿子凿出来的。 他手里拿着一个橘子,另一手捏着一把很短的雕刻刀,正在不紧不慢地削皮。 每一下都削得很干净。 “说吧,小子们,”他的声音低沉地在喉咙里滚动。 “你们喜欢骨雕吗?” 我脸上又被砸了一拳,然后重重地栽倒在普朗克的甲板上。生铁做的手铐勒进我的手腕里。 我被人钳着胳膊抬起来,跪在崔斯特旁边。有个满脸麻子的海盗架住我,不让我趴下去。 我的眼睛肿得对不上焦,眼前肌肉暴突的壮汉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忽近忽远。 “再来啊,你小子会揍人吗?”我大着舌头说。 我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就仰面躺在了地上。剧痛在全身上下各个关节炸开。他们又一次把我拎起来,摁在甲板上跪着。 我吐出牙齿和一嘴的血,笑着说:“小崽子,我老妈都比你有力气。而且她五年前就死了。” 他拉开架势准备再给我一下。刚要发力,普朗克就叫住了他。 “行了。”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打晃,眼前一片昏花,但我仍然试着把焦点放在普朗克身上。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勉强看清,他的腰带上挂着那把崔斯特想要的匕首。 “崔斯特,对吧?听说你手很快,而我一直都很看得起手快的贼。”普朗克走近崔斯特,看着他说:“但是,你不该蠢到敢来偷我的东西。”他蹲下来,转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而你,如果你脑子再大那么一小寸,本来是有机会给我干活儿的。可现在不可能了。” 他站起来背过身去。 “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也并不会强迫别人在我面前卑躬屈膝。我想要的,不过就是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尊重而已。可你们俩,却敢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不可原谅。” 他的手下听到这话,开始围上前来,就像是一群饥肠辘辘的鬣狗终于等到了饱餐的机会。但我才不会求饶。他们想都别想。 “帮个忙,”我朝着崔斯特的方向努了努嘴,“先宰了他。” 普朗克嗤笑一声。 他对一个船员点点头,那小子跑到一边,敲响了船上的钟。不一会儿,城里的十几口钟依次应声响起。醉汉、水手、商贩……许多人被骚动吸引,涌到大街上。这是要杀鸡给猴看呢。 “全城人都在看着你们俩,是时候了。”他大声地命令手下:“把死神之女带上来!” 船上一阵欢呼,喽啰们跺得甲板隆隆作响。一门年代久远的火炮被推出来。虽然炮身上长满了铜绿,可它依旧是个美人。 我瞥了一眼崔斯特,他垂着脑袋,闷不吭声。他们把他的牌全搜去了,一张不落。还有他那顶花里胡哨的蠢帽子——海盗群里的一个无赖恬不知耻地戴在了自己头上。 我认识崔斯特这么多年,他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可此时此地,束手无策,他被打败了。 好得很。 “你完全是活该,狗杂种。”我咆哮着说。 他抬头看着我,眼里带着怒火。 “我也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你丢下了我,随我烂在监狱里!”我打断他。 “我和我的人想把你弄出来,结果他们全死了!”他迅速地回击,“柯特、瓦拉赫,还有布里克,一个不剩,全是为了救你!你这个猪头!” “但你还活着。你想过为什么吗?因为你就是个懦夫,没错,你就算有再漂亮的借口也没用。” 我的话深深地击中了他。他不再辩解,最后的一丝斗志也消散殆尽。他的肩膀无力地垮下去——他彻底完蛋了。 虽然崔斯特平日演技一流,但我不觉得他现在是扮出来的。我心头的怒火开始退去。 我突然感到无比疲惫。精疲力尽,而且衰老无能。 “我们都会下地狱,并不只是我的错。”他无奈地说,“我没骗你,我们确实尽力去救你了。但是没关系,我说的这些你爱信不信。” 我渐渐有些动摇。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其实相信他的说法。 真要命,他是对的。 我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做事,而每当我搞得过火了,崔斯特就会来收拾烂摊子。他总有后路,让我们两个人能够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 但是那天我没听他的,从此也再没听过。所以,现在我把我们都害死了。 突然,他们抓住我和崔斯特的脚,头朝下往死神之女拖过去。普朗克抚摸着炮口,就像是在逗弄心爱的猎犬一样。 “曾经,死神之女在我的手中胜绩累累。”他不无炫耀地说,“我一直都希望能给她办个风光的葬礼。” 水手们牵出一根粗铁链绕在炮身上。我明白普朗克想干什么了。 崔斯特和我背靠背地被捆在一起,铁链的另一头缠住我们的腿,然后穿过背后的手铐搭在肩膀。挂锁一扣,我们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船舷的一侧滑开一个缺口,一群人把死神之女推到船边。码头上人山人海,一个个伸长脖子呆望着。 普朗克的靴子跟抵在了炮筒上。 “我跟你说,这次我是真的没法把我们弄出去了。”崔斯特拧着肩膀说,“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把我整死的。” 我大笑起来,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我们被几个人拖到船边,就像两头待宰的猪一样。 也许我的传奇就要在这里结束了。我确实有过一段风光的日子,但是人的运气总是会到头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用手腕顶住手铐的内圈,竭力把手悄悄地伸到裤子的后袋里摸索。 果然还在。 崔斯特在仓库里留下的纸牌。我原本是打算塞进他喉咙里的。 他们把崔斯特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却没管我。 我们这样背靠背地捆着,传东西倒是挺方便。我不动声色地把纸牌放进他的手里。他有点意外,犹豫一下,然后攥进了手心。 祭品(番外篇) “作为祭品,你们俩有点寒酸。不过也不算太差。”普朗克漫不经心地说,“替我向胡母问好。” 他向人群一边挥手致意,一边把死神之女踢出了船舷。黑暗的海面上溅起落水的声响,火炮带着铁链飞快地下沉。 临别之际,我完全相信十年前,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崔斯特为了救我已经想尽了办法。而这一次,有后路的人是我。 至少能还他一次了。 “你滚吧。” 他开始活动手指,纸牌在他的手里舞动起来。随着神秘的力量越来越强,我的后脑勺传来一阵极不舒服的压力感。这就是为什么他每次玩这套把戏的时候,我都和他保持一段距离的原因。 然后他就不见了。 捆着他的铁链哐啷一声砸在甲板上,人群里一阵哗然。我身上的铁链还是紧紧地绷着。虽然难逃一死,但能看到普朗克此刻脸上的表情我也满足了。 我的脚被猛地一拽,我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紧接着一眨眼就飞出了船舷。 我重重地砸进冰冷的海水,半空中憋的气一下子就漏光了。 我向着黑暗飞快地沉下去。 有了格雷福斯给我的纸牌,我就可以轻易传送到码头上。那里不仅离海岸很近,而且人群密集,很容易混进去。不用一个小时我就能彻底离开这个破岛,再没人能找到我。 但我脑中只剩下他掉进海水前那张气冲冲的脸。 这条老狗。 我不能抛下他。十年前那是最后一次。我必须救他。 身上的压力猛然暴涨,我动了。 下一秒,我出现在普朗克的身后。 有个船员傻傻地看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我一拳打断了他的思考。他仰面跌进甲板上同样困惑的人堆里,蠢货们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拔出弯刀。普朗克最先发难,一刀挥向我的喉咙。 但我比他们都快得多。我向后一别身子,蹬地前滑,闪过堪堪擦过的钢刃,从普朗克胯下钻过去,顺手把他腰带上的匕首摘了下来。普朗克疯狂地叫骂,骂声扶摇直上。 我把匕首掖进腰带,几步跨到船舷边上。铁链像一条正在逃命的黑蛇,最后一截尾巴划过甲板,眼见就要消失。我飞扑过去,手指死命抠住了其中一环。 链条丝毫没有减速,把我拽了出去。我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阴沉的水面急速扑来。在那一刻,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要放开手里的铁链。身为大河游民,不会游泳的事实折磨了我一辈子。讽刺的是,我到头来还是淹死的。 我绝望地吸进一大口气,然后我的肩膀就被火枪打中了。我痛呼一声,气息散尽,随即被扯进了海里。 冰冷刺骨的海水灌进口鼻,窒息的恐怖感包围了我。 噩梦成真。 我努力压住心里膨胀的恐慌,但没有用。船上的人不停地往水里开枪,而我还在下沉。 鲨群和魔鬼鱼被血腥吸引过来,一边绕圈,一边跟着我往深渊潜下去。 我心中惊惧万分,反而不觉得疼了。耳朵里只能听到心脏擂鼓般地狂跳,胸腔里仿佛有火在灼烧。海水挤进我的毛孔,黑暗像蛛丝一样将我裹住。太深了,已经回不去了。 但也许我能救格雷福斯。 下方传来咚的一声——死神之女落在了海床上。铁链终于软瘫下去。 我抓住链条往海底潜去,黑暗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格雷福斯。我急忙拉紧链条游向他。 到了跟前,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好像在很生气地摇头,意思是我不该回来。 我臂膀发麻,大脑因为缺氧开始变得昏昏欲睡,太阳穴剧痛。 我放开铁链,双手颤抖着从腰间掏出了匕首。 我在黑暗中奇迹般地摸到了他的手铐。我把刀尖捅进锁孔——我撬过的锁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现在我的手抖个不停,根本没办法做到。 就算是格雷福斯也开始害怕了。他嘴里冒出的气泡越来越小,但铐锁还是没有变化。 如果换作格雷福斯,他会怎么办? 我心里一横,不再去想撬锁的要领,只是凭着蛮力疯狂地扭动起匕首来。 刀尖一跳,我似乎割到了自己的手。我无力地放开匕首,任由它沉入深渊。就这样吧……好像有光? 在我上方,目之所及全是明亮的橘红色。美不胜收。 这就是将死之人会看到的景象吗? 我咧开嘴笑了。 海水涌进来。 一切归于平静。 厄运小姐站在塞壬号的甲板上,眺望着港口。远处的火焰在她的眼里跳动,她一手造成的可怕景象尽收眼底。 冥渊号的残骸正在熊熊燃烧,他的手下要么被当场炸死,要么掉进海中溺毙,还有一些正在被群聚的剃刀鱼分食。 刚才那一刻堪称壮丽:巨大的火球在夜空中遽然升起,宛如一轮朝阳跃出海面。 大半个比尔吉沃特都见证了那一刻,而普朗克本人也知道这一点。没错,她的本意正是如此。他把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像牲口一样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想要提醒大家自己的威严不可侵犯。对于普朗克来说,别人只不过是他巩固权力的工具而已。而她正是利用这点才杀死了他。 尖叫和警钟响彻全城,流言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普朗克死了。 她的唇边挑起一抹微笑。 今晚不过是整个游戏的终盘而已。雇崔斯特去偷匕首,再把消息放给格雷福斯——都是迷惑他的障眼法而已。她的复仇终于在多年之后得偿夙愿。厄运小姐的微笑消失了。 从普朗克戴着红面巾闯进她家的工坊那一刻起,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莎拉,那时候她还叫这个名字,在那一天,普朗克杀死了她的双亲,也开枪打中了她,而她当时只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只能呆呆地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之中。 普朗克无意中教会她一个残酷的事实:不管你觉得有多么安稳太平,你的世界,包括你建立的一切,你在乎的一切,都可以在转眼之间化为乌有。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留了个活口。愤怒和仇恨陪伴着她度过了那个冰冷的夜晚,还有无数紧随其后的黑夜。 十五年来,她孜孜不倦地攫取着所有可能用得上的资源,极其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普朗克完全忘记了她,放松警惕,高枕无忧地躺在自己的宝座上。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会失去一切。也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会懂得“失去“二字真正的含义。 她应该感到狂喜。但此刻,萦绕她的只是空虚而已。 雷文跳上舷边,打乱了她的思绪。 “他死了,结束了。”雷文静静地说。 “还没有。” 她转眼望向比尔吉沃特深处。本来她以为,杀掉普朗克,也就平息了自己的恨意。但她只感觉仇恨有增无减。从那一天以来,她头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强大。 “这才刚刚开始。听好了,每个忠于过他的人,我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他手下的所有副官,我要把他们人头钉在我的墙上;每一间装饰着他的徽记的妓院、酒馆和仓库,我要看着它们被烧成一片白地。最后,我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摆在我的脚下。” 雷文不禁颤栗起来。他听到过好多次类似的宣言,但这是头一回出自她的口中。 干活(番外篇) 我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死亡。但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被像狗一样捆起来,在海底咽下最后一口气。幸运的是,崔斯特在失手弄掉那把匕首前,误打误撞地捅开了我的手铐。 我挣脱身上的铁索,发现崔斯特跟死人一样动也不动。我抓住他的领子,拼命蹬腿向水面游去。 刚游了几米,眼前突然亮起一片红光。 紧接着一声巨响,然后大块大块的铁皮纷纷掉下来。一门铁炮一头栽进深海;烧焦的船舵,乱七八糟的尸体等等等等,一股脑儿全沉到水中。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依稀可以辨认出脸上全是刺青,无神地盯着我,然后翻滚着掉进了黑暗的深处。 我疯狂地划水,肺都快憋出血了。 度秒如年,我终于在水面上探出了头。我一边大口地咳出苦咸的海水,一边竭尽全力喘气。但我发现仍然呼吸困难——海面上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不是没见过大火,却从来没见过烧成这样的。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把全世界都扔进了火坑里。 “天啊……”我低声感叹。 普朗克的船已经彻底完了,只剩下遍布海湾的残骸还在冒着青烟。码头上的木头房子在火海中噼噼啪啪地接连坍塌。一面着火的船帆当头飘下来,差点把我们俩又给拖回水底。四处可见身上带火的人,从残破的码头上尖叫着跳进水里。硫磺味、尘土、死亡、烧焦的头发和烤熟的皮肤……世界末日。 我试了一下崔斯特,他还没死。可是这狗杂种比表面上看起来重得多,再加上我还断了几根肋骨,我拼了老命才把他的脑袋稳在水面上。 一块焦糊的船板漂到眼前,我赶紧捞过来,然后把他翻到板子上,自己再爬上去。虽然不太牢固,但总算是活下来了。 我这才有机会好好地检查一下。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我挥拳砸他的胸口,连续十几下,就在我开始担心会不会砸烂他的胸腔时,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海水,慢悠悠地恢复了意识。我松了口气,随即变得怒不可遏。 “你个狗日的蠢货!你回来干什么?” 他花了一分钟才开口。 “我试了你的办法。”他喃喃地说,“想试试脑子一根筋的感觉——”他咳嗽起来,“感觉糟透了。” 剃刀鱼群,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凶恶海兽,开始聚拢过来,围在木板四周磨牙霍霍。好不容易才捡回条命,我不禁缩起身子。 一个重伤的船员挣扎着浮出水面,急慌慌地想抓住船板。我伸脚踩着他的脸把他踹开,海里突然升起一只粗壮的触手,往他脖子上一卷,一下就拖了下去。看来它们得忙上一阵子了。 鱼群的盛宴沸反盈天,我趁着它们还没吃完,拆下一截木板当成船桨划起来。 划了可能有几个小时,我的两条手臂又痛又沉,但我不敢停下来。 直到海里的屠杀渐渐远去,我才一屁股坐下来,再也不想动弹。 我精疲力尽,全身发烫,就像一颗从枪膛退下来的弹壳。远处的海湾被普朗克等人的鲜血染成了深红,一个幸存者的影子都没有。 而我居然还活着,我简直就是整个符文之地最幸运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借了崔斯特的狗屎运。 不远处漂来一具尸体,抓着的东西有点眼熟。衣着打扮看着是普朗克的亲信,手里是崔斯特的那顶帽子。我捞起来扔给崔斯特,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似乎知道这帽子迟早会回到他手里。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去找你的枪了?” “我没听错吧,你还想着回去?”我指指一片狼藉的海滩。 崔斯特露出一脸苦相。 “时间不够的。比尔吉沃特的老大死了——是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城里的各个帮派群龙无首,免不了要火并。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你别逗,没了枪你怎么活啊?” “是有点儿难。不过,我知道在皮尔特沃夫有个造枪师傅,手艺相当过硬。” “皮尔特沃夫吗……”他陷入了沉思。 “遍地都是钱的地方。” 崔斯特沉默着。 过了好一阵,他终于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你合作——你比以前更蠢了。” “嗯,崔斯特.费特这称呼也不太合适做搭档。哪个不开窍的蠢货会起这种狗屎名字?” “你不觉得比我的真名好得多么。”他大笑着说。 “那倒是。” 我也跟着笑了,旧日时光如在眼前。突然,我的脸色一凛,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再让我替你顶包,哪怕只是个念头,我就把你的脑袋崩下来。没得商量。” 崔斯特的笑意蓦地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脸上又浮起微笑。 “成交。” 比尔吉沃特正在崩溃。 街头回荡着绝望的尖叫和将死之人的哀嚎。成片的贫民窟在大火中化成灰烬,高高扬起,飘洒到城中各个角落。秩序已经不复存在,那个人留在身后的权力真空刺激着城里所有的帮派,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一场战争已经开场,只因为一句话:普朗克死了。 残酷的野心与狭隘的恨意已经在暗中委曲多年,终于找到了登场的机会。 在码头,一群捕鲸人把一个对头帮派的渔夫用鱼叉串起来,挂在了钓绳上。 岛上的最高峰处,从比尔吉沃特开埠之初就巍然伫立的华贵大门如今已经成为一片瓦砾。一个盘踞在此的帮派头领被对手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他刚发出一声哭叫,就被人砸破了脑袋,死在自己床前的大理石台阶上。 港口的一角,一个红帽子正一边包扎着头上的伤口,一边疯狂地逃命。他一路紧张地回头,却始终没有看到追他的人。 铁钩已经跟红帽帮彻底撕破了脸,他必须要赶回驻地通知其他人。 他冲过拐角,大喊着叫所有弟兄准备应战,但他心中的杀意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红帽子的老巢门前站着一群铁钩,手里的弯刀沾满了黑红的血迹。领头的是个瘦得不成人形的麻子。他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微笑。 红帽子只留下了一句咒骂作为遗言。 海湾另一侧的暗巷里,一间小屋中有个外科医生,他正试着完成手头的工作。酬劳之不菲,除了能让他尽心尽责之外,还能让他在事后识趣地闭嘴。医生花了半个小时才把那人的外套从烂掉的皮肉上剥下来。饶是见惯了各种可怕的伤口,他看到稀泥一样的手臂时还是忍不住缩起了脖子。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斟酌着语句,生怕激怒他的病人。 “对……对不起,您的手……我治不了。” 烛光昏暗的房间里,浑身是血的男人摇晃地站起来,镇定了一下才稳住身体。突然,他闪电般地伸出另一只还能用的手,一把扼住了医生的脖颈。他把医生慢慢地举离地面,抵在了墙上。 虽然手里抓着一个人,但那个野蛮人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然后他猛地放开手让医生摔在地上。 医生已经完全吓傻了,只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咳嗽。病人借着手术灯的光线走到房间最里面,拉开了一个旧柜子的抽屉。他有条不紊地逐个拉开每一层,寻找着什么东西。终于,他停住了。 “任何事物都有存在的意义。”他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手臂说。 他把找到的东西抽了出来,扔在医生的脚下。那是一把精钢制的骨锯,在灯笼的微光中冰冷地闪烁着。 “锯掉。我还有活儿要干。” 夜祭(番外篇) 黑夜一直都是黛安娜最喜欢的时段,从小就是。儿时的她经常翻过烈阳神庙的层层高墙,看着月亮在繁星的海洋中穿梭。她抬头望向森林树冠之外的天空,紫色的眼眸搜寻着银月的踪影,但只看到树杈和密云后面朦胧的光晕。 树林越走越密,漆黑的树干上布满苔藓,枝杈犹如扭曲的手臂,摸向天空。她无法看清前面的路,只有一行行的野草和狰狞的荆棘。夜风拂动荆棘在她流线的铠甲上刮擦,黛安娜闭上眼睛,感受着一段回忆从心底激起。 一段回忆,但她却从未亲自经历。这是另一种东西,来自她体内寄存的天界精魄的碎片残影。当她再次睁开眼,一坐闪光的森林景象与面前这片密林重合相叠。她看到的是相同的树木,但是来自不同的时间,回忆景象中的森林还很年轻,果实累累,林间小道上洒满了阳光,路边还点缀着野花。 黛安娜生长在巨神峰的荒凉地貌,从未见过这样的森林。她知道自己眼前的景象是远古的回忆,但是这金银花和茉莉花的香味和她亲身经历过的任何事物一样真实。 “谢谢你,”她低声说到,继续沿着古道在回忆中的残影前进。 黛安娜沿着古道穿过了一片枝干粗壮的枯树,已经枯死很久了。随后爬上了遍布石块的高地,又经过了几丛扭曲的松树和冷杉,穿过山间流淌的小溪,蜿蜒绕过陡峭的山坡,最后她来到了一处遍布石块的高原台地,俯视一片巨大的寒冷湖泊。 在台地的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巨石阵,每一块巨石都刻有螺旋的弧线印记。黛安娜在每一块巨石上都能看到相同的符文,与她额头上泛着微光的符文一模一样,她知道,自己已到达了目的地。黛安娜的皮肤一阵酥麻,一种燥热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已经知道,这种感觉往往意味着某种狂野而且危险的魔法气息。黛安娜警觉起来,走到巨石阵近前,四下扫视寻找危险的迹象。黛安娜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但她知道,这里有东西,某种充满敌意却又似曾相识的东西。 黛安娜走到了巨石阵圆环的中心,抽出了弯刀。苍白的月光穿透云层,映在刀刃如钻石般闪亮。她单膝跪地,埋头沉思,刀尖抵在地面上,刀柄护手贴在脸颊处。 眼未见,心已知。 千钧之势破于一瞬,裂空之速就于一蹴。 黛安娜猛然起身,巨石之间的空间被撕裂了,空气挤压变形,三只怪兽嘶吼着向她猛扑过来;这些怪兽的皮肉蜡白,长着白骨甲片和钢牙铁爪。 恐兽。 黛安娜向斜下方俯冲,让一张尖牙密布的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个空了。黛安娜顺势用弯刀在头顶划出一道圆弧,将第一只怪兽厚重的头骨切到了肩膀。怪兽倒下了,血肉立刻开始显露出原貌。她一个翻滚麻利地站了起来,其他的怪兽开始围着她转圈,像围困猎物的猎人一样。现在它们已经开始畏惧她手中闪着寒光的弯刀,刚才被她杀掉的怪兽已经化为一滩冒泡的黑泥。 它们再次扑了上来,从两个方向同时进攻。他们的血肉逐渐变暗,呈现出淤青血斑的紫色,嘴里用这个世界的敌意发出嘶嘶的响声。黛安娜跳到左边怪兽的上方,手中的弯刀划出一道月牙形的弧线,奔向怪兽的颈部甲骨。她喊出了皎月教派的神圣咒语,弯刀燃起了白热的光芒。 刀下的怪兽从体内炸裂开来,新生成的血肉在月刃的力量之下化为碎末。她着地以后立刻被最后一只怪兽的袭击冲到一边。说时迟那时快,剃刀般的爪子刺透了她的钢护肩,将她肆意拖拽。怪兽的胸口张开了,显露出内部被粘液覆盖的感觉器官和钩状牙齿。它一口咬在黛安娜的肩膀上,黛安娜立刻感到伤口处渗出一阵令人麻木的寒冷。她翻转刀柄,像握匕首一样持刀,然后深深插入怪兽的身体。怪兽嚎叫着松开了巨口。身体中流淌出黑色的脓水。黛安娜翻身躲远,虽然疼痛正在蔓延至全身,但她依然硬扛下来。她持刀的手向侧面伸展开,天空中的云彩开始退散。 怪兽尝到了她的鲜血,唤起了掠食者的饥饿。它的身体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漆黑,泛着恶毒的紫光。怪兽的利爪完全伸展,变成了钩与刃的扇轮。异界的血肉像热蜡一样流动,将她刚刚切开的伤口闭合起来。 黛安娜体内寄存的精魄突然激发,她脑海中充满了遥远时代的不灭憎恨。她眼前闪现了许多场远古时代的战斗,惨烈至极让整个世界都陷入火海,这场战争几乎让整个世界化为乌有,而且时至今日也依然有这种威力。 怪兽向黛安娜冲了过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另一个空间的纯粹能量。 乌云退散散开,一束明亮的月光射了下来。黛安娜的弯刀汲取着月光的能量,刀刃燃起明亮的火光。她用刽子手的绝杀之势,伴着夜空中的光明之力向下一斩,劈筋裂骨。 随着白光的炸裂,怪兽的身躯四分五裂,在她的奋力一击下化为灰烬。它的血肉融入了黑夜,台地上只剩下黛安娜自己,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她在巨峰顶端融合的神力已经开始退散,撤出她的身体。 她眼前浮现出一座繁华喧闹的城镇,与这片空旷的台地正好重合。她心中充满伤感,虽然她从未了解过这个地方。就在她默哀的时候,回忆的景象渐渐退去,她又是黛安娜了。 怪兽消失了,环形阵中的巨石上闪现出银色的纹路。它们已经摆脱了帷幕另一端的憎恨之所,现在开始散发出治愈的力量。黛安娜感受到这股力量浸润了整片野地,渗入了岩石,渗入了世界的骨架。 “今晚的夜祭已经完成,”她说。“此道已封。” 她转身面向湖水中摇曳的月影。她感知到了一种召唤,拉住了她的灵魂深处,一如既往地引着她不断前行。 “但是永远都有下一个夜祭,”黛安娜说。 宿命(番外篇) 黛安娜永远都佩着她的月刃,她是皎月教派的武士,不过她的教派在巨神峰周围地区几乎已销声匿迹。黛安娜是皎月神力的凡间化身,身穿闪烁着冬夜寒雪之光的铠甲。她在巨神峰之巅接受了星灵精魄的融合,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凡人。现在的她努力抗争着,寻找着神的启示,寻找自己的力量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黛安娜出生在环境恶劣的巨神峰的山腰,当时她的父母正在躲避一场风暴。这对夫妻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被梦境中的一座未曾见过的山峰和那个启示之誓言吸引至此。这对夫妻在巨峰的东坡精疲力竭,同时又遭遇了猛烈的暴风,那一夜,在寒冷惨白的月光下,黛安娜来到了这个世界,同时她的母亲也与世长辞。 第二天,风暴平息,艳阳高照,附近烈阳教派神庙的猎人们发现了被熊皮包裹着的她,并躺在父亲尸体的怀抱中。他们把她带回了神庙,在那里,这名孤儿被呈给了烈阳,并被赐名黛安娜。这名黑发女孩被当做烈阳教派的一员抚养,烈阳教派是巨神峰附近地区的统治性信仰。后来黛安娜成为了教派的正式学徒,潜移默化地接受着对于太阳的无上崇敬。她学到了许多关于太阳的传奇故事,每天都与拉霍拉克武士——烈阳教派的圣殿武士——练兵习武。 烈阳教派的长老们教导她,一切生命都来自太阳,而月光则是虚假的,不能提供营养,而且投射出的阴影只会滋养黑暗生物。不过黛安娜倒是觉得月光具有一种优雅的美,这是炽烈的阳光永远无法比拟的。每天晚上,这名少女都会从攀登巨峰的梦境中醒来,悄悄溜出学徒卧房,采摘那些只在夜间盛开的花朵,观赏月光下银灿灿的泉水。 时间流逝,黛安娜发现自己总是不自主地抗拒长老们的指示和教诲。她总是忍不住想要质疑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怀疑每一课都有未被传诵的内容,甚至感觉有人刻意隐瞒,只传授片面的事实。随着黛安娜渐渐长大,她的孤独感与日俱增,她的尖酸刻薄、不善交际,让儿时的玩伴越来越疏远她。每到夜晚,她都会看着初升的明月划过遥不可及的峰顶,愈发觉得自己心无归属、孤苦伶仃。想要登顶巨神峰的冲动就像是一种无法抓挠的瘙痒,但她一生中接受的每一条教诲都在告诫她,如果真的尝试攀登,则被巨峰夺走的将不止是她的生命。只有最有资格和最英勇的人才会尝试攀登。每过一天,黛安娜都会比以往更加感到孤单,同时也更加确信自己生命中有着某些重要的意义还没有实现。 关于自己尚未实现的意义,她在一次受罚做杂役的时候偶然找到了些许线索。她因为顶撞教派长老而被罚打扫神庙的书库。一个破旧的书箱反射出一道光,吸引了黛安娜的注意,近前仔细查看以后,她发现了一叠部分焚毁的古代手稿。黛安娜借着当晚的月光读了起来,手稿中的内容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向自己灵魂深处的门。 黛安娜得知了一个几乎已经绝迹的团体,皎月教派,他们的信仰认为月亮是生命和均衡的源泉之一。黛安娜从残余手稿的只言片语中猜测,皎月教派认为白昼与黑夜、烈阳与皎月的永恒交替,是宇宙和谐均衡的精要。这位黑发女孩从中获得了启示,这时她抬头望去,在神庙墙外不远处,一位披着熊皮的老妇人借着月光艰难前行,她脚下的路最终将通向巨神峰顶峰。这位老妇人步履蹒跚,倚着一根弯曲的柳木拐杖勉强站直。她看到了黛安娜,并向她大声求助,说她必须赶在日出之前到达峰顶-黛安娜知道这个理想根本不可能实现。 黛安娜非常想要帮助这位老妇人,也想攀到峰顶,但这些想法触犯了所有烈阳教派的教诲。巨峰只迎接有资格的人,而黛安娜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一种资格。那位老妇人再次向她求助,这一次黛安娜没有犹豫。她翻过层层高墙,挽起了老妇人的手臂,引她走向峰顶,同时心中暗自惊讶,如此年迈的人居然已经爬到了这里。她们共同攀登了数个小时,穿出了云层,明月和星辰在冷空中璀若宝钻。老妇人虽然年事已高,但却始终坚持向上攀登,趋策着黛安娜扛过路上的磕磕绊绊和愈加稀薄寒冷的空气。 漫长的夜晚还在继续,黛安娜失去了时间感,因为天空中斗转星移,除了巨峰本身,其他景象全都模糊消失。黛安娜和老妇人继续向上攀登,每次她摇摇欲坠的时候,都能从皎白的月光中汲取能量。最终,黛安娜还是跪倒在地,精疲力竭的程度难以想象,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已达到了体能极限。当黛安娜抬头望去的时候,她发现不知何时她们已经到达了峰顶,这一壮举应该没有可能在一晚的时间内完成。峰顶笼罩着变幻不定的缥缈幻象、闪烁耀眼的光之帷幕、斑斓缤纷的色彩漩涡,还有一座巨大的城市,闪着金色和银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地漂浮在空中。 她四下寻找自己的同伴,但那位老妇人已经无影无踪——只有黛安娜肩上的熊皮斗篷能够证明她确实存在过。望着那道光,黛安娜知道自己将在那里找到生命中缺失的意义、找到认同,找到无法企及的归宿。这就是黛安娜在迷茫之中追寻终生却不自知的东西,她的身体充满了新的活力,再次站了起来。她向着那不可思议的景象犹豫地迈出了第一步,随后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更加坚决。 那道光突然间迸发闪烁,黛安娜惊叫着,看着它汹涌地灌注进黛安娜体内,某种强大而古老的奇异灵体与她融合。这种感觉非常痛苦,但同时也令人愉悦,这是一瞬间的启示,也是永恒的幻觉。当光芒褪去,一种失落感成为了她从未体验过的疼痛。 黛安娜踉跄着走下巨峰,对她周围的事物一概不知,最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山腰上的一个隐蔽的山洞,如果没有月光的投影,洞口就不会显现出来。黛安娜饥寒交迫,需要避风港过夜,于是便躲进了洞中。洞里面豁然开朗,藏着一处庞大的废墟,可能曾是一座能容纳许多人的神庙或密室。残破的墙上依稀可以看到褪色的壁画,描绘着金色和银色的武士背靠着背,对抗无尽的妖魔鬼怪,伴着天空中投下的炽烈光束。 在密室中间,矗立着一把月牙形状的弯刀和一套外观奇怪的铠甲;精致的银环编织成的链甲衬衫,披挂着精钢细工的护板。从盔甲映出的倒影中,黛安娜看到自己曾经的一头黑发现在已经变成了纯白色,额头中间还泛着微光,显现出一枚符文。她认出了盔甲上雕琢的奇特符号,和她在书库中的手稿上面记载的一样。这一刻,黛安娜领悟了一切。她可以选择逃避这个命运,也可以选择勇敢面对、欣然接受。 黛安娜伸出了手,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铠甲表面的那一刹那,她的脑海中爆发出奇异的景象、从未经历过的生命记忆、还有超乎想象的体验感受。古代历史事件的记忆碎片像暴风雪一般席卷着她的头脑;不为人知的秘密让她只能模糊地理解;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未来像狂风吹散的沙尘般扑面而来。 当这些景象渐渐退去,黛安娜发现自己已经将整套铠甲穿在了身上,而且贴身合体,犹如量身打造。她的脑海中依然烙印着那些刚刚获得的知识,但大多数都可望不可即,犹如雾里看花,只能初见端倪。她依然还是黛安娜,但她又不仅是黛安娜,而是某种更加永恒的存在。有了这些新的认知,黛安娜有了底气,她离开了山洞,径直向烈阳教派神庙走去,她知道自己必须向长老们讲述她的发现。 在神庙的正门口,她遇到了蕾欧娜,拉霍拉克的首领,烈阳教派最伟大的武士。黛安娜被带到了长老们面前,长老们惊恐万分地听着她讲述皎月教派的事。当她讲述完毕以后,长老们立刻宣称她是宣扬邪教的异端和亵渎神明的孽障。对于如此穷凶极恶的罪行,不可能从轻发落,只有死。 黛安娜惊诧错愕。长老们怎么可以否认如此明摆的事实?他们怎么可以拒绝背弃来自圣峰顶端的启示?对于他们的刻意隐瞒和视而不见,黛安娜怒不可遏。随着一声哀怨暴怒的大吼,黛安娜弯刀出鞘,手起刀落,银色的火光映出夺命的杀意。黛安娜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刀,但当她的狂怒渐渐平息以后,她看到了自己造成的杀戮。长老们无一幸免,蕾欧娜也躺在地上,身上的铠甲冒着烟,就像是刚从煅炉中拿出来一样炽热。黛安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万分惊恐,她逃离了屠戮的现场,遁入巨神峰的茫茫荒野,而烈阳教派则在她的凶残袭击中受到重挫。 现在的黛安娜正遭到拉霍拉克武士的追杀,她在努力将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拼凑成完整的皎月教派。模糊记忆中的真相和远古知识中的一知半解驱使着黛安娜不断前行,她只相信一件事——皎月教派和烈阳教派并不需要互相敌视,而且她有着更伟大的命运,绝不仅仅是一介武者。她不知有怎样的命运等待着她,但黛安娜一定会实现自己的宿命,不惜任何代价。 能量(番外篇) 瑞兹原本应该会觉得冷,但现在他的身体因活跃的能量而滚滚发烫。那一天他所背负的重量让弗雷尔卓德的残酷极寒显得微不足道。远处传来的冰霜巨魔的饥饿怒号也没有令他动摇丝毫。他到这里来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这并不是一项令他欢欣愉悦的任务,但却是他不得不完成的,也是他无法再逃避的。 他接近了大门,他能听到毛皮斗篷在松木围墙另一侧摩挲的声音,部落的战士们正在赶过来要搜他的身。没过几秒,大门上就长矛林立,随时准备要他的命,只等他稍微露出任何不受欢迎的迹象。 “我来此拜会亚古,”瑞兹一边说一边将斗篷的罩帽向后撩起一些,刚好露出他蓝紫色的皮肤。“事出紧急。” 木栅上的战士们认出了这位流浪法师,原本坚硬的脸庞拂过一丝惊讶。他们爬下木栅,喊着号子将沉重的硬木大门缓缓放下,大门似乎也对着这位异乡来客发出了一声惊恐的低吼。这里很少见客,而为数不多的访客通常都会被插在长矛上以儆效尤。瑞兹则是个例外,他的声望让他得以访问符文之地上最排外的地区。 —至少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吧,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他心想。 他的面容并没有出卖他的不安,他不动声色地走在夹道迎来的严厉目光中间,所有人似乎都在打量着他,寻找任何可以挑衅的破绽。一个不到五岁的小男孩勇猛地离开祖母身旁,跑到近前对瑞兹大叫。 “你是术士吗?”小男孩问。 “差不多吧,”瑞兹回答道,稍微斜眼看了一下,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他找到了通往村寨后方的路。令他惊讶的是,这座村寨几乎和他上次看见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已经是好几年以前了。他走向那座极具特色的建筑,一个寒冰结晶做成的穹顶,在周围昏暗的树木和泥土之间散发着湛蓝耀眼的柔光。 他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或许他会选择配合。瑞兹一边想一边走进了这座神庙,暗自坚定了决心,是福是祸都不能再躲。 屋里面,一位年迈的冰霜法师正在向一座圣坛上的盘子里倾倒美酒。他转过身来看见正在接近的瑞兹,似乎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瑞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恐慌淹没。过了一会,那位法师微笑着,像一位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拥抱了瑞兹。 “你瘦了,”那位法师说道。“你该吃点东西了。” “你该少吃点了,”瑞兹答道,笑看着亚古略微下垂的肚子。 两位老朋友放声大笑了很久,似乎从未分开过。瑞兹渐渐觉得他的戒心开始褪去。这世界上很少有人能让他称之为朋友,而能与一位朋友说说话,让他的灵魂大受裨益。接下来的一小时中,他和亚古谈天叙旧,共进美食,互相打探新事要闻。瑞兹似乎都快忘记与另外一个人类谈天说地的愉悦了。他甚至可以和亚古这样呆上两周,开怀畅饮,诉说成败沉浮。 “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弗雷尔卓德的深山之中的?”亚古终于还是问了。 这个问题将瑞兹拉回了现实。他立刻回想起自己之前字斟句酌为这一时刻准备的言辞。他讲述了自己在恕瑞玛经历过的一个故事。他前去调查一个迅速崛起的游民部落,这个部落积累了大量财富和土地,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型王国。而经过一番查验以后,瑞兹发现他们手中握有一枚世界符文。他们负隅顽抗,随后… 瑞兹放低了音量,以此适应屋内的安静。他解释说有的时候一些不好的事情必须有人去做,这样整个世界才能得以保全。有的时候这些不好的事情至少要胜过坐视不管所带来的可怕灾难。 “必须妥善保管它们。”瑞兹说出了他最后的关键点。“全部。” 亚古板着脸缓缓点了点头,两位老朋友之间刚刚燃起的温情在这一瞬间熄灭了。 “你要从我们这里把它拿走?你也知道它是唯一能够驱赶巨魔的方法吧?”亚古问到。 “你一直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瑞兹并没有提出其他解决方法。“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知道。” “容我们一些时日。待到开春,我们就南迁。在冬天里我们能有多大胜算呢?” “你之前就曾这么说过。”瑞兹冷冷地说。 瑞兹一惊,亚古突然抓住了他的双手,诚恳地央求他。 “我们之中有许多孩子。还有三个女人刚刚大了肚子。你要我们全数送命吗?”亚古绝望地问道。 “这座村寨有多少人?”瑞兹问。 “九十二,”亚古答。 “全世界有多少人?” 亚古默不作声。 “不能再等了。黑暗力量正在集结冲它而来。今天我就带它走。”瑞兹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你要将它据为己用!”亚古大声指责,嫉妒和暴怒喷薄而出。 瑞兹望向亚古的脸,这张脸已经扭曲变形,一副哀怨愤恨的面容——来自朋友的面容,这张脸已经不再是瑞兹曾经认识的那个人。瑞兹解释说他很久以前就懂得不应该使用符文,因为代价从来都无比高昂。但他看得出,眼前这个疯人已经完全听不进去道理。 突然间,瑞兹感到一阵剧痛,他发现自己正在地板上蜷曲扭动,嘴角流涎。他抬头看到了亚古正在摆出施法的姿态,指间噼啪迸发着凡人不应具备的力量。瑞兹回过神来,使用奥术圆环将那位冰霜法师禁锢起来,时间刚好足够他爬起来站稳脚跟。 瑞兹和亚古一边绕着对方转圈,一边用魔法交锋较力,这场面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出现在这世上了。亚古深深灼伤了瑞兹的皮肉,那感觉就像是二十枚太阳的热度。瑞兹则还以一连串奥术魔爆。这场大战似乎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他们二人的魔法攻击毁坏了神庙的墙壁,厚重的冰晶穹顶砸了下来。 瑞兹身受重伤,从冰石碎块中爬了出来,勉强跪着直起了身。他模糊地看到了同样遍体鳞伤的亚古,从废墟中挖出一个锁箱,正在颤抖着想要将其打开。瑞兹可以从他眼中的贪婪中得知他要找的是什么,更知道如果让他得手会发生什么后果。 瑞兹的魔法能量已经耗尽,他飞身跳到了老朋友的背后,用他自己法袍上的腰带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他此刻没有任何感觉,那个几分钟前还让他深爱的人在他的眼里现在只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亚古用力挣扎,双腿胡乱蹬踹,试图寻找落脚点。突然,他身子一沉,就此死去。 瑞兹顺着亚古的项链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锁箱。他拿走了世界符文,上面奇异的符号正在闪烁着橙色的光芒。他从死去的法师身上撕下一片法袍碎布,将符文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挎包里,蹒跚着走出了神庙,一想到自己又失去了一位朋友,不禁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 流浪法师一瘸一拐地向着村寨大门走去,站在旁边的是和来时同样的一群饱经风霜的脸庞。他不安地用余光看着他们,担心自己收到袭击,但村民们并没有阻止他。这些人已经不再是凶猛的守卫,这些人是即将面临死亡的愕然之人。他们瞪着无助的大眼睛看着瑞兹。 “我们怎么办?”小男孩的祖母用自己的毛皮大衣护着他,向瑞兹发问。 “换我就离开。”瑞兹说。 他知道如果他们留在这里,巨魔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下山袭击村寨,不留活口。而村寨之外,潜藏着更加凶恶的危险。 “我们不能跟你一起走吗?”小男孩喊道。 瑞兹停了下来。他内心的一部分——他心底里残存的一丝不理智的同情心——尖声嘶吼着。带上他们。保护他们。忘掉其余的世界。 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瑞兹踏入了弗雷尔卓德的积雪之中,他选择不再回头,不再看那些被他留在身后的脸庞。因为那些已经是死人的脸庞了,而他的任务关系到那些依然可以拯救的人 日出(番外篇) 强盗们天还未亮就出击了;五十名如狼似虎的人身穿铁衣,里面裹着陌生动物的毛皮,手里握着粗糙灰暗的斧头。他们的步伐敏捷,进入了山脚下的定居点。这些人都是数年之中共同浴血的同袍手足,都经历过一瞬间的生离死别。带头的战士身穿一副饱经捶打的鳞甲,肩上扛着一柄厚重的大剑。龙盔下的脸粗狂野蛮,烙印着一生的沙场征战和更烈的阳光曝晒。 前几个定居点都很容易就攻下来了;对于这群战争狂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挑战。战利品很少,每一天都朝不保夕,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 这次也没什么不同。 突然前方一道闪光,一束明亮的阳光射了出来。 这不合理。距离日出至少还有一小时呢。 首领举他饱经风霜的手,他看到一个独行的人影站在村落街道的正中间。他咧嘴坏笑,因为他发现这个人影是个女人。终于有点好货让他们不虚此行了。她的周围泛着火光,他靠近了一些,看到了她身上的纹饰铠甲,脸上的恶笑旋即消失了。栗色的长发从金色的头环中泻下,重盾和长剑闪耀着太阳的光芒。 街道上出现了更多武士,纷纷站在了这名女郎的两边,每名武士都装备了金甲和长枪。 “我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她说。 蕾欧娜举起了她的长剑,与此同时十二名拉霍拉克以她为中心组成了楔形。她身边左右各站了六名拉霍拉克,一起将盾牌重重地砸在地上。蕾欧娜转过半个身,将自己的盾牌嵌在楔形阵的尖端顶点。她将手中的长剑插入盾牌锐利刃缘下方的的武器滑槽。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紧紧握住长剑的缠皮护手,感受着体内的能量潮涌。这能量就像是一团被束缚着的烈焰,渴望被彻底释放。蕾欧娜将它压在自己体内,让它缓缓流入自己的血肉。她的眼中燃起火光,心中涌起力量。在峰顶融入她体内的灵体渴望着用自己的肃清之火,烧死这些人。 戴龙盔的人是关键。杀了他就能震慑其他人。 蕾欧娜的内心的一部分想要服从于她体内的那股力量;想要将这些人烧成白骨和渣滓。他们已经杀掉了数十名巨神峰的子民。他们此前曾玷污了烈阳教派的神圣领域,不仅肆意踢翻神圣的太阳石,甚至还胆大妄为地用自己的排泄物污染巨峰的山泉。 戴龙盔的人大笑着轮起肩上的巨剑,他的手下向四周散开。要想在战斗中挥舞这样巨大的武器并且保持律动腾挪,需要周围留出空间。他用粗鲁的嗓音吼了一声,听上去更像是动物的嚎叫而完全不像人类语言,随后他的手下也一起回应了一声吼叫。 蕾欧娜呼出一口热气,强盗们开始冲锋了,他们吼叫着冲向拉霍拉克小队,口中的喷出的唾沫沾在了下巴编成辫子的胡须上。蕾欧娜让体内的热火流进了自己的血液,感受着古老的星灵将自己的精魄更完全地与她合二为一,感官相通,赐予她异世界的感知力。 蕾欧娜眼中的世界变慢了。她可以看到每个敌人的心脏脉动辉若炽光,她可以听到每个敌人的血液湍流轰如雷霆。在她眼中,敌人们的身体如被嗜血的红焰所笼罩。戴龙盔的人向前一跃,手中的巨剑像巨石泰坦的拳头一样砸在蕾欧娜的盾牌上。如此猛烈的一击敲得盾牌瞬间发生形变,同时也将蕾欧娜击退整整一码。拉霍拉克武士们与她一同后撤一步,盾墙依然完好无缺。蕾欧娜的盾发出炽热的光芒,戴龙盔的人感到自己毛皮斗篷下一阵撕心裂肺的闷热。他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向后抡起巨剑,准备再次攻击。 “迎击,反刺!”她话音未落,其余的强盗就冲上了他们的阵线。两军交锋的一刹那,金色的长枪穿梭而出,锻于高山的钢铁刺穿了血肉皮囊,冲在第一排的强盗们纷纷倒下。身后的强盗践踏着他们的尸体,继续猛攻。 这道盾墙摇晃着,但坚韧不倒。兵刃碰撞,肌腱隆胀,挥砍攻击的低吼不绝于耳。蕾欧娜怒吼一声,将长剑刺入一名强盗的脖子,从额头到下巴,用刀口把他的脸一分为二。他惨叫着退了回去,喉咙里含满了自己的血。她用盾牌撞向旁边另一个人的脸,碾碎了他的头骨。 拉霍拉克小队的阵线突然变形弯曲,是戴龙盔的人又劈下了他的巨剑,这一击砍向了蕾欧娜身边的武士,他的盾牌碎成两半,身躯从肩颈被斩到盆骨。 蕾欧娜没有给戴龙盔的人留下机会出第三刀。 她将自己金色的长剑向他刺了过去,刻着符文的剑身在空气中生成了相同形状的火焰残影。白炽的烈火吞噬了戴龙盔的人,他身上的皮毛衣物和体毛立刻燃烧起来,他的盔甲像烙铁一样印在了他的肉里。骇人的痛苦让他发出惨叫,蕾欧娜感觉到体内的宇宙力量正陶醉于这个人的剧痛。他蹒跚着后退,不知为何居然尚未咽气。他手下的进攻开始变得迟疑,这时他已经跪倒在地,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堆。 “杀进去!”蕾欧娜喊道,随后拉霍拉克武士们一齐向前猛冲。强壮的手臂无情地挥舞着长枪。突刺、旋扭、拔出,犹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强盗们抱头鼠窜,躲避着拉霍拉克武士手中沾满鲜血的长枪,他们已经被首领的消亡吓破了胆,现在只想着如何逃命。 这些强盗为何而来、如何攀上巨峰,没人知道。他们显然不是为了瞻仰巨峰本尊,也没有尝试攀上峰顶。他们是战士,不是朝圣者,如果留下活口,他们只会重新集结,继续杀戮。 蕾欧娜不会允许他们的杀戮,于是将自己的长剑刺入大地。她进入自己的潜意识深处,唤起巨峰彼端世界的宏大力量。太阳从巨神峰的巅峰升起,蕾欧娜向着烈阳伸出一只手。 她单膝跪地,将拳头砸向地面。 太阳之火从天而降 法不容情(番外篇) 法律和秩序的差别在哪里? 二者能离开彼此存在吗?二者与正义有关吗?或许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但如果你问我,那个稚嫩的我,我会告诉你想要正义就要敲碎人的脑袋。 我今天感觉自己变嫩了。 我抵达司法厅的时候天还没亮。通常都是这样,只不过一般没这么早,我带了客人回来。两位客人,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五个人,在时计大道的商店和餐馆门面上搞破坏的时候被我逮个正着。其中一个人被我轻轻拍一下就睡着了,另一个倒还生龙活虎的,而且特别喜欢口吐芬芳。 “别叫了——你吵得我没法静下心了。”我的钢铁手指收紧了他的领子,我对他的顺从点了点头,扛过肩膀。“如果我是你,我就从你这位朋友身上吸取点教训。” “太残酷了,”他嘶声说,“我们在哪?到诺克萨斯了?” “诺克萨斯?”我费了好大劲才止住自己的笑,“我倒巴不得呢。如果我们到了诺克萨斯,我就会把你带到清算场上,而不是无聊的牢房。” 悲惨的景象让他惊了一下,我终于清静了一会,然后他又开始了。 “你以为你能让我们闭嘴,但你错了。我们会揭露你们的暴政体制,并将其推翻。” “所以你就去砸茶馆的窗户,什么逻辑?你只不过是个百无聊赖、被惯出毛病的屁孩子,找个理由砸东西。你的行为没有帮助任何人。” “我们在为那些沉默的人发声!”他厉声说,“为了穷苦的底层百姓。” 我看了看他的衣服。崭新、整洁。肯定没吃过一天苦,最会提要求。“是吗,我就是你口中的穷苦的底层祖安人,我发声发的挺好的。” “而你现在已经是体制的一部分了。”他往街上吐了一口粉红色的唾沫。“给你几枚银轮,你就唯命是从。你夜里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我突然觉得戴拳套的手有点痒。那种肋骨包裹我指节的感觉令我怀念得无法自已。虽然我尽力克制,但他的几句话还是让我血流加快,我的海克斯双拳也应和着发出轻微吐息,准备好迎接即将发生的斗殴。但我把这种冲动拍了下去。 “如果我不需要捉拿一帮砸茶馆的傻子,我能睡得像个婴儿。” 我们来到了门前,得救了。 “来,给我这个可怜的祖安人帮个忙。”我用那个话痨的头敲门。我需要坦白,在敲最后一下的时候带上了一丝苦闷的情绪——声音足以让里面的人开门了。 “开普尔警官。”缓缓打开的门后面一双惺忪的眼,我对他露出微笑。 “这么早就开张了,蔚?”他埋怨道,用力揉开眼睛里的困意。 “不义之事从不停歇,朋友。”我拖着两个逮捕成果走进门,简单告诉开普尔今天凌晨发生的事。 “我抓获了其中两人,”我最后说,“两名嫌疑人……”我依次看了看他们,现在正此起彼伏地打着鼾。“已被制服。” 卡普尔抬起一撇眉毛。“看样的确是。凯特琳警长已经在找你了,楼上。” “那,这两个娱乐型的革命分子的后续手续,我可以托付给你处理吧?” “我会登记的。”开普尔嘟囔着,我把一个小废物交到他手上,另一个话痨撂在他脚旁。 我走过他身边的同时对他笑了一下,“执法队伍可不能没了你。” 凯特琳的办公室里乱成一团。那张吱嘎作响的木桌已经被压没了声,藏在一座黄铜传声管荚囊和里面装的无数表格、信件、法令组成的森林中。警长也迷失在森林里,正在翻找来自上级和商会家族的搜查令、强制令和要求文件。看起来她已经好几天都没离开过房间了,我只能猜测这会她的脾气能坏到什么程度,同时关上背后的门。 “坐。”她头也不抬地说,依然在埋头翻找。 看来,是要直奔主题了。 “怎么,那帮小废物犯了这么大的事?”我清出来一张椅子坐下,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机械手指,把双脚搭在她的桌角。“他们几天以后就能走路了。如果要问我的话,我已经对他们轻着点了。” “不是他们,”她回答说,每个字都透出更多的疲惫。“有件事反复引起我们的注意,事态的发展……很复杂,我们必须查一查。是关于祖安的。” 这时我明白了,让小凯如此负担的并不是缺乏睡眠。这件事让她提高了警惕,让她感到一种焦虑,对于一个能在三条街外让子弹穿过一枚银轮中间孔的女子,这可是非常罕见的。 “是她吗?”我问道,无法掩盖声音中的尖锐。 小凯终于不再趴在桌子上。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抬起来看我。“不。这件事不一样。这件事很新鲜。” “新鲜。”我重复了一遍,但依然无法理解。 小凯缓缓吸一口气。“地沟区出事了。” 我歪过头。“那鬼地方可离我们的管辖范围有点远。” 小凯说,“自从大分裂以后,我们两座城市就一直以共生关系存在着。虽然表面上千差万别,但实际上不能离开彼此独自活下去,所以必须维护平衡。” 大分裂,他们给取的名字。一般来讲,分裂都是一刀两断。但我们的情况是,一些富有的商人兴高采烈地挖运河,高兴得过了头,忘了保证土地的稳定性。他们把半个祖安沉进了水里。为了商业而把人淹死,于是商业从那时起就分裂了,既不是一刀切,也没有分成对等的两半。 “打破这种平衡可以很简单,只需要到祖安下层,动摇那里的一切,”我指出了关键点,“但我们讨论的可不是舞步走廊——地沟不存在重叠区,无法让我们在事实发生以后传达信息,也无法让问题滑坡。” 小凯叹了口气,“这些议题都已经讨论过、考虑过了。” “谁讨论的?”我问,“可以让我也参与一下吗?” “我能告诉你的仅限于你需要知道的,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那些。” “那这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手里摆弄着空传声管荚囊,心不在焉地问,“地底城想怎么样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次不行。”小凯把荚囊从我手里抽走,放在桌上。我皱起眉。她这次嘴严得不正常。 “那,哪里不一样了?” “我们不知道,”小凯答道,“所以,我们需要往下面派眼线,需要一个了解祖安的人过去。所以你来了。” “这太笼统了,警长,”我摇了摇头,“男爵们呢?你觉得他们会乖乖看着皮城派警卫下去,在他们的场子里掀桌子?” 小凯露出疲惫的笑容。“说出这话的是那个大狠蔚吗?居然害怕几个炼金男爵?” 我双手交叉在胸前。“我想知道应该提防谁,仅此而已。” “不用担心男爵。” “哦,真的吗?”我提起一撇眉毛。“为什么呢?” “因为请求帮忙的就是男爵。” 我惊讶的站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这次真够新鲜的。”我摇了摇头。这件事感觉很奇怪,我根本没法看清整件事的全貌。“男爵和警卫之间还有许多积怨。太容易出岔子了。” “这件事也不需要担心,”她说,“因为你将不会以警卫的身份下去。你抓来的那两个孩子是米达尔达家族的娃儿,他们的父母要取你的人头。” 她举起一卷羊皮纸公函。我映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能看清上面的字迹。从窗外传进来的还有越来越大的人声——愤怒的人群。 说服(番外篇) “你很幸运,”小凯微笑着说,“我把他们说服了。你可以不用掉脑袋,但你必须离开警队。你会出城,回家反省,找回自己的根。” “很动人的故事。”她口中的家字特别刺耳,无论她是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看来我还只是个访客——是一个卖命换地位的人,因为总有人觉得自己手上的银轮够多,可以凌驾法律之上。“也很方便。” “这意味着你在下面只能靠自己。”她声音中的轻盈消失了。“没有支援。而且做戏做全套。我需要收了你的警徽,还有你那双手。” “下到祖安……”我解开锁扣,把拳套摘了下来。“没有目标,只知道是连炼金男爵都没法摆平的事。”我把巨大的海克斯双拳放在小凯的桌子上,发出咣的一声,压扁了荚囊,打飞了纸张。“甚至还不能带着手下去。惊喜一个接一个啊。” “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小凯说。 “所以你真是没法告诉我是谁在幕后牵线?”我忍着脾气问,“我可不是每天都能被派去挑起国际争端。” “能说的我都说了,蔚。相信我。” “没人阻止你和我一起来,”我笑着说,“去瓦洛兰风景最优美的度假胜地进行一次公务出差。” 小凯没有回答,但她不需要回答。我知道她离不开,但逗她是为了好玩。而且可以阻止我在墙上打出个洞。 我搭上尖啸升降机的时候,清晨已经变成了上午。司法厅外面的那群人在我离开的时候又起哄又扔石块,但他们都知道不能离我太近。他们始终没有离开大厅的周围,因为这里一直有人在看,所以他们也都没有弄丢自己的牙。 不带拳套走在街上感觉有点奇怪。我的双手依然缠着昨天的绑带。我把所有与警队有关的东西丢留在司法厅了,其实那也是我所有与皮城有关的东西。我需要低调——祖安可没有忘记我,我也不愿唤起某些人的记忆。我会下去,看看是什么惊吓到了男爵们,然后立刻回来,最多也就几天时间。 轿厢快被挤爆了,管理员吹哨吹到嗓子哑,门终于锁上了。海克斯压力绞盘开始松开轿厢上的铁链,开始下降了。我在轿厢下层找了个座位,隔着墨绿色的窗户向外看着不断下沉的景色。 晨曦已经洒遍皮尔特沃夫,玻璃和钢铁的塔尖粼粼闪烁,但只有峡谷的嘴唇能晒到阳光。祖安最高的地区——舞步走廊能见到光,但再低一点就越来越黑了。 我挪开靴子,看到地上刻着一个粗糙的印记。看上去有点像蜘蛛。 空气开始浑浊,轿厢已经穿过舞步走廊了,我尝到了炼金烟雾的味道,鼻孔里开始暗暗刺痛。新的尖塔映入眼帘,巨大的白石塔楼和闪烁的玻璃一直通向中层广场。机械师、劳工和其他卑微的人在基础阶层辛勤劳动,合成并精炼海克斯水晶,然后运到上面的城市中。这个过程留给祖安的只有高浓度的废液,要比灰霾还危险十倍,至少闻上去如此。 我不知道这座尖塔属于谁——菲罗斯家族已经不再是合成海克斯水晶博弈中的唯一玩家了,不过他们依然能造出最强力、最纯的品类。据说即使是炼金男爵,比如珀英戴斯萃斯,也都在尝试制造自己品牌的廉价仿制品,彻底摆脱商会家族。但最有可能的情况,这座尖塔只不过是男爵与家族之间的合资产业。 我们下降到了中层广场,窗外有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升降梯的竖井里并不缺涂鸦,但其有一个显眼的标记是新喷上去的,盖在其他褪色的涂鸦上格外醒目。 蜘蛛。 我看了看脚下。两个标志是一样的。我的双眼回到窗外,发现它出现了一次又一次。 我站起来,后背紧靠墙,尖啸颤抖着停在中层广场。轿厢下空了人,不止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我,因为我没有出去。 一声玲响,这是尖啸升降梯即将离站的信号。操作员走下楼梯,扫视一圈以后看到了我。 “升降梯就要往下开了,”她的声音中的不安很明显。“你,是要去地沟区喽?” 我环顾四周,看到门外的站台空无一人。“看来就我一个。” “在这件事上可不要追求与众不同,亲爱的。”她走进一步,把护目镜推到额头上。我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恐惧。“这段日子地沟不对劲。最好还是留在上头。” “你知道什么消息吗?”我问。 操作员放低目光,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娑呐叭。“我知道要少管这方面的闲事。” 我思考了片刻。“我还是碰碰运气吧。” 她徘徊了一阵,希望我改变心意,最后缓缓点头,爬上了梯子。很快尖啸就开始轰隆隆地向下降,向着地沟区,在那里我将看到大家如此害怕的是什么。 离开中层广场以后光线就变得很差。炼金路灯越来越稀疏,看上去就像不断高飞的萤火虫。尖啸自己发出的光能照亮轿厢周围,但很难说能发挥什么作用。 地沟区从来都不美。可能很久以前,在大洪水把这里变成一半坟墓、一半垃圾场之前,这里还不是这样的。但那个时代早已消逝,我眼前的景象,甚至和我记忆中的相比,也已经恶化了许多。 挑错了敌人、打破了太多承诺、把最后一枚银轮押在了败者身上,都会让你流落到这里。走投无路的人在这里讨生活,那些怕脏的人不会找到这里来。对这些人来说,这里几乎是避难所,只不过他们躲不掉与自己同样境遇的其他人。 灯光忽明忽暗。我站起来,走到窗边,贴着滑道向绿色的玻璃外张望。过了片刻,灯光又正常了,照亮了外面的竖井,让我看清铺满每一寸墙壁的涂鸦。 蜘蛛。全是蜘蛛。 和刚才那个粗糙的标志一样,但上面很少见,这里却蚀刻、凿刻、喷涂得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蜘蛛群,似乎正在从黑暗中向上爬,拓展属于它们的边界。 我感觉肚子里一阵凉,是肾上腺素的轻微高涨。无论小凯派我来找的是什么,肯定和这个有关。 终点(番外篇) “这里就是终点了。娑呐吧里传来操作员沙沙的声音,尖啸升降梯随着一阵钢铁的呻吟声停了下来。门打开,我向外看到一座废弃的站台,唯一一盏炼金路灯的光在远处尽头闪着光。我踏上站台,身后的门迅速关闭,我回头看的时候,轿厢已经开始上升了。很快它也成了一只萤火虫,向裂口上方飞去。” 祖安不存在安静,包括地沟区。我听到腐蚀的管道呛出蒸汽,远处的工厂和拆卸厂传来低吼……还有黑暗中三个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在升降梯竖井里爬满的蜘蛛标记也出现在了这群匪帮的身上,不仅喷涂于褴褛的衣物,也刺在面部和脖颈处,泛红的皮肤意味着刺青是新的。他们有武器,而且就明晃晃地拿在手里。一个人有铁链,另一个人有一根长铁管。我还看到一把污损的刀反射的哑光,正被攥在最后一个人手里。 他们还年轻,所以不认识我。无论这是哪个帮派,他们都是新入帮的崽子,很有可能会为了证明自己而犯傻。 “走丢了?”其中一人说,是拿着刀的那个人。 “我觉得并没有。”我答道,演出无聊的冷静,同时观察每个细节。体态架势、健康状况、脾气性格。我几秒钟内就能看出他们之中谁领头、谁跟班。哪个最有可能逃跑、哪个最想见血。 我准备直接走过去。刀子跳到我面前,站在炼金路灯泛黄的光下。 “我觉得你是丢了。”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说说,老姐妹儿,你是来听‘声音’的吗?” 我迈出半步,确保他们三个都在视线范围内。“你指的是谁的声音?” 刀子抽了一下鼻子。“信徒和朝圣者都是不用告诉的,这里只欢迎他们那种人。” “转身回家去吧,染过太阳的垃圾。”另一个人恶狠狠地说。其他人纷纷发出低吼应和他的话。 我可能会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帮派的名字,“声音”的来历,他们怎么让整个地沟区都处于恐惧中。但最后还是对他们动手的冲动赢了。 “小伙子们啊。”我笑着摇摇头。握紧一只拳,指节的响声足以被他们听见。“这是我的家。” 他们迅速交换眼神,一起冲过来。我紧盯武器,目光从刀子到链子到管子之间跳跃,看看需要把哪个先放倒。紧绷的弦一触即发,空气闻起来就像氨水和油脂。 往里加点血也无所谓。 我挥出第一拳,彻底忘了我已经把拳头留在上面了。戴久了,你就会习惯海克斯科技阿特拉斯铁拳给你的力量。当我的指节贴上刀子的头骨,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向侧面松动了,就在我手指缝中间。这股疼痛尖锐且突然,让在迟疑的时候挨了管子一下,从低处抡过来,打中了我的肋骨。 第三个人绕过来,链子抽在我腿上,但我只管刀子。我一拳让他趴倒在地。在他下巴上补了一膝盖,他彻底爬不起来了。 我拽住链子,把人拉过来撞上我的头槌。他的鼻子被我的额头撞扁。他捂住自己的鼻子翻到在地。管子的呼啸声让我及时躲开,抡管子的人失去了平衡,我顺势推他撞到了墙上。 管子迅速站起来,然后呆住了。他看看我,看看刀子,再看看我,再看看链子。管子被扔到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盖住了他逃跑的脚步声。我冲了过去,但刚迈步就停下了,肋间的一阵刺痛压得我的肺无法呼吸。我放走了他。 刀子和链子不值得我费这么大力气。我从脚底捡起刀,把所有武器都扔下了站台,不去理会我的肋骨,开始向地沟区更深处走去。 他们说受伤的东西逃窜的时候,一定会回到最熟悉的地方。自己的巢穴或者大杂院,某种安全的避难所,让你可以确保自己周围至少有几堵墙。 地沟区里只有非常稀少的几个避难所,至少我能去的只有几个。我可以选的地方屈指可数,但现在我目光所及都是那个标志,吞噬一切的蜘蛛。我需要喘口气,而在这下面,我现在只能想到一个地方。 我迷迷糊糊地不知什么时候怎么走到了“希望之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这间孤儿院了,但我心里依然记着路。你永远都记得回家的路,即使是在逃家以后。 我避开空地,沿着黑影和边边角角走,避免遇到更多人。我看到帮派的人成群结队地走来走去,每个人都有武器,但却一点都不乱。他们并没有在下面打砸破坏。 为什么要砸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我的手越来越痛,和我的肋骨一样,每一次心跳都传来尖锐的触痛。我能隔着缠布感觉到肿胀,虽然没有骨折但只差一点。我绷得更紧了。 拐一个弯以后就到了,希望之屋,依然还保留着它黯淡、残破的堂皇。我离开的时候它就很破旧了,看来我离开后它依然在受罪。光是看到它还屹立未倒我就已经很吃惊了。有那么一秒钟,我又变回了孩子,带着满身的伤和捡来或抢来的东西回家。一看到家我就无法抑制住脸上的微笑。 孩童在楼门口互相追逐,跑的快的、身体健康的孩子远远超过那些失去一肢或者因为三流喉滤装置而患上气喘病的孩子。他们看我走来四散跑开。在这么低的地方,信任可是很难获得的,这是弃儿们被迫学会的第一课。 其中一个孩子跑向前门。他快步爬上正门外老旧的楼梯,差点被绊倒啃在地上。他用拳头用力在门上砸,一直砸到门打开,然后一个年轻女子俯视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是他的母亲,但已经足以负责照看他。 “我告诉你在台阶上玩要注意什么来着?”她责骂着,用拇指擦净男孩脸蛋上的一块灰泥。“我是不是说过台阶不平,如果你不小心,说不定哪天——” “说不定哪天,”我停在台阶下面说道,“你脑袋上就磕出一道缝。” 她瞪圆了双眼。我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秒立刻就认出来了,我的双眼也像被蛰了一样。我在脑海中拼命把面前这个女子和我记忆中的那个腼腆小姑娘联系起来。 提醒(番外篇) “我以前差不多一直都在提醒一个小姑娘这句话。”我微笑着说。“她总想试着玩杂耍,但更多时候她总是把头埋在书本里。” “放弃杂耍了,”她回应,一边温柔地让小男孩进屋,然后走了出来关上了门。“但我依然喜欢读书,只要有时间就读。” “萝伊?”第一级台阶在我一只脚的重量下发出响声。“是你吗?我都不认识了。” “是我。” 我又走上一级台阶。“你肯定不是萝伊。萝伊是个小不点,个头刚到我腰。看你高的。” “在这下面给小不点留的时间并不多,”她说,“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 再上一级台阶。“很高兴看到你。好久不见。” “可不是嘛。”她看向下方。“那个走遍所有地方的人不是我。” 我停下了,向后退一步。她声音中的伤痛很明显。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不点,从她第一天来希望之屋我就开始照看她。我从来不带她一起跑,我让她远离拾荒和偷窃。我保护了她。 然后我离开了。 “听说你现在是跟法律一伙的了。”萝伊后背靠在门上说。 “你看哪有警徽?”我敞开怀抱。“我当过几天警卫,是,但我们现在已经分道扬镳了。” “看来是常事。” 我低下头。“嘿,如果你想打架,我们可以打架。你现在够岁数了。” 虽然并非本意,但她露出了浅笑。 “或许吧。能等我回来再打吗?”。萝伊问道,“我去去就回。” “去哪?” 萝伊回头望向门口,然后望向我。她沉默了片刻,在考虑我。我扫过她一眼,看到领子上的一枚别针,很简易,只不过是一块废铁上蚀刻的花纹。蜘蛛的花纹。 “你听过‘声音’吗?” 我和萝伊一起离开,穿过七倒八歪的街坊邻居,前去集会的地方。我听她讲自己的生活,我重新了解这个长大成人的新萝伊。腼腆依然还在,那么多个夜晚的阅读也依然让她头脑聪慧,但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她心中多了份笃定,双眼中闪烁着坚决。 我只提问,对自己来此的目的避重就轻。说话说得太多,让我咳得险些翻倒在地。 “怎么?”萝伊大笑道,“在灰霾外面呆得太久了?” “我肋骨上挨了一管子。”我咧着嘴,一只手捂住侧身。“你的朋友们送的见面礼,我刚一走出尖啸就碰上了。” 她的微笑黯淡了。“我们都想要同样的东西。停止压迫。从男爵和家族手里解放出来。干净的空气。但大家对如何实现有自己的看法。多数人是在帮派生活中长大的,所以他们比较冲动。这里有好人,他们只想让我们的未来变得更好。” 我在皮城过了许多年,我身边那些人都把祖安看成是监狱、废土、黑暗世界。皮尔特沃夫向下俯视,看到祖安的双眼正在向上回望,于是人们可怜他们、憎恨他们、或是想要替他们发声,就像我逮捕的那个小废物。 “他们显然更喜欢接纳我刚刚见过的那一种。”我说。 萝伊点点头。“我领你去眼见为实。” 我们距离越近,看到的人就越多。形形色色、男女老少,几周前还分外眼红的敌对帮派,现在都并肩一起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蜘蛛,在布丁上或者纹身上或者像萝伊的别针上。他们纷纷涌进一座旧工厂,这里只剩下三面墙,没有天棚,所有人都耐心地排队等候入场。 我们来到门口,两个壮汉在把守。他们有武器,一个人安装了锃亮的金属爪增强体,不过他们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亲切地欢迎每个来访的人入场。 “萝伊,我的姐妹,欢迎。”其中一个人说,虽然他的块头很大,但声音却低调柔和。然后他看了看我,“这个人,不行。” “让她进去,”萝伊对他们说,“我带她来的。” “她是个染过太阳的,”另一个人说着,轻蔑地抬起下巴,“不值得信任。” 他们拒绝我的理由居然是我在皮尔特沃夫晒黑的皮肤,而不是我加入过警队。这些人肯定是新来的。 “她是来听‘声音’的。我为她担保,陶格。”萝伊瞪着看门人的双眼,寸步不让。“别挡路。” 两个人私下嘀咕了些什么,然后转过身来对我们说,“‘声音’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所以也欢迎你。但我们会看着你的。” 我们走进去的同时我能感到他们的目光,这种紧张气氛让我不得不观察房间寻找退路,以防万一情况失控。这个地方简直烂透了,到处都是破洞,四处散落着石雕的残骸。如果情况紧急,我能出去。问题是萝伊是会和我一起逃,还是会和他们一起追。 没有开场也没有仪式。没有音乐也没有烛光,没有在人群中传递的募捐盘。只有一大群人,围在一个碎石堆成的土堆旁,上面坐着一个人,正在冷静地等待。 “是他吗?”我悄悄问萝伊。“他就是‘声音’?” 她点了点头。我望向他,这个征服了地沟的人,我想不通。 他很年轻,可能只比萝伊大一点,可以说还是个孩子。虽然瘦弱又憔悴,但他却有一双帮派成员的眼睛,那是见过恐怖景象的眼睛。不过里面也有一股奇特的温暖,就像是有秘密要分享,专门和你分享。最后几个人进来了,于是“声音”开始讲话了。 “我看到了许多新面孔。”他的声音很轻柔,甚至让人听不见,但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欢迎所有人。我们每个人都随着自己的路走到这个地方,无数条路在这里汇聚成一条。请放心,从今往后你不再孤单。” 我扫视人群。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说的每一个字。我好奇多少人从没听过类似的话。那些被拒绝、被虐待、被遗忘的人,第一次被当人看待。 “我们全都带着伤疤,”声音继续讲,“生活、试炼和苦难留下的痕迹,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世界用尽了招数把我们击垮,让我们甘心留在这里,还要感激我们微薄的所有。这样的现实已经存在了太久,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呢喃的赞同声传遍人群。即使没当过警卫你也能感觉到紧张气氛正在积累。这个声音正在揭伤疤,让人想起伤痛。他并没有说谎——这些人承担了太多的痛苦,但我能看出他的伎俩,真相只是个幌子。 “他们的铁靴还要在我们喉咙上踩多久?”他的声音开始提高,锋芒初露。“炼金男爵们。他们拿我们的家园敛财谋利,而我们又得到了什么?我们得到的是有毒的空气、有毒的水。疾病、痛苦、死亡——这就是我们的下场吗?” “不!”人群已经愤怒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瞥了一眼身边的萝伊,她脸上也和其他人一样满是怒火。或许我只是不服管教,但我真觉得这场表演应该搬到戏院里。 “要我说,到此为止了。”那个声音怒吼道,“我们为倒下的兄弟姐妹们流的泪到此为止,我们眼看着孩子们荒废的生命到此为止。男爵们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还不止于此,我们将让那些真正有罪的人受到正义的审判。” 重点来了。 控诉(番外篇) 声音向天上伸出一根控诉的手指。“在我们头顶那座高高在上的城里,那群腐败的商人。阳光照耀的地方让他们盲目,看不到他们在这里犯下的罪行。他们伤害了你,伤害了你爱的人。他们躲在盲目的光明里,因为他们觉得光明能保护他们。但他们错了,因为他来了。” 惊讶的低语填满了会场,就好像他刚刚说的是一位神明。萝伊从眼前擦掉一滴泪。他们全情投入,但整件事感觉太诡异了,这个声音讲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 “他说的是谁?”我问道,但萝伊朝他努努嘴,继续听他讲。 “我是他的声音,我们都是他的孩子。我见过他的脸。我听过他说的话,还通过了他的生存考验。他把双手递给我,他选择了我,为他寻找追随者,准备迎接他的回归。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临,我的兄弟姐妹们。来的不是复仇,而是正义。” “可是谁愿意为之付出血的代价?” 周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我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萝伊嘶声说着,拽着我的手。 我这爆脾气。蔚,你根本不会当间谍。这下好了,没法回头了。 “我以前就听过这种话,”我的话同时说给声音和人群。“花言巧语,专门蒙骗那些含恨蒙冤、一无所有的人。他们以正义为名煽动别人,他们只想看到自己的提线木偶跳舞,因为他们想当神。” 声音听我说完,耐心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我以前没见过你,姐妹。你是新加入我们的——没人会责怪你看不穿。” “我看穿了。”我对他怒目而视。“我看到的是一个想要见血的秘教。我看到的是一个许诺自由与繁荣的骗子。我看到的是一个派混混把手每个入口的懦夫。” “这些都是我们赢取自由的必经之路,”他淡然地答道。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如果我的兄弟们袭击了你,那我向你道歉。你必须理解,一条狗被踢了太多次最后也会咬人。我们等待了太久,但现在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他从瓦砾土堆上走下来,张开双臂慢慢接近。 “我在你身上看到许多痛苦,我在你眼中看到深深埋藏的伤痛。我看到一个祖安的孩子偏离了自己真正的家。皮尔特沃夫的腐化痕迹遍及你全身。你认为力量在于帮助我们的压迫者去改变,但他们永远都不会改变。你有力量,你的力量应该帮助解放这些人。” 他真的很会说话。我意识到我已经握紧了拳头,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手。虽然在他头上开个坑会很好玩,但随后我挺不过五秒。 “我有什么痛苦都是我自己的。”我一拳捶在自己胸口。“我背负着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把这些负担推给别人。我不会让别人顶罪,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就有正当理由报复到别人头上。” 声音低下头,轻轻笑了两声,然后又对上我的目光。“他会喜欢你的。不过,如果这不是你要走的路,那就请离开吧,你不会受到伤害。但如果你敢再回来,我就无法做任何保证。” 我向下瞄了一眼萝伊,每一张面孔都在瞪我。“我会走的,你们都应该走。不会有神明降临,不会有伟大的存在来拯救你们。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寻找迷失的人替他做事。” 又是那个柔软的微笑,几乎有点悲伤,不带一丝恶意。“不,我的孩子。他是真真切切的。而且很快,你就不需要听我空口无凭地讲他了。” 他说的没错,我离开的时候没一个人碰我。也没有语言的威胁。我没有听到任何尖锐的话语,直到我离开那个地方,萝伊追上了我。 她挡在我前面。“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 “你离开了,”萝伊厉声说,“几年过去,你突然回来,然后觉得自己能替我做主?” “我听不下去了。你不会告诉我他说的你全信吧?” “相信他很难吗?相信这世界上有人在乎地沟里发生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在煽动你们,萝伊。他们动动嘴皮子,几句话就把人绕进去,但到最后手上沾血的永远都不是他们。他正在利用你们所有人。” “他在帮我们。”他怨恨地摇摇头。“你都不记得这下面是什么样子了吗?你出去了,但我们其余的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们在这里走投无路、孤苦伶仃,一切都不会变。他将解放我们!” “怎么解放?”我正在用尽一切努力让自己听上去不像警卫。“到最后你们能活下来多少人?你知道他的确切计划吗?如果你知道什么事,萝伊,求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的眼神变了。“为什么?你知道以后要告诉谁?你到底为什么来?”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举起双手,不想让怀疑把谈话弄僵。“我想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这样我才能避免让两座城市分崩离析。” 萝伊大笑起来,但有一半是在哭泣。“你晒了太多太阳。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上面,你说你在乎,可你又为我们做过什么?” “萝伊。” “说出一件来,”她咄咄逼人,“说出一件你为这些人做过的事,哪怕是为我一个人。还是说你全都是为了把我们关在这里?” “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但它就像一把刀捅进我的肚子里。这是一个孩子的问题,只有孩子会想去弄清为什么这个世界不合理。 “算了吧。回上面去吧。你不属于这里。他要来了,蔚,你会亲眼看到的。你们上面人全都会看到的。” “谁?”我扶住她的肩膀。“萝伊,他是谁?” 她的表情冷漠。“所有人都知道声音说的是谁。只有你不知道。他是无畏战车。” “无畏战车?” 舞步走廊已经入夜了。小凯把所有显眼的东西都留在上面了,在两座城市交融喧嚣的地方,没人会认出来皮城女警。 “你能听出什么端倪吗?”我问。 小凯摇了摇头。“我会查一查,看看能挖到什么。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我把看到的都说了一遍。墙上遍布的记号。地沟区的彻底掌控。声音在集会中说的话。 救世主(番外篇) “他们是有组织的,”我告诉她,“而且他们十分愤怒。已经不是如果事情闹大了,而是迟早的问题。”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思索着目前的情报。“等闹起来的时候,我们知道什么地方或者什么方式吗?” “我不知道。” 小凯接下来的问题换了个声音。低沉、悄声。“你听到他们提起过海克斯科技吗?” “海克斯科技?”