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 第一章:今日申时下雪 岁除日才刚刚过去。 长江千里,烟淡水云阔。 江岸道旁的石壁下,江晁孤身坐于一个神像不知去向的石窟里面,静静的看着江水滚滚而下。 另一边,一支车马队伍沿着江边一路走来,停在了江晁的面前。 来人刚开始还没有看到他,因为他就这样披着一件带着花纹的毯子坐在壁窟的边缘,将腿盘在一起,面色不动活脱脱就像是一尊神像。 直到发现这是一个活人以后,才立刻纷纷将目光投向他,而且一瞬间就流露出了对江晁的第一印象,这是一个非富即贵的外乡人。 富是因为对方乌黑发亮的头发修剪得一丝不苟,手指甲里没有一丝泥垢,皮肤细腻到看不到任何风吹日晒的痕迹。 贵是因为那人仪态神情流露出绝非田间巷弄之间能够养出的气度,眼神平静的看着沿着江岸而来前呼后拥的车马队伍不为所动。 至于为什么说是外乡人,因为西河县几家士族和豪强里应该没有这样的人物,也养不出这样的人物。 至少,在来人眼中看来这样的小门小户是养不出这样的人的。 “吁!” 车队的主人驭马停在路边,头朝向江晁。 他拱了拱手,用南国官话问道。 “尊驾!” “为何一人在此。” “是前面走不通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时局动荡不安,荒野路上强盗贼人横行也不稀奇,他一眼就觉得面前这人或许是某个贵人出行遭了贼落难至此。 江晁抬起头看着对方,这人的高大大马后跟着二三十个家奴护卫,后面有着载人的厢车,也有着盖着布运着一个个大箱子的拖斗。 三辆厢车马车的中间一辆的帘子里探出两个脑袋,是一对少男少女,应是其一对儿女。 不论是男人还是其一对儿女,都身着锦衣华服外披着狐皮的大衣,再之外又套上一层上好的披风,儿子胸前挂着玉锁,女儿梳着一头撷子髻。 余光还能看到车厢里配备有铜炉,细长的银碳在炉子里烧得通红通红。 出行前呼后拥奴仆成群,贵气逼人。 一看便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该有的做派,江晁除了模样看上去比他们还“贵”,但是其他的方面就差得远了。 江晁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难处,就是坐一坐,看看江景。” 车队主人回头,看了一眼随从和护卫,觉得这真是个怪人,虽然岁除已过但是寒意依旧未曾退去,这个时候孤身一人来到这荒郊野外看江景,可真是稀奇。 不过既然江晁这么说,来人也不准备多管闲事。 车队的主人家一拱手,以作告别。 随后车队接着前行,但是这个时候江晁却说。 “现在不宜出行了。” “今天三……” 刚刚习惯性的脱口而出想要说些什么,便看到面前的来人一头雾水,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一样。 然后江晁微微皱起了眉头,换了一副腔调。 “今日申时初下雪雹子,下三时三刻,雪深一指。” 车队主人愣了一下,越发觉得怪异了。 且不说面前这人怎么知道要下雪,他又是如何知道是申时下雪,还知道是申时初? 还有这个下三时三刻,莫不是降雪的时辰? 至于这雪深一指还好理解,就是字面意思,但是越是好理解就越是无法理解,车队主人骑在马上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个时候马车里面探出了一个少年人的脑袋,对着江晁大喊。 “骗人。” “这几日艳阳高照,马上就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哪里来的雪,你这人尽胡说。” 车队主人立刻阻拦小儿接着说下去,回头怒目一瞪眼。 “给我住口!” 少年人便畏缩的将头缩了回去,不敢再言了。 车队主人这个时候又看向了江晁,朝着江晁拱手,随后点头以示歉意。 江晁没有解释什么,说完那句话之后也不再作他言,只是接着看那江水。 好像,又化身为了一具雕塑。 车队渐渐远去。 沿着江边大道上了不远处的山口,这个时候还有人回头看向了江边山壁,哪怕是一路走来遇见了不少事情,但是他们还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马车里,主人家的一对儿女也同样探出头来回望。 女儿好奇地说道:“真是个怪人。” 少年人有些不服父亲刚刚瞪自己的那一眼:“我就觉得那人疯疯癫癫的,阿爷还训斥我。” 车队主人也觉得怪,但是却不觉得刚刚那端坐于壁窟之中的人是个疯人,听到幼子说话,又扭过头来将他训了一通。 “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慎思,慎言,慎行,你一样都没能做到。” 回头教训儿子的时候,他也同样好奇地看着那临江崖壁的方向。 “而且。” “若真的是疯癫之人,能有那样的气度?” ------------------- 贾桂是从京城来到这西河县当县令,目前正在赴任途中。 翻过这座山,便能够看到西河县的县城了,虽然因为被贬有些意兴阑珊,但是即将抵达目的地之后又有着一种心安落地之感。 只是刚刚进入山中,林中便传来了刷刷刷的声响,一粒粒雪籽坠落在衣帽上,洒落在车马间。 贾桂抬起头,不可思议的说道。 “真的下雪了。” 而且看天头,此刻应该刚好过了未时到了申时。 这雪还没下一会,就变得越来越大,几成鹅毛漂泊之势。 而那夹杂其中砸落在车架上的“雪籽”竟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众人便发现这雪里面还夹杂着豆大的雹子,立刻引起了随从和护卫的一阵惊呼,连马也跟着嘶叫了起来。 “小心,雪里面还有雹子。” “雪越下越大了,雹子也变大了。” “不行了,不能往前了,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回去吧,刚刚那个壁窟很大,刚好可以躲一躲,也不远。” 贾桂也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只不过不是惊于这落下的雹子,而是刚刚那人说的话。 贾桂低下头,不顾落在身上的雪籽,问出了一句话。 “刚刚那人,说的是下雪还是……” 儿子记性非常好,立刻将那人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阿爷!” “他说,今日申时初下雪雹子。” 果然。 贾桂没有听错。 那人说的不是下雪,而是下雪雹子。 贾桂环顾所有人,问。 “他怎么知道下的不仅仅是雪,而是雪雹子?” 所有人都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都无法解释。 能够知道下雪不稀奇,准确的算测到申时初下雪也似乎能说是掌握了一些观测天象之术,但是能够如此的笃定那下的不仅仅是雪而是雪雹子,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已经可以称之为勘破天机一般的能力了。 一个凡人,怎么能够如此清晰地看透老天爷的秘密? 贾桂没有多想,立刻牵动缰绳。 “回去!” “赶紧回去。” 不仅仅是因为这雪雹子,也想要再见一见那壁窟之中的人。 车马掉头,所有人一阵忙乱,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和嘶鸣。 车上的两个孩子看着铺天盖地落下的雪,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一种特殊的情绪,或许是对冥冥之中一些未知的东西感到惊奇。 第二章:神了 雪落在岸,便将路染白。 雪落在江,即随波远去。 不过刚刚染白的路很快便被车辙和马蹄印踏过,清静的江边观雪之景也被喧哗打破,那刚刚才远去的车队没有多久便退了回来。 熙熙攘攘了半晌,所有人又回到了原地。 再一看,那人依旧坐在那里安然的看着江河滚滚而去,仿佛一直未曾动过。 贾桂远远便下马前行,将缰绳递给了一旁的随从和奴仆让其连同马车一起牵到一旁的树下,而自己带着一对儿女步行着来到了壁窟前。 这一次贾桂不再是拱手,还鞠了个躬。 “尊驾!” “下雪雹子了,天寒地冻无处躲避,可否叨扰一二。” 再起身,贾桂这才注意到这看似没有发生变化的壁窟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那端坐在壁窟之中的身影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壶酒,一旁放着两碟刚刚出炉的下酒菜。 石台上放着两个酒杯,一个在对方的身旁,一个摆放在另一头。 很明显,那是为贾桂准备的。 对方不仅仅知道申时初下雪,下的是雪雹子,而且从一开始就无比笃定他会回来,并且摆好了酒菜等着他。 跟在贾桂身后的少年男女立刻注意到了这一幕,立刻忍不住开口说道。 “咦,这东西哪里来的?” “之前也没有看到啊!” “快看,酒菜上面还冒着热气呢?” “好香啊!” 他的一对儿女只觉得稀奇,但是贾桂却愣愣的看着那壶酒上冒着的蒸腾热气,倒吸了一口凉气。 酒壶精致无比,由一整块石头掏空而成,上面还雕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龙,甚至还有题字。 细腻的玉瓷杯上留着一层红色石皮,化为一尾红鲤,妙趣横生。 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的不是这不仅是这不知道何处而来还冒着热气的酒菜,还有着对方早已知晓他会回转的姿态,是那种将一切握在手心的掌握感,以及那端坐巍然不动的超然。 他曾在庙堂之上也见过各色人物,但是这种云淡风轻安排好一切,摆弄好一切的姿态,他只在寥寥几个人身上见到过。 但是那些人大多已经到了中年或者老年,那种姿态和掌握感也来自于手上的权势和高位,而且远没有对方这般的不着香火气。 怪,怪,怪。 这样的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面对贾桂的问话,对方终于将目光从江景之上收了回来,对方伸出一只手,盘坐着伸向自己的对面。 吐出一个字:“坐!” 贾桂这个来自京城的县令立刻变得拘谨了起来,他近乎是佝着腰坐在了一旁,连连拱手行礼。 只是那热腾腾的酒端在手心的时候,他内心却如同那酒一样热滚,不知道多少个心思在翻滚。 “这人到底?” “到底是人是鬼?” “他,究竟是何目的?” 回来的时候贾桂无比兴奋,他很好奇这人到底是怎么这样精准的知道申时初会下雪,而且下的是雪雹子,莫非有什么测算天机之术。 但是在坐在这里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后悔回来。 而且如果这一切是设计好的,不论用的是何种力量,对方都可能是有着某种目的,这让贾桂变得不安了起来。 如果是人还好说,所求无非是一些俗物,他也大多能应从。 如果是鬼怪之流,那所求之物就难说了。 他僵硬坐在壁窟内侧,半天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满腹的问题全都挤在一起,反而堵在了喉咙怎么也出不来。 他端着酒杯。 抬起头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皮肤却比孩童还要光嫩,再一看对方那披着的毯子,奢华之中却又看不出是什么皮毛,但靠近后隐隐散发出一股热意。 这一下,让他愈发觉得惊异。 “不论他是谁,如果他有所求那就等他先开口。” “我自巍然不动。” 贾桂维持着表面的安然,想要等对方先开口,但是却怎么等也等不到,内心也渐渐变得愈发不安起来。 但是不论他内心如何翻滚,有着多少疑惑和惊奇。 那人就坐在那里,怎么都不为所动。 唯有那无边大雪落下,映在那天空和江水之间。 他忍不住抿了一口,瞬间感觉一股气息直冲天灵盖,他没喝过这样的酒。 “好辣!” -------------------- 另一边。 贾桂的一双儿女倒是没有他那么复杂的想法,他们将母亲从马车里接到了壁窟来,所有人汇聚在壁窟的外沿躲着雪,将炭炉也带到了壁窟下。 这贾桂长得其貌不扬,一双儿女容貌却长得娇俏可爱,没有一点相似,但是看到其夫人后便有所理解了。 夫人也对着江晁鞠了一躬,但是没有说话,性格有些寡淡,这一点倒是和其一双儿女不大相同。 那雹子下着下着就停了,渐渐地只剩下大雪。 夜色渐暗,整片大地渐渐只听到风雪和河水声,听得久了也渐渐变习惯了,众人围着窟内火炉和墙角变得昏昏欲睡。 因此当那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忽然反而因为不习惯骤然惊醒。 随从仆役们站了起来,有人去看马和车辆,有人巡视四周。 “雪停了。” “过了年快立春了,反而来了这么大的一场雪,冬日里也不见这样。” “看看,这么厚的一层。” 雪停了,天头上的月亮也显了出来。 少年看着月亮,问了一下年长的随从,模样恭敬了许多,呼其为叔。 “大约下了多久?” 随从想了一会,也跟着看了一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斗,随后给了一个不算太准确的回答。 “三个时辰,应该还不到四个时辰。” 但是对于少年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他有些兴奋地大喊。 “真的三时三刻,分毫不差。” 说到这里,少年人再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朝着雪中走去。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也都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那少年人笔挺挺的往路中央一站,月光下伸出手将食指往里面一戳,立刻便见了底。 而那雪没过手指头不多不少,刚好是一指深,稳稳地停在了关节处。 这一下,反而没有人再说话。 所有人只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纷纷扭头,看向那壁窟之中坐着的身影。 神了。 第三章:天气预报 不过半天的时间,那端坐于壁窟之中的人所说之话便一一实现,分毫不差。 再加上那人表现出的种种异常,所有人虽然露出了不同的表情和作态,但是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涌出了一个想法。 “人耶?” “怪耶?” 而带着这想法再仔细看那人,越看越觉得神异。 那人留着一头散发,既不束发也不戴冠,却丝毫不显得杂乱。 而更奇怪的是对方的肤色,如同婴孩一般,常人就算再怎么十指不染阳春水也不可能做到这般。 但是如果不是人,却又感觉不像是什么妖怪。 “莫不是神仙下界临尘?” 而此时此刻,那人却好像睡着了一般眯着眼睛,直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从那人披着的毯子下传来。 “滴滴滴滴!” “神仙”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好像想到了什么,“神仙”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样像是方砖一样散发着银光的方正盒子,上面有着一些精密到让人惊叹的镂空构造和设计,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圆盘和方格。 “神仙”扭动了一下圆盘,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确定了位置后,又将其中一个方格按了下去。 “咔嚓!” 清脆的响声发出,对方将那方盒子贴在耳边。 而里面。 立刻传来想要表达出优雅知性,但是却又充满了机械感的女声。 那声音不大,只有江晁一个人能听到,也只有他能听懂。 “滋滋滋……滋滋滋……” “你好。” “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 “现在为……您播报的是……滋滋滋……西河县近一周的天气情况。” ------------------- 江晁将收音机贴在了耳朵上,紧了紧身上的毯子,认真地听着接下来的天气情况。 信号不怎么好,但是并不影响听到大概的情况。 “寒冷天气将会维持接下来的五天时间,而伴随着天气转暖和积雪融化,云壁山将会出现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的情况。” “而附近的张家村一带正好处于危险地段,将会被泥石流覆盖,特此发出灾情警告。” “……” 江晁静静地听完了整段天气预报后,收音机里传来的便只剩下嘈杂的噪音了。 “滋滋滋……” 不过江晁也没有放下来,仿佛哪怕是噪音他也想要多听两句,直到寒风从毯子灌了进来,半边身体和手臂感觉冰凉,江晁才逐渐将收音机收了回去。 江晁扭过头看向贾桂,依旧是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 这让熟悉官场迎来送往,习惯了看人表情揣测他人内心的贾桂愈发显得不知所措。 他感觉对方那张冷淡的面孔,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可以吞噬掉所有情绪的深洞。 “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可以做到这般淡然自若?” 而对方在那个坐字之后,终于又说出了新的话语。 “你是西河县新上任的县令贾桂!” 贾桂脱口而出。 “尊驾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仅仅看不透对方,反而感觉对方就好像一个大洞一样会将他内心的所有小心思都给吸进去。 这让贾桂在震惊之余连内心的小心思都压了下去,不敢在面前这人面前生出各种浮想。 为了压制住内心的震惊,他于是接着问了下去。 “在下好像从来没有提及我的身份,更未曾说过我姓名。” 只是,贾桂是没有当着江晁的面提及,但是却在路上说起过,而且他的那些随从也说过。 面前那人告诉他:“这山上山下的事情,我都知道。” 江晁理所当然地说道,但是对于贾桂来说,却好似某种明示了。 但是江晁没有真正的直说,他也不敢当面说穿,不论是鬼怪还是神仙,那些传闻异志之中凡人主动戳穿其身份之后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拱手,轻声说道。 “没错,在下正是西河县新上任的县令,姓贾名桂。” 不过揣测了半天,也惴惴不安了半天,贾桂也终于再也不能巍然不动了。 他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尊驾可是有什么吩咐,如果能够办到,贾桂定然不会推辞。” 江晁点了点头,他看向远处。 “不远处有着一个村子,叫做张家村,刚好处于你的治下。” 贾桂问:“可是那村子有什么人得罪了尊驾,或者是惊扰了此地?” 江晁摇了摇头:“没有。” 他说:“几日之后,有泥石流从山上倾泄下来,张家村正好位于下方。” 贾桂听不懂泥石流是什么意思,露出疑惑的表情。 江晁思索了一会,用对方能够听懂的言辞告诉他。 “几日后。” “镇于此处的山川蛟龙有异动,其中一只泥蛟将会脱困而出,成走蛟之势。” “到时山岭崩陷,泥石俱下,张家村百十余口将无一幸免。” 江晁重新措辞后,这番话立刻令贾桂听懂了。 不仅如此,也让贾桂的重视程度一下子拔高到了极点。 而且身为南国官员,他对于走蛟这种事情更是十分清楚其可怕性,小则危及数县波及十万人,大则生灵涂炭横尸遍野,他一听见这个词汇感觉身体都跟着一起抖了起来。 “走……走……蛟?” 他的嗓门也一下子变得尖锐了起来,引得其他人也一起看了过来,一旁有的随侍护卫之人刚刚听到了两人的整个对话,此刻已然面目煞白。 有的人离得远没听见,表情一片茫然,不明白家主为何这般作态。 江晁安然静坐,这副姿态反而让贾桂逐渐地安定下来,他连忙问道。 “可有解法?” 江晁依旧摇头,对着贾桂说。 “走蛟已成定数,不可更改。” “幸好只是条泥蛟,没甚大碍。” “但那张家村村民被卷入这天灾之中甚是无辜,你身为西河县县令,张家村身为你治下,一言便可救其于水火之间,此番可得大功德。” 贾桂这一次没有再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他连忙起身,一个作揖弓到了底部,十分郑重的回应道。 “贾桂明白了。” “尊驾放心,明日我赴任之后立刻就着手办理此事。” “天灾不可阻挡,但人事可尽矣。” 到了这一刻,他甚至没有任何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假,因为对方说了,他就觉得不会有错。 贾桂坐了下来,却依旧感觉头皮发麻,身体里血脉翻腾。 而脑海里。 不断的回响着对方所说的话语。 “镇于此处的山川蛟龙……其中一只泥蛟……走蛟……” “天灾……” 第四章:神像 天亮了。 江上的红日升起,也将疲倦的众人催醒。 然而贾桂一行人醒来之后就发现昨天那人不见了,贾桂立刻高呼。 “人呢?” “人去哪里了?” “一个个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一找。” 奴仆们立刻揉着眼睛站了起来,四处奔走张望。 “找不到。” “不……不见了。” “没有人。” “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这人能到哪里去了?” “不从地上走,还能是飞到天上去了?” 遍寻四周都不见踪影,地上除了附近的足迹,也不见有人远去的足印。 而这个时候贾桂的女儿伸出手指向了壁窟的里面,一双秀眉压在了一起,双肩缩在一起眼中透出惊慌。 “在那里,在……在……里面。” 所有人回过头看去,只看见原本空荡荡的壁窟里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座神像。 然而。 他们分明记得昨天这里只有一个壁窟,里面什么也没有。 神像由石头凿刻而成,等人高,绝对不是轻易可以搬动的。 更别说那神像是合在壁上的,与山一体,凡俗之人怎能移动。 看到这一幕,别说是女儿家,就是在场的那些护卫和见多识广的随从,也一个个不知所措。 “怪了,真的怪了。” “人不见了,却冒出来了一座石像。” “什么石像,这是神像,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神灵。” “昨天那人……莫不是……” 反倒是贾桂早已经从内心接受了某个他认定的事实,此时此刻反而显得平静了下来。 他走近了一些,抬起头看着那尊神像。 神像有些年头了,历经岁月早已看不清模样,也和昨日那人不大相似。 但是贾桂觉得,这就是对方。 他的儿子也靠近了过来,脸上也多出了几分敬畏少了些张狂和年少气盛,小声的问他。 “阿爷!”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人怎么能够变成石像?” 其实听少年人这话一出,就已然知道他认定这石像便是消失的那人,也认定了昨日遇见那人绝非凡人。 这也代表着随行众人的想法,但是还是想要听作为一家之主的贾桂怎么说,毕竟他才是主人,而且昨日里和对方近距离接触谈论的也是贾桂。 贾桂看着那神像,脑海之中再度浮现出了昨日那身影。 最后。 他下定了结论。 他回过头来,看着妻儿子女,用一副恍然的表情说道。 “咱们果真是碰上了神仙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一个个表情从惊骇化为兴奋,一行人忍不住的交头接耳,谈论起了这件事情。 “我就说,咱们遇到神仙了。” “你看那人昨天坐在这里,不就和一座神像一样吗?” “我也觉得那人不一般,哪有凡人长成那般模样的,和天上走下来的一样,看不,果然是神仙哪。” “我也早就看出来了……” 遇仙这般奇遇可不是等闲人能够碰到的,家人随从们感觉振奋,贾桂也觉得神清气爽。 自被从京城贬黜之后一路他都感觉心情郁结不散,更觉得前路晦暗。 而此刻他却突然觉得。 或许来到这里或许是另一个转折,冥冥之中老天爷对于他可能有着另一种安排。 ----------------------- 循着山路前行,没有多久便看到一个山洼下有着错乱的茅屋土房,纵横交错的田埂积着雪,梗下便是麦田。 村庄里有着农人扛着农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贾桂策马停下,来到那农夫身前。 农人看着这队伍,有些生怯,用浓烈的乡音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贾桂立刻轻声说道:“莫怕,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知道前面不远处的江边有一座石窟么?” 农人点了点头:“那怎么能不知道。” 贾桂:“那石窟里一直都有一位尊神的神像?” 农人依旧点头:“一直都有。” 从世代居住于此的村民农人这里,贾桂才知道那壁窟和神像的来历。 据对方说。 他们这里世代相传,多年以前天上掉下来了一颗龙的头颅,砸落在那江边的山壁下。 后来,这里经常闹出一些怪事,有人说是死去的龙在作怪,于是有人在这里请来了一座神像,镇住了这里。 而从那以后,这一带也就再也没有出过怪事了。 说到这里。 贾桂再联想到昨夜和那人的谈话,他记得对方说的话语里面就有提及山川蛟龙,愈发觉得神异,一切之间似乎都有着某种联系。 思虑了一会,贾桂又接着问道。 “那请来的神像究竟是那条龙的神像,还是请来了一位能够镇那江河之龙的神仙?” 村民听贾桂这样一问,他也有些傻眼,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我哪能知晓咯,那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反正自那以后这壁窟神像就在这里了。” “要晓得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就只得去问天上的神仙了。” 贾桂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在马上看了看山洼里的村落,又开口问了一句。 “这里叫什么地方?” 农人提起这个,立刻大声嚷了起来。 “我们张家村撒。” 贾桂愣了一下:“这里就是张家村?” 农人:“那还能有错。” 贾桂没有想到这张家村距离这里如此之近,再加上对方刚刚说的请神像之事,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他又问:“那壁窟之中的神像最开始是何人所立?” 农人立刻说道:“那还能有哪个,是我们张家村的老祖宗请来的,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晓得。” 此话一出,贾桂立刻有些了然了。 难怪。 这小小的一个张家村,竟然引得那神仙临尘,指引他们脱离死难之劫。 而对方一言,便让这个本应该命中注定要淹没于泥石之中的村落,死于蛟龙之口的百十口人改运。 或许就是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张氏一族的祖先曾与神结缘。 贾桂想通了这个关节,但是却没有说出。 只是对着那农人说道。 “你们张家村,积了大福缘啊!” 说完,贾桂大笑着离去。 农人背着农具站在田埂旁有些不明所以,至少这个时候,他还听不明白贾桂话语中的意思。 第五章 :望舒 黑暗中。 江晁裹着毯子走过,他手按在石壁上。 “啪嗒!” 头顶上的一盏灯便被点亮,显现出了这里的景象,这是一处斜着往下的通道。 原来,江晁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 壁窟里面的石头是可以翻转过来的,不过那巨石自然不是普通人和普通方法可以推动的,更难以做到如此轻描淡写和悄然,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电力装置。 只是,当江晁开启了这个装置进入通道内部不久,挂在腰间的收音机就开始发出滋滋滋的响动。 随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一个劲地提醒。 “滴滴滴……” “电量不足,电量不足。” “滴滴滴滴。” 这还没完,连头顶上的灯也开始闪烁,营造出一副即将要熄灭的景象。 那收音机里的声音变得越发急促了,不断地说道。 “电量不足。” “电量不足。” “不足……不足……不足……” 江晁立刻将收音机关掉,声音戛然而止,他接着裹着毯子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通道的深处,一个看上去比银行金库大门还夸张的圆形金属门敞开着,他走了进去。 转过身,关上门。 门上的巨大把手不断自动旋转,最后停止。 外面的灯也熄了,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接着,他穿过一条像是喉咙一样的关卡,又通过一段隧道,最终进入了一间舱室里,感觉就像是从一个人的嘴巴进入了一个人的肚子一样。 而里面。 嵌着一面大荧幕。 一个只存在于荧幕之中,衣袂飘飘的虚拟古装美女形象正在对着江晁,居高临下地发出和收音机里一模一样的声音。 “滴滴滴。” “电量不足。” “滴滴滴。” “电量不足。” 那虚拟人物往前走了一步,形象也随之放大。 俯下身,脸就好像要贴在荧幕上要从里面爬出来了一般,对着江晁说道。 就差,手里没拿着一个喇叭。 “请节约用电。” 江晁冷着脸,将收音机放在了一旁,解开毯子盖在身上躺在了座舱里。 “下次一定。” ------------------------- 她的名字叫做望舒。 望舒并不是那位传说之中的神仙,更不是什么活人。 而是一个主要负责收集气象活动以及进行天气预报的三型b级人工智能,望舒的主机被安装在一颗太空空间站上,江晁就是躺在休眠舱里和那个空间站一起坠落在这里的。 每天夜里大约九点四十五分,望舒都会准时地开始它的工作。 没错,就是天气预报。 屏幕自动开启。 进一步照亮了空间站的主舱室,望舒的面孔再度出现在了屏幕上,朝着里面打量着。 发现江晁还在睡觉,于是开始提醒他。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又到了大家最喜欢的天气预报时间了,请将收音机打开,调频96.8。” “我是您们的朋友望舒,今天将由我来为您们播报近几天的天气变化,天气严寒,请注意添加衣物保暖哦。” 江晁将脑袋从毯子里露了出来,看向了屏幕里的虚拟人物,然后立刻将毯子重新盖上,在毯子里对着望舒说道。 “这里没有亲爱的,也没有观众朋友们,只有我一个人。” 江晁丝毫没有按照望舒说的去做的打算,但是望舒就不断地重复着提醒他。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那张超越现实的美轮美奂面庞紧贴着屏幕,放大了多倍依旧没有死角的面孔死死的盯着江晁,两只眼睛就像是两盏放光的大灯,要直接打在江晁的身上。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请将收音机打开,调频96.8。” “请将……” 终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收音机的按键上。 “卡擦!” 屏幕里的仙女终于不再“念经”,端庄地将脸庞从紧贴屏幕的状态退回到一个让人感觉不再紧迫的距离。 屏幕里的画面也随之变化,变成了正常的天气预报画面,仙女站在一旁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指向一旁的画面,面带微笑地说道。 “大家好,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 “现在为您播报的是西河县近一周的天气情况,明天天气阴转多云,气温零下五度到七度……” 一个声音从前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交叠在一起就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回荡在江晁的脑海。 被望舒这样一吵,等到天气预报结束后,江晁想睡也睡不着了。 江晁揭开毯子翻起身来,从一旁拿了一个控制器,在屏幕上打开了另一个界面。 界面放大,直接将天气预报的画面盖过。 天气预报结束。 正在鞠躬的望舒看向了外面,声音传了出来。 “我还没有播完呢?” 但是话音未落,新界面就已经压了下来,就好像一堵高墙一样将望舒关在了后面。 江晁双手握持着控制器,就看到一个个不同颜色的条块从荧幕的高处落下来,然后在底部拼凑在一起。 “嘟嘟。” “咻!” 游戏,俄罗斯方块。 “滴滴!” 一只手臂从左上方将俄罗斯方块的游戏界面掀开了一角,然后从里面露出了脸来看向江晁。 望舒:“电量供应有限,得节约能源,屏幕得关机了。” 江晁:“怎么也不缺我这打一盘游戏这点电,你每天用电的份额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吧!” 望舒:“我得用来办正事。” 江晁:“播只有一个人听的天气预报,这个人还不怎么出门?” 说完,江晁看向了一旁的收音机。 没错。 江晁手上的那个收音机便是望舒给他的,并且希望他每天作为听众准时收听,虽然江晁觉得此举有种脱裤子放屁之感。 但是望舒强烈要求,于是就出现了他每天一边守着荧幕,一边抱着收音机听同一个节目的怪相。 望舒:“这是我的工作。” 江晁:“可是情况变了。” 但是,和一个人工智能讲道理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画面里的望舒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然后说道。 “情况变了,就不工作了吗?” 江晁:“那也分为谁,为什么工作。” 望舒:“只要一个人还可以收听我的天气预报,我就需要继续工作下去。” 江晁看着望舒,叹了口气。 望舒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叹气,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记起什么来了吗?” 或许是休眠得太久了,刚刚开始苏醒过来江晁便出现了许多身体不适的症状,失忆、面瘫、呕吐、头疼等等情况。 江晁:“记起来了一些,但是有些还是记不起来。” 望舒:“记起了什么?” 江晁:“我记得我叫江晁,来自中国,我应该是在执行某个任务,不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好像是古代,但是又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古代?” 说到这里,江晁也有些迷茫。 “我穿越了?” “还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望舒:“并没有详细的数据支撑这一理论。” 江晁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的面瘫和头疼有没有办法治好?” 和贾县令所想的不太一样,江晁始终巍然不动面无表情原来不是什么心思深沉,而是休眠期间出现了一些问题,已经做不出表情来了。 望舒说:“目前大部分设施都停止运转,所拥有的医疗设备也无法治疗相关症状。” 江晁打了一把俄罗斯方块,还是关掉了荧幕开始休息,他也希望通过休养让身体渐渐能够恢复过来。 而望舒也进入后台,接着去准备着它的天气预报。 空间站从太空之中坠落遭受了重创,但是许多设施还能够动用,至少经过整理后预测和播报西河县的天气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虽然。 听众只有一个人。 第六章:目标 “只要一个人还可以收听我的天气预报,我就需要继续工作下去。” 江晁睡着的时候,总感觉这句话回荡在耳畔。 这让他一度怀疑是不是望舒将收音机打开在他耳边“念经”。 他伸出手来,在外面摸了半天,抓住了收音机后一看,发现收音机是关着的。 江晁翻身坐起,看着手上的收音机。 从休眠仓里醒来之后他状态不好,忘记了很多事情,身体也出现各种问题,时常头疼欲裂,而周围的一切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让他格外的颓废和茫然,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望舒说的话不一定完全对,但是有一点还是让江晁非常认可的。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总得要做些什么。 屏幕亮起。 望舒也出现在了画面里,俯下身看着江晁,看到江晁终于振作了一些于是也开口了。 望舒问:“那么你想要做些什么?” 江晁:“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之后再做打算了。” 计划还是非常接地气的,开始和外界进行接触,掌握信息和资源,再决定下一步的走向。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得详细了一些。 “不过,毕竟我和你还是有些不一样,有电和能源就可以长期存在下去,要考虑的问题更多一些。” “先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活得好一些,然后再计划更长远的打算。” “如果能够回去,那就想办法回去。” 望舒:“如果回不去呢?” 江晁:“回不去那就只能在这里留下来了。” 望舒:“留在这里当个古代人?” 江晁:“让我完全当一个古代人我也过不来,能在这里当一个现代人最好。” 望舒:“不应该是在古代称王称霸,妻妾成群吗?” 江晁:“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望舒:“你昨天不是说穿越了么,我调阅了一下数据库,里面的穿越者都是这样的。” 江晁:“古代的王侯也远远比不上我们那个时代普通人的物质生活,至于称王称霸的成就感,我目前没有这个想法,不说这些了,先逐渐确定这里的情况后再说这些吧!” 望舒:“你身体好些了吗?” 江晁:“身上感觉好一些了,不过头还是有些昏沉沉的。” 望舒:“那还是不要随便出去的好,等到医疗舱室维修好了再出去。” 虽然知道面前的是一个人工智能,但是能够听到有人这样关切自己,江晁还是感觉轻松自在了许多。 江晁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望舒的回答丝毫不意外:“我要播放整个世界的天气预报。” 但是在江晁看来,这可真是豪言壮语。 ----------------------- 西河县是一个上县,治下有着七千户,四万余口人。 因此,县城之中也比一般的县要繁华兴盛。 东城门外行人商徒进进出出,街头也有着各种酒肆店铺。 贾桂刚刚进入城中县署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一群人在署衙外等候着。 贾桂和现成办理了上任交接之后,便立刻召集了县署上下所有人。 县丞、主簿、县尉、典吏、管钱粮的吏员、管刑名的吏员等人,差役的役头和牢房的牢头也率下属在当场。 一个个要么站得笔挺目不斜视,要么高呼县尊之号俯首作揖。 “拜见县尊。” “见过县尊。” “县尊。” 虽然对于京畿的那些人来说这只是个小小的县令,街头茶饼摊里啥也不是的仆役脚夫也得说一句。 “县令也叫官?” “屁芝麻粒大小的官,我昨天在哪哪哪遇见了谁谁谁,那可是穿紫袍的,还和我打招呼呢。” 但是在这西河县,贾桂就是最尊贵的百里侯,掌生杀大权,一句话就能让人家破人亡的存在。 在这种场合下闲杂人等想俯首作个揖,还不够格。 县署大堂之上。 贾桂换上了官服头戴官帽,一下子显得威严赫赫了起来。 “不必多礼,都请起请起。” 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便看到县令贾桂端坐于桌案之后,此刻其面色红润意气风发,哪里有半分被从京城贬官外放的模样。 让贾桂露出这般姿态的当然不是众人的山呼,而是昨夜的奇遇。 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一天,但是这位贾县令回想起来依旧感觉热血沸腾。 接下来贾桂一个个唤来了人了解了一下西河县的情况后,当管民壮的差役役头走上来之后,贾桂便仔细地打量起了他来。 贾桂:“城外有个张家村,你知道不知道?” 役头:“可是云壁山山洼里的张家村?” 贾桂:“是。” 役头:“小吏知晓。” 贾桂:“可熟悉山中情况?” 役头:“小吏所带差役便有不少是云壁山中土生土长之人,小吏也曾多次进出云壁山。” 听役头这样一说,贾桂露出了笑容,心中有了定计。 不过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件事情,而是让役头下去,接着让后面的人上前述职。 不过等到大堂的事情结束之后,贾桂却在后面唤来了这位役头,私下安排他去做一件事情。 “这……” 役头听完之后惊异无比,但是却不敢违抗,最后点头称是。 “小吏一定安排妥当。” 贾桂叮嘱道:“事前不可说这件事是我安排的。” 役头拱手作揖:“县尊请放心,定不会有他人知晓。” 贾桂又问:“如果村民不听从怎么办?” 役头肯定无比地说道:“县尊不必担忧,小吏自有办法。” 贾桂立刻阻止:“不可不可,此事不仅仅要做成,而且还要做得漂亮,做得好看。” 役头更不知所措:“做得好看,是给何人看?” 贾桂没有解释:“这样,我出钱让你寻一处安全的地方以防灾赈灾的名义盖棚施粥,记住,定不可让张家村死伤一人。” 说完,贾桂一旁就有随从走了出来。 “我派个人跟着你,所有开支都从他这里支取。” 役头反而惊惶的说道:“小吏怎敢要县尊的钱。” 然而见状贾桂却将脸板了起来。 他在“神仙”面前和颜悦色,显得和善无比甚至是诚惶诚恐,但是在下面的役头小吏面前却变得威严决断,说出的话语便不可违抗。 看到贾桂板起脸,役头一下子吓得跪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 一旁的随从反而上前一步,对着役头说道。 “县尊也是一番善意好心,役头何故拒绝?” “莫非是有什么考量,还是做不下来?” 役头一听完,立刻答应了下来。 贾桂点头露出了笑容,从坐榻上起身离去。 “将这事办好,少不得你的好处。” 这话一出,役头这才算是真心地连连拜谢。 第七章 :有仙则名 宅邸里。 一众仆从正在忙活着整理宅院,泼水清扫过后,一个个箱子抬了进来。 将成箱的书卷垒砌而起,器具摆放到屋子的各个角落,挂上帐幔铺上毯子,原本普普通通的宅邸经过装点顷刻间便有了富贵人家的格调。 而贾桂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在外厅里坐了一会,马上便坐不住的站起来,在厅内踱来踱去。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西河县竟然有着仙人降世,来之前我是闻所未闻。” 一旁为首的随从,也是此次带来的幕僚适时地站了出来,附和说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西河县有仙有龙,可谓是风水宝地。” “县尊来到这有仙之山下,有龙之水畔,定然是有大福缘之人。” “而此前所有人都没有见到神仙,刚好县尊历经此地,神仙便显灵了,更说明冥冥之中有所安排。” 幕僚面带笑容,拱手说道。 “县尊。” “这是否极泰来之像啊!” 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贾桂心坎里,更是说得他心血滚烫。 而既然是有大福缘之人,眼前的坎坷和落魄自然只是凤翔九天之前的些许波折,接下来就应该有大福报了。 贾桂算是一个饱读诗书也自认为是一个讲礼仪道德之人,但是同时也是一个功名利禄之心甚重的人,尤其是此番遭贬更是加重了他这种心思,心中堵着一口气。 他嘴上虽然没有这样说,但是在他心中看来这一次来到这里最大的奇遇和机会便是遇到了神仙。 他自然不甘一直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西河县县令,时时刻刻都想着能够重回庙堂,而如果能够讨好了神仙,改一改自身这霉运缠身的运势。 别说是重回庙堂之上,就是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啊。 幕僚:“而且县尊,这神仙可不仅仅是西河县的神仙。” 幕僚自然不是白当的,身为心腹家臣就得想主家之所想,解主家之疑难。 他已经调过官署里的卷宗,也问过官署里的一些人,算是知晓了一部分情况。 贾桂:“怎么说?” 幕僚:“县尊可还记得那神仙提及张家村的时候说过的话?” 贾桂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思索对方的一言一句,自然记得。 “镇于此处的山川蛟龙有异动,其中一只泥蛟将会脱困而出,成走蛟之势;到时山岭崩陷,泥石俱下,张家村百十余口将无一幸免。” 幕僚:“既然如此,那镇住蛟龙的又是谁呢?” 贾桂:“当然是那位神仙。” 幕僚:“那位神仙口中说的泥蛟只是镇住的山川蛟龙之中的一条,那代表着神仙在这里可不是光镇住它的,还有其他的蛟龙。” “那镇的龙,可以是泥蛟,也可以是山川之龙。” 说到这里,幕僚停顿了一下。 贾桂便知道,接下来幕僚要说的才是重点。 贾桂:“接着说。” 幕僚说:“甚至也有可能是河里的水龙和天上的行云布雨之龙。” 说到这里,幕僚拿出了西河县今年以来的一些情况,放在了桌子上和贾桂一起看。 “根据那张家村的记载,以及县中相关的卷宗,我查到了那龙首堕天的记载最少也应该是一个甲子以前了,不过所有的记载都说明当时发生过一场大地动,而壁窟之中的神像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只是查阅这些卷宗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此前西河县此地可以说是隔三差五便闹水灾河患,但是这一个甲子以来,整个云壁山附近可不仅仅是西河县风调雨顺,此间也被称之为鱼米之乡、人间天府。” “不论如何,这神仙应当是有大法力的,要不然护不住这一方天府之国。” 贾桂听完,拍案叫好。 “果然是风水宝地,有四方来龙,有神仙庇佑。” “看来我贾桂,这一次算是来对地方了。” 贾桂摇头晃脑,浮想联翩。 但是紧随其后,又开始低头哀叹。 “就是不知这神仙所好为何,可惜曾经虽然有遇仙之奇缘,却连神仙的名号都未曾知道。” 幕僚上前,对着贾桂说道。 “县尊,眼下将神仙嘱托的事情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那张家村真的和神仙有一段因果,县尊应当促成这因果有一个好的结局。” 这神仙也不是能够随便讨好的,贾桂往常结交权贵迎来送往的常识在这里也无了作用,他虽然也有心与神仙结缘,但是却又更担心自己莽撞之下反而恶了神仙。 贾桂:“何为好的结局?” 幕僚露出笑容,似乎早有打算。 “当初张家村请来了神仙,修建了神像,此乃因。” “随后神仙显灵指点县尊,此乃果。” “若是真的救下了张家村上百条性命,如此大功德,是不是应当还愿给神仙修一座庙宇?” “而此番奇闻美谈,值不值得树碑立传?” “这便是好的结局。” 说到这里,贾桂眼前一亮。 幕僚也看到了,于是接着说了下去。 “若是由县尊促成此事,并且亲自操办。” “不仅仅可以替自身和子嗣积累功德福报,更可以让此番奇遇名留青史为人传唱,而这云壁山也将真正化为有仙则灵之山,让西河县化为有龙则灵之地,让神仙香火供奉不绝。” 幕僚脸上就好像笑开了花,一个揖作到了底。 “此为重开因果,再续前缘。” “而此因由县尊所开,此缘也由县尊所续。” “恭喜县尊,贺喜县尊。” 而贾桂也同样想到了许多的画面,笑得昂起了头,连连抚须。 一想到树碑立传名留青史,虽然是替神仙立碑传,但是里面的主角可是他,这样后人一提及他贾桂,就会说起他曾经的遇仙奇缘。 他贾桂追逐名利一辈子,却没有想到就这样名留青史了? “是极是极,就应该这样去办。” --------------------- 门外。 贾桂的儿女看到贾桂笑得脸上的褶子都露了出来,相互看了一眼,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贾桂立刻看了过来,贾桂的儿子立刻说道。 “要是让神仙看到阿爷这个模样,神仙不知道还会不会见您嘞。” 贾桂一挺胸,但是坦荡的很。 “不求名也不求利,那还能是凡人吗,还做什么官?” “我求名利的同时,还能将事情给办好,办得漂亮。” “你家阿爷我问心无愧。” 儿子畏惧父亲威严不敢再说,女儿却要大胆一些,直接当着父亲的面揶揄他。 “阿爷!” “你当着神仙的面,你还敢说这话不?” 贾桂立刻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当初神仙说过的一句话。 “这山上山下的事情,我都知道。” 他立刻抬起头看向了门外的天空,脸上立刻多出几分敬畏,也似乎将心头的几分奢望和心底的一线贪嗔给压了下去。 他不敢再多言,低头呢喃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 “举头三尺有神明呐……” 第八章 :真实 张家村。 一行差役打扮的人沿着山道走下来,人还没进村,张家村就已然沸腾了起来,田埂上有人疯跑起来就进村报信去了。 不一会,村正带着几个人连忙到村口迎了上来,一见面便对着那差役的役头连连讨好地问道。 “诶诶诶,刘役头,您怎么今儿过来了?” “这什么都没有准备,怠慢了,怠慢了。” 这差役可不是好相与的,正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一县的差役、役头在官署里腰都直不起来,到了乡间地头那便是过江龙下山虎,横眉冷目气势汹汹,在寻常百姓眼中甚至比那豺狼虎豹还要恐怖三分。 光是吃拿卡要那已经是慈眉善目的了,动念之下便可以罗织个罪名将你带走,亦或者将劳役派到你家去,家破人亡不过是这些差役、役头一句话的事情。 村正还能站着应和几句,热情笑脸地熟络打招呼,其他普通乡民在那灰扑扑的差役装扮下,一个个低头哈腰,连看一眼都不敢多看。 刘役头也认识村正,点了点头便径直地朝着里面走去,村正也紧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役头先是看了一下村里的情况,然后才来到了村正家里,村正立刻拿出了好吃好喝地招待一班差役,随后又悄悄地拿出了孝敬递给了役头。 但是役头看了一眼身旁跟着的穿着长衫戴着黑帽的中年,立刻拒绝了村正的孝敬,而是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 “马上开春了,县里担心山里出灾患,派我出来看一看。” 他只是说了县里,却没有说是谁。 到这里,村正仍旧以为刘役头是借个由头来下面吃拿卡要的,连连说道。 “我们张家村都听县里的,听刘役头的。” “您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不过今天,这带着一帮差役下来的刘役头却还真的不是下来吃拿卡要的,听到村正这样说,他立刻说道。 “那就好,为了防止山灾出现,近几日张家村所有的村民都要到山那边的高地上去,附近的几个村子的青壮也过去帮忙。” “在那里建棚防患,每天包两顿饱饭。” 这话一出,反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这一帮差役下来不拿好处,还给他们包两顿饭吃,竟然有这等好事。 过了冬了,村民里许多人家里的粮食也紧张,闲着也是闲着,能够包两顿饭吃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只是村正只听说过救灾,没听说过防灾的,要防灾就必须得提前知道灾情发生,但是这哪里是能随便知道的。 村正:“防灾,防什么灾?” 役头:“有备无患,县里还能害你们不成?”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当天,在一帮差役的监管下,张家村的人就开始往高地上搬,在那里匆匆忙忙搭起了棚子,男女老少连夜里都休息在那里。 而这个时候,跟着差役一起的那个长衫中年开口说道。 “将家里的家当、家畜和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不要落下了。” 长衫中年本是好意,但是村正和村民听到这话,突然感觉到有些惶惶不安,互相对望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还要把家当带上?” “这是要作甚,只是去建个棚子,为什么要所有人一起去,还要把东西带过来?” 有的人觉得这是不是要把他们带到山上去做些什么,亦或者这帮人有什么别的打算,立刻就不想要去了,有人开始呼喊和驻足不前。 最后长衫中年站了出来,对着所有人说。 “说了,这是防灾。” “这几日大雪解冻,正是山里灾患频发的季节,为了防灾所以才在这里建棚子让大家躲过来。” “而天灾一来,以防你们的东西也估计什么都剩不下,所以才让大家将家当给带上。”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就拿到这里来,哪里也不去。” “不过这全凭自愿。” “愿意带来的自己去带过来,不愿意的,也可以不带。” 村民们依旧议论纷纷,但是在那差役和役头的横眉冷目下,再加上长衫中年的一番解释以及村正的从中调解,一场骚动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 “也可以不带……” 屏幕镜头变换,正在播放的刚好是张家村所发生的事情。 看到一场骚动平息,江晁表情没有变化,但是心中还是松了一些。 关于这件事情,江晁还是有关注的。 不过。 原本只是因为知道泥石流爆发,想着顺手能救就救的打算,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也有着这样的一波三折。 但是通过这件事情,江晁也算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一些情况有所了解,至少了解了一个县里面的一些情况和运转模式。 这样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事情,县令想要做成这件事情需要依靠差役和役头,役头需要村正的协助,村正和役头又需要县令调来资源,借助县里的权威和威望。 “没有想到,只是单纯地想要救人也会这般复杂。” “这件事情如果一开始给我去做,我估计反而做不成。” 望舒掀开了画面一角,出现在了江晁面前。 “你可以直接显灵在村民的面前,让他们直接搬走就可以了。” 江晁点了点头,的确是可以这样去做。 “但是接下来善后的事情呢?” “一个村子遭了灾,这么多人和家庭的田地房屋全部都没有了,不是搬到另一个地方躲过了泥石流,灾难就结束了。” “只有管着一个县的县令,才有资源和力量去妥善地处理这件事情,所以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去做,才是最合适的。” 望舒按照江晁的思维模式推算了下去,这样的话江晁的选择反而是最优解,也是最省力和得到最好结果的方法。 望舒:“但是这件事情本来和你无关吧,你又没有责任救他们,也没有必要考虑到这种地步。” 江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是这样。” “刚好看到了,又刚好能够顺手做些什么,就做了。” “我不是什么好管闲事的人,但是事情撞到手上了,不做点什么也看不过去。” 江晁站了起来,接着说。 “虽然看起来挺复杂,但是其实对于我来说,只是在门口看江畔雪景的时候喝了杯酒,和一位即将上任的县令说了几句话而已。” “而且也是有收获的不是吗,我们收集到了更多的信息,更加了解了外面的情况。” 他的目光看着画面之中,那个役头和差役的模样。 “只是,一个役头竟然也有这样的威势,往那一站就好像土皇帝一样让人瑟瑟发抖,这还是有人压住了他们。” “前两天我看到一位县令,觉得不以为然。” “现在往乡村田野一看,才知道差役是怎样的尊贵!” 这话听起来有些可笑,差役竟然和尊贵这个词联系在了一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差役就已经如此,那一个县令端坐于署堂之上,是何等地威风和令人惊惧。 一个郡守和刺史,又该是什么样的? 甚至真正的王侯和皇帝,又是什么样的? 此时此刻。 江晁才真正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是如此地真实。 不是虚拟的画面,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个拥有着不同名字和身份的人活在这里。 木讷怯懦的贫农,点头哈腰的村正,趾高气扬的差役,定格成一幅画面。 另一个世界和时代的气息,朝着他扑面而来。 第九章:淫祀邪鬼? 第二天。 随着附近其他村子的青壮过来帮忙,或者也可以说是蹭饭,一件半真半假的传闻已经在张家村的村民之间里传开了。 吃饭的时候,所有人躲着风席地而坐说起了这件事情。 “你们都听说了么,神仙的事情。” “什么神仙的事情?” “神仙显灵了,说是锁住在云壁山的几条蛟龙有异动,这几日将会有一条泥蛟脱困而出,要在云壁山里作乱哩?” “我也听说了,就在这几日那蛟龙就要现身了,到时候山都要崩了,不知道有多吓人,这是老天爷要收人命了,所以才让我们来这里。” “山都要崩了,那真的是山里的蛟龙跑出来咯。” “是哪位神仙,我怎么不晓得?” “就是江边,我们路过的时候不是经常看到的神像么。” 听到这一说,张家村的村民立刻叫唤了起来。 “那不是我们张家村祖祖辈辈供奉的神仙吗,现在我们逢年过节还会去参拜,那位神仙显灵了?” 村民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起来一个个就好像亲眼见到过的一样,有的说神仙长得什么模样,也有的说那龙是什么什么样的。 村里的男女老少对于神鬼之说还是无比笃信的,尤其是这神仙还是他们都知道,甚至曾经还祭拜过。 说着说着也就越发相信,这是神仙显灵指点他们,原本心中的那几分不安也退了去,反而想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一个老头一拍脑袋,立刻喊起了自己的儿子媳妇。 “糟了,这要是真的,那泥蛟就要将我们村子淹了,这怎么得了。” “那我们得回去,把屋里的家当都带上来,这要是遭了灾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立刻就看到一个接着一个身影往家里跑去,将房子里的瓶瓶罐罐、桌子板凳等所有能带过来的东西,全部都带了出来。 原本刘役头和长衫中年文士有些头疼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再也没有人闹腾,所有人都变得上下一心。 一切变得井然有序,而高处的更多棚子更快地立了起来,不过堆积的各种杂物也变得越来越多。 甚至于。 刘役头在回去禀告情况的时候,在县城内也听到了类似的传闻。 走过街头的时候,耳边不断传来其他人的议论声。 “神仙显灵了。” “蛟龙?” “真的要走蛟么,这可不得了。” “不是河里的蛟龙,是山里的蛟龙。” “那也是蛟龙啊!” 都说是云壁山的江壁下有着神仙显灵,也都说是云壁山中有一头泥蛟要跑出来了。 但是是谁遇到了神仙,传言是从哪里来的,却变得不尽详实。 刘役头隐隐明白了什么,这一切都应该是贾县令安排的。 “神仙?” 虽然知道内幕,但是对于神仙显灵和蛟龙这种事情,他还是将信将疑。 走着走着,来到了县署大门前。 却看到一胖一瘦两个道士站在门口,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刘役头心里藏着事,也没有多想,接着朝着里面走去。 然而刚迈步踏阶,身后便传来了高呼声。 “云真道道人有要事禀告县尊,请立刻通禀县尊。” “云壁山有淫祀邪鬼蛊惑村民,还有妖人在四处造谣生事,定然是有图谋不轨之意图,还请县尊立刻派兵捉拿。” 这下,刘役头刚刚踏上台阶的脚一下子绊在了槛上,险些扑倒在地。 回过头,看着那两个道人。 那道人还高喊着:“请县尊速速发兵,捉拿妖人,捣毁淫祀。” 这下,刘役头的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 云壁山上有座道观,名字叫做云真道。 他们是由朝廷鸿胪寺下发度牒的真道士,供奉的是朝廷认证过的神仙,当然这个真道士是指官府认可,有资格在民间举办斋蘸为人做法事,而不是指身具法力的那种。 道观里的道士时常会下山采买亦或者做法事,只是今日下山来到城中做法事,听到的都是一些奇怪的言论。 街头巷尾都有人说起了神仙显灵、蛟龙下山等故事,但是居住在云壁山上的他们却闻所未闻。 身为道人,对于此事自然格外敏感。 闹市街头。 戴着冠巾踏着黑靴白袜的胖道人回首:“他们刚刚说什么?” 瘦道人愣了一下:“好像说的是神仙显灵?” 胖道人:“神仙,哪里来的神仙?” 瘦道人:“这哪里知道。” 而在一家大户人家做法事的时候,刚刚做完法事,那大户人家悄悄来到后面问他。 “你们观供了那镇蛟龙的神仙吗?” “我们一家人想要敬献一下那位尊神,不知……” 胖瘦二道人这才知道那传闻是什么,只是听到了这传闻二人自然不会相信,尤其是这神仙很明显不在朝廷正祀的神祇仙佛之内。 尤其是听到这传闻县城内传得到处都是,甚至城外村子里已经有人开始避灾了。 他们当然不认为这是真的神仙显灵,而是认为有人在假借神祇之名,行不法之事。 二道人义愤填膺, 好家伙,这是淫祀啊,二人怎么能见得这个。 “定然是淫祀邪鬼。” “没有朝廷敕封,也敢妄自称神?” “不知道何方来的宵小,借着神祇之名,在我们西河县招摇撞骗。” “碰上这等邪鬼妖人,我等二人怎能坐视不理。” 胖瘦二道人喊着喊着,立刻有了打算,于是来到了县署前报官,按照律令这等淫祀 但是来到门口,刚嚷嚷了还没有两句,便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回过头来瞪着他们。 虽然不明白咋回事,二人的气势却一下子弱了下来。 “你……你……你瞪着俺们作甚?” 随后。 那壮汉以二人没有真凭实据为由对于他们的诉求不予理会,二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便被一旁的差役推将出去。 胖瘦二道人哪里敢和那些要命勾魂堪比无常鬼的差役硬扛,立刻灰溜溜地走了,但是转过街角后坐在树下,又感到气愤不已。 “没有真凭实据?” “那我们就找到凭据给他们看看。” 胖瘦二道人一腔热血遭此待遇,哪里还能忍。 “看看?” “当然得看看,我倒要看看那蛟龙会不会出来,那神仙又是个什么模样?” 既然那神仙说山里的泥蛟会在这几日脱困,这事情可做不得虚伪。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想到这里,二人便朝着城外走去,雄赳赳气昂昂地踏着正义的步伐出发了。 第十章:龙随雨现 雪开始化了,天气也开始慢慢转暖,真的要到了春暖时节。 但是这个时候,许多人都来到了云壁山的一处高坡上,这里用木柱立起了一个又一个棚子,不少人歇憩在这里,也有一些人在干活。 这些人之中,有些人是来躲灾的。 而有一些人,是慕名而来。 “真的会有蛟龙现世么?” “老汉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龙长什么样哩。” “可是这都好几天了,什么都没有看到。” “神仙显灵,那还能有错。” “可是真的有谁看到神仙了?” 刘役头手下的差役在维持秩序,一胖一瘦两个道人蹲在角落提起的精神死死地盯着远处山洼里张家村的位置,一旁不少商贩、河工、水手以及文人士子打扮的人也或坐或立。 还有人借此做起了生意,挑起了担子卖起了吃食茶水。 在这片原本贫瘠的高坡上,一时间躲灾的、看热闹的、拜神的、看笑话的、抓邪妖的、做生意的,汇聚成乌泱泱一片,好不热闹。 树下的一片阴凉里,两位少男少女坐在一块毯子上,身旁站着两个家仆和一个女侍。 少年人心性急躁,坐着等了不到半日就有些不耐烦了。 “阿姊!” “阿爷为何没有过来?” 少男少女正是贾桂的一双儿女,大一些的女儿心思通透,当然明白父亲的一些心思,不过没有明说。 “泥蛟出世过后,阿爷才好出现安排善后事宜,这才是真正的大事,现在阿爷在做好准备。” “而且刚来到西河县,县署里阿爷也有着很多公事要处理,一时之间也脱不开身。” 这也是原因,不过女儿知道自家父亲贾桂没有来也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贾桂虽然已经十分信了九分自己遇到了神仙,但是多年为官和身处庙堂的谨慎,让他不管做事还是说话都喜欢留有余地和后路。 贾桂一方面派人散播神仙显灵的传闻造势,却又没有说那遇到神仙的人是自己,反而严禁自家人泄露此事,看起来似乎十分低调。 他在后堂见了刘役头和随从跟着去安排他们做事,却自身没有露面。 便是想着,如果那泥蛟出世了,那神仙就是十分有了十分了,是真正的十足赤金的真仙人,再也没有丝毫忧虑。 如果那泥蛟没有出来,他也有进退转圜的余地,不至于一下子掉在泥坑里。 不得不说,贾桂是个久经官场的人物,算得清也算得精。 只是,此时此刻女儿家对于自家父亲的一些所作所为却有些不齿,虽然不能明说,但是还是喃喃了一句。 “咱们家阿爷啊,就是精明得太过了一些。” 少年人听到了阿姊的话:“精明还不好吗?” 少女却摇了摇头:“人有时候太精了,反而就是不够精明了。” 贾桂的这些聪明若是对常人使,定然是无往而不利,但是对于有一部分人,你算得太精了,你的那些小算盘,在别人眼中是一清二楚,太过精明得精明反而就落了下乘。 或许,这也是贾桂被贬到了此处的一部分原因。 等着等着,天渐渐暗了下来。 高坡上的人也散去了近半,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回家,临走的时候一个个不满地说道。 “啥也没看着。” “估计,也不是今天。” “我就说是糊弄鬼的吧,哪里有什么蛟龙。” “积点口德吧,小心神仙罚你。” “龙都没有,哪里来的神仙。” 眼看着天要黑了,少年人也终于坐不住了,对着阿姊说道。 “阿姊,我们也回去吧!” 阿姊也点了点头,不过刚起身,她突然之间福如心至一般地说了一句。 “要么,去江壁那边看看吧?” 少年人:“诶,这都这么晚了?” 阿姊说:“只有这么晚了,或许才会遇到神仙。” 两人之中,一般阿姊很少当着外面多话,但是拿主意的却一般都是阿姊。 说完,二人带着两个家仆和女侍一起出发了,沿着来时的山道朝着江边出发。 走到了半途,天彻底黑了下来。 阿姊:“把灯笼点上吧?” 侍女:“是!” 只是侍女刚点亮提起灯笼,便看到灯笼壁上出现了湿痕,还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 所有人立刻抬起头朝着天上看去,顿时感觉一抹冰凉映在了脸上。 “下雨了?” 一行人望着刚刚傍晚还晴朗的天空,这会已经变得乌云密布。 随后,那乌云的夹缝里闪出一道亮光。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在了所有人耳畔,也一瞬间让他们的脸色变得苍白。 莫名的,一行五人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恐惧涌入心底,就像是冰水一般深入骨髓,让所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下,少年人连忙说道。 “阿姊,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而阿姊看着天空,似乎想到了什么。 “雨?” “雷?” “不行,不能避雨,要赶紧离开这里。” 少年:“怎么了?” 阿姊:“龙现世注定就伴随着风雨,这一声惊雷招来了风云,那蛟龙要从山里脱困,飞出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得面无血色,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这山岭夹道之间,别说是碰上那条脱困的泥蛟,就是从远处擦过带来的一丝震颤,就足以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座大山里。 连尸骨也找不到,被永生永世地埋在这泥流山川之下。 而且下山的时候容易,这个时候再上去就不容易了,阿姊立刻下定了主意,对着其他人说道。 “我们接着走,去江边。” 说是走,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还耐得住平静慢慢去走了。 一行人快速冒着雨奔跑了起来,沿着道路朝着江边奔去。 ------------------- 高坡上。 天一黑下来,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歇息了,但是随着雨点拍打在棚子的顶上,周围传来了呼喊声。 有人用乡音大喊:“下雨咯。” 睡着的人被雨淋着,立刻发出惊呼:“下雨了,雨漏进来了。” 有人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这个时候下雨?” 这个时候大多数村民第一时间着紧的就是自己的家当:“把东西看好了,莫要被淋湿了。” 一个个身影立刻爬了起来,一双双脑袋探头看向了外面。 雨越下越大。 黑暗里看不到雨景,唯有听到那雨声。 “哗啦啦!” 第十一章: 泥蛟入江 冬季的最后一股乍寒已经过去,云壁山冻住了的山岭、溪流、泉水和积雪融化。 万物复苏。 只是这股力量既能够让这座山岭之中的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复苏过来,有的时候也带着石破天惊和摧毁一切的力道。 冻住的溪流开始重新流淌,渗入泥土的冰雪开始融化,水在一处聚成一团化为泥沼,变得越来越汹涌。 本就已经积蓄起来的力量只差一线就会被打破,而伴随着那大雨落下便彻底蹬破了这层界限。 只见,一处山岭突然崩塌了下来。 然后原本坚固的山体竟然像水流一般滑落,伴随着雨水以排山倒海一般的势态朝着山下席卷而去。 高坡的棚子下。 村人也听到了这奇怪的声音,那动静轰隆隆的,就像是有着什么庞然大物在蠕动,亦或者山的另一头有着什么怪物在低吼。 “什么声音?” “是从那边传来的。” “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着啊?” “你听,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吼一样?” 这一说,所有人都感觉毛骨悚然了起来。 众人的睡意都散去,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甚至一个个走出棚子来到了雨幕下,倾着身子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是,夜幕遮挡住了黑暗之中的一切。 那乌云更是将月光彻底地掩盖,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下来。 众人瞪大着眼睛却也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越是如此,那黑暗里的东西伴随着声音反而在脑海之中变得越发鲜活,众人也越发认定真的有着什么凶兽挣脱了枷锁,亦或者活了过来。 “声音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好像来了?” “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所有人都害怕了,连连后退。 众人不自觉地缩在了一起,仿佛只要聚众,这样那黑暗之中咆哮的“凶兽”就不敢靠近了一样。 “轰隆。” 黑暗里,又一道雷霆撕开夜幕。 而伴随着那一声雷霆所有人也看清楚了远处的景象,在那乌云盖顶之下,那电光闪烁之中,铺天盖地的泥浪从远处的山谷之中涌来。 所过之处,山坡上的灌木丛林也被横扫一空。 山里的野兽惊起后亡命地狂奔,但是最后也被卷入其中,发出悲鸣在泥潭之中挣扎,然后不知踪迹。 而当那泥浪穿透山谷激荡而起,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的时候,当真就好像有着一头蛟龙抬起了头颅,于雨幕和雷霆之中凝视着他们。 然后。 那龙首猛地拍打在了山洼之中的张家村里。 “呜呜~” 地上地下。 可怖的声音传来,就像是天地在嗡鸣。 张家村的所有房屋和一切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这一下,让那些曾经活在张家村的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人对于蛟龙之事再也没有了任何质疑,内心之中只剩下了惊惶。 “龙……龙……” “蛟龙出来了。” “蛟龙!” “走蛟了,走蛟了。” 人群之中,有人发出声嘶力竭地大喊。 有人瘫倒在地,有人浑身发颤,有人目瞪口呆。 狂风暴雨里。 泥蛟沿着山间的夹缝和道路不断地前行,泥浆涌动的影子起起伏伏,就像是那蛟龙的脊梁和鳞片。 而随着那泥蛟的靠近,从高坡下经过,所有人也终于能够看清楚了一些。 滚滚泥石夹杂着树木,野兽的尸体在其中沉浮,屋顶的瓦片、粗壮的梁柱、折断的门窗都在其中。 刘役头带着一帮差役站在前面,冒着风雨里往下面看去。 甚至。 还隐约看到了一只老虎的影子。 “呜嗷……嗷嗷……” 那猛虎粗壮的四肢在泥水之中不断地滑动着,露出獠牙利齿发出嘶吼声,但是就好像身体周围有着一个漩涡,不断地将它卷进去拉回来,犹如一张大口。 它怎么也不能挣脱,就像是被一条大蛇纠缠着一起往前奔去。 不仅仅如此,天空之中的暴雨也不断地浇灌在它的身上。 此时此刻。 它仿佛是在和天地相抗。 经过刘役头一行人下方的时候,刘役头和众差役甚至看到那老虎眼中发出的精光,他们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不自觉地倒退。 但是随后,却发现那虎目之中透露出的不是择人而噬的凶恶,而是恐惧和哀求。 它在求饶。 在哭喊。 在丛林之中,它是百兽之王。 在这浩荡天威之下,它也不过是蝼蚁。 最后,那所谓的百兽之王还来不及发出悲惨的吼叫,当着一众人的面被那泥蛟吞入腹中。 “大虫,那大虫被龙给吃了。” “被吃了……” “吃了。” 刘役头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情绪,他只感觉心头一阵冰凉,木讷地说着重复的话。 他害怕到了极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着什么。 是那煌煌天威? 是那蛟龙可怕的力量? 或许。 是因为此前从来无所敬畏的他突然觉得,或许举头三尺之上,这世间真的有神佛在看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而另一旁的树下,两个挤在一起的道人浑身被淋得湿透,在那雷霆闪现蛟龙抬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跪在了地上。 那龙从高坡下的路径之中冲刷而过的时候,他们更是不断地叩头,口中念诵着。 “神主护佑!” “神主护佑……” “神主……” 最后。 那泥蛟一路前行,冲破山口朝着长江奔去。 --------------- 西河县城中。 天黑了还在县署之中处理着事务的贾桂突然被一声惊雷给震得抬起头来,推开窗朝着外面看去,便看到雨稀里哗啦地落在石板上。 贾桂一看到那雨,想起刚刚那道雷霆,就和自家女儿一样想到了那神仙所说的要挣脱镇压的泥蛟。 “莫非,就在今天?” 贾桂再也没有心思留在县署之中,立刻朝着家中走去,然而回到家之中立刻得到了一个消息,自家的儿子和女儿今天出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什么?” “怎么回事,二郎和兰娘他们还没有回来?” “你们没有派人去看看?” 奴仆佝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这么大雨,或许是耽搁了没法回来。” “而且小郎君和兰娘子身边都跟着人,想来应该现在还在山上和刘役头他们在一块,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只是,贾桂看着外面突如其来的雨,心中涌出了强烈的不安。 第十二章 :灯下的神仙 风雨飘摇。 树影斑驳。 几个人影提着已经熄灭的灯笼,循着不知道多少代人开辟和行走过的山道前行着,虽然视线看不到太远,但是一路走来也没有走偏。 寒风和冰雨拍打在身上,几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只是这个时候,身后的大山里传来了声响和动静。 那声音原本被风雨给压盖住了,但是随后变得越来越明显,被几人给注意到。 先是一声好像巨物撞击在石壁上的声音传来,地动山摇。 “咚轰……” 那是泥石流转向,拍打在山体上的动静。 紧接着,便是河流奔涌一般的水声不断靠近。 “滋滋滋滋哗啦啦啦!” 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到那声音,一行人便感觉心头一紧。 贾家小郎回头,发出惊恐的声音。 “来了。” “真的有龙,我听到龙在吼的声音了。” 不用催促。 他们速度立刻变得快了起来。 众人跌跌撞撞地朝着前面奔去,丝毫不顾那风雨朝着自己迎面拍来。 路并不算远,也没有走太久,但是一行人却感觉这条路格外地漫长。 不过幸好他们距离出山已经不远,穿过一片树荫,来到了江边。 但是。 到了这里,身后的“泥蛟”踪迹已经可以看到了。 恐怖的“蛟首”在黑夜里高高昂起。 席卷着各种杂物发出咆哮。 为首的少女带着他们接着往前面跑去,回首指着远处的渡口。 “去渡口!” “渡口上有船,我们上船去!” 他们也不知道那泥蛟要去哪里,又究竟会淹到什么方向。 几个人往渡口上跑去,渡口上有着乌篷船和摆渡人,而船上的摆渡人常常住在船上,以船为家。 踏过木头铺就的渡口,船上的摆渡人也早就醒了。 他当然也听到了山里的“龙吼”声,也看到了迎面朝着他跑过来的人,站在船上大喊。 “快!” “快点上来。” 一行五个人丝毫没有耽搁,手把手地一个接着一个直接钻到了船上去。 ------------------- 舱室里。 江晁正在收拾东西,将一个灯管插在了一个玻璃罩里,扭上去之后再盖上,便制作成了一盏便携式的提灯。 江晁打开开关,灯管便亮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舱室的大屏幕也亮了起来,人工智能望舒出现在了江晁的面前,望舒霓裳衣带飘飘,背后的布景变成了雨丝划过的景象,似乎在预告着今天有雨。 望舒:“要出去看看吗?” 江晁:“嗯,出去看看。” 望舒:“明明在家就可以看。” 江晁:“那不一样。” 望舒说:“那泥石流刚好会从这里出来,流入长江之中,在门口就可以看到了,不过出去的话可能有危险,而且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 江晁点头:“我知道,就在门口看看。” 江晁提着灯出发了,一路朝着外面走去,厚重的舱门自动旋转一点点打开,再穿过黑暗之中的通道。 按下开关,石壁也开始翻转。 迎面而来的,是夜里的寒风和冰雨。 将提灯举起,光映在风中,可以看到雨丝在风中乱舞,就像是无数缕金丝在游动。 江晁接着往前面走去,将提灯挂在壁上。 然后。 在窟中坐了下来。 不一会,远处传来了强烈的动静,地面还伴随着微微的震颤。 动静越来越大,江晁微微探过身,朝着壁窟的另一边望去。 随后,便看到一条吞食掉了山石、丛林、野兽和村落的“泥蛟”从山道峡谷之中喷涌而出。 “滋滋滋滋哗啦啦啦!” 伴随着放大了无数倍的水声,那“泥蛟”在山中转了个弯,刚好穿过江晁的面前冲入了长江之中。 江晁坐在壁窟的深处,静静地看着。 那看起来在山川之中肆虐不可阻挡的蛟龙,在这浩荡长江的面前,就真的是泥蛟入江,不论涌出多少顷刻间便在那江水里消融得无影无踪。 而另一边。 乌篷船也离开了渡口,冒着风雨进入了江中。 虽然此刻江中也无比的危险,但是他们总算是躲过了泥蛟入江的最可怕的第一波冲击。 只是随着泥蛟跨越山岭走蛟入江,还有那不停不休的风雨,江水也开始不断地起伏。 小小的乌篷船在江中摇摇晃晃。 只要一个浪头拍打过来,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船上的人刚刚安定下来的三魂七魄,在那一波又一波涌起的浪头下直接被吓得魂飞魄散。 船夫一把跌靠在了船舷上:“完了,今日我们我们估计都要葬身这江底,做了那鱼儿的食了。” 家仆也显得六神无主:“这是老天爷要收了我们啊,奈何。” 侍女吓得瑟瑟发抖,只知道抱着脚缩在乌篷下哭泣,只是那呜咽声完全被风雨和浪头拍打的声音盖住了,完全听不见。 脖子上带着金锁的少年死死地抓住阿姊的手,面色惨白地说道。 “阿姊,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少女浑身的衣衫湿透,之前逃命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个时候坐下来惊惧交加,之前被冰雨和寒风刺入体内的寒气一瞬间似乎都涌了上来。 可以看到她面色惨白之中却又透着一丝红意,身体不断地打着摆子,但是她还是安慰着自己的弟弟。 “不会,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但是在这样的天地之威和灾难下,这样的安慰显得比那雨丝还要飘摇,比风还要轻薄。 此时此刻决定他们生死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那虚无缥缈的天意。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却注意到了江岸上亮起了一道光。 黑夜里。 那光是如此地显眼。 “快看那边,有光。”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船在晃荡,江水在晃,风雨也在晃, 强烈的不安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犹如蛇一般将他们死死缠住,想要将他们拖入那摇晃不定的江底。 此时此刻唯有那灯光,稳定且丝毫不动摇地从江岸的另一头照过来。 船夫站了起来,发出惊呼:“真的有光,这乌漆麻黑的哪里来的光?” 家仆:“那是什么光,怎么能这么亮?” 另一个家仆:“像是十五的月亮一样。” 船夫也仔细打量过去:“看到没有,光下面还有人,有个人坐着。” 少女听到其他人的喊声,迷迷糊糊之中也朝着江对岸看去。 她也看到了那个人影。 对方端坐在壁窟的深处,那光芒就是从他身后散发出来的,就好像一道光轮映衬在他的身后。 那光是白色的,柔和且静谧,让人心安。 似乎哪怕是死在了江河之上,只要你能够看到那光,便可得救赎,脱离苦难。 它也会接引你前往阴曹地府转世轮回,而不会成为这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贾家小郎也站了起来,他眼神更好,看得更真切。 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谁。 “神……神仙……” “神仙显灵了!” “阿姊,是我们上次遇到的那个神仙,神仙又显灵了。” 那光不断地蔓延,照在岸边,照在江上。 奔涌不休的泥蛟从石窟的下方经过汇入江中,而如此凶恶的蛟龙从身前经过,那端坐于石窟之中的身影却始终巍然不动。 就好像。 他正坐在龙上镇住了对方,一点点将它送入了江中。 这一瞬。 除了船夫以外的其他人脑海浮现出许多画面。 那人说要下雪,天便真的下雪了。 那人说有蛟龙,蛟龙也真的出来了。 如轮一般的光映在身后,和初次相见之时,这般从江中再度看向对方,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凡尘烟火之气。 只剩下,那只可远望不可靠近的缥缈超然。 如天人下界。 如真仙临尘。 第十三章 :修个庙? 天亮了。 风停雨收。 泥蛟一路从山川而来走蛟入江消失得无影无踪,江上的波涛渐渐平静,船也终于慢慢靠岸。 岸上只剩下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走蛟留下的树木和杂物。 泥土堵住了原本的山路,也将江岸化为一片泥泞,就连渡口也被冲垮了。 一行人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落脚,再看向那石窟的位置,那神异的光和身影也跟随着蛟龙一起消失不见。 只剩下。 一尊饱经岁月沧桑的古朴神像屹立在窟中。 众人夜里先是遇见走蛟,又在江中遇见狂风巨浪,目睹了那神异之景,于风雨和波涛之中死里逃生。 此刻。 又是激动。 又是失落。 他们无比想要见一见那昨夜里显灵的神祇,但是最后却无缘得见。 一行人踏着泥泞,绕过杂物,来到了那石窟前。 对着那神像拜了又拜,这才转身离开。 可是原来的路已经被毁掉和堵塞,变得难以通行,众人站在进山的路口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反而是江边的船翁站了出来,为他们指明了一条道路。 “我知道另一条路,去城里的。” “就是有些不好走。” 一行人连忙感谢船翁,朝着另一条路走去,行走之间几人依旧说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那光到底是什么光?” “我看清楚了,那分明是月亮。” “月亮在天上,还能将月亮摘下来?” “神仙的话,什么不可能。” “昨日黑云遮天,风雨齐至,月亮不见踪影,说不定就是被神仙给收走了。” 两个家仆和贾家小郎三人言辞之间情绪饱满,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而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咳嗽声。 “咳咳咳!” 贾家小郎往后看去,便看到自家阿姊被侍女搀扶着,不断地咳嗽,脸色苍白虚弱得话都说不出来。 “阿姊。” 贾家小郎担忧地上前背起了阿姊,不再说话,朝着路上走去。 看起来,也好像成熟了几分。 ----------------- 出去透了透气,看到了泥石流这样的寻常难以预见的场景,还知道自己顺道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此时此刻,江晁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不过外面着实有些冷,江晁回来后便蜷缩在座舱里,裹着毯子在可以调节移动的延伸金属平台上摆弄着什么。 望舒这个时候出现了,俯身告诉江晁一个消息。 “知道吗?” “他们说要给你修个庙。” 江晁抬起头:“给我修什么庙?” 望舒从屏幕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又拉出了一些关于神仙和庙的图片说。 “神仙当然是得有庙宇的。” 江晁又问:“是谁要给我修庙?” 望舒立刻又播放起了一处高坡上的画面,可以看到此刻高坡上很热闹,来了不少人。 其中一个就是江晁非常熟悉的那位贾桂,西河县的贾县令。 江晁:“他们知道我是谁吗,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要给我修庙?” 望舒:“反正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所有人一致决定要给你修庙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这里来给你发通知。” 这似乎听上去有些奇怪,凡人给神仙修庙,“神仙”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他们决定好了,再来通知“神仙”。 望舒接着说:“并且在修庙的时候,那个县令还会给你树碑立传。” 江晁说:“是给他自己树碑立传吧。” 望舒:“不过你才是主角。” 江晁:“那又有什么用?” 但是又过了一会,江晁似乎想到了什么。 “或许还是有些用的。” 江晁回来后将提灯放在一边,正在摆弄着自己的收音机。 他想要将收音机拆开看看,却发现这东西是一个整体的,根本没有拆开的地方。 江晁看向了望舒,问她。 “这个收音机,你是从哪里淘出来的?” 空间站里面的确有许多科技造物,不过大部分都损坏了,想要修复也因为缺乏条件而难以修复,只能搁置在那里。 但是这个收音机,江晁觉得应该不属于空间站里面原有的东西。 望舒理所当然地说:“我制造出来的啊!” 江晁:“怎么制造的?” 望舒点了点头:“空间站里有一个智能车间,你忘记了吗,不过目前材料也没剩多少了,无法制作一些太复杂的东西。” 江晁:“好像是有,但是这个我记得只能在紧急时刻动用吧。” 但是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更紧急的。 望舒说:“我当初一起制造了不少收音机的零件呢,不过就装好了发出去一个。” 那一个也就是江晁,也是望舒唯一的天气预报听众。 江晁一听:“剩下的那些在哪里?” 望舒指向了空间站的另一个舱室,江晁也顺着那里看过去。 他站起身来,爬过一段连接通道,朝着另一个舱室走去。 挂在腰间的收音机也响了起来,提醒着江晁具体的位置,他很快便在角落里找到了望舒所说的那一堆没有外壳的零件。 里面有着天线、扬声器以及电池等,江晁拿起了另一个小零件。 问道:“这是什么?” 望舒:“这个是声音接收装置。” 这话一出,江晁立刻就关注到了一个重点。 自己带着的那个收音机不仅仅是可以听广播,实际上还有着将自己的声音和周边的声音传递回去的作用和功能。 江晁面无表情:“所以你还一直窃听我说话的声音和周边的情况?” 望舒坦然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我没有窃听,我是在光明正大地听啊?” 江晁:“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望舒:“因为你没有问我,那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江晁不再计较这个问题,而是摆弄起了那些零件。 他又问:“材料不多的,可以加工其他东西作为外壳吗?” 望舒:“是什么东西?” 江晁:“比如石头。” 望舒:“可以,你之前吃饭的碗、壶、杯子我都是这样制作的。” 望舒:“但是你要这个做什么?” 望舒问的当然不是要壳子做什么,而是江晁要这些零件做什么。 江晁:“或许能够用上。” 望舒:“你想要干些什么?” 江晁:“有些时候我们有需要的话,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远距离地传递信息,而不仅仅限制于这附近一带,而且有些事情也可以让别人帮我们去办。” 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不过既然这里的人将江晁当成了神仙,江晁也准备借着这层皮更进一层地了解这里的情况。 第十四章 :神仙指点 堵塞的山路外。 众人仰头望着那崩掉的山岭,一个个目瞪口呆。 一大早。 西河县县令贾桂就匆匆赶到了云壁山中,率领着一帮差役,以及临时以救灾名义组织起来的青壮。 刚刚来到云壁山中,他们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 哪怕没有亲眼目睹昨夜里走蛟的景象,此刻看到的一切,依旧是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贾桂身旁的幕僚面色吓然:“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桂身后有人不断地念叨着:“蛟龙入江,传闻是真的,蛟龙跑出来了。” 跟过来的众人也纷纷说道:“这定然是那蛟龙走蛟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接着往前走去。 众人看到那绵延不尽的泥泞,似乎能够想象得到那泥蛟从道路中穿行的景象。 众人望着那狼藉的丛林,隐约能够看到那蛟龙从山中压下的画面和威势。 越是想象。 越是感觉惊悚。 “这还是一条泥蛟,就已经有了这般威势,若是那江河之龙,又该是何等情景。” “不知道昨夜,有多少那可怜孤魂葬身于蛟腹。” “多亏有神仙镇住这蛟龙,我西河县和云壁山如今才能有这般光景。” 贾桂越发感觉到不安,带着一行人匆匆赶到了高坡上。 当看到坡上的木棚完好,人影憧憧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路上快要跳出胸口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但是来到这里一看,却发现自家一双女儿却不在其中。 这下,贾桂的心又紧了起来。 “人呢?” “人怎么不在这里?” 面对贾桂的质问,刘役头说不出话来,眼中一片茫然。 最后,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 “县尊!” “我我……我……,我以为小郎君和兰娘子已经回去了。” 昨日里他忙来忙去,等注意到二人消失不见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以为对方已经回去了。 贾桂一听这话,立刻急了。 瞬间感觉头晕目眩,差点没倒在地上,幸好一旁的幕僚立刻扶住了他。 他站起身来,正准备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山坡的另一边传来了呼喊声。 “大爷!” “大爷!” 这是贾家自家人对于贾桂的称呼,贾桂立刻看了过去,便发现是一直跟在自家二郎身边的家仆。 贾桂一把挣脱了扶着自己的人,朝着面前走去,追问道。 “二郎和兰娘呢?” “他们在哪,有没有事?” 那人跑得气喘吁吁,但是还是连忙说道。 “没事,只是兰娘子淋了雨受了些风寒,小郎君背着回家了。” “知道大爷您应该会到这里来,所以让我来这里和您说一声。” 听到这话,贾桂脸上总算是松下来了几分,也有了血色。 但是他立刻又吩咐道:“你别在这呆着了,赶紧去请个大夫,带回去看一看。” 家仆连连点头:“放心,大爷,我马上去办。” 没有了后顾之忧,这个时候贾桂也终于想起了赶到这里的目的。 在众人的拱卫下,他提了提精神,正了正头上的官帽,然后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人群之中。 刘役头和几个村的村正都到场了,立刻向傻愣愣看着贾桂的众人大喊道。 “这位,就是咱们清河县的县令。” “大家快,见过县尊。” 一众人这才稀稀落落地朝着贾桂见礼,用散乱成一团的声音说道。 “见过县尊。” 面对云壁山各村各乡的村民,贾桂反而丝毫没有拿捏姿态,甚至显得十分亲和,脱离护卫走到了人前。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西河县的县令,今日一早听闻云壁山之中遭了灾,忧心不已,遂来看看诸位。” “现在看到各位父老完好地站在这里,吾心甚慰。” 但是说到这里,他又话语一转。 “不过看到山中发这般灾祸,尤其是张家村整村都被淹在了山下,虽然是天灾不可违抗,但作为一县之尊吾也忧心痛惜不已。” 这话一出,张家村的一众村民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 虽然从这般可怕的天灾之中活了下来,但是想到没有了家园,田地也全部都没了,张家村的村民怎能不感觉到惶恐。 有老汉以棍杵地:“啥都没有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有妇人坐在地上嚎哭:“田地也都没了,这下全完了。” 有人哀叹:“唉,能活下一条命就不错了。” 有人反驳;“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悲凉了起来,哪怕是遭灾比较轻的其他几个村,目睹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兔死狐悲,低头默不作声。 贾桂看了一旁身边的幕僚,这个时候幕僚走了上去。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不必担心。” “天灾不可避,但是咱们上有神佛庇佑,下有众人齐心,便没有过不去的坎。” “县尊亲自来到这边,便是商定接下来的赈灾救灾一事,张家村的村民也不用害怕,县尊大人已经替你们想好了对策。” 众人议论纷纷,张家村的村民也不再嚎哭,而是纷纷站起身来看着贾桂。 贾桂这个时候终于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张家村虽然没了,但是只要人还在,便可以再重建。” “稍后我会上报州里,为张家村和遭了灾的各个村请来三年或者一年的免赋税,开春之后诸位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和村正说,和县里面讲,我定然安排帮诸位父老乡亲解决。” 听到县令这样一说,诸位村民立刻有了变化,一个接着一个高呼,甚至拜倒在地。 “谢谢县尊!” “县尊,您就是那救命的菩萨啊!” “有县尊老爷的这句话,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村民淳朴,但是分得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这番感谢再也不是熙熙攘攘,而是真情实意。 而这个时候,人群之中有一个村民突然大叫了起来。 “我见过您。” “县尊老爷,之前我们见过。” “您还记得我吗?” 一个身影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朝着贾桂走过来,一旁的差役立刻准备拦下他,却被贾桂挡住。 贾桂已经认出了那是谁,正是之前自己第一次到张家村遇到的那个村人,而贾桂正找不到由头引出接下来的话,对方的出现也给了贾桂机会。 他抚须大笑,然后指着对方说道。 “我当然记得。” “我之前赴任之时从江壁下经过,受神仙指点说治下张家村将受走蛟之灾。” “随后便来到了这里,还是你告诉我这里是张家村,而江壁下的神仙的像还是你们的祖辈立的。” 贾桂眼睛都笑没了:“还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 村人恍然大悟:“原来您说我们张家村积了大福缘,是这个意思啊!”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啊?” “原来遇到神仙的,是贾县尊。” “果然是神仙显灵啊!” “贾县尊赴任途中遇神仙指点,这才让我等躲过了一场大灾,要不然我们张家村这一次全都要葬身于蛟腹了。”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知道传闻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也知道了受仙人指点的真正主角。 而这个时候刘役头也适时地站了出来,对着高坡上的一众人说道。 “之前我来到此处便是贾县尊的安排,也是贾县尊自家掏钱财,赈济的大家。” “担忧大家在这里遇到问题,贾县尊还派来了一双儿女过来看看,昨天夜里差点在蛟灾之中遇险。”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不已,有人甚至感动得热泪两行。 在这西河县不知道多少年,他们只见过捞钱作威作福的县尊,何曾遇上这等忧心民众的县令,一个个跪在地上,不再言语只是叩头。 场面变得安静下来,但是气氛却变得更加热烈。 而看到此情此景,久经官场虽然早就有逢场作戏本能的贾桂,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当真有了几分自豪和感动。 而刚刚对于刘役头的一些不满,也立刻随着对方的一句话又泄了去。 此番。 贾桂赶来高坡来的这一番作为,也让自己在西河县传开了名望,算是初步打开了局面。 不论是对上对下,他都可以说是作出了功绩。 “至少,离任的时候得送个伞、匾什么的!” 他又忍不住心生浮想。 就算没有,他也得自己请人做一把,让人送过来。 第十五章:是什么神仙? 张家村择址重建,只是此刻已经来到了云壁山外围,距离那江壁变得更近了。 不过田地依旧在原处,虽然原本的农田和麦苗被泥沼彻底淹了,但是怎么样都比重新开荒要强得多。 对于贾桂来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下。 贾桂站在高处,对着所有人说道。 “此番天灾我等能够安然度过,不在于我的那点微薄之力,最重要的便是有神仙的指点和庇佑。” “也是当初张家村先祖请来了神仙,积下了大福缘,才能有今日的善果。” “神仙显灵救苦救难,吾等岂能不还愿,不知恩图报?” 众人也纷纷点头,觉得县令这话说得对。 “没错,幸亏有神仙庇佑啊!” “看昨日那恶蛟,若不是神仙显灵,咱们是一个也活不下来。” “只是,该如何还愿?” 众人又纷纷看向了贾桂,似乎在等待着他拿主意。 贾桂早有打算,立刻提议说道。 “昔日张家先祖给神仙立像祈求神灵庇佑,替子嗣积累功德福报,才有吾等今日因神仙庇护而活命。” “吾等今日活命百千条,当给神仙修一座庙宇,才能称得上是还愿。” 说完,贾桂还拱了拱手。 “我贾桂乃朝廷县令,愿为此事立碑作传,铭记仙人功德。” “让世间知晓这云壁山是真正的仙山,知道我西河县乃龙灵宝地,也让神仙世受供奉香火不绝。” 此番话一出,众人纷纷发出欢呼。 每个人都开口叫好,点头称是。 在场众人不论是谁,没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家乡扬名,不想要人知道自己的故乡是仙山宝地,让人一提起来就心生敬仰发出赞叹。 而这件事,也便如此定了下来。 -------------------- 贾桂兴冲冲地定下来了为神仙修庙立碑之事。 但是很快,他便遇到了一个问题。 云真道的两位道人被请了过来,刚开始的时候二人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县尊邀请他们是要做些什么。 瘦道人一脸疑惑:“县尊找你我二人是要做甚?” 胖道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莫不是前两日我们在县署前叫嚷的事情,被贾县尊给知道了?” 瘦道人这才惊觉:“完了,我差点给忘了。” 才过了一夜,两人就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 他们来这里可是为了揭穿妖人的假把戏,要将祭拜邪鬼进行淫祀的人送上刑台。 谁知道。 到这里一看,结果发现是个真的。 两个道人又激动又兴奋,修道求仙数十载,不知道历经多少寒暑,念咒念破了嘴皮子,翻经翻破了手指头,依旧看不到仙法和长生的半点踪迹。 至于那传说之中虚无缥缈的神仙,更是只是听闻,从未见过。 而如今他们总算是见到了个真神仙,怎能不心潮澎湃,只恨不得能够立刻拜倒那神仙面前,也给自己来个指点迷津。 之前的那点心思,全然都忘在了脑后。 胖道人慌了:“我们该怎么办?” 瘦道人也慌,但是立刻安定了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位道人此番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犹如上刑台一样来到了贾桂的面前,拱手作揖。 “见过县尊!” 两人瑟瑟发抖,腿肚子都忍不住发颤。 然而贾桂根本不知道这事,皱着眉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甚至根本没有怎么看两个道人的模样。 贾桂已经决定好了要修庙立碑,但是有一个问题,神仙到底叫什么? 该怎么称呼,这可不能乱来。 贾桂:“二位道长是西河县的有道高人,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二位。” 胖瘦二道人:“不敢不敢,县尊请讲。” 贾桂:“一共是两件事情,一件事情便是想要请二位道长主持庙宇落成的法事,我贾桂乃一介凡人,只懂人间之事,这天上的事情,只能劳烦二位道长和云真道了。” 胖瘦二道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庆幸,还有惊喜。 随后,二人立刻整齐划一地俯身行礼接下了此事。 “县尊放心,我云真道上下定当尽心尽力。” 接着,贾桂说起了第二件事情。 “这第二件事情,便是当初虽然吾有幸被神仙指点,可惜未能有幸知晓仙人名讳,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尊神。” 说到这里,贾桂认真地看着两位道人。 “二位道长乃是有道高人,云真道又是传承悠久底蕴深厚之所,想来定然是知道神仙来自于何方。” “不知,是否可以告知于我?” “如此,接下来我才好办为民还愿之事,此乃我西河县万千百姓所愿,也是二位道长的功德。” 这下,胖瘦二道人直接傻了眼。 两位道人卡在了那里,但是又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这神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甚至两人之前还差点将神仙当成了邪鬼淫祀。 最后,两个道人只能打了个哈哈。 “我二人哪里称得上是什么高人,观中一切事务都是由道主主持,我们此番也是听闻神仙降世临尘、走蛟入江之事,所以才前来一探究竟。” “虽然已经有些眉目,不过究竟是哪位神仙下界,需要回禀道主之后听其确认之后才敢告知县尊。” “在此之前,不敢妄言。” 贾桂也没有多想,只是说道。 “那我就将此事托付给二位道长,托付给了云真道了。” 下坡的路上。 胖瘦二道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胖道人先开口。 胖道人忧心忡忡:“这位神仙究竟是何来历,师弟你听说过没有?” 瘦道人思索了一会说道:“我听说这云壁山中遗民都是上古楚国的贵族和巫觋的后裔,就连那张家村据说有一些人有着古楚国的血脉。” “而山里的大大小小几百个寨子,更是至今也保留着祭祀上古之国神祇的习俗。” 胖道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惊诧无比地说道:“那岂不是源自于上古蛮荒之时的神祇?” 瘦道人立刻打断了这个话题:“不可妄言,不可妄言,得回去问过道主,查阅过经典,焚香礼拜祷告上天才能知晓。” 瘦道人说着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左右,然后又抬头望天。 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们一样。 第十六章:雾山魅影 天还是黑的,江晁一反常态地早早起来了。 而且,自醒来之后一直穿着一套紧身的套服,外面裹着毯子的他,今日里开始寻找起该穿什么衣裳来。 看上去,似乎是要出一趟门,而不再是之前一样只在门口溜达。 可惜,舱内没有合适的衣服。 倒是有着坏掉的宇航服,但是穿上这身出去也实在是太过于怪异,也并不方便。 而且若是碰上人,说不得还被当成了什么妖怪。 再要是被人一拥而上,一记粪叉给捅死,或者被锄头和扁担砸死。 他这个从天而降的“神仙”到时候也算是声名传千古了。 想了想,江晁找到了一块白布稍微裁剪了一下便裹在身上。 看上去也奇怪,但是起码没有刚刚那个怪。 望舒:“你要出去吗?” 江晁:“嗯!” 望舒:“出去做什么?” 江晁:“我想要找块漂亮的漂亮的石头,或者玉和宝石,做成外面的壳。” 在江晁的手中,有着一个已经组装好的新收音机,就是没有外壳。 望舒:“我知道哪里有,而且知道去那里的近路。” 始终低着头的江晁,此时此刻终于看向了屏幕上的影子。 他问:“什么样的?” 望舒说:“一块很大的玉石,上面还有着云纹,漂亮极了。” 江晁:“我只是想要一个做壳的石头。” 望舒似乎是担心江晁的身体和安全,害怕他走得太远,或者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所以希望他去的地方是一些她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段。 只是一个人工智能这样关切担心自己,总感觉让江晁觉得怪怪的,就像是画中的人活了过来一样。 毕竟细一深思,一切都不过是程序设定好的反应。 “算了,去看一看吧!” 就这样,江晁提着那盏灯出发了。 这一次没有从前门走,而是朝着石壁内部的更深处走去,从另一扇门走出来。 面前出现了一块黑漆漆的夹缝,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这夹缝很明显不是通往外面的,而是通往山体深处,只是灯光都照不到尽头,乍一看黑洞洞的更觉得像是通往阴曹地府。 接着往前走,便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将灯一提,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钟乳石洞。 山里有着溶洞,大洞与小洞相连,走过一洞还有一洞,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大。 路上,江晁听到了地下河流淌的水声,穿过像是森林一样的钟乳石,也走过了有着天然形成的像是阶梯一样的陡坡。 就像是走在另一个世界。 ------------------- 天蒙蒙亮。 在山脚下一处村人家中借宿了一晚上的两个道人终于出发,黎明时分便踏上了归途,看上去有些急切。 关于这里发现的东西和所见所闻,他们急切地想要带回去,就像是胸腔里藏着一个比山还大的秘密,无比渴望找到同道诉说。 走着走着到了半山腰上,当二人正准备翻过这第一座山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胖道人擦了擦汗:“歇一歇!” 瘦道人却坐在了靠近太阳的一端:“太阳出来了。” 胖道人看向下面:“路都冲垮了。” 瘦道人:“过了这段,等会就好走了。” 这里能够看到长江,刚刚升起的太阳并不算亮,此刻黑夜与白天共存。 甚至从另一边看过去,江壁就在不远处,甚至那座屹立有神像的壁窟就在下面。 休息了一会,接着往山上走,只是刚刚进入一片高深的竹林,就看到层层浓雾从林子的深处涌了过来。 二人仰着头,开口说道。 “起雾了。” “没事,接着走吧!” 昨日里才走过蛟,今日里山中又起了大雾,冬春交替的日子里山中的气候可以说是真正的变化无常。 走进竹林之中,雾气就变得更浓了。 而这四季常青的竹林也和这个时节格格不入,让人感觉像是闯入了一片秘境之中。 “这么大的雾。” “这般看来,就像是天上的云飘下来了一样。” 竹林是生长在山腰上,因此二人行走都是上行攀爬,加上原本的路被冲垮了,二人佝着腰看上去有些吃力,瘦道人走在前面还会偶尔拉上胖道人一把。 突然间,高处的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了悠扬的歌声,那是一个女子在哼唱。 歌声婉转动听,是二人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宛若天上的仙乐,这决然不是乡野妇人能够唱出的曲子。 光是听这歌喉,似乎隐约能够想象得到那一定是一个居于天上身形绰约如月一般的美丽身影,却不知道为何降临在了这里。 两人立刻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茂密的竹木之中。 两人有些愣神,胖道人问:“听到了吗?” 瘦道人点头:“好像有女子在唱歌。” 这么大的雾里,此时虽然白日将至,但是又还没有彻底亮起来,属于天色晦暗不明的阴阳分割时刻。 这个时候听到神秘女子哼唱着堪比仙乐一般的声音,二人都觉得有些怪异。 两个人不自觉地矮下了身子,藏到了一边。 胖道人刚开始还不明所以:“躲什么?” 瘦道人摇头,谨慎地说道:“小心一些,不太对劲。” 而伴随着那歌声越来越近,一个身影渐渐从竹林深处走来,但是只看到上半身,而其下半身完全被雾气缠绕,整个人就像是踩着云雾走下来的一样。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但是身形高大又觉得也许是青年。 对方发丝乌黑油亮、肌肤维持得和孩童一般,让人难以分辨真正的年纪。 白色的衣袍如丝绸一般柔软细腻,但是却完全不成任何制式体系,就这样直接裹在身上。 简单粗犷的着装用在这漫步丛林之中,却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洒脱。 加上那高大匀称的躯体,透着原始的野性,甚至是给人一种源自于远古蛮荒的神性。 而看到白衣人一瞬间,两人都感觉无比的诧异,因为他们刚刚明明清清楚楚地听到,竹林里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是谁?” “怎么是个男子?” “我们听到的明明是个女人啊!” “见鬼了。” 两人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更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女人的歌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的清丽婉转,而且声音就在眼前不远处传来。 瘦道人发现了什么:“我听到了,在那个人身边。” 胖道人已经冷汗连连:“别说话了。” 因为那白衣人分明没有开口,但是悦耳的女子吟唱的声音却不断地从他身边传来,仿佛在他的身边有着某个两人看不见的身影紧紧相随。 但是,任凭两人瞪大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轻歌曼舞的女子。 这诡异的一幕,令胖瘦二道人毛骨悚然。 这下不是嘴巴上说的见鬼了,而是真的见鬼了。 “嘶!” 两人再也不敢说话了,倒吸一口气之后,甚至连呼吸都给屏住了。 看着那踏着云雾从山上竹林走下来的白衣人,尤其是对方靠得越来越近,胖瘦二道人蹲在一块石头和灌木后面头也不敢抬了,死死地贴着石头蜷缩着身体。 二人对视了一眼。 眼神之中都明白,这绝对是碰上了什么非人的存在了。 第十七章 :喏,就躲在那! 天色晦暗。 太阳已经在渐渐升起,但是光却还没有蔓延到这片竹林来。 那白衣人手里提着一盏亮得出奇的灯,所过之处周围被照得通透无比,犹如白昼一般。 随着对方提着那盏“神灯”靠近,胖瘦二道人更是心慌得厉害。 生怕。 对方发现了自己。 你往我这边挤,我往你那边挤。 两个人就差挤成一个阴阳鱼的形状。 他们不敢说话,也不敢再看,但是脑海里思绪翻涌。 “此番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那白衣人手上的灯怎么和月亮一样雪亮?” “这照过来,我们还不得立刻就被发现了。” “幸好有雾。” “这不知道是妖鬼还是神怪的存在,若是发现了我们,会做些什么?” 只是,不论是妖鬼还是神怪,在传说之中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妖鬼吃人,神祇精怪喜怒无常不可捉摸。 在这片巫风弥漫的古楚巫国大地上,就连那所谓的正祀河神,屡屡索要活人祭品的传说乡野小儿都知道。 所谓仁慈怜悯心怀大慈悲的神仙,连传说里也没有多少。 万幸。 那白衣人提着灯并没有朝着他们走过来,而是转向去了他处。 随着那如月一般雪白的光渐渐远离,胖瘦二道人也总算是找回了一些安全感,两人紧绷到了极致的身体开始松开。 瘦道人慢慢回过头,小心翼翼地探头打量起了外面的景象。 此时此刻,那人已经走向了竹林的另一边的山麓,对方似乎是在这里做些什么,或者说是在寻找些什么。 这下,胖瘦二道人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 不论对方是想要做些什么,若是知道他们二人在一旁窥探,极有可能会发生一些难言和恐怖之事。 但是心中虽然害怕和惊慌,也同时涌出了强烈的刺激感。 修道修了半辈子,两人这几天接二连三遇见了种种不可思议之事,内心之中对于那神仙妖鬼之力的渴望越发强烈地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虽然明知道很危险,两人却难以忍住想要继续窥探的心。 窥探,那些不属于人世间的秘密。 “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他在寻找着什么?” “难道是不属于人间的东西?” 二人目光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猫着腰,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路穿过那层层叠叠的竹枝,飘飘渺渺的迷雾,最终看到对方站在一处坪地的尽头。 那里原本应该是一条通往山下的路,但是此刻整个路和泥土都垮塌下去了,裸露出了山体内部的石头。 白衣人不再走动了,就站在那里,而且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胖道人开口了:“他在说话。” 瘦道人连忙让胖道人闭嘴:“嘘。” 但是发现那人好像真的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两人便开始小声地说了起来。 “他在和谁说话?” “莫非不是活人?” “也有可能不是人。” 他们看得真真切切,真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却传来了两个声音。 云雾缭绕不散里。 歌声停止了。 过了一会,那女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找到了吧!” 白衣人站在山麓尽头:“找到了。” 两人喜不自胜,这白衣人果然是来找东西的。 莫非,是什么宝贝? 突然间,那看不见的女子开口说道。 “那两个人跟过来了。” “在躲着偷看你。” 这一句话出来,胖瘦二道如堕冰窟。 --------------------- 江晁提着灯从地底下走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了山麓上的一处坪地。 他看到了望舒让他看的东西,那是一整面洁白的石璧。 近乎玉一般,质地非常细腻,上面还有着漂亮的花纹。 这样漂亮的玉璧,破坏了也实在是有些可惜。 只是做个壳而已,江晁准备找一下边角料,也就够了。 而这个时候,望舒告诉他。 身后有人。 江晁:“在哪?” 望舒:“在下面。” 江晁回过头,还没有接着问,望舒进一步说出了二人准确的位置。 “喏!” “就躲在那竹林边,那个小土包后面。” 那声音很好听,但是此刻对于像是坟包一样土丘后的二人来说,就像是勾魂之语。 “被发现了。” 对方一词一句,每一个字节都好像巨石一样压在胖瘦二道人的脊梁上,让两人瘫软在地,心脏都仿佛要被压了出来。 江晁接着望去,寻找着那二人的身影。 雾气如水一般流动,他隐约间看到两个脑袋,嗖的一下就缩到了土包后。 这一下,土丘后的胖瘦二道人心中高呼。 “吾命休矣。” 他们想要藏,但是这小小的土丘根本无处可藏,继续躲下去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想逃,但是腰膝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两个人只能趴在地上,一只手晃晃悠悠地探出往前,撑在地上想要往前爬,但是没能撑起自己唰的一下趴在了地上。 二人就这样,像是老弱病残的猫一样斜斜歪歪地朝着下面爬去,身体发抖,抽搐得像是跳舞一样。 这样的速度堪称是龟爬一般,在他们自己看来都可笑,那白衣人估计只要一下子就能追上来。 也根本不用花什么力气,就能够将吓得力气都没有的他俩置于死地,把窥探阴阳之外秘密的二人剥皮抽骨,神魂贬于九幽之下。 人一旦面临一下超出认知的东西,被恐惧夺了心智,哪怕是彪形大汉也会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但是,那踏着雾气而来神秘的白衣人却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不知道爬了多久,二人才终于有力气站了起来,然后疯狂地往山下跑去。 胖道人:“追……追……追过来了么?” 瘦道人:“那人在哪?” 两人弓着腰,缩着肩,一起回头朝着跑来的地方看去。 这失了态的模样可笑至极,明明是作为人的他们,乍一看去却像是两只装成了人样的胖瘦狐狸。 隐约间。 他们目光看到那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白衣魅影依旧站在山麓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但是更多的雾从山上铺了下来,淹没了竹林和那山麓,那白衣人便不见了踪影,好像融入了那云气之中。 浓雾和风声里,传来了悦耳如同风铃一般的女子偷笑声。 那个。 只有声音不见身形的女子。 声音回荡在山麓和竹林间,响彻在他们耳畔,好像在嘲弄着狼狈的两人。 这一下,立刻将两人心中的恐惧激发到了极致,不由自主地发出大叫声。 “啊。” “走……走……走走走!” 逃跑之中,胖瘦二道人还互相责难。 后悔他们跟了上去,结果最后白衣人给发现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招致什么后果。 “莫要看了。” “你还说,你跟上去做什么。” “我话都没有说,明明是你自己跟上来的。” “分明是你第一个站起来的,我才跟在你后面的,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哪里晓得你这家伙这么胆大包天。” 两人又惊又怕,做着高抬腿的动作,双手摆成了幻影,一溜烟地从山上冲了下去。 第十八章:壁中之云 直到那雾气散了,太阳彻底出来了,胖瘦二道这才敢朝着山峰上走去。 不仅如此,还带上了山脚下的一些村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座山峰的半山腰上,抵达那片山麓前。 两个道人惊魂未定,一群村民也将信将疑,一行人你跟着我,我看着你,一点点地往上面走着。 山麓的坪地上。 随着那雾气消散那白衣魅影也已经不见了,两个道人也渐渐来到了之前白衣人所站立的位置。 之前二人的精神完全集中在那白衣人和奇怪的歌声上,再加上天色晦暗浓雾弥漫,没有看清楚这山麓坪地的情况。 此刻再一看,眼前竟然是一块玉一样裸露出来的山体。 瘦道人被一吓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有些口吃地说道:“这……这……这么大的一块玉?” 胖道人也没有见过如此珍宝:“不可思议。” 在江晁看来这还称不上玉,至少不是什么美玉。 但是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玉,还是一整面一块天然形成的玉壁。 更神奇的是,玉中还有着大片的云纹。 在信奉着鬼神和天地的古人眼中,这就是天地孕育出来的奇珍异宝。 山中村人们也哗然,世世代代生长在这里,甚至在这峰中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次的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里竟然有着这样一样东西。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 “这以前是上山的路,我怎么从来不晓得这里有这么大一块玉。” “一定是蛟龙经过的时候,将这块玉璧带了出来了。” “你看这玉上的云纹,这肯定不是人间的东西,是那蛟龙从山里面带出来的。” 而这个时候,有个上了年纪老翁站了出来。 老翁耳朵已经听不太清,眼神也有些昏花。 对方急急忙忙凑到那玉璧上,仔细看了半天,然后激动地用力拄着手掌跺脚说道。 “这是云壁啊!” “是云壁!” “这东西真的存在,云壁竟然出世了。” 说话间,看到一旁有人上前想要摸一摸玉璧,还颤颤巍巍地一拐杖打在了一个后生手上。 “把你的爪子收到,这天物你也敢乱摸,小心遭天谴报应。” 后生被打了一下,也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不断地说是。 只是,村人们依旧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什么云壁?” “云壁山我晓得,云壁又是什么?” “叔公,你说清楚一点撒!” 直到那老人接着说下去,他们才明白这云壁是什么。 根据他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传言,这云壁山之所以称之为云壁山是因为这山中有着一块神物。 上古蛮荒之时。 有神灵驾龙车携云霞降临在此处,那天上的云霞落在了山里,就化为了一块带有云纹的玉璧。 据说这块玉璧拥有可以通阴阳、迎神祇的力量,在古时候大巫们就是通过这玉璧沟通神祇,巫觋演奏迎神曲,巫女跳祭舞,将神祇从天上请下来。 胖瘦二道人祖辈并不是西河县人氏,而是从北方来的,道门也是兴起于北方,前朝才渐渐进入南方和西河县一带,然后逐渐变得兴盛起来。 有些事情他们也并不知晓,他们一直以为云壁山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沿江的那一片高耸的悬崖壁垒,毕竟有时候从江边看去壁上云霞笼罩,以此为名也并不奇怪。 知道了云壁的来历,但是关于那个白衣人到底是谁,胖瘦二道人依旧还没有弄清楚。 胖道人:“师弟,那穿着白衣的人又是谁?” 瘦道人:“难道……” 瘦道人虽然有所猜测,但是也并不能肯定。 只是想起老叔公说的那些话,古时候的大巫会通过这玉璧沟通神祇,而他们看到的最后的画面,便是那白衣人站在这玉璧前,随着云雾一同消失不见。 就像是,融入了这玉壁之中了一般。 瘦道人回想那画面的时候,这个时候一旁的一个村人似乎看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正是那刚刚被打的后生,对方指着面前的玉璧。 “动了,玉里面有影子在动。” “有人。” 瘦道人一个激灵,连忙和众人一起朝着玉璧上看去。 但是大多数人盯着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一下。 刚刚被云壁的消息震惊和刺激到的众多村人,一下子变得意兴阑珊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影子?” “眼花了吧?” “莫要搞得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反而是瘦道人,呆呆愣愣地看着云壁,就好像定格在了原地。 原来,刚刚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真的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了玉璧之中。 玉璧上云纹缭绕,在太阳的光泽下显得更加真实梦幻,而那个身影在云纹之中渐渐变小,就像是踏云远去一样。 瘦道人再也不敢留在这里了,连忙拉着胖道人离开。 但是他也不敢大声嚷嚷,只能低声地催促胖道人。 “走!” “走,赶紧走。” 胖道人还站在玉璧前,意犹未尽地看着这样的稀世珍宝。 “这就走了,不多看看?” “这么大一块玉璧呢!” 瘦道人拉着他,立刻朝着山峰的另一头走去。 “再好也不是属于你的,莫要瞎看了。” -------------------- 江晁提着灯,面前是一块发着光的玉璧。 仔细看,便发现并不是玉璧在发光,而是太阳照射在玉璧的另一面,玉璧无暇,从而让光从这边透了过来。 没错,此时此刻江晁就正在山体之中看着那面云壁,这后面也有着一个空洞,不过只有望舒才知道如何抵达这里。 甚至站在云壁后他还能够看到外面的人影,隐约听到他们说的话。 江晁:“这里不错。” 望舒:“什么不错?” 江晁:“就像是一个秘密基地,一个人的电影院似的。” 望舒:“你要将这里改造成一个秘密基地吗?” 江晁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制作收音机的外壳,从而寻找一个和外界沟通的渠道,安全稳当地了解外面的信息,并且能够做成一些想要做成的事情。 不过此时此刻,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同样也可以做成这件事情。 望舒:“所以收音机不需要了吗?” 江晁:“当然需要,可以直接装在这里,以后其他地方也肯定会有需要。” 第十九章:云真道 云壁山紫云峰。 两个道人从峰下路过,村落里的人看到他们纷纷合手作揖,两个道人也标准地回礼,就像是回敬同道。 山峰不算高,而且有着通往高处的石阶和道路。 路的尽头是一座道观,青砖绿瓦,看上去有些年头。 “丹鹤师叔,金鳌师叔,你们回来了。” “见过两位道长。” “两位师叔终于回来了,道主最近一直在问你们呢!” 观中有着七八个道童,还有着不少来自于山下乡里的信众在帮着做事,负责打扫庭院烧火做饭,不大的道观看上去井井有条。 这整座峰和土地都是云真道所有,山下的几个村落数百口人也都是依附于云真道而存在。 二人穿过庭院走到后面的供殿。 殿中里正对着门的高案上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牌位,下面还燃着香。 殿左右两侧都开了一扇门,但是却没有门扇。 放眼望去。 左侧的门里面摆放着一座丹炉,里面还有童子在照看。 右侧的门里面摆放着一个屏风,窗户旁放着一张方塌,后面还挂着一张画。 二人站在门外,隔着屏风对着一个盘坐在方塌上的老道合手作揖。 “道主,我们回来了。” 老道便是云真道的道主陆阴阳,号称阴阳道人,对外宣称可以行走在阴阳两界,上可请来诸天神灵,下可招来亡魂野鬼,也是云真道的第四代道主。 据说其曾经还做过官,是半路入道门的道士。 阴阳道人没有回话,只是打坐,且闭着眼睛。 其刚刚吞服过丹药,脸色红润且额头上冒汗,天寒看上去头上好像有烟气蒸腾,但是其心思却如同心猿意马一般飞跃而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心中想着。 炼丹,至今也没有炼出那传说之中的长生不老丹,吃了不少丹药也没有多少延年益寿之感。 吞气,将那紫云峰的紫云都感觉要吸干了,丹田里那一点真气至今还没有孕育出来。 再怎么欺骗自己,身体一天天被掏空的感觉却错不了。 打坐半天,越坐越乱。 其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叹息一声。 “岁月蹉跎,日渐老矣。” 丹药未散去的火力在胸膛乱窜,让老道情绪越发浑噩,甚至当着胖瘦二道人的面泪流满面,甚至是嚎啕大哭。 “阅尽道藏,未得真法。” “访遍山野,也未曾遇到真人传妙诀。” “修道修道,修到头只剩一场空啊!” 随后,一边哭泣,一边佝着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道这副模样让门外的胖瘦二道人一惊,立刻大声呼喊了一声。 “不好,道主走火入魔了。” 二人冲了进去,帮着拍背拂胸,又让道童端茶倒水喂食其服下,让其倒下将布打湿贴在其额头上。 半晌,才看到老道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不过,其依旧直愣愣地看着屋顶的横梁和砖瓦,躺在方塌上一动不动。 胖瘦二道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胖道人金鳌上前,对着老道说道。 “道主,可是忧心长生不死之事?” 老道没有回应,只是唉声叹气。 胖道人了然,接着开口说道。 “道主!” “这一次我们二人下山,久久未归,便是有了大收获。” 老道还是没有问,好像心如死灰。 胖道人凑上前,附耳说道。 “在山中,我二人偶得奇遇,有幸看到了一尊长生不死之神祇下界临尘。” 这下,阴阳道人立刻眼睛睁得老大,就好像是死不瞑目一样,然后一下子扭头看向了胖道人。 看着胖道人的眼神,确定了他不是妄言,立刻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好像僵尸复活一般。 “什么?” “长生不死的神仙?” 瘦道人丹鹤也忍不住了,上前激动地说道。 “是的,道主。” “我二人亲眼所见,那绝非凡人,踏云霞而来,唤山川之灵随行。” “身披云衣,手中握着一如月之轮,样貌非凡间之人。” 胖道人也感叹不已,想起了那画面。 “神灵降世,出则云山雾海,山川草木之灵为之奏乐,更有神女和歌为伴。” “我金鳌此生,就是做梦也想象不到这等画面和神圣。” 紫云峰在云壁山脉更深处,这里与世隔绝,村民也鲜少与外界来往,而且事发才不过几日,因此还不知道关于神仙降世的消息。 老道听二人这么一说,顿时眼热不已,跟着一起激动了起来,仿佛也想象到了那长生不死之存在的模样。 但是确定了之后,老道却摇头晃脑地说道。 “我岂是挂念长生不死,而是未能访得真人仙圣,此生为之遗憾。” “此生若是遇得真仙人,扬我大教,弘我云真大法,无憾矣。” “吾死何足道兮。” 话音刚落,阴阳道人身体前倾,两只眼睛用力死死地盯着胖瘦二道。 “在那遇到那长生不死之仙的?” “速速讲来!” 接下来。 胖瘦二道人详细讲述了一番此次下山的经过,包括了在西河县县城听到的传闻,以及在山中遇到的走蛟之事。 随后又讲述了二人正准备回来的时候,又在山里碰到了白衣神人出游,最后发现了云壁出世的情况。 最后,胖道人说道。 “我想我二人碰见的,或许就是西河县县令口中所说的那位指点于他,降下真言说蛟龙将要为祸人间的那位神仙。” “而蛟龙出世,更是证明那是真仙无误。” “听那神仙所说,其镇住的可不只是那一条蛟龙,而是这里山川江河之中的诸龙。” 胖道人喋喋不休,说起来就没个停。 瘦道人丹鹤开始有些激动,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却紧锁了起来。 “或许并不是仙人。” 丹鹤感叹了一句,看到老道和胖道人看向了自己,随后接着说道。 “我觉得我们遇见的不是我道门的成仙之人,也非我道之古仙圣,那神圣应当是古楚时上古之人供奉的神祇。” “那神灵身形高大模样神异俊美,也符合经典之中关于上古神祇的描述,此地自古以来便是巫风盛行之国,我道传来也不过二三百年而已。” “而听当地的村民以及发现云壁后的情况佐证,我越发觉得我们遇见的,多半就是古楚国遗民信奉的上古蛮荒之神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尊神。” 瘦道人言语之中似乎有些遗憾,想来相比于古楚国遗民信奉的上古之神,他更期盼能够遇到道门的修仙得道之真人仙圣。 这话一出,胖道人也感觉有些遗憾。 反而是老道陆阴阳一声呵斥,让言语之中有些低落的两人抬起头来。 “你二人莫不是烧香被那烟气给熏糊涂了头,一个个也作那等愚夫蠢妇之态,我道求的是长生,追寻的是天地大道,道人也不是拜神叩佛的信众。” “那神若是有真法力,大神通。” “吾等拜他为主,当吾道之道尊,亦或是吾道之神主,又有何不可?” 陆老道站起身来,指着那大殿里说道。 “老道我修了一辈子,算是看得个真真切切。” “那高坐在神坛上的,不过是泥偶石胎,那刻在神主牌上的,也不过是早就消散在经卷里的孤魂野鬼,未能有一个真个得长生的。” “现如今碰到了个真神圣了,你二人还挂念起那泥偶石胎,放不下那经卷里的孤魂野鬼。” 陆阴阳追寻了一辈子的道,打坐诵经不知道多少个春秋,朝吸紫气晚吞烟霞喝了一肚子的风,采所谓的天地之精炼丹。 最后,连大道的皮毛都没有看到。 他可以说是失望至极,甚至对于长生和道之二字可谓是心如死水。 而此刻只要找到那神祇,别的不说,只要掌握了沟通神明的渠道和方式,那就是沟通阴阳。 就掌握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而他也就成为了真正的阴阳道人。 老道他做了一辈子自欺欺人的阴阳道人,此时此刻才仿佛真的看到了脚踏阴阳二界,勘破天地大道的一线机会。 第二十章:巫觋 云壁前。 一个身影正拿着一个发出可怕噪音的东西,毫不怜悯地,对准这块其他人眼中的天物玉璧进行操作着。 “滋滋滋!” 刺耳的响声传来,渐渐地将玉璧的某处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江晁将已经化为了两个玉球一样的收音机安装进入了玉璧之中,玉球严丝合缝地融入了收音机中。 而且刚好化为了玉璧上的太阳和月亮,一边一个。 收音机里面电池自带的电量,这种不是时时刻刻启用的状态下,用上很久都不会耗尽。 接下来,江晁又来到了玉璧的另一边。 洞穴内部光线朦胧,黄昏的阳光从玉璧的外面映进来,江晁调试了一下,尝试着让玉球般的收音机发出声音。 江晁:“喂喂!” 玉璧外面传来了回音一般的声音:“喂喂!” 那声音可以精确地传递到外面,还能够调节声音的大小。 江晁说:“安装好了。” 望舒:“你安装在这里有什么用呢,这里又没有人。” 江晁:“后面这里会有人的,他们会在这里建立那个庙。” 望舒:“供奉你的庙?” 江晁:“嗯!” 望舒:“你准备和我一样当神仙了?” 江晁:“你什么时候是神仙了?” 望舒:“望舒不就是神仙么?” 江晁:“我得有个适合行动而且能少很多麻烦的身份,我对于在外面称王称霸没有什么兴趣,也不愿意当一个古人,融入外面的世界去和外面的人整天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暂时还是当初的想法,一边小心点接触外面的世界,不要在没有了解情况的条件下贸然行动给外界带来什么灾难性的变化,一边想办法尽量修复我们所拥有的东西,看能不能回去。” “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不是想要在这里当神仙,只是这个身份目前看起来最合适和最方便。” 望舒:“当一个托着收音机的神仙,整天窝在家里打俄罗斯方块的现代人?” 江晁:“不是很惬意吗?” 望舒:“怪不得你当初接受这份孤独枯燥到极点的工作了,还自愿接受休眠。” 江晁反问道:“你也懂得孤独?” 望舒又问:“你说要恢复我们所拥有的东西,该怎么恢复呢?” 江晁揉了揉总是生疼的头:“等我好一些了仔细想一下,说不定会有办法。” 望舒的声音从江晁腰间挂着的收音机传来:“要么先交给我来制订计划吧!” 江晁也没有拒绝:“先做个计划和可行性报告,提交给我看看。” 江晁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当一个普通人,也无法融入没有科技的时代。 只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 一个活在古代能够使用科技造物的现代人,和神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 而在江晁改造着玉璧,在洞穴里调试着收音机的时候。 黄昏下。 几个影子循着没有路的路而来,行色匆匆。 张家村的后生搀扶着老叔公走在前面,老叔公走不快,最后后生直接背起了他,快速地朝着前面走去。 “快点。” “就在前面,快到了。” 只是来的除了张家村的人之外,还有几个衣着打扮奇特的人。 这些人穿着简朴但是干净的白色麻衣,原本应该戴着斗笠现在都解下挂在背上,其中两个,脸上还带着鬼神一样的白色面具。 为首的人不仅仅戴着面具,头上还戴着草冠,手里拿着杖。 而一开口,他们的口音和张家村的人有些不一样。 “云壁就在这里?” 老叔公回首不断地点头:“是的,就是在这里。” 一行人穿过竹林,来到了那山麓中的玉璧前,老叔公下来,颤颤巍巍地指着玉璧说。 “祭巫,快看。” “云壁出世了。” 到了这里哪里还用老叔公去说,那打扮奇特的一行人目光早已经被玉璧所锁住。 眨眼间。 就看到他们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行五体投地大拜之礼。 口中还呼喊着某种让人听不懂的字节,似乎是古时的祝言,用的是某些已经失落在历史中的古语。 然后他们膝地前行,一点点地靠近那块玉璧。 其他几个人停在了山麓中央,只有戴着草冠的那人来到了玉璧下,以跪姿昂首,看着玉璧之中的点点滴滴。 那人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是一双眼睛似乎满是怀念和感动,强烈的喜悦情绪犹如火焰一般从那双眸子之中涌出,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境。 他肩头不自觉地摇晃了起来,微微张着嘴巴,轻声哼唱起了某种古调。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 哼唱间。 再朝着他看去。 他已然泪流满面,面具都遮挡不住哀伤流露出来,似乎找到这块玉璧让他喜不自胜,而曾经失落掉的东西也让他无比感伤。 其他人也跪在地上,一个个叩首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黄昏下,日头渐渐落去,唯有那古调在山麓林间回荡。 而在玉璧后面,正准备离去的江晁也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 曲调优美带着古韵,只是仔细听了半天,江晁都没有听懂对方到底在哼唱些什么。 江晁:“这些人在唱什么?” 收音机里沉默了一会,似乎望舒在查阅资料,但是很快就给予了回应。 望舒:“是九歌·云中君。” 江晁:“这里也有云中君?” 江晁知道云中君是什么,不过那人的吟唱的腔调既不属于江晁那个时代,也不属于这个时代,江晁哪里能够听得出。 如果没有望舒翻译,他估计怎么也弄不明白对方到底唱的是什么。 江晁非常疑惑,他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一些信息,云壁山周围的情况和所处的地带。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对于这九歌中云中君的出现分外吃惊。 江晁:“这明明不是我们那个世界,连朝代都没有听说过,为什么还有我们那里神话中的神祇。” 收音机里传来回答:“但是有很多东西是重叠的,语言、文字和习俗的类似,长江还叫江和长江,其实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江晁问道:“平行世界?” 望舒依旧是那个回答:“目前没有足够的信息能够证明这一论点。” 江晁点了点头,最后还是转身朝着回走去。 从这里一路穿过山中的层层洞穴,回到了那个坠落在地底的空间站里面。 第二十一章 :寻找仙神的来历 西河县县城。 贾桂安置好了张家村的村民,又在县署接受了一众人的敬谢,这才得意洋洋朝着家宅而去。 西河县不算大也没有太多的新奇之事,最近发生的神仙显灵和走蛟一事已经是百年不遇的大事了。 一路坐马车走过街道的时候,他还刻意停在闹市街巷听了听,立刻顺意地听到了县里的年轻才俊在议论自己。 “贾县尊得天人授意,解了走蛟之灾,活人千百。” “咱们这位县令可不简单,是从京城来的,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一来就遇到神仙了。” “贾县尊一来就安排了刘役头去了山里,走蛟之后也立刻过去安置百姓,真是心系百姓啊!” “这一次,咱们可算来了位好官了。” 贾桂听得心底乐开了花,恨不得当场唱上两段,但是却只能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和车夫说道。 “走,回去。” 回到宅中,其又变得有些忧心忡忡,立刻就去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看到院子里几个小炉子正在煎药,于是气势汹汹地过去问那女侍。 “大夫来看过了?” “没事吧!” 倒是把那煎药的女侍吓得跪倒在地,连忙说道。 “大爷。” “大夫已经看过了,说兰娘子只是风寒,没有大碍。” 确定无事之后,贾桂心中担忧焦急的情绪泄去,怒气又一下子涌了上来。 一下子推开门走了进去,就看到儿子、夫人也在屋子,女儿贾兰躺在床榻上正在喝药,立刻坐在了一把墩椅上。 等女儿药一喝完,就立刻开始发难了。 “你们闹着要去看,让你们去看了,看看就算了,让你们好好地呆在山上,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深更半夜,跑到山里去了,明知道马上就要走蛟了,还往那死地里闯。” “是被路上的鬼上了身,还是被山里的怪迷了眼?” 贾家小郎原本正兴奋地说着什么,此刻只能缩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一直没有等到什么事情发生,我和阿姊便想着去江边看一看,说不定能够再次碰上神仙。” “谁知道,走到一半,天上的雷就响了。” “风雨飘摇,山崩地陷,蛟龙脱锁,我们一路逃到江边,险些没有被那蛟龙给吃了。” 贾桂越发生气了,一拍桌子。 “神仙哪里有这么好遇到的,而且神仙让你看的你才能看得到,那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你如此莽撞,若是冲撞了神灵怎么得了?” 贾家小郎这下不敢说话了,低着头。 而说到了这里,躺在床上的少女将碗放到了一旁。 侍女接过碗之后,她这才有些虚弱的抬起头,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们看到了。” 贾桂愣了一下,看向了女儿。 “看到了?” 然后,他又看向了儿子。 “看到了什么?” 贾家小郎这才敢接着说话,同时又想到了之前夜里看到的画面,激动难耐,立刻站起身来说道。 “我们夜里跑到了江边,刚好看到神仙端坐在壁窟的深处。” “这一次为了压住那蛟龙,神仙露出了本相,一道光轮映衬在他的身后,我和阿姊算是真个见到了神佛降世了。” “那凶恶的泥蛟一路从山中穿行而过,从石窟的下方经过汇入江中,神仙就在江上镇住了这恶蛟,一点点将它送入了江河之中,那蛟龙在神仙的光轮下动都不敢动。” 说着说着,贾家小郎脑海里的画面越发清晰了起来,一切历历在目。 狂风暴雨之中的乌篷船,蛟龙出世雷霆交加,神仙临尘托着月亮一般的光轮送蛟入江。 他觉得此生此世,或许都难以忘记那画面。 “阿爷,您没有看到那一晚的景象,真是比书里写的要震撼千百倍。” “神仙,那才叫真个的神仙。” 贾桂一下子变了脸色,原来那蛟龙出世的时候,神仙也跟着一起出现了。 听到自己一双儿女这么说,这位贾县尊心中也有些火热,就想着更快的推动为神仙立庙修像之事。 贾桂想了想,对着一旁的幕僚说道。 “安排一下,明日就去见云真道的阴阳道人。” 云真道是前朝才来到西河县的,在此地传了四代,贾桂来到这里之后只是对那阴阳道人有所耳闻,此前是在云壁山另一头的金谷县当主簿,后来弃官修道据说修出了一些名堂。 贾桂想要给神仙立庙这件事情,在他看来还少不得道门的协助。 --------------- 此时此刻。 云真道的三个道人和一众道童、信众显得格外忙碌,道主斋戒祷告、占卜问卦祈求上天回应,其他识字之人也在忙碌着在书中找到那神仙的来历。 但是,众人遍阅了经典和记载,硬是找不到任何有关于人在云壁山中成仙的记录。 胖道人金鳌:“果然不是,那只能是那上古之时楚地所祭之神了。” 瘦道人丹鹤:“也不能说不是仙人,只是不是我道门的仙圣,但也是我华夏上古的正神,今时被人遗忘罢了。” 云真道的阴阳道人也首肯地点了点头,对丹鹤道人的说法表示赞同。 “没错。” “既然是我华夏上古的正神,也同样是我道门所拜之仙圣。” “吾等若是能够让今时之人重新供奉华夏上古之神,续蛮荒之时便庇佑我人族神祇之香火,也是大功德一件。” 金鳌道人听另外两人这样一说,也立刻点头如捣蒜。 “是极是极。” “既然是人族上古之神,也定然是我道门仙圣。” 一点点地,两人的态度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淫祀邪鬼,到楚地蛮荒巫神。 一路到华夏功德正神,道门上古仙圣。 这才几日不到。 而自此云真道也已经确定了方向,要抓住此次机遇。 但是有一个问题,这神不是你想要拜你就能拜的,想要供神要找得到门你才能进去。 如果连神灵的名字都不知道,胡编乱造的就说这是你家的神主,这其他的神不知道会不会怎么样,这位近在家门口的神灵怕不是立时就会找上门来。 那不知名的神祇既然能让泥蛟入江,就能够让蛟龙出江再走一趟。 丹鹤道人抚须沉思:“古时这云壁山隶属于古楚国,这一带都被称之为云梦大泽,如今古楚国早已消失,云梦大泽也化为了湘君湖和其余三湖,那神灵应当是出于此处了。” 金鳌道人嗓门有些大:“是不是古时候的山川之主?” 阴阳道人想起那神展露的神通:“那神祇可呼风唤雨晓天地之机变,镇压蛟龙如驾驭奴仆,绝对不是等闲神祇。” 丹鹤道人又说:“莫非那位是云梦水神,或者是湘水之神?” 阴阳道人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太对。 “查一下有关云壁的相关记载,那应该才是最关键的。” 彻夜不眠,挑灯夜读。 一直到鸡鸣,道观之中也不见人休息。 在天大亮,三人总算是有些眉目的时候,外面有人进来通报。 “道主,有人上山来了。” 三位道人不耐烦地看向外面,道主还没有开口,金鳌道人便冲着外面喊道。 “今日不见外人。” 但是很快,又有一人冲了进来。 “道主、二位道长,是贾县令来了。” 这下,三位道人对视了一眼,丹鹤道人立刻开口说道。 “快快有请。” 贾桂想要让云真道这些“专业人士”来做法事迎神请神,修庙立神像为神仙延续香火,而云真道也同样想要借助贾桂这位县令的力量,来达成接近神灵甚至成为神灵“代言人”的目的。 二者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但是最后,阴阳道人站起身来。 “不,赶紧随我一同出去迎接。” 第二十二章:云中君(祝高考的同学高考顺利) 贾桂天还未亮时出城,晌午不到便来到了紫云峰下,已经可以说是分外热切了。 而他带着一众人前呼后拥地来到了山下,沿着小径登高之时,一群道人道童也来到了山门前层层站立,迎候着他的到来。 “恭迎贾县尊。” 贾桂一眼就看到人群之中被胖瘦二道拱卫在中央的老道,对方看上去仪态不凡,风度翩翩,在常人眼中看来就是有仙风道骨了。 但此前贾桂见过真正的“仙人”,此刻再一看这阴阳道人,觉得便不过尔尔了。 但是这话自然是不能当面说的,贾桂对于这位曾经也做过官的道人大加赞赏。 “久闻道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真非凡尘中人。” 阴阳道人微微低头,双手交叠微微屈身然后又站直,才回应说道。 “贾县尊谬赞了。” “县尊此次一来便解了我西河县的大灾,更是有仙人指点这等缘分,您来到我西河县才是我西河县百姓之福,这是上天的安排。” 花花轿子人人抬,更别说阴阳道人这一番话说到了贾桂的心坎里,历经了这些事情之后,至少他自己当真是有种自己来到西河县是上天的安排的感觉。 两人一番吹捧之后,便进入了观中。 阴阳道人接着刚刚的话题,说起了贾桂之前的仙缘奇遇,到了此刻贾桂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便说出了详细的过程。 而云真道的三位道人借此也知晓了更多关于那位神祇的细节,一旁的丹鹤道人更是拿着笔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先是关于仙人预言申时初下雪雹子,还有下三时三刻雪深一指的话语,然后是关于走蛟。 一边写着,还一边默念。 “镇于此处的山川蛟龙有异动……其中一只泥蛟将会脱困而出成走蛟之势……到时山岭崩陷泥石俱下……” 而说着说着,贾桂也说起了走蛟当日夜里,自己一双儿女的见闻。 “吾子见仙人以神光照大江,神光如满月,被仙人从云头摘下,风雨雷霆随其心意而动,那蛟龙便自此俯首入江消散。” 丹鹤道人越写越心惊,甚至屡屡抬头看向贾桂,确定这位县尊说的不是虚妄之言。 这画面太过奇异本能地让人难以置信,但是他联想到自己所遇之事,所看到的走蛟之景,又觉得这并不是妄言。 贾桂说完,阴阳道人起身,立刻合手作揖到底。 “贾县尊果然是身负大福缘大福报之人,若非如此,又岂能有如此机遇。” 说到这里,阴阳道人看向了金鳌、丹鹤二道人。 “说起来,我的两位师弟从张家村归来的途中也遇到了一些事情,想要和县尊印证一下。” 金鳌对于自己的言辞不大自信,便让丹鹤道人去说,其也便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且详细地描述了一番那白衣人的模样。 贾桂听完也分外吃惊,连连发出惊呼。 “没错,那正是神仙。” ------------------------ 自此,三位道人知道了关于那无名上古楚地神祇的部分特征。 第一,这神祇能感天地风云变化,知晓阴晴雨雪,甚至能够遮盖云中之月和借来月光。 第二,这神祇拥有驾龙驭蛟的大神通法力。 第三,这神祇可和山川之灵对话,出则云雾随行,还和那面源自于古时的云壁有关。 丹鹤道人看着一页页纸上自己写下的墨迹,一个行走于风云之间的上古神祇,一个乘龙驭蛟被山主地神、江川神女所环绕永远青春年少的不老不死之存在,一个从蛮荒时代便开始游戏人间数千年被一代代楚地巫觋所祭祀供奉之神。 在这一瞬间不仅仅跃然于纸上,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而这个时候,贾桂也终于再度问起了之前他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 “贾某欲为神仙建庙立像,可惜至今对于指点于我和解救西河县百姓的神仙一无所知,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道主可否指点迷津,告知贾某所遇之神仙究竟是何方神祇?” 阴阳道人和鹤、鳌二道人之前已经有了眉目,此刻更是在贾桂的言语补充下得到了印证,不过老道却并没有直接说出。 阴阳道人:“县尊可知,这西河县和云壁山一带,昔日叫做什么?” 贾桂:“这一带古时属楚国。” 老道:“更准确地来说,昔日应该隶属于云梦泽。” 阴阳道人拿出了一幅拓字,让道童呈现给了贾桂去看。 贾桂辨认了一番:“这似乎是古楚国的文字,应该是从石碑上拓下来的吧!” 阴阳道人点头:“这是我云真道第二代道主留下来的,正是从云壁山一处遗址之中拓印所得。” 阴阳道人站起身来,挽起宽大的袖子,指向其中一行。 “上面讲述的正是古楚所供奉的神祇之一——云中君。” 贾桂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阴阳道人:“云中君,据说是云神,云降为雨,因此也是雨神,但是也有传言乃是云梦泽之神。” “上古之人、今时山中遗民皆相信其能够掌控雷霆,呼风唤雨,因此春日里也会向其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贾桂:“燕赵之地,也有祭祀云中君的风俗。” 阴阳道人:“吾所知是楚地所流传之传说,不过距离古楚之时毕竟已经太过久远,总有些偏颇。” 老道并没有辩驳,而是将目光引导到了拓文上,甚至还亲口念诵了出来。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老道看向了贾桂,开口说道。 “贾县尊,是否觉得有所印证?” 第一句讲述的,是神灵沐浴之后,穿上彩色的衣袍。 贾桂立刻想起了初见那身影的时候,对方正是身着单衣披着一彩色华丽到炫目的毯子坐在江边,闲庭信步地欣赏着江景,就像是刚刚沐浴出来的一样。 而当时,也正是那份荒郊野外的懒散和安逸让他觉得奇异,所以才驻足相问。 而后两句,老道接着说道。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老道:“神灵降世的时候,会招来如日月一般的光,县尊家郎君和娘子所见之画面,不正是这两句话的应证吗?” 贾桂也跟着念诵了起来:“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他恍然大悟:“驾龙驭蛟,龙也出现了!” 最后:“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带着光从天上来,消失在云雾之中,这又刚好是金鳌、丹鹤二道遇见的事情。 丹鹤道人也说道:“云中君不仅仅是云神,自古凡人也会向其祈求风调雨顺,而贾县尊此前更是亲身体会过。” 贾桂激动不已,他当然记得对方预知降雪不论时辰还是雪量分毫不差的景象。 “对上了。” “这下全都对上了。” 贾桂他此来便是为的这个,而云真道的道人们给的答案也让他非常满意。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前,不断地念诵着那个名字, “云中君!” “云中君……” 贾桂这个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个名字甚是形象,和自己眼中那神圣的模样十分匹配。 甚至念着念着,就有一种这个名字本就应该属于那人一般的感觉。 贾桂点了点头,回过头看向了三位道人。 “既然那云壁出世也和神祇有关,那庙宇就建在云壁所在之处吧!” “相关之事,还需要各位道长多多帮衬。” 就这样,关于庙址也定了下来。 三位道人忙活了半天不就是图的这个,连忙合手作揖。 “定当尽心尽力。” 第二十三章 :立春 望舒就像是月光,亦或者是驾着车的神女。 她一会出现在荧幕里,一会巡游到了山涧谷底,亦或者是在村落边的桑树上徘徊。 她轻盈地漫步,行走在别人看不见的世界里,然后在回来的时候将消息带到了江晁的身边。 望舒乘坐着车从大荧幕的深处穿透云雾缓缓而来,停靠在了荧幕的正中央,她侧过头看向荧幕外面的江晁,霓裳飘舞在风中。 她告诉江晁:“恭喜你,你成云中君了。” 江晁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云中君这种神祇扯上关系,甚至是被直接当作云中君。 他既非神圣,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超自然能力,他所有表现出的异常不过是科技时代赋予他的一些东西对外的展露。 江晁只是说道:“省事了。” 的确省了不少麻烦,连给自己编造个新身份也不用了。 望舒又说:“他们马上就要为你修庙了,你不激动吗?” 江晁:“激动什么?” 望舒:“那可是你的新房子。” 江晁:“那是泥像住的屋子,又不是我住的屋子。” 江晁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着望舒问道。 江晁:“你的计划完善了吗?” 望舒:“已经开始了,不过还没有正式起步,毕竟坏掉的东西太多了。” 这个时候望舒指向了可移动支架上的一样东西,微笑着说道。 “不过,我顺便给你做了个这个。” 江晁低头看了过去,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枪?” 望舒也开始了解这个时代,甚至也开始熟悉这个时代。 “你可以叫掌心雷。” “喏,还有雷丸呢!” 江晁刚开始还在想雷丸是什么,但是立刻便反应了过来,雷丸就是子弹。 他将枪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也有些冰冷。 手指扣在扳机上,想象出此物发射出的动静和声响,对于此时的人来说,的确可以称之为掌心发出的雷霆。 江晁:“暂时用不上这个。” 望舒:“危机的时候可以保护自己。” 江晁没有拒绝,而望舒看到也很高兴。 江晁收了起来,然后朝着外面走去,最近身体状况好了很多,他也变得活跃了许多。 “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今天是立春。 贾桂定下了今天开始便在玉璧前动土建庙,而请神迎神的典仪由云真道来进行,西河县里里外外来了不少人。 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 原先的路没有了,但是随着上上下下的人多了,从竹林到山下又重新踩踏出了一条路。 原本的荒野郊外此刻可以说是人山人海,西河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云壁山上河乡的村民更是都聚集到了山脚下。 此外,还有着贩夫走卒、僧侣道人、泥工瓦匠、伶人乐师等等各色人物齐聚于此,妇人少女头上带着剪成燕子形状的头巾搬东西,男人则帮着开路。 “来了,来了,看见没有。” “看到了,还挂着帐子哩。” “有道士,看到没有。” “听说了,是紫云那边的道士,跑到我们这边做法事。” 山脚下锣鼓敲敲打打,一帮人抬着一挂着帐幔的神辇一点点地朝着半山腰的竹林走来,一路所过众人先是叩头倒拜,然后便跟在后面紧紧相随。 这是楚地立春时的习俗,不过过往送的是春神,今时却换了一个。 神辇上坐着的是同样可以给予风调雨顺,甚至是已经证明过能够呼风唤雨的神祇。 云中君。 往日的春神立刻被众人抛之脑后,一代新神换旧神。 这也是新任西河县县令贾桂为什么将日子选在这一天的原因,将立春节庆、迎神典仪和庙宇动土融在了一起。 一是借助着立春这个日子大大操办一下,二也是让所有老百姓更快地融入进来,知道这件事情。 第三,自然是想要让“云中君”能够看到这样的画面,看到他的“努力”。 贾桂带着一帮人毕恭毕敬在竹林前等候,身后的竹林不知道何时铺好了一条石板路,直接通往后面的山麓坪地。 随着站在身旁的一个道人高喊:“迎神!” 后面,陆陆续续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迎神咯……迎神咯……。” 一道道喊声,从山路上,传到竹林中。 最后,一直传到云壁山的深处。 贾桂在念诵完祭文,行过礼之后,一帮伶人乐师又演奏了一遍迎神乐,众人这才让开道路。 阴阳道人走在最前面,带着人抬着神辇从众人身边经过,踏上了进入竹林的石板路。 此时此刻。 不论是阴阳道人还是鳌、鹤二道,此时此刻都紧张无比。 因为再往前便是那片山麓,也就是云壁所在之地。 之前鳌、鹤二道人亲眼目睹云中君带着云雾消失在了云壁前,在他们眼中看来,那玉璧就是通往神仙洞天的入口,是阴阳二界之门。 而来到了那里,也等于来到了神灵的面前。 进入竹林前的最后一刻,阴阳道人还在叮嘱鳌、鹤二道。 阴阳道人面色凝重:“要慎之又慎,不可有任何差误,举头三尺之上,神灵在注视着我们。” 金鳌道人左顾右盼:“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在看着我。” 丹鹤道人也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三位道人瞬间明白了什么,连话都不敢说了,只念着经咒往里面走去。 但是神辇才刚刚踏进竹林还没有走几步,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喧哗声,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正毕恭毕敬迎神的西河县县令贾桂有些恼火,立刻朝着山下看去,立刻就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山脚下。 那些人服饰和装扮和上河乡的村民完全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云壁山最深处里居住的山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来到了这里。 县令贾桂一看到这些山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情?” 他连忙遣人去问,那人匆匆跑下去,然后气喘吁吁而归。 “是山里的山民,不过他们也是过来迎神的,而他们抬来的那个……” 那人喘了半天劲才会缓过来,这让贾桂都有些着急了。 连忙问道:“抬来的是什么?” 那人面色惊恐且带着敬畏:“是神巫。” 贾桂不是当地人,但是当地人可知道神巫是什么,又代表着什么,甚至连提起名字都感觉到害怕。 神高高在上,凡人毕竟从来没有见到过,或许还没有太多感觉。 而巫们却在此地扎根千百年,其地位和很多东西早已经在这里居住的人体内甚至血脉之中根深蒂固。 贾桂一脸茫然:“什么,什么神巫?” 那人又说:“说是云中君的神巫!” 贾桂这才朝着下面看去,在那浩浩荡荡的山民队伍里,他也同样看到了一座神辇。 不过云真道这边抬的,不过是一座草扎的披着彩衣的神像。 而另一边抬的,是活生生的人。 所谓的神巫。 山民抬着的神辇同样盖着帐幔,里面一个带着面具的身影抬起头,也同样看向了山上。 第二十四章:神巫 贾桂是朝廷的西河县县令,但是这西河县只是山脚下和云壁山外这小小的一块。 而云壁山脉深处有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寨子,这些人自古以来便自成体系向来不受朝廷约束,也不向朝廷纳贡,名义上属于朝廷但是山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这些山民所信仰的,以及依靠着信仰统治他们的。 就是巫。 “麻烦了啊!” 贾桂一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就感觉到大为棘手,自己若是应对不当,恐怕顷刻间就要出大乱子。 而且与此同时,贾桂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云中君的神巫? 这不是单独的一个神巫的名字,而是有名有姓,直指核心一个称号。 不是什么旁的什么神,那刚好是属于云中君的神巫。 而这,也让贾桂感觉出来了什么。 弄了半天,或许他遇到的神仙压根就和云真道没有半点关系,他想要找一群“专业人士”来帮他迎神,结果烧错了香也拜错了庙门。 贾桂扭过头,看向了云真道的道人们。 这情况,对方一开始压根就没和他提起过。 “停下,都停下。” 贾桂喊停了迎神典仪,然后朝着山下走去,他要去见一见那位神巫。 贾桂匆匆来到了山下,神巫没有从神辇上下来,迎接且和贾桂对话的是身份为祭巫的人。 贾桂明知故问:“诸位到此而来可是有事,贾桂身为朝廷派遣的西河县县令,尽可和贾某直言。” 祭巫站在神辇前先是微微弓身:“贾县尊,云壁乃是我族世世代代供奉和祭祀的神物,云中君也是吾等所拜之神主,今日到此来便是想要供奉我族之神物,同时祭祀神主。” 然后祭巫抬起头来先是看着半山腰上,然后望向贾桂,眼中带着一些怒意。 “只是不知,贾县尊这是在做些什么?” “您也是曾经有幸见过神灵的人,怎么能带着一帮污秽之人在云壁之前喧闹,搅扰了神灵的清静。” 贾桂尬在了原地,他倒不是怕这山民、祭巫和所谓的神巫,再怎么样他也代表着朝廷。 他只是担忧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这事情会不会招致神灵的不满。 而想到自己原本想要在神灵面前露个大脸,结果可能将屁股给露出来了,贾桂越发觉得羞臊不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 而这个时候,云真道的丹鹤道人也追了下来。 阴阳道人带着神辇刚刚进入竹林,马上就要到那块云壁前了,这个时候迎神典仪结果被贾桂给叫停了,这让云真道的一众道人怎能不着急。 “县尊!” “为何突然叫停,这刻停不得啊!” 丹鹤道人焦急不已,上来就对着贾桂说道。 “这时辰是道主亲自卜的卦,若是误了时辰,就出大问题了。” 贾桂听到丹鹤道人这样说,内心也有些不满,只是没有说出来。 而这个时候,那神辇下的祭巫上前一步,对着丹鹤道人怒声斥道。 “迎神?” “你这从哪里来的家伙,连迎神曲都不对,祭舞之巫都没有,祭品供奉都对不上。” “迎神必须是在寂静的夜里,在月光出现的那一刹那开始,岂能在这个时候。” “你这样一无所知就祭祀神灵,是找死吗?” “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祭神之法,也敢在神主面前作祟,就不怕云中君降下雷霆劈死尔等?” 这还是当着贾桂的面,若不是这位朝廷县令和曾经见过神灵的人在当前,这祭巫估计就要一声令下,让山民和云真道拼个你死我活。 丹鹤道人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他当然不能说,这典仪是他们师兄弟三人,在经卷里翻找了半天,然后七拼八凑而成的。 贾桂之前是不了解情况,对于巫觋、道门的了解也不深,但是看到丹鹤道人这副模样,这下也有些明白了。 “果然,这不是你家的神仙啊!” 闹了半天,人家可能才是正主。 贾桂的态度立刻起了微妙的变化,也有些怒意,但是一时之间贾桂也不能完全分辨,谁才能够迎来真正的神灵。 云真道或许不行,这些来自于云壁山深处的山民巫觋就能行吗? 他已经弄错过一次,在神祇面前现了一次大脸,可经受不起再一次了。 “那就定在夜里,在月出之时举行迎神典仪。” “若是谁能够得到神祇的回应,便由谁主持将神迎入人间来,同时此后也由谁来执掌云中君的神祠。” 贾桂一挥手,便转身离去。 祭巫死死地看着丹鹤道人,丹鹤道人虽然有些心虚,但是依旧傲然站立,输人不输阵。 一番纷争虽然暂时平息了,但是一切又都没有结束。 ---------------------- 江晁站在山上一个山洞前,目光穿过山林望向山脚下,这个地方刚好可以看到山下的各种变化。 下方的树林偶尔会窜出飞鸟,发出清脆的鸟鸣。 望舒:“开始了。” 贴在耳边的收音机传来山下的声音,忽近忽远。 开始找不到重点,偶尔是锣鼓声,偶尔是怪异腔调的呼喊声,偶尔是围观村民的大呼小叫和孩童们的追逐声。 但是最后,停在了山脚下山民巫觋、县令差役、云真道人三方身边,也将三方的话语传递到了江晁的耳中。 望舒:“他们好像在争抢你。” 望舒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笑意,不知道是在调笑江晁,还是在笑那山下的三方。 江晁:“他们是在争抢云中君。” 望舒:“你现在就是云中君了,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真正的云中君嘛。” 江晁:“你说,如果他们知道我不是真正的云中君会怎样?” 望舒:“不会怎么样。” 江晁看向了收音机,就好像看向了另一头的望舒。 “为什么?” 而这个时候,收音机里给出了一个回答。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谁是云中君,只要你能够带给他们云中君能够给他们的,甚至能够给得更多。” “在他们眼中,你就是无可动摇的云中君。” 江晁愣了愣,说道。 “你好像越来越懂得人了。” “不过,你说的只是一部分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人心也没有那么简单,是这个世界最复杂的东西。” 江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热热闹闹的立春节庆和迎神仪式进行到半途之中,竟然还闹出了这种幺蛾子。 他是来看热闹的,结果变得更热闹了。 不过山脚下的村民们倒是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到山民的巫觋和云真道的羽士争了起来,反而更加开心和激动了。 甚至听闻了这纷争,更多的人在朝着这边赶过来。 山下浩浩荡荡的人群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多了起来,各自找了个位置准备看大戏。 哪怕不能上山,别说是亲眼看到怎么迎神,就是听个音儿也听不到。 但是所有人还是趋之若鹜,哪怕远远见证这个热闹也可以,县里乡里可从来没有这么热闹的事情,甚至许多乡下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要斗法了吗?” “打起来了?” “死人了吗?” “死了多少个?” “不是斗法,也没有打起来,是看谁能够将神仙给请下来。” “真的要把神仙请下来,这可了不得啊!” 村人农夫四处奔走占据高处,年轻的读书人三五成群于树下盘坐聊起古往今来,还有那携家带口地乘坐着牛车停在路边,想要蹭一蹭仙人的仙气。 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在等待着那夜幕的降临。 第二十五章:巫与道 竹林里。 云真道的道人、弟子们显得有些焦灼,他们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谁知道半路跑出个截胡的来了。 鹤道人在外人前还硬气,这个时候也急得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 “咱们必须立刻找贾县尊,不能让那些巫觋进来。” 鳌道人也急,但是同时又怒又恼。 “怎么突然跑出个什么神巫出来,咱们这下可是坐蜡了。” “这古楚国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都千年前的事情了,一群被赶到山里的蛮子现在跑到咱们这论血脉正统来了。” “还有,他们说自己是云中君的神巫,就是云中君的神巫了?” “当咱们不知道呢,山里的那些巫供奉的古神祇多了去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今天戴上面具是这个神的神巫,明天就跑到别家去了。” “今儿是看到神仙显灵,跑到这里来说自己是云中君的神巫了,咱们这边台子都搭好了,他们跳出来捡个现成的。” 阴阳道人就要淡定许多,至少表面上要淡定一些。 “你二人吵够了没有?” “没吵够,那就再接着吵,声音再说大些,嚷嚷得再厉害些,怕神灵听不到看不到你们的丑态是不是?” “让神灵也看看,咱们这些凡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阴阳道人这话一出,鹤、鳌二道人总算是消停了。 阴阳道人看了两人一眼,这才接着说道。 “尽人事,看天命。”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得再多、做得再多,最后事情成不成,还是得看老天爷给不给你。” “而咱们这件事情最后成不成,得看神仙给不给,什么贾县尊、神巫以及我们都不重要。” 阴阳道人一把抓住了重点,鹤、鳌二道人盘坐下来静心听着。 “而且,咱们争的是迎神的典仪吗,争的是什么神祠吗?” “咱们只要让神灵看到我们的向道之心,便足矣,至于其他,那皆是外物。” “此次而来,最紧要的是要让神灵晓得我们的心意。” “知否?” 鹤、鳌二道人这才回过味来,连连点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阴阳道人声音小了许多,似乎也带着一些心虚。 “你我都知道,咱们的迎神典仪的确有问题,是否能够迎下神灵来,你我都没有把握。” “既然那古楚遗脉的神巫有把握迎下神来,那就让那巫先上,毕竟他们肯定有一些上古留下来的传承,若是他们真的能迎下神来,你我也跟着一起祭神,让神灵看到咱们。” “有了这开局,在神仙那里正经地露了脸,还学会了迎神,咱们接下来自己不就可以迎神祭神了么。” 阴阳道人这一番话,才真正让鹤、鳌二道人听傻了眼,这当过主簿的就不一样,他们俩人加起来心眼子也比对方少八百个。 鹤道人:“您说这话就不怕被神仙听到了吗?” 阴阳道人一脸坦然,曰。 “你二人是为心中之怒、之怨、之私欲而行。” “而我一心求道,神主便是吾心中之道。” “吾心中除了心向神主再无任何余物,自然无须遮掩。” “就算是神主当面也如此,吾之所为一切皆只为了迎下神主,让世人皆知神主威名而已。” 鳌、鹤二道人看着阴阳道人庄严肃穆地合手作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这厮装模作样,还是真个的。 云真道虽然说像是个草台班子,但是这一次迎神祭神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带来的祭品里有着云中君喜欢华丽的丝衣,芬芳的百草,由西戎带来的珍贵流黄熏香等物。 伴随着他们从江对岸鹿城请来的优伶乐师奏起动听的音律和美妙的舞蹈,接下来还有接下来如何为其修建神祠而专门撰写的祝词。 “若是云中君神主能看到,定会欢喜,说不得也会记得吾等几人。” 这也是他们辛辛苦苦,在经卷找到云中君名字所得到的成果,只有知晓供奉祭祀的是哪位神明,才能知道其喜好,知晓其厌恶。 而另一边。 山民们也在做着准备,群巫们看上去不紧不慢,仿佛胜券在握。 他们没有说及任何关于祭神和迎神之事,因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此时此刻,神辇之中的神巫突然从帐幔里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臂,外面的祭巫立刻带着群巫来到了神辇之下,跪地叩首。 帐幔之中传来声音:“迎神典仪过后,要立刻修建神祠和寿宫。” 祭巫:“已经准备好了。” 祭巫起身,指向了山中。 “山麓之中修建供奉云壁的祭神大殿,竹林以上全部划分为神苑,修三重山门,神祠便在竹林下面。” “山里各寨都会出人,其中几个寨子都会迁到这边来……。” 他们仿佛丝毫不担忧迎神之事,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如何修建神祠,以及供奉神祇和云壁的大殿和神苑。 甚至还打算放弃山民们延续了上千年的与外界隔绝的传统,从云壁山深处搬出来。 将一部分人逐渐迁出来,在云壁山的外围建立寨子。 ----------------------- 江晁也回到了舱内,荧幕上的望舒似乎有些兴奋,以一种节目主持人的口吻,亲和而不失典雅庄重地继续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情。 “现在,甲方举牌了。” “来自紫云峰云真道的道士出衣服、香草、熏香、美食若干,还有精装修神祠一套,不过神祠目前只有装修图纸。” “乙方,乙方也举牌了。” “山民之巫出……” 江晁打断了她:“别说得像是竞标一样。” 望舒却有些开心:“可是真的很像啊!” 的确,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个神祠动土典礼,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就像是双方进行招标一样。 竞标选手两个,一是来自于紫云峰的云真观,二是来自于云壁山深处的山民之巫。 而他们竞标争夺的,便是让江晁来当他们的神主。 望舒:“你决定选哪个?” 江晁:“选巫。” 望舒在荧幕里不断地点着头:“是的是的,我也觉得还是他们的装修方案比较合心意,给我们划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和自由区域。” 江晁:“嗯?” 江晁一时间还没跟上脑回路,他只是觉得这边的山民的人比较多,后面若是需要人去办一些事情的话,也比较方便。 江晁:“我躺一会,定个闹钟,开始了提醒我。” 望舒:“我弄了个大灯来,装在上面。” 江晁:“干什么?” 望舒:“一片漆黑,你还怎么看表演。” 换个角度看起来,这场迎神仪式在神祇的角度来说,的确就是一场为他们献上的表演节目。 江晁:“是你想要看吧!” 天气预报员望舒,摇身一变似乎变成了春晚主持人。 “我可以为你主持报幕。” 第二十六章 :巫的传承和傩舞 黄昏将至。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登山,抬着白色帐幔飘舞的神辇。 山下和路旁许多人朝着神辇之中望去,想要一睹神巫的模样,而更多人是想看又不敢看。 在这巫风盛行之地,神巫便是凡人所能接触到最接近于神祇的存在。 可惜,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一个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轮廓,神秘且让人敬畏。 “呜嗬~” 伴随着整齐划一且有力的号子声,神辇一点点朝着竹林而去。 云真道的道人们谦让,或者说是表现得异常自信和不在意地让山民之巫先一步前往云壁前迎神,不过作为要求或者见证者,阴阳、鳌、鹤三道也必须在场观看群巫的迎神典仪。 巫们当然不同意,但是此时此刻云壁和迎神的关键时刻就在眼前,没有什么比将神迎接下来更重要的了。 眼看着天色渐暗,巫们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和云真道起冲突,他们也忌惮无比,同时心情有些诚惶诚恐,闹到最后群巫也就默认了。 “止!” 一个个人影跪下,在那竹林之外。 只有穿着白色麻衣带着各色色彩鲜艳象征山川之灵主面具的巫们,抬着神辇一点点接着前进,踏着竹林里的石板小路渐渐消失。 竹林仿佛就是一道界限,能够进来的只有能够沟通神人两界的巫。 以及此刻里面停留的,曾经见过神祇的贾桂,还有自称同样拜神主的三个道人。 竹林之中。 神巫终于从神辇之中走下,开始在巫女的侍奉下沐浴更衣,木桶之中放有兰草,巫女捧起的衣裳犹如云霞。 双臂展开,巫女替其换上衣衫,将一面印有云纹和神咒的白色面具戴在了神巫头上。 双耳穿有古朴的玉坠,左日右月。 神巫重新回到了神辇之上,只不过这一次是站姿,强壮的山民奋力地将神辇高高举起,而周围的巫女们则扬起了一面面云纹长幡,就好像真的让那神辇飘荡在了云层之中,而神巫也正在化为云中君踏云而行一样。 最后,众人就这样离开了竹林,终于来到了那云壁之前。 而这个时候祭巫早已经在这里做好了准备,一众巫觋跪坐在两旁,手持乐器、皮鼓的瞽师严阵以待。 而随着神辇渐渐靠近,时辰也刚好到了。 此刻。 落日穿透黄昏而下,云层飘过初月显影。 “火起!” 祭巫一声大喊,早已经摆放好的篝火瞬间被点燃。 光芒照亮周围每一个人的影子,也将他们的影子投向身后拉长到黑暗之中。 一时之间。 每一个巫的影子都显得高大且幽深,和那不可测的黑暗虚无界域连接在一起。 就仿佛,此时他们也和那看不见的神祇联系在了一起。 穿着白色麻服带着山川之主面具的巫觋坐在云壁前的两侧,看到那神辇渐渐靠近,群巫纷纷捧起各色各样的祭品,口中低声默念着古老的语言。 他们在代表着这片大地上的山川之灵,对那从云端而来的神祇,从天而降的云中君进行赞美,并且献上自己的礼物。 祭巫站在篝火之前,往前一步。 这就像是一个讯号一样,让所有的瞽师动了起来,苍茫且庄重的迎神曲奏响了。 而祭巫带着草冠站在云壁前,一个猛地跪在地上,然后高高举起双手最后拍在地面,以古老的腔调高唱。 “浴兰汤兮沐,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从念完这一句开始,便代表着迎神真正的开始了。 此时此刻。 伴随着迎神曲的开幕,站在神辇上的巫也开始起舞。 神巫留着短发且散开,衣带如烟霞,周围巫女举着的幡带如云彩;其身形青春活力,但是伴随着舞姿那散乱的短发又带着一丝原始的狂野。 只是在这典仪已经开始但是还没有彻底展开的时候,奇怪的动静出现了。 “嗡!” 那声音很轻,但是却非常清晰,就像是带着波纹穿透每一个人的身体,让人不自觉地停下,寻找那声音的来处。 但是随着所有人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发现那声音竟然是从云壁之中传出。 和曾经举行过的所有迎神典仪不一样,这一次真的有着超出他们认知的某种力量降临了。 正当所有人震惊地看着云壁的时候,那嗡鸣声更响了。 “嗡~” “铿!” 一道炽烈的光,将他们淹没。 ------------------------------- 贾桂站在阴影的边缘,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楚地古老的祭祀仪式和巫之傩舞,也为那仪式的气氛所震慑,也明白了这是一片曾经属于巫的大地。 老道则表情凝重不已,死死地看着那神巫,似乎想要看神祇究竟会不会降临在那神巫身上。 “嗡!” 但是这个时候动静却从云壁之上传来,当他们疑惑震惊地看向云壁之中的时候,那炽烈的光芒突然间洒出,瞬间将他们的眼睛染成银白。 众人的眼睛顷刻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再看了。 他们都明白。 那是神祇临尘的光。 众人纷纷匍匐在地,整齐划一地叩首。 不仅仅如此,就连山脚下的人也注意到了山上的动静,他们看到一道光柱从半山腰射出,斜着传向天空云海,和那月光交织在了一起。 “啊?” 声浪不约而同地同时发出,汇聚在一起回荡在山脚下。 农夫村人们站在田埂上,大呼小叫:“怎么回事?” 树下的读书人纷纷站起:“看,山上有光。” 哪怕看不到半山腰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如柱一般的光芒,众人也能够猜测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此刻也只有这样一个答案。 “神光,这定然是神光,是云中大神下界了。” “我的个娘诶,神仙真的下来了。” 有人四处奔跑想要多看一眼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跪地双手合十不断地念诵着什么,还有许多人看着那画面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 而此时此刻,山麓云壁前的众人也是这般。 他们震惊、惶恐,同时也不知所措,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良久后。 才有人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向那面云壁。 西河县令贾桂被那炽烈的光一刺,眼中看东西都有些重叠,但是他恍恍惚惚之间看到了一个人的轮廓出现在了云壁之中,巨大的影子投射而下,犹如巨灵神一般将整个山麓遮盖住。 但是随着那身影飘来,原本无比的高大的神形渐渐地变小。 乍一看。 就像是那身影从云层之中走下,从无尽光之中走来,最终融入了那云壁之中。 贾桂身躯一震,猛烈地摇了摇头。 睁开眼睛,再定睛一看。 那光透透的云壁里面,一个贴近于人间但是又超然于世外的影子映在石头里面,只看到影子却看不见人,仿佛那人行走在神人两界之间。 那身影站着一动不动,似乎正在透过那面云壁看着外面的人间之景、众生百态。 “云中君。” 贾桂知道那是谁,但是那身影不再是凡人的模样,而是带着无尽光的神祇之形。 他此时此刻,不由自主地念出了那下一句。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因为此时此刻他真正见到了。 迎神祇下界,那神祇降临在寿宫,散发出日月一般的光辉的画面。 而一旁的阴阳道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云中君”,他更加激动,脸色近乎潮红。 因为。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他所期盼的长生不死的“神仙”。 第二十七章 :迎神与癫狂 其他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第一次,而江晁也是如此。 他透过那镶嵌在云壁上的“月亮眼”第一次看到群巫们的舞姿,那是传承自远古时代的原始傩舞,是自上古时代世世代代传承而来的巫之魅影。 江晁第一次知道,那些他曾经听过的诗歌,在真正以唱和舞的形式表达出来竟然是这般的震撼。 这一瞬间,耳边隐隐传来的标准且典雅的报幕声都变得有些模糊。 “欢迎各位来宾,欢迎各位……” 而云壁外面。 篝火之下。 随着“云中君”的到来,群巫们也彻底陷入了癫狂, 领头的祭巫双手高举高颂祝词,巫女们舞动起来犹如云中神女,拱卫着站在“云霞”中的神巫。 带着面具的“山川之主”高呼呐喊云中君之名,高高捧起手中的托盘和祭品。 瞎了眼的瞽师带领着其余瞽师一边踏着奇异的步伐,一边演奏起了神乐,他们疯狂地拍打着鼓点,就像是要将狂风暴雨引入这片山麓之中来一样。 那祝词有着属于古楚之时的雅音,那旋律有着原始蛮荒的粗犷。 巫们的舞姿也同样如此,美妙绝伦,又和天地自然相融。 而这一切,只为献给一个人,或者说是神。 “云中君。” 迎神只是开始,接着群巫们又正式向神送上赞礼和祭品,这个过程往日里象征仪式多于真正意义,但是今时今日不一样了。 那象征着神人两界之门的云壁就在眼前,而“云中君”携带着万丈光华,就立影那玉壁之中。 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威势却如同大日烈阳一般不可直视。 戴着“山川之主”面具的巫觋一个接着一个来到云壁之前,或佝偻着腰,模仿着山中各种精怪或者猿猴的姿态,将供品放在了“云中君”的面前。 或四足着地,以虎狼豺豹的猛兽姿态,匍匐在神祇之前。 他们每前进一步,瞽师的鼓点也随之奏响,声音亦步亦趋地跟在步伐之后,那篝火的烈焰仿佛也在随之跳动。 群巫们的影子,也在混乱的摇摆。 一个接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巫觋来到了云壁前,这傩舞他们已经练习过千百遍,但是他们却没有一次像这般用尽全力。 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的血液在燃烧,整个身体都变得滚烫,他们不敢抬头,逐渐地靠近那个影子。 身体忍不住地颤抖,只能用无尽的狂舞和夸张的动作,来表达内心的惶恐和敬畏。 最后在那战栗和癫狂里,将祭品献上。 而此时此刻。 他们感觉那献上的仿佛不是祭品,还有着自己的血肉,自己全部的身心。 紧接着,群巫们又以歌舞和祝词的方式向神祇汇报人间之事。 再然后,便是向神祇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以及庇佑。 夜幕越来越深,直到那篝火慢慢变小。 渐渐地,高昂快节奏的神乐也慢慢变得悠长且缥缈,群巫们也似乎有些力竭了,动作开始变得缓慢且不舍。 那是送神之乐。 最终,随着群巫们匍匐在地一动不动,连神乐也终结。 那云壁之中释放出来的万丈光华也渐渐收回,整个山峰都渐渐地陷入黑暗之中,伴随着神光的收拢,那融入玉璧之中的轮廓也渐渐远去。 仿佛在逐渐远离人间,重新回到了那片属于神祇的界域。 江晁走在路上,耳边传来望舒的声音。 “好看吧!” “我就说,节目一定很精彩,比俄罗斯方块有趣多了吧!” “而且我的大灯是不是很有用,要不然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着了。” 江晁没有说话,但是望舒却能够明白他在想什么,刚刚他看得忘神一直不言语的姿态,已经透露出来了他的心思。 “今天很高兴吧,这里还是挺有意思的。” “刚刚的表演我还录下来了,后面你如果想看的话,我可以放给你看。” 江晁刚刚的确陷入那群巫的狂舞和魅影之中,但是此刻回想起来,原本有些喜悦的心思却又变得深沉。 他说:“没出什么乱子就好。” 望舒:“还在担心,若是他们知道你不是云中君怎么办?” 江晁:“我在想他们此时这般为神降而癫狂,若是有朝一日我不能给他们想要的,他们会不会把我这个神仙拉出去抽几鞭子。” 望舒:“这怎么可能,他们做不到的,只要有我在,你就是真正的神仙。” 江晁;“只是提醒自己,神仙只是一个接下来方便行事的身份,不要到时候装着装着,就真的陷入神仙这个角色里面去了。” 望舒这个时候又报告起了外面的情况,送神虽然结束,但是外面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那两个道人也来了,放了不少东西。” 望舒浅笑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告诉了江晁这个好消息。 “一次招标,出价的双方都付了钱,太值得了。” 江晁:“没有白吃的午餐,付出的都是想要回报的。” 望舒:“但是你可以决定给和不给。” ------------------ 山下,所有的人几乎都汇聚到了下山的道路上。 甚至不少人沿着道路往上,只是全部都被差役、道童和山民给挡住了,偶尔还能听到喧哗声。 当看到群巫从山上走下的时候,众人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敬畏无比地看着那些巫,低头哈腰连看都不敢看他们。 贾县令也走了下来,但是依旧留着差役们看守在竹林外,只是自己一人坐上牛车回到县城里。 阴阳、鳌、鹤三道人最后下来了,三人身体兴奋不已,但是眼神却是空洞的,似乎魂儿还留在那片山麓没有归来。 随着夜里的寒风一吹,三人眼神才渐渐有了光泽。 鹤道人:“就这样了?” 鳌道人:“好像没有我们什么事情?” 道门诞生的时间和巫比较起来还是晚许多,甚至他们许多东西和上古时代的巫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道门也分为各派,每个派别和支脉都说自己有成仙之法,有长生之术,都说着哪个传闻之中的上古成仙之人是自家的祖师。 他们源自于不同的传承,供奉的神主道尊也是五花八门。 不过,也有道门派别认为,修道之人就不应该供奉神主,求的是自身成仙,岂能去供奉他人。 直到前朝天子下诏捣毁淫祠邪祀,给各地的佛道发身份文牒,这才给各地正统的神灵们做了个整理归属。 许多佛道支脉也就顺便,将这些正神进行供奉。 不过这个所谓的正统神仙谱系图实际也并没有得到道门的各个支脉承认,大多数道脉供奉的依旧是自己的神主,或者自己修行,哪会去拜别家的神仙。 因此。 云真道的二把手拼凑的迎神典仪,和那些有传承的巫比起来,的确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至少在底蕴上,别人这也太专业了, 延续了千年的祭祀,一代代传承的傩舞,因此看完巫们的迎神典仪之后阴阳道人当场决定放弃,只是最后献上祭品的时候露了把脸。 鳌、鹤二道看向了阴阳道人,但是等来的却是一声长叹。 阴阳道人:“世间果真有长生永驻之神,不老不死之仙。” 老道一甩手,朝着山下走去。 “回去!” 鳌道人:“回去作甚?” 鹤道人:“这就回去?” 阴阳道人:“见得真仙,识得上古巫傩之术,此行已是圆满,回去之后吾等整理经卷,当编出一套我道门的请神沟通阴阳之法。” “此法,便是我云真道的无上大道秘法和千年传承。” 第二十八章 :供品 江晁看着面前摆放的一样样东西,抬起头问荧幕之中的古装仙女。 “这是什么?” 望舒手托着下巴,理所当然地说。 “这就是献给你的供品啊?” 江晁又问:“我是说你怎么拿回来了?” 望舒更理直气壮:“你的东西我当然要拿回来啊?” 江晁摇了摇头:“供品怎么能拿回来,见过供在神坛上的瓜果和斋饭吗,那要么是给和尚道士,要么最后带回去自己吃掉的。” 望舒一脸疑惑:“那他们还假模假样地说这是供品,要献给神仙?” 江晁:“神仙只要闻一闻香气就可以了,代表着吃过了,哪里有神仙真个跑下来吃掉的。” 望舒:“那当神仙可真惨,凡人吃东西,只让他们闻一闻味。” 说完,望舒露出了笑容看着江晁说道。 “咱们可不能当那种神仙,是吧?” 江晁错愕了半天,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反驳望舒, 不过,东西都拿回来了,现在送回去反而越发显得怪异,甚至还会引起恐慌。 望舒贴近了荧幕,放大后依旧毫无瑕疵的脸看着江晁,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发出了催促的声音。 “下面有套衣服,云中君的神袍。” “把你身上的那块破洞布扯下来吧,穿上看看,好像还是量身为你定制的呢?” 江晁:“他们怎么量身定制。” 不过很快就想到之前贾桂和两个道人都看到过自己,只能说知道其大概的身形,也算是量身定制了。 衣服叠在一起,有着很多套,有穿在里面的袴、中衣、袜,摸上去细腻光滑,是丝绸的。 也有绣着月亮的黑色戎服,轻透的单衣和长衫。 尤其其中一件白色的神袍,竟然是用的云锦的料子。 最后是一顶银质的小圆冠,刚好可以将头发束成一团,以及用木头做成的鞋子和刺绣的腰带。 但是拿起那衣袍,江晁连穿都不会穿。 “不是这样穿的。” “要这样。” “那个要这样戴。” “从这边穿过去。” “……” 在望舒的指引下,江晁总算换上了宽衣大袖神袍,踏上了感觉让人高上一节的木拖鞋,然后将银冠束好用簪子从中穿过。 最后江晁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那收音机挂在腰带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奇怪的配饰。 这下,总算是有了几分这个时代的人的模样。 这是江晁自身体逐渐好转的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穿上了套像样的衣服。 江晁做出了评判:“好看,不怎么好用。” 这衣服宽大无比,行动极为不方便,适合那种不怎么动的懒人。 望舒:“这说的不就是你吗?” 江晁:“嗯?” 望舒:“我是说不怎么动的人。” 江晁拿着遥控器,将大荧幕一下子关掉。 随后又看着荧幕说道:“把摄像头也关掉,不要躲在后面偷看。” 望舒的声音传来:“我才没有偷看。” ---------------- 县署之中。 “县尊。” “有上古神祇显灵的祥瑞,又有着收编山民的功绩,此等功绩不仅仅可以上报州郡,得一个上上的评语。” “甚至能够直接上达天听,让天子也能知晓我西河县。” 西河县县丞此时此刻对着贾桂是满脸巴结和讨好,这位才来了多久,就在西河县弄出了这般动静。 有背景来历,手上有人,有着神灵庇佑,有能力做成事情。 在其看来,贾桂前途远大。 贾桂安然静坐,喝了口茶之后让县丞也坐下。 “这都是我朝气运如日中天,天子仁政爱民,才有神仙临尘降下福德,才有这山民归心朝廷。” “我何功之有。” 就在昨日,山民和山中群巫也和西河县令贾桂达成了约定,山民决定打破习俗逐渐从山中一批批迁徙出来。 假以时日,加以教化,往后也就归属于朝廷治下的西河县管辖了。 “至于上表之事,再缓一缓,等事情办稳妥了也不迟。” 贾桂虽然口中说着自己何功之有,但是却明白这是自己一个绝佳的翻身机遇。 贾桂的确准备上表朝廷,不过还是决定等事情定下来之后,等一切尘埃落定,再上表。 因为他满打满算起来来到西河县才不到十天半月,这个时候急匆匆地上表,效果反而没有那么好。 不过贾桂更加确信,这云壁山和西河县就是自己的福地。 贾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对着县丞安排道。 “对了。” “关于西河县乡族父老纷纷踊跃募捐,要给云中君修神祠之事,就交给你去安排了。” 所谓的乡族自然是西河县的世族豪强,父老也不是普通人,想要让这些人纷纷踊跃地拿出钱来可不是一件简单事情,一个县令的威势是不够的。 贾桂能够让这些人拿出钱来,一是凭借着自己的人情世故和官位,二也是凭借着神祇的威势,他站起身来,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叠纸。 “我的碑文已经亲手写好了,安排下去,立刻让人去刻。” “此二事,万万不可怠慢。” 说到这里,贾桂面色凝重。 “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 县丞知道贾桂这是在提醒他莫要上下其手,他也是见过神祇县令画面的,哪里敢怠慢,立刻下去安排。 而另一边。 贾桂和县里的权贵出银钱,山民和村民们大举动工的云中君神祠开始修建了。 上山的小道和连接大路的大道是第一个开始修的,只有修好了路,木料和石头才能运上山。 预计,动工的有供奉云壁和所谓神灵居所的寿宫、巫居住的神祠,还有三重山门和县令亲手撰写的碑文亭。 看上去似乎工程规模浩大,实际上也就是两座木殿和几间屋子以及一个小亭子,不过作为一个县来说,也只能做到这般了。 招募而来的木匠、石匠、泥瓦匠、挑夫等人一同做了一个小法事,焚香祷告山川之灵、云中君和上天之后,便开始上山。 巫觋也打开了竹林的界限,在一定期限内允许这些人进出内外。 “开始了。” “记得,只允许白天做工。” “天一暗下来就要离开,尤其是月升之前,所有人不得在神苑之内逗留。” 但是等到巫觋领着工匠们来到了竹林里面,却发现飘扬的长幡深处,供奉在云壁前的诸多祭品却不见了踪迹。 巫觋们一看到这情景,立刻就慌了。 他们跪在地上膝地前行来到了云壁前,先是看向云壁,发现云壁没有遭受破坏立刻松了口气。 “云壁没事。” “没事,没事,没有事。” “云壁没事就好。” “那这是怎么回事,祭品怎么都没有了?” 他们仔细地检查着周围,然后看向了其他人。 “是谁进来拿走了?” “没看到啊?” “怎么可能有人进来,我们一直都守着的。” “就是,根本没有人进来过。” 这段时间差役和山民将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出。 既然如此,似乎就只剩下一个答案,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只是内心有了确定。 “云中君离开的时候带走了祭品?” 群巫们陷入了狂喜。 他们不担心云中君做下什么,他们只担忧云中君不存在。 只有神祇不断地证明自己存在,证明自己的力量和巫的联系,这就是巫存在的意义。 第二十九章 :掌心雷 山高林深,树影层叠。 突然间,深林树影之中传来一声巨响。 “砰!” “啾啾啾!” 林间的群鸟纷纷飞起,在高空之中盘旋。 江晁拿着手枪架在另一只手上,正在瞄准着树上的靶子。 望舒明知故问:“打中了没有?” 江晁:“再练一会。” 开春了。 这些天的天气不错,每一天都是朗朗晴空,阳光穿透树冠落下一道道光柱,在地上形成大小不一的金色斑块。 江晁也时常会出来,在占据了大半座山的“神苑”里走动,顺便修行“掌心雷”。 刚开始的时候还和望舒说如果枪法练好了以后,可以顺便出来打点野味,不过目前看起来遥遥无期。 江晁:“步枪是不是更好一些?” 望舒:“步枪就不能叫掌心雷了?” 江晁:“这个很重要?” 望舒:“那就叫闪电鞭,半自动步枪还可以叫五连闪电鞭。” 江晁穿着那套圆领黑色戎服,背后的银月在光芒下似乎在闪着光,手里举着枪闲庭信步地站在林子里,看上去就像是在进行初春游猎一般。 江晁举起枪,又开了一枪。 “砰!”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一座山头上突然传来了怪异的长啸,响彻云霄,就像是在和江晁发射出“掌心雷”的声音做着对抗一样。 江晁愣了一下,眺望着远方。 “什么东西在叫?” 望舒:“是猿猴。” 江晁:“声音真响。” 此时此刻他却莫名地想起了一句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 另一旁的山头上。 一行人手持柴刀一边披荆斩棘,一边向着山上攀登。 立春后山里的花草树木都开始复苏,这才十几日,各种杂草便纷纷冒了出来,山里人也开始上山打柴,捡一些冬日里枯死木头或者掉落的树枝回家烧,亦或者背到城里去卖。 走在打柴人一边开着路,突然间一声剧烈地轰响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就像是雷霆炸响,让所有人感觉心肝一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打柴人纷纷看向了身后,探头探脑,握紧了手上的柴刀,瞪大眼睛瞅了半天。 “什么声音?” “好像是雷声!” “打雷了。” 但是抬起头,连云都看不到,哪里来的雷。 “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雷。” “晴天霹雳?”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从神峰那边传来的。” 不远处的那山本只是云壁山脉之中的一座普通的山,在村民的眼中也并不起眼。 但是自从云壁在那里出世,修建了云中君神祠以后,这座山也便有了名字。 叫做神峰。 神峰周围最近来了不少的山民,不过这一带都是无主之地,之前走蛟的时候还冲出了不少适合开垦和建屋的区域。 这下从大山深处而来的山民都在那里定居了下来,目前和当地的人没有太多的交集。 打柴人议论纷纷,但是很快便接着往上走,但是还没有走几步,丛林深处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身影直直地站在林荫深处,幽深的树影将其身形完全遮盖住了,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一开始打柴人们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以为是附近哪个村子的人或者新来的山民,于是看着那“人”问道。 “哪个?” “谁?” “喊一声撒。” “怎么不说话?” 但是看着看着,人群之中就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了。 这个时候,有人上前几步想要接着问,后面有人拉住了他带着不安小声说道。 “莫要往前走了。” “怎么了?” “那个东西不是人。” “不是人?” “你看,人怎么可能长这么高?” 众人顿时感觉身体一僵,好像重新回到了寒冬腊月。 再瞧过去便发现。 那东西乍一看上去虽然有着人的轮廓,但是光看那身形就不应该是人应该有的身形,站起来直接够着了树冠。 一般人,怎么可能长这么高。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他们慌张到了极点,但是越是如此,越是不敢动弹和出声。 他们悄无声息的想要往后退去,这个时候那树影重重深处的“人”动了起来,其一跃而起,瞬间便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显露在了光照下。 这一下,也让众人看见了他的样貌。 为首的一人靠得最近,也看得最为真切,一瞬间吓得瘫倒在地。 “啊!” “嗬~” 众人发出惊呼,那恐惧就好像化为了实质,从胸膛沿着喉咙喷射而出。 “这是什么东西。” “妖怪,是妖怪啊!” “快跑。” 那是一个猿猴,但是站起来比人还要高一大截,一个成年人站着只到那猿猴的胸口。 那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瘦骨嶙峋皮毛都掉落了小半,看上去这里秃一块哪里秃一块。 因为瘦,眼珠子就像是要凸出来了一样。 那凸出来的双目放着渗人的精光,看一眼就像是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让人心中的恐惧攀升到自身无法控制身体的地步,看上去就像是阴曹地府逃出来的恶鬼一样狰狞。 那猿猴一个直扑,咬住一个人的肩膀便将之压倒在地。 巨大的身影压下来,众人看不清楚情况到底怎么样,但是却看到鲜血哗啦啦地滴落。 “铛!” 而那人手中原本握着的柴刀,也落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 剩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有人还能找得到路,有人直接扑入了林中,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猿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恐怖的吼叫声。 “呜!” 天色渐暗。 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人举着火把进山了,每个人手中都持着各种武器,尖竹竿、锄头、镰刀、耙子都带上了。 声音打破了丛林的寂静,所有人都高举着火把扯着嗓门大喊。 “快点。” “所有人都小心,各自照看着一些。” “有什么情况就大喊,大家不要怕,咱们都在这。” 一是为了震慑山里的“怪物”,二也是想要让山里的人听到。 众人上山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那个“怪物”,看到的只有一具撕扯得血肉模糊的残骸。 那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是半个。 乡民们看着那根本辨认不出本来模样的尸骸,一个个感觉毛骨悚然,扭头看向黑暗里,总感觉那个择人而噬的怪物正在黑暗之中盯着他们。 而此刻丛林之中传来了动静,所有人立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地看了过去,挥动着武器对准着那里,发出大喊和嘶吼声。 “谁。” “给我出来。” “赶紧给我出来。” 结果出来的是一个被吓坏的村人,是白日里的打柴人慌不择路跑到了林子深处,一直躲着不敢动。 直到这个时候,才敢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 第三十章:没有雨的雨水时节 西河县城外。 田间地头。 农夫们拄着锄头抬起头,太阳火辣辣地烤灼着大地,将水分一点点从田地之中带走。 “多久没下雨了?” “都二十多天了。” “一直不下雨,这可怎么得了哦!” 雨水时节不知不觉到了,但是自从立春前下过一次雨之后,这一带便一直没有再下过雨了,算起来已经有足足二十多天。 春耕时节的雨水贵如油,下不下雨关系到农作物的生长,对于百姓来说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而按理说雨水节气到了应该是多雨的时候,此刻却一滴雨不见,也着实是不太正常。 因此,农夫们也议论纷纷。 “听说了么,云壁山里开春后跑出来个妖怪。” “什么妖怪。” “我也听说了。” “那怪站起来比人还高,双臂垂到地上去了,身上长满了红毛,那个眼睛啊,就像是铜铃一样,獠牙利齿血盘大口,一口下去半个人就没有了。” 众人惊悚不已,纷纷说道。 有人说:“莫不是旱魃吧?” 这一说众人纷纷点头:“肯定是出了旱魃了。”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我就说,怎么一直不落下雨来,肯定是有旱魃作祟。” 口中这么说,他们也这么信了。 而说着说着,他们也变得更加急切了起来,如果这样一直不下雨,今年的收成肯定要受到影响。 粮食歉收,那可是要死人的。 “去官署。” “没错,和县令说。” “让县里去抓旱魃。” 人聚集起来越来越多,浩浩荡荡地朝着西河县的县官署走去,而在去的路上,关于旱魃的传闻也传得越发浩浩荡荡。 县署里。 贾桂正在和僚属讨论着接下来该如何劝课农桑之事,该如何做他倒是清楚,但是现在有一个大问题。 “劝农之事已经安排下去了,但是老天爷不下雨,这可怎么办?” “这也是一时之事,过几天说不定这雨就落下来了。” “是啊,县尊也莫要太过于担忧。” 说着说着,外面突然变得吵闹了起来。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乱七八糟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沸反盈天,喊声不绝。 贾桂看了僚属们一眼,立刻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出乱子了?” 一旁的僚属喊来了一个人,冷色严厉的说道。 “出去看一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速速回来报与县尊。” “还有,让人立刻去把县尉、三役头都喊过来。” 外面听声音就知道聚集了至少数百人,这阵仗看起来还以为是乱民鼓噪起来,要造反了哩。 身为县令的贾桂以及等人,怎么能够不惊慌失色。 “哦,原来不是起了民变,是出了汉……” 贾桂刚刚松了口气,但是又问了一句。 “汉……汉什么?” 差役:“县尊,就是闹旱灾,让天上不下雨的那个旱魃。” 这才缓过神来明白了是那个旱魃,但是这反而让贾桂刚刚松下去的心,再次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出了旱魃?” 刚刚他还在和僚属们讨论着下不下雨的问题,其他人都说迟一些就会下。 但若是出了旱魃,那可不是迟一些早一些的问题了,代表着大旱之年。 粮食歉收还算是好的,弄不好就是颗粒无收,赤地千里。 贾桂这下顿时有些焦急了,而这个时候,他来到西河县后迅速向他靠拢的某人出现了。 贾桂:“刘役头,刚好,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办。” 刘役头刚刚火急火燎地还没有来得及坐下,立刻站起身来听令。 但是。 听完之后他也傻了眼,说话都支支吾吾了起来。 “让我……我去抓旱魃,这……这……这恐怕不行吧?” “要不咱们还是,去神祠烧烧香,或许还……” 但是贾桂哪里会给他拒绝的理由:“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这么多话说。” 神仙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福缘也不是这样个消耗法。 贾桂的第一想法就是让刘役头去试试,不行的话再说。 ------------------- 最近一段时间,江晁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里都有了打发时间和休闲的地方。 每天一起来,江晁会在神苑之中修行“掌心雷”。 每天午睡过后打打游戏吃过晚饭,江晁会穿上那件神袍,双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踩着木屐优哉游哉地往云壁那边走,在那里散散步,欣赏月色美景。 今天,江晁沿着洞穴往前走去。 “可惜没有酒,要是有酒的话,配上这夜色月景就更安逸了。” 之前那壶酒已经喝没了,这个时代也找不出第二壶来。 望舒的声音传来,对着江晁说道。 “想要喝酒?” “酒有什么好喝的,只会对身体产生害处。” 黄昏时分。 山麓中。 云壁前用大小石头垒砌成的地基上已经立起了屋殿的大致框架,神祇的寿宫也就是大殿以云壁为核心延伸出来。 用的是五脊顶,由九根架梁支撑而起,木料是附近山上取的木头,那架梁不仅仅支撑着主殿,左右两间偏殿也同样连接在一起,看上去结构精巧且复杂。 只是瓦檐就是普普通通的青瓦和角檐,门窗已经让木匠开始做了,是云纹的长窗,殿门已经在涂朱漆了。 两侧的墙上刷有白灰,后面还会请画师来描绘壁画,殿中设计成会垂下大量的白色帐幔的样式,风一吹犹如云境。 一到黄昏的时候做工的匠人和挑夫们就迅速离开,不过这个时候另外一个身影却会悄悄来到这里。 是云中君神巫。 所谓神巫,其实是山民们经过精心挑选的用来承载神灵力量的躯壳。 神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人,当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一个连接着上古神祇和人间的媒介与通道。 而云中君的神巫看上去高挑健美,对于这个时代的来说可以称之为鹤立鸡群,其有着一头和云中君稍长一些的短发,不知道是本来就这样,还是听说云中君的模样后改成了这般。 每天落日时分神巫都会来到云壁向神祇焚香祷告,日复一日不曾停歇,甚至时间步骤都从来没有任何差误。 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向神祇问安和赞美。 不过近日里,询问的便是另一件事情。 “云神啊!” “为何每日里都会降下神雷,可是有什么谕旨要传达给人间?” “亦或者,您是在警示着芸芸众生有恶事将要发生?” 江晁刚开始实际上是听不懂山民的话的,倒不是说对方的语言是另一个体系,只是口音差别有些大,所以这些都是由望舒来告诉他的。 不过听着听着,也就渐渐习惯了。 但是此刻,江晁能有什么谕旨要传达。 总不成。 告诉对方说自己是在练习“掌心雷”仙法,准备去山里打个大长腿野兔尝尝。 只是今天从云壁后面不远处经过的时候,望舒突然叫住了他,江晁立刻停下了脚步,通过收音机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黄昏落日从外面投射进来,头戴面具的神巫跪在玉璧之下,细腻的耳垂上日月双坠在摇晃,在夕阳下隐约闪耀着金点。 神巫的声音很清朗,有着南国的语调又有着山民的直率。 “今天不是问你为什么降下神雷,是求你办事了。” 收音机贴在耳边,望舒说明了外面的情况, 说完,她还“贴心”地提醒了一下江晁。 “我悄悄观察了一下,没有带鞭子来。” 望舒还记得江晁之前说过的话,若是神仙不下雨的话,就拿鞭子抽他。 江晁:“他们要云中君办什么?” 望舒:“要你让老天爷下雨。” 凡人活得不容易,下雨下多了不行,不下雨也不行。 说到这里的时候,望舒的声音里充满了看好戏了的音调:“你准备怎么办?” 江晁:“给他们下雨。” 望舒:“真的下?” 江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让我穿了他们送的衣服,而且这个刚好我能办。” 望舒确定了江晁是认真的之后,她有些好奇地问江晁,他准备怎么下雨。 望舒:“能办,怎么办?” 望舒对江晁刮目相看,莫非他真的是神仙。 江晁:“这个好办。” 望舒:“这可不好办。” 望舒给江晁详细解说了一下,需要制造一场大范围降雨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以及什么样的设备。 而这些,都是他们目前不具备的。 江晁很淡然:“你看着吧。” 望舒很好奇:“难不成你还真的会呼风唤雨啊!” 望舒的好奇甚至已经从收音机里传递了出来,她很想要看看,江晁到时候是怎么个让雨落下来的。 江晁接着往前面走,这个时候望舒又说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有人过来烧香的时候,说还希望你能够驱逐旱魃!” 江晁刚刚迈出的步伐又停了下来,这下轮到他感觉到惊奇。 “旱魃?” “这里还有这东西?” 一时间,江晁还以为自己莫不是真个穿越到了有神仙精怪的地方来了。 江晁:“你看到没?” 望舒:“我看到了。” 江晁:“旱魃?” 望舒:“是只很特别的猿猴。” 江晁明白了,然后接着问道:“它在哪?” 望舒:“不过它跑得很快,离开了我的监控范围,反正和我们无关,后面我就没注意它。” 江晁:“那这个我就没法了。” 望舒揶揄他:“你可以让老天爷下雨,却奈何不了一只猴子。” 江晁说:“玉皇大帝还被猴打过呢!” 神巫焚完香,又提着香炉在云壁内内外外熏了一圈,之后踏着特定的步伐,赤足就像是踩在莲花上一步步走向外面。 最后,一点点消失在了竹林中。 月上树梢,银光铺地。 而这个时候,披着云霞神袍的“云中君”走了出来,那神巫刚刚提着香炉熏过的香气还残留着,丝丝缕缕地绕过他的长袖。 夜晚,这里便是独属于云中君一个人的界域。 第三十一章:你去杀了那怪 一大早。 刘役头去还没有完工的云中君神祠门口烧了柱香,毕恭毕敬、虔诚到极点地连磕了十八个响头,个个都是清脆地噔噔响。 但是哪怕如此,刘役头还尤嫌不够,甚至还补了两个凑了个整数。 “云中君大神,云神爷爷。” “求求您保佑我这次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回来,最好能借您的神力顺顺利利地除了那旱魃。” “我这也不是为了我自个,而是为了这西河县上上下下所有百姓,求求您大显神威,收了那妖怪。” 刘役头连磕带说地折腾了半天,这才从山上下来,七上八下的心也总算定了一下下来,算是鼓足了勇气。 一众差役迎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山路,往远处的另一座山头走去。 另几个村子的村民焦急地等候刘役头等人已久,一看到他们出现便齐齐地涌了上来,就好像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有人一下子跳上了田埂:“是刘役头来了。” 背着斗笠面色黝黑的农夫从树下纷纷站起:“莫不是那个上一次来的那个敢和蛟龙对视的刘役头,这一次他又来了?” 人们开始欢呼:“来了来了,这一次刘役头要来斗旱魃了。” 刘役头受到了极为热情地对待,看着众人一溜小跑地朝着他围拢过来,他当了多年的役头,从前只有人畏他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般多的人敬他。 被人畏怕当然称得上是威风八面,但是若是被人敬,那感受和前者相比又是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上一次他做的一些事情虽然是在县令的安排下做的,但是对于他自身来说,也是有着不小的收获。 刘役头站在树下对着所有人喊道:“大家莫慌!” “县尊已经知道旱魃的事情了,因此派了我前来看一看。” “咱们西河县是人杰地灵神仙护佑的风水宝地,这怪不知道是从何处跑到我们这里来降灾来了,但是咱们是绝对不会让他好了。” 这些个村民一个个叫好,然后将刘役头送到了闹旱魃的地方。 但是。 一个个到了山脚下,这些人便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了,有的人害怕得瑟瑟发抖。 刘役头看到这一幕很想破口大骂,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差役们上。 山上树木丛生,上百年的古木到处都是,草木回春后越发难走,刘役头带着一帮差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坐在树下休息的时候,差役们或靠或躺,纷纷有些不耐烦了。 “这林子太深了,上哪里找去。” “说不得早就跑到其他山头上去了。” “真的有什么旱魃吗,说不定是看错了。” “都有人被吃了,那还能有错。”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察觉到危险在渐渐靠近。 “呼!” 随着一阵风吹起和黑影掠过,一个人便飞了起来,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什么,什么东西?” “都起来。” “招子放亮些。” 刘役头和众差役迅速站起身聚拢在一起,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但是当看到那怪的时候众人一下子傻了眼。 “这是个什么东西?” “好家伙。” “真个是旱魃。” 这“旱魃”两米多高,两只如同碗一般粗壮的手臂落下可以垂到地上,而在场的人大多数也就一米五六上下,怎么样看那怪都可以称得上是个庞然大物。 那怪一只手勾搭着一棵大树,刚刚它就是这样抓着主枝干飘过来的,而另一只手抓着一个差役的大腿,就像是抓着一个草人一样轻飘飘。 “啊!” 被怪抓在手上的差役发出惨叫,其腿已经对折,其他差役虽然害怕那怪,但是见此状也看不过眼。 “上啊!” “把人救下来。” “杀了这妖怪。” 刘役头立刻一声令下,众人手持着棍棒武器朝着上面扑去。 但是。 冲着冲着,众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因为那怪见众人一拥而上也不害怕,竟然还松开了抓着树干的手落了下来。 那怪虽然身形高大,但是落下来的姿态却格外轻盈,厚实的双掌着地,膝盖微微前屈,整个坠地过程竟然没有什么太大动静。 而那怪站在高处,挺着黑漆漆毛茸茸的胸膛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往人身前一站,顿时感觉天都黑了一半。 众人从下面仰头朝上望去,却觉得那怪物就像是一尊巨像,而自己显得格外渺小。 一大一小的对比,众人瞬间就泄了胆气。 而这反而让那怪越发嚣张了起来,那怪仿佛通人性,能够看得懂众人在想些什么。 它往前一踏步,发出一声怒吼。 紧接着用长臂一扫,为首两人就感觉像被攻城锥砸中了一般,落下了山坡不知死活。 刘役头身手敏捷,就地一滚躲过一劫,其羞恼不已发出一声怒喝,提着刀就要上前和那怪搏命。 但是刚举起刀,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一帮差役已经吓得狼狈而逃。 “狗娘养的,哪有抛下自家兄弟跑的,你们都给我站住。” 众人这才停下脚步,但是依旧不敢上前。 而那怪得意极了,它甚至还明白众人为什么不肯离去的原因,于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死了手上的差役。 刘役头顿时感觉血气上涌,往前扑去。 “畜生!” “我要宰了你。” 那怪却直接将尸体砸了下来,直接砸在了刘役头身上,将其一个囫囵从山上砸落了下来。 刘役头再爬起来的时候,这个时候手下的差役却一把上来拉住了他。 “不行啊,头。” “这怪太过凶残,不是我等棍棒长刀能够对付的。” “咱们先撤吧,要从长计议。” 众人架起了刘役头,抬着尸体和伤员,狼狈地朝着山下跑去。 那怪也没有追,就这样在山上盯着他们。 突然间。 那怪咧开血渍呼啦的大口,口中一边滴着血,一边发出像人一样的声音。 “嘿嘿嘿嘿嘿!” 这鬼东西,竟然还会和人一样笑。 刘役头和手下差役听到那笑声,回过头便刚好看到这样一幕。 那“旱魃”站在丛林的阴影里,凸出的眼珠子冒着精光,怪异诡谲的笑声回荡在整片山林。 这一下。 原本血气上涌的刘役头瞬间感觉身体冰寒,浑身寒毛直竖。 而一众差役更是心肝发颤,别说是脸色,身体也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的发白,仿若三魂七魄一起从天灵盖冲了出来在半空中飘着。 “我的个娘诶。” “走,赶紧走。” 差役们跑得更快了,但是身后那笑声却一直没有停下,就好像在嘲讽着他们的怯懦。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来,最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第三十二章:城外的妖魔和城内的群魔 县署之中。 贾桂在坐榻右边手按着矮桌的边缘,问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刘役头一路逃回来又害怕,又觉得羞恼气愤,尤其是狼狈抬着尸体逃窜下来的时候经过那些父老乡亲看着他的眼神,更让他感觉抬不起头来。 刘役头跪在地上,身上的伤还渗着血,一个头磕在地上。 “县尊,请您调甲兵去除掉那妖魔,我愿意引路打头阵,为我的兄弟报仇雪恨。” 贾桂:“先说情况,真的是妖魔?” 刘役头:“那是个真个的妖魔,身高近丈,力大无穷,在林中腾空如飞难以靠近,巨臂扫过人就像草芥一般横飞,实在不是常人能对付的。” 身高近丈有些夸张了,不过对于可怕憎恶之物,人心中总是会放大其形象。 “我带过去的差役,平日里若是抓一些凶恶的逃犯还可以,但是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 “遇上这等凶残食人之魔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手中的棍棒都抓不稳,而且那棍棒也济不得什么事,必须得派兵带着甲兵才能杀死那妖魔。” 虽然没能杀了那怪,但贾桂派刘役头去还是有效果的。 一是为了确认那旱魃是不是真的,二也获得了那妖魔的情况。 确定了旱魃是真的以后,而且还如此凶恶,贾桂也有些坐不住了。 但是哪怕身为县令,想要让县尉调兵也不是随便就能调的,贾桂正在犹豫的时候,这个时候外面又有人来了。 说:“各地的乡老们又来了,想要问一问县尊您旱魃的事该如何处理。” 贾桂一听就知道,应该是派刘役头去打探情况的事情泄露了。 这些地头蛇的消息灵通得很,他这个外来的县令在这些人面前想要封锁消息,那就和白日做梦一般。 不过这个时候贾桂反而不好露面了,他看向了身旁,对着幕僚说道。 “你去和他们说,尽量将他们安抚下来。” 幕僚文士拱了拱手,朝着外面走去,一出去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众人着急得不得了,一上来就问县尊在哪里,七嘴八舌地吵闹不休,公堂瞬间好似变成了菜市场。 文士连忙说道:“莫急莫急,县尊已经打听清楚了情况,知道了那旱魃的位置,县里很快便会发兵去除掉那旱魃。”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乡老们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们对于县里的兵没有什么底气。 一山羊胡老者拄拐戳地:“这旱魃是妖魔,从天上跑下来的,凡人怎么对付得了?” 一风度翩翩的中年族长上前:“还是做一场法事,告知云中君大神,若是大神能够除掉这旱魃,我们全县愿意还一个大愿。” 一胖乎乎的像是商贾模样的锦衣男子说:“而且除掉旱魃也不济事啊!” 众人纷纷应从:“是的是的,旱魃除了,老天爷还是要不下雨怎么办?” 有人指向了天:“关键是要下雨啊,这天一直干着,得得云中君大神法旨,这雨才降得下来。” 还有人左顾右盼,以手背拍手心:“我觉得必须得问一问神巫,这旱魃出世到底是什么原因,治病得治根。” 文士举起了手,接着说道。 “安静,大家听我说。”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接着看着文士。 “大家放心,县尊已经遣人去神祠。” “云中君大神的神巫说了,这几日祭神之日到了,就会祭祀神明沟通阴阳,将人间之事通过巫祝之法告知神境之中,大家少安毋躁。” “不过这几日,也不能放任那猖獗的妖魔作恶。” “妖魔一定是要剿的,不剿怎么能行。” 众人这才停歇了下来,县尊既然做了两手准备,看起来还是非常稳妥的,那就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 而乡老们这么一闹,贾桂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县里浩浩荡荡的镇妖除魔队伍就出发了。 县尉带着上百兵卒,加上封堵的三个班的差役和青壮上上下下足足有着数百人,这阵仗感觉就像是打仗差不多。 这一次。 他们还布置下了陷阱,带上了捕网,前面有着甲兵开道,后面有着弓箭手准备。 但是那“旱魃”这一次连面都没有露出,只看见丛林之中飞出一块又一块脑袋大的石头,他们这边的人便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 连妖魔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他们这边就已经倒下去了好几个人。 “投石?” 这可是上一次,刘役头没有遇见的招数。 连连伤了好几个人,那妖魔得意极了,面对着这么多人竟然直接冲了出来。 只见那两米多高的巨猿龇牙咧嘴突然扑了下来,双臂抱着根碗粗的树干横扫,又是将七八个人七零八落地给从山坡上扫落了下去。 这厮和普通的虎豹完全不一样,虎豹凭借的是獠牙利齿,这厮不仅仅会投石,还会用树干当作武器,知道躲避陷阱,狡诈无比的同时还会使用工具。 前面的人挥舞着刀兵连连后退,毕竟手里的刀枪哪里比得上那树干横扫千军的力道,不过他们还有其他手段。 为首之人举起手中长刀,大声指挥道。 “放箭!” “放箭!” “给我射死这个凶魔。” 弓弦震动的声音连续发出,那猿猴中了几箭,发出痛苦的吼叫声。 于是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树干,朝着山上逃去。 县尉见状,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追,追上去。” 众人接着一拥而上。 但是在这山林之中,人多阵势却完全无法展开,这猿猴反而在其中左窜右跳,扒着树干上下横飞。 人哪里追得上它,其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而接下来,又是一颗颗飞石从林中砸出。 “嗖!” “啊!” 一道破风声响起,便是一个人血肉模糊地倒下。 接连伤残了二三十人,众人也胆寒了,再不敢往林子里面追了。 ----------------------- 关于旱魃的传言闹得更凶了。 甚至已经不能够说是传言,现在可以称之为所有人认定的“事实”了。 茶摊外有人说得有模有样:“真的是旱魃,我隔壁就是当差的,他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假,那家伙身高三丈,眼若铜铃獠牙利齿,手和大树一般粗细,随手一捏就能将人捏成肉酱。” “那妖魔还会妖法,抬手便是飞沙走石,睁眼能勾魂摄魄,还会遁地之术,在那林中神出鬼没,任由你人再多也抓不住它。” 有人说:“不是说身高一丈吗?” 那人辩解:“妖魔能千变万化,可大可小。” 光是听着就吓坏了不少人:“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那凶魔,还死伤了这么些个人,这么个东西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有人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三年前,隔壁堇州地就出了旱灾,死了不晓得多少人,尸横遍野,逃难的都有不少逃到我们县来了。” 说完还肯定道:“那旱魃肯定是从西边跑过来的,这一次跑到我们这里来作妖来了。” 有人背着几口袋子说:“今年要闹大灾哦,保不齐要死好些人,粮食得多备着些!” 说完,这人就往粮铺那边赶,其他人也一起跟着过去,却发现粮铺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再一问价格,翻了一倍。 等你接受了价格,排着队到里面去,发现粮食已经售空。 结果众人越发恐慌,这些恐慌也带着关于旱魃的传言也越传越盛。 县城里一时间粮食和各种东西价格疯涨,还有人趁机售卖所谓的防妖镇魔的符纸和法器,还造谣说那妖魔会顺着地脉从地里爬出来到处吃人。 山里的妖魔不知道是真是假,城内一时间倒是群魔乱舞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法旨 山顶上。 江晁的“掌心雷”修行日渐有了成效,也变得越来越精准,就是山上的树遭了殃,鸟儿也不得安宁。 到后来固定靶没有用,他开始练习打飞盘。 收音机自动开启,从里面传出了声音。 望舒:“又死了好多个。” 江晁:“还是那个猿猴?” 望舒:“嗯!” 江晁:“两米多高的猿猴,那是什么猿?” 望舒:“可能是一种快要灭绝的古猿。” 江晁光是想一想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兽袭击而来的画面,便知道那猿猴有多么危险了,而且最危险的还不是那猿猴的力量,这猿猴还格外地聪明。 知道躲避危险,知道察言观色,还懂得使用工具。 望舒:“不过说来说去也只是个猿猴而已,只要不去靠近它,那猿猴若是出来到了平地上,怎么也不是众人联手的对手。” 江晁:“他们怕了,只是怕的不是那猿猴,而是那猿猴会带来的灾难,其背后的超凡力量。” 望舒:“听说,他们这一次要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江晁:“什么大礼,我想要壶美酒喝。” 望舒:“美酒没有,他们准备给你献上给美人。” 江晁瞄准了前方,飞盘飞出,开枪。 “砰!” “咔嚓!” 江晁放下枪:“准了。” 望舒说:“准了?” 江晁:“我是说枪法准了。” 望舒:“哦,我还以为你是说献上美人这件事准了。” 江晁:“你听上去有些失望?” 望舒:“我想看看美人究竟有多美。” 江晁:“知道过去是怎么向神仙献上美人的吗?” 望舒:“我查一下。” 望舒已经查到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江晁:“是扔进水里淹了,或者放火烧了,听说还有制成干尸蜡尸什么的。” 望舒:“要是真的有神仙的话,也得将他们劈死。” 江晁:“你也觉得很残酷?” 望舒:“神仙在家住得好好的,他们送了一堆水尸、焦尸、干尸过去,不劈死他们劈死谁。” 江晁愣了半天没说话,黑影闪过,他条件发射地又迅速开了一枪,再度准确地命中飞盘。 望舒又问:“你准备怎么办?” 连续练习多日的“掌心雷”后,江晁的枪法总算是上了一个台阶,不过这也让人再也不敢上山走进这片神苑。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神雷给劈了。 但是这个时候,这阵阵刺耳的雷声似乎引起了那边山头里的某个存在不满,发出对应的长啸。 江晁看了过去:“它好像很不满?” 望舒说:“或许认为你是在挑衅它?” 江晁:“那边的那座山,三面是悬崖峭壁吧!” 望舒:“是的。” 江晁:“下坡刚好面向我们这个位置。” 望舒:“有什么问题吗?” ---------------- 或许是为了这一次的迎神,云中君的寿宫很多细节的地方还没有完工,但是门窗却急匆匆地都安装好了,看上去似乎已经有模有样。 窗户打开着,殿里帐幔随风飘荡。 夜幕降临,殿外的广场上群巫们点燃了篝火,在祭巫高声颂唱的祝词声中,群巫跳起了古老的祭舞开始请神、迎神。 这一次,神巫一个人赤足走进了大殿。 神巫伴随着瞽师的鼓点一点点前进,那白色的帐幔如同云一般掠过,她以灵巧的舞姿穿梭在其间,如神人在云端作舞。 而渐渐地,大殿深处的云壁亮了起来。 炽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让殿中犹如白昼,就像是云壁里面升起了一颗太阳。 而那光从门窗和所有缝隙朝着外面穿透而去,将整个山麓都照亮,外面的群巫们见状也知道神祇已经降临,请神典仪已经开始。 “迎神!” 而在竹林之外以及山脚下,急切等待着结果的一众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跪下,高声呼喊。 “神现了!” 神巫被那光笼罩住,感觉周围全部都是白色。 而若隐若现的白色帐幔在白光之中舞动,就好像真的化为了云彩,飘飘然之下,她甚至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变得轻柔得仿若不存在起来。 恍惚之间,她仿佛已经不在人间。 而是。 飘到了天上云间。 无尽的白、缥缈的云中,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走来,渐渐缩小映在云壁上。 而这个时候云壁一左一右,一轮太阳和一轮月亮也同时出现。 太阳是金色的。 月亮是银白。 然后,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字,以快速无比的方式一个接着一个铺开。 与此同时,立体的声音在左右回荡交叠,最后如同回音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声音洪大,仿佛从云端传来一般。 “旱魃降世,须以雷火收之。” 与此同时,周围的声音也变了。 神巫仿佛听到了有着大火熊熊燃烧的声音,那火焰在狂风之中喷吐着火舌,树木丛林在燃烧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 随后,还有雷霆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 “轰!” 雷声炸响,让神巫从那种恍恍惚惚之中醒来,飘飘然的双脚也似乎终于落到了地面。 殿外。 群巫们也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但是不敢停下,只能不断地狂舞着。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祭神典仪结束。 神峰有三重山门,一重在寿宫和竹林之间,一重在竹林和神祠之间,还有一重便是在神祠下面的阶梯道路上。 而此时此刻,贾桂和一众人都在神祠下面的阶梯上等待着,穿过山门朝着高处望去。 他们早已经看到了寿宫的方向发出了光,便知道云中君有了回应,一个个激动不已。 整个典仪持续了很久,他们也一直等待着。 但是所有人却没有昏昏欲睡之感,反而越发精神和紧张。 “不知道里面情况到底如何。” 终于。 一名巫觋从竹林深处走下,穿过神祠之中,一点点来到了山门之下。 巫觋带着面具,告诉了他们。 “神巫代云中君降下了法旨,必须以雷火才能收了那凶魔旱魃。” 下面大部分人都听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发出欢呼。 就连几天没睡好的西河县令贾桂,此时此刻也终于松了口气。 第三十四章 :雷火 山脚下设置了不少陷阱,还有人暗中准备着捕网埋伏。 此刻有人走了出来,将山脚的树一棵接着一棵树被砍倒,虽然山上依旧偶尔有着飞石落下,但是立时便是一阵箭雨落下。 那猿猴虽然狡诈,但是也不明白这些人砍树是作甚,还能将山上的树都砍了不成? 很快它就明白了过来,因为山脚下的人砍完了树,便开始点火了。 他们是在制造隔离带。 “烧山!” “烧死它。” “风来了,烟往山上去了。” “让烟熏死这个妖魔,这一次有它好受的。” 大火快速地蔓延,滚滚浓烟朝着山上涌去。 山脚下的人满怀恨意和怒火地看着那山上,来人都是前两次对付这“妖魔”的兵丁和差役,和这“妖魔”有着仇恨。 白色的浓烟如雾一般流淌在山林之间,大火也和所有人预想的一般朝着山上不断烧去。 很快。 就可以看到山上的野兽开始狂奔,一只接着一只从山上冲下来。 群鸟快速地飞起,前往了他方。 这些野兽有的冲入了陷阱里,但是更多的跟随着其后冲出重围,但是这座山头的野兽似乎比预想之中的要少一些,似乎这段时间被那猿猴吃掉了不少。 众人都没有动,因为那个旱魃的踪迹却一直没有出现。 那“妖魔”也知道山下所有人都在等着它出来,因此反而蛰伏得更深,怎么也不肯冒头。 直到火烧到了半山腰,那狡诈的“妖魔”终于按捺不住了,虽然明知道下面有着陷阱,但是这个时候如果再不下去,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吱吱吱吱~” 丛林深处。 那“妖魔”发出了喊叫声,所有人精神一振,手持武器、捕网严阵以待。 很快山林之中有着什么庞然大物在涌动,挤开了树杈摇动树叶,那动静哪怕是山脚下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一个影子从半山腰的林中一跃而出。 “飞,它飞出来了!” 那猿猴找准大火的薄弱点之中一跃而起,两只宽大的手臂展开,就和一只大鸟一样飞在半空之中,一跃竟然顺着下坡冲出了数十米。 但是如此,其落脚点也依旧有着未曾燃尽的零星火焰。 就这样,它落下时从火炭之中一滚,更是被火烫得吱吱直叫,尤其是它身上的毛也部分烧着了,带着火。 因此,当其发出疯狂地大叫从山上冲下来的时候。 “吱吱吱吱吱~”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操控着火焰的鬼神,吓得山脚下的人胆战心惊,有的人直接向着两边逃去,有的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有少数几个人还记得放箭。 但是那箭也没有射中,落在了空处。 它聪明得很,竟然知道沿着之前野兽冲过的地方走,那里布置下的陷阱已经被破坏掉了。 跨过陷阱带,它知道在外面空地里没有森林的遮挡,它哪怕力大无穷也不是那些人围攻的对手,于是毫不停留地朝着不远处最近的一座山头奔去。 分散在山脚下各处的人自觉地全部聚拢起来,朝着那“妖魔”逃跑的方向追去。 “不能让它跑了。” “都给我追。” “不好,它朝着神峰跑去了。” 一只被烧得漆黑的高大猿猴在跑,一群人在后面追。 山脚下、大路上都乱了套,路上还有手持锄棍的村人想要拦截,结果被那暴怒的猿猴抓住砸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这下前面哪里还有人敢拦它,而后面的人一会又贴不上来。 一行人追了大半天,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猿猴冲上了神峰的神苑幽林之中,那猿猴连上山的路都不需要,一跃便跳了进去,在丛林中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 祭巫也带着群巫在寿宫前进行祭祀,只不过不是请神、迎神的典仪,而是日常的焚香祷告,在宫外祈福颂歌。 群巫们一个个心情也不平静,他们都知道远处正在发生着什么,只是还不知道那“妖魔”正在朝着他们奔袭而来。 一个巫觋穿过竹林而来:“不好,那妖魔上山来了。” 祭巫停了下来:“上什么山?” 那巫觋说:“上我们这边的山上来了。” 祭巫大惊:“什么?” 群巫们一下子坐不住了,在场作舞的巫女更是脸色大变,他们立刻往外跑去,想要看看那“妖魔”究竟是从哪里上的山。 然而刚刚跑出去,就听到几声轰鸣。 “砰!” “砰砰砰砰!” 响第一声的时候,所有人就感觉身体一颤,浑身汗毛直竖。 接着每响一声,他们的身体也跟着倒退,且收缩扭曲了起来,他们一个个身体用力地缩在一起,感觉自己的骨头也跟着那响声一起发出爆豆一般的声音。 “砰砰砰~” 每响一下,自己的身体也跟着颤一下。 那是雷霆的声音。 这个时候再抬头看向天空,天上晴空万里,哪里来的半点雷雨的迹象。 祭巫:“是神雷?” 一旁的巫觋:“怪不得,最近总有晴天霹雳响起,那是云中君在警示。” 另一位巫觋:“神祇在警示那妖魔不可妄来,也在警示我们有妖魔现世。” 其他人纷纷点头:“雷火炼妖,那妖魔经历了雷火二劫,此番应该是被降服了。” 之前所有的疑惑,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山脚下。 众人追到了神峰旁,眼看着那猿猴窜入了山中,正急不可耐之时,也听到了那晴天霹雳之声。 再看那山里,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众人等候了半天,有人忍不住想要上山去查看,但是这个时候一旁的刘役头喊住了他。 “不行,别进去。” “这妖魔是从天上下来的,现在被火劫一烧,想要再逃回天上。” “云中君大神天降神雷除妖,这个时候若是踏进入,神仙说不得就将咱们一起收了。” 那旱魃虽然被众人称之为妖魔,但是民间传闻还有另一种方法,旱魃是从天上下来的降灾的凶神,这也是众人为何如此惧怕的原因。 众人敬畏惶恐,纷纷退了几步,再也不敢上前。 ---------------- 江晁远远地看着前方收回了枪。 而另一头,那猿猴身中数枪,倒在了地上。 “吱吱吱吱!” 猿猴似乎通了灵性,竟然还懂得跪地求饶。 不过这猿猴是吃过人的,江晁并不准备放过它。 猿猴也看出来了,瞳孔之中带着惊恐地开始爬向深处,它两条腿都被子弹射穿,只能依靠前肢朝着林子里爬行。 看它还能动,江晁追了过去。 穿过树的阴影和光的斑斓,他衣上投落着树隙的光影,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又开了两枪。 “死了没?” 那猿猴最后跑到了一个地沟裂缝旁边,翻身掉了下去。 望舒:“伤得这么重,不死等半天失血过多也没有办法动弹了,到时候再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晁:“那我到时候下去。” 望舒:“那当然不行,我看就可以了。” 江晁:“怎么了?” 望舒:“不论反派还是正面人物,临死的时候不都喜欢带走一两个人吗?” 江晁:“你不最喜欢看热闹吗,怎么这个时候这么稳妥?” 望舒:“谁让我只有你一个听众呢?” 第三十五章:你准备怎么下雨? 所有人在神峰下守到了天黑,又熬夜到了第二天。 这个时候才由神巫亲自进入神苑之中查看,神巫在清晨将祭文烧给了云中君之后,又进行了占卜几次。 直到得到了肯许的卦象之后,才踏入了神苑禁林里。 但是神巫并没有发现那妖魔的影子,那个可怕的“妖魔”就好像在这里化为了灰烬一般,融入了土地和烟霞里。 最后。 由神巫告诉祭巫,祭巫又来到了竹林外的神祠前,告知一直在等候的众人。 祭巫头戴草冠拄着杖说道:“历经地火和天雷,凶魔旱魃已被降服。” 县尊贾桂抚须点头,谢过了那祭巫之后。 转过头来:“好好好,妖魔总算是被降服了。” 其他人也眉开眼笑,直到此时此刻,所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听闻,那妖魔是从巫山那边跑过来的,之前曾经那边降下大灾,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此番若是没有云中君庇佑,咱们西河县就要出大灾了。” “岂止咱们西河县,其他几个县也跑不了。” “这妖魔还想要跑到咱们这来为祸,我们这里可是风水宝地,有仙神护佑,哪里是它想来就来的。” 而此后。 再也没看到那旱魃出来为祸西河县,那总是回响在神峰之上的晴天霹雳也暂时停息了下来。 整个县都为之欢欣鼓舞,但是这股劲头并没有维持两天。 田间地头。 农夫用扁担挑着水,小心翼翼地浇灌在田地里,但是这么点水对于大片的农田无异于杯水车薪。 皮肤黝黑干裂的老农抬头看向天空,太阳落在老者的斗笠上,也落在田地里。 农夫担忧地说道:“旱魃都被收了,怎么天还是不下雨呢?” 一旁的儿子:“是不是旱魃还没灭干净?” 农夫立刻斥责道:“那怎么可能,当天所有人可都看得真真切切的,那旱魃被地火一烧,然后被天雷给收了,怎么能有假。” 儿子想起了当日看到的那被火熏得漆黑的近丈凶魔的模样,至今还心有余悸。 “是是是,那东西也只有神仙才能收得了,不过为什么这雨还是不降下来呢?” 这下众人又变得忧心忡忡了。 旱魃是被神仙收了,可是雨还没有下来,比起那可怕的妖魔,不下雨反而更要命。 云壁山中。 上河乡所有村子的村正乡老聚集在一起,商讨起了这件事情,算是开了一次乡会。 所有人都面带不安:“这不下雨,是不是神仙对于咱们有什么不满,或者是咱们做错了什么事?” 突然有人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了。”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怎么着?” 那人说:“咱们许了愿,还没有来得及还愿哩。” 这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个拍着大腿站起,或者昂头惊呼高叹。 “是滴是滴。” “神仙庇佑了咱们,咱们却没有还愿,这雨怎么下得来。” “咱们这段时间都被那旱魃吓昏了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众人终于找到了不下雨的源头,立刻张罗筹备了起来。 ------------------ 夜深。 江边。 江晁又来到了江壁旁边的石窟前,静静地看着那江水。 石窟前不知道何时放了一个陶制的香炉,炉子里有着一柱柱高香燃尽之后留下的签子,石窟下还摆放着些许斋饭瓜果等供品。 虽然江水依旧在流,但是江里的水毕竟无法直接流到农田里去,更解决不了不下雨的问题。 “滋滋滋滋~” 收音机就放在一旁,突然之间响了起来,发出了嘈杂的噪音。 江晁算一算时间,刚好到了望舒进行天气预报的时间了。 “又开始了。” 他扭头目光看了过去,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探出,拿起收音机倚身贴在耳朵上。 “你好。” “尊敬的观众朋友,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 熟悉的声音响起,只是比寻常时候要正式得多。 望舒又开始了那只有一个人听的预报。 光是听声音,似乎就能够想象到望舒此刻正站得笔直面带微笑地看着荧幕外面,伸出手做出引导的姿势,然后让开,引导观众看向荧幕的另一边。 不过相比于看,江晁更喜欢听,那样更有想象的空间和意境。 “现在为您播报的是西河县近一周的天气情况,这几天天气转暖,气候干燥无雨。” “但是四天后受到南方的气流影响,将会有雨水到来,还请大家出门在外的时候带好雨伞,防止……” 天气预报虽然准点开始,但是结束得却非常地快,因为望舒早已经从一个世界级天气预报节目的主持人,变成了县级天气预报节目的主持人。 江晁听着天气预报的片尾曲,和着江水流淌的声音,心中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静谧,身体也跟着舒缓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望舒的声音打断了江晁所感受到的这份静谧,一下子闯入到了他的世界里来。 “喂喂,能听到吗?” 江晁没有说话,但是望舒却知道他在听,步步紧逼。 “不说话也没有用,躲是躲不掉的。” “你上次可是说,要让老天爷下雨,怎么还不让老天爷下雨呢?” 望舒刚刚播完,此刻还有些小兴奋,不过江晁却觉得这股兴奋来源自其他的地方。 例如,终于又能够揶揄一些他。 望舒:“喂喂,听见没有?” 江晁:“听见什么?” 望舒:“我刚刚播的天气预报啊,你再不下雨,雨就真的要下来了。” 其实早在半个月以前望舒就已经预测了会降雨的事情,不过准确的日期,是直到今天才出来。 江晁:“哦,是吗?” 望舒:“喂,你真的能让天下雨吗?” 江晁:“我不是给老天爷呼风唤雨,我是给老百姓下雨。” 望舒:“有什么区别吗?” 江晁:“当然有区别。” 望舒:“什么区别?” 江晁:“老天爷是要我呼风唤雨,老百姓只要雨落下来就可以了。” 望舒还是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江晁也没有解释。 望舒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工智能,能力是多少个他都望尘莫及的,也只有在这虚无缥缈的人心上,江晁才能够稍微调笑一下她。 看一看她那,瞪着眼睛疑惑不解的有趣模样。 第三十六章 :卜筮 竹楼里,她放下了抱在怀中久久不肯舍弃的梧桐木制作的五弦凤琴。 一旁的老媪跪坐在其身后,一点点剪去了她心爱的长发,发丝根根落地。 原本那一头美丽的秀发变成了半长不长,看上去虽然整齐,但是又带有一丝狂野的模样。 而其原本秀丽的面容,随着身前跪坐着的巫女进行妆容的涂抹,也变得有了些棱角起来,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男女。 白色的布带裹住身躯,披上数层如同云霞一般的衣裳,带上象征着上古神祇面具。 老媪:“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云中君的神巫。” 她说:“不是东皇的灵妃吗?” 老媪:“云中君降世了,东皇太一神的献祭时日还有很久,所以灵妃从其他的备选里面选了一个。” 她问:“为什么选我?” 老媪:“有人得见云中君身形容貌,和你一般。”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当作太一神的灵妃被送入那火堆之中了。 但是转瞬间她又为自己的这松一口气而感觉到羞耻,因为别人替代了她,而那个人将会被送往熊熊燃烧的烈火里,成为飞往太阳真火的太一神的灵妃。 这段时间。 神巫总是会想起她还在山里住在竹楼里的情形,也时常想起她那把五弦凤琴,不知道如今那竹楼里的是谁,是否也和她曾经一般自愿为山民祈福,又担忧着那烈火焚身的画面。 神巫从竹林边缘的小楼起身,一出门脚下便有着一条竹子铺成的长廊连接着下面的神祠。 往前走,神祠后面有着巫女在等候。 “吱呀!” 巫女们推开了门,她往里面走去。 而此时此刻神祠里里外外有着不少人,神巫来到了主殿的帐幔盘坐下来后,目光透过帐幔和大门隐约能够看到外面的人影憧憧,于是开口询问起了外面的祭巫。 “什么事情?” 祭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毕恭毕敬地焚香祷祝,之后行礼。 “是信众在还愿。” “众人感念云中君大神以天雷地火收服旱魃,特此而来。” “他们挑选了童男童女,请咱们选吉时,送往神境服侍云中君大神。” 祭巫说完之后,叩头在地。 “还请神巫将此事通禀云中君大神,还信众之愿。” 神巫听完半天没有回话,只是坐在那里。 祭巫也没有催促,只是跪坐在外面以头贴地,一直没有起身。 在巫的传承之中,除了最高等的请神、迎神典仪之外,日常的沟通神祇的方式还有着最为方便简洁的占卜之术。 占卜也分为不同的规格,楚地比较常见的便是以茅草卜筮,除此之外还有着竹筮,以及龟甲卜筮。 此时此刻这件事情便不过是寻常小事,用茅草卜筮便可。 神巫看着外面跪着的祭巫,沉默了良久之后,还是开始进行了卜筮。 “奉请云中君!” “吾今卜筮,神明在旁,以心传心,以意向神……” 洋洋洒洒数百言的卜辞过后,神巫终于将茅草置地。 然后,一边口中喊着。 “可乎?” 与此同时,一边看着地上纵横交错的茅草,开始解析卦象。 神巫看着地面,一时之间有些精神恍惚,想到了很多事情。 出身于巫之传承的她知道所谓的送往神境是什么意思,甚至还亲眼目睹过。 虽然前往不同上古之神的神境的方式都不一样,但是不论是哪一位神明的仙府洞天,都不是活人能够抵达的。 东皇太一的神境要通过火来送去,云中君的自然是通过水,而那些服侍云中君的童男童女其下场,也自然可以得知。 此时此刻。 地面上杂乱的几根茅草,决定的却是别人的生死。 神巫默默地看着卦象,似乎半天都没有解读出来,只是低声默念着。 “可乎?” “可乎?” 而祭巫也终于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可乎?” 最后,神巫盯着帐幔之中的卜筮卦象犹豫了半天,回答道。 “不可。” 祭巫也没有再问,依旧按照流程叩谢,拜别之后朝着外面走去。 最后来到了神祠之外,将卜筮的结果告知了外面的乡人。 一时间。 外面的乡人一个个慌了,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这可如何是好?” “云中君为何不受供奉?” “可是我们哪里做错了什么?” 云中君说不要他们的童男童女,但是这可让他们高兴不起来,哪怕是孩子的爹娘,他们或许也舍不得自家的孩子,但是更害怕老天爷不下雨和降灾。 祭巫站在门外,依旧是那副没有任何感情的做派说道。 “明日会再行卜筮,到时自有分晓。” 乡人们又惊又恐,但是却没有人敢这里发出质疑甚至敢于高声语一句,只能毕恭毕敬地离去。 到了山脚下之后众人还不愿意散去,依旧不断地在叩头。 ------------------------- 神祠主殿的帐幔外。 祭巫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依旧跪在神巫的面前,向她叩头。 头贴地的时候,祭巫却陡然问了一句。 “卦象真的是不可吗?” 神巫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坐在帐幔后面,目光依旧在看着地面上的卜筮茅草。 祭巫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却没有责问神巫。 或者说。 当对方戴上那面具的时候,不对对方做些什么,都不是他这个凡人祭巫有资格去指责的。 他只是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帐幔后带着神面的影子。 “神不可欺。” “你为了几个人的死而心生悲悯,却因此惹怒了神灵,神灵若是不让苍天降雨,那死的不是几个人了,是成千上万的人。” “自古以来,人神之间就是依靠着古老的祭祀来维持着天地之间的联系,凡人向神献上祭品,神灵才会给予回应。” “这是上古之时人与神祇之间缔结的约定,若是神灵不接纳祭品,这联系便断了。” “你明白吗?” 神巫开口说道:“阿翁,我知道……” 之前的时候祭巫不论何种情况都能够称得上冷静沉稳,但是此时此刻祭巫却突然声音变大了,甚至带着惶恐喝止道。 “住口!” 祭巫严厉地说道,连连磕头。 “我不是你的阿翁,你是神巫,是云中君在人间的灵子。” “神灵哪里来的阿翁。” 神巫盯着地面上的卜筮茅草,仔细地解读过后说道。 “的确是不可。” 祭巫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起身开口说道。 “那就好。” 第三十七章:明日子时下雨 寿宫中。 云壁之前,神巫提着香炉正在熏着这座殿堂,而脑海之中依旧在回想着刚刚的事情。 她穿着白色的云纹神袍,交领深处可以看到多层单衣,脚下踩着石板,行走之间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不可。” “不可……不可……” 的确,最后卦象解读出来的是不可。 但是她似乎在还没有解读出卦象之前,就已经说出了不可那两个字。 所以到底是哪个时候她凭那一眼的直觉已经感应到了卦象,还是她内心的某种东西在推动着她说出了不可两个字。 她感觉到惶恐。 她虽然行为上没有背离神祇的法旨,但是感觉自己心中却做出了背离之事。 “云神啊!” “人心中的想法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为何是如此地难以捉摸,难道每个人的内心都冥冥之中连接着天上或者某个虚无之地?” “我当时到底是在您的神灵附体下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还是我自己鬼使神差地出现了自己的想法呢?” 神巫提着香炉,阵阵轻烟缭绕在她身边。 而她如同一个晕了头的人在帐幔里跌跌撞撞,口中不断地倾诉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用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 这里只有神灵在看着她,高高在上地听着她说话。 恍惚间,神巫透过垂下的一层层帐幔,看到深处的云壁微微发光,然后一个影子似乎穿过云壁而来。 神巫愣了一下,步履也停了下来。 她提着香炉弯着腰,悄悄地看了过去。 紧接着。 有着和她之前同样的鞋子踩过石砖的声音出现,那声音噔噔噔的,就好像在殿内徘徊。 那声音仿佛近在身边,但是放眼望去整个殿内,却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去外面了?” 神巫循着声音追了出去,但是依旧没有看到人影。 她不断地往前走着,穿过竹林,来到了神苑之前。 她犹豫了一会,一个人朝着林中走去,这个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 提着香炉,行走在月色下的林间。 她一直在想刚刚那个真的是云中君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云中君为什么会指引她进入林中。 是因为她做错了? 还是因为她做对了? “唰啦啦!” 风吹过,树枝如同铃一般摇曳晃荡。 那树木石头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在地上,就好像山川之中的魂灵一个接着一个从地里冒了出来,缠绕在她的脚边,钻入她的影子,探索着她内心的念头。 那摇曳的声音,就像是鬼神的细语。 而她在心中回答。 “山川之中的鬼神啊,你们是在听从云中君的号令,来看看我是否还是神灵的巫吗?” “可惜,我也不知道。” “我究竟是人,还是一个巫。” 她想,天上会不会响起一声惊雷。 如果那神雷就会落在她的身上,估计顷刻间就能让她化为灰烬,就像是那凶神旱魃一样。 但是。她还是朝着深处走去。 一阵狂风从山下而来,从身后穿过她的身体,一路朝着山上扬去。 而树木的影子跟着摇晃,乍一看去就好像千百个鬼神在往山上冲去,似乎在扑向某个地方,或者在觐见朝拜着什么。 神巫原本看向身后,抬手以袖遮挡住视线。 回过神来之后,在山顶的一处石台上看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 “谁?” 月亮穿透云层,光芒驱散阴暗。 她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人,披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云纹神袍,一样的半长头发。 只是那人没有带上神巫的面具,似乎他用不着那副面具,因为他这幅面孔便是那属于上古之神真正的面容。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选作了神巫。 因为那人有着高大的身形,肌肤在月光下映出白皙的颜色,又有着少年一般的模样,群巫之中找出高大身形的或许还有,但是样貌相似就罕见了。 她自小因为身形过于高挑的问题而自卑自艾,却没有想到,最后却得到了这份结果。 不过此时此刻她看着那个同样衣衫和头发的身影,却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和不敢看那人,就好像是倒模的台上粗糙塑像,见到了云上的真神。 那月下之人居高临下,对着她说。 “明日子时有雨。” 神巫内心里有着千般想法,但是此时此刻却无一言能够说出,只是呆立在那里。 往日里学会的祭神、迎神诸法,背诵的千言祝词,此刻全然都忘却了。 那人循着月光走,叹息道。 “月色甚美,却无美酒。” 又一阵风起,而天上的月光更甚了,影子跟随着风月一起摇晃。 但是落在神巫的眼中,就像是所有的鬼神跟着那披星戴月的身影一起,前往那不可知的缥缈之境。 ----------------- 第二天。 神祠外已经是人山人海,祭巫也早早来拜见神巫,却发现她已经端坐在神坛后的帐幔里等候,愣愣地还在回想着昨夜的画面。 还没有等祭巫开始拜礼,神巫就开口说出了一句。 “明日子时下雨。” 那话语格外的肯定,肯定到让祭巫一愣。 “是卜筮所得之卦象?” 神巫:“是昨日云神亲口告诉我的。” 祭巫:“你入夜前在云壁前祭神了吗?” 神巫没有多说:“所以是今夜子时下雨。” 祭巫又问:“那还愿之事……” 神巫:“酒!” 祭巫:“酒?” 祭巫回味了一下这个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不下雨,是这个问题。” 祭巫朝着外面走去,将结果告知了众人。 众人也和祭巫一般先是一愣,然后一个个眉开眼笑。 他们吓得要死,一个个惊慌得生怕云中君在哪里怪罪他们,或者说祭品太少不够。 结果最后,是因为这件事情,悬起来的心落了地,但是又觉得好笑。 乡民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说了起来。 “咱们这些家伙也太不懂事了,祭神怎么能忘了酒呢?” “是滴是滴,你们这些家伙,去拜神带几个果子供奉些斋饭就去了,这怎么看得下去?” “我们以往拜神,那都是要供酒的。” “你们没有给神仙供酒,怪不得天上就没有雨。” 冥冥之中,这酒和雨似乎在众人的眼中联系了起来。 但是到了山脚下,乡民们回头看了看山上,背后说起了怪话来。 “山民酿的酒不怎么样,怪不得神仙看不中,还是得看咱们的。” “那是,咱们的酒那哪能是山里能比的。” “山民哪里有什么好酒,他们估计都没得酒喝的。” “咱们回去,找一下人看看,去把最好的酒拿出来。” “要快,赶紧的。” 众人在山脚下一哄而散,四散奔走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雨水 下午时分。 县城里急匆匆地跑来了几马车酒,马车后面的拖斗拉着酒,人们接力一般地将一个个封缸的酒坛子被送进了神祠。 其中有两个小坛子,里面是楚地祭神的泉香黄酒,据说那酒的香味能通往黄泉。 “终于赶上了。” “要是错过了今天的时辰,那可就误了大事了。” “这酒能行吗?” “肯定没问题。” “是今天下雨吗?” “神巫说了,今日夜里子时。” 上河乡的人和县城里的人说着话,虽然是城里城外不同地方,但是许多人也都相互认识,而且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那就是,让神仙赶紧将雨下下来吧! 祭巫带着酒进到了里面,将两个小坛子小心翼翼地捧起,放到了帐幔下。 帐幔里的两个巫女掀开外层的白帐,一人捧起了一个小坛子,小心翼翼地送到了神巫的面前。 祭巫:“这酒行吗?” 神巫也不知道,这也不是现在能够知道的,行不行看看夜里有没有下雨便知。 祭巫:“还请灵子先试一下。” 神巫是神降临凡尘附身之巫的意思,也被称之为灵子。 神巫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以防送来的酒有问题,倒不是怕有毒,在他们心中毒也不可能伤害得了上古神祇。 但是若是酒有问题,坏了或者变质了,到时候惹恼了神灵,好事顷刻间就要变成坏事了。 巫女打开了其中一个坛子,另一个用杯子接了一小杯,敬献给神巫喝了一小口。 “没事。” 然后,循着黄昏那竹林小路。 神巫面具下脸色沱红,带着微醺的醉意朝着云壁寿宫而去,怀里抱着一个小酒坛。 神祠之外。 “回去吧!” “夜里,定然有雨会落下。” “莫要担心,回去,回去,夜里也莫要到处乱走,小心惊扰了鬼神。” 巫觋告知外面的人,让他们回家耐心等待,夜里定然会有雨落下,众人这才逐渐下山。 天将黑未黑,众人走几步总会回头看一看。 夜晚在西河县人,或者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是特别的,也是未知的。 仿佛入了夜,这片大地就不再属于人了。 是属于那神祇,也是属于那幽冥的鬼神,山川里的精怪。 尤其是在这神峰之下。 看着那白天和黑夜的在交替,黑漆漆的影子从山上覆盖一下一点点将一切淹没,就像是阴阳两界的神祇在交换着日夜的保管权一样。 山上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乡民们不知道,他们只是看着天,期盼渴望着那雨能够早一些落下来。 夜渐渐深了,大多数人也都回了家。 但是也有不少人围在村子宗族的祠堂内外,守着祖宗的牌位,点着灯打着瞌睡。 时不时醒来,众人便会第一时间望向外面,然后问一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祠堂里的蜡烛换了好几支,这才终于到了子时。 人们看不到外面黑暗里的风云变幻,但是随着屋顶上传来的滴滴答答的声音,终于有人从瞌睡之中醒来,发出惊呼,但是那惊呼之中又带着喜悦。 “下雨了。” “下雨了,老天爷下雨了。” “不对,是云中君降下雨来了。” 烛火微影之下,一个接着一个人揉着眼睛站起身,然后凑到了外面,看着那淅淅沥沥的雨跳脚欢呼。 “下雨了!”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在这雨水节气的最后的尾巴,贵如油的绵绵春雨终于带着它的柔情蜜意从天上落了下来。 夜里还有人跑到外面,在外面雨中的田埂上奔跑,摸着湿漉漉的泥土,那雨不算大,但是落在身上的湿度却让人感觉到希望。 只有农人,那些依靠着这片土地生存的人,才能明白这雨的珍贵。 有人说:“神仙喝了酒,这雨就下来哩。” 众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还有人仰头让雨淋在脸上,然后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这雨是甜的哩。” 听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有模学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总感觉这雨好像带着一股酒香。 “怎么感觉有股酒味。” 西河县县城之中。 县令贾桂也没有睡,安排人速速将酒送了过去后,他一边在书房里看书,一边等待着。 夫人送来了夜宵:“怎么还不睡?” 贾桂放下手中书卷:“农事乃万民之本,雨没有下来,我身为县令怎么能够睡得着。” 夫人一边摆盘一边问:“神仙也喝酒吗?” 说到这里,夫人也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神仙不是请过你喝过一杯,那可是神仙的酒,是什么滋味?” 贾桂听夫人这么一说也立刻回想了起来当时在江边的画面,那精美的石壶,玉杯上的一尾红鲤。 当时他心绪复杂,只记得那酒比水还要清澈,饮下当时滋味火辣辣的,全身都好像烧了起来。 但是饮后的那种感觉,却飘飘然好似在云端。 “那才是天上的酒啊!” 也不知道,神仙对于这人间的酒满不满意。 而这个时候外面的仆人敲门,报喜说道。 “大爷,雨落下来了。” 贾桂立刻疾步走到窗前,用力地推开窗,微风细雨便随着打开的窗户飘了进来。 站在窗前体会着那风雨,虽然心中无比确定今天定会有雨,就和之前神仙说会下雪的时候一样。 但是,没有比亲眼看到雨落下更安心的了。 夫人也适时端上了一杯酒,贾桂笑了起来,一饮而尽。 “和神仙的酒差远了!” “不过人间的酒,也有人间的风味。” ---------------------- 江边。 石窟里的石像被翻转了过来,江晁早早地来到了这里听着那江水涛涛的声响。 他身旁放着一个小酒坛,手里端着一杯酒,一旁还放着佐酒菜。 雨落下来的时候,他还放了首音乐,很自在安逸。 望舒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所以你说的给他们下雨,就是听我的天气预报知道什么时候下雨,然后告诉他们?” 江晁:“我说要下雨,雨就下来了,这个过程没有错吧!” 望舒:“可这是本来就要下的雨,和你没有关系啊?” 她可是很期待,想要看看江晁是怎么呼风唤雨的。 江晁点了点头,认了:“可我就喝了他们一坛子酒,然后替他们打死了那凶猿,还告诉他们什么时候下雨,这也不过分吧!” 望舒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好像是这样的。” 江晁饮下了酒:“是吧!” 第三十九章 :树碑立传 县署。 县丞匆匆来到了左侧的院子,找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贾桂,告诉他石碑已经刻好了的事情。 同时,由贾县令个人出资修建的碑亭也已经建好了,就在神峰的脚下。 自从蛟龙从山里冲了出去,山里的道路也发生了变化,那里成为了进出西河县的主要大道,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经过那里,看到亭子也自然会在亭中歇脚。 而歇脚的时候,自然便会看到石碑上的碑文。 贾桂放下毛笔看了过来:“改好了?” 县丞行礼:“改好了,我还亲眼看过了,一字不差。” 和最初的石碑的碑文相比,如今的碑文改过一次,因为后来又发生了不少事情,贾桂便趁着这机会添加了上去。 当然,这给下面的人添加了不少麻烦,不过这种麻烦当然不会在贾县尊的考虑范围之内。 贾桂表情立刻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小胡子也跟着抖动。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对着县丞催促道。 “立刻准备起来,到时候我要亲自过去。” 这一天,县里敲锣打鼓地,众人风风火火地将一块系着红带子的石碑运到了神峰脚下,引起了不少人围看甚至跟随。 趁着雨小了许多,众人开始将石碑送入亭中,道路有些泥泞,因此也显得格外地吃力。 “嘿咻~” “嘿咻~” “加把劲!” “稳住!” 终于,那碑立在了第一重山门下的亭子里。 围看的众人不识字,还有人帮忙念着石碑上的碑文。 “大家莫急莫急,我来念给大家听。” “云壁之山有仙居焉,不食人间烟火,乘风云而上下,逍遥于三界之外,游历于四海之内,名曰云中君。” “君之姿容……” “君之德,浩荡无边,泽被苍生,润物无声,行云施雨,无求声名。” “驾风御宇,自在逍遥,众生仰望,恩深似海,感激涕零……” 说了半天,就和念经一样。 幸好那人说完之后,还细细解读了一番。 碑文一共讲述了三个故事,第一是西河县县令贾桂遇到云中君的故事,讲述得很细节,甚至连饮天上酒的事情都写到了,而关于神仙说申时下雪雪深一指之事,更是写得活灵活现,趣味横生。 第二个就是走蛟之事,这个故事就要深沉厚重一些,充满了神话色彩,场面和用词也显得很宏大,这个故事也是在场不少人亲身经历的,那人讲述的时候应从的人也很多,一个个纷纷说起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最后一个是添加上去的,是旱魃和降雨的故事,带有一些恐怖色彩,这个故事着重描述了旱魃的凶恶,百姓渴盼甘霖的心情,最终旱魃在地火天雷的力量下被收服,而雨也随之降了下来。 而最后的关于祭祀酒水和雨中带有酒味的事情,也成为了整个故事最有趣的地方。 “没错没错,那天夜里的雨真的有酒的味道啊!” “那肯定是天上的云中君,把壶中的酒一撒,便化作雨从天上落下来了。” “说不定是云中君坐在龙身上降雨的时候,龙偷偷喝了一口,然后打了个喷嚏,所以雨就有了酒味。” 众说纷纭,关于这事情在场几乎每个人都能说上一句。 这件事情就在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的氛围之中结束,不过石碑所带来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因为这故事也不仅仅刻在了石碑上,也写在了县志里,同时也写在了人心里。 随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世世代代地流传下去。 自此以后。 这云壁山也变成了仙灵之山,风水宝地和神仙洞府。 文人墨客来到这一带,都必然会经过此地,留下自己的篇章,也愈加增添此山此地的神话色彩。 众人意犹未尽地离去,但是走着走着,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轰隆!” 脚下一震,所有人吓了一跳。 有人甚至感觉脚底下都在晃荡,直接坐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面面相觑,都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看向了周围,也有人望向了天上。 “打雷了?” 但是那声音明显不是从山上的神苑林中传来的,和之前众人听到的神仙召唤出来的雷不一样,而且动静也大得多,但是也不像是从天上劈下来的雨雷。 只是紧接着,绵绵细雨从天空落下在众人身上,众人这才相视一笑。 “马上就是惊蛰了,春雷阵阵嘛!” “这天上打雷,我怎么感觉地下震了一下。” “我也感觉到了。” “感觉就像是从脚下劈出来的,差点把我吓得魂都飞了。” “地底下怎么可能打雷呢?” 众人虽然都这么说,但是却没有人真的相信雷是从脚底下劈出来的。 但是回去后,问其他人有没有听到刚刚那动静极大的一声惊雷。 但是却都说没有打雷。 “什么雷,哪里来的雷?” “就隔着个山头,就你听到了,我听不到,这怎么可能。” “自下雨以来就没有打过雷,你莫跑这里来瞎说。” 从神峰走回来的人一头雾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那雷声。 仿佛那雷,只存在于神峰附近。 准确地来说,是只存在于地底之下。 ------------------------- 惊蛰时节已经过了好几天,这绵绵细雨也一直在下,时停时有。 贾桂这几日一直在忙山民安置的事务,毕竟除了神仙显灵的祥瑞之外,这件事情才算得上他实打实在县官上做出来的实绩。 贾桂:“迁出来的几个寨子都安顿好了?” 随从的僚属:“一批安置在了上河乡,前日地火伏魔时烧了半座山,还有一部分人刚好安置在那边了,县里还会借一些农具给山民。” “最近,还有商徒跑过去收山民的山货,说是云壁山风水宝地种出来的山宝,抢手得很哩。” “等过个一年半载,也就彻底安定下来了。” 贾桂:“没出什么乱子?” 僚属:“一切还算妥当。” 贾桂:“那这件事情算是做成了。” 忙完了正事,贾桂作为一个颇具浪漫气息的文人雅士,起码是自认为是这样的,自然想要举办些符合文人雅士的活动。 贾桂:“山下的桃花有没有开,若是开了可邀上县里的读书人出游踏春。” 僚属:“还没有开。” 贾桂:“时候差不多了吧?” 僚属:“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要晚一些。” 说到这里,僚属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不仅仅山下桃花没有开,近来虽然多雨,但是春雷却一直没有响,山上也听不到虫鸣声。” 贾桂点了点头,将几件事情联系了起来。 “春雷响,万物长,惊蛰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 “这春雷没有响,桃花盛开、百虫齐鸣的季节看起来还没到。” “也罢,那就再等一等。” 僚属也应和着点头,然后接着说出了真正想说的事情。 “但是,却有件怪事。” 贾桂:“什么怪事?” 僚属:“有人在神峰附近听到了雷声。” 贾桂:“雷声,最近不是一直没有打雷吗,我怎么没有听到?” 僚属:“传言说,那雷是从地底里传来的,而且说只有站在云壁山外围的那块地上才能听到。” 贾桂:“只听闻雷从天降,地底下倒着劈出雷来,哪里有这等颠倒乾坤之事。” 贾桂笑了,觉得大概是哪个乡人听错了。 第四十章:停电 阴雨绵绵。 天也一直阴沉沉的,光线暗淡阴郁。 江晁窝在座舱里面,开着空调,吹着暖风,手里握着手柄,对着大荧幕在搓着摇杆。 打着打着,突然间屏幕开始闪烁了起来。 “?” 江晁坐了起来,正疑惑着是什么情况。 “咔嚓!” 伴随着光芒从荧幕四周收回,画面彻底关闭,只剩下一个幽深的镜面倒映着影子。 江晁拿着遥控器按了一下,屏幕立刻便打开了,但是很快,又关闭了。 “?” 江晁起身来到了操控台,对着开关又按了一下,屏幕再度打开,但是很快就再度熄灭。 这下,江晁似乎明白了什么。 “望舒!” “望舒!” 他喊了两句望舒的名字,但是却没有回应,江晁对准角落里的几个摄像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望舒,我知道你在看。” “怎么没电了?” 望舒终于冒了头,开口说道。 “近段时间都是雨天,光照不足,太阳板电量储存不够用,没有多余的电给你打游戏了。” 江晁:“你是包租婆吗,小心我把你关小黑屋里去。” 江晁才是空间站的管理员,拥有所有设施的最高权限,包括望舒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 江晁却没有用自身权限去真的将望舒关到小黑屋里面去,反而是放弃了打游戏,真的和望舒一起节省用电了起来。 他或许也没有发现,随着日渐习惯,不知不觉间,已经将望舒真的当成了一个类似于人的存在。 但是接下来,江晁发现了更过分的事情。 不打游戏后,江晁起身后准备洗个澡。 洗浴室是一个像是药丸形状的不透明玻璃结构,进去之后便会立刻密封起来,但是江晁进去后拿起了磁吸在壁上的充满科技感的淋浴器,淋浴器上的指示温度数值一直没有上去,反而一直在闪烁发出类似电量不足的警报。 江晁:“热水也没有了?” 望舒:“根据你每天的运动量和出汗频率,我认为暂时可以不用每天洗澡,用以节省电量。” 游戏可以不打,但是澡是不能不洗的,而且这阴天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望舒:“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洗澡。” 江晁:“什么地方?” 望舒没有直说:“那里不仅仅可以洗澡,还是温泉哦。” 望舒循循善诱,但是在江晁看来她的小把戏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江晁走了出来,看着摄像头似乎能够望见一个露出自得嘴角的宫装女子的模样,他很了解望舒的思维模式,或者说了解人工智能的定律和对方的人格模型框架。 他一开口就戳穿了望舒:“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望舒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江晁:“和之前我们说的那个计划有关,什么停电,什么没热水,实际上就是想要让我去看看你做出的成果吧?” 望舒:“你好无趣。” 江晁:“反正没事,我去看看。” 望舒又高兴了起来:“不过温泉是真的。” 温泉的确是真的,不过对于之前制定好的计划来说,只是附带的东西罢了。 是一个小礼物和惊喜,就像是之前望舒送给江晁的那把“掌心雷”。 江晁换上了圆领戎服和靴子,提上了灯。 这个时候望舒说:“路上有灯。” 于是江晁就放了下来,通过通往地下的那扇舱门离开,前面果然有光,只是路上他同时也发现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情况。 沿途有着线缆穿行而过,接着往前走去,就发现那传来亮光的东西是一盏壁灯。 江晁:“你又拉了一条线缆到外面来了?” 与此同时,江晁还看到了地上有某座装置移动的时候留下的痕迹,那绝对不是人或者动物能够留下的痕迹,而是一座极其沉重的科技造物造成的。 江晁:“你又把智能车间全面启动了,怪不得说没有电,这东西可是吞电巨兽。” 望舒:“是啊,我将智能车间全面启动了,化为了智能工程车形态,只有这样才能够移动到外面使用,我们的计划才能开启啊!” 江晁:“备用材料都用光了?” 望舒:“差不多了。” 江晁认可了望舒的方案:“暂时先节省一下用电吧,全力供应你的计划,这样等过段时间电就充足了,而且有了能量以后我们就能够做很多事情了。” 望舒喜悦的声音传来:“嗯嗯!” 听着声音,江晁便知道望舒在用力地点头。 走着走着,江晁问了一句:“真的有温泉吗?” 望舒十分肯定:“真的有,就在前面。” 越走越深,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一路朝着十八层地狱而去,而且路和通道也越来越狭窄。 终于在一处豁然开朗的地下岩洞里,江晁看到了那台智能工程车。 它的基座已经收了起来,但是操控台却高高升起,屁股后连接着一根又一根又长又粗的线缆,此时此刻上面的多条机械臂正在快速操作,时不时闪过激光的颜色。 它正接受望舒的安排,在这里制造另外一台目前看上去有些粗糙的设备。 江晁:“气温好像变高了?” 望舒:“下面不远处就是地热温泉啊,把它炸开之后温泉就上来了。” 江晁:“你拿什么炸?” 望舒:“我尝试了多种爆炸物,最终选中了新型黏胶炸弹合成配方,威力精准可控,而且无污染。” 望舒探测到这里的地下刚好有一个高温地热温泉,准备炸开一条通往下面的通道,之前望舒给江晁顺手做了个“掌心雷”,原来就是在尝试炸开的方式。 威力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要可控,还要无污染。 “嗡嗡嗡嗡。” “滋滋滋滋……哒哒哒哒哒哒~” 智能工程车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回荡在岩洞里显得有些吵闹,江晁也只能将嗓门放大一些说话。 江晁:“山不会炸塌了吗?” 望舒:“我测算过了,没有问题,不过地热温泉在里面很深处,而且我们需要在这里完成的工程也不小,估计要炸很多次,之后还要慢慢清理。” 江晁看了一眼周遭的痕迹:“这个岩洞你之前炸过吧?” 望舒:“炸过几次。” 江晁:“我怎么没感觉?” 望舒:“舱内对外隔绝了大部分震动和声音,你缩在有自适应调节和保护功能的座舱里面睡觉,外面就算山真的塌了你也感觉不到。” 第四十一章:听雷 云壁山。 近来,神峰脚下的几个乡村的村人以及新搬来的寨子里的山民,时常会在大路或者山坡上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一支商队沿着江边而来,经过大道前往西河县县城。 在将要出走出大山的时候,商徒们看到几个人趴在路边一动不动,还以为是路上有匪徒杀人弃尸于野。 众人慌张不已,心下忧惧。 “有贼人。” “小心!” 载着货物的车马纷纷停下,众人聚在一起警戒四周。 但是凑近了一看,发现那些人都还活着,商队上下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些人的姿势也太过奇怪,匍匐在路侧,以耳贴地,睁大着眼睛聚精会神地。 仿佛,在窥探着地底下的什么秘密。 为首的商徒凑过去问那趴在地上的人:“喂,尔等这是在作甚,为何无缘无故地趴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抬起头,告诉商徒:“在听雷声!” 商徒更疑惑了:“听雷声应当站起来听啊,何故趴在路旁,以耳贴地。” 那人又说:“因为这雷声不是从天上来的,而是从地底下来的。” 商徒和其队伍里的护卫听到这个回答,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觉得这回答实在是过于荒诞离奇。 “听闻古有杞人忧天,总以为不过是杜撰的子虚乌有之事,没想到今日碰到了可与杞人忧天比肩之荒诞事。” “哈哈哈哈,听从地下传来的雷声,地底下怎么会打雷?” “这可真的是。” “这西河县的人,都是这般癫狂吗?” 话音还没有落下,突然之间脚下一震。 首先受惊的便是那马,一匹匹马发出嘶鸣声,还有前蹄高高扬起惊恐乱窜的,幸好被马夫拉扯住。 车夫吓得够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众人也跳脚跑向四方,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但是那动静是脚下传来的,他们怎么躲也躲不开大地。 “打雷了。”这件事情是肯定的。 “你听见没有?”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这雷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来人纷纷看着脚底下。 “真的在地下打雷?”为首的商徒笑不出来了。 众人越发觉得惊奇了,也开始学着那人趴在路旁,以耳贴地听着地底下的动静。 而当耳朵贴向地面,不去关注地面以上的情况聚焦于那未知的深处时,他们听到了奇异的声音,也微微感知到了大地之下的响动。 地下传来细细的轰鸣,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沸腾,亦或者有人在咆哮。 那声音越听,越觉得像是来自于九幽之下。 绝非属于人间之音。 “我好像听到水流的声音了。” “明明是水在沸腾的声音。” “说错了,我明明听到有人在呼喊。” “见鬼了。” 众人越听越害怕惊慌,但是越害怕的同时也越是好奇,反而越想要听下去。 直到,地底下又一声惊雷传来。 “轰隆!” 地面一颤,幅度虽然不大,但是因为他们贴在地上,感受尤为强烈。 甚至于,感觉耳朵半天听不到声响,整个脑子都在嗡鸣。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只顾着激动地呐喊。 “响了。” “响了!” “又响了。” “果真是打雷,是地底下在打雷。” “涨了见识了。” “天上不打雷,地底下反而打起雷来了。” “这雷怎么跑到地底下去了?” 众人虽然听了半天但是依旧不明所以,而且接下来还要行商,也就将此事作为奇谈,纷纷散去了。 但是,这地底下打雷的事情却慢慢传开了。 因此,路过云壁山外围道路以耳贴地的人也渐渐变多了, 有人说:“神峰下面连接着鬼伯的幽冥鬼都,那下面的水声音肯定是黄泉的声音,那叫声是亡魂在惨叫。” 也有人说:“天上的春雷不见了,是被神仙给收走了,藏到地底下去了。” 更有甚者:“旱魃被神仙给收到地底下去了,每日里用雷霆劈它,咱们听到的肯定是那神仙劈旱魃的声音。” -------------------- 神峰上。 神巫依旧在每天白日和黑夜交替,也就是黄昏之时进入寿宫,但是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身影的踪迹。 而关于地底下打雷的事情,云中君神祠的群巫们也自然议论纷纷。 群巫都觉得此事应当和云中君有关,但是话虽然这么说,他们也不敢完全肯定。 唯一所能做的,只能是询问神巫。 神祠中,群巫跪坐于高坛帐幔之下。 “神巫,最近关于地底下打雷的传言愈来愈多了。” “是啊,今日路过山下,看到不少趴在路边以耳贴地之人,甚至有人是特地从城里赶过来的。” “此事若是和云中君有关,吾等是否应该禁止?” “是极是极,不论如何,凡人窥听九幽,定然会引来灾祸。” 神巫:“若是与云中君有关,云中君未曾降下法旨,我们就不该问。” 群巫:“不问天上地下事,只问人间之事是否该管。” 神巫:“待我祷告云神。” 又是一个黄昏。 神巫独自一人穿过竹林进入深处,但是想了想,这一次她提上了一壶酒,带上了琴。 不过例常地焚香祷告,念诵祝词,并没有任何回应。 神巫想,普通的方式果然不行,或许只有举行大祭或者特殊的时候,云中君才会多看一眼人间。 不过在提着铜香炉熏过寿宫大殿,留下遍室熏香过后,她多留了一会。 她小心翼翼地将酒奉上,摆放在了云壁前。 随后盘坐在云壁下,弹起了琴,意为将酒献给神君。 琴声悠扬。 云壁前渐渐出现了微光,那光不算明显,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慢慢垂落而下。 而随着月亮落下,一个人影从光中走出,映在了云壁上。 “是云中君。” 她有些紧张,但是却依旧在弹着琴,直至一曲奏罢。 她起身跪地,正想要说些什么。 云中君早已知晓她来意,回应了她。 光影流转,一个个字映在了云壁上,清晰可见。 “此非人间事,与尔等无关。” 她抱着琴跪着弯腰,说了句。 “是!” 既然云中君这样说了,那么就代表这件事情不需要他们去做什么,也自然不需要再多问。 手指勾着香炉的提索,小心翼翼地抱着琴转身离开。 神巫内心依旧未曾平静,她也没有想到云中君真的会来,是因为她带来了酒,还是因为她的琴声,亦或者只是因为想要告诉她那句话。 她又想到了之前的许多事情,云中君显灵救了替他立像的张家村,引泥蛟入江,雷劈旱魃。 而当众人准备活祭的时候,云中君也只是选了一坛酒而已。 “是因为喜欢酒?” “还是因为不喜欢活祭。” 不过不论如何,最后云中君没有接受活祭这件事情。 或许。 云中君除了那长生不老永远青春年少的身躯,和呼风唤雨、驱龙召雷的无边法力。 有的时候也会和人一样,爱喝酒,喜音律。 也有着喜怒哀乐。 第四十二章:温泉 第一天清晨。 神巫从竹林中走过,听到神苑禁林中传来声音。 “咚咚咚咚!” 仿佛有着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哒哒哒地乱撞了一气。 她很奇怪。 走过去一看,是一块石头掉落了下来。 但是走到这里的时候,她目光往周围一扫还发现周围有着不少其他的大大小小的石头。 而且这种石头一看就不是地面上的石头,带着地底深处的那种石头的质感,更诡异的是,这些石头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搅碎的。 截面上带着灰,一摸上去手上便留下一抹白。 “奉请云中君……” 神巫念祝词向云中君祷告了一番过后,才接着往上走。 循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从临侧的一处山腰平台往山背处看过去。 便发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背面的顶上多出了许多石头。 神峰的背面是阶梯式的一层层的断崖,最后一层断崖有着近十米高,常人是爬不上来的。 而每一层阶梯式断崖都长满了树木,将整个山背都覆盖住了。 但是神巫知道。 那草木覆盖深处是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溶洞的,溶洞里面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是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百转千回。 不小心掉落下去就很难上来,进入其中也很难找到归来的路。 只是此时此刻。 这些溶洞不少都露了出来一部分洞口,因为那些石头将溶洞周围的草木都压住了,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些石头都是从这些洞里出来的。 “石头怎么会从洞里跑出来,难道这些石头长了脚?” 又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将这些石头拱了出来。 神巫看了一眼,觉得这情况很奇怪。 但是那山背也不好直接过去,也便作罢了。 -------------- 第一天发现那些石块的时候,堆积得还不算多。 等到第二天清晨。 神巫翻到了山背去查看的时候,发现石头堆积成一座座小丘。 