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娘子丫鬟》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楔子】 最近走在京城街道上,随便拦个赶路书生或是卖菜的老太太,问问他们大齐国近几个月来有什么新鲜事儿,想必无论那十六七岁的年轻书生,还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都会万般肯定的说,是「西南军大捷」! 大齐国立国至今三百余年,也不知是国都位置选得好,还是历代先皇庇佑、皇陵风水极佳,总之从开国至今虽非不曾历经波折,但大体上说来仍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内虽偶有小忧,外却从无大患。 一直到十多年前突然崛起的西南蛮子,开始侵袭大齐国边境。 要知大齐安逸多年,军队里的兵爷儿们早个个养尊处优惯了,岂是那些人高马壮的蛮子的对手?于是西南大军顿时被打得节节败退,甚至被夺走了数座城池。 消息传至京城,举国譁然。 谁也未曾想到那些他们从未放在眼中的「化外之民」如此胆大,竟敢进犯大齐国。 偏偏西南大军又不争气,居然连小小的蛮子都收拾不了。 皇帝心急如焚,接连派了几员大将过去,还从全国各地征调了青壮年男子从军,可西南的战况却越来越恶劣,而那些被派去的大将,也再没回来过。 一年前,当皇帝派出的将军再次战死沙场,十万大军仅存数千人,将士们尽数为国捐躯,西南最后一道防线亦岌岌可危,大齐国陷入开国以来最大的危机。 就在此时,一名叫徐延英的小兵挺身而出,迅速成了这支无主军队的头儿。当时他果断的弃守城池,带领剩余的军队连夜彻出驻守的颖城。 西南蛮子以为大齐军怯了,不禁大喜,立刻冲进空无一人的城中大肆劫掠,完全忽略城中隐隐飘散的不寻常气味。 就在他们正在城中捧着搜刮来的金银欢呼时,一支支火箭自城外飞了进来,落在地上、屋檐上,迅速蔓延成一道道火龙。 这时蛮子们才发现奸恶阴险的大齐军竟在城中各处泼满了油,油遇火即燃,一下便将整座城吞噬。 一些比较机灵的蛮子立刻掉头朝城外跑去,却在出城门的瞬间,被密密麻麻从天而降的箭扎成了刺蝟。 原来竟是徐延英派人堵住四座城门口,一见蛮子逃出城便杀。 当日的颖城成了炼狱,五万蛮子尽被生生屠杀于城中。 颖城这一仗,彻底振奋了大齐军的士气,之后徐延英领着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袭先前被攻破的城池。 这些年西南蛮子在大齐军身上尝尽甜头,早已无十多年前的悍勇,徐延英率领被激发血性的西南大军,势如破竹的将被夺的城池一一收复。 当最后一座城池被收复的消息自西南传来,举国欢腾。 从军的男人们终于可以归家了,百姓们喜得恨不得替徐延英立长生祠;朝中百官也为不用去西南送死或是丢官,而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最高兴的还是非皇帝莫属,因他终于保住了江山,没有愧对先祖。 皇帝御笔一挥,竟直接封这原无官无职的徐延英为忠勇侯、护国大将军。 就在此时,兵部侍郎却跳出来大呼不可,道那徐延英乃罪臣之后,先皇曾下令徐家世代不得入朝为官,更遑论封侯。 还沉浸在狂喜中的皇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甚至连「那是当年先皇胡涂了」的话都说出口,不但不愿收回成命,还急召徐延英回京,一心想见见此役的大功臣。 ☆☆☆ 这日,京城中格外热闹,除那条特意空出来的街道尚称宽敞外,两旁早挤满了引颈期盼的百姓。 马蹄声响起,一队身着轻甲、仅十余名的骑兵,肃穆而整齐的穿过街道,四周百姓才刚看清他们的模样,队伍便已远去,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为此百姓们纷纷捶胸顿足表示惋惜,可某些知情的官员见状,却是暗暗称奇。 大齐国的将军无令不得带兵马入京城,即便是带着大军凯旋归来,也必须将军队安置于城外,只能领极少数的士兵跟随。 第2章 但先前皇帝一心急着想见人,压根没想到要提醒他的新任护国大将军此事。而皇帝既未开口,其他官员自然也不会多事去告知徐延英此事。 没想到徐延英虽乃小兵出身,竟还知此规矩,只带了刚好的十五名士兵入城,不犯半点差错。 皇帝立刻高兴的接见了徐延英,并赐下丰厚的赏赐,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后,他已深深明白拥有一名厉害将领的重要性,必要好好拢络住。 他大大褒奖了徐延英一番,又兴致盎然的问了几个问题,后者不卑不亢的态度令他越看越是满意。 再观这徐延英年方二十五,英气勃勃、智勇双全,第一次面圣便应对得宜,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皇帝一时兴起,忍不住脱口道:「爱卿还未婚配吧?朕将和韵公主下嫁与你可好?」 徐延英闻言一愣,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错愕的表情。 不过他的失态反倒把皇帝给逗乐了,抚掌大笑:「怎么,爱卿可是惊喜得呆了?」 徐延英慢慢垂首,眼中闪过隐晦不明的流光,隔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谢皇上厚爱,臣……」 【第一章】 热。 姚萱萱觉得全身无处不热。 …… 打从一年多前醒来,莫名其妙发现自己换了个身体和生存年代后,她的人生就变成黑白的了。 各种零零碎碎,诸如没卫生纸没自来水没网路没电视的不便,害她患上重度「穿越不适症候群」就算了,从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变成了地位低下丫鬟之事她也不再想计较。 可天知道她一个活到二十五岁没交过男友的人,为什么会在穿越之后,夜夜做起逼真得吓死人的春梦? 呃,好吧,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原因的…… 姚萱萱勉强抑下纷乱的思绪,心情颇为复杂的起身去喂儿子。 是的,那是货真价实、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 走到小床旁,抱起那正舞动着小胖手哇哇大哭的小娃儿,姚萱萱先是检查了一下,确定尿布是干的之后,便认命的解开衣衫,让那饿得慌的娃儿一头扎进她胸前「吃早饭」。 第3章 姚萱萱一面熟练的抱着儿子喂奶,一面心不在焉的想着心事。 想当初她穿越过来时,正是这身子原主人历经初夜的隔天,害她都还没搞清状况就疼了整整两天才缓过气来,至于对象嘛,当然是她儿子那未曾谋面的亲爹了。 喔,除此之外,那男人显然也是她这一年多来春梦的男主角。 可惜她没有原来身体主人、也就是这被唤作「萱草」的女孩的记忆,无从得知那无数次在梦中和她欢爱的男人长相。 她曾不止一次怨叹自己的命苦,人家穿越一般都嘛穿成清纯的小萝莉,为何她这黄花大闺女却穿成了孕妇? 而且要是穿成哪家怀孕的少夫人或少奶奶也就算了,偏偏萱草却只是个通房丫鬟。 更惨的是,她家「主子」在和她上床后隔天就被征召到西南去送死了,因此她至今仍未见过那男人,也不知现在究竟还活着没有。 每每想到自己往后很可能得为那不曾谋面的男人守一辈子寡,她就非常郁闷。 据说那男人之所以上战场的前一天还收通房,完全是因年迈的寡母哭着求身为独子的他替徐家留后。 本来老太太是要男人成亲的,可男人自知此去生还机会渺茫,说什么也不愿害了好人家的女孩,于是最后就只好祸害她了。 徐家并不富裕,原本只请了对老夫妇帮忙煮饭洒扫,萱草是老太太买回来专门给儿子留后,因此当初特地挑了个看起来好生养的。 事实证明老人家眼光的确很准,萱草不但一次就幸运中奖,还生下了个健壮的小胖子,让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 姚萱萱垂头看着怀里粉嫩的胖娃娃,心底慢慢变得柔软。 虽然她没见过孩子的爹,可打从怀孕直至生下孩子、到后来照顾他的,全都是她姚萱萱,因此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孩子的爹是什么样的人、还能不能回来,在她心中,这世上只有这孩子是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因此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将他养育成才。 徐家小少爷终于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开始对他娘的衣服充满兴趣,紧紧揪着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姚萱萱又陪儿子玩了一会儿,算算时间老太太该醒了,便准备带儿子去和老祖宗请安。 她整理好衣服,抱着儿子朝老太太住的小院走去,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姚萱萱向来不是好奇的人,因此虽感到有些奇怪,却没打算理会。 然而喧闹声却越来越近,最后竟似停在了宅子门口。更奇怪的是,居然还放起鞭炮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徐宅坐落的位置虽还称不上贫民窟,但也不是什么好地点,怎么会在这儿办热闹? 她顿住脚步,考虑要不要去大门一探究竟。 「萱草,原来你在这儿,那正好,快过来!」便在此时,替徐家守门的梁伯红光满面的朝她跑来,整个人竟像年轻了十岁似的。 「怎么了吗?」她不解的问道。 「哎,是老爷回来了啊,你还不快出来迎接!」梁伯嚷道。 耶?她孩子的爹居然没战死,还回家了? 姚萱萱一时间不知该遗憾往后逍遥的日子没了,还是该庆幸自己不用守寡。 「喂,你该不是欢喜得傻了吧?」 她这才回过神,忙道:「来了来了。」并赶紧随着梁伯朝大门走去。 不管那么多了,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只希望她这主子能看在自己替他生了个儿子的份上,别太虐待她才好。 尽管她早预料到她家孩子的爹这回多半是衣锦还乡,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可当她见到那大阵仗后,还是不免吓了一大跳。 第4章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率先大步走来,身后还簇拥着一大群一看便觉来头不小的人,再更后面还有十几个得四人合力挑着、光看便觉得沉的大箱子。 姚萱萱非常好奇里面装了些什么,不过现在不是关心的时候,她的视线很快又回到最前头的男人身上。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一看便确定这必然是她儿子的亲爹无误。 虽说孩子小时还看不大出像谁,可这对父子那双色泽较常人略淡的眸子分明一模一样,就是想赖也赖不掉。 而除了那双和她儿子相同的淡眸外,她对这男人长相的第一个想法是……非常阳刚。 还记得前世时,时下流行的是奶油小生型,凡是当红的男艺人,无一不多少带着阴柔气质,即使有少数男星脱下衣服能秀出健壮的六块肌,但长相还是脱离不了白净、斯文之类的形容词。 眼前这男人却是绝对的阳刚。 他并没有像健身教练、健美先生那样的大块肌肉,可举手投足间的武人架势,却不会让人怀疑他的身手。 他身上有股冷肃气息,那是不曾在绝境中挣扎过的人,绝不可能练出来的。 他的五官称不上英俊,然而对于十几年来早看腻了奶油小生的姚萱萱而言,却格外觉得清新有特色…… 好吧,她承认他的外型完全是自己的菜! 只是现在这闹哄哄的场面,显然无法令她继续欣赏下去。 旁的不说,当男人在见到她怀中的娃儿时,表情顿时变得古怪。 姚萱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呃……」她张口,原想向他介绍「这是你儿子」,可一时间却又犹豫该怎么称呼他。 没想到她还没说话,男人倒是先一步走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娘子。」他低声唤道,可声音却又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听见。 咦,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娘子了? 姚萱萱眨眨眼,一度怀疑自己幻听。 但男人却不给她发问的机会,反而望向她怀里的娃娃,问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的语气虽经压抑,却仍难掩激动。 「是。」姚萱萱虽对眼前的情形感到困惑,却仍乖乖应道。 「取名字了没有?」男人的语气温和得不似从他嘴中说出。 「没有。」她摇头,「老太太说,要等您回来替孩子取名。」 「我知道了。」男人低叹,忽地张臂将还状况外的她和孩子一起揽入怀中,「这一年多来真是辛苦你了。」 喂喂,等一下,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被他胸前冰凉盔甲冷到的姚萱萱完全傻眼了。 说好的主子和通房丫鬟呢?为什么她和孩子爹的初次见面会变成久别夫妻重逢的深情戏码? 难道先前有谁骗了她? 可当她偷偷抬头瞄了眼那抱着自己的男人时,又再度怔住了。 尽管男人的言语和举止处处表现出对她的在乎,她却不会错认此刻他眼中的淡漠。 若是那懵懂无知的乡下丫鬟萱草,或许还不会发现异样,但她可是活了二十五岁、当年自高中时便开始到处打工赚取学费的姚萱萱,如何看不出这男人分明心口不一。 他对她……喔,或者该说对萱草,根本没有感情! 那么这出夫妻情深的戏究竟是要给谁看?她眼角余光扫过男人身后那大票人,脑筋飞快的转动着。 此刻她一点也没有从通房丫鬟升级为少奶奶的兴奋感,只担心自己不知被这男人卷入什么阴谋当中。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她知道他有阴谋又能如何?若不照他的意思做,恐怕她会死得更快。 第5章 但她也不清楚他的意图,不敢乱接话,只好道:「咳,那个……您好不容易归家,不先去见见老太太?」 男人淡淡的道:「老太太身子不好,受不得吵,待我接待完宫里来的贵客,再去向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身子不好?姚萱萱眉一挑,却聪明的没反驳主子的话,仅点头道:「那您先忙,我下去准备茶水待客。」 开玩笑,她才不想陪他在这演戏给「宫里来的贵客」看,一个弄不好可是欺君之罪。 反正她是小户人家出身,不懂和贵人应对的规矩,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将她细微的表情看在眼底,男人目光中微微掠过一抹兴味和赞赏。 「嗯,你去吧。」他隔了一会儿才开口。 姚萱萱立刻如获大赦的开溜。 既然已晓得男人和她的「夫妻情深」是演给宫里看的,她决定在「宫里的贵客」走前,都不要再跑出来找死了。 ☆☆☆ 在度过兵荒马乱的一整天后,姚萱萱终于搞清楚目前状况了。 原来她孩子的爹,出去打了一场仗回来后,就从原本「永不得为官的罪人之后」变成忠勇侯、镇国大将军,外加赏赐无数。 而她这临时买来留后用的通房丫鬟竟也莫名其妙开始被称作忠勇侯夫人……这到底是什么神展开?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本来以为自己穿越到中国古代,结果突然跳出一堆印第安人和她打招呼一样。 徐家过去曾是大家族,虽然后来因犯了事而全族丢官没落,可徐老太太毕竟是世家小姐出身,所以即使后来搬到这以平民为主的地区,仍维持着女子便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法。 要知道古代可没电视网路看新闻的,于是当家里唯一的男主人离开后,徐老太太和姚萱萱便从此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完全不问世事。 先前不是没有从梁伯口中听到西南大捷的消息,但由于徐延英的名字在京城附近并不响亮,因此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从没将那退敌的大功臣与自家男人联想在一起。 徐老太太……喔,现在徐延英既成了忠勇侯,也该改唤老夫人了,总之她在听到儿子立了大功后,喜极而泣,把徐家五代内的所有祖宗都好好感谢了一番。 但姚萱萱可没老夫人这么乐观。 虽然眼下看起来徐延英圣眷正隆,可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别的不提,就拿徐延英认她为妻来说好了。 她并不觉得徐延英喜欢自己,更不认为他会为了感谢她替他生了个儿子,就偷偷以妾为妻。须知大齐国阶级森严,让一个小妾或通房丫鬟出身的女人当忠勇侯夫人,绝对是欺君大罪! 然而他还是这么做了。她实在不懂,究竟有什么重要理由,让他宁愿欺君也要令她这无足轻重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 可惜她现在想下船也太晚了,如今他们已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只希望能快点找机会和他对对口供,以免穿帮。 徐延英自己死就算了,千万别拖累她和孩子,他们之间感情可没好到让她愿意陪他一起赴死。 「啊、啊!」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姚萱萱低下头,看着在大床上正笨拙翻身的儿子,忍不住笑出声,将乱七八糟的心事抛在脑后。 唉,也罢,看在儿子的份上,她就再多费点心思和徐延英打交道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姚萱萱好不容易将儿子哄睡,自己也累得够呛,打算早点休息。 徐延英带了这么多人回来,想来也不缺她一个伺候。 她小心翼翼将儿子放回小床,又不舍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准备熄灯睡觉。 然而便在这时,她的房门却突然被人自外打开。 第6章 「谁?」她吓了一跳。 不过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家里还有哪个人会这么没礼貌? 「是我。」男人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你……」她暗暗提醒自己忍住气,勉强挤出微笑,「这么晚了,不知侯爷有什么事?」 徐延英唇一勾,迈步朝她走来,「萱萱,你还在气我一年多前刚成亲就丢下你从军之事?」 姚萱萱一抖,被他那声亲昵的「萱萱」喊得寒毛直竖,差点跳起来。 讨厌,喊什么萱萱啊,他们很熟吗?为什么不和别人一样叫她萱草? 要知道被一个长得很合自己口味、又是孩子的爹的男人这么亲昵的喊,会让她对他的抵抗力急速下降好吗? 姚萱萱很有种想抓狂的冲动。 见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男人的心情居然反而变好了,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他走至她身旁,微微倾身靠近她。 她咬咬牙,「侯爷,您……」到底想怎样啊? 「外面有人。」他在她耳边轻道。 啊?姚萱萱瞪大了眼,立刻明白了他没头没脑的话。 敢情他溜到她屋子里装出这副情深意重的样子,又是为了演戏? 不过她立刻发现还有另外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等等,你该不会今晚要睡在这里吧?」 徐延英偏头觑了她好一会儿,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然呢?」 很好,他真的打算睡这里。姚萱萱急得满头大汗,忙想找借口赶人。 可男人却不再理会她了,反而将目光移至一旁的小床。 小床里的娃娃嘟着小嘴,睡得正香甜。 或许真是血缘天性吧?他本对孩子的母亲毫无感情可言,虽曾圆过房,但其实在今天之前,他压根没想过自己真留下了个儿子。 然而此刻当他望着小床中的孩子,却油然升起一股浓烈的喜悦,觉得那肉呼呼的娃儿怎么看怎么可爱。 「你说他还没取名字?」徐延英伸手想碰碰孩子,却又在即将触到孩子的脸颊时停住了。 他害怕自己太过粗糙的手会伤了孩子娇嫩的肌肤。 「您是孩子的爹,自是要等您回来取名了。」见到儿子,姚萱萱的火气也瞬间小了许多。 「嗯。」他顿了顿,「就叫知勤吧。希望这孩子日后能知勤知俭。」 徐知勤?姚萱萱默念了几遍,发现这名字挺不错的。 没想到这男人肚子里竟也有点墨水啊。她有点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没大脑的将领怎么可能打得出那么漂亮的以少胜多、反败为胜的仗? 「先前委屈你了。」他温言道:「过几天我让人选个黄道吉日,将你们母子记入族谱。」 不会吧,真的要演这么大?姚萱萱苦了脸。 虽说从通房丫鬟摇身变成主母简直称得上一步登天,但她深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得到多少,便得付出多少。 比如说,只要宫里的人不走,她很可能就一直得「陪睡」下去。 「时间晚了,咱们早点歇息吧。」