我皱起眉头。“这和他们有什么关——” “海克斯科技,”她又说了一遍,盯着我的双眼,“如果你听到任何人开始说起宝石、水晶、魔法就一定要立刻让我知道。” 我脑袋里出现一个问题,我不想问,但却存不住。“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要找什么了,小凯?” 她看看我。“我们是一伙的,蔚。” “是哪伙的?”她居然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回答,我更加不安了。“牵扯到的不仅是男爵,是吗?他们与各个帮派的不和已经很多年了,我们从来都没动过一根手指。突然出现了一个男爵拴不住的新玩家,现在你又说起海克斯科技。各大家族的利润受损,所以他们要我们下去管好祖安?” 小凯没有回答。我感觉一股血蹿上头,缓缓呼出一口气。“看来我得自己查了。” “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需要知道什么。”她打量我一番,目光落在我手上。“你受伤了。” “不要紧。”我站起来,走了出去。 黎明的晨光照不到这么深的地方。闪烁的炼金路灯代替不了阳光,我再次走上希望之屋的台阶,那个小男孩独自坐在那。 “嘿,”我轻轻说,“还记得我吗?我是萝伊的朋友。我叫蔚。你叫什么?” 我们两个都小心翼翼,我凑近了点。他噘着嘴,脸蛋通红,双手抱在胸前。“尤雷。” “尤雷,”我在距离他几个台阶的地方停下。“你知道萝伊去哪了吗,尤雷?” 他点了点头。“她走了。” 我肚子里一阵凉意。“走去哪了,尤雷?” 男孩看着我,他受的伤让一张脏脸蛋上的两只大眼睛分外明亮。“她气冲冲地回家。然后和一些朋友们离开了。” “尤雷,这件事很重要。”我慢慢伸出手,把手放在他所坐的台阶上。他看看我,没有躲闪。“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她说他们不会再等了。”尤雷啜泣着,“我也想去,但她说我必须留在这。” “他们去什么地方了?”我尽量让声音柔和,怕吓到他,但我开始不耐烦了。 “新塔。”尤雷望向中层广场。“她说他们在那里制作魔法的石头。我问她能不能带给我一块,她答应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份。” 我已经跑起来了。 跑到中层广场需要时间,但一到地方,我就知道该往哪走了。 那座尖塔。它是祖安百姓头上的压迫者的符号象征和实际形象。它跨越两座城,但祖安这边流着血汗,皮城那边留下钱。尖塔的顶端是穹顶,商会家族的代表执掌着下面的工人。 如果他们心血来潮向下看的话,将看到一番奇景。他们高塔的基础会被鲜血染红。 我抵达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堆满尸体。海克斯水晶虽然发往皮城,但尖塔建在炼金男爵的场子里,他们也要从中揩油,所以他们会确保手下养了足够多的的壮汉,保障工厂的安全。 秘教成员肯定冲击了正门,像潮水一般淹没了门卫。我看到地上散落的尸体分别来自双方。安防力量拥有炼金科技武装、训练和经验。但他们无法阻止疯狂的人墙,即使只拿石头和木棍做武器,也足以让他们为了一丁点报复的机会而往前冲。 大门被冲开了,我看到那次集会上的人们,搬出箱子,查看架子上的金属罐。我保持距离,混进人群。我找到大多数人聚集的地方,他们围着一堆从尖塔里夺来的箱子。到处都找不到萝伊。 声音站在箱子堆上。他的脸上有淤青和血迹,衣服被扯烂了。他看上去经历了激烈的战斗。撬棍拿在手里,他撬开了身边的箱子,里面是一排排小巧、闪亮的蓝色石头。 合成海克斯科技水晶。 “这是重要的一天!”声音举起一块水晶摆出胜利的姿态。“看啊,这是我们获取自由的工具。这么久以来,我们付出了所有,却一无所获。今天,有了它们,我们将扳回劣势,夺回理应属于我们的东西!” 他的庆祝被打断了,金属刮擦岩石发出可怕而刺耳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尖塔的墙边,有一个黑暗的身影缓缓降下,伴着肮脏火花形成的瀑布。即使从远处看,它也巨大无比,一整只手臂被换成了巨大的火炮,躯干被安装在许多条机械足上,机械足向四面八方伸开,末段是锋利的尖爪,每一步都在尖塔上刻下深深的伤痕。随着它接近,我看出来上半身隐约是个人类,无血色的肉体被焊接在金属上,身上还挂着摇曳的绿色药管,但那些腿只属于怪物。 或者蜘蛛。 无畏战车。这个名字从人群中频频传来,就像一句祷词。 我以为那个声音是骗子,或者是受骗者。我以为那个生物是他编出来,好给自己召集人手的。但他是真的。整件事突然变得格外危险。 无畏战车跳到地上,激起一阵云雾和碎石。人们敬畏地安静下来,他蜘蛛般的腿脚迈开步伐,耸立在他的布道者头顶。 “您来了,”那个声音狂喜地悄声说道,“您终于来了。” “的确,我的见证者。”他真正的声音像雷电,从钢铁熔炉中响彻。“我来了。” 我挤进了围观者最密集的地方,我的眼睛四下搜寻,一边寻找萝伊一边看着事情发展。声音从木箱上跳了下来,手里捧满海克斯水晶。 “伟大的无畏战车,”声音激动地说,“我把这献给您,用您儿女们的鲜血赢来的。通往我们解放的钥匙。” 声音把水晶倒进他主人所剩的一只手上,后退一步准备接受表扬。 “你为什么把这些拿到我面前?”无畏战车的手微微倾斜,水晶洒到了地上。 一片寂静。然后,“我不明白。”声音吃吃地说,看着无价的宝石落进尘土中。 “显而易见。” “我们为您赢得了财富。有了这些,我们可以购买武器、组成军队。” “你的想法和他们一样。”无畏战车用责罚的语气说。他看向人群。“憎恨皮尔特沃夫的现在,却尊敬他们的祖先。勤勉、坚定,那些人拥有力量,能够驾驭我们世界内部的魔法,并为他们服务。他们的确很伟大。” 我能感觉到人群的困惑,因为我也一样。他们对救世主的讲话可能有各种期待,但我绝没想到是这样的话。 管辖(番外篇) “但时间久了,他们铸造的工具变得更加沉重。它成为了离不开的拐杖,然后成为了他们的主人。他们把自己变成了奴隶。他们每次醒来都被这些宝石束缚,没了它们,传承至今的文明就将终结。” 他转身回看声音。“财富是罪恶——不是力量。我那天找到的孩子表现得有价值。是我错了吗?” 不安和焦虑在人群中播散。我们已经看得非常清楚,无畏战车的每个角度都是夺命的、带尖的、改装成武器的。他用手掐住声音的下巴。 “我是您的选择,”声音哀求道,“那一天。您饶了我。” “的确。”那个怪物缓缓点头。“但我也会犯错。我只能找到我的失误,进行纠正。” 声音尖叫一声,尖锐、短促。一阵短暂的剧痛,然后就结束了。无畏战车扔掉了尸体,立刻忘在脑后。 “我是厄加特,”那个怪物开口说道,转身面向人群。“我听到了你们,祖安。我听到你你们心中的轻语,你们希望中和梦中的我。不同的名字、不同的称谓。解放者。神。我现在直接对你们说,我不是那些东西。我是更伟大的存在。我是一种理念。” 每个人都围到他身边,在他怪物般的身躯旁边围成一圈。他伸手拿起一个金属罐,我看大门里还有几十个一样的罐子。“我是这个世界的反省,我是力量与软弱之间伟大对抗的回响,我们每个人的灵魂,每一次呼吸,都是这场伟大对抗的一部分。我无法成为你们的神——我没有那样的力量。我只能提供给你们一次考验,让你们知道自己是否拥有足够的力量成为你们自己的神。” 一种恶心的感觉顺着我的脊背往上爬。厄加特示意了一下他身上的药管,两端分别连着机械身躯和口鼻处的面罩,然后他举起金属罐。上面贴着警告标志:剧毒,毒药。 “这个金属壳里面是我现在呼吸的空气。我把它吸进去,征服它,因为真正的解放是由内而外的。这就是我们传达给敌人的信息,那些想压迫我们的人。” 厄加特的视线扫过人群。“你们之中谁有力量追随我?谁来把这苦难纳入自己体内,并坚持下去?” 他们每个人都双膝跪地,渴望接受洗礼。 “厄加特!”他们狂叫。“厄加特!厄加特!” “很好。”厄加特把手放在金属罐的阀门旁,苍白的手指握成利爪的形状。“那就试试吧。” 他扭碎了阀门,气体从厄加特的指缝间喷出。他在金属罐表面撕开一个口子,绿色的烟雾包裹了他的追随者们。我比较靠后,没有在最浓的地方,但几乎马上就有人开始死去。 “萝伊,”我小声喊着,推开人群,这时恐慌开始落下。人们纷纷倒下,嘴唇和鼻孔流出粉红色的泡沫。我从装备库的废墟里找到一个废弃的呼吸面罩,戴上的同时已经可以感觉到空气在撕扯我的喉咙了。 腐臭的绿色雾霭阻隔了视线。我只能看到身边大致的人影,颤抖着、抽搐着翻到在地。我必须找到萝伊。我必须把她救出来。我必须找到她。 然后我找到了。 她正和别人跪在一起,浓雾的触须翻滚着扑过来,淹没到他们胸口的高度。 “萝伊!” 她抬起头,看见了我。是我记忆中的那个腼腆的小姑娘。萝伊看着我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信念,然后深吸一口。 “别!”我滑到她身边。她的皮肤开始发暗,毒性侵蚀的血管在她皮肤上勾勒出黑暗的网。她的嘴徒劳地开合。血沫沾在她嘴唇上。我从脸上扯下呼吸面罩,想要按到她脸上。萝伊已经无力地倒向地面,却依然在用最后一丝力气抗拒我。她的笃定、她铁甲的信念,始终在她的眼神中,直到没了生气。 当毒雾最终消散,活下来的人还不到一半。大多数幸存者都是经过增强的,他们的下巴都架着厚重的黄铜喉滤装置和义体气管。我的嘴里泛起一股血和焦糖的味道。泪水在我满脸的尘垢中开出两条路。 “起来。”厄加特举起一只手,他的军队爬了起来。“那些通过考验的人拥有权力,以及使命,要给这个世界带去同样的试炼。” 他的目光瞄准了尖塔的顶端。“他们与自己完整的劳动成果已经分开了太久。是时候让他们也品尝一下了。” 厄加特封锁了尖塔,他的追随者在空气过滤系统中打开了所有金属罐。毒雾就像狡诈的青蛇一样向上蜿蜒攀升,一层又一层地灌注窒息、麻痹的死亡。 我在他们锁门之前溜了进去。我沿着楼梯向上爬,心脏在狂跳,呼吸面罩紧紧捂在脸上。我不知道这一路上经过了多少尸体,但一种感觉逐渐在我心里落下,我恐怕过不完今天,就要和他们一样躺下了。 如果这就是秘密行动的代价,那就让我付出吧。 这是一场赛跑。秘教和他们怪物般的领袖正在向着穹顶蜂拥而至。顶上的人都是家族成员,如果他们死了,两座城里就会有更多人死。这种共生关系,这脆弱的和平,都将结束,那些等待借口使用暴力的人就将得偿所愿。那样的战斗,祖安永远都赢不了。 我已经准备好献出生命阻止这一切,保护这些人,就等于保护那些真正无辜的人。但当我破门而入,进入家族的私室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想要憎恨他们。 塔尖是闪亮的玻璃穹顶,用精致的细节彩喷出了爽朗晴空的画面。满目的雍容华贵穷奢极欲,从考究繁复的家具,到银托盘里的糖渍水果。家族代表在这里的居所并不是实验室或者工作间——他们给自己修了一座宫殿。 我快步走向那一小撮惊慌失措的皮城人,想要压住自己的火气,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他们中间走过来。 “小凯?” 警长轻轻摘帽致意。“在舞步走廊,有的时候很难说祖安在哪里结束,皮尔特沃夫从哪里开始。有的时候你真的分不清哪是自己的管辖区。” 即将到来(番外篇) 我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以及即将找上来的。 “那好吧。”她拎出一个大箱子交给我。“这是你需要的。” 拳套重新活了起来,发出满意的低鸣。我握紧了拳,指骨的疼痛已经成了回忆,我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斗殴。毒雾翻滚着爬了近来,立刻蛰疼眼睛啃咬肺脏。几个家族成员开始呕吐。 小凯的脸色铁青,她把步枪举高,速度快到我的目光跟不上。我听到枪响,以及随后残留的耳鸣。我能感受到子弹撕裂了空气,击碎了强化玻璃的穹顶。 子弹留下的孔洞周围迅速有裂缝发散,像闪电一样沿着表面延伸。穹顶破碎了。彩玻璃的碎片稀里哗啦地掉落在我们身边。气压的变化形成气流,抽打着毒气,飘散到塔的外面。 我们争取到了一秒钟的呼吸,但也仅此而已。毒雾灌满了入口,暗影闪过,秘教教徒钻了出来。他们慢慢移动位置,耍弄着手里的武器,但全都克制着,等待着。 门口又暗了下来,这一次的影子挡住了全部。黑影最后凝成厄加特巨大的轮廓,他来了,冲进了穹顶的田园景致中,他的追随者纷纷给他让路。 厄加特看到毒气被吹散,笑了起来,发出碎石沙砾和齿轮脱齿的声音。“你以为你拒绝了这些人的考验?拒绝了你自己的考验?不。我将亲自考验你,等到你毁灭了,我再考验他们。” 小凯握紧步枪,枪膛里的海克斯水晶发出玫瑰色调的光。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皮城人。“赶紧撤。上桥去舞步走廊。这里交给我们。” 我双拳对撞,能量在我的拳套之间跃动。“看吧!”厄加特盯着我大喊一声。“如此珍贵的武器。你的主子给了你力量,但在外表之下,你已经残破。弱小。” “我不需要这玩意也一样强壮。”我发出短促的嘲笑。“我不需要这玩意也照样揍你。戴上它只是为了好玩。” “我看到你和那个孩子在一起。”厄加特缓缓点头。“你抓着两个世界不放,祖安之子。迟早有一天你必须做出选择。” “别耍嘴了。”我的火气到底还是冒出来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让我揍死你报仇雪恨。” 我不知道战斗持续了几秒钟还是几小时。我只记得几道闪光过去。金属对撞。肋骨包裹指节的感觉。厄加特手臂火炮的雷鸣,刺痛的爆炸。鲜血在我的拳套上冒着泡沸腾干涸的声音。 小凯和我一起,我们一举歼灭了厄加特的追随者,最后只剩下他自己没有倒下,他是一只由火焰、子弹和铁链组成的钢铁怪物。不知道谁将是最后活着离开这座穹顶的人,直到小凯找到了发射绳网的破绽,决定了胜负。。 厄加特被绳网困住发出咆哮,他的双臂被紧紧缠在身体两侧,他不留神的时间刚好够我冲过去。我把一切都倾注在了这一拳上,打得他乱了脚步,摇摇晃晃翻身从穹顶边缘落下。但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掉下去。 我收住了绳网的末端,拖住他惊人的体重,我的靴子打着滑停在边缘。我要再次看着他的双眼,然后在把他扔下去。 “让我们看看蜘蛛能飞多快。” “等等!”我听到小凯在我背后喊。 “到此为止吧,小凯。”我嘶声说道。 小凯停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根铁杆。“真正的力量在于选择。如果你现在杀了他,我们就和他没什么两样。” 她用铁杆在绳网之间穿梭,然后把厄加特钉到了塔上。我不想听她说。我只想要正义。但我知道正义不能换回被夺走的东西。 我啐了一口,把铁杆砸进地板。 也不知道是多么慷慨大方的人,管地峡之外不远处的这几块风蚀严重的石头叫做岛屿。贫瘠的石块上只有盐渍,肯定不会有人想要在这上面定居。但看来几代人以前,皮尔特沃夫掌权者里面有一位看法独到的人,在这里造了一座监狱。 回警队复职以后,我告诉小凯,我相信她一定会把厄加特押送到最严密的地方,确保万无一失。我要去地沟,要去看看希望之屋,用这双沉重的手帮忙重建,而不是破坏。但我觉得她知道这件事对我意味着什么,她想让我亲眼看到他所面对的正义。 “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接受,”小凯说,“但我想让你看到你所选择的最终结果。我希望你知道这件事因你而有所不同。” 不同。这个词如鲠在喉,我的脑海中充满了那些人的身影,他们在进步留下的毒药中窒息。 “把他关起来,我们就为皮城和祖安减少了许多混乱。” “你觉得在那片混乱中,会有更好的东西出来吗?” 她看看我,轻轻叹口气。“或许会吧,又或许会更糟。如果有人一定要试一试的话,就会有许多人死,而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我们才战斗,我们才履行职责,不让这个世界崩塌。这也正是法律的作用,是我们的作用。我们维护秩序。” 法律。秩序。二者能离开彼此存在吗?二者与正义有关吗?如果你问那个稚嫩的我,她可能会有答案。现在,我已经不太确定了。 “厄加特的影响会褪去的,”小凯说,“有野心的人会打碎他的传说,追寻力量。他们会忙着内斗,不会给我们找太大麻烦。” “你不在场,小凯。”我摇了摇头,“你没有亲眼见到我所见的。你没有看到人数,还有他们的坚定。我们还没有解决他们,必须从长计议。” 我们站在吊车上,俯视牢房区块。我们两侧都是牢房,笼子都清空了,守卫和狱警押着厄加特沿着中间的路来到他的新家——一截巨大的强化钢铁管道,从上到下一整圈,就像把他关进巨大的活塞里。 厄加特被铁链捆住。他毫不抵抗,跟着一行人来到自己的牢房。 “我们能把他拆掉多少还不让他死?”小凯问我,声音足够让无畏战车听到。“我说能拆掉绝大部分。” “那就上前来试试吧。”厄加特双眼放光。“还是说你们只敢吓唬一下。” “跟你直说了吧。”小凯扛起步枪。“你现在活着只是因为我们容许。我们让你吃你才能吃,我们让你睡你才能睡,我们让你喘气你才能喘气。多一点不行,少一点也不行。只要有任何形式的反抗,我就灭了你。明白了吗?” 厄加特大笑道,“你以为你能灭我?你错了。你永远都办不到。那扇门永远不会对你敞开。” “哦,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这扇门关上了。”小凯对技术员点点头。他用力扳动开关,巨大的管子从厄加特头顶扣下来,紧紧锁在地上。 我们离开的时候依然能隔着铁壁听到他的大笑。我在牢房区块门前稍作暂停,回头看去,一种挥之不去的畏惧爬上我的脊梁。 在我看来厄加特并不是囚犯。 他像蜘蛛,正在自己的网中耐心等待。 霁月(番外篇) 他的训练从一次呼吸开始,吸气,呼气。 他可以听到水滴顺着山洞顶端的裂缝落下,湿漉漉的岩石地面在黑暗中反射着亮光。他知道岩石地面上刻着的神圣纹样——它宣告着命运与天体轨道。即使他闭上双眼,也能看到每一个月弧。 他尝试挥动了几下手中的刀刃。月石的触感坚硬,但依然是虚无缥缈的,好像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月合留下的魔法残迹,当月亮和它在精神领域的镜像重合、透过天界的帷幕短暂交际的时候,月石会从天而降,如同雨滴般的泪水。 两轮月亮会按照各自的轨迹继续运行,不得不分离。 厄斐琉斯认定了自己的运行轨道,于是他继续训练。 刀刃就是他如今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更快。他按照多年来的习惯练习劈砍,直到他流血,濒临自我毁灭的边缘。他跟随自己的武器,在空中扭转身体。他劈砍、格挡——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他闭上双眼让自己不需要看见……不需要回忆他为了拿起自己的武器所付出的一切。 “厄斐琉斯……”你看到我的脸庞。我的嘴唇在颤抖,但我的声音坚定。 “厄斐琉斯。”通过我眼中的倒影,你看到了…… 厄斐琉斯突然无法站稳,他的月石刀刃闪过红晕,一个异邦人的画面从他眼前掠过。是幻象?是记忆?他有多少次为了弄清答案而下了杀手?那把刀刃从他手中滑落,厄斐琉斯也跟着一起,跌倒在地,没有武器的带领,让他无法自律。 全都想起来了。他吞下的一切。他在敌人身上砍的每一刀,比他砍在自己身上的更深。 拉露恩……他的妹妹。她伸出手越过帷幕。她让他看到……但她被强行拉开了。 厄斐琉斯把他永远说不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他的手握成拳头,有那么一刻,他决心要打破石头上刻着的天体轨道和命运。可是,他的手开始颤抖……然后他松手了。 厄斐琉斯站起来把头发拢在脑后,他看到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月光照进圣庙更深处的神龛。月亮在召唤他,正如此前每一次他被需要的时候。 是时候了。他的信念将得到奖赏。 皎月教派的力量正在增长,相位转移越过天界的帷幕。精神的魔法,奥秘的魔法——即使经过这么多训练,厄斐琉斯也不能凭自己介导皎月的力量。但他并不需要仅凭自己。 他小心地准备夜绽之花,他在圣庙的池塘里养了许多,随用随取,把它们的精粹榨成苛性的灵药——就是研钵里这种泛着微光的液体。 他把训练用的刀刃放下,举起研钵,邀月对饮。 然后,毫不迟疑地,他把花毒送到唇边。 这种剧痛无法用语言描述。痛苦包裹着你的喉咙。你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一切都在燃烧。你在折磨中颤抖,你干呕、呛咳,毒药流遍你的身体,为你打开一扇门,你找到了月之力。 找到了我。 “厄斐琉斯。”我从我的要塞中发出轻语,我的精神与你摩挲。你透过帷幕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你抬起一只手,你知道我就在不远处。这是你必须坚持的疼痛。 你收紧了手。它成为你的武器。 我把它递给你…… 坠明。 “厄斐琉斯。”我轻语的同时能感受到你在品味那炽烈的毒药。我知道你为何做出这个选择。我请求你牺牲的东西……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喘息,厄斐琉斯从山洞的圣庙进入黑夜。他的表情严峻起来,顶着钻心的剧痛,接受痛苦,忘却一切。 巨神峰在圣庙的上方和下方,沿着两个方向延伸。 嚎哭的山风夹着寒霜抽打在身上,晶莹闪烁,时隐时现,拨弄厄斐琉斯的围巾,掀动他的斗篷。冷峻的月光高挂在天上。它将为他引路。 那是她的光,透过月光照耀着他。 她已经给了他所需要的。 坠明不仅仅是月石刀刃。在训练中,他用劈砍、突刺和旋扭的招式。而要使用坠明,他的招式不需要改变——但攻击的范围却会大大增加。简单的戳刺就将释放它的力量,他的武艺和她的魔法如月合般完美交叠。 喷射出的黑色法球飞向一块岩石,巨神峰的天界魔法让它漂浮在空中,而坠明的力量则把那座浮空的孤岛缓缓拖下来。一记飞跃,厄斐琉斯开始朝向浮岛顶端奔跑,他的脚步把小块的积雪踢下深渊。他发射的每一颗法球都将另一块岩石拖向自己,漂浮的巨石在他身后互相碰撞,而他则灵活地在巨石间跳跃前进,迅速攀升。同样的路程会耗费其他人数日的时间才能攀登……但多数人根本都不会尝试这段山路。 只有烈阳教派,以及那些追寻力量的人,会守在这里。 他从他们星罗棋布的聚落上方经过,每个聚落都悄然无声,对黑夜视而不见。许多年来,他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烈阳教派的狂热者能够否认他信仰的存在,只敢追寻太阳,不敢像皎月教派那样面对黑暗。但他对自己的天命十分明了。 那些狂热者将在月光下原形毕露。 厄斐琉斯跳上最后一座浮岛,暂时停下脚步,在他下方的一片白雪皑皑的空地上,一队烈阳教派的人刚刚集合,每个人都刀剑出鞘。皎月教派管他们叫焚烧者。夜里,他们用火焰清洗皎月的异教徒。日间,他们的祭司否认烈日以外的一切存在。在黑暗的罩帽下,他们的面庞被火焰遮挡,和他们的判决一样不近人情。他们包围了一个穿着深红和钢铁的野蛮人。 正是那个他在幻象中看到的异邦人。 月光停在了这片空地上。停在那个野蛮人双脚前。 “厄斐琉斯。”我再次开口。我对你的灵魂轻语,聚集起我的魔力,我知道你只想听到一句话。 “我与你同在……” 厄斐琉斯从浮岛纵身俯冲,落在战场中,焚烧者的武器在坠明散发的黑暗中燃烧得更加明亮了。烈阳教派的人大声发出警报,转过身迎战,但却发现他们都被黑色的法球束缚在原地。厄斐琉斯扔下了手中的火炮,一把新的武器出现在他手中。 “断魄。”我悄声说。 降落的同时,厄斐琉斯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敌人燃烧着的面孔,他用断魄向身后猛砍,月牙形的手枪发出光束,划破上空的岩石浮岛。惊恐万分的焚烧者们只得呆呆地看着巨大的石块被弯月的力量切开,砸在他们阵线当中。 幸存的人很快就在空地上分散开,用他们手中的熔岩长枪猛击厄斐琉斯。在攻击的缝隙之间穿插游走的同时,厄斐琉斯继续用断魄劈砍,同时用另一只手抓住另一把武器,他知道它将穿过帷幕,凭空出现在那里。 “折镜。”我对黑夜说。 一道弧线在空气中翱翔,空地上剩余的皎月教派都被折镜切开了脖子——月石环刃扭转回旋,向厄斐琉斯飞来,被他一手接住。 寥寥数秒,战斗已结束。 野蛮人站在你面前。他抬头满怀感激地看着你。在他身边,是焚烧者们正在搜查的:一把月牙形状的弯刀。 他开口感谢你,但他看到你的表情扭曲,即便你已经在尽力隐藏。你抵抗着恐惧,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肩膀,那是焚烧者的长枪刺穿你斗篷的地方。你努力记起那痛苦。追寻那痛苦。 你不想杀掉他。但你必须杀掉他。 你的面庞已经麻木,无法感觉到自己的眼泪……相反,你感到了我的眼泪。 “厄斐琉斯。”我说了最后一声,用力将我的声音送出帷幕。我们的天体轨道让我们相聚,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的冲击 通过你的双眼,我看到月光在弯刀周围揭示的真相。看到它为何被遗弃。 她正在逃…… 我们必须找到她。 穿着深红色盔甲的野蛮人和烈阳教派的人一起躺倒在雪地中。 随着一声艰难的喘息,厄斐琉斯跪倒在地。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倾听那个只有他能听见的轻语。 他的表情再次黯淡下来。他一言不发地拾起那把弯刀,走进夜里。 曙光与残月(番外篇) 蕾欧娜是被灌注了烈阳之火的烈阳教派圣殿武士,用天顶之刃和破晓之盾守护着巨神峰。她的皮肤闪烁着星火,她体内天界星灵的力量透过她的双眼炯炯燃烧。蕾欧娜身披金色铠甲,背负着沉重的上古知识,为一些人带来启示,为另一些人带去死亡。 生活在高耸入云的巨神峰脚下,就是生存于苦难之中。但依然有许多人心甘情愿生活在这里,这是人类精神力量的证明,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和更崇高的目标而忍耐一切逆境。巨神峰周围层峦叠嶂,但山区环境的严酷远不及在这里生活的民族血脉中流淌的坚毅。 生活在巨神峰的主峰上充满危险。当峰顶的迷雾闪着冰晶向下飘散的时候,它会带来别的东西。当迷雾散去以后,会留下许多奇形怪状的异世界产物;闪着光芒的生物毫无缘由地杀戮,口中还喃喃低语,讲述着令凡人丧失理智的恐怖秘密。 拉阔尔部族仅仅依靠高山上的植被和珍贵的牲畜,用人类忍耐力的极限顽强地生存在这里;同时他们还自幼习武,备战世界末日的战争。“拉阔尔”的意思是“最后太阳的部族”,他们的族人相信在这个世界之前曾经存在过许多个世界,但每次都遭遇灭顶之灾。部族的先知说,如果这个世界的太阳再被消灭,就不会再有下一个世界了,所以这个世界的武士必须准备好对抗那些想要熄灭烈阳之火的人。 对于拉阔尔人来说,战斗是虔诚信仰之举,供奉着烈阳的光辉。部族的所有人都会毫不留情、心狠手快地杀戮,蕾欧娜也不例外。她从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开始习武,轻松掌握剑盾格斗的技巧。她对峰顶的迷雾非常着迷,经常想象着迷雾另一端隐藏的东西。但这些想象并没有妨碍她对抗那些随山顶迷雾而来的凶猛野兽、骇人灵体和无眼怪胎。 她一直以来都遵从长辈的教诲,无情地杀掉这些怪兽,直到有一天,年轻的蕾欧娜在山脚下遇到了一个金色皮肤、长着犄角和蝙蝠翼的男孩。他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显然他迷失了方向,惊慌失措。他的皮肤闪烁着柔光,虽然蕾欧娜从小到大的全部认知都在告诉她要将其杀掉,但她却无法对如此无助的人痛下杀手。于是,她将这个男孩引向了通往峰顶的路,看着他走进一束阳光之中,消失了。 当她回到拉阔尔族群以后,发现自己被指控亵渎了自己对太阳的职责。一个名叫阿特瑞斯的男孩看见她将一只峰顶怪物平安送回,而没有杀掉它。阿特瑞斯将蕾欧娜的行为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认定蕾欧娜是异端,忤逆了部族的信仰。蕾欧娜对此没有否认,而拉阔尔的法条对这种侵犯的判罚只用一种-用武力裁决。蕾欧娜将在中午的烈阳下与阿特瑞斯进行决斗,烈阳的光芒将会进行公正的裁决。蕾欧娜和阿特瑞斯的实力不相上下,她的战斗技巧不容小觑,而阿特瑞斯则一直都心无旁骛地追求武艺的极致。蕾欧娜举起了自己的剑和盾,阿特瑞斯则操起长枪,周围的观众没人能够预测战斗的结果。 蕾欧娜和阿特瑞斯在刺眼的烈阳下打斗起来,双方全都伤痕累累,鲜血直流,但没有任何一方能够打出致命一击。太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下,一位烈阳教派的长老带着三名身穿金甲的武士来到这个拉阔尔营地,终止了这场决斗。烈阳教派是以太阳崇拜为核心的尚武信仰,铁面无私的信徒执掌着巨神峰上下的生杀大权。这位长老受到了梦境和古代预言的指引,找到了这里。烈阳教派的预言说,会有一位武士,发出的光芒胜过烈阳,作为巨神峰的女儿,给星界天庭带去统一。这位长老认为蕾欧娜就是预言中的女儿,当他听说她所触犯的法条以后,便更加坚信这一点了。 部落先知们警告不应打断决斗,但烈阳教派长老毫不动摇;他坚持要求蕾欧娜必须跟他走,成为烈阳教派的一员,并进一步接受信仰的指引。拉阔尔族历来坚决独立自治,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遵从烈阳教派的神圣旨意。烈阳教武士扶起受伤蕾欧娜离开了决斗场,并带她扶摇直上前往新的人生。 烈阳教派的神庙是巨神峰东坡上一座高大宏伟的神堡,金色纹路的大理石和抛光打磨的花岗岩构成闪闪发光的尖顶。在这里,蕾欧娜学到了这个神圣教团的行为方式——他们如何崇拜太阳,如何认为太阳是所有生命的源泉,并认定其他形式的光芒皆为虚伪。教内的法条极为严苛,不近人情,但蕾欧娜深信着长老的预言,干劲十足,因此在这清规戒律约束的环境下表现出众,如饥似渴地学习她新的信仰。蕾欧娜每天都与烈阳教派的武士团一起训练,这些武士被拉阔尔人称为拉霍拉克,意思是“地平线的追随者”,蕾欧娜原本就已很恐怖的武艺,向更高的层次提升。时光如梭,蕾欧娜逐渐进阶成为了拉霍拉克的指挥官,整个巨神峰周边地区都知道她的公正、虔诚,以及略显狂热的对太阳的供奉。 蕾欧娜的人生轨迹在那一天永远地改变了,她接到命令护送一位年轻的烈阳教派信徒前往神庙的中心。这个姑娘的头发雪白,额头上闪烁着一枚符文。她的名字是黛安娜,神庙长老们经常对她怨声载道,是出了名地爱惹麻烦。黛安娜此前曾经失踪数个月,现在突然现身,还穿上了一套洁白的盔甲,闪着奇怪的银光。黛安娜声称自己带回了重大消息,能够撼动烈阳教派的根基的神谕,但这个消息她只会向神庙长老吐露。 蕾欧娜使用武装力量对黛安娜进行了押解,因为她的武士本能感知到了这位姑娘奇怪举动中存有异样。黛安娜觐见长老后,说起了一个古老的崇拜月亮的禁忌信仰——皎月教派,还例数了烈阳教派所认为的真理有哪些残缺不全的地方。她描述了峰顶之上存在的另一个领域,在那里,新的真理将为他们带来观察世界的新角度。黛安娜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让蕾欧娜怒火中烧,最后长老们否认了她的话,并将她认定为渎神者,这时蕾欧娜知道,她一定要用自己的剑终结这个异端的生命。 蕾欧娜看到黛安娜在长老们的否决之下居然敢暴跳如雷,但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位白发姑娘就猛冲上去。黛安娜伸出双手,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惨白的火焰在冷光的飓风中肆虐,蕾欧娜被爆炸推出了这个房间。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黛安娜已经走了,烈阳教派也失去了所有领导者。残余的教众挣扎了很久才开始接受他们的圣地遭到袭击的事实,蕾欧娜知道,她只有一条路可选。她要追杀异端黛安娜,让她为长老们的死接受惩罚。 黛安娜的踪迹很容易追寻。她的脚印在蕾欧娜的眼中就像水银一般闪光,脚印一直沿着巨神峰不断向上延伸。蕾欧娜并没有踟蹰,随着脚印爬过了一片奇怪陌生的地带,似乎这条路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太阳和月亮在她头顶模糊地略过,似乎她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数个日夜交替。她没有停下脚步进食补充体力,全靠怒火支撑着这远非人类可及的举动。 最后,蕾欧娜登上了峰顶,呼吸艰难、筋疲力尽、饥寒交迫,只剩下想要惩罚黛安娜的意念。这时,她看到峰顶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金色皮肤的少年,这正是她曾经放过的那个小男孩。在他身后,天空燃烧着炽烈的光芒,不可思议的色彩风暴照耀出一座宏伟城市的轮廓,模糊的影像中闪烁着金色和银色的光泽。优美的高塔和亮晶晶的钟楼,宏伟壮观的建筑群让蕾欧娜回想起了烈阳神庙与其外观的共鸣,她心中一阵狂喜,不禁跪倒在地。 金色皮肤的少年用古拉阔尔语向她开口说说话,说他从那一天起一直都在这里等她跟上来,他希望现在还不算太迟。他伸出了一只手,邀请她见证奇迹,接受神明的思想。 蕾欧娜此生从未在任何情况下退缩过。她抓住了少年的手,他笑着带她走进了光芒。天庭射下一道灼热的光柱笼罩了蕾欧娜。她感觉到一股气势磅礴的灵体灌输进了她的四肢,同时还获得了混沌初开之时的失落记忆。她的护甲和武器在宇宙的火焰中化为灰烬,然后又重生变为雕琢精美的战具,盾牌有如骄阳之辉锻于金石,长剑好似晨曦之光聚以链锁。 从峰顶走下来的这位武士看上去与当初爬上去的蕾欧娜一样,但在她体内,蕾欧娜发生了很大变化。她依然拥有自己的记忆和意念,她的血肉依然由自己掌控,但有某种强大的异界灵体的碎片选择了她的身躯作为凡间的载体。它赐予蕾欧娜惊人的能力和可怕的记忆认知,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让她的灵魂负重蹒跚;只有一个人可以与她分享这记忆。 现在,蕾欧娜比以往更加迫切地需要找到黛安娜。 凶剑(番外篇) 亚托克斯曾是恕瑞玛抗击虚空时的伟大战士。但是,他和他的同胞却有可能变成符文之地更大的威胁。最终,他们败给了凡人的狡诈巫术,自身的精魂被锁在了武器之内。数百年的监禁之后,亚托克斯头一个挣脱出来,腐蚀并转化那些胆敢染指的蠢人。现在,他将夺来的血肉模仿着自己曾经的形象粗暴地重塑,渴望着迟来许久的末世复仇。 许多传说都曾提到过暗裔魔剑,有的描述他是天神,也有的说他是恶魔。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以及他是如何败落的。 上古时代,远在黄沙吞噬帝国之前,一位伟大的恕瑞玛英雄被带到了太阳圆盘面前,成为一个如今无人记得的星间信念的化身。当他被重塑为飞升者之后,他的双翼彷如黎明时分的金光,盔甲闪亮,如同深空巨帷背后引人遥望的星座。 亚托克斯就是他的真名。他在每一场高贵的战斗中都冲锋在前。他真诚待人、领兵有方,其他天神战士总是聚在他的麾下,身后则跟随着一万名恕瑞玛的凡人士兵。当飞升武后瑟塔卡因为艾卡西亚的叛乱而寻求他的帮助时,亚托克斯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但是,没人能预料到当地的叛军后来竟然释放出了如此恐怖的力量。虚空转瞬间反客为主,吞噬了艾卡西亚,之后便开始毁灭一切所遭遇的生灵。 经过多年苦战,亚托克斯和他的同胞终于遏制住了虚空狂乱的扩张,并将最大的裂口烧熔封铸了起来。但是,活下来的飞升者——他们自称为太阳血脉,却被他们的敌人永远地改变了。虽然恕瑞玛得胜了,但他们全都失去了一些东西……高贵的亚托克斯也不例外。 时光流逝,恕瑞玛也陨落了。正如所有帝国的命运。 没有了誓死守卫的王权,虚空的威胁也不再迫切,亚托克斯和太阳血脉开始互相争斗,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战争,毁灭了他们的世界。侥幸逃脱的凡人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名字,也是一个蔑称:暗裔。 正如虚空的侵袭一样,因为担忧堕落的飞升者们也会危及符文之地的生存,巨神族便出手干涉了。据说,暮光星灵传授给了凡人禁锢暗裔的手段,而新近重生的战争星灵联合起了大军对抗他们。亚托克斯和他的军队何曾畏惧,早已蓄势待发。但是,等到他发觉自己中计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股比上千颗死去的恒星更强大的引力将他拖入了他手中随他出征无数次的巨剑,把他不朽的精魂永远地锁闭在内。 这把武器是一座监狱,将他的意识封禁在密不透风的永恒黑暗里,甚至剥夺了他自我了断的能力。他与这地狱般的桎梏拉扯了数百年,直到某个愚蠢透顶的无名氏再次抓起这把巨剑。亚托克斯把握住机会,强行将意志注入到宿主体内,并模仿自己原本的形象重塑了宿主的躯体,同时也夺去了宿主的生命。此后数年间,亚托克斯侵占了许多宿主——无论男女,只要是生机勃勃,或是刚毅非凡。虽然他所掌握的魔法不算精深,但他却能在转瞬间便夺取凡人的身体。而且在战斗中,他发觉死去的人也能为他所用,把自己变得更加健硕强壮。 亚托克斯在大地上巡游,不停地竭力寻找能够让他重回飞升之身的办法,但这把剑身上的谜团最终也无法解开,并且他也意识到自己永远也不能获得自由。强夺而来并残忍重塑的血肉愈发地像是一种嘲弄,嘲弄着他曾经的荣光——而那也不过是另一个比巨剑稍微大一些的牢笼罢了。绝望与羞愧在他心中滋长。他曾经所代表的神力,和他所有的记忆统统都被抹去了。 不公的命运令他出离地愤怒了。而他最终想到的办法,完全是一个囚犯刻骨的绝望。如果他不能摧毁这把剑,也不能解脱自己,那他就拥抱湮灭好了。 现在,亚托克斯怀抱着这无情的决心,沿途散布战争和死亡。他心中只剩下一个盲目的期望:如果他可以把一切造物都拖进一场最终的末日之战——一切都会因此毁灭——那么也许他和这把剑也会永远地不复存在。 韦鲁斯是一名来自远古的暗裔。身为一名冷血的杀手,他最爱的就是用箭矢折磨敌人。先让他们失心发疯,再了结他们的性命。韦鲁斯虽然在暗裔大战结束后便遭囚禁,但却在几百年后成功逃脱,寄宿于两位艾欧尼亚猎人再造的血肉之躯中。这二人无意之间释放了韦鲁斯,从此便背上了那把蕴含着韦鲁斯精魄的长弓。如今的韦鲁斯寻找着那些囚禁他的人,急欲施行报复,但体内的两个灵魂却在阻挠他的每一步行动。 无论后来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韦鲁斯都曾是忠诚与荣誉的楷模。身为古恕瑞玛帝国的熟练弓手,他被指派守护东部地区的一座神庙,而他将此看作至高无上的职责。 在艾卡西亚战争初期,韦鲁斯的家乡虽然与那片诅咒之地相距甚远,却依然遭到了袭击。其他守卫纷纷离岗前去防守周边的村镇,但韦鲁斯却一个人留在了神庙里。每一支射出的箭矢都伴随着他痛彻心扉的怒吼——因为他选择坚守誓言,而没有返乡保护自己的家人。 飞升之团的使者们找到他时,只见他跪在遍地的敌人尸体之间肃穆地冥想。据说,他冰冷的凝视就连天神战士也会感到不安。尽管如此,为了表彰他可贵的奉献,他们邀请韦鲁斯加入飞升者的行列。 作为伟大的飞升者之一,他满心的念头却只是为了向艾卡西亚和虚空寻仇。似乎韦鲁斯并没有理解恕瑞玛最终赢下了那场战争,几百年后也并不完全清楚帝国是如何陷落的,他的心智变得无比地扭曲。一桩桩接连不断的暴行,让他成为了一个孤僻、冷血的杀手。堕落的同胞们将他一次次地送进战场。 闻风丧胆(番外篇) 而他们的名字在当今世界令人闻之丧胆。 暗裔。 他们一边内斗,一边毁灭任何胆敢与之为敌的人。韦鲁斯手中的水晶长弓专门用于刺杀敌军的长官和英雄,让暗裔更加轻松地剿灭凡人的军团。 最后,一位披着黄金铠甲的瓦洛兰武后麾下的瓦斯塔亚追月者以及人类法师团将韦鲁斯逼到了绝境。他们将他封印在了那把长弓之中,任凭他如困兽一般嚎哭不止。彼时,暗裔的腐化力量已经为人所知,但这位武后在战争的最后阶段还是决定亲自使用这把致命的武器,她为了伟大的胜利而毅然牺牲了自己。 之后过了数月,武后带着韦鲁斯来到了初生之土——后来人们称之为艾欧尼亚。此时,弓上的力量已经让她变得可怖不堪,她最后的命令就是让随行者将她活埋在一口无光的井底,深藏在俯瞰着帕拉斯的高山庙宇中。 韦鲁斯被艾欧尼亚的自然魔力和神庙守卫的仪轨牢牢禁锢着。 长弓深藏了数百年,无人知晓,无人触及,已被遗忘。直到诺克萨斯人入侵了初生之土。两位怪兽猎人,瓦尔茂和灵犀之侣凯伊,在帕拉斯神庙与第一批登陆的侵略者作战。虽然他们勇气可嘉,也击退了来犯的敌人,但凯伊也受到了致命伤。悲痛万分的瓦尔茂把他背进神庙,希望井中的禁忌魔力能够挽救凯伊的生命。 但这座神庙只会带来诅咒。两人都被释放出来的暗裔之力侵蚀了。他们的身体分崩离析,然后相互缠结成一具新的躯壳。这具躯壳正好可以将韦鲁斯从禁锢中解脱。从井中爬出的是一个完形生物,苍白而非人般地优美,一部分是人类,一部分是暗裔。经过上千年的等待,韦鲁斯重生了。 即便如此,在这具不完美的躯壳里,人类和暗裔的精魂此起彼伏,每一方都能短暂地占据上风,然后又被对方压过。韦鲁斯只想让两个凡人的灵魂永远地沉默,然后为他的同胞们报仇。同时,凯伊和瓦尔茂奋力地抵抗着韦鲁斯的恶意,希望彼此间的眷恋能够最终征服暗裔的仇恨。 到底他们能与韦鲁斯抗衡多久,没人能够确定。但是如果这个酷虐又自大的杀手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他就会想办法与自己的同胞重聚,再将符文之地化作遍布灰烬的荒原。 悉达·凯隐是暗影魔法的天纵之才,他战斗的意义,是为了实现自己真正的命运——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率领影流教派,开创艾欧尼亚霸业的新世代。凯隐挥舞着活体暗裔武器拉亚斯特,毫不在意它给自己身体和思想带来的腐化。这样后果只可能有两种:要么凯隐驯服这把武器屈从自己的意志;要么,这恶毒的刀刃将他彻底吞噬,为符文之地的毁灭铺平道路。 悉达·凯隐生在诺克萨斯,幼年时便被征召入伍,编成了童兵。带领这支残酷部队的是勃朗·达克威尔治下最阴险的军官。在纳沃利的普雷西典惨败之后,这场侵略演变成了持久的消耗战。艾欧尼亚人的怜悯成了可被利用得弱点——他们的战士会在看似无辜的人面前犹豫不决。所以勉强扛得动刀剑的凯隐参战的第一天就基本相当于他的死期。 为了突袭巴鲁鄂省,诺克萨斯的部队选择在衣浦河口登陆。凯隐和其他孩子被勉强编作先头部队,面对的是为了抵抗去而复返的侵略者而混乱组织起来的地方武装。他年少的战友要么战死,要么当了逃兵,但凯隐却毫无惧色。他甩下重剑,抄起了一把镰刀,直面着震惊的艾欧尼亚人。这时,诺克萨斯的正规部队从侧翼包抄了过来。 接下来是一场让人不忍目睹的屠杀。农夫、猎人——甚至还有一些瓦斯塔亚人——全都被干脆利落地斩杀殆尽。 两天后,战事传遍了南部诸省,影流教派循风而来。影流之主劫知道这个地区毫无战略价值。这场屠杀只是一个声明:诺克萨斯绝不留情。 一道金属的闪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顶多十岁的男孩躺在污泥里,对着刺客大师平举起一把残破的镰刀,血迹斑驳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男孩眼里蕴含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痛苦,却又燃烧着一个刚强的战士才有的怒火。这种顽强可不是教得会的。劫看着男孩。这个诺克萨斯的弃儿有资格成为一把武器,反过来对付送他走上死路的敌人。劫伸出手,欢迎凯隐加入了影流。 影流的信徒们往往要花上多年时间操练自己选中的一件武器,但无论什么兵器凯隐全都能熟练地掌握——对他来说,这些东西都只是工具,而他本身就是武器。他觉得盔甲只是笨重的负担,所以他将自己包裹在黑影里,出其不意,迅雷不及掩耳地刺杀敌人。那些侥幸逃脱的人,四处传说着防不胜防的刺杀,恐惧也随之蔓延。 凯隐声名鹊起,他的自负也日增月涨。他真心相信总有一天,他的力量甚至会超越劫。 这份自负让凯隐迎来了自己的最终考验:寻找一把最近于诺克萨斯出土的暗裔武器,保护疲弱的艾欧尼亚守军不被残害。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要选他去执行这个任务。实际上,换作别人就想要毁掉这把名为拉亚斯特的活体巨镰,但凯隐却据为了己有。 他的手指一碰到镰刀,腐化就开始将二者束缚在一起,命中注定地缠斗下去。拉亚斯特为了一个完美的宿主等待了许久,只为与暗裔的同族重聚,将世上的生灵一举剿灭,但凯隐不会轻易地被占据。他志得意满地回到了艾欧尼亚,相信劫将会保荐他为影流教派的新领袖。 艾欧尼亚的和谐面纱之下掩盖着那些被丢下的人。对于劫来说,他的故事要从那个坐在家门口冰冷石阶上的小男孩说起,他的家是均衡教派。 均衡教派的宗师苦说亲自收留了劫,他在古老的庙墙内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劫尽心竭力地领悟均衡的精神教旨,很快就在战斗和学习两方面超出同辈一大截。 表演(番外篇) 作为一名心思缜密的癫狂杀手,烬坚信谋杀是一门艺术。他曾在艾欧尼亚的监狱中服刑,但却因为执政议会里涌动着的暗流而得到释放,成为了权术斗争所利用的刺客。烬将手中的枪当成画笔,尽情地挥洒他所追求的残忍艺术,让受害者肝胆俱裂,令旁观者震悚难平。他在自己制作的阴森剧目里肆意取乐,让“恐怖”二字有了最合适不过的,使者。 长年以来,臭名昭着的“金魔”一直肆虐在艾欧尼亚的南部山区。在芝云行省当地,这个怪物杀害了成群结队的旅行者,有时甚至会摧毁整片农庄,只留下扭曲支离的尸体。武装民兵搜遍了丛林,各地城镇雇来了恶魔猎人,无极大师们巡逻在每一条大道上——但是怪物的暴行丝毫没有收敛。 万般绝望之下,芝云议会派出了一位特使,前去寻访苦说大师,请求他的帮助。听罢特使的求告后,苦说编造了一个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出手。但一周之后,大师本人带着自己的儿子慎,还有他最钟爱的弟子戒(注:叛出师门前,劫的名字为戒),打扮成游商的模样,进入了芝云境内。他们暗中走访了无数惨遭袭击的受害家庭,详细探查了阴森的罪案现场,寻找每一丝与凶手可能有关的线索与痕迹。 整整四年的漫长调查,让这三个男人都变了许多。苦说大师一头显赫的红发已然转白;一向以机智幽默着称的慎变得不苟言笑;而苦说大殿中的明星弟子戒,也开始挣扎于自己所参悟的学问。当他们最终确定了一条指向谋杀的线索时,大师却说了这样一番话:“善与恶,并不确实。两者起自人心,见影之道不同而已。” 在后世诸多剧目与史诗的描绘中,“金魔”的落网可称得上是苦说大师第七桩,也是最后一桩轰动世人的丰功伟绩。湛春节的前夜,苦说大师伪装成一位知名的书法家,混在许多艺术家之中来到了吉雍道。很多人都觉得只有邪灵才能犯下那些非人的罪行,然而苦说大师却意识到凶手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人们口中所说的“金魔”,其实只是一个芝云境内巡回的剧团中的舞台管理员,名叫卡达·烬。 当他们抓住烬的时候,年轻气盛的戒走上前来,想要杀掉这个瑟缩的男人,但是苦说大师制止了他。尽管烬的恶行遭人痛恨,德高望重的大师仍然决定留下他的性命,把他送进了吐冷监狱。慎虽然反对,但他也接受了父亲丝毫不带个人情感的理性判断。但是戒却无法理解和接受这样慈悲的安排。多年以来,他的眼前无时不萦绕着那些残虐的谋杀场景。据说,这就是他心中恨意萌发的起源。 虽然在吐冷监狱度过了许多年岁,羞涩而有礼的卡达·烬并没有吐露太多东西——哪怕是他自己的真名。但在服刑期间,僧侣们却注意到他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极高的学习天赋,包括铸铁、诗歌和舞蹈等等。即便如此,守卫和僧侣们仍然无法劝化他心中那份病态般的痴迷。 而在监狱之外,艾欧尼亚的政局因为诺克萨斯帝国的入侵而动荡不安。这个宁静国度所深藏着的嗜血渴望被战争唤醒了。蠢蠢欲动的阴谋家,以及为权力而生的秘密社党纷纷露头,让苦说大师全力维护的和平与均衡由内而外瓦解殆尽。为了与忍者与无极剑客们的力量抗衡,统治议会内部的某个阴谋集团释放了烬,以期将其变作自己手中的恐怖武器。 现在,当他掌握了来自喀舒利兵工厂的新式武器、近乎无限的资金时,卡达·烬开始把自己所谓的“演出”提升到新的高度。他的作品见诸众多国外的高官显贵,还有艾欧尼亚的地下政治团体。但是,一个极其渴望获得关注的连环杀手,愿意在阴影中默默无闻多久呢? 他手里的这把枪只是个工具——但却是工艺精湛的工具。墨绿色的金属中镶嵌着金线,勾勒出工匠的名字:这样的细节印证着制作者的骄傲与自得。这不是来自皮尔特沃夫的武器——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是为了在那片魔法微乎其微的土地上发挥作用的。而这把枪则出自真正的锻造大师之手。它的艾欧尼亚铜心中脉动着魔法。 他第四次擦拭枪托。只有擦完第四次以后他才能确认擦干净。虽然他一次都没用过。虽然他只是想要把它装进袋子里放到床底下。但把它收纳起来之前他必须确认擦干净,而只有擦完第四次以后他才能确认擦干净。总之现在它干净了。四次一定干净。 它干净,而且精彩绝伦。他的新主顾出手阔绰。可最顶尖的画家不就该配上最顶尖的画笔吗? 新工具的精密和准确让他之前自利刃的作品相形见绌。理解火器的机理耗费了他数周时间,但将刀剑的气功技艺提升到新的高度则花费了数月。 枪中共有四枚子弹。每一颗都灌注了魔法的能量。每一颗都堪与拉司兰僧侣的佩刀媲美。每一颗都让他的艺术奔流喷溅。每一颗都是绝世妙作。它不仅仅能穿透身体。它能使血肉重构。 磨坊镇的那次排练已经展示了这把枪的潜力。作品的反响也让他的新雇主们十分满意。 他已经擦干净了,但枪就握在他的右手上,这诱惑实在太强烈了。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他还是展开了那件黑色的鳗鱼皮连体紧身衣。他用左手的指尖轻抚皮衣的表面。油滑的皮面让他呼吸急促。他又捡起了那张紧致的皮面具,然后情不自禁地,把面具滑到脸上。面具遮住了他的右眼和嘴。面具限制了他的呼吸,消除了他的景深感知。 心旷神怡。 正当他戴上肩甲的时候,铃声响起,那是他藏在自己房门前台阶上的铃铛。他快速折起武器并摘下面具。 “你好?”女佣隔着门说。她的活泼音调里透着这座镇南方很远处的出生地。 “按我吩咐做完了?”他说。 “是的,先生。每隔一丈一盏白灯笼。每隔四丈一盏红灯笼。” “那我就可以开始了,”卡达?烬说着打开了房门。 女佣瞪大眼睛看他走出房间。烬很清楚自己的样貌。通常,他感到的是对自己痛入骨髓般的厌恶,但今天可是演出的日子。 落幕(番外篇) 今天,瘦高的卡达?烬优雅地走出房间,手握着一把铁杖。他有些驼背,身上的斗篷似乎掩盖着肩膀上巨大的畸形部位,但从他矫健的步伐可看不出任何身体异常。他向窗口走去,用力地用手杖点着地面。他有节奏地敲打地面——连着三下,然后第四下。他身上金光猎猎,斗篷翩翩,珠宝首饰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那个……那个是什么?”女佣指着烬的肩膀问。 烬稍作停留,打量起这名女子天真无邪的脸庞。轮廓圆润,标致对称。这是无聊俗套的图画。如果取下来,做的面具肯定很糟糕。 “是在为了制造渐强音啊,亲爱的,”卡达?烬答道。 从酒馆的窗口,他可以清楚地鸟瞰到山谷中小镇的全貌。他的演出必须精彩绝伦,还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做。本镇的知事应该会在今晚回来——可目前看来,烬为今晚制定的计划感觉十分……缺乏灵性。 “我给你的房间拿了一束花,”女佣说着,与他擦肩而过。 他本可以差遣别人布置灯笼。但他没有。他本可以在开门之前换掉衣服。但他没有。现在她已经看到了身着盛装的卡达?烬。 他所需要的灵感启发现在显而易见。如同天命。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没人能逃脱艺术。 他必须把这位女佣的面孔变得……更有意思。 渍了糖的肉块浮在五味汤的表面,莹莹闪动着。香气诱人,但慎放下了勺子。女侍者转身离去时,带着赞许的微笑点了点头。虽然这碗汤已经足够美味,但汤汁上的脂肪还未融化。稍待片刻,才是味蕾的巅峰享受。需要耐心。 慎端详了一阵白崖旅店的内饰,发觉这里的粗糙和简朴是刻意营造的表象。织木人的手艺堪称妙绝,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将多余的枝桠和树叶除去。 桌上的蜡烛荧荧跳动得……有些古怪。慎向后滑离桌子,从大衣下取出双刀。 “你的学生,安静得像是怀孕的沃牛。”慎开口道。 商人打扮的劫一个人走进了旅店。他掠过侍者身边,拣了张离慎三张桌子远的椅子坐了下来。虽然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想冲向他的杀父仇人,但暮光之道不容如此。当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才发觉劫离他的距离只是在他能触及的范围之外,多出了一根食指的长度。 慎看向劫,本以为会看到一抹冷笑。然而,劫叹了口气。他肤色灰黄,脸上挂着层层阴影。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慎说 “难道我没把握好距离吗?”劫疲惫地问。 “就算你斩下了我的头,我也能近得了身,然后出手。”慎一边说一边伸出腿,抵在身后的地板上。劫就在十步外加一根半手指的距离之外。 “你的道义与我接近。而你父亲的理想是一种弱点。艾欧尼亚已经无法再承担。”劫翘起椅子的前脚向后仰去,刚刚好能躲过慎的致命杀招。“我明白我没法让你理解,但我会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慎朝着他的椅子靠近了几寸。“我的所为并非为了复仇。而是你破坏了平衡。所以,你该当死罪。” “金魔跑了。”劫说。 “这不可能。”慎感到胸口猛地空了一块。 “那可是你父亲最伟大的成就。而现在,他愚蠢的仁慈再一次败坏了他生前的荣光。”劫摇头叹道。“你很清楚那个……东西的能耐。”然后他向前倾身,有意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在慎的攻击范围内。“你也很清楚,只有你和我有办法追到并阻止他。” 慎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卡达?烬留下的尸体。他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不禁咬紧了牙关。只有他的父亲才会坚信,仁慈的公正能够由此彰显。 正是那一天,慎心中的某些东西改变了。而劫心中的某些东西却崩塌了。 现在,怪物又回来了。 慎把剑刃放在桌上。他低头看着面前那碗已臻完美的浓汤,滴滴分明的油膏在表面微微发亮,但他却再无半点饿意。 依然没有劫的迹象。很失望。非常失望。他肯定已经找到自己曾经的朋友了。很有可能劫正藏在暗处,正在看。烬需要小心。 烬站在码头,回身看向那艘外来船只。已经涨潮了,那艘船再过一会就会离开。他必须快点回来,否则下个月就无法在祖安表演了。险关重重。 他停下脚步在一处水坑前查看自己的倒影。水中,一位愁容满面的年迈商人回望着他。多年的表演再加上武术训练让他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这是一张普通的脸,他在这张脸上加了平凡的表情。烬走上坡道,轻而易举地混入了人群。 他检查上方的白色灯笼,计算着距离。如果劫突然出现,他将非常需要这些灯笼。在山顶的酒馆里,他瞥见了种植人布放陷阱的位置。打磨锋利的钢刃,形似花朵。它们将在出现意外的时候保护他的逃跑路线。 他想到金属切过人群并在青色的墙上泼洒鲜艳的红色。那样的场面十分诱人。 他在人群中穿行着,这时他听到了村庄长老对慎说话。 “恶魔为什么要攻击她和知事?”长老问。 慎穿着他那身蓝色的行头,没有回答。 另一个均衡教派的人,一个名叫阿卡丽的年轻女子,站在慎旁边。她走到酒馆门前。 “不,”慎说着就挡住了她的路。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行?”阿卡丽质问道。 “因为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没准备好。” 这时,一个镇里的卫兵从入口跌跌撞撞走出来,面色惨白,表情空洞。 “她的血肉,实在……实在是……”他走了几步,然后瘫倒在地。 远处靠墙站着的酒馆老板大笑起来。然后又开始啜泣——他的脸上涂满了疯狂。“他看到了。他看到那朵花了!” 这些人都将无法忘记他们所见到的卡达?烬的作品。 慎扫视围观人群的面孔。 聪明孩子,烬心想道,然后消失在人群后方。 他抬头在屋顶寻找劫的踪影,同时向着船的方向往回走。 这次的作品是不可回避的。无论是共同还是单独,劫和慎都将追着他留下的线索。他们将追回到吉雍道。回到他们绝望的时刻,然后他们将再次合作。 这就像是他们小时候。他们将抱在一起,陷入惊悚和恐惧。 只有到那个时候,伟大的卡达?烬才会揭开自己的面纱…… 并开始他的至真代表作。 起舞(番外篇) 要说哪位英雄能代表艾欧尼亚的精神传统,没有谁比卡尔玛更合适。她是一个古代灵魂在当代的化身,经历过无数次转世,每次获得新生都会继承以前的全部记忆,同时也被赐予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她在最近一次遭遇危难之时倾尽全力引领他的人民,但她知道,要获得和平与和谐,就必须付出重大代价——既是对她自己,也是对她深爱的土地。 诺卡尔玛是一个古老艾欧尼亚人的灵魂在现世的化身,作为精神领域的灯塔,引领一代代后人。最近一次她的化身是一个名叫达尔哈的十二岁小女孩。她的童年在尚赞北方的高地度过,坚强而独立,一直都梦想着村落外面的生活。 但达尔哈开始断断续续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象。这些景象很奇特——感觉像是曾经的回忆,但女孩可以肯定自己从未亲身经历过这些事。起初尚可自欺欺人,但这些幻象越来越严重,以至于达尔哈觉得自己正在渐渐发疯。 就在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在疗养屋里度过的时候,一群僧人造访了她的村落。他们来自一个叫做长存之殿的地方,那里的圣师卡尔玛几个月前刚刚仙逝。僧侣们正在寻找那位老人的下一个转世化身,并相信就在这个村子中。他们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一系列核验,但最后只能两手空空悻悻而归。 虽然与诺克萨斯的战争如今早已结束,但艾欧尼亚中还有许多人变得愿意使用暴力快意恩仇,甚至对自己的左邻右舍也下得狠手。卡尔玛决心竭尽所能引导他们采取更加开明的方式——有可能的话就引向和平,有必要之时就采取行动。 克萨斯对艾欧尼亚的占领催生了许多英雄,但没有谁像纳沃利的艾瑞莉娅一般令人意外。她将家乡的古老舞艺化为战技,以精心修习的优雅身姿操控着致命的刀丛。在她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实力后,被众人推举为反抗军的领袖和首脑,为了守卫家园而奋斗至今。 赞家的艾瑞莉娅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被人体动态中的优雅与美感深深地吸引了。在奶奶的悉心指导下,她开始修***的传统绸舞。虽然她不太确定艾欧尼亚的万灵与之有何神秘的联系,但她对舞蹈的热爱却毋庸置疑。为了舞艺的精进,她离开家前去纳沃利的普雷西典向艾欧尼亚最负盛名的舞者们学习。 艾欧尼亚人天性和平,希冀与人和谐相处,但是有人在海岸边看到了侵略者的身影。普雷西典因而陷入了恐慌。艾瑞莉娅回到自家村庄,却发现家乡已经沦陷。从诺克萨斯远渡重洋而来的士兵,头戴钢盔,手执长矛,用矛柄推搡着手无寸铁的平民走过街道。诺克萨斯的海军上将杜廓尔还征用了赞家的宅院作为舰队军官们的驻地。 艾瑞莉娅的兄弟们,还有父亲里托都曾经反抗过。而如今全家人都躺在了花园里无名的坟茔中。 悲痛无比的艾瑞莉娅看到杜廓尔的手下正在搬运她家中的器物,其中有一个硕大的金属徽记,正是赞家的家徽。艾瑞莉娅疾奔过去,想从诺克萨斯人手中抢回来。杜廓尔却把她拖倒在地,让士兵们用一把铁锤砸碎了家徽,然后命令他们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挖一个新坟。 他们围上来时,艾瑞莉娅扭过头,看着地上碎裂的赞家徽记。在她灵魂深处,一股奇怪的韵律开始搏动。金属的碎片开始震颤翻飞,似乎有意识般动了起来。艾瑞莉娅再一次感受到了古老舞仪中那充满祥和的愉悦…… 她伸臂一挥,碎片如刀刃般呼啸而起,干脆地切过两名诺克萨斯士兵的身体。杜廓尔和他的军官纷纷惊退,艾瑞莉娅趁势拢起徽记的碎片,逃出了村子。 在寂静的森林中,艾瑞莉娅一边痛悼着家人,一边回想起奶奶的教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学到的可不仅仅是舞蹈,而是某种更伟大的事物充满力量的显现。 诺克萨斯的占领行为动摇了初生之土脆弱的和平。据说就连教派领袖卡尔玛都被迫动用魔法回击了侵略者,不过现在她的追随者们全部退回了长存之殿,并决定不再宽宥任何暴力。在纳沃利,各种意见开始趋向一致,一股反抗的力量业已形成,发誓拼死也要让艾欧尼亚重获自由。艾瑞莉娅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在林间的营地,她会为大家跳起自己最爱的舞蹈,为的是留住几分故乡日渐消散的礼俗。 当她回到普雷西典的时候,艾瑞莉娅刚满十四岁。反抗军并入了当地的民兵团体,誓死守护寺庙和神圣的园地。 但诺克萨斯人非常清楚这个地方的价值。狡猾的将军杰里柯·斯维因早就拿下了普雷西典,并俘获了守军作为人质,打算引诱前来支援的部队深入陷阱。 这就是艾瑞莉娅挺身而出直面命运的一刻。她不再约束自己,古老刃舞的力量喷涌而出,翩然而澎湃,眨眼间便击倒了斯维因的十几个人,引起一阵慌乱。俘虏们与她并肩作战,直到将军本人也成了她的手下败将——艾瑞莉娅将他的断臂举过头顶,这一幕就是战争的转折点。 这场胜利,也被称为纳沃利的挺立,让所有艾欧尼亚人都知道了艾瑞莉娅的名字。他们把她看作是抵抗力量的领袖。她勉为其难,带领着日益壮大的反抗军浴血奋战了近三年时间,直到她终于在答禄湾把战败的杜廓尔逼到了绝境,亲手完成了她渴望已久的复仇。 虽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多年,艾欧尼亚却已经不复往日。初生之土四分五裂,互相敌对,战争的惨烈程度不下于诺克萨斯入侵时期。许多人仍然指望艾瑞莉娅可以解决这种局面。也许他们对这份力量求之不得,但艾瑞莉娅依旧惴惴不安。 在她心底,仍然渴望单纯的起舞。 “我相信过你,刀锋舞者!”男人嘴角泛着血沫,哽咽着说。“你给我们指明了道路……” 艾瑞莉娅稳稳地保持着架势,低头看着这个兄弟会的信徒。他跪在泥泞中,身体被她的利刃洞穿了许多次。 联合(番外篇) “我们可以更强大……只要联合起来……” “万灵不为此道。”她说。“你那样想,可就错了。” 他来到这个村子,耐心地等待着动手的机会。但他手脚笨拙,左支右绌。艾瑞莉娅可以轻易地在他身边起舞。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取她的性命,但糟糕的是,他不是头一个这么打算的。艾瑞莉娅的刀刃此时正悬浮于她的双肩,随着她不断优雅地画圆的双手飘动。只要一个手势,一切就结束了。 他吐出一口鲜血,眼睛里腾腾燃烧着愤恨:“如果你不愿带领纳沃利,那就让兄弟会来。” 他虚弱地抬起匕首指着她。这个人不可能活命了。 “我相信过你。”他又说了一遍。“我们都相信过。” 她叹了口气。“我从未要求你们这样。抱歉。” 艾瑞莉娅的双臂如波浪般柔软地舞动起来。她转向一侧,刀刃齐出,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轻盈干脆地切过了他的身体,仿佛是为了自我防卫一样,结束了他的痛苦。 一个简单的转身,极尽优雅的一步,所有的刀刃便回到了她身边。刀刃沾着血迹,男人的尸身向前无力地扑倒。 “愿万灵予你安息。”艾瑞莉娅说。 她回到营地,心头沉甸甸的。等她终于走进了自己的帐篷,才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坐在了芦苇垫上。 她闭上了眼睛。 “父亲。”她低声说。“我再次让家族的荣誉沾了血。原谅我吧。” 艾瑞莉娅将刀刃在面前一字排开。就像艾欧尼亚一样,这些刀刃曾经也属于一件更伟大的事物,如今却落得个惨烈的下场。她把水倒进一个木碗,再浸入一块破布。清洗刀刃的过程已经成为了一个仪式。每次战斗之后,她都觉得必不可少。 随着她的动作,水慢慢地变红了。但除了鲜血,金属刀刃上还沾着颜色更暗,更久以前的污渍,似乎永远也没办法去除。 这是她同胞的血,是纳沃利自己的血。 神思恍惚间,她把刀刃聚在一起,慢慢地拼成了自己家徽的形状。面前是支离破碎的三个图案,分别代表着赞家、她的故乡,还有初生之土的其他地方,和谐地相接在一起。她的祖先曾经遵循着卡尔玛的教诲生活:无论任何情况,都不伤害任何人。 而如今,他们留下的印鉴和徽记已经变成了武器,带走了无数人的性命。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兄弟们正在看着自己。即便他们已经与艾欧尼亚的万灵一道长眠,她仍然害怕自己会让他们失望和怨恨。她还想起了亲爱的奶奶,看着每一个人的死状,心如刀割地啜泣着的模样。 无数次,一想到这个画面,艾瑞莉娅的眼泪便再忍不住了。 刀刃再也不干净了。她心里清楚,但她不会放弃讨回公道。 在去墓地的路上,她遇到了许多自己的追随者。虽然他们都视她为首领,而且人数比以前更多,但她却认不出几个熟面孔。每个冬天过去,陌生的脸孔就多了一些,旧有的反抗军成员已经全都被狂热的新战士们取代了。他们从遥远的省份和村镇赶来,而她甚至都没听说过那些地方。 即便如此,她还是会经常停下来回应他们的敬礼和鞠躬,但却拒绝任何人帮她搬运裹在布里的刺客尸体。 在一棵繁花压低了枝头的大树下,艾瑞莉娅找到了一处空地。她把他小心地放在地上,转过身,与一群鳏夫、寡妇和孤儿寡女们一起哀悼。 “我知道这不容易。”她说着,一手放在一个男人肩头以示安慰。他正跪在一双新坟前。“但每个生命,每次死亡,都属于——” 他拍掉了她的手,盯着她,直到她退开。 “迫不得已,”她喃喃地说着,一边准备开始挖掘。然而她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都是迫不得已的。兄弟会将会靠铁腕统治这块土地,比诺克萨斯好不到哪去……” 她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大树树根下一只简陋的木头凳子上,哼着一支轻柔的挽歌。她脸上泪痕斑驳,衣着朴素,一只手放在身旁的墓碑上。坟前摆放着给死者的供品。 妇人停止了哼唱,让艾瑞莉娅有些惊讶。 “赞家的女儿啊,又带人来了,是吗?”她喊叫道。“这儿已经没多少地方了。但你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还是谢谢你。他理应过得更好的。”艾瑞莉娅犹豫地走近一步。“你在唱那些老歌。” “能让我不会胡思乱想。”老妇人压了压坟上的浮土。“这是我的侄儿。” “我……我很抱歉。” “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另外,一切都是万灵的安排,你知道吗?” 她的善意让艾瑞莉娅完全放松下来。“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她承认。 老妇人带着期望坐直了身子。艾瑞莉娅终于说出来困扰她许久的疑虑。 “时候……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不是亲手扼杀了和平。” “扼杀了和平?” “诺克萨斯入侵的时候,也许我们的反击就毁掉了什么东西,我们再也找不回来了。” 妇人站起来,想掰开一个大个儿的坚果,但却没有成功。“孩子,我很清楚地记得和平的岁月。”她伸出一根指节粗大的干瘦手指,指着艾瑞莉娅。“那可是好日子!没人比我更想念那段和平的时光。” 她从皮带上掏出一把小刀,开始撬坚果。 “但世道变了。今时今日已经不复以往。没必要再抱着不放了。” 终于,果壳被撬开了。她把碎裂的果仁放在坟前的小碗里。 “看到了吗?从前我只用手就能掰开,现在得用刀了。年轻时的我肯定会很不高兴,因为会弄碎果仁。但那有什么关系,年轻的我又不用活在此时此地。”老妇人和蔼地点点头,继续唱起了歌。 这么久以来,艾瑞莉娅头一次露出了笑容。在她的背囊里,裹在布中的,是破碎的家徽所变成的锐利武器。她知道这些刀刃永远不会干净无瑕,回归一体。 但它们一直蓄势待发,这便已经足够。 废墟(番外篇) 建立在恒久纷争之上的诺克萨斯从来都不缺战争孤儿。锐雯的父亲死于一场无名的战役,母亲死于难产,小锐雯在特里威尔山石脚下的一座帝国经营的农场中度过了童年。 强壮的身体和凶猛的意志让这里的孩子顽强地活着,同时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劳作,但锐雯想要的不仅是餐桌上的面包。她看到地区战团的征兵官年复一年地来到农场,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获得梦想生活的机会。当她最终宣誓为帝国效力的时候,她知道诺克萨斯一定会接纳她这个彷徨已久的女儿。 事实证明锐雯是个天生的战士。虽然年纪轻轻,但多年的艰苦劳作让她很快就适应了兵器的重量,甚至可以掌握比她还高的长剑。战争的烈火铸就了她的新家,锐雯感到自己与同袍兄弟姐妹之间的纽带坚不可摧。 她对帝国忠勇有加,以至勃朗·达克威尔亲自授予了她一柄黑石符文之刃,一位皮肤苍白的内阁女魔法师还为此剑附了魔。这把武器甚至比一面鸢盾还要重,剑身也几乎与盾同宽——正合锐雯的胃口。 不久之后,她的军队就起航前往艾欧尼亚,参与诺克萨斯蓄谋已久的入侵战争。 这场新的战争越拖越久,事态越来越明朗,艾欧尼亚不会屈服。锐雯的队伍被指派护送另一支战团穿过交战区纳沃利省。这支战团的领袖艾弥丝坦雇佣了一个祖安的炼金术士,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验某种新型武器。身经百战的锐雯愿为诺克萨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现在她看到有些士兵不太对劲,一种不安油然而生。他们护送的车厢里装满了易碎的双耳陶罐,她无法想象这种东西在战场上有什么用。 两支部队遭遇了激烈的抵抗,似乎就连大地本身也在反抗他们。在一场暴风雨中,泥流从山上倾泻而下,锐雯和她的战士们被困在那些陶罐周围——这个时候艾欧尼亚的战士们现身了。战况急转直下,锐雯向伊米斯坦请求支援。 她得到的唯一回答是一支燃烧箭,从山脊飞驰而来,锐雯明白了,这不再是一场诺克萨斯的扩张战争,而变成了一场对敌人的灭绝行动,不计代价。 燃烧箭正中车厢。锐雯本能地抽出巨剑,但为时已晚,她能保护的只有自己。化学烈焰从破裂的容器中喷薄而出,惨叫声充满了夜空——艾欧尼亚人和诺克萨斯人全都在血腥的剧痛中死去。巨剑上的魔法为她挡住了灼热的毒雾,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怖的死亡景象,这场背叛将永远让她魂牵梦绕。 接下来的事情,锐雯只能回忆起零星的碎片和噩梦。她包扎了伤口,为死者默哀。但最重要的是,她开始憎恨这把救了自己性命的剑。剑身上的铭文是对她的嘲弄,时刻提醒她所失去的。她要想办法打碎它,在黎明到来之前,断绝自己与诺克萨斯的最后一丝关联。 但当巨剑终于被打碎的时候,她依然没有找到内心的平静。 失去了赖以为生的信仰和信念,如今的锐雯游荡在艾欧尼亚饱受摧残的大地上,她将自我放逐,从绝无可能原谅她的人那里寻求赎罪:大地、死者、和她自己。 身为黑色玫瑰的首领,乐芙兰的身份和关于她的传闻一样不可捉摸,和赋予她形态的幻象一样转瞬即逝。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已历经数百年的模仿和欺骗…… 黑色玫瑰的奠基者是一群古代教团的残部,这个教团的历史远比诺克萨斯更久远,而后来的黑色玫瑰则在暗中密谋操控数百年,不断吸纳权贵阶层加入他们的行列。虽然黑色玫瑰的成员很少能够了解到他们首领的来历,但许多人都发掘到了关于一位苍白女巫的传说。据说她曾帮助分崩离析的野蛮人部落对抗恶名昭彰的铁铠冥魂,正是他,使得已然被暗裔蹂躏摧残的土地更加涂炭荒凉。直到今天,人们依然不敢大声说出他的名字:莫德凯撒。 曾是铁铠冥魂身边的核心成员之一,拥有独一无二的技艺,也埋着背叛他的种子。这位女巫师立下誓约要化解他的力量来源——不朽堡垒,将他与那口死亡之井的连接切断,从而给这个噩梦般的帝国釜底抽薪。然而,虽然后来那群野蛮人在堡垒周围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但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它蕴含的秘法奥秘其实并没有完全隔绝于世。那位苍白女巫一直都拥有制造幻象的天赋,而她最伟大的花招,就是让整个诺克萨斯都忘记,在它自己的中心涌动着黑暗的力量。再后来,关于她的记载全都在符文战争期间消失在了历史中。 黑色玫瑰在当下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些有能力掌控这种魔法的人攫取不可告人的利益,同时还将自己隐藏在普通贵族的日常身份中,这些人都被奇迹的传闻吸引而来,继而被奴役、被无情地利用。即使是最强大的军事指挥官,也只能为这个秘密团体的真正的掌权者们效力,而在他们内部,掌权者之间会互相明争暗斗、在阴谋和征服的游戏中争权夺势,他们的战场既在诺克萨斯都城内部,也延伸至边疆以外的土地。 数百年来,乐芙兰一直都秘密地为境外的达官贵人出谋划策,同时出现在许多个国家中,利用她的幻象扰乱秩序、制造混乱。有传闻称每一代都会有一位女性晋升为新的首领,但这种答案只会引来更多疑问——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本尊?当她说话的时候,真的是她自己的声音吗?要想换取她的青睐,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勃朗·达克威尔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虽然黑色玫瑰帮他争得了王位,但他却拒绝将黑色玫瑰亲手挑选的谋士纳入议会,因此乐芙兰采取了必要的极端措施。她操纵了一位年轻的贵族,杰里柯·斯维因,让他发掘了这个秘密社团所参与的事务,随后乐芙兰让自己和其他几位最重要的密谋者被处死……至少表面上她被处死了。 重建(番外篇) 没过多久,她就亲自接触了达克威尔,结果发现他正在变得愈发偏执恐慌,害怕自己作为凡人的死亡宿命。 乐芙兰向他承诺了长生不老的秘密,随后她开始慢慢毒害达克威尔的心智,同时又在赋予他强大的能力。在他的统治下,诺克萨斯对于力量的崇拜达到了一种不祥的程度,随后他们又设计让斯维因的传奇故事即将在艾欧尼亚的战场上以耻辱告终。 但是斯维因却从不朽堡垒内部的禁忌知识中获得了无比的勇气,他做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成功将达克威尔拉下王座,并将诺克萨斯据为己有。这位新的大将军并不在乎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名誉,只在乎帝国的荣耀——这样的人很难被腐化。在无数个世纪后,乐芙兰不禁自问,她的宿敌终于出现了吗? 她的行为曾经多次将符文之地推向全面战争的边缘。在经历过令人绝望的战役后,弗雷尔卓德的冰原、巨神峰的高山、恕瑞玛的沙漠,各地都开始有最黑暗的魔法再次散播,逐渐包围并逼近诺克萨斯。可能乐芙兰依然是那个背叛了铁铠冥魂的苍白女巫,也可能她只是众多空壳幻影之一。不管怎样,她的影响显然从远古开始就从未消亡。 黑色玫瑰还没有真正绽放。 出身于诺克萨斯建国元老级贵族家庭的斯维因似乎注定拥有坐享特权的一生。他的家族在勃朗·达克威尔的上台过程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大肆鼓吹他们的高贵血统就是这个国家的最大力量。 然而,有许多人都觊觎更大的影响力,他们暗中结社,阴谋推翻达克威尔,而唯一的痕迹只有一朵黑玫瑰的标志。斯维因发现了他们的诡计,亲自处死了领头的几个主谋。这些人中也包括他的父母,正是他们窃窃私语中提到的“苍白女士”最先引起了他的警觉。这个名字可能威胁着诺克萨斯,而诺克萨斯在他心中的价值高于家族和家人。 他们寻求的是一种力量,一种无形的声音,在不朽堡垒的黑暗中喋喋不休。如同渡鸦的厉叫…… 揭发有功的斯维因获得了诺克萨斯军队中的官职,这是他从未了解过的领域。在这里,他切身地懂得了帝国的强大并不是因为他所认为的诺克萨斯血统,而是因为诺克萨斯能够团结所有人,不论出身高低贵贱。在战场前线,一个异邦的奴隶和一个高贵的贵族是平等的。 但是,每场战斗过后,斯维因依然只能看到黑暗。食腐乌鸦群集成的乌云…… 平定了西方边境以后,斯维因的部队在恕瑞玛的砂砾之上竖起了无数座诺克斯托拉,他的个人声望已经如日中天。但是不久以后,真相便开始显露,贪婪才是驱动帝国前进的唯一目标。同时挑起太多条战线上的战争,对魔法圣物疯狂渴求,很显然,年迈的勃朗·达克威尔已经鬼迷心窍。 待到诺克萨斯进军艾欧尼亚之时,达克威尔已经变得更加厚颜无耻,甚至对全部战团部署新的军令,要掘地三尺寻找任何可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东西。斯维因的部队被抽调得一干二净,几乎已经不可能再与敌军交战。最后,在普雷西典之战中,斯维因的军团按计划将敌人诱进了所谓的陷阱,但却孤立无援惨遭碾压。他手下的老兵们被彻底击溃,斯维因也受了致命伤。他的一块膝盖骨彻底粉碎,左臂被艾欧尼亚的刀剑斩断。 他躺在死亡的边缘,一只渡鸦飞近觅食,斯维因又感觉到了曾经那熟悉的黑暗扑面而来。但他不能让它夺走自己。绝不。斯维因凝视着那只乌鸦的眼睛,他在倒影中看到了邪恶正在扼住诺克萨斯的心脏。一朵黑玫瑰。那个苍白女士……还有她的傀儡皇帝。斯维因意识到,他当时并没能彻底终结那个阴谋秘社,而且自己正是遭到了他们背叛,被置于死地。那个他们曾经没能倾覆的达克威尔,早已沦为了掌中玩物。 这一切的管窥,并不是通过渡鸦的头脑,而是某种更强大的东西。是他父母曾经寻找的力量,是黑暗中燃烧的恶魔之眼。 由于他的“失败”,斯维因被开除了军籍。在旁人眼里他只是个废人,但斯维因却开始着手发掘不朽堡垒中埋藏的真相——某种上古力量的化身,一直在捕猎将死之人并吞噬他们的秘密,因为它曾经试图吞噬他自己的秘密。斯维因凝视着黑暗,他看到了连它都没能看到的秘密:一种操纵它的方式。 虽然斯维因的精心设计花费了许多年,但他和同党一夜之间就夺取了诺克萨斯的权力。他用那副被恶魔修复的身躯,当着所有追随者的面碾碎了达克威尔。王座上空无人影,支离破碎。 斯维因对诺克萨斯未来的愿景,是通过团结而实现力量。他撤回了远征的军团,结束了达克威尔发起的注定失败的战争。随后通过建立崔法利议会,他确保帝国的大权不会被一人独揽。他接纳所有宣誓效忠帝国的人——包括黑色玫瑰,但他清楚,他们私底下依然会密谋对自己不利。 他和那个恶魔一样收集着知识。斯维因预见到远方隐藏的更严峻的威胁。然而,许多诺克萨斯人都暗自揣摩,无论他们将面临怎样的黑暗,可能在斯维因的黑暗行径对比之下都会显得苍白…… 献祭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是为了诺克萨斯。 杰里柯·斯维因是诺克萨斯高瞻远瞩的统治者,执掌一个独尊力量的扩张主义国度。虽然他曾在艾欧尼亚战争中被击倒并留下残疾,失去了左臂,但他却成功用无情的决心掌控了整个帝国……也获得了一只新的恶魔之手。现在,斯维因在前线亲自指挥,对抗着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压境黑暗——只有他才能通过黑影般的渡鸦窥见周围死尸的秘密。在献祭与秘密的漩涡中,最惊天的秘密是,真正的敌人来自内部。 邪灵(番外篇) 两度被杀,三度重生。莫德凯撒是一位来自远古纪元的残酷军阀,他使用死灵巫术将无数灵魂禁锢在永恒的奴役中。现在几乎无人记得他早期的那些征服战争,也无人知道他有多强大的力量,但也有一些古老的灵魂认得他,而他们一直都在担心有一天他会回来,同时统治生者和死者。 在上一个纪元,凶残的军阀萨恩·乌祖尔肆虐于北方大地。他受到黑暗信仰的驱使,清洗了所有阻拦他的部落和村庄,以鲜血和死亡熔铸起自己的帝国。他在行将就木之时却十分欣喜,因为他很肯定自己生前的作为已经让他在骸骨大殿中获得了永远与神同列的资格。 可是,在他死去以后等待着他的,并不是成神的荣耀或是宏伟的大殿。萨恩·乌祖尔站在一片灰蒙的荒原上,只有杂乱的低语萦绕耳边,幽灵般的雾气缠裹着身体。偶尔有迷失的亡魂飘过——一些渺小的鬼影,恍惚于自身的虚无。 萨恩·乌祖尔怒不可遏。难道他的信仰一直是谎言?还是说,他生前的征伐仍不足以换取他梦寐以求的永生?眼前的虚无怎么可能就是自己生命尽头的光景——虽然看似毫无尽头。他看着弱小的亡魂渐渐隐入雾气,从此消散于时光之中。 但是萨恩·乌祖尔拒绝消散。 经受过怒火与残暴锤炼的意志让他保住了意识。许久之后,原本模糊不清的低语逐渐凝结成了他几乎可以理解的词汇——他最后明白,这是欧琛语,一种绝不属于任何活物的罪恶语言。他残存的意念里慢慢地浮现出一个诡计。他的低语开始渗透不同领域之间的帷幕,向任何敢于聆听的人许诺自己不败的力量。 他没有等待太久。一伙巫师听从了他的召唤,决定将他带回生者的世界。没有血肉和骸骨的他,鼓动巫师们将自己的灵体封存在一副形貌恰似他生前穿着的黑铁板甲中,获得了足以藐视凡人的力量。无情的铁铠冥魂就此诞生。 渴求力量的巫师们原本希望的是利用他作为自己无聊战争中的武器。然而,他当场便处决了所有人,巫师们的魔法和武装对他形同虚设。 绝望之际,他们喊着他的名字企图将他再次封印——但只是徒劳,因为萨恩·乌祖尔早已不复存在。 随着一句缥缈的低语,他说出了自己在欧琛语中的名字:莫德凯撒。 他再次开始了对凡人世界的征讨。他的野心仍然宏大,而在死灵法术的加持之下,他的力量却超乎自己的想象。莫德凯撒用巫师们的亡魂铸造了一把凶残的钉锤,夜陨。这件号令死者的武器可以控制他们复活的亡灵。 在他的敌人眼中,莫德凯撒似乎只执着于屠杀和毁灭。残酷的征战几乎抹去了整整一代人。 但是,莫德凯撒的计划远不止如此。他在帝国中心建起了不朽堡垒。很多人以为这只是一个权力的象征,但有些人发觉了其中的秘密。莫德凯撒渴望掌控灵魂和死亡的所有禁忌知识,并且彻底理解物质领域……或是任何领域。 暴政只会树敌。最终,一众诺克希部落的联军,加上亲信的背叛,竟然击败了铁铠冥魂。他们切断了莫德凯撒的灵魂与盔甲之间的联结,然后将这副空壳封存在了秘处。 莫德凯撒就这样被驱逐出了物质领域。然而,没有人知道,这恰是他的计划,而且是关键的一步。权力和诡计虽然让他荣极一时,但他知道还有比骸骨大殿更为伟大的命运在等待他。 在曾经空旷的荒原上,所有死在他暴虐统治之下的亡魂都在静候。黑暗巫术侵蚀后的亡灵不会消散。其中最强大的灵魂成为了他虔诚的不朽军队,由他的意志操控……而弱小者也同样有自己的任务。 凭借这些灵魂,莫德凯撒将会建立新的帝国。他们将会成为冥界帝国的砖瓦。 符文之地转瞬千年,不朽堡垒周围兴起了又一个帝国。了解古代历史的人依然会带着恐惧与敬畏低声说起莫德凯撒的名字。还有少数久远的亡灵也仍记得他的暴行。他们最大的恐惧就是莫德凯撒有朝一日找到了办法重返人间,永远盘踞。 他们默默祈祷这永远不会发生,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他的征讨。 身为黑色玫瑰的首领,乐芙兰的身份和关于她的传闻一样不可捉摸,和赋予她形态的幻象一样转瞬即逝。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已历经数百年的模仿和欺骗…… 黑色玫瑰的奠基者是一群古代教团的残部,这个教团的历史远比诺克萨斯更久远,而后来的黑色玫瑰则在暗中密谋操控数百年,不断吸纳权贵阶层加入他们的行列。虽然黑色玫瑰的成员很少能够了解到他们首领的来历,但许多人都发掘到了关于一位苍白女巫的传说。据说她曾帮助分崩离析的野蛮人部落对抗恶名昭彰的铁铠冥魂,正是他,使得已然被暗裔蹂躏摧残的土地更加涂炭荒凉。直到今天,人们依然不敢大声说出他的名字:莫德凯撒。 