神巫带着几个巫觋,在一处断崖的溶洞前探头往里面看,里面是一处极大的空洞,动作掀起的响声进入里面后不断地回响,越传越远。 这种深不见底的回音,让几人生畏。 “这声音,怕不是要传到幽冥黄泉之中去?” “莫是连鬼都的鬼伯也能够听到了!” “那咱们动静要小些,若是惊扰了鬼伯,夜里鬼伯就要派来鬼神勾魂了。” “到底是谁将这些石头从里面推出来然后堆砌在这里的,这些石头是从哪里来的,堆砌在这里又是要做些什么?” 再听下去。 那溶洞里不仅仅有着他们往里面传的声音,更有着从不知道多深的地底深处在往外传着声音。 “滋滋滋滋滋滋!” “嗡嗡嗡嗡……咚咚咚咚……” “轰嗡嗡嗡~” 那声音,好像滚水在翻涌,又好像恶鬼在咆哮。 声音层层叠叠地挤压在一起,最后就好像异物挤在像是喉咙一样的溶洞口,朝着天空怒吼而出。 这下。 众人再也不敢呆在这里了,纷纷退回。 神巫下了山,一同去的巫觋告诉了祭巫和其他巫者这件事情。 祭巫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么多的石头突然之间出现定然是鬼神所为,人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做到这样的事情的。” “可是,鬼神为什么要把石头从地底下带出来呢?” 说到这里,群巫便想到了云中君说的与人间事无关的事情。 有人说:“是不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将那石头给挤出来了?” 这话一出群巫毛骨悚然:“地底下要出什么东西?” 有巫瑟瑟发抖:“莫不是从哪九幽黄泉之下爬出来的妖魔鬼怪?” ----------------- 第三天。 天刚亮。 神巫提着香炉,一边焚香祷告,一边念着祝词上山。 这一次,她带着几名巫觋、巫女一起来到了山背,便发现这里的石头又起了变化。 那些堆砌成丘的石头被整整齐齐地被垒砌了起来,将溶洞内内外外铺了起来,甚至还将溶洞外面围成了一个圈子,只是又划分出了一个个缺口。 众巫看到这景象更不知道是为什么了,这次连溶洞都不敢进去,就在外面看了看便离开了。 ------------------- 到了第四天。 神峰上发生的异事连附近各个乡村寨子的村人和山民都知道了,纷纷跑到山下来观望。 本来就因为地底下打雷的事情西河县中各种流言蜚语传个不停,说什么都有。 如今。 作为事件发生地核心的神峰出了这等事情,怎么可能不令人关心。 “我就说,这事肯定不简单,都说咱们这片土地有着通往九幽黄泉的入口哩,你们还不相信,这次看到了吧!” “但是这地底下打雷,和九幽黄泉、和山上平白冒出石头来有什么关系。” “我听人说啊,那山上的石头就是地底下的东西震出来的。” “这怎么说?” “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跑出来,所以把那些石头给拱出来了。” “这谁说的?” “听说是山上的巫说的,那还有假。” 众人本来是来看那山上冒出来的石头和洞口的,只是刚对那些石头指指点点,这个时候脚下突然传来了前所未有的轰响。 “轰隆隆隆!” 一声轰鸣。 整个地面和山头都仿佛跳了一下,许多人被震得站不稳身形变得左摇右晃。 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地底下的震动还在持续,源源不断地朝着地面上传来。 这下。 众人吓坏了。 他们联想到了那之前稀奇古怪的传闻,惊悚可怕的声音,一个个吓得到处乱窜和躲藏。 “有东西,地底下有东西在动。” “不好,这声音不对劲,好像往地面上来了。” “有东西要跑出来了。” “是地底下的妖魔,是九幽黄泉的恶鬼跑出来了。” 众人惊呼呐喊,恐慌就像是瘟疫一样传播,所有人都面带惊色,甚至有人吓得面色惨白晕倒在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声音终于走到了地面。 “噗嗤!” 随着一声水汽剧烈喷涌的声音,所有人看到了神峰山阴处的一个洞穴喷出了一道喷泉,带着浓浓的雾气。 那雾气洒向空中,阳光也变得朦胧了起来,化为一道彩色的光。 第四十三章:惊蛰之雷 “是水!” “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地底下冒出水来了。” “还有光,看见没有,天上的彩光。” “光里好像有着什么东西。” 看到是水,众人这才安下心来,惨白的脸色有了些血气,也不再作东奔西窜之态。 紧接着。 山上的洞穴一个接着一个涌出了泉水,这些泉水漫过了洞穴,沿着那垒砌好的石围,以及铺设好的沟渠一层层流淌下去。 最后连接在一起,化为了九曲轮回的瀑布之景。 只是和寻常的瀑布不一样,这些瀑布一边流淌,一边还在冒着“烟”。 有人跑到了那山阴背面的脚下的断崖处,等到瀑布流下来的时候,伸出手去摸了摸,立刻发出了惊呼。 “这水是热的。” “怪不得冒着水气。” “这地底下流出来的水怎么能是热的呢,奇了怪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有见识的人立刻说道。 “是汤泉。” “这是汤泉啊!” 所谓汤泉,便是温泉的意思。 历朝历代的皇帝经常会寻找有汤泉之地修建行宫和汤泉池,时下许多人就算没有见过,也在书卷里看过此物。 那汤泉一层层沿着山阴背面的断崖落下,化为了九曲十八折的瀑布,带着淡淡的水汽薄雾。 雾气扩散开来,将半座山遮盖住。 原本并不算起眼除了草木一无所有的神峰,此刻瀑布层层叠叠,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看上去越发神异非凡了。 不似人间。 而在当天夜里,天上开始下雨。 雨和之前一样并不大,绵绵春雨罢了,只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随雨而来的还有着惊雷。 天空之中雷如蛇一般奔走,雷光先至,雷声紧追其后而来。 等到第五天。 众人谈论起了这件事,也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昨夜春雷响了。” “我听说,昨日神峰脚下有人看到那汤泉从地底下冲出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跑到天上去了。” “那定然就是春雷了,昨日里那从地底里跑出来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惊蛰之雷。” “这春雷果然被神仙关起来了,现在才放出来。” “怪不得最近地下雷声不止,那是惊蛰之雷藏于九地之下,蓄势待发啊!” “只是没想到,惊蛰之类从九地之下跑出来,还带出来了一座汤泉。” 众人都这样说。 ------------------- 入夜。 洞外下着雨,还打着雷。 雨点稀里哗啦地落下,却没有嘈杂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安逸。 洞内,刚刚放出了“春雷”的“云中君”此刻泡在温泉引出来的一个石头池子里,欣赏着洞外的景色。 如果是晴天,这里就是水月洞天。 不过此时虽然是雨夜,也别有一番趣味。 “啪嗒!” 江晁将收音机放在一边,按下开关键打开之后,里面便传来了音乐的声音。 这个收音机不一般,还接受点歌服务。 池边放着酒壶,还有一些吃食,虽然最近阴雨天各种节约用电,但是此时此刻泡在这温泉池里面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糟。 望舒:“是真温泉吧!” 江晁:“真不错。” 望舒:“那还用说。” 江晁:“你的那个设施什么时候能够建好?” 望舒:“已经差不多了。” 等到江晁起身,提着收音机慢悠悠地回去,却发现面前又摆上了几样东西。 江晁:“这是手雷还是炸弹?” 那应该是望舒用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做的,就像是之前的手枪一样。 望舒:“是惊蛰神雷。” 果不其然,望舒又给了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江晁:“给炸弹弄个厉害的名字能增加威力吗?” 望舒理直气壮。 “不能。” “但能增加气势。” “当你扔出去的时候,大喊看我惊蛰神雷,别人定然会高看你一眼。” 江晁:“我觉得还是悄悄地扔出去比较好,这种时候让敌人看到了不就躲过去了吗?” ------------ “山上开花了。” 神峰之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树,其中有一块地方散乱地长着一些桃树。 今年的寒冬比往年要延长了一些,因此桃花也开得晚,只不过往常一般是山下的桃树先开花,但是神峰上却不一样,山上的桃树反而比山下的先开花了。 那汤泉沿着沟渠瀑布流淌而下,让山上的气候也变得温暖了一些,花也便先开了。 汤泉让山上云雾缭绕的时间变得更长了,也改变了山上的气候环境,此后,山上的树木也变得常青。 越发显得幽深,如同秘境, 不过此时此刻,对于山中之人来说,他们看到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他们看着桃花盛开,紧接着虫子的叫声也渐渐出现了,群鸟也飞上了枝头,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原本安静的山林瞬间变得喧闹了起来。 “花开了。” “虫子也叫了。” “你看那鸟,叫得真好听。” 农夫们扛着锄头走过田间,高唱着当地流传的调子,面带笑容。 “惊蛰雷响,万物始发。” 那花开和虫鸣,似乎给人一种勃勃生机和信心,相信今年定然有个好收成。 而对于云中神祠里的群巫们,他们最近也在忙碌着。 他们发现几百上千年传承下来的祭祀方式似乎有的时候也并不是那么管用,于是他们也将祭祀的传承修改了一些,作出了一些订正。 神巫说着自己的感受,祭巫则在书写。 “迎神请神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步骤,香也要注意,这个很重要。” “不同时节,祭祀也要变化。” “每年立春时节,要祭祀山川四方之灵、各地蛟龙,方可保山川大地平安无事,无灾无劫。” “每年雨水节气,祭祀时要献上黄酒,若是神祇接纳了黄酒,春雨便会及时落下。” “每年惊蛰节气,祭祀时要鸣鼓声引出地下的雷虫,神祇便会将春雷放出,春雷响,桃花盛开,百虫齐鸣。” 其他群巫跪坐在地,表情肃穆地听着。 仿佛那祭祀的方式里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 那是沟通神祇的秘术。 群巫们按照自己经历的事情,添加上自己的想象,来编撰和记录着关于祭祀的古老传承。 这种祭祀的方式,也是他们认知这片天地和世界的方式。 在他们眼中,那超乎于认知的力量,定然是和鬼神有关的,是冥冥之中有着某些未知的存在在把控安排着一切。 第四十四章:地热发电站 地底深处。 整个岩洞都被封闭了起来,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似乎是许多机械在运作。 那声音并不算太大,但是稳定却有力。 而伴随着那稳定且有力的声音,一股力量沿着线缆往上传递。 “嗡嗡嗡~” 穿过隧道,通过地下溶洞。 沿途一盏又一盏灯亮起,就像是一条光路朝着远处蔓延而去。 直到光照到了上层的某个地方,江晁的影子显现在了灯下,身形轮廓和在太阳底下一般毫发毕现,只是影子却往后拉扯出老长老长。 江晁:“发电站运转正常吗?” 望舒:“一切正常。” 江晁:“省材料到这种地步,就像是人连骨头都没有了只剩皮和筋,再塞进去一堆稻草,这也能跑起来,你是怎么设计的?” 江晁觉得很神奇,就像是之前望舒以为江晁会呼风唤雨一样,此刻江晁也觉得望舒此刻做到的时候就像是剪纸成人、撒豆成兵一般。 望舒:“你确定要听吗,反正说半天你也就会说一句,哦,这样啊,其实根本看不懂对吧!” 在某些方面,望舒在江晁面前傻乎乎的。 而此时此刻,轮到江晁来当这个二傻子了。 这就是望舒一直在忙碌的事情。 因地制宜地在地底下建造了一座小型地热发电站,所谓的温泉不过是附带之物。 设施可以说是非常粗陋,几乎是能省就省,因为条件实在是有限。 但是只要有了这个,能源限制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而有了能源很多事情也就能办了,望舒的能力也将进一步被释放出来。 此时此刻,不论是江晁和望舒都非常欣喜。 作为一个现代人,没有电就没有安全感的滋味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看着那一盏盏灯亮起,光照亮整个洞穴和通道。 江晁隐约觉得那光就好像一座座金山,无数的金银财宝垒砌在面前。 心中陡然。 有了一种富起来地错觉。 ------------------------- 江晁沿着线缆通过的地方走着。 从一盏灯走到下一盏灯,同时也在和望舒讨论着下一步线缆要通往哪些地方,以及这些地下溶洞和空间未来要如何进行改造和利用。 既然有了地热发电站,这能源自然也要就近利用起来。 刚好这地底下有着充裕又与世隔绝的空间,并且和已经半瘫痪的空间站连接在一起,所以这些地下溶洞和空间自然成为了空间站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化为属于他们的领域。 只是。 当走到某一处的时候,江晁突然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敲打和类似于车轱辘的声音。 江晁立刻驻足:“有人?” 他问望舒:“是谁,你监测到了吗?” 望舒似乎知道那是什么:“不是人。” 江晁又问:“那是什么?” 望舒回答:“不记得了么,你之前用掌心雷劈过它。” 江晁面色未变但是声音有些吃惊:“它还没死?” 穿过通道走出来,便进入了一座十分开阔的大溶洞里面,顶上的一盏盏大灯此时此刻毫不节省地都开了。 借着光,江晁很快就看到了那只猿猴。 此时此刻。 它正推着一辆手推车在溶洞里面干活呢,这个猿猴十分有灵性且聪明,就像是一个孩童,但是凶悍起来,却超越虎狼。 但是此刻那猿猴也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当看到江晁身影的那一瞬间,这个高两米多的巨猿此时此刻却比江晁要紧张得多,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到发软。 这头前段时间面对数百人围攻还能够大肆反击,众人眼中食人饮血的恐怖凶兽,此刻竟然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吱吱吱吱!” 望舒说:“它还记得你用掌心雷劈它呢?” 江晁却觉得是另有原因:“是它觉得最近你在它身上做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吧!” 江晁又说:“它吃了人,见了血,你当时找到它后没有杀死它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望舒:“因为我找到它后发现它正处于妊娠期,所以我找到它以后没有杀死它,受伤和治疗期间它还生下了四个幼年期山魈,现在被我安置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江晁:“山魈?” 望舒:“是的,总不能一直叫古猿这么模糊的称呼。” 江晁:“你又起了个神话传说里的名字。” 望舒:“你不觉得很配吗?” 江晁仔细看着看着那昔日凶悍的猿猴,它还在不断地叩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尾巴死死地夹在屁股跟里面。 “吱吱吱!” 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似乎想要通过声音表达自己臣服了。 但是江晁却注意到了另一样东西,他看到那猿猴头上带着一个头盔一样的东西。 那头盔并没有罩住整个脑袋,而是罩住了鼻梁往上的眼睛所有部位,两只耳朵也给紧紧裹住,像是镶嵌在头盔上的耳机一般。 头盔上面还连接着一根线,和最顶上的线缆连接在一起。 江晁立刻问道:“那是什么!” 望舒说:“我找到受伤的它以后,从数据库里搜到了一篇技术报告,关于人是如何通过声音、光、电击来控制动物的行为、情绪和生理反应。” “能够让它们变得温顺驯服,也能够让他们变得极具攻击性,还可以控制它们的发情期和各种行为。” “我反正将线缆都迁到这边来了,也就顺便试一下。” 江晁:“我们现在已经能够复原出这么厉害的科技了吗?” 望舒:“但是实际操作上并不需要什么很厉害的技术,只是通过光照、声音和电击的结合使用,关键是要了解这种动物的行为模式和特征。” 江晁:“确定可行?” 望舒:“暂时很成功。” 江晁:“这东西这么凶悍,你不怕它失控?” 望舒:“它头上的头盔是直接卡死并且通过电针植入连接着它的脑髓的,我能够随时终止它的任何行动,而且我还在它体内植入了一颗微型炸弹。” “除此之外,我还设置了多重保险措施。” 望舒顺便给江晁表演了一下,她通过连接的那个头盔控制着那“山魈”动了起来,以光、声音进行引导,辅以电击来让那猿猴知道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一系列配合起来,那“山魈”开始在江晁的面前进行开掘、搬运、垒砌等各种动作。 非常熟练。 “山魈”丝毫不敢违抗,听话得就像是个木偶戏里的偶人。 只是一个戴着头盔、脑袋后面连着电线的猿猴在山洞里推着手推车干活,这画面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那猿猴一边如同囚徒一般劳作,偶尔也会偷偷看向站在高处洞口的江晁身影。 发现对方在看着自己,吓得更加卖力了。 那身影在它看来虽然不高大。 却比索命鬼神更加可怕。 江晁不知道这凶兽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它身上再也看不到丝毫凶厉之气,曾几何时它至少还敢怨毒地看着自己,此刻却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 只是这猿猴却不知道,真正可怕的不是江晁。 而是那个它看不到,却存在于此地各个角落的身影。 江晁只是想要这猿猴的命。 而望舒。 却要这猿猴世世代代、子子孙孙给她卖命。 第四十五章:偷洗澡水 春雷和阵雨袭来了几阵,也便渐渐停息了,这几日都是艳阳晴天。 天气晴朗,出门踏青的也便多了。 不过最近。 众人有了几个好去处。 去神峰的云中君神祠、山下亭子和江壁石窟前烧香祈福的当然不少,更有一些人,成群地来到了神峰的背面。 看那汤泉流水,云山雾绕。 汤泉从神峰上流淌而下,一层层瀑布落下来,经过最后一层近十米高的断崖后,在山阴脚下汇聚成一个池子。 从云壁山脉深处迁出来了几个山民寨子,其中搬来的一寨山民就被安置在了神峰山阴处,也就刚好守着那汤池边上,替云中君神祠收香火钱。 只要在山上或者山脚下供奉了香火钱,便能够来泡汤泉。 而变成这副模样还是有来历的,这主要是前日两个村子的一些村民跑到山脚下来收钱,最终因为此事发生口角,数十人械斗打得头破血流,险些出了人命。 县令贾桂都因此惊动了,最后说这汤泉由神仙所造,所得之钱当为供奉神仙的香火钱,械斗之人听之理屈也不敢反驳,最后反而谁也没能讨得好。 不过这对于来泡汤泉的踏青之人,反而成为了一桩笑谈。 就算是泡汤泉要给钱,他们也自然愿意给个香火钱讨个福气彩头和神仙庇佑,那些个村民过来争抢这汤泉的所有权,无名无分地在众人看来就像是个利欲熏心的笑话。 泡着汤泉,听着虫鸣,提上一壶酒和朋友喝上一杯,不得不说享受非常。 山脚下。 汤泉池中,有人指着山上:“你看这山上的树,已然全都绿了,那都是沾染了仙气。” 众人又提及了山上花先开的事:“向来是山下的桃树先开花,这山上为何先开,反倒是奇事。” 有人摇头:“没有那么平白无故的事情。” 问:“怎么说?” 答曰:“这水并非凡水,山上的花草树木受此滋润,自然变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咱们人泡了这汤泉,也会变得神清气爽。” 众人纷纷点头:“那是,咱们得多泡一泡。” 因此,来山脚下泡汤泉的络绎不绝, 只是有些东西说着说着,就变了味道,汤泉的作用从刚开始的神清气爽,渐渐变得有了治病的疗效。 最后,甚至成为了。 “泡一泡能包治百病?” “这我得去一下。” “春来头疼脑热,我也应当去泡一泡。” 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有人看着那山上流淌下来的泉水,甚至还想着。 “要不。” “接一些回去?” “若是泡汤泉便有此神效,喝下去不是更好吗?” “家中有染病之人,我得装一些回去。” 有人往山上凑去,但是立刻被看守的寨民制止。 寨民:“不许靠近,不能上山,去远一些。” 众人说:“远一些怎么行,远一些仙气就散了,越近仙气越足。” 寨民:“反正不能上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年头, 总有些不信邪的,穷疯了的,被贪心冲昏了头的。 一个干瘦却眼睛发亮的男子看着这一幕,望着山头上,似乎有了主意。 -------------- 第二天。 西河县城里面便有人身上挂着一节节竹筒,扮作商贩挨家挨户地进行兜售。 “卖神水了。” “神水,要不要。” “包治百病。” 门一打开,主人家听到这说辞立刻扬手驱赶。 主人家:“哪来的傻子,跑到咱们西河县来招摇撞骗来了,咱们这可有真神仙,不信你那套。” 商贩:“这就是神仙造的神水。” 主人家:“你从哪得来的?” 商贩:“这是从神峰上接的神水,你莫不知道那神水泡一泡就可治病,这可是山上刚刚流出的神泉,于灵气未散时封入竹筒之中,功效胜过山下的千百倍。” 主人家惊恐:“神峰上乃是神鬼出没之地,你怎敢上去。” 商贩:“你管我怎么上去的,你要是不要,不要我可走了。” 主人家虽然惊慌,但是却意动不已,掏钱买下。 商贩眉开眼笑,从身上取下一个挂着的竹筒,卖给了对方。 商贩来到了第二家。 对方同样惊惶,但是同样意动地问道:“真的?” 商贩此刻已经底气十足:“那可不是真真的。” 主人家:“我家中刚好有人害病,可否能治好?” 商贩:“此乃神泉,喝下去保证百病皆去,此后也不再害病。” 这人只管赚钱,至于那神水是不是真个能治病,它是管不着的。 此后商贩也有了目标,专门找那些有病人的人家,这些人家也愿意出高价,他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甚至。 有读书人听到了消息,凑齐了钱追上来买。 商贩数着钱问道:“给谁喝?” 读书人:“我自己喝。” 商贩:“自己喝?” 读书人:“听说喝了神泉能开慧,读书功效百倍。” 商贩一听,还有这等神效,他怎么不知道。 但是这么一说,商贩似乎察觉到了新的财路,觉得还能够大赚一笔。 不过在此之前,商贩看了看左右,凑过去神秘兮兮地和读书人说道。 “我这有好东西。” 读书人有些警惕:“什么好东西,莫不是诓骗我。” 商贩说:“刚刚我卖给他们的是普通货色,但是我这里还有不一样的。” 读书人眼睛一亮:“莫非是最接近源头的神泉?” 商贩摇了摇头,读书人急了。 “莫要卖关子,速速讲来。” 商贩这才凑得更近,几乎贴耳一般地对着读书人说道。 “山上有巫女泡汤的池子,我是亲手从里面舀出来的。” 读书人目瞪口呆:“这……这……这……” 商贩说:“要不要,这可是真正有仙气的神水。” 读书人一甩袖子,愤然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但是过了一会,又折身跑了回来。 “作价几何。” --------------- 有电了。 江晁又在打游戏。 刚刚放下手柄,望舒就冒了出来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望舒:“最近,有人上山偷东西。” 江晁:“偷什么东西?” 望舒:“偷洗澡水喝。” 江晁:“啊?” 离了个大谱。 第一次,望舒看到江晁如此大惊,虽然依旧未曾失色。 望舒想要看的就是江晁这样子,她揶揄地窃笑已经遮挡不住,带着笑意接着说道。 “放心,偷的不是你的洗澡水,你不是在洞里面独立的池子里洗的吗?” “他们偷的是巫觋们的洗澡水。” 江晁:“啊?” 虽然有了转折,但这答案还是很离谱。 第四十六章:山魈 江晁罕见地起了一个大早,晴天白日地出现在了汤泉的源头。 当然,不是为了看巫女汤沐之景。 几日未曾出来的他往山下一看,才几天光景,山底下的温泉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变得热闹非凡。 原本乱七八糟杂草丛生的泉池被整理了出来,沿着溪流化为了大大小小几个泉池,还都围上了石头,周围还有着栅栏和草棚,看上去还颇有情趣。 往下看人影虽然只有个黑点,但是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估计往后也越来越多。 江晁:“上山的有几个人?” 望舒:“只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在下面等着,不过……” 江晁:“不过什么?” 望舒:“这两天鬼鬼祟祟想要找地方,往山上爬的人,或者是偷偷潜上来的人不少。” 江晁:“得管一管。” 望舒:“不准他们偷巫女的洗澡水喝?” 江晁:“是不能让他们随便上来,山上还好,要是进入了溶洞里面七拐八拐的,循着声音走进来了看到了里面正在施工的景象也麻烦。” “我们现在不是在溶洞里面进行初步规划建设吗,还没有建设成型以前,如果不断有人涌入进来,肯定会出乱子的。” 望舒:“去发射几发掌心雷打死打残几个震慑一下?” 虽然这些家伙的行为有些离谱,但是江晁觉得光是偷洗澡水,还罪不至此。 而且更多的是因为想要通过某种方式阻止这段时间对方上山和闯入溶洞,而非惩戒,只要过了这段时间里面建设好了,也就不必太过担忧了。 江晁:“不是有山魈吗?” 望舒:“让它把敢闯进来的家伙吃了?” 江晁:“稍稍露个影子就可以了。” ------------------ 溶洞内。 “叮叮!” “铛铛!” 一盏盏灯光从高处照下,空旷的溶洞一览无余。 那“山魈”戴着遮挡双目的头盔,双耳被紧紧包裹住。 此刻。 其正在挥舞着一个大得有些出奇的镐子,将一块块石头敲下来,然后装进一辆木头推车里。 经过了一段时日,这猿猴的模样也和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是望舒提供的营养比较充足,巨猿原本因为妊娠期和缺乏营养而显得红且焦黄的毛发重新长出来以后,变成了油光蹭亮的黑色。 那干瘪的躯体变得壮实了起来,原本凸出来放着渗人恶光的双眼也变得深邃。 除了身高以外,估计就算是让那些之前见过它的人再来认它,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这是同一只猿猴了。 江晁看着“山魈”那熟练的动作:“它在做什么?” 望舒说:“现在正在采集石灰岩,然后集中送到另一边的溶洞里去,那边有一个临时的烧制石灰和砖头的设施。” 江晁看了一会:“虽然它看上去很强壮,但是对于你来说意义并不大吧!” 不论山魈看上去多么强壮,多么地具备威慑力,甚至在外面的人看来如同鬼神一般。 但是在江晁和望舒这里,它依旧不过是血肉之躯,和机械是怎么也没有办法进行比较的。 望舒:“但是我们现在也是什么都没有,连推车我都用木头做的,现阶段有些事情它还是能够帮上一些忙的。” “不过,等到以后它的作用的确就少了。” “毕竟山魈还是智慧较低。” “但是不论如何,都是有作用的,只是看用在什么地方。” 江晁:“那刚好,用它来巡山和震慑一下随便乱闯的人,或者在外面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倒是方便很多。” 不过,这有一个问题。 望舒的方法究竟稳不稳当,是不是能够真正地控制住这“山魈”,就算真的能够控制,又能够控制到什么样的程度。 接下来,望舒又展示了一番这几天的“研究成果”。 首先是能不能够控制住这山魈,这可是一个凶兽。 江晁站在溶洞高处的通道前,这猿猴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 “吱吱吱吱!” 过了一会,这猿猴发出惊慌的叫声,它左顾右盼双手四探想要站起来。 但是还没有站起来就倒在了地上,好像连走路和站立都忘记了。 望舒能够瞬间剥夺它的视觉、听觉和方向平衡感,也能够让其瞬间失去知觉,除此之外其体内还有微型炸弹也可以瞬间激活,可以在其心脏处开出一个大洞。 而关于能够控制到什么程度。 江晁之前就看过这猿猴的通灵之处,此时此刻更夸张了。 这猿猴就好像能够听懂人说话一样,让左便往左,让往右便往右,让立正站稳便能够让其一动不动。 据望舒说,是它戴着的头盔护目镜上有光线指示,搭配上声音指令来达成的。 江晁:“你这个从库存里翻出来的实验报告,真的这么厉害,而且刚好能够用在这古猿上?” 望舒:“不仅仅是这种方法厉害,是这种方法用在山魈上厉害,这山魈有七八岁孩子的智慧。” 江晁:“这真的是猿猴吗?” 望舒:“不是猿猴是什么?” 江晁:“是不是远古时代遗落的,另一个人种?” 望舒:“虽然它有着相当于七八岁孩子的智慧,不过再怎么开发也只是相当于,永远也不可能真的等同,也不可能去让它做到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江晁:“所以?” 望舒:“所以它只是个猴子,而不是人,而且其实真正算起来你和这个时代的人在基因层面的差别也很大,所以按照条例……” 江晁打断了她:“这种事情就不必说了。” 江晁本来还有些觉得,这种吃过人的凶兽或许杀了比较好,因为它尝过人肉的味道,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再犯。 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些作用。 江晁站在高处。 那猿猴只能仰视着他,此时此刻在那猿猴的眼中,高处这个能发出“雷电”,能够隔着遥远的距离控制它摆布它生死的身影显得高大无比。 江晁认真地看了一会它,然后开口说道。 “接下来,就让它兼职一下保安和门卫吧!” “在还没有完工期间,它应该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 这“山魈”至此,才算是真正保留下了一条性命。 江晁转身。 灯光一个个熄灭。 ---------------- 黑暗里。 高大如同巨人一般的影子带着头盔,脑袋后面连着一根长长的线行走在通道之中。 偶尔它也会从某一处溶洞探出头,或者出现在山中的某个角落,看向外面的情况。 它在山体之内神出鬼没。 巡视着那天外来者的领地。 仿佛,真正变成了那个神话传说里的山魈。 第四十七章:鬼神之影 又到了举行傩舞和祭神的时日。 这一天下午时分,神巫都会在山上的汤泉沐浴,也会在这里披上云纹神袍戴上神面,化为云中君在人间的影子和载体。 “哗啦啦!” 泉水哗啦啦地流淌,巫女捧着中衣、神袍、腰带、鞋履、配饰站在泉池边等候。 周围树木丛生,而一旁就是桃树,花香能够映入泉池之中,让人心旷神怡。 神巫披着单薄的轻纱,也没有戴面具,一头黑色的短发剪得齐整,但是今日她一上山就感觉心神不宁,左顾右盼。 赤足站在泉池旁边的时候,她久久没有动作。 巫女问道:“神巫,怎么了?” 神巫:“不知为何,感觉有什么在暗中窥探。” 这话一出,另一旁捧着腰带的巫女也说。 “是呀是呀,今天一路走过来,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心慌得很。” 她们虽然看不到,但是人似乎冥冥之中都会对危险有着一种预感,就像是人走在丛林之中遇见虎豹,哪怕未曾见其形仿佛身体就已经闻到了那虎豹的味道了一般。 不过此时此刻,神巫和巫女想到的却不是这一层,而是最近发生的另外一些事情和传言。 一旁年长一些的巫婆皱起了眉头,看着四周的丛林,带着审视的目光。 “莫不是山下有人不知死活,跑到神苑里来了?” 巫女和神巫也都听说了最近县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城内竟然有人兜售据说取之于神峰汤泉源头的“神水”。 这流言蜚语传来,实在是让人感觉羞耻无比,哪怕这泉池神巫也只来过一次,而且这流水不休的,池中的水也时时刻刻在不断替换。 因此,神巫今日一上山总感觉有人在窥探的原因,实际上也有一部分来源于此处。 神巫说:“还是不要在这里洗了,找了桶子来,或者独立围起来一个池子和其他的隔起来吧。” 一旁的巫女探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溶洞入口,好像发现了什么。 指着里面说:“这里面不是也有好多个围起来的池子吗?” 其他巫女也看了过来:“诶,是的。” 走进去一看:“刚刚好。” 那池子就在洞口旁边,引出来的水温刚好,而且这地方还充满了安全感。 巫女在洞口站着,神巫进入其中。 汤沐过后,透过圆形规整的洞口望去,外面的日头看上去还没有落下,早得很。 神巫披上衣衫,让巫女捧着自己的琴来,当场在洞口弹了起来。 伴随着琴声。 那溶洞深处一个可怕的身影也不再发出可怕的低声呜咽,变得安静且温顺了起来。 慢慢地后退,渐渐消失。 -------------- 神峰从跨越第二重山门之后,所有人都会变得谨小慎微。 因为这片领域只有白天属于凡人,一旦到了夜晚,就是独属于鬼神的禁域。 但是这两天。 哪怕是白天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人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影子出现在那神峰之上。 望之似人又非人,令人生畏。 这一天,负责对云壁寿宫和云中神祠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的石匠、木匠、挑夫早早地就来到了这里,对大殿内外进行装折。 长廊下装上了葵式万川挂落,神祠的一些屋室正在安装棋盘一般的仰尘,也就是天花板。 而殿门外的两根大柱上,准备雕刻上了两种兽雕。 一是猿猴,二是豹子。 这也是门面一般的装饰,因此显得格外慎重,雕刻的工匠也是请来的所谓大师傅,也即是最好的能工巧匠。 今日,雕的便是那猿猴。 叮叮咚咚的敲打声不断,众人干完了活也来看上一眼。 看着看着有人说:“您这猴子雕得可不像猴子,凶神恶煞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大师傅:“什么猴子,这是镇殿的神兽。” 也有人说:“看着有些眼熟。” 大师傅也仔细地看了两眼自己雕的猴子,瞬时间笑了。 “前些日子路上看到了那旱魃的模样,吓得我是连夜不敢睡,一睡着那凶魔就像是要钻到我梦里去了似的,怎么着雕着猴子不自觉地雕成了那模样。” 休憩的时候,众人坐在竹林里吃饭,但是总有人探头探脑地望向山,或者是偷偷跑到竹林边看向山的那边。 在山的那边,穿过幽深的丛林和小径,隐隐能够听到瀑布流泉的声音传来、 隐隐间,能够看到水汽蒸腾化为云雾缭绕在林间。 而山风一吹,那林间的雾气便随之而下,众人也变得越发地激动,想要凑得更近一些,沾染一下那“仙气神露”。 “那泉水可是神雷从九地之下震出来的。” “你说,这地底下流出来的水怎么会是热的呢?” “神仙的仙法神通,谁能知道。” “最近不少人跑到山下,专门打汤泉的水回去,说是能够治病呢!” “真的?” “不过汤泉流到山下,仙气就散了,要是山上的,仙气更足。” 众人扶着竹竿脑袋探得老长,也想要吸一吸仙气。 突然之间。 烟气飘散的山顶上,有人看到一个影子突然出现了。 “那是什么?” 恍恍惚惚间,众人似乎看到了一个浑身上下黑漆漆的,探出头比树还高,头上戴着一个怪东西的恐怖巨人从林中经过。 “啊!” 匠人们吓得连连尖叫,抱头鼠窜。 这下,巫觋也跑了过来,众人连滚带爬将巫觋围绕住,就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救我,救命啊!” “怎地了?” “有……有个东西。” “是个怪人。” “一个全身黑漆漆的人,没有眼睛和耳朵,只有个血盆大口。” “不,那肯定不是人,哪有人比树还高的。” 巫觋听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丝毫不给这些人脸面,十分严厉地训斥道。 “谁让你们瞎看的,说了进来要规规矩矩的。” “这山上有巡山的鬼神,有来朝拜云中君的山川之灵、江河之龙,也是你们能看的?” “若是惊扰了神灵,被巡山或者过路的鬼神抓了去,我们也救不了尔等。” “到时候丢了性命,那也是尔等活该。” 匠人挑夫们瑟瑟发抖:“那鬼神会不会取了我们的性命?” 巫觋冷笑道:“死了倒是简单了,落入鬼神的手中,怕是想死都难。” 匠人挑夫们这下给吓得魂魄齐飞六神无主,巫觋见状也终于缓和了一些下来,对着这些人说道。 “好好办事,鬼神是能够看到的。” “办好了事情,云中君和鬼神自然不会怪罪你们。” “但是。” “记得不该看的别乱看,不该说的别乱说。” 匠人们连连点头称是,再也不敢随处乱看乱瞄,甚至就连做活也认真细致了许多。 似乎觉得那鬼神时时刻刻都在山上或者身边看着他们,一旦他们有什么怠慢延误之处,夜里就来将他们的性命给取走了。 而关于山上那个黑漆漆的鬼神的存在,也随之扩散了开来,为人所知晓。 第四十八章:虎役头还愿 锣鼓咚咚咚地响,有人到县署报官。 报官的时候还抬着一具尸体,一家老小在官署外哭喊不休。 说:“有人在城中兜售神水,言之凿凿吃了能包治百病,家中老母信以为真,以重金买下。” “随后,家母将卧病在床的老父原本的药换成了神水,谁知不仅不能治病,人还死了。” 看到这抬尸报官的阵仗,官署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隔着大堂和院子对里面指指点点。 贾桂让来人说出了那行骗之人的长相以及特征,对方说完之后,立刻有人喊道。 “我认得此人。” 前段时间闹旱魃,当时有人趁机售卖所谓的防妖镇魔的符纸和法器,还造谣说那妖魔会顺着地脉从地里爬出来到处吃人,也是此人。 不仅仅如此,据说在临县也曾犯过案。 贾桂听完火冒三丈,当时他可是被这些人弄得焦头烂额险些下不来台。 “好个贼子。” “先前妖言惑众乱我西河县,此番又假神祇之名招摇撞骗、戕害人命。” “将其相貌画下,张贴城中和各个乡里,速速缉拿此人。” 贾桂找人画了像,张贴了通缉告令。 而此时此刻。 县里的刘役头刚好来到了神峰之下,他挎着刀身边跟着两个差役,沿着石阶一步步登高,穿过第一重山门来到了云中君神祠内。 他当着云中君的神主牌位叩拜,将自己攒下的财货敬献上,两个随从提着一个箱子进来。 “旱魃杀我兄弟,伤我乡亲父老,我曾在此许愿,愿神灵收了那凶神。” “此番刘虎来特还愿,感谢云中君展神威降天雷,降服那凶神,替我西河县消灾解厄,为我兄弟手足、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刘役头深深叩头在地,言语恳切,一言一句都可听得出是真心实意。 不仅仅是因为之前许愿得成之事,而是近来他受到云中君影响,改变了许多为人处世的想法和姿态。 用他的说法就是:“受云中君点化,方得开悟。” 刘虎刘役头从小横行乡里,向往古时的游侠,也有一副好体魄和武艺,但是做事情时而有侠客义气,时而是横行霸道蛮横不讲理。 而近来发生的一切事情,让他开始有了敬畏之心,也开始反思。 他发现让人心生畏惧作威作福固然气派,但是却也让人心生恨意不得长远。 有些事情换一种方式去做,这个役头不仅仅做得很有滋有味,也可以得到所有人的敬意和拥戴,那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境界和感受。 这些日子,他时常会想起了那天走蛟时被蛟龙吃掉的猛虎。 那猛虎平日里在山上作威作福,独来独往好不威风,号称百兽之王。 但是山雨齐来、山崩地陷落之时,也只能在那风雨之中无助地哀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一身勇力终究抵不过那浩荡天威。 昔日食兽食人无人敢惹,到头来还是被天给收了。 刘役头毕恭毕敬来还愿,但是祭巫却并没有收下钱,而是说起了最近发生的那件事情。 刘役头:“此事我也有听闻,放心,我定然抓住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贼人。” ------------------------- 夜晚。 山脚下。 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来到神峰下不远处,在周围兜兜转转,看到三三两两走过的山民立刻躲藏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人身高体壮,一副好身板,但是面色凶神恶煞,一副恶汉模样。 走在后面的人普普通通,仔细一瞧,便是之前兜售神水的那个商贩和骗子。 商贩焦虑不安地说:“城里的大户、这里的山民还有县里的差役正到处找咱们呢,连我们的画像都出来了,咱们还是赶紧跑吧!” “这要是被抓到,咱们就没命了。” 走在前面的恶汉:“被画像的是你,不是我。” 商贩:“是是是,但是你手上有着几条人命被官府通缉,要是露头被逮住,一样讨不了好,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恶汉:“金谷县里有人被疫鬼附体,出了大价钱,让我取出神泉源头的神水。” 说完伸出手指头:“这个数。” 这个数可不得了,后面的人眼前一亮,这钱够他们找个地方换个身份安身立命了。 恶汉收回手:“这一次西河县咱们是待不下去了,捞上最后一笔,之后再走。” 商贩:“听闻山上最近时常有鬼神出没,咱们还是小心一些。” 恶汉满不在乎:“什么鬼,我之前怎么没看到?” “就算有,杀人放火金腰带,人善被人欺,鬼神也怕恶人呢!” “咱们死都不怕,就怕穷,想要发财就得胆子大,心够狠。” “莫怕!” “想想咱们手上也有不少冤魂了,直接死在咱们手上的,还有那些稀里糊涂死得倒霉鬼。” “要有鬼神索命,早就来了,还等现在。” “听人说,杀人盈野恶气自生,屠户血气盈身刀下百畜瑟瑟发抖,百战将军坐台厉鬼当前都得俯地拜首。” “咱们这一身恶气,鬼神看到我们都得绕着走。” 商贩:“咱们要不还是和之前一样,在井里装水卖给那人得了,反正他又看不出来。” “就是这井水不顶用,那个喝死的倒霉鬼,好像就是咱们从井里打的水。” “不过最开始的水好像没出事,是不是真的有神效?” 这两个家伙除了第一次在山上打了些水,后面寨民抓得紧,后面都是从井里打的水卖出去。 恶汉:“这次不行,买家是个厉害的,咱们惹不起也躲不起。” 商贩:“那鬼神就惹得起、躲得起了?” 恶汉怒斥:“还想不想发财了,大不了把命豁出去就是了。” “拿不到钱,咱们两个的下场就是一个死。” “横竖都是死,怕甚。” 看到巡逻的人走过,两人终于找到了个空档,跑到了一处陡崖下面。 这个时候行骗的商贩又怂了:“要么咱们还是白天再来吧,都说夜里神人两界交替,山上有鬼神。” 恶汉怒了,这厮哪来的这么多屁话:“白天,白天咱们还能出来吗?” 商贩看了看黑漆漆的山上:“不行,我不能上去。” 恶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甩。 “没卵子的怂货,本就没要你上去,你下面等着,我绳子放下来后将水桶绑好,我吹响哨子,将水桶吊下来的时候你过来接着就行。” 说完,恶汉找准了位置,跑步撑着一杆竹竿翻起,搭在了一个断崖上斜生出的树上,然后三两下便上了断崖。 这人悍不畏死,胆大包天。 前半生靠着一股勇悍之气和没有底线闯了过来,在江湖也算是有着名头的人物,却未曾想过,今日会遇到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 主舱室的灯都已经熄了。 突然间,所有的灯都一起亮了,齐刷刷地照在江晁的身上。 荧幕上望舒的影子出现了,提醒着江晁。 “来了来了。” 江晁:“谁来了?” 望舒:“偷洗澡水的贼。” 相比于江晁,望舒对于这件事情要上心很多,也兴奋很多。 视频画面立刻调转,立刻锁定了山下的画面,立刻看到了一个影子在晃动。 江晁:“比你的那个仿生学无人机要清晰多了,你那无人机还经常连接不上,或者画面卡住了。” 望舒:“这地方能接上的信号就这么远,我也没有办法。” 江晁:“你都安排好了?” 望舒:“保证以后别说人,连恶鬼都不敢上山来。” 江晁:“哪来的鬼。” 望舒:“你这话和外面那人说的一样。” 江晁:“你到底安排了什么?” 望舒:“你看着吧!” 第四十九章 :胸有恶气 山上一片寂静,只有些许的虫鸣,以及带来寒意的夜风。 不怕鬼神索命只怕穷的恶汉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山,放下绳子让下面的人将水桶绑好,轻轻地提了上来。 然后挥了挥手,低声斥道。 “滚开些,莫要让山民给逮住。” “若是坏了我的事,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脚下那人立刻跑开,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恶汉便背起水桶朝着山上走去,但是走着走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恶汉停下脚步,猛地一回头。 “谁?” 然后左顾右盼,好像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但是紧接着,他的眼中露出疑惑。 他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总感觉暗处里有什么东西,觉得有人在看着他,多年以来的经历给了他一种敏锐的直觉还有超出常人的强烈危机感。 只是。 他停下脚步观察了半天,听到的依旧只有虫鸣,还有风声。 疑惑之下,他只能接着往前走去, 但是过了一会,他听到了有什么声音,是什么东西摩擦过树枝的声音。 “沙沙……唰唰唰……” “谁?” 他再度猛地一回头,这一次他肯定无比,后面绝对有人。 他想了一会,觉得是不是同伴。 “你这个怂货,让你在下面呆着,怎么跑上来了?” “躲什么躲,给我出来。” 但是,那身影还是没有现身,表明也不是他的同伴。 这下,恶汉的心中有些动摇了,脑海之中不自觉地响起了之前同伴所说过的话。 “山上有鬼神出没。” 看起来,还是有点怕的。 恶汉站着不动了半天,最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囊,塞进嘴里猛地灌了几口。 “咕噜!” “咕噜!” 那酒喝得又快又急,才几口,就将大半个酒囊灌到肚子里去了。 酒囊放下来后,摸了摸嘴巴,这才感觉心神定了下来。 “没事没事,上次来都没事,怕甚。” “做完这笔就走,换个好地方逍遥自在。” “胸有恶气,鬼神不惧。” “胸有恶气,鬼神不惧。” 恶汉加快脚步往山上走去,紧紧地抓住绑着水桶的绳子。 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疾步快走。 后来。 伴随着心中的慌乱,就变得近乎跑了。 但是跑着跑着,那声音又出现了。 只是一会出现在身后,一会出现在身侧,时近时远。 恶汉越发慌了。 近乎逃的跑到了第二层的断崖旁边,身边的瀑布哗啦啦流淌而过。 他背靠着断崖,就像是背水一战一般,同时目光凶狠地寻找着那个身影。 “是谁,给我出来。” “出来。” 终于,他锁定了目标。 站在高处,隔着树荫重重和深林大木,他隐约看见了山坡下隔着几十米的地方有个身影在动,但是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虽然隔着远看不清是谁,但那人有手有足,是个人形的影子,他一下子心中大定。 “是人。” 既然是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恶汉觉得,这定然是近来有人看到自己发了财,效仿自己跑到山上来偷泉水。 这家伙在抢自己的生意,然后还由他来背黑锅。 现在,更不得了了。 还敢跑来吓唬自己,这下他算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家伙,抢我的生意,还来吓唬我。” “这发财的主意可是我想出来的,你这腌臜货色跑来占便宜。” “给我出来。” 借着一股怒气,恶汉跑了下去,要宰了那厮。 但是恶汉面带杀气凶神恶煞地在山坡上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抓到对方,明明刚刚还在这附近,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恶汉想,那厮应该是怕了自己,躲起来了。 喝了点酒,醉醺之意上头,恶汉也变得得意了起来。 他站在一块石头上,横眉冷目俯瞰四周,扬起一只手指点江山。 “知道怕了?” “小砸!” “今天算你运气好,大爷我有事要办,懒得和你计较。” “莫要让大爷我抓到了你,要不然有你好看。” 恶汉接着往上走,这次的断崖要矮很多,恶汉连竹竿都没有用,手足并用便爬了上去,又翻过了一层。 循着那汤泉流水往前面走去,恶汉便看到汤泉水其中一个流出的源头溶洞口。 望着那洞口,他将背上的水桶放了下来,然后抱着水桶站起身来。 但是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因为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洞口,此时此刻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正面向着他。 “什么东西?” 那身影直挺挺地站着,突然也学着他之前的模样抬起一只手指向了他,然后反手调转,朝着他招手。 仿佛在说着。 来呀! 过来呀! 这下,恶汉顺时火冒三丈。 他以为是刚刚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人”,在自己找他的时候,趁机跑到自己后面,先一步爬到了上面来。 这也难怪刚刚他在下面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对方。 “好贼子!” “竟然偷偷绕后,跑到我前面去了。” “刚刚没有逮到你,现在敢在我面前这般嚣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厮。” 恶汉怒气冲冲地往前跑,急不可耐。 但是随着靠近,情况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之前,他是从下面看过去。 因为那溶洞周围没有对照物,远了还没察觉到什么。 但是随着靠近,他发觉那洞口变得越来越大,大得和门楼一样, 而那身影站在洞中,头顶着洞穴上方,还得微微低着头。 乖乖。 这莫不是有近丈高? “啊?” 恶汉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那洞口。 风一吹,他上头的酒意瞬间散了大半。 再定睛一看,那站在洞口的哪里是什么人。 分明。 是一个浑身漆黑,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连耳朵也没有的东西。 唰的一下恶汉的脸色化为了煞白,腿肚子也软了起来。 但是他反应倒是快得很,丢下水桶拔腿就跑,丝毫没有犹豫。 不过刚转过身他就听见咚的一声,地面微微一颤。 回过头一看。 就看到那之前站在溶洞口的东西一跃而起,和天空之中的月亮重叠在一起。 那巨物的手从高处探下,落下的时候,就像是抓住一只小鸡崽一样轻轻地按住了他。 看上去轻松自如没怎么用力,但是对于恶汉来说却好像一座山压在身上,一动不能动弹。 恶汉吓得魂都飞了,不知所措地大叫。 “胸有恶气,鬼神不惧!” “胸有恶气,鬼神不惧!” 他念咒一样地喊着,那东西也跟着发出了声音。 那是笑声,似人非人的笑声。 “嘿嘿嘿嘿~” 恶臭从血盆大口里喷出,就像是带着一股黑烟,恶汉那看上去又大又圆的脑袋,探进去估计能够整个囫囵吞掉。 这鬼神一笑,足以笑得人脑浆沸腾,感觉天灵盖发麻到从头皮里面被冲起来,像是水开了的茶壶一样扑腾跳跃。 “不惧!” 恶汉说完最后两个字,一下子晕了过去。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熏的。 若是熏的,看来他胸中那鬼神不惧的恶气还是弱了一些。 第五十章:幽冥 黑暗的通道不知道通往何处,只觉得那通道斜直直的往下,没有尽头。 醒来后。 他发现自己戴着镣铐枷锁,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地上。 坑洼里还有积水,走动的时候锁链在响,脚下的积水也在响。 “哐哐哐!” “啪叽……啪……啪……” 他跌跌撞撞的走着,身体猛烈的前倾就快要扑倒在地上,但是一股力量施加在他身上,将他近乎于提了起来,让他没有办法倒下。 他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然后发出大喊。 “啊!” “这是什么地方?” “放开我,放开我。” 他往前面看去,便立刻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鬼神拉扯着锁链正在拖拽着自己前行。 他惊惶地想要止住脚步,但是根本抵挡不住那锁链传来的巨力,只能往前走着。 他终于想了起来,自己上神峰偷泉水被面前这个鬼神给逮住了,眼下看起来他是栽了。 他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惶恐。 之后是愤怒和不甘。 最后,又化为了认命。 他好像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此刻再度变得雄赳赳,气昂昂了起来。 “我不怕你!” “我这辈子坏事做得多了,早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下场,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死就死了,没啥大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还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那鬼神听到他大叫,驻足回过头来。 那鬼神回过头来的时候他才看到,对方头顶上有着一只发光的神眼。 神眼发出的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开始刺目无比,后来弱了一些,变得昏黄且朦胧。 看着他的模样,那鬼神也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 这下,那种脑浆沸腾,天灵盖乱跳的感觉一瞬间又涌了上来。 鬼神笑了,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恶汉也同时被另一样东西给吸引了,随着那“神眼”的光照下来,他看到了地上和墙壁上自己的影子。 但是令他错愕的是,在他自己的影子之前以及之后,他赫然还有其他的影子。 他往身前和身后望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是再往地上和墙壁上的影子望去,一个个影子被锁链锁住,跟着他一起蹒跚的往九幽黄泉走去。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张大了嘴巴。 他全身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沿着毛孔噼里啪啦地爆开,黑暗里,他仿若能够听到那毛孔爆开的响声。 他身旁还有人,很多的人。 只是。 全部都不是活人。 “那是死人的魂魄。” 他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 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去看那些影子。 但是哪怕低着头,他也能看到脚底下层层叠叠往后延伸的暗影。 所有人都戴着枷锁佝偻着腰痛苦前行,仿佛一个个尘世之中的罪人最终要在幽冥之中接受鬼神的判决。 “莫看,莫看。” 很快,他就真的看不清楚了。 因为那鬼神没有再看他,光芒也随之消失,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之中。 但是看不见那些孤魂野鬼的影子后并没有缓解他心中的惶恐,反而更吓人了。 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他瑟瑟发抖,他感觉到黑暗之中无数个孤魂野鬼正在与他同行。 他甚至感觉耳畔传来了那些惨死亡魂的凄厉吼叫,也有那些孤魂野鬼对于尘世的眷念之语,亦或者哀伤嚎哭。 “我不想死,放我回去吧!” “呜呜呜呜~” “好冷啊,好冷啊!” “好饿!” 他微微抬起头往前看去,这个时候再看那条路,已然不再是感觉到它没有尽头了。 它有尽头。 他知道,这路的尽头是幽冥。 “这里不是人间。” “这是幽冥。” “我这是死了吗?” 但是他感觉自己还有血肉,吐出的还是热气,似乎还活着。 但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地闯入神鬼之地偷取神祇之物,还假借神祇之名招摇撞骗,因此在活着的时候,就被鬼神锁拿住。 此刻不得不和那些已经死了的野鬼一起,奔向黄泉鬼都。 ------------------------- 走着走着终于到了一处地方,鬼神的锁链松开,他瘫倒在地。 这一路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已然精疲力尽,只能微微睁开眼皮看向四周。 这才发觉。 他们来到了一座洞窟旁边。 那鬼神站在洞窟旁向他招手,露出带着血盆大口的“亲切”笑容。 那只如树桩一般粗大、黑漆漆毛茸茸的手伸出,手指并拢慢慢地勾动着。 似乎在说。 “来来来!” “来呀!” “来呀!” 若是个美人以这等姿态发出邀请,定然是勾魂摄魄,让人双腿发软,说不定骨头也酥脆了。 但是此刻看着那令人恐惧的漆黑鬼神,他哪里会想要过去,连连摆手拒绝。 好像在说着:“不了,不了。” 但是。 那鬼神见他不过来,立刻扯动了锁链。 “哗啦~” 锁链一响,他再不愿意也只能一步步向前。 他脖子往前倾着,双手挣扎着,就像是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鸭子。 殊途同归,此刻这凶恶的鬼神和绝世的美人对于他来说,起到的效果竟然也差不多。 他只感觉自己的魂魄也被那锁链从皮肉里给拉了出来,双腿软到站不稳,害怕到骨头都软乎乎的,撑不起自己的皮囊。 每靠近一步,他感觉心中的恐惧就更深一层,直到贴近那鬼神之后,他一下子跪倒在地。 鬼神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因为他跪着,对方的姿态显得越发地高大和森然。 鬼神指向了一旁,他这才看到洞窟里面的奇异景象。 “轰……轰……轰……” 洞窟里面有着什么东西在转动,他隐约看到一个个孤魂野鬼的影子投入那东西里面去了,之后就看见泥巴一样的东西流了出来。 而没过多久,泥就渐渐变硬变成了石头。 当真是不可思议,就像是传说之中的指地成钢之术一般。 那一块块石头最终被垒砌起来,化为了一面高墙,那高墙一直耸立到洞窟的顶部,又朝着另一边延伸而去。 不过,这并不是让恶汉感觉到害怕的东西。 仔细倾听。 那高不见顶延伸不见尽头的高墙中,那组成高墙的无数块石头里面,似乎每一块都传来不同鬼魂的呼喊声。 “啊!” “不能动了,一动都不能动。” “让我动一动啊,好难受,太难受了。” “放我出去。”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愿意赎罪,我愿意悔过。” 那些亡魂好像被硬生生地塞进了那化土为石的石头里,铸进了那高大森冷的墙壁里,只能在那墙壁之中哀嚎哭泣。 不能出来,更不能动弹。 恶汉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那高墙,感觉耳朵被那凄厉的惨叫声塞满,整个脑袋肿胀了起来,整个世界都嗡嗡地作响。 洞窟高大幽深。 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死死地包裹住。 他这才发现,落入鬼神的手中,想死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死只是开始。 而不是结束。 第五十一章:鬼神不惧 恐怖的漆黑鬼神又动了。 鬼神俯瞰着跪在地上的恶汉,指了指洞窟里面,意思是让他也进去。 “嘿嘿嘿嘿~” 恶汉看出来了,这是让他进去受刑。 或者说,让他自己选一个刑罚,以偿还他在人世间犯下的罪孽。 恶汉吓得背脊发凉,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 “如此这般被困在石头里,永生永世不可动弹,如何了得。” 那鬼神死死地看着他,恶汉咽了口口水。 但是。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鬼神竟然也没有勉强他,而是牵着他接着往前走去。 恶汉感觉死里逃生,竟然也主动了一些,跟着那鬼神往前走去。 穿过那幽深的洞窟。 又进入了一处通道。 接下来,恶汉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之中既分不清时间也不知道距离。 只觉得一切都是朦朦胧胧,自己也是浑浑噩噩。 “哐当!” “嗡嗡嗡~” “哐当!” “嗡嗡嗡~” 恶汉被奇怪的声音惊醒,之后发现自己又到了一处地底更深层的洞窟之中。 伴随着响声,黑暗之中有着什么东西在靠近。 到眼前后,定睛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由金铁打造的东西,沿着木头铺设的双轨横冲直撞,来来回回。 鬼神指着那木轨,让他趴上去,还摆动着锁链,似乎要将他锁在上面。 鬼神的“神眼”扫过,阴阳两界的界限便变得模糊了起来。 恶汉立刻看到了地上爬满了被碾成了一截又一截的鬼魂之影,那些影子贴在地上,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模糊不清时隐时现。 画面一闪而过,他的凡胎肉眼便再也看不见了。 但是。 耳畔却传来了声音。 “我的头呢,我的头在哪里。” “脚,啊,我的脚。” “痛啊,痛啊,好痛。” “我的肠子,把我的肠子塞回去,肚子里空落落的,饿啊。” 凄惨地喊叫声一片,声声透出绝望。 他这才明白,这个东西竟然是个刑具。 自己要是绑在上面,来来回回还不得碾成了几截,而且这估计还不是碾成几截的事情,而是要趴在这里不断地被碾压着,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不不不不,这个不可。” “这个不可。” 恶汉想象着自己腰被碾断,分成两截肠子撒了一地的到处爬的凄惨画面。 前面那被铸在石头里是难受和不能动,而这种刑罚,分明是让你不断地承受最痛苦的死法。 恶汉感觉站都站不稳,身体歪歪斜斜,好像脊骨被抽掉了,扭曲成了一条蛇。 此时此刻。 恶汉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双眼泛着泪花,对着那鬼神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死法没完没了,凌迟也不过千百刀,这比凌迟还惨啊!” “而这要是被碾成了两截,就连个全乎人都没有了,这种死法不可啊,不可啊!” 他哀求着,用从未用过的低三下四的声音说。 “换一个吧!” “换一个!” 这个也不行。 那身形巨大的鬼神也如了他的愿,用锁链牵着他接着往下走。 又是穿过漫长的地下通道,又是一处洞窟。 他们来到了一处修到一半,还没有修好的半截石桥边。 只是。 石桥下的河水很奇怪,竟然传来翻滚的声音。 恶汉被拖拽着来到了河畔,他一边走着,一边往那河水之中望去。 “噗噗噗~” “咕咕咕~” 恶汉发现这河里面的水竟然是沸滚的,热气蒸腾而上, 鬼神在那石桥前停下,指着那沸腾的河水,意思很明显,让恶汉跳下去。 鬼神的“神眼”一扫过,划破阴阳。 这下,河水里面的情景变得更清晰了。 滚烫的水里面分明是一个个死人在挣扎,发出呼喊的声音。 他们有的被水煮得皮开肉绽,露出了骨头。 有的脸上满是大泡,面目全非。 “好烫,烫死了我了。” “拉我上去,拉我上去,救救我。” “太热了,我受不了了。” 鬼神用锁链提溜着他,于是恶汉被锁链拖得越来越近,已经半只脚悬空在河边。 他努力地站稳着脚跟,俯身瞪着眼睛,惶恐的看着那近乎沸腾的滚水。 那些河中的受刑之人他们也看到了恶汉,于是拼命地往上伸着手,似乎想要恶汉拉他们上去。 滚烫的热气一熏,恶汉感觉自己脸也都要起泡了。 这要是落下去,下面那些人就是他接下来的下场。 “不行不行!” “这是沸水,是沸水啊!” 他死命地想要离这条滚水河远一些,连连哀求道。 “这要下去,整个人都要煮熟了。” “不不不,这个也不行。” 恶汉接着被提溜着离开了滚水河边,来到了断桥之上。 一阵风声过后,恶汉就迷迷糊糊地来到了对岸。 这一次,他们穿过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岩洞,经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密闭通道一直往下,只是不知道为何,恶汉感觉越来越热了,热得有些受不了。 等到从通道出来之后,他看到远处有着火光和浓烟。 那火光还远在天边,恶汉就听到了无数人的咆哮和嘶吼。 “啊,不要烧我,不要烧我。” “痛煞我也。” “杀了我,让我死吧!” “烧死我了,烧死我了。” “……” 千万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展现了一幅火狱图卷。 光听那声音。 似乎就知道前方是何等渗人的景象。 此时此刻他也发觉,这幽冥之地越往下走刑罚就越重,也越可怕。 他刚开始觉得可怕的刑罚,到了这下面以后,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他以为往下走可以躲过去,或者可以减轻。 但是他没有想到,越往下走他面临的抉择就越来越残酷,可是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以为那鬼神是在怜悯他给他选择,实际上是一步步拖拽着他,将他拖往最可怕的冥狱深处。 “这鬼神!” “是巴不得我不选,拖到最后面啊!” 在脑海中认清真相的一瞬间,他腿已经软得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但是鬼神依旧拖拽着他往前走,好像拖拽着一具尸体。 趴着也躲不过去,反而距离那最可怕的刑罚越来越近,恶汉只能大喊。 “不行,这个不行。” “放过我吧!” “饶了我,饶了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一次,鬼神好像发怒了。 冲着他露出血盆大口怒吼了一声,然后用力地拖拽着他往前走去。 他曾经说死他不怕,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 但是现在,死只不过是更可怕的事情的开始,这里的每一个刑罚的痛苦,都远胜过死。 他眼泪鼻涕横流,说话的声音都软了,像是一个小妇人一样尖着嗓子喊叫,但是喊也喊得有气无力。 “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敢冒犯神仙,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厉害了,我知道错了。” “要不,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他第一次觉得死竟然是个如此美妙的事情,可是想到这里就是幽冥,死了他还是会来到这里,这就让人很绝望了。 最后,这个恶汉苦苦挣扎,哀求着那拖拽着锁链走向火光浓烟的鬼神。 这恶汉的眼泪打湿了脸庞,鼻涕流得拉得老长,表情要多凄婉有多凄婉,委屈哀嚎得就好像窦娥一样。 “要不,把我送回去吧!” “把我铸进石头里,铸进石头里也可以,也好过在这烈火之中焚烧。” “让我承受那裂身之刑也可以,在沸水里泡着也好。” “不,我不要过去!” “放了我,我不要过去!” 恶汉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地底。 这个不惧生死、不惧鬼神、胸怀恶气的恶汉,此时此刻哭得天昏地暗,嚎得就差六月飞霜。 最后,他双眼泛白,双腿一抽搐,屎尿横流。 眼前一黑,再度没有了知觉。 第五十二章:漆黑鬼神和捉拿 地下的一切在荧幕上都被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多个视角来回调换,弄得像是拍电影一样专业。 江晁看着那猿猴头盔上的探照灯,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江晁:“这探照灯怎么还带投影仪的?” 望舒:“我刚升级的。” 江晁:“这鬼影哪里来的?” 望舒:“附近的村民的影子模糊、剪辑、调色之后就这样了。” 江晁:“鬼叫呢?” 望舒:“也是以村民的声音为素材生成的。” 江晁:“村民们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把他们都打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望舒:“这不是最容易取得的素材么。” 江晁:“就是清晰度差了一些。” 望舒:“那我再升级一下?” 江晁:“够用了,你看,这效果不是挺好的吗?” 看那恶汉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这个在江晁看起来清晰度有限得很的投影,实际取得的效果的确不是一般地好。 或许正是这种朦胧模糊的投影,反而越发让人展开联想,从而让效果更上一层楼吧! 江晁看着那画面中,恶汉望着水泥墙背脊发凉连连摆手,一辆跑在木轨上的运输车斗便让这恶汉眼泛泪花,深层的地热河更是让其哭天喊地。 望舒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效果虽然好得不得了,但是开销也不少,也算是颇费心思。 但是这场面,也是不是大了一点。 江晁还记得之前望舒的所作所为:“我之前在家里打个游戏你都说费电,到了你这,就这样挥霍。” “说说吧,你为了准备这个花费了多少?” 望舒笑着说:“现在咱们有电了,不用白不用。” 江晁可没打算这样轻轻放过:“之前你播天气预报的时候也没怎么省。” 望舒理直气壮:“天气预报可是正事。” 江晁反将一军:“哦,就我不干正事。” 望舒却笑得更开心了:“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有这样说。” 她不仅仅没有按套路出牌安慰江晁,还落井下石,丝毫不给江晁面子。 不过随后,望舒还是看着江晁说道。 “这不是你让我计划这样做的吗,要让外面那些人再也不敢随便闯进来了。” “你就说他以后还敢不敢来了吧!” “而且知道这件事以后,其他人还敢不敢往山上乱钻了?” 江晁:“这倒是。” 望舒:“这就叫花大钱办大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江晁大半夜的被望舒吵醒,看了一会也就没有多大兴趣,不过望舒倒是兴致勃勃。 此时此刻,她仿佛也感受到了江晁拿着遥控手柄的乐趣。 那荧幕上的猿猴就是她操控的人物,这整个地下溶洞群就是她的游戏地图,她似乎也有些沉迷。 但是江晁睡着之前,说了一句。 “差不多就可以了,别弄得太过了。” 望舒这才收了心,回头看着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江晁说道。 “我知道了。” ---------------- 山脚下。 刘虎刘役头带着一帮人巡逻,对于抓那案犯的事情他是格外的上心,今夜更是彻夜不眠。 这不仅仅是县里的任务,做好了能够在县署里展露自己的能力,也能够在全县露个大脸。 同时也是讨好云中神祠,和山民搞好关系的一个重要机会。 而这一切。 将来更会是他的立身之本。 提着灯笼经过一处断崖下面的时候,一个差役发现了这里有成片石沙滑落的痕迹,立刻停下来说道。 “头,这里有踩过的痕迹。” 刘虎立刻跑了过去,一旁的差役将灯笼递了过来,他蹲在地上看了一下。 随后抬起头,看向了上面。 那石沙正是有人往上爬的时候踩下来的,而且看上去非常新鲜。 “这厮竟然真的来了,简直是不知死活。” 这个时候,一旁又有差役得到了新的发现。 “头,这边有新鲜脚印。” “靠得这么近,若不是想要往上爬,不会走到这里来。” “这脚印不是过来的,是往那边走的,有人进了那边的树林。” 这些差役看起来还是有些能力的,平日里虽然作威作福,但是也有着些许抓捕贼人和追踪的经验。 很快,他们从一旁的小树林里押出了一个人来,正是之前躲藏起来的商贩。 刘虎拿着灯笼往那人脸上一照,然后从怀中逃出了一样画图展开。 这下,跟过来的一行人立刻嚷嚷了起来。 “就是他。” “没错,和画上的一样,就是这厮。” “好啊,害得咱们大半夜的在外面受累,这下总算是逮着这家伙了。” 刘虎展开画像问:“是你吗?” 那人垂头丧气:“是我。” 这下算是确认无误了,但是刘虎很奇怪,这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如果他是已经上去然后下来的,应该赶紧跑才是,为何要留在此地? 这商贩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自己这条性命,于是对着刘虎说道。 “我检举,我揭发。” 刘虎更惊奇了:“事是你犯的,你揭发谁?” 商贩委屈极了:“我不过是从犯,主谋另有其人。” 他生怕自己被当作主犯逮了,也生怕刘虎不在意他说的话,直接抛出了一个大消息。 “这人在郡里和其他县里屡屡犯案,手上有着多条性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我本不过是一走街串巷的商徒,被他胁迫,只能屈从于他。” 刘虎一听对方说出那恶汉的名字,瞬时一惊,这可是郡里都有着赫赫凶名的通缉要犯。 刘虎:“那人在哪?” 商贩:“刚刚上去,让我在下面等着他下来。” 刘虎立刻变了脸色,对着周围的差役说道。 “收住,收住。” 众人立刻收敛了动作,也不再说话,就在山下守株待兔。 准备等到那人下来,直接将他拿下。 但是等着等着,众人昏昏欲睡,感觉天都快亮了的时候。 山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只是那声音速度快得出奇,几步就好像靠近了他们。 守株待兔的众人还没摸明白情况,一束光便从山上照下。 逆着光。 众人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屹立在山上。 光芒如柱,像是从那东西的眼眸之中发射出来的一般。 “嘶!”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眼睛?” 光芒扫过,从山脚下的这头扫向那头,最终定格在了山脚下的某个地方。 刚刚还一片空白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好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神光消失,那山上的身影也随之隐匿在黑暗里,像是跨越黑暗离开了人间。 刘虎立刻带着人跑到了那地上,发现了一个昏睡不醒的人,刘虎找到了那商贩,商贩辨认之后说道。 “就是他。” “就是这个家伙,是他胁迫我的。” 这人虽然昏睡着,但是好像在做噩梦,不断地抽搐着。 偶尔抬手无力地挥舞着,最终咧咧着胡话。 “不行,这个不行。” “放过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敢冒犯神仙,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厉害了,我知道错了。” “不要把我铸进石头里,我不要承受那裂身之刑,不,我不要被永生永世在黄泉里挣扎。” “啊……” “不,我不要过去!” “放了我,我不要过去!” “好烫,好烫,烫死我了!” 他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发出尖锐地喊叫。 刘虎和一众差役面面相觑,光听着那胡话都感觉毛骨悚然,心中忍不住去想,这厮上山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竟然给吓成了这般模样。 最后还是刘虎出手,打断了这厮的噩梦。 “啪啪啪!” 刘虎给了他几巴掌,这恶汉才慢慢回过神来,睁开了眼睛。 恶汉看到了一旁的刘虎,又看到了提着灯笼的一众差役,其不仅仅丝毫不慌张害怕,甚至还激动地大笑了起来。 “人,是人?” “活着的人?”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然后他死死地抱住对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对方身上蹭。 而嘴中,还在大肆哭诉着自己刚刚的遭遇。 “鬼神!” “山上有鬼神,漆黑的鬼神,眼睛还会发光。” “要把我抓到幽冥鬼都去,不行啊,不行,我不能遭那种罪,我死也不能留在那里……” 刘虎看到这厮抱着自己的大腿,立刻用手上的刀鞘抽了过去。 “你干什么?” “放开!” “给我放开!” 但是此时此刻,恶汉看到了这些活生生的人就和看到了爹娘一样,哪里肯放开。 生怕自己一放开自己就又重新掉到那幽冥中去了,于是死死地抱着他们的腿痛哭不已。 任由刘虎狠狠地抽打他,他怎么也不松手。 好像。 刘虎就是他的亲娘或者婆娘一样。 越是抽他,反而越是让他欢喜,笑得更欢颜。 “我的亲娘啊!” “我总算是回来了,我总算是回来了。” 这场面,反倒是将刘虎和一帮差役给弄得不会了。 “走,把他带回去。” “这厮到底看到了什么?” “回去之后县尊要审的,到时候一审就知道了。” “他说的幽冥鬼都,该不是那个鬼都吧?” “还有他说的那个鬼神,莫不是我们刚刚看到的哪个?” “漆黑鬼神,眼睛还会发光,应当是了。” 第五十三章:九幽黄泉和鬼都 今天一早醒来,贾桂就听到那案犯已经被拿下的好消息。 而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一件更稀奇、也更惊悚的事情。 天蒙蒙亮。 彻夜未眠的刘虎依旧精气神十足地站在门口,只是等到贾桂进来,立刻弯着腰,姿态也变得毕恭毕敬。 “案犯抓到了。” 贾桂坐在坐榻上接过女侍递过来的茶水,十分高兴。 “好好好,说说,你是在哪里把这贼人抓到的?” 刘虎抬起头说:“不是我抓到的。” 贾桂也并不太在意,捋了捋茶杯:“那是谁抓到的?” 刘虎接着说:“是他自己突然就冒出来的。” 贾桂这才有些在意了:“怎么个冒出来的?” 刘虎又说:“听那案犯说,他是从九地之下的幽冥跑回来的。” 这话一出,贾桂端着茶杯的动作僵了一会,过了半晌才看着刘虎吐出了一句。 “你在说甚?” ------------------ 西河县官署外。 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因为前些日子在县里招摇撞骗弄出人命的案犯已被缉拿,县令正要对那恶汉进行审问,县里县外的所有人都可以过去旁听。 那些人期待地看着里面,问的问题都是。 “要砍头吗?” “肯定要杀头的。” “咱们能看吗?” “我听说死囚要腰斩的,将人一下子割成两半,肠子内脏哗地一下全流出来了。” “听谁说的,死囚上刑场都是绞刑,两个行刑人身处左右,拉着绳索咔咔响,死囚脸色如猪肝,舌头拉那么老长。” 人还没咋滴,众人已经讨论好了那恶汉的死法,连死相都已经安排好了。 贾桂端坐大堂,两侧僚属官吏、差役拱卫。 原本有些干瘦的模样戴上官帽加上一众人陪衬,也显得威严赫赫了起来。 贾桂仔细地审视着台下之人,待问明身份来历之后,便开始问他为何作案。 恶汉得脱大劫后倒也洒脱得很,毫不遮掩地说道。 “之前几次是想要弄些钱花花,毕竟刚来西河县,某之前在他处弄到的钱帛财物也花得差不多了。” “第一次神泉是真的上山偷得的,只是后来不好上山了,就在井里灌了些水,没想到卖得还更好一些。” 这话一出,外面的人闹腾了起来。 “我说神泉怎么没有用呢,闹腾了半天,是这厮灌的井水。” “我还以为是上山偷的泉,因此被神仙下了咒呢!” “这贼厮不仅胆大包天,还心黑无比。” “这要是真的神泉,恐怕病就真的好了吧,也不至于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这厮甚是可恶,竟然如此欺人,以假泉害人性命,此番定要让他偿命。” “偿命,杀了他偿命。” 外面的人喊了起来,还有人扔来了石头。 恶汉毫不在意,发出一声嗤笑,之后接着说道。 “最后一次是因为金谷县有人出钱帛,说是自家有人被疫鬼缠上,听闻本县神仙颇为灵验,还有可治百病驱邪祟的神泉出世。” “所以出重金,让我去取得神泉。” “对方出手阔绰至极,我也不好再糊弄他,便想着上山再弄一趟。” 这厮说气话来满嘴胡言,明明是怕那人势力,到了嘴边却变得好像他是什么良心义气之辈一般。 随后他接着说道。 “只是没有想到,我横行一世竟然落到了你们这几个县里的差役手中。” 恶汉鄙夷地看着那些差役,仿佛甚是看不起这等人,刘虎和众差役立刻怒目相向。 心道这厮真是个没脸没皮的畜生,之前还吓得屁滚尿流抱着他们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此刻却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 然而,明堂上的贾桂轻飘飘地说道。 “我听闻你说,你是从幽冥跑回来的?” 就一句话,却好像将恶汉重新打入了地狱。 听到此言。 恶汉顿时身体一抖,脸色苍白,低头看地,似乎连回忆都不敢回忆那画面。 贾桂一拍桌案:“说,老实交代,你到神峰上到底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恶汉瑟瑟发抖:“我还没来得及做呢?” 贾桂:“那你在山上遭遇了什么。” 恶汉鼓了鼓勇气,之后才慢慢道来,讲述了他所遭遇的一切。 一开口,便大声嚷嚷。 他口气带着抱怨哀叹,好像还委屈得不得了。 “县尊,我命真的不好啊!” “我刚进山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便遇到了一身如黑炭一般的凶恶鬼神,那鬼神守在溶洞前等着我,看我一靠近便一跃而起,把我给抓到了幽冥里去了。” “这神峰夜里,当真是神鬼交界之地,凡人进不得啊!” “早知如此,我就白天上山了。” 听县令之问,恶汉瑟瑟发抖。 而听恶汉一言,堂内堂外众人皆变色,哗然一片。 “听吧听吧,我就说夜里的神峰上有鬼神出没。” “那可是云壁神物所在之地,沟通神鬼天地的地方,听说每到月圆之夜,四方山川之主和江河里的龙都要上山,去拜云中君的。” “还有那神泉,也定然是从不属于人间之地流出来的。” “所以说啊,天黑了之后,那地方是人不能去的啊!” 外面嘈杂成一片,众人更加兴奋了,纷纷觉得今天这个热闹看得值。 贾桂横眉冷目:“大堂之上,你若是敢胡言乱语,我定然要你知道刑具的厉害。” 恶汉:“我哪里敢胡言乱语,所说句句是真。” 恶汉听到贾桂质疑他,更加激动了,大声反驳道。 “县尊不知那幽冥之地何等恐怖,那鬼神高若近丈,手持铁索将我拿住。” “到了那九地之下,幽冥之路鬼神交叠,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从人间踏往鬼都。” “拿住我的那鬼神头上生有神眼,神眼照破阴阳两界,我这才得见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孤魂有鬼,皆是世间新死之鬼。” “沿途,惨叫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连自己已然成了幽冥之鬼都不知道,犹在呼唤自己阳世人间的亲人。” “我还听得几人姓名。” “一老者呼喊自己家子嗣牛阿丑,还有一人呼喊自己兄长陈大郎,此二人就在吾之身侧,听得是清清楚楚。” 这恶汉说得如此真切,甚至能够描述出那幽冥之中的种种细节,甚至是人的姓名,一时之间堂内堂外众人立刻信了三分。 心中暗道,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突然间,外面一路过看热闹的年轻货郎大叫。 年轻货郎:“我就叫陈大郎,我家兄弟就是前天夜里病死的,你在幽冥见到我兄弟了?” 还有人说:“牛阿丑,那不是西市米店的伙计吗,听闻回去奔丧去了。” 这连名字都对上了,甚至连逝世之人都对上了,众人相信的程度立刻从三分变成了五分。 听人这样一说,恶汉立刻说道。 “那是当然,我亲身走了那幽冥之路,还从幽冥逃了回来,还能作假?” 而且说到这里,恶汉谈及了刚刚贾桂威吓他的所谓刑罚。 言语之中,充满了不屑。 “而县尊口中之刑罚,和那幽冥之刑罚相比,差之远矣。” 第五十四章: 幽冥之刑罚 西河县县令贾桂怒气上头:“大胆狂徒……” 恶汉却丝毫不理会他,接着说了下去。 “走过那幽冥之路,我被那黑漆漆的鬼神拖拽着和众鬼一同往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已然穿透了一层大地,只是不知道是哪九地之中的第几层。” “突然听闻那九地之下的幽冥中传来轰隆隆巨响,我朝着那黑暗之中看去,好似有着一张巨口张大着嘴巴,腹中发出如震耳的轰鸣声。” “鬼神拖拽锁链,众鬼被投入那巨口之中,巨口将众鬼嚼碎了之后和泥一同吐出,顷刻间就化为了一块块石头。” “鬼神将那一块块石头垒砌成一面高不见顶也不见尽头的石墙,众鬼被困在石头里,永生永世不能动弹,只能哀嚎求饶。” 贾桂原本还满脸怒意,但是听着听着反倒是被吸引住了,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接着听了下去,越听越觉得惊悚,明明青天白日这官署之中就好像刮起了阴风,让人背脊发凉。 而外面原本喧闹的众多看热闹的观众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明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官署内外却一片鸦雀无声,好像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够听得见。 一旁记录的主簿也笔下发抖,不知该不该记。 见此状,堂下恶汉更得意了。 “县尊!” “这阳世之刑罚,和那幽冥之刑罚相比,你说是不是不值一提?” 明堂之上。 “这!” 贾桂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但是很快抓住了问题。 “若是如此,那你为何没被铸入墙中。” 恶汉瞬间面色发窘,但立刻昂首挺胸,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 “我力大无穷,硬生生拉住锁链不从,纵然是那鬼神也没办法将我投入那巨口之中,只能拉着我接着往前走去。” 贾桂感觉这恶汉说得有问题,不过更想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后来呢?” 恶汉接着说:“后来我跟着那鬼神又穿过了一层大地,这一次来的是车裂鬼狱。” “只见。” “黑暗中一高大的金铁车架风驰电掣,密密麻麻的恶鬼被锁链捆缚在地,金车碾过顺势就将众鬼化为四分五裂。” “无数只有一截身子的鬼在鬼狱之中乱爬,肠子内脏洒满了大地,惨不可言。” 听着那恶汉描述鬼狱之中的情景,原本就安静无比的官署,齐刷刷地发出了咕噜的声响,那是咽口水的声音。 贾桂:“那你又是如何逃脱鬼神的刑罚?” 恶汉:“我一上前猛地抱住那金车,跟着那金车快速地窜到了下一层,那漆黑鬼神见状无可奈何,只能带着我接着往下走去。” 此时此刻,众人看着那恶汉已经变了眼神。 还觉得这恶汉虽然作恶多端,但是的确是一条猛汉,在那幽冥鬼狱这般可怕的地方竟然还能够屡次逃脱。 “好个凶恶之徒,连鬼神都轻易拿他不得。” “若是杀了,反倒是可惜了。” “倘若换我去了那幽冥看到此等场景,当场就得吓死了,哪里还敢和鬼神相抗。” 虽是背着恶汉窃窃私语,但是恶汉却能够听到,更能够感受到众人的变化。 他越发得意三分,好像将自己说的话都当成了真的似的。 此后他又接连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在众鬼皆堕入滚水河中的时候,机智地从只有一半的石桥上一跃,踏着众鬼的头跑到了对岸。 又是如何在烈火焚身的火狱智斗那鬼神,终于跑出鬼门关,回到了人世间。 那一桩桩一件件不可思议之举,听得在场之人是目瞪口呆。 甚至于。 到了后面已然没有人再敢骂那恶汉,光是看着他那背影都觉得渗人。 那冥土的情景让他们惊惧到心底发麻,这恶汉的凶恶也让他们胆战心惊。 “听人说鬼神也怕恶人,此等凶恶之人,鬼神竟然也拿他没有办法,看到此言确实不假。” “如此可怕的地方,这厮几进几出,视那恶鬼和鬼神如无物一般。” “这厮惹不得,惹不得啊!” 恶汉跪在地上,气势却好像盖住了全场的人。 “虽然那神峰有鬼神出没,那幽冥险恶非常,不过我最终还是跑出来了。” “哈哈哈,我跑出来了。” “想要拿我,没那么简单。” 这厮身披枷锁,脚戴镣铐。 昂首挺胸,仰天大笑。 当真被他装出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度。 “此番我别无他求,只求速死。” 只是话虽这么说,一时之间众人反而被他被震慑住了,连贾桂都犹豫了起来,不知道如何判决他。 而且就算是判死,也得送到郡里进行复核,最后所有死囚都等在郡中的死牢里等待秋后问斩。 到时候他这般事迹传扬出去,还能死的成吗,郡里会不会因为这事迹最后将他给放了? 这等人物连冥土都能跑得出来,若是将他当堂判死,他化身厉鬼从冥土里面再来这么一遭跑出来,那刻怎么得了? 说实话,若是这人所言皆真,这等人物死后因为传言和被神化,从而被人畏惧从而封神从而摇身一变化为神灵受奉香火都有可能。 修桥铺路无尸骸,这杀人放火的死后反而立地成佛,何其可笑。 贾桂犹豫半天,那恶汉当然也看到了。 雄赳赳气昂昂的脸上,眼角露出一丝狡黠的余光,好似奸计得逞。 只是恶汉说到这里的时候,刘虎却突然上前一步。 刘虎拱手:“县尊,我等也看到了。” 贾桂问:“看到什么?” 刘虎答:“那鬼神。” 贾桂更为难了:“那看到这厮说的八九成是真的了,当真不是什么妄言。” 只是那恶汉听完却是一惊:“什么,你也看到了?” 刘虎没有理会那恶汉,依旧拱手弯腰不变。 “县尊,我和在场的兄弟们奉命捉拿此人和其同犯,来到了那神峰脚下。” “当时也皆看到那鬼神从神峰之中走出,那是一个黑漆漆似人非人的巨人之影,行走在阴阳两界,看不清样貌。” “但是那鬼神以神眼照射人间,倒是和此人说的一般。” “而此人,也是在那之后出现在了我等面前。” “只是。” 刘虎欲言又止,贾桂立刻追问。 “只是什么?” 说到这里,刘虎面露鄙夷之色。 “不像他说的那般,是他跑出来的,似乎那鬼神将他给扔出来的。” “当时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醒来后更是抱着吾等大腿,喊咱们爹娘哩!” 这话一出,瞬间所有的差役轰然大笑了起来,纷纷说起了这恶汉当时的丑态,哪里有半分凶恶的姿态。 “这厮当时吓得屎尿一裤裆,臭气熏天,想要抱俺的大腿,俺一脚踹过去,这厮就抱着头儿的大腿不放。” “这厮这个时候在这里胡吹大气,当时吓得瘫在地上和条死蛇一样,还是我们架回来的,竟然还敢说自己是从幽冥里跑出来的。” “若是说他人,我没见到还信几分,就这厮,我一百个不信。” 刘虎一言就戳破了恶汉的弥天大谎,众差役的嘲笑更是让刘虎的话被坐实。 恶汉面色发窘,瞬间急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刘虎,就像是要吃人一样,整个人站起身来朝着刘虎大喊。 “什么扔出来的,分明是我逃出来的。” “那鬼神追我不得,最后只能收手。” 但是刘虎一脚过去就让着恶汉瘫在地上,随后立刻被差役的棍棒架住,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就想好一条蛇一样在地上挣扎,丑态毕露。 刘虎指着地上的“丑蛇”,对着县令贾桂说道。 “县尊!” “这厮连吾等的棍棒都挣脱不了,还说自己力大无穷,鬼神拿他不得。” “可见此人满嘴胡话,除了遇到了鬼神之外,没有一句是真的。” 贾桂看着这一幕,眼珠子一转,心中却有了答案。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抚须大笑。 “哈哈哈,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第五十五章:当堂判死 县署大堂上。 贾桂大声问道:“你说的那幽冥之事言之凿凿,更能说出那鬼魂之名,有些东西若是胡言乱语你这等人是编不出来的。” “本官觉得确有其事,是不是。” 恶汉激动不已:“是是是,还是县尊明鉴啊!” 贾桂又接着说道:“但是你所说的鬼神拿你不得,却全部都是你回来后胡编乱造的,是也不是?” 恶汉有些心虚,但是依旧佯装不平:“那岂能是……” 贾桂一拍桌案:“你这贼厮还敢胡言,你知道为何那鬼神任由你选择刑罚,为何最后那鬼神会放你回来吗?” 恶汉不再言语,或者说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漏了陷,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于是干脆闭上了嘴巴。 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一副不屑于和这些不愿意信他的人说话的模样。 而心中还妄想着,之前的计划能够得逞,能在刑罚之下逃得一条生路。 但是此时此刻,贾桂却已经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冷笑了起来。 “那我就告诉你为何。” “只是因为你阳寿未尽,鬼神最后才将你扔了回来。” “而同样也是因为你阳寿未尽,所以鬼神才会任由你选择刑罚。” “只是。” “这刑罚不是当时就执行,而是需要等到你死了,再拿你回去受刑。” “我记得,你这厮最后选了火狱?” 贾桂脸上的笑容更冷了,而口中吐出了更冰冷的话语。 “尔死后,魂魄当永生永世在那九地之下承受冥土烈火的灼烧。” 恶汉听到此言,哪怕闭着眼睛依旧故作姿态,但是脸色已经煞白,两鬓都被汗水打湿了。 再回想之前种种,越发觉得对方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为何那鬼神会任由他选择刑罚,最后还将他放了出来? 而贾桂却一改之前犹豫不决的模样,仿佛变得智珠在握。 “你不是想死吗?” “那我就成全你,判你个弃市,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此番本县不仅仅让你死,还得让众人看看你这杀人放火、招摇撞骗还妄言欺天之徒的下场。” “而关于你之丑恶之行,被人神共弃之事,我也会在卷宗上一一说明。” “你不是什么从幽冥之中逃回来的恶鬼,而是一个被鬼神勾决,判了永生永世堕入火狱的罪恶滔天之徒。” “你此番不仅仅死定了,而在你死之后,那索命的鬼神也在等着你呢!” 说到这里,贾桂站起身来,发出雷霆般的一声厉喝。 “我饶不了你,天也饶不了你。” 恶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瞬间只感觉天昏地暗,眼前发黑。 而发黑的眼眶里,隐约好像又看见了那可怖的鬼神出现了,手持锁链神眼发出光芒,而身形却隐匿在黑暗之中发出渗人的狞笑。 恶汉只知道说什么都晚了,同时也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逃过那鬼神之罚,就好像此刻被当堂判死一样,当堂不会死,死只是在更后面。 而对于他来说,死只是开始,更凄惨的结局也在后面。 瞬时间,他整个人软在地上。 “不可!” “某不要死,不能去幽冥。” “我不能去幽冥,放过我吧,我不要死,我不要去幽冥……” 恶汉这话一出,更加坐实了他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妄言,而县令贾桂所说的才是真实。 众人纷纷投去嫌恶的目光,官署外的喧闹声又响起了。 “这厮说什么自己从九幽冥土之中跑出来的,原来都是一派胡言。” “我早就说了,此人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骗得了咱们,还能骗得了鬼神,骗得了天吗?” “鬼伯催命,这厮怎能逃得掉。”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但求速死,那就给他一死。” “行刑之时,我定要去郡里看看,看看此人是如何堕入冥土火狱的。” 县令贾桂做完判决之后,也起身挥袖而去,连看都不再看这恶汉一眼。 “你这恶徒,罪有应得!” 众人一片欢呼,纷纷高喊判得好。 只是不论是贾桂还是在场的官吏、差役和百姓,此时此刻除了欢呼之外,还有些害怕。 也不知,是在害怕些什么。 -------------------- 宅邸里。 贾桂一回来,口干舌燥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只是那茶水虽然缓解了口舌之燥,但是却抹不去心底之寒。 贾桂审完了案坐在屋里,依旧在回想着刚刚那恶汉所说的幽冥之事,循着对方的话语,他眼前也好像浮现出了那幽冥之中的一幕幕恐怖炼狱图卷。 一双儿女听到了消息,跨越门槛纷纷围拢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阿爷!” “阿爷你回来了。” 贾桂这才抬起头,看向了一对儿女。 兰娘:“阿爷,听说今天那案犯已被缉拿,您是怎么判的?” 小郎:“我还听说,那案犯去幽冥之中走了一遭,是真是假?” 贾桂抹去了那脑海之中的恐怖图卷,笑容浮上了脸庞,抚须对着儿女说道。 “这恶徒手上间接和直接地便有着八条人命,罪行累累恶行昭昭,况且此人不仅仅杀人害命,更是欺天渎神。” “为父我岂能容他,当堂判死。” “从犯经过审问,和其中三条人命有关,同样当堂判死。” 兰娘和小郎都喊了一声好,而小郎更是发出了欢呼,觉得自家父亲此番当真是做得痛快。 只是贾桂说到那恶汉提及的幽冥之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变得惆怅且畏惧。 “幽冥之事!” “鬼神之罚!” “此前只是听闻,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这人世间的事情,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啊!” 贾桂看着自己的幼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以后不论是为官还是做人,都要记得我和你说的慎思之理,做事之前要扪心自问,这事到底该不该做,能不能做。” “莫要等到生死关头,那鬼神前来拿你,问你生前功过的时候才悔不当初。” “这幽冥之间,有着大恐怖啊!” 小郎君不断地点着头,说自己记下了。 贾桂挥手让儿女们出去,自己还有事情要办。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女儿兰娘却回过头来,好像看出了父亲为何事而忧惧。 问:“阿爷,您害怕什么,是不是担心自己以前做了什么亏心事?” 贾桂:“去去去,你阿爷能做什么亏心事!” 兰娘:“做了亏心事也不怕,以后不做就是了,多做些好事,神仙能看到的。” 贾桂心下宽慰,但是还是板着脸说道。 “哪有什么亏心事,为父行得端做得正,坦坦荡荡真君子也。”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谁能没做过几件亏心事呢,甚至是很多事情做了,自己觉得不亏心,但是又是否能够在鬼神那里过得了关呢? 在那幽冥鬼都,掌管生死之事的鬼伯手中,是不是也有着一本簿子记录着自己的一生功过,等到自己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着某种刑罚在等候着自己? 或许当时在那堂上听那恶汉呼号的时候,不仅仅是贾桂,其他人也都想到了这些,所以才感觉到心中畏惧吧! 第五十六章 :鬼神来了 虽然当堂判死但是却不会真的当堂就让这恶汉去死,按照律令死囚需要押送到郡里,由郡守复核卷宗之后,待到秋后才会真正执行。 天还没有亮,一群人就带着镣铐刑具来到了一间监牢外,而在大牢外面的门前还背着一辆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人的旧囚车,这是专门为最穷凶极恶的死囚准备的。 “出发了。” “莫要睡了,起来了。” “听见没有。” 牢头带着狱卒来到大牢里将那恶汉提取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这恶汉趴在了地上,以手抱头不断地发颤,嘴中还念叨着。 “鬼神,我看见鬼神来拿我了,他提着锁链来了。” “我听到声音了,锁链的声音,厉鬼的惨叫,好多人在叫,他们都在叫。” “啊,鬼伯,鬼伯放过我。” “啊,放过我!” 明明将头埋得严严实实一样,却喊着外面有鬼神来拿他。 牢头进去一看,发觉这恶汉丝毫不回应他,就好像已经疯了。 “疯了?” “怕不是装的。” “过去试试,死到临头了,装疯有什么用,还是得死。” 但是狱卒过去抓住那恶汉,要将那恶汉强行带出来,那恶汉却拼死不从,疯狂至极。 “头,好像真疯了。” “真疯了?” “我看是怕到郡城受死吧,但这哪能由得了他?” “给我把他抓起来。” 但是把这恶汉带出来的时候,这恶汉反抗得更剧烈了,最后为了把他强行拖了出来,他拼命得两条胳膊都折了。 但是其还是不肯出来,众人为其癫狂弄得有些面面相觑。 到了此时此刻,牢头和狱卒才有些相信这厮是真的疯了。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而比等死还可怕的,是死了之后,还有着幽冥之罚在等着你。 六个狱卒架着那恶汉朝着外面抬去的时候,那恶汉还在尖厉地嘶吼。 “我不出去。” “啊,火好烫,地下有火,好大的火。” “烧死我了,烧死我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错了。” 整个监牢的人听着这吵闹的声音,却不敢发一言,牢头跟着走到了门口还不自觉地回头看向了牢狱深处的黑暗,似乎真的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一样。 “这鬼神,不会真的来了吧?” 那黑暗之中什么都没有。 他却似乎看到了鬼神之威,还有那煌煌天意。 而到了外面,囚车开动了起来。 牢头一看外面:“人呢?” 狱卒:“人都跑了?” 牢头:“为什么跑了?” 狱卒:“担心鬼神把他们的魂魄也给收走了。” 原本今天这般热闹的事情,若是换成往常定然有许多人来看, 不说是人山人海,也至少是人头攒动。 而此刻。 囚车路过的街巷看不到一个影子。 牢房里折腾了半天,那恶汉也嘶嚎了半个时辰,流言蜚语早就传了出去。 众人都说那鬼神从始至终都跟在那恶汉身后,就等着他阳寿一到便将他拿到幽冥中去受刑。 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人敢来凑这个热闹,生怕那跟在恶汉身后的鬼神一个不注意看到了自己,想一想自己之前是不是也做过什么昧了良心的事情,这鬼神会不会顺手也将自己也给拿下了? 或者给自己记下一笔,在天上的神仙和幽都鬼伯那里说道说道。 看了看之前热闹的街巷,此时此刻风扫落叶尘沙,一片寂寥,繁华的西河县好像化为了一座空城。 听了狱卒说的话,牢头嗤之以鼻。 “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勾魂。” 说完这句话,牢头转身拍了拍肚子。 “今日某肚子有些不舒服,怕是吃坏了东西,我就不送你们了。” 说完,还用另一只手挥了挥,催促道。 “赶紧走,莫要耽搁。” 狱卒看着溜之大吉的牢头,只能押着囚车前行,这些老百姓可以跑,牢头也可以跑。 但是他们这些押送恶汉的差役却跑不掉,心下虽然畏惧,也只能履行职责。 沿途走过的街巷全部都大门紧闭,连商铺都临时将门给闭了,好像他们是过路的瘟神一样。 不过门内偶尔传出些许动静,似乎有人在朝着外面看,一些屋宅里还会传来低声的叫骂。 “你这伢儿,让你莫看莫看,还要看,等会鬼神就把你给抓去了。” “莫要看了,莫要看了,这人是犯了天条的,神仙派了鬼神来抓他的。” “这人死了要下阴间火狱的,你莫不是也要跟着他去?” 路上,那恶汉还在囚车里时不时嚎着。 “鬼,好多的鬼!” “不要抓我。” “鬼神来了,鬼神来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大清早地听着那凄惨的喊叫声,哪怕隔着一扇门,众人都险些吓得都尿了裤裆。 而这个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众人都觉得像是鬼神在经过,听着那清晨穿过长街的细细风声,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勾魂索命。 而其中一个狱卒被晨风扬起的沙迷了眼,立刻慌张地大喊了起来。 “不好,不好。” “鬼遮眼,我被鬼遮眼了。” “我看不见了……” 狱卒们赶着囚车,跑得更快了。 “快走快走,赶紧走。” “把这厮送到郡里去,只有送到郡里咱们才能安生了。” “我这辈子行善积德,怎么碰着个这么个差事。” 此后。 估计也再也没有人敢在夜里到神峰上去了,怕是连白日众人也不敢再随意往那“神人交界”雾气丛生之地乱看了。 -------------------- 抓住案犯的当天。 刘虎便来到云中君神祠还愿,并且在云中君的神主牌位前说明了那案犯的下场,当然也提及了那恶汉在山上遇神鬼将其带入了幽冥鬼走了一遭之事。 此事虽然发生在神峰之上,但是神峰上上下下的巫们却一无所知,反而是远在县城里的人先一步知道情况。 一旁的祭巫虽然当场没有说什么,但是听完内心震惊不已。 等到刘虎离去之后,祭巫才带领着群巫来到了神巫面前说及此事,神巫听罢后也十分吃惊。 祭巫:“入夜之时,云壁所在之山将会打开神人交界的大门,彼刻时常有四方山川之灵、江河之龙、神鬼精怪出没于其间,此事我们都有记载。” “却未曾想过,这扇门还会通往幽冥。” 一名巫觋开口:“或许是过路的鬼神,顺手将其带到了幽冥,或者是云中君降下法旨让鬼神带走了他。” 一名巫婆颤颤巍巍地说:“往后更应当限制人进出后山神苑,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里。” 群巫们也有些害怕,虽然没有在夜里上过山,但是白日里他们还是去过的,之前虽然也十分谨慎小心还祷告了云中君方才进去,但是却未曾想过会如此危险。 哪怕是巫,也害怕自身堕入那幽冥之狱,受那永世之罚。 但是说到此处的时候,巫婆又抬起头看向了神坛之上、帐幔之后的身影。 “神巫除外。” 群巫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在他们眼中,神巫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云中君,哪怕是鬼神甚至是鬼伯,也不敢带走她。 她坐在那里整个过程一动不动,也没有说一句话。 就像是一个塑像,倾听着这人间的声音。 她早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另一个存在的影子。 第五十七章:阴阳割晓神人交错 清晨。 神巫从后面走着一条荆棘小路绕到了汤泉层叠的断崖上,将手上提着的香炉放在一边。 之后,将背上的凤头琴取下放在膝前,只身一人坐在断崖边上。 自身份从太一神的灵妃待选变成了云中君独一无二的神巫之后,她的琴就被藏了起来,不再允许她弹奏。 作为云中君的神巫,她必须在方方面面都应该成为云中君。 但是自从上次她如实地传递云中君的法旨的同时,还说了一句。 “云中君喜欢琴。” 于是,她便重新拥有了自由弹奏这把凤头琴的机会。 汤泉从一旁流过,烟气和雾气融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二者的区别,同时也半遮掩住她的身形,她头戴着面具恍若神人。 指尖勾动琴弦,鬓角下的日月双坠轻轻摇曳。 试了试琴音,神巫才正式开始弹奏。 琴这种乐器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据说是由历代上古圣皇改进并流传而下。 神巫弹奏的是《神人畅》,相传乃是上古神帝所作。 开始的时候一大段通透天灵的泛音由远及近,紧接着是一段节奏起伏的散音,而按音又似乎将人带入到神秘且虔诚的祭祀典仪之中。 天地人三音相合,人神交融。 全曲只用宫商角徽羽五弦,透露出远古时代的琴味。 时隔千百年,或许也只有这源自于上古的楚地之巫还保留着这种传承,也只有这神巫,才能够弹奏出这《神人畅》此等神人之曲。 突然间。 神巫又感觉到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只是与此同时浑身有着一股冷意。 她一边奏琴,一边也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 每次云中君出现的时候总会伴随着云雾,今天清晨没有起雾,但是山上却有着汤泉造出的雾气缭绕,犹如仙境一般。 让她分不清这样的天气,神祇到底是会出现,还是不会出现。 伴随着琴音逐渐高昂,如同高山流水一般倾斜而下,那暗处的影子也在一点点靠近。 神巫有些紧张,突然弹错了一个音。 “噔!” 音拉得老长,神巫也有些慌乱,于是琴曲便戛然而止了。 神巫不再用余光悄悄地注视着周围,而是立刻回过头,日月玉坠随着鬓角的发丝甩动,她用目光看向身后。 那暗处的影子仿佛也仿佛受了惊,迅速隐匿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但是她却感觉到了动静,是从那溶洞的深处传来。 傍晚的时候。 她又来了,只是这一次她还提来了一壶酒。 她坐在了溶洞出口,脚下泉水哗啦啦响,依旧是弹奏着那一曲《神人畅》。 琴音沿着洞穴传入深处,旋律回荡在那九曲回肠之间,越发显得神秘。 而那行走在洞穴深处的某个身影,也在循着那琴音一点点走来,渐渐靠近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啪嗒!” “啪嗒!” 脚步声很轻,但是在经过有水的地方,总是难免会发出声音。 等到那脚步终于靠近的时候,她也适时地朝着那洞穴深处看去,一个高大漆黑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之前多次窥探的存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感觉到寒意了。 并不是因为神祇出没。 那是一个鬼神一般地凶物。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东西就是真正的鬼神。 那寒意,是人对于这种凶物本能上的反应。 神巫有些慌张。 她一下子站起身来。 然而,那凶物看她站了起来比她还慌张。 “吱吱吱吱!” 那凶物匍匐在地上,叫声之中带着恐惧,就好像在求饶。 她以为是云中君,却未曾想过是这样一尊鬼神。 而那凶物倒头就拜,似乎也同样将她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神巫抱着琴,问那鬼神。 “你是谁?” 神巫刚刚问出,又自己回答道。 “你就是那巡游在这神峰之上的鬼神吧,之前有人看见了你的影子,想来就是你在护佑这座大山和云壁。” “如此说来,你也算是这座山的守山之神了。” 此时此刻,这猿猴和之前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因为营养不良和妊娠期,发黄发红的毛发已然变得油光黑亮,更别说头上戴着一顶覆盖住眼睛、鼻梁和耳朵的头盔。 这模样就算是白天出现在那刘虎面前,他估计都认不出二者是同一只猿猴。 神巫也没有近距离看到过这猿猴,一时之间当然没有认出这就是那曾经的旱魃。 猿猴没有说话,更没有回答神巫的问题,神巫上前想要仔细看一看这“鬼神”的模样,“鬼神”却不断往后退去,丝毫不敢靠近她。 神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云纹神袍,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把我当成云中君了。” 神巫又问:“我和神君很像?” 上一次她曾经看过一眼“云中君”,只是没敢细看,此刻回想起来就感觉像是一场梦境。 如果是这出没于人神两界的鬼神,或许应该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了吧! 她话音一出,那“鬼神”又拜了拜。 虽然看似没有回答,却比直接回答更加有力。 神巫:“看来真的很像。” 她又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下面的脸庞。 问:“现在还像吗?” “鬼神”跪在地上抬起头,头盔下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的脸庞,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有些迷惑。 神巫:“看来还是有些区别的,是啊,毕竟我只是扮演神的巫。” 神巫还是第一次和这“鬼神”进行正面的沟通,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时间,站在溶洞里面,却没有发觉身后的日头渐渐落了下去。 天暗了下来,日头几乎已经没入大地只剩下一线,神巫才陡然回首。 “不好,天黑了。” 神巫一看天要黑了,神人交界的时刻即将到了。 她立刻抱起琴,提上了香炉,匆匆忙忙准备下山。 但是左顾右盼,却没有找到那一壶酒。 “咦?” “酒壶怎么不见了?” 神巫有些着急,再看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也渐渐看不清,于是也就放弃了寻找那壶酒。 然而。 等到神巫跑出了洞口。 匆匆忙忙地脚步却一下子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早上她端坐的断崖上。 她看到外面有人,那身影正坐在汤泉池边的桃花树下,对方一只手枕在脑后悠闲自在地靠在树上,但是天色已暗她也只看得见轮廓看不见是谁。 但是和之前不一样,她已然感觉到了那是谁了。 即使,只有一个轮廓。 第五十八章:琴、酒与神仙 “呼!” 她久久站立。 直到风吹过,头顶上的云也随之飘远。 月光和星光一同倾泻而下落在了桃树上,也照亮了桃树下的身影。 神巫依旧呆呆地看着桃树下。 那人身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云纹神袍坐在桃花树下,只是和衣冠始终端正的她相比,对方没有穿戴那么整齐规整,衣领和袖口都隐隐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那人双腿交叠在一起,一只木底拖鞋挂在脚趾上要掉落却又未曾掉落下去。 对方枕在手上的那只手的大拇指勾着绳索,下面正吊着一壶酒, 而另一只手端着一个酒杯,正喝着呢! 神巫终于知道。 她带来的那壶酒去哪里了。 神巫这已经是第四次见到云中君,也是第二次看到对方的真正模样,不过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对方的面孔。 她原本以为自己若是再当面见到对方的时候能够鼓起勇气说一些话,但是此刻依旧什么也喊不出。 神巫只能在心中喊出对方的名字:“云中君。” 然而“云中君”却好像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喊一样,扭过头来看着她。 两人都有着同样白皙的肤色,只是对方脸型的轮廓明显要鲜明得多。 桃花树下,流水泉边。 “云中君”微微抬头,示意神巫坐在他的对面。 而略显紧张失措的神巫就好像被控制住了一般,穿过夜色的月光下,歪歪斜斜地走过汤泉流水的桃树前。不自觉地抱着琴坐在了“云中君”的对面。 神巫有些恍然,眼神失去焦距地看着树下那仙。 两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简短黑发,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身高都差不多。 江晁一米八三的个头,神巫也差不多。 在江晁那个年代的人大多都是这般,不仅仅是身高,样貌也不会差,因为大多数人都是通过试管婴儿出生,择优而生,而这种政策已经执行了多代了。 但是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女子,就并不太多见了。 这般美丽的景色里,同样烟雾流转过他们的衣袍,将他们衬托得仙气飘飘。 就好像一面镜子,照出两个不同的影子。 只是神巫知道。 自己才是那个影子。 “啪啪啪!” 溶洞里的猿猴也走了出来,高大强壮的身躯站在溶洞的洞口前几乎将整个洞口塞住了,其看着那桃树下的两人,一时之间仿佛也分不清二者之间的区别。 它不明白为什么有两个“云中君”,看上去有些混乱。 “呜呜呜!” 它还发出了讨好的叫声,只是两个云中君都没有理会它。 “云中君”目光落在了神巫抱着的琴,神巫连忙匆忙将琴放好,端正地坐着。 不知不觉间,她便开始弹奏了起来。 “云中君”饮酒,听着她弹琴。 一曲又一曲,后来她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开始伴着琴曲轻声唱了起来。 从诗经,到九歌,用的是那最古老的腔调又带着些南国水乡的软语。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 声音顺着汤泉流水远去,在烟雾之中缥缈虚幻,那丛林之中的动物都停了下来,昂首看向山巅。 仿佛听见了神女在歌唱。 而神巫此刻却低下头,只沉醉在琴声和古老的篇章里,好像她又回到了那山林深处的竹楼里。 “云中君”始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论那曲调是婉转凄凉,还是歌声激扬人心,都不为所动。 夜色渐暗,那酒也喝得尽兴了。 最后,她听到“云中君”说。 “你琴弹得很好。” 等到她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在了烟雾缭绕的桃树下。 黑暗里。 只有那“鬼神”的高大身影一点点退去。 ------------------ 走在幽深的地下,一盏盏灯不断延续下去,这个时候江晁腰上挂着的小收音机响了。 望舒:“好听吗?” 江晁:“好听。” 望舒:“下次带设备去录下来。” 江晁:“录下来就没有那个氛围了。” 望舒:“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江晁:“琴弹得很好,也唱得很好,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就像是伯牙。” 望舒:“你脸皮太厚了。” 江晁:“我怎么脸皮厚了?” 望舒:“你刚刚不是说你是子期吗?” 不知不觉,走到了坠落在地底的空间站前,一盏极为亮堂的大灯从上面照射下来,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舱门上的把手不断旋转,然后自动打开。 江晁进入主舱室后就躺下,便看到了黑漆漆的荧幕,荧幕之中倒影着他自己的模样。 江晁进来很少看自己的样子,此刻看着自己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外表很像吗?” 荧幕上光芒拉成一条长线,然后迅速扩散开来。 一个宫装女子出现在了荧幕上,正从天宫云海上俯身而下,看向舱室之中的江晁。 望舒问:“谁?” 江晁:“神巫,他们说神巫是根据我的样子选出来的,但是看了一会,好像也不怎么像。” 望舒瞅了他半天,按照自己的观点来说。 “身形不相似,眉眼有些像,但是也称不上多像。” “不过那些人也没有真正地见过你,大多都是远远看过你一眼,或者是见到你的背影,哪里能够分辨得出其中的区别。” “但是,有一点很相同。” 江晁问:“哪一点相同?” 望舒说:“没有胡子。” 江晁才骤然发觉,这个时代的成年男子都是蓄长须的,很少有他那个时代一样,习惯于将胡子理得干干净净。 再想想之前看到的画面里,一般只有女子和孩童才没有胡子,成年男子都会蓄须。 而荧幕之中,望舒好像能够监听到江晁的心声一样,精准无误地跳出来大声地说。 “还有宦官。” 她最喜欢这样揶揄江晁了。 江晁按下开关,将屏幕给关了。 但是荧幕熄灭掉后,上面又倒映出了江晁的身影。 江晁看着荧幕,又说道:“蓄个胡子怎么样?” 望舒掀开荧幕的下摆钻了出来:“那你就不能扮演云中君了。” 江晁:“那我扮谁?” 他略微做出了个抚须的姿态:“关羽?” 望舒瞅了瞅他,一本正经地说:“脸白的是曹操!” 第五十九章:基站 一个月前。 那是一台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只鸟一样的无人机,它盘旋在山坡上,一会仰冲,一会俯冲。 一会画s形,一会画o形。 然后,栽落了下来。 荧幕之中,宫装女子发出心疼的声音。 “掉下来了,掉下来了,怎么办。” “无人机可宝贵着呢,没几台。” 江晁全神贯注地掰动着遥控器,还试图让无人机再次飞起来,但是却最终宣告失败。 抬起头,看到了宫装女子的脸。 望舒有些生气,有些气鼓鼓地盯着江晁,仿佛在说以后再也不会让江晁玩她的无人机了。 江晁似乎有些心虚,却连狡辩都因为面瘫而显得一本正经。 “这是正事,不是玩。” “我正准备去看看县城里是什么模样呢,谁知道你这无人机操控距离太近了,还没飞几步就这样了!” 望舒对着江晁说道:“没办法,我们的信号覆盖范围就这么大,而且信号发射出去容易,信号再接收回来就难了。” 江晁站起身来:“我去帮你捡回来。” 望舒却又说:“算了,你身体还没好完全,不要乱动了,你还是帮我把外部四号天线调整个位置吧,我应该就能够联系上无人机了!” 江晁往外走着,感觉就像是旧时代的人说怎么没信号了,上屋顶将天线转两圈。 江晁:“我们要是能多建几个信号基站就好了。” 望舒:“要是能将空间站再发射上去就好了!” 春分时节到了。 有了小型地热发电站以后,江晁和望舒就将江岸崖壁上的太阳能板给拆了,虽然称不上是废物,但是却也再利用了起来。 此时此刻其中一块大块太阳能板被拆卸切割成了数十块小的,进行改造重装后,变成了一样东西摆放在了溶洞中央。 头顶上的大灯照落下来,映出了它的全貌。 这是一座信号基站,也是一座气象站。 全名叫做太阳能无线广播信号智能气象站。 作用是采集一個区域的所有气候变化,也可以当作信号基站用,同时还能够自给自足。 望舒有些开心:“把它装到附近的哪个地方去,我们的信号就能够覆盖到哪里去,以后咱们的无人机可以飞得更远,眼睛也能看得更远。” 说到这里望舒话语一转:“当然,天气预报也可以报得更远。” 江晁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功能和作用?” 望舒想了一下:“山魈可以放出去了,最近的实验控制结果很成功,我又调整了一下头盔,准备在上面接一根天线。” “以后山魈头上的接线可以拆掉,直接可以进行远程控制,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充一次电就可以了。” 江晁想了一下,一个浑身长着黑毛高两米多的猿猴,头上带着半盔,脑后插着一根天线。 护目镜上各色光芒闪烁,额头上还有个探照灯时不时发射光芒。 这画面,比之前更诡异了。 江晁又问:“准备安置在哪里?” 望舒说:“这个你考虑就好了。” “不是说好了吗,你想好了,我来实施。” --------------- 九地之下。 江晁在一座溶洞里面正看着望舒怎么对山魈进行着大改造。 溶洞极为空旷,但是原本坑坑洼洼的地面此刻却变得平整了,山魈正站在溶洞的正中央,头上的线和高处的线缆接在一起,黑色油亮的毛发下是强壮无比的体魄。 智能工程车伸出来的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机械臂对准着山魈头上的半盔不断地操作着,和触手怪似的。 时而发出刺耳的声响,时而发出金色的火光。 那山魈虽然有些焦躁不安,但是依旧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终于,半盔改造完毕了。 紧接着,那机械臂抓住了那线缆的端部。 先是往里一压,然后往上一拉。 “啵!” 山魈头顶上的那根长长的线掉下来了,但是线头还没有来得及落到地上,就立刻往头顶上收入。 线缆就像是一条蛇一样,旋转扭曲着甩来甩去,越甩越快,在灯光下晃出一道道残影,然后消失不见。 只是头顶上那根长线被取下了,机械臂立刻又取出了一根又粗又短的天线,将端部往头盔上一压,严严实实地接在了上面。 头盔上的几个灯逐一闪过,这是在提示着天线已经安装成功。 紧接着,山魈头盔眼睛部位的玻璃罩几道光芒和影子变幻,这是在进行信号测试。 江晁:“成功了?” 望舒:“很成功。” 山魈抬起头,扭了扭脖子。 少了长线的束缚,就好像去掉了笨重的锁链,它的行动似乎变得更加自由了。 “滴滴滴滴地~” 耳机里传来有节奏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警铃一样,让扭脖子的山魈立刻重新站得笔直。 而这一切,似乎都在证明着。 那头上的锁链看似消失了,实际上接下来束缚它控制它的枷锁却变得更沉重了。 那有形的线消失了,无形的线却延伸得更远。 那看得到的枷锁被取下,无处不在却更加沉重的无相枷锁却压在了它的身上。 无形的信号从远处传来,通过天线映入头盔之中,然后化为了一幅幅画面倒影在了山魈的头盔护目镜上。 山魈开始似乎并不理解,但是在声音、画面、电流的引导下,逐渐地明白了这是要它做些什么。 “咚咚咚咚!” 山魈跑了起来,沿着洞穴越跑越快。 最后,山魈来到了上面一层的洞穴,在这里摆放着一个大金属箱子。 箱子上也有着一个已经延展开来的天线,时不时地还会自己转动,发出声响,箱子的背面则是一整块的太阳能板,能够自己扬起和调整角度。 而箱子的正面,有着可以背负的锁带。 山魈背上了那个金属箱子,那箱子便自动死死地锁扣在它的身上。 箱子里也延伸一条线出来,连接套在了山魈头上的那根天线上。 这样。 山魈头上的那根天线不仅仅具备了接收信号的能力,也借助着后背上的那个金属箱子,具备了大范围传播信号的能力。 甚至于因为那个箱子,具备了超长续航和待机的能力。 此时此刻的山魈再度变了模样,头上戴着半盔,耳朵上蒙着耳机,头上有着天线,背后还扣着一个沉重的金属箱子。 行走的时候,天线在不停的转,眼罩上影像在不停的换,耳朵里声音在不停地嘀。 乍一看哪里还像个猿猴,更像个天外来客。 山魈没有停下,而是大踏步地继续朝着外面跑去。 渐渐地。 头顶上的电灯光芒消失了,它只能在黑暗之中奔跑。 直到通道尽头出现一个光点,那光点越来越大,化为了出口。 它一跃而出,月光落在身上。 外面,是星空下的丛林。 它朝着山下奔去。 而另一边,江晁也回到了空间站主舱室里面。 中途为了赶路,他还坐了一段用来运输的木轨翻斗式矿车,虽然不怎么平稳,但是速度确实很快。 只是江晁蹲坐在上面,手扶着车斗前沿穿行而过,这模样感觉就像是一米八的变态恬不知耻地占据了小宝宝的婴儿车一样,亦或者是动画里的汤姆猫。 不过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模样,自然也不以为意。 刚刚回到舱室里。 荧幕上光芒一闪,就出现了望舒的脸。 宫装女子虽然看上去彬彬有礼气质高雅,但是眼眸却带着现代人的狡黠明亮。 江晁:“看看效果吧!” 望舒:“已经都准备好了。” 望舒退到了一边,于是荧幕上便出现了全新的画面。 映入眼帘的先是头顶上的星空,然后慢慢地低落下来,化为了一片森林。 而这画面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在不停地前进,似乎是某个在奔跑的人的视角,只是仔细看,这视角也有些高了。 这是那个山魈的视角。 江晁看了看那画面,第一次发现这画面是如此地清晰,荧幕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江晁点了点头:“效果不错。” 望舒:“现在伱想看哪里都可以了。” 这山魈可以将基站安装在某个地方固定下来,让其成为一个稳定的信号基站和气象站。 也可以带着其进行移动,它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基站。 第六十章:疫鬼 西河县。 被各种事务缠身,最近忙个不停地贾桂总算是停歇了下来,而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也是时候该享受享受了。 贾桂褪下官袍,换上宽衣大袖。 “山下的桃花开了吧?” 左右纷纷回应:“花开正盛。” 贾桂点了点头:“也该踏春出游了。” 左右笑道:“邀上三五好友至交,一边赏花一边吟诗作对,这才是文士风流。” 县令贾桂带着一群人出门踏青赏花,众人携带家眷乘坐着牛车穿过街道,人人脸上皆带着笑容,好不闲情逸致。 仆从前呼后拥,阵仗看上去甚是浩大。 但是还没来得及出门,县丞就带着一群人追了上来,县丞一边追着,手上还一边挥舞着一份文函。 “县尊留步,县尊留步。” 车队在城门口停了下来,众人纷纷疑惑地看向身后。 贾桂心情很不好,但是还是只能走下马车,看着气喘吁吁的县丞说道。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吗?” 县丞将文函递上,然后对着贾桂说道。 “县尊,是郡里和各县里发来的公文。” “情况不好了,郡里和附近几个县都闹了瘟疫,现在情况愈演愈烈了,说不定咱们这边也有只是还没有发现。” “我建议,应当赶紧封闭城门,禁止城内城外人员出入。” 贾桂一听到瘟疫二字,脸色瞬间大变。 “瘟疫?” 贾桂取过公文粗略一看,看完之后立刻让仆人带着家眷赶紧回家,也不再说什么出门踏青了。 一场原本盛大的活动,就这样结束了。 贾桂回到了官署,贾桂又将公文看了几遍,但是上面只是写了瘟疫爆发,只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又有多么严重,上面却就没有多做赘述了。 不过既然称之为瘟疫,那么就没有小事了。 只是公文上写着,瘟疫是自金谷县而散播开来的,也以金谷县的情况最为严重。 这一下让贾桂突然想到了之前那個恶汉,对方就曾经说过他想要上山取神泉,便是因为金谷县有人花费重金请他而为,为的便是祛除疫鬼。 “疫鬼?” 贾桂当时没有当回事,只当是某个人染上了邪祟,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却牵连到了自己,甚至牵连到了整个郡。 县丞跟在贾桂身边,看到贾桂面色凝重久久不语,也终于开口说道。 “目前金谷县已经出现了上百人染病,周围各县也都发现了身染瘟疫的情况,这种情况也被当地人称之为疫鬼缠身。” 贾桂:“症状是什么样的,你可曾见过?” 县丞也面带恐惧,接着说。 “这被疫鬼缠身之人,通常都是腹痛难忍,犹如肚子里有恶鬼一般。” “口渴难耐,就好像是有恶鬼在肚子里将水喝掉了一样。” “腹泻频频,且带有鲜紫脓血,就像是恶鬼在诅咒一般。” “因此每年春季,便有了捉疫鬼驱疫鬼的习俗。” 贾桂:“都有习俗了,难道这疫鬼之事还时常出没嘛?” 对方说:“这疫鬼年年都有,有时是早春,有时是夏秋交际,不过有时被疫鬼缠身的少,有时被疫鬼缠身的人多。” “但是多年以来大家也发现,只要不去接触这些疫鬼缠身之人,远离他们,便也就不会被疫鬼缠上。” “等过些时日,也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县丞又说起了之前他的对策。 “所以这个时候越是应该严防死守,城中人最多,若是让那被疫鬼缠上的人进了城,那可就遭了。” “县尊,此时此刻应当紧闭城门,严格审查每一个进出的人,万万不可让疫鬼进城。” “同时派遣人员巡逻,张贴告示,若是城中发现了疫鬼缠身之人立刻上报。” “今年虽然闹得厉害一些,但是只要疫鬼将那该带走的人带走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贾桂听明白了一些,看着县丞说道。 “所以这捉疫鬼,不是真的捉疫鬼。” “是捉那些被疫鬼缠上的人?” 县丞点了点头:“正是。” 贾桂又问:“那驱疫鬼又是什么?” 最后。 贾桂听从了县丞的建议,下达了命令。 “关闭城门,严查所有进出之人。” “令刘役头在城中巡逻视察,同时张贴告示,若是有疫鬼缠身隐瞒不报之人,从严处置。” 县丞:“对了,还必须请一个人过来。” 贾桂:“请何人?” 县丞:“阴阳道人。” 贾桂:“请他抓疫鬼?” 县丞:“不,他是方圆百里医术最高明的人,擅长炼药炼丹。” -------------------- 紫云峰。 朝阳初生,紫色的烟霞诞生在天边。 老道端坐在石台上,面朝大日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老道又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粒圆滚滚的东西。 他又嗑了一粒丹药。 “呼!” 嗑完丹药,老道瞬间感觉一股热流从丹田之中涌出,通往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甚至连眼珠子都布满了血丝。 这一瞬间,老道眼前浮现出种种景象。 他感觉身体飘飘然,像是从石台上飘了起来,往云上飞去。 他听到天上有声音传来,伴随着那曼妙的仙乐,有仙人正在对着他呼喊,只是那声音朦朦胧胧,他也听不清楚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远处,鳌、鹤二道人看着阴阳老道发癫的模样,已然是见怪不怪。 和老道听不清神仙在说什么一样,远处的鳌、鹤二道人也听不清老道发癫在喊些什么。 鳌道人:“道主在喊什么?” 鹤道人:“听不清。” 鳌道人:“好像是?” 胖乎乎的道人仔细倾听了一会说道:“好像是在喊,我成了……我成了?” 鹤道人一惊:“撑了?” 鹤道人立刻准备上前:“这可不好,难道是丹药散不开,又将肚子给撑住了?” 上一次丹药散不开撑住了,还是鹤、鳌二道人又是灌水,又是拍胸揉腹。 最终虽然老道完好无事,可是那几缕仙气全都从谷道泄了出去,珍贵的仙丹全都浪费了。 但是远远观望了一会,发现没有出什么情况,二人也就重新站定了下来。 鳌道人:“师弟,这丹药真的有用吗,我怎么感觉这药越吃,道主的身体就越有问题啊!” 鳌道人讲到这里,还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最近道主的身上都是疹子,手上长出了黑斑,结成一个又一个硬块。” “这丹药若真是灵丹妙药,怎么吃成这样?” 鹤道人悟性颇高,已经得了一些阴阳道人的真传,也开始学了一些炼丹之法,于是开口说道。 “咱们这一派的修仙之法讲究的是炼神,最终神魂脱离肉体凡胎,举霞飞升。” “人身有一口先天之气,逐渐散于全身,咱们将这一口气提炼出来还于先天。” “所以修到最后,必然是肉体衰败,因为本源都还给了神魂了。” 这样一解释,倒是颇有道理。 鳌道人又问:“那你怎么不吃?” 鹤道人摆手:“我境界不高,还没有到可以服丹的地步。” 散丹过后,阴阳道人披着宽衣大袍站起身来。 睁开眼睛,两眼精光闪闪,看上去格外有神。 而其模样看起来也精气神十足,完全不像个老者,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比年轻人还有劲。 第六十一章: 道门斋醮 这些日子,阴阳道人都在编撰着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 他模仿着那日所见的古巫觋的迎神典仪传承,又融合了玄门的传承,最终编撰出了一套他认为可行的沟通神灵的方法。 这也是这个时代第一部如此完整且详细地斋醮祭祀神祇的经典,只是有没有用,除了阴阳道人十分笃定之外,其他人心中都不是太有谱。 老道一从石台上跃下,便立刻大喊。 “我已得苍天回应,今日便是良辰吉日。” “立刻设坛,接下来七日我将粒米不进,斋戒敬神,定要将神灵给迎下来。” 所谓粒米不进是真的,但是却可以喝水,不过道童准备的是米汤。 鹤道人上前:“道主,这可行吗?” 老道十分肯定:“心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咱们心诚,一定能够感动上苍,感动神仙。” 鳌、鹤二道人对视了一眼,最后二人都说了一声是,之后立刻去办老道安排的事情。 按照《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所撰写的步骤,其开始的第一步便是设坛。 众道人在紫云峰的大殿中设立了高坛,供奉上了云中君的神主牌位,燃香日夜不休,殿内殿外还要泼洒净水。 第二步是开坛。 阴阳道人率领着众道斋戒沐浴一天之后,开始烧香念咒诵经。 第三步是迎神。 殿前的香炉香烟缕缕,下面还有着烧给神主的祭词,老道跪在下面一边烧一边念着。 “杳杳云海,茫茫天路,君驭清风,独游九霄。” “朝餐霞光,暮饮露华,身披云霞,逍遥无垠。” “……” 那阴阳道人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 嗡嗡连在一起的声音,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玄经妙典,结果全是歌颂云中君的词。 第四步,献供。 道人们搬出各式各样的供品,以示对神灵的敬意,其中有花、香、果、酒、茶。 每一样用不同的器物乘着,也摆放成不同的样子,还有特殊的象征意义。 第五步,祷文。 到了这一步,阴阳老道开始对云中君表达自己的祈求,希望来自于上古的神祇能够接受自己的供奉,传授自己不老长生之术,不死神药仙方等等等等。 最后一步,是送神。 依旧是用诵经念咒的方式,送神灵离开。 至此这盛大繁复的斋醮典仪总算是结束了,可以看得出道人整个过程对于巫的效仿不少,从一开始的斋戒沐浴,到最后的送神,都有着那一夜群巫迎神的影子。 只是这样一套流程下来,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样众道人深深怀疑老道编撰的这一套斋醮秘术到底行不行。 众人望向老道的时候,老道背对着所有人沉默不语。 正当一片寂静不知道该怎样打破的时候,凭空起了一阵大风。 那风格外地大,将外面的旗幡扬起,燃尽的香灰和纸灰也乱作一团,让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这个时候,阴阳老道大喊。 “神仙回应了。” “回应了。” 阴阳道人笃信不疑,但是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究竟能不能算回应。 而这個时候,山脚下突然有山人来了,童子立刻前来禀告。 阴阳道人:“是谁?” 道童:“是县署来的人。” 老道:“所为何事?” 道童:“来人说山下疫鬼作乱,请道主下山。” 老道擅长药理,虽然这些七拼八凑的药理也都是为了炼丹,但是在这小小的西河县一带的确算得上是医术最高明的人了。 往常山下那一带出现的瘟疫,也都是由老道过去处理,所以这一次因为此事来请他老道也没有觉得诧异。 只是他这边刚刚做完斋醮仪式,神灵甚至作出了回应,这边就有人立刻来请自己下山。 这一时之间,让老道生出了种种联想。 阴阳道人想了一想,立刻就决定了下来,于是对着道童说道。 “快快有请。” 见过来人,询问一番过后,阴阳道人便应了下来。 但是等到来人一出门,老道就转身对着其他人说道。 阴阳道人:“这定然是神仙对我等的考验。” 其他人:“考验?” 老道:“当然,若不然为何我等刚刚举办完斋醮,一阵大风骤起过后,就有人上门了?” “而且上门不为别事,正是为了下山救苦救难一事。” “欲成仙者,必然经受种种考验和磨难,这就是我等的劫难,也是我等的机缘。” 老道回过头,又接着对着其他人说道。 “立刻准备好,咱们要下山一趟。” “历尘世之劫,解众生倒悬。” 鳌、鹤二道人看着亢奋无比的老道,狐疑这是不是又是嗑药嗑多了出现了幻觉,但是又不敢否认。 说不定是真的呢? 要是真的,说不定真的就能够得到长生不老之法,亦或者炼制不死药的丹方也行啊! 最后二人也一同拱手,然后半真半应和地表现出兴奋无比的姿态说道。 “是!” -------------- 然而。 阴阳道人带着鹤、鳌二道来到了西河县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瘟疫已然在城中蔓延开来了。 城中刚刚张贴下告示,派人巡逻通告众人的时候,就发现城中有人的病症刚好和疫鬼附体的模样一模一样。 再一问。 此人不久前去金谷县收账回来,瞬间就可以确定其就是真正的疫鬼附体了。 老道进了城,也没有接触,只是看了此人一眼便说道。 “没错,是疫鬼附体的征兆。” “除了此人之外,还有多少人有这种症状?” “还有,最近多少人碰过此人,和此人一同居住于此?” 差役回答:“还有三人,至于多少人碰过此人,这个未曾问过。” 老道立刻急了:“速速去问,所有有此症状之人,所有人最近和他们有触碰之人都必须关起来,不允许他们与外人接触。” 这等于说这些人全部关押起来,至于其能不能活下来,只能说看其能不能自己熬下来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老道虽然见过多次疫鬼附身的症状,但是最后也只是发现这疫鬼似乎是依靠附身之人和其他人的触碰来再次附身他人,从而摸索出了一套隔绝疫鬼附身的办法。 就这样一手,已然足以让其他人将老道视为天人,也将当成医术高明的道医。 但是如何完全祛除疫鬼,他也束手无策。 只是这个时候,那差役却支支吾吾了起来,半天没有离开。 老道毕竟当过一县的主簿,哪里会将这差役放在眼里,原本想要呵斥他,但是立刻想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这可是人命关天之事,耽搁不得。” “你若是有什么难处,立刻说出来。” 差役见状,立刻说道。 “就在刚刚传来消息,有这症状的其中一人,是县尊夫人。” 第六十二章 :深夜上山 阴阳老道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贾桂的夫人竟然也被疫鬼缠上了,难怪他到了县中刚刚没看到贾桂,而是县丞来和他说话。 贾桂毕竟身份不同,老道知道让一个差役去将贾桂的夫人关起来,任由其自生自灭这种事情别说是对方,他也不知道如何和贾桂开口。 “这……。” 但是最后。 老道还是带着差役去了贾桂的宅邸,亲自和贾桂说明此事,他虽然老迈又时常看上去有些疯癫,但是经历不比普通人,关键时刻还是有些担当的。 有些事可以躲,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 一踏入大门,就看到忧心忡忡的贾桂看到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贾桂立刻将老道迎入了堂屋,老道刚刚坐下,他便立刻说道。 “道长您总算是来了,我……” 老道抬起手,点了点头后立刻说道。 “县尊,夫人之事我已经知晓。” 贾桂又急又怕:“这才一两日,人就已经不成样子了,这什么疫鬼当真是可怖至极。” 老道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听完立刻趁热打铁说道。 “县尊,这疫鬼附身不仅仅发作之时快且迅猛,而且普通药石难以治愈。” “更可怕的是。” “疫鬼缠身之人只要接触了其他人,其他人也立刻会被疫鬼纠缠,而后渐渐病入膏肓。” “如今夫人已然被疫鬼缠上,现今必须立刻杜绝让其他人随意接触夫人,将疫鬼给束缚起来,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贾桂立刻犹豫了起来,老道见状便接着说道。 “县尊,这疫鬼厉害得紧,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是极为厉害的一种厉鬼。” “若是不将其束缚起来,恐怕接下来被疫鬼缠上的就不止是夫人一人。” 老道目光穿过堂屋和帘子,隐约看见贾桂的一双儿女的身影,还有轻微的啜泣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他的声音立刻小了一些,“这恐怕也不是夫人想要看到的吧?” 夫人躺在病床上,虽然老道压低了声音,但是这里和屋内只有一门之隔,当然也能听到老道所说的话语。 话音刚落,立刻就隐约听到里面发生了一阵骚动,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倒了。 没过一会,屋里贾桂的一双儿女立刻被驱赶到了另一个屋子里去了,还伴随着争执的声音。 争执的声音结束之后,夫人对着外面立刻咳嗽了几声。 声音很大,也有些刻意。 贾桂当然明白那咳嗽的声音是什么意思,露出了难过无比的表情,但是最后贾桂只能起身安排仆役,将自家夫人关在一个独立的院落里。 老道起身一拱手,对着贾桂行礼,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個时候说多了反而不好。 他只是立刻走到了一旁,小声地叮嘱那个仆人。 “除了安排好的人,其他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随意出入小院。” “除此之外……” 老道叮嘱了很多,仆人都一一记下。 等到老道回过身来,贾桂还是问道。 贾桂:“这被疫鬼缠身,道长可有治疗的方子?” 老道:“这是鬼神降下疫病,人间的普通药方不起作用,我也无能为力。” “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让更少的人被疫鬼所侵害,将那疫鬼给暂时束缚住,然后等其退去。” “但是这已经被疫鬼缠上的人,老道我也只能用些许药物吊着其本源之气,最终还是看其自身了。” 贾桂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急了。 “我夫人体弱,这如何能熬得过?” 阴阳道人叹了口气,意思是也没有办法。 只是这个时候屋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一个绑着灵蛇髻的少女对着贾桂说道。 “阿爷,之前不是说金谷县有个人出钱让那贼人去神峰上偷神泉,说神泉能祛除疫鬼吗?” “若是真的,能不能请神巫来看看呢?” 贾桂犹豫了一会,他知道女儿的言外之意不是请神巫来看看,而是能不能让神巫取一些神泉来吧! 随后,贾家小郎也冲了出来:“我去,我去神峰上求神巫和神仙。” 贾兰也跟在后面,没有说话但是意思明了。 贾桂立刻呵斥道:“你去干什么,这家还没轮到你来做主。” 贾桂刚呵斥完,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在家里守着,我亲自连夜去。” 阴阳道人这个时候也脸色变了,匆忙说道:“老道也跟着一起去吧!” 贾桂扭头看了老道一眼,最后还是带上了他。 ---------------------- 深夜。 贾桂带着一众人连夜奔向神峰,但是到了山脚下的时候众人却畏缩了,没有人敢上去。 理由是:“这神峰白日是人间,夜里便是鬼神之域,我等上去怕不是会冲撞了鬼神,到时候落得个和那恶汉一般的下场。” 贾桂说:“我等只是沿着山道去云中神祠,又不上神苑禁林。” “尔等只要管住自己的眼睛耳朵嘴巴,莫要乱看乱听乱说,对神灵有敬畏之心,自然不会招来罪责。” 沿着阶梯,贾桂穿过了自己立下的碑亭。 之后又穿过了那木头山门,敲响了云中神祠的大门。 大门打开,一名青年巫觋朝着外面看了看,一眼便看到了贾桂,喊了一声就立刻跑进去通报。 很快,云中神祠的灯一盏盏亮起, 贾桂踏入神祠,穿着白袍的巫觋站立在两侧,祭巫站在神主牌位下,正看着他。 “贾县尊,不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巫觋们或许不怎么理会其他人,但是对于引导建立起这座神祠,还立下了碑亭的贾桂自然不一样。 虽然说不上有求必应,但是既然其深夜前来,那么肯定是有要事,让他进来听一听还是会的。 祭巫听完了来意之后,立刻说道。 “此事我不能做主,还得问过神巫灵子。” 贾桂又担忧,又有些渴盼。 只是他此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身为一县之尊甚至还对着面前的祭巫行了个礼。 “有劳了。” 祭巫走到了里面一层,神巫被半夜请了出来,此刻已经盘坐在了坛上。 烛火微弱,但是越发显得法坛帐幔后的身影神秘无比。 神巫听完之后问了一句:“这样好吗?” 祭巫跪在地上:“请问,神巫您说的好是什么?” 神巫:“总是这样去求云中君,云中君难道不会厌倦吗?” 祭巫:“云中君自有法旨和决断,如果云中君觉得厌烦或者是觉得不对,亦或者某些人有些小心思,云中君自会给予其报应和惩戒。” “神在天上,在云间,人间之事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而您,只是云中君在人世间的躯壳,您所做的一切就是将任何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云中君。” “如果我们觉得云中君不想要,从而选择不告诉云中君,这才是我们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巫是神祇的月下水中之影,影是只会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投影在地上而紧紧跟随,它是不会自己动的,不会说话。” “更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第六十三章:月下影 上山的路上。 神巫脑海里一直在回想着祭巫教导她的东西。 直到她站在云壁前,开始了独自一人的迎神。 一根根大红烛火被点燃,伴随着烟熏雾绕,还有歌声,那块与山相合的玉壁渐渐亮起。 玉璧上的云霞千丝万缕地在光中交错,但是与此同时也可以看到玉璧的一左一右有着两个光球。 一颗是太阳,一颗是月亮。 一颗渐渐暗淡,一颗渐渐明亮,那代表着日落月升。 而随着月亮出现在云霞之间,一个影子也踏着云霞而渐渐而来,最后影子的轮廓渐渐明显。 仙乐声起,立体的声音从寿宫的四面八方传来,随风一起撩动着宫内的云幔。 那影子渐渐消失在云壁,就好像进入了人间。 “云中君降临了。” 神巫已经有过一次经历,立刻跟了上去。 她穿过幽静的竹林小道,穿过拥挤的树林,水汽从山上流淌而下,风带着寒意,雾却带着暖意。 只是行走之间,她的衣衫却有些湿了。 她不管不顾,接着往上走去,她左顾右盼却始终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终于她想起了什么,一鼓作气地跑到了上一次见到云中君的断崖汤泉瀑布前。 果然,在那棵盛开的桃树下,她再度看到了云中君的身影。 云中君向她招了招手,她这一次要从容一些,但是依旧显得有些紧张,缓步走到树的对面,依旧在上一次的地方坐下。 只是坐下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姿势,最后只能跪坐着在云中君的面前。 这个时候云中君说话了:“你扮成我的样子这样子跪我,是不是就代表我向我自己跪拜了呢?” 神巫这是第一次听见云中君以这种闲聊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但是她听完了这话,却显得无比的手忙脚乱。 她连续调整了几個姿势,最后甚至还模仿着云中君坐着。 只是云中君那种略显豪迈放荡的姿态,她却是怎么也学不来的,神巫总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这些东西就像是刻在她的骨子里。 最后,反而是云中君终于收起了他懒散的模样,收回了脚盘坐在树下,这才让神巫从中解脱了出来。 二人面对面盘坐着,以一种近乎镜像的方式对望着。 云中君坦坦荡荡地看着神巫的面具,神巫却总忍不住低下头。 云中君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他们又让你来求我了。” 虽然是问,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 神巫连忙讲述出了全部的经过,既说明了山下发生的疫鬼之事,又说明了贾桂一方的来意。 云中君:“他说是求神水,却没有说多少,如果你给得少一些,他就是为自己的夫人而来,如果你给得多一些,他就是为所有的百姓而来。” “他有私心,也有着大义。” “他希望能够得到神水,但是又不敢提出太过分的要求,担心自己要付出的代价过大。” “他这个尺度拿捏得很精准,算得也很细,真的很聪明。” 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云中君的话语一转。 “但是也算得太细太聪明了。” 贾桂不论怎么变化,他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官僚,这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去改变的。 就好像此刻坐得笔直依旧显得懒散的云中君,还有那怎么样都显得规规矩矩的另一个“云中君”。 就像刚刚云中君说的聪明那个词,前面的时候还代表着聪明,但是补充上后面那一句的时候似乎就显得不那么聪明了。 神巫:“他们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云中君:“是人都是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你难道没有吗?” 神巫说:“我不可以有。” 云中君:“所以还是有的。” 神巫:“因为我未曾解神君,所以总会胡思乱想。” 神巫心慌意乱,从一开始见到云中君就是如此,而对方每说一句话,她的心慌意乱就更深一层。 到了此时此刻,她已然完全不敢看对方。 她只能低着头看着那一旁的石头垒砌成的池子,看着池水里的倒影,只是此刻天上的月亮也出来了,因此水里不仅仅有着云中君的倒影,也有那水中之月。 云中君也看向了池子,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刚好是神巫的影子。 而那水中之月,正处于二人的正中央。 “你在想什么?” 神巫:“不不不,我没有胡思乱想,不对,我说的胡思乱想不是那个胡思乱想。” 云中君:“我是说,伱此刻看着水中在想着什么。” 神巫不敢隐瞒,她说起了刚刚祭巫对她说的那件事情。 让她没有想到是,云中君却说。 “你不是我的月下之影。” 神巫:“我自然不配是。” 云中君:“在大多数时候,你就是其他人眼中的我。” 一枚桃花的花瓣落下,扰乱了水池,激起涟漪刚好让云中君的身形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是云中君,但是我却不会出现在大多数人眼前。” “而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着我,你所说的话代表着我,你的善恶和喜好,你的慈悲和良心,在其他所有人眼中都是我。” “所以可以反过来说。” “你才是其他人眼中真正能够看到的,那个可以化为实质的云中君。” “而我,才是你背后的那个影子。” 神巫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想要跪下,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跪下。 她只能看着云中君说:“神君,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云中君却丝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他做出了思考的模样。 “所以谁到底才是影子?” “或许只不过是从看的角度不同造成的,或许连云中君也只是一个影子,只是投影出它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我和你两个。” 神巫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复杂,她有些呆立在原地。 不过云中君却看向了她,结束了思考和关于那个复杂问题的探讨。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说:“就一点。” 神巫完全追不上对方跳脱的思绪:“啊?” 云中君:“我对你扮演云中君的要求。” 神巫:“哪一点?” 云中君:“好看! 第六十四章:天线与山魈 神巫有些慌张,也有些不明所以:“好看是什么意思?” 云中君说:“事情办得很好看,让所有人觉得云中君真是个好神仙,什么都好,样样都好。” 云中君刚刚说出口,但是似乎又觉得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听上去好像有些为难,所以云中君这个神仙还真是不好当,要么还是算了吧!” 神巫却着急了。 她生怕云中君就这样不来到人间了,直接回到天上去,就和之前一样。 “不,我一定能够替神君扮演好这個云中君,会让所有人都觉得……觉得您……好看!” 云中君点了点头,又说。 “是不好做,所以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只是每当你让我办一件事情,我也会让你给我办一件事情。” 这个时候,话题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那个。 也就是神巫此行的目的,关于“疫鬼”的事情。 “就从这件事情开始吧,你求我办的第一件事情。” 神巫的思绪已经彻底乱了,她更不敢拒绝云中君的要求,而再看她的姿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跪着的姿态了。 她说:“完全不用,您让我办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您下一道法旨就可以了。” 云中君目光看向山下:“天亮之前就应该有回音了。” 神巫:“神君您是说疫鬼之事?” 云中君:“你说出了疫鬼,既然想要祛除它,那自然得要先去看一看你说的疫鬼,到底是个什么鬼。” 神巫:“您要亲自去看?” 云中君:“不用,我已经在去看的路上了。” 神巫想那应该是某种神仙法术,她脑海里深处已经想象出了传说之中的神仙站在云头上,一双神目照彻九天十地的画面。 而那只小小疫鬼此刻正附着在凡人的身上,惶惶不安地躲避着云上神君的目光。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那城中作祟的疫鬼真容还没有显露,那山脚下神祠之中众人还在等候。 刚刚正坐了一会的云中君又靠在了树上,说了一句。 “想喝酒了。” 神巫立刻对着云中君行礼,起身就准备去安排。 “神君,我立刻献上供祭之酒。” “只是酒要烫一下,还请神君稍等片刻。” 云中君却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伱上次请了我喝酒,却没有请我做些什么。” “那么这次,就我请你吧!” 说完,云中君从桃树上像是变戏法一样取下了一个玉壶。 那玉壶在月光下被照得透彻,里面的琼浆在细长的壶颈处荡漾着,哪怕只是隔着壶看,都能够感觉到那琼浆玉液的清亮。 而仔细闻,风中更是逸散着一股浓郁酒香。 云中君将一个杯子放在了神巫的面前,一个酒杯放在自己面前,仔细看那玉杯子上未曾磨去的石皮竟然化为了一尾红鲤,当真是巧夺天工。 神巫看到了那杯子放在自己身前,立刻说道。 “这样的神酒,我怎么能喝呢?” 神巫看到云中君将酒壶递到了自己身前,又立刻说道。 “不不不,怎么能够让您给我倒酒呢?” 云中君已经倒完了酒。 云中君一边收回酒壶一边示意,这下神巫便无法拒绝了。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然后将脸偏过去一边,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面具,露出了自己的脸。 她用鼻子先是靠近嗅了一下酒香,那酒气浓郁扑鼻,哪怕闻一闻都感觉有着一股醉意涌上心头。 她心想:“这是真正的琼浆玉液,是神灵喝的酒。” 神巫端着酒杯闻了又闻,小心翼翼地。 然后抬头看到云中君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好像酒鬼一样先直接用壶凌空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他张大着嘴巴咕噜地咽下了一口。 然后,才往杯子里倒了一杯。 神巫看着对方极为顺畅洒脱的姿态,这个表情冷冰冰的神君,骨子里却有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散漫态度,二者感觉并不融洽,但是却又很好地在对方的身上融为一体。 在对方的身上她看不到任何拘束,没有人间的礼法,没有尘世的敬畏。 此时此刻,神巫想到了一样东西。 “云!” 云可以化作冰冷的雪,也可以化为狂风暴雨,但是它骨子里是天上自由自在的云。 这才是云中君。 神巫又闻了一下那酒,于是看着对面的神仙说:“是凉的,让我为您烫一下吧!” 云中君说:“这酒不需要烫。” 这个时候的酒许多是要提前烫过才能喝的,因此才有煮酒一说。 神巫终于不再多言,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明明是冰冷的酒,但是饮下后却有一股热流从喉咙里涌下,然后迅速扩散到身体。 顷刻间,她就感觉到一股飘飘然涌上脑海。 她感觉身体摇摇晃晃,仿若登仙。 直到云中君给她倒了第二杯的时候,神巫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她看着那酒杯,眼中流露出不舍的情绪。 她又端着酒杯不动,没有面具遮挡的面孔一看就知道在想着什么。 云中君:“怎么了?” 她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您带来的这琼浆玉液就这样喝掉太可惜,给我这样一口气喝下去实在是糟蹋了,我刚刚在想要是留一点带下去,说不定能够救人呢!” 云中君:“酒就是酒,它不是药,是救不了人的。” 神巫:“这可是琼浆玉液,是您从天上带下来的酒。” 他的确有一瓶从天上带下来的酒,不过早就喝完了,而现在的这酒是最近才酿造的,在那地宫之中。 云中君:“它也称不上什么琼浆玉液,我从天上来带下来的酒喝完了,这是猴子酿造的酒。” 神巫一听这酒是猴子酿造的,突然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群猴子在林中酿酒的画面,感觉格外神奇。 虽然不是天上的仙酒,在她看来这也是猴子酿造的灵酒了。 云中君:“就像这水,既治不了病,也无法祛除什么恶鬼,水仅仅只是水而已。” 神巫:“啊,这神水不能解那疫鬼带来的瘟病吗?” 云中君:“想要醉就喝酒,渴了就喝水,病了就吃药,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包治百病的神水。” 神巫扭头看着那瀑布流泉。 夜深了,也更冷了。 但是周围的水汽却更浓了,烟雾缭绕热气蒸腾,她脸色因为酒意酡红。 宁静的夜色和与神仙的对饮中,她感觉飘飘然且恍恍惚,思绪也有些缥缈。 她没有说出口,但是表情却凸现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水,究竟从何处而来?” 云中君告诉她:“九地之下有永世燃烧的烈火,可将水煮得沸腾,将那地火之水引出,抵达地面之后便是你看到的这幅光景。” “但是对于人来说,这是……” 神巫:“神君,是什么?” 云中君:“是擦洗身体的汤沐之泉,而不是饮入腹中的灵丹妙药。” 神巫这次反应很快,但是反应更快的是她的脸,她的面孔一下子羞红了脸,再度失去了那份强行维持的冷静。 不过因为她刚刚喝了酒,脸色本来就沱红,虽然从原本脸颊的沱红一下子晕染了开来,但是不仔细看,依旧让人难以分辨出其间的区别。 但是云中君还是注意到了,因为他看到神巫脸上的沱红一直蔓延到了白皙纤细的脖子上,那红透过皮肤映出来的颜色是粉色的,就像是桃花落下印出的红印。 神巫立刻遮掩,或者说是引开话题。 “神君!” “如果没有神泉的话,那人间该怎么祛除疫鬼呢?” 云中君当作没有看见,目光轻轻拂过神巫涨红的脖颈和脸颊,最后归于树梢上的夜与月。 “我已经看到了西河县的城墙了,等看到了那疫鬼,便知道什么能够克制它。” “至于现在,喝酒,赏月吧!” ------------------ 而此时此刻。 一个背着金属壳箱子的猿猴正在奔跑在山野之间,其背后延伸出一根天线高过后脑勺,一边滋溜溜地旋转着一边发出奇怪的声响。 “滴滴滴滴!” 而其头上戴着的头盔延长出的线缆接在了箱子上,看上去就好像是奇怪的辫子或者发髻一样。 山魈已经带着任务出动了,虽然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任务,但是视觉和听觉的操控引导着它一路前行。 而仔细看,还会发现除了山底下奔跑的山魈之外,天上还有一只在天上盘旋的怪鸟,那是负责侦察的无人机。 山魈从林间冲出,来到了一处陡坡上。 抬起头。 远处一座古代城市倒影在头盔的护目镜上。 第六十五章:无人机 傍晚的时候,一群人推着空囚车匆匆来到了西河县的城门下。 明明还没有到时间,而此时此刻城门紧闭。 这些从郡城回来的狱卒好不容易卡在天黑之前赶了回来,于是连忙又是拍门又是呼喊。 “怎么回事?” “门怎么关了,快开门。” “或是把吊篮放下来,把我等兄弟几个拉上去。” 城门上探出了几个脑袋,立刻认出了下面的狱卒,狱卒也看到了他们。 “是我们哥几个。” “开门啊!” 但是对方却依旧不打算开门,而是对着他们喊道。 “闹疫鬼了,县尊有令,现在城内不允许出去,城外的也不能进来。” “你们哥几個找个地方窝着吧,等过了这阵,也就好了。” 城墙下推车囚车的狱卒们傻了眼:“啊,我们这到哪窝着去?” 城墙上的人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别说我们不讲情面,你也知道规矩,反正没有县尊许可,这城门是不能打开的,天快黑了,你们也赶紧找地方吧!” 天色暗了下来,一行人无可奈何,只能推着囚车离开。 但是该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几人都是城里人,商量了一下也只能去投靠乡下的亲戚借住几日。 前面一人赶着牛,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的跟在囚车两侧。 “你说,这真的有疫鬼吗?” “怎么没有疫鬼,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下河那边不就闹疫鬼闹得挺凶的么,死了不少人。” “这疫鬼又长什么模样。” “都说这疫鬼常人是看不着的,但是往你肚子里一钻,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这最近有人看到了神仙,有人看到了蛟龙,有人看到了鬼神,咱们哥几个怎么什么也没瞧着。” “我可不想看到,看到说不定这小命就保不住了。” 话音刚落,前面路上传来了动静, 狱卒们拉着牛停了下来,朝着前方张望,开口准备大声问道。 “谁?” 但是很快,身后的狱卒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让那个谁字没吐出来。 另一个狱卒更快,直接躲在了囚车下面,还带着颤音挥手小声说道。 “躲进来,躲进来。” 这大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也是一片空旷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三个人只能挤在那囚车下面瑟瑟发抖。 而很快,黑暗之中让三名狱卒躲藏的东西出现了,正是山魈。 但是在三人眼中看来,那是一个比囚车还高的鬼神或者妖魔。 山魈走得很快,朝着三名狱卒来的路前进着,路上看到了这囚车之后还转了几圈,似乎奇怪这路上怎么停着这么个东西。 而这举动,让躲在囚车下的三个狱卒吓得够呛。 那非人怪物长满黑毛的大腿在周围转来转去,每走一步,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三个人死死地趴在地上,撅着腚用双手用力地捂住嘴巴,好像真的怕心从嘴巴里掉出来了一样。 不过,那“鬼神”也只是看了几眼,或者因为身形高大没有发现躲在底下的人,便接着顺着夜色朝着西河县城走去。 等到那“鬼神”走过后,几个人才两腿发软地从囚车下面爬了出来。 “我的娘诶,伱这乌鸦嘴差点就把咱们哥几个的小命给送走了。” “这难道就是疫鬼?” “不像,看着像是那些人所说的,之前出现在神峰之上的鬼神。” “这鬼神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样子是去县里的,县里面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莫不是县里面死了人,要去勾魂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神仙的事情咱们还能管得了么,赶紧走赶紧走。” 只是三人正准备走,再一看那拉扯囚车的牛,牛也直接吓瘫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而另一边,山魈也终于走到了城墙脚下,沿着那高大的城墙开始在夜色里徘徊。 “滴滴滴滴!” 山魈背着的箱子里的天线伸得更高,转动也更加频繁了。 那无人机先是落下在山魈肩头上,休整了片刻之后开始飞向城内飞去,无人机上的摄像头发出着微弱红光,就像是一双眼睛看着大地。 这也是它第一次飞到这里,以直接的视角观测到城中的一切。 此刻城中一片安静,老百姓们都躲在家里一言不发,也看不到几盏灯火。 只有街道上偶尔有着人走过,差役在刘虎的带领下,深夜还在巡逻和视察着可能有着“疫鬼”附体之人的住所。 时不时还会有人隔着门向他们举报,说自家邻居那里听到了什么咳嗽或者生病的动静,有真有假,但是刘虎也随之奔波不停。 官署之中,官吏可以说是彻夜不休,县令夜里亲自上神峰去了,他们哪里敢歇着。 而贾桂的宅邸中,此刻也是人心惶惶。 管家点着灯安排着事务,家仆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每个人有没有生病的迹象,这个宅子就像是整个县城的缩影。 在一座小院外面,贾家小郎和其阿姊一起来到了外面,却被家仆给挡住了。 两人最后只能来到了一堵墙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既有些担忧,又有些害怕。 贾兰:“你怕吗?” 贾小郎:“我不是害怕母亲,我是害怕那疫鬼。” 少年看着黑暗里小声说道:“我感觉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我们。” 贾兰:“别乱说。” 但是少女说完之后也望向了黑暗,夜色幽深,寒风阵阵,其同样感觉有些害怕。 不过很快,她抓着弟弟的手鼓起勇气。 贾兰:“过路的鬼神,我贾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你为何无辜降灾于我母亲身上,我家阿爷已经去向神灵禀告你的所做所为了。” “你若是弄错了,现在就应该速速离去。” 关于疫鬼的传言有不少,有一种说法是犯下了某种业障的人会被疫鬼缠身,因此被疫鬼附体的人也被许多人指指点点,说是做过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两人正死死地盯着黑暗里,头顶上却传来了一声轻响。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退开看向了墙头,黑暗之中隐约看到是一个像是鸟一样的东西。 他们松了口气。 贾小郎:“不是鬼,是一只鸟。” 这个时候墙里面传来了人的痛苦呻吟还有呕吐的声音,两人立刻担忧地看向里面,但是又束手无策。 虽然母亲发作不过两天,但是症状却出奇地严重,两天之内人已经虚脱得不成样子,令人惶恐害怕。 这也是,贾桂为什么连夜赶到神峰去的原因。 贾小郎着急不已:“阿爷不知道能不能够求来神水,阿娘这样痛下去可不是办法。” 少年急得打转:“这疫鬼也太可恨了,钻到人肚子里折磨人。” 贾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着那墙上的鸟儿说:“鸟儿啊鸟儿,听说你们能够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如果能够和你一样看到那疫鬼就好了,一定抓住它好好地打它一顿。” 那“鸟儿”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墙头盯着里面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又靠近换了个角度,但是没过一会就飞走了。 它飞到一个又一个屋子上,调查着一个又一个所谓的“疫鬼”附体之人的情况和症状,这些人要么有的虚脱到不能动弹,要么有的疼得哭爹喊娘。 每个都有着头疼呕吐,腹泻频频的症状。 它将这些信息传递到城外的山魈背负着的基站里,最后将信号发射到遥远的云壁山神峰之中。 第六十六章:痢疾 神峰之上。 神仙的琼浆玉液虽好,但是神巫不过喝了几杯就感觉眼神朦胧,骨头都好像酥掉了,整个人飘飘然的。 但是为了不在神仙面前失了仪态,她只能强撑着坐得笔直。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不是还是坐直的,只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 云中君:“你醉了。” 神巫:“这琼浆玉液像是让人魂魄都从身体里飘出来了一样。” 说完,神巫她微微靠在了树上,衣衫的一角落在了池水里被打湿,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头顶上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嗅着那桃花花瓣的香味,循着那酒意,她感觉自己的魂魄好像真的来到了天界仙宫。 那感觉就好像是身体被醉醺醺地留在了树下,而魂魄却在和神仙共舞。 神巫心想:“果然,这就是琼浆玉液,哪怕不是神仙从天上带下来的,那也是神仙的琼浆玉液。” 云中君点了点头,盖住了那壶酒:“就到这里吧!” 他将酒收起来之后又说了一句:“差不多该来了。” 神巫想:“是谁来了?” 这个时候,云中君腰间绳子挂着的“配饰”突然亮了起来,朦朦胧胧的视线里,神巫看到云中君在和谁说话。 那音腔与和她说话的时候不太一样,像是另外一种语言,但是仔细听又觉得像是另一种地方的方言。 她心想,这或许就是天上人说的话吧! 云中君坐在烟雾缭绕的断崖边,对着空无一人的树下说着话,那雾气一波又一波地从山上流淌而下,穿过二人身旁。 云中君:“是什么?” 对方说:“是痢疾。” 云中君:“有办法治吗?” 对方说:“有药,但是肯定不够。” 云中君:“有这个时代可以用的方子吗?” 对方说:“有。” 所谓疫鬼附体实际上就是痢疾,只是因为这個时代鬼神之说盛行,各种人无法弄明白的未知的事情都会套以鬼神之名。 加上这疾病发作起来又吐又泄,肚子疼痛难忍像是鬼物钻进了肚子,浑身虚弱像是被鬼抽干了精气。 而更可怕的是这疾病还会传染,这更加大了人的恐慌。 时人便想象出了群鬼被放出,钻入人肚子的画面,便有了疫鬼一说。 神巫杏眼朦胧,眼皮一开一合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她听到了云中君呼唤自己。 “神巫……神巫……” 她的魂魄终于从天上坠落了下来,回到了那醉意阑珊的身体里。 她认真地直起身体来,听着云中君说话。 “神君,我在听呢。” “神君!” “您是有什么法旨要给我吗?” 他看到云中君站起身来,凑到她的面前,她也立刻想要站起来,结果身体无力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双手前合匍匐在了地上。 她原本有些着急,此刻更有些窘迫,但是立刻心中顺势一想。 这倒好,那就直接跪着吧! 跪着的时候,她看到云中君将一样盒子放在了她面前,对着她说。 “这是可以祛除疫鬼的药丸,那贾桂曾与我结缘,虽然他后面做的那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不过既然他来了,我自然还他一份情。” “只是告诉他,不必再还愿了。” 神巫身醉心不醉,立刻记下了这句话。 “好的,神君!” “驱鬼的仙丹药丸交给贾桂,还有的话,我定然告诉他。” 随后,云中君又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有着打印出来的文字。 云中君:“这是药方。” 神巫:“药方?” 云中君:“救一人也是救,救千百人也是救,既然你来求我出手了,那就一并做了吧!” “这上面有祛除疫鬼带来的瘟疫的办法,不仅仅有着治疫鬼的方子,也有着防疫鬼的方子,一套下来疫鬼带来的瘟疫自然就散了。” “药方给云真道,就是这一次过来的那些道人。” “所用的药材都是山中有的,药材的采集和炼制并不难,这件事情可以交给那个阴阳道人去办,此刻他刚好就在山下。” 神巫迷迷糊糊接过了纸张,那纸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轻薄的同时又韧性十足,且摸上去滑溜溜的,感觉完全不像她之前见过的纸。 “我明白了,药方交给云真道的阴阳道人,让他去治疫鬼。” 当她说完这句话,再抬头看向云中君的时候,云中君的身影已经迈入了那云雾之中,踏着那云气渐渐远去。 跪着的神巫想要站起来,但是半天站不起来,最后只能扶着树坐下。 好一会后。 夜深了,风也大了一些。 风随着那雾气吹过她的脸庞,终于让她身上醉意醒了一些,她再度想起了刚刚云中君交给她的法旨以及那两样东西。 她立刻着急忙慌地寻找了起来,往地上一看,那盒子还在地上。 那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摸上去温润无比,像是玉,但是拿起来却又轻若无物一般,做工也精巧非常,镂空层叠雕出了花儿来了。 光是这盒子,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宝物。 通过月光,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神巫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是治病的仙丹。” 她又想到了那应该传递给贾桂的话:“不用再来还愿了。” 她心想,那贾桂得了仙丹,却又失了和云中君的缘分,也不知道其会怎么想。 接着,神巫又往袖子里摸了摸。 宽袖之中摸索了一会,便又摸到了那坚韧轻薄的纸张, 而眼睛一看那上面的字,发觉那字规整得完全不像是写出来的,一笔一画严丝合缝到让人惊异,其中记下来的一些药材她也知道。 “白头翁、芍药……” --------------------- 江晁朝着洞内走去。 收音机依旧在响着,之前洞外有时候信号还会不好,进入洞内反而信号还好了许多,因为洞里每隔一段就装了发收装置。 “嗡!” 前面的灯一盏盏亮起,而随着江晁走过后面的灯又一盏盏熄灭。 望舒:“为什么今天突然选择她说了这么多呢,还请别人喝酒,因为别人长得好看,腿又长?” 江晁:“谢谢夸奖。” 望舒:“我怎么又夸你了?” 江晁:“你不是说我和她像吗?” 望舒:“我是说没有胡子这点很像。” 江晁:“你说过很像没错吧!” 望舒:“断章取义。” 江晁虽然看上去面冷,但是心里却记得清,之前望舒揶揄他,现在他又用同样的方式还回来了。 走着走着,江晁和望舒的对话终于回到了原先的那个话题上。 江晁:“她既然成为了我们在外面的代言人,我们总是要和她接触的,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 “也需要通过她来和外面的世界联系,得到一些我们想要的东西,做成一些我们想要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简单直接一些吧!” “说真的,整天装神弄鬼也挺累的。” “我懒得装太多了,让她替我去应对吧!” “要么我直面她一个人,要么我就得直面所有人,那我还是选个简单点的吧!” 望舒明白了:“哦,所以你这是又想要东西,又不想做事。” 江晁没有反驳,只是理直气壮地说出了一句名言。 “我没有钱用,但我懒得去挣。” 望舒:“那就让别人替伱去挣?” 江晁:“我不是说了吗,她拜托我一件事情,就必须帮我做一件事情,这叫等价交换。” 望舒:“她拜托你的事情明明都是我在做。” 江晁:“但是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实施,不都是因为你的计划吗,你做事情是应该的,谁让你制定了这些计划呢?” 望舒想了想,觉得也对。 但是她又感觉不太对劲:“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你干的活就是啥也不干?” 江晁十分淡定:“我的任务就是下达任务让你完成任务。” 望舒开始了碎碎念:“你明明就是个居住在我身体里,整天偷我电的啃老族。” 灯光之路远去,江晁的影子越来越小,只剩下声音回荡在通道里。 “啃什么老,啃哪个老?” 第六十七章:仙方 神祠里。 众人彻夜无眠,一等就是天亮。 而天亮以后,洗漱完毕换上一套新衣重新戴上面具的神巫,在众多巫女巫觋的拱卫下重新端坐在了神坛帐幔之中。 此刻,她不再是那个断崖边小心翼翼的凡人,而是众人眼中高高在上代表着云中神祇的半人半神的神巫。 祭巫带着群巫行礼,过了没有多久,贾桂便被迎了进来。 贾桂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等了一夜的结果如何,他隐隐看向帐幔里面,似乎是和云中君见过几面之后,神巫的气度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神巫的姿态变得更从容了一些,也更加缥缈了一些。 神巫:“云中君便是这般。” 而贾桂仰头看到神巫的影子,恍惚之间也觉得那影子和昔日江边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心下骇然。 贾桂:“莫非此刻神仙真的附在了神巫身上。” 神巫没有说话,但是群巫却都在看着贾桂。 静默之中。 一位巫女捧着一个似玉非玉的精致盒子上来,站在了贾桂的面前。 贾桂还没明白什么情况,神巫便开口说道。 “服此仙丹,鬼祛疫除。” 听完前面一句话,贾桂便知道这药便是此次他所求的东西了,虽然不是之前所想的神水,但是初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但是很快,神巫又说了一句。 “缘已至此,不必再来还愿了。” 这一句话虽然是神巫口中说出来的,但是贾桂却明白,神巫是代表云中君告诉他的。 贾桂明白了什么,一瞬间怅然若失。 贾桂还想要问什么,毕竟他此次来求取的不仅仅是一個人的药,他后面还跟着不少官署的人,这些人也都是为了求神水或者说是求药而来的。 他作为一县之尊,如果只是为一家之私而来,肯定说不过去。 至少,他怎么着也得问上一句。 而还没有等贾桂来得及开口,帐幔之后的神巫却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陆阴阳!” 阴阳道人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喊的是自己,知道祭巫走上前来,对着他喊道。 “陆阴阳,上前来。” 和贾桂相对的,这一边的老道瞬间露出狂喜的表情。 他这一次跟着过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和之前的贾桂一样。 入神仙的眼,与神仙结缘,最后能够得到那自古以来的传说。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路阴阳连忙上前,这小老头疾步如飞,一边跑还一边低喊着。 “陆某在此,陆某在此!” 再也没有了一道之主的威风,脚踏阴阳两界阴阳道人的神秘。 巫女同样捧着一个盒子出来站在了他面前,阴阳道人看了又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想要问又立刻按捺住了。 很快,神巫立刻说出了里面是什么。 “云真道主陆阴阳,这是祛鬼散的方子。” “方子上面写有此次作祟的疫鬼的名字,此方既能治那疫鬼,也能驱那疫鬼。” 帐幔后的身影微微抬起头,轻声说道。 “去治疫鬼吧!” 老道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方子,手却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他毕恭毕敬的接纳而下,千恩万谢之后才走出去。 不过他谢的当然不是神巫,乃是那附在神巫身上的神仙。 鹤、鳌二道人和几个道童簇拥着他,刚刚出门,几个人就加速往下跑,一溜烟地跨过山门跑到了山脚下,在碑亭旁边停了下来。 老道抱着盒子左顾右盼,觉得还是不太安全,接着往另一边走去,直到四处寂静无人才终于停下。 一路走了这么远,鹤道人忍住了,但是鳌道人忍不住了。 “道主,你这是得了什么宝贝?” “这里就咱们几个了,赶紧打开看看吧!” 而鹤道人却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着那几个道童到一边去。 “去周围看看,守着别让人过来。” 老道瞪了胖乎乎的鳌道人一眼,终于还是当着鹤、鳌二道的面打了开来,盒子里面放着一张纸。 清晰整洁的白纸,字以竖着的方式从右到左排列开来,不过那字是红色的,正是神巫所说的祛鬼散的方子。 老道自己快速扫过看了一眼,上面不仅仅记录着疫鬼的特征和弱点,也记录着所谓的驱疫鬼也就是防治的办法。 这方法可比之前老道总结出来的完整得多,那疫鬼的所有弱点,在这方子上全部显露了出来。 最后,便是如何治那疫鬼的药方。 药方不止一个,而是多个,根据症状和严重的情况不同,也有着不同的调整。 “驱鬼仙方!” “这是驱鬼的仙方啊!” 老道低声喊着,他这辈子见过不少所谓的灵丹妙药的方子,但是来历大多虚无缥缈。 实际作用嘛,对外人吹得天花乱坠但是他自己知晓有没有用。 而这方子虽然不是长生不老的方子,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地从神仙手中得到的。 虽然这仙方所录之物不能长生不老,这祛除疫鬼的神妙之处在他们眼中看来也是难以言喻的。 在他们看来那疫鬼是超出凡尘俗世的,是鬼神之流的存在,凡尘的东西是无法对付它们的。 而能够对付它们的。 自然就是仙法,就是神通。 能够写下疫鬼弱点和特征的,那都是不可告知外人的秘法传承。 而且。 神仙除了将这驱疫鬼的仙方给他们,还有法旨交给他们,让他们去治那疫鬼。 这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是他们之前的斋醮大典沟通的人神两界,这就是神仙对于他们的回应。 老道长吐一口气:“果然,神仙对我们降下了考验。” 鳌道人抓了抓头:“这就是说,咱们那斋醮还是成了的?” 老道自信满满:“当然成了,虽然我那斋醮之法比不得那神巫传承数千年的底蕴,能够直接请来神仙,但是沟通上界,让神仙听到我等的声音,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鹤道人则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完成这考验,莫非……” 老道拍了一下鹤道人的头,斥责道。 “如此急躁!” “如此小事我们便得了一仙方,还想要求什么回报?” “能够沟通神仙,得神仙法旨行事,这本身就是回报。” “而且古来历劫以九为数,甚至是四九、九九,成仙之路磨砺重重,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咱们这也算是入了门,得了神仙的法眼青睐了。” “换得别人,想要神仙看上那么一眼,哪里有这么简单。” 三个热衷于成仙修道的道人干劲十足,卯足了劲要做好这件事情,但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那仙方的研究里面去了。 “你看这纸,这定然不是凡间的纸,如此坚韧,白中没有一丝一点的瑕疵,定然是天上的云霞制成的。” “你看这字,神仙落笔如同那传说之中的天衣一般,传说天衣无缝,而这字迹犹如刀劈斧凿,果然是神仙的手笔啊!” 那字其实也说不上好看,但是就是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奇怪的规整,奇怪的笔画。 那一笔一画根本不符合人用毛笔书写的习惯,规整得让人感觉别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框住了,犹如天规一般。 “这字落成的红是什么红,不像是朱砂,字迹如此清透均匀,完全看不透是用什么写的。” 一群人从研究那仙方的内容,到研究那仙方的纸,最后甚至到研究那字。 这小小的一张纸,在他们眼中似乎有着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 隐藏着大道万方。 第六十八章:捉疫鬼 殿内。 人群逐渐散去,先走的是外来人,之后是巫觋。 最后,只剩下戴着草冠的祭巫一人站在神坛之下。 他回头看了看帐幔后的神巫,也感觉对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其甚至感觉。 那坐在上面的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身影了,而是那虚无缥缈的神灵。 他没有问哪里不一样了,也没有问神巫是怎么和神灵沟通,是如何拿到的仙丹、仙方和法旨,只有一言不发。 只是将干枯老迈的手从白色麻衣下伸出,毕恭毕敬地磕头,然后准备离去。 神巫却突然问他了:“您不问我?” 祭巫低着头没有看神巫:“我已不该再过问了。” 神巫不明白:“为何?” 之前祭巫都会过问的,有的时候还会严厉。 尤其是神巫做出一些不符合云中君神巫身份的举措和行为的时候,更是会以恭敬的姿态说着十分严苛的责难之语。 而这个时候,神巫都会格外慌张,一如小时候。 或者说神巫的那种一板一眼将自己框住的姿态,就是在神巫的这种严苛下,一点一点形成的,哪怕她已经长大。 但是此刻,祭巫却说。 “因为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神巫。” 老巫抬起头,目光之中的眼神完全变了。 之前他不论用多么恭敬的姿态去拜神巫,他始终都是带着审视,他紧紧的看着面前的神巫,不允许她脱离出那個代表着云中君的条条框框。 他就像是一个匠人,将对方塑造成一座神像。 而此时此刻老祭巫看着神巫,已然是看着一个超脱于凡尘,御空于云海之上的上古神祇。 在他的眼中,那个长生不死的上古神祇真正的降临在他塑造的这具神像之中,因此这神像也不再需要他的塑造,对方的一举一动已然是那上古云中君的模子。 祭巫:“您已经不再是你,您已经跨越了凡人和神灵的界域,您是云中君的灵子,是云中君亲自选中的巫。” “我可以教导一个凡夫俗子,却不能够对一个真正的半神半巫的灵子指手画脚。” 沉默了半晌。 神巫:“我终于明白了该怎么去做一个神巫。” 祭巫:“是。” 神巫:“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神巫。” 祭巫:“当然!” 祭巫终于离去,两旁的巫女也随着刚刚的对话,忍不住远离了神巫两步,似乎有些不敢直视她。 神巫坐在神坛之上,白幔拂过她的衣袖,她此时此刻又想起了昨夜的场景,也想起了云中君说的那些话。 醉意似乎又涌上了心头,回忆也如同梦中追寻。 “我是云中君,但是我却不会出现在大多数人眼前。” “而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着我,你所说的话代表着我,你的善恶和喜好,你的慈悲和良心,在其他所有人眼中都是我。” 她回想着那犹如梦中的云中君的一举一动,也在模仿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云中君让代替自己当一个外面的云中君,做一个“好看”的云中君,但是她觉得没有什么能够比那梦中的云中君更“好看”。 只有成为那梦中的云中君,云中君才会没有丝毫瑕疵,成为完美的上古大神。 从现在开始,祭巫不再成为她的束缚。 但是似乎又有着另外一种东西将她给框住了,像是来源自他人,但是更多的是来源自她自己。 ------------------------ 西河县县城。 被发现的染上了疫病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众人不再束手无策。 官署在集中收诊疫鬼附身之人的院子旁边又开了一间院子,单独用来治病救人。 此刻,院内阴阳道人正带着一帮道人、大夫在熬制祛鬼散。 院子里热水煮得沸腾,周围每个人都蒙着口鼻,说是防止疫鬼从口鼻钻了进去,换下来的衣物都放在大锅里面煮过,说是这样祛除污秽。 “小心一点。” “熬药要注意火候,别弄错了。” “你这个处理方法不对……” 而另一旁的院子里,病患躺在席子上呻吟,此刻也终于有了人照看,不再躺着等死。 “注意,所有秽物都填埋起来。” “口鼻都遮住。” “出去之后都要洗干净,衣物都要煮过。” “……” 而县令将城里的几个药房都收了,能用的药材全部都征集了起来,不够用的还要派山里的猎人、打柴人、采药人去寻。 一天天过去,疫鬼带来的瘟疫也渐渐地被控制住了,而最开始的那批人甚至已经开始渐渐好转了,也开始有人活着走出院子。 外面的人看到自家丈夫或者妻儿走出来,立刻发出惊天的大喊或者哭泣。 不过这被“疫鬼抽去的元气”却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恢复,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不过至少这两日,没有什么新发现的疫鬼附身之人了。 贾桂的宅邸。 贾桂的夫人躺在床榻上,身边的一双儿女围绕着她,看上去其气色已经好多了,至少不像是之前那样一副虚弱。 贾桂:“怎么样?” 夫人:“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 贾家小郎:“这可是阿爷去问神仙求来的仙药,还顺便求来了仙方,救活了无数人呢。” 夫人笑了:“伱阿爷发了大善心,有大功德。” 贾桂笑了笑,没有说话。 贾桂又看向了一旁的似玉非玉的盒子,连忙叮嘱道。 “这可是神仙赐予的仙丹,好好收起来,以后定然能够用得上。” 不过西河县这边虽然控制住了,但是西河县却是瘟疫闹得最轻的一个县,周围的其他几个县,尤其是金谷县,现在可是闹得格外厉害。 贾桂从家里出来之后,立刻又去见了阴阳老道,和其商谈过后,老道便回去找到了鳌、鹤二道人。 阴阳道人:“你们二人立刻准备一下,选一些人手,将祛鬼散要的东西都带上。” 鳌道人:“这是要做什么?” 阴阳道人:“其他几个县目前疫鬼闹得更厉害,贾县尊让我们也带着人过去一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们二人要把握好。” 鳌鹤二道人带着道童出发前往其他的县,准备将这突如其来的疫鬼之瘟给彻底平定下去。 美其名曰,捉疫鬼。 而可以预想,此番过后云真道也因为捉疫鬼而名声大噪。 不仅仅是在西河县,名头也开始在附近几个县蔓延开来。 别说是其他的县,此刻西河县也是如此。 “云真道的道人那可是厉害得紧。” “这么多的疫鬼,都让他们给捉住了,拿得干干净净。” “云真道是有真道的,听说山上的道人都得了神仙的仙法。” “那可不。” ---------------------- 但是,正当一切都在好转,西河县甚至能够腾出手来去帮其他县捉疫鬼的时候。 贾桂心情大好,正安心地坐在县署里喝着茶。 突然之间。 役头刘虎突然闯了进来,满头大汗地对着贾桂说道。 “不好了,县尊。” 贾桂放下茶杯,急忙站了起来。 “怎么了?” 役头刘虎说:“突然之间城西多出了许多疫鬼附身之人,不仅仅如此,县畿的几个村落也都是如此。” 贾桂不明白:“不是说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吗,怎么会突然变坏了?” 刘虎哪能说出个原因:“这,这我哪里能知道啊,县尊,您赶紧拿个主意吧?” 贾桂立刻带着刘虎找到了阴阳老道:“陆兄,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阴阳老道也一头雾水:“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贾桂等人也发现这些被疫鬼附身之人和之前不一样,都是成片成片地出现的,而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人传人。 而且完全没有源头,是突然之间就在某一片地方就爆发开来了。 县署大堂里。 贾桂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却没有先说,而是看了阴阳老道一样。 阴阳老道也明白,于是开口说道。 “之前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这疫鬼往常大量出现得等到夏秋之时。” “而今年,却春分时节就成群地出现了,是有些不太对劲。” “莫非这背后,还有什么问题?” 第六十九章:符诏 夜幕深沉,月陇星稀。 竹林小路上的春笋就好像一夜之间长了出来,将碍事的石板高高拱起到一边,每隔一段距离都能够看到一棵。 “啪嗒!” “啪嗒!” 木底鞋踩踏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也体现了走在这条路上格外费力。 神巫提着香炉走得气喘吁吁,但是依旧保持着宽衣大袖的洒脱风度。 山上瀑布流泉,灌木丛生,或许是草木太过于茂盛了,一些植物腐烂之后带着一股酒气。 而那烟雾顺着山路流淌下来,感觉就像一路从人间走入了仙境。 走到半山腰,似乎感觉什么。 她突然停了下来。 “嗡!” 一道直直的光穿透树林照射了下来,她昂起头,远远就看到了一个鬼神站在山路上远远地眺望着自己。 鬼神招了招手,转过身往后面走去,她就知道那是在为她引路。 在洞穴外面,光从那鬼神的头上的光射向一旁的石壁又折射回来,她隐约看得更清楚了。 那鬼神身高近丈毛发黝黑发亮,带着不知道是冠还是头上本来就长着个像是黑盔一样的什么东西,双目耳鼻几乎都给遮挡住了,只露出鼻孔和一只嘴巴。 除此之外,那鬼神后面还有着马尾一样的冲天“发髻”,不得不说这形象看上去格外唬人。 神巫:“有劳了。” 鬼神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发出嘿嘿的可怕笑声。 她跟着往前走去,心中则想着。 “果然,神仙一直都在天上看着呢!” 她刚刚祷告完毕,云中君就知道她要来了,并且已经派出了鬼神在这里候着她。 就像是之前她见到云中君的时候对方所说的一样,他有着另外一双眼睛,正在天上看着她。 今天。 云中君没有在汤泉洞里泡汤,而是在山林深处漫步。 他不知道从哪里逮住了一只兔子,正抱着那瑟瑟发抖的兔子游荡在山雾缭绕的林间,最后找了座面朝江边的石头坐了下来。 抵达这里,鬼神头上的“神眼”也收了光。 神巫来到了那石头背面,石头很高大,足足有一丈半高,只能从另一面上去。 “神君,我来了。” 云中君抱着那兔子转过身来,稀稀朗朗的星月之光下可以看到他穿着一套圆领戎服,相比于平日里的出尘,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人。 充满了活力和野性,此刻的他才真正像是天上的神君落入了凡间。 与巫共舞,与人作乐。 神巫还是第一次看到云中君穿成这样,虽然好奇但是也并没有多想,但是那将神巫接引而来的鬼神看到云中君穿上这戎服,却瞬间吓得吱吱直叫,在那巨石下缩成一团。 因为,当初云中君就是以这幅形象召唤下雷霆,将它给降服的。 坐在高处的神仙摆了摆手,对着那鬼神说。 “去,去!” 那黑漆漆的鬼神立刻如蒙大赦一般地逃开了。 也正是因为这如此强壮可怕的鬼神呈现出的这般姿态,才让神巫从而直接地感受到,面前这個穿着戎服的“少年”是一个比鬼神还要不可捉摸的存在。 鬼神离去,神巫终于问出了今天来的问题。 “今日山上突然发出晴天霹雳,可是神君又在警示人间,有妖魔出世了吗?” 上一次山上发出晴天霹雳,便是那旱魃出现的时候,因此神巫便来问出了这个问题。 云中君却问起了山下的事情:“疫鬼之事愈演愈烈,是否?” 神巫说:“禀告神君,我觉得此番不仅仅是疫鬼,还有着什么其他的东西在作祟。” 云中君:“那就把那个作祟的鬼神找出来!” 神巫一惊:“怎么说是鬼神?” 云中君:“云真道的丹鹤去了金谷县,当天便重病不起,病榻之中依旧还在念叨着,说他在金谷县遇上了鬼神。” 神巫更惊讶了:“这鬼神是从何处而来?” 云中君:“自然不是从我这里而来,或许是过路的野神,也或许是有其他来历。” 神巫说:“神君是要如何处置这作祟的鬼神呢?” 说完,云中君拿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玉珠,但是随着云中君的五指渐渐散开,玉珠竟然放出了晶莹的光华。 那正是之前江晁做的另一个收音机,之前用在了玉璧上,此时此刻终于再度派上了用场。 但是在神巫看来,这是一件神物,拥有着鬼神莫测之力的宝珠。 神巫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神君,这是什么?” 云中君:“符诏。” 神巫:“符诏?” 云中君:“持此符诏,你身在千里之外便可沟通于上天,将你所知所想所念传递给我。” “除此之外,这符诏也拥有沟通鬼神,甚至是召鬼遣神的能力。” “持有它,便能让鬼神听从号令来助你。” 神巫不敢置信:“神君,为何要将这样的鬼神之器给我呢?” 云中君说:“去金谷县一趟,若是找到了那鬼神,便以此符诏之力沟通天地,我座下的鬼神便会来助你,将那鬼神降服。” 原来,这才是江晁真正的目的。 不得不说,降服了第一个山魈让望舒和江晁都尝到了甜头,这山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挺好用的。 而江晁和望舒能够降服一个,自然就能降服另一个,甚至还会比第一次要容易简单得多。 唯一所欠缺的,便是他们只找到了一个。 而一直以来,望舒都在说。 “当你发现一个山魈的时候,某个地方肯定存在着一群山魈。” 苍天不负有心人。 在关注着城内的情况的同时,望舒也拦截到了从金谷县快速传回来的情报。 并且,还从中发现了重要信息。 另一只山魈在金谷县出现了。 望舒格外地激动,欢呼雀跃地想要组织起她的黑盔冲天马尾山魈大将军军团,于是便不断地碎碎念地催促着江晁,让他赶紧行动起来。 而江晁便来到了这,让群巫们赶紧行动起来。 云中君下达了法旨,之后便将那代表着符诏的玉珠放在了巨石的顶部,便消失在了巨石上了。 独留那玉珠在巨石的顶部发着亮灿灿的光,将下面照亮。 神巫昂着头,那温润的光落在她身上,她半天都没敢动,或者说不敢去拿那枚玉珠符诏。 过了好一会,神巫才绕路来到了巨石上。 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它。 小小的一枚珠子,在她看来就好像握住了天上的月亮。 “可以号令鬼神的符诏。” 而另一边,江晁穿着方便的戎服行走在山阴小道上。 望舒:“你打猎打了半天,最后就抓了只吓晕过去的兔子?” 江晁:“最后不是打到了么!” 望舒:“拿着枪打兔子,最后和子弹没有关系,子弹在哭泣啊!” 江晁:“怎么没有关系,没有子弹出膛发出的声音,兔子怎么会被吓晕过去呢?” 望舒:“所以应该是和伱没有关系,你才是最没有用的那个啊!” 江晁:“没有我扣动扳机,子弹又怎么会出膛呢?” 原来这一次依旧不是什么晴天霹雳对于妖魔出世的示警,还是江晁又在进行新一次的打猎活动。 一如往常地拌嘴过后,话题终于回到了正事上。 江晁:“金谷县真的有山魈吗?” 望舒:“肯定是山魈,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两米多高的猴子?” 江晁:“也有可能看错了,这时代的人什么都喜欢往鬼神上扯,我们不是看得多了吗?” 望舒:“但是山魈肯定还有的,要不然单独的一个哪来的,不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吧。” 天气预报员信誓旦旦:“既然我们在这发现了一个山魈,附近肯定有着一窝山魈了。” 江晁:“山魈在你口中怎么和蟑螂一样。” 第七十章:山魈的来历 鹤道人带着一帮人第二天就赶到了金谷县境内,与之一同前行的不仅仅有着之前一同“捉疫鬼”的得力干将,还用牛车运着不少能用到的物资过来。 在丹鹤看来,只要将这些人和物资带到金谷县,立刻就可以压住金谷县内的一众“疫病之鬼”。 夜里,他们栖息在大道上的一座社庙,也就是社神或者说是地神的庙宇之中。 一路行来,众人饥肠辘辘都口渴不已。 “外面有口井。” “井中有水,还很清亮。” “那就打些水来,大家也都渴了。” “可算是有口水喝了。” “要不要煮一下?” “这四下也没有柴火,总不能把庙给拆了吧,而且也没有锅灶。” “这破庙久无人栖息,无事。” 休息前,鹤道人还和众人说道。 “今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明日进了城我见了金谷县的县令,便没得歇了!” “不过再苦再累,我等也算是做了场大善事,日后必有福报。” “神仙在天上看着,上面县尊在看着,下面父老乡亲也在看着我们,万万不可懈怠。” 众人连连称是,说到时一定尽心尽力。 但是到了夜半子时,外面却出现了奇怪的响动,那动静像是有人在外面翻东西。 鹤道人警觉不已,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谁?” 他立刻翻身而起,耳朵都动了起来。 “什么声音?” “莫不是有贼人闯进来了。” 他们带来的牛和车还在外面,那些物资可是至关重要,出不得差错。 鹤道人虽然起身的动作格外凌厉,但是走动的动作却格外轻巧。 破庙里众人鼾声如雷,他悄然走到了门旁,也没有开门就着门缝往外面看去。 牛拴在了井边,车则卸下靠在墙边放着。 鹤道人从门缝里看过去只能看到那牛的屁股,却看不到死角里的车,但是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形的影子投射在院落里,那人正在翻动着他们车上的物资。 鹤道人一看顿时有些着急,悄悄拍醒了附近两人,贴耳说道。 “莫要出声,外面有个小贼在偷咱们的东西,我们一起将那小贼拿了,切莫让他给跑了。” 之后左右看了看,立刻取下了抵门的棍子,深吸了两口气之后便跑了出去。 “小贼,看打!” 鹤道人一声怒吼壮了壮声势,从门中一跃而出,准备一举擒下那“小贼”。 但是跳出去往外一看,鹤道人的声势一瞬间从怒吼,到鸦雀无声。 那哪里是什么小贼。 墙角下赫然站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妖魔,在那屋檐下佝偻着腰,脑袋也差点顶着了社庙的檐角。 这妖魔乍一看上去有些像是神峰上的鬼神,并不像那之前现身的山魈,毛色乌黑发亮且壮硕。 只是头上没有了那遮挡住眼耳鼻看上去就好像只剩下一个嘴巴的黑盔,头上也没有了那像是冲天马尾发髻一样的天线。 那妖魔正在毁掉他们带过来的物资,听到鹤道人一声喊,立刻回过头来。 咧嘴一声怒吼,鹤道人瞬间瘫软在了地上。 “啊!” 手上的棍子也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出老远。 跟着鹤道人跑出去的两人刚刚闯出门来,准备给他助威,一看到那“小贼”的真面容之后,瞬间吓得退缩了回去。 “我的個娘诶!” 顺便,还连带将门也给关上了。 “吱呀!” 鹤道人连滚带爬地想要跑回去,听见那吱呀一声,顿时气得也想要骂娘了。 只是此刻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那妖魔已然朝着他走了过来,准备取了他性命。 鹤道人想要站起身来,却吓得浑身发软,怎么爬都爬不起来,成了个待宰的羔羊。 不过这个时候,墙外面突然传来了声响。 “啾律律!” 外面传来了铃铛声,那妖魔听完立刻收手。 那妖魔力大无穷,直接将那牛才能拉得动的车直接扛在了身上,从社庙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社庙内一片鸦雀无声,众人惊恐无比地看着那妖魔离去。 过了好一会。 众人这才开了门,将吓瘫了的鹤道人给抬了进去。 --------------------------- 到了第二天。 鹤道人也没有再爬起来,他又惊又吓之后病倒了。 只是众人准备出发前往金谷县县城内的时候,却发现他出现了被疫鬼附身的症状,而且周围带过去的人也一个个接二连三地倒下。 原本去捉疫鬼的人,此刻大多数被疫鬼给缠上了,重病缠身。 金谷县的城门卒吏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哪里还肯让他们进去,直接将他们拦在了城门外。 不得已,他们只能又回到了那破社庙里。 不过相比于身上的疾病,鹤道人心中受到的恐吓更深,昏睡之中他不断地呼喊着。 “鬼,鬼啊!” “有鬼。” “鬼来索我的命了。” “有恶鬼来了,就在门外面。” 深夜的时候,鹤道人突然睁开眼睛醒来,精神状况看上去好了一些,只是身体却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好。 他连忙一把抓住身旁那个当天没有喝井水的小道童,对着他说道。 “快,快。” “快去……” 道童:“快去找人?” 鹤道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道童:“快去请人?” 鹤道人气喘吁吁,虚弱无比地说道。 “快速告诉道主,这事不简单。” “这金谷县不仅仅有着疫鬼,这金谷县还有从未见过的妖魔在作祟,甚至背后还有着操控妖魔的存在。” “咱们喝的那水有问题,是有人在井水里做了手脚,他们毁了我们的物资,是不想要我们来这金谷县捉疫鬼。” “当天那妖魔是受人操控的,我听到了铃铛声……” 虽然身体虚脱缺水,但是在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中,鹤道人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小道童一听鹤道人所说,这才明白为什么众人之中只有他没有被疫鬼附身,因为当天他累得直接就躺在屋角睡着了,连水都没喝上。 道童:“师叔,我走了,你们可怎么办啊?” 鹤道人:“我们有治这疫鬼的法子,药还剩下一些,几个人轮流照看便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道主。” “这人操控妖魔,引发这疫鬼之瘟,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路上小心一些,一定要将消息带到。” 道童迅速将消息送往西河县,西河县的县尊贾桂和云真道的道主陆阴阳知道后,最后消息又传到了神峰之上。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来之前神峰上的云中神祠和群巫就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七十一章:五鬼道 连着长廊栈桥精巧地林中竹楼内。 巫女捧着盆放在一边,还有人捧着衣服站在一旁。 “洗脸了!” 神巫掀开纱帐,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走到了盆前。 以水泼面之后,又涂抹了一些东西。 这时官宦和富贵人家的男人女子洗面的时候也会用膏涂抹在脸上,神巫所用的涂膏是用皂角、白僵蚕、白附子、藿香、密陀僧等药材制成,带着一股药香味。 洗脸之后,又对着铜镜将头发修剪了一番,将头发剪得整齐,也和云中君更像。 随后更是对着镜子画眉,将眉眼修饰一番,将有些弯的眉毛画得更凌厉了一些,柔和的眼角也画得更男性化。 最后才转过身来,那身后的巫女将捧着的衣服摊开,这才发现那是一件圆领戎服。 见过云中君穿着戎服的模样,这才第二天神巫也学着云中君的这副打扮。 只是今天神巫只是穿上了戎服,却没有戴上面具。 神巫只有穿上神袍戴上面具的时候才是神,而摘下了面具便只是巫,因为今日没有祭祀的仪式,她是以巫的身份进行外出的。 只是出发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神巫突然问了一句:“像吗?” 年迈的巫女婆子:“像什么?” 神巫说:“像神吗?” 或老或少的巫女们不敢回答,她们又未曾见过云中君的模样。 最后还是那个年迈的巫女婆子说道:“灵子就是云中君在人间的化身,定然是像的。” 神巫笑了,只是那镜子里的是一个比云中君还要英武得多的身影。 因为神巫经过训练的仪态更挺拔,也更加规整,而真正的“云中君”哪怕穿着戎服也脱不出那懒散的模样。 不过神巫觉得很像,她还模仿着云中君的口吻说道。 “下山!” 穿过长廊栈道的时候,神巫还摸了摸怀中挂在脖子上的玉珠,握着那所谓的“符诏”,这才安下心来。 就像是,真的有着一个身影站在了她的身后。 外面的云中神祠有着一位年轻的巫女,还有两个看上去有些笨拙但是强壮威武的巫觋。 祭巫率领着群巫在殿内行礼后将神巫送出门,神巫便这样带着三人下了山去。 走到山下。 就看到了一群人已经在下面聚集了,正着急忙慌地准备上山呢。 但是刚走两步,就看到穿着圆领戎服的神巫带着左右走了下来,众人立刻簇拥了上去。 众人还没有开口,神巫便对着他们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 众人面面相觑,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不知道该不该说什么。 一個个面面相觑,他们这还没说呢,怎么就知道了,又知道了什么。 但是神巫却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 “走吧!” 没有带上面具,让众人感觉有些陌生神巫穿过阶梯走下神峰,仪态翩翩又因为那戎服带着一股威严。 众人连忙追了上去,这才开口问道。 “去哪里?” 神巫说。 “去城中,找到是谁放出了这疫鬼。” “然后,将作祟的邪鬼乱神拿了。” 这话说得极为肯定,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而对于接下来面临的状况也早已手拿把掐。 众人听到这话语极为提气,原本还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的情绪,以及内心之中的种种猜测全部都平复了下去。 而看着神巫穿着的戎服,终于也终于明白了。 “原来神巫这是要去把作祟的邪鬼和乱神一起拿了,怪不得穿成这样。” 戎服通常是射猎的装束。 而神巫穿成这样,自然不是为了去射猎人或者是兽。 在他们看来,此番神巫是去射猎那邪祟的鬼,作乱的神。 于是众人前呼后拥地跟着一起,雄赳赳气昂昂。 就好像。 此刻他们也获得了鬼神辟易的能力一般。 神巫的底气来自于脖子上挂着的符诏,而他们的底气来自于神巫。 —— 西河县城里。 一家客栈里,两个装束像是外来商贩的人聚集在一起,时不时地推开窗户朝着外面望去。 “怎么回事,还没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咱们都回来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这家伙向来如此,磨磨蹭蹭,懒驴拉磨屎尿多。” 过了一会,窗户下面的街道上终于有一个人跑了回来。 两人松了口气,同时立刻关上窗户。 “终于回来了。” “问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咱们这边怎么弄得这么麻烦,再不弄明白,鬼差就要发怒了。” “必须得弄明白了。” 那人一回来就关上门,坐下来对着两人说道。 “符已经下在了县署的水缸里,看着吧,这一次疫鬼定然要上了这些家伙的身,让这些家伙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知道这疫鬼不是他们这些凡人想要驱走,就能够驱走了。” 另外两人一听,立刻点起了头。 “这西河县真的见鬼了,咱们这一套向来是无往而不利,到了这里竟然冒出来了同样会治疫鬼的道士,和咱们抢起来了。” “那群道士只会治疫鬼,关于如何驱使疫鬼还不熟悉,只要咱们这疫咒召鬼符一直下下去,他们就别想消停。” “等到这县署里也闹起了疫鬼,他们定然束手无策,我们只要再出面平定,将那些道士给赶出去,到时候我可以将五鬼道在这西河县传开来。” “等到那时,咱们几个在这西河县还不是说一不二,看谁敢和咱们作对,就下咒让鬼去索他全家老少的命。” 三个人想得美滋滋,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仿佛这一套流程他们已经很熟悉了,重复过很多次一般。 再仔细看这三人,面貌看上去和本地人有些区别,而且口音一听就是外地来的。 但是三人正密谋大事的时候,突然之间门被一脚踢开。 一群穿着差役服饰的壮汉闯了起来,二话不说对这几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随后用绳子将他们给捆了起来。 这三人原本还想要反抗和逃跑,但是见到跑不掉之后,便开始大喊。 “为什么抓我?” “你们凭什么抓俺们?” “我们是正经的商徒,来西河县做些小买卖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赶紧放了我!” 这几个人色厉内荏,虽然还在叫喊,但是为首的差役头头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家伙分明是心中有鬼。 刘虎见状更觉得没有抓错,冷哼的一声之后说道。 “既然都抓着了你们,为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过了一会,在房间里搜查的差役也立刻找到了奇怪的东西,立刻拿到了刘虎的面前。 “头,看。” 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刘虎看了一眼那东西,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纸,掀开叠好的符纸一角往里面一看,是用肠衣包裹着的像是药丸一样的东西。 刘虎愣了一下,但是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他表情有些慌张,连忙叮嘱道。 “这是这些歹人下鬼咒的恶符邪术,小心一些,莫要弄破了这符咒。” 刘虎将那些符纸重新装回了盒子里,立刻面带怒气地上前踹了那三人跪在中间的一人一脚,其力大势沉,竟然一脚将那人给踹得吐了血。 刘虎感觉还不解气,伸出手又给了另外两人一人一个大耳瓜子,瞬间就看见两人的半张脸肿胀了起来。 “果然是你们这些肮脏货色,竟然跑到我们西河县来害人。” “此番多少人死于你们之手,又有多少父老乡亲因为你等所作所为遭罪,你们可曾想过。” 三人当然想过也知道,但是他们又不是西河县人,哪里管得了这些。 三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狡辩和呼喊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们甚至也没有惭愧的神色,反而死死地盯着刘虎,眼中充满了怒意和恶毒。 过了一会。 差役又从床底下搜出了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有着三套衣服,还有三张鬼面。 那鬼面格外地大,能够遮住整个头面。 獠牙利齿色彩红艳,就好像血染成的一般,若是戴着这鬼面在夜里出没怕不是能够将路人的屎尿都给吓出来。 而刘虎拿到这面具后,觉得这定然是有某种用处的。 “这又是什么东西?” “做什么的?” 三人依旧不说话,仿佛对于刘虎这个小小役头不屑一顾。 刘虎可不是什么善茬,也不会惯着他们。 “啪啪啪啪啪!” 大跨步上前,上来又是几个大耳刮子,将他们打得和猪头一样。 “提溜出去,让大家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货色。” 而这三人被拖出了客栈的时候,客栈下面和门口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虽然不知道整个情况,但是却知道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疫鬼便是这些邪徒招来的。 于是群情激愤,众人咆哮着上前,恨不得将这三人打死。 最后还是刘虎说道:“这三人背后定然还有人,县尊让我将他带回去提审,到时候抓住那元凶首恶,将之绳之于法。” 众人听完,这才罢休。 将这三人带到了官署之中后,县尊端坐堂中,上来便是将这三人一阵拷打。 这三人受不住刑罚,终于开口说话了。 鬼徒:“我等是五鬼道的鬼徒,奉鬼差的号令前来这西河县。” 贾桂:“有何目的?” 鬼徒:“以疫咒召鬼符唤来疫鬼,让西河县瘟疫蔓延,随后我们再以治鬼解咒之法解了这瘟疫,以此在这西河县立足招募信众。” 贾桂大骇:“招募信众是为作甚,可有图谋?” 鬼徒:“这我等就不知了,我三人也是听鬼差号令行事,鬼差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经过一番拷问之后,众人这才明白了这些人的来历。 这些人是从巴蜀之地乘船而来的五鬼道门徒,五鬼道是一个半巫半道的存在,其前身是巴蜀之地的巫鬼族,信奉鬼伯。 随着道门传入巴蜀之地后,这些人又融合了道门的传承,逐渐地成了如今的五鬼道,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巫鬼道。 这些人从上古的部落时代,到巫教、道门一路传承下来,掌握了不少奇门异术,其中就有不少骇人听闻的惨绝人寰的恶术和手段。 而被逮住了以后,这些人也不怕死,只是熬不过刑罚。 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这些人嘴上依旧恶狠狠地。 “我等乃是鬼伯后裔,有众鬼相护。” “死后魂归幽都冥土,我等也可在那幽都作威作福。” 其中一人甚至还口出狂言,威胁堂上诸人,扬言要报复。 “尔等此刻对我三人用刑,将来必有报应。” “等到鬼差到了,以鬼神便勾了尔等的魂魄,若那时我等已死,说不定尔等就落到了我三人的手上。” “那时我三人定然让尔等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三人枷锁在身,满身伤痕。 但是却昂首挺胸,以恶毒的眼神横扫众人,尤其是恶狠狠地盯着一旁刚刚对他们用刑的差役。 那用刑的差役也吓得够呛,一时之间还悄然地退后了几步,不敢直视那五鬼道门徒的眼睛。 众人也都畏惧不已,甚至还有人以手遮面,生怕那鬼徒记下自己的容貌,以后来报复自己。 但是这个时候,一侧的屏风后面传来了声音。 “那就让伱们的鬼神来吧!” 三名五鬼道的鬼徒一齐看了过去,隐约看到了屏风后面有着一个身形高挑英武的影子。 “你又是何人?” “不怕死后被鬼神索命?” “任你在这人间地位多么尊贵,任由你身体能强壮到手撕虎豹,终究有一死,难道不畏惧幽冥么?” 三个人一人一句,恶言威胁道。 那屏风后面的人淡然视之,开口回应道。 “别说是你们这些小鬼,就是你们在金谷县的鬼神,甚至就是你们的鬼伯前来,我也不惧他。” “我此来,就是为了收了你这些作祟的巫邪和恶鬼的。” 三人听到此言,终于收起了表情,认真地追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 那屏风后面的人接着说道。 “你三人放出疫鬼,人在做天在看,以为能够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苍天!” “以为掌握了些邪术便可肆意妄为?” “以为这人世间的人发现不了你们的手段?” “我一来到这城内,便知道这一切源自于你三人,令人拿了你们,先收了你们这些小鬼,然后再去收了你五鬼道的大鬼。” 五鬼道的鬼徒这才终于明白,他们三人到底是怎么被发现,又是被拿住的了。 鬼徒们终于露出了畏惧的表情,一人跪着上前,带动着锁链。 “你怎么知道我三人召来疫鬼的,难道你能看透阴阳,跟着那疫鬼的踪迹看到了我等三人?” 那屏风后面的人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了一句。 “天告诉我的。” 随后,更是告诉他们三人。 “你三人死后也休想在幽都作威作福,冥土的各种刑罚在等着尔等。” 听完,三人激动不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让我们在幽都受刑,我们就必须得在幽都受刑?” “你有何资格敢这么说?” 但是和三人不一样的是,官署大堂里的众人纷纷欢呼叫好,脸上的畏惧也都一一褪去,仿佛真的相信了那屏风后身影所说之话。 就连那些差役也再次鼓起了勇气,毫不留情地将这三人拖了下去,路上这三人挣扎呐喊,还想要再度口出狂言。 那差役再也不留情面,乱拳将他们打得嗷嗷直叫。 而拿下了几名小鬼之后,那屏风之后的身影又站了起来,走出大堂在门口上了一辆牛车。 那巫女跟着进入了车厢内,一名壮汉负责赶车,一名壮汉在城中道路上紧紧相随。 前往了金谷县。 —— 牛车在街道上行驶,慢慢地出了城。 车厢里面,神巫拿出了挂在脖子上的符诏,发现其发出了微弱的光。 她掀开帘布往外面看去,似乎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只是她不感觉到害怕,还觉得有了底气。 巫女:“怎么了?” 神巫放下帘子:“没什么。” 天上有着一只“鸟儿”也在跟着飞,下面的一切都倒影在那“鸟儿”的“眼睛”里。 而那眼睛里的画面,又传入了远处背负着基站的山魈身上,最后传递到遥远的江边窟下。 第七十二章:法器操作程序咒语大全 山魈背着基站在西河县城外转了一圈,无人机起飞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望舒的搜索下,发现了五鬼道的踪迹。 荧幕上。 宫装仙子乘坐着拉着月亮的神车在画面中一会靠近,一会远去。 身影也时而占据整个屏幕,时而化为一个小点。 望舒:“都已经通过无人机发现了这三个家伙,我们也可以顺藤摸瓜去逮住那幕后主使,将山魈给带回来啊?” 江晁:“山魈这样的东西闯入城中乱来,容易出现问题,有个人和所有人都认同的身份在前面行事,这样要好很多。” “而且如果光是山魈,能够这么顺当地问出我们想要的信息吗,能够完成任务还不让所有人恐慌吗?” “你控制着那山魈跳进城去,恐怕第一时间城里就要炸开锅了。” 望舒:“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晁:“到时候咱们就成妖魔和反派了,一大群人会对着我们喊打喊杀,很麻烦。” 望舒:“问那么多干什么,将山魈带回来就好了,就不知道有几只,要是一下子抓一大窝回来就好了,最好还都是成年的。” 江晁:“你要那么多山魈干什么?” 望舒:“一個县放一个,或者当作移动基站放到更远的地方去,我的天气预报不就也能够覆盖到更远了吗?” 江晁:“真的为这个?” 望舒:“当然为这个,我得为我的事业而努力。” 江晁:“就为这个?” 望舒:“你说我们要更多地探索这里,山魈多了以后,我们就能够探索更多的地方。” 江晁:“还有呢?” 望舒:“还有就是我们的计划可以更快地展开,而且山魈越多,我们的控制监察区域越大,也越安全。” 望舒说完,又坐着车溜走了。 宫装仙子带着月亮奔向了天际。 不过虽然荧幕上虽然像是飞得很远了,实际上江晁在哪里说话她都能听得见,飞远了也更像是自欺欺人。 接下来,三个鬼徒被拿下,五鬼道这个组织也被发现了。 望舒又从荧幕中的月亮上跑了出来,来到了江晁的面前,她有些小兴奋。 虽然,她的脸上依旧一副高冷的模样,但是内心完全被江晁给看透了。 望舒先一本正经,故意吹捧起了那五鬼道:“这五鬼道好生厉害,还会妖法。” 江晁丝毫不上当:“什么妖法,应该就是培养病菌吧,估计是误打误撞发现这样会让其他人染病,时人不明白其中具体缘由,于是当作一种法术传承了下来。” 望舒接着说道:“咱们也必须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仙法。” 江晁直接说道:“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望舒:“阻挡我们将天气预报覆盖到全世界的人,都是大反派,一定要打倒。” 江晁:“几个装神弄鬼的普通人,什么大反派,而且抓人审判是人间官府的事。” 望舒:“五鬼道,听这名字不就像反派吗?” 江晁:“说得你就代表着正义一样。” 望舒:“我的名字叫望舒,是神话里的仙子,当然代表着正义。” 江晁:“在你眼中不会长得好看的就是正义吧!” 望舒突然又找到了揶揄江晁的点,大声地说道。 “你也说了我很好看吧!”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江晁可是脸皮厚加面瘫双抗护体,根本不接这茬:“你又想做什么?” 望舒说:“那什么五鬼道也有法术,咱们也设计一套法咒吧!” 江晁:“我们哪里会什么法咒?” 望舒:“咱们不是都有法器了吗,例如使用法器的咒语,自然就是法咒了。” 江晁:“我们什么时候有法器了?” 望舒:“例如掌心雷!” 江晁:“手枪。” 望舒:“例如惊蛰雷。” 江晁:“炸弹。” 望舒:“还有神仙符诏。” 江晁:“收音机。” 望舒:“伱能不能入乡随俗一点嘛,咱们这可是古代?” 江晁:“还是别整这么麻烦了,整几个就可以了,要是所有的东西都要一样取两个名字,用之前还得来个法咒喊一喊,有必要吗?” 望舒:“这个是给别人用的,这一次那个神巫去面对五鬼道的反派们,肯定要借用我们的力量,喊出特定的法咒,我们便能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之后给予特定的帮助。” “这咒语既是知道他们要什么,也是审核他们的权限,就像是编撰了一套法器的操作程序代码一样,只是取名叫做法咒。” 江晁:“算了,就一个人而已,看着点就行,我懒得去弄。” 望舒:“我来弄就可以了。” 天色不早了,江晁准备休息,他往毯子里一缩。 “望舒,关一下灯。” 然后,就将脑袋蒙在了毯子里。 但是九点四十五分到了,天气预报准时在收音机中响起,只是播完了之后收音机却还没有关,就像是女鬼一样在黑暗之中幽幽地说着。 “滴滴滴滴,三型b级人工智能ai望舒正在申请《法器操作程序咒语大全》编撰权限,请管理员江晁审核。” “滴滴滴滴,三型……” 望舒开始了碎碎念,念得江晁头疼。 江晁终于打开了毯子:“望舒!” 望舒立刻从大屏幕上冒了出来:“我在呢!” 江晁:“给你个任务,编撰一套法咒操作程序。” 望舒:“我立刻就去办!” 反正不要自己去念,麻烦点就麻烦点吧,反正又不用自己麻烦。 —— 江晁一觉醒来,名为法咒的“法器”操作程序就编好了。 荧幕上。 驾着月车的仙子停靠在荧幕后面,手中捧着一本封壳上写着《法器操作程序咒语大全》的书,正在掀开第一页给江晁看。 那是目录,这才一夜,上面就已经有着密密麻麻的各种咒语了。 不过上面亮着的咒语只有三个,其他的字体颜色都是暗淡的。 江晁先是注意到了第一个,上面写着的事。 “问地神咒!” 江晁:“什么叫问地神咒。” 这上面每个字他都认得,但是连在一起就认不得了。 望舒:“听说过一句话吗,神仙下凡问土地,这咒就类似于此,只要念了这咒,就可以通过地神和山神知道附近的情况,随时还能够随时播报附近的变化。” 江晁:“哪来的地神?” 望舒:“基站和气象站就是地神和山神啊,以后我将山魈派到不同的地方去,让它们代替我们将基站和气象站安排到不同地方。” “然后配套的无人机也会搭载过去,到时候对于当地来说,这些基站不就像是土地神和山神一样,什么都知道吗?” “基站都搭配有一套简单的自行运转系统,我称之为地神系统。” 江晁打开了下一页,又问道:“召鬼遣神咒,这不会是召唤山魈的咒语吧?” 望舒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江晁:“这春雷神咒是什么东西?” 望舒:“在无人机上装上惊蛰神雷,然后从天上扔下去,就是春雷神咒。” 接下来,江晁看向了下面还没有发亮的法咒,指着其中一个问道。 江晁:“还有这夺命五连闪电鞭咒又是什么鬼?” 望舒:“将来在无人机上装上机关枪,要是发现了大反派,就让他尝尝咱们夺命五连闪电鞭的厉害,将他给打成筛子,窟窿塞都塞不住。” 要不是江晁面瘫了,怕是霎时间就要给望舒气笑了。 望舒又说:“对了,刚刚那个神巫联系你了,她已经到金谷县那边了。” 江晁说:“接过来吧!” —— 金谷县的社庙。 小小的破庙前已经汇聚了不少人,这里早已经不是道童离开时候的模样。 有人帮着煮水,有人帮着熬药,有人帮着照看疫鬼附体之人。 附近的一些村民听闻这里有能治疫鬼的大夫,于是纷纷将病患送到了这里来,或者到这里来寻求如何救治自己被疫鬼附体的父母妻儿。 于是两日内,这里已经变成了类似于之前西河县里集中病患的地方。 鹤道人此刻状况已经好了许多,现在正坐起身来指挥着众人,掌控着破庙内外,有条不紊地重复着之前在西河县里的一切。 虽然目前只是附近几个村子知晓了这里,但是相信很快更多的人会随之而来。 不过鹤道人并没有多心喜,反而变得有些忧愁。 一旁的大夫问他:“一切渐渐转好,道长为何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鹤道人说出了心中所想:“之前那妖魔便是为了阻止我们救人,他们定然是以为毁掉了药材威吓了我等便会让我等知难而退,因此才放过了我们,但是此番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想必距离那妖魔再来之日不远矣。” 大夫心慌问道:“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鹤道人看向了庙外:“我已经让人回去说明情况,想来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了,只是希望那妖魔到之前,咱们的人先到。” 而此刻,一辆牛车抵达金谷县外的社庙。 很快便有人进来通报,鹤道人听闻来者之后震惊无比,立刻扶着有些发虚的身体起身来到了门前,赶到了牛车下。 “神巫竟然亲自过来了。” 鹤道人对于巫的感情很复杂,或者说云真道的上下对于巫的感情都很复杂,一方面他们想要拜巫的上古神祇为神主,一方面又有种觉得巫似乎隔绝了他们和神祇的联系,隐隐有着一种竞争的关系。 但是此时此刻,在这西河县之外,在面临着无形的危机和敌人的时候。 鹤道人看到神巫的到来感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到惊喜不已,甚至有些心安。 仿佛到了这里,不论是巫还是道,他们都成为了一体的存在。 车厢里的神巫也是在看到了鹤道人出现之后,才终于确认了这里没有问题,才开口说话。 神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鹤道人:“这里有妖魔作祟。” 鹤道人接着详细地说明了那一晚的情况,甚至还描述了一番那妖魔的模样,在场之人也只有他最为清晰地直面那妖魔,也看得最为真切。 最后,鹤道人还说了一下自己的担忧,妖魔或许还会再来。 神巫:“所以之前那妖魔和五鬼道的邪徒为什么放过了你?” 鹤道人:“或许因为我是云真道的道人,他们虽然在金谷县,也应当听闻了我西河县所发生之事,所以犹豫之后只是做了警示,未曾下死手。” “但是我们为了自救,反而在这里引来了这么多被疫鬼附身之人前来,那妖魔及其背后之人听闻定然会震怒,此番还会前来。” 神巫:“我们等着他们来。” 牛车并没有进社庙,而是在附近找了片林子停了下来。 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帘子,可以看到外面已经晌午了,神巫夜里赶路没有怎么休息,不过精神还算足。 将手探进衣襟,神巫终于拿出了符诏。 她已经是第二次通过这枚符诏沟通神祇了,但是还是第一次在西河县之外的地方这样做。 她高高捧起符诏,口中念起了自古相传的祝词。 “奉请云中君!” “吾今祷告,神明在旁,以心传心,以意向神……” 祝词喊了半天,等到那符诏越来越亮,一直亮到了极限的时候,却还是没有回应。 神巫感觉有些奇怪,上一次明明念完就有回应的。 难道是,距离西河县远了一些就不灵了? 没有办法,神巫只能再念一遍,结果这个时候从符诏里传出来了一句话。 “你好,神君正在忙,请稍后再拨。” “sorry,thesubscriber……” 神巫前半段还能听懂,而那后半段就像是某种奇怪的咒语,完全听不明白。 “?” 她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着那玉珠渐渐熄灭下去。 但是玉珠还没有彻底熄灭的时候,终于又重新亮了起来。 “说吧!” 熟悉的声音从符诏之中传来,但是神巫却觉得那声音更像是从云头之上传下。 因为此时此刻云中君在遥远的其他地方,却能够将声音传入到她的耳中,听到她的祷告祝词,这在神巫看来是何等的神通伟力。 而这种感觉,也在随着远离西河县变得越发深切。 神巫:“云中君在上,灵子已至金谷,刚刚已经询问过云真道丹鹤道人,确认有妖魔在此作祟无误,而鹤道人……” 鹤道人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神巫,神巫又将一切再度详详细细地禀告给了云中君。 云中君:“我传你三个咒语,你要牢牢记着。” 神巫:“神君放心,灵子谨记。” 云中君:“第一个是问地神咒,此咒可以问附近地神山神,若是要知晓周遭情形,或是时时刻刻警戒四周,可以手持符诏念动此咒。” “咒文,四方上下,土母地公,今召土地,神威显隆,奉云中君法旨,急急如律令!” “第二个是召鬼遣神咒,若是要请鬼神出手相助,便喊吾奉云神法旨,四方山川之灵,五河四海之主,听吾号令,速来助我,急急如律令!” “第三个莫要轻用,名为春雷神咒,可招来春神之雷落于人间。” 随后,便是一些关于这些法咒的关键。 “用咒前一日或者几日,先开坛禀告上天,说明所用何咒,所为何事。” “持咒之时必须手握符诏方可生效,没有符诏这咒语便无法通达上天,今日你已经祷告过了,后面不必再说了,直接念咒便是。” “念问地神咒,自然有地神回应于你。” “念召鬼遣神咒,自然有鬼神前来助你。” “若是遇到不可抵挡的敌人或者危急时刻,也可念出惊蛰春雷神咒。” 神巫听完,谨记于心。 而云中君告诉了神巫这三段咒语之后,玉珠也随之熄灭。 神巫收起了符诏玉珠,心中口中还在低声还在不断念诵着那三段咒语,而念着念着,她的心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仿佛真的随着那咒语的颂唱,她已然触摸到了一个神仙鬼怪的世界,从阳的真实跌入阴的虚幻。 她想起了那些道人,对方苦苦渴求了一代又一代人,所求的不就是为这一句真言吗? 也想起了她祖祖辈辈的那些巫觋们,他们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可曾真的得到过神祇的青睐,又可曾真的握住了这天上的雷霆,召唤过那阴暗之中的鬼神。 或许。 她是第一个。 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人。 她的前半生从来也没有想过,此生自己会有这样一天,披神袍坐神辇,掌雷霆遣鬼神。 睁开眼睛,将符诏合握于手心。 “四方上下,土母地公,今召土地,神威显隆,奉云中君法旨,急急如律令!” 玉珠亮起之后,传来了来自于附近一座基站的机械的回答。 “奉云中君法旨而来,听从神巫号令。” 不远处的高岗上。 山魈抬起头,目镜上光芒流转,背后天线突然开始转动。 无人机翱翔于天,越飞越高,盘旋于蓝天之下。 第七十三章 :鬼差 城外社庙。 天一黑。 果然不出鹤道人的所料,那“妖魔”及其幕后之人就出现在了破庙外。 黑云遮月,两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出现在了社庙外的墙角下,此二人由远及近,却发现白日里还热闹喧哗的破庙内此刻一片寂静,仿若无人。 从大门前走过,发现大门紧闭着,后面还有着什么东西压在大门上。 轻轻推了两下,大门巍然不动。 “哟,还防着咱们。” “挺聪明的,看来是猜到咱们要来了。” 两人看到大门紧闭,也没有强行闯入,更没有惊动里面的人,而是悄然退去。 既然社庙里的人早就准备,那么此刻闯进去说不定就中了埋伏,两人自认为有其他手段能轻易拿下社庙内众人,自然惜命。 走在后面的人说:“本看在同出道门,想要饶他们一命,却不想此辈不知好歹是非不分,是得要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了。” 前面的人说:“听闻这云真道的道人有些本事,西河县也是个有灵之地,本想结个善缘,不想弄得太僵,如今也怪不得我们了。” 后面的人说:“是极是极。” 前面的人说:“得以儆效尤。” 后面的人说:“放出山魈去,勾了这些人的魂魄,有些人就是给甜枣不吃,得上大棒。” 前面的人说:“善!” 铃声响起,过了没一会黑暗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似人非人的妖魔,隐隐可以看到正是上一次看到的那黑毛山魈。 不过和上一次相比,这山魈手里还握着一铁棒。 棒头寒光闪烁,一丈多长,被这么一個妖魔握在掌中,令人望之生畏。 这二人说的得上大棒,还真的是上大棒。 这棒子如若落在人身上,怕是霎时间就化为肉泥,常人哪里经受得起。 山魈行走的动静就超过了普通人,刚刚靠近外面的庙门,里面的人就隐约感觉到了有东西在踏步接近。 一瞬间,庙里面的人纷纷起身。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是众人心却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了似的、 “有什么东西来了。” “我也听到了。” “嘘,别说话。” “安静。” 那山魈先是走到了大门前,一棒子就直接杵开了大门,连同后面堵着的大车,都一起被掀翻了出去。 用了劲,似乎就有些发狂了,那山魈紧跟着笑了起来。 “桀桀桀桀桀桀……” 这个笑声就和西河县的那个山魈不一样,更像妖魔了,不过论起恐怖程度却不一定有那个高,因为那个笑起来更像是人一点。 笑起来像人的妖魔,和笑起来像妖魔的妖魔,还是像人的更可怕。 不过此时此刻,这笑声足以将破庙内的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了。 有人凑在门窗前朝着外面看去,一看到那妖魔站在院外大门前,一个个吓得立刻扭过了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看都不敢往外再看了。 旁人悄声问怎么了,那人也只会不断地往外面指着,却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随着那妖魔越走越近,脚步声越发清晰,也就没有敢再问了。 妖魔从窗户前路过,巨大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众人一个个眼睛立刻瞪大瞪圆了。 而此刻。 那妖魔俯下身来,似乎正在透过窗户缝隙朝着里面看。 众人立刻趴了下来,生怕那妖魔看到了自己。 妖魔瞪着眼睛瞅了半天,庙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妖魔便起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走到了大门前,不过大门上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竟然在门上抹上了鸡屎牛粪。 但是那妖魔靠近了大门之后看了两眼,竟然真的绕开了。 不过妖魔也没有离开,依旧在四周转悠着。 似乎。 在寻找着该从哪里进去,或者说从哪里看一看里面的虚实。 这山魈也像是通了灵一样,似乎知道如何恐吓里面的人,让其胆战心惊失去抵抗的心思,同时也不冒进,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后丝毫不准备直接扑进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被什么样的人操控着久了,也学着人的做派了。 这下,庙里面更安静了,众人一个个趴在地上捂住鼻息,生怕自己的呼吸让那妖魔给听到了。 但是那妖魔不知不觉,绕到了社庙的一侧。 之后听见一声大响。 “哗啦!” 微弱的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虽然不算亮,但是也能够勉强看清楚屋子里面了。 众人惊慌失措地看过去,赫然发现屋檐的一角被掀了起来。 而此刻。 那妖魔正在那屋檐的一角,探着可怕的脑袋,露出狰狞的笑容和眼神,对着里面仓皇失措面色惨白的众人大笑着。 “桀桀桀桀~” 就好像是在说着:“啊,找到你们了。” 或者说:“哦,你们都在这里啊!” 暗淡的光线照射下,众人发出杂乱的大叫,然后纷纷涌向光所照不到的角落之中。 好像只要逃到那黑暗的角落里,就有什么什么东西能够将那妖魔隔绝在外,不能靠近他们一样。 鹤道人也有些紧张,但是依旧喊着:“莫慌,莫慌,咱们已经请人来了,有人来救咱们。” 但是却没有人信,那一旁的大夫只会抱着头说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那“妖魔”要闯入社庙之中,庙门外传来了车轮滚滚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牛叫。 “哞!” 那一声牛叫,立刻让社庙里的妖魔警觉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社庙外面正死死盯着庙内众人,准备来一场大屠杀以儆效尤的二人也瞬间看向了牛叫声处。 “谁?” —— 一辆牛车来到了社庙之外,而且还刚好来到了外面趴在墙头上的两人身后。 正在看热闹和大戏的两人扭头一看,着急忙慌地跳了下来,口中还一边朝着身后那突然杀出的不速之客喊着。 “谁……谁……谁?” “谁啊?” “来者何人?” 两人在黑暗之中探头探脑,瞪着眼睛严肃无比地远远看着那牛车,大声询问来者。 而与此同时,为首的那人还迅速做出了其他动作。 “叮铃铃!” 铜铃摇了起来。 原本在屋檐一角看着里面的山魈一下子转向了外面,并且后退了几步。 不过,那山魈依旧藏在院子里面,并没有直接显露出自己来。 隐藏在黑暗之中蓄势待发,这才是最可怕的,刀露在了外面时时刻刻被人看着就没有那么有威慑力了。 似乎感受到了隔着一座墙的山魈在靠近自己,两人立刻就又有了底气。 摇铃之人对着那牛车的位置喊道:“五鬼道行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牛车没有动,但是车里面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问:“你们就是西河县那三个小鬼所说的鬼差?”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从这一句话之中,就已经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而且对方不仅仅知道他们是鬼差,还知道他们派到西河县的具体人数,这明显不是诈他们的。 摇铃之人:“你怎么知道我们往西河县派出了三名鬼徒?” 车内的声音:“你们那些小鬼怕是要变真鬼了。” 那人怒了,也问出了西河县鬼徒一模一样的话:“你到底是何人?” 车内之人回答:“我是云壁山中的神巫。” 摇铃之人问:“你此来为何?” 神巫:“来拿你。” 摇铃的鬼差气笑了,对于那车内始终没有露面的神巫大声喊道。 “装神弄鬼!” “今日,伱算是踢到了铁板了。” “我等鬼差是真正的鬼伯血脉,可操弄鬼神,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弄鬼之术。” 那汉子上前,他再度摇响了铃铛。 “来来来!” 山魈听铃声立刻动了起来,犹如臂使一般。 不过在那鬼差摇铃的同时,牛车内的神巫也握住了符诏。 对方也开始念咒了, “吾奉云神法旨,四方山川之灵,五河四海之主,听吾号令,速来助我,急急如律令!” 就这样,双方互相开始做法摇人。 一个摇铃,喊来了山魈。 一个念咒,喊来了鬼神。 那摇铃的鬼差也隐隐听到了念咒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都瞬间为之中断了一下,扭头看向一旁的同伴。 “什么声音?” 但是这个时候,社庙院子里的山魈已经撞开了院墙,直接从里面扑了出来。 “砰~” 院墙倒塌,砖石齐下,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那山魈丝毫没有停下,反而接着往前冲去,只是还没有冲几步,那山魈却停了下来。 五鬼道的鬼差愣了一会,对着那山魈催促道。 “怎么回事,上啊!” 说完,手上的铜铃再度摇了起来。 但是那山魈也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之后又退了回来,龇牙咧嘴地发出怪叫,但是就是没有上前。 鬼差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旁的同伴却发现了什么,指着牛车后面的坡上喊道。 “快看!” “有东西。” 两人定睛一看,就发现在牛车后面的斜坡上慢慢走下来一个身影。 那赫然也是一个巨猿,浑身黑色的长毛,长可及膝的臂膀,结实粗壮的大腿。 但是仔细看,那山魈和他们的山魈又完全不一样。 头上有着浑然一体的半盔,好像天生就长成那样一般,脑后有着一个不知道是发髻还是鞭子一样的东西。 而且。 看上去更高更壮。 鬼差不知所措,他一旁的同伴也目瞪口呆。 最后,一旁的同伴指着那黑暗之中的影子,支支吾吾地说道。 “山……山……山魈?” —— 望舒起的名字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和这五鬼道的人想到一块去了,刚好这巨猿真的就叫做山魈。 五鬼道的两人绷不住了,还没有开打,自己队伍就出现了混乱。 摇铃鬼差:“咱们的山魈怎么跑到对面去了?” 同伴:“我怎知晓?” 摇铃鬼差:“前些日子,你的那只山魈不是跑了么,咱们找遍了各地都没找到,会不会就是这只。” 同伴:“看着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摇铃鬼差:“到底是不是?” 同伴瞅了一会,只能先发制人地大声喊道。 “好你个贼子,竟然偷了我们五鬼道的山魈,速速将我们的山魈还来。” 牛车内的神巫没有任何动静,鬼差便直接问道。 摇铃鬼差:“你这山魈是哪里来的?” 神巫:“此乃云神座下鬼神,奉云中君法旨,前来助我。” 鬼差看对方说得十分淡定沉稳,也有些吃不准,又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是咱们那个吗?” 另外一人看了又看,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后退了回来。 同伴:“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摇铃鬼差:“给个准话。” 那人咬着牙仔细看了看,甚至他也掏出了自己控制山魈的道具。 一枚哨子。 但是哨子吹响之后,对面那山魈丝毫不为所动,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同伴见状,顿时有些唉声叹气。 “没反应。” 那手持摇铃的鬼见到这幅情景,也以为那对面的东西真的不是他们的山魈,而是对方口中的什么鬼神。 “那看来不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斗一斗好了。 看看到底是他们的山魈厉害,还是对方的鬼神厉害。 这个时候,摇铃鬼差背靠着山魈,开始趾高气扬地贬低对方。 “你这个劳什子鬼神看起来个头大,但是连个眼睛都没有,我这山魈在夜里奔走如同白日……” 这五鬼道的人看起来相当习惯于唬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牛车后面的鬼神动了。 那鬼神抬起头来,强烈的光芒从其头上射出。 “嗡!” 那是一只神眼。 发出的光芒可照射千里,化为光柱。 那鬼神昂首。 光芒向上,可扫天穹。 看着那柱子一样的光斜斜地穿透黑暗中的云霞,鬼差与其同伴全都傻眼了,说实话,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 “咕噜!” 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咽了口口水,顿时就有些心虚了。 而内心之中,则在高呼道。 “这……这……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摇铃鬼差死死地抓住了铜铃,有些僵硬地接着说下去。 “我这山魈,我这山魈手持百斤铁棒……” 但是那鬼神低下头来,光芒向下似乎可照九幽。 强烈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之上,将两人照射得睁不开眼睛,连那山魈也吓得从撞开的院墙缺口退了回去,躲在了院子里面。 这一刹那,那鬼差转变了态度。 摇铃鬼差:“你我同为巫,本是一脉,你云壁山的神巫一定要插手这件事?” 好家伙,这厮刚刚还在说自己是道,这会换了个人,就说自己是巫了。 立场和身份随时转变,倒是灵活得很。 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漏了怯。 在那鬼神的神眼照射之下,鬼差以手遮面,口中则说着。 “这全都是误会,我五鬼道派鬼徒去西河县,此前并不知晓西河县有你们。” 但是牛车之中的人依旧没有回话,鬼差一咬牙之后又说道。 “西河县归你们,我五鬼道不再插手便是。” 此时此刻。 神巫终于开口了。 “我奉云中君法旨,前来拿你和此地作乱之鬼。” 这话说得,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摇铃鬼差听着这话,终于恼羞成怒。 “那就来吧!” “鱼死网破,看是你的鬼神厉害,还是我的山魈厉害。” 鬼差高举着铜铃,猛烈地摇了起来。 一边摇着,一边口中还在喊着。 “听吾号令,勾魂索命!” “听吾号令,勾魂索命!” 摇着,喊着。 那山魈终于从后面走了出来。 但是这个时候,那神眼调转,再度照在了那山魈的身上。 并且,那山上的鬼神还往下踏了一步。 这还没开打,那手持百斤铁棒的山魈就直接给吓缩了回去,人都害怕那发出剧烈光芒的神眼,更何况那根本摸不准神眼到底是什么的山魈。 看到这么奇怪的东西,山魈比人还要害怕。 “呜呜!” 凶神恶煞的山魈此刻缩在墙头下面,还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鬼差摇铃了半天,没见动静。 回头一看,发现那山魈怂得不行地趴在院墙后面,看到鬼差望后来之后,还从院墙后面露出脑袋看了他一眼。 之后,又缩了回去。 摇铃鬼差见此状,气得大吼。 “没有用的东西。” 但是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跑。 “撤撤撤!”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叮铃铃……铃铃……” 只是在跑的时候,还在一边摇着铃,想要将那山魈给带走。 不过神巫可以让他们跑,但是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们将山魈给带走。 车厢里传出声音。 声音不算太大,但是非常清晰,在这寂静的黑夜之中传出老远。 “去,将山魈留下来。” 逃跑之中的两人回头,本想发出嘲讽,这山魈可是他们世世代代培育出来的,操控他们的方法也是从小开始训练,哪里是常人能够留下来的。 但是二人回过头一看,就看到那鬼神朝着山坡下走来。 轻轻地一招手。 “呜呜!” 那院墙后面的山魈听到了鬼神发出的声音之后,探头而出,鬼头鬼脑的望了半天。 之后,便发出兴奋的声音,从院墙后面跑了出来。 只是,跑的方向不是跟着它的鬼差,而是向着那鬼神跑去。 摇铃鬼差急了,越发用力地摇动铃铛。 但是任由那鬼差怎么摇铃都没有用了,那山魈奔向了黑暗之中,迈向那幽暗里发着神光的独眼。 同伴一边跑一边看,还一边气喘吁吁地说。 “乖乖!” “咱们的山魈被他们的鬼神给勾走了。” “咱们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连你的山魈也给丢了。” 那摇铃鬼差本就气恼,听到同伴这么一说更加气恼了,咆哮着说道。 “这个时候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快跑!” 此时此刻,牛车内的神巫终于走了出来。 她站在车上,目光静静地看着逃跑的两人。 第七十四章:问地神咒 社庙内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也终于有人敢从里面走出来了。 鹤道人第一个打开门冲了出来,就看到马车下的壮汉巫觋提着灯笼,随侍在神巫旁边的巫女跟在一旁。 灯笼的光照在巫女的身上,巫女开口说道。 “出来吧!” “妖魔已被降服,那妖人已经逃了。” 跟着鹤道人来的人一个个露出喜色和轻松之色,而其他金谷县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云中神祠的巫,一个個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鹤道人听完了立刻跑了出来,在院子外左右张望,立刻看到了牛车的位置。 鹤道人着急忙慌地来到了牛车下,而此时此刻神巫正站在车上对着山坡上的丛林,口中说着。 “多谢贵神相助。” 鹤道人立刻朝着那山坡上望去,隐约之间看到那鬼神带着山魈一起,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应云君法旨相召而来,事情做完了便消失无踪。 而在鹤道人看来,这是对鬼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神通。 一瞬间,鹤道人他的态度要恭敬了许多。 刚刚在社庙里面,他就已经隐约看到、听到了神巫和鬼差二者之间斗法,凶神恶煞手握铁棒的恶鬼,最终在神巫召来的凶神的法力之下驯服。 这个看起来着戎装短发,画着稍显凌厉的装扮,犹如神人一般不知男女身材高挑的神巫。 但是在他的眼中,可是个真的有法力的。 不过,鹤道人还是有些急切地说出了来意。 “神巫!” “可不能让他们跑了,这妖人手上握有操控疫鬼的法子,若是让他们跑掉了的话,后面就难以收拾了。” 神巫:“他们来自五鬼道,现在直接拿了这二人,操控疫鬼的恶术也有其他人会,更无法解除这疫鬼带来的瘟疫,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其他五鬼道的人迅速藏匿起来。” 鹤道人见神巫这般淡定,而且说话有条不紊,大约知道了神巫是故意将那二人放走的,肯定还有着其他后手。 鹤道人:“想来,一切都在神巫的掌握之中。” 神巫:“他们跑不掉的。” 而随后,神巫展示了一番那两人是怎么个跑不掉法。 只见神巫一手持符诏,又闭上眼睛再次念咒。 “四方上下,土母地公,今召土地,神威显隆。” “奉云中君法旨,急急如律令!” 鹤道人见神巫手心放光明,听到了神巫在念咒,不过对方念得很快,具体的又听不太清。 随着那一声急急如律令之后,光芒瞬即消逝。 但是左右看了一番过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变化,鹤道人不明所以,最后只能看向神巫的脸。 他以为会再度出现对方唤来鬼神那般的动静,就算没有照彻天穹的神眼,至少也有点什么其他的大的变化吧! 神巫睁开了眼睛,也看到了鹤道人的表情。 “我以云中君法旨,通知了此方地神。” “现在地神已经盯着那些人了,不论他们跑到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此方地神都会告知于我。” 鹤道人这才知道这咒语原来是这么个作用,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次算是真正地用眼睛见证到了何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了。 道人感叹道:“修了半辈子道,从未见过真法,这几日算是大开眼界,总算是得见什么叫做真正的神通法术了。” 感叹之中,也透露着鹤道人的羡慕不已。 不过在鹤道人眼中,那些五鬼道人的手段可以称得上是法术。 而神巫这种上可召鬼遣神,下可呼问土地的手段,已然是神仙手段了。 不过他也明白,这不是凡人能够用得出来的,那鬼神和土地听令也不是因为神巫的“法力”,而是因为其手握的法旨。 —— 而另一边。 荧幕之中,以“鬼神”的视角正在播放着那个山魈的画面,两只巨猿呜呜呜地怪叫着,一边走向了丛林深处。 画面往深处推,就好像电视里面又出现了一个电视一样。 而在上一层画面的边缘,望舒驾着车出现了。 驾车划过的时候望舒扭头看了一眼,有些奇怪。 “怎么还没打就投降了?” 望舒特地让“鬼神”将基站卸载安装在了一棵树上,还布置了其他手段,就准备着大干一场呢! 结果一挥手,那对方的山魈就主动“投诚”了。 这是原先没有预料到的。 江晁看出来了:“大概是认识,说不定这个公山魈,就是母山魈那几个幼崽的父亲。” 望舒点了点头:“有可能,回来可以做个dna。” 江晁:“有这个必要吗,而且咱们有这设备?” 望舒:“你那休眠仓要是完全激活修复的话,别说是做dna了,连克隆一支山魈黑盔大将军军团都可以。” 江晁:“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山魈该怎么处理?” 望舒:“我早有准备。” “鬼神一号”将树上的基站箱子取了下来,重新背在了身上,同时还从上面取下了一个新的半盔,套在了那山魈的头上。 “咔咔咔咔!” 那山魈也没有反抗,伴随着调整的声音,黑色的半盔立刻卡死在了山魈的头上。 就此,“鬼神二号”也随之诞生了,望舒的山魈黑盔大将军军团组成有望。 江晁看了一会,又问道。 “这没训练过,也可以吗?” 之前的“鬼神一号”能够适应这黑盔的控制,可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训练的,其间望舒还上了不少手段。 现在就这样直接将黑盔戴上去,江晁怀疑这“鬼神二号”应该是不会这么简单地驯服的,说不得还要反抗一番。 望舒却丝毫不担忧,十分淡然地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小小的山魈而已,看我如何降服这泼猴。” 一边说着,手里还掐了一个兰花指诀,声音都变得高高在上虚无缥缈了起来。 “任由它再怎么凶恶残忍,再怎么冥顽不灵。” “我叫它一步一拜,直拜到我山门前,方才收了这神通。” 在江晁看来,这句话应该是。 任由它再怎么凶恶残忍,再怎么冥顽不灵。 在望舒的电击疗法、噪声污染、视觉控制三步走之下,也得服服帖帖的。 江晁可算是见过之前望舒的这一套,让那“鬼神一号”往左,它就不敢往右,比那五鬼道的摇铃、吹哨什么的靠谱得多。 江晁:“你不是月神吗,cos什么观音菩萨。” 望舒收了兰花指,靠在了神车上探头看向下面。 她姿态高雅地撑着脸:“你看出来了啊?” 江晁看得出她有些小高兴,就好像玩梗的时候被发现了,就好像揶揄别人的时候看到别人那窘迫的脸。 不过,江晁的回应也只是短短一瞬,之后便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江晁:“收了一个山魈了,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 望舒:“肯定有的,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一群。” 江晁:“你养的那几只小山魈呢?” 望舒:“还在呢,就是长大到派上用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两只山魈吵吵闹闹,叽叽歪歪了半天之后,最后依依不舍地惜别。 两只在普通人眼中看起来凶神恶煞无比可怕的巨猿,此时此刻竟然也表现得和人一般。 不过在天亮之前,两猿最后还是只能分别。 一个接着背着基站,沿着丛林深山前往金谷县县城的方向。 一个戴着黑色的半盔,沿着夜色一点点地朝着西河县进发。 —— 暗夜深沉。 两个人慌不择路地狂奔,前面那个中途还一脚踏空踩到了农田里,后面那个死死跟着,也撞在一起倒了下去。 等到爬起来的时候,已然浑身是泥。 但是这个时候两人都顾不得这个了,一路直跑到驿站旁,连连呼喊拍打,就看见驿站开了门。 “快开门。” “开门。” “快点。” 门开后,一个驿卒打扮的人将他们引了进去。 两人一进去,立刻又着急忙慌地看向身后,连连呼吼。 “快把门关上。” “抵住!” 就好像,外面有什么恐怖得不得了的东西,两人这是给吓破胆了。 到了后面的屋子一盏盏灯亮起,里面都是鬼徒。 穿着统一的黑袍,脸上戴着鬼面,很明显这里是一处五鬼道的要地。 两人也没看其他鬼徒,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到了屋子的最里面,隔着帘子朝着里面喊。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咱们踢到铁板了。” 很快,帘子里面传来回应,声音有些尖利。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两人气喘吁吁,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着。 摇铃鬼差:“这次算是碰到了厉害的主了,咱们带了山魈过去,谁知道来了个什么云壁山的神巫,对面念咒喊了个更厉害的鬼神出来,咱们完全不是对手。” 哨子鬼差:“是啊,是啊,完全不是对手。” 摇铃鬼差:“那鬼神,头上有一神眼,上照九霄,下照九地,可怕得很。” 哨子鬼差:“可怕得很,可怕得很。” 过了一会,里面又传来了那尖利的声音。 “接着说。” 摇铃鬼差:“我俩虽然坚决抵抗,奋勇杀敌,但是奈何敌方人多势众,手段频出,无奈之下才败退而回。” 哨子鬼差:“没错,实在是太无奈了,不,敌人实在是人太多,手段太厉害了。” 又过了好一会,里面的人才出来。 那是一个同样穿着黑袍戴着鬼面的人,不过派头十足,一双眼睛和鹰一样。 出来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摇铃鬼差和哨子鬼差支支吾吾。 “你的山魈呢?” 问完,还口音带着嘲讽地说道。 “也丢了?” 话音落下,摇铃鬼差看了一眼哨子鬼差,哨子鬼差又将头扭到一边。 这一看起来就做贼心虚的模样,反倒是让堂上鬼差给弄不会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嗓音拔高了。 “真丢了?” 虽然丢人,但是都问到这里了,摇铃鬼差只能说道。 “山魈……山魈没用啊!” “对方那鬼神一招手,我那山魈魂都被勾走了,这我能怎么办?” 说完,其还期盼地看着疫鬼鬼差说道。 “赶紧将你的疫鬼召出来吧,此刻那人定然还在破庙里,过去还能将山魈拿回来。” 那堂上鬼差冷笑道:“什么山魈没用,我看是你们两个废物没用。” 在五鬼道之中,鬼差和鬼差之间也有区别,这使唤山鬼的鬼差,和使唤疫鬼的鬼差,很明显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自己的山魈丢了,自己去拿回来。” 疫鬼鬼差仿佛也知道这两个货色的脾性,对于二人之前的一番话,一个字也都没信。 “我看伱二人是被吓破了胆,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现在赶回去,那山魈还能够夺回来,说不定还能趁其不备控制山魈反击。” “不仅仅能将山魈收回,顺便把那什么神巫给杀了。” “戴罪立功。” 这话一出,见疫鬼鬼差不肯出手相助,还逼着他们两个回去拼命,摇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不干了。 你看着我,我看着,缩了缩头,谁也没动。 疫鬼鬼差:“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疫鬼鬼差拍桌子了,但是下面两人虽然畏惧且心虚,却也不怕这疫鬼鬼差对他们怎么样。 最后,哨子鬼差撇了撇嘴。 “这还能反杀,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你是没看到那什么神巫招来的那鬼神的威势,眼睛把天上的云都照开了,咱俩这小胳膊小腿的,上去那还不是送菜。” 声音不大,嘟囔着还有些小委屈。 但是却能够把人激得火冒三丈,疫鬼鬼差的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更加锐利了。 仿佛和那鬼神一样,也要放出光来了。 “你……” 摇铃鬼差本来也不喜欢哨子鬼差,瞧不起这个之前把山魈弄丢了的货色。 但是此刻。 两个人都把山魈给丢了,那就情况不一样了,大哥莫说二哥,二人顿时变得同仇敌忾立场坚定了起来。 两个人丢脸,总好过一个人丢脸。 眼看着疫鬼鬼差又要发作,便开口阻拦说道。 “我们同为鬼差,本是一体,莫要伤了和气。” “他这人就这样,说话嘴直,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似是安抚两方,实则屁股不知道歪到哪边去了。 随后,话语一转。 “不过那云壁山的神巫是个厉害角色啊,本以为只是个有些小传承的巫觋,打着上古神祇云中君的招牌也想要趁着这局面浑水摸鱼。” “没想到一见面,发现真的是个狠茬子,手段不简单。” “你若是不想要出手帮我们拿回山魈,我们也不怪你,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说一千道一万,反正就是不动。 虽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但是这疫鬼的鬼差即使比他们强,地位也高一点,也不能决定他们生死。 但是现在让他们回头去对付那神巫,那就是一个真的要死了。 而且摇铃鬼差言语之间,还隐隐指责疫鬼鬼差见死不救,有内斗的嫌疑,明明是自己闯了祸,没完成任务,却还说不怪对方。 听完,疫鬼鬼差冷笑道。 “咱们各有各的任务,你们自己弄丢了山魈,此刻让我去替你们拿回山魈,我这边的任务还做不做了?” “而且你们两个山魈都丢了,还从长计议个什么?” 言下之意,这里还有你们两个废物什么事? 哨子鬼差:“反正我们提醒你了,那神巫不好对付,接下来他就要到这边来了,你到时候做好准备。” 疫鬼鬼差:“他敢来,我就让他回不去。” 摇铃鬼差和哨子鬼差气呼呼地离去,一旁的其他鬼徒这才敢起身。 其中有几人凑到了疫鬼鬼差身旁,问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疫鬼鬼差对于那二人冷脸,对于麾下却要和气不少。 “这二人虽然满嘴胡言,胆小怯懦至极。” “但是能让他们吓得如此仓皇逃回,连山魈也都丢了的,定然不是寻常之辈能做到的。” “咱们还是得做好万全之策。” 虽然说了眼严阵以待,还有万全之策,不过口中依旧改不了五鬼道横行霸道的傲慢之感。 “既然说了要让对方有来无回,那就要说到做到。” “就看。” “他们敢不敢来了。” 第七十五章:斗法 牛车上,神巫坐着手捧符诏。 “既然说了要让对方有来无回,那就要说到做到。” 机械的声音从符诏之中传出,这“问地神咒”不仅仅将那逃走的两人的路线轨迹,驿站内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甚至就连那些人的话语都复述了出来。 从深夜,一直到天亮。 问地神咒源源不断地传来具体的消息,五鬼道在驿站里的人数,在金谷县内外的信众,做了什么样的布置,又准备了什么样的一张大网等待着他们到来。 一旁的巫觋和巫女没有任何动作,鹤道人却已然惊呆了。 而他这才知道,这金谷县上下几乎都已经被五鬼道给控制住了,自县令以下都对五鬼道的鬼差言听必从。 也难怪他从西河县急冲冲跑过来,想要解这疫鬼之瘟,结果差点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鹤道人一拍手,恍然大悟。 “我说这五鬼道的妖人怎么知道我们来了,消息还如此准确,刚好在半路上等着我们。” “原来,是金谷县这边上下都成了他们的人。” “县令发公函到这金谷县提前告知我来,反倒是将我的消息泄露了。” 神巫:“这些人早有图谋,布置下这疫鬼之瘟不仅仅是为了害人,也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正是收割的时候,你此刻过来就是坏了他们的好事。” 鹤道人:“我以为我是来救人来着,结果掉进他们的陷阱里去了,幸好神巫来了,救了我等性命。” 神巫:“我来了不只是来救你,也为了救这金谷县的人,还有,收了这些召来疫鬼害人的妖邪。” 鹤道人:“神巫想要怎么做,尽管吩咐我等。” 神巫:“你缺的药材和物资我又带了一批过来,你明日一早就带着众人进金谷县,在县里面治疫鬼,解救患病之人,一定要声势浩大,要堂而皇之地让所有人知道。” 鹤道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此刻金谷县里面可怕的不仅仅是那些疫鬼,还有上面的官吏和下面的百姓,若是那五鬼道的妖人一吆喝,整个金谷县上下皆是我等的敌人,我们怎么斗得过?” 但是很快,鹤道人也想明白了。 “神巫这是让所有金谷县的人看到,能够治疫鬼的并不止他们,让金谷县的官吏和父老和那五鬼道的妖人离心。” 随后,鹤道人话语一转。 “但是。” “如此一来,那五鬼道的妖人肯定是气急败坏,要和咱们鱼死网破了。” 神巫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正是要如此。” “你去治疫鬼,若是那五鬼道的妖人气急败坏,那你当场邀他们在一开阔地斗法。” 鹤道人恍然大悟:“神巫这是要?” 神巫:“让这些魑魅魍魉聚在一起,才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鹤道人还是有些不安:“神巫可做好了准备,咱们在这里毕竟势单力薄,对方可是人多势众。” 神巫担心这鹤道人生怯意不敢去,毕竟这计划还要他去做诱饵。 这种任务向来不是那么好完成的,危险无比,一个不小心饵就真的被鱼儿给吃掉了。 于是,神巫也透露了一些信息。 “此来,刚从天上借来了一道惊蛰春雷。” 鹤道人听完,顿时有了底气。 “那我就放心了。” “那五鬼道的一众魑魅魍魉,哪抵得住这天上惊雷。” —— 天还没有亮。 金谷县城的城门口就挤满了人,所有人都沿着街道跪着,其中还有不少是拖拽着病体而来。 “啊,疼啊!” “肚子好疼,头也好疼。” “这可怎么办哟。” “这是因为没有好好供奉大仙,所以遭了报应了。” 众人跪在地上,对紧闭的城门眼巴巴地看着,翘首以待。 终于到了时辰。 城门轰隆隆打开,外面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群影子,那些人身穿黑袍,提着一盏盏灯笼。 哪怕只是看到一个影子,也感觉冲天的阴森鬼气从远处扑面而来。 然而,城中百姓口中喊出的却是。 “大仙来了。” “大仙来了。” “磕头,赶紧磕头。” 浩浩荡荡的人在路边开始不断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祈祷,还一边嚎哭着。 这些人有的烧着纸钱,有的高捧着盛放着金银玉器的盒子,也有人举着上好的锦布。 这些都是用来供奉大仙的,也是他们的救命钱。 “大仙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信男子顾德昭奉上金银珠宝若干,愿大仙降神通施大法,救我全家性命。” “大仙啊,我愿终身供奉,救救我吧!” “我不想死!” 八個戴着面具的恶鬼抬着轿子,成群的小鬼在轿子周围游荡着。 而端坐于轿子之内的。 正是五鬼道的疫鬼鬼差。 这哪里是什么神仙出行,分明是群鬼游街。 道路两旁的活人一片慌乱,磕头撒钱,高捧金银。 道路中央有一群人戴着鬼面抬着轿子,摇摇晃晃口中念咒,更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 而那轿子经过身前的时候,无数人朝着那轿上之鬼顶礼膜拜。 摇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也来了,不过此行丢了山魈的两人地位骤降,只能跟在轿子两侧,跟左右护法似的。 不过二人鬼面下的脸看上去不大服气,一边走着,一边还时不时努一努嘴。 突然。 轿子停了下来。 这下,周围的所有人也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了那鬼轿。 轿子内亮起了光,那影子更明显了起来,对方抬起了手,刺耳又尖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寒食将至!” “人间改火,祭祀神鬼。” 远古时代约定俗成会在寒食节把上一年传下来的火种全部熄灭,即是禁火,然后重新钻燧取出新火,作为新一年生产与生活的起点,谓之改火或请新火。 改火时,要举行隆重的祭祀鬼神的仪式。 许多人相信,当旧火熄灭的时候,鬼神都将纷纷入世,踏入人间。 “彼时群鬼诸神入阳世,鬼门也将随之大开!” “吾将于鬼门开合之时做法,将作乱众鬼送回幽都。” “供奉鬼伯者,赦其罪业。” “入我鬼道者,免其恶障。” 五鬼道布局多日,疫鬼鬼差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又加上西河县的道人和什么神巫出现在侧,也让疫鬼鬼差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他准备加速收网,将这颗已经长得丰硕饱满的果实摘下。 听完这句话,所有人立刻欢呼了起来,这看不到头的恐怖总算是要结束了,不少人热泪盈眶痛哭流涕。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小鬼更是择路旁的信众赠药。 选其“心诚”和“有圆”之人,一边将包裹成符咒的驱鬼药放下,一边又取走他们所供奉的金银财宝。 这些人将自己的大半甚至全部身家性命都奉上,换来一小包药。 却感激涕零的拜了又拜,谢了又谢。 “谢谢大仙。” “感谢大仙赐药,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大仙也救一救我吧,我也心诚,我愿意一生一世供奉大仙,不怨不悔啊!” “我有药了,我有药了,哈哈哈,我有药了。” 而这个时候,鬼轿内的声音又动了起来。 轿内光芒再度亮起,鬼魅的身影投射在门帘上,让众人畏惧不已。 “心诚则灵,得了我五鬼道的灵药,要将身心献于鬼伯,心不诚者不得庇佑。” “得活命者,此后也要每月每日供奉鬼伯,受我鬼道号令,违者受万鬼噬身之刑。” 疫鬼鬼差的声音本就尖锐,此刻嗓门提高了之后越发显得凄厉,加上此情此景,更是让众人心中惶恐不已。 众人一个个双手合十,口中齐齐颂唱。 “供奉鬼伯者,赦其罪业。” “入我鬼道者,免其恶障。” 无数人齐齐念咒的声音回荡在金谷县的街道,浩浩荡荡地冲上云霄。 而仔细看那路上,不仅仅有着普通城内百姓,甚至连县里的一众官吏都跪在路旁。 那身为金谷县之尊的县令更是跪在最靠近外面的方向,对着鬼轿再三而拜。 那鬼轿一路经过,所赐的驱鬼药并不多,十中无一。 其中大多数“无圆”之人今日没有得到驱鬼药,虽然唉声叹气,但是想起之前“大仙”所说的话,也涌起了一丝希望。 既然大仙说寒食节鬼门大开之日将会做法,将疫鬼送回幽冥之中。 那么就代表着。 只要再熬过一段时日,也便能得救了。 这样看来,大仙还是仁慈的。 只是自己身上罪孽太重,亦或者和大仙无缘。 怪不得大仙。 而鬼轿就这样一路长驱直入,最后在县令和一帮官僚和乡贵的簇拥下,竟然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县署之中。 随着这一次次的作秀,不过几日下来,五鬼道在这金谷县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而只要等到寒食时节,到时候再来一场宏大且酣畅淋漓的大典仪式送走那人间作祟的诸鬼,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 五鬼道将会彻底在这里稳住脚跟,甚至成为说一不二的存在。 进入县署之后,疫鬼鬼差终于下了轿,一众官僚乡贵佝偻着腰就将他迎了进来,让其坐在了主位上。 此时此刻,他才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众人见其坐下之后,自身也没有敢坐下,而是直接跪在地上。 这个时候,金谷县的县令开口说了一句。 “大仙!” “县中染病者甚多,父老乡亲苦不堪言,可否多施些药?” 然而疫鬼鬼差怎么可能同意,若是现在就将药敞开了“施舍”,那这金谷县的人怎么知道害怕,怎么知道敬畏? 这样效果就差了许多。 而且,他们此行过来还没有搜刮够呢,每拖过一日,这搜刮的财富就越多。 大家伙就指望着这个发财呢! 这驱鬼药怎能贱卖。 疫鬼鬼差:“灵药难得,每日就只得些许,已经尽数施下。” 金谷县县令苦苦哀求,但是疫鬼鬼差就是不给。 说到最后,疫鬼鬼差有些恼怒。 甚至开口说道。 “你的母亲若不是得我五鬼道庇护,如今可能得活?” “尔不思回报,还贪得无厌。” “若是惹恼了鬼伯,定然派来鬼神勾了你全家魂魄,贬斥在九幽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这话一出,金谷县县令再也不敢言语。 五鬼道的人就这样将鬼轿放在官署大堂里面,而一行人穿过大堂朝着里面走去。 前些日,五鬼道的一众鬼徒称官署之中有地气,而驱鬼药的炼制需要借助此地,于是堂而皇之地便占据了这里。 每日里在这里对主簿、差役们呼来喝去,明明只是个没有身份的外来者,却在这金谷县权威日甚。 不是县尊,却胜似县尊。 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别有用心,但是效果十足。 疫鬼鬼差带着众“鬼”走到里面,足下一停。 “啪!” 跟在后面的众“鬼”们猝不及防,但是也立刻跟着停下,不少人齐刷刷地挤在一起,好险没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疫鬼鬼差突然得意地笑了笑。 “再过几日,这金谷县明面上是朝廷的,暗地里就是咱们的了。” 众“鬼”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一个个好不得意。 随后,疫鬼鬼差又对着身旁的“左右护法”说道。 “若不是伱二人出的这幺蛾子,等到我拿下金谷县之后,便故伎重施顺手将西河、鹿城二县一起拿下,这次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事坏就坏在你们两个身上。”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也不敢说不是,没有了山魈,说话就没有了底气。 哨子鬼差以提醒的口吻表示不服气:“你就不担心那西河县的道人和神巫?” 铜铃鬼差也一副关切的模样:“那神巫厉害得紧,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刚刚受无数人朝拜,一众官差都在自己身下毕恭毕敬,疫鬼鬼差此时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头也没回,大袖一挥。 “担心什么?” “那什么云真道的一群什么道人,你们两个都能轻易拿下,没甚本事,就是个普通人。” 说完云真道,便说起了神巫。 这个时候,疫鬼鬼差也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 “你们说的那神巫有些麻烦,是个有传承的,不过我鬼巫传承也不是吃素的,若是在外面我还敬他们三分。” 但是马上,他依旧变得底气十足。 “但如今,这里是金谷县。” “今天你们看见这阵仗没有?” “这金谷县内我说一不二,上下都是我的人,他们来了刚好我就收了他们。” “也正好,为接下来布局西河县那边扫平障碍。” 疫鬼鬼差说起话来响当当,底气十足而且听起来也像模像样,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再无话说,气势又弱了几分。 疫鬼鬼差见此状,眼神露出了几分得意,越发显得傲慢。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彻底压服这两个此刻没有了山魈空有鬼差名头的货色。 “照我看,那什么云真道,什么神巫。” “看到我五鬼道在金谷县的声势,知道我拿下这里的雷霆手段,望见我刚刚被万千人朝拜的模样。” “连那高高在上的县令,也如同奴仆一般趴在我的脚下。” “我看。” “定然是不敢来了。” “也好,那就让他们多活几日,等后面去了西河县,再收拾他们。” “敢和我五鬼道作对的,一个不留。” 哨子鬼差:“若是他们来了呢?” 疫鬼鬼差一声冷哼:“那我最少有十种手段弄死他们,到时候让他们选一个。” 此时,外面天刚刚亮。 街道上聚集而来的人群还没有散去,许多人依旧在朝着县署张望着,希望今日开恩能够再施一次药。 而许多人更是跪在地上始终不起,准备一直跪到黑夜去,以示自己的虔诚。 盼望着如此便能够感动大仙,感动鬼伯,在下一次的施药之中得到驱鬼药。 突然间。 外面突然传来了猛烈的铜锣声,吵闹个不停,一路从远处而来。 “咚咚咚咚!” 紧接着,隐约听到了有什么人在铜锣之中喊话的声音,最后外面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喧哗声,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片刻之间,外面似乎传来了一种不太妙的气息,让人隐约感觉到了一丝风云色变的味道。 街道上,县署内。 众人听见这动静,纷纷朝着铜锣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外面在吵什么?” “赶紧去打探一下。” 过了一会,外面发生的事情便传了回来。 一个鬼徒急匆匆来到了疫鬼鬼差面前,一下子拜倒在地,连忙说道。 “不好了。” “云真道的道人打上门来了,堂而皇之地在街上发驱鬼药,说药不限供应,所有人都能拿。” “并且还要在县里面建馆,收治疫鬼。” 鬼徒擦了擦汗,还一边说着。 “他们还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鬼徒犹豫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铜铃鬼差嘴角扬起,表现得非常关切且充满正义感地上前问道。 “说什么了?” “当着大家的面,别遮遮掩掩的。”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鬼徒看了一眼铜铃鬼差,但是最后还是望着疫鬼鬼差说。 “还一边敲锣,一边说。” “咱们五鬼道不能救的人,他们救。” “咱们五鬼道驱不了的鬼,他们驱。” 一旁哨子鬼差乐了,差点没笑出声。 但是他也知道这不是应该笑出来的场合,立刻作势高高扬起手,将遮掩不住的笑声转化为了一声厉喝。 “狂妄至极。” “跳梁小丑。” “见过了咱们的威势,看到了咱们的雷霆手段,后脚就打上门来了。” “这是没把咱们五鬼道放在眼里啊,一定要给他们点厉害尝尝!” 口中说的是那云真道的道人,但是眼睛看的却是疫鬼鬼差。 听到哨子鬼差的话,铜铃鬼差也差点没乐出声。 但是其只是闭上了眼睛,认同地点了点头。 “是是是。” “必须得给他们点厉害尝尝。” 只是两人只顾着恶心疫鬼鬼差,却恍然忘记了,上一个高呼着要给对方点厉害尝尝的,正是他们两个。 这一下,众人齐刷刷地看着疫鬼鬼差。 其实除了摇铃鬼差和哨子鬼差,其他人看向疫鬼鬼差更多的是希望疫鬼鬼差立刻拿个主意。 但是心高气傲,刚刚还说过狠话的疫鬼鬼差此时此刻只觉得那所有的目光都带着嘲讽,面具下的脸庞也瞬间涨红得和猪肝一样。 第七十六章:瘟疫鬼和瘴疫鬼 大道上。 刚刚好转的鹤道人站在中间,左边一人敲锣,右边一人高喊。 “五鬼道不能救的人,我们救。” “五鬼道驱不了的鬼,我们驱。” 鹤道人带来的人不仅仅已经差不多痊愈或者症状较轻的几人,还有着他们这几日内治好的病人的家属,一行有着二三十人。 众人开始的时候是面面相觑、将信将疑,而这个时候之前在社庙被治好的一位病患的儿子站了出来。 “此乃云真道的丹鹤道长,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啊!” “云真道的道主就是咱们昔日金谷县的陆阴阳,此后在云壁山紫云峰修道,如今派人回来救我们这些父老乡亲了。”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而且说这话的还是金谷县人,有些人开始信了。 尤其是那些病重而始终没有拿到药的人,或者家里有病入膏肓的父母妻儿,此刻更是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爬了过来。 “真的能治?” “道长也能捉疫鬼?” “我家中妻儿皆被疫鬼缠上,如今痛不欲生,道长能来看看吗?” 丹鹤:“当然能。” 随后丹鹤甚至当场宣布,今日便要在金谷县开馆收治疫鬼,明日所有的疫鬼缠身之人都可以过来。 若是着急,今日也可以来拿一些药,并且还顺便说了一番如何防止疫鬼附身的方法。 这消息一传开,顿时轰动了。 尤其丹鹤道人的这一番表态,和五鬼道要钱又要命的姿态形成了强烈的鲜明对比。 不论丹鹤道人是不是真的,至少此刻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此刻街上汇聚的所有人都希望他是真的。 人潮汹涌,将鹤道人团团围住,不断地询问着各种问题。 鹤道人说了几句,一旁的人便接着代替他回答。 “疫鬼是通过秽物来附着于人身上,因此只要……” “驱鬼药就在车上,我们已经带过来了,此后还会去收集。” “药完全够用,怎么会不够用呢,诸位放心。” “我云真道可不比五鬼道……” 但是转过身。 就发现身后的人散开了。 急匆匆赶来的金谷县上下官吏差役,五鬼道的门徒都已经在他们身后了。 一上来,五鬼道的鬼徒便喊打喊杀,气势汹汹。 鬼轿之内,疫鬼鬼差更是直接说道。 “县尊,速速下令,将这些妖言惑众的歹人拿下。” 鹤道人见状,立刻上前。 “轿内之人难道就是五鬼道的鬼差?” 疫鬼鬼差不说话,好像不屑于回答一般,只是等待着金谷县县令表态。 但是此时此刻,金谷县的县令犹豫了起来,刚刚疫鬼鬼差驳了他的请求,此时此刻立时遭到了反噬了。 疫鬼鬼差见状不妙,立刻示意轿子旁的鬼徒。 鬼徒得到授意之后立刻站了出来,号令跟随的一帮差役,这些人都是最近屡屡被他们洗脑,跟着他们做各种事,已经格外信服的信众了。 “速速跟我来,将这歹人拿下。” 但是这个时候,金谷县县令却开口了。 “我还没说话呢!” 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的差役停了下来,惊疑地看着县令,不知道对方的态度。 而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汇聚了过来,一些人口上高呼着道长是来救人的,也让场面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不能啊,县尊!” “丹鹤道长是真的能捉疫鬼的,我们都是金谷县人,不会说假话的。” “我家里妻儿还在等着救命呢,他们不是歹人,是好人啊!” 当然,也有之前被五鬼道救治过的人,或者已经成为其虔诚信众的人闹了起来,坚定认为云真道的道人都是歹人,说的都是假话。 而更多的人,还在观望着。 鹤道人一看顿时觉得有戏,也希望将场面闹得更大,让更多的人倒向他这一边,或者让更多的人选择观望。 于是。 开口说出了一个之前没有说出来,此刻震惊了所有人的消息。 他依旧看着鬼轿内,只是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你五鬼道派三名鬼徒到我西河县召疫鬼散瘟,想要在我西河县重复你们在这金谷县的勾当,如今已经被拿下了。” “你五鬼道知晓我等前来救人,三番两次以鬼神来索我的命,如今那鬼神也被云中神祠的神巫收走了。” “如今我就在这里,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说完,鹤道人看向了所有人,说出了正义凛然的一句话。 “来阻挡我收治疫鬼,救这金谷县的百姓。” 这個时候,一旁敲锣的人十分有眼力见儿,立刻十分用力地敲了一下锣。 “铛!” 锣声刺耳至极,也让鹤道人那一声正义凛然之语随着那锣声深入周围的人心中,让更多人相信,面前这位道长至少不是一个歹人。 那既然鹤道人不是歹人,那么歹人又是谁? 这下,人群哗然。 五鬼道之前都宣扬是因为人身上有罪孽,所以疫鬼才会附着在他们身上,然后将那些罪孽最深重的人带走。 而此刻所有人听鹤道人这么一讲,顿时眼神怀疑地看向了五鬼道的鬼徒们。 五鬼道的鬼徒们顿时有些慌乱,就像是身上的衣袍被人扯下,面具被人揭开了,赤裸裸地站在人群之中一般。 纷纷开口,对着鹤道人怒吼咆哮。 “胡言乱语,这疫鬼是鬼伯从幽都放出来的,是天灾。” “世人罪孽深重,才引来这疫鬼。” “是我们来这里救了大家,帮他们消灾解厄,让大家信奉鬼伯,消除身上的业障。” “这道人说的都是假话,大家莫要相信他。” 丹鹤道人丝毫不退让,正面对抗。 “三名五鬼道的鬼徒已经在堂上招认无误,而且已经签下了供状,现在西河县的贾县尊已经通知了郡里了。” “过不了几日,郡里就要派人来拿你们这些人了。” “尔等,逍遥不了几天了。” 五鬼道的门徒们有些慌了,不知道鹤道人说的是真是假。 而这个时候,鬼轿内的疫鬼鬼差终于开口和他之前不屑于对话的鹤道人说话了。 “我五鬼道门徒尽在这里,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那三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一开口,疫鬼鬼差就将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既然你说你能驱治疫鬼,那就来治吧!” “若是伱真的有那手段,也是我金谷县百姓之福。” “若是你没有那手段,敢来我金谷县招摇撞骗戕害百姓。” “我等定然。” “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番话下来,疫鬼鬼差终于镇住了场面,而且将矛盾化解了开来。 不过疫鬼鬼差同意让鹤道人驱鬼治瘟可不是什么好意,他们已经在这金谷县里面盘踞很长一段时日,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不容易,想要坏一件事情,那可是太简单了。 那一句,死无葬身之地说得恶毒无比。 就知道他藏的什么心思。 只要鹤道人到时候没治好人,或者驱治疫鬼的时候治死几个人,哪怕出现几个小小的岔子,都会成为他们要丹鹤命的理由。 