徐延英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往床边。 吼,她不想和不认识的男人睡啊,就算他是小知勤的爹也不行! 眼看自己转眼就被放倒在床上,而男人也已大方的躺了上来,虽明知希望渺茫,姚萱萱犹想做最后挣扎。 「等等,那个灯……」没熄啊。 男人大掌一挥,桌上的灯瞬间便熄灭了。 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姚萱萱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竟已落入男人结实的怀中了。 第二章 姚萱萱心底一慌,再也顾不得窗外很可能还有人在偷听,忍不住就要张口抗议,「喂,你……」 第7章 男人的唇贴了上来,堵住了她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呜呜……」姚萱萱先是一呆,随即挣扎得更厉害了。 她的初吻啊,居然就被这样莫名其妙夺走了! 大脑当机中的她完全没想过萱草这身体和徐延英连儿子都有了,还计较初吻这个问题未免太莫名其妙。 她气得抬脚想踹人,然而徐延英过去一年多可是在死人堆中打滚出来的,半点不将她微弱的攻撃放在眼里,大掌一按,便轻易制住了她。 虽然还隔着层衣服,但她几乎能够感觉到藏在布料底下,男人那精壮结实的身躯,与她春梦中的对象逐渐重迭。 最可怕的是,当男人的舌趁她不备时溜进了她唇齿之间挑逗着她时,她发现她的思考能力快速下降中。 谁教他完全符合她的审美标准?没哪个女人和自己心目中的帅哥在床上抱在一块儿深吻,还能无动于衷吧? 姚萱萱从一开始的挣扎、到彷佛认命了的放弃反抗,再到最后竟慢慢开始依本能的回应他,仅存的理智早灰飞烟灭。 正当她觉得自己就要在男人怀中彻底融化时,徐延英却忽然放过了她。 姚萱萱正被吻得茫茫然,当徐延英离开时,她还一脸迷惑的怔怔望着他,红润的芳唇隐隐泛着水泽,彷佛在邀请男人继续品尝似的。 男人忽然有点遗憾自己太过君子。 「走了。」他开口。 「啊?」什么走了?智商犹处于负值的姚萱萱困惑不解。 徐延英扬眉,似乎对她此时的反应产生了几分兴趣,「皇上派来监视咱们的人走了。」 大概是觉得不方便继续听他们夫妻接下来敦伦之事吧,总算还有点良心。 也因此他才放开了她。 虽说回来后他发现这当初收下的通房丫鬟有些意思,不过他从不是重欲的人,甚至当时之所以和她圆了房,也是因为扛不住母亲的苦苦哀求,如今他对她的兴趣尚不足以令他再次要了她的身子。 只是这丫鬟似乎更不愿与他有所接触,这让听说过许多妾室争宠故事的新任忠勇侯颇意外,对她又更多了几分好奇。 当然,姚萱萱不会知道男人的想法,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想办法低调再低调,不再做出任何会引起他好奇的举动。 「徐延英,你不要太过分了!」呆愣了许久,终于回过神的某人恼羞的吼道。 姚萱萱气炸了。 这男人没经过她同意拉着她演戏就算了,还不容拒绝的拖着她亲热给别人听?最要命的是他在吻完她后还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而她却……却有了反应,不是更证明了她的欲求不满? 「喔,不如你说说,我哪里过分了?」徐延英懒洋洋的问道,只觉得她的反应很特别很新鲜,倒无被冒犯的不悦。 姚萱萱很想说「打从咱们见面开始你就没有不过分的」,然而仔细思量,她原是他的女人,还只是个通房丫鬟,他对她怎么做也不过分。 更别说他还在皇帝面前抬了她的身分,让她一夕之间成了他的夫人,标准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姚萱萱越想,心头堵得越厉害。 明明吃了大亏,莫名其妙被抱了亲了,却还发现自己的不爽完全不占理,甚至可能还得对欺负她的人感激涕零,换作是谁也不会开心吧? 好在她也不是冲动没脑子的人,很快就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根本不是「萱草」这样的角色应有的,因此她深深吸了口气,将怒气压了下去。 「我想知道侯爷为何要骗皇上。」算了,不和他计较,事实真相比较重要。 「让你当忠勇侯夫人不好?」 见她前一刻分明还满脸气愤想咬人的样子,下一刻不但平复了情绪,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徐延英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第8章 「当然不好。」她恨恨的道,「大齐国严禁以妾为妻,就是一般平民商户被发现,若追究起也是要受鞭刑,更别说是忠勇侯夫人这种有诰命的了,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徐家过去也曾风光过,如今虽已没落,家中古董书画能卖的全都卖了,但仍留有不少各式各样的书籍。 自从她穿越来此,又被发现怀孕后,徐老夫人便再不要她服侍,只要她专心伺候好还在她肚里的小知勤。 那时她整天闲着没事,倒是看了不少书。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本地风土民情的,但后来看出了兴趣,一并把其它书也都翻了,如今对大齐国的律法、历史等,亦多有涉猎。 她对徐延英说的还算客气了,一旦被发现把通房丫鬟当成妻,被处极刑甚至杀头都不为过,徐延英过去也是大户人家子弟,她不相信他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结果还明知故犯,不是脑袋有洞就是疯子。 徐延英瞥了她一眼,「没想到你懂得还真不少。」 姚萱萱顿时心虚的别过头,「侯爷书房里藏书丰富,我闲暇时便拿了些来看。」 但愿他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连那点书也不给看。 不过显然她是多虑了,徐延英压根不在意那点小事,反而道,「多看些书是好事,往后家里下人多了,你若想看什么书府里没有,让管家命人去外头找就是。」 「真的吗?太好了!」她眼睛一亮,却又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讪讪的道:「咳,多谢侯爷。」 将她的举动和小心思看在眼底,徐延英忍不住好笑。 「如今你也是忠勇侯夫人了,虽然众人皆知你出身农家,对你的言谈举止多少会宽容些,但出门赴宴时也不能表现得太不得体,过阵子我会找人来教你礼仪应对。」 「知道了。」这是应该的,姚萱萱并无不悦。她又回到先前的疑问,「可侯爷还没说到底为何要骗皇上。您既然需要我的配合,总得和我交个底,好让我心里有数吧?」 「其实就是我不说,你也早晚会知道的。」这回徐延英没再卖关子,直言道,「皇上想令和韵公主下嫁与我。」 耶?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姚萱萱呆了呆,脱口问道,「当驸马不好吗?」 让他宁愿拿她当挡箭牌、冒着被揭穿欺君的可能也不愿娶? 「当驸马哪里好?」他反问。 她想了想,「名和权?」 皇帝总不会让自己女儿生活过得太悲惨吧? 「那两样我不会自己挣?」他冷笑。 也对喔,都有本事从永不得为官的罪臣之后当上大将军了,他还怕挣不到什么? 「那……可以娶公主?」她迟疑的道。 徐延英看着她,不说话。 姚萱萱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们男人都讨厌公主病,想来对真公主也不会太有好感。」 特别是越有出息的男人越是如此吧?他不想娶公主很正常。 「公主病?」这名词对徐延英来说颇新鲜。在他的想法里,公主也是皇家人,怎么竟有人敢拿它来当成病名? 不小心把异时空用语带过来的姚萱萱噎了一下,尴尬的解释,「就……呃,泛指骄纵、不通人情事故、不尊重他人感受、对旁人颐指气使、觉得自己就是天,所有人都要听她的话、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的女人……」 徐延英轻笑出声,「听起来倒是传神,但这话绝不能在外头说,否则就是藐视皇室了。」 「我当然不会这么蠢呀。」姚萱萱没好气的道,过了一会儿,又开口, 「不过,你应该还有话没说吧?若事情这么简单,你随便想个理由推托就好了,何必用这么险的方法?」虽说平民人家嫁娶没那么讲究,但像她这样无媒无聘进门,要硬拗成是娶妻实在颇有难度。 第9章 她边说边梳理思绪,「再者,若皇上不过一时兴起,欲将公主下嫁,被你拒绝便算了,又为何要特地派人探查你是否真已娶妻?」 想来皇帝原欲让他尚公主是另有谋算,没想到却被他一句「已娶妻」给打乱计划,故而不甘派人来查,看有无他说谎的蛛丝马迹可寻。 还好自己临时配合演出,还生了个儿子,应该多少能够打消些怀疑……吧? 「你倒是聪慧,不但看得清楚,也想得透彻。」徐延英赞道。 一个穷到不得不卖女儿的农户出身的女子,何以竟能有这番见识?他可不相信她在他书房里翻过几天书,就说得出这番话。否则天下有一半读书人都该去跳河了,读遍圣贤书,还不如一个小女子。 姚萱萱僵了僵,这才想到自己好像忘了藏拙,不晓得会不会让他起疑。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这又是牵涉到自己小命的大事,还是弄清楚得好。 「你还没解释原因啊,别转移话题!」她噘嘴故作不满的道。 真的是个有意思的女人。徐延英有趣的想着。 怎么刚才说她精明,现在又胡涂了?要知这些关于国家、朝廷上的算计,哪是女人家能够过问的? 他向她透露的消息,其实早已远超出她该知道的范围,没想到她竟还不依不饶,执意问出所有真相。 不过徐延英并没有生气,他本就是有容人度量的将领,先前还在西南打仗时,每回战役都没少邀众人一块儿集思广益过。 若能有个凡事能够相商、倾吐的妻子,似乎也不是坏事? 原本那日在大殿上声称萱草是他的妻,不过是为了避免皇帝将女儿塞给他的权宜之计,之后不是没有隐隐后悔过。 毕竟一旦将话说出口了,那便是他要一辈子相处的女人,除非死亡,否则再不能更改,要知诰命夫人可不是想休离就能随便休离的。 然而他对萱草唯一的印象,只有两人圆房那夜,她抖得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是发抖着默默承受,连反抗都不敢。 没想到一年多不见,除了长相之外,她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次次令他惊喜。 他很高兴能拥有这样的妻子。 「皇帝欲将女儿嫁给我,确实有其它算计,而我宁愿欺君也不想当驸马,亦有我的理由。这些事背后所隐藏的真正原因,如今暂时不便透露,现在你只要将忠勇侯夫人的角色扮演好,其它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因为心情好,他难得破例解释了这么多。 「说到底就是不想告诉我了。」姚萱萱咕哝,随后才道,「你放心吧,我现在就是想反悔也无处哭去,所以这忠勇侯夫人的角色,我会好好当的。只是老夫人那儿,你最好去说清楚。」 她晓得徐老夫人有多渴望恢复过去徐家风光,要是知道徐延英将她推上来,就为了不想让公主进门,以老夫人的个性,不抓狂大闹才怪。 提到母亲,徐延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当然比姚萱萱清楚自己母亲是什么样的女人,也了解要说服她配合有多么不容易,正因为如此,这事更得由自己去和她说不可。 「嗯,我会去和她说的。」他应道,见姚萱萱似已有了困意,眼皮子狂打架,不禁笑了笑,「好了,话既已说开,咱们歇息吧。」 「你还要睡这儿?」她有些不满的抱怨,但因为实在困得不行,声音已经很小了。 「你就不怕皇上的人突然跑回来探查?再说你迟早得习惯的。」 徐延英当然看得出姚萱萱对自己的抗拒,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也不以为忤。 虽说出嫁从夫,但他们过去才相处过一晚,还是一年多前的事,她不愿意和他同床共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并不希望他的妻子是太容易认命的人,如同他从不打算以罪臣之后的身分,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第10章 而他也的确成功了,牢牢抓准时机,令皇帝亲口免了徐家的罪。唯有对生命有所要求和坚持的人,才会设法努力改变现状。 姚萱萱闻言默然。 是啊,他说的没错,他们如今已经是在皇帝那建了档的夫妻,就算再不情愿,她的命运也已和他绑在一块儿了,与其一味抗拒,还不如想想往后该如何过日子。 「那你好好睡,别再挤进来了。」她勉强拉过棉被将自己滚成蛹状,由于实在太困,还没等到他的响应就昏睡过去了。 徐延英凝望着她的睡颜,心底荡过一抹柔情。 看来往后有她的日子,应该会挺有趣啊。 ☆☆☆ 接下来的日子,让姚萱萱深深觉得官夫人这职业根本不是人当的。 唉,她多怀念过去只要伺候儿子和徐老夫人的生活啊!虽然吃的穿的都没有现在好,但起码过得自由舒心,没事还可常跑去书房找书看。 反倒是成了贵妇后,食衣住行都精致许多,可从前逍遥的日子却也一去不复返。尽管换了大屋子,也多了下人服侍,然而由于老公已返家,晚上她再也无法自己独占一整张床了。 如今她每天得花两个时辰学习那些所谓的贵妇礼仪、社交课程,再花一个多时辰管家,白天得在老夫人那儿立规矩,晚上又得应付丈夫,连和儿子相处的时间都少了,令姚萱萱非常怨念。 而其中最让她痛苦的,当然还是伺候婆婆。不得不说,婆媳问题不管在哪个时空都不罕见啊。 徐老夫人后来也知道徐延英对外宣称姚萱萱是他的妻的事了,为此她气了整整半个月都没消。 老夫人仍保有着传统高门的想法,在她看来,萱草不过是她当初临时买来给儿子留种用的女人,只是刚好在关键时刻生了儿子有功,才稍另眼相看,未将她当作一般下等奴仆对待。 然即便是从前徐延英无官职在身,又被征召从军,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时,她都不愿让萱草成为儿子的正经妻妾了,现在徐延英可是深得皇帝宠信的侯爷啊,怎么能娶个买回来的女人为妻? 更别说当她知道皇帝原本属意将公主下嫁后,更是悔恨当初没在小知勤生下时,就将萱草赶走,竟让这野心勃勃的乡下女人成了她儿子的正妻。 若非徐延英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一旦萱草并非他妻子的事走漏出去,他们全家都别想活,老夫人早就将这事儿四处宣扬开了。 于是不能将心底郁闷说出口的徐老夫人,便将气全撒在姚萱萱身上了。 自古婆婆想整媳妇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若在现代好歹还能搬出去住,然而古代不但没办法,还得被以「立规矩」的名义受尽折磨。 所谓「立规矩」可不只是早晚请安而已,还要服侍老夫人吃饭、替她夹菜倒茶水,甚至等老夫人用完餐后才能下去吃。 再狠一点还可以要求她夜晚侍疾,让她整晚都没得睡。 徐老夫人不愧是出身名门,即使过了十多年的平民生活,那些高门中婆婆用来虐待媳妇的各式花招,居然不曾生疏,还立刻拿姚萱萱来实践。 姚萱萱一开始还尊重她是小知勤的奶奶、她名义上的婆婆,而认命的立了几天规矩,但后来发现徐老夫人纯粹是找她麻烦后,她就再也不想忍了。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行动的,但思及自己现在可是有诰命的夫人了,对这大齐国的规矩又不是很熟悉,深怕不小心做错什么,因此还是先跑去和徐延英打了声招呼。 毕竟那是他的亲娘,因此她讲得很委婉,大概的意思是徐老夫人不知是否年纪大了,非常需要人关怀,他们是不是该多找些下人来伺候顺便陪陪老人家? 不料她才稍提了几句,徐延英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是说娘习难你了?怎么先前不告诉我?」 第11章 欸,怎么是这反应?姚萱萱一愣。 「你傻了吗,怎不说话?明知娘在故意折腾你,居然还乖乖让她折腾?」 他的语气颇为不满。 而当他细细打量,发现她竟比他刚回来时明显瘦了几分,眼底也有些发青,脸色又更不好看了。 如今他刚封侯,西南那里还有些琐事得安排,加上大齐国因连年争战,将才凋零,现在但凡与军中有关的事务,都一古脑儿的扔到他这里,弄得他一根蜡烛两头烧,忽略了家中之事。 姚萱萱意外极了。她虽有猜想过徐延英可能会生气,却以为他会是不满她打小报告,没想到他竟怪她受了委屈不说? 「我、我想说娘是长辈……」她小声道,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喜悦。 「娘是长辈没错,可她也有些胡涂了,你用不着事事听她的。」徐延英冷哼,「往后她若想再找你麻烦,你直接拒绝便是,若真推托不掉,就来告诉我。」 他太清楚自己娘是什么样的人了,她眼中只有面前的荣华富贵,从不懂得往后多想几步,若要说得更直白些,便是短视近利。 说起来萱草那「公主病」的形容实在贴切。他娘只见到成为皇家女婿的风光,千方百计想让他娶公主,压根不知背后隐藏的危险。 虽然这也不能全怪徐老夫人,毕竟当她还是小姐时,那些大家族就是这般培养女儿的,以至于教出来的女子往往只有这点见识。 但不管怎么样,这的确造成了他不小的困扰,更还连累了萱草受罪。 徐延英低下头,见她怔怔望着自己不说话,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事。」姚萱萱迟疑了一下,才老实道,「我没想到……你不但信我,还肯站在我这边。」 记得前世时,听过一些已婚朋友谈起婆媳间的战争,那些做丈夫的不是躲得远远,就是要老婆忍耐。 而她,严格说来不过是顶着他老婆的名义、实际上只和他有过一夜情的女人,他却毫不犹豫的信她,还承诺会帮她。 就算只是嘴巴上随便说说的客套话,她也很感动了。 「我又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徐延英瞪了她一眼,似是不满她的质疑。 姚萱萱忍不住勾起唇,「是是,忠勇侯向来英明神武。」 这一刻起,她觉得自己对这男人好像有些改观了。 第三章 「夫人,小少爷又饿了呢。」奶娘抱着小知勤走了进来,「您看现在要喂他吃什么好?」 姚萱萱在养育儿子方面非常用心,从吃的、穿的、到用的,凡事都要亲自过问,因此奶娘也就养成了事事先问过她的习惯。 「不是一个时辰前才吃过米糊吗,怎么又饿了?」姚萱萱放下手中的帐册,无奈的道。 自从小知勤六个月以后,她就开始陆续喂儿子吃米糊、果泥之类的婴儿副食品,只是那些副食品小知勤吃归吃,原本的主食却半点不肯减量,真不知道他那小小的胃怎么能塞得了这么多食物。 「吃得多好啊,才长得壮实。」奶娘笑嘻嘻的道。 「算了,我来喂他吧。」姚萱萱接过儿子,顺便手一挥,让那些原还在等她吩咐的下人先下去。 自从徐延英封侯后,她在他的指示下接过管家大权,每天忙得团团转,没太多时间陪儿子,因此请了几个奶娘来照顾小知勤。 没想到小知勤年纪小归小,却是个挑食鬼,非他老妈的奶不吃,换成其它奶娘喂,他宁愿饿得大哭也抵死不从。 先前姚萱萱为了改掉他这坏习惯,曾狠下心不肯亲自喂他,结果小知勤根本无视于其它奶娘存在,整整嚎了半个时辰,哭到他远在书房的爹都忍不下去,走过来直接把他塞进他娘亲怀里。 从此姚萱萱就只好认命的亲自喂奶了。 第12章 「从小就这么霸道,长大了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她一面喂奶一面叹气。 看着儿子满足喝奶的样子,她的心里既是爱怜,又是担忧。 直到做了母亲后,她才深刻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情。既舍不得孩子受苦,又怕太过溺爱,将孩子宠成纨袴。 小知勤才不管他老妈怎么想呢,只开心的喝着他的「主食」。 「真像只小猪。」姚萱萱忍不住戳了戳儿子的胖脸,轻笑道。 她太过专心,以至于忽略周遭的声音,直到身旁的奶娘喊了声「侯爷」, 才唤她回神。 「啊!你怎么回来了?」姚萱萱吓得差点尖叫,手忙脚乱的将自己包好。 徐延英平时白天都不在,她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在这时回家,甚至还在她喂奶时闯进来。 就算迫不得已得和他同床共枕了一阵子了,可她在心态上仍只把他当成熟一点的陌生人而已,当然无法接受被看到。 「今日朝中无事,便提早回来了。」徐延英觑向旁边神色古怪的奶娘,「你先下去吧,小少爷由我和夫人看着即可。」 「是。」奶娘连忙走了出去。 有个大男人杵在这儿,姚萱萱当然没法再喂儿子了,只得红着脸整理衣服。 小知勤还没吃饱却被迫中断进食,不满的咽着嘴。 「刚那奶娘若是圣上的人,你已经露馅了。」徐延英淡淡的道。 知他说的是事实,姚萱萱心虚的垂下头,「对不起,我会尽快适应的。」 认真想想,她这个冒牌徐夫人的确当得不是很称职,刚刚的反应根本不像是面对自己丈夫。 「错了,你该学的不是适应。」男人却道。 她不解的望向他,「什么意思?」 然而徐延英却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只道,「平时家里这时间差不多该用午膳了吧?」 「喔,对。」话题转得太快,姚萱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平时我都是和老夫人一块儿用午膳的……侯爷也一起过去吗?」 「嗯。」徐延英抱起儿子,「走吧。」 敢情他是特地回来吃午餐的不成?见他说走就走,姚萱萱又是一愣,在心底偷偷嘀咕了一句,便赶紧跟了上去。 ☆☆☆ 「延英?