曾是铁铠冥魂身边的核心成员之一,拥有独一无二的技艺,也埋着背叛他的种子。这位女巫师立下誓约要化解他的力量来源——不朽堡垒,将他与那口死亡之井的连接切断,从而给这个噩梦般的帝国釜底抽薪。然而,虽然后来那群野蛮人在堡垒周围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但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它蕴含的秘法奥秘其实并没有完全隔绝于世。那位苍白女巫一直都拥有制造幻象的天赋,而她最伟大的花招,就是让整个诺克萨斯都忘记,在它自己的中心涌动着黑暗的力量。再后来,关于她的记载全都在符文战争期间消失在了历史中。 黑色玫瑰在当下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些有能力掌控这种魔法的人攫取不可告人的利益,同时还将自己隐藏在普通贵族的日常身份中,这些人都被奇迹的传闻吸引而来,继而被奴役、被无情地利用。即使是最强大的军事指挥官,也只能为这个秘密团体的真正的掌权者们效力,而在他们内部,掌权者之间会互相明争暗斗、在阴谋和征服的游戏中争权夺势,他们的战场既在诺克萨斯都城内部,也延伸至边疆以外的土地。 数百年来,乐芙兰一直都秘密地为境外的达官贵人出谋划策,同时出现在许多个国家中,利用她的幻象扰乱秩序、制造混乱。 报仇雪恨(番外篇) 有传闻称每一代都会有一位女性晋升为新的首领,但这种答案只会引来更多疑问——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本尊?当她说话的时候,真的是她自己的声音吗?要想换取她的青睐,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勃朗·达克威尔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虽然黑色玫瑰帮他争得了王位,但他却拒绝将黑色玫瑰亲手挑选的谋士纳入议会,因此乐芙兰采取了必要的极端措施。她操纵了一位年轻的贵族,杰里柯·斯维因,让他发掘了这个秘密社团所参与的事务,随后乐芙兰让自己和其他几位最重要的密谋者被处死……至少表面上她被处死了。没过多久,她就亲自接触了达克威尔,结果发现他正在变得愈发偏执恐慌,害怕自己作为凡人的死亡宿命。 乐芙兰向他承诺了长生不老的秘密,随后她开始慢慢毒害达克威尔的心智,同时又在赋予他强大的能力。在他的统治下,诺克萨斯对于力量的崇拜达到了一种不祥的程度,随后他们又设计让斯维因的传奇故事即将在艾欧尼亚的战场上以耻辱告终。 但是斯维因却从不朽堡垒内部的禁忌知识中获得了无比的勇气,他做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成功将达克威尔拉下王座,并将诺克萨斯据为己有。这位新的大将军并不在乎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名誉,只在乎帝国的荣耀——这样的人很难被腐化。在无数个世纪后,乐芙兰不禁自问,她的宿敌终于出现了吗? 她的行为曾经多次将符文之地推向全面战争的边缘。在经历过令人绝望的战役后,弗雷尔卓德的冰原、巨神峰的高山、恕瑞玛的沙漠,各地都开始有最黑暗的魔法再次散播,逐渐包围并逼近诺克萨斯。可能乐芙兰依然是那个背叛了铁铠冥魂的苍白女巫,也可能她只是众多空壳幻影之一。不管怎样,她的影响显然从远古开始就从未消亡。 黑色玫瑰还没有真正绽放。 在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卡萨丁切出了一道燃烧的裂口,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他曾是恕瑞玛地区的向导和冒险家,后来选择在恕瑞玛南方平静的部落中安家落户——直到那一天,他的村庄被虚空吞噬。卡萨丁发誓要报仇雪恨,于是整合了许多秘法器物和禁忌之术,以便应对前方的险阻。最后,卡萨丁动身前往艾卡西亚的废土,准备面对任何虚空的造物,寻找那位自封的先知,马尔扎哈。 卡萨丁最初只是个低贱的弃婴,在大塞的沙漠上受雇于商队,保护他们贵重的货物,充当诱饵将掠食者引开。他曾多次侥幸活着穿越沙漠,于是不再是单纯的诱饵,而逐渐成为了商队的向导。 每当有说外语的人要寻求他的协助,都会说“卡斯-塞-阿-迪恩?”意思是“沙漠认得谁?”但是他们的恕瑞玛语总是含混不清,于是他就被亲切地唤为卡萨丁,成为卑尔居恩小巷和市场上的招牌。他花费了数年时间探索自己故土的古代废墟,让他的雇主们赚得盆满钵满,但直到他参与了泽瑞玛附近的一次挖掘工作,才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至宝——他爱上了一个来自沙漠部族的女人。 卡萨丁带着自己的妻子和襁褓之中的女儿,在南方一个岩石山谷中的小村子里安家落户。他经常在外奔波,经常需要将非常贵重的古代遗物押送给远方的资助者。然而,无论他旅行到什么地方,卡萨丁总能带着故事归来,讲述世界另一头的精彩见闻。 在一次从皮尔特沃夫回家的路上,卡萨丁和商队的同伴正在一处绿洲饮牲口。一批惊魂未定的幸存者踉踉跄跄走出沙漠,说家园受了大灾,就像是地下世界张开大口,吞噬了一切。他们勉强活着逃了出来。 担心妻小安危的卡萨丁甩下了其他人,日夜兼程,几乎把坐骑累到脱力。当他终于回到村子曾经所在的地点时,找到的只有流沙和碎石。他在废墟上挖到双手流血,不停嘶嚎着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回应。几天后,卡萨丁的同伴们赶上了他,这时的他已彻底崩溃,精神恍惚、眼神空洞地在烈日下流泪。 他们把他拖回了泽瑞玛,但卡萨丁不愿再走了。随后的几年中,他曾借酒消愁,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直到镇子上开始出现“先知”的传闻。 莫可名状的恐怖藏在地下深处,以它们的名义献上的祭品,种种传闻让卡萨丁感到刺骨的恐惧。他非常了解古艾卡西亚的传说,也知道那个诅咒之地所遭遇的命运——如果虚空被人别有用心地再次引向恕瑞玛,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它吞噬了他的村子,以及无数其他村庄。他也知道,世上只有很少人,甚至没有人,能够对抗虚空。 那一刻,卡萨丁发誓要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复仇,他要消灭这个为虎作伥的“先知”,同时一举消灭他黑暗力量的来源。他赖以谋生的本事,就是在凶险之地找到安全的道路,所以决心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他找到瓦洛兰已知最玄奥的尖兵利器,融入祖安的独创设计,再配以艾欧尼亚疗魂者的祝福。他动用了一切人情关系,从考古学者到鸡鸣狗盗之徒,在他们的帮助下……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许多人都说他疯了,认为这将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位老朋友活着的样子——但卡萨丁只是感谢他们的关心,与他们道了珍重。他将独自面对虚空。 最后,他偷到了霍洛克的冥界之刃,这把剑曾在一个帝国的末期诛杀过上千的诡术欺诈者。他能够感到刀锋上浸着湮灭的寒意,但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且这样的生活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他身着长袍,打扮成朝圣者,已有十多年未曾涉足这片荒废的土地。卡萨丁进入了艾卡西亚,他将前往人类的禁地。 他一定会报仇雪恨,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牺牲(番外篇) 菲罗斯家族懂得牺牲。 卡蜜尔家族的大部分财富都源自一种珍稀的水晶。这种水晶取自一种恕瑞玛生物——壳人族。而这种海克斯水晶,也被称作“原初水晶”,其中蕴含的力量通常只能在那些有魔法天赋的人手中发挥作用。卡蜜尔的曾姑祖母在当年的探索活动中失去了一条胳膊,她的牺牲精神成为了菲罗斯的家族格言:“为我家人,我愿奉献。” 壳人族是一种有限的资源,所以卡蜜尔的家族必须想办法增殖他们已经找到的水晶。菲罗斯家在符文炼金和化工科技方面进行了一些隐秘的投资,最终开发出了威力较小,但可供量产的合成海克斯水晶。 有得必有失,水晶合成工业一直都被认为是祖安灰霾的主要成因。不仅如此,菲罗斯家族只能通过间谍活动、威逼恐吓和谋害暗杀才保住了自己对这种无价商品的垄断地位,同时也保障他们在祖安的水晶生产不受干涉,维护家族在皮尔特沃夫光鲜的蓝风庭院中的地位。 作为菲罗斯家主膝下没有夭折的、最年长的孩子,卡蜜尔接受了最优异的教育。她的所有私人教师都是杰出之士,她不仅学会了多种异乡语言,而且还是一位音乐会水准的大提琴演奏者。卡蜜尔还在奥迪恩峡谷帮助父亲进行采掘工作时学会了读写古恕瑞玛语。 按照传统,家族里会从年轻后辈中选出一人成为首席密探,辅佐家主,不计任何代价地维护家族的长久繁盛。然而,卡蜜尔的弟弟斯蒂万生来体弱,于是卡蜜尔代替了他。斯蒂万眼见姐姐获得了更多的教导和训练,心里的嫉妒开始不断滋长。而她则变得越来越善于战斗、潜行和审讯。 卡蜜尔二十五岁那年,她和父亲被一伙经过人体增强的祖安歹徒袭击了,他们要偷走价值连城的商业秘密。卡蜜尔的父亲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她的母亲悲痛欲绝,不久也撒手人寰。斯蒂万成为了家主,他加倍投入资源进行人体海克斯科技增强的研究,一心想证明自己是强有力的领袖。 在一整年的哀悼之后,在斯蒂万的关注下,哈基姆?内德里完成了入职流程,这是一位来自恕瑞玛滨海城市卑尔居恩的晶体学家,前途无量,而他就任的是菲罗斯家族的首席技工。 卡蜜尔要求哈基姆为她进行海克斯增强手术,打破作为人类所无法突破的极限。哈基姆则对她一见钟情,两人一同工作,一同在深夜讲述恕瑞玛的故事,情谊也愈发地深厚……最后,卡蜜尔回应了哈基姆的感情。他们之间的恋情一发不可收拾,因为他们知道,手术完成就意味着他们的分别。哈基姆会继续进行其他研究项目,而卡蜜尔也会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密探的职责当中。除此之外,哈基姆更担心的是他在切除卡蜜尔的心脏时,有可能会连同她的人性也一起摧毁。 卡蜜尔接受手术的前几天,哈基姆向卡蜜尔求婚,并恳求她和自己一起私奔。有生以来头一次,卡蜜尔动摇了。 斯蒂万可没有这种纠结,他只需要卡蜜尔的执行力来实现自己的愿景。当他得知这次秘密求婚后,心生一计——当卡蜜尔与哈基姆再度团聚的时候,斯蒂万导演了一场针对自己的袭击。当卡蜜尔看到弟弟遍体鳞伤、血迹斑斑的时候,她意识到,当一个密探的注意力被分散时,这就是后果。 哈基姆苦苦哀求卡蜜尔,但她不想听。“为我家人,我愿奉献。”她结束了与哈基姆的恋情,坚持要求手术按计划进行。 只有哈基姆才能确保手术万无一失,于是他亲手剜出了她的心脏,换成了海克斯核心——然后他便辞职了。卡蜜尔醒来时,只看到她和哈基姆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实验室人去屋空。 卡蜜尔投入了工作中。她又进行了更多强化,包括腿刃、钩锁和其他装置,一些人开始怀疑,究竟这位小姐身上还剩下多少人类的部分。随着菲罗斯家族的财富和权势日益隆盛,卡蜜尔执行的任务也越来越黑暗、越来越血腥。 得益于海克斯科心脏,卡蜜尔青春永驻。然而岁月对她的弟弟就没有这么宽容了。可身体愈加虚弱的斯蒂万,对家族的把持却愈加牢固。 终于有一天,卡蜜尔发现了斯蒂万的无耻背叛,也意识到他的诡计已经不再代表家族的最高利益。那一刻,她抛弃了自己对弟弟的最后一丝情感。 她将自己最喜爱的侄孙女扶植为新任家主,如今的卡蜜尔同时掌握了家族的公共事宜和秘密行动。她作为解决棘手问题的专家,已经完全接受自己出离人类范畴的身体改造,以及随之而来的生杀大权。只不过,她海克斯心脏中萦绕着的哀伤恸哭,或许是某种令人不安的预兆。 不管怎样,卡蜜尔不愿安坐家中,她的乐趣在于精准执行的间谍行动、一杯新泡的茶,还有在灰霾中长久的漫步。 卡蜜尔是菲罗斯家族的首席密探,也是一台精密的人形兵器。她游走于法律已然失效的边缘地带,小心地维护着皮尔特沃夫这台机器和其下的祖安,保证一切都能顺畅地运转。头脑灵活、行动精准,在她眼中任何浮皮潦草的技术都是必须被禁绝的丑陋行径。卡蜜尔的心智和她随身的刀刃一样锐利,她追求极致,对自己进行了大幅度的海克斯人体增强手术。这也让很多人不禁怀疑,如今的她究竟是一台机器还是一个女人。 我最先听到的声音是尖锐的金属在石头上刮过的动静。我眼前一片昏花,仍然沉浸在朦胧的黑暗中,但意识深处却已经认出了这声音:这是刀刃划过潮湿的卵石。跟我的石匠在悬崖上做采石标记的锉响一模一样。我一下子紧张得牙根发颤。我努力地想挣脱手腕上的绳子,同时脑海里的迷雾渐渐散去,唯一剩下的念头越发地清晰起来: 我死定了。 我前方传来一声闷哼,还有沉重的木头嘎吱声。我眯眼看去,大概能看到一个魁梧的轮廓。我猜应该是戈登·安塞尔坐在对面。雇来的打手也就这样了。看样子,他也快醒了吧。 “好啊,你们都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容淡定。“我正打算泡茶。” 我转向她,感觉自己半边脸又肿又疼,嘴角绷在一起。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肿胀得下巴,嘴里却涌上一股铜锈味。我应该感谢老天自己还能呼吸。空气中全是化学物质的气味,仿佛一个深呼吸就能烧焦你的鼻毛。 这破运气。我还在祖安。 希望(番外篇) “你们谁能告诉我,码头上的爆炸是什么人的杰作?”女人继续说道。她背对着我们,跳动的蓝光映出她纤细的腰肢和一双非人般的长腿。她把一只玻璃壶放到化工喷灯近乎无形的火焰上,隐约传来了液体晃荡的水声。 “去揍小扒手啊,小姐。”安塞尔咕哝道。 安塞尔最大的本事就是把“糟糕”变成“完蛋”。 “格莱姆男爵的手下说话都挺有一套的。” 女人转过来面对我们:照亮她体形的原来不是台灯,而是她身体里发出的躁动光芒。“你会老老实实交代的,因为你的死活就靠这个了。” “我没什么要说的。”安塞尔哼哼地说。 她欠了一下身,地上又发出了金属刮擦的声音。她在考虑先拿谁来开刀。但这种声音我却不知道是哪来的,直到她朝着安塞尔走过去时我才搞明白。她丝绒般的剪影离开了桌子的轮廓,髋部发出神秘的青光。我的视线沿着她柔弱的身形一路向下……却看到了一对双刀。她是一个非常高级的杂合体,与我在皮城或是祖安所见过的都不一样。 “安塞尔先生,不要侮辱了我的好意。有些人偏要,他们已经死了。” “你觉得你那双腿能吓到我?” 女人站到了这个蠢货面前。我听到壶里的水开始翻滚。只一眨眼,一道银芒夹着蓝光闪过。捆住安塞尔双手的绳子掉在了地上。 我的保镖发出一串沙哑的大笑。“没砍着啊,亲爱的。”但我们的猎人看起来是在耐心地等待着。安塞尔往前凑了几寸,又青又紫的脸上抹出一个狂妄的傻笑。 “来舔我的——” 女人转了一圈。这一次,她腿上锋利的刀刃结结实实地扫过了安塞尔的脖子。 头颅滚到我眼前,玻璃壶发出欢快的哨声。安塞尔这个大嘴巴。现在可好,虽然他仍然大张着嘴,但好歹安静了。 我不停地安慰自己安塞尔已经死了,但他的一对眼珠子仍然惊恐地死盯住我。恐惧从我的头顶直达尾椎,几乎要把我的肠子都拱出来,但我最终说服了自己——反正最后都会淌到地上的。 “现在,图雷克先生,我们可以一起喝杯茶,你来跟我讲讲我想听的东西。”她不紧不慢地说。 女人在桌边坐下微笑。她往陶瓷茶杯里倒进沸水,飘起一缕蒸汽。她看向我,神情倨傲,同时满是遗憾,仿佛我是一个算数迟钝的小学生。我逃不开她的那种笑容。要人性命,看透一切——把我吓惨了。 “茶?”我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个词。 “哎,孩子,喝茶的时间总是有的。”她说。 杰斯是一位天才发明家,他为了守护皮尔特沃夫和这座城市对于进步的追求贡献了毕生的心血。杰斯依靠手中的海克斯科技变形锤,还有自己的力量、勇气和出众的智慧守护着他的故乡。虽然整座城市都将他视为英雄,但他却并没有处理好这样的声名。即便如此,杰斯的心之所向依旧纯良,即使是那些嫉妒他天赋的人,也会真心实意地感谢他给进步之城带来的保护。 杰斯是土生土长的皮尔特沃夫人,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这座城市进步发展的基本法则:发明。发现。尽量远离祖安。杰斯在机械工程方面有着无以伦比的天赋,他成为了吉尔帕拉家族所资助过的最年轻的学徒,这也是皮尔特沃夫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杰斯对此早有准备,欣然接受了资助,并开始了自己早期的发明创造,制作了许多海克斯科技装备的原型,还为皮尔特沃夫的劳工阶级设计了可变形的多功能工具:一把扳手可以变成一根撬棍、一把鹤嘴锄可以变成一把铲子、一把锤子可以变成爆破能量炮……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电池就可以运作。只要是杰斯碰过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他的同行无地自容。 大多数事物对于杰斯来说都很容易学习掌握,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眼中的简单概念会让同行们吃力犯难。所以,几乎所有和杰斯共事过的人都会觉得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从不愿放慢脚步让别人追赶他思路。随着时间推移,杰斯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与此同时,他的言行举止也与礼貌优雅渐行渐远。 能够在智力上和杰斯旗鼓相当,同时又能面对他的傲慢无礼保持心态,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他名叫维克托。 在一次强制全员参加的进化日聚会上,二人相见恨晚,只因为他们都是不情愿地参加了这次活动。不久以后他们开始合作。维克托扩展了杰斯的知识领域,挑战了许多他自己原有的主观臆断。杰斯希望通过多样化的技术给人类带来真正的进步,而维克托则想通过技术弥补人类本身的缺陷,比如身体上的衰老和思想上的偏见。他们一直在争论,但他们的分歧从来都无关个人——虽然方法不同,但他们知道这不过是殊途同归。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懂得被同事疏远的感觉:维克托是因为想法奇异,而杰斯则是因为态度粗鲁。 杰斯和维克托共同为皮尔特沃夫码头搬运工发明了一套工程机甲——可以大幅提高穿戴者的力量,同时又足够轻便灵活,即使不慎落水也不至于立刻沉没。然而,二人在一个设计节点出现了严重的分歧,维克托想要在下一个版本的机型中加入炼金科技的植入体,这样可以让力量增幅达到十倍,同时还能防止使用者产生疲劳、慌乱,而且不会违抗上级的指令。维克托认为这个近乎天才的功能可以有效地减少工程的事故率,而杰斯则觉得它是对自由意志的抹杀。二人因为这个设计问题几乎大打出手,最终是杰斯向学院举报了维克托的意图。随后维克托被剥夺了一切名誉,并遭到皮尔特沃夫学院的除名。 维克托和杰斯之间的关系,是杰斯拥有过的最接近于友情的东西。他因为这次反目而心烦意乱,重新开始了孤独的工作。此后他变得更加孤僻,对于他人愈加不耐烦。 杰斯孑然一身潜心研究的时候,吉尔帕拉的探险队在恕瑞玛沙漠中发现了一块原始的湛蓝水晶。杰斯自告奋勇想要拿它做实验(还特意指出集团里的其他学者都不够聪明,无法获得任何有益的成果),但是由于他出言不逊,反而让吉尔帕拉集团将水晶交给了那些更有礼貌的学者,以此作为对他的惩罚。可惜,几个月过去了,学者们一致同意得出结论:这块水晶毫无价值,只不过是一块被吸干能量的大石头。失望的家族首脑们终于将水晶交给了杰斯,他们认为无论他多么才华横溢,也不可能从中获取什么成果。 科技(番外篇) 水晶内部有某种东西召唤着杰斯,不,准确的说是在对杰斯歌唱。他说不上为什么,但他知道这块恕瑞玛宝石依然蕴含着未解之谜。 他花了好多个月的时间,对水晶进行了各种测试,包括但不限于:将它摆上齿轮离心机;高温灼烧随后急速冷冻;修补、观察、提出各种假设;用脑袋猛撞缩放铜尺。很显然,杰斯不习惯如此努力的工作:这块该死的水晶是第一个费尽他聪明头脑也琢磨不透的东西。他也首次体会到了同行们面对难题百思不得其解、遭遇自身瓶颈时的感受。他感到了挫败,感到了不公平。 如果这种时候你身边还有一个狂妄自大的发明家对你表示不屑,估计你的感觉会更糟糕。 杰斯意识到,虽然他觉得同行学者们的想法不值一哂,但他们从来都没放弃过。他们从来都没有停下探索研究的脚步,也正是这种精神,铸成了皮尔特沃夫的进步和发展。如果他们不肯放弃,杰斯决定自己也不该放弃。 或许他应该试着友善一点。 或许吧。 杰斯开始从全新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他突发奇想,如果不把整块水晶拿来试验,是不是可以对它的小碎片进行一些更大胆的尝试?杰斯凿下来一块碎片,将它悬浮在液态金属合金中。当他给金属通上电流的瞬间,水晶碎片突然发出巨大而浑厚的声音,几乎震破了杰斯的耳膜。水晶散发出巨大的热量,瞬间的亮度差点让杰斯双目失明。这个效果完全出乎意料。这是一次颇具危险性的试验。不过这是一次进步。杰斯无法抑制住脸上的微笑,从深夜一直工作到黎明。 第二天,杰斯惊讶地发现老朋友维克托正站在自家门口。维克托探测到了昨晚水晶碎片放出的巨大能量波,他提出了一个简单直接的提议。 自从被皮尔特沃夫学术界除名以后,维克托一直都在祖安进行着一个秘密的项目。他现在终于得知何实现自己的梦想——如何彻底消灭疾病、饥饿、憎恨。如果杰斯加入他,他们两个就能实现前所未有的成就,无论是皮尔特沃夫还是祖安,任何人都无法想象他们能够实现的壮举:把人类从自己的手中拯救出来。 类似的长篇大论,杰斯以前就曾听维克托说过。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论证背后的目的。 维克托告诉杰斯,他只需要一件东西就能实现他的“光荣进化”——只需要一个能量来源,比如杰斯的水晶。杰斯当即否决,同时建议维克托他真正需要的是道德教育。维克托早已厌倦了杰斯的无礼,他扑上前去,夺过水晶,然后用水晶把杰斯砸得不省人事。几个小时后,杰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虽然那块恕瑞玛的水晶被拿走了,但维克托似乎并没有看到,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在意那块小碎片。 杰斯知道,无论维克托的计划是什么,他采取如此强硬的手段,一定意味着他的计划快要完成了。虽然他并不清楚维克托所谓的“光荣进化”究竟指的是什么,不过他肯定不会在乎其他人的自由意志。情况紧急,分秒必争,杰斯取出水晶碎片,将它安装在了一把庞大的变形战锤上——这是他几年前发明的爆破设备,当时因为缺少足够强大的电池而被中途搁置。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维克托会在什么地方,但他能感觉到手中海克斯科技战锤在震动,一股力量牵往一个方向,不是东、西、南、北方,而是下方,牵向地下都市祖安。 水晶碎片想要与母体重聚,这股力量最终牵着杰斯来到了地沟深处的工厂。在这座迷宫洞穴般的建筑中,杰斯目睹了骇人的场景。数十具死尸躺在那里,颅骨被锯开,大脑被取出并移植到钢铁士兵的体内,组成了一支军队。现在它们全都一动不动,身上的电缆全都汇聚到了一个地方——那枚正在脉动发光的水晶。 这就是维克托的“光荣进化”的第一步。 杰斯逐渐走近维克托,步伐越来越动摇。他和维克托也曾经争吵过,但这次的矛盾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杰斯突然意识到,这一次他可能不得不对老朋友痛下杀手。 他向维克托大声呼喊,旁边的机器人大军立刻站了起来。杰斯重新握好手中的战锤,请求维克托看看周围,看看他的所作所为。无论这是什么东西,这所谓的进化,并不是他们年轻时期所追求的进步。最令维克托感到意外的是,他甚至还道歉了,为自己的傲慢蛮横道歉。 维克托叹了口气。他只回应了三个字。“杀了他。” 机器人纷纷跑向杰斯,挣脱了身后连着水晶的电缆,这让杰斯体验到了又一种全新的情绪:慌乱。他紧握战锤,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有用过它。当第一个魔像冲到攻击范围内的时候,他用尽全力抡起战锤,水晶的能量激荡注入了他的肌肉,战锤挥动的力道之大让杰斯开始担心它会从自己手中飞出去。 战锤砸中了机械体,一击便将它炸成金属碎块。面对战友的惨死,其他机器没有丝毫的动摇,依然全速冲向杰斯,来势汹汹,咄咄逼人。 杰斯分析了面前机械军队的阵型,并尝试迅速计算出如何用最少的攻击次数解决最多的敌人。但这毫无意义,还没等他再次抡起战锤,它们就已经扑上前了。他倒在地上,忍受着拳打脚踢,杰斯看到了维克托的眼神,透出的不是胜利,而是悲哀。他已经战胜了杰斯,确保了人类的未来,但他也知道,那个未来容不下他这位老朋友。杰斯消失在了钢铁臂膀翻腾的海洋中。 这是杰斯人生中第一次,决定停下头脑中的思考,放手一搏肆意破坏。 杰斯不再考虑自己的安危,他用尽了每一寸力量,挣脱了维克托的机械军队。他跑向那枚发光的水晶,用全力抡起手中海克斯科技强化的战锤,砸向那枚神秘的水晶。 维克托惊恐地叫出了声,眼睁睁看着水晶被砸成无数碎片,冲击波将他们远远推开,机械大军也都死死地倒在地上。工厂的地基开始晃动,杰斯刚刚逃到外面,身后的建筑就完全崩塌了。 维克托的尸首从此下落不明。 回到皮尔特沃夫以后,杰斯向集团领导汇报了维克托骇人听闻的计划。很快,杰斯就成为了祖安和皮尔特沃夫共同的热门话题。人们赞扬他在危急时刻的当机立断,他终于成为了一个受人爱戴的人物(至少,那些不认识他的人都喜欢他),同时还给自己赢得了一个外号:未来守护者。 杰斯并不在乎皮尔特沃夫市民们的爱戴,但依然还是在心里接受了这个外号。他知道维克托依然活着。总有一天——可能就是明天——皮尔特沃夫将要迎来一大堆麻烦。 杰斯恭候那一天的到来。 想要搞明白诺提勒斯的传说,就必须首先了解这个人——哪怕是在最夸张的酒馆奇谈中,他也确实是一个人类。 真灵(番外篇) 虽然潮水已经早已带走了他的本名,但很多人都记得诺提勒斯从前不单单是个水手,还是一个打捞人。在蓝焰岛最南边的海域有一片船墓,据说这支船队是为了寻找一座福光庇佑的岛屿,用财富换取永生的秘密,却最终沉没于此。晴朗的天气里,人们能够从水面上看到船墓里闪烁的光亮。很多船队都在找人打捞这些遗失的宝藏,但没有谁的潜水技术能够与肌肉健硕的诺提勒斯相提并论。 诺提勒斯吸一口气就足够让一艘大帆船失去风力,所以他更喜欢自由潜水。虽然他总能从水底给船员们带回可观的金子和珠宝,但他却并不要求什么特别的奖赏——只是要求船长在每次出航前一定要将一枚硬币扔进海里,算是给广阔的大海献上的贡品。这当然是水手的迷信,但许多远航的船队都会如此进贡,求的就是平安的归航。 经过数年的打捞,这笔来得轻巧的财富逐渐见底,每次下水的收成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大家发现整个船队已经连人带船都被转手给了下家。 新来的船长登船那天,黎明猩红如血。他出身自某个外地的港口,带来了一件硕大的用黄铜和精铁铸成的潜水装。他盯上了诺提勒斯——实际上,他买这条船也就是为了诺提勒斯。这个船长显然是看中了一处特别的沉船,即使是在晴天时也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潜水装可以比任何人类更加长时间地承受海床的压力,足够捞干净那片诡异的阴翳。 船员们都觉得有活儿干总比挨饿强,所以诺提勒斯就被塞进了潜水装里,压得木头甲板都发出了呻吟。这时他意识到,船员们并没有钱缴纳什一税。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头。外来的船长大笑着,看着诺提勒斯被放进水里。他跟船员们保证,无论胡子女士藏着的秘密是什么,都会让他们一夜暴富。那点儿愚蠢的税贡等到诺提勒斯上来以后再缴就是了。 诺提勒斯沉进海里,上方的光渐渐暗淡,一切寂静,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回荡在铁制的潜水装里。然后,有什么东西从深处探了出来,拉着他往下拖。诺提勒斯头一次感觉到恐惧像溶液一样浆住了心脏。这下面不是什么船长渴望的宝藏,而是某种沉睡中的可怕力量。 诺提勒斯抓住船锚的铁链——这是他和人间的唯一联系,拼命地往上爬,同时海底的东西仍在拉扯着他。可是重量太大了。他硕大的手指头差一点儿就要露出水面时,铁链断了。可没人能听得到诺提勒斯在潜水装里的惨叫。他绝望地抱紧怀里的铁锚,翻滚着跌进了漆黑如墨的漩涡。黑暗的触角缠住他的身躯,他只能看到船身隐约的轮廓逐渐淡去。再然后,一切落入黑暗。 等到诺提勒斯在海床上醒来时,他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黑暗已经不再让他感到疼痛。巨大的潜水装已经和他融为一体变成了外壳,掩藏起他被原生的力量所侵蚀的灵魂。他被困在了暗无天日的海底,只剩下一个记忆——新来的船长食言了。 诺提勒斯当下发誓,所有人都要向大海缴税。他会亲自监督。 诺提勒斯被这个念头驱使着,朝海岸跋涉而去。但等他来到了比尔吉沃特,已经过去了好些年,船长和船员早已无处可寻。他既没有办法重生,也没有办法报仇。他没有回到海底,而是将怒火发泄到那些贪婪的人身上,用手中伟岸的铁锚砸烂他们的舰船。 有时候,在起伏的波涛间,遥远的记忆会自行浮现……但身为诺提勒斯的他却总是潜伏在水面之下。 早在比尔吉沃特立起第一座码头的时候,就有一个孤独的传说。身着铁甲的巨人诺提勒斯在蓝焰岛附近的黑暗水域中徘徊。他心里记恨着一桩不可原谅的背叛,毫无预警地出手。他甩动巨大的船锚,拯救落难的可怜虫,或是将贪婪的人拖进末日。据说,没有缴“比尔吉沃特什一税”的人就是他的目标。他会带着他们和自己一起沉入波涛——相当于一个铁板钉钉的提醒,没人能逃脱深海的制裁。 比尔吉沃特是走私贩、劫掠者和不义之徒的避难港湾。在这里,富可敌国或是家破人亡都只在转瞬之间。对于那些逃避审判、债务和迫害的人,这个城市能让他们重获新生,因为在比尔吉沃特的蜿蜒街路上,没人会在乎你的过去。话虽如此,每当拂晓之际,粗心大意之人都会漂在港湾中,钱袋空空,喉头见血...... 虽然比尔吉沃特是极其危险的地方,但这里也充满了机遇,不受到任何政府、法令、和道德的制约束缚。无论是来路不正的海克斯科技,还是当地黑帮的俯首听命,只要你出得起钱,一概唾手可得。 “真者,所以说我们必须撤回到芭茹。我们无法挽救这些俗人,”说法使说。这位敦实的女人露齿而笑,显然一想到有希望离开比尔吉沃特,就掩饰不住窃喜。 “这些你都曾经提过,”俄洛伊一边说一边绕着屋子中间的石桌踱步。她活动了一下双肩,放松肌肉,把到嘴边的哈欠憋了回去。 说法使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迈的唤蛇者。他穿着一件用粗麻绳编成的长袍,每一根麻绳都被染成靛蓝色,薄厚不均,毛糙卷曲,上面斑驳褪色的海怪墨汁给人带来一种错觉,似乎这位老人身上披挂着的是一团触手。他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刺青,描绘着海怪巨口中的无数颗牙齿。僧人和唤蛇者总是想要装扮成吓人的模样。大多数男人都有这种无聊的毛病。 “圣兽们不会靠近比尔吉沃特,”唤蛇者喘着气说道。“他们都在深海之下,远离屠宰码头的腥臭。最多也只会有饿坏的幼兽能响应我们的召唤。” 只有娜伽卡波洛丝最强大的子嗣才能够吞噬迷雾,守住这座城度过蚀魂夜。蟒行群岛的其他地区并没有这个问题。 这再次提醒教团,比尔吉沃特人有多么无知。这些从陆地上来的居民从来不会用清水冲走码头上的秽物,反而是沿着海湾内的每一片滩涂搭建起永久的锚地。愚蠢之极。教团里许多神职员都因此断言,俗子们根本就是自愿被黑雾吞噬的。 “狗屁。”俄洛伊说。如果她要留下来,就得想出办法不靠海蛇守住这座城。她在盛满贡品的碗里挑挑拣拣,最后摸出了一枚芒果。她需要一个计划,而旁边这两个笨蛋难堪大用。 响亮的碎裂声打断了她的思考。楼下的一扇厚重的木门被撞开了。 普朗克咆哮的声音传了上来,他的话音含糊难懂,回响在神庙的石墙内。 “按照您的指示,我们把他捞上来了。”说法使笑着说,正了正象征她位阶的的翡翠颈环。“或许还是应该将他的能量归还娜伽卡波洛丝?” “任何人都无权审判灵魂。” “是的,真者。而娜伽卡波洛丝有权审判。”唤蛇者话里有话,提醒俄洛伊她的看法有失偏颇。 神性(番外篇) 俄洛伊从两位圣职员中间穿过,两人似乎瞬间变矮了。即使是按照海岛居民的标准,这位真者依然算是高个子。她一直以来都比身边的人高大,甚至超过最魁梧的北方人。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总是感觉自己会不小心撞到别人,但她最后明白了。我走路的时候,他们应该学会别挡我的路。 她把“神悉”从架子上取了下来。这尊金色神像的尺寸比一只酒桶稍大,重量却超出好多倍。她的手指感觉得到冰冷刺骨的金属质感。神像被摆放在一团熊熊烈火旁边,火焰照亮了整个房间,但“神悉”摸上去却永远都冰冷湿润。俄洛伊轻巧地将沉重的神像扛在肩上。十多年来,这位真人从未离开神像超过两步以上的距离。 “说法使,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俄洛伊一边说一边向楼下走。“我们不会撤退到芭茹。我会在这里阻止蚀魂夜。” 这位高阶祭司自从离开芭茹来到这里以后,除了抱怨以外几乎什么都没做。不过她的抱怨也并非无稽之谈。 当普朗克的船爆炸的时候,俄洛伊的心猛地抖了一下。许多年前他们二人曾彼此爱慕,而许多年前他们也已结束了这段感情……不过有些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她曾经爱过他……蠢货,老混蛋。 这座神庙的高墙由石料交错咬合建造而成,形状就像一只深海巨怪的巨口和利齿。神庙的入口高悬在海湾之上,可以鸟瞰蔚蓝的海水。俄洛伊阔步走下楼梯,来到正门前。她觉得自己必须先赏普朗克一记耳光;因为他总是过度自大、嗜酒如命。不过不管怎样,能够见到他总是一件好事。 然而,神庙入口处的这坨咆哮着的活物着实让她始料未及。她知道他受了伤,但不知道伤成这样。他瘸着腿,由于肋骨骨折不敢站直。一只手臂只剩下残缺的血肉,正徒劳地挥舞着。 他另一只手抡着一把手枪,疯了似地想要逼退屋里的僧人和女祭司们,完全忘记了这群人几个小时以前刚刚把他捞上岸的救命之恩。更令人无奈的是,他的手枪明显没有上膛,根本伤不了人。 “俄洛伊在哪?”他大声吼道。 “我在这,普朗克,”她答道。“你看上去像一坨屎。” 话音未落,他已跪倒在地。 “是厄运小姐。一定是她。串通了那两个婊子养的。他们搞沉了我的船。” “我可不在乎你的船。”她说。 “你总是告诉我要继续前行,回到海上。我需要一条船。” “你只需要一支独木舟就能出海。” “这是老子的城!”他大叫起来。 普朗克身边的僧人和女祭司被他突然的爆发惊了一下。他们惊的是普朗克居然如此愚蠢,这座神庙在他的城之前有过数千年的历史,在这里撒野本身就够不明智。然而作为一介俗人,居然对三度福佑的真者大喊大叫,而且就在她自己的神庙中?换成其他任何人,早就被砸碎膝盖扔进海里了。 “这是老子的城!”他再次吼着说。愤怒的唾沫跟着喷了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俄洛伊说。 “我,我需要奥考和其他头目挺我。他们听你的……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会帮我。”他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你想怎么样?”俄洛伊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 “我能怎么样?”他绝望地说。“她抢了我的船,她杀了我的人,她崩了我的胳膊。我剩下的东西,都在来这的路上交待了。” “退下。”俄洛伊一边命令其他神职员,一边走向正门。她低头看着普朗克。上次见他还是十年以前;多年的酗酒和处心积虑夺走了他曾经的飒爽英姿。 “我只想要这座城,但如果你不挺我……”他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他的目光碰撞到了俄洛伊的凝视。俄洛伊用力瞪着双眼,就像蛇母一样坚毅无情。她没有给予普朗克任何东西。娜伽卡波洛丝的祭司不能显示出任何怜悯或同情,即使这样做会让她心痛。绝望之中,船长的目光逃离了对视,看向了旁处。 “我可以做到,”俄洛伊说,“只要我开口,各个帮派和奥考的人都会加入你。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帮我一把,妈的!你欠我的。”他像个孩子一样突然耍起脾气。 “我,欠,你,的?”俄洛伊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我一直遵守着仪式。献祭从没断过。”普朗克咆哮着说。 “可是显然你没有吸取教训。仪式?祭品?这些都是弱小的人与弱小的神之间的琐事。我的神要的是行动。”俄洛伊说。 “我为这座城受过苦,为这座城流过血。它就该属于我!” 俄洛伊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她在普朗克开口之前就知道了。她甚至在好几年之前就知道了。 普朗克已经迷失了方向。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父亲的残暴在他心中深深烙下的憎恨和哀怨不断地发酵恶化。俄洛伊曾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因为当时她爱着他,同时也因为她离开他的时候放任他继续误入歧途。他满足于杀人、抢劫,满足于做一个真正的海盗,但却从未企望过达到自己父亲的海盗之王的高度。 他们分手以后,他的目标就止步于成为比尔吉沃特的主人,而且为此掀起血雨腥风。 俄洛伊感到自己眼眶泛湿。他已风头不在了。他无法继续前行,继续进展,继续进化。现在怎么办?现在他可能无法活着完成娜伽卡波洛丝的试炼。但是他必须接受试炼。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俄洛伊望着面前这位老船长。我可不可以把他打发走?相信他还有一丝力量或志向熬过这一劫?如果我打发他走,至少他还有可能活下去…… 这违背了娜伽卡波洛丝之道。这不是真者的职责。这座神庙容不得怀疑和后悔。如果她相信她的神,她就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她觉得他必须接受试炼,那么这就是神的意志。哪个笨蛋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一个神? 终结(番外篇) 俄洛伊紧握着“神悉”的把手,将神像从肩膀上落下来。轻松的感觉重回肩头,但不知为什么,她依然能够感到肩上的重量。 “求你了,”普朗克哀求道。“哪怕再仁慈一点吧。” “我会让你看到真相。”俄洛伊的话是在为自己鼓劲。 她一脚踢向普朗克,脚跟压扁了他的鼻子。他像醉鬼一样向后栽倒,嘴角淌出了鲜血。他翻过身,愤怒地望向她 “看!”俄洛伊吟诵起来。 她将自己的精神延伸出去,呼唤着蛇母的能量,将神像向前挥动。一股泛着光亮的雾气从神像的嘴里倾泻而出,蛇母的面孔周围环绕起蓝绿色的能量漩涡,能量渐渐实体化,变成了灵体触手。在黄金的映衬下,这些触手就像海面上的日出一般优美,同时也像海底最黑暗的憎恶一般可怕。神像里不断向外长出触手,似乎在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数学规则增多。它们以指数倍数的速度膨胀增长,似乎每一条触手都能容得下全世界的希望和恐惧。 “不!”普朗克尖叫起来。不过漩涡完全不为所动,触手像风暴一样卷住了他。 “直面娜伽卡波洛丝!”她大喊道。“证明你自己!”触手抓住普朗克,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浑身颤抖,往昔的景象在他身边闪现。 他痛苦地尖叫,感受到灵魂被从身体中抽出,而他的镜像则安然站在俄洛伊面前。普朗克的灵魂燃着耀眼的蓝色火焰,灵魂的形态不断变换闪现着众多前世的样貌。 无数只庞大的触手不断地击打着这位伤痕累累的船长。普朗克翻身踉跄地站起来,尽可能低躲避袭击。但每躲过一次,就会出现更多触手。他周围的现实正在扭曲旋转。一大群触手迎面拍打过来,将他不断向下推,越推越远离自己的灵魂——越来越接近湮灭。 俄洛伊不忍直视。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望向别处。见证他的离世是我的职责。他曾是一个伟大的人,但他已经失败了。宇宙需要—— 普朗克站起来了。缓慢,不屈,无情,他强迫自己残破的身体站起来了。他将自己撕裂,挣脱了触手的束缚,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向前迈步,痛苦地嘶吼着。他浑身血迹,精疲力竭,最终站在了俄洛伊面前。他眼球外凸,充满了憎恨和痛苦,但同时也充满了坚定。他用最后一丝力量,走进了自己灵魂的光雾中。 “我必将为王。” 风停了。触手随着一阵光消失。娜伽卡波洛丝满意了。 “你动起来了。”俄洛伊笑着说。 普朗克望着自己的旧爱,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寸。他挺直了腰板,胸膛中充满了坚毅的新鲜空气——他重新成为了那个高傲的船长。 普朗克转身离开了俄洛伊,身上的伤痛和残疾并没有减轻一丝一毫,但他现在的步伐却有着从前的自信。 “下次我要是再来要你帮忙,直接拒绝就行了。”普朗克吼道。 “你那只胳膊得处理一下。”俄洛伊说。 “很高兴见到你。”他一边说一边走出神庙,走下长长的台阶,走向大海。 “愚蠢的老混蛋。”她笑着说。 僧侣和祭司们回到了前厅中,俄洛伊想起来,还有一千件事等着她。一千个小负担需要她去扛。她必须找到厄运小姐。俄洛伊觉得娜伽卡波洛丝很快就需要这位赏金猎人接受试炼了。 “告诉奥考和其他帮主,要他们挺普朗克,”俄洛伊吩咐说法使。“帮他夺回这座城。” “这座城现在一团糟,许多人都想要他死。他活不过今夜的,”说法使一边抱怨,一边看着受伤的船长艰难走下楼梯的身影。 “他依然是合适的人选,”俄洛伊一边说,一边轻巧地将“神悉”扛在肩上。 我们永远都无法确认自己做的是对的,也无法得知未来如何发展,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但宇宙会赐予我们渴望,赐予我们本能。所以我们必须相信它们。 她从庭院爬上楼梯走向神庙内部,神像抗在她肩上。这是沉重的负担,但俄洛伊并不介意这份重量。 她反而感觉无法割舍。 格雷福斯的足迹遍布整个大陆,他在许多领地、城邦和帝国都是通缉要犯。格雷福斯粗狂不羁、意志坚定,而且残忍无情无人能及,他一生的犯罪恶行为他积攒了(随后又不可避免地失去了)一笔小财。 格雷福斯小时候生活在比尔吉沃特的码头货仓小巷里,他很快就学会了打斗、偷窃,还有许多受用多年的“手艺”。后来,年少的他躲在了一艘远洋货船舱底的污水中,偷渡到了大陆,从此开始了盗窃、欺骗和赌博的生活。他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直到有一天,格雷福斯遇到了改变自己一生的人,他就是现在被人称为崔斯特的赌棍。两个人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对于冒险的挑战和热爱,于是二人开始了他们几乎长达十年之久的畸形的合作关系。 格雷福斯和崔斯特将各自的拿手好戏结合到一起,这个二人组非常高效,干成了许多次大买卖。他们专挑人傻钱多的主,坑蒙拐骗偷,见风使舵,赢得无数名利,更多的是单纯的刺激。对他们来说,险象环生的冒险经历本身已经变得和物质回报一样重要。 在诺克萨斯边陲,他们挑拨当地的两大家族,随后利用他们之间的仇恨,假装受雇前去营救其中一家被绑架的继承人。结果他们用佣金向绑匪交了赎金,然后把这名身价不菲的公子哥转手卖给了出价更高的仇家,坑得雇主欲哭无泪。在皮尔特沃夫,他们成功盗窃了密不透风的“发条金库”,此举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二位大盗不仅将金库洗劫一空,而且还让金库守卫帮他们把所有财宝都搬运上船。直到那艘船已经消失在海平面尽头,人们才发现船早已被他们劫持了。还有一张崔斯特留下的扑克牌。 但是最后他们的运气用尽了。一次抢劫途中出了差池,崔斯特似乎是背叛并抛弃了自己的搭档。结果格雷福斯被活捉,随后被扔进了恶名昭彰的监狱,“保险柜”。 迎接他的是数年的监狱岁月和残酷刑罚,在这期间,他一直都在记恨着自己的前任搭档。如果换成稍微软弱一些的人,到这种地步早就崩溃了,但格雷福斯却坚持了下来,而且最终越狱成功。他徒手挖出了一条自由之路,随后开始追捕崔斯特,全是因为这个人,让他饱尝了整十年的悲惨人生。 多年以后,格雷福斯终于盼到了与崔斯特的对决。但随后,他得知了他们二人经历的故事真相,并和老伙伴一起逃出了普朗克的死亡陷阱。最终,他放下了仇恨。这对搭档或许没有学聪明,但他们更成熟了。他们打算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继续用独一无二的诈骗、抢劫和暴力,为自己敛财致富。 黑色(番外篇) 卢锡安,一名光明哨兵,一个狩猎不死亡灵的残酷猎手,使用一双圣物手枪进行无情的追踪与杀灭。当怨灵锤石夺走他妻子的生命后,卢锡安踏上了复仇之路。但即便她已重获新生,他的怒火也没有平息。无情而又固执的卢锡安将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生者,对抗黑雾中那亡故已久的恐怖。 从孩童时代开始,卢锡安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自己父亲乌利亚斯那样的人,成为远古教团“光明哨兵”的一员。当卢锡安在德玛西亚的家中留守时,乌利亚斯则走遍四面八方,保护生者对抗黑雾中的怨灵。 乌利亚斯对卢锡安讲述自己精彩的冒险故事,在故事中,勇气和机智总是能化险为夷。每一个字都让卢锡安沉醉,他想象着自己与父亲并肩作战,拯救符文之地各处的人们。但乌利亚斯却并不想让儿子追随自己的脚步,而是希望他的家人能够远离他所选择的危险人生。 卢锡安一直在等待自己成为乌利亚斯徒弟的那天,但却始终没有等到。 留在德玛西亚的卢锡安发现自己与这个国度的文化格格不入。最让他感到不满的就是德玛西亚会把安分守己的法师流放到偏远的内陆。卢锡安会护送那些被放逐的人走完危险的旅途,这让他收获了意义。虽然他同胞们眼中的法师等同于罪人,他们只把世界简单地分为善恶,但是卢锡安却拉近了距离,他眼中的法师是陷入困境的人。 在完成某次护送回到家中时,卢锡安发现门前等着一个陌生人。她介绍自己为赛娜,一名光明哨兵。她手中捧着乌利亚斯的圣物手枪,向他传达了父亲的死讯噩耗,他战死在对抗黑雾中不死怨灵的战斗中。 赛娜是乌利亚斯的徒弟,多年来一直与他并肩作战。 卢锡安震惊了——不仅是因为父亲的死,也是因为他面前的这名女子获得了他一直想要的人生。就在赛娜打算离开的时候,卢锡安把她拦在门口,坚持要与她同行。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殉职哨兵的守灵仪式。赛娜不情愿地同意了卢锡安的请求。 一路上,二人互相讲述了自己与乌利亚斯共度的时光,赛娜用自己坦率的智慧安慰卢锡安,而卢锡安则用温柔的回忆安抚她的痛苦。他们最后到达了乌利亚斯的出生地,一个远离德玛西亚的地方。在那里,他们进行了殉职哨兵的守灵仪式。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黑暗的乌云翻滚着盖过海岸,怨灵从污秽中显出形态,开始袭击它们。在卢锡安无比惊恐的时候,赛娜冷酷而娴熟地抽出了武器——这是她的诅咒。从她小的时候开始,黑雾的触须就一直追随纠缠着她,无论她在任何地方逗留太久,都会遭到黑雾的可怕侵袭。 就在赛娜对抗一只怪物的时候,她手中乌利亚斯的手枪被它打飞在地。卢锡安捡回了手枪,他感觉到命运在自己面前打开新的大门。他心中炽热的悲伤化成了一发光弹,从手枪中射出,干扰了那个怨灵,让赛娜将它彻底放逐。最后赛娜击退了剩余的恶灵,然后他们二人离开了,她必须时刻都将黑雾甩在身后。 此前从未有过任何非成员成功发射过哨兵们的圣物武器。卢锡安第一次向赛娜证明了自己加入这一教团的潜质。 最后,赛娜将他父亲的手枪托付给了卢锡安,并按照哨兵的战术和教义指引他。他证明自己不枉教诲。他们二人之间开始慢慢缔结纽带,卢锡安的温暖和魅力与赛娜的自律和不屈形成了完美的平衡。 卢锡安和赛娜共同对抗这黑雾中涌出的种种邪恶之物,他们对彼此的依赖成熟并绽放为爱。卢锡安与赛娜的距离越近,她的诅咒就越令他心痛。每一次战斗都让他更加坚决,让他把世界一分为二:光明与暗影、善良与邪恶。疗愈赛娜的执念成为了卢锡安的圣战,让他义无反顾,狂热追寻。 当这两位哨兵在一座被遗忘的秘库中搜寻解药时,突然遭遇了袭击,来犯者是怪兽般的怨灵锤石。这个尸鬼模样的魂锁典狱长是个危险的对手,而当赛娜下令暂时撤退重整旗鼓时,卢锡安却拒绝转身。他盲目地进行攻击,直到锤石占了上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赛娜挡在了锤石前方,恳求卢锡安逃跑。 尘埃落定后,赛娜死在了他面前,她的灵魂被锤石那可怕的灯笼夺走了。 塞纳的牺牲近乎摧毁了卢锡安。多年来,他茫然地行于符文之地,只剩下空洞的躯壳,曾经的柔情已变成了愤怒和怨恨。卢锡安手持自己和赛娜的枪,开始对锤石的追猎,希望能够破坏灯笼,并让他的爱人摆脱束缚,得以湮灭。终于有一天,那场期盼已久的战斗到来了,卢锡安打碎了灯笼,但他并没有让她获得永恒的安息,相反,赛娜复现了。 卢锡安的塞纳之间的爱,是死亡都无法切断的纽带。卢锡安艰难地接受赛娜改变后的模样,同时他也在尽全力找回从前的自己,而且他还要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所憎恨的黑暗力量,如今却是让赛娜与他团聚的唯一方式。 虽然赛娜的回归带来了新的知识和使命,但卢锡安却依然执迷于对锤石复仇,因为他敢肯定这个魂锁典狱长机关算尽,必有后患。 如今的可怕幽魂锤石,曾经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不过有些纷繁困扰。在那早已被历史遗忘的时代,他曾是一个卑微的看守,他所在的教团致力于收集并保护奥术知识。这个教团创建于福光岛,那里当时还被魔法的白雾笼罩,安宁地藏于世外。 教团的长老们念在锤石多年劳役的份上,命令他看管海利亚城地下的秘密仓库。这里用枷锁封存着许多危险的魔法器物。当时的锤石意志坚定,得心应手,非常适合这一任务……即便是那个时候,他的残忍倾向就已经被教团的兄弟们察觉。虽然他并没有实施真正的凶杀,或者至少是没有相关的证据,但他依然还是被多数人敬而远之。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被授予的这份工作就是为了让他远离其他人,让他得不到自认应当的认同。在黑暗中经年累月的独处让他付出了代价,锤石变得愈发愤恨、嫉妒,在他提着灯笼巡逻于漫长的走廊时,只有那些憎恶的想法陪伴着他。 他的转折契机到来了,一个疯狂的国王设法穿过了雾的帷幕,不请自来地踏上了福光岛的海岸。 暗地里,接踵而至的屠杀让锤石感到欣喜。这个入侵的国王执迷于复活他的王后——锤石欣然地带他前往传说中的生命之水。 只有教团中最高等级的成员才被允许进入藏有圣水的古墓。现在,有国王的士兵在背后撑腰,锤石放声大笑,看着圣所的守护者们倒在血泊中。他认为自己终于如愿以偿。 国王将亡妻的尸体放进生命之水,当时发生的事只有在场的人才知道。然而随后产生的震颤,波及了整个符文之地。 黑暗能量向外爆发出灾难性的冲击波,吞没了海利亚,迅速席卷福光岛全境,曾经为这里提供庇护的白雾,变得漆黑凶恶。所有收到波及的生命全都瞬间陨落,而他们的灵魂却又无法继续前行,全被困在了介于生于死之间的可怕状态。锤石是最先被夺走生命的,但就在其他人为自己的命运哀嚎时,他却在这灾难中狂欢。 破败(番外篇) 他从这场灾难,这场破败之咒中崛起,成为了幽魂恶灵,寻求折磨其他人的乐趣,不怕遭到报复,也不再担心凡性的限制。 在随后的数十上百年中,他的超自然外观逐渐改变,变得更贴近于他心中持续酝酿的邪恶与残忍。让锤石发笑的是,他意识到大多数被困在黑雾中的灵魂都只保留了生前的碎片,即使是那些最强大的入侵者,即使是赫卡里姆和莱卓斯也不例外。而他自己的力量却在持续增长。 锤石因单纯的恶意而去掠食那些在他眼中次等的灵魂,他最喜欢的猎物总是那些在他伤害下最痛苦的人。无论他们的决心、耐力、信仰如何强大,他都会尽可能缓慢地击垮他们,一点点了解他们的恐惧和弱点,将猎物玩弄到最后。当他们的生命被撕碎,他们的爱人被夺走,他们的目标感彻底丧失,他们的希望彻底熄灭,锤石的钩锁才会收回到他不死的手掌中。 即便如此,死亡带来的并不是仁慈的解放,因为被他杀死的人都会被他割走灵魂,并被囚禁在他的诅咒提灯中,被迫永世见证他的掠夺。 只有过一个灵魂成功脱逃。 赛娜,他最恨的“光明哨兵”的一员,在某个被遗忘的邪恶秘库里与锤石针锋相对并白白送死。后来的数年里,她悲痛欲绝的丈夫卢锡安一直在追击这个残酷的灵魂,并且变得执迷不悟,几乎让悲伤和愤怒彻底将自己吞噬。对于锤石来说,这简直是一道美味佳肴。 然而,还没等他夺走卢锡安的灵魂,一记仇恨的猛击打破了锤石的灯笼,从中解救了赛娜。 他们二人之间的凡尘纽带强固弱现,被勾起兴趣的锤石决定送给他们这个微不足道的胜利,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场光与影的游戏远没有结束…… 赛娜的光明哨兵之路是从黑暗开始的。一切要从黑雾说起…… 赛娜在很小的时候就首次遭遇了黑雾。当远处的蚀魂夜造成的船只残骸飘到她故乡的海滩,残骸中的黑雾便在生命的接触下觉醒。她和她的村庄在随后的灵魂风暴中幸存了下来,全靠当时身在附近的一位哨兵……然而在袭击过后,黑雾就不知为何始终追随着赛娜。 她受到了诅咒,黑雾留下的印记让那恐怖之物无休无止地追赶她,黑暗就像将死的飞蛾扑向生命之火一样向她靠近。她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次袭击是什么时候——最可怕的是等待袭击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每个角落的阴影。 那个拯救了赛娜的哨兵名叫乌利亚斯,是一个坏脾气的老兵,他也不理解为什么黑雾会被一个女孩所吸引。但他知道,如果她想活下去,就必须学会反抗。于是,赛娜加入了乌利亚斯所在的光明哨兵组织。这个神圣的教团的源头可以追溯到曾经的福光岛,也就是黑雾发源的地方。她掌握了乌利亚斯给她的圣石手枪,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灵魂通入圣光,用实际结果证明了自己是黑暗的劲敌。 虽然与乌利亚斯同行让赛娜感到安心。有赖于他的粗暴指导,让她学会与人保持一把枪的射程距离。如果她让别人靠得太近,他们就会在黑雾来临的时候受到伤害。赛娜永远都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她和乌利亚斯发现,凡是收留过他们的人总是无法避免地遭到围攻。最后甚至连乌利亚斯也惨遭杀害,导致赛娜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无法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带着沉重的负担,赛娜出发寻找乌利亚斯在德玛西亚的家人,传达他的讣讯。在那里,她见到了他的儿子,卢锡安。他不依不饶地央求赛娜带他一起进行乌利亚斯的守灵仪式。从见面的第一刻起,她就发现自己很是局促,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墙能否挡住这样一个顽固,却又满含幽默和爱心的人。随着时间流逝,情况也愈发明朗,卢锡安注定是哨兵的一员,也注定成为赛娜的搭档。 他们共同效力的时间越长,二人之间的纽带也就越深,赛娜意识到心墙的价值并不在于将谁阻隔在外,而是在于让谁迎进怀中。随着卢锡安对塞纳的爱与日俱增,他要解除她诅咒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不久,这个愿望就成了他唯一的目标,眼中的光芒与手枪交相辉映。赛娜开始担心,卢锡安眼中曾经的爱,可能只剩下了忧伤。 在搜寻解法的时候,赛娜和卢锡安遭遇了施虐成性的怨灵锤石。可他们距离揭开破败之咒的秘密只有一步之遥,同时也能解答赛娜诅咒的根源,卢锡安拒绝回头…… 锤石抛出锁链,而塞纳挡在了那个怨灵和自己丈夫之间。比镰刃更痛的,是看到卢锡安脸上的痛苦。她用最后一口气,尖叫着恳求卢锡安逃跑。 但就在赛娜感受到死亡一击、知道自己已经溃败的时候,她也意识到尚有一抹希望的闪光。她一生都受到黑雾的侵扰,而此刻她将不再害怕——她可以乘着黑雾进入锤石的灯笼,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她的诅咒成为她寻求救赎的唯一机会。 随后的多年间,卢锡安一直在设法让自己的爱人获得安息,而塞纳则探索着自己的幽魂监牢。她了解到,自己身上诅咒的源泉是生命。她体内的生命火花比任何人都更明亮——正是那次蚀魂夜后漂来的船骸,让她染上了这种力量。在那个时候,一个强大的不散灵魂触碰了她,交出了它非自然的生命…… 是生命让黑雾挥之不去。 她可以利用这种力量,把黑雾抽进自己体内,切断它对灯笼中其他灵魂的掌控。在她解放的那些灵魂里,有曾经的哨兵,掌握着早已失传的知识,包括破败之咒的起源,她诅咒的来源……是爱,创造了这诅咒。 当卢锡安将破损的手枪穿入灯笼,想要结束其中灵魂的折磨时,赛娜一直等待的时机到来了。她逃了出去,身边裹挟着她从其他灵魂中抽取的黑雾。她死了,但同时也活着,因为她的诅咒而活。她手中的圣石火炮,是从殒命的哨兵留下的武器铸造而成,可以介导黑暗和光明的双重力量。 如今赛娜已不再逃避黑雾,她能够理解黑雾中的灵魂正在遭受痛苦。她忍着痛苦,将它们的黑雾抽进她自己体内,让它们获得自由,同时用黑暗击溃黑暗。她可以拥抱死亡,化身成为怨灵,成为敌人的同类,还能使用体内沾染的生命之力,重获新生。 虽然赛娜和卢锡安的爱超越了死亡,但如今他们需要面对她死而复生所带来的的后果。赛娜知道他们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那是她在灯笼里得知的秘密。 找到破败的国王,不惜代价阻止他…… 拯救(番外篇) “真者,所以说我们必须撤回到芭茹。我们无法挽救这些俗人,”说法使说。这位敦实的女人露齿而笑,显然一想到有希望离开比尔吉沃特,就掩饰不住窃喜。 “这些你都曾经提过,”俄洛伊一边说一边绕着屋子中间的石桌踱步。她活动了一下双肩,放松肌肉,把到嘴边的哈欠憋了回去。 说法使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迈的唤蛇者。他穿着一件用粗麻绳编成的长袍,每一根麻绳都被染成靛蓝色,薄厚不均,毛糙卷曲,上面斑驳褪色的海怪墨汁给人带来一种错觉,似乎这位老人身上披挂着的是一团触手。他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刺青,描绘着海怪巨口中的无数颗牙齿。僧人和唤蛇者总是想要装扮成吓人的模样。大多数男人都有这种无聊的毛病。 “圣兽们不会靠近比尔吉沃特,”唤蛇者喘着气说道。“他们都在深海之下,远离屠宰码头的腥臭。最多也只会有饿坏的幼兽能响应我们的召唤。” 只有娜伽卡波洛丝最强大的子嗣才能够吞噬迷雾,守住这座城度过蚀魂夜。蟒行群岛的其他地区并没有这个问题。 这再次提醒教团,比尔吉沃特人有多么无知。这些从陆地上来的居民从来不会用清水冲走码头上的秽物,反而是沿着海湾内的每一片滩涂搭建起永久的锚地。愚蠢之极。教团里许多神职员都因此断言,俗子们根本就是自愿被黑雾吞噬的。 “狗屁。”俄洛伊说。如果她要留下来,就得想出办法不靠海蛇守住这座城。她在盛满贡品的碗里挑挑拣拣,最后摸出了一枚芒果。她需要一个计划,而旁边这两个笨蛋难堪大用。 响亮的碎裂声打断了她的思考。楼下的一扇厚重的木门被撞开了。 普朗克咆哮的声音传了上来,他的话音含糊难懂,回响在神庙的石墙内。 “按照您的指示,我们把他捞上来了。”说法使笑着说,正了正象征她位阶的的翡翠颈环。“或许还是应该将他的能量归还娜伽卡波洛丝?” “任何人都无权审判灵魂。” “是的,真者。而娜伽卡波洛丝有权审判。”唤蛇者话里有话,提醒俄洛伊她的看法有失偏颇。 俄洛伊从两位圣职员中间穿过,两人似乎瞬间变矮了。即使是按照海岛居民的标准,这位真者依然算是高个子。她一直以来都比身边的人高大,甚至超过最魁梧的北方人。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总是感觉自己会不小心撞到别人,但她最后明白了。我走路的时候,他们应该学会别挡我的路。 她把“神悉”从架子上取了下来。这尊金色神像的尺寸比一只酒桶稍大,重量却超出好多倍。她的手指感觉得到冰冷刺骨的金属质感。神像被摆放在一团熊熊烈火旁边,火焰照亮了整个房间,但“神悉”摸上去却永远都冰冷湿润。俄洛伊轻巧地将沉重的神像扛在肩上。十多年来,这位真人从未离开神像超过两步以上的距离。 “说法使,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俄洛伊一边说一边向楼下走。“我们不会撤退到芭茹。我会在这里阻止蚀魂夜。” 这位高阶祭司自从离开芭茹来到这里以后,除了抱怨以外几乎什么都没做。不过她的抱怨也并非无稽之谈。 当普朗克的船爆炸的时候,俄洛伊的心猛地抖了一下。许多年前他们二人曾彼此爱慕,而许多年前他们也已结束了这段感情……不过有些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她曾经爱过他……蠢货,老混蛋。 这座神庙的高墙由石料交错咬合建造而成,形状就像一只深海巨怪的巨口和利齿。神庙的入口高悬在海湾之上,可以鸟瞰蔚蓝的海水。俄洛伊阔步走下楼梯,来到正门前。她觉得自己必须先赏普朗克一记耳光;因为他总是过度自大、嗜酒如命。不过不管怎样,能够见到他总是一件好事。 然而,神庙入口处的这坨咆哮着的活物着实让她始料未及。她知道他受了伤,但不知道伤成这样。他瘸着腿,由于肋骨骨折不敢站直。一只手臂只剩下残缺的血肉,正徒劳地挥舞着。 他另一只手抡着一把手枪,疯了似地想要逼退屋里的僧人和女祭司们,完全忘记了这群人几个小时以前刚刚把他捞上岸的救命之恩。更令人无奈的是,他的手枪明显没有上膛,根本伤不了人。 “俄洛伊在哪?”他大声吼道。 “我在这,普朗克,”她答道。“你看上去像一坨屎。” 话音未落,他已跪倒在地。 “是厄运小姐。一定是她。串通了那两个婊子养的。他们搞沉了我的船。” “我可不在乎你的船。”她说。 “你总是告诉我要继续前行,回到海上。我需要一条船。” “你只需要一支独木舟就能出海。” “这是老子的城!”他大叫起来。 普朗克身边的僧人和女祭司被他突然的爆发惊了一下。他们惊的是普朗克居然如此愚蠢,这座神庙在他的城之前有过数千年的历史,在这里撒野本身就够不明智。然而作为一介俗人,居然对三度福佑的真者大喊大叫,而且就在她自己的神庙中?换成其他任何人,早就被砸碎膝盖扔进海里了。 “这是老子的城!”他再次吼着说。愤怒的唾沫跟着喷了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俄洛伊说。 “我,我需要奥考和其他头目挺我。他们听你的……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会帮我。”他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你想怎么样?”俄洛伊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 “我能怎么样?”他绝望地说。“她抢了我的船,她杀了我的人,她崩了我的胳膊。我剩下的东西,都在来这的路上交待了。” “退下。”俄洛伊一边命令其他神职员,一边走向正门。她低头看着普朗克。上次见他还是十年以前;多年的酗酒和处心积虑夺走了他曾经的飒爽英姿。 “我只想要这座城,但如果你不挺我……”他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他的目光碰撞到了俄洛伊的凝视。俄洛伊用力瞪着双眼,就像蛇母一样坚毅无情。她没有给予普朗克任何东西。娜伽卡波洛丝的祭司不能显示出任何怜悯或同情,即使这样做会让她心痛。绝望之中,船长的目光逃离了对视,看向了旁处。 难言(番外篇) “我可以做到,”俄洛伊说,“只要我开口,各个帮派和奥考的人都会加入你。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帮我一把,妈的!你欠我的。”他像个孩子一样突然耍起脾气。 “我,欠,你,的?”俄洛伊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我一直遵守着仪式。献祭从没断过。”普朗克咆哮着说。 “可是显然你没有吸取教训。仪式?祭品?这些都是弱小的人与弱小的神之间的琐事。我的神要的是行动。”俄洛伊说。 “我为这座城受过苦,为这座城流过血。它就该属于我!” 俄洛伊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她在普朗克开口之前就知道了。她甚至在好几年之前就知道了。 普朗克已经迷失了方向。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父亲的残暴在他心中深深烙下的憎恨和哀怨不断地发酵恶化。俄洛伊曾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因为当时她爱着他,同时也因为她离开他的时候放任他继续误入歧途。他满足于杀人、抢劫,满足于做一个真正的海盗,但却从未企望过达到自己父亲的海盗之王的高度。 他们分手以后,他的目标就止步于成为比尔吉沃特的主人,而且为此掀起血雨腥风。 俄洛伊感到自己眼眶泛湿。他已风头不在了。他无法继续前行,继续进展,继续进化。现在怎么办?现在他可能无法活着完成娜伽卡波洛丝的试炼。但是他必须接受试炼。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俄洛伊望着面前这位老船长。我可不可以把他打发走?相信他还有一丝力量或志向熬过这一劫?如果我打发他走,至少他还有可能活下去…… 这违背了娜伽卡波洛丝之道。这不是真者的职责。这座神庙容不得怀疑和后悔。如果她相信她的神,她就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她觉得他必须接受试炼,那么这就是神的意志。哪个笨蛋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一个神? 俄洛伊紧握着“神悉”的把手,将神像从肩膀上落下来。轻松的感觉重回肩头,但不知为什么,她依然能够感到肩上的重量。 “求你了,”普朗克哀求道。“哪怕再仁慈一点吧。” “我会让你看到真相。”俄洛伊的话是在为自己鼓劲。 她一脚踢向普朗克,脚跟压扁了他的鼻子。他像醉鬼一样向后栽倒,嘴角淌出了鲜血。他翻过身,愤怒地望向她 “看!”俄洛伊吟诵起来。 她将自己的精神延伸出去,呼唤着蛇母的能量,将神像向前挥动。一股泛着光亮的雾气从神像的嘴里倾泻而出,蛇母的面孔周围环绕起蓝绿色的能量漩涡,能量渐渐实体化,变成了灵体触手。在黄金的映衬下,这些触手就像海面上的日出一般优美,同时也像海底最黑暗的憎恶一般可怕。神像里不断向外长出触手,似乎在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数学规则增多。它们以指数倍数的速度膨胀增长,似乎每一条触手都能容得下全世界的希望和恐惧。 “不!”普朗克尖叫起来。不过漩涡完全不为所动,触手像风暴一样卷住了他。 “直面娜伽卡波洛丝!”她大喊道。“证明你自己!”触手抓住普朗克,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浑身颤抖,往昔的景象在他身边闪现。 他痛苦地尖叫,感受到灵魂被从身体中抽出,而他的镜像则安然站在俄洛伊面前。普朗克的灵魂燃着耀眼的蓝色火焰,灵魂的形态不断变换闪现着众多前世的样貌。 无数只庞大的触手不断地击打着这位伤痕累累的船长。普朗克翻身踉跄地站起来,尽可能低躲避袭击。但每躲过一次,就会出现更多触手。他周围的现实正在扭曲旋转。一大群触手迎面拍打过来,将他不断向下推,越推越远离自己的灵魂——越来越接近湮灭。 俄洛伊不忍直视。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望向别处。见证他的离世是我的职责。他曾是一个伟大的人,但他已经失败了。宇宙需要—— 普朗克站起来了。缓慢,不屈,无情,他强迫自己残破的身体站起来了。他将自己撕裂,挣脱了触手的束缚,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向前迈步,痛苦地嘶吼着。他浑身血迹,精疲力竭,最终站在了俄洛伊面前。他眼球外凸,充满了憎恨和痛苦,但同时也充满了坚定。他用最后一丝力量,走进了自己灵魂的光雾中。 “我必将为王。” 风停了。触手随着一阵光消失。娜伽卡波洛丝满意了。 “你动起来了。”俄洛伊笑着说。 普朗克望着自己的旧爱,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寸。他挺直了腰板,胸膛中充满了坚毅的新鲜空气——他重新成为了那个高傲的船长。 普朗克转身离开了俄洛伊,身上的伤痛和残疾并没有减轻一丝一毫,但他现在的步伐却有着从前的自信。 “下次我要是再来要你帮忙,直接拒绝就行了。”普朗克吼道。 “你那只胳膊得处理一下。”俄洛伊说。 “很高兴见到你。”他一边说一边走出神庙,走下长长的台阶,走向大海。 “愚蠢的老混蛋。”她笑着说。 僧侣和祭司们回到了前厅中,俄洛伊想起来,还有一千件事等着她。一千个小负担需要她去扛。她必须找到厄运小姐。俄洛伊觉得娜伽卡波洛丝很快就需要这位赏金猎人接受试炼了。 “告诉奥考和其他帮主,要他们挺普朗克,”俄洛伊吩咐说法使。“帮他夺回这座城。” “这座城现在一团糟,许多人都想要他死。他活不过今夜的,”说法使一边抱怨,一边看着受伤的船长艰难走下楼梯的身影。 “他依然是合适的人选,”俄洛伊一边说,一边轻巧地将“神悉”扛在肩上。 我们永远都无法确认自己做的是对的,也无法得知未来如何发展,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但宇宙会赐予我们渴望,赐予我们本能。所以我们必须相信它们。 她从庭院爬上楼梯走向神庙内部,神像抗在她肩上。这是沉重的负担,但俄洛伊并不介意这份重量。 她反而感觉无法割舍。 游猎(番外篇) 沃里克是一头游猎于祖安灰色小巷的怪兽。他的身体接受了痛苦的实验并发生了变异,融合了精密复杂的储液舱和药泵,向他的血管中注入炼金合成的愤怒激素。他破影而出,猎杀那些肆虐在城市最深处的罪犯。沃里克会被鲜血吸引,血腥味让他失去理智。没有哪个沾血的人能够逃过他的猎杀。 有人可能会认为沃里克只不过是一头野兽,但是埋藏在他狂怒外表之下的是一个人类的头脑——一个金盆洗手的帮派成员,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无论他逃到哪里,始终都逃不出自己过去犯下的罪孽。 曾经那段日子的记忆会偶尔会在沃里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最终全都不可避免地被彻底遗忘,取而代之的是他在辛吉德实验台上的灼热回忆。疯狂的炼金术士的脸浮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沃里克的世界是一团痛苦的云雾,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落到辛吉德手里的,所有痛苦开始以前的回忆都很模糊。那位科学家耐心地改造他,植入了药泵和导管,向他的血管中注射炼金物质,寻求每一位炼金术士永远的追求:本质的转化。 辛吉德想要揭露出实验对象的真正本性——一个“好人”表面下隐藏着的致命野兽。 药泵向沃里克血管中注入的炼金物质加强了他的自愈能力,这样辛吉德才能逐步地、痛苦地重塑这个人。实验过程中,沃里克一只手齐根断掉,但辛吉德不仅接回了他的手,而且还给他安装了更强大的气动钢爪增强体,让沃里克一步步地解放自己真实的潜力。 沃里克的后背上安装了一个炼金储液舱,与他的神经系统接续整合。只要他感到愤怒、憎恨,或者恐惧,储液舱就会通过药泵将液态的怒火推入他的血管,彻底唤醒他潜意识中的野兽。 他被迫忍受着一切,忍受炼金术士的手术刀的每一下切割。辛吉德早已告知他的实验对象,痛苦是必不可少的;痛苦将是他最终变形的“强效催化剂”。虽然炼金物质强化了沃里克的身体自愈能力,让他足以经受大多数的物理创伤,但是他的精神却在无尽的剧痛之下崩溃了。 沃里克很难想起过去的记忆。他只能看到鲜血。但他能够记得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尖叫的内容他无法理解。听上去像是个名字。 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他觉得这样也好。 痛苦很快就吞噬了其他所有想法。剩下的唯有鲜血。 虽然石台上的手术让他身心俱损,但是沃里克的身体却与导致突变的炼金物质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他眼中流出的不再是泪水而是毒液。他呛咳出来的全是胸中烧灼的腐蚀性粘液团块,落到实验室地面上立刻就能烧出斑驳的孔洞。冰冷的钢铁将他束缚在实验台上,他不间断地忍受了数小时的剧痛折磨,挣扎、扭曲、最后终于彻底垮掉。 实验对象最后还是死了。辛吉德将尸体丢到了祖安地沟深处的乱葬岗中,然后开始设计构思下一次实验。 但是事实证明,死亡才是沃里克发生转变的真正催化剂。他躺在尸堆顶端身体渐渐变凉,炼金物质开启了最终的进程,他后背的储液舱开始泵药。 他的身体不自然地扭曲起来,骨骼折断重构,牙齿疯长,跟腱撕裂后又泛着炼金微光愈合,坏死的血肉被新生的力量所替代。最后他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但曾经的沃里克和他所经历过的人生已经彻底消失。 他被饥饿唤醒。一切感觉都带来疼痛。只有一样东西有意义。 他需要鲜血。 首先是一名地沟拾荒人的鲜血,他正在尸体堆里挑挑拣拣。然后是一名光荣进化教团的女牧师,下来寻找她的一名教众。再接下来是一名皮尔特沃夫的学工,走小道抄近路。还有一名躲避黑帮追捕的脸僵商人,还有一名微光酒贩,还有一名推销员,还有一个炼金混混...... 野兽般的头脑里依稀残存的记忆让他对一个地方念念不忘,于是他在那个地方附近住了下来。在那里,他继续猎杀,来者不拒,只要牙缝里还有滴落的鲜血,道德良心对他来说就只是一抹红斑,体内的饥渴让他完全顾不上考虑猎杀目标的身份。 虽然他已经向野兽低头,但是曾经的回忆却开始袭来。他在咬断一个乞丐的喉咙之前,在他的瞳孔倒影中看到了一个长胡子的人。那个人看上去很忧郁,有着某种熟悉的感觉:他的双臂上带着伤疤。也有一些时候,当他捕猎黑暗小巷中的落单帮派成员时,匕首的味道会让他想起一把老刀上流淌的鲜血。鲜血从刀身淌到他的手上,然后他摸过的所有东西都会带血。有的时候他会想起那个女孩。 然后依然是鲜血。 他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没能逃出自己的人生,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洗刷那些往事。他留下了太多伤痕,即使他记不起自己的过去,这座城市也不会淡忘。每当他看到祖安罪犯们的眼神——帮派老大、杀人犯、窃贼——他就看到了自己。他背后的储液舱就会给他的身体注入憎恨。他的铁爪就会撕开他的手指向外伸长。 他开始猎杀。 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已经不能满足沃里克,现在的他专门追猎那些已经双手沾染鲜血的人。正如当初那个来到辛吉德门前的自己。 他依然很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当初想要的结果。他已经忘掉了很多细节,但他记得的部分已经足够了。他记得辛吉德说的没错——曾经那个好人只是一个谎言,灾难已经揭露了谎言,展现出赤裸裸的真相。 他是沃里克。他是个杀手。 而世上有那么多的杀手,等待着他的猎杀。 当我在奈瑞玛桀的废墟着陆时,我的感觉并不是飞跃。星空中的魔法沿着我的轨迹在天空中灼下烙印——这是坠落的感觉。 毕竟,我只是一介凡人。 在我身边漩涡般的沙丘上,一队拉霍拉克正在作战。这群烈阳教派的战士从巨神峰的神庙长途跋涉而来。他们共有五十杆长枪,深入沙漠三个星期——于我只是片刻即可跨越的距离。他们前来调查一个正在盈溢的力量——即便自己本身正在亏蚀。在这里,他们所崇拜的太阳恒常明耀,历史的背影似乎依然烙印在沙漠中,勾勒出远古时代失落帝国的残存遗迹。高堂广厦,如今已被沙丘埋葬。曾经让凡人升入天庭的太阳,早已黯然沉入地下。 照耀(番外篇) 恕瑞玛在此诞生,也在此消亡。第一个飞升者就是在奈瑞玛桀被创造出来的。他们本应扞卫恕瑞玛,迎击任何威胁。然而,身未死、国已破,那些飞升者在数百年的纷争中陷入疯狂,化为暗裔,践踏、蹂躏着这个世界,最终遭到囚禁。 不过,我很清楚,因恕瑞玛的狂妄自大而诞生的某种可憎之物依然未死…… 金属的鸣音在我耳畔响起,一根长枪掠过我的头盔。长枪接二连三。鸣音渐渐形成高亢的战吼,拉霍拉克释放出他们的力量。然而,就在金铁满天之际,一道魔法震爆席卷了长枪的前进轨迹,在废墟中划出一道毁灭的刻痕。 尘埃落定,我看到了它。我此行的目标。一个生物悚然峙立,焦灼、残破,正如它要统治的帝国一样。它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飞升者,它是被粉碎的天神,前来占领这个陨落的城市,并打算使其再度崛起。 但曾经……它也只是一介凡人。 我将提醒它曾经的事——我要在毁灭面前呼出生命的气息。我会提醒它们全体。 “是天神战士!”拉霍拉克中的一员惊呼道,“我们打不赢它!” “我来让你们看看天神的死亡!”我怒吼着,擎起长枪,发起冲锋。长枪因它们的力量而闪烁,这是天神的力量,是星辰的力量。我的肌肉艰难地承担着异样魔法的重量,那个生物通过它破碎的身躯释放出又一次震爆。我的长枪并没有像拉霍拉克的那样被燃尽,而是发出了自己的光芒。它像一颗彗星一样冲向那个飞升者,将其击倒在地,魔爆的力量也被折向天空。 在我面前,在那个生物制造出的沟壑几尺开外的地方,一名拉霍拉克怀抱着另一名战士的尸体。为了护住自己的战友,她自己的手臂也被魔法灼伤了。 “你……你是星灵。”她说道,但在她的眼中我看得到绝望。她正在祈求,她在哀求肯定的答复,如此才能拯救她。也只有如此,才能拯救她的朋友。在我四周,拉霍拉克的阵线已经崩溃,他们的战斗意志也已沦陷。 我并没有回答,我的长枪已经被召唤回到手中,这是她万般渴求的魔法力量。回返的长枪仍旧带着些许掷出时的力道。飞升者没有在枪尖留下血迹,带回来的只有沙尘——它的身躯完全由魔法和岩石构成。 我想要告诉她我的名字,告诉她我是阿特瑞斯,同样曾是一名拉霍拉克,也曾仰望星空寻找拯救自己的力量……但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死在了巨神峰之巅,和他的弟兄派拉斯死在了一起。是潘森杀了他,也是他自己的失败害死了他。任凭我如何努力,也终究无法换回阿特瑞斯或者派拉斯。即使那个神明已经远去,即使它的星座已从苍穹中剥落,也无济于事。 我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再次面对那个生物。 “你必须战斗,”我淡淡地告诉那名拉霍拉克,“你们都必须战斗。”在我们四周,城市的废墟在燃烧,正如飞升者的魔法不肯灭去。 黄沙被熔化,又凝固成了玻璃,我从上面飞奔而过。魔法震爆不断袭来,每一击都撼动着整个世界,直到让人感觉是大地本身正在分崩离析,只有天庭能够存续。但我拒绝放弃。我看到一架架弩炮全都被废弃在原地。拉霍拉克纷纷躲在残垣断壁之后,举着盾牌,被沙尘吞没。 “战斗!你们必须战斗!”我用更大的声音吼道。话音中仍夹杂着天神的权威,这分量令我厌恶。然后我冲到了它面前,我的长枪划破它用来装作面孔的石块。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的魔法震爆直接打在我的盾牌上,将我逼退。我的长枪再次扫过,留下魔法的轨迹。再一次,我举起盾牌,勉强来得及招架住飞升者的怒火。 我用尽全力,双脚深陷土中,将那怪兽挡在了原地。飞升者的意志控制着魔法,在无情的狂怒下对我展开愈发猛烈的袭击。我逆势而上,从牙缝中挤出怒吼,从盾牌后向各个方向狂乱地戳出长枪——贯穿了废墟、贯穿了天空,以及夹在中间还在躲藏的拉霍拉克。我的双手开始颤抖,这一次我没有对那群武士,而是对我自己,用近乎窒息的肺腑发出低吼。 “战斗……” 那个生物的双眼露出凶光。它知道了。我脚下的土地岌岌可危。我的身体也摇摇欲坠。我仰天倒地。长枪上的魔法熄灭了,头盔伴着我的呛咳锵锵作响。 我向尘土中啐了一口血,挣扎着抬起了头。当我放眼望向奈瑞玛桀,却只能看见一名拉霍拉克武士,被烟尘和混乱环绕着。她回头望向我,看到我刚刚显露出的双目……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星灵。那人正抱着派拉斯,看着他垂死的喘息凝成了雪花。 我不知道她是否认得出我胸前的刺青。那是夜空中的星座,是我的命运。一道伤疤贯穿其中。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哀求,我看到她脸上焕发出光芒,那个生物开始积蓄力量,准备再次放出魔法震爆。虽然她的手臂已经残破不堪,虽然她的朋友已经僵硬不动,但她还是拿起了盾牌,踉跄地向我走来,如同命中注定的死亡一般,步伐坚定。 “你……叫什么名字?!”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而她的光芒愈发耀眼。 “阿索瑟。”她站在我身边坚定地说,然后将盾牌迎向魔法爆震的方向。 整片废墟被不可思议的光芒淹没,似乎宣示着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然后只留下黑暗。不再有任何力量,不再有星灵。阿索瑟刚刚屹立的地方,已空无一物。只有我的记忆。 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我的伤疤,正在悸动着剧痛。它在提醒我活着的感觉,提醒我跋踄之路上的每一个瞬间。我的同袍兄弟,派拉斯,让我别再用血染红他的胜利……野蛮人的袭击,我们双双濒临死亡……在巨神峰之巅倒地不起……暗裔的刀剑,刺穿了死亡,唤醒了我……高原小麦,在山石的夹缝中顽强生长……我沾满污泥的双手,放下犁头,拿起长枪…… 如果不是一位女战士架起盾牌,那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她知道自己没有生还的希望,但她依然选择了战斗。她的力量,她的牺牲,胜过天空中的星辰,胜过我,胜过我手中的星灵武具。 她不会白死。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遍体鳞伤。我看到拉霍拉克的身影,纷纷从掩体后方浮现,来到我身后的废墟中央,仿佛日食蚕食了太阳圆盘一般。我和他们一同起身,此刻的我不是神,而是凡人。我所供奉的万神殿,是所有那些倒下的人,是他们让我得以苟活。所有活下来的,所有死去的,都必须面对命运的时刻,必须决定战斗的理由、人生的挚爱,和真正的自己。 