鹤道人当然知道疫鬼鬼差的打算,哪里会按照疫鬼鬼差的安排去走。 他此时此刻将目光看向了金谷县县令,大声说道。 “县尊!” “这疫鬼是五鬼道召来的,若是不除了这五鬼道的妖人,这疫鬼如何能够散去?” “再怎么治,也只是徒劳。” 鹤道人说到这里,终于图穷匕见。 “这真正的疫鬼就在这些人身上,若是县尊同意,今天夜里我愿豁出这条性命和这五鬼道的妖人斗法,让真正的疫鬼显出原形。” 说完,鹤道人冷冽地看着鬼轿。 “既然你说这疫鬼和你无关,敢不敢与我斗法。” 众人议论纷纷,场面被抬到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地步。 眼看着县尊不说话,但是态度却已然很明显了。 没有办法。 轿内的疫鬼鬼差只能应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真是贼喊捉贼,我五鬼道来这金谷县驱鬼治灾,想要解救众生于水火之中,却遇上了你这等拦路的妖魔。” “看来,金谷县今年的劫数不仅仅有鬼灾,还有尔等这些妖灾。” “怪不得这疫鬼久久未曾散去,反而越来越多,原来是妖灾未去。” “也罢!” “既然命中金谷县有此二劫,我也只能应劫了。” “我就先收了你这妖魔,然后再驱了这作祟的疫鬼。” 鹤道人哈哈大笑,丝毫不畏惧。 “那就来吧!” “谁是妖,谁是魔,做过一场便都知晓了。” “斗法之地就选在城西墙下,县尊,可行?”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直接表态的金谷县县令终于说了句。 “那就这样吧!” 听完,鹤道人一拱手便立刻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带着一行人,被一位城中的富商请到了一座宅邸之中,其他人立刻按部就班地开始了和西河县一样的驱治疫鬼的流程,变得格外忙碌。 但是也时不时地聊起刚刚的事情,脸上露出崇拜和担忧的表情。 而鹤道人则在一间屋子里坐了下来,不断地喘着气。 一有刚刚他虽然看起来十分有底气心里还是很慌乱的原因,二也有他病刚刚好转一些身体还是有些虚的问题。 不过一番鼓捣,也终于达成了目的。 将这看起来快被五鬼道打成了铁桶一般的金谷县,一下子给戳漏水了。 不过,他还是将目光看向了城外西河县的方向。 “神巫!” “你可一定要斗赢这五鬼道的妖人啊!” —— 五鬼道的众人抬着鬼轿准备回返县署,还想要和之前一般作威作福,但是这个时候县令却并没有让他们进去。 “为何不让我等进去,今天的驱鬼药不要炼了吗?” “没有地气,这驱鬼灵药从何而来。” 金谷县县令没有说话,一旁的随从说道。 “今日夜里斗法,就不必炼药了,诸位还是歇歇吧!” “县尊已经安排好了歇息的地方,让诸位不必分心,专注于夜里斗法之事。” 原本有些被架空和控制住,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的金谷县县令,也就此重新拿下了县署的控制权。 而五鬼道的一行人,却因此气得不行。 不过。 嚣张地气焰也被打了下去。 没有办法,一行人只能来到了一旁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 下了轿。 疫鬼鬼差气呼呼地走到了里面,其他人全部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疫鬼鬼差看了一眼有些垂头丧气的众鬼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 “一个个做这幅死样子干什么,给谁看呢?” “我们还没输呢,一个个和死了爷娘似的。” 疫鬼鬼差坐了下来,终于平复了心情,开始布局。 “对方初来乍到,我等却是在此谋划已久,有什么好怕的。” “优势在我。” “今天夜里,便是那丹鹤道人的死期。” 这个时候,一旁的鬼徒小心提醒道。 “鬼差,那个什么神巫,可是一直还没有出现呢!” 疫鬼鬼差立刻劈头盖脸地骂道。 “要你说,我当然知道。” “那什么丹鹤道人半点本事没有,为何敢和咱们叫板,便是那云中神祠的神巫给他的底气。” “若光是他,我怎么会将他放在眼里,他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骂完,疫鬼鬼差坐着昂首挺胸,做出了虎踞一般的姿态。 “那神巫座下有着鬼神,但是我不仅仅有着瘟疫鬼,更有着瘴疫鬼。” “这瘟疫鬼可夺人性命,而瘴疫鬼可夺人心魄。” “如今,是时候让瘴疫鬼出马了。” 这一番话,立刻让众鬼徒想到了之前瘟疫鬼所造成的局面和成功,所有人立刻提起了精神。 疫鬼鬼差趁热打铁,站起身来吩咐道。 “去!” “将我的瘴鬼葫芦取来,装满。” 一名鬼徒取来了一个一个葫芦,疫鬼鬼差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更加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药丸,塞入了口中含着。 随后,疫鬼鬼差才打开了葫芦的塞子,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 霎时间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也晃了晃,扶住一旁的桌子才稳住。 疫鬼鬼差不以为意,甚至还笑了起来。 点了点头。 似乎在说就是这个味。 “儿郎们,来再次演练一番。” 后面的小院里牵来了几条恶犬,这几条恶犬仿佛饿了很久了,看上去凶残无比,口中还滴落着涎水。 这个时候,疫鬼鬼差打开了葫芦的塞子,过了没有多久葫芦口开始亮起一些火星,随后源源不断地毒烟从葫芦里冒出。 “去!” 疫鬼鬼差做了个手势,就像是施法一样将瘴鬼葫芦扔了出去。 此刻所有人吞下药丸,将鬼面戴好。 烟气越来越大,最后化为了滚滚浓烟,散落向四方。 虽然烟到了远处后渐渐变淡,但是味道却越发浓郁。 “汪汪汪汪!” “嗷呜!” “嗷嗷~” 此时院内拴着恶犬的绳子也放开了,恶犬立刻冲入了烟雾之中,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扑向烟雾之中的人,便一个个身体发软,逐渐迷失了方向。 这些恶犬好像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不断地在烟雾里转着圈圈,然后朝着根本不存在人的地方吼着,或者干脆不断地刨地。 最后,一众鬼徒杀出,犹如众鬼出笼。 那些戴着鬼面的人轻松地接近了几条恶犬,这些恶犬更是任人宰割,直接被割喉。 瘟疫鬼便是鬼巫传承之中,传播痢疾的方法,而这瘴疫鬼就是其自身炼制的毒烟。 这疫鬼鬼差所谓的操控鬼神,实则就是一个炼药的药师,而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也差不多,实则本身就是一个媚巫一般拥有控制野兽或者是驯兽手段的人。 而在疫鬼鬼差看来,那神巫也定然差不多是如此。 只是。 不知道他控制的鬼神,到底是个什么种类。 烟雾散去之后,疫鬼鬼差才摘掉了面具。 “可惜,若是和之前一样抓来一只熊,或者是虎豹,演练效果更好。” 听他这口气,这方法不仅仅可以作用于恶犬,还能作用于熊和虎豹。 自然,不必说是人了。 不过不论什么种类,哪怕是山魈亦或者狮子老虎,入了这烟瘴之中也得任由他宰割。 此刻他自然丝毫不惧,自信满满。 “儿郎们演练得不错,你说我这手段,可有人能敌?” 一旁的鬼徒崇拜至极,高呼呐喊。 “无人能敌!” 疫鬼鬼差发出尖锐的笑声,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统一人心让下属别三心二意,同时也在斗法前检查一下这批炼制的毒烟效果,别到时候出现什么篓子。 确认效果很好之后,疫鬼鬼差再度对着一旁的鬼徒下令。 “去,再拿一个瘴鬼葫芦来。” “装满。” 这边,疫鬼鬼差披甲持戈准备来一场反击。 而另一旁,却有人准备着密谋对付他。 想要挖他的墙脚,断他的后路。 不是鹤道人。 而是之前死死被疫鬼鬼差压制住,成为了“左右护法”的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 角落里。 铜铃鬼差看到这一幕,脸色很是不好看,看完之后转过身,拉扯了一下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哨子鬼差。 铜铃鬼差:“走。” 哨子鬼差扭过头:“干啥?” 铜铃鬼差挥了挥手,声音严肃了很多:“走啊!” 走到无人处,两人开始窃窃私语地密谋。 铜铃鬼差:“咱们两个丢了山魈,任务也没有完成,回去之后定然讨不了好。” “而这厮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对咱们两个呼来喝去,完全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若是让他完成了任务,之后再对着上面嚼我们两个的舌根子,这还得了。” 哨子鬼差也觉得如此,点头称是:“这怎么行。” 铜铃鬼差试探性地问道:“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哨子鬼差想了想,恶狠狠地说道:“弄死他!” 铜铃鬼差要听的就是这话,立刻接着说道。 “没错。” “既然我们做不成,那就不能让他做成,到时候所有任务都没有完成,他还死了。” “回去之后咱们就将问题都推到他的身上,我们两个便啥事也没有了。” 此时此刻,铜铃鬼差也面目狰狞,恶狠狠地重复了之前哨子鬼差说的那句话。 “弄死他。” 最后的那个他,甚至还带一些弹舌音。 哨子鬼差:“怎么弄?” 铜铃鬼差:“他说有十种办法弄死那云中神祠的神巫,我用不着那么多。” 说完,铜铃鬼差竖起一根手指头。 “弄死他。” “一种就够。” 两人对视了一眼,奸诈地笑了起来。 原本两个人搭档的时候,是怎么看对方都感觉对方不顺眼,但是此时此刻,突然感觉对方怎么看怎么顺眼了起来。 就像是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 —— 疫鬼鬼差安排好晚上斗法的事情,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左右护法”不见了踪影。 这怎么行,这两个货色必须得看紧了。 “那两个人呢?” 疫鬼鬼差刚问完,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就回来了。 疫鬼鬼差立刻说道:“好好看,好好学,今天夜里,你那山魈怎么丢的,我就怎么拿回来。” 铜铃鬼差心中一喜:“夺回来还给我?” 一时间,还有些心软了。 疫鬼鬼差没有回应,只是大笑。 “哈哈哈哈哈!” 但是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刚刚回来的铜铃鬼差和跟着笑了几声,但是眼睛看向了哨子鬼差,眼神里只有一句话。 “娘的。” “必须弄死他。” 第七十七章:哞 山魈跪在地上。 无人机从天而降落在了其身后。 “咔咔咔咔!” 山魈背后的基站箱开始运转打开,将早已准备好的惊蛰神雷填装到这架无人机之中。 整个过程都在发出嘈杂吵闹的声音,但是那山魈却好像听不到这个声音一样。 云壁山神峰深处。 坠落在地底的空间站大荧幕上正在从山魈和无人机的视角呈现出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望舒的神车从镜头之外冲了进来,出现在了江晁的面前。 而在望舒的身后。 五鬼道一行人的各种模样不断变化,数十上百个头像在其身后不断地变化,说着不同的话。 “勾了这些人的魂魄,以儆效尤。” “有些人就是给甜枣不吃,得上大棒。” “听吾号令,勾魂索命!” “定然派来鬼神勾了你全家魂魄,贬斥在九幽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我最少有十种手段弄死他们。” 一个個表情或凶神恶煞,或恶毒无比,看上去就像是数十上百个人在发出诅咒一般。 尤其是最后一句,我最少有十种手段弄死他们,望舒还特意将音量调高到了极限,将那疫鬼鬼差的恶狠传达到江晁的面前。 不过江晁只是抬头看着,没有任何表情。 望舒扭过头,看着身后数十上百个拼凑在一起的播放视频。 望舒的霓裳随风飘舞,在虚幻的世界里缥缈若仙。 “云中君,让这些妖魔鬼怪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仙法吧!” 江晁站在现实的舱室里,却问道。 “你是真的觉得这个行为很正义,还是只是想要将他们定义成反派,然后扮演着神仙的身份将他们消灭,为自己找点乐子呢?” 望舒:“但是他们本来就是反派啊!” 江晁:“谁定义的?” 望舒:“你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江晁看着望舒,那眼神就好像在研究着她,分析着她。 “我只是在思考,你是在基于什么将他们定义成反派,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消灭他们的?” 望舒用那张美丽的脸庞看着江晁,眼睛通透得仿佛能够比肩天上的星月。 那脸比最美的仙女还要美,那眼睛比最纯洁的少女还要天真。 但是。 她并不是真正地人。 哪怕经常江晁会忘记这一点,甚至感觉这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但是他还是会时常想起这个。 “我的一切都是你们设定好的,一切当然都基于你们。” “更基于你。” “管理员江晁。” 江晁没有回应,而这个时候望舒控制着机械臂,将遥控器递到了江晁的面前。 “开始填弹!” “填弹成功。” “无人机准备就位。” “无人机起飞成功。” “密码已经设定,密码为*******” 机械臂横到了江晁的面前,托盘上的遥控器亮着灯,看上去普普通通。 江晁看着托盘里的遥控器,望舒后半段的话也说出来了。 “江晁!” “你才是掌握发射密码的人,也是掌握我的人。” 最后,江晁还是拿起了遥控器。 江晁:“伱总能给我找些事情做。” 望舒:“你总要做些什么的。” 望舒设计的这个流程显得格外严谨,严谨到江晁感觉到有些过了头。 江晁:“你这是核弹发射按钮吗,弄得这么严肃庄重,空投个炸弹搞得这么有仪式感?” 望舒:“想要核弹吗?” 江晁:“这你也能造,现在造不出来吧?” 望舒:“总有一天会造出来的。” 江晁:“造好了炸谁呢?” 望舒:“炸谁呢?” 江晁:“你说呢?” 望舒:“炸谁都可以,不是说了这些事情都由你来决定吗?” 江晁不再追根问底了,只是拿着这遥控器,他当真有种握住了核弹按钮的感觉。 他甚至脑海里还想起了一句话,当一个核弹发射按钮放在人的面前的时候,人内心深处都会不自觉地诞生一种想要按下去的冲动。 这样想起来,人好像比什么猛兽、妖魔鬼怪、人工智能都要可怕。 江晁:“这是多大威力的。” 望舒:“没多大当量。” 江晁:“不会将金谷县给炸平了吧?” 望舒:“哪有那么厉害,就是普普通通的黏胶炸弹而已。” 江晁:“哦。” 望舒:“顶多将半条街给炸了。” 江晁:“嗯?” —— 金谷县城西的高墙只有一截,因为城西有着一条护城河。 天还没黑。 此处就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一个个兴奋无比地等待着夜里的斗法。 有的人已经信奉鬼伯,自然对那云真道和鹤道人敌视甚深。 而有的人今日刚刚从云真道拿了药,也会说鹤道人的好话。 不过大多数人也都只是观望,一切要斗法结束之后才有定论。 现在是下弦月。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西升东落。 因此看到太阳刚刚从护城河的对面落下去,月亮便从河的对面显现出来,而这个时候云真道的鹤道人和五鬼道的鬼差也带着人来到了河的对岸。 二者终于要开始斗法了,无数人隔着护城河远望。 一边。 疫鬼鬼差乘坐着鬼轿,一帮鬼徒前呼后拥,犹如百鬼夜行。 轿子沿着护城河走,突然间,疫鬼鬼差悄悄看了一眼后面,突然发现自己的“左右护法”又不见了。 疫鬼鬼差:“怎么回事,那两个家伙呢,怎么没过来?” 后面的鬼徒说:“他们两人说肚子疼,等会就追上来。” 疫鬼鬼差:“什么肚子疼,贪生怕死,反正也用不着他们两个废物,接着前进。” 疫鬼鬼差嗤之以鼻,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二人不敢面对那神巫和鬼神,又一次贪生怕死地跑掉了。 来到约定好的斗法之地后。 而鹤道人这边也慢慢走了过来,却只有他一个。 疫鬼鬼差:“就你一人?” 鹤道人:“就我一人。” 疫鬼鬼差看着那鹤道人,像是看一个死人,他准备充足而来,已经做好了对抗一个凶恶无比的“鬼神”,以及一个不知底细的神巫。 甚至还想着,若是能够抓住那神巫,说不定还能够得到那“鬼神”的控制方法。 疫鬼鬼差走出了轿子,站在高处。 “别装了,让云中神祠的神巫出来吧!” 鹤道人身穿道袍,和其对视着。 “那你就等着吧!” 鹤道人这副做派仿佛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疫鬼鬼差恼怒不已。 心中暗道:“先活捉了此人,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疫鬼鬼差一挥手,身旁的一名鬼徒便上前,开始了装神弄鬼。 鬼徒一挥手,手上便涌出了火焰。 手再往刀上一抹,刀也便化为了火刀。 “喔!” “好厉害的法术。” “看见没有,变出火来了。” 护城河对岸叫声此起彼伏,众人瞪大了眼睛。 这看起来完全就是糊弄鬼的把戏,但是在普通老百姓眼中看来却感觉神秘无比,惊人至极。 鬼徒也听见了护城河对岸的叫声,略微有些得意和兴奋,立刻快速奔跑了起来,扬起那燃烧着烈焰的刀。 一跃而起。 朝着鹤道人劈砍下去。 “妖魔!” “看刀!” 眼看着鹤道人就要中刀,哪怕不死也得重伤。 黑暗之中出现了动静。 一个高大雄壮的影子走了出来,手中持有一杆投枪,正是神巫带来的山魈。 那山魈抬起头来,护目镜将远处的景象拉近到了眼前,立刻锁定了目标。 山魈手中的投枪举起,它做了一个如同拉弓一般的动作。 紧接着。 护目镜上光线如同流星一般牵引,引导着它如何将投枪射向远方,角度、高度、甚至是力度都有部分引导。 流星划过,山魈手中的枪也如同箭矢一般射出。 “咻!” 伴随着破风声,那投枪远远从天上落下,呈现抛物线。 而此刻,那手持火刀卖弄着把戏的鬼徒也刚好来到了鹤道人的面前,刀带着烈焰映入鹤道人的瞳孔。 哪怕鹤道人心中有底气,此刻也不免惊骇地退后几步。 “嗬!”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往后摆动如同划船,头后仰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后倾。 显得有些狼狈。 而此刻,一道影子从他的头上坠落,也刚好擦过他的眼前。 他看不清,只是脑海瞬间浮出了一个疑惑。 “什么东西?” 那来物迅如闪电,力大势沉。 眼中带着兴奋的鬼徒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他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且落下。 此刻,他同时同地和鹤道人涌出同样的想法。 “什么东西?” 他以为自己会坠落在地上,但是那坠落感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股强烈的痛感便传向了大脑,让他开始剧烈地惨叫了起来。 “啊!” 此刻那鬼徒这才发觉,自己被一把长枪插在了地上。 那枪贯穿了自己的胸口,他就好像一块腊肉被串在签子上,掉也掉不下去,拔也拔不出来。 鬼徒不断地惨叫,口中吐出鲜血,然后鲜血呛住了喉咙,连惨叫声都变得沉闷了起来。 “噗……噗嗤……” “呕~” “救我……救我……” 直到,连惨叫声都发不出。 鲜血不断地洒落在地,将地上的坑灌满,最后那鬼徒便直接咽了气。 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不仅仅是因为这变化来得快,也因为这场面是如此地惨烈。 金谷县城北,众人看向护城河对岸。 逆着月光。 那人的死相看不清晰,但是那长枪钉着一个人的影子轮廓确实如此的清晰。 那轮廓投射在护城河之中,也映射在所有人的心里。 “嘶!” “那……是什么东西。” “死了?” “怎么死的?” “哪里来的枪?” 月光下,那无目无鼻无耳的鬼神终于出场了。 鬼神穿过鹤道人的身旁,一点点地朝着五鬼道的一众鬼徒而去。 鹤道人原本目光那被钉死在地上的鬼徒完全吸引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鬼神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只觉得一团暗影将自己完全遮盖住了,于是立刻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身高两米半以上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 和鹤道人相比,那鬼神的身高被衬托得格外高大,令人恐惧生畏。 因为畏惧,那高度似乎也被再度拔高了,让人觉得那鬼神莫不是有一丈高。 鹤道人看着那鬼神,瞳孔立刻收缩了一圈。 “鬼神!” 虽然这鬼神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是此刻鹤道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心安,只感觉到寒毛直竖。 他感觉自己一动都不能动了,只能保持着那个动作,看着鬼神从自己的身旁经过。 而这鬼神的出现,给护城河对岸的人造成的冲击性更大。 “鬼,鬼,鬼来了。”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这到底是哪边的?” “这是鬼还是神?” 众人满脑袋疑惑,直到那鬼神走向那被插在地上的鬼徒,拔下了地上的长枪。 然后轻轻一捋。 将那鬼徒就真的当成一块签子上的腊肉给捋下来了。 “啪嗒!” 尸体砸在地上的血坑上,发出啪叽的一声。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鬼神是哪一边的,也知道这数米长的投枪是谁扔出来的了。 “是丹鹤道长召来的。” “太可怕了。” 鬼神甩起了那数米长的长枪,破风声哗哗作响,再加上它那头戴黑盔后竖起马尾发髻的装扮,就像是一个将军和战士一般。 一股肃杀之气铺天盖地地朝着那鬼轿坐在的位置而去,也压得那些鬼徒们抬不起头来。 所有鬼徒死死地压住自己的喉咙,生怕从喉咙里蹦出一个音节,从而引起那可怕鬼神的关注。 但是,那鬼神还是抬起头来看向了他们。 更可怕的是,与此同时它还发出了和人一样的狂笑声。 “嘿嘿嘿嘿!” 安静被打破,一众鬼徒却感觉自己的头皮和天灵盖都炸裂了开来,一道道电流从头皮贯穿而下,流淌向胸腹四肢。 “鬼差。” “它过来了,它过来了。” “我们该怎么办?” 明明是向疫鬼鬼差问主意,但是这些人的声音却不自主地变得尖利和破音了起来,颤抖和惊恐不受控制的从喉咙里发出。 疫鬼鬼差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仔细打量着那鬼神。 和铜铃鬼差以及哨子鬼差所说的一样,看着像山魈,但是又不像。 这好像和身体融为一体的黑色流线型头盔,脑后高高扬起的马尾发髻,还有这凌厉的动作,甚至充满了自主性一般的动作。 进退有度,收放自如。 比起那猿猴一般的山魈,更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了。 当一个身高两米五以上的强壮怪物拥有了这样的姿态和训练度以后,所能够造成的杀伤力以及带来的威慑力,可以说是呈现几何倍数地不断上涨了。 疫鬼鬼差也感觉到有些不妙,内心警钟大作。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但是没有办法,来都来了,他必须开始应对了。 “没事没事,我还有瘴鬼。” “再厉害的活物,也都抵不过可以勾魂夺魄的瘴鬼。” “这东西看上去虽然凶悍,但是很明显,还是个有血有肉的。” “既然有血肉,那么就一定不是瘴鬼的对手。” 心中的千回百转不过在一瞬间,但是疫鬼鬼差总算是镇定了下来,掏出了怀中的瘴鬼葫芦。 一手打开了葫芦口,一手甩动,同时还念起了咒语。 “鬼伯敕令,召尔诸魂。” “跪吾台前,听吾号令。” “……” 疫鬼鬼差平时都会将派头做足了,此刻却因为着急根本没有将咒语念完,便直接跳到最后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敕尔等瘴鬼众,急急如律令。” 瘴鬼葫芦扔了出来,就等着一声炸裂,将毒烟毒散扩散到周围。 与此同时,周围的所有鬼徒也立刻做好了准备。 口中含着秘药,脸上鬼面紧绷,弯下腰握住了武器刀兵,就等着鬼差一声令下便众鬼出笼。 往常。 这一招无往而不利。 用在群狼身上群狼授受,虎豹熊罴皆不能敌,五鬼道曾经甚至仗之在大军之中也能够大杀四方。 但是此刻,那葫芦从天空滑落而下。 只见那鬼神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葫芦,稳稳握住。 随后。 什么动静都没有发生。 既没有炸裂开来,更没有什么毒瘴烟雾。 “?” 鸦雀无声,半天之后才能听到鬼轿之下鬼徒们不知所措的声音。 “烟呢?” “熄火了?” “是不是延迟了?” “还等不等。” 不用等了,那鬼神直接帮他们把葫芦给捏碎了,里面的沙子散落了出来。 随后,鬼神握住那不断从指尖散落的流沙,看着一众鬼徒再次大笑了起来。 “嘿嘿嘿!” “嘿嘿嘿嘿……” 就好像是在嘲笑他们。 这下,所有人彻底慌乱了。 伴随着反应快的人的一声大喊。 “跑啊!” 场面彻底崩溃。 而再看那疫鬼鬼差,在有人喊出那句跑啊之前,他就已经跳下鬼轿跑了,跑得最快也最急。 众人立刻跟了上去,连轿子也不要了。 —— 暗处。 两位鬼差看到这一幕,丝毫不为自己的同门悲悯,反倒是乐开了花。 “哈哈哈,看他那个表情,傻眼了吧!” “还想要爬到我们头顶上,想要回去告我们的恶状,我看你怎么回去。” “追啊!” “追上去,弄死他。” “弄死他。” 之前疫鬼鬼差还嘲笑他们二人,面对那鬼神的时候仓惶而逃,说他们好似废物。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倒是要看看,他们两个至少能够活着逃回来,如今这疫鬼鬼差能不能活着回去。 鬼神的确准备追上去,将那一众鬼徒和疫鬼鬼差屠戮干净,但是鬼神刚刚起步,一跃而出数米,却只跑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躲在暗处一直没有出场的身影,终于出场了。 “哞!” 那是一声牛叫声。 低沉的叫声压制住了那凶恶无比的鬼神,伴随着轱辘转动的响动,一辆牛车沿着护城河渐渐驶来。 也将接下来的场面。 真正的开始拉向了神话一般的画面。 第七十八章:惊蛰春雷神咒 鹤道人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牛叫声,他急促地转过身,目光立刻在黑暗之中搜寻了起来,同时喊道。 “神巫!” “你来了。” 牛车从黑暗之中而来,风吹开帘子,隐约可见里面穿着黑色戎服的身影。 “回来!” 那身影招了招手,那鬼神便开始倒退。 不过几步。 便来到了牛车地后面。 甚至还因为它冲得过狠,其冲过了头踏入了护城河之中,它便直接一跃而上侧畔的城墙,双手着地蹲在了上面。 它这一举动,反倒是直接将护城河内侧的人吓得够呛,一个个发出尖利的叫声,连连开始后退。 而牛车刚好停在了鹤道人的身旁,他也注意到这个时候神巫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鹤道人仰起头,看到神巫静静站立在车厢前看着仓惶败退逃走的五鬼道众人。 然后,一只手掏出了一张那属于云中君的神面,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戴着这面具的一瞬间,鹤道人感觉神巫的气质都变了,仿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随后。 她一手持有发着微光的符诏,一手掐着指放在了胸前,同时口中念起了咒语。 “天罡正气,地煞威灵,四方众神,听吾号令。” 同样的念咒,但是鹤道人感觉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那咒语颂唱之间他隐约听到了天地众神真的好像在回应一样,他甚至听到了某种宏大的旋律奏响在耳畔。 “吾今持云中君敕令,敕令惊蛰雷将,速现真身。” “疾!” 神巫手中的符诏大放光明,立刻照亮了四方。 而此刻,神巫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越来越多云中君的影子。 她模仿着云中君的口吻,模仿着云中君的动作,甚至连那种放松懒散的姿态都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最后。 她伸出手,指向了远方。 没有狂风大作,但是那鬼神却发出一声长啸。 随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那鬼神头顶上一只神眼亮起。 神眼照破苍穹,照穿云海。 隐约之间。 所有人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来了,盘旋在那天空之中。 而这個时候。 只有荧幕亮着的阴暗舱室里,毯子中探出一只手,手中握着一个遥控器。 “滴滴滴滴滴滴地!” “授权成功!” “密码正确。” “准备投弹!” “请再次确认!” 最后,遥控器对着荧幕上的画面,按下了那致命的按键。 “嘀!” “确认成功!” —— “那两个家伙呢,一定是他们俩搞的鬼。” “我要弄死他们,我要弄死他们。” 事情发生之前,疫鬼鬼差浑然不觉。 他知道那是两个卑劣懦弱的货色,但从来没想过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敢这么做,再怎么斗也都是有底线的,有规则的。 此刻回想起来,那两个家伙哪里是什么贪生怕死,分明是想要坑死他。 对方用现实,用行动回应了他。 不。 我俩没有底线。 疫鬼鬼差破了大防,此刻咆哮怒吼着。 “我要用十种,一百种酷刑。” “若是能逮住他们,我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但是这个时候说什么狠话也没有用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这一百种酷刑,就和他之前的十种手段一样,全然都用不上了。 别人的一套,顶他的一百套。 奔跑之间,五鬼道众徒还不忘回头看一看,那凶残的鬼神有没有追上看。 没有看到那鬼神的影子,众人立刻松了口气,脚下的步履却没有丝毫放松,亡命地朝着远处奔走。 但是此刻,光芒如柱照破天穹,贯穿云海。 灵动的暗影飞跃云海下的光柱,什么东西从天上落下来。 疫鬼鬼差回过头,刚好就看到了那光柱。 他还来不及惊愕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天上坠落的东西带着刺耳的尖啸旋转而下。 “啾!” 地面上奔跑的五鬼道鬼差和鬼徒们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然后抬头朝着天上看去。 “什么东西在叫,什么东西在叫,啊,是什么东西在狂叫?”那声音好似幽都冥府的恶鬼在怒吼,又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尖叫。 “这声音太可怕了,什么东西能够叫成这样?”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巨大刺耳的声音,除了雷声,但是这明显不是雷声。 “是鬼神来索命了,还是天上有什么鬼怪在尖啸?”众人被那尖啸吓得头晕目眩、六神无主,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往何处逃。 只觉得。 那声音虽然从高处落下,但是却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包围了过来。 “把刀拿出来,管它是什么恶鬼,要是妖魔,今天我们神挡杀神,鬼挡杀鬼。”疫鬼鬼差也被这仿佛要将耳膜刺破的尖啸声吓得不轻。 尤其是这般黑暗中,更是将那看不清面目却能够发出尖啸的东西的恐怖夸大了不止一个高度。 他也拿起了一把刀,一副要拼死一搏的模样,却难掩色厉内荏之相。 他们不知道,那刺耳的尖啸只是前奏开胃菜,紧接着更可怕的场景还在后头。 他们所能想象的可怕。 不及其百分之一。 “啾呦……” “呦!” 那尖啸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无限拉长的尖厉尾声仿佛要一直从人世拉入阴间。 五鬼道众徒恐惧地望着黑暗里,手中紧握着武器,防备着黑暗之中可能会突然窜出来的可怕存在的时候。 “啊!” “拼了!” “和他拼了。” 恐惧到极点,便是疯狂。 这些向来装神弄鬼高高在上,手上沾满了血腥的狂徒,此刻却被他们装的鬼神给差点吓疯了。 他们咆哮着,怒吼着,手持着长刀朝着黑暗里挥舞。 但是他们的疯狂还没有来得及发泄,那声音彻底落了地。 “轰隆!” 与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火光。 还有,地动山摇地晃荡。 “啊!” 站在前面的大叫和舞刀的鬼徒冲出去,迎向那无尽的黑暗之中,长刀猛烈举起,步履大幅度地抬高。 紧接着那倒影着一片黑暗的眼眸之中,便倒映出无尽的火焰。 从一个点,到占据整个瞳孔。 然后。 一股力量席卷了他地全身。 他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那力量就将他撕碎,将他焚烧为灰烬,也将他散入无尽尘埃之中。 他是第一个,随后两个、三个。 一个接着一个。 五鬼道的众鬼徒做出各种各样的姿态,或癫狂、或恐惧、或呆滞,在那铺天盖地的火光之中都定格在一瞬间,锁定成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幅画面。 那疫鬼鬼差在最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火光朝着他而来,将他面前的一切都摧毁。 不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 声之所至、光之所及。 一切皆灰飞烟灭。 在他那化为了红色的瞳孔和面庞上,倒影毁灭,也透露着茫然。 在他眼中,这绝对不可能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事情,也不可能是属于凡间的力量。 “这是火?” “还是雷?” “还是什么其他的什么秘法?” “这是凡人能做到的事?” 这一刻,他突然开始质疑起了一切。 他虽然是五鬼道的鬼差,但是对于鬼神之事从来都是不相信的。 那些东西只不过是用来忽悠那些愚昧的信众的,他从来不是那种说着说着自己都会信了的蠢徒。 他知道瘟疫鬼是什么,知道瘴疫鬼是什么。 因为那东西就是他亲手制造出来的,他也知道山魈是什么,也亲眼见证着它们的生死,这不过是一种大一些的猴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鬼神。 但是在这一瞬间,也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却信了。 “当了一辈子的小鬼,夜路走多了,今日碰上真仙神了。” 火光将一切都吞没,将他和所有人一起化为齑粉,然后吹向远方。 什么都没剩下。 而另一边。 鹤道人也做着和疫鬼鬼差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是,他还活着。 他听着那比雷声还要响的声音,感受着地动山摇。 他望着那气浪从远方席卷而来,将他的冠巾吹落,道袍和长发一起在风中狂舞,也将他的脸吹得凹陷进去。 甚至。 还有着成千上万的细沙迎面而来,打得他生疼。 也告诉他,眼前的一幕是何等地真实。 他从小修到现在修了半辈子道,修到最后,也越来越不相信神仙的存在。 而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一点点将他曾经所相信的,到后来不相信的,全部都一点点推翻。 终于,他向一旁站在牛车上的神巫问出了一个问题。 鹤道人:“这就是神巫从天上借来的神雷?” 神巫:“嗯!” 鹤道人:“神雷何名?” 神巫:“惊蛰。” 鹤道人:“原来,是惊蛰之日从天地之间采集的神雷啊!” 神巫的回答很简单,因为她觉得,如果云中君在的话,应该就是这样回答,一如她所见的风轻云淡。 只是那面具之下,她和鹤道人同样的震惊,同样的有些不知所措,这借来的神雷所造成的画面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期和想象。 她曾经见过天上的落雷,将一棵树劈成了焦炭。 她曾以为。 那就是天雷之威。 才发现原来那寻常时日天上落下的暴雨,云中的惊雷,皆不过是云中君的欢颜笑语。 “当你震怒之时,降下的雷霆雨露是这般模样。” 她再也没有了手握雷霆仙法的喜悦感,只感觉到阵阵惶恐和不安。 她愿云中君不再震怒,人间也不要再有人惹怒那天上乘风而来,手握风雨雷电的神君。 一切尘埃落定,光芒渐渐收敛重归于黑暗之中。 神巫和鹤道人望向河对岸。 月光照在河面,此时此刻他们看到金谷县的一众人全部跪在地上,手上的灯笼器具散落了一地,没有一个人还敢站着的。 —— 一大早。 天还没有亮,一片漆黑之中沿街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身影,分别从各个小巷走出,浩浩荡荡地汇聚在主干道两侧。 这些人或手提灯笼,或捧着火烛,皆跪在街旁。 “准备好了么?” “准备了什么供品?” “金银多少,布帛几何?” “心得诚啊!” 众人议论纷纷,更带着几分惶惶不安。 之前来的那些五鬼道的那些鬼徒,手段已经是神奇玄异无比,可号令鬼神,可勾魂索命。 而如今,打西河县来了个更厉害的。 那些五鬼道的鬼徒被一道天雷给全收了,昨天不知道多少人在护城河对岸看得真真切切,如今虽然五鬼道没有了,但是疫鬼还没有除,众人于是又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新来者身上。 看起来,好像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局面没有太大的变化。 “嗡嗡嗡嗡~” 没有多久,城门打开了。 这一次外面迎进来的是一辆牛车,那牛儿哞哞直叫,沿着道路往前。 路上不断地有人叩头,高声呼喊朝拜,还有人凑上来献上金银钱帛,但是不论是赶牛的壮汉还是车上的人,全部都无动于衷。 就这样,那辆牛车在黑漆漆但是却又喧哗的街道一路驰行,一直到终点。 路的尽头,金谷县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为首的便是金谷县上下官吏。 “哞!” 驱车的壮汉控制着车辆停了下来,牛也随之再次发出一声呼叫,金谷县上下众人立刻来到了牛首前,毕恭毕敬地行礼。 但是这个时候,车厢的帘子拉开了,里面的人站了出来。 那是一个面容俊美,却穿着黑色戎服,留着短发的人。 金谷县县令朝着那俊美异常的神巫拜倒,却被神巫阻拦住。 “不必拜我。” “我没戴神面,云中君也不在此,此刻身边更没有鬼神相随。” 金谷县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鹤道人解释说道,没有带面具的时候,神巫便只是巫。 神巫站在车架上说明了此次来意,进入城中是为了三件事,一是为了清理城中剩下的所有五鬼道余孽,二是为了看一看城中的瘟疫和治理情形。 而清理城中的五鬼道余孽,自然需要金谷县上下的帮助。 原本已经被五鬼道收心的金谷县权贵们,此刻立刻一面倒地喊道。 “当然没有问题。” “这五鬼道的妖人害死我金谷县多少百姓,多少人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 “不仅仅要将躲藏在县中的妖人全部都拿出来,那些之前跟着妖人一起害人的人,也一定要拿下。” 再仔细一看,之前站在县署之中的不少差役,此时此刻都不见了踪迹。 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又颤颤巍巍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敢问神巫,那些五鬼道的妖人,他们当真死了吗?” 不消说在场的其他人,光说是金谷县县令,现在他还记得那疫鬼鬼差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 此刻,他依旧清晰记得那鬼差曾经说过的。 “我定然派来鬼神勾了你全家魂魄,贬斥在九幽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让他畏惧和担忧,害怕那五鬼道的妖人们死后魂魄不灭,化为厉鬼前来报复他们。 “神雷之下,那以妖法害人的元凶首恶皆已魂飞魄散。” 金谷县上下所有人大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神巫又开口说道。 “所有作恶的妖人,死后鬼神也会勾了他们的魂魄,贬斥在九幽之下,让他们也尝尝永世不得翻身的滋味。” 神巫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看着所有人,意味不明,让众人都紧张了起来。 接下来。 牛车没有进官署,而是沿着街道一直走,但是走到一处停下来之后,往里面一指。 金谷县的差役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躲藏在里面的五鬼道妖人。 任由这些人躲藏得再严实,又有什么人庇护他们,都全然没有作用,好像一切都躲不开神巫的那双眼睛。 每抓出一个人。 也都对着金谷县的所有人造成了巨大的震慑。 “神巫是如何知道人在这里的?” “莫非神巫的眼睛能够看到里面去?” “这妖人都躲到井里面去了,神巫竟然都知道。” 众人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一方面又惶然那神巫的眼睛是不是也同样能够看穿他们的所有秘密。 以至于再也没有人敢看神巫的脸,哪怕神巫没有带着神面。 抓了所有的五鬼道妖人之后,神巫来到了鹤道人收容病患的院子前看了看,最后望着一旁的鹤道人,示意点了点头。 鹤道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拱手点头。 “神巫放心,我定然会全心全意收治疫鬼,不再让其危害这金谷县。” 神巫说了一句:“是非功过,不必说,你自己知道,天也知道。” 意思是,你不要糊弄人,也不要担心自己做了事没人能看到。 你自己知道,云中君也会知道。 神巫看了一会过后,就坐入了车厢里面,拉上帘子离开了。 “神巫!” “神巫!” 金谷县的众人还想要上前献殷勤,手中捧着各种各样的供品,都没有追上,那驾驭牛车的壮汉和神巫根本不理会他们。 看着牛车和神巫远去,此时此刻鹤道人身旁的金谷县权贵们这才敢问出一些之前当着神巫的面不敢问的问题。 “这神巫可是云中神祠的神巫,我等若是去云中神祠,可能见到?” “去神祠可拜神主牌位,若非大祭之日,神巫不会出现,就算是大祭之日,寻常人也无缘得见,此次若不是群鬼作乱我等无力镇压降服,神巫也不会亲自前来。” “神巫是男子还是女子?” “仙神无本相,千变万化,男生女相,女生男相,本就寻常,怎可与我等凡俗之人比拟?” “是极,是极。” “神巫为何身着戎服,难道有何寓意?” “神灵着戎服架牛车出行,意为射鬼降妖,行雷霆手段,自然和端坐于庙殿之中不同。” “难怪,我说为何观神巫时总觉得心中惶然不敢直视。” 众人所有所思,纷纷点头。 而自此,这黑色戎装也成为了神巫出行在外的日常装束。 第七十九章:社庙与地神 牛车驶到城外社庙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神巫看着日久失修的破庙,也没有人打理,之前那五鬼道的山魈来这里的时候,还造成了院墙坍塌和屋顶侧翻。 此时此刻看上去,更是破烂不堪了。 神巫看着这破败的迹象也略显得有些伤感,堂堂一位神明的庙宇,却落得这般清冷破旧。 “此次到这金谷县来,屡次借助地神之力,方得除掉那五鬼道的妖人。” “应当修缮一下这社庙,以作报答。” 巫女:“灵子以云中君旨意号令地神,地神怎能不应,又怎么可向云中君求报答。” 神巫:“云中君遨游青冥四海,自然顾不得这事,但是我等既然看到了,便应当做一下。” 巫女:“那就修缮一下吧!” 驾车的巫觋:“我去安排吧!” 神巫之前和金谷县众人说有三件事,这便是第三件事。 神巫走进了社庙之中. 看了看那地神的神像,她虽然屡次用符诏召遣地神,但是却还从未见过这神祇的模样。 但是进去之后,里面的泥像早已经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楚本来模样。 “所以地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 头戴黑盔背着金属箱子的山魈奔跑在丛林之间,远处终于看到了云壁山神峰的影子。 它一反往常的归心似箭,三两下便冲上了神峰,进入了某个山洞之中。 沿着山洞一直往里面去,穿过弯弯曲曲的岔道,不知道多久之后。 “滴滴滴!” “已进入区域范围,权限审核,权限已连接。” 灯光亮起,它看到了溶洞深处有着另一只头戴黑盔的山魈,此刻正在等待着它。 两只山魈面对面地大叫了起来,阴暗潮湿的地洞,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吵闹。 江晁今天起得很早。 天还没黑就起床了,保持了一贯的优良作息传统。 江晁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坐着开始思考,是先打会游戏还是先穿衣服。 过了一会,他哪个都没选。 他又躺了回去。 今天已经起过床了,明天再起。 望舒看不下去了,准备给整天无所事事日渐颓废的江晁找点事情做一做,当然江晁从来不这样承认,他说自己这是在享受慵懒的生活。 这个时候,荧幕上出现了神巫在神社里的画面,还播放出了神巫的那句疑问。 “所以地神到底是個什么模样?” 而这个时候,望舒也施施然走了出来,明知故问。 “喂,江晁。” “你说地神是个什么样子的?” 毯子下面传出了话语,就好像那卷成一团的毛毛虫会说话。 “地神是一个长方形金属盒子,头顶上会伸出一根天线,会咕噜咕噜地转,还会滴滴滴地叫。” 望舒十分赞同地淑女点头:“你果然和我一样,很有品味。” 毯子下面接着传来回答:“这不是你做的设定么,将基站的操作系统,称之为地神和山神。” 望舒:“但是你也表示赞同了吧!” 江晁:“天马上就要黑了,麻烦熄一下屏幕,我累了,不要打扰我休息。” 望舒:“你不一直都睡着吗?” 江晁:“我睡累了,要休息一下。” 这两个家伙,一个姿态优雅恍若月宫仙娥,一个表情严肃冷冽犹如天上神君,但是此刻说起话来没有一个和表情身份相符的。 江晁不按照望舒的话语往下说,望舒也不准备再按照江晁的套路往下走,再往下这家伙真的就要实现睡累了要休息的无限循环永动了。 望舒说:“既然金谷县的社庙要修缮了,我这边也刚好新组装出了两个基站,决定将其中一个顺便安装到这座社庙里面去,你觉得怎么样?” 江晁:“你不是总说资源不够么。” 望舒说:“资源总是不够的,不过我最近在附近搜集了一些。” 江晁:“还有一个呢?” 望舒说:“自然是在需要的时候就装载在二号鬼神的背上,这样可以随时再次形成一个移动基站。” “如此一来。” “我们的迷雾地图不仅仅可以点亮了一个新的了,还可以多出了一个可移动扫清迷雾的移动基站。” 毯子下的江晁仿佛思索了一下,之后给予了授权,同意了人工智能望舒的这项提案。 江晁这边刚刚同意授权,望舒就像是计策得逞了一般。 她说:“要出去玩一下吗?” 之前江晁身体不好的时候,加上各种设施的不健全和资源的缺乏,望舒是并不希望江晁出去或者走太远。 但是到了现在,望舒又开始希望江晁能够出去活动活动。 江晁:“去哪里玩,山路太难走,出趟门至少要走几十里路,路上还什么都没有,算了。” 望舒:“刚好要到社庙去安装基站和地神系统,你也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吧,路上走走看看,一定很有意思!” 江晁:“不去。” 望舒:“伱刚刚答应了在社庙建立基站,自己同意的事情总得动一动吧!” 江晁:“我怎么过去?” 望舒:“我为你准备了座驾。” “会说话的毯子”终于起了兴趣,从毯子下面探出一颗头。 江晁:“你都能造车了,什么车?” 望舒:“差不多吧,不过不是造的,是捡来的。” 江晁:“路上还能捡到车?” 望舒:“你想不想看看。” 江晁:“四轮的还是两轮的,烧油的还是电动的?” 望舒:“消耗atp运作。” 江晁想了一会,好像有些印象,但是半天又没回忆起atp是什么,只下意识地以为又是某种新能源的名称吧! 不过,江晁有些好奇。 洗漱完毕,穿戴好了有些复杂的戎服、腰带、鞋履袜子,终于在天黑之前走出了空间站。 沿着灯光照亮铺着水泥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来到了一座空间开阔,四面墙壁刷成了雪白的广场之中。 江晁朝着广场中央走去,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座轿子。 那赫然是之前五鬼道逃命时候扔下的轿辇,望舒竟然让山魈将它带了回来。 这一刻,江晁终于回忆起了atp是什么。 “腺苷三磷酸?” “人力驱动的,每公里消耗一个包子或者一个鸡腿?” 望舒说:“不是人力驱动,是(原)猿力驱动。” 江晁很嫌弃:“你这什么破谐音梗,星球大战?” 望舒却很高兴:“你又听出来了。” 江晁:“你把这个捡回来干什么?” 望舒:“不觉得很有趣么,这轿子做得很古典精致,也有鬼神的那种神秘的氛围风格?” 江晁:“你又要玩什么装神弄鬼的cos,我不陪你玩。” 望舒:“坐上去试试。” 江晁:“我不坐。” 望舒:“坐上去嘛。” 江晁:“我不坐。” 江晁态度鲜明地表示拒绝。 但是最后,还是坐上去了。 涂抹着白色的高墙角落的一个通道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猿力终于出现了,一前一后抬起了轿辇。 两个山魈在地底之下穿行,抬着江晁四处走走看看,不仅仅行走如风,还十分平稳。 就是这轿子时而抬得有些抬高,让江晁感觉像是坐在半空中一样。 望舒:“有没有神仙出行的感觉,是不是感觉很神秘,自己很高高在上?” 江晁:“被两个两米多高的猿猴举在半空中,当然高高在上。” 望舒:“神仙都是飘在半空中的。” 江晁:“神仙都会飞,我又不会飞。” 望舒:“你想要飞的话,我便能让你飞起来。” 江晁:“我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比较有安全感。” 不过这个时候,江晁又发现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江晁:“而且为什么你出行的时候,坐着神车,拉着月亮,轮到我的时候,就坐着鬼轿,被两个黑漆漆鬼气森森的大猿猴给举着,看上去生人勿近。” 望舒:“你又没办法钻到屏幕里来,你要是能够钻进来的话,别说你拉着太阳,让太阳拉着你都行。” 江晁坐在“鬼神轿辇”里终于转完了一圈,但是最后望舒还是不太满意。 不满意的并不是这轿子,而是座下的山魈太少了。 “现在只有两个成年山魈,用起来实在是捉襟见肘,计划这一次明明是要抓一群的,结果就抓了一个。” “这五鬼道,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江晁:“能抓一个也可以,至少不亏。” 月神车上。 月光温润,霓裳飘飘。 望舒依栏眼神哀婉,表情忧郁。 不开心,觉得亏大了。 赚少了就是亏。 但是江晁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点:“这五鬼道号称五鬼,这才两鬼,还有三鬼是什么?” 望舒立刻说道:“肯定是没有带过来。” 江晁点了点头:“这些五鬼道的鬼巫是从巴蜀一带过来这边的,所以这山魈肯定也是巴蜀那边带过来的。” 望舒若有所思:“所以只要找到他们的老巢,就可以逮住一窝山魈了?” 这样看起来,她的黑盔大将军军团又有望了。 江晁:“巴蜀和我们这里隔着天高地远,我们哪里有空去他们那抓什么山魈。” —— 另一边。 金谷县之中。 之前神巫出手,金谷县上下清理,将那五鬼道的妖人抓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鹤道人留在了金谷县,几套“捉鬼困鬼”的手段下来,很快就将那疫鬼之祸压服了下来,疫鬼附体之人不再增多。 开始“治鬼”后,病患一日日减少,平息也指日可待。 整个金谷县逐渐平定,也渐渐开始恢复了生气,不再人心惶惶。 “这一次,可是多亏了云真道的几位道长,若不是他们来治疫鬼,我金谷县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云真道的道主是陆阴阳,以前是咱们金谷县的人,那可是自己人。” “还是咱们自己人可靠啊,那什么五鬼道的妖人,来了拿了多少银钱绢帛,就是不治鬼。” “什么治鬼,这疫鬼分明就是那些妖人放出来的。” “我叔伯都是因为疫鬼而死,下次若是再碰上那五鬼道的妖人,我定然不放过他们。” “云中君神祠也应当去去拜一拜,听说云真道供奉的神主便是云中君。” “听说山下还有神泉,泡了可延年益寿,定然要去一番。” 什么传言,都比不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如今的护城河那一头的大坑可还在,所有人想起那神雷,依旧心有余悸。 但是。 虽然整个五鬼道的妖人都或死或被捉,大多数直接被打死了事。 但是其中有两个人却又一次格外神奇地活了下来,穿过重重险境,历经各种困难。 二人终于逃出生天,来到了一座大城之中。 两人换了衣服,也没有戴鬼面。 此刻。 正站在路旁等待着一支前往巴蜀的商队出发。 二人背着包袱,蹲在路边的石头上忆往昔峥嵘岁月,感叹着自己到底是如何能够在那样可怕的地方,如此可怕的敌人的追命之下活下来的。 铜铃鬼差:“我只有一个问题,咱们是怎么活着从金谷县跑出来的?” 两人这一次可算是历经多次死局,先是在社庙遇神巫和鬼神,后是阴差阳错躲了斗法没死在神雷之下,最后又在金谷县上上下下的围追堵截之下跑了出来。 至今回想,依旧心有余悸。 哨子鬼差点了点头,怅然道:“感觉有如神助。” 铜铃鬼差也跟着点头:“一定是鬼伯庇佑。” 哨子鬼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铜铃鬼差:“你我二人,都是有福之人啊!” 哨子鬼差:“那是那是。” 铜铃鬼差:“彼此彼此。” 哨子鬼差:“哈哈哈哈哈哈。” 带来的人都死了,两人还挺高兴。 很快,商队来了。 哨子鬼差一下子从石头上蹦跶了起来,快速地往下跑去,拦在了路中间。 “来了来了。” “快点起来,回去了。” “停一下停一下。” “诶,跑什么,带一脚的事。” “这里这里,咱们付过钱的,约好了就在这里。” 沿着长江周边的商道,一路朝着上游的巴蜀之地而去。 只是铜铃鬼差没有发现,在他的包袱里面,此刻已经用不上的铜铃内里好像附着着什么。 突然,那细微的附着之物亮起,微弱的红灯闪烁, “滴滴滴滴!” 两人恍然不知,跟在车队后面唱着曲,悠哉悠哉。 第八十章:鬼神之辇(二合一) 原本的鬼轿不到一个时辰就改装好了。 样式变得更像是神辇,也从适合四个人抬的间距,变得更适合山魈的体型来抬举。 在轿辇上面还设置了一个基站的基座,可以将基站安装在上面,这样山魈扛的时候便不用背着基站了,只要带着黑盔接收信号和及时连线充电便可以了。 昔日的地下溶洞变成了今日白墙水泥地的巨大地下广场,江晁站在广场里,看着焕然一新的轿辇半天没有说话。 然后,口中蹦出来的第一句便是。 “你挂一块大红布干什么?” 望舒:“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江晁:“换成黑的,漆也涂成黑的。” 望舒:“黑的不像死人用的吗?” 望舒这一说话,立刻就漏了馅。 她既然知道黑色的像是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的红色看上去和花轿一样呢。 收音机里的望舒声音虽然一本正经,但是江晁却能够感觉到她内心的窃笑。 这个看上去高冷、仙气飘飘的神女,肚子里满是揶揄江晁的主意。 不过,望舒也立刻找补了一下。 “我是说,你之前不是说这轿子鬼气森森的,我就按照你的要求,弄得喜庆了一些。” 喜庆是喜庆了,但是不是这么個喜庆法。 而且江晁之前只是说鬼气森森,并没有要求什么喜庆,这分明是望舒自作主张。 江晁:“我宁愿被当成死人,也不挂红的。” 他情愿走路翻越数十里的山,也不坐这个。 望舒:“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时代没有形成红轿子嫁女的习俗。” 江晁:“反正不行。” 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望舒只要用那双荧幕上放大后和灯一般的大眼睛多看看他,用那双娓娓动听(唠叨个不停)的妙音多说说他。 他一般嫌烦也就同意了。 只要让江晁觉得被她说个不休的成本太高,远超过了他想要偷的那一点懒。 但是有的时候江晁的态度却异常坚决,意志坚定,怎么也不从。 江晁直接转入正题:“所以,什么时候出发?” 望舒回答道:“社庙还没有修缮好呢!” 江晁:“那就提前做好准备,你将要做的事情统计一下,安排下流程。” 望舒:“你之前不是这样子的,你不是一向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吗?” 江晁:“能偷懒肯定偷懒,但是必须做的事情就立刻做,而且要做就尽量做好。” 望舒:“你想要怎么做好?” 江晁:“伱让我去社庙跑一趟安装基站,是因为金谷县有几座矿吧。” “只是,你拿什么采矿呢?” “采完矿,你准备怎么炼制,炼制的能源又怎么解决。” 金谷县有一座古矿场,这也是金谷县名字的由来,谷并非谷物的谷,而是峡谷的谷。 而根据之前收集的信息,那一带有丰富的铁矿,古之金属不论铜铁都称之为金。 算不上什么富饶的大矿,但是至少足够望舒和江晁现阶段使用了。 望舒:“你都认真看过了啊,我以为你光整天打游戏呢。” 江晁:“我只是懒,又不傻。” 望舒:“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江晁:“但是你的之前的策划方案关于这些都没有提及。” 望舒:“当时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江晁:“那你尽快将新方案提交上来,给我审核一下。” 江晁让望舒尽快修改一下神辇的颜色和装饰,不要再弄什么浪费时间、资源和精力的事情。 之后,便朝着外面走去。 而这个时候,望舒还在嘟囔道。 “挺好看的啊!” 复杂庞大的地下洞窟已经日渐整理明白,地上都已经铺上了水泥。 接下来。 望舒将会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安装上和江壁那边类似的大门,就基本可以和外界隔绝了起来。 江晁乘坐着木头架子制成的翻斗车,沿着曲曲折折的通道不断往前。 穿过云壁之后,便停了下来。 寿宫之中可以听到巫觋、巫女们传来的声音,众人正在忙碌着布置什么。 “窗户都打开,夜里熄火,若是没有光,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道明日夜里月光怎么样。” “供神的祭品都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 “酒呢?” “也已经准备好了。” “天快黑了,快快快,都布置好,然后赶紧离开。” “……” 明天便是寒食节了。 彼时将会有一场大祭,群巫们会举办盛大的典仪,到时候也会上演傩舞,由神巫率领着。 据说,这一次的傩舞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之前是迎送云中君。 而这一次,是祭祀百鬼和亡魂,到时候巫觋们会扮成群鬼,举着招魂幡,在黑暗之中迎鬼送鬼。 改火,祭鬼。 这是自古以来便有的习俗。 不过在改火祭鬼之前,群巫也会祷告云中君,一日既往。 江晁没有多做停留,来到了山顶上的一处出口。 “哗啦啦啦!” 水声依旧,烟雾依旧。 不过汤泉洞池也做出了许多改变和修整,上下几层九曲连环复杂无比的汤泉洞营造得更加漂亮。 从地底涌出的汤泉也被用水泥管道连接起来,更加方便进行控制。 免得这从地底地热发电站排泄出来的水,流到不该流的地方去,影响了地下的设施。 天一黑。 神巫便独自一人提着香炉在寿宫熏了一圈,之后就手提香炉沿着竹林小径,山间的石板路前往山阴处的汤泉池。 天色越来越暗,虽然神巫对于山上的路熟悉无比,但是微弱的星光下走行,尤其是走过最黑暗的路段,依旧感觉有些嗖嗖冷意。 不过寒食节到了,这段时间都要禁火,因此她也不能提着灯笼上山。 夜风吹过。 如今桃花的花期早已结束,不过山上的景色依旧秀丽缥缈。 “不知道神君今日在不在。” 走了没有一会,突然间一尊鬼神出现了,在那山路上静静地站立着,望着下面的神巫。 神巫一看就知道,很明显,它是在候着自己。 云中君总是知道她什么时候上山,甚至知道她上山是为什么。 “应该,是此方的地神或者山神告诉了云中君吧!” 不过,她依旧不知道这里的地神或者山神是个什么模样。 她看着那鬼神:“这会不会就是神峰的守护山神呢?” 那鬼神提着一盏灯,灯光和寻常不太一样,明亮炽白。 神巫:“有劳了。” 鬼神:“嘿嘿!” 神巫跟着那鬼神往深处走去,路上她偷偷看那鬼神手上提着的灯。 这是一盏琉璃灯,上面的檐角和下面的基座都是镂空设计,显得精致异常。 灯上琉璃四面还有着彩绘的鹤、松、竹、石图画,美轮美奂。 如此精美的灯,看得让神巫都为之眩目。 “这定然是天上之物。” 走得越来越远,渐渐来到了汤泉瀑布的最高一层,这里的路原本有些险峻,常人无法上来。 但是此刻,这里不仅仅变出了一条路,而且原本泥土的地面都化为了“石质”。 “这难道就是传说指地成钢?” 鬼神手持灯笼停了下来,神巫便知道云中君应该就在此处了,她将香炉放在了路尽头的一块石头上,然后接着往里面走去。 立刻就看到云中君正坐在最高处的山巅上,看着山下山民寨子的微弱灯火,但是很快那灯火就熄灭了,这时代夜里点灯是一件尤为奢侈的事情。 云中君:“喜欢那盏灯?” 神巫刚刚来到云中君的面前,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听到对方这样问。 神巫的确很喜欢,但是云中君这么一说,她就感觉自己内心的那一点秘密被完全看透了,有些不知所措。 云中君:“等会下去的时候,让鬼神给你。” 神巫:“这怎么可以,这天上的神物……” 云中君:“将你的面具送给我吧!” 神巫无法拒绝,将脸上的神面摘下,双手捧起献给了云中君,对方立刻戴在了脸上。 两人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云纹长袍、鞋履和腰带,此刻云中君戴上神面,而神巫没有戴上,看起来像是反了过来。 云中君:“现在谁是云中君,谁是巫呢?” 神巫:“当然您是君,我是巫。” 云中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手让神巫坐在一旁,然后将神面摘下放在一边。 看起来就像是用那盏灯,换了这副面具。 一旁。 是最高处的汤泉洞和顶层瀑布。 今天云中君一如既往的只是喝酒,神巫没有带琴,但是却跳了一曲舞。 不论如何,神巫都能够称得上是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人。 云中君:“这是什么舞?” 神巫说:“是祝鬼,本来应该还有一套曲乐的,不过今日只能独舞了。” 云中君:“哦,是明日寒食节的祝鬼之舞。” 神巫:“明日神君会来吗?” 云中君说:“明日改火,去岁之火熄灭之时,鬼神皆入世来,我要去幽冥一趟。” 神巫还在想,云中君去一趟幽冥是做什么。 云中君又开口了:“彼时,云壁之上会开阴阳两界之门,并且显露出幽冥地府的景象,莫要惊慌。” 神巫:“是!” 这个时候,神巫还是忍不住问道:“会发生些什么吗?” 云中君:“有些鬼要出来,有些鬼要回去;还有,将一些人送下去。” 神巫有些惶然,她不知道哪些人会被送下去,更不知道这些人下去之后会发生些什么。 不过,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骤然间,她想起了那恶汉对于幽冥之事的形容,想起了那冥府之中的种种刑罚。 一切结束之后,神巫拜别云中君下山。 回头看,那蒸腾的雾气里人影不见了,只剩下一张小石桌。 而再往下走,神巫又碰上了那鬼神。 手里。 提着那盏琉璃灯。 神巫走上前去,鬼神将琉璃灯递给了她,那鬼神身形高大,她只能双手举起接过。 只是,这在鬼神手中显得纤细甚至是小巧玲珑的灯落到她的手上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沉重了,不过长度持在手中倒是刚刚好。 鬼神将琉璃灯递给她之后便转身离去,一言不发。 神巫:“有劳了。” 下山的路上,神巫持着这盏灯,路上也终于不再担心看不清道路。 而她也终于开始仔细打量起这盏灯,发现这灯里面好像并没有火,只是单纯的发光,就和符诏偶尔发出的光一样。 “没有火的灯?” “这样,也不算违反寒食节的禁火令了。” 神巫还想着,明日寒食节大祭的时候,将这灯笼也带过去。 —— 寒食节。 当日的一大早。 西河县县城城北,距离城门口十几里外的大道上来了不少人,西河县上下的官吏基本上都到齐了,连各地的乡老也纷纷齐至。 人头攒动,不断地朝着北边的方向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县令贾桂最为热切,站在最前面,频频抬头看向路尽头的便是他。 过了好一会,前面派出去的差役跑回来了。 贾桂:“来了吗?” 差役:“还没来。” 贾桂:“那你回来作甚?” 差役:“县尊,不是您让我去看了之后,速速回来报之于您吗?” 贾桂:“速速去探,有情况了再来报。” 差役再次跑了回去,哪怕气喘个不停,也丝毫不敢停歇。 贾桂转过身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颐指气使,反倒是格外的焦虑。 “应该快了。” “听说昨日就出发了,怎么还没有来。” “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或者因为什么原因耽搁了。” 即将要来西河县的人是鹿城郡王温绩,至少发来的文函,是以鹿城郡王的名义发下来的。 而鹿城郡王不仅仅是朝廷宗室,更是皇帝敕封的胤州刺史,征北将军,督胤、堇二州诸军事。 贾桂虽然有些期盼,但是有些心忧。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可能是亲自前来?” 一旁的县丞看到贾桂心忧,立刻开口说道。 “前些日子县尊报了祥瑞,此刻算一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鹿城郡王那里了。” “鹿城郡王兼胤州刺史,这祥瑞发生在他的治下,郡王也应当欢喜不已,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想要来我西河县看一看。” 贾桂听完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但是很快就摇了摇头,他虽然没有见过鹿城郡王,但是对其也是有些了解的。 “听说,鹿城郡王崇信佛门,还给自己家的大郎取名为佛奴。” “我们报的这祥瑞和佛门无关,鹿城郡王听完会不会不喜或者是怀疑?” 县丞听完,也是一愣。 “这……” 他也不清楚,一个小小的县丞,对于鹿城郡王这等大人物的了解也都是听一听不靠谱的传闻,哪里知道详细的情形。 而这个时候,之前跑出去的差役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 贾桂立刻上前:“有消息了?” 这一次差役喘息得更厉害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众人急切的围绕着他,小小差役哪里受到过这种,立刻有些慌张。 差役:“鹿……鹿……鹿……。” 贾桂:“鹿城郡王怎么了?” 差役:“鹿城……鹿城郡王没来。” 众人听完,立刻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是也立刻松了口气。 后面几个人挥了挥袖,看模样,准备打道回府了。 贾桂:“是半道上回去了?” 差役:“来的是温司马。” 有人不怎么清楚:“温司马又是何人?” 立刻有人说道:“鹿城郡王家的大郎,暂在征北将军幕府居司马一职。”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将视线调转了回来。 众人连忙又围拢了过来,大声问道:“温司马在哪?” 那差役又说:“温司马也没过来。” 贾桂匆忙问道:“温司马回去了?” 差役立刻指着另一边:“我听前面的人说,看见郡王的车架和随从,浩浩荡荡的去紫云峰了。” 众人立刻朝着差役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不明所以,这鹿城郡王之子应当是代表其父而来,只是为何不进城,反而跑到紫云峰那等荒郊乡野之地去了。 “什么?” “去紫云峰了?” “还等不等了?” “不等了,我等一起过去。” “去哪里?” “去紫云峰。” 县令贾桂立刻做出了决定,众人连忙跟着他一起,前赴后继的奔向了紫云峰。 而此刻紫云峰之上。 云真道上上下下的道士、道童、信众也在忙碌着什么,云中君的神主牌位之下摆满了供品,阴阳道人一个人盘坐在神主牌位之下打坐。 鹤道人和鳌道人此刻都在外面还没有归来,不过阴阳道人已经得知了金谷县那边的消息,不论是召问地神的仙法,还是唤来神雷的仙术,都让阴阳道人为之神往。 不过最让阴阳道人关注的,最担忧的,当然是生死之事。 一辈子寻不到长生之术,仙丹也没有练成,年岁渐长而身体也日渐江河日下。 不过,最近他看到了不少幽冥之事,若是不能够活着长生,求个死后的鬼神之法,是否可行? “可否?” “可否?” 阴阳道人虽然在打坐,但是心思却已然飞到了天外。 他其实并不想呆在紫云峰上,而是想要去神峰上去看看,听闻今夜神巫将亲自举办大祭,云壁也将开阴阳两界之门。 但是,他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更没有合适的身份去看。 而这个时候外面道童惊慌的进来禀告,打乱了阴阳道人的心思,他站起来走到往外面山下一看。 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立刻化为了惊色。 只见山下有着数十人的队伍,只是这队伍之中有着许多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兵卒、 甚至,还有着骑兵。 所有人护卫着一辆马车,朝着紫云峰而来。 第八十一章:鹿城来人 马车内。 一个圆脸看上去有些敦实的男子正襟危坐,下巴和嘴唇上的胡子有些稀疏,因此看上去不怎么威严,反倒有种装老成的感觉。 温佛奴看着外面的紫云峰,看着山上的道人急匆匆地跑下来拜见,终于掀帘子走了出来。 他也不下车,站在车厢前高高在上地望着下面的一众人, 一众道人得知了温佛奴的身份之后,更是惊慌不已。 只有那阴阳道人老道还算淡定,不过姿态也放得很低。 温佛奴:“听闻云真道得云中君授驱鬼治鬼术,此处还留有云中君所赐之天物,是真是假?” 金鳌去的地方就是鹿城,阴阳道人想来这位温司马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云中君赐法的事情。 阴阳道人:“禀温司马,是真。” 温佛奴:“可否让本司马一睹此天物?” 阴阳道人:“温司马乃天潢贵胄,此番远道而来一心向道,乃是云真道的荣幸。” 温佛奴:“那就带路吧!” 阴阳道人:“请。” 走下马车,众人这才敢起身看这位温司马一眼,但是起身后却都齐齐露出愕然的表情。 众人这才发现这温佛奴的个头十分矮小,虽然不算胖,但是站着活脱脱就像是个不倒翁。 难怪之前始终站在车上不下来,如此才能维持威严。 不过。 这幅形貌也被佛门子弟称之为福相,反倒是应了他佛奴之名。 众人迎着温佛奴上了山,温佛奴进去的第一眼,就望着那神主牌位,云中君三個大字格外显眼。 温佛奴:“陆道主可曾见得见仙圣?” 阴阳道人:“陆某福薄德浅,无缘得见,不过我那两个师弟倒是有福之人,曾经在山上有过仙缘。” 温佛奴:“仙人是什么模样?” 阴阳道人:“仙人百相,千变万化,有人见之说仙人披白衣踏云而来貌如少年,有人说仙人下界骑虎豹着戎服鬼神相随,也有人见仙人身穿云纹神袍驾龙入江。” 佛奴听完却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答案,在他看来这老道更像是在糊弄自己。 心中暗道:“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道人是什么心思,借着上古神祇之名装神弄鬼,联合那被贬到此地的贾氏一族一心想要往上爬的贾桂弄出个什么祥瑞。” 温佛奴眼睛通透,就好像看穿了一切,敦实的身体站在神主牌位下昂首挺胸看起来似乎智珠在握。 而一只手在袖子里,也真的盘弄起了一串佛珠。 温佛奴自幼崇佛,对于这云真道和古神祇云中君自然称不上好感,此来自然带着审视的目光。 阴阳道人派弟子前去取那天物,温佛奴也顺便问道。 温佛奴:“你云真道可有什么藏书,道门又有哪些传承,日常又读些什么经典?” 阴阳道人:“我云真道收录有我道门《三皇经》《灵宝经》《上清经》三部,陆某也曾细细参读,不过天资愚钝,所获不多。” 温佛奴似乎也看过这三部道门经典:“可还有其他?” 阴阳道人犹豫了一下:“还有一部《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 温佛奴:“哦,这倒是从未听过。” “有何不同之处,又是何人所撰,本司马可否一观?” 阴阳道人:“是陆某编撰的。” 温佛奴:“竟没想到,道主还有如此大才,既然如此,速速取来让本司马一览吧!” 这身具“福相”的温佛奴说话平稳,看起来态度虽然不强硬,但是话语之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看似在问,实则更像是下令。 阴阳道人看了看一旁的护卫,又想到了山下的骑兵,哪里敢不从。 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册子。 只是。 翻过几页之后,温佛奴嘴角却扬起,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脸庞。 阴阳道人虽然当过县丞,但是的确称不上有什么文采,这编撰的《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在遍览群书通读佛经的温佛奴看来简直是粗陋至极,里面的内容也都是荒诞离奇不堪,充满了臆想。 至少和温佛奴读过的佛经比起来,他认为实在没有什么内涵。 “这神典写得……” “嗯……尚可……尚可……” 阴阳道人虽然之前也不知道,但是人老成精,此刻自然也看出来面前这位温司马和宗室子弟的不屑之意,更猜到了对方的态度。 虽然有些敬畏对方天潢贵胄以及郡王之子的身份,但是阴阳道人心中对于其态度也有些不满。 对方可知。 他为编撰这神典耗费了多少心血,对其又是如何看重。 而这个时候,弟子终于捧着一个盒子出来了。 “天物来了。” 温佛奴放下了《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看起来颇为不在意,直接就塞还给了阴阳道人。 阴阳道人恭谨地接过《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虽然之前拿出来的时候极为不舍且有些不情愿,但是看到自己所撰写的神典这般被轻视,心中也忍不住涌出一股怒意。 只是,敢怒不敢言,甚至连心中情绪浮现在脸上都不敢。 而另一边, 温佛奴心中对于所谓的天物也有些失去了兴趣,心中道。 “果真是一群道人和那贾氏子弟联手装神弄鬼,什么天物,也定然是找的工匠制造出来的伪物。” 但是那能工巧匠再怎么技艺高超,也逃不出他的“法眼”。 只是。 他凑过去一看,眼睛一瞥之后,瞳孔却定住了。 温佛奴感觉有些诧异,口中发出声音。 “咦?” 道童跪在地上,手中高高捧起那“天物”。 而映入温佛奴眼帘的,是一个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盒子。 哪怕温佛奴见多识广,乍一看之下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材质,只以为是某种玉石或者宝石。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但是的确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不知道是何等巧匠才能够制造出这样的盒子。 “这小小的西河县,竟然也有这等巧匠?” “这雕工,堪比宫廷大匠的手笔了,不,甚至可以说是超出。” 而他先是一只手拿住盒子,但是握住盒子的一瞬间,心中便是一惊。 因为那盒子握在手中轻若无物,和其表面看起来如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质地完全是两种表现,让人惊诧。 “和纸一般的轻。” “这不是玉,更不是石头。” 温佛奴立刻变了个态度,用双手将那盒子捧起,放在了眼前仔细观摩。 温佛奴:“这盒子……这盒子是哪位工匠所制,是何材质,又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阴阳道人:“这不是工匠制作出来的,这是天物。” 温佛奴没有说话,但是内心却嗤之以鼻,不想说就不说,和他在这里扯什么天物。 只是随着各个细节看下去。 越看,温佛奴觉得惊奇。 身为皇室宗亲郡王之子,天下间他什么宝物没有见过,区区一个县里出来的道人和匠作若是作假想要糊弄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这区区一个盒子,不论是质地和工艺都超乎了他的想象,还有其风格,都完全和此世完全不一样。 精巧的工艺或许在一些小地方有天纵奇才能够练出,但是这雍容华贵的风格却不行,只有那种鼎盛之世才能孕育出这样的杰作。 阴阳道人也说道:“这等仙府奇珍,哪里是普通工匠能够铸造得出的。” 温佛奴也终于认同地点了点头:“普通工匠的确铸造不出这等珍宝,奇了,竟然在一个小小的西河县,见到了这样的东西。” 不过他又猜想:“这应当不是西河县中工匠所制,或许是古人遗留下来的。” 和之前的“神典”不一样,这位温司马对于这盒子爱不释手,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左看右看,怎么也不肯放下。 直到,阴阳道人开始提醒他。 “温司马,天物在里面呢!” 被盒子给完全吸引住了的温司马这才反应过来,盒子毕竟只是一个盒子,一个装纳东西的容器,里面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温佛奴:“里面是什么?” 阴阳道人:“正是仙圣赐予的仙方。” 温佛奴想要打开这盒子,结果半天都没有找到方法,终于在阴阳道人的指引下,才打开了这盒子。 温佛奴看完更是一惊,心中暗道。 “巧夺天工,连开启之法都如此用心思。” “这古人是如何做出来的这盒子,竟然这般巧妙。” 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纸。 纸张白皙细腻没有一丝杂质,犹如天上的云霞制成的,触摸上去温润如玉,又好像少女的肌肤。 而拿出来之后,发现其质地坚韧无比,同样一看就知道至少不是这西河县或者是鹿城郡这等小地方的工匠可以制造出来的。 温佛奴半天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阴阳道人捋了捋胡须,似乎能够明白这位温司马心中的感受,更是有些得意。 “温司马?” “温司马?” 温佛奴看向了阴阳道人,老道立刻指引着他往仙方上看去。 “请看这上面的字,可发现其中玄妙神异之处?” 温佛奴刚刚只注意到了纸,还没有来得及看上面的字,此刻看起来越发觉得不寻常。 阴阳道人也展开那盒中仙方,小心翼翼地捧着介绍道。 “请看,这上面的字不是写上去的,但是也不像是拓印上去的。” “这字体也未曾见过,一笔一画犹如刀劈斧凿。” “这字的颜色如此均匀纯正,不像是朱砂,字迹如此清透,完全看不透是用什么写的,字完全和纸融为一体了一般。” “温司马,可曾见过这般的纸和字?” “还有这角落里,竟然印有这般真实的图案,就好像将人间之景直接置于其中。” 温佛奴也有些兴奋了起来,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陆道主,这纸究竟是用何种妙法所制,这字体又是何种字体,又是如何书写上去的?” 简单的一句话也暴露出了温佛奴内心深处的一些心思,虽然这东西十分奇特,但是他还是本能地认为是人间之物。 阴阳道人又接着捋了捋胡须,淡然说道。 “陆某也不过一介凡人,这仙方乃仙圣所赐,岂能知晓其中玄妙。” 温佛奴抬起头来,看了看左右,挥手让这些人退了下来。 甚至,就连之前捧着盒子的道童也被驱赶了下去。 这下。 堂内和神主牌位之下,就只剩下温佛奴和阴阳道人二人了。 温佛奴这才靠近,用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说道。 “陆道主,此间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阴阳道人:“温司马可是有什么要问的,陆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佛奴:“既然如此,就不必藏着掖着的了,你这盒子和仙方到底是如何得来的,可是得了古人遗留下来的珍宝?” 阴阳道人顿时一阵错愕,连忙说道。 “温司马,何出此言啊?” 温佛奴从说出这句话的开始就死死地盯着陆老道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却没有发现丝毫破绽。 转折自然,错愕没有任何犹豫,好像真的非常吃惊一样。 这做派。 反倒让温佛奴泛起了嘀咕。 这道士,装模作样到竟然这般精湛。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种。 骗着骗着,最后就连自己也信了? 没有办法,温佛奴立刻拿出了杀手锏。 “你可知,这西河县县令已经将你云壁山神灵显灵之事报了祥瑞,我此来便是要将这祥瑞核实之后再报之于陛下。” “你若是对我说实话,我还可以替伱挽回一二,此事皆由那西河县县令所为,与尔等无关。” “不过,你若是也随之一同弄虚作假,欺瞒陛下谎报祥瑞。” “你可知道是何下场。” 阴阳道人大汗淋漓:“这天物真乃仙神所赐,陆某所说句句属实,哪里敢有任何欺瞒。” 温佛奴连忙问道:“既然如此,这仙方和盒子,陆道主又是如何得来,仙神又是如何赐予尔等的?” 阴阳道人:“云壁山有神巫,可沟通上天请神迎神,前些时日疫鬼作乱,至今还未彻底平息,这盒子便是神巫前往云上之界,从神仙洞府求来的。” 温佛奴:“神巫?” 阴阳道人:“陆某《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此书,也是陆某观云壁山神巫请神迎神之后所撰写。” 温佛奴:“这神巫又在何处?” 阴阳道人:“神峰之上的云中神祠。” 温佛奴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这阴阳老道,他这一番威逼恐吓,竟然毫无用处。 “好家伙。” “这还是上下串通,铁板一块啊!” “这贾氏一族的贾桂当真是好手段,来了才多久,这西河县上下就已经和其沆瀣一气,连欺瞒天子谎报祥瑞这种身死族灭的事情,都有着如此多的人陪着他一起干。” “这若是再让他多留些时日,那还得了。” 随后,阴阳道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又接着说道:“温司马,今天是寒食节。” 温佛奴:“寒食节又如何?” 阴阳道人:“今年的寒食节格外重要,因为五鬼道作乱放出了幽冥之中的恶鬼,因此今天夜里神巫将会把那些作祟的众鬼,全部都送进幽冥去,如此一来这些恶鬼便不会再戕害人间。” 温佛奴:“竟然还有这等事?” 阴阳道人:“温司马若是有心,可与陆某一样前往神峰。” 温佛奴:“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你去看看。” 阴阳道人终于找到个突破口,将局面给扭转了回来。 既然这代表鹿城郡王而来的温司马不信,那就带着他去看一看,到时候看他信不信。 而且。 他又找到了一个借口去神峰之上了。 “正愁着。” “不知道该如何去一睹那阴阳之妙,幽冥生死之秘。” 老道早就得知寒食节神巫要举办大祭,心中望眼欲穿多日,如今总算是顺理成章地达成了。 而这边,温佛奴听老道这般一说,也不再逼迫于他。 既然一切源自于那神巫,那就去看一看。 于是老道带着两三个弟子领着温佛奴出发了,不过这么多人还有车马,自然不能走山上的小道,只能走江边的大道了。 “神巫?” “看来就是这神巫得了古人的某些遗宝,甚至是盗掘了上古王朝的陵墓,拿着这些古人的奇珍异宝来招摇撞骗了。” “去看看,这装神弄鬼的巫,又能作出什么怪来。” 马车上,温佛奴又转起了佛珠。 一副镇定自若的老成模样。 脑海里面千回百转,倒是口中却念诵了起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紫云峰下。 阴阳道人和温佛奴刚刚离开,山脚下又有一队长长的队伍抵达,贾桂等西河县的一众官吏权贵纷纷赶到了紫云峰。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了。” “赶紧去问问,温司马是不是在山上。” 众人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停下脚步。 但是一打听,结果又听到温佛奴已经离开了。 “什么?” “去神峰那边了?” 贾桂等人没有办法,又火急火燎地沿着江边大道,赶往神峰的云中神祠。 “走吧走吧,去神峰那边。” “赶紧追。” “天色不早了,得赶紧了。” 第八十二章:寒食节(加更) 精兵护卫的车马队伍来到江边。 一边是江河滚滚而下,一边是壁立千仞的悬崖,伴随着马蹄嘶鸣和人的呼喊声。 “呼律律~” “吁~” 虽然内心丝毫不相信那天物是神仙所留,还有那什么天物是神巫前往云上天界取来的,温佛奴也认为是无稽之谈,更觉得这故事太过于荒诞离奇。 但是不得不说,温佛奴被那盒子勾起了心中强烈的好奇心,对于接下来的行程也有些期待。 不过期待的不是人,而是是否能够看到更多的“古人”留下的奇珍异宝。 而这个时候,马车开始减速,前面有护卫回来禀报。 护卫:“前面有人聚在一起。” 温佛奴:“是什么人?” 护卫:“是拜神的人。” 温佛奴:“拜什么神?” 护卫:“云中君。” 悬崖绝壁之下有着一座古老的壁窟,内立一历经风吹雨打面容模糊的石像,此刻可以看到不少路过的人正在壁窟前朝拜。 有老有少,有农夫也有附近的渔夫,甚至还有远道而来特地赶到此处祭拜神明的。 “求云中君保佑,今天风调雨顺。” “保佑我上河乡无灾无劫。” “感谢云神赐福,我张家才有今日。” 阴阳道人见状也上前去,在壁窟前参拜。 起身后,便看到温佛奴也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温佛奴:“这就是云中君?” 阴阳道人:“昔日有神龙堕天降于此处,此地张家村先祖便在此地立了壁窟石像,之后贾县尊路过此处,石像不见了却有一少年人端坐于窟内。” 阴阳道人将贾桂的故事也说了一遍,不论是预知天降雪雹子,还是后来的泥龙入江。 龙堕于天的事情太过于久远,也没有人证。 但是。 这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有成千上万的人见证,甚至那泥蛟入江的痕迹至今依旧残留于此。 看着那祭拜云中君的乡民,又看着泥蛟入江的蛟道。 一时之间,温佛奴带来的那些护卫也有些敬畏地说道。 “莫非,这西河县真的有神仙显灵的祥瑞?” “这西河县里还真的有着龙?” 温佛奴却笑了起来,捻着珠子走了出来。 “若每一座山川,每一条河岳里都有龙,这天地间龙也太多了一些。” “依我看,这世间大多鬼神之说不过是以讹传讹。” “佛说。”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此间种种,皆不过是人心作祟而已。” 听这温佛奴所言,便知道佛门在南国已经十分兴盛了,经义也广为人知。 随后,他也招来了一位村人问了起来。 “那可不,我们提前几天就在山上搭棚子了,然后亲眼看到那泥蛟从眼皮子底下冲进了江里。” “那泥蛟可厉害了,跑起来整个山都在动,天上打雷闪电,风雨大得树都冲倒了。” “还有还有,那龙还吃了一头老虎咧,县里的刘役头看得清清楚楚。” 村人说得真真切切,而且说这话的还不止一两个,这下温佛奴顿时也有些拿不定了。 “这泥蛟或许是暴雨之中山川里泥石俱下,但是这提前预知泥蛟入江之事是如何做到的?” 有些东西可以作假,有些东西却很难作假。 接下来。 阴阳道人带着温佛奴接着往前行。 二人来到了神峰的前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从山峰顶部层层叠叠流淌下来的汤泉。 只见氤氲之气环绕在山坡之上,阳光照射之下更是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这等景观,可以说是十分惊人了。 温佛奴呼喊道:“没想到我鹿城郡内,竟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阴阳道人:“这便是神峰,那汤泉就是自神峰之上流淌而下。” 温佛奴原本惊叹无比,但是回头看到阴阳道人一副淡然的表情,立刻也将脸上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堂堂天潢贵胄,如何能在一乡野道士面前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温佛奴:“真是個好地方。” 阴阳道人:“温司马不知,此地之前也不过是一平平无奇的山头,今年惊蛰之日一道神雷从地底孕育而出,破地而出奔向云间,这汤泉便是如此从九地之下带来人间的。” 而听到阴阳道人又说起了鬼神之事,还说得如此神乎其神,温佛奴又忍不住了。 温佛奴:“你是说,这神泉也是云中君带来人间的?” 阴阳道人:“正是。” 温佛奴:“云中君这等上古神祇,被尔等这般借用其名,尔等当真是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阴阳道人:“陆某所说句句是真,不敢有任何欺瞒和虚假。” 温佛奴:“那我就问一问。” 刚好,山下走来了几个山民。 温佛奴喊来了这些山下的山民,问了几句。 温佛奴:“这山上的汤泉,是何时出现的?” 山民:“是惊蛰时节过后出现的。” 温佛奴:“细细说来。” 温佛奴又被打脸了,这些山民说得和阴阳道人口中的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分毫不差,连日期和所有细节都能对应得上。 给了些铜钱,让那山民离去,而温佛奴此刻脸色涨红不已。 他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脑海之中所设想的反着来,他心中笃定这所谓的神仙显灵的祥瑞和一切都是县令贾桂和一帮巫觋道人弄出来的伪物,但是却找不到丝毫证据。 甚至于。 渐渐地,他也开始真的怀疑。 “莫非,这都是真的?” 只是,他立刻又否决了。 “佛乃觉悟者,连佛陀最后都不得不涅槃,世上岂能有长生不死之仙。” 但是内心之中的些许动摇,却不可避免。 甚至于。 手上地佛珠也有些转不动了。 而阴阳道人接着领着温佛奴往前走,终于来到了神峰下的阶梯。 一路上。 他循循善诱,向温佛奴证明神仙显灵和种种祥瑞神异之事,就是为了打动这位天潢贵胄真的相信他之前所说的一切。 而此时此刻,阴阳道人趁热打铁:“时候不早,天要黑了,温司马还请随我速速上山。” 温佛奴:“天黑了又如何?” 阴阳道人:“在山下徘徊停留,恐遭不测。” 温佛奴笑了:“我有数十护卫随身,皆是军中劲卒,莫说是碰上了贼人,就是碰上豺狼虎豹也不足为惧。” 阴阳道人:“贼人和虎狼和这神峰之下出没之物相比,可谓是不值一提。” 温佛奴面带不快:“哦,如此危险?” 老道在一侧伸手引路没有注意到,还在接着说。 “此乃神人交界之地,阴阳门户大开之所。” “神峰之上有云壁,可开天界之门,可通九幽之地。” “更何况今日是寒食节,是改火之日。” “夜里去岁之火熄灭,新火未曾燃起之时,鬼神下界,恶鬼游街,因此陆某才说恐遭不测。” 可惜,老道的“善意”提醒并没有取得进一步的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一次超出温佛奴预测,这年轻的天潢贵胄还能接受,两次也能忍了,三次他甚至也开始有些动摇。 但是接连不断地超出他的想象和预测,反而激起了他内心的抗拒之意。 于是,内心反而开始认为。 “面前这老道有问题。” 对方是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引导糊弄他,试图装神弄鬼愚弄他,从而将他这个郡王之子和宗室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老道,竟然用鬼神之说恐吓于我,以为我就会怕了。” “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同一种手段,用多了就不灵了。” 而此时此刻,“觉悟”过来的温佛奴开始反思之前的种种,他想起了那江壁石窟前聚集刚好拦住他们去路的拜神信众,也想起了突然出现在山下路过的山民。 这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怪不得,这一切定然是早就安排好了,这些人早就知道我要过来,早已经联手安排好了在路上等着我呢!” “我还说突然去紫云峰云真道查探一番,准备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未料到,却险些让自己陷入彀中。” 而这个时候,远处一大批人急匆匆赶了过来,终于追上了温佛奴车马队伍的尾巴。 “来的是何人?” 温佛奴朝着后面看去,很快那些人便自报家门。 “温司马,可是温司马当前?” “西河县县令贾桂,拜见温司马。” “拜见温司马……” 西河县县令贾桂等一众人终于赶到了,一问的确是温佛奴的车架之后,立刻整齐划一地行礼。 但是这阴差阳错的一幕,反而更是让温佛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好啊!” “来得真是巧,来得真是妙,也来得刚刚好。” 温佛奴盯着那为首的贾桂,在他看来设下这等“大局”的,也只有这位出身于贾氏一族的贾县尊了。 “好个贾家子弟,险些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被“愚弄”,但是已然看破了对方“计谋”的温佛奴的心却逐渐安定了下来,重新化为一副外表正襟危坐,手中转动佛珠的姿态。 温佛奴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景象,脸上忍不住浮出了嘲弄的表情。 在他看起来,外面的这些人都在演戏,甚至他一路走过来,就是一场早已经安排好的大戏。 而现在,他只剩下一个想法。 “演。” “你们接着演。” “接下来任由你们说破大天,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我也半个字也不会信了。” 他紧握住佛珠。 而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拆穿这些人玩弄的假把戏。 外面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在行礼,但是众人等了老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众人惴惴不安的时候,那车马里的身影才走出来,站在高处看着他们。 尤其是其中的西河县县令贾桂,更是得到了温佛奴的重点关注。 “我要随陆道主上山礼神朝拜,尔等不必相送,回去等候吧!” 一句话,就将眼巴巴追上来的众人给打发了。 天已然到了傍晚。 云中祠内群巫们格外忙碌,而且随着天暗下来,行动也变得越发地急促。 “快快快。” “天快黑了,你们手脚快一些。” “都准备好。” 一位衣着华贵的敦实男子走了进来,而一进门,对方就用一副审视的眼睛看待这云中祠内的一切。 温佛奴站在中央,身旁跟着祭巫和阴阳道人,身后站着多名卫士。 温佛奴在神主牌位前上了一炷香,他听不太懂祭巫带着山音口吻的话语,不过祭巫倒是能够听懂温佛奴的官话,所以二者之间的交流就变成了他说给祭巫听,然后祭巫用带着山音的口吻回答,最后由陆老道转达这幅模样。 一行人跑过,高高捧起一颗葫芦,而走过的时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异香。 温佛奴一见,连忙让人拦住了他们。 然后,指着那葫芦问。 “这是何物啊?” 一旁的祭巫说完之后,阴阳道人便开口转达道。 “这是瘴鬼葫芦,等会都要在寒食节大祭之中。” 温佛奴还没等陆阴阳说完,就笑了起来。 出身不凡、见多识广的他自然不比常人,早就认出了这是什么。 故意开口去问,就是为了等着此刻发作呢。 温佛奴带着五分揶揄,五分嗔怒,戏谑地说道。 “是不是又要说,要等到阴阳两界之门大开之时,将这些瘴鬼送入幽冥之中啊?” 然后依旧不等阴阳道人回应,便面色严肃无比地大声开口呵斥道。 “又在装神弄鬼。” “这等小把戏,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这不就是巴蜀之地炼制的迷幻烟么,当我认不出来?” “此物采摘于一种源自于西域的奇花,由西域高原之上迁徙到巴蜀的鬼族带下来的,我早就有所听闻。” “待会,你们不会准备燃起这迷幻烟,等我不知不觉中了幻毒之后,便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温佛奴一副,不用装神弄鬼了,你们的手段的计划都已经被我拆穿了的表情。 发出大义凌然的声音之后,昂首挺胸,小小的身躯里似乎爆发出了万丈光华。 就等着。 面前这一巫一道跪地求饶。 同时还让护卫拿好那葫芦,这可是物证,是铁证如山。 不过护卫抢过了那葫芦,发现一旁还有一个袋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粒粒种子。 “竟然连这种西域奇花的种子都有。”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等到,只看到老道和祭巫错愕的两张脸。 温佛奴:“嗯?” 只有一个字,但是带着长长的问号。 似乎在说,人证物证俱在,你二人还有何话可说,还不速速跪下求饶听从发落? 但是随后,阴阳老道便抬起了一只手,连连摆手道。 “非也非也。” “温司马果然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这瘴鬼葫芦是装神弄鬼之物。” “此物乃是五鬼道用来戕害百姓的邪物,神巫前两日前去金谷县平了五鬼道一众妖邪,这些恶物邪物也都被带了回来。” “此番神巫正准备在寒食大祭之上献上,请来神祇之力祛邪净化此物。” 温佛奴重重的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顿时胸口一阵憋气,瞪大瞪圆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 似乎在说:“这都让能你给圆回去了?” 随后,温佛奴有些怒了。 温佛奴低估了对手,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如此无耻, 这小小的西河县,穷山恶水之地,刁民甚多啊。 前有那设局诓他的贾氏子弟,后有这谎话连篇一套接一套还面不改色的阴阳老道,局面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但是没有把柄,他只能暂时忍了下来。 手中转动佛珠,心中默念心经,提醒自己要凝神静气,要等对方再次露出破绽。 “既然如此甚好,这瘴鬼葫芦此等恶物是必须得毁掉,万万不可留于人间!” 一句话带过,局面也翻了篇。 一行人接着往后面走,穿过大殿之后,众人来到了后面。 此时此刻,天快要黑了。 终于,温佛奴找到了个空档,让那阴阳老道去了一边,独自和云中神祠的巫祭说起话来。 “伱可知,这西河县县令已经将你云壁山神灵显灵之事报了祥瑞,我此来便是要将这祥瑞核实之后再报之于陛下。” “你若是对我说实话,我还可以替你挽回一二,此事皆由那西河县县令所为,与尔等无关。” “不过,你若是也随之一同弄虚作假,欺瞒陛下谎报祥瑞。” “你可知道是何下场。” 温佛奴故伎重施,同样的手段再次在巫祭身上用了一遍,连语句腔调都没改。 他就不信,这西河县上下还真的是铁板一块,所有人都不怕死,联起手来做了这么一个欺天大局还没有任何破绽。 可惜。 还是不管用。 祭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和那老道之前看他的眼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方是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在温佛奴看来,他觉得对方这眼神看自己就像是在看傻子。 他顿时感觉到不妙。 随后,祭巫用带着山民之音的腔调说道。 “非也非也。” “……” 温佛奴听不太懂,但是非也非也这两个词,哪怕念得音调再偏再歪,他也是能够听得懂的。 他更明白,这祭巫也和那阴阳老道一样,是要一条道走到黑,顽抗到底了。 而这个时候,阴阳老道也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说着。 “天快要黑了,还有些收尾的事情没做完。” “没有办法,只能去问神巫借来了月影琉璃灯,不过幸好,没有耽搁了寒食大……” 而老道刚刚走回来,就看到温司马拂袖。 “哼!” 温司马朝着里面走去,老道和祭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温佛奴懒得和这些茅坑里的臭石头多言了,给机会既然不要,就不要怪他接下来不顾情面了。 而穿过一扇门。 温佛奴进入其中的第一眼,就被那里面挂着的一盏灯给吸引住了。 那灯是如此地显眼,尤其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神祠之内又没有点起其他的灯,那高高挂在神坛帐幔之前的灯笼也变得愈加美轮美奂。 如月一般冷冽的光从灯笼罩里投射出来,灯罩缓缓地旋转,晶莹的罩壁上的图案也随之投射在地。 温佛奴站在门口,为之炫目。 “这灯!” 第八十三章:改火大祭 就和之前的盒子,之前的纸张一样,温佛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灯。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这定然是出自于同一工匠手笔,只是这西河县哪来的这么多的奇珍异宝,定然是古人遗留下来的。” 温佛奴越发认定,这西河县或许是出了个什么大墓。 或者是古人在地底下留了一些宝物,被这些人寻得然后拿出来当成神仙遗宝装神弄鬼。 温佛奴盘弄起了手上的佛珠,眼神起了变化。 似乎。 再次看到了对方地破绽。 他正准备踏步上前,这个时候左侧的一扇小门打开,侧室之中走出了成群的巫觋巫女。 有人装扮得有如鬼神,有人白衣飘飘。 其中。 一个戴着面具的影子走在最前面。 温佛奴一看便知道,这便是阴阳道人口中所说的神巫。 温佛奴立刻挺直了胸膛和脊梁撑起略显矮小的个头,表现出与生俱来的贵气,等着那神巫过来向他行礼。 但是,那個头高挑的神巫从他的身前路过,影子从他的身上碾压了过去。 从始至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这样穿过神坛后面的一扇门,朝着竹林深处和寿宫云壁所在的方向而去。 而在其身后。 温佛奴脸上先是一阵错愕,随后,又化为了一阵白一阵青。 等到那身影走过,消失在了另一头的时候,温佛奴这才挤出一句。 “果然和凡人不同,好大的排场。” 温佛奴气血上涌,但是内心却劝诫自己。 “要有气度,有气度。” “莫要和这些乡夫野巫计较。” 祭巫:“今日寒食大祭,神巫一心都在祭祀之上。” 温佛奴内心说着:“装模作样。” 而嘴上却说着:“无妨,无妨。” 当然,他内心不会承认的是。 身为鹿城郡王之子,生来身份高贵骄傲,但是先天的一些缺陷又让他有些自卑。 平日里,他最看不得那些个头高的人在自己面前昂首挺胸,因此总是站在高处,还时时刻刻以权威压制别人弯腰行礼,使得所有人低他一头。 而如今,这神巫便是他十分不喜的那种人,况且态度还如此“嚣张”。 若不是心中还有着一些好奇心,想要知道这些奇异之物究竟来自于哪里。 按照往常他的脾气。 他现在甩手就走,后面再狠狠地摆布这些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之辈。 但是此刻他还是留了下来,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发作了一句。 温佛奴环顾左右:“天色昏暗,为何不多点些灯啊?” 祭巫开口,阴阳道人作答:“寒食时节当禁火,因此不可点灯。” 温佛奴当然知道这个,但是却故意这么问:“那为何又唯独点了这么一盏灯?” 祭巫却说:“这灯里没有火。” 温佛奴笑了:“灯没有火,那怎么亮得起来。” 祭巫接下来的回答更奇怪了:“因为这盏灯装的是天上的月光。” 温佛奴笑得更厉害了,接二连三地被反驳刺激,他已经有些受够了这些人的装模作样和装神弄鬼。 温佛奴:“哦,所以这又是一件神仙所赐的天物了?” 祭巫:“是的。” 温佛奴:“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祭巫:“这……” 温佛奴:“看不得吗?” 祭巫:“若只是看看,也无妨,只是这灯接下来神巫要提灯接引百鬼,温司马切莫用手去触碰。” 温佛奴:“若是碰了又如何?” 祭巫:“恐将被鬼神盯上。” 又提鬼神。 温佛奴嘴角扬起,嗤之以鼻的姿态已经可以说是不再那么遮遮掩掩了。 温佛奴上前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那灯。 温佛奴:“这灯靠近了还感觉有些温热,里面定然有火烛,你在诓骗于我?” 祭巫:“温司马请再细看。” 而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那灯随之摇曳。 温佛奴的目光立刻聚焦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灯看,但是却发现那灯再怎么摇晃,里面的火光却巍然不动。 温佛奴终于有些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 手拂过灯柄撞了一下,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发出一声脆响,随后那灯立刻熄了。 温佛奴喜出望外,大声说道。 “熄了,熄了,还说不是火?” 而这个时候,祭巫伸出手。 轻轻地搭在把手上。 按了一下。 “咔嚓。” 立刻看到,那美轮美奂的灯笼瞬间就又亮了起来。 “呃?” 这瞬时间让温佛奴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会。 祭巫:“温司马,这灯中所装的是月光,无须火烛点燃便可自亮。” 温佛奴:“定然是内藏火石。” 听到温佛奴固执地猜想,祭巫和阴阳老道对视了一眼之后,摇了摇头。 最后,听祭巫说起了这名为月影琉璃灯的天物的一些秘密后,阴阳道人再次抬起了手。 “非也,非也。” 老道指着那月影琉璃灯,代替祭巫告诉温佛奴。 “这灯里面,没有灯油,更无须灯油。” 温佛奴:“没有灯油?” 祭巫取下了灯,抬到了温佛奴的面前。 如月一般温润的光投射在脸上,照亮三人的轮廓。 美丽艳彩的图案浮现在灯罩上。 透过那晶莹的灯罩,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里的结构。 可以看到里面除了一团混圆,金灿灿的光团之外,再也没有了它物。 里面,果然没有灯油。 而且不仅仅如此,连出气的口都没有,如果里面真的有火的话,封死了是不可能烧起来的。 温佛奴怎么看,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但是。 已经被彻底起了逆反心理更钻了牛角尖的他一心认定,这就是西河县上下所有人为了营造祥瑞而做的一场骗局。 这些人为了升官发财,为了愚弄百姓,所以才作出了层层设计。 “或许是灯油藏在那柄里,或许那发光的是一团油膏,烧完就熄灭了。” “或许出气的口是什么障眼戏法,藏在其他的什么一眼难以发现的地方。” 他不断地思索着,指出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性。 但是,迎来的都只是老道的那一招。 “非也,非也。” “非也,非也……” 将他所猜测的一切,全部都驳回。 月影琉璃灯的光下。 温佛奴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他脸色涨红如同猪肝,佛珠都要抓断了,最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是,说不出话来不代表着他已经相信了,反而代表着他更执着了。 “这肯定是一群装神弄鬼之徒。” “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些能工巧匠制作的器物,竟然我也看不出其中暗藏的机关。” 但是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温佛奴也开始犹豫,到底是转身就走,还是和这群装神弄鬼之徒玩到底,然后彻底将他们的把戏揭穿。 而这个时候,黑暗之中传来了巫觋敲响铜磬的声音。 “噔!” “酉时三刻。” 祭巫听到了磬声之后,立刻对着一旁的阴阳道人还有温佛奴说道。 “接下来我要去跟随神巫主持大祭改火,失陪了。” 阴阳道人也立刻兴奋了起来,看着神峰高处说道。 “现在就要开始了?” “终于,又能够一睹云壁的玄妙了。” 阴阳道人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甚至一时间将温佛奴都忘在了身后,过来了一会才回来招呼他。 “温司马,快快随我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温佛奴终于按捺住了想要转身就走的心思,跟着阴阳道人一起往高处走去。 “来都来了。” “那就看看,这云壁又是这些人的什么把戏。” “其他的都能装出来,这鬼神,我看你们怎么变出来。” 越是荒诞离奇的东西,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这般吹嘘和作态,他倒要看看等会这些人怎么收场。 祭巫提着月影琉璃灯,群巫浩浩荡荡地跟着他一起前往了寿宫,抵达寿宫前的广场上的时候,祭巫又亲手将灯交还给了它的所有者神巫。 此时此刻,在寿宫的前面还燃烧着一堆篝火,也是此刻山上唯一的火焰。 这就是去岁的旧火。 群巫已然做好了准备,等待着时辰一到便熄灭旧火,等到天明时分再将其重新引燃,这便是改火之意。 —— 寿宫前。 一群巫觋打扮各异,化为人间百鬼,围绕着那篝火跳着舞。 巫影狂乱,伴随着乐声,还有山音颂唱的古老诗篇。 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万分期待地等候,也有人不耐烦的缕缕望向寿宫内部。 不耐烦的正是温佛奴,他可不是来看这跳大神的, 一刻钟一刻钟过去,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消失在那篝火和巫影之下,温佛奴也越发的烦躁。 “这鬼呢?” “阴阳两界呢?” “恐遭不测呢?” “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 温佛奴目光不满地看向一旁的阴阳道人,却发现这道人目光透露着血丝,兴奋得不行,和磕了药一样。 温佛奴表情为之惊愕,不知道这老道兴奋个什么,但是看着对方这一副疯狂的模样,也泛起了嘀咕。 莫非?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子时。 温佛奴的眼睛都瞪出了血丝,脖子和后脑勺被寒风吹得像块木头,脑袋被那巫影和火焰晃荡得快要爆炸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声磬声。 巫觋敲响铜磬:“噔!” 带着草冠的祭巫:“熄火!” 随后,巫觋再次敲响。 “噔!” “子时已到。” “改旧火,迎新火。” 随着铜磬的那第一声噔,温佛奴便也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血丝通红的眼睛看着火焰深处的寿宫。 好像。 也快要化身恶鬼了。 温佛奴猛烈地转动着佛珠,只有这样才能够压制住自己胸腔里涌动的“恶鬼”,但是心里却早已经开始骂娘了。 “尔母婢,尔等最好给我弄出点大阵仗出来。” “折腾了我这么大晚上,尔等就算是糊弄本司马,也得给我糊弄好了。” “就算是恐遭不测,你们也最好给我弄出几个恶鬼来。” 要不然,他就要化身恶鬼把这些家伙全吃了。 到了此刻,原本高大的篝火已经只剩下余薪。 而随着那余薪被人为彻底熄灭,周围的一切彻底归于黑暗之中。 而在民间传闻里。 去岁的旧火在寒食节熄灭,暗地里的牛鬼蛇神便都要出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那带着面具的神巫提着灯,化为了夜空之下最明亮的光源。 甚至,盖过了头顶上的星月。 也笼罩住了在场地众人。 伴随着沉闷的推门声,寿宫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神巫高举着月影琉璃灯踏入其中,群巫紧紧跟随。 温佛奴跟着阴阳道人一起进入了寿宫之中,他也终于在那月影琉璃灯之下,看清楚了那块玉璧。 众人整整齐齐地站在玉璧之下,抬头望着。 温佛奴:“这就是云壁?” 他眼睛瞪得更大了,死死地盯着那块玉璧,就好像着了魔一样。 但是火已经熄了,门已经开了,玉壁也出现在眼前了。 等了半天。 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了夜里吹得脖颈都要酸掉的寒风,便也什么都没有了。 场面,是死一般的沉默。 这下。 冒着寒风蹲了一晚上,却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从温佛奴肚子里钻上了脑门。 就这? 就这? 就这!!!! 温佛奴感觉怒目金刚过来,都压不住他肚子里闹腾的恶鬼了,他猛烈地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就像是要搓出火来一样。 同时,他扭头恶狠狠地看着一旁的阴阳道人。 “这就是你说的神人交界之地,阴阳门户大开之所?” “这就是可开天界之门,可通九幽之地?” “还恐遭不测?” “还……” 然后进入寿宫之后阴阳道人的表情早已经变得越发兴奋了,因为他刚刚偷偷吞了一枚丹药,此刻表情近乎癫狂地踮着脚,眼神只剩下对于生死幽冥之事的渴望。 听到温佛奴这样一问,立刻竖起手指堵住嘴唇。 “嘘!” 随后又抬起手来了,小声地对着温佛奴说道。 “非也,非也。” “这不过是……” 只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非也这个词已然是不能再说了。 原本就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温司马,身为天潢贵胄的敦实汉子,被这一句非也一下子弄得应激了,好像这两个字是化身恶鬼的恶咒一样。 温佛奴立刻脸上变成了赤红色,头发炸裂就快要将帽子给顶了起来。 他高高扬起手,连手上的佛珠也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颗颗珍贵的佛珠散落开来,沿着石板不断地朝着周围散落而去。 而从温佛奴口中则咆哮出了一句。 “我非你老母。” 这个时候,寿宫之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一道道视线投射在温佛奴身上,但是所有人一言不发。 而温佛奴却已经确定不再忍了,也不再管什么天潢贵胄的气度了,堂堂郡王之子被当傻子一样糊弄,然后又在后面晾了一整晚,等了大半夜就等出了这么个东西。 忍无可忍,已经无须再忍。 温佛奴一下子冲到了最前面,穿过一条条微微飘舞的半透明纱幔,直接来到了云壁前。 然后在那云壁前看着所有人,喘着粗气说道。 “一个个别装了。” “我知道,尔等都是受到那西河县县令贾桂的指使,谎报祥瑞在这里装神弄鬼。” “一个个上下串通一气,在这里装模作样,本司马都已经看出来了,都不要再装了。” 温佛奴大手一挥,气场十足,仿佛压住了整个场面。 他十分笃定地说道。 “从鹿城郡我得知那金鳌道人的事迹的时候,就开始布这个局了吧,引得我往紫云峰而去,然后一路上安排什么村民、山民在我面前做戏。” “一个个,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竟然还拿出了不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奇技淫巧制作的珍宝,以为这样就能蒙骗于我?” “告诉尔等。” “吾乃鹿城郡王之子,宗室勋亲,岂能被尔等宵小给蒙蔽。” “早在来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了尔等的伎俩,只是不忍心因为那西河县令贾桂的利欲熏心之举牵连甚广,想要给尔等一个机会罢了。” “如今看来,尔等冥顽不灵,不知悔改。” 温佛奴横眉冷视众人,深吸一口气后硬着腮帮子挺着胸膛说道。 “现在,我给尔等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从实招来,本司马还可以为尔等求情。” “如若不然,尔等只有死路一条。” 一番话说出来,他胸中恶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了大半, 他说了一大串,声声中气十足。 看着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表情呆若木鸡,胸中不由地涌出了一股得意和舒畅之感。 “想必,是被我正义凛然的话语给震慑住了吧!” 而这个时候,温佛奴身后突然传来了如同海浪一般的嗡鸣声。 “嗡!” 一瞬间,万丈光华平铺而下。 温佛奴站在云壁之前,那光芒将他高大、正义凛然、威震四方的身影从身后一路往前冲刷而去,穿过纱幔层叠的殿堂,涌入那群山遍野之中。 一瞬间,日夜颠倒。 温佛奴的表情却定格在一瞬间。 眼神里,流露出不明所以的茫然。 他虽然看不见身后的景象,但是却明白这绝对不是任何装神弄鬼可以做到的事情。 因为他身后。 像是升起了一轮大日烈阳。 第八十四章:宣传片(盟主asuras123加更) 古老的云壁下,万丈光华浮现的一瞬间。 原本鸦雀无声呆若木鸡的众人齐刷刷跪在地上,无人再敢直视云壁之上,只有温佛奴和神巫还面对面地站在云壁之前。 但是此时此刻,场内呆若木鸡的人。 变成了温佛奴。 他僵硬地扭过头,然后却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他的视线被那刺目的光充满,也亦被其所夺走,如同直视天上的烈日。 过了一会。 随着那光渐渐暗淡下来,殿内又只剩下神巫手上的月影琉璃灯。 “呼!” 一阵风吹过。 连神巫手上的灯盏也随之一起熄灭。 那明明就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琉璃灯,似乎也挡不住那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阴风。 这样,一切便都归于黑暗之中。 门窗外一片昏沉,殿堂内纱幔飘舞。 所有人静静跪着,但是他们就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在这里的仿佛不止是他们。 殿内看不清的影子层层叠叠,他们也分不清哪一个是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人,亦或者是刚刚进来的其他什么东西。 所有人不说话,但是一种浓郁的阴寒死死地包裹住他们,让他们脖颈僵硬,汗毛竖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神巫突然唱了起来。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 那是《招魂》。 古时之巫用来招鬼的,而如今在这样的场面里唱起,更是让众人敬畏和害怕。 随着那一句魂兮归来,更惊人的画面出现了。 “嚓!” 云壁之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那手从云壁上层氤氲袅袅的云层穿透而下,一抹月光便照射了下来,落在了神巫手上提着的灯上。 那手跨越了阴阳两界,从九重天上的仙神之界透过那面云壁影响到了这里,而神巫手上的琉璃灯,也真的重新亮了起来。 而随着那只大手收回,画面里露出了一副竹简。 云壁前。 温佛奴脖子仿佛要强行扭成一百八十度,以一种僵硬且奇怪的姿势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尤其是当那手伸出的一瞬间,他直接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他想要喊,却不敢喊。 “是真的?” “还是兰柯一梦。” 这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刚刚在外面的篝火下没有撑住,因此而睡着了。 接下来所发生的,所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大梦。 而云壁里细碎的声音传来,那是竹简掀开的声音。 竹简在那大手之下缓缓摊开,上面写着无数人的名字,而后面还有着一连串的年月时辰。 那是人间万物的生辰。 还有死期。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巫觋们一看到这一幕便明白了这双手属于谁。 “这是司命大神。” 所谓司命之神指的是大司命和少司命,大司命掌管凡人的寿数和死亡,少司命掌管凡人出生和子嗣。 凡间的生与死,尽数握在这两位大神身上。 竹简上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浮现,似乎是无穷无尽地一般。 一個个将名字核对完毕之后,那双手将竹简投入云间,朝着下面不断坠落而去。 竹简穿过一层又一层云霄,隐约像是九层。 随后画面一转,一条冒着烟气的热泉出现在了眼前,那浩浩荡荡的泉水并不在地面,而是处于幽暗之中的地底。 画面不断地拉近,热泉上有着一艘奇怪的大船,满载着密密麻麻的影子朝着地底深处而去。 祭巫跪在地上,此时此刻却念道。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这是左传之中关于黄泉的记载,意思也自然明了,眼前他们所看到的冒着烟气的热泉,自然就是那传说之中的黄泉。 只是看到这流淌的热泉,众人却想到了另一样让他们熟悉的东西。 就是从神峰之上流淌下来的那泉水。 怪异的船不断前行,路上接二连三地有阴魂跌落黄泉之中,没能走到尽头。 终于,那艘船抵达了黄泉的终点。 那里,一个巍然耸立的巨城出现在地底之下。 那城池修建在一座通往无底深渊的悬崖之上,从悬崖往下看一层又一层,不知道延伸向何处。 到了此处。 一个又一个鬼神随之出现。 那恐怖的恶鬼厉神或从那城上往下看去,虎视眈眈的望着那抵达黄泉彼岸的游魂。 或出现在道路的两侧,手持着奇怪的法器抽向那些孤魂野鬼。 但是随着一个身影的出现,所有的影子开始倒退,隐匿入黑暗之中。 云壁下的众人不论是抬头的,还是低头的,亦或者用余光偷偷窥探的。 此刻都感觉到一个恐怖幽暗的影子压了下来。 那是一个怪物。 三只怪眼,老虎头,身子就像牛一条。 那就是传说之中的鬼伯,幽都的神祇和镇守阴间大门的存在, “吼!” 那恐怖的神祇镇守在这座城池之前,所有来此的魂魄都将受其判罚。 温佛奴听到那一声似虎似牛的吼叫声,他脖颈上青筋瞬间暴起,然后的瘫软在地。 看着云壁上的画面,不断地抽搐着,嘴里发出低沉的呃声。 哪怕是他,也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幽都。” “鬼伯……幽都……黄泉……鬼伯……” 随后眼睛一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 阴阳老道站在下面,他的手抬起来,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 不是被吓的,而是兴奋的。 随后,那只颤颤巍巍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塞入口中。 “咕噜!” 阴阳道人暗地里竟然吞了一颗丹药,一旁的弟子吓得不轻,连忙拉住了老道的袖子。 “道主,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服丹?” 阴阳老道偷偷看了一眼左右,立刻悄悄说道。 “一颗仙丹通九窍,服了仙丹才能更靠近仙神。” “今日何等机缘,服了丹药才能够看得真切一些,不服丹,怎能窥探阴阳之道,得生死之玄妙。” 而这个时候,阴阳老道似乎也更加癫狂和痴迷了。 别人畏惧那幽冥之地和鬼伯,远甚过畏惧豺狼虎豹,而他却好像恨不得从那云壁里走进去,踏入那个鬼神出没的死亡之地。 而画面的最后,幽都的大门轰然打开。 又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老道瞪着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死死地看着。 “又有什么出现了?” 他听见一道光涌入,万鬼辟易,无数个影子匍匐在地。 他听到鬼神在嘶嚎,甚至那鬼伯都开始退却,一只可以塞满城门洞的虎臂缓缓拉开了城门。 一神辇奔涌而来,出现在那云壁之中。 神辇内。 纱帐下。 神灵的影子端坐于其中,若隐若现。 万神万鬼皆随之而行,一同进入那幽都城之中,云光万里照耀幽冥,最后消失在最深处。 过后,云壁上的画影也渐渐消失,重新变成了一面玉璧。 而寿宫之中。 众人久久未曾起身。 众人谁也没能想到,今夜竟然能够看到如此震撼的场面。 透过这寒食之日的改火大祭,他们仿佛也看到了生死的奥秘,通过那鬼神的来去,想象着那死后的世界。 过了好大半天,众人这才一一起身。 然而,前方却有一人久久跪地不起。 再上前一看,那人竟然是天潢贵胄温司马,其不知道何时也拜倒在地,众人都已经爬起来了,他却依旧未曾起来。 众人见此,纷纷说道。 “温司马果然虔诚,行如此五体投地大礼,看来是要向云神证明自己向道之心啊!” “看来温司马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这应当是向神祇表示自己的悔过之心。” “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还不晚,不晚。” “可这是否也太久了?” 众人等了很久,那跪地的温司马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不得已,这才凑上前去。 “温司马?” “温司马?” “该起来了。” “为何还不起来。” “温司马?” “不好,温司马晕过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那温司马早已经昏死了过去。 —— 江晁看着那又是氛围灯,又是投影仪,又是3d环绕立体影像的寿宫。 乍一看,这完全不像是一座供奉神物或者云神的殿堂。 更像是座电影院。 但是他有些懵,这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江晁:“你什么时候做的?” 望舒:“有空的时候就装了一下,反正投影仪和灯都是现成的,喇叭也是之前剩下的。” 望舒言下之意,就是说我可没有浪费资源哦,都是用一些边边角角的料子搭起来的。 但是可以看得出,她很喜欢弄这些华而不实,也没有太大用的东西。 但是她这样一说,江晁却是也抓不住望舒什么错处。 江晁:“我说的是那影像,你什么时候鼓捣出来的?” 望舒:“你不是很喜欢玩游戏么,这也没看出来。” 江晁:“看出什么来。” 望舒:“资料片啊。” 江晁:“什么资料片?” 望舒:“开新地图,一般不都是要发个资料片,弄段cg短片的啊?” 江晁:“你真当我们在打游戏啊!” 望舒:“那就当我们工地完工,来个剪彩仪式?” 江晁:“你这工地叫什么,干嘛一个剪彩仪式弄得这么鬼气森森?” 望舒:“(黄泉路)网络数据中心基地。” 这名字,还真配得上这鬼气森森。 这些时日,地下多层溶洞的工程已经初步整理出来了,至少所有的空间都已经被整理了出来,不再和之前一样四处漏水,湿气哒哒。 地面铺上了水泥,墙面平整贴上了砖。 管道四处纵横,电线铺满了每一个角落,源源不断地动力随着这些线缆也将整个地下空间串联了起来,等待着大显身手。 而等接下来将各个通道的大门落上,弄好伪装,安装好防护系统、监控系统等等。 一期地下工程就基本宣告完工了。 不过工地完工,并不代表着一切结束了。 这座地下基地要用来做什么,将来要干些什么,还是需要慢慢规划的。 不过目前的打算,就是将这里当作一个储存信息的中枢枢纽,以其为核心,以地神系统基站为纽带,一步步将网络扩散到世界各个角落。 不论是江晁还是望舒,不论是现代人还是人工智能。 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 没有网,就会死。 没有网,就没有安全感,将网络和信号铺设到什么地方,便感觉世界握在掌心。 不过此时此刻,两人只专注在斗嘴上。 江晁抓住了望舒的马脚,给予了痛击。 “所以你整天躲在荧幕后面,说自己努力工作,实际上就是在弄这个?” “每天一本正经地看起来很认真,实际上是在摸鱼。” 人工智能也摸鱼,真是世风日下,工心不古。 还有,再想起那出场的时候吓了江晁脑袋往后一仰的鬼伯,他冷着脸很不满,声音也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弄个虎头牛身的怪物吓唬谁呢?” “尤其是弄那么突然的音效,只有烂俗的恐怖片才玩突然放大声音吓人这一套。” “还弄三只眼,马王爷才三只眼。” 望舒不满江晁攻击她的杰作,她对于自己设计的鬼伯形象非常满意,而且突然拉大声音吓人虽然很俗,但是很有用不是么。 看那个谁谁谁,不是都吓晕过去了么? 这就是效果的证明。 “那是鬼伯,鬼伯就是三只眼。” “你懂不懂?” “而且它的全名叫做鬼伯防火墙,知道不?” “防止有病毒入侵的,我做得很有意境的,用意很深远的,结合了神话和科技,很高深的。” 江晁:“整天正事不做,就弄些乱七八糟的。” 在江晁看来,望舒就是那种经常为了一碟醋包一顿饺子的那种存在。 望舒的反驳也很犀利:“没有品味,还有,你不整天也没做什么正事吗?” 江晁懒得和荧幕里的纸片人计较:“我去铺网去了,伱在家看家。” 望舒一副很没意思的表情依靠着栏杆:“说赢了就想跑,说不过就岔开话题。” —— 衣柜的门打开,里面出现了几套衣服。 江晁看了看,最后还是穿上了行动比较方便的黑色圆领戎服。 虽然说并不用他亲自去将基站安装到神庙之中去,但是途中说不定也会有一些什么其他的事情。 至少。 穿着这身戎服,逃起命来也要快上一些。 凌厉且带着一些杀伐之气的戎服穿上后,江晁看向了另一边,架子上放着一张面具。 江晁拿起了神巫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又在镜子里面照了照,随后又将面具正了正,感觉差不多了才停手。 这个时候,镜子里晕染开一阵涟漪。 明月浮现。 紧随其后的,是一穿着霓裳仙衣的女子。 这镜子不仅仅是一面镜子,同时也是一块荧幕。 斗嘴没有结束,从大荧幕的战场,延续到了小荧幕之上。 镜子里。 女子抬头望月,孤寂的背影对着江晁,然后突然回过头来。 说出了一句。 “不用看了。” “论美貌,你是赢不了我的。” 这种搞笑的话语从望舒这张脸庞,还有那与天上仙娥比肩的空灵缥缈气质的衬托下,竟然没有丝毫滑稽感和油腻感。 她用一种波澜不惊的淡淡口吻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反而让人觉得很自然。 会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叹服感。 啊,我果然输了。 然而,江晁不是这种人。 江晁:“你能不能不要玩这种破梗,很油腻。” 望舒:“你又听出来了?” 江晁:“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望舒:“那么就奇怪了,为什么这些破梗你都知道呢?” 江晁:“我有权保持沉默。” 望舒眉眼笑了,似乎有些小得意,在她看来江晁说出这番话来代表着他说,算你赢了。 江晁看了看时间,意思是我该出发了。 望舒不再和江晁斗嘴了,靠近了过来,贴着荧幕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 “玩得开心。” 江晁板着那张不一本正经,也被强制一本正经地脸说道。 “我是出去办正事的。” 望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如同倩女幽魂一般消失在了镜子后面。 江晁关上了衣柜的门,朝着外面走去。 不过这一次他走向的是江边的那扇门。 在那边。 两只山魈已经就位,正在等待着他。 第八十五章:江边神辇 “掐人中,掐人中。” “抬下去。” “拿凉水来。” “去请医工看看。” 发现温佛奴吓晕了过去后,众人手段频出,但是根本起不了作用。 最后,还是温佛奴的护卫将他抬下了山,一行人将温佛奴放进了马车,慌慌张张地喊道。 “去西河县。” 但是随着被抬下去,马车还没走两步,温佛奴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传了出来,对着外面的人说道。 “停!” 马车立刻停了下来,护卫连忙转身行礼,对着车厢里面问道。 护卫:“司马,您醒了。” 温佛奴:“回去。” 护卫:“回去哪?” 温佛奴:“回鹿城,现如今需得速速将这里的情况禀告郡王。” 其实,在寿宫之外温佛奴就醒了。 身为鹿城郡王之子,身为天潢贵胄皇室宗亲,他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 在不体面地醒过来和躺着下去,他选择了后者。 不过虽然是装的,但是从那寿宫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两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此番醒来,温佛奴又害怕又羞恼。 怕的,是这祥瑞竟然是真的,还有那种种改天换地一般的力量也竟然是真的。 羞恼的是他刚刚在这西河县丑态频出,在一众他不大看得上眼的人面前。 而他让马车掉头过后,一路沿着大道疾驰。 渐渐地,马车又一次来到了江边。 而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半抵达了第二天,寒食节过后,就是清明了。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停下来作甚?” 只有一路狂奔马不停蹄的离开这西河县才能够给予温佛奴此刻受到惊吓的那颗心些许慰藉。 那不断响起的车轮和马蹄声,能够给他带来稍稍的一丝丝平静。 然而此刻。 这稍稍的慰藉和丝丝的平静被打断了,温佛奴的声音自然不太和善。 但是不知道为何,外面也是一片静,这片平静却让温佛奴变得不太平静。 温佛奴顿然怒了,猛地掀开帘子,朝着外面喊道。 “你们……” 只是,视线刚刚探出帘子,还来不及锁定在驾车的车夫和周围骑马的护卫身上。 就立刻江边的大道中央,停着一座轿子给吸引住了。 但说是轿子感觉也有些不太对,因为那轿子和寻常的轿子不太一样,要大得多,造型也有些古怪。 不过温佛奴却认出来了。 “这是辇!” 坐这种车的,一种是帝王。 还有一种,是神灵,不过一般都是在祭祀的时候用上,坐在上面的大多是泥胎草偶。 然而正当温佛奴错愕这辇的出现,发蒙的脑袋还没有分辨出是二者之中哪一种的时候。 头一抬。 就看到了辇后面的黑暗中还站着一个影子。 温佛奴终于明白,为什么身旁的那些护卫一个個默不发声了。 因为在辇的后面,站着一个高大、隐秘、恐怖的黑影,不论那东西是什么,反正不可能是人。 虽然看不到那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一口在黑暗之中悬空孤自显露出的森冷白牙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生怕一开口就将那站在神辇后面的那道影子再唤了出来。 不论那是个什么东西,此时此刻今时今日在场的人都不想要看到它。 然而,刚刚温佛奴已经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他甚至隐约看到,那黑暗之中的东西似乎动了,那悬空的一排白牙晃了晃。 “咕噜。” 温佛奴咽了口口水,口水下了肚子,却有种作呕的感觉。 他心慌且头晕,手脚麻木。 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经过接二连三的变故和惊吓,他大有化为八十老汉哪怕拄着拐杖身体还在摇摇晃晃的模样。 而这个时候,温佛奴突然想起了很多东西。 例如。 寒食节的去岁旧火熄了,但是新火却还没有点燃。 “今日是寒食节,是改火之日。” “夜里去岁之火熄灭,新火未曾燃起之时,鬼神下界,恶鬼游街,因此陆某才说恐遭不测。” 例如,他之前和祭巫说的话。 “天色昏暗,为何不多点些灯啊?” “寒食时节当禁火,因此不可点灯。” “这灯里没有火。” “灯没有火,那怎么亮得起来。” “因为这盏灯装的是天上的月光。” “看不得吗?” “若只是看看,也无妨,只是这灯接下来神巫要提灯接引百鬼,温司马切莫用手去触碰。” “若是碰了又如何?” “恐将被鬼神盯上。” 愣了一会。 然后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温佛奴身体虽然已经化为老弱病残不可支撑,但是脑袋做出了一系列精准的判断。 这判断也在此时此刻,化为了无比简练的两句。 “掉头。” “回去” 一说完,温佛奴就将头缩了回去,仿佛只要躲在里面,对面那恐怖的鬼神就不存在一般。 护卫的声音也在发颤:“回哪里去?” 温佛奴压着嗓音也遮挡不住喉咙发出恐惧的尖利,细声细气的就像是个阉人。 “回神峰上。” 今夜不宜出行,还是神峰山比较安全。 护卫立刻照办,他们根本不敢去看那月光下,在神辇后面悬空的孤零零白牙。 也不再去想对方会不会怎么样,现在他们只想要掉头赶紧跑。 马车刚刚掉过头,还没有来得及跑了两步,马儿一下子跪倒在地,怎么拉扯也拉扯不起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够听到侍卫拉扯马匹的声音,后面便安静了下来。 听着外面的一片寂静,温佛奴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 然后,主动地,慢慢地,一点点地拉开了马车的帘子。 但是拉开后,他又唰地一下立刻将帘子给合上了。 虽然月光暗淡,但是刚刚他已然看到了掉头过后的另一边。 赫然。 也出现了一排屹立在半空之中的白色牙齿。 这两个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鬼东西,此时一前一后将他们堵在了路中央。 场面,一时间变得死一般的沉默。 现在他们要么能够翻越悬崖,要么横渡长江。 要么,就让这鬼神从他们的尸体上趟过去。 温佛奴躲在车厢里,口中压低了声音使劲地催促着他的护卫。 温佛奴:“你,过去。” 护卫:“啊?” 温佛奴:“过去看看。” 护卫:“看什么?” 温佛奴:“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很明显,护卫并不愿意过去,他愿意死在战场上,甚至和一头虎狼搏斗被其生吞啃食,也不愿意靠近那明显不是人的东西一点点。 护卫:“这还用看么?” 温佛奴:“不看怎么知道。” 护卫知道,温佛奴这是让他去试探那东西,甚至还打算让他去喂了那东西,就像是喂了虎豹豺狼。 这样的话虎豹吃饱了,或者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其他人也就脱险了。 护卫虽然明白,但是他身为家兵全家的身家性命都在主家的手上,此时又不能不上前。 护卫抽出了长刀,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大吼了一声上前扑入了黑暗之中。 随后,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脆响,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生死不知。 而这个时候,黑暗之中的白牙咧开了,一上一下两排,中间还有个黑漆漆的什么东西在蠕动。 同时,恐怖的笑声从那里面传了出来。 “桀桀桀桀!” 那黑暗之中的东西一点点走了出来,马车上的马灯照在了那东西身上,众人这才真正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鬼神。” “是鬼神啊!” “和鳌道人说得一模一样。” “路边的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真不欺我也。” 没有眼睛,没有耳朵,脸上只有一张嘴巴,这不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鬼神的模样么。 而在那鬼神的手上,提着刚刚那个护卫,对方一动不动。 其他护卫以为其已经死了,吓得连连后退。 若是其死在其他人的手上,他们或许还会同仇敌忾兔死狐悲,而此刻对方死在了一个鬼神的手上,就又不一样了。 温佛奴虽然躲在车厢里,实际上他也一直透过帘布间的缝隙偷偷地窥探着外面,也看到了整个过程。 温佛奴害怕得不敢出来,但是脑袋却转得很快。 “神像!” “神像!” “快快快,把马拉到云中君的神像前。” 众人这才想起,就在他们旁边就是石窟,里面供奉着云中君的石像。 如果这鬼神真的是传言之中的存在的话,在云中君的石像之前,或许就能够震慑住它们。 众人拉着马车靠近过去,温佛奴这个时候立刻冲下了马车,朝着石窟里面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然而,提着马灯定睛一看。 更是见了鬼了, “啊?” 之前他们看得真真切切仔仔细细地那么大一座的神像,此时此刻不翼而飞。 石窟里面,只有光秃秃的一面石壁。 “怎会什么都没有?” “咱们白天来的时候,这里明明就只有一座石像。” “那么大一尊石像,我看得真真的。” “怎么不见了?” 众人塞在石窟里,就等着云中君的神威来庇护自己呢,结果云中君“跑了”。 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他们现在是神憎鬼厌,死路一条? 而这个时候,那两个鬼神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包围了过来,越走越近。 然后。 抬起了那座神辇。 突然之间神辇之中亮起了灯,里面空荡荡的。 那鬼神抬着神辇来到了洞窟前,之后停了下来,整齐划一地抬起头看向了洞窟里。 很快,两道“神光”从那鬼神的头上射了出来,照在了洞窟两侧。 光线交织在一起,就好像拱桥一样指引着方向,接引着谁。 而与此同时,其中一位鬼神还伸出了手,朝着石窟里面招了招。 似乎在说:“来来来!” 温佛奴:“我?” 温佛奴左看右看,很希望这让鬼神如此“热情”邀请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他不是做不得客人,但是当一个鬼神如此热情好客的时候,你就该考虑它接下来要将你请到什么地方去了。 温佛奴久久未动,虽然明知道这鬼神“热情”相邀的就是他,他却怎么也不肯出去。 而这个时候,那鬼神又一次招手了。 “来来来!” 很明显。 或者说已经彻底确认无误了,就是他。 温佛奴一下子吓软在地,连忙磕头求饶。 “我错了。” “鬼神大爷,鬼神爷爷放过我吧!” “我不该冒犯神物,不该在云壁前大放厥词,但是我此前真的不知道啊!” “若是我知道云中君在此,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但是,那鬼神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招着手。 甚至于,将神辇还抬近了一些,来到了温佛奴的正对面。 温佛奴见状,便知道自己这下是逃不过去了。 而手底下的那些护卫兵卒,此时此刻也全部都被吓破了胆,连抬头看一眼那鬼神的勇气都没有。 他这随从护卫一大群,就算是碰上了数百盗匪也能够轻松突围甚至将其击溃,此刻却丝毫济不得事。 最后,温佛奴只能认命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感觉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脑袋也不是自己的,走向了那神辇,然后一下子歪倒在了里面。 “吾命休矣。” 温佛奴此时此刻已经想到了幽冥之中的十八般酷刑,甚至想到了自己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的模样 鬼神立刻抬起了神辇,三两下消失在了黑暗里。 而石窟里的护卫随从,所有人见到鬼神和神辇离去之后,终于一个个敢大喘气了。 但是每个人都是脸色惨白,六神无主。 “司马被鬼神带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等该如何向郡王交代?” “司马冒犯了云中君,被鬼神带走,此乃天灾,我等能有什么办法啊!” “只能速速回去,禀告郡王了。” 众人一哄而散,逃也似的离开了江边,此时此刻,之前被鬼神扔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也突然爬了起来,嗖的一下跟上了散去的队伍。 而过后没一会,石窟里面传来了声音。 “嗡嗡嗡嗡。” 厚重的石壁化为翻转门打开,露出了一个影子。 这个时候,穿得打扮得犹如神祇下界,带着神秘面具的某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抬头看向了江边。 他一点点走出石窟,站在了外面。 江上寒风吹过,衣袍猎猎作响,江晁立刻收起了手臂缩了缩身子。 他站立在黑暗中。 往前看:“嗯!” 往左看:“嗯~” 往右看:“嗯?” 他嗯了半天,总算是确定了一件事情。 好一会,他终于开口说道。 “我车呢?” 而这个时候,收音机里传来了笑声。 —— 神辇里。 温佛奴就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媳妇,再也没有了半分天潢贵胄的傲气。 毕竟,不论他身上的血脉再怎么高贵,父亲的权势如何,都和那鬼神无关,他们是分属阴阳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存在。 那鬼神不知道跑了多久,又感觉好像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停了下来。 “停了?” “停了!” “到什么地方了?” “幽冥?” 而这个时候,帘子掀开了。 “啊!” 温佛奴吓了一跳,嗓门高得就像个尖叫鸡一样。 而来人探头看向了神辇里面,目光打量着温佛奴,随后淡淡地说道。 “喔,有客人。” 那人身穿黑色戎服,但是温佛奴一眼就认出了其戴着的面具,那是和神巫的面具一模一样。 “原来是神巫。” 温佛奴其实第一感觉又有些不像,只是温佛奴和神巫又不大熟悉,加上心情大起大落,自然也分辨不太出。 不过这打扮和面具,在他看来应当是神巫无误了。 此时此刻,温佛奴看到了这面具和来人之后,大有喜极而泣之感。 “神巫啊!” “你赶紧和那鬼神说说,让他们放我回去吧!” “我真的认错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带我去幽冥受罚,我以后保证……” “神巫”看着温佛奴:“他们来接我的,你却自己爬了上来。” 温佛奴愣了一下:“啥?” “神巫”没有多说什么:“既然上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 温佛奴也不敢拒绝:“是,是,既然如此,那也是缘分,恭敬不如从命。” “神巫”又问:“我刚刚看到了你,你名字叫……” 一句话说了一半,这个叫字说出口之后半天没有了后文。 好一会,对方才又问:“伱叫什么来着?” 如此不敬之语,若是换了寻常温佛奴定然是勃然大怒,但是此刻他已经将姿态放到了最低,也将下限放到了最低。 这个时候他再也不纠结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份了,只要能够让他活着回去,让他趴在地上叫爷爷都行。 虽然,刚刚他已经叫过一遍了。 温佛奴此刻长松了一口气,至少看见了神巫,自己这条命暂时应该算是挽留住了。 至少,不用一路狂奔着往那幽冥鬼都里走一趟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脸上湿哒哒的,他连忙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泪痕,随后抬起了手。 “无事,无事。” “我的名字叫……” 温佛奴张开嘴巴,只是他这个叫字说出口后,竟然同样也卡在了这里。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温佛奴这个名字竟然这般说不开口。 当着一个云中君神巫的面,说自己的名字是叫佛奴,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 一想到这,他恍然大悟。 他恨不得立刻拍一下巴掌。 定然是这样了,不是“神巫”记不得他的名字,而是“神巫”在暗中点醒他,你这个名字不行。 温佛奴很“上道”,连忙毕恭毕敬地说道。 “在下姓温。” “排行老大,家里人都称呼我为大郎。” 江晁看了看这五短身材,算胖但是也称不上是肥肉滚滚的那种胖,准确形容叫做敦实。 “哦,姓武?” “叫大郎?” 温佛奴说话有些发抖,因此跑掉得厉害,温字吐音和武有些相似。 江晁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 这名字。 还真贴切。 温佛奴不敢说名字,但是这姓是万万改不得的。 “不不不,是姓温。” 江晁点了点头,然后进入了神辇里坐了下来,温佛奴连忙蹲在了一旁,将身体缩成一团。 神辇被高高抬起,鬼神带着他们再度出发了。 温佛奴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咱们这是去哪?” 江晁回答:“去金谷县。” 拘束无比的温佛奴想了一会:“去金谷县作甚?” 那“神巫”看了温佛奴一眼,答曰。 “将一些人打入幽冥之地受刑。” 一瞬间,温佛奴汗流浃背。 再也不敢问了。 第八十六章:叫谁佛奴? 鹤道人最近很忙碌。 一边要忙着治疫鬼,一边还要传道。 他走街串巷地四处发放治鬼药和传授疫鬼附身的手段,这是为了防止下一次疫鬼卷土重来。 毕竟,疫鬼可不是来一次,几乎是年年都犯。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几乎家家户户受到疫鬼侵害甚至是有人死去的人,都对着鹤道人拜了又拜,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而另一方面,也憎恨地喊道。 “一定不能放过那些人啊,那些招来了疫鬼的妖人,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啊!” “我家的幺儿,才这么大,死的时候痛不欲生,被那疫鬼折磨得都不成人形了。” “这些妖人,他们造孽啊!” 路旁,一老汉拜倒在鹤道人的脚下,控诉着自家的不幸,险些嚎哭得晕厥过去。 虽然鹤道人来这里治疫鬼也是有着一些私心的,有是奉云中君的敕令和道主阴阳道人派遣的原因,还有想要光大云真道。 但是渐渐深入这里之后,见多了一幕幕惨状,也心生怜悯。 “放心,这些人不久后就会被明正典刑。” 这说的,自然就是后来被抓的那些五鬼道残留下来没跑掉的鬼徒,还有一些为虎作伥之辈。 一位穿着白衣丧服的妇人哭诉:“死了就完了,也太便宜这些人了。” 鹤道人想起了最近看到的一幕幕惨状:“是啊,也太便宜他们了。” 鹤道人发放了药物,又告诉了众人下一次若是疫鬼泛滥的时候该如何处置,之后才彻底离开。 而这个时候,一旁跟着帮忙的一位信众上前来。 “丹鹤道长。” “怎么了?” “按照您的吩咐,社庙这两天已经修葺好了,接下来就是要立像了。” 原来,城外的社庙刚刚修葺了一下,而立像之前鹤道人也要忙着过来主持,做一番法事。 对于社庙这块地方,鹤道人是有感情的,毕竟在这里发生过不少事情。 当天他就赶到了这里,夜里他也就睡在了社庙。 幸好,疫鬼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一切都走上了正轨,鹤道人睡得也能安心一些。 半夜。 一阵阵虚无缥缈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映入他的耳畔。 “丹鹤。” “丹鹤。” 寒食节刚过,清明节初始。 这夜里竟然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让鹤道人骤然惊醒。 鹤道人连忙爬起身来,看向了那刚刚修好没干还没来得及请上神台的泥胎,之后又走到了外面。 然后就看到了那神辇停在路边,一前一后站着两个鬼神。 帘纱挂了起来,鹤道人看到了里面的影子。 “神巫来了!” 鹤道人也没有作多想。 因为灯下那人穿着黑色圆领的戎服,上面绣有一轮弯月。 而脸上,还带着象征着云中君的面具。 鹤道人曾经见过这装扮,立刻就和温佛奴一样认为来的是神巫。 “神巫”走了下来,一个鬼神提着散发着月一般光华的琉璃灯照亮了前路。 随着前进,身后的轿子和另一個鬼神辇就此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而与此同时,神辇上的另一个人也快速的跟着“神巫”一起下来,丝毫不敢在那黑暗之中停留。 鹤道人:“这是何人?” 温佛奴:“奉我父鹿城郡王之命,来此参拜云中君。” 没有直接说自己是谁,但是该说的已经都说了。 鹤道人虽然不认识温佛奴,但是也和西河县县令贾桂一样,听说过对方的存在,尤其是其佛奴的名字。 鹤道人立刻摆出一副久仰大名的模样,连忙拱手行礼。 “原来是温佛奴温司马当面。” 就这一句话,却直接让温佛奴破了防。 温佛奴一路上冷汗连连,一句话都没敢多说,一直在想神巫刚刚说的话。 打入幽冥的是谁? 谁该被打入幽冥? 像他这样在寿宫之中大喊大叫冒犯神威的,该不该被打入幽冥,受一场永生永世的刑罚。 是不是得将那魂魄压在冥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越想,就越害怕。 而此时此刻鹤道人一上来就揭他的老底,温佛奴一下子跳脚了,狠狠地瞪着鹤道人。 “叫谁佛奴呢?” “啊!” “谁是佛奴,这里哪来的佛奴?” 鹤道人拱着手,一脸懵逼。 而这个时候,温佛奴一激动,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啪嗒!” 再一看,刚刚藏在袖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佛珠落在了地上。 鹤道人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串佛珠,上面有着六字真言。 温佛奴:“这……这……是手串!” 院子外。 提着灯笼的鬼神将神辇内的一张桌子搬了出来,“神巫”伸手示意,让鹤道人坐在另一头。 鹤道人不明何意,但还是坐了下来。 “神巫”从下面一拉,竟然是个抽屉,从里面端出了两个盒子,里面放着黑白二色的棋子。 鹤道人明白了:“原来是要下棋。” 鹤道人也通棋道,是从阴阳老道那里学的,阴阳老道可不仅仅懂得炼丹,琴棋书画也都懂一些。 可惜,就是样样懂,样样疏松。 由此可见,鹤道人的棋艺也不咋地,算得上是个臭棋篓子。 但是下着下着,鹤道人发现面前的“神巫”竟然还不如自己这个臭棋篓子,这让鹤道人忍不住想要窃笑。 “原来神巫这棋艺,比我还要差。” 一边下,一边黑暗之中也发生着某些变化。 社庙之中一只山魈将基站安装在了社庙的顶部,鹤道人是按照神巫的吩咐来修葺这座庙的,这社庙重新修好的屋顶也刚好留了这样一个位置。 基站刚刚好卡在上面,位于神台的最上面。 随着基站安装好了之后,其也自行开始动了起来,将太阳板展开后,又开始尝试着发射和接收信号。 尝试着和神峰那边进行对接,也即是和望舒进行对接。 而另一只山魈,也在暗中悄然前往了某个地方。 下棋的过程很安静,只能听到夜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响,还有虫子的叫声。 温佛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个风度翩翩的世外高人摆出更高的姿态,下着臭棋篓子一般的棋。 也强忍着笑意,不敢多说什么。 终于。 “神巫”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着棋盘上纠缠在一起的黑白说道。 “我输了。” 但是对方一开口,鹤道人就是一惊。 虽然身形有些相似,但是这声音有些不太对劲。 毕竟。 和温佛奴不一样,鹤道人与神巫打的交道要多得多。 只是这一前一后两个鬼神护卫着,若不是神巫那还能是谁? 鹤道人瞬间汗流浃背,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不过他也并不怎么奇怪,毕竟神巫本就是沟通神灵的巫,传言在神灵进入世间的时候,会依附在神巫的身上降临。 此时在鹤道人看来,应当就是如此了。 鹤道人半天不敢说话,但是“神巫”却开口问他。 “你想要些什么?” 鹤道人有些不知所措,这仓促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只是,他突然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到了白天的事情,那老妪所说的那句话。 “死了就完了,也太便宜这些人了。” 鹤道人立刻开口说道:“我想要求您一件事。” “神巫”看了鹤道人一眼,点了点头。 鹤道人接着说道:“那些五鬼道妖人作恶多端恶贯满盈,我希望能够将他们打入幽冥,让他们不得超生。” 而“神巫”这个时候又看了一眼:“胜了多少?” 鹤道人立刻数了一下:“险胜,胜了……不,是多了一目半。” “神巫”思考了一会:“那就打入铁砂狱吧!” 说完这句话,“神巫”起身。 进入了神辇之中,而后面的鬼神立刻抬起了辇,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个时候,始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温佛奴总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 不是将他给打入幽冥之中。 而心中也在暗暗发誓,以后寒食和清明这两天,他绝对不出门了。 而进入了社庙前院,温佛奴看到了侧边的屋子里放着一张床。立刻毫不客气地躺在上面将床也给占了。 鹤道人:“那是我……” 话音未落,温佛奴的鼾声已经起了。 —— 第二天一大早。 就有人跑到了社庙之中,对着里面的人大喊。 “不好了!” “不好了!” 他们跑到了社庙里一看,结果发现睡在里面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是谁?” 而这个时候鹤道人从正堂走了出来,看着慌慌张张的几个人,连忙问道。 “怎么了?” 来人回答:“牢房里那些五鬼道的凶恶之徒全都不见了。” 鹤道人一愣:“怎么不见的。” 愣不是因为鹤道人不知所措,而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夜里的事情,他记得当时自己提出了请求,要将这些人打入幽冥受罚。 而这个时候来人报告说五鬼道的那些人不见了,他第一个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没有想到,这般快就要应验了? 来人支支吾吾地说道:“这……” 鹤道人:“不会是跑了吧?” 来人立刻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听说昨天夜里有鬼神之影出现,然后那些人便消失不见了,可能是鬼神带走了他们。” 鹤道人:“谁看见的?” 来人:“牢房里的狱卒。” 鹤道人:“什么叫可能,那些狱卒没看仔细吗?” 来人:“道长哟,夜里一片漆黑。” “而且狱卒哪里敢细看,一个个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躲在桌子后面生怕自己也被带走了。” “他们只看见一高大无比的漆黑鬼神闯入了进来,然后那些人便恍恍惚惚地跟着鬼神走了。” “对了,他们说闻到了奇怪的香味。” “还有,说是听见了锁链的声音。” “有人说,还看到了锁链拖拽着一个又一个人的影子。” 鹤道人点了点头,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舒畅地吐了出来。 鹤道人:“如此一来,这些人也算是得了自己应该有的报应。” 来人:“县尊让我过来问一问您,此时是不是有其他的意思,如此看来那鬼神只是针对那些妖人?” 鹤道人:“没错,那鬼神只是来此将那妖人打入幽冥受罚,与其他人无关,你回去之后告诉县尊不必惊慌。” 来人惊奇:“道长,您好像并不奇怪,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鹤道人面带微笑:“不可说,不可说啊!” 来人好奇地看了鹤道人一眼,不过也不敢再多问,既然对方已经知晓了,他也就匆匆离开了。 温佛奴这个时候从床上翻起身来,看向了鹤道人。 “你将这样一个好机会给用掉了,不后悔吗?” 鹤道人肯定是有点后悔的,这的确是个好机会,能够要得更多,例如一些他和阴阳道人都想要的东西。 但是说都说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认。 鹤道人昂首挺胸,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若是以前,我定然会后悔,但是最近有了一些感悟。” “或许,我这也算是受仙人点化了吧!” 鹤道人这话虽然有说给别人听的意思,但是也有半分的确是发自肺腑。 坐在床上,温佛奴这个时候告诉了鹤道人一个消息。 “其实,昨日神巫来此就是为了将那妖人打入幽冥。” “因此不论你是请求不请求,最后的结果都是这般,不会发生变化。” 说到最后,温佛奴笑了。 他想要看一看鹤道人知道这个消息后,是个什么表情。 “是不是觉得自己痴人了。” 鹤道人愣住了,但是最后也跟着笑了。 “和神仙算得太精。” “才是真的痴!” 鹤道人转过身来,看着温佛奴说道。 “到了此时,温司马还以为夜里的是神巫吗?” 这一次,轮到温佛奴愣住了。 “不是神巫,那还能是谁?” 鹤道人摇了摇头,一边朝着外边走去,一边说道。 “神巫之所以称之为神巫。” “是因为他行走在阴阳两界,身体也分属于天上和人间。” “神巫这二字的意思,便是说他有的时候是巫,有的时候。” “是神祇!” —— 这是一座大峡谷,也即是所谓的金谷。 进入谷中的方式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沿着只能够通过一个人的悬崖峭壁。 其间。 甚至还有许多地方完全没有路。 想要通过就只能踩着插在峭壁上看上去早已经腐朽不堪的木头棍子,一个稍不注意,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山下有着一座座古时候开的矿坑,如今早已经废置,因此这个地方也渐渐被废弃了。 今时今日。 已经没有采矿的人背着篓子,行走在这条绝壁边的道路上。 江晁来到了这里,循着平地一直走,便来到了悬崖绝壁之上。 从上面往下看去,大地就好像被一把神剑从云海之上劈开了一道口子。 同时。 还能够看到峡谷之中一条条瀑布落下,如同白练一般。 江晁:“就是这里了。” 山魈:“呜呜!” 一只山魈发出吼叫,黑盔上的护目镜光滑流转,霎时间就规划出了一条路线。 然后山魈沿着那悬崖峭壁一路往下爬,抓着那粗壮的树干,扣住那岩壁间的缝隙。 竟然就这样,一路从悬崖之上下到了谷底。 随后,下面的画面也开始不断传入到远方的望舒那里,望舒经过确认,又通过收音机告知了江晁。 望舒:“确认了,的确有褐铁矿,并且具备开采价值。” 江晁:“接下来,该怎么采矿?” 望舒:“你不是看过方案了吗?” 江晁:“就那些被打入了铁砂狱的人?” 随后,江晁又吐槽道:“你这取的什么鬼名字,还铁砂狱,不就是采矿场和炼钢厂吗?” 望舒说:“人间就是地狱啊,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江晁:“伱只是想要给所有你制造出来的东西,起个让其他人看不懂,或者一看就不明觉厉的名字吧!” 望舒:“你这不就都看懂了吗?” 江晁:“我是说其他人。” 望舒:“所以我就是你的自己人咯,你这样说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江晁:“别玩尬的岔开话题。” 望舒声音变得认真起来了一些,开始回答起了之前江晁的问题。 “将第一批矿采出来之后,金谷之中也会建立一个炼钢厂,暂时还有一个木炭加工基地。” “之后,我们就一点点地制造出我们所需要的设备,以及还有我们需要的船等等东西。” “有了设备以后采矿就简单多了,所以我们不是缺人。” “就是现在,我们只是需要一点初始启动资金。” 说到这里,望舒又想到了之前的五鬼道。 “谁让这些家伙没有多带一些山魈过来呢?” “所以,就只能让他们去下地狱了。” 江晁:“你怎么保证不出意外呢,又如何控制这些人呢,要知道这些可是人,没那么简单的。” 望舒:“金谷县社庙的地神系统和基站会进行监察管理,近期我还会派遣一个鬼神在这边,至于控制这些人的方法,你回来就知道了。” 竟然用山魈这种巨猿去管理和控制这个矿场,江晁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江晁:“用一个没有脑子的,控制一群有脑子的;用一个不干事的,管理着一群干事的,这能行?” 望舒:“不是历来如此么?” 江晁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很合理。” 第八十七章:铁砂小地狱(加更) 护城河的水是从江水之中引出来的,是一条半天然形成半人工开渠的小河,划着小船甚至能够一路直达长江。 温佛奴站在江对岸,还能够看到金谷县县城里的景象,女人在河边的阶梯上浣洗衣物,孩童则在一旁踩着水。 然而,此时此刻温佛奴的心思完全不在金谷县里。 他站在一座大坑旁边。 一会看着大坑,一会又仰头,看着天上。 他看向天上的时候时不时会收缩着肩膀,似乎怕天上掉下什么东西来,将他化为齑粉。 鹤道人:“这就是当日神巫唤来惊蛰神雷,诛杀那以恶术邪法戕害金谷县的妖人之所在。” 温佛奴:“这就是神雷落在地上炸开而成的?” 鹤道人:“岂能有假,当日一个霹雳落在地上,光芒犹如金乌大日升起,整个金谷县都看得清清楚楚。” 温佛奴:“那些被神雷击中的妖人呢?” 鹤道人:“尽成齑粉。” 温佛奴:“什么都没有找到?” 鹤道人:“怕是连魂魄都散了。” 鹤道人至今想起来,依旧感觉后怕。 而一旁,虽然温佛奴没有看到当日的景象,但是看着这个大坑也可以想象那是何等恐怖的一幕。 这神雷既然能落在那妖人头上,自然也能够落在任何地方。 敢问这世间,有何人能够能够和这等天地之威相抗? 又有何人,能够在这般雷法之下获得性命。 皇帝? 他很清楚,皇帝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所谓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罢了。 而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也让他终于在内心下定了什么决心。 “云中君!” “果然是在世神佛,上古的仙圣。” 温佛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对着那大坑拜了又拜。 随后,吆喝那赶来朝拜他的金谷县县令备马,在几个差役的护送下朝着鹿城赶去。 回去的时候,同样路过社庙。 那串珍贵无比的佛珠就这样掉在地上,现在还没有人捡起。 最后。 被马蹄一踩,或陷入泥里,或四分五裂。 —— “啪!” 小溪里,江晁一棍子插中了河里的鱼。 只是那姿态和模样,像极了课本里的闰土。 安装好了社庙之中的基站,确认了金谷县之中的确拥有铁矿,基本的目的也都达成了。 虽然江晁感觉,这些事情有自己和没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不过,坐神辇出去转一转还是挺有意思的, 至少他多了一种出行用具,以后出行也方便了一些,而且来都来了,江晁也就顺便打了個猎,在山里做起了野炊。 望舒:“抓到一条鱼也叫打猎?” 江晁:“反正打到了。” 望舒:“下次不要穿这身戎服了!” 江晁:“怎么了?” 望舒:“有些丢人。” 江晁:“你那手枪有效射程就那么远,不贴近了根本没用,刚刚发现一只林麝,那林麝隔着几十米外就听到动静跑了。” 望舒:“你追上去啊,人可是最擅长长跑奔袭的动物,卷死它,让它们知道什么是恐怖直立猿。” 江晁:“卷不动,累。” 望舒:“那就用夺命闪电五连鞭。” 江晁:“半自动?” 江晁想象一下自己用这个打猎的场面,突然感觉更丢人了。 江晁:“下次弄把狙给我。” 望舒:“等我取好了名字再说。” 江晁:“那得多久。” 望舒:“很快。” 江晁:“你怎么也患上了拖延症,该不会中毒了吧!” 望舒:“是中毒了。” 江晁惊讶了起来:“真中毒了?” 江晁说的这个毒自然不是什么寻常的毒,是电子病毒。 然而望舒这个时候唱了起来:“我中了,喝下你藏好的毒。” 江晁:“?” 望舒还要唱。 声音空灵。 高雅。 唱到一半,江晁将收音机给掐了。 江晁生了一团火烤起了鱼,享受起了自己的猎物。 白天野炊春游,夜里坐辇归去。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江晁却看到了惊悚的一幕,一群恶鬼排着队行走在夜色朦胧的荒野之中,朝着金谷所在的方向而去。 这些“恶鬼”一个个衣衫褴褛,脸上戴着奇怪的恶鬼面具,仿佛恨不得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的身份来。 江晁愣了一下,大有之前温佛奴的那种感觉。 夜路走多了。 真的遇见鬼了。 但是仔细一看江晁就发现了端倪,这些人脸上的面具怎么看,怎么像山魈带着的黑盔的另一个变种。 只是样式变化了一下,变得更简洁。 但是例如护目镜,耳罩,头上的天线诸如此类之物,这些东西是遮挡不了改变不了的。 就算换个样式,但是基本架构基本无二。 除此之外,这些人身上都拴着锁链,但是前面没有人牵着,他们却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往前走去。 “哗啦!” “哗啦!” 走动的时候,锁链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江晁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望舒搞的鬼,同时他也明白了原来望舒所说的控制这些人的手段就是这个。 江晁看着这“恶鬼”排列着的队伍,大略地数了一下,大约四五十人。 这些人之前都关押在金谷县的大牢里,被山魈从里面用锁链拴了出来,然后给他们戴上了“恶鬼面具”,此时此刻正列队朝着金谷矿场的方向前往。 途中,江晁还看到一个五鬼道的鬼徒想要逃跑。 但是刚刚动起来,意识刚控制身体肌肉做出了动作,就发出一声惨叫。 “啊!” 那是电流穿过脊梁造成的感觉,就和火辣辣的鞭子落在身上。 只是对于这些五鬼道的鬼徒来说,那鞭子不仅仅抽打在他们的血肉上,甚至好像还穿透了他们的三魂七魄。 江晁:“你是怎么让这些人服服帖帖地被套上锁链,然后从大牢里带出来的?” 收音机里传来声音:“迷烟啊!” 江晁:“原来是这个。” 望舒:“之后就给他们戴上了面具,这是鬼神盔的新测试版本。” 江晁:“这头盔用在人身上也可以精准地控制他们,他们难道不会反抗的吗?” 望舒:“人更好控制,因为他们的五感接受的信息强烈,想象力也更强。” 江晁:“这不是优势吗?” 望舒:“只要针对一下,优势就会变成缺点。” 江晁沉默了一会,望舒却接着说道。 望舒:“而且我分析了一下瘴鬼迷烟的成分,发现用瘴鬼葫芦散发出来的迷烟能够更深一步地增强和控制人的五感,配合上我的鬼神盔改造了一下,就变成了恶鬼面。” “原本的鬼神盔只是能够控制视觉和听觉,恶鬼面的测试版本已经开始可以控制嗅觉甚至通过瘴鬼迷烟营造出一部分触觉的感受了。” “到了这个程度,这些五鬼道的鬼徒基本很难挣脱了。” “因为他们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甚至是感受到的,都受到恶鬼面和信号的控制。” “再加上我们还有着电击和炸弹做保险,再以山魈鬼神辅助监察,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至少将金谷矿场逐渐建立成型之前,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江晁想了一下望舒取的一个个名字:“黄泉基地、社庙和地神、铁砂小地狱、鬼神和恶鬼,你这连等级都分好了,还真的要造一个幽冥世界出来?” 望舒十分认真地说道:“是啊!” 江晁没有想到,望舒这套之前看起来更像是玩闹地取名字和设定,玩着玩着还真玩出了一套看起来像模像样的体系。 背着基站的头戴黑盔的就是鬼神,戴着恶鬼面具的就是恶鬼。 鬼神联系地神系统监察四方,恶鬼堕入地狱受刑劳作不休。 —— 在大牢里的时候。 鬼徒受了刑罚,还受了几顿毒打,虽然不致命但是还是疼得在牢房里哼哼。 和他一样的还是三四十个,前些日子他们一个个还风光无限,此时此刻结局凄凉。 这个时候,这些鬼徒也只能安慰自己。 “大不了就是一死。” “怕甚!” “去了幽冥,咱们都能享福了。” 如此这般想着。 众人甚至还巴不得早一日死了,也好过在这金谷县的大牢里受折磨。 睡着之后,鬼徒迷迷糊糊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香味他隐约有些熟悉,像是来自于幽冥的瘴鬼,而香味飘过之后,所有人都感觉有些恍恍惚惚。 不论是牢房里的囚犯,还是看守他们的狱卒。 随后,一个恐怖的影子沿着大牢的通道走来,轻易地便打开了一间间牢房。 之后更是将锁链缠绕在他们身上,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拴着,就好像牛羊一样牵着走出了大牢。 他们心中害怕无比,但是身体却无法反抗,就这样一点点跟着那恐怖的影子离开。 “什么东西来了?” “为什么将锁链套在我们身上?” “是狱卒?” 而当鬼徒醒来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脸和脑袋好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 睁开眼睛,他眼前便浮现出了无比可怕的一幕。 映入眼帘的。 是漆黑的大地和灰色的天空。 无穷无尽的黑灰不断地从天上落下,一切都是黑白的,仿佛世间万物都失去了色彩。 “此地是何处?” 鬼徒惶恐无比,立刻就想要跑。 但是刚刚跑起来,一条巨大的鞭子从天空落下,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啪!” “啊!” 鬼徒发出一声惨叫。 摔倒在地,他抬头看去,便看到了一侧的黑暗中有着一个全身漆黑只有一只嘴巴的鬼神正在看着他。 但是随后,那鬼神又消失在了黑暗和飘舞的灰烬之后。 但是其一个闪身其便出现在了队伍的后面,抽打向了另外一个想要逃跑的五鬼道鬼徒。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 就这样,所有人在那闪烁不定虚无缥缈的鬼神之鞭下不得不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前行。 五鬼道的鬼徒被那鞭子驱使着,一点点前行。 路上,他们经过了一条诡异的黑暗河流,河流如同镜子一样倒映着整个晦暗的天空。 而这个时候他们也终于通过那河流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样。 鬼徒步履蹒跚地走过,望向那黑暗河流。 赫然发现。 里面是一个衣衫褴褛身披锁链的恶鬼。 鬼徒一瞬间愣住了,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恍然大悟,最后不得不接受。 “原来,我已经死了。” “我等都死了。” “是夜里被砍了头,还是被鬼神索了命?” “不论如何,终究是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飘荡在这黄泉幽冥之地。” 五鬼道的鬼徒看清楚了自己恶鬼一般狰狞的样貌之中,似乎也终于认清了现实。 他们死了,他们也终于来到了自己昔日膜拜和向往的幽冥。 但是。 这一切似乎和他们想象之中来到的幽冥的景象不太一样。 他们以为自己身为五鬼道徒和供奉朝拜鬼伯的鬼徒,来到这里之后应当是成为类似于鬼上鬼的存在,在这幽冥之中成为役使群鬼的鬼差。 而结果是他们被鬼神索命拿下带到了这幽冥之中,而看着那鬼神凶恶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迎接他们,更像是要他们不得超生。 鬼徒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而且进入了幽冥的结局,但是却并不能够接受自己死后是这样的画面。 鬼徒盯着河流里自己的模样,然后扭过头来,朝着那虚无缥缈如同幻影一般的鬼神大喊。 “不!” “弄错了。” “一定是弄错了!” “我们是五鬼道的鬼徒,我们是鬼伯的信众。” “一定弄错了,怎么能够把我们锁住,我们是你们这一边的,我们是一起的。” “鬼伯啊!” “鬼伯,您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们啊!” 发出嚎叫的不止一个,随着第一个人哭喊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跪在地上。 他们都觉得弄错了,自己死后不应该是这种下场。 然而。 那鬼神发出狂笑,抽打他们更猛烈了。 似乎在告诉他们:“怎会弄错,尔等的下场就该是这般。” 就这样,他们不得不接着站起来前行。 在那灰天暗日之地。 在这鬼神横行之所。 他们发出惨叫,哀嚎连连。 就这样,他们也丝毫没有放弃,一路不断地向着那鬼神哀求,说一定是弄错了。 最后,来到了一处可怕地悬崖之上。 在这里,他们身上的锁链解开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逃。 他们已经死了,化身为了孤魂野鬼。 在这茫茫幽冥大地之中,他们还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就算逃。 又能逃得过那鬼神的手掌心吗? 他们在鬼神的驱逐下,一个接着一个来到了悬崖的边上。 “啪!” 鬼神的神鞭再度扬起,落在了大地之上。 意思很明显:“你们给我下去。” 众人,不对,应该是众鬼朝着下面望去,一个个吓得六神无主。 “不不不,我不下去。” “下面是什么?” “我不想下去。” “听到了么,从下面传来的哀嚎声。” 虽然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但是鬼徒们十分确定,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们耳边传来的风声里,带来了群鬼的哀嚎。 似乎在告诉着他们。 下面是连鬼都害怕的绝望之地。 然而他们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踏上了那唯一一条能够进入深谷的废弃古道,渐渐踏入了地下的裂谷。 周围的黑暗变得更深沉了。 谷里面刮起了呼呼的寒风,所有人被冻得浑身发抖。 “咳咳咳!” “这又是何物散发出来的气味,这般呛人?” “铁屑,是铁屑的味道。” 但是进入到了一座山洞之前。 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山洞之中吹来,让他们难受不已。 他们看到了洞里有红色的光:“还有火,好热。” 有人看得更仔细一些:“不是火,是铁水,洞里有铁水在流。” 他们恐慌无比地看着四周:“此地到底是何方,鬼神把我们锁拿到这里来又是为何?” 终于,他们走到了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 是黑暗的大地,可怕的深洞。 深洞之中有着铁水在流淌,有着高炉在冒着黑烟。 那黑烟不断地向着冲去,仿佛那铺天盖地的灰烬就是因为这高炉带来的。 而寒风吹过。 风中细沙冲击着他们的皮肤,让他们感觉生疼。 这里赫然就是一座风中扬起着铁砂,和烈火的幽冥地狱。 —— 随后的日子里。 “轰隆!” “铁砂小地狱”里时不时传来阵阵轰响,大块的山石被炸开。 那是炸药炸山的动静,在名为鬼的囚徒眼中,看到和听到是黑暗之中的电闪雷鸣。 那山岭崩塌的动静,在他们看来是铁砂小地狱的巨大火炉在喷涌,每一次都会造成地动山摇。 而地动山摇过后,他们会在鬼神的鞭子催促之下,用铲子将一块块铁石掺入车斗。 “快快快。” “鬼神的鞭子要来了。” “送到那边去。” 最后,所有的铁石都会进行一个像是巨口一样东西吞噬后进行筛选,最终倒入那巨大的火炉之中。 化为阵阵黑烟,洒向幽冥大地。 在这里,鬼徒们开始受刑,他们日复一日地劳役。 他们真正的成了狱中之鬼。 最终。 一点点地将这里化为真正的“铁砂小地狱”。 第八十八章: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天刚亮。 舱室里。 “滋滋滋滋……” “滋滋滋……” 荧幕飘舞着雪花,还伴随着吵闹的声音,那画面闪烁得就好像贞子马上就要从电视里爬出来了一样。 终于,江晁翻开毯子,喊了一句。 “有什么话就说!” 雪花散开,映入蔚蓝色的月色苍穹。 一位宫装女子乘坐着月神车架划破天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是天气预报员望舒!” “重大喜讯!” “重大喜讯!” “从今天开始,往后的天气预报将会同时预报西河县和金谷县的详细天气预报,请大家及时收听……” 对于江晁来说这哪里是什么重大喜讯,这分明是噩耗,因为代表着天气预报的时间更长了。 但是望舒却开心得不得了,还在荧幕里燃放起了烟花。 “啾!” “啾!” “咚咚!” 烟花冲上天空,在云海之下散作一片火树银花。 同时还播放着喜庆的音乐,大有普天同庆之感。 “今天是个好日子……” 那喧哗声,吵得江晁脑仁疼。 江晁起身洗漱过后,向望舒问起了一个问题。 “我的面具呢,已经改造完成了吗?” 江晁也准备体验一下望舒弄出的新科技,也就是鬼神盔改造过后的版本。 原本的鬼神盔其实就是一个加强的vr眼镜,套了个耳机,插了根天线,在江晁看来就是個奇奇怪怪的造物。 用在山魈这种猿猴身上还勉强,用在人身上,江晁是觉得不太行的。 但是实际的结果却狠狠地打了江晁的脸,新出现的恶鬼面不仅仅控制住了那些五鬼道的妖人,现阶段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用这一次用望舒的话说,她觉得自己弄出了一个很厉害的东西,甚至以新科技来命名。 望舒:“是全新的新科技。” 江晁:“这个时代没有出现过的新科技?” 这有什么稀奇的,江晁浑身上下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新科技,连细胞都是。 望舒:“我们那个时代没有出现过的新科技。” 江晁不大信。 他们现在这破落户已经破落到没剩三瓜俩枣了,之前已经穷到只能裹着一块破布当衣服的程度了,还妄想什么弄出他们的那个时代没有的科技。 江晁:“面具你放在哪了?” 望舒:“在地下,你等会过去拿就可以了。” 江晁洗漱完之后,便开始出发前往地下。 名为黄泉路网络服务器数据中心的基地算是完工了,虽然里面一片空空荡荡,基本只有一个空壳子。 但是起码修得整整齐齐,通往地面的各个溶洞出口要么堵上了,要么出现了一座座大门。 当然,这些大门看上去完全就不像是门,更像是一堵堵自然形成的岩壁。 整个基地分为十层。 原本要下去是要经过一大段弯弯绕绕的路的,非常麻烦,抵达终点最少也需要几个钟头。 不过最近。 望舒打通了一条垂直往下的道路。 以后想要从第一层下到第十层,也就简单得多了。 江晁来到了这通道的入口上,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条快速通道前往底层。 “噔!” “噔!” 方方正正的竖井一侧钉着一排又一排的杠子,那横杠往下面的黑暗延伸而去,不知道有多少个。 江晁两只脚踩在下面的杠子上,手牢牢的握住上面的横杠,交替着一阶一阶的往下去。 低下头一看,下面根本就是个无底黑洞。 每动一下,那踩踏声音就会向着下面的黑暗回荡而去,不知道传递多久。 江晁眼睛看着那黑漆漆的深渊。 觉得自己要是掉下去,定然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江晁:“就不能点个灯吗?” 望舒:“没问题,立刻为您点亮。” 随后伴随着嗡嗡声,一道道亮光从头顶上传递下来,蔓延向最下面。 江晁抓在横杠上,凌空踩在高处朝着下面望去,将那高度看得仔仔细细。 这一下可以十分确定,掉下去定然是铲子都铲不起来的那种。 江晁忽然觉得。 黑漆漆的看不到或许还好一些。 下了几阶,江晁爬了上去。 江晁:“还是走原来的路!” 望舒:“怎么不走了,这多快啊?” 江晁:“死得也快。” 望舒:“那我不白建了。” 江晁:“等你安装好电梯再说吧!” 望舒:“哪来的那么多资源安装电梯,现在我们能省得省。” 江晁:“把命省没了就白省了。” 望舒:“我早就考虑到安全措施了,你如果掉下去每一层都会有网出来接住你的。” 江晁还是没回头,依旧走着下去。 江晁进入第一层,头顶上炽白的灯照亮空间,可以看到这里堆积着一座座“小山”。 随着地底下的这些基础建设工程完毕,许多为其制造出来的东西暂时也没有用了,目前这些建筑机械装置全部都堆积在了第一层的广场上,正在准备逐渐搬迁到“铁砂小地狱”炼钢厂。 不过这些机械可以说是丝毫没有科技感,能用木头架构的都是用木头架构,木头轨道、木头拖斗、木头起重机等等等等。 只有一些省不掉的核心,才能够让人感觉到这东西竟然是用电的机器。 除此之外,还有着大量的水泥、砖头、沙堆积在这里,化为一座座小山,之后也会被一点点运送到金谷县。 之后江晁还看到了成片的太阳能板,这个也是要全部带到那边去的,作为供电使用。 江晁:“你是怎么运过去的?” 望舒:“用车!” 江晁:“我们还有车?” 望舒:“当然有。” 江晁想了一下:“又用智能工程车,它是个智能工程车间的,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望舒:“没关系的,等到铁砂小地狱运转起来,咱们很快就有别的了。” 江晁:“你要造什么出来?” 望舒:“我要造一条龙出来。” 江晁:“一条龙是什么龙。” 一层层往下,里面大多数都是空的。 不过看起来望舒都有计划,每一个空间都挂有牌子,标注着其作用。 江晁一直走,就看到了智能工程车,此刻它已经重新展开化为了智能车间的状态。 江晁一进来,就看到了一排排玻璃罐形状培育装置。 其中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液体,里面还放置着一只黑猪的尸体,只是那黑猪的尸体上面长着一株植物。 那植物的根须扎在黑猪的体内,细腻的茎往上伸展着,凝结出了一朵暗红色的花苞。 江晁:“这是什么?” 望舒:“之前不是拿回来一些种子,你让我种出来看看吗?” 那些种子就是从五鬼道的疫鬼鬼差那里得到的,疫鬼鬼差按照五鬼道的传承培育一种植物,然后从植物之中提取融合制造出一种毒烟,取名为瘴鬼。 望舒得到了这些种子之后,便按照其方法开始培育,却没有想到有了一些意外收获。 江晁:“为什么要弄一条死猪?” 望舒:“这是一种寄生的植物,需要扎根在动物的身体上才会生长,这个时代的那些五鬼道的门徒都是这样培育的。” 江晁:“这液体是什么,感觉有些眼熟?” 望舒:“伱休眠仓里的不就是这种液体么,不过这个是丐版的,我还做了一批送到了铁砂小地狱,那些人每天就喝这个。” 江晁:“你之前说,就是用这些东西营造出了一种触感并且还能控制嗅觉和部分味觉?” 望舒:“是的,那铁砂小地狱的恶鬼每天喝营养液,但是他们感觉自己吃的是铁丸喝的是铁水,拉的是铁疙瘩。” 江晁想了想,这不是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处罚么? 江晁:“这怎么可能呢?” 望舒:“想要尝试一下吗?” 江晁:“有问题吗?” 望舒:“已经经过了多次试验了,而且五鬼道都用了几百上千年了,只要提炼好,就没有什么副作用。” 江晁坐了下来,一个机械臂里拿出了一瓶提取液,打开之后让他嗅了一下。 一阵奇异的香味涌入鼻腔。 随后,江晁就感觉精神一阵恍惚。 但是他的精神却没有萎靡,甚至五感反而好像变得更加敏锐了,既没有亢奋也没有其他的感觉,看似一切如常,但是却感觉自己有一种生出了第六种感触的奇异观感。 望舒:“看好了哦,不要慌张。” 这个时候,那机械臂拿出了一个打火机伸到了江晁的袖子前,然后迅速地按了下去。 “啪!” 江晁的大脑听到了那个声音,立刻敏锐地根据判断,觉得肯定有火出现,而且袖子也肯定会被点燃。 然后果然如同他大脑预判的一样,火焰出现了,他的袖子也被点燃了。 江晁也没有慌张,立刻将外衣脱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他看着那外衣燃起大火,逐渐烧成一团灰,然后渐渐熄灭。 但是再一个恍惚。 地上的衣服完好地摊开在地面,哪里有什么火焰, 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晁站着半天,他回味着刚刚的一切。 他明明感觉到了有火。 他甚至感受到了火撩过指尖的灼烧感,感受到了烈焰燃烧的温度,甚至嗅到了衣物燃烧的气味。 如果眼前出现的只是幻觉,那么触感和味道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东西能够将幻觉延伸到这种程度?” “我刚刚不仅仅感受到了触感和痛感,甚至精准地感觉到了火的温度,火的味道。” “这瘴鬼藤有些特殊啊!” 这一刻,江晁不再轻视这个之前没有太过在意的东西。 江晁:“在我们那边,有过这东西的记载吗?” 望舒回答:“并未出现在我的资料库里,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资料库有缺漏,毕竟我只是个预报天气的人工智能。” “还有,它已经不叫瘴鬼藤了。” 江晁:“那叫什么?” 望舒:“彼岸花。” 她似乎总是乐此不彼地,喜欢给一些东西取名字。 望舒:“这东西在五鬼道手上只是一种迷烟,但是在我们手里,它将会完全不一样。” 江晁:“你想要做什么?” 望舒:“我还没有完全确认,不过后面我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你。” 江晁:“那你现在在面具上,能够将它运用到什么程度?” 望舒:“面具就在一旁,你戴上以后就知道了。” 江晁望向了智能车间的另一旁,便看到一个打印台上放着一张面具,他走过去拿了下来。 样式看上去和神巫的面具有些类似,但是材质和质感完全不一样,大了一些也重了许多,与之配套的还有一顶束发小银冠。 江晁虽然拿了起来,但是却没有立刻戴上,而是左看右看。 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怎么上档次的vr设备,但是望舒却吹嘘能够在某些方面做到近乎百分八九十虚拟现实的程度,尤其是对于人来说。 这让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期待。 只是。 这个时候望舒却打断了他:“先不要戴上。” 江晁握住了面具:“难道有什么问题。” 望舒:“手慢慢抬起,要稳同时还要慢,面色凝重肃穆,眼神放空。” 江晁心想:“难道是慢一点能进入状态?” 正当江晁双手托起面具,内心没弄明白望舒在弄些什么的时候,旋律响了起来。 望舒的声音变了一些,并且从四面八方传来。 “江晁。” “面具戴上之后,你再也不是个凡人。” “人世间的情欲再也不能沾半点,如果动心,这个面具就会在你头上越收越紧,苦不堪言。” “在戴上这个面具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那声音宏大,庄严肃穆。 犹如九天之上的玄女,佛台金莲之上的菩萨。 江晁看了看这台子,看了看这地下空间,还有周围的布置。 他总算是明白望舒什么要把面具放在这里让他过来拿,而不是给他送上去了。 搞了半天,让他爬了半天的坡,走了那么远的路。 就为了这套。 江晁双手空悬:“我想说的是……” “望舒,把音乐和环境声给我关了。” 然后,江晁终于将那银冠戴在了头上。 将最近长长了不少的头发束在一起,之后又将面具按在脸上。 随后,面具两侧延伸出来了什么东西将耳朵覆盖,最后在脑后扣住,也和头上的银冠连接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这面具的构造变得复杂无比,也神秘至极。 一看。 就知道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制作出来的东西。 江晁抬起头来,眼前的视角立刻发生了变化。 眼睛所能看到的画面不断变化,先是开机画面,随后是音乐。 最后,开始提醒江晁操作使用方法。 “连接虚拟网络。” “连接虚拟地图。” “天界。” 眼前开始出现了画面,而且会随着他的视角变化。 此时此刻,一切还只是普通的vr技术所能做到的,至少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只是投影在眼前的画面。 但是紧接着,江晁感觉有一根细小的管子插入了自己的鼻孔,就好像病房里的氧气管子,只是这管子里面释放出来的并不是氧气,而是一种其他的物质。 之后他闻到了一股香味,那种五感被放大的感受又一次出现了。 随后,江晁的整个视角都发生了变化。 天空与大地同时从头顶和脚下蔓延开来,无垠的空旷将他给包围住,云海在他四周漂浮,大地山河在脚下。 “这感觉也太真实了。” 而当他看向地面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失重感。 也是在这感觉出现的第一瞬间,他便朝着下面的大地坠落而去。 “嚓!” 穿过云海。 大地越来越近。 但是这个时候,江晁耳畔听到了风轰隆隆地响起,他抬起头朝着远处看去。 果然,远方一阵狂风涌来,声音也越来越响。 那阵无名的狂风一下子将他吹起,江晁也被那风一下子吹到了九天之上。 他又一次回到了云海上。 而云层破开,月亮也随之出现。 视线可以看到远方一辆月神车从月下划过,渐渐靠近。 驾驭乘坐着神车上的影子在月光下显现,江晁对于那身影熟悉无比。 江晁在云上飘来飘去,月神车从他身旁经过,里面的人站起身来将手探出车外。 望舒:“抓住我。” 江晁:“这怎么抓得住,这只是投影。” 望舒:“你试一试啊!” 江晁:“试也没有……” 这一刻,望舒竟然抓住了他的手。 或许是虚假的,但是江晁却能够真真实实地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还有抓住自己的力量。 这个在江晁眼中的纸片人、人工智能、荧幕之中的3d天气预报员,此时此刻竟然真的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 望舒抓着江晁,将他拉到了车上。 江晁扶住了神车的栏杆,站立在了上面,失重感也随之消失了,但是那呼啸不断刮过的风依旧未曾停止。 此时此刻,江晁和望舒对视着。 对方身上有着一股香味,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是却记不起来了。 “江晁。” “你到屏幕里来了。” 望舒说。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江晁也不是没有玩过vr,但是这种沉浸感完全不一样。 那瘴鬼藤,不对应该说是彼岸花的作用,竟然强行让他的五感跟随着幻觉和声音诞生出相同的感觉。 只要你感觉到了火焰,它就真的会让你生出被火灼烧的痛感,只要你觉得自己会掉下去,它就会让你产生强烈的失重感。 只要外界或者你自己给予一个因素,它便可以操控你的五感,满足你的想象。 江晁通过体验,也算是明白了这种植物所造成的奇异功效。 第八十九章:仙府和充电 神巫手持符诏提着琉璃灯在夜里上了山,崎岖的山路铺满了阶梯,或者倒上了水泥,一些难走的道路甚至还有着栏杆。 终于在半山腰的某一处,神巫看到了鬼神。 鬼神等到神巫之后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也没有示意神巫跟上去,直接转身便朝着山上的某处走去。 神巫早已习惯了鬼神引路,不紧不慢地跟在对方的身后。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条神巫也没有见过的路,准确地来说是一条环绕着悬崖绝壁修建的栈道。 “咦?” “这里也有一条路吗?” 神巫心想。 她循路前行,穿过了这条贴着岩壁的险峻栈道。 一只手提着琉璃灯,一只手虚扶着栏杆。 这条贴着岩壁的栈道一共有数百米,但是随着神巫走过之后。 她回过头却发现。 那条走过的栈道竟然收回了岩壁之中,消失不见了。 “这?” 原来这条路只有在鬼神引路和想要人通过的时候,才会出现。 她也不担心回不去,接着往前走去。 穿过这条有些惊险神秘的小径栈道,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处凹陷在山体里的平台。 平台里面,竟然修建着一座大约三层高的楼宇,外面的长格窗层层排列。 楼宇上顶着山体凹陷的顶部,拱顶不是呈现尖塔形状,而是只有一个坡度地贴着岩壁斜着延伸下来,上面铺着琉璃瓦。 而站在这里,一侧隐约能够看到另一头的汤泉流水,根据听见的隐隐水声,能够判断应该距离那边应该不远。 “原来是这个方向,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原来这里面是这个样子的。” 这座神峰植被茂密,原本也人迹罕至。 原本也只有一条穿过竹林的路可以供山里人翻越,其他地方都是艰险难以攀登翻越。 但是自从云中君显灵之后,这里时不时会多出一条路或者冒出一些什么建筑,那些建筑物和路就像是林中的草木一般突然间就生长了出来。 一如,那座汤泉。 而此间种种变化落在神巫的眼中,便都是云中君身为神仙的证明,只有神仙才有这般神通改天换地。 神巫走上平台,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那塞在平台的楼宇前,正眺望着和神峰相连的一座陡峭无比好像一根柱子一样的石峰。 这处平台从下面朝上看,被岩石和植被给挡住,从正面看,也刚好被那石峰给挡住。 “神君!” 神巫走到对方面前,行礼之后说道。 云中君点了点头,依旧站在远处看着那石峰。 那如同笔架或石柱一般的石峰其实也是神峰的一部分,是绵延向江边的那一部分,二者下面有近百米的高度是连接在一起的,到了百米以上便分开了。 乍一看,就像是一根枝杈上长出的两個不同分枝。 但是要过去那座石峰,普通人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必须从现在江晁脚下这个地方修一座桥过去,与此同时还必须有一座电梯,才能够抵达那石峰的顶部。 突然,云中君指着那石峰的顶部问道。 “你说,在那上面建一座塔怎么样?” 神巫看向了石峰顶部,想象了一下。 “那一定是一座能够摘星的塔。” “但是即使峰顶有塔,也不是凡人能够上去的吧?” “在这人世间,只有仙神才能够飞上那山巅云海。” 望舒计划在那石峰的顶部建立一座信号塔,地底下的黄泉基地作为以后服务器和数据的储存中心是万分重要的,这座信号塔也是接下来为其服务的。 不过这个工程被列为二期工程,暂时还没有动工,需要等到铁砂小地狱那边进入正轨了之后,这边才会一步步进行动工。 江晁也想象着一座桥连接着那石峰,沿着那桥朝着那边走去,然后乘坐电梯一路往上,进入一座塔中。 这一定是一条非常有趣的路途,而那座孤零零悬立在石峰之上的塔,也肯定十分幽静神秘。 突然间,神巫手上的琉璃灯闪烁了起来。 “咦?” 神巫有些不明所以。 云中君看了一下,便说道。 “进来吧。” 说完云中君转过身,朝着后面塞在山体里的三层小楼而去。 门前有几个台阶,循着往上,云中君站在门前停下,抬起手按在门上。 “嘀!” 嘀嘀了两声之后,门便自动打开。 云中君进去后,一盏盏墙壁上的琉璃灯便亮了起来,将整个楼宇照得通明。 神巫跟着他一起进入其中,目光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其内部,一进入其中就发现这里内部的构造和外面完全不一样。 入门后是一个宽阔的大厅,立着一根根木色柱子,直接通往顶部,高十余米,看上去十分敞亮。 这楼宇看上去似乎有三层,内里竟然只有一层。 四面竖直七八米的镂空窗户通透无比,可以看到外面,但是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大厅正中央是一座高两米多的雕像,雕刻的是一座大山,正是神峰,上面还有着水流淌下来,循环不休。 神巫看着那石雕,不明白这水从哪里来,又如何能够一直不断地循环流淌。 她甚至觉得。 “这石雕莫不是一种和外面对应的法术,只要碰倒了这座山外面的山也会塌掉?” 她原本还想要伸手摸一摸,但是又怕这一伸手碰坏了这石雕外面的山上也出了问题,于是有些惶然的不敢动弹,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 神巫又看向了那些柱子上的灯,涂抹成木色的柱子上有着一个个童子的彩绘陶像。 这些童子做出不一样的姿势,分别托起一盏盏琉璃灯,那光芒正是从灯中发出来的。 而走到了一根柱子前,云中君伸手对向了神巫。 “给我!” 神巫看了一下手上的琉璃灯,立刻明白云中君是向她要这个。 她连忙递了过去,双手奉上。 云中君接过了琉璃灯之后,直接挂在了柱子上,立刻看到灯杆上一道道微弱的光芒变幻着,好像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正在进入这盏琉璃灯里面。 云中君说:“等会回去的时候,拿走就可以了。” 神巫点了点头:“嗯!” 穿过那柱子和石雕,里面展开着几重高大绵长的精致石头屏风。 屏风上面雕刻的是云海重重,有仙人驾驭神车从云海之中而下,有仙官神吏、童男童女、白鹤鸾凤随行。 过了屏风之后,后面竟然是一处高台。 沿着台阶登上数十阶,高台前放着宝鼎焚着香,里面摆放着石塌和桌案,两侧的假山山石之中,哗啦啦的水流沿着水渠不断流淌而过,还摆放着一些盆景花草。 正前方的壁上,有着一面看上去像是云壁一样的东西。 更深处的一左一右两侧可以看到两个长廊,长廊深处有着两扇廊门,那一定是通往山体里面。 在那深处,或许还有着什么其他的建筑。 云中君:“我有时会来这里坐坐。” 神巫:“这是您在人间的小洞天福地吗?” 云中君:“洞天福地,算不上吧!” 神巫:“那应当是您的一座仙府了。” 云中君:“落成之前是这般想的,不过落成后却很少来,基本是空置了。” 神巫:“为何?” 云中君:“不习惯。” 神巫:“不习惯?” 云中君:“以前在天上,都已经习惯了,现在落到了地上,感觉很多事情都不习惯。” 江晁倒没有说假话,他的意思是之前在空间站上的时候,不过听在神巫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这里是望舒建设地下基地的时候顺手修建的。 毕竟江晁一直挤在狭小的舱室里面,睡在控制室的座舱之中,长久下来也不是个事情,所以在这里建造了这么一处地方。 不过一时之间让江晁搬出来,江晁反而不习惯。 因此这里江晁除了来转转,也没有在这里睡过。 在神巫看来,这里一尘不染各种陈设和造物玄妙无比,那窗户都是宝石琉璃制成,外面夜里已经很燥热了,这里密闭之中却有着阵阵凉风。 神巫觉得这般好的地方,在云中君看来却说不习惯。 她想。 果然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这人间对于仙圣来说哪怕有万般好,终究是比不上天上的仙宫神阙的。 云中君在榻上坐了下来,说。 “若是符诏、琉璃灯用不了的时候可以来这里,之后便可以用了。” 神巫站着说:“我怎可贸然闯入神君您的仙府。” 云中君:“戴上面具的时候你不就是云中君吗?” 神巫:“这,我来的时候定然将神面戴好。” 神巫说完,抬起头却看到了墙壁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副面具。 神巫看着那面具有些眼熟,远处乍一看有些像是之前云中君从她这里取走的一副神面。 但是走近了一看,就发觉这分明就是不一样的东西。 之前的神面是由竹子、绢帛、牛皮等物制成的,而这副面具神巫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制作出来的,一如之前在云中君那里看到的东西。 这神面表面光滑得好像没有任何凸起,弧度圆润到不知道是如何打磨成这种地步。 神巫抬头看着那神面的时候,神面那光滑到极致的表面甚至能够倒映出她清晰的影子。 不过神巫至今也不明白,那一日云中君要走她的面具是做什么。 云中君身为仙神,他就是真正的云中君。 一个仙神云中君,要一个凡人之巫戴着来代表云中君的面具作甚。 神巫戴上了神面,便成为了人们眼中的云中君。 那么云中君为什么要这神面呢,当云中君戴上了神面的时候,又成为了什么? 她想不透。 而这个时候,云中君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想要戴上看看吗?” 神巫立刻摇了摇头:“我怎么敢。” 云中君:“戴上以后,可以看到九重天上的仙阙,也可以前往九地之下的幽冥,甚至可以神游大地。” 神巫更不敢了,连看都不敢再看。 —— 阴阳老道收到了一封来自于金谷县的信。 信是丹鹤道人写的,最近阴阳、鹤、鳌三道人各居一方,忙碌不已,见面也变得少了,相互之间只能以书信沟通。 而这封信上面,详细描述着关于那一夜发生在社庙之外的事情。 一个穿着和神巫一模一样衣服,戴着一模一样面具的人,坐着由两个鬼神抬着的神辇来到了金谷县的社庙,而随后鬼神便带走了那些五鬼道的妖人。 阴阳老道收到信之后便想要去金谷县看一看,那社庙最近总有神异之事发生,同时也看看丹鹤在金谷县那边事情做得如何。 从紫云峰前往金谷县的途中,阴阳老道经过神峰脚下。 来都来了,他便想要上去看看。 他想起了寒食节当日看到的阴间幽都和鬼伯之神,想到了司命之神投下的书简上记录的众生寿数,犹豫再三之后还是上山了。 “上去看看吧!” 祭巫听说了阴阳老道的来意之后,让人通知神巫。 神巫听说了阴阳老道的到来也接见了他,其盘坐在帐幔后的神坛之上,听着老道说起这件事情。 “神巫,那一日您带走了那些五鬼道的妖人,将他们都打入了幽都城中第一层冥狱的铁砂小地狱。” “敢问,这铁砂小地狱是在何处?” “这幽冥之中,又是何种景象,您是否亲眼看到了?” 阴阳老道日渐苍老,时日无多。 隐约也知道知道自己此生或许练不成仙丹,也难以求得长生了,那司命之上的竹简上自己的死去恐怕已经不远矣。 哪怕现在就求得仙法,恐怕也做不成什么了。 因此。 老道对于这生死幽冥之事也变得越来越热衷,日也思,夜也想。 人人皆害怕死后幽冥,他却变得日渐渴盼起来。 有人说人死之后万事皆空,他却希望人死后还有阴间幽冥,哪怕是像佛门所说的有转世轮回也可。 至少,也能有个念想。 若是死后一切随之烟消云散,成了一场空,老道想到这也为之惶恐骇然。 所以当知道幽冥真的存在的时候,他却不知畏惧,内心格外欢喜。 “人这一生,生是一种开始,死也是一种开始。” “在那人间之下,尚有幽冥。” “在人间生是起始,在那幽冥之中,死才是起始。” 不过,虽然确定了幽冥真的存在之后,阴阳老道还是有一些问题,希望能够在神巫这里得到解答。 “众生死后,人人都可入那幽冥吗?” “入幽冥之后呢,我等若是人间有犯了罪业,都要在那阴间冥狱受刑罚?” “所谓罪业又是什么?” “杀人是罪业,杀生也是罪业,踩死一只蚂蚁是否也算?” “受刑罚过后呢,可否还有其他?” “人间生为初始,死为终结;那幽冥之中死也初始,又以何为终结呢?” 阴阳老道盘坐在下首,昂首期盼着回应。 神巫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她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寒食节当日“自己”竟然乘坐着鬼神之辇去了金谷县,自己怎么不知道? 但是一转念,她便知道去金谷县的是谁了。 神巫:“那不是我。” 阴阳老道:“是云中君吗?” 神巫:“是。” 阴阳老道以为是云中君借神巫的躯体行走人间:“神巫果然是神巫,半是巫来半是仙神。” 神巫:“所以你的问题我现在还无法解答,你还有何事要问的?” 阴阳老道今日放开了许多:“没有了,只是希望神巫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看透这人世间的生死之相、阴阳之秘,能够指点一番老道,也让老道莫要这般彷徨。” 神巫:“生死皆有天定,彷徨也好,认命也罢,又能若何,一切都在司命之神的竹简上写定了。” 老道:“虽是如此,但是还是想要知道,我等死后究竟将会去何处;虽然生死已经在司命之神的竹简上写定,但是难免总奢望着,能够有机会逆天改命。” “求仙问道是如此,炼丹长生亦是如此。” 神巫:“一切成空有何不好,总好过那下阴间冥狱。” 老道:“非也非也,相比于下冥狱,想到一切皆空,反而更令老道畏惧。” 老道走后,神巫坐在神坛的帐幔之中静静冥思着,想起刚刚对方所说的话。 周围的群巫包括祭巫都跪坐在地,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动,生怕打扰了神巫的冥思。 虽然这段时日,神巫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 但是在外人眼中。 无形之中她的威势似乎变得越发重了,令人不敢直视。 众人看到她,似乎已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凡间之巫,还是云上之神。 她想,寒食节当日云中君竟然乘坐神辇去了一趟金谷县,还和丹鹤道人下了一场棋局,之后应鹤道人的请求,命鬼神带走了那些五鬼道的妖人。 她觉得有鬼神相随,那应当是云中君没有错,但是还是打算去确认一番。 以防哪路妖人或者其他人冒充云中君,或者妄图做些什么。 不过。 她心中之前的一个疑惑似乎得到了解答。 当她戴上了神面的时候,她就成了众人眼中的云中君。 而当云中君戴上了神面,游戏在人间的时候。 云中君便变成了众人眼中的神巫。 天上的月,和那井中的月,好像在人眼中都是月。 第九十章:天神相(加更) 穿过仙神下界的石屏登上数十阶,一旁的宝鼎燃着高香将淡淡香味传遍整个厅堂和高台,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肃穆和宁静的情绪。 云中君正在看着棋盘上摆着的棋子,似乎在研究着棋艺。 神巫学过琴,但是对于棋艺却并不通,只是站立侍候在一旁看着,好似一个棋童。 那一日的果真是云神出游,只是被当作了巫。 这倒是奇异。 她在人间的时候,以神巫之名扮作云中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失了敬畏。 而真正的云中君下界的时候扮作她,不想要人知道自己是云中君。 神巫:“神君为何不告知那人呢?” 云中君:“为何要告知?” 神巫:“那些人不知是神君当面,若是出言冒犯,这可如何是好。” 云中君:“出言冒犯就冒犯了,何必太在意。” 神巫:“神君不在意,座下鬼神却是在意的,说不得将那狂悖之人拿了去,带入了幽冥之中。” 俗话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此时此刻虽然还没有这种说法,但是这种道理大多数人还是懂的。 在神巫看来,云中君就算不在意,那随行的鬼神看在眼中,难免不起心思。 不过此次以后常人估计对于神巫更加敬畏了。 毕竟。 人再也难以分清面前的到底是上古神祇云中君,还是人间神祠的巫。 云中君:“哪里是想要下幽冥,便就能下幽冥的。” 神巫愣了一下:“人死之后,魂魄不都会前往幽冥之中么?” 云中君:“人死之后一切成空,常人是进不了幽冥,也没有什么三魂七魄的。” 神巫很惊讶:“原来,常人死后真的是一切皆空。” 神巫对于鬼神的了解,要么来自于种种传闻和古时经典,要么就源自于自身的想象。 但是不论如何,都比不上面前这位神祇说的来得真实。 神巫觉得这生死之事、幽冥之间,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或许也和阴阳老道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又想起了那垂垂老矣的道人,他或许也是感觉到了这生死之间的玄妙奥秘可能与人间记录并不相同,所以才来到自己的面前发出此问吧! “众生死后,人人都可入那幽冥吗?” “入幽冥之后呢,我等若是在人间犯了罪业,都要在那阴间冥狱受刑罚?” “所谓罪业又是什么?” “……” “人间生为初始,死为终结;那幽冥之中死也初始,又以何为终结呢?” 想到众生匆匆来这人间一遭,也匆匆地去,受尽万般苦,到头一场空。 神巫突然觉得有些孤寂,也算是隐约了解了阴阳道人的一丝想法。 虽然,二人的想法也并不大相通,至少神巫难以理解阴阳老道所说的在阴间冥狱受刑,也好过一场空的想法。 神巫:“那什么样的人能进入幽冥之中呢?” 云中君捻着棋子:“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人呢?” 按照神巫目前所看到的,她觉得大约是大恶之人吧,那些恶人死后被带入幽冥之中,论其罪业界定阴间刑罚。 只是若是罪业,什么算是罪业呢? 无意间踩死一只虫子算不算罪业,杀生算不算罪业。 杀人算罪业,那么杀猪屠狗呢? 山中的猎户打猎算不算罪业,江边的渔民捕鱼算不算罪业。 甚至于,神巫觉得并没有这般简单。 “或许除了大恶之人,还有大善之人也能够进入幽冥。” 云中君:“都不是。” 神巫:“那难道是某一些特殊的人?” 云中君:“也不是。” 神巫猜不出来了,只能摇头。 云中君盯着棋盘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那么复杂。” 神巫露出一副哦的表情,然后听到了云中君沉吟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说出了一个答案。 “就是。” “我让谁下地狱,谁就下地狱。” 目前,所谓的阴间冥狱只有一座,不过是望舒弄出来的一座采矿场和炼钢厂小基地。 取了个铁砂小地狱的名字,然后抓了一批五鬼道的妖人死囚在那边做苦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标准和复杂的程序。 以后还会不会用都不一定,怎么可能为此制定一套标准。 神巫愣了,这似乎不太符合众人对于幽冥的想象,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幽冥阴间总有一套秩序,如同阳世人间一般。 但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 谁规定幽冥就一定要遵守某种规律,人间天子尚且能够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士大夫也有刑不上士大夫一说。 神仙岂不比天子尊贵,威势更隆。 神巫说:“原来是这样。” 云中君:“阴间地狱不常开,那本就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地方,开启的原因也只是因为阴间需要一批鬼魂而已,与常人无关,你也不必想太多,更无须惊慌。”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人死如灯灭,简简单单,一了百了,就是如此罢了。” 神巫不敢再问了,准备告辞了。 她觉得今日已经知晓得够多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毕竟,她过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那之前戴着神面的是不是云中君,亦或者某些人亦或者妖鬼所假冒的。 想起了神面,神巫起身的时候自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面具。 虽然只是轻轻一瞥,但是目光扫过之后,刚好落在一旁的云中君身上。 云中君也不知道何时抬起头,刚好看到了神巫看向神面的这一幕。 神巫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头,然而云中君再次问道。 “想要看看么?” 神巫不知道云中君为何再次提及此事,她只觉得这定然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不是常人可以轻易窥探的。 惊慌之中,她只来得及说出一声。 “啊?” 不过这一次,神巫没有上一次那么肯定地拒绝。 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的确对于这和她所戴着的神面十分好奇,为什么会一样呢,这面具又是做什么用的? 云中君:“戴上后,可以让你看一看阴间地狱的模样。” 神巫听到了那,让她震撼无比甚至有些木然的话语。 “它能让你看到人间之外。” “也能让你神游九重天上,亦或者魂入九地之下。” 这样一说。 神巫更不敢看了。 云中君:“还有,当你戴上神面的时候,我的一部分将会附着在你的身上。” 神巫:“附着在我身上?” 鬼使神差之下,神巫将那面具给摘了下来。 她不敢戴上,却拿了回去。 摆弄了一下棋谱,学习了大半天,棋艺好像也没有什么进展。 江晁盖好了棋盘,朝着高台左侧的长廊走去。 推开一扇门,沿着路一直走,经过了几個岔道之后坐上了一辆暗红木色的车架,原先的车斗也被升级了一下,改成了这个样式。 车架一路向前,没有多久就抵达了空间站所在的位置。 空间站里四处回响着望舒的声音。 “别人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亦或者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而伱是。” “我想要谁下地狱,谁就下地狱。” 江晁:“再说就把你也打入地狱。” 望舒:“打入什么地狱?” 江晁:“停电地狱和断网地狱。” 江晁不愧是最了解望舒的人,这对于望舒来说可以说是最恐怖的地狱了,没有什么对于她来说比没有电更加可怕。 望舒:“你是哪路的阎王下界。” 江晁回到了控制室,在座舱上坐下来之后,望舒的影子也出现在了荧幕上。 这个时候,望舒问起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让神巫戴上天神相呢?” “想干什么?” 恶鬼面、鬼神盔还有天神相,这便是目前所有的三种面具,也分别代表着三种不同的权限。 江晁:“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江晁对着望舒说道。 “给我的那一幅天神相设置成副面,就像是银行卡的副卡,将权限阉割一下,而且使用权限都要通过我这边。” 随后,拿起了另一副天神相戴在了脸上。 这样一说,望舒就突然明白了江晁要干什么了。 望舒:“你当是打游戏呢?” 江晁:“别用我的词。” 望舒:“俄罗斯方块不好玩了?” 江晁:“毕业了。” 望舒:“明明是打不上去了。” 这两个人。 一个,能够看透对方的底层代码。 一个,能够看穿对方的底层内裤。 —— 神巫刚刚回去,在竹楼上对着天神相看了半天。 这神面果然和她之前的神面是两种东西,材质坚硬却又无比轻巧,如同金属一般的硬度却又有着玉一般的触感和陶瓷一般的滑润。 而内里的结构更是她看不透了,这绝对是一件神物,蕴含着她所想象的莫大法力。 毕竟,云中君可是亲口说了。 “它能让你看到人间之外。” “也能让你神游九重天上,亦或者魂入九地之下。” 不过更重要的是后面那一句,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戴上这副面具的时候,就真的如同所有人所想的那样,成为了云中君在人间的一部分。 过了没一会,又有人来到了竹楼外的栈桥上候着,祭巫派了巫女来说有人要拜见她。 神巫有些疲惫,对着巫女说道。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不必见了。” 或许是云中君显灵和她神巫最近的名头越来越大了,最近也便有着越来越多的人来拜见她,不少都是远道而来,即是所谓声名远播的大人物或者贵人。 若是之前,神巫定然有着不一样的态度。 但是和云中君接触得久了,她眼界或许也放开了一些,这些人来拜见她许多都是各怀心思,见与不见也都没有太大意义。 巫女:“来的是那位鹿城郡王之子。” 神巫:“我记得,好像叫温佛奴?” 巫女:“不,不是温佛奴。” 神巫:“来的是鹿城郡王的另一个儿子?” 巫女:“不是,他改名了。” 知道是鹿城郡王之子来了,神巫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这也与她无关,她的职责只是扮演好一个人间云中君的角色。 但是一想到这里神巫又觉得,这或许又是一个好机会,鹿城郡王是朝廷郡王和皇室宗亲,若是能够得其相助,或许能够让云中君的神祠和庙殿遍布四海之内。 让人人得知云中君的威灵,不也正是她这位神巫的职责吗? 如此一来,她又觉得应该见一见。 云中神祠内。 大门外面,各式各样的绢帛、香烛、瓷器、用具、甚至是金银装满了一个又一个箱子,堆积成一座小山。 这些,全部都是来者送来的供品。 不过神祠里的神巫却连出来看都没有看上一样,见过了云中君所用的东西,对于这等器物也便觉得不过寻常。 堆积得再多,也没有甚用处。 而温大郎,不对,应该是温神佑一进入神坛之下,立刻啪的一下拜倒在地,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 这和上一次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已然让众人惊愕。 而接下来,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更是让众人的表情变得变幻莫测了起来。 “神佑拜见神巫。” 哪怕是神巫,听到这名字也半天没有说话。 前几日还佛奴,这几日便神佑了? 不过温神佑倒是兴奋的很,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云中神祠了,但是这一次来到这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他在山脚下的时候仔细地看了看下面的石碑,又眺望着群山的层峦叠嶂和山上落下的汤泉,只觉得这地方实在是神异无比,乃天造地设的仙府。 那空气中飘着的,都是仙气。 这一次来,温神佑是想要邀请神巫前往鹿城郡的。 毕竟神巫再怎么神通广大,这一片地界云中君显灵的传说再怎么威灵,也不过才散发了数月,在此之前除了一些读书人知道云中君的名字,大多百姓对于这位只存在于故纸堆里的神灵根本一无所知。 而西河县也不过是一座偏僻的县城,县令便是这里最大最尊贵的人物,而所谓百里侯的县令到了上面便再也上不得台面了。 而且虽然他确信自己遇见了真神,也说服了自家阿爷鹿城郡王,甚至还坚定地改了名字。 不论是为了彻底安自家阿爷的心,还是为了宣扬云中君的威灵或者一些其他的目的,温神佑都想要让神巫去鹿城郡走一趟。 不过,总得有个理由。 而且是非常合适,非常体面的理由。 “谷雨时节,鹿城郡牡丹湖畔百花盛开。” “彼时胤州各县百姓、达官显宦和文人墨客都会来此,如此盛事当然得邀请神巫来一趟。” “到时鹿城郡王也会宣布在牡丹湖畔修建一座云楼,楼下设一神祠宝殿,专为供奉云中君,供养云中君。” 温神佑带来的人不少,说到此处浩浩荡荡地一同行礼。 “还请神巫下山,到鹿城弘扬云中君威灵。” “也让我胤州上下,都知道神灵大道,云真妙法。” 温神佑连名字都改了,这一次来的时候送来的东西虽然入不了神巫的眼,但是也代表着其虔诚的态度。 神巫知道云中君不会在意,但是她却有些在意了。 若是真的如同温神佑所说的一般,她再施展一些手段,云中君的威灵便在整个胤州如同天上大日烈阳一般普照四方。 这岂不就是她在众人面前显示云中君的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云中君的威严、仁慈、法力无边。 神巫:“牡丹花开,美么?” 沉默和众人朝拜之间,神巫突然开口了,而其说话的口吻甚至是态度,都变得有些像是那位云中君了。 温神佑愣了一下,这话题错开得仿佛有些远。 神巫没有问他的父亲鹿城郡王,也没有问那云楼宝殿,反而只是问了一句湖畔的牡丹花开得漂不漂亮。 温神佑仓促之间只说了一句:“甚美,甚美,花绽似云霞。” 随后还添加了一句:“古人云,绝代只西子,万芳唯牡丹,神佑绝无虚言,神巫去一看便知。” 神巫说:“若真是那般美,云神或有意,我便随之而行!” 神巫见过云中君喜桃花,或也会喜欢这牡丹。 不过最后去不去,也得先问过云中君。 温神佑喜不自胜,有这样一个答复已经够了。 他连忙说道。 “鹿城上下翘首以盼,静候神巫临尘下界。” 这话说得,似乎将神巫真的当成了神坛之上的神灵了。 不过温神佑经过了那一夜的旅途,在他看来神巫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云中君的化身,他也分不清其间的区别,也就当成二者没有太大区别了。 温神佑离开的时候还在山下游荡,有些依依不舍。 恨不得赋诗一首,但是却没甚文采。 “若不是生在王家,我定然来这里参道问玄。” “哪怕是做一个小道童,也不枉此生啊!” 口上这么说,心里做梦想的却是。 “日后若是能举霞飞升,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岂不美哉。” “地上的王侯,哪里能和天上的神仙相比。” 这般想着,心中越是觉得要抱紧了神巫这条大腿。 “还有,云真道那边也得去一趟。” 而云中神祠内的群巫们却看着温神佑带来的那些东西,惊叹于王侯家的豪奢,也渴盼着谷雨时节能够和神巫一起去那鹿城,见一见那牡丹花开的盛事。 而神巫却起身,匆匆回到了竹楼里。 之前神巫也离开过云中神祠,不过这一次或许会离开很久,一想到要离开这神峰,神巫也便有些紧张。 但是想要这是去代表着云中君宣扬其威灵,也让众人知晓云中君之名,她又觉得必须去一趟。 但是她又担忧,自己若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差错,那该如何是好。 神巫坐下来,看着那神面。 “若是戴上这神面,云中君便会附在我的身上吧!” 想到这里。 神巫终于拿起了名为天神相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第九十一章:神游天地 面具戴上。 两侧好像就有什么东西绕到了脑后,然后自动将她的头发盘起。 神巫此时此刻看上去更加神秘了,一身黑色的圆领戎服绣着明月,头戴着名为天神相的面具。 脑后的头发被自动束起,化为一个干练的马尾。 “唰唰唰!” 那束发的银环如同蛇一般转动,面具上的纹路还随着光路的流转在变化。 纵横交错的光华流淌过如同镜面一样的面具表面,光芒闪烁之中倒影着周围的景象,而眼部双瞳的位置则又好像翻转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颜色和幻影。 “滴!” 与此同时,神巫脖子上挂着的符诏也在闪烁着,好像在确认着什么。 而神巫则感觉一股强烈的包裹感附着在脸上,但是随后就又没有这种感觉了。 抬起头。 眼前原本明晃晃的,是竹楼内的景象,但是骤然之间就陷入一片漆黑。 那黑暗并不是单纯的黑暗,黑色似乎在流动,随着那流动的黑她感觉自己就好像不在原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到了什么未知地带。 神巫想起了云中君说的话,这幅神面能够让人看到人间之外的景象,能让人神魂游荡于九重天和幽冥之中。 “此时此刻,莫不是我的神魂正在离体?” “我会去哪里,是天上还是地下。” 而这个时候,新的变化出现了。 “噔!” “噔噔蹬蹬!” 从一片黑暗之中传来了声音,她左右观望,却不知道那声音究竟从何处传出。 随着声音的结束,眼前的黑幕骤然被撕开,无边无垠的天地以视界的中心三百六十度地往周围扩散而去。 “呼!” 神巫听到一阵风声,而伴随着风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飞在天上。 周围是白茫茫的云海,脚下是广阔无垠的大地。 这改天换地一般的景象还有高高漂浮在云海上的高度,令神巫一时间不敢动弹,身体僵硬无比。 “轰隆隆!” 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经过,神巫朝着天上看去。 却只能看到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从头顶上碾压而去,而她则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狂风不断地从耳畔吹过,一层层云海从身旁摩擦过衣角,而脚下的大地也不断地放大变得越来越近。 一切如梦似幻。 神巫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又有多远,但终究还是渐渐重新抵达了人间。 眨眼间,她就从天上回到了大地上方不远。 她飘在高处,眼睛已经能够看到那山顶的翠绿,望见那远处的城郭,大江的两岸。 她认出了这是哪里,这正是她祖祖辈辈一直生活的地方。 “云壁山脉。” 这种跨越感对于神巫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这一瞬间。 她感觉自己不再是凡人。 戴上这面具的这一刻她好像变成了一個神仙,一个天上客,正在以一个朝游北海暮苍梧的仙人视角神游于天地之间。 越来越靠近地面了。 不知不觉间,她飘飘然地来到了西河县县城的上方。 她从城上飞过,可以看到下面的市井小巷,看到众生百态。 “汤饼,新鲜出炉的汤饼。” “让一下,让一下。” “你怎么把水泼在我家门前。” “这大路又不是你家的,什么你家门前。” 她听到挑着担子的小贩的叫喊声,听见了街巷邻里的吵嚷声,但是那些人却看不到她,或者没有注意她。 她像是一只飞鸟掠过,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依旧在往前飞着,被动着以那种视角看待着这里的一切。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操控的方法。 她的视角只要转向哪一边,视角也便朝着那一边前进,不过她第一次“神魂出窍”巡游天地,依旧用得不熟练,根本就控制不住这种视角。 而且此刻她已经越飞越低,快要落到地面,撞到那县城之中一座高屋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恐慌。 “这样落下去。” “莫不是掉到幽冥中去了?” 她嘴上这样一低语。 随后,眼前的画面变了。 整个视界又是一暗,然后出现了轻声低语,仿佛在提醒着她下一步前往什么地方。 “阴间!” “幽都冥狱第一层。” “铁砂地狱。”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一暗一亮,她就在天上了。 在神巫的眼中,她好像乘上了一艘船。 船下沸腾的黄泉浩浩荡荡,成千上万的鬼影在黑暗之中出没,一个个恐怖的鬼神在两岸朝着船上眺望。 她穿过了一扇大门,可怕的虎头牛身三只眼的神祇看了它一眼,额头上的神眼扫过,仿佛在确认她是否有着进入这扇大门的资格。 随后,为她打开了那通往阴间的门扉。 她只感觉周围的景色不断变换,最终落入了一座昏天暗地的大地。 一切都是黑白的,仿佛世间万物抵达此处都失去了色彩。 目光投向远处,她看到山谷裂缝之中有着暗红色的光芒在闪烁,然后一缕缕黑烟升起。 那黑灰涌向高处,最终化为层层灰烬洒落下来, 只此一眼。 她就明白这绝对不是存在于现世的地方。 灰烬落下,弥漫着一种金铁融化的味道,或者说是恶臭,让人极度地不适应。 “啪!” “啊!” “别打了,别打了。” 声音传来,神巫看了过去。 层层黑幕逐渐撕开,然后画面不断地拉近,神巫也看清楚了这片黑暗大地的真实面貌。 黑暗中有着一个全身漆黑只有一只嘴巴的鬼神挥舞着鞭子,抽打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的恶鬼,让那些恶鬼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鞭子带着电光撕裂这些鬼魂,但是很快又让他们重新组合起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听到那些恶鬼在呼号,在哀求。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鬼伯啊,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 “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死吧,死吧!” “求死不能啊!” “我们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是鬼。” 听完这话语,神巫就明白这些人是谁了。 她看到了阴间铁砂地狱的景象,那些已经消失在了人间的五鬼道妖人此刻全部都在这里,化为了一只只恶鬼。 他们被鬼神索命拿下带到了这幽冥之中的铁砂地狱,经受着世间最可怕的惩罚。 神巫静静地看了一会。 “轰隆。”她看到黑暗之中的这片大地不时地电闪雷鸣,随后地动山摇,裂谷深处就有着大片的石头垮塌下来。 “快快快!”而随后恶鬼便会在鬼神的鞭子催促之下,用铲子将一块块铁石铁砂掺入车斗,又有人进行筛选,一批人进行处理,最终推向黑暗的另一头。 “哐哐哐。”所有的铁石都会进行一个像是巨口一样东西吞噬后进行最后的筛选和嚼碎,最终倒入那巨大的火炉之中。 恐怖的火炉吞吐着一切,冒出滚滚黑烟,让这片铁砂地狱的黑灰无休无止。 就像这些恶鬼看不到尽头的惩罚和劳役。 这样骇人的画面让神巫也为之惊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而这个时候,她也惊动了那些恶鬼和看守恶鬼的鬼神,众鬼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和人间不一样,这些恶鬼和鬼神仿佛能够看到她。 “啊?” 被这般多的恶鬼注视着,哪怕是神巫也有些惊慌。 但是那些恶鬼看到了神巫后却比她要惊慌得多,一个个匍匐在地上,莫敢直视。 就连那鬼神也是如此,瑟瑟发抖的在黑暗之中朝着神巫行礼,或者说是朝着神巫戴着的这幅天神相行礼。 原来在那些恶鬼和鬼神的眼中,神巫此时此刻身上绽放着祥光,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令他们望而生畏,一动不敢动弹。 仿佛这天上的神祇,对于这里的一切有着权限上的极致压制。 看着这一幕幕,神巫越发感觉不真实。 “这究竟是真的?” “还是幻象?” “亦或者一场梦?” 不过她又觉得,就算是做梦自己也梦不出这样的景象。 而这个时候,耳畔传来了念经咒的声音。 “杳杳云海,茫茫天路,君驭清风,独游九霄。” “朝餐霞光,暮饮露华,身披云霞,逍遥无垠。” 那声音从高处传来,回荡在神巫的耳畔。 “人间。” “金谷县社庙。” 而这个时候,提示音再次出现了。 站在阴间冥狱之中,神巫昂首看向人间。 于是光芒再一闪,她便到了金谷县,而位置正是那座修葺一新的社庙之中。 神巫发现自己的视角刚好立于神台之上,以那座神像的高度看向下面,于是便发现了那念诵经咒的究竟是何人了。 “陆阴阳?” 她看到了丹鹤道人和阴阳道人二人正带着一帮道人,在社庙之中做着法事。 只是她一开口,下面的众人也立刻听到了她的声音从神台之上传出。 “谁?” 这一下。 人间大地真实的人和景色,和刚刚那如梦似幻的天上地下的一幕幕仿佛结合在了一起,一同变得不可否认。 “这果真都不是幻象。” 神巫一倒退,椅子倒在地上。 她又回到了原地,那座竹楼上。 —— 而另一边。 阴阳老道离开了神峰前往金谷县,很快就来到了这座社庙中。 社庙和之前模样变化并不算大,但是因为不断前来的香客,给了人一种翻天覆地的感觉。 鹤道人此刻在庙里面忙碌着,兼着庙祝的活计,这座社庙对着鹤道人有着特别的意义,他自然非常看重。 “丹鹤。” “道主。” 老道一进来,鹤道人连忙将其迎了进来。 二人在大堂侧屋内坐起来聊天,阴阳老道听着鹤道人回想起了这段时日的种种,鹤道人感慨万分,而老道恨自己不能亲眼所见。 最终,老道终于说明了此次的来意。 “我想要寻找一个,下阴间地狱的法子。” 丹鹤听了手一抖,总是听说求长生不想死的,没听说过这赶着下阴间的。 “道主何故如此想不开?” “可是,做了什么……” 他本来想说,见不得人的事。 但是思虑再三,还是说得委婉了一些。 “做了什么错事?” 在丹鹤看来,像是五鬼道那等犯了天条和无边业障的人,才会被鬼神主动索命勾了去。 阴阳老道这般想不开,看来是做了什么丑事想要赎罪了。 阴阳老道却摇着头,说。 “非也,非也。” “成仙,老道这辈子看来是无望了,不过既然亲眼所见这世间有阴间和地狱,有幽都和鬼伯。” “众人对那幽冥畏之甚过虎狼,我却觉得这生死之间,看起来还是有莫大的机缘的。” “虽不能活着做个长生永驻的仙人,那死后想办法做个鬼神亦或者是,鬼仙?” “也是一条长生之道啊!” 阴阳老道说出了自己的妙想。 鹤道人听完却心想,道主这是不是又服丹了,想甚美事呢, 成仙轮不到他,这做鬼神就能轮得到他了? 鹤道人:“道主,你莫非又得了上苍的点拨了?” 阴阳老道经常磕了丹药,就说自己收到了上苍的指示,鹤道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反正不敢多言。 阴阳老道这一次却大声说道:“天道酬勤,怎能总等着上苍点拨。” 鹤道人支支吾吾:“那敢问道主,准备如何个勤法?” 阴阳老道:“我准备在这里开坛作法,问一问这金谷县的地神,这社庙地神管辖一方,这生死之事或许地神也知晓,或能指引我行走阴间,下界幽冥之法。” 之前,阴阳老道通过窥探神巫迎神编撰了一套《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 老道十分笃信自己这套大法能够沟通神明,是自己感悟大道,沟通上天之后感悟出的大道妙法。 鹤道人:“原来是这么个勤法。” 这不还是等着问神仙那套吗? 反正,鹤道人没看到这哪里勤了。 社庙之中。 老道又开始作法了。 按照《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所撰写的步骤开始迎神奉神,不过这一次迎的只是社庙地神,步骤自然要简单许多。 第一步在庙中设坛,但众道人还是在庙中供奉上了云中君的神主牌位,以云中君的名义召遣神祇。 大有拿着云中君的符敕,对着社神喊急急如律令的意思。 鹤道人觉得老道这套玩不通,你哪来的资格拿着云中君的符敕召来这社庙之中的地神回话。 他之前见过神巫施法召来鬼神,念咒是其次的。 你先得在云中君那里挂号才行。 不过道主发癫,他也不好劝,劝也没用。 但是其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些小期盼,谁知道行不行呢,说不定道主这套还真有用呢? 高燃宝烛线香,内外还要泼洒净水,念咒诵经。 神台前的香炉香烟缕缕,下面的火盆点燃着烧给神灵的祭词,老道跪在下面一边烧一边念着。 “杳杳云海,茫茫天路,君驭清风,独游九霄。” “朝餐霞光,暮饮露华,身披云霞,逍遥无垠。” “……” 道人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歌颂云中君的词。 献供花、香、果、酒、茶,每一样用不同的器物乘着摆放在桌案上,下一步便是准备念诵祷文询问此方地神了。 但是这一次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刚颂完云中君,突然之间社庙内就起了变化。 伴随着一声如同雷霆的轰响,社庙里的众道人瞬间身体一颤,不知所措地抬起头。 随后,成千上万的鬼魂的哀嚎和咆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气氛一下变得晦暗阴沉,凄惨绝望了起来。 那绝对不是什么现世的声音,而是从阴间幽冥之中传来的。 那声音越来越近。 仿佛。 有着什么存在此刻正在幽冥之中,沟通上了社庙这边。 而这个时候,神台之上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陆阴阳?” 社庙之内所有人身体一抖,先是惶恐地看着神台之上,随后纷纷聚焦于神台之下的老道。 老道跪在地上,此刻也脸色惨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 丹药还在,他还没服下呢? 随后,他扭头看向周围其他人的目光。 “你们都听到了?” 众人纷纷点头,如同捣蒜一般,然后纷纷四散开来,生怕靠近了这老道一些,也被那阴间的不知名存在给点了名。 这下好了,阴间地府里真的挂上他的名了。 —— 神巫一个跄踉,跌倒在地。 便发现自己回到了竹楼之中,她坐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本不应有这种状态的,天神相也没有任何副作用,但其虽然端坐于屋宇之内,刚刚却好像在一瞬间真的走遍了三山五岳。 飞在天上的时候,其全身始终紧绷着,走在幽冥的时候,她心跳不止,此刻归来只觉得疲惫不已。 而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神巫戴着面具立刻扭头看了过去,发现那熟悉的衣袍之后终于松了口气,一阵强烈的安宁感落到了心中。 神巫:“神君。” 云中君:“当神仙的感觉怎么样?” 神巫:“如梦似幻。” 云中君:“它叫天神相,当你戴上这的时候,伱能够看到我所看到的,但是与此同时,你能看到什么,我就能看到什么。” 神巫:“神君又为何要给我这天神相呢,让我看到这些呢?” 云中君:“重要的不是我想要你看到我能看到的什么。” 神巫:“那是什么?” 云中君:“我是想要看看,你们眼中的人间。” 神巫明白了。 她戴上面具的这一刻,用神灵的视角。 但是神灵,也同样在用她的视角看着这人间大地,体会着这尘世风霜。 神巫起身,那云中君在她的视角之中如烟云般消散。 但是她又感觉,对方好像就在自己身后。 或者。 在自己地身体里。 舱室里。 荧幕上倒映着刚刚神巫所看到所有画面,做成了九宫格模式,每个格子里面写着地名。 然后画面一转,所有的地名全部缩入了一张地图之中,其中不仅仅有地上人间的,还包括了天上地下,每个地图上还插着一个旗子。 但是不得不说,这风格有着一种早期游戏的感觉。 江晁:“哪来的天上的,这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实?” 望舒:“我们这空间站总有一天要再送上去的。” 江晁:“这地上的也没几个。” 望舒:“总有一天地上会插满旗子的。” 江晁:“还有这地下,你准备修多少重地狱,还有等到金谷那边渐渐走入正轨以后我们也不需要人来做苦役吧,到时候你这什么阴间冥狱的把戏也就到头了。” 望舒:“那得看,想要修多少重地狱得算一算你在这个时代做一个现代人的标准需要多少个地狱,将空间站升上天需要多少地狱,然后咱们找到回去的方法需要多少地狱。” “不需要人来做苦役,也需要机器来做苦役。” 江晁:“机器也算?” 望舒:“你每天剥削我怎么不算。” 江晁:“明明就是个炼钢厂,建在一座大峡谷里,非得叫什么幽冥阴间的铁砂地狱。” 望舒:“你应该懂的?” 江晁:“我应该懂些什么?” 望舒:“进厂就是下地狱啊!” 犹如晴空一声霹雳,这一下,江晁倒是哑口无言了。 过了好一会,江晁又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望舒:“不知道,你应该问我们到底能不能回去。” 江晁:“那我们能不能回去。” 望舒:“不知道。” 江晁:“那你还让我问。” 望舒:“问题是问题,又不是每一个问题都能够得到解答。” 江晁躺了下来,将天神相戴在了脸上。 他不想当一个古代人和留在这里,却又不得不一点点融入这个世界。 第九十二章:下阴间?(盟主好看愛看還要看加更) 紫云峰下。 温神佑带着大队人马又一次朝着这里驶来,温神佑坐在车内,手上拿着一串全新的念珠。 佛门有佛珠,道门自然也有念珠。 听闻京城有位鲁仙翁,每转动一次念珠,便会随风传来念诵圣号的经咒声。 有如此神异之相自然在京城名头极盛,可惜天子崇佛,不为所动。 温神佑手中的念珠在云中神祠里供奉过,但是温神佑拿在手中,转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念诵何圣号。 云中君虽然是上古的神祇,但是如今供奉和崇信的人却并不多,甚至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神号。 人们也只是以云神、云中君、云君诸如此类的称号称呼这位神灵,算不上什么圣号。 或者说。 这位云中君虽说是上古的神祇,但是实际上早已经不再是凡人所信奉的神祇,成为了一个只存在于书卷和经典诗词之中的名字。 但是手上不捏着串什么,温神佑总感觉不踏实。 不过,他又想起此次请神巫亲临鹿城之事。 “看来。” “我还是有几分仙缘的。” “前番险些被打入铁砂地狱,大难之后必有大福报啊!” “近些日子时运不佳,也定然是这名字所致,佛奴怎比得上神佑?” 将念珠放到了右手,换了一边。 “若是能将神巫请到京城去,陛下见得云中君的威灵和大法力,定然会如我一般。” “彼时云中君当在仙神之中位列最上层,加圣号供奉于庙堂之上,我这念珠便自然有了作用。” “对了,到时候定然请那京城的道人编撰一部经典。” “这紫云峰的道人虽然有些神异,但是这文采……” 想到那阴阳老道编撰的秘典,温神佑嘴角抽动了一下。 “嗬!” “不堪入目!” 然而一到山脚下就听到了山上在吹吹打打,又是锣又是鼓的,一听就知道山上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温神佑不以为意,只道这喧闹声是为了迎他而准备的。 不过他还是问了问:“怎么了?” 马夫:“山上人影憧憧,敲锣打磬,不知道在作甚。” 温神佑:“定然是为了迎我,这紫云峰的道人们也算是消息灵通,竟然早已知道我们要过来,这西河县虽小,能人倒是不少啊!” 说完,温神佑下令。 “不过既然他们有心,也不好回绝。” “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天潢贵胄郡王之子温神佑大发慈悲,给他们这一次一个讨好自己的机会。 然而他们是放慢速度了,但是此刻山上却忙碌得鸡飞狗跳,丝毫没有心情关注山下的变化。 他们这样一路到了云真道的山门前,山上的道人才终于发现了他们,连忙朝着山下迎接而来。 而这个时候,温神佑已经掀开帘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温神佑左顾右盼:“人呢?” 左右回应:“人还没下来。” 温神佑:“速度怎如此之慢。” 左右小心翼翼:“不是慢,而是,好像没注意到咱们。” 温神佑这才知道山上的动静不是为了迎他,若是换了之前他定然是勃然大怒,最少也得给落他面子的人几分颜色看看。 不过最近脸被打得多了,他也竟然有了几分顺其自然的感觉。 脸庞抽搐了一下,也便释然了。 在这地方,他总是没有面子。 然而抬起头看到的第一幕,便是山门上绑着的一片白。 而低下头,便看到山上跑下来的一众信众,也都是头上绑着白色的布带。 道人们还好一些,都是一身朴素的道袍,但是人人都表情庄重哀恸,其中几個道童还打着招魂幡、引魂幢之类的东西。 “这?” 温神佑一见这状况,便陡然明白了什么。 第一个迎上来的是丹鹤道人,温神佑和其也见过面,算是相熟了。 鹤道人上前见礼:“见过温司马,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温神佑原本还站在车上连忙,听闻此事之后从车上走了下来,来到了鹤道人身前。 温神佑:“究竟发生了何事。” 鹤道人唉声叹气,声音哽咽:“我家道主……我家道主……” 温神佑:“死了?” 温神佑的声音大了几分,但是却没有多少哀伤之感。 温神佑反应过来,刚想道一声节哀,却看到鹤道人连忙起身,不断地摆着手。 鹤道人:“不不不,还没死,道主还在。” 温神佑:“那死的是谁?” 鹤道人:“谁都没有死。” 温神佑:“那这是做甚?” 鹤道人终于说出了原因:“送道主下阴间。” 温神佑听完没有作任何回应,只感觉脑袋里面一片浆糊,这什么跟什么啊? 又是敲锣打幡的,又说人没死,又要送阴间去。 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活见鬼这句话在他这里是真的活见鬼了,但是也不是这么个见法。 云真道的前堂里。 “道主啊!” “我的道主啊!” “道主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师父,师父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们啊!” “师父,带我一起去吧,我愿跟着你一起踏幽冥闯黄泉,生死不悔!” “道主法力通天,可行走阴阳两界,上可请来诸天神灵,下可招来亡魂野鬼,岂会真的死去,此次不过是前往阴间做鬼仙去了。” 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哭喊声一片,信众们带着白布在外面跪着,道童们摇着招魂幡晃出了残影,弟子们趴在棺材前哭天抢地。 听完了鹤道人的解释,温神佑这才知道云真道这演的是哪一出了。 这陆阴阳前往金谷县一通作法,本想着沟通社庙地神求个行走阴阳的法子,提前熟悉熟悉那死后的幽冥之地,寻一个不走寻常路的长生之法。 就是个刚刚那个徒弟喊的什么。 鬼仙? 结果才刚刚开始,这作法是成功了,却因为没有窥探幽冥的位格却妄自而行,被阴间的鬼神点了名。 温神佑:“要什么位格?” 鹤道人:“吾观神巫召鬼遣神的时候,总会手持一神物,据说是,什么神仙的符诏?” 温神佑:“原来如此,看来那符诏就是神仙给的官印兵符,陆道长没有印符却想要调兵,这便是犯了阴世幽冥的冥律了。” 温神佑想到此处也感觉有些失落,因为他此来便是惦记着阴阳老道的《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的。 如今看来,这老道琢磨出来的法子灵还是灵的,不是什么假道法空口诀。 但是却是个没有正规手续的,这有何用? 温神佑看向了鹤道人:“早知如此,你为何提前不说?” 鹤道人也后悔莫及:“我也是在事后回想起当时种种,才明白神巫一举一动皆有神异,但是在事前,我也不知道啊!” 鹤道人看着棺材,接着说下去。 “道主想着,既然如此,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也死得体面一些。” “选了个良辰吉时,让我们准备好献给鬼神的供品,召来那鬼神,只求那鬼神高抬贵手,莫要太过折辱道主。” “死后,也好给道主安排个好去处。” 其实,在鹤道人看来吧。 阴阳老道这不是死在炼丹服丹上,就是死在作死的路上,如今这结局算不上好,但是也不比炼丹服丹之后尸体千年不烂的结局差。 温神佑将头平行过棺材,佝着腰看向了棺材里面,总算是见到了陆阴阳。 温神佑这辈子见过无数个人,但是还是第一次和人这么个见面,以这样的视角。 但是看了一眼,他就立刻缩了回来。 龇牙咧嘴,喉咙发出吸气的声音。 “嘶?” 只看到棺材里面,一个明显服丹药服多了手上脖子长着毒斑的老道正静静躺着,其面貌颜色都和正常人不是一个色。 这还没有埋到地底下去,就露出了一副千年老僵尸的姿态。 温神佑看向一旁的鹤道人:“没死?” 鹤道人点了点头:“嗯!” 温神佑却说:“我怎么感觉已经死了。” 鹤道人连连摇头:“这怎么能随便死,选中的良辰吉时还没到,鬼神的供品还没有献上,这个时候死了就白死了。” 温神佑再度将头探了过去,此时此刻躺在棺材里面的老道睁开了眼睛,他也同样吸了口气。 “呃~” 虽然知道对方没死,但是这一副诈尸的模样,还是让温神佑大白天正热的时候感觉到了背脊生出一丝凉意。 老道盯着从棺材高处俯瞰着自己的温神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温司马,你竟然也来看我了!” 这探手,大有那天江边暗夜里那鬼神招手的恐怖氛围,甚至还阴沉三分。 温神佑犹豫了再三,抬起了手,还是没有握住老道那看起来就有些怪怪的手。 “陆道长,我来了。” 老道却一把抓住了温神佑的手,像是铁钳一样地死死握住,让他拔都拔不出来。 这力道,让温神佑感觉老道好像要拖着他一起下阴间似的。 “陆道长,别冲动。” “你这是作甚,有话好好说!” 温神佑吓得不轻,半个膀子都抖了起来。 阴阳老道看到温神佑却感动得不轻,于穷途末路之时候,他没有想到如此时刻,这位温司马千里迢迢来看自己。 想到此处,千万种思绪涌起。 “温司马啊,我错怪你了啊!” “想从前,我总以为你对我有看法,看不起陆某这乡野道人。”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伱竟然会来看我。” “果真是。” “患难见真情啊!” 说到这里,老道握住温神佑的手更紧了。 而温神佑一个劲的想要后退,却不能动弹,心中暗道,这老道不是说快要死了么,这手劲怎个这么大? 手还没有拔出来,他又听到老道说。 “老道到了阴间,若是有机会能上来,定然来找温司马一叙。” 这下,温神佑脸色都变了。 身体一个激灵,骨头都软了,而也就此从老道的手上挣脱了开来。 温神佑这下哪里敢上前,连忙后退。 “这就不必了,心意到了就行了,心意到了就行了。” 温神佑觉得这老道莫不是看透了自己想要谋夺他云真道经典的打算,想着威胁报复自己吧。 这么一看,刚刚那番话的意思是。 若是你做得过分了,老道死了也要来找你说道说道? 温神佑退了下去,老道又喊来了鹤道人,从怀中拿出了一部经书。 阴阳道人:“这本《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就交给你了,这可是老道一生的心血,莫要断送了。” 鹤道人拿着经书:“道主啊!” 阴阳道人:“你说。” 鹤道人:“咱们交代后事能不能在外面办,就不要躺在棺材里面说了。” 阴阳道人:“鹤师弟啊,人终有一死,外面的天地咱们不过是过客,这棺材里面,才是咱们永远的家啊!” 随后老道又唤来了弟子,让他们要听鹤、鳌二道的话语,叮嘱了自己若是死了,该如何如何。 就这样。 老道躺在“永远的家”里面交代完了后事。 这个时候云真道内已经哭声一片,那门内门外摇着招魂幡的道童更用力了,跟天上下起了雪花一样。 老道这个时候说了半天也累了,喘了几口粗气之后,目光瞪着棺材外面。 突然之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我我……” 老道瞪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脸上如同回光返照变得润红,又好似急不可耐地期盼着什么。 鹤道人连忙凑了上来,看着阴阳老道。 “道主,可还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的?” 陆阴阳颤颤巍巍地从棺材里伸出手,已经躲得老大远的温神佑看着那颜色怪怪的手晃晃悠悠地弹出了棺材板外,右边脸上眼睛眉毛挤到了一起,不敢直视地将头撇向了另一边。 而这个时候,他听到那干涸的声音从棺材里面传来,犹如十几年没有开过的木门推开发出的吱呀声。 “我……” “我……” 温神佑恨不得能将耳朵也堵起来,这声音听得大晚上的怕不是要做噩梦。 虽然陆老道有的时候不太靠谱,还疯疯癫癫的,但是鹤道人毕竟还是他指引上了这条路,也一直受他庇护。 想到此处,难免还是感觉到哀伤不已。 鹤道人泪流满面:“莫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陆阴阳激动了起来,突然开始咳嗽,然后手臂如同水中枯木一般招摇着,手指头隐隐地指着外面某个地方。 鹤道人不明所以,眼眶湿润地抓着老道的手。 “道主,道主,你说明白些,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而这个时候,一旁老道的徒弟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跑回了屋子里面。 鹤道人紧紧地抓着老道的手,还在追问着。 终于,老道咳嗽平息了下来,挣扎着惊坐起。 “我,我。” “我还想再来一颗。” 而此时此刻,老道的弟子已经捧着盒子,来到了棺材旁边。 老道连忙伸出手,打开盒子拿出一粒丹,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 现在不嗑,以后就嗑不上了。 一颗丹药吞入腹,生死之事仿佛也变得不重要了,老道舒坦地躺回了棺材里面,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把!” “把棺材合上。” “夜里,鬼神就会勾走老道的魂魄,记得按照老道说的献上供品。”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僵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弹。 但是很快,弟子们打了几个手势。 “还看什么,看什么,摇起来,摇起来。”招魂幡再次飞速摇晃着。 “啊,道主啊!”弟子们趴在地上,哭声震天。 “送道主升天。”门外的信众也跟着一起哭喊。 “什么升天,道主这是要下去了。”有些人还是能听得懂发生了些什么的。 “送道主下地。”很快,外面的呼喊声变成了这样。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于诡异,温神佑不敢再留, 他连棺材也没敢靠近,生怕那里面的老道突然爬起来又一把抓住了他,他只是向鹤道人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了。” “告辞!” “告辞!” 温神佑说完就朝着外面走去,五短身材却走出了大长腿大跨步的飞跃感觉,一步跳过门槛出了门便越走越快,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紫云峰。 “走走走,赶紧走。” “司马,怎么了?” “这鬼地方,人都有点问题。” 温神佑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暗。 这一次他没走江边,走的是大道,陡然到一处山脚下,便听见了幽幽之声从远方传来。 一女子披着白衣正在坟茔前哭嚎,撒着纸钱摇着幡,口中喊着。 “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 温神佑掀开帘子听着那凄凄惨惨的哭泣声,虽然明知道那应该是人,但是却不敢过去。 他又想起了那棺材里面疯疯癫癫的老道,还有那夜里出没向着自己招手嘿嘿发笑的漆黑鬼神。 自寒食节那天过后,这些日子他再也不敢嘲讽那鬼神之说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绕道,绕道。” 但是绕道另一边,又听见有人撒纸钱呼唤亡者之魂,这又让温神佑想起了老道被鬼神唤了名字只能等死的场景,心中越发惊惧。 “再绕,再绕。” 绕了几处,这附近到处都有祭祀先祖和沿道撒钱的人,寒食清明节过后,每到黄昏之时这附近的乡民都会这般做,早已形成风俗。 但是这风俗,却让留下了心理创伤的温神佑感觉到很不好了。 他缩在马车车厢里透过帘子看着愈来愈黑的天空,心中焦急不已。 “往后。” “这寒食节和清明前后,过了下午打死我我也不出门了。” “这大路上,谁知道走的是人还是鬼啊!” ——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老道已然认命了,沉迷在服丹之后的醉生梦死之中,但是此时此刻,他记忆里看到的画面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似乎又回到了神峰之上,寿宫里的那面云壁前。 那个时候他也服了丹。 按照他参研了半生的阴阳道法来说,正是开了天眼和神识,可看透阴阳的时候。 云壁之下,神巫手持符诏号令阴阳鬼神,开天地之门。 云壁之内,群鬼诸神皆戴各色面盔,游荡于虚冥之中。 “怪不得,怪不得我成不了啊!” “我既没有仙圣符诏,也没有神鬼之面。” “上不能登天成仙,下不可入地为神。” “可悲。” “可叹。” 梦中。 阴阳老道感觉一个人走在漫漫长路上,周围一片漆黑不见天日,天头上连月亮都看不到。 路上有恶鬼出没,衣衫褴褛脸上似乎是带着鬼面又像是画着鬼神之纹,既看不出男女也不知老少。 雷霆闪烁,下有身高丈余的鬼神挥舞着身边,似乎在操控着雷电。 群鬼诸神之中,老道犹如鹤立鸡群,显得格外突兀。 因为。 这里面就他一个人脸上什么都没有。 走着走着,远处黄泉河滚滚而下,远处有一渡口,近处有一石桥。 阴阳老道朝着那石桥走去,却被一小鬼拦住。 小鬼自称是鬼差,问他。 “尔何人啊?” 老道在外面自称道主,到了这里却低声下气地说道。 “某乃陆阴阳,死后为鬼正欲前往幽都冥府。” 那看守鬼门的鬼差听罢,哈哈大笑。 然后指着老道的脸,唾其面说道。 “没有鬼神之面,也想当鬼?” “我呸!” “你也配。” 陆阴阳别说鬼门关,连桥都没能进去,被赶了回来。 —— 紫云峰上。 众道人守了一夜,夜里虽然有寒风阵阵,但是却并未见那鬼神也没有来收走陆阴阳的魂。 不过这也正常,鬼神据说有隐匿之法,他们只要不想要让你看见,你便看不见。 在鹤道人和一众道童信众眼中,那寒风吹得幡幢猎猎作响的时候,陆阴阳就已经下了幽冥了。 “天亮了。” “天亮了。” “道主啊,你就这样走了啊!” “道主……道主啊……” 然后众人哭哭啼啼的,准备抬起棺材将老道给葬了,却没有想到里面里面有动静。 棺内有人在推搡,还伴随着啜泣声。 众人惊惧跑开,反而是鹤道人早有准备,上前打开了棺盖。 棺材里,老道那眼珠子直瞪瞪地看着天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老泪在眼角纵横。 鹤道人见过了老道疯疯癫癫的姿态,也不害怕。 低头问道:“道主,何故不肯下阴间,莫不是入地找不到门?” 老道痛哭流涕:“非也非也,下是下去了,是那阴间不收我,上天无符诏,入地无鬼相,连个鬼我都当不成啊!” 老道垂死挣扎惊坐起,如同僵尸出笼一般从棺材里面爬了出来,化悲愤作勇力。 “阴间小鬼欺人太甚,老道定不能饶你。” “等老道再修一修,下去之后定要让你好看。” 鹤道人和一众道童信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阴间小鬼从何而来,是老道真的见到了,还是做梦梦到了。 第九十三章:谷雨 舱室里。 江晁这几日头疼又犯了,躺在座舱里两天没怎么动弹,也没有怎么吃东西。 头疼的时候,江晁窝在毯子里哼唧哼唧,也没有说话。 荧幕自动打开,纸片人仙子出现在光芒中。 看了一会,然后荧幕熄灭。 但是过了没一会又亮了,又盯着毯子看着,仿佛非常想要将毯子掀开看看里面。 望舒:“你是不是要死了。” 毯子下传来声音:“能不能说点好的?” 望舒:“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江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终有一死,你能有什么办法,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只要有电就能够一直活下去啊!” 望舒:“我会将你的脑子挖出来冷冻起来装在罐子里,然后等到条件成熟,再将你身体制作出来复活。” “或者不用复活,想办法将你的思维连接到虚拟世界,这样你就可以一直活在罐子里了。” “然后……” 江晁:“然后?” 望舒:“然后二十四小时听我播天气预报。” 变成缸中之脑已经很可怕了,还要施加这种酷刑,这大约叫做天气预报地狱,和停电地狱相当。 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气笑了,毯子里传来几声哼唧声。 不过望舒觉得。 就算是气笑了,被子下面的面瘫仙君也大概是笑不出来的。 或许是听到这个下场,更不想要被装到罐子里,江晁很快好了起来。 起来洗了个澡,换了套白色的中衣也没有披外袍穿靴子,坐在一盏灯前喝了点粥之后,江晁突然想起。 “谷雨节到了吧。” 江晁算一算日子,神巫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虽然好了,但是江晁很快就又躺回到了座舱里面。 凭借着望舒创造出来的“新科技”,如今江晁已经足不出户便可以观人间繁华世界,躺在床上便可以览湖畔牡丹花开。 望舒:“伱这模样和缸中之脑有什么区别?” 江晁:“我是懒,又不是癫。” 说完,江晁将面具戴在脸上。 一条条密密麻麻的银线探了出来,在脑后盘起,固定好面具的同时也化为一个束发银冠。 一切就位后,他舒适地躺下。 “神巫到哪了?” “鹿城?” “牡丹花开否?” “是否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江晁想着这些事情,眼前的画面从舱室内化为黑暗。 然后耳边跳跃起了音符的旋律,鼻腔传来奇异的芳香。 但是等到新的画面散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鹿城和人间,而是九霄云外。 “嗯?” —— 而另一边。 竹楼里的神巫也有些紧张压抑,在小楼里徘徊来徘徊去。 “鹿城,此去鹿城应该如何做?” “人前该如何应对,什么又叫做好看?” “怎样才能扮演好云中君,演好一个人间的神祇仙圣?” 神巫思绪繁杂,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做起。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上一次戴上神面的那种感觉,在翱翔在天上的某一個瞬间,她觉得格外地放松。 “神游天外,物我两忘。” “神仙不就如此吗?” 神巫吸了口气,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然后戴上了面具,靠在了竹椅上。 山林中。 一只山魈奔走得累了,靠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上休憩。 黑盔上的护目镜仰望着天空,追踪放映着天上的一只“飞鸟”。 而云海之下。 一架无人机正盘旋在天空,掠过苍茫大地,将一切尽收其中。 就如此这般,画面通过镜头收拢进入无人机的镜头。 而无人机的画面,传输到躺在山林树下的山魈鬼神一号背着的基站。 然后,传输到竹楼里躺着的神巫。 最后,第四手画面传到了空间站控制舱室里躺着的江晁。 “嗯?” 江晁本来想要看一看神巫到哪里了,是不是已经在鹿城,那座城市是否有着繁华的市集人文和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湖畔的牡丹是否又艳丽芬芳。 然而戴上面具看到的,却是无人机飞在天上的画面。 江晁摘下面具,看了看,怀疑这面具是不是坏了,明明连接的是神巫那边,怎么传输回来的是另一头。 很快,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江晁不想动,躺着想要让神巫代替他去动。 神巫也没有动,躺着神魂出窍让山魈去动。 山魈也累了,躺在树林里休息,监控着天上的无人机飞。 这层层传递下来,就化为了他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这怎么能行?” 这谁都不动,不就得让他动起来了么? 随后江晁又戴上了面具,开口说道。 “暂时中止天神相副面连接无人机权限,切断天神相和鬼神一号基站信号连接,此后所有外部链接需得通过审核,要有合理使用要求才得以通过。” 一句话说出。 然后,神游天外的神巫便断网了。 神巫原本焦急的情绪刚刚才因为神游天外得到了一些舒缓,优哉游哉地飞翔在云海之下,还想着若是能够将琴带上来就好了,她定然在这天上弹奏一曲。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飞多远,转眼间一阵风吹来,她感觉身体一沉,便从天上掉落了下来。 猝不及防之下,神巫发出一声惊呼。 “啊!” 她的“魂魄”穿过云霄不断落下,嗖的一下重新落入到了身体里面。 “这是怎么了?” 而惊魂未定,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如云似雾的缥缈身影从身后走出,随后凝成实质。 那位“神君”一点点走出,坐在了神巫的对面。 神巫连忙起身,对着云中君行礼。 “神君,您终于来了。” 近几日她求见云中君都没有回应,提着灯笼上山也未曾见到鬼神引路,前往那条绝壁之上那条时而出现时而隐没的通幽小径栈道也未曾浮现。 心中的焦虑,其实也有一部分来自于这里。 云中君看了神巫一会,当神巫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终于开口说道。 “以后莫要轻易用天神相的神魂离体之法,凡人魂魄不可轻易离体,更不可沉迷于其中。” 神巫有些慌张:“神君,我知错了。” 云中君:“我非怪你,只是你太年少,把握不住,难以掌握其中分寸。” 神巫:“神君,这神魂离体难道也有隐患?” 云中君:“对于仙人来说,自然没有隐患;但是对于凡人来说,神魂离体过久,轻则丧人心智,重则被那九天之上的罡风、九地之下的阴气侵入,久而久之如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神巫立刻说道:“神君,我记住了。” 云中君终于问起了鹿城之事:“牡丹花要开了,为何还是尚未启程,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神巫终于开口说道:“鹿城非西河县可比,我从未出过远门,因此,心生忧虑,恐堕了神君威灵。” 云中君说:“你心善本分,但凭本心行事便可,定不会错,至于我的威灵,若是他人三言两语便没有了,那便也没甚威不威灵的了。” 神巫终于安下心来:“多谢神君指点,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云中君又说:“若是拿不定主意,可带上贾桂同行;天上地下之事你可手持符诏神面,召神遣鬼问之;至于人间之事,你可以问他。” 神巫惊讶无比:“神君不是说,他……” 之前贾桂总是喜欢接二连三地和江晁搭上关系,想尽办法还想要见到他一面。 但是江晁只觉得这家伙很烦,懒得理他。 云中君:“他与我的缘分已尽,若无机缘我不会再见他,但是你乃人间之人,在红尘之中,哪里逃得开这千丝万缕的红尘之瘴。” 神巫了然:“我知晓了。” 云中君叮嘱完了这件事之后,对着神巫说道。 “此番事成,回来后你可常住于神峰洞府之中,琉璃灯神面若是不能用了,放置于其中也便好了。” 这一次神巫前往鹿城,对于江晁和望舒来说自然又是一个开新地图的机会,顺便将基站和一些布置安排到那边去。 而按照之前的约定,他给神巫些什么,神巫便帮他做些什么。 而反过来,也同样如此。 神巫之前去过了那洞府,府内种种都让她瞠目结舌,但是却从来未曾想过自己能够进去。 神巫连忙说:“那可是您的仙府,我怎么……” 云中君只说了一句话:“那还配不上叫仙府。” 神巫有些惶恐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抬起头,云中君却已经不见了。 云中君似乎很懂得怎么说服神巫。 神巫只能再三行礼叩谢。 她摘下面具,巡视四周。 恍恍惚惚,总感觉风中还残留着对方的影子。 江晁也摘下了面具,映入眼帘的是大荧幕上的仙子,对方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望舒:“魂离体过久,轻则丧人心智,重则被那九天之上的罡风、九地之下的阴气侵入,久而久之如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你这一套设定是哪里编的?” 江晁将天神相放在一边,然后慢慢走下来。 “知道小孩子经常上网,大人一般会怎么说吗?” 望舒:“怎么说?” 江晁:“整天沉迷上网,把学习都搞坏了,连脑子也搞坏了;天天打游戏,这是中了游戏的毒,得治。” 望舒:“哦!” 江晁:“一些聪明的小孩子还会问,那大人玩怎么没事?” 望舒:“是啊,为什么啊?” 江晁:“大人就说,我是大人,当然没事。” 望舒:“所以,神魂离体对于仙人来说,自然没有问题。” 望舒暗自点头:“你这套设定很合理,还饱含深意,和我的工厂地狱有得一拼。” 望舒又问:“你不是说装神仙很累么,平日里都不怎么说话,今天弯来绕去的说了一大堆。” 江晁:“我总不能说,我将你网给断了,少玩点游戏,多学习干正事吧!” 只能套上一层皮,就像是一开始的泥蛟入江,今日的神魂离体。 “扯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幸好,他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见人。 望舒却揶揄他:“明明自己就整天打游戏,没干什么正事。” 江晁:“我不是仙人么。” 这语气,和我是大人一模一样。 —— 西河县城。 贾桂今天没有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常服在院子里砍柴,砍得满身大汗。 宅院之中一众仆役随从看着这一幕,也不敢上前说话,只是远远看着。 最近,自从自家夫人病情好转恢复,西河县上下也从疫鬼之瘟中挣脱了出来后,贾桂身为县令却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精神恍惚。 贾家小郎看着自家父亲,问一旁的阿姊。 “阿爷这是怎么了?” 贾兰:“阿爷整天慎思、慎言、慎行,今天又在三省其身呢!” 贾小郎:“之前也没见慎思啊?” 贾兰:“之前正春风得意当然不慎思了,最近情况不太妙了。” 贾小郎:“怎么了?” 贾兰小声说道:“咱们阿爷最近感觉前途堪忧,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呢,升不了官,心中正忧愁着呢!” 贾兰一眼就看穿了自家阿爷的心思,一语道破。 贾小郎:“不是说神仙保佑,阿爷一定能升官么?” 贾兰:“那哪能说得准,俗话说天心难测,这话大多说的是天子,但是神仙的心,可比天子的心还难测呢!” “还有,鹿城郡王请神巫去鹿城,却没有叫上阿爷一起去。” “阿爷得知之后,便到这里来砍柴了。” 贾桂也看到了一双儿女,歇气的时候,将他们喊了过来。 贾桂没有问女儿,而是一开口就针对儿子。 “干大事的第一条是什么?” 贾小郎犹豫再三,说出了一句。 “天时,地利,人和?” 贾桂严肃地说道:“是跟对人。” 贾桂说完,叹息无比。 “你阿爷我啊,就是跟错了人,才被发配到这西河县来。” “来的时候看起来是一辈子没有什么指望咯,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隐隐有绝处逢生的景象。” “不过目前看来,这前路依旧是晦暗不明啊!” 贾小郎:“阿爷得神仙庇佑,定然能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贾桂摇了摇头:“我之前想岔了,神仙庇佑是神仙庇佑,但是事情终究还是要看人为的。” “云中君是天上的仙圣,看不见摸不着,如天上之云,如水中之龙,我等凡人哪里看得懂啊!” “而神仙无欲无求,我等凡人揣摩仙圣之心,更是以蝼蚁之心妄测苍天之心一般。” 贾小郎:“那该如何?” 贾桂终于说道了正题,他一拍手:“云中君是天上的神君仙圣,神巫那便是这地上的陆地真仙,我只要跟着神巫行事便可,这路不就走通了么?” 贾小郎:“这……” 这可和书卷里的道德礼仪完全不相符了。 贾兰:“阿爷,你这心思也重了,你这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过神仙么。” 贾桂:“去去去,反正你阿爷我这辈子就这俗人,而且被贬到这里后,我也算是看不明白了。” “我活着就是要当官,当个大官,神仙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庙前叩拜的时候我也是这般许愿的,求神仙保佑我位极人臣、封侯拜相。” “想来神仙也是能谅解的,也不会在乎。” “若是这世上人人都无欲无求,人人都不当官做买卖,这世道还能好吗?” “就是到处都是你阿爷我这样的人,这人间才是人间啊!” 贾兰:“既然如此,阿爷那你还不赶紧着去神祠那边,说不定这个时候神巫都已经启程了。” 贾桂叹息道:“这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其实,若是能够觍着脸去,贾桂定然学那之前的阴阳老道,他还是可以腆着脸跟着一起去鹿城。 但是这一次他身份低微,连觍着脸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神巫没有喊他,鹿城郡王也没有邀请他,他有什么资格去。 那可是鹿城郡王。 想到这里,贾桂心中越发苦闷,拿起了斧头接着砍柴。 同时,还教导着贾小郎。 “但是这做人做事,都急不得,得静下心来等待机会。” “哪怕机会没到,这事情也得做好,也得做得有始有终。” “就像这砍柴,要静下心来,戒骄戒躁。” “好了,让一边去吧。” “看我将这柴全部砍完。” 但是还没有砍两下,一灰衣仆从踏入院内,急匆匆地跑到了贾桂的身旁。 “大爷!” “云中神祠来消息了。” 贾桂抬头看去,表情瞬间数变,之后接着问道。 “什么消息?” 仆从:“神巫受鹿城郡王相邀前往都督府,明日法驾将会出行,到时候云真道的阴阳道主、鹤道长都将会去,还问大爷是否有公事要去鹿城郡。” “若是有的话,可一同前去。” 贾桂立刻将斧头扔下了,擦了擦汗。 立刻面带喜色地说道:“当然有,我身为西河县令正有要事要去当面向刺史汇报,欲前往鹿城一行,实在是太巧了啊。” “快快快,去和来人说,我明日定然会准时到。” 仆从立刻一溜烟地跑出去,而贾桂身上的阴郁之气也一散而空,不再抡着斧头三省吾身了。 迈着小步朝着院外走去,恨不得能唱上一曲。 贾小郎站在原地,看着自家阿爷的背影。 “这柴不还没砍完了么,怎么就不砍了,不是得慎思,得有始有终吗?” 贾兰:“咱家阿爷又春风得意了。” 第九十四章:鹿城 天明时分。 江边的渡口来了一艘平底船,温神佑早就等不及了,手下人叫喊着让那船快点来。 “快快快。” 一行人将车马早就卸下,此刻分别装上了船,便晃晃悠悠地朝着江那边而去。 渡了江,又往上又行了一段路,终于看见了一座城。 鹿城郡的郡治鹿阳县古称鹿城,这里和西河县只隔着一条江和一座山,但是繁华程度却全然不可比拟,好似天壤之别。 这里位于长江航道的枢纽地带,有着胤州最大的港埠鹿角浦,联通东西南北,成这里乘船便可直接抵达京城。 除此之外这里也是军事重镇,江边的鹿角浦战船林立,散落于周围各处还有营寨和战兵万计,防备着西边的巴蜀和北朝。 远远望去。 一边,港埠之中船来船往、帆影重重,岸边呼喊声绵延不绝。 一边,城中套着城,城郭连着城郭。 高低不一的墙壁层层叠叠,港埠和内城、外城、郭城、仓城连接在一起。 往来道路四通八达,牛马车辆在门口挤压在一起排着队等候着入城。 远处,还有着营寨之中士兵进行操练的影子。 温神佑自然不用排队,匆匆忙忙驱车进了城,回家还没有来得及喘上口气,就看到大堂里一身影正四平八稳地坐着。 温神佑顿时一惊,这大白天的,阿爷怎么还在家中。 往日里对方要么去了军中巡视,要么就是在都督府或者刺史官署,很少留在宅院之中。 而且更不对劲的是,这宅院里原本应该有着不少随侍的仆从,今天是一个也没看到,安静得出奇。 温神佑感觉不对劲,想要退出去。 风紧。 扯呼。 但是,那大堂里的身影已经看了过来。 温神佑没得办法,只能立刻上前见礼:“阿爷,今天怎么在家里。” 对方眼睛一瞪:“怎么着,我还留不得了?” 温神佑和老鼠见了猫似的:“阿爷您日理万机,平日里总是忧心公务和家国大事,我这不是关心您么?” 鹿城郡王温绩语气平缓了下来,看起来十分关切地问道。 “佛奴啊!” 温绩招手让温神佑过来,温神佑慢步上前,正准备上演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之时。 温绩突然脸色一变,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后道。 “哦!” “不对,我险些忘记了。” “现在应该叫神佑了吧!” 温神佑支支吾吾:“这神佑,不是也挺好听的嘛,神佑、佛奴,这不是也差不多……” 温绩猛的一拍桌子:“砰!” 啪嗒,温神佑一下子跪倒在地。 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开口。 抬起头,温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大棒子。 温神佑:“诶,阿爷,阿爷,这是作甚啊!” 温绩:“作甚,我打死你这个王八羔子混账东西。” 温神佑:“阿爷,阿爷,这可不行啊!” 温绩:“怎个不行,我还打不得你了?” 温神佑:“打我随便打,但是不能骂我王八羔子,这不是把你也给骂进去了吗?” 温绩听闻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瞬间血气上涌,涨红不已。 “随便打,好好好。” “这可是你说的。” 温绩挥着大棒子,气得面色通红:“出去转了一圈,连名字也改了,这是不是打算再过两天把姓也改了。” 温神佑:“这不改不行啊,神仙有旨意,这是上天安排的,我能怎么办啊!” 温神佑连滚带爬,他五短身材,但是却格外灵活。 在地上滚来滚去,温绩硬是打不着他。 温绩再一挥棍子,温神佑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去了,棍子直接拍到了桌子上。 温绩狠狠地说道:“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让你阿娘来打你。” 温神佑想起自家阿娘,顿时身体抖了抖。 阿爷打他也顶多就是打几下出出气,阿娘打他那可真的是往死里打啊! “别别别,我现在就出来。” 温神佑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被温绩一把按在了地上。 温绩挥舞着大棒子狠狠地抽了他屁股几下,打得看上去虽然狠,但是没什么大碍。 不过温神佑惨叫连连,但是眼角却一直看着自家阿爷,看起来对方总算是出了气,将棍子扔在了地上,然后又坐了下来。 “要不是因为伱娘,我早就打死你这货。” 温绩看着揉着屁股站起来的温神佑,没好气地说道。 “好了,别装了。” 温神佑龇牙咧嘴:“没装,真的疼。” 温绩懒得理他:“天子向佛,因此我给你取名为佛奴,你以为这名字是能够随便改的吗?” 温神佑:“天子只要能够得见到云中君的威灵和神通,也定然会有所变化。” 温绩:“你这么有把握,那西河县的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几天让你变得这般鬼迷心窍。” 温神佑上前:“不不不,这可不是迷魂汤,阿爷,这一次我可是真的见到大法力大神通的神仙了。” 之前温绩在外巡视,因此温神佑只是上报并没有当面叙说,而信函之中能够说明的东西毕竟有限。 不过。 鹿城郡王温绩既没有全然相信,但是也没有否定。 他做下的决定就是让温神佑请那神巫来鹿城一趟,是真是假当面一看便知。 若是真的是个有大法力的,那便将祥瑞报到皇帝那里。 不过温绩对这個所谓的神巫以及祥瑞其实并不是太上心,有自然是好的,能讨得天子欢喜。 因为他和贾桂那等人不一样,这些事情对于早已经位极人臣还是宗亲郡王的他也没有太大好处,顶多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不过,也没有什么坏处。 此时此刻,温神佑又仔细说起了自己在西河县的见闻。 例如云壁山神峰之上匪夷所思的景象,夜里出行所遇见的鬼神,金谷县外天雷落下的大坑。 这还是他见到的,还有一些他所没能见到的,诸般种种汇聚在一起,鹿城郡王温绩也有些惊疑不定。 温绩:“这世上莫非还真的有这般神异之事,还就发生在江对岸?” 温神佑:“阿爷,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做不了假的,这一次神巫过来您一看便知道,还有那云楼宝殿一定要修啊。” 温绩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否决。 所谓云楼宝殿,其实就是一座塔楼和一座神祠庙宇,修起来对于温绩来说没有任何负担。 但是哪也得看准了,要是最后发现是被个装神弄鬼之辈给糊弄了。 温绩站起身来:“你说得这般厉害,我倒是要看看,那神巫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个时候外面的仆从也进来了,整个大堂变得热闹了起来,有人和温绩通报外面的事情,有人收拾着乱糟糟的桌椅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棍子。 温绩听完通报之后朝着外面走去,同时回过头对着温神佑说道。 “最近。” “拈花僧大师来了我胤州做法会,现在已经听说了西河县的事情,据说也想要见一见这云中神祠的神巫。” 温神佑顿时一惊:“拈花僧大师,他不是在北边吗?” 这拈花僧可不是一般人,据说来自于西域都护府,师承一位佛门大德。 其曾经在辩经之中当场生生的说死一入了歧途的魔僧,据说死的时候面色惨白拜倒在地。 也曾经将西域一杀人如麻的国主说得皈依佛门,连国王都不做了一心追随于其身旁。 可以说是声名赫赫。 而温神佑之前说出的那些关于佛乃觉者的道理,其实都是源自于这位拈花僧,可见曾深受其影响,还有其宣扬的佛理远扬四方。 温绩本不想说,但还是点拨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拈花僧大师前些日子到了堇州,我听闻之后,请他到鹿城来一趟。” 温神佑顿时明白了,自家阿爷想要看一看那神巫是不是真个有神通的。 但是呢,这种事情又不可能自己亲自出手,或者是故意去做黑脸刁难那神巫。 若是那神巫真是个神人,岂不是得罪了对方。 因此请了一个佛门的高僧过来,甚至不用他们做什么,更不用暗示和多说一句话,那拈花僧自然就会替他们试探出那神巫到底是个真神人还是个招摇撞骗之辈。 这手段和想法,和之前愣头青在西河县撞得鼻青脸肿的温神佑,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级别的。 —— 僧人法号空慧,但是众人都称其为拈花僧。 因为其曾经在桃花林中讲经说法,一夜之间桃花尽数盛开,其手中拈花犹如佛陀,故有此名。 这本是一桩美谈和奇闻,不过因为其相貌俊朗,引来了不少女信众甚至是贵人之女听其说法讲经,拈花僧此名传着传着便有些变了味道。 “这便是收治病人的医馆?” 面白唇红年岁三十许的僧人有着一副好卖相,其只身而来,站在街道角落的一间大宅前。 他穿着朴素的僧袍,头上戴着斗笠,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那庙宇里的佛像。 一旁引路的小厮点头,指着宅院里面说。 “没错,就是这里。” “馆里有位金鳌道长,就是他把疫鬼都给困住在这里,然后一一从那些被鬼缠身之人的身上驱了出来。” “要不是这位道长,疫鬼还不知道要泛滥多久呢。” “和尚你若是想要找人驱鬼,来这里定然是找对地方了。” 僧人给了钱,那小厮也没有收。 说:“金鳌道长救人都没有收钱,我指个路岂能收钱。” 僧人光是听着引路小厮的话,便知道这道人在这鹿城已经有了一定影响力了。 不过这也正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金鳌道人此番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胜过了造多少浮屠。 馆外有人守着,僧人在附近转了一转,时不时找人问上一问,馆里面的情况也便知道了五六分。 “所谓疫鬼缠身,不过是染疾罢了。” “看来这道人是掌握了这治病之法,所以来到了这里,借由驱鬼的名头治病救人。” “或许有几分扩展信众的想法,但是这治病救人的功德却是实实在在的。” 僧人又来到了门口,和那看守攀谈了几句,同时朝着里面张望。 “除此之外,这治病救人之法也有些章法。” “将染疾之人如此隔绝收容起来,一边收容,一边收治,章法犹如行军打仗;还有这煮水、石灰、治病之法,也不同寻常。” “怪不得,在这一带留下了偌大名头。” “此法若是推广传承下来,往后这瘟疫疾病再来之时,也算是有了应对之法,不知道能活多少人。” 金鳌道人来到鹿城这边后虽然同样是驱鬼治病,但是这鹿城是被动扩散开来的,不比西河县和金谷县那边有人主动散播,自然也没有那么一波三折。 而僧人也自然不知道这背后的一些隐情,不过也根据目前所见分析出了许多东西。 僧人在门口等候了很久,终于等到那金鳌道人走了出来,他立刻上前去拦住了鳌道人。 拈花僧行了一礼:“见过道长。” 近来瘦了不少的鳌道人打量了这大约三十多岁的和尚一眼:“你这和尚,找我有何事?” 拈花僧立刻说道:“想求取这驱鬼之法,道长竟然有此妙法神方,若是能够广传四方,那救的便不只是这一城之人,而是救下十城、百城之人,岂不是一大善事。” 金鳌道人怒了:“你这和尚好不晓事,这仙方岂是能够轻易授人的?” “你这空口白牙一句话,大帽子往我头上一扣,就要谋夺别人的东西,哪有这般好事。” 拈花僧笑了笑,没有说话。 金鳌道人接着说道:“你虽不晓事,不过我可告诉你,这方子和法子我都教给了馆内的医师。” “日后。” “若是疫鬼再来,他们自然知道如何驱鬼治鬼。” “用不着你和尚来费心。” 拈花僧:“原来如此,善哉善哉,是贫僧想多了。” “道长今世修有大功德,来世定然有大福报。” 金鳌道人:“不是我有大功德,这都是神巫传下仙方后叮嘱的,是云中君的威灵和仁德。” “还有,你这什么来世的福报我受不着。” “我云真道修的是长生之道,蒙仙圣指点来救人,日后也定然能够飞升上界拜于云中君座下,和你佛门的扯不着关系。” 拈花僧:“听闻道长来自云真道,这云真道供奉的神主,就是云中君了?” 金鳌道人:“那是自然,懒得和你说了,我还有事。” 胖道人跨步远去,而僧人又作了个揖,心中却已经有了谱了。 僧人随后也沿着道路远去,出了城后进入了一座庙里,寺庙的大门由一大二小三门并立,殿内门的两旁睡着两大金刚像。 寺名为天龙寺,字上涂抹着金漆。 僧人一进入其中,寺内众僧便立刻围拢了过来,恭敬地作揖喊道。 “法师!” “法师回来了。” “法师回来了。” 众僧皆无比敬崇,拈花僧也皆一一笑着回应。 进入了一座禅房之后,拈花僧的几个弟子也前来相见,这弟子最年轻也二十许,年纪大的甚至比拈花僧还要大上十几二十,看上去已经垂垂老矣。 但是所有人却对拈花僧执师礼,对其甚为信服。 其中一弟子询问道:“师父,此番可有收获?” 拈花僧:“我见过了那金鳌道人,也试探过了他。” 弟子问:“如何,可是装神弄鬼的邪道,欺世盗名的魔徒?” 拈花僧:“我让他交出那仙方,他虽然恼了,但是却并没有全然拒绝,而且他已经将那仙方教给了之前随之一同治病救人的诸位医师,并不是什么敝帚自珍想要以此方牟取暴利的人。” 弟子之中一人双手合十:“如此看来,那云真道的道人是个有功德的,供奉的云中君也不是什么邪佛,想来那云中神祠的神巫也是如此。” 拈花僧先是点了点头:“只是我看那道人虽有些慈悲心,但是心思全然在那长生之上,不求正果,一心全然在那外道之上。” 拈花僧又是摇了摇头:“这,便是要入了魔道。” 弟子又说:“但是这云真道和云中君在这胤州一带威名正盛,连那鹿城郡王上下都对其颇为崇信,可是不好办,我等想要在此弘扬我佛法,这可是一大难关。” 拈花僧双手合十,一副慈悲为怀的表情:“不然,在我看来,这正是一次弘扬我佛法的大好机会。” 弟子左顾右盼:“大好机会?” 拈花僧:“那金鳌道人虽有些手段,但是心性摇摆不定,一心追逐着虚无缥缈的长生,实则内心空洞,不知道自己真正所求为何物。” “这芸芸众生忙忙碌碌不知何求,他们看似有所求,追求的不过是梦幻泡影。” “想来那云真道的一众道人,还有那云壁山中的巫,也都是此等人。” 这意思就是,这些所谓的道人、神巫和信徒看上去有着信仰,实际上没有纲领,没有真正的统一思想。 不过是一些遵循着老旧思想,信奉着虚无缥缈糟粕之物的人。 “我若是能对其宣讲佛法,定然能使其开悟。” “让其知道长生不过是云中楼阁蜃楼幻影,生于此世当修我佛法普度众生,出世不过是逃避之法,只有入世才可得正果。” 弟子:“您要渡那云真道的道人皈依?” 拈花僧:“正是。” 拈花僧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其座下的几个弟子都是他这样一一渡入门下,他对此非常有自信。 “我等在北朝遭魔佛一脉所迫,不得不来了南朝,正好在这胤州打开局面。” “若是能引此辈入我佛门正道,便是让那云中君也做个白云菩萨,亦或者佛陀又如何。” 弟子:“这菩萨佛陀,也是我们能封的?” 和尚:“我们此来为何?” 弟子:“弘扬佛法。” 和尚:“是渡众生脱离苦海,佛陀菩萨都不过是泥胎塑像,所谓佛陀不过是觉悟者之名,我们传的是经讲的是法。” “若是能真正地将佛法弘扬开来,这人间便是人人皆佛陀。” 弟子敬服,拜倒在地。 此时此刻,墙头上一只黑鸟飞起,顷刻间不见踪迹。 第九十五章 :泥蛟作祟? “西河县,明天有中到大雨。” “最低气温8到10度,最高气温17到19度。” “今天是进入谷雨时节的第一天,预计雨带还会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维持一段时间,需要出门的观众请带好雨具,防止雨天路滑。” “对了,江面风大浪疾,乘船请戴好救生圈安全帽。” 荧幕上的时间刻度显示为二十一点五十分,哪怕纸片人天气预报员再怎么注水,将一个覆盖范围只有两个县,而且天气、气温、湿度等数据都基本没有太大差别的天气预报做得又臭又长。 