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快,快来陪娘用膳。」当徐老夫人见到平时忙得不见人影的儿子,今天突然抱着孙子来陪自己时,明显高兴极了。 「今天没什么事,便提早回来陪娘用膳了。」徐延英答道,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姚萱萱,在徐老夫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徐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姚萱萱的存在,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没好气的对儿子道,「你陪娘吃饭便来,带上那女人做什么?」 「娘,萱草是我的夫人。」徐延英平静的道。 「她哪是什么夫人……」徐老夫人不满的嚷着,直到见儿子挑了挑眉,才放低了音量,「又没明媒正娶,算什么夫人?」 「娘若想儿子快点死,尽可多说些这种话。」男人的语气依旧淡漠。 「你……哼,若非你不和娘商量就直接做了决定,如今也不会这样。」徐老夫人对于他与「驸马」擦身而过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用?娘还是别再多想了。」徐延英提起筷子,「好了,吃饭吧。」 徐老夫人怨恨的瞪了姚萱萱一眼,总觉心火难消,忍不住道,「萱草,你这是什么规矩?丈夫和婆婆都在,你也好意思坐着?」 姚萱萱心知徐老夫人这又是要找她麻烦了。 不过既然她现在还挂着「徐夫人」的头衔,伺候婆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算不得什么大委屈,至少和其它花招相比,这已经算轻松的了。 第13章 因此她听了话后,便准备过去服侍老人家吃饭。 没想到徐延英却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 「娘,咱们家如今又不是没下人伺候,她坐着有什么不对?」 徐老夫人见儿子维护那女人,明显更不悦了,「有什么不对?当然不对!她要当我徐家的媳妇,就该伺候婆婆。」 「是吗?可儿子记得过去娘也没伺候过奶奶。」 徐老夫人被儿子堵得说不出话,当年她自觉下嫁到徐家很委屈,自然不屑伺候婆婆,所幸婆婆也没要求过她什么。 可如今角色对调,她成了人家的婆婆,却巴不得将媳妇踩在脚下。 徐老夫人说不过儿子,只能强道,「这是规矩……」 「做儿子媳妇的孝顺娘天经地义,可孝心和规矩却不是长辈拿来刁难晚辈的道理。」徐延英心平气和的道,「您若嫌下人不够伶俐,换一批就是;若是觉得人太少,以儿子如今的俸禄和圣上的赏赐,再买十个八个下人也不是问题。萱草如今已是一品诰命夫人,让她去做下人的事,主仆不分,那才是没规矩。」 其实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难解的家务事,只看人们愿不愿意将「理」放在「情」之前去解决问题。 他愿意孝顺娘亲,却不愿做愚孝的人,任由母亲迁怒于萱草却不管不问。 「你、你……好,如今你有了女人,就不愿听娘的话了?」徐老夫人气得发抖,「是这女人对你吹了什么枕边风吧?」 「若娘说的话是对的,儿子自然会听。」徐延英夹了一筷子的菜至姚萱萱碗里,「萱草并没有和儿子说什么,儿子不过是以理论事罢了。」 姚萱萱耳中听着他们母子的谈话,眼里看着碗中的菜,心绪纷乱。 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是吗?为什么他愿意替她做到这个地步呢? 她原先向他打小报告时,其实也只是想讨个承诺而已,希望以后若她真和徐老夫人发生冲突,至少他不会一味的要求她妥协容忍。 当然姚萱萱并不觉得自己理亏,可徐老夫人毕竟是他亲娘,他愿意替她反驳徐老夫人的话,她不能不感动。 唉,这男人不单外型是她的菜,连性格都如此令人欣赏。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爱上他好像是迟早的事啊…… ☆☆☆ 夜晚,姚萱萱沐浴完毕之后,一面将微湿的长发散开晾着,一面摇着波浪鼓玩儿子……呃,更正,是陪儿子玩。 小知勤瞪得眼都直了,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胖手想抓住波浪鼓。 当徐延英踏进房内时,见到的就是这场景。 他名义上的妻子穿着轻便的半趴在床上,正拿着波浪鼓咚咚咚的逗着儿子玩。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更衬得她肌肤莹白透亮。 其实原来萱草的身子并不瘦,当初徐老夫人为了替儿子留后,特别挑选看起来好生养的女子,最后才看中了身材丰腴的萱草。 而姚萱萱本身亦对前世流行的「纸片人」非常感冒,因此产后并没有特意节食减肥,照样吃吃睡睡、重视营养均衡,只多加了点运动。虽然瘦得慢些,却也令她的身材更凹凸有致,肌肤水嫩光滑。 徐延英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只觉得如今的她比一年多前更加亮眼。 而她和儿子在一起的画面,也特别温暖。 「啊,侯爷回来了。」姚萱萱这时也看见他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嗯。」徐延英走到床边,伸手想摸摸儿子。 不料还没摸到人,小胖手却一把揪住他的手指,毫不犹豫的往嘴里送。 「喂,那是你爹的手,不可以乱咬!」姚萱萱哭笑不得的阻止儿子,又回头向男人解释,「他最近大概要长牙了,看到什么都想咬。」 第14章 「无妨的。」他继续逗着儿子。 这可是他的儿子呢!虽然小知勤出生并不在他的预料中,但他很高兴能有这么个孩子。 「这才刚开始,日后还有得头疼呢!」姚萱萱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担心,每个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不过他长得可真壮实……」 孩子的爹很满意的摆弄着儿子的手脚。 每天都吃那么多,能不壮吗?姚萱萱暗暗嘀咕着。 就在这时,小知勤突然脸一皱,小嘴噘了起来,准备要哭的模样。 「哎,他大概是便便了。」她立刻道。 和小知勤相处了半年多,姚萱萱早就能够轻易解读儿子的各种表情。 她也不唤奶娘进来,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自制尿布,替儿子仔细清理过后,才换上新尿布。 看着她利落替儿子清理,一点也不嫌脏的样子,徐延英忍不住开口,「你对小知勤可真好。」 姚萱萱莫名的望了他一眼,「他是我儿子,我不对他好还对谁好?」 「是吗?」男人轻道。 「侯爷这什么意思?」她蹙眉,觉得他话中有话。 「是我问得不够清楚。」他轻轻一笑,「其实我想说的是,小知勤真是你的孩子?」 姚萱萱一脸错愕的瞪着他,「难不成侯爷以为我去哪偷抱来的?」 拜托,小知勤的眼睛一看就是他徐延英的种,她去哪里抱来和他有一模一样眼睛的婴儿啊? 「不,我知道他是萱草生的。」他抬起头,认真的觑向她,「但是,你真的是萱草吗?」 姚萱萱顿时变了脸色。 一年多前姚萱萱刚穿来这世界时,不是没担心过会被发现是冒牌货,但在小心翼翼的过了几个月,发现根本没人多想后,她也渐渐松卸下来。 再加上之后她从徐延英的书房里弄了不少书出来看,自认对这世界的了解不比当地「土着」少,就再没想过会被拆穿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过去与真正萱草度过一晚的男人察觉了不对。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承认这种事,一旦承认,谁知道会不会被当妖怪抓去烧了? 因此她只是僵硬的笑了笑,「侯爷在说笑吧?若不是侯爷抬举,萱草不过是个通房丫鬟,谁会想来冒充萱草?」 男人点点头,仍含笑道,「你说得有理,但倘若你不是自愿成为萱草的呢?」 可恶,他会不会太敏锐了一点啊?姚萱萱忿忿的想着。 「那侯爷是要检查这身体,看是不是萱草的?」她咬牙问道。 「我知道检查不出什么。」他捉住她的手,撩起她右臂衣袖,「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一年多前的萱草长什么模样了,但隐约记得她右臂内侧有一颗红痣。」他指了指她白嫩手臂上的痣,「先前我就见过你手臂上也有红痣,所以这身体的确是萱草的没错。」 见自己都还没举证,他就已主动证实了她的身分,姚萱萱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不禁感到疑惑,「那侯爷究竟在怀疑什么?」 徐延英想了想,才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借尸还魂?」 姚萱萱身子一颤,只能干笑道,「侯爷想象力真丰富。」 她嘴上说得轻巧,心中却吓得半死。 见鬼,他会不会猜得太神准?她的情况不就和借尸还魂没什么两样吗? 徐延英耸耸肩,根本不打算让她逃避话题,「比起你遇上的事,我的想象一点也不丰富吧?」 姚萱萱又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泄气的道,「你究竟想如何?」 这回她干脆连敬语都懒得用了,她本来就不是这世界的人,一点也没有阶级制度或以夫为天之类的想法观念。 第15章 这男人太精明,她不觉得继续硬拗下去能改变得了什么。 「不想如何。」徐延英微微一笑,「我只是好奇你从何而来,估计应该不是大齐国的人吧。」 果然,她就知道这男人是个变态!姚萱萱腹诽着。 「我可以先问,你究竟如何得知我不是萱草的吗?」虽然她也明白自己偶尔会不小心露出破绽,可他未免猜得太准了。 「最初让我起疑的当然是你的性格,和我印象里的萱草截然不同。不过毕竟我也只同原来的萱草处过一晚,并不确定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主要让我不解的是,萱草本是农家女,家里穷到不得不把她卖掉,好让她的兄弟娶媳妇,照说应该上不了台面,然而你的谈吐完全不似小户女子。」 「我整整看了一年多的书,因此气质改变不行吗?」姚萱萱不服气的咕哝。 「所以说,这就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了。」徐延英淡笑道,「大齐国别说是一般农家女子了,就是大家闺秀能够识得几个大字也很稀罕。我那些藏书,不是随便认得几个字的人便能够看得懂的,若你真是萱草,怎么可能了解书的内容?」 姚萱萱顿时哑口无言。 他又续道:「让我怀疑你不是大齐人的原因亦在此。你当初直接脱口便说看了我的书,显然根本没意识到女子识字是很不寻常的事,想来在你的国家里,大部分的女子都识字吧?」 看来古人的智慧果真不能小觑啊!姚萱萱不禁苦笑。 「你猜得很对,我不是大齐国的人……更精确的说,我不是这世上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萱草。」或许她早厌倦了伪装的生活,既然已被他瞧出端倪,也就坦承了。 「那么,你变成萱草多久了?」 「我醒来时,正好是一年多前你离家的那日。」姚萱萱爱怜的摸了摸儿子,「所以小知勤的确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这半年多来也都是我在照顾,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儿子。」 还好他看起来不像是要把她当妖魔鬼怪打杀了的样子,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一个人背负这样秘密太沉重了,若能多个人知道,或许不是坏事。 「说说你的国家吧,是什么样子?」徐延英问道。 他很好奇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像她这样的女子。 「你想听哪方面的?」她想了下,「嗯,就拿识字的事来说好了,我们国家的孩子不分男女,每个人六七岁时都得强制送到学校……呃,就是学堂里学习,一上就是九年,不去还不行。且识字只是前两三年的事而已,每个人都会的,所以我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自己会在识字上露了馅。除了念一般的古文之外,我们还得学很多其它东西,像是算学、历史、地理,还有物理化学生物之类被你们称作杂学的东西吧?」 徐延英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听来你们的国君似乎很英明,竟能将学习普及至此。」 「这跟国君倒是没什么太大关系,整个教育体系一直都是这样……哎,忘了说,我们的国君可不像你们的皇室这么有权势,他虽然可以决定国家大方向的事,不过关于教育这类事都是有专门的官员在决策研究的。」她顺便解释了下民选总统制度,让男人听得目瞪口呆。 不得不说,能让徐延英这样的男人露出惊愕的表情,还真是令人有成就感啊! 姚萱萱总算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徐延英心底的确意外极了。 不仅仅是她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制度或器物而已,他本以为她只是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萱草的身,却没想到原来她生存的国家竟是那样繁盛。 而且她说得太详细逼真,让他根本无法怀疑其真实性。 倘若他是君王,或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可能会巴不得把她所说的一切都记下,好研究如何将那套完整的制度在大齐国施行。 第16章 可惜他只是个武将,再者大齐国的皇帝对他多有猜疑,今晚姚萱萱说的东西,注定不可能传出去了。 「你方才说在你的国家里,多数的男女都要出去工作,那你是否也有工作?」 「当然有啊,我大学毕业后就出去工作了。」 「你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 「护士。」说起自己的职业,姚萱萱的语气明显上扬,「而且我是在妇产科工作,很清楚如何照顾小孩。」 所以啦,虽然过去她没结过婚怀过孕,但照顾小知勤这么一个小婴儿,对她来说实在太简单啦。 「护士是做什么的?」 「哎,忘了你不懂,总之……嗯,简单来说就是替医生打打下手。」 「嗯,这么说你也懂医了?」徐延英眼睛一亮。 「也不能说懂吧,我们那儿医疗分工明确,医生管诊疗治病,而护士以协助医生、照护病人为主,像我先前主要就是照顾刚出生的婴孩。」姚萱萱迟疑的道,「要问我治病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说到照护伤员病人,你们这里的医生多半是不及我了。」 「如果让你照顾受伤的人呢?」 「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正是我们护士在做的。」 「很好。」徐延英满意的点点头,「你明天和我出去一趟吧。」 耶?她诧异的看着他,「你不追究我占了你妻子的身体?」 不料男人却扬唇一笑,反问道,「妻子?我的妻子不就是你吗?」 第四章 隔天一大早,徐延英就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在她还迷迷糊糊之际,就命人替她梳洗穿戴,扔上马车。 「哎,我的早餐……」姚萱萱在被丢进马车里时忍不住哀叹。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是很重要的! 徐延英塞了个还散发着热气的油纸包到她手里,然后才翻身上马,「先将就着吃吧,今天得去很多地方。」 姚萱萱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她最爱的油酥烧饼。 她的心暖了暖,但还是继续担忧,「那我儿子的早餐……」 她今天早上还没喂小知勤啊! 男人眉一皱,「让奶娘弄米糊给他吃就好了。」 「噢。」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 徐延英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脸上表情慢慢变得柔软,「我骑着马,吃东西像什么话?」 「呃,不然……你也坐进来?」姚萱萱纠结的看了看马车内部,「里面挺宽的。」 她总觉得自己坐在马车里吃东西,让他在外面吹冷风有点不好意思。 徐延英本想说自己堂堂武将,岂有坐马车的道理?可当瞧见她眨眼望向自己的模样,虽然知道多半是客套,他却还是不想拂了她的意思。 于是他道:「也好。」然后下了马。 只是他身材高大,一上马车后,车内空间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姚萱萱后悔莫及,暗恼自己那么热心干嘛,但也不好意思再赶人下车,只得在心里嘀咕个两句后,将手上的烧饼分了他一大半。 车轮开始滚动,辘辘的往前行。姚萱萱边啃着烧饼,边忍不住好奇的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望去,一脸新鲜。 「你没见过大齐国的街道?」徐延英问道。 「这是第二次。」她答道,舍不得收回目光,「豆*豆*网。上一次是搬家时。」 她刚穿来就忙着怀孕、坐月子和照顾儿子,一直到上回搬家时才有机会踏出徐宅大门,可那时因有徐老夫人在,她坐在马车里也不敢朝外乱瞄。 看着她那欣羡的神情,徐延英脱口道」「今天事有点多,恐怕没什么时间,下回有空再带你出来。」 第17章 「真的?」姚萱萱眼睛一亮,「你真肯带我出来?,」 虽然说她也不是多爱往外跑的人,可整天闷在家里,觉得自己都快从宅女升级成霉女了。 「这有什么问题?娘那里你就别担心了。」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直言道。 既然知道她并非这时空的人,他也不想用平常的条条规规约束她。 现在的她很好,他不想抹煞了她的本性。 在得了承诺后,姚萱萱高兴极了,一路上心情都非常好。 马车最后行驶到某处后便停下了,她困惑的打量四周,却看不出徐延英想带她去哪儿。 看出她的疑问,徐延英道,「别看了,不是这儿,咱们还得再往里走一阵子,接下来的路马车可驶不进去。」 他说着,还不忘拿了一顶帷帽戴在她头上,遮掩住她的容貌。 虽然他不介意常带她出来走动,却很在意别人盯着她看,因此还是遮起来的好。 姚萱萱也知这朝代对女子的诸多限制,因此并没抗议,只跟随在徐延英身后,朝那越来越窄小的巷弄中走去。 最后他们停在一间矮小破旧的房子前。 也就在这时,一名形容疲惫憔悴的妇人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在见到两人明显与此地格格不入的装扮后,不觉流露一丝惊疑,「请问两位是?」 「这里可是韩楚的家?」徐延英问道。 「正是妾身的夫君,敢问您是?」 「我姓徐,先前在西南时和韩楚一块儿打过仗的。」 妇人愣了一会儿,突然瞪大了眼,「啊,您、您可是徐大将军?」 「不过是虚衔罢了。」徐延英淡声道,「我们是来探望韩楚的,他在家吧?」 妇人苦笑,「自然是在的,外子现在如何出得了门?只是让大将军亲自跑这一趟,实在是……」 徐延英制止了她的话,「见外的话就不必说了,先前在西南时我与韩兄弟也有过几次出生入死的经验,来探望他是应该的。」 「是。」妇人自是不敢反驳他,恭恭敬敬的领两人进屋。 一进到屋子里,姚萱萱就忍不住皱了眉。紧闭的窗户使得屋内空气不流通,甚至隐隐飘散着腐败的气味。 妇人率先走进房里,朝着里头喊道,「相公,徐将军来探望你了……」 「什、什么?你说徐兄弟……啊,不,是徐将军来了?」房内传来某个虚弱却震惊的男声。 徐延英立刻跨步走进房中,口中道,「快躺好。我是来探望你,可不是来让你伤势加重的。」 姚萱萱跟在后头也走进房间,打量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那位韩楚满脸病容,面色惨白,一看便是失血过多的样子,再加上屋子里窒闷的气息,令她的眉蹙得更紧了。 而这一头徐延英已三两句和韩楚寒暄完毕,后者疑惑的望向姚萱萱,「将军,这位是?」 「这是我夫人。」徐延英简略的道,随即转头望向姚萱萱,「能不能请你帮韩兄弟看下他的伤?」 「这、这怎么好意思?」韩家夫妇闻言均吓了一大跳。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哪能让将军夫人替他看伤势? 「我与夫人过去都是平民百姓,她曾习得几手医术,就让她看看你的伤无妨。」 韩楚惨然一笑,「让将军和夫人费心了,先前也不是没攒钱请大夫来看过,可是……」 「不要紧的,不过就是瞧瞧罢了,或许她真有法子。」 姚萱萱这才明白徐延英今天带自己出来的用意,但这原是她的本行,因此并不以为意,点点头便走上前了。 只是尽管她已多少有了心理准备,在那韩楚的妻子掀开棉被时,还是暗暗吸了口气。 第18章 韩楚的下半身,竟自大腿以下全部截断! 「韩兄弟先前在西南与蛮子交战时,不慎坠马,当时腿骨双双折断外露,不得已之下只得截了。」徐延英解释道,「然而他的伤口却始终反复难愈合,请了不少大夫都束手无策。」 「这是伤口感染发炎了。」姚萱萱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古代……我是说,你们这儿的医疗卫生条件看起来不大好,恐怕很多受伤的人最后并非死于原本伤势,而是伤口处理不当吧?」 