在这般勇气面前,神算得上什么?它们什么都不是。 “阿索瑟!”我向着废墟呐喊,全然不顾肋骨已经折断刺入双肺。 “阿索瑟!”拉霍拉克回应我的战吼。他们也在碎石瓦砾之中挺立着,身后的影子逐渐拉长放大——那个飞升者又开始积蓄魔法。 虽然我已残破不堪,虽然我身上的天神已经死去,但我感受到长枪的力量再次点燃,头盔顶端的流苏豁然火亮。它在召唤我战斗。拉霍拉克们再次掷出了长枪。 随后,有那么一瞬,夜空上早已消失的战争星座中的一颗星,灿然一闪,胜过了太阳的光辉。 她的名字是阿索瑟。 来源(番外篇)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 阿克扎姆是我先祖的名讳,意思是持锋之人。既是战士的名字,也是一个吉祥的称谓。阿克扎姆是最后一位法师王。他倒在了恕瑞玛的太阳女皇麾下的金色兵团和天神面前,艾卡西亚王国从此门户大开。 瓦是我的母亲,柯伊是我的父亲,艾卡瑟是我所出生的血亲部族的名字。艾卡瑟拥有光辉的历史,曾效忠于法师王。 我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承继了这些名号。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 只有考阿利是新加进来的。虽然是新取的名字,但已经感觉浑然天成。这个名字现在已经与我融为一体,在我心中燃起炽烈的自豪。考阿利曾经是法师王的贴身侍卫,个个都是死士,用生命为主人效力。当阿克扎姆王在太阳女皇的天神战士面前倒下,艾卡西亚沦为恕瑞玛的藩属国,每一个考阿利都已自裁谢罪。 但是考阿利已经重生了,再次为新的法师王效命,重拾往昔的荣耀。我的胳膊上烙印着他们的徽记——一把裹在卷轴中的利剑。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我一次次地重复着,紧紧抓住它所代表的东西。 我不想忘记。这是我仅有的一切。 今天早晨我是在做梦吗?我和重新建制的考阿利昂首阔步地走过艾卡西亚的街道,感觉上一次已经隔了有一辈子那么久。 宽广的主干道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少。他们穿着最鲜艳的衣服,佩着最精美的珠宝,欢呼雀跃,向前进中的我们致敬。他们前来见证自己的王国重获新生。 因为今天重获新生的是艾卡西亚,而不仅仅是考阿利。我挺起胸膛,豪情汹涌地激荡。 我们步伐统一,手握藤条盾牌和尼姆查弯刀。恕瑞玛的法律明令禁止人们持有艾卡西亚的武器,但城中早已秘密锻造并储藏了足够数量的武装,为起义的那天做好了准备。 那是刻骨难忘的一天。 城中回荡着尖叫声,人们叫喊着追杀每个恕瑞玛官员。数百年来,丧权辱国的法律要彻底根除我们的文化,血腥地制裁所有不肯屈服的人。在这个流血的日子,人民的愤恨达到了顶峰。虽然这些人只是公证官、商人和税吏,但无关紧要,他们都是可恶的太阳皇帝的走狗,他们该死。 一夜之间,艾卡西亚便已光复! 太阳圆盘的雕像被人群从屋顶拆下砸毁,恕瑞玛的字纸被焚烧一空,他们的财宝被洗劫。已逝皇帝们的雕像被亵渎,就连我自己也破坏了一幅巨大的壁画,所用方式足以让我的亲娘无地自容。 我记得浓烟和烈焰的气味。这是自由的味道。 我一边行进,一边回味着。 我的回忆中满是笑脸和欢呼声,但我无法分辨任何具体的词语。骄阳太过明亮,噪音太过强烈,在我的脑海中久久地轰鸣。 我前一天晚上没有合眼,即将到来的战斗让我紧张不已。我挥舞尼姆查弯刀的本事中规中矩,挎在我肩膀上的蛇形反曲弓才是我取人性命的家伙。弓身木质饱经历练,刷有一层防潮的红漆。箭矢用苍蓝锋喙鸟翎做尾羽,我亲手凿刻的锋缘黑曜石做箭头。而这些黑曜石则来自术师们的创造——他们是土石魔术的操控者。艾卡西亚密林覆盖的海岸线长跑让我拥有终日战斗的体能,高山间的险路让我拥有拉满强弓的臂膊。 一个年轻的姑娘,有着银线缠绕的发辫,和我平生所见最为深邃的绿色双眸。她将一轮花环戴在我头上。鲜花的芬芳令我陶醉,但当她将我拉近,吻上我的唇,一切都被我抛在了脑后。她戴着一条项链,黄金的螺旋线中间环绕着一枚蛋白石,我认出这是父亲的手艺,不禁微笑起来。 我想要抓住她,但我被队伍裹挟着继续向前。所以,我只能在脑海中牢牢印下了她的脸庞。 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剩下她的双眸,深邃的绿色就像我少年时奔跑过的森林…… 很快,这点残留也将消逝。 “别着急,阿扎,”塞贾克斯·卡尤-雷恩斯·考阿利·艾卡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刚剥好的鸡蛋塞进嘴里。“今天这事儿摆平以后,她会等你的。” “没错,”寇格林·艾沃-艾萨·考阿利·艾卡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撞我。“等着他,还有其他二十个棒小伙儿。” 寇格林的话让我面红耳赤,然后他开怀大笑。 “用恕瑞玛的金子,给她打一条上好的项链,”他继续说。“她就是你的人了,直到永远——至少到明早!” 我应该说点什么斥责寇格林如此蔑视这位姑娘的荣誉,但我是后辈,只想在老兵面前证明自己。塞贾克斯才是考阿利真正的核心。他是个彪形大汉,剃着光头,皮肤上冒着儿时病痛留下的麻子,浓密的大胡子岔成两股,用蜡和白垩定型。寇格林是他的左膀右臂,眼神冷峻,残酷无情,身上纹了一个婚约的刺青,不过我从未听他说起过自己的妻子。这些人都是一起长大的,而且刚到能拿起剑的年纪就开始学习战士的秘传武道。 但戎马生涯对我来说是新鲜事物。我的父亲把我培养成了一个宝石匠,专精于鉴定宝石、制作珠宝。和我不同的是,他一丝不苟、谨言慎行,如此下流的话语对他来说肯定有如五雷轰顶。当然,我倒是感觉很有趣,想要尽快跟这群硬汉打成一片。 “少欺负这小伙子,寇格林,”塞贾克斯用他宽大的手掌拍了一下我的后背。他本意友善的一拍,却让我满口大牙磕得生疼,不过我依然受用得很。“到了晚上他就是英雄了。” 他挪了挪肩上挑着的长柄斧头。这把武器巨大异常,黑色的杆柄上刻着他先祖的名讳,青铜的斧刃如同剃刀般锋利。我们当中几乎没人能举起来,更别提挥动砍杀了,但塞贾克斯是精通所有武器的大师。 我回过头,想要最后看一眼那个绿色眼眸的姑娘,但在拥挤的士兵和林立的武器之间,她的身影已经无迹可寻。 “打起精神,阿扎,”塞贾克斯说。“占卜师们说,恕瑞玛人距离艾卡西亚还剩不到半天的路程。” “那……那些天神战士也跟来了吗?”我问道。 “他们说有,小伙子。他们说有。” “我有点期待看到他们,这样想是不是不对?” 塞贾克斯摇了摇头。“没有,因为他们是传说嘛。但是只要你真的看到了,就一定会后悔。” 我不明白塞贾克斯的意思,追问道,“为什么?” 绝望(番外篇) 他用余光看了我一眼。“因为他们是怪物。” “那你呢,你见过吗?” 我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但我依然记得塞贾克斯和寇格林脸上划过的表情。 “我见过,阿扎。”塞贾克斯说。“我们在贝伊泽克打过一个。” “我们削平了半座山才放平了那个杂种,”寇格林补充说。“即便如此,只有塞贾克斯的武器才足够大得砍下它的头。” 我想起了那个传说,不禁激动地打了个冷战。“那是你们干的?” 塞贾克斯点点头,但没说话,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追问了。他们将那具死尸在这座刚刚解放的城市中游街示众,向人们证明恕瑞玛的天兵也是血肉之躯。我的父亲并不希望我目睹这种事,害怕这会燃起每个艾卡西亚人心中隐忍百年的反叛之火。 天神死亡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能回忆起它的超乎常识的庞大、怪异和恐怖…… 后来,我就看到了他们。 那时,我才明白了塞贾克斯的意思。 我们在一处缓坡上列队排阵,身后是破碎的城墙残骸。自从太阳女皇到来,这一千多年间,我们不允许回收碎石,也不得重建城墙;用残垣断壁强迫我们记住,远古时代的那一场落败。 但现在,我们的石工、劳力和术师组成了一只大军,正在使用魔法导动的绞盘机械,将刚刚开采出来的巨大花岗岩整齐地砌好。 城墙的崛起让我感到由衷的骄傲。艾卡西亚正在我眼前沐浴着重生的荣光。 更震撼的场面,是横跨在入城大道上的军队。一万名士兵,不论男女,全都穿着熟皮甲,拿着战斧、标枪、长矛。在起义之后的几天里,煅炉日夜不停地生产着剑、盾和箭头,但时间有限,还没等到我们武装起全体士兵,太阳皇帝怒目便已投来,大军即刻开拔东征。 我曾在禁书中看到过古代艾卡西亚军队的图片——勇敢的战士们组成一排排金色和银色的阵列——虽然我们只相当于古时大军的残影,但豪情不让分毫。两个侧翼分别部署了两千名利爪骑手,胯下的坐骑通体鳞羽张立,长着利爪的蹄子在地面上不耐烦地跺来跺去。一千名弓箭手在我们前方十五尺处半跪在地,身前的软土中插着蓝色尾羽的箭矢。 三个纵深雄厚的步兵方阵是我们的主力军,如同一座勇气的堡垒,意欲抵抗世代压迫我们的仇敌。 在我们阵地的后方,法师们正在施放土石魔法。噼啪作响的能量让空气变得模糊。恕瑞玛人一定会带上法师部队,但我们有自己的魔法与之抗衡。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士兵,”我说。 寇格林耸了耸肩,“谁都没见过,我们这一代人都没有。” “别太自满,”塞贾克斯说。“太阳皇帝有五支部队,人数最少的那支也有我们的三倍”。 我尝试想象这种武力,但完全没有概念。“我们怎么才能打败那样的军队?”我问。 塞贾克斯没有回答我,而是将考阿利带到了既定位置,停在一座巨大的花岗岩阶梯建筑前。建筑的基座下木桩林立,上面插着恕瑞玛人的尸体,一群食腐鸟类在上空盘旋。在建筑顶端,猩红和靛蓝色的绸缎搭起一座帐篷,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一群穿着长袍的牧师围着帐篷,每个人都拿着星铁打造的手杖在空中画着复杂的轨迹。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能听到一种持续的嗡嗡声,就像一窝虫子想要钻进我的脑子里。 帐篷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摇摆起伏,我的眼睛开始流泪,不得不移开了视线。我的牙齿似乎在牙槽中松动,嘴里充满了酸牛奶的味道。我一阵干呕,用手背一抹嘴,却没想到手上留下了几点血迹。我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我问。“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塞贾克斯耸耸肩。“据说是一种新武器。萨阿伯拉地震后,术师们在地下深处发现的。” “什么样的武器?” “重要吗?”寇格林说。“他们说这东西能将那群穿金衣的吃屎家伙从世界上杀得干干净净。还有那帮天神,死多少次都不过分。” 现在太阳已经快要升到最高,但我的脊背却一阵寒颤。我的嘴突然干涩。指尖一阵刺麻。 这是恐惧吗?或许吧。 或者,也可能,只是可能,这是预兆。要出事了。 一小时后,恕瑞玛的大军到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部队,从未想象过如此多人能够聚集到一起。暴土扬尘、铺天盖地,像正在聚集的风暴,即将卷走凡人的领域。 紧接着,我在尘埃之中看到了恕瑞玛战士的青铜长矛。放眼望去,四面八方满目兵戎。他们向前进军,一堵人墙高举金色的旗帜,太阳圆盘的图腾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缓坡顶端,我们看到一波又一波敌军走入视线,数十万未尝败绩的大军,他们的先祖已经征服了已知的世界。金色的坐骑和骑手掩护侧翼,数百架浮在空中的战车在军队前方开路。尺寸堪比三桅帆船的重装车厢上装载了奇怪的战争机器,高速自旋的球体周围环绕着火珠和闪电,形似导航用的星盘。机器周围跟着一群身穿长袍,手拿火炬法杖的牧师,每个人身边跟着一队盲眼奴隶随从。 在军队的中心,是那些天神战士。 我的脑海里已经忘却了其他一切东西——血迹、可怖之物,还有恐惧感。只剩下天神战士的形象在我眼前,并会在此刻之后的时间里挥之不去。 我一共看到了九人,像小山一样挺立在麾下的士兵中。他们的外表和身体是人类与动物的恐怖混合体,世界上从未有类似的东西存在过,也永远都不该存在。他们身着青铜和玉石铠甲,全都是巨人。让人难以置信的怪物。 他们的首领转头看向我们。她的皮肤如象牙一般惨白光滑。一顶金色的头盔被刻成雄狮的形状,仁慈地帮我们遮住了她的面孔,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她恶狠狠的目光扫过我们阵地时的力量。 目光所及,掀起了恐惧的浪潮。 血战(番外篇) 我们的军队在庞大的敌人面前相形见绌,一箭未发就已经濒临溃散。勇敢的领袖们发出沉稳的叫喊声,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军阵,但即使是我也能听出他们声音中的恐惧。 我也同样感受到一种无法控制的放空膀胱的急迫感。但用力将这种感觉憋了回去。我是考阿利。我不能第一次上战场就尿了裤子。 即便如此,我的双手直冒冷汗,胸口一阵揪拧的钝痛。 我想跑。我必须跑。 我们没有可能和这样的部队交战。 “这帮杂种,还挺大的。”寇格林说道,一阵紧张的笑声从我们的行列传开。我的恐惧减轻了一些。 “也许他们看起来像神明一样,”塞贾克斯洪亮的声音传得很远。“但他们都是凡人。他们会流血,他们会死。” 我从他的话中得到了力量,但我好奇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我们是艾卡西亚人!”他吼道。“是国王和女王的传人!我们的祖先开拓了这片土地,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主人。是啊,敌方人多势众,但他们派来的战士全都是奴隶和唯利是图的佣兵。” 他高高举起自己的武器,阳光映出他光亮的利刃。这一刻,他光荣伟岸,我甘心追随他,前往世界的尽头。 “我们为自由而战,誓不为奴!这是我们的家园,养育的是高贵的人,是自由的人!没有比自由更强大的武器,所以我们必将凯旋!” 考阿利阵列中响起一阵欢呼声,很快就感染了军队中的其他部分。 艾-卡-西亚!艾-卡-西亚!艾-卡-西亚! 我们的战吼回荡在高耸的城墙上,传至恕瑞玛的部队。天神战士对他们的侍从简短地说了什么,然后由侍从将他们的命令传达给部队各个分部。马上,敌军开始爬上我们的缓坡。 他们的行军速度不快,有意控制着节奏。每走三步,战士们就举起长矛敲击自己的盾牌。这声音震魂摄魄,如同缓慢的战鼓将我们的斗志击散,让我们想到自己很快就将感受到那些刀刃的锋芒。 我的嘴巴干涩,心脏狂跳。我将目光投向塞贾克斯寻求力量,希望从他不可动摇的气势中汲取勇气。他下巴坚毅,目光冷峻。他的灵魂不知恐惧为何物,没有一丝疑虑。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他感到了我的注视,低头看了我一眼。“鸡蛋要吗?”他说。 他递来两枚剥好皮的鸡蛋。 我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我吃不下。 “我来一个,”寇格林说着,拿起一枚鸡蛋咬掉一半。塞贾克斯吃了另一只,二人若有所思地嚼着。 恕瑞玛人越来越近。 “味道不错,”寇格林说。 “煮鸡蛋的时候倒点醋,”塞贾克斯回应道。“更好剥。” “机智。” “谢谢。” 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跳来跳去,无法理解他们面对大军压境的时候为何要聊家常。但我觉得舒缓多了。 我笑了一声,笑声迅速传播开来。 考阿利们放声大笑,不知道为什么,很快整支军队都开始大笑。那股威胁着我们不战而败的恐惧已经不见了踪影。新鲜的坚决注入我们的心,钢铁流入我们持剑的手臂。 恕瑞玛人停在了距离我们两百码的地方。我在空气中尝到了异样的质感,就像是在嚼一块锡锭。我抬头,恰好看到战争机器上高速自旋的球体开始燃烧,散发出炽热的光。周围的那群牧师将手杖向下猛挥。 一颗火珠脱离中心的球体,抛向空中,冲我们飞来。 火珠落在我们的步兵阵中间,炸出一团浅绿色的火焰和一片惨叫。另一颗火珠接踵而至,随后又是一颗。 我一阵恶心,阵列中传来一股烤肉味的热浪,虽然场面惨不忍睹,但我们的战士仍然坚守着阵地。 更多火珠向我们飞来,但它们没有击中我们的阵地,而是在空中摇移不定,随后调头,砸进了恕瑞玛长枪兵的行伍。 惊叹的同时,我看到我们的术师将手杖浮在空中,手杖之间跃动着魔法的脉络。我的四肢汗毛直立,周围的空气被微光笼罩,如同拉上了一帘帷幕。 更多火珠从恕瑞玛战争机器中射出,但全都撞在了我们军队外周的魔法屏障上,在半空中爆炸。 我们阵线中的欢呼声盖过了痛苦的惨叫。我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成为打击的目标。我看着那些悲惨的伤员被战友拖到了后方。留在后方想必非常诱人,但我们艾卡西亚人是探索者国王的后裔,护送伤员的战士们无不尽快赶回了自己在阵线中的位置。 我们的法师显然承受着很大压力,但他们的力量不断地将恕瑞玛人的轰炸挡在外侧。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金字塔尖上的那顶帐篷。那里也是,牧师们正在使出全部力量。究竟最后会出现什么,我无法想象。里面究竟放着什么样的武器,我们什么时候会用上? “稳住,”塞贾克斯说,我立刻将注意力转回到面前的敌军。“他们现在就要进军。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我看到恕瑞玛人此时已经开始奔跑,向我们冲过来。我们前方的弓箭手阵线射出一轮箭矢,数十名敌方士兵倒下了。青铜板甲和盾牌救了一些人的命,但如此近的距离下,一些箭镞直接穿透了胸甲,将敌人击杀。 又一轮齐射击中恕瑞玛人,紧接着又是一轮。 数百人倒下了。他们的阵线参差不齐,一片凌乱。 “上!”塞贾克斯大吼。“冲进去!” 我们的步兵阵放平长矛,像楔子一样向前冲锋。我被身后的人们裹挟着向前冲,一边跑一边设法抽出弯刀。我一边大喊着给自己壮胆,一边担心着被自己的刀鞘绊倒。 我看到了恕瑞玛人的面孔,他们头发上的辫子,他们头冠上的黄金,还有外衣上的血渍。我们的距离如此接近,甚至足以听到彼此的轻声细语。 我们像雷霆一般冲击他们动摇的阵线。突刺的长矛传来了剧烈的颤抖,长柄在强烈的冲击下劈裂折断。纯粹的战斗意志和压抑了千年的愤怒让我们的冲锋势不可挡,深深劈入人群,彻底粉碎了他们的阵型。 边境(番外篇) 我想要尽量靠近塞贾克斯和寇格林。只要是他们战斗的地方,恕瑞玛人一定活不长久。我看到塞贾克斯用他巨大的长柄武器打倒了十几人,但没找到寇格林。在人潮的推搡和冲击之下,我很快也跟丢了塞贾克斯。 我大叫他的名字,但我的喊声被战吼淹没了。 有人撞我,有人扯我,有人抓我的脸——究竟是艾卡西亚人还是恕瑞玛人,我不知道。 一杆长矛刺向我的心脏,但矛尖滑过我的胸甲,划伤了我的胳膊。我记得疼痛的感觉,但不记得其他了。我将剑凿向一张尖叫的脸。他倒下了,我继续向前,恐惧和野性的欣快让我变得无畏。我大吼着,像个疯子一样挥着剑。 技巧毫无意义。我就是个正在剁肉的屠夫。 我看到武技比我更强的人被杀死。我不断跑动,迷失在血肉与白骨的漩涡中。只要是暴露在外的脖子或后背,我就砍下去。我在杀戮中找到了残忍的愉悦。不论今天是怎样的结局,我都将在战士的行列中高昂着头。更多箭矢飞过头顶,我们的军队开始发出欢呼声,胜似自由的赞歌。 恕瑞玛人溃散了。 起初只是一个奴隶战士扭头逃跑,但是他的慌乱很快像野火燎原一样四散开来,很快整个阵地都开始退下山坡。 在这一时刻到来前的几天里,塞贾克斯曾告诉过我,一个战士面临的最危险的时刻,就是军团溃散的时候。因为真正的杀戮这才开始。 我们撕碎了溃不成军的恕瑞玛人,长矛刺入他们毫无防备的后背,战斧劈开脑壳。敌人们不再抵抗,只一个劲儿地互相踩踏,拼命逃跑。这场血雨腥风令人惊骇,好几百人在这场屠杀中身首异处,但我深深陶醉其中。 这时,我又看到了塞贾克斯。他坚定地站着,长柄武器立在旁边。“停!”他大喊道。“停!” 我想要咒骂他的怯懦。我们已经热血沸腾,恕瑞玛人正在落荒而逃。 我当时并不知道,塞贾克斯其实已经看出我们的处境有多危险。 “回撤!”他喊道,所有和他目睹了相同景象的人也都开始跟着一起喊。 一开始我们的军队不想听他的话,醉心于胜利,想要冲到底。我们想要杀光每个敌人,向那些侵占我们土地数百年的敌人复仇。 我当时没有看到危险,但我很快就懂了。 阵线的前沿传来尖叫声,如注的鲜血喷上半空。被斩断的手掌向后方飞来,像打水漂的石子一样旋转着。尸体紧随其后,像砂砾一样被扬到空中。 恐惧的尖叫和哭喊突然爆发,自由的赞歌戛然而止。 天神战士进入了战场。 三个天神战士冲入我们的阵线;有的像人类一样走,有的像野兽一样爬。全都装备着人类不可能举起的巨大兵器,势不可挡,所向披靡。他们闯进来,每一下挥击都会杀死十几人。艾卡西亚人被他们的刀刃打成碎块,或被狠狠践踏,或是被撕成带血的布条。 “撤!”塞贾克斯大喊。“撤回城墙!” 没人能够击穿天神战士们的护甲,他们的残暴和兽性让我呆在原地动弹不得。长矛在他们钢铁般的皮肤上折断,他们轰鸣的吼叫让我的恐惧深入骨髓。其中一个披着嶙峋的羽翼,长着秃鹫般的喙。它发出刺耳的鸦鸣,跃至空中,利爪喷出蓝色的烈焰。我眼睁睁看着同胞烧成飞灰,只能无助地喊叫。 我们刚刚还在胜利和荣耀的幻想中欢呼雀跃,现在一切想法都像玻璃杯一样被摔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和折磨的预感,是无法想象的残酷暴君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我感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下意识地举起了染血的刀剑。 “快走,阿扎,”塞贾克斯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回拽。“仗还没打完呢!” 我被他有力的手拖着,脚步几乎无法跟上。我们撤回到最初列阵的地方,我默默地流泪。我们的阵线被打破了,今天输定了。 但是天神战士们站在遍地死尸中间,甚至不屑于追击。 “你说过我们有武器,”我哭喊道。“为什么还不用?” “他们正在启动,”塞贾克斯说。“看!”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无法理解。没有任何凡人曾看过这种东西。 那座帐篷中爆发出数道强光。一环环巨大的紫色能量弧撕裂天空,像巨浪般拍到地上。冲击的力量将所有人掀翻在地。我双手捂住耳朵,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似乎要将空气撕碎。 我紧紧贴在战火燃过的土地上,那叫声继续钻进我的脑壳,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惊恐地嘶嚎。我翻滚到侧身位干呕起来,肚子里像是被刀子捅了一样恶心。刚才还晴好的蓝天现在已经变成淤青伤口的颜色。不自然的暮光占据了天空,残留的闪烁余像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 尖牙利爪……血盆大口……全知全晓的眼睛…… 如此恐怖的景象让我无力地啜泣。 所有那些被夺走的东西中,只有这一样是我心甘情愿交出的。 噩梦中的光亮,邪恶丑陋的蓝紫色,捂住了世界,从上向下压倒,同时又不知从下方何处向上绽放。我爬了起来,缓缓环顾四周,看着世界的末日。 恕瑞玛人全都向着远离城市的方向撤退,被我们牧师释放出的这种怪力吓得屁滚尿流。我的敌人们正在被消灭,我知道我应该庆祝凯旋,但这……这不是任何理智的人会庆祝的胜利。 这就是末日。 恕瑞玛人中间裂开了一道流淌着紫色血液的深渊,我看到他们象牙色皮肤的将军被鞭子一样的物质条带死死缠住。她挥舞狂乱的剑刃想要解救自己,但是我们放出的力量让她无法匹敌。脉动着的微光逐渐蔓延到她全身,像丑恶的虫茧一样将她包裹起来。 我放眼望去,同样的纤细条带在周围各处破土而出,甚至是从空气中出现,抓住凡人的躯体,男男女女都被抓起来包裹住。我看到一个恕瑞玛人在地上用手爬行,他的身体就像是溶解了一样,被邪恶能量的触手吞没。 我开始希望,开始祈祷这毁灭是早就计划好的。 我(番外篇) 愤怒给了我力量,我挥起刀剑。刀刃砍进了血肉,鲜血喷在我身上。 我听到了尖叫声。可能是我自己的。我不确定。 我在忽明忽暗的光中看到了奇怪的形状,但是动作太快太模糊看不清。我看到用焦油一般的物质构成的拉长、肿胀的肢体。人们被拎着腿提起来扯开。我听到某种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发出的咕嘟声和呜鸣。 虽然今天宛如人间炼狱,但我在想,这是不是我们牧师释放出的武器必须付出的代价。我记起了数百年中恕瑞玛人带来的苦难,对他们受到的痛苦折磨硬起了心肠。 我又找不到塞贾克斯和寇格林了。但我已不再需要他们的搀扶。我已经证明自己配得上先祖的名字,配得上我胳膊上的烙印。 我是考阿利! 天空发出一声呻吟,塌了下来,声音就像是巨大的帆布被风暴肆意扯破。我向城市跑去,加入其它士兵的行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相同的绝望和惊恐,我知道我的表情也是一样。 我们赢了吗?没人知道。恕瑞玛人没了,被我们释放到世界上的恐怖之物生吞活剥。我无怨无悔。惊恐已经被心安理得所取代。 我在战斗的狂乱中丢掉了自己的尼姆查弯刀,于是我从肩膀上卸下我的反曲弓,指向天空。“艾卡西亚!”我大喊道。“艾卡西亚!” 我的高呼得到了周围其他士兵的应和,然后我们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溃败的敌人。那种吞噬了他们的物质像裹尸布一般盖在血肉之上,像沸水一样冒着泡。它的表面起伏波动,肿胀的水泡破裂的同时流出一汪反光的液体,如同动物的胎仔在起沫的羊水里扭动伸展。 我听到石块研磨的巨响,循声看去。 轰响回荡着,越来越多的沟壑撕裂了大地。我在山摇地动之中跪倒,艾卡西亚的城墙,被推倒又重建的城墙,在撕裂大地的低沉呻吟声中彻底粉碎。 城市中喷射出沙土和烟尘,我看到人们大声尖叫,但是他们的喊声完全被落石的碰撞和大地的撕裂声掩盖。第一位法师王立下星铁法杖的地方,高塔和宫殿被地面张开的大口整个吞下。我心爱的城市已经只剩下碎石和残片,坍塌成一具烧焦的骨架。 火光冲天,城市和其中的居民落入无底的黑暗,他们的痛苦哀嚎不知怎的被峡谷放大,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艾卡西亚!”我最后一次大喊。 我看到有东西一闪而过,快速飞过我的头顶,连忙低下头。我认出这是早些时候的战斗中那位秃鹫头的天神战士。它的飞行极不平稳,从地缝中伸出的古怪物质已经将它一部分肢体摧毁消解。 它飞向那顶帐篷,不顾一切地拍打着残破的翅膀,我知道我必须阻止它。我奔向那个生物,将一支黑曜石箭搭在弓上。 它蹒跚地着陆,双腿已经扭曲,后背还贴着一截触手,依然在吞噬它。羽毛和皮肤从它头上剥落,它爬过牧师们的尸体,他们的血肉也在冒泡,表皮之下有东西蠢蠢欲动。 天神战士的双手开始冒出火焰,它准备要用最后的力量烧毁那顶帐篷。 塞贾克斯说过太阳皇帝还有更多军队,而我们要想战胜他们就必须保证这件武器完好无损。我拉开弓弦,黑曜石箭对准那个天神战士。 我手指一松,箭矢应声命中,穿过溶解血肉的物质,射进了它的脑壳。 它倒在地上,手中的火焰也熄灭了。它翻滚着侧过身,血肉正在从它的骨骼上脱落——我看到在血肉之下有一条条纤细的惨白物质正在形成。 天神战士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将秃鹫般的头转向我。它的一只眼睛已变得浑浊,头骨上铺着一层如真菌般生长的奇怪物质,将眼睛挤得肿胀外凸。而另一只眼睛的眼窝里则插着我的箭。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愚蠢的……艾卡西亚人?”盲眼的天神战士费力地挤出了一句话。它的声音粗糙湿漉,它的声带正在溶解。 我想回敬它一些强有力的词语,能够代表我杀掉一名天神战士的狠话。 我能想到的只有事实。“我们自由了,”我说道。 “你……打开了一扇……永远都不该打开……的门。”它嘶嘶地说。“你……害死了所有人……” “要死的是你。”我说。 天神战士想要笑,但发出的却是濒死的呜咽。“死……?不……接下来的……比死更可怕……相当于我们全都……不曾存在……” 我将那支箭留在了它的脑壳中。人们开始从战场上踉跄地归来,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眼神中带着相同的不可置信的恐怖。我们谁都无法真正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恕瑞玛人死了,这就够了。 不是吗? 困惑不已的我们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没人知道该说什么或做什么。城市前方的大地被非自然的运动扭曲,恕瑞玛人的血肉已经完全被那种苍白的线团状物质盖住。我眼睁睁看到它的表面逐渐暗沉,然后变成某种坚硬的甲壳破裂开来。恶毒的脓液从中流出,我越来越觉得这只是某种更糟糕的事情的开端。 地面上巨大的裂缝依然还在向外喷洒微光,还有怪异的声音——混杂着尖叫、嘶鸣,和疯狂的嚎哭声——从遥远的地下回荡而出。我可以感受到大地腹中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就像地震来临前的基岩摩擦一样。 “什么东西在下面?”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说。他的一只胳膊已经被半透明的胎膜包裹住,正在缓缓爬上他的半边脖子。我怀疑他自己并没发觉。“听上去像是巢穴。或者窝,或者……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丑恶的东西。我也不想知道。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到塞贾克斯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他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副鲜血的面具,一道锯齿形的伤口从右眼上方一直开到下巴。 我还不知道塞贾克斯居然也会流血。 “你受伤了,”我说。 “比看起来更严重。” “完了吗?”我问他。 “对艾卡西亚来说,恐怕是的,”他答道,同时走到旁边抓住一个骑兵坐骑的缰绳。这只野兽已经受了惊吓,但塞贾克斯抓住了缰绳,跨上鞍座。 “为了打败恕瑞玛人,我愿付出一切。”我低声说。 “恐怕我们的确付出了一切。”塞贾克斯说。 “但……我们赢了。” “恕瑞玛人死了,但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胜利了。”塞贾克斯说。“现在你该找一匹坐骑,我们必须走了。” “走?你在说什么?” “艾卡西亚毁灭了,”他说。“你看到了,不是吗?不仅是城市,而且包括我们的土地。看看吧。这也将成为我们的命运。” 我知道他是对的,但一走了之这种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 “艾卡西亚是我的家,”我说。 “艾卡西亚已经不剩什么了。再过一阵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他向我递出了手,我上前握住。 “阿扎……”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恐怖的景象。“这里没有希望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生在这里,也要死在这里。” “那就趁现在好好抓住心中的自我吧,小子,”他说。我能感到他沉重的悲伤和负罪感。“那是你剩下的全部了。” 塞贾克斯驾着坐骑转身离去。我此后再也没见过他。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 我想想……阿克扎姆应该是我先祖的名字。它背后有一番含义,但我记不起来了。 我在一片废墟中游荡,这里曾坐落着一座伟大的城市。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深坑,碎石,还有世界基质上的一道裂口。 我面前是一种可怕的虚无感。 阿克扎姆曾是一位国王,我觉得应该是。不记得具体是哪里了。是这里吗?这破败没落的城市? 我不知道瓦和柯伊是什么意思。艾卡瑟应该也对我有着特殊的含义,但无论是什么,现在都没有了。我的脑海和记忆现在变成了一种可怕的虚空。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考阿利。 考阿利?……是什么? 我的手臂上有一个烙印,一把包裹在卷轴中的利剑。这是奴隶的烙印吗?我是某个征服者的财产吗?我记得一个绿色眼眸的姑娘,戴着蛋白石项链。她是谁?是我的妻子、姐妹,还是女儿?我不知道,但我记得她身上的花香。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瓦-柯伊。 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紧紧抓住这个名字,似乎这样就能阻止这缓慢的消溶。 我不想忘记它。这是我剩下的全部了。 我的名字是阿克扎姆。 我正在被擦掉。这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原因和过程。 我体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蠕动。 我的一切都正在被拆解。 我在归于无。 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 我 刀刃(番外篇) 回荡的脚步声,冰冷的石板地面。 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有人看到我了。我沿着宽敞的门廊向前跑,两侧的门扉一闪而过。前方是石拱门——我离开这座兵营的出口。突然一整支巡逻队滑进视野中挡住去路。情况不妙。 我回身向来的方向猛冲。更多士兵向我扑过来。我的指尖开始痒痒,但人太多了。我跳进一扇门,把它关严,放下木板门闩。 刺客的刀刃只是她的众多武器之一。他的声音回响在我脑海中,经过多年的训练,它们早已挥之不去。了解下手的目标。了解动手的地点。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完成刺杀的工具。 我迅速穿过房间。这是某种战利品陈列室。经过层层加固,有一扇侧门通向后方的回廊。我身后传来盔甲碰撞橡木的声音。钢铁折页和坚固的结构应该能争取一些时间,足够让我—— 木头破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一把巨大的斧子咬穿了门板。前方,另一扇门也打开了,又有更多士兵涌了进来。 人太多,准备太充分。他们提前知道我要来。 这些士兵们穿着诺克萨斯颜色的衣服,但戴着的家徽属于一个公开反叛崔法利的家族。他们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他们除了备战,居然还有时间刷漆。真可爱。 我抽出了双刃。 那些最前排的人慢下了前进的脚步,向两侧散开,拿好了武器。他们身后穿门而入的士兵们也同样分开包抄。他们绕着我,组成了一个经过训练的阵型。六人在前,七人在后。不好办。 有挑战才更有乐趣。 他的声音又侵入我的脑海。思考要快。动作要更快。交手之前先行计划,动手之时全凭直觉。 我让一把刀刃飞了出去。它掠过棚顶的吊灯,打碎了铁链,吊灯砸到了我身后的那群士兵身上。两具尸体倒在地板上,吊灯上的蜡烛跌落下来四处翻滚,映出摇曳的影子,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循迹望去。我飞奔到距离我最近的人身边,把我的匕首插进他的肋骨。他发出呛水的声音,这是他的肺里充满了鲜血。 我从他的身体中抽出匕首,带出一阵悦耳的挤压声,然后将匕首扔向第二个吊灯。它同样砸到地面上,屋子里最后的光源熄灭了。与此同时,我侧步让到冲刺而来的士兵身旁,利用他的惯性,让他撞到从我身后冲过来的两个人身上。 警告的叫声和疑惑的喊声回荡在石墙上,他们在黑暗中挣扎着,突然不知道哪个人影是敌、哪个人影是友。 我可不存在这个问题。 及常人所不及。扰乱感官,让他们的直觉成为弱点。 我向前猛冲,贴近地面,从匕首落地的地方将它提起。匕首命中了一个人的咽喉,然后是某人的眼睛,然后是某人的肾脏,直到一声大喊盖过了所有惨叫。 “你们这群蠢货!她就在那里!” 剩下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向我冲来,我闭上眼睛,感知第二把匕首的位置,将注意力向内集中,然后瞬跳。 他们看到我凭空消失,疑惑地惊叫。我落在他们身后,抓住匕首开始疾驰,切断了几个人脚踝的跟腱。我赢来了几声痛苦和惊讶的尖叫,又有三人倒地。这种感觉屡试不爽。 我反握匕首腾空而起,将一对匕首竖插进一个人的双肩,他大喊一声,我将他踢开,顺势一个后空翻。他倒在地上的同时,我将两把匕首分别扔到另外两个士兵的脸上。 一根长矛的握把打中了我的面门。我向后回弹,轻微晕眩。那个抓住我破绽的士兵将手中的长矛翻了个花,用枪头戳向我的心脏。我再度瞬跳,出现在半空中,我用手抓住一把匕首,把他从刚才那张脸上抽了出来。 一把战斧向我的肋骨挥砍过来,我勉强将进攻转换为格挡,我向后踉跄几步,金属碰撞的声音回响在我耳中。挥砍战斧的是一个身形巨大的人,他又举起了武器,我再次瞬跳到另一把匕首处。我刚把匕首抽出,另一名士兵就挥着钉头槌砸了过来,她砸碎了自己战友的头颅。钉头槌的尖刺划伤了我的手臂,见了血。 我向后翻滚,以蹲姿重回初态。依然站着的人有四个,在我面前散开。还有几个人受了伤但没咽气。所有人都在黑暗中向我窥视。显然他们现在知道要同时追踪我的匕首和我本人。 不要接受公平对决。被围困的刺客等于死的刺客。我的双眼在两个出口之间迅速掠过。 然后她大步走进房间。 她从侧门进入。身边跟着两个贴身侍卫,每个人都举着十字弩。她一只手里拿着火把,另一只手里拿着剑。狂妄的耻笑在他嘴角上跳动。即使在黑暗中,她焕发的自信和魅力也昭然若揭。所有人都立刻看向她。 我的目标。 “哎呦,我实在是太失望了,”她不紧不慢地说。“如果崔法利给我派来的就只是个丑态百出的刺客,那他们一定是走投无路了。” 她的言语嘲讽被门外的脚步声出卖了。增援,来的很快。显然她之前低估了包围我所需的人数。 但如果我最后死了的话,我可就是在高估自己了。 若已暴露,立刻遁形。永远不要与你的对手正面对抗。永远不要在别人的目击下刺杀。 我微笑着盯着她的双眼。“别了,指挥官。” 我将匕首直接扔向上方。两支弩箭立刻射向匕首,他们在预判我的瞬跳。四个幸存的士兵开始冲锋。 匕首在飞旋,时间似乎变慢了。 一圈。两圈。 我将另一把匕首投向士兵身后,对准我的目标。一名侍卫迈步挡在她前面,匕首牢牢嵌进他的胸甲。 三圈,四圈。 我向匕首瞬跳——我的惯性将刀剑刺穿那个人的盔甲,刺入了血肉。我看到了他的眼白,里面混着惊讶、痛苦和恐惧。在我身后,我听到其他人的喊叫和转身。速度值得夸奖。但还不够。 五圈,六圈。 指挥官脚步慌乱地后退,举起了剑。她的反应由于惊讶而变得迟钝。我抽出匕首,向前冲击。我空下来的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刀刃咬住她的咽喉。 七圈。锵啷。 又一支弩箭穿过了我刚才站的地方,但我已经走了。弩箭射中了我的目标的胸膛,我跳回了匕首所在的地方,它结束了空中的回旋,插在地上。我一只手上握着血淋淋的匕首。另一只手上……是目标被割下来的头,她的表情凝固在惊愕的瞬间。 她的尸体瘫倒下去。鲜血喷溅在石板地面上。她手下的士兵僵住了,刚刚的事情令他们难以置信、惊恐错愕。 我把那颗人头扔到他们面前。 “斯维因大统领致以问候。” 更多士兵抵达门口。他们的惊呼和怒号让我狂喜。 永远不要与你的对手正面对抗。永远不要在别人的目击下刺杀。那个声音在我头脑中反复念。但不知为何,现在似乎比以前安静了。我笑出声来。 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刺客了,父亲。我已经不再受限于你的懦弱规则。 我抖掉刃上的血,俯瞰面前的这些士兵。恐惧是不逊于任何匕首的武器。让他们看到。让传闻蔓延。我绝不只是死亡的器具。 我是真正的诺克萨斯意志。 我面前,一个士兵大叫一声开始冲锋。我忍不住嗤笑起来,再度举起了双刃。 滥杀并不是我的禁忌。 孤独(番外篇) 诸神大怒,地动山摇。裂谷鸿沟破八荒,”年迈的卡尔墩开始讲故事了,篝火映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庞。“就是这样一条裂谷,引来一位年轻人寻宝冒险。他找到了一个开口,一座古墓的入口,只有犬首人才知道这扇门被尘封了多久。这个年轻人需要抚养儿女,需要讨好妻子,所以他冒险前进,因为这个机遇实在太诱人。” 大人和孩子都开始聚拢过来,以便听清这位老者的故事。他们都很疲倦––––那一天他们走了很远的路,而恕瑞玛的烈日从来都不留任何情面––––但是卡尔墩开口讲故事实属难得。他们全都裹紧了肩上的斗篷,挤走了寒夜,靠近了篝火。 “墓穴中的空气很凉爽,终于可以避开外面的炙热高温了。年轻人点起了火把,火光映出的影子在他面前舞动。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时刻防范着陷阱。他很穷,但他不傻。” “墓穴里的墙壁都是光滑的黑曜石,篆刻着古代的文字和图像。他读不懂–他是个粗人––––但是他开始研究这些图画。” “他看到了一位小皇子,双腿交叉坐在太阳圆盘上,下面由一群仆人托举着,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面前堆放着装满金币财宝的宝箱,穿着奇特的异乡使节们正在弯腰鞠躬,呈上贡品。” “他继续看其他的石刻画,微笑的皇子再次出现在画中,这一次他行走在自己的子民中间,他们全都把头仅仅贴在地面上。男孩头顶的皇冠射出太阳般的光芒。” “在这些图画中,有一幅的前方摆放了一尊小金像。就这一枚金像的价值,已超过他十辈子才敢企及的财富总和了。年轻人拿起金像,滑入自己的布兜中。” “他不想逗留。他知道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到达这里。而当他们真的到达的时候,他最好已经离开了。贪婪会让最伟大的人变成蠢蛋,而他非常清楚,其他人会毫不犹豫地为了那尊金像而让他流血––––不仅是金像,还有更深处的所有财富。这个年轻人虽然有许多毛病,但他并不贪财。他觉得已经没必要继续深入了。剩下的宝藏就留给其他人吧。” “他在离开古墓之前看了一眼最后一幅画。画中那位小皇子死掉了,静静地躺在灵柩上。最靠近他的那些人在哭泣……但是远处的人们却在欢呼。他究竟是被人爱戴?还是一名暴君?他无从得知。”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在黑暗中让他浑身颤抖的声音。” “他环顾四周,双眼睁到最大,将火把高举在前方。可是空无一物。” “‘谁在那?’他说。但是得到的回答是一片寂静。” “年轻人摇了摇头。‘只不过是风而已,你个蠢货,’他心想。‘是风而已。’” “然后他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这一次更加清晰了。在古墓更深处的黑暗中,一个孩子正在哭泣。”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地方,他的父爱本性都会驱使他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在这里,在黑暗的古墓之中?” “他想要逃跑……但他最后没有逃跑。哭泣的声音拨动了他的心弦。哭声中充满了悲惨和哀伤。” “有没有可能这座古墓还有另外一个入口?万一真是一个小男孩走进了古墓然后迷路了呢?” “他将火把高高举起,向前蹑手蹑脚地前进。哭声还在继续,在黑暗之中微弱地回荡着。” “他来到了一个更宽敞的墓室门口,地面漆黑,反光强烈。墓室里面的黄金器物和嵌满珠宝的墙壁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他小心地进入了这间墓室。” “他猛然抽回了腿,因为他的脚后跟还没着地,就在地面上激起了好几圈波纹。这是水。地面上不是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全是水。” “他半跪下来,舀起一捧水送到嘴边。他立刻吐了出去。这是咸水!在这里!恕瑞玛的心脏地带,距离最近的海洋也有一千里!” “他再次听到了男孩的哭泣,现在更近了。” “他将火把举到眼前,年轻人借着火光的边缘瞥见了一个人影。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孩子,背对着他坐在那里。” “他谨慎地走进了墓室里。地面上的水并不深。他脖子后的汗毛全都直立起来,恐惧充满了他的胸膛,但他依然没有转身逃跑。” “‘你迷路了吗?’他问道,同时缓缓地靠近。‘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个人影并没有转过身……不过他倒是开口说话了。” “‘我……我不记得了。’他说。他的声音在年轻人身边回荡了许久,在墓室墙上反弹出许多层回音。男孩的口音非常古老,他的措辞也很奇怪……但是能听得懂。‘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别担心,孩子,’年轻人说。‘一切都会好的。’” “他更靠近了一些,面前的人影终于显露出来。他惊慌地瞪大了双眼。” “他面前的人影是一尊镶满玛瑙的金像,就是一座金像。它并不是哭声的来源,也不是男孩声音的来源。” “这时,一只小手,干燥的小手,抓住了他。” 听众里面最年幼的孩子抽了一口气,瞪大了他的眼睛。其他孩子则壮着胆子哄笑起来。年迈的卡尔墩也微笑起来,嘴里一颗金牙在篝火中映出金光。然后,他继续讲了下去。 “年轻人低头望去。他身边站着一个缠满了亚麻绷带的尸体,正是画中的那位小皇子。虽然这位僵尸男孩满脸都缠着裹尸布,但是从他空洞的眼窝中还是透射出了一缕昏暗、鬼魅的幽光。这位僵尸男孩捉住了年轻人的手。” “‘你能做我的朋友吗?’小男孩问道,他的声音被绷带捂在了嘴里,含糊不清。” “年轻人突然向后倾倒,挣脱了那个孩子的抓握。年轻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他的手已经开始凋零枯萎,变成了黑色,不断地皱缩干瘪。这消耗生命的短暂触碰正在沿着他的胳膊向上爬。” “他转身逃跑。在他的惊恐和忙乱中,他丢掉了灯笼。火光跌进了泪之湖中发出嘶嘶声,随后黑暗降临。不过,他依然能够依稀辨别出前方微弱的日光。他向光亮跑去,穷途末路,跌跌撞撞,与此同时,消耗生命的枯萎依然在朝着他的心脏进发。” “当时,他觉得那个僵尸男孩随时都有可能抓住他……但是这并没有发生。他感觉自己经历了永世,但事实上可能只过了几次心跳的时间,随后他冲出了黑暗,再次回到了沙漠的酷热之中。” “‘对不起,’一个凄凉的声音在他背后萦绕。‘我不是故意的。’” “至此,阿木木之墓出土。”卡尔墩说。“僵尸男孩重见天日。”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不是真的!”一个孩子大声喊,这是最年长的一个,可能刚才的那段沉默让他感到不安。 “阿木木是真的!”最小的孩子说。“他在四处徘徊,想要找到一个朋友!” “他是真的,但他不是个男孩,”另一个孩子说。“他是个约德尔人!” 卡尔墩笑了起来,用力拄着一根疙疙瘩瘩的拐棍站了起来。 “我是个老头子了,我们明天还要走很远的路,”他说。“已经过了我睡觉的时间了。” 听众们开始散开,微笑着低声交谈,但有一个孩子没有走。她盯着卡尔墩,眼睛一眨不眨。 “爷爷,”她说。“你这只胳膊是怎么没的?” 年迈的卡尔顿看了看自己肩膀以下这条空洞的袖子,对着小女孩咧嘴一笑。 “晚安,小宝宝。”他一边说一边眨了眨眼。 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最新章节地址: 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全文阅读地址:// 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地址: 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手机阅读://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14章 孤独(番外篇))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魔鬼(番外篇) 雷电云翻滚着压过烁银山脉,预示着电光和山火,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塔顶看去,进犯的暴民就像小孩子乱糟糟的玩具——都是一些牙签长矛和小小的火把。走在最前面的人是个高个子,她披着一头灰发,腰间挂着一把剑,身上穿着手工的外套。 维迦看着人群撞开外大门,他的恶行让他们火冒三丈,前来要求他为自己的行径负责。终于来了!他快步走下楼梯,来到内门前。 随着一声爆裂,大门被撞开了,村民们跌跌撞撞地涌入院子。带头的女战士拔出剑向前走,避开身边笨手笨脚的人群,等待其余的人站稳脚跟,找准矛尖的方向。 维迦透过门上的裂口向外瞥,充满期待地窃笑。 他和那个女战士对上了目光。 维迦用手遮住嘴,但他已经被发现了。农夫们磕磕绊绊地缩到首领的裙摆后面。棒极了。他向后退一步,大笑的颤抖让他几乎拿不稳法杖,随着一股紫色能量的爆破法球,门被炸开了。 他向外走到石头台阶的顶端,尘埃落定。他知道如何摆出自己应有的姿态——他的大帽子几乎与门框同宽,他的铁靴每次踏在地上都碰撞出火花和雷霆,他的护手大到足以捏死任何敢于挑战他的人。 不幸的是,那群胆小的村民一直没敢抬头看,这样威风的姿势保持太久就有点做作了。他憋了许久的一大口气吐了出来,身体好像瘪下去了一点。 “恶人!”女头领终于先喊出来,同时挥剑指向他。 维迦在帽檐下的阴影中露齿而笑。他用尽可能威武的姿态将自己升到空中,让所有村民都看到他。 然后叫嚷和哀嚎开始了。最开心的是,后排甚至有人晕过去了。 他蓄积起不祥的魔力,一环墨染的光轮出现了,矛尖和皮带扣等铁器之间开始跃出紫色的火花。首领蹒跚着后退,一道漆黑如夜的裂缝蜿蜒着包围了村民们,然后向上爆发形成巨大的巫术牢笼。 “肃静!”维迦命令他们。 他享受着走下漫长楼梯的每一步。暴民们被困住了,在他们身边,紫色的光壁嗡嗡闷响,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爪子一般的立柱,构成了一圈诡异的围栏。他停在距离首领刚好一把剑长的距离,怒视着奥术屏障中的囚犯们。 “我能看到你心中的恐惧!”他用一种嘲弄但绝不幽默的语气说。“你们居然敢闯进此地挑战我的恐怖统治?我可是宇宙魔法的统御者,邪恶之伟主维迦!我曾战胜过无数个奥法强敌,无人能阻止我寻求更大的——” “诅咒我的田地生了两季鼠鼻虫,你干的!”一个别样粗鲁的农夫喊了出来,面红耳赤、怒气冲冲。 维迦眨了眨眼,突然的打断让他不知所云。“诅咒你生了什么……?” “你还在收获的前一周害我家多力跛了蹄子!”一个泼辣的农妇狠狠指着那位愈发迷惑的邪恶之伟主。 话音一落,人群爆发了,村民们开始抒发起各自的不满。维迦只能听到其中几句声音最大的控诉,大多数都在说酸败的奶和和枯瘦的甜菜。随着他在语言的猛攻中败退,紫色的屏障也开始忽明忽暗,最后坍塌,但村民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向前推挤,冲着他的脸大声叫嚷。 他的后背碰到了台阶的石栏。他被包围了。 他无力地想要回答,他每说一个字,声音都在失去厚度。“但是……我……我是……”他们围了上来,怒目而视,现在已经与他平视,而不是仰视了。 突然,一个老成的声音用命令的口吻盖过喧闹。“大家冷静。退后。” “可是,马尔戈……”一个人刚一开口,首领的怒视就打消了他们的抗议。暴民退下了,维迦与她单独面对面。她现在看上去几乎比他高一倍,而且自信的气场喷涌四射。 他恨她。 “好了,恶人,”她狠狠地说。“你已经听到我们的控诉了。你冤枉吗?” 维嘉感觉自己像是被打了一耳光。他挺起胸膛,感觉高了一尺。“冤枉?冤枉?”他转过身开始爬台阶,站到人群上方。“你们蛮横无理地找上门来,毫无依据地控诉你们的鸡毛蒜皮胃疼脚凉,还要我亲口否认来自取其辱?” 他背着身回过头,对他们怒目而视。 “我冤!你们说的每一样我都冤!但你们可别以为我在自证清白。你们控诉我的邪恶行径——而我就是邪恶!我击败了这座奥法高塔的孱弱主人并将此处据为己有,随后我还烧了你们的田地!我还恐吓了你们的军阀,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发誓永远都不再回来!”他大步跨上最后两级台阶。“而我也已开始我的恐怖征讨战略,附近的邪恶巫师全都别想跑!我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挡我追寻终极魔法力量!” 话音刚落,天空传来一声炸裂巨响,魔法的飞箭从云际射下,在庭院周围爆炸。维迦仰天大笑,恶贯满盈、荣光四射的时刻令他欣喜若狂。那些弱小的凡人将会在他恐怖的邪威之下乞求原谅。 他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发现村民们正围成一堆商议着什么,时不时向他的方向投来审视的目光。其中一个妇人抬起头。“你战胜了残忍的蔚西斯吗?就是那个军阀?” “当然了!她没有展现出应有的尊重,所以我……” 他的话说到一半没声了,因为人群的注意力又回到热烈的悄声讨论中。维嘉有点坐立不安,他很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互相点头,然后转过身面向他。 他们看到维嘉正在冷静地欣赏自己护手的抛光工艺。 女首领玛尔戈走到台阶底下,用奇怪的姿势微微鞠躬,然后开始对他说。“噢,伟大万能的……呃……巫师……?” “魔法师!”维嘉纠正她。 万能的魔法师。我们来自不值一提的博乐汉姆村—— “对,是我们村!”某个人适时地补充道。 玛尔戈叹了口气。“对,是我们村。你看,是这样,我们已经知错了,所以在此谦卑地乞求万能的魔法师,龟甲——” “是维——迦!维迦!” “抱歉!维迦!我们谦卑地乞求您饶过我们的小命,而且,嗯,就是……请再接再厉。” 维嘉怀疑地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嗯,你知道的。我们老老实实回家,然后你继续你的……恐怖统治……什么的。万寿无疆,恐怖长存,没别的意思。” 这一定是某种诡计。但她还没说完。 “当然,我们会展现出应有的,就是,尊重。背地里咒骂你的名字。散布关于你邪恶狂暴的故事。弗伦克说他在格罗夫特有个亲戚,听说过关于一个邪恶巫师的传闻,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能……” “灭了他们!将他们的恐怖巫术据为己有!”维嘉握紧了拳头,想象着在魔法对决中碾压奥法对手的甜美胜利。 玛尔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如她所愿,维迦注意到了。 最后,经过一阵漫长的停顿,他翻了个白眼,挥舞自己的法杖。 “你们这群蠢货!你们以为能骗的了我,邪恶之伟主,维迦?或许你们以为我会赐予你们快速且无痛苦的终结!哼,我遗憾地通知你们,你们的生命根本不值得我花时间!” 他放声大笑——足以配得上他伟岸身躯的轰鸣大笑。 “收起你们的皮囊,离开我的视线,无足轻重的农民们!回到博勒汉姆去,祈祷我再也别注意到你们吧!” 村民之中有几人假惺惺地鞠躬或行礼,然后悉悉索索地退回破损的大门。玛尔戈趁人不注意向他轻眨了一下眼,然后转身离开。 “慢着!”他声如雷霆。她的手立刻扶在剑柄上。 维迦尽量摆出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淡然,再次挪步走下楼梯。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能和弗伦克的亲戚谈谈关于那个巫师的事?” 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最新章节地址: 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全文阅读地址:// 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地址: 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手机阅读://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15章 魔鬼(番外篇))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英雄联盟之神河系统》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狂欢(番外篇) 还有束腰。但这条偷来的裙子里面空间不小,她好好地利用了一下,脸上也挤出了快活的笑容。她把长长的青色发辫塞在一顶羽毛做的软帽底下——这种丑得发慌的帽子可是皮尔特沃夫最新潮的打扮。金克丝蹭着滑步,在一个个鼓着死鱼眼的宾客之间游窜。她挂着僵硬的微笑,尽力克制自己朝他们大吼一声的冲动。只有非凡的意志力,才能强迫自己不会抓着他们的肩膀用力地摇醒每个人。 金克丝来这儿原本的计划是在沙维克伯爵庄园顶上的天文台放焰火,但却碰上了一场婚礼……还有比这更适合捣乱的场合吗?伯爵为了把女儿的婚宴办成一场盛会,真的是一点儿也没节省。皮城的精品人物都来了:大家族的头头、有名的海克斯技工……就连肥肥的尼哥底母也不知道从哪里骗到了一份请柬。这位皮城守卫的长官身穿制服,胸膛鼓胀,一双泡泡眼死盯着望不到边的自助餐桌,活像一头吃撑了的巨型魄罗。一支小小的管弦乐队奏出的曲子飘过众人,呆板,无趣,迟钝……金克丝只想打哈欠。她喜欢祖安城里昼夜不分的音乐,一听到就会让你忍不住跺脚甩头疯狂转圈直到头晕呕吐为止。 旋转的西洋镜里装着海克斯流明管,光线穿过古怪角度的透镜投影出虚幻的舞队,在地上跳跃盘旋,引来孩子们兴奋的笑闹。他们从来没体验过饥饿、痛苦还有失落的滋味。小丑和变戏法儿的手艺人在人群中来来回回,表演卡牌魔术取悦客人们。金克丝见过更厉害的。边境市场的地沟扒手能给这些手艺人好好地上一课。 墙上是皮城的达官显贵们的画像,裱在橡木的框子里,外沿嵌着黄铜的回纹装饰。肖像里的人,无论男女,全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底下的人,轻蔑和不屑都要溢出来了。金克丝经过的时候,朝着他们挨个儿地吐舌头。想着他们啧啧叹气、大摇其头的蠢样儿,她又快活地笑了。彩色的玻璃窗在马赛克地面上画出一道道彩虹,金克丝欢快地跳过一块块亮晶晶的方砖,朝着一张大桌子走去。桌子上堆着成山的食物,足够让祖安的一百户人家吃上一个月。 制服笔挺的侍者端着一个银盘路过她身旁,一盘子的高脚杯里盛着金晃晃的东西,还冒着泡。她一手拿了一杯,呲牙一笑,转着圈儿跑开了。一路上酒水四溅,飞扬的泡沫沾上了客人们的裙边和长袍,金克丝嗤嗤地偷笑起来。 “干杯。”她说完,仰头干掉了杯里剩下的酒。 她别扭地弯下腰,把杯子放在马赛克地板上,正对着舞者经过的路线。她打着嗝哼出了一首小曲儿的前几节——《蔚是大蠢驴》,是她临时编的。几位淑女转过头来,眼里带着嘲笑地看着她。金克丝夸张地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对不起哦。我恰巧就是要这样干。” 她继续往前,从另一个侍者的盘子里抓了一些像鱼的古怪东西,高高抛起,然后成功地用嘴接住了一条。还有几条掉进了她胸前硬挤出的乳沟里。她飞快地掏出来,敏捷得就像是地沟的拾荒人在烂泥里发现了闪光的宝贝。 “你以为自己能跑掉嘛!小鱼鱼!”她摆摆手指。“你们想多了哟。” 金克丝把食物塞进嘴里,重新理了理裙子。她一点也不习惯上身的感觉,不过裙子里头藏的东西让她差点儿没憋住笑出来。她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她抬头看见一个男的,站在大厅的角落正盯着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礼服,有些不近人情,看上去挺帅的,但明显是个皮城守卫,就差没在脖子上挂块牌子了。她转过身,往大厅的人群里又挤深了一些。 她摸到了自助餐桌旁,一座高耸的婚礼蛋糕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细致扑洒的粉红色糖霜、打好的奶油、焦糖的花边……他们用海绵蛋糕、果酱和甜点仿制出了科技魔法塔。金克丝伸出手,从一个潘趣酒碗里捞起长柄勺,在海绵蛋糕上挖了个洞,然后把勺子里的蛋糕甩在地上,舔干净勺子又扔回了桌上。她看到很多客人滑稽地看着她,于是她咧嘴呲牙,绽开一个最大的坏笑。可能他们会觉得她疯了。可能他们说对了。 金克丝耸耸肩。随便咯。 她从领口伸手进去,掏出了四个嚼火者。她往蛋糕上的洞里塞了三个,最后一个扔到了潘趣酒碗里。 金克丝沿着桌子往前走,沿路又放了两个。一个进了铜铸的大汤碗,另一个则换掉了乳猪口里的苹果。少了这些东西,她身上的裙子显得松快多了。她刚拉开侧面的拉链,就发现那个被她认出是守卫的帅哥径直穿过客人朝她走过来。 “时候差不多喽。”她又发现了另外四个打扮齐整的守卫,三女一男,围着她聚拢。“噢噢,你还带了朋友呢!” 金克丝摸到背后,扯开了她细腰上系着衬裙的绳结。裙子和束腰一齐掉下来,惊得周围的男女一阵呼叫。 金克丝露出了自己的行头,粉色的裤袜、挂着子弹皮带的短裤和背心……她扯掉头上的帽子,甩开了头发,从裙子里抽出之前藏好的鱼骨头,甩到肩膀上。 “大家好呀!”她大叫着跳上了餐桌,从大腿上的枪套里拔出了电击枪。“希望大家胃口都不错……” 金克丝脚跟一转,射出一道噼啪作响的电流,打中了乳猪嘴里的手雷。 “因为这顿饭好吃得要死哟!” 嚼火者爆炸了,靠的近得客人被糊了一身的肉块和猪油。紧接着是一串连锁反应。大汤碗飞上高空,牛肉汤把十好几个人淋了个透。然后酒碗也炸了,再就是爆炸的高潮——婚礼的蛋糕。 三个嚼火者同时引爆,高塔状的蛋糕火箭一般冲天而起,差点儿碰到了彩色玻璃的天花板。蛋糕划出一道弧线,翻了个个儿,一头栽回地板上,炸成了漫天飞雪。软糖朝着四面八方齐射,吓得客人们慌乱地四散逃窜。他们尖叫连连,慌不择路,踩在黏糊糊的奶油和滑腻腻的酒水上摔得连滚带爬。 “我说真的,伙计们,”金克丝吹开眼前得一绺青发,“尖叫有用——才怪呢。” 她跳下餐桌,端起鱼骨头对着最近的一扇窗户开了一炮。手弩射出的钢箭擦过她身边,没进了墙里。金克丝大笑着跳过摇摇欲坠的窗户,落在了外面的花园里,就地一滚,迅速地站起来。她本来已经想好了撤退的路线,但当她看向沙维克庄园的大门时,却看到了一辆高大的环骑车正微微闪烁。要是能偷到手肯定好玩死了。 “那我就来试试……” 她把鱼骨头甩到肩后,一路飞奔过去,顺路用手肘打倒了一群蠢笨的沙维克保镖。她坐进了环骑车手工硝制的皮革坐鞍里。 “所以这东西怎么开啊?”她眼前是一个控制台,上面令人目不暇接地排着象牙质地的旋钮、黄铜的拨盘和宝石形的按键。 “大不了错几次就好了!” 金克丝把最近的一个拉杆用力一拉,然后猛地按下她眼前最大又最红的一个按钮。身下的机器一阵颤动,先是呜咽,然后变成了逐渐升高的轰鸣声。环轮的外圈开始发出蓝光,庄园的大门也被人撞开了。有人大喊着要她站住。就好像这样喊有用似的!环骑车的撑脚收进了闪光的轮圈里,金克丝快活地狂叫一声,眨眼便疾冲了出去,仿佛是一发超究极死神飞弹。 “拜拜!”她回头尖叫:“派对棒极了! 湮灭(番外篇) 黑暗。 我竭力呼吸,却痛苦万分。 肺叶和喉咙里感觉很空,像是吸气到一半时就掐住气息,让肺脏辛苦地等待着。我大张着嘴,喉管全开,但抽不进气。胸腔里面被紧紧地扯着。 我的四肢和肌肉全都不听使唤。我不能呼吸。快憋死了。血压渐增。胸口和四肢渐渐麻痹。我想大叫,想撕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可我被困住了。我不能动。我动不了。 黑暗。 我一定要想起来。我一定要—— 那场战斗。我失控了。很蠢。凡人组成军团与我对抗。我撞进人群。痛饮鲜血。那诱惑太大了。收割的同时,我将他们的血肉融成一体,造出更接近我真身的形象。我歇斯底里地吞下更多更多的血肉,只希望能挽回曾经的自我残存着的,哪怕最细微的回声。可是,如同一团烈火般,我烧得太快,将宿主的身躯也消融了。 黑暗。 我们是在雨天里战斗的。是泥泞和污血将我掩埋了?还是我自己藏了起来,藏了上千年?被困在这监狱里——这个可怕的念头让我更加恐慌起来。战斗要结束了。我能感觉得到。我必须挺身站起。我必须……我必须…… 我没了胳膊,也没了腿。黑暗缠住我,仿佛一颗蚕茧。 不行。我挺身直立。可我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我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黑暗。 请让凡人找到我吧。求求你。我一刻不停地对着黑暗乞求,但我耻辱的恳求换回的只有寂静。 但是那时...... 我感觉到附近出现了凡人。我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但我感觉到他在靠近。有人在追他。他一定想要反击。他一定会抓起我的。 他看到我了吗?要是他就这么跑过去,我就被扔下了。 我感到他的手握住了……他的意识便向我敞开了! 我掘进他的身体,将他拖向深处。我就像是一个遭遇了海难的水手,被抛进了海水中,借着他人的身体不停地向海面挣扎着游去。 “怎么回事?!”凡人尖叫起来。但他却被黑暗吞没了声音——正是我刚刚逃离的无边黑暗。 我就有了眼睛。 我看见大雨落下。遍地污泥。屠场中的斑斑血迹。两名骑士举着长枪站在我面前。我将二人切开,吞噬了他们的躯体,重塑成我要的形态。 他们太弱了。我必须抓紧时间。我要找到更强大的身躯,更好的宿主。我周围只有已死和将死的人。我能听到他们的灵魂正从世上告退。 战斗还未结束。战场转移到了城墙内。我强逼着自己的新身体,朝着喊杀声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地爬去。找一个更好的宿主。 我低吼着。但毫无胜利的气势。从来都没有过胜利的气势。 我将在那座城中痛饮,但最终的收获只是对过往荣光的畸形模仿。我由星光和星灵的纯美塑造。我曾是具象的光明与理性。在最雄伟的战争中守护过这个世界。现在,这副偷来的身躯正不断腐败,淌下脓血和败液。肌肉与骨头互相撞动、撕扯,抗议着我这副怪胎似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 “不,亚托克斯。”我说。我的声音潮湿喑哑,在身边的死者之间回荡。 “我们会一直前进……前进……前进……。” 直到最后的湮灭降临。 许多传说都曾提到过暗裔魔剑,有的描述他是天神,也有的说他是恶魔。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以及他是如何败落的。 上古时代,远在黄沙吞噬帝国之前,一位伟大的恕瑞玛英雄被带到了太阳圆盘面前,成为一个如今无人记得的星间信念的化身。当他被重塑为飞升者之后,他的双翼彷如黎明时分的金光,盔甲闪亮,如同深空巨帷背后引人遥望的星座。 亚托克斯就是他的真名。他在每一场高贵的战斗中都冲锋在前。他真诚待人、领兵有方,其他天神战士总是聚在他的麾下,身后则跟随着一万名恕瑞玛的凡人士兵。当飞升武后瑟塔卡因为艾卡西亚的叛乱而寻求他的帮助时,亚托克斯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但是,没人能预料到当地的叛军后来竟然释放出了如此恐怖的力量。虚空转瞬间反客为主,吞噬了艾卡西亚,之后便开始毁灭一切所遭遇的生灵。 经过多年苦战,亚托克斯和他的同胞终于遏制住了虚空狂乱的扩张,并将最大的裂口烧熔封铸了起来。但是,活下来的飞升者——他们自称为太阳血脉,却被他们的敌人永远地改变了。虽然恕瑞玛得胜了,但他们全都失去了一些东西……高贵的亚托克斯也不例外。 时光流逝,恕瑞玛也陨落了。正如所有帝国的命运。 没有了誓死守卫的王权,虚空的威胁也不再迫切,亚托克斯和太阳血脉开始互相争斗,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战争,毁灭了他们的世界。侥幸逃脱的凡人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名字,也是一个蔑称:暗裔。 正如虚空的侵袭一样,因为担忧堕落的飞升者们也会危及符文之地的生存,巨神族便出手干涉了。据说,暮光星灵传授给了凡人禁锢暗裔的手段,而新近重生的战争星灵联合起了大军对抗他们。亚托克斯和他的军队何曾畏惧,早已蓄势待发。但是,等到他发觉自己中计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股比上千颗死去的恒星更强大的引力将他拖入了他手中随他出征无数次的巨剑,把他不朽的精魂永远地锁闭在内。 这把武器是一座监狱,将他的意识封禁在密不透风的永恒黑暗里,甚至剥夺了他自我了断的能力。他与这地狱般的桎梏拉扯了数百年,直到某个愚蠢透顶的无名氏再次抓起这把巨剑。亚托克斯把握住机会,强行将意志注入到宿主体内,并模仿自己原本的形象重塑了宿主的躯体,同时也夺去了宿主的生命。此后数年间,亚托克斯侵占了许多宿主——无论男女,只要是生机勃勃,或是刚毅非凡。虽然他所掌握的魔法不算精深,但他却能在转瞬间便夺取凡人的身体。而且在战斗中,他发觉死去的人也能为他所用,把自己变得更加健硕强壮。 亚托克斯在大地上巡游,不停地竭力寻找能够让他重回飞升之身的办法,但这把剑身上的谜团最终也无法解开,并且他也意识到自己永远也不能获得自由。强夺而来并残忍重塑的血肉愈发地像是一种嘲弄,嘲弄着他曾经的荣光——而那也不过是另一个比巨剑稍微大一些的牢笼罢了。绝望与羞愧在他心中滋长。他曾经所代表的神力,和他所有的记忆统统都被抹去了。 不公的命运令他出离地愤怒了。而他最终想到的办法,完全是一个囚犯刻骨的绝望。如果他不能摧毁这把剑,也不能解脱自己,那他就拥抱湮灭好了。 现在,亚托克斯怀抱着这无情的决心,沿途散布战争和死亡。他心中只剩下一个盲目的期望:如果他可以把一切造物都拖进一场最终的末日之战——一切都会因此毁灭——那么也许他和这把剑也会永远地不复存在。 猎人(番外篇) 一声巨大的裂响。一股油脂、硝烟和火药的臭味。 这声音和气味都不属于这片森林。 女猎手握紧长矛,朝着声音的方向奔窜跳跃。她循着刺鼻的味道在树干和灌木的迷宫中穿梭。 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堤岸旁边的一小片空地。这是一片生机盎然的静谧之地。空地中间有一条清浅的小溪正汩汩流动。溪中的鱼数不胜数,就连不善捕猎的幼兽都能随便捉住一条。平静的空气现在却被痛叫打破了。这是什么动物,或者什么人,在巨大痛苦中的嚎叫。 奈德丽在小溪边缘的一颗粗壮的树干后面找了个观察的位置,同时小心地将长矛收在树干后。小溪对面有一个瓦斯塔亚的男性,正跪在地上。他的外形有蜥蜴的特征,一只手捂着肩膀,虽然正在痛苦地呻吟,但目光中透着怒火。女猎手看到他的长尾巴被陷阱夹住了。硕大的金属尖齿咬穿了他的鳞片。 一个人类端着一杆又长又丑的武器,站在瓦斯塔亚人面前。奈德丽紧盯着金属圆管外面包着的死木。她以前见过这种东西。它能够喷火,同时射出夺命的种子,可以轻易穿透目标,而且速度快得让她的眼睛都跟不上。 她从树干后面跨出一步,特意踩在干枯的树叶上。那个人类转过头看向她,但手中的武器依然对准着那个受伤的瓦斯塔亚。他看不到她的长枪。 “乖乖,这是谁来了呀?”那个人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像是饿鬼。“你迷路了吗,亲爱的?” 女猎手懂得如何摆布他这种人。人类经常因她的外貌而松懈——他们的眼睛在她身上只能看到柔弱。她不动声色,谨慎地打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调整着抓握长枪的手。她的双眼落在他手中的武器上。 他对这个女野人狞笑着,把她的反应当做是恐惧。“第一次见这东西吗?过来好好看看。我不会伤害你,”那个人哄骗道。他转过身把猎物留在原地,并将武器举到面前。 那杆武器刚从瓦斯塔亚身上挪开,奈德丽就从树后飞旋着跳出来。她将长枪掷向那个人类的躯干,同时横冲到空中跨过小溪,将自己包裹在猛烈狂野的魔法中。眨眼间,她的形态改变了——指甲硬化成锐利的尖刺,皮肤上长出淡黄色的软毛,骨骼收拢成细长的形体。 那个人躲得太慢了。长枪刺穿了他的大臂,将他仰面击倒在地。奈德丽变成了一头轻盈的美洲狮扑在他身上,锋利的爪子穿透了他薄薄的衣衫。她用一只前爪按住了他身上的伤口,换来一声痛苦的嚎哭。 美洲狮在趴那个人的脸上,张开大口,锐利的牙齿抵住他的咽喉。在他的尖叫声中,奈德丽慢慢地咬住他的脖子,深度刚好见血,但尚不致命。过了一会,她放开了那个人的喉咙,看向他的脸,对他露出滴血的尖牙。 又一阵魔法之风飞旋掠过,她变回了女人的形态,但她尖利的牙齿却依然闪耀着凌厉的光芒。她依然蹲在他身上,用一对绿宝石一样的明亮眼睛俯视他。 “你要离开,不然就死。明白吗?” 女猎手没有等他回答。她从那个人的衬衫上扯下一块布,然后走向那个瓦斯塔亚。只用几秒钟,她就解除了他尾巴上的陷阱。他被放开的瞬间,立刻扑向那个人类。 奈德丽抓住那个瓦斯塔亚的手臂阻止了他。那个人类之前被吓得一动不动,现在知道这是自己逃跑的唯一机会,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那个蜥蜴外形的瓦斯塔亚扭着胳膊挣脱了奈德丽的手,气急败坏,用一种她不懂的语言咒骂了一句。然后再用一种熟悉的语言质问她:“你为什么放它走?” 奈德丽指了指那个人类逃跑的方向,地上留着鲜红的血迹。“我们跟着他。如果还有别人,他能带我们找到他们。如果他们不离开,他们就一起死。” 那个瓦斯塔亚看上去并不满意,但没说别的。奈德丽半跪在河边,洗了洗那块从人身上扯下来的布。 “你管它叫做……人类。”他很不习惯这个词的发音。他的嘴巴很大,分叉的舌头在说每个词的中间都会吐出来一下。 奈德丽把清洗干净的湿布包在他肩膀上。“是的。” “你不是人类?” “不。我和你一样。” “瓦斯塔亚和你不一样。你是人类。” 奈德丽用力拉紧他肩膀上的布,疼得他发出嘶嘶的叫声。她忍住笑意,用牙齿打紧死结。 “我叫奈德丽。你呢?” “库尔坎。” “库尔坎。今晚,我家要狩猎。你和我们一起。” 那个瓦斯塔亚伸展了一下胳膊,适应着绷带。虽然绑得很紧,但却不影响他活动。他抬头看着女猎手,她正高高站在那里,双臂交叉在胸前。 库尔坎点了点头。 珀西坐在火堆旁边,满脸通红——一是因为激动,二是因为啤酒,但主要还是因为难为情。他和三个同伴说了那个女野人的事情,然后他们就一直大笑不止。其中一个人甚至兴高采烈地抱起了吉他,在火堆边上摇头晃脑地唱起了给“丛林女王”的下流小曲儿,另外两人则哄笑着跳起了舞。 “小点声,你们几个要死的白痴,”可他的要求换来的是更喧闹的笑声和吼叫。“她可能会听见的。” 厌倦了嘲弄,也灌饱了麦酒,珀西悄悄离开了捕兽人同伴,前去回应自然本能的召唤。伤口的疼痛依然剧烈,无论多少酒都无法驱走喉咙被她的牙齿衔住的感觉。 当他重新扎紧腰带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歌声和笑声都停下了。就连风都静止了。他听不到落叶飘零和枝干轻拂的声音。 除了那一小团篝火的朦胧光线,整个营地都被黑暗彻底包围。营地外围的远处,阴影中有东西在闪烁。珀西揉了揉眼睛用力看去,黑暗之中很难看到什么东西。 突然一下,灌木丛开始骚动,每一株草每一棵树都在摇摆。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睁了开来盯着他,野兽的低吼和猫科动物的嘶叫震耳欲聋。 珀西认出了离他最近的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现在这双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人性残存。这双眼眨了一下,消失在黑暗中,随后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怒吼。 “警告你了。” 他没能来得及叫出声,锋利的牙齿就咬住了他的喉咙——这一次,见血之后并没有停下。 追猎(番外篇) 在密林深处长大的奈德丽是一位追猎大师,她可以变换形态,成为一只凶猛的美洲狮。她既不是真正的人类,也不是真正的野兽,但她会用精心布置的陷阱和灵活自如的标枪,凶狠地扞卫自己的领地不被任何人侵犯。她会先打击猎物的行动能力,然后再以大猫的形态上前扑杀。只有很少数人曾侥幸逃脱并活下来讲述一个狂野女猎手的故事,讲述她锐利的猎手本能,以及更加锐利的爪子。 在大塞荒漠遥远的彼端,越过稀树大草原和层峦的山丘,坐落着恕瑞玛的东部大雨林。这片神秘气息笼罩的地方树木葱郁,生机勃勃,哺育着许多神奇的野生动物。但即便这里的美景难以置信,却也潜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和死亡。 没人知道奈德丽为何被独自留在雨林的深处。当时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独自坐在覆满落叶的泥地上,身上盖着褴褛的破布,哭喊声回荡在林间。 毫无疑问,就是这哭声唤来了美洲狮。 一头正带着幼崽们游荡的母狮接近了这个被遗弃的女婴,可能是嗅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或者至少是某种不该丢下的东西。她毫不犹豫地接纳了奈德丽,半引半拽地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巢穴。 女孩融入了野兽的生活,与新的兄弟姐妹们一起觅食游玩。她从未接触过自己的同类,完全脱离了凡人的社会。美洲狮一家将奈德丽当做森林中的一员抚养长大,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成为了一位强大的女猎手——只不过她的看护者喜欢用牙齿和利爪,奈德丽却学会了利用周围的环境。她用蜜糖果实制作出治疗药膏,搜寻奇异的夜光花朵照亮黑夜,甚至还使用会爆裂种子把盘踞领地的暗影狼炸飞。 即便如此,有的时候奈德丽还是会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她的手脚会毫无征兆地在人类和野兽的形态之间变换。她偶尔会发起高烧,恍惚间跟随两个模糊的陌生身影跌跌撞撞地爬出巢穴——他们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含混不清,却又温柔款款。他们给奈德丽带来了慰藉和温暖的感觉,虽然美洲狮早就教训过她要提防外来者。 提防不是没有缘由的。 那是在一场夏日的暴雨之中,她首次遇到了肉齿兽。这些瓦斯塔亚的猎人每个季节都会进入森林游猎,寻找能够带来荣耀的目标,用战利品展示他们的力量。奈德丽的养母想要将他们赶走,但却被刀剑和长矛所伤,倒地不起。 就在肉齿兽即将了结这只年迈的美洲狮的时候,奈德丽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她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林猫之灵,变换成了前所未有的样子。她像野兽一样扑杀,剃刀般锋利的爪子扑倒了最近的一名猎人,然后如旋风般回身再次变为人形,抓起了敌人的长矛。另一名肉齿兽见状发出了怒吼和嘶嚎,令奈德丽惊讶的是,她发现自己能够听懂他们一部分语言。 他们咒骂她,喊出了他们瓦斯塔亚霞瑞祖先的名字,然后落荒而逃,空手而归。 奈德丽把长矛扔到一边,轻轻拥抱那只奄奄一息的美洲狮。她的兄弟姐妹对她依然抱有忌惮。但随着母亲的离世,他们接受了这位换形者作为新的领袖——从那一天起,她就发誓要保护这个收养她的家,对抗任何企图侵犯的人。 日积月累,她已经学会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可以在两个形态之间自如地变换。或许是出于追寻同类的渴望,她找到了变色龙似的游荡者妮蔻,二人一起度过了一段亲密无二的时光。奈德丽愉快地教导这个好奇的新同伴,她们满心欢喜地一起探索了雨林中的许多奇观,但最后妮蔻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去恕瑞玛海岸的彼端寻找属于自己的命运。 即使是现在,这片茂密的森林依然是已知世界中最后一片未被驯服的土地,也是所有人认知中的谜团,甚至连奈德丽也无法揭开。但在极少数安静的时刻,这位女猎手发现自己始终还在思考关于自己的身世——以及她与肉齿兽的那次遭遇——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有朝一日得知背后的真相。 瓦斯塔亚的雷恩加尔是一名凶残的猎手。他的人生意义就是追寻猎杀危险生物带来的快感。他寻遍整个世界,只为寻找最可怕的野兽,特别是任何关于卡兹克的踪迹。这头来自虚空的野兽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雷恩加尔追寻着猎物,不为捕食也不为荣耀,只是为了纯粹的猎杀所带来的剧烈快意。 雷恩加尔出生在位于恕瑞玛的一个瓦斯塔亚的肉齿兽部落。这个部落崇尚猎杀,以高超的狩猎水平为莫大的荣耀。雷恩加尔是部落酋长庞加夫的幼子。他天生身材瘦小,因此庞加夫认为他不可能成为一个有价值的猎手。他遗弃了雷恩加尔,任其自生自灭。 最后,年轻的雷恩加尔逃离了部落的营地。父亲的遗弃令他既失望又羞耻。他靠着虫子和植物苟活了几个星期,直到有一天,他差点儿被一个名叫马尔孔的传奇猎人给杀死。马尔孔看到雷恩加尔的可怜模样,同情他的遭遇,放了他一条生路。另一方面来讲,马尔孔也不认为任何一个瓦斯塔亚人有资格成为他的猎物。 几个月,雷恩加尔都跟随着马尔孔,依靠他杀掉的猎物的尸体果腹。雷恩加尔心中仍然想着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部落。所以,他也在留心观察马尔孔是如何狩猎的。 过了不久,马尔孔厌烦了身后总是有个可怜兮兮的肉齿兽跟着他。他掏出一把小刀,架在雷恩加尔的脖子上,告诉他说想成为猎人,唯一的途径就是去狩猎。他丢给雷恩加尔一把剑,把他踢下了峡谷,逼着他去完成第一次杀戮,以求自保。 从那以后,雷恩加尔经年累月地狩猎,把自己逼迫到了极限。他走遍恕瑞玛各地,完成各种艰难危险的狩猎。尽管他的体型还是不如其他肉齿兽人庞大,但他的凶残是他那些同族人的两倍。时光荏苒,他带回营地的再也不是流着血的伤疤,而是各种战利品。他把一头沙鹫的头骨磨得锃亮,把尖啸兽的牙齿编在了辫子里。 之后,他觉得是回家的时候了。他回到他的部落,准备好作为一个真正的猎手被族人接纳。 任务(番外篇) 半人半树的艾翁?荆足常在符文之地的丛林中游荡,所经之处无不生机盎然。他知晓自然界的种种秘密,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游鱼虫孑,都与他交谊深厚。在逍遥四野的途中,艾翁会向路遇的人传授奇特的智慧,或是培植丰茂的丛林。时不时地,他也会向口风不严的蝴蝶托付自己所知的秘密。 早在弗雷尔卓德的久远年代,艾翁还是一个心志如铁的勇猛战士,甚至还顶着“无情者艾翁”这样的诨号。但是,随着寒冰血脉的崛起,无奈的艾翁和他的同胞在他们眼中只是妄想挑战他们的无助凡人。为了推翻术士们的统治,艾翁和他的亲信们谋划了一个计策。他带着身经百战的部下,从霜卫的冰冻港出航,前往传说中一切魔法的源头之地。如果艾翁能够掌握那样的能力,颠覆寒冰血脉就指日可待。