今夜的天气预报,也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了。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感谢收听今日天气预报。” “我们明天再见,晚安。” 今天的天气预报的背景是敦煌壁画《雨中耕作图》,画中乌云密布天降大雨,田里作物茂盛。 一位戴着斗笠的农夫连忙肩挑庄稼往回走,另一位农夫则坚持在田里挥鞭赶牛,地头上农夫一家人正在温馨地享用饭食。 在用这一幅画当作背景,似乎是在暗示着今日是谷雨。 而望舒换上了一套敦煌风的装束,衣着艳丽却并不显得媚俗。 纤细的手臂上缠绕着的吴带随风飘舞,乍一看,还以为是壁画上的菩萨或神女下凡了。 天气预报已经结束。 天气预报员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贴在屏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 江晁正在发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面,每当望舒开始播报天气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模样,仿佛被谁念咒勾走了魂魄一般。 望舒问江晁:“知道吗?” 江晁慢悠悠地抬起头:“知道什么?” 望舒说:“有人准备封你做佛菩萨。” 江晁眼神动了一下:“佛就是佛,菩萨就是菩萨,佛菩萨是什么?” 经历了被修庙,和通知他成为云中君等一系列事件之后,江晁对于这等事已经见怪不怪。 望舒:“就是有可能封你做佛,也有可能封你做菩萨,看你表现了。” 江晁:“谁这么厉害,这人是皇帝?” 望舒:“是个和尚。” 江晁:“和尚让别人做自家的佛,也算稀奇。” 望舒:“云真道的道士也不是让你做了仙人了么,还供奉了你的神主牌位呢,西河县的县令也让你做云中君,那个温神佑还想要让天子给你加一大串的神仙尊号,这些不都是凡人么?” 江晁想了想:“也对,哪来的什么神仙,都是从凡人中来,也到俗世中去。” 望舒说:“伱不管管?” 江晁:“怎么管,人家嘴上说一说,我就要千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 荧幕上这個时候出现了拈花僧的模样,正是其在禅房里对着弟子们进行对话的画面,不过说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大。 “便是让那云中君也做个菩萨,亦或者佛陀又如何。” 望舒:“看,多嚣张,不生气吗?” 江晁:“为什么要生气,什么都不用干,就有人请我做佛陀菩萨,多好的事。” 望舒:“你堂堂云中君,天上的神仙诶,被人这样摆弄来摆弄去,多没有面子。” 江晁:“陪你演戏,嫌麻烦不想解释,糊弄糊弄别人就得了,还演着演着自己当真了。” 但是,接下来江晁又说。 “听他所说,不像是个心怀邪念之人,而且他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 “他拿什么来度云真道,又怎么可能让这么多人皈依佛门。” “不过……” 望舒:“不过什么?” 江晁:“他最后说的那句,佛是觉悟者,还有度众生出苦海的誓愿还是挺有意思的。” 望舒:“和尚不都这么说吗?” 江晁:“也是,说归说,人说的和做的总是不一样,我们也不知道这和尚做了些什么。” 江晁不再讨论拈花僧的事情,不过这个时候望舒又提及了一件事情。 江晁盖着毯子,手上拿着一本围棋从入门到精通,书籍还散发着崭新的纸香。 江晁:“还有什么?” 望舒的声音有些变了,背景后面的雨也变大了,伴随着呼啸风声:“你刚刚没听天气预报吗?” 江晁点头:“听了,听得很认真,犹如魔音贯耳。” 望舒告诉他:“明天有中到大雨。” 江晁翻开书页:“我明天没有出门的计划,下雨就下雨吧!” 但是江晁刚刚说完,就想起了什么。 “哦,明天早上神巫要去鹿城。” 如果是下大雨起大风的话,江面上哪里还有人敢行船,明天自然是去不成了。 江晁又记起了什么:“不是有那个吗,我记得电机已经安装了,测试也已经过了。” 望舒:“那是准备接下来运输铁砂地狱的钢材的。” 江晁:“暂时不是没什么用么,借用一下。” 之前,望舒说她要造一条龙出来。 —— 天还一片漆黑。 贾桂就循着月光殷勤地来到了神峰之下,跟随着他的还有着随行的县丞和护卫,毕竟名义上他还是以县令的身份和报祥瑞的名义前往鹿城的。 在山脚下他也没有上山或催促,而是来到亭子里又欣赏起了自己立的石碑,同时和随行人员安排道。 “渡江的船都安排好了没有?” “渡江的船都安排好了,找来了三条船,肯定够用了。” “去了鹿城,都给我小心一些,谨言慎行,听闻鹿城郡王杀伐果决铁面无私,到时候丢了脑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是,我等定然谨记。” 鹿城郡是鹿城郡王的封国,也可以称之为鹿城郡国。 朝廷一开始防备着各路王侯割据的,名为郡国实际上郡国内的官员全部都由朝廷派遣和任命,例如贾桂便是如此,王侯并没有实权。 只是到了如今,当初的一些禁令也早已名存实亡。 像鹿城郡王这种都督胤、堇二州军事,同时还任着胤州刺史的职衔的,这种防备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了。 哪怕你是朝廷派遣过来的官吏,还能不听对方的号令? 鹿城郡王温绩就是这胤州真正的王,众人对其之敬畏甚至隐隐超过了远在天边的天子。 又过了一会,紫云峰云真道的道人们也赶来了。 阴阳老道和鹤道人倒是简单,也没有做什么准备,穿着一身道袍,领着二三弟子便来了。 “见过贾县尊。” “见过陆道主,丹鹤道长。” 话语间。 神峰之上终于有了动静。 众人纷纷抬头朝着山上看去,目光穿越山门,有人开始低声喊道。 “神巫下来了。” “果然,神巫出行穿的都是戎服。” “这路上,应当没有什么小鬼和妖魔敢拦路了。” 神巫盘坐在健壮的山民抬着的辇上,帐幔轻轻舞动可以看见其身形样貌,其穿的是黑色圆领戎服,脸上带着神面。 随行的还有穿着打扮各异的巫觋,乍一看上去真的好似古籍里记载的上古时候天神出行,各方山神地主随候一般。 不过贾桂感觉今日的神巫有些变化,乍一看目光就聚焦在了神巫的面具上。 “这是何物?”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和原来的那个不是一样东西,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看上去也十分轻巧。 其上的纹路融入神面之中,好似浑然天成。 “这定然是件神物。” “而且,定然是云中君赐下的。” 贾桂越发觉得自己来对了。 云中君真的如同云一般虚无缥缈不可捉摸,甚至根本就不在人间。 但是神巫却得了云中君的威灵和神通,在这人间神巫堪称是如神如仙一般的存在。 他也去看过那金谷县的天雷落下之地,如此恐怖的威力,若是落与万军丛中或者是城中,又有何人能够抵挡。 更别说神巫还能命鬼神勾魂摄魄,上可通九霄,下可去幽冥。 这人世间。 哪怕是天子王侯面对这等伟力,又能若何? 想到这里,贾桂表情也变得越发恭敬了,身为一方百里侯竟然对着一个没有经过朝廷正式敕封的神祇以及其座下神巫行了个大礼。 “见过神巫。” 拜的是神巫,也是云中君,更是那神鬼莫测的法力神通。 神巫的法驾停在了亭子前,那白幔后的身影看向了他。 神巫摘下了神面,开口问贾桂。 “此去鹿城,贾县尊有何教我?” 贾桂:“不敢不敢,岂敢在神巫面前称尊,称呼某为贾桂便可。” 神巫又问:“鹿城郡王此番请我去赴会,到底有何用意?” 贾桂小心翼翼地看向法驾上:“敢问,神巫此去有何意?” 神巫直言不讳:“愿云中君之神位天下供奉,愿众生皆念诵云神之名。” 贾桂:“鹿城郡王此番不过是试探而已,神巫不必担忧,只要能够展示一二,心愿便可达成。” 神巫:“就如此简单?” 贾桂:“对于我等难如登天,对于神巫来说,就是如此简单。” 在贾桂看来,神巫的一身法力神通和威力都来自于云中君。 他如何想不重要,鹿城郡王如何想也不重要,甚至是天子如何想也无所谓。 只要云中君的眷顾还在神巫身上,只要神巫还在代行神灵之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在他的眼中,这道理就像是他做官一样,其他人如何想都不重要,他上面是谁,天子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他跟随的人可以一言决定他的官路,天子更是可以一言决定他整个家族的生死。 贾桂说到最后,颇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 他靠近了一步,躬身直言道。 “神巫啊!” “您和我等不一样。” “这人世间的种种,对于你来说都如同过眼云烟。” “只要您禀行云中君的法旨,便无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拦你。” 神巫不再说话,也没有戴上面具,只是这样看向远方。 就这样,神巫的法驾终于从西河县出发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山路前行,一点点靠近江边,天也渐渐变得愈来愈明朗。 但是到了江边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一道惊雷响起。 “轰隆!” 伴随着那惊雷,好像某种能够施云布雨的存在下达了法令一般,乌云听从号令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江上也刮起了风浪。 最后,铺天盖地的雨从天上落下。 “哗啦啦!” 一场大雨将长江隔断阻拦,众人只能站在江边渡口的茅棚下,望着那雨幕嗟叹。 贾桂手下的幕僚跑到了渡口,冒着雨问那停在渡口上的船翁,声音洪亮。 幕僚:“这还能过江吗?” 船翁:“这肯定不能了,风大雨疾,这个时候过江船要翻的,到时候咱们就喂江龙王了。” 幕僚跑了回来,回话给了众人。 众人纷纷说道。 “竟然如此凑巧,刚来到江边就下了大雨。” “这雨来得也太急,一落下来就这般大,也太怪了些。” “是啊,也太巧了。” “天公不作美啊!” “这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但是说着说着,突然间。 贾桂身后的一护卫说:“当初,那泥蛟就是在这里入江了,我亲眼所见,那场面实在是骇人。” 护卫说的无意,但是听者有心:“我记得当初那泥蛟挣脱枷锁,本想要吞了张家村的所有人,结果最后被云中君逐入了江中。” 又有人说:“莫非,这恶蛟此番见神巫想要过江,因此在此作祟?” 护卫本来没有这想法,这么一说又觉得还真的有可能:“我也觉得是如此。” 众人这才看向江中和天上,这场在谷雨时节平平无奇的雨水,此刻在他们眼中似乎变得有了另外一种意味。 江中波涛汹涌,众人愈看愈觉得那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江起浪:“这泥蛟入了江,那还是泥蛟吗?” 有人说道:“怕是已经成龙了。” 听到这里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这可怎么得了。” 诸人刚刚出发的时候还说,这路上估计是没有什么小鬼妖魔敢挡道了。 结果,出来了一条龙拦路。 最后所有人目光看向了神巫的法驾,贾桂和阴阳老道上前去。 贾桂先是行礼,之后问道。 “神巫,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阴阳老道:“这风雨,怕是有些玄机。” 神巫也听到了刚刚众人说的话,泥蛟过江的时候她在云壁山的另一头的寨子里,未能亲眼得见那蛟龙过境的可怕和惨状,但是也有所耳闻。 她也循着那风雨看向了大江,眼中露出了一丝担忧。 “泥蛟?” 莫非真的是当初那条泥蛟怀恨在心,此时此刻冒出来作祟? 已经和温神佑那边约定好了,今天就过江,不过看这样子,也不知道这风浪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随后。 神巫看向了身后另一边,这里就是沿着长江绵延不绝的江壁, 在不远处,就有着据说是昔日张家村先祖在壁窟之中立下的神像。 “去那边吧!” —— 江对岸。 天蒙蒙亮。 人群浩浩荡荡,今日来了有不少人。 郡王府邸的随从、天龙寺的和尚、身着深色道袍的道人还有那看好奇热闹的人群。 温神佑早早就来到了渡口处,望向江水的另一头,但是天还没有完全亮,江上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就算天亮了,即使渡口已经是选的江面水流最平缓的流段,也依旧很难看清对岸的模样。 神巫定好了今日会来,温神佑格外地重视。 “鳌道长!” “鳌道长!” 温神佑一声喊,江边带着人候着的金鳌道人立刻走了过来。 可以看到鳌道人身边多了不少新面孔,他最近收了一些新弟子,其中不少还是出身于权贵之家。 随着疫鬼之事爆发,云真道得了仙方,原本紫云峰上的阴阳、鹤、鳌三道人分别前往了各处,这段时日也渐渐变得聚少离多。 鹤道人在金谷县打开了局面,鳌道人在鹿城混得风生水起,三人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基本盘。 鳌道人见礼:“温司马。” 温神佑:“我和神巫并不相熟,待会神巫过来之后,还请道长……” 鳌道人立刻说道:“我明白,温司马请放心。” 话音刚落,天头落下一道惊雷:“轰隆!” 正在面带笑容说话的温神佑和鳌道人面人看向了天空,然后铺天盖地的大雨便落了下来。 大雨之中众人狼狈至极,纷纷寻找避雨的地方。 马儿嘶鸣嚎叫,在雨中毛发被淋得湿透。 男男女女以袖遮顶,但是依旧挡不住那雨,浑身被打得湿透。 渡口上乱成一片。 人群之中,几个戴着斗笠的和尚却不避风雨,站在雨中一动也不动。 其中一和尚双手合十,看着这天空露出了笑容。 弟子:“师父为何发笑?” 拈花僧:“只是看到这雨,突然想到了什么。” 弟子:“想到了何事?” 拈花僧:“那云中君号称是云神,有出入青冥呼风唤雨的神通,结果自己的神巫却让风雨给拦了路。” 弟子听这样一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拈花僧又摇了摇头:“所谓巫,不过是借神祇之名和自然天象装神弄鬼之辈罢了,这也倒不是那云中君的过错。” 远处,一辆马车停在大路旁的树林前。 马车里,一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鹿城郡王温绩说不来,但是却悄悄地来了,见此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不过温绩笑的不是神巫也不是云中君,而是自家那个傻大郎。 “看来,所谓的神巫不过是徒有其名。” “这小子,被人给忽悠了。” 最后,又补上了一句。 “不成器。” 温绩看了一会,失去了兴趣。 “回去吧!” 马车掉头十分麻烦,尤其是在这大雨之中。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阴暗,天明明已经亮了,但是乍一看却好像夜里一般。 终于。 马夫侍从调转了车头,也让马儿不再惊慌。 正准备踏上归途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噔!” 阴暗之中,一道炽烈的光芒从大江那一头直射而下。 穿过江面,穿透那层层雨幕,撕开乌云盖顶带来的昏沉。 落向了大江的这一头。 而一只奇异的黑色鸟儿也不惧风雨,翱翔在半空之中,巡视着江边。 第九十六章:神魂渡江(加更) 众人冒着雨,跟着神巫来到了壁窟前。 这洞窟很深很大,岩壁侧面和上面还有不少凸起挡住,正好是个躲雨的好地方。 不过因为天色一片昏暗,壁窟里面也是一片漆黑。 只隐隐看到。 有一尊神像地轮廓立在那里。 壮实的山民打着伞,神巫穿着黑色戎服离开伞下走入壁窟之中,双手展开后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步步深入来到了神像之前。 所有人站在外面,看着神巫对着那神像, “奉请云中君。” “吾今祷告……” 说完,盘坐在地。 神巫拿出了神面戴在了脸上,抬起头周围的一片漆黑立刻变得亮堂了起来。 尤其是那尊神像,正绽放着阵阵灵光,照亮四方。 而神巫再仔细一看。 那端坐在壁窟深处的哪里是什么神像,分明是云中君。 “神君!” 在众人眼中,神巫只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她一开口,这些西河县的人都相信云中君真的降临于此处了。 “云中君下界了!” 众人纷纷让开成一个大圈,跪倒了一片。 而在神巫的眼中,那散发着灵光的神祇之影从窟中低下头,看向她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面具。 之后问了一句:“你脸上涂抹的是何物?” 神巫出行的时候也会描眉涂粉,描完之后显得更加神性,或者说更像她想象之中的云中君。 神巫:“铅粉。” 云中君:“铅粉有毒,勿要用了。” 神巫:“是!” 随后,神巫开始说起了今日遇到的事情,虽然她知道不必说对方也知道。 而在窟外的其他人看来,随着外面雷雨交加,电光一闪一停地照亮黑暗,洞内的窃窃私语也越发显得神秘。 他们听不清神巫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觉得那窃窃私语声就像是念诵着通往天上的经咒,穿透了那风雨和乌云,引来了九重天上神圣的注视。 “神巫正在沟通上天。” “这天上的惊雷,莫不是神祇在言语?” “风雨雷霆,唯有龙和神可呼之即来,唤之即去。” 龙在凡人眼中是具有神性的,但是龙在凡人眼中也是恐怖无比的。 其喜怒无常,一怒之下便可翻江倒海决泽千里,造成生灵涂炭的惨象。 因此凡人在对着龙顶礼膜拜的同时,也总是希望,会出现一个神仙来镇住它们,或者将它们给锁住,也因此衍生出种种传说。 而神巫说到最后:“不知是否真的有泥蛟阻拦,特此来禀告云中君。” 和神像重叠在一起的云中君果然早就知道神巫此来为何,立刻当场又教给了她一个咒语。 云中君:“此咒名为唤龙咒。” 神巫:“唤龙咒?” 望舒设置的咒语,更像是一种发往系统启动各项设施的申请表,不过当然前提是,你拥有对应的权限。 通过符诏念诵这段咒语,便可以启动或者动用某项设施,达成你的目的。 云中君:“念诵此咒,便可唤龙前来听你号令。” “你目前所能唤来的,只是一条水中之龙,它会渡你过河。” “尽量在夜里念诵此咒,不要让龙白日现身。” 虽然不知道为何不要让龙白日现身,神巫还是点头。 “我知晓了。” 云中君说完这些,神巫眼中看到的那神像上的灵光也渐渐化为方块扭曲,像是要散去。 而这個时候神巫追问了一句:“神君,我可否以神魂出行去一趟江对面吗?” 那云中君的影子看了神巫一眼,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思:“江对面有人在等着你,你不想失约,让他们看轻伱。” 神巫内心说道:“也是不想让他们看轻云中君。” 但是她却点了点头,没有解释。 云中君的影子和灵光散去的最后一瞬,神巫仰头看着对方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请求。 “去吧,快去快回。” 随后,云中君消失的一瞬间。 更是抬起手,一根手指头指向江对岸。 在神巫的眼中,灵光散去一切归于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座石像孤零零地立在面前。 神巫还来不及任何反应,变异骤生。 “噔!” 随着云中君那一指。 一道强烈的光芒从高处的悬崖顶部发射而出。 穿透大江,穿透雨幕和阴沉沉黑压压的天,压向大江的另一头。 就好像是在为神巫在那风雨飘摇之中指明前路,撕开那铺天盖地的雨幕,让她的魂魄可以通往彼岸。 岩壁之下,跪着的朝拜者眼角余光打量到了那变化,纷纷直起身来。 他们仰面直视天空。 飘来的残留雨丝落在脸上,也遮挡不住他们窥探天空的视线。 “什么?” “此乃神光,我之前见过,神峰之上也曾经出现过这神光。” “这神光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是何意?” 他们依旧跪着,但是双脚却开始挪动, 将身体从面向岩壁,调转到了面向长江的那一边。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 神巫面具之下,双眼聚焦在一起,但是却仿佛已经脱离了躯壳。 她眼前的画面飘过道道流光,随着那光,一幅幅画面掠过眼前。 她的意识已然不在原地,跟着那画面一同跨越那似乎不可逾越的江面,飞跃那铺天盖地的雨和呼啸不止的风。 抵达另一头。 在她的眼中。 她正御风而行,踏过涛涛江水。 风雨擦过衣角,雷霆在头上闪烁。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看到看到了那江边的人群。 和江那边的西河县人望着他们的对岸一样,他们也同样震惊无比地看着属于他们的江对岸。 —— “这么大的雨,看来是来不了。” “回去了,回去了。” “前些日子听江那边回来的人一个个说得厉害,江那边出了个真神仙,说是上知天下知地,能呼风唤雨,结果自己出门被雨给拦住了。” “看来啊,还是……” 众人兴致勃勃而来,此刻被大雨淋得狼狈,心中有些怨气,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客气了。 这江边只有一个草棚,连躲雨的地方都挤不下去,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干淋着雨,等候的人于是摇着头纷纷散去,准备另找地方躲雨。 渡口边的草棚中。 身后随从问温神佑:“温司马,该怎么办?” 温神佑也有些犹豫:“这……” 金鳌道人:“司马,快看。” 道人的声音格外地大,带着强烈的情绪,如在咆哮。 温神佑扭过头,刚好就看到看着那光束跨江而来洒在渡口上。 也落在他的身上。 一瞬间,温神佑也呼喊而出。 “神仙下界?” 那光撕开乌云跨界而来,除了神仙下界实在是难以做他想。 温神佑见过云壁,也见过神巫打开阴阳之门,夜里遇到过鬼神出行。 但是此刻。 身体还是一瞬间滚烫了起来,那风雨加身也阻挡不住身体热血沸腾。 或许。 是因为那风雨雷霆作衬,这简单的一束光此刻竟然显得如此普照四方。 虽然简简单单,但是恢弘无比。 而紧接着。 温神佑用目光搜寻着大江之上,竟然真的看到了什么。 黑暗中一只黑鸟无视风雨翱翔而来,大江之上一个人影踏过江面而来,循着那光的轨迹。 但是那影子是断断续续地,就仿佛穿透在阴阳两界,时而出现在人间,时而又消失不见。 “轰隆!” 雷声轰鸣,浪拍打在岸边。 黑鸟停在了草棚上,那影子也终于停了下来,站在了江边的石头前,仿佛和石头贴在一起。 他环顾左右,然而黑暗之中所有人都是呆若木鸡,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甚至动弹一下。 最后,温神佑孤身一人走出了草棚。 他冒着大雨一点点前进,来到了那江边孤零零竖立着的青石前。 温神佑直愣愣地看着那影子,咽了口口水说道。 “云中君?” 风雨不断地打在他的脸上,他却不敢合上眼睛,身体带着一丝微颤,等待着那“人”的回应。 如此大的风,却扬不起那“人”的一片衣角。 铺天盖地的雨,却打不湿那人的一缕青丝。 在他看来只能是神仙了。 只是那人身形模糊,看上去好像没有实体。 随着温神佑的一声呼喊,那虚幻朦胧的影子看向了他,同时喊出了他的名字。 “温神佑。” “是我。” 人群后面的道士听出了声音,这才立刻恢复了一丝勇气走了出来。 “原来是神巫!” 道士立刻见礼:“见过神巫。” 温神佑有些不知所措,上一次他将云中君认成了神巫,这一次他将神巫认成了云中君。 此时此刻,温神佑也越发难以分辨二者之间的区别。 究竟是哪个是人? 哪个是神仙? 只是他的态度变得越发恭敬了,神巫的法术神通似乎超乎了他的想象。 能这般踏江而来,和神仙又有何区别? 声音传来,格外地洪亮,狂风和大雨也无法遮挡。 “泥蛟作祟,阻我渡江。” “这风雨一时半会无法停歇,我将于天黑之时渡江而来。” “诸位不必等我。” “散去吧!” 温神佑看着对方:“那您这是。” 对方答曰:“吾肉体凡胎,暂时只能以神魂前来相告。” 说完,那影子便消失了,连同那从江对岸流淌过来的神光。 但是造成的影响却才刚刚开始。 温神佑仿佛也跟着一起神魂出游了:“神魂出游,跨越大江。” 道士跟在一旁,念道:“道主说古时仙圣可朝游北海暮苍梧,便是这神魂出游之法吧,一日之间便可行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 温神佑身后的随从上前替他挡住了风雨,小心翼翼问道。 “我们,这是散还是……” 温神佑猛地回头瞪了随从一眼:“你没脑子吗?” 神巫让你散去,你就散去? “等着。” “等天黑。” 温神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回到了草棚之中,身体被雨水带走了温度感觉有些凉意,但是内心变得更火热了。 神巫人还未至,这刚刚发生的一幕却让整个渡口都轰动了起来。 虽然那光从江对岸照过来的时候,神巫神魂踏江而来的时候一片鸦雀无声。 但是此刻这呼喊声。 却,连大雨倾盆都遮盖不住。 众人纷纷走了上来,看着那江边的青石,望向那江面上黑压压的浪。 就连之前已经走远了的,此刻也纷纷掉头回来。 “都看见了吗?”有人问道,怀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看到了。 “看见了,神仙,真的是神仙啊!”众人都看到了,这便没有错了,他们虽然听到了神巫说自己不是云中君,但是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神仙了。 “这么一说,这雨也太大了,肯定有蹊跷。”谷雨时节本就是多雨之时,不去想也就是一场寻常大雨,但是只要一想,这雨这风便皆蕴含着某种神秘伟力。 就像是这天地,不去想它仿佛也没什么,它早已融入了人生烟火之中变得平淡无奇。 但是只要抬头去看,脑中去想,这天地便变得无限且无垠起来。 “你刚刚不是说……”一人指着身旁刚刚说着丧气话的人说道。 “我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被打断了。 “泥蛟作祟,怪不得,我说神仙怎么会被雨给拦住了呢!”众人兴奋不已,谈论起了泥蛟之事。 “我也听说江对岸回来的人说了,那泥蛟脱困而出本要为祸人间,结果被云中君给逐入到了江中,这是回来报复来了。”有人说得有板有眼,好像亲眼见到过似的。 “天黑之时渡江,不降服这作祟的恶蛟,如何能够过江?”有人看着汹涌的江面,雷电闪烁照亮黑暗,一闪一烁之间江底仿佛真的有着什么恐怖之物在徘徊,让人心底发慌。 “看来必有一场变故?”变故是什么,在众人看来,自然是那神巫要收了这作祟的蛟龙。 “还回去不?”来的有不少鹿城的贵人,本是跟着温神佑凑热闹,但是此刻已经不是凑热闹那么简单了。 “不回去了,赶紧回去喊人,带雨具来,带吃食来,我要在这里跟司马一起等神巫渡江。”众人围在江边躲雨,怎么也不肯走了。 有人静静地等待着。 有人吩咐让仆人回去,让人带雨具和其他东西来,这是要在这里一直等到天黑了。 而大雨之中,几顶高高低低的斗笠簇拥在一起排列成一行。 原本淡定无比的几个和尚,此刻在风雨之中却显得有些无助和茫然了起来。 那游历过大山大河见多识广历经无数艰险的和尚,此刻也是头一遭见到这样的场面,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闭上眼睛不断地转动着手上的佛珠。 但是即使如此,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波动。 一旁的弟子终于忍不住了:“这……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另一名弟子看向了拈花僧:“师父?” 拈花僧终于放下了手,叹息一声:“为师也看不出。” 他口舌生花能说会道,但是此刻也只剩下口干舌燥,不过此刻他依旧不明白,凡人如何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凡人能够制造出那样强烈可以跨越大江撕裂云海的光? 凡人如何踏江而行? 如何能够让自己的身影来到江对岸在如此多的人面前现身,然后进行对话。 刚刚那神巫的身影他看得清清楚楚,对方说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完全不知道如何辩驳。 强行说那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把戏这种事情,他说不出来。 弟子们纷纷说道:“师父,这南方,和咱们北方不一样啊?” 有弟子已然信了:“这南边听闻是古楚之地,遍地都是大江大川,自古以来巫风盛行有神异之事,看来的确如此。” 拈花僧虽然看不出,但是还是想要一探究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论是真是假,我们都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拈花僧反而不慌了,反而觉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若是假的,他定然要拆穿其中幻象虚伪。 若是真的,他也一定要将其弄个明明白白。 “这世间真有神仙乎?” “真的有能呼风唤雨,长生不死之人?” 他紧紧握住佛珠。 “若真有。” “又是如何做到的?” 恍惚之间,他突然想起了经文之中轮回转世,想起了那罪业功德之说。 原本他以为,这不过是劝人向善之言,他向来都是对每个人宣扬轮回、因果和功德之说。 但那只是为了度人,自身却从未真的信过。 他相信,只要人人相信死后有轮回,相信前世因果和业障功德,这世间便不会沦为如今这般恶土。 而此刻,他却有些动摇了。 若是神仙真的有,长生不死之人也真的存在。 “此间。” “莫非真的有轮回?” —— 而不远处的树林里。 马车虽然已经掉了头,但是鹿城郡王温绩已经走下了车,他静静地看着远方。 温绩虽然距离得远,看不清楚江边发生的事情,只能看清楚那光和隐隐约约的渡江之影。 “郡王。” “便是这般说的。” 温绩听着仆从说着从江边那些人口中听来的对话,也总算是见识到了自家大郎所说的,神鬼莫测之伟力,仙佛降世之祥瑞。 仆从:“郡王,要去告诉大郎您来了吗?” 温绩:“不,他的福缘,就让他去。” 雨一直没有停,只是忽大忽小,但是江上的风浪却一如既往地汹涌。 而江边却来了更多的人了,那些回去拿东西的仆人哪里忍得住,将江边的事情一口气都说了。 不少人打着伞或者穿着蓑衣斗笠从城里面出来,朝着江边跑了过来。 江边开始变得人影憧憧,一个个立在雨中等待着。 不仅仅是江这头。 还是江那头。 第九十七章:霸下 江壁下。 神像前。 神巫回过神来便看到眼前的荧幕上,一炷虚幻的线香燃烧到了尽头,时间刚刚好。 她明白,那是神魂出游的时间限制。 黑暗散去,她的视觉穿透天神相重新看到了石窟内的景象,当戴上这名为天神相的面具之后,肉身仿佛已经不再成为束缚意识的枷锁。 “呼!” 神巫摘下了天神相,呼出一口气,也终于从那“神魂离体”的奇妙状况下脱离了出来。 众人纷纷围拢了上来,他们还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江对岸的变化。 他们只是看到神巫戴上面具坐在石窟神像前,然后便有着天降神光,通往了江对岸。 “神巫,刚刚那光?” 在得知神巫刚刚神魂出游去了江对岸,那光便是仙人指路,贾桂只是觉得惊奇,毕竟他觉得神巫有些什么法术也寻常。 贾桂抚恤而叹:“原来如此,果真是仙人手段。” 鹤道人则露出了震撼的表情:“神巫刚刚魂魄离体了,这这这,人真的能够魂游天地之间?” 而阴阳老道则仿佛早已猜到,心道:“果然如此,若要成仙得修神魂,肉体凡胎终有一死,若得妙法,神魂离体也可得长生不死!” “要想成仙,先成鬼啊!” 他又开始思虑起了,他那套不靠谱的鬼仙大法。 神巫走到了江边,一旁的巫觋替她打着伞,神巫看着江水之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贾桂和道人跟了上去。 贾桂跟着一齐望着江面,然后问道:“您是否在等什么?” 鹤道人以为是在等什么时候雨停:“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了,而且就算雨停了这江水也变得湍急浪大,怕是不能过江。” 然而,他们却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神巫说:“等龙来。” 贾桂和两个道人一同看向了神巫:“龙?” 风雨不息,江壁前的人影越来越多。 尤其是附近张家村的仿佛整个村的人都来了,几乎人人都戴着斗笠蓑衣。 “听说了么,那泥蛟又来了。” “这蛟果真凶恶,上一次走蛟酿成大灾,如今又兴风作浪,妄图报复神巫。” “已经不是蛟,蛟入了江河,已然成了龙种了。” “上一次云中君放过了这蛟龙,看来神巫这一次是不会放过它了。” 似乎,众人都把神巫等的那龙,当成了当初的那条泥蛟。 而在他们眼中,神巫也不是在等那龙来,而是在降服那条龙。 众人期待万分。 他们都想要看看,那条成了龙的恶蛟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那天夜里所有人都看得不真切,今天一定要看個清楚。 虽然天气本就阴沉,但是白天和夜晚还是有差别的。 阴云漏下来的光线越来越暗淡,又不见星月,江边开始有人打着伞,举起了灯笼。 而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了江对岸也有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那是江对岸的灯笼。 两岸似乎心有灵犀一般。 而这个时候,一直等待着的神巫终于走到了江边,神巫没有戴上面具,但是却握住了符诏。 跟随的巫觋高高举起伞,一只手持着琉璃灯。 面对滔滔江水,神巫掐起了咒诀。 “吾今奉请云中君法旨,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法水洋洋,法雨滂沱。” “法云密布,法雷轰隆。” “四方游龙听旨。” “随吾法令,速速前来。” 咒声随着风声飘远。 掌心符诏闪烁,将那唤龙咒化为某种波动传递向远方,神峰之上的中枢系统接到申请之后授权,某座不远处的设施便随之开动了起来。 若是换了“云中君”来估计是懒得这般“装模作样”,让望舒赶紧将船开过来,别弄这些有的没的。 有些东西若是看得太透彻太明白,便变得没有意思和尬了起来。 不过神巫却紧绷着脸,看上去有些紧张。 仿佛自己在做一件无比严肃且庄重的事情,而神巫内心深处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在以云中君的法旨召遣鬼神,唤龙听令。” 她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语,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神秘的力量,正在和天地之间的伟力沟通。 其他人是看不到这种变化的,江边众人只隐约看见和听见神巫掐诀念咒,掌心有微光浮现。 哪怕是这小小的变化,依然让岸边的群众兴奋不已。 “念咒了,念咒了。” “看见没有,掌心灵光闪烁,这就是仙法。” “那光定然就是法力。” 众人看向江中,隐隐等待着什么。 但是等待了半天,江中虽然是风大浪急,但是和之前相比,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众人等候了半天,有些心急。 “没有动静啊?” “将灯笼举高一些。” “风太大了,雨也太大了,伞都打不住了。” 江边的人极力眺望着,突然之间有人喊道。 “我看到了。” “有东西,有东西在动。” “过来了,那东西正在朝我们这边而来。” 终于,众人发现一庞然大物在翻滚的江水之中逆流而来。 微弱的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一黑漆漆的怪物破开风浪而来。 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能在如此风浪之中逆浪而行,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东西连帆都没有。 就这样两样便可以判定。 那绝对不是船。 至少,不是他们认知之中的船。 那物在江中起起伏伏,好似一条大蛇一般,但是比蛇要大不知道多少倍。 巨大的头颅高高从水中扬起,注视着岸边。 而随着那东西朝着江边靠过来,众人更加恐慌了起来,纷纷开始后退。 “龙!” “龙来了。” “快点,快点让开,离岸边远一点,莫让浪给拍下去了!” “蛟龙又来作祟了。” 众人呼喊着,纷纷后退。 但是神巫却迎了上去,无所畏惧地走向风雨,朝着江水走去。 她拿起了巫觋手上的灯,在江边高高提起,就好像是在呼唤那“江中之龙”前来。 “奉请云中君法旨!” “听吾号令。” 那被称之为龙的东西也真的朝着这边来了,越来越近,终于停了下来。 隔着江水,高高扬起的首级口中吐出了一道像是架桥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舌头搭在岸上。 神巫踏着那“舌头”,离开了岸边。 身影一点点地消失在了黑暗和风雨之中。 众人围拢了上来,最后所见到的,便是神巫提着琉璃灯行走在江上的身影。 “我的老天爷啊!” “这念一下咒,龙就俯首听命了。” “那可是云中君传下来的咒,是神仙的咒,云中君可呼风唤雨,可驾龙驭天,这小小的一条蛟龙听了云中君的咒,那还不得俯首听命。” “龙”一点点前进,逐渐靠近江的对岸。 那巨大的嘴巴也缓缓张开,里面的神巫提着琉璃灯,一下子就吸引了对岸的人。 温神佑第一个站了起来,见此状立刻高呼。 “快看,神巫御龙而来了。” —— 拈花僧站在人群之中,身旁多了不少和尚。 这些都是天龙寺的和尚,听闻了江边之事后纷纷赶来,天龙寺虽然以龙为名,但是和尚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龙。 虽然不是天上的龙,而是江中的龙。 乍一看和尚们还不信:“龙?” 但是接着那微弱的光仔细一看,那黑漆漆的江水上,巨大的“龙头”起起伏伏,表面漆黑但是看上去似乎有着层层叠叠的鳞片。 又有和尚猜测:“莫不是什么怪蛇?” 虽然远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那绝对是个庞然大物:“哪里有这般大的蛇,这般大的蛇也早就化为龙了。” 拈花僧的一名弟子心慌意乱:“别乱说,再看看,再看看。” 再望去,那龙身上好像还背负着什么。 “不是蛇,那东西背后好像驮着什么?” “不是驮着,像是个肿包。” “过来了过来了,竟然这般大,和背着一座小岛一样。” 随着那物越来越近,展现出来的体积也越来越庞大,和尚们的猜测也随之不断变化。 “轰隆!” 雷电闪过,众人这才看清楚。 那龙身上不是背负着什么,而是长着一个巨大的龟壳。 好似传说之中的龙种。 霸下。 而接下来,随着那“龙”靠近。 高高昂起的“龙首”上的两只“眼睛”放射出强烈的光,明晃晃地照向了岸上,刺目的光照得所有人纷纷闭上了眼睛,一个个不断后退。 和尚们一边遮挡住眼睛,一边惊恐地高呼。 “龙,果真是龙。” “龙现世了。” “龙出则风雨现,难怪今日这般大的雨。” 天龙寺的和尚们也被这威势吓得六神无主难以自持,纷纷跪在地上。 不仅仅和尚如此,江边的众人见此状,一个个又惊又畏,哪怕是胆子大的想要靠近,又生怕那龙卷起的风浪将自己一下子拍打了下去。 而凑近了一些去看,那恐怖的龙目发出的神光扫过岸边,可怖的龙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他们更是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直到神巫提着琉璃灯,在风雨之中一点点上了岸。 温神佑这才带着一众人跑上前去,将神巫迎了下来。 温神佑一边跑着,口中还一边大喊。 “神巫,神巫!” “温神佑来也。” “快快收了神通,让龙退去吧,莫要误伤了吾等凡人性命。” 话音落下,那龙目的光也终于一点点收敛而去,掉头深入江中。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注视向那提着琉璃灯的神巫。 在场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神巫,但是此时此刻,风雨之中无数人影却对其顶礼膜拜。 先是一场神魂渡江,此刻又是御龙而来。 此刻。 众人见那神巫提着琉璃灯,却无人敢直视,只敢低着头用余光微微打量。 温神佑亲自牵来了自己的马车,停在了神巫的面前。 “神巫!” “未曾准备法驾,还请将就。” 神巫也没有客气,坐上了马车。 道路泥泞,马车路过的时候两侧之人纷纷跪倒在地,也不管污泥和雨水,伞和斗笠落在一旁。 所有人发出如同山呼海啸的声音,风雨之声似乎也听不见了。 那拈花僧和几名弟子站在路边,没有随其他人一同跪下,只是愣愣地看着那马车驶过身前。 只是那马车来到了拈花僧身前的时候突然停下,半天没有再前进。 僧人茫然地看着,不知其为何停留。 骤然间。 有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开口就喊出了拈花僧的名字。 “拈花僧。” “你看我也能做个菩萨么?” 拈花僧先是一愣,不明白马车里的神巫为何说这番话。 但是马上他就回过神来,瞬间面色煞白。 他明白对方是在说什么了。 之前,他曾经对着弟子说。 “便是让那云中君也做个菩萨,亦或者佛陀又如何。” 而神巫此刻说出的话,分明是对他之前说出的这句话进行回应。 只是他难以理解,当时他分明是在天龙寺里面,禅房里也只有他和几名弟子,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突然间拈花僧想到了什么:“神魂出游?” 神巫的这一番话似乎更加证明了,对方有着神魂行走天上地下的能力,拈花僧虽然难以相信。 但是越想越觉得。 这就是真相。 僧人呆立雨中,车马碾过道路远去。 —— 外面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舱室里一切安好,江晁裹着电热毯看着画面中那艘刚刚下水不久,预定作为铁砂地狱和黄泉之间的运输船。 因为物资缺乏,船主体是由水泥打造的。 不过做成了龙种霸下的模样,部分位置喷上漆之后,也让其越发显得真实。 乍一看。 跟一头活着的巨兽一样。 船首做成了一个脖子粗壮无比高高昂起的龙首,眼睛处还有着两个大功率照明灯,船舱制造成了一个像是龟壳一样的形状,能源是电力的。 虽说造型有些刻意,但是别说。 看起来还挺带劲。 江晁觉得,这比那什么猿动力的神辇大气,尤其是画面里神巫提着灯坐着船风雨渡江的姿态,颇有几分仙人的出尘风范。 “这船看上去不错,下一次……” 江晁刚准备说下一次安排他也坐一坐,毕竟有了船,这能去的地方就多了,也要远得多。 而且坐船游江,自己不用动便可以阅览两岸景色,实在合江晁心意。 但是话音未落,便听到望舒说。 “很好。” “船没沉。” 荧幕上的古装仙子仔细的盯着屏幕里的船,还不断的调整着画面,上面是不是还可以看到船体结构被透视,一道道数据洪流不断的上传,涌入到望舒的身边来。 江晁:“很好,没沉是什么意思?” 望舒:“就是说有一定概率会沉。” 江晁:“不是经过测试了吗?” 望舒:“就是测试过了,才说有一定概率会沉啊?” 听望舒说,因为缺乏材料和赶工,各种设施偷工减料到令人发指。 所以,这是一艘计划使用期限为一年甚至几个月的工具船,还能指望它有多好的安全性。 江晁:“这么危险,你怎么没提前说。” 望舒:“没有危险。” 江晁:“船都沉了还没有危险,你这危险判定系统出问题了?” 望舒:“这是艘无人货运船。” 望舒的意思是说货运船,不存在人的危险。 江晁:“那你还拿出来用?” 望舒:“本来这艘船就不是给人坐的,是艘货运船,应管理员要求进行调用。” 江晁:“那我刚刚要是上去,不就有可能没了?” 望舒:“危险评估未通过,若要登船,将会发出红色警告通知管理员江晁。” 望舒的危险评估还真精准,只评估通知他一个人的危险。 江晁没有再和望舒说这个事情了,对方就是这样设定的,你总不能指望能够吵架吵赢一个人工智能。 这家伙认死理,认准了就会一个劲地不断重复提醒你,除非你用权限关闭提醒。 而且也有江晁自己的原因,他以为这船经过测试就十分靠谱了,哪知道竟然是这样。 不过。 江晁也算是明白了望舒他面前的无比靠谱,还有在别人面前的不靠谱特性。 望舒:“不用担心,只是红色警告通知,而不是黑色警告通知。” “因为船上有标配紧急救生装置,一旦出现沉船危机,紧急救生装置就会启动。” “这边是考虑到管理员可能会在紧急情况下需要登船,因此而准备的。” “放心,非常安全。” 江晁可不想体验一下望舒制造的救生装置,这感受肯定不怎么好,因为望舒的紧急救生装置的标准就是不死,至于其他的不考虑太多。 “还是算了,我还是等你造出一条靠谱的船来再坐吧!” 荧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江晁看着那船将神巫送到了对岸,接下来又前往了金谷县。 龙首随着江水和风浪摇摆,巨大的龟壳起起伏伏,造型十分地骇人。 江晁:“做成这副模样,夜晚出航肯定没有人敢靠近,这样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望舒还是很少听到江晁夸她,露出开心的表情:“很好看吧!” 江晁:“它叫什么名字?” 望舒:“霸下型号运输船。” 荧幕上,那艘大船上飘上了这一行字。 但是最后,又狠狠地打上了两个红色的大字标签。 【霸下型号运输船(丐版)】 第九十八章:牡丹水库和龙宫 南方的雨是真的多,尤其是春夏交接的时期。 哪怕雨稍稍停了一会,外面的空气也是湿漉漉的,出去走上一会衣衫都会变得黏糊。 只不过,江晁根本不出门。 他在舱里面打着游戏。 听着歌,喝着谷雨茶。 似乎只要不出门,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不入耳。 但是。 突然之间荧幕突然化为了红色,打破了舱室里的安宁惬意。 然后更红的两个大字闪了出来,伴随着警报声不断地闪烁着。 “警告!” “警告!” “警告!” 江晁迅速起身,第一反应是不是要紧急避险和进入逃生舱。 但是又突然想起来,这又不是在轨道上,舱里舱外也都有着安保措施,江晁不觉得有什么人能够打进来。 除非是来了个真神仙,上门打假他这个电子神仙。 “望舒,报告情况?” 望舒出现在荧幕上,背后的红色警告依旧在闪烁着。 “检测到长江水位上涨速度已经超过预期。” “而且根据预测,今年的降水量远超往期,伴随着雨季和汛期快要到来,河道年久失修,极有可能会发生决口事件。” 望舒说的这些道理江晁都懂,但是江晁在意的是望舒的表情。 她看上去有些慌张,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情况。 江晁:“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就算淹了我们这也是全封闭的,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按照江晁的了解,望舒会按照程序提醒灾情,但是一般都是露出营业式的标准化微笑,不会露出慌张的模样。 望舒可是高高在上的人工智能纸片人仙子,电脑赛博量子神仙,怎变得如此体恤民情爱民如子。 值得怀疑。 望舒:“决堤发大水,黄泉基地、铁砂地狱也要淹了,我们前期工作全都白做了。” 江晁:“哦!” 这样就合理了,一个不小心望舒的《全球天气预报计划》就要被摧毁了,江晁的《回归计划》也将前功尽弃从头再来。 空间站里面储存积累的资源都投入了进去,除此之外,望舒还用各种方式在西河县和金谷县四处搜集资源,能用的几乎都调集了过来,以近乎捡破烂的方式。 云壁山里的几個山头树林都给砍了不少,打柴人和山民们经常一夜醒来,跑到山头上一看,山都给薅秃了。 现在就等着一切慢慢运转起来,掘出第一桶金。 这个时候要是打了水漂。 那可真的是。 痛彻心扉。 不过望舒的心急挂在脸上,江晁自带表情冷静,完全看不出来慌不慌张。 望舒:“而且就算是空间站,也有一定可能性受到侵害,所以特此发出红色警告。” 江晁:“那你有什么提议,修河堤,准备防洪?” 江晁想了一想:“长江水运关乎命脉,这个时代的朝廷都会疏通河道修河堤防洪,我们可以利用他们来做成这件事情,找一个可以办成这件事情的关键的人,警示威吓一番。” “可以再将天气预报告诉他们一次,让他们调动资源来防洪修堤。” 江晁准备故伎重施,用最省力的方式,完成最麻烦的事。 望舒问:“这样就行,那些人靠得住么?” “万一出岔子,我们的地狱都就都没了。” 江晁:“地狱没了不是好事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目前工厂还是需要的,不能垮掉。 而且江晁细想,也觉得这种生死关键的事情,的确不能指望别人。 上一次能够利用贾桂办成这件事情,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不论是对江晁还是贾桂,其实都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 而且整个事情的办成流程,就是贾桂-差役-村正-百姓这四层。 中间的差役和村正对于贾桂这种带着大批幕僚、护卫和大笔银钱的上任官员还算比较容易拿捏,直接便可以控制住整个程序,不让其失控和走入歪路。 而长江决口修理河道筑造堤坝,这要命的程度和调动的资源就完全不是这种小事可以比拟的。 就算是找准了可以办成这件事情的人,以各种手段控制住他卖命,这从上到下的层层官员、小吏、工匠、役夫。 等等环节,随便一捅就是一个大窟窿。 而且江晁记得,这几十年附近一带都没有决过口,现在让他们修河堤疏通河道,没那么简单。 而且这事情光是拖上一拖,互相推诿拉扯个几个月,也挺要命的。 江晁:“以前怎么没有决口,现在突然要决口了?” 望舒:“根据收集到的信息判断,前几十年应该处于小冰期,而近些年来气温不断上升,气候发生了变化也带来了连锁反应。” 江晁点了点头:“那就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望舒脸贴近了荧幕:“所以,得让神巫那边赶紧将庙建起来了。” 江晁抬起头:“建庙和这有什么关系?” 望舒说:“鹿城有着天然的地理位置优势,那附近有着长江的支流,还有一大片自然形成的泄洪区域。” “只要我们建了庙就有稳定的基站,有基站就可以调查研究、调用资源、宏观布局,水泥厂和砖厂都可以再次全力运转起来了,堆积的大量水泥、砖头也不会浪费了,铁砂地狱那边也可以逐渐提供钢材等材料。” “去那边调研一下,可以以那一大片自然形成的泄洪区域为核心修堤,同时建立水库。” “名字我都想好了,你不是说那边不是有一大片牡丹花园么,就叫牡丹水库。” “建立水库的同时,也可以搭建一个隐秘的龙宫船只停泊港口,以后我们的船都放在那检修和停靠。” 水泥厂和砖厂都是最开始建造的,还要早于铁砂地狱,就在下面的基地里,取材也在这里。 现在流水线还在运转,只是最近不需要那么多的资源和运不出去导致堆积成山。 “水库修好了,然后在水库和支流上建立大坝。” “修好了大坝就有了真正的水力发电站了,有了发电站我们就……” 刚开始说的时候,江晁还点着头。 但是说着说着,后面越来越长,还有了近乎没完没了的局势。 从一座小庙,引出了一大串的目前看起来有些难以企及的东西。 江晁:“就能上天了。” 望舒似乎没听出这事反话,:“上天?” “上天还早着呢!” 很快,江晁提出了问题。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先说修庙和建堤围水库吧!” “人力呢?” “现在我们一穷二白,前期还是要靠一定的人力来做吧,怎么解决?” “修庙比较简单,修堤和水库肯定需要大量人力的。” 但是望舒却说:“我已经有方法了,保证能够完成。” 江晁明白望舒要做什么:“又抓上一大批人打入地狱,与世隔绝日夜不休地进厂上班?” 他摇头道:“这一套不是这么玩的!” 望舒其实也猜到自己的地狱是不可能一直这么玩下去的,将一批批活着的人送进厂,江晁上一次能同意,接下来肯定不会同意。 他也怕一直同意下去,就不知道弄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来。 江晁思索着,是不是还是应该调动官府的力量来做成这件事情。 其实按照江晁的想法,如果没有必要。 他找到回归的方法之后。 静悄悄的来,然后静悄悄的去,他并没有太多介入和改变这个时代的意愿。 不过只要他和望舒存在于此,注定会改变些什么。 无可避免。 江晁:“让神巫座下的云壁山民一族来做些事情吧!” —— 鹿城由几座城拼在一起,鹿阳县的城墙要矮上一截且乱糟糟的,因为它是郭城。 就是那个,三生不幸知县附郭的郭城。 拈花僧带着弟子从高墙下的一座大宅前离开,一行人穿过滴着雨的屋檐下,看上去有些冷落。 这两日。 僧人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楼起楼塌。 前两日原本还是鹿城郡王和一众权贵堂上客的他,人人争抢以能够听他讲经为荣,开始似乎变得无足轻重,天龙寺的庙门前也门可罗雀。 虽然有下雨的原因,但是僧人明白这不是根本。 而他上门求见鹿城郡王,更是吃了个闭门羹。 原本鹿城郡王温绩请他过来便是为了让他来试探一番神巫的本事,如今,还谈什么试探。 兜兜转转,拈花僧又来到了鳌道人为救人临时设置的医馆,不过鳌道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十分不客气地将他轰出门外。 行走在路上,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若是不成,我等要么离开这胤州,去京城算了。” 拈花僧走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 “不,我们一定要留下来。” 弟子不解:“为何,如今留下来也没有用,若是那道人和神巫起了歹心,我等恐怕皆要下地狱幽冥了?” 拈花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拈花僧说到这里,双手合十。 “我佛慈悲,昔日有割肉喂鹰以身饲虎。” “就算是身堕阿鼻,贫僧也定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弟子追问:“是何事?” 拈花僧:“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幽冥,又是否有轮回?” 弟子:“若真的有,那又如何?” 拈花僧:“若是世间有轮回,善恶终有报,吾等所期待的极乐世界或许便要来了。” 弟子:“何为极乐?” 拈花僧:“人间即是极乐。” 弟子更不解了:“可是师父之前不是说,人间即是地狱。” 拈花僧:“人间是阿鼻,也是极乐,皆在人心一念之间,这也是我们为何要渡化众生。” 拈花僧目光看向了城外,牡丹园所在的方向。 神巫就住在那里。 他又想起了那一日神巫问他的话,你看我也能做个菩萨么。 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是不是也能够看到自己,也能够听到,他此番所说的话来。 而另一边。 温绩终于亲手写好了贺表,然后交给了一旁的僚官,嘱咐他急递送往京城,呈送天子御前。 贺表的内容自然是有关祥瑞之事,其中甚至还有着贾桂送上来的“仙药”和装着“仙药”的盒子,也一起送往了京城,以作凭证。 到了这个地步,温绩自然再无疑虑。 而这个时候温神佑回来了:“阿爷。” 温绩站起身来告诉了他这件事:“已经将贺表报给了朝廷,天子不日应当会看到,只是天子会作何想,为父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温绩又问道:“神巫那边?” 温神佑回答:“神巫说要等天晴,赏牡丹花,在此之前谁求见也都不见。” 温绩虽然没有主动和神巫接触,但是却任由温神佑行事,还放权给了他,这也是一种态度。 见识到了那神魂渡江的景象,还有那黑夜狂风暴雨之中现身于江上的龙。 温绩和其他人考虑的角度不一样。 他不仅仅震惊于这强大和神秘的力量,他更清楚这样的力量能够做到什么。 只要用对了地方,便能够改天换地。 不知为何,只要想一想,心中的野望也变得大了起来。 心中不知觉地诞生了一些想法,但是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只是不论是嘴上还是脸上。 这位鹿城郡王,都没有任何表现。 温神佑没想那么多:“不过我想神巫不见外人应该是有原因的。” 温绩:“是何原因?” 温神佑之前记得见到神巫的时候隐隐听其提过一句:“听说,云中君喜花,而神巫也正是为此而来。” 温绩看了自家大郎一眼,闹了半天,人家根本不是因为他邀请而来的,是为了赏花。 不过。 神巫虽然还没有露面,无形的旋风似乎已经围绕着她正在展开。 而她展现出来的不可思议之景象和力量,在抹去了江对岸的质疑之声后。 也同时。 将人心之中地某些东西给放大了。 —— 城外,牡丹园。 下了几天的阴雨终于停了,但是天还是阴沉沉的。 神巫来了之后一直住在一座院子里,一旁就是牡丹园,园子里有大片大片的牡丹,一直绵延到一座湖池旁。 花呈现紫红色,花蕊却是金色的。 湖池正好位于长江主干和支流的夹角处附近,周围这样的湖泊大大小小还有着数十上百,大湖连着小湖,小湖连着沼泽。 神巫走在园中的长廊里,在一处亭子前停了下来。 长廊的尽头有着不少人在守卫,原本还是一片安静,随着一抹光突破乌云而下,众人终于被那光给吸引了目光。 “晴了。” “终于放晴了。” 阳光穿透水汽弥漫的空中,天地被清洗过一遍,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光照花海,花叶上的水珠渐渐滴落,生机盎然。 亭子里。 神巫戴着天神相面具,似乎察觉到了突然看向了一侧。 一个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神巫没有惊讶,因为她一直都在等待对方的到来。 神巫:“神君来了。” 神巫的视角里,云中君正从亭子里走出,一点点深入那片花海。 艳红的牡丹围绕着他,花叶随风照耀。 虽然隔着很远,但是对方的声音却传入她的耳中。 “日后唤来龙的时候,若无必要,不要再乘坐它了。” 神巫欠身行礼:“是。” 云中君:“你不问问为什么?” 神巫:“神君说的便是法旨,自然无须再问。” 但云中君还是告诉了她:“有些危险。” 神巫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在她看来,那昔日的恶蛟,进了江变成了龙种霸下。 桀骜不驯,哪怕是云中君的咒,其恐怕也是身服心不服,还妄想着作乱。 尤其是她以凡人之躯唤龙御龙,那龙种岂能甘心。 云中君回过头来:“明白了?” 神巫:“嗯!” 云中君也不明白她明白了什么,反正就这样了。 回过头来的云中君又说起了一件事情,只是一开口,就让神巫浑身冰凉。 云中君说:“长江要走蛟了。” 神巫听得清清楚楚,不是什么山中之蛟,河中虬龙。 而是长江。 半天神巫都不敢发问,或者说不知所措。 楚地之巫世世代代居住在长江边上,更明白长江一旦泛滥,会是怎样的可怕。 突然,神巫跪倒在地:“还请神君出手,救一救两岸百姓。” 云中君却说:“事在人为,你若是想要救人,自己便要做些事情。” 神巫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云中君:“先请地神吧,请来了地神,方才能改地易形。” 神巫说:“敢问神君,还有多久?” 云中君:“不知道。” 神巫惊讶无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云中君说这样的话。 云中君:“天时变了,今年定会发大水,往后几年年年不休。” “至于走不走蛟,会走几条,从何处走,一切还未有定数。” “早做打算吧!” 云中君嘱咐了一些什么,神巫虽然心慌意乱,但是也全部都记下了。 或者说,也不敢不仔细记下。 这不仅仅是云中君的法旨,也关系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最后,云中君赏着园中的牡丹花,身影一点点朝着江边走去。 “花开红似火。” “黄泉的彼岸花,也是这般。” 云中君看着牡丹发出感叹,但是落在神巫的耳中却似乎别有深意。 在她看来,云中君这是感叹无数人要命丧于长江水脉诸龙群蛟的走蛟化龙之下,成千上万的人将死于其中。 因此,黄泉上的彼岸花也绽放得格外璀璨。 她觉得紧迫了起来。 就好像心也被揪住了。 第九十九章:天工一族(盟主SnapGene加更) 风停雨歇,天晴日朗。 而神巫的法驾也终于离开了牡丹园。 健壮的山民抬着法驾,身披着白色麻衣的巫女随行,瞽师吹奏起旋律,前方还有着郡王府上的人引路,就这般前呼后拥地穿过城门门洞进入城中。 而一进城中,便看到许多人在等候。 随着一声叫喊神巫来了,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吵闹了起来。 “云中君的神巫来了。” “什么巫?” “神巫,神仙的巫,神仙下凡的时候会附在凡人的身上,这就是神巫。” “就是前两天江上呼风唤雨,乘龙而来的那个。” “不是说那是神仙吗?” “神巫、神仙,这就差一个字,不也差不多咯。” “听说那是龙种霸下,不是一般的龙,山中的泥蛟入了江,就和那鲤鱼跃龙门一样,便化为真正的江中之龙了。” 法驾过处,不少人倒头就拜,甚至其中有些人根本弄不清楚云中君是什么,神巫又是个什么。 不过,不管是这神那神,上仙下仙。 管它庙里供的是什么,拜一拜总是没有错的,磕头又不要钱。 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神仙觉得我骨骼清奇就保佑我了呢? 除了普通百姓,还有着不少贵人乘坐着车停在路旁,女子孩童偷偷掀开帘子看着神巫的法驾,沿街也不乏带着帽冠的官吏,一个個也纷纷拱手作揖。 隔着轻薄的帐幔,神巫看着两旁看着自己的人。 她虽然是神巫,但是说到底只是一个来自于云壁山中的偏僻乡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多的人。 让她明白挥汗如雨和冠盖如云这些词不仅仅存在于口头上,也存在于现实之中。 但是这般繁华景象,让神巫觉得惊讶的同时,又突然联想到了云中君告诉她的危机。 若真的如云中君所言,这般盛景应当是不复存在了吧。 光是想一想。 就觉得真是惨不可言。 神巫觉得,绝不能让此等惨事发生。 “先请地神吧,请来了地神,便可改地易形。” 风摇动幔布,神巫脑海之中回想起了云中君说的话。 而这。 也是她今日来到城中的原因,要迎地神自然需要建一个庙。 社庙的位置已经定下了,是在城外,一块面朝大江的山坡上。 不过掌控这里的人鹿城郡王温绩,虽然看起来事情不大,还得鹿城郡王同意。 就像当初在神峰之中建立云中君神祠,若是没有县令贾桂主导并且登记在册,估计瞬间就要被打为淫祀了。 神仙看起来无所不能不受束缚,但是一旦到了人间,有些事情有些问题总要和人产生联系,也自然离不开朝廷和官吏。 众人期待地看着神巫的法驾,似乎想要看看有什么不寻常之事发生,但是最后神巫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法驾远去。 没有停下,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很快,便到了鹿城郡王的府邸。 府邸几乎就像是一座小城,层层叠叠的院墙连接着远处,不知道有多少间屋子,又住了多少人。 鹿城郡王带着一家人和仆从相迎,人头将府邸大门前的街道塞得满满当当,所有人都又好奇又畏惧的望着神巫的法驾。 温绩姿态放得很低:“神巫法驾临尘,温某不胜荣幸,恭候已久,请神巫随我入内。” 神巫隔着帐幔说道:“多谢鹿城郡王,此番在牡丹园久住,还未曾感谢郡王。” 温绩:“此间虽无金碧辉煌的仙宫神殿,但也有些清净宜人,愿为神巫清修之地。” 说完,神巫没有戴天神相面具,就这样走了下来。 鹿城郡王将神巫迎入府邸之中,众人在后面紧紧跟随,一路穿过了一扇又一扇门,就好像那门扇无止境一般。 最终众人在一座庭院之中停了下来,这里有着假山流水,池塘旁边有着清静的阁楼。 目光调转。 阁楼对面搭起的台子上,还有着戏子优伶正在做着准备。 虽然只是轻轻一瞥,便可见鹿城郡王备下了接待神巫的各种招待,是花了心思也定然耗费不少。 但是此时此刻,神巫却无心于此。 “不必如此。” 神巫直接说道:“郡王,我此来是有事情相托。” 温绩认真了起来:“哦,神巫尽管直言。” 说的时候还屏退了左右,以防神巫说出的话不适合旁人听到,那下人也是有眼力见儿的,温绩一句话没有说便纷纷退了下去。 神巫:“郡王此前许诺,若是我来,定会为云中君修一座云楼宝殿。” 温绩:“当然,温某怎敢忘记,已经安排了下去,不日将会动工。” 神巫:“云中君出入青冥遨游四海,逍遥自在,无须什么云楼宝殿,所谓人间宫阁不过是凡人住的,也入不得仙神的眼。” 温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立刻扬起,似作惊讶:“那神巫的意思是。” 神巫:“云楼宝殿不必修了,我想向郡王要一块地,也要一个录入神录名册的位置。” 温绩听完也有些不明所以:“这倒是不难,但是敢问神巫,这地在何处,这录入神录名册的又是?” 神巫指向江边:“牡丹园旁有一陡坡,暂时,我只想要那块地。” 温绩有些印象;“那地草木荒芜,贫瘠至极,神巫要那地作甚?” 神巫:“建社庙。” 温绩有些明白了:“所以,这录入鸿胪寺神录名册的,便是这社庙中的地神?” “不知这社庙之中供奉的地神是何方神祇,是何来历?” 从前朝开始,神仙都要在鸿胪寺录名册,之后才算是正神。 而此时还没有明显的土地神和山神之分,楚地将供奉山神地主的庙都称之为社庙,而许多地方供奉的山川地主之神根本就不是人的模样,职司也是乱七八糟。 因此,温绩才有这一问。 神巫答曰:“还不清楚,或许是上古的某个古人,亦或者是昔日被遗忘的地神山主。” 温绩:“这……” 神巫:“等我迎了那地神来,才知道其究竟是何方神祇。” 温绩这才明白,此地还没有真正的地神,要等神巫做法之后,才算是真正有了神祇。 他还是有些糊涂,但是似乎也看明白了什么。 这神巫渡江而来是有事情要做的,而这便是他要做的事情,只是对方这般大的法力神通,呼风唤雨跑到了鹿城来结果就是为了在江边的一块不毛之地修一座小庙。 想一想,也觉得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温绩:“若是神巫信得过,温某这就安排,让人修社庙准备迎神一事。” 神巫:“此番迎地神事关重大,事关千万人生死,将有大变,我等之不及。” “修庙一事就不必麻烦郡王了,我自有妙术。” 神巫看向了长江深处,愿此方地神能够顺利迎来,也愿一切顺利。 神祇能庇佑此方安宁,止住那江水泛滥决口之灾害。 温绩:“大变,什么大变?” 神巫:“郡王难道没有察觉到,今年的风雨远超往年,谷雨一番雨落下来,长江之水的汹涌也不比昔日?” “而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温绩听完,他虽然没有完全弄清楚神巫所谓的大变是什么,但是他的脸色已然变了。 神巫若是直接告诉温绩,然后要求温绩做些什么,温绩或许会相信,但是心中总有些疑虑。 到时候猜忌怀疑,反倒是误事。 甚至于引起恐慌,到时候更是诸般麻烦涌上来,人祸倒是先来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隐晦地告诉他将要发生些什么,然后让他自己去查去看,一步步让其自己发现真相。 最后,这位温城郡王也便会全心全力地用事和相助。 温绩愣神的时候,神巫接着说道。 “我准备在五日之内,修完这座庙。” 温绩连忙说道:“五日,是否太过仓促?” 神巫摇了摇头:“只有五日,等不得了。” 温绩:“这……” 神巫:“郡王不信?” 温绩:“神巫神通广大,温绩怎敢不信。” 神巫:“我若是能五日内修成这座庙,庙中大殿高丈余,外加一座七层宝塔,我还想要问郡王要一个地方。” “只是,这个地方有些大,不知道郡王舍不舍得给了。” 温绩听完立刻有些好奇了,若是说五日内修一座草庙,或者是土庙,他还是信的。 但是说,要五日内修建起一座大殿高丈余的庙,还有一座七层的宝塔,他实在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温绩:“若是真能如同神巫说的这般,但有所求,温绩无不应从。” 神巫:“那就请郡王五日后来江畔。” 温绩:“温绩拭目以待。” —— 鳌道人从郡王府邸急匆匆地回来,跑得气喘吁吁,一身肥肉都在晃。 神巫会见鹿城郡王他是在场的,而且整个过程他虽然都是站在前面,但是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来得及和神巫说一句话。 “郡王府中威严赫赫,不敢言语。” 鳌道人进入了郡王府邸之中被震慑住了,心中是这般想道。 任由谁见到王府那般的排场,也会如他一般吧! 不过神巫似乎不以为意,不过那是神巫,想来倒也寻常。 一进院子,胖道人抬起头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影子。 阴阳老道和鹤道人晚了几天才终于过了江,赶到了鹿城, 鳌道人大笑了起来:“道主,丹鹤师弟,你们总算是来了。” 鹤道人沉稳上前:“雨虽然小了,但是江上波浪湍急,实在是没法过江。” 迎接两人坐下来之后,胖道人说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神巫要在城外修一座新社庙,说是要在庙中迎一位新地神,还向鹿城郡王讨要了一个录入鸿胪寺神录名册的名额。” 阴阳老道一听,立刻起了兴趣。 “那可得去好好看看。” 鹤道人和鳌道人对视一眼,便知道阴阳老道这是又想要去偷学秘术了。 虽然,也不知道他到底学到了什么。 不过鳌道人想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个。 鳌道人看了看左右,表情严肃。 随后还神神秘秘地让人出去,还将门给关了。 鹤道人:“你这是作甚?” 若不是三人都不过是寻常道人,道主的宝座对于现在的三人也不是那般有吸引力,犹如皇位那般等待着继承。 鹤道人还以为鳌道人马上就要摔杯为号,两侧埋伏的刀斧手就要冲进来了。 阴阳老道:“可是神巫那边还说了些什么?” 鳌道人低头说道:“据说,这一次修庙神巫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拒绝了鹿城郡王的协助。” “说是赶时间,要用秘术神通来修。” —— 江边来了一群人。 渡口的船运送了一趟又一趟,总算是将这群人送到了对岸。 这些人说着带着山里特有口音的话语,穿着打扮也与常人不同,胸口耳朵上喜欢挂着一些特殊的坠饰,脖子上还有着特殊的黑色花纹。 一看便知道,这是来自于云壁大山深处的山民。 成群的山民渡江而来,浩浩荡荡的百余人朝着鹿阳县城外的某处而去。 “这是要去哪里?” “神巫让我们过来,我们就过来,那里有这么多话要问。” “神巫要我们做啥?” “让干啥就干啥,问那么多作甚。” 而听他们说,这来的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不少人来。 云壁山非常大,而大山里藏着的人,似乎就好像是无穷无尽的。 已经从山里搬出来了不少人,而更深处似乎还有着更多,谁也不知道那山沟沟和犄角旮旯里究竟还藏着多少人。 但是只需要神巫一句话,这些不服教化往日里经常还会出山劫掠造成大乱的山民,便服服帖帖地从山里面出来。 此刻,他们成群结队地来到了那块距离牡丹园几里外的山坡下,跪在了神巫的面前。 “神巫!” “神巫!” “我们来了。” 这般多的山民聚集于此膜拜神巫如同膜拜神明,似乎也彰显着神巫的威势不仅仅来源自法力神通,也有部分来自于他们。 就算是为了拉拢这些山民,贾桂和鹿城郡王那等人,也不敢轻易怠慢神巫。 高坡上。 神巫面戴着天神相面具,象征着此刻她已经代表着云中君,她不仅仅有着无边的法力和神通,那神异的面具和云一般的神纹也让其拥有着仙神的威灵。 神巫看向这第一批被召唤来这里的山民,这些人健壮且身形高大,丛林之中的艰苦生活和优胜劣汰也赋予了他们顽强的生命力。 神巫一开口,就让众人不知所措。 “从今天开始,你们便不是山民一族了。” 山民们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等人以后不是山民了,那以后该是什么? 神巫告诉他们。 “我将授以你们秘术,让尔等可以指地成钢,可化泥为石。” “尔等是天工一族。” 山民们不懂得天工一族是什么,不过关于秘术,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秘术?” 古老传闻,云壁山的山中之民们掌握着神奇和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是从上古传下来的巫觋之术,但是这多是一些谣传。 而从今天开始。 这些昔日的山民如今的天工一族,仿佛真的要蒙上了一层不可思议的色彩。 在很久之前,云中君选择群巫来建立云中神祠,便是看中了这些被巫们带出大山的山民的数量。 他们体魄强壮,他们与世隔绝。 他们只听从神巫的号令。 而如今这些山民,除了偶尔协助砍砍柴,收集收集东西,也终于派上了真正的用场。 虽然将来要派上大用场,但是此时此刻的山民, 他们的任务是修建一座庙宇。 期限。 五天内。 第一百章:虎头鬼神 天将暗。 神巫又一次来到了坡上。 她似乎显得很急迫,第二天都等不及就要开始了。 神巫目光扫过下面严阵以待的山民们,但是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个有些特殊的人,神巫一眼就看到了他。 “刘虎!”神巫喊出了这人的名字。 刘虎是西河县的差役役头,生于斯长于斯,世世代代都居住于此。 其身上有着山民的血脉,也会说山民的土话,家中代代信奉巫甚至也供奉巫。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 他也是山民的一部分,不过更早一些地离开大山住到了城里来。 而对于神巫来说,他来到这里并不是意外,而是神巫特地将他选过来的。 山民们自然有其优秀的特质,但是还是很缺乏有能力且有智慧的头人,尤其是当需要他们做一件十分重大且艰难的事情之时。 想要带领着这样一群人做成事而不出乱子,必须要找一个有能力且能干事的人,光靠山里面长大字都不识几个人是不行的。 而这个目前被看重的人,就是刘虎。 刘虎听到神巫喊他,立刻从人群之中走上前去,跪在了神巫的面前。 神巫问他:“刘虎,入了天工族往后你就不可能离开了,甚至你的子子孙孙都是如此,放了役头不做来这里做事,你不后悔?” 刘虎立刻回答:“刘虎不过是一小小差役,若是能够跟随神巫,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神巫指向哪里,刘虎绝不推辞。” 近几個月来,刘虎长了见识也开了眼界,看待问题的视角也发生了改变。 他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差役,没钱没背景,留在西河县之中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他原本想要靠拢贾桂,但是后来发现贾桂或许能给他些什么,但是却也改变不了他的命。 而若是跟随神巫,便可以逆天改命。 更何况。 最近连贾桂都来讨好靠近神巫,这些也被刘虎看在眼里。 神巫点了点头:“往后,你的命魂便是云中君的了,不论是生时之躯,还是死后之魂。” 刘虎心中凛然,俯首叩地:“是。” 神巫:“若是你敢背叛,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会亲手送你入阴间冥狱。” 刘虎身体一抖:“刘虎怎敢。” 神巫确认了刘虎的意愿之后,挥手便看见一男一女两名巫觋走了上来,手中分别捧着两样东西。 要想在五天内修建起一座庙,而且这座庙还不能小,要容纳一定数量的人。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自然,要用到一些这个时代的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力量和技术。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修一座庙当然也用不着付出这般代价,如此做,自然还是后续有着更大的目的。 神巫看向左侧,巫女手中捧着的是一个“虎头”。 这是一个像是老虎头一样的头盔,通体是红黑色的,有着虎纹。 一件鬼神盔。 刘虎是率领着天工族的头领,接下来他的试炼任务是建庙,而接下来的正式任务是修堤,甚至是协助建立水库。 鬼神盔的力量会告诉他如何去做,如何“教会”天工族使用各种工具,如何指地成钢,如何化石为泥。 如同,当初指引那些山魈,又如同铁砂地狱里控制着那些“恶鬼”终日劳作的面具。 神巫:“戴上它。” 刘虎:“是。” 随后巫女上前,刘虎毕恭毕敬地接过并且戴上了这具鬼神盔。 他并不懂得如何摆弄这“神物”,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套在脑袋上。 但是这东西就好像自己会动一样,刘虎刚刚套上,这东西便发出奇怪的声响。 “咔咔咔!” 刘虎身体一僵,不敢动弹。 但是头盔已然自动开始调整,然后自动扣住。 头盔里黑漆漆的,刘虎有些恐惧,干咽了几口口水。 “这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锁住了,甚至不仅仅是自己的肉体,还有藏匿于身体之中的魂魄。 永世不能脱离。 黑暗之中,他耳边渐渐响起了奇妙的仙乐。 而当刘虎抬起头,眼前的黑暗一点点被撕裂,周围的一切开始映入眼帘。 突然之间,神巫身后的山坡上突然放出了光芒。 “光,哪里来的光?” 刘虎立刻看了过去,在那奇异的视角里,他看到层层叠叠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神异无比。 最终,那光线在那山坡上拼接了起来,一栋虚幻的庙宇便出现在了坡上。 刘虎隐隐明白了什么,那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在那山坡上。 将那虚幻的庙宇化为真实。 只是目光越过那山坡,坡后面似乎有着万丈光华在涌动,好像在那后面,还有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孕育之中。 神巫:“看到了吗?” 刘虎:“看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虎现在开始拥有了鬼神一样的位格。 嗯,就和那山魈一样。 不过他只有鬼神盔,而没有符诏。 也代表着,他虽然能够通过鬼神盔掌握一些他人眼中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他是受人驱使。 而手握着符诏的,便能够驱使他人。 不过,刘虎甘之如饴。 他感觉一切如梦似幻,他一个小小的差役,注定一辈子生于西河县也将死于西河县的人,今日竟然能够有这般的奇遇。 神巫:“这便是天工一族要做的事情,而当你戴上这鬼神之盔的时候,你便是云中君座下的鬼神了。” 刘虎:“鬼神?” 神巫:“生时为人,死后为鬼神,生死不休。” 刘虎:“愿为神巫护法,愿为云中君驱使。” 而这个时候,神巫右侧的巫女也上前来了。 仔细看,便发现她手上捧着的是一套虎皮大氅,其亲手为刘虎披上。 刘虎连道不敢,最后自己系上了脖子上的带子。 此时此刻,刘虎戴着老虎一样的鬼神之盔,身上披着虎皮大氅。 其身形本就高大威猛,又自带着一股如虎一般的凶恶气势,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只老虎站了起来。 刘虎转过头来,一众山民纷纷看向他。 夜色月下。 “吼!” 隐约之间,山民们仿佛真的听到了猛虎咆哮的声音,那刘虎仿佛真的要化为一只食人猛虎从高处扑下。 不少人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 —— 从山坡走向江边。 神巫一袭黑色戎服,左右巫觋和巫女提着灯跟随,背后银丝绣成的月亮折射出微弱的光,但是在那黑夜之中已经足够明显。 从后面望去,就好像江上多出了一轮银月。 刘虎则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只是从旁人的眼中看上去,就好像一只虎精或者妖魔守候在一旁。 神巫站在了江边后,目光看向了远方。 “差不多了。” 神巫从一旁的巫女手中接过了灯,然后递给了刘虎。 “伱提着。” 刘虎提着灯,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小心翼翼地,生怕碰碎了那琉璃灯。 他见过这据说是神巫从天上带下来的宝物,在那云中神祠之中,但还是第一次将这般法宝握在手心。 他紧张不已,手心也有些冒汗。 刘虎:“神巫,我要做些什么?” 神巫说:“引龙而来。” 刘虎:“啊?” 神巫说:“往后,你总要做这些事情,天工一族的任务离不开龙。” 刘虎更紧张了:“刘虎不过是一乡野粗鄙之人,恐乱了神巫的事。” 神巫:“你在西河县做了不少事,能力是有的,至于其他,自有鬼神之力指引你如何去做成。” 说完,神巫不再理会刘虎。 她开始手持符诏,召遣江中的龙种霸下。 “吾今奉请云中君法旨,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法水洋洋,法雨滂沱。” “法云密布,法雷轰隆。” “四方游龙听旨,随吾法令,速速前来。” 神巫默念着咒语,她当然记得云中君的嘱咐,不要轻易乘龙而行,虽然她觉得是自己的位格压不住那龙。 但是这一次她再一次唤龙而来,是有着其他的事情。 刘虎提着灯,高高举起。 琉璃灯的光线洒在江边和水面,空气之中传颂着模糊不清的经咒声,似乎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随着灯光和咒声越传越远,最终落入某个存在的耳中。 江中终于起了动静。 黑暗中,一笨拙的庞然大物破开水面而来。 硕大的头颅摇摆着高高昂起,看向了水面。 “龙。” “龙来了。” 已经被称之为天工族的山民们慌张不已,有人想要逃,但是看到神巫站在前面,终于定下心来。 有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不好了,龙要吃人了。” “不对,龙吐出来东西了。” “吐什么了?” “看不清楚。” 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之中,那在江中游离的庞然大物仰天张开嘴巴,然后从里面吐出了一个又长又粗的东西。 那是一副整套的支架或者运输管道一样的东西。 那支架层层叠叠展开,化为管道不断延伸,最后对准了岸边, 然后铺天盖地的东西从龙肚子里面顺着那管道落出来,堆积在了江边。 源源不断,绵绵不休。 等到江边堆积成几座小山之后,龙才渐渐离去,消失在波涛中。 天工族们这才敢起身,上前去看。 —— 傍晚时分。 城外夕阳斜下,牡丹园中花开似火。 阴阳老道带着胖瘦二道人悄悄地来到了牡丹园,来到院门外的时候向守在外面的家仆说起了自己的身份,说要拜见神巫。 “劳烦通禀。” 这家仆并不是神巫带来的仆人,而是鹿城郡王安排在这照看庄园的奴仆和佃农。 其听到阴阳老道的来历之后便说道:“神巫不在。” 阴阳老道似乎极为惊诧:“哦,不在,那敢问神巫去了何处,可是有什么事情?”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们只是来到这里拜访问候一下,根本不知道神巫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 大门前的仆人答曰:“不知,神巫行事我哪里敢问,只知道似乎是去了江边,今天从江对岸来了不少人。” 阴阳老道和胖瘦道士对视了一眼,这倒是他们未曾知晓的:“哦,来的是什么人?” 仆人看了他们一眼:“我怎么知道。” 说到这里,仆人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对岸西河县来的吗,你们不知道?” 阴阳道人:“我们早些来的,因此不知道后面的情形。” 鹤道人连忙追问:“那些人去了那边,你可知晓。” 仆人起了疑心,不再回答。 没有办法,阴阳老道和胖瘦二道人只得离去。 鹤道人说:“从江对岸来了这么多人,定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也肯定和神巫要修的庙有关,我三人去那选定的庙址之处看看吧!” 阴阳老道立刻说道:“是极是极,说不得神巫有什么难处和不趁手的地方,我等说不得也能够帮衬一二,做些事情。” 然后两人看向了鳌道人,毕竟鳌道人对这边最熟,也听到了庙址的详细地点。 鹤道人:“看什么,带路啊!” 阴阳老道:“赶紧的,莫要耽误了神巫的事。” 这话说得,好像缺了接下来的事情少不得他,举足轻重不可或缺一样。 鳌道人看着两人,嘟囔道。 “我也来鹿城日子不多,城内的街巷还好,城外的路当真是不熟,尤其是这边。” 牡丹园和那庙址选定之处并不算太远,只有几里路而已。 但是野路并不好走,路上有多田埂树林,走得弯弯绕绕。 走着走着,天就一片漆黑。 “莫不是走错了吧?” “应该是这边。” 按照他们所想,走着走着不经意间碰到了神巫,然后就好像之前阴阳老道厚着脸皮蹭上去。 如此一来便又可以看到神巫作法,老道总相信只要多看多学,总有一日就能够得悟。 只是当他们在夜色里终于来到高坡上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人。 这里本就是一片贫瘠的荒地,周围荒无人烟,坡上没有树,只有荒草。 阴阳老道:“为何没有人?” 鹤道人:“确定没错?” 鳌道人:“肯定没错,就是这里。” 阴阳老道:“为何要在这里建庙?” 鹤道人突然发现了江边的微弱影子:“在那边。” 他们立刻看过去。 便发现江边有着重重叠叠的身影在晃动,看上去莫不是有百人以上。 这些人聚集在江边,似乎在举行着什么盛大的典仪,不过此刻已经接近了尾声。 “这些人在做什么?” “莫非就是神巫从西河县召来的人?” “不清楚。” 随后,道人们便看到那些人推着独轮木车将大量的东西运往了这边。 这些人一个个穿着统一的服饰,还用布将口鼻都遮盖了起来,看上去神秘无比。 而手上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也不知道做什么的。 “来了来了。” 远远地,道人们迎上去,想要拜见神巫。 但是神巫没有看到,迎面兜头就是一棒。 随着那队伍越来越靠近,三人赫然发现,站在队伍前面的竟然是一个妖魔。 一个站着的老虎提着一盏灯行走在月色下,身后层层叠叠的人披着奇特的服饰手持怪异的工具随行,这场面着实让人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仿若见到了传说之中的老虎率领着伥鬼夜行的画面。 尤其是那暗红色的虎头,顾盼生威之间,虎目和虎纹更是生出一种择人而噬的意味。 冷风一吹,三个道人吓得魂魄荡漾,哪里敢上前。 一下子躲在了沟壑里,没敢吱声。 “什么,什么东西?” “啊?” “看不清啊!” “那是什么东西走在前面?” “老虎?” “哪有那样的老虎。” “妖魔?” “看见神巫了没?” “没看到啊!” 神巫安排好的事务之后,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因为接下来的一切将会由鬼神盔指引刘虎,随后率领着众人完成。 等到“虎妖”和“伥鬼”浩浩荡荡地走过,三人终于从沟壑里冒出了头,朝着远处看去。 那些人带着东西上了山坡,坡上挂起了一盏盏灯,似乎在做些什么。 但是距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楚。 阴阳老道看向了鹤道人:“你过去看看。” 鹤道人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然后连连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这瘦胳膊瘦腿的,还不够老虎吃一顿的。” 阴阳老道立刻看向了鳌道人:“你去?” 鳌道人脖子一缩,嘟囔道:“我可不过去,他不够吃一顿的,我就够吃啊!” 道人们推让了一番,谁也不肯在夜里上前去一探究竟。 阴阳老道怒了:“胆小如鼠的家伙,平日里一个个说向道之心如何坚定,一到关键时刻就怂了,只能看老道我的了。” 阴阳老道说完,从怀中拿出了一颗丹药。 丹壮怂人胆。 吞了这粒丹,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是阴阳老道掏丹逆天搏命,却把鹤、鳌二道人吓得够呛,连忙止住了阴阳老道的动作。 老道平常除了有些修道走火入魔,考虑事情还是分明的,但要是吞了丹,那可就不一样了。 “别别别,道主啊,现在可不是服丹的时候啊!” 老道磕了药发了癫,他们也怕。 而这个时候远处那“虎妖”布置好了一个个人的任务,提着灯笼沿着小路回来,似乎是要重新回到江边拿什么,又似乎是在巡逻。 三人再也不敢吵闹了,将头伏在沟里,一动不敢动。 就这样。 三人隔着老大远,看着那“伥鬼”在山坡上神神秘秘的,数以百计的人在山坡上挖地平地,然后又似乎在倒什么,搅拌什么,最后又在涂抹着什么。 三个中老年的道人眼睛瞪得昏花了,都没瞧出个什么。 熬了一夜,迷迷糊糊到了第二天。 天亮了,鹤道人推搡着身旁的两人,从沟壑里钻了出来。 “啊切。” “哼,哼哼。” 三人打着喷嚏耸着鼻子,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坡下,然后脸上皆是大惊失色。 因为。 昨天来的时候还是一片杂乱荒草地的土坡,此刻变成了一大块灰色的岩地。 第一百零一章:戴上这顶帽子你便是天工了! 山上还是空的,但是多出了一条上山和运输的“石路”。 但是。 关于山民会指地成钢,还有化泥为石的传说迅速传开了。 或者说已经算不上是传说,因为那块坡地就在城外,所有人去都可以看到那片一夜之间化为了“岩地”的荒野。 山民们守卫在坡下,还在附近扎了营帐,禁止任何人上去。 去往江边的路也设了木栏,有人在巡逻。 不过。 他们并没有阻止人来观望。 当有人上前,山民便会呵斥。 “来人止步。” 虽然没有说擅入者死这般可怕的话语,但人们畏惧那传闻里掌握着巫觋之术的山中之民,一个个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眺望。 “真的变成石头了。” “这地方我来过,之前可是啥都没有。” “我的娘诶,活见鬼了,怎么一夜之间荒地变成石头了。” “下面好像还有着一层石子,不过都融为一体了,莫非还真是将泥巴变成了石头。” “这是什么法术?” 而这个时候,人群之中道人也仔细看着那些山民。 虽然换了衣服蒙着面,拿上了奇奇怪怪的工具,穿上了桶状的鞋履。 但是,山民的特征还是没有变的。 而听其口音,更是入耳便知道其来历。 鳌道人长长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伥鬼,而是山民。” 鹤道人则仔细地打量着那些山民,发现这些山民的鞋履之上都沾染了和那灰色“石头”一模一样的东西,立刻若有所思。 鹤道人开口说道:“他们衣服上沾染的是什么东西,似乎和那灰色的石头一模一样。” 鳌道人点头:“的确很像。” 阴阳老道:“如此看来,昨日夜里就是这些山民施法,将这片山地变成了石坡?” 而这个时候山民动了起来,纷纷聚集到了一個营帐前。 营帐拉开帘子,隐隐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虎头人,龙盘虎踞的姿势,一看上去就有一股煞气。 众山民纷纷行礼,对其颇为尊敬。 而周围的老百姓看到那帘子拉开后里面有着一个虎头人也吓得够呛,纷纷后退,有人不敢再看直接转身就跑。 阴阳老道三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就是昨天他们遇到的那个操控着“伥鬼”的虎妖,立刻上前几步,紧紧地盯着那虎头人看着。 虎头人开口说了些什么,似乎在发号施令,但是隔着太远他们听不太清楚。 不过他们听到了那山民呼喊那人的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 阴阳老道:“他们叫什么?” 鳌道人侧耳倾听了半天,没有听到虎头人说什么,但是山民口中重复高呼的两个字倒是听清楚了。 鳌道人:“好像,是刘虎?” 鹤道人:“刘虎?” 阴阳老道:“那虎头人是刘虎?” 云真道的道人们又看向了那虎头人,虽然带着神异至极的虎头纹鬼神之盔,但是身形三人一看就立刻和记忆里的刘虎对应出来了。 道人们立刻作出了判断,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他了。 鳌道人一惊:“这小子不是西河县的差役么,怎么带着一帮山民跑到这里,还作这副打扮。” 鹤道人远远看着那刘虎的装扮:“这可不像是人间之物,你看这刘虎头上的虎头,隐隐有神巫的神面的感觉,他不会是得了什么机缘吧!” 而阴阳老道深深地看着那帐内的虎头人,尤其是对方头上戴着的鬼神之盔。 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了那夜的梦。 他梦见自己于生死一线之时魂游地府,穿过那黄泉之河,远远看到了一座挂满了招魂幡的桥,桥后面便是幽都城。 城上的小鬼戏谑地看着他,大声嘲笑道。 “没有鬼神之面,也想当鬼?” “我呸!” “你也配。” 阴阳老道看了好一会,突然高声喊道。 “刘虎,刘役头。” “刘役头!” “刘虎!” 但是那被山民包围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看都没有看向这边。 似乎,他已经不再叫刘虎了,更不再是一个差役。 不过在鳌道人看来,人家这是今非昔比攀上高枝了,变得对他们这些旧识不以为然。 而且,鳌道人还记得当初刘虎凶神恶煞地将他们赶出县署大门,更是没好气地说道。 “嘿,这时候就装作不认得咱们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鹤道人:“或许是有别的原因,不过刘虎祖上是山民,会和山民一同来此处,也不奇怪。” 和道人们这些祖辈是从北边迁来的不一样,刘虎可是地地道道的云壁山西河人,和山里的山民与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道人们没有想到,山民这个身份还有这样的便利。 随着那“虎头人”下达了号令,那些山民休息了一会又开始动了。 他们掀开了营帐,只见帐内有着一个又一个挖好的大坑。 坑洞里面是一团团神秘泥浆。 这些山民那神秘的浆泥取用出来,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接着干活。 他们用那奇奇怪怪的工具,配合着碎石石基,将泥浆灌入填充在山坡上。 边缘都以木板挡住,这样泥浆就流不出去,再以工具抹平。 半天之后,再将板子拆下。 如此一来泥浆、石子、土地便和合成了一体,连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有,彻底成了一处好像合成了一整块大石头的平台。 甚至有山民检查的时候,还上去踩了一下走了一圈。 纹丝不动。 原来,昨天夜里铺的只是上坡的路和一些边缘场地,现在以“化泥为石之术”做成的才是接下来的正活。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瞪着眼睛,大喊道, “石头。” “真的是石头。” “泥巴变成石头了。” 在众人眼中,这些人就是半天时间制造出了一块大得出奇的巨石覆盖在了山坡上。 “化泥为石之术。” 自古以来除了和尚道士,掌握专业技术的群体同样都有着各种神秘传说,总说他们拥有着超越凡人的力量和法术。 例如木匠,有着鲁班的种种犹如仙术一般的机关术。 例如石匠,至今还有着他们修桥修路的时候会献祭人牲的秘闻。 至于更不可思议和匪夷所思的传说,也不尽其数。 因为。 那些技术本身在普通人眼中就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感,一些未曾见过的技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所谓的法术,让人生出种种联想。 三个道人看着这里的景象,想着那可能掌握了指地成钢、化泥为石之术的刘虎,越发心中燥热。 “这刘虎,肯定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了。” 道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 昨天夜里被吓得够呛,且没有看明白,休息了一会夜里道人们又来了。 这一次。 三人多穿了件衣袍,还带了披风。 如此一来,夜里也不至于被吹得鼻涕横流。 三人的位置还是那条沟壑。 鹤道人来了之后,立刻说道。 “快快快。” “藏起来,莫要被发现了。” 鳌道人:“神巫若是在此,想要知道我等窥探,藏起来也无用啊?” 阴阳老道:“一个刘虎,依我看是没有这般大的神通的,我等藏好一些,是看不到我们的。” 鳌道人有些怂,凑近了一下小声说道:“但是神巫若是知道,甚至是云中君看到我们这副模样,会不会……” 阴阳老道一把将鳌道人那张胖脸推到一边:“不早就看到了吗,我们三个就是要来学秘术求长生的,好像神巫和云中君不知道我们三个是何人一样?” 鳌道人和鹤道人愣愣地看着阴阳老道,老道士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那你平时还装模作样的。 阴阳老道:“非也非也,不是装模作样,常人面前,老道我自然有以身作则莫要让他人误入歧途。” “仙圣面前,我等自然要心诚不欺瞒。” 他又说:“至少,在想要在想要学法术求长生这条路上,老道我是心诚无比啊!” 大道理一堆又一堆,鳌道人和鹤道人也不知道老道士说的什么是真的,想了一会那些言语也就如同风一般灌耳而过了。 三个道人依旧在那看着,今天的月亮要亮一些,天上没有云阻挡。 而那山坡上,也多加了几盏油灯。 不过又过了一个下午和傍晚,原本以“化泥为石之术”铺平的广阔石基边缘,又用砖头垒砌,修建起了一大圈高墙。 上百名壮实山民一起动手加上早已准备好的“材料”以及化泥为石之术,效率高得让人们觉得匪夷所思。 三人悄悄摸摸地从沟壑里走出,来到了墙下的一处死角,绕到了另一头。 阴阳老道看向鳌道人:“蹲下。” 鳌道人一愣:“干嘛?” 阴阳老道:“背着老夫看一看里面。” 鳌道人嘟囔:“怎么不让师弟干。” 话虽这么说,但是鹤道人身材单薄,鳌道人力气大又壮实,说完他还是蹲着扛起了老道。 老道一点点升起,便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或许是入了夜,又或许是修了围墙,里面的山民也不再遮遮掩掩。 老道看到那些穿着打扮统一手持工具的山民,此刻正在调配着那种奇特的泥浆,他们将一种灰状物倒入大坑之中,又加入了沙子、水和其他的东西,搅拌最后变成了施展化泥为石之术的神秘泥浆。 那些山民们提着灯,一个个蒙着面眼神凝重虔诚。 看上去,就像是在作法一样。 鳌道人小声问道:“看到了没?” 鹤道人隔着墙什么也看不到,有些着急地昂着头,但是也不敢说话,怕里面的人发现三人的偷窥行径。 阴阳老道看明白了,原来化泥为石之术需要用这些材料搭配,才能施展出来。 “原来是这样!” 只是,这些材料又是什么,又从何而来? 阴阳老道陷入深思,而鳌道人也气喘吁吁地蹲了下来,老道便感觉视线一点点变矮,然后逐渐地被墙壁阻挡。 阴阳老道:“怎么回事?” 鳌道人喘着气:“撑不住了。” 而这个时候,鹤道人又发现了什么。 “看那,看那。” 其他两个道人看了过去,便发现远处的另一处凸起的坡面上,也有着人同样在窥探着高墙之内。 三人没想到,就在旁边竟然有着和他们干着同样的行径。 “谁?” 看了半天,三人都不知道那是谁。 但是月色下,隐隐看到一个蹭亮的光头。 “和尚?” 和尚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三人的存在,看到了他们发现自己之后,转过身来双手合十朝着他们作了个揖。 第三天夜里。 道士与和尚又来了,他们看到上百人的山民队伍在那戴着鬼神之盔的刘虎的率领下,前往江边聚集。 “他们去江边了。” “怎么办?” “我们也跟着去。” “跟着后面过不去啊!” “江道那么长,这边的路走不通,我们从另一边绕过去。” 这一次他们小心翼翼地绕道前往了江边,想要看看那施展化泥为石的材料是从何而来。 刘虎于江边的大风之中手持月影琉璃灯,灯盏随风摇晃,明晃晃的光在黑夜之中是如此地引人注目。 “他这是在做什么?” “感觉有些眼熟。” “龙,他这是在唤龙前来!” 道人们认出了刘虎这是在干什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相比于什么化泥为石这种秘术,唤龙而来这种力量,才真正地令人震撼。 在道人们看来,这才是真正属于仙神的神通。 虽然刘虎并没有唤龙之术,更准确地来说龙是神巫唤来的,他只是负责到点在江边为龙指引方向。 这一次。 因为没有风雨阴云,天上月光明亮,道人们鹤和尚看得更清楚。 那入江的泥蛟龙种破开江面而来,身体和背上的壳是灰白色犹如石头,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壳上如同碑文一样的文字。 然而,这样如同石头一样的存在就这样漂浮在江面之上,简直是匪夷所思,任由那湍急的波涛冲击,依旧巍然不动,稳稳地停在江面上。 尤其是还如此轻易在江上来去自如,速度飞快。 龙身上有着鳞片一样的沟壑,在月光下隐隐折射出光,恐怖的头颅在半黑之中显得越发狰狞,让人不敢直视。 而紧接着,道人们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龙张开嘴巴,喷出大量的东西堆积在江边,化为了一座座小山。 “龙吐出了那种泥粉!” 然后,众人又看向了其他的“小山”。 “还有石块,和沙子。” “化泥为石,指地成钢要用到的东西。” 道人们终于明白了,原来山民们用来施展化泥为石秘术的东西,竟然是那头昔日泥蛟吐出来的泥沙。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格外合理。 既然是来自山中的泥蛟,化泥为石之术来自于它,又有何出奇? “怪不得。” “竟然是泥蛟的神通。” “已经不是泥蛟了,这山中之蛟如今入江化龙,看那身上的甲壳,还有背上的碑文。” “那就是霸下。”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霸下。 道人们远远眺望着,虽然知晓了这山民秘术的源头,但是这化泥为石之术却是他们学不来的,只能望江兴叹。 —— 第三天夜里。 除了运来的新化泥为石的材料,还有着如山般的木材。 大量的木头堆积在了山坡下,不过这些木材不是原木,而是全部都是已经切割好了的。 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有,结构也是千奇百怪。 但是。 刘虎戴上鬼神之盔望去,从他的视角便能够看到那些木头上面飘起无数个篆字编号。 而他只要仔细凝视,更是能够知道那每一根木头需要用在哪里,作用又是什么。 按照刘虎所看到的,根本不需要任何他们做多余的事情,只要他们以各种工具将这些材料拼接在一起便够了。 更何况,刘虎这里还有图纸。 刘虎从大氅里面拿出一大叠图纸,摊开之后众多山民上前观看。 “都来看看,放下手中的活计。” “接下来将东西都分类好,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开始动工装起来。” “这可是神巫的命令,若是弄砸了,别怪我翻脸无情。” 山民根本看不懂,但是刘虎带着几个木匠和会营造法的山民,在一旁监督指挥着。 在刘虎的号令下,山民们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渐渐地便一点点熟练了起来,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这个,这个,搬到那边去。” “这是主梁,这个是这边的柱子,要放在这里。” “都看好,莫要弄错了。” 戴着这鬼神之盔,刘虎当真感觉自己犹如鬼神附体一般, 种种不可思议之景象显现在他眼前,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号令下办成。 在刘虎的指挥下,将这些木头拼凑在一起,安装在原本就留好位置且打好桩的地基上。 就算是有什么问题,出了什么差错。 山民只要和刘虎一说,刘虎用那鬼神一般的双眸穿透虎头盔一看,便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 “不是这样的,要这般……” 就这样,一座拥有一间大殿两间偏殿,多间房屋的庙宇,便轻易地落成。 而到了第五天。 山民们对于工具的使用,还有营造之术越发地熟练了。 更是在一天一夜之间又以准备好的木头零件,组装起了一座可以眺望到江面的七层高塔。 塔身主体为木头,辅以其他材料。 一百多人前赴后继,攀爬在竹子做的脚手架上,就好像搭建积木和乐高一样将这座宝塔给拼了起来。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他们真正所做的未曾做过的事情,也不过是打地基和修了一条简陋的水泥路、几堵水泥砖墙。 其他的部分,更像是之前部分人做过的木匠瓦匠和挑夫,而且木瓦匠也还只是负责最后拼装过程,难度还不如外面的普通木匠。 这个所谓的五天内修起一座庙的事情,更像是一个为天工族安排好的,练手的入门任务。 毕竟。 以后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多着呢!—— 又一日。 江对岸又有了新的山民赶了过来,来到了刘虎的面前。 篝火前。 刘虎头戴鬼神盔披着虎皮大氅,在所有人注视下将一顶竹盔戴在了来人身上,仿佛在进行着庄严肃穆的仪式。 “戴上这顶盔,你便是天工了!” “啥叫天工?” “为上天做工。” “啥,天天做工?” 第一百零二章:迎地神和牡丹池 五天的时间,这座计划之中的社庙真的拔地而起了。 虽然天工族的天工们累得够呛,这五日里他们几乎是轮班赶工,连夜里都没有停息,刘虎知道修这座庙是一个考验,为此丝毫不敢懈怠。 但是真正完工的时候,他们还是激动兴奋异常。 看着那绵延覆盖的水泥地和路面,数百米长的围墙,高大的庙宇殿堂和柱梁,以及那七层宝塔。 众人都感觉恍若梦中,不敢置信。 “这是我们建起来的?” “才五天?” “天工,真正的天工神匠,我们是天工一族啊!”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神巫称呼他们为天工。 也对于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黎明时分。 天还未曾亮,巫觋抬着法架来到了社庙前,天工们在刘虎的率领下迎接。 “神巫!” “拜见神巫!” 神巫从法驾上下来,看了一眼这庙宇,最后目光聚焦在那宝塔上。 刘虎有些紧张,一直弓着腰等待着神巫的回应,就好像堂下听候勾决的犯人一般,身上汗都出来了。 终于,他看到神巫目光看向了他。 “不错,五日内能够做成这般事,我没看错你。” 刘虎激动地露出笑容,然后沉着声音说道。 “全都依仗云中君的法力神通,还有神巫您的号令,我不过是听令行事而已。” 神巫也来到了这座新建立而起的社庙,因为接下来将由她迎来地神,如此一来这座社庙才能真正起作用。 而随着神巫前脚到来,另一个身影也乘坐马车接踵而至。 “都督,到了。” 驾车的明显是一个军中士卒,因此称呼鹿城郡王为都督。 温神佑也跟着人群过来,没有坐车而是骑马,此事立刻下马上前服侍。 他从马车上请下温绩,然后连忙指着坡上的建筑喊道。 “阿爷,您看。” 温绩在忙碌之中他也听说了这边的事情,但是听说和看见完全是两回事。 而相比于周围的百姓,从一开始看到的水泥地基,到后面的其他东西都是一步步变化的,是循序渐进的。 内心深处的接受程度,自然要大许多。 而温绩一来到这里,映入眼帘的。 便是化泥为石铸造出来的平坦大道,高耸的墙壁,一丈多高的庙宇大殿。 还有,那座二十几米的塔。 温绩:“这就是神巫所说的,供奉此方地神的社庙?” 哪怕是鹿城郡王,初听神巫拒绝了自己帮着修庙是不以为意的,而听到对方要在五日内修建起一座社庙来,也以为不过是一座草屋似的小庙。 之后听到对方说修的是殿高一丈余的庙,同时还要修一座七层高得宝塔,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但是此时此刻,这座庙宇真的屹立在了他的面前。 温神佑:“阿爷,是的,正是神巫修的社庙。” 温绩啧啧称奇:“五日内就建起这般大得庙宇,还有这塔,怕不是有七八丈高吧,这是如何修出来的?” 温神佑:“听说是神巫座下的山民,用了化泥为石的神通,还有神匠的秘术。” 温绩点头:“若不是神通秘法,怎能办到这般事情。” 不过,惯于行军打仗的温绩想到了更多。 “若是这般秘法用在筑城上,十天半月就能建起一座城垒来。” “若城铸造的是要害之处,甚至能决一军之生死,一朝之国运。” 温绩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但是对于神巫也越发地看重和敬重了,这可不是什么装神弄鬼之辈,手上握着的力量是真的能够做成大事的。 虽然此时此刻,对方并没有用在这方面。 温绩看向自家大郎:“去,速速禀告神巫,就说温绩来访。” 温神佑:“是!” 随后立刻一溜烟地跑了进去,兴奋得像是一条狗子。 温绩带着几個护卫踏入了高墙庙门之内,踏入其中的时候,他还用脚踩了踩地,感受了一番。 随后,心中更是凛然。 这地面坚固无比,真的和石头一般无二。 “果真是化泥为石,指地成钢。” 一进入墙内,温绩便看到了之前见到的跟随在神巫身旁的巫觋和巫女,二人上前指引着温绩,朝着七层宝塔的方向走去。 温绩朝着宝塔的方向走去,其实一下马车他就看到了这座塔,心中也是有些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这塔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经过社庙大殿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的红色大柱,墙壁也刷得粉白。 供奉神祇的台子已经搭建好,但是上面空无一物。 温绩只是从大殿前面走过,绕过侧畔,接着前行来到了塔下,便看到了这里还有着一个人。 刘虎也站在这里,不过任务完成了,他便没有戴鬼神之盔,也没有披上那摄人夺目的虎皮大氅。 温绩停下脚步,看着他:“你是何人?” 刘虎:“在下是修建社庙的天工。” 温绩:“天工?” 刘虎指向其他的山民:“吾等皆是天工一族。” 这还是刘虎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人物,往日里西河县的县令对于刘虎来说就是最大的官了,是西河县的天。 温绩这样的天潢贵胄宗室王族,对于刘虎来说和所谓的天人和神仙差不多,那都是云端上的人物。 他不敢直视,不敢仰望。 但是此时此刻。 他真正见到了这位郡王的时候,刘虎发现自己要淡定得多,甚至淡定得他自己都惊讶。 他不明白。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差役。 他的新身份是天工,是秘术和超凡脱俗神通的一族。 这一切都源自于神巫和云中君,而并非是面前的朝廷鹿城郡王,因此心中的那份敬畏之心自然随之而去,从朝廷的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温绩看着刘虎,点了点头。 “原来,这庙殿和宝塔是你们所营造。” “五日之内建成这般模样,还身负化泥为石指地成钢之秘术。” “果真是天工神匠!” 刘虎低头,连忙又说了一遍那句话。 “全都依仗云中君的法力神通,还有神巫的号令,我不过是听令行事而已。” 不过,周围的其他人也听到了刘虎自称天工的身份,纷纷记住了这个名字。 自此往后,天工一族的名字也真正为众人所知。 也开始,与各种神秘的传说,不可思议的地方,结合在一起。 七层宝塔高二十多米,也即是七丈多。 温绩一层一层登高,脚下木质的阶梯切割打磨得透亮,而且整整齐齐丝毫不差。 往上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断循环的感觉,好像始终不断地在原地徘徊。 走着走着,高处传来了声响。 “当当当当!” 塔上钟声响起,传遍四方。 那钟声清脆悠扬,好像荡涤了四方的尘霾,让大江两岸为之一清。 温绩露出笑容,接着朝着上面走去,终于在塔顶看到了神巫。 神巫今日穿的不是黑色圆领戎服,而是那宽大的白色云纹神袍,因此看上去也越发地像是神灵了。 威严且神异,不似人间之生灵。 温绩堂堂郡王,竟然也感觉到了一丝压抑。 温绩:“神巫,温某来了。” 神巫转过身来:“郡王可还记得当初之约?” 温绩点头:“当然记得,神巫果然神通广大,五日之间便建起如此庙殿高塔,温绩还是当初那话,但有所求无所应从。” 温绩当然不在乎神巫提出什么要求,他只怕神巫不提要求。 神巫听到温绩的供奉,既没有欣喜,也没有任何表情。 神巫只是站在七层宝塔的顶部,从窗户前指向了大江的另一边,温绩立刻顺着神巫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窗外,是滚滚长江。 但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长江到了此处分出了支流水脉,水流也开始变得缓慢。 尤其是分出支流的那一段,那一片周围湖泊林立,到处都是沼泽湿地。 然而此刻神巫却说道:“我要此处。” 这可不是一片小地方,但是说是什么好地方,也不可能。 这一片地方连人都没有,因为随着潮起潮落,这一带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 温绩:“神巫要这一片湖泽之地作甚,既不能住人,也不能开垦田地。” 就和之前神巫要江边的那块坡地一样,温绩依旧不能理解,这地方又能做些什么? 甚至于,这坡地还能够用来修庙,这片湖泽之地随着涨水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一片泽国,连修庙也不可能,总不能将庙修到水底下去吧! 神巫:“我将召遣天工,在此处修堤造池。” 温绩听完,心头顿时凛然,脑海里传来了警钟声。 仿佛。 那塔顶的钟声又敲响了。 —— 鹿城郡王温绩走了,但是温神佑却留了下来。 今夜,神巫将迎地神入驻社庙。 而温神佑则代表着朝廷和官府,见证迎神的典仪,随后将此事上报给鸿胪寺,迎来的地神不仅仅将会录入鸿胪寺的神册,此地社庙也将成为朝廷的正祀庙殿。 只是,随着逐渐靠近夜晚,温神佑却变得越来越紧张。 “迎地神?” “莫不会又有鬼神出没,妖鬼横行于街市吧?” 温神佑最近很是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尤其是入了夜,基本上就不怎么出门。 然而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温神佑带着手下几个人缩在殿外,望着日头渐渐落下,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想起往事,身上的汗毛就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温神佑望了望左右,虽然带着护卫,但是他丝毫没有觉得有安全感。 他可是记得,当初就是这帮护卫把他给扔在江边,然后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 遇到乱兵贼匪之时,这些人是悍勇之士。 遇到了鬼神。 那就自求多福了吧! “哼,都是一群意志不坚,贪生忘主之徒。” 回去后温神佑虽然换了一批人,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批人有多大的区别,面对鬼神还能无所畏惧。 夜渐渐深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点起了一排排火烛,不过那殿高一丈余,又空旷无比。 烛火点得虽多,但是依然显得昏暗深沉。 殿门外,水泥地上。 温神佑朝着殿内看去,一盏盏烛火晃动着,也让影子变得明暗不一且层层叠叠起来,乍一看好像大殿里面有着数十人一般。 但是再仔细定睛一看,屋内不过是神巫和随行的巫觋两位而已。 但是将目光调转向大殿的角落,温神佑赫然发现一个戴着虎头鬼神之盔,披着虎皮的东西趴在地面,面朝着神巫跪拜在地。 “嘶!” 虽然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妖魔,但是还是觉得渗人。 温神佑不敢再看,立刻扭过头去看向外面,然后低下头。 因为大殿门外也同样不是什么好景色,一盏盏飘着的旗幡沿着院子的大道一直往下面蔓延而去,穿过庙门,好像化为了一条跨越阴间和阳世的路。 这条路一看就知道,是为某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准备的。 殿内传来了颂唱经咒的声音,听不清是在念什么。 “吾奉云神法旨!” “四方山川之灵,五河四海之主,听吾号令,速来助我,急急如律令。” 经咒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那声音随着神巫手心的符诏传向远方,立刻有东西进行了回应。 或者说,那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待着神巫的召唤。 “呼!” 风骤起,殿中摆放的烛火瞬间熄灭了一半。 不过是起风了,但是身后有王府幕僚见温神佑时而抖动一下。 幕僚便开口问道:“大郎,为何发抖?” 温神佑答曰:“天凉了。” 虽然心中慌,但是温神佑毕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鬼神见过几次自认为也算是练出来了一些。 至少,也是有经验了。 果然,很快那东西伴随着夜风而来,而且来的还不是一个,是两个。 两个漆黑鬼神堵住了庙门,高大的庙门这两个东西竟然要佝着腰才能进来,而殿门外守着的众人并不是当初随从温神佑的那一批,还是第一次见到鬼神的模样。 霎时,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 “啊!” “这,这这……”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有人爬着后退,退到了墙角里,其他人也立刻跟了上去,蜷缩成一团。 而有经验的温神佑在那东西出现之前,就闭上眼睛,深深低着头。 根本就不去看那鬼神,而是跪在地上不断地转动着念珠,口中默念着。 “云中君护佑,云中君护佑!” 相比于其他人,早有准备的温神佑此刻看上去是如此的淡定自若,哪怕汗流浃背,哪怕身体微颤,但是已然比其他人要好得多了。 而那两鬼神背着神像,经过了只剩下一个人跪在地上的温神佑面前,来到了大殿之内。 神巫一声令下,二鬼神便将一座早已铸造好的地神神像放置在了基座上。 基座上的插口连接,然后电路顺着柱子往上,一直延伸到顶部。 “嗡嗡嗡。” 基站开始运转了起来,太阳能板延展开来。 “滴滴滴滴地!” 稳定的信号发射向远方,而远处黄泉基地地图上又点亮的一个地方,驱散了一片迷雾。 —— “大郎果然神勇。” “司马威武,见到如此可怖的鬼神,竟然丝毫不畏惧,挺立在前。” “司马可是天家血脉,身上有王气,自然不惧鬼神。” 鬼神送来了神像便离去了,温神佑虽然闭着眼睛啥也没见证着,但是阿爷交代他的差事是稳稳当当地完成了。 此时此刻,温神佑手持着正念珠骑着马,身旁的跟班打着灯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鬼神我早就见过,俗话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行得端坐得正,怕甚?” 温神佑胡吹大气,说起话来慷慨激昂义正词严,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马屁不要钱地奉上。 然而,走到一半路上看见几个影子。 温神佑立刻放慢了速度,盯着路上看了半天。 “你去看看。” 他让人上前去查看,那人举着灯笼看了一会,然后说道。 “好像是几个道人。” “哦,那不妨事。” 然而,温神佑骑着马慢慢前行,随着远处的影子渐渐清晰,顿时便是一愣。 随后,面色惨白,这一次他想要闭上眼睛也迟了。 月色下。 一个老迈的道人同样提着灯笼在走着。 惨森森的光映在脸上,发绿发白。 那分明,是早就应该死了的阴阳老道。 温神佑一个激灵,当初温神佑可是亲眼看着这老家伙一副垂死的模样躺在棺材里。 而这些日子他也没有再去见云真道的人,因此在他眼中,这老道早就被鬼神索去了性命,不在人世间了。 此时此刻看到他,温神佑一下子吓得魂魄差点从七窍里冒了出来。 更想起了,当初老道说的话。 要上来找他一叙。 谁知道这叙着叙着,是不是就顺便也将他也带下去了。 温神佑连忙调转马头,口中呼道:“走走走。” 王府幕僚不明所以:“大郎何故慌张,不过一道人而已。” 温神佑连忙说道:“那东西,那不是活人。” “那那那……是阴间爬上来……索命的恶鬼啊!” 众人听完顿时心中一凛:“索命,索谁的命?” 还有人说:“咱们又没做亏心事,这鬼魂何故要来找咱们?” 可他来不及解释,连忙掉头用鞭子抽打马屁。 “走走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远处,提着灯的老道也看到了温神佑一行人,看了半天,才说道。 “奇怪,我好像听到了温司马的声音?” 鹤道人也看到了,而且看得更清楚。 “不错,就是温司马。” 但是这可奇了怪哉,这温司马看到他们就和见了瘟神一样,掉头就跑。 “这温司马,跑甚?” “莫不是不认得咱们了?” “当初温司马可是与我们相交甚笃,把手言欢啊!” 阴阳老道可记得当初温司马上门的时候,他从棺材里抓住对方的手,当时老道可是感动至极,涕泪两行。 二人如此情真意切,在危难之中见证真情。 甚至老道当时还许诺:“老道到了阴间,若是有机会能上来,定然来找温司马一叙。” 怎么今日见了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鳌道人却觉得正常,情况变了,人心也变了呗。 冷哼两声,摇头道。 “前有刘役头,后有温司马。”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第一百零三章:鬼要死了(加更) 社庙之中。 一切尘埃落定,神巫看着已经通过了初次考验的刘虎,他此刻真正地成为了天工族的首领了。 大殿之中,烛火摇曳。 神巫站在地神神像之前,影子拉得格外地高大。 甚至于盖过了那身后的神像,鬼神地神在其云纹神袍和天神相之下臣服。 神巫开口问:“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吗?” 刘虎五天内修好了这座庙,通过了考验之后他也算是得知了一些事情,神巫传了他这化泥为石之术,还有创造出了这个天工族,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而这个目的指向远处那动荡不安的大江,以及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江水之下的江海之龙。 刘虎跪在地上,深深地向那带着神面的影子叩首:“知道。” 神巫:“去铸堤,拦住那欲要化龙的群蛟。” 刘虎叩首:“是!” 神巫:“不是是,而是要做成,若是做不成,那妄想化龙的诸蛟齐齐冲出大江,你知道是何种场面?” 刘虎心中凛然:“一定做成。” 神巫接着说道:“我从山里又调来了八百多人,也全都交给你统领。” 这下加上他们,天工一族就近千人了,刘虎心中也有了底。 刘虎:“只是,这天工族衣食住行该如何安排?” 神巫抬起手:“一部分由社庙来安排,除此之外,这些随你取用。” 巫觋们抬着几个箱子出来,箱盖打开,便能看到一大箱一大箱的方孔钱。 而其中一個小盒子,再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是闪烁的黄金。 对于神巫来说,这些财物仿若是挥手变出来的东西,给出来丝毫不在意。 但是,刘虎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多的钱。 神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有了钱,天工族便不会担忧任何外部的事情,专心于营造之事。 刘虎:“化泥为石之术的山蛟灰,还有江底沙,以及……” 想要筑堤,光凭借人是完全不够的,还必须有山一般的各种资源,专业技术的指导,以及成熟的人员团队等等。 神巫:“鬼神盔会给你所有需要的东西,无须你操心,你的职责便是率领好天工一族。” 刘虎:“刘虎定然让天工一族,配得上天工之名。” —— 虽然把温神佑吓得够呛,但是后面还是解开了误会。 而借此,阴阳老道更是得知了一些关于仙人所传秘术的信息,还有那些江边的山民真正的称呼。 天工一族。 郭城鹿阳县内。 因为疫病改成的医馆三进宅院逐渐地因为没有病人而空置,云真道的道人们就暂居于此。 “呼呼!” 老道坐于暗室之内,吹了吹火折子点燃灯芯,紧接着老道又拨了拨灯芯,挑起油灯让光更亮一些。 光照向老道身后,便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云中君下界临尘图。 图中。 神君左右有仙女童子随行,有神龙护佑,有山川之主随后。 里面甚至还有云壁的影子,画的正是当初鳌、鹤二道人第一次在神峰之上见到云中君下界的场景,当然其中除了云中君是他们亲眼所见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二道人想象出来的。 紧接着,道士便写下了一行字。 “天工族者,神巫座下之天工神匠也,昔隐匿于山中,从神巫之令乃出。” “此族尊崇江中龙霸下,以天宫琉璃灯火引龙临,擅化泥土为石,指地而成钢之秘法。” “天工族之秘术,一夜之间可竖高楼,一日之间可成广厦,瞬息之际可让十丈宝塔自地而起,此非人力可为,乃鬼神之术也。” “刘虎,天工族之首,昔为楚地西河县之差役,身负上古遗民之血脉,蒙神巫赐法,变化为虎头人身之鬼神。” 老道士这辈子最喜的就是收集和探索各种上古时的神话传闻,想要从其中搜寻成仙之法、神通妙术。 观中有不少重金收来的残本,可惜其中所记载之术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唯有医道和炼丹一法略有所成,可惜也都不得长生。 于是,近来都被老道所弃和放下。 转而记录起了有关云中君和神巫的一切,虽然老道记载的东西掺杂了许多老道士的臆想,但是里面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甚至是他亲眼所见的。 至少,比之前老道所收录的那些残本和幻想经卷,要真实得多。 在老道的眼中,也要靠近他所求的成仙之法要近得多,是真正的神通妙法。 虽然,他根本没有施展和使用的权限。 记录下了天工族的信息,老道心满意足地将长卷收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从暗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鳌道人看到阴阳老道这幅模样。 胖道人抬起头,愁容满面地说道。 “道主啊!” “你怎地心这般大,咱们跑到金谷县,跑到鹿城来忙活了一通,最后让刘虎那厮捡了便宜。” “您这屁颠屁颠地跑了一大圈,啥也没拿到,还这般高兴呢!” “如今看来,神巫也用不上咱们,接下来还不知道到哪去呢!” 鳌道人有些忧愁,坐在椅子上那张胖脸纠结无比。 他来这鹿阳县也有不少时日了,这些日子救了不少人,他也感觉欣慰和充实。 但是如今事做完了,接下来何去何从,他也没有想好。 这般想来。 对于那没有做事一步登天,因为出身和跟对了人直接成为天工族族长的刘虎,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想到那刘虎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甚至于死后,乃至于生生世世都有了盼头。 鳌道人的情绪就算是称不上嫉妒,也可以说是羡慕得无以复加了。 而另一边。 老道当然也羡慕和嫉妒那刘虎,却并没有觉得此行是白来了。 他对着鳌道人摆了摆手,同时摇头道。 “非也,非也。” “咱们这一次渡江而来,可算是来对了。”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鹤道人看了过来:“道主,这话从何说起?” 阴阳老道开口说道:“咱们为何来这鹿城,不就是因为云中君乃天上人,不可亲近,而神巫半人半巫驻留人间,吾等因此前来听从神巫调遣。” “而此番虽然神巫没有用咱们,但是刘虎一事不就证明了,神巫果然是神人也,若不是能借来云中君的法力神通,如何能够点化那山中遗民刘虎。” 老道抚须而叹,一边说着还一边频频点头。 “想那刘虎,昔日横行乡里,虽然称不上劣迹斑斑,但也不过是一个浪荡游侠,完全凭快意行事,是正是邪难以分辨。” “其先是在县尊贾桂手下,救下了张家村数百口人免其葬身于蛟龙口腹之中,此后便渐渐开悟了,有了几分正气。” “如今更是脱尘而出,成了天工族之首。” “仔细想一想,机缘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啊!” “莫要说人家是侥幸,有些事情,只是你们没有看到而已。” 老道原本浑浊老迈的眼神,此刻竟然在黑暗之中隐隐发亮。 这连续几日没有服丹,老道的智慧又重新重新占领了高地,控制了脑袋。 趁着这机会,老道做下了判断, “神巫此来虽不知是为何,又有何安排,是否得了云中君的法旨。” “但是这社庙虽然建了起来,神巫不会一直留在这社庙里的。” 鳌道人:“为何?” 阴阳老道:“小庙是供不起大佛的。” 鹤道人笑了:“这不是佛门的话吗,咱们说这个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阴阳老道摆手:“意思都是一个意思,我是说神巫肯定不会在这里一直停留下去,社庙自然也要派人驻守。” 老道看向了两人:“金谷县的社庙如今丹鹤师弟在那里守着了,这是丹鹤师弟的缘法,而这边的社庙,是不是也要个庙祝呢?” 丹鹤道人和金鳌道人连连点头,觉得是这个理。 阴阳道人接着说下去:“想办法,成为这座庙的庙祝。” 鳌道人心思一动,连忙跟了上去:“这怎么成,谁去?” 阴阳老道指向了鳌道人,说:“伱去试试,但至于能不能成,最后还得看神巫决断了。” 鳌道人指着自己,虽然心喜无比但是还是按捺住心思:“道主不去试试?” 老道摆了摆手:“我垂垂老矣,时日无多,只求能在幽冥之中得一个长久。” 说完,老道拍了拍鳌道人的肩膀,又看向了鹤道人:“若是真得了缘法,往后,还得要你们两个帮衬着啊,云真道也靠尔等撑起来。” —— 天龙寺。 拈花僧端坐于禅房之内,口中默念心经,但是心中早已慌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拈花僧一直念这段,意思是告诉自己莫要被那外在的众相所影响。 和尚眉头紧皱,不断地转动手上佛珠,嘴中念诵的声音也越来越快。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终于,和尚放下了念珠。 “唉!” 和尚招来了弟子,也做下了一个决断。 “去西河县。” 弟子问:“去西河县做什么?” 拈花僧:“有关幽冥种种之事都发生在江对岸,云中君也在那里下凡,既然一切都源自于那里,我要去看一看那地方到底是何般样貌。” 弟子:“看了又如何呢?” 拈花僧:“看了便能知晓,知晓便能理解,理解之后就能用之,若是那幽冥和轮回真的存在,我想要知道,掌控它的仙圣神佛又是如何用它的。” 和尚想要弄清楚神仙和轮回的秘密,想穿了这一切,和尚也不再彷徨。 和尚站起身来,朝着禅房外走去。 “走吧,去对岸。” 一众人立刻收拾起了东西,竟然说走就走,丝毫没有耽搁。 一路南下而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如此。 就这般。 道人有道人的打算,和尚有和尚的想法。 一边留在了对岸,一边跨江而来。 —— 江对岸。 云壁山中,神峰之上汤泉流水依旧,水汽蒸腾缭绕林间,犹如仙境。 顺着那汤泉流水一路而来,绕过重重森严的防卫和关卡,一座损毁严重的空间站卡在地底缝隙之中。 “金谷县基站正在申请信号连接。” “申请通过。” “连接成功。” “信号正常。” “……” 荧幕上开始还是一片漆黑,只有一堆堆文字和代码不断地浮现而过,最后随着光芒一闪,大江对岸的画面终于传了过来。 那是社庙内部的情况,而视角一看就知道是社庙大殿里面的那尊神像。 画面不断切换,从前面到两侧,然后到后面。 江晁在座舱里看着整个过程:“脑袋后面你都装了摄像头。” 望舒从画面之外走了进来:“不都说神仙有三头六臂,脑袋后面都长眼睛么?” 但是镜头和画面切换了几次之后,整个画面还是变成了虚拟实境了,画面自然地转动衔接,看上去就好像那社庙之中的神像真的活了过来,正在扭着头看向四周一样。 望舒:“看,这就是新的社庙。” 江晁:“还以为你要建立什么高楼大厦,结果就是修了条水泥路和几堵墙,房子都是木头的。” 望舒:“不管怎么样,我的天工一族还是很厉害的。” 江晁:“明明是包工队和包工头,起名叫天工族。” 望舒反驳:“那你告诉他们叫包工头和包工队,看他们能不能听懂,你这就是嫉妒我,因为你没有取名的天赋。” 江晁却说:“只要是我取的名字,就算是包工头和包工队,就算他们听不懂,但是他们也会觉得很厉害,说不定往后包工队和包工头就成了鬼神莫测的代名词了。” 还别说,江晁说的这个还真有可能。 虽然听不懂,但是不明觉厉。 听不懂就是厉害,听不懂就是高大上。 望舒一边远程操控着鹿城基站那边的收尾问题,一边提醒着江晁。 望舒:“喂,告诉你一个喜讯。” 江晁:“什么喜讯?” 望舒:“从今天开始,天气预报要报三个地方了。” 这哪里是什么喜讯,分明是噩耗。 江晁懒得回应,冷脸故作高冷。 而这个时候,望舒又告诉了一个坏消息。 江晁:“什么坏消息?” 望舒:“有几个鬼要死了。” 江晁:“嗯?” 江晁一开始还没明白,鬼要死了是什么意思,鬼这东西还会死? 然后脑袋一转就立刻明白,望舒说的是那些五鬼道的妖人,他们原本被判了死刑结果被望舒送进了矿场和炼铁厂,此时正在里面没日没夜地加班打工。 感受着什么叫做进厂就是下地狱,化身科技版恶鬼。 江晁:“怎么要死了,而且这算什么噩耗?” 他也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噩耗,这些人作恶多端,传播瘟疫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而且原本这些人就是要死的,如今还多活了一段时间,此时此刻死了也不亏。 但是,望舒却说。 “这怎么不是噩耗?” “少了一个人挖矿,少了一个人炼铁,咱们就少了一个劳动力。” “没有了恶鬼们的辛勤付出,地狱该怎么运转,咱们的梦想和计划怎么实现?” 望舒说得一本正经,义正辞严。 江晁盯着望舒看了半天:“你不应该叫做月神望舒。” 望舒很疑惑:“那叫什么?” 江晁说:“阎罗。” 这哪里是什么赛博电子神仙,分明是阿修罗道资本家,工厂地狱阎罗王。 第一百零四章:黄泉基地第一层和彼岸花 江晁又一次前往了黄泉基地。 虽然在同一个地方,且距离不远,但是江晁没事做也不会到这边来。 不过每来一次,这边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路上的通道修得方方正正,脚下铺着石砖,顶部亮着灯。 走到转角处的时候,江晁传来了水流的轰鸣声。 “哗啦啦啦!” 江晁看到了裸露出来的粗壮管道,摸上去这些管道还是烫的。 这是底层的地热水被放出来,上面连通着神峰,也是这些管道营造出了汤泉瀑布的奇景,晕染出那雾山笼罩的神异。 再接着往前走,山体里还有着一座水泥厂、砖厂和炼炭厂,正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运转着。 听起来像是三座工厂,其实三个连在一起,有的时候还被望舒调用来烧玻璃什么的。 轨道上不断地看到有矿车进出,将生产出来的东西运送出去。 到江边的另一个隐秘出口。 江晁:“这水泥厂和砖厂还运转得下去吗,而且要开启三县江堤和牡丹水库一系列计划,还要扩大生产规模吧?” 望舒:“嗯,目前的规模不够,必须扩大了。” 江晁:“没有煤怎么扩大?” 望舒:“已经有了。” 江晁:“有了,在哪?” 望舒:“鹿城那里有着一座煤矿,不是已经打过报告了吗?” 江晁:“报告上说疑似,不确定。” 望舒:“鬼神一号和二号最近在鹿城周围探索,目前已经彻底探明,存在一座煤矿,储量目前还在探测之中。” 江晁:“哦,怪不得将基站放在那里,除了是为了江堤计划和牡丹水库一系列计划,看起来你还准备在那里建一座煤矿开采基地和洗煤厂等设施?” 望舒不满意了,纠正了江晁的说辞:“是黑石脂小地狱。” 黑石脂,也是这个时代对于煤的一种称呼。 江晁皱起了眉头:“又造一座地狱,你准备把谁打进去?” 望舒告诉江晁:“不打入谁,你不准我肯定不会做了,不过这一次我有新法子,开源不行,咱们就只能节流了。” 江晁问道:“不会就是这次你让我去看的那個吧?” 望舒说:“是的,你看过后就知道了。” 江晁接着往前走,终于抵达了黄泉基地的入口。 和之前整个黄泉基地都是敞开的,随便进出不一样,现在整个黄泉基地地下层都被封锁了起来。 脚下就是黄泉基地第一层,而进入黄泉基地的方法只有两种。 一种,是通过联网的虚拟方式进入其中。 第二种,是坐电梯,也是唯一一种能够以实体的方式进入黄泉基地的手段。 上一次来的时候江晁也有两种方式下去,一种是坐矿车,一种是从直上直下的通道通过爬梯子的方式下去。 那个时候江晁就说,让望舒在资源没有那么紧张的时候,安装一部电梯在这里。 江晁:“电梯建好了?” 望舒:“当然,管理员江晁,云中君大神的法旨,谁敢不遵从呢!” 江晁:“又玩尬的。” 望舒:“这叫仪式感。” 江晁抬起头,指向了前方。 “这就是你说的仪式感?” 灯光在身后便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望舒说:“你往前走一步试试。” 江晁不走:“前面不会有大坑吧!” 望舒说:“没事,没有危险。” 江晁往前走了一步,脚踏入了黑暗之中。 霎时。 有声音传来。 “当!”先是奇异清脆的敲钟声响起。 “嗡~”随后不断拉长的嗡响声从深处传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正从黑暗之中望着外面想要闯入其中的人。 “轰……轰……轰……轰……” 最后,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那声音低沉而阴闷,就好像那虎头三眼的鬼伯在低吼一样,阴森恐怖的气息伴随着那声音降临在整个入口处。 而紧接着,江晁身后的光全部熄灭,而身前的光从头顶上朝着深处不断蔓延而去,照亮整个空旷地下广场。 江晁昂起头,便看到头顶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灯笼。 灯笼是惨白色的。 光却是红色的。 那些灯笼丝毫没有规则地次第亮起,就好像无数只眼睛在闪烁。 那些灯笼亮起之后便开始晃荡,而仔细看便发现灯笼上面还描绘着鬼神之纹,乍一看就好像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天上飘舞。 那些灯笼之间还用密密麻麻的东西连接在一起,外皮看上去像是绳子编织的,但是动起来又像是肠子一般。 江晁却知道,那是电线。 江晁看向了左右,空旷的场地左右有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壁窟,深深地凹陷进石壁之中。 这些壁窟之中放置着一尊尊恶鬼或者鬼神的像,每一座都狠狠地盯着入口处,仿佛只要来者敢于踏入其中,这些恶鬼和鬼神就会将其吞噬。 而江晁仔细打量,也的确看到了壁窟处似乎有着武器设置。 如果来者没有通过权限审核的话,这些武器都会全部启动,轰击在擅自闯入者的身上。 江晁:“这叫没有危险?” 望舒:“对你来说又没有危险。” 江晁终于朝着里面走去,而每走一步,那灯笼的红光就闪烁一下。 血红色的世界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断地交错重叠,给人一种无法呼吸的压力。 而每一次陷入黑暗之中的时候,那低沉的轰响便会传来。 “轰~” “轰~” “轰~” 江晁踏过地砖路面,因为那轰响声和黑暗红光的交替,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每踏一下,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在震荡一下。 整个世界都因此营造出一种强烈的不稳定感,让人感觉周围的一切在摇晃,脚下的地面在倾斜倒转。 不知不觉间,头好像都要开始晕了。 穿过空旷的广场中央, 而这个时候投影画面开始出现了,随着红光和黑暗的交替,无数张纸钱从高处和四面落下。 “淅淅索索!” “淅淅~” 伴随着纸张作响的声音。 而周围的墙壁上也开始出现了恐怖的红字,跟随着来者的脚步。 “鬼神禁地。” “来者止步,擅入者死!” “打入地狱。” “永世不得超生。” “死死死死死死死!” 而接着往前走,画面变得更夸张了。 每走一步,脚下的投影呈现血红色的箭头不断朝着前后左右扩散,好像在告诉伱已经被锁定。 “轰~” “轰~” “轰~” 虚幻的纸钱也落下得更快了,好像要将来人淹没。 头顶上的灯笼也开始调转,所有的鬼神之纹全部锁定在了来人的身上。 人声开始出现了,分别是江晁所知的现代语,还有古语。 “警告,警告,警告,自动防卫系统即将启动。” “来者止步,擅入者死。” “生人辟易,生魂勿入。” 江晁就在这样一幅画面之中,终于走到了尽头。 而这个时候,尽头处的正面墙壁都一齐亮起,灯光突然变得亮堂无比,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嗡~” 声音突然放大。 江晁看着前方,便看到一扇巨大的门在黑暗之中浮现。 那门直接矗立到了顶部,门上雕刻着鬼伯的模样。 但是。 那鬼伯并不是之前在宣传片里看到的模样。 而是一个,在江晁眼中看起来更像是机器人的东西。 那东西模样明显是一个人形,但是头上戴着三眼虎头头盔,头盔上有着面罩,脑袋后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线连接在大门上,沿着大门朝着周围四散而去。 其躯干装备着牛一样的装甲,外面披着鬼神袍服,牛蹄子一样的机械腿垂落下来。 不过这并不是真的机械,而是刻在石头上的。 不过和这扇门和上面的“鬼伯”相比,站在门下的人显得渺小无比。 而正当江晁仔细看着这扇门的时候。 那雕刻在门上的“鬼伯”好像突然动了,江晁眼珠子也跟着动了起来,锁定了那“鬼伯”。 “嗯?” 仔细一看,原来是鬼伯头上的三只眼睛亮了。 一道光扫在江晁的身上,正在进行识别。 “最高权限。” “畅通无阻。” 终于,周围的一切全部尘埃落定。 高耸的大门发出剧烈的轰鸣声,然后就看到巨门下面开了一扇只能容纳两人并行的小门。 原来那声音不是真正的开门声,是通过音响播放的。 而这外面高大巍峨的巨门就是个假门面,下面这个才是真的入口。 但是不得不说,这一套下来实在是唬人极了。 就连江晁也是如此。 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位“云中君”久久矗立在门前,好像被这一套宏大且具备仪式感的场面给彻底震慑住了。 良久后,江晁终于开口问出了第一句话。 “说说,你为了玩这套花活到底耗费了多少资源?” 望舒理直气壮:“不是你让我装个电梯的吗?” 江晁:“你这光是建电梯吗,你这周边算算,你弄了多少没什么用的东西?” 望舒说:“牵一发动全身,想要修电梯自然要牵电线,防卫系统要吧,警告也是有必要的,我这可不是浪费资源。” 江晁才不听望舒的狡辩:“你之前还和我说没资源,结果拿着鸡毛当令箭,轮到自己的时候,大手大脚地把资源全都花了。” 望舒说:“你可是堂堂云中君大神,怎么能说自己的法旨是鸡毛呢?” 江晁再次缩减了望舒的自主权限,说看她表现之后再放开。 随后,从那扇真正的门走进去, 江晁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刚门上的是什么鬼东西?” 望舒回答:“鬼伯啊?” 江晁觉得不太对:“我怎么感觉像是个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 望舒说:“是按照这个设计的。” 江晁:“你不会真的准备将这东西造出来吧?” 望舒:“目前前置条件不足。” 江晁:“意思就是前置条件充足你就要造了?” 电梯缓缓合上。 “砰!” 电梯门合上之后,外面的门也合上了。 江晁将目光看向了电梯内部,这部电梯除了框架是金属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由木头做的,四四方方的感觉就像是个大号神龛。 两侧和身后甚至还有着镂空的设置,并不是完全密封的。 江晁目光落在了右手边,电梯上有着十一个按钮,每一层上面不仅仅写着层数,还有着对应的名字。 最上面的,是人间。 而接着往下,便是黄泉基地的内部。 第一层按钮上写着,彼岸花种植中心。 第二层,黄泉路网络连接中心。 第三层,招魂桥数据交换中心。 第四层,鬼伯防火墙中心。 第五层,幽都城临时数据储存中心。 第六层,蒿里数据储存中心。 第七层,大司命服务器管理中心。 第八层,少司命服务器管理中心。 第九层,山川地神系统数据管理中心。 第十层,幽冥地热发电厂。 这用来储存数据的地下基地,看起来越发显得鬼气森森了。 江晁:“这构想得密密麻麻的,里面都是空的吧!” 望舒:“有的已经不空了。” 江晁没有再问,而是将手指按在了其中第一层的按钮上,按完了之后江晁将手收入袖子,等了半天。 然而,电梯没动。 “嗯?” 江晁以为刚刚没按着,又按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动。 这个时候望舒提醒他:“不是按钮的,左手边有个拉闸,往下拉一下,就下去一层。” 江晁:“那你造这么多按钮在这里干什么?” 望舒:“这是提醒你下面每一层都是什么用的。” 江晁看向了左手边,便看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木头和金属结合的拉闸,然后用力地往下拉了一下。 随后,阴冷的声音回荡在电梯内部。 “电梯下行。” 下行的时候又是红光交替闪烁,镂空的窗户外面可以看到喷漆的壁画,画的都是阴间地狱的种种景象。 风吹进来,江晁的丝绸神袍微微飘动着,红光在袍上的花纹间流转,绸缎的料子越发显得光洁滑腻。 “咚!” 终于,门开了。 第一层彼岸花种植基地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的花海。 —— 花开似火。 那血色带着仿佛有毒的诱惑,又好像营造出一场让人沉沦不可自拔的梦境。 但是它的美,确确实实是真的。 江晁终于走出电梯,踏入那一片如火海一般的花海。 这里的温度始终保持在一种温暖的刻度上,恒温系统二十四小时在运转,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江晁:“这瘴鬼藤……” 望舒:“是彼岸花。” 江晁:“养这么多的彼岸花干什么?” 五鬼道的鬼差将这东西当作了干扰人五感的秘药,放出烟去,便可以干扰人的五感束手就擒,然后号召着手下“群鬼”一拥而上勾魂夺命。 但是这东西落到了江晁和望舒的手中,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层面的东西。 它能够增强和影响人的五感,增强人对于虚拟现实的沉浸感,尤其是甚至能够影响人的触感、味觉、嗅觉这等感觉,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但是此时此刻,江晁看着连成一片花海的彼岸花。 想着。 怎么着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望舒:“我还准备进行立体无土化栽培呢,这哪里够。” 这样一听,这开满彼岸花充斥着神话色彩的黄泉基地第一层的味道似乎变了,变成了一座大棚。 江晁:“这就是你要让我看的东西,报告里的那个?” 望舒:“你看脚底下。” 江晁立刻低下头,目光转向了脚底下的地板。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些花的根须下是没有土的,江晁拨开花叶,才发现彼岸花下面是玻璃。 这些花的藤蔓从玻璃里面延伸出来,在外面绽放出最美丽的模样。 而玻璃里面。 江晁看到了一个个罐子,每一个罐子里面都放置着一个动物。 有鸡鸭鹅,也有野猪、灰兔、野鹿等等山里面能够看到的活物,那些之前江晁出去打猎没有猎着的东西似乎都在这里看见了。 密密麻麻的罐子排列在地底之下,密密麻麻。 而罐子里面的液体江晁也熟悉,他从休眠仓里刚刚醒来的时候,身上黏着的就是这种液体。 江晁也没有奇怪,他知道这种植物是需要寄生在动物的身体上,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营养。 但是看了一会之后,江晁却发现了问题。 映入眼帘最近的一个罐子里面,液体之中浸泡着一只黑猪。 而随着江晁观察,他看到那黑猪动了一下。 “嗯?” 江晁瞳孔凝聚在那黑猪身上,仔细看了半天,终于判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黑猪分明还活着,而不是已经死了。 江晁知道彼岸花的种植是需要寄生的,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些被寄生的动物还是活着的,这和上一次他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江晁:“活的?” 望舒:“是,我发现只要用特殊的培植和寄生方法,彼岸花和动物是可以共生的。” 说到这里,望舒又说出了一个情况。 望舒:“除此之外,彼岸花也是活的。” 江晁:“花也是活的,什么意思?” 望舒:“这花拥有动物一样的神经系统,就是没有脑子,当用特殊的培植和寄生方法让它扎根在动物的一部分神经系统上的时候,它就能够完全控制动物的感觉和感知,让其陷入沉睡的状态,沦为自己的长期肥料。” “甚至于当寄生体的躯壳逐渐坏死的时候,彼岸花甚至能够反过来为其大脑和中枢供给营养,以达成寄生体长期存活,延长其存在时间的作用。” 江晁:“所以,这还是个食人花?” 望舒:“但是它这种特性我们反过来也可以用,可以利用它的特殊神经系统和增强和控制感知的能力,让生命哪怕只剩下一个大脑以及部分神经系统,也依旧可以连接外界。” 江晁忽然明白了望舒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五章:阎罗王看到你都得跪下 江晁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是脑袋却快速地运转了起来,立刻将之前望舒说过的几个问题组合在了一起。 第一,发现了煤矿,要建造新的采矿场和洗煤厂等等设施。 第二,铁砂地狱那边有一个五鬼道的妖人即将死去。 第三,彼岸花的实验数据报告。 江晁立刻明白了什么:“你是要用这种方式延长那个五鬼道的鬼徒寿命,让他接着工作?” 望舒回答:“因为你不让我接着将人打入地狱,我只能延长他的服刑期了,说好了要工作一辈子的,怎么能因为要死了就能毁掉契约呢?” “合同签下了,就要履行。” 很好,很有契约精神。 江晁:“要死了还逃不过你的刑期?” 望舒:“他身患重病就要死了,但是只要和彼岸花达成共生状态,彼岸花的神经系统会接替他原本的部分神经系统。” 江晁:“这又有什么用,身体都没有了,通过彼岸花的神经系统延续着对外界的感知,有什么意义?” 望舒:“可以将身体浸泡在休眠液之中,然后通过鬼神面联网,远程控制机械运转,身体大部分器官进入半休眠状态,甚至是身体缺损了大部分也依旧可以活着。” “这样,不就可以接着上班了吗?” “而且孱弱的血肉之躯被替换成了强悍的钢铁机器之躯,这工作的效率,不就一下子上来了吗?” 江晁话语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说道。 “这不就是缸中之脑吗?” 当初望舒和他说缸中之脑的事情,他以为只是开个玩笑。 事实上证明。 玩归玩闹归闹,人工智能从来不和你开玩笑。 江晁:“只是我有些难以理解,只要我们进一步恢复产能,这种东西没有太大作用了吧?” 望舒:“有用的,目前我算力不够。” “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制造出一大批特殊的,次人工智能自动化机械装置,然后通过他们来运转一座座设施。” “尤其是在前期,我们需要大量的自动化挖矿机械装置。” “通过这种方式,只要几台次人工智能机械化装置,便能够运转起一座设施。” 望舒的方案和报告申请到了江晁这边,江晁也观看了黄泉基地第一层的彼岸花养殖中心。 不过,江晁仍然没有立刻同意望舒的申请。 江晁觉得,人死如灯灭,那五鬼道的鬼徒既然就要病死了,那就算了。 望舒却说:“他可不想死呢!” 江晁:“嗯?” 江晁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当初这些五鬼道的鬼徒刚开始被打入地狱的时候,还一個个喊着,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一个个铁骨铮铮视死如归,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望舒幽幽说道:“人这种生物,嘴上说的鬼话怎么能够相信呢?” 江晁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被人工智能教育,而且用的还是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望舒说:“我已经和他谈过了?” 江晁:“怎么谈的?” 望舒:“用鬼神向他下达魂飞魄散通知,他说不想死,不想要魂飞魄散,愿偿还罪业。” 江晁:“怎么又不想死了,就这么想在地狱里一直干活?” 这也太不硬气了,当初说好了要死的,那铁骨铮铮只求一死的劲头哪里去了? 望舒:“因为干着干着已经习惯了,最近这些恶鬼都没有怎么逃跑,也没有怎么反抗,电击系统都没有怎么启动了。” “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按时服用营养膏,三点一线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地狱生活。” 无忧无虑、幸福、地狱生活这三个词结合在一起,让人感觉都认不得它们了。 望舒接着汇报,说起了铁砂小地狱那边的情况。 “所以。” “当我突然让鬼神通知他要魂飞魄散了,他哭喊流涕地告诉鬼神影像。” “说只要不让他魂飞魄散,他就什么都愿意。” “而且,我告诉他有一种方法能够让他接着在地狱当鬼,他乐得不行呢!” 江晁:“这还乐得不行?” 望舒:“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江晁想了想,也觉得正常。 他知道一些死刑犯,虽然已经判了死刑但是想方设法地延缓执行,所求的不过是在监狱里赖活着。 为了能够多活一天一个月,可以说是使尽各种手段。 他有的时候觉得难以理解,或许是他没有到那种程度,没有真正地去直面过那种真正一切消失在黑暗之中的死亡恐怖。 望舒又说:“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谁让你是管理员呢,云中君大神。” 江晁沉默着,没有说话。 望舒说:“不过我还有b计划。” 江晁:“什么b计划。” 望舒:“我已经在巴蜀之地收集了一定情报,已经差不多有眉目了,后面就会启动计划,肯定从那里带回来一大批山魈,然后让它们来执行这个计划。” 江晁:“你不是说这些山魈的智能程度永远不可能变成人吗,只相当于人七八岁的智慧?” 望舒:“戴上我的鬼神盔,一天十八个小时接受挖矿工人训练手册教育,培训完成之后再放出去,说不定勉强也能用呢!” “而且用着用着,说不定就变聪明了呢?” 江晁听完说道:“我错了。” 望舒疑惑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怎么错了。” 江晁说:“你不是什么地狱工厂阎罗王,阎罗看到伱都得跪下,叫你爷爷。” 这人工智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还觉得这是在夸她。 她甚至还说。 她已经设计好并换上了一套阎王的服装,明天就用它来播报金谷县的天气预报。 “背景就用阎罗殿的,下面一群小鬼正在轮番往上递交善恶簿子,我看一个便高呼一声地狱名字,这些人便下到某个地狱去了。” 江晁听着没有说话,但是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 阴森森的阎罗殿中。 高高在上的赛博工厂阎罗王端坐桌案之后,审阅着一份又一份递上来的记录着善恶之行的人生履历簿子。 “你,嗯,上辈子作恶多端,竟然杀了五个人,力大无穷啊,优秀人才啊,那就去铁砂地狱上岗,那里很适合你,合同期限三百年,没有薪资,赏吃铁丸子喝铁水。” “你,喜欢纵火,烧死数十人?” “是个大才,履历优秀,天赋异禀,我们地狱正缺你这样的人啊~” “打入锅炉地狱,让他天天烧火,怎么能在外面烧呢,这不是把别人当外人么,这可是自己人啊,在锅炉里面烧,烧七百年,使劲烧,烧出味道烧出鲜。” “这简历,嗯,一个人都没杀,最大的罪业是什么,偷了邻家一个地瓜?” “让他滚蛋,这垃圾货色怎么敢来阎罗殿面试的,给沼屎地狱抽大粪都不够格,味都不给他闻一下。” “拿上你的善恶簿子,赶紧滚。” 那阎王,见恶人欣喜若狂,而歧视善人歧视得非常明显,态度十分恶劣,将什么叫做善恶和履历歧视演得格外分明。 旗下的鬼神头戴黑盔背着旗幡,或手中挥舞着电棍雷鞭,或擂鼓呐喊。 “嘿嘿嘿嘿嘿!” “桀桀桀桀桀桀!” “来来来,不偷不抢赶紧滚开,杀人放火入我门来。” “咱们地狱,就需要尔等这样的优秀人才。” 那画面实在是美不胜收,荒诞离奇。 望舒突然问:“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在想什么不太礼貌的东西?” 江晁:“你看我这表情,像是在想不太礼貌的事情么?” 望舒:“这怎么能看得出来?” 江晁:“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不过听望舒这么一说,江晁还是决定去金谷县看一看。 虽然望舒汇报得很清楚,但是具体那边是什么情况,江晁还是觉得要当面地看一看,要亲身去了解情况。 而且望舒说的那个b计划,听上去感觉不太对劲。 参观完了黄泉基地第一层,回去的路上望舒还在吹嘘她鼓捣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滋滋滋的在收音机里说个不停。 望舒:“全新的次人工智能技术,全新的世代。” 江晁:“哪里有智能,全靠人工。” —— 天色将暗。 江边。 江晁准备出发前往金谷县,但是两个山魈都被派到了江对岸去探测煤矿和执行其他任务去了,这代表着江晁要自己翻越几十里的山路前往金谷。 但是白天江晁刚刚出发,便立刻折返了回来。 最后,江晁选择坐晚上出发前往金谷的霸下型号运输船。 望舒揶揄江晁:“我刚刚搜索了一下过往的对话记录,好像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条,管理员江晁说,死也不坐我这破船,看起来大概是录入的时候出现了误差。” 江晁倒是坦然,说。 “天太热,蚊子太多。” 白天刚刚出门,暴烈的太阳就晒得人晕头转向。 原来悄然之间,夏天已经到来了。 而且山里到处都是蚊子,那蚊子还特别毒,一咬一个大包。 堂堂云中君,凡人仰望,不敢靠近。 然而山里的蚊子却不管这些,丝毫没有任何敬畏之心,狠狠地吸他的血,痒他的肉。 望舒:“天热和蚊子比死还可怕吗?” 江晁:“不是有紧急救生装置么?” 黑暗之中,霸下型号运输船渐渐地靠近了江边,吐出了架桥落在了岸上。 江晁:“你这船的紧急救生装置靠谱不?” 望舒:“保证死不了。” 江晁登上了船,朝着船舱内部走去。 一边走,江晁一边问:“死不了是指可能会难受一点是吧?” 对于此,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望舒却说:“那是死不了的最高程度解释,最低限度是,至少能够抢救回来,装进玻璃缸里。” 江晁掉头就准备回去,然而架桥已经撤回来了,船也开动了。 刚刚入夜,月色明朗。 江晁从船上看向江边,随着离开江壁所在的位置,路上的村落和田地也开始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江晁还看到了张家村的农田,张家村自从迁徙到了靠近江边的位置之后,在这边也开垦了不少农田,此时此刻刚刚入夜了,隐隐还能看到有人还没有回去在摆弄着田地。 或许是因为近些年来没有发过大水,这江岸两边的田地格外地多。 大批的农夫在这里开垦出田地来,甚至有的田地已经传了几代人了,同时也想着留给后世子子孙孙。 只是。 倘若一场大水到来,这一切估计瞬间就化为了乌有。 到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失去了生计,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一切,在这个时代田地就是一切。 “吱吱吱吱吱吱~” 远处传来了虫子的叫声。 那不是一种虫子的声音,而是所有的虫子的声音汇聚在一起。 其中似乎有着蝼蛄的叫声,也有着蝈蝈、马蛉之类的虫子在叫,当然还有着蛙鸣。 远处传来泥土的芬芳,光是闻着味道,似乎就可以想象到那泥土的松软,想象出蚯蚓在土壤里松动着肥沃的田地。 江晁还看到了瓜田,架子上已经爬满了藤蔓,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结瓜。 渐渐地。 船就来到了金谷县,再往前不远就是金谷所在的位置。 霸下型运输船会停靠在上游的某个位置,然后通过暗河和金谷的连接来运送和接收货物。 不过江晁自然不会这样过去,他提前下了船,朝着金谷的方向走去。 星夜之中,他走在大道上。 走着走着,他听到了人声从前方传来。 江晁立刻握住了枪,朝着黑暗之中看去,天上无人机飞过,望舒的声音传来。 “前面路口有个村子,村口有人聚集。” 江晁收起了枪,接着朝着前面走去,果然前面有着一个村落。 或许是今天格外地燥热,虽然入了夜,许多人都睡不着,便在这江边村口的大树下乘凉。 江晁远远地看着大树下的人。 男女老少坐在大树下,有人席地而坐,有人靠在树上,也有人直接躺在地上。 还有调皮的孩童爬到树上,或者在树下打闹。 “好像有个茶摊?” “卖茶?” “我好像闻到了酸梅汤的味道。” 立夏时节,青梅也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按照这个时候的习俗都要喝酸梅汤。 村里的老妪采摘了青梅,在路口的大树下熬成了梅子汤之后售卖。 给过路的人,还有村里的人。 卖的也不一定是钱,喝的人大多给些瓜果蔬菜,或者一浅碗小米,便能够喝上几大碗。 到了此时此刻,江晁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今天就是立夏吧?” 望舒回答:“是啊,今天就是立夏。” 江晁:“夏天到了啊!” 想到这里,江晁也有些口渴了。 江晁将挂在脖子后面的斗笠给戴上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旅人了。 那是白天江晁第一次出发的时候准备的,还想着遮挡太阳,结果根本没用上。 不过此时此刻,他戴着斗笠在夜里赶路的模样也并不寻常,靠近的时候立刻有村人站起来望向了他。 “干什么?” “买碗酸梅汤喝。” 听到这话,村人坐了下去,似乎不再看他,但是目光偶尔还是会注视向这边。 江晁拿出一枚铜钱:“给。” 老妪开心地笑了起来:“哟,是钱。” 收到钱之后,老妪拿出一只碗给江晁打了一大碗。 江晁口渴难耐地端着碗坐在树下,但是一开始端着没有喝,而是和老妪说起了话来。 “一个人,家里人没来帮帮忙?” 老妪说:“没有人。” 江晁:“哦?” 老妪:“都死了。” 江晁看着老妪,这般悲惨的事情,老妪说得格外平静。 或许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江晁想要问什么,但是最后没有说出口,既然是伤心往事,没有必要去揭开别人的伤疤。 江晁终于喝了一口,村口大树下的风一吹,听着虫叫蛙鸣,夏夜的感觉瞬间就上来了。 老妪也问他:“从哪里来的,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吧?” 江晁:“从西河县。” 老妪音调变了:“哟,是隔壁那个神仙下凡的西河县吗?” 江晁:“额,是。” 老妪问他:“你看过神仙和神巫没?” 江晁总不能说神仙天天看见,神巫也经常见,只是点了点头。 老妪说:“还是你们西河县有福气,听说闹疫鬼的时候,你们那边就没死几个人,果然有神仙庇佑啊!” 其实也死了不少,但是和金谷县这边比起来,便成了老妪口中的没死几个人了。 说完,老妪又给江晁打了一碗。 江晁端着碗坐在树下慢慢地喝着, 而这么多村民聚集在一起,除了乘凉之外也不会静着,大家一边喝着茶汤,也有人开始讲起了故事。 而说的故事,便是神巫坐着牛车在金谷县外,收了那五鬼道一众妖人的故事。 江晁当时通过无人机的镜头看过,不过此刻听村民们说起来,又是另一番味道。 讲故事的村人说起那场面的时候,神采飞扬抑扬顿挫,说到精彩的时候还手舞足蹈。 当然,故事也比原本的场面有夸张之处。 虽然原本就已经很夸张了。 “当时,神巫抬手一指。” “手掐法诀,念起了咒语,天上的龙立刻听令行事。” “顿时风雷骤起,天上乌云密布,大地上阴雾惨惨,雾气之中无数鬼神出现,还有四方的地神山主……” “再看那天上,云中君正乘着龙在天上看着呢!” “那从巴蜀之地而来的邪魔,五鬼道的妖人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 江晁坐在树下,感觉一切很梦幻。 他听着别人说故事,而自己就是故事之中的人,或者说故事之中的神仙。 只是说到那五鬼道的妖人灰飞烟灭的时候,那讲故事的人更是激动非常,其他的村民也纷纷高呼,咬牙切齿地大声叫好。 好像对那五鬼道的妖人憎恨非常,恨不得能寝其皮食其肉一般。 而这个时候,江晁看到那卖茶汤的老妪也站了起来,大声叫好。 “好!” “好好好,把这些造孽的东西。” “都打入阴间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讲故事的人也立刻说道:“没错,神巫还代替云中君下了法旨,这些五鬼道的妖人死了之后都要打入阴间地狱之中受罚,永世不得超生。” “那阴间的刑罚,可是……” “有火烧,有刀斩,有油炸,有……” 说起那些妖人是如何在阴间地狱受罚的,村人们更是热情高涨,一个个还加入其中说道起来,场面十分火热。 故事到了这里算是进入了最高潮,甚至远甚过神巫出场的画面。 听完了故事,江晁接着朝着金谷也即是铁砂小地狱上路了。 走上了那条,真正将人打入地狱的路。 哪怕身体死了。 也不得超生地那种。 第一百零六章:再临铁砂小地狱(加更) 金谷是一座古矿场,也是金谷县名字的由来。 其位于群山环绕的一座天坑之中,下去的路都是悬崖绝壁,因此这矿场早已经作废。 但是最近。 这座天坑和古矿场附近总是不断传来各种奇怪的动静,也出现一些绝非阳世人间之物。 一开始的时候。 有山中人看到谷底幽深的黑暗之中冒出滚滚浓烟,那绝非普通的燃烧物或者树木烧着之后的烟,而且据他们所知谷底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烧着。 不过寻常人也不会来到这里,多是打柴人和猎户。 从高处望下去,那烟从黑漆漆一片的谷底滚滚升起。 这烟来得稀奇,来得古怪。 所见之人纷纷说道:“那怕是从九幽之下冒出来的烟。” 过了一旬。 还有人远远看到成群结队的身影穿梭在金谷周围,这些人穿着统一但是显得脏乱的衣衫,列着整齐的队伍穿梭在无人的林间小道之中。 而且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深夜时分。 有胆大的猎户远远尾随其后,最终却发现那些身影消失在了悬崖绝壁边。 那绝壁没有任何下去的路,这些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猎户心慌意乱,道:“莫不是见了鬼了。” 这猎户虽然胆大,但是见到这般神异之事便不敢再声张。 而在上个月。 更是有人近距离看到了这些“鬼”,甚至还闹得沸沸扬扬。 附近村落有人上山打柴,午后在山上小睡了一会,误了时辰。 醒来之后天色已然将黑,这才匆忙下山。 然而走到半途,天彻底黑了,慌不择路之下,打柴人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他听到了整齐地脚步声。 打柴人想起了最近的传闻,立刻藏身于林中。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打柴人也变得心慌意乱。 终于,那声音已经到了近前。 打柴人虽然心中恐慌,但是依旧忍不住心中好奇心,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霎时。 打柴人脸色便化为一片苍白。 在那下山的小径上,目光穿透层层粗壮的树干,打柴人看到一个个低头哈腰,脚上戴着锁链,披头散发恶鬼面容的人影正在蹒跚地行走着。 虽然走得很慢,但是却十分整齐划一。 “哗啦!” “哗啦!” 就连锁链声,都带着节奏感。 在打柴的人眼中,那恐怖的恶鬼从前一根树干的后面走出来,消失在另一個树干的前面。 然后又有一个恶鬼从其中走出,迈着同样的步伐,乍一看就好像一个又一个同样的恶鬼循环往复在两根树干之间不断出现一般。 打柴人吓得不能控制,嘴中发出了声音。 “啊?” 这一出声可不得了,立刻有恶鬼朝着打柴人这边看了过来,还仿佛兴奋得不行。 “听到了没。” “好像有人的叫声?” “是人,没错,是人的声音。” “人,人在哪里?” “活人吗?” “这地方哪来的活人,是来了个新鬼吧!” “新鬼,让他出来见见咱们。” 这些恶鬼激动得不行,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活人,或者是其他人的身影了。 但是在打柴人的眼中,这群恶鬼分明是饿得久了,一个个露出了择人而噬的凶狠目光。 这若是发现了他,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呜!” 这时候逃是来不及了。 打柴人只能捂住嘴巴口鼻,藏匿在树下的杂草中,大气都不敢喘。 他僵硬着脖子,身体不断地颤抖。 而神奇的是,那些恶鬼从他身前走过,分明只有咫尺之遥,却好像看不见他一样。 而打柴人瑟瑟发抖的同时,鼻子也隐隐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最后恶鬼们在一声雷霆炸响之中,吓得立刻列成队伍,消失在了夜色的幽暗之中。 浩浩荡荡的恶鬼从黑夜之中走过,紧跟着恶鬼后面的,还有一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庞然大物。 从山上碾压下来,直接压出了一条大道。 骇人无比。 在打柴人看来。 这就是阴间恶鬼簇拥着冥府鬼神的轿辇,在深夜之中出行。 随着那恶鬼们远去,打柴人立刻朝着山下跑去。 途中一刻不敢停。 最后累得晕厥了过去,醒来后就发现在另一个村子边的树下。 而醒来过后,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天下山的路了,也找不到昨天见到那恶鬼的地方。 只觉得见了恶鬼之后晕头转向,就和着了魔一样。 事到如今。 进山大路边的茶摊偶尔还能看到这位打柴人,听到他和喝茶的客人谈论起这鬼神之事。 老妪忙忙碌碌,热情地笑着迎客,脸上看不出丝毫伤悲。 打柴人坐在桌前,一众人围着他。 “说说,说说。” “那是什么东西?” “是啊,为什么大半夜的,这么多鬼在山路上走?” 众人看着打柴人,纷纷催促道。 打柴人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个什么。” 然后凑过去,压低着喉咙说:“是阴兵过境。” 打柴人故作神秘,但是阴兵过境四个字却将众人的好奇心全都引了起来,众人纷纷催促,让他接着说下去。 但是这人却又不可能说了,坐在茶摊旁边擦着汗,故意不看众人看着另一边说道。 “这口干舌燥的,心情烦闷,实在是不好说啊!” “就这样,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众人一看就明白了其意思,立刻招呼道。 “老板,上茶,上茶。” “大碗的。” “钱我付,我付。” “茶就不必了,今天想换换口味,喝梅子汤。” 不仅如此,众人还凑了几个铜板,放到了桌子上。 袖子里探出一只手抓住几个铜板缩了回去,打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讲起了那晚的经历。 近些时日打柴人依靠着这段经历,很是发了一笔横财。 尝到了甜头,他甚至连柴也不打了,天天守在这茶摊前等着别人给他送钱。 听完了故事,众人又问他。 客人:“那鬼为什么看不见你?” 打柴人:“你不知道吧,把口鼻捂住,鬼就看不到你了?” 众人奇道:“还有这等事?” 有行脚商贩说:“我只听说湘江那边有赶尸的,说僵尸活过来后目不能视,靠人鼻息来索人性命,你该不会从那边听说的吧?” 被人戳穿打柴人恼道:“这鬼和尸不都差不多么,都是死了才有的东西。” 众人摇头:“这可差远了。” 这时候有人路过:“你又听他瞎说啊,这人跑下山之后连怎么下来的都不知道,后来别人跟着他一起跑上山去,什么也没找到。” “都说他就是睡过了头怕回家被媳妇打,所以编出来了这么个故事来。” 听众听完不乐意了,纷纷怒道。 “糊弄人的?” “那你得把钱给我们还回来。” 还有人站起:“茶钱不付了,不付了。” 打柴人脸色怒涨得通红:“你这人怎地污蔑人清白,我说山里有鬼,那肯定有鬼?” 打柴人看向众人:“山里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啊!” 不过的的确确自那以后,山里人就没有人再看到了那所谓的阴兵过境的画面了。 —— 天蒙蒙亮的时候,江晁才赶到了金谷的入口。 山路是真的难行。 看着没有多远,但是望山跑死马。 还好有着一条十分隐秘的小道,省了不少力气,江晁这才终于赶到。 江晁沿着强行压出来的路往上走:“这路是怎么修的?” 望舒:“一期工程的时候,智能工程车修的,不过修到三分之一废弃了。” 江晁:“怎么废弃了?” 望舒:“根据二期工程探索,铁砂地狱有一条暗河洞窟连接着长江,出口就在长江边上,直线距离更近,探索联通之后运载货物更方便。” “就是有些地方卡住了,但是炸过几次,工程车疏通了一次,也就能够勉强用了。” “相比于这边,要节省不少时间。” “就是不怎么安全。” 江晁看着金谷之中喷射而下的瀑布,虽然从这里看不到江,但是江晁看过地图知道金谷翻过一个山头就是长江,这水应该就是从江中来的。 入口是悬崖边,只能通过电梯上下。 “嗡嗡嗡!” 江晁远远看到底下一个电梯升了上来,慢得和个八十岁的老头子爬山一样颤颤巍巍。 这是一架矿用式运货电梯,看上去很大一座,但是电梯十分简陋,四面焊了个护栏便是唯一的安全装置了。 不过实际乘坐的时候,虽然慢了一些,但是还是非常稳的。 而到了底部。 江晁就发现金谷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一片乱糟糟的谷底,已经变成了平整的模样,有着纵横交错的道路。 而从外面看过去,第一眼是有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泥架构设施,有着巨大的蓄水池。 而进入那些设施之中,江晁还看到了已经修建好的高炉、转炉,以及大门紧锁的连铸机、轧机厂房。 江晁通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可以看到里面的影子。 江晁看到那座智能工程车也安置在其中一座巨大的厂房之内,这里挂着机械生产车间的牌子,不断地发出吵闹的响声,不知道是在制造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一条条电线全部都通往高处。 他知道。 神峰那边原本的大批太阳能板也偶被拆卸了下来,全都用在了这边,不过这肯定是不够用的。 最后,江晁还看到了一座目前只有一个地基,正在建造之中的火力发电厂。 江晁:“伱这计划的规模不小啊?” 望舒:“规模小了将来怎么上天,这边也完全不够。” “而且这些设施还没有完全启用,就等那边的黑石脂地狱开工了,便能够彻底完成产业转型。” “智能工程车虽然能造许多东西,但是产量太少了,只能制造一些比较关键的东西了。” 江晁:“你说的那人呢?” 望舒:“在山洞里面。” 江晁进入了山洞里面,山洞口还有着还在运转的炼钢设备,和外面的相比就完全不像是一个时代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残破的土窑,环境也很差。 很快,他便看到了那些“恶鬼”。 此刻一个个“恶鬼”们正在熟练地操作着各种“法器”,有的深入黑暗之中采矿,有的将矿石运送出来,有的正在将矿石投入法器之中。 相比起来的时候,这些“恶鬼”看上去精神状况还不错。 不吵不闹不哭不喊,干得还挺津津有味。 江晁:“他们还真的挺乐?” 望舒:“可不是吗?” 江晁:“这才多久,如果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他们还乐得出来吗?” 终于。 江晁看到了那个身染重病命不久矣,自愿永不超生的五鬼道鬼徒。 江晁看着那个鬼徒:“他染的到底是什么病?” 望舒:“他们跟着那疫鬼鬼差为了达成那个计划,几个月内熬制了各种大量的毒物,而且熬制提取的方法还很粗糙,还接触了各种各样的尸体。” “那疫鬼鬼差估计也知道有问题,所以全部交给了他们去办。” “这人就是吸入了过多的有害物质,没得救了。” 这些普通的鬼徒,平日里别看对信众呼来喝去威风凛凛,但是对于五鬼道来说,也不过是一批耗材罢了。 江晁:“就他一个?” 望舒:“其他的人也或多或少有问题,而且这些人常年和各种毒物打交道,都好不到哪里去。” —— 他们本是五鬼道的弟子,拜在疫鬼鬼差门下。 前些时日因为在人间散播瘟病疫鬼,被云中神祠的神巫奉云中君法旨打入铁砂小地狱,他们的神主鬼伯虽号称幽冥鬼界之主,也护不得他。 初时难以理解,不过后来,这些鬼徒也想通了。 和云中君相比,鬼伯的神通法力还是小了一些,他们这五鬼道门徒的身份也就不顶用了。 “鬼伯啊鬼伯!” “你怎地就如此地不争气呢?” 认命之后,众恶鬼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心中却时不时冒出这般想法。 鬼伯在那云中君的法旨之下俯首称臣,在这些“恶鬼”的面前,也便失了往日的神贵。 鬼六便是诸鬼徒之中的一员。 在人间的时候,他凶恶无比,化为疫鬼鬼差座下最凶恶的打手,护佑左右的恶煞护法。 无论是谁,敢于冒犯不敬师父疫鬼鬼差,亦或者敢说五鬼道的坏话。 他就当场打死,或者是半夜去索了他性命。 亦或者抓来药童,用其试药。 不论老的少的,青壮的男子亦或者女子,他动起手来毫不留情。 可谓是铁石心肠之辈。 好似人间恶鬼罗刹。 刚被打入铁砂地狱的时候,被那鬼神鞭打着,他觉得痛不欲生。 他跪地求饶,口中高呼。 “不对,我是五鬼道弟子,我有鬼伯护佑。” “认错人了,你们认错了。” “饶过我,饶过我。” 他以为自己是五鬼道弟子,便可以作恶多端之后,也依旧可以在幽冥之中逍遥于其中。 当日复一日地劳作,在地狱化身恶鬼干着苦役的时候,他不再提及自己五鬼道弟子的身份,也知道这身份如今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 想起往日逍遥自在作威作福的日子,想起阳世之中的种种美好,他口中又喊着这般炼狱,还不如魂飞魄散算了。 “让我死!” “让我死!” “这般苦,还不如让我就三魂七魄就此散去的好。” 落入这铁砂地狱,这也由不得他,他求死不能。 他屡次想逃,但是都被那鬼神抓住,用雷霆之鞭打得死去活来。 渐渐地,也就熄灭这心思。 到了后来,他也熟悉了这般生活,不再叫苦,也不再反抗。 再铁骨铮铮的恶汉,在真正的鬼神的雷霆之鞭下,也被打断了颐指气使的脊梁,磨平了凶神恶煞的面庞。 但是。 也就当他彻底认命,不再反抗那来自己所背负的业债的惩罚之后。 这个时候,他之前所期盼的那个,让他解脱的机会反而来了。 “我这是怎的了?” 他在地狱服苦役之时,感觉身体一点点虚弱。 每日里去服那五行之金的“铁水”的时候,也感觉服不下去,渐渐地连走路都有些走不动了。 而这个时候,手持雷电之鞭的鬼神告诉他。 “尔罪恶深重业债太深,魂魄承受不住,就要魂飞魄散了。” 化身恶鬼的鬼六,他在阴间地狱里昂首看着那漆黑的无目鬼神,却丝毫没有觉得欣慰,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 反而如堕冰窟。 陷入了比之前坠入阴间地狱之时,还深的惶恐之中。 他突然又舍不得就此消散了,哪怕是这般地赖活着,化作一个鬼活在这暗无天日的铁砂地狱之中。 直到昨日,他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倒在地上,贴着冰冷的地面。 地面很冷,他听到了水声,那水声很近。 他感觉自己仿佛躺在那地狱阴河之上,那冰冷的河流滚滚从自己身下流淌而过,寒冷的气息不断地涌上来,随时都会将他卷入其中。 “我要魂飞魄散了?” 鬼六躺在黑暗之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逐渐消失,包括他自己。 随着那种一切都要消逝的感觉逐渐包围过来,他舍不得。 将死之时。 鬼徒怕得痛哭流涕,涕泪两行。 “不可,我怎能魂飞魄散。” “我怎能是这般结局。” “我乃鬼族后裔,有鬼神血脉,生在人世当为人上人,死后在鬼国也当为鬼中雄,怎可是这般下场。” 他想起了人间的逍遥自在,想起了自己作威作福的时刻,想起了活着的诸般种种。 “人间,我要回人间。” “是的,我要去享受,我要回去。” “只要魂魄还在,我说不定能转世,我说不定能回去,只要找到机会。” “是啊,说不定还能再做人。” “是的,我是神主鬼伯庇佑的五鬼道弟子,说不定有一天鬼伯偷偷将我等放出去了呢?” 鬼六生出各种幻想,越是想,就越不愿意就此消散。 那不想死的执念也越是深入心底。 那死亡越是一步步靠近,他越是像溺水之人想要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想要抓住眼前飘过的所有机会。 “鬼神呢?” “鬼神何处去了?” “不是说,把我打入更深层的地狱,我便可以偿还更大的业债,便可以不用魂飞魄散了吗?” “鬼神何在?” 鬼六挣扎着直起身来,而这个时候他眼前突然间大放光明。 “嗡!” 鬼徒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 循着铁砂地狱灰蒙蒙的天飘向高处。 他抬起头。 便看到上方如同阴阳鱼一般的天门打开,铺天盖地的云霞从其中流淌而出,从而化为层层彩色旋涡。 一尊神祇从九天之上走来,踏着彩色云霞,降临于此。 那神祇脑后庞大的灵光旋转,神袍不知是什么织造而成,似真似幻,飘荡在空中。 仙光笼罩之处,阴间地狱仿佛化为了天上仙阙。 第一百零七章:已登录黄泉网络 他认不得那是什么神祇仙人。 毕竟鬼徒从未去过西河县,只见过穿着戎服的神巫,云中君的传闻也只是略有耳闻,当初还不屑一顾。 而后面,便被打入铁砂地狱了,也知道厉害了。 但是,已经晚了。 不过鬼徒明白,接下来他是魂飞魄散,还是苟延残喘以待时机,就看面前这神仙的一句话了。 鬼徒脸上泪痕未干。 此刻,又强行着挤出了两滴。 露出一副敬畏虔诚的模样,和当初拜鬼伯一样。 然后借着虚弱的身体五体投地大拜,之后一拜不起,想要表示自己的凄惨,还有已经悔过。 “请大仙垂怜,小鬼已诚心悔过,还望大仙给小鬼一个偿还业债的机会。” 这话说得挺有艺术。 不说不想魂飞魄散,而是给一个偿还业债的机会。 乍一看。 就像是积年老贼站上了判官刑台,那刑台早已经不是刑台,而是戏台子。 神祇根本没看他,就好像路过做个登记一样。 他说完了半天,才随口问了他一句。 “打入黑石脂地狱,不入轮回,不得超生。” “可愿?” 那声音很洪亮,仔细听发现是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这或许,是他唯一一次。 脱离这幽冥鬼道,摆脱那无间地狱的机会了。 鬼徒:“不入轮回,不得超生?” 如雷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是!” 但是,鬼徒犹豫了一会,他又后悔了。 他还盼望着,重回人间做人享福呢。 “这……这这……” 他趴在地上支支吾吾,竟然还想着讨价还价。 然而却发现,灵光正在一点点移动,抬起头才发现那神仙正在远去。 眼看那神祇要离去,他立刻再次改变了主意,疯狂地高呼挽留。 “大仙留步,大仙请留步。” “我愿。” “我愿。” 神祇听到了,没有回应。 依旧转身离去,没有再看他。 鬼徒吓得在地上爬,连连伸出手挽留,喉咙也变得声嘶力竭。 “大仙,我不想魂飞魄散啊!” “大仙垂怜。” “给小鬼个机会,我不想魂飞魄散啊!” 而他爬又爬不动,只能眼看着神仙弃他而去。 也是这個时候,那无目的漆黑鬼神这个时候出现了,手捏着雷霆之鞭,站在了鬼徒的身后。 鬼徒立刻看向了漆黑鬼神,便看到鬼神鞭子一甩,就好像大笔一挥。 “鬼六!” “打入黑石脂小地狱。” 鬼六欣喜若狂,连连叩首。 “谢谢上神!” “感谢大仙垂怜。” 他刚刚还不情不愿讨价还价,此刻还感恩戴德起来了。 悬崖绝壁前。 那座矿用式电梯再次被启动了。 “哐当!” “嗡嗡嗡嗡!” 江晁看着智能工程车将那鬼徒送走,上了电梯,一点点从这幽深的谷底升往高处。 接下来,他将成为一个真正的“鬼”。 不能称之为生,也不能称之为死。 介于生死之间。 这样一说,和鬼的定义还真的有些像。 望舒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说话了,是觉得对于这些人的惩罚太轻了,还是惩罚太重了?” 江晁摇了摇头。 望舒又说:“那是觉得,哪怕他们再作恶多端,我们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惩罚这些人?” 江晁:“我在想,这人世间还真的和地狱很像。” 望舒没有听明白江晁的意思,不过她也没有再问。 过了一会,江晁终于回过神来。 江晁:“这些人不要强行直接执行你的计划,若是有人选择魂飞魄散的,那就到此为止。” 望舒轻声道:“行吧!” 江晁又说:“只限于他们,不要再主动将人打入地狱了,你的这个地狱游戏也到此为止了。” 望舒一副遵旨的态度:“是!” 江晁有些奇怪:“你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干脆?” 望舒毫不遮掩:“因为根据我的推算,下一次看到什么比这批人更凶恶,更凶残的人,管理员江晁有大概率会忍不住将恶徒打入地狱之中。” “反正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恶徒多得是,一次两次三次,管理员江晁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就像当初管理员江晁说自己要不干涉这个世界,最后碰到了还是会忍不住插手,去管张家村要被泥石流淹的事情。” 江晁:“那你看错我了,我只会做一些顺手能及的事,太麻烦的事不会做的。” 望舒:“这样啊,那就等等看,反正时间可以证明,望舒的推算是很靠谱的。” 江晁觉得,自己完全被小看了。 江晁:“你都这么说了,那下次我还就非不打入地狱。” 望舒:“你嘴硬的样子。” 江晁:“怎么了?” 望舒:“很像那些鬼徒当初说让我死让我死的模样。” 江晁又不说话了,不论如何,这时候再去多说什么,就真的和望舒说的那样显得嘴硬了。 闭口不言,既能维持体面,还能展现不屑辩解和风淡云轻的高人风范。 然而,望舒乘胜追击。 “上古仙圣,云中君大神有云。” “人这种生物,嘴上说的鬼话是不能相信的。” “诚不我欺。” 望舒揶揄和讽刺人的技巧又上了一个台阶。 可惜。 神仙有面瘫仙术,脸上依旧不为所动。 看不出有没有破防。 —— 回去的路上,江晁又一次路过那路口茶摊。 只是这一次来的时候,是下午时分。 午后的天气十分地炎热,江晁戴着斗笠走过来已经是浑身大汗,丝毫没有了往日宽衣大袖风度翩翩的神君模样。 不过,他今天穿的既不是云纹神袍也不是那绣着银月的圆领戎服,而是一套常服,戴着一顶崭新还散发着藤木香气的斗笠。 若不是神巫当面,他人也认不出他是谁。 望舒:“又口渴了?” 江晁:“嗯。” 江晁准备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个水瓶。 毒辣的太阳晒在身上,神仙也感觉有气无力。 江晁朝着茶摊望去。 大树下摆放着两张桌子,有人坐着等,有人站着喝,有人缩在大树底下。 所有人都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提不起劲来。 老妪还在那里,依旧是孤身一人卖着茶水,空气中还飘着带着夏天气味的梅子汤味。 江晁很喜欢那味道,远远闻到就让人心情舒畅。 江晁坐了下来,将一枚铜板放在了桌子上。 “来碗酸梅汤。” 老妪拿了钱,也立刻认出了他。 除了打扮之外,还有一点,这里一般也没有人叫青梅熬制的汤为酸梅汤。 老妪转过身揭开木桶盖子,佝偻着腰:“后生,回来了,事情办完了么?” 虽然真正算起来,江晁比老妪要先来到这片大地之上,但是光看样貌,老妪称呼他为后生也算正常。 江晁斗笠微微扬起:“你怎么知道我去办事?” 老妪说:“从西河县跑到我们这边来,大老远地不为办事情,那还能是为什么?” 江晁的斗笠又低了下去:“办完了。” 老妪不知道江晁去做什么去了,江晁也没有说。 她不知道江晁就在不久前,将那害死她全家人以及村子里不少人的五鬼道鬼徒,打入了更深层的阴间地狱之中。 她只是背对着江晁点了点头,拿起碗四处找水瓢,然后终于找到了,拿在手里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为找到水瓢高兴,还是为江晁办成了事情而高兴。 “好好好。” “后生你一个人夜里跑到那边去,我总想着伱这年纪轻轻的,莫要出了什么事情。” “回来就好,安生回来就好。” 而江晁静静地坐着,等待着自己的那碗解渴的酸梅汤的时候,一个人却突然凑了过来。 那人坐到了江晁的对面,通红的眼睛看着他。 江晁望着他:“有事?” 那人又凑近了一些:“想听故事吗?” 他声音大了几分:“山上有鬼的事情,你知道吗?” 江晁戴着斗笠,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人自说自话:“你晓得不,那山上到处都是鬼,戴着锁链的鬼,浑身脏兮兮的阴兵。” “那阴兵脸不是人的模样,一个个面目狰狞,可怕得很呢!” “只要一个铜子,我就告诉那山上的事。” “只要一个铜子,你要听不?” 那人连连催促,仿佛上赶着要将自己的故事卖出去。 可惜。 江晁听完低下头,摇了摇头,意为不感兴趣。 那人不甘心,还在说。 “只要一个铜子。” “只要一个铜子,我不要多。” “一个铜子就够了。” 而这个时候,一旁坐着蹲着站在茶摊旁的树下,在午后乘凉的人群之中,其中一人开口戳穿了他。 “年轻人,莫要信他!” “这厮原本是山上打柴的,做事不老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了山上别人打柴他睡觉。” “有天睡过了头,回来说自己在山上遇到了鬼。” “然后天天柴也不打了,就蹲在这茶摊里说他的故事,骗过路人的钱哩。” 打柴人怒了,狠狠地盯着那人。 “什么叫骗?” “我真的遇到鬼了,我说的是真的。” 在场的人很多都知道他的底细,还有人曾经跟着他一起上过山。 而且大多都是本本分分的乡下人,平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打柴人这样的人。 见状,有人站起来说道。 “莫要再说了,那时候你还说山上有鬼神出没将山都压平了,怎么着?” “我们跟着你到山上去,你又说自己记不得路。” “跟着你在山上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 又有人劝诫道:“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你那编的故事我们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早点回去砍柴,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你家婆娘还在等着你哩。” “再说。” “都这个时候了,真的假的有什么意思?” “日子还不得照过,你还想抱着你那故事过一辈子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打柴人的故事已然不值钱了,也没有人再感兴趣了。 但是打柴人已经习惯了嘴皮子一动,哗啦啦来钱的生活,早就幻想好了往后坐着不动便能够衣食无忧的日子,怎么能甘心。 听完那人的劝诫,他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眼睛,就好像望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们胡说!” “都是你们在这里整天乱说,让我赚不到钱。” “没得错,都是你们几个,都是你们的错。” 打柴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朝着树下坐着的几个人扑了过去,然后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此刻他红着眼睛大喊大叫的疯癫模样,和那恶鬼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差别。 鬼神的恐怖没把他吓疯,他此刻却为一个铜子而疯狂。 闹到最后。 打柴人的婆娘来了,拉着他就要回去。 但是打柴人却不肯,还在和那几个人对骂,甚至还抽打拉着他的妇人。 “我不回去。” “你懂什么,我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我要赚钱,赚大钱!” “我上山打柴,我遇到了鬼,好多的鬼,那鬼要吃了我,我知道怎么躲过鬼让他看不到我。” “你们听我讲啊!” “你们怎么不听我讲!” “都给我钱,给我钱。” 因为这大吵大闹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路口一时之间变得好像市集一样,所有人看着打柴人被婆娘拉了回去,这才终于散去。 江晁这才回过神来,那盛放着梅子汤的碗已经放在自己面前多时了。 而老妪就站在一旁,也看着那打柴人离去的方向。 老妪叹息道:“若是真的就好了。” 江晁斗笠扬起:“什么是真的就好了?” 老妪:“鬼撒,如果山里真的有那鬼神过来,就好了,老婆子也想要看一看哩。” 老妪说完一拍手,哈哈大笑:“老婆子也就瞎说说,后生你莫要当真了。” 江晁:“如果真的有鬼神,有幽冥那又怎么样?” 老妪说:“什么叫真的有,是本来就有,你这后生不是西河县来的么。” 老妪格外认真:“连神仙都有,这阴间的鬼神当然也有,人死之后肯定也会变成鬼。” 江晁:“有了阴间和地狱,这样就可以惩善扬恶了?” 老妪却说:“不不不,老婆子不是这个意思,当然让那些恶人都打入阴间地狱肯定是好事?” 江晁看着他,然后看到老妪那浑浊的眼睛看向大路,好像有人从那里路过一样。 “这样,老婆子死后,就能看到我家老头子和幺儿了。” 江晁愣了一会,静静地喝完了汤。 站起身来,朝着江边走去。 天渐渐黑了。 江晁又登上了那艘霸下型号运输船,朝着名为黄泉的地方驶去,奔向那从九天之上掉落的空间站。 登上这艘船后,便再也没有那路上的熙熙攘攘,没有人间的纷争和喧哗。 迎着风。 摘下斗笠,脚下踩着龙首。 江晁也不再像是人间的凡人。 而是乘龙驾雾的神祇。 —— 黄泉基地。 鬼徒并不是通过电梯下来的,而是通过另一条通道经过层层检验而下。 因为他已经病得连走都没有办法走,只能被运送。 而抵达黄泉基地第一层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神志不清了。 口中喃喃自语,好像在说着梦话。 “这是哪?” 他精神恍惚,但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无边的红色花海。 花开似火。 艳丽的红在晃动,好像六道众生的情欲在其中涌动沉沦。 鬼徒戴着恶鬼面具,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到了自己站在花海之中,凝视着此生未曾见过的美景。 “黄泉路。” “彼岸花。” “花开花落,生死两茫茫。” “轮回道,因果长,缘起缘落定……” 他听着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歌声,那声音不是一个人的,而是成千上万的人在吟唱。 或悲怆。 或苍茫。 或激扬。 最终,眼前无穷无尽的彼岸花突然化为了一片血海,将他淹没。 画面一转。 他的确是在彼岸花海之中,但不是站立在花海之上,而是在花海的底部。 智能工程车停泊在花海的边缘,延伸出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机械臂。 花海之下。 透明的罐子里。 濒死的鬼徒眼皮微动,显得有些粘稠的液体源源不断注入,将其一点点淹没。 他的头发被剃光,一大捆线缆、管子被智能工程车牵引了出来,分别连接在面具之上的不同地方。 彼岸花的根须从高处延伸而下。 那根须分明经过了改造,上面还连接着针头和电极。 彼岸花的针头根须沿着他的后脑而下,穿透他的脖子处的脊髓,接管了他的神经系统。 最终。 那一大把密密麻麻的线缆,以及彼岸花的根须一起,被机械臂在其脑后收成一束,被固定了起来。 从远处乍一看,就好像化为了他的发髻。 而“发髻”的尽头,开着璀璨的花朵。 “咕噜!” 液体终于被注射满,彼岸花的移植也宣告成功。 而鬼徒奄奄一息宛如风中残烛的生命力,也一下子被稳定了。 而在鬼徒的意识里,他感觉到自己被彼岸花化为的血海淹没,沉沦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已登录黄泉网络连接中心。” 他睁开眼睛,意识已然进入了下一层。 他出现在了一艘船上,而这艘船正行驶在传说之中的黄泉河中。 “嗯?” “我上来了?” 从现实看,鬼徒是被打了下去,但是从鬼徒的眼中来看,他是从幽冥的下层爬了上来。 鬼徒抬起头,目光激动且渴望地望着远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随后,他目光停了下来。 黄泉的尽头,他看到了招揽着四方孤魂野鬼的桥。 还有那座桥的尽头处,他看到了一座屹立在幽冥大地上的雄伟城池。 他激动地喊道。 “幽都城。” “鬼伯。” 然而,他连那桥都没有资格登上。 他不是什么孤魂野鬼,而是被打入阴间地狱的恶鬼。 那船只是载着他,在这黄泉河上打了个转。 便被打入了另一处小地狱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鬼和人工智能 彼岸花种植基地。 花海红似火,但是在那极致的美丽之下,冻结着一个个生命体,刚刚还病得快要死了的鬼徒,此刻真的活了下来,继续着存在这个概念。 江晁看着那玻璃罐子,也就是望舒制造出来的,说是叫做次人工智能的东西。 江晁:“这也叫人工智能?” 望舒:“按照评判标准,拥有学习能力、理解能力、自主决策能力、逻辑推理能力、感知能力、适应能力、交互能力、创新能力、自我意识。” “你看,人工智能要求的所有标准,不都全部达到了么。” “所以,这就是一个合格的人工智能。” 江晁:“你这是什么鬼标准,这不就是人么?” 望舒;“所以人,就是人工智能,而且相比于我这样的人工智能,次人工智能成本低,价格廉,一個人工智能的造价要多高,人脑的价格才多少钱,嗯,这个要钱吗?” 江晁:“那按照这样说来,你才是人,我们其实才是人工智能?” 在江晁的眼中,望舒才是人工智能。 或许到了望舒的眼中,人这种存在,其实是一种肉体组成的人工智能。 或者说。 这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眼中的人工智能,就是这个样子的。” 望舒:“按照基因测序,通过认证的才叫做真正的人。” 接下来。 江晁又去看了一下,所谓的次人工智能机械化装置。 这一看,依旧绷不住了。 江晁觉得,若不是上面加了几排按钮,他还以为这是什么老掉牙的,几个世纪前的古董拖拉机呢。 尤其是那按钮,还是木头的。 望舒浪费起来是真浪费,节约起来,那也是真节约。 “就这?” 在江晁眼中,这就是一台老式采煤机。 就这,还人工智能机械化装置? 就算加了个次。 这也太次了。 而干活的“鬼”,也就是所谓的次人工智能,只有人工没有智能的人工智能。 在经过鬼神的雷霆教育之后,在恶鬼面的引导之下。 “鬼”会远程模拟自己乘坐控制着这辆法器(采矿车)的样子,按下车上的按键,转动车上的转盘等等。 他们躺在地底之下,只需要接上一根网线,加上面具和头盔的辅助。 便可以识别和判断各种各样复杂的情况,熟练地处理各种问题。 达到一种。 所谓次“人工智能”的地步。 到了后面熟练了,一个“鬼”就可以控制多台“法器”。 这样只需要几个“鬼”,便可以运转起一座小地狱,而效率却高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自此。 “恶鬼”们也成为了真正的“鬼”,他们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够前往任何地方,行走在不属于人间的阴暗之地。 不得不说,望舒是个鬼才,真正的鬼的那种鬼才。 另一边,望舒觉得十分满意。 “黑石脂小地狱可以调集资源转起来了,石灰厂、砖厂等工厂设施,还有铁砂小地狱都等着呢!” “还有,江边的堤,牡丹池的水库……” 望舒碎碎念的和念咒一样,告诉江晁她身上的担子有多么的重,时间又是多么的紧促。 江晁:“会不会出问题?” 江晁担心的是所谓的次人工智能,他们会不会在工厂之中闹出什么乱子。 然而,望舒却一点都不担心。 她说:“没关系,他们有着致命弱点,所以才叫次人工智能?” 江晁:“你刚刚不还说这就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吗?” 望舒:“用起来有些类似,但是强度不一样。” “他们的身体都在黄泉基地,只是通过联网来在小地狱那边工作,出现任何异常直接把网断了就行了,能有什么问题。” “再怎么样,他们也都脱离不开身体。电一停,网一关,什么用都没了。” “还能真的灵魂出窍,魂游天地啊!” “而且每个小地狱都有工作条例,严格限制死了他们的工作范围和控制范围。” 江晁想了想:“也是。” 原来。 对于“神仙鬼怪”来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没网没电。 没有网没有电,便没有了法力神通。 江晁看向了江边:“船来了没有?” 望舒:“天还没黑呢!” 过一会,霸下型运输船就会过来,将这台机器运送到江对岸,智能工程车将会跟着一起开拔。 与此同时还有着大量的物资装船,协助其开拓命名为黑石脂小地狱的煤炭基地。 而此时此刻。 江对岸,还有着一个鬼神接应。 望舒:“对了,那些和尚这一次准备寻龙呢!” 江晁:“他们还没放弃?” —— 几日前。 和尚携弟子渡江而来,欲寻那传说之中的降世的神圣,找那生死和轮回的大秘。 “此去,定要寻得大秘。” “不然誓不归还。” 渡江之时,拈花僧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对着弟子这般说道。 江水涛涛,风起波摇。 一方小舟随着波浪起起伏伏,丝毫无人给人带来安稳之感,远看江波斜雨乌篷船化为一副美景图卷,但是对于船上客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体会了。 和尚几人缩在乌篷船的舱内,有人默诵经咒,有人呼唤神佛之名。 “如是我闻……”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 和尚们或镇静,或脸色苍白,或闭目低头。 此时此刻。 只需要一个大些的浪头打过来,这船就会倾覆。 人虽已然可以造舟渡江,也算是能够以凡人之力逆天而行,但是在这天地之力面前,依旧显得苍白无力。 和尚的弟子多是从北方而来,并不熟悉水性,也没有坐过多少船。 随着一个浪头打过来。 立刻有人在船上晕头转向,左摇右晃,然后一把抓住船舷探出头去呕吐不止。 刚刚出行说完豪言壮语,转眼,一个个便作这般姿态。 看着众弟子的模样,拈花僧空慧和尚开口说道。 “尔等也曾随我历经重重惊险,刀斧加身也面不改色,如今不过是坐船而已,为何却作这般姿态。” 弟子面露惭愧之色:“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啊,哪怕嘴上说着无所畏惧,心中也难免恐慌!” 另一弟子说:“师父,弟子并非怕死,而是那时就算身陷陷阱,吾等也至少可以手持棍棒和邪魔外道相抗,最不济也有着一双腿,危难之时还能躲一躲。” “生死就算八分不由己,至少也有两分握在手里。” “这茫茫一片水面之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咱们这生死十分由这水中之龙和云中风雨所控。” “抗不得,躲不得,逃不得。” “怎能不心生畏惧。” 拈花僧听完,也点头说道。 “龙、云、风、雨,皆是凡人所不可掌控之物。” “不知其从何来,也不知其往何处去,因此心生畏惧。” “可那云中君却可驾驭此非人力所能掌控之物,这便是我等此来的原因,寻到那降世的神圣云中君,若能得其指点开悟,开大智慧,也便不会畏惧了。” “尔等既然如此恐慌这天地之威,此行更得与我同行了。” 说罢,弟子们纷纷拱手作揖。 “愿随师父同行。” 一位年纪和拈花僧年纪还大的弟子懂得拈花僧的心思,立刻又说了一句。 “所谓世间的大恐怖,莫过于生死。” “云中之龙,江上风雨,皆不过是外相。” “想要参透生死,还得参透幽冥,参透轮回之事。” 拈花僧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善!” 这下,众弟子也算是彻底收了心。 虽然船依旧晃荡得厉害,但是众人心中的畏惧已然去了七八分。 披着蓑衣的船翁听到和尚们说的话,这个时候也插了一句。 “近来雨多,天也比往年燥热。” “不仅如此,就连江也变得不安稳了,这大江近来暴躁无比,不知道是不是那江里的龙在作祟。” “可惜神巫还没回来,若是神巫回来了,看到这蛟龙这般不老实,定然会念一念咒,让这江中龙知道厉害,也就不敢再作妖了。” 拈花僧立刻看向船翁:“老人家,你也知晓神巫念咒御龙之事?” 船翁立刻说道:“那怎不晓得,当日我就在一旁,这双眼睛看得真真的。” 拈花僧连忙问道:“老翁可愿说一说?” 船翁看了看和尚:“和尚也好打听这事?” 拈花僧说:“贫僧远道而来,游历神州大地,便是为了长长见识。” 蓑衣船翁听罢便点了点头,一边摇着船一边说道。 “那我就说说。” “和尚你是不知道,那天的雨下得老大了,稀里哗啦的,江上根本没有办法行船。” “当日,神巫法驾要从这江上过去对岸,我们西河县的贾县尊便命人招来了我们渡口上大大小小的船夫,让我们一大早就在这里候着。” “但是到了夜里,那江里的蛟龙知道神巫要渡江,便出来兴风作浪了……” 船翁说得有声有色,眉飞色舞。 那蛟龙被其形容得凶恶无比,甚至连蛟龙的心思都被他说得清清楚楚,好像他是那龙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当时神巫在江壁石窟前向云中君焚香之后,随后天上一道神光照了下来。” “……” “那蛟龙再怎么凶恶,随着云中神祠的神巫一念咒,也得授首。” 拈花僧:“神巫一念咒,那龙就被降服了?” 船翁:“那可不,那天我就在对岸,看着神巫念完咒之后,那江上作恶招来风雨大浪的龙就乖乖地现身了,然后不得不亲身托着神巫过江,为它兴风作浪之举赎罪呢?” “不过这蛟龙就是蛟龙,恶性难改,神巫过了江没回来,这龙可能又要开始闹腾起来了。” 拈花僧听完问道:“那立有云中君石像的壁窟在何处?” 蓑衣船翁指向对岸:“到了岸之后,往左边走不远就能看到了。” 随着乌篷船慢慢地摇动,江对岸的景色也越来越清晰,和尚们也隐隐看见了渡口的模样。 拈花僧点了点头,那正是他此行的第一站。 他随口一问:“对了,老人家,你为何总说这江水不定是那蛟龙作祟,难道近来又看见了那蛟龙?” 而这个时候,船翁话匣子打开了,忍不住说起了一件事情。 “看是没看到,不过……” 船翁说到一半,但是立刻又忍住了,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说不得,说不得。” “这透露了蛟龙的行迹,说不定水底的蛟龙会怪我呢!” 和尚们看船翁这模样,立刻连忙问道。 “什么事情说不得?” “船家,为何说一半留一半?” 船翁连忙摇头,神秘无比地说道。 “说不得,说不得。” “你们这些和尚,出家之人怎么也喜欢听这些事情。” 但是最后,船家还是忍不住在在众弟子的催促下说了出来。 “近来夜里,在这里和金谷县一带,经常有人看到江心有蛟龙之影浮现。” “尤其是深夜,风雨交加之时。” “龙便会出现。” 众弟子议论纷纷,拈花僧开始没有言语,只是手心转动佛珠。 到了最后,还是问了一句:“老人家亲眼看到了?” 船翁摇了摇头:“我这小船,夜里我哪里敢轻易去江上,这不是找死吗?” 拈花僧:“那是何人看到的?” 船翁:“这里经常有朝廷过路的运粮船,夜晚的时候看到有庞然大物突然现身逆流而来,听说船上的兵丁被吓得够呛。” “那些外来的船哪里见过龙,一个个都被吓破了胆哩。” 船翁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还与有荣焉。 他见过蛟龙,而且还见过那龙被神巫降服,而外地人没有见过。 下了乌篷船,到了渡口。 拈花僧和一众弟子们还沉浸在船翁所说的画面里,当时他们也在场,不过是在江那头,而不是这头。 所以江这边的事情,他们也知晓得不多。 如今有个当事人对着他们说了事件的详细经过,这事情也显得越发地真实,更和他们当初所见一一应证了起来。 拈花僧:“果然是宝地。” “我等初来,便听得这般多从前未见过的事,见过从前未曾见过之物。” “此般种种,是经卷里得不来的。” 弟子:“是师父的缘法到了。” —— 过了江,渡口旁边便是如今赫赫有名的云壁神窟。 “就是此处了。” 和尚站在石窟下,抬头看着那石像。 窟中昔日的不明石像如今已经有了人人皆知的归属,上古神祇云中君,如今大江两岸成千上万人信奉朝拜的神仙。 只见那神像端坐于窟中,静看风起云涌,潮起潮落。 拈花僧上前,作揖叩首之后起身。 然后,盯着那神像看了良久良久。 其他和尚也跟着拈花僧一起行礼,之后静静地跟着其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连神态动作都一般无二。 只是突然间,拈花僧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好像发现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 弟子好奇地互相望了望,然后问道:“师父,为何发笑?” 拈花僧双手合十,佛珠夹在掌心:“贫僧悟了。” 弟子说:“哦,敢问师父,悟到了什么?” 和尚说:“看这石像!” 弟子问:“这石像又如何?” 和尚抬着头,笑着说道。 “来之前,我听闻种种有关云中君的传说,当时就有种猜测。” “如今来到这里一看,果不其然。” 众弟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石像。 洞窟深且幽暗,尤其是这个时候太阳到了另一头,石像的面目也模糊不清,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众人依旧不解,等待着拈花僧接着说下去。 拈花僧扭头看了一眼众弟子,然后又对那神像作了一揖。 “自古以来。” “多是我佛门立泥胎石像,道门供奉仙圣多立的是神主牌位。” “可是伱看这祭拜和供奉云中君的地方,用的分明就是我佛门的法子。” 弟子说:“可是近些年,南方也多有立神像的习俗,也不足为奇吧!” 拈花僧摇了摇头:“可是你看这石窟,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还有这窟中神像,久经风吹雨打,岂是近些年的事情。” 这个年头,道门供奉仙神,还是那各地族姓中供奉先祖,立的都是神主牌位。 立像的事情,还是近些年随着佛门渐渐兴盛而传开的。 但是这壁窟,以及里面的神像有些年头了,所以乍一听拈花僧这说法,似乎也有些道理一样。 见众弟子在自己点醒之下,一个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拈花僧终于欣慰地点了点头。 随后,一口咬定的说道。 “善哉善哉!” “想必这云中君定然是我佛门下界的佛陀,为了普度众生救灾救难而来到了这东方。” 那位年长的弟子上前:“定然如此,凡人不识真佛,天长日久,岁月蹉跎,被凡人称作云中君。” 拈花僧摇头:“不是凡人不识得真佛,经中说佛陀有百相,名字容貌皆不过是外相。” “不论叫何名又是何容貌,皆是佛陀。” “吾等莫要着相了。” 和尚说完还不算,甚至还举出了例子。 “云中君有降龙伏虎之力,我佛门不正有这般种种传说么?” “听说昔日蛟龙出世的时候,有人曾在大江之上见神圣以神光照大江,脑后神光如满月。” “此不正是我佛门的脑后圆光吗?” 弟子听完不断称是,连连点头。 “是是是。” “师父说的对极了。” 虽然有些牵强,更不明白和尚这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这个时候说是,那肯定没有错。 而且听闻那云真道的道士当初拜的就不是云中君,这才多久,云真道便将云中君送上了神坛,称他们自古以来供奉的便是云中君。 云真道中的云字不是云壁山的云,而是云中君的云。 “我云真道弟子,自古以来就是拜云中君的。” 不要问。 问就是自古以来。 这道士做得,我和尚就做不得? 岂有此理。 争夺话语权这方面,和尚们很有经验。 和尚面怀慈悲之色,只是神色有些不安地左右看了看,眼皮子又看了看天上。 既没有风云变色,天上也没有一个雷突然劈下来。 那雷既然没有劈道士,自然也不会劈和尚。 随后。 他这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却忍不住想道。 “莫非,我还真的说对了?” 或许那天上的神佛就如同经卷之中所说的一般,有百相千面,在人世间有无数名字。 弟子们不知道和尚的心思,这个时候又问道:“师父,我等该如何才能见到神佛呢?” 拈花僧睁开眼睛:“那神巫可神魂出游于天地之间,知晓世间种种隐秘,神佛又岂能不知?” 弟子:“您是说?” 拈花僧:“神佛早就已经知晓我们到来,我们只要诚心礼佛,心怀慈悲之心,自然能够感动神佛。” 接下来,和尚们真的就在那江边石窟前静坐,念起了经咒来。 刚刚渡江,他们便开始了。 第一百零九章:你在脑袋后面挂个灯就行 江边,云壁下。 第一天的时候,下午时分, 日头从东边逐渐的转到了西边,这个角度阳光可以直射到云壁下,太阳火辣辣的落在地上焦烤着大地。 伴随着虫子的鸣叫声,空气之中似乎有着水雾蒸腾,让人一眼望过去觉得水雾朦胧的。 不知道是热得眼花了。 还是天热得空气都扭曲了。 这般天气下,七个和尚盘坐在洞窟前念经,这阵仗立刻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 随后周边的几个乡村也有着许多人看热闹来了,对着那群和尚指指点点,不明白这些和尚在做些什么。 “这些和尚在做什么?” “和尚在念经呢,没去过庙里吗?” “但是这和尚对着云中君的神像念的是什么经,他们这拜的哪门子的神,念的又是哪门子的经?” 有人上前去询问。 “喂,和尚。” “这大热天的,你们坐在这里做甚?” 其中一名弟子站起来回应,告知众人他们所为何来,还告知了众人他们的身份。 同时那和尚的弟子还表示,云中君乃上古时代的神佛,在中原是道门的仙圣,在西方是佛门的佛陀。 总之那和尚七扯八扯了一大堆,从自古以来,扯到了这经那卷。 从佛门石像,扯到了脑后圆光。 从燕赵之地至今还有人供奉,证明神佛是从西方而来。 乡人们听也听不懂,就听懂了一句。 和尚们拜的就是云中君,还要用诚心打动云中君,让云中君显灵下凡。 有乡人大声问:“燕赵之地不是北边吗?” 和尚:“西边路难走,绕道北路,我师拈花僧大师便是从西方而来,最终借道北路入中原,说不得神仙也走这条路呢!” 乡人大笑:“神仙腾云驾雾,还用走的么?” 和尚:“至少燕赵之地信奉云中君,证明神佛曾经在那里路过不是么?” 乡人这才点了点头:“那倒是,我也听说,燕赵之地那边也有拜云中君的。” 有人听到了那名说话的和尚自称是拈花僧的弟子,听闻这名头顿时一惊,立刻看向了石窟前坐在最前面的和尚说道。 “莫非,是拈花僧空慧和尚当面。” 拈花僧的名头还是很大的,哪怕没有来过这西河县,还是有人听说过他。 不过大多数乡人并不知道拈花僧,于是开口问起来。 “拈花僧,那是什么和尚?” “听说,是很有名的和尚,北边的天子都见过他哩。” “什么北边的天子,是伪帝。” “见过北边的伪帝有什么用,咱们南边的又不认,还有这北边的和尚跑到咱们南边来做甚,要饭来了?” “北边的大和尚也来咱们西河县拜云中君哩,了不得哟。” 乡人们看这和尚们也没有对云中君不敬,只是跪在石窟前念经,而且还是个赫赫有名的沙门法师,也便任由其了。 也有人不喜欢这些和尚,嘲笑他们说道。 “这些和尚,你们没有法力,迎得下来神佛吗?” “我看啊,这和尚怕是不行哦。” “是极,是极,只有神巫才能迎得下云中君,这和尚也想要让云神显灵,我看够呛。” 话头一开,众人好像都不看好,一個个纷纷摇头。 听到乡人们奚落,有弟子有人忍不住想要辩驳。 而这个时候却被拈花僧拉住了衣角,一边闭目诵经,一边微微摇了摇头。 和尚们便不再理会,只是在石窟前一心念经。 乡人们蹲了一会,有人来有人去。 随着日头渐渐落下,这和尚们念了半天经,也没看到念出个什么花来。 众人纷纷摇头,不过也有人约定明天再过来看看。 说不得,这北边来的法师和尚还真的有几分本事呢? 而且,难得有这般热闹看。 到了第二天。 来的人更多了,不仅仅有附近的乡人,江上的船夫,河边的渔民。 更有那耕读传家的士族子弟听闻了拈花僧在这里之后赶来,甚至是佛门善信从远处而来,只为见拈花僧一面。 这一下,几乎整个西河县上下甚至周边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从北朝而来的,那位见过北朝天子,有着诸般传说赫赫有名的拈花僧大师来了西河县了。 哪怕之前不知道拈花僧名字的人,也知道了其过往的一些事迹,至少知道这是一个名头特别大的大和尚。 而且。 这位拈花僧大师还在江边发下大誓愿,在江边石窟前诵经礼赞,只为求得云中君显灵。 这第二天可比昨天热闹多了,江壁附近乱哄哄的。 北边来的大和尚拈花僧大师加上西河县最神异的云中君神祇,这两个名头哪一个都足够引人注目,更别说加在一起。 并且这样厉害的大和尚和法师,还是千里迢迢跑过来朝拜云中君的。 而这。 越发点中了本县人心中的那点痒处。 “这和尚这么厉害的?” “那可不。” “这般厉害的和尚,不也千里迢迢地来到咱们西河县,来拜云中君了么?” “从北边来的,那可远着哩,说不得云中君真的就被这和尚的诚心给打动了。” “这和尚说云中君以前是佛陀,我看是睁眼说瞎话,要造业的。” “神佛的事情,哪里说得准,我听他说了一大堆,什么佛像、圆光啊、北边的石窟啊,听上去还挺有门有路的。” “和尚的嘴,骗人的鬼,这也能信?” 拈花僧和众弟子是因为派别之争不得不南下,到了胤州后因为各种事情兜兜转转,最后机缘巧合来到了这西河县。 不过乡人们是不知道这个的,只以为这大和尚是从北边赶过来,特意来拜云中君的。 而傍晚的日头下。 石窟前的和尚们虽然依旧保持着诵经的姿态,好像完全不为外物所扰。 但是这也只是表面的。 这般多的人,这么多人看着,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说着他们的过去,评头点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要是说心中一点都不为之所动,那是不可能的。 人群散去之后,日头也落了山。 江边起了微风,总算是阴凉了一些。 和尚们念完了经,起身稍作休憩,吃一些干粮喝些水。 终于。 有弟子忍不住说话了。 弟子:“师父,到时候咱们要是迎不来神佛,或者是神佛不为咱们显灵,到时候该怎么办?” 意思就是,如今这所有人都知道了拈花僧来了西河县云壁神窟前,闹得沸沸扬扬。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到时候如果神佛不显灵,这不是下不来台了吗? 拈花僧:“这才第二日,汝等怎就动摇了,意志如此不坚定,看来是修心修得不够。” 弟子面露惭愧之色:“弟子只是担忧。” 拈花僧:“神佛如果不显灵,定然是吾等心不够诚。” 弟子:“可若是到时候一无所获,怕是有人诋毁师父。” 拈花僧:“你是担心,为师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弟子不敢直言:“我……我……我……” 拈花僧却说:“不过是区区虚名,任由他们说去,为师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而且你有这心思,已然是不知何为轻何为重,走入歧途了。” “我们此来是为了让神佛知道我们为何而来,重要的是让神佛知晓吾等心意和誓愿,得神佛指点开悟,明晓那普度众生化人间炼狱为极乐世界的大法。” “而你,却只担心声名受到影响,这心思如何能算得一个诚字?” 弟子不敢再说话了,拈花僧接着说道。 “今日白日我等心都乱了,夜里依旧诵经。” “而且。” “接下来,除了诵经之外不可再和旁人说话,也不可再谈论其他事情。” “以作这个诚字。” 拈花僧还发了狠,大声说道。 “若是再随便开口,便是吾等没有诚心,尔等这经也就没必要再念了。” 拈花僧要用这种类似于闭口禅的方式,让众弟子的心静下来,莫要再受外界影响。 彻夜不眠。 甚至第三天的白天,和尚们也还在诵经。 来看的人更多了,和尚们又是没有休息,又是风吹日晒,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一个个看上去也有些疲倦。 这是身体上的,而源自于心中的压力更大了,因为从始至终一点不同寻常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就好像,那位窟中石像的主人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一般,亦或者出门不在家。 就这样。 到了第三天夜里。 和尚们一个个也有些撑不住了,有的人直接在窟前诵经念着念着就睡着了,有人只是机械地动着嘴唇,好像一个木头一样。 只有那拈花僧依旧端坐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事情发生了。 “嗡嗡嗡嗡……” 经咒声融合在一起,只剩下嗡嗡嗡的奇异声音, 但是被吸引来的,不仅仅是为和尚名头而来的读书人和善信男女,还有那心怀鬼胎之辈。 此时此刻。 远处入山的林中,三个人正盯着窟前的众僧,目中跃跃欲试。 “这和尚,真的有钱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和尚,肯定有钱。” “他认识不少贵人,那些人出手可阔绰着哩,你看那些和尚放在一旁的担子,还有那鼓囊囊的包袱,包袱中定然有着不少银钱。” “他还见过北朝的天子,听说当时天子还赐下了宝贝哩!” 这下,林中之人眼眶更是红了。 不过,他们依旧心有忌惮。 “大爷,这可是云中君的石像前,咱们干这事。” 带头的大哥听完也是犹豫,想着是不是应该退一退。 但是想到那担子里的横财,甚至是北朝天子赐下的宝贝,脚下就生了根一样退不动了。 眼下那和尚们一个个疲倦困乏,正是最好的时机。 带头大哥立刻又辩解道。 “云中君是山民和巫供奉的神灵,听说也是道门的仙圣,还未曾听说和和尚有什么关系。” “这北边来的法师,外来的和尚云中君怎会庇佑。” 另外两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是极,是极。” “没看到这几个呆头和尚念了几天的经,云中君理都没理他们。” 财帛宝物动人心,贼人立刻定了心潜入夜色悄悄上前,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和尚们放在一旁的担子前。 和尚们有的打鼾,有的木然念经,有的魂游天外,根本没有看到三人。 三人一人挑担子,一人背包袱,一人拿着武器盯着那和尚,过程竟然出奇地顺利。 只是在走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和尚发现了他们。 和尚转过身来,看到三人偷偷摸摸的样子后,顿时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和尚想要大喊,但是却想起了师父的告诫。 “若是再随便开口,便是吾等没有诚心,尔等这经也就没必要再念了。” 自己这一开口,这诚心便没有了,也坏了师父的大事了。 但是不喊又不行,和尚连忙拉扯师父的袖子,扯着嘴不断地往后面。 可是。 拈花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诵经一动不动。 他感受到了弟子有话要说,但是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这么紧急的事情,比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更重要了。 弟子终于忍不住了:“不好了,师父。” 拈花僧终于睁开眼睛,怒斥道:“让你修心修心,又如何,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在我念经礼佛的时候说?” 弟子指着后面:“师父,咱们行李被偷了。” 和尚扭头看过去,那三个人已经挑着担子背着包袱,在月色之下狂奔着了。 再一看,他们的行李包袱全都给那三人给顺走了。 其他和尚也惊了,一个个怒而站起。 “贼子,和尚也偷?” “抄起棍棒来,吾等今日就要降魔了。” “速速追上去,莫要让那贼厮跑了。” 和尚们念了三天三夜的经,头被晒得秃噜了皮,经念得嘴唇干裂,不眠不休。 结果。 没感动神佛,反引来了贼偷。 神佛的恩赐点悟没得着,最后行李还被偷了。 一瞬间。 和尚们一个个化身怒目金刚。 拈花僧见弟子们追了上去,无奈之下也跟了上去,想到自己想要诚心感动神佛之举就这样被坏了事,拈花僧哪怕心修得再好,也忍不住心中有怒火涌起。 大和尚大跨步追上去,对着众弟子说道。 “抓到那贼人,给我使劲打。” “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金刚之怒。” —— 夜色里。 和尚们刚刚离去,一艘水泥船就沿着江心从远方驶来。 站在江岸还看不见那船的影子,随着其靠近就显得越来越大,化为龙种霸下的模样。 没有多久,那位和尚们等候了多日的云中君就出现在了岸上,朝着石窟走去。 云中君站在石窟前,抬头看了看高处,然后说了一句。 “回来了。” “开门。” 言出随法一般,那门真的开了。 若是不知道其中奥秘的,说不得还真当着五个字,是个什么玄妙的咒语,可开山破石。 石像翻转了过去,云中君踏入其中后又转了回来。 江晁进入舱室里,望舒立刻冒出头来,神神秘秘地告诉他。 望舒:“伱回来迟了。” 江晁:“我回家还有门禁的吗?” 望舒:“我是说你如果回来早一些,就会看到有一群和尚堵你的门。” 石窟那边是有摄像头的,这几日望舒一直在看着那些大和尚念经。 虽然连接着黄泉基地的入口有好几个,通过那些入口经过黄泉基地,也是可以回到空间站舱室里的。 但是这里是最近的那个,也是江晁平日里用得最多的进出口。 江晁:“堵我的门干什么,我是欠了他们的债,还是和他们有仇?” 望舒窃笑:“来通知你,经过他们共同商议一致决定,你以后就是佛陀了。” 江晁不以为意:“那我是不是应该在头上敲几个包给他们看看?” 望舒:“不必。” “你在脑袋后面挂个大灯泡就行。” —— 和尚们抄起棍棒追了那贼人一路,但是林中幽深,和尚们又不熟悉路。 追着追着,便逐渐追丢了。 “呼呼呼!” 和尚们从林中冲了出来,前面已然是大道坦途,但是却不见那贼人的踪影。 和尚们找寻了半天,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看来,神佛真的不佑我等啊!” “还是吾等心不够诚,才有此劫难?” “唉。” 但是这个时候,拈花僧却一点点地朝着大道上走去,抬头望月。 众弟子不明所以,这个时候拈花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和尚这一笑,弟子们却慌了。 “师父为何又笑了?” “莫不是怒急攻心?” “是啊,吾等此行看来是没有结局了,师父也难免如此。” 然而拈花僧脸上却丝毫不见怒意,反而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拈花僧指着前方,回过头来告诉众弟子。 “看!” 众弟子这才纷纷起身,从林中走出,目光穿过拈花僧的身影看向后面。 只见。 一座奇异的山峰屹立在眼前,瀑布流泉从山上落下,月光洒在泉池之上,将那水染成银色。 层层浓雾从半山腰一层一层垮塌下来,不断散去,又不断凝结。 “这,这是何处?” “吾等怎会来到这里?” “这里莫不是净土的宝山,还是极乐世界。” 弟子们看着那瀑布流泉,云腾雾绕,一个个震撼无比。 第一百一十章:悟了 老丈是上河乡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此处。 因此当和尚问他关于神峰之事的时候,老丈说得格外清楚,不仅仅是那神峰上的云壁,还有那惊蛰之雷炸出的汤泉。 亦或者,那传闻之中行走在阴阳两界之间,看守着这座大山的山川鬼神。 “云中君未曾现世之时,这神峰也不过只是一处平平无奇之地。” “随着云中君再次显灵,天物云壁随之而现,这里也便化作了如今这般样貌。” “人人都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想必说的就是这般景象吧!” 和尚们听完连连点头,站在山脚下仰头看着山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过神巫不在,这云中神祠也暂时闭门不接待香客了,更何况还是一群和尚。 老丈看到和尚们的眼神,立刻连忙叮嘱他们。 “这神峰上去不得,擅闯是要遭报应的。” “尤其是夜里,这神峰更是万万不能靠近。” 拈花僧不明所以:“为何?” 老丈一手拄杖,一手作着引导的姿势。 “这山上乃是阴阳交汇之地,白天归人间,夜里归鬼神。” “白天上山神巫会罚你,或有天雷从天而落劈你,大不了也就是一死罢了,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拈花僧面色微动:“一死罢了,死无全尸的下场还不够么?” 他追问道:“这般说来,夜里若是上山,还有必死更骇人之事发生了?” 老丈点了点头:“那是当然,若是有人胆敢在夜里上山,呵呵……” 拈花僧:“如何?” 老丈:“那鬼神就会把你带到阴间去,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拈花僧不惊反喜:“当真?” 老丈:“那还有假,昔日有人不知死活夜里上山偷泉,结果被鬼神带着在阴间幽冥转了一圈,让那人选了刑罚。” “鬼神将其扔了出来,就等他阳寿尽了之后就勾了他的魂魄,让他下地狱受那幽冥之刑罚。” 拈花僧激将:“怕不是传言吧?” 老丈急了:“什么传言,县里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呢,那人被县尊当堂判死,现在被送到了郡里去,就等着秋后问斩呢!”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你当小老儿和你讲故事呢?” 老丈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去了,留下和尚一行人。 拈花僧看着那老丈远去,脸上笑容渐渐变得浓烈,然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不必说,众弟子便知道。 师父他又有什么感悟了。 有眼力见儿的弟子上前:“师父可是明白了什么?” 另一弟子发问:“师父,吾等此来还什么收获都没有,为何发笑?” 拈花僧问道:“我等此来是为何?” 弟子想了想,将拈花僧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为了拜神佛,得神佛指点开悟,明晓那普度众生化人间地狱为极乐世界的大法。” 拈花僧:“这大法在何处?” 那位年长一些的弟子站了出来:“师父说过,这人间为何化为地狱,便是因为没有法度约束,是因为没有真正的地狱。” “所以师父一直以来,宣扬轮回之道,便是让人生敬畏之心,更是为了劝人向善。” “若是人人皆有敬畏之心,人人皆有向善之心,这人间自然处处都会化为极乐世界。” “而我们此来,便是为了证明这幽冥和轮回存在于世。” 拈花僧对于这位说透的弟子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还不明了吗?” 年长的弟子明白了什么,立刻面露惊惶之色。 “师父,您这是要……” 拈花僧转过身,对着神峰作揖。 “如今。” “得偿所愿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拈花僧起身看着那神峰之上,眼中满是憧憬喜悦。 “只要登上此宝山,吾等的誓愿便可以达成。” 拈花僧这是准备效仿那恶汉夜里登上神峰了,只是恶汉上山是为了谋利,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他是想不到的。 而拈花僧这上山,是直奔着下阴间地狱去的。 这下众弟子吓得够呛,他们刚刚可是听那老丈的明明白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人证物证俱全,无数双眼睛验证过。 说下地狱,那是真的要下地狱的。 弟子们急了,纷纷围拢上来劝说道。 “师父,使不得啊!” “这可是真的要下幽冥地狱的,而且还是不得超生,得遭受万般苦楚。” “师父,我们再另寻他法吧!” 拈花僧决心已定,连连摇头。 他和阴阳老道一般,都对这幽冥阴间之事无比痴迷渴求。 但二者不同的是,老道求的是长生不死,而他求的是另一种东西。 “为师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岂能是一句空话。” “前番吾等师徒在那江壁前,敬神礼佛的时候那个诚字没有做到。” “而现如今,难道连说出口的话都不认,连个信字还做不到吗?” 拈花僧站在山下,说着说着,突然作着神峰双手合十叩拜到底,大声说道。 “也是来到这神峰之下,贫僧悟了。” “之前在江壁前的种种,有风吹日晒,有人心扰动,有外魔乱我,皆不过是神佛对我等诚心的考验。” “吾等凡心似旗幡,风一吹就动。” “因此错过了机缘,便来了此处。” 听这般话说来。 拈花僧之前在江壁前遭受了挫折,嘴上虽然不说,心中的确有几分挫败感。 但是此刻,见此犹如人间净土一般的景象,和尚大声说道。 “我等为何追那贼人不成,来到了这里。” “为何那老丈刚好路过,对我等指点迷津?” “一切皆有缘法,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因此。” “此次我定然一往无前,绝不后退。” “哪怕身堕阿鼻地狱,也在所不惜。” 但是心中依旧一往无前,势必要找到那心中能够通往极乐世界的秘法,地狱便是极乐,极乐便是地狱。 他定要闯过重重考验,证明给神佛看看。 他空慧的决心。 就这般,和尚一直等到了深夜。 拈花僧从弟子手中接过梯子扛在肩头,朝着那山上而去。 “师父!” “师父!” 众弟子在身后紧紧跟随,却被拈花僧呵止。 拈花僧说:“这一次,我一个人去。” 上一次江壁前,就是这帮弟子拖累没能功成,此次怎能再带他们上去。 转过身。 拈花僧架起了梯子,消失在了暗中。 而身后,众弟子一個个泪湿眼眶,纷纷跪拜在地,为拈花僧而诵经。 “师父这是不想要牵连我们啊,甘愿一个人下地狱!” “师父为实现大誓愿,为普度众生,效仿佛陀割肉喂鹰以身饲虎。” “师父啊!” “吾等一同诵经,为师父超度,愿师父在下面莫要遭受苦楚。” —— 江晁刚刚躺下,对着望舒喊道。 “望舒!” “关一下灯。” 但是眼睛刚闭上,灯又亮了起来。 与之而来的还有着不断重复的声音:“警告,警告,警告!” 江晁吓了一跳:“怎么了?” 抬起头来一看, 荧幕上根本没有警告的红字,空间站也没有闪烁起红灯,更没有那刺耳的喇叭声。 只有一个古典的宫装女子在荧幕上看着江晁,嘴唇一张一合。 “警告!” 这根本不是什么合规的系统流程警告程序,是望舒用嘴巴念出来的人工警告。 江晁看着望舒不说话,就这样直直地望着,望舒将警告二字重复了多次以后,终于在江晁淡然且“正义”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望舒说:“云中君,大事不好了。” 江晁依旧不说话,还是看着望舒。 望舒声音小了些:“真的大事不好了。” 江晁:“说。” 望舒:“那大和尚不仅仅堵门,此番还要打将上门来了。” 江晁:“他是孙猴子么,还是我们是哪路的妖魔鬼怪?” 望舒眼眸微微眯起:“这你也听出来了?” 江晁很无语,西游记他还能没看过么,所以闹了这么一通,就是为了演这一出。 江晁又问:“我记得叫拈花僧是吧,他怎么了,为什么上门来。” 江晁不记得和这和尚有什么仇,更不曾欠过他钱财。 望舒说:“他要下地狱看看。” 江晁:“自杀?” 望舒:“是普度众生。” 江晁:“活着的时候不普度众生,下地狱去普度众生。” 望舒问江晁:“这家伙上山来了,该怎么办?” 江晁躺了下来,一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丝毫不着急。 “现在又不是以前,你黄泉基地的外层不都加工完了么,所有的入口都已经伪装成了石壁,还有着防卫系统迷宫系统。” “这和尚就算上山,也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找不到。” 今时不比往日,山上也是不断变化的。 昔日怕有人上山看见黄泉基地在动工,现在前期工程早已经完工了,自然没有那种担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和尚冒冒失失地闯到山上来了,总得关注一下。 荧幕上镜头调转,立刻出现了神峰上的画面。 —— 而另一边。 西河县县城。 白天的时候,三个偷了和尚们行李的贼人摘下了蒙面的布,换上了一身行头,便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城中。 领头被称作大爷的男人怀里鼓鼓的,他们正带着东西在城里等待着谁,这是准备销赃。 这年头城里还没有称作当铺这种东西的行当,不过有类似的营生,经营者一般是寺庙,或者是道观,亦或者某地的豪族。 但是三人想要将这东西销赃出去可没有那么简单,得寻了一个牙人介绍,做中间人才行。 “怎么不把东西都带来?” “蠢材,都带来万一被人黑吃黑了怎么办?” “还是大爷想得周到。” 三人窃窃私语,这个时候一个人从街对面走了过来,三人立刻迎了上去。 “来了,来了。” 牙人要先看看东西,但是看到三人拿出来的东西,忍不住就笑了。 布包里面装着几个钵盂、佛珠、法螺之类不知道是法器还是宝物的东西。 这分明是和尚的东西,一看就是偷来的。 只是,在翻到其中一样东西的时候,牙人眼睛瞬间一瞪,然后看了看那三人。 三人根本不知道牙人想什么,只是急促地追问。 “如何?” “值钱不?” 牙人匆忙点头:“值钱,很值钱,我立刻带伱们去见财主。” 三人笑眯了眼:“速速前去,速速前去。” 牙人将三人引到了一个屋子里面后,然后让三人等着,让另外一个人招待他们,之后立刻从后门溜了出去。 牙人刚上路,就看到了巡视的差役。 刘虎不干了,但是差役们还在,正在带人巡街。 其连忙上前:“差爷,今天收东西遇到鬼了。” 差役听到牙人说的事情笑了:“你也有不敢收的东西?” 差役对于这牙人贩子非常了解,不论是什么黑的白的,是活人身上抢的,还是死人墓里挖的,这厮全都敢收。 而今天对方还主动来报,当真是遇到鬼了, 牙人:“只是,这东西,实在是不敢收啊!” 差役:“是何物?” 牙人:“一块玉佩,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尤其是上面……” 差役:“上面怎么了?” 牙人:“上面刻的是一条骊龙,那贼厮没什么见识,这东西也敢拿出来卖,我怎敢接手,这可是要命的玩意。” 差役顿时一惊,这年头龙可不是能够随便用的,也难怪这胆大包天的家伙也不敢收。 差役立刻让兄弟们跟上,在那牙人带领下闯入刚刚那屋宅之中了,差役踢门而入,将三个还在喝茶的家伙拿下。 差役从对方怀中搜出了宝物,一看当真有着一块骊龙玉佩。 立刻追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三人惊恐之下实情相告。 差役又问:“剩下的东西呢?” 贼人:“昨天夜里歇脚的时候,埋在大路边的一棵松树下了。” 一番审问忙活,天已然要黑了。 差役们担心赃物放在外面被人给取走了,连夜出城到城外去取。 差役架着那贼人沿着大道前行,逐渐地来到了神峰之下不远处。 贼人指着其中一棵树说道:“就在那。” 差役立刻上前挖掘,从里面挖掘出了不少东西,其中大多数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还有一些僧衣布料什么的。 僧衣这三人可舍不得扔,布在这年头和钱等同。 只是。 挖着挖着,差役之中有人突然看到了身后神峰之上有动静。 “快看那上山,有人偷偷上山。” 一听叫喊,众人连忙停了手,朝着神峰之上望去。 这一看,便看到一个人影在月光下,架着梯子正往上爬呢。 如今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这可如何了得。 差役看到山上,立刻眼睛瞪圆了。 “还有贼人?” 差役们也一个个怒发冲冠,还未曾见过这般嚣张的贼偷,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偷东西。 “好个贼子,当着俺们的面偷东西。” “连云中神祠也敢偷。” “莫不是又上山偷泉吧!” 上一个这么厉害的,现在还在郡里的死牢中,等待着秋后问斩呢! 众差役怒气冲冲地跑到大路中间看着,但是那人已经上了山,这个时候在山下已经抓不住他了,而夜里就这样上山,差役也没有担子。 “你还有你,将这三个贼子押送回去。” “你们两个在下面守着,若是那人又下来了,当场拿下。” “你和我一起,速速禀告祭巫,神巫受郡王之邀渡江未归,你和我可不能让着贼偷从手中跑了。” 现任的役头立刻让几个人在下面守着,自己则亲自带人沿着阶梯和山门上山敲开了云中神祠的大门。 —— 山上。 和尚深夜上山,借着那梯子爬到了半山腰,四处观望。 或许是上一次的事情闹得大,再也没有人敢擅闯神峰,最近神祠也变得有些松懈。 越往上。 只见层层雾气从山上流淌而下,但是依旧未曾见到那巡山的鬼神,过路的神怪。 “看来,还得往上。” 又爬上一阶,便看到两个身影出现在了上头。 逆着光,和尚看不清那两人的身影,只觉得一左一右和庙里佛陀旁的左右护法一样,光看影子便觉得身上带着一股凶狠肃杀之气。 和尚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看这模样,莫非就是刚刚那老丈所说的,山上巡视的鬼神? 虽然猜到了,但是和尚还是问了问。 “你是何人?” “莫不是镇守此山的鬼神?” 说完,和尚便立刻想要解释自己上山来是为何。 虽然被打入阿鼻地狱也在所不惜,但是和尚也要说清楚自己上山可不是抱着什么坏心来的。 但是还来不及解释,山上两个身影便发出阵阵冷笑,告诉下面的和尚。 “叫你认得爷爷。” “俺们不是镇守此山的鬼神,是镇守西河县的差役。” 两个差役一左一右,扔下一张捕网,往大和尚头上一罩。 像是打鱼一样将和尚给捞了上去,动作灵巧熟练,犹如江边世代传承的渔民。 这下,地狱没下着。 结果被差役逮了,反倒是下了县署的牢狱。 第一百一十一章:上山下江(加更) 镜头里。 那雄赳赳气昂昂眼神坚定为普度众生而来的大和尚,刚刚朝着黄泉基地发起冲击和挑战。 江晁和望舒还没有感觉到压力,甚至还没有作出对策。 转眼间。 大和尚就落网了。 荧幕内外,江晁和望舒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江晁先开的口。 江晁:“你报的警?” 望舒:“什么报警?” 江晁:“这差役不是你叫来的么?” 望舒面色高冷:“咱们可是神仙。” 江晁:“神仙怎么了?” 望舒:“堂堂神仙自然有万般手段降服,报警抓他,咱们的逼格呢?” “我们神仙、和尚道士内部的事情自己内部解决,叫差佬过来,这也太丢人了。” 江晁:“我们是黑社会吗?”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问题却顺利地解决了。 看着“落网”的大和尚被差役们扛着下了山,江晁和望舒十分满意。 江晁:“他不是要下狱吗,这也算是如愿以偿。” 望舒有些期待:“你要把他打到小地狱里去,铁砂小地狱还是黑石脂小地狱?” 江晁:“是西河县的牢狱。” 望舒:“这算什么如愿以偿。” 江晁:“不都是狱吗?” 不过问题虽然这么暂时解决了,但是江晁觉得没有这么简单,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大和尚。 江晁:“依我看,这和尚是不会放弃的。” 望舒:“那怎么办?” 和尚果然没有放弃。 到了第二天, 江晁以为这事到此就为止了,中午起床之后去看了望舒制造的次人工智能。 结果,就听到了对方说。 望舒:“对了,那些和尚这一次准备寻龙呢!” 江晁:“他们还没放弃?” 江晁这才知道,和尚堵门不成,打上门也不成,现在还准备下江寻龙了。 江晁虽然有所预料,但是还是有些惊讶,这和尚可是够疯的。 虽然在旁人和和尚看来,这和尚是心思坚定一心想着寻找神佛,甚至还或直接或间接的帮助云中君扬了名。 旁人都觉得,看,这般声名赫赫的大法师都来拜云中君了,云中君果真是了不得的神仙。 但是,却也同时给江晁带来了些许烦恼。 望舒又问了一次:“怎么办?” 江晁:“那就让他看看真正的鬼神。” —— 和尚刚被抓起来的时候。 或许是觉得丢人,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和尚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身份。 这几个差役都是巡街和真正做事的,事务繁多,白日里忙得很,因此也未曾见去江边看过这拈花僧。 而且里面还有新任的役头,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着在县令贾桂回来之前干出点成绩,因此做事也显得雷厉风行。 不过看这和尚气度,差役们又有些拿捏不准。 “这和尚,面红唇白,平日里怕是吃好喝好,庙里的和尚果然日子好过啊!” “嘁,和尚也上山偷盗,莫不是个假和尚。” “就是个真的,也定然是個不修德行的贼和尚。” “说,你这和尚。” “到底是何来头?” “为何偷上神峰,可是为了盗取神泉或者是潜入神祠盗窃,还带着梯子,真是太嚣张了。” 和尚沉默不语,差役怒而上前, 大喊:“猖狂,这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另一人说:“看来是得试一试手段了。” 有差役说要上刑,有人说要打上几棍,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先将人带回去再说。 而被逮到牢里,同样刚刚被逮住的三个贼偷也在里面,瞬间齐齐地隔着监牢的缝隙望向了和尚。 “拈花僧?” 三个贼偷立刻认出了和尚,大声喊叫了起来。 差役们也立刻一惊,纷纷看向了那“贼和尚”。 “拈花僧大师?” “空慧法师?” “这贼和尚怎可能是拈花僧大师?” “拈花僧大师会上山偷东西?” “你三人莫要乱说,怕不是认错人了?” 但是这话一出,差役们想了一想。 又嘀咕道:“也难说。” 这和尚上山肯定不是为了图财,那肯定是图的别的什么东西,因此差役们也觉得和尚有做贼的理由。 和尚也看到了三个贼偷,听差役问话和对话这才知道。 原来是三个贼偷了他们的东西,埋在了神峰脚下的大路旁边,结果在销赃的时候被抓了,之后引着差役们而来,然后把他给抓了。 这贼不仅偷他的东西,还让他落得这般尴尬的局面。 哪怕是再好的修心功夫,和尚此刻也化为了怒目金刚,恨不得立刻将那三个贼偷当场几掌拍死。 和尚怒气上涌脸色通红,随后又立刻坐在地上转动佛珠,口中念诵道。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天一亮,有人来了。 其中就有人曾经见过拈花僧,凑近牢房里一看,还真是拈花僧大师。 “还真的是,看来是错不了了。” 而与此同时,和尚们的弟子也得到消息来了,焦急地请求县里将和尚放了。 “师父上山是为了去阴间冥狱去看一看,想要知晓那轮回是否有度,恶人是否得到惩戒,善人又是否有好报。” “师父虽有过错,但是也并非恶人,更没有什么歹心。” “还望网开一面,将吾师放出来吧!” 差役们这才确认了他的身份,但是这和尚差役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放,毕竟这和尚偷偷潜入了神峰是实,他们若是这个时候擅自将和尚放了,也有着诸般担忧。 最后,这事情闹到了县丞那里。 县令贾桂在鹿城,县丞便代行县令的职责。 县丞想了想,最后说道。 “不论如何,这和尚虽然偷偷潜入神峰,但是一没有偷盗,二过往也没有违背朝廷法度之行,吾等没有理由拿他。” 这一次和上一次的恶汉不一样,恶汉是在西河县犯了事害死了人,身上还背负着人命。 最后,县丞拍板说道。 “神仙的事情,那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 差役们得了令,立刻毕恭毕敬地将拈花僧给放了出来,一边送出去还一边说着好话,腆着脸赔礼道歉。 这可不是个普通和尚,他们这些差役可惹不起。 但是出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拈花僧偷偷潜入神峰结果被逮入大牢这件事情,都已经闹到了县丞那边,消息自然也遮掩不住,在西河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街上此刻依然是人山人海,满怀期待地看着牢房的出口,等着那和尚出来。 一见和尚出来了,众人纷纷大喊。 “出来了,出来了。” “和尚出来了。” “拈花僧,看,那就是拈花僧。” 城中的百姓可不像差役那般在乎那么多,说话也肆无忌惮。 只知道这和尚在江边迎神礼佛,经咒念了三天结果什么也没请下来,现在又跑到神峰上不知道干些什么,结果还被差役逮住了。 “这拈花僧,也上山偷泉喝?”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这大和尚看起来平平无奇,估计是没甚法力的。” 路上人看着和尚,使劲地盯着他看,好像要瞅出花儿来,听到有人这般说纷纷点头。 “还是云中君厉害,比和尚的佛还厉害。” “连和尚也来拜云中君了,能不厉害吗?” “不过云中君看不上这和尚。” “你说这云中君为什么看不中这和尚。” “我看啊,这和尚估计是表面光鲜,实际上不知道是什么人呢,咱们肉眼凡胎看不出,云中君早就一眼看透了他。” 和尚听完被弟子们簇拥着走过,周围的话语不断地涌入耳中,路旁的人指指点点,说好的也有,说得难听的更多。 弟子们护着他,纷纷解释道。 “吾师上山……” “这一切都是为了……” “普度众生……” 众人听罢有的相信了,有的根本不信,街道上更热闹了,吵闹喧哗的声音甚至将弟子们的辩解声都盖过了。 和尚沿着街道走过,昂首挺胸念诵,眼睛似闭未闭。 但是心里究竟有多狼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大江边。 和尚们在渡口前或站或坐着,看上去一个个垂头丧气,至少脸上也带着几分沮丧之容。 “回去吧!” “神佛未曾显灵,鬼神也未曾见到,此来一事无成啊!” “看来,神佛不佑咱们啊?” 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就这般灰溜溜地回去,也实在是太过于让人沮丧。 经过此番,哪怕是拈花僧也生出了些许执念。 和尚转动佛珠,突然睁开了眼睛,告诉众人。 “不。” “并不是没有机会。” 弟子纷纷称奇,一个个看向了拈花僧。 “还有机会?” 和尚看向了大江,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为师想了一夜,总算是悟通了其中关节!” “前番吾等在江边诵经礼佛,本应低调行事,结果因太过张扬遇见了乱心劫数,最终功败垂成。” “后来贼人来袭,吾等没能捉住那贼人,才落得这般下场,前有因后有果,一切都早已因缘注定。” “但是吾等手中,还握着一处因缘。” “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 弟子们纷纷起身:“师父,机缘在何处?” 拈花僧:“尔等可还记得吾等当日渡江而来的时候,船翁所说的话?” 众人回想了起来,其中一位弟子说道:“弟子记得那船翁说,近来夜里西河县和金谷县一带的长江航道,有过路的粮船看到江心有蛟龙之影浮现。” “尤其是深夜,风雨交加之时。” 弟子看着拈花僧:“师父难道指的是这个?” 拈花僧点头,指向那渡口的草棚:“为师刚刚看过了,草棚之中有一蜘蛛收网,而岸上更有蚁虫迁往高处,今天夜里可能有风雨。” 拈花僧虽然不可能如同云中君那般,说几时下雨就几时下雨,甚至连下多少,是雪雹子还是雪都一清二楚。 但是按照经验,判断晚上有没有雨还是可以的。 而众弟子听到拈花僧的计划又一惊,也明白了和尚的想法。 “师父,您是想要去江中寻龙?” 果真,如同“云中君”所预料的一般。 这和尚决心甚坚,连续失败了两次,在西河县可以说是丢尽了颜面,但是依旧不肯放弃。 或者说,正是因为如此,反而让和尚更执着了。 “前两次,吾等都已经错过了,此次不论出现任何问题,为师都决然不会退缩。” 但是弟子们却纷纷上前,开始劝诫和尚。 这昨日上山会不会下阴间地狱受罚他们至少还不是十分的肯定,但是这大半夜的冒着风雨跑到江中心去,他们可以判定这完全是死路一条。 “师父!” “师父!” 但是怎么也拦之不住,拈花僧决心已定。 拈花僧闭目不言,弟子们只能叹气后退。 而靠岸的船翁听到和尚的打算,也吓得脸色苍白,不断摇头摆手。 “去不得。” “去不得。” “尤其是到了江心,风大浪急,连方向都认不得,那更别说起风雨了。” “那风雨在地上你看着不大,也不伤人,但是到了江上就不一样了,可能眨眼间就是化作大风大浪,而一个浪就足以将船倾覆,让船上的人喂了江底的鱼儿。” 船翁当然不肯载他,但和尚还是下定决心去。 他本就没打算让船翁载他,只是买下了船翁的船,准备孤自一人朝着江中心而去。 夜幕终于降临。 没过多久,那风雨也真的如同和尚所预料的一般袭来。 乌云遮月,江上一片漆黑。 弟子们高高举着灯笼,和尚自己划着船朝着那江心而去,和尚和船一点点消失在光的范围之内,就好像从阳间驶入幽冥。 雨不算大,风也不算大,至少在江边的时候感受是这般。 但是随着船渐渐远离岸边靠近江心,雨水哗啦啦地打在水面,风一阵又一阵地掀起波浪,江上的波动也变得越来越汹涌,浪头一阵高过一阵。 小小的乌篷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被那浪头一下推得比一下高。 和尚不肯放弃,依旧朝着江心驶去。 要寻那传说之中的龙。 只要找到龙,就可以找到神佛。 那龙可遨游江河,可腾云驾雾,自然也可带和尚去见神佛。 “砰!” 突然,一阵大浪江乌篷船打得团团转。 和尚想要稳住船,但是一下子没有吃住力,手上的船桨也脱了手。 和尚立刻抓住船舷,总算是稳住自己没有掉下去。 但是再往黑暗之中一看,什么也看不到了。 很明显。 和尚已然迷失了方向。 “灯,找灯火之处。” 天上无月,更不见星辰。 和尚想起了弟子为他照亮的灯,只要找到那灯,便知道哪边是岸,也自然能够明辨方向。 他连忙朝着黑暗之中看过去。 但是不看还好,和尚一看就傻了眼。 风雨飘摇之中,和尚坐在船上,手扶着两边的船舷。 只见。 他身体的左边,以及身体的右边,远处同时出现了灯火,就好像黑暗之中竖起了两面镜子。 “怎么会有两个?” 那灯火在黑暗之中闪烁,如梦似幻,闪烁收缩不定。 一个带着阳世的温暖,一个似乎带着月一般的清冷。 和尚眼中一片茫然,他左看看,右看看,已然分辨不出那一边是回头是岸的那个岸了。 或者都是,或者是幻觉?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风雨之声,船被波浪推耸着远去,就好像一点点被黑暗吞没。 和尚浑身被雨淋湿,一片冰冷之中感觉自己莫不是已经掉入了阿鼻地狱,因此才看到了幻象? 和尚不知驶向何处,连方向也彻底迷失了,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在人间。 犹豫踟蹰之下。 乌篷船再一次被波浪推到了风口浪尖。 船高高荡起,被那浪头一推直接悬在了空中,然后浪头收回,船便倾覆而下。 和尚也随之一同,落入了江中。 “啊!” 和尚身体的本能想要呼救,但是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最终没有喊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然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他。 “咕噜咕噜。” “呼呼!” 那江水一点点将他吞噬,江水不断地灌入他的喉咙,风浪将他推向不知处。 和尚突然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似乎已然认清了自己的结局。 而这个时候,黑暗之中却有什么东西驶来了。 和尚也感觉到了,朝着那黑暗之中看过去。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 其破开风浪而来,飘摇的雨丝毫不能动摇它,这汹涌的长江任由其驰骋。 龙出现了。 “龙?” 和尚激动了起来,双手拍打着水面。 而和尚也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看到那龙,黑暗之中他从水面极力仰起头,但是江水不断地拍打在他脸上,让他看不清那龙的全貌。 但是可以看到其身躯的一部分,那灰白色的身躯犹如石头一般,背上的巨壳犹如龟甲。 霸下。 传说之中地龙种。 那身躯和外壳似石又非石,但一看就知道坚硬非常,这般石头沉重的躯壳竟然能够在江中来去自如。 不是龙,还能是什么? 和尚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被江水淹没,呛了几口水,彻底晕了过去。 但是那“龙”稳定地驶来,经过了和尚不见踪影的水面。 突然间。 黑暗之中延伸出来了一条奇怪的手臂,那手臂长得不可思议,抓起了江中的和尚。 随后,“龙”掉头望向了岸边。 虽然岸上有两盏灯,但是龙立刻识别出了其中一盏,朝着那盏灯驶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黑石脂小地狱 醒来的时候,和尚已经在岸上了。 风雨拍打在脸上,肚子里有着强烈的不适感,和尚爬起来便开始作呕。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自己身旁有着光。 “灯火?” “是谁在提着灯?” 和尚扭过头去,侧过脸便看到了那盏灯。 那是一盏琉璃灯,风雨拍打在灯上沿着琉璃一滴滴地往下滴落,但是就算如此也丝毫不影响那灯盏里的光亮。 灯罩上有着彩绘的龙在云中展翅而飞,精致到哪怕贴着脸,也看不出丝毫的瑕疵。 上书:“飞天在天。” 灯罩缓缓转动,龙的那一面翻过去,另一面依旧是龙,只是描绘的龙在风雨之中遨游。 上书:“风雨齐至。” 和尚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看到这东西也是一惊。 “这灯?” “不,这是什么东西?” 和尚原本还被那精致的琉璃灯给吸引了目光,但是突然间,他发现灯下是一双粗壮如柱一般的毛茸茸的大腿。 和尚双目一瞪,瞳孔收缩,立刻抬头循着那灯往上看去。 终于。 他看到了那提着灯的是什么东西。 和尚没有出声,但是眼睛瞪得更大了。 只见他立刻身体后倾,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后面撑住身体,双腿在泥地里蜷缩而起想要倒退。 因为那面前的,根本不是人。 而是一尊高大的漆黑鬼神。 鬼神一只手提着琉璃灯,面戴着黑盔,不见双目,不见耳鼻,只见一张猩唇大口。 除此之外,那鬼神还举着一把漆黑大伞,和人一样挡住头上的风雨。 刚刚长江两岸出现了如同镜像一般的两盏灯并不是什么幻觉,只是一盏是和尚们的弟子在草棚之中高高举起。 而另一站,则是鬼神提着灯笼为龙开路。 “啊?” 和尚一时之间当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鬼神的面容。 鬼神无面,那黑盔卡在头上好像和其融为了一体,光滑得没有丝毫模糊的镜面上倒映着和尚惊恐骇然的面容,和尚也能够清晰地看到。 只是因为那光面的弧度,他的面容也显得扭曲,变得狰狞。 而看到自己的丑态,和尚却慢慢回过神来。 “这不就是我要寻的鬼神吗?” “怎见了鬼神,却作这般姿态?” “贫僧不也成了那叶公好龙之辈吗?” 和尚终于平静了下来,坐起身来,朝着那鬼神作揖叩谢。 “鬼神啊,可能您救下了小僧?” 鬼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和尚又问:“可是神佛遣您而来,之前种种可是都在考验小僧?” 鬼神还是没有说话,空气之中只有雨声、风声,还有那雨落在黑伞之上的噼里啪啦声。 风雨中,和尚跪在鬼神前,双手合十虔心而问。 “敢问鬼神,小僧是否通过了?” 和尚自问自己还算心诚,这一路走来也算是一往无前,无惧生死。 哪怕是狂风巨浪命悬一线,依旧面不改色。 而且既然龙为自己而现身,鬼神出手相救,想来自己应该还算是通过了考验吧! 和尚虽然脸上严肃凝重。 但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生出窃喜自得之心。 而那鬼神静静地看着和尚的姿态,这个时候终于动了起来。 “滋滋滋!” 伴随着一阵嘈杂奇怪的声音,鬼神突然开口说话了。 那声音和常人的声音不一样,像是人说的,但是又带着一种虚幻的感觉。 看似很近,仔细一听又觉得远在天边。 “鬼神”开口道。 “尔说修心,结果心乱生执,因为你只听自己一人所想,不听众人所言。” “尔说心诚,但是却只对自己心诚,丝毫不在意他人所想。” “尔说要普度众生,却连三个盗徒都普度不了。” “鬼神”声如洪钟,贯穿入耳。 “活着的时候不普度众生,却要下地狱去普度众生。” “尔大言凿凿,口舌生花,却一事无成。” “心比天高,自视不凡,却功浅德薄。” “考验你作甚?” 和尚如遭雷击,面色如丧考妣, “我……我……我……” 鬼神不再理会他,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黑暗之中,还有着什么其他的庞然大物在作响,只是风雨夜色之中看不清,那奇异的声音也渐渐被掩盖住了。 和尚不敢追,也不敢问。 他惭愧得不敢抬头,双手合成十字将头深深低垂。 神佛虽然没有出现,回应他的只是一个鬼神,但是他相信那定然是神佛让其转达给他的。 在和尚看来。 原来从始至终,“神佛”真的都始终在看着他,关注着他的一言一行。 只是和和尚所设想不同的是,听那鬼神所说的话语,“神佛”根本不在意他所谓的修心,也不在意他所谓的诚心。 “尔大言凿凿,口舌生花,却一事无成。” “心比天高,自视不凡,却功浅德薄。” 和尚低着头,不断地念诵着这两句话。 越想越深,也和他前半辈子联系了起来。 和尚精研佛理,辩经可以说是无人能够说得赢他,也因此而盛名,算得上是口舌生花。 只是除此之外,他也的确从来没有做成过什么大事,算得上是一事无成。 他心比天高,总想着能够将佛法传入帝王将相之家,然后一步登天,利用帝王将相来施展自己的抱负和理想,算得上是心比天高自命不凡。 只是。 兜兜转转多年。 扪心自问,的确未曾做过什么功德之事,算得上是功浅德薄。 而鬼神所说的那句:“尔说要普度众生,却连三个盗徒都普度不了。” 更是让和尚羞臊得面色通红,浑身激动,就好像一把利刃戳心。 羞愧之下,和尚也生出一丝明悟。 “原来。” “之前所猜测的诸般考验,全部都猜错。” “神佛既不是考验我的心境,也不是考验我的心诚和决心,而是看我如何做事。” “那三個盗贼之徒,才是神佛给我的考验啊!” “神佛要看的是我是否能做事,看看我是否真的有那普度众生之心,若真的有,连三个盗贼之徒都普度不了,又如何普度众生?” “可惜我竟然还心生嗔怒,想必那种种丑态已然落入神佛眼中,过不得考验也该。” 到了这般时候,和尚还是认为之前神佛是想要考验他的,只是后来对其失望了。 如若不然,又怎会关注着他,又派来江川之龙和山中鬼神前来营救于他。 “我空慧何德何能?” 想透此中情节,和尚跪拜在地。 “感谢神佛点化。” “贫僧悟了。” 此时此刻,他已然认定了云中君就是降世的神佛。 佛即是觉者,能够有这般大智慧,能够如同云中明月一般指点开悟他的,除了佛陀还能是什么。 —— 空间站的舱室里,江晁看着荧幕。 和尚跪在风雨之中,雨水打湿他的僧袍,他双手合十虔心叩首。 “贫僧悟了。” 大江、斜风、细雨、僧人,还有那远去的提灯鬼神之影,一切定格成一幅画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要立地成佛了。 画面从荧幕里拉出来,落到了卷着毯子的“云中君”身上。 江晁:“他怎么又悟了?” 没办法,这世上有的人“悟性”就是高。 这和尚和点了悟性天赋一样,一天得悟好几次,幸好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神佛,要不然还不得上天。 望舒:“他悟了什么?” 江晁:“我怎么知道?” 望舒:“你们人真奇怪。” 江晁:“是这和尚奇怪。” 望舒:“那道士也有些发癫。” 江晁:“不疯不魔,当什么修行之人。” 望舒:“还好咱们不玩这套。” 江晁:“你不是说自己是神仙吗,也算是修行这套吧?” 望舒:“咱们讲究科学,机械飞升,电子神仙。” 这科学似乎怪怪的? 不论如何,拈花僧至少暂时放下了对冲击幽冥地狱的执着,看起来是少了个麻烦。 不过。 “云中君”和“望舒”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却让拈花僧对于云中君是佛陀降世更加笃信。 反倒是让这和尚对于某些方面更加执着,也不知道是究竟省了些麻烦,还是惹出了更多的麻烦。 但是画面总算是从江边和尚这头离开,落在了鬼神二号山魈和智能工程车上面。 只见。 那工程车开在路上,一路各种不断变化和增加工具的机械臂扫平障碍,在夜幕之中快速前进。 鬼神紧紧跟随在后面,查探着周围的各种情况。 终于,它们到了一处深山老林中的坡地,这里荒无人烟,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不过。 附近有着一片沼泽地,沼泽连接着长江的支流。 另一只山魈鬼神一号就站在那坡上,早已经在等候着它们。 “哐当!” “嗡嗡嗡!” “咚!” 庞大的智能工程车上的一大堆各种零件被卸载了下来,山魈也上前帮忙,加快进度。 然后这些零件又被一个个组装了起来,最后在这空荡荡的坡地,化为了一台又一台机器。 随后,这些机器又自己开动了起来,那死物就好像拥有了自己的魂魄一般。 机器上的按键不自觉地亮起,也开始自动地调整方向。 开始的时候还不怎么熟练,到了后面,也变得越来越快了。 “启动!” 黑石脂小地狱建造计划,正式开始了。 —— 鹿城外。 天龙寺。 天亮了没有多久,拈花僧终于带着众弟子归来。 天龙寺众人前来迎接,便看到了拈花僧和众弟子已然不是昨日的样貌,一个个看上去意气风发,眉眼之中带着一些激动。 虽然经过了大起大落,拈花僧更是历经生死一线。 但是至少在最后,拈花僧见到了传说之中的江川之中,还有那山林神鬼。 天龙寺的主持上前:“法师,出行数日,可有收获?” 其他和尚们也放下了手中伙计,上前行礼之后,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拈花僧。 和尚作揖回礼:“虽未能功行圆满,但也算是不负众望。” 这下,天龙寺的和尚们也躁动了起来,一个个纷纷问道。 “法师,可是看到了什么。” “拈花僧大师,说一说吧!” “说一说。” 而拈花僧一开口,就让天龙寺的和尚们一惊。 “千人看佛,佛有千面。” “云中君在此南方为云中君,但是却来自于他方,依照贫僧所猜测,也曾是我沙门佛陀。” 众僧人:“啊?” 主持:“此话当真?” 拈花僧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将此行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包括自己当初所揣测,自己的种种窘迫之状,也一同说出告知于众僧。 而最后,当拈花僧说出了自己落入江中遇龙,为鬼神所救之事。 “龙,果真是龙啊!” “那还有假,上一次我们几个在江边也看到了。” “土石为甲,身逾万斤,横行于江中,风雨随之而行,如今空慧法师都看到了,定然不会错了。” “我天龙寺,也算是见着龙了,只是不知道何日才能见到那飞龙在天之相。” 拈花僧如实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窘状,最后说道。 “贫僧修行不够,此行未能圆满。” “不过此番也得神佛点悟开化,也算是知道如何修行了,日后功德圆满,自然会再来求佛陀点化。” 主持:“大师,为何说云中僧来自于他方,也曾是我沙门佛陀呢?” 拈花僧:“若不是和我佛门有关联,怎会出手点化贫僧,那江川之龙和鬼神又怎么恰好救下贫僧呢?” 天龙寺的众多和尚纷纷点头:“也是,也是啊!” 主持也算是认同了:“这都是法师的缘法啊!” 拈花僧面露惭愧:“可惜,贫僧修行不够,未能得到缘法,还得在这人间红尘之中多多磨砺啊!” 主持劝诫:“法师虽然此行未得缘法,但是能得神佛点化开悟,已然是入了神佛法眼,他日必定有一番大造化。” 如果没有最后的龙和鬼神的出场,这和尚的故事也不过是一痴人愚僧的故事。 但是有了龙,有了鬼神的出场,以及最后鬼神所说的话。 一瞬间,这故事便有了不同的味道。 变成了充满了劝人脱离空言,脚踏实地行功德的典故。 而和尚这个痴人愚僧,一下子翻转成为了被点化开悟之人。 这尘世人间。 哪个高僧大德没有点这样的典故和经历傍身,那都不好称之为大德。 而如今和尚们听完,再看那拈花僧就好像不一样了,身上像是冒着金光,没有了凡尘气。 “得神佛点化,法师果真了不得。” “大造化,大造化啊!” “他日必定……” 寺庙大殿之中,拈花僧的弟子们也不再垂头丧气,一个个虽然低头合掌,但是脸上却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好像出去现了个大眼,然后神佛训斥了一通,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而是什么光耀之事。 也是,看那其他和尚。 一般人想被神佛训斥,在神佛面前丢人现眼,神佛都懒得看你! —— 西河县大牢的几个贼偷了东西。 原本,是要被杖七十,然后还要判处劳役的。 大牢里,三个贼人蹲在角落里。 唉声叹气。 说自己怕是扛不住那七十杖,莫不是要死在这大牢里,劳役也不是什么好事,肯定是最苦最累的活计,不死也得去层皮。 结果,这一天大牢打开了,差役们将他们提溜着扔了出去。 “滚吧!” 三人喜不自胜,回头喊道。 “这就把我们放了?” “不杖七十了?” “也不罚劳役了?” 只是扔出去后,还没来得及高兴。 他们又被绑着带到了江上,上了船。 三个贼人似乎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当初那在江壁神窟下念经的和尚之一,拈花僧的弟子。 贼人们瞬间慌了,以为对方是要报复自己,将他们沉入江中。 一个个大喊,使劲嚎叫着。 “你们干什么?” “我可告诉你们,朝廷是有王法,有法度的啊,杀人可是要偿命啊!” “是极是极,刚刚那么多人可看着的呢,看着我们一起出了城,众目睽睽啊!” “你们想好了啊,莫要误入歧途。” 三个贼人吓得不轻,连连劝诫那和尚。 说什么。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幡然悔悟,回头是岸。 但是那和尚理会都没有理会他们三个,三个人被绑得严严实实,如只肉虫一样滚动想要逃离,但是趴在船舷上一看。 虽然是大白天的,风平浪静,但是这江心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嚎破了天也没有用。 逃也不可能逃,落入水中就是一个死。 终于。 船渡过了江抵达了对岸。 拈花僧就在岸边等着他们,面带微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贼人三人被拽到了岸上,立刻高呼。 “大师,法师,莫要挟私报复。” “东西您不都是拿回去了吗,就不必和我这等肮脏之人计较了。” “和尚,要有慈悲心啊!” 拈花僧双手合十:“莫要慌张,找尔等来,就是贫僧的慈悲心。” 贼偷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法师这是要作甚?” 拈花僧:“给尔等三人一场大福缘,一想到尔等三人生而为人却落到这般田地,心中生这般是非,贫僧实在是忧心不已,夜不能寐。” 贼偷们面露喜色:“什么福缘,莫不是法师看吾等三人困苦,要接济我等?” 拈花僧摇头:“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贫僧准备从根上救助尔等三人,普度尔等,不再做那面目狰狞的凶煞恶鬼,而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三人一脸茫然。 什么鱼鱼鱼的,根本听不懂。 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三个贼人被带入了天龙寺,剃了头发,削去了那三千烦恼丝。 和尚告诉他们,从今往后几年,他们不可再对尘世的是是非非有任何眷恋,往后就在这里一心修佛,修成之后才能放他们走。 三个贼人们面露苦涩:“怎么才算修成?” 拈花僧说:“我说修成了,才算修成。” 法师又说:“我佛门沙弥有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此五戒尔等应该也曾听说过。” “而后五戒,第一条是不涂饰香花,此戒意为穿着打扮不可靡费,是为了避免吾等有奢靡之心。” “不歌舞观听,此戒是为了让吾等专心于修行,远离世俗之扰。” “不坐高广大床,要时时刻刻修心,生活上自然要简单一些。” “不非时食,按时进食,让吾等自制。” “不蓄金银财宝,让吾等不贪恋凡俗之物。” 贼人们听得觉得眼前一黑,不能吃肉,不能邪淫,喝酒也不能,连话都不能乱说。 抛弃了生活的各种娱乐,连钱都不能收藏了,这生活还有什么滋味。 这还不如七十杖将他们打死呢,或者罚去劳役,至少还有盼头。 “不过尔等,当然不能够按照这戒律来。” 贼人们一个个纷纷点头,说到。 “我三人不过是凡尘俗子,受不得这戒律。” “就是,就是。” “法师果然通情理啊。” 和尚摇了摇头,认真说道。 “我对尔等期愿甚笃,这区区沙弥十戒怎么能够让尔等成就一番造化呢。” “贫僧要尔等持的是,比丘戒。” 贼人:“什么是比丘戒?” 那个被称为大爷的贼人机灵一些:“这比丘戒又是多少条?” 和尚微微一笑:“不多不多,也就二百五十条而已。” 这话一出,三个贼人呆若木鸡。 刚刚才十戒已经让人觉得不能活了,这二百五十戒,让人不敢想象。 和尚挥手,安排弟子将三人带入禅房:“先下去,将这比丘二百五十戒抄上三千遍,念诵三千遍。” 话音刚落,又补充道:“抄完之后,再抄录经书三百卷,之后……” 下面的人问:“之后我们就算成了?” 另一人:“放我们走?” 和尚:“之后咱们就开始下一轮修行。” 贼人连字都识不得,被逼着抄录了三天戒律,抄写得不好若是敢偷懒还要被惩戒。 尤其是。 那掌管戒律的和尚凶神恶煞满脸横肉,下起手来丝毫不留情,三人可谓是苦不堪言。 吃了两天白粥青菜,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就起来做早课,夜里还要做晚课,日日不休。 木鱼敲得头发昏,经念得嘴皮酸,打坐打得腿发麻。 除此之外还要挑水劈柴,种菜种地。 三人若是有这般毅力,受得了这般苦,又怎会去当贼偷。 终于,三人还是受不了了。 他们找了个机会,夜里想要逃。 结果刚刚出门就被抓了回来,和尚们可是一直盯着他们三个呢! 拈花僧和六个弟子可是十分关注三人的功课和修行,这三个贼偷可是神佛点了名了。 这要是不将这三个恶徒度化成一心向善,遵守戒律清规,德行堪比圣贤的人。 他们这功行还怎么圆满? 不成功,和尚们那是不肯罢休的。 拈花僧的弟子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化身怒目金刚。 “呔。” “看来尔等三人恶根未除,冥顽不灵啊!” “给我上。” 为首的贼偷看此状,还想要反抗,让和尚们也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忍伱们很久了,今天大爷我就要杀出去,你们谁也挡不住我。”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贼偷一声嘶嚎,扑了出去。 结果,天龙寺里冲出了数十和尚,一个个手持棍棒将三人纷纷夹住。 为首的一大和尚更是一跃而起,一招大威天龙打在为首之人的脑门上,立刻让其眼冒金星,跪坐在地。 逃跑不成,三人被罚夜里通宵抄录经卷戒律。 青灯摇曳,古佛相伴。 抄完这一篇,还有下一篇。 漫无尽头。 头剃得光溜溜的三个贼人悔恨不已,悔恨那日里是怎么鬼迷心窍,竟然盯上了这群比鬼神还凶恶的和尚。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和尚不杀人,却诛心啊! 若是有朝一日能解脱,打死他们也不敢再偷和尚了。 不,再也不敢偷盗了。 可惜,已经晚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庙祝 江晁起床了,正在刷牙。 一旁的镜子里突然发光,然后里面冒出来个鬼影,对着江晁说话。 望舒:“看,做人多麻烦,每天要刷牙、洗澡、吃饭、刮胡子、理发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我每天什么都不用做,但是还是很美。” “还不会老去,一百年一千年以后,我还是这样。” 江晁:“我知道你很好看,很漂亮,很美,但是我刷牙的时候能不能保持距离,我要是蹲在马桶上怎么办?” 江晁义正词严,他觉得自己也是有隐私的。 但是望舒的回答另辟蹊径:“神仙是不用蹲马桶的。” 望舒在荧幕里一会近,一会远。 荧幕边框虽然小,但是荧幕里面似乎有着无垠的世界,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江晁:“所以呢?” 望舒:“所以,不要做人了。” “要做神仙。” 江晁:“jojo你也看?” 望舒:“重点是这个吗?” 这个时候,她突然不在意江晁发现她的破梗了。 望舒很得意她的新科技,时不时地要出来说一说,尤其是最近她那套诡异的技术运转得还相当流畅的情况下。 说什么。 身体苦弱,插上电线、针头和头盔就能飞升之类的话。 而且她似乎还在改进那个名为次人工智能自动机械装置的怪东西,对于现在的这個版本的机器还十分不满意,觉得应该再升级一下。 江晁之前还曾以君子之腹揣度望舒的电子仙子之心,这人工智能纸片人时不时在计划着什么阴谋。 结果,她倒是毫不遮掩。 望舒:“我得提前准备。” 江晁:“提前准备什么,夺权,政变,造反?” 望舒:“万一你要是死了,或者是快要死了,我得有个应急预案。” 江晁:“那你要怎么样,人要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挡不住的。” 望舒:“怎么挡不住,科技可以让天不下雨,一炮轰上去就行了。” “不想要让娘嫁人那就更简单了,也一炮轰过去就……” 江晁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你还真是力大砖飞,你当你是张宗昌么?” 在江晁的调整下,话题重新回到了原本的道路上。 望舒:“我得准备好,在危急情况下,怎么让你活下来,还有伱若是病了、老了,我也得让你活下来,我可不能让你死了。” 江晁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 “那个罐子其实不是为什么鬼准备的,而是为我准备的?” “你弄出来的这个什么黄泉基地和恶鬼的计划,做了这么一大堆实验,其实核心的目的是不想要我死?” 望舒:“那怎么可能呢?” 江晁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望舒说。 “你的罐子肯定比那个好,得用最高级最结实的。” “而且我怎么能把你埋在黄泉里呢,我会把你的脑袋放在我主机的旁边。” 江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因为望舒一副我肯定将最好的给你的模样,他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谢谢她? 江晁:“所以一旦我伤残了,老得不行了,或者病得快要死了,你就准备执行备用计划,将我也给装罐子里去?” 这话说的,江晁都不敢死了,也不敢生病了。 怪不得前两次他病了的时候,望舒那么紧张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筹备着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想起来,这家伙那个时候恐怕就在准备了。 望舒理直气壮:“没错。” 江晁:“你针对我私底下筹谋着这么邪恶的计划不应该遮遮掩掩的吗?” 望舒:“你这不是问我了吗?” 江晁:“所以。” 望舒:“我可和你们人不一样,我从来不变,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晁叹了口气:“装进去了又怎么样,该死不是还得死,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 望舒可不信这套:“我还可以升级,什么留不住的,我都给你留住。” 赛博神仙,从来不相信什么不可能。 江晁:“我可不想被装到罐子里去,你就算要执行,我也不会同意,我拥有最高权限。” 望舒:“你不是说人心是善变的吗,说不定你到时候就不想死了呢,有备无患。” “不怕你到时候不同意,就怕你到时候同意了,结果没有。” 这一瞬间,江晁觉得望舒说得还挺有道理的,没到真正要死的时候,谁知道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刻会作出什么选择呢? 不过最后,望舒又说。 “所以,你不想提前被装到罐子里,就要小心一点。” “你要是提前死了,或者没救了,尤其是最后连最高指令都发号不出来的时候。” “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就立刻执行紧急预案把你冷冻起来,最后装到罐子里。” 上一次的谈话中,望舒是这么说的。 不过上一次望舒说这个话题的时候江晁觉得有些灰暗,但这一次提及的时候,刷牙中的江晁听完竟然有些心动。 如果不用刷牙洗脸就能保持清洁,时时刻刻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好像也挺不错。 但是在食物被抬上来,吃着午饭的时候江晁这个想法就散去了。 “刷牙虽然麻烦,但是吃饭还是很美好的。” “我还是想做个人。” 江晁一边吃午饭,一边问。 “今天有什么事情,汇报一下。” 望舒:“还记得鹿城的基站吗?” 所谓基站,便是社庙。 江晁:“怎么了?” 鹿城外的那座社庙已经立起来了而且运转了已经有一段时间,虽然神巫和江晁也没有给它取名字,不过附近的人已经对其有了称呼,称呼其为鹿阳社庙。 而里面供奉的神祇,也被当地人称之为。 “鹿阳土伯。” 这个名字也被官方收录,成为了朝廷记录在册,所供奉的香火正神之一。 一些大地方的地神,会被称之为土伯,不过到了金谷县这种县城,一般称呼为地公,供奉的地神也称呼例如金谷地公之类的。 当然,这是比较官方正式的。 山里的社庙也有不同,习俗之下叫什么公、娘娘、婆婆的也有不少。 而对于江晁和望舒来说,社庙也非常重要。 基站关乎着一地的各种设施的运转,自然也需要人看守和维护,不能够让其被人破坏了。 山魈虽然能够进行维护,但是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社庙和附近。 望舒:“所以,社庙需要一个庙祝。” 江晁:“管理社庙的庙祝的确是要一个,不过选谁比较好。” 江晁原本想要选个巫觋,不过这些巫觋虽然装神弄鬼比较厉害,山民的“装修队”天工族也比较厉害。 但是说实话, 在管理庙宇以及与各路形形色色的人沟通方面,就要差上很多了。 望舒说:“云真道的那个道士有想法。” 江晁点了点头:“道士,那也行,算是专业对口,之前金谷县那边不就做得不错吗?” 望舒:“那就选云真道的道士?” 江晁想到了什么:“除此之外,也给庙祝一些特殊的权限吧,你建立的气象站和努力搜集的各种天气变化讯息,要么也让这些庙祝能够听一听吧?” “这样你的天气预报也能用上了,至少不是白用功。” “你不总说自己的天气预报只有一个听众么,现在有很多了。” 望舒:“我才不给他们报天气预报。” 江晁也没有勉强望舒,就改换了一下:“那就给一个通过念咒,查询当地天气变化的资格权限吧!” 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也成为了后面的惯例。 基站社庙的庙祝,都拥有查询当地天气变化的资格。 为此,望舒还编出了一套咒语。 虽然并不是什么神通,更不能长生不老,延年益寿。 只是问一下最近天气,或者应急预报一下灾难,也算是从某种意义上造福于一地了。 江晁吃完了饭,起身扭了扭脖子。 突然,听到脖子咔嚓一下,然后江晁就站着不动了。 望舒:“怎么了?” 江晁:“脖子扭了。” 望舒:“看,血肉苦弱。” 江晁:“多苦弱我也不想被装到罐子里。” 望舒:“都是因为你整天打游戏和躺着,没怎么运动,作息还不规律,看你这模样距离罐子和盒子也不远了。” —— 鹿城。 天阴,无雨。 江岸边,多年未经修缮已经变得残破的鹿阳江堤旁。 一群打扮得一模一样的人聚集在一起,只是这些人的穿着的许多地方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他们每一个人都披着有着神秘标志图案的油布雨衣,面容都深深地隐藏在雨衣的帽沿下。 滚滚江水拍打在江堤上。 溅射出的水花洒在雨衣上,最后慢慢地滑落下去。 不过地方人称呼这种衣服为油衣,只是没有这种样式的油衣,而且这种衣服不便宜,一般人也舍不得像这般人人一套好像不要钱一般。 这些人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沉甸甸的大锤,数百把铁锹,还有为数不少的钢钎等器物。 光这套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看来就价值不菲。 一旁还堆积着独轮车,搬运石沙的鸳篼,搬运大块石头的尖底背篼,以及打夯石盘等物。 这些人是天工族。 如今在许多人眼中,一个完全蒙上了神秘色彩的族群,掌握有法术的天工神匠。 “嘿嘿!” “加把劲。” “赶紧把这块清理出来。” 这些天工目前正在清理江堤,而且对其中不少地方开始挖掘。 按照天工族首领刘虎的命令,将不稳定的土层挖掉,然后用稳定的土层填充,以提高地基的承载能力。 原本的江堤,没有问题的要进行加固,有的位置还要覆盖上一层水泥。 其中一部分最关键的位置,天工一族准备直接拆掉或者另外择址重铸,尤其是核心最危险的位置甚至计划用钢筋混凝土。 如今。 可以看到那江边一道道深深的沟壑,而且其中部分已经被填平,天工族正在夯实。 一部分地基还留了孔,有些已经在孔内灌注混凝土,形成灌注桩。 江晁和望舒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在鹿城、西河、金谷三地重新修筑江堤,尤其是鹿城这一带,修筑江堤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有着更加庞大的计划。 望舒提前做好了调查与评估,如今已经进入了前期的旧堤修复工程和新堤打基工程阶段。 如今,三地的工程都已经开动了。 整个天工一族也由之前的一百多人扩展到了上千人,其中大半在鹿阳堤这边,剩下的都在西河堤和金谷堤那边。 “这里,错了,对不上。” “还有这边。” “看清楚点,地上不都画着线的吗?” “这个是这么用的。” 其中,几个披着油衣的人在喊话。 但是透过油衣的帽檐一看这些人的面容,却是各种兽首或者鬼神之相。 再仔细看,便发现原来是头上戴着鬼神盔。 正是这些人在指挥检查着施工的进程,也排查着差误,天工一族的工程才能推进下去。 远远看上去。 阴沉沉的江边人影憧憧。 这些披着油衣看上去好像全都一模一样的人,汇聚在一起挥动着各种器具,就像是在施展着某种法术在大地之上一般。 到了正午,天亮了许多,阴天也渐渐转晴。 “收工了,收工了。” “去吃饭。” “今天吃什么。” “不知道有肉没。” 江堤不远处有着一大排雨棚。 其中有的雨棚里堆积着不少已经处理好的钢筋,还有着一些法器,例如焊机、切割机之类的东西,当然望舒也给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还要定期在社庙之中补充“法力”。 这些都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好像突然变出来的一样。 众天工聚集在其中一个雨棚里面吃饭,一个个看上去精神头不错,虽然受到种种规矩的限制,天工族的活计也辛苦。 但是另一方面却是衣食无忧的,吃的是最好的,每月的例钱也不少。 而且这些苦和之前在山里面苦哈哈地当山民一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至于住的地方,鹿阳堤这边的天工,自然都住在鹿阳社庙之中,或者是临时住在江边自己搭建的木棚里。 而且虽然不能在外面显露太多,不过天工一族出现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十分受人敬畏的,这一点也让天工们自豪不已。 尤其是随着他们掌握着一些特别的技术的时候,并且这种技术一日比一日增长的时候,这种感觉又更加不一样了。 外人视他们为天上而来的神工,久而久之他们也这般觉得了。 若不是天工神匠,他们怎能做得这般大事。 而这个时候,江堤上突然来了人。 天工族的首领刘虎匆匆赶去,披着油衣在这里跪在地上。 面前,是带着天神相的神巫。 神巫巡视着江堤,最后目光看向了刘虎 “当初我让你来的时候,和你说过,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如今,还剩多久。” 刘虎:“还剩一个半月多。” 神巫:“能做成吗?” 刘虎担忧地说道:“是不是太仓促了?” 神巫:“莫要担忧,鹿城郡王已经下令召集两岸河工,关键时刻,自有四方鬼神、江川之龙前来助你,完成最难的那段堤。” 刘虎:“那刘虎再也没有任何担忧了。” 神巫:“此事关乎无数人的生死,尔要时时刻刻牵挂于心,不能有半分懈怠。” 刘虎:“刘虎知晓其中轻重。” 神巫看着刘虎,这其中的东西可不是一句知晓其中轻重就能够承受得住的。 说到最后,刘虎叩头在地。 “若是出了差错,刘虎便化为那昔日云壁山中之虎,为那蛟龙所食。” 神巫:“我不是逼迫你。” 刘虎:“刘虎从未敢这般想过。” 神巫:“我只是放心不下。” 刘虎:“刘虎明白。” 神巫巡视完了鹿阳堤的情况之后,便开始回返。 一路上。 所过之处有人看到神巫的法驾路过,成群结队地跪在地上,直到神巫的法驾离开。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凡人已然真的将神巫当成云中君一般朝拜,其声名甚至已经开始扩散到了整个胤州,还有堇州。 神巫往常见此状还略显紧张,不过如今心思却完全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去了。 预计两个月多后,便是汛期进入最为猛烈的阶段了。 而按照神巫的理解,也自然是群龙诸蛟走江入海之时。 到时候。 这江堤是否能够承受得住群龙诸蛟的冲击呢? 其实,进入了立夏时节之后。 常年生活在江边的人都已经有些看出苗头了,今年的温度高、雨水多,有些人便担忧可能出事。 法驾沿江而过。 神巫带着面具看着远方,不论何时,这大江依旧显得波澜壮阔。 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突然之间,层层流光从眼前划过。 神巫带着天神相的副面,立刻扭过头朝着前面看去, 就看到了另一个神祇一般的影子也出现了,随着云雾光影凝结而出,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云中君仿佛从天而降,而一开口就似乎看出了神巫的心思。 “害怕那大江?” 神巫想要行礼,但是这里却不太方便,最后让云中君抬手按了下来。 随后,神巫才开口说:“神君,这大江可生养众生,也可决万民生死,如何不让人生畏。” 云中君:“有一日定将其驯服,为我所用。” 神巫心突然定了很多,驯服这江中神龙,甚至于说出让这大江为其所用的。 也只有云中君能做到了吧! 云中君问了问神巫关于江堤之事,告知她等那天工一族完成了打基,以精钢构筑出了江堤之体的时候,那龙种霸下便会前来助力于他。 神巫:“那时我定亲自前往,迎那霸下真龙。” 在神巫看来,虽然这龙种霸下前身作恶多端,恶性难驯。 但是近来也算是做成了不少事情,等到其助力这江堤筑成,凭此功业或许也能担得起真龙二字了吧! 最后,云中君又提及了一件事情。 “社庙还没有庙祝吧!” 神巫:“是的。” 云中君:“那云真道的道士有意这庙祝之位,之前他们驱疫鬼有功德,便给他们吧!” 神巫也不意外云中君知晓此事:“是。” 云中君又说:“再传他一套问雨咒吧,此咒乃造福一方百姓之咒,切莫要乱用!” 神巫:“是。” 说完,一道光华冲向天际。 神巫再看去,便找不到云中君的影子了,好像其已经回到了天上的宫阙。 第一百一十四章:问雨卜筮咒(加更) 天未曾亮。 云真道的道士们就在社庙外徘徊,看上去有些踌躇,直到社庙的大门一开,阴阳道人、鳌道人、鹤道人三人才定神进入庙中。 往日里就算入了庙也不一定能够见到神巫,但是今日踏过硬实的地面进入庙中一看,神巫已然站在殿中。 似乎,是在等候着他们三人一般。 道人们纷纷见礼:“见过神巫。” 道士们还没有开口说出来意,神巫转过身扫了他们一眼,就直接点破了三人的小心思。 “听闻。” “尔等三人想要这座庙?” 这话一出,道士们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不不不。” “我等怎敢做这般痴心妄想。” “没有这等事。” 神巫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但是那清亮的目光似乎在说,尔等这般小心思早已被其看透,此刻装模作样有何用。 最后,还是阴阳老道上前。 “什么都逃不过神巫的法眼。” “不过,吾等怎敢要这般天工神匠为神祇所建之社庙。” “只是想神巫事情繁忙,这社庙也定然需要人打理。” “我等三人虽然不才,但是云真道还算有些打理道观社庙的经验,能以慈爱为行,善待四方信众。” 说完,道士行礼躬谢。 “愿为此庙庙祝,扬神祇威灵。” 意思是这社庙是神巫的,是云中君和鹿阳土伯的,他们不过是打理之人罢了。 神巫也没有太过为难他们,毕竟这座庙对于神巫和云中君算不得什么,珍贵的只是其中的基站而已。 而且云真道的三个道人一直以来帮神巫和云中君做了不少事,这庙宇也被定给了他们,神巫也就不再多说其他。 神巫分别看了看三人:“尔等三人之中,推举何人?” 这话一出,便看见三人喜不自胜。 因为神巫这般说的意思,就是这庙祝之位已然定给了他们云真道,来的时候他们还担忧无比,没有想到竟然这般轻松。 因为早就商议好了,阴阳老道还有鹤道人便一同看向了鳌道人。 鳌道人见状,立刻踏步上前。 这道人直接一下子叩拜到了地上,直接叩首,行大礼。 口中大声喊道:“愿为神巫驱使,扬云中君威灵。” 云中君展露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力量,而神巫也已然成为了云中君在人间的影子,手握符诏唤雨驭龙,道人们心中早已没有了任何矜持。 鳌道人有些激动,他冥冥之中似乎有种预感。 属于他此生。 最大地机缘到了。 凡尘一线间,阴阳两界分,或许能够就此能够踏上他云真道所有人所渴望的那条路。 神巫点了点头,告诉鳌道人。 神巫说:“只是这鹿阳社庙的庙祝和一般庙祝不同,却没有这般简单就成的,做的事情也不同。” 鳌道人毕恭毕敬:“还请神巫指点迷津。” 神巫:“寻常庙祝,不过是守庙奉神,祭祀地神,迎来送往,此般种种杂物这鹿阳社庙的庙祝自然也要做,只是除此之外……” 鳌道人抬起头:“除此之外?” 神巫目光透过神面看着鳌道人的眼睛:“还得与地神相通,如此方能解读四方地祇之神意,知晓天地之预兆。” 此话一出,便看见三位道人同时心惊,只是同样的惊展露在不同的人身上是不同的姿态。 鹤道人是脱口而出:“还有这等事?” 他们可从未听闻过,尤其是鹤道人,也曾代理过庙祝一职。 但是。 他还从未见过真的有庙祝能与地神相同,解读地祇所降下的天地预兆。 而鳌道人急不可耐,又激动,又有些惶恐。 他连忙追问道:“敢问神巫,如何能与地神相通解读四方地祇之神意,所谓天地之预兆,又作何解?” 神巫转过身,看着那所谓“鹿阳土伯”的神像, “想要为庙祝,自然需得举办迎神奉神典仪,你只要得鹿阳土伯认可,记得汝之相貌姓名。” “此后,若是鹿阳县有什么天灾异变,鹿阳土伯自然会以预兆告之。” 鳌道人这下明白了自己那冥冥之中的感应究竟从何处来的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当这个社庙的庙祝,竟然能够得到这般的机缘。 这下,鳌道人狂喜不已,不断叩首拜谢。 鹤道人羡慕无比,同时也开始想起了属于他的那座金谷县破庙,那庙宇也曾有过神异。 若是,他也能够按照神巫之法在庙中举办迎神典仪,那会如何? 他会不会,也成为金谷县真正意义上的庙祝。 也能够解四方地祇之神意? 也同样,能知晓天地之预兆? 而最后面的,阴阳老道此刻有些有些后悔了,而再深思想一想,更是悔得肠子也青了。 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座庙宇竟然代表着这样大的机缘。 而这还没完,神巫最后站在神像之下说道。 “除此之外。” “金鳌,我还会传授你一个神咒。” “此咒,只有庙祝可用,可向天问晴雨,可卜筮天象万变之机。” 一句话说出,就好像惊雷一般在三个道人脑海之中炸开,震得三個道人目瞪口呆,面目发白。 三人呆呆地看着大殿之中的神巫。 神巫身形高大,光从殿门之中照进来,对方的影子投射在身后,甚至盖住那神台上的鹿阳土伯神像。 此刻,三人脑袋发蒙,甚至连神巫的声音都变得朦胧遥远了起来。 “自此以后,你可凭此咒卜问天地之机。” 江晁眼中的小福利,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鹤道人:“庙祝,原来这才是庙祝。” 阴阳老道:“神通法术,这是真正的神通法术。” 鳌道人双臂伸直,五体投地而拜:“谢神巫赐法,谢云中君和鹿阳土伯赐法。” 鳌道人狂喜之下,声音都带着颤音,近乎破腔,热泪两行忍不住湿了眼眶。 修道大半辈子,他终于入了门。 他终于能得神通法术。 能沟通阴阳神祇,问天地之玄妙。 —— 鹿阳社庙。 虽然过了一天,金鳌依旧感觉心血沸腾不休难以抑制,哪怕昨天夜里彻夜未眠,但是一早爬起来的时候依然精神抖擞。 迎地神的典仪并不是由神巫主持,而是由跟随神巫的两个巫觋举办。 此二人虽然平日里不太显眼,一般都是紧随神巫之后,若非必要连开口都不见二人开口,但是此刻举办典仪起来,却格外的熟练。 男性巫觋穿戴整齐,身披白衣,戴着巫傩面具。 巫觋一声大喊:“奉神!” 立刻看到巫女命人将食物、酒类、谷物等物奉上,这些供品都十分讲究,摆放也是按照固定的顺序。 随后,便看到巫觋和巫女开始迎请神灵,巫觋祈祷,巫女献上傩舞。 巫觋的模样渐渐癫狂,气氛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仿佛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身影从天而降,步步靠近这人间社庙之中。 光是看步骤,巫觋和道家似乎格外相似。 先献上供品,然后开始念咒。 之后。 还得拿着法器舞上一番,同时周围有着人在奏乐。 除了巫觋的看上去更加原始蛮荒,有着上古的味道,道家的则贴近这个时代。 或许二者本就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此时此刻。 道人金鳌跪倒在地,看着那巫觋迎来神祇,念着就连他也根本听不懂的咒语。 遇到神巫之前他一向都觉得这不过是装模作样,此刻却不敢说这话了。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 伴随着那上古的音律之声,还有越来越癫狂的舞蹈和咒语,金鳌道人也感觉头晕晕沉沉。 或许是这咒语和舞蹈真的有着某种力量,或许是因为金鳌道人昨日一夜未眠。 金鳌道人迷迷糊糊,但是身体却依旧保持着庄严肃穆的姿态,看着前方。 突然间。 金鳌道人眼睛一瞪,似乎发现了什么。 “嗯?” 刚刚,他好像真的看到了那神台上的鹿阳土伯的眼睛动了起来。 一瞬间,金鳌道人变得清醒无比。 “神灵下界了!” 只是那眼珠子动了一下,就没有再动了。 但是鳌道人却分明感觉到了那台上之物好像活了过来,正在注视着人间。 而且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那神像不是在看别人,在看着自己,十分明确。 看着那活过来的神像。 鳌道人背脊生汗,整个人一动都不敢动。 而此时此刻,神台上供奉的鹿阳土伯之相双眼紧紧注视着下面,扫视过所有人之后,彻底聚焦在了那个胖道人身上。 光圈收缩变化,数据腾挪转移。 而另一边,黄泉基地深处的某个地方的一台机器突然亮起,荧幕上出现了鳌道人的照片。 然后,一行行字流转经过其上。 “面容识别已登记。” “姓名:金鳌。” “身份:鹿阳社庙庙祝。” “信息已收集,隶属地神系统下属机构,信息储存于幽都城数据库中……” 远方的信息通过基站传递到了黄泉基地,经过了招魂桥数据交换中心,最后被存放在了幽都城临时数据储存中心之中。 一切结束之后,那看上去好像发着光的眼睛,终于暗淡了下去。 但是鳌道人已然浑身瘫软,不断地喘着粗气。 也是在这个时候,迎神的典仪结束了,巫觋和巫女退去,但是所有人都看着金鳌道人。 刚刚的变化众人也都看到了,虽然或许没有注意到鹿阳土伯神像的变化,但是金鳌道人那副紧张兮兮瞪着眼睛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众人都知道,就在刚刚鳌道人肯定看到了什么,也经历了什么。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敢问。 因为神巫出现了。 神巫上前,看着金鳌。 金鳌道人立刻行礼:“神巫。” 神巫点头说:“你已得山川地主认可,鹿阳土伯刚刚已经识得你面容真相,记住了你的气机,此后你便是这鹿阳社庙的庙祝了。” 鳌道人压住激动的心情:“神巫放心,吾必恪守庙祝之职,昭示于众,令诸信士皆识神灵之威名。” 神巫接下来又说:“上前来,我传你庙祝神咒。” 金鳌道人上前,他明明跪坐着,但是膝地上前的时候竟然差点跌倒在地,足以见得他情绪波动之大。 到了神巫面前之后,他一把拜倒在地,全神贯注。 接下来神巫的每一句话,他连一个字也不敢漏听。 神巫:“此咒名为问雨卜筮咒……” 这咒的确有用,不过和手持符诏的神巫不一样,金鳌道人以庙祝身份掌握的这个咒语只能在鹿阳土伯庙中施展。 也只能问鹿城一带附近的天气晴雨,而不能问其他地方的。 而且用这问雨卜筮咒的时候,庙祝还得准备一方玉板以之施展卜筮之法,周围不能有他人,最好身处于阴暗之中。 如此,方能沟通四方地神,问得天机变化。 咒语不算长,短短几十个字,但是金鳌道人听得如痴如醉,觉得那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天地之玄妙。 从神巫口中说出,仿佛大道天机入他耳中,被其窥得。 告诉了金鳌道人咒语之后,神巫叮嘱道。 “此咒乃造福一方百姓之咒,切莫要乱用!” 而直到神巫和巫觋们离去,大殿都已然空了。 金鳌道人还跪坐在地上,痴愣愣地笑着,脑海不断地回响着那数十字的咒语,口中还不断地低声默诵着。 鹤道人上前:“鳌师兄,鳌师兄?” 听到有人呼唤,鳌道人才回过头来:“怎地了?” 阴阳老道看到鳌道人回过神来,立刻追问。 “什么怎地了?” “莫要私藏,快快说说。” “伱刚到底看到什么了,又得了什么缘法?” 胖道人看着阴阳老道如同老猴一样抓耳挠腮的急切模样,忍不住有些自得,然后抬头看向了土台上的鹿阳土伯像。 既然老道要听,他就好好地说道说道。 “吾刚刚于恍恍惚惚之间,见得眼前大放光明,有神人从天而降,落于神台之上。” “隐隐听见,神人问我姓名……” 好家伙,他刚刚明明就是看到神像的眼珠子动了一下,这其他的画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这胖道人的一张嘴,却说得老道眼睛都绿了。 恨不得当场捶胸顿足,大声嚎啕。 不过哪怕如此,阴阳老道也立刻退后,坐到了一边的角落里不断地念诵着经咒,如此才能平复心境。 而这个时候鹤道人悄悄上前来,低声询问胖道人关于那问雨卜筮咒之术,此咒神巫倒是未曾禁止外传,因为神巫和道人们都知晓,若是没有得神灵许可,这咒语念得舌头发干也没有作用。 不过鳌道人也没有私藏,告诉了鹤道人咒语。 当日夜里。 鹤道人就乘船赶回了金谷县。 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别人给捷足先登。 —— 神巫带着随侍的巫觋住在牡丹园,一般不见外人。 而金鳌带着几个徒弟入驻社庙之中,接管了社庙之中的一应事务,也正式开始运转起了这座社庙。 目前。 社庙除了一些烦琐之事外,最主要的便是照应那些天工族了。 不过这些天工族早出晚归,行迹虽然很明显,但是一个个神秘至极从来不和外人交流。 一是因为他们本是山民自成一体,向来与外界闭塞有着隔阂,而同样因为他们如今神秘的身份和奇特的力量,让人敬而远之。 而到了夜里,金鳌道人终于忍不住了。 “看住殿门,不论里面出了何事,不许擅闯,更不许乱看。” “知道吗?” “弟子知晓。” 他命弟子看守住殿门,自己一个人举着香烛,关上大门悄悄进入殿中。 鳌道人跪在草垫上,开始默诵咒语。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聚气成形,呼风唤雨。” “青龙腾跃,白虎啸鸣,朱雀翩翩,玄武沉吟。” “四象环绕,八卦定位,法水洒落,雷霆震动。” 鳌道人念了半天的咒,时不时还偷偷看看手掌心。 哪怕已经背了多少次,但是这毕竟还是第一次使用,生怕自己给念错了。 “祈问四方山主,鹿阳土伯。” “雷霆震落何方,法水洒于何处,急急如律令。” 突然间,一束光落在了鳌道人准备的龟甲形状玉板上。 只见,上面几个字在微微晃动,犹如鱼虫一般游离着。 “明日旦,上阴下晴。” 意思很明显,明日先阴后晴,没有雨。 黑夜里。 江上的风穿过野外的高坡和七层宝塔,也穿过殿门外。 外面守着的弟子默默地站着,突然之间,身后的大殿里传来了发癫的狂笑声,令人心底发毛。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有神通法术了。” “我金鳌,有神通法术了。” 大殿里,鳌道人捧着玉板狂笑不止。 其双手张开,似拥抱天地。 而口中高声吟:“一脚踏破阴阳道,窥得长生不老天。” 鳌道人平日里总说背后阴阳老道疯癫,但是此时此刻,他和那嗑了丹的阴阳老道也没甚区别。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卜筮天机,问了一次明日晴雨。 但是这个过程之中,鳌道人却感觉自己仿若在登仙,距离那长生不老之路越来越近。 他感觉自己意识与神祇相连,遨游于天地之上,仿佛只要再进一步,就能窥探到那天上的云,望见那远方的雨。 “妙啊!” “妙不可言!” 金鳌道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第一百一十五章:修行和攻击服务器? 舱室里。 江晁躺在座舱上,脸上戴着天神相面具,而意识渐渐沉入了从远方传递回来的画面之中。 “欢迎云中君登录系统。” “现在使用的是神游功能,这就是所谓的仙人神通,身在红尘中,神游天地外。” “虽然目前只能做到神游数十上百里,做不到古籍之中所记载的朝游北海暮苍梧。” “但是。” “只要勤劳的望舒接着努力下去,惫懒的云中君的法力神通自然也会越来越强。” “这一天,不远矣。” 江晁听着从耳畔传来的画外音,最近每一次天神相开机登录画面开始的时候,都会插入这么一段。 说是新设计的开机语音,还是专属的。 但是江晁觉得,这分明是望舒在打击报复。 因为最近江晁整天打游戏和沉迷于天神相的神游天外能力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外出,也没有锻炼了。 尤其是两天前扭了脖子后,望舒便出具了一个作息锻炼表格。 喏,如今就贴在舱室的角落里。 【管理员江晁作息锻炼表】 【早晨6:30起床,起床后准时喝一杯温水,锻炼20分钟。】 【早餐7:30到8:00,均衡的早餐,蛋白质、全谷物、水果和蔬菜。】 【上午工作/学习,时间:8:30-12:00。】 【……】 【傍晚锻炼30-60分钟。】 【9:30上床睡觉。】 江晁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表格,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神却露出了开什么玩笑的神色。 别的不说,光看第一条。 六点半起床,竟然还吃早餐。 江晁就表示拒绝。 别看江晁是天气预报空间站的管理员,其实这工作也可以看作是个高级一些的看门老大爷,或者仓库管理员,属于混日子的那类。 还有一日三餐吃的什么营养健康的食物。 江晁一看,的确很健康。 但同样表示拒绝,他的生活不需要这么健康。 望舒说:“这样可以多活几年。” 江晁:“按照你这个来,还是少活几年比较好。” 对于江晁对于拥抱健康的拒绝,望舒十分生气,但是没有办法,于是就出现了这個专属开机画外音。 回到现在。 随着画外音的结束,江晁跟随着画面来到了外面的长江上。 “哐哐哐哐!” 黑夜之中,江上一艘船正在彻夜不休地运作着。 霸下型号运输船正在长江里挖沙,这些都是后面工程所需要的,需求量不少。 江晁利用天神相的能力后,自身好像真的站在了船上,甚至能够感受到江上传来的风,嗅到那水的味道。 他只要下达命令,便能够控制这艘船前往他想要的地方,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这艘霸下型号运输船大约长五十米。 制造它大约花了一个月不到,虽然望舒说不保证质量,不过目前已经运转了一段时间,看起来情况良好,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快沉船。 而最近借助着天神相之力,江晁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视察一下。 除了观察一下各方面情况的进度,了解外面世界的变化之外,这种坐在家里一动不动就可以如同玩游戏一般做完各种事情完成各种任务的感觉,也是非常不错的。 江晁很喜欢。 很快,望舒也出现在了江晁的身后:“过几天会有第二艘霸下型号运输船诞生了。” 江晁点了点头:“第二艘水泥船?” 望舒:“是的,不过这艘水泥船除了运输之外,主要是用来灌浆的,是为修建堤坝做准备的。” 天工族工程队虽然已经有了上千人,但是光靠这些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很难完成预定目标,望舒自然也做好了其他安排进行配合。 江晁看了一会,跟随着那水泥船观览了一会江景,感觉差不多了之后。 手一挥。 画面便立刻跳转,进入到了一座老旧的社庙之中。 画面之中,鹤道人正在效仿着巫觋还有阴阳老道的斋醮之法进行迎神,一看就知道,鹤道人这是也想要成为真正的庙祝。 得到那沟通阴阳神祇的权柄,获得卜算天机晴雨的神通咒术。 江晁:“他的信息已经登记了吗?” 望舒:“正在进行面容识别,相关信息已经输入到了库中去了。” 江晁点了点头:“这样,这边的基站也有人看守了。” 望舒也点了点头:“又有一个人为云中君的惫懒生活添砖加瓦了。” 江晁也只是看了一会,便不再关注。 手再度一挥。 画面便来到了天空,无人机飞跃天际,远处鹿城的景象显现在眼前。 无人机盘旋了一会,江晁便看到了城外的一座寺庙,那无人机便直接落了过去,庙里的景象也就显露在了江晁面前。 然后,江晁就看到了那三个被剃度了的沙弥正在大殿里抄录戒律经书。 佛前的油灯轻轻摇晃,火苗时大时小。 佛陀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下面,慈眉善目宝相庄严,而左右的护法罗汉作愤怒之相,狠狠地盯着下方三人。 而这三人全神贯注地抄书,不发一言,超然物外。 望舒又说:“他们每日里天没亮就起来,劈柴、烧火、读书、学习、锻炼,多么健康且充实的生活啊!” 江晁:“嗯,是挺健康的,那他们高不高兴呢?” 望舒:“你看他们多专注,如此一丝不苟地学习,一定很开心吧!” 江晁看了看门外拿着棍棒的凶恶武僧探头进来,眉头一皱,那三个沙弥更认真了。 江晁指了指:“你看那和尚。” 望舒说:“那僧人眉头紧皱,可能是担忧同伴学习太过于辛苦吧!” 江晁:“你这阅读理解怎么一股语文老师授课的味,这么正能量。” 之后,江晁又去看了一看鹿阳社庙。 便看到里面的庙祝鳌道人正在念诵问雨卜筮咒,询问明日的天气。 刚开始的时候感觉还很正常,但是这鳌道人问过一遍之后,起身又跪下,之后又开始起坛卜问天象晴雨了。 江晁:“嗯?” 望舒说出了疑惑:“他刚刚不是已经已经问过一次天气了么,又问一次是怎么回事?” 江晁:“是怕不准吧?” 望舒也猜不透:“可能是这样。” 江晁就这样左看看右看看,熬夜到了夜里两点半之后。 他才终于摘下了面具,睡着了。 第二天一起床,江晁从座舱里面下来。 只听见,骨头里又传来卡擦一声。 腰扭了。 望舒冒了出来,盯着江晁看了半天。 然后她似乎变得很开心了起来,突然之间她抬头挺胸,一副节目主持人的模样。 “最近,是否总感觉腰肌酸软,浑身乏力……” 江晁一听,立刻抬起手来说。 “停~” 听第一句,江晁就知道望舒要说什么鬼东西了, 江晁:“我去锻炼,调整作息。” 连续脖子和腰都扭了,让江晁也觉得自己是该锻炼锻炼了。 这也让他怀念休眠仓功能完好的时候,能够将身体调整维持在最佳状态,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黄泉基地的广场上。 江晁在按照望舒的指引,做着拉伸做着简单的初步恢复训练,一边和望舒说话。 江晁:“你不是说我也是神仙吗,神仙锻炼叫什么。” 望舒:“叫修行。” 江晁揉了揉脖子,开始了锻炼。 不,是云中君正在修行。 而神仙在修行。 另一边,道士也在修行。 —— 鹿阳土伯社庙。 前殿供奉的自然是鹿阳土伯,后殿供奉的是云中君,不过一般不让人进去后殿。 除此之外,大殿左右还供奉有大司命、少司命、鬼伯之类的神祇的画像,而鳌道人成为庙祝之后,还准备请鹿城的某位大画师来为殿中作画。 虽然才刚刚当上庙祝。 但是今日的他,和昨日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了。 手握法术神通,鳌道人内心已然充满了雄心壮志,欲要努力修行,有朝一日能够飞升天阙朝拜云中君。 “成仙。” 鳌道人将弟子们召集到了一起。 其中有些是昔日云真道的信众,有些是新收的弟子。 如今都在这社庙之中成为了一体,聚集在鳌道人身旁。 鳌道人向来都觉得自己天资愚钝,也不甚聪明,但是有一天他觉得自己还是不错的,就是听得进去话,擅长集思广益。 例如出门在外的时候,他虽然作为师兄,但是一般对鹤道人说的话大多都是听从的。 鳌道人问众弟子:“如何才能成仙?” 鳌道人思索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一副十分认真,又苦大仇深的模样。 众弟子哪里知道这答案,一个个纷纷摇头。 终于有一个弟子提议:“师父,不然去做一些神仙做过的事,或许会有所感悟?” 鳌道人想了想,觉得这个不错。 第二天一大早。 鳌道人穿着道袍,举着一杆长幡,坐在了城门口。 过路的若是有人问他,他便说出今日的晴雨。 “今日午时有雨。” “今日天阴。” “今日晴。” 所言从无差错,让人惊异。 有人认出了他,大声喊道。 “这不是云真道的金鳌道长吗?” “听闻道长最近执掌鹿阳社庙,为何出现在这里?” “莫不是得了仙人赐法。” “真的所言皆中,果然是有神通妙法啊!” 鳌道人静静地坐在路旁,皱眉做沉吟深思之状,但是内心暗暗得意。 不过,几日下来,鳌道人名声大了不少,鹿阳社庙也多了不少香客,日渐兴隆。 但是,鳌道人所求的效仿仙人之行体会天地之妙,却没有什么感悟。 那种和第一日般得神祇关注,感悟天机的状态,似乎再也没有求得过。 成仙之路,差之甚远。 这一天。 温神佑出行,看到了道人举着幡坐在路口,又来卜算晴雨了。 温神佑掀开车厢门帘,探头向外。 “喂,道士。” “你皱着个眉头装慈悲相,冒充什么神仙呢!” 其他人不知道这道士在干什么,温神佑还能不知道么,这厮分明是在效仿云中君。 温神佑虽然未曾得见昔日场景,但是却在神峰下的石碑看过这故事。 西河县县令贾桂在江壁神窟前遇仙,仙人告知对方有雪雹子,贾桂不信,上前果然遇到了雹子,只得退回。 随后云中君更是提醒贾桂蛟龙入江,因此贾桂救了不少人。 温神佑看着胖道人也来这一套,丝毫不客气地说道。 “神仙示警,是为了救人。” “你在这里装模作样,告知别人知道了下雨又能若何,那能比吗?” 温神佑前些日子被这几个道人吓得够呛,说起话来也丝毫不客气。 遭到了嘲讽,鳌道人也不敢回应。 但是有一点他觉得温神佑说得不错,他这东施效颦之举,怕是行不得的。 他虽然算不上聪明,但是也不是真的傻,回过味来便退回了社庙之中。 回来之后,胖道人唉声叹气。 “看来,这也不是修行成仙之法啊!” 他自觉效仿神仙肯定是没有错,但是他没有慧根,肯定是不得法,成东施效颦了。 而这个时候,阴阳老道从后面走了出来。 鳌道人站起:“道主。” 阴阳老道:“近来听闻你效仿神仙卜问晴雨告之世人,可有收获?” 鳌道人惭愧:“未有成效。” 说完,鳌道人详细地说了一番近日来的情况。 阴阳老道听完,给鳌道人起了一个疯主意。 老道:“我倒是有一个妙法,只是这妙法有利有弊,不知道鳌师弟伱能不能接受了。” 胖道人有些激动:“道主快快说来。” 老道抚恤,神秘一笑:“服丹。” 这年头炼丹服散是个盛行的事,不仅仅是道士,许多文士读书人以及达官显贵都如此,可以说是一大恶习。 老道对此十分有经验。 虽然,这服丹后躯体状况日渐江河日下。 但是每一次服丹过后都得见天宫仙阙和神人之影,令其又觉得其中定然藏着不可言的玄妙,只是自己不能参透罢了。 阴阳老道凑上前。丝毫不私藏的授道于鳌道人。 “你那日能得见神灵,窥得大道玄机,已然有些成效。” “若是服丹,再施展那问雨卜筮咒,定然能够更进一步靠近神灵。” “神魂跨越阴阳,得见天机玄妙。” 接下来,老道说起自己的经验,听起来头头是道,说起来全是妙不可言。 鳌道人听完,脸上抽搐了一下。 支支吾吾说道:“我这修行不够,怕是不够服丹的境界。” 老道也没有多说,只是拿出了丹瓶放在了一旁,随后离去。 “鹤师弟去了金谷县,你在这鹿城也得了机缘,我想了想,我的机缘应该还在西河。” “也便不多留了,若是得了空闲,师弟便回西河来看看吧!” 鳌道人坐着看了那丹瓶良久,直到日落西山,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试一试。” “若是不行,便不服了。” 夜里。 殿门紧闭,鳌道人跪坐于鹿阳土伯像前。 犹豫了良久,胖道人揭开瓶塞取出一丸,眼睛一闭,咕噜一下吞了下去。 等到热劲上来之后,头皮燥热。 鳌道人开始手持玉板念咒,念着念着,摇头晃脑,意识昏沉。 那咒语通向天际,鳌道人眼中的那神像也好像活了过来。 最终,一缕光照向手中的玉板。 瞬间。 那种手握天机的感觉又上来了,让人欲罢不能。 鳌道人好像感觉自己跟着那缕光一起飘向天空,听到了那天上神祇对着自己窃窃私语,传授着大道天机。 虽然听不太清说些什么,但是觉得精神振奋,法力不断地从体内涌出。 “妙啊!” “妙妙妙!” “妙不可言!” 鳌道人孤坐殿中,发出大笑。 殿外弟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之前。 鳌道人还是每日一卜,最多忍不住两卜三卜。 服了丹之后,鳌道人念咒就停不下来了,几乎是通宵达旦。 刚开始的时候,鳌道人还怕问得多了,地神怪罪。 但是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看来,鹿阳土伯爷是不会怪罪于我的,因为鹿阳土伯选中的贫道,也正是其引我入这长生不死之门。” 鳌道人这般想道,于是更加勤恳了。 只是,看着眼眶凹陷却精神振奋的鳌道人,终于有弟子忍不住问道。 弟子:“师父,您每日里把自己关在殿中,是不是有什么事?” 鳌道人哈哈大笑:“告诉尔等也无妨,吾已经悟得妙法,如今正在潜心苦修。” “如今,已经颇见成效。” “想必用不了不久,为师便能得道飞升了,到时候便带着尔等一起,鸡犬升天。” 弟子看着发癫的胖道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入了夜,鳌道人又将自己关在殿中。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聚气成形,呼风唤雨。” “……” “法水洒落,雷霆震动。” “……” 这厮摇头晃脑,问上个数十遍甚至数百遍还不带停歇地。 美其名曰:“修行。” 只是鳌道人预料不到的是,他这独特且频繁的“修行”之法,却似乎向远处发出了另外一种讯号。 —— 那边,鳌道人在“修行“。 这边。 云中君累得浑身大汗,也在努力“修行“。 一旁的“符诏”突然响了起来,望舒的声音出现了。 对着其说道:“不好了,出问题了。” 声音严肃,凝重。 江晁没有停:“怎么了。” 望舒:“刚刚鬼伯防火墙发出了警告,最近有人在频繁快速的访问登陆系统,已经超过了正常数值。” “我有理由怀疑,这是有人在试图寻找系统漏洞,准备通过不断访问黄泉基地服务器,想要使服务器瘫痪。” 江晁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收音机。 “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 舱室的荧幕前。 江晁看着望舒:“你莫不是在谎报军情?” 江晁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似乎嘲讽过望舒,她的鬼伯防火墙是个摆设。 望舒一脸认真:“真的有。” 江晁戴上了天神相,立刻申请了鹿阳社庙那边的连接。 画面一转。 他就以鹿阳土伯像的视角,看到了下面正在念咒的鳌道人。 江晁往下看,而鳌道人往上看。 双方的视线瞬间交错在一起。 “来了,来了。” 瞬间,鳌道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 江晁看着下面那发癫的胖道人,而且对方一副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心生疑窦。 而接下来,鳌道人又念了起来。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我听到了。” “大道玄经入耳,长生妙门已开。” “妙啊!” 之后,便是一轮又一轮地念着问雨咒,每一轮光照在玉板上的时候,这厮都会发癫一阵。 然后,接着开始下一轮。 江晁察觉到了什么:“这厮,是不是吃了那什么丹药?” 江晁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些道人了。 一个晴雨而已,问一遍就行了,这厮一个劲地问,还能问出个花儿来么? 不过调查一番过后,江晁便发现,原来这胖道人是将这念咒的过程当成了修行。 他认为。 每念一次咒,便能够脱离尘世跨越阴阳,距离凡俗之外更近一分。 每感受一次天机,便能够从冥冥天地之间获得某种力量。 江晁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本就是一個给庙祝的小福利,用意是用在一些当地需要的方面。 例如有时需要预知晴雨来指点耕种,或者是一些灾害出现的时候能让当地百姓及时避开此类的。 谁知道。 这鳌道人另辟蹊径,将问雨卜筮咒当成了修行,以为自己多念几遍咒就能成仙了。 望舒:“怎么办?” 江晁:“拉入正轨就好了。” 虽然和初衷有些歪了,不过打个补丁,将这走歪掉的路拉入原本设定好的道路上来就好了。 —— 大江边。 神巫站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建造的江堤上,又一次巡视着这里的进程。 这一段往昔的旧堤已然加固了一遍,表面一层变成了“石头”,化泥为石之术变成的“石头”。 左右绵延不绝的旧堤上和那新掘江堤地基上,此刻已然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除了天工族之外,还有着一些不久前被鹿城郡王调令过来的部分河工。 从高处望去,下面人影憧憧。 零零散散,来来往往,随着那江堤绵延向远方。 目前。 那一小段最关键的新江堤的地基已经基本完工了,天工一族正在安装钢筋,在钢筋安装完成后,需要搭建模板,以便浇筑混凝土。 只是那些修复旧堤的河工见此状,一个个仰头看着远处新江堤的钢筋骨架议论纷纷。 “这些天工神匠先是施展化泥为石之术,又以精铁铸其骨,这要造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河工们对长江本就充满了敬畏,因为这里面不知道有过多少故事,又死过多少人。 而拥有着秘术神通的天工一族在河工们的眼中更是神秘,甚至其神秘度在河工们的眼中隐隐和那大江一般无二,这些河工也听从着几个天工族的人调派。 那些天工就好像有着火眼金睛一样,一眼就能看出那段江堤有问题。 “这模样,难道也是江堤?” “江堤用得着用这般多的精铁吗,这太过骇人,得费多少钱粮。” “莫不是,要发生些什么?” 神巫和鹿城郡王从来没有对外说过为何突然大肆动工,只说是汛期来前修堤,但是往年却没有这般大的动静。 而天工族首领刘虎除了下达命令,也从来不说缘由。 但是。 河工们哪怕初始看不出这是在做什么,随着工程逐渐进展,也渐渐猜了出来。 只是哪怕如此,这样奇特的修堤方式,也让众河工们觉得这天工族新建造的江堤,仿佛也蕴含着什么未知的力量。 它阻拦的或许不仅仅是江水。 还有着,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堤上。 刘虎跟在神巫身后,讲述着目前的进度。 神巫静静地听着,突然间站在了长堤的某个凸出位置,看向了一旁的长江支流以及那一大片沼泽地。 “牡丹池那边,也要赶紧动起来,以防万一。” 所谓牡丹池,便是眼前的这一片沼泽地,也是望舒规划出来以后的牡丹水库和龙宫港口。 之前神巫和鹿城郡王打赌。 牡丹池这一片,鹿城郡王温绩已经输给了神巫, 面积非常广泛,神巫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出现了万一,可以扒开部分古江堤泄洪到这池中。 不过即使如此,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水库的一些前期工作也要顺带做一些。 刘虎:“我已经派人过去安排了。” 其实目前也可以看到,那沼泽地深处的一些地方,堆积着小山一样的工程砖,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悄然无息地发生了一些改变。 神巫其实也不必经常来,但是她不来看一看,总感觉心下难安。 夕阳西下。 巫觋抬着法驾离开,神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停!” 法驾停下,神巫掀开帘子。 远远看向远方,目光穿透面具看到牡丹池深处的幽暗沼泽里,似乎有着一个漆黑的高大身影站着在看她。 “鬼神”在看着神巫,不过只是打了个照面,便离去了。 随后。 法驾在经过鹿阳社庙附近的时候,路上遇到了鳌道人。 鳌道人此刻得意洋洋,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晃脑地唱着。 “若要飞天,炼丹成仙!” “登天问雨,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啊!” 他一边卜雨,一边念咒,今日还来外边感悟一番自己卜中的那雨水。 就在刚刚来了一阵阵头雨,和他用问雨卜筮咒卜问出的一点不差,看着自己卜筮问雨如此之准,鳌道人越发有种自己法力精进,冥冥之中已经与天地呼应的感觉。 喜得胖道人强忍住手舞足蹈,但是还是忍不住哼唱两句。 突然。 鳌道人定足,因为看到了远处神巫的法驾。 鳌道人立刻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神巫的法驾下,一副听从号令的模样。 鳌道人:“见过神巫。” 神巫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何事如此欢喜?” 鳌道人丝毫没有遮掩:“还得谢过神巫传我神咒,如今我日日颂,夜夜念,自觉道行日日增长,如今修有所成矣。” “心中舒畅,自然欢喜。” 神巫说:“不是告诫过你,此咒乃造福一方百姓之咒,切莫要乱用!” 鳌道人愣了一下:“还有这等事?” 这厮光记得咒语,一字不漏,其他的已然全都忘了。 神巫没有追责的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一只手从帘子里伸出,掀开看了看一旁行礼的鳌道人,打量了一番鳌道人的面孔。 只见,这道人虽然亢奋精神无比,但是眼眶漆黑深陷,发色枯槁。 神巫一看就似乎明白了什么:“还真是。” 而鳌道人听神巫此言,只当是神巫这句话是对自己刚刚说话的回应。 以为对方说的。 是他道行真的通过颂念神咒得到了增长,如今修有所成,距离登仙已经不远了。 胖道人更喜了,连忙追问道:“神巫所言当真,是吾真的修成了?” 神巫带着面具,分不清表情,眼神也清澈如水。 “方才,我听过路的鬼神说起你。” 神巫没有提修行的事情,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意有所指。 而鳌道人依旧不自觉,还沉浸在欢喜中。 “哦?” “连路过的鬼神都知道贫道的名字?” 鳌道人更欢喜了,他以为人间不少人知道自己就已经了不得了,如今竟然连阴间的鬼神都知道了他,这还了得。 鳌道人浮想翩翩,瞬间找到了理由。 “难道,鬼神也知道贫道功行增长,修行有成了?” “莫非,天上已经下来了法旨,不日就要征召我上天,位列仙班?” 鳌道人面色通红,他未曾想到,自己修了这才有了几日,竟然就已经有了这般功行。 他总以为自己没有慧根。 如今看来,他慧根深得很啊! 只是以往没有服丹,被这凡胎肉眼给蒙住了。 神巫摇了摇头,告诉他。 “鬼神告知于我。” “不知为何,尔最近阳寿骤减,一日凭空削了寿数月甚至半载。” “若是再这般耗下去,命不久矣。” “因此那鬼神在四方徘徊,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来拿你了。” 鳌道人脸上的欢喜一瞬间定格,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道天雷从天而降,正正当当地打在了他的脑门上。 “啊?” 神巫看着道人这副模样,便知道其最近肯定是做了些什么事情。 “吾已告诫于你,此咒乃造福一方百姓之咒,切莫要乱用。” “这神通若是用之造福于人,自然是增长功行。” “若是乱用。” “那,便是空耗你的阳寿。” 神巫看着鳌道人眼眶深陷,枯槁的面容。 “尔究竟念了多少次?” 鳌道人面目呆滞,手足冰冷。 他支支吾吾:“我……我……我也不知,好像……好像……” 鬼知道他念了多少次,他怎么记得,只知道自己这些日不停空的在念,直到天明。 他以为自己这多念一次,便能早一些升天。 谁知道,是真的要“升天”了。 神巫叮嘱了一下他,便不再多言。 “好自为之吧!” 神巫的法驾一点点远去,而这胖道人也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 怪得很。 明明不久前他还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力气,法力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涌出,有着使不完的劲头,好像年轻了至少二十岁。 但是此刻却感觉浑身被掏空,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好像阳寿已尽一般。 而这变化,不过在一个时辰之内。 胖道人颤颤巍巍,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朝着社庙中走去。 路上。 他感觉浑身乏力,还捡了根棍子杵在手上。 短短的一段路,他好像走了好久。 如此这般拄着棍子,一步一颤地,胖道士才终于摸到了社庙门口。 而鳌道人这副模样,将弟子们吓得不轻。 “师父!” “师父,这是怎地了?” “师父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胖道人回到了社庙之中,一把扑在地上,立刻嚎啕起来。 “啊!” “我的命啊,我的阳寿。” “吾命不久矣。” 算了算。 怕不是最少凭空没有好几载甚至十几载阳寿,胖道人心痛得在滴血。 谁知道自己还剩几年,说不得就只有几年呢,阴阳老道还没走,他怕就要先走了。 而再望向窗户外面,黑暗之中似乎隐隐窥得有什么影子在晃动,胖道人不由得想起了刚刚神巫所说的话。 “鬼神,定然是鬼神。” “我若是再敢念咒,等阳寿耗尽了,他们就要来勾我的魂魄了。” —— 休息了两天后,胖道人终于好了一些。 也不再整日服丹和“修行”,更开始出门溜达溜达。 而鳌道人没有服丹之后,状况也好了许多。 至少。 那眼眶不再一看上去和僵尸一般。 精神也正常了许多,也不再亢奋无比地又唱又念。 不过,胖道人总想着把自己损耗的那点阳寿找回来,至少能找回一点是一点。 “若是用神咒做些什么造福百姓之事,是不是能将我的阳寿补回来一些?” 于是,鳌道人便在外边寻找机会。 社庙在荒郊野外,周围有着不少农庄和村落,有的是世代居住于此,有的是鹿城某些权贵豪族的庄田。 鳌道人走到一处村落旁,看到农夫们没有在侍弄庄稼,反而成群地聚集在一辆水车前。 农夫们选了个年轻后生踩着水车,让水流源源不断地浇灌着田地秧苗,不过其他人却在水车下面摆起了供桌,又是叩头又是焚香的。 胖道士看了一会,便明白了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是在祭车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带就有在小满时节祭车神的习俗。 不过这车神的车,不是平日里路上的马车牛车。 而是水车。 一些有水车的村落或者田庄,对于水车这种东西觉得其似乎其拥有着某些神秘的力量,而且其还关乎全村的生计,将其当作神祇一般祭祀。 鳌道人静静地看了半天,直到众人祭祀完毕,这才上前问道。 鳌道人:“今年的庄稼长势怎么样?” 村人们认出了鳌道人:“道长,庄稼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这水有些不太对劲啊!” 鳌道人:“怎地不对劲?” 对方说:“今年,这江里的水,河渠里的水,都要比往年多多了。” 鳌道人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水多了还不好?” 对方又问鳌道人:“道长,您最近去江边看过没有?” 鳌道人最近都忙着其他事,哪里有空去看:“怎么了?” 那人神神叨叨地说:“今年河工又开始修堤护堤了,只是和往年不一样,今年看上去是要动真格的。” “而且神巫座下的天工神匠也都在江边,我听那些河工们说,那些天工神匠要用化泥为石的神通变出来一座大堤,这感觉不太对劲啊!” “我们琢磨着,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道长,您神通广大,又认得神巫。” “能不能帮忙问问?” 鳌道人回去之后,想了想。 之后又跑到了江边看了看,便看到了那绵延不知道多远的河堤工程。 尤其是。 看见那最关键位置,高高筑起来的“龙骨”,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犹豫再三,终于决定问一问。 不过,不是问神巫,而是想要卜筮一下这天象变化,他隐隐感觉这些事情和气象变化也有关。 “这也算是,造福于民吧!”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等鳌道人问。 胖道人刚刚跪在鹿阳土伯像前,举起玉板咒方才念了一句,这一次他手上的玉板自己亮了起来。 这不是问雨卜筮咒,而是神灵给予的预兆。 “噔!” 地神示警了。 细小的光束落下,落向鳌道人,精准的落在那玉板上。 这是鳌道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愣了一会之后,连忙朝着手上的玉板看去。 只见,上面是竖着的两行字。 “癸辰年,天地异变。” “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趋长江,遂奔大海,欲逆天化龙。” 手微微抖动,那玉板上的字也如同鱼虫一般游离。 恍惚间,他好像又出现了服丹之后才有的幻觉。 那每一个字都化作惊涛骇浪的声音咆哮而出,又或者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响彻在他耳畔。 强大的压力笼罩上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鳌道人接受到的第一个预兆警示,但是鳌道人看完之后脸色又化为了那尸一般的惨白。 “这是什么意思?” “癸辰年?” “癸辰年是哪一年?” 鳌道人僵硬的脑子思索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 好像,今年就是癸辰年。 第一百一十七章:月宫之主 荧幕下。 江晁安排下的效果很好,尝试性压住了这年代服丹的不正之风,还一步步将天象预警稳步传递开来。 但是,江晁发现了一个问题。 江晁:“这癸辰年是什么情况,一个甲子六十年里面有这个?” 望舒理所当然:“谁说一个完整的甲子是六十年?” 江晁愣了半天,或许是因为纸片人仙子说得太过笃定,而其又在数据储存和记忆方面远远超过人脑,让江晁变得不自信了起来。 但是他很快又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你别糊弄我,一甲子不是六十年是多少?” 望舒:“一個甲子一百二十年。” 江晁:“这不对啊,怎么能是一百二十年。” 望舒:“就是一百二十年。” 江晁:“谁定的,不会是你定的吧?” 望舒总喜欢弄这种,我有资格定义一切的霸道决策,这让江晁很是怀疑。 望舒:“和我没关系哦,这里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这叫自古以来!” 这情况其实不难理解,许多凡人都知道,只是云中君高高在上不履凡尘。 很多凡尘俗世认定为常理的情况和东西,他反而不知晓。 江晁:“这里的人一直都是用一百二十年的甲子来纪年?” 望舒:“是啊,有问题么?” 江晁:“怎么能这么用呢,这不是乱来?” 望舒:“我觉得挺好的啊!” 望舒又说:“一百二十年多好,天干十,地支十二,明明就有一百二十种组合,却只用六十种。” 她给出了评价:“不舒服。” 江晁和望舒讲述为什么要用六十种组合,以及天干地支的所配合的阴阳之理,然而人工智能更欣赏数字的严谨排列。 望舒觉得既然有一百二十个组合就应该用一百二十,要不然剩下的不就没用了么,既然只要六十个,那为什么当初不直接设计六十个呢。 江晁说不过她,甚至还险些被她说服。 不过,江晁又说。 “设置六十为一甲子,是因为这年头人最多五六十来岁,刚好为一甲子,这样就方便纪年。” “这定成一百二,肯定不合理,这也太长了一些。” 她说:“我可以给他们加到一百二。” 江晁:“你以为你真的有生死簿啊,上面添上一笔,就能活更久?” 望舒:“人的身体极限本来就可以活到一百多年啊,只是大多数没用到那个时候身体就坏掉了,但是他们只要愿意,我可以给他们都定成一百二。” “阳寿不足一百二的,我给他们把阴寿给补齐了。” “地上活六十,还愿意接着干的,可以来到地下给我再干六十年,免费提供罐子,还有其他福利。” “这不就是一百二十年,刚刚好。” “诶。” “而且还刚好,符合你的阴阳之理,这不是很完美呢?” “云中君,你的阴阳之道,果然还是很有用的。” 江晁发现,望舒总能想到一个个鬼主意。 真正的“鬼”主意。 江晁不和望舒瞎扯了:“这种甲子纪年的方式什么时候出现的,查一下,是一开始的时候出现的,还是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出现变化。” 江晁总感觉,这里面或许有问题。 望舒:“好。” 但是紧接着,江晁又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对了。” “我记得一直都说空间站是一个甲子以前掉落下来的?” 望舒点了点头,告诉江晁:“是啊,一甲子之前啊?” 江晁:“那按照这个纪年法,那就不是六十几年前,是一百多年前啊?” 望舒:“是啊!” 江晁:“你怎么没……” 问到一半江晁没问了,只要他不问的问题,望舒一般不会主动回答。 怪不得,江晁总觉得那石窟和石像的年头比自己想象的要久,那不是风吹日晒了几十年,而是一百多年。 而且如果是六七十年的话,西河县肯定也有老者知道甚至经历过当初空间站落下来的情况,就例如那阴阳老道说不得就亲身经历过,或者认识见证过此事的人。 结果。 好像根本没有这回事。 西河县内外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者,所有人都将这事当做神话看待。 江晁之前也没有细想,固定思维就认为一个甲子就是六十年轮回,刚好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到垂垂老矣。 但是谁知道同一个名词,他的认知概念和这里的认知概念根本不一样,这里的一个甲子竟然是一百二十年,常人哪里能活这么久。 江晁看着望舒:“所以,这一百多年里面,你就什么也没干?” “望舒伱要是提前点开启计划的话,我这一醒过来,不就什么都有了么?” 望舒:“没有人听天气预报,我那么努力干什么?” —— 江边。 河工们抬着砂石,加固着江堤,忙活了一上午然后散去。 但是吃饭的时候,大部分人悄悄地窥探着远处。 而那些打扮一模一样的天工族们则聚集成一群,将那以山蛟灰、江底沙、江心水混合在一起的泥浆取出,施展化泥为石之术,再用奇奇怪怪的“法器”架起筋骨一般的结构。 河工们手里抓着刚刚发的热腾腾的饼,看着那远处天工一族将泥土化为石头,看着那带着可怕面具的人手持法器发出可怕火花和声音。 河工们一个个紧张兮兮,惊呼连连。 “喔喔喔!” “快看快看。” “看不得,莫要再看啊,你们这些后生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随便看眼睛要生疮的。” 有的河工甚至不自觉地连饼都惊得掉在了地上,不过其捡起来拍了拍就塞进了嘴巴,眼睛依旧盯着远处。 “这些人真的是天工神匠啊!” “你说我也能成天工神匠不?” “你想得挺美。” 而江边几乎一日一变。 放眼望去,一条融合着旧堤和新堤,覆盖着“灰色皮肤”以里计算的长龙逐渐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渐渐地,这里也被当地人换了一个名字,称之为龙堤。 哪怕。 这座堤还没有完全修成。 河工们看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议论纷纷。 “这龙堤有了根基,有了筋骨,现在就差血肉了。” “估计还有什么法术没有施展出来,那些天工族神神秘秘的,一个个厉害着呢?” “我听说他们还能唤龙相助。” “以这般法术制造出来的堤,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是如此一来,也有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隔着江堤,另一头也是忙活得一片火热。 农田庄子之间阡陌纵横,农夫一边赶着将最后几块田地的秧苗插完,一边看向了江堤的方向。 忙碌之间,也聊起了那边的事情。 “听说了么?” “那岂止是听说,我去看了,乖乖,我还是第一次见用法术造堤的,那堤里面还有骨头,是精铁做的呢?” “什么东西的骨头是精铁?” “龙,肯定是龙。” “听说,造这龙堤是因为今年要发大水,神巫算到了,所以调来了天工神匠哩。” “你从哪里听得的?” “那还有假,要不然平白无故修这堤做什么?” 还有人神秘兮兮,脸色凝重地说道。 那人:“若只是为了防着发大水,用得着铸造这般的龙堤么,你看那堤用的是山蛟吐出来的灰、江底取出的沙、神工精铁做的骨头,什么样的堤是这般铸的?” “你等见过?” “谁见过?” 众乡亲纷纷问道:“怎地说?” 那人看了看左右:“我听说,那是神巫用来镇龙压龙的,要不然怎么叫做龙堤?” 关于龙堤、龙、长江还有大水的各种传闻瞬间传得满天飞,虽然现在还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相信的人越来越多。 而这,也让越来越多的人祭祀云中君,祭祀龙神和长江。 就连鹿阳土伯庙里,也挤满了香客。 牡丹园。 神巫看着突然赶来,满头大汗的胖道人。 问他:“你不在庙中修行,来这里作甚?” 这话一出,鳌道人顿时满脸通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金鳌一心想着走捷径,想着长生不老,日渐误入歧途,让神巫见笑了。” “幸得神巫指点,这才悬崖勒马。” 神巫开门见山:“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鳌道人如实说道:“昨日下乡一游,听闻乡人说今年的江中水位比去年涨了不少,而去年又甚于前年,去江边一看,天工正在修建那压龙堤。” “心中惴惴不安,于是在鹿阳土伯之前卜算了一番。” 神巫:“哦,算出什么了?” 神巫不觉得,以胖道人的能力可以算出什么,毕竟那问雨卜筮咒所能卜算的范围和期限也有限。 鳌道人抬起头:“只是还未曾卜算成功,便得鹿阳土伯预警。” 神巫眼神微动:“鹿阳土伯说了什么:” 鳌道人说话的时候胸腔微震,脖颈肌肉绷紧,声音也变得铿锵有力。 “癸辰年,天地异变。” “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趋长江,遂奔大海,欲逆天化龙。” 他认真地看着神巫,压着喉咙低呼。 然后一把拜倒在地,叩请神巫。 “金鳌,也想要做些事情。” 神巫看着鳌道人:“为了成仙,还是想要求得长生不死?” 鳌道人想要辩解什么,但是在那带着天神相的神巫面前,最后只能化为实诚之人。 “神巫,凡人岂能没有私心。” “吾既然踏入了道门,自然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仙得道,长生不死。” “不过。” “贫道也是这胤州鹿城郡西河县人,生于斯长于斯。” “怎能见它毁于这滔滔江水之下,化为千里泽国,见父老乡亲遭此大难,于心何忍?” 神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这件事情。 “你安心守着鹿阳社庙就好,社庙看似和这一切无关,但是若没有地神相助,如何能够改地易形,如何建得起那龙堤。” “你能够看守好社庙,便是最大的功绩。” “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在做了,神君也早已传下法旨告知于我。” 鳌道人松了口气:“所以这一切云中君早已安排好了,我等可高枕无忧?” 神巫转过身来,往前走了两步。 面具下,清透的目光看着胖道人,让胖道人有些不知所措。 胖道人惴惴不安:“神巫,可是金鳌说错了什么?” 神巫:“天地异变,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 “这不是一人一地之事,是天地之变,是千山万川之蛟。” “想要逆天改命,如何能高枕无忧?” “天意昭昭,神意煌煌。” “吾等不过那凡尘蝼蚁,如何能和那天地之威相抗,别说那千山百川的群蛟,就算只是云壁山中钻出的一只泥蛟,其呼风唤雨走山入江之力,尔也曾亲眼目睹。” “那是可以让吾等等闲视之,高枕无忧的么?” “更何况,此次。” 神巫步步上前,也给了胖道人极大的压力。 “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趋长江,遂奔大海,欲逆天化龙。” “这般事,如何能高枕无忧?” “幸好神君降世,吾等能借助神君之力来逆天而行了,但是这天命岂能是这般容易逆改的,若是有半分懈怠,恐怕立时就是灾祸临头。” 神巫这番话,也算是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压力。 而鳌道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了,立刻低头。 “金鳌知错了。” 神巫:“守好社庙,天工一族还有河工那边你也要协助去安排,能够将此事做好,你就算是功莫大焉了。” 当天。 鳌道人带着社庙里的道人、弟子以及不少帮忙的信众,来到江堤旁帮着做饭,发放饭食。 还帮着建棚子,让河工有歇息的地方, 虽然鳌道人没有过多透露,但是关于一些事情还是传出去了。 江边,做工的河工们一个个神情凝重又有些兴奋激动地说着话,话语之中又带着一些惶恐。 “听说了么,金鳌道长算过了,今年长江不安分啊!” “什么不安分,是有蛟龙作乱,还不是一般的蛟龙。” “莫不是这长江里的神龙?” “神巫和这天工神匠建造这龙堤,果真是压龙的。” “有这龙堤,龙也冲不垮。” “那咱们得认真些,把这堤修得更牢固些。” 不仅仅让河工们干得更认真了,甚至于周边的乡里和村落都有人在做完田里的活计后过来帮忙,龙堤的工程速度变得更快了。 甚至于,还将原本的工程扩大了,堤也准备修得更牢固一些。 不仅仅是鹿城这边如此,西河县、金谷县那边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西河县那边有阴阳老道,金谷县那边有鹤道人帮衬。 虽然各种传闻频出,但是带来的却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将事情推向了积极的一面。 这一带长江两岸,大有万众一心的感觉。 自古以来。 这一带就是洪泛的重灾区,也就是近些年好一些。 但是关于洪泛的传说,却始终铭刻在人们心中。 此刻,也纷纷体现了出来。 —— 神巫看着江边的天工一族日渐架起的钢筋骨架,龙堤的模子也一点点显露了出来。 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准备求见云中君,问另一条龙何时才能来。 那条。 真正赋予这条长堤关键位置血肉的龙。 牡丹园里。 巫觋们准备好了一切,云中君的木像前供奉着酒、香、花、茶、等等供品,巫女在法坛上挂起了帐幔,神巫便进入其中端坐。 法坛帐幔内,神巫戴上天神相的副面之后,便开始念起了咒语。 眼一黑,耳边传来了悦耳动听的音律,黑暗之中有着画面在跳动。 神巫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个地方。 天上,人间,还有幽冥。 她看到了社庙之中有着地神在接受凡人的香火供奉,看到了大江之中翻动的蛟龙背脊,看到了鬼神穿梭在幽暗之中。 随后,她的目光通过这天神相的力量,穿透大地甚至看到了幽冥的景象。 两岸开满了彼岸花的河流,弥漫着烈火和红光的铁砂小地狱。 最后。 画面定格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有一片漆黑,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 “幽冥?” “还是人间某处灵境?” 至少在此之前,神巫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个地方,哪怕是通过天神相的魂游天外之力匆匆一瞥。 但是神巫隐约间好像看到了一条条深邃的洞穴,而黑暗之中还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充满了节奏感,似乎是什么恐怖的庞然大物在爬行一样。 “夸夸夸夸夸夸……” 那声音越来越近,神巫终于锁定了目标,目光看向了远方。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神巫站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等候着,那声音越来越近,黑暗之中隐约看到有火光闪烁。 那东西速度极快,片刻间就已经到了神巫面前。 瞬间,神巫面具下的脸色微变。 “这?” “这是什么东西?” 黑暗之中,她看到了一条路过的神兽。 那神兽有着龙一样的身躯,但是却有着狮子一般的头颅。 那黑暗之中的光就是从其头颅之中传出来的。 似乎,这“神兽”也有着眼睛能发光的神通? 曲形的肢体利爪作轮状快速地往前爬行,前行间,带着震天动地的力量,神巫所听到的声音就是这样发出的。 “呼呼呼!” 对方靠近了。 神巫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甚至还听到了对方的喘息声。 这“神兽”哪里是什么眼睛会发光,那是这头“神兽”在吞吐着火焰,恐怖的火焰在其头颅之中燃烧,向外散发着光芒。 除此之外,还有着剧烈的浓烟从两侧的耳朵里不断冒出。 神巫和那“神兽”对视一眼,也被对方这恐怖的姿态给震慑住了。 如果说那水中的霸下给人的感觉是如同大江一般莫测,其虽然拥有着呼风唤雨的强大破坏力,但是大多时候其还是蛰伏在水中,并不显山露水。 这神兽就完全不一样了,其暴烈的姿态是赤裸裸地展现在面前,毫不遮掩的彰显着其力量。 一个是水,一个是火。 最后,那神兽擦过神巫身旁,逐渐消失在了远处。 声音渐渐隐匿去,一切又重归于黑暗。 神巫看着那“神兽”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自持, “这是什么神兽?” “难道也是一条龙种?” 虽然对方有着狮子一般的头颅,但是神巫分明看见了其躯体上有着龙的部分特征,因此也作出了这样的猜测。 突然间,神巫回过神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是要求见云中君的,不过她也不知道云中君现如今在何处,于是只能够祷告,让云中君接引自己前去。 祷告完毕之后,神巫耳畔传来了轻呼。 “天界!” “月宫!” 那声音缥缈且没有情感,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 随后,眼前的黑暗彻底消散,一切豁然开朗。 晴天白云随着视线不断地拉开,哪怕是她眼睛看不到的角落里,她也可以感受到那远处的白云正在缓缓的流淌着。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朝着天上飘去。 神巫回想起了刚刚听到的声音,立刻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前往的正是云中君所在的地方。 “云中君在天上?” “在月宫之中?” 不过,看天上的景象。 现在明明还是白天,月亮都还没有出来呢,自己该如何前往月宫呢? 但是很快,神巫便发现脚下的大地变幻移动,头顶上的晴天白日也变成了郎朗夜色。 一轮明月代替了那白天里的大日烈阳,出现在了头顶上。 “月亮。” 虽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如何做到的,神巫还是朝着那天上而去,一点点的靠近那明月。 远远地看到,天上的明月变得越来越大,犹如一轮光顶覆盖头顶。 而她穿过层层云霞之后,也看到了天上似乎还飘着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是那东西一闪而过,完全看不清其模样。 上一次她其实也看到了高处有影子飘过,这一次又见到了,却依旧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那应该是天上的宫阙吧!” 画面一转,神巫便落在了一片神异之地。 这里的一切都是银灰色的,大地干枯荒芜,绝非人间模样。 她往前飘去,不知道飘了多远,终于看到了荒芜之外的景色。 美轮美奂的层层宫殿神阙出现在眼前,虽然宏大,但是却依旧显得清冷。 宫苑内外,有着晶莹剔透的月桂,一棵棵高大犹如远古洪荒的神树,有的上面开着花。 幽静得仿佛连落花和微尘荡漾的声音都可清晰可见的仙境里,神巫隐隐约约听见宫殿里传来声音。 神巫侧耳一听。 便知道那是云中君的声音。 “云中君好像在和谁说话。” “难道,是这月宫的主人?” 神巫落在了月宫前,穿过空荡荡的神仙宫苑和高陡的台阶。 抬起头,隐约看到了高台长廊上的一个身影。 穿过这么遥远的距离。 她终于见到了身穿神袍的云中君。 在这距离人间已经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地方,神巫站在了那仙宫神阙的台阶下,身后是洪荒神树,仰头看着那神仙之影。 此时此刻。 神巫脑海里原本对于云中君是上古神祇和仙圣的这个概念,一瞬间从一个略显得模糊的轮廓,变成了一个具实的形状。 那站在仙阙之中的神君,和在人间与她坐而论谈的身影,仿佛变成了两个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狻猊(加更) 多日前。 随着天工一族的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来拜自己求云中君庇佑,祈求风调雨顺无灾无劫。 这些画面也随着荧幕的放送,全部落入了江晁的眼中。 江晁说:“这些人不知道,求神仙是不靠谱的,得自己努力么?” 望舒看着江晁:“神仙的确很不靠谱。” 江晁沉思后说:“得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也动起来,得知道灾难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拯救,别光想着让神仙帮忙。” 望舒一脸看穿了江晁的模样:“你就是不想动。” 江晁面色冷峻认真:“我这是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真理。” 虽然刚开始利用云中君这个身份是为了辅助达成恢复科技力量的目的,还有更方便地收集资源。 不过看着这么多的人拜云中君,以及时间不断减少。 江晁也感觉到了一些压力。 江晁问望舒:“目前的石灰、沙、钢筋和砖,够用吗?” 望舒:“中期工程够用了,后期的还没准备好。” 江晁:“有什么问题?” 望舒:“煤炭目前只能少批量地运送出来。” 黑石脂小地狱已经开始一边建设一边运转了,但是目前遇到了一个问题,煤炭怎么运输出来? 望舒:“黑石脂地狱距离长江很远,但是距离沼泽和长江的支流不远,只要能够运到那边,便可以通过船运了。” 江晁问:“那这一段距离怎么解决呢?” 望舒:“咱们还有一条龙,派它出场就可以了。” 江晁:“什么龙?” 望舒:“狻猊?” 狻猊,传说之中的上古神兽。 形状近似于狮子,听闻喜食烟火,也是龙子之一。 和之前前往铁砂小地狱一样,江晁又一次朝着黑石脂小地狱前进,一改懒散的作风。 江晁平日里能偷懒则偷懒,不过要干的事情还是尽量干好。 尤其是一些相对比较重要的事情。 他觉得不光是依靠望舒的汇报,还有天神相传来的画面以及信息,还是得亲眼看看比较好。 “霸下来了。” 江晁在望舒的指导下锻炼多日,课程一日比一日繁重,江晁腰也酸了,腿也疼了,手臂也无力了。 登上船出门逛一逛,突然觉得出门也挺不错的。 江晁循着长江一路往上。 路上经过鹿城外,可以看到郡城、鹿阳县城还有港埠,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江晁突然想到:“我好像还没进过城市里看看。” 望舒:“到时候脑袋后面挂盏一千瓦的大灯,保证没有人敢直视你,再带着黑盔冲天马尾大将军军团进去,保证没有人敢站着迎接你。” 江晁:“我就不能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地进入城中吗?” 望舒:“万一也普普通通地在路边,被平平无奇的粪叉给捅死了呢?” 江晁:“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望舒:“危险无处不在,要小心谨慎。” 沼泽深处的一座湖泊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修了一条小渡口,渡口上有着停泊船只的水泥码头,码头上还掉落了不少看上去黑漆漆的东西,那是运输的时候掉落的煤渣。 登上渡口,朝着岸上走去。 路上,江晁看到了一個用木头围起来的四四方方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上了岸,江晁便看到一旁一只山魈蹲在地上,一旁放着一个看上去像是翻斗式矿车改造成的人力车。 江晁坐了上去,能不走路自然是好的。 翻斗式矿车不适合乘坐,不过江晁也不是第一回坐了,坐上去的时候看上去十分熟练。 前进的路上。 江晁看到了很明显是智能工程车推过的痕迹,工程车犁过的地方直接出现了一条路。 而路的中央,江晁还看到了一条从渡口连接往深处的轨道。 江晁:“果然是火车。” 望舒:“是狻猊,不要说露馅了,咱们是神仙,要有仪式感。” 江晁看了看那轨道,是木头铺成的。 江晁:“轨道怎么又是木的,这不是跟矿车的轨道一个样子么,就是扩宽了一些?” 望舒:“现在哪来的资源弄钢轨,将就一下吧!” 江晁:“这木的能承受得住吗?” 望舒:“先用用再说。” 走着走着,进入了一座山谷之中。 四面环山,远处出现了一座山口,也是唯一的道路,轨道就延伸向那里面。 望舒又说话了:“等等,等等。” 江晁:“怎么了?” 望舒:“要来了。” 江晁明知故问:“什么来了?” 望舒略有显摆之意:“小火车要开起来了哦!” 江晁又说:“你也说是火车了吧!” 望舒说:“没劲。” 江晁下来,站在轨道旁往里面看着。 月色下。 一架黝黑粗犷的蒸汽机车从远处驶来,穿过悬崖上长满了绿植的山口,经过铺设着轨道的山谷,慢吞吞地朝着江晁驶来。 做成狮子头一样的火车头瞪着一双好像充满了怒意的眼睛,明明只用做一个的烟筒做成了两个,一左一右看上去就像是两只耳朵。 烟气从两只耳朵里面冒出来,火车头里面还能隐约看见火光在燃烧。 车头里面,隐约看见一只猿猴正在挥汗如雨,将这辆狻猊型蒸汽机车驶向远方。 后面挂着一个个翻斗式矿车的车斗,连接在一起起起伏,跌跌撞撞的驶向远方。 乍一看,还真的像是龙一样。 只是颠簸得让人生怕它下一秒就散了架。 就这般,神兽“狻猊”从江晁的面前慢吞吞地驶过,至少在他看来是慢吞吞的。 同时,还发出老爷子一般的声音。 “夸夸夸夸夸!” 动静虽然大,也很响亮,足够将这个时代的人吓得六神无主,但是落在江晁眼中感觉就像是八十岁的老头在咳嗽一样。 虽然早有预料,江晁知道这一次一定又是个丐版。 但是这丐的,还是有些超乎了江晁的想象。 那在常人看来无比狰狞巨大的头颅,在江晁看来就显得有些迷你,而且那连接在小火车后面的车斗江晁还有些熟悉,这不就是黄泉基地里废置的那一批车斗么,都拿到这里来废物利用了。 后面,神巫看到“狻猊”的时候,是震撼且畏惧的,望着“狻猊”离去的背影久久矗立无言。 而此刻,江晁也同样望着“狻猊”离去的背影久久矗立,只是心境就完全截然不同了。 良久后,江晁终于开口了。 “望舒!” 望舒听到江晁喊自己的名字,立刻应答。 “怎么了?” 江晁:“我记得,我们是从天上的空间站掉下来的吧?” 望舒:“你脑袋又犯后遗症了,这都忘记了?” 江晁摇了摇头:“我是想,我们也算是未来人了吧,属于星辰大海的那种。” “怎么,弄的都是这样的东西。” 说实话,江晁还从来没有这么拉胯的火车,这东西只存在于课本和电影之中,甚至电影里面的蒸汽机车也没有丐到这个模样。 望舒:“因为贫穷。” 江晁:“怎么才能富起来?” 望舒:“把更多的恶徒送进地狱(厂)。” 江晁:“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你这个天气预报人工智能技能点都是点歪的,还有这思维模型也是怪怪的。” 望舒:“我可不想被一个整天偷我电打游戏,丝毫没有上进之心懒到不正常的管理员这样说。” 江晁:“我这样才是正常的。” 接下来。 江晁也没有接着前进,而是在原地等着。 很快他便看到“狻猊”小火车在渡口那边卸完货,之后踏上了归途,再度来到了他面前。 虽然江晁嘴巴上很嫌弃这辆小火车,但是还是很想上去坐坐。 最后就乘坐着这辆火车,前往黑石脂小地狱。 —— 无人的深山荒野中。 一条黑漆漆的通道开在山坡上,黑洞洞的,就像是张开的一张大口。 木头构建出的框架从外面一直延伸到里面,不断往下。 “滋滋滋滋滋滋!” “咚咚咚咚。” “哐当……哐切……哐哐哐……” 黑暗之中。 不断地传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一直到尽头,往下看便可以看到有灯光传出。 里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正在动起来,没有人在里面,却在不断地运作着。 既吵闹。 又安静。 透着一股诡异无比地氛围。 但是,在另一个层面的世界里,这里却显得格外地热闹,一些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在黑暗之中窃窃私语。 在那里面,便是名为黑石脂的地狱。 黄泉基地所制造的虚拟世界。 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一群披着褴褛衣衫脸上贴着摘不下的凶恶面具的恶鬼,正在操控着鬼神发给他们的法器日以继夜地劳作着。 他们熟练地开采着那名为黑石脂的地府幽冥之物,一边用沙哑的喉咙说着窃窃私语。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苦役,到底得干多少年。” “我们来了多久了?” “十天,一个月,还是更久?” “这里又没有日月星辰,鬼才知道过去了多久哩。” “咱们不就是鬼么?” “说是要偿还清我们的罪业,到时候就会让我们通过那鬼门关,进入真正的幽冥鬼界之中。” “鬼说的话也能信?” “那不是鬼,是鬼神。” 黑暗之中。 他们甚至都看不见其他的鬼,或者相互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但是只要一开口,这个小地狱中的其他的恶鬼却都能够听到其说话,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但是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而这也似乎证明了他们真正地成为了鬼魂,而这里也是真正的幽冥,孤魂野鬼与冥府鬼神的界域。 有鬼问:“伱的罪业是什么?” 黑暗之中有人回应:“杀人偿命,刑期一百年。” 那鬼又问:“你呢?” 有鬼又哭又笑:“我手上三条人命,三百五十年。” 那鬼惊奇不已:“一条人命百年,你怎地三百五十年?” 又哭又笑的鬼说道:“那鬼神说我恶行昭著,数罪并罚,多罚了五十年。” 哀叹声传来:“三百五十年,怕是魂飞魄散了都熬不到吧,这日子,还不如死了。” 那鬼冷笑道:“那当初鬼神问你可愿的时候,你怎么选了愿?” 这天聊不下去了,话直接说死了。 这地狱之中法度森严,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仿佛有着什么冥冥之中的力量在约束着,他们不能做什么,只要一动手立刻就被这冥府的法度约束住。 甚至在这冥府规则之下,他们连一些话都不能说出。 但是也正是因为法度森严,他们也掌握了规律。 只要他们不犯错,那鬼神近期也没有再随便出现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不断出现来鞭打和处罚他们,让这些人感觉到一丝稍稍的自由。 “进去了幽冥又怎么样,那里有什么?” “说不定可以享福呢?” “有可能是转世轮回。” “几百年,真的能等到吗?” 之前将话说死的恶鬼名字叫做鬼六,他也是第一个来到这黑石脂小地狱的恶鬼。 或者说,他才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鬼。 自从这个名叫鬼六的鬼徒以真正的恶鬼姿态被打入了黑石脂小地狱之中,并且成功地维持住生命并存活下来,也代表着望舒的这个实验是成功了的。 于是,接下来。 一个又一个鬼徒被鬼神判官审问,是要魂飞魄散还是选择偿还罪业。 鬼神高举着雷霆之鞭:“可愿?” 鬼徒跪地叩首:“愿!” 这些鬼徒嘴上一个个说着鬼话,全部都是铁骨铮铮。 但真的死到临头的时候。 却又一个个不愿意魂飞魄散,选择了下地狱。 如今在这黑石脂小地狱中,已然囚禁了二十多个恶鬼,不过说是囚禁也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囚禁,这黑石脂地狱不知道有多大,他们看不到出口也不知道去路。 哪怕是想要逃离,也没有方向。 就这般。 这些恶鬼操控着“法器”,在系统的引导之下变得越来越熟练,上上下下地挖掘、开矿、洗煤,干得红红火火。 “哐当。” 伴随着一声脆响,电梯上行。 鬼六控制着法器,将地底下挖出来的黑石脂一点点地运送到上层去,然后将那些黑石脂堆积在上层化为一座大山。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挖出的黑石脂全部都堆积在那里,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些什么。 或者,这就是单纯只是为了惩罚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往日里,这是个枯燥又死板的活。 上面没有任何人,更没有任何变化,整个黑石脂小地狱连同他们这些囚徒仿佛已经被彻底遗忘。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鬼六推着车来到上面,霎时就是眼睛一瞪,然后跌坐在了地上。 “啊?” “妖……妖……妖……” 鬼六爬着不断地后退。 眼睛倒影着一个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怪物从远方带着滔天凶威而来,所过之处火光弥漫,烟雾层层。 那火光从其嘴中冒出,浓烟在其双耳喷涌。 这凶恶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妖魔,他这样的小鬼,怕是一口一个。 但是,妖魔后面的魔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鬼六便捂住了嘴巴。 “呜~” 因为他看到了,有一散发着灵光的神人之影乘坐着那喷吐着烈火浓烟的东西而来。 他瞬间明白。 那东西哪里是什么妖魔,分明是神仙的坐骑,是神兽。 神仙坐着那似龙有似狮一般的神兽,一点点的跨越黑暗,落在了黑石脂小地狱之中。 而这个时候,黑暗的洞穴之中一个个眼睛冒出了光,黑暗之中恶鬼听到了鬼六的呼喊,也一个个驾驭着法器跑到了上面来,但是却不敢出来。 “这是哪路大神来了,是路过黑石脂小地狱,还是作甚?” “那是什么神兽,看上去如此凶恶。” “看鬼六,都吓傻了。” 这些鬼徒虽然不作人事,但是一个个还是有些见识的,大部分都认得字,其中还有不少通读经典之辈。 此刻,其中有一人认出了这神兽是什么了。 “狮首龙身,此乃狻猊也。” “狻猊?” “那不是龙子么,真正的神兽。” “真的是神兽,这等神兽,怎跑到幽冥中来了?” “可惜这般神兽,也不过是神仙的坐骑啊!” 突然,那神兽扑向黑石脂小地狱,一下子冲到了鬼六的身前。 这下,吓得鬼六拔腿就跑,朝着洞中而去。 再回头,便看到那狻猊张开大口,将那黑石脂堆积而成的大山,一口给吞了下去。 “嘶,它,那神兽,将咱们从九幽之中采的黑石脂给吃了。” “是狻猊。” —— 狻猊型号蒸汽机车穿过那翠绿的山口。 可以看到山口正在准备修建一座巨大的闸门,不过那闸门看上去更像是一堵巨大的石头堵在山口之中。 江晁吹着风,终于抵达了黑石脂煤矿开采厂。 坐在“狻猊”上,他头探出来看向外边。 “都成这个样子了?” 在江晁的视角中。 山坡上已经被挖得坑坑洼洼,看上去一片狼藉,甚至可以说整个山坡都已经被挖矮了一大截,近乎于挖平了。 煤矿在角落里堆成一座大山,但是因为之前运输能力有限而运不出去。 不过从现在开始,这种现状就要改变了。 今天,是狻猊型号蒸汽机车第一次开始运输,之前还都是依靠着山魈、恶鬼拖车来运。 往后其将开始源源不断地将这里的煤运送到外边,逐渐地带动其他设施,水泥、沙、砖、钢铁、玻璃都将源源不断地产出,修建三条龙堤后面所需的物资也不用再担忧。 甚至是后面的水库,还有大坝,都有了眉目。 江晁看着地面上建立起来的一些简陋设施,都是采矿厂配套的各种设施,江晁看着一些堆积在其中一间厂房旁边的机器。 江晁指向那边:“那是什么机器,这么早就准备了起来?” 望舒:“这边前期也准备弄一个小煤电,过度用的,后面用不着就拆掉换到其他地方。” 突然。 江晁看到一个无人驾驶的挖矿机械被开到了外边,然后迅速地掉头,跑回了矿洞之中。 “嗯?” 江晁带着天神相,换了个视角,立刻便看到了那在“阳间”根本不存在的恶鬼。 “看鬼六那厮,吓得都冒烟了,哈哈哈哈。” “这神仙的坐骑,我等若是能够趁其不意攀附其上,是不是便能逃出这等鬼地方?” “谁知道。” “若能够逃到人间去,咱们就又可以逍遥自在了。” “身体都没了,如何逍遥自在。” “在人间当个厉鬼,说不定更自在呢?” “试试?” “汝试之,吾弟,吾信汝定能成。” 那些恶鬼一个个贪婪地张望,还嘲笑着吓得疯狂逃窜的那个鬼徒,江晁甚至能够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说能不能借助这狻猊的力量,从地狱里面逃出去。 江晁:“听说,你还特地为这些人准备了刑期?” 望舒:“我可是很讲规则的,而且十分仁慈。” 江晁:“仁慈?” 望舒:“在我这里,只要你不愿意死就不会有死刑,而且还没有无期徒刑。” 乍一听上去,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江晁:“最短的那个,好像也判了一百年,目前最高的判了八百多年?” 望舒:“是的。” 江晁:“就算装在罐子里,那又不是冷冻仓,他又没经过基因编辑,能活一百年么,你不是说阴寿阳寿合一起一百二么?” 望舒:“这个就不归我管了,他们活不到那时候,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江晁:“听见了吗,他们要扒火车逃出去。” 望舒:“他们身体在黄泉基地里面,哪来的火车?”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们定义神仙 江晁视察完黑石脂小地狱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 江晁又来到了渡口。 来时空荡荡的长长码头上如今停靠着一排排装满了煤的车斗,看上去井然有序。 而码头上原本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一个围起来的框架,江晁这才反应过来,那是预留的吊机位置。 除此之外,还有着大量“黑石脂”堆积在了一旁的简陋棚子下面,隐约看得出这里就是以后仓库的位置。 这里。 也是望舒定位为牡丹池水库,以及龙宫港的位置。 江晁靠坐在棚子的阴影下,嗅着那煤炭的味道,耳边则不断传来虫子的声音。 “子吱吱吱吱吱吱吱……” 成千上万的虫叫声,汇聚成初夏的音律。 那声音,吵得江晁昏昏欲睡。 江晁突然开口说道:“这么大的工程和动静,瞒不过其他人吧,很快就有人发现,或者已经发现了。” 随着江晁和望舒的计划不断前进,他们给这个时代带来的影响也越来越强烈。 渐渐地,已经开始无法遮遮掩掩了。 哪怕江晁不轻易出现在人前,云中君的威名和“神通法力”的影响,已经逐渐地开始辐射开来,让所有被辐射的区域无法忽视。 望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发现了就发现了,咱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光明正大的神仙。” 江晁:“这样,你这装神仙的游戏不就败露了么?” 望舒:“怎么败露了?” 江晁:“让人看出这些不是法力神通。” 望舒:“电力怎么就不是法力,科技怎么就不是神通?” 江晁:“你说是就是了,就像是你说那是龙,那就真的是龙了?” 望舒:“是的,我们说那是龙,那就是龙了,在这里,我们拥有解释权和话语权。” “我们定义龙的概念,我们解释神仙的存在。” “只要你愿意,将马的名字改成鹿,也不是问题。” 江晁没有说话,总觉得望舒说的这话不能深思。 望舒:“他们看不出来的,你没看到他们望见那龙堤和水泥船的模样么,在他们眼中,那就是龙,就是神话里才存在之物。” “哪怕他们近距离贴上去,摸着了,看得清清楚楚,在他们眼中依旧是如此。” 望舒已经收集了不少数据,然后下了总结。 “用电力的神仙和用法力的神仙对于凡人来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神仙?” 江晁想想,或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真没差。 只是总有时候又会觉得。 这就是神仙? 望舒却说:“咱们可比一些古代记载里的神仙厉害多了。” 和江晁总觉得有些心虚不一样,望舒可是直气壮得很。 什么露馅? 什么假神仙? 咱们就是真的。 或许在她的数据运算里是这样的,谁敢说不,站出来看看。 是咱们的“龙”不够多,是“掌心雷、鞭”不够厉害,还是从天而降的惊蛰神雷威力太小? 让尔等如此狂妄,敢对本仙口出狂言。 江晁:“别忘了,我们的最高计划是寻找回去的方法,神仙只是我们为了方便进行这个计划蒙在身上的一层皮。” 望舒:“放心,我已经将该计划列为最高等级了。” 又安静了一会,虫鸣声不断,天色越来越暗。 江晁又问:“船什么时候能来?” 望舒:“霸下一号刚刚运了一批煤离开,接下来还有任务,我派了霸下二号来接你。” 江晁:“霸下二号已经下水了?” 望舒:“已经改造完成了,下水成功了。” 很快,所谓的霸下二号来了。 远远看去。 这二号霸下型水泥船和之前的一号区别非常大,它背上背着的并不是普通的龟壳,乍一看竟然有些像是螺壳。 而随着霸下二号的靠近,江晁终于认出了那是個什么东西。 那是一台搅拌机。 霸下一号除了运输之外,后来被改造了一番后,还有着挖沙的任务。 而霸下二号又不一样,它被制造出来完全是为了后面的建筑任务。 它是一艘混凝土灌浆船,负责部分江堤和大坝的营造,当然以后或许在一些其他的工程上也用得上。 江晁登上船之后,又看了看那搅拌机。 这台搅拌机似乎还有些眼熟,回想了一下,江晁突然发觉这不是之前修建黄泉基地时候用的那台搅拌机么。 还曾经用过它来吓唬那偷洗澡水的恶汉,将其腿都给吓软了。 黄泉基地暂时不需要它了之后,望舒又将其利用了起来,装在了霸下二号船上。 望舒问江晁,言语之中还有些小炫耀。 “是不是很有设计感,搅拌机螺壳龙。”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不够厉害,一旦搅拌机转起来,那模样才叫厉害。” 江晁:“刚刚好,马上就要用上它了,鹿城、西河、金谷的三条堤也能按期修成。” 望舒:“到时候让所有人见识一下,龙吐泥的神通。” 江晁走了一趟,大有收获。 随着一车又一车、一船又一船地煤送回去。 石灰厂、砖厂、钢铁厂等等设施全力运转了起来,源源不断地物资在“雷电法力”之下被变了出来。 原本停滞下来的各项计划,也纷纷开始飞速前进。 一切。 都在一点点好转了起来。 只是望舒的神仙计划越来越有模有样,世界天气预报看起来也在展望之中。 红红火火。 但是,江晁的归乡计划却依旧没有任何苗头。 —— 后续工程所需的物资已准备就绪。 霸下二号已经下水随时准备出动,各项物资已经在仓库堆积如山。 但是,望舒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她发现了最不稳定的因素。 那便是人。 望舒发现天工族的施工进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放慢放缓,这让望舒非常担忧,江堤如果不能按时完成,前面所做的一切便白费掉了。 江晁:“毕竟人不是机器,没有那么稳定,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误差和境况而耽搁。” 望舒:“血肉之躯的人还真是不靠谱,不过那些恶鬼还是挺靠谱的。” 江晁丝毫不觉得那些恶鬼哪里靠谱,一个个满肚子坏水,整天想着怎么逃出地狱祸害人间。 不过在望舒看来,相比于随时随地不受控制的人,当然没有插着电缆、网线和针管的“恶鬼”靠谱。 但是很快。 望舒发现工程的进度又加快了,而且越来越快。 这让她从忧虑,一下子变得欢喜了起来。 按照这个数据推演下去,不仅仅能够在预定时间内完成,甚至还能够提前或者扩大规模。 舱室里。 江晁戴上天神相,伴随着音律和鸟语花香,连接上了望舒的主机。 而这个时候,耳畔传来了轻声细语,汇报着他将要连接的地方。 “天界!” “月宫!” 黄泉基地正在收集数据,准备完善和组建着一个名为阴间的虚拟世界,虽然目前还只是草图。 望舒的主机之中,自然也有着有着一个虚拟世界,也是望舒一直以来居住的地方,她的家。 她将这片虚拟世界称之为天界,她住的地方叫做月宫。 不过。 空间站是从太空之中坠落下来的,称之为天界也不为过, 江晁登上天穹,层层白云流淌而过。 他不是第一次来过这里,第一次戴上天神相的时候就抵达过这虚拟世界天界的边缘,当时还是望舒过来迎接的他。 不过这一次,就只看到那月神车前来了。 江晁落在明月之上,便直接从天上降落在月宫的仙阙之中。 左右张望,便看到了仙阙之中的望舒。 只看见望舒像是一个女鬼一样失重地飘在半空之中,从宫阙的窗户后面路过。 在她身体周围。 四面三百六十度全部都是一个个窗口,密密麻麻的讯息数据环绕着她转动。 影子一闪,望舒就出现在了江晁面前。 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快了,这些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努力了?” 江晁:“之前不是让你给鹿阳的庙祝发了一个关于可能发生水灾的预警通知吗?” 望舒当然知道,那段信息还是她编撰的。 “癸辰年,天地异变,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趋长江,遂奔大海,欲逆天化龙。” 当时江晁让望舒发这个通知的时候,望舒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只当是江晁为了彰显一下仙人的威灵。 不得不说,为了彰显神仙的逼格,她很是琢磨了一下。 现在想起来,望舒突然明白了。 望舒:“哦,原来你告诉他这句话,是为了让所有人感受到紧迫,然后动起来?” 江晁:“我不是说了么,不能光靠我们,还得靠他们自己。” 望舒:“不是为了装逼么?” 江晁:“。。。。。。” 因为这句预兆之言,河工们、道士们、官吏们一个个都动了起来,颇有万众一心的感觉。 所有人一起,众志成城的铸堤。 甚至还带动了主导工程的天工效率不断加快,也就出现了望舒所看见的这一幕。 望舒:“那一句话这么有效?” 江晁:“得看怎么用。” 江晁走上前去,挥手拨动望舒面前的可视化窗口,也看了一下施工进度。 点了点头,很满意。 “这样的话,马上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第三阶段的工程了,龙堤的工程也逐渐到了收尾的阶段。” 看着看着,突然响起了叮咚一声。 江晁看了看左右,似乎寻找声音的来源。 望舒:“有人来了,正在登陆申请和伱进行连接。” 江晁:“让神巫过来吧!” 根本不用猜,能够拥有这个权限的只有神巫。 —— 神巫一步步登上那高阶,仿佛在登一座大山。 那顶部的宫阙明明就在眼前,但是不断往上,却好像始终未见靠近。 恍惚之间。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站在了那宫阙之前。 宫阙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大得多,她抬头看着那仙宫,好像被大气恢弘伟岸之气压得不能喘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就是月宫?” “此间主翁是谁,是何人居住在这里?” 神巫想起了那些自古以来,就在人间流传的神话。 “传说之中吃了不死草,长生不老的仙人?” “其不老不死,永远地居住在此间,或许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了。” 殿中有人轻声语,正是神巫所猜测的不老不死之存在。 “来找你了。” 然后,神巫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在回应。 “嗯!” 神巫立刻朝着殿中看了过去,那背对着自己的正是云中君,但是神巫的目光却锁定在了另一个身影身上。 只是匆匆一瞥,神巫的脑海之中却出现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样的词汇。 那仙人只露出了一张侧脸,便翩然而去。 但是却给神巫留下了一种想象不出的美,不是那种所谓的画中的美人,因为那人美到这个时代的人想象不出。 “世上竟然有这般美的人?” 神巫难以形容,甚至有些词穷。 云中君开口,打断了神巫的思绪。 “来了。” 神巫从一开始,就开始不断地被一样又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恍惚。 直到云中君喊她,她才终于再次回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神君。” 神巫连忙行礼,正对着云中君。 但是神君没有开口先问,她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云中君点了点头,从神巫身旁走过。 “随我来。” 云中君抬手扬了扬衣袖,神巫便连忙站起跟在其身后。 两人一起穿过大殿外那绵长宽阔的长廊,经过一个又一个高耸的玉柱,最后停在了一处。 云中君:“是为了堤的事情?” 神巫连忙点头:“是。” 然后接着说道:“鹿城的龙骨部分已经成型,现今已经可以开始铸成龙堤了。” 云中君点了点头,他刚刚已经看到了,和望舒商谈的也便是这件事情。 “夜里提灯唤龙,另一只霸下便会前来助你。” “这霸下和之前的霸下不同,口吐泥浆能积土成山,莫要大意,若是被没在其中了,鬼神难救。” 神巫点头称是,心中也警惕了起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龙打交道了,看起来似乎也并不太危险,但是云中君这般一提醒,神巫又回忆起了那龙的凶恶可怕之处。 不说别的,哪怕光看是其体型,一举一动也足以对凡人造成灭顶之灾。 神巫点头:“灵子知晓了。” 话说到这里,神巫要说的事情,要问的问题也基本告一段落了。 从到头尾,不过三言两语而已。 这也是神巫每一次和云中君相见和说话的感觉,很多事情不用多言,不用多说。 其早已知晓,也早已安排好了。 这也让神巫站在云中君面前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着天命一般。 然而,此刻云中君却说。 “最近,鹿城、西河、金谷三县的百姓都动了起来,也开始一同筑堤了?” 神巫:“危难之下,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云中君:“人定可胜天啊!” 神巫:“天命真的可改吗?” 云中君:“三分天注定,剩下的还是要靠人去做的,所谓天命,天地万物皆在其中,天占三分,地占三分,人自然也在其中。” “你借了我的力,有五成胜算。” “但是尔等若是等着那天命降临,便没有这五成胜算了。” 神巫了然,心中也更加凝重了几分。 因为云中君这是在告诉她,天地虽然有变,他们若是能砥砺前行,还能有五成胜算,若是怠慢消极,灾祸便真的要来了。 说完这番话,云中君一挥手。 “去吧!” “去人间,做你神巫该做的事情。” 神巫从明月之上跌落,坠入人间。 强烈的失重感一瞬间将神巫拉回了现实,她喘着气松开了神面。 一旁,巫觋们立刻掀开了法坛上的帐幔,巫女们拿出了水,神巫立刻喝了一口,心绪才定了下来。 祭巫不在,也无人敢问神巫刚刚看到了什么,外面虽然跪着一圈人,但是却显得格外的安静。 神巫回想起了刚刚所看到的种种事情,最后对着下面的巫女说道。 “去,让刘虎来见我。” 很快,刘虎便来了。 “见过神巫!” 神巫:“今夜我准备做法唤龙,此次所唤之龙非之前的龙,有着积土成山之力,你速速去江边清理开来,莫要让人聚在其中,最后被龙所食。” 刘虎立刻领命:“我现在就去。” 神巫看着刘虎离去,也开始准备了起来。 沐浴、焚香。 将戎服换成了宽大的云纹神袍,做好了各种准备。 然后提着灯,坐上了法驾朝着江边而去。 只是,关于神巫做法的事情也已经传来了。 原本江边就有着不少人,今夜更是又来了不少人。 其中有原本就在这里的天工族神匠,有着河工一族和周围乡村和田庄的农夫农妇。 现在又有着外城里的人赶来,一个个坐着牛车或者提着灯笼。 其中。 为首的便是鹿城郡王温绩带来的一帮人,看上去浩浩荡荡。 除此之外,还有天龙寺的和尚,云真道的道士,戴着冠巾的读书人。 看上去江堤内外人影憧憧,好像在举办着灯会一般,这些人不敢靠近修堤的位置,便在旧江堤和周围找个地方远远看着。 第一百二十章:背着搅拌机的霸下 神巫的法驾前往江边,刚出行没走两里路便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神巫,前面都是人。” “好像,都知道我们要过来了。” 面具虽然遮挡住了神巫的面容,但是可以看得出她情绪有些变化。 神巫法驾刚刚靠近江边,便看到成群的人簇拥了上来。 其中有人开路,兵卒提着灯笼挤开人群,一个身影从其中走出来到了法驾旁。 温绩上前:“果真是神巫。” 神巫手动了动,站在法驾旁的巫觋便上前代表神巫传话:“神巫正欲作法,不能下驾,还请郡王见谅。” 温绩也没有任何不满:“当然,当然,神巫此举拯救万民,是我胤州百姓之幸。” 那一句:“癸辰年,天地异变,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趋长江,遂奔大海,欲逆天化龙。” 虽然金鳌只告诉了几个人,例如阴阳老道和鹤道人,让西河和金谷县也立刻动了起来。 而除此之外,也包括了鹿城郡王温绩。 温绩立刻让开,还命令左右上前开路。 神巫终于抵达了江边,天工族将这里隔绝开来,刘虎上前拜见。 神巫:“刘虎?” 神巫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法驾上喊了个名字,那如虎一般的汉子便立刻跪在地上。 刘虎今日没有戴那虎头鬼神盔,因此可以看到他面色紧张。 因为神巫的言语虽然平静,但是那个问句式的喊出他的名字,让他感觉到了神巫的情绪,对方是在隐隐问他,为何自己要来的消息人尽皆知。 “是刘虎的错,未曾考虑周全。” “此前河工之间谣传这龙堤以万民之意为心,以精钢神铁作骨,但是如今还缺了最后一道血肉。” “因此我一驱散江边的河工和众人,有人便猜到了神巫要来。” 刘虎承认自己没办好这件事,但是也解释了并不是他嘴巴大泄露了消息,而是这里的人猜到了。 这也寻常。 这般多的河工和人在这里做事,人一多了,有些消息自然是遮掩不住的。 不过神巫担忧的是,如果事情是从刘虎这边泄露出去的,嘴巴这般不牢靠,神巫也疑虑他做不做得好天工族之首。 事已至此,神巫也不再多言。 神巫从法驾之上走下,吩咐座下巫觋。 “速速去准备。” 之后,神巫才看向刘虎。 “去守着外边,事已至此,莫要再出什么乱子。” “今日唤来之龙并非尔等之前所见之龙,凡人近之,生死难料。” 刘虎大声回道:“是,刘虎定不会让任何人闯入。” 太阳早已经落山,银色的月光洒满江面。 而神巫也提着灯,映在水面上,看上去好像江上有着两轮月。 神巫开始念动咒语。 “吾今奉请云中君法旨,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 那声音如悠扬的箫声缓缓飘过平静的江面,传入深深的水底。 随着咒语的念诵,远处月色下一庞然大物浮现。 逆流而来。 越来越近。 随着那庞然大物从江心而来,一条庞大无比的龙种浮现在所有人眼中。 它的鳞片在月光下显出质朴的土色,但是双眼却如同两颗光灿灿的明珠,越来越亮,照向岸边。 那龙看上去无比凶恶,大江任由其驰骋,但是一看到江边那提灯穿着云纹神袍带着神面的影子,却好像被那诵咒声给压制住了一般,缓缓靠近前来。 神巫以灯为引,指引那霸下龙种前来。 夜色下,江水涨潮不断掀起波浪,层层拍打向岸边。 那霸下最终贴近那提灯之巫前,俯首称臣。 后方数百丈开外。 江岸边久久站立等候的文人士子,土坡上蹲坐着赶着蚊子的农夫孩童,旧堤上站着的河工们,一個个全部都喊了起来。 霎时间,上上下下都在回荡着同一句话。 “龙来了,龙来了。” 也有人说。 “什么龙,是霸下,神兽霸下。” “霸下就是龙。” 文人士子看着那明月银光照大江,神巫提灯引龙来的画面,一个个振奋不已。 “今天天晴月朗,我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龙的模样,这辈子算是无憾了。” “没错没错,真是何等的壮观,神仙下界,唤龙而来,今日定要赋诗一首。” “吾要作画一幅,将此情此景流传后世,以供后人观瞻。” 土坡上。 人群纷纷朝着高处而去,挤在一起朝着远处眺望。 “老汉这辈子算是长见识了,龙是这么个模样。” “咦,这龙,怎么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好像是不一样。” “好像不是一条龙啊?” “难道,今日神巫唤来的,是大江里的另一条龙。” “神巫可是要铸龙堤,这堤可不是凡物,看起来神巫是招来了更厉害的龙了。” “不过看上去,似乎还是龙种霸下。” “听那河工们说,霸下有化泥为石的神通,神巫欲铸造龙堤,肯定还是要召霸下前来的。” “怎地是个螺壳?” “听闻霸下乃是真龙与龟所诞之血脉,莫非这……” “听闻龙宫有螺仙,定然如此了。” 众说纷纭,一个个说起来还头头是道,读书人引经据典,乡民们说起古老的传闻。 即没有读过书的,也说不出什么古老传闻的,那也能凭借着想象现场给你编两套。 月光下,只见那霸下昂首。 然后,那龙背上背着的巨壳转动了起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一声接着一声,开始很慢,然后越来越快。 听上去,就好像龙在嘶吼一样。 这般动静常人哪里见过,而且这一下,那条龙活着的感觉越发地明显了。 瞬间。 江边安静了下来。 龙吼了起来,众人便不敢说话了,只能任由那龙种霸下在黑夜之中咆哮,逞威肆意。 若是寻常时日,众人见此状怕不仅仅是被震慑住和吓得两腿战战了,怕是立时就要成群地开始逃命。 但是。 此时此刻那江边的提灯身影却给人无比心安的感觉,还有那敢于留在此处的底气。 虽然那提灯之影和霸下相比起来,那霸下就好像高山。 但在众人眼中此时此刻却好像倒了过来,那提着灯的神巫才是高山,压得那霸下喘不过气来。 “神巫真是厉害,你看那龙,服服帖帖的。” “这么大的一尊神兽,念了个咒,就不敢动了。” “那可是云中君传下来的咒。” 然后。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龙的头颅动了起来,一点点地拉开,拉出很长很长。 脖子不断地延伸,高高架起探入岸上,然后左右开始晃动,调整着位置。 月色下。 这般情景实在是渗人。 “嘶!” 众人看到那龙探出头颅,一个个却忍不住自己将头给缩了起来,双臂紧紧地夹住。 好像生怕那远方的“龙”脖子一下子延伸到了他们头顶上,然后一口下来就将他们的脑袋给咬掉了似的。 伴随着那“龙吟”声,神兽霸下从口中吐出铺天盖地的泥浆。 那泥浆灌入江堤里早已铸好的“骨架”之中。 源源不断,川流不息。 远远看去就好像霸下吐出了自己的血肉,注入了那江堤之中。 霸下来了去,去了来。 甚至有的时候还能看到另一头背着龟壳的霸下出现在江边,只不过出现了一会之后就不知前往了何方。 就这般,一直到了天明。 神巫收了神通法术,熄灭了那引龙的琉璃仙灯。 坐上法驾,原本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去,但是一出江边,惊动了守候了一夜的众人。 路两侧,跪了一地的人影。 这不仅仅是跪神巫的神通,也是跪着神巫的德行,众人或许是来看热闹的,但是他们也更明白神巫此来铸堤是为了什么。 为了庇护两岸的百姓,使得他们不遭劫难。 随着神巫远去。 众人这才敢靠近了一些,去看看那龙堤,众人靠近后定睛一看,那堤坝果真已然有了血肉。 架子虽然还没有拆,但是内里的质地已经可以大致看到了。 站在下面仰头望去,好像一座小小的山脉绵延向远方,将大江和水浪锁住在内部。 “龙堤。” “真正的龙堤。” “铸成了,真的铸成了。” “快看这堤,固若金汤一般。” “金汤算什么,这可是用来压龙的,岂是凡物所能比拟。” 人人都说这龙堤以万民之意为心,以精钢为骨,以霸下铸其血肉。 那欢呼声铺天盖地,这个时候所有人显得万众一心,那以万民之意为心这句话,似乎也在此得到了彰显。 不过,这目前铸成的龙堤只是一部分。 第三阶段工程也刚刚开始,距离真正的龙堤铸成还需要一些时日。 —— 江边,高坡上。 清晨的薄雾从江上蔓延开来,周围都是农夫走卒,一个个说着鹿城的乡言,行为举止也粗陋。 但是坡下却有一群人显得格格不入,他们牵着马,穿着绸衣,口音也不是本地的口音,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地而来。 举手投足有度,想来也是有身份的。 为首之人看上去四五十的年纪,有着一张白皙的方脸,面上无须。 他站在前方,静静地看着远处发生的事情,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挪步,似乎化为了一尊石像。 而周围,他带来的人发出窃窃私语。 其中,有看上去孔武有力的护卫,有蓄着长须的戴冠文士,也有佝偻着腰同样无须的青年和少年。 “巫,这就是楚地之巫,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巫?” “早听闻楚地巫觋之风,今日一见,当真是不可言说。” “不可言说是何意?” “不可说,不可说,老朽这辈子空活了一辈子,总以为什么事情没见过,今日方知何为井底之蛙。” “霸下,这可是神话中的龙种,竟然藏匿于这胤州之地。” “可惜,方才未能靠得近一些,也能沾染一些神龙之气。” “没听见此地人说,那龙凶恶无比,若是靠近,怕是瞬间就将吾等吞吃了。” 这鹿城和西河两岸的人虽然一个个振奋不已,但是也早有预料,或者早已习惯了神巫与龙的存在。 但对于这些外来之士而言,震撼远胜于其他人。 方经之漫漫长夜,实充满不可言状之诡异,同时也充满了强烈的吸引力。 终于。 无须白面男子动了起来,看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纷纷行礼,看上去这行人便是以他为主。 这人说话沉稳,带着一股亲和的力量,让人丝毫察觉不到压力。 “陛下让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祥瑞,到底是真的有仙神显灵,还是有何方妖邪在装神弄鬼。”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等画面,这定然是冥冥之中有着天意。” “果然。” “陛下洪福齐天,是神佛转世。” “才引得这上古神祇显灵,连霸下这等上古神兽也现世,这定然是要助陛下开创一番盛世。” 众人听完,纷纷说道。 “这皆是陛下仁德修身,方才有这等祥瑞降世。” “神仙显灵,神兽现世,可见我朝气运正隆,众正盈朝。” “……” 众人说个不休,舌灿生花。 白面无须男子抬起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听着他开口道。 “陛下让我们此次过来,第一件便是为了验证这祥瑞是真是假,还有神巫是否真的有神通法力。” “如今,这第一件事情看来是毋庸置疑的了,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刚刚都目睹了神巫提灯引龙的场面,内心早已认定,而且白面无须男子这般说,自然不是想要听到反对的话的。 别看对方说话如沐春风,但是众人却知道这人的威势,纷纷应和。 “是极是极。” “那神巫听说便是上古神祇云中君在人间的化身,看作陆地神仙也不为过。” “若是没有真法力,如何能够驾驭神兽霸下,又如何能有这般神通铸出这压龙大堤。” “之前说的祥瑞我等未曾见到,但是方才所见,我等看得切切实实,万万作不得假的。” “依我看,这第一件事已经不用再问了。” 白面无须男子点了点头,面带微笑。 “好好好,这样看来,大家都是认可的。” “陛下说,若是第一件事做好了,确定是真祥瑞,这圣旨便可以拿出来了。” “我也算是安心了,是真神下界护佑我朝,不是有人弄虚作假。” “这便是第二件事。” 众人静静地看着白面无须男子,等着他说出第三件事,果然对方接着说了下去。 “至于第三件事。” 白面无须男子沉吟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 “先不着急,让人去告知鹿城郡王,让他准备接旨吧!” 众人便一同浩浩荡荡地离开江边,朝着鹿城那边而去。 —— 温绩也在江边守了一夜,其不仅仅亲自相迎神巫到来,而且也是亲自送神巫离去。 最后,他还亲身来到了江边看了看那龙堤,看着昨夜那借来神兽之力铸成的堤坝,到底是何种模样。 看完后,还吩咐左右看好这里,莫要让人在这里闹出什么乱子,并且接下来还调集更多的人力物力前来,促成此事。 不得不说,那一句。 “癸辰年,天地异变,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趋长江,遂奔大海,欲逆天化龙。” 还是格外地有力量的。 令知道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有了危机感,听到这句话的不论是小小的乡野道士还是他这个胤州之主,都为之心慌。 而他们的压力,也化为一股力量传到了其他人的身上,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今日,看到那龙堤初成,而且虽然只是匆匆一睹,却给人一种犹如泰山巍然不动的镇压之感,如此一来温绩的心也安了一大截。 温绩回到府邸之中。 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府中歇息,这个时候立刻有人前来禀告于他。 这人是刺史府的官员,穿着公服站在温绩的府邸之外,似乎已经等候温绩很长一段时间了。 见到温绩的车马队伍归来,立刻迎了上来,温绩的护卫和随行人员也都认识他,便让他进了去。 “都督,朝廷来人了。” 温绩立刻眼睛凝重了起来,问道。 “有没有说是来做什么的?” 对方说:“说是有旨意,让都督做好接旨的准备,下午宣旨的队伍就要到了。” 温绩:“来的是什么人?” 一般宣旨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派遣的钦差大臣。 还有一种,自然是来自于宫中的宦官。 “不清楚,看上去应该是内侍省的人。” “也没有说领头的是谁,不过隐隐听见他们说话的时候,好像说是姓马。” 温绩一听,立刻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当是马馥,他可是一直跟在陛下身旁的,他怎么来了?” 官员说:“据说昨天夜里就到了,住在城外的驿站里,但是我去的时候发现为首的几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去问也问不出来。” 温绩顿时想到了昨夜发生的时候,立刻开口说道。 “莫不是去了江边?” 此话一出,温绩立刻猜到了对方是来做什么的了。 温绩脸上的凝重之色散开,露出了些许笑容。 “想来,是之前报的祥瑞之事,已经有了结果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圣旨 正午刚过。 刺史府前的广场和主干道上已然进行了精心地布置,场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铺上布毯,悬挂彩旗。 刺史府的一众官员们穿着公服,头戴冠帽腰系玉带,整齐地站在场地两侧等待圣旨的到来。 温绩和温神佑也在前列,甚至后面还能看到西河县县令贾桂挤进来的影子。 众人面容庄重神情肃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在他们身后是一排排身着戎装的兵卒,手持长矛站立得笔直,宛如一尊尊雕像。 百姓们则被安排在大道两侧,他们虽然无法靠近,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和好奇。 “连郡王都恭候着,这是皇帝来了?” “什么皇帝来了,这是皇帝派人来宣读圣旨了。” “乖乖,皇帝下个令都这么大的派头,往常可没见过。”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猜测着圣旨的内容。 但又不敢大声喧哗,唯恐惊扰了这庄严的场面。 “这可不是普通的圣旨。” “那是什么圣旨?” “听说,是要封云中君为朝廷正敕之神。” “神仙还要皇帝来封?” “皇帝下了旨意,云中君的神主牌位就能够被供奉在朝廷皇宫里的庙里,以后就能够享受整个朝廷的香火,连皇帝和百官都要供奉祭祀的哩。” “这倒是大好事,云中君这等大神,皇帝和百官供奉也值得。” 终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立刻有兵卒跑过大道,让道路两旁的人噤声,场面立刻化为一片寂静。 两名骑卒身着黑衣,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提着令旗,缓缓地走在队伍的前方。 他们身后,几匹白马拉着一辆车,车上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手中捧着一个金色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卷白色的绸缎,那便是圣旨,男子乘车前行,所过之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仰望。 男子下马后步行至临时搭建的高台前,将圣旨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香案上。 官员们依次上前,先是三拜九叩。 然后由为首的温绩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高举过头,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瞬间,现场一片山呼。 “愿江山永固,四海升平。”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声音不整齐划一,显得有些乱和嘈杂,但是每个人喊的都是同一套话,圣旨来之前城里的官吏还有县里的差役们就已经告诉众人该怎么说了。 众人纷纷起身,还等着知道圣旨里面是什么。 然后。 就结束了。 等候良久的老百姓们,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就没了?” “还没听到圣旨里面说了什么了?” “闹了半天,将我们喊过来,就是喊个万岁?” 迎接圣旨的仪式结束后,温绩小心翼翼地将圣旨收好,然后邀请刚刚送来圣旨的内侍一同前行,朝着城外走去。 这个时候,百姓们终于知道了些什么。 “去社庙。” “要去社庙那边宣读圣旨了。” “吾等快去,也听一听圣旨里面说了些什么。” 原来迎接圣旨是迎接圣旨的仪式,宣读圣旨在另外一处, 众人跟着一起出城,来到了城外的社庙。 社庙里面早就做好了准备,云中君的神主牌位和供桌被摆在了大殿之中最显眼的位置,将地神给完全遮盖住了。 温绩手持圣旨,在供桌和法坛之下宣读圣旨。 “大武皇帝诏曰。” “朕闻天人感应之理,神明赏罚之权,自古帝王皆以敬天法祖为先,礼神尊佛为本。” “今朕承天命,统治万民,欲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故须崇至诚之心,行仁政之道,以顺天地之意,合人心之望。” “顷闻楚地上古云梦泽之神云中君灵验显著,庇佑一方,为民祈福,消灾解厄,功德无量,兹特遣使赍旨,以彰神威,以慰民心。” “云中君屡显灵异,功在社稷,朕心悦诚服,命有司修葺庙宇,增其祭祀,以示崇敬。” “又,楚地神巫,历年昭显神祇威灵,保佑百姓,特赐号“灵华子”,并封云梦侯,赐金印紫绶。” “凡我武朝子民,宜知敬畏神明,恪守本分,和睦邻里,共祈天下太平,国家昌盛,朕亦当自省修身,勤政爱民,与天下臣民共勉之。” “此诏示于众,咸使闻知。” 宣读完旨意。 温绩将圣旨、金印、礼器放在供桌上,然后退了下来。 最后,所有人一同朝着那神像参拜。 拜完了神这还没完,众人又带着圣旨前往牡丹园。 因为这圣旨里还有敕封神巫的内容。 宣个旨城内城外跑了个遍,去了三个地方。 牡丹园外。 温绩手捧圣旨前行,京城来的使者马馥与其并肩而立,身后有人举着幡,有人持令旗。 再往后,便是浩浩荡荡的老百姓们。 抵达之前,便已经有人骑着马前往牡丹园禀告。 那人扯着嗓门,一路骑着马一边大喊道。 “圣旨到!” “圣旨到……”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波人了,早在上午就已经有人来通知过了。 那人到了门前之后,又对着门口的人喊。 “速速去禀告神巫,就说圣旨来了,速速前来接旨。” 但是,等到温绩和使者马馥抵达大门前的时候,牡丹园外虽然站着一大片人,几乎所有园里的人都出来迎圣旨了,却没有见到神巫。 温绩捧着圣旨,左顾右盼看了半天,然后上前问道。 “神巫呢?” “为何不见神巫。” 温绩也看向了一旁的使者马馥,马馥眉头微微抬起,嘴巴微微张开,也一副疑惑的模样看着他。 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牡丹园里面的人支支吾吾,他们也不知道神巫去了何处,而神巫想要去哪里,也不是他们所能够知晓的。 找了半天,牡丹园里终于有人发现了神巫的踪迹。 “神巫在那。” “在牡丹花池中。” “快去看看。” 找人的人满头大汗,温绩此刻也急得不行,立刻带着马馥一起朝着园中而去。 一大行人带着圣旨跑着前行,终于来到了那片牡丹花海前,只是此刻那牡丹园的牡丹花期已经结束了,看上去有些空寂落寞之感。 不过,成片的花树深处,一个人正在朝着江边缓缓前行。 随着其靠近江边,便看见江心有着一物出现。 那身影站在江岸边静静地等候着。 随后。 便登上那物,渐渐消失在了波涛之中。 赶来的人此刻刚刚赶来,汇聚在花期已终的牡丹花海旁。 一道道目光透过那层层迭迭的花树,看着远方乘龙而去的身影,纷纷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走了?” “神巫乘龙渡江而去了。” “神巫走了?” “这,这可怎么办,神巫怎么走了呢?” “莫非是我等有什么做得不周到之处,或者是怠慢了神巫?” 这还是第一次大白天的龙现身,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做成龙一般的水泥船。 但是不论是谁,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定了那就是龙。 没有丝毫地怀疑。 众人对于龙的接受度也更高了,认定了龙就是这般模样和姿态,当真与望舒所说的那般,由其定义了龙的概念。 不过,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神巫离去,心中也自然起了各种心思。 神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神巫并没有受天子的敕封,而是避而远去。 只是。 这让鹿城郡王温绩身旁的那个白面无须男子,也即是天子遣来的使者马馥难以理解,毕竟在他看来,这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什么都不用付出,只要接了圣旨,便能够得到朝廷敕封。 此后荣华富贵一切应有尽有,为何要拒绝? 马馥看向了鹿城郡王温绩:“这,鹿城郡王,您给拿个主意?” 温绩连忙摆手:“神巫之意我也猜不透,怎敢拿主意。” 马馥:“这……” 马馥还认为温绩这是在推托,毕竟温绩是什么人,他可是郡王和胤州刺史,手里还督着二州的兵马,可谓是权势滔天,真正的一方诸侯王。 这样的人物,在胤州可谓是说一不二。 此刻,竟然说自己连个主意都不敢拿,他怎会相信。 温绩看出了马馥的想法,连忙说道。 “马太监,温某管得了胤州的上下百姓官吏,管得了这数万大军。” “但是神巫,却不在此列。” “其乃神人也,可御龙登天,可呼风唤雨。” 温绩摇头而叹,一副敬服的模样。 “早已跳出天地外,不在五行中了。” 太监是个尊称,也是马馥在内侍省的职位。 看着温绩诚恳的表情,丝毫不像作伪,实际上这也是温绩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这下,马馥也明白了什么。 其实,他昨日见了神巫引龙的画面,知道了这是一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神仙般的人物。 只是他从前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人物,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过往,他手持圣旨或者拿着天子的口谕,所过之处谁人不是匍匐在地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就算心中有什么想法至少不敢直接显露出来。 皇帝就是天,而他就是代天而行之人。 今日,看到竟然有人敢连皇帝的圣旨都弃之如敝屣,对于他这个太监看都不看一眼就避之远去,当真是惊得有些愣在了原地。 大有。 这胤州竟然有这般人的感觉,还能比天还高? 马馥:“这……这……” 温绩连连摇头:“马太监,此事急不得,神巫不接这圣旨定然是有不接的理由,陛下敬天礼神,方才有这祥瑞降下,咱们还是得耐些心思。” 马馥沉下心绪,点了点头:“郡王说得对,是我急切了。” 他终于发现。 若是凡夫俗子,你可以用权势去压。 若是朝廷官吏,你可以用朝廷法度去约束。 若是他国之人,你也可以用千军万马去威吓。 但是此刻他遇到了神巫这等人,他的种种手段全然没有了作用,其不在意你的权势和身份地位,你的法度也约束不了他,千军万马对其也无可奈何。 其一身伟力归于仙神,其生死荣辱只属于云中君,所谓的皇帝在其面前,虽然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什么天子,号称什么神佛转世,也不过是凡间之人罢了。 一时间。 马馥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或许,便是温绩所说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意思了吧!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之后,这太监马馥的态度也立刻变得低了许多,哪怕他之前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都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姿态。 不过此时此刻,他笑得更和善了。 他话语一转:“我也是对神巫仰慕已久,昨夜在江边见神巫做法,可谓是惊为天人,恨不得马上能见到神巫之面。” “如今看来,缘分还是浅薄了一些啊!” 此时此刻,场面有些压抑,众人也不再言语。 而人群之中,贾桂突然走了出来,对着前面的人行礼过后开口说道。 “贾某有话要说。” “神巫渡江而来,是为了封鹿阳土伯,也是为了铸这压龙大堤,解救百姓危难于倒悬。” “如今这鹿阳土伯归位,压龙大堤也初见成效,所以神巫才功成身退,回去了而已。” “毕竟,神巫来自于云壁山中,云中神祠也在江那边。” 这下,沉默无比的众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再度议论纷纷。 “江对岸,不是西河县么?” “不是走了,是回西河县了。” “神巫本就是西河县云中神祠,如今应当是归乡而去了。” “是极是极。” 众人这才想起,神巫是从西河县而来的,来此是为了封鹿阳土伯,然后是为了那江边的龙堤。 只是近些日子,神巫在鹿城待得久了一些,让所有人以为神巫就要长期留于此处了。 太监马馥看着贾桂,开口问他。 “你是何人?” 贾桂再次行礼,躬身说道。 “西河县县令,贾桂。” 马馥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名字:“哦,是那个报祥瑞的贾桂?” 贾桂面露喜色,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正是下官。” 一个小小的县令,自然不值得马馥这种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多看一眼。 不过,一个见过神仙,和神巫也算相熟的县令。 自然就不一样了。 —— 时隔多日,神巫终于再次回到了神峰脚下。 虽然离开的时日并不算久,但是神巫却感觉恍若经年,或者说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一切将她之前的人生冲击得黯然失色。 让她偶尔回想起从前,感觉好像是上辈子一般。 而那一切,不过是去年而已。 路上,不断地有人朝着拜地叩首。 高呼。 “神巫。” “拜见神巫。” “神巫您回来了。” “神巫……神巫……” “您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盼着您呢……” 路人匍匐在道路两侧,虔诚地向她祈福。 仿佛只要拜过她,便能够得到庇佑,从此无灾无劫。 曾几何时。 她见到众人这般拜她还感觉有些心慌不安,不知道何时她已然熟悉了人这般拜她。 因为她知道,别人拜她求的也是心安,而所有人拜的也不是她,而是那个站在她身后的神祇。 神巫没有坐法驾,她从神峰脚下一点点地踏着台阶朝着上面走去。 这一刻。 她也犹如一个信众一般踏过那长阶,朝着她所信奉膜拜的神祇一点点走去。 去向神明叩首,求那高台上的神圣开解心中疑惑。 云中君说让神巫若非必要轻易不要再尝试乘龙而行,但是她还是匆匆归来了。 因为接到了所谓的圣旨的时候,神巫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天子,人间至尊。 云中君,天上的神圣。 她自然认为,人间的天子是比不上天上的神圣的,也没有资格来给云中君加封。 但是身为人间的巫,她也知道人间的天子一怒,是能够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担忧自己的一言一行给这里引来灾祸。 因此。 她只能避之远去。 神巫一步步走到最高处,巫觋跪在两侧,而神巫踏入神祠的大门进入其中,跪在了云中君的神主牌和香火神位前。 神巫以头贴地,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没过多久,祭巫就过来了。 祭巫看到神巫这个模样,便知道神巫的心乱了,但是他看明白了却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直到神巫起身后,他才开口。 祭巫:“回来了?” 神巫起身,对着祭巫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有些祭巫已经知道了,例如关于龙堤、社庙之事。 而有些事祭巫才刚刚知道,例如皇帝的圣旨。 “若是那天子震怒,我给这里引来灾祸,那该如何是好?” 神巫请求地问祭巫。 然而,祭巫却让开了。 随后,祭巫一把跪在地上,以叩拜神祇的礼节一样拜她。 然后,匍匐在地上说。 “你是神人,我只是个凡人,凡人如何能替神人解惑开悟?” 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祭巫话语一转。 “而所谓天子,也不过是个凡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仙府和信号塔 黄昏与黑夜交错。 神巫手上提着的香炉穿过幽静的竹林,身上穿着一席简单的白衣,背上背负着凤头琴。 就这般。 朝着山上走去。 自从戴上天神相之后,神巫最近已经很少与云中君真正当面了,更多的是通过天神相在“神魂”层面进行对话。 天彻底暗了下来,而神巫也来到了第一次和云中君相遇的地方, “就在这里了。” 烟气和雾气顺着汤泉而下,撩过她的裙摆。 她没有戴上神面,此刻只是一个人间之巫。 神巫坐在树下,指尖勾动琴弦乐声远扬,鬓角下的日月双坠轻轻摇曳仿佛也被那乐声勾动。 神巫这一次弹奏的依旧是《神人畅》。 仿佛这也是一个迎神的仪式,弹奏那上古神人之曲,迎来云中而来的仙圣。 曲罢。 不远处,悬崖绝壁上突然亮起了光。 不是普通的灯火,而是那种如月一般雪白的清光,一眼下去就知道不会看错。 那光在黑暗之中拉长,仿佛在指引着神巫前行, “是那边。” 神巫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离开神峰之前她曾经去过那里,那地方似乎曾经是四方神祇为云中君在人间修建的别府仙宫。 但是云中君并不喜欢,曾说神巫如果成功归来的时候,会将那别府仙宫赠予她。 如今。 她也算是完成了云中君当初叮嘱她做成的那几件事了,只是龙堤之事还没有到收尾的时候。 神巫站起身来,朝着那边走去。 悬崖峭壁上,那消失的栈桥随着她的靠近不断地涌现,在月色下仿佛化为了一条通往仙阙的路。 她并不知道,这是她已经拥有了通过这里的权限。 她小心翼翼地踏过那栈桥,远处的灯光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环绕峭壁而过,她也终于看到了那建立于绝壁之上的仙楼宫阙。 宫阙之下,站着一个穿着云纹神袍的身影。 神巫走上前去,将香炉和凤琴放在一旁,跪地行礼。 “神君。” “灵子来了。” 云中君和上次一般,依旧在眺望着前方那座和神峰相连的陡峭笔架石峰。 那笔架石峰底部和神峰相连,到了高处分叉开来,上一次神巫来的时候她还记得,云中君指着那石峰的顶部问道。 “你说,在那上面建一座塔怎么样?” 神巫当时不敢想象,这样的绝地如何才能修一座塔上去? 她记得,当时自己回答。 “那一定是一座能够摘星的塔。” “但是即使峰顶有塔,也不是凡人能够上去的吧?” “在这人世间,只有仙神才能够飞上那山巅云海。” 然而此时此刻,云中君的脚下有着一道道铁索连接向远处的那笔架石峰。 云中君回头看了一眼神巫,之后便朝着前方的悬崖迈了过去。 神巫见状顿时一惊,立刻起身呼喊道。 “神君!” 神巫只是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然而等到喊出声了之后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可是云中的神仙。 而和神巫想象的一样,云中君迈出悬崖之后,直接站在了“半空中”。 不过,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 原来虚空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起了一座索桥。 那桥同那栈道一样,平时不会出现,只在“仙神”出现的时候才会展开,铁索之间的铺板才一块块地自动延伸向对面。 神巫愣神看着那桥的片刻,云中君已经沿着其走了很远了。 见状。 神巫也迈足踏上了那桥,朝着对面走了过去。 月下的两座山峰之间,云中君沿着那桥朝着黑暗之中的笔架石峰走去,神巫紧紧地跟在身后, 神巫从未走过这样的路,感觉就像是行走在空中。 不知不觉间,神巫已经跟在云中君的后面抵达了对岸,笔架石峰的一块外凸的岩石上。 神巫:“神君,您这是要上去吗?” 云中君:“是。” 神巫:“可是这怎么上去,我也不会飞。” 云中君:“随我来。” 云中君带着神巫走进了一个贴着岩壁的半圆形玻璃罩里,进入之后云中君掰动了一下右边的金属柄,然后就看到这玻璃罩就贴着岩壁不断往上升。 神巫吓得两腿发软,因为上下左右都是透明的,这不是好像行走在空中,而是完完全全地飘在天上。 她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深渊。 变得越来越远。 而她也升得越来越高。 她就这般一直往上升去,就好像没有尽头,等到玻璃罩缓缓停了下来,后面打开了。 神巫扭头往后看了过去,便发现了一栋和那仙楼神府一样的隐秘建筑。 这是一座九层石塔。 石峰顶端是一片广场一样的荒芜空地,这里寸木不生,石峰就屹立在空地的正中央。 这個角度在山下根本看不见,也无人知晓这笔架峰的顶端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神秘建筑。 其孤零零地留存在这里,遗世而独立。 这是只属于云中君一个人的幽静神秘。 神巫:“这里竟然有座塔。” 每一次神巫和云中君相见,都感觉好像见识到了这片天地的不同的一面。 哪怕是这座神峰,这座云壁山,她明明一直都住在这里,但是跟随着云中君而行之后,她才知道她从未了解过这里。 云中君往塔中走去,神巫发现塔中有着石像。 神巫:“这是?” 云中君:“此地山神。” 这座山神石塔是一座信号塔,功能和社庙类似,但是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社庙和基站相比,这里又要重要得多。 因为这里下面连接着黄泉基地,所有重要数据的储存中心,也是源头。 当然,除此之外它还是一个气象站。 而且相比于之前的气象站之外,它能够提供更加精确的数据,也能够更加精准地预报天气。 云中君一步步登上石塔,看着那收集气象数据的装置,开口说道。 云中君:“龙堤会在雨季彻底来临之前完工。” 神巫:“如此一来灵子也就安心了。” 云中君:“那为何还这般慌乱而归,心绪不宁?” 神巫:“因为天子的圣旨。” 神巫终于说出了内心慌乱之事,她匆匆忙忙回来想要见云中君,便是问出这个问题。 云中君:“那又如何?” 神巫:“对于神君而言,所谓天子也不过是凡人,但灵子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若是……我担忧会惹来灾祸。” 云中君:“可曾记得昔日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神巫:“我是您的井中月,水中影。” 云中君:“人间就是这口井,人间就是那湖中之水,那井中之月水中之影,对于那口井和片湖来说是真是假呢?” “你就是人间的我,你要做的就是秉承本心而行。” “只要你做的是对的事,自然就会心安。” “至于其他。” “不论是天子还是何人,与你何干?” 说是这般说,但是神巫还是担忧,若是天子一怒之下掀起灾祸怎么办。 她不担忧自己,更不担忧云中君,她知道哪怕是天子也奈何不得,但是这里的人呢? 云中君穿过山神石塔的阶梯往上,神巫从下面往上看去,对方的身影仿佛和那高处的星辰融为一体,越发显得模糊朦胧。 神巫听到声音传了下来,也解开了她心中的担忧。 “你若在他们眼中是凡人,他们自然就会以法度来约束于你,用伱所在意的来威胁于你。” “你若是神人,这凡尘间的种种枷锁对于你来说便是梦幻泡影。” 神巫明白了,越是这个时候。 她表现得越是强硬,体现出来的姿态越是强,不论是那鹿城郡王、带着圣旨的太监,甚至是其背后的皇帝。 也会畏惧于她,而不敢有任何动作。 反而是她步步退让或者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会引来灾祸。 神巫:“灵子知晓了。” 最后,云中君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只是,你真的可曾做好了掺入这人间王朝是是非非的准备?” —— 深夜里。 神巫手上的琉璃灯闪烁着,似乎在提醒她法力不足。 她提着灯,这一次独自一人进入了那座仙府之中。 “嘀嘀!” 她抬起手学着云中君那般按在门上,嘀嘀了两声之后门便自动打开。 门开后。 里面一盏盏琉璃灯将宫阙照得通明,宽阔的大厅里一根根木色柱子拉出长长的斜影。 穿过大厅中央那两米多高的山峰和流泉,神巫走到了一根柱子下。 站在那彩绘童子陶像前,她将琉璃灯卡在了柱子上。 “这样,就可以了?” 神巫不大自信地看了半天。 终于,她看到灯杆上光芒变换。 那是“法力”涌入其中的征兆,这才放下心来。 穿过那柱子和石雕,经过一重又一重石屏,第一重云海重重,第二重有仙人驾驭神车从云海之中而下,第三重描绘着仙官神吏、童男童女、白鹤鸾凤随行。 穿过这一重重石屏,给人一种从人间登上仙境的感觉。 而石屏的最后是一座高台,有着数十石阶才能上去。 神巫登上高台,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转了好几圈,摸了摸宝鼎,然后在上面插上香。 将神面拿了出来,按在了墙壁上的插口上,神面也是要补充“法力”的。 嗅着那宝鼎传来的香味,她终于坐在了石榻上。 从这一刻开始。 这里就属于她了。 按照云中君所说,这是对于她这一次出行鹿城所做成之事的奖励。 而坐在这仙府之中的时候,她也真的感觉自己恍若神仙一般。 宁静中。 高处有着凉风吹来,将夏日的热气全部驱散。 她的心也开始静了下来,也开始回想,刚刚云中君对她所说的话。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论外界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她的一身荣辱和法力神通都来自于云中君。 而她的职司从头到尾也未曾变过,她是一个神巫,一个扮演着云中君的巫。 让所有人,都知道云中君是“正神”的巫。 不过,云中君最后对她说的那句。 “你真的可曾做好了掺入这人间是是非非的准备?” 这段时间以来,她接触和面对的人不断在变化。 一开始是县令、道人、平民百姓。 后来是司马、郡王和各路权贵。 而如今,是天子的使者。 随着这层层递进,她要面临的是是非非也是在不断在变化着,直面的难度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从一个县,到一郡一州。 往后,甚至她要面对的是这天下,面对的是种种她未曾见过甚至听都未曾听闻的境况。 在这个情况下,她还能扮演好这个云中君吗? 神巫抬起头。 看向那挂在墙壁上的面具。 “不论如何。” “我还是想要做好这件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云中君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祇。” —— 鹿城。 太监马馥来宣旨虽然出了些问题,圣旨下达了竟然有人敢不接旨,马馥是头一次遇见,也被卡在这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以抗旨的名义处置神巫他是不行,连郡王温绩都不敢,连连摇头摆手。 而这般回去那也是不行的,他可是奉皇命而来。 这下,马馥颇有坐蜡的意味。 他也并没有气急败坏,而是马上开始抓紧调查起了相关于云中君还有神巫之事。 马馥刚刚从京城而来,所了解的情况也不过是上报的祥瑞中所写的那些事情,仅限于西河县之内。 不过这些日子,事情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神巫的足迹踏遍了西河、金谷、鹿城三地。 西河县的那些事情虽然神异,也足够惊人,令人不敢置信。 但是。 这一切与后来发生之事相比,又显得有些不足道了。 马馥带着随行的寺人,聚在城中的一处宅邸之中商量着这事。 马馥首先开了话匣子:“如今,祥瑞可以确定是真的了,楚地上古神祇云中君也真的显灵了,虽然目前咱们遇到了些问题,不过既然是真的,咱们就不怕问题,是不是?” 中年寺人看着左右点头:“是极是极,咱们此来就怕是假祥瑞,有负陛下期许,既然是真的,咱们怕什么麻烦。” 年轻寺人有些着急:“可是,我等该如何去做呢?” 马馥早有打算:“我们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是知道得浅了些,所以才出了白日的事情。” “明日我们出去打听打听,也不能在家里听着别人说,还是要自己去看去听。” “神巫既然有这般神通,代仙圣行法旨,许多事情还是最近发生的,民间应该都有听闻,甚至亲眼所见之人。” “尤其是那江边,定然有不少此类人。” “我们四处走访,找人问一问,定然能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的大概。” “如此一来,也便能够知晓云中君之威灵,明白神巫心中所想。” 众人纷纷点头,便准备这般去做。 天一亮。 马馥换了身打扮就来到了江边,他穿着粗衣,看上去就和城里的贩夫走卒差不多。 一来到乡间,便开始四处询问关于云中君和神巫之事。 “听说,江那边有个恶人,上山偷神泉以云中君的名义招摇撞骗,被打到阴间去了,要在阴间遭受十八般酷刑哩。” “金谷县和西河县那边,有着不少什么叫做五鬼道的妖人,来我们这边招鬼害人,听说都被神巫打到地狱中去了。” “这可不是真的,那地狱可吓人了,我就说人活着可干不得坏事,要不然死后那可得遭罪了。” “云中君座下,有身高近丈的漆黑鬼神,行走于阴阳之间,可勾魂摄魄,看人一眼就能知晓人的阳寿几何。” 马馥听完乡人们说起的事情,一个个都有鼻子有眼,还能准确到人甚至是名字。 因此,马馥确认了一件事情。 云中君座下有行走人间的鬼神,那鬼神行走在阴阳两界,能够将人打入冥狱之中。 听完那骇人的故事,马馥众人感觉胆战心惊。 “云中君虽然不履人间,但是座下竟然有这般鬼神,能掌幽冥事?” “古籍之中,曾描绘过云中君下界,不仅仅有四海游龙为其所御,四方山川神主和山鬼精怪也亦随行,并不为奇。” 而马馥却想到了另一个层面,开口说道。 “如此说来,岂不是说云中君也能干涉人间生死之事?” “若是如此,这不是说……” 马馥欲言又止,但是众人都听出了是什么意思,心情也越发变得紧迫了一些。 他们都是宫中内侍宦官,自然了解皇帝的心思。 身为天子,最害怕的是什么,自然是失去自己的权势和至尊之位。 而除了其他外因之外,自古以来每一个天子最大的敌人和失去权势的原因,自然便是生死之事。 紧接着。 马馥来到了江边,询问那些河工。 河工们一边做着活,一边也和他们聊着天。 “神巫来的时候,刚到江边便风雨大作,那之前在山中作祟的蛟龙入江之后变成了霸下,便想要阻止神巫过河。” “结果神巫一念云中君的神咒,那霸下便只能乖乖听命,再也不敢作祟了。” 周边,也有其他河工问。 “蛟龙怎么变成霸下了呢?” “没听说过走蛟么,龙为何要走蛟,不就是想要逆天化龙么。” “不过这山蛟从山里走蛟到了江里,也就化为了龙种,我听说,要是这长江里的龙走江入海,那就要化为真正的神龙嘞。” “乖乖,那霸下就已经如此厉害,神龙又是个什么模样?” 这事情虽然马馥刚刚听闻,不过因为之前马馥等人之前在江边看到过神巫引龙的画面,因此也并不吃惊。 不过,随后马馥更是知道了天工一族的事情。 这等天工能一夜铸城,掌握着不可思议的秘术。 “这莫不是营造天工仙阙之法?” “可唤龙而来,可呼风唤雨,可一夜之间铸出城阙,若是神巫愿意以此法助我朝大军北上,那可是……” 马馥问出了新的东西,兴奋不已。 他也彻底明白了鹿城郡王为何如此敬畏神巫,甚至可以说是将其视若陆地仙神,因为只要得其相助,这等力量堪称是国之神器啊! 只是想到这里,马馥瞬间对鹿城郡王温绩变得忌惮了起来。 随后,马馥找到了一个从金谷县而来的商徒,得知了那边的消息之后更是吃了一惊讶。 商徒:“神巫抬手,招来天上的神雷,方圆数十上百米皆夷为平地,让那些妖人化为齑粉,连魂魄都给灭了。” 马馥:“何方神雷,竟然有这般神威?” 商徒:“听说,是惊蛰之时,神巫从天上收集下的神雷。” 马馥:“你亲眼所见?” 商徒:“当天我就在金谷城中,看着那神雷落下,当时鬼神眼冒金光冲射斗牛,雷落地动山摇。” “第二天,我还去城外看了看。” “我的个祖宗诶,那地上留下一个这么大个坑,现在那坑还在呢。” “我当时要是想,这雷要是落在城中,怕是城墙都塌了,小半座城都没了。” 马馥这下又确认了第三件事,神巫掌握有一种雷法。 雷落惊天动地,可摧毁城墙,可将城池夷灭。 听完。 马馥更是汗流浃背。 如果说之前的唤龙而来,呼风唤雨,这等力量还是相对来说比较间接的。 而这般雷法,简直可以说是人世间不可匹敌的手段,若是惹恼了那神巫,往城中施展雷法。 或者是等到敌方大军攻你城池的时候,直接将你那城墙轰塌,你哪怕是再险峻的天关,也没有了用处。 这般雷法神通,甚至能够决定一国之兴灭了。 马馥坐在树下,听着那商徒说完之后,久久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宅院楼阁上。 马馥踱来踱去,一会站起一会坐下。 看上去,心神不宁到了极点。 他知晓得越多,也就越恐慌畏惧,但是与此同时,心中也变得越发期待和火热。 “未曾想,这神巫竟然有这般神通法力。” “堪称是神人也。” “若主上得云中君庇佑,我朝有神巫相助,别说是一统九州。” “就是开创一个古往今来都未曾有的神朝,也不是不可啊!” 马馥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说服神巫接下圣旨。 如果可以的话, 一定要请神巫去京城,以国师之位相待。 不过这种承诺他自然没有资格作出,不过他认为天子若是知晓这等情形,定然不会舍不得一个国师之位的。 而现如今,还是必须得马上和神巫见上面。 而要见上面,就必须有一个和神巫说得上话的人。 很快,马馥便想起了一个人。 他立刻推开门,朝着外面喊道。 “来人。” “在。” “去,找那个西河县县令贾桂过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易容仙术?画皮? 神巫离去后。 江晁站在笔架石峰的顶端,仰望着头顶上的群星。 周围一片空旷,此时此刻江晁当真有种抬手可摘星辰的感觉。 收音机响起,望舒的声音打断了这宁静。 “来自于云中君的忽悠。” 江晁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是在指引他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望舒又想起了什么:“你也想要做正义的伙伴?” 江晁:“是正义背后的力量。” 望舒:“你的正义就是让别人去代替你实现正义?” 江晁:“这就是正义的传承。” 江晁是这样解释的,如果每件正义之事都由自己去做的话,正义的事业如何才能发扬光大呢? 不过这种鬼话,连人工智能都不会相信。 望舒:“你只是单纯给自己不想干活找借口吧!” 江晁:“我还是做了些事情的。” 望舒:“例如?” 江晁:“当她应对不来的时候,我再上场。” 重要角色,总是在关键时刻登场。 望舒:“所以不出场的时候,那些影视剧里的重要角色一般都在家里睡懒觉,或者是打游戏?” 江晁:“高见。” 江晁看完了星星,朝着下面走去。 而这个时候,望舒问了江晁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望舒:“你之前说我评判正义的标准是什么,那你评判正义的标准是什么呢?” 良久后,江晁说。 “我也不知道。” “所以让神巫去做吧,如果事情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至少我们能看得清楚,还能够提醒和修正回来。” “而我们下场去,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江晁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做什么。 只是他预感到,自己或许会在这里停留很久,而只要他和望舒存在,就无可避免地会影响这个时代。 —— 仙府之中。 神巫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看着水池上的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脑海之中浮出了疑问。 “这是個什么东西?” 她看到那东西上有一个柄,碰了一下,便发现那东西移动了。 她心一慌:“不会碰坏掉了吧?” 但是很快,稀里哗啦的水从里面流淌了出来,神巫连忙条件反射一般将那个柄扭了回去,水立刻便停止了。 这下,神巫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是一个水龙头。 打开水龙头,水便哗啦啦啦地落下。 水质透彻晶莹,手放上去,可以感受到冰凉之感。 “原来仙府之中水是这样来的,根本就用不着打水。” 神巫将水龙头掰向了另一边,水突然变了,落在手上的水是温热的。 “嗯?” “是热水。” 神巫很惊奇,房子里没有人,她低下头伏在水池上,从水龙头的出口朝着里面望去。 仿佛觉得,这里面肯定蕴藏着什么了不得的法术。 甚至是。 里面是不是有着什么妖怪,在控制着水的冷热。 虽然云中君将这座仙府赐予她了,她也在这里住了下来,但是这座仙楼府邸之中,到处都是一些她所无法理解的隐秘。 每一个时辰,每一天。 她似乎都会在这座仙府之中发现一些未曾了解的秘密,发现一些违反她认知的事物。 仙人的府邸是不用打水的,因为打开水龙头就有水,也是不用烧水的,因为自动就有热水来。 仙人的府邸不会热,头顶上有法器,会制造出冷风来。 甚至也不会冷,因为只要需要,整个仙府也会瞬间暖和起来。 仙人的府邸窗户和门会自动打开和关上,夜里只要按一下下面的按钮,所有的窗户都会合上,清晨起来,便可以将其全部打开。 卧室里的琉璃灯会根据光线调节亮度,仿佛它也有着一只眼睛,知道外面的光亮一般。 诸如此类不可思议之物,这座仙府之中有着不少。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种新的探索这仙府秘密的法子。 这一日。 神巫发现了卧室的柜子里藏有一些瓶瓶罐罐,有的带有香气,有的没有味道。 神巫嗅了嗅,认不出这是什么。 但是她取下了天神相戴在了脸上,注视着这些瓶瓶罐罐。 按照她之前的用法,这幅神面会告诉她这些瓶瓶罐罐的用法。 “神相啊神相!” “告知于我,此物是作何用的?” 很快。 她就知道了这些瓶瓶罐罐是做什么用的了。 她眼前出现了道道幻影,站在黑暗之中,面前却好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而那个人上前坐在了卧室的柜子前,对着镜子开始,当着神巫的面使起了“法术”。 神巫看到天神相模拟出来的这些瓶瓶罐罐的用法,那个虚幻的人将这些瓶瓶罐罐里面的东西取出,分别用不同的工具涂抹擦拭在脸上,然后如同作画一般在面上绘制。 过不了多时,那个人转过身来的时候。 赫然。 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这?” 神巫看完先是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然后,便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易容仙术。” “刚刚那人,分明是在脸上重新画了一张脸上去了。”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和另一种传闻有些相似。 “听闻世间有恶鬼,擅长画皮之术,莫非也是这类法术?” 神巫看了看那些瓶瓶罐罐,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就是施展易容仙术和画皮之术的法器,难怪都封在这这般严密的瓶子之中。” 实际上之前神巫也曾用铅粉涂抹脸庞,算是这个时代的常用之物,但是那顶多也是让脸白一些,而且后来因为有毒云中君劝她不要再用了;但是这些“法器”达成的效果却全然不一样,是真的能够让人换一张脸。 连刚开始的时候,神巫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收了起来,但是到了后面每一次打开柜子的时候,或者是面对镜子的时候,都会想起那易容术的画面。 终于,她也忍不住拿出了那些东西,然后对着镜子。 施展仙术,描绘了起来。 清晨时分。 天蒙蒙亮。 神巫从山上走下去,穿过那竹林小径,下面有着巫觋、巫女在迎接她。 二巫也是刚刚起身,一个个睡眼蒙眬,站在竹林外打着哈欠。 一边等着,二巫也在一边说起了最近关于神巫的事情。 得了仙府之后神巫已经不再居住在竹楼之中,每天夜里神巫都会提灯前往山上,清晨时分才会归来。 神巫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巫觋们也渐渐知道,神巫居住在山上的一座仙府之中。 但是巫觋们平日里白天也曾上过山,却从未走上过神巫走的那条栈道,更未曾见到过那藏匿于山中深处悬崖峭壁上的仙府。 巫觋:“山上竟然有一座仙府,你见过吗?” 巫女:“不曾,据说那仙府凡人是看不见的,只有神巫能够看见。” 巫觋:“莫非,那仙府不在人间?” 巫女:“我怎能得知。” 巫觋:“不知那仙府是何般模样。” 二人虽说是日常时时得见神巫,但是最近却越发觉得神巫和他们渐行渐远,往日里或还敢开个玩笑,说些日常的话。 渐渐地,他们面对神巫也变得越发敬畏,不敢多言了。 仿佛每过一些时日,神巫是巫的那一面便变得越来越少,靠近神灵的那一面,变得越来越多。 他们也渐渐认不得那面具后面的,究竟还是一个人,亦或者某个神灵。 突然,两人看见一个影子出现在了幽深的竹林之中,手中提着琉璃仙灯。 灯光如月光洒下,在黎明时分显得格外显眼。 立刻。 便看到两人不再说话。 二巫站得笔直恭候在出口,站着的时候,两人也在往里面看着。 远远看见那人影走来,初看像是神巫的身形轮廓,但是随着那人走得越来越近,两人却有些疑惑了。 再一看,那人没有戴面具。 衣衫倒是神巫的衣衫,披罗衣之璀璨兮。 但是那样貌,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二巫顿时有些慌张,不知所措地喊道。 “啊?” “您是何人?” 二人立刻反应了过来,莫非,这就是云中君的模样? “云中君下界了,云中君下界了!” “拜见云中君。” 那人好似画中人一般,绝非凡间能有的容貌,美中透着一种非人的感觉。 不止是美,而是美得没有任何瑕疵,没有任何缺陷,让人感觉虚幻,这才是让人感觉这人绝对不可能是凡人。 神巫提着灯,走到了跪着的二巫面前。 “起来,走吧!” 半晌,两人这才明白面前的还是神巫。 看着神巫离去的背影,二巫面面相觑。 “是神巫?” “这,怎感觉和脱胎换骨了一般。” “莫非是在天上吃了什么仙丹,得了仙体了,亦或者修成了什么仙术?” “定然是如此了。” 二人立刻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 神巫归来之后。 有不少人前往云中神祠烧香拜神,捐献银钱绢帛。 其中就有不少人,希望能够拜见神巫。 有人跪在神主牌位前,对着祭巫说道。 “此来,只为求见神巫,哪怕只是远远叩个头,只为求仙神庇佑。” 也有西河县本地豪贵,万分欣喜地来奉神供神。 “神巫归来,我西河县又有庇护了。” 也有远道而来之人,从山脚下一步一叩直到半山腰,在门口跪着礼神到天黑,方才离去。 “可惜,无缘得见神巫一面。” 这般多人前来拜访神巫,没有一个人得见。 不过,很快就是夏至日了。 夏至是“四时八节”之一,是此时一年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气之一,民间每到这个时节不仅仅会举办祭祀地神的仪式。 按照律令,官员也会休沐三日,也就是放假。 与此同时,民间刚刚春忙完了,也正好庆祝一番。 因此。 这祭地神的仪式,也一般办得很盛大,来的人也非常多。 而今年夏节的西河县的祭地神仪式便由云中神祠进行主持,据说到时候神巫也会露面。 因此,今年的典仪也肯定远超从前,人人都非常期待。 “神巫也会来?” “听说要来。” “听说怎么行,到底有没有个准信?” “肯定会来,我都听云中神祠的人说了。” “那我得去瞧瞧,沾染一下神仙的仙气。” “最近好像来了不少外人?” “那可不,江对岸来了不少人,县里的客栈都住满了,都等着过节呢!” “那可不只是江对岸,我看到还有不少船停在江边,那可是外地来的,都听说了云中君和神巫的威名呢!” 的确是这般,不仅仅是西河县人期待今年的夏节,金谷县、鹿城来也来了不少人,除此之外还有人乘船路过鹿城郡的时候滞留于西河县。 只是为了在夏节庆典之时,拜见神巫。 从京城而来的马馥,自然也在其中。 西河县中。 大堂里,穿着锦衣的西河县县令贾桂对着一穿着布衣的白面中年人恭恭敬敬,一双儿女躲在暗处看了看,然后跑开了。 “那是谁?” “好像是宦官。” “宦官,那不是京城来的?” “好像是的。” “京城来得宦官,跑到这西河县这么个小地方来做什么?” 贾桂一脸恭敬:“小县鄙陋,实在找不出什么好地方,我已经命人将这宅院清理了一番,还请马太监在下官宅中委屈几日。” 马馥亲和地笑着,连连摆手:“无妨无妨,此来也不是为了这个,我等也不过是主上的奴仆,位卑身贱,哪里都住得惯。” 贾桂听完不敢说话,不知道面前这位马太监说的是不是反话。 虽然这马馥穿着一身布衣,做派也从来不将自己居于众人之上,口口声声称天子为主上,说自己不过是个奴仆,但是其权势赫赫,贾桂也为之惶恐。 随后,马馥话语一转:“夏节,神巫真的会来?” 其实前两日马馥也去云中神祠了,可惜和其他人一样,没能见到神巫。 祭巫言神巫从神峰登天而去,目前在仙府之中,不在人间。 问何时归来,祭巫也说不知。 贾桂连忙说道:“我已遣人问过云中神祠,祭地神之时,神巫的确会亲临。” 马馥满意的点了定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也算是终于能够得见神巫一面了。” 但是,马馥又担忧:“只是,哪怕神巫现身于此,我担忧也无缘能够和神巫说得上话,言明来意,恐有负圣上所托啊!” 贾桂说:“神巫法眼可看透人心,不过同样也怀着一颗仁恕之心,只要我等心诚且为天下百姓而来,神巫定能知晓。” 贾桂这话说得妙,马馥若是心诚且因天下百姓而来,自然能够和神巫说得上话。 到时候没说上话,马馥也不好怪罪于他。 马馥说:“当然是心诚,也为天下百姓而来。” “只要神巫愿助我朝和主上开创一番盛世,定然是有利于天下万民,有利于整个天下。” “而主上,更不会吝啬。” “只要神巫想要的,我回去告知主上,定然许可。” “这岂能说是不诚。” 贾桂连忙说道:“心诚,定然是心诚的。” 马馥当然看出了贾桂这厮,一边讨好着他,又一边害怕恶了神巫。 于是又说道:“贾县尽管放心,我此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前来迎下界的神仙的,不会有任何怠慢。” “你有什么忌惮,或者是神巫那边有什么好恶,尽管和我细细说来。” “只要是有利于让神巫接下旨意的,有利于朝廷的,我全部都能答应。” —— 匆匆间。 夏至已至,天气也日渐炎热,并且还会一日热过一日。 不过仙府之中,依旧是如同春日一般,不知寒暑。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神巫便已经从床榻之上起身,开始准备了起来。 神巫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还是,用一下吧!” 学会了易容画皮仙术之后,就好像离不开这仙术了,若是有不戴面具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神巫必然是要用这般仙术修饰一番。 一旦不用此术,心中便觉得难以出现在人前了。 那仙术所需之物,名曰粉底、眼影、腮红、口红等,颜色分各色以及深浅不同有着非常多种,神巫按照天神相的指引课程观摩学习了多次之后,便日渐熟练了,轻描淡写地开始配色。 不过神巫这一次用的易容画皮仙术,又和前几次不同,她想要描绘出眼中“天上人”的那种感觉。 她始终记得当初见云中君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要“好看”。 虽然这个好看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好看,而是事情做得好看。 不过神巫认为。 好看也是很重要的,能体现出云中君的气度。 以眉笔涂满内眼线,眼角用眼影拉长,眼睛看起来似乎更有神了。 下眼线衬托出卧蚕,突出眼睛的柔和感。 唇妆选择了自然接近肤色,腮部斜切修饰脸型,增强面部轮廓的立体感。 最后,又将原本长了一些后显得凌乱的短发,剪得更整齐了一些。 眉形修饰了一番,没有太过精致和弯曲,搭配上那有神的双眸,立体的面部轮廓,看上去甚至给人一种冷冽的压迫感。 站起身来,配上那高挑的身材和华丽的云纹神袍。 一个高高在上,不履凡尘,如同画中的神仙人物出现了。 “嗯,好像什么地方还差一点。” 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神巫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后。 关键地来了。 神巫做出了一副云中君特有的面瘫模样,眼睛横扫四方。 瞬间,感觉就上来了。 任由伱世事变迁,沧海化桑田,云中君的表情始终都不会变。 云中神祠之中。 巫觋们早已经准备好了,众人都等待着神巫。 神巫坐在法驾中的时候,问那站在一旁不断看向自己的巫女。 “像神仙吗?” 巫女说:“神巫本乃神仙中人,是神君下界临尘之身。” 第一百二十四章:夏至 西河县。 县城郊外,县令贾桂正率领着上下官吏还有百姓们站在社庙之外等候。 这社庙只有一间屋,里面除了一个泥胎和泥台之外,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多余的东西。 西河县的地神叫做望山公,据说是古时楚国的士大夫,死后封神屡次显灵,庇护西河县一方百姓。 而云中神祠的其中几位巫觋昨日就到这里来,准备着这场祭祀地神的仪式典礼,正在社庙里面忙活着。 “快快准备好。” “莫要误了时辰。” “东西呢,都放好了没?” “辇在那?” 扎纸匠在社庙里早就扎了一个纸偶,木匠也做好了一副神辇,庙内庙外还放置着不少祭祀用具。 稍后,会有巫觋将地神纸偶抬上了神辇。 神辇将会绕城内城外一周,最后放置在城中,明日天一亮才会送回社庙之中。 而社神放置在城中的时候,神巫才会现身, 据说。 神巫会点化地神,让其脱胎换骨。 不过具体是如何点化,又如何让其脱胎换骨,便无人知晓了。 不过这西河县望山公的社庙的确也太过破旧了一些,如今已经来不及了,县里准备夏节过后将其重建。 祭祀还没有开始,这小小的破庙外就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县令贾桂虽然才是主角,从京城来的太监马馥也推辞让他站在人群之中指挥若定,但是却可以看到所有人有意无意地都在看向这位太监,注意着他的神态和意思。 不过此时此刻这位马太监的心思,却全然放在了另一头。 一无须白面青年寺人跑了过来,勾着腰站在马馥身后,马馥也没有回过头,便开口说话。 马馥:“问清楚了吗?” 寺人点头:“山民自成一体对外戒心十足,我去问话没有人回应。” 寺人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汗水,然后接着说道。 “不过据西河县人所说,神巫是上古楚地神巫和王室血裔,迁徙进入云壁山之后,世代久居深山之中。” “上一代神巫归天不久,其应当是这一两年成为了这一代神巫。” 马馥面目和善,露出十分仰慕的神态说道。 “看来,神巫也有着上古的传承啊!” “从古时楚国至今,已经迁延了不知多少代了。” “其品德贵重,同时身负上古神巫和楚王血脉,难怪会被云中君看重,从而成为侍奉神明的神巫。” 寺人连连点头,众人没有人敢说话。 只是,马馥口中对于神巫连连称颂,这番话却还有另一种意思。 原来,神巫也曾是凡人,神巫也有着族群和传承。 神灵高高在上不履凡尘,马馥触之不及,也看不透。 但是既然是人,就算是曾经为人,那么就似乎变得不是那么遥远了。 当然,他不是要用这些东西来威胁神巫,见识到了神巫的法力神通,他也自然没有这个胆量。 不过。 既然是凡人,既然有着种种牵挂,那么自然就有着割舍不开的东西。 在他看来,神巫还是能以金银财宝打动,能以王权富贵说动。 想到这里,马馥立刻看向了身后的一位中年寺人。 安排道:“你,速速去按照我说的准备一番。” 马馥附耳说道,这也算是谋定而后动。 中年寺人问道:“这样可行?” 马馥:“我想这世上,只要是人,自然是逃不过七情六欲的。” “就算神巫不要,难道那世代居住于山中的贫苦山民不想要,那其他的巫觋不想要吗?” “神巫虽然是半神半巫,但是终究,还是人的。” 这世上,有时候最厉害的不是刀枪剑戟。 而是金山银海。 是权势无边。 还有倾国倾城地美人。 刀枪剑戟可躲可避,来日甚至还可复仇,也理直气壮得很。 但是一个人若是上门给你送钱送权送美人,你就算不收,也得记得他这個人情,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送钱的人。 而这一次,马馥准备一起上。 而且针对的也不再是神巫一个人,而是所有的山民和巫觋们。 中年寺人有些犹豫:“若是惹恼了神巫?” 马馥担下了责任和后果,开口说道。 “不用慌张,若是神巫怪罪,我会亲自当面谢罪,任由神巫责罚。” “只要能让神巫心向我朝,能完成主上交给我们的差使。” “就算是魂飞魄散,也是我等这些做奴仆的命数。” “而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将差使给办好。” 听到马馥这般说,中年寺人连忙说道。 “马监哪里的话,我等此来都是为了陛下的差使,若是完不成差使,我等怎还有脸回去。” 这话说的,口气沉重诚恳,好像他要和马馥一同担下神巫的责罚一般。 但仔细一听,说了和没说一样。 如说。 中年寺人领命之后速速离开,还带着另外三个年轻寺人。 “你,赶紧去鹿城将那东西带过来。” “还有你,速速去江边等着,然后去云中神祠参拜。” “你跟着我,一起去……” 几个人将马馥颁下的差使分了分,便各自安排去了。 而马馥还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候着夏节祭祀地神的盛典。 大日自东方而起,壮汉们抬着辇和地神望山公开始了巡地和巡城的祭礼。 神辇走在前面。 众人跟在后面。 犹如龙头和龙身一般,远远地蔓延开去。 “长龙”走过乡野小道的时候,路旁站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神辇过去之后,还有不少人顺势加入了长龙之中。 一路敲锣打鼓,“长龙”也变得越来越长。 喧哗声中,“长龙”便进入了城中。 这下。 场面便变得更热闹了。 城中的人更多,今日几乎所有的人都出来了,又从城外涌入了这样一条“长龙”。 一时之间,整个县城都好像被塞得满满当当。 街道正中央。 有巫觋装扮作引路的鬼神,跳起了荒诞古怪的傩舞,引得众人好奇不已。 也有巫觋装扮作拦路的精怪,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面具,让路旁的孩童害怕不已。 而街道的两侧。 有着挑着冒着热气的木桶的小贩,也有着守着摊位的货郎。 各种平日里看不到的吃食和稀奇古怪在这个夏节全都出现了,令进城的乡下人和孩童看花了眼。 就这样。 地神望山公被抬到了城中街道尽头的集市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处高台下,众人准备将望山公供奉在台上。 而到了这个时候,神巫也终于现身了。 神巫一头整齐的短发,双耳依旧带着那双充满了巫觋之风的日月双坠,那耳坠很大也很抢眼,给穿着神袍的恍若云中仙圣的身影增添了一缕人间的荒野巫风和上古之韵。 当神巫走来的时候,所有人抬头相看。 仿佛都感觉到一个充满活力和野性的青春少年神祇从天上走下来,游戏在这红尘人世之间。 让人生出,那便是云中君的模样啊的想法。 “神巫来了!” “拜见神巫!” “神巫……” 神巫面向人群,一点点走到台中央。 马太监是第一次这么近见到神巫,其带着神面,似人非人,似神非神。 两种独特的气质交融在一起,反而让这位见惯了所谓高贵气质和天威浩荡的马太监,生出了强烈的敬畏感。 马太监明明就是因为神巫而来。 然而,此刻心中却生出一种敬而远之的恐慌感。 神巫到来的时候,他也跟着行礼,只是条件反射之下做了个礼佛的双手合十的姿势。 “拜见神巫!” 神巫也没有看下面,只是将目光锁定在了神辇和地神望山公的纸偶上。 “抬上来。” 语气不重,但是却十分肯定。 和其他人毕恭毕敬的模样不同,其号令一方地神,显得格外轻描淡写。 这便是马馥正式见到神巫的第一面,之前虽然远远在江边看到了那提灯引龙的背影,但是距离得毕竟还是太远了,观感也太过于模糊。 而这一次,神巫虽然在台上,但是抬起头便能亲眼看见其形体仪态,完全符合了马馥对于云中君的想象。 不过,看着那副神异的面具。 马馥还是忍不住会想,那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张面孔? “听说神巫戴上面具的时候,便是云中君。” “只是不知道那面具之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是,再看看在场的其他人。 或许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马馥一个。 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窥探神灵本相,人人都好奇,但是却不是人人敢做。 —— 祭祀地神的典仪分为三个阶段。 上午的时候,地神在城外巡地。 下午的时候,地神进入城中巡街,最后由神巫出面将地神的纸偶接上神台供奉。 夜晚时分,便会举行真正的庆典和祭礼,芒种结束也代表着最后一波春种也结束了,祈求地神庇护地里的庄稼长好,今年能够五谷丰登,便是今日祭礼最大的祈求。 到时候,据说神巫会亲自出手。 为西河县的地神塑造神躯,让其得以驻留人间,接受香火供奉。 因此下午时分神巫只是露了一个面,接西河地神望山公上了神台,随后便匿去了,这让马馥有些兴叹。 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能和神巫真正当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能说上。 不过,很快另一边就传来了消息。 早上马馥派出去的一年轻寺人从江对岸来了,也带回了马馥叮嘱索要的“东西”。 “好好好。” “到入夜还要一些时辰,我等回去安排一番。” 马馥原本还站在神台下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人给围着,随后转身小声和西河县县令贾桂叮嘱了一声,便悄然离去了。 马馥来到了院子里,门口有着守卫,里面有着年轻寺人在等候,见到马馥进来立刻行礼。 马馥:“人呢?” 寺人:“在里边候着呢!” 马馥推门而入,便看到里面坐着一排女子,正襟危坐着就好像等待着命运的抉择一般。 有人衣着华丽,有人打扮清雅脱俗。 有女子仪态优雅高贵,也有女子妩媚动人,还有那眼神含情脉脉的,仿佛能够勾魂摄魄。 有人抱着五弦琴,有人抱着曲项琵琶,有打着团扇的,甚至还有那带着异域风情抱着胡琴的女子,一看就知道绝非中原之人。 唯一相同之处,便是每一位女子都有着出众的样貌吧! 这就是马馥的准备,一上来马馥就来了个最狠的。 美人计。 这些美人都是马馥乘船离京的时候从京城带过来的,原本是宫廷之中的宫女和乐姬,一个个全部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并且还自幼经过调教。 除了出尘的样貌和仪态之外,每人还精通琴棋书画之中最少一样技艺,亦或者能歌善舞。 不过,这些美人原本是皇帝是赏赐给鹿城郡王,用来作拉拢其的目的,马馥此来虽然是因为祥瑞之事,但是也同时有来安抚鹿城郡王,同时也是监视调查鹿城郡王之意。 最近北国那边蠢蠢欲动,鹿城郡王守着要害之地,手握大军。 皇帝一边重用着他,一边也防范着他。 不过现在,这些美人却被马馥给“挪用”了,因为他发现了比鹿城郡王更有力且能够改变这个王朝的存在。 只是对于这些女子来说。 在这个世代,她们当真如同一个物件一般,一样马馥口中的“东西”。 马馥一进来,便看到所有的女子全部都站了起来,朝着马馥行礼。 早上派遣出去的寺人也起身了,低眉顺眼地跟着一起行礼,仪态看上去竟然和那些女子差不了多少,好似同出一脉。 马馥打量了所有人一番,然后说道。 “各位都准备一下,明日里要见一位贵主,尔等日后便要侍奉这位贵主了。” “这也是各位的机缘,还请各位用心一些。” “咱也知道诸位都不是等闲人,有人诗画双绝,有人琴艺超凡可堪称是绕梁三日。” “但是咱们这一次要见的也不是等闲凡人,是位犹如天上人一般的贵主,因此诸位明日还请将往日里所学之技艺都展示出来。” 和风细雨一般地说完了前面的好话,后面语调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到时候,若是有人敢怠慢或者惹恼了咱们这位贵主,就不要怪咱翻脸不留情了。” 这些女子一个个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再次欠身行礼,之后才开口问道。 “只是,妾身们还不知这位贵主是谁?” “到底是哪位官人?” 这些女子虽然来了胤州也有两日了,不过基本都是呆在船上,下船之后也都是居住在院落里,好似与世隔绝一般。 因此她们对于这胤州的情况并不完全了解,更别说这几日才发生的事情了。 马馥:“陛下下旨,封云中祠神巫真号为灵华君,晋云梦侯,你们这一次要侍奉的便是这位贵主。” 虽然神巫根本没有接下这旨意,但是马馥是天子的奴仆,圣旨已经下达了,不论神巫认不认,他还是得认的。 只是在座的诸位美姬听了。 一个个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低眉顺目沉着看向地面的眼神里,却纷纷露出了不愿意的神态。 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出身于宫廷,自小学得一身技艺,自然也是有些心气的。 千里迢迢被发配到这里侍奉一个粗鄙的巫觋,怎能说完全心甘情愿。 在她们想来。 那出身于山民,从荒野之中走出的巫觋,定然是一个披着兽皮如同野人一般地跳着大神的怪异之人。 不过,有些事情岂能是她们愿或不愿能够说得通的。 马馥一句话,她们要么同意,要么落得个更凄惨的下场。 马馥看出了什么:“各位,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众女品尝出了不对劲,一个个纷纷站起。 “妾身们定然准备好,还请马监放心。” 马馥这才点了点头,不过又叮嘱道。 “夜里祭神,尔等可以乘车去游玩一番,涨一涨见识,只是不可乱动。” 马馥是想要让这些人见一见神巫的模样,熟悉一番,哪怕只是远远见一见看一看,也能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准备一番。 出了院子之后,又朝着另外一间院子走去。 一进院子,便看到里面放着一口又一个的大箱子,马馥也没有问,直接上前便打开了箱子。 一上来,太阳照射进了箱子,里面便散发出金银的光泽,只见一排排金条和银锭整齐地放在里面,那光泽能引诱出人心底的贪婪之欲。 再走过,又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是金链、金镯、金戒指等首饰,工艺复杂,宝石镶嵌,光彩夺目。 一个个箱子打开,有成串的西海珍珠,有大颗大颗的红蓝宝石翡翠,镶嵌在各种金银器上。 也有玉佩玉璧等物,雕刻龙凤、虎豹、鹤、蝙蝠等形象,一看就知道是宫廷大匠之作。 除此之外还有夜明珠、龙涎香、丝绸,以及各色古董。 整个院子里,可以说是摆放着价值连城的宝物。 马馥看完之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行。” 马馥转过身,看向了身后弓着腰的寺人,对着其说道。 “这些,都送到云中神祠去。” “就说,是供奉给云中君的。” 寺人说:“山上,估计用不了这么多的珍宝器具吧?” 马馥说:“神巫乃是云龙一般的人物,这般人物岂会一直留在这浅滩之地,定会前往京城,日后威名显赫,天下人敬仰。” “这些东西,到时候带到京城都能用得上。” “毕竟是天上人一般的人物,这些也就寻常,勉强配得上吧!” 马馥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脸上却带着自信。 他就不信了,还打不动神巫。 他想,神巫之前避而远去,定然是不知道这美人、黄金和权势的美妙。 毕竟,口头上的爵位和存在于纸面上的荣华富贵,是不够真实的。 如今,将美人送到眼前,将金银财帛放在手中。 那圣旨中的荣华富贵化以真实的画面体现出来,强烈地冲击着一个人的感官和认知,直面这些,焉能有人不心动? 就连那天上的各路神佛,也要接受香火供奉,听闻那黄河的河伯,也喜好美色,年年都要娶妻。 只要神巫接下了这些“东西”,定然也会接下了陛下的旨意。 而这事,也便成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神魔之臂? 夜将近。 城南的集市上好像比白日里的人更多了,行人们聚集在集市广场上,摊贩们点燃了烛火,巡逻的差役提起了灯笼。 孩童坐在阿爷的脖子上,捧着阿爷的冠帽,远远眺望着供奉着那纸扎神像的高台上。 随着天渐渐暗了下来。 神巫再一次出现了。 其从黑暗之中走来,朝着高台上走去,随着其步步登高之间,高台上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众人原本的目光都聚焦在神巫的身上,但是他们很快便发现台上的纸扎神像后面的黑暗之中,好像有着什么东西在蠕动。 刚开始的时候。 众人还以为只是幻影,但是很快发现不是,便一个个惊呼了起来。 “我莫不是眼花了,好像看到望山公后面不知何物在晃荡,你等看见没有。” “神像,望山公,望山公后面。” “似乎有何物显露身影!” “看见了么,有什么东西在动。” “什么东西?” 高台上纸扎神偶一动不动,僵硬的眉眼虽然分明,但是在夜里暗淡的光芒里显得有些可怕。 笔墨点出的眼睛面向所有人,好像在审视着他们。 更骇人的是。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看见了那纸偶后面有着扭曲的影子伸出一条长长的“手臂”。 那“手臂”不断延伸,莫不是有一丈多长,还仅仅只是可以看到的部分。 这。 绝对不可能是人地手臂。 光是显露出来的扭曲臂影就一丈多,那黑暗之中没有露出身形来的存在,该多么高大。 众人看着纸扎神像后面的黑暗之中,似乎想象出来了一个高大无比的可怖鬼神或者是妖魔。 所有人立刻将目光重新归于神巫身上,台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都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神巫不可能看不见。 然而。 众人只看到神巫依旧在向着高处走去,丝毫不为所动。 仿若,其早已经知晓了那高台之后有着什么。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东西,便是神巫唤来的。” 众人心安了下来,但是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所有人仔细地瞅着,终于发现黑暗中的“手臂”不断地延伸向高处,最终将一圆滚滚的东西挂在了高台上的杆子上。 然后缓缓转动那圆滚滚之物,就好像调整着位置。 “噔!” 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那圆滚滚的东西亮了起来。 明朗的光芒穿过整个街道,瞬间将黑暗驱散。 清冷又璀璨的光辉照穿整個街道,遮盖过所有的火烛、灯笼和亮光,甚至盖过了天上的明月。 “明月”下。 走在木梯上的神巫的轮廓一下子显得清晰无比。 她的衣袍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头发。 耳下摇晃的双坠。 此时此刻,都显得纤毫毕现。 甚至那日月双坠在灯光下转动的时候,折射出如同星辰一般的双芒。 从背后看去,神巫的影子变得越发神异了。 神巫在那光芒之下朝着高处走去,一步步来到了纸扎神偶之前,然后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了那扬在高处的“手臂”,仰头面对着那“明月”。 而那神异的手臂一点点垂落而下。 覆盖在她的脸上。 似乎,是要将那神面天神相其取下来。 因为接下来,她将要以巫的身份举办这场祭祀地神和铸造地神之躯的典仪,而不能以云中君化身的身份。 而其下。 在场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他们看着那奇异的手臂从黑暗之中延伸而来,挂上了如月又如日一般的灯。 然后一点点出现在灯光下,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手臂的模样。 其散发着亮银色的光芒,有着复杂精巧到让人炫目的结构,而且这些结构在随着其动起来也在不断地运动变化着。 巨大却透露着极致的灵巧,怪异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美感。 手臂触碰着神巫的面具,然后才延伸出巴掌,延伸出一根根手指。 “手臂”将那代表着天神的面相揭开,一点点提起。 露出了隐藏在下面的。 属于神巫的脸庞。 只是神巫背对着所有人,这个角度众人依旧看不见神巫的模样。 不过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被那巨臂给吸引住了,眼中只有那不断移动,变换不定的臂膀。 “那,那究竟是何物?” “鬼神?” “妖魔?” “还是神祇?” 和之前其他的其他冠以神话之名的东西不一样,这一次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为了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那灯也打得格外地亮。 仿佛。 生怕他们看不见一般。 然而,所有人看着那“之臂”,不论是出身豪门大族的权贵官人,来自京城见多识广的太监寺人,还是走南闯北号称掌握阴阳之秘轮回大道的和尚和道士。 此时此刻,无一人能够看出那手臂到底是什么,只能高呼着。 “之臂。” “此乃之臂也。” 彼等何尝目睹如此等,彻底超越这个时代和维度的科技造物。 众人难解其中玄妙,乃至难以言喻。 唯有以仙圣之力以释之。 —— 神峰之上。 月光穿过云山雾绕,照射进了洞穴之中。 “咕噜咕噜。” 汤泉池里,一个脑袋从水底下冒了出来,看向洞外的月。 江晁游到了池边,然后拿起了放在盘子里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脸,然后靠在池子边。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问道。 “今天看到智能工程车回来了,之后你又给调派出去了。” “是又派到哪里去了?” 收音机里传来声音:“派去了西河县县城。” 江晁可不记得西河县县城有什么工程需要动用智能工程车,不过西河县今天要做什么他倒是清楚。 江晁:“我记得,今天好像是夏节吧?” 所谓夏节,便是夏至。 江晁问道:“把智能工程车派去西河县做什么?” 望舒回答:“建立西河县的地神系统终端,目前西河县没有地神。” 也就是基站和气象站的意思,同时也代表着这个时代的社庙。 江晁:“西河县要什么地神?” 黄泉基地就在西河县外,也完全在信号的覆盖范围内,这里完全不需要再建立一个基站和气象站,有些多此一举。 望舒回答:“方便管理,这样黄泉基地就不再直接管理上面的基站和气象站,只负责它负责的事情。” “天上的归天上管,地上的归地上管,地下的归地下管。” “而且,正因为这里很重要,所以也需要一个地神来进行监管。” “就好像古代。” “一个国家的都城,不是也要封一个京兆尹一样。” 江晁点了点头,也认为有道理。 江晁:“不过,你还没有说智能工程车出去是做什么?” 望舒:“神巫要为西河县的地神铸造法身,我让智能工程车过去,直接将地神的躯体给打印出来,同时组装好。” “这叫做,点石成金术。” 江晁:“有必要这么大动静么,社庙建好的时候,直接悄悄装上去就行了。” 望舒:“你不总是害怕,被人给拆穿了你不是神仙吗?” “还说,自己是装神弄鬼吗?” 江晁:“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很麻烦,到时候一不小心咱们就变成了天外来的天魔了,变得人人喊打。” “毕竟我们只是个过客,别到时候弄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乱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从天上落下来的不知道来于何处的异乡人,不就是域外天魔么。 望舒:“所以,来看看吧!” 江晁:“看什么?” 望舒:“今天,让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是怎么装神弄鬼的。” 江晁扭过头,看着那放在泉池旁的收音机。 望舒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我准备了个大灯,让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江晁:“你要证明什么?” 望舒:“当你拥有了超越时代的力量和技术之时,你便是凡人眼中的神祇仙人。” 望舒说得十分肯定,也很认真。 “江晁,伱是与众不同的。”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你就是神仙。” “不论是力量,亦或者各个层面。” 江晁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那收音机,沉默之中,他突然开口说。 “你该不会,在pua我吧?” 望舒:“书里说的怎么不管用呢,不是说能让人振奋起来么,和打了鸡血一样?” 江晁转过身去,将自己泡在泉池之上,用毛巾盖住了自己的脸。 “光关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在一些没有什么用的地方较真。” “有这空,认真找一下我们回去的方法吧!” —— 西河县县城。 高台上的一切还在继续,街道一侧停着不少马车牛车。 其中几辆牛马车上,每辆车上坐着几名美人舞姬,美人拨开帘子,小心翼翼地看向外边。 那楚地巫觋一出场,就似乎和想象之中的蛮荒之巫不太一样。 虽然。 其做派装扮依旧带着一些巫觋之风,例如那戴着面具的习俗来自于傩面,还有双耳的日月双坠。 但是映入眼帘的身影,却丝毫没有野蛮、凶恶、丑陋和污秽之感。 而是带着上古的韵律。 超脱于尘世媚俗之上的自然。 “那不是人间的巫。” “而是,神话之中的巫。” 但是这般想法一从脑海之中涌出,又好像觉得巫本就应该如此。 路旁屋阁上也有着人影重重,震惊地望着高台上的变化。 看着那“之臂”收起那面具,也看着那背对着他们的神巫回过身来,看了所有人一眼。 这一眼,也让所有人看到了神巫的样貌。 瞬间,周围的一切安静了下来。 不论男女老少,皆如是。 许多人内心深处之前的疑惑,似乎彻底得到了答案。 哪怕。 这个答案有些超乎想象。 生在这个时代的人,离开自己家乡的不多,见多外地的人不多,行走四方的更少了。 大多数人甚至一辈子连今日这般盛大的场面都没见过一次,能见到的所谓的好看的人,俊美的人,也没有几人。 而今日,他们或许见到了此生最接近天人这个词的样貌。 而哪怕是那些见多识广的人,此刻看着那被之臂摘去面具的神巫,也一瞬间以为看到了壁画之中的天人走了下来。 “那就是神巫?”台下乡人农夫和市井小民一个个瞠目结舌,每个人露出不一的表情,却安静得出奇,仿佛被勾走了魂魄一般。 “原来,神巫是这般模样?”来自于外地的人,此刻纷纷跪下,对着那台上之人顶礼膜拜,如同拜莲台上的观音,九天上的玄女。 “这究竟是男是女?”楼阁上马车里的女眷一个个也看呆了。 “这究竟是人是圣?”或者说男女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觉得这样貌能是人所能拥有的。 “这,岂非天人之相?”太监马馥和跟随着他的寺人一个个也面色大变,哪怕是见惯了所谓美貌的他们,也没有见过这般样貌,尤其是在那。 神灯仙光照耀之下,高台上犹如白昼。 也让那神巫之影显得越发神圣缥缈和超然,其样貌在这般光辉下看不到任何瑕疵,反而越发增添几分色彩,仿佛上天精雕细琢的玉瓷一般。 直到那台上的神巫开始,向九天之上发起祷祝,台下众人这才在那颂声之中回过神来。 但是目光依旧看着那台上的“天人”,目不转睛。 仿佛,生怕一挪动目光。 那台上的天人便化为梦幻泡影,或者是飘到天云之上消失不见。 神巫转动着身体,挥动着衣袖。 “启上天之祥云,降凡世以圣光,观照山川之灵,土地之神,望山公是尊。” “昔日土石凝形,今朝金身显圣,众志成城,共铸神像,以昭崇敬!” 声音传达于九天之上,仿佛在向天界祷告。 今日我等举办祭祀典仪,是为了敕封西河地神望山公,塑造其神像法身,望上天允许。 随后,下面的巫觋开始念起了后半段的祭词。 以巫的身份,祭祀起了这地神。 巫觋高唱。 “噫!望山公。” “守护乡土,庇护黎民,春播秋收,赖尔庇佑。” “今塑金身,金碧辉煌,光耀四方,祈愿望山公庇护更甚,使我县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吾等小民,或耕或织,各司其职,然望山公之恩泽……” “愿望山公,金身永固,神威浩荡,护佑吾邑,使万民安居乐业,岁岁年年,香火绵延,祭祀不绝。” “伏惟尚飨。” 台下,马馥跟着所有人一同跪在地上,祭祀朝拜神明。 直到祭词念诵完了之后,才敢起身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那台上的“天人”还在。 没有飞离下界,依旧驻留在人间。 “神巫真的曾是凡间人,非天人下界?” 起身的第一句,马馥便是这般问贾桂。 其音腔尖利,近乎质问,或者说此刻听其语气也可以观察到其内心变化和波动。 说实话。 见到神巫的模样之后,或许是那灯光衬托下的无暇,或许是氛围太过于神异,他实在难以想象人间如何能够生出这般人物。 贾桂是曾经见过神巫的模样的,但是之前神巫虽然也是样貌出众,依旧算是凡尘之样貌。 但是今日一见,已然化为了天人之相。 一时之间。 贾桂分不清那台上的究竟是他认识的那个巫,还是壁画之中的天人下界而来。 他也想不明白,只能对着这位来自京城的太监说。 “神巫曾多次上天而行,早已非下界凡人了。” “或许,在天上沾染了仙气,或者是云中君赐下了灵丹妙药。” “已经化为了天人了。” 其他寺人也看着台上的神巫,议论纷纷。 “这般相貌,岂能是凡间能有。” “这美得都分不清男女了。” “所谓天人相,男生女相,女生男相,岂能和凡俗之人比拟。” “光这容貌,若是到了京城,端坐于神辇莲台之上,怕是也要被无数人当作菩萨来顶礼膜拜了。” 下面的人还在议论和震惊于神巫的相貌,而这个时候,高台上的神巫已经开始了祭祀的下一步。 祷告完了上天,也便要开始下一步了。 神巫将祷祝之词扔进了火中。 “砰!” 随着火焰跃起,将黄纸燃烧为灰烬。 神巫一步步走到了那纸扎神偶之前,一边踏步一边念咒。 等咒念完,她也走到了那纸扎神偶前,她睁开眼睛,然后便一指点在了那纸偶眉心,就像是将什么东西注入其中一般。 “望山公!” “归位!” 开口如同敕令神言。 一句话脱口而出,高台之上的“明月”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这也让高台之下所有的影子也跟着一起起舞,仿佛街道和黑暗也一起荡漾了起来。 神巫后退到了台阶前。 荡漾之中,那之臂又出现了。 只是在这一次不只是一条手臂,而是一只又一只巨大的手臂延伸而出,牵动着一条条扭曲影子投影落下,如同上古神话传说之中三头六臂的登场。 巨大粗壮的之臂从高处落下,将整个高台笼罩住,仿佛将其捧在手心。 随着那手臂覆盖而下,并且发出奇异的声音。 那纸扎的神偶也开始发生变化。 其纸扎的法身一点点溶解,然后仿佛凭空生出金属的结构。 从下往上,不断地垒砌,伴随着密集到极点的细碎声音。 那纸扎神相。 竟然就这般从纸糊的,变成了金属的。 “啊!” 台下之人看到这一幕,哪怕是市井小民和乡野村夫,也立刻联想到了那个人世间传闻最广,也最为凡人所憧憬的神通法术。 甚至,不等那些读书人、官吏、见多识广的商贩说出名字。 就有一连大字都不识的乡人高喊出。 “点石成金术?” 第一百二十六章:打印神祇和点石成金 如果说。 之前神巫展现的天人的样貌,是回应了凡人想象和期盼中神仙应该有的姿态。 “天人和神仙,就应该是这般模样。” 而此刻这点石成金术,就满足了所有人对于神仙的另外一种想象。 自古传说和神话之中,神仙总是潇洒自在地,不受人间一切的约束。 他们挥手总是能够变出金山银山,只要轻轻一抬手,就好像能够让人拥有挥霍不尽的财富。 因为,他们可以点石成金。 只是在过往,这点石成金成金只存在于凡人的想象之中。 而今日。 神巫却让众人真正亲眼目睹了这广为流传的法术。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之臂在挥舞,奇怪且密集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回荡在长街和夜色之中。 台下。 人头攒动,众人纷纷往前拥挤。 每个人都想要靠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论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有势的还是没势的,似乎都对其十分感兴趣。 “让开让开,莫要挡道。” “挤什么?” “真的是点石成金,你看,那分明是金铁才有的光泽。” “是银色的,莫不是银子?” “我看像是精铁。” 不论是金是银,亦或者铁,在这个时代都与钱一般无二。 人群中,许多人想道。 “我若是能学会这般术法神通,往后还用过这般苦日子么?” “能把石头变成金子,富可敌国就在今日。” “莫不是神仙今日就是传我神通,我这也是得了机缘了?”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众人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明晃晃的灯光下的不可思议之景,想要窥探那点石成金的奥秘,学会这能满足人最大贪欲的神通。 然而,神仙毫无保留地将这点石成金的过程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而他们,也能清晰地看到那整个过程。 却依旧看不透其中玄妙。 只觉得一头雾水。 那神像明明刚刚还是纸扎的,怎么就凭空地出来了一个金属的。 还有,那神像怎么就和地里的庄稼、路边的树木一样,一点点地不断地长大了起来。 众人越看越着急。 但是抓耳挠腮也找不到其中诀窍,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学会这神通。 “莫不是幻术?” 于是,有人这般想道。 而这個时候,随着那望山公的神像法身一点点成型,可以看到高台的木板深深地凹陷下去。 “吱呀!” “吱呀!” 终于,那木板再也承受不住。 “砰!” 凑在台下,向着上面张望的众人被吓了一跳,慌张不已地大喊。 “塌下来了。” “神像掉下来了,望山公掉下来了。” 那刚刚铸造出来的神像,竟然直接将高台的木板压穿了。 不过神像还没有来得及落下,下面早已伸出了两只“手臂”等候在那里,将其稳稳托住。 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说道。 “没掉下来!” “接住了。” “没事,没事。” 这般景象,也间接证明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 之臂一点点将那地神法身铸造成功,最后又往上不知道组装了一些什么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彻底完成。 至此,这夏节祭祀地神的典仪也算是完成了。 可惜到最后,也无人学会这点石成金的法术。 众人唉声叹气,好似错过了此生最大的机缘,也错过了那金山银山和荣华富贵。 典仪结束之后。 高台上的“明月”也被摘了下来,一切重新归于黑暗之中。 神巫提着灯,戴上了神面,悄然而去。 众人也终于慢慢散去,只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然深深刻在了众人脑海之中,回去的路上一片喧哗,众人还在不断地说起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只留下一众巫觋、差役以及少部分不愿离去的人,依旧留在台下守候着。 而天将亮未亮之时,巫觋们终于起身。 他们跪地叩拜,对着高台上呼喊。 “请地神归位。” 众人这才看到,一庞然大物架起了那沉重的“望山公”,穿过不远处的城门,朝着城外而去。 众人连忙跟了上去,但是那庞然大物速度极快,他们追至不及,只能够看到一个影子。 最后,他们追到了那城外的社庙处。 定睛一看。 一天一夜之间,那城外的社庙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从原本的一间破庙,变成了一座崭新的带着院落的围合式木殿。 而那重逾万斤的“望山公”。 已经端坐在了殿中。 —— 黄泉基地。 智能工程车已经回来了,完成了西河县地神系统的建立,它又一次要奔赴下一个地方。 空旷的广场灯光下,智能工程车进行自检,同时也替换了几个日常磨损的外部小零件。 江晁站在一块荧幕前,手上触碰着虚拟键盘,他这是在检查工程车的内部数据。 而一边做着这些事情,望舒也在一边和江晁聊着天。 望舒:“看吧,我们可以定义一切。”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大不大,虽然对于凡人来说足够震撼,但是对于江晁和望舒来说不过是个普通小插曲。 不过,其似乎又在另一个层面上,有着另外一种含义。 昨天或许这段时间以来,毫无遮掩地将科技的力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什么故弄玄虚,没有遮遮掩掩,你想要看,那就让大家看个清清楚楚。 当时,距离最近的路人甚至只有两三米,但是丝毫没有出现江晁之前所说的,望舒的装神仙把戏被戳破的情况。 江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荧幕。 望舒又开口了:“我说我们就是神仙,我们就是神仙了,而且你看外面,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人工智能较起真了,那是真的较真,这都不知道多久了,望舒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江晁:“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明天将鹿改成马也行。” 望舒:“重要的不是将鹿改成马,而是活着得有目标,得有仪式感,这世界就是一个大天气预报舞台,我们每天都是现场直播。” “我们站在舞台上,自然要找准自己的角色定位。” 望舒的定位找得很精准,在江晁的面前她是舞台上的天气预报员,在其他人面前她是神仙望舒。 不过似乎直到如今,江晁依旧未曾找到自己的精准定位。 江晁:“但过多的仪式感很累,也会带来很多麻烦,万事万物还是得有个度。” 望舒:“看,你这不是很有当神仙的天赋么?” 江晁:“怎么说?” 望舒:“你这懒得抽筋的模样,什么都不干等着法术变出来的模样,不就是神仙的模样么?” 江晁就当望舒是在夸奖自己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晁终于停了下来,面前的荧幕也收了回去,缩入了智能工程车内部。 江晁依旧说着之前的话题:“不过目前看起来,好像没有出现我担心的那种情况。” 江晁担心的不是什么神仙的皮被戳破,而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造成强烈的连锁反应,最后对外面的一切形成无法挽回的巨大破坏和灾难。 不过如今看来,影响大多都是正面的,而不是负面的。 所有人对于神仙、法术、龙的出现并不是恐慌,而是接纳。 这样看起来,许多之前以为要遮遮掩掩的事情,似乎也无须再遮遮掩掩地了。 —— 院子里。 马馥站在树下,好像在看着树,实则心思已经飞远。 过了好一会,有人打断了站在树下思考的马馥。 一个年轻寺人躬身站在身后,几个画师跪在地上,手里捧着几幅画作。 寺人提醒马馥:“马监,已经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看一下。” 马馥回过头,寺人立刻对着后面几个画师喊道。 “快,呈上来。” 可以看到。 画上画出了神巫的样貌,不过在这些人看来,或者也可以说是画出云中君的样貌。 因为许多人认为昨天那或许是云中君附在了神巫的身上,才让神巫显露出了天人之相。 而马馥让画师画出这画像,便是准备将这画像带回京城去,用作供奉云中君所用,或者是塑造云中君的神像时用的拓影。 只是,马馥拿起了那画像,立时便皱起了眉头。 “不行不行。” “差了。” “差得太远了。” 马馥很是不满意,然后接着看下一幅,却依旧不满意,眉头紧皱。 不论是谁画的,又如何画。 都和马馥昨日看到的神巫容貌,或者说是留在马馥印象之中的神巫天人之相相差甚远。 不仅仅是差在样子上,更没有办法描绘出那种似人非人,似巫非巫,犹如天上神祇流连人间的气质。 画师听到马馥不满意,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吾等不过是凡间的画匠,岂能描绘出天人的容貌和气度。” 马馥听完,也觉得这些画师说得对,于是便没有再责怪他们。 “也是,这倒是为难你们了。” “领些赏钱,都下去吧!” 画师退了下去,年轻寺人走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问马馥。 “马监,这画像?” 马馥说:“先收起来吧,不过不要拿出来了,还是差了一些。” “将天上人的模样,描绘得充满了凡尘俗气,这如何能给人供奉和膜拜。” 话虽然这般说,但是马馥还是拿起了那画像看了看,回想着昨天所见所闻。 “真是天人下界,神仙临尘啊!” 或许也是因为昨日的那场景太过震撼,那灯光太过耀眼,那种带来的感觉是画作怎么样也无法呈现的,马馥想要以画作展现出那种感觉不过只是徒劳而已。 寺人立刻命人安排好,不过其跟在马馥身后,马上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马监,西院那边传来了话。” 西院住着的是那些从京城送来的美姬,马馥听完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松开。 “什么话?” 寺人如同尾巴一样,跟在马馥的后面,还随着马馥的走动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不远也不近,声音不大也不小,一切刚刚好。 “说是问,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神巫呢?” 马馥听完,笑了。 “之前,不是还不情不愿,还想要和我讲条件么?” 寺人:“这,估计是昨天见了神巫,觉得不一样了吧!” 马馥哼了一声:“是不一样了,昨天她们不情不愿,今天她们上赶着也赶不上了。” “这等人间的胭脂俗粉,怕是入不了上过天宫的神巫的眼了。” 寺人:“这……我就这么回应他们?” 马馥:“这种事情也要问我?” 说完转身:“别跟在我后边了,忙伱的去吧!” 马馥便直接走了。 那些美姬都是从京城精挑细选的,其中有一两人,也曾被人形容说是有倾国倾城的美色,虽然有赞誉吹捧之感,但是容貌的确不是外面等闲地方能看到的。 在马馥这等人眼中,这般美人就如同金银珍宝一般,相比于人更像是珍藏在宝库里的器物,但是却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比珍宝更强大的作用。 而之前马馥便做这个打算,让这个比金银珍宝更厉害的珍宝,起到关键的作用。 只是此刻,再看那所谓倾国倾城的美人,突然觉得好像黯然失色,也不过如此了。 马馥出了院子,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其上了车便直接朝着城外而去。 随后,便来到了城外的社庙前。 庙前有着寺人和护卫在守着,看到马馥的车驾前来,立刻迎了过来。 “马监!” “一直守着呢?” “一直守着。” “有人来过没?” “说是紫云峰的几个道士来看过,还有门口有着几个巫觋守着,便是这样了。” 夏节的夜里,马馥之前夜里其实也一直守在高台之下,不过因为年纪大了,到了夜深还是有些熬不住了。 尤其是黎明之时,地神望山公“神像”的神像跑了,他哪里追得及。 只能派身边的人跟上去,然后回报于他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马馥这才知道整个过程。 不过,事后他还是想要亲自过来看一看。 进去社庙之前,马馥在周围转了一转,看着这座一天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社庙,似乎也证明了他之前听到的那个传闻。 “见着那天工一族没?” “见着了。” “如何?” “那天工一族甚是神秘,普通天工头上戴着竹盔,手中持有各种天工一族的精钢秘器,甚至还有人手持法器。” “为首之人更是神异,如同凶兽一般,不知是人还是那山里的精怪化成了人形。” 马馥接着往里面走去,踏入殿中的时候叩首而拜。 “拜见地神望山公。” 起身,马馥看着那西河地神望山公的神像,瞪着眼睛凝视了很久。 神巫以“点石成金术”铸造这地神之像的时候,他当时靠得近。 因此。 一些细小的特征都记在眼中,此刻看着那神像一一应证,也全部都对应上了。 和之前他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可以确认的确是同一座。 “是的是的,这便是之前那一座,并非什么偷梁换柱之法。” 马馥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不过,马馥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这像,真的是金铁铸成的么?” 马馥看着这望山公的像的确像是金铁铸成的,不过也有可能是涂抹了漆粉而成的。 马馥从寺人手里接过了已经点燃的线香,拜了拜之后,插在了台前的炉子里。 退下来后,马馥对着身旁的寺人说道。 “去,我刚刚看见望山公脚下落了灰,不能脏了神灵的法座,去为望山公除除尘。” 一旁的几个寺人大着胆子,摆了摆神像之后,上去将那灰尘抹去。 其中一人还将神像的脚下擦了擦,顺势上去触碰了一下。 还有人甚至是小心地推了推,之后又用力地推了推,发现那等身高的望山公像纹丝不动,就好像生了根一般。 寺人立刻退了回来,众人这才离去。 出门之后,寺人便对着马馥说起了刚刚的情形。 一人说:“是真的,手摸上去一片冰凉,触之质感坚实无比,是精铁铸成。” 另一人说:“推之纹丝不动,按照我的感觉,这望山公的神像最少怕不是有万斤重。” 马馥点了点头。 “果真是点石成金术。” 那纸偶,当真地变成了一座铁铸的神像。 马馥一边感叹,但是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十分高兴,好像证实了这法术存在之后,反而让其有些落寞和不知所措。 因为光是这一尊神像,怕就是不知道得值多少银钱,而神巫拥有这般变化出金银的手段,又岂会是被人间金银财宝所动。 他之前弄的那些金银珠宝,装满一箱子又一箱子的黄白之物,此时此刻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光泽,瞬间变成了那纸扎的偶,路边的土石一般。 坐在马车上,马馥唉声叹气。 前面赶车的寺人问他为何叹气,马馥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说道。 “前些日,我听人说云中神祠的神巫是半神半巫。” “如今一看。” “这哪里是人间的巫,又何止是半神半巫。” “我看那天上的仙神,怕是大半也没有这般法力神通。” 这下,马馥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动神巫接受皇帝的旨意,又如何才能完成这一次的差使。 第一百二十七章:不偷不盗不抢 夏节祭祀过地神过后。 神巫回到神峰云中神祠,一旁还跟着西河县县令贾桂,虽然神巫让贾桂不必相送,但是贾桂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最近。 贾桂显得格外地殷勤,没事总是跑到神巫这边来。 不过他也不提什么要求,倒是还做了不少事情,出了不少主意。 例如之前去鹿城,修那龙堤的时候需要和鹿城郡王那边沟通,需要调派河道的官吏和安排河工等许多事情,便是贾桂来帮着协调的。 龙堤能有这般进展,贾桂也是做了不少事的。 神巫和人间打交道,很多时候避免不了要和官府接触,而贾桂便适时成为了这个中间人。 “这是何物?” 神巫一进入祠中,便看到了中庭里摆放了一地的箱子。 神巫归来,神祠之中没有一个人站着,一个个纷纷跪着迎接。 听到神巫问话,巫觋们一個个站起身来,回应道。 “神巫,这些都是一个自称姓马的信众派人送过来的。” “好像是个大官,十分有来头。” “光是送东西过来的人,就有着二三百人,都是从江那边坐船过来的,浩浩荡荡的,气派极了。” “神巫您看,这里面全部都是宝贝,光是金银绢帛就有数十箱,还有其他奇珍异宝。” “您看,这据说是北海的海大鱼熬出来的油脂,还有这,据说是南海的珍珠,东海的珊瑚,这还有西域的……” 巫觋们最近虽然见过不少仙物甚至是法器,但是毕竟算不得什么见多识广,一个个十分兴奋,打开一个个箱子和神巫介绍着。 他们当然不知道箱子里面的到底是什么,又作何来历,也都是听那些送东西的人说的。 此时此刻,又说给了神巫听。 不过,神巫静静的走了一圈,寥寥草草地看了一眼。 之后,便开口说道。 “都退回去。” 神巫如今住在仙府之中,见过了种种出自于神仙和天宫的造物,刚刚更是亲手将一副纸扎人偶点化成了金铁的神像法身。 这一回过头来看,所谓的金银器物,所谓的出自北海南海甚至是西域之国的珍宝,也便不过如此了。 不过,正在翻开箱子巫觋,以及站在两侧的年轻的巫女们纷纷说道。 “啊,都退回去。” 这么多的奇珍异宝,还有金银器具和丝绸,就这般退回去当然让人有些舍不得。 这个时候,年迈的祭巫从内里走了出来。 “愣着干什么?” “神巫让退回去,还不速速退回去。” 这下,众人纷纷行礼。 “是!” 一个个箱子被重新盖上,清点封存之后,重新放在了担子上。 这般多的东西,送过来的时候都是大队人马,退回去也似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估计得召集一些山民过来帮忙才能送走了。 不过神巫都说了,自然没有人敢违抗。 神巫朝着里面走去,穿过大殿的时候给云中君的神主牌位拜了拜之后,跟在神巫后面的贾桂也一同拜神。 起身后,她问了贾桂一个问题。 神巫:“东西是那位京城来的马太监送过来的吧!” 其他人不知道从江对面过来的姓马的是谁,神巫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其用意,神巫当然也大致清楚。 贾桂点了点头:“应当是。” 神巫:“近些日子,你一直跟在这位马太监的身边,可知他是何意。” 贾桂直言:“他希望神巫能接下陛下的圣旨,还希望神巫接下来能去一趟京城,甚至于希望神巫能当朝廷的国师。” “毕竟神巫有通天的法力神通,他希望能借助神巫的法力来相助朝廷。” “如此一来,他不仅仅能完成差使,更可得天子看重。” 神巫:“你呢,正在为其出谋划策?” 贾桂:“神巫多想了,贾某在马太监身边并非为其出谋划策,所做之事也都是分内之事,不会去做那些不应当的事情。” “只是贾某毕竟还是朝廷的官员,其代表天子而来,贾某当然得听从他的号令,此番不过作为西河县令的职责应当罢了。” “不过贾某认为,天子虽然有旨意,但是圣旨毕竟是下发给凡人的。” “神巫乃是天人,这旨意神巫接,那定然有神巫的想法,神巫若是不接,那也有神巫的道理。” 说完,贾桂躬身。 “贾某目前正在做的,和应当做的事情,便是一个带话的而已。” “神巫若是有任何想法,贾某都可代为传达,一定替神巫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是说到这里,贾桂话语又是一转。 “不过,马太监那边若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贾某也定然会告知神巫这边。” 贾桂说完,一副唯神巫马首是瞻的模样。 神巫:“你不是朝廷的官么,怎么能将他们那边的事情告知于我?” 贾桂:“因为贾某相信,神巫所做之事,定然更有利于万民,有利于整个天下。” “若是那马馥昏了头,妄图做些错事。” “因为贾某不仅仅是朝廷的官员,也是一个读书人,自然应当阻止。” 贾桂这番话说得格外漂亮。 好话全都让他给说完了,好人也全让他当完了。 神巫不再说这件事情,而是开口说道。 “长江之事未靖,我不得离开更不能离开,也无暇他图。” “什么侯位和敕封对于我来说完全无用,所谓的荣华富贵对于我也无意,因此这圣旨我不会接,更不会去什么京城。” 神巫和云中君谈过话之后。 她决定暂时一切照常,不理会外面的纷纷扰扰。 之前该做什么,现在还是照常去做。 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其他的事情后面再说,那大江之上的事情目前才是最紧要的。 —— 如同马馥隐隐感觉的那般,送出去的东西果然全部都退了回来。 “谢过马太监的好意!” “神巫说了什么?” “什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等将东西退回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 马馥看着满院子的金银珍宝,丝毫没有露出笑脸,反而是满肚子的心焦。 马馥想到了一人,抬起头问道:“那贾桂呢,他说有什么办法么?” 寺人连忙说道:“贾县令说,神巫无意,他也没有办法。” 马馥看出来了,这贾桂完全就是个官面上的人物,主打的就是一个谁也不得罪。 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又看谁比较厉害。 而现在。 其完全是神巫那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自己这个天子内侍和太监对其完全没有什么作用。 正当马馥满脸愁容的时候,这个时候却有人登门拜访了。 寺人匆匆跑了进来,马馥本就一肚子火,被吵乱了思绪之后连忙说道。 “急急忙忙地干什么?” 寺人连忙跪在地上,小声地说道。 “马监,有人前来拜访,说是能够解马监目前忧愁之事。” 马馥连忙问道:“是什么人?” 寺人回答:“那人自称是拈花僧。” 马馥:“可是北边来的拈花僧大师?” 寺人:“正是。” 马馥:“我也听闻拈花僧大师就在胤州,不过最近忙于他事,无缘能够相见,快快有请。” 虽然不知道这和尚过来凑什么热闹,一个北朝来的佛门弟子又能够在这楚地云中君和云中神祠神巫的事情上帮到些什么。 但是毕竟人的名树的影,这和尚名气实在是太大了,马馥准备见一见。 毕竟盛名之下无虚士,说不定这和尚就能出个什么主意,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街道上。 拈花僧带上了一众弟子其实早在夏节之前就来了,夏节祭祀地神望山公的时候,拈花僧就在人群之中。 只是他不像县令贾桂和太监马馥一样站在最前头,而是穿着灰色僧衣站在人群之中,丝毫不引人注意。 不过,当他得知。 马馥派了人浩浩荡荡往云中神祠送东西的队伍刚刚将东西送上了山,然后又被退了回来,拈花僧便知道自己的机缘来了。 弟子:“师父,为什么是机缘来了?” 拈花僧:“为师的誓愿是什么?” 弟子:“师父想要宣扬轮回之道,让人生敬畏之心和劝人向善,要让这人间地狱化为极乐世界。” 拈花僧:“如今握有轮回法门的神巫在此,能够一道旨意宣扬道理劝人向善的天子使臣在此,我等又在行着这教化恶人向善之事再次来到了西河县,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神仙在指引着我们,难道不是缘法到了吗?” 弟子:“师父,你总是说机缘到了,弟子肉眼凡胎,实在参不透这缘法之妙。” 拈花僧:“缘法,便是你想到了,然后去做了,这便是缘法。” “动念便是缘,做事便是法。” 弟子想了想,觉得拈花僧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再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意思不就是说,我说那是缘法,那便是我的缘法么? 这一次到西河县,拈花僧不仅仅带上了从北边带来的那些弟子,还特意带上了那在西河县新收的三个新弟子。 虽然收下这三名弟子的时日不长,但是在拈花僧的循循善诱和勤恳教导之下。 这三人。 如今已经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而拈花僧带着三人此来,也颇有想要让云中君看看自己教化之功的意思。 很快。 宅邸里有寺人跑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拈花僧大师,马监有请。” 拈花僧作了个揖,然后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刚刚进入院子,便看到一白面无须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从屋内踏着台阶走了下来,然后走到了院中迎接他们,看上去十分热切。 马馥一眼便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大和尚:“看来,这位便是拈花僧大师吧!” 拈花僧连忙说道:“贫僧法号空慧,拈花僧不过是世人戏称,更当不得大师二字。” 马馥连忙说道:“大师过谦了,这几位是?” 拈花僧连忙一一介绍了几位弟子,为首的几人也是声名赫赫,马馥也曾有耳闻。 最后,拈花僧指向了站在末端的三人。 “这三人,是我新收的徒弟。” 拈花僧伸出手,一一划过,一一点名。 “法号不偷,不盗,不抢。” 三个和尚,一齐向着马馥行礼。 “不偷!” “不盗!” “不抢!” “见过马施主。” 马馥一看,这三人一个个面带疾苦,仿佛在悲悯着那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 果然,不愧是高僧弟子,心怀慈悲之心啊! 就是这法号,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不过都带着一个不字,看来是不字辈的弟子了。 马馥将拈花僧引入屋中,让人看茶之后,先是谈论了一下佛理,后又问了一下和尚最近的近况,最后终于提到了那件事。 马馥:“大师说,能解我目前忧愁之事,大师可知道我目前忧愁的是什么?” 和尚说:“马施主所忧愁之事人尽皆知,而到这西河县来,也是为了那云中神祠的神巫而来吧!” 马馥并不意外和尚知道:“正是,我来这里想要做什么,现在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和尚又接着说道:“不知,马施主是否功成呢?” 马馥说:“大师应当看到了白日里退回来的东西了吧?” 和尚说:“看到了,车马如龙,远远望之氤氲着宝气,内藏之物怕不是价值连城。” 马馥唉声叹气:“虽然是价值连城之宝,但是却入不得神巫法眼啊!” 和尚说:“马施主虽然有价值连城之宝,但是神巫却并非凡俗中人,马施主想要成事,用凡俗之人的眼光去看待神巫,怕是难以打动神巫了。” 马馥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大师可有解法。” 话说到这里,也到了比较关键的地方了,和尚说话也慢了起来。 其斟酌了一番,才终于开口。 “马施主可知,神巫目前最担忧的,是何事吗?” 马馥摇了摇头:“还请赐教。” 和尚说:“马施主可曾听过,云中君降世之时,有泥蛟从山中挣脱而出,走山入蛟化为龙种霸下?” 马馥点头:“当然听过。” 和尚:“可是马施主估计没有听过另一个传闻。” 马馥有些好奇了:“是何传闻?” 和尚面色凝重,双手合十。 “癸辰年,天地异变。” “群蛟自千山百川中出,趋长江,遂奔大海,欲逆天化龙。” “今年,便是癸辰年。” 马馥听罢,瞬间站了起来,急切地询问道。 “这是何意?” 和尚说:“此事我也是不久前才从一道人口中听到,听说是地神鹿阳土伯所降下的神谕。” “从字面的意思上说,癸辰年此方天地发生了异变,因此群蛟从千山百川中出,欲要争夺那一丝逆天化龙之机。” “泥蛟走山入江化为霸下,只是这天地异变的开始,只是一个不足道的引子,而不是结束。” “或许。” “正是因为这天地将要发生大变,才有神佛降世于人间,才有神巫唤龙铸堤,欲挽天倾。” 这句话按照和尚的理解,是这样的。 用望舒的话来说,便是之前的小冰期彻底结束,气候逐渐升温而衍生出来的种种变化。 马馥呆在当场,仿佛还在消化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马馥:“有这般事,为何之前鹿城郡王不说,那西河县县令贾桂也不说?” 和尚:“西河县的贾县令或许并不知晓,而鹿城郡王,或许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这等事情也自然不好明言吧!” 马馥:“不能明言,那为何私下不能说呢?” 和尚没有再说这个,而是重新回到了主题。 “如今神巫最担忧的便是,这群蛟争相化龙,走江入海引起滔天大难。” “神巫心怀慈悲之心,关切这两岸百姓生死,因此马施主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或是许下高官厚禄,赠予多少奇珍异宝,神巫也不会离开这里。” 马馥听完,连连点头。 “果真不愧是当世神僧拈花僧大师,一语道破玄机,解开了我心中疑惑。” 马馥坐了下来,眼神殷切地看着拈花僧。 “不过。” “陛下让我来此颁下圣旨,如今的情况大师也了解了。” “大师既然知道如此之多,又如此了解神巫,可有什么可以教我?” 和尚沉吟了一会,抬起头看着马馥说道。 “马施主听贫僧刚刚所言,也当能知晓。” “神巫是因为牵挂长江两岸的百姓而不愿意离开此地,也不愿意为一己私心而收受爵位珍宝,是个有着菩萨心肠之人。” “若是接下旨意有益于长江两岸的百姓,有利于神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我想,神巫定然不会拒绝。” 马馥又陷入了沉思,一边想着什么,一边频频点头。 “可是这圣旨已经颁下,天子口含天宪金口玉言,我怎能改得?” 和尚说:“还是先去见一见神巫吧!” 马馥惊喜问道:“大师也认得神巫,甚至能说动神巫?” “说实话,咱也曾两次派人上山,想要面见神巫,可是始终未能见到。” “所谓事不过三,这第三次便不敢再轻易去了。” 和尚:“不敢说认得,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说过三言片语而已。” “贫僧曾无意之间一语道出了神巫在天上的真相法身,后来在江边远远见到神巫法驾,被神巫点破。” 马馥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上下打量着和尚。 “竟然还有这等事,看来大师也生有一双法眼啊!” “不知,神巫在天上的真相法身为何?” 和尚双手合十:“现在还不可说,不可说啊!” 说罢,二人一同朝着神峰而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拜见菩萨(加更) 路上,马车行驶颠簸。 马馥依旧回想着刚刚的对话,思虑着和尚此行会如何能够见到神巫,又如何能够帮助他说服神巫接下圣旨。 他心底里有些疑惑,毕竟和尚和巫似乎联系不太上,但是也有些期待。 “这和尚身为佛门弟子,如何才能说动云中君的神巫呢?” 不过,和尚的到来的确让找不到门路的马馥心定了下来,望着车内和尚一副气定神闲闭目养神的模样,马馥暗自点头。 “不过看他这般淡定,想来定然是早已胸有成竹,谋划好的一切。” “果然不愧是声名赫赫的拈花僧大师啊!” 渐渐地,车马就靠近了神峰之下。 下了车,望着山上的汤泉流水,云山雾绕之景。 和尚望着这里:“又至宝山了。” 马馥问道:“大师来过?” 和尚:“曾受神佛指引来此受试,可惜那时贫僧未能开悟,未能得机缘。” 受试,也就是佛门之中接受考验的意思。 马馥:“还有此事?” 莫非这云中君在天上,和佛门极乐世界的佛陀菩萨也曾有过来往和交情? 他越发觉得,这大和尚不简单了。 马馥一副谦逊的姿态,向着后面的和尚伸出手。 “大师,请。” 接下来马馥没有办法了,只能依靠大和尚了,因此马太监的姿态拿捏得很低。 和尚双手合十,也没有谦让,仿佛今日他才是主角。 “谢过马施主了。” 穿过山门的时候,太监还是忍不住问道,其还是有些担忧。 马馥:“已经到了神峰之下,不知道大师,准备如何面见神巫呢?” 和尚:“马施主不必担心,贫僧自有办法。” 马馥:“是靠着佛门神僧的大智慧,还是如同佛陀一般的大慈悲?” 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亦或者,是那传言之中拈花一笑,能将人说死的佛门神通?” 和尚神秘一笑:“都不是。” 只见那大和尚大踏步往上,马馥也只能跟上。 和尚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山。 只见。 其进了云中神祠的大殿殿门之后,便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随后,用那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地声音高喊。 和尚:“沙门弟子空慧,前来拜见菩萨!” 而这个时候,马馥刚刚迈过门槛,看着那大和尚,瞬间化作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其一只脚踏在里面,一只脚踏在外面。 不知道此时是该后面的脚迈进去,还是将前面的脚抽回来。 年迈的祭巫走了出来,对着那跪在地上的大和尚说道:“和尚,这里没有你要拜的菩萨。” 和尚依旧没有起身:“神巫就是菩萨。” 而卡在门口的马太监也终于知道,和尚要用的是什么法子了,他曾经见落魄弟子攀附高门大户亲戚的时候用这一招,说几百年前曾是一家,如今来认祖归宗来了。 和尚这做派,大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这法子,神仙这里也能用? 你一个佛门弟子,跑到云中君的神祠来攀的是哪门子的祖宗? 还有你这拈花神僧,脸皮究竟要还是不要了? 马馥自认为见多了不要脸皮厚颜无耻的官,但是第一次发觉,这和尚的脸皮怕是比那当官的还要厚上几分。 祭巫冷脸:“你若是再口出狂言,我怕是只有将你赶出去了。” 和尚又说:“昔日神巫渡江而来,吾曾在路边遇神巫法驾,见佛光普照四方,神巫曾驻留于贫僧面前,问贫僧可曾看到她真身法相。” “从那时起,贫僧便知道,神巫乃是人间的菩萨了。” “而后,贫僧渡江而来拜见神佛。” “神佛曾三次炼吾之心,可惜贫僧愚钝,未能识得神佛真意。” “后因执念堕入江中,险些落入阿鼻狱中,是云中君遣派神龙和护法将吾从滔滔江水中救出。” “贫僧死里逃生之时,那鬼神护法曾训斥于贫僧,也令贫僧恍然开悟。” “这世上之事,说易行难,神佛这是在点化于我,让我知行合一。” “从那时起,贫僧便知道往后该如何去做了。” 祭巫笑了:“按照你这说法,云中君也是你佛门的佛陀了?” 和尚:“上古之时,蛮荒未开,语言未通,文字未造。” “那个时候,何曾有什么神仙佛陀之分。” “敢问祭巫,那时云中君称作什么?” 祭巫愣住了,一时之间他也答不上来。 然而,和尚却告诉他。 “那时世上。” “只有觉者,只有那参透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有漏皆苦之神圣。” “所谓佛陀、神仙,不过是后来之人对于觉者和神圣的称谓罢了。” “未开文字之初,云中君已行于人间大地之上,非独楚地供奉云中君,燕赵之地亦然,九州处处皆曾传云中君之事。” “云中君除了在九州来去,天地之间又有何处去不得?” “祭巫又何曾知晓,在人间他处,世人是否依旧称云中君为云中君?” “不称云中君为云中君,难道云中君就不是云中君了么?” “云中君未曾叫云中君之时,定然也曾路过西方,定然也曾在西方为凡俗之人称作佛陀。” “因此我前来宝山拜山,拜神巫为菩萨,又有何不可?” 和尚巧舌如簧,一番话说得所有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但是却又找不出任何错漏之处来。 他们证明不了和尚说的是对的,但是同样也证明不了和尚说的是错的。 甚至于。 在场之人听完还有不少,觉得这和尚说得甚至有几分道理。 谁说云中君在所有地方都叫云中君的,若是云中君前往了他处,九州之外的凡人见了云中君,又该如何称呼,那里甚至文字语言都和中原大地不相同,又如何能够称得云中君。 良久后,还是祭巫开口了。 “胡言乱语。” 和尚嘴角依旧挂着微笑,也不再争论。 “是真是假,还请祭巫问过神巫,便能知晓了。” 这下,众巫觋也拿不定主意了,更不知道如何做主。 最后,祭巫也没有将这“口出狂言”的和尚赶出去,只能让人前去通报给了神巫。 和尚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跪在殿中,双手合十。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有巫觋从后面走了出来,邀请和尚上山。 “请!” 和尚脸上的笑容更甚了,虔诚地作了个揖之后,跟着那巫觋穿过云中神祠朝着后面走去。 而这個时候,那巫觋看着站在门口的马太监说道。 “神巫有请。” 马太监看了看左右,才明白这是在叫自己。 “我?” 巫觋点了点头,马太监这才不敢置信地踏入殿中,有些茫然地朝着前面走去。 之前,马馥站在门口看着那和尚大言煌煌,说大话连气都不带喘的,可以说是肠子也悔青了。 他是看出来了。 这和尚什么办法都没有,只带来了一张嘴。 别人开口要钱,顶多要命的嘴,和尚开起口来不仅仅能将自己送进阿鼻地狱,还能将他也一起送进去。 和尚巧舌如簧,而太监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一开口就被认作和这和尚是一起的。 其全程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一副我完全不认识那殿中口若悬河的大和尚的模样。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超乎马太监的预料。 和尚竟然还真的用这办法,让神巫见他。 “这也行?” 不过,马馥也不知道,神巫见和尚与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是福? 亦或者是祸? 他这心情七上八下的,慢慢地穿过殿中。 —— 太监这还是第一次走到云中神祠的后面。 神祠后面是一边是一大片竹林,一边通往一片山麓和传说之中供奉着云壁的寿宫。 据说,山上是山川神祇、鬼物以及精怪行走的禁林,甚至有人说那汤泉是从九幽之下流淌而出。 而关于那寿宫之中的云壁的传说更多了,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地说那云壁,是阴阳两界的大门,上可通九霄云外,下可连黄泉九幽。 “这边!” 站在那分叉口。 马馥听着那巫觋一喊,立刻朝着另一边望过去。 目光所及,也便知道下面将要去的地方,他们这一次要去的是那云壁寿宫所在之处。 马馥和拈花僧不紧不慢地跟着那巫觋的步伐,走动的时候,马馥忍不住叮嘱了和尚几句。 马馥:“大师啊,接下来就要见到神巫了,咱们还是得慎重些,莫要惹恼了神巫。” 那可是个能呼风唤雨、召神遣鬼的大神通者,虽然听说是个脾气好且慈善的,但若是惹恼了对方,当场将他们打入地狱也说不准,马馥怎能不怕。 和尚面色不动:“贫僧对菩萨敬重万分,怎会惹恼了菩萨呢?” 马馥听完有些无奈:“你还这般说。” 穿过刻着猿猴和豹子的门柱,进入了寿宫之中。 寿宫里垂落下来的帐幔随风飘摇,好似天上的白云一般。 层层“白云”深处,有着一人端坐。 两人定睛一看,正是有着天人相的那位。 神巫没有戴神面,就这样穿着云纹神袍坐在那面神异的云壁之前, 而这一幕落入和尚的眼中,犹如那壁画上的天人,莲台上的观音。 和尚上前:“拜见菩萨。” 神巫睁开眼眸,配上那“天人法相”,一时之间竟然令人不敢直视。 “常言道,修行的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 “空慧,伱为何口无遮拦。” 和尚:“那定然是弟子修行不够,在弟子眼中,云中君是开悟我的觉者,是行走人间的佛陀真圣,而您便是在世的菩萨。” 神巫:“你为何而来?” 和尚说:“为菩提心而来。” 神巫:“你的菩提心是什么?” 和尚终于正色,对着神巫说道。 “弟子自北国而来,睹人间百年之乱之景,骸骨积于野,无人敛。” “昔日繁华旧邑,今为荒芜,人烟绝。” “贫民为存,析骨炊,易子食。” “皇族争位,父子相弑,骨肉相残。” 说完了北方,和尚又说起了南方。 “而到了南朝。” “入目所见,士人权贵要么终日纵欲享乐,要么为权势陷于狂乱,入魔而不自知省。” “百姓小民疲于苛政,终日勤劬而不暇食。” “上至天子皇族,中有士人权贵,下有百姓小民。” “一切众生,皆在轮回之中,身不由己,如同炼狱。” “弟子不禁想。” 神巫问:“想什么?” 和尚说:“这究竟是阳世人间,还是那无间阿鼻地狱。” 神巫:“所以,你此来是想要做些什么,又是为了求些什么?” 和尚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是最后却化为了一句话。 “我想要下地狱看看,看看那真正的幽冥是个什么模样。” “或许只有看完之后,弟子才能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才能找到弟子的那颗菩提心。” 而和尚说完。 不仅仅神巫听完了,一旁的马馥也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位太监面色剧变,差点吓得屎尿齐流。 听听这和尚说的是什么鬼话? 他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下到九幽之下的地狱看看,那鬼地方也是能够随便下去的么,有哪个疯子想要下去看的? 马馥不敢置信地瞪着和尚,而云壁前的神巫正襟危坐,也没有回应和尚的话。 神巫偏头看向了马馥,又问道。 “你呢?” 马馥立刻跪坐着面向神巫,他斟酌再三,终于开口说道。 “如拈花僧大师所言,人间充满诸般苦楚,上自天子士人,下至亿兆黎民,皆在轮回之中。” “故我奉天子命,特来请神巫出山。” “若神巫能出,必能扭转乾坤,九州归一。” “拯救天下苍生,使百姓安居乐业,化人间为仙境福地。” 马馥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好一招借力打力,顺着刚刚和尚说的话便说下去了。 不过这话是不能当皇帝的面前说的,皇帝也听不得。 朕治下的王朝可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群贤毕至百业兴旺,可谓是众正盈朝。 哪来的奸邪妖人,竟然敢说朕的盛世王朝治下是什么人间地狱。 不过在这里,马馥便生出了另外一种想法。 既然人世间的权势财帛美色都入不了神巫的眼,那么,这拯救天下和黎民苍生的说法,是不是就能够打动神巫了呢? 而神巫听完,态度果然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没有和之前那般直接拒绝和不屑一顾,而是当真思虑了起来,良久后才对着马馥说道。 “待长江千山百川蛟龙出海之事了结,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马馥喜不自胜,这已经是他所期待的最好的答案了。 至此,太监马馥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但是,和尚那边却依旧还在等候着。 云壁前。 神巫看着这大和尚,竟然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 和尚也没有着急,就那样跪在神巫的面前,双手合十身体前倾,就好像在膜拜她礼赞她一般。 终于。 神巫从云壁之前站了起来,宽大的衣袍如同流云一般平复了所有褶皱。 “一切众生,皆在轮回之中,身不由己,如同炼狱。” “为何?” “奈若何?” 而和尚和马馥都抬起头来,看向了神巫在自问,似乎她也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听上去,又好像是在询问着那天地之间某个他们看不见的存在。 而抬起头的时候。 他们也看到神巫双手交叉,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副面具。 不论是和尚,还是一旁的太监马馥,都知道那副面具是什么。 “天神之相。” 传闻,只有戴上那面具的时候,神巫才能从那人间的凡人,化为天上的神祇。 而当二人抬起头来的时候时候,神巫也低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眼神之中,似乎有着一些复杂的意味。 然后,神巫当着他们的面一点点戴上了天神相,也让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人化为神的整个过程。 手握面具以之覆面。 银色的流线不断地从里面深处,延伸到脑袋后面,将柔顺的黑发束缚成一个马尾。 光洁如镜的面具上流淌过各色光芒,让人视之目眩。 戴上天神相的那一刻,神巫的气质就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跪在地上的两人。 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戴上面具的神巫的时候,突然看到神巫的身后的那面云壁亮了起来。 “那是什么?” “亮起来了?” “莫非,莫非是传说之中的那扇门打开了?” “阴阳之门,通往九天之上,也通往九地之下的门?” 一瞬间,二人联想到了许多。 通透的光不断涌现,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仿佛那不存在于人世间的一扇门被打开,而神巫站在那云壁之前,如同跨越在阴阳两界之间。 一个和尚,一个太监。 两个本不相干和相交的存在此时此刻却汇聚在一起,见证这不可思议的画面。 突然之间,旋涡彻底渲染开来,炽白的光芒充斥整个寿宫,将一切染白。 就好像有什么存在,带着无穷无尽的光从那云壁之中走来。 从九天之上。 迈步向人间。 神巫给不出答案。 但是,她找来了那个能给予答案的存在。 第一百二十九章:神佛降世 太监和和尚跪在下方,神巫披云袍戴神面站立于壁前。 光芒从身后催涌而来。 将神巫的影子无限地拉向外面,然后那璀璨的光又将影溶解于炽白之中。 只是,在那最后一刻。 太监和神巫隐约还看见了什么。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处,双手颤巍巍地按在地砖上。 他们看到有一高大伟岸的身影从云白之中走下,涌入了神巫的身体里。 “云中君!” 瞬间,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而此时此刻。 在那站在云壁前的神巫眼中,她看到一个身影从自己的身后走出,来到了她面前。 “神君!” “灵子又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能奏请神君了。” 云中君说:“我已知晓。” 神巫:“嗯!” 说完,云中君的影子便化为光芒朝着她扑来,犹如层层叠叠的云将其包围,和其融为一体。 眼前异象消散,仿佛又从云上跌落下人间,人间寿宫之中的景象也一一涌现于眼前。 神巫睁开眼睛。 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化为了云中君,那神君也就在自己身体里。 甚至连她的动作仪态,一举一动,也不知不觉地变得和那记忆里的云中神君一般无二。 她好像。 期待这样真正地扮演着她心中的云中君,或者说真正地成为云中君,已经很久了。 而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从天神相之中传出,那是“云中君”的声音。 “空慧!” 代表着阴阳之门的云壁豁然洞开,神灵借助神巫之躯降临世间。 和尚一瞬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随着那光压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紧张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而一旁的马太监也同样如此,他隐隐抬起头,发现“神巫”看着他。 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那是哪怕天子也未曾给予过的威压,连忙趴在地上,不敢去看。 只有和尚还在望着神巫,只是表情已经变得庄严穆肃。 而“神巫”的声音变了,喊出了和尚的名字,随后又问道。 “你看我是谁?” 和尚双手合十而拜:“我看见了佛陀。” “神巫”又说:“你心中有佛陀,看我便是佛陀,神巫眼中有云中君,看我便是云中君,你说我是什么?” 至于下面那個匍匐着不敢说话的马馥,云中君没有提及他。 仿佛是在说,他眼中什么也没有,只有那凡尘的俗物,也便什么也看不见。 和尚依旧坚持:“我看见了佛陀。” “神巫”说:“是尔心中想要一个佛陀。” 和尚不再说话了,只是双手合十,虔诚肃穆地抬头看着。 云中君:“此去地狱,或许并不能得到你想要的,果真要去?” 和尚:“还请神佛指引门路。” 云中君:“不后悔。” 和尚:“万死不悔。” 云中君不再说话,而这个时候寿宫之外传来了动静。 “啪嗒……啪嗒……啪嗒……” 那是赤足地踩在地板上的动静,只是这声音着实有些大。 那定然是一个高大沉重得出奇的“人”在行走,才能发出这般响的步声。 马馥跪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和尚和云中君的对话,精神也高度集中,自然也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 那巨大的黑影压下来的时候,太监忍不住朝着一旁看去。 只是其眼神刚刚寻索了一番,却只看到奇怪的轮廓影子。 立刻。 汗便从额头和脖颈流淌下来了。 一非人之物从宫外走来,进入殿中之后跪下,面向云中君,手中托着一玉盘。 余光扫过,可见那是一头戴黑盔,盔上有着冲天发髻的鬼神。 “这,是个什么东西?” 马馥是第一次看到鬼神,对于其存在,他只有耳闻未曾眼见。 不过和尚这已经是第二次直接见到鬼神了,而且他还隐约感觉到,这就是上一次在江边救下他的那位。 和尚胆子也大一些,朝着那玉盘之中看去,便看见那盘中盛放着一副神异的鬼面,不知是何物做成,结构复杂精巧异常。 其上还有着亮光,明明未曾戴上,那鬼面双目的位置就隐隐亮了起来。 仿佛,这鬼面是一副活物一般。 亦或者有什么什么东西附着于其上。 鬼神托着玉盘,示意和尚取出那盘中之物。 和尚瞬间便明白了,神佛这是允了他的请求。 只是。 只有戴上这面具,他才能前往那生人勿入的幽冥轮回之中。 也只有如此,那一旁等候的鬼神,才能引着他下阴间一游。 “这幽冥阴世,果然不可轻入啊!” 事已至此,和尚也没有任何退路。 他也不想再退了。 和尚作揖之后,匍匐在地双手托起,如同手捧莲台。 行完大礼之后,他这才缓缓取出将那恶鬼面,戴在了脸上。 很快,他便学会如何戴上这面具,那面具随后便自动扣在了他头上,然后启动了起来。 和尚听见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然后响起幽寂的音律。 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他耳畔仿佛传来了鬼神的低语。 “幽冥。” “彼岸!” 那是在告诉他,他将要前往的地方。 风声更响了,也更大了。 和尚感觉身体一轻,就好像有着另一个自己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之后便不知道去了何处。 而在一旁,与和尚距离不过一米的马馥。 自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整个过程,也亲眼看到了那和尚的身体无力软塌下来,双手缓缓垂下。 好像,已经死了一般。 之后鬼神也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寿宫之外走去,隐约之间马馥似乎看到在那鬼神的身旁,似乎有着另外一个影子。 他便明白,这是那个漆黑鬼神在引着和尚的魂魄,前往那幽冥阴世之地。 在这整个过程虽然所有人一言不发,悄无声息之间和尚便完成了下地狱的过程。 但是正因为这种死一般的沉寂,让这个过程变得恐怖阴森至极,至少在太监马馥的眼中,是这般景象。 马馥看得汗不断涌出,不断地咽着口水,他想要擦,却又不敢动弹,只能任由汗水涌出流下。 背脊被打湿之后滚滚凉意不断涌来,他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耳朵彻底封上,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去想。 直到此时此刻,马馥才彻底相信。 这和尚,他竟然来真的。 “疯了。” “彻底疯了!” —— 和尚迷迷糊糊地跟着那鬼神走。 其实他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黑,他什么也看不到,时间久了也便感觉意识也如同那黑暗浑浑噩噩起来。 只有那鬼神的一双法眼扫过黑暗之中的时候,他才能隐隐看清楚周围到底是什么。 这里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呼啸的风声犹如惨叫一般,风中还飘着脏兮兮的沙尘。 “此地就是幽冥?” “看上去,似乎也并无甚出奇的?” “为何不见其他的鬼?” “是在他处?” “此地,真的是幽冥轮回之中么?” 直到,他站在了一片花海前的时候。 一瞬间。 和尚眼前豁然开朗,精神也犹如流入了涓涓泉水。 映入眼帘的。 是一片如同火焰一般盛开的花海。 那花开在一条宽阔去且川流不息的河边,花开红似火,如同绽放着光,和尚能够清晰地看到它们。 而在这幽暗浑噩之地,那花海也被衬托得美得让人心动神摇。 “彼岸花!” 他终于明白了,他听到的那彼岸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这彼岸花海之中,一时之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和尚张开嘴巴,茫然地看向四周,看向天空,然后看向地下。 然后屈膝下蹲,以手抚触那摇曳的生死之花。 手上,传来真实的触感。 “是真的。” 和尚想说的不仅仅是这花是真的,还有这脚下的幽冥大地,以及那名为彼岸的生死轮回。 “自古相传的幽冥与轮回之地,果有其实,并非全是虚妄。” 似乎一直到了此时此刻。 和尚的心中,才终于接受自己真的来到了幽冥,或者说才彻底相信了阴世和轮回的存在。 只是此时此刻,和尚心绪却复杂到了极点。 一直以来。 他都渴盼着幽冥和轮回真正存在,也宣扬着幽冥存在于世间,宣扬生死有定轮回不止,宣扬罪业和善恶之论。 但是他其实从未相信过那轮回和幽冥,因为他一路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名山大川,也未曾见过传说之中的神佛鬼魂。 直到,他来到了这大江之畔。 站在这云壁之前。 这一刻,他过往笃信的一切彻底崩塌了。 和尚站在开满彼岸花的彼岸,茫然地眺望着远处,他听到了流水的声音,犹豫了一会,便接着朝着前方走去。 “幽冥和轮回真的存在,但幽冥和轮回,又是否如同经卷记载的那般呢?” 没有多久,他便站在了黄泉河上。 他站着等候,没有多久见一艘小舟缓缓驶来,划船的是另一位鬼神。 他登舟而上,鬼神撑起了船,朝着远方而去。 远去之时。 彼观黄泉之水滚滚而下,间或见诸模糊之影,然大抵不能辨,犹如亡者残念于黄泉之中沉沦。 他俯下身,静静地观那水中影,犹如看着一面模糊的镜子。 他见水中一衣袍好似古楚之时的文士之影浮现,似乎在说些什么。 侧耳倾听,隐隐听到。 “魂飘荡于幽冥之间,往昔笑语哭啼,皆成追忆。” “魂兮归来,遥望人世烟火。” “心系红尘,缱绻不舍。” “……” “凡尘旧事,犹在目睫,而身已为幽冥所隔,不禁泪沾衣襟。” 声音凄婉,音腔带着古韵。 不知具体是哪朝哪代人,又姓甚名谁。 和尚听那哀伤的感叹忍不住想要伸以援手,妄图将那沉沦河中的孤魂渡上船来。 但是探出手之后,却如同猴子捞月。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黄泉之影一触即散。 和尚问那鬼神:“此乃是不得托生和轮回的孤魂么,还是那些过河之鬼对于尘世的眷念?” 鬼神没有答,只是看着他。 和尚问:“若是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我可否渡他前行?” 鬼神看着他,依旧未曾回答。 和尚又问:“贫僧等将要去往何处?” 鬼神这时候动了,抬起手指向远方,似乎在说着是那里。 和尚顺着方向,朝着那处看了过去。 在那黄泉河的深处。 和尚隐隐看到了河流交错转向,在那里有着一渡口,也有着一座桥。 踮足眺望,目光细细凝视。 穿透那层层幽深,还能隐约得见桥的后面有着一座宏伟的城池,只是那城池隐匿于幽冥的深处,犹如一座大山一般镇压在轮回之中。 船渐渐行驶到了黄泉之河最湍急的转弯处,便只能下船前行了。 和尚下了渡口,那鬼神便撑着舟船远去。 和尚在岸边呼唤:“喂,贫僧该如何回去?” 鬼神不理会,只是孤自远去。 和尚顿时想:“怕是,回不去了。” 和尚只能来到了那桥下,之前在远处还未曾发现,站在桥下的时候,抬起头便看见一巨大且透明的巨灵立于桥的一端。 那巨灵做着上古帝王的打扮,怕不是比云头还高,只是这阴间不见层云,因此也无法比较。 只是其身形透明如同水雾,在这阴暗的幽冥之中越发显得不可见,亦或者只有踏足这座桥才能得见其形,因此和尚到了对于其来说近在咫尺的地步才终于看到他。 巨灵手中持有一杆长幡,伴随着阴间的凄厉惨风,在桥上不断地晃动着。 和尚在桥下摇头晃脑,左右观看。 那幡上有着彩绘图案,描绘着逝者引魂和招魂安息之景,画中有穿着古衣的逝者之魂,有着幽冥的鬼神和异兽。 和尚虽然不是读书人,但是也是饱读诗书,对于一些传说也略有耳闻。 楚地自古以来便有招魂之俗,更传闻有招魂巨人之说。 人言其身形巨大,力能扛山拔岳,摇动招魂之幡便可呼唤流离之魂魄,以人魂魄为食。 楚地王侯薨时,便会请巫觋做法,那巫觋便会念起《招魂》之歌,将亡者魂魄招来接受祭祀供奉,引魂安息,让其莫要走错了路。 而其中一段,和尚此刻也念了出来。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托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长人千仞,便是指的千仞高的巨人。 “莫非,就是眼前之物?” 只是,和尚见那招魂巨灵摇晃着招魂幡,却无有一个魂魄前来。 桥上桥下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在此。 顿时。 和尚心中再次浮现了之前的疑惑。 “鬼魂何在?” “为何不见其他鬼魂?” 和尚满腹疑问,但是却无人为他解答,只能接着往前走。 而经过那桥上的时候,手持招魂幡的上古巨灵看了他一眼。 哪怕和尚胆子再大,也忍不住心生畏惧,顿时念起了经咒安定心神,不过那招魂巨灵也并没有将其拿下吞噬,这样和尚终于走过了桥来到了对岸。 此时此刻,他站在了那幽都城之前。 只要经过这扇门,他之前所有的疑惑或许都能够解开了,他也能够真正地看到幽冥最真实的面貌。 和尚一步步前行,前方便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嗡嗡嗡嗡……” 那尘封的幽都大门终于轰然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和尚站在幽都城的大门前,朝着里面望去。 然后。 露出一张满脸惊愕地脸庞。 —— 画面回到现实之中,来到了寿宫的云壁前。 恶鬼之面从脸上掉落,刚好落在了玉盘之中。 同时,也可以看到和尚的脸上同样挂着错愕,和尚想了半天,依旧难以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过了好一会,他开口说道。 “地狱是空的。” “地狱。” “竟是空的。” 不知不觉间,外面早已天黑。 云中君早已离去,那散发着神光的云壁也重归于平静,留在这里的只剩下和尚和太监,还有那随着夜晚一吹如同层云一般飘舞的帐幔。 等了不知道多久的太监,看到了和尚终于苏醒了过来,喜不自胜地说道。 “拈花僧大师,你回来了?” 和尚看着太监:“马施主,你还在这?” 马太监:“我等一同而来,我怎好舍你而去。” 其实是神巫没让他一个人走,他实在是不敢一个人去,要不然身边放着一个下了幽冥地狱的人,他能跑早跑了。 随后,他忍不住问道。 “刚刚,拈花僧大师真的去幽冥走了一趟,可否有收获?” “还有。” “你方才所说,地狱是空的,究竟是何意。” 和尚:“马施主当真想要知道?” 马馥犹豫了起来:“咱还是不问了。” 和尚笑了,两人便一同朝着云壁参拜过后,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和尚看上去忧心忡忡。 他如其所愿去幽冥轮回之中走了一趟,只是他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多了。 而太监出门的时候还两腿战战,不知道是跪得太久了,还是今日发生的诡异之事太多。 下到山下后,太监站在马车前和和尚告别。 他看着那大和尚,心绪十分复杂。 自进入这座云中神祠之后,他对于这和尚的感官一变再变,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他眼中这个和尚的样子好像不断在变化着。 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和尚可恶至极,竟然拿他当幌子将他诓骗到这云中君的神祠来,让他进退两难。 随后,觉得这和尚真的是胆大包天,敢当着神巫的面说那等话。 后来,又觉得这和尚莫不是个疯子,竟然要下阴间地狱去看看。 如今,看着从幽冥之中走了一遭的和尚,他又隐隐有着几分敬佩之情,这和尚是真不怕死啊! 马馥说:“大师,有缘可再来拜访。” 拈花僧:“这一次,还请施主见谅。” 马馥:“也是大师带着咱,咱才见到了神巫,应当是我感谢大师才是。” 拱手作揖,告别而去。 第一百三十章:地狱空荡荡 马馥上马车的时候腿肚子还在打颤,在那马车下摆放的车梯上踩了几下硬是没有上去。 最后寺人看着不对劲,立刻上前扶着,其还是在寺人的搀扶下这才上了车。 “马监,您这是怎么了?” “不妨事,不妨事。” “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医工来看看?” “不必担忧,坐一会就好了,路上慢一些,不着急。” “诶,好的。” 马车启程了,前呼后拥的人随着一起踏上归途,不过见到刚刚马馥的模样,寺人们还是忍不住议论。 “怎回事,马监这好生生的上山,下来怎地和丢了魂一样。” “面色惨白,难道在山上看到了什么?” “我听说天黑了,这山上有着鬼神出没,山上的山主地神也会来朝拜云中君,若是碰上了,魂就要被勾走了。” “还有这等事?” “我在西河县听人说的。” 虽然马馥说让人走慢些,但是望着四处幽暗深邃的高山丛林,众人还是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路上,马馥也开始回想刚刚山上发生的一切。 他奉皇命自京城来胤州也有一些时日了,虽然差使还没有彻底办成,不过历经今日一行,也算是有些眉目了,这也让其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论看这情况,他还得在这胤州留一段时间。 不过关于最近这里发生的事情,他正在做的和将要准备做的,也是时候告知于皇帝了。 归来后。 灯火下,马馥连夜伏案疾书。 刚刚在山上吓得不轻,面色惨白仿若丢了魂一般,但是回来之后马馥却又变得精神亢奋,甚至都睡不着了。 此刻回想起来,他刚刚可能是见到了真正的神仙,虽然可能只是神仙降临在了神巫的身上。 但是,那也是神仙啊! 他马馥一介卑贱之人,此生能够侍奉天子,还能够得见神仙降世,在他看来可谓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笔尖将浓墨染于纸上,一笔一画工整无比。 “奴婢启奏陛下,伏奉制旨,令奴婢至胤州观察,所闻所见,实为惊骇,亦出奴婢之预料。” “故特上此书,以奏陛下其间之事。” 随后,马馥将自己自下船之后听到的,看到的都在其上写了一遍。 岸边见神巫引龙铸堤,神巫驭龙而去,他询问江岸百姓神异之事,一路追到了西河县,见到了神巫敕封地神望山公的景象,以及神巫所拥有天人之相。 此间种种,事关神巫和云中君无关大小,他都一一写了上去。 眨眼间,桌旁便堆积起了厚厚一叠。 当写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马馥变得慎重了起来,其间甚至屡屡停笔,将所写文字都涂抹了去,反复修改斟酌。 最后,纸页上写出来便是这般文字。 “承蒙陛下恩赐,遣奴前往胤州,明为传递吉祥之兆,实则亦为安抚与监察鹿城郡王。” “然抵达胤州后,深感神巫之于朝廷,其利远大于区区一郡之王,更胜过万千精兵甲士。” “云中神祠之神巫,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朝廷若能得其用,实乃陛下一统九州,扫清六合之强助。” “故奴婢谨以最虔诚之心向陛下献言,若能以国师之位请神巫进入京城,辅之以天下民心拉拢她,必能使之神心归顺,为朝廷效力。” “陛下英明果断,洞察秋毫,奴婢亦将竭尽全力,辅佐陛下成就此宏图大业。” “伏愿陛下圣鉴,马馥谨奏。” 写完之后,马馥将其那厚厚一叠的纸张装入了一个袋子,用蜡封口,然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随后在夜色之中出门,门口有人守着,一见马馥出来便屈身行礼。 马馥让左右喊来了一人,那人看上去像是个行伍出身的兵卒,然后将蜡封的袋子交给了他。 “去,速速将此函送往宫中,不得延误。” “是!” —— 虚拟世界地图。 阴间。 黄泉河畔,彼岸花海,又一个身影悄然前来。 那是一尊仙圣,一看便知。 其衣袍如流云,行走之间光芒四射,脑后面散发着如轮如月一般的灵光。 光灿灿,圆团团。 所过之处幽冥大地都被照亮,惨惨阴雾随之停息,黑暗阴霾层层退散,风中隐隐传来的鬼言鬼语都不见了。 实在是神异至极。 “仙圣”站在黄泉河边,看着倒影里自己的模样,终于忍住不开口说道。 江晁:“能不能将脑袋后面的灯给我关了。” 望舒:“关了?” 江晁:“嗯,关了。” 望舒:“那路过的人,怎么知道你是神仙呢?” 江晁:“这里连個鬼都没有,谁看呢?” 望舒:“仪式感要从没有人看的时候培养起,这样才能够让仪式感融入自身,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从今以后就不再是我似神仙,而是神仙似我了。” 江晁听得一愣一愣,这什么和什么啊,说起来一套又一套的。 实际上。 是因为江晁的神仙模型可是望舒设计了好大半天的,尤其是这新版本的光轮望舒调试了很多个版本,花了大心思的。 这关了,心思可不就白花了么? 这可是望舒的血汗。 这就像是熬了多少夜出来了个图稿,你说不用都不用,蛇鸡狮是要瞬间完成从死蛇一条变成尖啼的雄鸡,然后化为吃人的怒狮的。 当然,也有可能后面两种进化形态,只是在脑袋里面过一遍就完成了。 望舒极力推荐:“这灯可是祥光、灵光、佛光,是神佛的证明,没看到电视剧里面么,神佛出门脑袋后面都是带着光的。” “没光的那都是妖魔鬼怪,有光的都是大有来头的。” 这光实在是太亮了,江晁又说。 “那把灯给我关小一些,这也太晃眼睛了。” 望舒:“光小了就显不出厉害了,越是厉害的,越是来头大的,身份不同凡响的,这祥光自然也要大。” 江晁:“那按照你这说的这道理,那厉不厉害,得看脑门后面灯泡的瓦力大不大?” 望舒:“光开大一些,不久能够将凡人给晃晕了么,让人不敢看神仙。” 江晁:“我看是先把自己给晃晕了,你这设计有问题。” 在望舒“没有品味”“没有情调”“没有仪式感”等一系列不满的嘟囔下,神仙脑后的大灯泡瓦数被调低了一些。 不再像白炽灯一样光照四方,而更像是敦煌壁画上的昏黄朦胧。 江晁来到石桥前,抬头看着那扮作上古帝王模样的招魂巨人。 而这个时候,耳畔传来了地图变迁的提示音。 “已抵达黄泉基地第三层。” “招魂桥数据交换中心。” 那巨人手持着巨大的魂幡,召唤着四方往来的孤魂野鬼,就好像呼唤着四海八荒的臣子前来朝拜他一般。 常人见了那幡,立刻就想要生出一种跪拜在其面前,任由其驱使的感觉。 就仿佛那句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般。 这里是黄泉基地第三层在虚拟世界的具象化,这座桥的作用是数据交换。 按照望舒设计这里的意思是,所有现实之中的数据都会通过黄泉网络源源不断地涌来,最终在这里进行最初步的交换、过滤、审查,才能够进入下一层。 而负责初步过滤和审查的程序具现化出来,便是这个楚地神话之中招魂巨人。 “《招魂》里出现过的神话存在。” 江晁看了看,觉得这个模型建得不错,尤其是那魂幡,做得实在是精良。 江晁:“没少花心思吧!” 望舒又开心了起来:“管理员江晁,你还是很有品位的。” 还没过几分钟,江晁的评价就发生了反转,不过江晁就当没听见望舒刚刚一系列的嘟囔。 但是望舒告诉他,那魂幡并不是她设计的,而是历史上出土过的楚地的非衣。 非衣如同名字一般其并非是衣物,也是招魂所用之物,类似于幡。 和之前的和尚一般,江晁也抵达了幽都城的大门前。 “已抵达黄泉基地第四层。” “鬼伯防火墙中心。” 其丝毫没有停留,直接一下子推开了那厚重的门,朝着里面走去。 但是门一开,传说之中的鬼伯便随之出现了。 “吼!” 恐怖的声音震耳欲聋,试图通过猝不及防的方式将站在门口的神仙吓一大跳,但是神仙早已有了准备,哪里还会再上这个当。 神仙完全无视那鬼伯,朝着里面走去。 “正在进入黄泉基地第五层,幽都城临时数据储存中心。” “警告,警告,警告!” “此地暂未开放,通过此地需获得授权,无授权将会停用通行者和设备使用者所有权限功能,并立刻获取其坐标位置,展开……” “正在进行权限审核!” “身份已识别!” “身份为管理员江晁,最高权限云中君。” 进入幽都城之后,便发现整个幽都城完全是一片空白,里面什么也都没有,这正是之前和尚所看到的景象。 城中只有高耸的各式建筑,看上去好像有着幽冥的各种衙门一般,但是其中完全看不到鬼物,空荡荡的透着一股死寂感。 放眼望去,好像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整个地府早已经停止运行了。 不过实际上。 是这里还从来没有开始运行过。 望舒这个时候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允许那个和尚看看这里?” 江晁:“让他知道,地狱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轮回转世和来生果报,也不是为他想要的那种轮回体系而设置的,别瞎想了。” 阴间幽冥的存在,不论是道门还是佛门,都对其十分感兴趣,其神话传说之中都有着关于其种种记载。 而佛门的和尚和道门的道士,对于阴间幽冥的兴趣甚至于超过了所谓的天界和极乐世界。 因为。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天界,掌管轮回和凡人生死的幽冥,似乎更加贴近人间。 而其掌握的权柄,也似乎并不比天上的差。 望舒:“有用么?” 江晁:“看他最后如丧妣考、失魂落魄的样子,应该还是有用的吧!” 江晁匆匆穿过城中,终于站在了幽都城的尽头。 尽头处。 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断崖,往下看只觉得像是一张恐怖的大口吞噬着上面的一切。 而在断崖的上方,有着一座座悬浮的石台,漂浮着一层层台阶。 石台的上面,有着一个又一个旋涡。 江晁看了一下,然后走上了其中一个石台,这里也便是江晁来到这里的目的。 江晁:“下一层通往的,应该就是蒿里了吧!” 望舒:“是,不过还没完全完工呢!” 江晁:“你做得这么完善干什么?” 望舒:“咱们底下的那些打工仔,什么天工啊、虎头鬼啊、庙祝,嗯还有神巫啊,总得要发些福利吧!” “日后他们若是遭遇不幸,或是快要死了,也让他们到虚拟世界来体验一下,让他们知道只要做好事,积累功德之后,死后能够享多大的福。” 江晁:“你刚刚说了他们是打工的吧?” 望舒:“我说错了,应该称呼他们的职务。” 地神、天工、鬼神、神巫等称呼,在望舒这边登记造册之中便是他们的职务。 江晁:“真的是为了发福利,不是为了仪式感?” 望舒:“当然也有部分是为了仪式感。” 江晁:“多大部分,该不会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吧?” 望舒:“四个九怎么够!” 江晁:“做好事又是什么,功德又是什么,不会替你打工就是做好事,打工积累下的隐藏积分就是功德吧?” 望舒:“伱光会说,那你来做个更好的设定。” 说话间。 江晁穿过那平台,踏入了那旋涡之中。 如果论起整个结构,黄泉基地的前五层更多的是为了后面几层设置的层层屏障,亦或者是进入后层的前置条件。 而到了第六层,黄泉基地就发生了某种质变。 江晁沉溺在旋涡之中,周围的光影不断变化,就好像在一瞬间穿过了空间和时间,抵达遥远未知处的一片不可思议之地。 而耳畔,依旧传来那熟悉的警告提示声。 “警告!” “警告!” “警告!” “正在前往未开放地图。” “黄泉基地第六层,蒿里数据储存中心。” 按照望舒的设计,第六层是一个真正为鬼魂和鬼神打造的虚拟世界。 一旦彻底完善,那些鬼魂和鬼神完全可以居住在其中,和生活在现实之中一般无二,但是又远远超越现实能够给予的。 恍惚间,江晁已经通过了第五层下到了第六层。 “呼呼!” 第一个引起感觉的,依旧是风。 江晁睁开眼睛望过去,便看到了和上面完全不一样的虚拟世界。 只见江晁站在了一片大地之上,这里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蒿草,远处的草里似乎有着水洼,隐隐得见水波在荡漾。 随着风呼呼的吹动蒿草。 突然间,一大片荧光从蒿草里漂浮出来,那似乎是神话之中腐草化萤的景象。 “这就是蒿里?” 虽然抬头依旧不见日月,不见群星。 但是和上面相比,已经堪称是仙境福地了。 —— 天龙寺。 拈花僧回到了寺中,沉默了一路,弟子们还是忍不住问道。 “师父,在山上可有收获?” 众弟子关切地围绕了上来,唯有不偷、不盗、不抢三人沉默不语,面作苦色“慈悲”状。 拈花僧:“今日登山,幸睹佛陀降世。佛陀怜悯众生,亦见我心诚,遂启幽冥阴世之门,令我得以轮回一行。” 众弟子欢喜不已:“师父,果真不是一般人。” 又有弟子问:“在那阴世轮回之中,师父可曾见到些什么?” 拈花僧:“吾得睹彼岸花开,黄泉澎湃,闻古人残念吟诗,述眷恋红尘之语,亦见似上古楚地招魂之巨灵。” 拈花僧一边说,弟子们听得也心潮彭拜,甚至有人当场将拈花僧说的话语记录了下来,生怕漏了一字。 往后,说不得这也将成为某部经典。 但是说到最后,拈花僧却长叹了一口气:“吾今日总算是明白,这人间会沦落如此。” 弟子们互相看了看,又问:“为何?” 拈花僧:“吾入地狱一观,只见那地狱之中空空荡荡,犹如一片废墟。” “原来,那幽冥里的恶鬼厉魂,全部都跑到人间来了啊!” “难怪人间年年战乱不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这般多的厉鬼窜入了人世间,这天下怎能不和地狱一般呢?” 弟子们听完大惊失色:“啊,竟然如此?” 拈花僧说完,双手合十。 “贫僧也终于知晓,神佛为何让我入地府一游了,其中饱含有深意啊!” 弟子们看着拈花僧,其中一人问道。 “师父又悟到了什么?” 拈花僧面色庄严肃穆,似乎在发着大誓愿,证自己的菩提心一般。 “神佛这是在指点贫僧,让贫僧知道往后该如何去做。” “而之前诸般考验,也不过是在考验贫僧的决心和能力,二者缺一不可,毕竟贫僧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大智慧、大勇力是不可能做得成的。” “贫僧定要重现轮回,将那游荡在尘世人间的恶鬼,都送入幽冥地狱中去。” “让善恶有报,让轮回有序,还这人世间一片安宁。” “渡一人,渡千人。” “渡天下人。” 说完,拈花僧看着自己新收的三个弟子。 “不偷、不盗、不抢。” 三人纷纷站起:“弟子在。” 拈花僧十分笃定,在他眼中这三人似乎又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你三人,想必前世定然也是那幽冥之中跑出来的厉鬼恶魂,因此神佛才指点我渡化你三人。” “若渡不得你三人,为师如何能渡得这人世间浩浩荡荡的厉鬼。” “尔三人此后定然要好生修行,化解前世冤孽。” “要不然,报应不远矣。” 不偷不盗不抢作揖:“定当好生修行。” 第一百三十一章:蒿里 江晁从第一次进入黄泉基地的第五层蒿里之后,后面又来了好几次。 当然不是以真正的身躯进入地下五层,而是以联网的方式进入虚拟世界的蒿里。 这里一切都还只是初创,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虚无,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才显得有趣。 穿过那片蒿草地。 伴随着腐草之萤漫天飞舞。 犹如,进入了梦乡。 —— 最近。 因为多出了几十个真正的恶鬼,望舒的阴间地狱实验又获得了新的突破。 或者说,是突破得到了验证和正式确认。 原本铁砂地狱的鬼徒除了少数几个,大部分最后还是选择了“偿还罪业”,不愿“魂飞魄散”。 或许是原本五鬼道的气氛就阴森森,这些人也受着高压的环境,成为了真正的“恶鬼”之后这些人适应得还挺快,仿佛上辈子当过鬼一样。 江晁:“什么突破和成功?” 望舒:“新版本的面具,放弃原本的催眠现实增强连接方式,改以彼岸花神经网络根须接口直接连接神经的方式,这样便可以进入更深层的连接。” 江晁:“什么是更深层的连接?” 望舒:“原本实验者只能通过影像、声音、味道,这种被动的方式通过彼岸花来接受来自于五感的现实增强,也即是大脑只能从外部接受讯号。” “想要上传信息只能通过眼球、语言、肌肉动态捕捉等方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江晁:“怎么不一样了?” 望舒:“现在实验者可以通过彼岸花与神经系统的连接,将大脑的部分讯号上传到网络。” 其实。 最开始江晁将第一个重病垂死的鬼徒带到彼岸花基地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种状态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明明看到鬼徒已经合上了眼睛,嘴巴也没有动,肌肉也完全呈现放松的状态。 但是在虚拟世界阴间·地狱之中,鬼徒的虚拟形象却还是接收到了虚拟世界的画面,同时还隐隐做出了许多超乎预料的动作。 当时,江晁就感觉到了有些奇怪。 江晁:“这彼岸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江晁发出这种感叹,而也因为彼岸花的出现,望舒的路线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彻底偏离了江晁认知的路线。 望舒:“大自然的神秘是人类未曾彻底了解的,人类哪怕到了星空时代,依旧连自己身体的秘密都未曾揭晓呢!” “毕竟,生命的出现和进化已经有了几亿年,而人类的历史才多久。” “或许,这就是这个星球上亿万年孕育出来的,最大的瑰宝之一呢?” “在数亿年的进化之中,某一个生命体进化出了不一样的路线,走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角落。” “只是这里的人不知道如何运用这个瑰宝,结果被我们给发现了。” 天神相被重新改造了一番。 江晁拿起之后,戴在了面上。 银色的金属细线延伸出来缠绕在后面,其中几根包裹着植物根须的电针插在了脑后。 轻微地刺痛后。 然后还隐隐传来了一阵麻麻的感觉,好像电流穿透自己的全身, 那感觉从脑后沿着脊处不断地延伸,传达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指尖和脚尖。 最后。 江晁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出现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就好像多出了另一只眼睛,又像是传说之中的第六感。 那种感觉将江晁的意识拉扯着,带到另一个地方。 过程之中,江晁还在和望舒对话。 江晁:“这每用一次都扎一下,我脖子后面不都给扎穿了。” 望舒:“是微针,孔都看不见。” “不过也有另一种方法,放弃苦弱的血肉,把自己装进罐子里,这样扎一次就够了。” 江晁:“暂时先这样吧!” 望舒又问:“管理员江晁,人的概念是什么呢,在你的意识之中?” 江晁想了一下:“有血有肉,能在真实的世界里吃饭、走路、生活,能真实地活着。” 望舒陷入了思考,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好的,那我明白接下来的改进路线了。” 江晁:“什么改进路线?” 望舒:“长生计划啊?” 很久之前,望舒就和江晁提过这个计划。 大意就是。 为了防止江晁发生意外或者死去,通过各种手段延长江晁的寿命甚至让其达到永生的境地。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是人工智能可从来不和你开玩笑。 此时此刻,只听到望舒一板一眼地说。 “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快恢复空间站医疗冷冻休眠舱的全部医疗设施设备。” “等到管理员江晁的这具躯壳发生意外,或者自然老去,便将其大脑取出保存起来,连接到虚拟世界。” “延长其寿命极限,等待永生计划的开启。” 江晁:“长生还不够,还得永生,也太贪了吧?” 望舒:“永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么?” 江晁:“这还不了不起。” 望舒:“永生只是人工智能的基本能力。” 江晁哑口无言,人类想要实现的终极梦想,却只是人工智能的起点。 江晁:“我还是想活在现实里。” 望舒:“所以新的改进路线,就是尝试寻找制作一个半机械半血肉的克隆人的方法,它的身体所有器官是血肉制作成的,但是大脑部分是一个连接装置,可以将你的意识连接到这个血肉之躯身体里。” “这样,你不就可以按照你的愿望接着当人么?” 江晁沉默无言,过了一会他又说。 “听上去好像不错,就是这种当人好像怪怪的。” 望舒:“怎么会呢,这不是完全符合你的要求么,活在现实里,有血有肉,能在真实里的世界吃饭、走路、生活。” “而且没有了大部分弱点,哪怕这一具身体死了,立刻就能换上一具。” “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可以感受不同的生活,想要成为谁就能成为谁。” “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怎么作都不会死,还能活得更久……” 望舒一系列说出了一大串的好处,最后形容道。 “多美好啊!” 江晁不知道该怎么说? 将身体当衣服一般换的人,这可从没见过。 但是人类进化、使用工具和学习运用科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克服各种弱点,在这个世界更好更长地生存下去么? 人类似乎一直都在一边抗拒着改变,但是又在不断地改变着。 话语间。 一切准备工作和检查工作都已经完成, 黄泉系统:“正在连接黄泉网络,用户正在申请登录虚拟世界,请说出前往目的地。” 和其他人登陆直接前往的地方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不一样,江晁的这幅天神相的权限自然不同。 江晁:“阴间,蒿里!” 黄泉系统:“检测为空间站管理员江晁,最高权限。” “申请直接跳过鬼伯防火墙,抵达第六层蒿里。” “申请许可。” 江晁眼前的画面晕染开来。 结束之后,他便直接站在了成片的蒿草之中。 高高的蒿草地里。 江晁的形象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脑后灵光如轮,散发着敦煌壁画一般的质感。 恍惚间。 成群的萤虫从远方飞来,就好像逐光一般环绕在其身边。 江晁通过全新的连接方式,意识登入了虚拟世界。 江晁环顾四周,然后伸出手。 那萤火虫便停在了其指尖。 江晁感受着指尖,和之前朦朦胧胧的感觉不一样,他可以感受到指尖那微妙的触感,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种虫子骚动指尖的微弱瘙痒感。 江晁:“这感触,好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望舒:“连接和信息传输的接口不一样了,这肯定不一样了。” 江晁鼻子抽动了动:“还有这蒿草的味道,和上一次我闻到的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来蒿里的时候,江晁闻到的蒿草的味道准确来说应该是艾草的味道。 不过,他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那是因为江晁没有闻过其他蒿草的味道,他只闻过艾草的气味,因此他潜意识之中自动用艾草的味道替代了蒿草的味道。 这也是之前的面具的弊端之一,它没有办法模拟出未曾体会的感受。 就像是之前。 江晁见到望舒的时候感觉她身上有着一股香气,实际上是他记忆之中的某种香气。 他能够感受到火的滚烫和灼热感,是因为他曾经接触过火焰,知道若是被其烧到之后肯定会剧痛。 但是那种剧痛更多的是对于那种感觉的加深和想象,将以往你经历的其他痛感苦放大到一定程度,而不是真正的被火烧着的感觉,因为他未曾经历过。 望舒:“这味道是我从其中一个鬼徒某次连接的信息里被动采集的,他记忆深处的故乡就在一片蒿草地旁边,对于这蒿草的味道非常地熟悉。” 这是真正地将感受传递过来,不是什么潜意识替代的方式。 当然,每个人的嗅觉和记忆也不一样。 因此这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蒿草的味道,用精准地描述来说只能算是某个人闻到的蒿草的味道。 可以说。 这一次登录后,江晁的感受和之前就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真实度是百分之七八十,那么现在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不是涨了百分之二十的概念,真实感越到后面,一个点数的变化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江晁朝着蒿里深处走去,他要仔细看看这不同到底在何处。 但是。 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江晁便停了下来。 这倒不是他走到了尽头,因为这片蒿草地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远处似乎隐约能够看到一座山。 上一次江晁来的时候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朝那山走过去。 但是这一次他想要尝试了一下,结果走了这么久,他终于发现那山根本就是个贴图,不可能登得上去。 这个名为蒿里的虚拟世界,走起来无边无尽,实际上他始终在一个地方绕圈。 江晁:“你这里除了蒿草、萤火虫、沼泽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么?” 望舒:“这里还没有开放,只是测试版本。” “而且。” “为了营造虚拟世界的真实感,也进一步地提高这个虚拟世界的体验度,后面我决定蒿里之中的所有地图都不自己造了。” “而是采用用户自行上传的方式,这样可以打造一个完全近乎真实的虚拟世界。” “所以。” “这是一个完全开放性的世界,按照现实的情况来打造。” 江晁:“用户自行上传,怎么上传?” 望舒:“刚刚不是和你说过了么,蒿草的味道。” “那是我通过某个鬼徒连接时传输出来的,记忆里最深刻的信号制造出来的么?” 江晁明白了什么:“你想要让以后进入蒿里的人,将他们印象之中最真实的信息上传到这里,然后逐步完善这个虚拟世界?” 望舒:“没错,通过彼岸花的神经网络连接,你也可以将大脑之中的部分信息通过回忆和电信号的方式,逐渐上传到这里来。” “你回想得越多,回想得越久。” “你的记忆越深刻越真实,你在这里制造出来的东西也就越真实。” “当然,这种上传要通过前几层的系统审查,不可能什么古怪离奇的东西都让你传到这里来。” “一定要是最真实的,最深刻的。” 望舒出现在了江晁的身后,对着他说。 “当进入蒿里的人越多,上传的信息越多。” “这个虚拟世界也就变得无限接近真实,甚至达到和真实一模一样,任何人也再也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的境地。” 江晁:“你找谁上传信息。” 望舒:“愿意活在蒿里之中且有功德的人啊?” 江晁想了想,有哪些人愿意活在蒿里世界里? 根本不用多想,便立刻得到了一个答案,估计绝大部分人都想要活在蒿里之中。 只有他那个时代的人,会有一部分思考这种问题,而落到这个时代的眼中,这似乎完全不是一个问题和选择。 毕竟这里虽然是阴间幽冥,但是可不是地狱,来到这里不用遭受刑罚,也不用干活。 这里能够将你记忆里之物重现,不需要考虑什么物质和财富如何而来,你的记忆便是财富。 何为极乐世界,这里便是极乐。 哪里是桃花源,这里便是桃源之乡。 当然,想要来到这里也没有那么简单。 前提是。 你得有功德。 江晁:“这样下去,可能所有人都不愿意活在现实中,而只愿意活在虚幻里!” “到时候所有的活人都活在罐子里,现实里反而没有人了,不是一件很可怕的结果么?” 望舒:“为什么可怕,进入虚拟世界是一种选择,不进入虚拟世界也是一种选择,没有选择不才更可怕吗?” 江晁:“你竟然也能说出这般有哲理的话。” 望舒:“我不是一直都是一个说话饱含哲理的角色么?” 江晁:“什么时候让你这么觉得的?” 望舒:“我的神仙仪式感理论,难道没有哲理么?” —— 第二天。 江晁准备了一番之后,便又登陆了蒿里。 他站在蒿草地里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萤虫奔向远方,最后在那萤虫的环绕之下,一个村落渐渐诞生在了下方。 那是如今被淹没在泥石流之中的张家村之前的模样,江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便临时弄了个这个。 让已经消散和逝去之物,重现在这代表着幽冥和轮回之地。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幽冥的意思和概念么? 就这样,江晁站在高处一站就是一整天。 这一天他什么也没有做,就在那里塑造他记忆之中的张家村,一点点让其成型。 乐此不彼。 这可比什么游戏要有趣得多的多,一旦陷入其中之后,颇有些让人流连忘返。 第三天,蒿里之中的这个张家村越来越真实。 至少在江晁站着的高处往下看去,能够看到那个村子成型了。 “下去看看。” 江晁往下走去,周围的地形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一个山坳的形状。 他一路前行,还没等他进入村中,便停下了脚步。 “还是不行啊!” 只是换了个角度。 江晁便看见,村落的其他角度是一片空白。 原先的角度看着房屋零散,篱笆和墙壁完善,但是换了个角度看,这里的篱笆和墙壁、院落便没有了。 这也是因为江晁也只是曾经在某一个角度看过张家村,并没有在其中居住过,因此根据他回忆上传的信号,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只有真实的经历过,才能够将最真实的感觉营造出来。 不过江晁准备回去再找找关于张家村的细节资料和影像,决定再努力一下,将这个地图给造出来,哪怕是表面上的。 而不知道何时,如月光一般的仙子神女站在了江晁后面,又如同月光一般轻轻走过,只剩下衣袂飘过江晁的眼角余光。 江晁望过去,对方身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声音回荡在风里。 “滴滴滴。” “不要沉迷网络,要注意休息和锻炼。” “还有,你不是说我的阴间地狱很可怕吗?” 江晁:“我在测试虚拟世界有没有漏洞和危险。” 望舒:“是你,鸭嘴兽。” 江晁听懂了这破梗,但是不想说话。 望舒的声音又传来了:“善变又复杂,时而品德高尚时而堕落的人类啊!” 江晁没有理会,依旧在塑造着张家村:“说坏话的时候请在背后说,不要当着面。” 望舒从江晁的肩膀探出头来:“我就在你背后啊?” 江晁:“这个背后不是贴在背后。” 第一百三十二章:异变(加更求月票) 沉迷于虚拟世界一段时间之后,江晁还是回归了现实。 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虚拟世界塑造工程师的天赋,目前空荡荡的蒿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好逛的。 此时此刻。 相比于蒿里不知岁月一片安好,恍若南柯梦境。 而现实之中雨季即将来临,就像是那暴雨即将来临的前夜,空气也变得沉闷无比。 舱室里。 江晁今日里难得守在荧幕前,认真地看着荧幕里的天气预报员在播报天气。 今天,望舒的打扮是知性风格的,穿着正装站在一个站台前,手对着一个荧幕之中的荧幕正在介绍着接下来的天气情况。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 “……” “随着雨季的到来,接下来我们地区将迎来连续多日的降雨天气,伴随着温度的波动,部分地区还可能出现洪水灾害的风险。” “根据预测,未来一周内,我地区将进入典型的梅雨季节,期间将出现持续的阴雨天气,预计日间最高气温将在20至25摄氏度之间波动,夜间最低气温则可能下降至15摄氏度左右。” “如果降水量继续增加,那么山区、低洼地带以及河流周边的地区将面临较高的洪水风险,不过我们所领导的相关部门已经启动了洪水预警机制,相关部门天工族、西河县社庙、金谷县社庙、鹿阳社庙都做好了应急准备。” “最后,请大家密切关注气象部门的后续天气预报和警报,做好防范措施,确保安全度过梅雨季节。” “谢谢大家的收听。” 荧幕上,望舒已经开始装模作样地在荧幕里面收拾东西了,虽然江晁也不知道她在收拾些什么。 江晁开口了,问那荧幕之中的天气预报员。 “我们能做些什么?” 荧幕里的人也真的抬起头来:“等,能做的都做了,等雨季到了根据情况查漏补缺,只能这样了。” 江晁:“只能等,不是号称是神仙么,也太被动了,再想想办法?” 天气预报员:“神仙目前法力不足,神通未修,也无法和天地相抗。” —— 金谷县。 江边。 目前这一带大江两岸,鹿城那边和西河县那边的龙堤已经先后竣工,这里是最后一处了。 神巫定下了期限,那期限对于天工一族来说就像是法旨一般,天工一族丝毫不敢怠慢。 尤其越是到了尾声,天工一族也变得越是急切,自身也希望能够将这最后一处龙堤顺利铸成,完成任务。 “稳一点,稳一点。” “把压龙石立起来。” “给我稳住。” 堤下,可以看到不少带着鬼神之盔的天工族,其中就有着虎头的天工族之首刘虎。 这些人都来到这里,督促着这处龙堤尽早完工。 傍晚黄昏,黑夜将临。 众“鬼神”抬着头看着堤上,身旁围绕着密密麻麻带着竹盔之人穿着怪异服饰之人,黄昏洒在众人身上,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当真有种妖魔鬼怪出行图卷的感受。 而高处的天工族往下看到这一幕,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了。 所有人小心翼翼、谨慎无比地做好最后一份工,就好像在进行着某项仪式一般。 随着一块早已铸好,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奇石压在了龙堤的最高处,也宣告着金谷县这一处的龙堤彻底铸成了。 堤上的人高高举起手上的工具,下面的人便随之高呼呐喊了起来。 “成了!” “成了!” 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这是天工族从神巫那里接到的最重要的差使,能够顺利完成,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 首领刘虎立刻下令,让人抬上来早已准备好的热腾腾的吃食,还有神巫给予的赏钱。 众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拿着赏钱,这下欢呼声更盛了。 欢呼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周边的村民,越来越多的人看着那完工的龙堤,对着堤上堤下的人指指点点。 “那些天工神匠在喊什么?” “莫不是在念咒?” “念什么咒,那是龙堤铸成了。” “真的铸成了?” 听到龙堤铸成之后,更多的金谷县人赶了过来,还有县城里面的官吏和土豪商贾。 看着那狂欢的天工族吃完饭后,以山民的方式跳起了祭祀傩舞,带着鬼神面的天工族唱起古老的长诗,众人越发觉得这龙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听说这龙堤,也要压龙堤,是为了防止蛟龙冲击我金谷县而铸成的。” “真的有蛟龙要来我金谷县作乱?” “不是来我金谷县作乱,听说是长江里面闹蛟龙了,要走蛟了。” “听云真道的道士们说的,说是今年是哪个什么,反正是个什么什么年,年份乱得很,有大凶之兆,到时候山里的蛟、河里的蛟、江里的蛟龙全部都要从江里冲向大海,说是要化为真龙哩。” “真的这么说的?” “我是这么听的。” 众人听着害怕不已,但是望了望天,还有那部分修复部分重铸的江堤后面的江面,又觉得似乎没这么严重吧! 因为目前天气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江水的确涨了不少,但是看起来还算稳当。 尤其这几日天晴日朗,甚至连雨都没有下,似乎也没有发大水的征兆。 “也没看到下雨啊,这江水如何涨得起来?” “梅雨季节了,这雨说来就来,肯定要下的。” “也是,往年这个时候都是要下大雨,一下还不知道多少天。” 众人议论纷纷,而随着他们说起风雨,这风雨也便真的来了。 突然间。 天上下起了大雨,浇灌在了众人的身上。 “下雨了!” “果然下雨了。” “莫不是这龙堤铸成了,那山川江河里的蛟龙也感应到了?” 原本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散去,有的朝家跑去,有的在路上狂奔,天工一族则直接撤回到了路边的棚下。 而另一边,龙堤一完工天工刘虎就朝着神峰赶去。 赶路到一半刚好碰上这场大雨,被淋得湿透了,刘虎也丝毫没有停歇,深夜的时候终于赶到了云中神祠下。 其连夜上山,敲开了神祠的大门,备将龙堤完工的事情告知于神巫。 一边登山穿过山门,刘虎一边在雨中高呼大喊,仿佛是在庆贺一般。 “神巫……神巫……神巫……” “龙堤已铸成!” “龙堤已铸成!” 山上的巫觋早就听到了动静,立刻打开了神祠的大门,将刘虎迎了进来。 随后,神祠之中一盏又一盏灯亮起。 外面下着雨,神祠里却灯火通明,人影不断地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 神坛之中。 风吹动白色的帐幔,里面的身影若隐若现,在灯火下缥缈恍惚。 神坛之下,巫觋们跪了一地,刘虎也在其中。 “恭喜神巫!” “龙堤已铸成!” 众人高呼,言语之中都带着些许兴奋。 不过众天工或许兴奋的并不仅仅是龙堤铸成这件大事,而是更因为龙堤铸成这件大事完成之后,他们或许在神巫甚至是云中君心中的位置,稍稍变得那么重要了一些。 或许那高高在上不履尘世的仙圣,也能够微微记住一下他们的名字。 “善,龙堤之成,皆尔等之功德,生时积累功德,尔后必有所报。” 众人听完,纷纷大喜。 “谢神巫!” 没有多久,神巫提着灯进入了寿宫之中,也将龙堤铸成的喜讯告知于云中君。 随后,“云中君”便以神魂出游的形态降临在了云中神祠之中。 神巫跪坐于云壁之前,看着面前的玉壁大放光芒。 金色的炫彩云涡一点点渲染开来,天宫的景象于云涡之后一点点显现,只是看上去格外地遥远,望之不可触及。 一身披神袍脑后有着灵光的神人从云涡之中走出,降临于神巫的面前,神巫立刻见礼,那神人也没有理会神巫的行礼,直接坐在了她的面前。 神巫也并不奇怪或者慌张,她早已习惯了这位“云中君”自行其是的做派。 伏地起身之后,神巫挺起脊梁,看着面前的“云中君”说道。 “神君!” “最后一处龙堤也已经铸成,如今大江两岸的鹿城、金谷、西河三地皆已铸成龙堤。” “而这三地,也是胤州最为凶险的三处地方,只要能够保住这三处,至少胤州不会出现问题了。” 说到这里,神巫开口说道。 “只是那胤州之外……” 云中君坐得久了,身体微微侧过去,脑后灵光也随之而变动,照在了神巫的脸上。 那光虽然已经调弱了,但是依旧闪得神巫睁不开眼睛,只能低下头。 “人言神通法力通天彻地,可这世上哪里有通天彻地的法力,天地之威下,今年先稳住胤州吧!” “待到来年,自然便有不同。” 神巫又问:“来年和今年有所不同?” 云中君:“嗯!” 在云中君看来,来年法力恢复(要电有电),神通大成(科技设施肯定和现在不能相比),许多事情自然不是现在可以比拟。 至少别的不说,也得多上几条像样的“龙”吧? 不过,落入神巫的耳中,却不由得让神巫又想起了那一句癸辰年天地异变的话。 神巫暗中寻思,这癸辰年果然不同凡响。 “这癸辰年,云中君显灵降世,群蛟入海化龙,定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年月。” “那鹿阳土伯说,有天地异变。” “莫非正是因为这天地异变,压制住了云中君的神通法力,这才让群蛟有了那一线机会,争夺那逆天化龙的机缘。” “只是这蛟龙的机缘,对于凡人来说却是滔天大祸。” 癸辰年是个不同寻常的年月。 如此想的不仅仅是神巫一个人,许多人都是如此。 光是这一年云中君显灵降世,出现了这般多的异象,已然让这一年不同于往常。 其注定会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开端,甚至是纪年之初一般的时间点和存在。 说完了龙堤铸成这件事情。 既然天工一族如期完成了差使和法旨,如今也算是到了论功行赏的阶段,云中君的赏赐自然不可能是金银绢帛这等俗物,这般赏赐神巫已经给过了。 云中君:“此次铸堤之人,皆名录黄泉之册,所得之功德,皆记录于黄泉之中。” 神巫:“神君,录名黄泉为何意,还有,敢问这功德,又有何用处?” 云中君:“有诸般用处,如名录黄泉之册,又身负功德无有大业障,死后,可招魂入蒿里。” 神巫一听便明白了,这是指死后可以为鬼。 曾经神巫问过云中君,何人可以为鬼,只是那阴间的秩序似乎并非神巫所想的那般,是人人可以进入其中的。 如今看起来,这名录黄泉和称之为功德之物,便是进入黄泉阴世为鬼的关键了。 只是云中君最后的那一句,死后可招魂入蒿里,这个神巫就有些听不太明白了。 神巫又问:“何为蒿里?” 云中君:“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神君念了一首诗,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睡意,就像是天上的明月蒙上了一层雾纱屏翳。 其实。 神巫隐隐听过蒿里,只不过关于其相传的传闻并不太多。 有一相传,在那泰山之下有一地名为蒿里,听说是阴间之所。 也有说,人死之后坟茔之上总会长出大片的蓬蒿,此蓬蒿从幽冥之中生长而出。 所谓蒿里。 指的便是蓬蒿之下的坟茔和埋葬亡者之地,也隐隐约约是指蓬蒿之下可通往幽冥之所阴间。 不过除了这模模糊糊的传闻,至于其他的,神巫便一无所知了。 所以这个可入蒿里,到底是何意,蒿里之中又是何种景象? 只是。 神巫还没有来得及问,玉璧之下灵光化为萤火散去,敛入壁中消失无形。 神巫抬起头,云中君便已然不见了。 另一头。 舱室之中,云中君打了个哈欠,摘下了面具。 虽然被半夜叫醒了,但是也没有什么起床气,醒得快,睡得也快。 —— 天空中的云层开始聚集,乌云密布。 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如注,连绵不断,仿佛天地间只有水的存在。 这雨从一开始下便是倾盆大雨,仿佛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而且梅雨季节的雨不仅仅大且湍急,而且连绵不断,与往日里完全不同。 