「你的意思是——」 「照理来讲,一般伤口在止住了血后,就应该差不多能好大半了,但我猜你们军中很多士兵死于原本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的伤势吧?嗯,死前大概会有发热、伤口红肿等现象……」 「确实是如此,你可有方法解决?」听她一开口便说中要点,徐延英满怀希望的问道。 「若在我们那儿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你们这里……」姚萱萱叹了口气,自己可没那么厉害,弄得出盘尼西林那类东西啊!「但倒也不是完全无解,至少能从医疗器具的清洁消毒,以及术后照顾等方面改善吧。」 她见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苦笑自己对牛弹琴。 「算了,我的意思是,虽然我没法彻底解决这问题,可多少能改善伤者伤口恶化的情况,但至于能恢复多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最后,还是那位韩楚先反应过来,道夫人若有法子便说说吧,反正再糟不过是这样,韩某已不抱什么期望了。若能够侥幸康复,这条命就当是捡来的。」 姚萱萱一笑,「倒也不用这么悲观,我瞧你这伤口感染并不是很严重,显然当时替你截肢的人技术还是不错的。待会儿我教你夫人一些基本的伤口照顾方式,只要她能够照做,你也不是没有复原的机会。」 之后她又细细嘱咐了许多应注意的伤口处理事项,包括裹伤的布应按时更换,以及布料的清洁消毒等等,也建议若外头不是太冷,窗户应尽量保持通风,多带韩楚出去晒晒太阳等。 最后他们在韩家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离去。 「好了,接着下一家要去哪?」上了马车后,姚萱萱主动询问。 徐延英有几分意外的望向她。 「嘿,别那样看我,如果只要探望这一家,咱们用得着一大早就出门?」 「你果然聪明。」 「我只是照常理推断罢了,算哪门子聪明?」她不以为然的道。 徐延英笑了,「虽然我不是很懂医理,但我觉得你刚刚说得很不错,这些知识若能够在军中普及,相信必能减少许多士兵的伤亡。」 「那也容易得很,将这些东西整理起来出成书不就好了?」也省得她一次次费唇舌讲解相同的东西,不过她忽然又想到一事,拍了拍额,「哎,我怎么又忘了大部分的人不识字!那么要是做成附插图的书册,或是召集军医及军人家属,一起办个演讲呢?」 当然,她免不了又得为自己过于现代化的用语解释一番。 徐延英听得频频点头,「你提的这些主意都极好,回去我再命人定出个章程吧。」 他已从她话中听得明白,战场上的伤兵们最需要的其实不是治疗,而是治疗过后伤口的处理和照顾。若是照顾得不好,就是先前治疗得当也是白费力气。 军医和药材匮乏的问题不是一时三刻能解决的,目前也就只能从其它方面下手了。 男人的肯定让姚萱萱精神一振,忍不住又提出了更多建议。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学以致用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实在把她憋惨了,居然只能从照顾自己和小知勤获得成就感。 整整一天的时间,两人足足跑了十几户人家,全都是先前与徐延英一起在西南打仗的伤兵,简单教导了家属伤员的照顾方式,直至夜幕低垂才返家。 第19章 ☆☆☆ 徐老夫人在听说儿媳一整天都在外头,还陪着儿子去探望伤兵时,脸色难看极了。 她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儿子的错,一定是那没家教的女人哄着儿子带她出去的! 可当她想把媳妇叫来教训一顿时,却被儿子挡下了,徐延英甚至还发话,说自己交代了萱草一件重要的正事,故往后就不日日去向她请安了。 气得徐老夫人砸坏了两套茶具。 但这些姚萱萱都一无所知,因消息在传到她耳里前就被徐延英解决了。 况且就算她知道,大概也不会在乎。 有些人因为立场的关系,本来就很难讨好,她只要尽到该尽的责任就好,没必要太委屈自己。 由于回来得晚了,两人的晚膳是在房里简单开个小桌吃的。 徐延英命人烫了壶酒,姚萱萱基于好奇「古代的酒是什么味道」,再加上觉得自己底细都已经被他知道,没必要再装下去,硬是嚷着也要喝。 徐延英无奈,只得让人斟了一小杯给她。 姚萱萱原本满怀期待的一口灌了下去,可当那呛辣的液体顺着咽喉流进胃里时,立刻让她皱了脸,「真苦,不好喝。」 「酒不都这样吗?难道你从前喝过甜的?」徐延英好笑的道,觉得她此刻的模样挺可爱的。 「当然有啊,以前喝过的水果酒都甜甜的。」唉,古代的享受就是少啊。 「你是说……用水果酿酒?」 「应该吧?」她不大确定的道我也没酿过。」 只是抱怨归抱怨,她还是不死心的又尝了几口,最后确定自己真的不喜欢才放弃。 用完膳后,姚萱萱让人抱了小知勤来玩,而徐延英也不去书房了,直接让下人取来文房四宝,写下白日两人在马车中讨论的事,一有问题便直接问她。 起初姚萱萱还能够意识清楚的回答他的疑问,可过不了多久,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后来直接无声了。 徐延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疑惑的抬起头,却见他那从异时空来的娇妻不知何时已昏睡过去,只剩没人陪玩的小知勤,正不甘寂寞的挥动手脚中。 他摇摇头,搁下笔墨,唤人来收拾顺便将儿子抱了出去。 之后他走到床边,亲自动手替她换下外衣。 姚萱萱突然嘟囔了几句含混不清的话,徐延英望着她白净的脸颊,最后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 第22章 第五章 隔天当姚萱萱醒过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当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酸痛感自全身上下传来,她有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重生到了刚来到这世界的头一天。 然而映入眼中那布置得精致的房间,很快让她灭了那荒谬的猜想。 「夫人,您醒了?小少爷早上没见着您正闹着呢。刚奶娘已经喂过一些米糊了,但小少爷仍想见您。」伺候她的丫鬟伊人一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进来,「夫人是否要将小少爷抱来看看?」 姚萱萱脸一红,忆及自己睡过头的原因,忍不住在心底暗骂那个罪魁祸首。 她轻咳了下,尴尬的道,「先备热水让我洗浴吧,晚点再抱他过来。」 反正小知勤既然已经吃过,倒也不怕他饿着,现在不过是吵着要黏老妈而已。 待热水端来后,姚萱萱坐在浴桶里,感觉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这才吐了口气。 没想到昨晚居然就这样和他发生关系了啊,她将头靠在浴桶边,感觉颇为复杂。 虽然两人本来就是名义上的夫妻,这阵子又天天睡在一起,最后滚到一块儿好像也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且她对他亦有不少好感,要不然昨天也不会半推半就的让他得逞,不过她一时间还是很不能适应自己身分的改变。 她知道,从今往后徐延英在自己心中已不仅仅是「小知勤的亲爹」,同时也是她的男人。 严格说起来她并不排斥这样的转变,只是隐约觉得好像有些太快了,令她措手不及。 「哎,事已至此,想那么多干嘛啊?」她拍拍自己的额头。 她这身体早在一年多前就和徐延英发生过关系了,如今两人又已是夫妻,她要是还妄想能离开他,跑到某个地方躲起来独自生存,那才叫天真。 「别嫌了,姚萱萱,至少你该庆幸那个男人是你喜欢的……」她喃喃自语着,但话说出口后,自己也愣了下。 喜欢?原来她真的喜欢他? 前世时她虽然不乏追求者,但她成日忙着打工、念书、工作,从未多瞧哪个男人一眼,更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变成萱草后,她所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徐老夫人以及当时徐家的两名老仆,也就是梁家夫妇。 而徐延英打从先前在梦中不断纠缠她,到后来更干脆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彻底入侵她的生活。 他对她霸道,却也同时体贴,不许她抗拒他的靠近,亦让她不想拒绝。 这样看起来,除了他以外,她好像也没其它人可以喜欢了吧?姚萱萱苦笑。 能有这样一个男人,她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她喜欢他对她的回护,更欣赏他升了官后亦不忘同袍的作风。 她想心事想得太久,直到外头的丫鬟怯怯来问她是不是该起来了,她才惊觉自己泡到水都凉了。 姚萱萱只得匆匆起身更衣,一面要人将小知勤抱来,一面让下人来报告事情。 当她好不容易将家中的事情处理完毕,已经过了平时用午膳的时间许久,由于她身体还有些不适,着实没什么胃口,因此只看着奶娘喂完小知勤,自己却草草吃了几筷子的菜就搁下。 「我还有些乏,想去睡个午觉,若还有其它事,等我睡醒再说吧。」她懒懒的拖着脚步走回床边,一头栽了进去。 ☆☆☆ 当傍晚徐延英返家时,看到的就是他的妻与子,一大一小两个人儿躺在床上,他挥了挥手,守在一旁的丫鬟和奶娘便都识相的退下去了。 小知勤大概无聊很久了,一见到他爹立刻高兴的咧开还看不到牙的嘴,啊啊啊的伸手讨抱。 「小鬼精灵。」被儿子一逗,徐延英原先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好笑的将他抱了起来,陪他玩了好一阵子。 后来小知勤玩得累了,东倒西歪的睡去,徐延英将他放回床上,思绪还是绕回了先前烦心的事上。 今天上朝时,皇帝又旁敲侧撃的问起了他的家事,虽然并未明说,但显然压根不相信萱草……哦,或者该说姚萱萱是他的妻子,而不断想把和韵公主塞给他。 第23章 其实当初他临时编出那谎言时,也没奢求皇帝会真的相信,那时不过是想随便找个堵住皇帝塞人过来的借口罢了,只要乍看之下找不到破绽就好。 反正当初他和萱草「成亲」时的身分是平民,礼节自然不会像大户人家那般讲究,其它人也不好质疑真伪。 可他如今才发现,自己实在小觑了皇帝的决心。 由于上一代犯的错,令皇室对他们徐家并无好感,可偏偏他徐延英却又立下大功,让皇帝不得不重赏,以避免寒了其它臣子的心。 但皇帝表面上赏归赏,心中却极不甘愿,然而大齐国又的确需要他这样的将才,使得皇帝内心充满矛盾挣扎。 而另一方面,皇帝被迫授予他要职的同时,也担心他在军中声望太高,很可能拥兵自重,因此欲将和韵公主下嫁给他,借此在徐府里安插眼线。 徐延英虽无反意,可也不想家中随便被安插他人眼线,更别说还要他娶回那以骄纵出名的公主了。 原以为表明自己「已有糟糠之妻」就能打消皇帝的念头,却不料皇帝如此不屈不挠。 再看了眼床上的妻子,徐延英干脆也躺了上去,将熟睡的女人拥入怀中。 他知道自己昨晚八成累坏她了,只是在碰到她之后,他的自制力便统统化为乌有,只想一遍又一遍品尝她的美好,不愿放手。 过去他唯一有过的女人,便是从前的萱草,但尽管是同一具身躯,当时他对她却只有满心无奈,和一丝将她牵扯进自家的歉疚,却对她完全没有半分情愫。 可姚萱萱给他的感觉就大大不同了。 姚萱萱的一切反应,无论是被他逗得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是陪着小知勤时的温柔慈母样貌,又或者是谈到她过去工作时侃侃而谈的神采,抑或是此刻甜美的睡颜,每一个她,都美丽得让他别不开眼。 他想,是那具身躯中的魂魄不同了的关系吧? 即便是同一具身躯,他却能够清楚的分辨出姚萱萱和萱草的不同。 就在这时,姚萱萱忽然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你回来啦……」她的语气里带着一抹慵懒,听在徐延英耳里,只觉格外动人。 这阵子以来她早熟悉了他的拥抱和温度,再不像刚开始睁眼发现身边多睡了一个人时,吓得差点把人踹下去——咳,其实不是她没踹,而是她人小力弱,踹不动那个全身都硬邦邦的男人啊! 「天都黑了,你可真能睡,看来小知勤爱睡是和你学的。」他忍不住取笑道,觉得这样的她实在太可爱了。 姚萱萱回过神,气鼓鼓的指控,「还好意思说呢,不都是你害的?」说着还用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胸,可惜他的肉实在太硬了,根本戳不下去,真讨厌。 「哦?我怎么害你的,说来听听。」徐延英兴致勃勃的道,眼睛闪亮亮的。 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七手八脚的拨开他挂在她身上的狼爪,「警告你喔,不准乱来!」 自从他知道了她穿越的秘密后,姚萱萱也就懒得再和他装客气。 这男人,对他越客气他越会得寸进尺! 「萱萱。」他唤道,大掌一揽,轻易将她捞回怀里。 姚萱萱身体一软,不知道为何每次听他这般喊自己的名字,她就会开始起鸡皮疙瘩,并且全身力气像被抽干似的。 「看起来你很喜欢我喊你的名字,」男人轻笑,「那我多叫几声可好?萱萱、萱萱……」 「够、够了!」她连忙制止,「你有话好好说,干嘛一直喊我?」 再让他喊下去,她真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没出息的事。 「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 敢情他把她当宠物逗来着?姚萱萱气呼呼的想着,正欲推开他,可他的头搁在她颈间,自他口中呼出的热气熨烫着她敏感的肌肤,令她浑身酸软,战栗不已。 第24章 「徐延英,你别这样……」姚萱萱深深鄙视轻易被美男计诱惑的自己,只是一想起昨晚的疯狂,她又忍不住红了脸。 昨天一夜纵欲太可怕了,她不认为自己现在还能再承受一次。 「放心,我只是想抱着你。」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不让她挣脱,「当然如果你非要挣扎不可,那就不一样了。」 真是无赖!姚萱萱在心底暗骂。自己怎么就对这样的家伙动了心呢? 可她又很孬的不敢挑战男人的极限,只好乖乖在他怀里装人形玩偶,任由他像摸小动物一样的摸着自己。 徐延英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一刻钟过去,仍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甚至连姿势都不改变。 姚萱萱虽然觉得他的抚摸很舒服,但总算还存有几分理智,见他始终不主动开口,终于忍不住问道,「不说说你的烦心事吗?」 徐延英眉一挑,「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嗯,你现在这表情跟你儿子恼我不陪他玩的样子很像。」遗传果然是神奇的东西,这对父子明明没相处过多久。 「……」男人顿时无语。 「嘿,你真不说?」 徐延英本来没打算和她谈起这些,因为就算说了她也不能怎么办,这时代的皇权之大,是从所谓「民主世界」来的她无法体会的。 但她是第一个看出他有心事,而且还想听他说话的人。 许多人、许多事在他心中藏得太久,久到他从未想过和包括母亲在内的任何人提起。 可今天,他却忽然很想把这些事都告诉她。 「这事说来话长。」他轻叹。 「你赶时间?」 「嗯?」 呃,现在和他说话越来越常忘记要切换成古代模式了。「我的意思是,你晚上没其它事了吧?」 男人意味深长的瞧了她几眼,似乎有些心动,但最后遗憾的摇摇头,「算了,你这身体太娇弱,还是改天吧。」 「你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她咬牙切齿的捶他。 代沟啊,这绝对是代沟!跨越了不知几百甚至几千年的代沟! 徐延英低低一笑,「我知道你想讲什么,我晚上的确没其它事了,可以慢慢和你说。」 知道还耍她?姚萱萱没好气的道,「还不快说!」 「嗯,这事得从咱们死去的爹说起了。」他顿了顿,「你可知当年徐家究竟如何获罪,以至于被夺了爵位,先皇甚至下令禁止徐家后人为官?」 咦,原来还跟那么久以前的事有关啊,难怪说来话长。 她想了想,「我先前听老夫人的意思,似乎是得罪了先皇?」 「得罪先皇?她说得可真轻巧。」徐延英苦笑的摇摇头,「事实上,以爹当年做的事,先皇就是灭了徐家也不为过,若非当年靠着徐家旁支出身的太妃求情,让先皇勉强答应留下我这五岁嫡子和娘的性命,为徐家延续香火,你和我根本没有机会相识。」 这么严重?姚萱萱的心一跳,「所以你爹……」 「是咱们爹。」他纠正。 「好吧好吧。」她偷翻了翻白眼,「咱们爹究竟做了什么?」 他深深觑了她一会儿,才道,「谋反。」 「原来是谋反啊……」姚萱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可待意识到后,不禁吓了一大跳,「等等,你说的是造反……想推翻大齐自己建立新国家那种?」 若真是这样,怪不得会说皇帝灭了徐家也是应该。 徐延英叹了口气,「爹自己倒是没想当皇帝,但却暗中密谋推翻先帝,拥立另一个王爷上位。」 姚萱萱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赢了,他从此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他输了是吧?」 第25章 看来每个朝代都不乏这类斗争出现啊,只是成王败寇,赢了就是改朝换代,输了就是抄家灭族。 「嗯,据说就差那么一点而已。我们徐家过去世代都是武将,在军中声望极高,大齐大半的军权都掌握在徐家手中,当时徐家的男人们以为胜券在握,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会失败。」 姚萱萱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会是何等惨烈的情况,她沉默了会儿后才道:「那其它徐家人的下场……」 她自穿越过来后,就没见过他和老夫人以外的徐家人。 「自然全都被杀了,徐家男人自咱们爹、三位兄长以及两位叔叔和七个堂兄以下,无一幸免,先皇碍于徐太妃的恳求,最后留下我这个当年仅有五岁的徐家嫡系幼子为徐家延续香火,但也同时下令日后永不许徐家人为官。只是由于事关重大,大部分的人都不晓得当年徐家几乎被灭门的原因,仅以为是身为家主的爹不慎得罪了皇上,导致徐家没落。」 姚萱萱慢慢消化他的话,听他这么一说,过去一些令她感到困惑的疑问,似乎有了解答。 「你说那是你五岁时发生的事……所以是二十年前吧?」她边说边思索着,「对了,西南大乱,是从何时开始的?」 徐延英忽然望向她,视线牢牢定在她脸上,不发一语。 「呃,怎么这样看我?」她被他瞪得心里发毛。 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苦笑道,「我只是在想,倘若你们那儿的人都像你这么聪明,那会是怎样强盛的国家?」 若那国家和大齐处于同个时代,只怕大齐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欸,这是在称赞她吗?姚萱萱愣了下,随即又想起自己刚才的疑惑,「等一下,西南大乱不会真的和你们有关吧?」 「如果你怀疑西南蛮子侵略大齐和徐家有关系,未免太看得起我们徐家了,不过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徐延英没有卖关子,直言道,「徐家世代皆为武将,在军中自有股不小势力,当年徐家几遭灭门,对大齐军的打撃不可谓不大。况且徐家男人多是天生将才,过去曾数次令西南蛮子吃了大亏,若不是二十年前徐家出了事,我想西南蛮子这些年来也不敢如此大胆的进犯我大齐。」 「简单来说,就是窃贼看到多年帮忙看家的狗被打死,就跑到这户人家偷东西,后来发现没了狗的屋子完全没有抵御能力,所以干脆改偷为抢。」姚萱萱点点头表示理解,「只可惜你突然冒了出来,否则没准儿还真被他们鸠占鹊巢了呢。」 她颇得意,觉得自己这比喻超贴切的,没想到却让男人黑了脸,「你就一定要把你男人说成是狗?」 她这才发现失言,干笑道,「哎呀,不过是比喻嘛,再说小狼狗也挺可爱的嘛。」 嘿嘿,如果是在现代,突然有个像他这样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没准儿她也愿意养的。 徐延英看她的表情就知那多半不是什么好话,可惜自己听不懂,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尽快弄懂她家乡的「方言」。 姚萱萱怕他继续多问,连忙道,「好啦,你话还没说完呢,这跟你烦心的事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皇帝猜疑你?」 见她脑筋动得这么快,徐延英觉得和她分享心事也许的确找对人了。 「你说的没错,皇上放不下心,可又不能不重用我,在他看来,西南蛮子还是比我有威胁性多了。」他自嘲的道。 「那么你呢?