当舰队越过了地平线的弧顶,便消失在了记忆的边缘,落进了族人们的神话。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弗雷尔卓德当地的历史中也再无半点他们的事迹,宛如雪中的小路一般渐渐隐没。 大海根本不把他们崇高的使命放在眼里,肆意玩弄他们的舰船。如同血盆大口一般的恶浪劈头打来,拍散了战士们最后的一点决心。艾翁的剑沾满了众多哗变士兵的鲜血,终于陪伴着他的舰队登上了艾欧尼亚的海岸,然后又是一场对当地居民的无情屠戮。艾欧尼亚人投降了,他们领着弗雷尔卓德人来到了一处名为奥米卡亚兰,意思是“世界之心”的圣林。艾翁的很多手下都认为这是一份献给征服者的礼物,一个臣服的证明。但就在那片古怪的碧绿园林中,他们遇到了最猛烈的还击。 一种神秘的新敌人出现了——半人半兽,奇美拉似的身体,无情地捕杀着本就人数不多的准征服者们。尽管死伤惨重,不屈不挠的艾翁还是带着残部找到了艾欧尼亚人的圣物:帝柳。那是一株壮丽的巨树,柔顺的枝叶如同薄纱一般垂挂下来,轻闪着金绿色的光芒。艾翁的手下在怪兽的进攻中几乎全军覆没,而他却望着那株圣树沉思起来。为了瓦解敌人的意志,艾翁攥紧了手里的战斧,鼓起以一当十的巨力,砍在了树干上。然而,他没有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冲击。什么也没有。帝柳重重地倒下,所有的生命力一泄而空,但他的眼前只剩下夺目的光。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诡异了。他的双手分别融进了战斧的握柄和帝柳的枝干,四肢伸长,皮肤表面虬结起来,变得粗糙干硬。他无助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随之变化。不多时,他的身材就变成了三米多高,一双眼睛俯视着已经死去的同伴。他感觉不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但他的意识却非常清醒。 他听到身体深处传来一个声音。“看。”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成堆的尸体开始消融,原地生出了大片斑斓的蘑菇丛,还间杂着虫鸣。血肉成了食腐的鸟群和类狼的美餐,骨头化作土地的肥料,死者生前吃下的果核发芽生长,结出了新的果实。山峦缓缓涨落,仿佛是在深沉地吐息。新叶复萌,新花怒放,死去的人反哺了无数生命,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汹涌地爆发。 艾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盛景。生命,千万种形式的生命,紧紧相依,互不分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他为自己的无情感到无可平复的惭愧和悲痛。他哭了,露珠般的泪水溅落在他新生的树躯和枝叶上。我是变成了帝柳吗?他不禁想到。 又是那个声音。“听。”他便听了。 起初,他什么也没听到。紧接着——无数走兽的呜咽、河流的叫骂、林间的呼啸、苔藓的哭泣……所有生命都在哀悼着帝柳,汇成了一曲痛彻心扉的交响。无边的悔恨冲进艾翁的心口,他哭叫着,祈求万物的原谅。一只小松鼠跳上了他的腿,他随即感觉到了附近动物的目光,植物也向他探出了根须。大自然凝望着他,一股暖流渗进了他的心底——那是宽恕的温热。 当艾翁终于可以挪动双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整个世界早已天翻地覆。他原本的暴力和残忍早已淡化成心房中辽远的回声。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带来毁灭的人了。艾翁有时甚至会忍不住问那个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被宽恕的是他? 那个声音第三次响起:“长。” 这次他被搞糊涂了。这是要他自己生长,还是帮着这个世界成长?他意识到两者都对。毕竟,生长本身对谁都不坏。艾翁看看自己,树皮似的皮肤、长满蘑菇的手臂,还有一窝松鼠藏在他腰间原本挂着刀鞘的位置。这副新的身体着实让他吃惊不小。他发现自己可以把脚趾钻进土中,和根须与小虫交流——即使是泥土都有自己的意识! 艾翁觉得,作为一个绝佳的开始,他应该去了解世上所有的生灵,于是他就这么干了。这花去了他几个世纪的光阴,具体多久他也说不上来,因为愉悦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他逛遍了全世界,与所有生物,无论大小,都成为了亲密的伙伴。他看透了他们的毛病,也为他们的小小情趣由衷开心,还会时不时地伸出援手。他帮毛虫开出捷径,与绯红树怪玩闹,安慰心情低落的厄玛克,和干瘪的老蘑菇们一起大笑。只要艾翁经过,处处都是鸟语花香。 有时候,有些粗暴的掠食者会无端地伤害别的动物,他也会出手解救。有一回,他发现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石巨人。他知道她已经活不久了,于是从河里捞了一块卵石,为她捏了一颗新的心脏。矿物精灵与生俱来的习性,让石巨人成为了艾翁的过命之交。他叫她小菊,因为她的石头身体上竟然会神奇地开出小花儿来。现如今,只要艾翁有危险,她就会飞奔到他身旁。 还有些时候,他也会碰见人类,大部分人都还算是和平的。他们叫他荆足。关于他的奇妙善行,也留下了不少传说。但是,人类的索取远多于奉献,而且在残忍和善良之间反复无常。艾翁感到很不安,所以他离开了。 他第四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现。” 艾翁离开了林地,走向了满是人类的世界。久违的决心又回来了,但这一次并不是出自恶念或是残暴。终有一天,他希望能成为他曾摧毁的事物。如果他想把自己当作是新生的帝柳,他就要细心地照顾人性,帮助他们去看、去听、去生长。曾经身为人类的艾翁清楚地知道,这很不容易,然而他微笑着接下了这个挑战。在太阳最后一次沉入地平线之前,他有充分的时间去完成这项任务。 森林魔法(番外篇) 婕拉的记忆很久远,而且和大地的根脉一样深厚。她记得自己的族类还很年轻的时候,符文战争席卷世界,凡人的军队互相征战,争夺造物的关键。 在库莽古南方的密林中,分割东部恕瑞玛的两条大河之间,隐藏着传说中的婕露花园。元素魔法以奇异无常的方式改变了这片土地,养育了凶猛的食肉植物。任何靠近的迷途生物都是它们的猎物。它们在这里生长、吞食,毫不在意凡人之间的争吵,只要藤条不断爬过森林和沼泽,就能让它们心满意足。从它们的角度来说,它们全都是婕拉……食物和营养十分丰富,即使在战乱下也不受影响。 有一小群士兵,他们所效忠的势力现已遗失在时间中,当时他们穿越这片土地是为了寻找怎样的战利品,现在也已无人记得。带领他们的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女法师——但他们却远离家乡,注定要葬身于这片诅咒之地的毒雾和孢粉之中。 花园的居民袭向他们,带刺的触须抽打在铠甲和血肉上,轻而易举地撕裂。虽然他们英勇抵抗,但这群战士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于是向他们的女法师求助。她唤起力量,制造了一次强力的爆炸。空气中燃烧着符文的印记,发出诡异的光,此时丛生的荆棘已经开始包围逼近。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失控的火花点燃了弥漫的沼气,导致爆炸抹杀了方圆几里之内的一切生灵。散落在各地的符文战争的幸存者中,没有任何人知道婕露花园最终遭遇的命运。 几百年过去了。曾作为战场的土地表面空旷死寂……但在地下的深处,有东西被搅动了。爆发的能量早已沉淀、凝结,在魔爆异尘的滋养下,一个种荚胀开了,脉动着非自然的生命力。最后,一个生物爬了出来,大口喘息,充满疑惑。 它看到一个破碎的、不一样的世界,身体中洋溢着新的活力和新的想法。它的脑海中混杂着矛盾的记忆,是它脚下的沃土给了它记忆,强行灌输到这个刚刚诞生的自我意识当中。它能记起太阳的温暖、雨露的甘甜、力量的言辞还有上百个凡人死亡的痛苦。 出于某个它自己也不理解的理由,它——她——将自己称为婕拉。 她踏出诞生地,走向外面的旷野,婕拉知道自己和遇到的其他生物截然不同。凡人让她觉得可怕和不悦,而那些缥缈的灵体则往往反复无常,或者狂妄自大。这些生灵似乎全都不尊重自己所生存的领域,只要存在就要无度地掠夺。这样的生灵让婕拉充满愤怒与鄙夷。她踏足过的土地上,新的生命肆无忌惮地萌发出来——全都是贪婪的植物,在她的注视下不断改变与进化,能够射出剧毒的倒刺,或者以可怕的速度萌发出藤蔓触须。 不再受根系所限的婕拉开始了游荡,她带着夺命的果实种籽不断捕食和成长,绞杀世界上的一切其他生命。她曾让耕地凋零,侵占整座定居点,并碾碎那些对抗她的勇者或者蠢人,所到之处全都变成可怕的奇花异草的展廊。 随着恕瑞玛的河流再度充沛,河岸上出现了陌生的植被,每个季节都在慢慢向东蔓延。无论是被连根拔起还是被烈火焚烧,生长的速度都丝毫不见减缓…… 婕拉的记忆很久远,而且和大地的根脉一样深厚。她记得自己的族类还很年轻的时候,符文战争席卷世界,凡人的军队互相征战,争夺造物的关键。 在库莽古南方的密林中,分割东部恕瑞玛的两条大河之间,隐藏着传说中的婕露花园。元素魔法以奇异无常的方式改变了这片土地,养育了凶猛的食肉植物。任何靠近的迷途生物都是它们的猎物。它们在这里生长、吞食,毫不在意凡人之间的争吵,只要藤条不断爬过森林和沼泽,就能让它们心满意足。从它们的角度来说,它们全都是婕拉……食物和营养十分丰富,即使在战乱下也不受影响。 有一小群士兵,他们所效忠的势力现已遗失在时间中,当时他们穿越这片土地是为了寻找怎样的战利品,现在也已无人记得。带领他们的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女法师——但他们却远离家乡,注定要葬身于这片诅咒之地的毒雾和孢粉之中。 花园的居民袭向他们,带刺的触须抽打在铠甲和血肉上,轻而易举地撕裂。虽然他们英勇抵抗,但这群战士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于是向他们的女法师求助。她唤起力量,制造了一次强力的爆炸。空气中燃烧着符文的印记,发出诡异的光,此时丛生的荆棘已经开始包围逼近。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失控的火花点燃了弥漫的沼气,导致爆炸抹杀了方圆几里之内的一切生灵。散落在各地的符文战争的幸存者中,没有任何人知道婕露花园最终遭遇的命运。 几百年过去了。曾作为战场的土地表面空旷死寂……但在地下的深处,有东西被搅动了。爆发的能量早已沉淀、凝结,在魔爆异尘的滋养下,一个种荚胀开了,脉动着非自然的生命力。最后,一个生物爬了出来,大口喘息,充满疑惑。 它看到一个破碎的、不一样的世界,身体中洋溢着新的活力和新的想法。它的脑海中混杂着矛盾的记忆,是它脚下的沃土给了它记忆,强行灌输到这个刚刚诞生的自我意识当中。它能记起太阳的温暖、雨露的甘甜、力量的言辞还有上百个凡人死亡的痛苦。 出于某个它自己也不理解的理由,它——她——将自己称为婕拉。 她踏出诞生地,走向外面的旷野,婕拉知道自己和遇到的其他生物截然不同。凡人让她觉得可怕和不悦,而那些缥缈的灵体则往往反复无常,或者狂妄自大。这些生灵似乎全都不尊重自己所生存的领域,只要存在就要无度地掠夺。这样的生灵让婕拉充满愤怒与鄙夷。她踏足过的土地上,新的生命肆无忌惮地萌发出来——全都是贪婪的植物,在她的注视下不断改变与进化,能够射出剧毒的倒刺,或者以可怕的速度萌发出藤蔓触须。 不再受根系所限的婕拉开始了游荡,她带着夺命的果实种籽不断捕食和成长,绞杀世界上的一切其他生命。她曾让耕地凋零,侵占整座定居点,并碾碎那些对抗她的勇者或者蠢人,所到之处全都变成可怕的奇花异草的展廊。 随着恕瑞玛的河流再度充沛,河岸上出现了陌生的植被,每个季节都在慢慢向东蔓延。无论是被连根拔起还是被烈火焚烧,生长的速度都丝毫不见减缓…… 璐璐一直都是个热心的约德尔人,总是对别人关爱有加。她活在现实中的同时,也活在自己的古怪异想中。有一天,她正在物质领域中游荡,突然遇到了一个像是折翼的小鸟的东西。她当即跑过去想帮忙,可小鸟却突然变成了一个淘气的小仙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仙灵就抓住了她的手杖飞走了。璐璐开心地笑起来,追了上去。 那个仙灵把她引向了森林深处。他们一起踏过巨石,钻过倒地的树干,绕过古老的圆石阵。仙灵冲进了一道瀑布后面的洞穴,璐璐也跟了上去。它在前面摇摇摆摆,总是差一点儿就能够到。 他们沿着洞穴走啊走。璐璐在弯曲的树根和发光的蘑菇之间磕磕碰碰,不知何时,在她不知不觉间,他们穿越到了精神领域。他们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扭曲:上下颠倒、前后对调、大小互换。 最后,似乎过了永远那么远以后,璐璐终于抓住了小仙灵,然后她发现,他的名字是皮克斯。 皮克斯的小手打了个响指,然后把璐璐的手杖变成了一根螺旋形状的法杖,再扔回给璐璐。法杖上长出了树叶和花朵,让璐璐笑逐颜开。于是,因为对调皮、玩闹和自然的共同热情,两人结下了永远的友谊。 皮克斯领她进入了奇幻仙境。 璐璐的家乡班德尔城就已经是一个奇特的魔力之地,不存在逻辑、时间失去意义、物质领域的自然法则根本不生效。然而奇幻仙境是一个更加离奇的地方——这里早在约德尔人出现以前就已经存在很久了,或许班德尔城就是从奇幻仙境中诞生的呢。这个充满原始魔法的地方一直隐藏得很深,从来没有任何约德尔人发现过……直到此刻为止。 在这里,璐璐自身的魔法变得狂野十足。她喜不自禁地发现自己可以任意改变周围物体的形状,也能改变自己的形态。在她亢奋的想象力作用下,任何东西都变成了现实。 璐璐不知道皮克斯把她带到这里是因为他觉得遇到了相似的灵魂,还是单纯只是想要人陪他玩,还是奇幻仙境出于其他目的需要她前来——但她立刻就爱上了这里。她的生活变成了无尽的创造与玩耍,她很快就遗忘了所有其他的存在。 当她终于回忆起来的时候,感觉如梦初醒。 她发现自己回到了物质领域,不知道刚刚过去了一天,还是一千年。让她惊喜的是,她发现有一些新学会的能力和她一起回到了这里,她可以让小东西变大,把东西变成自己喜欢的颜色,还能让生物不由自主地睡着。皮克斯永远都看不腻的,就是她轻挥法杖把巨大的野兽变成小巧的青蛙或迷茫的松鼠。 虽然很快乐,但她还是开始怀念起奇幻仙境。她决定回到仙境去,但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记得路了。皮克斯帮不上忙,他表示自己也忘记了路,但也可能是他还没在外面玩够。 璐璐没有在意,还是出发上了路。她可以肯定,回到奇幻仙境的路一直都在变换,所以无论走哪条路都一样正确。于是她干脆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选择方向,甚至只要看上去好玩,她就不惜以身犯险。她的足迹远达广至,而魔法、破坏和灾祸似乎也总是随行而至。 在德玛西亚,她从无聊的历史课堂上解救了一群孩童,带着他们来到附近的一片牧场。她设计的游戏到头来把孩子们都变成了毒蘑菇。整整一个月期间,他们的父母和当地民兵苦苦找寻却徒劳无获。虽然这不是璐璐的本意,但却也同样好玩。孩子们最后回到家,和大人们说起了这番经历,却没一个人相信。 在弗雷尔卓德的无主之地上,两个敌对部族在冲锋交战的瞬间,手里的武器都变成了鲜花。一场恶战立刻成了一出混乱不堪的闹剧,只是因为璐璐觉得这样好玩。而最近,她正在艾欧尼亚开心地迷路,与葵林的夜明常红花嬉戏,跟影流的弟子玩恶作剧——因为她觉得他们实在是太严肃了,对身体不好。 虽然璐璐想要回到奇幻仙境,而且十分想念那里,但她现在也很幸福,因为每一天都有更多冒险和游玩的机会。 再说,她已经意识到,奇幻仙境一直都有一部分在她心里,她到哪里,哪里就是仙境。 安眠(番外篇) “收来的钱是谁在管?”我问。 负责在门口没收武器的舍勒一双眼珠鼓凸在外,害怕地看着我,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阿鲁,阿鲁今晚管钱。”他说。 “再加两个人。”我吩咐道。 今晚很刺激,买票的人不少。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收来的钱被哪个下贱东西给摸走了。 舍勒一溜烟地跑开,几秒钟之后他就带回来两个最能下死手的伙计。他们去找阿鲁了,我重新看向场子里。一直到大门附近,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不留,全是人——各种各样的人,相似的只有嗜血的兴奋。他们绝对会满意的。 剥皮人普榄——我手下的当红斗士,刚刚才结束了他冗长懒散的入场仪式。他的身材棱角分明,从头到脚涂成了绿色,左手提着一个小圆盾,腰间盘着他那把恶名昭彰的鞭剑,上漆之后看起来就像一条毒蛇。他不紧不慢地踱进场子。今天来打擂的是个……恕瑞玛人?叫法蓝,还是法瑞?反正只要他赢了我就会知道他叫什么的。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跃跃欲试地想要拔出背后的一对短匕,眼神仿佛要把普榄盯出个洞来。他跨过了大半个世界来到这里,要是随便就被本地的少年就给教训了,他不会放过自己的。 主持人手里的毛巾一挥,比赛开始了。两个人在场地中央互相绕起了圈子。剥皮人从来不会让观众失望——普榄抽出鞭剑,在自己身体上随意拍打。(全世界大概只有八个人可以这么干的时候不把自己的脸剐下来,而他就很喜欢这样炫耀。) 恕瑞玛人哪受得了这种轻侮,随即拔出了两只匕首。他飞奔起来,化作一阵刀刃的旋风掠过沙场,以极不自然的角度破风而去。普榄虽然吃了一惊,但早有防备。只一瞬间,他举起圆盾格开了一只匕首,将恕瑞玛人甩到一旁。 那一刹那仿佛度过了永恒。恕瑞玛人完全失去了平衡,双手扶住腰部,整个身体空门大开。 普榄一抖手腕,行云流水一般,鞭剑就干净利落地划过了对手的喉咙。恕瑞玛人栽倒在地,身下渐渐涌出一片血泊。观众立时暴起欢呼。 “把钱箱盯好!”我朝着身后的小弟喊了一声。 “明白,老大!”舍勒应道。人群急不可耐地涌进前厅,收取他们的赌利。 我望着搏击场里的人把恕瑞玛人的尸体扛上板车。几步之外,普榄正在和一群拥趸庆祝。他脸上挂着一种表情。那种表情我很清楚。不是释然。也不是满足。他现在越来越不可一世了,不是什么好事情。 大概一个小时过后,观众们已经各自散去。帐也算清楚了。我正要跟弟兄们道晚安的时候,猜猜谁在门口拦住了我? 是剥皮人普榄。他抓着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钱,但看起来不太开心。他说,他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果不其然。 我问他,是什么问题。他可是刚刚在前所未有的庞大观众注目下大获全胜呢。他说,没错,就是这个问题: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上座率。所以他也要分钱。分我的钱。 我现在明白他的想法了,和我当年接管这里时的想法一模一样。但是明白,并不代表我就要满足。我说,不行。 随后他就爆发了。他开始跟我说,我是多么走运才能有他在我的场子里卖命。 “你知道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有我这样的本事吗?”他问。“就九个!” “九个。哦。看来他们又加了一个人。”我说。 他还不肯闭嘴,说我已经肥了,不记得在搏击场里拼死拼活的感觉了。这个时候,我的手下们开始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我不能允许别人觉得我很好说话。也许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提醒普榄谁是老大,谁是收钱干活的。可他就是没有这个眼力。 “你就是个过气的打手,穿着件皮大衣,成天指点我们这些真正能打的人该干什么。”他说。“你这差事谁都能干。” 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跟他说,咱俩可以到场子里比划比划,他就知道我到底还有几成本事。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没得退路了,所以他接受了我的提议。 “要是我赢了,你的场子就归我。所有的钱也归我。”他说。 我点了点头。他似乎是在等我提条件。真以为他有什么东西我会感兴趣。 我只有一个要求,这场架得有观众。 “既然要打,何不卖点门票呢。” 决斗夜到了。观众席上水泄不通,人群甚至都挤到了大门外。今晚我安排了五个人守着钱箱。 我走进场子。鼓声隆隆,吼声阵阵。对面站着剥皮人普榄。全身绿漆,头脑简单——一如往常。瓦斯塔亚的血统让我突然觉得体面一些可能更好。我和普榄说,只要他肯当着全场观众的面,承认自己错在不该冒犯我,我们就不必交手了。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把鞭剑在头顶甩得咔咔作响。他是不肯低头的了。 主持人挥动毛巾的时候,他离我有半个场子的距离。鞭剑朝我一甩,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灵活的小混蛋就削去了我脸颊上的一小块。他又舞了几轮,离我的喉咙越来越近。正当我还在应付那把古怪的软剑时,他用圆盾砸在了我脸上。我仰天倒在地上,眼前看到了重影。 他扬起了鞭剑。距离决斗开始还不到一分钟,他就已经准备好要我的命了。 想都别想。 鞭剑又一次朝我的脖子卷来,但这一回被我抓住了。而且是空手。普榄那张愚蠢的绿脸上,眼珠子鼓了出来。 我血液上涌。头发根根直立。我感觉到嘴边发出了一声低吼。我几乎没有感觉到刀刃割开我的手掌,也没留意到小臂上流下的鲜血。我站在原地,把普榄朝着我的另一只拳头拽了过来。 重复了几轮以后,我的铜指虎开始把他的脸砸成一滩烂肉。 等我终于停手了,他咳出了一颗牙。他说我犯下了此生最大的错误。 “你在干什么?我可是你的摇钱树啊。”他说。 “剥皮人,你输给了过气的打手。谁还会付钱来看你呢?” 他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朝我脸上呕出一大口鲜血——当着诸神和所有观众的面。 我绝不能允许这么多的观众心里想的是我不配当老大。 所以我捏着普榄的喉咙把他举了起来,然后用尽全力砸在地上,把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脑袋砸进了地里。他抽搐了几秒钟,随后彻底不动了。 观众当场疯狂。 深夜,我和往常一样去老妈家看了看。她已经睡下了,所以我在柜子上轻轻地放了一袋钱,然后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 她醒了。看到我站在床边,她高兴地微笑起来。我摸了摸她的脸,她留意到我手上的绷带——是被剥皮人的鞭剑割伤的。 “哎,瑟提呀,这是怎么了?”她很关心。 “没什么,造房子的时候弄的。”我说。 “儿子今天造了什么房子啊?”她问。 “孤儿院。给孤儿们造的。”我又吻了她一下,算是道晚安。 “真是个好孩子。” 她合上眼,渐渐入睡。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为自己的二字感到自豪,因为他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绝地(番外篇) 丛林不会原谅盲目与无知。每根断枝都在讲述着故事。 我已经猎遍了这个丛林里的所有生物。我确信,这儿已经没剩下什么挑战了,但现在,这儿有了新来客。它的脚印和长牙领主一般大小;它的爪子就像弯刀。它能把人撕成两半。总算碰到有价值的猎物了。 在我穿越丛林追踪我的猎物时,我开始看到这家伙所造成的破坏。我踏进了一个由破裂的树木们形成的怪异圆环。这些巨大的木质哨卫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矗立了无数岁月,它们铁一般的树皮,曾让那些手拿破斧又想砍伐它们的蠢货们无可奈何。这家伙拨开它们就和拨开小枝桠一样。 这个力量等级的生物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消失不见呢?可是,即使它留下了这个显眼的毁灭之径,我仍然看不到它在哪。它怎么能做到像飓风一样出现,然后又像晨雾一样消散在丛林里的呢? 我兴奋地期待着最终站在这个生物面前的场面。它将成为一个巨大的藏品。 穿过空地的同时,我循着一条小溪的声音来再次辨认我的方位。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有着橙色毛皮的小东西在蜷缩着,等待着。我隔着一段距离暗中打量它。一条小鱼跃出小溪,然后这个生物朝它扑了过去,兴高采烈地潜入了湍流中。让我高兴的是,我意识到它是个约德尔人。还是个猎人,就这样! 这是一次美妙的奇遇。那个野兽会被找到的。没有什么可以逃过我的捕猎。 约德尔人的大耳朵竖了起来,然后面朝我。他手脚并用地奔跑着,手中还拿着一个骨制回力标,很快地停在我的面前。他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我赞赏地朝这个年轻的约德尔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探险。我轻松地穿过了不同的地形,尝试着捕获我的猎物的任何踪迹。在我尝试捕获它的气味时,我的注意力被干扰了。我被奇怪的鸣叫声给吓了一跳。那个约德尔人在跟着我。我不能让他来干扰我的捕猎。我面向他,并指了指远方。他疑惑地看着我。我要更加直接点儿,管他什么美妙的奇遇。 我耸起后背,然后发出一声怒吼,风儿抽打着这个约德尔人的毛皮,并且脚下的大地也在震颤着。过了几秒后,他转过头去,然后带着一丝我认为是微笑的表情,他举起了他的回力标。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从他的手上夺过武器,然后熟练地将它扔到树上,把它钉在了高高的树枝上。他转身想拿回它,疯狂地跳跃着。 我不过走了十步远,就听到一声怒吼,震得我的脊椎乱颤。石头和木头那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在四处回响着。前方,一棵巨树拦住了我的道路。那个约德尔人的骨制武器刚好从树干上掉出来。 我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怪异的低吼。 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早在弗雷尔卓德得名于冰雪以前,曾有过一片充满奇迹的土地——至少,是在纳尔的眼中。 作为一个拥有无限精力的约德尔孩童,纳尔和其他同类公开生活在北方部落的坚强人民之中。虽然他矮小的身材刚刚足够在雪地上留下脚印,但他的脾气可不输十倍于他大小的野兽,而且只要他发现任何不妥,就会破口大骂,吐出一连串脏话。所以,他还是比较愿意亲近一种更大更聪明的生物,他们始终与凡人保持着距离。对纳尔来说,他们看上去就像是特大号的白毛约德尔人,而这样的外形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 当人类的部落在冰原上采摘野莓和地衣的时候,纳尔则在收藏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石块、鹅卵石、带泥的死鸟等等。而他最珍贵的宝藏是一块居瓦斯克野猪下颌骨。当他从冰冷的土地中挖出这块骨头的时候,发出了开心的尖叫并把它扔向最远处。 它飞了回来并落在了两步开外的地方。 这次小小的成功让他心潮澎湃,随后纳尔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他的“回旋镖”。这个世界努力向他献出新的至宝——闪闪的线绳、甜美的蜜露,圆的东西——但没什么能够比得上扔出再接回他的宝贝武器的乐趣。现在他认为自己是一名猎手,追踪那些不理睬自己的野兽群。 但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这片土地正在改变。天空似乎变暗了。风似乎变冷了。凡人的部落曾经一起觅食,现在却各自狩猎。 那些大白约德尔人应该会知道怎么办。纳尔应该去找他们。 他使出所有狩猎技巧,跟着他们的踪迹上到了一座大山的雪顶山巅,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他的接近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而他却看到了数不清的凡人。这场面太刺激了,但似乎其他人全都没有为此感到高兴。 然后大地开始摇晃,裂开了一个大沟。纳尔一生中第一次看到,似乎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大发脾气。那些凡人在喊叫。那些大号约德尔人也在咆哮。 但那只怪物的到来让他们全都静了下来。 一只怪兽从刚刚裂开的深渊中升了上来,它长着巨大的角,拍打着触手,睁着一只独眼,燃烧着的异光让纳尔背后的毛倒立。有一些凡人见状立刻逃跑,而纳尔则感到胸口一阵奇怪的疼痛——就像是让他想到失去自己的回旋镖,或者永远都无法再被拥抱。这个恐怖的东西想要伤害他的新朋友们。 所以他很生气。那一刻,纳尔真的发怒了。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怪兽。一瞬间,他跳到了空中,向它飞去。一只爪子中握着一个雪球……或者说是他以为的雪球。事实上,他握着的是从山边掘出的巨石,因为纳尔已经长得和那些大白约德尔人一样巨大。他要让这只怪兽从哪来回哪去,通过砸脸的方式告诉它! 但是他这一下永远都没能砸出去。纳尔感到一股比寒冬还冷的凉气,似乎要把空气冻成冰——这种元素魔法将他冻结在原地,穿透了他蓬乱的毛发。周围的一切,包括那只怪兽,全都没有了声音。这个约德尔人的力量和愤怒融化消解。一种深重的倦意爬进了他的四肢,然后他陷入了软绵绵的安睡。 纳尔小憩了很长时间。当他终于苏醒过来,抖落肩膀上的冰霜,费力地喘过气,其他人已经全部消失了。没有需要打的怪兽,也没有需要保护的朋友,他再度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孤单。 这片土地也变了。到处都是雪,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全都铺上了白毯。虽然如此,当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回旋镖就在身边的时候,还是发出了欢快的叫声,然后带着回旋镖小跑着寻找可以狩猎的东西。 即便是现在,纳尔也还是完全不知道那决定命运的一天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对面前的世界赞叹不已,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可以收集,那么多地方可以探索。 贡品(番外篇) 想要搞明白诺提勒斯的传说,就必须首先了解这个人——哪怕是在最夸张的酒馆奇谈中,他也确实是一个人类。 虽然潮水已经早已带走了他的本名,但很多人都记得诺提勒斯从前不单单是个水手,还是一个打捞人。在蓝焰岛最南边的海域有一片船墓,据说这支船队是为了寻找一座福光庇佑的岛屿,用财富换取永生的秘密,却最终沉没于此。晴朗的天气里,人们能够从水面上看到船墓里闪烁的光亮。很多船队都在找人打捞这些遗失的宝藏,但没有谁的潜水技术能够与肌肉健硕的诺提勒斯相提并论。 诺提勒斯吸一口气就足够让一艘大帆船失去风力,所以他更喜欢自由潜水。虽然他总能从水底给船员们带回可观的金子和珠宝,但他却并不要求什么特别的奖赏——只是要求船长在每次出航前一定要将一枚硬币扔进海里,算是给广阔的大海献上的贡品。这当然是水手的迷信,但许多远航的船队都会如此进贡,求的就是平安的归航。 经过数年的打捞,这笔来得轻巧的财富逐渐见底,每次下水的收成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大家发现整个船队已经连人带船都被转手给了下家。 新来的船长登船那天,黎明猩红如血。他出身自某个外地的港口,带来了一件硕大的用黄铜和精铁铸成的潜水装。他盯上了诺提勒斯——实际上,他买这条船也就是为了诺提勒斯。这个船长显然是看中了一处特别的沉船,即使是在晴天时也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潜水装可以比任何人类更加长时间地承受海床的压力,足够捞干净那片诡异的阴翳。 船员们都觉得有活儿干总比挨饿强,所以诺提勒斯就被塞进了潜水装里,压得木头甲板都发出了呻吟。这时他意识到,船员们并没有钱缴纳什一税。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头。外来的船长大笑着,看着诺提勒斯被放进水里。他跟船员们保证,无论胡子女士藏着的秘密是什么,都会让他们一夜暴富。那点儿愚蠢的税贡等到诺提勒斯上来以后再缴就是了。 诺提勒斯沉进海里,上方的光渐渐暗淡,一切寂静,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回荡在铁制的潜水装里。然后,有什么东西从深处探了出来,拉着他往下拖。诺提勒斯头一次感觉到恐惧像溶液一样浆住了心脏。这下面不是什么船长渴望的宝藏,而是某种沉睡中的可怕力量。 诺提勒斯抓住船锚的铁链——这是他和人间的唯一联系,拼命地往上爬,同时海底的东西仍在拉扯着他。可是重量太大了。他硕大的手指头差一点儿就要露出水面时,铁链断了。可没人能听得到诺提勒斯在潜水装里的惨叫。他绝望地抱紧怀里的铁锚,翻滚着跌进了漆黑如墨的漩涡。黑暗的触角缠住他的身躯,他只能看到船身隐约的轮廓逐渐淡去。再然后,一切落入黑暗。 等到诺提勒斯在海床上醒来时,他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黑暗已经不再让他感到疼痛。巨大的潜水装已经和他融为一体变成了外壳,掩藏起他被原生的力量所侵蚀的灵魂。他被困在了暗无天日的海底,只剩下一个记忆——新来的船长食言了。 诺提勒斯当下发誓,所有人都要向大海缴税。他会亲自监督。 诺提勒斯被这个念头驱使着,朝海岸跋涉而去。但等他来到了比尔吉沃特,已经过去了好些年,船长和船员早已无处可寻。他既没有办法重生,也没有办法报仇。他没有回到海底,而是将怒火发泄到那些贪婪的人身上,用手中伟岸的铁锚砸烂他们的舰船。 有时候,在起伏的波涛间,遥远的记忆会自行浮现……但身为诺提勒斯的他却总是潜伏在水面之下。 不不不,那个座儿没人。朋友,一块儿坐吧,灌上几大口……啊,我习惯这么说了,呵。 诶,我是见过海难的。和你一样年纪的时候,我自己还经历过一次。叫长蛇号,那艘船,沉在了锯齿海峡。只有我活了下来。你要是替我买杯喝的,我就跟你好好说说。 这个?朋友,这个金币不能花的。我的幸运海妖币,用来缴我的什一税。 什一税。你知道吗。人人都知道的。“什一不缴,海沸山摇。” 哎呀,胡子女士说的……那你肯定也没听说过诺提勒斯咯?就是深渊里的泰坦呀? 老板!酒再给我们满上,这才是好娘们儿!俗话说,故事一堆,不醉不归……我这朋友付钱。 啊~好东西啊,真的是。 差不多有三十年了吧,我们刚捕猎回来。我以前是鱼叉手,屠宰舰队里准头最好的。我们猎到了一条斧鳍巨兽——对,就是那种大个头的混蛋玩意儿。我们拖着怪兽往港口返航。拉尔斯:当时天刚要亮,比尔吉沃特的灯光远远地闪烁着,在呼唤我们。剃刀鱼和疯狗鲨紧跟着我们,因为巨兽的血渗进了海水,懂了吧。 然后我们船长……哎,我们都不怎么待见他。靠不住的家伙。他指天咒地地发誓,说我们走之前他缴了什一税的。“一枚金海妖呢,”他说,“我只有这么多了。” 但我们谁也没看到他把金币扔出船舷,真没有。所以很自然,我们就不太相信他,因为他就是个抠门儿得要死的大老鼠。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继续赶路了。 深海泰坦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我们一点防备也没有,大得要死的铁锚就从水底冲了上来。干脆地打断龙骨,穿出主甲板,紧紧地扣住了船身,开始把我们往下拖……噢,朋友,当时乱得很。水手们被抛了出去,海水像开了锅一样,食腐的鱼群开始大吃大嚼。我抓住船长,朝他大喊:“你这骗子!胡母在惩罚没上税的人!” 船沉得很快。但甲板吃不住力,铁锚脱了扣就掉回了海里。如果这就结束了,我们很多人说不定都能捡回一条命。 但是没有。诺提勒斯还没完事呢。 船身倾向右舷,就是右边。因为泰坦拉住了船舷要爬上来,压得船侧倾了。也许他以前是个人类,但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从海里钻出来的东西可不是人。我掐住船长的脖子,大吼,“看你干的好事!”我越掐越紧,他的眼珠子瞪大了。他看见诺提勒斯正朝我们走过来…… 所以我扔下船长,钻进了倾斜的甲板。那家伙一只手就抓起了船长,你敢信么!它个头很大,抓着船长的手指居然能完全合拢——不管怎么说,船长都不是小个子。 我叫了一声,“拿他抵我的税!”,然后跳下了船。 我不知道我在水里呆了多久。肯定只有几秒钟,但是感觉像过了一年。赞美蛇母,海里的食腐鱼没有吃了我。我挣扎着爬上一块礁石的尖顶,海峡里有不少。然后我就看着长蛇号沉下去。 诺提勒斯仍然抓着船长。他在它手心里像条虫子似的扭来扭去,但根本挣脱不了。深海泰坦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跟雕像一样。我看着他们离去——向下,一直向下,沉到黑暗里。 为什么会放过我?我真不知道。也许我是唯一一个进贡了的人吧。又或者,诺提勒斯要留个活口,跟别人讲这个故事?不过,在比尔吉沃特最黑的夜里,杀人的雾气降临时,你说不定能听到他从阴影中蹚着水走出来,慢慢地,一步一步,身后拖着那根要命的铁锚…… 朋友,你问我有什么建议?口袋里始终装着一枚金币,什一税一定要缴。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嘴上说缴过税的船长,除非你亲眼看见了。 毕竟,你不一定有我这样的好运啊。 温暖(番外篇) “妈妈……我有个问题。” “怎么了,努努?你又筋鼻子了,这一次肯定不是因为犹卡尔吧。不是说你,科纳!” “哈哈,犹卡尔闻起来像粑粑条!不过……我们还是需要靠它们拉车。我不想走,妈妈。我喜欢那个村子。我在泥里找到了一把战争号角。” “来我这,我的小筋鼻子怪,我跟你讲。我们诺台人在雪落之时必须离开是有原因的。这是冬之母交付给我们的冒险。” “你是说艾尼维亚?” “嗯哼。他们说她是一只凤凰,身上长的不是羽毛而是冰锥——她的翅膀下是寒风,嘎吼!但我们诺台人都知道,载起艾尼维亚的是希望,而且她也不像阿瓦罗萨人说的那样是我们的疆界守护者。她是自由,她是你追随自己激情时的那种精神,无论世事多险恶。你知道什么是激情吗,努努?” “激情是不是就像野蛮人亲吻战母?” “嗯,差不多,同时也像是战母亲吻野蛮人。但如果要我说,我觉得激情是……冬季到来时的最后一次庆典,室内的温暖变得更令人眷恋,因为风雪将至。庆典上的舞蹈、歌声,我手中的七弦琴,让我燃烧的同时又让我发抖——这个东西让我无法言说!这就是艾尼维亚交付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要载着它穿越弗雷尔卓德。这才是艾尼维亚乘着的风!一些村落将我们视作不可相信的商人,还有人害怕我们是因为冰雪宣告着我们的到来,因为冬季意味着生命也意味着死亡。但我们对他们所有人,都送去歌声,送去团结,我们用自己的精神连接着每个村落。你能想象这是怎样的礼物吗,努努?我们能够获得我们的知识,都是因为车队的颠簸将它们筛进了我们的骨子里。生命就是一条无穷无尽的琴弦,可以记录无数歌谣……” “就像这些?” “是的,就像我的琴弦。每一条弦都是一首歌,弦上的每一个结都是一个音符,每一个音符都是我们在追随艾尼维亚的路上去过的一个地方。比如这一段。这段音符是朝圣者聚集的蜂鸣,他们在拉克斯塔克的阿瓦罗萨雕像下朝拜,拉克斯塔克本来是一座闪耀的冻湖,如同一颗巨大得谁都带不走的宝石。但阿瓦罗萨人却在它旁边建造了纪念碑,自顾自地说他们拥有这珍宝。他们的生活如同雕像。战母、冰裔,他们不肯走出去,他们害怕阿瓦罗萨阴影之外的世界。但在旁人眼中,他们已经走了太远……” “凛冬之爪部族。他们恨透了阿瓦罗萨部族。” “阿瓦罗萨部族。但那首歌将他们连在一起,就像这一段。这段音符是格拉泽港口的狼船被铁链拴在一起的声音,也象征着曾经的凛冬之爪。古老的习俗,雪中的鲜血。他们生活在破碎的冰上。他们认为是自己的力量开了一条入海之路,让狼船破冰前行……但依靠铁链可不是力量,命令别人承托自己也不是力量。” “我记得狼船,妈妈。是木头做的,不是狼做的!凛冬之爪部族根本不会起名字。” “有些东西呀,努努,是不应该有名字的。比如霜卫要塞,还有它下面的嚎哭深渊。所有那些秘密……我自己的秘密,我找到的温暖……他们口口声声宣讲着三姐妹的话语,但我认为他们真正信仰的是秘密本身。如果一个人面临着他不知道的威胁,你还要如何去拯救?只有这首从深渊中升起嚎哭的挽歌才记得,霜卫在对抗的是什么。” “他们是英雄吗,就像歌里唱的那种?我也想成为英雄。” “来听听这段音符,努努。这是霜角峰上的要塞以及下面的地穴。这是静谧。空荡。冰裔的敌人早已被遗忘。现在,没了其他敌人,他们将武力用于统治。阿瓦罗萨,凛冬之爪,冰霜守卫,他们都一样。他们使用神像、铁链和秘密,让人们下跪臣服。但你……当我望向前方的道路,我看到的是你的未来,努努。你将为许多人带来快乐,正如你为我带来的快乐。冬之母有灵,她用她的风托起了你,我也将献出爱。你是我的心声之歌,努努。我们接下来要加上什么音符呢?爱会将我们带向何方?” “我们可能会去往另一个村子。但这个村子不会有战争号角……” “没错,努努。外面的世界总会有更多的新东西,你只需要去想象!我们可能会来到一座曾经通往天空的桥!只不过它早已在无人记得的年代坍塌,而桥的残余都藏在云朵上。但,你能听到吗?有人正在一步,一步,一步地沿着桥走。我们可能会进入古代生物的墓穴,他们可能在人类之前统治过弗雷尔卓德,要找到空中冻结的霜雾,给古老的梦境赋予形状。你面前的是什么,努努?你能用舌尖捕到梦吗?或者找到分叉的冰河隧道,如同追踪世界树的枝干,即便我们的祖先已经将世界树摧毁并埋葬于冰底。这些东西你都找得到,只要你睁开眼。你可以去任何你想象到的地方。” “我们可不可以去全世界的顶点,然后奏响我的战争号角?我敢说阿瓦罗萨本人也能听得到,然后她就会回来!” 我们现在就能去,努努,只要你告诉我那里的样子。你看到了什么?你心中的故事是什么? “我知道故事的开始!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名叫努努,他的妈妈叫蕾卡……她很美,他们一起生活在一个车队中,然后……他们正在想接下来往哪走。” “他们是怎么决定的,努努?” “他们决定无论到哪都要在一起!然后他们的车队就飞向了天空,因为科纳从屁股上长出了翅膀,而且拍打得比艾尼维亚还有力!然后他们母子二人既温暖,又安全,不怕天上飘落的雪片。那是怎样的感觉,妈妈?就像一个拥抱,只不过更加……” “家。是家的感觉。我的小英雄。家是我们永远都不会远离的地方,无论我们去到何方。所以我们可以确信,无论寒冷是否追赶我们的脚步,无论世界多么严苛多么需要希望……,努努,只要你爱着身边的人,就永远不会有冬天。” 钢铁(番外篇) 他躺在血泊中,洁白的石头上流淌着鲜亮的猩红。他的剑落在身边,剑刃已经崩裂。杀害他的人们围绕他站着。四周笼罩在阴影里,但他的眼中只有她。 她与他四目相对,但却视而不见。他染血的脸庞像镜中的倒影般回望他。他侧身躺着。呼吸轻浅,越来越弱。 她僵死的手冷冰冰的,但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种宁静像裹尸布一样将他遮盖。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怀疑。都已不复存在。 他戴着护甲的手指握紧了她的手。生时无法与她共度,但死后却可与她相伴。 在似乎已经经历了永远以后,他再次感到平静…… “你好,莱卓斯”。一个本不该有的声音出现了。 莱卓斯……是他的名字。 他听到一声邪恶、戏谑的狂笑,然后是铁链摇摆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但我很高兴看到你的痛苦。” 现实像浪潮一般压过来,威胁着要把他拖下深渊。 他身子下的血泊已经有数百年的沧桑,只剩下棕褐色的薄层。石头也不是白色,而是漆黑的,遍布裂痕。天空中乱流涌动,黑云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到处都是翻腾的黑雾。 她片刻之间依然还在,他紧紧抱着她,不愿放手。 “我的爱人。”他吐出一口气,但随即她便消散了,就像风中的灰烬。他手中空无一物。 他已经死了。 他被困在了这永恒的交界状态中。 莱卓斯站起来,拾起了残破的剑。 他举起鬼影般的剑,指向了打破他回忆幻象的人。那个充满憎恨的恶灵潜伏在黑暗中,眼中燃烧着冷焰,对他冷嘲热讽。那盏受诅咒的灯笼正放在附近的碎石残骸上,散发出一道道死光,被俘获的灵魂正在里面翻滚。 魂锁典狱长。锤石。 噢,他对他真是恨之入骨。 这个恶灵一直在纠缠、嘲弄、耻笑他,似乎已经有无数个世纪。现在他居然找到了这里?这里曾是他的避风港,只有这个地方能让他在恐怖的现实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宁。 “你来这干什么?”莱卓斯质问道。他的话音黯淡空洞,似乎来自另一个遥远的时空。 “你这一次失踪了好一阵子呢,”锤石说。“有好几个月。或许有好几年。我已经没有在记时间了。” 莱卓斯放低了剑,环顾四周。 他记得这个地方曾经的样子——白色的石头和闪烁的黄金沐浴在阳光中。岛屿被白雾屏障包裹,拒绝着任何外来者。当他们首次靠岸的时候,这里简直是被神眷顾的土地——一个充满财富、学识和奇迹的地方,免于战争与饥馑的染指。这给他们行了方便。几乎没有抵抗的力量。 现在这里没有太阳。一切都是黑暗的。破溃碎裂的书库废墟悬在上方,像是一具巨大的干尸。大块石料浮在半空,那是它们炸裂开来并被禁锢的那一瞬间。认为神眷顾此处的想法愚蠢之极,显然祂们早已抛弃了这里。 每当他从黑雾的无形疯狂中再次现身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他的肉身殒命的地方,那已经是太久以前。每一次都一样。一成不变。 但是,他面前恭候多时的这个家伙是头一次出现。他并不喜欢这种变化。 他习惯性地摸向脖子上挂的坠饰……但空空如也。 “不……”他体内的鬼魅光芒闪烁着躁动不安。 “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锤石说。 莱卓斯迅速扭过头,目光炽烈。锤石举起一条短链,上面挂着一枚精巧的白银吊坠,吊坠上雕着两朵玫瑰,叶片和茎干相互缠绕,如一对相拥的恋人。 体内的怒火激荡着莱卓斯,突然间爆发。他向着锤石迈出一步,剑上光芒闪耀。他活着的时候体型高大,充满怒火与暴戾——他是国王的扞卫者,不容小觑。他高高地俯视着锤石。 “你……拿了……我的东西。”莱卓斯恶狠狠地说。 魂锁典狱长并没有像其他低等的怨灵那样在他面前逃窜。他的亡者面容几乎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他的眼中透着残忍的愉悦。 “你失常了,莱卓斯,”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他面前举着吊坠。“或许可以说我们都不正常,但你不一样。你很出挑。在这里,你才是真正的异类。” “给我,”莱卓斯吼道,手上的剑随时可以落下。“不然砍了你。” “你可以试试,”锤石说。他的语调不急不慢,但他的眼睛在燃烧,渴望着暴力。他叹出一口气。“但这样对谁都不好。给,拿着。我也用不上这玩意儿。” 他不屑一顾地轻轻一挥。莱卓斯伸手把它抓在黑色的手套中,伸手的速度完全不符合他的体型。他张开巨大的拳头,小心检查坠饰。完好无损。 莱卓斯收起剑,摘下带尖刺的头盔。他的脸虚无实质,是他生前面容的残留鬼影。一阵冷风打过这片焦土,但他感觉不到。 他把这枚珍贵的吊坠套上脖子,然后戴回头盔。 “难道你就不想让我这邪恶的存在适可而止吗,魂锁典狱长?”莱卓斯说,“就不想让我安息吗?” 锤石摇了摇头,大笑道,“我们拥有凡人从远古就开始觊觎的东西——永恒不灭。” “我们却变成了囚徒。” 锤石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开,腰间挂着的铁链和铁钩叮当作响。他的灯笼如影随形地漂浮在他身旁,不需要他用手触碰。 “你太执着于过往的事,但过往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从你的指缝间流走,”锤石说,“而你却对我们收获的奇迹视而不见。我们已经成为了神。” “我们收获的是诅咒,”莱卓斯狠狠地说。 “那你就逃吧,首席剑士,”锤石用打发的手势躯干莱卓斯。“去找你的情人吧。或许这一次她甚至能想起你是谁……” 莱卓斯全身凝滞,眼睛眯了起来。 “告诉我,”锤石说,“你想要救她,可是她需要你的拯救吗?她看上去可一点也没在受折磨。反倒是你……” “你说话小心点,狱官。”莱卓斯吼道。 “你这么做是为了她吗?还是为了你自己?” 锤石以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似乎是想嘲弄莱卓斯的努力。 “我不是你的玩具,狱官。”莱卓斯说,“不要以为你耍得了我。” 锤石笑了,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尖牙。 “当然不会,”他说。 锤石摆出一个手势,召唤他的灯笼。它轻捷地靠近,停在他的尖爪下方。在灯笼闪烁的死光中,莱卓斯看到一副副痛苦的面孔贴在牢笼边缘,消失不见以后又被其他面孔接替——饱受折磨的灵魂轮番登场。锤石微笑着,品尝着他们的痛苦。 “我都不需要折磨你,”他说,“你在折磨你自己。” 魂锁典狱长迈进黑暗中,留下莱卓斯独自一人。 一阵空洞的风刮过这破碎的城市,但他感觉不到。 他感受不到一切,除了她。 她正在狩猎。 莱卓斯迈进迷雾,让它环绕在自己周围。然后他穿过了迷雾。 黑雾在他周围翻腾,充满了憎恨、愤怒和恐惧,但他不为所扰,依然保持着自我。他像飞蛾扑火一样被吸引到她身边,明知是危险也义无反顾。他走过曾经的福光岛,穿过他们之间的荒山恶水和翻腾的海峡。这片黑雾漫无目的地扩张着,寻觅着。只要是黑雾所及的地方,他就能到达。这是他们不见天日的牢笼。 猎物(番外篇) 她在黑暗中宛如燃烧的明灯,引着他一步步向前。她已经很近了。感受到她的临近后,他再度从迷雾中踏出来。 他站在一座黑色的森林中,树木已经枯死,残存的枝杈干瘪开裂。落叶的残痕还记得曾经和煦的微风,一点也不像如今在死去的森林中嚎哭的冷风。 他察觉到树林里有动静。他的重靴踩在黑化的泥土上,寻向动静的来处。 他的左臂绑着铁盾,但他不记得自己戴着它。然后他抽出了剑。剑柄上缠的皮带早已腐坏,断掉的剑刃也只剩下一尺长,但依然可以看到它完整的影廓,正在发出柔光。在时间的摧残和侵蚀下,破碎的长剑用残影见证自己曾经的辉煌。它是国王钦赐的礼物,那个时候,他的君主还是一个可敬可爱的人。 前方是猛然下陷的陡坡。他沿着顶端边缘,走过凸起的碎石和扭曲的树根。他现在能够看到他们了——影影绰绰的邪灵,骑着骏马的鬼魂,在下方的峡谷中驰骋。他们动作迅速,在树林中穿梭,向着东方那颗不再照耀这片海岸的太阳。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就像一支狩猎的队伍……但其实,他们才是猎物。 莱卓斯跑了起来,跟上他们的速度。 一个声音在树林中回荡。 “我们来了,你们这群叛徒……” 这不是一个声音,而是几十上百个声音层叠混响,是一支灵魂的军团正在异口同声。其中最洪亮的那个是他所熟悉的。 莱卓斯加快了脚步,矮身疾跑起来。下方的骑兵们不得不绕过巨大的石阵和残破的树干。他们被迫放慢了速度,但他在坡顶可以直线冲刺。他很快就超过了他们,跑在了被追猎的邪灵前方。 莱卓斯猛然转弯,跨出悬崖的边缘。他落在三十多尺下方的谷底,以蹲姿着地,脚下的地面裂开缝隙。 他站在一处狭窄的隘口,这片地形在此处构成了咽喉要道,是那些骑兵们的必经之路。 他抽出剑,在此恭候。 为首的骑兵疾驰而来,他是邪灵和扭曲金属的混合体——是一度高傲的铁之团骑士的邪秽鬼影。对他来说,现在的他们只是生前那些可恨之人的残片。 一杆黑色长枪握在骑士的锁甲手套中,枪尖带着锯齿和倒钩。他的头盔上伸出两根巨大的弯角。看到莱卓斯,他将坐骑猛然侧拽,鬼马挺身嘶嚎。马蹄被阴影包裹着,似乎根本没有踩在地上。 莱卓斯曾经杀了这个人吗?还是说他曾是那场屠戮的幸存者,后来杀了莱卓斯? 其他骑手也出现了,全都勒马停下。 “让开,剑士。”其中一人嘶声说道。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另一个人说。 “我们之间的冤仇将一直持续到时间的尽头。”莱卓斯吼道。 “那就如你所愿,”另一个死魂骑士吼道,“碾过去!” “你们不该停的,”莱卓斯说着,嘴角露出笑意,“太大意了。” 一个骑士被从马鞍上掀起,一杆发光的长矛刺穿了他。在他倒地的同时,他的坐骑也化为烟雾。那个骑士尖叫着随战马一起化为乌有,再次堕入黑雾之中。没有哪个怨灵会自愿进入那片黑暗。 “她来了!”为首的骑兵大喊着,提缰策马,转过去面对新的威胁。 其他人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自己是要转身战斗,还是想仓惶逃窜。 其实他们硬冲过他的胜算更大。至少还能有几个逃出去的。但面对她,所有人都将回到迷雾中。 又一个骑士落下马鞍,迷雾中射出一杆长矛正中他的前胸。 然后她出现了,像狩猎中的雌狮一样从暗处跳了出来,眼神中燃烧着捕猎的火光。 卡莉丝塔。 莱卓斯的视线立刻被引向她背后突出的缥缈的矛尖,他感到自己最深处爆发出一股剧痛,就像那些终结他生命的剑刃一样锋利。 卡莉丝塔轻轻走向前,一只手中握着幽魂长矛。一名骑士向她发起冲锋,带钩刃的长枪与她齐眉。但她轻盈地一跳便闪开了。她单膝着地,掷出长矛,刺穿了贴身而过的骑士。就在她掷矛的同时,脚步就已经开始向下一个敌人移动了。 她屈起手指,一杆新的长矛在她手中浮现。 一道剑刃向她劈下来,但卡莉丝塔娴熟地用矛杆拨开了剑身,又躲开了坐骑踏来的铁蹄。她从焦黑的巨石上跳下来,在空中扭转身躯,将长矛刺入骑兵的胸膛,将他打入黑暗。她以完美的平衡姿态落地,双眼已锁定下一个猎物。 莱卓斯活着的时候就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和卡莉丝塔一样强。死后的她,更是无人能挡。 其他骑兵集中处置她的同时,两个骑士向莱卓斯冲锋,后知后觉地想要逃出卡莉丝塔的精密屠杀。莱卓斯在即将受攻击的最后一刻向侧面一个箭步,用厚重的盾牌打在第一个骑兵的坐骑身上,把鬼马击倒在地,骑手也飞出了鞍座。 第二个骑士的长枪刺中了莱卓斯的身侧,刺穿了他的护甲,枪杆从中间折成两段。即便如此,莱卓斯还是站稳了脚跟旋身一击,砍穿了坐骑的脖子。如果是血肉之躯的战马,这一击足以斩下马头。但现在它则是在尖锐的嘶吼中被炸成了虚无。骑手摔倒地上。 莱卓斯在那个骑兵站起来的同时用盾把他砸退,将他送到卡莉丝塔的枪尖前方。这是她的狩猎,是她的猎物。 莱卓斯收起剑,看她屠尽最后一个邪灵。 高挑纤瘦的卡莉丝塔时刻都在游移。她的敌手曾有传奇般的武装圣堂骑士,所以她游刃有余,侧身让过每一下长枪的突刺和利剑的挥砍,依次处理掉每个敌手。 然后狩猎结束了,只剩下卡莉丝塔和莱卓斯两个人。 “卡莉丝塔?”他说。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看他的眼神里只有陌生感。她面无表情,就像她活着的时候。她很冷漠,一双眼睛眨也不眨。 “我们是复仇之矛,”她的回答里不单单有她自己的声音。 “你是卡莉丝塔,是烁银王座之矛。”莱卓斯说。 还没等她开口,他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每一次都一样。 契约(番外篇) “我们是惩戒者,”卡莉丝塔说,“立下你的誓约,不然就消失。” “你是曾是一位国王的侄女,我也效忠那位国王,”莱卓斯说,“我们是……故知。” 卡莉丝塔端详了他片刻,然后转身大步走开。 “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头也不回地说,“叛徒将会在我们的怒火中受尽折磨。” “你的任务永远都无法完成,”莱卓斯急忙跟了上去,“你被困在了永无止境的螺旋之中!我是来帮你的。” “罪人要得到惩罚,”卡莉丝塔说着,继续向树林中折返。 “这个,你还记得吗?”莱卓斯说着,提起了颈前的坠饰。这个东西能让她暂时驻足,屡试不爽。莱卓斯只发现了这一件东西能将她从神游中唤醒,虽然只是片刻而已。他只需要知道如何将这片刻延长到更久…… 卡莉丝塔站定不动,歪过头看着那精致的吊坠。她伸出手去触碰,但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了。 “我曾经想送你这个,”莱卓斯说,“但你拒绝了。” 她的眼神中混入了迟疑。 “我们……我……记得。”她说。 她看向他——这一次真切了许多。 “莱卓斯,”她说道。现在她的声音是她自己的,这一刻,她变回了他回忆中的那个女人。他深爱的女人。她的表情放松了,虽然轻微得难以察觉。“你想要的,我永远给不了。” “我明白,”莱卓斯说,“虽然我当时并不明白。” 卡莉丝塔环顾四周,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由内向外散发着柔光,如同烟雾般虚幻。莱卓斯看到她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然后爬满了剧烈的痛苦。然后她的表情又坚毅起来。 “如果我当初不带他来,”卡莉丝塔说,“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这不是你的错,”莱卓斯说,“我早就知道他已被疯狂所占据。我早就该结束这一切,而不是等待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没人会觉得他能侥幸活下来。没人会为他感到悲哀。” “他并非一直都是那样的。”卡莉丝塔说。 “的确,但那个我们所认识的人早已不在。物是人非了。”莱卓斯说着,示意他周围的情形。 “……我们有任务要完成。” 他心中激起了希望。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无论是什么任务,我们来一起完成,就像……”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冷峻的面具又回到了她脸上。她转过身,大步离开。绝望将莱卓斯攥紧了。 和曾经那么多次一样,他又失败了。 他看到了破败之咒发生之后几年内的自己,在追踪过那些夺走她生命的邪灵。他告诉自己,消灭了他们就能让她自由。但事实上并没有。他在数不清的岁月中一直追寻着那个目标,但无数呕心沥血只换来一场空。 他看到自己斩杀了那个狂妄的骑兵团长——赫卡里姆,让他身首异处,把他打回迷雾中。正是那个人给了卡莉丝塔最后的致命一击,而且长久以来一直不眠不休,寻觅着自己的终点。他们打了一次又一次,就这样过了数年、数十年、数百年,打到头上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星辰。但赫卡里姆的意志过于强大,每次都会从黑雾中回来,当然,每次都比之前更加可怕。 无论胜负,都无法改变什么。卡莉丝塔越来越迷失自我,不断回应凡人对她的复仇誓约,吸收复仇的怨灵,帮他们制裁各自的背叛者。 有一次,他让卡莉丝塔直接对峙赫卡里姆,这场盛宴以数十个次等生灵的死亡为代价。他曾相信这是让她重获自由的关键,他曾欣喜若狂地看着怪兽般的赫卡里姆被长矛穿心,巨大的身躯上穿过十多根长矛……但将他打回黑暗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有片刻的满足,然后一切都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能在他越来越长的记录里再加一次失败。 有一次,绝望把他逼得想要自行了断。自从他的血液停止流动开始,他只看到过那一次日出,纯粹的阳光烧毁了他,让他无实体的身躯像水雾一样蒸发。抛弃卡莉丝塔的内疚感开始折磨他,但在那痛苦之中他感受到了喜悦,他天真地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解脱。 即便是寻求最终的湮灭,他也失败了,他再次被束缚于疯狂的黑雾诅咒中。 在他被打入黑雾之前的所有回忆,全都混淆成永无休止的恐怖与挫败的百态夜行。 一名紫色皮肤的法师将他打回黑暗,他在咆哮之中被符文魔法撕裂。他前一刻还在肮脏的港城,在黑雾笼罩的街道中享受杀戮的剧烈快感,突然就在痛苦中被当地女巫的信仰化为乌有。 他大笑着迎接一把剑穿身而过,但他的乐趣很快转为剧痛,因为剑身喷出灼热的光芒,燃起烈日的温度。 一次又一次,他被打回噩梦般的黑雾,但他总是会回来。每一次,他都回到一片被封锁在静止时空里的土地。在同一个地方,以同样的方式醒来。 换做是次等的生灵,必然早已堕入疯狂,正如许多邪灵如今的样子。但他没有。失败让他含恨,但他的意志坚如钢铁。要让她获得自由的固执和决心,让他继续前行。所以他一定会回来,反反复复。 莱卓斯突然回到现在,他看着卡莉丝塔悄然离开,一心只想着自己永无终结的任务。 一种可怕的忧伤油然而生。难道一切都是徒劳吗? 难道锤石是对的?让她从复仇之路中解脱的尝试真的源于他的自私? 她在梦魇中梦游,对真正的恐怖毫不知情。如果她真的被唤醒,会感谢他吗?或许她会厌恶他,宁愿自己继续沉浸。 莱卓斯摇了摇头,想要赶走这个黑暗的想法,他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锤石的影子——他在微笑着,伺机猎食。 “滚出我的脑海。”他怒骂锤石。 突然他想到一个新主意,驱走了一切残留的怀疑和担心。还有一件事他没试过,直到现在他才想到。 “卡莉丝塔,”他喊道。 她没有回应他,继续向前走着,脚步一刻不停。 他松开剑带,将入鞘的剑仍在地上。他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我背叛了你,”他大喊道。 她停下了,立刻甩过头,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亡魂(番外篇) “我应该在命令下达以后立刻就站出来,”莱卓斯继续说道,“我一早就知道赫卡里姆想要找借口除掉你。你一直都是国王的宠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但我本应该更快的。我们本可以共同面对他们,并肩作战。我们本可以杀出一条血路,本可以一起获得自由!是我的无所作为背叛了你,卡莉丝塔。是我辜负了你。” 卡莉丝塔的眼神变了。 “叛徒。”她长叹一声。 一杆缥缈的长矛出现在她手中,她开始向他走来。 莱卓斯解开了盾牌,扔在一边。她开始大步奔跑。他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命运。 第一杆长矛刺穿了他,迫使他后退一步。 他曾背叛了真心。他爱过她,但他只在黑夜中独自说出那些话。 第二杆长矛挟着巨力将他击穿。他踉跄了一下,但依然固执地站着。 他没能阻止她被人杀害。他才是真正的叛徒。 第三杆长矛洞穿了他。现在他双膝跪地,力量开始流失,但却面露微笑。 是的,就是这样。这样就能最终打破那可怕的无限循环。他可以肯定。 “做个了断吧,”他仰望着她说,“了断了,你就自由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片刻。一对不死的怨灵,他们无实体的身躯荡漾着不灭的能量。在那一刻,莱卓斯只感受到了爱。在他的心眼中,他看到了她活着的样子——庄严、美丽、强大。 “所有叛徒都得死。”她说着,贯穿了他。 莱卓斯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形体开始崩坏。但他看到了,卡莉丝塔的表情在变化。无情的面具落下,换上了越来越明显的恐惧。 “莱卓斯?”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瞪圆了双眼,似乎噙满了晶莹的泪水。她冲到他身边,在他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我都干了些什么?”她呜咽着说。 他想要安慰她,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为你,我心甘情愿。 黑暗压了下来,迷雾的触须开始将他夺走。 卡莉丝塔伸手想要抚摸他,但她的手指穿过了他逐渐消散的形体。她张嘴说着什么,但他听不到,只有黑雾咆啸的疯狂充斥双耳。 他的盔甲落在地上,化为了尘土,剑也一样。未知的恐惧在召唤,他欣然走入其中。 他依稀辨认出了锤石的苍白鬼影,他正带着那一成不变的饥饿微笑在阴影中窥伺。即使是魂锁典狱长的出现,也没有让莱卓斯在胜利时刻扫兴。 他成功了。她自由了。 结束了。 无法言喻、吞噬一切的恐惧。 炽热的、不受控制的怒火。 幽闭的压迫,塞满口鼻和咽喉。 在这一切的背后是一种无法满足的饥饿——对于温暖和生命的垂涎,要让更多灵魂进入黑暗。 不和谐的音调震耳欲聋——上百万个受折磨的灵魂在尖叫,在共同的痛苦中辗转反侧。 这就是黑雾。 只有最强大的灵魂才能逃脱它的束缚。只有那些尚存未了之事的怨灵。 他躺在血泊中,洁白的石头上流淌着鲜亮的猩红。他的剑落在身边,剑刃已经崩裂。杀害他的人们围绕他站着。四周笼罩在阴影里,但他的眼中只有她。 她与他四目相对,但却视而不见。他染血的脸庞像镜中的倒影般回望他。他侧身躺着。呼吸轻浅,越来越弱。 她僵死的手冷冰冰的,但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种宁静像裹尸布一样将他遮盖。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怀疑。都已不复存在。 他戴着护甲的手指握紧了她的手。生时无法与她共度,但死后却可与她相伴。 在似乎已经经历了永远以后,他再次感到平静…… 不。有什么地方不对。 现实压了下来。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是遗留的残痕,是他死亡痛苦的余波,是几百次生死轮回以前的记忆。 令他欣慰的是,魂锁典狱长并没有在此嘲笑他。 这一次,又隔了多久?没办法知道。可能是数十年,也有可能是几分钟——或者都不是,无论多久都无所谓了。在这静止的恶毒境地,一切都不会改变。 然后他想起来了,希望在他体内激荡。这种感觉令他感到陌生,但就像大雨过后枯木逢春一样萌发出了第一颗新芽。 他转过身,她就在那,这一刻他懂得了喜悦,真正的喜悦。她又变回了她自己,她来找他了!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表情。冰冷严肃的面具,眼神中对他的陌生感。他心中的希望凋亡了。 卡莉丝塔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翘首侧耳,似乎是在聆听某个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 “我们接受你的誓言。”她说完,转身步入迷雾。 然后她消失了。 他的意念向外延伸,莱卓斯能感到她已经走远。某人呼唤了她,从西北方的遥远土地。某人用自己的灵魂交换了为自己复仇的承诺。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何种恐怖。 莱卓斯充满憎恨和苦涩。他咒骂自己,将恨意折向自己。 不存在希望。他现在明白了。他多余的想法太愚蠢了。 她已经永远被囚禁于此。所有灵魂都是。只是傲慢和固执让他自以为这诅咒只是一道待解开的谜语。他竟然执迷不悟了这么久。 傲慢和固执——这是他生时的弱点,看来也是他死后的祸根。 那个天杀的魂锁典狱长说对了。给她自由的确是自私的想法,他现在懂了。卡莉丝塔可能失去了自我,但至少她不像他一样受到折磨。至少她还有目标。 莱卓斯用力拉扯颈前的吊坠,扯断了脆弱的链条。他把它扔进了迷雾。 抱有任何希望都是愚蠢的。不可能有安息之日,除非夺走这片群岛的诅咒被打破。 “所以,我必须了断。”莱卓斯说。 湮灭在召唤他。 锤石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环顾四周,确定只有自己一人。然后他俯身捡起了被扔掉的白银吊坠。 那个蠢货已经如此接近。他差一点就把她变回来了……现在,经过数百年的尝试,就在成功前的那一刻,他放弃了。 锤石残忍地笑起来。他喜欢看到希望凋亡,就像藤条上枯死的果实,原本的甜美变成恶毒。这让他发笑。 他打开了灯笼,将吊坠扔了进去。然后他撤回到黑暗中。消失不见。 不久,铁链的响声渐渐隐没,他走了。 赌徒(番外篇) “财富之荣耀”赌场里的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崔斯特。他感觉到赌场里许多老主顾的眼神里都混杂着嫉妒与兴奋,或是恶毒地想看他在最后一张牌的时候输掉一切。 除了赌场中司空见惯的贪婪以外,崔斯特还感知到有一种独特的气息隐藏在人群中,似乎有一副绳索正在他的脖子上缓缓缠绕。纸牌在躁动,警告他周围的危险。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弃牌脱身,追杀他的人随时可能动手收网,但是他现在有机会让对面的家伙一贫如洗,这种诱惑实在是太难以抗拒。 他看着对家微微一笑。面前坐着的是一位贪婪的商人,他的财富全都建立在抽打奴隶矿工的皮鞭之上。他身穿名贵的长袍:弗雷尔卓德貂皮,手工缝制皮料,比尔吉沃特设计风格。他每一根手指都戴着血金戒指,每一枚的价值都比大多数人一辈子见过的钱还多。他嘴里叼着的陶制烟斗冒出异域香味的青烟,面前堆着各式各样的财富,有硬币、有珠宝、还有各种票据,看上去就像海盗的宝库。 崔斯特向这位商人点点头。 “我想现在该您跟牌了,亨玛老板。” “不用你来教我,水耗子。”亨玛说。这时候崔斯特开始用纹着刺青的手指在自己纸牌的背面画起螺旋轨迹。“别以为你的小把戏能够糊弄我。” “糊弄你?”崔斯特诧异道,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简单直接的自信。“我郑重声明,我从来都不会用这种不光彩的浅陋伎俩。” “不会吗?那你为什么瞄来瞄去的?”亨玛说道。“听好了,我和各种人都打过交道,我最清楚人在走投无路时是什么样的。” 崔斯特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手里把玩着牌,用夸张的姿势脱下自己的宽边帽。 “先生好眼力。我领教了。”他说,同时扫视周围人群。旁边一如既往地围着一群爱占便宜的家伙,希望赢钱的人能大方地打赏他们。当崔斯特的目光落到某处的时候,他手中的纸牌突然颤抖起来,同时他嘴里也泛起一股变质牛奶的味道。他太熟悉这种迹象了——每次出现这种感觉,骚乱都会接踵而至。 就是那里。一个带着眼罩的男人和一个头发火红的女人。他们肯定带了武器,而且也清楚他滑不溜丢的本性。他见过他们吗?应该没有。他们是受雇于亨玛,保护财产的吗?也不像。像亨玛这种人,自己带来的人一定会炫耀给所有人看到。那这么说就是赏金猎人了。崔斯特手中的纸牌越来越警觉了。他把自己的牌收到一起,平放在桌子上。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亨玛的语气里带着他那种人特有的傲慢与鄙夷。 “那我们来点更有趣的吧,先生?”崔斯特回答说,同时把纸牌摆成弧形,看着赏金猎人缓缓靠近。“翻倍怎么样?” “你有那么多钱吗?”亨玛怀疑地问道。 “好说。”崔斯特说道,紧盯着亨玛的双眼,一手从宽大的大衣兜里拎出一包沉甸甸的硬币。“如何?” 亨玛舔了舔嘴唇,打了个响指。一个仆人从他身后奉上一袋同样大小的硬币。“财富之荣耀”的老主顾们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桌子中间的金山又大了一圈。这里的财富足以挑起历史上任何一场因金钱而打响的战争。 “你先亮牌,”亨玛说。 “惯例如此,”崔斯特同意道。与此同时,赏金猎人行动了。 带着眼罩的男人提着套索向他重来。女人喊出他的名字,同时掏出一对手枪。 崔斯特一脚把桌子掀飞,满桌子的硬币、纸牌和票据纷纷从半空中落下。手枪的声音震耳欲聋,在桌子上打出了拳头大的窟窿。眼罩男子只觉得手里的套索一紧。但等到尘埃落定、尖叫平息以后,崔斯特却不见了。 亨玛站起身来,没有找到对手,随后脸上青筋暴露、勃然大怒。他低头看到了桌子的碎片,。一张脸瞬间如同死人一样苍白。 “我的钱呢?”他大喊道。“我的钱呢?” “财富之荣耀”的地板上,只有五张纸牌,正面朝上。 一副稳赢的牌。 崔斯特·菲特是一名声名狼藉的纸牌高手和诈骗惯犯,世界上任何有人烟的地方都有他施展魅力和赌艺的足迹,让那些富人和痴人既羡慕又嫉恨。他很少会认真起来干一件事,总是用一抹轻蔑的微笑和一副漫不经心的随性面对每一天。无论做任何事情,崔斯特永远都会在袖子里藏一张王牌。 崔斯特出生于蟒河流域的大河游民家庭,他在很小的时候就领悟了纸牌的魔力,随后他又懂得了遭人憎恨的感觉。他的族群每到一处,当地人们只会在乎他们带来的异乡商品,但却因他们的特殊生活习俗敬而远之。所以无论在哪里停泊,他们的彩色帆船都只能得到非常短暂的礼遇。他们的长老认为这就是世界的运行之道,但他们族人对于偏见与歧视的漠然接受与懦弱顺从,一次次地在少年的内心激起不满和反抗的火苗。 有一天,一伙赌徒在大河游民的帐篷里输了个精光,于是在夜深人静以后回来寻仇,酒壮怂人胆,他们咒骂着用棍棒将大河游民赶回船上,少年的家人最终也未能幸免。他终于忍无可忍,动手反击,耍得赌徒们吃了不少自己人的闷棍,最后逃之夭夭。 他自己引以为荣,但却发现族人们全都对他冷眼相看。暴力复仇违反了大河游民的法则,对此的惩罚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是,放逐。他的世界崩塌了,少年无助地看着族人的帆船将他抛弃,驶向远方。他一无所有,首次品尝到了孤独的味道。 少年渐渐长大成人,在各个城镇之间漂泊,造访每个赌馆,使用自己在纸牌方面的超自然力量赚钱谋生。当遇到一些夸夸其谈、狂妄自大、残忍无情的人的时候,他也会格外照顾一下,帮他们免除身怀金钱所带来的“烦恼”。虽然他总是很小心,多少也会让对手赢几把,但依然还是会有一些输不起的对手想要夺回自己输掉的财富,所以很快他也学会了打斗的招数。 在赌桌上,他遇到了一个叫做格雷福斯的家伙,他发现了与自己气味相投的人,于是与他联手合作。两个人共同行动的几年间,在瓦洛兰大陆上纵横四海、大快朵颐。每次出老千、每次大劫案、每次瞒天过海,他总是在寻求更危险更刺激的挑战,让命运之牌屈服于自己的意愿。 但他寻求挑战的旅程没能走到头,有一次抢劫行动出了差池,格雷福斯被活捉,我们的牌手却侥幸逃脱。那一晚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两个人都遭遇了怎样的后果,这些谜团一直都没有解开,因为这位赌徒从未说起过。他想要重新开始,他将自己的本名还给了大河,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崔斯特·费特——扭转命运。 从那以后,崔斯特继续通过赌博游戏谋生,上至豪华赌场、下至简陋赌局,他每造访一个新的城市,都会大笔敛财——不过没人能猜出这么多钱都花在了哪里(除了他身上穿的华丽服饰),也没人能猜出他为何如此执迷于积累如此大笔的钱财。有十多次,他被仰慕他的庄家认了出来,而被扔进了牢房,但符文之地没有任何牢房成功地困住过他。崔斯特每次都会在第二天早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标志性的卡片,作为他到此一游的证明。 崔斯特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据称许多人都曾把他逼到死角,但每次他都凭空消失在空气中。对于一个让无数人财富梦断的人来说,这个技能简直是太有用了…… 逃避(番外篇) 要说马尔钦有什么擅长的事,那一定是如何低头退避。 在他面前,吵闹的人声混杂着大号酒杯碰撞和啤酒泼洒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叫喊着点酒,只要他们的钱币落在吧台上,盛满的酒杯就会滑到他们等候着的双手前方。他快速且安静的服务没有给他招来任何注意——因此,也没有惹上任何麻烦。 但麻烦总是有的。 麻烦有许多种。一个好战的拳手,没架打就心痒痒。一阵蒙头藏面之人相互间的交谈,最后演变成一把插进喉咙里的匕首。或者,最令人始料未及的,一个小女孩,推开厚重的酒馆木门走进来。 马尔钦看着这个小女孩哼唱着、蹦跳着,一路走到吧台前。木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最后一缕冬日的凉气吹过房间,砰的巨大响声让几双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也看了过来,纷纷对她的出现露出疑惑。 那个小女孩爬上一把高脚凳,一双眼睛勉强高出吧台。马尔钦看到了她火红的头发,手里抓着一只破破烂烂的玩偶,后背背着一个破损的小包,身上的套裙斑驳褴褛,袖子短得很奇怪。 “喝点什么?”他问。 小女孩在凳子上站起来,噗地一声把玩具撂在吧台上,目光扫过架子上的一个个瓶子。马尔钦可以认得出这是个毛绒玩具熊,精心缝制,关怀备至。四肢缝合处经过多年的拉扯已经露出针脚。不知它在世的何时何处,一颗纽扣眼睛被弄丢了。 “劳驾,能给我来杯奶吗?” 马尔钦提起一撇眉毛,但什么也没说。他走到吧台尽头去取装奶的瓷壶。 “大晚上的,自己一个人出来可不太好吧,嗯?”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马尔钦叹了口气。一个麻烦总是会招来更多麻烦。他从架子上拿下奶壶,回头望向吧台。一个身形巨大的人站在小女孩旁边,正在用他仅有的一只好眼睛向下瞄她。坐在他正前方的小女孩现在就像一座大山脚下的小石块。这个人简直就是一堆肌肉和伤疤的织物。腰上挂着绳套、锁链、和铁钩,背后斜挎一把大刀,这一切都在大声宣布他是一位赏金猎人。 小女孩抬头看他,笑容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我不是自己一个人。提伯斯在陪我呢。对不对,提伯斯?”她举起玩具熊,喜笑颜开。 那个赏金猎人大笑起来。“你的爸爸妈妈一定都想你了。” 小女孩的双手垂到两侧,眼神向下方躲闪。“不会的。”她答道。 “噢,一定会的。而且我觉得,为了让你安全回家,他们一定愿意花一大笔钱。”马尔钦几乎都能听到赏金猎人脑海里哗啦啦的钱币落袋声,这个人已经开始盘算着护送她回家该要什么价了。 “不可能的。他们都死了。”小女孩扑通一声坐回到高脚凳上,望着玩具熊仅剩的一只纽扣眼睛。 赏金猎人又要开口说话,这时马尔钦把奶壶放到吧台上,故意敲出沉重的声音。 “奶来了。”他说。 小女孩对他露出开心的笑,打破了刚才的阴郁。 “谢谢你,先生!” 她把小熊放在桌上,把手伸进背后的背包里。马尔钦耐心地等着,打算无论她往吧台上放多少硬币都默默收下,就当是打折了。 他没想到落下来的是一大袋满满的钱。 几枚金币掉落到了柜台上,其中一枚正在向着边缘滚落。马尔钦下意识地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压住了逃脱中的金币。他缓缓将金币从吧台上拾起,份量和质地都表明这是一枚货真价实的诺克萨斯铸币。 “掉了!”小女孩笑着说。 马尔钦咽了一下口水,他突然口干舌燥。他伸出手,想要把金币和钱袋塞回到小女孩的背包里,别让其他人看到—— “这么大个小姑娘居然带着这么大个钱袋。”赏金猎人低沉的声音有点太响亮了。 “提伯斯找到的。”小女孩答道。 赏金猎人嗤笑一声。“是么?” “在一个叔叔身上找到的,他在路上拦我来着。他是个大坏蛋。”小女孩喝了一口奶,又开始与她的玩具熊对视。 “那可太糟糕了……”赏金猎人坐在凳子上探过身子,一只手滑向钱袋。 小女孩抬头看他,脸上跳过一抹顽皮的微笑。 “提伯斯把他吃了。” 有那么一刻,一切都静止了。然后赏金猎人的笑声贯穿整个屋子。 “他可真能吃啊,”他吼道。他猛然伸出一只硕大的手,抓住玩具熊的头,从小女孩手中抢了过来。“这个凶狠的大怪兽。” “放开提伯斯!”小女孩大喊着,伸出手去抢小熊。“他不喜欢被人用力扯。”那个赏金猎人只是笑得更大声。 马尔钦将手中的那枚金币装进兜里,躲开旁人的注意,向后退去。他希望自己能帮忙,但他活到今天可全靠及时抽身的本事。 她的声音让他冻僵在原地。 “我说。放。开。提伯斯。” 短短几个字里翻涌着强硬和狂怒,穿透了喧闹的人声。他的身体没有听从理智的判断,马尔钦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小女孩正站在吧台上瞪着赏金猎人,双眼中燃着怒火。 然后混乱爆发了。 一道强光和一阵热浪从女孩身上爆发出来。太迟了,马尔钦举起双臂痛苦地喊叫。他踉跄向后几步,撞到了身后的酒架。几个瓶子摔落在他身边,他俯身爬到吧台下面,咒骂自己犯傻迟疑。人的叫声和木头的碎裂声偶尔点缀火焰的咆哮。一个无法想象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撼动着他浑身的骨头。马尔钦向前爬,依然处于半盲状态,循着他希望是后厨门的方向。在他身旁,惨叫声越来越高——然后随着一下让人反胃的爆裂声,惨叫戛然而止。 这是一天里的第二次,马尔钦又忘记了自己磨练出来的避祸技法,从吧台探出头向外看去。 一个巨大的野兽笼罩在上方,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能看清轮廓剪影。一缕缕粗壮的肌腱将它的四肢连在躯干上,就像缝线的针脚。马尔钦突然一惊,他意识到这头野兽本身正在燃烧,皮毛上饥饿的火舌并没有伤到它自己。它的爪子举在半空中,里面抓着赏金猎人的头,下面连着他无力下垂的身体,此刻的他就像是怪物大手里的残破玩偶。 在怪物前方,小女孩站在那里,周围包着一圈火焰。 “你说得对,提伯斯,”她说。“他也不喜欢被用力扯。” 马尔钦恐惧地环顾房间。他的酒馆里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全都在燃烧,冒着浓密的黑烟。一股鲜血和烤肉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马尔钦憋回了咳嗽声,胃里翻江倒海。 那个怪兽转身看他。 马尔钦抽噎了一声。他注视着野兽双眼中发光的深渊,咽了下口水,接受了自己无疑的终结。 一串珍珠般的笑声盖过了噼啪作响的火焰。 “不用担心,”小女孩从怪兽身边探出头说,“提伯斯喜欢你。” 马尔钦一动不动地望过去,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出燃烧着的酒馆,那头怪兽笨重地跟在她身后。他怔怔地看它将整扇木门连同折页一起从门框上砸下。他大张着嘴不知所措,因为他看到小女孩最后又转过身,脸上又浮现出甜美的微笑。 “谢谢款待,先生。” 然后,女孩走进了雪夜中,身后的酒馆坍塌崩倒。 黑色(番外篇) “我不明白,”古兰斯将军喃喃地说着,紧张兮兮地想要遮住灯笼发出的光。“这里什么都没有。是条死胡同。” 他站在那道门槛边,黑暗的石刻门框内侧,是更深邃的黑暗。他看不见面前敞开的门堂,也看不见周围的欧琛语铭文。他看不见脚下石砖上散落的骸骨碎片。 我笑着,开始演戏。“灯下黑,”我告诉他,“最简单的道理嘛。” 将军转过身,脸上满是疑惑和焦躁。“别跟我胡闹,堂弟!你知道我光是站在这里,就冒了多大风险吗?知道如果我们被抓到会怎么样吗?这一带是禁区,议会直接下达的禁令——到处都有军团在巡逻!” 