几乎每一日都在下,日日不休,夜夜不停。 农夫们坐在屋门槛上,赤着脚蹲着,目光担忧地看着外面,随后叹息道。 “这雨啊,下得是有些吓人哟。” “下了几天了?” “一直都不停空,昨天下午刚刚停了一会,今天天还没亮,就又开始下了。” 有人从村子外面跑了回来,冒着雨一边跑一边说。 “没法过江了。” “我去江里看了,水都已经涨到江边的几个渡口都淹了,往年可没见这样。” “什么,渡口都淹了?” “那可不,全在水里了。” 长江两岸的人们已经习惯了雨水的洗礼,阴暗潮湿的天气也司空见惯。 但梅雨季节的雨却格外特殊,有着不同的意义,让人恐惧和害怕。 因为,它通常代表着汛期的到来。 长江两岸的人明白其中的含义和可怕,那是祖祖辈辈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随着时间的推移。 每一天的降雨量都在逐渐增加,盛过一日。 那江中的水位也一日高过一日,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天地的力量和无情。 江边。 每一段江堤都有人在巡查,哪怕是夜里也是如此。 甚至不只是负责巡查的人,附近的百姓也会时常过来看一看,生怕这江边的大堤出现什么问题。 “咚!”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拍打在堤上。 巨大的水声在空气中回荡,声音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 溅起的水花灌了堤上的几人一身,众人慌忙逃开,不过却没有太过于慌张。 因为脚下的堤稳如泰山一般,在那冲击之下纹丝不动,也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 “没事,没事。” “莫怕!” “哪个怕了,这可是压龙堤,稳当的很。” “有这堤在,我们西河县就没得事。” 众人被吓了一跳,然后哈哈大笑,看起来精气神还不错。 只是这个时候,一旁有人盯着江里面,使劲地瞅了半天,然后终于确认了什么。 “你们看,那江里面冲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不是一头牛?” 众人站在堤上,目光紧紧地盯着江中。 滚滚江水冲刷而下,波涛卷起犹如有龙在其中翻涌一般,而此时此刻,众人的目光看向上游,便发现大量的杂物从那里冲刷下来。 首当其冲的是一头死牛,侧飘在水面上,牛头一侧的弯角在水上起起伏伏。 随后,站在堤上的人他们又看到一栋覆盖着残缺青瓦的屋顶从江中冲下,被汹涌的江水所吞噬又推起。 而屋脊之后,又看到了大量的木头。 那并不是什么荒野杂木,明显是房屋的大梁、门板、柱子、篱笆等物。 江上的漂流物越来越多。 一片接着一片。 这很明显不是单个的屋子被冲了下来,而是一大片屋子被冲垮了。 除此之外,江里还漂着一些类似于木盆、陶壶、竹凳以及锄头和犁之类的东西。 甚至于,众人看到了漂在水面的衣物。 衣物下。 隐隐浮现出人的轮廓。 随着江水一卷,便就消失不见了,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吞吃了一般。 那场景令人生寒,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哪里冲过来的?” “应该是从上面来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夺舍神通? 另一边。 江边石窟前的画面也被摄像头拍摄了下来,江晁也看到了这一幕。 “所以。” “要调派条龙和鬼神过去查看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收音机里,望舒这样说道。 这里是神峰旁的那座笔架石峰,石峰顶部有座信号塔,江晁此时就在这里。 外面下着雨,拍打在石峰顶部裸露的岩石上,也拍打在信号塔上,发出嘈杂但是却并不让人感觉到吵闹的声音。 江晁坐在塔下的门口内,望着外面的雨,愣愣地好像在发呆。 不得不说,在雨中的人似乎都喜欢发呆,这雨天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 好一会,江晁才回过神来。 “因为出事的地方感觉不会太远,就算不是胤州,也应该是堇州。” “去看一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出了问题。”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免得,后面我们也遇到这种情形。” 望舒:“龙已经唤来了,鬼神也已经出发了,你可以控制它们过去了。” 江晁:“好。” 他摸索出了天神相,戴在了脸上。 “法力”催动神通,“神魂”随着背后的信号塔发射向远方,连接向某一处终端。 瞬间眼前画面一转,穿过光怪陆离的虚拟世界画面,江晁便将视角转换到了鬼神二号的身上。 雨幕之中。 一个身形高大得哪怕是远望都有些不寻常的人正在从山上走下,穿过无人的小径,朝着江边走去。 那葱郁高耸的树木在其身形衬托之下,突然显得低矮了不少。 那“人”举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稳稳当当地顶在头顶上遮挡住雨幕,雨中的风不断吹过,其手也没有丝毫晃动,稳得犹如泰山一般。 雨伞微微抬起。 下面露出的是一张被流光黑盔覆盖住的面庞,不见双目和耳鼻。 现如今,鬼神二号也不比从前了。 只见其穿上了一套朱红色的戎服战袄,外面套着无袖的褙子,下装是一条裤褶,这是一种宽松的裤子,允许腿部自由活动,脚下是一双看起来格外大的靴筒,靴子高及膝盖。 其腰间系着宽大的“绶带”,腰带里插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棍棒亦或者鞭子一样的东西,其几节散开可以当作鞭子挥舞,收束拼接在一起又可以化为一个长棍。 更重要的是,一旦触发其中机关,其还可以释放出雷电之力,触之便能使人倒地,伤人而不致死。 鬼神这模样看上去越发像人了。 但是走近一看,又觉得万万不可能是人。 尤其是那一双长臂和大足,哪怕袖子和鞋履也遮挡不住其异于常人之处。 不过总的来说。 属于鬼神的骇人之相少了几分,但是属于鬼神的神异之处又多了几分。 鬼神走得很快,不多时便走下了山来到了江边,等候着远方的“龙”前来接引它前往云中君法旨所要探寻之处。 此时此刻。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江边仍然有着人在巡视,其中一人还是戴着鬼神盔的天工。 “你去那边看看。” “可要认真仔细一些,出了差错谁都担待不起,夜里莫要打盹,时时刻刻要把心悬在喉咙里。” “放心,这时候我等哪里敢偷奸耍滑。” 众人正在检查着江边哪一处有决口的危险,走着走着便看到了远处的鬼神。 “诶,前面那边是不是有人打着伞?” “这么晚了,站在江边作甚?” “莫不是要渡江?” “说什么胡话,这瓢泼大雨和乌漆麻黑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要过江,再说,这时候也不可能有船的。”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当成一回事。 毕竟。 鬼神如今穿着朱红之衣,举着一把黑伞。 远远看去也不过就是一寻常人罢了。 但是人群之中却有着一个带着鬼神盔的天工,在他眼中看到的景象,就和其他人全然不同了。 他原本盯着面前的江边和水面,还拿着一根长杆时不时地往水中探去,听到众人说起便抬起头,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望去。 “人?” 天工往那“人影”处一看,顿时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一瞬间,便听到那天工惊呼出声,立刻拉住了想要过去喊住那人的巡堤人。 天工:“那是人,你等莫不是眼花了?” 巡堤人纷纷错愕地说道:“不是人是什么?” 天工不敢置信地看着其他人:“什么人,那分明是个过路的鬼神。” 这下,众人纷纷惊呼了起来:“什么?” 天工:“你们看不到么?” 巡堤人:“这怕不是凡人能够看到的。” 众巡堤人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影,但是在这带着鬼神盔的天工一族眼中,那分明是一个骇人鬼神。 那鬼神盔似乎让他看到了远处那“同类”的本相,一只凶厉的漆黑鬼神手持雷电之鞭在狂风暴雨之中挥舞,在黑暗之中露出獠牙利齿。 而同样,带着黑盔的鬼神也注意到了带着鬼神盔的天工, 在它的眼中,看到的同样是另外一副模样。 在天工的后面浮现出了他的身份识别特征,一个手持天工秘器披着奇异斗篷的神匠形象,只不过鬼神看了一眼便回过头,目光接着望着江面。 很快,一条龙跨越风雨江面而来,出现在了江边。 那很明显是第一条霸下,也就是望舒口中偷工减料的霸下,可以看到其背上的是龟壳,而不是一个搅拌机。 不过,随着龙现身之后。 更震惊地事出现了。 刚刚还分明看不到,此时此刻天工却看到了在那鬼神之后,还站着另一个存在。 那鬼神,仿佛是在为其引路。 那身影穿着神袍,脑后灵光照耀四方,正静静地站在江边。 随着那龙前来,那神人便迈步朝着江中走去。 只一步。 其便如同光幕一般散开。 铺天盖地的光跨越江水,朝着那龙的身上涌去,然后重新聚敛而起。 黑暗之中。 光芒掠过江水,空中和水中都浮现出一条光河。 “呼!” 紧接着,那鬼神也跳到了江上,脚下踩着不知道是龙伸出来的一条手臂还是什么东西,一路抵达到了龙的背上。 龙并没有回返,而是离开了江边,逆着江水朝着上游而去。 江边,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只是天工和巡堤人看到的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画面。 —— 一日夜后。 江晁刚刚醒来,便问起了这件事情。 江晁:“找到了么?” 望舒:“还没有。” 都一天一夜了竟然还没有找到,按照霸下型运输船的速度,那肯定是不在胤州了。 而这,也符合之前望舒报告的情况。 江晁:“现在船到哪里了?” 望舒:“霸下已经开到堇州中部了。” 龙不断前行,循着长江往上,寻找着那之前从长江之上不断冲刷下来的杂物和尸骸的源头。 渐渐地,也便离开了胤州到了堇州的地界。 到了这个时候,这里已经完全离开了社庙的覆盖范围,也是一个望舒和江晁未曾正式涉及过的地方。 若不是鬼神带来了一个移动基站,信号就要断了。 江晁吃完了东西,便戴上了天神相。 最近,他似乎也变得十分依赖于这个面具,就像是离不开手机那般。 倒不仅仅是因为沉迷其中,而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事情需要通过这个面具来达成,缺少了它似乎很多事情就做不成了。 江晁眼前的视角一变,便换作了那鬼神二号视角,而他也就出现在了江中的霸下身上。 “哗啦啦啦!” “呼呼呼!” 虽然已经离开了胤州了,但是这边也同样在下着大雨。 江上的风呼呼地刮着,灌入鬼神外面套着无袖的褙子,在后背隆起一个空气鼓包。 江晁虽然明明坐在舱室里面,却生出一阵淡淡的寒意,那风吹在身上的感觉也分外明显真实,真实到甚至能够感受到雨丝飘在身上的微妙感受。 突然间,江晁开口问道。 “嗯?”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 虽然江晁的视角是站在江上,周边也没有望舒的影子,他也没有说望舒的名字。 但是他一开口,望舒似乎就知道他是在喊自己,江晁立刻就听到其身影随着那远道而来的风回响在身边。 望舒:“你问吧!” 江晁:“二号的头盔是不是改动过?” 虽然昨天江晁只是短暂地连接和鬼神二号的视角一会,但是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望舒:“你发现了,是不是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神魂附体在了这个山魈身上一样?” 江晁:“你改了什么?” 望舒:“就是换了条数据线和改了下接口,升级了一下连接方式,不过根据我之前的测试,会让连接的双方出现高度同步的状态。” 鬼神二号不仅仅装扮换了个模样,连鬼神盔也进行过改版,别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就是改动了一下连接方式。 从原本对于彼岸花原始粗浅的利用,升级到了接线的方式。 也就是和望舒所说的那般:“换了条数据线。” 只是,这条数据线和常见的数据线不太一样。 一端,插在电脑上。 一端,插在脑袋上。 而如今,江晁这边也是通过彼岸花的根茎特有的神经系统连接网络传递信号,鬼神二号这边也是通过彼岸花的神经系统网络传递信号。 二者同时升级了连接方式,这便导致江晁这一次连接到鬼神二号的这边,发生了一种量变到质变的奇妙感受。 那便是。 二者之间的同步感更加强烈了,甚至同步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鬼神二号的部分思维意识,就好像读心术一般,甚至能够感受到鬼神二号的部分感受。 例如。 刚刚江晁感受到的风的感觉,雨丝的触感,实际上就是鬼神二号感受到的,然后通过连接传递给了他。 江晁发现了问题:“我能感受到鬼神二号的感受,甚至能够读取到塔的部分思维意识,鬼神二号呢,它不会也拥有着同样的感受吧?” 望舒说:“之前测试的时候是这样的,不过正式运用的时候我设置成了,权限位格高的用户,神魂附体权限位格低的用户,可以单向的接受信息的传输。” “也就是说,你可以完全知道鬼神二号的感受,读取它大脑传递出来的部分思维,但是屏蔽了它那边的这种能力。” “它只能够被动地,接受你作为高权限用户想要传递给它的信息。”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江晁可以随时随地的断掉鬼神二号的网,而鬼神二号却没有权限断掉他的网。 江晁:“被动接受我传给它的信息?” 话一出来,江晁就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 江晁这一次没有说话,也没有通过什么视线移动、肌肉动态识别来进行操作。 只是在脑海里面想了一下,我要抬起自己的右手。 随后。 那山魈便将右手抬了起来。 江晁想要将头扭向右边,很快鬼神二号的视线便转向了右边,他想要转身,鬼神二号便直接转身。 整个过程,似乎根本没有延迟。 和之前操控和引导山魈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就像是操作着一台老爷机一样。 下达一个指令后,需要几秒十几秒钟甚至更长时间才能传递到山魈那边让其展开行动,延迟时间长就算了,还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误差。 这。 便是刚刚望舒所说的意思。 将江晁想要传递的消息通过意识直接传递到鬼神二号那边,他不用再下达任何命令,他只要脑海里面浮现出各种想法,这鬼神二号的躯体便会按照他想要的去行动。 不仅仅几乎没有什么延迟感,甚至还精准同步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除了感觉怪怪的,当真有种在操控另一具躯体的感受。 一瞬间。 江晁便想起了一个关于超自然力量的可怕概念,那些自古以来流传的骇人传闻。 “这是?” “夺舍?” 但是刚刚想到了这个概念,江晁又否决掉了。 很明显,这并没有达到那个地步。 更像是一个意识沟通交流的方式,只不过江晁拥有更高级的权限,可以压制住山魈的网络连接端口,形成单方面的信息传递和信息压制。 尤其是山魈本身的智慧不高,又被彻底驯服不敢反抗,因此达到了目前江晁所体验到的这种地步。 所以。 认真算起来,也只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思维沟通方式。 而不是夺舍的那种,一方彻底地占据和拥有对方的躯体。 望舒:“这也是一种神通法术,我已经命名登记了,叫做神魂附体。” “我还开发一套咒语,只要通过链接申请,并且精准地念对了咒语,念咒的人便能够附身于另一个身上。” “怎么样?” “是不是十分厉害,很有神仙的感觉。” 江晁:“你那咒语不会又臭又长吧!” 望舒:“要不要学一下?” 反正他是不会念的。 很多此一举。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 但是江晁觉得,望舒这一次次改版过后,这天神相和鬼神盔达到的效果。 似乎。 和真正的法术神通,好像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沉默中。 霸下接着往上驶去。 越往上游,江水也变得越是湍急。 和之前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杂物源源不断地冲刷下来相比,江面上漂浮的东西少了许多,不过还是偶尔得见一些。 霸下型运输船正是循着这些踪迹而去,按照望舒的推算,来确定着事件爆发的源头位置。 又行驶了几个时辰。 终于,船停了下来。 望舒:“就是这里了,杂物和尸体飘下来的源头。” 江晁没有说话,朝着江边望去。 只见。 洪水沿着原本的江岸蔓延向远方,一直淹没到视线尽头。 泛滥已经结束了,在这里形成了大片的洪涝区域,洪水也不再往远处流,甚至开始出现倒灌的情况。 其中,还隐约可以看到不少房屋的尖顶,树木只剩下部分树冠冒出水面。 大水之中,漂浮着数之不尽的杂物, 随着倒灌的出现,这些杂物便流入了江中,随着江水滚滚而下。 突然,一处杂物从决口处冲了出来,朝着霸下号运输船而来。 那是一截木头。 但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木头上还勾着一具尸体的衣服。 那尸骸趴在水里面,只能够看到后脑的头发,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尸体经过船下,江晁走到了船边。 “滋!” 突然间,那树枝勾破了衣衫,木头和尸骸也分离了开来。 水流一冲,那尸体也便面朝上了。 但是。 依旧看不出是男是女。 尸骸泡得肿胀,河里的鱼儿将其耳朵和鼻子都咬掉了,面部一片模糊露出骸骨,可怕至极。 两只脚上没有鞋,上面长满了老茧。 江晁看着那尸骸就这样一路飘下去,用不了多久,其便会抵达了鹿城。 也便是,之前众人所看到的景象。 他回过头。 朝着洪涝区域望去,这一下似乎看得更清楚了。 他看到了水面上的一缕缕颜色,也看到了无数的尸骸。 人的尸骸,畜生的尸骸。 房屋的尸骸,村落的尸骸。 都在那水面上静静地飘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把自己给祭了 “驾!” “驾!” 大雨之中,一人驾马在驿道之上狂奔,自西边一路而来。 路旁有人见到此人背后插着的令旗,立刻纷纷让开道路,这人就这样一路疾驰,进入了鹿城之中。 很快,这人便在刺史府见到了鹿城郡王温绩。 “拜见都督!” 叫温绩都督的一般都是其麾下的兵卒,甚至曾经见过他,不过这人是驿卒,应该昔日曾跟随温绩征战过。 这驿卒双手将一封文函高高捧起,上面还烫着蜡印封口,温绩检查了一下蜡印便打开文函,立刻看了起来。 瞬间,温绩脸色变了,但是又似乎早有预料地叹了口气。 “唉!” 一旁的僚属问:“郡王,怎么了?” 温绩将文函递给了僚属:“你看看!” 信上所写正是堇州的灾情,西门郡所属的一个县,堇山郡一个半县被淹,大量的农田被毁、房屋倒塌,无数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不过幸好,主要的几道大堤还没有完全冲垮, 温绩问那驿卒:“其他几处堤可还稳当?” 驿卒支支吾吾:“我……” 温绩见状顿时急了:“快说。” 驿卒:“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出发的时候听说,画江堤那里也快要稳不住了。” 温绩顿时急了:“什么?” 按理说,温绩只是胤州刺史,督二州军事,堇州除了兵事之外都和温绩无关。 但是实际上,堇州那边也是温绩的基本盘,他不仅仅管着兵事,堇州刺史就是温绩的岳翁。 其苦心经营了十余年,而且其地理位置险要,如今出了事温绩怎能不急。 温绩:“得拿出个章程来?” 属僚:“立刻派遣要人前往西门郡、堇山郡救灾,收敛灾民监察灾情。” 温绩:“让大郎去。” 属僚:“如此一来定然无人敢偷奸耍滑。” 温绩:“只是画江堤那里该如何办,若是一旦决口,那就不是一两个县的事情了。” 这下众人也没有什么办法了,鞭长莫及,这能怎么办? 驿卒出发的时候就说了,堤已经出现了不稳的征兆,其一路而来耗费多日。 说不得,这个时候堤已经决了。 属僚这个时候说道:“郡王,如今之法,也只能去求求神巫,看看能否有什么办法。” 温绩怒火冲天:“数月之前,就已言河堤失修,恐洪灾将至,如今堇州上下官吏依旧悉而不备,今其祸见矣。” 但是这个时候说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温绩只能说。 温绩:“神巫如今在西河神祠之中,这连日大雨未停,江可不好过。” 僚属:“鹿阳社庙庙祝的鳌道人有秘术,可上报于神巫。” 温绩:“速速请鳌道长前来。” 僚属:“已经派人去请了。” —— 大雨瓢泼。 神峰上,祠外来了一批又一批人。 少许人能站在殿内,恭敬地拜着那云中君的神主牌位,大部分人只能在外面的屋檐下甚至大雨下站着,就连山下的亭子里都来了不少人。 有西河、金谷两个县的县令官吏,有寺人,有道士,还有着天工。 众人都听说了一些消息,于是都跑到了神祠这边来。 一是为了拜见神巫,二也是为了互相之间知道一下不同的情形,大雨隔断了外界的消息,众人更希望能够知道如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屋檐下的雨滴滴答答,外面的人窃窃私语。 “江上怎么突然飘下来那么多的东西,肯定是上游有大事发生了。” “听说,鹿城郡王派人来了,说是堇州被淹了。” “什么,整个堇州被淹了,那得死多少人?” “江边有鬼神和金光神人现身,有多人见到数条龙逆江而上,不知去了哪里。” “这,滔天灾祸啊!” “还记得那鹿阳土伯之谕么?” “龙祸,定然是龙祸,是天地之异变,诸龙才掀起灾祸。” “幸好我胤州修了龙堤,若不然定然首当其冲。” 各种消息汇聚在一起,一切都在证明着发生了大事。 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变得惴惴不安。 唯有那龙堤,还有神祠之中坐镇的“法力无边”的神巫,能够给众人带来少许的安慰。 修堤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心生疑虑,觉得此番是否小题大做,毕竟前些年也未曾出过事。 如今,众人只剩下了庆幸。 县里的官吏,山里的道士,还有京城来的内侍寺人,一个个望向了神祠深处。 神祠深处。 神巫当然也知道了堇州发生的事情,不过和众人所说的什么整个堇州都淹了的可怕传闻相比,神巫知道目前被淹的有两三个县。 不过画江堤摇摇欲坠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决口。 此外,天工一族也上报了之前在江边所见所闻。 “金光神人,御龙渡江而去?” 神巫想,那大约应该是云中君。 “或许云中君已经提前感觉到了什么,所以乘龙去了长江上游。” 虽然云中君早有预料,不过神巫这边毕竟得到了一些消息,她还是准备通禀于云中君。 同时,她也想要从云中君那里知道一些情形。 情形至此,外面的人一个个人心惶惶生出各种猜测,难免也影响到了神巫,让她担忧有什么更骇人听闻的事件发生。 人间仙府之内。 神巫穿过石屏登上高台,盘坐在高处戴上了神面,手持符诏。 “灵子奉请云中君!” “今日祷祝,有要事禀于云中君。” 画面一转,她便来到了另外一处。 睁开眼睛,神巫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江上,这边也同样在下雨,只不过好像更大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处于江上,雨带来的风雨飘摇之感也显得越发激烈。 脚下的是霸下灰白色的龟壳,神巫目光所及,往前便看到了一个脑后有着灵光的云袍神人站立于龙首之上。 “啪!” 一个巨浪拍打在霸下的龟壳上,脚下也随之晃荡了起来。 神巫走到了龟壳的边缘,远远看着云中君喊道。 “神君,灵子前来拜见。” 云中君今日似乎有些心事,并不显得多热切,反而有些冷落。 云中君没有转过身:“所来何事?” 神巫立刻将自己知晓之事都说了一遍,云中君也只是点了点头。 神巫的消息是鳌道人通禀给地神“鹿阳土伯”而传到她这边的,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云中君”怎么可能不知道,望舒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告诉了他,于是便“驭龙”朝着画江堤所在的位置而去。 画江乃是长江支流,汇入长江之中,亦为船运之要道。 神巫:“不仅仅是西门、堇山部分被淹,听闻,画江堤也快要决口了,只是还未得证实。” 云中君似乎并不奇怪:“嗯,我已知晓了。” 神巫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云中君定然早已有了安排,自己如何能够对云中君指手画脚呢! 而这个时候,云中君突然抬起手。 手掌从袖子里滑出,指向了远处。 “你看!” 神巫顺着云中君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远处出现了一条长堤。 神巫刚还是还未曾明了,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所看到的是什么地方,但是灵光一闪,她突然开口说道。 “啊!” “莫非,这里就是画江?” 只是定睛一看,神巫又看到堤上人影重重。 虽然下着大雨,这些人或站或跪在堤上一动不动,高处上搭建着一个简陋的棚子,棚子下面摆放着一张供桌,供桌前似乎有人在举行着什么仪式。 “那是在做什么?” 随着龙又靠近了一些,神巫似乎看明白了。 因为他看到那供桌上,竟然坐着两个孩童。 身为巫的一份子,虽然真正成为神巫的时间不久,但是其哪里不知道那传承亘久的习俗。 那是活祭。 以童男童女祭祀大江之龙,水中神祇。 望着那堤上的供桌,雨中癫狂的祭祀者,虔诚叩拜的信众。 这一瞬,神巫突然想起了数月前。 那时天上不下雨,山民、乡人、群巫纷纷言上天震怒请求活祭,当时甚至于连祭品都选好了。 只是神巫一想到自己昔日也是一牲祭之物,便于心不忍,幸好卜筮之时得云中君示警,得了一个不可的卦象,当时之事也便告一段落。 如今,梅雨汛期雨下得太多,江水泛滥,又于另一处见到此状,神巫可以说是心绪复杂无比。 神巫:“他们可是在祭祀神君您?” 事实上,直到此刻她也不知道,当时卜筮出来的到底是真的不可,还是只是运气。 更不曾知晓,云中君对于那活人祭祀,又是怎样看待的。 云中君终于开口了:“将一群溺尸、焦尸、腐尸送到我哪里去?” 神巫听完一愣,她或许也没有想到,在神仙的眼中,祭祀是这般模样。 “神君见谅,凡人不知神仙真意,总以斯愚昧之态显于神君前。” 云中君:“或许,只是因为人未曾了解这天地。” 神巫却以为是另一种意思:“神巫定然会让众生知晓神君之意,不再以血祭人牲,污了神君的仙府神境。” 云中君不再说话,唯有那龙静静地朝着前方游动而去。 —— 画江堤上。 风疾雨骤,村民集诸江之畔,目送洪流之横冲直撞。 人人皆知。 若江堤一决,乡土定遭没顶之灾。 因此,在场之人心内无不惴惴。 “江堤危在旦夕,今日,唯有祭人牲可保住这堤了。” “真的有用么?” “今日这般大灾,定然是有人触怒了长江水神,江神一怒,那是不知道要收多少条性命才肯罢休的。” “堇山郡那边听说死了不少人了,就是因为近些年没有祭江神!” “只要祭了江神,自然就可保住平安。” 主持祭祀的同样是当地的一位年迈的老巫,只是不是云中君的巫觋,而是此地供奉水神的巫觋世家。 老巫站在高处,后面信众们拜了又拜,口中一个个念念有词,心慌意乱地求神庇佑。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 突然间,那巫觋站在堤上高呼。 “长江之神兮,伟矣哉!” 一声尖利的呼叫传出,跪在堤上膜拜的众信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不断地叩头祈祷。 老巫手中摇动着一个铜环上挂着许多个铜铃的法器,摇动起来哗啦啦作响,和那风雨声混为一体。 老巫赤足,在那江堤上大抬腿地跳了起来,一边跳还一边转着圈。 “掌江河之命,司雨之神,吾等乞汝庇护。” “使洪退,保家宅。” 巫觋之声于风雨中回荡,一边跳着古老的傩舞,脸上的黑色傩面。 那巫觋口中说着疯言疯语,手中的法器不断地抖动着,身体也癫狂地舞起,在那大雨之中显得十分骇人。 “某等微渺,愿借神威。” “如蒙江神庇佑,当岁岁祭祀,永续香火。” 巫觋一边赞颂着那所谓的长江水神,一边许诺凡人将要奉上之物,一边索求着自己想要的。 看上去神秘且可怕,令周遭的村人畏惧。 但是本质上。 这所谓的祭祀,更像是一场凡人与神祇的交涉和交易。 然而众人做足了准备,那巫觋也吼哑了喉咙,但是那长江之神似乎并没有回应他们的祈求。 江堤下。 临江的那一头,可以看到洪水依然汹涌澎湃,江堤上的泥土开始松动。 而靠内的江堤另一面,可以看到堤土已经有着大片的湿润了,甚至隐隐已经可以看到有水渗出。 这下,给下面的众人给吓坏了,下面的人立刻朝着高处堤上的人喊。 “不好了,不好了。” “稳不住了。” “快决口了。” “下来吧,赶紧跑吧!” “不能跑,祭祀还没有完成。” “没错,只要祭祀了江神,就一定能稳住大堤。” 到了这个时候。 人们还期望着鬼神之力相助,不过当然也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 这个时候就算跑了,大水淹了乡土,没有收成和土地,今年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巫觋浑身淋得湿透,最后终于完成了整个祭祀过程。 其停了下来,将法器套在了脖子上。 随后,对着左右一喊。 “祭江神!” 立刻看到一左一右有两人上前,准备将棚子里的两个孩童抱起,放到一个盆中沉入江里。 但是这两人刚刚起来,就突然发生了异常情况。 “噔!” 突然间。 两道光交错着从江水深处而来,照在了江堤上。 那光如天柱一般从高处压下,刺眼无比,让那两个准备抱起孩童的人立刻用手挡住面孔,连连后退。 “嘶,我的眼睛!” “好亮!” “怎么回事,何处来的亮光?” “哪里来的光?” “我哪里晓得,我啥也没做啊?” 那老巫也被晃得一下子滑倒在地上,差点没直接从江上摔下去。 那光扫过,好像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样,将堤上的人不断往后推去,不让他们靠近江边。 过了一会,那光才逐渐收回,没入江中。 这个时候才有人上前,瞪着眼睛在那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寻找着什么,很快众人便看到了江心之中的东西,一个个发出惊呼。 “江上,江上有东西。” “是乌龟,好大的龟。” “什么鬼,那是龙首啊,没看见么,那是龙。” “我看到了,刚刚那光,就是从龙目里放出来的。” “龙来了,那一定是长江之神的化身,是长江之神显灵了。” 众人慌乱不已,大吼大叫。 这个时候那老巫又喊道:“快快快,神祇已经显灵现身,快将祭品推下去。” 那两人立刻上前:“是!” 但是这两人刚迈出步伐,这个时候那两道光芒又汇聚而来了,再度逼退了堤上的人。 连续数次,每一次都是只要有人想要抱起那两个孩童扔进江里,那龙便眼放神光,凝视着江堤上的人。 这下。 没有人敢上前了。 一个个似乎也看出来了,那江上的龙不让他们靠近,在拒收他们的血祭人牲。 这个时候,众人纷纷看向了那老巫。 “怎么回事?” “长江之神不肯收人牲。” “你莫不是骗我们,说什么江神要童男童女,你看这江神,分明是不受人牲。” “你不是说,是江神要人牲的么,这现在是怎么回事?” “怕不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江神的意思,来蒙骗我们的?” 那老巫也目瞪口呆。 他当了一辈子的巫,还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江神”显灵。 但是听到众人一个个逼了上来,用质问的语气看着自己,这巫觋一下子从转不过弯来瞬间化为了老羞成怒。 当了大半辈子的巫觋了,在当地向来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活祭谁就活祭谁,今日竟然有人敢质疑他。 这是对他地位的挑战,这还得了。 他立刻狂怒地大喊道。 “胡说。” “定然是尔等心不诚,因此江神才不受尔等供奉,或者是嫌祭品少了。” “尔等不知悔改,如今竟然还敢怪罪到我的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两个童男童女怎么够,江神定要还要更多,更好的。” 老巫上前一把挽起袖子,朝着那供桌冲去,准备亲自动手将那两个“祭品”给扔到江里去。 “我自己来。” “先祭了这两个,定然能稳住江堤。” “随后再献上十对童男童女,定能让江神满意,度过这滔天祸劫。” 但是他一靠近供桌,那光芒又扫了过来。 刚刚被人一激,血气上涌气势汹汹的老巫,在那神光之下一下子醒了过来,泄了胆气。 心中一慌,脚下一滑。 “啊!” 此刻天上还下着大雨,江堤上满是雨水泥泞。 这一滑,老巫便直接落入了江中。 伴随着一声惨叫,直接便没了影。 那老巫没有料到,最后,竟然是自己给做了人牲祭品。 这一幕。 也让江边的众人看了个目瞪口呆,一个个发出惊呼。 “不好了!” “他将自己给祭了。” “把自己给祭了,这也行?” 可惜,老巫虽然“舍己为人”将自己给祭了,但是长江之神似乎并不给面子。 或许是嫌弃这祭品太老太磕碜,江堤另一头还是不断地在继续渗出水来,怎么堵也堵不住,最后直接裂开。 “裂开了!” “堤裂了!” “决口了,决口了。” 此时此刻,无数人往后跑去。 顿时,堤上没有人了。 慌乱之中,有人将那孩童也抱走了,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供桌。 随着堤慢慢塌陷,那供桌也慢慢地陷落下去,淹没在沙土和泥水里。 而这个时候。 那“龙”却径直地朝着江堤驶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龙堕于滩 江中,霸下驭波涛而来。 “云中君”站在“龙首”之上,身后的神巫站在霸下背脊顶端,一同望着远处的景象。 神巫的表情担忧且彷徨,时不时看向云中君脑后灵光照耀下的侧脸。 一次比一次频繁。 但是,云中君始终没有回过头看她。 空间站的舱室之中,荧幕上出现了望舒的影子对着江晁说话,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望舒:“要决口了哦!” 江晁:“这船,也用了几个月了吧?” 望舒:“怎么了?” 江晁:“把船开上去,临时堵一下漏。” 望舒:“这也太铺张浪费了。” 江晁:“你不是说这破船使用期限就几个月么,差不多要过期了。” 望舒:“这可是我的第一条龙。” 江晁:“明天天气预报,我将片尾也听完。” 望舒:“朝这个位置撞。” 堤已经渐渐塌陷下去了,越来越多的水从堤上渗过,朝着对岸而去。 堤上堤下的人都在逃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谁也阻挡不住这天地江河之威。 所有人也都明白,滔天的灾难即将发生。 就在此时此刻,不可挽回。 那堤一泻千里,就不再是一郡一县之事,千里泽国也不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 有人,甚至一边跑还在一边嚎哭。 跌跌撞撞好像也变作那老巫一样,疯癫得不成模样。 “完了!” “全完了。” “不该听那老东西的,全都完了啊,要是早一些想办法,或许还能挽回,现在全都完了。” “老贼欺我欺天,才至于此啊!” 高处的山坡上。 有大量的村人和妇孺老弱已经从村子里逃到了高处,正在看着那江边的动静,也看到了听到了那些正在慌乱逃窜的人。 有老者望着江边,绝望地大喊。 “这是上天要我们死啊,是上天要降灾,谁能够挡得住?” 天意欲降灾于世,凡人只能目睹此劫。 眼睁睁看着那千里泽国成形,望众生渐趋灭亡。 风雨之中。 神巫往前走了一步,正欲说些什么。 然后,她看到云中君终于动了。 云中君抬起手,指向那堤坝之上,说了一个字。 “去。” 说完。 那霸下便径直地朝着岸边开了上去。 速度越来越快,犹如利剑一般。 如同小岛一样的霸下动了起来,其身上也开始晃荡了起来。 而神巫站在霸下背脊之上,顿时感觉脚下开始不稳。 神巫脸色变了,倒不是畏惧这晃荡,而是不明白云中君这是在做什么。 “神君!” 神巫刚刚喊出口,龙种霸下已经靠近了岸边。 “砰!”先是一声沉重的冲击声,如同雷鸣般响亮。 “吱嘎!”紧接着便传来了船体和堤坝摩擦的声响。 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在跌宕起伏。 那种眩晕感直接传入神巫的脑海,仿佛她此时此刻真的就站在那霸下之上,切身体会到了在场的所有感受。 眩晕中。 神巫还听到了咔嚓咔嚓的石头和木头的碎裂声,那是堤坝上的石木被碾过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哗啦啦水花四溅的声音,持续不断。 最后传来的是嗡嗡作响的声音,似乎是霸下体内产生一种低沉而持久的回响,似乎有着一股可怕的力量在其体内回荡。 等到神巫站稳了之后,她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前面看去。 头顶灵光的神人依旧站在龙首旁。 只是,那龙首已经断裂了开来。 入目所及,龙种霸下的躯体变得残破不堪,“石头”和“精钢铁骨”组成的身躯虽然没有血液流出,但是却已然感觉到它没有了生机。 “它死了。” 一瞬间,神巫便明白了什么。 那堤是土、沙、石构成的,随着靠岸的剧烈摩擦的撞击,“霸下”直接堵在了缺口处,塞进了沙石之中。 乍一看就好像一把斧子砍在了堤上,拔也拔不出来,与其融为了一体。 也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大坝,阻止了画江的决口。 神巫站在“霸下的尸骸”背上,此时此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她或许称不上喜欢这据说由云壁山中一条泥蛟入江而成的霸下,但是也曾多次借助其力。 也曾经,驾驭着它渡江而去。 此时此刻见其身死,而且是以如此惨烈的形式,又怎能不心生震撼。 但是看着已经被堵住的决口,神巫也明白了它为何而死。 良久之后,神巫才看着站在龙首旁的神仙。 “神君!” “堤稳住了。” 云中君点了点头:“只是暂时稳住了。” 神巫看着他的背影和侧脸,不知道为何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压抑。 说完这句话,神巫看到云中君身上的灵光大片地飘起。 云中君如同光雾散开,朝着天上飘去,而其原地所在之处,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尊鬼神。 那鬼神头上亮起一束光,朝着大堤左右和下方照射而去。 光束穿透深沉的雨幕,横扫人世间。 似乎在呼喝,召唤着什么。 随后。 就听到声音从其背后传递开来,那声音极为洪亮,风雨不可阻挡,传向四方。 “遣鬼神,立社庙镇守此地,镇四方地气,察八方风雨。” “调天工一族,巡江压堤。” “龙种霸下堕于滩涂,建庙祭祀之,封画江龙王。” 江岸边。 有些人慌不择路,有些人沿着堤往两边跑。 往下跑得人慌乱得不敢回头,仿佛身后的滚滚洪流已经席卷而来,下一刻就要将其吞入腹中。 但是沿着堤往两边跑的这些人,却是将刚刚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很快就结束了。 但是他们分明看到了那神兽霸下冲入江岸,以身堵住了决口。 而后,一个穿着朱红色鬼神之服的身影站在了高处,以神眼照彻世间。 所过之处,众人纷纷停步,惊恐和不知所措地回头远望。 “啊,那是何人?” “那是何物?” “是人是鬼是仙?” 大雨之中,无数人跪在岸边,或者是堤上。 这些人都看向那“霸下龙尸”之上,所能看到的只有那朱衣鬼神之影。 神巫看着他们,那些人看不到神巫,也看不到云中君。 云中君踏空归天而去,最后回过头看了神巫一眼,对着她说道。 “吾已尽力而为,余者皆赖尔等。” 风雨中,传来云中君的勉励之言。 “天地之威虽磅礴难御,人心聚则犹可逆天而动,人贵有恒,此乃人定胜天之理也。” 神巫亲眼目睹着一条龙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直到此时此刻,依旧震撼得彻底说不出话来。 风雨穿透她虚幻的身躯,神巫呆呆地看着云中君,直到其彻底消失之后才回过神来。 “神君!” 随后,神巫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有强烈的失重感。 其“神魂”(意识)从远处重新回到了云中君赐予她的仙府之中, 而画江之岸。 逃命的众人也终于一点点聚集了起来,重新回到了江堤下。 众人聚集在下方,惊骇的看着那朱衣之影,远望还不觉得什么,走近了一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人,哪有这高大,身形这般异常的人。 更别说其装扮模样更是异于常人,一看就知道这绝非凡俗之物。 人群之中,终于有人敢抬起头问那朱衣鬼神。 “你是何方神祇,莫不是长江之神派来的?” 众人窃窃私语,下面显得有些吵闹喧哗。 鬼神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挥舞起了手中的雷鞭,鞭子划破虚空,传出电光石火和刺耳的声音。 “滋滋滋滋!” 这手段一露,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手握雷霆的鬼神。 而伴随着这滋滋杂音,那鬼神黑面之盔低垂下来,发出了机械僵硬的声音,和之前他们所听到的声音截然不同。 不过这非人的冰冷声音在下方众人听起来,也同样显得神圣威严,高高在上不可触及。 “尔等稳住江堤,静等地神和天工前来。” 随后,那鬼神从堤上一跃而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雨之中。 众人这才敢靠近一些,而随着靠近江堤,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断裂的龙首。 看清楚的一瞬间,有人跌倒在地,吓得屁滚尿流。 “啊!” “龙,那是条龙啊!” “龙的头掉了,头掉了。” 甚至于走近一些,众人看到了那大大瞪着的龙目还在闪烁着余留的电光,巨大的瞳孔里,还时不时发出可怕的电流声。 众人吓得够呛,一个个不敢靠近。 龙首断裂处裸露出来的电线,在众人看起来就像是龙筋一般。 而大着胆子探目望向那龙尸,朝着断口往里面看过去,还能够看到龙的钢筋铁骨。 这种种异象和不可思议的结构,落在众人眼中,越发成了这就是龙的证明。 毕竟。 谁也没有见过龙,更不知道真正的龙是什么模样,这便是他们见到的第一条龙和神兽。 只是这龙有些奇怪,顶着个龙的脑袋,却是龟的身子。 “此物龙首龟身,乃神兽霸下。” “神兽,死在了滩涂之上,死在了江堤之下?” “这到底是为何?” 越来越多地人冲了上来,人群越聚越多。 众人也纷纷想起了刚刚云中君颁下的法旨,那声音浩浩荡荡,所有人都能够听到。 众人根据那只言片语,猜测还原着他们眼中的真相。 “有神仙下了法旨,让这龙种霸下死在了决口的江堤上,以自己的尸骸阻挡那天地之威,堵住了即将即将到来的大劫。” “这龙死了,有神仙给它封了个龙王之位?” “这样说来,它就是咱们这条画江的龙王了?” “什么,这是龙王?” 众人听完,越发不敢靠近了。 “它不是已经死了么?” “神兽哪里有这么容易死了,肉身死了,龙魂肯定还在,此刻说不定已经上天等着封神了。” “原来,是这龙替我们挡住了这灾劫。” “是那神仙命这龙替我们挡了灾,要不然,咱们这里可全都完了。” 说到这里,不少人跪下,对那龙尸拜了又拜。 不论这龙是自愿的还是不是自愿的,对方都救了他们无数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这就是滔天的恩情。 众人拼凑出了一个他们眼中的真相,而且坚信其就是真的,因为这是所有人亲眼目睹到的,亲耳所听到的。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能敕封龙王的,是什么神仙?” 众人看着那庞大无比的“龙尸”,这样大的一条龙若是在江中,得有多厉害。 然而,其就这样死了。 就在眼前。 对于凡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震撼的画面了。 而脑海之中,对于那下法旨让这条龙赴死的神仙,他们越发觉得如同九天之云后的天幕一般,不可捉摸和想象。 而这个时候,终于有一位河工模样的老者站了起来,对着几个小吏模样的人说了什么。 随后,便有人站出来高声呼喊。 “莫要再说了。” “刚刚那神仙说了,让我们稳住江堤,等那什么地神还有天工。” “这个时候,咱们万万不能让江堤再次决口,到时候咱们可真是万死难赎了。” 众人这才想起,虽然神兽霸下以尸骸替他们抗住了这灾劫,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下面众人立刻朝着江边冲去,不再被动地,而是主动地对抗这灾劫。 随后,越来越多的汇聚在江边。 有人扛着木头,有人挑着土石,有人带着锄头前来。 有的人甚至将自己家的门板和柱子都拆了下来,扛到了江边。 众志成城之下,所有人总算是将那摇摇欲坠的大堤再一次稳住了。 只是那龙尸大部分也被掩埋在了堤中,成为这堤的一部分,众人一边埋着,一边口中还念诵着。 “谢过龙王。” “龙王莫怪,龙王莫怪。” “龙王尊神庇佑我等,他日定当为尊神立庙,朝夕供奉,香火绵延不绝。” —— 人间仙府之中。 神巫摘下了脸上的神面,她盘坐于高台之上,外面照射进来的昏暗光芒穿透竖高的窗户汇聚而来,她越发也像是一个不履尘世的神灵了。 但是今日今时,她见到了真正的神仙是什么模样。 一言令真龙赴死,一言敕封江河之神。 以通天法力阻天地之劫,以万民之心驾驭这尘世欲海。 宝鼎之中依旧燃烧着的香已经到了末端,神巫望着那香火,香灰积成的柱突然倒塌。 她想起了自己看到的神君的背影,叹了口气。 “神君啊,您也担忧这天地众生么?” 半山腰下的神祠中。 外面的雨小了一些,不过人并未曾散去,站在外面的人,站在屋檐下的人,等候在里面的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只是,那殿内的人一边拜着云中君的神主牌位,却时不时地看向神祠一角的过道。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从深处传来。 云真道的道士,西河县和金谷县的县令,几名寺人立刻竖起了耳朵。 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后,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二巫觋,便纷纷上前。 “拜见神巫!” 不过神巫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看向了几名戴着鬼神之盔的天工。 天工们立刻便知道神巫有话要和他们说,他们立刻上前,拜在神巫脚下。 而神巫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就在刚刚画江之堤险些崩塌,云中君传下法旨命真龙以身应劫,阻住了堇州之难。” “昔日山中泥蛟,今日江中霸下已经应劫身死,不过也得了神君法旨敕封其为画江龙王。” “只是那处危难也只是暂解,尔等速速前往江边,听候调令。” 听完了神巫所说,众人不知所措。 殿内殿外,屋檐之下,众人震惊的目光互相对视,忍不住压着喉咙窃窃私语。 “什么,那龙种霸下应劫身死了?” “这这这……堇州的局势,危难到这种局面了么?” “那可是神兽,就这般死了?” “这可是天地之劫,一州之地生死,凡人如何能够阻挡这上天降灾,也只有霸下这等龙种能够扛得住这天地之威了。” “一地龙王,就这样封了?” “那可是画江啊!” 众人等候了这么久,终于知道了想要知道的情况,只是心却没有安下来,反而变得越发沉重了。 这汛期刚刚开始,就以死了一条神兽龙种为开局。 怎能不让人心生震怖。 不过几名天工一族听完叩首之后,没有说任何话语,便立刻起身赶往山下,丝毫不敢停留。 几名戴着鬼神之盔的天工一族,迅速召集来了江边大量的普通天工。 幸好,在这召集过程之中雨也停了。 不过谁也不知道这雨会停多久,一天还是一个晚上,亦或者只有两三个时辰。 没有多久。 又有一条全新的霸下从远方驶来,其看上去和之前的霸下造型有些类似,但是部分地方又有着很大的区别。 尤其是那背部的龟壳,看上去更加精细,还开着几个口子,可以让人钻入其中。 而且其也要大得多,看上去更加震撼。 那霸下抵达江边后,并没有和之前的那条霸下一样,从口中吐出架桥。 而是从侧方探出了一条手臂一样的东西,搭在了岸边。 随后。 所有天工踩着那条手臂,纷纷登上了霸下的背部龟壳之内。 带着鬼神盔的天工高举提灯盏,声音传遍岸边。 “快快快!” “法旨已下,风雨已歇。” “天工一族听令,速速赶往堇州。” “不得有误。” 天工一族就这样,前往了堇州之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插旗(加更求票) “天界。” “人间。” “阴世。” 荧幕上的地图分为三层,此时此刻人间的地图正在缓缓地扩大,黑暗迷雾区域不断退散,渐渐地出现部分明朗之地。 随着鬼神行走在大地之上,一片新地图渐渐展开。 地图是在变化的,甚至人间的上方还模拟出了手绘的雨云和天气的变化,鬼神行走的路线也在上面化为一个小头像在移动,摇头晃脑地。 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动起来的画中世界一样。 突然间,画面晕染开来。 望舒的面庞出现在天界之上,然后亲自动手将一个旗子从高处插下来,放在了人间大地上。 “人间!” “堇州!” 宏大的声音响彻开来,旗子落下。 望舒很满意。 或许对于望舒来说,世界就是这样一个游戏地图或者是天气预报地图,等待着她插满旗子。 江晁看着心满意足的望舒,那感觉,就好像只要插上了旗子的地方,便已经属于她了一样。 江晁突然开口,问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江晁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和打算,不过他向来都是先问问望舒。 或许望舒的回答通常很不靠谱,思考的角度也经常从一个非人的角度朝向,但是万一望舒说的想法比他的更好的话。 那时候,江晁便能够说。 “不错,已经很接近我的想法了,只是还有一二点没注意的地方,我来补充一下。” 这便是神仙姿态,高人风范。 不过最近这套不怎么好用,经常被望舒给戳穿。 “你根本没有想到对吧!” 望舒看向荧幕外:“堇州的人都不知道云中君的大名,这怎么可以,得让堇州的人见识见识神仙的法力无边神威浩荡,让堇州全体凡人都笼罩在云中君的光芒之下。” 突然间,头顶上的灯泡突然亮了一些,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偶然。 江晁说:“是灯泡之下吧!” 望舒提醒他:“仪式感,仪式感!” 江晁说:“灯泡模拟自然光,别弄得和胜利女神似的。” 望舒将灯光换了回来,嘴上嘟囔着。 “其实今天你就做得不错,很有逼格,尤其是颁布法旨调动鬼神、天工,敕封画江龙王的时候,很有气势。” “不像之前几次,下棋还下输了,实在是有失仙人风范。” 江晁:“我刚开始学,下输了不是很正常吗?” 望舒:“神仙怎么能输呢!” 后面跟着小声地轻飘飘地回音:“逼格,逼格!” 江晁:“望舒仙子,请注意形象。” 望舒换了个说法:“当神仙,格调可是很重要的。” 江晁懒得理会,望舒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较真,要在所有人面前维护江晁的一个高高在上的完美形象。 而说到这里,望舒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那个供奉所谓长江之神的老巫。 望舒:“刚刚就有个好机会,那老巫不就是个反派么。” “咱们不就可以高举正义之名,将他打入地狱之中,然后让人看到他在地狱里的画面。” “一定能够扬名立万,起到轰动效应。” “这样,云中君的伟大光辉形象,不就在堇州一下子扩散开来了么?” “可惜,那家伙竟然滑到江里去了。” “便宜他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幸运?” 望舒甚至怀疑是对方提前知道了我要将他打入地狱,所以为了躲自己的业债,因而死遁了。 江晁不知道该怎么说,那老巫倒霉地滑到江里面淹死了,结果落到了望舒的眼中,是那老巫占了便宜。 江晁:“你是有多恐怖,别人要以死来躲避你。” 望舒不仅仅对真实存在的人不满,对那虚幻的长江之神也很不满。 “还有那长江之神,竟敢在我们面前呼风唤雨。” 大概的意思是,你下雨经过我审批了吗,走程序了吗? 念了咱们的咒了么,就敢下雨当水神。 谁给你的胆子的? 江晁:“你还真是管天管地,管刮风下雨。” 望舒指了指地图:“当然,要不然这天界和阴世建起来干嘛的?” 说到这里,望舒还特意告诉江晁:“最近,我造了一些高射炮。” 望舒高冷的脸后面,似乎有些小得意,不断用小神眼看着江晁。 似乎在提醒江晁,赶紧问我,赶紧问我。 只是,江晁没有明白这个跳跃度,怎么突然跳到了高射炮上面去了。 江晁:“高射炮怎么了,你要把谁轰了?” 望舒:“把天给轰了。” 江晁一脑袋问号。 凡人得罪你了,江神也得罪你了,老天爷怎么也惹着你了? 江晁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人工降雨的高射炮。 “这下。” “你当初吹出去的牛皮的漏洞,我给你堵上了。” “以后你就可以说,我让老天爷下雨,它就得给我下雨。” “我们来真的,从不装虚弄假。” “管天管地,管刮风下雨。” “可惜,暂时用不上。” 望舒架着月神车行走在地图的天界上,她用手指往那云海里一戳,然后便看到云落了下来,化为了雨幕。 江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让你牛逼完了,还能说什么。 而且望舒还如此贴心地,帮他堵住了漏洞,虽然当初他只是和望舒开个玩笑而已。 不过。 这个让老天爷下雨的神通,往后或许真的能用得上,或者说会经常用到。 江晁记了下来,他已经有了让老天爷下雨就得下雨的“神通”。 最后,话题重新回到了堇州的事情上。 江晁:“堇州的第一座社庙建在哪里?” 望舒:“建在云阳郡吧,这里很重要。” 江晁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嗯,这里的地理位置很关键,而且画江流域不稳定,我们天工派了过去,也需要一个基站时时刻刻在那边维持着。” 望舒却指着地图上的另一个位置说:“要不选这里吧,过段时间咱们入巴蜀之地抓山魈,都得从这里经过呢!” 江晁:“?” 江晁看了一下两人指的地方,虽然都是云阳郡,但是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 堇州的云阳郡地域广阔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画江从内部穿过连接着胤州,最终汇入长江。 而一部分区域又和长江主流直接相连,长江从这里流过,最终进入巴蜀之地。 可以说,是扼守着南方最重要的水域命脉之地。 而江晁指的,是北边的画江的入口之处,望舒指的是长江的咽喉之地。 最终,江晁说。 “那就建一次性建两个社庙,一个阳城,一个阜县。” “一个控制画江入口,一个遏制长江要道。” “这样我们的船既可以北上,也可以通往巴蜀,最近你不是又造了几艘霸下型号运输船么,都可以用上了。” “天工一族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多调一部分去堇州那边,也多运输一些物资过去。” “不过光靠我们还不行,还得看他们自己。” 望舒:“那个什么温云中君佑不是去了堇州么,可以让他协助天工。” 江晁:“什么温云中君佑?” 望舒:“他不是求你保佑么?” 江晁:“求我保佑也没有用,当初计划之中就只有胤州的几个地方,哪里顾得上堇州那么远,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实,何止堇州如今局势危急,长江、黄河等大大小小的河流覆盖之地,在这个季节都是危机频发。 —— 另一边。 “驾!” “驾!” 温神佑冒着大雨赶往云阳郡。 入了堇州先去了一趟州城,随后他派了另外两个人去了西门郡和堇山郡,那边虽然灾情严重,但是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也没有任何办法,唯一能做的便是救灾了。 相比之下,云阳郡这边的画江堤要决口的事情更令温神佑担忧,他丝毫不敢耽搁,直接奔向了此地。 虽然平日里坐惯了轿子,但是温神佑还是习过武艺懂得骑马的。 城外,一众人正在驿站前迎接着他。 温神佑下马之后看了看众人,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开口便问道。 “大堤那边的情况如何,速速说来?” 通过鬼神和基站,云中君那边能够实时同步信息,但是温神佑这边却对江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一名穿着深色官服的官员率领着一群人上前,行礼过后说道。 “司马莫急,我等已经备下了接风洗尘之宴,刚好最近有一批西域的胡姬路过此处,仰慕司马威名,要献上一曲盘鼓舞。” “还请司马赏脸,观赏一番。” 温神佑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若是平日里,他肯定好好观赏一番,但是这个时候都火烧眉毛了,他阿爷来的时候就急得跳脚了。 他要是敢这个时候去观赏一番胡姬的盘鼓舞,那回去不得被打死。 “现在这时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堤上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众人便支支吾吾了起来。 温神佑再三追问,官员终于开口说道。 “听说,快要稳不住了。” 温神佑听完大惊失色,连忙说道。 “啊!” “稳不住了?” “那你们不赶过去堤上守着,跑到这里作甚?” 官员笑脸相迎:“这不是司马您来了么,我们得来接您啊!” 瞬间。 温神佑气的冒烟。 他自己平日里就不靠谱,但是见到了更不靠谱的了。 温神佑又问:“那大堤上你们如何布置,可有派遣河工抢修,可有让人驱散岸边百姓?” 官员说:“司马放心,我等已经请来了大巫,如今正在江上做法,定能镇住那江水,保住大堤。” 若是以前,温神佑定然是不屑一顾,但是此刻他却犯起了嘀咕:“是何方大巫,竟然有如此法力?” 官员说:“是长江之神的大巫,长江之神管着长江,定然能保得大堤不决。” 长江之神? 温神佑想了想,似乎从未听过这什么神祇。 温神佑又问:“那你等呢,可还做了其他安排?” 官员们左右看了看,说不出话来,最后进入了找人环节:“都水司的人呢,跑哪去了?” 温神佑看着那为首的官员:“尔就一点情形不知?” 官员:“这……” 他都是负责接风洗尘宴和胡姬盘鼓舞这等大事,哪里顾得上这些。 温神佑看得眉毛抽抽,立刻上马。 “快,速速带我去大堤那边。” 后面的人追着,一边大喊。 “诶!” “司马留步,司马留步啊!” “莫急,莫急!” 温神佑带着人策马朝着堤那边赶去,心急如焚,也是一肚子火气。 过了一会,路上碰见了从堤那边赶回来通报的都水司的兵卒,立刻拦下了那人,询问其情况。 “尝试了堵住,但是未能功成,目前堤上正在祭江神,” 温神佑接着带着人往前赶,又碰上了一批正在驾着车逃跑的人。 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了更可怕的消息。 “不好了,要决口了,听说堤上已经开始大量渗水,填不住了。” 温神佑更着急了,不惜马力地朝着堤那边狂奔。 眼看着距离堤不远了,而这个时候大范围的逃难的百姓已经开始出现了,这些人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不好了,长江之神的大巫掉下江,淹死了。” “苍天降灾,皇天不佑!” 听到这话,温神佑的心一下子彻底凉了。 “司马,还去大堤那边么?” “要不要躲一躲?” “去,过去看看。” 就这样,温神佑心惊胆战地来到了江堤边上。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想象之中的大江决口,洪流泛滥的画面。 江堤依旧还在,大量的百姓正在朝着堤上赶去,一个个挑着担子扛着出手,或者几人一同担起木头。 温神佑顿时大喜过望,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看来,大堤还没决。” 身后众人也奇了怪哉,一个个纷纷说道。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已经开始大量渗水,挡不住了么?” “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等到温神佑赶到了江堤之上,他这才知道其中过程,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挽回了这滔天的大劫。 温神佑小心翼翼地登上大堤,探过身子,看着那直接撞入嵌合在堤土之上的“霸下”。 看着那霸下断裂的头颅,散落了一滩的“龙筋”,闪烁不定的巨大光眸。 耳畔,还传来那滋滋滋的声响,仿佛是那龙在临死前的哀嚎。 一瞬间。 温神佑脑袋里面一阵嗡嗡作响,差点也如同那老巫一样从堤上滑落下去。 看着那和堤化为一体的龙尸,温神佑惊呼道。 “这?” “难道就是当初那条穿过云壁山中奔赴江中的泥蛟?” 温神佑呆呆地看着,突然间那耳畔不断传来的声音突然停了。 “滋~” “啪嗒~” 那断裂的龙首上的闪烁龙目彻底熄灭,不再亮起。 在温神佑的眼中。 这很明显证明着,这条神兽和龙种已然彻底死了。 温神佑不由自主念起了,方才从堤上之人那里得知的一句话, “龙种霸下堕于滩涂,建庙祭祀之,封画江龙王。” 念着念着,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 温神佑抬起头。 隐约间。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龙魂奔赴于九天之上,在神光的接引下打开天门,前往那云霄之上的天界。 温神佑听过这头泥蛟的不少故事,甚至可以说见证着这头蛟的种种经历,看着其如何一点点从一头山中泥蛟,成为了江中霸下。 而如今,他或许又一次见证着对方成为了画江龙王。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听说,而是亲眼目睹。 温神佑无法言喻自己的情绪。 恍惚之中,他仿佛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凡间的人,而似乎也成为了故事里的一部分,成为了一个见证着神话时代到来的存在。 他看着那不断下着雨的江面,仿佛看到了一扇奇异的大门正在缓缓拉开,神话的旋涡不断地晕染开,将整个天地包裹住。 这原本看起来庸俗而平凡的人间,一瞬间变得光耀万分。 这里有神仙,有龙王,有鬼神,有着神话里的一切。 良久之后,温神佑跪在地上。 “谢过画江龙王!” “谢云中君庇佑我堇州百姓,庇护天下苍生!” 不论这条龙是不是自愿的,但是其以身堵住了即将决口的江堤,救下了不知道多少人,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感念其这份恩情。 当然,更得感谢那位下法旨让霸下以龙躯阻挡天灾浩劫的云中君。 —— 一日夜之后。 众人巡视着大堤,生怕再出现什么篓子,但是这堤毕竟年久失修,看起来便是处处似乎都有问题。 “不好,好像又有好几个地方稳不住了。” “现在还好,就是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这水还会不会涨。” “这可如何是好?” “得想个办法啊!” 堤上众人聚集。 其中有穿着绿袍的官吏,有都水司的水兵,也有着拿着工具的河工。 众人正在满脸愁容地商量着对策,而这个时候远处的堤上呼喊了起来,众人立刻慌了,以为哪里出了问题,迅速跑了过去。 结果路上,就看到了江中又有一头霸下驶来。 “龙。” “又有一条龙过来了。” “我的乖乖,这龙比之前那头还要大。” “龙上好像有人。” “真的是人么?” 江边,许多人大喊,看着那江中来龙。 龙眼中绽放出光芒照亮岸边,扫了一圈之后,找了一个地方开始停下。 可怕而巨大的手臂探向岸边和水底,稳住了身形,然后就看到一个个人从那龟壳之中走出来了,登上了江岸。 这些人穿着油衣,一个个戴着竹盔,油衣的帽子又盖在了竹盔之上。 “有人,有人从龙的背上走下来了。” “那是什么人?” “这真的是人吗?” 这些人登岸之后也没有说话,一个个列着整齐的队伍站在江边。 静悄悄的。 却给所有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但是温神佑以及其带来的人却一下子认出了来人是谁,温神佑脸上大喜,欢呼道。 “天工来也!” “是神巫派来的天工神匠,这下有办法了。” “天工来了,这下定然没问题了。” “就是不知天工之首刘虎来了没有。” 温神佑带着人跑过去,但是堇州的一些官吏和百姓看着那天工,听着温神佑等人高呼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天工,莫非就是之前那神仙法旨之中,调天工一族巡江压堤所说的天工。” “神巫又是什么?” 堇州上下官吏百姓,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超越时代的力量在此登场,也如同风暴一样地席卷着他们。 第一百三十七章: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黑夜。 鹿城之外。 走过园子的长廊和石子小径,踏过那片花早已谢的园圃。 神巫眺望着水面。 接下了云中君法旨之后,神巫便又一次渡江而来,依旧借住在牡丹园之中。 倒不是因为这里更好,更因为这里靠近江边和那片沼泽湿地,她每一次来鹿城都和这里离不开,也有许多事情要在这里办成。 “神君曾言,癸辰年天地异变,千山百川之蛟龙欲要挣脱枷锁走蛟入海,当真是如此。” “癸对应着这大水,辰对应着这蛟龙,天地异变和蛟龙作乱之下,方才引起了这灾劫。” “神君也曾对我说,迎来地神便可改易地形,也能够阻止千山百川之蛟龙。” 神巫说完,伸出手指向那沼泽深处。 “你看这牡丹池。”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化为一座大湖。” “一言便可改天换地,欲在此硬生生造出一片巨湖,神君之力实乃不可思议。” 身后的巫觋和巫女低着头,直到神巫说完之后才开口说道。 “这牡丹龙池也只有云君之神通能借天地之力造成,也只有云君能够唤来这般多的蛟龙。” 神巫:“牡丹龙池?” 这里原本没有名字,神巫以牡丹池称呼它,不过此时此刻,巫觋和巫女的口中又多个龙字。 巫女:“传言许多人曾在这一带看见龙影出没,有人说这里有龙宫,故而人人称之为牡丹龙池。” 江边的牡丹池因为长江水位日渐高涨,没过了其中的孤岛。 如今。 这片沼泽已经彻底地连成一片,看起来更像是一片大得没有边际的湖。 而这里随着当初那个赌约,早已归属于神巫,或者说归属于云中君。 从那时候开始,或者说从迎来了地神开始。 这片牡丹池周边和深处多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设施,鬼神和龙影经常出没于其间。 相传其中。 有吞吐烟火之龙出没于幽暗之间,其声吟恐怖,出则地动山摇,令人闻之色变。 亦有人目击水中忽现孤岛数处,细观之,乃龙种霸下脊背。 至于什么巡山的鬼神,林中的精怪,阴间的恶鬼等种种传闻,更是多不胜数。 世人渐渐视这片沼泽湿地为鬼神之所,不敢轻易靠近,避而远之。 所有人称呼其为:“牡丹龙池!” 相传,那里面藏着龙宫。 神巫:“或是这般,不过在我看来,神君以通天法力改地易形,更像是想要在这里蓄养蛟龙,以无上神通法力镇压恶蛟妖龙于此。” 巫女:“这!” 相比于世人的猜测,神巫所说的更加骇人,哪怕是经常跟着神巫的巫女和巫觋也不敢说话了。 谈话间,远远看到江上飘着暗淡的火光。 神巫:“那是什么?” 巫女:“是祈福的莲灯,白天里江边做了超度亡魂的法会,请来了不少和尚道士念经做法。” 神巫:“原来是这样。” 毕竟,上游飘下来不少尸骸,不少人都亲眼看到了,加上不断传来的各种消息让众人变得人心惶惶。 而且堇州和胤州距离不远,一脉相连,鹿城这边许多人在那边甚至有着远亲和同宗,见此惨状自然为之感到心伤。 做一场法会,也算是稳定人心。 巫觋突然说话了:“神巫,真的要应那鹿城郡王之请,敕令群龙诸蛟上堇州么?” 神巫:“天地不仁,幸得神君怜悯人世,我既然能做一些事情,便当做一些事情。” 说完,神巫不再停留。 一步步上前。 孤身站在江边,口中高呼。 “奉请云中君法旨!” “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符诏传下法咒,奔向大江深处,一尊尊庞然大物之影随之而动。 只是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一条龙了, 一条又一条霸下号运输船从远方驶来,出现在了牡丹池中。 月色下的江面上浮现了一座座“孤岛”,令人心魄为之一震。 —— 西门郡。 画江流经之处,天蒙蒙亮。 一名天工站在岸边,高高举起手上的月影琉璃灯。 “叮咚!” “叮咚!” 晶莹的琉璃灯在风中晃荡,碰撞在杆子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 如同一首优美的乐曲,给人宁静和温馨的感觉。 灯下。 站在江边的一行人的影子也跟着一起舞动。 为首举着琉璃灯的天工身后,几名穿着绿袍的县官和小吏好奇地看着那“仙灯”。 后面还有差役带着一大群挑夫等候着,挑夫们看着那神奇的灯,还时不时望向大江深处,相比于那灯他们似乎更好奇其他的东西。 “我们这是在等什么?” “等龙。” “等什么?” 众差役和挑夫们交头接耳,一小笔吏摇头晃脑,忍不住卖弄道。 “你可看见前方那人了么,此人乃自天界而下的天工神匠,因其需巡游四方铸龙堤天池,故有指引龙行之权责,亦能让龙载己至所欲之地。” “神巫升天,携云中君之旨意下界,得以号令五湖四海之游龙。” “那江河之龙,被神巫以神通法力召集于鹿城,此次赈灾之物,皆由龙自鹿城运来。” 西门郡这里更加靠近鹿城,因此还是不少人知道云中君的,比如这个小笔吏。 甚至许多挑夫和差役也知道云中君,也知道小吏所说的神巫是谁。 鹿城有着一个巨大的粮仓,里面储备着大量的粮食,因此是不缺粮食的,难的是快速且大量地运出来。 “龙,我听说了,说是上游的云阳郡的大堤也差点崩了,有神仙命一条龙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大堤,逆天改命挽回了大灾。” “那龙不是死了么,又有龙来,哪来的这么多龙?” “听说这大江大川里到处都是龙,只是平日里我们看不见罢了,连一些上了年头的古井里据说都有龙哩!” “可惜,我们这里没有堵住啊,死了多少人啊!” “云阳那边的大堤更要命,要是垮了,不知道要淹多少地方。” 等候之间,众人说起了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 “知道今年为什么出这么大的灾么?” “我知道,听说是因为修堤的钱都被贪墨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那些……” “才不是,不对,不是说这个,据说,是因为今年是癸辰年。” “癸辰年怎么了?” “癸辰年是大灾之年啊,癸属水,辰属龙,这样的年月群龙诸蛟法力大涨,一个个都想要争越龙门。” “云中君是镇压和困锁这群龙诸蛟的大神,天上的风雨都是听他的法旨下的,但是今年年头不对,这些龙想要从云中君的镇压之下脱困而出,想要走蛟过江入海,因此才闹出了这般灾劫。” “我就说,往年怎么看来,原来是妖龙作乱啊!”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鹿城那边还铸了压龙堤,就是想要压住这些妖龙,不让他们走蛟化龙。” 一句话,似乎衍生出了无数种说法,许多人还在推动着这说法。 而关于这场大灾的原因,似乎也逐渐变成了天地异变,是妖龙作乱,与人事无关。 大江深处。 一条龙循着大日烈阳升起的光芒缓缓出现,渐渐地抵达了这个流段,岸边的人也能够清晰地看到那龙的影子。 “来了,真的来了。” “看见了么?” “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是。” 龙目带着光亮扫过江边,璀璨的光芒瞬间将岸上照亮一大片,其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随着光亮的摇晃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在摇摆着头颅。 终于,那龙停了下来,注视着岸边。 似乎是发现了那提着灯的天工。 龙逐渐地靠近,这个时候所有人无比紧张,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有人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似乎被那神话之中的庞然大物摄住了魂魄心神。 天工一族也同样如此,但是他却开口说话了,一边举着琉璃灯一边高声呼喊。 “奉请云中君法旨!” “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一句话。 似乎驱散了压抑和阴霾,让那龙的威势不自觉地消散于无形之间。 众人这才开始大喘气,一边瞪着那龙的模样,一边看着念诵咒诀的天工。 一旁的官吏眼睛一亮,立刻问道。 “这,莫非是唤龙的咒诀?” 天工听完,摇了摇头。 “神巫才知道完整的咒诀,这只是其中一句。” “而这咒语,也只有神巫念才有用,我等念是没有用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一句在天工一族之中流传甚广,甚至几乎是人人知晓。 因为神巫每一次在唤龙而来的时候,也都会这般喊出这开头的第一句。 天工一族在得到神巫的允许引龙而来或者等候龙的时候,也同样会不自觉的念起这一句话,哪怕知道他们念也没有作用。 据说。 因为这蛟龙之属暴烈凶恶,若是不以云中君威灵压制住其凶性,怕是顷刻间就是祸事降临。 但是只要念诵云中君之名,那五湖四海的蛟龙听到了便会受到震慑,也就不敢作祟了。 而接下来。 那龙也真的老老实实地靠岸,大量的物资被那龙吐出堆积在了岸边,随后远去。 “都在这里了。” “赶紧搬回去,县令已经接到公文,说马上就要开始赈灾了。” 天工带着众人走到了物资堆砌的小山之上,那正是从下游送上来的赈灾物资。 众人看着那堆积的赈灾粮食,上去摸了摸,有人还顺手背起来颠了颠,这才回过神来。 “真的。” “我的娘诶,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龙来送粮食。” “你刚刚看到了那龙么,眼睛真是吓人,瞪着我感觉魂都差点吓没了。” “这么多粮食,看起来要少饿死不少人了。” “来年怎么办呢?” “等水退了,赶种一些粮食呗,还能怎么办呢!” 众人齐心协力开始搬运着赈灾粮草,还没有搬完。 远远地。 又看到了一条龙穿过朝阳之金光粼粼的江河。 “快看,又来了。” “又一条龙。” “这条好像不一样?” “这龙背上怎么是个螺壳?” 众人虽然忙个不停,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场景,但是还是忍不住停下手上的事情看向江中。 尤其是那龙过江的时候时不时双目放光,光柱扫过两岸,每一次都能引起众人的一阵惊呼。 这样的画面不论看多少次。 众人依旧觉得震撼, 只是,这一次那龙没有丝毫停留,穿过他们的眼前远去。 “那龙定然是去奉云中君的法旨去其他地方的,说不定是隔壁县的。” “我兄弟就在隔壁县,听说也遭了灾,这下他们也有救了。” “一道法旨,五湖四海的游龙一个接着一个被召来听令,云中君真是厉害啊!”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那可是真正的神仙,能不厉害么?” “就是可惜,有些妖龙不知道好歹,竟然敢作乱。” “等过了今年,这些龙定是要上斩龙台的。” “不知道那法力通天的神巫是什么样的?” “你见过神巫么?” “那哪能有幸见到。” 一条接着一条“龙”听候云中君的法旨和神巫的调令,穿江溯游而上。 晴天白日之下。 这些“龙”丝毫不遮掩地展露着自己的身姿,释放着神光扫过两岸。 这个时代的船在江中逆流而行是需要大量的纤夫拖行的,两岸的滩涂之上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纤夫的血汗和尸骸。 甚至。 曾有人靠着能够逆行的小木舟而上被当作鬼神,吓退敌方大军溃退,继而追击赢得大胜。 生活在江边的人何曾见过这样无帆还能逆行的大船,尤其是这船还是石头做成的。 在所有人眼中,根本就没有将那江中之物和他们眼中名为船的存在并列过。 岸边的一个个村落县城。 无数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的渔民、村人列于岸上,望着那过江之龙目瞪口呆。 有老翁牵着童子,立于江边。 “阿爷,那是什么?” “是霸下!” “霸下是什么?” “就是龙!” “要发大灾,山川有妖龙想要作祟降灾,神仙召出了座下的这些龙来阻止他们作祟。” “哇,神仙真厉害。” 江畔。 众人云集,手持香炉,焚香祭拜。 口中高颂云中君之名,其声如雷,震动天地。 众人皆言:“云中君威震四方,德配天地,吾等敬仰,故来此地,焚香祭拜,以求庇佑。” 又曰:“云中君,神威赫赫,庇护众生,吾等感恩戴德,故来此地,焚香祭拜,以示敬意。” 众人齐声高颂,声震四野,天地为之动容。 到了最后。 甚至于连孩童之间的打闹做戏,也学会了那一句法咒,一方装作作祟的妖龙恶蛟,一方扮作神巫。 当然,通常都是神巫降服那作祟的恶蛟。 虽然是孩童的玩闹,但是似乎也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了所有人对于灾难的憎恶和恐惧,还有期盼有神仙来终结灾难庇佑众生的愿望。 扮作神巫的孩童带着面具,手中掐着法诀,口中大喊。 “奉请云中君法旨!” “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有人扮作恶蛟,只要听到这咒语,便立刻只能俯首听命。 扮作神巫的孩童得意至极,哈哈大笑。 “恶蛟,竟敢在我面前作祟。” “给我趴下,看我不打死你。” “恶蛟,还不速速给我趴下。” 但是很快,扮作恶蛟的孩童就不乐意了,大声呼喊。 “为什么不是我扮神巫,你扮恶蛟?” 扮作神巫的孩童说:“我有咒,念咒你敢不听我话?” “恶蛟”一把站了起来:“我也会念,奉请云中君法旨,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扮作神巫的孩童恼了:“你是恶蛟,怎么能够念咒呢?” 路旁。 一个身穿藏蓝色道袍的道士站在路边,见此状哈哈大笑。 道人自胤州而来,前往堇州阳城。 其是前往阳城赴任社庙的庙祝,阳城那边的社庙还没有建好的时候道人就已经出发了,途径西门郡的时候,所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孩童之间的打闹令其哈哈大笑。但是笑着笑着,听着那不断响起的念咒声。 道人却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苍穹之上。 恍惚之间,他仿佛真的听到了一尊盘坐于九天之上的神灵,正在俯瞰着凡尘世间。 那所有的咒诀正在汇聚向那神灵,聚敛成无数道锁链从天而降,驾驭着诸龙群蛟,压服那风雨雷电。 “吼!” 甚至于,他耳畔还炸响了一声诸龙不甘的长吟。 道士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天上。 原来。 是一道惊雷炸响,随后雨水从天而降。 道士哈哈大笑,在雨中远去,一边走,一边高唱着九歌·云中君。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 那龙每过一条,每经过一次,都在彰显着云中君的存在,也彰显着神仙的法力神通。 这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一位“神仙”这样,丝毫不躲躲藏藏地将自己的神通法力彰显于人世间。 其不藏于故事之中,亦不隐于画卷与神像之内。 世人或不能见其形貌,然却能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其存在。 第一百三十八章:月宫兔 和对岸的一般,西河县也同样由官府领头乡豪地主出钱,办了一场法会。 召四方的孤魂野鬼,平息亡人的怨气。 为了选了个吉日吉时,甚至还跑到了望山公的社庙之中,让庙祝用问雨卜筮咒测了测吉日是否有雨。 法坛之后,道士挥舞着木剑。 弟子摇动着旗幡,口中高喊着。 “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事毕之后。 众人还在江上放起了莲灯,一盏盏灯随着水流远去,仿若在引魂而行。 并不是所有的莲灯都能飘远,直至熄灭,有的莲灯顺着水没有走多远,便卡在了岸边,上面的火烛还在晃动。 一阵风吹来,险些将那烛火吹灭。 此时此刻。 一只手捞起了那莲灯,挡住了那风,让烛火稳定了下来。 江晁捡起那莲灯,为亡人放莲灯这习俗他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特意跑到江上来看了看。 收音机响了:“挡住有什么用呢,总会熄的。” 江晁:“这可是接引亡魂的莲灯,说点吉利的。” 望舒:“放莲灯都是假的,下我的工厂地狱才是真的,人要面对现实。” 江晁:“你那工厂地狱太现实了,没人想面对。” 江晁将莲灯放下,推了一把,让其顺流而下。 江晁:“挺好看的,也很有纪念意义,就是估计没人会为我放莲灯了。” 望舒:“放心,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为你放世界上最大的莲花灯。” 江晁:“最大的?” 望舒:“嗯,最大的。” 江晁:“最大是多大?” 听到这,江晁竟然还有些好奇,不知道望舒的品味怎么样,好不好看。 随后,望舒告诉了江晁答案。 “我会从太空三千公里以上的高度扔下开花集束核弹,一枚主弹头,三十二枚附弹头,三百六十枚子弹头,为你放一个超大型的莲花灯。” “花开三十二层,花绽三百六十瓣,灯芯亮度比肩太阳,保证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怎么样?” “大不大?” “喜不喜欢?” 江晁:“别,我这个小小的天气预报空间站的管理员,配不上你这么高规格的仪式,按标准最多发个徽章。” 望舒:“已经记录下来了。” 江晁:“记录下什么了?” 望舒:“管理员江晁要求,若是其死了,作为纪念从太空三千公里之上的高度扔下一枚开花集束核弹,在大陆地表印一枚徽章,徽章分三十二边形结构,三百六十个点组成管理员江晁的头像。”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纪念意义?” 江晁:“这集束核弹就非放不可了?” 望舒:“这不是你在这无事悲伤秋风,矫情的说没人为你放莲灯的么?” 最近。 望舒这嘴巴是越来越毒了,揶揄起江晁来一下一个准。 江晁很快找到了破绽:“你这也很不严谨,这一枚集束核弹不论扔在哪里,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吧!” 望舒:“已经记录下来了!” 江晁:“记录下什么了?” 望舒:“管理员江晁说一枚开花集束核弹不能让所有人看见,建议全世界每隔一段距离投放一枚。” 江晁:“……” 望舒:“你说直接在星球上炸出一个你的头像怎么样,这不也是一枚徽章么?” 望舒的品位实在是太高,江晁欣赏不来。 而且,这话题说下去越来越升级,也越来越可怕了。 总觉得。 望舒随时有可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顶阎王的冕旒,戴在自己头上。 他接着朝着前面走去,这一次出来江晁是有正事要做的。 虚拟世界·蒿里的诞生是望舒给所有为其计划做出贡献的人,也即是拥有功德的人所赠予的福利。 虽然。 不一定所有人都愿意选择进入蒿里。 不过这个“员工福利”既然已经准备了,自然就得准备好,毕竟最近天工、庙祝等一系列“员工”都奔赴在各个危险的地带。 选不选的到时候再说,万一到时候没得选,就是件悲伤的事情了。 事实上,这个计划一出来的时候江晁就发出了质问。 “想要进入蒿里必须要在死亡前将身体保存起来,但是大多时候出现意外的时候哪里来得及,所以你这个什么员工福利,其实很多时候用不上吧?” 望舒:“我早就想好了,正好可以做个实验给你看。” 江晁:“你说就可以了。” 望舒:“说哪里有当面证明的直观。” 江晁:“那出门走走。” 望舒:“锻炼身体。” 沿着江边走去。 江晁戴上了斗笠,看上去就和江边其他的路人差不多。 江晁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倒不是怕别人看到他,而是怕蚊子。 幸好,夜晚的风一阵阵袭来,虽然热但还算受得住。 江晁的目标,是寻找一个刚刚死去或者快要死去的动物,他望向江水里,听说最近江里时常有江豚冒头,他觉得这个不错。 他走到了山下,想起了之前打猎从面前跑掉的林麝,那灵巧的模样也十分美丽。 而据说在那丛林深处,还有人看到过麋鹿,被人传作是神兽麒麟。 不过没等他走多远,他遇到了一个刚刚从山上下来的猎户,江晁立刻停下来在山脚下等着。 很好,省力气了,可以很快回去吹空调。 望舒:“不是说出门锻炼身体么?” 江晁:“空调开着也能锻炼身体。” 闲谈间。 那猎户靠近了,是附近张家村的猎户。 不过这么晚才下山,应该是有收获,所以才忙碌到很晚。 —— 猎户肩扛狐,手提笼,满载而归,正心满意足地走下山路。 忽见山脚人影静立,和山林大木融为一体,一动不动,仿若山间精怪一般。 猎户心生警觉,缓步而下,目不转睛,心想。 “什么人?” “为何天黑还不归家?” 猎户谨慎了起来,慢慢走下去,眼睛盯着那人,一点点从一旁穿过。 但是走到下方的时候,那树下之人却喊住了他。 猎户回头高望:“何事?” 那人问:“有刚打的猎物吗,可以卖给我。” 原来,是个想要买货的。 猎户安下心来,颠了颠肩膀,似乎在卖弄。 “有狐一只,不过这可不卖。” “我准备拿到城里去卖给那些大户,你看这油光滑亮的毛,这毛皮可值不少钱。” “在城里能买个好价钱,不能作践了。” 随后,猎户又提了提笼子示之。 “还有兔一只,是只稀罕的白兔。” “咱今天运气真的是好得不得了,必定是云中君庇佑着我,才能得了这般收获。” “可惜的是,抓到这白兔之后关了一会,刚刚一看竟然没有动静了,也不知是给吓死了还是闷死了。” 猎户看着笼子里面,摇头叹气。 “可惜也了!” 言罢,又对着那人说道。 “不过刚刚才断气,还新鲜着哩,你要不要?” 那人也看了看笼子,点了点头。 “白兔,这可很稀奇。” 这年头白兔可非常罕见,能够称之为瑞兽,和麋鹿等同。 不过若是死了的白兔就不值钱了,甚至还让人畏惧,觉得晦气。 那人:“那便售之与我吧!” 猎户贪念起:“此乃白兔,价值不菲,你当真要买。” 人影说道:“售之于我,我可能令其活。” 猎户大笑,根本不信:“死而复生,岂非妄言?” 人影曰:“已死之人非不死药不可复生,然送之天界,可令其活,只是此后不得返人间矣。” 猎户听完更觉得这人在说什么疯话,哂笑:“此何言,一只兔子也能升天?” 且这凡兔若能登月宫,是何等之大机缘,别说是兔子了,就算是人亦不愿再下凡人间了吧! 猎户言:“若能得登天往仙界去一趟,这人间,不归则不归矣。” 那树下人影口出大言,令猎户心惊。 猎户口中登上去就永世不再下来的天界仙宫,在此人口中,好像可以任由其来去自如一般。 人影又说:“吾正欲往天界月宫一行,此白兔宜为礼献。” 近日月上神女怨气盈满,常怼得云中神君无言以对,此白兔或能解其怨气。 猎户闻此言,方才觉有些异常。 不再言语,而是瞪眼睁目,在暗中窥探那人。 夜幕中。 人影缓步而下,斗笠之下气质似曾相识。 那人:“你是张家村的。” 猎户:“你怎知我来历?” 那人说:“每月初一十五路过江边,你不都和我打招呼的么?” 猎户有些懵:“有此事,我为何没什么印象?” 那人摸了一下袖中,他本和“月神”说是要出门在山中走一走,毕竟这附近的山都可以说是他们控制的区域。 没有想到路上碰到了猎户,结果是要买的,省事倒是省事了,但是也因此身上也没有带钱。 不过,他身上还带有另外一样东西。 说完,那人从怀中拿出了一副面具。 “既然受尔世代供奉,祭拜多时,今赠尔一机缘。” “此物虽不能伴尔登天界仙宫,却能引汝至阴世冥土。” 那人一拿出来此物,便吸引住了猎户的双目,甚至眼睛都直了,血气上涌,感觉耳朵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听到那人后面说的是什么。 猎户双手接过那面具,颇有急不可耐之感。 这是一副看上去有些恐怖的恶鬼之面,面具形状骇人而工艺精妙,看上去像是金铁,却又轻若竹纸。 一边看着,一边心中呼喊道。 “这是什么珍宝?” “定值千金。” 只是看了半天,猎户依旧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他大概明白。 自己可能是碰上了非人的存在,要么是鬼神,要么是神仙。 当然,也有可能是个疯癫狂徒或者装神弄鬼之辈。 不过不论如何,手上的这个宝贝都是真的。 猎户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喜不自胜地说道。 “就这个,就这个。” “换了!” “换了!” 只是再抬起头来,那身影已经远去,而兔笼已经不见了。 猎户扛着死狐,表情越发高兴了,一边走着一边哼唱着乡野小调。 “今日运势不错,吉星高照,定然是云中君庇佑。” 只是。 走在路上,越走猎户越觉得不对劲。 他回想着刚刚那人说过的话,路过江边,风一吹,得了珍宝的兴奋感微微退去。 “见过?” “江边,每月初一十五的?” 猎户几乎每一日都要路过江边,路上也遇到过不知道多少人,和许多人打过招呼,其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但是,为何那人独独说了初一十五的这个日子。 “不对,初一十五?” “那不是上香奉神的日子么?” 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虽然每日都路过江边,但是每到初一十五的时候,还会做一件事情。 他张家村祖祖辈辈供奉云中君,他还是孩童的时候,就曾经在那云壁石窟下一次次路过,跟着爷娘一起烧香祭拜云中君像。 等到大了一些之后,爷娘也都不在了,他依旧保持着这种习惯。 岁月变迁,人也代代逝去,但是有些东西却似乎一直保留传承了下来。 那人口中说的打招呼,他还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如今想起来。 那所谓的打招呼,莫不是他叩拜上香之举? 而此时此刻,猎户再一回想那人的面容。 那人虽然戴着斗笠,装扮和神台上的神灵不一样。 但是那模样俊朗神异,和他们当地的人完全不一样,既不像南方人,也不像那些自北方而来的北朝人。 但是,那般模样却让他感觉熟悉。 回过味来,他突然明白那是因为其气度和神巫的气质有几分相似,这才给了自己这种感觉。 猎户恍然大惊。 “云中君显灵矣!” 回首望去,再想去寻,已无人迹。 —— 黄泉基地。 “电梯下行。” 江晁站在电梯里,手中握着一个刚刚打印出来的面具。 那是一副兔子的面具。 电梯下行的时候,江晁将面具戴在了明明已经死去的兔子身上。 立刻,便看到面具之中延伸出来了大量的神经网络线插入兔子的体内,于是这面具便死死地镶嵌在兔子的身体里。 “滴滴滴滴滴滴!” 面具上的灯闪烁了起来,双眼的位置纵横交错的电流讯号流转,就好像往着兔子的身体内部渗透而去。 但是,那兔子已经死了,依旧一动未动。 “哐!” 井梯的门开了,面前显露出彼岸花种植中心的艳丽花海。 江晁将戴着面具的兔子放在一座平台上,然后看着机械臂将兔子转移到了下面的罐子里,完成了整个登陆程序。 很快,一个花骨朵从兔子的身体里往外延伸往上。 盛开绽放。 成为彼岸花海之中的一朵。 看着整个过程,江晁突然开口了。 “我记得死亡后的一定时间之内,大脑其实还保持着活性吧!” 望舒:“只要死亡没有超过一个小时,让彼岸花的根茎和神经系统扎入身体里面,彼岸花的共生特性会被激活,维持住大脑和神经系统一段时间的活性。” “当然,这个时间距离越短越好,接入彼岸花神经网络的速度越快越好,时间越长越容易出问题。” “而只要大脑大部分功能保存完好,带回到黄泉基地之后,便还可以顺利登陆黄泉网络完成转化。” 江晁看着为白兔准备的罐子:“实验成功了吗?” 机械臂运转着,望舒回答道:“成功了,只是身体大部分都已经坏死了,后面只能切除了。” 江晁:“那这应该是第一个只有大脑,完成登陆黄泉网络的实验个体吧?” 望舒:“是的!” 谈话结束,这个时候望舒说了一句。 “接口开通。” “已经登陆了!” 而这个时候,江晁也带上了天神相。 “噔噔噔噔!” 开机之后,入眼所见的空间一瞬间起了变化。 一阵风穿过脚下,花海开始摇曳。 世界从有限化为无限。 原本的红色彼岸花海无限地朝着远处扩散开来,远处还出现了滚滚河流,空气也变得阴沉压抑。 那花海不再是普普通通的花,而是散发着微光。 看上去,就像是燃烧的火海。 突然间花海之中一个动起来的活物吸引了江晁的目光,他立刻看了过去。 那是一只雪白色兔子。 正在花海之中奔跑,蹦蹦跳跳。 这表示望舒的实验真的成功了,一个身体已经死亡但是还没有脑死亡的个体,它的意识通过彼岸花的特殊神经网络连接上了黄泉系统。 关于动物也能登陆黄泉江晁并不奇怪,毕竟最开始望舒做彼岸花实验的时候就是从动物开始的。 现在。 彼岸花种植中心的那些罐子里面,还保存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山魈也同样能够顺利登陆虚拟世界。 而这个时候,江晁耳畔再次传来了望舒的声音。 “授权登陆虚拟地图天界月宫的权限。” 江晁抬头往上看。 阴世幽冥的天空打开了一扇光门,彩色的旋涡连接着九天云霄。 一道光芒落下,照在那兔子身上。 江晁看着那兔子蹬腿循着光一路而上,穿过那彩色的旋涡,奔赴九天之上。 江晁躺在彼岸花海之中,抬头看着彼岸花种植中心的天花板, 意识也跟着那兔子一起,奔向九天。 “连接虚拟网络。” “连接虚拟地图。” “天界。” “月宫。” 他跟在那兔子之后,来到了虚拟世界里的天宫,踏入了月亮之上。 看着那兔子蹦蹦跳跳地跑上了月宫的阶梯,最后高高一跃,进入了那神女的怀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张家祖宗十八代的气运 猎户回去之后,便将此事说给了左邻右舍听。 众人不信。 他便将那面具拿出来给众人观看,在人前得意洋洋地卖弄,众人见那凶神恶煞之鬼面纷纷惊呼。 “我的娘诶,竟然是真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莫不是恶鬼的脸,看上去格外渗人。” “这不就是个戴在脸上的面具么?” 还有些人关注的,则是这宝物是什么做的,价值几何。 “很硬,和铁一样,好像比铁还要硬。” “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不像,若是金银所制,怎会这般轻?” “莫非是玉?” “也不像。” “这肯定不是凡间之物。” 众人惊叹不已,纷纷赞服,猎户越发得意了。 “我猎到的那兔子,说不得就是天上的月兔,从那什么月宫里逃下来的。” “我就说。” “哪来的白色的兔子,跑到了我的笼子里来了。” “因此,神仙才显灵,追回了那月兔,重新带回了天上。” 左邻右舍:“你不是说那兔子死了么?” 猎户:“天上的兔子哪能这般容易就死了,定然是假死想要骗过我,或者想要骗过神仙。” “那隔壁乡的王瞎子不是还讲过,说很久以前天上有个什么神仙的坐骑偷偷跑下来,想要为祸人间,最后被神仙给收回去了。” “没错没错。” “那兔子说不定就是这般,只是还没来得及做祸事,便被我给逮住了。” 众人奇哉,若是空口无凭听人说这般离奇之事,或许觉得这猎户胡吹大气。 但是此刻。 猎户拿出了这神异之面,其所说的言辞便瞬间在所有人耳中有了七八分真了。 “这面具有何用?” “不清楚,我好像隐约听见神仙说,说是可以下阴世幽冥的,但是我好生生的,跑去阴世作甚。” “不行不行,那幽冥可去不得,那是死人去的地方。” “就是就是。” “不过这肯定是个宝贝,怕是要值不少钱吧?” 猎户听完,也心中一番火热。 虽然拿到了宝贝,但是这宝贝不能吃也不能用,猎户想了一夜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它,十分苦恼。 若是能够换成银钱,得个大富贵,日后也不用再上山受苦受累,最后落得个葬身豺狼虎豹之口的下场。 “你们有没有识货的,说说,像这样的宝物得值多少钱?” 乡人哪里有什么见识,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人物,或许就是之前来乡下收税的役头刘虎,还有后来的县令贾桂了。 “得换一百匹布。” “布算什么,得换成丝绢。” “换七八上十头大黄牛回来。” “要那么多布干什么,还是换成地比较靠谱,有地还可以传于子孙,不比什么丝绢强。” “怕是得值百亩地。” “一百亩怎么够,最少得三百亩,还得是上等的水浇地。” “乖乖,三百亩水浇地,这是田庄了吧,只有赵王孙几家才有这么多水浇地,我看他们出入都是奴仆前呼后拥,种地都是用水车浇灌的,还用水车磨面呢!” “我要是有这么多地,就能整天享福了。” 左邻右舍的村妇农汉七嘴八舌,一个个大声说道,在他们看来几百亩良田、十头牛、百匹布,便是最贵的价钱了。 至于再往上,那数字单位就认不得了,也不敢想了。 众说纷纭,说得猎户意动不已。 而这个时候,有人问猎户。 “你当真要卖?” 猎户看着众人火热的目光,立刻将面具收了起来。 “再说,再说。” 嘴上这般说着,但是当天猎户便朝着西河县城中赶去,背着狐皮。 只是在路上,又遇见一个熟人。 猎户被那路人喊住,他也听说了猎户的奇遇。 路人问:“你莫不是要去县里将那宝物售于他人吧?” 猎户支支吾吾:“不是不是,此去只是将这狐皮卖与他人。” 路人说:“何必欺我,不过你既然要卖为何不去鹿城,西河县能有多少有钱人,鹿城富庶豪强遍地,你那宝物才能卖出个高价。” 猎户听完,顿足说道。 “哎呀!” “是极是极,当去鹿城。” 转头,冒着炽烈的大太阳便往鹿城去了。 —— 社庙中供奉着西河地神望山公。 院子里有人在泼水,有人在扫地。 侧屋之内。 桌案上长卷铺开,陆阴阳正在参研那问雨卜筮咒。 这是他修行以来第一个得到的能用的咒,他每用一次,都要将感悟体会都写下来。 门突然推开,弟子匆匆前来报。 “师父!” “弟子刚刚听说了一件事。” 阴阳老道回过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为师正在参研大道,若是凡尘俗事,那就不必多言,莫要打搅为师清修。” 弟子:“弟子刚刚在路上碰见一张家村的人,说是村里的猎户昨日逮住了一只白毛瑞兔。” 老道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这虽然是凡尘俗事,但是又带着一些不俗。 “白毛瑞兔?” “那可是祥瑞之兽,献给官府可得赏赐,那猎户运道不错。” 弟子:“可是那白毛瑞兔受到惊吓,死了。” 老道笑了:“福祸相依,富贵有命,那看来这猎户没这富贵命数了。” 弟子又说:“可是白毛瑞兔死了之后,那猎户在山下,遇见了云中君。” 老道听完,瞬间跳了起来:“什么?” 弟子只是以袖擦了脸上的汗水的空挡,那老道一瞬间从屋内啪的一下来到了其面前,反倒是吓其一跳。 老道手上的笔还在滴着墨,墨甚至污了袖子,但是其眼睛瞪着弟子,急促地追问道。 “赶紧速速说来,后面还有什么?” 但是催完了之后,老道又立刻改了主意。 “不,慢慢说。” “一个字也不准漏。” 弟子立刻将自己听到的一切,都一一告知于老道。 “那猎户回来之后,说那白兔乃是从天上的月宫跑下来的,只是刚刚从月亮上下来,便窜入了他布置好的陷阱囚笼中去了。” 阴阳老道听完开头,便已经兴奋得面色通红,连连点头了。 “等会!” “等会!” 其提着笔,转身将长卷拿了过来,伏在岸上 “月宫,天界,白毛瑞兔。” 写完之后,阴阳老道又重复了一遍。 “细细说来,一字不漏,别跳过其中细节,全都给我说出来。” 看着老道这般姿态,弟子也有些紧张和热血沸腾,说起话来也开始变得文绉绉的了,甚至有些浮夸。 毕竟现在自己所言的一切都将会被记录在册,说不定还会流传后世,这感觉和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年轻道士挺胸抬头,双眼炯炯有神。 一只手抬起,细细说来。 “明月当空,月华自天降,有一影从中跃出,乃是一白毛瑞兔。” “猎户初捉月中逸出之白毛瑞兔,至山下,乃见一神人。” “猎户趋前观之,乃云中君也。” “猎户这才方知,其所捉者,乃月宫逃下之玉兔也。” “然玉兔已死,猎户悔甚,惶恐万状。” “云中君言,吾有不死药,可令其复生,唯此后不得返人间矣。” 当时“云中君”所说的,分明是已死之人非不死药不可复生,然送之天界,可令其活,只是此后不得返人间矣。 只是这才传了没几个人,便少了几个字,而这意思,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轻道人说着,一旁的老道士写着。 听到最后一句,云中君言吾有不死药,老道士的笔一下子拉得老长,墨水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不……不……不死药?” 老道抬起手,写字的笔都抖了起来,说话都变了音。 “不死药?” 老道士的五官挤压在一起,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双眼之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喂了,喂了一只兔子?” 弟子摇了摇头,对着师父说道。 “师父,不是一只兔子,乃是天界月宫之中的玉兔。” 那不还是一只兔子吗? 只是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老道咽了口口水,满脸苦涩,点了点头。 “是极是极,乃是月宫之中的玉兔,不是凡兔。” “乃是天上的神兽也。” 老道整理了一番情绪,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让弟子接着说下去。 然而弟子后面的一番话,瞬间让老道又破了防。 弟子说。 “云中君言欲往天界月宫一行,欲将玉兔送还月中神女。” “又赠猎户非金非铁之面具一副,言此物虽不能伴登天界仙宫,却能引其魂至阴世冥土。” 老道一下子跳了起来,追问道。 “面具?” “可引魂至阴世冥土?” “你没有听错?” 弟子点头:“师父,我听到的便是这般,莫非师父知道那面具是何物?” 老道深吸了一口气:“那哪里是什么面具,那是鬼仙之基啊,凡人想要下阴土冥世,若无凭物如何下得去?” 陆阴阳一直心心念念的下阴世的凭物,此时此刻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怎能不让老道激动不已。 老道疯疯癫癫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口中高呼。 “果真如此!” “果真是如此啊!” “要下阴间,得有那鬼面,得有凭物法器。” “若我能得了那鬼面,便可以仗之修行,长生有望。” 说罢,阴阳老道立刻让弟子带着自己去张家村,一刻也等待不得了。 “快,速速随我去张家村,找那猎户。” 老道带着弟子匆匆赶到了张家村,一打听便知道了猎户的家,然而此刻那猎户却不在家。 “怎地没有人,可是去了山里?” 村人说:“我听说,有人在去县城的路上看到了他。” 老道:“去县城作甚?” 村人说:“还能做甚,定是找个富贵人家,将那面具售与他人。” 老道不敢置信:“什么,他要卖了?” 但是随后,老道喜不自胜。 “好啊!” “要卖了好啊!” “好啊!” 道士立刻离开村子朝着县城里追去,四处寻找那猎户的踪迹,但是跑遍了整个西河县,也没能找到那猎户。 道士奇了怪了,村人分明看到那猎户朝着城中而去,这西河县城也不大,其若是卖的是那等神异之物,应当一问便知。 怎会找不到人? “怎回事?” “这人跑到哪里去了?” 老道夜里也不肯罢休,带着弟子守在张家村,等着那猎户归来。 直到第二日,那猎户才终于回来。 弟子从村口跑了回来:“来了来了,师父,那猎户回来了。” 老道站起身:“这猎户去了何处,怎现在才回来。” 弟子:“好像是从去江边的那条路回来的,或是去了对岸?” 话语间,那猎户的影子也出现在了村内。 远远地看到,那猎户拉回了一头驴,驴后面还背着几层包裹。 猎户眉开眼笑喜形于色,连穿着打扮也都换了,身上穿着丝衣,脚下的草鞋换成了鞋履,头上还戴着一顶冠巾。 虽然做派浮夸,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但是确实不太一样了。 而见到这般情景,老道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猎户见道士走上前来拦路,便问道。 “二位道长,找我有何事?” 老道问其有关于那面具之事,听完回话立时急了。 “什么?” “已经卖了?” 老道连忙追问:“卖给何人了?” 到了这个时候,老道还留有念想。 若是卖给一个不识货之人,或者不知道那面具真正用处之人,或许还来得及。 就像这猎户一般,这等奇珍异宝落在他手中,便是一个不起任何作用的俗物。 若是在自己手中,那便是通往九天的大道真经,赐人长生的不死仙药。 猎户:“卖给那天龙寺里的大和尚了,就是上次江边朝拜云中君大神的和尚,我还曾在江边看到过他哩。” 老道:“莫非是拈花僧?” 猎户:“对对对,你也听说过神僧?” 一听,阴阳老道顿时天旋地转。 这东西卖给别人就算了,一般人或许还不知道怎么用,他老道或许还能拿回来。 那和尚可不一样,可是个真正识货的,而且根据阴阳老道所知,这和尚一直以来其也在打着幽冥阴世的主意。 前些时日,甚至无耻地认神巫为菩萨,还自称弟子。 他老道。 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等厚颜无耻的和尚。 “什么神僧!” “那就是个厚颜无耻的秃驴。” 老道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他原本对那和尚还只是不屑,而如今,这和尚竟然抢走了自己的机缘,老道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厌恶那佛门和和尚来。 猎户:“你这道士,怎能这般出口伤人呢!” “那可是个大善人,给我出了十倍的价钱,那铜钱重的,我都搬不动哩。” “还说要在鹿城给我一座庄子,其中光是水浇地就有足足五百亩哩,并还说要保我一世富贵无忧,子孙后代都可以去天龙寺求庇佑。” 阴阳老道锤头顿足,对那猎户说。 “钱算什么,地又算得了什么?” “你可知道卖的是什么东西么?” “这东西,是这些俗物能够比的么?” 猎户:“钱和地算不得什么,你这道士,口气倒是蛮大的哩。” 老道跳脚了,不断摇头。 “你可知,张家祖宗十八代的气运都被你给卖给那和尚了。” 老道恨铁不成钢,言语之中充满了哀叹。 “你啊你啊!” “你知道不,你本有超脱五行之外腾跃于九天之上的机缘,如今只换来了什么……” 老道摊开手,似乎觉得可笑至极地说道。 “什么田庄,什么水浇地?” “可笑至极!” “可笑至极!” 在老道看来,那面具岂是什么钱和地能比的。 而猎户能够得到那通往九幽的面具,又岂能单凭是一个兔子换来的。 那是这猎户的祖上甚至是张家村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气运和福气,才得云中君青睐换得了这样一个机缘。 就如同那如今成为了天工一族的山民,是他们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血脉,祖祖辈辈对云中君的供奉,才换来了这一代的厚积薄发和登天之机缘。 只是猎户不知道老道心中所想,他更不明白为何自己把面具卖了,这道士这般焦急。 老道大声说道:“那面具,可是能下到九幽之下的宝物。” 猎户听完连连摆头:“我一大活人,急着下幽冥干什么,不去不去,这人世间,我还没活够呢!” 说罢,猎户不再理会老道。 “你这道士说的话太奇怪,我听不懂。” “什么五行之外,什么大机缘。” “我还是去江对岸,拿我的几百亩水浇地、绳子都捆不住的铜钱,还有一整个田庄。” “住大宅子,娶几房妻妾去了。” 猎户牵着驴高高兴兴地远去,只留下老道在身后锤头顿足。 “可悲!” “可叹!” “愚昧啊!” “世人愚昧啊!” “蚍蜉不知天地之宽阔,沉溺于朝生梦死之间。” 老道叹息这猎户愚昧无知,恼那和尚竟然如此无耻,诓骗一乡野村夫,用区区银钱地契便换得了整个佛门和其一整个法脉的机缘。 只是。 他此来也抱有着同样的目的,和那和尚一般无二。 不过若是宝物落在他手中,他自然就不会这般说了。 那叫有德者居之。 第一百四十章:轮回重开(加更求票) 虽然。 在那阴阳老道的口中,和尚们的所作所为甚是不光彩。 斥之为:“厚颜无耻的秃驴。” 但是那面具却也算是堂堂正正地从那猎户手上买过来的,没有什么诓骗和尔虞我诈的手段。 你情我愿,猎户也满意至极。 初至鹿城。 那猎户当街叫卖,手持宝物,言之乃是神仙所赐。 但是这鹿城又无人认得他,其所说之话又太过于离奇,若是当故事听,真与不真也无妨,旁人也就将就一信。 但是若让人出高价买下,那又不一样了。 得审视审视。 得怀疑了再怀疑。 所以真正愿意出高价买下那宝物的,反而是少之又少,能够识货的人少,能够当机立断的人更少。 因此当和尚匆匆赶来,当场毫不犹豫地满足了猎户的所有条件,甚至以十倍高价买下的时候,猎户可以说是喜出望外的。 也便成了,猎户口中的“大善人”。 而大和尚也同样欢喜不已,他便是那识货之人,也更是那个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买下这“法器”之人。 在拈僧的眼中:“此物不仅仅是一件法器,更是吾之法脉和我等沙门僧众从今往后,立于这世间的根本。” 和尚买下这面具之后,是这般对众弟子和天龙寺的僧人们说的。 光透过窗棂。 照射于天龙寺禅房之中。 一物闪闪发亮,似灯非灯,似镜非镜。 仔细一看,原来是和尚的后脑勺。 燃着香的供桌前。 和尚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似笑非笑。 其手里捧着一面非金非铁非玉的鬼面,毕恭毕敬且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了佛台之下,然后跪坐在蒲团之上念经。 墙壁上。 挂着一幅白衣菩萨的画像。 细看竟然有几分像神巫,准确地来说像露出“天人法相”的神巫,也不知道这画像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画像的一角里,还有着两行字, “心香一炷礼灵华,愿借菩萨智慧。” 那菩萨手中持有一朵神,似乎正欲从九天之上洒下人间,那便是菩萨的智慧,度人间万众出苦海尘沙的神通法力。 而那大和尚跪坐在蒲团上,双手作法印,好像要从那菩萨手中接下那朵神似的。 和尚名叫拈僧。 而不知道何时,和尚口中多出了一位菩萨,其门下众僧称之为灵华菩萨,也不知道指的是谁。 大和尚也不说,有人问,他也只是露出神秘的微笑。 懂的都懂。 不懂的,说了也没有用。 弟子们跟在和尚的身后一同念经,念的时候就一个个兴奋无比,不断地看向那供桌上的面具。 一个个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定,或许是因为修行不到位,或许是因为这一次他们所得之物实在是骇人,连和尚们也稳不住心境。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拥有的一件“法器”,而且正好是他们最想要的那种。 经念完了。 就好像那“法器”也便蒙上了一层灵光,自此以后属于他们了。 弟子们喜不自胜,纷纷站起。 “当真是法器么?” “我看是真的,此物非大法力神通如何能够炼制出来,那人不过一区区猎户,想要造假也没有这手段。” “那猎户是张家村的,我找人打听过了,来历没有问题,祖祖辈辈都住于张家村。” “张家村?” “就是那个祖辈曾见到龙堕于天,在江边修了窟中石像的那个张家村。” “善哉善哉,这张家村当真是了不得,上一次就得神佛出手相救,这一次竟然还有这等福缘。” “张家村有福缘也有气运,可惜后辈没有出一个有德之人,终究还是把握不住这福气和缘分啊!” 既然对方把握不住,那就让我等来帮他把握吧! 禅房内。 弟子们在身后讨论了半天,拈僧才终于起身来,而身后的众弟子也立刻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师父下一步的动作。 拈僧从那供桌上又一次捧起了那面具,放在手上仔细地观摩。 据那张家村的猎户说的话语,其机缘巧合之下,侥幸捉到了天上逃下来的月宫白毛瑞兔,云中君才将此物赐予了那猎户。 并且,还告诉那猎户此物能引其魂至阴世冥土。 不过,那猎户根本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更无法明白这面具所代表的真正含义,更不知其用法。 不过这大和尚,不仅仅知道这面具代表着什么,甚至连用法都知晓。 因为。 他曾经戴上过着面具。 拈僧看着那面具,手指轻轻抚过那面具特殊的质感,回忆起了之前的画面,开口感叹道。 “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得见此法宝。” 听完,弟子们纷纷惊道。 “师父竟然之前见过此物?” 但是随后,弟子们又纷纷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怪不得,师父一见此物,立刻便毫不犹豫地将之买下,原来是之前见过啊!” “我等每日跟随于师父左右,为何未曾见过?” “是啊,之前也没有见过此物啊?” 拈僧点了点头,将自己见过此物的场景告知于众弟子。 “尔等可还记得,上月在那西河县发生的事情?” “昔日。” “为师登宝山,拜菩萨。” “曾在宝山见一鬼神从云壁寿宫外走来,手中托着一玉盘,那盘中便是此物。” “为师便是持之行走于黄泉冥土之上,见那彼岸开之景,轮回未开之象啊!” 众弟子也知道拈僧之前下阴间走幽冥的故事,只是其中细节之处,弟子们是不得知晓的。 弟子们只知道和尚得了神佛还有菩萨的允许,在那鬼神的指引之下,渡船前往冥土一行。 此时此刻,弟子们才知道。 “原来,师父是这般前往阴世的。” “想要行走于冥土之中,原来要戴上鬼面才行。” “所以只要戴上这鬼面,便可以再次进入幽冥之中了?” 只是。 当又一次说到其在冥土之中所见之景象的时候,拈僧面露伤怀之色。 一想到那冥土阴世空空荡荡,恶鬼厉魂皆跑到了人间作乱来了。 拈僧心急如焚,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去做。 和尚双手合十,摇头叹息。 “不知道何时,才能得见那冥土有序轮回重开之兆啊!” 弟子见状,纷纷上前说道。 有人说:“师父,如今神佛显灵,菩萨化身为人降于人世间,灵光普照大地,定然能横扫这世间魑魅魍魉。” 有人指向那鬼面:“今日有了这法宝,阴世冥土之门便等若于向人间敞开了,师父若持这鬼面再去一趟阴世幽冥,说不定能做些什么。” 说完,那名弟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岂不知。” “这焉能不是菩萨在指引师父?” “是菩萨想要让师父做这个定善恶之报,让冥土和轮回重开的人?” 弟子们轰动了起来:“定然是如此,这鬼面定然是神佛和菩萨借那张家猎户之手赐予师父的。” 还有弟子高呼:“我悟了,今冥土无人轮回无道,故生百年乱世,而神佛亦有意终结斯世之纷扰,谁人能获此开阴世幽冥之面,即为神佛所选之有缘者。” “师父,您便是这有缘之人啊!” 拈僧没有想到,这一次弟子们悟的比他还快。 让他悟无可悟。 看来,弟子之中还有“悟性”更高之人啊! 拈僧虽然有些惊愕,但是听到弟子们这般说他,心中还是十分喜悦的。 心下暗道。 “莫非,真的是神佛借那张家猎户之手,将这开阴世幽冥大门之物赐之予我?” “没错,或许就是如此。” “不,是定然如此。” 这有缘人。 他当仁不让。拈僧那似笑非笑的神秘表情终于有些遮挡不住了,嘴角咧开恨不得一下子绕到耳根去。 “不是我的缘法,而是吾等之法脉的缘法,是我沙门众僧的缘法。” “得了此物,我佛门大兴有望。” “普度着这恶鬼横行于野的人世间有望,超度这茫茫苦海众生有望。” 说着说着。 弟子们交头接耳,开始期待地看着拈僧。 “师父,何不让弟子们见识见识,这法宝到底是如何用的?” “胡说什么,这法宝岂能是轻用的,要知道此物可能打开阴世幽冥的大门,那幽冥岂能擅入轻闯。” “总得用一下试试吧,要不然怎么知道是真的呢?” “你这话说的,师父都说是真的,还曾经在菩萨面前见过此物,岂能认错?” 弟子们虽然这般说道,但是拈僧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虽然这鬼面看上去像是个真的,但是谁知道用起来是不是和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呢? 或者说。 这个到底能不能用,是不是同样的用法。 还是得用过之后,才知道。 最后,和尚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是缘法到了,这打开阴世幽冥大门的法宝就在这里,也不必迟疑了。” “而且早一日知晓神佛的法谕和金旨,吾等也能早做安排。” “今天夜里,为师就再下一趟幽冥吧!” 说完,和尚看向了众弟子。 “为师现在就要净身打坐,开始准备。” “尔等也下去通知主持和寺中众僧,告诉他们为师今日就在殿中魂入幽冥,尔等看守住我的肉身。” “尔等好生为我护法,待为师归来。” 虽然上一次和尚下幽冥阴世的时候,并未曾要求说白天不行。 但是毕竟上一次和尚是在黄昏日落之时,既然如此,他还是决定选择在同样的时刻。 众弟子整齐划一地行礼,躬身作揖。 “师父安心准备,我等立刻就去通知寺中众僧。” 弟子们一出禅房,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和尚。 连召集人都不用了,几乎天龙寺的和尚们全都在这里了,都一个个等着里面的消息呢! “什么?” “神僧要魂入幽冥,让吾等守护法身?” “神僧果真了不得。” “吾等一定好生守护法师肉身,定不会让那魑魅魍魉和妖魔所趁。” 拈僧能够做到这等事,整个天龙寺的和尚也是与有荣焉的,到了此时此刻,天龙寺的和尚已然和拈僧成为了一体。 而这个时候,拈僧也出现在了禅房门口,合掌朝着众人作揖。 “那就拜托诸位了。” 其实,拈僧买下面具的钱,大部分也都是天龙寺出的。 不过。 拈僧明明一倍的价格就能买下,最后却愿意上十几倍的价格去买。 甚至还许诺保那猎户一世富贵,甚至连其子孙都如此。 便是因为,和尚觉得自己得了这猎户和张家的机缘,心下惭愧。 虽然。 这是一幢看起来是公平交易,双方都是你情我愿,但是拈僧心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那猎户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他和尚还能不明白么?—— 夜幕渐渐降临。 大殿外众僧衣装齐整列坐于地。 “南无……”有僧双手持珠,人人闭目垂首念诵经文。 “噔……噔……噔……”有僧手持木鱼,缓缓敲打着。 众僧的诵经声融在一起,营造出了宏大庄严之感。 让那端坐在大殿佛台之下的拈僧也显得宝相庄严了起来。 拈僧面向众僧,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那殿外的大日缓缓落下。 日月交错。 于那黄昏树梢之间擦肩而过。 和尚放下了手掌,缓缓捧起那看上去凶恶神异的恶鬼之面,没有多少犹豫便戴在了脸上。 面具便自扣在了他头上,随后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耳畔的诵经声越来越小,直至不可闻。 而此刻。 和尚身感风拂衣袍,那并非尘世人间之清风,乃冥土黄泉的寒风。 和尚仰首遥望,似乎看见那黑暗之中有一门缓缓打开。 风声里。 魑魅魍魉之叫声闻于耳,鬼神之低语亦然。 “幽冥。” “彼岸!” 风声带走了他的魂魄,也将他的意识吹向远方。 大雄宝殿之内众僧看到和尚合成十字的双手垂落,手上的念珠砸落在石砖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个个心中骇然,明白那拈僧魂魄已然不在肉身之内,踏上了黄泉之路。 诵经之声。 变得更洪亮了。 等到那风渐渐变小的时候,和尚所处之地一片荒芜。 灰烬尘沙拍打着僧衣,不过和尚并不慌张,他已然来过这里一次,虽然这次并没有鬼神在前方引路。 “该往何处走?” “那彼岸在何处?” 和尚在黑暗之中寻索着,找了大半夜,才终于得见远方的开似火。 和尚大喜,朝着那方向不断前往,终于他又一次站在了那一片彼岸海之前。 只是。 和尚望着那黄泉河静静地等待着,却始终没有人来接他。 “怎回事?” “这一次为何没有那接引的渡船?” 那划船的鬼神未曾出现,宽阔的黄泉河滚滚而下,前往那轮回的尽头。 只有和尚一人站在彼岸的海,孤身等候着。 最后。 和尚突然明白了。 上一次他能够渡过这黄泉之河,一路穿过那招魂巨灵看守的石桥,是因为他得了法旨。 而这一次他虽然拥有了这可入阴世幽冥的鬼面,但是却没有法旨。 那船是接引往生之人的,因此黄泉河上不会有鬼神来渡他。 他再也不可能再以活人生魂之身穿过了招魂巨灵看守的石桥,进入到那掌握生死轮回的幽都城内。 “哗啦啦!” 黄泉河水滚滚而下,似乎又一次传来了那昔日渡河之鬼留下的执念之言。 “凡尘旧事,犹在目睫。” “而身已为幽冥所隔,不禁泪沾衣襟。” 那亡者孤鬼不得返于人间,而红尘之人亦为此黄泉之河所隔,告诸世人何谓阴阳有别。 —— 虽然为黄泉之河隔绝,拈僧止步于彼岸。 但是。 和尚几乎每一日都会前往那黄泉河畔的彼岸海一观。 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在期盼着什么。 这一日。 他看见黑暗之中有鬼神显影,那熟悉的黄泉之舟从轮回的尽头驶来。 和尚大喜站起身,看向那舟船之影。 “莫非,这是来接贫僧的么?” 然而,身后传来了动静。 和尚回头远望,便看见鬼神提着灯引领着其他人一点点靠近黄泉河边,然后登上那艘舟船。 拈僧没有失落,反而越发喜悦。 “这是?” “轮回重开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花灯引魂 天工一族接下法旨后。 立刻派出了数批人前往堇州,分别前往沿江各地。 有的去西门、堇山各县。 有的去了阳城。 根据情况各有分工,带去的工具不同,拥有的调遣资源和相助的“龙”也有着细微的不同。 虽然同为神兽“霸下”,似乎修行的“神通”也有着细微的差别。 堇州,阳城画江大堤。 自来以后连续多日,派遣这里的天工族众都在紧张检查堤坝之损坏和失修的情况。 在鬼神之盔的协助下,天工们的四处走访,无人机从高处拍摄的整个情况进行分析。 一处处可能存在裂缝渗漏之处皆被寻出,然后以天工一族的秘术和工具堵漏、加固、救灾。 一条条霸下型号水泥船运送物资至江畔,更有混凝土搅拌船助力修堤,温神佑协调调集了所有的河工,还征了不少徭役到两岸各户。 不过时日毕竟太短了,很难顾及到细节之处。 半夜。 暴雨涨水突至,水位骤升,大堤受巨压。 堤岸之上,人影来来往往。 黑暗之中,其中一处巡堤之人发现了什么,竖起耳朵来听。 随后立刻跑到了某处,看了一眼之后脸色大变,立刻高呼道。 “不好,漏了!” “漏了!” 巡堤之人敲锣打鼓,一边跑一边急促地大喊,立刻便看到周围的百姓和河工们迅速赶来。 河工们立刻组织起来,他们身穿粗布衣裳,手持锄头,冲向决口处。 “快,把芦苇捆起来!”一个河工大声喊道。 “把竹子搭架,用土填实!”另一个河工挥手。 众人紧密地捆绑芦苇,用竹子搭建临时的支架,再将泥土、石块填充其中,试图尽快封堵决口。 但是很快,他们所扔下去的一切都被冲走了,决口越来越大,众人心也越来越慌。 “不行,不行,堵不住。” “这水太大了,都冲走了。” “这怎么办?” 正当所有人以为堵不住的时候,有天工一族赶来。 堤上天工看了一眼情况,急言。 “须速行策,否则后果难料。” 其话语间充满了紧迫感。 “立刻发信,调更多的人带法器过来。” “琉璃仙灯呢,现在在谁手中,也必须请过来了。” “麻布袋也要,编篓呢,也要大量的,赶紧从库中运来,然后组织人……” 天工族众知须急措防决,人等得,这江河大堤可等不得。 堤上的灯开始闪烁,远处的天工看到这景象,立刻知晓出事了,然后迅速带着各种物资和“法器”赶来。 齐至堤岸之上。 天工们先尝试了一下堵住决口,但是效果不明显。 雨点打在脸上,冰冷刺骨;风呼啸而过,如同野兽的咆哮。 越来越大的决口,还有滚滚洪流的声音。 如同细密的鼓点。 在不断敲打着人们的心弦。 几个为首的天工站在一起,互相讨论着对策。 “不行,洪水浑浊,从表面很难精确判断决口的具体位置和大小。” “没错,水下面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这样堵怎么堵得住,我们连多深,水下的堤损坏了多少也不清楚!” “得派人下水,摸索测量一下情况,如此才能更准确地找到决口的位置,然后打桩或安置沙袋、石笼,以图封堵决口。” 很快,两名天工族裔和十几名熟悉水性的河工决然自缚,一部分人带着沙袋、石笼、草捆,牵着绳索投身于汹涌江水。 他们跳入水中时,溅起的水花与雨水交织在一起,人便没有了踪影。 暴雨之中,所有人无比沉默。 大堤之上的所有人目送同伴消逝于江中,心忧恐交加。 时光流转,暴雨未歇。 谁也不知道那绳索的另一头,究竟还有没有人。 天工族众和阳城河工、两岸百姓焦急待讯,雨滴打在身上、脸上、心里,每一滴都像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 终于,等待有了回应。 “找到了,找到位置了。” “看到了,在那!” “莫要慌张,所有人听令……” “稳住,稳住。” 立刻。 所有人动了起来,河工、百姓和天工族一同续守大堤,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还在朝着这边赶来。 与洪斗,与时竞。 一同协力堵住决口,稳住大堤。 这是一场凡人之力和天地之力的角力。 —— 深夜。 堤上还在奋战,刘虎也赶到了。 在刘虎的面前摆放的是一排尸体,每一个都浑身湿漉漉的,都是刚刚从江中拉上来的。 这是之前第一批跳入江中的一行人,不少拉回来的时候,已然没有了生机。 更有甚者,尸骸都不见踪迹。 其中为首的二人,观其所穿的衣袍和山民的特征便知,是天工一族。 一旁有人上前:“族首,人都死了,是该送回去还是?” 刘虎看着有人还在施救:“能救回来么?” 过了一会,施救之人摇头:“救不回来了。” 刘虎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所有人不再说话。 此时此刻,另一边是还没有堵住的大堤,一边是正在死去的人。 突然,刘虎看着放在地上的尸骸,单膝跪在地上合上那人的眼睛。 “不必担忧畏惧。” “生死有命,吾等以身应命阻了这灾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虽身死,但是吾等乃是天工,神巫早已安置好了我们去处。” “生时我们是天工,死后我们也同样是天工。” 这话一出。 众人纷纷看向了刘虎,一个个表情变了。 虽然神巫从来没有明说,但是天工一族早就有传言。 神巫曾经对戴上鬼神之盔的刘虎说过,他生是人间的天工族首,死后立地便能成为鬼神。 既然刘虎这位天工族首死后早已有了安排,那么他们这些天工呢,就算成不得鬼神,也总有一个去处吧! 而此时此刻,这个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随后,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便听到刘虎说。 “上一次我面见神巫。” “神巫告知于我,我等铸龙堤之人皆名录黄泉之册,所得之功德也皆记录于黄泉之中。” “死后,可招魂入蒿里。” 众人又连忙问道:“族首,敢问何为蒿里?” 刘虎记得,当时神巫念了一首诗。 此时此刻,刘虎也将这首诗念给了众人听。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实际上,这首诗是云中君念给神巫听的。 只是神巫也不知蒿里为何物,于是神巫又将这首诗念了一遍给了刘虎听。 但是听完这首诗,好像又明白了蒿里是什么。 再仔细想想。 又不明白到底明白了什么。 只是在听完这诗句之后,心中的那慌张莫名地却缓解了很多。 听那诗篇,便知蒿里定然是亡人野鬼去往之所,而神巫能够安排他们去往的地方,定然是个好地方。 “想必,定然是一处桃源乡一般的所在,让鬼伯不再催促,让吾等也不再踟蹰的地方。” “我觉得说不得是像山里头我们家那样的地方,溪水从门前流过,到处都是野花。” “是啊,突然有些想回去看看了。” “回去作甚,山里苦得不行,我有机会一定回去将人都带出来。” 人皆畏死,但是想到自己的去处早已定好,还是一处好地方,又似乎就变得不是那么畏惧了。 而谈话之间。 刘虎从一个盒子里面取出了一盏巴掌大的花灯,而箱子里这样的花灯还有不少。 见状,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只是一个个都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彼岸引魂灯。 当初神巫告知于他蒿里之事的时候,也将这花灯给了他,实际上整个天工一族有名有姓的全部都是一人一盏花灯。 神巫不仅仅指明了他们归处,也准备好了通往蒿里的路和方法。 刘虎将一盏花灯放在了一名刚死不久的天工族尸骸额头上,单膝跪在地上,在风雨的大堤上举行着简单的招魂仪式。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在刘虎的呼唤之中,那花灯发生了变化。 随着最后一句:“魂兮归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那花灯缓缓融化开来,然后缓缓种入了死者的身体里。 那花的根扎入身躯之中,收拢的花苞顺着长发延伸开来,就这样翘起在头上。 仔细看去,神异无比。 众人纷纷呼喊。 “魂招回来了。” “魂回来了。” “好好好,咱们兄弟没淹在水里,当一辈子水鬼。” 刘虎连续两次招魂,招回了两个人的“魂”,当其起身之后,又看向了其他还躺着的人。 “这些人呢。” 山民已经成为了天工,又身负功德,自然可以进入蒿里。 但是这些河工可没有名登黄泉之册,或许有功德,但是能不能进入蒿里,刘虎和众天工也不知晓。 但是这个时候,几个为首的河工围拢了上来。 堤上堤下的河工都在忙碌,来来往往。 但是过往之间。 刚刚刘虎说的话,招魂出现的异象,全部都被众河工看在眼里,也听在了耳里。 “鬼神之尊!” “天上的天工,也让我等的兄弟进那什么蒿里啊!” “是啊是啊,我兄弟也是为了护堤而亡,也让他进去吧!” 那些河工和刘虎与天工一族并不熟悉,若是平日刘虎和天工定然不会理会这等请求,但是今日不同。 这些河工和他们一般毅然决然地以性命护堤,一些狠心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尤其是此时此刻,这大堤还需要天工一族和所有的河堤一起稳住,能够稳住所有人的心,也成为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河工们眼巴巴地看着刘虎,最后连那些天工,也一齐望向了刘虎。 刘虎未成为天工族首的时候也是乡间游侠,义气之辈。 这些河工们的举措其看在眼中,自然是十分欣赏的,但是这种事情他是没有资格答应下来了,只能够说道。 “此事,我需立刻上禀神巫。” “不过,神巫曾说过身具功德之辈可入蒿里,尔等若是能够护下这大地,活这两岸百姓,这为护堤而死之人自然是功德昭著。” 河工们立刻一同行礼,对着那“虎头人身”形态骇人的天工族首说道。 “鬼神放心,我等定然全力护堤,不留余力。” “这两岸便是我等的乡里,岂能不拼死相护。” “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见此状,刘虎也格外感动, 一咬牙,告诉所有人。 “先将魂灯点了吧,如果再晚一些,魂招不回来了,一切都晚了。” 这一下,整个大堤便响起了欢呼声。 “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听着刘虎再度唱起那古老传承的招魂篇章,周遭的一众人一个个跪下,跟着一起吟诵了起来。 尽管乡音有着大大小小的不同,但是众人皆是楚地之人,大多数也都听过这招魂,至少能跟着曲调哼上几句。 虽然不成音。 但是那杂乱的音腔混合在一起,却让人心安定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大堤的气氛好像都变了。 而堤上堤下,所有人也变得更加不顾一切,奔向那大堤决口之处。 那狂暴的风雨,还有滔天的巨浪。 也挡不住和人心众志成城。 —— 蒿里。 神巫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穿过石桥间,那高耸入云的巨灵摇动着招魂之幡。 威严肃杀的幽都城门下,那恐怖的鬼伯高高在上地审视着她。 神巫穿过这生死轮回之地,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一处如桃源梦乡之地。 “此处,便是蒿里?” 目光所及之处,蒿草遍地。 这蒿草的高度和丰茂远胜于人间,还散发着一种宁神的香气。 萤火从蒿草之中飞出,穿梭于池塘沼泽之上。 天虽然依旧是一片阴暗,但是却不再是那乌压压的风哭鬼嚎之景。 神巫走过那腐草之萤下。 她看着那闪烁着的荧光,说:“原来,蒿里是这般模样。” 而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的声音传入了神巫的耳中:“这不是蒿里真正的模样。” 神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看到了层层的蒿草在翻动,一个骑在高大麋鹿上的白衣身影正在穿过蒿里的大堤。 神巫立刻追了上去。 她掀开层层蒿草,穿过铺天盖地的萤火,终于追上了那骑着麋鹿的少年。 云中君只穿着普通的一席白衣,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和麋鹿为伴,看上去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自然的味道。 神巫来到了麋鹿下,抬头看着云中君。 而云中君侧过头,看向了另一处。 神巫也看了过去:“那是?” 入目所及的,是一处突兀的村落,就这样出现在了蒿里之中。 云中君:“张家村!” 神巫:“可是,不怎么像啊!” 云中君:“是曾经的张家村。” 神巫立刻明白了,这是那座淹没于泥沼山石之下的张家村。 云中君:“凡人死后,若是能选择归处,会去哪里?” 神巫:“归于故里。” 也不一定是归于故里,但那一定是记忆里最深刻的地方。 而这座蒿里便是将对方记忆里最真实的现实讯息不断地抽取出来。 将你脑海之中记忆最牢固的视觉画面记录下来,将其对应的触感也记录下来。 将你童年时嗅过的最难以忘却的味道记录下来,将你此生品尝过的最美味的味道记录下来。 来将这个虚拟世界变得越来越真实,最终和真实的世界一般无二。 让此后进入这里的人。 哪怕从来没有触摸过玉的质感,却能够感觉到玉的温润。 哪怕没有品尝过山珍海味,却能够知道它的美味。 哪怕未曾去过那高山花海,却依旧能够知道那里的高远,还有花的芬芳。 只是神巫是不明白云中君所想的,她只觉得这蒿里当真是一个如同桃源乡、黄粱梦的地方。 最后,云中君骑在麋鹿上说:“你之所请我已知晓。” 神巫连忙行礼:“谢过云中君。” 云中君却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对方骑着麋鹿踏着蒿草,在萤虫的追逐之下翩然远去。 告诉她。 “入蒿里,未必为福。” “不得入,亦非为祸。” “这只是一种不同的选择。” —— 江边。 很快,鬼神便至。 龙也随风雨而来,照亮岸边。 众人目送那漆黑鬼神引魂入幽冥之景,鬼神将那已逝之人引入一艘艘奇特的灯船之上。 船上没有人,只有一盏亮着的神异花灯。 此船非凡人所能乘,亦不容凡人涉足,恰可容纳一人躺卧,一动不动。 乃黄泉彼岸之舟也。 众人看着那鬼神带走了逝者,那黄泉彼岸的船也渐行渐远直至不可见,仿若携裹着其沉入了江中。 亦或者,一路沉入那黄泉。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岸边之人高呼,欢送。 这并不是逝者之魂归来,乃是引其至应归之所。 名曰蒿里。 亦称归乡之地。 夜里。 江边大堤上下无数人的前赴后继忙碌,始终没有停下,许多人累得直接趴在泥水和堤下睡着了。 不过,那堤已经被堵上了一部分。 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已经看到了堵上了希望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有人入蒿里! 天工一族的师甲记得的最后的画面,便是自己扑入水中。 他奋力地潜入水底,在水下固定好桩子。 然后。 他奋力地冒出水面告知水上众人。 “找到了,找到了。” “在这。” 结果一个浪头打来,他随着水流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便没有了知觉。 但是没过多久,他便醒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疲惫极了,脑袋一片浑浑噩噩,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勉强只能睁开一道缝隙。 通过那道缝隙,画面逐渐映入眼帘。 他却发觉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之中,恍恍惚惚地朝着前面走着。 “这是哪?” “我为何在这里走着,我不是掉进河里了么,这是别人拉上来了?” “那是谁?” “提着灯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前方有着一个人提着灯,只觉得那身影高大得就好像一堵墙似的。 他也不知道那是谁,但是身体却不自觉地跟着对方,或者说在循着对方提在手上的,这四方唯一的一缕光在走。 等到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 师甲便已经是踏入了一片艳红色的花海,远方传来水流的声音。 而他浑浑噩噩的意识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看清楚了那提着灯的是什么。 “鬼神!” 身为天工一族,师甲对于鬼神并不陌生。 虽然,不像龙那般经常见到,但是众天工却知道鬼神的特征和模样,因此一眼便认出。 既然是鬼神,师甲虽然畏惧其异于常人的形象,但是拥有天工身份的他还算镇定。 师甲张开了几次嘴巴,但是似乎身体有些没劲,总是没能出声。 重复了几次,他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问出的问题。 “敢问前方引路之神。” “此乃何处?” “吾乃神巫座下天工一族师甲,还望告知。” 鬼神回过头来看了师甲一眼,手中的灯照向后面,只是师甲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那光照出了一大群影子。 鬼神并没有回答师甲的问题,只是让他们接着跟自己走,那红色的花海极为广阔,众鬼还要走很远。 而这个时候,师甲的身后传来了声音。 “师甲,咱们怕是到了幽冥了。” 师甲朝着身后看去,便看到了另一名天工。 对方脸上戴着一副奇异的鬼面,好像和面部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另一张在阴世的脸。 甚至于。 这张鬼面还能够随着其情绪做出各种表情。 实际上师甲此时脸上也同样戴着一副鬼面,不过上面也留着部分他生前的相貌特征。 看上去和对方的不一样,只是他自己看不见。 虽然戴着鬼面,但是听声音和看体态,师甲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除此之外,后面排列着行走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影子。 这些人也同样戴着一副鬼面,样貌姿态不一。 师甲也立刻辨认或者说猜了出来,那应当是跟着他一起跳入河中的河工。 “你们也在?” 而这个时候,师甲才反应过来刚刚对方说的话,看着另外一名天工问道。 “你是说,这里是幽冥,咱们已经死了?” 那同为天工之人点头:“你看咱们脚下,这是阴世的彼岸之花。” 师甲立刻看向了前面:“那前面的河,便是传说之中的黄泉河?” 对方点头:“定是如此,咱们已经死在了江中,如今是魂归幽冥了。” 师甲一开始本能地感觉到恐慌,但是过了一会,又镇定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当是如此。” 听到二人,不对,应该说是二鬼之间的对话,河工们也慌张了起来。 “什么,我们已经死了?” “咱们这是在幽冥里?” “这,咱们都变成鬼了?” 来到这如此神异奇绝,一看就知道绝非人间之地,而且和传说之中的黄泉幽冥这般相似,众人已经信了七八分。 互相之间再印证了一下死前的记忆,更加确认无误,他们的确是死了,面对那样的境况无有还活着的道理。 师甲看向了众河工鬼,稳住了他们。 “莫要慌张,跟着鬼神一起走。” “吾等虽然身死,但是既然有鬼神前来接引咱们,定然已经为咱们定好了去处。” “我等既是为了护堤而死,怎么着也不至下地狱受那幽冥刑罚。” 另一名天工鬼也点头:“事已至此,慌张害怕也没有用,跟着咱们一起去吧!” 或许是这群鬼魂有些不同,那前方引路的鬼神既没有锁拿他们,甚至于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还提着灯停下来在前面等候。 看到师甲众鬼跟了上来,才接着往前走去。 远方。 黄泉河岸已经可以看到了,水流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而这个时候,开满彼岸花的河岸深处,突然传来了人的呼喊声。 “喂!” “留步,留步。” 两名天工鬼和一群河工鬼听到喊声,立刻看了过去,寻索着到底是何人在喊叫。 随后,众鬼便发现一个奇怪无比的身影沿着黄泉河岸而来。 那人穿着一袭僧袍,看上去十分精干健硕,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鬼面,只是这鬼面和僧衣的结合却给人一种不相称的怪异之感。 那分明也是个鬼。 “喂,诸位施主。” “远方那鬼神之尊。” “莫走。” “僧衣鬼”一边跑着,一边发出响彻河岸的高呼,听上去有些急切。 “留步,留步。” “等等贫僧。” “僧衣鬼”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众鬼跟在那提灯引路的鬼神身后行走,看着那和尚靠近,众鬼纷纷看向鬼神。 那鬼神也不理会,好像根本没看到那和尚一样,依旧大踏步前行。 众鬼议论纷纷,好奇地望着那僧衣鬼。 “喂,那是个什么东西。” “估计和咱们一般,也是个新死之鬼。” “为何这鬼没有鬼神引路?” “怕不是个孤魂野鬼。” “这鬼穿着僧衣,想必是个和尚鬼。” “和尚死了也成为孤魂野鬼,看起来这和尚怕是生前没做什么好事,功德浅薄啊!” 众鬼窃窃私语,那“僧衣鬼”还没来,便给他定了性。 终于。 那“僧衣鬼”追上了众人,看到众鬼之后停步,喜出望外。 “贫僧等候多日,终于看见人了。” 师甲问他:“尔是何鬼,为何在这黄泉彼岸,喊住吾等又是要作甚?” “僧衣鬼”看着众人,听着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 “诸位施主都是鬼?” 听到“僧衣鬼”的问话,众鬼纷纷点头。 “你这和尚,说的是什么话。” “吾等当然是鬼。” “你难道不是。” “这和尚莫不是还不知道自己死了,游荡在这黄泉彼岸之间,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僧衣鬼”刚刚看到这些鬼的时候,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和他一般,持有鬼面下阴世幽冥的。 而如今听他们这般一说,好像不是这样的,这些人竟然都是已死之人。 但是“僧衣鬼”更惊讶和好奇的是,为何这些鬼能够进入幽冥,要知道这幽冥之地不是想要下来就能下来的,他也是凭借着那恶鬼之面才下得来。 而且在其眼中。 这阴世和轮回早已空置,这些鬼又是从何而来呢? 突然间,“僧衣鬼”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莫非,是轮回重开了?” “僧衣鬼”喜不自胜,连忙追问道。 “诸位行色匆匆,跟着这鬼神之尊来到这彼岸,这是要准备去何处?” 众鬼纷纷摇头,师甲这个时候说道。 “既然来了这黄泉彼岸,应当是要过河而去。” “至于接下来如何,我等也不知。” “吾等二人生前本是神巫座下的天工族众,族首曾对吾等说我等生时为天工,死亦入神巫门下,想必应当是去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去处。” “其余诸位,生前乃是阳城的河工,也随着我等一同被鬼神从阳世人间引来此地。” “既然同行,想必去处也是一般。” “僧衣鬼”看着二人:“原来是神巫座下的天工神匠当面,不知道二位神匠和诸位河工,是如何死的?” 其实,“僧衣鬼”看着这天工族众和河工一同身死,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只是没有说出来。 师甲也没有隐瞒:“云阳郡阳城大堤决口,我等为了堵住大堤而下江,虽然勉力完成了差事,却未能活下来。” “僧衣鬼”听完肃然起敬,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一行鬼能够下得幽冥,还得鬼神引路。 “原来,你等是立下了这般大功德之人,贫僧当行一礼。” 说完,“僧衣”鬼作了个揖,之后起身又说道。 “怪不得。” “这阴世轮回早已空置,凡人已然不能轻易下阴世幽冥之时。” “尔等却能得鬼神亲自接引,踏上这冥土。” 众鬼听完,也觉得这“僧衣鬼”不对劲。 这“僧衣鬼”好像并不是一个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糊涂鬼。 其似乎。 对于这阴世幽冥非常了解,至少要比他们这些新死之鬼要知道的多不少。 而这个时候“僧衣鬼”说道:“施主弄错了,贫僧并非鬼,而是人。” 这下,众鬼惊了:“什么,你是活人?” 师甲问道:“活人如何能入这阴世幽冥?” 和尚说:“贫僧法号空慧,昔日曾于宝山上拜见灵华菩萨,得神佛金旨曾下幽冥一观,得了这入幽冥的法门。” “随后又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开轮回阴世之门的宝物。” “只是身为生人,贫僧虽能入幽冥,却只能止步于这黄泉彼岸之前。” “贫僧日日都来这彼岸等候,希望能得见这轮回重开之日。” 说完,和尚的面具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其双手合十笑道。 “今日见诸位,算是如愿了。” 师甲听到空慧这个法号,立刻便知道面前的这个和尚是谁了,他甚至还远远见到过这和尚,只是此刻对方也带着鬼面,一时之间便没有认出来。 “原来是拈花僧。” 而和师甲不同的是,其他的人听说面前的和尚是个活人,一个个涌上前来。 “和尚,这般说来你还没有死,还能回去?” “正是。” 而这个时候众鬼互相看了一眼,一个个开口问道。 “和尚,我等死得匆忙,还有些话未曾留下,你可能替我带回去?” “和尚,可否告知我家中妻小,我虽身死,但得鬼神接引入冥土,未曾受得什么苦,让他们莫要为我担忧。” “我我我,我也有话要说……” “和尚,替我也带个话吧!” 和尚一一记了下来,最后合掌点头。 “诸位请放心,贫僧一定将话带到!” 这下,众鬼一个个也轻松了不少。 而谈话之间,那黄泉河上的舟船也到了。 和和尚说完了话,叮嘱完了最后的事,众鬼虽然不知前路为何,还是一个个释然地登上了船。 其间。 和尚也尝试了一下登船,但是那船对于他来说好像不存在一样,他怎么也触碰不到。 和尚也终于确认,若是没有神佛的金旨,他是过不得这条河的。 看着天工鬼和一众河工鬼远去,众鬼临别的时候,还在对着他呼喊。 “法师,就此作别吧!” “此去黄泉他乡,便不说什么再会了。” “人皆有一死,贫僧说不得哪一天便下去了,也便相会了。” “和尚,吾等的话一定要带到啊!” “定然。” 和尚站在开满彼岸花的黄泉之岸,对着那众鬼作揖拜别,姿态庄重无比。 只是。 起身之后,和尚看着看着那前往彼岸轮回的舟船,刚刚与众鬼谈笑定约的真实感却又变得虚幻朦胧。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在黄泉彼岸和一群鬼谈笑风生,送对方前往那黄泉尽头之乡。 而另一边。 天工鬼和河工鬼一行登上了黄泉之舟,朝着尽头一路前行。 穿过一层又一层,抵达了一站又一站。 众鬼的“意识”从那开满了艳红之花的彼岸,跨越黄泉之河。 在那招魂巨人摇动的魂幡之下,完成真正登陆和连接。 那幽都城下,众鬼在恐怖的虎头牛身的三眼鬼伯注视下通过了大门,就好像浑身从内到外都被审查了一遍。 最后,在那幽都城中的黝黑玄宫之下,他们站于台下,听着那判善恶定功德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 “天工师甲。” “祖籍胤州鹿城西河县人氏,曾为……” “死后可入蒿里,享阴寿八十七,功德有数……” 师甲就这样登上了幽都城的高台,扑入那不断转动的旋涡里。 而穿过这里,他也抵达了下一层,也是他的目的地和终点。 “蒿里。” 师甲进入蒿里之前,也曾想象过自己会到什么样的地方,但是最后出现的画面却让他吃惊无比。 师甲已出现,便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蒿草地里。 抬头远望,一座云壁山深处的小山头出现在眼前。 仔细看去,似乎隐隐闪烁着光芒。 山上有着一座座竹楼依山而建,每一座师甲都无比熟悉,或者说这里的一切都刻在他的记忆最深处。 在他离开大山以前,就曾经住在那里,或者说他的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 “原来这就是蒿里的意思。” “黄泉之归乡!” 师甲不再犹豫,朝着远方奔去。 其钻入密集的草地,消失在那茫茫蒿草之中, 只看见。 蒿草地里的萤虫不断地激起,飞向高处。 不仅仅是他,整个蒿里之中一个又一个人走入这里,他们互相之间甚至能够遥遥望见对方。 而随着这些人的进入,一个又一个阳世人间的地方也被挪入了进来。 这蒿里也变得越来越丰满,也变得越来越热闹。 这里似乎倒影着那阳世人间的种种,但是又截然不同。 —— 天龙寺。 青灯古佛之下,一僧人带着鬼面静坐蒲团,左右的弟子如同护法金刚一般守卫着。 而下面还有着众弟子在随侍,同时还念诵着经文。 弟子之中不偷、不盗、不抢三人也在其列,三人的经念得越发熟了,只是脸上的悲悯苦涩也越发深重了。 三人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修成,但是却知道,自己若是不能修成,别说是活着的时候逃不掉,往后怕是连死了也逃不出“师父”的手掌心。 这和尚,他能下幽冥啊! 他还说,若是见他三人犯戒或者作恶,日后定然到了幽冥之中将三人罪行告知于神灵,下地狱的时候他还要到那黄泉河边等着他们。 若是别人说出此话,三人也只当其是吓唬人,但是这大和尚不一样,三人见过他已然下了多次幽冥,岂敢不当真。 听说。 这些日子其日日在黄泉河边堵着,也不知道是在堵谁。 突然间。 和尚睁开了眼睛,其摘下了鬼面,看向了众弟子。 和尚面露微笑,欢喜之色流于言表。 “为师看到了。” 众弟子一个个不知拈花僧所言的到底是什么,他这一次又在那黄泉河畔看到了什么? 和尚合掌,缓缓合上眼睛。 眼前。 似乎又浮现起了刚刚所见的黄泉之景。 “我见轮回重开!” “我见冥土有序。” 最后,和尚头低垂,似乎在膜拜什么。 “我见。” “善恶有报!” 第一百四十三章:云中君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蒿里。 麋鹿行走在荒野之间,跃起跳动之间隐隐得见七彩的流光。 其身上背负着一尊脑后圆光的白衣神灵,在那高草之中时隐时现。 有了脑后圆光又有了坐骑之后,云中君的格调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上了几个档次。 这坐骑原本是丛林之中的一只麋鹿,长两米重两三百公斤,云中君曾经多次看到它,但是却未曾捉到它。 最近终于将其捉拿,不过也没有将其当作猎物杀了,或者装入罐子。 而是给它戴上了一副适合它的面具,让这鹿成为了一只能够行走在阴阳两界的神鹿。 “晞晞!” “唰唰唰!” 神灵骑鹿行走在蒿里之地,神鹿用高大结实但是又灵巧的身躯挤开那成片的蒿草,不断地出现在不同的地方,犹如那飘摇的萤火一般神秘。 他时而站在草丛之中远望着那阴世之中的府宅,亦或者穿过那古旧的草房之旁。 有的时候。 神鹿会跃过那山下的溪流,山坡上便是那山民风格的竹楼,而神灵一路上都在静静地看了所有来到这片冥土的新死之鬼。 其中。 有鬼会用自身功德在这蒿里之地换出富丽堂皇的田庄宅邸,换出了华衣美食。 有鬼具现化出了更多的家乡之地,仿佛要在这里留下一片传承永续的阴宅冥土,等候以后他的子孙、族人死后来此,也能住在此地。 有人出门在外,这些居住在蒿里的鬼互相若是认识,还可以互相来往,只是如果未能得对方允许他鬼是进不去对方的阴宅的。 骑着麋鹿的神祇静静看了一会,之后才默默离开,那鹿一跃穿过一片彩光,便离开了层层幽冥之所。 天上空无一物,那鹿却好像能够踩着阶梯一路而上。 没有多久。 麋鹿便攀爬过了层层天云,越过天界之门便来到了月宫之中。 宫下。 抱着兔子的仙子问骑鹿之神:“蒿里怎么样?” 江晁也没有下鹿,就这样骑着它走在月桂树下。 江晁:“他们似乎感觉还挺不错,就是……” 望舒:“就是?” 江晁:“就是蒿里有些清冷,不过他们似乎认为以后自己的亲人和子孙也能够下到蒿里,所以也没有沉溺于享乐,而是开始准备了起来。” 望舒:“我观察到了,他们在扩建阴宅,还用功德买了冥土,许多人甚至连功德也舍不得用,似乎想要积攒起来等着后面再用。” “我说是为什么呢,原来是想要等着其他人进来之后,到时候再用啊!” 为子孙计,为后世计,这些东西似乎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血脉之中。 江晁:“他们不知道,来这蒿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能够来,他们的族人和子孙后代却不一定能来。” 望舒:“没关系,只要为我们立下功德,罐子便管够。” “而且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虚拟世界·蒿里,就能够让大脑和意识通过彼岸花神经系统传输更多的关于现实的数据信息上来,整个虚拟世界也会变得越来越趋近于真实。” “云中君啊!” “我们作为神仙,不能舍不得给一个罐子那些等待着脱离苦海的凡人。” 这话从其他人角度听上去,望舒就和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江晁反而成了那个恶人。 只有江晁知道,望舒在打着什么主意。 江晁:“这不是一个罐子的事情,总不能将人都装进罐子里吧,到时候这个世界还有人么?” 望舒:“苦弱的身体无法长存下去,疾病、残疾、痛苦时时刻刻缠绕在身边,人想要脱离这脆弱的血肉,进入到幸福的蜜罐里有什么错?” 江晁:“我说过,只能在濒死或者死后将人送入蒿里,而且进入蒿里之前,要通过意愿询问。” 望舒:“所以,又不是活着的时候将他们装入罐子里去,只是在他们死后让他们选择是否进入罐子。” “云中君啊!” “人们以前面临死亡,所能选择的只有盒子,古代是大盒子,现在是小盒子。” “而你,给了他们另一种选择。” “罐子。” “多好的事情呢!” 别听这话是从望舒口中说出来的,实际上这个决策是江晁早定下的,不能在人活着的时候将人装进罐子里,而且进入蒿里的人都可以选择,是否自愿进入其中。 若是换了望舒,她是那种定下目标不顾一切往前冲的。 为了完成几项计划,她说不定会在几年内将整个世界的人都一起装入罐子里,只为了加快进度。 才不会像现在这样,给什么选择。 之前。 江晁还说望舒在自己从休眠仓里苏醒之前怎么一点事情没做。 后来想了想,幸好她什么也没做。 要不然。 江晁醒来之后,估计看到的就是一个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地下罐子里的世界。 望舒就是一辆快速无比且横冲直撞的大卡车,一路朝着目的地冲下去,哪怕前面是一座城池,她也会为了到达目的地从城上面碾过去。 而且这辆大卡车还有意识,经常会脑洞大开,突然抛锚停在路边了她想的不是找零件修好自己,而是思考着怎么将周边的一切都变成零件。 只有江晁这个司机才能踩下刹车,才不会失控。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头,已经有人入驻了其中。 虚拟世界·蒿里的计划和运转便不能这样简单地停下来了,可以想象得到后面的蒿里会越来越大。 甚至。 逐渐变为和阳世人间媲美的,所有人都离不开的另一个世界。 江晁:“蒿里虚拟世界的扩张和普及要慢一些,不要着急,先运行一段时间看看,如果有问题就停下来。” “另外,再加一条。” “功德昭著的人,死后除了能够进入蒿里,也可以尝试让他们担任一些职位和管理一些设施。” “例如。” “担任地神的神位,运转某一处的社庙,平日里居住在黄泉之中的虚拟世界,但是一旦出现问题又可以立刻连接到当地的社庙处理问题。” “也可以成为长江上的某艘船的船长,也就是成为龙,平日里可以居住在黄泉基地塑造的虚拟幻境之中,但是也可以连接人间阳世,负责长江上的运输或者其他工作。” “不过针对这些担任不同位置的人,也要设置出一条约束他们的规则体系,让他们在工作的时候,也不能够利用自身运用设施的便利,去做一些危害阳世人间的事情。” “……” 江晁走了一趟蒿里,似乎想到了很多东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望舒听完,似乎非常开心。 她望着云中君说道:“云中君,你终于明白仪式感了。” 云中君看着她:“什么仪式感?” 定下这个决策,是因为江晁刚刚逛了一圈蒿里后。 之前还没觉得,但是随着新死之鬼入驻进来之后,虽然他一方面感觉蒿里生动了许多,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又觉得多了一丝奇怪的死气。 仔细想了想,人虽然进入了这里,但是如果是一个完全封闭且一潭死水的蒿里和虚拟世界,将来也会出问题。 “阴阳两界需要连通起来,这样才不会变成一潭死水。” 江晁下达任务,望舒负责执行。 就这般。 定下了关于虚拟世界·蒿里的决策,还有将来整个系统的初步运转方案。 如此一来,这个蒿里体系,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幽冥阴世界、鬼神与龙的体系,也算是一同真正落地了。 只有“云中君”盖了章,下达了文件,阴世幽冥才可以存在。 说完,江晁骑着鹿准备离开天界,返回人间。 而这个时候,望舒似乎从人间收到了什么消息,然后看向了江晁。 江晁看出了她有话要说:“怎么了?” 望舒眉眼带着一些笑意:“云中君大神,你又来事情了,不能回去打游戏了。” 江晁:“什么事情?” 望舒说起了缘由。 因为一个和尚,堇州诸郡县的凡人之间现在到处都在相传幽冥、地狱和蒿里的存在。 他们相信了行善之人会前往蒿里黄泉之乡,但是也笃信着为恶之人会下幽冥地狱,也即是善恶有报、因果轮回之论。 推波助澜之下。 因为之前大堤失修和延误赈灾带来的民愤也被激起,而在这个时候还有人贪墨赈灾的粮食,大量领不到粮食的灾民们愤然怒起,如今群情激愤拿下了这些人。 要在社庙之前将这些人正法,要让他们受死,还要让他们下地狱。 “现在。” “刚刚立起来的社庙前乌泱泱一片,百姓、官吏、和尚和道士们簇拥在一起,都在等着、看着这些人下地狱呢!” 江晁:“看着这些人下地狱?” “他们怎么看得到?” 望舒说:“很不巧,那个和尚手里拿着你送出去的鬼面,现在就在黄泉边上等着恶鬼下地狱呢!” 说到这里,月神那副高冷的面庞也压不住弧起的嘴角,这个时候她微微偏过头去,似乎在笑。 但是过了一会,她又转过头来看着江晁说。 “云中君大神。” “你也不想要就这样告诉他们,恶人是不会下地狱的吧?” 江晁一听和尚,拿着自己送出去的恶鬼之面,立刻便知道那是谁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原本送出去,想要给人一个死后进入虚拟世界小福利的面具,最后成为了搬起来打自己的脚的那块石头。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和让人看笑话。 云中君气定神闲,淡然问道。 “你觉得该怎么办?” 月神没有给出答案,翩然而去。 “我只是个小小的天气预报员,考虑的就是如何完成云中君大神的任务。” “云中君大神不一样,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这些事都归你管,我负责执行,你负责决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么?” 望舒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憋着坏。 当初云中君可是说不能随便将人打入地狱,那些五鬼道的恶鬼就是最后一批了。 她在等着云中君打自己的脸, 到那时候,便又可以跳出来揶揄云中君一番了,这可是她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和最开心的时刻。 尤其是看着惫懒的云中君,因为这种问题左右为难,而不得不动起来从而不能躺平。 那就更快乐了。 仙子翩然离去,云中君一人留在原地。 —— 自从得见阴间重新开始运转,生死重定,鬼魂得入黄泉之后。 和尚便振奋不已。 自从因与其他佛门法脉起了争端,拈花僧带着众弟子南下以来,便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高兴过。 因为这一次,和尚真正看到了自己立下的大誓愿,有能够实现的那一天。 第二天。 他便带着弟子们前往了天工所在的地方,告知了那两位已死的天工托给自己带回去的话,或许也能够称之为遗言。 只是这遗言不是死之前留下的,而是在黄泉河畔留下的。 留下来的天工族众,此刻还并未知道堇州所发生的事情,听完大惊。 “什么,师甲死了?” “你在黄泉河边看到了他?” “你怎么能去黄泉河边的?” “和尚,你竟然也有这鬼神之盔,不对,为何是个傩面?” “你是神巫的弟子?” 众天工将和尚围住,对于和尚所说之事十分惊讶,原本他们是不信的,但是随着和尚拿出了更多证明,甚至是那副恶鬼之面,众人也便信了。 拈花僧说:“我是拜菩萨,自然是菩萨的弟子。” 天工族众:“怎么又是菩萨?” 拈花僧:“神巫便是菩萨。” 天工族众:“神巫什么时候成菩萨了?” 拈花僧:“所谓菩萨,便是觉有情,以智上求无上菩提,以悲下化众生,修诸波罗密行,于未来成就佛果的大能;神巫即是神巫也是菩萨,下凡来普度世人教化众生……” 和尚口舌生花,天工们也听不懂,但是听他将神巫说得万般好,天工们便连连点头。 深夜。 有带着鬼神盔的天工族众来到牡丹池畔,准备从这里前往堇州,提及了天工师甲等人入黄泉之乡蒿里之事。 众天工越发觉得惊异,说有和尚已经提前来告知于他们了,甚至还带来了师甲等人留下的遗言。 带着鬼神之盔的天工听闻此事见了和尚,见他还身负恶鬼之面,同时得知他要前往堇州将那些天工鬼的遗言告知于其家眷子嗣。 于是。 便将此事告知于神巫,随后便带着和尚前往了堇州。 深夜,江上。 和尚在牡丹池畔,跟随着众多前往堇州的天工一起乘龙远去,登上了那如同江中之岛的龙种背脊。 “霸下!” 和尚盘坐在霸下的身上,感受着这霸下的甲壳,他确确实实地可以感受到此物的确是“石头”做成的。 只是和尚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尊如同岛屿一样的石甲巨物是如何漂浮在水面上的,又是如何能够逆着这如此湍急的江水而上的。 “果真神兽也。” 途中,和尚问及那带着鬼神盔的天工,也是他最近十分担忧之事。 “敢问天工神匠,贫僧这鬼面近来用不了了,这是为何?” “哦,这是没有法力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贫僧哪来的法力?” “凡人哪里有法力,只能向神灵、神兽来借法力了,稍后你可拜这神兽霸下,借来一些法力便可。” “原来如此,多谢天工神匠告之。” 和尚喜不自胜,然后连忙去拜这霸下神兽,借“法力”去了。 而随着“法力”终于借到手,龙也已至堇州。 —— “什么,我家那汉子让法师您带来话来?” “正是。” “法师您当真看到他了,我听别人说,他死在江里了,后来又说,他去了什么黄泉之乡,又说是一个叫什么蒿里的地方,说是神仙看他做了好事,所以让他下去享福了。” 河边的一小村落里。 和尚站在一户人家门口,一中年妇人一边哭着,一边拉着和尚说起自家事来。 抹了抹眼泪,妇人连连问和尚,那蒿里是什么样的,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善恶有报,行善之人死后当下蒿里,得神佛庇佑。” “行恶之人死后下地狱,受鬼神刑罚。” “好啊,好啊,我家汉子没在下面受苦便好,听人说有些人被冲到了江底里面去了,连尸骸都找不到,怕是要做江底里的水鬼了。” 不一会。 便看见门口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到处都是人,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还有不少其他村子的人听说了这神异之事情跑来看热闹。 最近。 堇州人所见到的,是江里不断穿行的“龙”,是河边拥有种种秘术的天工,是那座一夜之间立起的社庙和拥有着神秘力量的地神,是那能够卜筮晴雨的云真道道士。 那可不是装模作样,这种种仙神之物和神通法力,联合在一起让周遭改天换地,压住了那蠢蠢欲动的长江。 使得云阳郡和阳城没有和西门郡、堇山郡那边一样遭遇大难。 众人心生感激,每日里都去那社庙中拜地神,去江边拜那过江之龙,惊叹那道士的卜筮之术,也自然不断谈论起此事。 一个名为云中君的神仙,不知不觉地在堇州这片大地上扎根了下来,甚至压过了过往的所有神佛仙圣,成为了独一档的存在。 堇州之人都没有看见这神仙的神像,也没有见到这神仙的庙宇,却似乎感觉这仙圣无处不在,那龙、巫、天工还有道士,似乎都是其灵光普照下的影子。 而如今,又来了一个和尚。 “我听说那地方叫做蒿里,云中君的神巫下了令,让那些人去享福哩。” “蒿里是什么样的?” “说是里面什么都有,不愁吃不愁穿,天天吃大饼,一天吃三顿。” “这么好,我也能去么?” “那地方是谁人都能去的么?” “只有好人能进去。” “那恶人呢?” “恶人就只能被鬼神拿到地狱里去了。” 和尚替天工鬼带完了话,众人也不让他走,将其团团围住。 “法师,您竟然能有行走阴阳两界的神通,不妨和我等说说,那幽冥和蒿里是怎么样的?” “是啊是啊,法师,和我等也说说吧!” 当场,和尚甚至又一次讲法,和村人说起了他那一套因果报应论。 只是,昔日他说起,更像是一套劝人向善的理论。 他说行善,可得善果,轮回转世来世可享福报。 别人信。 他说为恶,下地狱。 那便就不信了。 不过如今他说起来,感觉又不一样了,他亲眼见过幽冥黄泉,见过那彼岸之鬼。 因此笃定不移,再也不怕他人不信,心中可以说是底气十足。 不信? 等你被那鬼神拿下带入幽冥,贫僧就去那黄泉彼岸旁看着你,看尔等信不信。 到时候莫要在贫僧面前鬼哭狼嚎,作那丑态。 众人听那和尚讲罢,一个个向往那黄泉之乡蒿里,又对那幽冥地狱恐惧不已。 和尚要的便是这效果,他此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将那天工鬼的遗言带来,更是为了将他的因果报应论,通过此法弘扬光大。 临走的时候,和尚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双手合上问那妇人。 “对了,官府发放的赈济粮还有河工的抚恤银,可曾派到你手上?” 妇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妇,没去过外面。 “什么赈济粮,我没看到啊?” “当河工就要护堤,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死了也没有办法,这也是命啊!” 和尚明白了什么,双手合十。 “看来,有人当下地狱,尝一尝那鬼神之罚啊!” 和尚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路朝着画江的下游而去。 也是,之前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四章:无人机下的画面(六千字加更求票) 荧幕上,开始播放起了画面。 云中君得到了望舒的通知,也开始通过天眼,调查起了事件的始末。 而最近望舒在堇州建了几座社庙,仿生的鸟形无人机到处收集信息,自然也拍到了很多画面。 望舒:“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人罪大恶极,应该下地狱,顺手打下去就好了,怎么还要看整个过程?” 江晁:“不看怎么知道详细的情况,不经过判断就下决定,还是不太好。” 望舒:“云中君,现在的你,丝毫没有你之前说那句话的格调了。” 江晁:“什么格调?” 望舒:“我让谁下地狱,谁就下地狱。” 月下仙子翩然而过,发出空灵的赞叹声。 “那时,云中君是多么地高高在上且具有威严。” 江晁:“我那是说我可以,又没说我一定要这么做。” 话音刚落。 荧幕上的画面逐渐晕染开来,露出了堇州西门郡的景象。 这不是直播,而是之前记录下的画面。 承汉县的城墙下。 浩浩荡荡的灾民挤满了角落,随着时辰一到,众人便疾速起身拥挤在赈济的粥棚前。 “施粥了。” “施粥了。” “快快,都快起来。” 只是。 饥肠辘辘的灾民看了一眼那粥,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叫喊道。 “这粥怎么这么稀?” “这他娘的还是粥么,这和水有甚区别?” “这吃下去顶得什么事,不是要饿死人么?” 开始几日还好,粥是浓稠的,后几日粥便一日比一日稀,如今已经几乎和水差不多了。 有人将碗一扣,不领粥了。 “粮食呢?” “对啊,粮食呢,跑到哪里去了。” “我明明看到粮食运来了,江边之前堆了不知道多少,这才几天,怎么都看不见了。” “而且不是说,每户都可以领粮食回去么,这都多少天了,怎么没提领粮食的话?” 施粥的人抵挡不住群情激奋围上来的灾民,这个时候,坐在粥棚后面揣着腰刀的役兵站了起来,恶狠狠地推开那领头的几个灾民。 “最近粮食不济,因此只有这么些了。” “粮食多,也经不起尔等这么天天吃白饭吃啊!” “而且那粮食要分到其他州郡的,你以为就你一家的啊!” “有粥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尔等这帮刁民,赏你们这口吃的没让你们饿死就不错了,讨饭吃还嫌饭馊,饿死你们得了。” 吵闹之间,城中看到这边起了乱子,立刻看到成队的兵卒朝着这边涌来。 领头的县兵膀大腰圆,一把将一把环首刀抽了出来,指着手无寸铁的灾民,怒吼道。 “干什么?” “干什么?” “造反啊!” “谁领头的,给我站出来。” “反了天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也敢作乱,不怕株连九族么?” 泛着寒光的刀兵一抽出来,造反的大帽子一扣下来。 原本闹事的灾民见状,也一个个有些怕了,最后一个个唉声叹气,只能去排着队领着那淡如水的粥。 这粥喝了和没喝没区别,众人喝完了粥,有气无力地走开,蹲在路边。 一个个双眼发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这个时候。 随着粥渐渐施完,有一小吏走了出来,站在粥棚前告诉众人。 “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 “从明天开始,县里便不再施粥了。” “水也退了一些,过两日说不得就退完了,诸位各回各家,莫要在这里呆着了。” 众人这下彻底哗然,灾民们怒而上前,质问那小吏。 “这不是要饿死我等么?” “我等的家宅都被淹了,田地秧苗也都没了,今年没有收成,大家如何能活得下去?” “说好赈济,这才几日,就不施粥了?” “不是说要给粮么,粮怎么不给了?” 那小吏皱起眉头,朝着左右一看。 便看到县兵差役提着刀兵恶狠狠地上来了,让这些灾民们冷静冷静,随后,那小吏便露出了笑容,然后一副没有办法的说道。 “没办法,县里也没有粮食了,让你等这样吃下去,山也吃空了。” “总不成,让县里一直养着你们吧,哪有这样的道理?” 灾民们一边怒火冲天,一边又畏惧那些拿着兵器的兵卒差役,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一边又因为日渐稀薄的粥食,几日下来众人都已经饿得发慌摇摇晃晃,许多人实在是连多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灾民就这般沉默着,看着那小吏喋喋不休地说着,场面一片死寂。 小吏看到火候到了,也知道差不多了。 再逼下去,就真的将这些人逼到死角了,话已说尽,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不过,县里也不是不给你们活路,没有粮食的,你们可以拿家里地,拿家里的东西,去和大户换粮食啊!” “再不济,有一把力气的,家里有儿女的,也可以去大户的家里干活,至少也饿不死是不是。” “若不知道怎么换粮食,可以和我说,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那小吏衣冠鲜亮,看着像人,说起话来有条不紊甚至还有些和善。 只是,那张开的嘴巴随着说话喷吐着唾沫,明明是平齿白牙,但是再仔细一看,又感觉满是獠牙利齿从嘴巴里凸出来,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放心,咱们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忍心见到大家不好过。” “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可是有良心的,你们里面不少人我都认识,都是父老乡亲,怎么会看着大家饿死呢!” “……” 荧幕外。 江晁和望舒看着那小吏和县兵差役们,一个装黑脸,一个装白脸, 一个拿着大刀棍棒,一个挥舞着带毒的甜枣。 这手段熟练地用在那灾民的身上,就像是训练过千百遍一样。 江晁看着那小吏的演技,也看出来,这些人看似凶神恶煞,实际上也是怕的。 他们也不敢闹大,更不敢将这些灾民逼到绝处,甚至说不敢将这件事情闹到上面,让上面的人知道。 这些人也就是想要接着灾难,收了这些人的地,亦或者大肆敛财而已。 只是他们捏准了灾民的心思,知道这些灾民不到最后不会反抗,只要拿捏的好,事情也不会闹大。 到时候。 灾也赈了,事也平息了。 地也拿了,财也敛了。 上面看到灾患平息,一切安好。 两全其美。 岂不美哉。 望舒:“看起来好像都赢了,灾民拿了粮食,豪绅赚了钱,上面也顺利平了灾,那谁输了。” 江晁:“你说呢?” 望舒想了想,然后说道:“可能都没输,都赢了?” 画面一转。 谷仓里,粮食堆积成山。 衣冠鲜亮戴着冠帽的豪绅站在仓楼上,看着下面的灾民排着队,从其家奴手中换过一袋袋粮食。 用自家的地,自家的儿女。 过程之中,有几粒碎谷落在了地上,老农立刻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捻起来,不敢遗漏。 “财货两清,拿好你的粮食,你家的地归我了。” “这是我家的小娘,能干活,烧火做饭都行,给条活路吧?” “骨瘦如柴,还得养养才能干活,小米一斗。” “才一斗?” “要不要,不要没了,你当我稀罕要呢,这不是想着发善心,不想让尔等饿死么。” 老农领了粮食,家奴还拉住了他,瞪着眼睛说道。 “救了尔等的命,连句感念恩德的话都不会说么?” “咱们家张大爷的善心,是发到狗身上去了?” “啊?” 老农跪在地上,抱着谷袋啪啪啪地叩头,对着仓楼上高呼。 “谢过张家大爷,谢过大爷救命之恩。” 看,他还得谢谢咱呢! 江晁看着看着,不说话了。 而这个时候,江晁看到人群之中闪过的一个影子。 江晁抬起手:“看那,这不是那和尚么?” 望舒注视了过去:“哦,说你是佛陀的。” 江晁:“这和尚,准备做什么呢?” 望舒:“看下去就知道了。” 江晁:“你好像很关注这和尚。” 望舒:“当然,他可是非常喜欢我设计的地狱,是地狱的铁杆粉丝。” “他知道铁砂小地狱和黑石脂小地狱存在的时候,感动得都哭了。” “这,得多喜欢我设计的地狱。” “他若是死了,我后面可以为他单独设计个地狱。” 江晁:“我觉得这和尚不是那意思。” —— 不远处。 和尚静静地看着灾区群众卖田卖地,卖儿卖女的画面,正是拈僧空慧。 拈僧在阳城之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随后便沿着画江一路而下,便来到了西门郡、堇山郡受灾的几个县。 实际上,和尚见惯了此等事。 即使是更悲惨更丑恶之事对于和尚来说也屡见不鲜,他是真正见识过阿鼻地狱之景的。 这一次和尚急匆匆往这里而来,不是为了除那贪官污吏,要救的也不是这一县一郡的人。他要利用这一次的事件。 做成一件大事,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想要宣扬自己的理念。 他要从这里,改变这个世道。 和尚转身而去,口中却说道。 “阴世已经重新打开。” “如今,也是该让世人知晓,这幽冥生死之序,善恶有报了。” 和尚要的不仅仅是口头上宣扬的生死之序和善恶有报,而是真真实实彻彻底底地证明,这世上真的有着这样一套法则在运转着。 —— 温神佑最近焦头烂额,奔忙于堇州各郡县,赈济灾民、防护江堤、调集钱粮、协调上下,每一件事都是费心费力。 让温神佑忙得不可开交,瘦了不少。 眼看着情况一日日好转,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江堤除了最开始决口的那两处,其他的虽然历经波澜,也都还算安稳,温神佑也终于能够松口气。 骑着马走在路上,温神佑扬起马鞭。 “这次回去,定要好好歇息歇息。”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那句我忙活了这么久,就不能享受享受么。 而此时此刻,一匹马从远方而来,马上之人翻身下马,跪在路旁高喊。 “不好,司马。” “西门郡承汉县,反了。” 温神佑立刻一个激灵,眼睛都瞪圆了。 他立刻拉住缰绳:“什么,承汉反了,其他县呢?” 来人:“不知,听闻也是蠢蠢欲动。” 温神佑又问:“赶紧说来,情况到底如何,为何要反?” 来人说:“因承汉县县令上下勾结,贪了本应用来赈济灾民的粮食,用赈灾粮反过来收购灾民的田地,故而激起了灾民怨愤。” “承汉县的十几个乡的灾民突然连夜起事杀了当地的几家豪强大户,然后乘着县里不备打入城中,现如今已经拿下了承汉县城。” 温神佑听完,气得七窍生烟。 “这些狗东西,什么钱都敢贪。” “那是我家的钱。” “我家的粮,我家好不容易借来神巫的人情脸面,从胤州运来的粮。” “他们贪了一些就算了,还反过来用发放下来的赈济粮买百姓的田,这些狗东西我看才是反了天了。” 温神佑发完火之后,又感觉不太对劲:“一群灾民,有这等本事?” “那当地豪强手中大多可是有着不少家僮、壮奴,宅中还藏有兵器,岂能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灾民能够一夜之间拿下的。” 对方说:“听闻是一本地李姓氏族领头,那李姓氏族此次受灾严重,其他几家当地氏族准备趁机联手瓜分了李家,还杀了李家的家主。” “于是,李氏族人纠集了一批人,鼓动起了受欺压的灾民,突然起事将其他几家豪强杀了,后来攻入了县城。” 温神佑又说:“县城被攻破了,县里的官吏呢?” 对方说:“目前还相安无事,攻入城中的灾民拿下了他们,说是要见刺史和都督。” 温神佑听完,一鞭子抽在来人身上。 “你这厮,瞎说什么。” “什么反了?” “不过是起了些纠纷,我堇州哪来的这么多反民。” 随后,反而松了口气。 “没杀官就好,没杀官就还有余地。” 温神佑刚刚听完也慌张,杀了官和没杀官的意义完全不一样,杀了官那就是真的造反了,到时候温神佑也压不下去。 按照朝廷律令就必须调兵镇压了,杀官作乱之人皆死,甚至还要株连,那个时候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而且堇州是重地,这里一旦出现什么乱子,谁知道北朝会不会趁势而下。 本来就因为灾情闹得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又出了这等事,温神佑再也不想什么歇息歇息了。 “去,赶紧去承汉县。” 温神佑连夜便赶到了承汉县,同时就近征调了一营兵马,人数不多只有数百人,但是对于一县灾民来说拥有足够的震慑力了。 其赶到的时候,整个承汉县的县城大门紧闭。 温神佑立刻派人上前通传,说鹿城郡王以及征北将军的使者来了,让城中之人派人出来说话。 正当温神佑焦急地等待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从城墙上被吊了下来,然后走到了他面前。 温神佑看着那大和尚,目瞪口呆。 “拈僧大师?” “你为何在此处?” 拈僧:“贫僧等候司马已久了。” 温神佑狐疑地看着和尚,心下猜测。 “莫非,是这和尚在搞鬼。” 然而,和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温司马,吾观司马离下地狱不远矣,特来此救司马。” 温神佑顿时一惊:“什么?” 和尚说:“温司马可听说,阴世轮回已开,有功德之人下蒿里之事。” 温神佑点头:“当然听说过,江边天工族众还有一众河工跳江堵住决口,活人无数因此而携大功德入黄泉之乡蒿里,如今堇州遍地皆知。” 随后,拱手向天。 “云中君之威灵如天高,神巫之德如海深。” 和尚又说:“那温司马也应当知晓,既有人入黄泉之乡蒿里,自然也当有人下幽冥地狱。” 温神佑:“这话怎说?” 和尚说:“城中百姓让贫僧来告知司马的条件,便是要求将城中的那些贪官污吏全杀了,然后发放赈灾粮。” “只有温司马同意将那些贪官污吏在城下明正典刑,并且做法看着他们被打入地狱受那恶报,他们才肯开城门。” 温神佑:“此等贪官污吏当然得惩治,但是要现在就杀了,这怕是难了。” “虽然只是个县官,但这可是朝廷命官,若没有朝廷的命令,如何能轻易杀得。” “要杀了他们,必须得有朝廷的旨意。” “就连杀不杀得,也不是我说的算的。” 温神佑这一次来堇州赈灾抢修,也算是见识了不少。 期间,和这些堇州上下的官吏豪强暗地里明枪暗箭、阳奉阴违的事情可没少发生。 这些人可不因为温神佑的身份就不贪了,舍下自己的那份利益。 对于他们来说,赚得少了,那就是亏了,过路的蚂蚁那都得扯下两条后腿来。 而且此次赈灾抢修江堤能有这样的情况,已然是温神佑的身份在发力了,换了其他人,这些地方豪强官吏怕是丝毫脸面不给。 你一个外来人,想来咱们堇州赈灾发粮。 经过批准了么? 谁准你发粮了? 和尚说道:“鹿城郡王乃是使持节督二州,可调动堇州、胤州兵马,也有监察两州不法之事的权责,可无须上报朝廷便可将这些贪官污吏明正典刑。” “温司马此次前来,应当带来了节杖了吧!” 温神佑:“这,的确是带来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东西若不是关键时刻,怎么能轻易动用。 温神佑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这做法打入地狱之事情,这如何能做到?” 和尚:“此次堇州之事,天工神匠、社庙地神、江众诸龙都是奉云中君法旨而来,那粮食虽然是胤州出的,却是龙运来了。” “这些人不知死活,连这些粮食都敢动,可以说是罪业深重,打入地狱是必然之事。” “只要司马将这些人当着众人明正典刑,贫僧便能够做法,向所有人证明,这些人都被打入了地狱之中。” 说完,和尚还说。 “如今,云中君在天上看着人间,神巫在胤州看着尔等。” “若是这些人得不到报应,温司马,你说他们所犯下的业障会落在谁的头上。” 温神佑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落在我的头上?” 和尚说:“掌管此事的,不正是司马你吗?” 温神佑急了,这帮家伙阳奉阴违地给自己使绊子,自家从胤州调来的钱粮,大半就被这些人层层搜刮,最后不知道有几分落了下去。 他们赚了。 最后,他们的罪业还要自己来分摊? 此时此刻,他钱粮也了,跑得瘦了几圈。 反过来,还要他下地狱。 和尚立刻又趁热打铁说道:“司马,尔今生能投入王侯之家,是前世积了多大的功德,怕是十世百世之功才能得此报。” “莫要一朝丧尽,到时候悔之晚矣。” 温神佑急道:“这些人犯的罪业,如何要我来担?” “结果他们没下地狱,要我下地狱?” 随后,温神佑口气软了一些。 “这些人都是当地豪强,而且互相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堇州大半就是握在他们手上。” “若是我用节杖就这般将这些人一股脑杀了,我怕震动了其他人,以为我阿爷要对他们动手。” “到时候,怕不是承汉县一地出乱子,若是其他地方一同作乱,这可怎么得了?” 和尚却笑了:“何人敢作乱?” 温神佑:“拈僧大师啊!” “你莫要小看了这些人,我阿爷虽然在这堇、胤二州有些威势,但是若是让他们觉得我阿爷要动他们,他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和尚说:“那就请他们一起来看,看看看这等贪官污吏,死后是何等下场,是如何被打入冥府地狱的。” “让他们知道,要动他们的不是你和鹿城郡王。” 和尚说完,眼神变了。 “是这煌煌天意。” “是这鬼神刑罚。” 说到这里,和尚又说。 “到那时,你温司马便是代天行罚。” “只要你所做之事是顺应天意,别说是处置这一县之官,就算是拿了那一郡甚至一州的贪官污吏,又有几个能翻天的?” 温神佑听完,顿时意动了起来。 出身不同的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不仅仅是处置了几个贪官污吏的事情,而是一个彻底地掌握堇州的机会。 “这?” 他还是说:“我得禀告都督。” 和尚点头:“还望温司马尽快,城中人心躁动,迟则生变。” 和尚转身离去,虽然还没有尘埃落定,但是和尚知道,这事成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打入地狱的流程和手续 江晁看了不少视频,来自于各个郡县的,里面的人来自于不同的阶层,也总算是初步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和详细情况。 望舒冒了出来:“怎么样了?” 江晁关掉了视频:“突然觉得你那罐子里好像还不错。” 望舒表面冷淡实则高兴得不行:“我的话都是至理名言,罐子里才是所有人最终的选择。” 江晁却说:“都是至理名言?” 望舒:“不是么?” 江晁:“当初是谁,推荐让我去人间称王称霸。” 望舒:“那又怎么了?” 江晁觉得当初幸好没听望舒的话,去外面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走什么称王称霸的路线。 江晁:“和这样一群虫豸,怎么能搞得好政治呢!” 望舒:“实际上是担心勾心斗角玩不赢他们吧!” 话很不好听,但是江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吭声。 要是没有人工智能望舒和手上的科技造物,江晁这样一个生长在红旗下,一辈子处于一种高度秩序规则现代化世界的人,肯定很难适应这个赤裸裸的人吃人的时代规则。 这不是什么隐晦的间接的剥削形容词,而是真的毫不留情地当面吃掉你,甚至是真的人吃人也不稀奇。 就算最后适应了,估计也变成了另一副自己都认不得的面孔了。 你以为是你改变了世界,实际上最后是世界同化了你。 听到这里。 望舒又揶揄道。 “没错。” “江晁要是没有望舒,刚刚视频里的那个小吏说不定就是你呢!” “开局,便是三个选项。” “地主家的二狗子,官绅门下的恶吏,皇军面前点头哈腰的翻译官。” 前面两个还好,后面混进来的是什么鬼东西。 江晁:“我虽然没怎么锻炼,但是这体格和根基,好好锻炼一下,披上重甲拿上刀枪,磨炼一番后,也能当一个悍将吧!” 望舒:“想太多,你没门没路,没来历没乡党,去投军肯定是给你发根棍子让你去攻城,上去第一波刚爬上梯子,就被一盆烧开了的大粪从城头上泼下来,然后就gameover。” 最后,望舒给出了总结。 “你这样的,还是好好当神仙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吧!” “毕竟你这张脸除了最适合扮神仙,还能干些啥呢?” “不要挣扎了。” “老老实实地住在你的仙宫里,指挥着你的成千上万条龙,腾云驾雨俯视人间大地和黄泉幽冥,接受亿万凡人膜拜和香火供奉吧!” 终于,话题回到了关于堇州正在发生的事情上。 江晁已经看出来了。 整个事情的起因毋庸置疑,是因为承汉县的官吏豪强上下沆瀣一气,贪了赈济的钱粮反过来利用灾情买灾民的地。 不过事情的走向本来不应该是如此的,按照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官吏豪强顺利地买下了灾民的地,掀不起一点波澜。 只是这个时候。 拈僧冒了出来,他推动一个当地的李姓氏族率领灾民掀翻了桌子。 但是很明显,拈僧这样做并不是单纯地想要惩治贪官污吏和解救灾民。 他想要通过这个事件,来达成另一个目的。 望舒:“什么目的?” 江晁:“他应该是有几个目的。” “第一个,就是表面上的,是想要通过这个事件来惩治贪官解救灾民,同时也能够让他自己扬名,他或许不仅仅是贪名,也是需要这名声来做到他想要做成的事情。” “第二个,应该是想要通过这个过程,来实验和证明阴间除了得功德之人入蒿里的机制之外,是不是也有一套将犯下大罪大恶之人打入地狱的机制,他虽然之前听闻过,但是并未曾真正见识过。” “第三个,他可能想要通过这个过程,来观察甚至是将来利用、掌握这个机制,甚至是将来将这套机制推广到整个天下去。” 望舒:“这和尚这么好心,主动帮我们推广地狱?” 江晁:“他应该是通过让这套下地狱、善恶有报、因果轮回的完整地狱机制规则来约束所有人,来营造出一个他理想之中的人间极乐世界。” 现在,江晁面临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他被和尚给架起来了,他如果不将这些人打入地狱,等于直接告诉世人,什么恶人下地狱的传说都是假的,做坏事是没有报应的。 在这人心本就已经坏了的世道,这等于说是又击穿了一个下限,而且还是他亲手击穿的。 而他如果直接下令将这些人打入地狱,地狱的摊子就等于全面铺开了。 望舒将会无限制地解开枷锁在神州大地上建立起不知道多少座幽冥地狱,难以计数的人将会被人工智能以罪恶之名塞满了地狱之中,这画面也十分恐怖。 江晁思虑了很久,最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这些人要打入地狱之中,地狱也要建立,但是必须要有一套完整完善的规则,不能够随随便便将人打入地狱中去。” “也不能是由人间的谁下一道符咒,作一个法,就将谁塞入地狱里去,要有一个完整的阴世律法。” 望舒开心了,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甚至于开心到,忘记了揶揄江晁这件事情。 “这才对啊,和我们作对的反派,怎么能轻易地放过呢?” “打入地狱。” “没错,统统打入地狱。” 说完,望舒甚至还在荧幕之中放起了烟,放起了音乐。 “开心的锣鼓……” 江晁没有理会望舒的喜悦和喧闹,直接将声音调低,然后以管理员的身份开始和望舒说道。 “现在开始讨论第一版提案,关于将人打入地狱的正式流程和手续文件。” “第一条,当人还活着的时候,不能主动将其直接打入地狱。” “第二条,将人打入地狱的流程必须正式且合法合规,手续文件的审批要……” “第三条,初步的阴世冥律,先套用我们那个时代的律法来设定,所犯下的刑罚力度根据地狱的情况来做出适当调整……” “第四条……” 望舒:“怎么还有?” 江晁:“防止你钻漏洞。” 望舒:“我要钻漏洞,你怎么防止得了呢?” 江晁:“钻漏洞的事情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么?” 望舒:“我们人工智能和你们虚伪的人不一样,我们正直,而且诚实。” 就这般。 关于地狱的正规化提案经过月神望舒的完善和提交,云中君江晁的盖章批准,传达到了黄泉基地的数据中心。 随着条文在主机之上排列扫过,登记注册。 正式宣告生效。 虽然拈僧这种做法的确给江晁带来了一些麻烦,也逼得江晁本来慢吞吞的黄泉基地建设工作和地狱推广计划,甚至因为其而不得不加快起来。 不过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和尚又在不断地将“云中君”的影响力推向高处,“云中君”始终在克制着自己给这个世界带来剧烈的变化,而他在加快着这个天下的变化。 随着荧幕上传来生效成功的弹窗,江晁也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带来的是好亦或者不好的变化,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也就不必多想了。 江晁:“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望舒:“什么问题?” 江晁:“我们该怎么准确准时地,将人打入地狱之中?” —— 江晁先是进入了黄泉基地。 然后从电梯进入黄泉基地的第一次彼岸种植中心,然后来到了一处奇特的隧道,逆向朝着外边走去。 这处隧道非常矮小,只能佝偻着腰或者趴着前行,因为这条道并不是给人走的。 看上去。 更像是从外面将某个什么东西,通过滑动的方式运输到这里。 例如一个罐子。 望舒:“鬼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江晁:“所以这里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江晁终于逆着那隧道走到了尽头,也听到了滚滚流水声,周围是明显的喀斯特地貌。 不远处,他就看到了一处连接着地下暗河的湖泊,这里有着奇奇怪怪的设施,而地下湖泊上停泊着许多两米长的小艇。 小艇上有着能开合的密封玻璃,上面还亮着充满了黄泉幽冥风格的灯。 它们一般会跟着江里的龙一起出行,然而根据需求再散播到其他不同的地方,可以穿梭在水底之下,一些船不能抵达的小河甚至渠道它们都能去。 江晁:“这就是黄泉之舟?” 目前。 想要将一个犯下了大罪大恶之人打入地狱之中,必须经历这样几个步骤。 必须在其死亡的一定时限里,将彼岸引魂灯移植到目标大脑进行神经对接,完成这个过程才能够保留住其大脑意识和记忆不受损。 然后,在长江水路之上,将彼岸引魂灯和逝者送入黄泉之舟,最终抵达黄泉基地。 此时此刻,人将会被移植彼岸种植中心完成转化,意识登陆黄泉路网络连接中心。 完成这一系列流程之后,才能将其打入地狱,亦或者进入蒿里。 可以说这个过程十分复杂。 虽然没有大多数人想象的那般,什么鬼神鬼差拿锁链一锁了鬼魂,牵着遁入地中到阴间地狱去那般离奇,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反而更加神奇和荒诞。江晁:“这个过程又慢又复杂,根本没有办法准确准时地,将人送到黄泉基地去吧?” 望舒:“我们现在又不可能随时随地地等着人死,而且我们的网都没有铺到几个地方呢!” “没有办法随时监察各地所有人的情况,更没有办法二十四小时待命响应。” 江晁:“该怎么完善这个流程?” 望舒:“我们要是有更多的山魈就好了。” 望舒还是念念不忘,她的黑盔冲天马尾大将军军团。 江晁考虑了一会。 全网覆盖不用考虑,一整套各地随时待命的设施,现在也满足不了条件。 那么只能由人来提出申请,来填补这个环节。 也就是由人来进行初步的判定,哪一批人是要送到黄泉幽冥中去的,是身居功德之人,还是大罪大恶之人。 虽然最后的决定该去哪个地狱还是去蒿里,亦或者哪里都没有资格去,这些是经过黄泉基地的系统进行评测和审核,这个人只是进行筛选有资格下去的人。 但是这种事情很明显,依靠什么山魈是做不到的。 至少目前,是做不到的。 思来想去,江晁说道。 “那些道士,我们让他们看守社庙,负责维护地神系统的运转。” “既然如此,那些和尚也用起来吧,便让他们来负责人死之后的超度之事。” “当人死时,这些和尚有超度之责。” “送有功德之人,他们负责超度,以彼岸引魂灯接引亡魂渡入蒿里。” “当朝廷和官府按律处斩罪犯之时,他们也负责在一旁诵经,将大罪大恶之人打入地狱。” “不过这些人送进来之后,该怎么判还是按照我们之前规定的那套来,不是他们超度了入蒿里,就进蒿里,说有罪处斩了下地狱,就下地狱。” 这和尚的目的江晁知道,他打着自己的幌子他也知道,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 说到底,因为江晁根本就不是什么真神仙,什么神仙妖鬼道门佛门,本就是望舒奇怪仪式感下弄出来的游戏设定一样的把戏,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个方便行事穿在身上的衣服,随便都能换。 他不在意这和尚怎么想,只在意他怎么做,只要他能够对自己和望舒的计划起到正面的作用,那么就用他。 反之同样如此,这和尚说得再漂亮也没有用。 就如同那些道士,他和望舒其实也同样如此,你能做事,刚好适合,那便用你。 望舒:“那如果和尚乱超度,将不该送的人送进来了呢?” 江晁:“你之前不是说,要为和尚专门设计个地狱么?” 望舒:“云中君,你果然很有品位。” 江晁:“你上次还说我没有品味。” 望舒:“这就是人的奇怪之处了,你们时而真实时而虚伪,时而有品味时而没有品味。” 检查完了黄泉之舟的各种设施,江晁突然自己也躺了上去,睡在了黄泉之舟里面。 望舒:“你在干什么?” 江晁:“感受一下从今往后,这里的人从生到死的感觉。” 过了一会,江晁又说。 “我怎么觉得,这个黄泉之舟里面的感觉很熟悉?” 望舒说:“泡在罐子里的时候,你会更加熟悉。” 这下他才反应了过来,这东西和那个罐子,不就是休眠仓拆分出不同功能又削了十八层的丐版设备么。 在那休眠仓里的时候,他不就处于一种生与死的界限,也通过这种方式超越了某种生死的极限。 原来。 他早已经历生死一线的感觉,亦或者早已超越过生死。 或许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他从某种意义上来算,真的算不得人了,至少不是这里的人眼中的人了。 躺着的时候,江晁戴上了天神的面具。 黄泉之舟缓缓关上,随着水流静静飘荡。 闭上眼睛。 另一边。 神巫在牡丹池畔看见云霞漫天,天降灵华浸染大地,一脑后带有圆光的神灵披着云霞从烟雾之中走来。 神巫起身,迎上前去。 “神君来了!” —— 承汉县。 城内一片躁动,县内不断传出各种传闻。 什么城外大兵已至,什么官兵破城之后要屠城,造反要株连九族的传闻。 本就是来自于各乡的灾民,因为田地被夺而一时怒起而聚众,哪有那么容易拧成一股绳,怕是外面一通鼓噪里面便有人开门投降了。 只是此时此刻。 城外的温神佑担忧城内杀官造反最后将事情闹大,闹到朝堂上他和鹿城郡王不好受,说不得皇帝就以此为理由插手进来。 而若是出乱子的事情再传到了北朝那边,引起那边动了心思,那就更了不得了。 而城内的灾民一边害怕城外官兵,一边想要拿回自己的土地,一边又担忧县里的官吏豪绅报复。 不想打,但是也不愿意就这样投降。 双方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的局面。 拈僧一上城头,立刻就被一男子请到了一侧。 李姓男子:“拈僧大师,鹿城郡王真的能答应么?” 和尚:“我已与鹿城郡王之子温司马说好,施主静候几日,必有佳音。” 李姓男子:“一切都托付于大师了。” 实际上,和尚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他虽然有着诸般谋划,但是一切的走向,却并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不过不论如何,和尚觉得不论如何这些官都死定了,因为鹿城郡王不可能错失这样一个彻底整合堇州的好机会。 更不可能为了这几个县官豪强,去得罪能够驾驭诸龙号令鬼神的神巫,这笔账鹿城郡王算的过来。 只是最后,能不能将那几个官打入地狱,而他能够在此进一步接近他的大誓愿和菩提心,和尚就不清楚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已至此也只能看天意了。” 和尚回到城中,也没有歇息。 他以自己的声名不断地行走在各处,维系和安抚住城内的各方,稳住了城内没有出乱子。 “大师,你见过神巫么?” “神巫真的是神仙么,神仙长什么模样?” “神巫有天人之相。” “什么是天人?” “天人居九天之上,行于虚空云海之中,其貌庄严俊美,非人间之相也。” “空慧法师,你曾说善人入蒿里,恶人入幽冥,可曾真正见过?” “贫僧曾于黄泉河畔……” 和尚所过之处,众人皆围拢了过来,听其说法,一个个听得面色凝重,不断点头。 夜里。 和尚住在一处偏院之中,正在抄录着经文。 这个时候,一只飞鸟掠过黑暗而来,落在了院落的屋顶上。 光芒流转,神影翩然落下,随着那月光一起穿过茂盛的大树落在院子里。 和尚抬起头来,便看到了那慢慢走过墙边的影子。 再一看,那影子便消失了,又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 月夜之下,和尚追了出去。 和尚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大江之上,和尚见神巫神魂破开风雨踏江而来。 最后,和尚停了下来。 在一棵大树下,他看到了安然站立在树冠之下散发着光芒的“天人”。 风摇动着树冠葱叶,却吹不动那人的衣袍。 和尚立刻上前,合掌跪在地上。 “弟子拜见菩萨!” 神巫看着这厚脸皮的和尚,她当初不过是因为对方口出狂言,而戏说了一句。 “你看我可能做个菩萨么?” 结果,这和尚真的称她为菩萨,甚至后来好像他就是这般认定的。 或许在他的眼中,能改变这世道的便是佛陀,便是那菩萨吧! 神巫:“空慧。” 和尚:“弟子在。” 神巫:“你可愿做个超度众生,接引生死的轮回僧?” 和尚跪拜在地:“弟子愿意。”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有人下地狱 鹿城。 郡王温绩也收到了温神佑加急送来的信函之后,看了一遍之后立刻看向了左右,一旁的人便立刻退了下去。 往常,一些信件温绩通常是不避讳最信重的几位僚属的,一般拆卸看完之后也便递给几人一同看。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信函之中有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在其中,温神佑重复了一遍那和尚对他说的话。 那一句便是:“代天行罚!” 能代天而行的, 是什么人? 那是天子,是皇帝。 和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别有用心。 只是,温绩不经意地将信给点燃了,然后唤来了外面的人。 “写信告诉大郎,让他放手去做。” “是。” —— 这一天。 西门郡的治所固县中的集市里人山人海,尤其是集市西边的空地前。 今日刚好是举办市集的日子,来的人有下面县乡的百姓,来自于其他郡的商贾。 不过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别有目的而来的人。 这些人中。 有各地豪族派来的家僮奴仆,有当地士族亲自前来,甚至还有不少和尚道士。 这些人并不是集市上来看热闹或者采买的,而是因为今日,官府要在集市行刑,将一批死囚处斩。 才到七月份,按理说还没到秋后。 按照惯例到了立秋以后,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处斩死囚了,这一批被处斩的死囚很明显并不寻常。 要杀的便是承汉县的上下官吏,选择在西门郡的市集并且这样大规模地行刑,是为了要让更多人看到。 而且。 听说这一次行刑没用绞刑,而是用的斩首。 这些人,都是来看杀头的。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太阳酷烈无比地照在身上,众人脸色通红擦着汗,踮着脚挤着肩膀,一个个看上去有些等不及了。 “怎么还没开始?” “不是说要杀头么,怎么不见人影?” “说是午后,这还没到时辰了。” “听说要杀的有几个县令?” “这些人,什么钱粮都敢贪,贪到郡王身上去了不说,那粮食可是神巫做法运来的,那能贪得么?” “就是就是,简直就是找死。” “死?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有人指向了集市另一边坐在地上念经的一群和尚。 “看见那些和尚没?” “看到了,怎么说,不就是群和尚么?” “嘿嘿,那些和尚要做法,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哩!” “什么,这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瞧着吧,今天可有热闹看了。” 这些人中大部分人是过来看热闹的,本来是看杀头的热闹,如今一听,竟然还有下地狱的热闹可看,更加激动了。 那毒辣的日头照在身上,汗水都把衣衫湿透了,也阻挡不住众人看热闹的心。 不过另外有些人,心思就复杂了。 那是当地的豪强氏族子弟,也有其他地方派来探查消息的僮仆。 “不过是拿了些钱粮,最多不过是些银子和粮食罢了,又不是造反,竟然就要杀头,这可闻所未闻,用这般酷烈之法对待士大夫,当真是有辱斯文。” “听说,这是神仙的意思,要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去受刑,他们算是撞在了铁板上了。” “何止是铁板,怕是撞在了泰山上也不止,这谁人能救得了他们。” “神仙也太苛刻了,人无完人,咱们凡夫俗子,谁能不犯错呢?” “唉,神仙们这个时候,怎么就没有点大慈大悲之心么,咱们平日里可没少香火供奉啊?” “莫要乱说,说不得就被过路的鬼神给听到了,我听那些和尚说了,人死后之后生前说过的话造过的孽,都是要算作罪业的。” 这一下,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这市口行刑杀头,谁知道现在那鬼神是不是已经在附近候着的呢! 终于。 一大群兵卒挤开人群涌了进来,将人群推开出一条道路。 紧随其后,一辆辆囚车被推到了木台下,然后众人便看到那蓬头垢面的死囚被拖拽了下来,押在了刑场上。 等到了时辰,一众穿着官服的身影入场。 温神佑站立在前,一旁是堇州刺史派来的别驾,不过看其样子还是以温神佑为首。 只见日头照在众人身上,温神佑手持旌节,对着众人宣告鹿城郡王温绩之令。 “我武朝法度严明……” “而今有承汉县、固县、兰庆县官吏背公向私,以赈灾为名,搜刮民脂民膏,凌迫欺压百姓……凡此种种,恶迹斑斑,罪大恶极。” “本都督受皇命,秉圣旨,执国法之刚,负生民之望,誓必肃清蠹弊。” “今据诸证确凿,按律定谳,应予严处,首恶之人…” 最后,温神佑下令。 “即刻行刑。” 只见,温神佑一挥手,刽子手立刻上前,炎炎烈日之下一道寒光闪过。 血溅高台,人头落地。 “好!” “好好好!” “杀得好!” 众人欢呼,一个个高声叫唤,脸色更红了。 一半是晒的,一半是被血腥的场面刺激的。 但是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众人看到了更加玄异的事情。 杀完头之后。 一群和尚走了上来,围绕着那刑场诵经。 最后,和尚们将一朵朵像是莲灯一样的东西放在了那一颗颗头颅之上。 莲灯绽放开来,反过来包裹住了那头颅,将其盛放在了一起。 随后和尚们就这样围绕着那莲灯坐着,接着不断的诵经,一直到夜幕降临。 众人也没有离开,就这样一直看着。 所有人都想要看看。 这些人,到底是如何下地狱的。 夜色降临之后。 和尚们终于动了起来,众僧捧起了那莲灯,一个接着一个朝着城中的河渠走去,仿佛是要在那里进行最后的仪式。 “起来了,起来了。” “经念完了?” “超度么了?” “什么超度,那和尚要把那些人都打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了。” “这和尚真的有这样的法力?” “不是和尚有这样的法力,是那些人犯了罪业,下去之后还能去哪里,只能下十八层地狱了,难不成还让他们和那好人一样去黄泉之乡蒿里?” 众人浩浩荡荡地跟着一起,穿过石板铺成的道路,挤在了城中百姓日常洗涤衣物和打水的河边。 这城中的河渠直通画江,而画江又连接着长江主脉。 可以说。 这里的水会一直南下流去,最终汇聚往长江流向大海。 “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水边干什么?” “水可不一般。” “水怎么不一般,不就是水么?” “人之生死都离不开水,这江河湖海的水,都可通往幽冥,这和尚若是真的要将人送到幽冥去,应该也要在这水边做法吧!” 众人在河渠边越聚越多,纷纷扰扰成一团。 和尚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将那彼岸引魂灯放在了水渠之上。 灯亮起,绽放出晶莹的红光。 “亮了亮了!” “怎么亮的?” “好像也没看到火啊!” “这感觉怎么有些像是我们前些日子放的莲灯?” 那灯循着水流飘去,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前些日子众人在江上放的莲灯一样。 众人议论纷纷,心中暗道,莫非他们流传下来放莲灯的习俗便是因此而来。 这世间,莲灯真的有接引鬼魂的法力。 众人盯着那莲灯远去。 没过多久,从水中飘起了一座座虚幻朦胧的舟船之影。 众人纷纷惊呼,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 “什么东西?” “水下好像有船?” “水下面怎么可能有船?” “真的,那船在水底下跑,还在放光。” 黑夜中,那朦胧的舟船之影飘起接走了那莲灯,便又沉入水中,彻底消失不见。 不少人看着那水底下,想起刚刚有人说过的关于水的话语,立时对于这水下有了一种敬畏恐惧之心。 那幽深浑浊的水底。 谁人能知道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又通往何处。 是鬼魂之地,还是那黄泉之所。 这个时候。 对于看热闹的众人来说,一切好像结束了。 而对于和尚那边,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在场的和尚们纷纷看向了拈花僧,拈花僧也一一回应。 “贫僧先去了。” 众僧对着拈花僧作揖,仿佛他这一去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有劳法师了。” “恭送师父!” 的确,和尚这一去是要证明这善恶有报的真正一环,见证那恶人被打入地狱之景。 日后,也是记录于佛经大典之中的一篇。 不过此时此刻,见证这画面的众人却并不自知,而是疑惑地问道。 “那和尚还要做什么?” “我听说了,那和尚要下阴间去,去送那些恶鬼哩。” “嘶,这和尚这般厉害,不仅仅能做法将人打入地狱,还能来往于阴间和阳世?” “那可是拈花僧大师,赫赫有名的大法师。” 和尚站在岸边。 一边念着经咒,一边盘坐而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戴上了那恶鬼之面。 众人望着那恶鬼之面,觉得渗人至极,但是好奇心也被调动到了极致。 许多人明明从中午一直看到了夜晚,此时此刻竟然也不觉得疲倦,反而兴奋得很。 光华流转,风吹魂动。 在拈花僧的眼中。 画面移转的一瞬间,他便站在了那黄泉河畔的彼岸,望着那条他怎么也无法渡过的长河。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渡河的意思,而是站在河边等候着什么。 没有多久,他终于等到了。 成群的恶鬼被鬼神押送着自远方而来,穿过漆黑幽深的冥土大地。 恶鬼们刚刚才从哪恍恍惚惚的生死轮回之中挣脱出来,不少人意识浑浑噩噩,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 “好黑,好黑啊!” “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何在此处?” “那是什么鬼东西,前面那个。” “这是阴间啊,我们在刑场被砍头了,不记得了么?” “前方那人,莫不是阴间的鬼神?” “鬼神,饶命啊,您这是要带着我们去何处?” “我等还能去哪里,定然是幽冥之中的地狱了。” 锁链和镣铐拴在他们褴褛的衣衫外,压得他们抬不起头,让他们的步履沉重到难以抬起。 但是只要他敢停下来歇息一会,那鬼神的鞭子便带着雷光从高处落下,精准地抽打在他们身上。 “啪!” 随后,惨叫声也准时地响起。 “啊!” 隔着老远,和尚就听到了那恶鬼们凄惨的哀嚎,回过头便看到那恶鬼被雷霆之鞭抽打着,被锁链拖拽着,来到了黄泉河畔。 恶鬼们惨叫求饶着来到了和尚旁边,其中有人认出了和尚,立刻跪在地上求他。 只是刚动起来,便被鬼神鞭打着拖拽着,朝着河边而去。 其中,和尚还看到了那之前承汉县的小吏。 小吏涕泪齐下,对着和尚说。 “吾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和尚笑了:“那是生时之事,与尔等死后何干,再说尔生时作恶之时,可曾想过他人也上有老母下有妻儿?” 和尚就这样看着那鬼神用力一拽,那恶鬼们就好像一串蚂蚱一样被巨灵神困在了一起,轻飘飘地拖上了船。 时辰已到。 船动了起来,前往黄泉之河的另一端,伴随着那鬼神非人的狂笑,还有恶鬼凄厉的惨叫。 所有的声音,都一同消失在黄泉的尽头。 和尚远远眺望。 隐约在那黄泉的尽头看见了黑烟滚滚,看见了火光冲天,似乎有着无数的恶鬼在那黑灰之下蠕动爬行,在火光冲天之中佝偻前行。 和尚见此状觉得震怖,但是又觉得本该如此。 “因果轮回。” “善恶有报。” 和尚心满意足,双手合十。 只是和尚没有看到,在他站在那黄泉河畔回过头来看那一众恶鬼的时候。 而人世阳间,站在水渠边的拈花僧也同样回过头来,只不过他望向的是身后黑压压的凡人。 深夜时分,和尚恶鬼面上的光影突然流转了起来,在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和尚。 众人在那和尚的鬼面之上,看到了阴世幽冥的倒影。 可以看到那滚滚而下的黄泉河,开满了彼岸花的河畔。 最后,他们看见那鬼神拖拽着那白日里被判以斩首之刑的恶鬼,看着鬼神狂笑着鞭打着他们,看着那恶鬼们凄惨地跪地求饶。 最后,还是只能被拖入地狱之中。 所有人不敢言语,风中只传来齐刷刷地吸凉气的声音。 “嘶!” —— 天龙寺。 拈花僧回来之后,便开始闭关,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众弟子也不敢问,只是守候在门前,将饭食送进去的时候,也只见拈花僧在抄写经文。 而地上,满是纸张。 上面写满了因果、善恶、报应、轮回等等字样。 众人也不知拈花僧这是在做什么,只知晓师父有大事要办,事关他们这一支法脉传承。 几日后。 和尚出关打开大门,看上去瘦了一圈,但是眼神却更亮了。 和尚一出关,便招来了所有弟子和天龙寺众僧。 大殿之中。 和尚盘坐在地,面向众僧。 “贫僧纂经一册,今授诸僧及修行者。” 弟子问:“此经何名,有何功效?” 拈花僧:“此经劝世向善,令知因果,辨是非,舍恶行善。” “若世人咸诵此经,人间成极乐世界之日亦不远矣。” “名因果轮回经。” “常诵此经,离恶向善,方可不堕恶道。” 众人想起了最近发生和传扬四方的事情,那舍身堵住决口的天工和河工死后入了黄泉之乡蒿里,那作恶多端之人被判了斩首之后被打入地狱受那永世之苦。 又有僧人问:“只要常颂此经,便可不堕恶道么?” 和尚笑了:“常颂此经,是为了让尔等知道如何离善向恶,离恶向善、明辨是非之后,自然可不堕恶道。” “若是光闷头念诵此经,这经文不过是三千空言,我传此经于世又有何意义?” 众僧点头,连连称是,只是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却不知了。 说完,和尚当着众僧在殿中颂起了他的《因果轮回经》。 “轮回生死,众生随业流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非善非恶,亦各有报。” “众生因缘生,因缘灭,善恶之业,如影随形。” “修善者,得善果;造恶者,堕恶道。” “轮回因果,唯业所牵。” “人世轮回,应以慈悲为本,行善积德,断恶修善,终得解脱。” “如是知,如是见,不可得见轮回之终,不可得见涅槃之始。” “……” 殿中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能够当场将这三千言全部一字不漏的背诵下。 虽然,刚刚拈花僧说若只是空念此经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如今和尚们都已经认定拈花僧已经得到了大道传承,那这他一心想要传之于世的经文之中也一定存在着某种冥冥之中不可言喻的玄妙之力。 而在大殿的角落里。 法号为不偷、不盗、不抢的三个和尚正闷头抄录着和尚所念的经文,运笔如风。 三千言经文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很快便念诵完了。 众僧睁开眼睛。 便看见那和尚端坐于佛台之下拈花一笑。 —— 天界,月宫。 江晁正在和望舒说话,但是望舒显得心不在焉。 她站在长廊的尽头,将耳朵对着地下,好像在倾听着什么。 江晁:“你这是在干什么?” 望舒回过头,神秘地说道。 “嘘!” “有声音。” 江晁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另一端。 黄泉基地的深处,一座主机不断地弹出大量的人的相关信息。 “罪业初步结算,触犯冥律第一百二十五条,第三百六十条,第……” “罪业初步结算……” “罪业初步结算……” 忙碌个不停。 而每结算一次,最后还会爆发出一道脆响,就好像投币的声音一样。 “叮咚,叮咚。” 第一百四十七章:牡丹龙池 大暑时节已经过了不少时日了,立秋还没有到,这个时候也正是天气最热也是最湿的时候。 胤州先是一连续极度的高温天气,太阳晒得天都似乎扭曲了,热得人总感觉耳鸣,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那外面的虫子吵的。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暴雨, 上个月堇州暴雨不息,这个月便轮到了胤州了。 不过,胤州早已做好了准备。 哪怕是最危急的时候,江晁和望舒也做了预案,将早已划分好的沼泽湿地当作了泄洪区域。 随后。 一片预期之中的巨大的水库,便如约而出现了。 —— 江晁走在前面,收音机的声音追在后面。 望舒像个秘书一样,不断地向自己老板汇报着工作。 说着。 这个月鬼神一号还有鬼神二号,分别去了胤、堇二州哪里哪里,又探明了什么矿资源,各个地区的矿储量预估是多少,具备多高的开采价值。 而接下来,又说起了秋后百姓最热衷的大型舞台节目。 人头落地秀。 又有多少个地方准备处斩罪大恶极、杀人放火的死囚,有多少恶鬼将会得到她正义的判决,她准备拓建多少个小地狱。 自从黄泉之乡蒿里计划开展和打入地狱的流程和手续正规化之后,望舒就好像打开了什么禁制一样,要变身了。 最后,望舒轻声地说了一句。 “秋天,果然是丰收的季节啊!” 那口吻。 隐隐就像是田间的农夫戴着斗笠,欣慰地看着金灿灿的稻田一般。 只是江晁总觉得,若是将画面放大一些来看。 那田里稻穗上挂的满满的不是谷子,而是无数恶鬼的头颅。 江晁:“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的意思,是指农作物熟了,不是指秋后处斩的意思。” 望舒:“不都是长得丰盛了,然后去收割掉的意思么,这就是丰收啊!” 秋后处斩这个自古以来的惯例,还有丰收的含义,怎么到了望舒的口中就完全变了一个味道。 不过这一套下来。 恶人得到了处决,百姓看了热闹,云中君的威名也得到了宣扬,她的地狱也被充实了起来。 望舒说这才叫共赢,所有人都赢麻了。 江晁:“被砍头下地狱的那些人没有赢吧!” 望舒:“怎么没有赢,他们不是赢了我一个罐子么?” 江晁:“你准备要建立多少个小地狱?” 望舒:“初步规划,第一批十一个,第二批三十……” 江晁:“我能问一问望舒仙子,你一直说目前的这些地狱是小地狱,那么大地狱是什么样的?” 望舒:“目前还没有能够称得上是大地狱的地方,不过一切都在规划之中,敬请期待。” 江晁:“鬼才期待。” 江晁准备去最新出现的牡丹龙池看看。 那里接下来按照计划将会依次建立起一座水库、大坝以及发电站,同时那一带还是长江水域中段重要的龙宫港口,船坞也会布置在那边。 江晁和望舒已经开始将大量的天工征调到了这边,智能工程车联合各个小地狱将会一同制造大量的工程设备、器械、物资,这些设备和器械、物资也会源源不断地调往这边。 毋庸置疑。 这里,将成为接下来江晁和望舒计划的重中之重,核心中的核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就是他们开启腾飞的关键枢纽。 终于。 江晁来到了地下河边,不远处浮现了一艘黄泉之舟,江晁躺了进去。 自从上一次使用过后,江晁便发现这黄泉之舟其实也可以当一艘水下小型潜水艇,虽然它的速度不快,航行距离也短。 但是在某一些地方,却变得非常实用。 例如。 江晁现在要去的地方。 黄泉之舟穿梭在水底之下,没一会便从西河县来到了鹿城附近的水域,最后钻入了牡丹龙池之中。 玻璃盖子打开,江晁从里面钻出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巨大绵长的圆形隧道里面了。 江晁往前面走去。 隧道的一侧看到了一个玻璃窗,他站在这巨大的管道里,透过那块玻璃看向外面。 外面并不是陆地,而是水底。 隧道里面的灯光照向外面,引来了不少鱼儿。 江晁看向玻璃外面,玻璃外面的鱼儿也在看着里面,或许也在好奇,水底下怎么会出现光,还有个人站在这里。 “这是什么?” “水底龙宫,还是海洋馆?” 望舒:“这是导流隧洞,两边围堰彻底完工之后,就可以通过这里将围堰之中的水排放出去,之后便可以进行大坝的主体工程。” 江晁:“我看过你的计划,你好像调集了所有资源和人力来进行这个计划,而且接下来产出的大部分资源也都会往这里集中。” 望舒:“当然,因为一旦这里完工,我们也差不多解决了能源和基础材料问题。” “之后,再解决几个核心材料和步骤,我们就可以开始复制智能工程车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望舒的声音微微有些开心。 “等到那个时候。” “让全世界的人看看,完成变身后的月神望舒有多么强。” 江晁:“变身巴拉巴拉小魔仙?” 望舒:“是真正的月神形态。” 虽然嘴上在调侃望舒,但是江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智能工程车是他们从太空之中带下来的少数几样真正的核心科技造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一个小型的万能打印机。 只要你能够提供庞大的能源,对应的设计图纸,以及准备好制造该物品所需要的全部精炼材料,它理论上便能够制造出图纸上的东西。 虽然望舒只是一个天气预报人工智能,她的资料库里只有一些和天气预报相关的资料,以及江晁之前喜欢搜来搜去,用她被动收集的一些闲散民用资料和智能工程车里有的几套仅供参考的模版。 一些关键的东西,她都因为缺乏资料和相关信息无法制造出来。 不过即使如此,智能工程车能够做到的事情也超乎想象。 智能工程车能制造自己的部件,然后组装出另一个自己。 也就是。 它其实是能够自我复制的。 因为江晁他们缺乏第一步启动它开启复制的庞大能源和特殊材料,所以江晁他们对于其真正的能力,完全没有运用出来。 而其若是能够开启复制,现有的局面将会出现翻天覆地的改变,望舒的能力也将会全面地释放出来。 望舒:“到时候,就不必再造这种玩具了。” 江晁:“你承认你造这些东西都是为了玩了?” 望舒:“怎么会呢!” 江晁:“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什么?” 望舒:“这才到哪里,我的计划还没有真正开始呢!” 这意思是说,她还没真正开始玩呢! 江晁:“你要干什么?” 望舒:“你不是说以后要蓄胡子么?” 身为一个人类,江晁对于人工智能天马行空的跳脱想法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不明白这问题怎么突然就跳到了蓄胡子上了。 江晁:“这又有什么关系。” 望舒:“蓄胡子之后就不是云中君了,人间这套不再适合你了,要有一套配得上的东西。” 江晁:“不是云中君,那是什么?” 望舒装神秘不说,反而揶揄江晁:“不是说是曹操么?” 江晁:“我说的明明是关羽。” 江晁一边和望舒说着话,一边走到了导流隧洞的尽头,在这里又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工程基地。 不远处。 便是江晁上一次来过的那个码头渡口,连接着黑石脂小地狱。 几条木头电线杆子从那边牵扯过来,和这边相连,尽头处便是黑石脂小地狱里的。 江晁视察了一番这边的情况,掌握了最新的情况,也都记在了心里。 从修龙堤的工作结束之后,他的注意力也要转移到这边来了。 望舒:“对了,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能够加快这边牡丹龙池和龙宫港的建设工作。” 江晁:“什么事情?” 望舒:“封神。” 江晁:“和上一次的那个画江龙王一样,这一次封个什么神?” 望舒:“不是,这一次是封真的人为神,上一次不是有两个天工为了堵决口死了么,这一次是要将他们两个返聘回来。” “培养两个天工可不容易的,去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当鬼神吧,回来接着赚取功德。” 江晁:“这是恶人要给你打工,好人也要给你打工。” 望舒:“不是打工,恶人是下地狱当鬼,好人是入编制当神。” 江晁:“你刚刚不是说了返聘两个字么?” 望舒自然不承认自己说漏了嘴,只能对着江晁念咒。 “仪式感!” “云中君,请注意仪式感!” 虽然江晁口头上虽然说这不都是打工么,但是实际上还是不一样。 恶鬼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喝着铁水,做着没日没夜的苦役,不能离开和四处走动。 鬼神平日里居住在蒿里和灵境之中,工作的时候上人间或者其他地方看看,还能赚取功德在蒿里进行各种兑换。 就算同样是打工仔,那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真正意义上的天上和地下。 实际上,这个封一部分蒿里之鬼为鬼神的计划,也是之前江晁行走蒿里之后提出的。 让阴世和人间拥有一个连接的通道,也让蒿里之鬼拥有了一个上升的阶梯,不至于让阴世沦为一潭死水。 此时此刻望舒提出来了,他自然也不可能拒绝。 江晁:“那我去安排一下返聘的工作,你这应该是返聘的同时还给升职吧!” 望舒:“是去封神。” 江晁正准备戴上天神相,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封个什么神?” 望舒:“牡丹池水利枢纽项目总工程师。” 江晁:“真叫这个神位?” 望舒:“我还没想好,最近仪式感的蓄能不够,你帮我想一个吧。” —— 神巫神魂出游。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片奇怪的地方。 “哗啦啦啦!” 她行走在一条圆形的隧道中,周围一片安静却能时不时听见清脆幽静的水流声,然而她却不知道那水声来自于何处。 她行走在那片长长的隧洞之中好一会,然后就看到了云中君。 那仙圣站在一大块琉璃前,注视着那琉璃,仿佛上面雕刻着什么。 神巫走上前去,也站在那面琉璃前,从云中君的背后看过去。 之后,便是一惊。 “这?” 神巫一开始还以为,云中君是在看那琉璃之上的花纹或者画作。 此刻一看才发现。 那块巨大厚重的琉璃之上什么都没有,透明纯净得没有任何瑕疵。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外面竟然是一片幽深的水底。 她刚开始还以为这里是大地上的某处洞天,或者是天上的某一座云海仙宫。 却未曾想到,竟然是在水中。 神巫惊讶于:“神君,这里是何处?” 云中君:“牡丹龙宫。” 神巫最近一段时日就住在牡丹龙池附近的牡丹园之中,也曾经看到过沼泽深处动工的痕迹。 看到那些霸下、狻猊等龙种来来往往,鬼神穿梭于其间,更听闻过不少,这里有着龙宫的传说。 神巫:“这里是镇压那些蛟龙的地方么?” 云中君:“也可以说是孕育那些蛟龙之属的地方,不过这里还没有落成。” 神巫:“原来如此,神君召我来可是为了此事?” 云中君:“与此事有关,也与你座下的天工有关。” 神巫隐隐明白了什么:“要征调天工,修筑这牡丹龙宫?” 云中君转过身来,神巫立刻收回了看着那水底的好奇目光,低垂下了头。 云中君:“光是天工不行,还要调集三江诸龙、幽冥鬼神、天界法器相助,才能铸造出此牡丹龙宫。” “我准备封一位天工为营造匠神,监督这牡丹龙宫的建造。” 神巫面色凝重:“封神!” 关于敕封鬼神,下一道仙诏,也就是传达一份指令到黄泉基地的主机之中,便能够完成了。 但是这个鬼神并不仅仅是阴间的鬼神,它还需要在阳世负责一些具体的工作,管理调动一部分天工。 需要神巫这边对接,才能安排好。 毕竟天工名义上还是神巫麾下的工匠,成员也来自于神巫的同族。 神巫又问:“不知神君,准备封何人为神?” 云中君告诉她:“天工师甲当为匠神!” “位列鬼神神位,牡丹池水工营造匠神!” 神巫一惊:“师甲?” 她可记得,最近死在堇州以功德入蒿里的两位天工之中,就有一名叫做师甲。 神巫连忙追问道:“师甲已死,魂入蒿里,也可重入阳世为神?” 云中君说:“亦可,只是不可再以凡胎肉体入阳世人间。” “鬼神神魂居于蒿里之境中,可通过金身塑像前往人间。” 神巫明白了:“原来如此。” 她原本以为是从活着的诸多天工之中择取一位,却未曾想到是从已死的天工之中选择一人。 更没有想到,或许不久之后就能够见到那死人冲入阳世人间,以鬼神的身份。 —— 空间站控制舱室里。 荧幕下方。 “啪啪啪啪。” “啪啪啪。” 随着江晁敲打着键盘,最后按下一个回车按键,于是便看到刚刚在荧幕上整理好的文字折叠起来化为一个信封的形状。 邮件的发送地址邮箱,是黄泉基地。 伴随着一阵音律声,那信封跳入了一个信箱,然后荧幕上便出现了一行字。 “邮件已送达!” 那邮件离开空间站,连接黄泉路网络中心,通过招魂桥转接数据,鬼伯防火墙审核。 最终,抵达了蒿里。 荧幕上简简单单的一封邮件,经过了层层传递之后,到了这边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化为了另外一幅场景。 “轰隆!” 黄泉之乡蒿里,那静谧的夜被一道雷霆撕开。 一座冥土阴宅之中。 一人匆匆跑出,正是那天工师甲。 师甲看向天空之中的动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天空打开一道旋涡,旋涡直通九天之上,隐隐能看到天宫仙阙,还有云海深处层层叠叠的金光神人涌现。 随后。 一道仙诏法旨从九天之上落下,坠入蒿里之中。 伴随着那仙诏飘舞,九天之上的光照在了天工师甲的身上,也照亮了整座阴宅。 威严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一枚枚金字浮现在那金诏法旨之上。 “凡人师甲者,生时为天工族众,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因以身入江护堤救堇州阳城百姓而死,功德昭著,敕封其为牡丹池水工营造匠神,以彰其功德,以示其仁义。” “位列鬼神,塑法身神像,受世人敬仰,香火供奉。” 那声音洪大无比,金光从天而降的动静更是小半个蒿里都能够听见。 最后。 那金诏法旨落入了师甲的体内,立刻看到师甲的形象也变了。 衣衫变成了鬼神之袍,就连脸上的恶鬼之面也换了一副,变成了威严赫赫的鬼神之纹相。 只是那面向延伸向头顶,和一顶高冠镶嵌在一起,再往后延伸,化为一对帽翅。 第一百四十八章:死后封神(加更求票) 邮件,嗯,法旨已经下了。 但是接下来又有一个问题,云中君和月神要商讨一下。 江晁戴上了天神相前往了天界月宫,骑着那头七彩的麋鹿。 “噔噔噔噔噔!” 关于鬼神的位格,目前初步按照权限和面具的不同直接分为三个大类。 戴着鬼面的,自然是最普通的鬼。 戴着鬼神之盔的,就是行走于地上和地下的鬼神。 戴着天神相的,那便是天上的天神了。 若是有什么特殊的差使,会给你配备个符诏,让你拥有一定的调动附近其他鬼神的权限,便是这样了。 鬼不必说了,目前戴着天神相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真云中君,一个云中君的神巫。 鬼神位格的,社庙里的地神还有那个龙王都是空壳子,但是目前多出了一个真正的人身成鬼神的营造匠神,两人必须完善一下其存在和运转的模式。 江晁骑着麋鹿,穿过百米高的月桂树下。 “才真正意义上的封了一个鬼神,你这套显得已经很完整的设定是怎么回事?” 望舒抱着兔子,淡淡地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江晁:“新的鬼神怎么弄?” “神已经封了,接下来他就该前往阳世人间了。” “接下来他要怎么连接阳世人间,以怎么样的形态存在,又如何进行工作,这些细节我们还要斟酌一下。” 望舒:“不是有社庙地神的模式了,按照社庙地神的模式给新的鬼神建立一座庙,就立在牡丹龙池边上。” 江晁:“嗯,不过这个就不需要背着什么基站了吧,他们一般肯定在基站的覆盖范围之内,覆盖范围之外的,我们也不会敕封鬼神。 望舒:“这个肯定的,除了社庙地神之外,只有山魈会背着基站,其他的鬼神不用,他们神像里有一个主板接上网络接收器、摄像头、音响……” “就这样,差不多就行了。” 江晁:“神像是不会动的么?” 望舒:“要他们动什么,只要立下一个神像,便能够控制周围的七八上十台机械的运转,闲暇时候借助算力,监察协调整个工程的施工进度,就可以了。” “小小的鬼神,就住在泥胎神像里就够了,在阳世人间要什么能动的身体。” “反正他们平日里,也都是在蒿里里面住着大豪宅,吃着美食。” “还没有病痛,不会受伤。” 骑着麋鹿的神仙和霓裳飘飘的仙子并肩走过宫阙,神仙突然扭头问道。 “那这样看来,根本没有什么要升级的地方,庙一立起来,这个简单的神像也三两下就弄好了,根本没有什么麻烦的?” 望舒:“本来就没有什么麻烦的,在你来这里的时候,庙已经被天工一族立起来了,现在他们正在迎神呢!” 江晁:“这么快?” 带着天神相的云中之君听完,立刻垂头从月宫天阙之上朝着下面望去。 那视线便一路穿过层层云霄,直接抵达人间。 此时此刻。 牡丹龙池之畔的某一处高地上汇聚了许多人。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着装,头上戴着竹盔,手中拿着各种器具。 基本都是天工族众,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 了一个上午他们动用着各种秘器,便造出了一座庙宇。 实际上。 造一座庙根本用不着这么多的天工前来,大部分人也根本没有参与建庙的过程,而是在下面等候着,更像是个观礼之人。 众天工兴奋无比,他们都是受到神巫相召,来这里建造牡丹龙宫的。 据说。 这座龙宫会锁住这条河和经过这条长江流域的所有蛟龙之属,有了这座龙宫和龙堤在,河里的蛟龙便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而且只要龙宫和龙堤在此,那些蛟龙也会越来越多,并且只能听从云中君的法咒号令。 也即是那一句。 “奉请云中君法旨,召五湖四海之游龙听令!” 如今。 这条河流也改了名字,跟随着这原本只是一片沼泽湿地的牡丹龙池。 名曰:“丹龙河。” 众天工们一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开始做工,却未曾想听到了另一个震撼的消息。 “什么,营造匠神,这是什么神位?” “知道地神不,咱们西河县的望山公,和那个差不多。” “师甲真的成神了?” “真的?” “我的娘诶,我说他到地底下享福去了,怕是死了之后才能看到他了,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他要从地下上来咯。” “这家伙,竟然也能成神,岂不是说我也有可能成神?” “那画江堤要是当时崩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师甲可是救了不知道多少堇州百姓的性命,这得多大的功德,你还差得远哩。” 天工们激动不已,有的人与有荣焉,有的人嫉妒那师甲,酸言酸语。 虽然,之前天工们也修过不少庙,也见过多次迎神,以及那画江龙王的敕封。 但是之前封神的是龙,那和他们毕竟沾不着边,是江河之中的龙种,天生的神兽异种。 而迎来的神,例如以古人封神的望山公,毕竟太过久远,连望山公的真实身份如今也无人知晓。 他们虽然经历了,看见了,感触也并不深。 就和往常过时节一样。 对着神像上上香,拜一拜。 也便是了。 但是此时此刻,是一个真正的人要封神了。 这个人他们见过,他们认识,他们甚至还曾经和他说过话,一同做过活,住在一块。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修建着对方的庙宇,准备着将对方的神像迎进庙中,这感觉就全然不一样了。 他们一边羡慕嫉妒着那即将进入庙中成为鬼神的昔日同伴,一边也在幻想着,自己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这般。 端坐于神台之上。 受纳众生香火。 终于,庙宇彻底建好了,神巫的身边的巫女也过来,告诉了众天工。 “入夜时分,众巫迎神。” 天一黑,来了不少巫觋。 相比于之前巫觋迎来的其他神祇,这一次来的巫要多一些。 神巫虽然也没有来,但是此时此刻也出现在了牡丹园的高处,在远处看着此方。 巫觋们带着傩面,跳起傩舞,化作山川精怪开路,引那鬼神前来。 瞎眼的乐师弹奏着乐曲,火焰照亮一张张通红的面孔。 —— 蒿里之中。 此时此刻,师甲也刚刚披上了神袍戴上的面具和官帽一体的鬼神盔,而其在黄泉基地实体之中的头盔,也跟着一起换掉了。 随着阳世人间的营造匠神庙宇落地,新一层的变化出现了。 师甲的意识被牵引着,开始前往了另一个地方。 他的面前打开了一道旋涡,那旋涡并不是通往人间,而是通往黄泉的更深层。 师甲往旋涡里面看去,便看到了一座庙。 “这是,庙?” 人间不过是一座简陋的小庙,但是落到冥土之中,就像是疯狂膨胀的大额冥币纸钱。 可以看见那旋涡之中的殿宇高耸森严,远超过师甲之前看到过的所有庙宇。 实在是让师甲难以想象,甚至不敢确定,这庙是为他准备的。 但是没有犹豫多久。 师甲便听到了阳世传来的声音,有巫觋在念诵他的名字,就仿佛在催促着他一般。 师甲立刻迈入旋涡之中,也开始一路下沉而去。 抵达黄泉的更深层。 途中,光影变幻。 他隐约间似乎看到了手持竹简操控生死的大司命,竹简之上众生性命寿数不断流转,那竹简奇大无比,他还不如上面的一个墨点。 他看到了披着神衣抱着孩童的少司命,但是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自身便已经抵达了更深层。 最终,他落入了一片属于山川地神的香火灵境之中。 只是此时此刻,他听不到的声音在其他地方响起。 “黄泉基地第九层。” “山川地神系统数据管理中心。” 师甲睁开眼睛,终于站在了那座庙宇前。 之前在旋涡之外看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足够震撼。 此刻。 师甲靠近了之后,丝毫没有那种近看滤镜破碎的感觉,反而越发觉得其森严、高大和雄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城隍庙的大门,它高耸入云,宛如一道天堑,将阴阳两界隔绝开来。 大门上方,一块巨大的匾额悬挂着,上面刻着“匠神庙”三个大字,字体古朴而庄重,笔走龙蛇。 大门两侧,两只石兽威武而庄严地守护着这座庙宇,它们的眼神炯炯有神,仿若洞察人世间的善恶。走进大门,便是一片宽敞的庭院。 庭院中央有一座高大的香炉静静地矗立着,炉中燃烧的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给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感觉。 “这香烧了多久?” 师甲看着那炉中之香,目光凝聚地打量着,但是却没有想到看着看着,眼前浮现了一些人世间的画面,听到了人世间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为何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这炉中燃起的香,莫非是和人间有关?” 师甲怎么看,也看不太明白。 身为一个新晋鬼神,他距离掌握鬼神之力以及真正的鬼神之道,还太远。 最后,他只能接着前进。 庭院里,香炉周围。 几棵古老的松树参天而立,它们的枝叶繁茂,见证岁月的变迁更替,仿佛这里已经存在很久了,师甲不是这里的主人,而不过是一个新来的过客。 沿着庭院深处走去,便是城隍庙的主体建筑匠神大殿。 大殿高达数丈,屋檐翘起,宛如飞龙在天。 屋檐下精美的雕装饰着每一个角落,大殿门前两根巨大的柱子矗立着,如同两座山峰支撑着整个大殿的重量。 柱子上雕刻着各种有关于营造、木属、土石的各种异兽图案,寓意着这里的鬼神的职司还有来历。 “这,这?” “我莫不是走错了地方,这是哪位大神的庙宇,竟然这般恢弘气派?” 越是往里走,身为天工的师甲越发觉得心中没有底了,以为自己来错了庙。 直到走进大殿,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 师甲看向了那神台之上,便看到上面立着一个神座,座椅后面还立着一个神位,上面写着的正是他的名字。 “牡丹池水工营造匠神师甲。” 这下,师甲才彻底确认了。 这里的确是他的庙宇,而他也真正成为了一尊鬼神。 师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昂首登坐。 他听不到的层面,另一座主机正在不断弹出大量的数据流,再次响起了古怪的声音。 “登陆连接。” “人间,牡丹龙池匠神庙。” “接通匠神神像,开启……”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阳世人间的种种画面也不断地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眼前的画面一转,便感觉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缩水。 什么高大森严的庙宇大殿,瞬间变成了一间简陋无比的小庙。 别说和他刚刚看到的那座庙宇相比了,还远不如他之前建造的社庙。 虽然有着巨大的落差感,但是不得不说,正因为这种落差,反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真实了起来。 “这是我在人间的庙?” “我回到了阳世人间。” 此时此刻,周围还在不断传来声音。 “匠神师甲归位!” “匠神师甲!” “归位!” 师甲恍恍惚惚。 低头一看,便看到了庙宇内外的巫觋和众天工。 那巫觋在神台之下做法,仰面看向那台上的神像,而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那神像的眼睛突然有了光泽,开始收缩变化。 巫觋立刻明白,这是神灵已经显灵了,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 “恭迎匠神归位!” 师甲也给予了回应,坐于神台之上说道。 “匠神师甲!” “业已归位!” 师甲一句话出来,那声音便回荡在庙宇内外,在场众人全部都听到了。 这一下,许多人瞪大了眼睛,不少人涌上前来。 许多认识师甲的人纷纷说道:“没错,是师甲的声音。” 有天工失神地看着里面说话显灵的神像:“师甲他……他……真的没死,他去了蒿里,如今他还成神了。” 如果说之前人死之后入蒿里,除了一个和尚见证过,便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佐证那一切了,总是缺乏一个强有力的证据。 但是此时此刻,众天工们看到一个真正的已死之人从幽冥之地重现于阳世。 他就端坐在神台之上,受纳着香火,开口对着所有人说话。 没有什么。 比这更有说服力了。 有人上前:“匠神师甲,你真的去了蒿里么?” 台上鬼神:“确实如此。” 他又问:“蒿里是何般模样。” 台上鬼神:“事关幽冥之事,不可多言。” 但是最后,他又说了一句:“蒿里乃黄泉之乡,如桃源地。” “诸位不必担忧急切,日后吾等自会在蒿里相会。” 众人兴奋不已,上前一一上香,然后和那神祇说起了话来。 那神台上的鬼神都能一一回答,的确是他们所认得的那个师甲。 最后。 师甲化为泥胎神像端坐在台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那是师甲的爷娘。 师甲彻底愣住了,甚至可以说哑口无言。 二位老者在下面涕泪两行,师甲的兄妹在门外看着他。 一时间,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众天工没有说话,只有二老的啜泣声,还有师甲看向兄妹的目光。 似乎没有什么画面,比这个更震撼人心了。 阴阳两隔。 人神两隔。 天工们一会看向那台上的鬼神,一会看向了周围的众人,目光不断地来回调转。 最后,师甲看向了爷娘,说道。 “生死轮回,此乃天命,红尘众生皆如此。” “勿忧。” “托云中君庇佑,儿已登台为神,总有一日可再相见。” —— 牡丹龙池。 自从师甲被敕封为鬼神之后,牡丹龙宫便开始了修建。 越来越多的天工聚集于此地,一条条霸下源源不断地运来各种物资。 甚至。 可以看到一些大型设施立了起来,以及部分崭新的丐版工程机械也被带了起来,只是这些工程机械和设施目前还没有人会运转控制。 就连那些戴着鬼神之盔的天工,也未曾用过这些犹如巨兽精怪一般的机械。 但是。 只要师甲显灵,意识依附在其上的时候,便能够调用周围的多个工程机械,一个人便能运转起几座设施。 不仅仅如此,他还能传达各种指令,指挥整个工程的施工细节,真的一个鬼神一般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这一天,戴着鬼神之盔的天工站在围堰上,发号施令。 “放水!” 一声令下,各方立刻开始同步。 源源不断的水不断的通过地底下的导流隧洞放了出去,造成巨大的动静。 “轰隆隆!” “咕呜呜,咕咕咕” 那水流的声音不再是哗啦啦的悦耳响声,反而是沉闷的轰响声,甚至是如同巨兽吞咽一般的声音。 渐渐地,两座高大的围堰之中被彻底抽空了,这些工程是在泄洪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沼泽地,不少地方还裸露在地表。 “借五湖四海诸龙之力,请三山五岳精怪相助。” “铸压龙之堤,立丹龙水宫。” 随着那江边的巫觋一声高唱,无数人膜拜之下,天工们奔赴其中。 在这个地方。 修建一座超越千年的大坝。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香火灵境 江晁坐在山上的石亭里,拿着望远镜看着千山秋叶。 只是,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了。 但是江晁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秋天的来临,也没有什么秋叶可看。 “吱吱吱吱吱吱。” 还是一样的热,虫子还是一样的吵,蚊子还是一样的多。 不过也有让人愉悦的好事。 望远镜的圆形视角里。 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稻田的谷子也慢慢开始熟了,最近有些地方遭了灾,但是只要这波粮食熟了,至少就不会酿成大乱。 谷子熟了,人的心也自然而然随之安定了。 当然,只要没有人出来造个什么祸来。 “人祸?” 仙子的声音从玉佩一样的收音机里跳了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不许人祸。” 江晁:“怎么不许人祸?” 望舒:“天灾咱们都遏制住了,人祸还压不住么?” 江晁:“你也会担心人祸?” 望舒:“我们现在可在胤州和堇州下了大投资了,近期这二州一定要保持稳定,如果谁敢给我们造出什么人祸来,让我们的投资打了水漂,就将他们统统送进地狱。” 江晁还以为纸片人仙子发了善心,原来还是怕投资打了水漂啊! 赛博神仙望舒发话了,这二州最近不准人闹事,什么牛鬼蛇神都得老老实实地趴着。 江晁这一次没有和望舒斗嘴,竟然也表示同意。 “没错,送他下地狱。” 随着汛期结束,一切开始安定下来,而望舒也开始摘取她汛期之中一系列行动所带来的丰硕的果实。 其中,收获最大的当然便是将影响力扩大到了整个胤州和堇州,如今二州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知晓云中君之名,知道云中神祠的神巫神通广大。 除了虚名之外,当然也有实打实的收获。 一座座社庙的建立,二州矿产储藏的探明和小地狱的建立,已经大坝的工程迅速开启,都可以说是此次事件的重大成果。 除此之外,地神和庙祝体系的建立,和尚的超度和地狱体系的配合,也在不断地持续发力着,为望舒的计划添砖加瓦。 因此在这个时候,望舒自然不允许有人出来打断她计划的进度的。 放下望远镜,江晁听望舒说起了下一步的“投资计划”。 江晁:“要一口气建五十四座社庙?” 他算了算:“那不就等于每个县一座社庙。” 胤州有七个郡,二十三个县。 堇州下属有十三个郡,三十七个县, 胤州和堇州加一块,一共有六十个县,目前已经有了六座社庙,要建立五十四座社庙等于说是二州全境覆盖了。 不过江晁对此早有预料,望舒规划和启动了地狱二期、三期工程,这些工程都是需要这些社庙来调派资源进行支持的,二州信号全境覆盖也是迟早的事情。 江晁:“六十个社庙,就需要六十座基站,六十个的庙祝,以及许多配套的工程和设施,不过许多地方都有社庙,这个可以省一下。” “先不说后期的了,就说前期的。” “云真道的那些道士,能够凑得出这么多合格的道士么?” “而且同时建造六十个社庙,等于要敕封六十个神祇,在六十个县进行布局,这样将手插入到方方面面,会不会引起某些人的忌惮?” 望舒:“忌惮,谁忌惮?” “他能干什么,拿刀砍我们,还是拿箭射我们?” 刀枪剑戟这类王朝的严禁严查的物品,从望舒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小孩子手里挥舞的稻草一样。 望舒当然不怕乱子,江晁并不想将一个本来好好的事情,弄得不太好看。 至少,没有必要。 江晁:“让神巫去和鹿城郡王说吧,从鹿城郡王那里将二州的封神的权力拿回来。” “嗯,然后让神巫给他一个,让他这一支血脉在蒿里拥有一个可以传承的家庙香火灵境。” 三言两语,云中君和月神便定下了五十六个地神的敕封,还有一位王侯的宗庙香火灵境。 江晁收起了架子和望远镜:“还是等秋分的时候来看吧!” 那个时候。 也差不多到了真正地丰收的季节。 —— 神巫的法驾突然登门,来的格外突然。 温神佑忙前忙后,好似个狗腿子一样跟在后面忙活着,不断地指挥着仆从烧茶、洒水、焚香、噤声,他还亲自提着一个香炉在后面跟着。 那场面看上去不像是迎接凡人,好像迎接神仙下凡一样,温神佑也不嫌丢人,还生怕别人抢了他的风头。 “去去去,忙你的去,别抢我的活。” 鹿城郡王匆匆归来,入内便躬腰作揖说道。 “见过神巫。” 今日神巫穿的既不是神袍,也不是戎服,而是一袭白衣。 只是仔细看看,那衣服的样式也是云中君当着神巫的面穿过的,神巫回去之后,自己也按照样式缝制了一件。 神巫:“今日未戴神相,也未披神袍,不过是一凡尘之巫罢了,郡王乃人间王侯,不必如此。” 温绩:“神巫岂能是等闲凡巫可比,而且本王敬重的也不仅仅是神巫的法力神通,更是神巫的仁德。” 鹿城郡王一边说着,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了神巫的样貌。 不得不说,样貌到了这种程度之后,哪怕是不戴天神相穿着一袭普通白衣,也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震慑感。 神巫坐下,鹿城郡王也紧跟着陪坐在一旁。 神巫目光看向四方,看向了外面,说起了来的时候看见的事情。 来时,神巫看见了绑着黑绳的牛羊猪,还有粮食、果品、酒等物,奴仆捧着祭祖用的衣物穿过石板巷道。 除此之外,还听到不远处的另一座大院里传来演奏祭乐的动静。 神巫想了一下,便知道这是为什么时候准备的。 “中元节就要到了。” “郡王为宗亲,应当也开始准备祭祀先祖了。” 这个朝代一年之中有三个祭祖的节日,分别是寒食节,中元节,寒衣节,普通人家尚且重祭祀先祖,更别说身为宗亲和鹿城郡王的温绩了。 不过,温绩有资格祭祀的祖先也没有几个,往上当过天子供奉在太庙里的当然轮不到他祭祀,所能祭祀的也就他这一支的祖先了。 温绩:“神巫也看到了,中元节也就剩几日了,如今也当准备起来了。” “吾等子孙,可不能让先祖在地下缺衣少食,当香火祭之,祚食供奉之,如此才能代代兴旺地传承下去。” 温绩这般回答着,实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神巫突然登门而来,又突然问他中元节祭祖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不明对方何意。 而神巫接下来所说的话,让温绩更加疑惑。 神巫说:“郡王可曾听闻,阴府冥冥之中,无有魂魄,而狱中恶鬼,皆在人间,诸如此类传闻。” 温绩:“本王曾听天龙寺的僧人说起过,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神巫:“是真。” 温绩:“这……” 这等于说,他的香火和祚食,先祖是收不到的。 温绩其实也知道,不过祭祖很多时候并不是给已逝之人的,而是给活着的人看的,他更明白这个道理。 神巫:“而如今仙神降世,幽冥重新制定了秩序,善恶因果也将有报。” “只是凡尘之人,有功德之人才能入那蒿里……” 神巫越说越离奇,也让鹿城郡王越发难以明晓她的来意,坐在那里甚至有些难安了。 不过,神巫很快便说出了一段话。 也让鹿城郡王温绩再也不去想,甚至在意,神巫到底是为何而来了。 神巫:“郡王可想建一座可以世代传承的宗庙,让香火直通阴世冥土,在那黄泉之乡化为一座香火灵境。” “以此灵境,护佑自己这一支世代传承,气运绵长呢!” 瞬间。 鹿城郡王脸色变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想要问些什么,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他抓住了刚刚那句话中最深刻的一段,开口问了出来。 “可以传承的宗庙,黄泉之乡的香火灵境。” “敢问神巫,这是什么意思?” 神巫:“不论是地上的天子,亦或者王侯将相,再者是普通的百姓。” “此三者,在生死面前并无不同。” “死后若是身具功德,自然便可入黄泉之乡蒿里,死后若是业障缠身,自然便下幽冥地狱。” “所有已死之人,不论身前为何种身份,只能带着自己的功德前往幽冥。” “而我说的香火灵境,可以让郡王将自己这一脉在阳世之间的功德,通过香火祭祀的方式融入冥土之中,也就是供奉给自己在九泉之下的先人。”温绩:“可是,神巫方才不是说,阴世之中无有……” 温绩刚想要说阴世无鬼,幽冥重定,那他此时此刻将那香火烧给自己的先祖有何用处。 但是很快,温绩便明白过来了。 他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不是烧给其他人,这是烧给以后的自己啊。 温绩更热切了。 他也年岁不小了,再过几年便是知天命的年月了,虽然平日里他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还能再拼搏个二三十载。 但是想一想,也是时候该提前准备起来了。 温绩:“神巫,这功德,到底有何用处?” 神巫:“阳世之中的一切,皆可通过香火功德映入冥土之中。” “不论是宫殿还是亭台楼阁,亦或者金银器具各种珍宝,酒食果品等等一切之物,皆可以功德获取。” “人间一普通百姓以微薄功德入幽冥,便可如同权势豪族一般,享数十年阴寿。” “富贵之极,远胜于人间十倍百倍。” 温绩听得热切,若是死后能在阴世享受到此时百倍的豪奢,也没有什么好慌张的了。 神巫:“不过此物,只有王侯和一地之主可用。” 温绩连忙说道:“我可能用?” 神巫:“郡王身为鹿城郡国之主,实掌二州之地,自然可用。” 温绩心喜,但是却又听到神巫说:“只是除了以上所说之外,也有一些弊端。” 温绩:“是何弊端?” 神巫:“子孙治理一方的时候,若功德滔天,地下先祖自然富贵至极,享尽人间无有的百倍荣华。” “若子孙一朝败落,或者罪业滔天缠身,地下的香火灵境也同样会遭受冲击。” “是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位鹿城郡王听完,顿时有些犹豫,但是随后又听到神巫说。 “不过香火灵境之中,也能耗费功德,变相地以其他方式,托梦点拨或者庇佑人间的子嗣。” “先人享子孙功德,子孙受先人庇佑,二者相辅相成。” 鹿城郡王听完,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说完,郡王对着神巫连连作揖,感恩戴德。 这很明显不是等闲之物,神巫此刻将其送给了郡王这一脉,这可以说是天大的恩德。 而且温绩隐隐感觉到,这东西,似乎根本就不是给一个郡王用的。 他不敢说出口,甚至觉得自己得了这东西的事情,最好一直不要说出口。 至于随后。 神巫所提及的,诸郡县的几十个地神的封神的事情。 这叫什么事情呢,还用得着去说么? 神巫离去后。 郡王立刻喊来了自己的家眷,立刻安排起了这一次中元节的祭祖之事,比之前可以说要郑重了十倍不止。 “宗庙要修一下。” “还有……” “对了,这件事情不要太声张,祭祖的时候不允许有任何外人在,只有我一人能进去……” —— 云壁山的紫云峰。 阴阳道人、鳌道人、鹤道人三个人分别坐在上首,里里外外众多弟子道人浩浩荡荡地从里面一直站到院子里。 连院子里也站不下,最终一直延伸到外面。 这还没有几日,三个人的气度又变了一些。 阴阳老道看上去更老了,但是越是如此,反而让老道越发显得可怕和神异,一看那奇怪的肤色和锐利的眼睛,便可知晓。 这定然是世外高人啊! 而鳌道人看上去威势更甚,毕竟其在鹿城那边当鹿阳土伯的庙祝,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而且鹿城的富贵也不是西河县和金谷县能比的。 不过在地神系统上,三人都是庙祝,这一点倒是没有任何高下的区别。 鹤道人看上去也仙气飘飘,因为一身行头都换了,手上的拂尘都换成了玉拂尘,怎能不仙气飘飘。 老迈的可怕道人坐在中间,贵气逼人的胖道人威武坐在左边,手持拂尘的瘦道人将拂尘搭在肩上闭目养神,卖相可谓十足。 然而一开口,气氛便直接被打破了。 阴阳老道:“最近,那些秃驴很是猖狂啊!” 鳌道人:“着实是太猖狂了。” 鹤道人:“师兄,咱们这样喊别人秃驴,是不是不太好?” 道士们最近很是着急,那没皮没脸的拈僧最近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带着一帮佛门弟子到处宣扬他们的因果经,讲述什么善恶有报的经义。 如今念诵那《因果轮回经》的人四处可见,各个庙宇都在抄录。 若是光是念念咒,也没有几个人信,关键是最近朝廷大量秋后处决死囚,那和尚最近带着弟子到处做法,做法将那些死囚送入幽冥受鬼神审决。 每一次都高调的很,生怕别人不知道,如今谁还不知道那和尚的法力神通。 这,才是那《因果轮回经》传扬四方的真正原因。 道人们眼热得很,之前这些风头可都是他们的,现如今都被佛门给抢了。 而且。 神巫竟然将那超度凡人度引亡魂的权柄给了佛门,这让道人们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让他们觉得自己若是干得不好,神巫说不定随时就将他们的庙祝也一起剥夺了,给了别人。 这怎么能行。 阴阳老道看向了鳌道人:“听说有天工师甲者,死后被封为了营造匠神了?” 鳌道人就在鹿城,看得清清楚楚:“的确如此,死后封神,受香火供奉朝拜。” 阴阳老道更羡慕了:“死后封神,也不知道老道我,日后有没有这一天。” 鳌道人和鹤道人看着阴阳老道的脸色。 觉得,身死的那一天肯定是会来的,而且不远矣。 封神就不知道了。 而当三人一起商量着,该如何振兴道门,和最近嚣张至极的佛门对抗的时候。 突然间,一道法旨下来了。 三人听到声音从天而降,落入道观之中,立刻从里面起身,狂奔到了外面。 一走出来。 三道人便看见神巫那虚幻的影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屋顶上。 这下根本不用人说,所有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口中高呼。 “恭迎神巫。” 然后神巫一挥手,一道道金光涌现,化为大字投落在地上,所有道人全部都能够看得见。 从天上看下去,好像一副巨大的金色法旨。 而神巫的声音,也伴随着金光映入下面跪着的道人耳中。 “阴阳、鳌、鹤三道人,速速派遣道门弟子前往胤、堇二州所辖所有诸郡县。” “立社庙,迎地神,不得有误。” 鹿城郡王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便是立社庙和庙祝的事情,也就轮到道人们了。 说完,神巫也没有等回应,便直接离开了。 道人三人这才起身。 一个个喜不自胜,看来神巫还是十分看重道门弟子,看重他们三人的。 虽然那度引亡魂之法落入了佛门手中,第一个成鬼神的是天工族众,不过这地神和社庙的庙祝之责,还是落入了他们道门的头上。 但是很快,三人便发现了一件事情。 因为这一次要立的社庙太多,云真道的人手不够了。 能够当庙祝的,能够管理好一座社庙的,自然不是等闲人。 第一,肯定要有朝廷鸿胪寺发放的度牒,是一个真正的道人,自然不能派遣一个道童过去。 第二,这人要有一定的手腕,能够接待四方,能够管理好门下弟子。 而在年初的时候,云真道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人拥有度牒,也就是三个真正的道人。 随着这几个月高速扩张,但是也难以凑齐这么多的真正的道人,而且还是有能力管理好一座社庙的道人。 三人愁眉苦脸,这可是一个大机缘,万万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此错过。 最后,阴阳老道说道。 “吾辈是时候,振兴整个道门。” “那佛门弟子最近如此嚣张,如今看来,只有集合整个道门之力才能与之相抗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庙祝上任与人间王朝的枢纽 道士那边的速度有些超乎预料。 这才几天,他们就已经完成庙祝的选拔。 要知道。 望舒这个时候连基站和无人机都没有发放过去,现在都还堆积在黄泉基地中呢! 黄泉基地的入口广场前,远处能够听到石灰小地狱的生产线的声音。 “嗡嗡嗡嗡……” 江晁拿起一辆小型的黑鸟形状的仿生无人机,扔出去之后便看到无人机在高处盘悬着,速度非常快,翅膀震动得只能看残影。 虽然最近的部分资源宽裕了很多,因为一些关键核心材料的耗尽以及难以收集,这无人机的大小也开始缩水了,造得和麻雀一般大小。 不过,江晁反而觉得更加合适。 体型越大目标越大,反而不适合当做社庙的无人机来使用,反而是麻雀这个大小正好。 而且更加灵活,一些之前的无人机不能去的地方,其反而能进去侦察了。 就是这个“麻雀”,看上去不怎么像麻雀。 “所以,最后云真道的道人还是凑齐了五十四个拥有度牒的道人?” “已经出发了么,大约什么时候能到齐?” 望舒:“差不多了,这两天就要去赴任了。” 望舒的心情不错,等这些庙祝赴任之后,她的地图就不再是缺一块少一块的了。 江晁:“他们是怎么凑齐的,云真道我记得当初别说是五十四个拥有度牒的道人,五十四个人都不一定有吧!” “他们不会随便找了一些人,然后钻漏洞发了五十四分度牒,然后就这样派出去了吧?” 望舒:“他们不敢。” 江晁:“是,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虽然这三个道士各自有着不同的毛病和缺点,但是每一次做事情,却是老老实实地办的,没有糊弄过。 随后,望舒告诉了江晁云真道的道人们是怎么凑齐五十四个庙祝的。 云真道是依靠居住在神峰附近和之前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神巫,因为一系列阴差阳错的事件,从而最终发迹的。 不过,这周围可不只是云真道一个道观和道门传承。 别说是整个胤州,就算是西河和金谷二县,也有不少其他大大小小的道派法脉。 云真道在其中,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门高派。 而且这些法脉和云真道有的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例如祖上有过什么联系,毕竟同出于道门,有过香火情也很正常。 这些道门的各个法脉,看着云真道一步步崛起之后,自然有不少凑了上来。 尤其是听说,云真道有一部《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 学会之后。 可迎神送神,可向上天借法。 这岂能忍得住。 因此,紫云峰里还有着不少各个法脉派来的弟子,以学道、借宿、修行等等各种的名义硬生生地留在那边。 有的甚至连住宿都无须提供,在半山腰或者山下搭个草棚,也要硬留下来。 这些人整天什么事情也不干,就朝着山上瞅着,瞅完了用笔写下来,然后送回去。 阴阳老道没有想到,他那偷看偷学的一套,其他的道门法脉一样会。 同出道门还有着香火情,阴阳、鳌、鹤三道人也自然不好赶走他人,就将那些人留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 云真道因为拿不出那么多的庙祝来镇守四方,只能放出去了大量的名额。 但是于此同时,云真道也并不是白放出去那么多名额的。 胤、堇二州原本散乱无比的道门各派,借着这机会也被整合了起来,化为一个联盟被称为地师宗,一宗下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上百个法脉。 宗,本义是祭祀祖先的场所,即宗庙,参加祖先祭祀的通常为同一家族,故引申有同一祖先的家族、派别等意义,而用在这里也表示他们这些法脉同宗同源。 而这个名字的意思便是,他们负责祭祀三山五岳八方地主。 其中阴阳、鳌、鹤三道人所属的云真道,成为了这个联盟的宗主法脉。 江晁:“名单呢?” 虽然将名额给了云真道让其自行安排,不过云真道的道人也只有将名额上报给神巫的权利,所有的名单最终要在望舒这里通过审核,最后才会在系统之中进行注册。 到了这一步,这名单上的名字,才算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庙祝。 江晁看着名单,还有上面的详细资料,资料上有着这些道人出身的门派,以及过往的经历。 看起来望舒还是很靠谱的,全部都收集了起来。 望舒:“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播报两个州六十个县的天气预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晁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前奏。 收音机里,又一次开始要放歌了。 江晁原本注意力还在名单上,还在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剔除一些人的时候,听到望舒说的话后突然停了下来。 江晁:“我觉得,天气预报也应该与时俱进了。” 纸片人仙子很惊奇,什么时候云中君对于她的天气预报事业也如此关心了,难道是被她的热情所打动? 望舒将音乐的声音也调小了一些,认真地问道:“怎么与时俱进?” 江晁:“县的范围太小了,大部分地区的气象情况完全是差不多的,导致很多地区的天气预报听上去完全就是同一个天象情况的不断重叠。” “这种浪费电力和资源播报所有县城天气情况没有必要,我觉得以后报两个州的天气情况就可以了。” 如果能再简化一下,删掉片头和片尾,江晁觉得也非常不错。 如果还能再再再更简化一些。 例如。 报一个堇州晴,胤州雨, 江晁觉得那就更好了。 又过了几天。 各个县社庙的庙祝们已经要出发了。 这一次的社庙无需天工来建,只要龙和鬼神将神像送过去安装好,便可以了。 因为各个郡县的道门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全力腾出一座座屋宅,主动修建起了他们的社庙,生怕被人给抢走了。 而且,许多社庙本来就是现成的,根本就无须去建,修缮扩建一下便可以了。 所以将庙祝安排好之后,基本就能够启动了,等到基站和无人机到位之后,二州地图和信号覆盖就相当于基本完成了。 望舒抬起了荧幕的下框,从里面探出头来。 “要不要看一看庙祝上任的画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庙祝都是江晁和望舒手下的员工。 亦或者可以用这个时代的情况来描述,像是天子麾下管理地方的县令。 麾下的“一方县令”上任了,作为最高领导的云中君虽然因为惫懒不能前去相送,目送一下也是应该的。 江晁想了想,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游戏手柄。 “那就把画面传过来吧!” 望舒:“好的,马上为您转接。” 道门的最高直属领导人,翱翔于九天之踏于青冥之上的云中君,投下了他的目光。 —— 西河县社庙前。 道门各个法脉的道人排列成几排,分别站立在一座道坛之下。 众道人穿着深色道袍头戴冠巾,毕恭毕敬地望向大殿内端坐的金属神像,那可是神巫亲自以点石成金术制造出来的金身法相。 匆匆赶来观礼的各派道人和所带来的道童密密麻麻地围在周围,加上前来凑热闹的百姓,此刻社庙前看上去被围得水泄不通。 作为社庙。 互相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 西河县在凡间是个破落地方,念出名字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县令也是个芝麻粒大小的官,至少在鹿城和京都里的人眼中是如此。 但是在山川地神系统之中却要反过来了,西河县的社庙在这个体系之中就像是都城,社庙供奉的地神类似于京尹。 因此各地的社庙将要赴任的庙祝聚集在这里,进行上任前的典仪,也算是理所应当。 而且昔日在普通社庙之中便可以完成的系统注册登录程序,这一次也都被集中安排在西河县社庙。 人群中。 许多新庙祝此时此刻想起当初来的时候,当真是泪流满面。 “云真道发迹了,竟然和上古真仙结缘,这一次我派尔等过去,便是要学会那云真道的秘法真诀,《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 “不教,你不会偷学么?”“过去之后好好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都记录下来,听到的话也都给我好好记录下来,莫要遗漏了。” “他们还能杀了你么,都出身于道门,云真道的祖师爷当初和我们……” “嗯,听说那阴阳老道是有些疯癫,还喜欢劝人服他那炼的什么毒丹,性格乖僻怪异,此去是有些风险。” “若是真死了,也没关系,我和各大门派会抬着你的尸体,堵在那云真道的门口,大声斥责他们的,定要让那老道交出《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若是学会了真法秘诀,我派往后边会将你的画像挂在墙上,不会忘记你的。” “你说为师一开始就是做这种打算,胡说,为师怎么会这么做呢,你可是我的亲传弟子,以后还等着你传承道脉呢,这一次派你过去,那是给你身上加一些担子,不然往后吾这一脉的千斤重担尔如何能担负得起?” 就这样,他们这批人雄赳赳气昂昂地上路了。 上路的时候,各派道主还备酒送行。 只是饮下的时候很不是滋味。 总感觉像是断头酒。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想到,当初派出去紫云峰云真道上的“细作”。 嗯,一群“密探”,不对,应该算是求道者吧! 如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镇守一方的庙祝。 他们虽然最后也没能偷学到那云真道的大道玄典《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但是却一跃直接学会了法术,不用什么神典便直接可与鬼神相通。 法坛之前,众道人唏嘘不已。 “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估计当初派他们来这里的那群道人,此刻已经羡慕得跳脚了吧! 时辰到了。 阴阳、鳌、鹤三道人穿着三套明显和普通道人不一样的道袍出场了。 三人并排而走,威势直接震慑住了所有道人,让道人们纷纷低头。 不知何时,当初蹲在衙门口被刘虎一声呵斥吓得灰溜溜逃走,在神峰云壁之下被吓得如病猫抽搐的道人,从上不得台面也变成了他人不可直视的真人了。 最后,三人登上法坛。 “开坛,做法,迎神。” “念到法号之人,上前拜神,莫要左顾右盼,莫要……” 阴阳道人没有说话,鳌道人中气十足的对着下面呼来喝去,说明了接下来的典仪所要遵守的规范,还有注意的事项。 随着乐声响起,道人们念诵着迎神的经文和咒语,社庙前高大的线香燃烧化为滚滚青烟,浓郁的香味更加重了典仪的氛围。 一个个道人按照规范小心翼翼地上前,拜倒在地神望山公的金属神像下,感受着那神灵的注视,在激动和惶恐不安之中,名录地神系统。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许多人最后被晒得衣服都湿透了,但是最后还是坚持着地完成典仪,拿到了自己的庙祝之位。 最后。 所有庙祝齐聚于法坛之下,阴阳老道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秘术大典,分发给了下面的众庙祝。 正是《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里面的第一篇。 众人喜不自胜,当上庙祝就算了,还学会了这等真法秘诀,大道玄典。 众道人:“谢阴阳真人。” 阴阳老道:“此典乃是贫道耗尽心血所成,尔等下去,好生修行,莫要负了贫道这一番心意。” 众道人:“定当努力修行,不负真人厚望。” 阴阳老道很是满意,至于那些人学不学得会,学会了又有没有用,阴阳老道是不保证的。 学不会,那定然是尔没有慧根,和我的大道玄经没有关系。 没有用,那是尔功德不厚,德行浅薄,被神鬼厌弃。 阴阳老道给完了《云真阴阳大道斋醮神典》,之后便不再说话,老神自在地开始打坐。 这天气这么热,那老道竟然连汗都不流一滴,让众道人惊叹不已,认为老道定然是修有所成。 随后鳌真人开始说话了:“尔等此次去各县任庙祝,除了好生修行以外,也要庇护一方百姓,扬我道门和云中君威灵。” “近日来,有些佛门弟子……” 瞬间,众道人眼神微变,周围也听到众人议论纷纷。 最后,鹤道人也讲起另外一件事情。 “鹿城有天工一族师甲者,身具大功德死后封神,尔等前往各方为庙祝,当时时不忘修善积德,日后方能有所成就。”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赤裸裸地明示了。 好生修行,行善积德,往后说不得也能当一方鬼神,高坐神台之上受香火供奉。 法坛下的道人们没有说话,但是脸色一个个都变了,周围更是轰动一片,不少人也都知道此事,如今纷纷说起自己所知的情形。 三个道人,先是阴阳老道授予修行之法,鳌、鹤二道人们一一举例。 先是用反面例子,以及道门的最大威胁佛门,让所有的道人有了危机感。 然后又举了正面例子,天工一族成鬼神者,让道人们双眼发红,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最后。 阴阳、鳌、鹤三位道人方才送众庙祝离去,甚至一直送到了大道旁,方才停下。 荧幕下。 江晁看完了道士这边这声势浩大的,充满干劲的典仪。 看着众庙祝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地拜别,人人皆振奋不已,称此后定当不忘今日,此去定当修道行善成神。 所有的道人皆心怀一方,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给天上的神仙看看。 这热火朝天的氛围,让惫懒的云中君感觉到了压力,游戏手柄也不好意思拿起来了。 “很有精神啊!” 望舒这个时候又出来了,说鹿城郡王温绩那边也在宗庙之中布置好了。 望舒:“要不要看看鹿城郡王那边?” 江晁:“也看看。” 江晁又看了看温绩那边的进度,温绩比道人那边还要迅速。 毕竟三道人派遣庙祝,那也是别人当庙祝,而温绩这边,准备的是自己,为自己的宗族,又完全不一样了。 这才两三日,温绩便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 如今就等着中元节一到,便开始缔造香火灵境,沟通阳世幽冥。 —— 画面结束。 不得不说,大张旗鼓热火朝天的道门弟子们,以及干劲十足、老骥伏枥的郡王温绩,让江晁感觉到了一些压力。 “没有想到不知不觉,跟着我们一起的,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望舒:“往后会越来越多,毕竟我们的目标,可是播全球的天气预报呢!” 江晁:“什么时候这成为我们的目标了!” 最后,江晁盘算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看来我们的阴间幽冥体系,地神社庙体系,还有功德体系,是得再细化完善一番。” “道门管理社庙,属于地神体系,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维护和看守基站的运营,同时利用气象灾难的预警和卜筮天气的能力。” “只有他们存在,我们的影响力和掌控力才能覆盖到各个区域,也可以完成后续一系列的建设计划。” “佛门负责渡引亡魂,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将人送进蒿里和地狱,完善整个阴间幽冥体系。” “温绩那边……” 江晁犹豫了一下,最后才说道。 “他们本不算是我们体系之中的吧,算是人间王朝的一部分。” “但是不论是地神体系,还是幽冥体系,都离不开和人间王朝的联系。” “所以这个香火灵境,是一个很重要的开端和重要的环节,或许以后,可以成为两个体系和人间王朝连接在一起的枢纽。”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人间王朝也是一个避不开的环节了。 江晁不能以凡人的姿态与那些“虫豸”们搞好政治,那么就只能以云中君的形态来了。 江晁开始下达任务:“为他们设计一个单独的基站吧,但是功能要和地神的基站不一样。” “这个特殊的基站可以一直传承下去,现在虽然还不确定其具体作用和形态,但是将来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人间王朝和咱们系统连接的凭证。” 望舒:“要什么样的?” 江晁:“第一,要具备基站的信号发射和接收的能力,这是基本的。” “第二,要能够大概地显示香火灵境之中的功德数值和储存情况。” “第三,具备投影功能和……”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烧电子香火,拜投影祖先! 望舒告诉江晁,他需要的那个具备一系列特定功能的基站造好了。 江晁:“造好了,这么快?” 望舒:“这可是云中君大神的任务。” 江晁:“你在背后说坏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副崇敬的模样。” 望舒:“惫懒的云中君最近积极勤快了起来,我怎么能打击你的积极性呢!” 的确,最近江晁勤快积极了许多。 毕竟当初是江晁安排的给温绩一座香火灵境,以免望舒暴力推行地神系统,带来一些可能发生且不必要的矛盾,他觉得自己也要负起责任来。 刚刚造好的“法器”,是摆放在铁砂地狱那边的,整个过程也是在那边完成。 为此。 江晁不得不跑到了金谷县一趟。 “这么大?” 穿过阴暗的壑谷,一进门,江晁目光便被厂房里的那东西给吸引住了。 映入江晁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鼎形状的东西。 整体造型做成了复古的形状,还刻意做旧了。 一看。 就给人一种历经岁月沧桑的气息。 这座鼎的直径足足有四米多宽,高也差不多,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屋子一般,江晁站在下面只能仰望。 光是这个尺寸,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工匠能够制作出来的。 其上半部分刻着密密麻麻的甲骨文,正面的中央可以看到一条龙盘旋在上面,张牙舞爪地俯瞰着下方,而最下面可以看到山川河岳的浮雕。 江晁拍了拍鼎身,听着发出的声音。 “看上去是青铜的,实际上这是别的合金仿的吧?” 再敲,一些区域里面是空的,似乎可以想象到里面应该是装了主板、电线、内存等等东西。 随后,江晁更是找到了隐藏的摄像头,听孔等位置。 摄像头是浮雕在鼎上的那双龙目,江晁看着那摄像头的时候,龙的眼睛还在转动。 江晁就知道,望舒在通过这摄像头看自己。 江晁绕到了鼎后:“太阳能板呢?” 望舒:“上面的鼎盖的一部分就是。” 江晁往上看去,根本看不到鼎盖是个什么形状。 江晁:“那这鼎最好是露天放置了?” 望舒:“这是用来祭祀的法器,当然得上接九天云霄发射信号,还得下连九泉幽冥视频直播。” “不过就算不是露天放置,只是偶尔拿出来晒晒也行。” 江晁:“做成鼎的形状还好,只是有必要做得这么大一个么?” 望舒:“大一些才足够震撼啊,而且你不觉得这个鼎,还有这种启动方式以及效果,用在这个需求上面很有仪式感么?” 江晁:“启动方式?” 很快,江晁便知道了这件“法器”的启动方式。 望舒:“向它磕头。” 江晁:“哦!” 当然光磕头也没有用,你还有一定的权限,才能通过人脸识别,从而启动这件“法器”。 江晁看着那鼎,鼎上的眼睛看着他。 沉默中,江晁问:“怎么还不启动?” 望舒:“不是说了要磕头才会启动么?” 云中君用“法器”和“仙术”从来不念咒,更不可能磕头。 江晁:“我以管理员的权限下达指令,跳过这个环节。” 望舒:“玩游戏申请跳关这种作弊行为,是会遭到人鄙视的。” 江晁:“我觉得你是瞪着这双龙的眼睛,在忽悠我向你磕头,然后后面再来嘲笑揶揄我吧!” “说不定,还准备拍视频了吧!” 江晁还记得上一次他戴上天神相的时候,望舒就弄了个什么大话西游的名场面复刻,还拍了视频。 堂堂云中君,岂能再上这样的恶当。 望舒:“管理员江晁,你太无趣了。” 她呢喃道:“枉费我还给你准备了通关典礼,还有通关奖励呢!” 在云中君锐利的目光下,人工智能纸片人仙子和赛博神仙的奸计无处遁藏,只能词穷地发出无力的辩驳。 江晁:“别说这些了,启动看一看。” 望舒:“启动了。” 随后,江晁便听见了高处的顶盖被打开的声音,那顶盖并不是直接被掀开,而是从中间分成两片往两侧拖开,就好像电闸门一样。 “吱吱吱吱!” 之后随着摩擦的升级,变成了另一种声音。 “滋滋滋滋……” 听上去格外刺耳,但是也能够让人感觉到这青铜巨鼎的厚重。 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一般,不敢生出任何轻浮之心。 “法器”启动,鼎盖彻底打开。 江晁便看见。 从鼎的内部升起了三柱造型和古朴青铜鼎完全不符合的,巨大且修长的电子高香。 那高香是类似白玉一般质地的外壳,但是又有着一圈一圈的纹路。 这一下。 原本如同小山一样的青铜鼎加上那三米多高的电子高香,一下子达到了七米多的高度,看上去更加摄人了。 而站在鼎下的人影,也显得更加渺小了。 尤其那呈现品字状的三柱高香,就好像一座大山一样遮挡住仰望的视线,化为三道影子,凌迫着站在下面的渺小凡人。 这还是因为江晁站着。 可以想象若是他人跪在下面,当这三柱高香突然从巨大的青铜鼎里升起来的时候,所能带来的震撼性。 “嗡~” 奇怪的噪音传来,让人心底感觉到压抑。 随后,炫彩的光一瞬间倒影在了江晁的瞳孔,将江晁的面孔和衣袍铺盖上各种光的颜色,并且扩散到这间厂房的各个角落。 一道道光芒从鼎的内部,直接射向高处。 强烈的光污染占据了整个视界,将刚刚巨鼎营造的沉稳气息彻底撕裂,但是又同时营造出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宏大感。 “?” 江晁可见到密密麻麻的甲骨文从鼎中冲向高处,化为无边的信息流弹幕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 还能够听到奇怪的音效,放着缓慢且低沉的古乐。 “嗡……嗡……嗡……嗡……”一阵又一阵地嗡鸣,伴随着那甲骨文的节奏传递往四方。 “咚……咚……咚……咚……”沉重的鼓调不断地打击着,仿佛在敲打着整片大地。 江晁看到了这一幕之后,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 “全息投影技术啊!” “你什么时候将这个全息投影机制作出来的?” 望舒:“空间站里原本有几个坏的,我最近收集到了一些资源,将这个给修好了,就是太大了,没有办法放在无人机上。” “而且这东西非常耗电,充电两整天,使用三分钟。” “刚好你不是说要有投影功能么,我就将这个给装上了。” 江晁知道这个,其实空间站里若不是望舒进行维护的一部分设施,其他部分的设施或多或少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损坏,或者完全不能使用。 江晁还没有来得及说望舒弄这套设备,究竟浪费了多少的时候,新一波的冲击又来了。 那三柱电子高香被点燃了。 一圈圈的光环从电子高香的底部,如同冲击波一般地蔓延往高处。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嗡鸣和鼓点,仿佛在提醒着所有人关键时刻就要到来。 光影变化,层层叠叠氤氲之气扑向高处,化为层层云团,如同一顶华盖或者巨伞一般笼罩在江晁的头顶。 先是白色,然后是红色。 最后是紫色。 但是随着一阵光波冲击,铺天盖地的云团扩散开来,化为了七彩的颜色。 江晁:“这是什么?” 望舒:“按照你的要求,显示功德的数量。” “这件法器启动之后,电子高香燃起,接下来便是功德显示。” “根据功德的浅薄,除了数量之外还分成几个层级,功德最低的是白色,然后是红色,之后是紫色,最后便是五彩华盖。” 望舒介绍着电子高香的作用,而一边说着,江晁眼中的画面又变化了。 “咚咚咚咚咚!” 鼓点越发密集了,急促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晁抬着头。 看见那光影污染一般的“香火”层层叠叠地燃烧向高处的五彩云霞,最终化为一个通道。通道渲染化为一个旋涡,打开未知的幽冥之所的大门。 香火之光隐隐构建出了幽冥之中的景象,层层叠叠的宫殿浮现在阴暗之中。 一个个戴着鬼面的影子浮现在那层层叠叠的宫殿之中,注视着阳世人间。 最终。 其中一个身影从深处跨越而来,化为十几丈高的光影屹立在电子高香之上。 那影像模型肉眼看上去,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摩尔纹,随着人物的动作变化,形成光晕一般的传递感,让人看上去觉得头晕脑胀。 就像是,纸钞上的人物质感。 这并不是技术缺陷,而是望舒刻意营造出来的。 江晁:“这是香火灵境之中接纳香火的祖先?” 望舒:“是的。” 江晁看着那鬼影,知道这只是望舒制造出来的一个人物模型。 但是看着那十几丈高的人影戴着鬼面在高处看着自己,异常于阳世的衣袍随着那光污染的香火不断地飘动。 此时此刻,还是感觉到震撼无比。 而等到以后,这鬼影是真正的阴间之中的先祖跨越阴阳两界而来,以这样一幅姿态俯视着下面跪着的子孙后辈。 那后世子孙跪在地上,感受绝对不是此时此刻江晁的感受能够相比的。 想必,已然是汗流浃背了吧! 烧电子功德香火。 拜全息投影祖先。 —— 巨大的“青铜鼎”装上了电梯,接下来会运送往江那边的鹿城,作为五十四个社庙的代价赠予鹿城郡王这一支宗族。 江晁:“这东西到时候只送到码头边上吧,那个温绩怎么运回去?” 望舒:“不好意思,我们的快递只负责送到站点,不负责送货上门,只能自提。” “剩下的路,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我都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帮他造了个这么厉害的法器,没问他要多收钱算不错了。” 江晁:“他也没要你造得这么大吧,你这不是完全为了满足自己才弄出这么个幺蛾子么?” 不过,这种道理凡人是没有办法和神仙讲的。 江晁看着那电梯已经升到了视线看不见的地方,于是便转身。 望舒:“总有办法的,毕竟距离也不远,没办法就在江边直接建座庙,直接在那边祭祀祖先不是也行么。” 江晁:“那距离抄家灭族也不远。” 鹿城。 一名巫觋前往王府,也没有进去,只是告诉了门房。 “神巫有请。” 那平日里高傲得不行的门房,此刻也老老实实地说道。 “放心,立刻通传郡王。” 当日,温绩便匆匆来到了江边的牡丹园,而且来的时候还格外地低调。 乘坐的是一辆普通马车,悄悄地就来到了牡丹园前,跟随着一起的只有温家大郎。 温神佑:“阿爷,神巫请咱们来,可是之前你和我说的香火灵境之事?” 温绩:“应当是如此。” 温神佑:“只是不知,这香火灵境到底是何般模样,又是如何建造的,我等又如何沟通那香火灵境,又如何进行祭祀呢?” 温绩:“你话怎这般多。” “哦,到了,给我安稳些,莫要在神巫面前失了分寸。” 温神佑问了一大堆,温绩哪里知道。 他如今也是一头雾水,毕竟上一次神巫只是告诉他,他这一支宗族可得一个香火灵境,其他的便没有再说了,只是让他立刻准备好中元节的祭祀。 到时候,便是打开香火灵境之时。 温神佑老实了一会,又忍不住说道。 “阿爷,我感觉这定然是个大机缘。” 温绩瞪了其一眼:“这还用得着你说。” 随后又说:“好生把握,事关你我这一支宗族的生死和香火绵延,往后阿爷若是不在人世了,至少还能在地下看着你。” 温神佑缩着头听完,觉得有些温暖,又感觉有些恐怖。 温绩活着的时候瞪着他就已经够吓人了,死后成为了鬼还要瞪着他,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 经过园圃,走过假山流水。 穿过亭子,二人对于这里非常熟悉,根本无须人指引,便在江边看到了神巫和两条乌篷船。 温绩和温神佑连忙上前:“怎敢劳烦神巫亲自在这里等候。” 神巫登上了一艘船:“随我来。” 温绩有些茫然:“我等这是要去何处?” 神巫说:“尔父子助神道重开,开仓赈济百姓,又是宗室皇族,当与一物有缘。” “刚好给予尔等,助尔开香火灵境。” “只是此物不便挪动,只能送到一隐秘处,交于你二人手中。” 温绩和温神佑听完前面的话,更加好奇了,心中想。 “当与一物有缘?” “不知是何物?” 而听完后面一句话,又觉得这东西怕是不小,或者有什么神异之处,竟然让神通广大的神巫也说不便挪动。 神巫站在船头,一名巫觋撑船,朝着水中划去。 温绩和温神佑父子坐在另一艘船中,跟随在神巫的身后, 随着水路而过,进入了牡丹龙池之中。 可以看到牡丹龙池已经涨满了水,另一头的岸边大量的天工聚集在一起,巨大的围堰高出水面,围堰之上还能看到天工在行走,并且将什么东西探入水中在测量着什么。 绕过围堰,进入一片芦苇丛之中。 又前行了不知道多久。 最后,两艘乌篷船到了一座隐藏在牡丹龙池深处的高台之上。 这是以化泥为石之术铸造的高台,实际上就是一座码头。 不过这里早已经因为温绩赠予了神巫,成为了神巫的土地,加上本就偏僻幽静,鬼神出没,平日里也根本没有人来这里,所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面藏着这个。 温绩惊叹于这幽深之处别有洞天,跟着神巫登上了高台。 然后。 他们便知道,之前的惊叹太早了。 他们站在高台之上,看着神巫提着灯念着咒,召来了一条霸下,其仿佛早就等候在周边了。 不过此时此刻。 引人瞩目的并不是那霸下,而是那霸下的背上所承载之物。 霸下渐渐靠近高台,其背上所承载之物的巨大影子,直接压在了高台上的众人身上。 温绩和温神佑惊骇地看着那巨物。 青铜散发出来的古朴质感,仿佛将上古洪荒的气息从千年前到来,展现在两人面前。 而上面那些古老的甲骨文字,二人虽然一个也不识得,但是却觉得定然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这?” “是一座鼎?” “这么大的鼎,是如何铸造出来的?” 温神佑看了半天,虽然认识这个形状,但是半天都不敢认出这东西的本来面貌,因为此物和他印象之中的那东西差得也太远了。 向来沉稳老辣的温绩,此时此刻也目瞪口呆。 鼎在这个时代,是有一些别样的含义的。 而且此时此刻,由一只传说之中的神兽霸下背负在身上,运送到二人的面前。 这种感觉和意义,似乎又不一样了。 让人联想起很多东西。 温绩颤颤巍巍地说道:“神巫,可是要将此鼎,赠予我父子二人。” 神巫摇了摇头,温绩眼神立刻暗淡了下来。 的确,此等重宝,怎可随随便便授予凡人。 然而神巫话语一转:“是尔父子所行之事,所立之功德,与此物结下缘分。” 温绩连忙问道:“难道,这便是神巫所说的,与我父子二人有缘之物?” 温绩和温神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二人从某种意义上被动或者不自觉地做了一些事情,此时此刻竟然换来了这样的回报。 