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她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若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我父兄的野心,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对当官毫无兴趣,先前若不是被强召,又碰上大齐的将领都死绝了,我压根不会挺身而出。」他实话实说。 姚萱萱皱了皱眉,「没想过直接退休吗?」 「你是说辞官?如果能辞,我早就辞了。」徐延英摇头苦笑。 第26章 反正皇帝先前已下旨解除「徐家人不得为官」的禁令了,这将军还是侯爷不当也罢。 「皇帝不让你辞?」 「西南那儿现在还乱着呢,皇上哪肯在此刻放人?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他大概巴不得我和蛮子们同归于尽。」 「所以他不得不用你,又不断猜忌你……或许还想法子折腾你,这才是你困扰的主因吧?」姚萱萱恍然。 徐延英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欣喜和悸动,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你真的很聪明。」 当初他因怕皇帝将公主塞给自己,不得已之下只得认萱草为妻,心底不是没有遗憾,可如今他却无比庆幸当时的选择。 他连公主都不愿娶了,自然不会看重门第那种东西,他更情愿有个什么都没有却知心、能够懂他、与他交流的妻子。 而现在看来,他的确得到了。 「那当然,还用你说?」她轻哼,眉间却隐隐有着担忧,「那他怎么折腾你了?」 「放心,皇上还得用我呢,哪敢明目张胆做些什么,只是一直想将公主嫁给我罢了。」 「你不是都把我的名字写进族谱里了,他居然还没放弃啊?」姚萱萱颇意外。 「你真以为那样拙劣的借口骗得了皇上?」他觑了她一眼,「皇上心底清楚得很,娘毕竟出身名门世家,即便被贬为平民,也不可能让我随便娶个农家女子为妻,还连个仪式都没有,皇上只是一时找不到证据,又不好逼我休妻罢了!」 她连连点头,「当然不能逼你休妻了,否则岂不就是要让你当陈世美?」 「陈世美?」男人一脸疑惑。 姚萱萱免不了又得替他恶补了一下现代人应知的历史故事,当然也不忘告知陈世美最后的下场,暗示他既成了她的男人,就别再妄想娶公主啦! 不过徐延英听完之后的结论却是,「果然是民间故事,现实里的包拯若真是如此,应该早不知死多少遍了。」 姚萱萱一噎,恼羞的道:「总之你不准娶公主就对了!」 他奇怪的看着她,「要是我想娶公主,现在哪还需要烦恼什么?」 对喔,他不就是因为不想娶公主,可皇帝又硬要他娶才烦恼吗?自己真是昏头了。 姚萱萱窘了一下,只好又弱弱的补充,「那也不可以纳妾、不准在外面养小老婆!我们那里养小三或当小三是会被抓去关的……」 虽然这样说是有些言过其实,不过没差,反正他也不知道。 小三……应该是指外室之类的吧?徐延英感觉自己似乎开始能转换她家乡「方言」成他能够理解的字汇了。 「你们的律法竟然这么严苛?」这讯息让他很意外,「那你们那儿的男人岂不是大半都被捉去关了?」 他可不觉得换个时空,男人的本性就会改变多少。 「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喜欢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她没好气的道。 「若以大齐国看来,恐怕多数男人的确如此。」他实事求是的道。 「你敢找别的女人?」她怒目而视。 他敢有别的女人,她就、她就……可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姚萱萱突然很沮丧。 唉,如果能到那些女尊世界多好啊,自己怎么就穿到这鬼地方呢?居然连老公想娶合法小三都没办法阻止。 「怎么都还没听到答案就生气了?我刚说的是大多数男人,可你若是问我,我当然不敢啊。」徐延英一脸无辜,「别忘了,我还盼着你帮我圆谎骗皇帝呢。」 姚萱萱一呆,这才发现自己又被他耍了。 讨厌,他就是以逗她为乐吧?明明初见时还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怎么认识越深,越觉得他那大将军的形象严重崩坏? 第27章 「徐延英你这个大坏蛋!」她骂道,不过意思意思的捶两下以示抗议就算了,省得又把自己的手敲痛。 「唔,既然在娘子心底,为夫人品如此低劣,看来过几日休沐,也不用费心带娘子出游了……」 姚萱萱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就觉得手又痒了,不过最近也多少摸清了他的性子,因此并不担心,只哼道你不是还盼着我帮你圆谎?」 「唉,看来果真不能留下把柄啊。」某人很感慨。 「知道就好,以后记得多多巴结我、带我出去玩。」 徐延英闻言不禁轻笑。 果然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啊。像她这样特别的女人,整个大齐国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了。 可他就偏偏喜欢这样独一无二的她,想向她倾吐心事,也希望能让她快乐。 「喂喂,你做什么……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不顾她的抗议,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如果可以,他真盼能与她一直这样下去。 第六章 接下来几天,姚萱萱都在家琢磨着怎么将她过去所学的护理知识编成教材,这才发现若想将她在大学和在职场上学过的东西全写出来,那可是浩大的工程。 所幸徐延英要的主要也就是那些外伤处理方法,倒是花不了太多时间,再加上徐老夫人没再找她麻烦,她的日子反而过得比先前清闲许多。 不过在教材编制过程当中也不是没碰到问题,像其中最让她感到痛苦的,就是不得不用毛笔写字。 天知道她可是自小学毕业后就再没摸过毛笔了啊!鬼画符了半天,衣服上沾染了斑斑墨迹也没写出几个字,最后只得放弃,自己口述找人代笔,才勉强将她想记录的内容写下来,交给徐延英处理。 又再过了几天,到了徐延英的休沐日,他果然信守承诺,带她出门。 可惜这年头也没太多旅游景点,一般人不是看园子就是逛寺庙,于是徐延英便带她去逛位于郊外的大觉寺。 姚萱萱整个像去郊游的小学生,一路上不断好奇的问东问西。她很好奇这时代的寺庙和自己先前所处的时代有何不同,可听着徐延英的描述,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分别。 但对她来说能出门就很好啦,哪还能要求这么多?一样就一样吧。 马车行驶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停下,姚萱萱欢呼了一声,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 只是当她看到眼前庄严的宏伟庙宇时,忍不住瞪大了眼。 飞檐流角,红柱绿瓦,雕梁画栋,气势非凡。这寺庙比起她前世见过的那些,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虽非什么特别节日,依旧香火鼎盛,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寺庙周围还有不少小吃摊以及卖鲜花素果的,倒让她忆起了前世逛寺庙的经验。 想来即使隔了这么遥远的时空,有些东西还是不变的。 「大觉寺的护身符据说颇灵验,你不妨也去求一个。」见她忙着东张西望,徐延英好笑的提醒。 「哦?好啊。」姚萱萱前世是无神论者,不过连穿越这么神奇的事都经历了,如今她也是宁可信其有。 她兴致勃勃取了茭杯来掷,没想到居然第一次便掷了三个圣茭,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她前世运气背得要命,对了十年发票从没中过奖不说,偶尔玩在线抽签永远都是抽到下签或下下签,之后更是倒霉的穿越到这里,没想到到这里第一次掷茭却如此顺利。 姚萱萱开心的拿着新求得的平安符,转身就给了徐延英。 「收好啊,可千万别掉了。」将平安符塞进他怀中后,她满意的拍拍他的胸膛。 「给我的?」徐延英明显一愣。 废话,不然咧? 第28章 「不想要?那还我!」姚萱萱说着,伸手就要把护身符拿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可能让她将平安符拿回去?立刻一把按住她的手,「你大概不知道,这护身符一人一年里只能求一个,若再求第二个便不灵了。你替我求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知道啊,旁边有写嘛!不过你是要上战场的人,平安符对你来说,比对我而言更重要得多了。」她平时都宅在家里,旁边更是有丫鬟仆人跟着,想要出意外也有困难度。 虽然她一副不在意的口吻,而他也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可她毫不犹豫便将求到的平安符先给了他,还是令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悸动。 徐延英凝望了她半晌,随后才道,「那我也替你求一个。」 过去他从不信神佛,也不信命,但这回却虔诚的捻香拜了拜,同样掷茭替她求了个平安符。 若姚萱萱的灵魂是神佛为弥补他过去十几年的艰辛,而特意送到他身旁的,他愿意从此成为虔诚的信徒,只求祂别将她带走。 姚萱萱将他递来的平安符捏在手里,这明明和原先她求得的符一模一样,她却觉得比先前自己求来的漂亮许多,抿着的唇忍不住上扬。 然而当她抬起头,发现男人正以炽热的眼光凝望着她时,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尴尬一笑,眼神不自在的飘移开,「接下来去哪儿?」 天啊,她怎么也没法想象,活了二十五年都不曾有过恋爱经验的自己,有天会忽然像个小女生一样,为了个男人不知所措。 徐延英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却觉她难得娇羞的模样极是可人,因此只是忍笑道,「再去点个灯如何?许多人都喜欢在这儿点灯祈福。」 「那就去吧。」她胡乱点头应道,就是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于是两人便离开了这殿阁,朝另一处走去。 由于徐延英和姚萱萱都不习惯有下人在旁伺候,今天便命车夫在外头等着,两人自个儿进寺里来,这会儿徐延英让她先等着,自己去添香油钱。 姚萱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气。 要是他再不走,她怀疑自己迟早会脑充血。 「姚萱萱,你真的没救了。」她小声哀号。 随随便便就为个男人心跳脸红,一点都不像新时代女性啊! 她伸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提醒自己千万要在徐延英回来前恢复正常。 她忽然想起前阵子她说起会尽力适应和他当夫妻的生活时,他曾回了句「你该学的不是适应」,那时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如今却觉得好像明白了。 她该学的的确不是「适应」,而是「接纳」,接受自己已处于这个世界的事实,也接纳他的存在。 还好她现在总算做到了。 她开始觉得,若有像他这样的丈夫,在这里生活或许也不错。 姚萱萱边随意看着四周的景色,边想着心事时,却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她一愣,下意识的回过头,却发现有位僧人站在自己身侧,有些诧异的瞧着她。 「呃,大师有事吗?」她被盯得莫名,不禁开口问道。 「不是什么要事。」那僧人笑了笑,「只是贫僧观女施主面相不似我大齐人,故而有些意外。」 姚萱萱眉一挑,「大师多心了吧,我是土生土长的大齐人。」 「过去或许确实如此,然而如今是否依旧,想来女施主比贫僧更清楚。」 姚萱萱闻言不禁变了脸色,沉声道,「我不明白大师的意思。豆*豆*网。」 难道这和尚竟能看出她是穿越?但没道理啊,她可是魂穿来的耶! 「女施主勿紧张,贫僧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并无恶意。从女施主的面相看来,理应不久前方历经生死大劫才是,然而如今女施主气色红润,完全不似历经过劫数,且又隐隐有改动命数之迹象,近期际遇颇不凡,贫僧才有这么一言。」 第29章 姚萱萱听得一愣一愣,实在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真有些功力。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大师的意思是?」 那僧人微微欠身,「女施主尽可放心,此乃女施主之私事,贫僧自不会向他人透露。只是贫僧以为佛祖既赐与女施主这等机遇,不妨善加利用,造福百姓,以彰显我佛慈悲……」 「不劳大师费心,此事我与内人心中自有盘算。」一个冷冷的声音突地响起,打断了僧人的话。 姚萱萱见原来是徐延英回来,张口正想对他说些什么,不料他却先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淡漠的对那僧人说了句「失陪」后,便拉着她直接走人。 姚萱萱呆呆被他拉着走了好阵子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我们不是还要去点灯吗,怎么就往寺外走了?」 「不点了。」徐延英的语气很阴沉。 「为什么?」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莫不是忘记自己的来历了吧?就不怕被那僧人揭了底?」 他添完香油钱回来,正好听到那僧人对她说的话,再想起如今的她可是「借尸还魂」,若被人发现了,极有可能被归为妖魔之流,不禁后悔万分。 「我早应想到你根本不适合进寺庙,就不该带你来这的……」 姚萱萱见他懊恼的模样,知他是怕自己出事,心底不觉感到一阵温暖。 她微微一笑,轻拍了拍他的手,「别担心,我瞧那僧人对我没什么恶意,再说他就算有,我也不认为他真能对我如何。」 就算对方要指控她是附到萱草身上的孤魂野鬼,也得要有人相信才行啊。 她都穿来这么久,该熟悉的人和事也都熟悉了,岂会那么轻易穿帮? 更何况她现在有个侯爷老公罩着呢! 徐延英知她说的也有道理,但眉头却仍深锁着。 「好啦,别皱眉嘛,我难得出门一趟,就想点个灯玩玩,既然人都来了,你香油钱也添了,何不干脆点完灯再走?」她开始发挥撒娇功力磨他。 而这招亦的确有神效,男人立刻便招架不住了,坚持不到一息时间就弃械投降。 「那点完灯就离开……」 「没问题,我们点完灯便走。」正好她还想去其它地方逛逛呢,姚萱萱立刻答应了,「不过……我们是要点什么灯啊?」 这回徐延英绷着的脸上总算流露出一丝笑意,「姻缘灯。」 「姻缘灯?」她一怔,脸也再度红了起来,「那不是求姻缘的吗?」 他们都结婚了还点啥姻缘灯? 「我刚问过了,」徐延英慢吞吞的答道,「欲祈求婚姻平顺长久也可以点。」 「不会吧,你真的问了?」姚萱萱吃惊极了。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他居然会去问旁人这种问题。 「当然。」感受到她讶异又好笑的目光,他故作镇定的道。 姚萱萱轻笑一声,见他明明尴尬得很,却为了想和她长长久久,特地跑去问人这种问题。 知那是他对自己的心意,她心里感动,忍不住改挽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去。 徐延英的喉结动了动,原想说这样于礼不合的话,最终仍未说出口,甚至连手臂也没舍得抽回来。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从小习得的礼教,在这个自异时空而来的热情小妻子的面前,统统都可以扔掉了。 ☆☆☆ 「娘,媳妇带小知勤来瞧您了。」 午后,姚萱萱一如往常的带着刚睡醒的小知勤,至徐老夫人住的怡安园请安。 虽然先前徐延英曾说过她若不想见徐老夫人可以不用勉强,不过她觉得既然接下了「徐夫人」这个工作,就该尽好本分,至少在礼数上不能惹人非议。 第30章 若是这时代做媳妇就要伺候婆婆,那么在不太过分的范围内,她愿意尽力做到。也因此一直以来,她每隔二至三天都会到怡安园报到一次。 而再后来,她爱上了徐延英,便更觉自己在他工作繁重时,有义务替他照顾亲人。 即使徐老夫人不喜欢她,可那毕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亲人,别说偶尔来向请个安了,她就是替他照顾娘亲也是应该。 而且她相信若是今天角色对调,他也同样会这么做。 想当然徐老夫人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不过姚萱萱也不大在意,她知道老夫人就是不喜欢自己,讨她欢心太困难,故而只求尽到责任就好。 所幸徐延英一直都是站在她这边,有了他的支持,她也不担心会被徐老夫人怎么样。 想想这样也算是真正「接纳」了这里的生活吧? 徐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礼,却不应话,存心想先晾着她。 她是传统礼教规范下出身的女子,「夫死从子」的观念根深柢固,就算再不喜欢这媳妇,可儿子既已发了话,她便不好再过分刁难,只能借各种机会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萱草的性子不错,这段日子以来自己虽碍于儿子的关系,不再变着方法折腾她,却仍经常冷嘲热讽,可萱草总是笑笑的应着,不但并未去和儿子告状哭诉,该做什么都仍照做,更从不会利用当家之便偷偷克扣怡安园用度。 如今徐老夫人不过就是那口气咽不下,嫌萱草的身分卑微低下配不上她儿子,否则她还真找不到什么其它缺点。 此刻姚萱萱笑吟吟的站在那儿,明知徐老夫人故意无视她,却也不恼。 最近她和徐延英两情相悦,又有个可爱的儿子,日子过得幸福美满,自然不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娘喝点枸杞红枣茶吧,养肝明目又补血,益气生津,对身体很好的。」 姚萱萱自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茶,端给了徐老夫人。 这下徐老夫人也不好再忽略她,接过茶喝了一口。 有别于一般茶略带苦涩的口感,甘甜的茶水顺着咽喉滑入肚,徐老夫人心中又更不自在了几分,只得轻咳了下,开口问道,「福哥儿最近可还好?」 「福哥」是小知勤的小名,先前还未取大名时,家里人都是这么唤他,为的是希望他能带给自己和他那正在战场上的爹爹福气。不过从现代穿来的姚萱萱觉得太过俗气,不喜欢这样叫。 姚萱萱一面叹气,一面转头示意奶娘将小知勤抱过去给他奶奶瞧,「脾气大得很呢,总是闹着要人陪他玩,不陪就生气。」 徐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姚萱萱,却对孙子疼爱有加,一看到小知勤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完全忘记摆脸色。 「哟,可真是越来越沉了。」老夫人慈爱万分的抱着金孙,笑呵呵的道。 「他每天吃那么多,能不沉吗?」就知道儿子能替自己解围,姚萱萱偷偷松了口气。 「和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小知勤瞪大了眼看抱着自己的奶奶,之后又转头望向一旁的母亲,忽然喊了声,「囊!」 姚萱萱本来没特别在意,最近儿子特别爱呜呜啊啊的「说」个不停,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小知勤的视线却牢牢盯在她身上,见她没反应,似乎还有些急了,忍不住又嚷道,「囊、囊!」一面喊还不忘一面踢动着小胖腿。 姚萱萱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旁边的奶娘却先抽了口气,颤声道,「「夫人,小少爷这是在唤您哪!」 嗯?她愣住。 另一个反应过来的丫鬟也喜道:「哎,小少爷喊的是娘呢!」 像是在赞同丫鬟的话,小知勤马上又多喊了两声「囊」。 第31章 「小知勤……居然会叫人了?」姚萱萱顿时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徐老夫人闻言眼睛一亮,忙对着小知勤道:「快叫奶奶。」 小知勤歪头看着她,似乎在试图理解她的话。 「来,喊奶奶。」徐老夫人哄着。 折腾了好一阵子,也不知小知勤是不是被哄烦了,终于张嘴吐出了个字:「哪!」 想当然这含混不清的单音立刻被解读成他在喊奶奶,徐老夫人喜得热泪盈眶,对着奶娘和照顾小知勤的丫鬟道,「好、好!你们将福哥儿伺候得极好,咱们福哥儿也聪明伶俐,竟十个月便会喊奶奶了。」她还回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嬷嬷,「去我的拣妆盒取些银锞子出来,在场的每个人统统有赏!」 「是。」听到有赏,那嬷嬷脸上也浮现大大的笑容,转身去取赏银了。 徐老夫人心情大好,连带再看金孙的娘也就顺眼不少,对着姚萱萱淡声道,「这一年多来你也不容易,辛苦了。」 这还是她「升格」为徐夫人后,第一次听到老夫人用这么和蔼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若换作平时,姚萱萱受宠若惊之余,可能还会暗暗嘀咕两句,不过她此刻心里也很激动,小知勤突然会说话,她这做娘的只会比徐老夫人更开心,自然没空腹诽婆婆。 