这话倒是真的。自从篡位者斯维因掌权以后,就对不朽堡垒进行了封锁。官方说辞是为了保护崔法利议会,防止那些反对建立议会的贵族进行打击报复。 非官方的说辞是,他在向诸如布兰宁·古兰斯这种人发出挑战,看谁敢与他为敌。 “但他们不会怀疑你的忠诚,”我安抚他,“你可不是别人,是哀伤之门的英雄啊。你将受到大统领本人授意的嘉奖。他们敢说什么?如果我们被发现,你连跑都不用跑。” 他的脸更暗了。“噢,谁都别在崔法利军团面前逃跑。” 别让我再听这毫不遮掩的政治宣传了。还不到一年,斯维因就已经围绕自己和诺克萨斯之手营造出了一种神秘感,所有效忠他俩的人也都跟着一起变得神秘兮兮的。这的确是一条妙计,我不得不满怀憎恨地承认这一点。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打断古兰斯。我们到这里来就是要让他想清楚的。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上。“我们并没有赢下哀伤之门——是军团赢下的。所以斯维因才根本没有出席庆功会。他知道这场胜利根本不需要我们,他娘的。那场夸耀的典礼,只是为了羞辱我们,还当着整个诺克萨斯的面!” 我点点头,一只手放在古兰斯的肩上。“所以我们才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是真正的诺克萨斯人,大家有目共睹。我已经和其他人说起过你,他们都想亲自见你。她想见你。” “我谁也见不着,堂弟,除非我们先进去。”他环顾四周。“难道黑色玫——” 我缩了下脑袋。“别用那个名字称呼。显得你……就像你刚才说的,显得你不明白。” 我挤过他身边,走进巨口一般的大门。他惊讶得差点没拿住灯笼,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入口。古兰斯踉跄地跟在我身后,查看四周确保我们没有被跟踪,然后眯起眼睛看向走廊深处的黑影。 “是真的吗?”他悄声说,“关于她的传闻,都是真的吗?” 我没有放缓步伐。“来吧,眼见为实。” 不同于大多数诺克萨斯人的认知,不朽堡垒并不是一座纪念碑。不同于古老部落的记忆,它也不仅仅是一座要塞。 我们周围的石块充满力量,几乎要自己敲出声响来,不过古兰斯基本上察觉不到。在过去的几百年里,这场面我已看过无数次——他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感觉到的只有某种沉沉的死气拖拽自己的四肢,只有脑后若有若无的刺痒。很少有凡人在如此靠近源泉以后还能坚持多久。不得不夸奖他,居然还能保持理智,当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影从暗处浮现时,他还能伸手摸向自己的匕首。 ……我从我们两个身边迎面而过。我看上去有点憔悴。 不要紧。很快就要完成了。 古兰斯狐疑地看着我,直到我从视线中消失,然后他慢慢来到那个被他认作堂弟的人身边。 “海德里翁,这都是什么人?”古兰斯问道,更多的神秘人影浮现又消失。“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是你说的盟友吗?其他家族的?” 我叹了口气。顶尖的军事头脑往往无法正视眼前的事实,很让我失望。“对于我们家族的困境,他们感同身受,”我尽量不让声音中流露出鄙夷,“我们所有人,都致力于颠覆篡位者的统治,光复帝国的王权。最好就是你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他嗤笑了一声。“那我们又要怎么合作呢?如果——” 他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因为我们转过了最后一个拐角。 我们就站在灵魂巨井的边缘,这口竖井深深扎进诺克萨斯地下的基岩,深度远超这座堡垒本身尺寸的容纳范围。冷峻的蓝色和可疑的绿色交融成翻滚的瘴气,在下方深处远远地旋转,映照出峡口上方横跨着的三座桥。 在桥梁下方,疯狂的漩涡上,一个巨大、可怕的人形黑影悬在半空中,每个诺克萨斯人都不可能认错。一副没有生命的盔甲,每一本历史书里都必然会提及。旧城区里有上千尊它的雕像,全都被砸掉了面部。 古兰斯后退了半步。“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不……不可……”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双眼噙着泪水。我凑到他肩膀旁,在他耳后低语。 “现在,你看到真相了吗?伟大的诺克萨斯帝国背后的真相?上百年来始终如此,自从先王的时代就已如此——如果没有不朽堡垒女主人的允许,就没有任何大统领、皇帝或霸王的存立。为她效力的有很多,但真正够格的寥寥无几。” 我轻轻把灯笼从他发抖的手中抽出来,带他离开了那副摄人心魄的景象,走向另一侧的走廊,一排挂着幕帘的壁龛整齐排列在一侧。 “斯维因必须下台。我们的密社对此心无旁骛,为达目的不惜代价。” 某种程度上,古兰斯不需要我拉开幕帘就已经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了。 是他的堂弟,海德里翁被肢解的尸体。那个年轻人的表情凝固在死亡的疯狂笑容中,但同时也让人感到一种确切的安宁。 “你的家族在政变期间遭到了最不公平的孤立。布兰宁·古兰斯。你的父亲和他的兄弟们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他们最后坚持效忠勃朗·达克威尔。海德里翁心甘情愿地为了复仇而献出了生命。你是否愿意承担这笔血债,同样加入我们的行列?” 古兰斯缓缓跪下,用另一种目光仰视我。“你。你就是她。你就是苍白女士。” 当第二个苍白女士出现在我身边时,他纹丝未动。我们用同一个声音说,“每个地方都有我。每个人都是我。你只知道你需要知道的,只看到我让你看到的。” 杰里柯·斯维因并不是唯一一个会夸大自己传奇故事的人。 第三个苍白女士从古兰斯背后走出,然后是第四个。不过,他还是在面向着我,低着头。他无疑是明白的。并不需要我们提示,他就注意到了他堂弟旁边有个空着的壁龛。 “我将全心全意,”他开始发誓,“用我满腔贵族热血,为您效力,我的女士。我将不眠不休,直到伪皇斯维因灰飞烟灭。” 这个天真的蠢货以为他会成为终结一切的英雄。我放任他自我陶醉,因为正合我意。其实,这次的目标只是试探一下那个大统领的戒备。 我在古兰斯额头前方的半空中画出密社的徽记,把他标记为我的人。只要是能看到徽记的人,都不会干涉我们接下来要执行的密谋。“站起来吧,诺克希的骄子。誓言已经订立。我们将共同凯旋,你的名字将被赞颂为帝国的拯救者。” 统治(番外篇) 即使是在秘密团体黑色玫瑰的成员内部,乐芙兰也同样保持神秘,而乐芙兰这个名字也只是众多化名之一。这个皮肤惨白的女人自从诺克萨斯建国初期就开始操纵大小人物,推动事态发展。这位女法师能用魔法制造自己的镜像,她可以出现在任何地点、任何人面前、甚至同时现身于许多地方。乐芙兰永远都在暗处密谋策划,而她真正的动机和她变换不定的身份一样令人难以捉摸。 身为黑色玫瑰的首领,乐芙兰的身份和关于她的传闻一样不可捉摸,和赋予她形态的幻象一样转瞬即逝。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她已历经数百年的模仿和欺骗…… 黑色玫瑰的奠基者是一群古代教团的残部,这个教团的历史远比诺克萨斯更久远,而后来的黑色玫瑰则在暗中密谋操控数百年,不断吸纳权贵阶层加入他们的行列。虽然黑色玫瑰的成员很少能够了解到他们首领的来历,但许多人都发掘到了关于一位苍白女巫的传说。据说她曾帮助分崩离析的野蛮人部落对抗恶名昭彰的铁铠冥魂,正是他,使得已然被暗裔蹂躏摧残的土地更加涂炭荒凉。直到今天,人们依然不敢大声说出他的名字:莫德凯撒。 曾是铁铠冥魂身边的核心成员之一,拥有独一无二的技艺,也埋着背叛他的种子。这位女巫师立下誓约要化解他的力量来源——不朽堡垒,将他与那口死亡之井的连接切断,从而给这个噩梦般的帝国釜底抽薪。然而,虽然后来那群野蛮人在堡垒周围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但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它蕴含的秘法奥秘其实并没有完全隔绝于世。那位苍白女巫一直都拥有制造幻象的天赋,而她最伟大的花招,就是让整个诺克萨斯都忘记,在它自己的中心涌动着黑暗的力量。再后来,关于她的记载全都在符文战争期间消失在了历史中。 黑色玫瑰在当下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些有能力掌控这种魔法的人攫取不可告人的利益,同时还将自己隐藏在普通贵族的日常身份中,这些人都被奇迹的传闻吸引而来,继而被奴役、被无情地利用。即使是最强大的军事指挥官,也只能为这个秘密团体的真正的掌权者们效力,而在他们内部,掌权者之间会互相明争暗斗、在阴谋和征服的游戏中争权夺势,他们的战场既在诺克萨斯都城内部,也延伸至边疆以外的土地。 数百年来,乐芙兰一直都秘密地为境外的达官贵人出谋划策,同时出现在许多个国家中,利用她的幻象扰乱秩序、制造混乱。有传闻称每一代都会有一位女性晋升为新的首领,但这种答案只会引来更多疑问——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本尊?当她说话的时候,真的是她自己的声音吗?要想换取她的青睐,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勃朗·达克威尔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虽然黑色玫瑰帮他争得了王位,但他却拒绝将黑色玫瑰亲手挑选的谋士纳入议会,因此乐芙兰采取了必要的极端措施。她操纵了一位年轻的贵族,杰里柯·斯维因,让他发掘了这个秘密社团所参与的事务,随后乐芙兰让自己和其他几位最重要的密谋者被处死……至少表面上她被处死了。没过多久,她就亲自接触了达克威尔,结果发现他正在变得愈发偏执恐慌,害怕自己作为凡人的死亡宿命。 乐芙兰向他承诺了长生不老的秘密,随后她开始慢慢毒害达克威尔的心智,同时又在赋予他强大的能力。在他的统治下,诺克萨斯对于力量的崇拜达到了一种不祥的程度,随后他们又设计让斯维因的传奇故事即将在艾欧尼亚的战场上以耻辱告终。 但是斯维因却从不朽堡垒内部的禁忌知识中获得了无比的勇气,他做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成功将达克威尔拉下王座,并将诺克萨斯据为己有。这位新的大将军并不在乎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名誉,只在乎帝国的荣耀——这样的人很难被腐化。在无数个世纪后,乐芙兰不禁自问,她的宿敌终于出现了吗? 她的行为曾经多次将符文之地推向全面战争的边缘。在经历过令人绝望的战役后,弗雷尔卓德的冰原、巨神峰的高山、恕瑞玛的沙漠,各地都开始有最黑暗的魔法再次散播,逐渐包围并逼近诺克萨斯。可能乐芙兰依然是那个背叛了铁铠冥魂的苍白女巫,也可能她只是众多空壳幻影之一。不管怎样,她的影响显然从远古开始就从未消亡。 诺克萨斯帝国最古老城市的地下深处,有一处不见天日的禁地,这是夺命的掠食者伊莉丝的宫殿。当她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她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女主人,但是自从被一个卑鄙的半神咬伤之后,她就化身成了美丽的不死异类——一个形似蜘蛛的生物,用蛛网诱捕毫无防备的猎物。为了永葆青春,伊莉丝现在喜欢捕食那些无戒心、无信仰的人,而这世上也鲜少有人能够抗拒她的诱惑。 黑色玫瑰还没有真正绽放。 远在许多个世纪以前,伊莉丝就出生于诺克萨斯,是古老而强大的基西拉家族的一员。她很轻易地便明白了在意志薄弱的人面前,美貌是多么有效的一种武器。在她成年之后,为了进一步扩大家族的权势,她意图嫁给扎阿范家族的子嗣。不巧的是,这门亲事遭到了对方家族中诸多成员的反对。但是伊莉丝却成功地引诱了她的未婚夫,并将那些贬低她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达成了婚约。 正如伊莉丝所计划的那样,她在婚后对自己丈夫的掌控可谓事无巨细。扎阿范家族越来越强盛,同时也让基西拉家族变得如日中天。虽然伊莉丝的丈夫是家族的脸面,然而知道内情的人全都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她的丈夫起初很能忍,但时间一长,他的不满从心底的恶疮中破口而出,因为在诺克萨斯的各大家族中,他已经成了一个无人不知的笑料。 潜藏(番外篇) 在久远的过去,符文之地的海洋便远在陆地之前孕育了文明。如今被称为守望者之海的深处曾经存在过一座宏伟的城市——也是约德尔人菲兹定居的地方。他与这个高傲尊贵的族群中的工匠和战士们生活在一起。虽然菲兹和他们并非同类,他们对待他却没有任何偏见。加上他古灵精怪的脾性,还有在广阔海域中令人称奇的冒险经历,任何聚会只要有他都会充满了欢乐。 但世事变迁,海洋变得越来越温暖,引动了最深处海沟里凶暴的掠食者们。各处的定居点都失去了联系,但这座城市里的统治者们却还在争执该如何应对危险。菲兹自告奋勇出发去寻找幸存者,或是任何知道详情的人。 唤醒他的完全是一个意外。海面上游过一条木头做的大鱼,撒下了一把铜币,散落在尾迹附近的海床上。这当然不是龙鲨,可菲兹还是警觉起来他对上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但肯定没有一条鱼能在水面上生活吧?他冒险往上游去,第一次探出了头,嗅到了咸涩的海风。 有人。他们生活在海洋之外,搭乘着大大小小的木头鱼在水上来回。菲兹感到又害怕又兴奋,但他们往水里扔下了神奇的礼物,说明他们肯定是想和他做朋友。于是,菲兹及时跟上了他们航行的轨迹,一路来到了港口城市比尔吉沃特。 在那个法外之地的居民口中,这个古怪又滑腻的生物很快成为了一个传说——潮汐海灵,来自海洋的精怪。据说他能召唤巨大的怪兽为己所用,在船壳上用他的海石三叉戟凿洞,而且在陆地上和海水中都能呼吸。许多不听话的小孩子都在月黑风高时听到警告:“快去睡觉,不然海灵就会把你捉去喂鱼……” 然后有一天,龙鲨来了。 这些身形庞大的怪兽会用尖利的啸声震晕猎物,宏伟都市的街道很快便布满了红云。短短几个小时内,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了。龙鲨兴奋地捕食,狂热地横冲直撞,摧毁了城中的高塔和神庙。菲兹闻到了水中的血腥,便疾奔回来,想要加入战斗,保护这座城市。 在符文之地深邃的大洋中,月石的光芒守卫着鲛人族的平安。 通过古老的仪式,鲛人们会选出一名勇士潜进更深的海渊取回一粒深渊珍珠,再与陆行者交换一颗新的月石。 但他们选中的唤潮者却没有回来。 鲛人族里有个任性的女孩名叫娜美,她决定自己潜入那片深沉的黑暗中,趁着月石的光芒还未彻底黯淡之前…… 娜美是一名强大年轻的瓦斯塔亚海族。当鲛人族与巨神族之间自古订立的契约被打破,她是第一个离开海洋、踏上陆地的人。她别无选择,只能挺身而出担此重任,完成神圣的仪式从而确保族人的安全。在这崭新时代的混乱浪潮中,娜美用无比的决心和无畏的斗志面对未知的明天,用手中的唤潮者之杖召唤来自海洋的力量。 娜美作为强大年轻的瓦斯塔亚海族,可以运用她神奇的唤潮者之杖改变浪潮的形态,保护她的族人免受危险。她是族中第一个离开海洋、踏上陆地的人。面对眼前无法想象的未知局面,她咬紧牙关,怀着无比决心和无所畏惧的斗志一往无前。 在巨神峰的西边海域,有一个瓦斯塔亚的部族被称为鲛人族。很久以前,这些生物发现了一道在海底深渊里的裂缝。这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里,有着令人恐惧且不断向外蔓延的黑暗,要把所有生物灭绝。 在鲛人族村落的中心,鲛人放置了一颗散发光芒的月石。传说这颗月石拥有天堂灌注的星辰魔力,它圣洁的光芒能够击退深处的黑暗,守护着鲛人的安全。每过一百年左右,月石会开始逐渐暗淡。在那时候,族人会挑选最强的战士,赋予他唤潮者的名号。 要获得唤潮者的称号,必须要潜入寒冷刺骨的深渊,克服种种可怕的障碍,带回一颗深海珍珠。如果成功,唤潮者就会代表鲛人族到海岸,与来自巨神峰之巅的光辉浪游者交易,以珍珠交换月石。对唤潮者来说,这是一场艰巨的过程,他背负着所有族人的命运,为遏止黑暗中的生物付上全力。过往鲛人族曾派出精英部队去深渊收集珍珠,但他们发现派遣越多人的时候,那些黑暗生物就越难缠,仿佛它们会因应对手的力量调节自身强弱。奇怪的是,当部队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时,独自手持传奇魔杖的唤潮者却有可能避过深渊的危险,带着珍珠回归。 娜美一直以来的志向是成为唤潮者,她是个强悍的战士,但太年轻鲁莽了。她在族中是出了名的固执,因此尝过不少苦头。当她成年时,月石在一百年间首次变暗。她参加了唤潮者的选拔。但由于她过分冲动的性格,最后,长老们却挑选了一个名叫拉夏的战士,他为人谨慎,在战争里能保持冷静,是他们理想的唤潮者。 拉夏潜入深渊后,整整一个月都再没有了音讯。历史上从来没有唤潮者失败的例子。 在等候中,月石的光芒快将消逝了,长老们起了争执。娜美知道,这时候必须有人挺身而出,担起唤潮者的任务,否则,大家会一同步向灭亡。 这个人,也许就是她。 娜美拿起母亲的深海魔杖,然后潜入了深渊。几天后,她回来了,虽然找到了珍珠与陨落的唤潮者魔杖,但在她的眼睛里可以看见隐隐的恐惧。尽管对娜美的斗胆行事感到不满,长老们还是很钦佩她的勇气,并正式任命她为唤潮者。她上升到地表世界,驾着潮浪到岸边与光辉浪游者见面。 但是,岸上并没有浪游者的踪影。只有一个老妇人站在沙滩上等待。 老妇人说自己的祖父母曾目睹过上一次唤潮者的交易。她来是为了告诉鲛人,这次没有月石了。唯一能用魔法变出月石的月亮星灵,已经逃离了巨神峰。 娜美对这个消息不敢置信。为了拯救族人的性命,她立譬要找到月亮星灵,寻回月石。 透过操控海潮的神奇力量,她在鱼尾下凝聚了一池永不干涸的流水,首次踏上陆地继续她的任务。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唤潮者向未知的世界游去。 没有人相信女孩说的话。即使人们给她裹上了毯子,安慰她冷静下来,能以完整句子表达意思,她的话仍然不着调。 这些村民住在巨神峰山脚,不可避免地接触过不少怪力乱神的东西。但那孩子的话完全不能令人相信。 海洋(番外篇) 她说有一个来自异界的类人生物,从环绕他们村落的海洋中升起。听起来她说的似乎是浪游者:这些迷途的星界生物有时候会从巨神峰山下来。但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星灵会从海洋里现身。小女孩很可能是在玩恶作剧。 但当那个红色双眸的女子挟着一池任凭操控的水游进村子时,村民才发现,这可不是什么小孩子的恶作剧。 “你好。”陌生女子说:“我是娜美,来自深海的鲛人。我没有恶意。” 村民目瞪口呆,大概是被她的外貌吓到了。这不足为奇,因为娜美也同样觉得他们的样子很怪——皮肤上没有鳞片,鱼尾的位置还长着两只倒生的手。 虽然双方的交流不太顺畅,但娜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是来寻找月亮星灵的,它有我族需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它,不仅是我的族人,整个世界都会被饥饿和无情的黑暗吞噬。” 村民继续目瞪口呆地盯着娜美。只有一头困倦的四脚兽,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外观毫不在意。它从一辆轮式推车上拉下了一大片干草,大快朵颐,口水四溅。 娜美沉默地站着,手中的魔杖在地上没章法地乱磕。 “所以,如果任何人知道星灵在哪里,那……”她抽了抽鼻子,希望能制造点声响打破冷场。“就对我再好不过了。” 村民像被冰封住般,默默无语。娜美四处张望,看见到处都有微小的光芒,摇曳在纤细的蜡柱或粗木棒上。那些光芒如天真的精灵一般,懵懵懂懂地随着微风跃动,发出充满活力的噼啪声。 “这是什么东西?”她指着那些精灵问道。“看起来真美丽。” 一名穿着金色外袍的老头——其实她一时之间不能理解陆地上的人为何坚持以衣蔽体——在两个哨兵的护卫下走了出来。从他身上厚重的层层布料来看,她估计他在村里应该担任的是长老一类的重要角色。或者,他只是觉得冷而已。 “你在找月亮?它于你有恩?还是有仇?”他问了一连串问题。 娜美眯起了眼睛。老人按捺着怒气,嘴唇不住发抖。月亮星灵显然对他十分重要,但他是抱着哪种态度呢?是崇拜和希望能守护它,还是把它当成敌人? 她权衡了一下,心想,应该没有人傻到要和月亮作对吧。 “当然是恩——” “异教徒!”老人大叫。 “恶魔!我说的是恶魔!你听错了!”她试图抗辩,但被哨兵的命令声盖了过去。村民纷纷拿起武器,把长矛浸入液体中,然后将它们点亮。 娜美凝望闪烁着橙色光芒的长矛尖端。它们的舞姿动人心弦,但散发出炙热的高温。她猜想碰到它们时肯定不好受。 “马上离开我们村子!你只会带来恐惧和诡计,我们不会上当!” 她盯着他们好一会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是她作为陆行者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她知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她能够以一人之力胜过这里所有村民。 但那样对她的目的没有半点好处。 “我很害怕。”她说。 长老面露笑容。她得用尽全力才能装作没有看见。 “但不是怕你们。我曾经在深渊里见识过黑暗的饥饿、仇恨和贪婪,早已失去快乐的滋味。你们的长矛怎能与之相比?” “所以,我并不会离开。尤其是我的族人当下就要大难临头了。”话毕,她向前踏步,把魔杖插进了地面。 她的大无畏精神把村民震慑住了。人们却步不前,有个倒霉的家伙还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他退后时不慎滑落了手里的长矛,戳到了载满干草的推车上。热量堆积,火焰很快席卷了干草堆。只消一会,整辆车都包围在雄雄烈火中。 四脚兽受了惊,转身就跑。它在混乱中慌不择路,一抬腿就将推车踢翻,燃烧的草叶霎时间漫天飞扬。 当火花落在村庄的茅草屋顶上时,火势迅速蔓延,瞬间便把接触到的一切都化为尘土。 村民忙着从附近的井中汲出一桶桶水。娜美看着村民奋力朝着饥饿的热光泼水,感到又恐惧又着迷。过了一会儿,他们的努力似乎击退了愤怒的力量,将闪烁的精灵变成了一团可怕的烟云。与空气不同,它的重量和形态逐渐扩张。余下的精灵在屋顶上跌宕起舞,吞下井水,吐出盘旋的烟雾,发出嘶嘶的声响,将蓝色的夜空染得橙红。 ? “拿水来!”村民纷纷喊道。“快点!” 我可以帮个忙。娜美心想。 她举起唤潮者之杖,收紧捏着魔杖的手指。 在她专心致志的召唤下,围着村庄岸边的海水开始聚拢和颤动起来。 她握牢了手中的杖,闭起双眼,抽起魔杖,指引着海水朝她涌来。 海洋发出咆哮声。浪花升起来比村庄还高,如墙壁般的海浪蓄势待发。人们尖叫起来。 娜美将魔杖奋力挥向跃动的烈火。 “快走!”她对着村民大喊。 危急关头,他们没有反抗。 海浪波涛汹涌地冲上陆地,彷佛要淹没整个村庄。在碰到地面之前,水转动扭曲成一根巨大而狂暴的触手。它探到空中,抓下了炽热和愤怒的气流。 海水的触须围绕着腾跃的火焰,像蛇一样缠绕在一起,收缩和压缩光芒使它缺氧。随着最后的烟雾散去,火光发出嘶嘶作响的声音,它们的光芒被夜色安静的蓝所取代。 娜美呼出一口气,放松了牢牢抓住魔杖的手指。潮浪瞬间失去了支撑,拍在地上化作无形,旁观的众人发出又惊又喜的叫声。 老人和他的哨兵丢下水桶,纷纷转向娜美。不久前对她的愤怒已一扫而光。他们用和善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访客。 “艾欧尼亚。”长老说。 “什么?” “月亮在那片土地上,寻找自己的星灵。往那个方向。”他指向大海那边,恰巧就是魔杖牵引着娜美的方向。 原来如此。月亮和潮汐如同兄妹。无论月亮在哪里,唤潮者之杖都能找到方向。 “噢!”娜美惊叹,心里充满希望。“对,对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呃……”她懊恼地看着到处湿漉漉的村庄,无奈地摆了摆手。“无论如何,谢谢。” 娜美举起魔杖,潮浪旋即升起,包裹着她,准备携她回到海洋。突然,长老在她身后大呼。 “那是火!”他喊道。 “什么?”她问。 “这些木棍和长矛上的东西,叫做火。它能保护我们,但有时……可能会失控。” “火。”她扬起笑容。“我喜欢。” 话音未落,唤潮者就已经回到了海洋,朝向未知的世界继续游去。 僵硬(番外篇) 冰霜修女索尔瓦勒住缰绳,壮硕的居瓦斯克野猪停在了凛冬之爪的疤母——弗莱娜的身边。鬃毛蓬乱的巨兽喷出抗议的鼻息,一团热气化作水雾。 “乖,冰牙。”索尔瓦说。她轻轻拍打这头性格暴烈的坐骑,手腕上缠的骸骨护符和图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这片不毛之地,然而在这支劫掠团中有一个人与众不同——索尔瓦没有穿戴厚重的皮毛外衣。她赤裸着双臂,上面盘绕着靛蓝色的刺青,直接暴露在冷冽的元素中,然而她却没有任何不适,因为严寒的威胁早已对她失效。 疤母弗莱娜威严的身影正坐在另一头居瓦斯克野猪上,这头长着獠牙的巨兽甚至比索尔瓦的坐骑还要更巨大。它烦躁地吼了一声,一只蹄子重重地踏在地上,不怀好意地瞪着索尔瓦。弗莱娜用力踢了它一脚,让它静了下来。 这位疤母是个冷酷无情、经验丰富的战士,取得过无数次血腥的胜利,但索尔瓦不能就这样被震慑。虽然她的名字还没有像这位疤母一样传遍弗雷尔卓德,但她是一名萨满卡,是梦见神之意志的人,而在弗雷尔卓德,再强大的女族长也要懂得尊重老信仰。 凛冬之爪劫掠团的其他成员也都勒住缰绳,等待他们的疤母和萨满卡给出指示。他们几乎一整天都在以稳步的速度行军,向东深入阿瓦罗萨的领地。这是他们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停下脚步,于是纷纷滑下鞍座,舒展腰背,活动麻木的腿脚。 风更紧了,混着冰雪抽打着索尔瓦。 “风暴要来了。”她说。 弗莱娜没有回应,她满脸都是老疤,目光依然望向南方。弗莱娜的右眼是浑浊的,已经看不见东西,她乌黑的头发中也已有几缕白丝——她所有皮肉伤都是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在凛冬之爪部族内,伤疤是活下来的证明,是骄傲与崇敬的源泉。 “有什么异常吗?”索尔瓦问道。 弗莱娜点点头,继续望着远方。 索尔瓦眯起眼,但她在越来越恶劣的天气中很难看清。 “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有两只好眼睛,但却比我还瞎,妮子。”弗莱娜厉声说。 索尔瓦握紧双拳,指节上结出白霜,瞳孔变成冰蓝色。无关紧要,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 很明显,疤母弗莱娜和凛冬之爪部族的大多数人一样,对她和她的信仰不屑一顾。再加上索尔瓦加入这支劫掠团是不请自来的。毫无疑问,弗莱娜认为这个萨满卡加入队伍以后会干扰那些容易迷信的人,扰乱他们的行动目标,甚至威胁她的权威。 事实上,是一种模糊但却强烈的直觉催促着索尔瓦加入这次劫掠,那位疤母起初的反对并没有奏效,况且她很早以前就已经懂得要相信这种莫名的冲动,这是一种天赋。神明想让她出现在这里,但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她不知道。 “那,南面一里地开外,”弗莱娜指过去,“在那块凸起的岩石附近。看到了吗?” 索尔瓦终于点了点头。一个孤独的身影依稀可见,就像雪地上的一道影子。弗莱娜最开始是怎么看到的,她完全无法想象。索尔瓦皱起眉,她感到后颈泛起一股强烈的刺痒。无论那个人影是谁,都有些奇怪…… 狂风吹拂,那个人影又看不见了,但索尔瓦的不安却依然强烈。 “阿瓦罗萨的探子?” “不,”弗莱娜摇摇头,“这个人在沿着一道冰碛往深处走。即使是弗雷尔卓德的小毛孩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那一定是异邦人了。但为什么会如此深入北地?” 疤母弗莱娜耸了耸肩。“阿瓦罗萨人不按老办法。他们与南方人交易而不是直接掠夺。或许这人就是个迷路的交易者吧。” 弗莱娜轻蔑地啐了一口,然后牵动缰绳,驾着居瓦斯克转身继续行进。其他战士纷纷跟进她的行动,扭过坐骑笨重的头,回到山脊伴行的路上,向东方进发。只有索尔瓦留在原地,努力望进风暴。 “那个人可能也发现我们了。如果我们的行踪被带到阿瓦罗萨部族那里,他们就会提前做好防备。” “那个蠢货不会把任何消息带给任何人,或许只能带给生死彼岸的某个神灵吧。”弗莱娜大声说。“风暴要加剧了。那个人挨不到晚上就会死。走吧,我们已经耽误很久了。” 但还是有什么东西让索尔瓦心神不宁,她依然站在山脊的边缘,回头看着那个独行的异邦人的方向,只不过现在她最多只能看清十几步以外的地方。这就是她被召唤至此的原因吗? “妮子!”弗莱娜喊道,“你来不来?” 索尔瓦看了一眼弗莱娜,然后又回头看向南方。 “不。” 索尔瓦轻轻一夹,架着她的居瓦斯克野猪向山下走去,她听到弗莱娜在身后咒骂一声,于是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我们跟着她,是吧?” 说话的是布洛克瓦尔?铁拳,这位魁梧的冰裔战士在近十年里一直都是她的拥趸,偶尔还是她的情人。 “如果她有个好歹,神会降怒于我们部族的。”布洛克瓦尔补充了一句。 如果要从弗雷尔卓德全境挑出一人与自己并肩作战,那么弗莱娜很可能会选布洛克瓦尔。他比她手下第二壮的战士高出半头,力量大得可以平地举起一头居瓦斯克,非常值得托付。他活着就是为了战斗,而且也擅长战斗。他背上背着阔剑冬叹。 这把剑在凛冬之爪部族中是一个传奇,在冰裔之间世代相传数百年。一枚不融的臻冰嵌在冬叹的剑柄中,寒气四射的白霜包裹着剑刃。如果是冰裔以外的任何人想要拿起它——包括弗莱娜,都会遭受巨大的痛苦,甚至死亡。 如果说他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迷信。他看见什么都觉得是预兆和异象,比如渡鸦的飞行规律还是雪地上飞溅的血迹,而最令弗莱娜头疼的是,他尤其对这个自以为是的萨满卡崇拜有加,甚至觉得她走过的路都是圣地。更糟糕的是,他显露无疑的敬意似乎也感染了麾下的其他战士。她看到好几个人都赞同地点头,还纷纷吹风低语。 无法听从理性的判断,弗莱娜使了个手势,劫掠团摆过半圈,尾随了寒霜修女。 疤母弗莱娜有一件事说对了:无论这个独行的异邦人是谁,此人对弗雷尔卓德的了解都还不如个毛孩子。 看着那人疲惫地走在厚厚的积雪中,索尔瓦知道如果自己转身离开,这人都活不过一小时。事实上,这人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已经是个小小的奇迹了,很显然这人对严苛的冰原准备很不充分,甚至缺少最起码的安全寻路意识。 她逐渐靠近,荒原上凌冽的寒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突然她看到那个人跌倒在地。一次又一次,那个异邦人徒劳地想要站起来,显然那个人已经精疲力竭了 凌然(番外篇) 异邦人似乎并没看到索尔瓦的靠近。她接近的角度在那个人视线范围之外——从侧翼、稍稍靠后的方向,而那个人一直都没回头。 索尔瓦扫视周围。如果有霜齿狼或者其他野兽跟着这个异邦人的话,现在应该会扑上来了。视线所及空无一物,于是她继续向前。 她的距离已经足够分辨这个异邦人的体态外貌。现在她可以确认这是个男人,披着毛皮衣物,但并没有按照弗雷尔卓德人的穿着方式。真够蠢的,他没有携带枪、斧、剑或者弓。索尔瓦摇了摇头。在凛冬之爪,一个人只要学会走路,就要刀不离身。她自己还拥有其他更偏奥术的武器,但依然随身携带着三把刀。 更奇怪的是,这个异邦人身后拖着一对铁链,铁链的连着一对形状怪异、体积巨大的手铐,牢牢拷在他手腕上…… 太迟了,边沟镇的塞拉斯意识到他严重低估了弗雷尔卓德荒原上纯粹压倒性的恶劣环境。他知道这片北地有着巨大的魔法力量,而现在他来到了这里,就连骨头都能真切地感受到魔法的力量。只不过现在来看,来到这里是个错误。 十多个精心挑选的法师和他一起出发,踏足寒冷的北地,但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被暴风雪、隐蔽的大裂缝和残暴的野兽夺走。他原以为最大的威胁是来自弗雷尔卓德的野蛮人,但到目前为止,在数周的旅途中,他还从未见过任何活着的灵魂。 人要怎么生活在这种地方,他无法想象。 他原以为他们准备充分,穿戴了层层毛皮和毛织品,还用稳重的长毛公牛带了大量食物、柴薪、武器和交易用的钱币——那是从祖国德玛西亚的税官钱箱和贵族金库里解放出来的钱币。 即使是那些公牛也都没能活着走到这里,所以现在塞拉斯只剩下自己一人。 驱策着他的,是纯粹的意志力和想要看到德玛西亚君主及贵族陨落的渴望。 他已经在德玛西亚境内煽动起相当的抵抗情绪。他已经点燃了反叛的火种,但他也意识到还需要更多燃料才能真的烧起来。他曾经在德玛西亚的囚室里吃透了能拿到手的每一本书籍、史册和巨着,里面有许多记载都提到了遥远的北地有着可怕的巫术和远古的魔法。那就是他所需要的力量。即使是现在,在死亡面前,他也依然坚信,自己所追寻的力量已经不远了…… 无奈的是,即使是他的执着,也不足以抵抗这不依不饶的严寒。他的双手和脚趾都已经发黑,早就没了知觉,一种沉重的嗜睡感压在他身上,拖着他的脚步。 他感觉自己不久之前在远处的山脊看到了一列骑手,但他不确定那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某种在疲劳与低温中产生的幻觉臆想。 不过,停下脚步就意味着死亡,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他要在北地找到那个力量,否则就不得好死。 于是他继续步履蹒跚地走着,一只脚越过另一只脚……可他只是多走了几十步,便一头栽进雪里,动弹不得。 索尔瓦摇了摇头,她看到那个异邦人倒地不起,于是催促冰牙前进。那个人这一次没能站起来。以她的认知,他已经死了,已经被无情的元素夺走,只是她自己早已对这种元素无知无觉。 靠近以后,索尔瓦滑下鞍座,踩进几乎齐膝深的雪里。她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在积雪中蹚出一条道。 她又看向他的束具,充满好奇。 如果他是一名越狱的囚犯,那么他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凛冬之爪从来不关押囚犯,他们倒是会偶尔奴役幸存者,如果不能驯服或屈服成为听话的奴隶,一个活人就是一张吃饭的嘴。索尔瓦觉得即使是阿瓦罗萨人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囚禁犯人。他会不会是从南方的土地翻山越岭逃过来的? 她用双手握住法杖,戳了他一下。索尔瓦发现没有反应,于是将法杖的末端插到异邦人身子下方的雪中,试图把他撬过来仰面朝上。一点都不轻松,因为他巨大的手铐几乎覆盖了整个小臂,出奇地沉。费了一番工夫以后,她终于把他翻了过来。 他死气沉沉地翻滚到正面,毛绒的罩帽落了下去。他双眼紧闭,眼窝凹陷,嘴唇呈现出紫绀色。他的眉毛、睫毛和胡须上都结了霜,黑色的头发在脑后绑成松散的马尾,也同样结满了冰霜。 索尔瓦放任自己的目光被吸引到他手腕上的枷锁。这位冰霜修女见多识广,他的信仰使命让她在多年间造访过许多不同的部族,然而她眼前的这对束具使用了某种未知的苍白石料,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这对手铐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甚至只是目光落在上面就有种模糊的不适感,而且显然它被造出来的时候就从没打算被解开。这个陌生人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要用这样的东西束缚他的手腕?她断定,一定是非常可怕的罪行。 索尔瓦单膝跪在他身旁,想要揣测自己为何被指引来到这里。显然是神把她带到了这里,就像从前的种种情形。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个男人依然不省人事,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她被指引至此是为了拯救他?还是说他带来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索尔瓦的目光回到了陌生人的镣铐上。她决定了,于是向其中一个手铐伸出手。 还没等她触碰那的苍白的石块,她的指尖传来一股刺痛。 那个男人的双眼猛然睁开。 索尔瓦惊慌地向后躲,但她动作太慢了。那个人摘下了一只手套,抓住了她的手臂,就在索尔瓦试图召唤她的神赐之力的同时,她感到那股力量被从体内剥离,硬生生地从她身体的内核中抽走。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她丧失一切能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然后她向下瘫倒,无法呼吸、无法移动、无法做任何事。 被寒冷压倒的同时,她隐约看到那个陌生人的脸上又有了血色,就像是突然间得到了炉火的温暖。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谢谢你。”他说。 然后他松开了手,索尔瓦仰面向后躺倒,吐出一口气,虚弱无力,被榨干了一切。 弗莱娜看到萨满卡倒下了,咒骂一声,用脚磕了一下胯下的居瓦斯克,向前骑行。 “跟上!”她大吼一声,劫掠团里的其他人纷纷动了起来。在他们雷霆万钧的冲锋下,大地都在颤抖,听上去就像一场雪崩。 那个异邦人单膝跪在寒霜修女身边,凛冬之爪的人向他冲过来,在雪地上犁出一道道深沟。令她好奇的是,那个男人褪下身上的毛皮大衣,盖在了那个萨满卡身上,动作似乎还有点轻柔。 面对奔袭而来、势不可挡的凛冬之爪,他站了起来,铁链拖在身后。弗莱娜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看到扑面而来的兵力,那个异邦人与倒在地上的萨满卡拉开距离,她躺倒在雪中一动不动、肤色苍白。他举起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武器,但这对弗莱娜来说无关紧要。她又不是没杀过手无寸铁的敌人。 不需要任何手势和信号,弗莱娜的战士们向两侧铺开,合成大大的包围圈,断绝了任何逃跑路线。足够聪明的是,他并没有尝试逃跑。毕竟,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他站在原地回身环顾,就像兽群中最弱小的一只,已经被狼群孤立出来。他的视线在身边的弗雷尔卓德人身上来回穿梭。虽然他严阵以待,但却没有露出任何胆怯,至少这一点是可以让弗莱娜尊敬的。 脱掉了外套的异邦人,两条强健的胳膊赤裸裸地暴露在元素中,但他看上去丝毫不觉得冷。 凡尘(番外篇) 有意思,弗莱娜心想。 他个子很高,但稍有些驼背,双臂上的巨大镣铐显然是他沉重的负担。 “去人看看修女。”她命令道,但双眼始终盯着这个陌生人。 陌生人面向她,与此同时一个劫掠者滑下鞍座,走到萨满卡的身边。 “我是弗莱娜,”她高声宣布。“凛冬之爪的疤母。破盾者。苦难使者。我是居瓦斯克之吼。你是谁,你来这做什么?” 那个人歪着头,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回话。弗莱娜骂了一句。 “你听不懂我说的吧,能听懂吗?” 那人又回应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塞拉斯。”他一边答道,一遍拍了拍自己的前胸。 “塞拉斯?”弗莱娜重复了一遍。“你是叫塞拉斯吗?” 那个人又说了一遍这个词,又拍了拍自己前胸,然后对她露出轻佻的微笑。 疤母悄声喃喃自语。她瞥了一眼萨满卡,她正死气沉沉、面色苍白地躺在雪地里。弗莱娜手下的一个战士半跪在她身边,正低下头确认她的呼吸。 “她死了吗?”她喊道。 “她冻僵了,但还活着,”一个声音答道,“目前还活着。” 其他弗雷尔卓德的战士窃窃私语。冻僵了?所有人都知道冰霜修女是与寒冷融为一体的,据说这是来自旧神的恩赐……可现在她却冻僵了,反而是这个外人塞拉斯,赤裸着胳膊站在他们面前? 弗莱娜皱起眉,开始思考行动选项。除了钢铁、火焰和鲜血,她不太相信别的东西,但她知道自己手下的战士们,尤其是布洛克瓦尔,很可能会把眼前的景象当成是某种预兆。 “真是浪费时间。”她喃喃地说。 她决定好了,于是握紧了长枪,策着坐骑向前。而那个叫塞拉斯的人则举起一只手,用软弱的南方语言吼着什么话,但她没有理睬。她要杀了这个蠢货,然后继续赶路。 “让我来。”布洛克瓦尔吼道,他就骑行在疤母身边。 弗莱娜扬起眉毛。 “他把尊贵的修女害成这样。”布洛克瓦尔回答了她沉默的疑问,同时用一根粗壮的手指指向地上的萨满卡。“如果能在神明的注视下惩罚他,将是我的荣耀。” 那个异邦人来回看向弗莱娜和布洛克瓦尔。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将这样被决定? 弗莱娜耸了耸肩,“他归你了。” 布洛克瓦尔跳下坐骑,高大的身躯展露无遗。那个塞拉斯并不是小个子,但和布洛克瓦尔相比就很矮小。这位冰裔战士从背后的剑鞘中抽出了冬叹,迈着冷峻的步伐向异邦人走去。 索尔瓦上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冷,还是她很小的时候,甚至还不到六冬的年纪。 那个时候她追着一只雪兔跑到一座结冰的湖面上,一边跑一边开心地笑。她没有意识到脚下的冰面其实很薄,直到她听见一声可怕的碎裂声响,冰盖坍塌。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掉进了冰冷黑暗的湖水中。那种猝不及防的刺骨寒冷,让她觉得身体里一口气都含不住,四肢立刻僵直,在剧痛的痉挛中动弹不得。 在那漫长的几分钟里,她经历了死亡,最后终于被从冰盖下捞出来,部族的萨满将生命的气息送还给她。也就是在那一夜,她初次显示出了神赐的力量。 “有的时候,当一个人去过了生死彼岸,再回来以后就会发生改变。”那名萨满解释说,“出于凡人无法理解的智慧,神明庇佑了你。” 随后的几天里,她发现自己不再惧怕寒冷,甚至能够裸露着皮肤行走在暴风雪中,不受任何影响。 而现在,她又变回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在冰窟窿里缓缓下沉,眼看着头顶的光越来越遥远……只不过这一次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眼睛都无法眨一下。 麻木不觉、无法呼吸,索尔瓦就那样躺在地上,听不见、感受不到。寒冷融入了她。寒冷成为了她。 这就是她被带到这里的原因吗?要把她的生命交给那个异邦人,以便让他完成神赋予的其他使命? 只不过,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惧拖慢了她向湮灭的沉降。 就算是神的意志令她替异邦人赴死,索尔瓦很清楚弗莱娜是不会让他活命的……于是,她开始向水面拼命爬升。 布洛克瓦尔?铁拳直截了当地挥出夺命一击,向前猛冲的同时,冬叹嘶吼着划破空气,留下一道冰雾的轨迹。 这一击足以把一只冰巨魔劈成两半,但那个异邦人却能带着束具保持惊人的速度。他向后闪避了夺命一击,两条铁链划过一道圆弧抽打下来。铁链擦过布洛克瓦尔的脸,没有命中目标,但却彻底惹怒了这位冰裔战士。 他没有退缩,或许这正是异邦人盘算好的。他和山岳一样顽强,而且这么大的块头,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他反手挥拳,瞄准了对手的头部旁侧,弗莱娜不禁挤了下眼睛,她看到那个小个子被直接打飞出去。 冰脉战士跟了过去,那个异邦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最后终于站稳脚跟。事实上,光是能站起来就已经让弗莱娜觉得了不起了。但他只不过是稍微拖延了注定的结果。 面庞坚毅、表情冷峻,布洛克瓦尔靠了上来,准备了结他的性命。 塞拉斯目光凝聚在这个野蛮人的武器上。 剑柄上镶着一块苍白的冰晶,正在发出亮光,剑刃上结着一层寒气四射的白霜。 那块冰晶散发出的魔法是塞拉斯从未见过的。它原始、凶悍、而且只释放出了一部分力量。塞拉斯可以透过皮肤感受到它的魔力,那种力量的震颤近乎令他沉醉。 那个女人的力量让他死而复生,驱走了他体内的寒冷和指尖的死灰色,而相比之下,这块冰晶上的力量则非常古老。如果他能触碰到它…… 一声咆哮,塞拉斯向前迎战那个弗雷尔卓德人。 异邦人的铁链一闪而过,划出两道圆弧袭向布洛克瓦尔。两根铁链打中了冰裔战士头部的左右两侧。沉重的铁环缠绕往复,塞拉斯用力一扭,卸下了冰裔战士的头盔。 布洛克瓦尔甩了甩头,长发松散地洒下来,他向雪地啐了口血,继续前进。 铁链又向他飞去,但这名壮硕的战士这一次做足了准备。他躲过了第一条锁链,随即向前一步举起一只手,让铁链抽打在自己的前臂上。然后他像铁钳一般紧紧抓住了锁链,将那个小个子一把拽过来,正好迎上他的飞肘。 那个人受到肘击的重创,趴倒在布洛克瓦尔脚下。冰裔战士耸立在他头顶,冬叹已高高举起,准备致死一击。 “慢!别杀他!”一个声音大喊道,布洛克瓦尔停顿了。 弗莱娜立刻回过头怒目而视,看到的是冰霜修女索尔瓦,正在摇晃着站起来。她面色煞白,双唇紫绀,但依然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紧紧倚靠在她的神职法杖上。 “你疯了吗?”弗莱娜怒吼道。 “不是疯狂,”索尔瓦依然紧紧扶着神职法杖,淡淡地说,“这是神的意志。” 巨大的野蛮人短暂分神,残暴的面孔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塞拉斯看到了机会。 他爬起到半跪的姿态,甩出一根铁链。铁链缠绕在对手的剑刃上,他猛地用力,将阔剑抽出了对手的掌心。 阔剑落在附近的雪地上,塞拉斯扑了过去,眼中充满渴望。 他喜形于色,捡起阔剑……一阵剧痛燃遍他全身。 弗莱娜对这个蠢货摇摇头。只有冰裔才能拿起臻冰武器。换做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是死亡宣判。 异邦人放下了冬叹,只能叫喊着任凭寒冷爬上他的双手。他跪倒在地,抓着自己的胳膊,但却无法阻止手臂冻结。臻冰的杀生之力从他的双手开始显现,正在逐渐沿着手臂,向心脏蔓延。 “这也是神的意愿?”弗莱娜指着异邦人发出轻蔑的嘲弄。 萨满卡怒容满面,但什么都没说。 “不过话说回来,神也都是薄情残酷的。”弗莱娜耸了耸肩,补上一句,“或许神就是想让他受苦吧?” 布洛克瓦尔拿回了冬叹,毫发无伤地拿着剑。异邦人抬头瞪着他,脸上写满了痛苦和不解,臻冰的致命力量已经将他吞噬。 “给他个痛快吧。”弗莱娜命令道。 布洛克瓦尔刚毅的目光看向了他们的萨满卡,寻求她的首肯。弗莱娜怒火中烧。 “如果神要拯救他,那就让他们直接干涉吧。” 索尔瓦侍奉并尊敬弗雷尔卓德的旧神,但她从来都不说自己能知晓神的意志。她也很少见到神明直接干涉凡尘琐事。 俗世(番外篇) 。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巧合。 异邦人躺在雪堆上,颤抖着抽搐着。臻冰已经彻底将他夺走,但他还在顽强抵抗,对着冰裔战士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 索尔瓦知道那个德玛西亚人的能耐,知道他刚刚只是轻轻一碰就吸走了她的力量。她本可以警示那个冰裔战士……但她没有。 塞拉斯要死了,但即使在濒死之际,他也充满抗争的斗志。 绝望之中,他把手伸向头顶耸立着的野蛮人大块头。他抓住了冰裔战士的靴子,但那个野蛮人一脚踢开了他的手。 这个留着胡须的大块头向脚下的他投以可怜的目光,就像在看着一条流浪街头的癞皮狗。那个眼神,和德玛西亚贵族看平民的眼神一样,于是塞拉斯的愤怒涌了上来。 愤怒燃烧着他,让他使出濒死的最后一搏,从地上猛然弹起,扼住了弗雷尔卓德大块头的咽喉。古老而生猛的元素魔法立刻注入他体内。 塞拉斯或许无法掌握弗雷尔卓德的冰武器,但他依然可以获得它的力量……用这个野蛮人的肉体作为魔力的导体。 只需要片刻。 那个野蛮人蹒跚着向后退,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塞拉斯笑了,他的双眼开始闪烁苍白的寒光。 他把目光转向自己冻僵的手臂,把手举到眼前。他用力鼓起那股新获得的力量,冰晶逆转了蔓延的方向,缩回了他的指尖,然后寒气消失了,他的血肉安然无恙。 他的目光又回到眼前的大块头战士身上, “来吧,”他说,“刚才说到哪来着?” 布洛克瓦尔目瞪口呆,步步后退,不敢让异邦人接近。 “他是什么人?”弗莱娜吼道,“冰裔?” “不,”索尔瓦插了进来,眼中的信仰熠熠生辉。“我们低估他了……” 弗莱娜坐不住了。她娴熟流畅地反握手中的长枪,从鞍座上站了起来,倾注自己全部力量和体重,将长枪投向异邦人。 长枪径直向他飞去,但那个人迅速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于是他前方的地面喷发了。在一道道突兀的裂缝中间,一道冰棘构成的防护壁从地下升起。弗莱娜的长枪深深没入冰壁,但却没有击穿。长枪足足插入一尺深,枪杆还在剧烈震动,不过异邦人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弗莱娜在这魔法的壁障前目瞪口呆,而就像它突然的形成,片刻过后,它又突然崩塌。 异邦人再次现身,他还站在刚才的地方,惊奇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现在他的双手铺着一层霜,散发着惨白的蓝光,就像阳光透过冰盖照进黑暗。他抬头看着弗莱娜,眼神中的寒气凝结成了霜雾。他再次聚集体内的原始冰霜力量,一颗旋转的法球出现在他双手中间,就像被控制住的暴风雪。 凛冬之爪的战士们不安地握紧自己的武器,虽然面前的东西显然是属于弗雷尔卓德的魔法,但他们却对自己充满怀疑。 这时,索尔瓦喊了一句,不过弗莱娜听不懂她喊的是什么。她惊讶地瞥了一眼萨满卡。 她会讲这个异邦人的语言? 看来,冰霜修女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了,她的猜疑更重了。 萨满卡和那个异邦人交谈了一段时间,弗莱娜一直盯着他们,咬牙切齿。 “异邦人说什么了?”她失去了耐心,厉声问道。 “他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索尔瓦解释道,“他说我们可以彼此帮助。” 弗莱娜皱起眉,“哪个?阿瓦罗萨部族?那是我们的掠夺目标,一直都是,但我们并没有宣战。” “我认为他说的是他故乡的人。德玛西亚,山的另一侧。” “这么说,他是个叛徒?”弗莱娜说,“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连自己人都背叛的家伙?” “疤母想知道你要如何帮助我们的部族,”索尔瓦用异邦人的语言问他,“献出你的诚意,不然你的灵魂马上就会去生死彼岸,没有还价的余地。” 塞拉斯直接面对弗莱娜给出了自己的回答。索尔瓦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为了弄清楚她不理解的词义,相互确认了好几次。 “他说他知道通往他家乡的密道,只有他知道的路,”索尔瓦说,“他说那里非常富饶,等待着被人认领。大片的土地没有被雪覆盖,到处都是肥硕的牲口,街道上流淌着黄金白银。” 凛冬之爪的战士们听到这样的描述喜形于色,甚至弗莱娜的眼睛里也放出了光。他们的生命中只有残酷苛刻,唾手可得的猎物令他们神往。 但依然还残有一丝疑虑。 “我们怎么知道他不是想把我们带进陷阱?”弗莱娜质疑道。“他的话不能信。最好还是杀了他,多说无益,不然就被他的金舌头给诱骗了。” “他……”索尔瓦开口,开始小心翼翼地编织谎言。“他说他看到了神谕。一个梦境,关于弗雷尔卓德三姐妹的梦。他说是她们鼓动他来到这里。” “三姐妹!”布洛克瓦尔满怀敬意地惊叹道。“他知道阿瓦罗萨、赛瑞尔达和丽桑卓!” 凛冬之爪的战士们纷纷发出惊讶和敬畏的呢喃,其中许多人都用手摸了摸自己颈前佩戴的圣符图腾。 三姐妹是传奇,是弗雷尔卓德最伟大、最受尊敬的战士。她们是最初的冰裔,她们生活的遥远古代是英雄的纪元。冻土北地的大部分地区,都将她们奉为天选之人,许多人都会在分歧之时呼唤她们的智慧,或者祈求她们在战斗中眷顾自己。 弗莱娜对着索尔瓦怒目而视。疤母是否察觉了她的谎言? 不过,布洛克瓦尔的欢呼喝彩已经开始蔓延向其他战士,所以她意识到察觉与否已经无所谓了。索尔瓦早就知道,这些言辞定能让弗莱娜的冰脉战士铁了心。只要提到三姐妹,就会唤起他的敬畏和信仰,而他对其他战士的影响力又非常强。他们绝不会允许这位异邦人不由分说地被杀害,不论弗莱娜下达什么命令。 她允许自己微微露出胜利的笑容,不过她没有让弗莱娜看到,她正思考着如何对付这个异邦人。 是神的意志让他活了下来,索尔瓦对此非常确信。为了确保让他活下去,这些谎言没有令她产生任何罪恶感。 “他必须证明自己值得我们信任。” “很明智的判断,疤母。”索尔瓦点点头,“有什么想法吗?” “他要跟我们一起抢掠,”弗莱娜大声宣布,“如果他打得好,取得了功劳,那时或许我们可以听听他的建议。好好讲讲这些通往德玛西亚的密道。但到时候你要为他全权担责。你要控制住他,如果他反咬一口,必须咬在你头上。” 索尔瓦点了点头,然后面向异邦人。 “与我们并肩作战。向疤母证明你的价值,”她说,“勇猛拼杀,或许你能活到盟友出现的一天。” 最后这一句在异邦人的脸上勾起一个宽大的微笑。 索尔瓦从头顶到脚趾打量了他一遍。作为南方人,他还算帅气。要是再多长点肉的话就合她胃口了,但他很聪明,而且他体内有一种力量。 她冲他伸出一根手指。 “不许再碰我。”她警告道。 异邦人露出了揶揄的微笑。 “除非先经你同意。”他答道。索尔瓦扭过头,以免被他看到自己的笑。 “他说什么?”弗莱娜用命令的口吻问道。 “他同意你的条件,疤母。”索尔瓦答道。 “很好。那走吧,”弗莱娜说,“我们去掠夺。” 鲜香(番外篇) 托尼卡市场的潮气和人群中混杂了香水的汗臭通常会让客人们烦躁地做出决定,但哈提丽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直勾勾地望着那支外形奇异、繁复交缠的花蕾,在红色枯叶的包裹之中含苞待放。她从未见过这种花。 “这个可不能随便买,”年迈的花商说,“这是一种珍稀的夜昙婕兰,采自南方的密林深处,那里的地面终年不见阳光。这种花主要是用来入药或者炼丹。” 花商引着她的眼神看向一束蓝玉玫瑰。“您看,这种花来自美丽的艾欧尼亚。我亲自将它们移栽到我们库莽格拉肥沃的土壤中……或者来一束皎月珍珠?” 哈提丽没有动摇。蓝玉玫瑰和皎月珍珠固然人人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但这株婕兰却带着异域的神秘感,就像蟒河三角洲沿岸的海兽百合,或者帕若萨的尸阴郁金香。奇花异草正是最合她和开兹沃斯口味的奇珍。 “这株婕兰我买了。” 花商虽然脸上挂着狐疑,但仍旧欣然笑纳了按在他掌心的金子。他麻利地把花蕾包在润湿的丝绸中,递给早已等不及的哈提丽。她双手捧过花束,偶然注意到暴露在外的根须上挂着一小块白色的碎片。 “这是什么?” “婕兰会抓住附近的异物,”花商说,“这是一小块骨头。” 开兹沃斯正弓着背坐在他的古董办公桌前,借着烛光在账本的页边空白处写着备注。他一直埋头伏案,直到哈提丽把花盆放在他的桌上才抬起头。奇异的婕兰在湿润的花土中半露娇容,俨然一副欣喜颜状,新鲜亮丽的红色和绿色透出勃勃生机。 “一朵萌芽的花,正配得上你正要绽放的事业。”她在开兹沃斯的脸颊上深深一吻,暗自窃喜自己的俏皮话。他微笑着转过头仔细欣赏这株珍贵的样本。 “你当时说要买些花来装扮一下,我还以为会更五颜六色一些。”开兹沃斯用羽毛笔戳了一下婕兰。“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一件极致奢华的礼物,为了庆祝库莽格拉上层最新开业的贸易供应商——开兹沃斯异域商品店隆重开业。” 开兹沃斯拉过妻子,让她坐倒自己腿上。 “好吧,只要你说这是件稀罕东西,那我们就好好享受一下。” 他深情地吻了她一下。一枚花瓣打开了,在昏暗的房间中伸展。 “花要开了。”哈提丽说,“你今晚不睡了吗?” “应该不睡了。还有几张发票需要盖章——合作商们还是不放心航线的问题……” 哈提丽打了个哈欠。 “都是些琐事,好老婆,上床休息去吧。等花开的时候我去叫醒你。” “谢谢你,亲爱的。” 哈提丽突然醒了。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脚踝上爬。 这里离丛林不远,火跳蚁很常见。她胡乱踢了两脚,睡眼惺忪地看到旁边的空枕头。开兹沃斯依然没有上床。 烦人的虫子并没有走开的意思,反而在继续往上爬。她掀开被单,发现并没有虫子,而是一根卷须的藤蔓。穿过脚趾缝缠住脚踝,正在绕上她的大腿。 恐慌驱走了她的睡意。 她用力蹬踏,但并不能让红绿相间的新芽放开她的腿。藤蔓缠得越来越紧,刺破了皮肉。她用指甲拼命地抠,细碎的棘刺扎得她满手是血。 蜿蜒的轨迹是从卧室的门缝下来的。藤蔓伸出根须爬上了床腿。她脑海中立刻闪过开兹沃斯的身影。 哈提丽提起一盏灯,抓过一把大剪刀防身,顺着藤蔓穿过宅子的门厅。她沿着藤蔓越来越粗的方向,寻找它的根源。她现在看到,藤蔓是从开兹沃斯的书房里冒出来的。 她用力试了好几次才把房门顶开。哈提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她从没想到会是这样。 整间屋子,从地面到天棚,全都被茂密的植物覆盖。邪秽的颜色在提灯摇曳的映照下狂舞。异样的鳞茎从墙壁上垂下,手指似的叶子波动起伏,就像是在呼吸。花朵似乎是在黑暗中逗弄她,频频亮出彩虹般多彩的花瓣,如同燃起一团团烽火。这一切都萌生自同一个黑暗的中心:一朵巨大的花苞,安静地躺在壁炉边依稀可见的沙发上,那是哈提丽一边读书一边陪伴开兹沃斯工作的地方。花苞四周散落着花盆的碎片和花土。婕兰已经撑破了它原本的栖息地。 花瓣发出生命的脉搏,从里面爬出奇形怪状的藤条。哈提丽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尖叫着要她逃出这个家,把房子付之一炬,烧死那团可怕的花簇。但她不能丢下开兹沃斯。藤条缠绕着椅子腿、桌子腿,还缠着…… 她丈夫的腿。 开兹沃斯依然坐在椅子上,从头到脚像茧蛹一样被翻滚着的枝叶裹住。哈提丽赤裸的双脚在藤条上一步一滑地来到他身边。她疯狂地剪断越缠越紧的藤条,但每一次剪刀咬合,都只会让它们缠得更用力,还会生出细密的棘刺,蜇伤她丈夫和她自己。鲜血潺潺,落地之处,婕兰绽放,迫不及待地吸收养分。 哈提丽解开了开兹沃斯的一只手——惨白、冰冷。 一股恶臭弥漫在空气中,像是一具死尸。她噙着泪水,扭头望向沙发,婕兰花苞正在缓缓打开。 恶臭更加刺鼻。哈提丽一阵反胃。巨大的花瓣自行剥开,一层层颜色各异,露出了内层刺眼的猩红色与墨绿色的椭圆花瓣,黑尖花冠之下,本该是花蕊的位置展露出来的却是一名女子。她发丝如血,肤腠如叶。藤蔓和花瓣以夺命的美感将她层层包裹。她睁开眼。那双眼睛让哈提丽想起猎豹的眸子——竖瞳之中,所见都是猎物。 那名花中绽放出的女子站了起来。 哈提丽将大剪刀像匕首一样握住。 “这么快就想把我剪掉了吗?”那个东西说话了,它的声音摄住了哈提丽。 “你是什么东西?” “是你一直想亲眼欣赏的花啊。” 那股恶臭变了。不再有死亡的气息。 哈提丽深吸一口香甜的芬芳——橘花的甘甜、蓝玉玫瑰的浓郁、海兽百合的果香、皎月珍珠的沉馥、紫藤的淡雅。还有更多气味,来自更多神秘的花朵,但她不知为何,通晓所有这些花的名字——它们的气味让她感受到从未用双眼见过的色彩。一个名字在哈提丽的脑海中浮现…… 婕拉。 “谢谢你送给我这么美妙的花园。”婕拉说着,点头示意了一下开兹沃斯的残骸。“你把我照料得很好,但我们需要更多的养分。让这里的土壤更加……肥沃。” 哈提丽看到了一幅景象,全世界都被色彩缤纷的死亡花簇所覆盖。那是一场美轮美奂的暴乱,温润摇曳的色彩扼住城市的咽喉。没有坟墓,没有战争,没有金钱……哈提丽没有了呼吸。她甚至感觉不到藤蔓将她拖倒,也感觉不到荆棘划破表皮,刺入皮肉,放出了鲜血。 “欢迎光临这座永不凋敝的花园……”婕拉通过根茎和花瓣说道,“死亡永远在绽放,你可不想错过任何一种颜色,对吧?” 哈提丽没有回答,因为她已与花相伴。 必要(番外篇) 这是最适合啜茶的完美良夜。虽有些寒冷,但却清爽透彻——正如巨神峰寒夜一如既往的凌冽。索拉卡正在等待一位访客。在她圆帐篷中央的炉火上,石壶里的雪已经开始融化,暖意渐浓,帐篷里弥漫着干茶叶和淡淡的山草药味道。 她走到帐篷对面,经过了后墙的置物架。正如她家中所有其他物品一样,这个置物架也有极细微的弯曲。从凡人技巧水平衡量,木工并不是她的强项。但她制作这个架子是为了置物:来自欧米卡亚兰的柳条头冠、来自一位班德尔城好朋友的小小金橡果、还有其中最古老的、比任何凡间俗物都古老的——来自旧时纳施拉美的狗形石雕。她欠那座城市一次探访。他已经几百年没回去了,她对那里的人很有好感。 她从沉思中被唤醒,外面起了骚乱。大喊。狂吠。十分准时。 在黑暗的雪原上,一群狼围着雪中蜷缩的块状物。她大步走进夜中,昂首挺胸。月亮已经升起,看上去出奇地大,这是巨神峰上常有的景观。她的家安在通向峰顶的途中,东面是崎岖的山腰平地,西面陡峭悬崖下是望不到底的迷雾。一股冰冷的山风常年将一切吹向西。冒着风沙吹打穿过那片平地的野生动物并不稀奇,但它们在这里找到猎物的情况就很罕见了。 狼群转了过来冲她怒吼,黄色的光透出圆顶帐篷的窗,映出它们半荧光的眼睛。与此同时,那块状物翻倒了。那是一个女孩。一双惊恐的眼睛回应索拉卡的注视,一双颤抖的手中紧握着一杆木质长矛。只有一件事能让人来到这通向圣山的傍崖僻径。但从没有过如此年轻的。 群狼一起冲向索拉卡,她听到群星为了保护她而发出惊叫。火花从她指尖涓涓流出,她让金色的火雨落在狼群中。撞击让大多数野狼在原始恐惧的震慑下退缩,但其中一只被同伴抛弃了,它的后腿被压垮在余烬下。它在呻吟、尖叫、挣扎。她看到其余的群狼消失在冰冷的荒原上,将它们的同伴抛弃给命运。 索拉卡摇着头,心急得立刻跪到雪中,伸出双手。她无法承受这可怜的小东西的痛苦。痛苦牵引着她。她把双手放在它流血的后腿根,它怒嚎一声,狠狠用牙咬住她的手臂。疼。凡体是有缺陷的。 “快停下!”那个小女孩哭喊道。“它……它要杀你!” 索拉卡感到自己的表情融化成微笑。“我不怕狼,”她回答的同时,光芒从她的双臂扩散到那只狼的受伤的身体中。“而且,”她接着说,“巨神峰既属于我,也同样属于他。” 那只野兽的血肉开始愈合如初,断裂的骨骼重新拼接完整,就像陶土坯在工匠的手中塑造成应有的形状。但这魔法在离开她的同时也在烧灼她。她闭上双眼,让自己暂时迷失于痛苦中。 当她再睁开双眼,那只狼已经逃走了。只有那个女孩还在。她的眼神不时向上闪烁,偷瞄着索拉卡的角,索拉卡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你是不是……那个?” “哪个?” “恶魔。我曾经听说……” 索拉卡笑了出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孩就先虚弱地陷了下去,长矛的尖也放了下来。到这个时候索拉卡才终于感觉到来自女孩的巨大痛苦。她的双臂肘关节以下全都呈黑色。她的手指与长矛冻结在一起,上面的血肉又红又肿。这样的冻伤……她很快就会死的。 当她把双手放在女孩的双臂上,女孩退缩了一下,这让索拉卡十分担心。面对治愈,人类这种动物的反应很奇妙。他们的心智十分复杂。对他们的治疗必须是双方同意的——他们必须想要被治愈。有些时候她已经将魔法的触须伸进了创口深处,却发现被人的心智推了回来。 但现在没有。女孩实在太疲惫,攀登到这里已经花费了她全部残存的体力。索拉卡用她可以给予的所有力量注入死去的血肉,驱走疼痛。一环环翡翠色的光芒蜿蜒着爬上女孩的双手。长矛掉落在地。索拉卡使用力量的同时,看到皮肤的颜色渐渐从黑色褪回红色、紫色最后回到应有的微暗的肤色。好了。应该没问题了。。 “你看我像恶魔吗?”索拉卡问。她金色的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女孩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索拉卡追问道:“你要登顶主峰。为什么?” 但女孩移开了目光,面露惭愧,揉搓着刚刚复原的双臂。“我的家族,”她摇着头,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我们拉阔尔人——都是武士。我的母亲,她是最强壮的武士。你不知道身为唯一一个不能战斗的人是什么感受。那种……”她咬住了嘴唇,努力寻找那个词语。“弱小。” 索拉卡挥一挥手,指向女孩刚刚走过的那条土路,那条通往巨神峰山脚的路。“你已经走了这么远,还觉得自己弱小吗?” “我的弱小很快就要到头了,”女孩回答道,她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等我攀到峰顶。我将走出最后的山峰,走进天空,就像古老的故事中那样。然后——然后他们就不得不承认我的强壮。星星铸成的人不可能被欺负。”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呢,”索拉卡说着,脸上闪过一道尖锐的笑。 她并没有看到女孩的表情爆发出震惊和错愕,而是转过身走到路边。她们头顶上的星空在漆黑天穹的衬托下,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更明亮。它们在唱着只有她能听见的歌。这是她的家。虽然不是最初的家。但这是她营造的家。 “来,”索拉卡呼唤道。她举起一只手,指尖的轨迹划过天界。随着她的动作,云雾被绣在月光的画布上,勾勒出一个个女孩从故事中听说过的面庞。一个头发苍白的年轻女子。与她相对地,一个面如骄阳的女子。还有一个武士,他手中的长矛和女孩的长矛相差无几。 “所有这些凡人都登上了峰顶。但他们是全心全意选择的那条路。”她转过身对女孩缓缓地说,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愉悦。“你没有真正选择山峰。巨神峰也不会选择你。你会走向死亡。别这么做。” 女孩扭过头。她沉默了很久。 “那,我该去哪?”她最后还是用生硬的声音说出了口。“我不能回家。我不能回到他们身边。我还能去哪?” 索拉卡笑了。“世界很大。你有很多条路。我能帮你,但你要接受我的帮助。” 月光前的图像渐渐褪去。 索拉卡指了指附近乱石之间温馨的黄色帐篷。“但首先,最好还是进来暖暖身子。没必要赶在黎明前就返回。而且,我还烧着水呢。这是最适合啜茶的良宵。” 闭合(番外篇) 他躺在血泊中,洁白的石头上流淌着鲜亮的猩红。他的剑落在身边,剑刃已经崩裂。杀害他的人们围绕他站着。四周笼罩在阴影里,但他的眼中只有她。 她与他四目相对,但却视而不见。他染血的脸庞像镜中的倒影般回望他。他侧身躺着。呼吸轻浅,越来越弱。 她僵死的手冷冰冰的,但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种宁静像裹尸布一样将他遮盖。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怀疑。都已不复存在。 他戴着护甲的手指握紧了她的手。生时无法与她共度,但死后却可与她相伴。 在似乎已经经历了永远以后,他再次感到平静…… “你好,莱卓斯”。一个本不该有的声音出现了。 莱卓斯……是他的名字。 他听到一声邪恶、戏谑的狂笑,然后是铁链摇摆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但我很高兴看到你的痛苦。” 现实像浪潮一般压过来,威胁着要把他拖下深渊。 他身子下的血泊已经有数百年的沧桑,只剩下棕褐色的薄层。石头也不是白色,而是漆黑的,遍布裂痕。天空中乱流涌动,黑云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到处都是翻腾的黑雾。 她片刻之间依然还在,他紧紧抱着她,不愿放手。 “我的爱人。”他吐出一口气,但随即她便消散了,就像风中的灰烬。他手中空无一物。 他已经死了。 他被困在了这永恒的交界状态中。 莱卓斯站起来,拾起了残破的剑。 他举起鬼影般的剑,指向了打破他回忆幻象的人。那个充满憎恨的恶灵潜伏在黑暗中,眼中燃烧着冷焰,对他冷嘲热讽。那盏受诅咒的灯笼正放在附近的碎石残骸上,散发出一道道死光,被俘获的灵魂正在里面翻滚。 魂锁典狱长。锤石。 噢,他对他真是恨之入骨。 这个恶灵一直在纠缠、嘲弄、耻笑他,似乎已经有无数个世纪。现在他居然找到了这里?这里曾是他的避风港,只有这个地方能让他在恐怖的现实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宁。 “你来这干什么?”莱卓斯质问道。他的话音黯淡空洞,似乎来自另一个遥远的时空。 “你这一次失踪了好一阵子呢,”锤石说。“有好几个月。或许有好几年。我已经没有在记时间了。” 莱卓斯放低了剑,环顾四周。 他记得这个地方曾经的样子——白色的石头和闪烁的黄金沐浴在阳光中。岛屿被白雾屏障包裹,拒绝着任何外来者。当他们首次靠岸的时候,这里简直是被神眷顾的土地——一个充满财富、学识和奇迹的地方,免于战争与饥馑的染指。这给他们行了方便。几乎没有抵抗的力量。 现在这里没有太阳。一切都是黑暗的。破溃碎裂的书库废墟悬在上方,像是一具巨大的干尸。大块石料浮在半空,那是它们炸裂开来并被禁锢的那一瞬间。认为神眷顾此处的想法愚蠢之极,显然祂们早已抛弃了这里。 每当他从黑雾的无形疯狂中再次现身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他的肉身殒命的地方,那已经是太久以前。每一次都一样。一成不变。 但是,他面前恭候多时的这个家伙是头一次出现。他并不喜欢这种变化。 他习惯性地摸向脖子上挂的坠饰……但空空如也。 “不……”他体内的鬼魅光芒闪烁着躁动不安。 “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锤石说。 莱卓斯迅速扭过头,目光炽烈。锤石举起一条短链,上面挂着一枚精巧的白银吊坠,吊坠上雕着两朵玫瑰,叶片和茎干相互缠绕,如一对相拥的恋人。 体内的怒火激荡着莱卓斯,突然间爆发。他向着锤石迈出一步,剑上光芒闪耀。他活着的时候体型高大,充满怒火与暴戾——他是国王的扞卫者,不容小觑。他高高地俯视着锤石。 “你……拿了……我的东西。”莱卓斯恶狠狠地说。 魂锁典狱长并没有像其他低等的怨灵那样在他面前逃窜。他的亡者面容几乎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他的眼中透着残忍的愉悦。 “你失常了,莱卓斯,”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他面前举着吊坠。“或许可以说我们都不正常,但你不一样。你很出挑。在这里,你才是真正的异类。” “给我,”莱卓斯吼道,手上的剑随时可以落下。“不然砍了你。” “你可以试试,”锤石说。他的语调不急不慢,但他的眼睛在燃烧,渴望着暴力。他叹出一口气。“但这样对谁都不好。给,拿着。我也用不上这玩意儿。” 他不屑一顾地轻轻一挥。莱卓斯伸手把它抓在黑色的手套中,伸手的速度完全不符合他的体型。他张开巨大的拳头,小心检查坠饰。完好无损。 莱卓斯收起剑,摘下带尖刺的头盔。他的脸虚无实质,是他生前面容的残留鬼影。一阵冷风打过这片焦土,但他感觉不到。 他把这枚珍贵的吊坠套上脖子,然后戴回头盔。 “难道你就不想让我这邪恶的存在适可而止吗,魂锁典狱长?”莱卓斯说,“就不想让我安息吗?” 锤石摇了摇头,大笑道,“我们拥有凡人从远古就开始觊觎的东西——永恒不灭。” “我们却变成了囚徒。” 锤石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开,腰间挂着的铁链和铁钩叮当作响。他的灯笼如影随形地漂浮在他身旁,不需要他用手触碰。 “你太执着于过往的事,但过往却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从你的指缝间流走,”锤石说,“而你却对我们收获的奇迹视而不见。我们已经成为了神。” “我们收获的是诅咒,”莱卓斯狠狠地说。 “那你就逃吧,首席剑士,”锤石用打发的手势躯干莱卓斯。“去找你的情人吧。或许这一次她甚至能想起你是谁……” 莱卓斯全身凝滞,眼睛眯了起来。 “告诉我,”锤石说,“你想要救她,可是她需要你的拯救吗?她看上去可一点也没在受折磨。反倒是你……” “你说话小心点,狱官。”莱卓斯吼道。 “你这么做是为了她吗?还是为了你自己?” 锤石以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似乎是想嘲弄莱卓斯的努力。 “我不是你的玩具,狱官。”莱卓斯说,“不要以为你耍得了我。” 锤石笑了,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尖牙。 “当然不会,”他说。 锤石摆出一个手势,召唤他的灯笼。它轻捷地靠近,停在他的尖爪下方。在灯笼闪烁的死光中,莱卓斯看到一副副痛苦的面孔贴在牢笼边缘,消失不见以后又被其他面孔接替——饱受折磨的灵魂轮番登场。锤石微笑着,品尝着他们的痛苦。 “我都不需要折磨你,”他说,“你在折磨你自己。” 魂锁典狱长迈进黑暗中,留下莱卓斯独自一人。 一阵空洞的风刮过这破碎的城市,但他感觉不到。 他感受不到一切,除了她。 她正在狩猎。 莱卓斯迈进迷雾,让它环绕在自己周围。然后他穿过了迷雾。 邪灵(番外篇) 黑雾在他周围翻腾,充满了憎恨、愤怒和恐惧,但他不为所扰,依然保持着自我。他像飞蛾扑火一样被吸引到她身边,明知是危险也义无反顾。他走过曾经的福光岛,穿过他们之间的荒山恶水和翻腾的海峡。这片黑雾漫无目的地扩张着,寻觅着。只要是黑雾所及的地方,他就能到达。这是他们不见天日的牢笼。 她在黑暗中宛如燃烧的明灯,引着他一步步向前。她已经很近了。感受到她的临近后,他再度从迷雾中踏出来。 他站在一座黑色的森林中,树木已经枯死,残存的枝杈干瘪开裂。落叶的残痕还记得曾经和煦的微风,一点也不像如今在死去的森林中嚎哭的冷风。 他察觉到树林里有动静。他的重靴踩在黑化的泥土上,寻向动静的来处。 他的左臂绑着铁盾,但他不记得自己戴着它。然后他抽出了剑。剑柄上缠的皮带早已腐坏,断掉的剑刃也只剩下一尺长,但依然可以看到它完整的影廓,正在发出柔光。在时间的摧残和侵蚀下,破碎的长剑用残影见证自己曾经的辉煌。它是国王钦赐的礼物,那个时候,他的君主还是一个可敬可爱的人。 前方是猛然下陷的陡坡。他沿着顶端边缘,走过凸起的碎石和扭曲的树根。他现在能够看到他们了——影影绰绰的邪灵,骑着骏马的鬼魂,在下方的峡谷中驰骋。他们动作迅速,在树林中穿梭,向着东方那颗不再照耀这片海岸的太阳。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就像一支狩猎的队伍……但其实,他们才是猎物。 莱卓斯跑了起来,跟上他们的速度。 一个声音在树林中回荡。 “我们来了,你们这群叛徒……” 这不是一个声音,而是几十上百个声音层叠混响,是一支灵魂的军团正在异口同声。其中最洪亮的那个是他所熟悉的。 莱卓斯加快了脚步,矮身疾跑起来。下方的骑兵们不得不绕过巨大的石阵和残破的树干。他们被迫放慢了速度,但他在坡顶可以直线冲刺。他很快就超过了他们,跑在了被追猎的邪灵前方。 莱卓斯猛然转弯,跨出悬崖的边缘。他落在三十多尺下方的谷底,以蹲姿着地,脚下的地面裂开缝隙。 他站在一处狭窄的隘口,这片地形在此处构成了咽喉要道,是那些骑兵们的必经之路。 他抽出剑,在此恭候。 为首的骑兵疾驰而来,他是邪灵和扭曲金属的混合体——是一度高傲的铁之团骑士的邪秽鬼影。对他来说,现在的他们只是生前那些可恨之人的残片。 一杆黑色长枪握在骑士的锁甲手套中,枪尖带着锯齿和倒钩。他的头盔上伸出两根巨大的弯角。看到莱卓斯,他将坐骑猛然侧拽,鬼马挺身嘶嚎。马蹄被阴影包裹着,似乎根本没有踩在地上。 莱卓斯曾经杀了这个人吗?还是说他曾是那场屠戮的幸存者,后来杀了莱卓斯? 其他骑手也出现了,全都勒马停下。 “让开,剑士。”其中一人嘶声说道。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另一个人说。 “我们之间的冤仇将一直持续到时间的尽头。”莱卓斯吼道。 “那就如你所愿,”另一个死魂骑士吼道,“碾过去!” “你们不该停的,”莱卓斯说着,嘴角露出笑意,“太大意了。” 一个骑士被从马鞍上掀起,一杆发光的长矛刺穿了他。在他倒地的同时,他的坐骑也化为烟雾。那个骑士尖叫着随战马一起化为乌有,再次堕入黑雾之中。没有哪个怨灵会自愿进入那片黑暗。 “她来了!”为首的骑兵大喊着,提缰策马,转过去面对新的威胁。 其他人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自己是要转身战斗,还是想仓惶逃窜。 其实他们硬冲过他的胜算更大。至少还能有几个逃出去的。但面对她,所有人都将回到迷雾中。 又一个骑士落下马鞍,迷雾中射出一杆长矛正中他的前胸。 然后她出现了,像狩猎中的雌狮一样从暗处跳了出来,眼神中燃烧着捕猎的火光。 卡莉丝塔。 莱卓斯的视线立刻被引向她背后突出的缥缈的矛尖,他感到自己最深处爆发出一股剧痛,就像那些终结他生命的剑刃一样锋利。 卡莉丝塔轻轻走向前,一只手中握着幽魂长矛。一名骑士向她发起冲锋,带钩刃的长枪与她齐眉。但她轻盈地一跳便闪开了。她单膝着地,掷出长矛,刺穿了贴身而过的骑士。就在她掷矛的同时,脚步就已经开始向下一个敌人移动了。 她屈起手指,一杆新的长矛在她手中浮现。 一道剑刃向她劈下来,但卡莉丝塔娴熟地用矛杆拨开了剑身,又躲开了坐骑踏来的铁蹄。她从焦黑的巨石上跳下来,在空中扭转身躯,将长矛刺入骑兵的胸膛,将他打入黑暗。她以完美的平衡姿态落地,双眼已锁定下一个猎物。 莱卓斯活着的时候就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和卡莉丝塔一样强。死后的她,更是无人能挡。 其他骑兵集中处置她的同时,两个骑士向莱卓斯冲锋,后知后觉地想要逃出卡莉丝塔的精密屠杀。莱卓斯在即将受攻击的最后一刻向侧面一个箭步,用厚重的盾牌打在第一个骑兵的坐骑身上,把鬼马击倒在地,骑手也飞出了鞍座。 第二个骑士的长枪刺中了莱卓斯的身侧,刺穿了他的护甲,枪杆从中间折成两段。即便如此,莱卓斯还是站稳了脚跟旋身一击,砍穿了坐骑的脖子。如果是血肉之躯的战马,这一击足以斩下马头。但现在它则是在尖锐的嘶吼中被炸成了虚无。骑手摔倒地上。 莱卓斯在那个骑兵站起来的同时用盾把他砸退,将他送到卡莉丝塔的枪尖前方。这是她的狩猎,是她的猎物。 莱卓斯收起剑,看她屠尽最后一个邪灵。 高挑纤瘦的卡莉丝塔时刻都在游移。她的敌手曾有传奇般的武装圣堂骑士,所以她游刃有余,侧身让过每一下长枪的突刺和利剑的挥砍,依次处理掉每个敌手。 然后狩猎结束了,只剩下卡莉丝塔和莱卓斯两个人。 “卡莉丝塔?”他说。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看他的眼神里只有陌生感。她面无表情,就像她活着的时候。她很冷漠,一双眼睛眨也不眨。 “我们是复仇之矛,”她的回答里不单单有她自己的声音。 “你是卡莉丝塔,是烁银王座之矛。”莱卓斯说。 还没等她开口,他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每一次都一样。 惩罚(番外篇) “我们是惩戒者,”卡莉丝塔说,“立下你的誓约,不然就消失。” “你是曾是一位国王的侄女,我也效忠那位国王,”莱卓斯说,“我们是……故知。” 卡莉丝塔端详了他片刻,然后转身大步走开。 “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头也不回地说,“叛徒将会在我们的怒火中受尽折磨。” “你的任务永远都无法完成,”莱卓斯急忙跟了上去,“你被困在了永无止境的螺旋之中!我是来帮你的。” “罪人要得到惩罚,”卡莉丝塔说着,继续向树林中折返。 “这个,你还记得吗?”莱卓斯说着,提起了颈前的坠饰。这个东西能让她暂时驻足,屡试不爽。莱卓斯只发现了这一件东西能将她从神游中唤醒,虽然只是片刻而已。他只需要知道如何将这片刻延长到更久…… 卡莉丝塔站定不动,歪过头看着那精致的吊坠。她伸出手去触碰,但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了。 “我曾经想送你这个,”莱卓斯说,“但你拒绝了。” 她的眼神中混入了迟疑。 “我们……我……记得。”她说。 她看向他——这一次真切了许多。 “莱卓斯,”她说道。现在她的声音是她自己的,这一刻,她变回了他回忆中的那个女人。他深爱的女人。她的表情放松了,虽然轻微得难以察觉。“你想要的,我永远给不了。” “我明白,”莱卓斯说,“虽然我当时并不明白。” 卡莉丝塔环顾四周,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由内向外散发着柔光,如同烟雾般虚幻。莱卓斯看到她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然后爬满了剧烈的痛苦。然后她的表情又坚毅起来。 “如果我当初不带他来,”卡莉丝塔说,“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这不是你的错,”莱卓斯说,“我早就知道他已被疯狂所占据。我早就该结束这一切,而不是等待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没人会觉得他能侥幸活下来。没人会为他感到悲哀。” “他并非一直都是那样的。”卡莉丝塔说。 “的确,但那个我们所认识的人早已不在。物是人非了。”莱卓斯说着,示意他周围的情形。 “……我们有任务要完成。” 他心中激起了希望。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无论是什么任务,我们来一起完成,就像……”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冷峻的面具又回到了她脸上。她转过身,大步离开。绝望将莱卓斯攥紧了。 和曾经那么多次一样,他又失败了。 他看到了破败之咒发生之后几年内的自己,在追踪过那些夺走她生命的邪灵。他告诉自己,消灭了他们就能让她自由。但事实上并没有。他在数不清的岁月中一直追寻着那个目标,但无数呕心沥血只换来一场空。 他看到自己斩杀了那个狂妄的骑兵团长——赫卡里姆,让他身首异处,把他打回迷雾中。正是那个人给了卡莉丝塔最后的致命一击,而且长久以来一直不眠不休,寻觅着自己的终点。他们打了一次又一次,就这样过了数年、数十年、数百年,打到头上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星辰。但赫卡里姆的意志过于强大,每次都会从黑雾中回来,当然,每次都比之前更加可怕。 无论胜负,都无法改变什么。卡莉丝塔越来越迷失自我,不断回应凡人对她的复仇誓约,吸收复仇的怨灵,帮他们制裁各自的背叛者。 有一次,他让卡莉丝塔直接对峙赫卡里姆,这场盛宴以数十个次等生灵的死亡为代价。他曾相信这是让她重获自由的关键,他曾欣喜若狂地看着怪兽般的赫卡里姆被长矛穿心,巨大的身躯上穿过十多根长矛……但将他打回黑暗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有片刻的满足,然后一切都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能在他越来越长的记录里再加一次失败。 有一次,绝望把他逼得想要自行了断。自从他的血液停止流动开始,他只看到过那一次日出,纯粹的阳光烧毁了他,让他无实体的身躯像水雾一样蒸发。抛弃卡莉丝塔的内疚感开始折磨他,但在那痛苦之中他感受到了喜悦,他天真地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解脱。 