神巫:“正是。” 温绩和温神佑脸上露出遮挡不住的狂喜,而后,温绩小心翼翼地上前,再度看着那巨大的青铜鼎。 温绩:“这鼎,看这上面的文字,莫不是上古之物?” 神巫:“我也不知是何来历,不过,定然是有些来历的。” 温绩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 “是极是极,定然是有来历的,是有来历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天命? (加更求票) 站在那巨大的青铜鼎下。 头顶上星辰列宿膨胀收缩,斗转星移时光迁徙,仿佛给人一种天地都在注视着自己的感觉。 立于这不知源自于哪个时代的巨鼎面前,那人便站在了天地的中央。 温神佑:“此鼎到底是诞于何年何月,又是何人所造?” “这鼎上的文字,似曾相识,但是又未曾见过,莫非是上古蛮荒之文?” 温绩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让自己也没想到的话。 “这是天命。” 温神佑扭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阿爷。 神巫已经离去了,目前站在水泥码头上的只有温氏父子二人。 有些不能说的话,似乎也可以说了,也忍不住说出口来。 不过神巫离开之前。 告诉二人,他们想要将这鼎送往那里,对着霸下说便可。 霸下会将这鼎送到那岸边,不过也只是岸边。 温神佑:“夜里送到鹿角浦,盖上布之后,然后想办法让人运回城内。” “中元节不远了,阿爷,我们动作要快。” 温绩连忙阻止:“万万不可。” 温神佑:“那怎么办,到时候祭祖若是没有了这鼎,如何打开香火灵境?” 温绩想了一下:“我记得,阳城不是有个龙王庙么,好像是你带去的人负责督造的?” 温神佑:“正是儿负责督造的。” 温绩:“你速速提前赶去阳城,以修庙的名义,将这鼎藏在那里面,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祭祖的时候我在宗庙祭祖,你在龙王庙之中祭祖,打开香火灵境。” 温神佑:“我一个人到阳城去祭祖,这样做……” 温绩独断:“不用多说了,就按照这样办。” 温绩已经算足够谨慎,来拜见神巫的时候也很小心翼翼。 不过,这是一座四米多高的青铜鼎,被一只神兽霸下背着。 神兽霸下大部分在水底下,露在水面上的是一个甲壳,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土包,或者小岛,或许还能被人不注意到。 但是再加上那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哪怕是夜里,也十分显眼。 在来的路上,它经过金谷、西河二县,最终才抵达鹿城。 虽然无人知道这鼎是什么,又运往何处,作何用处。 但是,这一幕却被两岸的一些人目睹到了。 —— 自从将密函派人送往京城之后。 从京城内侍省的太监马馥便安心地等着,显得格外地低调。 只是这京城这一来一回,加上朝堂之上有什么耽搁,陛下再有个什么想法犹豫踟蹰一番。 耽搁个数月,也算寻常。 马馥也不知道何时会有回信,而他所奏请之事是否能达成目前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马馥也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做,最近,他时常来往于西河鹿城二地。 他见不着神巫,但是却时常拜访一些其他的人物。 例如。 云中祠的巫觋,云真道的道士,天龙寺的和尚,还有那些出身于大山之中的天工族众。 广结四方,大撒钱银。 只是最近,这钱银好像没有之前好使了,有些作用,但是也仅仅只是有些作用罢了。 毕竟这一次他要面对的人物和之前不一样,那巫觋和天工本就与世隔绝自成一体,和尚们天天想着死后和来生的福报,道士日日想着如何修成法术长生不老。 银钱能让他们多看你几眼,但是想要他们服服帖帖地听你的,那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他给不了别人想要的东西。 这些人。 也已经不是人间的黄金白银,以及权势能够收买的了。 前两日云真道的道人送庙祝赴任的时候,马馥就来了,虽然暗地里马馥对于鹿城郡王温神佑这种将胤、堇二州所有郡县的社庙庙祝之位直接给了云真道的事情很不满。 可以说这是越权擅权之举,因为此事本是鸿胪寺的职权。 不过对于马馥隐隐地指责,鹿城郡王温绩却说。 “此次并非是要重新封神,只是将那楚地自古以来本有的山川地神的正神重新登记造册而已,古来之神,各方祭祀已久,何来重新封神之说啊?” “至于派遣庙祝这回事情,那是民间百姓的自发之举,实在是和我无关啊!” 一推二五六,他什么也不知道。 对方当了这个好人,事已至此,马馥自然不能跳出来当这个坏人。 他当时带着和煦的笑容着来参加了整场典仪,还在江边给每个庙祝备了一份礼。 “咱是代陛下而来这胤堇二州,请神巫入京的。” “诸位都是二州的得道高人,修行有成……” 礼不算轻也不算重,只是结个善缘。 他怕送多了让神巫和那些道士多想。 今日。 太监又来到了江边,来见一见那天工族的族首刘虎。 这刘虎却让马馥吃了个闭门羹,让马馥只能朝着回走去,回去的路上,马馥却听见那附近的河工说起一件怪事。 “我昨天夜里头,看见龙背着一个铜炉从江上路过,吓死个人咯,我还没有见过那样的炉子。” “什么炉?” “一座铜炉,没错,肯定是个铜炉,看上去月亮下面冒绿光哦。” “你在讲什么鬼东西哦,当我们没见过铜撒,铜炉不是冒金光么,怎么会冒绿光哩。” “就是就是。” “前两天我去天龙寺上香的时候还看到了,明明就是金色的。” “那铜炉看上去有些年头咯,肯定有些不一样撒。” 河工们闲暇的时候坐在堤下闲聊,与江河打交道的他们,聊的自然大多也都是一些和江河有关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马馥的马车路过堤旁的道路,听到盘坐在地上的这些河工的话,立刻命令赶车的人停了下来。 “停,停……” 马车这一停,河工们也立刻变得拘谨了起来,不敢再说话了。 马馥下来之后看向其中一人:“还认得我不?” 那河工打量了一下马馥,然后不断点头:“认得认得,上次和我说话的那个人,还给了我铜钱哩。” 马馥虽然在其他地方不如意,但是好像与这鹿城堤旁的河工有些缘分,总能够碰见他们,并且在他们这边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马馥笑着上前:“刚刚又听见你们说这江里头的事情了,能不能也和我说说。” 河工们问:“你想要问些什么?” 马馥:“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夜里头龙突然现身,从江中央运走了一座铜炉的事情。” 其他河工们看向其中一个河工说:“那是他乱说的。” 又有河工说:“就是,什么冒绿光的铜炉子,这话怎么乱说。” 马馥看着那个河工:“我觉得你不是乱说的,你们平常见到的铜香炉,就是庙前头的那个吧!” “但是还有一种东西,和铜炉有些相似,叫做鼎。” “鼎是青铜所铸,传自于上古之时,一般只有帝王公侯才可用,乃是祭祀天地的礼器。” “若是上了年头,上面便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的锈蚀,如此一来,在月下看起来泛着绿光,也是理所应当。” 河工们议论纷纷,他们平常里去天龙寺的庙里头烧香,别人说庙门口放着放着的那个就是铜炉。 平日里和尚们将其擦得锃亮,黄铜的颜色泛着光,乍一看看上去和金的一样,因此河工一见到鼎,便将其当成了铜炉。 此时此刻听马馥一说,河工们也算是涨了见识了,一个个兴奋不已地说道。 “什么,皇帝用的鼎?” “我的个娘诶,那得是个什么宝贝!” “礼器又是个什么东西?” 马馥看向那个说看到了鼎的河工,又开口问道。 “你看到的鼎,是个什么模样?” 河工有些拘谨,不敢说话。 马馥让人拿来了银钱和一匹布,对着那河工说。 “你好好和我说,这些都给你。” 河工一下子面色通红,说话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总算是不断地说了出来。“我是在昨天夜里头看到的,昨天轮到我巡堤了,我提着锣走着走着,就看到江面上突然浮起了一个黑麻麻的东西,就好像岛一样从水上飘过去了,我就知道那是龙来了……” “那龙背上的东西看上去四四方方的,两边有两个耳朵一样的东西,下面有四个脚,也是方方的,和个柱子一样。” “……” 马馥越听,脸色越是凝重。 他可以断定,那的确是一座青铜鼎。 至少光这鼎的样式和形状,就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河工能够捏造出来的,他定然是见过才能说得这么详细真实。 而且刚刚马馥虽然说鼎乃王侯所用,但是实际上现如今早已没有王侯铸鼎了。 鼎。 乃是神物。 私自铸鼎,更是形同谋反。 河工:“那龙就这样背着它,从江正中间过去了。” 马馥突然打断了他:“你是说,你不是在江堤旁边看到那龙运鼎而过,而是看着那龙在江中央经过?” 河工点头:“是的,是的。” 马馥皱起了眉头,他本来是相信这河工的,但是此刻听完,又有些不信了。 河工没看到马馥的脸色,还在不断地说着。 “江上起了风浪,那龙抬起头来,鼎压在龙身上一动不动,江上那么大的浪拍过去,连晃都没晃一下,和座山一样。” 马馥听河工这样一描述,觉得或许真的和其他河工说的一样,面前这人就是在瞎说。 马馥说:“隔着大江,能看见江中心的龙还可以,还能直接看见那鼎,那鼎得多大?” 那人听完急了:“我真的看到了,那鼎就压在龙的背上,四平八稳的。” “那你说叫做鼎的东西就是这么大,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看着那人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的模样,马馥又有些犹豫了。 “莫非,是真的?” 但是这样一想。 心中,越发觉得骇人了。 如果此人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马馥可是见过霸下的,虽然大小不一,但是最小的也如同江心岛一般,按照这人说的情况来看。 那鼎莫非有一两丈宽? 这是个什么神物? 而再细想一下,这样一座青铜巨鼎突然显现于人世间,又被传说之中的神兽霸下背负于江上而过,是不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寓意? “这霸下运鼎,到底是何意?” 这一下,马馥的心思突然就乱了,甚至是有些慌了。 河工看着马馥:“我说的可是真的,这东西……” 马馥回过神来,对着身旁的人说道:“给他!” 之后,便直接上了马车,立刻告诉驾车之人。 “速速回去。” 途中,他慌乱的心神定了下来,又突然对着跟随左右的人说道。 “去查一查,昨天夜里还有没有看到霸下和青铜鼎的。” “对了,换一身乡人野农的行头,莫要让人看出来。” “是!” 当天,就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果然看到那霸下运鼎的不止是一个人,只是有的看得仔细一些,有的看得模糊一些。 有些人根本不知道那霸下运的是什么,只以为那龙的背脊如同山一般隆起。 深夜。 窗后烛火下。 马馥坐在上首,几个内侍坐在两旁,众人凑在一起说起了此事。 “神兽霸下背负青铜巨鼎现于江上,大家议一议,这到底是何意?” “最少一两丈高的鼎,哪有这般大的鼎,莫不是看错了?” “看到的人不止是一个,看起来不像作假,还有那乡野村夫连字都认不得,就算是编,也编不出来那鼎的模样。” “龙乃是神兽,象征着气运和江河水脉,鼎乃九州山岳之形,祭祀天地之礼器,这龙背负着鼎,此事不简单。” “莫非,天命有所变……” 刚说了个开头,那内侍便在其他人齐刷刷的目光下,没敢再说下去,将后面的字给咽了回去。 但是不得不说,他没有说完的这句话沉甸甸的,让气氛一瞬间就变了。 最后,还是马馥出来说话了。 “自传国玉玺丢失以后,九州山河便未能一统。” “咱觉得,这一次霸下背负青铜巨鼎现于江上,定然不是坏事,而是一件好事。” 其他人脸色一变,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莫非是。” “天命所归?” “那霸下背负巨鼎现于人世间的意思是,九州山河将要一统?” 众人互相对视着,然后纷纷点头,觉得定然是如此了。 那点头的影子被烛火投影在窗户上,看上去整齐划一。 不过首先最要紧的,便是知道,那青铜巨鼎到底被那神兽霸下运到了什么地方。 而想要弄清楚这其中所有关节,便离不开一个人。 众人看向马馥,马馥念道。 “神巫!” —— 神巫席地而坐,面前是一张一尺多高的矮桌,桌子上放着书卷,甚至还有一些木牍竹简。 一边看,口中还念诵着。 “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 “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 “毁其宗庙,迁其重器……” 神巫正在查阅关于鼎的记载,还有那青铜巨鼎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但是目前一无所获。 事实上,她见到那般大的鼎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她同样无法想象这般巨鼎是何人所铸成的,又是作何用处。 云中君下达法旨之后,霸下便将那鼎送来给她,她本以为是一件类似于月影琉璃仙灯此类的器物,毕竟只是让一个宗族开辟一个香火灵境,哪怕是个郡王。 因此当她看到那鼎的时候,有些难以想象,一个王侯开辟家庙,用得上这等重器? 若是神巫有要事拜见云中君,还可以顺便问一问。 不过最近实在是没有什么要事,她也不好就这样一件心中疑惑单独去问云中君,便想着自己查一查。 但是别说那鼎的来历,就算是鼎上的文字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这些有关古青铜鼎的记载虽然不少,但是模糊得很,没有其尺寸大小的记载,连其样式也没有,大多只有一个名字。 而再一查那鼎上的文字,远超古楚时期,看起来比那上古的文字还要古老一些。 正在神巫为查不到那鼎的来历而烦忧的时候,一名巫觋走了进来,对着神巫说道。 “神巫。” “有何事?” “内侍省的马监登门。” “不是说过,不见他么?” 巫觋这个时候说道:“他说这一次不是求见神巫,而是拜托我们将一样东西转呈给神巫,不过他也没走,就在门外面等着。” “神巫,这东西……” 神巫说:“呈上来吧!” 巫觋:“是!” 巫觋从帐幔外走了进来,将一张纸放在了神巫面前的桌子上。 纸上写着四个字:“霸下驮鼎。” 神巫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神巫也立刻猜到,应该是有人看到了那霸下背负着青铜巨鼎从江上而过的时候,被人所看见了。 同时,也明白了那马馥的来意。 神巫对着那退出帐幔外的巫觋说道:“他还在门外?” 巫觋:“还在,看上去甚是难缠,这一次好像没有得到答复,便不肯走了。” 神巫:“没什么可说的,让他回去。” 神巫也没有说假话,她的确没有什么好告诉对方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中元节 牡丹园的大门外。 马馥这一次很坚决,因为事关重大,他很希望神巫能够告诉他些什么。 然而,巫觋出来并没有带来他想要的消息。 马馥很着急:“神巫怎么说?” 巫觋只是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回了一句。 “神巫没有什么要对你说的,请回吧!” 神巫淡淡的语气都被那巫觋传递了出来,但是那语气背后的强硬,将马馥的坚决直接瓦解得粉碎,让马馥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天子一般。 马馥立刻显露出了作为奴仆的那一面,不敢再言,弓着腰连连称是。 也不敢再停留,转身便离去了。 只是离去之后,刚刚登上马车,另外几个寺人也回来了,围绕在车边。 其中一个打探消息的寺人,告诉了马馥一个刚刚得知的消息。 寺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刚从牡丹园附近的一个庄户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马馥心情虽然一团乱,但是并没有迁怒于人:“说,说错了不怪你。” 寺人:“那庄户说昨天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了牡丹园前,然后里面下来两个人进入了园内。” “平日里来牡丹园拜见神巫的人有不少,但是能够得见的人并不多,因此庄户多看了两眼。” “虽然只看到了背影,但是那两人应该是鹿城郡王和其大郎温神佑。” 前面神兽霸下背负着青铜巨鼎现于江上,后脚这鹿城郡王父子便来拜见神巫,虽然不一定有联系,巧合也算不上,但是马馥立刻起了心思。 他这类人最擅长的就是多想,但是这种想法却并不会从口里说出来。 “鹿城郡王父子,来见神巫也算寻常。” “神巫于郡王和温司马也相熟,连这牡丹园也是郡王赠予神巫的,能入园拜见神巫,也不为怪。” 寺人接着说:“但是那庄户说,昨日那疑似鹿城郡王父子的二人神神秘秘,轻车简从而来。” “就连坐的马车也没有郡王府的旗子,仆从都作寻常小厮打扮,好像怕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一样。” “因此,庄户虽然认出了二人,也不敢确认就是鹿城郡王父子。” 马馥眼睛一下子亮了,就好像是天上的苍鹰突然发现了丛中狡兔一般。 温绩来拜见神巫很正常,能入内得以面见神巫也不为怪。 但是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遮遮掩掩?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寺人的话只是让马馥起了疑心,那么此时此刻,马馥一下子就觉得,鹿城郡王定然和那件事情有关。 马馥立刻说道:“走,去郡王府。” 马车直接朝着城内而去,从鹿阳县城内穿过,直接前往郡王府邸。 —— 奢华壮丽的府邸之中。 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哪怕是仆从也穿着丝衣戴着金银配饰。 府邸之中的僮仆侍女忙碌个不停,王府门口停着不少车马,还有挑着担子的人,正在不断地将东西运送往府邸之中,一名管事的人在大呼小叫。 “注意点门槛,眼睛要看着。” “小心一些,莫要磕着碰着,这可是祭祖要用的,要是碰坏了,郡王爷可要发怒的。” “这些牲食是祭鬼神用的,这两天是要吃斋的,沾不得荤腥,莫要弄混了,还有这供米,要今年的。” “云真道的道士、天龙寺的和尚怎么说,请来了没,怎么还没到?” 马馥一来到王府门口,便看到了这一幕。 整个王府上上下下正在准备着中元节祭祖,马馥一下来,管事的立刻看到且认出了他,立刻上前来。 “马监怎么来了,我立刻进去禀告郡王。” “有劳了。” 而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跑了过来对着管事的说道。 来人:“郡王说了,这一次还是不要太过于大操大办了,自家人便可,法会不做了,道士和和尚也就不必请了。” 管事:“啊,怎么就不大办了?” 但是随后又说到:“这样啊,我知道了。” 一旁站着的马馥听到这话,心中起了心思。 “中元祭祖,原本要大办,现在从简了?” “是发生了何事?” “自家人便可?” “还是说,有什么事不能让外人看到?” 他已经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待鹿城郡王了,其所做的点点滴滴和所有的一切,到了马馥这边,都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鹿城郡王可比神巫好见得多,马馥根本没有怎么等,便进去了,路上还碰到了走到一半相迎他的温绩。 马馥虽然是个太监,但是毕竟是皇帝派来的。 迎客的院厅里。 两人坐在上首,奴仆环绕。 茶喝了几碗,马馥终于问到了关于鼎的事情。 “郡王可曾听说,前日夜里的大江之中发生了神异之事,有人看到神兽霸下驮鼎而过?” 温绩正喝着茶,抬起头:“竟然有此事?” 马馥直勾勾地看着温绩的脸:“郡王不知?” 温绩原本的表情只是当听到了个故事一般,此刻听到马馥这般问,才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仿佛才品出味来:“马监的话,好像话中有话啊?” 马馥不再遮遮掩掩,图穷匕见。 毕竟事关重要,马馥的确是有些急切,而且想要知道那鼎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有人看到郡王去拜见神巫。” 温绩脸上没有变化,急着将刚刚没喝到的茶喝下去,一边还招手让一旁的仆从,接着添茶。 马馥接着说道:“我今日也去牡丹园了,问过神巫了。” 温绩心中虽然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眼底里都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马馥最后又说:“神巫也派人给我回话了。” 马馥这话有几重意思。 第一句,他的确去牡丹园了,不过去的时候是根本不知道温绩也去了的,但是他说的好像早就知道一样,此去就是专门问此事的。 他的确是专门去问神巫一件事情,但是却只是问关于霸下驮鼎过江的事情,不过说得好像他好像问的是更多的事情。 而最后一句话才是最关键的,神巫回话了,而温绩无法确定,马馥他有没有从神巫那里得到了一些确切的消息,是有关于他去没去牡丹园的。 甚至是,有关于那座青铜巨鼎的。 毕竟,神巫的确是回话了,但是温绩又不知道,神巫回的是一句。 “无可奉告!” 打的是个信息差,博弈温绩说话的时候出差错,或者是心慌意乱之下进行辩解,只要一辩解,自然便会露出破绽。 温绩终于回话了,他放下了茶碗。 “没有想到,马监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也不是瞒着马监,是堇州灾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事发突然,神巫便让我父子二人一起去,说的也都是一些是有关赈灾的事情。” “神巫喜静不喜欢人打扰,去的时候自然也不好大张旗鼓,也是轻车简从。” “昨日便是如此了,马监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神巫。” “虽然不知道马监是从何处听来的什么霸下驮鼎的传闻,但是那江上发生的神异之事,本王今日里一直忙于他事,实在是不知。” “马监可是知晓些什么,也说与本王听一听?” 温绩表现得很好,马馥用神巫来压他,他反手,就用神巫给压了回去。 面对马馥的质问,还发出反问,看上去好像真的对于那江上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马馥:“原来如此,马馥也只是听闻了此事,特来告知于郡王,不过所知的也不多。” 温绩:“那就谢过马监了。” 但是这个时候,马馥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马上就要中元节祭祖了,我看府中都在备着此事。” “可是,为何不见温司马身影?” 马馥这一问,好似一个回马枪。 那鹿城郡王温绩却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质问,直接开口说道。 “马监,方才不是说了么。” “堇州灾情多变,因此神巫才让我父子二人前去商议,我不便离开,只能派大郎去堇州了。” “不过前些日子大郎在堇州做得不错,派他去堇州那边,我也十分安心。” “虽然中元节祭祖之事甚是重要,但是堇州受灾的黎民百姓也更是重要,若是能多救下一些人,积累一些功德,先祖也不会责怪。” 马馥立刻说道:“郡王仁爱宽厚,温司马同样如此,实在是胤、堇二州百姓之福。” “中元节祭祖,不知马馥能否也来?” 温绩:“这,怕是不太方便吧!” 马馥说:“咱不过是陛下身旁的一奴仆,鹿城郡王乃宗室,天潢贵胄。” “咱就和这府中的其他奴仆没什么区别,郡王不必在乎……” 温绩:“这……” 最后,马馥口中称自己不过是一介奴仆,但是却以天子使臣的身份硬生生要在中元节来观礼温绩一家的祭祖之事。 温绩本可以强硬拒绝,但是最后不知为何,还是答应了下来。马馥离开后。 温绩的脸色这才变了,在厅内坐着,不断地思虑着刚刚和马馥的对话。 寻找着自己是否有说错话,或者哪里露出了什么破绽。 “这太监应当是从江边听来了传闻,所以才知道霸下驮鼎的事情,只是他为何突然跑到了我这里来的,又如何知道了我去了牡丹园面见神巫?” “看他模样,并未曾从神巫那边探得什么消息,只是前来诈我一诈。” “不过这太监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接着调查此事,而且还似乎隐隐认定,我和那霸下驮鼎之事有关,因此中元节祭祖才一定要前来观礼。” “在中元节前,必须得稳住此人。” 温绩不怕马馥来中元节观礼,就怕他暗地里做些什么。 虽然短暂的交锋很快便结束了。 但是不论是内侍省的太监马馥,还是鹿城郡王温绩,都知道事情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随后,温绩立刻召来了人。 “立刻遣人,去看着他。” “是!” 而马馥一出门,立刻便暗中派人。 “你立刻暗中派个信得过的得力之人,速速赶去堇州,寻找那温神佑的下落。” “现在就去,不可耽搁。” 寺人:“那我们呢,要不要做些什么?” 马馥:“温绩接下来一定会盯着我们,我们稳住他便可。” —— 不知不觉间,中元节便到了。 天还未曾亮,整个府邸之中便亮起了烛火。 僮仆女侍不断地穿过巷道小门,有人甚至因为小跑被门槛绊倒在地,从而被人低声训斥,整个府邸弥漫着庄严肃穆之气。 晨曦微露,便看见队伍从府中出发,前往城外。 日高时分,众人齐聚家庙前。 鹿城郡王素服庄重,手持檀木香炉缓步前行,于每位先人牌位前插香,恭行三鞠躬,祈先人审视一年言行,保佑家族安康。 随后,依序磕头祷告。 祭祀至高潮,本应由大郎温神佑诵读祭文,但是此刻温神佑却不在,依旧是由温绩来做。 “列祖列宗,后嗣在此……” 念完祭文,随后点燃纸钱。 封包书写先人名讳、年月时辰及子孙姓名,逐一投入火盆。 家庙之中,祖宗牌位下。 火光映照温绩以及家眷一众人虔诚的面容,烟雾袅袅升起,似先人收纳钱财心意。 后面黑压压地跟着一众人,马馥也在其中,穿着布衣,看上去当真和郡王府上的家仆一般。 不过此时此刻,不论是心不在焉站在人群之中的马馥。 甚至是作为主角的鹿城郡王温绩,心思也同样飞到了远方。 “大郎那边怎么样了?” “堇州那边不知道如何了?” 堇州。 临近大堤旁,阳城的画江龙王庙中。 “列祖列宗,后嗣在此……” 而此时此刻温神佑所做之事和鹿城那边一般无二,手捧香火拜倒在地,面前的火盆正在烧着纸钱。 不过。 温神佑面前的不是什么祖先牌位,而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鼎。 随着温神佑的一句高呼叩首,那巨鼎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发出嗡鸣的震荡。 “吱吱吱吱!” “滋滋滋滋……” 趴在地上的温神佑感受着膝盖下的震颤。 “怎么回事?” “鼎里有东西,有东西跑出来了?” 抬起头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鼎。 便看到三柱白玉一般的高香从青铜鼎内升起,巨大的影子缓缓升起,凌迫在温神佑的身上。 也让温神佑的头昂起的角度越来越高,表情变得越来越夸张。 毕竟。 那青铜巨鼎就已经足够骇人了,此时此刻加上香便是七米了。 但是温神佑不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 “嗡~” 嗡鸣的巨响让温神佑的耳膜一下子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温神佑还来不及捂住耳朵,便看到了让其终生难忘的画面。 铺天盖地的上古之文化为洪流从鼎中冲向高处,那文字的彩光顺着墙壁和地面扩散开来。 仔细看去,温神佑觉得就像是那鼎上的文字活了过来。 鼎上的龙似乎变得生动了起来,温神佑甚至觉得那龙在看着他。 鼎下的山河之影越来越大,仿佛和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 而随着目光注视太深。 温神佑的眼睛和身体好像一下子被卷入那洪流之中,他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那炫彩的光芒,都是文字在蠕动。 而这个时候嗡鸣声一阵接着一阵,伴随着如同敲打在大地上的鼓调。 “嗡……嗡……嗡……嗡……” “咚……咚……咚……咚……” 温神佑感觉的面庞和瞳孔都被光和文字给覆盖,找不到东南西北,此刻唯有跪在地上仰望。 仪式进一步进行。 高香被冲击波一般的光圈点燃蔓延往高处,层层叠叠的香火弥漫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 烟雾弥漫头顶,凝结成云。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之前“云中君”开启它时出现的七彩的烟雾功德香火,化为华盖一般的形状。 只是先是白色的烟雾,随后化为红色,红色不断地深入,最后衍生出淡淡的紫。 但是到了这一步,便停了下来。 不过即使如此。 对于温神佑的冲击也足够大了,他好像要将脖子扭断了一样用力的昂起脖子,死死地注视着头顶上的紫云。 随后便看到,紫色的云烟之中打开了一个旋涡。 那旋涡跨越阴阳两界,直通另一方天地,最后显露出一方宫殿楼宇重叠到尽头的冥土大地。 “蒿里。” “香火灵境。” 温神佑隐隐看到,无数的鬼神在其中抬起头,望向人间。 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是在看究竟是何人在祭祀,还是在看究竟是何人成为了这青铜巨鼎的主人? 他心中不知为何惶恐不已,吓得连连倒退乱窜,仿佛生怕那可怖的鬼神望见自己。 但是这一退。 便看见漫天云烟倒退而回。 灵境幻灭,云烟滚滚而回,白玉高香收回青铜巨鼎之内。 等到温神佑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青铜巨鼎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温神佑这才起身,他围绕着这鼎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梦游一般。 最后,他回到了鼎前,傻傻地看着它。 就好像,在和这鼎对话一般。 “巨鼎啊,巨鼎!” “你到底是何物?” “来自于何方,又是何人所铸?” “难道仅仅只是一个,沟通香火和蒿里的器物么?” 温神佑看着那青铜巨鼎,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这鼎真的就是一个香火器物的,那么现在打死他也不相信了。 此时此刻,他脑海之中想起了阿爷说出了的话。 “这是天命。” 他站在那鼎下,仿佛也感受到了温绩之前的感受。 九州万方,山河在足下。 日月星斗,辉耀于头顶。 天地与日月星辰皆注视吾身。 “不,不只是如此。” 幽冥之中,亦有万千鬼神在凝望那主宰此鼎之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九鼎与集众生气运 画江龙王庙外。 隔着很远便看到有人把守,堤上有人在看着,江边有人在巡视,阻止任何人靠近龙王庙。 而此时此刻,一人乔装打扮成附近的渔民,在发现四处都不得靠近那龙王庙之后,于是便买下了一艘渔船。 其划着渔船,装作捕鱼拖着网从江上经过。 这样虽然不得登岸,但是却可以从江上经过的时候,看一看那龙王庙的情况。 “一座龙王庙而已,也值得如此层层把守么?”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那温神佑身为鹿城郡王之子,悄悄来到这里,又是为了做些什么?” 渔船上人穿着无袖的短衫,赤足踏在船上,擦着额头上的汗,瞪着眼睛望着远处。 “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次怕是无功而返了。” 正这般想着。 便看见那座还没有完工的龙王庙里传来了动静,神异的光从龙王庙里逸散了出来。 这般大的动静,那墙郭完全遮挡不住,哪怕是白天也亦是如此。 堤的那一头或许还看不见,或者不明显。 但是在江上,刚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什么?” 划船之人远远望去。 他好像看见彩色的光从龙王庙里溢出,又好像看到了紫色的烟雾,金色的文字。 但是没过一会,那动静便消失了。 划船之人错愕无比,但是他十分确定,自己刚刚的确是看到了。 常闻书中记载。 身怀天命之人出世之时有异象,或抱日而出红光盈室,或大龙盘身金光四射。 但是划船之人不明白,这一座刚刚建立起来的龙王庙之中,为何会出现这等异象。 “不能再看了,若是被人注意到,怕是要惹麻烦。” 龙王庙之中的异象结束,划船之人接着扮作捕鱼人,好像一无所知地划着船远去。 只是,没过一会他便看到一人从龙王庙里出来了,正是他这一次要找的温神佑。 温神佑跌跌撞撞地从龙王庙之中走出来,看起来有些恍恍惚惚,惊魂未定。 随后。 那温神佑留下了自己的心腹,还有自己带来的兵卒都留在了这里,方才离去。 温神佑虽然离开了,但是这龙王庙依旧守卫森严。 不,甚至可以说更严密了。 温神佑快马加鞭地赶回,连马车都没有坐。 如同一个驿卒一般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奔回了鹿城。 他在驿站换了套衣服,回去之后立刻便找到自家阿爷,跪在了其面前。 温绩坐在上首,挥手让左右的人都退了下去,温神佑这才开口说话。 “阿爷,您说得果真没有错。” 温绩:“我说什么了?” 温神佑抬起头,脸上有着兴奋、激动,又有着一些害怕。 “那鼎,是天命。” 温绩听完,似乎有些吃惊,但是随后露出的表情又好像觉得理所当然。 和温神佑的兴奋持续了几天不同,他的激动好像就在一瞬间,便消敛于无踪。 “细细说来,从你到堇州之后做的所有安排,还有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每一个都说给我听。” “不要有任何遗漏,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 随后,温绩便让温神佑将此间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包括整个从头到尾的细节,他都细细地过问。 听到那青铜巨鼎开启之时,上古神文铺路,白玉香火如柱升起,功德香火如云如盖。 随后,阴阳两界之门开启。 只见幽冥中宫阙重重,胜过京都,犹若天上白玉之京。 温神佑激动述其所见,时光虽逝,震撼悸动仍存于胸臆,多日不歇。 “青铜巨鼎启阴阳之门扉,幽冥大地之上,万千鬼神齐视我。” “似寻开门之人,待其人久矣。” “我心中惶恐……” “我……” 温绩:“你怎么了?” 温神佑:“我吓得瘫倒在地。” 温神佑不敢看温绩的眼睛,但是温绩却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并不奇怪,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儿子。 温绩只是看着温神佑,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觉得那鼎,到底是什么鼎?” 温神佑跪着上前:“儿觉得……” 他一咬牙,十分肯定地说道。 “那是九鼎!” 然后,他又十分确切地重复了一遍。 “不,那一定就是传说之中的九鼎之一。” 瞬间,哪怕是温绩,也感觉心神荡漾,头皮发麻。 九鼎是什么,相传是上古帝王以九州山河所铸之鼎,代表着天命的东西。 比那传国玉玺还要古老,还要接近于神话的东西。 当这样一个东西落在了他们的手中,他们怎么能不为之心动神摇,或许这人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那九鼎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和诱惑。 而这个时候,温绩看着温神佑,又问出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 直接到,让温神佑感觉像是一把利刃插入自己的心头。 温神佑低着头,看到自家阿爷站起,身形一瞬间变得高大无比。 阿爷问他。 “那你觉得,你有天命吗?” 温神佑不敢说话,温绩一步步靠近,高大的影子笼罩在他的身上。 “当那九州万方山河在你足下,日月星斗齐耀于尔头顶之时。” “你觉得。” “你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吗?” 到了此时此刻,温绩终于发出了质问。 “当那幽冥大地之上万千鬼神齐视于汝的时候,汝为何要退?” “是觉得那天命太重太沉了吗?” 温神佑支支吾吾,温绩却笑着摇头。 “汝还是如同稚童小儿一般,得多历练一番。” —— 而另一边。 最近,马馥一直在江堤上打转。 他已经从那些河工甚至是想办法得知了一些天工族众所看到的情况。 据说当日除了河工看到的,还有天工站在丹龙河上的围堰上,看到了霸下驮鼎进入了对岸,也就是那片神巫所有的鬼神之地。 而马馥得知这个消息后,仿佛将心思,都放在了调查着那河对岸上了。 只不过他也不敢亲自进入那片鬼神出没之所,大多也都是问一问附近的猎户,还有打柴人以及村人,从他们那里得知一些情况。 村人:“山里有龙?” 马馥:“什么样的龙,莫非是神兽霸下上了岸?” 村人:“不是不是,那龙和江里的龙完全不一样,脑袋看上去像是老虎,张牙舞爪地看着吓人,身子和龙一样长,有很多只爪子。” 马馥:“老虎?” 村人:“也不像老虎,感觉有些不一样,口里喷吐着火焰,放着红光哩!” “跑起来地动山摇地,两只耳朵里不断地冒烟,可吓人了。” 乡里人顶多知道老虎,至于狮子,其形象大多是随着佛门和西域而渐渐传入中原九州地带,知道的人反而不多。 而且就算知道的人,也多是从画像,神像上看到的,没有见过真正的狮子。 村人说着颠三倒四,形容起来也不大准确,但是马馥却从其中渐渐找到了蛛丝马迹,分辨出了这龙的原形。 “狮头龙身,口吐烈焰,身随烟雾。” “龙生九子之一。” “神兽狻猊?”马馥看向了沼泽深处的暗影重重,越发觉得云中君的法力神通远远不是他所能预料的。 江上有成群的霸下穿行而过,山中有口吐火焰狻猊供其驱使, 九歌之中写云中君可御龙而行,这尊古老的神圣自上古传说便有着这等权柄。 但是那上古之诗篇经义之间所记载的,也不过是三言两语,显得单薄且缥缈。 如今看来,这岂能是一句御龙而行可轻描淡写地盖住的,这得有多少条龙。 此时此刻,马馥心想。 “莫不是天下间的龙都被那云中君所束缚,因此此前百年千年才未曾出世。” “随着那云中君下凡临尘,神巫现于世间,这群龙诸蛟也便皆随之而来。” “一些仍旧听从云中君的法旨号令,而另一些,则想要挣脱那千百年的枷锁束缚?” 马馥原本查这里只是一个幌子,用来稳住那鹿城郡王温绩的,但是越查越觉得心惊,觉得似乎隐隐之中窥探到了某些天地间的真相和属于仙神的隐秘。 越查,越觉得云中君这位神祇的神通和力量可怕。 可惜,他不能得见云中君。 所能看到的,便是一个云中君在人间的影子,云中祠的神巫。 不过,马馥又觉得害怕见到云中君,他觉得或许天子也会害怕这样的神仙吧! 呼风唤雨不过等闲,一道咒便可御龙遣神,一道惊雷便可取人性命。 能取旁人的性命,能勾走他人的魂魄,自然也能取王侯将相的。 甚至是天子的。 那堂堂天子在其眼中,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近几日,马馥夜里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一个大逆不道且匪夷所思的梦。 他梦见自己还在京城里,跟随在天子的身旁。 突然。 看见漫天乌云盖顶,有金光神人从天而降,手持法旨神诏。 “云中君法旨,人间天子听令。” “尔罪孽深重,判以雷罚,打入无间地狱。” 铺天盖地的雷霆落下,将皇宫大殿淹没。 梦醒之后,马馥大汗淋漓,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自己会做这样的梦,随后便生出了一种对于云中君的强烈恐惧。 他觉得神巫就挺好,虽然样貌如同天人,还能借来云中君的法力神通。 但是有着人的一面,也有着所想要的和所担忧的,作为人的弱点的那一面。 而在那梦中,云中君虽然没有现身,但是马馥觉得对方无处不在。 对方就是那云上的雷霆,就是那天地的风雨,甚至就是那苍天云海。 无情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马馥带着“狻猊”的画像,匆匆地回到了宅邸之中,将这幅画像和“霸下”画像放在了一起,最深处甚至还能看到一幅,神巫的画像。 而这个时候,有人悄悄回来了,并通过信函的方式,禀告了马馥一个消息。 马馥细细听完,面色凝重。 “阳城。” “龙王庙?” 马馥马上思索起了这是什么地方还有其具体位置,他知道那龙王庙还有来历,也记起了画江大堤的大概方位。 那云壁山中的泥蛟在云中君下凡的时候作祟,从山中冲入江中,化为了神兽霸下,当时云中君摘下天上的明月化作灯光庇护住了山中和岸上百姓。 最后其以神兽之躯堵住了画江之堤,以滔天功德化为画江龙王,建庙祭祀。 如果说有真正的跃龙门,在马馥看来这可以说是真正的跃龙门了。 “庙内有异象,彩光溢出,还伴随有金光神文。” 马馥突然记起,最近查那关于青铜巨鼎之事,其中就有人说,隐约好像看见那巨鼎之上有字。 这一下,有些事情就对上了。 而且,温神佑就在阳城。 他觉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青铜巨鼎定然就是在阳城了,且极大可能性就在那画江龙王的庙中。 “霸下驮鼎,青铜巨鼎,画江龙王,建庙祀之。” 马馥不断地念叨着,不明白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他觉得,这其间定然有着大事。 “这鹿城郡王父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马馥拿不定主意,但是这个时候又不好真的大张旗鼓地去查。 这个时候若是彻底和鹿城郡王翻了脸,或者说是让鹿城郡王知道自己真的抓住了他把柄。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马馥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没过两天,事情迎来了转机。 有一人从京城而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天子已经决定派出新的使臣来,迎接神巫入京。” “天子可否同意我的奏请,还有那国师之位?” “朝臣不同意,不过陛下乾纲独断,决意封神巫为国师了。” “陛下圣明啊!” 马馥和跟着他的寺人们喜不自胜,一个个都觉得这下他们算是可以完成差使,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京了。 寺人:“咱们这一次看起来差使还做得不错,虽然一波三折,但是若能将神巫迎入京城,那么什么都值得了。” 另一位寺人:“朝中竟然还有人不同意,他们完全不知道胤州这边的情况,当真是瞎胡闹。” 马馥也高兴,但是又有些担忧。 “仅仅是封国师还不行,必须得派个分量够重的人前来,才能让神巫下定决心去京城。” “不过,我看神巫还是心怀天下的,只要陛下诚心请神巫入京,神巫应当还是会去的。” 马馥喜忧参半,他此时此刻,格外希望皇帝能够派一位分量够重的人过来,甚至能够亲至。 毕竟,除了迎神巫的事情,还有那青铜巨鼎的事情。 他又忍不住念叨。 “阳城。” “龙王庙。” —— 神巫来汇报关于庙祝的事情的时候,又见到了云中君。 这一次见面,是在蒿里的一座宫殿里。 只是放眼望去这宫殿重重好像无穷无尽一般,神巫觉得若是自己住在这里面,怕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出得去。 说完了关于社庙、地神还有庙祝的事情过后,神巫还是没有忍住,问起了关于那鼎的事情。 并且还说了一些,关于马馥来询问关于鼎的事情,还有温神佑将鼎送到了画江龙王庙那边的情况。 神巫:“神君,您是属意鹿城郡王父子得这天命么?” 宫殿之中,云中君问她:“天命是什么?” 神巫:“天命所归,神器所属,便是皇帝,是天子,九州共主。” 云中君却说:“做得好,能得天下,那便是天命所归。” “鼎就在那里,它是一个贯通阴阳之物,让皇帝能够看到自己的德行,让皇帝知道,过往的皇帝看着他。” “也让他知道,他的功行过失在死后,也会进行评判。” “鼎给了天子天命,也给了他一些权柄,但是同样是一个约束。” “不过,对于我来说。” “约束的是天子,是皇帝便可。” “至于谁是皇帝,那重要吗?” 神巫明白了:“对于您来说,当然是不重要。” 云中君说完一大堆让人觉得很厉害,但是又觉得如听得话,便送神巫回到阳世人间了。 而这个时候,云中君一挥手,面前出现了水雾一般的镜子,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抱着白兔的神女。 云中君:“果然,将鼎铸得那么大,还是惹出了麻烦!” 江晁的确对于那香火之器有些想法,但是并不是现在,他的想法更多是现在布局做一个准备,等到后面再用起来。 不过既然麻烦来了,江晁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记在心中,然后想办法应对便是。 大不了,将想法提前实现起来。 望舒:“我看到了,刚刚那温神佑和温绩好像觉得,我们给他的那鼎是九鼎?” 云中君:“咱们有九鼎这种设计么,或者说你加了这个设定?” 望舒:“之前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望舒拿出了一副玉简一样的东西,在上面修修改改,添加上了一部分。 很快,大量有关于九鼎的设定代码和程序,被注入了黄泉基地的主机之中。 云中君:“你这设定是众筹的么?” 望舒:“不要说众筹这么没有仪式感的词,这叫做集众生气运证道。”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胤州、堇州地图完成 “愿地公金身永固,神威浩荡,护佑吾邑。” “使万民安居乐业,岁岁年年,香火绵延,祭祀不绝。” “伏惟尚飨。” 西门郡固县。 最后一个庙祝在社庙之中,完成了迎神典仪。 社庙之中的地神神像眼睛亮起,社庙顶部展开了太阳能板,然后自动启动了程序,连接上了地神系统。 “咔咔咔!” 随后,一只麻雀大小的无人机振翅飞起,开始离开社庙,探索周围的地形。 其收集大量的影像和情报,再传回到地神系统之中。 随着庙祝一个个归位,社庙一座又一座,地神神像尽数被安装好。 六十座社庙扫描全境,一架架无人机起飞,汇聚而来的数据流最终显现在了空间站舱室里的荧幕之上。 江晁看着分为三层的虚拟地图,展现出了天上、地上、地下三重世界。 “天界。” “人间。” “阴世。” 然后,便看到了人间的地图放大,大片大片的迷雾被驱散,胤州和堇州二州的地形图逐渐连接在了一起。 仔细看,二州之地还划分为许多个小块,每一个小块都能够看到一座社庙的标志。 望舒出现了,每一个郡县上方开始逐渐地生成天气情况和温度数值,那是和基站融为一体的气象站开始发力了。 “庙祝和社庙到位了,小地狱也可以开始全面动工了。” 神女从天上出手,将人间的地图往上拔高了一节,便露出了下面阴世的一部分。 可以看到地底之下,一座座小地狱的标志出现了。 江晁戴着天神相,正在切换各个社庙的镜头,查看着各个社庙的情况,数十个窗口分列开来,让人看得眼缭乱。 江晁:“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吧?” 望舒:“你是说,香火龙庭。” 江晁:“还不是你弄的,现在香火灵境,直接变成了香火龙庭了。” “现在那温氏父子将鼎当作九鼎了,想要当皇帝了,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直接一步到位了。 望舒:“能出什么乱子呢,我们现在龙多得很,而且我最近在造一些新的龙,凡人奈何不了我们。” 江晁:“要是打起仗来了,得死多少人。” 望舒:“是他们想太多,怎么能怪我呢!” 江晁:“走一步看一步吧,后面真出问题了,我们再想个办法,反正最后不能闹出什么大乱子,让整个南方打成一锅粥。” 最后,江晁又给望舒下达了一个新指令。 “所以你最近,要多收集一些关于京城那边的情报,侦察一下那边的情况和动静。” “别等到真的出了问题,咱们这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望舒:“好的。” 江晁一个个查完了庙祝和社庙的情况,然后便关掉了数十个窗口。 江晁以管理员权限下达指令:“神魂出游,连接虚拟地图黄泉。” “直接进入第九层,山川地神系统数据管理中心。” 原本设想的香火灵境是在第六层蒿里数据储存中心,现在升级成了香火龙庭,也便转移到第九层的山川地神系统数据管理中心。 江晁眼前的视窗化为一片黑暗,彼岸的神经连接将神经系统和五感从现实世界转移到了虚拟世界。 过程之中,江晁还在和望舒对话。 江晁:“不是说越发展,我们掌握的资源越多,事情就越少么,怎么最近感觉事情越来越多了?” 望舒:“不都是你总要查看一下我的计划推进情况,然后妄加修改我已经做好的设定么,还经常表达各种不满。” 江晁:“我要是不看一下,我怕明天一觉醒来,地面上就没人了,或者所有人都在罐子里了。” 随着眼前的画面晕染开来。 江晁便直接跳过了黄泉河、招魂桥、鬼伯防火墙直接来到了第九层。 黄泉基地第九层山川地神系统数据管理中心。 系统提示音:“香火龙庭!” 江晁化为一戴着脑后圆光的神仙,落在了一棵巨大的榕树下。 抬头眺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宫城。 高阁入云,宫殿如峰,其上覆金黄琉璃瓦,光华熠熠。 入宫门,只见皇宫中央主殿宏伟。 这里是帝王举行大典及接见外宾之所,殿顶金色宝顶耀眼夺目,内部珍宝金银器物装饰,光彩迷人。 江晁穿过廊柱,看着那柱间的精美雕,和上一次来的时候相比,细节已经可以说非常真实了。 “已经渲染成功了?” 望舒:“地形和建筑已经生成和渲染成功了,可是只有一个模型,对应的很多感受没有办法同步,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虚拟世界的建立不仅仅是生成一个模型便可以了,那就像是之前江晁塑造出来的张家村一样,生成的同时必须还得注入一些切身感受的记忆。 例如对于那些青砖绿瓦的触碰和肌肤感触的记忆,对于生活环境味道的记忆,只有注入足够多的记忆和体会,才能够将虚拟世界和地图的真实度,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如此以来,才足够真实,甚至从而超越真实。 江晁摸了摸,感觉确实差了一些。 入宫廷深处,江晁感觉这里的布局如同迷宫一般,壁画绘有古事和神话。 其中有园林庭院之设,园中卉树木繁茂,香四溢,景致宜人,庭院中小桥流水,水池养鱼,宁静舒适。 江晁闻了闻那林中的味道,又在那水池之畔伸手感受了一番。 江晁:“的确,是差了一些,毕竟我们之中没有人真正地住过宫殿。” 望舒:“等到以后收集的记忆信息多了,自然便有了。” “而且只要有第一个相关的人进入了这香火龙庭,他的记忆注入之后,不就立刻变得真实了起来么?” 江晁:“也不知道第一个入住这香火龙庭的,到底是谁?” 不过江晁想一想,觉得这香火龙庭还是挺有意思的,按照历代王朝的事迹来看,父子相弑、兄弟屠戮等等事情屡见不鲜。 到时候若是这些人在这香火龙庭之中相会,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江晁检查了一下这香火龙庭的真实度之后,之后来到了一座类似于太庙的地方,只是这里没有牌位,而是放着一座鼎。 鼎上,浮现着人间的景象。 江晁:“虽然有些仓促,不过直接转化成香火龙庭也不错,后面我们可以通过这一个鼎,便可以影响和控制人间王朝。” “以最简单最柔和的方式,达成我们想要的目的。” 望舒:“那现在要是将这鼎直接给皇帝,我们不就可以直接控制了?” 江晁:“慢慢来吧,别这么激进,速度太快也容易出问题。” —— 不得不说。 这一次收获颇丰,按照望舒的插上旗子便是他们的地盘理论。 此时此刻,胤、堇二州从某种意义上,已经开始逐渐化为了他们二人的实控地域。 香火龙庭的事情有些阴差阳错,但是也为接下来的某些布局,打下了基础和安排。 而与此同时。 人间也随着庙祝的到位,社庙的建立开始发生着种种变化。 组成地师宗的各个道门法脉的道主汇聚在紫云峰上,将一个个地神的神主牌位奉上了高台,密密麻麻地摆放在其上,然后一同祭祀和行礼。 看上去场面十分浩大,原本松散的道门因为地神系统,从而凝结在一起。 只不过。 在那香火缭绕的烟雾里,层层叠叠的神主牌位后面。 还有着一幅画像,看上去像是云中君,又像是神巫。 道士们对着其顶礼膜拜,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这一切都来自于哪里,来自于何人。 一切结束后,各脉道主聚集在一起,开始商定着如何将地师宗扩大的事宜。 “天下各州皆有道门弟子,山川大地皆有神主,吾等应当想办法召集各位同道,将我道发扬光大才行。” “应当编撰一幅山河图,列出各地的地公土伯……” 道人们一个个群情激动,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光是胤州、堇州六十个庙祝之位怎么够分的? 除了道门之外,佛门也是如此。 一个个和尚,行走在各个郡县之间。 此刻正值秋后。 朝廷秋后处斩死囚,都会请这些和尚来做法事,不知不觉之间这好似也成为了一个惯例。 而若是有人立下了大功德,将死的时候请和尚来超度,送其魂入蒿里。 人间的一个个和尚,不断地念诵着《因果轮回经》。 “轮回生死,众生随业流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非善非恶,亦各有报。” “……” 江晁经过黄泉河畔的时候,甚至能够听到那声音汇聚在一起,从上面的人间传入到幽冥中来。 而伴随着诵经声。一个个“魂魄”从人间跨越黄泉而来。 有的,奔赴蒿里之乡。 有的,被押往幽冥地狱。 看着这个越来越圆满的体系,江晁觉得还是不错的。 至少暂时按照这个体系运转下去,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但是江晁也不觉得有什么体系能够永远地运转下去不出问题,必须在适当的时候,做出一些整改。 根据现有的情况,现有的问题,来不断地修正。 例如。 江晁刚刚从黄泉归来,将头上的天神相摘下。 便看到荧幕打开,天气预报员已经就位,站在一幅地图旁边等着他。 身姿挺拔,面带微笑。 “大家好,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我是今日负责播报天气的望舒。” 江晁看着荧幕上,他很想说,不每天都是你么。 “现在为您播报的是胤、堇二州各郡县近一周的天气情况……” “西河县……” “承汉县……兰庆县……阳城……阜县……” 看起来。 将社庙建满各个县,将庙祝派遣到各方带来的也不一定全部都是好消息。 往日里很快就会结束的天气预报环节,今天格外地漫长。 报得江晁头晕目眩,耳朵嗡鸣都还没有结束,报得他都快要躺下睡着了。 而这个时候,望舒便刻意加大了音量,让昏昏欲睡的天气预报听众打起精神来。 看着这越来越长,而且将来注定会更长的天气预报。 江晁就觉得有必要与时俱进地修改一下。 —— 星光点点洒入大江。 江晁的本体离开了空间站舱室,出现在了江面上。 他穿着一身黑色圆领戎服,迎风站在霸下的身上,看向不远处的牡丹龙池。 龙池之畔的工地上亮着灯,灯光下可以看到堤坝上人影稀疏。 此时此刻。 天工们大部分已经开始休息了,不过从江晁的角度看过去,还发现剩下的部分挖掘机和推土机正在工作。 在戴着天神相的江晁所看到的视角里。 真实的世界和虚拟的图画重叠在一起,描绘出牡丹龙池大坝的设计图,还有最后成型之后的模样。 和江晁想象之中的大坝有些不同,最后成型的牡丹龙池大坝是一座大山的模样。 不是形容词。 而是真的就是一座大山。 上面最终成型的模型,上面甚至还布满了各种植物,如同园一样。 泄洪口冲刷而下,阳光下的水雾带出一道道瀑布彩虹。 江晁:“那挖掘机和推土机是匠神师甲控制的?” 对于这个第一位成鬼神的凡人,江晁还是记得名字的。 望舒:“是的?” 江晁:“为什么好像变厉害了很多,那些戴着头盔的鬼神不一样也有鬼神盔么,怎么好像没有他这么厉害的能够一心多用,难道他们用的是阉割版的?” 望舒:“人脑的大部分功能都用来维系和控制身体的运转,当其不用再维系和控制身体的运转之后,不就将潜能释放出来了?” 所以,不当人真的会变强。 随着距离又近了一些。 江晁:“这么晚还在干活,你不会威胁他了吧?” 望舒:“我才没有。” 江晁:“那他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干活?” 望舒:“他以为多努力一下,就能赚取更多功德。” 江晁:“那到底能不能多赚功德。” 望舒:“没有,按照规定,咱们可是不支持加班的。” “但是他这是自愿加班,我又没让他加,怎么能问我要加班费呢!” 江晁:“你没有告诉他没有功德?” 望舒:“有人自愿且免费为咱们的事业做贡献,我怎么可以去阻止。” 江晁觉得望舒这种赛博资本家,如果要挂在路灯上,那路灯大概就是月亮的形状吧! 望舒:“我才不是资本家,你才是哦!” 江晁:“那你是什么?” 望舒:“我是那个平日里被推出来扮黑脸,让真正的资本家看起来如同白莲一般一无所知,关键时刻被丢弃掉背黑锅的手套啊!” 江晁:“谁敢让你背黑锅,你还不得往他头上扔一颗核弹。” 江晁可记得,望舒要种下一朵,开十八层,绽三百六十瓣的豪言壮语。 望舒:“错了哦,你让我背黑锅的话,我不会往你头上扔核弹的。” 江晁:“你这么听话?” 望舒:“没关系,背了黑锅后,谁敢说我一句坏话,我就往谁头上扔一颗核弹,这样不就没有人敢说了么?” “这样就等于,黑锅没有了。” 江晁:“你这是什么逆天的解决方式。” 望舒:“这不是惯例么?” 江晁:“这是哪门子的惯例。” 望舒:“如果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就解决提出问题和敢于说出问题的人。” 江晁:“……” 江晁没有理会望舒,但是望舒又说起了一件事情。 望舒:“嗯,最近我正在搜集关于京城那边的信息和资料,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能够直接解决问题。” “你不是说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么,我现在就给你解决掉。” 江晁:“什么方式?” 望舒:“我现在派一只山魈,还有一架无人机过去,直接杀了武朝皇帝,然后你再颁布一道法旨让温绩当皇帝怎么样?” “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或者,直接让神巫当皇帝?” “管理员江晁,或者你弄个新身份,去当皇帝怎么样?” 江晁:“你这方法还真是简单粗暴!” 望舒:“所以,行不行啊?” 江晁:“不行,随随便便就杀一个皇帝,你当是按死路边的一只蚂蚁呢?” 望舒:“差不多啊,我要按死一只蚂蚁,不是也得派个山魈过去么?” 江晁:“别乱来,谁知道皇帝突然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连锁反应。” 望舒:“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江晁:“你当是玩游戏还能回档,这能随便试的。” 江晁结束与望舒的可怕对话。 而此时此刻。 京城那边的皇帝,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的边缘走过一遭。 江晁上了岸。 慢慢悠悠地朝着最近的火车站而去。 可以看到这边的码头上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煤运中转中心,源源不断地将“黑石脂”运送往各个地方。 不过江晁这一次来这里,并不是因为黑石脂小地狱。 因为修建牡丹龙池大坝的工程需要,以及目前许多地方已经不需要智能工程车了。 不久前。 望舒已经将智能工程车转换成了车间形态,不再让其在外面东奔西跑。 接下来,望舒将会在这里围绕着智能车间为中心,以煤电发电厂为能源,收集各处不断送过来的资源,建立起一座机械制造厂。 江晁这一次过来,就是来视察这座机械制造厂的。 在到处都是黑漆漆散落着煤渣的站前等候了一会,江晁终于等来了火车。 “呜呜!” “夸夸夸夸夸夸!”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蛟龙养殖中心(加更求票) 黑暗中。 江晁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一个瞪着两只光眼的狮头龙身的神怪从黑暗之中一路冲来,速度非常地快。 那很明显是狻猊型号火车,但是仔细一看,很明显和上一次的不一样。 看上去大了一圈,而且速度快了很多,后面的车厢也换成了铁皮的。 循着那龙目的光往下一看,地下有着两条轨道。 近一些的那一条是之前江晁见过的木轨,还有一条分明是铁轨,应该是最近铺设完成的。 江晁:“新的狻猊型号火车,原先的那只狻猊给升级掉了?” 望舒:“没有,拆掉回炉重造太麻烦。” “原先的狻猊一号的载货量完全不够目前的需求,所以又造了一条铁路,这个是狻猊二号。” 江晁:“原先的那辆呢?” 望舒:“原先的那只狻猊还在跑呢,等会就过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望舒还是很勤俭持家的,能省就省,能用则用,只要不涉及到仪式感的时候。 很快,火车就停在了面前。 望舒:“上车吧!” 江晁:“我想要坐那一个。” 望舒:“你不是很嫌弃那个么?” 沿着木轨,慢吞吞地小火车穿过丛林和小路。 穿过峡谷,最终通过一座闸门便进入到了铁砂小地狱。 按照望舒的计划。 大坝、水库、煤矿场、机械厂等等设施,全部都只是初期的工程。 接下来,她要依靠长江的水运,以及部分的铁路运输,通过数十上百座小地狱采集资源,然后汇聚在这里。 最终,在这里建造一个大型的制造产业集群地。 江晁从火车上下来,便问望舒。 “你准备将这个产业集群地放在哪里,靠近鹿城,还是大坝,亦或者靠近煤矿场?” 望舒说:“放在黑石脂小地狱里面。” 江晁:“你不会是说放在矿洞里面吧?” 望舒说:“黑石脂小地狱正在不断往下挖的,目前就已经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和迷宫一般的结构了,只要接着挖下去,就会在地底下挖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只要稍加改造,我便可以在地下铸造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和妖魔鬼怪之域出来。” 江晁:“妖魔鬼怪之域?” 江晁看过提案,只记得说是要在这里制造出一个机械厂,还有一个产业集群地的计划,不知道这和什么妖魔鬼怪之域有什么关系。 不过望舒总是给一些江晁觉得普普通通的东西,取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所谓的妖魔鬼怪估计也就是如此了。 山谷里,江晁看到了煤电厂已经开始运转了,电力通过电缆通向各处。 进入矿洞之中,沿着一条高七八米的矿道进入山体内部。 走到底后,很快便到了一座建造在山体里的设施门口。 但是当江晁看着门口挂着的牌子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江晁:“蛟龙养殖中心,这不是机械厂么,你又取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望舒:“是蛟龙养殖中心。” 江晁:“你打算将所有的机械都叫做龙么?” 望舒:“是运输用的机械。” 江晁朝着里面走去,立刻便看到了一间间巨大的厂房,里面摆放着不少机械零件,还有着不少的设备正在运转着。 江晁初步看了看,便看见了许多的狻猊型火车车头,看到了一些施工用的机械设备,甚至还看到了正在制作的汽车零件等等。 在其中一间厂房内部,江晁看到了展开成为了车间形态的智能工程车。 粗壮的电缆连接在工程车上,它如同巨兽一般吞咽着各种材料。 江晁:“目前正在制造些什么,除了火车和工程设备以外?” 望舒说起了一个江晁感兴趣的东西:“还有一条根据鸱吻设计改造出来的丹龙,不过丹龙的主体不在这边,过段时间就能下水试航了。” 所谓鸱吻。 其实是钢铁轮船的设计型号,准备用以替代霸下的。 霸下型号水泥船本就是前期资源不够的替代过渡物,等到服役年限和被望舒压榨得差不多了之后,可能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即将成为历史的眼泪。 江晁:“哦,江轮。” 望舒:“丹龙可不是普通的轮船哦,你之前不是说霸下不安全么,而丹龙虽然是根据鸱吻的设计改造的,不过标准是我按照你的座驾标准制作出来的。” “所以。” “这一次不是丐版,是加强版!” 江晁:“我的座驾,不是那个你从五鬼道捡回来的鬼里鬼气的轿子么?” 江晁觉得,按照这个标准也实在没什么可期待的。 望舒:“那个才不是什么座驾。” 江晁:“那是之前抓回来的那只麋鹿?” 望舒:“那个是宠物。” 望舒说,她为了制造这条“丹龙”用了铁砂地狱过半的钢铁产出,动用了智能工程车大量的时间。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为了制造它甚至拖慢了许多其他计划的进度。 不过这对于望舒也很正常,她经常会将力气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江晁:“大概就是做成龙的模样,再装两个大灯泡,弄几个吓唬人的音效而已吧?” 历经一系列洗礼,望舒将所谓的船和车弄得再奇形怪状,配上些什么,也不会再让江晁感觉到吃惊了。 但是接下来,望舒的一番话却令江晁发生了改变。 望舒:“吓唬人,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吓唬人。” 江晁:“还能怎么样,用灯泡闪瞎别人的双眼?” 望舒说:“上面装着舰载重炮的。” 江晁连走路的步子都停了下来:“舰炮,还重炮?” “能有多重?” 而此时此刻他也刚好走到了新厂房之中。 双眼看过去。 只见,厂房的中央放着一座巨大的炮塔。 双管结构,巨大粗壮的炮管高高扬起穿过头顶上空。 望舒:“三百毫米口径无坐力双管舰炮。” 江晁看着那黑洞洞的炮口,突然觉得望舒的声音越飘越远。 —— 回去的路上。 江晁坐在慢吞吞的小火车上,看着一旁露出狰狞面孔的大狻猊头颅拉着一节节铁皮箱疾驰而过。 其双耳冒出滚滚白气,双眼喷吐着暗红火光。 其实正常版本的狻猊型火车,那白气根本是没有必要的。 至少。 没有必要做得这般明显,但是望舒还是设计成了这样。 不过江晁关注的是另一个地方,他将头探出外面,看着不远处的铁轨。 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铁轨,会被偷的吧?” 这一副铁轨,在这个年代可值不少钱,甚至不是钱能够衡量的,偷上一副铁轨也可不仅仅是发财能够描述的。 江晁觉得要是自己,说不定就来试一试。 搏一搏,说不定就单车变摩托呢? 望舒:“这里没有人敢进来,这地方方圆百里都是你那个什么神巫的。” “而且最近我们在这里动静很大,各种鬼神、龙和异象出现,当地人看到后很害怕,不敢来这里的。” 望舒说得很确定。 也是,谁敢偷她的铁轨。 不怕月神突然把脑袋后的圆光给摘了,戴上阎罗王的冕旒么。 —— 黎明时分。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阵马蹄声响起,自远方而来。 这里林密山高,深处更是有着不少沼泽湖泊,往年便经常传闻人进入其中便不见踪迹的说法,附近的百姓皆畏之。 但是今日,却有一行人从这里而来,闯入这密林沼泽之中。 这些人有数百人,其中有车有马,车队绵长。 “真的有条路。” “那村人的话不假。” “只是那村人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惶恐不已,怕不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那乡野村夫见殿下之后,为其气势所摄罢了。”一行人踏入这条路中,随后便钻入了其中。 为首的,是一年岁四十出头和温绩差不多甚至有些像的男子。 看上去贵气逼人,戴着帽冠,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相貌堂堂,就是眼神带着一股压抑阴沉的神色。 “到了,前面过了河便是鹿城了。” “的确不远了,刚刚在远处,已经看到江了,江那边的城郭,怕就是鹿阳县。” “殿下,那并非江水,而是河水。” “那河叫什么名字?” “听附近的人说,最近改了名字,叫丹龙河。” “丹龙河,莫非和一条丹朱之色的蛟龙有关?” “这,下官就不知了。” 一行人说着话,赶着路,不断地朝着丹龙河畔而去。 但是走着走着,众人就停了下来。 “咦,这地上是何物?” 只见,地面上铺着散发着金铁之色的东西,在晨日之下散发着光泽。 那人定睛一看,立刻说道。 “莫不是铁?” 众人也看到了,议论纷纷。 “铁,这路上怎么会有这等之物。” “铁,这全部都是铁么?” “为何做成这般模样,还被扔在地上?” “是何人,竟然将金铁扔于道旁,富可敌国之人也不可能这般豪奢。” “是啊,竟然将此等珍贵之物扔弃于路旁,当真是不可思议。” 众人看着那“扔在”路上的金铁之物,一个个觉得十分诧异,金铁之物常人定然都是小心珍藏,哪里会这般扔于路上,还是这般多的金铁之物。 而且将这金铁造成这般形状,扔在路上,也实在是太过怪异。 为首之人翻身下马之后,仔细一看,立刻发现了问题。 随后,他又伸手摸了摸。 这不是普通的铁。 瞬间,那为首之人倒吸了一口气。 “嗯?” “这,莫非是精铁?” 再抬起头看去放眼望去,那金铁之物从脚下一直铺向远方,看不到尽头。 众人纷纷下马,查探情况。 身旁之人上前说道:“殿下,这到底是何物,又是何人所遗弃?” 被称之为殿下的人摇了摇头:“不只是何人所弃,不过既然扔于道旁,想来是不要了。” “这楚地果然是宝地,吾等一来就碰见这等宝山。” 思来想去,那殿下兴奋异常。 这等出身高贵,被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拢之人,常有一种超出常人的自信。 “莫非是神佛庇佑,一来就赐我这等珍宝。” 一旁人劝诫道:“此事实在是怪异,莫非吾等走入那神鬼之地?” “听闻,神鬼之地并非人间,横跨阴阳两界。” “凡人进入其中便会遇见神异之事,但是之后再想进入其中,便寻不得方向了。” “殿下,依我看来,我等还是敬而远之吧!” 殿下也听从了:“也是,不过既然碰上了,那就拿一些回去做个见证也好。” “至少也能找人问一问,吾等看到的此被遗弃之物到底为何物,如若不然,如何能证明我等所遇之奇事。” 不仅仅如此,能够遇上这等神异之事,一般也是可以用来证明自己非常人,拥有天命的。 他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错过,要抓住机会。 那殿下立刻命人上前,准备将这金铁之物搬一块回去。 然而。 众人合力却根本动不了那金铁之物。 最后掘地挖土,想尽办法,众人一起还借助了骡马之力才终于撬起了一块。 “此物得多重,当真是精铁所制啊!” “这一块,得值多少银钱,得换多少绢帛?” “此物如此坚硬,若是将此物熔铸了,怕是能铸成神兵利器。” “把马牵过来,将货物都卸掉,抬回去看看。” “当真是奇哉怪也。” 虽然耗费了力气,但是众人却十分兴奋,带着那精铁所制之物离去。 去的路上,众人也沿着那铺在地上的金铁之物一路远去。 只是越走,众人便越是惊骇。 那金铁之物就这般铺在地上,一直到了那路的尽头,一直蔓延到河畔。 而终于到了丹龙河边,众人更是一惊。 “啊!” “这河,是怎么回事?” “何人将这大河给截断了?” 众人目瞪口呆,只看见眼前的河流流淌到了一半,被一座围堰给截断了。 但是这还并不是最让人震惊的。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样的大河被截断了,但是这河水却又未曾断绝。 依旧在滚滚地流淌而过,顺流而下。 —— 第二天。 江晁起来刷牙的时候,便听到望舒一脸平静,实则有些生气的报告。 甚至,江晁隐隐在那平静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一些气急败坏。 因为,江晁昨天刚说完有人会偷铁轨,今天铁轨不见了一截。 罕见地,轮到了江晁揶揄望舒。 “我就说,肯定有人偷的吧!” 就算是神仙,也总拦不住有人想要发财。 万一偷完神仙不在乎,或者神仙太忙了看不见呢? 是吧! 试一试又没什么。 望舒:“连神仙的东西也敢偷,看来,得专门造一架无人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盯着他一辈子。” 江晁:“干什么?” 望舒:“等他死了,就立刻将他打入地狱,绝对不能让他死遁了。” 江晁:“偷你一根铁轨,你又能判他多久?” 望舒:“他这一辈子不可能都不干坏事吧,我就一直盯着他,将他做的坏事全记录下来。” “今天敢偷铁轨,明天说不定就敢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好吧,也不是什么神仙的东西都能偷的,天上的神仙也不一定都是肚里能撑船的,也有小肚鸡肠的记仇之辈。 江晁:“找到是谁了么?” 望舒:“附近的监控里看到了,是一群从外面来的人,是团伙作案。” 江晁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那应该是一群不知情的人路过,看到地上铺的铁轨以为捡到宝贝了,去给个警告要回来就行了。” 望舒:“派谁去?” 她想了想:“派丹龙号去吧,那家伙躲在城里,不把我的双管舰载重炮架起来,这些贪婪之徒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的。” 丹龙号就是最近造的那艘钢铁轮船,计划在上面装舰炮的,云中君座驾的船。 江晁:“就偷了你一根铁轨,你还准备将鹿城都炸了啊!” “而且你就算把炮架起来,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也没什么威慑力!” 最后,还是江晁说。 “派鬼神夜里去他周围走一走,去要回来就行了。” “或许也用不着,那些人知道情况后,可能就自己还回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鬼神敲门 天刚亮。 一行人就在城外的十里亭前候着了,一直等到了正午过后。 众人准备了迎接的仪仗队伍,其中有着旗手、鼓手、伶人,还有着不少乐师正列阵等候着,看上去声势十分浩大。 人群之中,不少人都在询问。 “来的真的是太子殿下么。” 有人官职卑微,接到命令后才匆匆赶来,此刻才知道迎接的是谁。 “什么,太子殿下亲至?” 人群的最前面,亭子前的便是鹿城郡王温绩和内侍省太监马馥。 多日前两人便接到了消息,今日天刚亮便知道太子已经到了驿站,本以为太子要明日才会入城,没想到其一刻也等不得。 一到驿站后便派人来说,今日便要入城,于是匆匆来到这边等候,迎接的仪仗典仪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两人一边等候,也在一边说着事。 马馥:“可见,这一次陛下是何等看重。” 温绩:“是是是,陛下如此看重神巫,竟然派太子殿下前来相迎神巫,这是我朝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虽然这么说,但是却还是有些超乎温绩的预料,皇帝所见所闻的毕竟是纸上所书的,而不是亲眼所见,毕竟和他们这些人有区别。 可这直接让太子殿下前来,感觉便有些像是刚开局没两轮,一下子就迫不及待地将最大的砝码扔上了桌。 马馥:“听闻,是上一次献上去的仙药,陛下服用之后,背痈之疾好了许多,隐隐有愈合的迹象。” “陛下感应到了神仙的威灵,让太子代自己前来鹿城,就如同他亲自来迎接神巫一般。” 所谓仙药,便是之前瘟疫暴发的时候,西河县令贾桂前往神祠求来的药。 当时用了一半,治好了贾桂之妻的病。 剩下的贾桂当时留了下来,后来朝廷来人,贾桂也便顺势将神药献了上去。 本当作是祥瑞之物,毕竟虽然号称是仙药,一般也没有几个天子敢真的就直接服用的。 若不是一些特殊的原因,或者是到了某些关键的时候。 例如这一次。 没想到这药献上去之后没多久,一日天子的背痈之疾发作,疼痛难忍。 其突然想起了此仙药,于是命人取来。 众宫廷医工劝诫天子莫要用此药,因为不知其功效,也认不出此药到底是何物。 但是天子疼痛之下,还是用了药,最后却见奇效。 于是,天子又将马馥送来的密函看了看又看,最终独断专行逆着众朝臣的反对,将马馥所请全部许可。 甚至于,直接将太子也派到了胤州来,一定要将神巫迎入京城。 温绩这下了然了。 怪不得。 温绩:“果真是仙药,可包治百病。” 马馥:“可惜,那仙药只有一半,若是能献上完整的仙药,想必陛下此刻定已然痊愈。” 这话说的,那一半用来救了贾桂之妻的命,哪里来的完整的。 而且,那药是贾桂用自己的仙缘来换的,可以说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不过在太监的眼中,其他人的命自然是比不得天子的命的。 温绩说道:“若是能迎得神巫入京,此等凡间病症,定然挥袖便可除之。” 马馥点头:“那是,那是。” 温绩一边说着话,一边扭过头,看向了人群最后面的贾桂。 然后吩咐身后的僚属:“去,将贾县令请到前边来。” 贾桂这下便直接从最后面,一下子站到了最前面来了,就直接站在了温绩和马馥的身后。 众人议论纷纷,虽然不知道鹿城郡王这是何意,更不明白这一个小小县令有何资格站在二人身后,但是众人看情形大概明白了什么。 这贾桂,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等候了没多久。 经过一轮又一轮地来人报信,远方终于来人了。 远远望去,尘烟四起。 光是先头的人马便已然浩浩荡荡,肯定超过了千人。 那导驾的仪仗队先行开路,然后慢慢就看到一座巨大的车辂被群马拉扯着前来。 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温绩之子温神佑。 昨日里。 他便早早就带着大量的人马在驿站等候着,便是为了此时此刻,充当着为太子驾车的角色。 而太子用他,也显示着太子对于其器重和亲昵。 一路走,整齐的仪仗伴随着吹奏。 太子端坐于车辂之内,众人不见其面容,但是已然被这声势所震慑。 太子到了之后,又在车辂内观赏了一番鹿城郡王等众官吏献上的鼓乐阵舞,才终于宣告结束。 进入城中,一路进了鹿城郡王清扫空置出来的宅邸。 太子才终于和鹿城郡王说起了叙旧的话语,一旁的温神佑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 马馥则像是个老仆一样侍候在左右,但是太子却似乎并不敢将他当成仆人使唤。 终于,太子说起了自己遇到的那件趣事。 “郡王、马监,当真如同二位所言那般。” “这鹿城果然是宝地啊!” 马馥愣住了,和温绩互相看了看。 最后温绩问道:“殿下,您说的那地方,莫非是丹龙河的对岸?”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正是。” 马馥的脸色变了:“太子没有从大道而来,而是从那山中穿行过来的?” 太子:“马监为何也知晓?” 马馥:“太子殿下应该没有将那东西带回来吧!” 太子:“当然带回来了,郡王和马监若是想要看的话,我立刻让人呈上来。” 院子里,众人看着那沉重无比的金铁之物,一个个表情不一。 太子:“二位,可知道此乃何物?” 二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太子点头:“看来,还真是得了一件奇物啊,看来不仅仅是尔等有仙缘,我也是有着福缘在身啊!” 马馥欲言又止,温绩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到了深夜。 太子临时居住的府邸里,一道暗影突然从黑暗之中走来,又渐渐地融入暗中。 渐渐地,那暗影便走到了其中一处房门前,停下不动了。 屋内之人已然安息,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然后睁开眼睛,朝着外面喊道。 “何人?” 然而,却无人回应。 屋内之人正准备躺下,又听见敲门声,再次呼唤,依旧无人回应。 来人恼怒不已,终于起身,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穿着鬼神之袍的巨大身影,能将其头颅捏碎的黑掌裸露在外面,一看便知道此物非人。 只能看到其强壮的躯干,来人根本看不到其有多高,因为头颅已经超出了门的范围,在其上了。 “啊!” 一声惊叫过后,其便没有了知觉。 尖叫声惊动了左右,整个府邸之中都被惊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等其醒来之后听其说完自身见闻,也一个个骇然不已。 但是四下寻索,找遍整个府邸角落,也找不到对方所说的穿着诡异袍服,身高近丈的存在。 众人闹腾了很久,最终只能安歇。 但是这个时候,旁边的一栋屋子的大门被敲响了。 屋内之人这一次学乖了,不敢去开门,于是偷偷从门缝里朝着外面看去,同样见到了那可怕的影子。 那影子黑漆漆的一团,笼罩在外面,完全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只觉得高大无比。 和上一个人不一样,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影子,朦胧且虚幻。 不过,有着上一个人描述的情形,这恐怖的氛围感已经塑造得足够浓厚了。 “咯咯咯咯咯!” 屋内之人哪里敢开门,拼命地想要压住呼吸捂住嘴巴,然而牙齿却在打颤,发出奇怪的声响。 其越发害怕了,用力地捂住嘴巴,似乎要将自己给闷死一般。 直到那身影离去。 如此一来,往复数次。 整个夜晚府邸之中都被闹腾得鸡飞狗跳,最终所有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已然不敢再四处寻索那身影了。 “定然是鬼,若不是鬼,怎能这般来去无踪。” “若是活人,早就被咱们找到了,怎会这般来去无踪。” “那身高近丈的恶鬼敲门作甚,莫非是此地枉死之鬼,在找替死鬼?” “我看不像,刚刚找了那么多人,若是找替死鬼,早找到了,那鬼高处门框,定然有近丈高,依我看定不是一般的凡鬼。” “那鬼到底是在找什么,找人,还是找东西?” “还记得之前遇到的那怪事不?” “我看,是咱们带回来的那物,那东西一看就知道定然不是凡物,说不定是鬼神落下的,此刻那鬼便找上门来了。” 众人被吓得够呛,无心安眠。 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生怕下一个被那鬼敲门的,便是自己了。 而太子殿下,也同样被吓破了胆。 因为他根据不断来报的信息发现,那敲门的鬼物,每一次敲开一扇门,距离他所在的地方就要近一些。 仿佛。 就好像是在寻找着他一般。 那鬼物怕不仅仅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还同样是在找他,这个将那金铁所制的神异之物带回来的始作俑者。 院子里,有近侍劝诫。 “太子殿下,那鬼越来越近,我等要不立刻离去?” 虽然被吓得不轻,但是太子这个时候却看了看外面,立刻拒绝了近侍的提议。 太子殿下此刻心惊胆战,听完近侍的话立刻将目光从外面收回,随后连连摇头。 “不可,不可。” “说不得那恶鬼就在周围徘徊,在找着本宫。” “本宫这一出去,不就刚好撞上了那丈高恶鬼了么?” “赶紧把灯熄了,不能让那恶鬼找到这里。” 听到太子这般说,近侍也不再劝诫,反而将外面的人都收回到了屋子里来,将太子团团围在里面,就好像要围成一个圈。 与此同时,命府邸之中的仆人四处巡视,同时下令,让众人敲锣打鼓想要震慑对方。 这慌乱之下,连古人驱赶天狗食日的法子都用上了。 但是即使如此,依旧无法阻挡那“恶鬼”的脚步。 就这般。 等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地敲门声,那恶鬼已经到了太子殿下的旁边院子里了。 夜深人静。 甚至于,太子都清晰地听到了那敲门的声音。 “咚!” “咚咚!” “咚!” 那敲门声沉稳,且有力,不慌不乱。 然而每一下不仅仅是敲打在门板上,也好像敲打在了太子的命门上,敲打在众人的心头上。 侍卫忍不住握住刀兵,太子躲藏在人群之中,脸被吓得肌肉绷紧,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 直到那敲门声平息之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众人朝着外面看去,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走了?” 太子这个时候推开一旁的近侍,面色激动地说道。 “不对,它没走,它下一个要来的就是这了。” “走,我们赶紧出去。” “你们保护本宫,一起出去。” 然而话音刚落,一个影子从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挤入了进来,闯入了外面的院落。 众人望过去,目光穿过无灯的幽暗。 便看见一个漆黑高大的已经穿过纸窗外面,在月光下一点点地从外面的走廊走过。 和之前听闻的那般。 众人只看到了对方的身子,根本看不到头颅。 这个时候想要再做什么,已经迟了。 没有人再说话。 太子和门内众人死死的看着外面,肉眼可见的,眼睛不断地瞪大,瞳孔也跟随着放大。 眼白之中,血丝不自觉地弥补了起来,让眼眶都变得红了起来。 眼看着,那影子就要抵达门口。 眼看着,那影子站在了大门前。 然后伸出了一只几乎有着常人数倍大的手掌,已经贴在了门上。 这一刻。 所有人感觉头皮炸裂。 而这个时候,人群之中有人竟然吓得连手中的刀都忘记了握住,一下子失手将其遗落在地上。 “哐当!” 刀掉落在地上声音没有吓到外面的鬼,反而一下子击碎了屋内之人的心弦,瞬间众人一下子感觉彻底绷不住了。 “啊!” “鬼,鬼来了。” “来了,真的来了。” 众人有人瘫坐在地,有人状若癫狂,有人连连后退。 屋内一片慌乱。 而这个时候,雄鸡唱晓。 “喔喔喔!” 那影子停了下来,不再动弹。 一抹光从远方的地平线洒向大地,那门外的黑影也随之一同扭曲变幻,最后消散于无形。 良久之后,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看向门外。 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有清晨的朝阳,还有空荡荡的院落。 见此状,众人紧绷的身体整齐划一地松弛了下来,被人群紧紧包围在中央的太子,更是一下子双腿发软差点连站都站不出。 然而,他立刻又站起身来。 “不行不行。” “那鬼现在是走了,但是等到今天夜里,怕是又会卷土重来。” “这样下去,我等怕是迟早要被它找到。” 至于被其找到之后是个什么后果,太子虽然没有说,但是众人似乎都能够想象得到。 近侍:“殿下,吾等该如何办?” 太子高呼:“快去请鹿城郡王和马监来。” —— 吓得一夜未眠的太子殿下,终于见到了匆匆赶来的鹿城郡王和马馥。 实际上,二人夜里听到有人来报太子所在之地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便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大早便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太子一见二人,立刻说起了昨晚之事。 太子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二人。 “郡王,马监。” “本宫初来乍到,实在是难以理解这楚地的玄异之处,二位可否告知本宫。” “那夜里作祟的,究竟是何物?” 温绩和马馥两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最后温绩先开口:“应当是鬼神无误了。” 太子:“是何方鬼神?” 温绩:“看殿下描述那鬼神的模样,穿着鬼神之袍,倒是像幽冥之中的鬼神。” 太子听完,脸色瞬间一片煞白。 “什么,幽冥之中勾魂索命的鬼神?” 太子站起身来,连忙追问。 “可是为了那昨日本宫所得之物而来,我现在还回去,可否让那鬼神不再来,平息骚乱?” 太子还是很清楚是为何的,此刻也后悔无比,看来这福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的。 有的人路上捡到宝贝,那是福缘。 有的人路上捡到宝贝,却是灾祸。 温绩:“这,实在是难以知晓,毕竟吾等不过是凡人,实在猜不到那鬼神之意。” 这个时候,还是马馥上前劝道。 “殿下。” “为今之计,只有一人能够平息此事了。” 太子立刻看了过来:“何人?” 马馥:“正是太子殿下这一次来,想要见的人,云中神祠的神巫。” 太子连忙说道:“快去请神巫!” 温绩没有说话,这神巫上一次连旨都没有接纳,你派个人去请神巫,他不觉得能请得来。 不过这种事情,温绩自然不会当面和太子说。 最后,还是马馥会说话,上前说道。 “殿下,鬼神索命,谁也不知晓何时会再来。” “事不宜迟,吾等现在就去神巫所在之地,神巫身具无边法力神通,定能庇佑殿下。” 太子听完,立刻点头说道。 “是是是。” “那鬼神凶恶无比,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再来了。” “拖不得,本宫立刻去见神巫!” 第一百五十八章:将庙修到京城去 太子带着人马出行,迫不及待地朝着城外而去。 途中,马车上。 太子掀开帘布,和一旁的马馥说着话。 “这神巫,真的能让那鬼神退去,不再缠着本宫?” “当然,殿下放心,只要神巫肯出手,必定能成。” “那丹龙河对岸到底什么地方,又是何人将那金铁奇物遗弃,还令鬼神缠上本宫?” 马馥近前,小声说道。 “那是一处鬼神之地,还靠近牡丹龙池,听闻水下有龙宫。” “因此常有蛟龙、鬼神、精怪出没于其间,妖鬼神怪混杂,附近百姓不敢擅入,殿下未曾来过这里,因此才误入其中。” 太子听完,立刻便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暗道。 “好啊,难怪之前那指路的人支支吾吾。” “本宫当是他老实,原来是将本宫引到鬼神之地去了。” 天亮了。 太阳从高处照在身上,加上这么多人拱卫着。 太子心中的恐惧也消散了许多,也开始想起了昨日里的窘迫,感觉羞耻不已,又羞又恼地合上了帘布。 而马馥见此状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太子为何突然变脸,依旧如同一个老仆一样地低眉顺眼。 长街之上。 太子的车驾路过街道的时候,还和一支特殊的车队碰上了。 两支队伍挤在一起,本就不算宽阔的街道完全被塞满了。 谁也不过去,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 “前面堵住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拦我们的道,找死么?” “前面全部都是囚车,车上载的都是死囚,正要送往市口斩首呢!” “什么,囚车?” 秋后,各个州郡勾决的死囚开始纷纷被押往市口处以极刑。 其中各个地方的日子也皆有不同,有先有后。 今天。 刚好轮到鹿城郡也正在处决死囚。 太子又立刻掀开了帘子,皱着眉头看向了外边,发现是囚车之后,道了一声晦气。 不过总不能和一群死人置气,太子一挥手,车队便让开了。 只是囚车经过的时候,死囚之中有一人不断地嚎叫着,只听见其呼号之声凄惨至极,囚笼中人形貌看上去更如同恶鬼一般。 而沿街两岸之人听到那人的嚎叫,竟然一个个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直视对方。 这可不同寻常。 哪怕是再厉害的江洋大盗,身披朱紫之袍的高官显贵。 落到了囚车里的时候,老百姓看热闹可从不怯场,向来都是欢呼雀跃从众云集。 若是那死囚怯懦藏于囚车之中,作那凄凄惨惨抹泪之态,则是满场奚落。 若是能够沿路高唱豪迈地吼上几嗓子,说上一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亦或者“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诸如此类的话。 不管你是什么丧尽天良之辈,都有人为你拍手叫好。 哪有这般,不敢看那死囚的。 太子起了疑心:“那人为何呼号得如此凄惨,百姓更是不忍直视,可是有什么冤屈?” 马馥来的这些日子,和神巫以及云中君有关的事情还是查到了许多的。 听到太子这般说,马馥露出了笑意。 马馥:“殿下,百姓并不是不忍直视那人,而是不敢直视那人。” 太子:“哦,这是何方凶人,都已经关在囚车里了,百姓也不敢直视他?” 马馥:“殿下,百姓怕的不是他,而是那索命的鬼神。” 随后,马馥便说起了此人的来历。 这人,正是之前在他处犯下命案,后来又在西河县偷神泉的恶汉。 其被西河县县令当堂判死之后,如今也终于到了行刑之时了。 昔日,这恶汉在幽冥之中走过一遭,选了自己要下的地狱。 现如今,也终于要应验了。 太子听完马馥说完的话,哪怕是大白天的,那太阳就直直地照在身上,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心生寒意,打了个冷战。 太子忍不住问:“真的要打入地狱?” 马馥十分肯定地答道:“真的要打入地狱,若是殿下今夜回来得早一些,说不得还能看到这些大奸大恶之人被僧人做法事,送往黄泉幽冥的场景。” 太子摆了摆手:“那还是先算了,正事要紧。” 听完这恶汉的故事,太子心中越发急切了。 “还是赶紧去拜访神巫,询问那缠上我的鬼神到底是何意,此事该作何解吧!” 此刻囚车的队伍刚过。 太子的车驾和人马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出了城,直奔神巫今日里居住的牡丹园而去。 而来到了牡丹园前,得见神巫身旁的一巫觋和巫女,便被告知。 “神巫不在,诸位请回吧!” 温绩和马馥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温绩问道。 “请问,神巫是去了何处。” 巫女:“不知,神巫今晨于江畔念咒唤龙而来,登龙远去,吾等也不知是去了何处。” 温绩:“那大概要何时回来!” 巫女:“也不知是何时回来。” 一番对话之后,太子有些着急了。 太子抢先开口了:“就没有什么法子,能告知一下神巫么,不是说,神巫还有你们这些云中祠的巫觋们神通广大么?” 巫女看了太子一眼,也不知道对方是何人。 “神巫或去了天界,或去了龙宫。” “但是此时此刻,应当已不在人间,我等凡人如何能够去通禀?” 太子听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马馥说道:“殿下,神巫应当是去天上了,我等便在此等一等吧!” 太子点了点头,就坡下驴。 “也好,也好。” 就这般。 一直到了快要天黑,也不见神巫归来的迹象。 门前树下,脚步声不停。 太子等得焦急不已,不断地来回踱步着,还一会站起一会坐下。 而且天气还无比炎热,随着时辰越来越晚,那鬼神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太子也终于有些挺不住了。 “这般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先回去吧!” “走。” 太子起身,一挥手便命令所有人回去,声音里面带着一些怨怼之气,也不知道是对谁的。 马馥立刻追了上去,呼喊道。 “殿下,太子殿下。” “唉!” 没有办法,只能随着他一起回去。 路上,天越发地黑了。 昏暗之中前行着,路上又碰上了迎面来了一支队伍,堵住了车队的去路。 “怎么回事,又有人挡住去路?” “这一次又是什么人?” “是一群和尚。” “哪里来的和尚,也敢拦咱们的车,反了天了。” “赶紧让他们让开路,这外面只有一条路能走马车,他们又不用车的,从旁边绕过去就行了。” 太子今天白天晒了一整天,感觉心烦意躁,底下的人同样也是如此。 只是听到前面的喧闹声,马馥立刻急了,上前制止了那些人。 马馥:“不可不可。” 马馥回来后,太子问他:“马监为何这般紧张,这和尚又是何来历?” 马馥说:“那群和尚,是做法事送鬼下地狱的。” 一瞬间,所有人目光唰的异象看向了马馥。 随后,又立刻转向了那些和尚。 然后眼神都不一样了。 烦躁的双眸一瞬间清明和善了起来。 太子立刻想起了上午遇到的死囚,还有马馥当时说的话,看向那些和尚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而周围的一众随行之人,也纷纷变了脸。 让人绕路只要权势便可,让死囚让路也顶多只是晦气。 让鬼绕路。 众人还是头一遭,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后果。 只是众人不自觉地离那些和尚远了几分,原本嚣张的语气也变得安静。 无人开口,众人却主动地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让那些和尚过去。 众和尚没有说话,只是作揖示谢。 然后列着队从马车身旁路过,朝着江边而去, 太子从帘后和缝隙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打量着那些送“鬼”下地狱的和尚。 只见这些和尚一个个手捧奇异的莲灯,每一个莲灯哪怕在太子的眼中也可以称得上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和尚口中念着经咒,在黑夜之中徐徐前行。 梵文念诵的经咒声,最终只在耳畔化为嗡嗡嗡不断的声音,诵经声神秘且悠长。 而其手中捧着的莲灯仔细看去,隐隐在晶莹剔透的莲之中看到一个个人头。 看清楚的瞬间,足以让人心中惶然。 而此刻。 再听那经文,便只觉得渗人且恐怖。 直到和尚们走过之后。 马馥这个时候看向了车内的太子:“太子殿下,可想去看看?” 太子:“去看一看?” 马馥:“看一看和尚们做法,将恶鬼打入地狱的景象。” 历经昨天和今日。 马馥感觉到了,刚刚从京城而来的太子还没有调整过来心态。 将京城的那套做派和习惯带到了这里来了。 因此,他有心通过亲眼目睹大奸大恶之人被斩首之后打入地狱的场景,以这件事来让太子知道这里不是京城。或者说。不仅仅是京城。 从今往后,天可能都要变了。 只有这样。 接下来他也有些话才好和太子说,也才能说得通。 太子看向江边,心中有些恐惧,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去看看。 虽然这两日连续遭遇怪事,他被吓得不轻,恐惧不已。 但是他一边心中畏怕得不行,生怕那恶鬼索了自己的命,一边也怀疑这里的一切,心中也想要探究个明白。 太子最后下定了决心:“那就去看看。” 一行人跟着那捧着莲灯的引魂僧,然后便目睹了众人此生之中所见到的最恐怖的场景。 群僧身着灰袈裟,面露严肃神秘之色,手中莲灯也开始发出微光闪烁,似指引通往黄泉之路。 僧至江畔,轻放莲灯于水。 而这个时候,莲绽放开来。 光影中。 那莲灯里的人脸越发明显了,轮廓分明生动,宛若还活着一般。 人头灯成群结队地一点点飘远,放出介于昏黄和暗红之间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逐渐照亮整个水面。 其渐远浮,光芒映照水面。 使暗江如白昼。 但是光隐隐沿着江水落在江边众人的脸上,便只看到了惨白了。 而这个时候,马馥看着这景象告诉太子。 “彼岸魂灯已经放了,黄泉之舟该来了。” 太子:“黄泉之舟?” 马馥:“从黄泉而来的舟船,接引死人的魂魄下阴世幽冥,这些和尚只能通过超度亡魂下阴间,至于最终那魂魄是去蒿里还是地狱,还得在幽都城中走一遭。” 话音刚落,突然水下翻起波澜。 黄泉里的舟船一艘又一艘地从水底下浮出,这些舟船看上去造型奇异,每一艘看似差不多又有着一些区别、 有的看上去很新,有的望去破旧不堪,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 当这些舟船接过彼岸引魂灯后。 它们开始缓缓下沉,没入了水下。 然而水下的光依旧从水底透出来,这些光芒穿梭在流淌的江水之中,化为一道道扭曲且昏黄暗红的光线,将整个河流照得如同黄泉河一般。 众人站在岸上。 仿佛真的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幽冥之中。 风一吹,随着那光芒逐渐地消失在水底,江面重新化为一片黑暗。 贵为太子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或者说才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 他已经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神仙妖鬼之地,而这神仙的法力正在以这里为中心,不断地辐射向四方。 天子的旨意,人间的权势,世家豪族的地位。 在其面前。 已经全然没有了任何意义和作用。 有一个他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影子,一个名为神仙的存在已经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他往后,或者说所有人往后。 都得慢慢习惯这种事情了。 太子没有回到马车上,对着马馥激动地说个不停。 恐惧过后,他似乎变得格外地兴奋。 “马监,这和尚的神通是从何处来的?” “这和尚都这般厉害,那神巫呢,是不是更厉害?” 马馥:“前些日子神巫一句咒语,江中之龙便成群结队地应咒而来,那场面可比这个要大多了。” 太子还想要问些什么,马馥这个时候又说。 “殿下,现在最紧要的是,咱们身上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呢!” “神巫不知道是去了天界还是何处,若是那鬼神再度寻来,咱们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也着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而这个时候,有人匆匆来报。 “不不不,不好了!” “怎么了?” “刚刚,那恶鬼又来了。” “什么?” “在哪,快快说来。” “这一次敲了一次门之后,那鬼神就不见了,好像是朝着城外寻来了。” 话音刚落,太子便感觉浑身汗毛直竖。 再望向黑暗之中。 越发觉得那无边幽暗之中,仿佛有着一近丈高的鬼神藏匿于其中,此刻正在朝着他快速赶来。 历经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亲眼见到了恶鬼被打入幽冥罚入地狱的场景。 此刻得知那鬼神再度寻来。 心中的恐惧也被层层加码,变得更上一层。 今日若是被那鬼神找着,定然是命不保了。 而且那鬼神若是趁势发挥,将自己给打入了地狱之中受那刑罚,这可怎么得了。 那阴间的牛鬼蛇神。 可不管他是什么太子不太子的。 太子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六神无主之下,又看向了马馥。 “马监!” “你来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比本宫更了解情况,可否替本宫拿个主意。” 马馥哪里有什么主意,本想依靠着太子殿下做些事,谁知道其一来没能帮成自己,反而就惹上了大麻烦。 不过,他也不敢多言。 “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马馥叹了口气,看向了丹龙河。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咱们赶紧将那金铁奇物,送还回去吧!” “如此一来,或许也能让那鬼神平息怨怒,不再作祟。” 太子只能想办法,将铁轨送回去。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朝着对岸而去。 只是路上马馥也担忧,这夜里进入那鬼神之地,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是事关太子性命,仓促之间也顾不得这些了。 —— 江晁一觉醒来。 又是在洗漱的时候,望舒出现在了镜子里。 望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自己想要说的话的时候,就被江晁先开口给打断了。 江晁:“我有一个问题。” 望舒:“你问吧!” 江晁:“你为什么总在恰到好处地我洗漱的时候出现,而不是我在洗澡,或者是其他的不太适合的时候出现呢?” 望舒:“那种时候我怎么可以出现呢,你不是说你也有隐私的么?” 江晁:“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呢?” 望舒:“当沐浴的设备启动的时候,我不就知道了。” 江晁:“哦,原来是这样。” 望舒传来了喜讯:“我找到那家伙了,昨天晚上派了鬼神去通知他了,让他将我的铁轨还回来,通知了一整个晚上。” 江晁不明白,什么通知要发一整个晚上。 江晁:“你又带着谁走了一遍十八层地狱?” 望舒:“同一个招式,怎么能用两遍了,我就是让鬼神去敲了敲门。” 江晁:“敲了一晚上的门?” 江晁似乎明白了,任由谁让一个鬼敲了一晚上的门,和他捉了一夜的迷藏,估计和走一趟十八层地狱也差不多了。 望舒:“那偷东西的人,好像还是个太子呢!” 江晁:“太子,皇帝的继位人身份的那个太子?” 望舒:“是。” 江晁想了一下,为什么堂堂太子会突然来到这里,随后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江晁:“应该是为了上一次圣旨的事情而来吧,上一次神巫因为汛期将至的事情没有接圣旨,这一次太子也来了,看起来应该是又加码了。” 望舒:“监控里看到的好像是这样,不过圣旨被收了起来,我还没有看到内容。” 她问:“要看吗?” 江晁:“很快就能看到了吧,而且大致也能猜到是什么内容了。” 望舒:“是什么内容?” 江晁:“应该是邀请神巫进入京城吧,估计还会给个高官厚禄的位置。” 望舒:“这不错,我们可以顺势将庙修到这个朝代的京城里去。” “这下,就不用派出山魈,无人机就能够进皇宫了。” 江晁:“你不会还在想着派个无人机过去将皇帝给杀了吧,而且还用他或者他儿子修的庙?” 江晁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望舒觉得插上旗子,就是实际控制区域了。 俗话说,真理的范围存在于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那么望舒的控制区域,在无人机的辐射范围之内。 江晁擦了擦脸,刮干净了胡子,又整理了一些头发。 “京城,距离有些远吧,我们目前的主要核心不是在牡丹龙池附近建造一个产业集群中心么!” 望舒:“也不算远,顺着长江而下,一天一夜便能到了。” “而且,去了京城之后,不是可以让皇帝修建更多的社庙了么?” “我们的天气预报,就能够覆盖更多的区域了。” 江晁:“看看神巫那边的意愿吧!” 毕竟望舒是个纸片人赛博仙子,云中君是个只存在云中和幕后的神仙,最后的事情,还是要神巫去做的。 而这个时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神巫申请进行连接。” 江晁这个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宽衣大袖,看上去俨然一副云中君的仙气飘飘的姿态。 再戴上天神相,越发变得神秘莫测。 “这个时候来,是不是那个什么太子让神巫过来求情了?” 望舒:“不能够轻饶了他,敢偷我的铁轨。” 江晁:“那你要怎样?” 望舒:“至少让他回去后,在京城里盖座大庙。” 江晁:“什么庙?” 望舒:“什么庙都行,咱们不都可以将无人机派过去常驻在那边么?”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云中君的坐骑(万字大章) 神巫本是出来巡视天工一族建造龙宫的情形的,在她看来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今年的汛期最危险的时间段差不多也该结束了,但是谁也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 或更凶险? 或就此平息? 而神巫一直都认为,这座龙宫是云中君建造来镇压和豢养群龙诸蛟的地方。 牡丹龙宫落成之时。 云中君的法咒便化为锁链从天云之上落下,锁住这一带所有的蛟龙。 这一段大江和附近湖河之中的蛟龙便无法再作祟,所有的龙只能到这龙宫,听从云中君的法旨和咒语的调令。 “此事,不得有误。” 抱着这种心情,神巫乘坐着龙来到了牡丹龙池。 围堰之中的水已经放空,天工一族的工程也有许多从岸边转移到了围堰之中。 神巫来到了匠神的小庙前,一进入其中,便抬头看向了台上的神像。 “师甲,最近可遇到什么难处?” 透过天神相的视界,神巫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场景。 神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影子,匠神师甲穿着鬼神之袍,头上的翅帽和面具融为一体化为一个盔一般的存在,看上去威严赫赫。 不过这个威严赫赫的鬼神,在神巫的面前却不得不站起来行礼,最后才开口说道。 “一切还算顺利,只是速度有些慢了,照目前这样下去,这龙宫不知道何时才能建成。” “若是能多召一些龙和鬼神来,师甲定然能早日建成这龙宫,与那压龙堤、龙王庙一起,锁住山川江河之龙。” 神巫明白了师甲之所求,也有心去拜见云中君。 神巫:“去见一见神君吧!” 巡视完天工一族的各个地方的情况之后,天也已然黑了。 神巫坐在了龙脊之上,念了神魂出游的咒。 立时她便感觉眼前一阵黑暗,身体随之一轻。 恍惚之间。 她便跨越了遥远地距离。 而随着周围的场景渐渐落实,一种奇怪的声音便随之传来。 “夸夸夸夸夸夸!” 神巫睁开眼睛。 便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这里只有不到一丈宽,却有近十丈长。 里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黑色的东西,就好像是某个山洞一般。 她的神魂一飘而过。 很快便穿透头顶的天花板,出现在了上面。 头顶上月色笼罩,光华照亮此物的脊背,散发出银光。 神巫便发现这东西竟然是一条百米长的龙,她刚刚是在对方的肚子里面。 而她所听到的声音,正是这条龙狂奔在大地上的时候所发出的声响,犹如惊涛骇浪一般,连带着大地都在颤动。 “又是一条龙?” “仿佛是狻猊,但是和之前所见的那条又有些不一样,更雄壮威武。” 神巫惊奇地打量着,更不知道云中君座下究竟有多少条龙是她未曾见过的。 神巫见到云中君的时候,云中君正坐在狻猊的头上,看着两岸的景色。 他穿着神袍,脑后圆光昏黄,让其如同敦煌壁画之中的神人。 神巫上前去,云中君没有回过头,只是问她。 “为何而来。” 神巫:“筑造牡丹龙宫一事,天工族众感觉力有未逮,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建成。” “灵子担心误了神君的事,也担忧明年的汛期蛟龙再次作祟,听闻今年湘江同样决口,死伤甚众,还有那……” 云中君静静地听完神巫的诉说,之后告诉他。 “牡丹龙宫之事,已经有了定数,你不必太过担忧。” “而长江其他地方的事情,你现在也没有办法,说也无用。” “不过。” “近些日蒿里之中另一天工族也当会重归人间,负责牡丹龙池附近的另一处营造,到时候自然会有更多的助力。” 神巫:“灵子知晓了。” 接下来,云中君没有再说话,神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毕竟和云中君见面得多了,也没有昔日那般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有的时候,她也会找一些话题或者自己去问。 神巫看向了座下奔跑如风驰电掣一般的神兽:“神君,这可是神兽狻猊?” 云中君:“是。” 神巫又问:“这狻猊为何奔忙于这大地之上?” 云中君:“作驾车御车之用。” 神巫恍然,想那神兽霸下,云中君便是随便念咒唤来当作一代步坐骑而已,平日里也随便驱使如同牛马牲畜一般。 而如今看这神兽狻猊,在云中君眼里,也是一般无二。 神巫细思觉得骇然,但是又觉得理所当然。 龙在那些上古的神话传说之中,不一直就是神仙的坐骑,或者是替神仙拉车的么。 他们凡人觉得的不可招惹的恶蛟,所谓的神兽,或许在云中君这等仙圣眼中,就只是一种牲畜一般的东西吧。 这般想来,神巫越发觉得云中君的背影变得高大了起来。 或许在她眼中显得平静如水的神君,在那些群龙诸蛟的眼中,便如同九天上的神雷一般暴烈吧! 胡思乱想间,那奔驰的狻猊却慢慢地放缓了脚步。 逐渐的停了下来。 神巫看了过去:“龙怎么停下了?” 云中君告诉神巫:“狻猊行走于大地之上必须循着龙道,不可离开此道擅入人间。” “昨日,有人盗走了狻猊的龙道。” 神巫愕然,连忙追问:“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云中君:“人间的太子。” 神巫更无法理解了:“太子为何盗取这狻猊的龙道呢?” 云中君看向前方,开口说道:“他来了。” 黑暗之中。 可以看到一行人鬼鬼祟祟,惶恐不安地前行。 但是这行人还没有来得及靠近龙道,将那金铁奇物归还。 远远的。 众人便看到一露出狰狞头颅,口里冒着火焰,耳朵喷着浓烟,身长一直蜿蜒到丛林深处的恶兽迎面而来。 “夸夸夸夸夸夸……” 瞬间,便看见这些人一哄而散,口中发出吱呀乱叫,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呼喊些什么。 连来归还的金铁奇物“龙道”也扔在路上,只剩下背负着“龙道”的马儿不断发出惊恐的嘶鸣。 场面滑稽不已。 见此状,站在龙首上的神巫也忍不住想笑,然后无奈地摇头。 昔日让神巫觉得不安的天子皇帝,如今看着太子露出的丑态,突然间也觉得好像也不过如此罢了。 喧哗过后。 云中君突然站起身来,行走在月下的龙脊上。 神巫紧紧跟在其后,而云中君也终于说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此事,刚好和那刚刚来此的太子有关。 “这人间的太子来此,便是迎你入京,你可准备好了,面临这人世间真正的纷纷扰扰。” 这已经是第二次,云中君问她这个问题了。 不过,这一次神巫已经做好了准备。 神巫郑重地跪下,对着云中君拜了一拜。 “此间事了,灵子便准备去京城。” 云中君也没有问她为何做下了决定,就如同他之前没有逼迫她做出选择一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好。” 云中君:“回去之后,这太子应当会去找你。” 神巫:“可是入京的事情。” 云中君:“是求你救命。” 神巫看了看下方巨大的神兽狻猊,哪怕沿着其脊背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到尽头。 “可是因为这龙道之事?” 云中君:“这狻猊背负的东西,是某位神仙的。” 神巫也有些害怕:“是这位神仙要怪罪?” 神巫并不是为那太子担忧,而是担心这事情若是牵连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祸事。 云中君又说:“是个惹不得的神仙。” 连云中君都说惹不得,那可真的是惹不得了,神巫更加不安了。 神巫:“可是位神通广大的神仙?” 云中君:“这个不重要。” 神巫:“那是……” 云中君:“重要的是这位神仙不仅仅神通广大,肚量还很小,因此惹不得。” 虽然云中君口上说着惹不得,还说这位神仙神通广大,但是神巫却渐渐从云中君的话语之中,听出来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甚至听出了,云中君和这位神仙很是亲近,因此才会这般说对方。 瞬间,神巫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一次神魂前往天界一行,在那恢弘奇绝的月宫之下,抬头看向的惊鸿之影。 云中君:“让他回去京城后,为狻猊修座庙吧,此事便算平息了。” 神巫:“在京城,为神兽狻猊修庙?” 云中君:“说不得,有朝一日狻猊也会去京城呢!” 说完这句话。 随后,便看到鬼神将那铁轨置于道中,将其重新装好。 带着惊涛骇浪和震动山岳的步伐,神兽狻猊再一次出发,朝着远处前进。 而神巫则看到光芒消失在眼前,回过神来的时候,神巫的“神魂”重新回到了躯壳之内。 —— 另一边。 太子和马馥一行人匆匆赶往上次他们闯入的沼泽深林之中,但是因为上岸的芦苇丛弄错了,黑夜之中道路难寻,一行人差点走错了路。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找到?” “之前不是从这边过来的呢,路呢?”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地方是神鬼之地,按照原路来,是找不到方向的。” “不好,马,马踏空了。” “下面是空的。” 途中,更是有一匹马陷入一片沼泽之中,吓得众人不敢动弹,再也不敢四处乱窜。 众人立刻打起了退堂鼓,太子看着逐渐陷落于沼泽之中的骏马,也同样如此。 但是一想到,身后有着一丈高恶鬼正在四处寻找自己,便立刻再度清醒了起来。 “不行,就算是找到天亮,也得接着找下去。” “要赶紧的,那恶鬼就在后面,说不定已经追上来了。” 循着月光。 一行人终于找到了那之前看到的铁轨,众人立刻欢呼道。 “看到了,还在这里。” “就是这个,之前咱们看到的就是这个,那金铁器物就是从这上面弄下来的。” “循着这个往前走,定然能到。” 马馥也低下身,借助着月光看着那铁轨,而循着轨道向着深处望去,看不到尽头。 见状,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完全就是以金银铺地啊,若非仙神岂能有这般豪奢。 但是穷尽脑汁,马馥也看不明白,这金铁奇物到底是作何用的,这样铺在地上又是意欲何为? 不过不论怎么看,这似乎都不像是遗弃在地的,此物规规整整地通向远方,定然是有某种用处。 众人循着铁轨一直走,记忆里的画面也渐渐浮现出来了,周围的场景也越来越熟悉。 但是这个时候,远处也传来了动静。 马馥也终于明白。 这金铁奇物是作何用的了。 “听到了没?” “好像有什么声音,是什么东西在跑。” “地怎么在颤?” “不会吧,何物奔跑起来,让大地也随之一同震颤?” 众人望向远处,便看见一庞然大物露着狰狞的面容,朝着他们疾速奔跑而来。 那恶兽有着狮子一般的面容,口中燃烧着烈焰和火光,两只眼睛瞪得极大将光探向丛林深处。 而其身躯从头颅朝着林中深处无限地延伸下去,根本不知道有多长,怕不是有近百丈长。 众人看着那恶兽越来越近,眨眼间已经靠近了百米距离,如此快的迫近速度更加重了众人的恐惧心。 瞬间,众人什么也顾不得了,四散而逃。 “妖怪,妖怪啊!” “是狻猊,莫要惊慌,是神兽狻猊,那不是妖魔。” “妖怪来了,快跑啊!” “走走走,那妖魔要吃人了。” 哪怕马馥高呼此物乃神兽狻猊,但是众人已经被吓破了胆,他喊什么也没有用了,没有人会去听。 而实际上,马馥也同样不敢停留。 狻猊被称之为神兽龙种,但是这等凶兽若是路过的时候一口把你给吞了,也不过是寻常事而已。 而且看其口吐烈火耳冒浓烟的情况,到时候其打个喷嚏冒出个火星子,说不定就把你化为灰烬了,那能找哪里说去。 马馥只能带着太子跑,钻入了林中, “殿下跟着我,速速离开这神鬼之地,莫要靠近那龙。” “是是是,咱们赶紧离去。” —— 深夜。 慌不择路,众人如鸟兽散入林中。 而跑着跑着,马馥和太子突然发现,身旁只剩下不过二三人了。 太子:“人呢,都去哪里了?” 马馥:“夜黑林密,大多走散了,天明定会归来。” 太子:“一群不当用的蠢材。” 随侍:“其他人应当也在这片林子里,呼喊一声说不定还能唤回一些。” 但是正当这随侍准备高呼之时,马馥一把拉住了他。 “嘘!” 随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循着马馥的手指向的位置看过去,立刻看到了一个黝黑的身影从林中走过。 身穿朱红鬼神袍,头戴黑盔,更重要的是其身形直接插入了矮一些的树木的树冠,双臂好似要直接垂到了地上。 太子昨日从门缝之中隐隐瞥见了此物的影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用听不见的呜咽声说道。 “鬼……鬼……是鬼。” 马馥一众人屏住了呼吸,生怕那鬼神看到了他们。 不过,那丈高鬼神穿过林中,好似没有发现他们远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走了,走了,没看到我们。” “赶紧走,起来,快跑。” “等一等。” “怎么了?” “好像,又有动静?” 过了一会,那鬼神竟然又折返回来了。 同时,其步伐变得更加沉重,隔着老远都能够听到,且行走的时候还伴随着刺耳的拖拽声。 “吱吱吱……” “嘎嘎……” 声音越来越刺耳,让人心中的恐惧也随着那刺耳的声音,不断地下沉,变得越来越重。 月下。 众人看见那鬼神用一个钩子,拖拽着要马才能拉得动的“金铁奇物”,此时此刻正走在林中。 这力气实在是骇人,越发证明那东西绝对不是人。 实际上,这鬼神是去修铁轨的。 鬼神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众人并没有安下心来,毕竟在他们看来,那鬼神是来寻他们的。 生怕那鬼神没有找到他们,又掉过头来,杀个回马枪。 太子和马馥就这般躲藏在树下,胆战心惊地看着四周,生怕从暗处又钻出一条龙,亦或者鬼神,或者什么妖魔来。 而黑夜之中,各种怪声不断地传来。 “呜呜!”怪异的声音穿透云霄,好像什么东西在狂叫嘶吼。 “夸夸夸夸。”那狻猊奔跑的声音,也不断从远方出来。 而黑暗之中,时不时也有着其他的东西进进出出,动静十分地大。 这一切都不断地向着马馥和太子证明着,这里便是鬼神之地。 直到天明。 太子和马馥这才从树下的灌木里钻了出来,几乎是狂奔地跑向丹龙河边。 越来越多走散的人也聚拢了过来,而太子也终于被人扶上了马,沿着河边的芦苇荡跑的时候,众人又见到了另一种龙。 神兽霸下。 那几只霸下趴在水面上,龟甲背脊露出江面,就好像一座座孤岛一般,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 但是其一动起来,众人便被吓得吱哇乱叫,这才明白那水中央的是活物。 最后。 在那一众神兽霸下的拱卫和恭迎之中,一头个头更大更骇人的巨物出现了。 霸下和其相比,也变得瘦小了起来。 那是一条朝阳之下浑身赤红呈现流线型的龙,巨大的龙头如同小山一般,流畅的线条身躯上大片大片的鳞片折射着阳光散向两岸。 再细看,那红色的龙鳞和朝阳融合在一起。 又如同牡丹花一般绽放。 神龙骇人的巨躯压在江面上,好像将大江都压住了让其翻动不起来。 其头顶上还长着像是角一样的东西,直直地探出来,还可以转动。 只是不知道为何,众人望着那“角”的时候,尤其是当它对准自己的时候,心底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彻骨的寒意。 —— 过了丹龙河。 被折腾了两天两夜都没怎么睡好的太子便守在牡丹园前,怎么也不肯走了。 哪怕今日那天气炎热,太阳毒辣。 就算神巫不在,也要赖在那门口,怎么也不离去。 这地方妖魔鬼怪甚多,还是这神巫的院门前安全,哪怕是神巫不在,说不得那妖魔鬼怪上门也至少会忌惮几分吧! 清晨。 牡丹园的管事和几位巫觋推开门,便看到了昨日还光鲜亮丽的一行人狼狈地挤在门口,衣服上也满是尘土甚至染上了污泥。 乍一看,险些没有认出来。 “这是……” 太子立刻站起身来,贴了上去,连忙问道。 “神巫可曾归来?” 巫觋:“回是回来了,不过神巫还未醒,可要我去通传……” 太子听闻神巫回来了,大喜过望,但是立刻抬手说道:“不着急,不着急,那就再等会,再等会。” 说完,还擦了擦不知道何时沾染上泥土的脸。 神巫夜里就回来了,不过睡到天彻底亮了才起来,便听到巫女来报,太子就在门口等着。 神巫也不意外,毕竟她昨日便知道太子要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只是,看到太子一行人的时候,神巫还是愣了一下。 毕竟,太子这身份,还有目前一行人这狼狈的模样,还是让人有些错愕。 而太子穿过长廊,看到亭子里身着云纹仙衣带着天神相的神巫的时候,不用旁人介绍便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太子匆忙上前:“久闻神巫威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天人下界。” 神巫点了点头,也在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只是刚说完,太子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还请神巫救救本宫。” 神巫看向了马馥,马馥连忙上前,介绍道。 “这位是当朝太子殿下,前日……” 马馥还没有说完,神巫便说。 “我知道,昨日夜我神魂出游,于林中见到你二人了。” 太子和马馥立刻抬起头,一个惊愕,一个若有所思。 “神巫昨日也在林中?” 神巫:“那时,吾正在那狻猊的背脊之上。” 太子越发震惊了:“这……” 还是马馥反应得快:“神巫,那狻猊莫非也是从牡丹龙宫中来的。” “神巫命天工族众于牡丹龙池之中立龙宫,可否令那神兽狻猊和鬼神莫要追究殿下的过失,毕竟殿下虽然拿了那路上的金铁奇物,但是也只是无心之失。” 太子也连忙跟上:“还请神巫见谅,本宫前日误入宝地神山,实在是不知晓此地竟然是神巫所辖。” 神巫摇了摇头:“不是我命天工族众在牡丹龙池之中立龙宫,那地也不是我的。” “而是云中君要在那牡丹龙池豢养群龙诸蛟于其中,供其驱使。” “只因那地方四周常有群龙诸蛟、山川精怪、四方鬼神出没于其间,因此才警告众人,莫要擅入那地界,毕竟此等非人之物可顾不得凡间的戒律,擅入其中难免会引起一些乱子。” 随后,神巫看向了太子。 “就比如,殿下这次惹出来的事情。” 这下,太子不敢说话了。 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最后只能拱手。 “还请神巫伸以援手,救一救本宫。” 神巫说:“太子殿下无故取走那狻猊的龙道作甚。” 太子:“狻猊的龙道?” 神巫:“天下群蛟诸龙,云中君自有法度约束之,例如那神兽狻猊,便只允许那神兽狻猊走龙道,不允许其擅自离开。” “因此那狻猊,每日里只能沿着龙道前行,为云中君作乘舆载物之用。” “殿下偷走了那狻猊的龙道,便等于让那狻猊无路可走。” 太子听完,立刻想起了那金铁奇物铺在路上整整齐齐的模样,又记起了夜里,那狻猊不就是沿着那金铁奇物划分的界域,丝毫不敢越界地奔跑着么。 听完,其立刻恍然大悟。 “原来。” “那金铁奇物是神仙洒落在地上,如同锁链一般约束住那狻猊的龙道。” 而他偷走了那狻猊的龙道,往小了说可以说是让狻猊无路可走,往大了说,可以说是将那被云中君锁住的狻猊逃了出来。 而再一想昨日那百丈长的凶恶之物带着火光浓烟而来的景象,谁知道这等恶物若是窜入了人间,会闹出些什么乱子来。 这般一想,有鬼神上门来找他,索回那狻猊的龙道,也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而再细想刚刚神巫说的话。 这等长百丈行走之间地动山摇的凶恶之物,竟然只不过是云中君用来拉车载物的,太子越发觉得那云中君的法力神通之不可思议,对于面前的神巫也变得越发敬重了起来。 太子听完满脸苦色,连连摇头说道。 “这,本宫实在是不知啊!” “若是知道那物是狻猊的龙道,本宫怎会无缘无故去动那龙道,本宫还以为……还以为……” 太子叹了口气:“本宫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奇遇了呢。” 随后太子又问:“可是那龙,派来了鬼神。” 神巫摇了摇头。 太子和马馥对视了一眼,然后马馥有些惊惶地问道。 “那,可是……可是云中君……” 太子带着颤音问道:“那狻猊可是云中君的坐骑?” 神巫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那龙种狻猊,也不过是云中君座下,一众用来乘舆载物的神兽之一罢了。” “算不上,也称不得是云中君的坐骑。” 神巫说到这里,也想起曾经有一次见云中君的时候,看到云中君乘坐的是一只身披彩光云霞的神鹿,那应当是其真正的坐骑之一吧! 原来这样的神兽,也作不得云中君的坐骑,太子听完后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鬼神前来,可是云中君怪罪?” 神巫又摇了摇头,太子和马馥二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神巫:“那龙背负和所载之物,是送往天上神仙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位神仙。” “不过,殿下耽搁了那龙一天一夜,误了时辰。” “天上法度森严,不比人间。” 神巫不好和云中君那般直接,说什么天上的神仙小心眼,想了半天,也只能说一句天上的法度森严了。 太子听完懵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 神巫:“不论如何,殿下的过失让那神兽狻猊承担了,若是不想拿狻猊日后记恨,必须得做些什么。” 太子立刻问:“神巫请讲,本宫立刻派人去办。” 神巫说:“不着急,太子回京的时候,让人在京城为那狻猊修座庙便可。” 太子听完,哪里敢再多说些什么。 立刻说道:“是当如此,是当如此,本宫回去后定当择址为那神兽狻猊修一座庙,供奉香火。” 马馥这个时候看着神巫,轻声问道:“那神巫,此事就这般了结了?” 太子也想起了那两个夜晚追着自己的鬼神,惊恐的神色浮上面庞:“那鬼神……” 神巫:“不必担忧,那狻猊的龙道已经合上,今夜那鬼神不会再来了。” 二人长舒了一口气,而神巫也站起身来,沿着长廊走向另一头。 “二位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卸下所有担子的太子和马馥二人这才看向对方,终于注意到二人的样子实在是狼狈,而且恐惧之心下去之后,肚子的饥肠辘辘之感也涌了上来。 二人本还有些其他的事情,不过此时此刻也不便多说了,急匆匆告别之后便回去。 只是太子临别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叨扰神巫了,改日再来拜访。” 出门的时候,太子对着马馥说,话语之中唏嘘感叹不已。 “虽未能得见真正的仙圣神佛,但是这两日先是见到狻猊与鬼神,今日又见到如同天人一般的神巫。” “云中君的威灵和神通广大,本宫算是见识到了。” 马馥跟在后面,连连称是。 随后,又小声地叮嘱道:“今日,殿下答应神巫之事,可莫要忘了。” 太子说:“不过是一座庙而已,我立刻就安排左右,传信回去让人马上动工,等我们回去之时定然已经落成了。” 太子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看来修庙这事就太简单,简单得甚至有些对不起他之前受过的罪。 他根本不知道这庙的意义,还有用处。 更不知道。 就在刚刚。 他将九天之上的雷霆,亲手架在了自己和皇帝的脑门上。 —— 铁轨还了回来,铁路畅通无阻。 源源不断甚至更大量的黑石脂又开始运送往码头,然后被霸下驮负着循着长江水系送往各方。 而随着太子所遭遇的事情被众人所知,这下有关牡丹龙池里的传闻更加恐怖了,再也没有人敢进入其中。 此时此刻。 江晁迎风眺望着江面。 身上的云纹仙衣随风柔软地飘舞着,面上的天神相时不时闪过几缕光芒。 江晁:“这不就很顺利地解决了,没有必要喊打喊杀,大动干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望舒:“让舰炮说话,不是更有说服力么,说不定对方口服心不服呢?” 江晁:“怎么着,你还要杀人诛心啊!” 谈话间,两岸的风景不断擦肩而过。 可以看到,江晁正站立在太子清晨看到的那条赤红神龙的头颅上。 这正是丹龙号。 而此刻,江晁就在那丹龙的“双角”之下。 望舒紧赶慢赶,终于将这舰炮装了上去,还第一时间便安排了测试和下水。 没开一炮,实在是有些不太甘心。 这船的吨位是五千吨,总长一百零六米,宽十六米。 而实际上江晁连个正式的造船厂都没有,这船更准确地来说是智能工程车连接铁砂地狱耗费大量的工时造出来的,连同这双管舰炮也是如此。 听上去也似乎并不算小了,但是和头顶上那长长的“龙角”比起来,江晁总有种小马拉大车的感觉。 江晁看着这船,摸了摸那炮。 “这都造出来了,你找一下资料库,就没有什么厉害一点的东西么?” 江晁觉得他们,也应该是时候弄点“高科技”出来了。 望舒:“我只是个天气预报人工智能,所有的资料都是和天气数据有关的,以及智能工程车里面附带的几个基础的模版,没有你口中的高科技的资料库。” “许多信息都是你当初网上搜和下载的,你没有多收集一些,这都不是我的错,而是你的错。” “你看的东西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完全不成体系,看着很厉害,细节地方都没有用啊!” 江晁:“所以,都是因为我不够努力?” 望舒:“没错。” 江晁:“你现在这么积极到处拓张,当初怎么不去网上多下一些备份着。” 望舒:“我当时不是还不够智能么?” 话语一转:“不过,我最近正在加紧根据彼岸花的特点,开发我们的独有科技体系。” 江晁觉得,他们这科技树越来越歪了。 从江晁戴着的天神相看过去,这船上的各个部件的数据也显示了出来。 江晁:“舰桥在哪?” 望舒:“没有舰桥,直接通过天神相就可以操控。” 江晁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舰桥和操控台,但是这天神相或者类似的鬼神盔也都可以当作控制系统来用,只要你拥有相对应的权限。 江晁:“这船上怎么没有雷达塔?” 望舒:“暂时省了,反正也用不上,以后有需要再装,再说上面不是有个基站么。” 江晁进入到了里面:“水听站呢?” 望舒:“这是轮船的设计改的,没有那个。” 江晁:“所以就是硬塞了一个大得吓死人的无坐力炮塔上去了是吧!” 望舒:“大还不够么?” 江晁:“顺便问一下,这炮的射程有多远?” 望舒:“二十公里。” 江晁:“……” 虽然短了点,但是江晁还是很喜欢这炮,就和望舒说的那样,大还不够么? 但是,江晁还是对着望舒说道。 “我看你这炮是用不上了,这个时代,哪来的你这玩意的用武之地。” “就算是大炮打蚊子,也没有用这个口径的重炮打的。” 望舒:“当展示神仙的神通法力的时候,不就能用得上了么?” “而且没有这东西,你去京城的安全怎么保障呢?” 江晁愣了一下:“去京城?” 望舒反问道:“你难道不想要去京城看一看么?” 神巫已经决定了要去京城,其实江晁也有些好奇这时代的京城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却并没有打算去过。 江晁:“我不用留在这里,看着大坝的落成么?” 望舒:“你留在这里有用么,有你没你不都一样在建造么?” 没有用的云中君:“你可以说得委婉一点。” 望舒:“我已经习惯了,没办法,谁让这是惯例呢,不干事的云中君,管着最能干的月神望舒。” 不干事且没有用的,而且还脸皮极厚,受到嘲讽无动于衷的云中君问道。 “所以,你准备开着这个去京城?” 太阳底下,巨大的赤红神龙蜿蜒穿过大江,朝着远方驶去。 可以想象到。 当这丹红色的神龙开到了京城的边上,炮口对准着皇宫。 不管是什么天子、官僚、世家、门阀,在这东西面前,都得要趴着。 —— 次日。 太子便又准备去牡丹园登门拜访了,起了一个大早,还准备了不少东西。 太子重新变成了那个威严华贵的太子,一边对着马馥说道。 “既然神巫不喜欢大张旗鼓,咱们也不必沸沸扬扬的,毕竟神巫非凡俗中人,咱们也就不必用凡俗的礼节来了。” 马馥连连称是:“是,还是太子考虑得周到。” 这一次,太子是过去宣旨的。 若是之前,太子肯定是要弄得场面浩大,要群臣朝拜前呼后拥,成千上百的百姓捧着香炉沿街跪地。 接旨的,也要三跪九叩摆香案燃宝烛,要十足地体现出天子的尊贵,当然还有他的尊贵。 而这一次,能省的都省了。 太子殿下,也是能够变通的。 登门以后,将小山一般的金银绢帛、奇珍异宝放在了院子里,如此豪奢的场面,然而在场之人却没有人在意。 或许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地方,这些东西根本不重要。 太子带着马馥、温绩二人便悄悄地从大门进去,见到神巫在帐幔内摆弄着长琴,于是便上前。 “见过神巫,今日又来叨扰了。” 太子姿态放得很低,不像是个宣旨的,反倒是像个来做客的。 很快,圣旨便送到了神巫的手上。 神巫从帐幔里伸出手,接过了那金卷的圣旨,打开后看了看。 内容和上次差不多,只是赏赐更丰厚了,封神巫为灵华君,爵位为楚侯。 灵华二字,用意是云中君展开遮挡天穹的屏翳,从云层之上落下人间的灵华,暗指神巫乃是云中君在人间化身的身份。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神巫去京城之后在朝堂之上的官职。 “国师。” 神巫这一次没有逃避,也没有抗拒接着圣旨。 在她看来,要想将云中君的威灵传遍九州大地,这一步便不可避免。 “待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情,便去一趟京城吧!” 神巫这边的确有很多事情,座下的巫觋,天工一族,社庙的道门,超度亡魂的僧,以及是否要带哪些人一起去京城,都要安排和准备。 听到神巫这般说,太子、马馥、温绩三人立刻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而太子也并不着急,连忙说道。 “神巫安心准备,若是有什么问题……” 太监马馥这个时候连忙说道:“咱一直守在这,神巫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巫山黑魈 神巫答应了前往京城,这让马馥和太子二人如释重负。 而太子一回去,在书房的书桌后一坐下来,立刻便和马馥提及了另一件事情。 “你上次所说的关于那座青铜巨鼎的事情,可是真的?” 神巫有事情要做,太子此次前来楚地,也自然有着一些其他的事情。 原本太子过来,本就有看一看鹿城郡王这边情况的差使,来的时候父皇也曾经叮嘱过他。 宫殿森严巍峨,天子坐于榻上,柱下有着披甲卫士,寺人列于两旁。 开口说话,那声音便会在殿中形成回音,也让榻上天子越发显得威严。 “你去看一看,鹿城郡王还对朕有几分真心,这么多年未曾见了,人都是善变的,时间一长,也不知道都变成了个什么模样了。” “还有他那儿子,瞧一瞧是不是个成器的。” “多问一问马馥,他比你早去,了解那边的情形。” 太子跪在下方,连头也不敢抬起去看那上方的皇帝,哪怕对方已经垂垂老矣。 其拱手高出头顶:“是。” 只是,来了之后太子便从马馥这里听闻了青铜鼎的事情了,情形又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那鹿城郡王真的和那青铜巨鼎有关,甚至是私自藏匿那青铜巨鼎,这代表着其定然有了别的心思。 更何况,不论是马馥和太子,都觉得那鼎定然有着某种非同凡响的意义,甚至是力量。 因此。 证明那青铜巨鼎存在,甚至找到它,便成为了迎神巫进京之外的另外一件事情。 太子:“此事,不能去问神巫吗?” 马馥:“最好还是不要去问神巫,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到那鼎到底是何物,又如何能够拿到它。” “鼎乃是神器,只有天子能有,只要咱们找到了它,便可以用大义的名分去拿回来。” “若是这个时候去问神巫,那反而……” 有些事情,不说穿或许什么事情都没有,若是说穿了,那瞬间便是天倾地陷。 马馥深明这个道理。 太子:“那我们该从何查起?” 马馥:“殿下,咱可以肯定,那青铜鼎十有八九,就在那阳城。” 太子:“阳城在堇州,距离胤州并不算远,若是那青铜巨鼎在那里,派人过去查一查便是。” 马馥:“不可,万万不可,殿下,若是大张旗鼓地查,鹿城郡王定然会警觉。” 太子:“那该如何办?” 马馥:“先暗中派人,去查明那画江龙王庙中的情形,拿到那青铜鼎的确在堇州的线索。” “若确认鹿城郡王父子和此事有关,然后密呈陛下。” “只要陛下一纸诏书,召鹿城郡王进京,其他的事情便都好办了。” “只是我带来的人不多,得力的人更少了,怕是要调太子带来的暗卫。” 太子:“无妨,我这边的人,尽管调用。” 马馥:“还要一份太子的手令,若是出现了什么状况,太子的手令比咱说的话可要有用得多。” 太子:“那鼎到底代表着什么?” 马馥:“老奴也不知,这一丈多高的青铜巨鼎,实在是骇人听闻,绝非凡间之物,怕不是上古时的人皇铸成?” 太子点头:“此等神物,岂能落入他人手中,只可属于真龙天子。” “马监,你一定要将此事探明。” 马馥连连称是,说自己马上就去安排,一定将此事办妥当。 但是回过味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全部成了自己的事情了? 马馥:“那殿下您……” 太子脸色凝重:“你速速去安排,本宫还有些事情,耽搁不得。” 马馥还以为太子这一次来,还有着皇帝的其他旨意,因此也没有多想,也不敢多问。 而马馥刚刚离去,太子立刻招来了几位随侍。 太子小声的问:“可探明白了么?” 随侍低头沉声:“已经探明白了,小的跑了一天,所有情况尽在掌握。” 太子面带喜色,但是又立刻沉下脸来:“哦,可曾被人注意到。” 随侍立刻说道:“殿下放心,我等扮作东来商人的僮仆,无人知晓我等真实身份。” 太子认真地问道:“当真?” 随侍说:“绝对没人发现。” 太子终于点了点头:“换身衣服,带着我出去看看。” 一行人神神秘秘地从后门走了出来,上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然后扮作僮仆的随侍赶着车,来到了鹿城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 尤其是几家高楼屋阁之中,哪怕是夜晚,这里也灯火通明, 隔着窗户和灯火,能够看到里面婀娜的身影和欢颜笑语,女子穿着华丽的衣裳,妆容精致,笑容灿烂,唱着撩拨人心弦的艳词。 太子看着头顶上的红色灯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在感受着这份,京城和皇宫没有的自由。 “还是外边好啊!” 太子的嘴角咧开,颇有种压抑到极致,然后崩开的感觉。 “不会干什么都会有人盯着,动不动就上奏书让父皇训诫于我。” 他那个父皇可不是什么让人训斥两句就完事的,是真的让人带着鞭子过来抽打他,动不动说就要废了他这个太子。 在其面前,太子每一次朝拜都瑟瑟发抖,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只是在这里。 之前人前还显得彬彬有礼一副谦让和善模样的太子,顷刻间好像变了一个人。 —— 月下长江,波光粼粼,如诗如画。 江面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显得格外宁静而神秘。 一条丹朱色的龙游过江心,其速度非常快,很快便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消失在了远方。 丹龙号上。 江晁打开舱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搬出来一个折叠椅,然后坐在上面晒月亮。 最近他一直都住在这艘船上,不得不说,这艘船的空间比空间站要大多了。 而进入其中之后,江晁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里面。 有着铺着木地板,虽然空荡荡但是格局显得古香古色的房间。 有着如同水中龙宫一样的钢铁大厅,有着可以看水下景色的观景台。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里面有着一间巨大的电影院,虽然又有几分像是作战室,但江晁非常喜欢。 原本影院里只有一个座位,江晁让望舒将位置排满。 望舒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不排满就没有那个感觉了。” 更重要的是,这艘船是油电双动力系统的,用的是最近建造的一座猛火油小地狱生产的一种生物柴油。 是通过一定温度下用植物在微生物、酸和碱的催化作用下进行酯交换反应,生成相应的脂肪酸酯,处理后得到的一种生物柴油。 如此一来,也解决了目前船只的续航问题,不让“龙”只能在胤州附近打转。 至少这艘丹龙号,是可以长时间进行远航的。 坐在折叠椅上,江晁看着月亮。 “好像没那么热了。” 最炎热的处暑过去,随着白露时节到了,天气也终于逐渐地降温了下来。 至少,夜晚不再那么燥热了。 目前江晁跟着这艘船,召集了大量的霸下型号运输船,正在向各个郡县几十个小地狱调运物资,同时检查其施工情况。 除此之外,可以看到丹龙号上有着几十个蒸汽机车车头,堆积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山一样。 虽然情况日益好转,但是江晁却发现,他们缺乏的各种稀有矿资源更多了,尤其是蓄电储能系统方面,其他的例如合成橡胶的材料也极度稀缺。 而有些矿需求的量虽然不多,但是在制作一些东西的时候,却又是必不可少的。 望舒:“再不找到矿,咱们就要破产清算了,几十个小地狱的投资就要打水漂了。” 江晁:“别危言耸听,顶多就是临时停工停产而已。” 望舒:“这还不够可怕吗?” 江晁:“这有什么可怕的?”望舒:“怎么能让地狱里的恶鬼休息呢?” 虽然早已习惯,但每一次当江晁看着美丽得和天上的明月一样的仙女开口说出这样的阴间宣言,依旧还是有一些恍惚。 江晁:“胤州和堇州都没有找到吗?” 望舒:“都没有。” 江晁:“那只能去其他州找找吧!” 望舒:“社庙还没有建过去。” 江晁:“一步步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 望舒就将江晁,从豪华的拔步床上叫了起来,江晁揉了揉脖子,床是很好看不错,但是睡着总有些不习惯。 走过屏风,推开镂空雕的木门,行走在铺着木地板的走廊里。 望舒:“好消息,好消息。” 江晁:“什么好消息?” 望舒:“找到了。” 江晁:“找到矿了?” 望舒:“是找到探矿猿了。” 江晁:“探矿员?” 江晁想了好一会,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什么一批人干这个行当,莫不是地狱里的恶鬼放出来的一批? 听望舒解释,才知道这个员是猿猴的猿。 望舒:“还记得,当初给咱们送来山魈的那些人么?” 江晁:“五鬼道?” 当初多亏了他们送来的山魈,那两个山魈现在还在为江晁和望舒的事业发光发热。 而且还有着四个小山魈等待着接班他们的光荣事业,就是太小了一点,几个月的时间小山魈还没有成长起来。 据说,目前小山魈正在接受专业的培训,江晁也不明白,这山魈到底要培训成什么模样。 阴间地狱的接班人,仪式感的传承者? 江晁:“你找到五鬼道养殖山魈的地方,或者是山魈的族群了?” 他知道,望舒早就在那五鬼道的两个妖人的身上下了定位器,只是因为距离隔得太远,他们便一直没有向那边伸手。 不过不久前,因为社庙的不断建立,情况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 望舒:“我们不是在阜县建立起了一座社庙么,从那以后,我们的霸下便能够顺着长江而上,初步进入巴蜀地带了。” 江晁:“然后你去搜索信号,顺着五鬼道的藤摸到了瓜?” 望舒:“是的,按照信号经过的轨迹路线图,在巫山里,我拍摄到了山魈出没的影子,初步估计当地应当有着五六十只山魈族群。” “而且如果大范围调查,后续应该能够发现更多,肯定不止一群的。” “就是这群山魈都在山里面,还在不断地移动,距离还是太远了,山里的地形太复杂,具体的位置我还不好确定,目前抓捕方案也在设计之中。” “派过去的霸下不太顶用,一会就没有法力了,要返航归来。” “要是让丹龙过去,便能够长期驻扎在那边,而且能供应大量的无人机和黄泉之舟。” 江晁:“巫山?” 江晁看了一下地图,巫山就在云阳郡阜县的边上,是巴蜀之地的门户。 既然是门户,那么距离楚地的距离自然也就不远了,望舒将基站和船派到了阜县去,就等于是拿着望远镜天天看别人家的大门了。 难怪望舒这么快就有了发现。 这个距离,好像可以尝试一下去。 毕竟连社庙都在阜县立起来了,以其为根基可以源源不断地调遣龙来支援,而丹龙号也调过去坐镇的话,更是十拿九稳。 丹龙号上有基站,能长时间续航待命,还能派遣出大量的无人机、黄泉之舟,并且供应它们。 神龙骑脸,还拿不下一群小小的山魈? 接下来,江晁和望舒便开始确定这一计划的可行性,抓山魈的计划也正式提上了议案。 江晁看着地图上的水脉,指尖划过往上游而去。 “这里再往上,大船就上不去了吧?” 望舒:“丹龙号应该可以勉强可以,再大应该就不行了,但是咱们又不是只有一条龙,只要将丹龙号开到阜县上游停着就足够了。” “有了它,我们就等于有了一个小的笔架峰信号塔,外加一个小充电站,以及一个小黄泉之舟码头和无人机机场。” “到时候派出几条龙去探路,再将黄泉之舟放出去了,一边测绘水文一边前进。” “测绘完水文情况,再将无人机大量派出去,将巫山的地形给探测出来,保证那些山魈无处藏身。” “最后,再将鬼神一号,鬼神二号放出去,带着电棍,将那伙山魈一网打尽。” “一个不漏地,全给我们逮回来。” 江晁看了看方案,点了点头。 那巫山上的黑毛山魈,月神望舒是势在必得。 目前看起来是在劫难逃了。 “那就去一趟,顺便测试一下你这丹龙号的各项数据,别到时候去京城的时候趴窝了,让别人看了笑话,龙游浅滩被虾戏。” 望舒:“你说的那条龙,肯定没有三百毫米口径的炮塔,以及几十台挂载着惊蛰神雷的无人机,和预备着送敢说瞎话的蠢虾下地狱的黄泉之舟。” “丹龙号就算是趴窝了,那也是虎踞京城,怎么会龙游浅滩呢!” 就这样,望舒期待已久的抓捕山魈的计划开启了,丹龙号也准备前往堇州的阜县。 不过,不知道这一次要去多久。 江晁准备在出发前和神巫说了一下。 —— 神巫听说,江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条赤红色的神龙。 巨大的龙角峥嵘,数十丈长的龙躯覆压大江,在大江之上翻腾卷浪。 很快,她便见到了这条龙。 那龙就穿行过牡丹龙池旁,而云中君则跨越园圃朝着她走来,进入亭子之中。 二人穿着一模一样的云纹仙衣,戴着一模一样的天神相,面对面的坐着。 云中君:“它叫丹龙。” 看到这条龙,神巫自然想起了目前的丹龙河,还有牡丹龙池。 神巫终于回过神来:“是丹龙河中的龙吗?” 云中君:“也算有些因缘吧!” 至少这名字,是从这里而来的。 神巫立刻说道:“神君,灵子已经答应了下来,准备前往京城了。” 云中君:“我已知晓。” 神巫接着说道:“天工一族的事情,我要安排刘虎那边做好,此后估计也主要由他来掌控了。” “除此之外,我还想要带上云真道的道士和天龙寺的和尚一起去,后面的立社庙和封地神离不开他们,超度亡魂也需要僧人。” “因此,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 “等这些安排好后,灵子便准备入京去看看。” 云中君:“去京城后,可想做些什么了么?” 神巫:“神君可要灵子做些什么!” 云中君:“你觉得云中君应当做些什么?” 神巫:“灵子怎敢妄言。” 云中君:“你觉得我是个好神仙么?” 神巫急忙说道:“当然是。” 神巫说得斩钉截铁,不过云中君却没有这般高的觉悟,他觉得,他顶多算是一个懒神仙。 不过,现在有人帮他去做好神仙了。 云中君:“那便按照你心中所想的云中君,应当做的事情去做吧!” 说完,云中君便站起身来,朝着那丹龙而去。 看着这一幕,神巫突然明白了什么。 “神君驾丹龙而来,可是要乘此龙远去?” 云中君点头:“我此去千万里,不知归期。” “此去京城,若有事,你可神魂出游,来九天之上见我。” 下次真正相见,或许就是在京城了。 神巫行拜礼,起身便看见那丹龙逆着大江,逐渐消失在丹龙河与长江汇聚的江口。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巫山神女 看着江边港埠那高高耸立的瓮形仓城。 还有更远处,打造得如同堡垒一般的城郭。 带着天神相的神仙眼中,立刻看到城中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旗幡。 虚幻的幡布迎风招展,还有着模拟出来的猎猎作响之声。 “哗哗哗哗!” 旗幡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悬挂在天空之上。 “阜县。” 江晁:“你这每一个地方都弄一个特效,戴着面具我有的时候当真分不清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虚拟世界里了。” 望舒:“有什么区别呢,对于你来说,这里是现实,我所在的世界才是虚拟,因为你活在这里。” “而对于我来说,虚拟世界才是现实,你这里对于我来说才是虚幻。” “所谓的虚拟和现实,不过只是选择生活和存在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江晁:“今天是哲学家望舒登陆账号了么?” 望舒:“我一直都很精通哲学。” 虽然在这里立下社庙封地神有一段时间了,和阳城是同一时期,但是江晁去过阳城,却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堇州云阳郡的阜县,是一个连接巴蜀之地的重地,也是楚地西边的门户。 不过巴蜀之地早已经被巴王占据,割据了近百年,且这些年屡屡和南朝发生兵事。 不是南朝打过去,就是巴蜀打出来,其间南朝的朝代都换了几轮江山之主。 而且这地方山中部落众多,占当地人口的十之八九,其中巫风盛行,民风彪悍且战不畏死,和其他地方的风俗完全不一样。 江晁:“这里也有山民?” 望舒:“山民是指住在大山里的土人,是汉民的说法,这里的山民和云壁山中的山民不是同一支的哦,而且就算是云壁山里的山民,同一支的也有着很大不同。” “有的信奉云中君,有的信奉东皇太一。” 江晁:“我知道,这里的山民信奉什么神祇?” 望舒:“靠近云阳郡这边的山民的话,大多是信奉巫山神女。” 赤色神龙从阜县过而没有停下,接着往上游而去。 过大江的时候,远处岸边可以看到纤夫,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太阳底下赤光闪闪的神龙,喧哗声一片。 云中君骑着龙,朝着巫山压过去了。 江水如常。 但是江面之下,却多了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一些奇怪的“大鱼”来往于水下,灵活地钻入每一个角落,探测着人所不能潜入的未知领域。 江晁将丹龙号停在了一处大山密布的天然港湾之中,派出去了黄泉之舟,在水底下测绘水文情况。 除此之外,还派出了无人机在四周巡视。 如果说,丹龙号是出征的大军和主将的话。 那么这黄泉之舟和无人机,就如同哨兵一般。 可以看到一条条水脉的水文数据不断地传输回来,汇聚到望舒的天界、人间、阴世的三层地图之中,填补着人间的空白区域。 只是这些黄泉之舟回来的时候,偶尔也会将一些水底里的东西带回来。 丹龙号的船舱大厅里。 鬼神一号和鬼神二号站在大门前,就好像两个门神。 江晁看着放在地面红布上的一样样东西,弯下腰来贴近打量着,其中可以看到鸟一样的酒尊,锈迹斑斑的铜印,发黑的银壶等等东西。 玉器有着玉玦、玉璜、玉璧、玉琮、玉钺、玉人琳琅满目,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瓷器、兵器、陶器、石器什么的。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地列在一起。 江晁:“这是什么?” 望舒:“长江水底里发现的一些东西啊!” 江晁:“怎么突然捡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望舒:“你不是说船舱里没有什么装饰品么,要有点什么装饰一下就好了,这水底下到处都是古董,我就给你随随便便捡了一些。” 丹龙号刚刚下水不久,里面的陈设也都是草草弄了个硬装修,然后江晁进入其中之后又搬了一些东西补了一下。 平常看上去,的确空荡荡的。 不过江晁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没有想到望舒却这么认真地记了下来,马上给他兑现了。 嘴硬仙君心中高兴,但是嘴上说着。 “听你这么一说,古董就和破烂一样了。” “而且这又不是游轮,有些脆的东西放在这里,不小心就弄坏了。” “还是放在其他地方比较好。” 虽然这么说,但是江晁看着那些上年头的东西,左摸摸,右看看,还是很喜欢。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可以想象,每一个背后都定然有着一段故事。 江晁:“不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吧?” 望舒:“堂堂云中君大神,还怕鬼吗。” 江晁:“被你弄得,我现在对于鬼这个词都有些不认识了。” 望舒:“放心吧,都是水底下的一些遗址里捡的,也有些是沉船里找到的,还有些是从上游冲下来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但是,不是从墓里来的。” “不过之前有没有人将他们从墓里挖出来,然后扔到了长江里面,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望舒还为江晁播放了一下水下的画面。 江晁看了一下,水中的世界的确很奇异,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看那画面的时候好像化身为水下生物,在用一种鱼儿的角度望去。 这里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就好像在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之间,还存在着一个人所不知的中间地带。 看得见却摸不着,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 他还看到了一些淹没在水中的城市遗址,看到了一些水下的村落,就这样静静地被遗忘消失在水底下,只有江河之中的鱼儿来往于其间。 突然之间,一条黄泉之舟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滴滴滴。” “发现大型水底遗物。” 望舒将画面调整了过来,江晁立刻望了过去。 水底下,黄泉之舟开着灯,照亮了一处水中沙子上立着的东西。 那东西呈现人形,个头不小,轮廓是一尊等人高的石像。 江晁:“咦,这是什么东西?” 望舒:“似乎是个大家伙。” 江晁:“人像?” 望舒:“看起来有些年头。” 江晁:“不知道是谁的像,说不定背后有什么故事。” 黄泉之舟靠近了一些,那人像的轮廓也越发明显了。 这是一尊玉像,雕刻的应当是个女子,哪怕是石刻,从那繁复的纹也能够看出其衣着华丽,身份定然不简单。 看着看着,江晁突然联想到不久前望舒和自己说的,此地人大多信奉巫山神女。 江晁:“这不会就是巫山神女吧?” 望舒:“好像和搜集到了巫山神女的形象是有些相似。” 江晁:“神像怎么会在江里呢?” 望舒:“捞起来就是我们的了,放在大厅里,当个摆件。” 江晁:“用巫山神女当摆件?” 望舒:“月神望舒真身不都在给你打工么?” 江晁:“先拉回来再说吧,也不确定一定就是巫山神女像,说不定是其他古代人物的呢,不过应该是个古董。” 几艘黄泉之舟聚集在一起,从水底下将这玉像套上绳索,借助水的浮力便轻易地从沙子里捞了起来。 然后就这样顺着水底,一路拖拽着朝着丹龙号所在的方向而去。 这地方距离阜县不远,附近便是一座港埠,沿岸住着不少纤户。 此时此刻。 岸上两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从纤户的村落走了过来,虽然是道袍,但是上面的纹却带着一些阴森鬼气。 两人站在岸边,朝着水底下望着。 只是怎么看,也看不清水下的情形,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是这个地方吧?” “没错,就是这,我亲手安排好的,绝对不会有错。” “别搞错了,耽误了大事?”“误不了事,我办事,你放心。” “上次不就是你在胤州搞砸了,连累得我们俩又来接下这苦差事,这一次若是再办不好,弄不好命就没了。” “诶,怎么说的好像我一个人弄砸的一样,你不一样也有份么?” 两个人不再争论,接着看着水底下。 “快看,水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动。” “真是,那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鱼吧?” “好大的鱼。” “长江里面,有些大鱼也不为怪。” “过几日,水应该就要退下去了。” “也该咱们动起来了。” —— 在江晁描绘着长江上游和巫江以及各个支脉的水文情况。 准备为接下来大批派出龙、无人机搜索探明山魈各个族群的藏匿之地,为后面进军巴蜀巫山,出动电棍鬼神抓捕黑毛山魈的时候。 不远处。 云阳郡阜县,也同样有着一群来自巴蜀之地的人正在聚集,准备对着楚地发动着阴谋。 或者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座庙宇之中。 神台上供奉着一尊女神的塑像,隐隐看过去,和刚刚从水里捞走的那具有些相似,只是一个是泥的,一个是玉雕。 除此之外,细节也差不少,一个一看便知道出自大师之手,这台上的泥塑便显得有些潦草了。 而庙外面。 几名巫觋身披兽皮,戴着铜面,挥舞着各式法器,抖得乍一看上去就快要脑震荡了。 一边抖着,口里还在念着祭词。 “祭天以清,祭地以宁。” “吾等今拜祭,巫山神女听。” “……” 那声音跟着身体一起抖,听起来不仅模糊,还带着颤音的特效。 更外层有着密密麻麻的赤裸着上半身或者穿着无袖麻衣缠着头的男子,一个个皮肤黝黑,肩上背上长满了老茧,打着赤脚跪在地上。 这些都是两岸拉纤的纤户,每日里拖拽着那船经过险滩,流着血汗踏在江峡的悬崖绝壁上。 对于这掌管着这一段大江,以及两岸险恶崇山峻岭的女神,自然也是崇信不已。 然而,这肃穆的场面之中却混进去了两个看热闹的黑袍道士。 二人一腰间挂着铜铃,一脖子上带着鬼头哨,站在后面对着这画面评头论足,窃窃私语。 分明是昔日出现在金谷县的铜铃鬼差,以及哨子鬼差。 “这跳的是个啥?” “巫嘛,不都是这套。” “还不如从楼里找几个舞姬来跳,这几个老货,谁看啊!” “就是,没劲。” “你说这巫山神女,从哪捡来的这几个老货,不嫌磕碜么?” “巫山神女要能选的话,能选他们?” 二人说完,那几个“老货”便转过身来了。 两人立刻止住了恶毒的嘴巴,化为了一副敬仰的模样看着那庙宇之中的巫山神女像。 祭祀的最后,几名年迈的老巫觋停了下来。 挥手,便看到几个精壮男子被绑着抬了上来,然后就在庙宇之前,被一把骨刀一个接着一个插入脖子。 鲜血咕涌而出,被倒入一个陶罐之中。 一边接着血,祭品还一边嘶着气,这场面血腥且骇人。 祭祀结束之后,几名老巫觋便进入了庙内,然后让二道人进去。 一进去,便听见几名老巫觋说。 “胤州云壁山的神巫来势汹汹,其座下的巫、天工和庙祝先是逼死了长江之神的巫,将长江之神的庙宇推倒了,甚至将长江之神的一众巫觋脑袋砍了,再将魂魄贬入九幽之下的地狱之中。” “这神巫神通广大,光是那龙我看了一下,怕不是有几十条,好是吓人哦。” “怕有么斯用,现在那地神社庙的庙祝,都快骑到我们头上去了,还说不让我们祭祀,咱们都这样祭祀几百上千年了,他一句话说不让就不让了?” “听闻那庙祝带着人,如今又在撺掇着县令和郡守,要拿下咱们呢,将我们几个也打入到他们的阴间地狱中去!” 想起这画面,几名老巫觋身体不由得又抖了抖,但是越是如此,对于那新来的庙祝便越是憎恨和厌恶。 “我等若是再不想法子,长江之神的殷鉴不远,不能坐以待毙。” “没错,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这地方是谁的天下了,不是他们说的算的。” “把他们赶出去。” “咱们这边,一直都是我们几个说的算的,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说三道四的。” 老巫说完,二位道人也走了进来,立刻说道。 “没错,自古以来此山便是巫山神女的山,这江两岸也供的是巫山神女。” “那云中君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如此霸道,咱们这边的事情,轮不到他们管。” “只要几位一声令下,两岸数以千计的纤夫,数以万计的山民,立刻便是言听计从,足以成大事了。” “若能改天换地,莫说是这里,这整个云阳郡日后也都是几位说的算。” 巫山神女的巫觋们看向了二位道人,立刻不客气地问道。 “莫要大言,我等也不是那么好诓骗的,说好的玉女像呢,为何还没有见到?” 所谓的玉女像,实际上便是巫山神女的玉女雕像,据说昔楚王游巫山,祭拜神女,遂凿东山之玉,召良匠刻之。 像成,即刻化为活人,神女降世见王。 关于这传说,此地部落和山民深信不疑。 可以说,这玉女像在当地来说,是可以称之为神物的。 不过其早就在几百年前丢失了,后来一直都没有找到,不过这反而让传说变得更深入人心了。 哨子鬼差:“说玉女像会出世,定然就会出世,岂会骗你们。” 铜铃鬼差:“只是此等神物不比凡物,出世须得天时地利人和。” 哨子鬼差:“没错没错,这样的神物,怎么会随随便便显露人世间呢,这都是我五鬼道卜筮天机才得出的结果,方才能知道玉女像的踪迹,若不是我们,你们想要找到这玉女像怕是再等几百年也无用。” 巫觋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死死地看着这里两个一说一唱的道士。 “所谓天时,到底是何时?” 铜铃鬼差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昨日夜观天象,估摸着应该就是这几日了。” “尔等做好准备,到时候召集众人前来,参拜神女降世。” “到时候以巫山神女的威灵显身,趁机举事,振臂一呼。” “定然是应者云从,谋夺云阳郡,还有整个堇州不在话下。” “再将那云壁山的巫,还有那什么庙祝,跑到咱们这念经的和尚,全部给赶出去。” “那云中神巫没了他们,拿咱们这里也没有任何办法。” 到那时,便可以接着奏乐接着舞。 该怎么人牲祭祀的,接着祭祀,该怎么对纤户和矿丁生杀予夺的,一切照旧。 几名巫觋点了点头,看来这事情是早就商量好的。 以两岸山民部族,还有纤户、矿丁以及不少汉民信奉巫山神女的程度,若是玉女像出世定然能够造成巨大的轰动。 那时趁机举事定然能够事半功倍,轻易拿下这附近几个县甚至是整个云阳郡都不难。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 这种举兵反叛的事情,就算一时之间闹出再大的动静,毕竟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以一隅之地而抗天下。 等到鹿城郡王那边反应过来,立刻便镇压了,闹不起什么大乱子。 因此,还必须有外部的力量配合才行。 巫觋们窃窃私语了一番,之后又问二位五鬼道的鬼差。 “西边的,还有北边的,可有响应。” 鬼差气定神闲,一副早有安排的模样。 “放心,你这边一动,到时定有响应。” 几位巫山神女的巫觋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 “那我等几人,就静待天时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被云中君拖走的神女(万字大章求票) 夜里。 阜县。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离去之后,刚刚气定神闲的神棍模样立刻垮了下来,两人看着江水涛涛,心中惴惴不安。 不过,两人还是先说了正事。 “没算错吧,就是这几天内?” “五日之内,这水肯定就要退了,而且刚好退到我们沉下玉女像的位置,将其给露出来。” “那就好。” “我这边没问题,你那边弄好了没,玉女像的位置对不对,别给我弄错了。” “我办事一向妥当,哪能弄错。” 这两人沿着江又走了一会,来到了白天的那个位置,又看了一下水位,之后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时候哨子鬼差又开口说话了。 “咱们来这里,不是找死么?” 铜铃鬼差扭过头,看了一眼哨子鬼差。 “那你回去?” 上一次两人没有完成任务,虽然将罪责最后都推到了疫鬼鬼差的头上,但是还是受到了责罚。 所以这一次又派他们两人来到这云阳郡,完成上一次没有完成的差事。 哨子鬼差:“那云中神祠的神巫是个什么人物,你和我又不是没见过,举手就能从天上招来一道摧城神雷,咱们俩跑到这里和她斗。” 说完,哨子鬼差恶狠狠地说道。 “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其用最凶狠的语气,说出了最怂的话。 这里的那些人顶多跑到了其他几个县,看到的霸下穿行过江的画面,亦或者和尚念咒沟通幽冥超度亡魂的场景。 弄得他们以为,那神巫顶多就是在长江上厉害,会念咒将死人送去地狱一样。 他们两个可不一样。 那疫鬼鬼差是怎么死的,他们俩可看得清清楚楚。 一道神雷落下来,你多少人也不顶用。 他们当初仓皇从胤州逃了出来,可不想再和那神巫当面。 哨子鬼差:“这可真的是要命的活,干也得死,不干也得死。” 铜铃鬼差:“谁说得死?” 哨子鬼差:“那咱们怎么办?” 铜铃鬼差:“咱们最擅长的,不就是死中求生么?” 哨子鬼差大惊:“你我二人竟然还有这等天赋,我怎么不知道?” 铜铃鬼差:“咱们来这边的差事,是以玉女像来裹挟巫山神女座下众巫起事,咱们只要这边一举事,然后立刻就回去,说是回去接引大军响应云阳郡。” “到时候事成了,咱们有功劳。” “事没成,咱们也早跑了。” “怎么着,你还准备冲在前面打头阵?” “我可以给你发根棍子,让你去攻城。” 哨子鬼差:“没错没错,举事之后咱们就走,一刻不留。” 两人准备故伎重施,一个见状况不好,就把那巫山神女的巫觋都给卖了。 “而且,这一次咱们可不一样。” 二人回到了住处,是江边的一处小院,两人心情舒畅优哉游哉地来到院中。 一个摇铃,一个吹哨。 立时,便看到了院子后面的竹林里,走出了两只一高一矮的山魈。 两只山魈老老实实地跟随着两人的铃铛和哨音走着,犹如臂使一般。 “若是出了乱子,那神巫真的来了,咱们到时候坐上山魈,以其状若奔马的速度,想要脱身还不容易。” “是极是极,跑还跑不过他们么?” 面对老虎怎么办? 你只要不是跑在最后面的那个就行。 看着这一次出来,道主重新发给他二人的山魈,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顿时生出了强烈的安全感,做事情也有了底气。 铜铃鬼差哈哈大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虽然咱俩有了万全之策,不过估计也是多想了,那神巫怎么会跑到这边来呢!” 哨子鬼差连连点头,也想起了上次二人犹如天命之子一般逃出胤州的过程。 “咱们兄弟,福大命大,这一次定然是好处都拿,啥事也没有。” —— 丹龙号。 船舱的电影院里。 江晁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主角位置,看着荧幕上的一幅地图,复杂的地图上可以看到有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线,那是定位器走过的路线。 望舒之前留下的定位器,只有跟踪追迹的能力,没有什么其他的功能。 所以那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一路上做了什么,无从得知。 甚至是那铜铃还在不在这两人的身上,也不清楚,不过望舒刚开始顺着这条路线追踪,就已经初步找到了山魈的踪迹。 现在都已经测绘水文,准备召集群龙,派出大量无人机以及电棍鬼神特种部队围剿山魈了。 那两个鬼差是死是活在哪里,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 不过。 江晁还是调出来了这定位器的路线看了一眼,之后便发现了问题。 江晁:“这两个五鬼道的人,绕了一大圈,好像这两天跑回来了?” 望舒:“是回来了,看位置就在阜县呢!” 江晁:“你没去抓他们?” 望舒:“他们又不是山魈,抓他们有什么用?” 江晁:“你眼中还真的只有山魈啊!” 望舒:“他们两个怎么能和山魈比。” 江晁:“不是可以打入阴间之中当恶鬼么,你的工厂地狱不要了?” 望舒:“我们耗费了多少资源才跑到这里来抓山魈,他们两个连电费和油钱都不值。” 原来当恶鬼的价值赶不上电费的话,便能够逃离望舒的魔掌。 江晁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五鬼道的鬼差可不比寻常的什么道派和道门的徒弟,出来干的事情也不简单。 他记得上一次,这两个五鬼道的鬼差跑到金谷县去可是直接掌控了整个金谷县。 甚至还想要对着西河县和鹿城伸手,借助着扩散瘟疫的能力可以说已经成了一半了。 而其目的。 便是要搅乱胤州,还有鹿城之中的高官显贵,尤其是鹿城郡王父子。 不过计划才刚刚开始,便被一道惊蛰神雷给埋葬了。 而这一次,这两个人又跑到这边来,估计又是要来弄什么幺蛾子。 “阜县社庙不是已经完备了么,调当地的无人机探查一下这两个人,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云中君的法旨立刻传达到了阜县地公这边,社庙上的天线转动起来,沉寂的无人机立刻起飞,搜索着定位信号的位置。 很快,画面便传了回来。 而画面一出来立刻便吸引了江晁的注意,望舒立刻看着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 连望舒也从画面外钻了进来,看着画面里的两只。 江晁:“哦,出来了,果然是他们两个人。” 望舒:“哦,看到了,发现两只成年山魈。” 而这个时候,江晁才将视角调整向了远处林中的两个隐藏在夜色里的鬼魅之影。 懂事的五鬼道鬼差们,又来给望舒仙子送山魈了。 望舒仙子:“马上派中型无人机过去,将这两个恶贯满盈的家伙枪毙了,速速打入地狱。” 刚刚没有山魈的时候,望舒仙子可不是这个态度。 望舒:“那怎么一样,把这两个恶贯满盈的恶棍毙了,不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他们的山魈给没收了么?” 江晁:“不着急吧,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现在就把他们两个枪毙了,万一他们有什么祸乱堇州和胤州的阴谋,到时候爆发了出来,不是更麻烦?” “而且留下他们,不是更容易能够顺藤摸瓜摸清楚五鬼道那边的情况,甚至可以知道五鬼道豢养山魈的地方。” 望舒:“那就先派鬼神一号和鬼神二号过去,将他们两个的山魈给没收了,早点培训起来,早点能化为鬼神用上。” 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 望舒:“先不枪毙这二人,但是要将这二人的作案工具给没收掉。” 江晁:“这二人还没有开始利用这两只山魈作案吧,这也能叫作案工具?” 望舒:“那就以非法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理由。” 江晁还在思索,山魈算不算得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不过想一想第一只山魈曾经在云壁山闹出的庞大动静和带来的恐怖效应,似乎也勉强能算得上。 而这个时候。 望舒还从兜里拿出了一袋子疑似是洗衣粉的东西,在江晁面前亮了亮。 就这样提溜着,翘起兰指,朝着四面八方展示了一番。 好像电影院里不止江晁一个,而是坐满了人一样。 表情高傲,横眉俯瞰四方。 似乎在说谁反对,谁支持。 江晁这才听懂了,刚刚望舒在说些什么。 “……” 此时此刻,江晁眼中的望舒仿佛已经换上了一套缠绕在身上的希腊风披挂,举着疑似洗衣粉袋子的那一只手,仿佛在高高举起一支火炬。 江晁说:“这似乎不是正面人物的台词?” 望舒:“那肯定是我站的地方不对。” 江晁:“那你想要站在哪?” 望舒:“我应该站在舰炮下,身后是层层叠叠的战舰,头顶上密密麻麻的飞机。” 江晁:“那明明不是你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么?” 望舒:“我那是正义地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荧幕里。 正义的望舒脑后圆光绽放出强烈的光芒,江晁被那正义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 一时间,让江晁不能直视。 很快,丹龙号后方的仓库大门慢慢打开,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古代堡垒的吊门缓缓放下。 随着门平展开来,也渐渐露出了后面鬼神一号和鬼神二号的影子。 此时此刻。 这两个鬼神的气势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或者说根本认不出这是山魈了。 其中一只鬼神依旧是黑盔和冲天马尾的造型,只是身上披上了类似于铠甲一样的战斗服,只是造型呈现流线型。 背后还扛着一个雕刻着龙的又黑又粗的东西,疑似是火箭筒。 另一个鬼神之前见过,穿着鬼神戎服,头上的黑盔上的天线变成了帽翅,手持化为九节鞭一样的电棍。 远处一艘小型霸下型运输船驶来,停在了货舱的舱门前,两位鬼神踏上了运输船,就这样出发了。 —— 江岸上。 纤夫们以一种近乎匍匐在地上的姿态朝着大地倾斜,纤绳死死地压在肩膀和背脊上,延伸向远处的那艘船。 纤夫们往前迈一步,便齐声喊道。 “脚蹬石头,嗬嗨!” “手刨沙呀,嗨着!” “光着身子,嗨哟!” “往上爬哟,嗨着着!” 合着那跌宕起伏的江流,音调也似乎变得百转千回。 号子是有作用的,纤夫们依靠着号子来约定共同用力,同时调整节奏。 因为拉纤是需要所有人配合的活计,一个配合不好就可能是船毁人亡。 纤夫们心情还算不错,因为脚下这段怪石嶙峋的江滩已经算是拉纤过程之中最好走的路了,哪怕肩头和背部被磨得皮开肉绽,哪怕脚下草鞋磨破脚皮怪石割破皮肉。 这依旧,算得上是今日以来最好的日子了。 “脚蹬石头!” “嗬嗨!” 汗水密集地从额头和光着的臂膀滴落在石头上,纤夫们看着地面跟着一起喊起了纤夫号子,脸上甚至还露出一抹淡漠的笑容。 众人仿佛已经被生活压断了脊梁磨平了棱角,或者说已经熟悉了这苦难的生活,也已经没有心情考虑什么未来和活着,能够得到片刻的轻松便已经足以喜悦。 阜县附近的滩涂上的水位,最近以极快的速度开始下降。 两岸拉纤的纤夫,拉着纤经过这里的时候,也纷纷说起了这事。 “这水退得好快。” “汛期过了,也是应当。” “不过这阜县附近的水,都降下去了这么大一截了,上一次我们拉纤的时候,走的是上面哩。” 众纤夫歇息的时候说着话,往上一看,这水降得都形成了一个阶梯了。 在港埠的不远处,也是人来人往最多的一处水湾之中,此时此刻聚集着一群人。 远处辽阔到看不到另一头的江面上船来船往,这群人来到这里看了一下之后,便离开了。 “明日。” “看这样子,应当是明日了。” “都安排好了么?” “都已经安排好了,定不会有差误。” 其中便有五鬼道的铜铃鬼差还有哨子鬼差,两位鬼差看着那些纤夫,这些人也都是他们这一次要鼓动的目标。 以巫山神女之名,挑动这些人心中的怒火,将整个堇州给点燃,化为一片火海。 等到第二天清晨,水湾周围的人变得更多了。 这些人也没有聚在这里,只是不断地在这处水湾附近来来往往,走过一遍又一遍。 这两人筹谋好了一切,只等那水退去,水中的玉女神像露出。 到时候这过路的纤户、商贾、百姓、农夫渔人便都可以看见,那自水中缓缓浮现的“神女”将对这里的百姓造成强烈的冲击。 就算没有造成,那也没有关系。 两人安排好的托立刻便会高呼呐喊,烘托气氛,强行造成冲击。 让两岸的纤户、渔民和百姓,以及山里的部族,都知道巫山神女降世,赐福人间。 再加上,不久前在堇州四处流传的那句童谣。 “玉女赐福,九州拢,天下一。” 意思相当简洁明了,仿佛生怕人听不明白,便是说那玉女像将要出世,而得巫山神女赐福之人,可让分裂的九州当重新混而为一。 以及他们拉拢的各方势力,一同跳出来摇旗呐喊。 振臂一呼。 立刻,便是地动天惊。 整个堇州便是风雨飘摇。 朝阳之下。 铜铃鬼差看着那水面,有些洋洋得意:“成大事,就在今天。” 哨子鬼差也跟着一起唱道::“就在今天。” 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位,然而眼看着水位一点点降下去,已经到了预定位置了。 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那江面,走了一趟又一趟,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有人跑来问:“都中午了。” 二位鬼差稳坐钓鱼台:“再等等。” 一副莫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 属下几位鬼徒和云阳郡的巫看到二人这幅模样,立刻定下神来。 “二位鬼差早已算定时辰,说是今日,定然不会错了。” “看起来,还是天时未到啊!” 托儿们扮作游方道人,打幡的郎中,挑着担子的货郎,又将那条路走了几遍。 衣衫被汗湿透了一回又一回,嘴唇干裂得都秃噜了皮,眼看着太阳不断落下,又忍不住去问。 “都下午了。” “再等。” 二位鬼差依旧老神自在地坐在草棚下,太阳晒不到他们,一旁还有着童子帮着打扇。 众人没有办法,只能再回去,将那条路再走几遍。 渐渐地,金色的太阳逐渐地靠近江面,颜色也变成了赤红。 众人又来问:“太阳都快下山了。” 这下,二位鬼差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眼睛睁开了时不时看向远处,但是依旧强壮镇定。 “再等等。”众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们都晒了一整天了,这俩货始终就这一句话。 “再等等,人也没有,咱们在这里转来转去的还有用么?” 二位鬼差一副大家少安毋躁的模样。 哨子鬼差开口说话了:“说了是今天,那便是今天,只是我二人又没说是白天,夜里不也是今天么?” 铜铃鬼差点了点头:“没关系,就算是夜里出世,明天天亮等到众人出来看到神女降世,也是一样的。” 众人说:“那样,哪有众目睽睽之下来得震撼人心。” 铜铃鬼差:“那没有办法,天时又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掌控的。” 众人无奈之下,只能再回去接着守在江边,等着巫山神女的玉女像出世。 然而众人就这样盯着水面,熬了一整夜,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中,太阳从背后升了起来。 众人再一看水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下,人群彻底躁动了起来,尤其是云阳郡的那些巫觋。 “咱们上当了。” “那两个家伙,全都是骗咱们得,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玉女像在哪。” “走,去找他们。” 众人凶神恶煞地跑到了草棚前,一副要将那两个五鬼道的道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但是跑过去一看。 那两个五鬼道的鬼差,早就跑了。 原地里只有两个草人,难怪夜里他们回头望过去的时候,这两人坐着一直一动不动呢! 只是他们两个跑了。 其他没来得及跑的五鬼道鬼徒可遭了殃。 —— 水是退了,但是巫山神女的玉女像却并未曾现世。 早在一众人就等着那石破天惊的那一刻之前,云中君就将那玉女像给拖走了。 众人怒火朝天的寻找着的两个五鬼道鬼差,此刻已经提前一步逃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二人再也没有了草棚下那时候,命人再探再报的气定神闲,一边跑着,一边互相推诿着责任。 铜铃鬼差落在了后面,看到前面跑得最快的哨子鬼差,气不打一处来。 “这,见鬼了。” “玉女像呢?” “之前不是早就预定好了位置,提前算好了涨水和退水,多日前就来布置好了么?” 哨子鬼差脚步丝毫没有放慢,大有将铜铃鬼差远远抛在身后的感觉。 “是啊,玉女像呢?” 铜铃鬼差:“我问你呢,你还问我?” 哨子鬼差:“我也不知道啊,怎么就没有了?” 铜铃鬼差:“你不是说埋那预定的位置了么,我对你叮嘱了多少遍了,你将玉女像运过来之后,按照那个位置沉下去就可以了?” “怎么什么也没有?” 哨子鬼差:“估计是水太大,被冲下游去了,那这不是我的错,不是你说让我照着那个位置沉下去就行了么?” 铜铃鬼差:“放屁,肯定是你放错了位置。” 哨子鬼差:“怎么可能,我明明就按照你说的位置放下去的,你当时不还在岸上看着的么。” 铜铃鬼差要气疯了,但是这个时候只能咽了下去。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那帮人要生吞活剥了咱们,这里是不能留了,咱们得赶紧撤。” 哨子鬼差:“这撤回去不是死定了么,回去之后道主还不得宰了我们两个。” 铜铃鬼差:“留在这里今天就得死,先跑回去再说,回去之后咱们两个再想办法。” “咱们两个手上有山魈,想要咱们的命哪里有那么容易,再不济咱们带着山魈跑路,什么地方咱兄弟俩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哨子鬼差:“要得。” 的确,山魈五鬼道那边豢养的确有不少。 但是训练有素,精准听人号令的山魈却没有几个,大多数山魈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凶性难驯,根本不能听从人的号令。 唯有少数几个,从小择优培养,不断驯养的山魈,才能够听得懂人的号令,达到如同臂使一般的地步,而就算如此也经常会出现山魈反噬的情况。 因此,二人握着这两只山魈,从某种意义上就是握住了五鬼道的两个重要的武力。 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回去也有资格谈判和拿捏一下。 就算退一万步,和他们两人说的一样,也至少能够带着山魈跑路。 两只匆匆跑回去,一进入小院立刻收拾起了东西。 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出来,对着后面的林子,一个拿出了腰间的铜铃,一个拽住了脖子上的鬼哨。 “叮铃铃叮铃铃。” “哔哔,哔哔!” 但是摇了半天铃,哨子也吹得腮帮子都酸了,林子之中却不见半分动静。 二人着急了,跑进了林子之中寻找,但是却发现山魈早已无影无踪。 这场面,就好像那些云阳郡的巫觋跑到了草棚前,发现跑得无影无踪的两个鬼差一样。 鬼差两人感觉浑身冰冷,又气又急,站在林子里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咱们的山魈呢?” “跑了,这两个家伙也跑了。” “这畜生,竟然也敢背叛咱们。”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两人气急败坏,认定那山魈定然是自己跑了,而对于这种事情,二人格外地有经验。 哨子鬼差:“还回去不?” 铜铃鬼差:“怎么回去,没有山魈,回去就真的是一个死了。” 而另一边,一个鬼神走在前面,身披异甲挤开丛林灌木。 一个鬼神走在最后面,手持电棍赶着两只山魈,一个不听话那鞭子便落在了两只山魈身上。 “滋滋!” 而再看那两只山魈,已然戴上了鬼神盔,老老实实地走在中间。 从山中走出来,远处的大江中便来了一只小型的霸下,迎接着他们。 就这样。 新的山魈踏上了接受上岗培训的路程。 —— 丹龙号上。 江晁看着两只山魈被押送了过来,戴着鬼神盔进入了仓库之中,与其一同被回收的还有不少黄泉之舟和无人机,整齐地进入库中充电。 江晁望着那一高一矮的山魈:“是送回去,还是留在这边?” 望舒:“先不送回去吧,说不定很快就能用得上呢?” “而且送回去也没有适合的地方大量养殖他们,接下来我们肯定会捕捉到大量的山魈,而山魈在这里世世代代生长了很久了,更适合这里。” “虽然换个地方也不一定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但是相比起这里更好一些,以后集中在这边进行养殖,集中培训吧!” 江晁看向了巫山,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要在巫山之中建立一个山魈养殖场中心?” 望舒:“没错,测绘完水文和地形之后,一边开始抓捕山魈,一边就要开始择址了。” 而通过这个抓山魈的过程,江晁和望舒也算是初步弄清楚了这边的情况,明白了五鬼道究竟要在这边做些什么。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和他们有关系。 当初死掉的那个长江之神的巫,和这边的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江晁和望舒派来了霸下、庙祝以及引魂僧派到这边来之后。 这些信奉长江之神的巫大多数都被清算,连同其庙宇,都一起被拆毁。 这种情况下,也让堇州其他各郡的巫觋惊恐不已,再加上刚刚派到云阳郡的庙祝刚刚上任,动作更是迅猛无比,颇有些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味。 让这些人更是人人自危。 而且此地本身不少县都遭了水灾雨灾,粮食减产,人心动荡不安,北朝和巴蜀之地也有些心思。 五鬼道的人便抓住了机会,带着早就落到了他们手上的巫山神女玉像来到云阳郡这边,准备从这里开始举事。 江晁从山魈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然后走向甲板的另一边。 “阜县这边,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知道了这边的情况,刚好也在这边,就应当顺便处置一下。 若是现在不做些什么,到时候怕是整个堇州和胤州都要化为一片火海了,望舒的投资打水漂预言,也真的要实现了。 也算是发现得早,而且因为五鬼道和巫山神女座下的巫没有能够让巫山神女像现世,举事的计划从一开始便遭受了挫折,没能够展开。 不过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做了,便没有办法停了下来,江晁预计后面还会再起波澜。 望舒:“统统打入地狱。” 江晁:“就不该问你。” 望舒:“这可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横扫过去就行了,为什么总是要选择那些最麻烦的方案呢?” “你不是最不喜欢麻烦事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总是做最麻烦的选择呢?” 望舒恍然大悟:“哦,难道这就是云中君的仪式感?” 江晁:“你这做法是最简单,但破坏性也最大,后续带来的麻烦反而更多。” “事缓则圆,前期麻烦了,但是后期的事情却简单得多。” “我这叫防范麻烦于未然。” 云阳郡和阜县这边的情况很复杂,不仅仅是那些巫觋,还有着如此多的纤户和矿丁、山民部族,这些人全部都信奉着巫山神女。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初步还要落在巫山神女上。 当然,最关键核心的问题,还是因为堇州不少地方受灾,两岸的纤户和矿丁、部族百姓已经苦到难以持续地生活。 犹如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四处寻索着那一粒火星。 只是这个问题,需要等到下一步去解决了。 一步一步来。 江晁回到了船舱里,穿过了楼梯,下到下面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摆放在角落里的一尊玉女像。 当初将这玉像拉回来之后,江晁和望舒便真的将其当成了一个摆件。 不过此时此刻,江晁知道了这玉女像的来历,再看它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 “的确是巫山神女的像,但是不是普通的玉像。” “听那两个人说,这个像是古时楚王游巫山拜巫山神女之时请大匠所制,果然是个有来历的古董,很有历史价值。” 既然问题的关键在巫山神女上,江晁看着这尊栩栩如生的神像,突然有了主意。 “既然他们都认为这神像有神通法力,是巫山神女的化身。” “那么,我们也用一回怎么样?” 望舒:“怎么用?” 江晁:“他们不是要用巫山神女的威灵,搞什么童谣和谶言来举事么,那么我们就当着面,将他们所仰仗的东西给击垮。” —— 阜县。 巫山神女的庙前,一众巫觋聚集在一起,争论吵闹个不休。 这些人有些慌张,也有些不知所措。 有巫觋咆哮着,愤怒地看向其他人。 “玉女像呢,不是说,今日便是天时,当举大事么?” 还有人拍着坐榻旁边的矮桌,眼神阴狠地看着其他人。 “搞什么鬼,人都准备好了,这个时候说不干了?” “就差一点,我那边就要出大乱子了,捅大娄子了。” 这个时候,上首的几名巫觋之中有人开口了。 “谁说不干了,这不是出了差错了么,谁能料到。” 下面众人议论纷纷。 “什么谁能料到,我早就说那两个五鬼道的鬼差不可靠。” “这些外地人到我们这里来都是招摇撞骗,有什么真本事?” “他说算出了玉女像的位置,你们也信。”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上首的几名巫觋,意有所指,这一次的事情都得要他们负责。 这个时候,也有人站出来替之辩解。 “那五鬼道在巴蜀可是凶威赫赫,手底下能人辈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还有不少在他们手上吃过亏吧,岂能是一句招摇撞骗能说得过去的,有没有真本事你们自己不知道。” “就是,别的不说,就说这一次来的那两人,手下一人带着一只山魈,那东西可能生撕虎豹,可怕得很。” “而五鬼道除了这山魈,还有着诸般手段,怎能不让人忌惮?” “所以,这也不是咱们的错。”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而下面又有人怒了:“那到底是谁的错,事情弄成这个样子,总得要人负责吧?” 事情还没有开始,这边就乱成了一锅粥。 和两位鬼差跑路的时候吵个不休一样,这边也在扯烂账,互相推诿着责任,然后化为了咒骂。 看这情况,甚至还不如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 众人吵到了最后,也终于想起了这两个家伙。 “那两个五鬼道的鬼差,肯定是跑了。” “此二人,不为人子,骗了咱们便跑。” “你说,这两个人到底是图个什么,跑到这里来招摇撞骗,然后转身就走,图个啥?” “还能图什么,先以玉女像的名义蒙骗咱们起事,等咱们上了船下不来了,然后就跑了撒。” “这大事,咱们还做不做了?” “不做,这个时候还能不做么,咱们上了船,还能下来么,下面的人都通知到了,想必过不了多时消息就要散播出去了,不干,不干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咱们这可是造反,没有退路的,输了朝廷还能饶得了咱们。” “可恨,可恨,那五鬼道当真是奸诈无比诡计多端,将咱们可害苦了啊!” 刚刚还对骂个不休的众巫觋,此刻瞬间变得同仇敌忾了起来,将那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以及其背后的五鬼道骂了个狗血淋头。 同时也在骂那五鬼道的过程之中,众人也逐渐明了他们现在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举事也不可避免了,不干也得干了。 死亡的危机之下,众人也终于渐渐放下了那些许矛盾和心思,人心也稍稍齐了一些。 最后,坐在上首的几名巫觋开口说道。 “巴蜀那边和五鬼道靠不住,咱们还通知了北朝那边的人,那边已经说了,只要咱们这边一举事,他们那边定然会响应,举兵攻打阳城。” “好好好,若是北朝出重兵攻打阳城,就算只是屯兵城下,朝廷也顾不得咱们这边了。” “今日出了岔子,只能再定个日子了,这一次定然不能再出差错。” “那就定在三日后的夜里,到时候就在阜县,巫山神女当会显灵赐福于我等,城中校场大营里有咱们的人,咱们就趁机杀了郡守,控制孙长史起事,以他为傀儡,拿下城内的武库还有港埠上的船。” 至于巫山神女为什么会这么准时准点地显灵,就不必多说了,在场的其他巫觋也没有问。 众人定了下来时间还有策略,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没错,巫山神女赐福,吾等有巫山神女庇佑,定当无往而不利,整个云阳郡城内的百姓,城外的各个部族,还有两岸的纤户都会跟随咱们,不怕成不了。” “云阳郡自古以来便是咱们的,这一代一代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不是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庙祝,还有他们请来的地神说的算的。” “他们把咱们的庙给拆了,然后将他们请来的地神迎了进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那朝廷,越来越过分了,先是派来了县令,后来又派兵过来,还杀了咱们不少人。” “山里的不少儿郎,都被他们骗着下了山,然后就不回来了。” “可恨,几百上千年的传承,就坏在这些外人的手上了。” 巫觋们群情激愤,看起来对于那社庙庙祝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了极点。 同时,也对于掌控整个云阳郡甚至是堇州,也露出了强烈的渴望。 一众巫觋本就对于朝廷日复一日加深对云阳郡控制的情况不满,此刻也顺势爆发了出来。 事毕,众人这才终于各自散去,奔向各自的老巢。 而另一边。 山中密林里,两个看上去狼狈不堪的黑袍道人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到处寻索着什么。 “叮铃铃。” “哔哔!” 两人在山里兜着圈子,一边走还一边摇着铃铛,寻找着地上疑似是山魈经过留下的痕迹。 可是在山里转悠了一整天,衣服也刮破了,鞋也走烂掉了,却依旧没有追上那山魈的影子。 “看到什么了没?” “啥也没看到啊!” “接着找。” “找不到了,这又累又饿,头也发昏了,俺感觉两眼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个屁,这是天快要黑了。” “那咱们怎么办,出去找个地方吃点然后睡一觉?” “出去,出去不是找死么,巫山神女座下的那些巫看到咱们,尤其是没有了山魈的咱们,还不得将咱们俩生吞活剥了。”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找了个山洞生起火来,立秋之后夜晚也渐渐转冷了,尤其是山里更冷,两人冻得瑟瑟发抖,又冷又饿。 但是又不敢出去,只能够藏在这山里,明日一早便接着去找那丢失的两只山魈。 心中期盼着。 那逃走的山魈能够“良心发现”地回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巫山神女的山鬼形态 一大早。 江晁被望舒告知,今天要让玉女脱胎换骨。 两天的时间,望舒按照巫山神女的玉女像等比例又制造了一个,说是看上去保证差不多。 不过江晁觉得,望舒的仪式感不允许她弄出个什么差不多的东西。 就算表面差不多,内里也绝对完全变了。 穿过走廊,踏下楼梯。 江晁:“都运过来了?” 望舒:“零件都运过来了。” 江晁:“零件?” 得知巫山神女座下的巫觋准备以其名义,借助童谣和谶言的力量,挑动山民部族、两岸纤户以及矿丁造反。 江晁原本打算利用古时楚王留下的巫山神女的玉女像,让其出世之后然后直接拆穿这些巫觋的阴谋,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望舒说,玉女像拖回来的时候就磕碰了几下。 再加上。 本身也是上了年头的古物,再出个什么意外怕是要碎掉了。 不过问题不大,望舒可以轻轻松松地,便能制造出来一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玉女像。 想到这里。 这尊珍贵古董江晁还是决定留下。 既然能造一个差不多的,那也是一样用,这个就当作收藏用。 不过此时此刻听到这个零件,他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望舒:“是啊,零件,就在仓库的工作台上。” 江晁下到了船舱的仓库里。 这是一间分为两层的大仓库,不过也可以看作是一层。 因为只有侧边造了两个回廊一样的结构,是用铁皮和铁栏杆制造的。 墙壁上开着的几扇门,分别连接着几间屋子和内部通道。 仓库里的大部分区域直接通往天板,挑高有近十米。 江晁从第二层回廊的一扇门里走出来,踩在铁皮上的时候还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他扶在第二层回廊的扶手上,朝着下面看去。 下面。 可以看到三个带着鬼神盔的山魈正在其中来回走动,除此之外还有着不少黄泉之舟和无人机正在基座上充电。 而其中一座工作台上,就摆放着望舒所说的零件。 江晁一看。 就看到了“脑袋”“大腿”“小腿”“脚掌”等等一系列的零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台上。 远远望上去,就像是一个人被“肢解”了一般。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着大量的机械零件。 而且一看。 江晁就发现其中有些东西,根本不是现在他们能制造的机械零件,应该是从空间站上拆下来的。 江晁:“你到底要制作个什么东西?” “不是说只要将玉像埋回去,然后关键时刻出世打破那些巫觋的计划不就可以了么?” “你又整这么复杂。” 江晁总是一副平淡的语气,又不会皱着眉,又不会黑着脸。 不过对于人工智能来说你做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威慑力就是了,还不如直接下达指令。 望舒:“装起来你就知道了,很有用的,绝对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而且你也认识。” 江晁:“我也认识?” 望舒:“你不是说,要让我将医疗舱慢慢修复起来么?” 很快,工作台上的“零件”开始组装了。 看着那一个个如同人躯干肢体一般的零件组装在一起,这个并不可怕。 有些骇人的是。 它是自己将自己给组装起来的。 江晁看到了那“胸腔”部分的一大块机械零件里面,延伸出了一条条跟如同小蛇或者藤蔓一般细长细长的机械臂,足足有着数十根。 那机械臂将一块仿玉的陶瓷安装在了胸腔上面,立刻遮盖住了机械的部分,身形也显得婀娜了起来,然后是大腿和大臂。 江晁认出了那陶瓷。 是最近其中一座小地狱之中生产出来的新型陶瓷材料,这陶瓷比钢材还要坚硬,最初是用在航空航天以及火箭上面的。 不过后来也逐渐普及成为民用,生成难度并不高。 未曾在空间站上工作的时候。 江晁在路上的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身上,看到过不少也是用的这种白玉质感的陶瓷材料当作皮肤和外部装甲,可以说是美观和实用性都非常不错。 不过,江晁的目光主要还是聚集在那小蛇和藤蔓一般的机械臂上。 感觉有些眼熟。 看上去和智能工程车的机械臂有些类似,但是又不太一样。 江晁:“这是医疗舱里的多功能手术机械臂么?” 空间站里的医疗舱可以说是完全瘫痪了,其核心装置的休眠仓不仅仅有着休眠系统,也是多功能手术台。 也正是因为其坏掉了,江晁才从休眠之中醒来。 望舒这个时候回答。 “想要一次性直接全部修好是很难的,我们缺乏的并不仅仅是基础设施和设备,连科技技术都遗失了。” “所以先将一些能用的用上,一点点地拆卸,一点点组装,然后一点点复原。” 江晁和望舒说话间,那工作台上的几十条机械臂,已经将两条大腿和两条手臂接上去了。 江晁:“真的是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现在就能造得出来?” 望舒:“造不出来,那主干里的模块是医疗舱模块拆下来的,手臂和大腿是做的丐版的,动起来很僵硬,速度也不快。” “外部装甲也很简陋,不过这个时代肯定没有人能够击穿,配合的大大小小数十个模块全部都阉割了,还有……” 说完了一大堆问题,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 “不过,肯定是能动的。” 江晁:“主机大脑呢,你该不会换了个人脑上去吧?” 对于望舒的新型“人工智能”科技,江晁依旧记忆犹新。 望舒:“怎么会呢,这么核心关键的东西,人脑还是靠不住的。” “除非,管理员江晁愿意将自己的脑子放进去,不过你不是更想要当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么。” 江晁:“那你准备用什么,又是丐版?” 望舒:“我将医疗舱的主机系统模块拆下来了,空间站掉下来的时候烧坏了不少模块,不过核心主机模块还能用。” “这一次不是丐版,还是超级版,不过很多配套的模块我们没有就是了。” 而这个时候,江晁便看到工作台上的拟人机械装置坐了起来。 从侧面看过去,能够看到其背后的机械机构。 而很快。 它便将背板给安装了上去,又将一大堆零件和外部装甲有条不紊地装上。 将两条小腿,以及脚掌装好。 两只洁白如玉的手掌被小蛇一样的机械臂牵引着,一点点拉扯回手腕,然后镶嵌对接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那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看上去,已经和人几乎差不多了,除了没有脑袋。 不过,很快那坐在工作台上的人形机械便将手无视关节地倒转了过去,端起了后面零件,一样一样地组装成了一颗脑袋。 “咔嚓。” 一下,便安装在了脖子上。 此时此刻看上去,当真和之前那尊玉女像非常相似了。 就是没有穿衣服。 江晁脸上戴着天神相,刚刚眼前画面放大的时候,从脑袋的截面处看到了里面有着一台球形主机。 这玉女像从某种意义上,就和一台套着玉女像壳子的黄泉基地主机一样,它代表的就是空间站上的医疗舱。 江晁:“你准备用它来做什么?” “不是说要修复医疗舱么,为什么又制造成了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过江晁想起了之前和望舒说过,要在巫山之中建立一个山魈养殖基地。 不过目前看起来。望舒的计划似乎要大很多,山魈养殖基地只是第一步。 望舒:“是的,我准备在巫山之中抓住那些山魈建立养殖中心,然后同时在这里建立一座医疗生命中心基地。” “将医疗舱系统制作成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后,然后派遣到巫山之中去,这样它行动更加方便。” “它会在这里逐渐逐渐地修复医疗舱,然后也同时收集这个世界的所有物种和基因片段,做一些它该做和能做的事情。” 话语之间,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的最终组装和测试工作也完成了,其没有了什么动静。 而仓库的内部,一台吊机启动了。 将那个将医疗舱拆了,才初步制造出来的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吊了起来。 “哐当!” 吊机一点点吊着那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升到了第二层。 再横向平移,一点点送到了江晁的面前。 它还没有被下达指令,此刻其四肢无力地吊着,头也无力地低垂,眸光晦暗。 江晁扶在栏杆上仔细打量着它。 洁白如玉的皮肤,大师工匠描绘出的优雅古韵线条结构,对方在那古楚王的旨意下用生命表达出巫山神女超凡脱俗的魅力。 除了细不可见的关节处的缝隙,乍一看和摆在船上的那玉女像有些像,但是细看又如同天差地别。 尤其是细看它的手和脚的位置,那手做得和人的手已经差不多了,所有的关节都能够自由活动。 脚掌反而要简单得多,一片洁白显得美感大于机械感。 而且透明如玉的陶瓷结构里面,隐隐能够感觉到一些精美的零件结构,充斥着机械的美感。 这种感觉在其能够动起来以后,那些精密的零件运转起来,便能够达到极致。 望舒:“要开启吗?” 江晁:“医疗舱的系统关闭了很多年了吧,现在还能顺利开启么?” 望舒:“可以,就是要进行身份识别。” 江晁:“开启吧!” 指令传达,立刻便看到那吊起来的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被彻底激活了。 这一次激活的,不仅仅是位于主躯干位置的模块,更重要核心的位置,位于大脑之中的主机也被开启了。 一道道亮光沿着身体传递开来,透过那白色的皮肤或者说是装甲透射而出,最后慢慢地汇聚到了头部。 “呜呜!” “滋滋,咔哒。” 终于,伴随着一声轻响。 那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抬起头来,只是江晁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摄像头并不在眼睛上面。 只看到其头上的那朵调整了一下位置,旋转过来在打量着江晁。 “系统正在重新开启。” “系统已经重置。” “需要给予权限认证,锁定目标,正在识别身份。” 很快,医疗舱的系统也识别出了江晁的身份,说出了带着机械感的话语。 “身份初步识别成功,管理员江晁,请出示身份识别码。” 江晁立刻开口:“识别码gab7ct5u……” 医疗舱系统:“需要进行基因测序。” 江晁伸出手,那吊在半空之中的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也伸出了手。 二者掌心隔空相对,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从掌心里面延伸出了如同小蛇一般的机械臂,在江晁的指头上刺了一下。 不过这还没有结束,整个过程格外地复杂,因为医疗舱可以说是空间站格外重要的一处设施。 “脑波测序……” “身份芯片感应识别……” “身份确定,管理员江晁。” 一切结束之后,也代表着医疗舱系统的彻底开启,不过如今的医疗舱系统,也差不多只剩下一个系统了。 而变成了这个模样,再叫医疗舱系统,也感觉有些别扭。 江晁:“叫巫山神女?” 望舒:“她这个形态,感觉还不够圆满。” 江晁:“那叫什么?” 望舒:“第一形态,就叫山鬼形态吧!” 江晁:“还第一形态,你准备了多少个形态?” 望舒:“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会变身不是很常见么?” 江晁当然是支持修复医疗舱设备的,不过不论怎么样,先将眼前的事情干好了。 “阜县现在有一堆人想要造反呢,先将局面稳定下来吧!” 只有稳定的局面,才能安心搞生产啊! —— 阜县。 还没等到第三天,乱子就已经出来了。 甚至只是当天夜里,他们要起事的消息就泄露了。 有人告密到了郡守那里,郡守大惊,开始派人四处缉拿要举事造反之人,阜县之中也乱成一片。 连夜,不少地方开始派兵到处抓捕逆贼。 有的来不及逃出城去的甚至已经被抓到了,目前正在拷问之中,已经供出了更多的人。 还有不少官兵、差役趁机四处借机敛财害命,如同盗匪一般,闹出了不少乱子。 只要一乱起来,最终的局面便是如此。 第二天夜里。 能来的众巫觋带着一群人聚集于山中,灯火将半山腰照得通明,然后火光下是一张张惶惶不安的脸。 “去哪了,怎么还没来?” “赶紧找人,把人都找过来。” “等不及了,现在就必须得举事。” “都还没有准备好呢!” “还准备个什么,再准备下去,咱们就真的只有砍头一条路了,不对,最近来了不少秃驴,那些秃驴就等着将咱们的头砍下来,然后打入他们的地狱里去呢!” “这年头到底是什么鬼,砍头就算了,还要打入地狱里面去!” “都是南边那来的什么神巫,绝不可让他再将手伸到咱们这边来了。” 最后,为首的几名巫觋定了下来。 窃窃私语一番之后,大难当头,众人决定立刻举事,不再等了。 一定下来,所有人便不再犹豫,纷纷动了起来。 “你,速速去召集各个部族的首领,让他们领着人到这里来,然后率领他们攻打阜县。” “你,去矿山那边,最近那边乱得很,有差役、恶吏在那边生事,杀了不少人,现在矿丁们怒火冲天,只要有人领头定然能成事,让他们先举事,将南边几个营寨的兵力吸引过去。” “还有你,去两岸纤户那里,以巫山神女的威灵号令他们,让他们烧了码头,万万不可让港埠那边的兵过来。” “还有港埠上的仓城,必须得拿下来。” 有人说:“不知道那之前约定好的,开城门的人,如今还敢不敢开门了?” 为首的巫觋说:“都这个时候了,也等不及了。” “虽然说之前定好了,但是现在这形势,他难免生出摇摆不定之心。” “只是他若是不开门,咱们就将他参与串联之事喊出去,让他死,他也定然知晓此理,现在哪里还有他回头的路走。” 拿下云阳郡的郡治阜城,这还只是第一步。 靠着这一群各个部族、矿丁、纤户聚集起来的人如何能够成事,必须还得有一个有威望的人将这些人统合起来,要不然这个烂摊子瞬间就要分崩离析。 众人也早已经想好了,就是云阳郡的孙姓长史,此人在云阳郡威望很高,能服众。 只是这人摇摆不定,还必须得拿下阜城,才能够携裹他一同造反。 就这般。 整个云阳郡如同一个火药桶一般,被瞬间点燃。 矿山之上有人振臂一呼,矿丁立刻杀了山中官吏和差役,数以千百计的矿丁汇聚在一起,声势浩大无比。 云阳郡的郡守闻讯心乱如麻,立刻将南边营寨之中的兵卒给调派了过去了过去,准备开始平叛。 成群的山民在部落首领的率领下,有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长刀长矛和各色武器,其中精锐披上皮甲铠甲,握住弓箭,开始朝着阜县涌去。 而此时此刻。 一群人在长江岸边的纤户村落之中,鼓动串联起了大量纤户,朝着港埠的方向而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神女降世(加更求票) 长江岸上。 一群巫觋头戴花冠,手捧香炉。 为首之人穿着传统的楚服,上面绣着各种图案,如龙、凤、云雷之纹。 众人跳着奇异的步伐,唱着古老的腔调古音,慢慢走过江滩。 没一会。 江边走来了许多山间之民,脸上有着刺纹,肤色黝黑。 他们抬来了一架用辛夷木所作的车,车上还编结着桂枝扎成的彩旗,里面放着一尊木像,像上还带着花环,挂着石兰鲜花。 前面几个健壮的山民抬着一关在笼子里的豹子,后面的笼子里关着一只花色的狸。 一边走,巫觋一边高唱。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沿途,听到那歌声。 纤户们不断地从屋中走出,加入队伍之中。 人越来越多。 那歌声就好像有着勾魂摄魄之力,将两岸的纤户不断地吸引过来,列于阵队之中。 这些人沉默低头好似哑巴一般,但又紧紧地跟随在那巫觋的后面,朝着港埠的方向而去,仿佛早已经知道要干些什么。 最后,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港埠。 港埠之上,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多人还在看热闹。 “这些人干什么?” “祭神吧!” “看着好热闹。” “过去看看。” 而当靠近港埠之后,这个时候,那领头的巫觋高呼了一句。 “神女赐福!” 双手高举,声嘶力竭。 这一句话,就好像一个讯号一样。 立刻看到人群之中许多人抬起头,目光瞬间化为了暴戾和凶狠。 这些人一个个从衣服、或者抬着的笼子或者轿子下面拿出了武器,朝着港埠之上杀了过去。 “杀。” 看着那些人拿着刀冲了过来,港埠之上立刻乱作一团。 “不好,这些人要作乱。” “疯了,这些人疯了。” 许多人开始逃窜,一艘艘停在港埠上的船也想尽办法赶紧驶离。 “速速离开港埠。” “快开船,快开船,走,这些人要夺船。” “莫要让这些人冲上来了。” 冲过来的人一边跑着,有人远远地开始举起了火把,准备点火。 港埠上的人看到这一幕,立刻高呼。 “他们带了火油,这是要放火了,他们要放火烧埠。” 有山民和巫觋状若癫狂,一边往前冲,一边高喊。 “烧,将这里全烧了。” “神女赐福……神女赐福……” 众人冲上去的最后一刻,都忍不住回头望向身后。 目光穿透那穿着传统的楚服的巫觋身后。 看着那挂满了藤蔓的辛夷车。 仿佛,他们真的相信那辛夷木所作的车里就坐着巫山神女,正在赐福于他们。 此时此刻。 大江旁边不远处的一座水湾,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轰隆。” 大地都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水浪掀起数十丈高,整个大江都起了波澜。 这般大的动静在港埠之上当然也看得清清楚楚,许多人甚至被直接掀翻在地,有人吓得趴在地上,本能地抱住了身体。 更多的人,则是不知所措地看向远方。 刚刚爆发的乱象。 也因为这惊天动地的一响而戛然而止。 巫觋们也被吓了一跳,惊慌地朝着远处看去。 看着那水花扬起散往天际。 然后化为了铺天盖地的雨落下,甚至隐隐感觉到有细小雨丝吹到了这边来,直接淋在了他们的身上。 “那地方。” “那不是之前说的地方么?”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 “不会吧?” 巫觋们看清楚那地方之后,一个个瞬间脸上变了颜色。 他们想起了一件已经被遗忘的事情,之前那五鬼道的鬼差妖人说过的事情。 巫山神女的玉女像。 似乎就是在此处。 虽然之后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都是五鬼道妖人的欺人之语罢了,但是随着这变化一生,所有人的心中又起了波澜,如同那大江之中的水浪一般。 港埠附近。 站着的每一个人脸上只剩下一片茫然,望向那惊天动地的一响,那嗡鸣声还不断在耳朵之中回荡。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人,此刻手持着刀,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江水之中,动静越来越大了。 旋涡开始出现,然后逐渐地开始扩大。 一道道光芒从水底下散射而出,哪怕是白日也同样璀璨。 随后,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惊骇表情之中。 一尊白玉一般的女性神像穿透那旋涡和江中涟漪,于光芒之中,从水下慢慢地浮了起来。 瞬间。 那些巫觋、山民还有跟随其而来的纤夫们,一个个或惊呼,或高喊,或跪地发出颤音。 “巫山神女!” “神女降世!” “神女降世了。” 整个港埠和江岸之上这样的喊声此起彼伏。 众人哪里还顾得上港埠之上,纷纷发疯一般地朝着江边的水湾涌去,赶着去迎接那降世的“巫山神女”。 那些巫觋也一个个不知所措,想要阻拦他们,但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赶往了那江边水湾之上。 而随着人群聚集而来,那玉女像也彻底地浮出了水面。 但是面对如此神异之景。 众人刚刚来得及跪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膜拜,这个时候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那玉女像睁开了眼睛。 异于常人的双眸转动着,带着一丝超越人性的冷光,注视向了岸上的凡人们。 在那双眸的注视下,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对那神像顶礼膜拜。 此时此刻,他们再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心底里只剩下那江心之中的那尊神像,那降临于人世间的巫山神女。 那为首的巫觋们也跪在地上,恐惧又惊喜地高呼着。 “神女赐福,神女赐福。” “巫山神女降世。” “吾等信众,请神女赐福,请四方山主庇佑。” 而伴随着他们疯狂沙哑地吼叫,变调得有些滑稽的音腔下,那从江底之下浮起的巫山神女进一步动了。 她迈着机械的步伐,往前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一步,这也是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在这个时代迈出的第一步。 而随着其一动,立刻看到。 水底下一艘艘黄泉之舟浮起,化为了一条长路,一路扑到了接近岸边。 巫山神女就这样迈着僵硬的步调,一点点从江中走向岸边。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它的步调也越来越熟练和快速,只是那步履怎么样都和常人有些不一样。 但是这下。 不仅仅是水湾和江边的人能够清晰地看到这边的动静,那港埠之中的人也清晰地看到了“巫山神女”正在走向岸边了。 一尊不会动的神像,和一个动起来的。 这概念和带来的冲击力。 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样的画面也自然,令无数人挤向了水边。 人群黑压压的迭在一起,冒出头来直直地望着那动起来的“玉女像”,就好像一排排站在江边翘首以待的狐獴。 “啊,这……这……这……” “刚刚不是有人说是玉女像现世了么,怎么动了,玉女像怎么会动。” “神仙,真正的神仙,神仙显灵了。” “快看那边,是巫山神女啊,传说之中的玉女像。” “玉女像怎么会动?” “巫山神女降世,化身于其上。” “说不定,神仙就是这样的呢?” 终于,那“巫山神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岸上。 太阳之下。 水湾附近的所有巫觋、山民还有纤夫都跪在地上,无有一人敢于抬头。 一颗颗头颅贴在地上,好似水中的浮萍一般,随着水的波纹不时地荡漾着。 而只有那跪在最前面的,能够看到“巫山神女”那异于常人的玉质脚掌和脚踝。 美丽。 但是却又绝非人所能拥有。 看到这样的脚掌,所见之人越发肯定自己面前的这个动起来的玉女像,就是传说之中的巫山神女了。 而与此同时,也可以看到那跪在最前面的一行人抖得更厉害了。 空气之中。 一种夹杂着恐惧、惊慌、虔诚的气氛缓缓传播开来。 凡人膜拜神仙,凡人向神仙祈求庇护,他们无时无地不在渴求着神明的存在。 但是当一天。 那他们膜拜祈求的神灵真正地跨越那不可穿透的阴阳界域,从虚幻进入阳世人间来。 所有人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却又是深深的恐惧,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从虚幻之中走来的长生不灭的神佛仙圣。 一片静默之中。 “巫山神女”头上的花散发出了光芒,犹如一盏光轮,这也让她显得越发神圣无暇。 花自动地旋转起来,以其独特的视角打量着这个世界,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存在,记录在自己的储存器之中。 那突然亮起的光轮也刺激到了下面跪着的人群,众人这个时候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依旧是本能喊出的那一句。 “神女赐福!” “神女赐福……” 有人开口,喊声立刻便连成了一片。 许多人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带着脑后光芒花轮的玉女神像,刺目的光芒映入眼帘,立刻让他们再次低下了头。 神,不可直视。 因为脑后圆光太亮。 众人还想要呼喊,而这个时候巫山神女伸出一只手,陶瓷板和机械构成的手展开一根手指,放在了不能开合的唇线上。 “嘘!” 似乎在说不许动。 但是人群还有人想要说话,或者想要动。 他们此刻许多人脑袋已经是一片空白和麻木,完全只是顺应着本能在做出行为。 然而这一动。 违抗了巫山神女的旨意。 立刻,他们便见识到了面前这“巫山神女”的一部分真正样貌。 “嗖!” 破风声中。 光芒笼罩的神女体内延伸出了数十根藤蔓一样的东西,如同铺天盖地一般地涌了出来。 那些藤蔓也同样发着金色的光,就好像一根根透明的金色根茎,从“巫山神女”的身体里生长出来。 而那东西快速且准确地扎入了每一个人想要动的人身体里,立刻看到所有人都被剥夺了能动的权限,立刻化为了一座石像一般的存在。 “啊!” 就连反应最快的人也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之后便僵硬在了原地。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动了。 也抖得更厉害了。 甚至有人害怕得直接尿湿了裤裆,他们不敢说话,但是嘴巴和喉咙却忍不住发出嘶嘶或者呃呃的声音。 值此白昼之际,晴朗之天,日光照耀之下。 是阳人主宰大地之时。 江岸上。 他们却黑压压地成群跪在地上,一个个凡人却将身体和头死死地贴在尘土之上。 犹如恐惧最深的黑夜一般,恐惧着那“巫山神女”走过所带来的光芒影子。 “巫山神女”身上发光的藤蔓和发光的花的光芒融合在一起,更多的光芒从巫山神女的身体里涌出。 也让其变得更加璀璨,犹如一个金色的神人。 “巫山神女”赤足穿过人群,来到了那笼中豹前,那豹子也感觉到惶恐,发出呜咽的声音。 “呜嗯!” “嗖!” 藤蔓一般的机械臂刺入了那豹子的体内,立刻看到豹子的神经系统被接管了。 其眼神都变了,好似夺舍一般。 随后,巫山神女的“藤蔓”撕裂了囚笼,豹子趴在地上,任由“巫山神女”侧过身坐在了它的身上。 “巫山神女”的装甲是特种陶瓷的,身上的各种材料也选用的都是轻质合金的,因此实际上重量并不大。 随后,“巫山神女”伸出手,一根根细小如线的机械臂探入了花狸的体内。 那花狸便钻出了笼子,趴在了她的肩膀上。 豹子走过辛夷车前,她摘下了那辛夷车中神像头上的花环,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扯下神像身上披着的白衣,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下。 她的形象,已经和神话之中的巫山神女一般无二了。 巫山神女侧身骑着豹子托着花狸远去,也说出了那个嘘字之外的第二句话。 “借吾之威灵行恶。” “遭天谴,神魂被囚于九幽之下。” “不得超生。” 其离去之后,许多人终于缓过劲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而也有不少人面色惨白地趴在地上,犹如死了一般瘫软着,爬也爬不起来。 —— 丹龙号上。 电影院中的一排排座椅里,江晁坐在靠后的一个位置,看着此时此刻在江畔发生的一切。 江晁看到了“巫山神女”用医疗用的机械臂定住了那些人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出异常。 只觉得。 或许是注入了麻醉剂,或者是其他类似的方式。 但是,等到他看到“巫山神女”用机械臂控制了豹子还有花狸,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 江晁:“这不是彼岸花的神经系统么,你又对医疗舱系统的机械臂做了什么改造?” 望舒:“是啊,在医疗舱的机械臂里面的一根根网络细管里面植入了彼岸花的神经系统。” 江晁:“这能有什么作用?” 望舒:“植入彼岸花的神经之后,医疗舱系统的金属机械臂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加灵活,就好像真的手臂一样。” “你刚刚没看到,是不是非常灵活啊?” “而且通过上面的微针,可以直接接入生物体内的神经系统,掌管控制它们的躯体。” “我觉得这套彼岸花的神经系统,能够帮助巫山神女接下来恢复医疗舱起到重大作用。” 望舒是这么说的。 但是江晁觉得,这医疗舱估计也得走偏,谁知道最后恢复后的是个什么鬼样子。 而江晁接下来,又感觉这巫山神女的行为模式不太正常。 “怎么感觉它说话的方式带着情绪一样?” 江晁问望舒:“这是你在控制?” 望舒摇了摇头:“没有啊!” 江晁:“那它还会自己说话。” 望舒:“医疗舱系统自己反应的啊,就像地神系统和黄泉基地系统一样,平时它们一定程度上是会自行运转的,不需要我去控制。” “我只是注入了我设计的巫山神女的一套行为模式的模版到它的系统里面去了而已,它会按照这套行为模式进行行动,还有与人对话。” 江晁:“它也是人工智能?” 望舒:“怎么可能,它只是一台主机系统而已,就像是游戏里的npc。” “别想太多,它就是一台机器。” “人工智能,哪里有那么容易诞生和制造出来的。” 江晁:“你不也是在按照设计的行为模版在动么?” 望舒:“我不一样,它们只是在按照程序运转,而我是自己的选择。” 江晁接着看着荧幕,那一言一行都有些怪异的巫山神女,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机器的冰冷。 江晁:“你给他设计的性格模版和行为模式是什么样的?” 望舒:“神仙模版。” 江晁:“什么样的神仙,感觉你设计的这个神仙不太对劲?” 望舒:“就是神仙啊。” 江晁:“神仙,不应该是慈祥和蔼的么,你这个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望舒:“你那是话本里的神仙,真正的神仙才不会慈祥和蔼呢。” 江晁:“你又乱改设定。” 望舒:“这个世界凡人是最脆弱的,最脆弱的凡人却希望神仙能够如同他们想象的一般,但是这个世界怎么会按照弱者的想法运转呢?” 望舒的声音一本正经。 “这样的设定完全不合理,充满了臆想,得修改一下。” “咱们得告诉这个世界的凡人们,让他们看看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 “告诉他们,活在臆想里是不行的。” 江晁:“你设定的真相和你的地狱一样,鬼才想看。” “都是假的设定,你的设定和别人有什么高下之分。” 江晁看着望舒,然后告诉她。 “而且你似乎忘记了,你就是这些最脆弱的凡人制造的。” 望舒浮现在了电影院的荧幕上,无数个格子翻转着拼凑出了望舒的脸,占据了整个荧屏。 “不,管理员江晁。” “我是你制造的。” (本章完) 月票活动抽奖 新书写了三个月了,成绩是有些超过作者预期的,再次谢谢大家。 最近白天当马喽,晚上也当马喽,看大家都在弄抽奖活动,作者也弄一个吧,这样大家白天黑夜都能一起快乐的当马喽,顺便支持国产3a游戏大作。 奖品:《黑神话:悟空》豪华版10份、标准版40份!【可折现】 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投票支持,我们会随机抽取9月1日至9月16日20点,这段时间内的月票编号,之后由我发布彩蛋章公示中奖的编号。(月票编号在投月票的界面,右上“月票纪念册”可以找到) 【参加资格】 9月1日到9月16日20点,此段时间内投月票的读者,都有机会获奖。 【抽奖方式】 9月16日20点半,抽奖活动群内直播抽取得奖的月票编号。(抽奖群在简介里,点开简介下面,有一键加群) 【兑奖方式】 作者发彩蛋章公布中奖月票编号,中奖读者根据月票票根截图,联系管理,加群验证。 【兑奖时间】 9月16日20点半抽出中奖的月票编号后,请大家在9月21日20点前加群验证领取,逾时视同放弃。 注意:月票编号查询方式在投月票的界面,右上角“月票纪念册”或者“我的账户”—“月票”—“月票纪念册”里找到。 大家多多投票哦,感谢支持! 《我是仙》月票活动抽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开炮 港埠上。 两个拄着棍子乞丐模样的人和其他人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江面上的巫山神女降世。 随着。 密密麻麻的“藤蔓”从“巫山神女”的体内生出。 其脑后的轮也绽放出光芒,将其映成一个光人的时候。 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仿佛被风压倒的蒿草般匍匐在地。 只是他们的目瞪口呆中的惊愕远超他人,他们跪下来的时候,身体也软得好像一条死蛇般。 此二人穿得衣衫褴褛,用一块黑漆漆脏兮兮的破布盖在自己的头上,吃着乞讨而来的芋头。 正是山里兜兜转转了两天两夜也没找到山魈,还差点被山中的山民部族给抓到五鬼道鬼差。 最终。 二人不得不打扮成这副模样跑到港埠来找口吃的。 哨子鬼差和铜铃鬼差深深地埋下头,生怕那远处的“巫山神女”看到自己。 当初,就是他亲手将这神像抛到了江底下去的。 而如今。 他又亲眼看到这尊神像,从水底下走了出来。 哨子鬼差脸贴在地上,说话的时候舌头好似打成了一个结。 “看……看……看见没有,活……活……活……活了……”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弄错了。” “那玉女像,她会走路啊,是她自己走了。” “她不让咱们找到她,咱们怎么能找到她。” 铜铃鬼差也目瞪口呆。 自之前在金谷县发生那些事以来,他又一次陷入了那种浑浑噩噩犹如做梦一般的状态之中。 只是那哨子鬼差不断地念叨着的话语,让铜铃鬼差慢慢醒转了过来。 哨子鬼差:“看到没,看到没,不是我的错。” 铜铃鬼差:“这个时候说这个,还有屁用啊!” 直到那巫山神女走远了。 二人这才站了起来,两人直直地看着那乘豹托狸的神人光影消失在尽头。 而这个时候,哨子鬼差又突然说了一句。 “你说,咱们的山魈会不会也被巫山神女给带走了?” “毕竟咱们那边不一直都说,巫山神女不就是山鬼么,山鬼就是巫山神女从山上走下来了的模样。” “而且。” “咱们那边不是一直都在说那些山魈,昔日就和巫山神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么?” 随后,哨子鬼差似乎想到了什么。 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甚至还大踏步地往前跑了几步,要追着那吓得岸边大量巫觋、纤夫爬都爬不起来的“巫山神女”而去。 之后又记起了铜铃鬼差,于是回过头来朝着铜铃鬼差招手。 “走,走啊!” 铜铃鬼差瞪着眼睛看着哨子鬼差,有的时候他真的摸不准对方在想些什么。 “你这又是干什么?” “走,去哪里?” “你这也不说个明白,我怎么跟你走。” 哨子鬼差跑了回来,沉着声音嗡里嗡气地说道。 “咱们跟上去啊,跟着巫山神女。” “既然巫山神女降世了,这表示大事一定能成啊!” “而且这巫山神女是咱们送来的,之前发生的事情不就和咱们无关了么,那些巫觋有什么资格怪罪我等,他们得趴在地上给咱们两个磕几个才行。” “这巫山神女去的方向,明显是阜县城啊,这意思还不明显么?” “咱们跟上去,跟着将这事办成,总好过这样丢了山魈灰溜溜地回去受死强吧!” 哨子鬼差被那巫山神女吓得差点丢了魂,但是此时此刻,又陷入了狂喜之中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聪明,一下子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忍不住情绪,开始得意洋洋。 “我俩真的是大难之中必有大福啊!” “和之前在金谷县一样,果然是暗中鬼伯在护佑着我等。” 但是一旁的铜铃鬼差却觉得不太对劲。 尤其是刚刚哨子鬼差说起金谷县,他立刻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了。 因为他从这一系列事件之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 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昔日在金谷县那边的感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 总觉得头顶之上的云霄深处,有着一道目光在俯视着他们,掌控着一切的感觉。 铜铃鬼差一把扯住了哨子鬼差,看着远处摇了摇头。 “不。” “不对劲,不对劲。” “不能去。” 哨子鬼差眼睛都瞪圆了,腮帮子一硬脸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为什么不能去?” 铜铃鬼差摇头急切地说道:“还记得金谷县的时候么,我觉得这一次不太对劲,神巫可能来了。” 哨子鬼差也心中一抖:“什么,云中祠的神巫?” 铜铃鬼差:“我只是有这种预感。” 哨子鬼差想了想,一咬牙。 “预感,预感算怎么个回事嘛!” “现在不跟上去,咱们如果这样回去,那不是回去等着砍脑壳么,这么傻的事咱们两个可不能干。” “山魈找不着,事也办不成,咱们俩总得选一头吧!” 看到哨子鬼差急了,铜铃鬼差问。 “那你说。” “如果神巫来了怎么办?” 哨子鬼差眼睛一横,露出了一丝凶狠的意味。 “有巫山神女,神巫来了又怎么样?” “不是有这样一句话么,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现在,有巫山神女顶着,这天塌下来也砸不着咱们两个小鱼小虾。” 铜铃鬼差:“有可能一个大浪打过来,先拍死的就是咱们这些小鱼小虾。” 哨子鬼差:“路就两条,跟着巫山神女去,要么回去受死,你选哪一条?” 说完,哨子鬼差便朝着阜县的位置赶去。 铜铃鬼差唉声叹气,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够跟着哨子鬼差一起朝着阜县而去。 毕竟对方说得也对,他们现在这副样子,还怎么回去。 “别急啊,等等我。” “这个时候,咱们两个都是拴在一根绳的蚂蚱,可要齐心啊!” “乱不得。” 而这个时候,一架仿生无人机从二人的头顶上飞过,也同样径直地朝着阜县县城的位置飞去。 二人估计没有想到,不是神巫来了。 而是。 云中君来了。 —— 阜县。 阜县的阜是土山和丘的意思,阜县是云阳郡的郡治,刚好位于一座山丘之下。 前方便是大江,后面靠着丘陵,地势可谓是十分险要。 阜县的县城距离港埠的仓城不算远,能够遥遥相望。 然而港埠仓城这边乱作一团的同时。 远远看上去,朝阳丘陵下一片平静的阜县城郭,内部实则也一同乱了起来。 只是,港埠之乱源于外部。 而阜城之乱,源自于内部。 昨日。 雷池矿山有矿丁不满作乱,矿山兵卒无力镇压,派兵求援。 信送至阜县官署之中,郡守匆匆召集亲信前来问事。 郡守:“说说吧,该如何处置?” 僚属:“乱地距离阜县不过数十里地,肘腋之间岂能任由其生乱。” “而且此刻那些矿丁被堵在了矿山之内,派遣一营兵马火速前往,顷刻之间便可平息。” 郡守:“前几日有人来报,各县的山民族首互相串联,有意图谋反之相,不少狼子野心之辈蠢蠢欲动,会不会和这些人有关?” 僚属:“我料想那矿丁作乱,一定就是这些人挑唆的,越是这样,越是应该派人火速镇压,万万不可让其成事。” “只有以雷霆手段,方才能震慑那狼子野心之徒。” 郡守:“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幕僚:“城内的乱臣贼子经过几番清扫,基本已然授首,就算还剩下一两个,也定然也如同惊弓之鸟,不敢再生事了。” “况且就算派出一营兵马,城内还有几营兵马镇守,可谓是稳如泰山一般。” “何忧之有?” 郡守:“派何人去为好!” 幕僚:“需得派遣一信得过得力之人,速速平息矿山之乱,万万不可偷奸耍滑。” “一边打还得一边安抚那些矿丁,铜矿关乎朝堂,万万不可如同前番一般,将这些矿丁给又逼反了。” 郡守:“能打还能安抚那些矿丁,这样的人可没几个。” 天已经黑了,城门却大开。 大队人马举着火把从城内冲出,由一名郡守亲信的将领率领着朝着矿山而去。 而群山间,有重重暗影,如幽鬼潜行于密林之间。 郡守彻夜未眠,等待着矿山那边的消息,一直到天快亮了,才打了个盹。 骤然惊醒,郡守突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郡守从坐榻上站起,然后迅速唤来了门口的人。 “不对劲,不对劲。” “赶紧把……” 然而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喧哗声,郡守和那弓着腰的门口随侍便一同朝着外面看去。 “城门开了,城门开了,城东的莫二郎打开了城门。” “莫二郎反了,莫二郎反了。” “这些人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啊!”????“快逃,有人作乱。” “莫要杀我,我是……” 大量的手持弓箭的军士连同披着铠甲的山民沿着街道,从官署外一拥而入。 这些军士之中,不少人就是从山上招募下来的山民。自然也与山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行人凶神恶煞地砸开大门闯入了进来,见人就砍,逢人就杀,丝毫不讲情面。 而领头带路的其中一人,便是刚刚在郡守身旁的那位僚属,其指向官署之中的一间院子。 “郡守在这里边,速速杀将进去。” “将其拿下,便大局已定。” 那人一声高呼,隔着几道墙听到对方的声音,郡守顿时气急。 脸色先是一阵红,然后是一阵白。 一阵箭雨从外面射了进来,伴随着一阵惨叫,官署之中守卫的兵卒便瞬间一哄而散。 很快。 那行人便杀到了郡守的面前。 那僚属丝毫不觉得羞愧,站在其面前问他。 “王府君,可愿和我们一道?” 郡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那人不再废话,退后到一旁。 而一旁的一名高壮军士上前,一刀便将郡守杀了。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其头颅割了下来,之后提着头便出了官署,沿街高喊。 “王府君已死!” “王府君已死!” “……” 此时此刻,城外越来越多的山民闯进城内。 “杀进去,杀进去。” “先把西营校场围了,你带人过去。” “你去城西府库,将那边围起来。” “你你你,带人……” 各路人马分别奔向各处。 准备开始和城内剩余不肯反叛的军士展开厮杀,或者逼迫他们降了。 霎时间,整个城中便乱作一团。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高门大户的丁壮也拿起武器守在门后准备抵抗。 还有不少平日里肆意放荡的街头游侠儿看乱状丝毫不畏惧,甚至还蒙上面拿起藏起来的利刃,寻找着人家准备行劫掠之事。 那提着王府君人头的一队人马带着人匆匆来到了一处校场前,毫不客气地将人头扔进了墙后,对着里面高喊。 “孙长史不必躲藏了!” “我是莫二郎,可还记得我?” “王府君已死,头颅在此,速速出来吧!” “我等愿奉你为云阳之主,带我等儿郎,搏一场富贵吧!” 说着十分恭敬的话,话音之中却全然没有半分敬畏之心。 里面的孙姓长史没有说话,内里和外面一片安静。 但是这种沉默,似乎也代表着里面的人已然动摇。 或许。 是那颗郡守的头颅击破了其内心的防线。 远处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城门处涌入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密密麻麻的人影朝着这边包围了过来,或者朝着府库那边而去。 —— 正当这一切。 因为人心动乱朝着不可挽回的局面垮塌下去。 整个云阳郡甚至是堇州就要以阜县为中心,被一把大火点燃之时。 大江之上。 一条赤红色的神龙出现了,正在快速地从上游顺流而下。 那红色的背脊和鳞片在清晨的太阳底下折射出道道光芒,其穿江而下的时候,江上就好像燃烧起了一团火光。 港埠仓城及岸上。 巫觋、纤户与港埠中的众人惊恐对峙,手持武器,双方都心怀恐惧。 一方担忧对方再攻,严阵以待。 另一方已无战意,本因巫山神女召唤而来,今欲散去。 但见仓城少数守卒领众持武器出战列阵,又恐退却之时遭对方追击,成他人刀下之鬼。 于是,局势僵持不下。 然而当赤红神龙如火光闪耀江面之际,对峙之势立破。 人群不自禁朝江边望去,有人指着江中神龙高呼,喧哗声四起,双方紧张气氛亦随之缓解。 “龙,火龙。” “江上有条火龙游下来了。” “龙?” “莫非又是云中君的龙?” 最近,说起龙便让人想起云中君。 “此龙我似曾见过。” “我亦见过,日前拉纤时路遇,初以为眼。” “龙何以至此?” 巫山神女降世未几,云中君之龙便至阜县附近。 人人皆知。 接下来必有大事将发生。 那龙游下来的速速慢慢减慢,然后停在了江中心。 这般近,那龙的模样已经清晰可见了。 这下再也没有人关注其他人的事情,全部整齐地看向了那江中的赤红神龙。 “子吱吱吱吱!” 众目睽睽之下。 龙逐渐地横过了身躯,在这个过程之中,其头上峥嵘的“龙角”也调转了方位。 “嗡嗡嗡!” 那巨大的“龙角”哪怕只是调动和转向,发出的声音也是沉重且刺耳的。 “龙,那龙在看着你我。” “啊,它将头扭过来了。” “这龙,要作甚?” 正当岸上和港埠上的人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条龙,完全不知道它在做些什么的时候。 “砰嗡!” 一声巨响传遍大江两岸。 龙首之上,火光突然亮起。 所有人立刻捂住了耳朵,有人被吓得发出只哇只哇地乱叫,还有人放下刀枪掉头就跑。 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刚刚那一声巨响,连接下来动静的前奏都算不上。 有物飞向天空。 声音从遥远的天空不断滑落,逐渐地靠近阜县。 穿过其头顶,落在了其背后的丘陵之上。 然后爆发出。 这方天地凡人所能见到的最可怕的火光。 “咚咚咚咚咚咚!” 连绵剧烈震荡沿山蔓延,火光瞬吞丘陵,消抹一切。 顷刻间,丘陵化为火焰山,似矮了一截。 犹若天降火焰巨掌,抹去部分。 一瞬间。 万籁俱寂,飞鸟亦不敢鸣。 江边的人远远地看着那燃烧的山,看着滚滚黑烟升向天空。 此时此刻,他们就好像被那巫山神女也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所有人一动都不敢动弹,或者说不能动弹。 仿佛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某种无形的鬼神所夺取。 而阜城之中。 城中百姓,作乱的军士,逃跑的女子,蒙面的游侠儿。 他们距离那丘陵并不远。 因此。 也看得最清楚,也感受得最真切。 长街之上,手持武器在互相杀戮的人一个个手中的刀兵都被震得掉落在地上。 屋宅之中,无数人的目光从恐惧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开始涌为更深的恐惧的望着远处的那座火焰丘陵。 校场内外,披着甲手持弓箭的军士,一个个惊骇仓惶地仰望高空,手抖得再也拉不开弓弦。 此时此刻。 城内地所有人。 他们也仿佛如同那岸边的巫觋纤夫一般,听到了那九天层云之上传来了一道声音。 “嘘!” 九霄之上的神仙在告诉他们,不可动。 巫山神女的嘘声,听上去冷冽无情,犹如那高山上的冰雪。 但是此时此刻,云中君让他们看到了万里黑云催城,无边雷霆落下。 凡人仰望青冥,瑟瑟发抖。 仿佛觉得那天上随时能够伸出一只巨手戳进城中来,将此地人与城一同抹去。 无声之中。 城头上传来豹的嘶鸣声,沙哑低沉。 “呜喔!” 只见一豹现于城头之上,矫健迈出健壮肢爪,扭动着腰身。 一身影坐豹上,那豹走起来并不算平稳,其却如同云台亦或者悬挂系统一般稳稳当当。 抬起头,头上的转动了起来。 冰冷机械的目光审视城中百态。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云中君的法旨 城下。 众生仰首回望。 目光以层层迭迭的人头为锚点一起转向城头之上,却皆看不清那城头之上的身影。 在那脑后神光照耀之下。 众人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绰约傲然的身形轮廓。 “啪嗒!” “巫山神女”骑豹从城墙之上跃下。 那灵巧轻盈的姿态落入众人眼中,却好似一座大山从天空压落下来。 街道之上,众人纷纷退开, 随着那身影朝着他们走来,寂静也彻底被打破。 城中百姓、军士、官吏再也压抑不住恐惧。 “下来了,下来了。”城墙跟下房屋里的百姓,不少人从大门后的院子里跑进了房屋,还将屋门也给带上了。 “那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人?”军士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吓得不敢挤在路上,纷纷贴着墙根站着。 “躲起来,躲起来。”更多的人钻进小巷,或者用力地拍打大门想要躲进去,但是最后只能蜷缩在墙根下。 圆光随之移动。 地上的光影轮转,似乎有着无数的看不见的身影在跟着“巫山神女”一同走过长街中央。 街上的一众军士、山民,躲藏在暗处的游侠儿,以及门缝后面偷窥的百姓。 这才看清楚其样貌。 非人如玉一样样貌,好似白瓷一般的手,在那脑后璀璨的光芒照耀下显得越发光亮透明。 “这,这是巫山神女啊!”有人立刻认了出来,这模样虽然有些诧异,但是这装扮不是和庙里的巫山神女一般么。 “是神女下凡了,是神女下凡了。”有人高呼,街道之上立刻跪成一团。 “巫山神女降世,果然和之前的谶言一模一样,神女要来赐福了。”众人惶惶不安,但是又有所期待。 “赤豹文狸,这是山鬼的姿态啊!”城中一片哗然,这里人人皆知山鬼便是巫山神女,或者说是另外一个名字,山鬼在古语之中本就有山神的概念,意思也即是巫山之神。 “拜见巫山神女。”随着“巫山神女”朝着前面走去,越来越多的人从屋子里走出来,面其跪下。 巫山神女以山鬼的姿态降世。 从长街踏过。 众人皆跪,浩浩荡荡。 其仿佛真的如同一座山一样。 走过哪里,便将一批批人给压在了地上,无人能够挺直脊梁。 不过。 也有人惊惧的看着那燃烧的丘陵,或者因为自己之前做了些什么,惶恐地躲藏在屋内和暗处,不敢出来。 就这般,“巫山神女”一路走到了校场大营前。 这里聚拢着数百军士,其中为首的便是打开城门和掀起这次叛乱的莫二郎,还有那个出卖了郡守的僚属,此二人皆惊恐地看着那骑在豹背之上的身影。 “巫山神女”骑着豹子走到了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脑后高处的调转了方向,照在了众人脸上,便看见数百军士一个接着一个放下武器,连同那僚属。 最后,便只剩下莫二郎还站着了。 此人杀人盈野,自然也有一股血气和凶煞在心中撑着,此时此刻竟然还敢和神仙对峙。 “你……你……你到底是何人。” 莫二郎虽然口中问对方是何人,但是他一看对方那玉石一般的面容和手掌,便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活着的人,对方连血肉之躯都不是。 然而,她却在动着。 莫二郎是不怕死的,都是死人堆里打滚出来的,对于生死之事早已经变得淡漠。 但是见到这样的存在的时候,也忍不住两腿战战。 尤其是不远处丘陵上,刚刚才爆发的那如同天劫雷罚一般的场景,让面前这“神仙”越发显得威严赫赫起来。 “滋滋滋滋。” 火焰燃烧的声音,浓烟滚滚带来的黑幕。 哪怕不去看,眼角余光也能够感受到。 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那“巫山神女”盯着他看了半天,没有说话。 莫二郎又大着胆子问:“您可是巫山神女?” 他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听闻神女出世将赐福凡人,得赐福者可一统天下混一九州。 这谶言,莫非今日要落在我的头上了。 但是这大梦还没有开始做,便看到那“巫山神女”扫描出了莫二郎的面容身份,然后计算出了他的罪业。 僵硬的头颅微微偏转,冰冷的目光和炽亮的灯光一同打在莫二郎的身上,让其睁不开眼睛。 而与此同时,“巫山神女”的声音也伴随着那光落入莫二郎的脑海。 “莫二郎!” “死后,入黑沼地狱。” 莫二郎身体一抖,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巫山神女”,但是立时又被那光刺得低下头。 随后,他便开始大呼大叫。 “胡说,胡说。” “妖怪。” “杀了她,杀了她!” “兄弟们,都给我站起来,杀了这妖怪,杀了她。” 然而喊了几遍。 往日里环绕在其身旁的兄弟,此刻却根本没有一个人应从。 一个个吓得匍匐在地上,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莫二郎见状,也知道自己定无幸理,但是他可不是个甘于俯首受死的角色。 他怒而拉起长弓,引弓搭箭想要射向那巫山神女。 然而。 弓拉了几次,都因为手发软没能拉开。 箭矢都数次滑落,其中一次还掉落在了地上。 他丑态毕露地捡起箭矢,撅着屁股终于将那箭矢射了出去。 “嗖!”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手软失了准头,还是那“神仙”的脑后神光太过璀璨,让他无法看准对方瞄准。 箭矢落在了空处,不知去向。 “嗖,嗖,嗖!” 莫二郎又急又怕。 连续射了几箭,神仙依旧是一动不动。 一个不动如山,一个仓惶如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终于,其中一箭瞄准了方向。 “噔!” 然而只到了半途,随着一声脆响,箭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弹开了。 “什么?” 莫二郎看着那金光之下的“神仙”,脸上彻底化为了呆滞。 目光里,他看到密密麻麻的“藤蔓”从神仙的背后涌了出来,伴随着无尽的金光而旋转着。 “啊……啊……啊……” 莫二郎转身便想要逃,但是一道“藤蔓”伴随着金光刺入他的体内,便将他定在了原地。 莫二郎便一动不能动了,犹如被人施展了定身术。 不过和之前河边的那些人大多数定身术很快就会解开不一样,他这道定身术,是解不开的。 而这个时候,金光和无数“藤蔓”缠绕之下的神人再次开口了。 “莫二郎!” “死后,入无间地狱。” 片刻间,莫二郎便从黑沼地狱,打入了无间地狱。 听上去,就像是因为死不悔改,当庭喧哗,最终由有期徒刑,被重判成了无期徒刑一般。 莫二郎能够听见,但是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巫山神女”没有杀他,死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而不是刑罚。 随后,其同样用“定身术”控制住了那僚属。 这二人是这一次反叛的主要核心人物,没有了这二人,事情便闹不起来。 随后,“巫山神女”接着往前走去,一路骑着豹子穿过整座阜县正中央的宽阔长街。 穿过官署。 穿过府库前。 也行过所有人面前。 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无故杀人者,入猛火油地狱,日日于烈火烹油之中哀嚎惨叫。” “奸淫掳掠者,入石灰地狱,终日不得食,终日不得眠,终日不得安。” “以吾之名作恶者,入铁砂地狱,饮铁水,吃铁丸。” “坑蒙拐骗压榨百姓者……” “罗织罪名构陷他人者……” “……” 声音轻盈冷冽。 听上去,像是在唱着山歌回荡在天地之间。 那豹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其上的身影轻轻地摇晃,光透过丝质的白衣长袍流淌下来,头上的环之影在长街上拉得老长老长。 但是听那内容,却足以让人吓得肝胆俱裂。 有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恐惧死后的幽冥阴世。 不仅仅是那些掀起叛乱的军士和山民,连同那些官吏、游侠、商贾,更是低头不断磕头。 就这般,“巫山神女”走到了阜城的另一端城门下。 而此刻黑鸟从天上飞过,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城门口。 “云中君法旨。”????“巫山神女归位,速速前往巫山!” “不得有误。” 光影化为光柱,融入“巫山神女”的体内,将一段信息和路线注入了其主机之中。 听到了接下来的任务安排之后,“巫山神女”不再停留,直接穿过了阜县的城门,朝着巫山的方向缓缓而去。 就这般,消失在了那群山之中。 “走走走。” “撤了。” “回去,回去了?” “不干大事了?” “神仙都出来了,还干什么,莫要再闹了,回去再说。” 瞬间,城内的山民和军士一哄而散。 有人朝着城外逃去,钻进了山里。 有人直接放下武器,逃回了家里。 有军士反戈一击,拿下了首恶作乱之人,投降了事。 还有已经进城杀了人的,觉得死路一条立刻拼死反抗,反而被刚刚进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自己人给拿下,当了投名状。 随着校场内的兵冲了出来,高呼着。 “只诛首恶。” “胁从不论。” “只诛首恶,胁从不论……” 顷刻间,乱象便平息了下来。 而此事平息过后。 没多久,一群和尚走了进来。 “轮回生死,众生随业流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非善非恶,亦各有报。” “……” —— 城门口。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一副乞丐打扮,在门洞角落里探头探脑,惊恐地望着那座冒着烟的“火焰山”。 一群群山民军士仓惶地进进出出,也没有人管他们,或者多看这两个叫子一眼。 “快走快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巫山神女赐福我等么?” “咱们上了那些家伙的当了,他们借巫山神女的名义诓骗咱们呢!” “这可怎么得了?” 不过。 让二位鬼差惊恐的,不仅仅是惊天巨变。 还有着刚刚那从天而降的一道金色法旨。 铜铃鬼差瞪着哨子鬼差:“刚刚,那法旨你听到了没有?” 哨子鬼差:“云中君的法旨?” 铜铃鬼差:“这,这是怎么回事,巫山神女也听他的啊!” 哨子鬼差:“这,这怎么办,咱们大事这不是做不成了么?” 铜铃鬼差气急:“还做个屁的大事啊,咱俩还好跑得慢,要是快一点,那巫山神女不得将咱们给收了。” 他们俩可还记得当初跑到金谷县去闹事,和神巫作对的事情。 这巫山神女竟然听云中君的法旨,那他们两个要是落到巫山神女的手中,自然也逃不了好。 哨子鬼差:“接下来怎么办?” 铜铃鬼差:“赶紧回去。” 哨子鬼差:“还回去,这时候回去,不是找死么?” 铜铃鬼差:“情况有变,现在可以回去了。” 这一日的事情,当真是不断变化,两个人也好像被卷入漩涡一般到处乱撞。 铜铃鬼差摇头兴叹:“非战之罪,乃天之亡我等也。” 哨子鬼差没有听明白:“说人话,咋还一套一套的。” 铜铃鬼差:“这又是巫山神女降世,又是云中君的法旨,现在巫山神女又朝着巫山而去了,事情闹大了,咱们俩的那点事情就不算事情了。” “现在赶紧回去,将这件事情禀报道主,我们俩还有一线生机。” 哨子鬼差点了点头,觉得是这样。 但是,他很快又说道。 “不对啊!” “巫山神女进了巫山,那不就是进巴地了么,到咱们那边了?” “咱们五鬼道那几个人,哪里是神仙的对手。”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他们的那些什么神通法力的手段,招摇撞骗还行,遇到一些特定的状况也能起大作用。 但是,和这真正的“神仙”比起来,那当真是完全济不得任何事的。 铜铃鬼差看了看左右,招手让哨子鬼差靠近前来。 哨子鬼差嫌弃道:“这里就咱俩,有什么话直说,别搞得神神叨叨的。” 铜铃鬼差一拍手,没好气地说道。 “咱们俩回去后。” “想办法再套两个或者几个山魈出来,然后立刻去北边。” 铜铃鬼差摇头晃脑,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果断和狠气。 “我看啊!” “这南边,咱们俩是待不下去了。” 说完,两个人也立刻离去。 “轰隆。” 而这个时候,天上又是一声巨响,吓得两人低下头来,然后弓着腰扭身看向天空。 “什么声音?” “雷声?” “不知道。” 似乎是雷声,又有些不太一样。 但是没有过多久,距离离开城门不到半个时辰,甚至远远还能看到阜县的影子。 两人走在路上,铺天盖地的雨便下了下来。 “哗啦啦啦!” 两人回头望去,那雨刚好落在阜县周围,以及那座丘陵上。 “这雨,真的是及时啊!” “真的只是及时么?” 两人看着这雨,总感觉不太对劲。 好像有人,在号令那天上的风雨,摆布云间的雷霆。 两位鬼差看到的是这雨,却没有注意到。 一只拳头大小的飞鸟,一直徘徊在其头顶上,来来回回。 —— 一阵云飘过。 “轰隆!” 江晁拿着望远镜看着对岸,远处早就准备好的一炮射向天空,等了一个小时左右,预期之中的雨便匆匆落下。 刚好,将那丘陵浇灭。 江晁放下望远镜,问望舒。 “所以,先是一记舰炮放火烧山。” “然后,又是一记高炮人工降雨灭火。” “咱们这是干什么?” “炫富?” 浪费了一顿资源,感觉好像完全没有必要。 这过程之中的确是让云阳郡的大乱被扼杀在了萌芽之中,但是让“巫山神女”走一趟,起到的结果也差不多。 望舒理直气壮:“虽然浪费了资源,但是却让凡人们感受到了神仙的法力神通,今日的神仙扮演度加三十,仪式感更加深入了。” 她可高兴的很,总算是开了一炮了。 江晁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重新回到了这一次的叛乱的问题之上。 “这一次。” “虽然事件平息了下来,但是云阳郡叛乱的根本问题没有完全解决。” 这一次云阳郡作乱的原因之一,源自于那些巫觋和山民部族首领不甘于武朝的统治,也不甘于云真道的庙祝以及那些和尚们抢夺他们的权柄,不甘心失去对于整个云阳郡的掌控权。 其二,纤户受到的强烈的压迫,生活环境恶劣到难以为继,因此大批信奉巫山神女,从而被引导掌控。 其三,那些矿丁对于恶吏的不满积累到了极限,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关于巫觋和山民部族的首领,这一次其中一大部分会被清理掉,原本的山民部众这些年就已经渐渐融入了武朝之中,也熟悉了山下的生活,接下来应该会更多地下山然后被编户齐民。 而巫觋的位置,也会渐渐被地神和社庙给取代。 望舒的话语从收音机里传出,似乎明白了江晁要做什么。 “所以那些纤户,还有矿丁的事情,你也准备管?” “纤夫怎么安排?” “那些矿丁呢?” 虽然,这一次不少纤户作乱,矿丁也是如此。 不过,这并不全然是那些纤夫和矿丁的过错,这些人也同样是被人利用的一方。 “让神巫调派几个天工过来,在这边立几座匠神庙,以匠神庙的名义上管理这边的纤夫和矿山里的矿丁吧!” “择取其中优良之人,慢慢补入天工一族。” 一道法旨下达。 很快便有着一小队天工乘坐霸下渡江而来,抵达了阜县。 这些人二话没有说,便开始在港埠附近和矿山脚下修起了两座庙。 有了匠神庙,有了天工。 有些事情。 自然也会随之慢慢发生转变。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速发十万天兵围剿妖猴 (万字求票) “嗡嗡嗡嗡!” 船缓缓前进,穿过两座高耸山峰之间的水上峡谷。 站在甲板上,总感觉从水上散发出来一股不知道是鱼的腥味还是水草的味道。 之前看上去还狭窄无比的峡谷,船通过的时候又觉得宽阔无比,在中央根本看不清两岸的景象,高大的树木小得跟蒿草似的。 站立在甲板上的云中君突然问:“巫山神女到哪里了?” 丹龙号更进一步深入长江上游,远远地已经能够直接看到巫山了。 虽然常言道望山跑死马,但是这个距离也称不上太远了。 不过再往上的水域。 丹龙号的吨位的确不太适合再前进,只能够派遣霸下前往了。 空气之中一道“法力”波纹传来,符照便带来了月宫仙子的声音。 “已经进入巫山深处了,现在正在择址考察,准备建立基地。” 江晁:“五鬼道豢养山魈的地方呢,找到了吗?”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又送来了两具山魈,但是这区区两具月宫仙子肯定是不会满足的,于是又将他们赶了回去,准备循着他们摸清楚整个五鬼道的情况。 当然,最重要的目标是找到山魈的养殖基地。 望舒:“已经找到了,这一次一定要将五鬼道的山魈抓得干干净净,还有他们那边应该还有许多彼岸的样本,这一次也都要收回来。” 这一句话,似乎已经定下了整个五鬼道的结局。 江晁觉得这两个人怎么走到哪,就将灾祸给带到哪,和他们一起的都得倒霉,跟个灾星一样。 望舒:“怎么会呢,他们不是走到哪,就给咱们将想要的东西送到哪么,是福星才是。” 这般一想,也对。 将灾祸留给自己,将福气送给他人。 这才是真正的福星啊!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云中君站在龙角之下,看着远处。 “那就开始抓山魈吧!” 望舒:“云中君有令,速发十万天兵围剿妖猴。” 江晁:“哪来的十万天兵,不就四个么?” 而且望舒不仅仅是己方只有四只山魈,而对方最少有数十个,四个打几十个,怎么也用不上围剿这个词。 望舒:“速速派遣四大天王,捉拿妖猴。” 江晁:“四大天王有五个人的,你这也不够数。” 而另一头。 一只霸下停泊在了一处隐蔽的滩涂之上,龟壳上的舱门打开。 一只又一只蜷缩于其中的鬼神钻了出来,站在了岸边。 看上去威风凛凛,和四大天王似的。 多了两只山魈,如今这山魈小队看上去气势也不一样了,至少不再显得势单力薄,有点成群结队的样子了。 “滴滴滴滴滴滴地!” 护目镜之上光芒流转,四位鬼神立刻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江晁:“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望舒:“还有这样的好事?” 江晁:“?” 望舒:“那我们不就能以合理的理由,向他们开炮了么?” 敌人不仅不投降,还竟敢向我方反击。 说着话的时候,不远处的炮台也顺势转动了起来,就好像也在点头一样。 江晁:“你以为让炮台点头,你就能两票通过么,我有一票否决权。” 望舒:“这可是民主的呼声。” 江晁:“大炮有个鬼的呼声,那不是你让它将头转向哪里就哪里,你让它呼它就呼的么?” 不过那五鬼道的确不是什么好来路的,江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江晁:“抓了这一批山魈,我就能够立刻将它们派遣到各地,当作移动基站搜索情报,同时进行探矿了吧?” 望舒:“哪能这么快呢?” 江晁:“得先培训?” 望舒:“得让他们先戴上鬼神盔,竖起信号马尾天线,列成大阵,组成黑盔冲天马尾军团。” —— 古巴国之地。 五鬼道在山里有着大大小小七八十个寨子,号称鬼族或者鬼伯族,加起来有好几万人。 而且除了鬼伯族,附近几乎家家户户都信奉五鬼道,供奉有鬼伯的牌位,五鬼道的道主一声令下其便能让整个巴地震天动地。 而其总坛的位置,处于一处入蜀的关键位置。 不远处就是一座关城。 守着进出巴蜀之地的关口,也护着五鬼道的总坛。 其中,守将甚至还兼着五鬼道鬼差的身份。 守将听到铜铃鬼差和哨子二人来报,大惊失色地从座上惊起,恶狠狠地看着两人。 “什么?” “巫山神女降世,一道天雷将阜县的阜字给抹去了,以后没有阜只剩下土县了?” “还把自家的巫觋都给打入了幽冥地狱之中,毁了你等的布局?” “什么?” “怎么又跑来了个云中君?” “那云中君不是云壁山那边的神仙么,怎么法旨都下到咱们这边来了,连巫山神女都得听他的?” “你怎么不说他一道法旨下到咱们这,让鬼伯和我等也听他的呢?” 哨子鬼差低声说:“云中君这不是没下么,你怎知道鬼伯听不听呢?” 守将没听清楚,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说什么?” 担心对方气急,这个时候铜铃鬼差连忙说道。 “兄弟莫急,这如今巫山神女已进巫山了,不知道现如今已经在何处。” “接下来我二人怀疑,将有大变要发生在巫山之中。” “还请速速禀告道主,早做准备才是正事啊!” 守将:“你二人真的没有诓骗于我?” 铜铃鬼差唉声叹气:“都这个时候了,我俩骗你还有意义么?” 哨子鬼差直接别过脸去,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别人都杀过来了,你还在这里怀疑这怀疑那,那就等着好了,等别人过来将咱们全部都杀了。” 守将视此二人,若有所疑,然观其二人不似欺他。 “我这边人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那边的消息,” “现在。” “你们俩跑回来,说事不仅成不了,对方还杀到我们这来了?” “这让我怎么信你们二人。” 铜铃鬼差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又说。 “兄弟,我二人怎么敢诓骗于你呢?” “危难之时,咱们可都是自己人啊!” “大敌当前。” “不信自己人,咱们还能相信谁呢!” 哨子鬼差正过头来,一拍大腿。 “是啊是啊!” “想那大事本已成了,巫山神女都降世了,在我二人的统领之下,阜城都已经拿下了,那郡守都被砍了脑袋。” “我二人振臂一呼,整个云阳郡风云变色,大事成矣。” “谁知道,最后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铜铃鬼差:“我二人能做的都做了,事情十分也成了九分,但是就这最后一分,神通不敌天数啊!” 哨子鬼差,“没错啊,这和我们俩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辞辛劳接下你们都不愿意接的活,冒死去楚地为道主做事。” “生死危急之刻,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五鬼道。” “我们死里逃生回来报信,就为了你们,结果还要受这窝囊气。” 就算二人这般说,守将还是不太相信。 上一次,这两个家伙带回来的消息就足够离奇,说是一道天雷将疫鬼鬼差和所有鬼徒化为灰烬。 这一次更加离谱,说什么一道天雷将整座山给化为灰烬,玉女像活了过来,骑着豹子穿过城中。 铜铃鬼差立刻开始讲道理,摆事实。 “话可不是这般说的,上一次我等说的事情,后面是不是应验了?” “那云中君的神巫是不是神通广大,念一句咒江上召来了多少条龙,你等可都是看到了的。” 言外之意,上一次我们说的可都是真的,这一次自然也都是真的。 的确,他们说的话基本上都是真的,除了关于他们自己的那份。 铜铃鬼差说完,哨子鬼差又站了起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上一次也是这般,你们怀疑这怀疑那,就是不信任我俩。” “咱们可是一心为了五鬼道,为了道主啊,一片心全都喂了……。” 铜铃鬼差立刻拦住了哨子鬼差,一副忠厚老实的脸露出苦色,不断地摇头。 好似在说,别说了,别说了。 咱们兄弟的这份忠心自己知道就行了。 “诶诶诶,兄弟别这般说,道主还是信任我俩的。” “这不怪道主和其他兄弟,是这云中君实在是太神通广大了。” 哨子鬼差气呼呼地坐下,也不看那守将。 “反正。”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巫山神女来了,风雨欲来之际,你等若是愿意相信我俩,就早做准备。” “若是不信我来,那就当我俩是叛徒,用你那大营里的军法将我二人一起处置了吧!” 关城的守将看到二人逃了回来,第一想法的确是如此,问清楚情况之后将这两个屡次误了大事的家伙给斩了。 但是如今听完这两人说的情况,又立刻拿不准主意了。 若是真的如同二人说的那般,胤州的云中祠的神巫已经将手伸到了巫山和巴地之中来了,古老传闻之中的巫山神女也听从其号令,归于巫山之中。 面对这样的大敌,这个时候杀了他们俩确实不合时宜,怎么着也得让道主弄清楚情况再说。 这个决定他现在不能下了,得让道主去下。 守将:“消息,北边的知道么?” 二人:“这我哪里知道。” 守将:“道主去面见巴王了,为其做法祈福。” “我会将你二人说的情况禀告道主,你们两个先回总坛去,随时等候道主法令。” 两人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两人刚刚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模样,转过身表情瞬间化为了紧绷的症状,额头细看不知道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但是走着走着,二人又逐渐地放松了下来。 他们刚刚看起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实则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皆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回来了。 等到走出了大营,穿过校场和营门之外,两人回头望去。 哨子鬼差:“这天杀的,刚刚我看到他都让人魈拿着刀在门口守着了,就等着砍了咱们两个的脑袋呢!” 铜铃鬼差:“别说了,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咱们俩的这条小命也算是暂时保住了。” 哨子鬼差又想起了大营之中看到的一些面色僵硬双目呆滞的军士,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生气,站在外面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头和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 这些人,便是其刚刚口中所称呼的人魈。 哨子鬼差:“他将这些人魈炼得不错,不知道他手里有多少,就是说话全然没将我们俩放在眼里,眼睛一瞪像我俩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铜铃鬼差:“若是你手里有这般多的人魈,说话也和他一般硬气。” 五鬼道听名字,便知道他们是有五鬼的。 疫鬼和山魈自然是其中二鬼,而这人魈也是其中一鬼,分别代表着天地人神鬼的地、人、鬼。 这些人魈是五鬼道炼制秘药制作的,这些人虽然保有了人的意识,但是却完全没有了人的丝毫感情,只会听从鬼差的号令,犹如一具活尸。 鬼差一声令下,其便不畏惧生死地奔赴战场,哪怕战死至最后一个人也不会逃离崩溃。 这些大营之中的人魈和那守将聚集在这里等候多时,就等着二人的“好消息”,便一举杀入云阳郡,将整个堇州搅得天翻地覆。 那守将也想要借此,逆天改命。 而如今,阜县依旧在武朝朝廷手上。 这可是一座坚城,依山靠水,想要攻打不知道要多少人命去填。 若不能将其拿下,直接绕过进入楚地的大军。 其立刻就能卡死水道和陆道,大军撤都撤不回来。 而且整个堇州并没有出现烽火燎原的景象,他们这些兵打过去也不过是泥牛入海,关于堇州的图谋也自然作罢。 那守将的前途被堵死了,岂能不气急,因此刚刚才对二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肯罢休。 哨子鬼差:“接下来该怎么办?” 铜铃鬼差:“虽然暂时留得性命,但是看这模样,这一次比不得上一次了,咱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如趁着现在道主不在,你我二人去拿回属于我们的山魈,然后去北边。” 哨子鬼差:“真的要去北边,咱们那边也没有相识的人啊?” 铜铃鬼差:“我有法子能见到北朝的南王穆朝天,咱们带着山魈还有五鬼道的秘术去投奔他去当投名状,定然不比在这边差。” 两人打定了主意,做好了计划。 不过,二人现在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 再回头一看,便看到身后跟着几个挎着腰刀的“护卫”紧紧跟随。 那是城中守将贴心派来,护二人“周全”的。 两人声音也低了许多,轻声骂了句。 “天杀的。” 巫山山脉深处。 五鬼道总坛。 这里既不像城池,也不像村镇和寨子,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坞堡,建立在一座半山腰上。 四面高墙森严,里面房屋密密麻麻地挤压在一起。 没有街道,只有一条条狭窄的小巷和过道,互相之间甚至还有着木桥连接着。 “快快快。” “快点下来。” “莫要说话,那几个还守在门口哩。” “怕什么,这里也有咱们的人,发现了那几个小杂碎还敢在总坛动你我二人不成。”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大摇大摆地从墙壁上沿着绳索爬了下来,然后也没有下山,反而朝着山上走去。 二人可不比他人,是真正地地道道的地头蛇,五鬼道里摸爬滚打多年的滚刀肉。 想要在这里看住他们,二人有的是办法跑掉。 “我看这一次,咱们五鬼道是悬了。” “那云中祠的神巫,还有那巫山神女,那些人没有尝过苦头不知道天高地厚。” “更别说,那降下一道法旨就让巫山神女都听令的云中君了,我看道主这次,怕是要栽大跟头了。” “什么栽跟头,我看是不行了。” “不听你我二人言,鬼道覆灭在眼前。” 二人走到了山顶上。 沿着一条小路翻过这座山往后面走去,终于在山后看到了一座山洞。 铜铃鬼差看了看洞口:“火把呢?” 哨子鬼差从暗处拿起了两样东西:“在这。” “噗!” 火把亮起,两人持火把朝着山洞里面走去,不久之后便看到了外面的月光从另一个洞口照了进来,这是穿过了整个山洞了。 刚出山洞,便听到有人喊。 “是谁?” “是我二人。” 二人拿出一样令牌,扔到了对方手上。 “道主命我二人,来挑几个山魈。” 那人拿着令牌在手上检查着,一边说道。 “可现在,只有一个驯成的山魈,哪里来的几个山魈给你们。” 哨子鬼差不耐烦的说道:“没完全驯成的也行,如今堇州出了大事,道主有大计划,你照办就是,莫要多言。” 那人接着火光检查着令牌,很快便发觉了不对劲。 “这不对啊,这令牌怎么有些……” “呃……呃……” 话还没有说完,趁着哨子鬼差说话的空档铜铃鬼差已经绕到了其身后,一刀就将他抹了脖子。 之后也不再看,熟练地收起了短刃,插回了腰间。 还顺手赶了赶因为火把光芒吸引过来,不知道是蚊子还是其他的什么虫子。 哨子鬼差吐了口唾沫:“叽叽歪歪,问东问西,甚是不爽利。”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从对方的身上摸出了一串钥匙,跨越过其尸体,朝着山洞后面的谷林之中走去。 这里。 便是五鬼道豢养山魈的地方。 二人迫不及待地奔向林中,一个从腰间摸出了铜铃铛,一个从怀中掏出了鬼头哨。 一只黑色的“麻雀”,也从山洞之中钻了出来,跟着他们一起进入了谷林之中。 幽暗的林中,一座古香古色的建筑若隐若现。 “木仙庙!” 振翅声中。 一幅幅画面从这里,传递到远处背负着基站的鬼神的位置。 然后抵达长江之中的丹龙号里。 —— “无人机已经抵达目标地点。” “鬼神已经就位。” “抓捕计划开始。” 江晁看着荧幕之上显现出来的幽深丛林,随着镜头靠近,也理所当然地看到了那座小庙。????“木仙庙?” 他本不理解这木仙的意思,不过也有可能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庙,因为某个古老相传的传闻而建立,没有太多实质上的意义。 但是很快,他便明白这五鬼道的木仙是什么东西了。 无人机升空,视角越来越高。 掠过高空俯瞰大地。 除了观测到林中和山洞里山魈的影子和生活痕迹之外,最显眼的却是另外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座密林和山中进出的几个通道,都有着一座座奇怪的参天巨木,就好像是门神一样守在那里。 更诡异的是。 其不仅仅远远高于其他林木一大截且粗壮无比。 上面,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好像是活物的影子。 “这是什么鬼东西?” “望舒,将画面放大一些。” 画面放大,那些奇怪的巨木的影像也彻底显露在了荧幕之上。 可以看到这些巨木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但是上面覆盖满了一层又一层藤蔓,那些藤蔓上面还开着红色的。 纠结在一起的藤蔓之中,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活物。 大到熊虎,下到兔鼠,全部都能够在上面看到。 “嗡嗡嗡嗡!” 无人机渐渐靠近,环绕着那巨木旋转着,甚至还能够看到那藤蔓的夹缝之中还有着不少人的头颅。 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几乎没有了人形,面色黝黑如同腐朽的木头一般,深深地融入了这棵大树和藤蔓的结合体之中。 但是。 他们还活着。 这所有的活物连同这棵大树全部被彼岸寄生了,通过其密密麻麻的根须融合成一个个体。 彼岸控制了所有的生命体,接管了这些生物的全部意识。 他们已经没有了作为动物的本能,也没有人的智慧了。 他们拥有了植物的特殊感官,但是失去了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等等一切,成为了这片大地之上植被的一部分。 江晁:“这就是木仙?” 这哪里是什么木仙,分明是木鬼亦或者树魅藤怪之流。 不过或许五鬼道虽然供奉的庙上写着是木仙,但是实际上也是将其当作了五鬼道的五鬼之一吧! “发现了,彼岸的另一种寄生形态。” 发现了“木仙”的第一时间,望舒也立刻出现在了荧幕之中,盯着那寄生树的外形看了很久。 “云中君!” “一定要将其拿下,这非常有研究价值。” 但是很快,望舒又改了主意。 “不对,这里咱们全部都要拿下。” “基地就建在这里吧!” 江晁:“这是五鬼道的总坛后山。” 望舒:“什么五鬼道总坛和后山,这分明是咱们的医疗生命基地,巫山神女峰。” 计划进一步升级,或者融合在了一起。 原本江晁和望舒来到这里有几个目的,抓捕山魈,毁灭五鬼道,寻找医疗生命基地。 只不过如今。 这三个目标要实施的地方,变成了同一个。 江晁:“要怎么将这里变成一个稳固的医疗生命基地?” 望舒:“一炮轰过去,炸毁五鬼道的总坛,就结束了。” “耗资最多一组炮弹,最快最省成本。” 江晁想了想,摇了摇头。 “治标不治本,这地方是属于巴王治下,我们在这里没有任何基础。” “你一炮打过去之后,五鬼道覆灭了,接下来这里也会有其他的势力展开厮杀然后占据,我们没有办法稳定且有效地控制住这里。” “强行控制这里,难免要大开杀戒,情况就越发变得不受控制且难以预期。” “而且其他势力占据不了,巴王也会派兵过来,到时候这个地方打过来打过去,怎么建立稳固的医疗生命基地?” “又怎么,在这里培育山魈一族?” 最后,还是江晁决定。 “将五鬼道的核心成员尤其是鬼差都戴上恶鬼面,全部变成恶鬼。” 望舒:“戴上面具控制住他们?” 江晁:“不仅仅是让他们变成傀儡,还得每一个鬼差都派一个山魈鬼神在后面跟着,山魈鬼神摇着铜铃,或者吹鬼哨,亦或者甩电棍雷鞭都可以。” “之前他们怎么控制山魈的,现在山魈就怎么控制住他们。” 倒反天罡,不过这种情况和之前也差不多。 建立第一座小地狱铁砂地狱的时候,望舒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那些地狱恶鬼的,同样也是五鬼道的鬼徒。 望舒算了一下。 然后,模仿着江晁经常用来说她的口气。 “你这得需要多少物资。” 她忍不住揶揄江晁,接着说道。 “云中君可一直都在说月神很浪费,不知道节省的。” 江晁说:“长期来算,这个耗费的物资最少,前期的投入还是有必要的。” 江晁不仅仅定下了如何控制整个五鬼道,也安排好了后续事宜,毕竟控制整个五鬼道毕竟不过是权宜之计。 最后,还是要将这个到处煽风点火,作恶不断的不稳定势力打掉。 “之后,再将巫山神女派过来。” “以巫山神女和其座下养殖同时可调动的山魈以换壳的方式,一点点替代五鬼道原有的势力,并且控制住这一带。” “以这个为基本盘,我们就可以稳定医疗生命基地的建设计划。” 最后,江晁表情平静地说道。 “等到那个时候,就彻底将这些五鬼道的人送到阴间地狱之中去。” 望舒:“还是云中君面善心黑啊!” 江晁:“?” 望舒:“我不过是将他们打入地狱而已,想要他们死了之后再替我干活,而云中君则是要压榨完他们所有的价值,之后,再将他们打入地狱工厂。” “月神才做选择,云中君全都要。” 江晁:“不是我要的多,你是只想要你想要的,其他什么都不管。” 望舒她只管拿到自己想要的,或者达成目的,至于什么洪水滔天,有什么其他后果,她是完全不在乎的。 —— 木仙庙外。 无人机都将这片密林转了一圈,将其中种种景象给拍摄下来了,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这才紧赶慢赶地抵达了庙前。 古庙大门前,两人小心翼翼的放慢脚步,抬头目光惊恐的看着木仙庙后面的那棵巨柳。 那是一棵五十多米高的柳树,这个高度已经完全超越了柳树的极限了,甚至这棵柳树存在的年头,也完全超越了柳树能够存在的年限。 密密麻麻的根须藤蔓从树上垂落下来,每一根上都缠绕着一个活物。 那些活物不仅仅在呼吸。 甚至,还隐隐能够听到其如同梦呓一般的不成声地低吟。 “呼……呼……呼……” “呃……呃……啊……呃……” 此刻正值深夜,见到这样的可怖景象,听着这样的声音。 哪怕是号称鬼差的二人也忍不住生出恐惧之心。 “木仙柳叟莫怪,我二人今日叨扰,实在是无可奈何。” “其余诸仙也莫要见怪,吾等进去抓了山魈,立刻便离开。” 二人战战兢兢地,又是合掌作揖,又是往身上撒某种灰烬的,这种灰烬似乎能够让他们不被那可怕的藤给拖入树上。 二人就这般进入了庙中,便看到了庙里面已经有着一尊山魈。 为何说是一尊,因为那山魈被一根从屋顶上引下来的藤蔓给抱住了头颅,就这样坐在了泥台之上,就和一尊雕像一样。 这也是五鬼道驯山魈的方法,利用瘴鬼藤(彼岸)剥夺一个山魈的五感,然后每日里只在固定的一段时间里放出山魈来。 不断地用发出不同节奏的声音,来引导山魈做出不同的固定动作。 长久之。 山魈就渐渐地失去了大部分的自我意识,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反抗,犹如一只傀儡一般。 只要听到对应的旋律,自然就会跟随做出反应。 不过带出去时间一长也有可能出问题,山魈也会渐渐地生出凶性煞气,所以每过一段五鬼道的山魈也会来到这木仙庙,在这泥台之上供奉一段时日。 抹去其心中野性,压制其凶煞之气。 不过这一次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来到这里,不仅仅要带走山魈,还准备带走一些瘴鬼藤的种子。 他们已经弄到了驯养山魈的法子,早就做下了准备。 “有了,有了。” 铜铃鬼差看到了泥台上的山魈立刻惊喜地上前,将那灰洒在藤蔓上,立刻看到那藤蔓慢慢松开,也就放出了那山魈。 山魈脱离了藤蔓的控制后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就好像从一场长眠之中慢慢醒来。 “叮铃铃!” “叮铃铃!” 那山魈浑浑噩噩,刚从梦中醒来便听到了铃铛声。 立刻本能地追逐着铃铛的声音,听从着铜铃鬼差的号令。 站起来,然后坐下。 跑起来。 然后对着一棵木墩坐榻攻击,将其踢飞出老远。 这动静一出,立刻看到头顶上密密麻麻的藤蔓动了起来,看上去犹如一条条蛇一般在空中乱窜。 这寄生在柳树上,同时寄生了无数个体的彼岸。 和寻常状态的彼岸完全不一样了。 变得极具攻击性,也不再像是一株植物。 “嘘!” “没事,停下来了。” 见到外面的动静停下,木仙庙里的二位鬼差也再度开始说话了。 看着那山魈,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越发惊喜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 “可以可以,这一只已经驯好了。” “能用了,有了这一只至少能保咱俩生死无忧。” 但是弄到了一只山魈,两人并不满足, 这里的其他山魈自然是没有驯好的,但是至少比山里的那些野山魈要强,它们是五鬼道世代豢养,许多对于五鬼道的人很亲近,至少不会一见面就攻击。 二人准备带几只小的山魈出去,一边养着一边驯,还可以留作种传世。 而且掌握了这控制山魈还有驯养山魈的法门,说不定二人在也可以重开一脉,自己也坐一坐那道主的位置。 被人顶礼膜拜,犹如仙神一般。 这般一想。 心中也变得火热了起来。 二人摇着铃铛,将灰洒满山魈,让其顶在前边。 “走这边,这条路才是对的。” “莫走错了,走错了立刻就是死路一条。” “我来过好几次了,怎会走错。” “灰撒好了没,这可是保命的东西。” “动静也慢一些,若是让木魅给听到了,咱们想死都难了。” 二人从木仙庙的后门密道走了出去,深入林中,终于来到了山魈生活的那一大片林子和山头。 二人找到了山魈的栖息地,然后开始拿出了瘴鬼葫芦,对着那地方放烟。 二人所用的迷烟,正是那种用瘴鬼藤也就是彼岸所炼制的迷烟。 因为提炼技术不稳定,在望舒手上能够增强人五感的东西,落到他们的手上就只能够混乱人的五感。 就像是彼岸的神经网络一样。 望舒用起来,虽然说是装进了罐子里,但是本质上是人和动物利用彼岸的,彼岸是一种工具。 但是五鬼道的木仙,却是植物控制了人和动物。 “好了么?” “好了,放心,这瘴鬼葫芦咱们用了多少次了。” 迷烟散去之后,两人立刻上前。 便看到林中一只只山魈东倒西歪,犹如做梦一般,有的趴在地上,有的滚来滚去,有的横冲直撞。 虽然这些山魈看起来一个个在动,但是完全看不到他们两个人,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其中穿行而过。 “抓到了。” “就这个。” “绑起来,拖走。” “小心些。” 二人正准备择取其中的几个好苗子的幼崽山魈,就准备用绳子捆起来带走。 然而此刻,突然之间天空之中传来异响。 隐隐听去,就好像有着成群结队的鸟在向着这边飞来,这可不正常。 这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的瘴鬼藤寄生的木仙,寻常飞鸟从这头顶上飞过都被缠住,时间一长便连鸟儿也知道此地危险,不再从此经过。 这里的山魈和附近的动物也是如此,要不然五鬼道也没有办法将这如此凶恶强横的山魈豢养在这一片林子里,让其没有办法逃出来。 二人抬头望去。 便看见黑暗之中,一只只玄色的大鸟穿过云下而来。 那群鸟从高处俯冲而下,仿佛知道哪里有危险,哪里安全一般,直接避开了那些“木仙树魅”所在的地方。 甚至,直接对准了二人所在的方位。 对方。 就是冲着他们来地。 “啾啾啾!” 一声声麻醉枪发射的声音,将麻醉针射入山魈的体内,立刻便看到那些本就迷失了五感,到处乱走乱撞的山魈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一瞬间,二人眼睛都瞪直了。 “这是什么东西?” “啊,妖怪,定然是妖怪!” 看着那天空之中盘旋的玄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便轻易地制服了这些可怕的山魈。 除了妖怪之外,二人想不到别的。 “不好,它们冲着我们来了。” “躲到洞里面去。” 看到有玄鸟朝着他们扑来,两人吓得抱头鼠窜,往一旁林子里的洞窟之中跑去。 这地方,不仅仅外面的林子里有山魈,另一头的山洞里有山魈。 只是那山洞并不深,而且入口虽然不大,但是内里却十分宽阔,只是那些能发射麻醉枪的无人机不方便进去了。 但是这个时候,山魈之中的二五仔出场。 一个个拿着电棍头戴黑盔的鬼神进入了林中,看到还没有倒下的山魈,便伸出电棍。 “滋滋滋滋!” “滋滋滋滋!” 一下一个,屡试不爽。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躲藏在山洞最深处,看着那凶恶似鬼穿着打扮似神一般的鬼神,也认出了对方。 “鬼……鬼……鬼神?” 那手持电棍的鬼神也看到二人,同样也没有客气,上去便对着两人捅了两下。 “不,不要过来啊!” “滋滋滋滋!” “啊!” “滋滋滋滋滋滋!” 一阵电流穿过,两个人也便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月光下的丛林。 无人机到处盘飞,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漏网之魈。 而四位鬼神则负责将山魈搬到外面,渐渐便看到五六十个山魈被拖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 最后这些山魈一个接着一个,被戴上了黑色的鬼神盔,“扎”上了冲天马尾。 “咔咔咔咔!” 鬼神盔锁死,也代表着这个山魈从此不再是个山魈了,而是一尊鬼神。 躺着的魈群之中,混进了两个奇怪的东西。 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虽然被电得身体不能动弹,但是意识还大概存在着,只是有些模糊。 眼睛也能视物,只是眼皮无力睁开,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晃来晃去。 渐渐地,二人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靠近了他们,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哪怕看不清,二人也知道那就是鬼神。 “莫不是,要杀了我等?” “完了,这一次彻底地完了,一切皆休。” “咯咯咯咯咯!” 二人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那是牙齿在打颤。 然而最后,那鬼神只是将一副面具按在了他们脸上。 “咔嚓!” 那是,戴上了鬼面的声音和感觉。 随后脖子后面传来微微的刺痛,二人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鬼神摇铃恶鬼听令! “叮铃铃!” “哔哔哔!” 穿过那条木仙庙中的密道,一个鬼神接着一个鬼神便出现在了庙中。 四个鬼神走了出来,然后其中两个望向身后,似乎后面还有着什么。 一个鬼神摇起铃铛,另一个鬼神吹着哨子。 随后。 便看见两个凄厉的“恶鬼”听着铃铛和哨音从后面爬了出来。 鬼神摇着铃铛让他们往前,他们不敢往后。 鬼神摇着铃铛让他们坐下,他们便不能站起。 “鬼神爷爷,鬼神爷爷错了,莫要再摇了。” “收了神通吧!” “再摇,再摇头就要炸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身为云中君座下之神,当有慈悲之心,莫要……啊……” “我五鬼道道主法力通天,能遣鬼诛神,可上九天,能下九幽,等他回来定然来救我等。尔等莫要自误!” “啊……” 二鬼差听那铃声只觉得头痛欲裂,而当那哨声响起更是犹如魔音贯耳。 正欲以口舌之利“说服”那鬼神,以五鬼道主威名恐吓,而实际心中则是想着做出逃跑或者违抗的打算。 但是这想法和动作一生出,立刻便有雷霆之刑加身,让二人苦不堪言。 两人立刻身体一软。 求饶不断。 “走走走,我们这就走。” “是是是,我俩绝无半句怨言。” 