她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回道,「媳妇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徐老夫人讶异的觑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能有萱草这样谦恭的媳妇,好像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更何况萱草的身体健康良好,明显容易生养,而现在延英已回来,小夫妻俩看起来感情也不错,或许她很快又能抱第二个孙子了。 什么事都没有传宗接代重要!这么一想,徐老夫人对她的厌恶就更淡了。 正当徐老夫人盘算该如何和媳妇重新打好关系,眼角余光却瞥见有个婆子站在门口,向屋内东张西望,神情犹豫。 她蹙了蹙眉,扬声道,「什么事吗?」 「老夫人、夫人……」那婆子连忙走了进来,向两人禀报道,「侯爷回来了二 「喔,今天挺早的啊。」徐老夫人随口说了句,又忍不住责备,「不过回来便回来,你这么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了?」 「不是的,老夫人……」那婆子觑了眼姚萱萱,脸色苍白的道,「侯爷是和公主一起回来的。」 「公主?」徐老夫人愣住,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什么公主?」 「就……和韵公主。」那婆子颤声道。 姚萱萱霎时变了脸色。 第七章 「没想到公主竟亲自驾临,因消息得了晚了,未曾远迎,还请公主恕罪。」徐老夫人一见到和韵公主,立刻殷勤的上前问候,笑容收都收不住。 姚萱萱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真可惜,原本差一点就能得到婆婆认同了,没想到这位先前就一直阴魂不散的和韵公主这次居然直接跑来他们家,看如今婆婆的样子,只怕一切又都得归零了。 她完全可以想象之后徐老夫人又会如何挑剔,恼自己的存在害她儿子成不了。 不过其实她觉得徐老夫人怎么想无所谓,徐延英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正好知道他对尚公主一事敬谢不敏。 因此和韵公主的出现虽让她感到有些困扰,却并不是太担心。 姚萱萱的目光只在那身着华服的女人身上停顿了一下就挪开,移至站在公主身后的徐延英身上。 果然,徐延英对她做出了莫可奈何的表情,姚萱萱承认自己没什么良心,看他这么可怜的样子,居然还差一点笑了出来。 「想来这位就是徐夫人了?」 陌生而清冷的女声淡淡响起,姚萱萱蓦地回神,立刻朝公主行礼,「臣妇参见公主。公主突然造访,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第32章 好在先前徐延英找人来替她恶补过这些「上流社会的礼仪」,她这礼行得颇为标准,完全让人挑不出错。 既然知道和韵公主来者不善,她就不会让对方抓到任何把柄。 那和韵公主也不叫她起来,只淡漠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冷哼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本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天仙,竟让忠勇侯如此回护。」 姚萱萱也不恼,只微笑道:「臣妇不过是农家女,岂能和天人般的公主相较?先前侯爷在皇上面前提及臣妇并非为了回护,而是怕委屈了公主。」 和韵公主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不禁挑了挑眉,「你挺识相的,可本宫却不知忠勇侯在父皇面前提起你,又怎么会是怕委屈了本宫?」 姚萱萱也不惧,侃侃而谈,「公主是天家之人,岂是曾娶过妻、生过子的侯爷能够匹配的?莫说是妻了,即便臣妇只是妾,然而已有庶长子的侯爷,亦绝非公主良配。依臣妇愚见,公主乃金枝玉叶,自应寻一坚贞不二、并无任何妾室通房的男子,与之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和韵公主闻言怔住,姚萱萱所讲的话她从未听说过,在宫里她的父皇、兄弟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对此她早习以为常,根本不曾期盼过她的驸马终生只有她一个妻子。 可为何这段由个粗鄙的农妇所说出、她原该嗤之以鼻的话,却如此震撼她的心?理智上明明她有一大堆能够反驳的言词,可情感上却一点也不想反驳。 是啊,她可是公主、她父皇的掌上明珠呢,何以不能要求她的驸马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女人?和韵公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除了公主之外,徐老夫人也明显错愕了一下,那些话的内容还是其次,她没想到萱草在公主面前能够如此从容,并讲出这番引经据典的话……她不是贫穷农户出身的女子吗? 和韵公主来之前本是有几分怨气和怒气的,一方面是怨父皇不顾她的意愿,明明已被拒绝,还不断想将她塞给徐延英,另方面则是恼徐延英的不识相,竟敢回绝父皇赐婚。 她不能反抗父皇,又不好对徐延英这位才立下大功的将军恶言相向,本来是打算将怒气都发泄在徐延英那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夫人身上的,然而这位徐夫人才刚开口,那些话就深深打动了她的心,此时看姚萱萱也觉得顺眼许多。 徐老夫人见和韵公主怔愣在那里不说话,忙道,「想来公主先前乘车应该累了,臣妇这便命人整理厢房,让公主先休息一番吧?」 她本来已经对让儿子成为驸马一事死心了,从而说服自己接受萱草,可如今和韵公主居然和儿子一起回来,想来皇上对延英极为看重,并且仍未放弃将公主下嫁的念头。 这让徐老夫人的心思顿时又活络起来,一心讨好和韵公主,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个公主儿媳。 和韵公主还在琢磨着姚萱萱的话,这会儿突然被打岔,心中不喜,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本宫让你说话了?」她睨了徐老夫人一眼,之后才又对姚萱萱道,「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语气中竟有几分亲近之意。 姚萱萱颇意外,她本已做好被刁难的准备,却没想到公主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温和,只好道,「谢公主赞赏。还请公主入厅内一坐,好让臣妇为公主备茶点。」 「好吧。」和韵公主点点头,往内走去。 姚萱萱这才稍稍放下心,正想跟进去,不想公主身后的宫女却拦住了她道,「侯爷夫人,我们公主只喝露水泡的毛尖,那茶叶要取最嫩的芽心,糕点只用桂花、玫瑰等香花做的松糕,味道必须甜而不腻……」 她滔滔不绝说了一大串,言下之意是不够好的东西就不要端上来了。 姚萱萱先是一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是是,我这就让下人去准备。」 然后使眼色让旁边的丫鬟下去吩咐。 第33章 而旁边的徐老夫人却听得目瞪口呆,一脸惊愕。 姚萱萱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心里忍不住偷笑。 哼哼,不是喜欢公主媳妇吗?就先让她感受一下公主媳妇的排场好了。 她回过头,却正好对上徐延英带着笑意的眼神。 哼,敢带女人回来?看晚上怎么收拾你! 她瞪了回去,然后才转身伺候公主去了。 徐延英瞧着她的背影,原先高提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记得她有多讨厌妻妾成群一类的事,本来还担心她会因他带回公主而误会恼怒,不过现在看来她气恼归气恼,却不是因为误会,而是气他把麻烦带回家。 这样聪慧明理、有时却又会耍小性子的她……还真可爱啊。 徐延英忍不住轻笑出声。 ☆☆☆ 和韵公主的突然来访,令整个忠勇侯府手忙脚乱了好阵子,茶点还是小事,晚膳准备起来才真是让厨房忙得人仰马翻。 当公主身边的宫女递来那纸公主只吃或不吃的清单,密密麻麻看得姚萱萱都傻眼了,只好丢给下人去处理。 由于有客人在,基于男女之防,徐延英便没和她们一起用晚膳,而由徐老夫人和姚萱萱招待公主。 席间徐老夫人一直想和公主说上话,但一旁宫女一句「老夫人也是世家出身,怎竟不懂食不言寝不语」,就让她完全消了声。 姚萱萱看着平时不可一世的徐老夫人此时伏低做小却仍讨不了公主欢心,只能死死忍着不笑出声。 好不容易用完了这顿令人难熬的晚膳,姚萱萱将公主请至依宫女指示布置的客院后,就飞也似的逃回自己房里。 一进房门,就见徐延英坐在桌前不知在写什么,姚萱萱想起自己稍早前忙得要死要活,就为伺候他带回来的女人,心里不觉有气,重重的「哼」了一声。 徐延英抬头朝她一笑,搁下手中的笔,「回来了,真是辛苦夫人了。」 不得不说,他这身着白色中衣,坐在桌前书写的模样,在姚萱萱眼中看来真是该死的性感。 唉唉,怎么居然开始对着男人发花痴了呢?就算这男人是她老公,自己也不该随便被男色迷惑啊。 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丫鬟下去,她这才没好气的道,「你也知道自己弄了个大麻烦回来?」 「这是皇上的意思,抱歉让你受委屈了。」男人歉然道。 「理由?」她皱眉。 皇帝硬把公主名不正言不顺的塞到臣子家,这象话吗? 「皇上说,和韵公主对于民间之事向来好奇,总嚷着想找机会体验一番。正好我们家人口简单,过去十多年都在民间生活,但娘又是世家出身的女子,想必能够好好招待公主,因此皇上便让公主至咱们家住个几日。」徐延英解释道。 「公主的食衣住行讲究得很,我可看不出她对『民间生活』有什么兴趣了。」姚萱萱冷笑。 「你也知道,这不过就是借口罢了。皇上既开了口,我又如何能拒绝?」 谁都看得出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只看有没有人想揭开那块遮羞布。 「别装无辜哄我了,我看根本是你故意暗示皇帝把公主弄来的吧?」她翻了翻白眼。 她一开始虽然没想到,但仔细思考过后也多少明白了。 这男人心机之重,她过去早有体会,可不是肯吃亏的主儿。 她相信皇帝确有逼他,却不相信他真这么「委屈」的不得不带公主回家,他心中肯定有其它算计。 「娘子果然深知我心。」徐延英微笑道,竟也不否认。 她就知道。 「说吧,你到底和皇帝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徐延英笑着揽过她,「我只是告诉皇上,虽然我娘对我的夫人颇有微词,总嫌我夫人出身太差,但毕竟那是我的结发妻,无论她再怎么不好,我也早已认定了她。」 第34章 「所以皇帝才迫不及待的把公主塞过来,好让娘见识天家公主威仪,更坚定让你休了我而改娶公主的念头。」姚萱萱恍然,这招的确阴狠。 现在看来皇帝此举果然是反效果啊!徐老夫人显然被公主盛大的排场和轻蔑的态度震惊到了。 想来这才是徐延英的真正用意吧?让他娘看清现实,明白公主不是那么好伺候,别总做着「当公主的婆婆很风光」的白日梦。 只是她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道,「不过……呃,你在殿上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好吗?」 虽然她听着是挺感动的啦。 「有什么不好?」徐延英讽刺的勾了勾唇角,「若我真十全十美,皇上岂不更担心?」 一个手握重兵、没有任何缺点的大将,家族过去又与皇室有些恩怨,牵扯进谋反之事,换作哪个皇帝会放心?他就是要适度表现出缺失,让皇帝觉得自己没那么具威胁性,更甚者以为拿捏住了自己的短处,才能安了皇帝的心。 「这倒也是。」姚萱萱理解的点点头,「所以如今在别人眼中,你就是个军事上很厉害,政治上却愚蠢到为了妻子顶撞皇帝的笨蛋……」她越说越得意,却忘记乐极是会生悲的,「喂,你、你在做什么?」 「娘子,虽说你们国家或许不盛行这套,可大齐国总还是男尊女卑的社会,你言语中总是不将为夫放在眼里,不是将为夫形容成猫狗,就是说愚蠢笨蛋,实在令人伤心哪。」男人温暖的大手滑入她衣襟之中, …… 第36章 第八章 翌日姚萱萱是被慌慌张张的丫鬟唤醒的。 看了看外头才刚亮的天色,严重睡眠不足外加体力透支,让姚萱萱的心情非常不美妙,而当她在知道丫鬟叫醒自己是为了和韵公主的事后,脸色就更差了。 「公主的早膳该准备什么也要特地向我请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这些人做什么?」她难得说出重话。 「夫人,昨日公主身边的人没来告知早膳如何准备,厨房那里不敢擅自做决定,可总不能拖到公主醒来……」 「有什么好不敢决定?我们平时怎么吃的,同样给公主准备一份就是 了。」姚萱萱烦躁的道,抱着棉被打算倒头继续睡。 昨晚睡睡醒醒,被某个混蛋折腾了大半夜,连什么时候睡去的都不知道,她现在只想补眠。 不过迷迷糊糊间,姚萱萱也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昨晚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晓得,根本不可能还有那力气梳洗,为何现在整个人却清清爽爽,衣服也好好的穿戴在身上…… 难不成是徐延英替她清理的?这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下一刻瞌睡虫又找上了她,让她决定不再思考这种困难的问题。 「可是夫人……公主对吃食极讲究,厨房若做出不合公主口味的食物怎么办?」那丫鬟仍不放弃。 「厨房不知道公主的口味,难道我就知道了?」姚萱萱终于不耐的坐起身,没好气道,「再说了,公主此次出宫既是为体验民情,怎么还能和在宫里吃的一样?」 她承认自己对和韵公主没有任何好感,旁的不说,光是想和她抢男人这点,姚萱萱就不相信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即使徐延英对和韵公主没半分兴趣亦然。 丫鬟闻言,只得忧心忡忡的下去了。 姚萱萱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却发现人虽然累,可怎么也睡不着。 而且身边的男人也已上朝去,害她突然觉得这床躺起来太空旷,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姚萱萱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起床。 照说家中多了个贵客,她这持家的理应想方设法招待,不过既然男主人都没兴趣理会,她也乐得清闲,不想自找麻烦揽事上身。 反正皇帝不是想让公主下嫁吗?就正好让公主先体会一下在侯府中居住的生活嘛。 她就不信娇生惯养的公主能够忍受得了这里的生活。 这场皇帝与徐延英的角力,她现在就能够预见结果了。 姚萱萱看看外头的天色,发现也差不多是自己平日起床的时刻了,便唤人来打水梳洗,并按平日的作息行事。 可惜天不从人愿,没过多久,下人便来禀报说公主想见她。 姚萱萱非常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认命的去客院见公主。 待到了客院,姚萱萱一点也不意外见到徐老夫人也出现在那儿。 哎,看来徐老夫人真的对自己很有意见啊,这么积极的讨好未来儿媳人选。 只是她很好奇徐老夫人在和公主相处过一阵子后,真还会那么迫切的想要公主媳妇吗? 别的不说,光看徐老夫人此刻显得有些尴尬和僵硬的脸色,就知道公主先前肯定对她没好态度。 姚萱萱虽然不怎么介意徐老夫人对自己的恶劣态度,可她却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如今见到这样的情况,自不会以德报怨的替徐老夫人解围,而径自朝和韵公主道,「臣妇参见公主。不知公主昨夜睡得可安稳?」 「床有些硬,睡不惯。」和韵公主淡淡的道,尽管并未冷言冷语,可态度亦称不上热切。 姚萱萱微微一笑,「侯府中的床自是比不上宫中,让公主受委屈了。」竟绝口不提替公主换床。 和韵公主还没回话,旁边的嬷嬷却已冷声开口,「侯爷夫人果真是民间出身,不懂规矩,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你却如此怠慢,连早膳都准备得如此简单!」 第37章 姚萱萱闻言也不恼,只是点点头,「我在乡下长大,的确没什么见识,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接着她又转头朝徐老夫人,一脸好奇的道,「娘,您和媳妇说说,这忠勇侯夫人究竟是什么品阶?」 徐老夫人绷着脸道,「侯爷夫人乃外命妇中的一品夫人。」 封侯是何等荣耀之事?可惜他们忠勇侯府的夫人却是个农家女,为此徐老夫人始终耿耿于怀。 原本在她眼里,只有公主才有资格当这府第的女主人,因此昨天当她得知和韵公主竟造访侯府,且竟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不由得欣喜若狂。 然而无论她如何千方百计想讨好,和韵公主就是不领情,对她根本没有好脸色,而她身旁的宫女们更是厉害,三言两语便能冻住人。 第一次,徐老夫人对让儿子尚公主之事有些迟疑了。 「咦?若我没记错的话,一品不是最大的吗?」姚萱萱偏过头,表情既单纯又疑惑,「那么这位嬷嬷又是什么品级呢?」 一个不曾得过皇帝宠幸的中年宫女,能是什么品级?即使是在公主身边伺候的也不例外。 这些宫女因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在宫里权势不可谓不大,然若要论品阶,与一品忠勇侯夫人肯定是天壤之别。 只是她们平时对旁人嚣张惯了,大家奉承都来不及,根本不会有人不识相的拿品阶高低来说嘴,没想到这回竟被「无知」的姚萱萱狠狠踩着了痛脚。 那位嬷嬷的脸色顿时僵住。 而徐老夫人先是一怔,忙喝道,「胡涂!你是什么身分,竟敢和许嬷嬷相比?」 姚萱萱无辜的道,「不能比吗?我还以为忠勇侯夫人听起来挺风光的呢,原来其实不怎么样啊!」 不待其它人反应,和韵公主先「噗哧」的笑了出来,「忠勇侯夫人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哪!」接着她淡淡瞥了身边的人一眼,「许嬷嬷,你在本宫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尽心尽力,不过如今看来你年纪也大了,该回乡养老了。」 「公主……」许嬷嬷不敢置信的望向公主,但后者却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这下换姚萱萱诧异了。 她原先觉得和韵公主既然是公主,再嚣张跋扈也不稀奇,可现在看来,公主目中无人归目中无人,却还分得清是非。 至少自己狠狠刺了她身边的人,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回头教训起许嬷嬷。 姚萱萱对她的印象有些改观。 没想到和韵公主还没完,竟又道:「老是待在宫里挺无趣的,像忠勇侯夫人这样的妙人,是本宫生平仅见,不如多陪本宫说说话吧。」 不是吧?姚萱萱在心底哀叹一声,情敌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自己完全无法阻止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陪她聊天啊? 可惜人家是公主,再怎么不满,也只能表面上恭谨的说,「此乃臣妇的荣幸。」 然后郁闷的伫立在那儿,看公主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唉,如果她没记错,和韵公主比萱草还小个几岁吧?真不晓得皇宫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竟把个妙龄少女养成这副德行。 姚萱萱却不知和韵公主之所以待她格外和善,还是因为昨天那席话。 昨天她随口说出那段唬人的话,令和韵公主几乎反复思索了整晚,故而一夜无眠。 其实和韵公主对徐延英本就没什么兴趣,一来她偏好文人多些,他根本不符合她的喜好,二来他曾大大削过她的面子,现在全大齐国上下谁不知她和韵曾被忠勇侯拒绝过,这令向来心高气傲的公主如何能够忍受? 偏偏父皇却说这男人是大齐国的支柱,既不能给他谋反的机会,却也不能让他跑了,硬逼她下嫁予他。 这次她奉父皇的命来忠勇侯府,原是抱着消极的态度,打算随便住上几天,交差了事后就回宫,顺便瞧瞧那位据说农家女出身的忠勇侯夫人是什么模样。 第38章 这对夫妻既曾害她丢了面子,她可不打算让他们太好过。