即便是寻求最终的湮灭,他也失败了,他再次被束缚于疯狂的黑雾诅咒中。 在他被打入黑雾之前的所有回忆,全都混淆成永无休止的恐怖与挫败的百态夜行。 一名紫色皮肤的法师将他打回黑暗,他在咆哮之中被符文魔法撕裂。他前一刻还在肮脏的港城,在黑雾笼罩的街道中享受杀戮的剧烈快感,突然就在痛苦中被当地女巫的信仰化为乌有。 他大笑着迎接一把剑穿身而过,但他的乐趣很快转为剧痛,因为剑身喷出灼热的光芒,燃起烈日的温度。 一次又一次,他被打回噩梦般的黑雾,但他总是会回来。每一次,他都回到一片被封锁在静止时空里的土地。在同一个地方,以同样的方式醒来。 换做是次等的生灵,必然早已堕入疯狂,正如许多邪灵如今的样子。但他没有。失败让他含恨,但他的意志坚如钢铁。要让她获得自由的固执和决心,让他继续前行。所以他一定会回来,反反复复。 莱卓斯突然回到现在,他看着卡莉丝塔悄然离开,一心只想着自己永无终结的任务。 一种可怕的忧伤油然而生。难道一切都是徒劳吗? 难道锤石是对的?让她从复仇之路中解脱的尝试真的源于他的自私? 她在梦魇中梦游,对真正的恐怖毫不知情。如果她真的被唤醒,会感谢他吗?或许她会厌恶他,宁愿自己继续沉浸。 莱卓斯摇了摇头,想要赶走这个黑暗的想法,他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锤石的影子——他在微笑着,伺机猎食。 “滚出我的脑海。”他怒骂锤石。 突然他想到一个新主意,驱走了一切残留的怀疑和担心。还有一件事他没试过,直到现在他才想到。 “卡莉丝塔,”他喊道。 她没有回应他,继续向前走着,脚步一刻不停。 他松开剑带,将入鞘的剑仍在地上。他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我背叛了你,”他大喊道。 她停下了,立刻甩过头,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寻觅(番外篇) “我应该在命令下达以后立刻就站出来,”莱卓斯继续说道,“我一早就知道赫卡里姆想要找借口除掉你。你一直都是国王的宠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但我本应该更快的。我们本可以共同面对他们,并肩作战。我们本可以杀出一条血路,本可以一起获得自由!是我的无所作为背叛了你,卡莉丝塔。是我辜负了你。” 卡莉丝塔的眼神变了。 “叛徒。”她长叹一声。 一杆缥缈的长矛出现在她手中,她开始向他走来。 莱卓斯解开了盾牌,扔在一边。她开始大步奔跑。他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命运。 第一杆长矛刺穿了他,迫使他后退一步。 他曾背叛了真心。他爱过她,但他只在黑夜中独自说出那些话。 第二杆长矛挟着巨力将他击穿。他踉跄了一下,但依然固执地站着。 他没能阻止她被人杀害。他才是真正的叛徒。 第三杆长矛洞穿了他。现在他双膝跪地,力量开始流失,但却面露微笑。 是的,就是这样。这样就能最终打破那可怕的无限循环。他可以肯定。 “做个了断吧,”他仰望着她说,“了断了,你就自由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片刻。一对不死的怨灵,他们无实体的身躯荡漾着不灭的能量。在那一刻,莱卓斯只感受到了爱。在他的心眼中,他看到了她活着的样子——庄严、美丽、强大。 “所有叛徒都得死。”她说着,贯穿了他。 莱卓斯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形体开始崩坏。但他看到了,卡莉丝塔的表情在变化。无情的面具落下,换上了越来越明显的恐惧。 “莱卓斯?”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瞪圆了双眼,似乎噙满了晶莹的泪水。她冲到他身边,在他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我都干了些什么?”她呜咽着说。 他想要安慰她,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为你,我心甘情愿。 黑暗压了下来,迷雾的触须开始将他夺走。 卡莉丝塔伸手想要抚摸他,但她的手指穿过了他逐渐消散的形体。她张嘴说着什么,但他听不到,只有黑雾咆啸的疯狂充斥双耳。 他的盔甲落在地上,化为了尘土,剑也一样。未知的恐惧在召唤,他欣然走入其中。 他依稀辨认出了锤石的苍白鬼影,他正带着那一成不变的饥饿微笑在阴影中窥伺。即使是魂锁典狱长的出现,也没有让莱卓斯在胜利时刻扫兴。 他成功了。她自由了。 结束了。 无法言喻、吞噬一切的恐惧。 炽热的、不受控制的怒火。 幽闭的压迫,塞满口鼻和咽喉。 在这一切的背后是一种无法满足的饥饿——对于温暖和生命的垂涎,要让更多灵魂进入黑暗。 不和谐的音调震耳欲聋——上百万个受折磨的灵魂在尖叫,在共同的痛苦中辗转反侧。 这就是黑雾。 只有最强大的灵魂才能逃脱它的束缚。只有那些尚存未了之事的怨灵。 他躺在血泊中,洁白的石头上流淌着鲜亮的猩红。他的剑落在身边,剑刃已经崩裂。杀害他的人们围绕他站着。四周笼罩在阴影里,但他的眼中只有她。 她与他四目相对,但却视而不见。他染血的脸庞像镜中的倒影般回望他。他侧身躺着。呼吸轻浅,越来越弱。 她僵死的手冷冰冰的,但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种宁静像裹尸布一样将他遮盖。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怀疑。都已不复存在。 他戴着护甲的手指握紧了她的手。生时无法与她共度,但死后却可与她相伴。 在似乎已经经历了永远以后,他再次感到平静…… 不。有什么地方不对。 现实压了下来。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是遗留的残痕,是他死亡痛苦的余波,是几百次生死轮回以前的记忆。 令他欣慰的是,魂锁典狱长并没有在此嘲笑他。 这一次,又隔了多久?没办法知道。可能是数十年,也有可能是几分钟——或者都不是,无论多久都无所谓了。在这静止的恶毒境地,一切都不会改变。 然后他想起来了,希望在他体内激荡。这种感觉令他感到陌生,但就像大雨过后枯木逢春一样萌发出了第一颗新芽。 他转过身,她就在那,这一刻他懂得了喜悦,真正的喜悦。她又变回了她自己,她来找他了!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表情。冰冷严肃的面具,眼神中对他的陌生感。他心中的希望凋亡了。 卡莉丝塔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翘首侧耳,似乎是在聆听某个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 “我们接受你的誓言。”她说完,转身步入迷雾。 然后她消失了。 他的意念向外延伸,莱卓斯能感到她已经走远。某人呼唤了她,从西北方的遥远土地。某人用自己的灵魂交换了为自己复仇的承诺。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何种恐怖。 莱卓斯充满憎恨和苦涩。他咒骂自己,将恨意折向自己。 不存在希望。他现在明白了。他多余的想法太愚蠢了。 她已经永远被囚禁于此。所有灵魂都是。只是傲慢和固执让他自以为这诅咒只是一道待解开的谜语。他竟然执迷不悟了这么久。 傲慢和固执——这是他生时的弱点,看来也是他死后的祸根。 那个天杀的魂锁典狱长说对了。给她自由的确是自私的想法,他现在懂了。卡莉丝塔可能失去了自我,但至少她不像他一样受到折磨。至少她还有目标。 莱卓斯用力拉扯颈前的吊坠,扯断了脆弱的链条。他把它扔进了迷雾。 抱有任何希望都是愚蠢的。不可能有安息之日,除非夺走这片群岛的诅咒被打破。 “所以,我必须了断。”莱卓斯说。 湮灭在召唤他。 锤石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环顾四周,确定只有自己一人。然后他俯身捡起了被扔掉的白银吊坠。 那个蠢货已经如此接近。他差一点就把她变回来了……现在,经过数百年的尝试,就在成功前的那一刻,他放弃了。 锤石残忍地笑起来。他喜欢看到希望凋亡,就像藤条上枯死的果实,原本的甜美变成恶毒。这让他发笑。 他打开了灯笼,将吊坠扔了进去。然后他撤回到黑暗中。消失不见。 不久,铁链的响声渐渐隐没,他走了。 探索 绝对(番外篇) 破晓时分,托比西亚发生了地震。地壳跃动起伏,如同不间断奔跑的马匹,被沟壑切得支离破碎。拉克丝骑着爱驹星火来到了倾倒的城墙边。由晒得发白的石头组成的三十英尺高的墙壁,眼下看起来像是经受了诺克萨斯的攻城机数星期的摧残。她小心地引导马儿在倒塌的石块间穿梭,前往设立在一个蓝白色的市场帐蓬里的临时医疗点。 她从未见过破坏力如此大的灾难。作为一个富裕的城市,托比西亚的建筑物由坚硬的花岗岩和德玛西亚橡木建造而成。即使如此,几乎所有建筑都彻底被破坏了。满身尘土的男男女女用镐头和铲子挖掘着废墟,希望找到幸存者。但往往从瓦砾中拖出来的都是一具具尸体。原本的街道变成了一条条烟尘弥漫的裂缝,成为划分城区的新标志。 她跳下马背,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虽然她不是医生,但是她能尽力关怀伤者。拉克丝一心以为,灾难的规模足以让她估计得到帐篷里的惨况。 但她错了。 躺在羊毛毯上的幸存者足足有上千人。她听到父母亲为失去的孩子哭泣,有情人紧抱着死去的爱侣不放。最使人心疼的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脸上挂着迷茫和害怕的神情,呆滞地不知所措。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穿着血迹斑斑的围裙,在锡盆里洗手。她迈步向他走去。 “埃萨医生,我可以做些什么吗。”她问道。 他转过身来,眼眶里溢满了泪水。他好不容易才稍稍拨开了笼罩在他身上的悲伤。 “冕卫小姐。”埃萨微微鞠了个躬。 “叫我拉克丝就行。”她说。“请问,我可以做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说:“我的女士,您善良有福,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这里的可怕事情。” “全都告诉我吧,埃萨。”她严肃地说,“我是德玛西亚人,我们理应相互照顾。” “如您所言,请原谅我。”他疲惫地又叹了口气。“您的到来对伤者将是莫大的安慰。” 埃萨带她来到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他躺在帐蓬深处的一张简陋小床上。看到他狰狞的伤口,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的整个身子都被压烂了。眼睛被绷带绑住,还在不断渗出血来。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正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拉克丝猜测他应该是一个士兵。 “他从倒塌的废墟里挖出了一家人。”埃萨说。“然后又去寻找其他幸存者。但余震一来,一座建筑物正好倒在他身上。瓦砾压碎了他的肺,还有玻璃片插进了他的眼睛。” “他……还能活多久?”拉克丝小心地压低声音问。 “只有神知道。但恐怕不会太长了。”他说。“如果您可以陪陪他,也许他在投入面纱之女的怀抱时能够不那么痛苦。” 她点点头,坐到那濒死的男子身边。她握住他的手,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碎了。埃萨感激地笑笑,继续救治那些他还能挽救的伤者。 “真暗啊。”男子因她的触碰而醒来。“天哪,我看不见了!” “稳住,士兵。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拉克丝说。 “道森。”他嘶哑地回答。 “你和多恩霍尔德的那位英雄同名吗?” “嗯。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吗?这是我们和那些野蛮人的一笔老帐。” “相信我,我清楚得很。”她露出怅然的笑容。“我哥哥在小时候经常提起。那时他每次都要我当弗雷尔卓德的海盗,而他自己就当道森。他赤手空拳就能打倒剥皮怪,一个人守下整个海港。” “我想和他一样。”年轻人说。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呼吸。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一串血珠从绷带底下滚出来,像红色的泪水。“我想对得起我的名字。” 拉克丝双手捧起他渐渐冰冷的手。 “你做到了。埃萨告诉了我你的事情。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德玛西亚的英雄。” 道森紧绷的脸庞松懈了一点,喉咙发出嘎嘎的声响。他的力气正在消失。 “我为什么看不见了?” “你的眼睛……”她缓缓说道,“我很抱歉。”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埃萨医生说,有玻璃碎片插进去了。” 男人的呼吸声变得尖锐起来。 “我要死了。”他说。“我知道……可要是……能……再见一次……德玛西亚的光……” 拉克丝感到魔力在身体里搅动,她马上低声吟起光照者教给她的咒语,压抑着不让魔力涌上来。多年来,她学会了更好地控制她的力量。但有些时候,当她的情绪难以控制,力量就会蠢蠢欲动。她环顾四周,趁没有人注意,把指尖放在染血的绷带上。她将光辉的精神力透过他的头骨,传到到他眼睛中仍旧完好的部份。 “我没法治好你,但是我至少可以送你这个。” 突然,道森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德玛西亚的光芒正在他的脑海中闪烁。 “真美啊……”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她本名叫拉克珊娜,但她更喜欢别人叫她拉克丝。她和哥哥在德玛西亚的密银城长大,他们生于显贵的冕卫家族,这个家族世代沿袭着保卫德玛西亚国王的职责。他们的祖父在风暴之牙的战役中拯救了国王的性命,而他们的姑妈缇亚娜在拉克丝出生之前就被任命为精锐部队无畏先锋的指挥官。 盖伦充满热情地肩负起家族的职责,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加入了军队。他离开家以后,拉克丝就被寄望于经营各处的家产——即使那时她还很小,但已经开始厌恶这项任务。她想要去探索世界,去探究德玛西亚城墙和边境之外的东西。她崇拜盖伦,但面对盖伦劝她放弃志向的固执,拉克丝却满腹怨言。 拉克丝的家庭教师们从未想到过会遭遇如此挫折,他们本来的目标是让她准备好为冕卫家族尽忠职守、奉献一生,但她却对每一条教诲都提出疑问,对每一个不同视角都仔细检查,她所追寻的知识远超老师们的准备范围。即便如此,没有谁能对拉克丝心生恼怒,因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生命的热爱和迷人的乐观精神。 变革(番外篇) 他们不知道的是,变革的时刻即将到来。魔法曾经把符文之地推到灭绝的边缘,而德玛西亚建立的基石就是要营造一个禁用这种力量的地方。王国里的许多民间传说都讲述着纯洁心灵遭到魔法引诱并黑暗化的故事。千真万确,拉克丝和盖伦的叔叔就是几年前被一位不受控的法师杀害的。 而且人们还流传着可怕的低语,来自大山另一侧的传闻,说世界上的魔法正在再一次崛起…… 在一个命运般的夜晚,拉克丝和她的马儿遭到了一群饥不择食的剑齿狼袭击。在恐惧与绝望的刹那,这位年轻的姑娘释放了体内深处的魔光洪流,击溃了野兽,但她却在恐惧中瑟瑟发抖。魔法,德玛西亚神话故事中的恐怖存在,和冕卫的血统一样,是她的一部分。 恐惧和怀疑啃噬着她。她会变坏吗?她会成为憎恶的化身,被囚禁或被放逐吗?最起码,如果她的能力被别人发现,就会让冕卫的姓氏永远蒙羞。 随着盖伦离开秘银城的时间越来越久,拉克丝发现自己在家族老宅的大厅中孤单寂寞。但逐渐地,她开始对自己的魔法了若指掌,而且那些紧握拳头、希望心中光芒消散的不眠之夜也开始减少。她开始进行秘密的实验,在庭院里与阳光嬉戏,将光线弯曲成坚固的形体,甚至还在掌心创造出闪光的人形。她决心要保守这个秘密,尽可能地隐藏自己的能力。 她十六岁时,与父亲皮特和母亲奥格莎前往他们在德玛西亚雄都的正式府邸,见证盖伦加入无畏先锋的授职仪式。 这座城市让拉克丝眼花缭乱。这是德玛西亚崇高理念的丰碑,每个市民都得到保护和关爱。在这里,拉克丝也了解到了光照者,一个救助病患与穷困的慈善宗教团体。在家族礼节活动的空闲中,她与光照者的一位名叫卡欣娜的骑士成为密友,她们在冕卫庄园的花园中进行切磋和训练,她教会拉克丝许多战斗技巧。 随着在都城待的时间越来越久,拉克丝终于开始了解更广阔的世界——世界的多样性、世界的历史。如今她已懂得,德玛西亚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唯一的方式,她用清澈的双眼看到自己对祖国的热爱,同时也看到自己对未来的渴望,她渴望让祖国更公正……或许也能对她这样的法师稍微多一点包容。 盖伦和他的妹妹拉克丝都出身自德玛西亚高贵的冕卫家族,他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懂得自己身负众望,理应用生命扞卫德玛西亚皇权。他的父亲皮特是功勋卓着的军官,而他的姑妈缇亚娜则是精锐部队无畏先锋的剑士长——二人都受到了国王嘉文三世的赏识和器重。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盖伦有朝一日将以同样的方式效忠于国王的儿子。 德玛西亚王国从符文战争的灰烬中崛起,建国后的几百年里又经历了更多冲突和纷争。盖伦的一位叔叔是德玛西亚军中的游骑兵,他曾给年幼的盖伦和拉克丝讲述王国城墙外面的冒险故事,讲述他如何保护着王国的人民免遭外面世界的危险。 他告诫他们,有朝一日,某种东西必将终结这相对和平的时代——可能是不受控的法师、可能是来自深渊的生物、或者是前所未有、无法想象的恐惧。 似乎是要证实那些担心一样,他们的叔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一名法师杀害了,那时盖伦还没到十一岁。盖伦看到了亲人离世对自己家庭的打击,以及自己妹妹眼中的恐惧。那时他明白了,魔法是德玛西亚面对的最首要、最强大的危机,同时他也许下誓言,永远不让魔法进入他们的城墙。只有遵循他们的开国之理念,彰显他们的不动之荣耀,才能保障王国的安全。 十二岁的时候,盖伦离开了秘银城的冕卫祖宅,加入了军队。作为一名骑士侍从,他夜以继日地进行军事训练和战略学习,将自己的身体和意志磨砺成坚如德玛西亚钢的武器。在这个时候,他在其他新兵的行列中初次遇见了年少的嘉文四世——此时的王子,也是未来他将效忠的国王,此后二人就变得密不可分。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盖伦在盾墙中获得了自己作为德玛西亚战士的位置,很快就在战场上赢得了勇猛的名声。到他十八岁时,他已经在弗雷尔卓德边境的战线上赢得荣誉、在肃清寂静之森邪教徒的行动中举足轻重、还与白石的英勇守卫者们并肩作战。 嘉文三世亲自召见盖伦所在的营队返回德玛西亚雄都,在王宫前的英勇之厅中授予他们嘉奖。刚刚晋升为大元帅的缇亚娜?冕卫将她的侄子单独挑选出来,推荐他接受无畏先锋的入队试炼。 盖伦回家进行准备,拉克丝和他的父母热切地迎接了他,他家宅邸中生活着的普通人也都喜出望外。虽然他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妹妹已经长大成了一个聪明能干的姑娘,但她有些地方变了。他每次看到妹妹都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但如今盖伦却不得不面对一个真实而又痛苦的怀疑,他怀疑拉克丝拥有魔法能力……但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守着这个念头想太久。一想到冕卫家族的人能够掌控害死他们叔叔的禁忌之术,这个念头让他不堪重负、不敢面对。 毫无悬念地,盖伦凭借勇气与技艺赢得了无畏先锋中的位置。在他自豪的家人和他的好朋友王子殿下的注视中,他在王座前立下了誓言。 拉克丝和她的母亲很多时间里都在都城,效力于国王和一个低调的光照者小团体——但盖伦还是尽可能保持距离。虽然他爱自己的妹妹胜过世间一切,但他心中的一小部分却难以接近她,而且他也尽量不去想如果自己的怀疑得到验证的话自己会被迫做出什么事。于是他投身到自己新的职责、战斗和训练中,比以前更加倍地努力。 当无畏先锋的新任剑士长在战斗中倒下,盖伦发现自己被同伴们推举到了指挥的位置,而且这项提名没有任何人反对。 一直到今天,他始终都坚毅地守护着自己的家园,剑指一切敌人。他不仅是德玛西亚最可怕的士兵,而且也是德玛西亚最伟大、最崇高理念基石的化身。 战略(番外篇) 嘉文三世国王加冕后不久,就向德玛西亚人民致辞。虽然在他们自豪的王国疆界以外还有许多敌人,但一些贵族却开始割据斗争,甚至还有一些家族组织了私人武装,想以此换取新任国王的恩宠。 这种情况是不能容忍的。嘉文不能允许如此危险的对抗关系继续发展,于是他宣布要通过婚姻的形式终结割据斗争。他的新娘,凯瑟琳女士深受民众爱戴——宫廷内一直以来都有传闻称此二人暗暗相互怜爱。雄都的钟声在庆典中持续敲响了一天一夜,那年年末,皇室对外宣布国王和王后即将迎来他们的长子。 但所有的欢愉都消散在在凯瑟琳因难产而死的时候。 诞下的婴儿以他父亲的家族命名,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德玛西亚王位的继承人。悲喜交加之中,嘉文三世立誓永不纳妃,而且他对王国未来的全部希望与梦想都将继承给他的独生子。 从没有过母亲记忆的小王子嘉文在宫廷中长大,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有人服侍和保护。国王坚持要让他受到最好的德玛西亚式教育,在很小的年纪就开始学习慈善的道德价值、责任的庄严负担、以及为人民鞠躬尽瘁的荣誉。渐渐长大的嘉文后来又结识了父亲的总管,赵信。这位来自艾欧尼亚的忠实守护者向皇子传授了世界上更多关于精神灵力的理论,以及五花八门的战争艺术。 在进行军事训练时,嘉文皇子见到了冕卫家族的愣头男孩,盖伦。二人年龄相仿,很快便形影不离——嘉文钦佩盖伦的纯粹决心与意志,而盖伦则仰慕皇子的战术直觉。 当嘉文到了合适的年龄,他的父王送给他将军的光荣头衔。虽然并没有人觉得王位继承人有必要亲自上战场,但嘉文还是决心要去证明自己,无论是否有国王的祝福。烁银山脉另一侧的土地一直以来都受到诺克萨斯的争抢,使得那片边境地带几乎无法无天,外来的强盗和好战的部落威胁着许多德玛西亚的盟友。王子发誓要让这片地区重新稳定下来。许多年前,他的曾祖父被一个丑恶的诺克萨斯蛮人所杀,当时就是两个国家在南方的首次交锋。现在,终于到了雪耻的时候。 嘉文的军队捷报频传,但在边关小镇目睹的屠戮惨状令他深感不安。当他听到哀伤之门陷落的消息时,他没有听从副官们的建议,而是决定继续向诺克萨斯的领土内进发。 不可避免地,战力过于分散后,嘉文遭到诺克萨斯战团包围,还没到特里威尔就已经战败。 拒绝投降的皇子和其他几个幸存者逃进了森林中,紧接着又遭到敌人斥候接连数日的追踪。最后,嘉文的身侧被一支箭射中,躺倒在一棵倒下的树旁,在昏迷与清醒之间反反复复。他遭到了彻底的打击。他辜负了家族,辜负了王国,也辜负了他的同袍兄弟们。 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孤独地死在那里,如果没有希瓦娜的话。 这个奇怪的紫色皮肤的女子不知用何种方式,把嘉文一路带回了德玛西亚,带到了伦沃尔的古老城堡,在那里,她在皇子康复的日子中证明自己是一个友善而且有价值的同伴。虽然她奇异的外表让人望而却步,但城堡驻军的指挥官却无法否认她拯救了嘉文的性命并为皇室做出了巨大贡献。 不幸的是,希瓦娜自己也正在遭到追捕——追捕她的是怪物般的元素巨龙,伊瓦。当城堡的哨兵在天边看到这条巨龙的时候,嘉文则看到了为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在希瓦娜准备要使用半龙的形态在空中迎战那头巨兽的同时,皇子从病榻上踉跄走下来,亲自带领驻军支援城墙。他拿起了长枪,并发誓要取下伊瓦的头颅,否则绝不空手返回雄都。 那场战斗迅猛而且激烈。当他的手下因恐惧而离开岗位,是嘉文将他们团结起来。当他们负伤挂彩,是嘉文指挥治疗师救死扶伤。杀死那头邪魔巨兽的是希瓦娜,但守住阵线的则是皇子的领导力。那一刻,嘉文看到了德玛西亚人民的真正力量——众志成城守护家园,抛弃成见与疑虑。他向希瓦娜承诺,她永远都在他的卫兵之中有一席之地,只要她选择接受。 嘉文拖着魔龙的头骨凯旋而归,回到父王的宫廷,希瓦娜也在他身边。虽然国王因儿子的归来百感交集,但有一些在场的贵族则在悄悄质疑,让这种生物站在皇子身边并不明智……更不用说让她作为守护者的一员。 虽然如此,嘉文还是回到了自己在军中的位置,同时也在保家卫国以外的重大事宜中开始发挥关键作用。他的朋友盖伦如今已是无畏先锋的剑士长,希瓦娜和伦沃尔的老兵们一起在边境练兵,嘉文本人则踌躇满志,坚信德玛西亚有能力应对任何突发的威胁。 然而,王国本身已是暗流涌动。 搜魔人兵团得到了贵族们的广泛支持,在德玛西亚境内大面积地搜捕任何具有魔法天赋的人。起初人人自危,很快怨声载道,最终爆发了起义。法师们袭击了雄都,嘉文的父王惨遭弑杀,令他悲痛欲狂。 虽然自此以后,皇子对法师的态度变得极其恶劣,但他仍然还未能完全证明自己足以接过王权的重任。因此,他接掌了议会,列席者均为一众显赫的贵族——其中包括盖伦的姑妈,大元帅缇亚娜·冕卫。嘉文将在未来的风波中倚靠他们的智慧与经验。 如果他终有一天加冕,成为德玛西亚的嘉文四世国王,他就必须谨慎地检视自己的良心和对国家的忠诚。 麦撒将军把一枚锥形的象牙棋子推过地图。嘉文暗自感慨着这枚白色棋子的简约。没有头,没有画出脸,简简单单的一个圆,没有修饰和色彩,完全看不出来它代表着一百名德玛西亚的士兵。 “如果我们现在带着骑士团南下,我们可以在阿尔戈黑蝗到达平泽镇之前与之交战,”伊贝尔将军说道,她是一名壮实的女将,眼神中的命令不容置疑。 “阿尔戈黑蝗成群以后很凶残,”麦撒将军一边在帐篷里来回踱步一边说。”它们依靠庞大的数量优势抵挡正面进攻。如果我们不能分而治之,逐个击破,必将遭到虫群屠戮,根本没机会摸到蝗后。” 嘉文走到帐篷边缘,掀起布帘眺望外面的山谷。若不是情况危急,眼前的景色本应令他心旷神怡——晨曦洒满翠绿的沃土,遍地闪烁晶莹的晨露,远处的平泽镇透出宁静祥和的气氛。但一团凶恶的灰影正在地平线上鼓胀,虫群正在远处快速奔袭而来。 阿尔戈黑蝗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一对一战斗很容易解决,但如果聚集成群落,它们就会听从一只蝗后的控制,行为和战斗的方式就变成了一个凶狠棘手的整体。这次的虫群比任何一个嘉文见过的都大。 麦撒抹了一把眉头的汗珠。”它们今晚就能到这里?” “用不上,”伊贝尔说。”我们只有一个小时,幸运的话可能两个小时,然后阿尔戈黑蝗就会淹没平泽镇” 嘉文回到地图前。十枚代表着阿尔戈黑蝗的乌木棋子立在平泽镇的郊外,让孤零零的一枚白棋相形见绌。蝗后则使用体积略小的赤玉代表,摆在乌木堆的正中间。 “无论从哪个方向冲锋,我们都需要冲破上百只阿尔戈黑蝗才能够到蝗后,”嘉文一边说一边指着红色的棋子。”你们有什么提议?” 麦撒停下了脚步。”忠言逆耳,殿下,我们当以退为进。让出平泽镇,改日携精兵强将再与虫**战,攻取蝗后。” “把平泽镇让出来?”伊贝尔问到。”那就相当于给这些人判了死刑。他们挺不过几个小时就会被攻陷。” 嘉文盯着乌木和象牙,两种颜色在他的心眼视线中混为一体。最后他能看到的只剩下红色的蝗后。 不见天日(番外篇) 伊贝尔扬起了眉毛。”您看出什么了?” “不是什么妙计,”嘉文回答道,”但这是唯一的对策。我们把最勇猛的战士藏在平泽镇之中设下埋伏。人数必须要少,才能出其不意。蝗后一进入突击范围,速攻猛打。只要蝗后一死,虫群就会溃不成军。” “深入阿尔戈黑蝗中心,殿下?”麦撒说。”此举也无异于死刑。” “但如此就有希望,让平泽镇逃过这一劫。”伊贝尔说。 “没有万全的计策,”嘉文说。”我只会率领自愿加入的人,不到最佳时机绝不出手。我们静待这团风暴经过,然后从内部瓦解敌人。只要蝗后一死,杀出血路便轻而易举。” 伊贝尔将一枚象牙棋子推到地图上的村庄内部,然后将一堆乌木棋子向前推,直到完全覆盖平泽镇。赤玉蝗后立在中间。她用一根手指轻轻一弹,赤玉棋子应声打翻。然后她又将另外两个象牙棋子推进战场。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嘉文说。”伊贝尔和麦撒,你们带队进行第二波进攻。” “是。”麦撒说。 “您呢,殿下?”伊贝尔问。”您何去何从?” “我要杀的是一位蝗后。”嘉文答道。 了望塔的大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 希瓦娜认识这里的卫兵,他蓄着灰胡子,总是一脸严肃,名叫托米。他宁可自断一臂也不会擅离职守。她在巡逻德玛西亚北部山林的路上闻到了人血的味道,循着气味找到了这里。 进到塔里,血味更浓了,但看不到任何血迹。作为一名德玛西亚士兵,希瓦娜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人类的外形,隐藏自己的本性,但她的魔龙直觉却时刻都保持敏锐。她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头,努力让自己别被这气味勾起食欲。希瓦娜登上塔顶,从高处更好地观察周围情况。她的目光锁定在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林间空地附近的树冠正在沙沙作响。 希瓦娜从了望塔的窗户一跃而出,双脚稳稳着地,落差足有五层楼。她在风中嗅到了血迹,随后跑进了西边的森林,在枝杈间飞奔,一边捕捉着气味。她来到了空地的边缘,只见一只巨大的金毛猫科动物正在托米残破的尸体上大快朵颐。这只动物的两肩末端上生着一双黑色的羽翼,分叉的尾巴像一条长蛇在自顾自地扭动。 鲜血的味道让她陶醉,但希瓦娜强迫自己将心思放在这次狩猎上。她加入德玛西亚是为了实现更伟大的成就,而不是屈服于自己的兽性本能。 她悄悄爬向那只野兽准备突袭,双手开始泛起龙焰的热度。但还没等她出手,那只野兽突然转过了头。它的脸上没有毛发,满是皱纹,就像一个老人的脸。它对希瓦娜露出了微笑,满嘴血染的尖牙。 “归你了,”它说。 希瓦娜听闻过疾走猁的故事传说,描述它如何凶残、如何贪食人肉、如何狡猾机敏。但没有任何故事让她有心理准备面对一张如此诡异的人脸。它的双眼一眨不眨地迎着希瓦娜的凝视,随后突然缩进了灌木丛,消失在视线中。希瓦娜心潮澎湃地开始了这次猎杀。疾走猁的毛皮在斑驳的树影中模糊难辨。它带着这天然的伪装,越过倒伏的莓树和湍急的河流,但是它无法隐藏嘴里的血味,所以希瓦娜一直紧随其后。 一块嵌入地面的巨石挡住了前方的路。疾走猁用爪子奋力一蹬,旋即消失在巨石后面。希瓦娜跳上巨石,突然急停,鞋跟都凿进了石块之中——巨石的边缘就是悬崖。一道鸿沟横在她面前,脚下便是陡峭的深渊。 裂谷的另一面,森林继续延伸,疾走猁已经没入了灌木丛。希瓦娜叹了口气,要想越过这道山涧只有一个方法,她原本并不想动用这个方法。 她四周看看,确保附近没人,然后用力吸气,让自己的肺张到最大,胸中燃起烈火。即使隔着一条裂谷,她也依然可以闻到托米的气味。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渴望,一股冲动飞快腾起,转化为体内熔炉般的热力。希瓦娜呼出一束烈焰,轰然一声,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魔龙。整条裂谷在她的咆哮声中颤抖,回荡着她磅礴的呼唤。她张开自己强壮而又柔软的双翼,滑过了裂谷,冲进了前方的森林。 她不再需要躲避树干,而是径直走向前,压倒枝杈,碾碎路上的一切障碍。她张开翅膀向前猛扑,森林在她眼中混为棕色和绿色的漩涡。木熊、银麋鹿和其他丛林动物全都慌不择路地四散而逃,它们的恐惧让希瓦娜沉浸在自己的力量之中。她吐出了巨浪般的龙息,一片茂密的树林顷刻间化为灰烬。 眼前隐约浮过一撮金毛,她立刻奋力一跃,扑到了疾走猁的背后。它的尖牙划伤了她的侧腰,但她几乎没有觉察到疼痛。 “我认识你,”疾走猁一边扭打挣脱,一边恶语威胁。”它们都叫你狗链子。” 那只金色的怪兽奋力一蹬,伸出利爪胡乱抓挠,尖牙死死咬住她的脖子。希瓦娜也用双爪深深刺入它的后背,享受着撕裂血肉的快感。 “你为什么要抓我?”疾走猁问道。”我们又不是敌人。” “你杀了一个德玛西亚的士兵,”希瓦娜说。”托米。” 她的脖子被咬出了血,但她吐出一口龙焰,疾走猁立刻闪避到一旁。 “他是你朋友?” “不是。” “这样你还要替他报仇。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你是一条养熟了的狗。” 希瓦娜愤怒地低吼。 “至少我不杀害人类。”她说。 “真的吗?”疾走猁露出了一幅奸笑和一嘴血牙。”你不馋人血吗?” 希瓦娜绕到疾走猁的侧面。 “我在你的眼里能看到饥渴。”它说。”渴望新鲜肉食的滋味。和我一样的渴望。毕竟没了追逐,美餐也索然无味。” 希瓦娜转怒为笑。 “说得好,正合我意,”她说。 希瓦娜向前猛冲。一招制敌,将疾走猁死死压在落叶与草丛织成的地毯上,大口咬住它的喉咙。疾走猁吐出灼烈的毒液,狠抓她的前胸,刮下了她的鳞片。希瓦娜的双眼被毒液烧得睁不开,伤口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但她丝毫没有松口。 疾走猁曾经华美的毛皮现在被鲜血浸透,凌乱不堪。它水汪汪的眼睛惊恐地盯着希瓦娜,生命逐渐流逝。 虽然饥饿感对她不依不饶,但希瓦娜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吃掉他的肉。她长舒一口气,胸中的龙焰渐渐退去,然后抽动着着变回了人形。她非常享受这次猎杀,但却也因为这种感觉对自己充满鄙夷。她控制着颤抖的身体,拎起疾走猁的死尸拖向刚才那道裂谷。这尸体是她非人渴望的证据,必须藏在深谷的阴影之中,永不见天日。 旅途(番外篇) 我的约德尔主人诺拉趴在我的朋友——魔典的书页上轻轻打鼾。我的尾巴翘起又落下。一群皎月蛾像天灯一样从窗外飘了进来,我欢快地跳到空中。无所谓抓不抓得到啦。我越跳越高,皎月蛾就飘在我身边,让我左拍右打。 一只皎月蛾开始弯曲,不断向内卷曲,扭动挣扎,最后变成了马鲛鱼的形状。在我周围,其他皎月蛾也都开始在半空中旋转,全都变成了浮在空中的小鱼。好吃——突然全世界上下颠倒了。全都散落下来,噗通噗通地落在天花板上。我的诺拉向上飘浮,依然沉浸在睡梦中。小鱼们向四面八方挣扎,我们不断向上坠落,坠落,坠落—— 我醒了,在木头盒子里眨眨眼睛,月光正透过木板的缝隙照进来。哪只臭老鼠来告诉我,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哦,对了。鲜香的鱼腥味填满了我的鼻子,我想起自己在比尔吉沃特的街巷中徘徊,找到了一箱鱼干,吃饱以后就趴在圆滚滚的肚子上睡着了。 还没等到我重新找到舒服的姿势,我感觉肚子下面突然倾斜,我倒向了一边。好几十条小鱼干落到了我身上——就像我梦里一样!——然后我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声。 魔典在角落里拍打着翅膀般的书页,想要尽量躲开掉落的小鱼干。它总是表现出一副食物对它的书页有害的样子。我倒是觉得,身为一堆被烘干的树皮,加上一些鱼腥味岂不是很好么。但魔典明显更了解干树皮,所以我就不和它争了。 我从木板的缝隙向外窥探。我们下面的地板嘎吱作响,远处的月光摇曳地照在……海面上! “魔典,为什么?!”我哭喊道,“打盹从来都不会打出坏事!” 魔典愤怒地开合。我不会水,魔典也不会。 我开始慌乱。魔典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提醒我不要担心——但已经晚了。我绝望地冲着木板又抓又挠,不小心撕碎了一些小鱼干。这片大海让我毁掉了我最喜欢的零食——这是最坏的一种水!我用爪子抓开魔典的封面,翻到了一页结霜的传送门,它能让我们远离这湿漉漉的噩梦。我们必须逃到别的地方,哪都可以。冷也没关系。 就在我要跳进魔典的传送门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尖叫,就像是银铃和最明亮的彩虹的声音。这声尖叫让我的绒毛直立。这是约德尔人的尖叫。 我通过木板的缝隙向外瞥,看到两个人类水手拖着一个蓝毛的约德尔人来到凌乱的船甲板的边缘。其中一个人留着黑色的络腮胡子,另一个人圆滚滚的,两个人都在坏笑。他们踩在一捆捆鱼叉、鱼竿、长矛,以及一圈圈粗渔线上。肯定是猎杀深海海怪的人。 “这个小玩意能帮咱逮着值钱的囊喉鱼,是吗?”第一个水手说。 “我听说最大的鱼都爱吃约德尔肉,”那个胖水手说,“我之前从没试过。毕竟,比尔吉沃特也没多少约德尔人。” 那个蓝毛的约德尔人细声尖叫着,在他们手中挣扎。“我不是鱼饵!”他大声叫喊,每个字都喊破了音。“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但水手们不依不饶。 一阵巨大的摇晃撼动了装我的木箱,整条船都倾斜了。“啊,是鱼来了。要把我们的船装满囊喉鱼喽!”第一个水手呲着牙说道。我不喜欢他的牙。 一支巨大的背鳍绕着这条船转圈,狮子那么大的尾流撞上船舷。魔典在轻轻拽我。我知道它想让我们通过传送门逃走,马上就离开这坏透的水,不让任何人看到我们,但我听到那个约德尔人在哭喊。我用一只爪子伸出木箱外面,打开了插栓。我不会放任一个约德尔人死掉。我已经失去我的诺拉了。 水手们看着那支背鳍在水里猛烈摇摆。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从木箱中跳出,就像最安静的老虎从他们背后接近。 那个可怜的约德尔人被绑在了一根长长的鱼竿末端,而水手们正在把鱼竿伸出船舷吊在海面上。他身体下方的海面正在不断冒出泡沫。为什么水的样子总是这么难看?!我跳过了那堆鱼叉,魔典跟了上来,紧张地拍打着书页,悬停在我身边半空中。他们看到我们了。 “那是一只紫色的浣熊吗?——还有一本会飞的书?”一个水手问道。 “我觉得是一只小熊和一本图志,”另一个水手说。 “你们两个蠢货,那就是只猫。”第三个人说。“逮住它!” 水手们向我冲来,但我灵活地在他们脚下穿梭。我展开魔法的线团,在他们腿上绕来绕去。他们像茶杯被打翻在桌子上一样绊倒了。 我趴在鱼竿旁边的围栏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海浪在我们下方翻滚,我的狩猎本能发动了——猎手要猛扑了。 “放开我!”那个约德尔人抓着鱼竿大喊。“我不是鱼饵。太奇怪了,好尴尬!” 他很幸运,我并不害怕鱼。虽然我不喜欢水。 我跳上鱼竿。在猫咪跳向半空的时候,时间可能会变慢。我尽力张开双爪,就像展开两块小馅饼一样。水上的风拂过我的绒毛,我决心用尽浑身解数拯救这个约德尔人。再说,跳到半空中以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别担心,小蓝约德尔人!”我大喊道。“我来救你了!” 那个约德尔人和我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我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魔典就在我身后。 鱼竿被我们压得摇摇晃晃。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鱼——尺寸是这条船的三分之一。一张血盆大口从海里钻了出来,好几百颗尖牙在月光下森森闪烁。它的大嘴几乎可以同时吞下两头牛,都不用嚼的。即使在黑夜里,我也可以借助我的亮光看清它的体表覆盖着尖锐且锋利的鱼鳞,有银色的也有紫色的。 巨大的囊喉鱼把我们一口吞下——约德尔人、魔典、和我,再加上一截鱼竿,空间还很宽敞。 我们撞到了大鱼的上颚,它肯定是落回了水里。周围一片漆黑,闻起来像是臭了的海鲜!不过还不等它把我们吞进去,我就吹出了魔法盾的气球把我们包裹起来,让我们卡在鱼的喉咙口。约德尔人见状失声尖叫。那条鱼猛烈地拍打,我们三个被甩到各个方向,但始终都在密不透风的泡泡的保护之中。 旧景(番外篇) 用这样的方式结交新朋友可真是够奇怪! 我想要打开魔典,让我们三个逃脱,但那条囊喉鱼又跳了起来,我们在泡泡里被弹到空中。然后噗通一声落下来——大鱼肯定是跳到了船甲板上。我听到水手们的吼叫,巨大的囊喉鱼来回冲撞,用尾巴抽打他们。 我听到了落水声,又一声,然后又是一声。几个人类肯定被打到了水里。我们依然卡在囊喉鱼的喉咙口。我翻开了魔典,打开了一道传送门,闪烁着班德尔城特有的昏暗绿色,是家乡的绿色。 我叼住那个约德尔人的衬衫冲进书页。传送门徐徐展开,我们旋转着进入了精神领域,在眩晕中陷入色彩的旋涡。 我们咳嗽着在一条小溪的岸边出现。我吸了一口班德尔城甜美的空气,和我梦中感觉的一样浓重丰富。蓝玉蟋蟀在暮光中鸣叫,小溪温和地冒着气泡,里面全是鱼——小鱼。 魔典拍打书页甩干水。蓝毛的约德尔人站起来,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刚才是?我们怎么……逃走的?”他问,“最近的比尔吉沃特传送门不是应该在码头上吗?” “我们很幸运,魔典随身带着我们的传送门。”我说。魔典转了一圈,展示它用干瘪大树做成的纸页,每张纸上都用墨水和颜料勾画着一道门扉。 “谢谢你们救了我,”约德尔人说着,好奇地看着魔典,“你们也住在这吗?” “以前是,但现在已经不住在这了。”我说完,看了看魔典,伤心地想起了主人。 魔典拍打着书页。我知道它是觉得应该上路了。 “你从这里能找到家吗?”我问那个约德尔人。 “是,能,过了烟袋洞以后再上坡就到了。我很熟悉这片牧场。衷心希望你能找到你的约德尔人。”说完,他便走开了。 我在原地停了一会,看着暮色变成破晓。我瞥到地平线上有一只皎月娥在飞,好想去扑它喔,但我又想到,诺拉依然还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可能现在正在等着我们去救她。 我轻轻地用爪子拍了下魔典——我知道它也在想念她。 然后我翻开新的一页,跳了进去。 班德尔城郊曾有一片林地幽谷,皎月蛾荧荧闪闪,彩虹鱼跃然溪畔。一座林间小屋中,生活着一位约德尔魔女诺拉,还有一只猫,悠米。 悠米天生就拥有庇护性的魔法力量。她曾慵懒地度过许多年的闲暇时光,每日扑咬着阳光的斑点,或是在鼠树的荫凉下打盹。有时,出门冒险会激起她的兴趣,这时她就会和诺拉一起,在物质和精神领域之间来回游历。诺拉一直在收集各种奇怪的物品,例如缺口的茶杯、彩玻璃的碎片,还有绣着好玩图案的织物。她会无比严肃地仔细查看每一样物件,但悠米却从来都不理解它们的用途。虽说如此,悠米还是会用自己的魔法保护诺拉免遭伤害,也会在回家以后用自己温暖她的双脚。 两个领域之间的通路十分微妙,很少打开,即使是像猫这样灵巧的动物也不能随意进出。悠米曾看到其他约德尔人等待了数日,直到东方的星辰与特定的石拱门排成一列;或者烦躁地在沼泽百合丛中翻检,在淤泥中寻找银白色的花朵——只有在这些特定的时刻,一条通路才会打开。但诺拉拥有一本强大的《门扉魔典》,能够带她立刻穿梭到书页中所描绘的地方。当诺拉打开一道传送门,她就会和悠米一起开心地跳进发光的纸页中,立刻到达目的地,片刻后魔典也会跟过来。 悠米从未特别在意过这本魔典,直到那个看不到星星的夜晚。当她用自己的光亮逗完皎月蛾以后,回家却发现诺拉不见了踪影。她在主人的桌子上看到了魔典,慌乱地翻开书页,发现有几页纸被齐根撕掉了。悠米看不懂书名,于是就按主人的叫法称它为“魔典”。作为回应,魔典抖动了一下,悠米惊讶地发现她能够在纸张的摩挲声中听懂魔典的意念。虽然魔典不会说话,但它所表达的思想却清晰响亮。悠米意识到诺拉去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危险到让她不得不在离开后毁掉传送门。 悠米知道自己一定要去救诺拉,于是便寻求魔典的帮助。上千页的魔典里,每一页都沿着魔法的丝线,穿越物质与精神领域,通往一个不同的地方。诺拉穿越的那一页已经不见了,但魔典或许能够带着悠米去往临近的地方。悠米和魔典必须试探每一道存在可能性的门扉。于是她成为了魔典不可思议的守护者,并发誓会用狮子般的勇气保护它——因为如果它落入恶人之手,那么通往班德尔城的大门就将向所有丑恶贪婪之人敞开。 悠米和魔典踏上了一段艰辛的旅程,造访许许多多危机四伏的未知土地。悠米在风中寻找诺拉的气味,但却收效甚微。虽然悠米有的时候会半路溜号,追寻老鼠的气息或者稍微打个盹,但魔典却一直都紧张兮兮的,总是因浪费时间而生气、为潜在的威胁而担忧。但是不管怎样,悠米和魔典都决心找到主人,带她回家。 当悠米特别想念诺拉的时候,她时常会寻找新同伴的慰藉。她最喜欢的是一个举着大门的牧羊人。他留着浓密的胡须,低沉的笑声如同潺潺流水。悠米曾在他的肩膀上休息过一段时间,帮他在冰雹和暴风中抵御愤怒的雪精怪,他则给她带来新鲜的鱼。 后来,悠米终于在一座庞大的恕瑞玛废墟中发现了主人依稀可辨的气味。她向沙漠深处挖掘,发现了一块蓝色的陶瓷碎片,看上去有点像诺拉收藏过的一只茶壶。还没等她挖到更深处,一只凶猛的野兽从沙海中浮了出来,悠米和魔典勉强逃脱。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那样的怪兽把魔爪伸向魔典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悠米和魔典是一对奇怪的组合,但却很快就成为了朋友,对诺拉共同的爱让悠米和魔典志同道合。悠米继续四处寻找着主人的踪迹,以便有朝一日她能回到从前的生活——躺在诺拉身边,晒太阳打盹。 沉眠(番外篇) 冰霜女巫不睡在她的主堡中。她睡在任何一处,每一处,无处。有的时候无处不在。 她现在选择躺下身躯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大到可以容纳上千座要塞。一片臻冰的海洋从一侧的尽头延伸到另一侧的尽头。那不是喧嚣地表的尽头,而是更加贴近一种完全不同的疯狂。 她经常来访此处,而且从来都是独自前来,但她从不孤单。 有人称之为怪物。有人称之为神。无论哪样,那些沉睡在寒冰铺盖下的巨大阴影只能在梦中神游。丽桑卓尽职尽责地前来查看。确保它们的睡榻安逸舒适。 绝不能让监视者们苏醒。 她很久前就失去了双眼,所以她在脑海中循迹它们沉睡中的形体。她见到的东西所带来的寒颤已经远超骨血,所以当她的肌肤贴上寒冰,也已不再颤抖。 当她在这下面的时候,失明是一种赐福。单是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就已经足够恐怖了。况且还要在它们的梦中行走,要知道它们对这世界暗怀的欲望。 所以,她必须让它们一直梦下去。 其中巨影一个开始悸动。丽桑卓从上一次新月升起之际就曾感受到它,一直在绝望地希望它能够自己回到安睡中——但现在这个深不可测的智能正在同伴之间蠕动着,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 她取下了头罩。华美的长袍掠过脚踝落到地上,她轻轻迈开脚步,走向冰封虚无的彼端。 丽桑卓张开手指拂过冰面。她的长发遮住脸庞,隐藏岁月的线条,以及双眼处的疤痕和空洞。她很久以前就习得了在梦中行走的秘法,可于瞬息之间在这片苛酷的土地上跨越不可思议的距离,在每一次黎明到来之前往复穿梭百次。有的时候,她会忘记自己的身躯在何处。 现在,她的意识向下漂落,穿过了屏障。她对臻冰的厚度略作思度。将全部信念的重担放在一层玻璃上是愚蠢的做法,然而这世上别无选择。 在另一侧,监视者正在张牙舞爪,在黑暗中鬼祟,满心郁郁不得志。 它比一座山脉还要巨大。它的体型还算是小的吧?丽桑卓希望如此。她从来都不敢试探大家伙们的防线——那些家伙看上去足以吞噬重力和时间本身,它们不仅是世界的吞噬者,更是整个位面现实的吞噬者。它们让她感到自己万分渺小、微不足道,就像一场暴风雪中的一粒霜。 她集中于面前这个巨大而又可怕的生物。 它的梦境变成了她的。 另一个丽桑卓正等在那里,在梦境之中。那个永恒不老的存在高耸在一轮黑太阳后面,她的发丝飘向九霄,她的双眼清澈明亮,如水晶般湛蓝,闪烁着天界的能量,那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黎明。 她美轮美奂。她是女神。她正吃力地将太阳按回地平线以下。 那颗黑色的火球在反抗,在努力重新升起。它在烧灼女神的手指。 她看到长长的阳影投在铺满灰霜的山脉上。这片土地是扭曲后的弗雷尔卓德,失去了所有生命和魔法…… 生命。生命是最关键的。弗雷尔卓德上的所有生灵,这片冰封的土地曾经被丽桑卓当做祭品进献给下面的怪兽。她引着那个悸动的监视者远离它的黑暗思绪,小心翼翼,试图用其它的梦安抚它。 整个部族被分成三个营地。这么做是因为冰裔战母的亲自授意。是为了防范敌人行刺,她说,这样一来没人会知道她究竟睡在哪个帐篷里。 脚下的冰川,头顶的星空,牧师趴在冰冷的石台上,借着烛光将自己的观测记在一张厄纽克皮卷上。他持笔的手稳重有力。他每晚都必须把自己的记录送到霜卫要塞。 他很好奇,力量是否遮掩了疑惧?是否—— 他看见自己呼出的气,意识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惭愧之情令他哽咽。他毕恭毕敬地拿起一块布条,以此致敬三姐妹之中最伟大的那一位——丽桑卓。在他说出那些誓言以后,唯一能够令他感到如此透心寒冷的就只有她的凝视了。 “不要蒙上双眼,”她说着,从夜的黑影中出现。她的声音平稳而冰冷。 “请恕罪,”他说,“我迟了。我的报告——” “我所寻求并非你的字句。你在梦中。我需要你聆听。聆听冰之声。” 冰霜祭司听到的东西让他瞪大了双眼。冰在诉说饥饿。 不。不是冰。而是……下面的东西? “这意味着什么?”他开口问,但丽桑卓已经离开了。 祭司醒来了。他回味着这场梦。他的誓言要他盲目地服从、冰冻、流血。他拿出那块布条,蒙上了双眼。 破晓还没到,他已经走出了好几里,离开了战母和她的三座营地。 于是丽桑卓漂到了另一个人的梦中。 七只冰鹰从蓝天中飞过,拍打着羽翼上的冰霜。一座凄凉的高山突兀在一片灰色的卵石海滩上,渐渐滑落入浅海。 小女孩独自走着,没人记得她的名字,除了她自己。 她捡起一只螃蟹。它浑身黝黑,一对方形的眼睛在头顶打转。她小心地拿着它,尖尖的蟹足轻轻戳她的掌心。 她抬起目光,看到黑暗的海水上漂着一块巨大的浮冰,被近乎冻结的海浪送上了陆地。浮冰磕磕绊绊地登陆到石滩上,然后开始消融。它一寸一寸地缩小,最后显露出一个女人蜷缩在冰摇篮中的样子,是凛冬诞下的怪物。 女孩松开了抓螃蟹的手。 丽桑卓从破碎的浪花中站起的样子,就像—— “女巫!”女孩惊叫道。冰与雪的狂风带着发烫的寒冷,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女巫消失了,只留下那个哭出一场暴雪的小女孩。 她从一团即将熄灭的火堆旁惊醒,身边的其他孩子都还在睡觉。他们都在弗雷尔卓德的血色雪原上成为孤儿。一个表情坚毅的女人正在照看他们,她身后背着一柄利斧。他们都知道她愿意用生命保护他们。 火炉中腾起一颗余烬,降落在小女孩脚边的破旧毛皮上。 她用手指摸上去。余烬立刻冻结。 丽桑卓已经走入了另一个梦中,但她知道要看紧这个孩子。她是冰裔。她可能会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成为新的武器。 或新的敌人。 在高高的山上,将这名可怜的旅人拖垮的并不是刺骨的严寒。 而是他自己的无知。 他在一个浅表的洞穴里弓着腰。他含糊地哼唱,因为他已经无法唱出年轻时的歌谣慰藉自己。他无法忍受呼吸这结冰的空气。他的胡须上结满白霜和冻住的鼻涕,让他张开嘴都痛苦不堪,而他的嘴唇也已青紫干裂。他的双腿和双手都已失去知觉。他已经不再发抖。他已走远了。 他投降了。冰冷将会夺去他的心,然后一切都将结束。 这并非他想要的结局。但他现在感到温暖。自由。 “向着沃土!向着阳光!”歌词隐约地溜进他的脑海。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冰雪,而是牧场。他能感受到夏风拂过他的头发。 丽桑卓从浅洞的后侧接近这个人。她能从他的手指和脚趾上看到死亡,正在缓缓蔓延。他不会再度醒来了。这将是他最后一梦。 她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任何人都不必独自面对终焉。 “你的人在等你,朋友,”她轻语道。“在高草中躺下吧。你休息的时候我帮你看着。” 他抬起目光看她。他微笑着点头。他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然后他闭上了双眼,消散了。 丽桑卓停留在他梦境的边缘,直到最后梦境已不再。 战吼和死亡将丽桑卓牵向南方。她在风中能嗅到血与火的味道,还有愤怒钢铁的尖锐回味。这是一片可以长草的土地,这里的冰雪有消融的时候。虽然不是阳光明媚的牧场,但已经是弗雷尔卓德各个部族所知道的最接近牧场的地方了。 生存(番外篇) 梦开始旋转、扭曲。她的双膝似乎要无法支撑,但这感觉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扶着一座燃烧着的小屋,靠在竖直的木栅上。 火焰没有任何作用。那不是真的。 一个影子盖住了她。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女巫!” 意外的是,这是一个阿瓦罗萨人——魁梧的红发蛮族,粗壮的脖子上青筋暴露。他将一把豁口的巨剑举过头顶。眼中的嗜血显露无余,他正想象着此生不可能见到的胜利。 不管怎样,他已经准备好最后一击,斩杀势不两立的敌人。 丽桑卓已经数不清自己在其他人的梦中死过多少次了。每一次,她的一部分都会消散,永远无法回来。 不。够了。这次不行。 巨大的冰爪组成盾牌护住了她,将她装入冰棺。那名战士的刀刃甚至没有削下表面的冰层。他踉跄着后退,发出不服输的怒吼,与此同时—— 让他醒来,让他相信自己是击退冰霜女巫的英雄。那只是一场梦……阿瓦罗萨部族终将陨落……就像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糟老婆子一样。 而丽桑卓还有更要紧的担忧。 风暴眼在弗雷尔卓德是最凶恶的。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每一片雪花都能刮出血。 丽桑卓找到了那个正在传导元素狂怒的兽灵行者。他的入定状态很像是梦境——就像两个世界之间的桥。这场风暴是一段祷言,直接诵向熊人半神之主。 丽桑卓厌恶至极。那个充满憎恨的生物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最顽固的记忆之一,她始终无法将它们从弗雷尔卓德的土地上肃清,无论多么彻底,都会死灰复燃。 雷电劈在那个萨满身上,一次又一次。他的下颚延展伸长,变成尖牙密布的巨口。指甲渐黑变成了爪子。它既不是人也不是熊,而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它的全部生命都如同一场梦。没有睡眠。没有愉悦。只有风暴。丽桑卓小步挪向前,在这场翻滚的狂乱中寻找任何可以使用的东西。 然后那名萨满的可怕凝视突然落在她身上,她发现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沃利贝尔本尊的降世化身。 不敢迟疑,丽桑卓从周围的地面上拉起锋利的臻冰尖刺。她要拖住这个怪物的肢体,决不能让它—— 暗血洒在雪地上。远处的山峰周围闷雷滚动。扭曲的萨满跪倒在地,他的身体被撕裂,一半是曾经的他,另一半是他可能变成的样子。说真的,这是一种仁慈,因为他的意识大部分还是他自己的。 无数双眼睛在风暴中闪烁。这些换形者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的威胁了。与他们的战斗可以搁置。 目前,他们的癫狂状态就足以帮她达到目的了。 丽桑卓忧虑地绕着冰面之下的监视者转圈。她可以看到自己渺小的身躯与它们只有一冰之隔。她的肌肤如死尸般冰冷,如新雪般惨白。 那个怪物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到来。它就像某种诡异的新生命正在啼哭。 在监视者的梦中,只有空无。 还有更多空无。还有更多空无。远方的地平线是空无,地平线上的山脉是空无。在空无的上方,穹庐是空无,密布的云也是空无。 在所有那些空无的面前,丽桑卓努力保持自己的……存在。 她身边的深渊张开巨口。她看到黑太阳吞噬了她的梦境化身,但无论那张巨口吞掉多少,总是还有更多吃不完。 她发出尖叫,炸碎成黑暗的碎块,继而分裂成亿万个丽桑卓,每一个都在尖叫。在一切空无之下,她们的声音连悄悄话都算不上,然而即便如此,也足以惊动这个梦境的根本基石…… 她意识微薄的身体寻着臻冰屏障上的符号挪动着。这是一道古老的咒语,而催生它的火焰却熄灭已久。她痉挛着、惊厥着向前爬行。她的动作如同垂死挣扎,僵硬、无力。 她的身躯里只保留了一丝丝自己的精神。 然后,如潮涌般地,她大部分的自我回来了。她向冰面上吐出苦水,蜷缩着被冻结在中间。 冰面以下,那翻滚的巨影再度安眠。它在梦中吞食她的时间又延长了一些,那个梦境换来的是它们族类唯一渴望的安宁。 安宁。丽桑卓从未品尝过安宁的滋味。她再也无法安宁了。 她穿好衣服,回身爬上那古老的台阶。霜卫部族在等待她的领导和指引。她此生不会寻得安宁。 这只是很小的代价,却能让那些怪物继续沉睡。 梦呓。 啃咬。 狂风抽打,冰裔孤儿的脸庞已经在流血的边缘。她的鼻尖早已失去知觉,一小时前,还是两小时?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因为只要她闭上双眼,就会看到那个女巫。 永不降下的落日,勾勒出那个女人的剪影,她骑乘着一头冰霜、骸骨和黑魔法构成的巨兽,身上披的华美长袍如同刚刚落下的雪。带着长角的头罩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感觉她在抬头望向星空。 两片干裂的黑唇轻启,吐露出可怕的预言。 “蕾兹,我看到你。” 冰霜女巫在蕾兹梦境中的出场总是很精彩。 “黑暗在笑,”她继续说,“它对我说‘冰霜和谎言是穷途末路的工具’。我将手攥成拳头!我要拔出那颗监视着一切的眼!把它插在寒冰的长矛上!否则冷风的嚎哭和歌谣将只能唱给不断崩塌的深渊……” 蕾兹闭眼的时间里,睫毛已经被冻结。现在,想要破冰睁开眼会很疼。但她必须睁眼。贴得越久,就越难撕开。 她喊出了声,感觉到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淌下来。她拿起一块冰向上呼出一口雾气,她在上面反复揉搓,直到冰面能反射出她的倒影。她眼角裂开的伤口并不太严重。 但在镜像中,她看到自己在这座避风的洞穴里并非独自一人。 一个消瘦的男人正在洞口瑟瑟发抖,晨曦把蓝色的光映照在他脸上。随后蕾兹意识到眼前的并不是幻象。这个人的皮肤就是蓝色的,半透明的。他行动柔弱而僵硬,就像是正在努力叫醒自己不听使唤的关节。 “冷。”那个憔悴的人说。“我在仰卧濒死之际就知道。” 蕾兹手脚并用地向后跳,与他拉开距离。“我没有食物。”她喊道,暗自咒骂自己声音中的恐惧。“没有避风的地方。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那个人将头歪向一边。 “我没有饥饿。我不需要避风的地方。我看到过这个洞穴,看到过你……正如她的冰霜蒙在我眼前。我们的道路就像两条汇聚的河流。我在仰卧濒死之际就知道。” “这么说,你经常死喽?” “一次就足矣。” “你……”蕾兹犹豫着,那一刻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你也看到过那个女巫?” “没。但我在血管中听到那个女巫的声音……每一刻,每一下僵而复苏的心跳。” 他向她伸出一只变黑了的手。 “还有其他人,冰裔的孩童。我们必须去见其他人。我们还要相互陪伴着跋涉许多里地。” “这些都是你在仰卧濒死之际就知道的?” “死亡带来许多启示,冰裔的孩童。” 蕾兹缓缓站起来。依然没有放下警惕。“你是谁?”她问。 “我已不是任何人。我只是这副躯体的过客。我的名字已经被冰封,但你可以称我为……跚伯,而我该称呼你……?” “蕾兹,来自窄脚氏族。” 来吧,蕾兹,窄脚氏族的冰裔。其他人不远了。 她并没有移动。“他们又是谁?” 霜卫要塞的一座座尖塔从冰原上拔地而起。魔法的极光色彩斑斓,绿色、粉色、蓝色的波浪在近乎永夜的天空中舞动。这里的星辰永远在闪烁,透过最寒冷、最洁净的空气。 几乎无人知道如何找到这座隐秘的要塞。这世上有许多人会集结军队,要把它夷为平地。那些真正找到这里的人,鲜有满意而归者。 即便如此,还是有五个疲惫的身影沿着崎岖的山路走来,穿过弗雷尔卓德最根本存在之上的隐秘伤口。 他们要寻找冰霜女巫。和几百年来许许多多人一样,他们也在梦中见过了丽桑卓……但他们每个人都在心底深处感到一种异样。 在寒冰之下。某种黑暗和空无。。 饥饿。 啃咬。 安宁(番外篇) 诺克萨斯的夜晚从不安宁。 当你把帝国全境各地好几千人塞到一处,就别指望安静了。 沙漠行军歌从河边的扎加亚帐篷区飘过来,附近一座清算人竞技场中回荡着刀剑碰撞的打斗声。铁壁围栏里的亚龙犬嗅到了北边屠宰大院里刚被宰杀的牲畜,接二连三地发出躁动的嚎叫。 丧夫的寡妇、哀痛的母亲、或是被噩梦压身的老兵,各种哭喊的声音构成了夜色的和声,烘衬着醉酒士兵的大吼,以及专门在黑暗中生意的街头小贩。 不,诺克萨斯的夜晚从不安宁。 除了这里。 诺克萨斯的这块地方是死一般的寂静。 玛乌拉胸前紧紧抱着她装满笔刷、颜料和炭棒的画具包,她明显感到诺克萨斯夜晚的喧闹渐渐褪去。声音的缺失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惊人,让她在街道中央停下了脚步——这通常都很不明智——然后四下张望。 这条街位于诺克萨斯城内较为古老、较为富裕的区域,莫尔托拉,也叫铁大门,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一轮满月映在不规则的鹅卵石路上,如同一群默默注视的眼睛,街两边的房屋都用石块砌成,精湛的工艺或许出自某位战争石匠之手。玛乌拉在一条岔路的尽头看到一座高大的神庙,三个穿着盔甲的人影正在立柱下跪拜一座狼灵黑曜石像。他们一齐抬起头,玛乌拉赶紧走开了,蠢货才会招来在黑暗中带着剑祈祷的人的注意。 她不应该天黑来这里。 塔沃曾经警告过她不要来,但她认得他眼中的蛇蝎,所以她知道那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是出于嫉妒。他始终都认为自己才是他们小圈子里的最杰出画家。所以她作为这次委托的人选这件事深深地伤到了他。当那封折叠工整、字迹优雅的信被送到他们合用的画室的时候,瑟莉丝和康拉德都欢欣雀跃,央求她记住一切见闻,而泽卡只是告诉她务必把笔刷洗干净。 “你觉得你会和他说话吗?”瑟莉丝在她临出门的时候问道。她开门的同时刚好听到港口那边的夜钟声渐渐消散。想到即将冒险走入黑暗,玛乌拉充满了同等的畏惧和激动。 “他要坐在那让我画肖像,所以我大概是必须和他说话吧,”她一边回答,一边指了指黑暗的夜空。“我们需要讨论他想要什么样的画,尤其考虑到我无法使用自然光。” “在夜间完成肖像画,他的要求还真奇怪,啊?”康拉德说,他精神头十足,把毛毯像斗篷一样披在身上。 “我很好奇他说话什么声音,”瑟莉丝又添了一嘴。 “就是普通人的声音,”塔沃厉声说道,他翻了个身,把挤出来的枕头瓤从破口塞了回去。“他又不是神,你也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然后,你们能不能别说了?我这睡觉呢。” 瑟莉丝跑过去吻了她一下。“祝你好运,”她咯咯地笑着说。“回来讲给我们听……从头到尾,无论多下流。” 玛乌拉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她点点头。“一定。我保证。” 前往新主顾宅邸的路线出奇地明确。不仅在于目的地明确,而且还清楚地写明了必须走哪条路。玛乌拉非常熟悉都城的地形,她曾无数次走在诺克萨斯城的街道上,比如那些饥肠辘辘的日子,还有他们的佣金凑不够数、被画室的房东提出门外赚房租的日子。 不过,这片城区对她来说神秘有加,这是理所当然的——诺克萨斯城里每个人都知道他住的地方,但几乎无人记得自己去过那里。街道感觉很陌生——更狭窄,更有压迫感,似乎每一处转角都在将两侧的墙越拉越近,最后要把她夹死。她快步向前穿过这令人胆寒的寂静,迫切地寻找亮光——或许是标志边界的灯笼,或者是上层窗户里的蜡烛,虽然那种烛光是为了指引夜里来示好的求爱者。 但除了月亮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光照。她的和步伐突然加速,因为她听到了什么声音,可能是身后的轻柔脚步声,也可能是一声期盼的叹息。 玛乌拉猛然急转弯,然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小广场,中央的喷泉正在潺潺流淌。在如此拥挤的城市里,人们摩肩擦踵,可谓寸土寸金,这样空间浪费几乎是闻所未闻。 她围着喷泉的水池绕圈,泉水被月光映成银色,池中央的喷泉雕塑栩栩如生。它由生铁锤铸而成,外观是一名无头战士的形象,身穿板甲、手握钉锤。 泉水从雕像的脖颈出流出,玛乌拉突然意识到它所代表的含义,不禁感到一丝凉意。 她快步离开喷泉,走向一道银皮树风干木材质的双扇大门,带着红色纹理的黑色大理石墙挡住其它去路。正如信中的约定,大门是半开的,于是玛乌拉从两扇厚重的门板之间轻轻穿过。 高墙之内的豪宅使用一种苍白的石头建成,这种石材她从未见过——威严庄重但又不是独石一块——许多诺克萨斯大型建筑都是如此。她观察了一番以后还发现,这幢宅子并没有遵循特定某一种建筑风格,而是融合了过去几百年里不同时期的建筑风潮。 在所有奇特之处中格外醒目的是主楼上高高立起的粗糙塔楼,单是它的比例就显得突兀。这座塔楼给人感觉整座建筑都是围绕着某个古代萨满的老巢建起来的。这种视觉效果本应该十分不和谐,但玛乌拉倒是觉得喜欢,似乎这幢大宅的每个角度都在展示帝国逝去的一个时代。宅子的窗户全都紧闭,唯一能看到的光亮是在塔楼顶端的猩红色柔光。 脚下的石子路带她走进一座精致的花园,巧夺天工的植雕、精心设计的水渠、还有各种外观奇特的花朵,散发着争奇斗艳的色彩和异域风情的芬芳。此番美景,再加上门口的宽阔广场,无不展示着无以伦比的财富。而一想到她能成为这次委托的人选,让玛乌拉的手脚四肢发出一阵愉悦而温暖的颤抖。 数百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拍打着花纹奇特的翅膀在花丛中飞舞。如此轻盈而又柔弱的生物,同时又是如此优美,还能够完成奇迹般的蜕变。玛乌拉从未在夜里见过蝴蝶,她欣喜地微笑着看到其中一只轻轻落在自己的掌心。锥形的躯干和展开的双翅上的图案居然构成了一枚诺克萨斯双刃斧纹章,那是每一面诺克萨斯旗帜上都印着的标志。蝴蝶拍拍翅膀飞走了,玛乌拉看到它盘旋着融入其他蝴蝶的群舞,看到这么多珍稀而又奇妙的生物让她惊叹不已。 她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指扫过五颜六色的树叶,细细品味着指尖残留的余韵,腾起的微尘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停在一朵格外美丽的花朵前,红彤彤的花瓣如火焰般明亮,让她忘记呼吸。 无论是用恕瑞玛朱砂还是皮尔特沃夫赭石,她从未调出过如此有光泽的红色。即使是贵到倾家荡产的艾欧尼亚朱红也相形见绌。她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犹豫不决,最后她伸出手,从最近的一朵花上摘下了几片花瓣。花朵其余的花瓣立刻向内卷曲,然后花茎扭向了另一边,似乎是在害怕。玛乌拉感到一阵无地自容的罪恶,看向大宅子的方向,确认自己有没有被看到,但窗户依然全都紧闭着,没有透出灯光。 正门是开着的,她在门槛前暂时停住。信中指示她直接进入,但现在玛乌拉真正站到这里,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抵触感。这是不是某种陷阱,在引诱她走向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陷阱可真是过分奢华了。这个想法简直可笑,玛乌拉斥责自己的胆小,居然叫恐惧阻挡自己前往可能是此生最重大的机遇。 她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进入了大宅。 支撑(番外篇) 拱形的前厅由黑色厚重的木架支撑,木架之间的墙壁上装饰着的壁画已经褪色,上面描绘着帝国早期的血腥时代。玛乌拉的左右两侧,长长的走廊墙上挂满了画,但阴影的垂帘将画作遮住,看不出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人或什么物。一条弯曲的楼梯高高攀向中间层和一道宽大的拱门,但再往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空荡荡的前厅里只有一个看上去像是画架的物件,上面可能架好了画板和画布,但被一块布遮得严严实实。玛乌拉小心翼翼地接近被遮住的画板,心想这里会不会就是他要作画的地方。 这可不是她所希望的。这里的光线并不适合画肖像。有月光浇在鱼骨纹地板上的地方,光线足够亮,但其他地方则是完全的黑暗,似乎就连月光也不愿意接近那些角落。 “你好?”她的声音回荡在前厅中。“我收到一封信……” 玛乌拉的声音飘去又飘回,她四下寻找其他人的踪迹,但她发现在这深更半夜的陌生大宅中只有她独自一人。 “你好?”她又开口说道。“有人吗?” “我在这,”一个声音说道。 玛乌拉跳了起来。这个声音中透出教养、风度、以及陈年的醇香。声音似乎是从上方传来的,同时又像是在她耳边没有气息的低语。她原地左顾右盼,寻找说话的人。 只有她自己。 “您是弗拉基米尔吗?”她问道。 “是我,没错,”他回答道。他的声音中承载着一种深沉的忧伤,似乎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你是那位画家。” “是的,是我。我是画家,”她说完又马上补充道,“我的名字是玛乌拉?贝岑尼娅。我是画家。” 她咒骂自己的笨拙,然后突然意识到他刚才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在提问。 “很好。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噢,十分抱歉,先生。信上写我要等到港口的钟声响过以后再出发。” “的确是那么写的,而且你到达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弗拉基米尔说,这一次玛乌拉觉得她在黑影中看到了一丝更加深邃的黑色。“要怪我自己,因为我拖延了这么久才找到你这样的人。虚荣让我们变得愚蠢,不是吗?” “是虚荣?”玛乌拉问道,她知道富有的主顾都喜欢奉承话。“亦或只是在等待正确的时间来捕捉您真实的尊荣?” 上方传来一阵笑声。玛乌拉无法判断他是由衷地愉悦,还是在嘲笑她。 “每次都是不同的方式说着相同的话,”弗拉基米尔说。“但说实话,这就像是不定期的节日。对了,你喜欢我的花园吗?” 玛乌拉感觉这个问题里带着陷阱,犹豫了一下才给出回答。 “喜欢,”她说。“我没想到从诺克萨斯的土地里还能长出那么美的东西。” “的确长不出,”弗拉基米尔的声音里有一种扭曲的愉悦。“这么贫瘠的土地只能长出最顽强的品种,它们能传播到很远很广的地方,挤垮其它所有草木。但它们没一个能被称为美。你杀死的那朵红花,它是一株夜之花。” 玛乌拉感到口干舌燥,但弗拉基米尔似乎并不在意她那时的举动。 “夜之花曾经是东边一座岛上的本土植物,那是一个福光普照的圣地,充满了珍稀的美好和启迪。”他说。“我在那生活过一阵子,直到它被破坏,正如所有凡间事物最终都免不了被破坏。岛上有一个喜怒无常的自然之灵打理着一片苗圃,我从那里拿了一些种子带回了瓦洛兰,在这里我可以用血与泪的交融诱使它们生根发芽。” “您指的是血、汗与泪的交融吧?” “孩子,汗水在栽培花卉的时候能有何用?” 玛乌拉没有回答,但他说话时如音乐般的韵律非常诱人。她能听上一整夜。玛乌拉甩开了弗拉基米尔迷离声音带来的天鹅绒质感,向那具盖着布的画架点了下头。 “我是要在那里作画吗?”她问。 “不,”弗拉基米尔说。“那只不过是我的第一次。” “您的第一次什么?” “我的第一次生命,”话音未落,她掀起了遮布。 这幅画已经旧得褪色了,光照漂白了色彩,时间磨平了笔触。不过画中的力量依然强健——一个年富力强的青年男子,穿着古老样式的青铜板甲,肩上飘扬的旗帜中画着一把凶狠弯曲的镰刀。大多数细节都已经丢失了,但他那一双蓝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这张脸格外英俊、端正、而且稍稍倾斜的角度让她目不转睛。 玛乌拉靠近了一些,看到男子身后有一支军队,那是一群魁梧高大的战士,那样庞大的身躯不可能是人类,而野兽般的外形甚至不可能真实存在。他们的轮廓和特征都已经年久褪色、模糊不清,玛乌拉暗自感谢这小小的仁慈。 “这是您吗?”她问道,并期待他显露真身,当面讲解这幅肖像。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弗拉基米尔的声音让玛乌拉觉得有冰霜混入其中。“我曾是一个王国的多余的继承人,而那个王国早已消失在众神之间兵戎相见的战争中。他们的纷争殃及全世界,而凡人只不过是廉价的兵卒,所以有一天轮到我的父王向一位人间神明臣服,于是我就作为皇族的人质被交了出去。按理来说,我父王的忠诚是以我性命安危相胁迫的。如果他背信弃义、另投他主,那么我就会被杀掉。但我父王的承诺从来都是言而无信的。他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一年之内他就打破了誓言。” 弗拉基米尔所讲的故事离奇而又梦幻,让玛乌拉想起他们在画室的天台上互相讲故事时,康拉德讲的恕瑞玛恐怖神话。只不过他的故事都是一些戴着面纱的道德说教,而这个故事……这个故事背后有着真相的份量,而且没有受到任何感情色彩的污染。 “但我的新主人没有杀掉我,而是为我准备了一些更有乐趣的计划。当然,只是对他来说的乐趣。他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带着他的军队攻占我父王的国家,于是我欣然接受了。我摧毁了父王的城市,将他的头颅呈给了我的主人。我是一条拴在链子上的忠良猎犬。” “你毁灭了自己的人民?为什么?” 弗拉基米尔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判断她的这个问题是不是认真的。 天神(番外篇) “因为即使天神战士没有来,我父王的王国也永远不会成为我的,”他说。“他的儿子和继承人多得很,而我永远都活不到有资格争权的那一天。” “你的主人为什么会逼你做出这种事?” “我以前觉得是因为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伟大潜力的闪光,或者是超越凡人的潜能,”弗拉基米尔轻叹一口气,让玛乌拉脊梁感到一阵暖流并颤抖起来。“但更合理的解释是他单纯为了乐趣,教会低等宠物特殊技巧的乐趣,就像流浪艺人教会猴子围绕货摊跳舞,从而吸引容易上当的顾客。” 玛乌拉又看回画中的那名男子,现在她能在那双眼中看到某种更加黑暗的东西藏在深处。可能是一丝残忍,或是一抹正在酝酿的怨恨。 “他教会了你什么?”玛乌拉问道。虽然她并不确定自己真的想听到答案,但她心中有种力量需要探究。 “我的主人近乎拥有拒绝死亡的力量——塑造血肉和骨骼,制成最精美的形态,”弗拉基米尔继续说。“他教会我其中一些技艺,那些他运用起来如同呼吸一样自如的魔法。但我用尽了全部智力和意志才能掌握最简单的咒语。我后来才知道,将他们的秘密传授给凡人是一种死亡的禁忌,但我的主人就是喜欢炫耀他们族类的高等。” 弗拉基米尔不知从何处发出的笑声回荡在她身边,这笑声中毫无欢愉。 “他忍不住要挑战传统,而到最后,这也造就了他的灭亡。” “他死了吗?”她问。 “是的,他的一个同类背叛了他们,于是他们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力量崩塌了。我的主人被他的敌人联合讨伐,他让我率领他的军队保护他。正相反,我杀了他,还汲取了一部分他的力量,因为我从未忘记他多年来在我身上制造的残忍伤痛。夺走他的生命只是第一步,而随后的漫漫长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这是一份鲜血的馈赠,既是恩典,又是诅咒。” 玛乌拉在弗拉基米尔的语调中听到了回味,也听到了悲伤,似乎这次谋杀刻在他灵魂上的痕迹从未消失。他是因为这次痛下杀手而感到罪恶,或者只是在操纵她的情绪? 看不到他本人让她很难揣测他的动机。 “这幅画就讲到这里,”弗拉基米尔说。“的确是性命攸关,但这只是我许多次生命中的一次。如果你要让这一次生命成为不朽,那你就一定要先见过我这些年来经历过的其他生命,然后我们才可以正式开始。” 玛乌拉转向楼梯,末端的阴影向柔软的黑色潮水一样退下。她舔了舔嘴唇,再次意识到这座空旷的大房子里只有她和弗拉基米尔,而这个人刚刚承认自己谋杀了父亲以及怪物般的导师。 “犹豫了?真的吗?”他说。“你已经走出了这么远。而我也将如此多的灵魂坦露给了你。” 玛乌拉知道他这是在怂恿她走上楼梯。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她离开这里回到朋友身边了。但即便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害怕,她身体中的一部分还是期待着成为弗拉基米尔关注的焦点,想要感受他强大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来我这里,”他继续说。“了解我究竟要你做什么。然后,如果你觉得任务太艰巨并选择离开,我是不会阻拦的。” “不会的,”她说。“我要知道全部。” 楼梯中间层上方的拱门通向一条宽阔的走廊,墙壁的黑色石料出奇地冰冷,几乎冻住了玛乌拉的呼吸。黑色石墙上固定着一排又一排的漆面木板。 在木板上钉着的是数千只翅膀被展平的蝴蝶。 悲悯之情触碰到玛乌拉。“这是什么?” “我的众多收藏之一,”弗拉基米尔的声音似乎没有来源,又好像来自四面八方。这声音引着她继续沿着走廊前进。 “你为什么要杀死它们?” “为了研究它们。不然呢?这些生命是如此短暂。稍微提前一点结束它们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蝴蝶们可能不这么想。” “可是要看到每一次死亡教给我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 “你在花园里看到那些蝴蝶?它们不存在于自然界任何地方。它们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是我创造了它们的唯一性。我用意志和知识,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因为,我和那些天神一样,我选择哪些活下来哪些死去。” 玛乌拉将手伸向最近的一只蝴蝶标本,这只的前翅膀上带着鲜艳的猩红色圆圈。她的手指刚碰到蝴蝶的身体,它的翅膀就立刻瓦解了,其余的部分也像古老的颜料图层一样剥落破碎。 一股冷风拂过玛乌拉,她紧张地向后退,碎屑灰烟像瀑布一样下落,如一股浪潮在穿针的标本之间波及开来。数十只,然后上百只蝴蝶全都化为粉末,像火堆被盖灭一样腾起烟尘和灰烬。她惊叫着冲向走廊尽头,狂乱地挥舞着双手,扇开面前的灰尘。她感到尘埃钻进了衣服里,落进了耳朵眼,嘴里还含出昆虫尸体的颗粒感,连忙向外吐。 最后她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感觉似乎声音和光线的质感变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宽阔的圆形房间。 玛乌拉喘了口气,仔细环顾四周,然后冷静了下来,将脸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清理干净。这个房间的墙壁是古法切出的石块,她猜测自己正站在那座古老塔楼的底层。内壁上的粗削楼梯以顺时针方向向上盘旋,一道奇异的红宝石光芒隔着一层隐约的帷幕从上面某个地方投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炽热金属的味道,就像喂养着帝国战争渴望的武具煅炉中喷出的钢铁热风。 塔楼底层的环形墙壁上挂满了肖像画,她小心翼翼地贴着这圆形画廊的边缘前进,一幅接一幅地研究这些画作。无论是装裱还是画工,没有任何两幅是一样的,有粗放的抽象派,也有及其逼真写实、甚至像是一张真人面孔被禁锢在画布的纤维交错中。她认出了其中一些画的个人风格,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名家大师。 终结(番外篇) 前厅的那幅画里画的是一名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而这里的画作虽然也混杂着同一个人,但却是在截然不同的生命阶段。 一幅画里的他正处于中年,依然体格健壮、精神饱满,只不过眼中多了一点怨恨。另外一幅画里的他则老态龙钟、受尽岁月的摧残,玛乌拉甚至不敢确定里面画的是不是活人。还有另一幅画里,画中的他带着血淋淋的伤口,身处于一场大战的尾声,身后是一尊巨大的象牙色石像。 “这些怎么可能都是你?”她问。 答案从红光的帷幕彼端飘下来。 “我的生命和你们不一样。我曾经主人的血液中流淌的天赋永远地改变了我。你应该已经懂了吧?” “我懂。我是说,我觉得我懂。” “你身边的画都是我许多次生命中的不同瞬间。并不都是伟大的瞬间,我后来才逐渐意识到。捕捉这些瞬间的也大都是刚能出师的熟练画匠。在我存在于世的早年间,我太狂妄自大,以为自己的每个事迹都值得这样的纪念,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玛乌拉在他欲言又止的时候问道。 “现在只有遇到关乎世界格局的重大转折点,我才会将我的生命续新于画布之上。上楼来,你将看到我说的意思。” 玛乌拉发现圆圈的画廊将她送到了楼梯口,似乎她脚下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她站到这里。不只是今晚,而是从她在科瑞克瑟时第一次拿起画笔并画出母亲农场上的动物开始的每一步。 “为什么选我?”她问道。“为什么站在这里的是我?诺克萨斯城里有许多比我优秀的艺术家。” 一串轻柔的笑声飘荡在她周围 “多么谦虚。是的,的确有些艺术家的技巧比你更高超,”弗拉基米尔说。“比如说,你那个眼红的同事,塔沃,他对视角的理解永远比你强。年轻的瑟莉丝对色彩的运用很出众,而严苛的泽卡拥有一双捕捉细节的眼睛,所以他的作品让人百看不厌。而康拉德呢,是永远不会高出业余水平的,这你也知道。” “你了解我的朋友们?”她说。 “当然。你觉得我是随随便便选出你的吗?” “我不知道。那你是怎么选出我的呢?” “要捕捉到这样一个变化的瞬间,我需要一个将心与灵倾注于作品的人,一个真正配得上艺术家之名的人。这就是你站在这里的原因,玛乌拉?贝岑尼娅。因为对你来说每一笔都是感情。画布上的每个痕迹,调色盘上的每个颜色,对你来说都有意义。你能理解一幅画作的心,也愿意用灵魂去捕捉它所代表的生命。” 玛乌拉曾经听到过雇主的奉承和来自画家同行的空洞赞美,但弗拉基米尔的话充满诚意。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实意的,听到这样的肯定让她欢欣鼓舞。 “为什么是现在?