虽然不能真对他们如何,但找点麻烦却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位忠勇侯夫人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时间竟看不透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 要说蠢嘛,和韵可不相信蠢人能说得出昨天和今天的那些话,但要说不蠢,她又实在无法想象竟有人敢不怕死的挑衅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 要知道外命妇的品秩乃源于丈夫,即便是一品忠勇侯夫人的头衔,也不过是名称听起来好听,顶多再加上享有得以直接递牌入宫等小小特权罢了。 萱草甫成为一品夫人,与其它官夫人并没什么交情,更无有力的娘家支持,和在宫中拥有颇高地位的许嬷嬷完全无法相比。 她真的对这位平民出身的忠勇侯夫人感到很好奇,也很想多听听她说话。 至于徐老夫人,和韵公主一想到就没什么好感。 她可没忘记自己之所以被父皇打包扔到这儿来,完全就是因为徐老夫人对自己念念不忘,希望她能下嫁给她儿子啊! 哼,也不想想她儿子是什么德行,自己可是堂堂公主呢,怎么能嫁给一个早已有了长子的男人? 和韵公主承认,自己确实被那番「应找个坚贞不二、并无任何妾室通房的男子」的话语给影响了。 萱草只是个农家女,都能找到愿意如此待她的徐延英了,她身为公主,又怎么会找不到符合的对象? 于是乎,和韵公主就这么的被从异时空穿来的姚萱萱轻易洗脑,决定了她未来驸马的基本门坎,并同时将严重不符合标准的徐延英彻底排除在外。 ☆☆☆ 结果,和韵公主就这么和姚萱萱成了闺蜜——唔,好吧,得更正一下,因为认定两人是闺蜜的,很可能只有和韵公主而已。 没办法,对身为现代人的姚萱萱来说,和一名极权统治国家的公主交朋友,压力实在太大了。 她每次都得小心翼翼,深怕失了什么礼数。 因为要是不小心说错或做错了什么,即使公主不在意,她身后那些宫女还是会用眼神冻死她。 但和韵公主却很喜欢她,成天拉着她问东问西,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完全忘记自己当初之所以来这儿,其实是要挤走姚萱萱,取而代之成为侯府女主人。 为此姚萱萱也只能自我安慰,最起码徐延英的目的达到了。 被姚萱萱的女权倡导洗脑洗得很成功的和韵公主,现在不但对他没有半点兴趣,甚至还觉得姚萱萱当初进他家门时连个象样的婚礼都没有,实在太委屈,一直怂恿她与徐延英和离。 姚萱萱顿时哭笑不得,并且不得不感慨,身为古人的和韵公主,可比她这现代人先进多了啊! 她就从没妄想过能离婚,更不觉得自己能像其它那些万能穿越女一样,在异世自力更生,开什么火锅店,或是做做保养品化妆品、卖卖手工皂之类。 别的不说,大齐国民风保守,光她一个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开店,只怕还没赚到钱就要先被乱石砸死了。 不过呢,和韵公主喜欢姚萱萱,对姚萱萱来说或许只是觉得有些困扰,可对徐延英而言,那就是个灾难了。 在他眼中看来,和韵公主老是劝姚萱萱离开他不说,还一天到晚和他抢妻子。 或许在深宫里住得太久,身边都是奴才,和父母手足间的亲情也多少带着几分利益色彩,令和韵公主太过寂寞,因此当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个表面上恭谨、实际上骨子里却没多少敬畏的姚萱萱,便让她感到分外亲近。 不但三餐都要姚萱萱陪着吃,时不时就叫她抱着小知勤过去聊天,最后甚至连晚上睡觉都不忘拉着她一起。 其它就算了,最后一项却让徐延英忍无可忍,甘冒着以下犯上的罪名,硬将自家老婆从公主住的客房里揪了出来,带回去当他的抱枕。 第39章 这让姚萱萱佩服不已。 还是他厉害啊,她虽不惧公主,却也不敢公然违逆公主的意思。 只是话说回来,徐延英连皇帝的话都阳奉阴违了,区区公主算什么? 不想和韵公主却也不甘示弱,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姚萱萱都不知自己何时成了香饽饽,成天被两人抢来抢去。 姚萱萱原以为这般热闹的日子还会持续好一段时间,不想世事的发展却总出人意表,这样的生活在某一天突然中断了。 一道圣旨下来,将公主召回宫中,也同时下令让徐延英离京。 姚萱萱无视那些里里外外忙进忙出,收拾着行李的下人,一双眼直瞪着徐延英,脸上满是忧色。 「不去……真的不行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涩。 徐延英抬头觑向她,叹了口气,「这是圣上的意思,你也知道的。」 若是可以,他亦极不愿离开。 如今这侯府里有拉拔他长大的娘亲、心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他怎么舍得离开他 「平时也没见你多听皇帝的话,怎么就这次特别们?积极……」姚萱萱绷着脸咕哝。 「萱萱。」徐延英放下手边的事,走到她身边,轻揽住她的腰,「我知道你们那儿的人,对一国之君并不若我们敬重,不过我自认亦不是愚忠的人,皇上若想要我死,我不可能乖乖就范。只是如今国家有难,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前几日东南那儿传来消息,说是有流民叛乱。 由于叛军都是先前受到天灾人祸而变成流民的百姓,与当地居民多少有些渊源,因此多能受到居民庇护,朝廷军队欲消灭叛军总处处受制。 当皇帝收到急报后,想也未想便下令忠勇侯带军平叛,因此徐延英才会在解决了西南蛮子之乱几个月后,又得收拾行李往东南去了。 「大齐国又不是只有你这个将军,换别人去也可以啊!」姚萱萱不满的抱怨。 徐延英却露出一抹苦笑,「恐怕还真只有我能去了。」 姚萱萱沉默了,她知他说的是事实。 若不是大齐国将才凋零,先前在跟西南蛮子作战时,怎么轮得到他这个罪臣之后的小兵出头?即便出了头,也不可能封侯。 上一次他离家时,她才刚来到这世界,不但不难过,还庆幸自己少了个主子伺候。 可如今他们既有了感情,她怎么有办法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出远门,到战场上出生入死? 徐延英见她如此忧虑,不禁出言安慰,「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先前凶残的西南蛮子都没能对我造成伤害了,这次不过是一般百姓……」 「就是一般百姓才可怕。」她白了他一眼,「你去打外族,人民当然支持你,但平定国内流民造成的动乱,却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在许多人眼中,他们只是饿肚子的百姓,不是敌人。你就是没受伤,一个没处理好,也极可能身败名裂。哼,皇帝可真是好算计。」 徐延英听着她的话,此刻心情万般复杂,既喜且愁。 喜的是她竟能如此轻易看穿眼前的局势,果真是他的知心人;愁的是她太过聪慧,让他无法再说谎哄她。 他心中明白,她要听的不是虚伪的谎言,那些根本骗不了她。 然而除了那些,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令她安心。 「萱萱……」 「你不要去好不好?」她猛地回抱住他,「明知那是个陷阱,为什么还非要往下跳?」 「傻瓜,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去的。」 「为什么一定非去不可?这国家又不怎么样,皇帝对你也不好,反正你也没有谋反的意思,谁要给他就好了……」她的语气有些哽咽了。 「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话,「以前的事,确实是我徐家对不起先皇,如今皇上防我并不奇怪……我也不想多要求什么,只盼大齐国能好好的,而娘、你和知勤……不管我此去结果如何,想来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第40章 他对当今皇帝还是有些了解的,那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也因此先前才不敢强硬的要求他休离姚萱萱,给和韵公主让位。 如果自己真遭遇什么不测,他相信圣上不但不会对他的亲人如何,反而会给他们丰厚的抚恤,让他们得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光我们平安有什么用?若娘没了儿子,我没了老公,小知勤没了爹,你以为我们能过得开心?」姚萱萱气嚷着。 她不想他离开到离她那么远的地方,更不想他上战场。 徐延英感受到了她的不舍,情不自禁的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别担心了……」 姚萱萱终究没能留下丈夫,当晚徐延英就离开了。 她抱着儿子,站在门口目送男人离去的身影,直到再看不到他的背影、听不见马蹄声,她也依旧伫立在那儿,不肯进屋。 第九章 徐延英离开一个月了。 每一天,对姚萱萱来说都是煎熬。她总会想起他,然后又不由自主的忧心起来。 想知道他三餐有没有定时、有没有好好休息,更担心他的安危。 最后她终于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从前刚来到大齐时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了。 只因她心底住进了一个男人。 不过除此之外,徐老夫人也不知是对先前和韵公主印象太过糟糕,故已彻底放弃让儿子尚公主的念头,又或是看姚萱萱这些日子的表现,令她感受到姚萱萱对儿子情深意重,两个女人间有了共同在乎担忧的人,使她对姚萱萱的态度大为转好,甚至偶尔还会嘘寒问暖一番。 姚萱萱受宠若惊之余,也有几分感动,故而去向老夫人请安时,也多了几分真诚。 其实对于徐老夫人过去的想法和做法,她虽不甚认同却很能够理解。 想想当初一个世家小姐嫁进徐家来,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的,却不想徐家竟一夕间倾覆,包括丈夫以及两名十来岁的儿子在内,所有徐家男人都死了,家产大半也充了公,只剩她一人辛苦扶养幼子长大。 至少就一个母亲而言,她算是称职了。 不过她依然很想念徐延英,想到甚至连儿子都有些疏忽了,常抱着小知勤逗弄了一会儿,就开始发起呆来。 如同这会儿,小知勤正「凉」、「凉」的喊个不停,却始终得不到响应, 最后终于生气了,用短短的小胖手拍打着最近反应很迟钝的母亲。 「怎么啦?」在他打到手都酸了的时候,他家娘亲才总算回过神,「咦? 小知勤怎么生气了?」 一旁丫鬟无奈的道,「夫人,刚才小少爷唤您唤了好久啦,可您一直都没反应,他才生气了呢。」 「呃,是吗?」姚萱萱有些心虚,看着儿子气鼓鼓的模样,只好陪笑道:「对不起啊,乖儿子,娘想你爹想得出神了,这才忽略了你。」 说着,还低头亲了亲儿子。小婴儿香香软软的,皮肤又白又嫩,和徐延英天差地别,偏偏那已渐长开了的眉眼,一看分明就遗传自他老爸。 不知道那男人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姚萱萱试图想象那个画面,却发现怎么也无法把徐延英和小婴儿兜在一起。 真好奇那个男人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啊,改天一定要问问婆婆!姚萱萱想着,嘴边不禁泛起一抹笑意。 小知勤见母亲再次走神,这次气得干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哎哎哎,对不起,是娘的错,以后不会再冷落你,别再哭了嘛!」她只得手忙脚乱的哄着儿子。 好不容易安抚完儿子,姚萱萱只觉身心倶疲。 从不知道原来思念竟如此折磨人,让她变得再也不像自己。 第41章 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只盼徐延英能快些回来。 「夫人、夫人……」一名三等丫鬟脸色苍白的急急跑了进来。 「慌什么?」姚萱萱有几分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惹得她不安、心情烦躁。 不想那丫鬟却跪了下来,惊慌的道,「夫人,刚才出去采买的婆子说,现在外头都在传,说侯爷在东南平叛时受了重伤,现在生死不明……」 「胡说什么?」姚萱萱身旁的大丫鬟立刻喝道,「这等道听涂说的消息, 你也敢拿来夫人面前说?」 主母这几日的魂不守舍她都看在眼里,早就暗暗着急了,没想到竟还有人不识相的在主母面前提起这种不知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果然,姚萱萱脸色蓦地一变,「你说什么?这是哪儿听来的消息?」 「夫人,您怎么能相信外头的传言呢?」大丫鬟急道,「侯爷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咱们侯府先得到消息才是啊,怎么可能外面的人比我们还了解?」 姚萱萱却不理会她,反而死死盯着那名跑进来的三等丫鬟,「你再说清楚点!」 「就……外头的人都说,侯爷不想对那些造反的流民赶尽杀绝,迟迟不愿下重手,可那些人却杀红了眼,非但不感激,反而重伤侯爷……」 「夫人!」大丫鬟惊嚷,忙扶住差点软倒的姚萱萱。 她却不要搀扶,挣扎着站起身,追问,「这消息怎么传开的,是谁看见了?」 那名丫鬟咬牙道:「东南那儿很多人都看见了……据说,侯爷是在众目睽睽下,被一名叛军一剑贯穿了胸口……」 姚萱萱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失去了知觉。 ☆☆☆ 姚萱萱再次转醒,已是隔天的事。 见她睁眼,她的大丫鬟终于露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夫人,您终于醒了,奴婢可担心死了……」大概是一整夜都没合眼,那丫鬟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委靡,「您下次千万别再这般激动了……」 「我没事。」她缓缓坐起身。 「您要不要吃点白粥,奴婢先前让厨房弄了些,正在炉上熬着呢。」 姚萱萱瞧了瞧她,勉强一笑,「也好。」顿了顿,又补了句,「你很不错,这次多亏你了。」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丫鬟欠了欠身,转身去替她张罗了。 主母待她们这些下人向来极好,她们心里感激,自然也愿意尽心尽力。 姚萱萱心里惦记着徐延英的事,但还未想得透彻,却见自家婆婆竟掀帘走了进来。 「娘!」她一愣,连忙想站起身招呼徐老夫人。 「得了,你都昏迷了整整一天,可别再折腾自己了,就乖乖坐着吧。」徐老夫人立刻阻止了她。 姚萱萱也不矫情,就这么坐在床上招呼婆婆。 徐老夫人叹了口气,「延英的事我听说了,你觉得这事有几分准儿?」 姚萱萱想了想,「我昏迷时,宫里可曾派人来过?」 「没有,怎么了吗?」 「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姚萱萱摇摇头,「只是觉得倘若延英出了什么事,咱们忠勇侯府即便不是第一个得到消息,可一旦皇上确定了此事,也应派人来通知一声的,不是吗?然而皇上却没这么做。」 徐老夫人蹙眉,「但那么多人看到延英受伤,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难道还能有假?」 「这也是……唉,我真的不知道了。」她轻叹。 「萱草,」徐老夫人犹豫的开口,「我瞧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瞧着姚萱萱此时的眼神,徐老夫人隐约感觉到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42章 果然,她道,「我要去找延英。」 「什么?」徐老夫人一脸错愕,「你要去找延英?你连延英在哪儿、路途有多远都不知道,居然还想要去?」 「去了不就知道了?」她不以为意的道。 「别胡闹了,那里现在兵荒马乱的,路途又远,你此去多危险?」徐老夫人斥道。 她咬了咬唇,语气越发坚定,「不亲眼见着延英,我不放心。」 「你……是认真的?」 「当然。」 徐老夫人频频皱眉,「我知你担心延英,可你一个妇道人家,就是去了又能如何?」 「我也知道大局势不是我一个普通女子能改变,更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很可能只是徒劳,但要我静静待在侯府里等消息,我做不到。」姚萱萱深深吸了口气,「况且我先前曾得过一位大夫的指点,若延英真受了伤,或许有我在身边照顾更好。」 徐老夫人听说过先前儿子要媳妇整理关于伤兵医护的方法,并记载成册。 她原以为那只是在胡闹,没想到后来听说成效还不错。 因此姚萱萱的说法令她不禁有些动摇了,只是多年来所习得的礼教和想法却仍让她有些犹豫,「可是……」 「娘,这事我已决定,您就不用再劝我了。」 徐老夫人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对于这个儿媳,她曾厌恶过、刁难过、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得不接纳过,即使后来发现和韵公主并非儿子的良配,使她不得不承认萱草,也并未真正打从心底认可她。 然而这一个月来,见萱草为儿子操心到人都瘦了一大圈,现在更不畏辛苦艰难的执意出远门,只为确定儿子的安危……她不能不感动。 她自问,自己对延英的父亲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事隔十多年,她对那害她失去了过往荣华富贵生活的男人依旧有恨有怨。 「那你自己路上可得小心,千万不要为了贪快而出了什么事……别忘了家中还有福哥儿在等你。」最后,徐老夫人只能这么道。 「您放心,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得到老夫人的同意,姚萱萱终于松了口气,用力点头道。 ☆☆☆ 尽管答应了徐老夫人不贪快,但姚萱萱仍像恨不得插了翅飞过去般,一路疾行,花了十天便走完原本至少要赶半个月才能到达的路程。 待到了大齐军驻地附近时,一行人皆风尘仆仆,半途水土不服的姚萱萱更是形容憔悴。 「夫人,咱们不如先寻间客栈住个一天,稍作休整过后再去军营吧?」丫鬟担心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姚萱萱。 姚萱萱却摇头,「不了,直接过去吧。」 「可……您这样过去也不好看啊!」丫鬟小声道。 她觉得很奇怪,夫人难道不想打扮得好好的才去见侯爷吗? 「我看这城里如今也不安全,最好别冒风险。」姚萱萱解释,「况且…… 哼,让他看看我这个样子也好,就是要让他知道,是他害我如此辛苦奔波的。」 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丫鬟也不好再劝些什么,直接下马车和外头的家丁们传达夫人的意思去了。 马车在接近军营五里处时就被拦下了,侯府的家丁取下腰牌递过去,士兵们一见那竟是侯府的腰牌,脸色马上变得恭谨,甚至不敢问马车上是何人,便放行让他们过去了。 待马车一停,姚萱萱立刻跳了下去,朝那明显是主帅营帐之处走去。 众士兵见营地中突然出现了女人均是一怔,有人走上前想询问,却被侯府的家仆拦住,不让他们冒犯了主母。 姚萱萱根本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想,径自踏进了徐延英的大帐。 帐中的人听到有人不经通报便入帐中,立刻喝道,「大胆,你……」而在他看清眼前居然是两个女人时,也不禁目瞪口呆,「你、你们是谁?」 第43章 外面的人都干什么去了,怎么竟放了两个女人跑进来? 「这是忠勇侯夫人。」丫鬟先一步开口。 忠勇侯?由于在军中都习惯了喊将军,那男人一时间没意识到这听起来很耳熟的忠勇侯究竟是何方神圣,脸上表情不禁有些疑惑。 「阿莫,」倒是那躺在床上的男人轻咳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那男人一怔,「将军,这……」他想说女人出现在营中可不合规定啊! 「下去。」男人不容置疑的道。 被唤作阿莫的男人,直到莫名其妙踏出营帐的那一刻,才蓦地回过神。 「等等,忠勇侯?那不就是将军吗?」他心中一惊,「那方才那名女子,岂不就是将军的夫人了?」 他忽然想起先前听说关于将军夫人编书撰写照顾伤兵的方法,对照她这回竟不管不顾,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直接闯入军营中之事,再想想将军如今的情况……不知怎地,他背后竟突然冒出了冷汗。 唔,希望将军夫人的脾气可别太糟糕的好啊。 主帐中,丫鬟已经退下去了,剩下夫妻两人四眼相对。 最后,是徐延英先败阵下来,他叹了口气,「萱萱,你怎么来了?」 他是有想过她会担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不管不顾的抛下一切跑来。 事情发展至此,已超出了他预料……但徐延英必须承认,见到她,他的确很惊喜。 惊喜到让他几乎忘记紧接而来可能的后果。 姚萱萱走上前,突然跳到他身上,一双粉拳狠狠往他胸口捶,「徐延英你这个大混蛋!」 她使尽力气的捶他,一点都没有留情。 虽然那样的力道在男人眼中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萱萱,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吗?」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姚萱萱冷笑,「你又没真正受伤,我不过捶打个两下,怎么谋杀?」