这个瞬间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想要给自己画像?你刚才说的是……只有在关乎世界格局的转折点才画像吧?” 弗拉基米尔的声音似乎在他说话的同时正在盘旋。 “这样的时刻已经到了。我生活在此已经很久了,玛乌拉。足以将铁铠冥魂逐出他的不朽堡垒;足以看着一代代统治者步其后尘,踩着自己同胞兄弟的尸体爬上权力的宝座,再被自己的野心拖到谷底;足以知晓帝国心脏中潜藏的病灶——一朵根植于腐朽土壤的午夜花朵。我们曾经双双起舞,呜,她和我在鲜血中舞蹈了数百年,但音乐的节拍速度已经变了,这支舞也已接近尾声。我正在和蠢货一起化妆游行,这次生命……并不适合接下来必将到来的。” “我不明白。什么必将到来?” “如果换成是以前,几乎任何时候我都能信心十足地回答这个问题,”弗拉基米尔继续说。“但现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做出改变并面对它。我已经处于被动局面太久,甚至听惯了奴才和门客的阿谀奉承。但现在我已经准备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个长久以来一直拒绝我的东西——我自己的王国。这就是永生,玛乌拉。是我的,也是你的。” “永生……?” “当然。难道不正是战士的武勋和艺术家的作品让他们获得永生的吗?他们的作品传承于世,超越了凡人短暂的生命。德玛西亚人将王国的奠基者放进了他们必须坚守的战斗信条中用以纪念;几千年前书写的文学作品如今依然有人表演;符文战争之前脱胎于大理石的雕塑如今依然受人景仰。” 玛乌拉完全清醒地意识到,爬上这段楼梯就相当于走上不归路、走上绝路。曾有过多少艺术家站在她现在的位置?其中有多少抬起了脚,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有多少上去又下来? 有多少立刻转身离开? 玛乌拉现在就可以走开,她十分确信。弗拉基米尔并没有对她说谎。如果她选择离开,无疑能够毫发无伤地回到画室。但从今往后直到狼灵或羊灵找上她,她要如何每日面对一个没有勇气抓住唯一机会创造旷世奇作的自己? “玛乌拉,”弗拉基米尔说着,这一次他的声音就在她正前方。 她抬起头,他就在那里。 他的轮廓突显于上方的红光中间,他的身形纤细凌乱。满头白发全都梳到脑后,一群猩红色翅膀的蝴蝶密密麻麻地飞舞在上方。 他的双眼,曾经用湛蓝色描绘的双眼,如今已成了炉中余烬的暗红。 眼中的火光随着她的心跳一起跃动。 他将手伸向她,他细长的手指呈现出优雅的尖锐,长指甲如同光滑明亮的鹰爪。 “那,以永生作为我们的传承如何?”弗拉基米尔说。 “如此,”她说。“甚好。” 玛乌拉接过他的手,他们一起走上最后一段台阶,进入了猩红色的帷幕。 眼中的火光随着她的心跳一起跃动。 让我来揭开最后的帷幕.。 降临(番外篇) 当他还只是贝西利科街头孤儿的时候,德莱文就已经天不怕地不怕、爱炫耀爱逞能了,经常招惹年长的街头孩童和阴险的地下帮派混混,与他们进行狠毒的乱斗。虽然他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或许可以说是过于自信,但他之所以能够活着度过童年,也是多亏了他的哥哥德莱厄斯,无论德莱文挑起怎样的战斗,都能由他终止。 当贝西利科被诺克萨斯的战群攻陷以后,兄弟二人获得了赛勒斯上校的注意,因为德莱文十分欠考虑地试图取走赛勒斯的性命。他们的斗志令他赞赏,因此赛勒斯批准他们加入诺克萨斯军队。 多年间,兄弟二人在赛勒斯麾下的战群中拼杀,虽然德莱厄斯轻松地适应了这种生活,但德莱文却愈发觉得无聊。他的一身武艺是毋庸置疑的,但军营里的日常苦差对他来讲是大材小用……而且缺少个人荣誉。 德莱厄斯不出所料地获得晋升,拥有了一支听命于自己的战团,德莱文也加入了他的行列。不过,如果他以为这样能更轻松,或者能取得更大的个人成就,他可就要大失所望了。 有人说德莱文是主动离开了德莱厄斯的部队。有人说他是被踢出去的。无论哪样,他单打独斗的能力是许多地方都求之不得的,于是在占领艾欧尼亚期间,他辗转多个战团,最后在清算竞技场里拿到了一份价格不菲的合约。 几百年来,角斗场上的清算人一直都是诺克萨斯的重要传统象征——他们惩罚罪犯、解决贵族之间的纠纷。而德莱文决心在这里取得财富、崇拜、声望,以及所有他自认为应得的东西。然而,在经历旷日持久的多线战争以后,普通居民已经开始对这项活动失去胃口。随着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德莱文也萎靡不振,越来越多的时间都沉浸在都城的杂乱酒场和赌馆里。 就在他输得倾家荡产、一贫如洗的时候,前任将军杰里柯·斯维因找到了他。 斯维因计划光复诺克萨斯的荣耀,需要德莱文的帮助才能实现。可能斯维因招募他只是为了确保日后德莱厄斯的支持。但事实证明,德莱文在斯维因的计划里不可或缺——他要废黜大统领,勃朗·达克维尔本人。 与斯维因一同取得胜利后,德莱文露出了数月以来的第一次微笑,因为诺克萨斯人的欢呼声将他淹没。 但是使命召唤了他。这次前所未有的政变发生后的几天到几周时间里,许多贵族精英都拒绝承认斯维因的继任,于是他们被判处死刑,在竞技场行刑。 一个死囚在被处决之前挣脱了押解人。德莱文在纯粹的直觉驱使下——正如他一如既往的行事方式,跳下了高高的看台,向那个逃跑的人扔出一对飞斧,一下心跳的工夫就把他砍倒在地。在片刻的震惊和沉寂之后,人群爆发出了欢呼。德莱文收回了斧子,旋转着扔向高空,向他新获得的忠实观众们炫技,品尝他们的狂喜喝彩。 德莱文成为了荣耀行刑官,把例行的公事变成了华丽的演出,引来越来越多的观众。 很快,一名想法大胆(但势单力薄)的角斗承办人找上了德莱文,他为清算人支付住宿、饮食和训练的开销,最后却只能让他们在越来越稀疏的观众面前送死。所以他有了新想法,何不让经典的角斗大戏与德莱文的天生表现力结合起来? 清算人很快就成为半娱乐、半格斗的职业,每个清算人都有自己一套精心编排的背景故事、打斗风格以及鲜明性格特征。战斗往往很血腥——毕竟这里依然还是诺克萨斯,但造成的死亡大大减少了。知名清算人之间的对抗、挑衅和勾心斗角成了帝国上下奔走相告的传奇,不过没有哪个清算人的话题性能赶超德莱文。 有那么一阵子,他过上了高品质的生活,收到的聚会和盛宴邀请络绎不绝,随之而来的还有斯维因的新诺克萨斯赋予他的财富与影响力。他甚至还和德莱厄斯重归于好,偶尔还会跟着战群出征,在单打独斗中击败敌人的名将和领军。 虽然如此,德莱文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他能想到的东西早已应有尽有,甚至还绰绰有余,但如今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名字。 在诺克萨斯,有一种战士被称为“清算人”。他们在竞技场里互相厮杀,以鲜血作为赌注进行力量的考验,不过没有任何人能像德莱文那样受人追捧。曾经参过军的他,发现竞技场的观众们尤为喜爱他的耀武扬威和刻意表演,更不要提他每一记飞斧溅出的大片鲜血。这种狂傲的完美带来的赞叹令他上瘾,因此德莱文发誓要不惜代价打败任何对手,以此确保自己的名字在帝国之中永世传唱。 塞贾克斯·卡尤-雷恩斯·艾卡松生长在艾卡西亚,一块隶属于恕瑞玛帝国的辖地。从他童年开始,他的父亲就开始对他讲述曾经的年代,那时他们的故乡是一个骄傲、独立的国家,后来却被恕瑞玛人碾过,遭受他们的欺压。他对他讲述考阿利的故事,他们是保护艾卡西亚和法师王的英雄。法师王曾奋力抵抗恕瑞玛的征服,但最后他战死沙场,负责护驾的考阿利也都追随他们的王,自裁谢罪。恕瑞玛皇帝将一具具考阿利的腐尸曝露街头,还把法师王本尊钉在城门上,直到骸骨朽烂。 塞贾克斯的父亲曾见证过这一切暴行,他耳濡目染地将这份炽烈的憎恨传给了儿子,每一个艾卡西亚人心中都燃烧着同样的愤怒。即便如此,塞贾克斯依然专心演习武艺,无论是恕瑞玛的武器大师还是他们自己的氏族长老,他都虚心学习。 在恕瑞玛统治数百年后,沿海省份萨阿伯拉发生了一场大规模地震。地震的破坏露出了地下深藏着的东西,某种黑暗而强大的东西——或许强大到足以克制恕瑞玛的飞升者天神战士。塞贾克斯被赋予了一项使命,护送那批取得发现的艾卡西亚法师……他们使用火炬法杖,靠着魔法生成的元素火焰才勉强将其收容。塞贾克斯深感不安,他护送法师们来到执政议会,让他们亲口讲述他们所知。 他们将这种力量称为“虚空”。 议会立刻就认识到了它的潜能,但塞贾克斯却看到虚空预示着的毁灭。作为一位武器大师,他深知使用武器的危险,尤其是一种他们既不能完全理解、又无法安全驾驭的武器。他回想当初从萨阿伯拉出发的时候,后悔自己没有当场杀掉那些法师。这份后悔将在后面的日子里将愈发深重。 唯死而已(番外篇) 议会信心满满地认为虚空能够击败他们头上的恕瑞玛领主,他们加冕了一位新法师王。考阿利也重建了,塞贾克斯是第一批加入这一行列的人。他们在早期的交战中取得了胜利,塞贾克斯甚至在战斗中击杀了一个自夸的飞升者,骄傲地看着人们抬着它的尸体在解放的城市——贝伊泽克的街道上游行示众。 当飞升之团接近艾卡西亚,塞贾克斯和他的同袍兄弟们在前线集结。当两只大军把他们脚下的土地搅成猩红的黏土,艾卡西亚的法师和牧师们判定,释放虚空的时机到了。 破坏席卷了这片土地,艾卡西亚人、恕瑞玛人、甚至就连那些飞升者,全都瓦解崩坏,不复存在。城墙坍塌,虚空吞噬了千千万万,送往寒冷、寂静的湮灭中。 顷刻间,艾卡西亚沦陷了。 塞贾克斯来到虚空被召唤之处留下的巨坑,决定像旧时候的考阿利那样挥剑自裁。但还没等到他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在一片狼藉之中看到了一根火炬法杖,他认得这是他在萨阿伯拉见到过的——上面还燃烧着的永恒烈焰能对虚空构成伤害。这把火点亮了塞贾克斯的心。他拿起了法杖,将故乡的废墟抛在身后,悉心照料这“艾卡西亚最后的光”,也守护着它所代表的的希望。 在悲痛与羞愧之中,塞贾克斯·卡尤-雷恩斯·考阿利·艾卡松遗弃了自己的旧名,从那天起,他只是贾克斯。 他成为了流浪者,行迹遍及已知世界,还前往地图记录之外的地方。因为持有永恒烈焰,贾克斯的寿命被延长了,甚至超过他们这个长寿族群的预期。然而他离开艾卡西亚越远,火焰就越微弱,最后看上去随时可能永远熄灭。贾克斯冷酷的坚毅让他明白,他不能逃离自己的过去。他需要回归自己的职责,并为之战斗。虽然最后几个存活下来的飞升者阻止了虚空的进犯,但它独一无二的威胁却一直存在。 随后的数百年间,贾克斯一直在漫游,他是无家可归的战士,寻找着足够强大的人重建考阿利。虽然他曾进行过无数次对战,对手无不具备强大的技巧、勇气和力量,但目前为止却无人能向贾克斯证明自己有能力面对即将到来的黑暗,迎难而上。艾卡西亚的陨落让贾克斯充满疑虑,但有一件事确信无疑:当最终之战到来的时候,贾克斯将迎战虚空。 即使只有他孤身一人。 许多文明都曾起身反抗诺克萨斯,但其中要数宏伟屏障山脉上诸多氏的抵抗最为持久。虽然这些勇猛的牛头人几百年来一直守护着通往祖安的陆上贸易路线,但他们并不想卷入瓦洛兰更大的纷争中。 高贵的战士阿利斯塔受到所有氏族的尊敬。他矗立于山巅,一声怒吼就足以喝退最大胆的擅闯者,只有愚蠢的鲁莽之人才会与他战斗。即便如此,在辩论大厅中,他总是会恳请同胞们与其他凡性种族缔结更深厚的纽带。许多人都认为牛头人近乎于野兽,因此厌恶任何交涉,并将他们视为异类。 然后诺克萨斯来了,带来了美好的承诺。他们的使节,特维因家族的女族长,宣称帝国计划收服东边的港口城市贝西利科,志在必得。然而她同时也承诺,他们的占领计划首先需要得到这片山脉中各个伟大氏族的支持,并提议在中立地带进行谈判。 许多牛头人都渴望接受她的邀请。他们将可以获得一直以来所追寻的权力和认同,只要加入诺克萨斯。 但阿利斯塔保持怀疑态度——他近几年遭遇过许多诺克萨斯斥候,知道他们是一群两面三刀的人。因此,他的氏族派他和其他五十名最高大的战士与特维因会面,拒绝任何形式的结盟。其他氏族可以决定自己的立场,但阿利斯塔绝不接受某个远在天边的“大统领”的统治。 在休战的旗帜下,他和他的同胞们遭到了背叛。 几个大部族早已效忠诺克萨斯,阿利斯塔刚刚表明立场,就被其他氏族的参会代表群起而攻。那场战斗迅猛而血腥,阿利斯塔徒手碾碎了特维因夫人的头颅。但没多久,他和其余幸存的战士就被捆上铁链,押往远方的诺克萨斯都城,背上了煽动叛乱的指控。 这些不幸的牛头人被投进了都城的清算竞技场,成为一场残酷的角斗庆典——绞肉机大赛中的一员。 观众对嗜血的呼号令阿利斯塔惊骇失色。他恳求同族们不要还击,不要让这些诺克萨斯人如愿以偿地看到那些可怕情形。 当那场庆典在二十一天后结束的时候,阿利斯塔已经是他氏族里唯一的幸存者。观众向他投掷石块和烂水果,铁链拉着他出场面对一个又一个清算人,他像野兽一样被赶进角斗场——他也开始像野兽一样思考。他不停地杀戮,直到他对故乡的记忆也都被鲜血浸染。 就在阿利斯塔已经堕入深渊的时候,他遇到了艾丽亚,一名竞技场里的侍女。起初他咆哮着冲撞牢笼的铁栏,以为她会害怕,或者像其他人那样用棍棒教训他,但艾丽亚的反应出乎意料。 她每天都回到他面前,用温柔且尊敬的语气对他说话,最后阿利斯塔终于心平气和地答话。艾丽亚的故乡也同样被诺克萨斯占领,目睹他的痛苦后,她说服了自己,他们应该共同离开这个充满憎恨的城市。她透过铁栏悄悄说出了她的计划,多年来第一次,阿利斯塔意识到自己在回忆故乡的时候终于可以放下被夺走故乡时的悲痛了。 一天夜里,艾丽亚拿来了阿利斯塔牢笼的钥匙。她为了安排这次出逃做出了许多牺牲,而他则发誓情要十倍偿还这份恩。 他们火速奔向河流,一艘驳船正在等他们。然而,就在他们登船的同时,一群诺克萨斯密探从黑影中冲了出来。阿利斯塔一头冲进了战斗中,视野因怒火而缩窄,虽然艾丽亚一遍遍地呼喊他,但他却没有听到。 待到阿利斯塔杀绝了所有袭击者,那艘船已经不见了——艾丽亚也一起不见了。于是他徒步向南方逃跑。他到处搜寻那名侍女,但徒劳无获。她被抓住了?被杀了?看上去毫无头绪。 几周以后,一场政变撼动了帝国的黑暗根基,竞技场牛头人的逃脱很快就被人们淡忘了。 如今阿利斯塔独自旅行,尽可能不声张、不暴露,在诺克萨斯占领的地区鼓动抵抗,代表受苦受难之人战斗。他要涤清心中的惭愧,偿还自己遇到的所有残酷和所有善意,否则就绝不回到故乡的山脉,也绝不抛下自己的怒火。 而且每当他经过一座城市,都会打探艾丽亚的消息。 野性(番外篇) 快而糙,还是慢而精? 易总是问我这个问题。其实并不能说是问题。因为没有讨论的余地。基本没有。你可以随性而为、随机应变、随心所欲,或者也可以按照易的方式。正确的方式。慢。小忍。大谋。他总是满脸沉重,就像是踩了屎。他的确踩过。是我灌进他靴子里的,本想开个玩笑。 可他没笑。 (我是笑了,所以这个玩笑还算成功。) 话说回来,其实真正让人气愤的地方在于:他往往说得都对。在我们一同修行的这些年间,我赢过他的次数能有……十二次?他完胜我大概有好几百次。每一次,我都输得灰头土脸。我知道我输在不够沉稳。总是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就出手,或者是自以为抓住了破绽结果正中他下怀。 我可不是在谦虚。我很厉害。相当厉害。但是易,虽然不懂幽默,却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他也并不慢。他很快。没见过比他更快的。这么说吧:他的剑一出鞘,眼前一花,三个人就倒在地上血流不停。就那么快。 所以每当他告诉我“慢而精”好过“快而糙”的时候,我通常都会试着去理解。 重点是“试着”。 还有“通常”。 我们当时正在一人多高的蘑菇丛林中游荡,突然听到一声喊叫。 我的精彩笑话正讲到最后,眼看就要抖包袱了,易堵住了我的嘴,还把我拖进了蓟花草丛里藏了起来 来者六人。五名武夫绑着一个年迈的农民,老人满脸焦虑。 我见此情形不由分说,要让他们统统吃我一棒,锄强扶弱,但易却拉住了我。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眼睛。静观其变。运筹谋划。快而糙,还是慢而精? 我叹了口气,开始用仔细打量起这群人。 武夫们衣衫褴褛,弓腰屈膝,神情紧张。似乎他们更注重保养自己的刀剑而不是自己。他们一边行进一边扫视四周,提防埋伏。一个人往农夫的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可能是为了不让他再那样喊叫。虽然他们外表脏乱不堪,但我敢说他们绝不是一群粗野的山贼。十有八九,他们是纳沃利兄弟会。这是一群在诺克萨斯人打来时建立的游击队,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他们却没有放下武器。一些纳沃利成员为自由而战,一些是因为自己只懂打仗,还有一些,比如这几位,可能只是借用兄弟会的名号打家劫舍,欺凌弱小。 老农突然摔倒在地。肯定是故意的,太明显了。这几名武夫显然也看得出来。 为首的人停了下来看着老人。“你已经露馅了,”他说。“你虽然老,但还没老到这地步。每走几百步就倒一次,是想拖时间吧?你再好好想想,有用吗?这招太老套了。比你还老。” 他蹲了下来,视线与老人平齐。 “还说自己家里有一箱贵重的宝石,真有么?” 老人瞪大眼睛盯着纳沃利武夫,眼中的恐惧逐渐变成了绝望。 他摇了摇头。 “可惜了。”那个纳沃利武夫摆出一脸和蔼的微笑。就是那种,笑里藏刀的笑法。 “我必须现在救他。”我对易悄声说。 易用力对我摇头,同时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护目镜发出响声。我不用问就知道,他八成是想分出一人绕到路对面,包夹对手。或者是什么同样机智但却费时的计策。慢而精。 ? 易最大的问题,除了不懂我的幽默感、护目镜像是一只大虫子头以外,就是他过去几年待在花田里的时间太久了。他的耐心是无限的。他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精心策划,破局解围。 易没有见过纳沃利兄弟会。 我曾经戏弄过几个纳沃利。其中有一个人差点把我的耳朵割下来。他们很难缠,脾气大,拳头也大。 易依然坚持稳妥行事。我们还是要按照他的计划来。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纳沃利身后的小路点了点头。你去包抄。我等你的信号。 易慢慢撤出草丛,然后蹿向路对面,速度飞快,即便是从他们面前跑过他们也看不见。经典的埋伏策略:他负责吸引他们,当他们转过身以后,我就从他们背后偷袭。 就在这时,那个纳沃利已经从自己的右手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刀。非常小巧的刀,只适合用来给水果削皮。或者用来割开一位老农民的喉咙。 我看不见小路对面易的位置,但我知道他一定没看见这把小刀。他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 他们马上就要杀掉这位老人了,他们可不管易的稳妥策略。再慢下去就来不及了。 多亏,我还留了一手:我非常,非常,非常能打。 为首的纳沃利抓住老人的头皮,将小刀横在他脖子前。我跳出草丛,手中的长棍高高举起,猛力一挥,打落了他手中的小刀。然后就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 每次我突然袭击,人们通常都会有两三秒的时间愣在原地,想要弄清我是何方神圣。因为大多数人从未见过瓦斯塔亚,更别提思猕猿了。他们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我先发制人。 ? 我用膝盖撞向为首的纳沃利,牙齿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即使是我,听了也要颤一下。 “别出来,易!”我对他正在埋伏的草丛大喊。“我能搞定。” 突然一把匕首刺中了我的肩膀。 显然,其中一个纳沃利混蛋在胸前的皮带里准备了飞刀,我刚才没注意到。我尽量不去想象此时此刻易脸上得意洋洋的笑。 “依然搞的定吗?”他从草丛里向我大喊。估计是想等到我被打掉了牙吞进肚子里,然后再跳出来救我一命,然后再训上一通,我不是让你慢点了么? “定!”我一边喊一边往地上摔了一把烟雾罂粟。(我常会在身上带着的东西。不仅在打架时很好用,无聊的时候还能激惹易。) 然后我将剩余的武夫打得落花流水。这里就不多说了— —等一下,我还是说吧,因为打得太精彩了。 我紧握长棍,远端前支,随后旋转腾挪,棍端略微上翘避,免误伤趴倒在地的老人。木棍每一次击中头颅,手臂上都会传来一阵颤栗。我躲避戳刺,格挡挥砍,最多只是被人用拳头打到脸,顶多也就两次。 坦然(番外篇) 等到烟雾散去,场上只剩下了我一个站着的了。呃,我把老人扶起来以后就是两个。 易从草丛里走了出来,长叹一声。 “噢你又来了,”我说。“你叹什么气啊?我已经救下了这个糟老头了──” “──嗯?!”那位老人说。 “我的肩膀也只需要几天就能愈合。呜,”我一边说,一边摸了一下伤口。“这一回哪里又让你不满意了?” 易给老人松了绑。“我没有不满意,”他说。“我很恼火。” “咋?” “因为我不喜欢承认我错了。你浮躁、鲁莽,但你确实做对了。” 我笑了。 “快而糙。” 他拍了拍我没受伤的肩膀。 “快而糙。”他说 在艾欧尼亚的魔法森林中,栖息着一支瓦斯塔亚群落,名叫思猕猿。他们是一群小心谨慎的居民,认为生命便是一场在智慧之树上的攀援,因此他们相信自己死后会变成石头,回归土地,重新开始生命的攀援。 年轻气盛的空是思猕猿中的异类、他鲁莽冲动、机灵滑头而且总是百无聊赖。在无数个年岁里,他们一直都在忍受他的恶作剧……直到有一天,他急匆匆地赶来,坚称有一只巨大的元素龙要来焚毁他们的丛林家园。 但当整个部落都开始逃窜的时候,空却在咯咯笑。他们意识到自己再次被空愚弄,他们的耐心也终于到了极限,于是思猕猿群落将他流放了。对于这件事,空自己倒是觉得有利也有弊。他决定要去外面寻找更有幽默感的人。 他基本上靠招摇撞骗讨生活,自称“猴王”,经常向人类发出挑战,进行决斗或者狡猾的博弈。他号称百战百胜——直到他在芝云内陆遇见了一个诺克萨斯刽子手。那个诺克萨斯人和战友们追逐这个美猴王一直追到荒郊野外,追到他躲藏起来、无处可寻。等到那些入侵者彻底离开初生之土以后,他才再次现身。 随着时间流逝,空看到了诺克萨斯对他的家园犯下的暴行。 他启程去寻找传说中的格斗大师,无极一派,但却发现他们的村落已被夷为平地。唯一一个活着的灵魂,是一个静坐在废墟中的人,于是空挑战他进行一场和平的比试。那个人只用了一个动作,站起来,把这名瓦斯塔亚打倒,然后便回到自己的冥想中。 接下来的数周里,空一次次地返回,决心要击败这个死板的男人,但无论这位美猴王出击的角度是从后、从上还是从下,都总是略逊一筹。即使这名瓦斯塔亚用滑稽至极的笑话干扰他,这位武士也依然能在任何时刻预感到空的攻击。甚至当空在他的茶里掺入令人昏厥的烈酒,他也能不动声色地拒绝饮茶。 最后,这位美猴王心悦诚服地跪在这个人面前,祈求学习他的武道。空想要成为最强大的战士,但他还想成就更伟大的事,只是他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去描述。 这个人看到了空的谦卑,他知道这个瓦斯塔亚已经准备好了。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易,无极的最后一位师父。他也同意向空传授克己和耐心的真谛。他可以帮助空将鲁莽和冲动转化成为夺命的迅猛和出其不意的招式。 这二人彼此获得了对方的尊重,但易却一直不愿提起自己的过去,以及他为何不肯离开这片村庄废墟。空向易提出了一个提议,二人展开一场友好的切磋。如果空获胜,易就必须告诉他自己为何不再战斗。如果易获胜,空在未来四季里都不准说话。 易欣然接受了。 当空最初来到无极的时候,曾途经过一片烟雾罂粟花田,于是他在这次比试的时候把师父引了过去。每次易出手进攻,身边的花朵都会炸开——直到最后他在微光的粉尘中以为自己逮到了空并果断出击,结果却击中的是稻草扎成的诱饵。空抓住机会,把易擒在地上。 终于,易对空讲出了实情。他和同门弟子在战争期间去前线保卫艾欧尼亚,却使得诺克萨斯拿无极泄愤。他恨自己害死了村里的所有人,于是为了忏悔,守望着这片废墟。 空意识到,这就是他所追寻的。虽然被自己的部落流放,但他还是想要保卫思猕猿,因为那曾是他长久的避风港,也是他追寻智慧与启迪的起点。易为自己的学生感到自豪,他也获得了全新的目标感——他赠给空一根附魔的长棍,这根长棍由传奇的工匠多兰打造,只有无极之道最杰出的弟子才有资格接受这一荣誉的象征。 从那天开始,空有了新的名字,悟空。 虽然战争早已结束,但诺克萨斯留下的影响却依然残害着艾欧尼亚。远古森林中被开出了道路,自封的“税官”向一无所有的老实人伸手索取,复苏的重大祭典也逐年衰退。 但悟空和易大师这两位伟大的武士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并肩前行,在初生之土上云游四方,他们要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悟空是一个瓦斯塔亚族的机灵鬼,用自己的力量、灵敏和机智迷惑对手并抢得先机。机缘巧合让他结识了一位剑客并与之成为一生的挚友,这位剑客被人称作易大师。后来,悟空就成为了古老武术门派“无极”的最后一位弟子。如今,附魔长棍傍身的悟空,目标是让艾欧尼亚免遭崩溃的命运。 符文之地的潜在力量是她与生俱来的纽带,原始的魔法在她手中凝为魔法宝珠。瓦斯塔亚人阿狸醉心于玩弄猎物的情感,然后吞噬他们的生命精魄。虽然阿狸是天生的掠食者,但她却对猎物始终保存着一份同情,因为每吞噬一个灵魂,都伴随着他们生前的记忆。 阿狸最初被遗弃在艾欧尼亚北方常年积雪的树林中,她对自己原本的家庭一无所知,他们只留下了一个信物:一对可以拼接贴合的双生宝石。她加入了一群正在晨猎的冰原狐,没过多久,它们就接纳了她。虽然无人传授她种群特有的魔法,但阿狸却凭着直觉本性,学会从周围的世界抽取魔力,塑造极具杀伤力的法球宝珠,强化自己的反应速度,便于击杀猎物。如果猎物的距离足够近,她甚至能将惊慌逃窜的小鹿安抚进入一种安详静止的状态,即使被她的利齿刺入血肉,也始终安然自若。 战甲(番外篇) 最新网址:. 当我在奈瑞玛桀的废墟着陆时,我的感觉并不是飞跃。星空中的魔法沿着我的轨迹在天空中灼下烙印——这是坠落的感觉。 毕竟,我只是一介凡人。 在我身边漩涡般的沙丘上,一队拉霍拉克正在作战。这群烈阳教派的战士从巨神峰的神庙长途跋涉而来。他们共有五十杆长枪,深入沙漠三个星期——于我只是片刻即可跨越的距离。他们前来调查一个正在盈溢的力量——即便自己本身正在亏蚀。在这里,他们所崇拜的太阳恒常明耀,历史的背影似乎依然烙印在沙漠中,勾勒出远古时代失落帝国的残存遗迹。高堂广厦,如今已被沙丘埋葬。曾经让凡人升入天庭的太阳,早已黯然沉入地下。 恕瑞玛在此诞生,也在此消亡。第一个飞升者就是在奈瑞玛桀被创造出来的。他们本应扞卫恕瑞玛,迎击任何威胁。然而,身未死、国已破,那些飞升者在数百年的纷争中陷入疯狂,化为暗裔,践踏、蹂躏着这个世界,最终遭到囚禁。 不过,我很清楚,因恕瑞玛的狂妄自大而诞生的某种可憎之物依然未死…… 金属的鸣音在我耳畔响起,一根长枪掠过我的头盔。长枪接二连三。鸣音渐渐形成高亢的战吼,拉霍拉克释放出他们的力量。然而,就在金铁满天之际,一道魔法震爆席卷了长枪的前进轨迹,在废墟中划出一道毁灭的刻痕。 尘埃落定,我看到了它。我此行的目标。一个生物悚然峙立,焦灼、残破,正如它要统治的帝国一样。它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飞升者,它是被粉碎的天神,前来占领这个陨落的城市,并打算使其再度崛起。 但曾经……它也只是一介凡人。 我将提醒它曾经的事——我要在毁灭面前呼出生命的气息。我会提醒它们体。 “是天神战士!”拉霍拉克中的一员惊呼道,“我们打不赢它!” “我来让你们看看天神的死亡!”我怒吼着,擎起长枪,发起冲锋。长枪因它们的力量而闪烁,这是天神的力量,是星辰的力量。我的肌肉艰难地承担着异样魔法的重量,那个生物通过它破碎的身躯释放出又一次震爆。我的长枪并没有像拉霍拉克的那样被燃尽,而是发出了自己的光芒。它像一颗彗星一样冲向那个飞升者,将其击倒在地,魔爆的力量也被折向天空。 在我面前,在那个生物制造出的沟壑几尺开外的地方,一名拉霍拉克怀抱着另一名战士的尸体。为了护住自己的战友,她自己的手臂也被魔法灼伤了。 “你……你是星灵。”她说道,但在她的眼中我看得到绝望。她正在祈求,她在哀求肯定的答复,如此才能拯救她。也只有如此,才能拯救她的朋友。在我四周,拉霍拉克的阵线已经崩溃,他们的战斗意志也已沦陷。 我并没有回答,我的长枪已经被召唤回到手中,这是她万般渴求的魔法力量。回返的长枪仍旧带着些许掷出时的力道。飞升者没有在枪尖留下血迹,带回来的只有沙尘——它的身躯完由魔法和岩石构成。 我想要告诉她我的名字,告诉她我是阿特瑞斯,同样曾是一名拉霍拉克,也曾仰望星空寻找拯救自己的力量……但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死在了巨神峰之巅,和他的弟兄派拉斯死在了一起。是潘森杀了他,也是他自己的失败害死了他。任凭我如何努力,也终究无法换回阿特瑞斯或者派拉斯。即使那个神明已经远去,即使它的星座已从苍穹中剥落,也无济于事。 我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再次面对那个生物。 “你必须战斗,”我淡淡地告诉那名拉霍拉克,“你们都必须战斗。”在我们四周,城市的废墟在燃烧,正如飞升者的魔法不肯灭去。 黄沙被熔化,又凝固成了玻璃,我从上面飞奔而过。魔法震爆不断袭来,每一击都撼动着整个世界,直到让人感觉是大地本身正在分崩离析,只有天庭能够存续。但我拒绝放弃。我看到一架架弩炮都被废弃在原地。拉霍拉克纷纷躲在残垣断壁之后,举着盾牌,被沙尘吞没。 “战斗!你们必须战斗!”我用更大的声音吼道。话音中仍夹杂着天神的权威,这分量令我厌恶。然后我冲到了它面前,我的长枪划破它用来装作面孔的石块。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的魔法震爆直接打在我的盾牌上,将我逼退。我的长枪再次扫过,留下魔法的轨迹。再一次,我举起盾牌,勉强来得及招架住飞升者的怒火。 我用尽力,双脚深陷土中,将那怪兽挡在了原地。飞升者的意志控制着魔法,在无情的狂怒下对我展开愈发猛烈的袭击。我逆势而上,从牙缝中挤出怒吼,从盾牌后向各个方向狂乱地戳出长枪——贯穿了废墟、贯穿了天空,以及夹在中间还在躲藏的拉霍拉克。我的双手开始颤抖,这一次我没有对那群武士,而是对我自己,用近乎窒息的肺腑发出低吼。 “战斗……” 那个生物的双眼露出凶光。它知道了。我脚下的土地岌岌可危。我的身体也摇摇欲坠。我仰天倒地。长枪上的魔法熄灭了,头盔伴着我的呛咳锵锵作响。 我向尘土中啐了一口血,挣扎着抬起了头。当我放眼望向奈瑞玛桀,却只能看见一名拉霍拉克武士,被烟尘和混乱环绕着。她回头望向我,看到我刚刚显露出的双目……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星灵。那人正抱着派拉斯,看着他垂死的喘息凝成了雪花。 我不知道她是否认得出我胸前的刺青。那是夜空中的星座,是我的命运。一道伤疤贯穿其中。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哀求,我看到她脸上焕发出光芒,那个生物开始积蓄力量,准备再次放出魔法震爆。虽然她的手臂已经残破不堪,虽然她的朋友已经僵硬不动,但她还是拿起了盾牌,踉跄地向我走来,如同命中注定的死亡一般,步伐坚定。 “你……叫什么名字?!”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而她的光芒愈发耀眼。 “阿索瑟。”她站在我身边坚定地说,然后将盾牌迎向魔法爆震的方向。 整片废墟被不可思议的光芒淹没,似乎宣示着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然后只留下黑暗。不再有任何力量,不再有星灵。阿索瑟刚刚屹立的地方,已空无一物。只有我的记忆。 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我的伤疤,正在悸动着剧痛。它在提醒我活着的感觉,提醒我跋踄之路上的每一个瞬间。我的同袍兄弟,派拉斯,让我别再用血染红他的胜利……野蛮人的袭击,我们双双濒临死亡……在巨神峰之巅倒地不起……暗裔的刀剑,刺穿了死亡,唤醒了我……高原小麦,在山石的夹缝中顽强生长……我沾满污泥的双手,放下犁头,拿起长枪…… 如果不是一位女战士架起盾牌,那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她知道自己没有生还的希望,但她依然选择了战斗。她的力量,她的牺牲,胜过天空中的星辰,胜过我,胜过我手中的星灵武具。 她不会白死。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遍体鳞伤。我看到拉霍拉克的身影,纷纷从掩体后方浮现,来到我身后的废墟中央,仿佛日食蚕食了太阳圆盘一般。我和他们一同起身,此刻的我不是神,而是凡人。我所供奉的万神殿,是所有那些倒下的人,是他们让我得以苟活。所有活下来的,所有死去的,都必须面对命运的时刻,必须决定战斗的理由、人生的挚爱,和真正的自己。 在这般勇气面前,神算得上什么?它们什么都不是。 “阿索瑟!”我向着废墟呐喊,然不顾肋骨已经折断刺入双肺。 “阿索瑟!”拉霍拉克回应我的战吼。他们也在碎石瓦砾之中挺立着,身后的影子逐渐拉长放大——那个飞升者又开始积蓄魔法。 虽然我已残破不堪,虽然我身上的天神已经死去,但我感受到长枪的力量再次点燃,头盔顶端的流苏豁然火亮。它在召唤我战斗。拉霍拉克们再次掷出了长枪。 随后,有那么一瞬,夜空上早已消失的战争星座中的一颗星,灿然一闪,胜过了太阳的光辉。 她的名字是阿索瑟。 最新网址:. 繁星(番外篇) 最新网址:. 这是最适合啜茶的完美良夜。虽有些寒冷,但却清爽透彻——正如巨神峰寒夜一如既往的凌冽。索拉卡正在等待一位访客。在她圆帐篷中央的炉火上,石壶里的雪已经开始融化,暖意渐浓,帐篷里弥漫着干茶叶和淡淡的山草药味道。 她走到帐篷对面,经过了后墙的置物架。正如她家中所有其他物品一样,这个置物架也有极细微的弯曲。从凡人技巧水平衡量,木工并不是她的强项。但她制作这个架子是为了置物:来自欧米卡亚兰的柳条头冠、来自一位班德尔城好朋友的小小金橡果、还有其中最古老的、比任何凡间俗物都古老的——来自旧时纳施拉美的狗形石雕。她欠那座城市一次探访。他已经几百年没回去了,她对那里的人很有好感。 她从沉思中被唤醒,外面起了骚乱。大喊。狂吠。十分准时。 在黑暗的雪原上,一群狼围着雪中蜷缩的块状物。她大步走进夜中,昂首挺胸。月亮已经升起,看上去出奇地大,这是巨神峰上常有的景观。她的家安在通向峰顶的途中,东面是崎岖的山腰平地,西面陡峭悬崖下是望不到底的迷雾。一股冰冷的山风常年将一切吹向西。冒着风沙吹打穿过那片平地的野生动物并不稀奇,但它们在这里找到猎物的情况就很罕见了。 狼群转了过来冲她怒吼,黄色的光透出圆顶帐篷的窗,映出它们半荧光的眼睛。与此同时,那块状物翻倒了。那是一个女孩。一双惊恐的眼睛回应索拉卡的注视,一双颤抖的手中紧握着一杆木质长矛。只有一件事能让人来到这通向圣山的傍崖僻径。但从没有过如此年轻的。 群狼一起冲向索拉卡,她听到群星为了保护她而发出惊叫。火花从她指尖涓涓流出,她让金色的火雨落在狼群中。撞击让大多数野狼在原始恐惧的震慑下退缩,但其中一只被同伴抛弃了,它的后腿被压垮在余烬下。它在呻吟、尖叫、挣扎。她看到其余的群狼消失在冰冷的荒原上,将它们的同伴抛弃给命运。 索拉卡摇着头,心急得立刻跪到雪中,伸出双手。她无法承受这可怜的小东西的痛苦。痛苦牵引着她。她把双手放在它流血的后腿根,它怒嚎一声,狠狠用牙咬住她的手臂。疼。凡体是有缺陷的。 “快停下!”那个小女孩哭喊道。“它……它要杀你!” 索拉卡感到自己的表情融化成微笑。“我不怕狼,”她回答的同时,光芒从她的双臂扩散到那只狼的受伤的身体中。“而且,”她接着说,“巨神峰既属于我,也同样属于他。” 那只野兽的血肉开始愈合如初,断裂的骨骼重新拼接完整,就像陶土坯在工匠的手中塑造成应有的形状。但这魔法在离开她的同时也在烧灼她。她闭上双眼,让自己暂时迷失于痛苦中。 当她再睁开双眼,那只狼已经逃走了。只有那个女孩还在。她的眼神不时向上闪烁,偷瞄着索拉卡的角,索拉卡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你是不是……那个?” “哪个?” “恶魔。我曾经听说……” 索拉卡笑了出来。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孩就先虚弱地陷了下去,长矛的尖也放了下来。到这个时候索拉卡才终于感觉到来自女孩的巨大痛苦。她的双臂肘关节以下都呈黑色。她的手指与长矛冻结在一起,上面的血肉又红又肿。这样的冻伤……她很快就会死的。 当她把双手放在女孩的双臂上,女孩退缩了一下,这让索拉卡十分担心。面对治愈,人类这种动物的反应很奇妙。他们的心智十分复杂。对他们的治疗必须是双方同意的——他们必须想要被治愈。有些时候她已经将魔法的触须伸进了创口深处,却发现被人的心智推了回来。 但现在没有。女孩实在太疲惫,攀登到这里已经花费了她部残存的体力。索拉卡用她可以给予的所有力量注入死去的血肉,驱走疼痛。一环环翡翠色的光芒蜿蜒着爬上女孩的双手。长矛掉落在地。索拉卡使用力量的同时,看到皮肤的颜色渐渐从黑色褪回红色、紫色最后回到应有的微暗的肤色。好了。应该没问题了。。 “你看我像恶魔吗?”索拉卡问。她金色的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女孩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索拉卡追问道:“你要登顶主峰。为什么?” 但女孩移开了目光,面露惭愧,揉搓着刚刚复原的双臂。“我的家族,”她摇着头,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我们拉阔尔人——都是武士。我的母亲,她是最强壮的武士。你不知道身为唯一一个不能战斗的人是什么感受。那种……”她咬住了嘴唇,努力寻找那个词语。“弱小。” 索拉卡挥一挥手,指向女孩刚刚走过的那条土路,那条通往巨神峰山脚的路。“你已经走了这么远,还觉得自己弱小吗?” “我的弱小很快就要到头了,”女孩回答道,她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等我攀到峰顶。我将走出最后的山峰,走进天空,就像古老的故事中那样。然后——然后他们就不得不承认我的强壮。星星铸成的人不可能被欺负。”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呢,”索拉卡说着,脸上闪过一道尖锐的笑。 她并没有看到女孩的表情爆发出震惊和错愕,而是转过身走到路边。她们头顶上的星空在漆黑天穹的衬托下,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更明亮。它们在唱着只有她能听见的歌。这是她的家。虽然不是最初的家。但这是她营造的家。 “来,”索拉卡呼唤道。她举起一只手,指尖的轨迹划过天界。随着她的动作,云雾被绣在月光的画布上,勾勒出一个个女孩从故事中听说过的面庞。一个头发苍白的年轻女子。与她相对地,一个面如骄阳的女子。还有一个武士,他手中的长矛和女孩的长矛相差无几。 “所有这些凡人都登上了峰顶。但他们是心意选择的那条路。”她转过身对女孩缓缓地说,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愉悦。“你没有真正选择山峰。巨神峰也不会选择你。你会走向死亡。别这么做。” 女孩扭过头。她沉默了很久。 “那,我该去哪?”她最后还是用生硬的声音说出了口。“我不能回家。我不能回到他们身边。我还能去哪?” 索拉卡笑了。“世界很大。你有很多条路。我能帮你,但你要接受我的帮助。” 月光前的图像渐渐褪去。 索拉卡指了指附近乱石之间温馨的黄色帐篷。“但首先,最好还是进来暖暖身子。没必要赶在黎明前就返回。而且,我还烧着水呢。这是最适合啜茶的良宵。” 最新网址:. 实验(番外篇) 最新网址:. 一个医生在光滑的桥面上跌跌撞撞地走着。他的脚踝与脚掌的通路断开了,只好伸手扶住残旧的桥栏。一瞬间,竟迷失了方向。他的眼光从通勤天桥湿漉漉的桥面向外滑去,掠过了上中区那金属、玻璃和永恒的灯光组成的无尽集合。 他眨眨眼,挥去眼前的光彩,重新连上了增强义足。排线中还残留着一道模糊的记忆,是之前的用户留下的——真贵啊…… 而且尺寸还大了一半——他的意识不怀好意地回了一句。这个模组原来的主人是个上城区的富人。他胆子很小,不敢给后巷里找的外科医师支付可追溯来源的信用点。所以医生就拿这个东西当做一个二手的、瞧不起人的谢礼。 自从到手以来,医生已经对处理器进行过五六次擦除处理,但仍然有一些残迹深藏在硅片中,像一枚怎样也抹不掉的指纹。他咕哝一声,甩脱了回忆。这是个让人很不舒服的提醒,不断地告诫医生,传统的解剖学如果硬要介入更昂贵的技术领域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稀疏的发梢滑下几点水滴,掉在微米镜片后面。桥头远端的光芒变得一片模糊。可是今早的通报里并没有水分冷凝的消息。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又来了,今天的意外让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医生抚摸着胸前口袋里的东西。一支生物惰性的塑胶套筒。武器级的。他在二十转之前就想着退休,而这一单就够了。 医生一个人站在大桥上。桥面是厚实的金属板与碳纤维加强的塑料铸成的,连接着下城和通往上中区的机械升降机。和他一道下来的通勤族们早就急匆匆地散进了黑暗的棚屋还有接引市场不见天日的支巷里。他又咕哝了一声,努力加快脚步,继续蹒跚着穿过大桥。医生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溪流似的水。他老了,但即使是他这个年纪,也没见过真正的雨。只记得这上亿个器官的呼吸循环彼此堆叠而成的悲哀聚合体。 在他身后,升降机的磁轨放慢了速度。大门准备再次开启,放出新一波增强人体媾和而成的浪潮,涌进迷宫般的市场里。医生又摸了摸胸口的退休保证,冒险回头飞快地瞥了一眼。 气动门嘶嘶地滑开,露出幽暗的升降机里一大片漠然的陌生脸孔。医生松了口气。 “接引层。小心脚下。”?广播里传出一个数字合成的通报声。 人群纷纷戴上遮光镜,扯起合成绒布的罩帽盖住头顶,既能防水,也可以避开上中区逼人心魄的光辉。他们就像一群训练有素的耗子,挤挤挨挨地涌上了桥面。 这时,医生看见了一个虎视眈眈的金属身影,在人群中高出一个头来。 他的呼吸骤然紧促,在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恐惧像一支渐进的旋律弥漫而起。 那个身影踏进了漫射的光雾中。瘦削的轮廓通体发黑,碳纤维缠裹着沉重的伺服电机形成了精悍的肌肉。投射下来的眩光被喷砂表面的胸甲完吸收了。医生辨认出了那副黯淡的皮毛领子,像一只山猫似的绕在阳极氧化钢的乌黑脖颈上。但是这些都不足为奇,最让医生骨头发颤的是那个影子所戴的面具。面具本身模糊不清,只有滚滚的水流与脉动不停的息标志发出的光芒映出了轮廓。 卡达·烬。 医生想要后退,却又在金属桥面上滑了一跤。他抓住桥栏时还刮掉了几处关节上的血肉。人们一心想着离开降水和刺眼的光亮,把医生推倒在地上,然没有察觉他正被恐惧扼住了喉咙。 医生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着。肉体的和金属的脚碾碎了他的手指,踩进了地面的格栅里。他不能起来。然而,人潮开始变得稀疏,很快就会把他暴露了。他双手发颤着擦掉眼睛里的水。镜片在混乱中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血与眼泪混在一起。突然间,他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明起来:不远处的一个水汽置换机正在吐出大团的灰暗气云,裹挟着下城潮湿腐败的气息。这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刚爬到置换机后面,人潮的尾巴就过去了。他弓腰瑟缩在角落,嘴唇微张轻轻地喘着气。接引市场的迷宫只有几米远。只要他能溜进去,就能完消失,彻底摆脱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置换机沉重的呼吸渐渐放慢。最后一个通勤族钻进了接引市场,合上了一扇废弃摊点的玻璃镜门。医生从门上的反光里看到,那个身影举起一杆瘦长的脉冲步枪扛在了肩上。辨认不清的面具闪过一道像素化的血红光芒。 医生迎着上城的光芒挑高了脑袋——原本视线之外的一切开始在他眼底重新聚焦。他眯起眼睛乞求着,但霓虹漫天的未来光景却充耳不闻。更不要说是他这个渺小又孤单的生物了。 隔着雨帘,医生听见了金属的咔嗒声。是脉冲步枪的保险栓,错不了的。他的手抚上了心口,护住自己唯一的珍宝。在塑胶套筒的后面,他摸到的是自己疯狂的心跳。 无可匹敌的强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在医生牲口似的脑袋里灌进了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一切都不过是未来的囊中之物。 中心 “暂停回放。” 在上一次针对我召开的行为听证会上,我问聆讯的官员,到底要付出什么才能去中心。其中一个人说,你必须做好准备用自己的一部分作为交换。一次次的升级能让你在源计划的体系里节节攀升,但与此同时就会不断地攫取属于你的自我。我相当坦白地跟他们说,我觉得没有哪个正常脑子的人会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就为了一小块晶亮的硅片,或是一个耀眼的标牌。 他们集体大笑。然后给我升了职。 现在,我眼前的图像正在微微抖动,一道带状的干扰纹横穿其中。医生死前最后一刻的三维息图静止在空中。他的脸昂向天空,表情半是恐惧半是顺从。他脑后几厘米远的地方有一道从脉冲步枪射出的血红弧光。片刻之后,高凝聚等离子体就会在他的脑袋上烧出一个洞。 “蔚,你暂停太快了。后面才精彩。” 这是给我新配的搭档莫斯利。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年轻时的肌肉与地心引力对抗多年,终于败下阵来,口袋似地挂在他的肚子上。在办公桌前与犯罪继续斗争,他就不会错过任何一顿营养餐了。 但他现在肯定是饿了。我第三次注意到,莫斯利的眼睛根本离不开我的升职数据块。今天早上,我的新队长把这东西砰地扔到我桌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衷心的祝贺,与这位眼睛溜圆的新搭档。 我看着莫斯利,他终于不再抵抗自己的贪念了。他从桌上抓起数据块,心不在焉地在一双软绵绵的手之间抛来接去。 “你还没装上这些新的子程序吗?”他坐立不安,可却装出一副随口问问的语气。 我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桌上还放着我的阿特拉斯拳套。这对沉重的拳头是典型的下城执法官风格。很多新兵会给他们的两条细腿升级,这样就能在奉命出击的时候方便和犯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我才不介意靠得更近。钝重的拳套非常适合我,就像一双手套似的。而且,因为不需要永久植入,完不必担心会有别人的记忆盘踞在线路里。不过,我在中心受训的时候,这对拳头确实也吸引了一些异样的目光。但是当我的右勾拳直接打穿了钛合金人偶的胸膛时,报道长官脸上的嘲笑就消失了。 “你这就是在浪费时间。”莫斯利说。不幸的是,他看到我没搭理他就以为自己可以继续说下去。“一个恶人罪有应得。就这么简单。队长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让升降机重新开放。我们没法让那么多通勤的人空等下去。” 我没理他。在下城这块地方,一杆没有注册过的脉冲步枪在一百米外把人的头盖骨给去离子化了,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罪有应得”。这是职业的人做的。我转过去,对着屋里的人工智能说。 最新网址:. 持续(番外篇) “继续检查。逐步倒放。” “需指明时间步长。”?人工智能嘲讽地说。看来就连视频扫描仪也不想继续掺和这个案子。 一阵烦闷的情绪像一把粗糙的刀锋,震动着划过我的脑海。我六点才打的卡,而现在上层的这些条条框框已经让我心生恶意。我甚至更愿意在组装区齐膝盖深的废料堆里跋涉。 我现在就是想出去痛快地追追犯人。顺便一路上砸点儿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我闷闷地哼了一下,吹开了脸前的碎发。 今天是第一天,蔚。好好表现。交交朋友。别捶东西。我在脑海里重复着今早的冥想,深深地吸了口气。 “三格——不,四格一步。”我尽可能地以最大的耐心对机器说道。 图像再次抖动起来,全息模型倒放的速度变得非常缓慢。我看着那枚光弹,直到它离开监控摄像头的范围退进了升降机。升降机里一片漆黑。里头的监控已经被干扰了。我能把握的线索只有半空中的那一粒微芒。 “根据弹道的入射径路,推断嫌犯的身高和武器类型。”我说。 黑暗里的光芒,随着计算的蜂鸣声微微跃动。纤细的霓虹光线勾勒出一个多边形的轮廓。杀手身材很高……但除此之外,这个渲染图像没有更进一步的细节。 “这都是假的。”我低吼道。在下城区,我们办案从来不靠这些炫酷的全息影像。“就凭这么一个电脑模型,我们要怎么开始查?” “查询错误。重述你的问题。”我怀疑这个人工智能是故意被编写成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的。又或许,这家伙的品性是从它的创造者那里继承的。 莫斯利笑了:“这是我们这里办事的手段,警探。”他故意强调了一下我的新头衔,想要我明白我已经不再是在下城干苦力的了。“不过是偶尔有一只老鼠钻了空子,但只要咱们头顶的光没灭,一切就万事大吉。而且你得这么想,我们现在不是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么?” 他这套虚情假意的安慰让我咬紧了牙。我把目光从模型上挪开,盯着莫斯利。我也没法责怪他什么。他现在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我的数据块上。 “所以,你要不要装上这个东西?”他问。 我关掉了全息图。投影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我不相信升级。”我轻声说。 他终于看向了我:“孩子,这可不是什么下城区的便宜货。”他拿着数据块在我眼前晃晃。“这是真家伙。从上面来的。”数据块反射着视频终端发出的光线,显眼地映出上面源计划集团实验室的倒三角标志。“你知道这东西是新的,最起码也是好好擦干净了的。” 很明显,莫斯利想要这东西。我揉了揉起自己的后颈。 “我刚装过一个,不到一个循环之前。”我撒了个谎。“所以不想装过量了。”我从桌上提起我的老伙计。“而且,这对拳头仍然很好用。”我朝他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把数据块给我。 社交礼节在他的心底翻腾,最后挤出了一滴虚汗。我觉得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子程序当场吞掉。但他只是皱了一下眉,然后把数据块递给了我。 “下一个循环就是我下一次升级的时候,要是你确定不想要这东西的话……”他提议道。 我转过身,朝出口走去。 “我会告诉你的。”我头也不回地说。“搭档。” “喂,你要去哪儿?”莫斯利的声音里有一丝关切,但不算多。 我穿上拳套,走进了升降机。 “去干点脏活儿。” 未见之力 楼层数字不停地向下倒数着,我站在高速升降机里,盯着失效的监控头。微米镜头上蒙着一层灰暗。来杀医生的人知道中心的眼线无处不在。升降机里空空荡荡,我可以自在地活动肩膀,两臂向后伸展开来。平时这个大盒子里被中心的工人们塞得满满当当,因为他们的账面额度都付不起上面的房租。现在升降机已经暂停了服务,直到中心解决了医生的案子为止。 应该说,直到我解决了案子为止。对于莫斯利而言,一个无照医生的被害完全不值得中断每天的通勤服务,影响中心的效率。升降机猛然加速,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失重。我下意识地关掉了拳套上的惯性阻尼,靠着它们的重量把我拖住。片刻后,升降机停稳了,身上的重量也回来了。 前面的门滑向一边。潮湿的空气里传出一个数字合成的声音。“接引层。小心脚下。” 我拉起遮光镜,从升降机的黑暗中谨慎地走到了笼罩大桥的光雾里。下城区还是老样子,又潮又黏。我能感觉到水汽在我的脖子上凝结,就在发梢接触到皮肤的位置。 属桥面上空无一人,大桥和市场连接处的摊点也没有半个人影。通勤升降机的停摆也把附近的生意都关掉了。所以不可能碰到什么目击者了,哪怕他们愿意和警察聊聊。 我在桥上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升降机。升降机被设定成手动模式,所以这团黑乎乎的大盒子要等待我的指令才能返回中心。根据推算的高度,这里就是杀手开枪时所站的位置。只要再往前一步,杀手就会被大桥上的监控拍到。从这儿算起来,医生藏身的水汽置换机差不多在一百米开外。这杀手绝对不是业余角色。 我看向桥面甲板。金属表面上有一些刮擦的痕迹。我蹲下身,仔细地检查起来。这是新近留下的。任何划痕要是超过一天以上就会出现明显的氧化现象。而谋杀发生以来,大桥和升降机都一直处于关闭状态。我扫描了划痕,遮光镜底端跳进一串数字。如果这些痕迹是杀手留下的,那么这个人就比所有正常的增强体都要重得多。 我几乎可以确知城区公告板的新闻会怎么说了。中心会报道的是,一个拆卸店的医生被武装工人给灭了,或者是类似的方便说辞。 一股不正常的风把湿发吹到我的脸上。从遮光镜边缘我能看见大桥上仍然是空的。我吸了吸鼻子。是臭氧。我绷紧了肩膀上的肌肉,打开拳套上的充能耦合器,一边膝盖跪在了甲板上。 “你知道,在公共通勤区域进行六级的持续潜行已经违反了中心辖区的管制条例。”我对着空气宣布道。 面前的一滩水轻轻一颤。拳套立时传来了充能的振动。一记上钩铁拳结结实实地砸到了什么东西。还没等我的微笑完全展开,我的拳头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抓住了。 拳头的冲力太大了。我被隐身人顺势撞了个踉跄,重重地摔在了桥面的栅栏上。幸好身体上的嵌板勉强吸收了地面的冲击。 新面孔(番外篇) 空气一荡,这位新来的朋友现出了身形。在我后面。上方的光晕令我眯起了眼睛才看了个大概。这是个女人,身上穿着武器级的人造橡胶护甲。光子漂白的长发束成一条紧凑的马尾,看起来非常严肃。她眼睛里闪着寒光,架在手腕上的十字弩定定地指着我的额头。 “我猜那东西是没有注册的吧。”我呻吟着坐了起来。 女人紧绷着嘴唇,仿佛正在计算什么数学公式。我想,说不定等式的右边就是我的死期。 “徽章编号。执法官,下城区。今天0600时升入中心。”她平静地说。“祝贺你,警探。” 她的声音是数字合成的低吼,但既然她已经占了上风,我却似乎听出了一丁点儿好奇。 她继续说:“你知道我是个危险分子,但你还是来找我了。” “升职还是有些压力的。我可能就是想出来砸点儿东西。”我说。 “记录显示今早他们给你分配了一个源计划的数据块。”她再次扫描了我的装备。“但你还没有把子程序装上。” “喂,这是私事,你不是要——” “我需要那东西。”她打断了我。 “你是不是数据过量了?”我揉着脖子,超大尺寸的金属拳头把头发搓成了湿漉漉的尖刺。“我马上就要把你押送回中心去。” “你试试看。”她说着,手里的十字弩仍然瞄着我。 我干笑一声:“挺公平的。不如这样,在我们交换礼物之前,先客套一下如何。”我的讽刺在语音处理器中戛然而止。“你的姓名。” “保密。”她绷紧的唇线弯出一个掠食者的微笑。“要是我和你说了,我就得杀了你。” 现在我明白了,她不是开得起玩笑的那种人。我仔细端详了她的装备和武器,换了个话题。 “看起来你也不需要升级嘛。”我指指她的手腕。“那支漂亮的手弩,比中心大多数标准武器都要高级。” “我在追捕。” “那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了。”我说。 “数据块。” 她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标配产品,但她倒是和中心的人有一个共同点:到头来,每个人都想从另一个人那里索要什么。 我还没说话,私人通信器里就传来了呼叫。静电声灌进我的耳塞。 “蔚?蔚,你在吗?”?是莫斯利。他声音发抖,被恐惧的冷汗包裹着。“我——我觉得我需要帮手……呃,需要搭档……” “莫斯利,我有点儿忙。”我看了一眼目镜角落的时钟。“你不是应该下班了吗?” “你就来帮个忙,行吗?” “你附近肯定有别的地区执法官。”我看着女人的脸说:“他们能处理——” “我把地址发给你。” 六个城区之下亮起了一个小光点。“废堆似乎不在中心的管辖范围内,莫斯利。”我叹了口气。 废堆就是令人厌恶的不法之徒聚集的老鼠窝。很难追查,因为这个窝点不会在一个地方呆上超过一个循环的时间。主要原因是废堆总是藏在即将被重新规划的废弃建筑里。在那里,你可以轻易地地找到没有登记的黑客、来自黑市的武器,或者是“来路干净的”升级品,不受循环限制的那种。我们容许废堆的存在,是因为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更容易地查到嫌犯。但另一方面,要是大意的话,你也会轻易地被这个地方吞吃得一干二净。 “我自己找的工作。你知道吗,就是那种不会被记录在案的活计。”莫斯利遮遮掩掩地解释道,音调里全是恐慌。很难想象一个雇佣兵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候。“听着,我知道我们今天才认识,但这家伙打算杀了我。我找不到别的帮手了。” 该死。?“这就来,你等——” 通讯突然中断了。我一拳敲在金属地面上,砸出一个凹陷。全副武装的神秘女人仍然站在那儿。手弩纹丝不动。 我赌她兴许不会射我一箭,便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桥那头有台升降机可以去底下。要是我解除安全阀,开启手动控制的话,说不定就能在我的搭档把水泼到别人身上之前赶到。”我转身要走。“警告你啊,”我干巴巴地补了一句:“拿你的武器去注册,不然下次见到你我就要开单子了。” “电梯还没到下一层,你的人就会死在废堆里。”她在我身后说。“要不要试试更快的办法?” 耳边传来电弧的噼啪声,还有浓烈的臭氧气味。我转回了头。 眼前出现了一架私人武装超高速机车。潮湿的空气开始凝结成雨水,但水滴打在全碳气凝胶的表盘上就滑开了。她发动了机车,我可以感觉到磁力引擎的震动。 我低声吹了个口哨。“这玩意儿百分之百是没有注册的。” “正确。”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让人搭便车的人。” “车钱就用你的数据块抵了。”她淡淡地说,同时扭大了引擎。“就当是给你的移动速度升级了吧。” 我盯着她的眼睛。她大可以把我射倒,拿了东西完事。 “我不信任升级。”我说。 我走过去,跨上车坐在她身后。 “你也不必信任。”她把车轮提上桥边。“顺便告诉你,我叫薇恩。” 我眼前掠过一片垂直急升的霓虹,一眨眼就过了六个城区。我紧紧盯着目镜里莫斯利的位置,以免把上一餐吃的营养包吐在这台漂亮坐骑的后座上。 薇恩把机车藏在一个可以俯瞰废堆的消防出口,唯一的痕迹就是一股隐约的酸性气味。我戴上一副紫外光目镜,看着夜晚来来往往的人群。 街上比平时更繁忙。就好像有人摇了一下晚餐铃,把街头巷尾长着疥疮的公猫全都招来了。 “他在那里。”我从屁股后面的战术口袋里掏出数据块递给薇恩。“拿着。免得我忘了车钱。” “讲信用的警察。像你这样的现在可不多了。”薇恩接过数据块,打量了一番废堆的新近景象。“这一转可真是世风日下了。” 我点点头。“我还在这样的地方打过架,感觉就像是昨天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薇恩的冷笑又出现了。她检查了一下另一把更大的十字弩的动力腔。“你要是不想打头阵,我就上了。” “这事儿有那么好玩吗?”我说。“你不必来这儿的。” “喜欢打打杀杀的可不止你一个。” 我耸耸肩,绕到了建筑后面,寻找非承重的墙面。这已经是一座危楼,所以我得小心。要是我把这栋楼给弄塌了,而莫斯利还在里面的话,对他可没有半点好处。 震撼(番外篇) 我找到了一个好位置,打开拳套里的耦合器。然后,我把这一天里每一公斤的不满都集中到拳头上,狠狠地砸了出去。 碳纤维构成的蜂巢墙面早已年深月久,我两拳就开出了一个洞,足够三个人并排穿过。我拍拍身上的碎屑,走进了昏暗的建筑。 我运气还不错。这是一间库房。售后市场的散装义肢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上。看上去没有一件的来路是干净的。不过话说回来,能直接买得起刚出厂的升级零件的人,都在离这里好多个、好多个城区的头顶上。 我推开几条塑料门帘,露出了一个更大的房间,里面波动着幽暗的蓝光和紫色的荧光。音乐中低沉的贝斯与我的胸甲一同共振起来。我指了指高处的坐席。 “是他吗?”薇恩侵入了我的内部通讯频道,并且接上了她自己的,所以我可以在脑海里清楚地听到她的声音。虽然仍然很低,但没有了语音处理器的效果。她朝一个壮硕的背影扬了扬下巴。那人独自坐在一张昏暗的台子边。 “入侵中心探员的私人通讯器是足够坐牢的重罪。”我回答道。“我不打算问你是从哪里学到这门手艺的。” 薇恩笑了。那人面前的柔光反射出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是莫斯利。我点点头。 “没错,是他。” 我把拳套的能量稍微推高了一点,在破烂的地面上投出一团橘黄色的光。废堆的人都很明白这光线的意思,一言不发地纷纷让开了。 我拖了张椅子放在莫斯利的桌前。台子上的光线微微闪烁。我注意到这地方最近刚刚被拿来当做进行神经手术的临时手术台。证据就是莫斯利的杯子旁放着的小桶,里面装着不少牙齿。没有经过中心认证的数据端口通常都会选择最方便的神经接入——臼齿底下是最容易处理的。 莫斯利看到了薇恩:“你没说你会带朋友来啊,蔚。” “升级了。”薇恩说。 我身子前倾,把两只拳套都摆在了桌上,差点儿打翻了小桶。我翻开目镜,好好地看着莫斯利真正的、脆弱的双眼。 “我应该多带些人手来这地方的。要不是为了找什么东西,你也不会到废堆来。所以,你在找什么,莫斯利?” 拳套的关节被激荡的能量刺得发痒。 “他不想要我的东西……所以我跟他说了你有升级品。”莫斯利眼眶湿润,言辞闪烁。“我想着他要是有兴趣,我能说服你卖给我。他说,他说如果我能把你叫下来……” “你的买家在哪?”薇恩扫视着四周游荡的恶棍们,问道。 一束细细的红光,指住了莫斯利的胸口正中心。 建筑里老旧的公共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在这里,亲爱的。” 我看见薇恩的脸色突然变了。她低吼道:“烬。”每个下城区的执法官都能分辨出这种声调的含义。 “特勤中尉薇恩,多么美妙的惊喜啊。你看起来好多了。伤感呐,你的小队成员们,但你把他们的东西都利用得不错。尤其是那把十字弩的升级。” “烬?莫斯利,你的买家是卡达·烬?”我盯着这位新搭档还在傻笑的脸。他毫无抵抗地点了点头。烬是个臭名昭着的增强体黑客,尤其喜欢那些高等级的升级件。据说,他以前是个混黑市的技术工,但是有一次活儿做得不干净,反而差点把自己给抹干净了。结果就是严重的人格分裂。我最近一次下载的通报里提到,他后来一直在抢别人身上的好东西。就算他最开始时不是疯子,他往自己身上插了这么多别人的零件,估计脑子也没有多少正常的部分了。 而且听起来,薇恩和他之前交过手。 “这日子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压着嗓子说。 烬大笑起来。失真的狂笑让我的脊椎底升起一股冷意。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你这病毒。”薇恩朝着没有行迹的声音说。她已经绷到极限了。 “晚点儿再说,亲爱的。先来解决我要的东西。”烬的声音变成了令人胆寒的低语。“升级品呢。” “已经不是她的了。”薇恩掏出数据块,高举到眼前。 “可惜啊。”烬叹气道。“我多么希望你已经把子程序安装好了呢。哎,这样一来——我只好重写一下第三幕了。” 一声极高音调的刺耳呼啸,伴随着一道红色的离子团从我和莫斯利之间飞过。我没戴遮光镜,炽烈的光芒把我闪得眼前一黑。嘈杂的背景音突然静止,又立刻变成了恐慌的叫喊。我闻到了恐惧,还有硅片烧焦的味道。泪水冲进眼眶,我不停地眨眼想要抹去氖离子留下的光斑。 透过重重残影,我看到拳套的关节位置被烧焦了,莫斯利胸前有一个穿透的空洞。哪怕没有中心的法医套件,我也能断定这就是在桥上杀掉医生的同一把武器。 “那只老鼠就在这里。”薇恩在通讯器里对我说。“我要杀了他。他要的就是这个。”她把数据块扔给了我。“小心别中枪。” 我抓住数据块的同时,薇恩便消失了。废堆基本上已经空无一人。要论驱散人群的效果,一发去离子化的电浆显然是最好的。我的拳套再次充能,琥珀色的光芒照亮了黑暗。 机械化的笑声在屋内回荡着。公共频道里传来静电的滋啦声。 “啊,啊,啊,探员。戴着手套的猫可抓不住耗子哟。”他说着,发出猫一样的咕噜声。 “卡达·烬。”我大声说。“你因多项谋杀而被通缉。”我看着高处的阁楼,寻觅着红色的光点。“并且你刚刚还杀掉了我的搭档。” “反正你也不喜欢他。你说了什么来着?”广播里咔嗒一声,然后是检索语音文件时的滋滋响。“啊,没错,就是这个……” 滋啦声一停,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不信任升级。” “好手艺。”我绕过一堆堆废弃的电子设备,继续我的狩猎。“我有你要的东西。” “你的新朋友不喜欢你的礼物吗?”更大的笑声在我四周来回反射。墙角的碎玻璃交织成一大片破碎的倒影,有什么东西掠过去了。“她也不喜欢升级噢。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的旧搭档?她的小队?” 我没有回答,继续向他最后出现的位置靠近。 炼狱(番外篇) ? “他们都死了。”我听见烬阴森的笑声。他很……怎么说呢,如果非要用人类描述情感的词汇套在一个几乎全身都是机器的家伙身上,应该是兴奋吧。“尤其是特勤中尉肖娜·薇恩。当然了,他们重造了她。她很特别。” “谁?”我让他继续说话,说不定就会让我找到破绽。“谁把她重造了?” “当然是源计划啊。你这只蠢猫。他们重造了我们所有人。”他尖利的笑声穿透了高频,失真得令我耳朵生疼。“但等我完事之后,他们就要在你身上花更大的力气……” 黑暗中射出一枚金属的圆柱体。我翻滚着避开。圆柱体打在一堆破烂上,引起一阵爆炸,然后穿过去又炸开了另一堆碎片。 “她和你说过他们是怎么死的吗?”我听见烬兴奋不已的呼吸声。我慢慢站起来,发现自己肚子上有一个红点。就在五十米远的地方,我能看见一个高瘦的金属身影正在瞄准。 烬又笑了:“那是——” “一个陷阱。”内部频道里出现了薇恩的声音。就在烬旁边,她现出了身形。 我跑了起来。薇恩的十字弩在黑暗里闪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但每一下她都要翻滚着躲开烬的回击。在近距离平射情况下,烬的武器准头就没那么好了,但周围的墙壁却很快变得千疮百孔。 薇恩跳起来,一把将那个身影扑倒在地。我几乎就到两人身边了。 “准备好了吗,小猫们?”烬嘶声道。“看看你们能跑多快喽。” 一个数字合成声突然开始广播:“手动过载。爆破程序执行中。城区重整即将开始。”危楼的层层污秽下,高音喇叭和橘色的灯光苏醒了。这些藏污纳垢的城区会经常性地被查封拆除,为顶上矗立的建筑群让出新的地基。 我听不清通知后面的内容,因为一连串的小型爆破开始席卷废堆。混凝土结构开始四分五裂,混杂着金属的悲鸣。 烬和薇恩猛地分开。薇恩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身来。我生生停住脚步,加入了对峙。这是我头一次这么近地与烬面对面。他肩膀里的一台伺服电机正在不停地搏动。我觉得这人身上应该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肉的部分。他没有脸,只有一个蜘蛛形状的脑袋架在钢制的脖子上。 “来啊,中尉。射我啊。”烬大张双臂,仿佛要给薇恩一个拥抱。“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薇恩从背上取下那柄更大的十字弩。弩膛两边张开了金属臂。 “薇恩!”我尽力压过周围的噪音大喊:“我们得走了!马上!” “猎杀结束了。”薇恩低声说着,仔细地瞄准了他。“你已经是死人了。” “如果我还算是个人的话。”烬异常冷静地说。 薇恩扣下了扳机。弩箭正中烬的前胸,他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钉在了水泥柱上。烬的金属骨骼可怖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就断电了。蜘蛛一样的脸也暗了下去。 “薇恩!”我看向她,但她却没有看我。她的眼中除了烬再装不下别的。 片刻过后,烬那张黑色的哑光脸孔亮起了红色的霓虹光点,靠着伺服电机从他身上匆匆滑落,看起来是打算要逃跑。 “砸了那东西!”薇恩大吼。她的手腕不停地射出小团的电浆,但那蜘蛛脑袋像昆虫一样,敏捷地躲开了。 它落在一根柱子附近。我狠命一拳打在水泥上,塑胶包络的柱体应声炸裂。蜘蛛脑袋弹起来附在了天花板上。薇恩还在不停射击,但是它飞掠而过,钻进了角落里的一道缝隙,消失在了黑暗中。 薇恩头顶的另一块天花板已经松了。没时间废话了——我沉下肩膀朝她冲刺,一把抱住她冲出一扇窗口,掉进了旁边的一栋建筑。 我们重重地摔在地上,碎玻璃像雨一样落下来。我看着中心城区的重重高楼降下来,把废堆化作一片齑粉。 ? “该死的第一天。”我喃喃地说。我张开拳套的手指活动了一下,看看是不是还能用,恰好发现手里还握着数据块。我递给薇恩。“是你的东西。” 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眼睛里迸射着怒火。一道弧光,紧接着一声轻响,最后是一股臭氧的味道袭来。薇恩消失在夜色里。 “警探,你把我的仇人放跑了。”她的声音在我的脑中回荡。“一个升级品可不够。” 变形 废墟附近非常安静。到处覆盖着碳黑的碎渣和扭曲的钢筋。一个小虫子似的东西在垃圾堆里探了出来。几条黑色的蜘蛛腿从掘开的洞口伸出来。甲壳上蒙了一层灰,但完好无损。它转了几圈,重新定位了方向。冷凝液溅落下来,把它洗得一尘不染——然而无论怎样都洗不干净。 一个瘦长的金属影子踩过碎石,跪在了小虫子旁边。 合金质地的虫子爬上一条碳纤维的大腿,经过黯淡蒙尘的皮毛领子,最后坐在了阳极氧化钢的脊椎顶端。虫子沐浴在上城区投下的永恒光影中,一边重新与身体接上了电路。 影子抬手把胸前的纤维甲片推到一边,将手指伸到身体的电镀表层底下摸索着,然后从碳纤维的体腔里挖出了一根短箭。箭头闪着光,毫发无损。影子手指发力捏碎了箭杆,露出细细的一条带状电路。它将这块电路小心翼翼地插进脸皮下的一个接口,就像是外科医生在做手术一样。柔软的黑色面具立刻闪烁出一片红光。 影子的胸腔里逐渐升起一支数字合成的吟唱,然后突变成一连串咯咯哒哒的瘆人笑声。这笑声在陡峭的建筑表面来回折射,一路攀援,直达顶端。 “成为我的作品。”烬对着头顶洋洋洒洒的霓虹迷宫轻语道。“你将得以超脱。” 废墟附近非常安静。到处覆盖着碳黑的碎渣和扭曲的钢筋。一个小虫子似的东西在垃圾堆里探了出来。几条黑色的蜘蛛腿从掘开的洞口伸出来。甲壳上蒙了一层灰,但完好无损。它转了几圈,重新定位了方向。冷凝液溅落下来,把它洗得一尘不染——然而无论怎样都洗不干净。 暗魔(番外篇) 太阳升到了最高点,刚好照亮峡谷深处放逐者们的秘密营地。从自己棚屋的影子中,沟边镇的塞拉斯耐心地等着他的斥候返回。终于,他看到她绕上峡谷裂口处的石塔,将一名惶恐瞠目的陌生男子带进了营地。 “他是哈普。”斥候说。“他要入伙。” 塞拉斯从他的棚屋里现身,随便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他知道吗?” “我是在地下认识他的。搜魔人夺走了他全家。他逃了出来,千钧一发。” 塞拉斯点了点头,安静地打量着这个男子。他能够感知到这小伙子被赐予了强大的魔法天赋——某种黑暗夺命的帐幕。至于他其余的个性,塞拉斯什么也看不到。 “他是个好孩子。”斥候打包票说。“而且他来自沟边镇。” 塞拉斯惊喜地轻蹙眉头,就像是遇到了一个自己素不相识的亲戚。 那个小伙子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我……我觉得或许……我能加入您的事业……长官。” 营地里的所有不法之徒全都笑了。男孩的双眼在一张张笑容之间游移不定,想要寻找线索弄清自己哪里做错了。 “这里没有‘长官’。”塞拉斯笑着说。“除非你对我们每个人都用那个称呼。” “是,长——……是。”小伙子差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羞愧难当的新兵似乎在怀疑自己究竟该不该来这座营地。塞拉斯将一只戴着沉重枷锁的手放在男子的肩膀上,希望能消除他的尴尬。 “放轻松,哈普。这里没人会评判你的是非对错。我们距离沟边镇非常遥远。” 他感受到小伙子的站姿放松了。 “我知道你的困境。他们一直在监视你、刺探你,让你觉得低人一等。这里可没有那些东西。这里,是你的归属。” 哈普双眼放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突如其来的喜悦。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着锁链吗?”塞拉斯问道。 新兵抬起头,羞怯的他不敢回答。 “它不仅是武器,它更是一种提醒。提醒着我们的出身。提醒着我们的全部能力,以及即将获得的解放。你跟我一起吗?” “是。是的,我要取得解放。” “好。”塞拉斯说。“今晚,你将打破你自己的锁链。” 夜幕降临,路边阴暗下来的灌木丛是绝佳的埋伏掩护。在那里,塞拉斯带着十多名他最信赖的法师按兵不动。他身边,新兵在紧张地抠指甲。 “别担心,”塞拉斯露出安心的微笑。“我第一次的时候也很紧张。一段时间以后,就变得像呼吸一样平常了。” 还没等新兵平静下来,远处传来了马蹄和车轮的轰隆声,就像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几秒种后,马车就顺着道路进入这群劫匪的埋伏圈。 就在马匹到达的前一刻,塞拉斯向同伴们发出信号,伏击打响了。 一名衣衫褴褛的老法师轻轻一抬手腕,召唤出一道钢铁藤条编成的绳索穿过马路,绊在马匹的膝盖处。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拉车的马匹纷纷翻倒在尘土中,车厢倾覆在它们身上。 法师们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用各种武器和法术制服了茫然中的随行人员。塞拉斯跳到倾倒的车厢顶端,时刻准备抓住车厢中无人守护的乘客。 “动手了,新兵。”他呼喊哈普,让那个小伙子加入他们。 哈普连忙跳到车厢顶端,帮忙撬开车门。门闩应声破裂,在车厢里面的是一位狼狈不堪的贵族。塞拉斯的双眼闪耀着狠毒的目光。 “哎呦……看看现在轮到谁下跪了,王爷。”塞拉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 那名贵族怒发冲冠。虽然他身负重伤,但他对塞拉斯的憎恨丝毫未减。 “我不会向你这种人卑躬屈膝。” “不错。”塞拉斯说。“正好我也不想让你错过接下来的好戏。” 几分钟后,那位贵族手下的所有卫兵和车夫全都在路边站成一排,双手被捆住。塞拉斯从他们面前踱步走过,逐个认识每一名俘虏。 “我为你们感到痛心。很痛心。”塞拉斯说。“你们只是他们大轱辘上的小齿轮。” 塞拉斯停顿了一下,话锋突转,指着那位被绑着的贵族。 “但你们选择为他们效力……这,就等同于为他们的事业效力。” 他转向自己麾下的那群被放逐的人,大声提问。 “兄弟们,姐妹们——这帮家伙为猪猡效力。所以他们是什么?” “猪猡!”放逐者们齐声回应。 “我们应该放他们走吗?” “不该!”法师们大喊。 塞拉斯的嘴角浮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他们在撒谎!”那名衣衫褴褛的老法师从灌木丛中吼道。 “不能信他们!”团伙里的另一个人说。 “那该拿他们怎么办呢?”塞拉斯问。 “他们必须死!”一个年轻的法师喊道,他的憎恨远超他的年纪。 其他人纷纷应和起来,直到最后这片田野里回荡着同一个声音:“猪猡必须死!” 塞拉斯点点头,就如同他是渐渐被他们的言辞说服的。 “那就必须的了。” 塞拉斯轻触新兵的肩膀。他的禁魔石枷锁开始冒出黑烟。他闭上双眼,细细品味着俘获的力量。 这景象让俘虏们纷纷恐惧得颤抖。许多人都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地求饶。只有那位贵族还高傲地伫立着,面对自己的境遇不卑不亢,而塞拉斯则冷漠地对贵族的随从们进行最终的告别。 “我很痛心,无法向你们展示即将到来的美丽世界。” 这句话让那名新兵浑身寒颤。 “塞拉斯,别,”哈普反对道。“他们只是……普通人。” 塞拉斯没有理会他的央求,伸出双手和十指,释放出护手里储存的魔力。一团黑云从他指尖翻滚而出,聚集在贵族随从们的头顶。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们全都开始因窒息而绝望地抓挠自己的喉咙。不一会,他们全都倒地身亡。 法师们陷入一片肃静,他们恪尽职守地看完了处决的全程。那位贵族默默地呜咽,眼泪划过他咬紧的嘴唇。唯一的声音来自那名新兵。 血洗(番外篇) “不……为什么?”哈普跪倒在地。 塞拉斯轻柔地将小伙子扶起来,用慈父般的手安抚他。 “哈普,你想要助我们完成大业。就在这!这就是我们的解放……” 他轻轻地把新兵带到贵族面前,将他向前推。 “……一次死一个王爷。” 哈普隔着满眼泪水看着那位贵族。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准备夺走面前的生命。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我……做不到。” 塞拉斯的温柔和耐心开始消散。 “这个人不是你的朋友。他的财富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他更愿意看你被绞死,而不会对你展露任何好意。” 新兵不愿让步。最后,那位贵族开了口。 “你是怪物。”他的声音在颤抖。 “对,”塞拉斯说。“你们当初把我关在黑暗里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塞拉斯伸出一只手,手上的枷锁依然在发出微光。他从哈普身上拿来的魔法召唤出最后一缕黑暗。一小团黑云包裹住了贵族的脸,从他的肺里抽走空气。在那个人扭曲翻滚的同时,塞拉斯回头看向新兵,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哀伤。 “抱歉,哈普。你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解放。去吧。回到你的锁链中吧。” 塞拉斯看着哈普转身离开,他羞愧地躲避着眼神。新兵看着面前损坏的车厢,还有通向雄都的漫长土路。塞拉斯几乎可以感受到小伙子在思考,在想象等待自己的惨淡晚年。 哈普弯下腰,从一名死去的车夫手中扳出一把匕首,然后回到那位贵族旁边,他还在地上挣扎着喘息。 “我准备好了。” 小伙子把匕首举到那名贵族头顶,塞拉斯的哀伤转变为彻底的喜悦。无论他解放了多少个人,都能让他微笑。 作为一个法师,又出身于德玛西亚的贫苦家庭,边沟镇的塞拉斯几乎可以说是人生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尽管社会地位卑下,他的父母却依旧坚定地拥护着这个王国的理念。所以,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儿子“染魔”的时候,就劝塞拉斯去找搜魔人自首了。 搜魔人发现这个男孩拥有感知魔法的神奇本领,于是就利用他来寻找城邦中的法师。塞拉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了用处。他坚定地执行自己的使命,希望一生尽忠于国家。他很自豪,但也很孤单——除了自己的管教之外他不能与任何人接触。 塞拉斯逐渐意识到,魔法的存在远比德玛西亚愿意承认的更为普遍。甚至在大户之家、名门望族之中,他也能察觉到隐秘的魔法闪烁的微光。而有些人还是诋毁法师最激进的代表。但是,只有出身低微的染魔者会受到惩处,这些达官贵人们似乎全然凌驾于法律之上。这虚伪的制度在塞拉斯的脑海中撒下了第一粒怀疑的种子。 在一次危险事件中,命中注定一般,塞拉斯的诸多疑虑终于爆发了。当时他在乡间偶然遇见了一个藏匿起来的法师。可当塞拉斯发现她不过是个小女孩时,他产生了同情。他想保护女孩不被搜魔人带走,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皮肤。女孩身上的魔力霎时涌进了塞拉斯的身体——却没有杀死他,反而从他的掌中不受控制地喷射而出。这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过的天赋。可结果却是导致三个人丢了性命,其中包括他的管教。 塞拉斯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当成杀人犯,于是便开始了逃亡。很快他就名声在外了:全德玛西亚头号危险的法师之一。可想而知,搜魔人找到他时一点都没有心慈手软。 虽然塞拉斯还没成年,他的判决结果却是终身监禁。 他被迫戴上禁魔石制成的沉重镣铐,在搜魔人最黑暗的地牢里饱受折磨。他感应魔法的能力被剥夺了,他的心也慢慢变得坚如铁石。塞拉斯做梦都想报复那些害他的人。 他在黑牢里度过了十五年的悲惨岁月,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光照者开始来看望他。她叫拉克珊娜。塞拉斯就算镣铐加身,也发觉她其实是个强大的法师。渐渐地,两个人之间秘密地建立起了一种很不寻常的关系。为了向塞拉斯讨教更多如何控制魔法的知识,拉克丝告诉了他许多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还给他带了他想看的书。 终于,通过巧妙的诱导,他成功地说服了女孩把一本禁忌的典籍偷运进了地牢。这是伟大的雕塑家杜朗的原作,里面详细记载了禁魔石的原理和应用方法。 塞拉斯从书中领悟到了禁魔石的秘密。虽然这是德玛西亚对抗危险魔法的关键,但他发现禁魔石并不会抑制魔法,而是会将能量吸收封印。 塞拉斯不禁想,如果说魔力是被封存在了禁魔石里,那他有办法把它重新释放出来吗? 只要有一个魔法的源头……比如拉克丝。 可她再也没有来探望塞拉斯。手眼通天的冕卫家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震怒于拉克丝居然胆敢违逆法令与这个卑鄙的罪犯来往。不由分说,塞拉斯被判处了绞刑。 在刑场上,拉克丝为他苦苦求情,可人们对这番哀告充耳不闻。刽子手走上来将拉克丝推到了一旁,举起了刀。这时,塞拉斯碰到了她。魔力瞬间汹涌地灌进了禁魔石镣铐——正如他所料。凭借着盗取的魔力,塞拉斯挣断束缚逃出了刑场。冕卫家的小姑娘完全被吓呆了。 塞拉斯逃离了搜魔人的黑牢,但却没有变成一个鬼祟的逃犯,而是代表那些在德玛西亚饱受迫害和摧残的人们,成为了一个反抗的象征。他在王国境内秘密地奔走的同时,拉拢了一大批被流放的法师……只不过,或许他自始至终都清楚,即便他们把力量凝聚起来,也不足以推翻王座。 所以,塞拉斯带着一班亲信和几头壮牛,翻过了北方的山脉,来到弗雷尔卓德的冻土苔原。 他要在那里寻找新的盟友,求助于古老传说中强大的元素魔法,等他再回到德玛西亚,就可以永远终结那长久以来戕害他们的残忍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