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他颇为意外。 她用力抽回手,「离开京城的第三天吧。」 她还气自己怎么这么迟钝,居然白白多替他担心了几天! 徐延英一怔,「这么早?那你……」 他很清楚从京城到这儿的距离,她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出现在这儿,必定是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赶来,甚至中间也几乎不曾休息。 既然她第三天就想通了,怎么不但不掉头,反而依旧连夜赶路到这儿?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她原本丰腴的脸颊变得憔悴消瘦,刚才手也摸起来尽是骨头,再不像先前那样圆润。 看得他心疼极了,也对自己先前的计划感到后悔。 姚萱萱抿了抿唇,没好气道,「我要是没表现出急切的样子,你想要骗的人岂不就知道被骗了?」 自己这么冲动跑出来千里追夫一事,根本瞒不过人,只怕她一出家门,就已被各路人马盯上了。 若她不表现的焦急,哪能让那些人上当呢? 虽然她并不确定徐延英真正想骗的究竟是叛军还是皇帝,可这个局他既已设下,她不愿让自己成为他失败的原因。 「抱歉。」 「你的确是该跟我道歉的。」她冷哼,一屁股坐在床边,「说吧,你闹出那么大动静,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愤怒并不假,特别是在她刚想通原来这一切只是他设下的骗局时,曾气得在心底咒骂这害她一度伤心难过的男人无数次。 只是气也气过了,她多少明白他多半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明知她和徐老夫人可能因此为他担心受怕,却仍不得不为之。 谁教她的丈夫是个位高权重,却又同时兼具实力和责任感的男人?从她认命的扮演起他妻子的那刻起,她就注定为他操烦忧心一世了。 第44章 比起生气愤怒,她更在意他的动机。 「你也猜到了不是吗?」徐延英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一个多月不见,他比自己曾以为的更想念她。 他从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先前即便再艰困的环境,也不曾打败过他。可这回出远门,午夜梦回之际,当他辗转反侧,想搂住什么时,却总捞到一手空气。 那异样的感觉总会令他惊醒过来,久久不能成眠。 这是多可怕的习惯?他竟允许另一个人在他的心田中扎了根,彻底影响他的人生。 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改变。 「是猜到了一点,但我不知道你此举究竟是想骗叛军,还是骗皇帝。」姚萱萱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徐延英总算勾起了唇,「难道我就不能一石二鸟?」 「胃口这么大?」她挑了挑眉,「嗯,我只是猜测,你这回假装受伤可能是为了让叛军因而松懈,也可能是想让皇帝以为你元气大伤,暗自松了口气。」 不用想也知道,皇帝肯定最希望徐延英与叛军同归于尽,好让他渔翁得利。 他从不正面对外证实自己「受伤」的消息,一来是为免日后东窗事发时,可能犯上欺君之罪;二来也是故意混淆敌人耳目,好让对方以为他是因伤势过重,情况不乐观,而根本不敢暴露此事。 但他又的确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叛军所伤」,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她甚至能够猜想到,那名伤了他的「叛军」只怕根本是他手下的人所伪装。 这也就造成了民间疯传护国大将军身受重伤,然而军中却迟迟未向京城回报徐延英受伤的消息。 「还有,我要让天下人知道,即便叛军是流民组成,然而今天无论如何是他们不仁,而非我不义。」徐延英补充道。 流民固然可怜,但没饭吃却不能成为他们为非作歹的借口。 关于这点,先前还在京城时,他和姚萱萱便曾讨论过。他连西南蛮子都没放在眼中了,那些小小的流民叛军又岂会是他的对手?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够轻易消灭那群乌合之众。 可他却不能直接这么做,否则同情流民的人们很可能自此厌恶他不说,朝中那些成天吃撑了没事干的文臣御史,更可能揪着这点小题大作,不让他承认自己的过错,誓不罢休。 当然,若只是这样他倒也不放在心上,偏偏旁边还有个虎视耽耽,极盼他铸下大错,好任自己拿捏的皇帝…… 所以,他必须先占到个理字。 他先是以行动表达了自己不愿与大齐国百姓兵戎相见的态度。 今天不是他不放过可怜的流民,而是叛军欲造反、想自立为王,甚至因此重伤了他。 他替自己塑造了个形象,身为大齐国最厉害的将军,在叛军逼迫之下,最后终于百般无奈的拿起刀剑,对准了他们。 自此以后,无论他对叛军如何心狠手辣,也没人能说他一句不是。 而在这精细的盘算中,最关键的点当然就是他的「假装受伤」了。因此即使明知萱萱和娘会因此为他担心,他也不得不装。 徐延英苦笑,「我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你得知此事后,竟会千里迢迢跑来找我。」低估这位来自异世姑娘的决心和毅力,绝对是他此次最大的失策。「当然我更没料到,原来你第三天便已猜到我的意图,却还为了配合我的算计,执意跑来这里。」 正是这点,让他更对她感到歉疚。 姚萱萱没有说话,只是绷着小脸,像个委屈的孩子,将头埋进他胸前。 她恼他,却也知他实在身不由己,因此不好把气全出在他身上。可她又不是圣人,自己这一路上为他受了那么多苦,没道理要掩着不让他知道。 第45章 她晓得徐延英看到自己这模样会心痛,而她就是故意让他痛的。 她要他长长记性,记着她为他受过的罪,这样他下次要做什么事之前,才会多为她想想,不再一意孤行。 「萱萱……」果然,她此刻苍白瘦弱的模样,令徐延英心疼得要命,暗暗决定以后绝不再让这种事发生。 姚萱萱见他一脸愧疚,心情这才好了几分,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解决叛军,然后向皇上奏明,先前重伤未愈即上战场,留下隐患,日后需好好静养,故而将兵权交还皇上,自此做个闲散侯爷。」 姚萱萱不悦的撇了撇嘴,「哼,想必他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虽然说这样或许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了,但在她看来仍是便宜了皇帝——利用完了又有充分理由能把徐延英一脚踢开。 「倒也未必。」徐延英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翘挺的鼻子,「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发生了。」 他有时会想,这世上的女子多以夫为天,希望丈夫在仕途上能够步步高升,恐怕也只有姚萱萱这个从异世来的女子,才会如此支持他这项决定了吧? 「你最好说到做的。」她瞪了他一眼。 「我会的。」她被他的假装重伤吓到,他又何尝没被她千里寻夫的疯狂行径给吓着?为了两人着想,往后他再也不做这种事了。「别生气了,嗯?」 唉,要是外头那些士兵看到他们英武神勇的大将军此刻是如何低声下气的哄妻子,眼珠子怕不瞪得掉出来。 不过对徐延英来说,别说是士兵们的观感了,现在就是皇帝站在他面前,都没有妻子的情绪重要。 「这次就饶过你。」姚萱萱也知道就只能这样了,哼哼的道。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见到男人胸前隐隐渗出一抹殷红,蓦地沉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她扬起语调,「你真的受伤了?」 唔,怎么还是没瞒过她呢?徐延英有些苦恼。 「做戏总要做逼真些,不过不严重的,你别担心……」 可惜话还没说话,姚萱萱已扒开他的衣服了。 知道自己又惹恼了她,徐延英只得无奈的任她检查伤口并重新换药。 好在他的伤的确不是很严重,若非刚才被捶了那几下,原也不会伤口迸裂。 姚萱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替他包扎完后,才恶狠狠的道,「你刚才说的,解决了叛军就辞官是吧?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到时你若敢反悔,我就带着小知勤离开。」 此话一出,立刻就换徐延英变脸了,「胡闹,你可是我的夫人,想带着我的嫡长子去哪?」 「你若没有反悔,我当然不会带他去哪。」她翻了翻白眼,「更何况小知勤是不是你的嫡长子还难说呢,我们当初又没经过明媒正娶……」 她可没忘记自己当初顶着他的通房丫鬟之名生活了一年多啊! 「等回去后咱们就补拜堂。」他快速打断她的话,想了想,又道,「我似乎也还欠了你一个洞房花烛夜,到时一并补吧!」 嗯,就这么决定吧!徐延英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姚萱萱脸一红,啐道,「别闹了,咱们儿子都生了,还补什么拜堂和洞房花烛夜?」 这事若传出去不被笑死才怪! 「我倒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自从确定了自己的情感后,他不是没有遗憾过一年多前娶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她。 萱草的样貌在他心底早已模糊,他完全无法将眼前姚萱萱的面容与之重迭,即使在别人眼中,那分明是同一张容貌。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徐延英见她神色不定,追问道。 第46章 见他表情认真,显然并非说笑,姚萱萱忽觉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似的。 怎么办?被他说得……害她好像也有一点心动了啊! 「谁要和你洞房了,要去你自己去!」她红着脸扔了一句,落荒而逃。 第十章 东南叛军在历经四个月的挣扎后,终于还是被护国大将军徐延英彻底歼灭,还大齐国一个安宁。 然而徐延英本人在与叛军作战时,不幸受了重伤,虽然最终仍将叛军消灭,却也留下了病根,需要仔细调养。 回京后,他即将虎符交还给皇帝,皇帝欲挽留未果,只得准了他的辞呈,送了许多滋养的珍贵药品,让他举家搬迁至郊外的别院休养去了。 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当忠勇侯搬至郊外别院后,居然不知为何又重新成了一次亲。 不过忠勇侯此举倒非有新人忘旧人,因新娘是忠勇侯夫人,亦是小世子的亲娘。只是明明已是夫妻、连孩子都有了的两人竟还突然来了这一招,让众人看得一头雾水,搞不懂忠勇侯到底在演哪出。 另一项让大家意外的事是,成亲那日也不知忠勇侯是否心情太好,看起来气色极佳,至少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完全瞧不出他是伤员。 而忠勇侯本人更是不顾伤势,豪爽的向众宾客一一敬酒,显见对这场盛大的婚礼非常满意。 众人对于这场论异的婚礼都感到疑惑,但多数人只敢在心里嘀咕,并不敢多问,谁知道那位战神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对自己如何? 不过最后仍旧有少数人冒着被忠勇侯「办」了的风险,好奇跑去问他何以要重办婚礼。 没想到问起这事,徐延英的态度倒是格外和善亲切的。 他表示先前与妻子成亲时自己尚是平民之身,再加上受征召在即,时间仓卒,连正经的仪式都没有,使得后来不少人误会了她妻子的身分,以为她不过是他房中的丫鬟而怠慢,更令皇帝错以为他尚未婚配。 他不舍妻子受到委屈,决心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仪式,然而先前又忙着平叛为皇上分忧,无暇处理这些事,故而才在卸下将军一职、搬至别院休养后,特地重办婚礼,广邀宾客参加。 这说法传开后,百般困惑的众人总算恍然大悟。 只是有人赞许他对发妻的情谊,却也有人觉得他堂堂忠勇侯,前镇国大将军,空有大才却不肯留在朝中为皇帝分忧,反而执着于这点个人不重要的情情爱爱,实不可取。 不过这些想法或看法,无论正面负面,身为当事人的两人都不在乎了。 成亲那日的洞房花烛夜,就在新郎正准备朝新娘伸出狼爪……嗯,是准备体贴的帮娘子宽衣解带时,外面却突然传来响亮的小儿啼哭声,当中还夹杂着「娘」、「要娘」的哭喊声。 之后便是奶娘站在新房外,慌慌张张的道,「夫人,世子晚上一直嚷着非要见您不可啊,怎么哄都哄不住……」 新郎的手一僵,脸色变得格外阴沉。 姚萱萱先是愣了愣,随即在看到眼前男人脸上精采的表情后,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她拍开他的手,「好啦,我去看看。」 「别管那小子了。」徐延英赌气道。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盼着的洞房花烛夜啊,怎么可以被打扰了?那奶娘也未免太不会看时机了,居然在这种重要时候把小知勤带过来? 他决定过几天就把她辞退! 「认命吧,谁教他是你儿子呢?」姚萱萱整整衣衫,下了床朝门外喊道:「进来吧。」 「娘!」门一开,某个小小人影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扑进她怀里,表情委屈得像被丢弃的小狗。 「怎么哭成这样,连奶娘的话都不听了?」姚萱萱好笑的抱起他。 第47章 一岁多的小娃娃哪有办法流利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可怜兮兮的抽噎道,「要娘……」 「娘就在这儿啊,你要娘做什么?」 小知勤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警戒的望向站在姚萱萱身后的徐延英,大有「别想和我抢娘」的意思。 徐延英挑了挑眉,敢情这小子是听说他娘要嫁给他爹,故而吃醋不成? 只可惜他却不知道他娘和他爹早就在一起了,否则哪还有他的存在? 徐延英挑衅似的回望儿子,甚至还一手揽住姚萱萱的腰,气得小知勤再度哇哇大哭。 其实本来小知勤对他爹没那么多意见的,甚至也喜欢和他爹玩,然而数个月前,他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娘亲,因爹离开后就开始魂不守舍,对他的关心和注意力大减,就让他颇不满。 到后来甚至直接消失,连面也见不着,而每回他哭着要娘时,奶娘都说他娘出远门找他爹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出远门是什么意思,却牢牢记住了当初娘亲是因为他爹爹而不见的,害得他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和心爱的娘亲撒娇。 他年纪虽然小,但也是会记仇的!不能讨厌他最喜欢的娘亲,排斥没那么重要的爹总可以吧?从此以后,他就决定要积极分开他娘和他爹。 据说今天是什么他娘要嫁他爹的日子……尽管他不懂何谓成亲,但一听就觉危机感大增,因此便哭闹着要找娘,不想让她和爹单独相处。 父子俩以眼神对峙了好阵子,可惜他们所争抢的女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姚萱萱根本没想到这么多,她完全搞不懂儿子在生什么气,只得尽力温言安抚,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才把这小子哄睡。 幸好先前小知勤已闹了好阵子也累了,否则哪那么轻易就让她脱身? 目送奶娘抱着小知勤离去,新房内再度只剩新郎和新娘。 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笑出声。 被儿子这样一折腾,就是先前有什么绮念,现在也半点不剩了。 他们干脆肩并着肩坐在床沿,聊起天来。 「小知勤的性子可真倔,不知是遗传谁呢!」姚萱萱咕哝,边说边瞄着身旁的男人,摆明认定那是他的基因。 「倔强不见得是坏事,但不识时务肯定不是好事。」徐延英阴着脸道,显然对新婚之夜的气氛被彻底破坏一事耿耿于怀。 姚萱萱没良心的大笑,「那绝对是遗传自他爹了,毕竟今天过后,你在许多人眼中也是不识时务的呢!」 几个月前,他阵前「重伤」一事传开,本来对此事半信半疑的众人,都在忠勇侯夫人连夜赶至东南寻夫后彻底打消了怀疑。 毕竟若此事是假,忠勇侯夫人怎么会如此慌张?甚至风尘仆仆赶到后,还彻夜不眠的照顾了忠勇侯数日数夜,为此军中众人无不对她感到敬佩钦服。 不过女人进军营在多数人眼里看来仍为惊世骇俗,因此忠勇侯夫人进军营照顾丈夫一事,亦曾引起过朝堂上那些吃饱撑着的谏官文臣几番争执。 但随后立刻有消息指出,说忠勇侯夫人早年在民间时受过神医指点,对于外伤处理照护格外专精,军中不少伤兵便曾深受其惠,大大降低了受伤士兵的死亡率。 因此她若是以「大夫」的身分留在军中照顾重伤的忠勇侯,也没人能强烈批判什么。再加上忠勇侯最后虽负伤却仍大败叛军,这才让此事轻易平息,再无人多嘴。 皇帝也是因为信了他的伤势,才在稍加慰留后,便爽快的放人。心里惋惜的同时,却也暗自欣喜。 他始终对于明明不喜却又不得不重用徐延英之事耿耿于怀,如今叛乱已平,内忧外患暂时都没了,而最具威胁的徐延英还受了重伤并主动交还兵权,多么完美的结局呀! 第48章 如果徐延英没重办婚礼,包括皇帝在内所有外人对忠勇侯的印象大概就停在此处了吧?偏偏他又来了这一出,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哪个不是人精,这样一来,哪还有人不知他先前的「重伤」其实不若想象的严重? 接着又会想到,他明明并未伤到无法继续担任将军一职,又何以执意辞官?这一路思考下去,能想象的东西就多了,最后再与先前忠勇侯拒娶和韵公主稍加印证,便能得出皇帝与忠勇侯恐怕一开始便面和心不和的结论了。 至于皇帝,此刻想必也是气得跳脚吧? 虽然他的目的终归还是达成了,但当众人揣测忠勇侯为何要急流勇退的同时,又怎么不会怀疑是否皇帝对位高权重、手掌兵符又拒娶公主的忠勇侯起了杀心,这才让忠勇侯装病辞官呢? 偏偏忠勇侯又已辞了官,并将兵符交还朝廷,皇帝就算想出口恶气,也找不到人发泄。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吧?姚萱萱坏心的想着。 徐延英先前可是连立了两个大战功的人啊,皇帝再恼怒,总不能夺了他的爵位吧? 「旁人爱怎么想,就随他们去吧。」徐延英不在乎的道,「至于皇上…… 早在当初我拒绝娶和韵公主时,便注定不可能与他同路了。」 姚萱萱摇摇头,「我倒是觉得只要你是徐家人一天,皇帝就不可能真正信任你。」 急流勇退是对的,一个位高权重又不得皇帝信赖的臣子,迟早会死于非命。 相较之下,她宁愿当一辈子的徐家丫鬟,也不想变成空头衔的寡妇。 「无妨,那些都不重要了。」 「也是。」姚萱萱抿唇一笑,「说起来我比较期待十年后,皇帝才发现全国武将都是你的嫡系弟子时,会是什么感想。」 当初徐延英汲取了她从后世所带来「广开各类科学校」的想法,在辞官的同时,亦表明他虽无法再上战场,但若有需要,他可以在大齐国开设武堂,招收有才华的将士,教授为将之道。 当时正苦恼徐延英走后朝中即无大将的皇帝,在听到他的建议后,立刻爽快的同意了。 能培养出非徐家人的战将,在皇帝看来,这些人即便较徐延英稍弱些,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只是他却低估了在师生关系中,老师对学生的影响力。 这些自武堂出来的学生,未来必将深受徐延英的影响。 一个徐延英只能掌大齐国的一支军队,但许多个徐延英的学生,却能掌握大齐国中许多支军队。 而等皇帝意识到这点时,恐怕也来不及了。 徐延英虽对造反没兴趣,但也必须自保,在皇帝找到一个能够取代他的将才之前,控制全国有潜力的战将就是确保徐家安全的最重要手段。 「其实我现在倒不在意嫡系之事。」徐延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妻子。 「嗯?」姚萱萱不明所以,却突觉被盯得有些发毛。 「因为比起嫡系,我更在乎何时才能有下个嫡子或嫡女……」他低低一笑,伸手揽住了她,「别忘了今天可是咱们的新婚之日啊!」 姚萱萱愣住,一抹红晕瞬间爬上脸颊,看起来倒有几分新娘的娇羞。 不过身为现代人的她,怎么能够那么轻易被这种程度的调戏打败呢? 「你这辈子也只能有嫡子嫡女了!」她红着脸反撃道,「你要是敢和别的女人生下庶子庶女,我就……」 「娘子尽可放心,这种事为夫是万万不敢做的。」徐延英轻易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所以,娘子可要好好奖赏为夫一番啊……嗯,就从这洞房花烛夜开始好了。」 说完,他便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 良宵苦短,还是努力做人吧!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