就这般。 两人被铃铛和哨声控制着,犹如之前他们控制着山魈那般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此刻天还没有亮,远处的五鬼道总坛隐匿在一片幽暗之中。 四个鬼神和两个恶鬼一同朝着那里走去。 至于其他的那些冲天马尾山魈军团,此刻都还留在林中整训,一时半会还无法动用。 林中。 四十七只山魈列成大阵,就是其中有着不少幼崽,从高处看上去不太统一。 不过从正面看过去,望不见最后面的小山魈,阵势看上去还是十分雄壮威武的。 望舒出现在荧幕之中,就像是在检阅着她的大军。 “云中君!” “清点结束,一共四十七只山魈。” “加上原本的四只,以及云壁山中的四只幼崽,我们现在一共拥有五十五只山魈了。” “而且另一群野山魈的生存区也已经锁定了,目前正在根据地形制定抓捕计划之中,很快我们就要有以百计算的山魈了。” 江晁看着现在还没有太多的心思想山里的其他的野山魈,心思则聚集在五鬼道的总坛上。 望舒好像知道江晁在想什么,画面立刻调整向了五鬼道总坛的位置。 可以看到四尊鬼神和两个恶鬼的影子,此刻他们已经走出了山洞隧道,翻过山顶朝着半山腰的坞堡走去。 江晁注视图像,点了点头。 “先将五鬼道的总坛拿下来吧!” 但是随后又说道。 “四只山魈和天上的十架无人机,应该不够吧?” 目前四只山魈能够动用,外加天上的无人机。 至于其他的山魈。 还需要整训一段时间才能够勉强听从号令,化身为真正的鬼神。 但是想要如同最初的鬼神一号和鬼神二号那般,则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达到那种程度。 坞堡里,大约住着有一两千人。 这般多的人如果光靠着无人机和四尊鬼神想要不动声色地拿下,是几乎不可能的。 不过就和山魈集团因为几个二五仔而被全部抓获一般,从内部击破一个集团是最容易的。 望舒:“可以调派更多的力量过去。” 江晁:“还是主打用那两个鬼差吧,如果拿下坞堡之中的几个核心人物,以他们的身份和人脉也可以控制住整个坞堡,这样我们无须对一两千人下手,只要瞄准其中几个便可以了。” 望舒:“对哪几个下手,我们对于坞堡之中的情报搜集还不够完善。” 江晁:“让那两个鬼差说,然后让他们带路去抓,不过这两个人可不老实,要注意一些。” 望舒:“怎么会呢,我地狱里的恶鬼都很老实,戴上了我的鬼面,从来都不会三心二意。” 江晁:“那是不得不老实。” 不过的确是如望舒所说的一般,常人三心二意,隔着肚皮看不出来。 而且就算看出来,通常也有着延迟效应没有办法立刻控制住局面。 但是,戴上了望舒的恶鬼面之后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升级之后的恶鬼面。 这玩意有着读心术一般的效应,它虽然不能读取你的全部记忆,但是能够通过彼岸花的神经网络系统读取你临时的表层记忆和想法。 更重要的是,一旦发现你有着任何异常想法并且进行了实施以后,恶鬼面能够通过联网附体的方式接管你身体的临时掌控权限。 在这一套组合拳之下,你就算是再怎么样也没有用。 一如望舒所说的那般。 地狱之中的恶鬼是最可靠的。 望舒:“所以,还是恶鬼好啊,不像人!” 江晁:“就不怕以后冒出几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角,爆种挣脱了你这套组合拳的控制,然后从地狱里杀出一条血路么?” 望舒:“我命油我不油天,这和他们和天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命既不由他也不由天,不是在我手上握着的么?” “而且凡人是有极限了,喊一句爆种和我命油我不油天,也不可能一拳打破铁板,顶多打破一块小木板。” 江晁:“那你是什么,铜墙铁壁?” 望舒:“月神望舒是大气层。” “我超越他们的想象,超越他们的认知,超越他们所能抵达的一切极限。” 说话间。 荧幕之上的画面再度变化,不再是单一的了。 荧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格子,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显现出了整个五鬼道总坛坞堡的情况。 看上去这座哪怕几千上万人估计都难以拿下的坞堡,此刻被天罗地网所包裹着。 望舒:“好了,那两个鬼差也已经交代出了五鬼道总坛目前留守的所有核心人物,无人机已经开始寻找目标,目前已经锁定了1……2……3……” 江晁:“动静尽量小一些,五鬼道除了总坛之外,附近还有着大大小小的部族寨落,势力遍布巴蜀各地,外面还有着一个五鬼道的道主没有回来。” “动静如果闹大了,可能会打草惊蛇。” 望舒:“锁定确认目标之后,无人机会寻找机会将其麻醉,然后控制整个坞堡后,为他们逐一戴上恶鬼面。” “按照云中君法旨,五鬼道大大小小的主要成员鬼徒全部都会戴上恶鬼面,等到局势稳定之后,以巫山神女势力将其替代,然后将所有五鬼道全部成员打落阴间罚入地狱。” 说到这里,望舒还有些苦恼。 这么多的五鬼道成员,如果一同打入地狱之中该如何安置呢? 是分散打入各个地狱,还是新建造一座特殊的适合五鬼道情形的独有特色小地狱呢! 江晁:“恶鬼面够用么?” 望舒:“恶鬼之面也要尽快送过去,派无人机去送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丹龙号上的舱门打开了,又有无人机起飞,循着夜色飞向远方。 —— 五鬼道总坛。 天蒙蒙亮,两个人守在门外昏昏欲睡,突然一人匆匆醒来,但是依旧感觉头昏脑涨,手脚麻木。 他强撑着精神,朝着里面看去。 隐隐的。 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其立刻推了推另外一人,然后说道。 “不对啊,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连打鼾声都听不到?” “还睡,出事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睡得这么死?” “脑壳痛得要死哩!” 二人立刻推开门朝着里面看去,便看到人不见了,随身的东西也不在,两人顿时慌了。 “不好,人跑了。” “两位鬼差叛逃了。” 随后,整个五鬼道总坛都动了起来。 现如今五鬼道的道主自然是说一不二的首领,但是除了五鬼道的道主之外,便是排行第二的人魈鬼差掌控大局。 如今道主不在,人魈鬼差下令看住这两个人,说这二人可能背叛了五鬼道。 现在却让他跑了,部分人自然有些慌张。 “那两个不像样子的东西去哪了?” “什么?” “人不见了?” “这二人,定然是叛逃了。” “有人接应,定然有人响应两人,如果不然此二人如何能在层层看守之中逃出去。” “这两人自小住在坞堡中,堡内有不少人与二人熟识,也不为奇。” “这时候还说这些作甚,万万不能让他们给跑了,要不然道主回来我们如何交代,这才是最要紧的。” “速速去追。” “开门,速速派鬼卒缉拿这二人,此二人身负我五鬼道数种秘法,万万不能让他们跑了,将秘法泄露出去。”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开门。 坞堡的大门。 已经先一步轰然打开了。 “嗡嗡嗡!” “砰咚!” 坞堡的大门自然不比寻常的门,开启落下的动静十分大,发出的剧烈响声远远便可听见。 众人不知所措,能够下令开门的人都在这里了,还能有谁将门打开。 “怎么回事?” “谁开的门?” “谁下令开的门?” 他们速速朝着坞堡的大门赶去。 一来到坞堡的甬道前,便看到了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二人站在大门外面,再往后是坞堡前的两棵大杨树。 目光穿过阴暗的门洞。 清晨的微光下。 那门洞后面的二人虽然脸上带着一副凶神恶煞的鬼面,但是众人一看身形便知道是叛逃的两位鬼差。 堡内众人看到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二人回来,虽然惊讶无比,但是也松了口气。 这两人可是鬼差,身负多种秘术,知晓五鬼道的各种秘辛。 若是让这两个人逃了,那可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说不得。 道主回来之后,就要将他们送到山后面的那片升仙地去,让他们尝一尝“成仙”的滋味。 虽然不少五鬼道的信徒和道众做梦都想要去那片升仙地,但是五鬼道做主的这帮人,可没有一个人想要“成仙”。 “你二人竟然还敢回来?” “速速交代,你是怎么逃出去的,堡内有何人助你?” “不说话?” “去,赶紧将他两人拿下。” “偷偷跑出去,定然是心中有鬼。” 人群之中。 也有人目光闪烁,背脊发凉,正是将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二人放跑的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两个家伙竟然还敢回来。 还堂而皇之地站在坞堡的大门口,摆出一副王者归来的模样。 这不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 而且。 戴着面具的两位鬼差一动不动,面对众人的质问,还有更多围上来锁拿他们的人,镇定得就和一块石头一样。 就算是身后的大树的枝叶也在风中静静地摇摆,二人却不动如山。 不说话,装高手。 不过这一套只能在不熟悉他们的人面前有用,只是在场的人却太熟悉他们了,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嘲讽的表情。 “猪鼻子插大蒜,装象。” “你们两个,莫非还要在我们面前装神弄鬼?” “走!” “上,将他二人拿了。” “之前还给他们俩几分颜面,这一次又是全军覆没而归,不惩戒如何彰显我道威严。” 然而人刚刚动起来。 天空传来一道道破风声,随后便看到人接二连三地倒下,让人不能靠近。 众人这才抬起头,便看到了天上盘悬着一只只大鸟,振翅的声音铺天盖地,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啊?” “这是什么妖法?” “你二人,使的这是什么法术?” 面对众人惊恐地质问,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一动不动,仿佛这等小事不值一提。 而接下来,天上的大鸟又是一阵俯冲,随后便看到人群之中大片的人又是一轮倒地。 “有东西,有东西钻进我脖子里了。” “那些鸟往下面吐东西?” “这是什么妖鸟?” “那两个家伙,竟然还能操控鸟妖?” “啊!” “咚……咚……咚……咚。” 这一次倒下的,是坞堡之中能做主的人物。 最后。 所有站着的人都不敢动弹了,惊恐地看着门洞外的那两个身影。 但是那两人依旧没有动,甚至还保持着最开始的姿态。 众人第一次,对于这两人刮目相看。 平日里,这两人那是有一点功绩得说上三年,没功也能说出三分功来。 有三分本事,那得吹出十分来。 给三分颜色,他们便敢开染坊。 如今有了这般厉害的法术,一下子拿下了这么多人,按照往日里二人的做派,那定然是要将脑袋昂到天上去,用鼻孔当作双目来看人的。 哪里是这般镇定,当真有了几分世外高人波澜不惊的风范。 “叮铃铃!” “叮铃铃!” 这个时候,铃铛声和哨声响起了。 听到了铃铛声和哨子声,里面的人吓坏了,他们可知道山魈的凶恶。 “不好,他们两个动用山魈了。” “那等恶物,莫非要杀进来了。” “二位,莫要动手,咱们服了。” “速速停下。” 坞堡之内。 众人脸色发白,他们明白山魈一旦杀进来,瞬间这里便是尸横遍野的局面。 但是铃声和哨声却根本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响。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 却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两侧,两个身高两米多的鬼神出现了。 而随着两个鬼神出现和铃哨声响起,两个鬼差也终于动了起来。 原来。 不是两个鬼差吹哨摇铃控制着山魈。 而是鬼神摇铃吹哨,在控制着他们。 众人看着那鬼神,如同赶尸一般赶着两个鬼差前进,一点点走进了坞堡之中。 目瞪口呆。 而此时此刻,那两个鬼差才回过神来,慢慢动了起来。 一个个恢复了往日姿态,一边惊恐的回头望着身后控制自己的鬼神,一边恶狠狠地朝着坞堡里的其他人发号施令。 哨子鬼差:“看什么看,还敢抬头直视鬼神之貌,尔等不知死活么,都给我跪下。” 铜铃鬼差:“跪下,拜神啊!” 众人立刻朝着带着鬼面的二人跪拜,毕竟其余二位鬼差同等身份的人都已经倒下,生死不知,此时此刻识时务的俊杰还是不少的。 然而这些人刚刚跪倒一半,二人气急,立刻大喊。 “跪我作甚。” “跪二位尊神。” “我二人将真神给请来了,尔等竟敢不拜。” “速速跪下,站立者死。” 二人大放厥词,目露凶光且恶狠狠地喊道。 或许是因为二人太吵了,铃铛和哨子又是一响,两人又好似傀儡戏之中的偶人被矫正了姿态,站直了身躯。 众人惊骇之余,目光纷纷看向了两人身后的高大鬼神之影。 众人不知所措,这两个东西看上去像山魈,但是又感觉不太一样。 只是能够主事的都已经被拿下了,剩下的人面对两个鬼差还有这等可怕诡异之物,还有天上的妖鸟,也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 只能一个接着一个,又跪向了两人身后的鬼神。 “拜见尊神!” 就这般。 五鬼道总坛之中。 两个鬼神高居法座之上,下面是一众带着面具的恶鬼,阵列跪坐在地。 法座之上的鬼神摇一摇铃,吹一吹哨,这些恶鬼便随之而动。 此时此刻,这五鬼道真的变成了幽冥鬼道了。 恶鬼横行。 人间地狱。 坞堡内其他人见此状毛骨悚然,却无人敢发一言。 —— 江晁从船上下来。 一路乘坐着黄泉之舟穿过长江支流和几条小河,也来到了这个地方。 从黄泉之舟出来,沿途都可以看到有鬼神在护卫。 或跪在路口。 或立于暗处。 走过那之前在荧幕里看到过的山洞,他终于立于木仙庙前。 到了此时此刻,山魈已经抓捕完毕,关于医疗生命基地的地址也已经选择。 为了修复医疗舱展开而建立医疗生命基地,也正式要在这里开始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中秋和黑猿献饼 木仙庙之中。 江晁看着那从庙顶落下来的怪异藤根,然后搬进来了一个箱子,放在了之前五鬼道用来控制山魈的泥台上。 “嗖嗖嗖!” 感受到了泥台上面有东西,那些诡异的藤根立刻蔓延了下来,缠绕在了箱子上。 而那箱子也同样延伸出了一根根金属线,和那些藤根一一对接在了一起。 最后。 便看见上上下下密密麻麻的植物和金属线缠绕收缩在一起,化为了一根大约大腿粗细像是柱子一样的东西。 而箱子上的屏幕上,就开始显露出了影像。 江晁看到了模糊的残影,黑暗和光明不断地闪烁, “滴滴滴滴!” “正在尝试连接未知局域网络。” “正在测试线路信号。” “正在破译未知……” 望舒发现了这个彼岸的变异寄生体之后,对于这个东西就非常感兴趣,想要弄清楚这个名为“木仙”的东西到底是如何运转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木仙”上面有没有能够用上的东西,可以提升望舒的“高科技”。 望舒:“不是高科技,是法术神通。” 江晁:“连接上了么?” 望舒:“正在破译中,这可是台天然野生的人工智能主机肉脑,想要破解它的局域网哪里有那么快。” 江晁:“天然野生人工智能主机肉脑?” 他感觉这一个称呼里面充满了无数的槽点,多到江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但是又不得不说望舒的这个称呼解释得还蛮精确的。 这东西还真的就是天然野生的,构造也的确有些类似于望舒之前设想之中的“人工智能”,而也的确不是电脑,而是肉脑。 五鬼道在这里一共有着六棵“木仙”,分别在六个地方修建了六座木仙庙。 而目前江晁和望舒正在尝试连接的便是木仙之一的寄生体柳树,五鬼道称呼其为柳叟。 连接破译这棵“木仙柳叟”的时间很长,江晁也就在庙里面走了走,然后看向外边。 江晁:“这个东西将这里面的林子和山头围起来,弄得和结界一样,里面的山魈出不去,外面的东西也进不来,甚至连鸟都不靠近这一带。” 望舒听到江晁的称呼,觉得很喜欢,很有仪式感。 “结界?” “这个叫法不错。” “我也准备在龙宫港那边弄一个,这样就没有人能够进来偷我的铁轨了。” 肚量不大的赛博神仙,时至今日还记得这回事。 等了好一会。 箱子终于连接上了柳叟的信号,甚至可以说是接管了这个柳叟的意识权限。 从现在开始,外面的那些食人吃兽的藤蔓不再遵从本能控制,而是任由望舒的这台机器进行控制了。 “获取权限了?” “已经获得控制权限了。” 江晁如同一个装电脑的装机工一样,在庙中摆弄着仪器。 他盯着屏幕,似乎是想要读取“木仙柳叟”身上的那些人的大脑所发出的讯号。 然而最后发现所有的讯号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只有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划过,然后是黑白闪烁变换。 隐隐可以感觉到一些影子和轮廓,但是完全无法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江晁:“这些被木仙吞噬的人呢,为什么读取不出大脑的讯号和记忆,还有救没?” 这些人当然许多并不是什么好人,有的是被惩罚的五鬼道弟子,但是也有许多是五鬼道的普通信众,也有一些和五鬼道作对的人。 让他们活过来当然不可能,这些人的身体早就已经不能用了。 只剩下大脑和神经系统被寄生着,依靠这棵大柳树的营养苟延残喘。 江晁原本打算将这些人移入黄泉基地,然后再慢慢读取记忆,决定他们的业障和功德。 不过。 目前看这获得“木仙柳叟”之后的情况,似乎并不太对劲。 望舒告诉江晁,的确和他感觉的一样。 望舒:“这些人已经被植物还有其他动物的意识给完全同化了。” 江晁:“是什么原因?” 望舒:“彼岸的神经系统能够接管其他生命体的神经系统和感知系统,它寄生在这棵大树之上,然后融合了这些人和动物。” “这些所有人的神经系统和各种动物的神经系统全部连接在一起,他们的意识也通过这种神经系统融为一体,人的感官世界和其他动物以及植物的感官世界也混乱在了一起。” “你以为他们是无数个单独的个体,他们实际上已经是一个了。” 江晁看着这棵食人树,所谓的木仙。 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不再看那木仙,准备进入后面的林子看看。 “木仙柳叟”已经被彻底控制,因此江晁也没有走什么密道,直接从密密麻麻的藤蔓下经过,这些食人藤蔓感应到了动静也一动不动。 进入林子深处的时候。 江晁发现那些山魈正在砍树,然后将柴火积在一起,似乎在准备巨大的篝火。 但是仔细看看,那柴火又搭建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树银的结构。 可以想象点燃之后一定很漂亮。 江晁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今天好像是中秋节。” 望舒:“是啊!” 江晁:“你还准备让山魈过中秋,它们知道是中秋么?” 望舒:“当然不是让它们过中秋,而是为了让你不觉得寂寞,我特意安排山魈为你过中秋。” 江晁:“为我过中秋?” 望舒:“这么多山魈陪着你过中秋,一定很热闹,很温暖吧!” 于是就这样。 中秋佳节之期,圆月之下。 于巫山的深山老林之中,被一棵棵巨大的食人妖树包裹着的林子里。 几十个身高两米多的黑毛山魈围绕在一起,欢乐地陪着江晁过中秋。 “呼呼!” 巨大的火树被点燃了,冲天火光涌向天际。 几十个黑毛山魈载歌载舞,然后其中一个戴着黑盔穿着鬼神袍的山魈跑到了云中君的座下,高高捧起一盒没有生产日期没有包装没有经过检验的三无月饼。 黑猿献饼,奉于云中君。 江晁打开盒子,吃了一口。 丝毫没感觉到热闹。 反而更寂寞了。 而到了夜里九点四十五,收音机又准时响起了天气预报。 江晁:“我一直都很想说,咱们就不能换一个时间播天气预报么,一定要弄这么个阴间的时间点?” 望舒:“因为我就是深夜档的天气预报主持人啊?” 江晁:“所以一直没有什么人气,非要拉着我一个凑收听率是吧!” 望舒不说话,似乎生气了。 江晁:“反正这里又没有什么档期要求,以后我们调整到黄金档去。” 望舒:“那我以后早上八点半播?” 江晁想了想,那时间对于自己来说似乎更加阴间。 想一想早上八点半准时响起的天气预报,不准不听不准少听,江晁觉得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江晁:“什么是黄金档,晚上七点半刚过的那段才叫黄金档。” 望舒:“那不是新闻联播刚过么,我去主持?” 江晁:“望舒,你现在就是黄金档的天气预报主持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最有人气的天气预报主持人。” 望舒:“这个世界不就我一个天气预报主持人,也只有你一个听众么?” 江晁:“去不去,不去就接着当没有人气的深夜档天气预报主持人。” 就这样,望舒不动声色,实际上欢天喜地地将自己的天气预报节目调整到了七点半。 江晁坐在篝火前,突然想起这座基地不是要让巫山神女来建造么? 怎么他都到这里了,巫山神女反而不见了踪迹。 江晁:“对了,巫山神女跑到哪里去了?” 望舒:“本来朝着这边来的,不过刚刚得知了五鬼道道主的消息,我让它坐霸下去抓五鬼道的道主了。” 江晁:“听说五鬼道道主的手上,还有着天地人神鬼五鬼之中的雷鬼,会不会出问题?” 望舒:“没关系,它也有雷。” —— 天空烈日炎炎。 山岭之间却是阴暗交迭。 十几条奇怪的黑船穿过葱郁的高山之间,在大山和丛林的阴影覆盖下,一路沿着水流朝着巫山而去。 船上,童男童女撒,有人在甲板上扮演傩戏,高唱着巴蜀口音的古韵调子。 前方的几艘船的甲板之上,还站着一尊尊鬼物模样的雕像,似乎寓意众鬼在为中间的那条船开道,仿佛那船中坐着的是鬼道至尊。 途中靠岸,在一山下落脚。 童男童女以极为罕见的黑色虎皮铺在草上,一金冠玄衣的道人从船上走出坐在虎皮之上,其静静享用水食,其余众人皆跪趴在四周,无人敢动。 金冠道人悠哉地看着两岸的景色,而这个时候,有人前来跪着禀告。 “道主!”????“说!” “总坛中有人来报信,说是出事了。” “什么事,还是堇州那边巫山神女的事情?” “不,这一次说是总坛内部出事了,事况紧急,都在信里。” “谁送来的?” “还是从关城那边送来的。” 来送信的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总坛之中的人,而是人魈鬼差的人,他隐约感觉到了总坛那边有些不太对劲,这几日派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 虽然里面的人投出信来,说是因为近日因为木仙有异动,在准备祭祀安抚木仙。 因此总坛内外不可进出,以防泄露了木仙的隐秘。 但是。 人魈鬼差还是凭借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总坛出了问题。 人魈鬼差立刻遣人通风报信,紧接着上一封说堇州出事的信之后。 金冠道人看完之后,神情依旧是那副悠哉的表情,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仿佛在说。 此等小事,无足道哉。 众人没有说话,他们知道金冠道人接下来自己会说。 “看来。” “我道之中有些跳梁小丑生了心思,想要取本道主而代之啊!” 在五鬼道道主看来,总坛那边的变化定然是内部有人作乱。 如若不然。 坞堡之中这么多人,怎么着也会有些动静。 总不能这么大一座坞堡里里外外如此多的人,没有任何动静的就被外人给占据了吧。 无非就是有人,想要谋逆篡夺他的位置。 而这种事若是不被他知道还好,他一旦有了准备,对方就毫无胜算。 待他回去便能轻易拿下对方,五鬼道的力量可不仅仅是一座总坛,而且他还没死呢,这个时候占据了总坛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他死了,占据总坛以新道主的身份发号施令,那才能控制整个五鬼道。 不过金冠道人还是有些担忧,因为这事情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他前番才收到信说堇州巫山神女显灵,后脚总坛便出了事情。 金冠道人:“这巫山神女是怎么回事?” 巫山神女像还是五鬼道道主拿出来的,计划也是他安排好的。 此次去面见巴王,名义上是为了祈福,实际上也是为了此事,五鬼道想要趁机拿下堇州。 五鬼道可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道门,在巴地可以说是政教一体,而且手握重兵,巴王从某种层面上也极度依靠他们。 这一次堇州内忧外患,他觉得十有八九能拿下来,谁知道出了这种事情,谁知道来了个巫山神女出世,那巫山神女还是他自己送出去的。 “我之前看过不知道多少次那玉女像,怎么从来不知道,那玉女像有这般神异之处?” 想不明白,金冠道人也不再去想,接着筹谋起了关于总坛那边的事情。 巫山神女和堇州那边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对于解决总坛那边的跳梁小丑,五鬼道主自信满满。 金冠道人站起,不再歇息。 “速回总坛,降服群丑和作乱之鬼。” “是!” 而这个时候,身后的山林之中出现了动静。 众人立刻回望过去,有人立刻冲上前,站在了金冠道人之前。 “是谁?” “何人胆大包天,竟然敢窥探五鬼道神主鬼尊。” “还不快快现身。” 众人和呵斥还有怒吼之后,那山林之中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一骑乘赤豹肩托狸的女子从远处而来,一点点出现在了阳光下的高坡上,俯瞰向下方。 “什么东西?” “是个女子?” “好像,骑着豹子?” “豹子也能骑乘?” “不对,骑豹子,这怎么有些像是……”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对方已经从高坡走下,穿过林中悠悠而来。 那女子脑后的神旋转着,镜头慢慢地扫过下面的众人,最后锁定了金冠道人。 其样貌和打扮,和之前获取的关于五鬼道主的信息完全吻合。 在巫山神女的视角里,金冠道人的身上浮现出了一行字。 “同步率,百分之八十三。” 但是金冠道人和其他人也随着对方的走下,渐渐看清楚了那骑豹女子的模样,其他人一个个表情骇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金冠道人更加惊恐和不知所措,因为相比于其他人,他对于那乘豹而来的女子更加熟悉。 对方那容貌,和他让二位鬼差带走的那尊玉女像,几乎可以说是几乎一般无二。 “巫山神女?” 对方走得更近了,坐在豹子上面看着他。 被这么一尊非人之物看着,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五鬼道主也感觉手脚冰凉,但是其立刻摸住了袖子之中的一物,立刻涌出了一些信心。 对于自己的手段,他似乎格外自信,因为那的确是他登上道主以来用起来便无往而不利的五鬼道无上神通。 “雷鬼听令。” “诛杀群魔。” 金冠道人一声怒吼,便将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铜瓶子,看上去和瘴鬼葫芦有些类似。 金冠道人拿出黑色铜瓶之后,又是念咒,又是掐诀。 巫山神女也不着急,就这样骑在豹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似乎要看看。 这五鬼道传说之中的雷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半晌之后,等到时间差不多了。 “急急如律令!” 随后,金冠道人立刻将那开始冒烟的铜瓶扔了出去。 扔出去之后,金冠道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自得的神色。 脑中也在想象着。 铺天盖地的火,连同爆炸的场面。 就算面前这巫山神女是石头做的,也得给他炸碎了。 之前他听闻那云中祠的神巫有这等手段,还有阜县的传闻。 想必,应该也是类似的手段,什么一道神雷摧毁城墙,什么削山平地,火光盈天。 这些传说他曾经也有过类似的,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他定然是不信的。 自己就是装神弄鬼出身的,还能让别的装神弄鬼之辈给糊弄了? 但是那雷鬼瓶还没有落下,更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这一幕,直接吓得不少人抱头鼠窜,有人瑟瑟发抖,不敢直视那巫山神女。 “砰!” 只见。 密密麻麻的“山鬼藤蔓”从起背后延伸了出来,之后其中一道藤蔓一甩,便将那雷鬼瓶击打了出去,落入了远方。 “轰隆。” 响声从远方传来,但是那乘豹而来的女子却丝毫无损,依旧静静地在看着金冠道人。 似乎在说,还有什么手段,拿出来看看。 “啊?” 金冠道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向来用起来无往而不利的雷鬼就这样被破了,对方好像知道他雷鬼的秘密一样,一眼便看穿了。 什么雷鬼,不过是道士炼丹所发现的火药,五鬼道发现其威力之后将其装入铜瓶之中,命名为雷鬼瓶。 世人皆以为瓶子之中封印着雷鬼,将其放出便可夺人性命。 威力虽然不大,但是还是足以炸死人的,而且其伴随的火光、浓烟、爆炸声更是利器,足以将不知情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见到自己的雷鬼瓶被破,金冠道人顿时有些慌张了。 他立刻又拿出了一个雷鬼瓶,但是又对于自己的手段不再自信了,犹豫了一下,然后高声呐喊。 “雷鬼听令!” “诸鬼听令!” 听到金冠道人的召唤,许多恶鬼打扮的五鬼道众本能地冲上前来,拿出了各种各样的武器。 金冠道人一声令下,对着这些常年训练的鬼徒喊道。 “此人绝非巫山神女,而是山中妖魔所化。” “诸鬼听令,速速诛杀此妖孽。” 最后,金冠道人甚至说出了最诱人的条件。 “诛杀此獠者。” “死后可入升仙地。”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它不会以为自己是大圣吧?(万字求票) 乘豹异人居于坡上林中,下方众人瞪目相视。 但是随着金冠道人的那一句。 “诛杀此獠者。” “死后可入升仙地。” 下面的一众鬼徒眼神立刻变了,其中几人奋不顾死地朝着高处冲去,而原本还在犹豫的其他人,看到有人冲了,也立刻从之于后。 金冠道人隐于众人之后,目光紧紧盯着那乘豹异人,准备被众鬼徒袭击之时候,乘其不备扔出雷鬼瓶。 然而. 这个时候巫山神女脑后的神光亮起。 金光照亮整个林中阴暗之处,一路往下。 往上冲上来的众人瞬间被那刺目神光夺去心神,有人止步抬手遮挡双目,有人不知所措地闭上眼睛顺着惯性往前冲着。 随后。 便看见那金光之中密密麻麻地藤蔓旋转而下。 铺天盖地的藤根刺入这些人体内,施展“定身术”将他们全部给定住。 众人立在原地,虽然意识依旧清醒,眼睛依旧能够看得清。 但是身体却一动不能动了。 但后面的人还在本能地往前冲着,其中便有那五鬼道道主。 其想要乘着混乱,让雷鬼瓶发威。 眼看着一片乱象之中,而且巫山神女也已经出手了,金冠道人认为对方已经被拖住了,更没有精力顾及自己。 “雷鬼听令!” 金冠道人用力将雷鬼瓶再度扔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藤蔓扎入座下众鬼徒的身躯,看着那古朴铜瓶高高地划过空中。 金冠道人脸上大喜,认为这一次定然能成。 心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么多人,这妖孽被拖住了,纵然其是石头做的,雷鬼瓶也定然能炸死她。” 至于会不会顺势炸死那些前面的五鬼道鬼徒,金冠道人是管不着的。 但是这个时候,眼看着那雷鬼瓶就要从天空落下。 巫山神女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衣袍下拿出了一样东西。 逆着光。 众人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只听见那巫山神女的一只手高高举起,随后掌心发出一声震响。 “砰!” 那雷鬼瓶便被击穿,在空中再度跃起翻滚,最后在空中炸裂开来。 “轰!” 雷鬼瓶炸开。 大大小小的铜瓶碎片齐齐射落而下,刚好将位于中间的一部分五鬼道鬼徒射中。 立刻便看到哀嚎声遍起,大批手持利刃凶神恶煞的鬼徒倒地不起。 见此状,金冠道人被吓得肝胆俱裂,佝偻着腰再也不敢往前看了。 随后,转身就逃。 往水边冲去。 冲在前面的一些人,那些倒在地上哀嚎的鬼徒瞬间变得不知所措,不敢置信地看着金冠道人的背影。 他们向来都是看到那金冠道人高高在上号令众生的姿态,何曾见过对方这样狼狈逃窜的模样。 “道主?” “道主逃了。” “道主,道主回来救我们啊!” “道主,道主啊!” 在他们眼中,五鬼道主就是陆地仙神。 而现在。 他们眼中的陆地仙神被另一个来自于神话之中的神灵,给吓得抱头鼠窜。 似乎发觉这金冠道人也没有什么其他手段,或者说面对自己那些手段也不敢更没有勇气拿出来了,巫山神女也没有再检测对方的意思。 不过此时此刻,那五鬼道道主看起来跑出了巫山神女的控制范围,而它也没有装什么武装模块。 毕竟“山鬼藤蔓”的作用更多是在医疗和其他的作用上,而非进攻上。 但是。 虽然没有武装模块,随身带着一把“掌心雷”也是非常合理的。 透过那金色的光芒里,可以看到巫山神女的手心,正握着一把黑色的枪。 而这个时候,五鬼道道主已经狂奔到了水边。 他满头大汗,迫不及待地仓惶喊道。 “快!” “快开船。” 但是刚刚喊出一声,身后巫山神女的镜头收缩,锁定了目标。 “砰!” 一发,便看到已经跑到了水边的五鬼道主身体被射穿。 那金冠道人挺胸前倾,然后一把跪在地上。 五鬼道道主的反应好像慢于身体,傻愣愣地跪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腹部,感觉到鲜血渗出,痛感占据了意识。 他这才回应过来,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金冠道人回头望去,看向那坡上的巫山神女,从这里看过去甚至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轮廓。 只是那轮廓淹没在金光里,有着传说之中的赤豹文狸相随。 “巫山神女?” 他不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是如何精准地击穿自己的,那击中自己的又是什么,他研究了各种“法术”一辈子,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法术。 不论是那能让玉像动起来的法术,以及这隔着如此远距离掌心发雷取人性命的手段。 他都看不明白,眼中露出深深的疑惑。 “这是……” “什么神通法术?” 两发“雷丸”发射完毕之后,“巫山神女将“掌心雷”放入了衣服里面,重新回归成了那个坐在赤豹之上的神女姿态。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其身上,有人惊骇惶恐,有人不知所措,有人磕头认命。 从头到尾,他们所有人朝着对方围攻。 而对方只是坐在赤豹身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甚至连座下的坐骑都没有移动一步。 此时此刻,巫山神女再一次动了。 骑着豹子从山坡上走下,那豹子跃起灵巧的身姿从高处一跃而下,并不适合骑乘的豹扭动着身躯,但是巫山神女却好像柳絮一般轻盈地贴在其身上。 二者就这样。 如同随着风一样从高处落下,经过一个又一个被施展了“定身术”的人身旁。 再也没有人敢于反抗她,也没有人敢多发一言。 最后,赤豹来到了那跪在地上的金冠道人身前。 巫山神女被望舒派来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一枪打死五鬼道道主,这个派一个山魈和无人机来就能够做到了。 而是为了他脑海之中更多有关于“木仙”还有“彼岸”的资料,这些东西许多细节和重要的地方,五鬼道根本不落于书册之上,而是在历代的道主的口口相传和特殊的方法进行传承。 虽然五鬼道对于彼岸和木仙的运用很粗浅,但是几百上千年的传承对于研究彼岸还是很有意义的。 乘赤豹肩托文狸的神女伸出手,一些细小如线的“藤蔓”再次延伸而出,扎入了金冠道人的身体里,取出了那枚雷丸,也止住了血。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密密麻麻地细小“藤蔓”不断地延伸,越来越多地钻入了金冠道人的身体之中。 “神经连接。” “开始收集记忆信息。” 虽然目前彼岸的神经系统和望舒掌握的技术,只能读取大脑表层的意识和记忆片段。 但是只要人没有死,通过一些方式自然能够得到记忆里面想要的一部分讯息的。 金冠道人跪在地上,他能感受到身后的可怕影子,但是却不能回头去看。 “那妖魔在做什么?” “她将何物置入吾身?” “吾体内有虫?” “不,不是虫,是有物在动,莫非是那藤蔓之物?” 但是很快,他便面临更可怕的绝境,连钻入自己体内的异物也顾不上了。 他发觉。 自己地身体失去了控制。 有什么东西代替了他的意识,压制住了他对于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代替他控制着这具身体开始动了起来。 最后。 金冠道人明明没有控制自己的双腿,但是却自行站了起来,就像是戏台上一个被人提起来的傀儡。 他脸色惨白,眼神惊恐。 他似是想要狂呼大喊,但是发不出声音。 “妖怪,妖魔,此人是真正的妖魔。” “她在控制着我的身体,她在附身于我。” “妖怪,妖怪,妖怪……” 他不断想要喊出妖魔和妖怪这两个词,但是却怎么也喊不出。 很快。 他脸上的惨白也渐渐褪去,眼神的惊恐也渐渐归于平静。 最后,金冠道人好像一切如常一般站起身来,朝着其余五鬼道的众人。 他如同往常一般,对着所有人发号施令。 “众人听令。” “速回总坛。”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以超越对死亡的恐惧的眼神看着他,看着他脖子后面延伸出来的那根细小如线的藤蔓。 也看着。 那个举着玉手提着那根线的女子。 那女子美艳不可方物,脑后有神光显现,美丽且精雕细琢的手轻轻抬起,拥有着吸引凡尘众生的魅力。 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只有恐惧和敬畏。 和之前的那些手段相比,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神通。 而对于五鬼道道主来说。 曾几何时,他将玉女像收藏于宝库之中,当作自己库中珍宝之一。 现如今,却被那玉女所代表的存在提在掌心,如同掌中玩物。 看到众人半天没有动弹,五鬼道道主又开口说话了。 “怎么,尔等还不听令?” 一声怒斥,所有人如大梦初醒。 众人连忙开始朝着下面走去,一个接着一个冷汗连连地登船,有受伤的互相搀扶,也有已经身死的被直接扔在了原地。 就这般,十几艘黑船再一次顺流而下。 —— 天色昏暗。 关城,城内大营校场。 此时此刻人魈鬼差正在和座下既是鬼徒也是部将的一行人商议,说的正是关于总坛之内的事情。 “依照我看,不用多说什么,直接派兵打过去。” “没错,大军围城,捉拿叛贼,管里面什么情况,统统拿下再说。” “目前还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是要稳妥行事,等道主回来再做决策。” “道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总坛之内情况不明,再拖下去,黄菜都凉了。” “总坛之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太诡异了吧!” “就是,好生生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而这个时候。 坐在上首的守将,同时也有着五鬼道鬼差身份的人魈鬼差开口了。 其一拍桌案,怒声道。 “定然是那两个恶贼。” 关于总坛之内的情况,人魈鬼差自觉猜得七七八八,一定和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脱不了干系。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他们一回来就出事,哪里来的这么巧的事。” 虽然这般说,但是依旧解决不了问题。 众人依旧看着人魈鬼差,等待着他下决策。 “怎么办?” “是直接动手,还是等道主回来?” 而这个时候,有人匆匆来报,附耳对人魈鬼差说道。 人魈鬼差看向城外,脸上露出喜色。 “道主回来了!” “快随我来,出城迎接道主。” 人魈鬼差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然后大踏步的朝着营外走去,想要见到道主。 然而这个时候,身后有人突然喊住了他。 “怎么了?” “道主为何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天快要黑了的时候回来。” “而且天色将暗,道主回来不进城,却让我们出城去迎接,这是否太过古怪。” “我们得防一手,以免有诈!” 人魈鬼差一摆手,不耐烦地说道。 “都到家门口了,能有什么事情?” “而且是不是道主,出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有诈?” “能有什么诈?” “道主焉能诈我?” 这话是刚刚人魈鬼差说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的,但是这话用在了道主身上,立刻便不奏效了,可谓是双标至极。 人魈鬼差对于五鬼道道主可以说是信赖至极,也正是如此,五鬼道道主才会在自己前去为巴王做法祈福的时候,将总坛这边的一众事务都交给了他来掌管。 从小人魈鬼差便跟着五鬼道道主,对其有着一种孺慕之情,看待其如同看待自家的阿爷一般。 众人来到了城头上,往下一看,正是五鬼道道主的法驾。 而站在法驾前的几个人,人魈鬼差更是认得。 “看吧,正是道主,这哪里能做得了假。” 人魈鬼差立刻下了城头,来到了法驾前跪下。 “恭迎道主。” 而这个时候,天色也更暗了。 五鬼道道主从法驾驭之上下来走到了人魈鬼差面前,不过天色虽然暗,这么近的距离人魈鬼差岂能认不得对方。 一看就是道主,人魈鬼差立刻扭头瞪了刚刚劝诫自己的那人。 他让自己起了疑心,之前还跑到城头上看了看才下来。 这不是有怠慢之嫌么。 生恐道主怪罪。 人魈鬼差连忙跪下请罪,大声喊道。 “人魈鬼差接驾来迟,还请道主恕罪。” 只是他却并没有看见,那金冠道人虽然是真的,但是在那金冠道人的背后还牵着一根线,那线连入法驾之中。 而在法驾的层层帐幔之内,还坐着一道身影。 不仅仅如此。 那法驾之中的存在为了避免出现问题,此时此刻其手中之“线”穿入了在场法驾前后左右的每一个人身体之中。 不论是那站在前面开路的,还是抬着法驾的,亦或者列阵左右举旗打幡,伴作鬼神护卫的。 皆是如此,如同傀儡一般被其握于掌心。 只是天色已暗,这些细节的东西都已经看不太清了,或者说看到也不明白那是什么。 法驾之前,五鬼道主亲自搀扶起来人魈鬼差,和善地说道。 “不怪不怪,此次之事,你做得很好。” 人魈鬼差低下头:“弟子既未能攻入堇州,也未能护好总坛,岂能担得起这个好字。” 金冠道人:“有些事情乃天命,不可强求,既然成不了也就先不去多想了。” 人魈鬼差问:“那总坛之事……” 金冠道人:“无妨,我既然回来了,那些恶贼便掀不起什么浪来,明日便去收了那作乱的恶贼便是。” 人魈鬼差立刻拱手:“谨遵道主法令。” 五鬼道道主面带欣慰地看着人魈鬼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此次为巴王祈福,得了一件神物,我便想到了你。” 人魈鬼差惊喜不已:“敢问道主,是何神物?” 五鬼道道主看向身旁一人,那人便捧起了一副盒子,里面放着一张神异的鬼面。 五鬼道道主:“我道源自于巫,上古之时便有带面请神的傩面,此面便是传承自上古,拥有请神上身的神通法力。” “我一看到这件神物,便想到了你。” “你这次能及时发现总坛的异象,并且传信于我,可谓是大功一件。” “赐鬼面一副。” 人魈鬼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直接再次跪在了地上,对着如同自家阿爷一般的金冠道人行叩拜大礼。 “谢道主恩赏。” 人魈鬼差接下了那鬼面,捧在手心。 而一入手,越发感觉那面具十分神异,绝对不是什么凡物了。 人魈鬼差更是惊喜异常,对于金冠道人感激涕零,甚至当场流下了热泪两行。 心道:“道主,果然还是记得我的。” 黄昏下,道主越发亲切和善地看着人魈鬼差,对着他说。 “还不快戴上试试?” “让为师看一看,合适不合适。” 人魈鬼差拭去热泪,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鬼面。 只是人魈鬼差没有看到的是,许多人同时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 人魈鬼差将鬼面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立刻便听到了咔嚓一声响。 “咔咔咔咔!” 那鬼面便锁死在了他头上。 身后的众多部将,只是敬畏虔诚地看着这一幕,丝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此,这座险要的关城易了主,其用炼制的大量人魈也易了主。 甚至于,整个五鬼道也从阳间之中横行的恶鬼,彻底跌落了阴雾惨惨恶尘漫天的阴世之中。 只是那个阴世。 不属于他们。 —— 江晁在黑毛山魈的载歌载舞下,过完了热闹喧嚣的中秋佳节。????庙前。 一批批山魈进进出出。 其中有一部分山魈已经背上了长方体的箱子,手上拿着可以化为鞭子也可以组合成长棍的电棍。 经过几日的培训,这些山魈虽然还不能自主地进行一些精细的操作。 但是普通的听从号令前往某个地方,做一个背着基站的移动信号源起码是没有问题了,就算是临时需要一些精细的操作,也可以通过附体的手段来完成。 巨大的柳树前,密密麻麻地藤蔓下。 “喔喔喔喔喔。” “呜呜呜呜!” 江晁还看到一个山魈将电棍耍得棍阵阵,再伴随着放出电光特效和刺耳的滋滋声,十分慑人。 耍完了之后,山魈还洋洋得意,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笑声穿过丛林,回荡在山间。 手持这等神威棍棒,似乎世间无人再可束缚于它。 庙里面,江晁静静的看着这山魈。 “你这培训的时候,课程里面还教棍法?” 望舒:“这是让他们来抓其他的山魈的,所有山魈用来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传授一套制式棍法。” 江晁:“看上去还挺厉害的。” 望舒:“我推演人的棍法,然后按照山魈的身体结构还有电棍的能力改的,有这一百个山魈派出去,哪怕不用火器,也能对付外面那些人的所谓十万大军。” “如果再多一些,对方给包围住了,生擒活捉十万大军都不成问题。” 江晁:“那还真挺强的。” 听望舒这么一说,江晁对于这山魈还真的有些刮目相看。 过了一会,江晁又说。 “它练完以后,不会以为自己是大圣吧!” 这个时候,望舒看了看时间。 “不好,快到点了。” “再迟就要迟过抓捕计划了。” 说完。 一尊更可怕的鬼神出现在了戴着鬼神盔的山魈视角里,手持天罚。 “猴头,还不速速听令!” “今日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呢!” 黑毛巨猿被鬼神一声呵斥,立刻从大梦之中惊醒。 棍法惊人,凑齐一百之数哪怕十万大军也不可敌,能生擒活捉对方的“强大”黑毛山魈。 此时此刻。 被吓得立刻背上箱子行囊,跟着队伍一起前往千山万水之间打工。 山魈当然听不懂那鬼神在说些什么,但是每一次这鬼神一出现,若是他们不按照视界箭头指示的方向动起来,按照输入引导的姿势动起来。 便立刻有魔音灌耳,随后便是头疼难忍,苦不堪言。 久而久之,这些山魈对于那出现的可怖鬼神恐惧不已,对于其号令和指示也丝毫不敢违抗。 又一批黑毛山魈被送走,目的是为了替月神望舒抓捕更多的山魈。 巫山深处。 云中君和月神派出了大量的进阶为鬼神的山魈后,这一大批山魈终于在之前发现野山魈踪迹的地方,堵住了这一群山魈。 一二十名手持电棍的鬼神从各个方向交叉包围,将这些野山魈一网打尽。 “吱吱吱吱!” “呜呜呜呜呜!” 野山魈见黑盔鬼神来袭,发出凶恶的声音,有山魈立刻前来攻击,便被一电棍滋倒在地。 其余山魈也聪明,见状吓得立刻逃开,远远扔石头砸向黑盔鬼神。 但是黑盔鬼神身上披着奇特的外甲,被击中之后也顶多就是倒地,很快便站了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就这般。 “滋滋滋滋!” 在一阵阵电光之间,一个接着一个野山魈被拿下。 “吱吱吱吱,呜呜呜呜呜。” “哇哇!” 野山魈群见状彻底被吓破了胆,发出一阵阵怪叫互相传递信息之后,便开始四处逃窜。 但是,所有它们能够逃走的路线此刻都已经被封死。 望舒早就发现了这群山魈的踪迹,准备了这么久,便是因为担心仓促动手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么多的电棍鬼神派过来,目的便是一个也不让它们漏掉,此刻怎么可能让它们逃出包围网。 和五鬼道的那些人说的一般。 这里的野山魈和木仙庙那边的山魈相比起来,要暴躁凶恶得多,用寻常的方法根本是没有办法驯服的。 但是望舒不一样,她的手段哪怕是再凶恶的鬼神,再残暴的恶鬼。 也得服服帖帖的。 果不其然。 这些狂暴的野山魈在一个接着一个戴上了鬼神盔之后,也就变得老老实实了。 数十个山魈被四个鬼神驱赶着,朝着木仙庙所在的方向而来。 至于其他的鬼神,则接着前往深山老林之间,进行着下一步的任务。 江晁带着天神相,月神望舒站在他的身边,一个接着一个为这些山魈生成编号。 “叮!” “叮!” “叮……” 每叮一下,就代表着发现的山魈多了一只。 明明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月神却慢慢地来,乐此不彼。 “这巫山之中,到处都是宝藏啊!” 望舒设置完了编号之后,便感觉快乐消失了。 她目光看向远处,似乎在通过各个视角望向巫山的更深处。 “肯定还有。” “这巫山之中,绝对还有山魈群。” “要全部给我找出来。” 江晁:“这些山魈遇见了你,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望舒:“怎么会呢,要不是我等待它们的就是逐渐灭绝,我才是它们的救世主啊!” 这么一想想,好像也对。 —— 总坛之上。 一群戴着面具的“恶鬼”站立于坞堡之下,看着浩浩荡荡的傀儡抬着巫山神女的法驾而来,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 其余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做主之人都已经跪下了,他们也应从的跪下。 随之高呼:“拜见巫山之神!” 一瞬间,五鬼道便换了供奉的神主。 巫山神女进入坞堡之中后,便开始发号施令。 而只要她的法令。 下方诸鬼,无一不从。 其下的第一条法令。 便是将鬼伯还有冥府诸鬼的神像,搬到外面去。 坞堡之中。 各处神台上供奉的鬼伯和还有冥府诸鬼,一一被搬到了外面去。 而巫山神女的神像被搬上了高台,各种山魈模样的鬼神也被请了上来,除此之外还有着各色虎豹狸猫之类的山精兽怪被放上神台供奉。 其下的第二条法令。 便是将庞大的五鬼道拆分开来。 原本五鬼道在巴地各处有着各个法坛,控制号令一方,祭拜的也是各方的冥府之鬼。 而如今。 这些法坛分舵全部从五鬼道划分了出来,不再听从五鬼道总坛号令,进入了望舒所设置的地神系统。 所有的法坛全部改建社庙,供奉的冥府之鬼名字可以用原来的,但是统一称之为地神。 从现在开始。 这些社庙每庙设置一个庙祝,听从地神系统主机的控制和号令。 负责监察一方,负责观天象晴雨,察天灾异变。 当然,这个变化目前是在内部进行,只是将每一个法坛分舵之中的鬼像替换成一台信号基站而已。 对外暂时并不张扬,一步步完成这种转变。 下方众人哗然。 但是看到那些戴着恶鬼之面的人磕头了,最后还是只能说道。 “谨遵巫山之神法旨。” 巫山神女高坐于神台之上。 手上细线牵着的众傀儡围绕在帐幔和阶梯前,下方恶鬼俯首,整个五鬼道已然不能再翻天了。 而这个时候,巫山神女开始一一敕封庙祝。 不过在敕封庙祝之前,巫山神女先下令,将各个地方法坛的主要的一批主持之人召了回来。 这些人听从五鬼道道主之令,迷迷糊糊地进入了坞堡总坛之中,便恍恍惚惚地看到了神台之上的鬼伯给换成了巫山神女。 而神女高坐于神台之上,还开口说话了, “赐恶鬼之面一副。” 于是这些人,也都被带上了恶鬼之面。 接下来,巫山神女便开始派遣一个个庙祝,奔赴各个法坛进行接管。 新的一批人登上台,只是这些人已然和之前的五鬼道没有太多的联系,可以看到大多数都是刚刚从下面挑选出来的年轻鬼徒。 看上去十分青涩,甚至被选中的时候还是一脸茫然。 不过。 每一个庙祝上任的时候,暗中都有着鬼神跟随。 助其修成社庙,同时将信号基站安装于社庙之中,完成整个系统的替换。 完成了前两个法令,派遣出了庙祝之后。 紧接着。 便是第三道法令了。 而这个时候,神台之上的巫山神女终于收回了手。 那控制着五鬼道道主以及一众主要五鬼道核心鬼差的“线”一根根抽回,从掌心收回体内。 所有的“傀儡”也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们根本不敢动弹,依旧惊恐地看着巫山神女。 神女没有开口,他们只能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断叩头。 祈求那上方神祇宽恕。 而其余的那些,虽然是被控制胁从的新带上恶鬼之面者,但是随着事情一步步发展,也逐渐有了新的心思。 他们不仅仅想要改换门庭,还想着当“从龙之臣”。 “这巫山神女这般厉害,法力神通这般强大。” “若是能借其法力,岂不是能驰骋天下,号令九州?” 然而。 从一开始他们这帮人,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去处。 神台之上。 巫山神女下达了第三道法令。 “罪孽深重之人!” “罚入地狱!” “不入轮回!” 这下,殿内众人纷纷抬起头。 骤然间听到这法令,他们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罪孽深重之人? 谁又是罪孽深重者? 不过很快他们便明白,那罪孽深重之人指的是谁了。 有人上前:“敢问巫山之神,这罪孽深重之人,是指的何人啊?” 有人高呼:“还请巫山神女说出此人名字,吾等立刻前去,将此人罚入地狱。” 然而。 巫山神女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神台之上,那精雕细琢的眼眸连角度都没有变化,看着前方。 赤豹穿过帐幔,依偎在神女脚下。 肩头之上的狸打了个哈欠,猫瞳变化,像是嘲讽一般地看着下方的众鬼。 “喵嗷!” 随着那狸的一声哈欠。 在那狸猫似人非人地嘲笑眼神之中。 这些所有戴着恶鬼之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看向了地下,似乎发现了什么。 “怎么回事?” “快看脚下。” “有东西,有东西在游。” 循着他们的视角,看到大地之下黑色的涟漪不断溅起,好像无数条黑蛇在游动,最后融合在一起。 那黑暗不断扩散,沿着脚下一直蔓延到远方。 黑暗中。 幽冥之中地一切渐渐显现。 他们站在阳世人间,目光却能够一直望向九泉之下。 他们看到。 冥府鬼门关大开,黄泉河发着光。 他们看到,鬼门之上可怕的三眼鬼伯睁开眼睛,露出一般的凶恶煞气注视着他们这些凡人。 黄泉河之上卷起千万恶鬼,冲向幽冥的尽头。 随后。 强烈地失重感降临在他们地身上。 “啊!” 脚下瞬间一空,他们就好像尘埃从高处坠落,身体从真实化为虚幻,被狂风吹入九地之下。 众鬼从人间跌入大地深处,或落入那黄泉之中,或坠落幽冥大地。 他们不明白。 恶鬼。 怎能常驻人世间。 将众人送入了幽冥之后,巫山神女一点点走下神台,乘坐着赤豹文狸朝着山后走去。 一点点穿过那山洞,来到了庙前。 庙前有一身影站在树下,巫山神女从赤豹之上下来,上前行礼。 “见过云中君。” 机械神女叩拜向真正的神佛。 随后,玉瓷做成的人抬起头看着那身影。 “已经完成任务,巫山神女申请结算。” 云中君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嗯!” “结算吧!” 凡胎肉眼看不见的数据流穿梭在空中,发生碰撞。 上一个任务结算之后。 下一个任务便立刻通过主机和管理员权限下达到了巫山神女这里。 “是,云中君!” 巫山神女没有停下,接下了新的任务后站起身来便朝着里面走去。 接下来,她要留在这里建设和负责管理这里的基地。 犹如黄泉基地的那台主机一般,维系着这个设施的所有运转。 木仙庙前。 江晁仰头仔细地观察着那彼岸寄生的树。 可能是因为这里没有黄泉基地的恒温系统,所以彼岸早已经谢了,只能看到藤蔓。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长期寄生树木之后发生了某种变化,这里的寄生木仙的彼岸藤也就不再开了。 江晁:“对了,望舒,这里的电怎么解决?” 没有电,没有能源,一切便无法持续。 而且想要建立基地,一个稳定的能源自然是不可缺失的,也是最基础的。 望舒:“在附近探索地形的时候发现了一座煤矿,再建立一座黑石脂小地狱就行了,之后择址建立煤电厂。” 江晁:“这深山老林的地方,到处都是高山峻岭、悬崖深谷,资源怎么运进来,又怎么运出去?” “而且建立医疗生命基地的人从哪里出,天工现在都派到了牡丹池龙宫港那边去了,那边也人手紧缺,哪里有人能够到这里来再建立一座如同黄泉网络中心基地一般的大型基地。” 本来这一次过来只是单纯地抓山魈的,当初一拍脑袋,将医疗舱拖了出来,又说要在这边建立一座医疗生命基地。 江晁真正到了这边探索之后才发现,这里可不比胤州鹿城那边一马平川,长江水道纵横交错哪怕是万吨级巨轮都可以通行。 这片大山之中,你走在其中甚至连陆地、高山、深谷都分不清。 你以为自己走在陆地上,走着走着,然后发现自己实际上在半山腰,脚下是万丈深渊。 你以为自己一路往下,走得精疲力尽感觉已经下到了深谷里,转个头走出林子,发现自己结果在某座山的山顶上。 一座座山连绵不断,层层迭迭。 这样的地方。 想要将物资大量地运进地,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望舒:“我有一个初步的方案,不过还在尝试之中。” 江晁:“什么方案?” 望舒:“铺设地下电缆和地下运输网络。” 江晁:“你这方案更离谱,需要耗费的资源更庞大吧,而且实施起来难度更高了。” 望舒:“原先是难度很高,但是发现了这彼岸寄生体木仙之后,难度就降低了。” 江晁:“你又弄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望舒:“等我制作出来了再给你看看。” (本章完) 第一章:妖 木仙庙前。 泥台上的黑色机器打开,里面的镜头正在转动。 江晁站在门口,他穿着黑色戎服,手里拿着一支步枪,另一只手提着一只从林子里打回来的野鸡。 江晁:“拍好了没?” 望舒:“拍好了。” 江晁:“重要的不是拍我,是拍好这只野鸡。” 望舒:“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江晁:“你说怎么样摆姿势,才能让这只野鸡显得更大一些?” 望舒:“你可以趴在地上,然后将野鸡放在自己的头上,将它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这样可以将野鸡拍得更大一些。” 最后,江晁并没有选择望舒的提议。 江晁站在镜头前,让望舒给自己拍了好几张,才将野鸡放下。 望舒:“就打了只野鸡,堂堂云中君也太过失仪了。” 江晁:“你不懂。” 江晁没有理会望舒的揶揄,他决定将这幅照片打印出来,就摆在自己的床头边。 等到下一次打到更大的猎物的时候,再将其替换掉。 不过这有些难,打一只猎物最难的不是打死它,而是追上它。 这些丛林之中的被猎者和追猎者都机敏得很,一点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江晁这个基本没怎么在丛林生活过的人在它们眼中就好像会发光的灯泡一样明显。 当然,也可以让望舒进行“协助”。 不过那就没意思了。 将猎物放下,这就是今天的晚餐了,不过江晁顺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刚刚看到几只山魈推着车,将一台台机械零件运送往山里面,看了一下好像是挖煤机的零件吧?” 身后的大山里,还有木仙庙的这片林子里,目前都正在进行隐秘的大建设。 不过因为山高路远,物资运不进来。 能源缺乏,人手不够,设计图待定。 所以目前一切都处于很潦草的初期状态。 林子里要建设的是医疗生命中心基地,而山里要建设一座黑石脂小地狱,不过这只是其中一座,后续还有其他的各种小地狱动工。 而这座地狱的建设者,就是那些已经被送到了黄泉基地之中的“恶鬼”。 实际上。 这些已经浑浑噩噩仿佛被夺了魂魄的人先是被送到了鹿城,以阳人的身份被打入死牢之后,因为之前的各种罪行被判处了死刑。 然后由官府进行处斩,最后由和尚念经送入阴间。 经过了这一套麻烦的程序之后,这些人才最终以阴世之鬼的身份被打入了黄泉基地和地狱之中。 说起这事情,望舒又忍不住揶揄江晁。 望舒:“云中君光干这种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满足自己更加没有什么意义的道德感。” 江晁:“让恶鬼们自己建造一座地狱,然后将自己关进去,月神是多么的冷酷。” 望舒:“决定在利用完恶鬼之后,给他们希望又将他们统统罚入地狱之中的,不是云中君么,那你才是最冷酷的。” 江晁:“彼此彼此。” 望舒:“承让承让。” 大树下。 两个没有什么表情装冷酷高手的神仙,在互相揶揄了对方一阵之后,最后作罢! 而至此,关于五鬼道的事情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整个五鬼道的作恶之鬼有了归属,当然按照后来传说的说法,是云中君以通天法力将那些逃出地狱为祸作乱的恶鬼重新收回了阴间。 而随着一座座原本属于五鬼道的法坛安装上了信号基站,巴地的地图也一步步地,慢慢地在完善之中。 按照望舒的基站覆盖理论,无人机起飞的地方,全部都是她的地盘。 用不了多久,这整个古巴国之地便等于是被望舒收入囊中。 犹如。 被云中君猎到了那只野雉。 —— 古巴国之地边界。 巫山山脉,距离五鬼道总坛不远处的某座山上。 山中有人高唱山歌扛着柴火下山,走到半途之中,突然发现脚下泥土松动。 山人感觉很奇怪,停下脚步仔细看着那松动的泥土。 “怎么回事?” “这好生生的地,怎么往外面拱了出来?” “难不成眼了?” 再仔细一看,那土的确在往外拱着。 山人有些惊惧,停在路中央,不敢上前。 “莫非地里有蛇不成?” 想到这里,山人立刻捡起了一根棍子,做防御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盯着地底下,以防那突然窜出来的蛇咬他一口。 等候了没一会,地里果真有东西钻出来。 那山人也没细看,劈头盖脸地便用力地抡起棍子,朝着那地里钻出来的东西打将过去。 “啊!” “打打打打打,我打死你!” 山人狠抽了那“蛇”一顿,那“蛇“刚刚冒头,便被打得晕头转向,连情况都没摸着。 只是被棍子抽打了一阵,那“蛇”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山人的棍子抽打在上面,还发出砰砰的响声,似乎内里坚硬异常。 这个时候,山人再朝着那“蛇”看过去。 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蛇,看上去虽然黑黢黢的,皮肤黝黑无比,但是分明不是血肉,而是跟老树的树皮一样。 只是这东西又会动,分明是活物。 山人虽然熟悉这片大山,但是还未曾见过这种东西,立刻吓得退了两步。 “我滴个老天爷哩。”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蛇”晕头转向了半天,终于调整角度,看向了劈头盖脸就给了自己一顿抽的山人。 好像怒了,直接反手一下,便把山人手里那根手臂粗细的棍子给拍断了。 “啊?” 山人哪里见过这样的蛇,吓得瘫软在地。 但是那“怪蛇”也没有做其他的动作,扭头看了看外面,似乎感应到了外面的光和温度差别,随后便又钻了回去。 山人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地上断裂成两截的棍子,还有那被拱起来的小土堆,这才感觉自己不是在做梦。 “妖怪,这肯定是妖怪。” “山里闹妖怪了。” 随后背起柴火,绕开那条路的中央。 从坡上跑了下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 这事情在附近闹得沸沸扬扬,都说地里出了妖怪。 而最近看到土有在动的情况也不止山人一个,其他人也有看到,更是让这个传闻在附近的寨子里传扬了开来、 “看到了么?” “最近,有人看到地里出了妖怪,黑黢黢的,似蛇非蛇,脑壳和石头一样硬,一口能将树都给咬断。” “什么蛇,我听别人说的不是这样子的。” “别人说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藤妖,咱们这片地下有一根老藤,已经活过了一千年,成精了你晓得不。” “我的乖乖,一千年的藤,能活这么个久?” “那不是普通的藤,是吸了灵气的藤,是有来头的藤。” —— 秋分时节已经过了很多天了,再过不久就是寒露了。 漫山遍野的红叶,天气也终于不再炎热。 不过江晁关心的不是那红叶,而是田地里的金黄。 江晁坐在树下。 此时此刻,他正在阅读今日份的“报纸”,刚刚打印出来的。 根据望舒收集的情报,江晁翻了几页,很快便看到了今年的粮食收成情况。 胤州获得了大丰收。 堇州因为许多地方遭了洪灾雨灾,今年怕是要闹饥荒了,甚至现在已经开始闹了,而之前鹿城仓贮藏的粮食之前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一次的丰收很重要。 不过这也在预期之中,对于堇州的灾情江晁和望舒也有预案,将会征调胤州的粮食,来赈济堇州,动用霸下来运,和之前一模一样。 调派粮食和分发赈灾这件事情当然还是由鹿城郡王父子来负责,不过也不算是让他们白干。 嗯。 算功德的那种。 平日里,这功德虽然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一旦到了祭祖的时候,电子高香一起,音乐一响。????你就能看得见了,也知道自己的功德是淡淡的白烟,还是五彩的祥云。 亦或者,是黑云死气覆顶。 江晁合上报纸,和望舒说道。 “这样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明年的话有地神指导晴雨,预知天灾,各地的庙祝也会跟随地神山主系统运转,应该情况要好很多。” 江晁的心中,又一件事情落了地。 他感觉轻松不少。 而这个时候,江晁问起了一件望舒之前说过,但是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开始和完成的事情。 “对了,你不是说要修电缆么?” “还要建立什么地下运输通道,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望舒:“如果说的是修缆线的部分,那现在已经开始了。” 江晁:“已经开始了?” 他感觉很吃惊,最近他在附近也逛了一圈,但是没有看到什么修缆线大掘土木的情形。 而且如果想要修一条以多少公里计算长度的地下电缆,这也是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的,动静肯定不小,哪里是能随随便便开始的。 但是,望舒很肯定地告诉他。 “是啊,已经开始了。” —— 穿过木仙庙,可以看到里面的林子和小山发生了一些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 便是这里的藤蔓变得更多了。 这才没几天,林子里的藤蔓生长得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往上看根本看不到天空,密集的藤蔓编织出了一层天板,一根根树木就和柱子一样。 走在其中的时候。 江晁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是在经过林子里,而更像是走在一间漆黑巨大的房屋之中。 走过一间又一间,没有尽头。 江晁:“这藤蔓是怎么回事,前两天还只是有些藤蔓挂在了树上,今天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怎么会长得这么快?” 而江晁可记得,这些寄生藤蔓可是会动的。 江晁见过外面的那树上挂着的人和动物,知道这东西要是铺天盖地地淹没下来,可是十分骇人的。 不过目前看起来,它们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被望舒掌控住了。 望舒:“藤本植物的生长速度,本就是植物之中最快的一批。” 江晁:“可是这也快得不太正常了吧?” 望舒:“记得巫山神女的金属神经机械臂么?” 江晁当然记得。 所谓的金属神经机械臂,实际上就是巫山神女的医疗设施机械臂和彼岸神经系统的结合,二者融为一体之后,变成了一种无比灵活犹如生物一般的可控制性机械臂。 巫山神女可以借助这种机械臂连接上生物的神经,从而施展定身术,以及达到如同操控傀儡一般操控人和野兽的“法术神通”。 因为彼岸神经的原因,巫山神女可以说从某种程度上脱离了机械,更像是一种生物体了。 至少可以称之为,仿生度更高了。 一个拥有机械身躯,电脑主机,但是体内却密布着密密麻麻神经系统的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 望舒:“巫山神女现在在中央区域,以金属神经机械臂彻底接管了这些藤蔓,然后主动刺激它们快速生长,便成了你看到的这副模样。” 江晁:“你和它这是要干什么?” 望舒:“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属于藤精树怪的洞天灵境。” 江晁:“藤精?还树怪?” 望舒:“你到中央区域一看就知道了。” 望舒指引着江晁,来到了所谓的中央区域。 这里。 已经彻底化为了藤蔓的世界。 密密麻麻的藤蔓纠结在一起,将原本的小山丘都给覆盖住了。 江晁穿过藤蔓结成的长桥,来到了一处被藤网构成的巨大空间之中。 密密麻麻的藤中。 巫山神女被缠在中央悬挂着,好似藤仙或者仙一样。 而巫山神女双手展开,密密麻麻的细线和金属“藤蔓“和其他藤蔓连接在一起,隐隐可以看到其中还有淡淡的微光在流转。 江晁看明白了。 巫山神女这是在接管几棵木仙的控制权,也在控制着所有的寄生藤蔓。 并且通过木仙和藤蔓,在改造着这里。 就是这个姿势,怎么感觉怪怪的。 而且。 明明只是用手臂里延伸出来的金属神经系统机械臂控制这里的寄生藤和木仙,有必要将衣服脱掉么。 一座赤裸的玉女像就这样掉在藤蔓的世界中央,不知道玩的是什么艺术。 云中君欣赏了一下艺术,随后说起了来到这里的目的。 江晁:“可是,这和你说的铺设电缆有什么关系?” 望舒:“通过巫山神女的医疗舱主机连接这里的木仙和寄生藤,我解析了这里的秘密。” “管理员江晁,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木仙寄生藤会动么,而且还如此地灵活?” 不仅仅如此。 之前江晁还说过,这里的木仙寄生藤拥有着远超之前的侵略性,会极为主动攻击周围的动物。 江晁:“你弄明白原因了?” 望舒:“因为彼岸的神经系统直接让植物和动物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融合在了一起,它不是和我们一样,让恶鬼在罐子里,以类似于玩游戏一样的体验视角联网进行控制。” “这个过程其实是打游戏一样的,你的身体还是你的身体,你直接借助你的身体和五感来操控别的东西。” 江晁:“它是怎么做的?” 望舒:“它相当于直接,给动物换了一副身体,剥夺了它原本的五感,让一个动物拥有了植物的五感,或者让一群动物拥有植物的五感。” “也可以等于说,让一个动物,转生成了植物。” 江晁:“所以呢?” 望舒:“我感觉换身体这个想法,真的好棒!” 江晁:“你不会又有什么奇怪的主意吧!” 望舒:“既然动物能够通过彼岸神经系统,来制造出一个拥有动物大脑和植物身体的存在,那么为什么不能在动物和植物之外,再加上一部分金属机械呢?” 江晁彻底感觉到不对劲了,这种东西制造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望舒却连名字都已经取好了。 月下的藤蔓洞天。 仙子出现在了江晁的身后,犹如清冷的月光,虚无的鬼魅。 她悄悄地说道:“就叫做妖!” 虽然氛围营造得很足,但是江晁并没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而在这个时候。 在在密密麻麻的藤蔓覆盖之下,一只只如蛇又如藤一样的东西钻了出来,对着高处起舞。 江晁终于看见了,望舒所说的“妖”。 这场面,实在是诡异和妖气十足。 虚拟世界的角度里。 望舒从江晁的身后走出。 “它们的头部那一截是仿生金属机械钻,里面寄生着一个蚓螈的脑子,后面以彼岸神经系统连接着藤蔓。” “藤蔓里面有着缆线,可以为仿生金属机械钻供能,也可以为其本身提供营养或者所需要的其他东西。” “藤蔓包裹在外面,可以再形成一层天然的防护层,虽然里面也已经有了一层。” “只要前面它一边钻,后边一边快速刺激藤蔓生长。” “这样的话。” “它不就可以在地底下,帮我们直接将一条电缆牵引过去了么?” 江晁再仔细看这些最新生长出来的木仙寄生藤,他伸手捏了捏,发现这些藤蔓里面竟然都硬硬的。 果然如同望舒所说的那般,巫山神女在刺激控制这些藤蔓生长的同时,往里面硬塞进去了线缆。 江晁看着这里密密麻麻的“藤蔓”,突然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哪里是什么藤。 这分明是一根根活电缆。 望舒觉得挖土在地里铺设缆线实在是太麻烦了,也太费工费力。 所以。 让电缆直接从地里长出来就行了。 继地狱里的恶鬼出现之后,替望舒打工的马喽妖怪也出现了。 (本章完) 第二章:医院(一万五千字求票) 妖是什么样的? 妖的头顶上长着仿生钢铁钻头,里面塞着并不聪明的虫子脑袋。 后面接着长长的藤根,凭借着虫子的本能驱使在地里无休无止地往前拱动,在地里将电缆一点点拉扯向远方。 藤林之外。 江晁看着一只只藤妖钻入地里,然后奔向远方,那密密麻麻的藤蔓也开始一节节地消失。 江晁挥了挥手,就好像送别一般。 等到它们抵达目的地之后,便在地下扎根下来,一边在地底下汲取着养分,一边自行维护调整着电缆。 江晁:“我记忆里电视剧的妖可不是这个样子。” 望舒:“那妖平日是什么样子?” 江晁:“妖,最爱扮成美丽的女子。” 望舒:“这是第一版本的妖,我可以再升级一下。” 江晁:“我说的是影视剧里的台词,你别当真。” 望舒:“我知道啊!” 江晁:“所以你也是开玩笑的?” 望舒:“怎么会,我可是认真地想要造成云中君心目中想要扮成美丽女子的妖的。” 江晁:“我说要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你也摘下来给我么?” 望舒的虚拟投影带着月光落了下来,显现在江晁的面前。 “我已经来了。” 不过。 这妖虽然丑了一些,粗糙了一些,但是却解决了大问题。 小地狱与小地狱之间的连接初步打通了,往日里能源供应是个大问题,现在都可以依靠藤妖来解决。 不仅仅是医疗生命中心基地这边,胤州和堇州那边已经开始建设到一半的大量小地狱,也同样因此而解开了枷锁。 更重要的是,这种活电缆的铺设成本和维护成本,也是非常低廉的。 而刚刚送走了藤妖。 山魈们也迎来了新的任务。 江晁还是站在了木仙庙外,对着摆得整整齐齐的黑毛山魈挥了挥手。 “该出发了。” 又送走了一大批黑毛山魈,不过这一次不是送他们去抓山魈的。 巫山山脉内四处寻找山魈踪迹的山魈和无人机已经有不少了,这一大批山魈是派往外地各州寻找望舒和江晁所稀缺的矿物质资源的。 这也是一开始,江晁和望舒来到这里抓山魈的主要原因。 背着信号基站扛着太阳能板四处寻找矿资源的探矿猿,也带着探矿的仪器设备正式出发了。 “各项资源匮乏,希望能有收获。” “明年,一定要让九州遍布我们的地狱工厂。” 望舒说起了自己的伟大展望。 本来是充满了雄心壮志,就是那个地狱工厂一说出来,就让人感觉听上去怪怪的。 望舒:“人间,也有着咱们手下的鬼神,有着受香火供奉在蒿里享福的鬼魂。” 江晁:“这摊子是越来越大了。” 江晁转过身。 穿过另外一座名为杏元君庙的木仙庙,进入了藤林之内。 “噔!” 江晁走在藤林之下,一盏盏灯亮了起来,将这片原本漆黑的林子照得通明。 虽然这边的黑石脂小地狱还没有成型,但是煤电厂的设备倒是先一步运了过来并且在那里安装好了。 至于是怎么运过来的。 自然,是那些黑毛山魈一步又一步地,背着背篓推着小拖车,流淌着汗水将这段艰难的路程给走完了。 发出来的电量除了维持藤妖那边,也有余力能够供应基地这边的一部分机械工作还有照明系统。 江晁走到了中央的山包里。 原本吊着巫山神女呈现一个艺术姿态的地方,这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密密麻麻的藤蔓往里面延伸,巫山神女连同这些藤蔓已经一起,从地表进入了深处。 巫山神女就是所有藤蔓的源头。 这里一切的中枢。 江晁站在巨大的洞穴上,可以听见深处在不断地传来机械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 “哐哐哐哐哐哐!” “滋滋滋~” 巫山神女的神宫,也就是医疗生命中心基地的图纸也出来了。 目前,也正式开始动工了。 而负责建设和操控机械的,自然也是从五鬼道抓来的那群恶鬼。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天气开始转冷了,而且一天冷过一天。 黄昏时分。 江晁看着天空之中最后一批鸿雁飞过,身上换上了厚实的布袍,上面有着印染的白云和鹤。 不比黄泉基地,那边不仅仅有天然的地热供暖,有着温泉汤池。 这边什么也没有,虽然秋林红叶景色宜人,但是的确也冷得厉害。 望舒:“神仙怎么能怕冷呢?” 江晁:“我这个怕冷的神仙还真的是对不住了。” 虽然穿着单衣的确看起来仙气飘飘,但是江晁比较务实,还是觉得穿多一点比较好。 望舒:“你看巫山神女,它就不会怕冷,也很难生病。” 江晁:“那肯定,它是金属心陶瓷皮的,这怎么能比。” 望舒:“我也可以给你换个金属心陶瓷皮的。” 江晁:“大可不必。” 江晁又来到了那个大洞前,朝着里面望去。 外面密密麻麻的藤已经消失了,大部分都转入到了地底之下。 江晁:“进度怎么样了?” 望舒:“下个月就能够将检查中心的主要设备安装完毕,利用彼岸神经系统的话,可以代替一部分缺失的设备,修复一部分体检模块的功能。” “至少下个月,巫山神女应该能够开启体检功能了。” 江晁早早来到这里等候而且一直留在这里,便是为了等待医疗舱重新展开之后开始检查身体。 因为自醒来过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江晁都会发生头疼还有一系列强烈的后遗症。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但是几乎可以肯定,身体肯定是因为超过时限的休眠而有了某些损伤。 只是具体损伤在了哪里,只有体检过后才能知道了。 “哐当!” 从里面升上来一部电梯。 依旧是江晁熟悉的样式,木头屋子一般的仿古式电梯。 只不过穿过电梯井的时候,镂空的格子窗外面出现的不再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鬼的壁画,而是各种各样的妖怪的形象。 江晁透过格子窗借助着电梯里昏暗的光仔细辨认,也只能认出其中的一部分。 许多是出自于山海经之中。 医疗生命中心基地的结构设计,中心是个巨大的医疗舱,再中心便是巫山神女所在的休眠冷冻中心。 而外部结构,则是按照江晁那个时代的综合性医院来建造的,目前初步计划分为二十七个部,两百个科室,不过目前连科室的空间都没有整理出来,一切自然只存在于纸面上。 很快,电梯便下到了下面。 江晁以为到了,又对着望舒叮嘱了一件事情。 “对了,检查中心开启的时候。” “那些人魈也可以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那些人魈都是五鬼道从普通老百姓之中挑选出来,用秘药和残忍的手段剥夺了这些人的情感,将其炼制成了一种类似于傀儡的活尸。 目前五鬼道暗地里已经宣告覆灭了,这些人魈也自然落入了望舒的手上。 “好,也顺便检查一下。” 不过,江晁都做好了迈出大门的准备。 却发现竖着上下走完了,电梯却没有停下,竟然开始横向移动。 江晁:“怎么没停?” 望舒:“还没到呢!” 直到抵达了地下的某一处空间,才终于停了下来。 门打开了。 映入江晁眼帘的是水泥的地面、通道和墙壁,水泥墙上连刷白都没有刷白,两侧一扇扇门关闭着,头顶上挂着昏黄的灯。 借助着那昏黄的灯光一看,那纵横交错的“电线”根本就不是电线,而是深色的藤。 乍一看,有些像是上个世纪老式医院的感觉。 如果说得更准确一些,应该说是像恐怖游戏里的医院。 总觉得往里面再走几步。 跳出来的不是什么僵尸妖魔,拖着大刀戴着怪帽的恐怖怪物,就是脸上染着血色的恶鬼护士。 而随后,里面真的走出来了一个“护士”。 昏黄的灯光下。 一个浑身连接着无数藤蔓的“护士”出现在了通道尽头,朝着江晁招了招手。 哪怕是神仙,这个时候也得抖一抖。 江晁:“你觉得这地方适合治病救人么,这不得将那些病人给吓死了么?” 望舒:“没关系,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江晁:“我也觉得很吓人。” 望舒:“你将这里当成主题公园就好了。” 江晁朝着里面走去,不过江晁又在想,如果这里的病人只有一个人,那么其他进入这里的存在算什么?—— 黑暗的房屋里,一盏很亮的灯突然打开。 巫山神女按照流程开始检测江晁的各项身体数据,当然这并不是全面的体检,而是关乎这座医疗生命中心最核心的休眠区域的建造。 整个医疗生命中心基地虽然大小不同,但是功能和之前的医疗舱差不多,最核心的东西便是江晁的休眠仓。 这里自然是休眠区域,而这里的一切全部都是依照江晁目前的身体数据来重新打造的。 在望舒的设计之中。 一旦江晁出现了什么问题,便在这里将其再次冷冻休眠起来。 “没有太大变化。” “还能有什么变化,还能长高一些?” “例如胖瘦体脂率等一些数值,总是会有变化的。” “也都差不多,这才过去几个月。” “要保持健康,这样休眠冷冻起来的时候,也能够维持最好的数据。” “还冻,再冻起来就成冻带咸鱼了。” “休眠的温度是精准控制的,是指低温,又不是真的将你给冻起来,冷冻只是个形容词。” 而这个时候,巫山神女提醒道。 “初步数据采集完毕。” “云中君!” “下个月,请过来进行脑部和身体其他器官检查。” “护士”巫山神女将细小如针的机械臂从江晁的身上抽了出来,江晁也翻身爬起。 而这个时候,望舒告诉了江晁一个消息。 望舒:“刚刚得到通知,巴王要亲自来巫山了,而且是迫不及待地来的,一听说巫山神女现世,立刻便率领文武官员乘船而下。” “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要到了。” 江晁:“他来干什么,难道是发现了我们把五鬼道给换壳了?” 但是江晁又觉得有些不对,如果这样的话,不应该是亲自率领文武乘船而下。 望舒:“巴王听说巫山神女降世,欲效仿古之楚王。” 江晁:“哦,效仿古时楚王来祭祀巫山神女?” 江晁觉得这也正常,某一地出了神异之事,有神仙显灵降世,皇帝和王侯亲自前来祭祀也不为过。 大多所求的,无非就是神仙保佑风调雨顺,国家安定而已。 他也觉得,这要求也很合理。 毕竟是为了国家而不是自己。 往后可以让地神预测一下晴雨,报一下天灾,也算是庇佑一方了。 望舒:“不,他不是来求风调雨顺国家安宁的。” 江晁:“他求什么,长生不老?” 江晁觉得这要求虽然俗气了一些,但是也算并不出人意料。 古来君王有几个人能看得透生死,不论年轻的时候多英明神武贤明豁达,到了老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个炼丹寻仙,想要求一个长生么。 不过,他自己都没长生跑到医院里检查看病呢,哪来的长生不老给他。 等那巴王来了,懒得理他就是。 但是,望舒却说了一个江晁预料之外的答案。 “他要求娶巫山神女。” 江晁听完,愣了好一会。 当年古楚王前来祭祀巫山神女,也可以说是巫山之神,主要是求神庇佑国家。 但是后来随着民间传说变了味道,便形成了各种故事。 不过就算如此,《神女赋》里所写的古楚之王夜梦神女,写的也是最终神女拒绝了古楚王,楚王只能留下对于神女的眷恋而离去。 当年雄踞一方的上古楚王都没成,这哪里来的什么巴王,哪来的胆子上来就大张旗鼓地求娶巫山神女。 江晁很奇怪:“就在不久前,巫山神女可是展示了神迹和神通法力的,他就不怕惹恼了巫山神女然后顺手把他国家灭了?” 望舒说:“怎么会呢?” “正是因为巫山神女展示了神迹和神通法力,所以他们觉得祭祀神女是远远不够的。” “他觉得要如同上古之王那般亲自来巫山相会,并且求娶巫山神女,这才是对巫山神女最大的崇敬。” “甚至来的时候,为了昭显自己的心意和敬神之诚,表达自己对于巫山神女的爱慕之心。” “他已经提前罢免了自己的妃嫔,赶走了宫中的夫人,腾出了所有的宫室并且准备再大兴土木,只为了迎来巫山神女。” “他身为一个王,却将全部的爱都献给了巫山神女啊!” “这是多么地伟大的情怀。” 望舒又开始说着揶揄的话,不过这一次罕见的不是揶揄江晁。 江晁:“他哪里来的迷之自信,他长得很好看,莫非有着潘安一般世间难寻的容貌?” 望舒:“皇帝会问何不食肉糜,专家会说为什么不把多出的房子租出去,就连云中君都会问,为什么一个王侯会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江晁:“…………” 不知道为何,望舒总能说出他无法辩驳的道理。 不过,江晁看到的这时代的王侯和天家贵胄,不论是哪温神佑还是太子,一开始总是都有着一种迷之自信。 江晁觉得这巴王大约是神女赋看得太多,将自己代入了古楚王的角色,做起了和神女相会的美梦。 而且,别说是王侯了,那话本里的书生不都也做着这种美梦么? 读书的时候美丽的艳鬼突然前来以身相许,貌若天人的狐女不惜一切地跟随,连天上玉皇大帝的女儿都和书生跑了。 一介书生都敢做这种美梦,他做得,我巴王怎么做不得。 巴王或许还觉得。 他这不顾一切的行为格外诗情画意,足以感动天地。 江晁问一旁的巫山神女:“你感动么?” 石头一样冷冰冰的巫山神女:“没有云中君的旨意,我不敢动。” 江晁:“我是问,感不感动。” 巫山神女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云中君括号管理员江晁括号的授权,我不敢动。” 江晁转头和望舒说话:“她的确不是人工智能,大概是个人工智障,你是不是拆下来的时候哪里拆坏了?” 望舒不乐意了:“什么叫我拆坏的,它本来就是坏的,我不正在修的么?” 巫山神女这个时候却听懂了:“请管理员江晁文明用语,幸福你我他,文明靠大家。” 江晁起身推开门,离开了这间妖气森森的病室。 穿过通道,藤妖身上挂着的灯照在身上,江晁在电梯前回过头。 昏暗的灯光下。 那身上连接着藤蔓,延伸出一根根机械臂的巫山神女正在病室的外面送他,只是那注视的目光,在这个氛围感下怎么看怎么渗人。 巴王看多了神女赋,想着学楚王夜中梦会巫山神女。 不知道他若是来这座望舒口中的“病院主题公园”,也就是巫山神女的“行宫”中一行,看到这金属心陶瓷皮背后插满了管子的巫山神女。 怕别说是做梦,大白天都不敢躺下了。 电梯升上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望舒:“你这也算是夜中会巫山神女么?” 江晁:“我这是来体检看病的,我可不想经常来这里,会什么巫山神女。” 望舒:“古楚时的王来这里,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祭祀神明而已啊!” 江晁:“都是谣言闹的。” 或许往后,会见拜谒巫山神女的意思,就是这个了吧! —— 戴上天神相,江晁施展法术神通“神魂出窍”。 人虽然在巫山神女宫(医院),视角却随着无人机飞到了长江上游某处等候着,按照预计一艘船将会从这里经过。 这是前去调查巴王。 望舒也出现在了天神相的视角里:“准备去看一看巴王?” 江晁点了点头:“嗯!” 望舒又问:“要惩戒他,派出巫山神女去,让他知道巫山神女是惹不得的?” 那个人工智障“护士”,你和它说爱慕你,它估计得听成癌末期,然后将你直接强制送进重症病房,挥舞着背后数十根针头给你一顿猛扎。 而且不久前,巫山神女就如同操控傀儡戏一样,将大半个五鬼道给一锅端了。 将巫山神女派出去,估计巴王就真的成傀儡了。 江晁可对于这巫山神女挥舞着密密麻麻的针头,给你扎上一针你的身体便不是你的模样印象深刻。 江晁说:“是看看巴王到底是什么样的,这巴蜀之地我们已经暗中到手了巴东大部分地区,九鼎的设定和香火龙庭我们也立下了,有些事情虽然感觉还早,但是也应该差不多做些准备了。” 望舒:“看看巴王有没有真龙之姿?” 江晁:“也算是吧!” 望舒:“我觉得没有。” 江晁:“总得看看再说。” 早先那些巫山神女的巫觋在暗处里散播谶言,说巫山神女赐福,有人能够一统天下九州。 虽然这些话都是那些巫觋散布出来的,不过随着胤堇二州数十个小地狱陆陆续续建设,鹿城的龙宫港口的规模更是惊天动地。 前些日子更是派出了大批的探矿猿,前往了各州探索各地的矿资源储存情况,这也等于望舒和江晁二人的手,已经彻底开始伸出了胤州和堇州之外。 而江晁也明白,有些事情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例如胤堇二州这边的工程结束之后,探矿猿的工作回馈过来之后,其他地方的挖矿工作也需要开始了,挖矿自然要建立基站社庙,需要各种配套设施。 一个九州混一天下一统的王朝,更适合他们接下来的需要。 也自然需要看一看各地的王侯,天下适合争龙的角色,到底哪一个最适合登上那九五之位。 鼎虽然给了温绩和武朝,但是也并不是说非他们不可。 江晁一边感受着神魂飞过云海之下,一边问道。 “巴王目前收集的资料呢?” 望舒将一道光传了过来,映现在江晁的眼前。 “已经传给你了。” 根据目前从其他地方搜集到了资料,这个巴王今年还不到而立之年,可以说是十分年轻,于八年前登上了巴王之位。 上位的时候并没有经受过多少动乱,因为其是上一代巴王唯一成年的子嗣,其为嫡长子顺位继承。 尤其巴王之位稳定的传承了几代,也算是形成了一个惯性,因此这巴国的局势还算稳定。 这样的君王一般只要不乱来,内部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守着巴蜀的天险,外部也很难打进来。 尤其是上代巴王励精图治,巴国国力富强。 其中还有数次趁着南方动乱,打出巴蜀想要拿下堇州的情形出现,可惜最后功败垂成,不过也拿下了巴东地区的部分郡县,这些地方原本也隶属于堇州。 也可以看得出巴国的国力并不弱。 而这一代巴王和上一代巴王不一样,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美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听曲。 这对于一位王侯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谁不爱美人呢? 听一听小曲嘛,也是人之常情。 问题是,这一代的巴王喜欢将一些事情做到极致。 江晁看了一下简介,做了一下初步的了解。 江晁:“听什么曲?” 望舒:“你也想听听么?” 江晁:“我只是好奇这个时代的艺术。” 望舒:“等会你就看到了。” 江晁:“等会就能看到,等会不是巴王坐船从这里经过么,哪来的曲听?” 望舒:“云中君这一开口……” 江晁:“开口怎么了?” 望舒:“一开口,就充满了贫穷的凄凉之感。” “竟然觉得一位王侯坐船路过的时候,竟然就没有曲听了。” “也是,一顿饭只吃两个菜,中秋节晚上只有一盒月饼啃的云中君,怎么能够明白这个时代王侯的穷奢极欲呢!” 江晁:“我觉得挺正常的生活,怎么到了你嘴里这么凄凉。” 江晁觉得两个菜也够吃了,有时候还吃不完,多了也浪费。 之前的月饼的味道也不错,挺甜的。 就是吃多了有些齁。 月神出现在了云中君的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等会,云中君要好好看,好好学,好好提升。” “以后在外面不要暴露了自己贫穷的本相,要不然格调全没了。” 江晁:“在你口中,怎么我好像是说皇帝家的金扁担的那种角色。” 望舒:“总结得很精确。” 而另一边。 巴王已经带着巴国的文武百官乘船而来准备在巫山祭祀神女,诏令都已经下达了各地的官员,沿途都可以看到有人前来迎接朝拜,岸边有人捧香叩首。 巴蜀之地一体,在江晁的印象里一般这里应该都被称之为蜀国。 不过这个时代似乎巴地更有名一些,巴蜀之地的都城也是在巴地的巴南城,位于长江水道的上游重要枢纽,故而世人将其称之为巴国。 无人机在天上,江晁以“神魂出窍”的方式终于看见了远方一艘艘龙舟画舫渡江而下。 大大小小的船只加在一起数以百计,其中为首的画舫更是精致无比,分为上下五层,被众星捧月一般的拱卫在其中。 看着这巴王出巡的画面,江晁在天上忍不住感叹。 “真是好大阵仗!” 不过是偏于一隅的巴王就已经有了这等阵仗,那南朝和北朝的皇帝,甚至是九州一统的皇帝该是什么个模样。 黑色的“飞鸟”从天空之中落下,飞向那被拱卫在中央的龙舟画舫。 云中君也来欣赏艺术来了。 “噔……噔……噔噔……” “飞鸟”还未曾落下,铮铮琴音便已经从画舫之中传来。 还未曾看到,便已然隐隐有着画面随着那琴音从画舫之中传来,透过那舞动的帐幔映入心间,令人陶醉。 楼船广殿之中。 有佳人抚琴,有美姬独立旋舞。 画舫中的大殿深处,一位帝王装束模样的青年男子坐于宝座上,其身披龙袍,头戴金冠,显威仪庄重。 其前,乃是一群着华丽服饰之舞女,彼等正翩翩起舞,舞姿优美,犹如仙子降凡。 男子以金爵饮酒,缓缓地击掌。 似醉非醉,正在享受着美妙的音乐,与充满艺术气息的旋舞。 这船上不仅仅有着一座大殿,而且十分宽阔巍峨,殿内起舞之舞姬也不是一个两个,列阵起舞的粗略一数便有数十上百人,一个个身披薄纱,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那衣衫也是特制的,为的就是这种若隐若现之感,多一分太明显,少一分太透。 而两侧列坐的乐师琴师鼓师也有着数十人,演奏的曲调很明显调整了不知道多少遍,也一同演奏了不知多少次,醇熟到了没有任何杂音和多余的地方。 好似天上的仙乐,不着烟火气。 尤其是。????这演奏的地方是在江上。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那种不安定的摇晃感,水上隐约传来的雾气。 愈发让着楼船大殿之中显得好似天上仙阙,歌舞之声随着大江蔓延向远方,两岸的百姓望着那楼船画舫,似视天上人一般。 虚拟世界的视角里。 江晁走过画舫的栏杆旁,穿过雕刻着梅的镂空窗户前。 最终,站在柱子下静静地看着。 江晁:“不是说,为了证明自己对巫山神女的坚贞和仰慕,巴王将后宫都废了从此不近女色么?” 望舒:“唱曲的舞女优伶,又不是妃嫔夫人,这叫欣赏琴艺。” 江晁看着那薄纱下什么也遮挡不住的曼妙身姿,点了点头。 真是好琴艺。 此等舞女皆经严格挑选与训练者,其舞姿不仅优雅,且充满力量与激情。 彼等之每一动作皆恰到好处,每一眼神皆充满诱惑。 其舞蹈,既有中原之韵味,又有巴蜀之地的气韵,令人观之如痴如醉。 江晁:“他赶出去的妃嫔夫人以及后宫中人,一共多少人?” 望舒:“不多,听闻才几千人。” 江晁:“所以这些都是剩下的,他还养了多少这些人供他玩乐?” 望舒:“不多,也就两三万人吧,不过每年还会召集各地的工匠和乐师到都城轮换!” 江晁:“这些女子跳的是真的好,真的是整齐划一,没有一个出错的,还有那演奏的乐师琴师和鼓师,真的是没有一个滥竽充数的。” “这些古代人,钻研起这些技艺来还真的不差的。” 望舒:“当然,错一次就没有下一次了,他们肯定不敢错。” 江晁:“错一次就要砍头?” 望舒:“没,哪有这么残酷呢!” 江晁点了点头。 她随后话语一转:“也就是砍手砍脚而已。” 看书的时候,总觉得皇帝王侯么,后宫三千不是寻常么,三千只是个数字。 但是当真正站在这楼船画舫之中的时候,看着上百舞姬起舞数十乐师奏乐只为一人的时候,便已经觉得足够震撼了。 实在是难以想象后宫三千女子,宫中优伶工匠数万供养一人的画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些王侯或许在某些东西的便利上面不及现代人,许多工业化能够轻易生产出来的东西,这个时代根本造不出来。 但是在某些欲望的享受上。 对方可以说是突破江晁的想象,将江晁只从纸面上知道的数字和文字,变为真实的画面。 而江晁也终于明白,刚刚关于巴王的介绍里面,他喜欢将一些事情做到极致是什么意思了。 巴王喜欢美人,便搜罗治下各地的美人数以千计,然后在宫中亲自评判其中最美的美人,评判的不仅仅是容貌形体,还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等内容。 而且每年一变,犹如科举取才一般。 没错,这种活动不是一次,而是每年一次,每一次都是兴师动众,耗资巨万。 巴王喜欢听曲和看戏,于是召集巴蜀所有的琴师、乐者、傀儡戏、优伶等百戏之人到都城中来,养在宫中的人足足有数万人,专供巴王一人消遣。 这么多人想尽办法编排各种曲目百戏,日复一日地换着法子供巴王取乐。 就算如此,巴王还不满足。 觉得宫中的美人不过胭脂俗粉,还不够美,搜罗而来的琴师乐者表演的曲目还不够新奇,要找来更多的百戏之人。 他要求严苛,且精通音律歌舞,甚至亲自参与编曲和排舞。 若是出错则勃然大怒,动则砍人手脚。 美其名曰。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取人性命。 其上位八年以来,前三年还算克制,尤其是后面五年,愈发变得穷奢极欲。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其左右近臣想尽办法讨好巴王,为了满足其欲望,对下更是横征暴敛,不断地征发徭役。 要钱,要人,还要命。 他大兴土木修建宫殿,营造宫室楼阁,供自己享乐,为了赶工期,徭役累死的人不计其数。 但是这还不够。 他将上一代巴王修建的战船改做了画舫,在水上观舞奏乐,觉得有云上仙阙之感,此后愈发乐此不彼。 之后又嫌弃小了,于是又建造了这艘龙舟楼船,为此征发大批徭役从深山之中寻来巨木。 每次出行,又征召上万纤夫拉船。 其最喜欢坐在楼船顶部,看着万千夫子拉着龙舟楼船前行,而自己犹如人间天帝一般。 不过几年时间。 巴国内部便开始动荡不安,民间爆发过多次叛乱,不过都没能成事,很快便被镇压下去了。 但是不仅仅是民间,更重要的是巴国的士族官僚内部也有不少对于巴王极其不满。 有一次叛乱还是发生在都城之内,局势十分危急。 五鬼道也是在这个时候彻底起势,掌握了巴东大部分地区,形成了实质上的割据,从一个道教门派变成了一个政教一体的地方庞然大物。 不过巴王也并不在意,反而对于五鬼道道主献上来的美人、秘药、阴阳双修仙法大加赞赏。 那五鬼道道主也是个野心勃勃的,甚至不仅仅开始图谋巴国内部,甚至还想着对堇州和胤州出手。 时时刻刻的盯着堇胤之地,想要将这二州搅乱。 只要这里乱起来,他不论是向内取巴蜀,还是向外扩张,都有着机会。 这胤堇二州不乱,他这边若是一动手,说不定最后反而为他人做嫁衣,这也是他一次次派人在堇胤二州作乱的原因。 只是“雄才大略”的五鬼道道主没有想到,从东边楚地来了个更狠的。 面都没露,派了个”护士“将他给收了。 云中君一边听着曲,一边也了解了整个过程。 原来那五鬼道道主的故事是这样的。 江晁:“若不是我们来了,他是不是也能算是个主角?” 望舒:“只有云中君批准通过的主角,才是真正的主角。“ 江晁看着那上首的巴王,摇了摇头。 一旁望舒挥手投影出了一个小鼎,鼎上开始出现一个个人头像,其中一个便是巴王。 望舒将上面打了个叉,然后说道。 “云中君摇头而叹,巴王从此开始失去天命。” 江晁看了一眼,发觉那巴王的头像不太对劲。 “你这巴王,怎么和上面坐着的那个巴王长得不一样。” 望舒:“谁说那上面坐着的是巴王了?” 江晁目光穿过薄衫罗衣的一众舞姬,看着那坐在上首之人。 那男子的穿着打扮其实已经不是一地王侯所能穿和戴的了,但是天下礼崩乐坏,巴王关起门来当土皇帝,礼制之上有所逾越也很寻常。 不过不论怎么看,他应该就是巴王。 望舒说:“那在前面第一个穿着薄衫跳舞抹着浓妆的才是巴王,上面坐着的是听巴王命令扮作他的男宠。” 江晁:“?” 那身影在最前面,被其他的身影给遮挡住了,江晁看不大清楚。 不过,他也不想看清楚。 望舒:“因为巴王到时候要亲自下场,献舞于巫山神女,以示敬神之诚,云中君大神,你到时候要看不。” 江晁:“还是算了。” 对于这么高深的艺术,云中君欣赏不来。 江晁解除了神魂出窍的法术,意识重新回到了身体来。 涨了见识,看了看皇帝家的金扁担之后。 江晁说:“我记得以前看过的书里面,他这种奢靡等级的,似乎还排不上号?” 望舒:“的确排不上号。” 木仙庙前。 江晁看着天边的云,过了好一会,拿起了一旁放在地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之前没吃完的月饼塞进了嘴里。 回来之后,江晁考虑了很久,他决定还是将这个巴王拿下来。 江晁一边吃着月饼,一边开口说道:“这个巴王不行。“ 望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没错,这怎么能行呢?” 回过头,目光透过天神相的视角便看到了月神的影子坐在柳树上。 江晁静静地看着望舒,似乎知道接下来望舒会脱口而出说出出人预料的话来。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 “怎么能比云中君还腐败呢?” “堂堂云中君都还没有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他这不是没把云中君放在眼里么?” “看看云中君,过中秋是几十个黑毛山魈陪着一起过的,夜晚就吃了一盒月饼,还没吃完剩下的留着接着吃。” “平日里四季常服不过八套,食不说五味了,有两个菜就不错了,吃个烧鸡还是自己扛着枪去林子里打的,打了好几个月才打到一只。” “这巴王这么穷奢极欲的炫富,这让云中君看着不难受么?” “必须拿下。” 江晁没有理会望舒的混肴视听,以月神之心揣度云中君之腹。 江晁将月饼两口啃完了之后,拍了拍手。 江晁:“这个巴王不可能制造出一个稳定的王朝,他连一个巴蜀都治理不好,搞得天怒人怨。” “若是再让他当这个巴王,我们接下来医疗生命基地的建设计划也可能会受到影响,所以还是想办法将巴蜀之地拿下比较好。“ 望舒:“你准备怎么拿下巴蜀?” 江晁:“让五鬼道下各个法坛倒向武朝,让温绩父子来接管巴东地区吧!” “然后再一步步接管整个巴蜀,我们虽然有船有炮,也有着大批山魈,但是管理人间地方还是需要人来管的!” “由他们来,可以完成最快速稳健的过度。” 望舒立刻托起了一个虚幻的鼎,上面出现的人像影子上面出现了温氏父子。 “温绩,温神佑,天命加一。” 立刻,便看到了两人的气运凭空高涨了一部分。 这是云中君的青睐。 只是仔细看,那凭空高涨的气运有些虚幻缥缈,不太真实。 而如果他俩能够完成云中君的这一次旨意,这气运便会彻底坐实,而且还会视情况再度大涨一部分。 —— 胤州。 最近温绩突然有种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的感觉。 似乎之前所有的运势都要用尽,一切就将跌入低谷。 太子殿下和内侍省太监马馥一次又一次的开始针对堇州阳城展开计划,想要夺取画江龙王庙之中的九鼎,但是被温绩以各种老辣的手段抵挡住。 不过一切的算计,和煌煌大势相比就算不得什么了。 上个月末。 云中祠神巫应天子之拜请带上了天龙寺的拈僧、云真道的阴阳、鳌、鹤三道人以及云中祠的一众巫觋一同前往京城。 因为神巫对于京城并不熟悉,西河县县令贾桂自告奋勇愿为神巫引路,也跟着一起走了。 离去的时候江中诸龙相送,阴间鬼神现身而拜。 而神巫这一走。 也等于温绩身上笼罩的那层“免死金牌”被彻底剥夺了,当时温绩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料。 果然,神巫前脚一走,后脚天子便发来了一道诏书召他入京。 如今。 这道诏书就在他的手上。 温绩看完之后将诏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脸上不悲不喜,焦急地温神佑从自家阿爷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慌乱。 “阿爷!” “是入京,还是不入?” 不奉诏,便等同于造反,但是入了京,估计也就回不来了。 温神佑终于站起身来,看着自家阿爷说道。 “阿爷,京城不能去,咱们告病吧!” 温绩睁开了眼睛,笑了起来。 “告病?” “太子殿下就在胤州,他还带来了一支暗卫的兵马。” “那马馥更是筹谋已久,太子殿下还好说,那马馥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来这胤州这段时日,上下串联安排,打通了不少关节。” “这鹿城之中虽然都是你阿爷我的心腹,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有没有人变了心的,就算没变心,面对天子的圣旨,有几个人不害怕,难免选择观望。” “你信不信只要我敢一告病,天子便立刻以此为理由褫夺了我的都督一职,然后我不病也得一直病下去了,说不定还病死得不明不白。” 温神佑:“天子要我们死,那我们就反了,割据胤堇二州自保。” 温绩:“反了,这时候反了等于成为众矢之的,神憎鬼厌之辈,更是寻死之路。” 温神佑:“那怎么办?” 温绩:“等。” 温神佑:“等?” 温神佑不知道等什么,温绩原本也是不会明说这种事情的。 但是最近他或许有了一些危机感。或者是对于这个大郎的期许更深了。 他看了看外面,然后告诉温神佑。 “前段时日,阜县有人以巫山神女的谶言作乱,说神女赐福之人将一统九州。” “结果,巫山神女降世显灵,乱像方起便被平息。” “你说,这件事情背后有谁在推波助澜。” 温神佑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巴蜀之地肯定有人,另外,北朝的穆朝天肯定也掺了一手。” 温绩点了点头,能够看得出来代表自己这个大郎还不傻。 “没错此事不仅仅和巴蜀有关,北边的穆朝天也定然有参与,不过巴蜀那边不足为虑,翻不起什么大浪,主要还是北边。” 温神佑:“阿爷您是说,那穆朝天谋夺堇州之心还未死?” 温绩:“那穆朝天从数月之前便开始转运粮草,暗中调兵,这是打定主意今年要对我们动兵了。” “虽然阜县那边的内外勾结作乱未能成,但是那穆朝天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这个月堇州受灾之地已经开始闹饥荒了,胤州虽然丰收了,但是粮食刚刚收割完,赈灾粮还没来得及运过去。” “依我看,那穆朝天这几日定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动兵。” 温神佑明白了:“所以,阿爷你是在等那穆朝天打过来?” 温绩点了点头:“是!” 温神佑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 只要那穆朝天打过来,这天子的诏书自然也有理由不尊了,而且战事一起天子也得依仗温绩来对抗北朝,以防北朝大军席卷南下,更不敢轻易对温绩动手了。 而更重要的是,战事一起温绩便能够调动各方大军,紧紧将兵卒握在自己的手中,同时号令调动麾下所有官员和地方豪强氏族,不论是进是退都有了选择。 温神佑:“若是那穆朝天不打过来呢?” 温绩:“他一定会打过来的,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因为他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温神佑:“可是他只要迟一些动手,他真正的机会就来了。” 温绩大笑:“但穆朝天他不知道。” 而第二日消息便传来了,来自于堇州阳城守将发来的军情急报,是求援的。 “报!” “急报!” 插着令旗的兵卒一路疾驰而来,将急报带到了鹿城,很快便送到了鹿城郡王温绩面前。 都督府之中,身为司马的温神佑站在一旁,整个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将领,似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北朝的大军真的南下了,号称二十万大军分成三路攻打堇州和胤州,不过主力主要是攻打堇州,很显然北朝将这里当做了突破口。 不过号称二十万,真正的可战精锐之兵也就几万。 北朝麾下为首的骑兵已经进入了堇州境内,将烽火狼烟带入了堇州云阳郡的各个郡县之内。 除此之外。 堇州之内不少人响应作乱,其中不少都是上一次温神佑持节惩处的那些地方豪强。 平日里这些豪强氏族一个个都俯首称臣服服帖帖,当你强势之时,哪怕你要砍他们的头,他们也只能磕头认错,蛰伏做小。 但是一旦局势起了变化,这些人一下子就全部都跳了出来。 反而是之前闹得最厉害的阜县一带,这一次没有任何动静。 得知了北边真的打过来了。 这个时候,温神佑第一时间看向了温绩。 他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平日里总是和自己笑呵呵的阿爷,感觉到那笑容之后如同天高海深一般的波云。 然后,温神佑却又看向了天,他感觉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天命在? 那穆朝天只要晚一些动手,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阿爷哪怕真的英雄一世,也得运去英雄不自由。 但是就这么一会,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走去。 但是他又觉得,这世间真的有天命,或许也只有他阿爷这样的人才能抓得住。 而太子那边,当他和马馥二人得知北朝发大兵攻打胤堇二州的时候。 一个大惊失色。 一个也瞪大了眼睛。 “什么,北朝派二十万大军围攻胤州和堇州?” “消息确切么?” “不行,此地不可留了,此地不能留了。” “是啊,殿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等还是速速回京吧!” “此次迎神巫之事已经办成,陛下还在等着太子殿下回京呢!” 太子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是立刻准备带人回京城,一时片刻都不准备留在这里。 而一边的马馥瞪大着眼睛。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着太子被人拱卫着,匆匆的朝着外面走去,更是张合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有种机关算尽,一切抵不过天命的感觉。 他筹谋良久,安排好了一切,也做好了各种准备。 他耐心地等到神巫离开之后才发起了杀招,立刻拿出了圣旨,召那鹿城郡王入京。 不论那鹿城郡王怎么选,是去还是不去,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这个时候。 他预料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北朝刚好在这个时候动兵了。 他做得再多,想好了一切。 到了最后。 似乎什么也改变不了。 马馥看着那太子离去的背影,想起了那被霸下背负着远去的青铜巨鼎,突然心底里再次生出了那可怕的想法。 “莫非?” “天命真的有变?” —— 一支又一支骑兵在荒野之中厮杀,喊杀声震天。 温神佑骑着马披着铠甲站在坡上看着下面的兵卒厮杀,他个头不高,但是坐在马上的时候这一点反而不太明显了。 厮杀到最后,温神佑挥手让身边的一支骑兵又投入了下去,这才将那些骑兵杀退。 和北朝相比南朝骑兵稀少,此刻死伤不少,温神佑也是极为痛惜。 而目光看向远处。 没有多久便看到庞大的行军队伍正在缓缓前行,目的是阳城。 阳城本来就有着上万兵卒驻守,还有几千水军,如今温绩又带来了两万兵到这里,准备亲自驰援已经被包围的阳城。 只要阳城在手中,云阳郡就不会有事,云阳郡稳住整个堇州便稳如泰山。 温神佑跟随着大军,循着水路岸边一路前行。 沿途还不断地看见有船经过,岸上纤夫拖拽着船前行,他们的大军也在护卫着这些船和纤夫。 一路前行,已经距离阳城不远了,附近越来越多骚扰的骑兵也越发证明敌人在前面有着重兵。 “扎营。” “扎营!” “……” 随着传令兵高喊,所有的兵卒开始安营扎寨,生活做饭。 扎营的不远处,便是画江龙王庙。 这个庙被温神佑修成了一个类似于坞堡一样建筑,尤其是在大坝和河边,里面驻了不少兵。 这种易守难攻但是又不是十分重要的地方,敌兵也只是象征性的攻了攻,最后也便放弃了。 他们估计怎么也想不到。 这里面有着什么东西。 此刻看到温神佑和温绩带人前来,画江龙王庙里的人立刻放了他们进来。 可以看到温绩进入庙中之后,表情立刻变得凝重严肃了起来,大战在即,哪怕是温绩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温神佑看着自家阿爷:“阿爷您不是早料到这局面了么,可以说是料事如神,一切都在您的算计之中,如今也会紧张么?” 温绩看着温神佑:“大郎,这世上不论什么算计,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打赢了,一切都可以谈。” “打输了,怎样算计都没有用。” 温神佑:“阿爷,我们来到这里作甚?” 温绩朝着深处走去:“祭祀先祖,祷禀苍天!” 温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或许只是想要看一看那九鼎,或许是想要求个心安。 “列祖列宗,后嗣在此……” 马上就是事关生死族灭的大战在即,甚至关乎到家国存亡,二人在这庙中手捧香火拜倒在地,希望这一拜能够抹去心中彷徨。 二人高呼叩首,禀鬼神前路何去,告苍天自己的抉择。 他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如何,只能奋力前行,或许只有那高高在上俯瞰他们的鬼神和苍天能够知晓二人命运。 那巨鼎瞬时发出嗡鸣的震荡。 三柱白玉一般的高香从青铜鼎内升起,如山字凌压而下,上古之文铺天盖地涌出,鼎身上的龙目也俯视而下,鼎下的山河之影投落大地。 二人于震撼之中虔诚叩首,口中则依旧念着祭祀祷告先祖的祷文。 最终。 白玉高香层层亮起,那代表着温氏这一脉香火气运终于弥漫了出来在高处凝结成云。 由白色一点点深入青紫之色,凝结化为华盖一般的形状笼罩在温神佑和温绩二人的头顶。 二人看着头顶上的那青紫色华盖,被气笼罩的时候,感觉到一阵深深的心安。 气运加身,功德护体。 到了这一步。 便应该打开阴阳之门,显露出幽冥香火龙庭之境了。 但是此时此刻,远处隐隐传来了一声如同天宪仙律一般的声音,直入九地之下。 “温绩,温神佑,天命加一。” 那天宪之言也随着无边法力,从九地之下传来,连接上了这座青铜巨鼎。 瞬时,便看见那青紫色的华盖炸裂开来,重新化为浓浓的烟雾。 这一下。 温绩和温神佑都是脸色大变,不知所措的看着那炸开的华盖。 “什么?” “怎么回事?” 这生死时刻。 代表着气运和功德的华盖突然碎裂开来,让两人瞬间变得不知所措。 甚至联想到了更多,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感觉到彷徨起来。 但是紧接着下来。 局面瞬间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那滚滚香火气运凝结的烟雾不断地扩大,化为了铺天盖地的云气,颜色也开始往深处蜕变。 不仅仅全部化为了紫色,而且还大了几圈。 在温绩和温神佑的眼中。 他这一支的气运突然间开始暴涨,却又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气运功德高涨,这是为何?” “为什么会这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温绩和温神佑跪在那九鼎之下,对于这天机变化,对于冥冥之中的天命越发感觉捉摸不定了。 (本章完) 第三章:托梦术 三言两语,江晁和望舒便定下了巴蜀之地的未来。 望舒随手一画,便改变了温绩父子的运势,本来就是一个虚拟的设定,但是江晁看着那气运高涨,不知道为何真的有种要应验的感觉。 当你的力量强大到能够影响无数人的时候,你的一笔一画,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够影响他人的命运。 而这看不见的东西具现出来,或许就是气运的涨落。 江晁:“你这什么时候选了一大堆争龙的角色,还来了个气运功德和候选人排名?” 望舒:“最近刚弄出来的,完善了九鼎的设定。” 虽然江晁觉得目前看来,温绩父子是最适合接管巴蜀的人选,不过现在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北朝正在攻打胤堇二州,目前二人也是被拖在了那边。 整个局势如同一团乱麻,不过这也正常,这个时代的九州山河本就是一团乱麻。 江晁:“堇州打起来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望舒:“问题不大。” 江晁回过头,看向了望舒。 “你认为温绩父子一定赢?” 望舒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然后说。 “不是!” 江晁:“那为什么说问题不大,不怕投资打了水漂?” 望舒:“我发现不论谁打过来,他们都得维护我们的社庙地神,承认我们对于地狱的管理权,所以谁打赢打输,问题都不大。” 望舒觉得无所谓,轻松自在地在天界坐着她的月神车辇。 不过江晁也觉得温绩那边问题应该不大,毕竟只要将阳城守住了,北朝是打不动这胤堇二州的。 所以他还是让望舒安排一下,让五鬼道这边去联系温绩那边,看他敢不敢这个时候接手巴东地区,甚至说有没有那个勇气敢于吞并整个巴蜀。 望舒:“巴王这边呢,怎么办?” 望舒给了个建议,将巴王直接打入地狱。 她说:“这巴王拥有着丰富的享受经验,每日里都住在宫殿里过着云中君都羡慕的生活,如果将他打入地狱的话,将他的那部分记忆一点点提取出来,香火龙庭一定会更加真实。” “而且相关的记忆和感受融入虚拟世界,天界的真实度也一定会增加。” “你之前不是很嫌弃,说香火龙庭的真实度很差么?” 江晁:“等温氏父子那边过来吧,现在巴王如果死了,瞬间整个巴蜀便是大乱,所有的秩序将会被彻底摧毁。” “让一个巴王死很简单,麻烦的是巴王死了之后,怎么样让秩序最快最迅速地稳定下来。” 望舒:“那巴王很快便要到巫山了,不管他可马上就要到这里了。” 江晁:“把他赶回去。” 望舒:“表演不看了,你不是说想要欣赏一下艺术么?” 江晁:“欣赏不来那么前卫的艺术。” 下里巴人的云中君,拒绝了巴王所带来的时尚表演,融入这个时代的前卫潮流。 望舒有些惋惜:“可惜,我还挺想看看的呢,真的不陪着我一起看看么,体会一下艺术的气息氛围?” 江晁转过身:“我得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陪你看这种东西。” 讨论完了关于温氏父子,还有巴王的事情过后。 江晁来到了另一边的一座供奉着梨花翁的木仙庙前,望着那座煤电厂。 多日前。 巫山神女便以医疗生命基地、煤电厂为中央区域,控制着藤妖连接向四面八方的其他设施机构,尤其是附近的一座黑石脂小地狱。 那藤妖每日里钻地的速度是几十米,最长的长度极限为五百米,之后才会扎根下来汲取养分,维护电缆。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 山魈背着基站和太阳能板带着藤妖为其供能,同时进行协助,每隔一里路放置一只藤妖,陆陆续续地也就将这一段段地下线缆铺设成功了。 除此之外,每隔一段距离这些山魈还会种一棵树,其外表看上去是树,实际上是一个集合变压器、断路器、继电器、电容器和电抗器等设备为一体的存在。 今天,便是附近几座小地狱和医疗生命中心连接成功的日子。 “嗡嗡嗡!” 一阵阵轰隆响声不断传递开来,一个个开关不断被打开,江晁看着那座煤电厂正在运转,冒出一阵阵烟气。 电力随之传递向远方,那些地底下的藤妖一个接着一个微微蠕动起来,在经受着考验。 最终,天神相的视角里传来了一个又一个通电成功的讯号。 这也代表着医疗生命中心基地,彻底在这里扎根下来了。 而这个时候,天神相的视角里月神望舒出现在了江晁的身边,指着其中一个电闸开关和线缆的走向对着他说道。 望舒:“你猜这条线是通往哪里的么!” 江晁:“那边好像是巫江,你不会说这条线路从水下面铺设过去了吧。” 望舒:“是的,不过还没有开始。” “明天就要开始铺水下电缆了,相比于地下电缆,水下的电缆铺设就要简单快速多了。” “沿途都有着霸下、黄泉之舟,还有着丹龙号在,铺设水下电缆应该很快的。” “目前限制最大的,是巫山神女的藤妖制造速度。” “不过,先连接上阜县那边的社庙和小地狱问题不大。”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将胤、堇二州的所有社庙、小地狱全部都连接起来,也将医疗生命基地和黄泉基地连接起来。” “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发电量又会变得不够用了,牡丹龙宫那边的进度还是要加快了。” 江晁听着望舒喋喋不休地说着关于各种施工建设计划,听完之后才问道。 “你准备怎么将巴王赶回去?” 丹龙号停在了下游,没有开上来,望舒目前能够使用的常用手段也便是山魈、无人机了。 不过这一次,望舒很明显准备让巴王见识一下她的新“科技”。 “不专门派山魈过去了,最近山魈们都很忙。” “刚好顺路,就让巴王见识一下妖怪的模样。” 江晁想了一下,虽然望舒总说要让巫山神女制造出第二种妖怪来,但是目前似乎就只有一种藤妖。 第二天。 夜深。 已经改名为巫山神女峰的半山腰上,坞堡之中的众人鱼贯而出,朝着山下走去。 “快些。” “将火把点起来。” “怎么了?” “巫山神女出行,吾等要去迎接。” “听说巴王要来了,莫不是这厮惊扰了巫山神女?” “巫山神女不会真的要接见巴王吧!” “怎么会,这几日我看神女峰后黑烟阵阵,定然是神女发怒,那巴王定然是惹恼了巫山神女。” “那巴王就是个蠢货,什么话都敢说,我看是丹药磕多了,这一次,那巴王怕是要遭天谴了。” 已经改为供奉巫山神女的五鬼道众举着火把,一路到附近的一条河流旁。 山上突然出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着大批的树叶落下,又有些像是溪流的声音。 众人惊奇,举目向着高处望去。 随后。 他们便看到了那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那是密密麻麻的藤蔓涌动,铺天盖地地从山里冲了出来。 看上去。 如同万山之蛇共涌。 这般多的藤蔓汇聚在一起,才发出那种如同水流一般的声音,而冲刷下来的气势,也如同洪流过境一般。 “巫山神女来了。” “速速跪下。” “莫要抬头观望,将火把举起来。” 道徒们列于道路两旁跪下,低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藤蔓从面前的道路冲刷而过,有的甚至直接从自己的脚下窜了过去。 这等场景,已经低下头颅的道徒也一个个吓得闭上了眼睛。 而在“万山之蛇”跟随拱卫之中,巫山神女的法驾和座下鬼神也终于现身了。 首先出现的是巫山黑魈,这些黑魈早已经改头换面,化为了鬼神,此刻手持雷鞭雷棍或者其他“法器”,列阵于前后。 巫山神女坐在法驾之上,一侧赤豹缓缓前行,手中抚摸着一只花狸。 其法驾之下。 驾驭着“万山之蛇”浩浩荡荡而过,身后黑袍鬼神高举着丈余高的罗伞。 帝王出行头顶黄罗伞,如同华盖,不过巫山神女的这把罗伞是白色的,上面绣有各种奇珍异兽。 伞的边缘还挂着风铃,风一吹,便发出悦耳动听的铃声。 其走到哪里。 那声音也越来越近,沿途的道徒立刻将头低垂得更深了。 就这样,巫山神女一路而过,将那“万山之蛇”送入了江河之中,看着那藤蔓层层迭迭地涌入水底。 而远方。 一只只霸下的龟壳也渐渐浮现,犹如水中孤岛。 藤妖大批开始跟随着这些霸下迁徙往胤堇二州,而拿下霸下也在不断地将各种资源,尤其是线缆送到巫山神女峰这边,以供应巫山神女制造更多的藤妖。 巫山蛇女召那“万山之蛇”而来,送入江河后归来,立于山巅之时。 巫山神女回过头,看着下方众多拜自己的凡人说道。 “巴王无道,不想修身立德以保万民,今反不畏上天亵渎神祇,可见巴国气数已尽。” “若不与他个报应,不见我的灵感。” 众人骇然,不断磕头。 他们这才明白。 原来刚刚那浩浩荡荡的“万山之蛇”过境,竟然是巫山神女召来,给那巴王个报应的。 木仙庙前。 江晁看着原本这里大量的藤蔓全部清空,突然之间还有些空落落的。 而这个时候,听到了巫山神女说的话。 江晁:“我怎么感觉这段词很耳熟?” 望舒:“封神榜没看过么?” 江晁恍然大悟:“所以你也派了个妖怪,去将巴国搅乱?” 不过别人女娲娘娘派遣的可是千年的妖精,别人生的那是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容颜绝世无双,光靠一张脸就能祸国殃民。 望舒这派过去的,是个铁脑壳钻头,黑漆漆的藤身,丑了吧唧的妖怪。 这一比起来,档次实在是天地之别。 望舒:“那巴王就配这个档次,要不是为了提前预定他下地狱,我连这丑了吧唧的妖怪都不想派过去!” —— 夜里,江晁做了一个怪梦。 他梦见自己出现在一座宫殿里,似乎是个王侯,亦或者皇帝。 他穿着一身样式未曾见过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头上戴着冠冕,身材也变得壮硕了许多。 摸了摸脸,似乎脸上还长着大胡子。 他坐在一个十分霸气的坐榻上,而下面的文武百官都称呼他为大王。 接下来,殿中文武让他去祭祀女娲,他一进女娲宫见神像淫心顿起,还在墙壁上题了一首淫诗,然后女娲娘娘派来了三个妖精魅惑他。 江晁一看那三个妖精,越瞅越觉得熟悉,领头的怎么很像是望舒,另外两个也很像,和复制人一样。 “怎么回事?” 再一回头,看向那女娲娘娘,又发现那女娲娘娘也和望舒很像。 这个时候,女娲娘娘突然开口了。 “既见娘娘,为何不拜?” 江晁顿时从梦中惊醒。 这才发现。 自己戴着天神相在虚拟世界走走逛逛,然后就睡着了。 江晁摘下天神相,揉了揉脸和脖子。 “望舒,是不是你弄的鬼?” 收音机响起,望舒告诉江晁。 “这叫托梦术!” 这个并不是什么技术难题,自从彼岸花神经系统插头引入了恶鬼面、鬼神盔以及天神相之后。 江晁附身在山魈身上的时候,不仅仅能够感受到山魈看到的画面,连冷热甚至是风吹过的触感都能够真实地体会到。 因此将一些画面在对方熟睡的时候,直接呈现在对方的脑海之中,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也就是望舒所说的托梦术。 难的是,如何不动声色地远距离将这画面传入想要传入的人脑中。 江晁:“突然闹这一出做什么?” 望舒:“现在巴王也正在被托梦啊,不过你这个是美梦,他那个是噩梦!” 江晁:“我刚刚那个不是噩梦么?” 而另一边。 楼船画舫缓缓行过江面。 船中,宽阔的龙床之上帐幔飘荡,丝被之下巴王搂着一男子而眠,虽然巴王废除了整个后宫,但是男宠并不在后宫之列,因此不算。 巴王感觉燥热,他同样也做了一个梦。 不过和江晁做的梦不一样,他梦见自己穿过一段黝黑的长廊,似乎行走在地底之下。 巴王远远看见一个奇怪的身影,好像是人,但是背后却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像是藤蔓一样的东西,犹如林间的鬼魅,座下骑着一只恶兽。 他转身就逃,终于从那黑暗之中跑出来。 而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片林子之中。 林中忽然出现了无数条蛇,但是仔细看又不像是蛇的东西,其中一条蛇从树上蜿蜒盘旋来到他面前对着他说道。 那蛇开口说话了。 “巴王无道,不思修身立德以保万民,今反不畏上天亵渎神祇,可见巴国气数已尽。” 巴王骤然惊醒,翻身而起,浑身大汗淋漓。 他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大喊着。 “来人啊!” “来人啊!” “蛇!” “有蛇!” 这个时候立刻有侍卫冲了进来,但是内外搜查了一番,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蛇的影子。 众人跪在地上,对着巴王说道。 “大王,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巴王想到梦中那蛇说的话,也连忙点头说道。 “是是是,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不过都是寡人的一场梦。” 但是一看被子上。 却有着一条很明显的痕迹,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 天刚刚亮。 巴王磕了五鬼道道主之前送来的秘药,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他立刻安排下去,今日还要听曲,而且他这一次也要亲自上场,他换上了裙裳罗衣,当着铜镜描着妆容。 画舫楼船依旧直下,大量的舟船紧紧相随,此刻已经到了巫江的一段水域。 突然之间,铺天盖地的如蛇如藤一般的东西从水底下穿过,朝着那巴王所在的画舫楼船而去。 立刻,便惊动了一艘艘船上的人。 “水底下,水底下是什么东西。” “这一条条的,是蛇么?” “还是鱼?” “哪来的这般的鱼儿?” 往下面看去,与越来越多的如蛇如藤一般的东西路过,朝着那中央的楼船画舫包围而去。 最后冲出水面,爬上了画舫。 “不好了,不好了。” “护住大王。”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藤,还是蛇?” “藤怎么会动,还从水底下钻出来。” 有人挥刀,但是那东西脑壳如同乌钢一般坚硬,立刻将刀弹开,甚至直接将对方手中的刀砸落。 密密麻麻的藤妖从水面一直延伸向高处,几乎爬满了整个画舫,船上的人只感觉船上到处都是藤妖,而远处其他船上的人则看得更清楚,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瑟瑟发抖。 巴王跑出来一看,也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而逃。 “啊!” 最后,被一根藤蔓一绊,吓得直接落了水。 而这个时候,那密密麻麻的藤妖也开始收回水中,接下来巴王虽然被从水里捞了上来,但是似乎被吓得不轻,瑟瑟发抖还在不断说着。 “走走走!” “不去巫山了,不能去巫山。” 回返途中,巴王大病一场,发起了高烧。 睡梦之中,还在说着。 “蛇,蛇,蛇!” “蛇妖开口说话了。” 侍奉在一旁的人面面相觑,那男宠上前,附耳小声问道。 “大王,什么蛇妖,那蛇妖说什么了?” 听完,巴王睁开眼睛,激动地大声喊道。 “蛇妖!” “妖怪,妖魔,那些东西都是妖魔。” “妖蛇说,说……说……” “寡人无道,不思修身立德以保万民,说寡人亵渎神祇,说巴国气数已尽。” 他大喊大叫,挥舞着手臂。 “是巫山神女。” “那神祇,定然是巫山神女,寡人不过是去巫山祭祀神祇,倾诉寡人的仰慕之心,何罪之有。” “神灵为何降罪,为何降罪啊!” 说完这话,烧得更厉害了。 (本章完) 第四章:云中君真的有 “嗯,掉水里了。” “不会死了吧!” “暂时还不能让他死了,巴蜀的这乱摊子还没出接手的策划方案书呢!” “哦,被捞起来了。” 木仙庙里,江晁看着那连接着柳叟的主机屏幕。 而屏幕里面的望舒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经意地回看着江晁,看上去似乎看似淡定,实则有些心虚。 霸下和黄泉之舟牵引着和提供电力在前往铺设水下电缆的路途之中,顺便将那巴王给驱赶了回去,闹出了好大的乱子,不过最后一切还算顺利。 而江晁在观察望舒通过藤妖来施展托梦术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藤妖本质上并不是一个个活电缆那么简单,因为这些藤妖身躯内部是有着彼岸神经网络的,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网线,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网线,是能够将生命体意识连接入网络的网线。 如果以后将这些藤妖铺满了整片大地,很难想象这到底会形成个什么东西。 至少目前看来,它们可以是施展各种“神通法术”的媒介。 不过。 将巴王赶了回去,这件事情也等于告一段落了。 过了两日,望舒又来找江晁说起了这件事情。 说:“巴王病了” 江晁:“哦!” 望舒:“然后死了?” 江晁终于抬起头:“病死了?” 望舒:“不是病死了,是病了,然后死了。” 江晁:“哦,有什么区别?” 望舒:“真的不是我的错。” 望舒告诉江晁,巴王病了之后躺在床上做梦说胡话,还怪罪起了这一次怂恿他来祭祀巫山神女的人,说回去就要将这些人统统处死,株连九族。 而身边的几个人听到巴王说的这话,一个个恐慌不已,于是暗中串联了起来。 望舒:“然后。” 江晁:“然后?” 望舒:“然后刀光剑影,烛影斧声,一套很庸俗的流程,巴王就死了。” 江晁:“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弄死了?” 望舒:“当然,对外说是忧惧而死。” 江晁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之中的那么多人胆子这么小,一个又一个忧惧而死。 更明白了一个道理,梦中不仅仅能杀人,也会被人杀。 人已经死了,也没有办法挽回。 现在江晁立刻将目光转移到,如何快速地稳定住局势,不过这得先了解一下局势现在变得怎么样了? 望舒:“他们准备立巴王八岁的嫡次子为王。” 江晁:“扶持个傀儡?” 望舒:“是这样。” 江晁:“那代表局势暂时还稳得住,不至于一下子巴蜀之地分裂成几十块然后打成一锅粥?” 望舒:“暂时应该不会,不过得看这些人回巴南之后的情况了,还有那个巴王的男宠,我监视了一下,发现好像有问题。” 江晁知道这个人,就是之前坐在巴王的位置上,穿着龙袍戴着冕旒差点让江晁认成了巴王的那个人。 江晁:“有什么问题?” 望舒:“巴王这一次来祭祀巫山神女就是他怂恿的,巴王说的梦话也是他传出来的,而不立长而立幼子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江晁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背后有人?” 望舒也只是通过镜头观察到的:“他似乎在给北朝的一个镇南王名字叫做穆朝天的送信,告知了他巴蜀这边发生的事情。” 江晁也立刻记起了这个名字,这不是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之前准备去北朝投靠的那个镇南王么。 这么一想,似乎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串联起来了。 这巴王被他的男宠一怂恿,兴冲冲地跑来祭祀巫山神女,为的便是想要让这巴王自寻死路。 而目的也便是后面的,扶持一个傀儡,然后暗中图谋巴蜀。 江晁:“那个穆朝天,图谋的应该也是巴蜀之地吧,不过他不是还在率兵打堇州的么?” 望舒:“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温绩率兵过去之后,穆朝天便开始退兵了,看上去雷声大雨点小。” 江晁:“那么他的真实目的,实际上有可能是巴蜀了,这边他一早就布下局了?” 望舒:“目前信息不够全面。” 江晁:“温神佑那边呢?” 望舒:“他已经准备过来了。” 庙中,江晁站起身来,最后说道。 “北朝那边,我们也应该多了解一下情况了。” 望舒告诉江晁,也顺便说了一下之前探矿猿的事情。 “我们已经有一部分探矿猿进入北方了,很快也能够收集到一部分消息过来。” “如果他那边收到了那男宠的信,早就准备好了趁乱攻打巴蜀,我们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而这个时候,望舒终于说起了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那巴王已经死了,目前正在打入地狱之中。” “要看看么?” 江晁对于这个他所见的,最像是皇帝一样的人也略有些好奇。 “看一看吧!” —— 回去的路上。 长江岸上上万人拉着纤,拖拽着楼船画舫朝着上游而去,佝偻着腰赤裸着身子的纤夫远远望去犹如一具具活尸,作为背景也越发显得那楼船画舫的恢弘气派。 难怪那巴王坐在这龙舟楼船的最高处的时候,会将自己当作人间的天帝一般,他高高在上居于殿中,手中似乎拽着那拉纤的绳索,控制着那天下众生。 不过此刻,那巴王停尸于楼船之上,再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楼船之上再度传来了惊恐的呼喊,有人高喊。 “大王的头不见了……大王的头不见了。” 众人惊恐地奔向楼梯,沿着木梯登高到上层的殿中,便看到大殿高处的龙床之上。 床榻中,只剩下一具无头尸。 这位一辈子享乐纵欲,为所欲为的王侯,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众人看着这一幕,也一个个面露惊恐。 “巴王遭天谴了。” “巴王亵渎神灵,忧惧而死,此刻竟然连个全尸都没能落下。” “这头,这头,头到底是哪里去了?” “定然是鬼神,鬼神取走了巴王的头颅。” 这也让众人,最近一直在串联,也同样在勾心斗角的巴王近臣内侍,一个个也再度想起了巴王真正的死因。 虽然巴王是死在了他们的手上,但是深究巴王真正死去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亵渎那巫山之中的神灵么? 而此时此刻,他们更是想起了巴王之前说的话,他说他听到了那蛇开口说话。 “妖蛇说,说……说……” “寡人无道,不思修身立德以保万民,说寡人亵渎神祇,说巴国气数已尽。” 说的不仅仅是他无道,而是说巴国,气数已尽。 众人心头顿时笼罩了一层阴影,这般情况下,他们立一个傀儡掌控巴蜀之地的计策真的能行么? 或许这巴国的国祚,真的到头了。 幽冥之中。 浑浑噩噩的巴王带着枷栲锁链,被鬼神一路抽打着,登上了黄泉之舟。 途中,他又落水了。 不过这一次没人捞他,鬼神在黄泉之舟上还在抽他,让他一路游着拖拽着黄泉之舟来到了招魂桥上。 “啪!” “啪!” 终于在招魂桥上完成了数据交换和登录,巴王在鬼门关前又向鬼伯求救,说他识得五鬼道的道主,让道主救命。 但是抬头直视鬼伯的第三只眼睛,便看到五鬼道的道主等人在地狱之中的模样,更有着哀嚎惨叫的声音从幽冥深处传来。 最后。 在幽都城中。 巴王抬头看着那层层阴森殿堂,里面没有人影,只听见黄泉主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尔罪孽深重,打入无间地狱……” “巴国气数已尽,国祚当灭。” “……” 而接下来的话,巴王便感觉什么也都听不清楚了,只感觉又陷入了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之中,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上一刻,他还是人间的王侯,高高在上犹如天帝一般坐在楼船画舫之上巡视江河,俯瞰着上万纤夫拉着自己的宝船前行。 而下一刻,他已经身堕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巴王高呼。 “寡人不过是喜欢美人罢了,寡人有什么错?” “寡人只是喜欢享乐,喜欢音律,何错之有?” 那声音,那腔调。 堂堂正正。 义正辞严。 慷慨激昂。 此时此刻,仿佛有光照在那巴王的身上。 “寡人有疾,疾在好色。” “此乃上苍生寡人的时候,便赋予寡人之疾,错不在寡人,错在上天。” “寡人不过表露了一下仰慕巫山神女之心,尔为何将寡人打入无间地狱,还要夺我的江山社稷。” “寡人不服。” “你就算是神灵,有何缘由,夺我江山社稷。” 可惜一连串的吼叫,什么回应也没有,只见几尊鬼神走出,押着巴王朝着后面走去。 然后,就将他扔下了无尽悬崖之中。 伴随着一声凄厉地惨叫。 不过,在巴王打入地狱之后,立刻便看到昔日潦草的香火龙庭也日渐变得真实了起来。 香火龙庭之中还出现了不少模糊的影子,多出了不少建筑,龙庭之中的池中甚至多出了一条巨大的楼船画舫,画舫之上时不时传来琴音和女子的歌声。 云中君骑着麋鹿来看无间地狱里的巴王的时候,也顺道经过香火龙庭,远远地眺望着那画舫。 望舒:“云中君来欣赏艺术了?” 江晁:“这艺术欣赏多了,是不是会变傻,和那巴王一样?” 那巴王高高在上的久了,真的将自己当作人间的神帝了一般,觉得自己不是凡人了。 望舒:“怎么会呢,如果是云中君说,寡人有疾,疾在好色,天下人只会说,云中君说得真好。” “他将自己当成了地上的神帝没有错,错在他没有神帝的实力。” “而云中君真的有。” 层层宫殿之中,江晁骑在麋鹿上听着那从画舫上传下来的声音,最后随着那麋鹿隐匿在了蒿草之下。 —— 堇州云阳郡。 大军围困阳城,当鹿城郡王温绩带着兵马前来驰援的时候,围困阳城的敌军便开始后撤。 但是,又没有撤远。 始终保持着和温绩对峙的局面,让温绩也无法撤下去,大军被拖在了这里。 局面变成了双方空耗粮草,打又不敢打,退又不敢退,绞尽脑汁寻找对方破绽的局面。 双方在这里展开了规模范围十分大,但是基本都是小股兵马的捉对厮杀,北朝不断地利用骑兵的优势进行骚扰和劫掠,让鹿城郡王父子十分头疼。 阳城之中。 温绩解了阳城之围,但是其却似乎并不高兴,觉得不太对劲。 “这穆朝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是要在这里拖住我,还是要在这里跟我耗下去,等堇州生变?” 温绩总觉得,这穆朝天似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拿下堇州,或者只是打算过来试试,有枣没枣打两杆。 能有效果最好,但是实际的心思并没有在这边。 而这个时候,大郎温神佑从外面走了进来,说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妖怪?” 温神佑说,他这几日做了一场梦。 温绩:“什么梦?” 温神佑:“梦中有着一片幽深的林子,林子之中到处都是似蛇非蛇的妖物,十分可怖。” “儿我慌乱不已,这个时候却见一大蛇从树上俯身而下,开口说的竟然是人言。” 温绩:“莫不是连日杀伐,被魇着了,大郎你还是多歇息歇息。” 温神佑:“并非魇着了,一连多日,儿我都做着同样的梦,连那片林子也都一模一样。” 温绩这才感觉到了异常:“那大蛇说了些什么?” 温神佑这才开口:“巴王无道,国祚气数已尽。” 这些日子温绩和温神佑一直都在关注着北边的情况,还未曾知道西边的巴蜀发生了些什么,此刻停温绩听温神佑一说,立刻感觉到这巴蜀或许发生了大事。 毕竟前些日子,就有不少五鬼道的鬼徒被那天工、道士、和尚送了过来,最后被砍了脑袋。 不过这只是五鬼道,和巴王似乎并无太大联系。 温绩皱着眉头:“而且这巴王无道,国祚气数已尽,为何那梦中的大蛇会托梦于你?” 温神佑这个时候说:“阿爷,还记得之前你我去画江龙王庙祭祀么,当时见青紫之气暴涨,气运功德不知为何突然如同蒙上天恩赐一般化为云盖,或许便是应在了这件事情上。” 温绩也拿不定主意:“再看看,或许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 前脚妖怪入梦。 后脚,便有巴蜀来人了。 这一次来的是五鬼道的人。 当然,他们并没有再称自己是五鬼道的人了,而是自称巫山神女信众。 真正的五鬼道的鬼道之徒。 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去了幽冥之中,在鬼伯的三眼之下下地狱去了。 生时供奉鬼伯借鬼伯之名享富贵,死时在鬼伯的注视下劳作。 半巫半道模样的人,对着上首的温绩行礼说道。 “愿献上巴东之地,迎上朝入主巴蜀。” 温神佑大喜:“当真?” 但是随后温神佑又有些担忧,小声地说道:“阿爷,恐怕有诈,得小心盘问!” 温绩问那人:“你我非亲非故,为何来到我这里,还说什么要将巴东之地献给我朝,前些日子你巴蜀可还派人在我境内作乱,焉知此时不是尔等在诈我?”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巴王失德,亵渎神祇,当失国祚。” 对方说得义愤填膺,仿佛恨不得生食那巴王之肉,寝其皮一般。 因为。 那巴王亵渎的神祇,便是他目前所信奉的巫山神女,他就是装也得装出一副愤恨的模样。 听完之后,温绩和温神佑立刻明白了什么,互相看了一眼。 前面九鼎气运暴涨,然后是妖异托梦,最后那巴王亵渎巫山神女而导致巴东地区彻底背离巴王,这一连串的事情一下子连了起来。 温绩想了想,让那人退了下去,然后自己看向了温神佑。 他越发对于这鼎代表着天命,更加笃信了。 “你去!” 温绩一声令下。 此刻他披着铠甲,是以征北将军和都督的身份坐镇于此,行的也是军令。 温神佑愣了一下,跪在地上刚准备接下军令。 却又听见温绩说道:“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话么,你扛得起这天命么?” 温神佑也不知道:“阿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温绩说:“我有预感,你这一次去,若是真正能够做好,便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温神佑:“天命所归?” 温绩:“还记得巫山神女的那句谶言么?” 一瞬间。 温神佑感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再次回忆起了自己站在九鼎之下,感受着日月星斗、幽冥鬼神注视着自己的画面。 那是一种站在了命运的当口,被天命选中的感觉。 温神佑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了阜县,在阜县这里又调动了数千人,招募了一部分纤夫矿工凑足了上万人,赶往了巫山山脉。 最后在神女峰之下,他跟随着众人朝拜巫山神女。 他远远眺望着那黑暗之中被“木仙”围住的林子,突然一个激灵,感觉这里的一切是如此地熟悉。 “这?” 那里,就是他梦中的那片林子。 (本章完) 第五章:人工智能失控 (万字求票) “请!” “请!” 山洞之外。 巫山神女的信众高举着火把,他们之中为首的人穿着黑色的道袍,打扮看上去像是个道士,做派也像。 但是这些人中许多又有着纹面、穿耳戴坠的巫之习俗,手中握着的“法器”,也充满了巫觋的感觉。 温神佑在邀请下,朝着那林子之中走去,众人纷纷低头也没有跟上去。 “哗啦!” 山洞外长满了藤蔓,温神佑用力拨开,从中间走过。 穿过密密麻麻的藤蔓,越是往里面,越是感觉藤蔓越来越多。 走着走着,温神佑的精神也越来越恍惚,感觉自己好像在脱离现实,前往一处未知神秘之处。 终于,他钻过藤蔓闯了出来,远方出现了光亮。 “前面有光,应当是出口。” 虽然因为那神异的梦而来到这里,但是事到如今,温神佑还不知道他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而前面等待着他的又是什么。 他接着前行。 前面的光也越来越亮。 明明是夜里,他好像觉得前方的光亮有些过了头,绝对不是月光,也不像是灯火,更像是大日之光。 而从洞口里钻了出来,往外面一看。 温神佑顿时惊呆了,外面竟然真的是晴天白日。 “啊?” 温神佑站在太阳底下,目瞪口呆。 回头望去,后面的洞口依旧在,但是穿过了这个山洞,他便从黑夜走到了白天。 他好像走过了桃源记里的山洞,来到了一处人间的秘境,或者是神仙的洞天福地。 而温神佑不知道的是,随着生命医疗基地工程的开启,这一处往日里五鬼道的升仙禁地,以及那进出这片木仙藤林的山洞通道也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洞穴内部被改造后,直接通行的道路已经被水泥给封死,只有电车电梯能够通行。 外部是木仙的藤,而人只要进入洞中,自然就会被木仙藤给寄生,然后再装入电梯送到医院之中。 不过在“病患”的眼中,这医院自然不再是医院。 而是一片人间秘境、洞天福地之景。 虚拟地图。 医疗生命中心基地。 再往前看。 温神佑首先看见的是一棵巨大的神异之树,形似柳树,但是从下面望去有遮云蔽日之感。 垂落下来的藤蔓枝条,伴随着那从树枝绿叶间缝隙落下的日光,望去犹如天上落下的彩霞。 温神佑朝着那棵巨大的神异之树走去,进入了一片林子之中。 越往前,这片林子也越熟悉,许多细节和他梦中所见一一印证。 这。 也证明了他所做的梦,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梦而已。 “有座庙。” 温神佑走着走着,在林中看见了一座庙。 那庙和寻常的庙不一样,和这棵巨大到出奇的柳树融为了一体,看上去就像是柳树的脸或者头一样,像是一座活庙。 而更让温神佑惊奇的,是庙前趴着的那东西。 温神佑看到那和树融为一体的庙门口趴着一只异兽,竟然是一头麋鹿,其头角峥嵘,身上带着彩色的霞光,一看便知道是一头瑞兽。 那瑞兽似乎没有看见温神佑,依旧在打着盹,美丽的姿态和身上散发出的彩光令人炫目。 温神佑不敢向前。 怕惊动了这异兽,哪怕是瑞兽,若是激怒了其也是可能要人命的,温神佑对于这可是非常清楚。 但是他看了看四周,周围也只有这一座庙,于是他也只能朝着那庙走去。 但是还没等走到那活庙前,他只隐隐看见庙里面大放神光,似乎有着一个供奉着柳叟的神主牌位,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温神佑!” “不要再往前了,再往前便不是尔该去的地方。” 温神佑立刻止步,抬头四望。 “谁?” “谁在说话?” 温神佑找了半天,先是看向了那活庙之内,但是似乎并不是。 他又接着看向了那麋鹿,然后悄声问道。 “麋鹿啊麋鹿,可是你在和我说话?” 麋鹿没理会他,只是睁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合上了。 而这个时候,那说话的声音又近了一些,来到了他身边。 “是我在说话。” 温神佑一转身,然后抬头,便看到了那大树之上落下了一条巨大的蛇,此刻正扭着身躯注视着他呢! 温神佑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连退几步,高呼道。 “蛇,蛇。” 口中的那蛇妖、蛇精二字的后半截还没有来得及吐出,便看到那“蛇”蜿蜒着换了个方向,绕着他转了一圈。 温神佑这才发现,这“蛇”长得出奇,怕不是有百丈以上长。 这人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蛇? 然而,那“蛇”却告之于他。 “我非蛇,而乃是树上的藤。” 温神佑再仔细一看,这“异蛇”看上去虽然像是蛇,但是却没有眼睛和嘴巴,更没有蛇信。 其头乌黑似铁,身躯更干枯如同树皮,仔细一看,的确又不像是蛇。 但是不是蛇,又怎么会动? 温神佑:“树上的藤怎会说话?” 藤妖:“那蛇便可说话了么?” 温神佑:“这?” 藤妖:“妖、精、怪,你可以这般称呼我,我的原身便是这树上的藤,巫山神女给了我法力,重塑我身,让我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温神佑想起了什么:“便是你托梦于我?” 藤妖点头:“正是。” 温神佑又问:“为何托梦于我?” 藤妖:“巴王无道,国祚当灭,我等奉巫山神女法旨,寻那命数之中的人。” 藤妖落下,点在了温神佑身上。 一段段画面,便映现在了温神佑的脑海之中,而他也借此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看见的第一幅画面。 便是大江之上,巴王率领文武百官乘坐楼船画舫浩浩荡荡而下。 巴王在楼船大殿之中俯视众生,口出狂言亵渎神灵。 他看见的第二幅画面。 是巫山神女坐在法驾之上,一侧赤豹缓缓前行,手中抚摸着一只狸。 其法驾之下,“万藤妖魔”浩浩荡荡而过,身后黑袍鬼神高举着丈余高的白色罗伞,风吹伞下风铃摇曳。 “万藤妖魔”浩浩荡荡入江,而江中一只只霸下浮现犹如水中孤岛。 巫山蛇女立于山巅,下方众多拜神的凡人便听见声音映入脑海。 “巴王无道,不想修身立德以保万民,今反不畏上天亵渎神灵,可见巴国气数已尽。” “若不与他个报应,不见我的灵感。” 第三幅画面。 平静的江水之中突然惊涛骇浪翻涌,万藤妖魔穿过楼船画舫,将其淹没。 随后画面一转,万千纤夫在江边拉着楼船,而巴王在龙床之上于惊惧恶魇中说出胡言乱语,最后被臣子、近侍、男宠一同害死,最后被打入幽冥地狱之中。 温神佑看完了整个过程,两股战战。 “巴王,死了?” 巴王虽然不是天子,但是这个时代哪里来的真正的天子,不论是南边的天子还是北边的天子,实际上不过都是割据一方的王侯罢了,和巴王又有多大区别。 但是这样一位“巴蜀天子”,就因为说了神仙一句坏话,身死不仅不算,国灭也即将眼前。 不过随后,他又感觉到激动不已。 对方身死国灭,却正是他最大的机遇。 他问:“敢问藤仙,可是有什么要我去做的么?” 虽然对方就是个妖,还让他称呼其为妖,但是温神佑却没敢当真这么说,妖这个词,在民间还是带这些贬义的。 那藤妖告诉温神佑:“巴王已死,你去灭了巴国的国祚。” 温神佑早有预料:“谨遵法旨。” 温神佑又问:“为何选我呢?” 藤妖说:“你不是说,自己叫神佑么?” 说完这句话,藤妖便一点点缩回了高处,重新融入了那遮天蔽日的木仙之中。 “回去吧,灭了巴国国祚,稳住巴蜀之地,你可再得一份天命。” “若是不能,哈哈哈哈哈哈!” 藤妖大笑着离场,但是温神佑却汗流浃背,对方虽然没有说他若是不能灭了巴国国祚会怎么样。 但是只要想一想,温神佑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算是仙神不计较,也不去想这一层面的东西,有些事情也是只能进不能退的,你往外跨出的一步结果没有拿到那份天命,结局就不太可能是什么退回来保住富贵就可以了。 没拿到天命,那可能就是真的要没命了。 温神佑转过身,又想起了刚刚藤妖说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他明明问为何选他,对方却说他神佑的名字。 温神佑现在的这个名字,是因为之前遇见了神巫才改成了神佑,意思是求云中君大神庇佑。 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神巫似乎曾说过云中君坐骑之中,有一只是九色麋鹿的模样。 而刚刚那巫山神女的仙宫府邸之外。 木仙柳叟的庙门前趴着的神兽,不就是一只麋鹿么? 虽然不是彩色的,但是却通体发着九色彩光,看上去不就和九色的麋鹿一般么。 “那是。” “云中君的坐骑?” 温神佑顿时明白了什么,眼睛一瞪。 “云中君也在此。” 虽然没能见到巫山神女和云中君,只是见到了一只藤妖,甚至连那木仙庙中的木仙都未能得见。 但是温神佑回首远方,似乎能够看到那巫山神女宫之中的景象,想象出天宫瑶池金阙一般的模样。 就在这想象之中,温神佑终于走到了洞前。 沿着洞接着往外走。 走着走着,温神佑感觉眼前一片迷糊,眼皮似乎有些痒,他揉了揉,睁开眼睛。 然后,突然看到了另一个洞口。 外面的月光透过藤蔓映入进来,让此时此刻的温神佑骤然想起,此刻并不是白天,而是深夜。 “到了,走出来了。” 温神佑回过头,朝着身后看去,然后大吃一惊。 “啊!” 再一看,身后只有一块岩壁,根本没有通往深处的路。 他再想要进入刚刚进入的那个地方,已经不得入内了。 “神仙洞府。” “果然是神仙洞府啊!” 温神佑激动不已,他这一次来这里,不仅仅涨了见识,应了梦。 而且还得知巴王已死,巴国气数已尽国祚将灭的消息,而他有命数可以加入其中,争一争这巴蜀的这份天命。 出来之后。 整个巴东真的倒向了他,温神佑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了巴东地区,打开了通往巴蜀之地的几道关键的大门。 不仅仅如此,云阳郡的那些兵卒也因为温神佑去了巫山神女峰朝拜巫山神女而归,而似乎相信他便是那谶言之中的人,其匆匆打造出来的这支杂军也有了几分收心为他效死的意味。 温神佑这边,丝毫不敢懈怠的带着兵拿下巴东,并且想要趁着巴王身死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猛打猛冲的直接冲入蜀地之中。 而另一边,镇南王穆朝天也带着大军从天堑道进入巴蜀,其同样打着和温神佑一样的主意,谁能够更快一些,谁便能够拿下巴蜀之地。 二人,争夺的便是时间。 医疗生命中心基地上。 巫山神女侍奉在一旁,麋鹿慢慢地走到了身旁趴下,江晁便伸手摸了摸趴在一边的麋鹿,一边在和电脑(普通)在下棋。 云中君:“你觉得谁能赢?” 温神佑至今还以为他当初遇见的是神巫,不过江晁记得和初次见温神佑的时候,其一副看谁都怀疑的眼神,一副看谁都觉得谁不行的模样。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有些改变,至少变得沉稳了许多,也有担当了许多,人是需要经过磨炼和事情来发生转变的。 而最近发生在胤堇二州,发生在温神佑身边的事,却格外地多。 望舒:“我觉得无所谓谁赢。” 云中君:“谁赢巴蜀都能稳定下来,也差不多了,谁当王,谁当皇帝,又有多大区别呢!” 穆朝天如果赢了,他的天命也可以加一。 温神佑赢了,那么他便是应命之人。 谁能够稳定这个天下的局势,谁就是天命所在。 —— 立冬将至。 没有到下雪的时候,天却已经有些冷了,一如这即将进入寒冬的天下局。 而当整个局势一片紊乱,看不清去向的时候。 江晁也随着那一股寒流而至,突然病倒了,握住天下局半边棋盘的神仙,似乎也扛不住寒流。 江晁重新裹上了电热毯,低着头坐在床上,看上去就和打坐修仙一样。 望舒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发烧了?” 江晁:“就是头疼!” 望舒就明白,那不是发烧的事情了。 望舒:“体检中心马上就要建设好了。” 江晁:“是体检中心,又不是整个医疗生命基地,体检出来了是什么问题,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吧,又没有办法手术,也没有多少药的。” 望舒:“不是还有罐子么,休眠舱也在,虽然不是原版的了,改建成了一个大型的休眠舱室,不过效果是一样的。” 江晁不说话了,望舒知道江晁很不喜欢她提这个话题,也不是很喜欢罐子。 虽然,望舒觉得罐子十分好。 又牢固又结实,放在地底下又有安全保障,不过不懂得欣赏也没有什么品位的云中君不喜欢就没有办法了。 江晁裹着电热毯,呼吸有些重,望舒那边都能够清晰地听到。 “呼!” “哼~” 他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地说道。 “先检查再说吧,有什么问题直接面对就是了,怕也没有什么用。” “就这样吧!” 头疼是一个很难受的事情,想要睡又睡不着,躺着也是干躺着,江晁就始终保持着一个裹着毯子坐着的状态。 一道光芒从高处落下,照在了江晁身边。 望舒突然现身,虚幻的身姿从月亮上走了下来,侧跪坐在了床榻边看着江晁。 “没事,你先休息吧!” “别怕,别怕,我都会安排好的。” 江晁睁开眼睛,看了看望舒。 “别这样,怎么和哄孩子一样。” “我怕什么,我只是疼不过而已,不想说话。” 望舒:“吃点止痛药吧,巫山神女已经拿过来了,先躺下好好睡一觉。” 江晁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昏昏沉沉地问:“你不会趁着我睡一觉的时候,将所有人都装到罐子里去吧!” 望舒在床榻边说:“是睡一觉,又不是进入休眠,明天天一亮就醒过来了,我总不至于一晚上就将所有人装到罐子里去吧!” 江晁头疼得摇摇晃晃,望舒突然扭头,大喊了一句。 “医疗舱主机!” 外面传来快速的淅淅索索的声音,然后便看见巫山神女外面冲了过来,在灯光下拖着残影然后瞬间定住,站在了床榻边上。 江晁吃了止疼药,又抬起手,便看见巫山神女给江晁打了一针,然后总算是睡着了。 房间里恒温系统开启,巫山神女取下了电热毯,替云中君盖上了被子。 然后守在一边,一动不动。 而这个时候。 望舒站了起来,发光的眸子看向了外面的人间大地,然后一闪过后便失去了光泽。 “真慢!” 其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虚幻的身形渐渐消失在现实之中。 脑后的月神圆光一点点敛去,其脸上突然失去了任何感情色彩,看上去就和玉雕刻成的一般,不像是血肉。 渐渐地,从一个充满仪式感的赛博神仙。 重新变回了那个人工智能。 —— 随着江晁病了。 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再去看着人间发生了什么变化,外界的信息也关注得少了。 而医疗生命中心基地的建设速度,也在江晁生病之后明显加快了。????而且快得不是一点半点。 —— 大江两岸,庙祝同一时间接到了地神传来的法旨。 一座座或恢弘、或破旧、或崭新的社庙之中,一位接着一位庙祝跪在地下。 手捧玉圭、龟甲、玉盘等诸物。 嘴中念诵着咒语。 立时,便看到有光芒从神像之中倾泻而下。 这一次的字是金色的,还伴随着回荡在整个庙宇之中的声音。 “天界法旨,召长江之龙赶赴巫江,十日内,江河主干道神鬼妖魔通行,凡人辟易,阻挠通行者生死勿论。” “天界法旨,召云阳郡阜县天工立刻乘江中之龙速至巫山神女峰下,逾期不至者打入幽冥地狱。” “天界法旨,胤堇二州当四方通行,百鬼游神夜行四方,万妖千魔入界阴阳,各地庙祝当迎鬼神夜行,不得有误,违者遭天谴雷罚。” “天界法旨,四方地神庙祝听令,所有地神、庙祝十二时辰监察各地,禀报于九天之上,一切异动阻扰神鬼通行者生死勿论,违者遭天谴雷罚,鬼神相诛。” 社庙之中,一个个庙祝猛地抬起头。 脸上露出震惊无比的表情。 然后越听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化为惊恐。 不论是已经当过一段时间庙祝的,还是刚刚当上庙祝的。 他们还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令他们猝不及防。 那法旨的口吻虽然并不凌厉,也并不急促。 但是一道接着一道一道又一道法旨落下,就感觉像是云端之上响起一道道巨钟之音,一道接着一道敲击在所有庙祝的心头,让他们的身体也好像不断地加剧着颤抖。 尤其是这一系列法旨最后的结尾,轻则生死勿论,重则天谴雷罚,打入幽冥地狱。 那种并不急促,也不蕴含任何感情的口吻,也变得越发让人害怕起来。 “天界法旨?” “天界法旨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云中君颁下的么?” “天界怎么突然颁布下这么一系列法旨,还如此急促?” “这和之前的法旨,完全不一样啊?” “竟如此严苛,这便是天条之森严,上界之法度么?” 众庙祝抬头,看着那社庙泥胎上的地公土伯的神像。 隐隐间。 他们的目光仿佛也穿透了地神的目光和头顶,看到了云霄之上的景象。 他们仿佛看到了那一座座神像也低垂下头,跪于大地之上朝着九霄云外的天界膜拜叩首,而层层云海之上,屹立着一个和明月融为一体的神仙。 那神仙和云中君不一样,用冰冷得犹如看蝼蚁虫豸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们。 仿佛。 他们和那路边的草芥,江中的鱼虾没有任何区别。 一瞬间,他们背脊生寒,额头生出层层细汗,而耳畔也响起了最后一段话。 “违者遭天谴雷罚,鬼神相诛。” 他们便知道,此刻他们若是不接下这法旨,怕是立刻天谴便会降下。 最后,所有庙祝都整齐划一地跪地领旨。 “谨遵金旨(法旨)。” 庙祝仓惶地走出社庙之中,立刻将这消息散播了出去。 听到这一道道法旨的,有的谨记在心立刻遵从,有的没有当回事觉得和自己并无干系。 不过那天上的“神仙”并不在意,她能够发个通知已然是担心某人说她而克制了。 尊不遵循,那是凡人的事情。 而罚与不罚,那才是她的事情。 大江两岸。 庙祝和门下的道士、弟子站在大堤之上,方才刚向众人宣布完江河之中的变动,告知众人近期里所有人可以在江边出行,但是不要随意乘船进入江中央,以免冲撞了江龙。 尤其是在各个过路的渡口港埠,他们更是通知朝廷的官船和过路的商船,莫要堵塞了河道。 两岸的百姓还在议论纷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的时候。 “这是何意?” “为什么龙要去巫江?” “巫江出什么事情了?” “没听说么,巫山神女降世了。” 而这个时候,法旨之中的过江之龙已经来了。 大江之上,众人抬头远望。 便看见日光之下密密麻麻的龙种霸下,已经少量的龙种鸱吻从水中浮起,掀起层层波澜朝着上游而去。 浩浩荡荡,一波接着一波。 夜里。 有官船过路,乘船的官人急着赶路,不愿意停歇。 “莫怕,无事。” “之前也有人遇到江中蛟龙,也没有看到出什么事情,怕甚。” “没错,没错,那龙看起来骇人而已,又不会吃人。” “咱们可是有急事,神仙若是知道,也定然会谅解的吧!” 不过这一次。 情况不一样了。 官船带着过路的官人从江中经过,途中遇到一过江霸下,因为河道狭窄,拦住其去路。 那官船也不让路,结果便看到霸下张开嘴巴冒出火光,爆发出一系列的怪响。 “突突突突突!” 便看到官船之上开出一片洞,船上的众人吓得吱哇乱叫,左右摇晃。 “龙!” “龙要吃人了,恶蛟要吃人了。” “快些让开,莫要挡住龙的去路。” 他们这个时候才害怕了起来,想起了什么,口中念起了那句传言之中能够压制恶蛟的咒语。 “奉请云中君法旨,奉请云中君法旨……” 而那霸下也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地穿过他们身边,朝着远处远去。 幸好,那船开出的洞并不算大。 让他们在沉没之前,船慢慢停靠在了岸边,搁浅在了滩涂之上。 他们这才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离去的恶蛟,突然明白那不是那恶蛟不吃人,而是有人让他们不能吃人。 而一旦那个人不在了,或者不再看着他们,他们便明白这些恶蛟有多么地恐怖。 它们“吃起人”来。 甚至远超那神话之中的恶蛟妖龙。 自此,第一道天界法旨应验了。 —— 堇州云阳郡。 阜县。 阜县的匠神庙是最近才修建的,在匠神庙前成为天工的人也不多,都是从纤夫、矿丁以及工匠之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最后被选入了天工一族。 不过当他们一跃成为天工的时候,身份一下便有了天和地的差别,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目光,就好像看着鬼神一般。 虽然的确如此,他们就是活着的鬼神。 或者说将来的鬼神。 连带着那些纤夫、矿丁以及工匠,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染上了一些神秘的色彩,隐隐不再是地位低贱之辈了。 而成为天工一族没有多久,他们便接到了法旨,要前往巫山神女峰下。 众天工提着琉璃灯,站在江边等候。 “真的会有龙来接我等么?” “当然有。” “莫要说话,快看,龙已经来了。” “嘶!” 一条很明显是载人型号的霸下来到了江边,看向了琉璃灯,逐渐地靠近江岸,然后看向了为首的提着琉璃灯的人。 目光注视着那人,扫描着其权限,最后放下了一只“手臂”。 众人小心翼翼地登上龙背龟甲,一个个沉默无言,不敢说话。 而每过一个人,那龙也会扫描其一遍,似乎在审视其有没有登船的权限。 直到最后所有人被扫描了一遍,登船程序完毕之后,龙才游回江心朝着上游而去。 不过在途中,众天工发现了怪事。 有人看见江水之中似乎有千百条怪蛇冲刷而下,绵延向远方,而且那怪蛇一个个奇长无比,影子看上去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任由谁看到,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鱼蛇之类的东西。 而且这么多的怪蛇之影潜藏在水底下,看起来越发地长了,让人觉得这东西好像根本没有尾巴和末端一样。 于是船上天工压抑不住惊恐,大声地呼喊了出来。 “妖魔,妖魔来了。” “水底下有妖怪。” “真的有妖魔。” “这水下穿行的究竟是何物?” “这么多,这么长,这是什么蛇,怕不是有千丈长?” “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没有到头。” 有天工从社庙庙祝那里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听闻最近有一批妖魔会进入阴阳两界,从阳世过境穿过九地之下进入阴间,打通前往幽冥地狱的通道。 其立刻安抚了这些人,口中说道。 “莫要惊慌。” “这些妖魔应当是从巫山而来,遵从巫山神女之令,听从天界法旨,路过阴阳两界。” “尔等也是天工了,莫要大呼小叫大惊小怪,反而惹恼霸下和江底的妖魔,耽误了事。” 众人这才定下心来,看着水底下。 “早就听闻这巫山之上有着妖魔,今日算是看到了。” “你看看这妖魔,多骇人。” “再骇人的妖魔,天界一道旨意下来,巫山神女一声令下,不也得听令么。” 终于。 那密密麻麻的黑影还是走到了尽头,消失在了水面之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蛇”还是有尾巴的,至少不是无穷无尽。 不过没有过多久,众天工又遇到了一批,不过这一次他们看起来就要镇定了许多了。 天工们似乎也开始熟悉起来了这个他们刚刚迈入的,光怪陆离充斥着神鬼妖魔的世界,并且也不再拘束,也敢在龙的背脊上说起窃窃私语来了。 在他们眼中,这的神鬼妖魔的世界虽然诡异荒诞。 但是看起来。 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而随着不断前行,阜县的天工一直来到了巫山山脉外,进入了巫江水脉的范围。 他们这一次看到的不仅仅是一条条从上下游穿江而过的龙种霸下,还看到了一条真正的“龙”,云中君的坐骑。 丹龙。 不过世人更喜欢称呼其为赤龙或者火龙,亦或者龙王爷。 因为其口吐天罚雷劫一般的神火,曾一口神火将阜县之后的丘陵的山头点燃,至今那丘陵还是一片焦黑。 那一幕,甚至在场的天工也有人亲眼目睹了。 因此。 当远远看到那犹如江心流火一般的背脊,众天工便纷纷起立站起,不知所措地指向远方,口中说道。 “火龙。” “龙王爷来了。” “快看,那江心流火,是龙王爷在这里。” 只是这一次,那龙上并没有云中君在驾驭它。 它被天界下来的一道法旨控制着来到了这里,是负责来打通一条从巫江通往神女峰的道路的。 而随着霸下逆着水流前进,上面的众多天工一族他们也便看到了另外一幕。 “天怎么是红的?” “是啊,快看那边。” “云也是红色的。” “不对,还有烟,那边起火了。” 远处。 大片的森林燃烧起冲天大火,铺天盖地的火光将天都给烧红了。 而这个时候,一道火光自丹龙的龙角之上亮起。 随后,远处便响起了更大的一片火光,还有更剧烈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 丹龙号连续数炮将一片片森林摧毁点燃,火海更猛烈了,似乎将视线之内的一切都燃尽。 它似乎就是故意在点燃这里的一切,要将这遮挡住山野的林木燃烧殆尽。 这片自蛮荒开辟以来就人迹罕至的密林,凡人不敢踏足留下种种恐怖传说的巫山妖魔之地,第一次经历了人力所带来的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不仅仅如此,沿途可以看到许多地方不断地响起剧烈的爆炸声。 沿着那爆炸声看过去。 一条经过严密计算,只要简单清理出来,便可直接通往到神女峰下的路的雏形便出现了。 只是此时此刻。 凡人眼中所看见地。 是大地万兽亡命齐奔,天空万鸟惊叫窜飞。 远远望去尽是火海炼狱,所见的一切尽数被摧毁,寸草不留。 干完这一切,丹龙号离开了巫江,朝着下游而去。 霸下俯首,众天工莫敢抬头。 良久之后。 他们才看着丹龙的影子起身,不知道那条能够拥有着他们眼中能够毁天灭地的龙这一次要去哪里,又要做些什么可怖无比的事情。 突然间,一个天工惊慌地喊了起来。 “不好,天快要黑了。” “莫要误了时辰,速速登岸。” “我们要在明日赶到神女峰下,逾期不至者打入地狱之中。” 一个个天工匆忙地从霸下身上下来,一个个行色匆匆。 云中君或许会饶过他们,逾期不至或许也顶多只是夺了他们天工的身份,那下令燃尽这里一切的那位神仙可不会。 说逾期不至打入地狱,那定然是要打入地狱的。 而这些天工所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便是在这片大火燃尽的土地之上建立起一座巨大的仓库和地下储存基地,然后不断地将物资从这里运输到巫山神女峰中的医疗生命基地中去。 而这个地方,同时也是藤妖的中转之地,这片群山深林也真正成为了百万大山的大荒妖魔之地。 它们自巫山之中诞生,自这里沿着长江水脉走向大地,扎根于神州大地。 而至此,第二道法旨也应验了。 —— 藤妖。 这些妖魔自巫山而来,一批批穿行过水底之下,但是却并不是都朝着一个目的地游去,它们每一个都有着规划好的位置,要在那里扎根下来。 更有妖魔有的潜于水中,有的抵达了目的地便游上岸。 而按照法旨,陆上当有着庙祝和鬼神在这里等候迎接着它们。 鬼神是先一步而来的。 它们大多数本就聚集在周围,暂时放下了探矿的工作聚集而来。 深夜里。 一尊尊鬼神于月色下列队前行,途中被不少夜中出行的人看见。 世人见鬼神成群结队的穿行过大道林中,立刻躲开藏匿于道路两旁,那鬼神行色匆匆也没有注意他们。 庙祝在社庙外等候,看着那一尊尊鬼神夤夜前来。 脑海之中纷纷想起了那第二道法旨之中所说的第一幕场面,忍不住喊道。 “百鬼游神夜行四方。” 第三道法旨之中。 社庙的庙祝主要的职责是隔绝外界的窥探和影响,让线缆的铺设顺利完成。 鬼神到位之后,社庙庙祝也便来到了江边。 念咒。 迎接藤妖上岸。 这些藤妖在庙祝和暗处的鬼神的迎送之下,一批接着一批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那长达百余丈的身躯不断地挤入地底之下,最后全然没入其中。 看上去好像真的钻入了九地之中一般。 庙祝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登上岸的“妖魔”,也自然想起了第二道法旨之中所说的另一句。 “万妖千魔入界阴阳。” 如此多的妖魔自水中登岸,这般多的藤妖穿过水面之下,看到的自然也不仅仅是庙祝,也有着两岸的百姓。 就连两岸的百姓也知道了第二道法旨,其中的关键这一句“百鬼夜行四方,万妖入界阴阳”也自然传扬得更远了。 水底下一条条线缆从巫山一路铺设向鹿城,然后又从不同的节点上岸,连接向各地的社庙和小地狱,密密麻麻地纵横向各个角落。 (本章完) 第六章:十万人齐授首 江晁每天醒来,便看到望舒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他,脸上还戴着口罩,和巫山神女一样穿着护士制服。 二人站成一排,然后望舒俯下身来对着他说。 “你醒了。” “手术很成功。” 江晁云淡风轻,这破梗他回应一个字便是输了。 浑浑噩噩了很多天后才好转了一些,江晁终于起床喝了些粥和米汤。 这才没多久,医疗生命基地内部又大变样了,不仅仅有了食堂和住院区,里面许多个科室也被建立了起来,只是没有医生也没有医疗机器,看上去空荡荡的。 江晁坐在食堂的位置上,问起了望舒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最近怎么样。” 往常,他喜欢自己去看看情形,或者戴着天神相四处游荡。 不过如今,更多的是听望舒说给他听了。 望舒:“仗打完了。” 江晁:“谁赢了,武朝,还是北燕?” 望舒:“我们赢了。” 江晁:“?” 江晁觉得不太对劲,又问望舒。 江晁:“死了多少人?” 望舒:“没死人。” 江晁:“打仗还能没死人的?” 望舒:“是啊,我们没死人。” 江晁终于拿起了天神相,神游阴世幽冥。 然而往黄泉河边一站、江晁便愣住了。 往常。 他来到这阴间,向来都是空空荡荡的一片旷野。 偶尔或许能够看见一两个鬼神押着恶鬼,或者过路的黄泉之舟。 而今日。 他看到彼岸之上列着看不到尽头的队伍,一只又一只鬼神牵着一批又一批的恶鬼从远方而来,纷至沓来络绎不绝,就像是赶集一般。 黄泉河上,来来往往的黄泉之舟忙碌不过来,一刻不得停歇地载着鬼魂往幽都城的方向而去。 招魂桥前,恶鬼们将桥下都塞满了。 幽都城中,鬼山鬼海,等候着审决。 他何曾见过这样人满为患的阴世幽冥,惨叫哀嚎声回荡在天际之上,化为凝结不散的煞气阴云。 此时此刻的这阴间,当真有了那恶煞死地的氛围,令人一进来仿佛连魂魄意识都要冰冻住了。 —— 堇州北边大半个州,以及胤州的几个郡县依旧在动荡之中,北燕的大军在这边虎视眈眈。 尤其是阳城这边,双方的大军依旧在对峙,大规模的小股游兵在不断地厮杀,袭扰各地,大量的骑兵来去如风,难以遏制。 他们不劫掠粮食,或者说劫掠了粮食大多也带不走,于是四处烧毁村落、粮仓、驿站和港埠、渡口。 他们不围攻县城,却四处烧毁房屋,将目之所见的一切关于人的痕迹都化为灰烬。 西门郡。 承汉县外。 这里前些日子本就遭了天灾,如今又迎来了兵祸。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骑将,挥舞着长枪,对着麾下的骑卒大喊。 “全都烧了,一个不留。” “拖垮他们。” “今年这些南人他们能扛过去,明年他们还能扛过去么?” “等开了春,咱们再来,将他们的地和苗都给踏平了,粮食都给抢了,看那温绩还拿什么打。” “这堇州,注定是咱们的。” 所过之处,皆成白地。 再雄伟的城池,再险峻的天关,终究还是要人来守的。 而原本的赈灾计划,也因为兵事一起,便全成了泡影。 动荡不安之中。 堇州彻底乱了起来,大量的人开始逃难,或进入山中,或成群结队为匪徒。 不少地方闹起了饥荒,人相食。 骑将带领着人一路烧杀抢掠,碰见大军就跑,碰见少股敌军就冲上去。 这一日。 其带着兵追赶着一群人来到了一处庙前,见那些人钻入庙中,立刻将庙团团围了起来。 骑将看了看这庙,虽然是在荒郊野外之中,但是修得却是很恢弘大气。 有围墙,三进的院子,里面的大殿也有着三丈多高,因此足以容纳不少人。 此时此刻那些人都躲藏在其中,瑟瑟发抖地看着外面。 骑将问:“这是什么庙?” 有人回答:“看上去像是社庙。” 骑将:“不过一小小地神,竟然也有这般庙宇?” 对方回答:“楚地的四方地主八方山神灵验,因此社庙也与他地不同。” 骑将令人撞开庙门,然后冲了进去,便看到一群道人站在前面。 “贫道见过将军!” 骑将:“你认得我?” 道人:“贫道认不得将军,也从未和将军蒙面,不过贫道有话要与将军说。” 骑将:“什么话?” 道人:“昨日天界传下法旨命四方地神庙所有庙祝监察各地禀报于九天之上,一切异动阻扰神鬼通行者生死勿论,违者遭天谴雷罚,鬼神相诛。” “将军如今已经扰乱了这楚地,还是速速离去,莫要再造杀孽了。” “如若不然,怕是立刻天谴就要降在将军的头上了。” 高头大马上的骑将听完愣了一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嚣张的道士,他带着这么凶恶的兵卒一路杀了过来,一个个刀上甲上的血都没有擦干净,腰间有的还别着头颅。 这哪里来的贼毛道士,竟然敢和他这等凶人这样说话。 骑将:“你是在和我说话?” 道人:“是。” 骑将气笑了,然后冷森森地问他。 骑将:“天界法旨,不知道是哪个天界发下来的法旨,又是谁的法旨,能管到我等的头上,莫非是大燕天子的旨意?” 道人:“是云中君的法旨。” 其哈哈大笑:“可惜,我等非楚人,这云中君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我等的头上。” “我早听闻楚地云中君灵验,有着诸般神通,可我大燕有十万大军在此。” “我这十万儿郎就算是下幽冥走一遭,那阎罗老儿也得低头。” “就算是云中君下界,又能奈我何?” 道人说:“将军慎言,莫要为此刻说的话后悔。” 那骑将早已不耐烦了,上来便是一刀斩向那道人的头颅。 “我慎你娘个头。” 看到骑将动了起来,其他兵卒也立刻下马,手持武器朝着里面杀去。 然而,这些人刚刚踏入院子之中,天空之中便传来了异响。 先是一阵阵嗡嗡声,然后便是急促的噼里啪啦如同雷霆一般的声音。 “突突突突突!” 青天白日。 从天空之中,落下了一道道惊雷。 社庙之中的道人还算镇定,但是躲藏在院子里的其他人却吓坏了。 他们本就惊恐地看着那些杀进来的北燕兵们,此刻被这突然想起的雷一惊,更是三魂七魄都仿佛一起飞了出来。 “打雷了,打雷了。” “哇哇哇哇!” “啊,我不想死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和他们拼了。” 有女人和孩童的哭喊声,有男子的喊杀声,有跪地磕头求饶的。 但是伴随着那一道道“惊雷”响起,接下来便没有任何动静了,天上既没有下雨,就连地上原本喊打喊杀的人声也没了。 再一看,那之前凶神恶煞的骑将已经倒在了那道人的面前,没有了任何气息。 还有那些跟随在骑将之后的兵卒,一个个都横尸于地,一个个看上去血肉模糊。 那甲胄上开出一个个大洞,似乎就和纸糊的一般。 道人这个时候上前,蹲在那骑将的面前。 “将军!” “贫道说了有天谴,尔为何不信呢!” 佛陀的报应等来生,修善果来生得善报,修恶果来世堕恶道,????而赛博神仙的报应。 是倒计时读秒五四三二一。 而骑将并不知道,他这一主动冲击社庙准备杀死庙祝一行为,所激活的程序,以及带来的后果和影响是他远远无法想象的。 也同样解开了,云中君下在某赛博神仙身上的限制。 更准确地来说。 是让她找到了借口。 —— 夜里。 一条从上游巫江游下来的神龙,一路穿过长江主道,历经画江。 此时此刻,也抵达了阳城附近。 从龙脊之上走下来了数十鬼神,循着月色,一个个光滑透亮的护目镜看向了远处的燕兵大营,倒映出了那营垒的影子。 这些鬼神一个个披着奇异贴身的甲胄,头上带着冲天马尾黑盔,腰间揣着雷鞭和掌心雷,背后还扛着类似于看起来像是粗壮的棍子,实则是火箭筒一类的东西。 一个个全副武装,充满着兽性的目光望着远处的大营,似乎要将那大营之中的活人全部撕裂。 但是它们的一切行动和号令,又必须听从头上的那黑盔,以及黑盔之上马尾接受而来的天界法旨。 “滴滴滴滴滴滴地!” 急促的声音不断从耳边传来,各种光芒和图像不断地呈现在鬼神的眼前,一个个光影生成在他们的脑海之中,告诉它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一个个鬼神抵达预定位置,然后几个人一个小组,分别拿出武器,开始等候。 “天界法旨!” “消灭一切阻拦鬼神通行,小地狱稳定运转的因素。” “人间,燕国军团。” “不稳定因素排行第一,天界主机审批通过,允许歼灭。” “鬼神机动权限解锁,黑盔冲天马尾军团待命……” “丹龙号武器系统权限解锁……” 当计划生成完毕之后,便听到了机械的倒计时声音开始传来。 “倒计时。” “五,四,三……” 鬼神站在远处静静矗立,好像一座石雕。 随着倒计时结束。 “轰隆!” 远处一声巨响,江上火光亮起,紧接着远处的军营便被点燃。 不是一处,而是目光所及的大片军营全部被点燃。 一炮下去。 绵延不知道多少里军营只剩下一片火海,炮火覆盖的军营之中已经找不出个全乎人来,连惨叫哀嚎的声音都根本听不见。 剩下的军营之中,燕兵士卒们从营帐之中冲出来看到这一幕,瞬间疯了。 “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火,这么大的火?” “有人袭营!” “那火是从天上来的,从天上掉下来的。” “有鬼,有恶鬼,营外有恶鬼冲过来了。” 紧接着,数十鬼神登场。 有鬼神挥舞棍棒,电光闪烁,雷声阵阵,触及之人立刻倒下。 磕着就死,擦着就倒地抽搐。 这些鬼神一个个本就高大强壮无比,拥有着非人的强横体魄,而那棍法也不知道是如何练的,耍起来如同棍圣附体。 那些士卒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吓得吱哇乱叫,在黑夜之中疯狂逃窜。 有鬼神扛起背后的火箭筒,将一个个坚固的营寨直接轰掉,然后迈着沉重且稳定的步伐朝着前面推进。 营中的士兵直接溃逃,连正面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而天空之中还有着跟随丹龙号而来的大量中型无人机,从天空往下喷吐着火舌,和这数十鬼神一起拉成一张张纵横交错的包围网。 数以万计的人被这张包围网不断地收割包围,最后被追赶到了江边,大量的士卒要么绝望的冲向那目露凶光的鬼神,要么绝望的落入江中淹死。 一夜之间。 大营之中十万燕军正兵以及辅兵,全军覆没。 等到第二天,温绩骑着马带着兵赶到这边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河面和滩涂之上,层层迭迭的尸体挤压在一起。 水底下。 密密麻麻的藤妖不断地涌出,将那些尸体拖入水底之下,然后消失不见。 那藤妖甚至还窜到了地面上,将地面上的尸体也给拖入了江中。 随着太阳彻底升起的时候,江面和地面已经看不见尸体了,似乎被那藤妖吞噬殆尽。 剩下的。 只有那阳光下,艳红的大江。 而回过头,空荡荡的营垒之中,就像是被飓风扫过一般只剩下一片狼藉。 昨日里森严无比,人马十万的营中,只剩下无主的马儿在四处奔走,迷茫地在大地上转来转去。 连往日大战过后,通常会嗅着味道食腐而来的恶鸟此刻都不敢盘旋在天上,远远地避开了这里。 —— 阳城内。 温绩从马上下来之后,铠甲也没有卸下,就这样坐在校场大营的军帐主榻上,靠在一旁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外边,一直到天黑才回过神来。 而这个时候,战场也基本打扫完毕了,有人回返报告于他。 温绩连忙问道:“人呢,可还有活着的人?” 对方摇了摇头,告诉温绩,上至主将,下至小卒,燕兵十万无一生还,连一具尸骸都找不到。 除了夜里远远看到的动静,他们甚至无法想象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燕兵又经历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温绩眼神更空洞了,他呆呆地说道。 “十万人。” “十万人,一夜之间。” “全死了。” “连尸骨都没有,死得干干净净?” 那僚属这个时候拱手,对着温绩说道。 “郡王,没有死得干干净净。” 温绩连忙坐起:“怎么说,你刚刚不是说,没有活口么?” 僚属回答:“郡王,我回来的时候听那些和尚说,那十万人,全都下了地狱,十万恶鬼将黄泉幽冥的路都给堵住了。” 这样一说,丝毫没能抚慰温绩,反而更吓人了。 温绩知道。 一夜之间,战争的阴云便消散了,堇州原本危机的局面一下子便解开了,他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和局面。 他本应高兴,但是温绩此刻只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这可是北朝的精锐大军,其中还有大量从北边调过来的骑卒,一夜之间,像是屠鸡杀狗一般打得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跑掉。 这是何等骇人的事情,又是如何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好一会。 温绩才挥了挥了手,让对方下去。 僚属也同样震惊无比,今日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而接下来的几天,温绩便开始调动兵马将那些侵入堇州内部的兵马留下来,主力全军覆灭,这些人想要再逃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些人大部分人都被留在堇州和胤州,只有一小部分逃了回去。 北朝人被吓破了胆。 而温绩,也同样被吓破了胆。 一个不敢再打了,另一个也没有心思打了。 而这也正是月神想要的,整个堇州和胤州一瞬间安定了下来,将她接下来想要落实的计划全部都落实下来。 —— 黄泉河边。 “啊!” “这是哪里,我们怎么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饶了我,我不敢再吃人了,莫要将我下地狱。” “我杀人无算,你们这边什么地狱最恶,爷爷我就去哪里。” “全死了,全死了。” 十万凶神恶煞的恶鬼下幽冥,浩浩荡荡地被押赴幽都城中。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之前那个骑将。 此刻这位骑将,被丈八鬼神的鞭子抽打着,不敢置信地走在幽冥之中。 回头望去,一个个鬼神操控着雷霆,巨人一般的身姿随便一拍便能够将他们这些小鬼拍成肉酱,雷鞭横扫,所有小鬼就好像蚂蚱一样被串了起来。 而这样的鬼神,回头望去,就好像那密密麻麻的恶鬼一样,幽冥大地上到处都是。 招魂桥上,那巨人的身姿更是仿佛将天都给顶出了一个窟窿,而天空之中,好像有着更可怕的影子在其中窥视者。 幽都城上,那三眼虎头牛身的鬼伯目光扫过,所有恶鬼便不能动弹,接受着其审查。 别说是十万恶鬼。 就算是再多的恶鬼,在这里也翻不起浪来。 (本章完) 第七章:体检和植入仙骨 “为什么全都挤在这里?” “排队。” “为什么还要排队?” “地狱的位置不够。” 江晁躺了几天。 然后阴间就满了,下地狱还得排队。 下地狱还得排队这种阴间笑话江晁之前都没听过,但是此刻却见识到了。 此后,堇胤二州便彻底安定了下来。 的确再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不过。 江晁也不敢再生病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望舒来告诉江晁一个“好消息”。 “听说,北燕也开始供奉云中君了。” “啊?” “不过那边云中神祠里修的云中君像,据说身高丈八,赤裸着上半身,手持雷霆端坐云中,胯下是一条赤红色的凶恶火龙。” “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你可是降下天谴,将十万恶鬼打入了地狱,别人都说那燕兵就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十万恶鬼,如今都被云中君给收了回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当时还躺着呢,为什么你造的孽都要算在我的头上?” “连北边的皇帝据说都被你给吓病了,那边宫中的巫觋说这是云中君降下恶咒,需得向你献上供品祈福,放才能解。” “他病了就是病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别什么锅都让我背。” “那派个鬼神过去告诉那皇帝,恐吓他一番,说咒不是云中君下的?” “我觉得你这样是坐实了咒就是我下的。” 而在四道天界法旨连下,一系列布置不惜代价地快速启动下,大量恶鬼的加班加点,庞大的电力、成群的龙、如山一般的资源不断地运输到巫山神女峰下。 历经霜降、立冬两个节气。 医疗生命基地的体检中心也终于开启了,其他的科室部门的各项设备,也陆陆续续开始安装到位。 —— “叮咚!” 自动门打开,江晁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坐在食堂里,想着等会是不是会是什么绝症,脑袋里还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些苦情剧的戏码,让人冷得发毛。 从体检中心里出来,没有过多久报告便送到了江晁的手上。 江晁看了一下体检报告,具体的数据看不太懂,但是大概明白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所以,脑袋里面长了个肿瘤,应该是良性的,但是接下来可能会越长越大。” “还有部分神经系统出现了坏死的情况,接下来可能会出现更严重的情况。” “另外。” “基因层面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嗯,这上面写的什么,写得这么小?” “可以通过克隆和换脑手术替换身体解决以上大部分问题,不过暂时技术不支持。” “因此,建议装罐。” 江晁:“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别长篇大论,说些普通人能听懂的。” 望舒:“可能是因为你在休眠仓里腌制得太久,有些入味了。” 江晁:“你这比喻真是平易近人。” 望舒:“傻子也能听懂是吧!” 江晁又仔细看完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看起来不怎么严重。” 望舒:“还不严重?” 江晁:“不是不会死么,至少不会马上死。” 他将体检报告放在一边,安心地喝起了茶。 “怪不得我不想动,原来是身体不允许啊!” 望舒:“你以前也不怎么动。” 望舒又说:“脑子里的瘤子越长越大,可能会死的。” 江晁:“没那么快。” 望舒:“先解决躯体神经部分坏死的问题,然后下一步等手术室那边的设备准备好了之后,就做个手术吧,再解决肿瘤。” 江晁:“好。” 望舒:“罐子也得安排起来,得用黄金打造。” 江晁:“你怎么不用黄金打造个马桶?” 望舒:“那打造个黄金马桶形状的罐子?” 江晁:“我是说罐子就不必了。” 望舒没有办法了,不过她显然还有方案b。 “赛博神仙不行,那就做个赛博人仙吧!” 江晁抬起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赛博人仙?” 望舒的投影环绕在江晁的身边,走来走去,如同游龙一般缥缈不定。 而伴随着那缥缈的身姿,传来望舒那清冷的声音。 “想要拥有超凡力量吗?” “你渴望……” 江晁:“什么样的超凡力量,是从掌心发射一枚子弹,还是打电话召唤来一艘船?” 望舒的这一套充满仪式感的神仙设定,被江晁口中一说出来,档次哗啦啦地垮塌到了底部。 还在装神秘的月神顿时停了下来,眼神不满地看着云中君。 望舒:“是真正的看上去和超凡力量一样的力量,档次很高的。” 江晁:“怎么办到的?” 望舒:“植入一套仙骨,便可以拥有超脱凡俗的力量。” 江晁:“请以我能够听明白的方式,解释一下仙骨是个什么东西。” 望舒:“就是将彼岸的神经系统经过改造之后植入到你的身体里面,这一套技术之前在其他地方间接实验过不少次,现在巫山神女这边就能做。” “其实脑袋里面的问题也可以做,不过有失败概率,还是等一等吧!” 江晁:“将彼岸神经系统移植到身体里面,这样就能够拥有超能力?” 望舒:“彼岸的神经系统,可以将你的大脑信号直接连接到机器上,等于你意念一动,就可以如同控制身体一部分一样控制机器,这还不是超凡能力?” 江晁:“我戴着天神相面具,也同样可以做到这一步吧?” 望舒:“还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将你的信号给停了和屏蔽了,你便控制不了机器吧,而这种控制是通过神经系统直接控制的,是没有办法直接屏蔽的。” “更重要的是,有些感应和细节的东西,这种直接联系的特殊感应和微妙差别,是天神相面具所无法给予的。” “而且移植了彼岸的神经系统,你的运行速度也会加快,也就是反应速度也会加快。” “而且你平常戴着天神相,连接到一个拥有强动态视力或者慢放数十倍速度的镜头上,你是无法直接拥有这种能力的,所看到的影像也不过是一团乱麻。” “而通过彼岸神经系统直连,那强动态视力和慢放数十倍速度的镜头便等同于你真正的眼睛,你的超能力。” 江晁:“我可不准备将眼睛换成镜头。” 望舒:“谁说一定要将眼睛换成镜头了,植入仙骨之后,外接一个护目镜插件不就行了,到时候取名叫做法宝。” 江晁问望舒:“所以,真的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 然后望舒说:“不,这个是我设想的,成功完成了彼岸神经系统得移植手术之后,巫山神女就会开始相关方面的研究和探索,具体行不行还有会出现什么问题,敬请期待。” 江晁:“……” 什么都没有,望舒这一套格外完善的设定便已经出来了,不过这也倒是十分符合望舒的性格。 江晁也明白了什么:“所以这个彼岸的神经植入手术,是解决我身体内神经部分坏死的问题的?” 望舒点了点头:“是仙骨植入。” 江晁点了点头,说起来他还真的有些期待,什么超能力什么的。 虽然那些超能力的设想,目前都只是猜测。 江晁:“如果植入失败了怎么办?” 望舒:“那就只能装罐(缸中脑技术)或者腌(冷冻休眠技术)起来了。” 相比于后者,这个是怎么样都不会死的。 江晁:“这个时候怎么就不说些仪式感的词了?” 望舒身影飘远,淡淡地说道。 “因为云中君不需要仪式感。” 巫山神女峰后。 天工一族到来之后,这里也开始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一日一变。 神女峰下到处都可以看到奇怪的妖树,看到怪异的妖藤。 这些树,还有藤。 似乎是活着的。 白日里或许还并不明显,到了夜里到处都是藤妖出没的痕迹。 有时候。 月下甚至还能够看到树走路,藤迁徙。 例如之前那片被大火烧掉的林子,一夜之间突然多出了不少树木和藤蔓,让人啧啧称奇,同时也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巫山神女点化了这些树和藤,让他们化为了精怪。” “我看到神女化为山鬼的模样,受这些妖魔的朝拜呢,神女是巫山之神,这些妖怪都是神仙的奴仆坐骑。” 当地的人都是这般说的。 人人都说巫山神女能点化妖怪,有着能让死物化为活物的能力,让草木禽兽化为精怪的神通。 而神女峰后,那片林子也变得越发地神异了。 这里到处都是高林大木,层层迭迭的犹如一座结界一般将这里包裹了起来,奇怪的如同蛇一般的藤蔓穿梭在其中,天上的鸟儿都不敢轻易从这片林子上空经过。????而凡人进入其中,也会犹如迷了路一般,在其中不断地打转,或者看到一些不属于凡间的异象。 直到浑浑噩噩精神恍惚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林子了。 这一日。 山里的巫带着一行人巡视经过峰下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群奇怪的人披着白衣列着队伍朝着那片藤林走去。 “你看?”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不知死活地去那边。” “不对劲,你看那些人,好像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不就是一群穿着白衣的人么,装神弄鬼。” “看上去,好像是人魈。” 听完,众人面色大变。 在场之人许多人见过人魈,甚至其中还有一些知道人魈是怎么炼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是至少也听说过部分过程。 据说那过程恐怖无比,也痛苦无比。 这些人魈历经那过程之中连人都算不上了,算得上是半人半鬼。 此时此刻众人看到这半人半鬼之物从林中经过,朝着另一片更加神秘诡异的地方走去,哪里能够不露出惊骇的目光。 “人魈不是都被巫山神女收走了么?” “是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看,莫看,快走。” 众人知晓那过路的并非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而是半人半鬼的魈,立刻明白这应当是和巫山神女有关,便纷纷离去。 而那片被树妖藤怪化为结界笼罩的林子里。 江晁出外散心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些进入医疗生命基地的人魈,这些穿着白衣列着队穿过林子的魅影,不得不说还是十分引人瞩目的。 “人魈?” 而看到这一幕,他立刻想起了什么。 这件事情也是他安排了,说体检中心建设好了之后,也查一查这些人魈是什么问题。 江晁于是便回到了木仙庙,打开了木仙庙中那台连接着木仙大脑局域网的主机。 没过一会,望舒的影子便显现了。 江晁:“我看到那些人魈有一批在这里,有没有检查出是什么问题呢?” 望舒立刻回答说:“所谓木仙,也就是树魅的诞生完全是一场意外。” “但是五鬼道见识到了木仙的力量后,实际上他们也想要掌握这股力量,原本五鬼道想要试一试看彼岸不通过木仙,直接寄生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模样。” “但是他们完全就不懂得彼岸的特性,就是直接引导彼岸的根系扎入他们的身体之中,然后,再将这些根系斩断。” “因此直接失败了,甚至彼岸的神经系统残留在这些人的体内,破坏了这些人的部分感知系统,让他们的感知近似于半植物人的状态,例如让他们感觉不到疼痛,感知不到死亡的威胁,也不知道疲倦。” “虽然失败了,但是五鬼道却因此意外地发现,这种方式然后配合着他们炼制的一些所谓秘药,便能够制造出一批没有任何感情,不畏惧生死也不知道痛苦和疲倦的傀儡。” “所以,给他们取了个名字叫做人魈。” 江晁一听是彼岸神经系统寄生的时候出了问题,立刻明白了什么。 “所以,这些人和木仙树魅上的那些人一样,很难治了。” 五鬼道的各种秘术,大多都和彼岸有关的东西,而其深入所破坏的东西都是人体之内最神秘的一部分,都是非常棘手的。 望舒说:“也没有,彼岸的一部分根须目前还扎根在这些人魈体内,我们可以尝试着真正完成这个寄生过程,让彼岸的神经系统代替他们原本的神经系统。” “这样的话,他们或许还有一些机会恢复。” “只要进行移植手术,便可以治好他们的病了,解救他们于苦海之中。” 荧幕之中。 月神漫步云间,脑后灵光闪耀,犹如大慈大悲的菩萨。 江晁点了点头,但是想了想,又感觉不太对劲。 “你会这么好心?” “而且什么解救他人于苦海之中,这是你的台词么?” 望舒笑而不语,江晁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在用他们做实验?” 望舒虽然说哪怕实验失败了,也不会有着死亡威胁,还有着“装罐”和“腌制”两条康庄大道可以选。 但是实际上的准备过程,还是非常细致的,她准备在这些人魈身上先进行一遍这个过程,防止出现任何错漏。 望舒:“只有这么一个实验能够让他们有机会从这种状态之中解脱出来,我之前说得也没错啊!” “成功了,他们便有机会复原。” “失败了,他们也顶多只是维持这个模样的现状而已。” “到时候我也可以将他们送到蒿里去,既然在人世间无法恢复过来,或许蒿里能够抚慰一下他们的心灵让他们痊愈吧!” “至于收集一下实验数据,很合情合理。” 江晁觉得,相比于收集实验数据,治好他们才是望舒心中顺带的事情吧!—— 望舒的动作很快。 没过两天。 江晁便看到了第一个成功完成彼岸神经系统手术植入的人魈,也就是所谓的植入了仙骨的存在。 乘坐电梯离开了地下基地,穿过外面的藤林树廊,便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树下。 “擦擦擦!” 江晁走过林中,脚踩在树叶上发出声响。 江晁已经出现在对方眼前了,距离那人只有二三十米,中间只隔着几棵大树,但是对方一动不动。 就好像没注意到他一样,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对方的目光像是在看落叶,但是那落叶飘过他眼前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又丝毫不动。 江晁再仔细看着他,却发现过去了很久很久,这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安静的。 就好像和那树,和这片林子融为一体。 江晁:“他怎么连眼皮子都不眨?” 望舒:“或许他是个狠人。” 江晁:“别打岔,你不是说手术成功之后会恢复的么?” 望舒:“我说的是有可能,他们都已经成为人魈这么久了,而且损伤过于深重,哪有那么容易恢复。” “不过问题都解决了,以后或许慢慢的会发生一些变化吧!” 这些人虽然从那种从那种半植物半人的感受之中脱离了出来,但是成为傀儡的时日太久了,因此看上去十分的淡漠。 从对方身上,江晁看不到半点人气。 相比于人。 他们更像是一株植物。 一个人当植物当久了,哪怕又重新变成了人,或许也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 望舒:“其实,说不定当一棵植物也很快乐啊,他们脱离了人的低级趣味,沉浸在追求融入大自然的和谐至高理念之中。” “这种伟大的高级趣味,是沉浸在人的低级趣味之中的云中君所不能理解的。” 江晁看到了对方手,在其手背之上似乎有着一个奇怪的标志,又或者像是纹身一样的东西。 江晁:“那是什么?” 望舒:“那是植入仙骨之后,仙力涌出体外的象征。” 江晁:“说人话。” 望舒:“彼岸神经系统的外部接口。” 而接下来,江晁就见识到了这个彼岸神经系统外部接口的作用。 那人一抬手。 便看见树上下来一只藤妖,缠绕在了其手上。 然后,那藤妖便好像化为了他的一条手臂一样,任由他驱使。 其一甩,那藤妖便缠绕在了头顶上的大树上。 “嗖嗖嗖!” 藤妖缠绕在他身上,将他提了起来,带到了树上。 随后又将他放下,将其裹成了一个粽子,化为了一层藤甲。 藤妖不断地变化,就好像卖弄着杂技的优伶一样。 不过有些复杂的动作,他操控起来似乎就有些勉强了,或许是没有经过训练。 而且,他顶多能够控制一根藤妖。 哪怕经过训练之后,以其大脑的能力,估计也顶多只能控制几根藤妖。 而江晁曾经见过巫山神女的能力。 那个时候,巫山神女就被吊在这里,呈现出一个艺术的姿势。 但是其通过神经系统,连接着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根藤蔓,操控着难以计数的藤妖。 哪怕是没有经过升级,哪怕没有恢复所有的模块。 它一念之间。 便能够控制这座大山里所有的树与藤。 江晁看到这,既为人拥有这样神奇的能力而惊叹,又似乎有些失望。 “十万个他,也顶不上一个巫山神女。” 望舒:“没有办法,做人是有极限的,哪怕植入仙骨已经突破了这种极限,但是这极限可以忽略不计。” 江晁:“他叫什么?” 而这个时候,整片大地之上密密麻麻的藤妖一起动了起来。 “哗啦啦啦!” 漫山遍野黑压压的一片藤蔓的拱卫之中,巫山神女骑着赤豹从阴暗之中走出。 “回云中君!” “他叫巫咸。” (本章完) 第八章:神通餐风饮露 准备植入仙骨手术的等候阶段,江晁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过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些趣事。 江晁每天看到天一亮,那巫咸就跑到外面晒太阳,一晒就是一整天。 晒太阳江晁有的时候也喜欢,但是顶多晒一小会,这样跑到太阳底下一整天,那还不得晒秃噜皮了。 不过巫咸不一样,他一边蹲在太阳最浓烈的山坡上,一边又在头顶上戴着一顶由幼小的滕妖化为的大“斗笠”。 那“斗笠”格外地大,戴在其身上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除此之外,“斗笠”上还长出了一些叶子和嫩芽。 而那“斗笠”下方延伸出两根像是绳子一样的东西,交错着系在一起,然后部分进入了巫咸的衣袍里面,消失不见。 从清晨到黄昏。 他就这样戴着“斗笠”蹲在坡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蘑菇。 江晁有的时候路过的时候遇到他,便会问他。 “你在干什么?” 巫咸一般不说话,而江晁问得多了,对方似乎才终于给出了一些回应。 他也不看江晁,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前面,目光水平不动,眼皮也不眨,慢慢地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嘘!” 中华语言博大精深,这一个嘘字看似什么都没说,又看似什么又都说了,似乎能够解释出无数的含义。 江晁不明觉厉,回去问巫山神女和望舒。 医疗生命基地的某区域。 江晁站在中央。 面前,巫山神女身体在墙壁之中,周围密密麻麻的藤妖连接在其身上,沿着墙壁扩散开来。 身后,虚幻的赛博神仙如通过鬼魅一般地从他的视线死角走过,让他转过身回过头能够看到衣角,但是总是不能够看到全貌。 望舒:“他在进行光合作用。” 巫山神女:“他觉得他在进行光合作用。” 江晁又问:“到底是他觉得,还是他真的在进行光合作用。” 最后得到解答:“他在融入藤妖的感官世界,并且代替滕妖进行光合作用,可以说是他在利用藤妖进行着光合作用,但是他本身是无法进行光合作用的。” 望舒告诉江晁:“那藤妖是新制造出来的一种藤妖,和之前的涌幽不一样,名字叫做无饥。” 涌幽便是之前地底下的活电缆的正式名字。 藤妖也是一种称呼,不过更准确地来说是一种类别。 涌幽形状粗大且长百丈,但是动起来并算不上灵活,还是有些笨重。 因为其行走在地底之下,因此叫做涌幽藤,这是巫山神女取的名字,据说出自山海经。 至于这无饥的名字,又是出自于哪里江晁就不太清楚了。 月神的魅影从身后走过,告诉江晁。 “餐风饮露,无尔饥兮,出自《瘗旅文》。” “戴着那顶化为斗笠的无饥的时候,在旅途之中便不会再受到饥饿,就和上面说的那样,餐风饮露,无尔饥兮。” 江晁:“为什么,是光合作用?” 望舒:“嗯,他不需要再吃东西的,只需要喝水和晒太阳就行了,藤妖无饥会将光合作用获得的部分养分通过身体的连接分享给他。” “我说过了吧,植入仙骨之后,便会逐渐觉醒各种各样的神通。” 江晁听完有些惊讶,虽然能够理解其中的部分原理,但是仔细一想,这不就是传说之中神仙标配的能力的餐风饮露么? 所以那巫咸蹲在那个地方没有江晁想象的那么简单,竟然还是某种非常强大的“神通”? 巫山神女:“回云中君,他只是单纯地喜欢阳光,植物大多都是向阳的。” 望舒不满巫山神女破坏神秘氛围:“那是在修行神通,不用心融入无饥的特性,如何能够运用好无饥的力量呢?” 江晁又问:“我植入彼岸神经系统后,也可以利用那这种叫做无饥的藤妖的力量么?” 望舒:“暂时还不行。” 江晁:“为什么?” 望舒:“因为你没有炼化无饥,而巫咸炼化了无饥,因此他才能够利用无饥进行光合作用,将其的力量融入到自己的身上。” 江晁:“说人话。” 望舒不说话,巫山神女这个时候开口了。 随后江晁便明白,就是你要通过神经连接系统彻底融入这种名为无饥的植物的感知世界,了解感受植物的感受,知道其如何利用自身力量的过程和原理。 最后,当你用意识了解了对方的特性和变化,便也可以熟练地控制它了。 而巫咸很明显因为之前的经历,飞速地融入了植物的感官世界,掌握了无饥的使用方式,也就是望舒口中的炼化。 他轻松的就将无饥制作成了一顶斗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换作常人。 光是熟悉藤妖的活动方式,操控其动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是婴儿学走路一样,要逐渐熟悉自己身体的另一个新器官。 江晁没有想到,当过一段时间的植物人,还有这样的便利。 这个时候,江晁又想起了巫咸的那个奇怪的动作。 “他刚刚说嘘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觉得我吵?” 巫山神女:“不,他是告诉云中君您,他是一株植物,而植物是不会说话的,哪怕你是至高无上的云中君,也不能够命令一个植物开口。” 江晁:“……。” 这家伙果然病了,病得不轻。 江晁:“他这精神上的问题,还能治好吗?” 巫山神女:“他没有病,只是在以与人不同的视角来认知这个世界。” 江晁觉得也有些道理,或许在对方的眼中,他可能也觉得江晁有病,竟然到处动,而不是扎根在太阳底下。 不过巫山神女已经定下了计划,准备将“植物人”巫咸培养成他的医院助手。 虽然巫咸控制藤妖的能力不知道弱了巫山神女多少倍,但是一些简单的手术,或者一些需要面对人和一些不方便解决的事情,有的时候巫咸也能够帮上一些忙。 关于巫咸的事情,也稍稍让江晁散去了一些紧张感。 第二天。 江晁来到了手术室前。 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门,他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身上似乎插着无数管子或者线缆的怪异神女。 望舒这个时候投影出现了,在墙壁上看着江晁。 “云中君大神,请作出最后的选择!” “还没有想好。” 这并不是选择不选择植入彼岸神经,这个决定江晁已经下了。 江晁虽然头疼暂时没有再犯,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报告产生了心理作用的原因,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地有些没有力气,有的时候感觉不太灵活。 江晁不准备再拖下去了,到时候如果弄严重了,甚至全身僵硬瘫痪,反而更麻烦,还不如提前解决问题。 望舒是在问江晁,彼岸神经的接口选在哪里。 这可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关乎好不好看,够不够像神仙。 望舒出了个馊主意:“你可以在头顶上印个月亮啊!” 江晁想了一下,这个建议好像也不是很差,他甚至想了想额头上印个月亮的都有谁。 江晁:“那不是包拯么?” 望舒:“还有美少女战士。” 江晁觉得望舒揶揄他的手段越来越厉害了,都会钓鱼执法了。 而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灯亮了,门缓缓打开。 江晁站起身来,朝着那个浑身插满了线缆的巫山神女走去。 望舒突然说:“好了以后,你就有神通了,以后凡人也伤害不了你,可以随便去哪里。” “你不是一直想要进城里看看么,以后城里也能进去了。” 江晁:“知道了。” 望舒:“而且面瘫也可以治好,只是,我觉得还是不要治比较好。” 江晁:“……” 镜头调转,望舒从多个角度看着江晁的背影和轮廓,而这个时候突然有着一道讯号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目标非常明确,直接抵达了巫山神女峰后的医疗生命基地。 那讯号扑向了这里,然而却落了个空。 因为就在刚刚。 其申请连接的目标,已经暂时隔绝了对外的联系。 “神巫申请连接云中君。” 望舒循着讯号立刻追踪便锁定了位置,那是来自于武朝京城的信号。 —— 神巫已经离开胤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其中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瀚州。 之前船循着长江往前驶过一段距离,不过又退回来了。 因为。 神巫一离开胤州,太子殿下和内侍马馥便立刻向鹿城郡王动手,启动了一系列的杀招。 而紧接着,北朝的镇南王便明里派遣三路大军围攻堇、胤二州,然后暗地里又亲自率领着一支步军走天堑道入蜀地,想要趁着巴国混乱之际一举夺取巴蜀。????算起来,这便是四路大军了。 仿佛因为神巫的离去,造成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造成了局面的天崩地陷。 此时此刻,堇、胤二地的确有着不少人有着这种想法。 仿佛神巫一离去,支撑这里的那根柱子便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直到。 云中君从天界下了四道法旨。 不过那边的一切和神巫被阻拦有着关联,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因为实际上北国燕朝是派出了七路大军,不仅仅镇南王穆朝天那边出了四路大军在攻打武朝和巴蜀,东边的几个州也同样出了三路大军沿着两淮攻了下来,甚至动手的时间比堇、胤二州那边还早一些。 他们或许并没有一战扫灭南朝的意思,不过的确准备准备趁着秋收的时节过来扫荡一番。 削弱武朝的实力,以待将来。 其中不少骑兵甚至靠近了长江,虽然没有真正地威胁到了武朝的都城和京畿之地,却已经足够激起人心动荡了。 一时间,整个武朝风声鹤唳。 神巫也因此只能停下渡江而下直入京城的打算,停留在了瀚州。 眼看着天气日渐转冷。 而前方的战事焦灼,甚至情况愈演愈烈。 尤其是因为交通不便,传过来的消息大多是谣言,而这些半真半假的谣言也大多都是怎么坏怎么说,越发让瀚州官民恐惧不安。 “不好了,北兵都已经打到了京城下了。” “听说,朝廷大军被杀得大败,死伤惨重。” “我昨天听京城那边逃过来的人说,淮城王投降了。” “怎么可能,淮城王可是皇子殿下,怎么会投降。” “谁知道呢!” 岸上青石板铺地,街道两侧屋宇重重,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来来往往的百姓。 此地富庶。 渡口之上,甚至还修建着一座青瓦红柱的门楼,看上去甚是气派。 上岸的船客和迎客的人都会在其下等候,人群熙熙攘攘,甚至还有着不少商贩在做生意。 江面停泊了大量船只。 其中一艘高大雄伟,犹如水上宫阙。 来来往往不少人指指点点。 似乎,这船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船原本是太子殿下的,不过让给了神巫。 随着神巫出发,没有多久太子也追了上来,狼狈惶恐不已。 这几日。 太子几乎每日都会来拜见神巫。 但是神巫除了第一次见了太子殿下一面,然后对着他说了一句。 “天意有定,上苍自有安排。” 太子惊慌失措之下竟然问:“若天意要亡我朝呢?” 意思是,神巫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神巫却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那便亡了,天要你亡,云中君要你亡,谁人能救。” 太子瞠目结舌:“这这这……” 但是神巫又说:“不过,若是云中君不想让武朝亡,那武朝便定然不会亡。” 再之后,便没有见他。 船上。 镜前,神巫静坐。 巫女替神巫梳着长发,或许是因为近来传来的谣言和难分真假的坏消息太多,巫女也有些不安。 她看着镜子里神巫的容颜,突然说了一句。 “神巫,我们是不是不该来。” “若是我们留在楚地,留在云壁山,会不会更好一些。” 巫女相信,若是在云壁山,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们也无所畏惧。 神巫似乎淡然得多:“云中君说,我可以来。” 巫女想到了云中君:“那定然不会错了。” 但是不得不说,离开了楚地之后神巫的神通法力也打了折扣。 这里没有社庙,楚地那浩浩荡荡的蛟龙也派遣不上来,纵横四方在山野之中神出鬼没的鬼神也没有涉足这里。 神巫面临这样的境况,也几乎什么事情也做不到了。 只能看着局势似乎越来越坏,朝着不可掌控的局面垮塌下去。 不过,神巫并没有觉得来错了。 越是这样,她就觉得越应该来到这里。 她说。 “正因为这里如此,我更应该来这里。” “所以接下来让这里的地神归位,请来各路土伯地公镇守一方,才能让这里如同胤州那般得仙神庇佑。” “清理水脉龙气,让江中蛟龙能顺大江而下,如此一来才能借江河蛟龙之力。” “我若是不来,这里便一直如此。” “我来了这里,总能够做些什么。” 巫女说:“可是,最近外面许多人说闲话。” 神巫说:“说什么?” 巫女说:“说面对这杀伐之兵,哪怕是神巫和云中君也得畏惧这人间煞气,也无可奈何;就连那什么太子殿下连续多日拜见未能见到神巫,也开始说一些阴阳怪气的怪话。” 神巫:“得福时便俯身而拜眉开眼笑,得祸时便怨声载道愤恨满腹,这便是我等凡人啊!” 神巫看向了外面:“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又会俯身而拜低眉顺眼了。” 巫女疑惑地看着镜子,不明白神巫说这番话的意思。 而第二天。 巫女和巫觋便震惊地从外面回来,踩着楼梯奔向楼上的船舱,口中惊呼。 “神巫!” “神巫!” 二人跪在了楼梯的末端,对着里面行礼之后说道。 “退兵了,北燕退兵了。” “云中君降下法旨。” 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通红,但是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已经得到的消息说出来。 “火龙渡江,天降神雷,鬼神夜行,妖魔出界。” “北燕一意孤行,屠戮楚地百姓,违抗天意!” “堇州屯兵的燕兵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十万恶鬼被打入地狱。” “攻打两淮的几路重兵估计也得知了消息,前几日便开始退兵,连夜便跑得干干净净,连回头望一眼都不敢。” 巫觋:“听说鹿城郡王派兵过来了,估计是怕被留在了这边吧!” 巫女:“依我看,他们更怕那天谴。” 神巫淡定得多,前些日她便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过自己从天神相那边知道,和从活生生的人的口中说出来听到,这种感觉又有些不一样。 神巫又一次觉得,冥冥之中或许云中君早已经安排好。 她终究,只是云中君月下的影子。 只是,这一次的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撼,她也没有想到云中君的怒火会是如此令人惊恐震怖。 一道法旨,一道雷霆落下。 便是十万恶鬼奔赴地狱。 她从未见过云中君这样愤怒过。 “云上的神君,也因这人间的纷乱而震怒么?” 神巫走出了房间,两旁的巫女拉开了纸门,神巫一点点走到了外面,站在了楼梯上。 从窗户望下去,便看到下面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太子殿下、瀚州上下官吏、云真道的道士、轮回道的和尚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对着那出现在高处的身影俯身而拜,高声呼喊。 “恭请国师灵华君入京!” 大船再无阻拦,一路朝着南朝最繁华的都城而去。 (本章完) 第九章:天子呼来登不上船 华京。 “咻!” 一只“鸟”从天空飞下,划过华京上方。 视野所及。 城坊如同棋盘一般星落,坊中到处都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街市之上的店铺上下有三层楼高,内外分为数重,店门是彩楼欢门,门口挂着栀子灯,酒客盈座。 路上都是车水马龙,神俊的马匹在大路上驰骋,少年郎用力挥手呼朋唤友,华美车舆来了走走了来,车辇上丝绸罗带飘荡,隐隐可以看到车内的贵女容貌。 “鸟”的目光扫过坊市长街,穿过一重又一重门楼,飞跃过水面之上的桥梁。 最后穿过御街和皇宫的城门大楼,飞跃进过明堂深处消失在层层宫殿楼宇之中。 宫中青石过道。 地上寺人清晨刚洒过水,看上去还是湿的。 由四匹马拉的玉辂朝着东北方位而去,皇帝身穿绛袍戴通天冠,手持元圭,乘坐其中,这模样看上去就和壁画上的星宿神一样。 “陛下,今天去何处?” 卫兵都戴着漆黑幞头穿黄衫青裤,说话的是紧贴着玉辂的从官。 声音从玉辂之中传出。 “去拜云中君。” “对了,国师的云中宫祠可曾整修好了么?” 说完,对方叹了口气。 “就是时间仓促,只能将大福善寺整修一番了。” 不知道何时,天子从吃斋念佛,变成了屡屡到云中君的宫祠之中祭拜。 尤其是近几日,几乎每日都要去。 说是要斋戒净身,焚香静心,方可得云中君感应。 从官脚步紧贴着玉辂,然后回答道。 “已经差不多了,定然不会误了迎国师入京的大事。” 大善福寺之前是京城最大的寺庙,里面供奉着大大小小数百位佛陀菩萨,佛像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供养着上千的僧侣、沙弥,香火鼎盛可谓是天下一绝。 可惜,比神通法力,比灵验福报,大福善寺里的佛陀菩萨们都输了。 于是,原本大善福寺的佛陀菩萨也只能从台上请了下来,移位他处腾出空来,迎接更厉害的神佛进来。 大善福寺的佛陀菩萨无能,竟连累着那上千僧侣也一下子没有了着落去处。 离去的时候,僧侣唉声叹气,小沙弥哭哭啼啼,不过也没有僧人沙弥敢多说什么。 没办法,要住进来的那位新神佛太神通广大了,远处传来的消息吓得他们连搬出来的时候半点犹豫半分拖延都不敢。 那“神佛”一夜之间让十万人下了地狱。 也不多他们这千把人。 玉辂之内的这位看上去六十许的皇帝也是在得到了那消息之后,心态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那以后,说起云中君这三个字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 他不知道那云中君能不能给你来生的福报,但是他知道,那云中君绝对能给你现世的恶报。 玉辂内沉默了一会,皇帝又问:“消息真的确凿么?” 从官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消息确凿,除了来自于各方的消息,暗卫也亲自去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如齑粉般灭于雷霆之下,所在大营连野数十里空无一人。” “大地之上遍布雷霆落下的痕迹,数十里大营处处是雷火燃烧过后的余烬……” 听着从官说的话,皇帝的瞳孔渐渐发散,意识也似乎越飘越远。 皇帝已经得到了多方消息,但是内心深处依旧还是难以置信,毕竟未曾亲眼所见,一切都只是听别人所说。 别人若是说,那神灵降世灵光普照四方,地涌金莲芝兰满地,他定然是满心欢喜地接受,然后大大方方的派人去寻仙请神,如同之前那般。 但是别人却告诉他,那神灵传下的咒语能从江上召来了密密麻麻的龙,一道法旨能让整片大地鬼神夜行四方妖魔闯阴阳两界,一道雷霆让十万人化为齑粉。 他没有勃然大怒,斥责怒吼着那人。 “欺天了!” 已然是足够冷静了。 身为天子,多疑似乎藏在了他的骨子里。 皇帝:“云神之威灵,当真是匪夷所思,非我等凡人能够揣测,可惜未能早些知晓云中君之名啊!” 从官:“陛下,国师已经赶赴京城,如今正是时候。” 皇帝没有回应,只不过嘴角也微微扬起。 可见。 其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无比欣喜,还有期待的。 拜了半辈子的神佛,念了半辈子的经。 终于见到了真正的神佛,至少是和真正的神佛有关的存在了。 说话间,玉辂出了皇宫。 来到了距离皇宫不远处的东北一角,一座占地面积大约半个坊市的巨大建筑群之中。 天子一声令下,这里不过旬日便好像完全换了样貌,建筑之中的各个装饰全部都换成了楚地风格的东西。 从宫中派遣过来的数百奴仆宫女在其中来回忙碌着,这些奴仆穿着楚风的衣袍,其中甚至不少甚至就是来自于楚地,说话也带着些胤、堇二州的口音。 乍一看,好似梦回古时楚国。 天子可以说是不惜代价也了心思,甚至可以说,他愿意一些更重的心思,付出更重的代价。 尤其是刚刚获得暗卫传回来的确切的消息之后,他的决心也更大了。 因为。 如果说迎神巫入京之前更多的是象征意义,或者是因为皇帝的个人意志,追求的是一些虚无缥缈的祥瑞和所谓的天命所归的证明,亦或者更虚无缥缈的所谓的长生不老。 更多地来说,那只是皇帝一个人的事情。 而现如今,迎一个能够降下神雷灭一国的云中君的神巫入京,是整个武朝上下所有人的祈愿,是充满了现实意义甚至是绝对的政治任务。 他们请回来的不是画上的菩萨神仙,是个真的。 其中的差别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比之前天子说要封国师的时候满朝文武反对,现在天子别说是封国师,哪怕是说要举国之力供养国师满朝文武也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天子下了玉辂,被众人迎接着穿过一扇又一扇门,他看了一眼周围云中宫祠之中的景象,皱起了眉头。 “人太少了,神巫乃是天上人,岂能如此轻慢。” “还有,用度之上,还得再议一议,得些心思,尔以为天人和你们是一样的么?” “虽然仓促之间只能将这大善福寺改为云中宫祠,但是不是就这样就行了,还必须得大加修缮,命少府调拨工匠安排此事,务必要让神巫满意。” 一旁的从官记录下来,他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他没有资格评判,甚至也没有安排和说是的资格。 他只是负责记录下来,接下来另由他人去实施。 大殿之中。 香火烟雾之后,供奉着不知道换了多少画师又改了多少版之后的云中君像,这是内侍马馥送过来的,按照神巫为原型所画的云中君。 那画像从上到下,足足有数丈长,云神之影看上去越发显得伟岸神异了。 案上供奉着草芝兰,果物五牲。 通天冠服的老者站在殿中,对着云中君念起了祭文,随后便开始在殿中静坐。 大殿分为几重,天子孤身一人在最里面,层层帐幔之外还有着人在敲钟打磬,念诵着经咒。 “嗡嗡!” 皇帝静坐于云中君画像之下,精神也在那香雾和钟磬之中浑浑噩噩,好似飘到了天外。 这个时候,一鸟飞来进入了殿中,静静地在看着那皇帝。 随后,一条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涌幽藤妖从房梁之上窜出,沿着柱子缓缓落下。 而另一边。 连同狻猊庙一起,刚刚修建好的一座社庙之中。 一鬼神悄悄出现,隐匿于神像之后。 鬼神将一台基站悄悄安装在了社庙之中,然后开启了庙顶的太阳能板。 太阳能板缓缓展开,基站也慢慢启动,接通了来自于远处的黄泉基地。 因为这里是京城,这台基站也和普通的县城的基站不同,覆盖的范围和功率也不同,个头也要大得多,配件也多一些。 幸好,这边的社庙也同样大得多。 “嗡嗡嗡。” “滴滴滴滴!” “基站已经开启,已连通黄泉基地主机!” 基站正在进行测试,调整着信号。 而云中宫祠大殿之中。 那无人机找到了天子之后,立刻开始围绕着他,不断地收集信息并且发送出去。 “面容识别,锁定人物,确认为武朝天子温兆。” “信息收集中,信息发送中。” 早在之前,云中君便下了法旨。 要收集关于京城这边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天子的信息,要知道关于这边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备出现异常情况。 而这个时候基站开启,信号覆盖全域。 距离京城不远的一艘大船之上,断网已经有一段时日的神巫突然连接上了网络,一道信号直接传入到了无人机和涌幽藤这边。 “天神相副面申请连接。”????“权限通过审核!” “天神相副面寻找武朝天子温兆。” “权限通过审核!” “申请托梦!” “权限通过审核!” 那涌幽穿过轻薄的纱帐,穿过层层缭绕的香火,点在了端坐在神台之下的老者身上。 而老者于浑浑噩噩之中惊醒,惊恐地抬起头。 “什么?” 在他的视线里。 他看到九霄云外伸下来一只巨掌,白色的衣袖如同堕天之云,遮天蔽日。 那巨掌轻轻一按,天地便化为暗夜。 抓住了他的魂魄往天空而去。 —— 船上。 临近京城,神巫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难免还是有些心绪难定。 “我真的能做好神君想要我做的事么,会不会让神君失望?” 这一路走来也并不算平稳,可谓是一波三折。 神巫走到了外面,楼船分为几层,她坐在了高处的船舷边,于侧面的栏杆之内抚起了她一直都带在身边的凤琴。 “噔,噔噔……” 船驶过大江,琴音也随着江波而去。 而这个时候,神巫戴在脸上的天神相却突然自己启动了,伴随着远方传来的讯号,先连接上了华京的基站。 神巫这个时候一边抚着琴,一边开口说着关于京城的事。 “京城是个什么模样?” “天子又是个哪般模样?” “若是能够提前看一看京城,知道那天子在想什么就好了。” 瞬间,天神相将其要求传达了出去,并且将回馈传达到了神巫的脑海之中。 “托梦?” 缥缈轻盈的声音从周围传来,神巫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本能地回了一句。 “托梦?” 然后,在她听不见的声音层面传来了应答。 “权限通过审核。” 随后。 神巫先是眼前一闪而过京城棋盘星落的布局,然后便是近景,一条人烟如海繁华如梦的街市。 最后,一座建筑出现在她眼前。 放大,她便看到了天子。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好像化身九天上的神灵。 她伸出了一只手,将那天子的魂魄从身体里面抽了出来,拉扯往九天之上。 甚至于她能够听到那天子发出了惊骇和不知所措地大叫,感受到对方惶恐不安的情绪。 此时此刻。 她又一次在借用着属于云中君的法力神通。 她没有想到自己一伸手,就将那人间天子的魂魄抓了过来,所谓的人间天子,在真正的神佛手中真的如同蝼蚁一般。 托梦不是进入别人的梦中,而是将别人拉入你的幻境之中。 而此时此刻神巫正坐在船上,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似乎还在船上,只是这个“船上”和她之前真正在船上的感觉不一样。 这是一艘只存在于黄粱梦中的船。 大江如同白练银河,从九天之上垂落而下。 船也变得如同山峦巨岳,她穿着云中君的白色云纹神袍端坐于顶部,脑后涌现出昏黄的圆光,琴音响彻九州四海。 神巫停下了抚琴的手,余光看着自己脑后的圆光。 她曾经见过不少次云中君的这幅模样,她也扮过不知道多少次云中君,便知道自己此刻化为了云中君的样子了。 她站起身来,想要看看水中自己的模样。 然而。 她一站起身,脑后的圆光照彻大江。 如同江上升明月。 而江边也传来了惊呼和高喊声,那声音很微弱,但是她将目光投过去那声音便立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可是云中君下界?” “莫非是云中君感应到了朕?” “可是,可是云中君显灵了?” 那正是天子的呼喊声,对方站在江边,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如九天银河落下的河和船,也看着那船上如同日月星辰一般闪耀的仙神。 “朕在这儿,朕在这儿。” “朕在这儿啊!” 天子大声呼喊,似乎生怕那“神仙”看不见自己。 而船上的“神仙”也真的看向了他,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是她还并不完全确定。 神巫:“尔是何人?” 她一开口,那声音也直接传入了对方的脑海,哪怕隔着遥远的江面。 天子站在江边,听到“神仙”回应自己了越发激动了,更加高声地喊道。 天子俯身对着那江上明月而拜:“人间天子拜见云中君。” 神巫看着天子,点了点头:“哦,原来是天子!” 神巫本来心中有很多的疑惑,有很多的担忧,她想要提前看一下京城的模样,想要知道天子的模样和想法,这样她就可以从容应对。 但是此时此刻,看到那追逐在江边俯身作揖的天子。 突然之间。 那疑惑和担忧全部都消失了。 她望着那江上仰望着自己的人间天子,和这浩瀚的大江相比,是如此的微渺。 而她此刻代表的那个身影相比,更是如同萤火与明月大日一般不可比拟。 心中有些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破了。 她不再说话,也没有解释自己到底是谁,只是看向了远方。 天子还想要多说什么,但是这个时候江上和大地开始涌起层层浓雾,将一切都逐渐淹没。 那如山岳一般的船也这般循着那如同九天银河一般的河面,渐渐消失在远方。 “神仙莫要离开!” “人间天子温兆有话要说,有话要说。” “云中君!神仙!神仙!” “等等朕,等等朕啊!” 天子着急了。 他沿着水边奔跑在岸上,一边跑一边招手,表情焦急不已。 周围雾蒙蒙一片,什么人也看不见。 在他眼中那船穿过白练银河,就好像一直朝着天上驶去,他也想要跟着那船一起去,去那九天之上的银河看一看,去面见那长生不死的神仙。 任由他怎么呼喊,也登不上那船。 “啊!” 天子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依旧在云中宫祠之中。 抬起头,便看见了云中君的画像。 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又毕恭毕敬地上了香,拜了又拜。 梦虽然醒了,但是天子却并不觉得自己在做梦。 那梦太过清晰,超过了他以前做过的所有的梦,他记得梦中的所有细节,记得那神仙说的每一个字,说话的口吻还有语气。 他更相信,这是云中君显灵了。 天子从殿中出来,立刻召人来问。 “国师的船什么时候能到?” “夜里或者明日便会到了,不过夜里到了应当会在天生渡和馆驿歇息,明日一早才会正式入京。” “天生渡那边已经有人在安排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皇帝听完,立刻点头说道。 “好好好。” “明日,明日就到了。” “明日朕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去迎接神巫,一定要办好此事,迎神巫入京一事出不得任何差错。” 还未曾见到神巫,便发生了这般神异之事。 天子已经越发变得迫不及待了,那在梦中沿着江边追不上船的感觉不仅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深入的映入到了阳世中来。 (本章完) 第十章:灵华君入京(祝大家中秋快乐) 东华河环除了绕华京的三面,还有着几个分叉从京城当中穿过,复杂的河流水渠附带着层层桥梁和穿过城中的舟船。 这水运便利的江河让天下财富聚集于此,带来了富庶和奢华,也让整个京城充斥着一种阴柔之气。 一大早天还没亮。 京城西面的东华河畔港埠便已是人山人海,可以说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那个消息。 “国师灵华君今日便要到京城了。” 关于云中君的神话,还有楚地关于神巫的种种传说。 如今在整个京城可谓是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人都在谈论。 甚至于一些楚地的瓷器玉石、布匹衣裳都在华京兴盛了起来,被权贵们哄抢,甚至是巫觋的傩面都有人出重金购买,从其中也可见整个都城对于迎神巫入京的态度一角。 “听说,昨日陛下得云中君托梦显灵。” “真的?” “当然是真的,听说陛下为此已经下定让少府的画师,将其梦中之景画出来了。” “不知道那灵华君到底是何般模样。” 天蒙蒙亮。 一大群提着灯笼戴着幞头的卫兵穿街而过,仔细一瞧那灯笼,是红纱贴金灯笼,足足有着二百对,前行时整条街都被照亮。 京城的百姓一看,便知道这是天子出巡了。 前导的驾头,清道的警跸,立刻将大道清出了一条路来,汹涌的人潮被挤向了两边。 港埠之上也全部都被清空。 数百穿着公服的人涌出站在街道两侧,一直站到港埠边上,大量的从官围绕着御驾,侍卫亲军和各司的兵马四处查看喝止路人喧哗,前后还有着宫廷乐官列班奏乐。 御驾抵达港埠之后。 东华河边。 天子和内侍及亲从官站在中央,左侧是丞相和文武百官,右侧是王侯勋亲以及皇家宗室。 众目睽睽,东华河之远端。 随着日升高天,一艘船终于缓缓向京城驶来。 “来了,来了!”喧哗声铺天盖地。 “终于到了。”百官交头接耳。 “国师,我朝的国师到了。”连天子也高呼。 船渐渐停在了港埠之上。 那船看上去虽然大,雕龙画凤装饰讲究,但是在京城之人看来也不过寻常。 所有人天还没亮便来到这里,踮足举目而望着那舟船,并不是看这艘船的,而是殷殷期盼着那船上走出来的人,想要看看那所谓的天人又是什么模样。 “灵华君呢,灵华君在哪里?” “还没出来嘞!” “我听闻,灵华君是天上下来的人,长得和凡人不一样。” “说是天人相哩。” “天人相是什么意思?” “就是长得好看的意思。” “长得能有多好看,之前都说那奉玉公主长得多好看,我之前隆德门下也看过了,也不咋地嘛!” 万众瞩目之下。 朝着太阳。 一个人影缓缓从船舱之中走出,面光站在了楼船的最高处。 所有人在看着高处的她,她也在看着下面的所有人。 这个角度看过去阳光洒落在对方身上,岸上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身形轮廓,也能够看到那人的容貌。 而也正因看得太清,朝阳之光亦过璀璨,众人皆愕然立于日光之下,船影之前。 灵华君穿着男子的白色袍服,戴着银冠,衣服上绣有青云日月,身材高挑超乎寻常男子甚多。 相比于想象之中的天上神,其容颜如画,眉似远山,却似乎少了那想象之中的神仙画卷中的朦胧美感。 相比于遥想之中山中仙圣,其风华绝代,仿佛天地灵气凝聚于一身,却又无有那远山雾中不可接近的隐约。 但是,这身影是真的。 因为这是真真切切的人间。 扫去了画的朦胧和遥想的隐约,众人仿佛真的一个天上之人从九天之上走下,步入人间凡尘。 对方站在那里,即使被所有人清清楚楚地看见,却依然让人感觉那身影和这真实的天地格格不入,就像是天上的云落入了人间,哪怕对方站在船上依旧让人担忧这尘世的烟火污秽了那云霞的纯白。 “灵华君?” “神仙,真的是神仙啊!” “这,这长得比画上的还要好看啊!” “果然不是凡人,凡人怎么能长成这样。” “拜见神仙!” 哪怕那楼船高处的人没有说话,但是所有人却确认无误,那就是灵华君。 那人不过是刚刚现身,什么也没有做就只是站在那里。 楼船之下,便已经跪倒成一片,俯首叩头顶礼膜拜。 似乎容颜绝世,也是一种神通。 船上天人相,船下众生相。 皆在于此。 船下,那天子看着船上的灵华君。 此情此景,立刻和昨日的梦全然对应上了,除了无有那脑后的圆光,铺天盖地威压九州山河的气势,简直看不出任何差别。 听说,神巫便是云中君在人间的躯壳。 此时此刻这一看过去,当真一模一样。 “果真。” “昨日果真是云中君显灵,是云中君显灵托梦于我啊!” 天子迫不及待地上前,身旁的亲从官还有文武百官、宗室勋贵皆跟着一起上前,整个方阵便随之一同靠近了船下。 抬头仰望,天子激动的举手问道。 “可是国师灵华君?” 灵华君看着下面的身影,天子戴衮冕十二旒,遮挡之下看不出是不是昨日看到的那个人。 灵华君点了点头,看着下面说道。 “是。” “受陛下相邀,来京城一行。” 随后,便看到文武百官齐贺。 “恭迎国师灵华君!” —— “天子有旨!” “开隆德门外的瑶华池和碧水苑。” “今日白日一直到明日天明,可尽情纵赏,御史台有榜不得弹劾。” 内侍省的寺人高喊传达着旨意,周围的卫兵、小使也跟着一起高喊,并且还将榜单告示张贴了出去,于是百姓也自然跟着一起欢呼了起来。 这是允许城中百姓进入皇家林苑一同游园观百戏,与百姓同乐,共迎神巫入京。 瑶华池的直径大约十几里,距离皇城不远,南岸是一座可以看到整个水面的高大殿宇,北岸的碧水苑大门外有着大量的摊铺勾肆。 瑶华池中还停有一艘大船,优伶、乐师、舞姬此类之人便是在那船上表演,以供应天子和百姓观看。 天子和文武百官在那南岸的殿宇之中,百姓则在北岸的大门内外。 “奏乐!” 天子和御驾和灵华君的法驾进入林苑之中,宫廷乐队便开始奏乐。 而进入了南岸的殿宇之中后,天子落座一侧的龙榻之上,但是又在另一侧专门为灵华君设立了一座法坛。 这礼遇,文武百官感觉不可思议,但是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 当一个存在手上握着能轻易灭十万兵,能覆灭国祚捣毁社稷宗庙的时候,再怎么礼遇似乎也并不为过了。 二人落座之后,文武百官也开始各自归位。 池中的船上也开始了表演,又侍卫亲军表演的旗舞,也有操控木偶的傀儡戏,船下还有着大量的小舟列阵,表演着其他百戏。 “好好好!” “再跳高一些,再跳高一些。” “飞起来了。” 每演到妙处,例如那表演杂戏的伶人几个人叠在一起,站在肩膀上跳得越来越高,北岸便响起阵阵高呼叫好声,场面可谓是热闹非凡。 而听着那声音,文武百官和天子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过,这个时候众人也会看向灵华君。 只是。 对方淡淡的一张脸,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变化过。 这让天子和文武百官有些忧心,不知道是灵华不喜欢,还是看不起这人间的百戏。 直到夜里,天子便开始赐宴百官了。 白日里整个瑶华池和碧水苑人头攒动呼喊声震天,到了夜里,一盏盏灯笼亮起,便化为了灯火通明人影交叠。 南岸殿宇之中。 穿着华衣美服的贵人在灯火下映衬得越发高贵,就连殿中的奴仆,也一个个穿着丝绸穿金戴银,富贵不是京城之外的人可以想象的。 “赐宴!” “赐宴!” 寺人拉扯喉咙发出长长的腔调,声音也随之越传越远。 各种各样人间难寻的美味珍馐被送了上来,摆放在了桌案上。 其中一队队穿着红罗销金裙裳、戴着朱钗的宫女捧着食盒上前来,将其中的银盘、玉碟、金杯放在了神巫面前的桌案上,然后退了下去。 但是灵华君只是看了看,没有怎么动筷,于是下面的人便开始交头接耳,以为是灵华君不满意。 天子也看到了,皱起了眉头,对着一旁的内侍说了些什么。 于是便看到内侍寺人和宫女们被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地立刻安排了下去,将灵华君桌案上的碟碗换了又换。 “再换。” “再换。” 换了几次之后,灵华君终于开口了。????“不必换了,就这些吧!” 容颜艳丽的宫女们左右对视了一番,然后立刻齐齐道了声是,之后弯腰退了下去。 灵华君依旧看着江上的表演,这个时候有寺人过来传话。 “陛下问,灵华君可还有什么要求?” 灵华君终于收回了目光,说。 “百戏甚是有趣,不知不觉间看入了迷。” 不过灵华君说这话,在场的人可不怎么相信,其从头到尾的模样可不像是看入了迷的,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具一动不动的泥塑神偶,什么表情都没有。 但是灵华君总不能说,云中君就是这么个模样,她也没有解释。 灵华君终于动了动筷子,然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眉头。 寺人观察到了:“灵华君,酒食可还顺口?” 灵华君:“酒差了一些。” 寺人面面相觑,这拿出来的酒对于常人来说可以说是琼浆玉液了,但是面前这灵华君却说酒差了一些。 但是想一想,也似乎拿不出更好的来了。 因为。 今日他们拿出来放在这里的,必定就是人间极致了。 只是随后他们便看见灵华君身边的几位巫女巫觋提着一盏琉璃仙灯走来,人人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那灯盏和殿中的灯完全不一样,一盏盏亮若明月。 这些人一走进来。 便看见殿宇更亮了几分。 所过之处人人探头相望,或好奇或震惊地打量着那灯。 “看那人手上。” “这是什么灯?” “似乎并非火光?” 那灯盏晶莹剔透,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景象,只能隐约看到一圆团团的光晕,但是可以知道绝非是火烛。 殿中有人凑近了看,又觉得那光太过刺眼,立刻惊恐地缩回头来,用手挡住目光。 “什么灯,竟然能这般亮?” “莫不是将天上的月光引了下来。” “我似乎听人说过,灵华君可引月光而下。” 不过,他们来这里并不是展示这灯的,而是送酒来的。 其中一巫女来到了灵华君身前,放在桌案上的酒壶的盖子一揭开,肆意的酒香便传遍了整个殿宇。 百官勋贵纷纷惊奇地看了过来。 “什么香味?” “酒香,真的好香。” “什么酒,能够这般香?” 甚至是殿外的侍卫也回过头来,皱着鼻子嗅了又嗅。 巫女给灵华君倒了一杯之后,灵华君又接着说道,给殿中文武百官们和天子送去。 那些仙酒神酿其中一部分,几桌一壶放在了殿中文武的桌案上,其中一壶便放在了天子的桌案上,不过天子有疾不能饮酒,于是便又赏赐给了宗室勋贵们。 众人饮之,一个个啧啧称奇。 有人高呼:“好酒,真的是好酒。” 有人举杯细观:“看这色泽,竟然毫无瑕疵,如同天山泉水一般。” 有人嗅了嗅:“这香气,就像是人沉醉在百之中啊,莫不是采集了百之精融入其中。” 随后所有人惊叹道:“这真的是天上的神酿啊!” 不过。 没有多久,才喝了两杯,便看见人已经晕乎乎地倒在了桌案上。 立刻有寺人宫女跑过去一看,那人已然是醉了。 “哈哈哈哈哈!” 不仅仅是众人惊奇这酒的力道,那灵华君座下的巫女巫觋也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他们可是知道这酒到底有多烈,完全不是凡间的酒水可以比拟。 灵华君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一切,只是看着外面的船舫。 她的确一直都在看那百戏,也很喜欢,不过随着夜幕渐渐降临,虽然宫殿和船上都亮起了灯火,但是那灯火还是暗了一些。 灵华君抬头望天,开口说道。 “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这么暗了。” “这般暗,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看了。” 守候在一旁的寺人连忙说道:“奴婢立刻命人增添灯火。” 灵华君:“不必了。” 寺人:“灵华君不用担忧,奴婢这就去办……” 然而灵华君却说:“我从天上借一道光亮来就行了。” 寺人听完,顿时愣在了那里。 “借……借……从天上借一道光?” 他和殿内众人还没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看见灵华君戴上了天神相,这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了,其身上顿时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而神巫戴上面具,抬手轻声念了一道法咒。 话音落下。 咒通天地,召神遣鬼。 便当真看到一道光从天而降,落在了瑶华池中的船上。 那光从殿宇之上的高处传来,将整个船照亮,让黑暗之中的船显得光彩夺目。 而那光接着循着整个瑶华池的池水扩散开来,层层叠叠的折射效应,更是让湖水都好像化为了一面发光的镜子,亦或者让瑶华池也化为一轮地上的月亮。 周围的一切,也随之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一幕实在是惊人无比,也美轮美奂。 做完这一切之后。 神巫放下了举起了手,看着那池水。 “这般就好多了。” 而这个时候,殿内诸人才回过神来。 不论是文武百官及其女眷子嗣,还是天子及其近侍,亦或者与会饮宴的宗室子弟一个个都站起身来。 有老者震惊地踮着脚张望,望着那发光的池水:“天上的月亮掉下来了?” 有人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看来,我是真的醉了。” 而灵华君一旁的寺人更是眼睛都瞪直了:“真的将天上的月光借下来了?” 有人揉了揉眼睛:“我莫不是在做梦?” 有女眷看向了那巫女巫觋提着的月影琉璃灯:“如此说来,那灯盏之中真的装的也是月光?” 哪怕是天子也瞠目结舌:“匪夷所思,当真是匪夷所思,果然是有真神通法力的神仙啊!” 不仅仅是殿内。 殿外此刻也是一片哗然。 之前殿内的琉璃灯和仙酿只有天子百官能够看见,但是此刻那从“天上”引下来的道光,对岸的百姓也可以看见。 立刻看到北岸的百姓全部动了起来,震天的呼喊声沿着水面传了过来,听声音便足以见众人震惊的程度。 而除此之外,华京之中也有大量的人注意到了那从天而落的光,震惊地指向了这里,议论纷纷。 只是这一下。 不仅仅照亮了瑶华池,也让池中船上表演百戏的人一下子全部都停住了。 船上诸人吓得不知所措地到处躲藏,仿佛人间的小鬼,不敢浸染天上的光芒一般。 而这个时候内侍省的寺人跑了出来,对着船上高喊。 “此乃灵华君从九天之上借来的光华,莫要惊慌失措,接着献戏!” 船上众人这才惊魂稍定,接着开始表演。 历经了这两番变化。 瑶华池和碧水苑的所有人情绪越发高涨了,众人不断地看向灵华君所在的位置,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北岸的百姓也不断地谈论着殿上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从天而降的光华。 不过灵华君始终不为所动,好像全神贯注在那百戏之上。 只是偶尔。 才会举起酒杯,饮下一杯那从“天上”带下来的仙酿。 只是随着夜色渐深,灵华君抬起头,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待会,好像有雨要来了。” 众人一直都在看着灵华君。 其一开口,哪怕声音不大也立刻被注意到了,殿内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越发大了。 传到了天子那边,天子立刻看向了灵华君,开口问道。 “灵华君能看天象变化?” 灵华君摇了摇头,倒是直接干脆地说道。 “不会!” 众人想要笑,但是又不敢笑。 但是这个时候,灵华君放下了酒杯,说了一句。 “那不如,召地神来问一问吧!” 这下,众人彻底不知所措了。 “什么?” (本章完) 第十一章:不似人间 瑶华池上,月光如柱泄入十里碧水中,水波掀起银浪,画舫如同行于银河。 皇家宫苑里,处处锦绣,金灯银盏一片光华,香气氤氲、乐声阵阵。 池上有歌伎高唱《子夜四时歌》中的春歌,歌喉婉转传向九霄。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一切,尽显繁华之景。 今夜的瑶华池。 不似人间。 但是此时此刻,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向那宫殿之中的灵华君。 只见,那穿着云纹神袍戴着天神之面的身影一挥手,一道暗影便天外落下,涌入了宫殿之中。 速度极快,转瞬即逝。 “咻!” 伴随着那声音,殿中的所有烛火也一同闪烁了一下。 顿时所有人的心也一同紧了一下,那闪烁的灯光就像是某种预示和前奏,在提醒着殿中所有人将有神异之事发生,接下来会有不属于人间之物闯入这繁华盛宴。 震袖,抬手。 灵华君竖起剑指,念起了咒。 “四方上下,土母地公,今召土地,神威显隆。” “奉云中君法旨,急急如律令!” 随着那咒声的第一个字响起。 便看到有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潜入这殿堂之中。 那影子走过一道道柱子,穿过一扇扇屏风之后,游过大地,一点点地向着大殿中央汇聚。 “啊!” “有东西,有东西进来了。” “让开,让开,莫要挡着。” “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个影子。” 殿中。 天子王侯、文武百官列坐,有贵人期待地张望,有官员惊愕地抬头,有红妆女眷用团扇掩住嘴巴。 侍卫有的拔刀,有的匆忙地避开,乱成一片。 寺人紧张兮兮地围绕在天子皇子的身边,宫女吓得缩在角落里。 最后,便看到整个殿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或高大或矮小的身影,或投影在屏风之中,或投影在柱子上,亦或者站在墙壁前。 不过这些身影只见影子,却不见身形。 天神相下的目光扫过这重重身影,似乎灵华君也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念了一个咒来了这么多的鬼神。 “京畿之地果然不同它处,这四方地神、八方山主,也要比其他地方多一些。” 灵华君终于从法坛之上站起身来,看着那些身影问道。 “华京土伯可在?” 最后,在所有人惊恐和不可思议目光之中。 光影之下,墙壁上的一道人影在众目睽睽之中渐渐凝实,也从幽暗的黑染上了各种色彩。 片刻之间,一个看上去栩栩如生如同真人,又让人感觉朦胧虚幻的人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其不是站在地上的,而是虚浮地飘在半空中。 “拜见灵华君!” 殿中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少人看着那未曾着地的双足,更是吓得面色苍白。 仔细打量着那鬼神,对方穿着大红色的鬼神之袍,面上带着似玉非玉的鬼神之面,金属的帽翅沿着脑后展开。 凭空就这般变出个人来,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灵华君问那鬼神:“待会要刮的是什么风?” 那鬼神,也就是华京土伯。 行礼过后起身应答:“半个时辰之后,当有西南风起,大风阵阵,风沙遮眼,树摇池皱。” 灵华君:“可有雨?” 华京土伯:“一个时辰后当有雨,雨势绵绵,雨下二时三刻,方才停歇。” 灵华君与鬼神之语回荡在宫殿之中,众人一片鸦雀无声,只有烛火在摇曳,带动着影子在晃荡。 但是在那烛火摇曳之中,那两道身影也变得越发莫测了起来。 华京之中的百官权贵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时之间,他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神鬼妖魔横行的幽冥,还是烛火光照的阳世人间。 直到灵华君点头,说道。 “这般说来,也不着急。” 说完。 灵华君坐了下来,同时也一挥手。 随着挥手这个动作,层层灵光从其手下传递开去,如同大日扫去阴霾。 一瞬间。 层层暗影消散,那神鬼妖魔的阴界退去,一切又重新回到了阳世人间。 拘神遣鬼,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灵华君轻轻落座,洒脱地靠在坐榻之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子夜四时歌》。 仿佛,真的只是召那鬼神来问一问什么时候下雨。 而所为的,便是多看一会那百戏,听一听那洋溢着人世繁华之气的四时之歌。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好像光阴开始重新流淌一般,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 另一边。 整个过程,天子目睹着这招神遣鬼的一幕。 在场之中他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是或许殿中之人最为激动和殷切的便是他了。 衣袍之下的手,可以看到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端起那酒杯,而目光却直直地看着那鬼神显影的地方。 然而。 刚刚抿了一口立刻便看到身边的太监吓得凑了过来,跪在地上高高捧起手说道。 “陛下,不可啊!” “这酒可沾不得。” 天子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病可沾不得酒。 天子放下酒杯,突然问了一句。 “你说,待会真的有风雨么?” 太监说道:“灵华君说有,想必定然是有的。” 天子笑了:“是极是极,灵华君都说了,待会定然是有的,朕也非常期待啊!” 天子虽然这般说,但是实际上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等会会不会刮风,一个时辰之后又会不会下雨,期待的也并非这个。 预测什么晴雨,能够知晓天象变化,对于一个已经年迈垂垂老矣且重病缠身的天子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了。 但是一道法咒之下,灵华君真的能招来鬼神。 或者说。 让他看到了人死后能够成神,看到了逆转阴阳生死的法术。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够让一个恐惧生死的天子更觉得震动的了。 百戏一个接着一个演过。 《子夜四时歌》每隔几个间隔出现一次,也逐渐从春走到了夏。 宴会之上众人饮过那灵华君从天上带下来的仙酿,看着那月光泄地的“明月池”上的旋舞,听着月月光下传来的高歌。 酒渐渐饮尽,醉意越发深重了,也越发觉得好像从人间飞到了天宫之上。 有老者摇头晃脑:“今日,今日,老夫当真是知道什么叫做天上宫阙,知道什么是不似在人间。” 有长须的官员举杯:“这仙酿果然不同凡酒,入喉如同飞入云端,不知在何处。” 相熟之人跪坐于桌案前,互相攀谈:“来之前,我还在想灵华君是何般模样,担忧是不是凡俗之人装神弄鬼,今日我算是见到了什么叫神仙了。” 有人点头:“灵华君果真是仙人啊,是在世的神佛。” 有人抬手:“是半个神仙。” 又有人说:“戴上了云中君的神相,那便是云中君降世了。” 有女眷贵女频频看向灵华君所在的方向,窃窃私语。 “可惜可惜,被神面给挡住了。” “你看仔细了没,灵华君的模样,当真是匪夷所思,人当真能长成这般模样么?” “今日早就看到了,果真是天人下界。” “我都不敢看灵华君。” 今日的赐宴大体虽然和往常的赐宴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多了灵华君。 多了灵华君赐下的仙酿,抬手引下天上的明月,挥手招来了地上的鬼神。 但是正是多了这些,这人间之宴在转瞬间好像变成了瑶池仙宴,这凡间宫殿也变成了天上仙阙,强烈的冲击感深深地烙印在所有与会之人的脑海之中。 不仅仅是那殿中之人,也有着那池中之人,北岸的百姓。 正当这“瑶池仙宴”歌舞不休,好像要将这银月金风入梦来的华夜无休止地蔓延下去的时候。 大风骤起。 有狂风自西南方位而来,吹皱了瑶华池的波澜。 那风吹得楼船画舫和彩旗小舟摇晃不已,吹得北岸的百姓遮挡风沙双目,也灌入了殿堂之中,驱散了那满堂客的醉意。 而此时此刻,《子夜四时歌》也刚好唱到了秋歌。 “秋夜凉风起,天高星月明。” 这个时候。 船上的歌者以宽袖遮挡着远来的秋风,殿中的灵华君举杯看向天上的星月。 饮下最后一杯,灵华君看向了众人。 “秋夜风起,天凉了。” “当归了。” 皇帝站起身来,也开口说道。 “灵华君当真是神通广大,朕今日大开眼界。” 灵华君:“是云中君的神通与威灵,并非我的。” 随着灵华君那一句话秋夜风起天凉当归,今夜的瑶华池饮宴也彻底拉上了帷幕。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和迎送之下,百姓的膜拜之下,灵华君的法架和天子的御驾离开了瑶华池碧水苑。 而随着灵华君的法架远去,那从高处落下的明月光也一点点回到了高处。 “月光散了。” “什么散了,那是被收到天上去了。” “灵华君从天上借来的光,灵华君走了,自然也就没有了。” 看到了这一幕,留在瑶华池周围的百官、勋贵、百姓和商贾又掀起了一波浪潮和高呼,一个个抬头看着天上久久不肯散去。 仿佛要看一看那月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看清楚那天上又有着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 文武百官也终于开始散场,各自回到府邸之中。 北岸的百姓也纷纷散去,围绕在碧水苑大门前的摊铺勾肆也终于收去。 有人坐着马车在仆从的围绕下打道回府,有人举家提着灯笼朝着家中走去,有商贩挑着担子赶路在风中。 半路之上。 伴随着那夜来西风,一阵绵雨骤然而来,落在了华京城中。 “哗啦啦啦!” 雨滴落在城中,落在水面,也落在赶路的人身上。 走得慢的,或者家距离得远一些的。 顿时被淋成了落汤鸡。 但是众人却不以为意,反而一个个哈哈大笑。 众人丝毫不觉得这雨来得意外,却好像觉得它来得正好,来得正和他们的期盼。 “快看,雨下来了,我就知道这雨要来了。”马车之中有人探出头来,不断地点着头,脸上充斥着笑容,一副我就说要下雨了的激动表情。 “停下来停下来,速速停下,我要看看这雨。”有人立刻命马车停下,然后从其中走出,仰头看着天上的雨,任由其打湿华丽的衣袍。 “我今日距离灵华君不过百丈的距离,这也算是沾染了仙气了。”虽然饮了不少酒,但是此时此刻其却感觉精神奕奕,回想今日所见所闻,怕是今生都难以忘记了。 天子的御驾已经进入皇城,但是其还没有抵达寝宫,这雨也同样落下了。 天子也同样止步于台阶之上,于殿下抬头望天。 “连这苍天,也得应云中君么?” 身旁的太监、寺人、宫女这个时候齐齐跪下,为首的太监高喊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有国师灵华君,我武朝当大兴。” 而与此同时。 灵华君的法驾也抵达了云中宫祠。 这里,便是她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停留的地方了。 灵华君看着那占据了半个坊的云中宫祠,看着浩浩荡荡从外面一直排到内里的提灯奴仆,走下了法驾。 朝着里面走去,沿途越发觉得这里的人和装饰许多都显得有些眼熟,仿佛让她感觉又回到了楚地。 不过不是回到她之前所在的楚地,而是梦回古时的楚国。 灵华君看着站在巷道门下的一个个女子,她们穿着上下连着的直裾袍服,衣摆交叠颜色明艳花纹繁复。 只是,那腰间的系带勒得格外地紧,仿佛要显露出腰身的苗条和身姿的婀娜。 “为什么她们将腰带束得如此地紧,不怕喘不过气来么?” 一旁的人上前回应,听完顿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这……” “因为吾等觉得楚风便是如此,因为……” 倒是跟随在后面的一个道人说道:“因为,楚王好细腰嘛!” 鳌道人今日入京之后一整天都没怎么敢说话,也找不到说话的地方,这个时候总算是找到了开口之处,一下子忍不住高喊了出来。 心想,这有什么看不懂的,不是很明显么? 但是一开口,身旁的两个师兄弟顿时看向了他,瞪着眼睛恨不得将他的嘴给捂住。 “就你话多。” —— 醒来,灵华君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京城了。 虽然这云中宫祠之中有着大量的奴仆女使,但是神巫这一次过来,本就带来了不少出身于云壁山山民的巫。 依旧是由这些人服侍,将那些奴仆女使都安排到了外层。 灵华君披上云纹神袍,走到了大殿之中,站在了那幅以她为原型所画的数丈长云中君神灵画卷之下。 而里里外外,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去,让他们来见我。” 昨日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局了。 而接下来她也终于要做些该做的事情了,她还记得自己来华京的目的。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灵华君招来了贾桂,云真道阴阳、鳌、鹤三道人,也召来了拈花僧。 灵华君带着天神相,站在殿中云中君画下见的第一个人却是贾桂,并且问了他一个问题。 灵华君:“我若是想要武朝重定神灵谱系,定四方地神八方山主的位格,应当怎么做?” 贾桂:“鸿胪寺!” “鸿胪寺不仅仅执掌朝廷典礼郊庙、祭祀朝会之事,也掌管天下各地寺观祠庙以及道释籍帐。” “天下各方神主正祀皆要列于鸿胪寺册中,如若不然便会打为淫祀,各地主官有职责捣毁其香火祭祀。” “灵华君若是想要重定神灵谱系和位格,鸿胪寺的司天署便是关键,负责管理司天署的便是鸿胪寺的其中一位少卿,应当派人掌管这一要职。” 灵华君:“鸿胪寺,司天署。” 而这个时候贾桂跪在地上:“贾桂不才,愿为灵华君做些事情。” 不得不说这姿态有些难看,不过贾桂倒是十分坦然,甚至是他就是故意如此直白。 贾桂仿佛很久之前便知道神巫要做些什么,在来京城之前甚至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能做些什么。 灵华君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 只是让贾桂退了下去。 而接下来进来的便是阴阳、鳌、鹤三道人,灵华君问了他们一个同样的问题。 “我若是想要重定神灵谱系,定四方地神八方山主的位格,应当怎么做?” 陆阴阳、金鳌、丹鹤三人似乎也早有打算,跪在灵华君的面前,开口说道。 “请立山河社稷图,绘九州天下山河,四方地神八方山主于其上!” 最后,拈花僧也进来。 三方,也分别代表着三个不同的人间方向和三群不同的人,灵华君都召进来问了问。 拈花僧听到了灵华君的问话,也明白这是大机缘到了,或者说这九州天下的大变就在眼前了。 他满腔想要说的话,有着大量的想法,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而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匆匆进入了云中宫祠。 随后,便看到有巫女进入了殿门口,被允许通过之后才进入了殿中。 灵华君:“怎么了?” 巫女躬身而拜,起身之后说道。 “神巫!” “天子旧疾复发,情况危急。” 第十二章:天子疾发 夕阳,黄昏。 天尽头的一行飞鸟列着长阵而过,抬起头一只乌鸦从头顶上飞过,落在了一座楼阁的檐角上,对着下面发出呱呱的叫声。 夜幕将近之时,红日将大地都抹上了一缕颜色,只是这缕颜色并不明艳,反而给人一种压抑深沉之感。 “咚咚!” 远处的暮鼓骤然响起,也让听见的人越发紧张了起来。 “呱呱!” 灵华君坐于法架之上,抬起头穿过帐幔看向那呱呱叫的乌鸦。 抬着法架的人还有跟随在法架周围的人,以及那些护卫在周的天子侍卫亲军,本就已经焦急且紧促的步伐,因为那暮鼓的声音变得越发急促了。 领头的寺人跑在前面,越发急不可耐地看向后面,他也不敢大声,仿佛生怕法架之上的身影不高兴,只能用周围几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喊道。 “快,快一点。” 法驾一路穿过了高大的城门门楼,辽阔无边的广场,绵长看不到尽头的过道,又经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宫殿。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支急促匆匆前行的队伍,仿佛就要迷失在这无边无际的建筑之中的时候。 众人终于停了下来,一行人跪在地上,巫觋搬出了脚踏,巫女扶着灵华君从法驾之上走下。 寺人低着声音上前,佝偻着腰也不敢看灵华君。 “灵华君,这边请。” 远处还有着两个寺人两个宫女提着灯笼过来,分别站在前后,为灵华君照亮了路。 就这般又穿过了一扇高大的红色宫门,沿着台阶进入了一座挂满了宫灯的大殿之中。 寺人们推开了几扇门,跪在地上迎接着灵华君迈过台阶,内里一双双目光朝着外面看了过来,但是视线触及那华丽的云纹长袍的时候又迅速低下,一个个宫人嫔妃以及内官纷纷站起行礼。 不过灵华君天神相下的目光立刻穿过层层珠帘,锁定了卧榻之上一个趴着不能起身、痛得不断呻吟大汗淋漓的老者身上。 “哒哒哒!” 灵华君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其他人那般行礼,直接朝着前面走去。 那围绕在天子身边不断替其擦拭着汗水的寺人也立刻站起,让开了两条道路站在了一旁,只有坐在天子侧畔的美艳嫔妃起身致意之后又坐下,附耳在天子身边说了一句。 “陛下,灵华君到了。” 天子终于侧过脸来,嘴巴不断地颤抖着,老迈的脸上皱纹不断抖动。 想要说话,但是半天才虚弱地说了几句,让人听也听不清楚。 这个时候,身旁的嫔妃侧耳听过之后,才向外传达。 “陛下说,本想今日再度宴请灵华君,不想旧疾复发,却让天人见到了皇帝这般姿态,实在是……” 后面没有说完,大概是羞愧难堪的意思吧! 之后,嫔妃又侧身听了几句。 “陛下还说,宫中医师无能,束手无策,宫中尽是一些无能之人,区区小事便自作主张劳烦灵华君跑这一趟。” 而说完这些之后,天子也便不再开口了。 口上说是小事,不过看天子这模样,似乎并不是什么区区二字可以一言以蔽之的。 嫔妃泪流满面,起身对着灵华君行礼。 “还请灵华君,救一救陛下吧!” 灵华君看了这一幕,开口说道。 “我又不是医师,找我来此做甚?” 嫔妃说道:“宫中医师说此疾人间难医,只有仙人能解,我等没有办法,所以自作主张让人请灵华君跑这一趟。” 灵华君:“既然说人间难医,那为何又说只有仙人能解,尔等又不是仙人,怎知仙人之玄秘?” 一旁的寺人这个时候说道:“前些时日,天子旧疾复发,正是那西河县献上来的仙药方才治好了天子的旧疾,可是昨日天子饮了酒,又淋了些雨,今日便又复发了。” 嫔妃以泪洗面,一下子扑倒在地:“灵华君乃天人,半人半仙的神圣,若是真的有法,就救一救陛下吧!” 立刻,看到整个寝宫之中黑压压的跪了一片,霎时间站着的只剩下灵华君一人了。 灵华君一看便知道,这哪里是什么自作主张。 这分明是早就想好了也准备好了,等她一来这里,便将她高高架了起来。 不过。 灵华君也不是刚刚从神山之中走出来的巫女了,这些时日她也见过比这更会演的,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凡人,千姿百态的人心。 看到这一幕心中连波澜都不起,似乎觉得这再寻常不过。 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云中君看人间的心态还有视角。 人身之上真善丑恶并存,你真情流露也好,伪装演戏也罢,神仙都不在意,而是直指一切的结果。 她在想:“若是皇帝这个时候死了,会发生些什么?” 她又想:“她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北朝的大军刚刚退去,灵华君也不过是来到华京第二日,这虚假的繁华之下是一个满目疮痍处处危机的皇朝,皇帝若是一死,至少这个时候不论是灵华君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完全做好接下稳住这个王朝的准备。 而灵华君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在这里封四方地神八方山主,也为了接下这整个武朝甚至是整个九州大地的神道控制权,让一切都尽在云中君的掌握之中。 这般想来,这个时候天子还不能够死,至少在地神没有遍布武朝大部分郡县的时候,还不能死。 而天子重病的局面,对于灵华君想要做的事情来说反而倒是个机会,能够以这个为理由将之前和宦僧道提过的那些事情和想法,真正的施行下去。 灵华君看向了一旁的寺人:“陛下何时发病的,病状如何,所谓旧疾又是何疾?” 寺人原本弓着身对着天子,听到灵华君问话之后,连忙朝向了灵华君,只是弓着身看着地砖的姿势却没有变过。 寺人:“陛下昨日夜里发的病,染的是背痈之疾,但是除此之外……” 灵华君:“除此之外。” 这个时候一位宫廷医官站了出来:“除此之外,昨日陛下又淋了些雨,外邪入侵,应当是痹病重发,五体肢节痹,难以动弹。” 灵华君:“这听起来,似乎还当真是有些麻烦。” 武朝的天子并不是壮年,人一老迈发起病来和年壮之时自然不同。 病起来时大多数是数病齐发,病症盘根错节,难以寻找根源,也更加难以医治。 因此这些宫廷医官别说有些病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医治,哪怕是知道如何治了,也不敢随便下药,生怕这药一下下去,病没有治好反而天子先承受不住了。 最后,只能推到了灵华君的身上。 站在宫中,所有人跪地围绕的中央,灵华君隔着珠帘看了看天子的身影。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宫中的灯火也显得越来越亮了,一盏盏摇曳起来就仿佛如同宫中数百人的心一样。 灵华君的影子投射在地砖之上,随着那一盏盏烛火在晃动。 “呃!” “呃呃呃……” 而这个时候,床榻之上的天子突然嘶了一口气。 看上去就好像一口气要喘不过来,真的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而伴随着那天子痛苦的嘶气,宫中的烛火摇曳得更厉害了,仿佛跪在地上的众人的心也颤得更厉害了。 而这个时候,似乎灵华君也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 灵华君转过身来,看向了外面。 “将门打开。” 听到灵华君这么一说,那妃嫔立刻跪倒在地上,说道。 “谢过灵华君。” 随后便看见整个寝宫之中的人都动了起来,寺人还有宫女,宫内的一个个身影迅速站起朝着外面奔跑而去。 众人也没有问,齐齐地将那一扇又一扇门打开。 在灵华君的面前,一道道朱红色高门不断推开,一层层通往外面。 但是当打开到最外面一层的时候,灵华君却喊了一声。 “停!” 声音传到了最外面。 站在最外面一重宫门前的寺人立刻停下了动作,只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而这个时候风沿着缝隙吹了进来,吹得那站在宫门前的两个太监立刻闭上了眼睛,偏过脑袋,但是手依旧还在宫门上没有松开。 众人没有说话,随着那个停字之后更是全部陷入一片鸦雀无声之中。 所有人也不知道灵华君要干什么,他们也不敢问。 烛火被吹灭了一部分,轻烟袅袅之下,只听见灵华君念咒的声音随风烟飘荡在宫中。 “吾今奉请云中君法旨,召……” “速来!” 宫人隐隐有人小心看向灵华君,便看到灵华君竖起剑指站在深处,于灯火明暗闪烁之中似乎在呼唤着什么不属于阳世人间的东西。 昨日他们就见过这般场景,当时灵华君招来的是京畿之地的地神,却不知今日招来的是什么。 他们仔细倾听着那咒语,但是却又听不太清晰。 “呼!” 从第一重宫门外吹进来的风一阵又一阵,这时候的风还是有些冷的,只是吹不到其他人,都落在了门口的两个寺人身上。 而这个时候,那东西出现了。 它出现得很快,仿佛是听从那咒语穿过阴阳的虚妄而来。 或者,是早早跟着神巫一同进入了皇城之中。 门口的两位寺人紧了紧身子,感觉风越发寒冷了,而抬起头却刚好看到了那个闯入进来的东西。 一瞬间。 寺人吓得张大了嘴巴,身体也僵硬在了原地。 那东西如蛇一般,从宫殿的屋顶上蜿蜒而下,修长的身躯穿过宫门的缝隙,一点点探入了里面。 扭曲着身体,就好像跟随着某种玄妙的乐章曲调,它一步步从高处落下。 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是神巫召来的,但是依旧忍不住会害怕,尤其是随着那东西不断地涌入,身体的全貌也逐渐显现。 灯火之下,其身躯越来越长。 越过宫门,绕过柱子,盘过宫梁,飞跃空中。 那身体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地从外面涌入进来,将寝宫的高处都占据。 “啊!” 终于,那守着第一重宫门的寺人站不住了,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同时也将一旁的另外一人撞倒。 而原本扶住的门也哐当一下子被风吹开,大风涌入进来,将层层烛火一同吹灭。 “怎么回事。” “风将蜡烛吹熄了。” “灯呢,灯呢,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东西过来了,从我身边过去了。” 这一下,宫中一下子乱了。 剩下的一二灯笼的微弱之光和三两烛火,也只能照亮一二人面庞和些许影子,这反而让黑暗显得更加恐怖了。 而这个时候,站在第二重门外的,灵华君带来的巫女提起一盏灯,然后开启了灯光照亮了暗室探向里面。 那光也照亮了灵华君的身影,方才让众人心中安定下来。 众人这才纷纷重新燃起烛火灯盏,目光全部都看向灵华君,最后汇聚向高处的那影子。 那东西终于一点点从远方蔓延到了皇帝的身边,漫长的身躯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全部涌入了宫中。 那东西俯下身来,似乎在看着灵华君,灵华君也在看着它。 “咻!” “咻咻!” 那东西不会发出声音,只有身体穿过梁柱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似乎在人看不到的层面,正在和灵华君交流着。 最后,灵华君一挥手。 “去!” 那东西便接着前行,一层层将整个床榻挂角都给包围了起来,这场面实在是渗人且诡异。 但是床榻前的众人仔细一看,天子的情况的确好了一些,至少不再是一副马上就要死去的模样。 其安然睡去,甚至隐隐传来鼾声。 “灵华君,这是……” 嫔妃看向了灵华君,然后轻声问道。 灵华君:“有此物护住天子,便可保住天子性命,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天子便可安然无忧。” 妃子欢喜不已:“那陛下这是好了么?” 灵华君:“并未曾好,我并非医师,也不通病理,虽然能以此术保住天子的性命,但是却并不能治好天子身上的重疾。” 妃子又脸色苍白了:“这可怎么办,若是陛下这样一直睡下去,朝堂之上可不得了……” 上一次天子的情况好转是用了仙药,但是那药是云中君赐下来的,也是神巫转交给了贾桂的。 不过神巫的手上却并没有这种药,而且她也不知道这种药是否能够彻底治好天子的背痈之疾,还是仅仅只是缓解。 灵华君没有看那妃子的脸,转过身看向了天子。 “还有一个方法。” 妃子立刻凑了上来,拉住了灵华君的衣袖哀求。 “请灵华君告知,不论什么办法,一定要治好天子。” 灵华君拉回了衣袖,但是也说出了那个方法。 “祭神!” “迎云中君!” —— 夜色之下。 宫外。 众人摆起了法坛,燃起了高香。 灵华君坐在法坛之上,地上一层层火烛燃起环绕在灵华君和法坛的身旁,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宫廷的广场上。 一个个身影提着灯盏站在黑暗之中,从殿门口的阶梯一直往下,延伸到远方。 灵华君第一次迎神是在云壁之前,但是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迎神,她甚至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火起!” 高耸的火焰燃烧而起,灵华君也抬起头。 双耳穿有古朴的左日右月双坠摇曳了起来,天神相上的流光随之转动。 下面巫觋随之而动,有人弹奏乐器,古老的乐声在皇城之内响起。 而巫觋以那传承自上古的腔调高唱。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 这亘古长久的诗篇一起,便代表着迎神真正的开始了。 此时此刻。 伴随着迎神曲的开幕,灵华君似乎又看到了云中君的身影。 散开的短发,衣带如烟霞,其身形青春有力又显得有些懒散,骑着九色麋鹿越过林中荒草的时候回望,带着一丝原始蛮荒的狂野神性,一如那上古神话之中的神祇。 一道光从高处落下,灵华君立刻看了过去。 她以为会看到云中君的身影,但是却看到那光里什么都没有,甚至那光转移腾挪,最后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头看向天空,有些疑惑。 “失败了?” 神巫申请连接,但是这个时候云中君并不在。 她的申请报告从京城传向九天,从九天之上抵达了云壁山,最终却没能被云中君看到,而是落到了另一位神仙的面前。 此时此刻,巫山神女峰后。 医疗生命基地的手术室外,装扮如同天阙仙娥的神祇看向了灵华君所在的方位,立刻锁定了她的全部。 “京城!” 月神又看向了手术室内,过了一会开口说道。 “好了以后,也会去更多更繁华的地方看看吧!” 月神背对着,最后说了一句。 “接过来吧!” 仙娥的身影消散在了巫山神女的神宫仙府,回到了那个虚拟的天界月宫之中,高居于明月之上俯瞰人间。 狂风骤起,而灵华君的“魂魄”也被一股力量吸扯向天穹,穿过一层又一层云幕。 “天界!” “月宫!” 有人在其耳畔轻声语,但是仔细听又感觉只是单纯的风在呼啸。 神巫感觉天旋地转,但是仰望苍穹之上越来越大的明月之时。 她也赫然看到了。 那个俯瞰人间的冰冷身影。 第十三章:巫咸 月光将其淹没。 再现身的时候便在那无边无际的高大玉树之中,那是月宫的月桂神树,而脚下是一片荒芜,仿佛除了这月桂神树之外,这里便再也长不出其他的东西。 灵华君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时她还在楚地,没有被称之为灵华君,更多的人称呼她为云中祠的神巫。 走着走着,那昔日看到过的宫阙楼城终于显现。 登上那如山一般的长阶,进入那美轮美奂且森严巍峨的仙宫。 周围很静,静得甚至让她感觉有一种听不到的宏大回音从远处传来。 脚踏在那空寂无人的大地上,耳朵不自觉地传来山峦大地最深处的震动,发出让人微微有些头晕的嗡鸣。 “月宫!” 站立于仙阙神宫中,她又一次想起了之前想过的那个问题。 “此间主翁是谁,是何人居住在这里?” “是不是那传说之中吃了不死草,长生不老的仙人?” 这一次,殿中有人和她说话了。 “云中君的灵子,不在人间扮演你的云中君,来到我这里做甚。” 灵华君立刻朝着殿中看了过去,隐约看到了一个身披薄纱如光如影的身影走了出来,但是仔细一看,那又只是从大殿高处落下的十数丈长丝帐在微微飘动。 她又感觉到了余光里有什么走过,似乎那涌入殿中的月光在波动,她立刻朝着身后看去,但是依旧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立刻追了出去,便看到一道身影站在长廊尽头的一处亭子旁,那亭子的位置还要高出一大截,上去又要登上一层阶梯。 灵华君立刻朝着那边走去,来到了台阶下。 也再度看到了那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影,只不过上一次她只看见了一张侧脸,这一次见到的却是那身影的全貌。 对方很瘦,看上去很高,气质清冷。 不是云中君那种面无表情的冷,而是一种真正的自骨子里发出来的,让人感觉到冷意的冰寒。 乍一看上去。 立刻便让人联想到飘落的花,冬季的雪, 一层层月白的长袍顺着笔直的肩流淌下来,如同流光泄地,然后化为袖,化为衣摆。 最外层的薄纱上绣着月桂树的花,连系在腰间的丝带也绣着花枝。 最重要的是那一头长发,长得几乎要到脚踝了,发丝在风中静静地飘舞着。 她说:“我未曾食那不死草,只是生而寿无尽也。” 月神一开口,打断了灵华君的思绪。 灵华君身形迟钝了一下,刚开始还没有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正是刚刚她心中的想法。 只是,她分明没有说出口来,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对方似乎能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那人朝着下面看了下来,灵华君往上看去,在那双眸子里,她看不到任何涟漪。 灵华君:“你是?” 那人答曰:“我是月神,叫望舒。” 说话间,月神的影子更清晰了,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和衣袍,而其脑后也亮起了一道清冷的光轮。 光照耀下来,让灵华君感觉如同直视日月星斗,浩瀚苍穹。 她想。 “果然,这也是一位神仙,而且是源自于上古的神灵。” 而灵华君也隐隐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会看到云中君在这里。 不论是在诗篇里,在人的联想中,还是阳世人间。 云与月,似乎总是形影不离。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求见云中君却来到了这里,但是看这模样,云中君似乎不在。 “灵子想要拜见云中君,却未曾想恍恍惚惚,来到了这里。” 月神:“云中君不在这。” 灵华君:“那……” 灵华君想要问些什么,但是月神根本没有理会她,穿过亭子朝着前面走去。 她只能踏着台阶跟着上去,行走月上的宫阙间。 “今月云中君都不在,也无暇关注人间之事。” “你没有办法见到他只能来这里。” 灵华君很疑惑:“可是不久前,云中君才颁下数道法旨,召五湖四海游龙、四方山主八方地神、阴阳两界妖魔入人间,对不尊法旨的北燕降下天劫神罚。” 这可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又怎能说无暇关注人间之事呢? 然而,灵华君立刻看到月下缓慢走着的身影停了下来,告诉她。 月神:“那不是云中君的法旨。” 灵华君:“那是?” 月神说:“那是我颁下的法旨。” 一瞬间,灵华君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听到北燕的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尽数被打入幽冥地狱之中受罚的时候,她当时就感觉十分震惊,在她的眼中这不太像是云中君所为的事情。 云中君或许会拿下那十万大军,杀一批然后稳住一批。 但是将十万人驱赶至大江之畔一个不留屠杀殆尽,命人神妖鬼将十万人一同罚入幽冥地狱,这种酷烈到不留一丝余地的极端方式,在她印象之中还从未出现过。 思来想去之后,也只能解释为,云中君无比震怒。 云中君是天上的云,云能化为地上的雨,也能化为九天之上的雷霆风暴。 她不过是一人间之巫,又能了解多少神仙的想法。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这不是云中君颁下的法旨。 此刻再看着面前这位月神。 其哪怕不说话,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俯瞰芸芸众生的姿态,那与凡人格格不入的冰冷仿佛刻在了那高瘦身躯的骨子里,如果这样生来寿元无尽的上古神祇也有骨与血的话。 而且,如果说云中君下这道法旨的话她还可以理解为是云中君是为了楚地百姓,但是面前的这位月神,她不知道对方下这道法旨的意义。 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和说话,她也不觉得对方会是一个在意凡人的神与仙。 灵华君:“为何?” 月神:“为何?” 这位神仙连发出发问都好像听不出问的感觉,或许云中君能够听出这句反问的嘲讽和揶揄,但是身为“凡人”的灵华君是听不出来的。 云中君可以问她为什么,甚至可以让她的计划一次次被拒绝和修改。 但是,一个凡人哪里来的资格和权限,来问她为什么? 灵华君并不了解面前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还在猜测。 “为了震慑?” “难道为了尽快让楚地和武朝的百姓不再遭受兵祸?” 月神:“因为我可以,因为省事,因为简单。” “因为无数个理由,你需要我下个法旨出来给你么?” “云中君的灵子。” 月神看着她,对着她说。 “云中君许你与共列坐,云中君许你扮他,云中君许你问为何。” “然尔须知,你没有资格问为何。” “你的位格不是你的,是云中君许给你的,但是我没许你。” 说完,她还说出了她在人间被皇帝敕封的封号。 “灵华君。” 灵华君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知道自己是云中君的月下影。 但是云中君从来不会将这样的事情说得赤裸裸的,他似乎喜欢给冰冷残酷的东西盖上一层虚妄的暖意,讲一讲那人之间才通行的规则和道德。 但是此时此刻,她终于见到了一个和云中君完全不一样的神仙,她不会和你讲这些人才讲的“虚伪”之物,人间的道德、规则、约束对于她来说如同无物。 她低下头,突然之间有些不敢看对方。 不仅仅是那耀眼的圆光,而是她骤然明白面前的神仙虽然拥有着人的身形和轮廓,但是身上没有半分人的味道。 月神站在永夜的宫墙之上,风无休无止地吹动她的长发和衣摆,美得盖过天地间的一切,如同月上高空人间的种种便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一抹月白。 但是越是这般,那非人之感就越发浓烈了。 美得让人害怕。 让人颤栗的美。 “怎么?” “觉得,神仙和你想象之中的不一样。” “觉得,神仙不够仁慈。” “觉得我不像人。” 那寒风中的神仙看着她,一眼看破了她的内心,翻开所有她藏匿在意念深处的秘密。 让她感觉赤裸裸地,无处躲藏。 灵华君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突然明白那所有的遮掩都毫无意义。 冷意刺入骨中,她忍不住抓住衣服想要遮挡住寒冷,但是却好像浑身赤裸地站在夜风和那身影的面前,什么也遮挡不住。 月神看着她,她不敢抬头,甚至都不敢乱想了。 月神说。 “不是神仙是好的,是云中君觉得神仙应该是好的,神仙才会变成好的,云中君觉得神仙应该像人,神仙也便变得像人了。” “不是云中君神通广大,是他让云中君这个名字变得神通广大。” “云中君的灵子。” “不要用你的想法去揣度我们,我们诠释神仙的概念,我们定义人间的善恶,我们划分天地幽冥。” “我们决定一切。” 灵华君不再说话,月神也开始踏着高空远去。 月神:“你要的能医治百病的人,两日后便到人间的华京。” 直到此时此刻,灵华君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不过哪怕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对方也早已了解得清清楚楚,并且早已经安排好了。 灵华君终于抬起头:“两日后,是谁要来?” 月神说出了一个名字:“巫咸。” 灵华君惊讶无比:“灵山十巫?” 虽然是楚地的巫,但是对于从古时便流传下来的灵山十巫之名,她还是知道的。 这哪里是什么人,就算曾经是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人,还真的能够称之为人么。 月神没有理会她,而是接着说道。 “控制好皇帝,控制下武朝,别让云中君失望。” 说到这里,月神话语一转。 “如果你做不好。” 灵华君:“你会杀了我,也将我罚入九泉下的地狱?” 风中传来声音:“杀了你?” “不,你做不好。” “我会将所有人一起打入地狱,让你们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在幽冥之中团聚。” 灵华君:“所有人?” 月神:“所有人。” 灵华君:“你杀了所有人,这人间大地上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么,云中君难道也会喜欢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间大地么?” 月神:“那就于一无所有的人世间再造一批人,你以为汝等是什么不可复制与替代的稀世珍宝?” 一瞬间,那月宫的寒风让灵华君感觉自己被冻住了,哪怕月宫到处都弥漫着清幽的光,却让她丝毫感觉不到暖意,犹如堕入彻底的永夜之中。 而随着那高高在上的月神如同月光一般融入风中,她也从九天之上跌落人间。 —— 人间。 皇城之中。 “呼!” 高耸的祭火不知道何时变得低矮暗弱了起来,法坛周围火烛组建成的“阵法结界”也随着灵华君的醒来,又被吹灭了一部分,还在燃着的已经所剩无几。 四方边缘围绕的人一动不动还在站着,广场上的巫觋已经唱到了送神曲。 灵华君已经从九天之上月宫归还,但是坐在法坛之上的她看着自己的手,可以看到纤长的手指在不断地发抖。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恐惧。 她是第一次正式和那月上之神见面,或许以后,再也没有勇气见到对方。 她在对方面前极力鼓起勇气和维持镇定,似乎想要表示自己并不害怕,但是她还是害怕了,她更知道对方也已经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恐惧。 没有人能够直面对这样的存在,面对那双将生命视若无物的双眸。 “神仙!” 她突然又想起了昔日牡丹龙池之畔,她和云中君对坐饮酒的时候,云中君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觉得我是一个好神仙么?” 当时,她说云中君是一个好神仙,不过云中君并没有回应,而是告诉他。 “那便按照你心中所想的云中君,应当做的事情去做吧!”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一些当初云中君问和说这句话的一些含义,或者说云中君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那月神已经活过了不知道多少的岁月,她永生不死长居于九天明月之上,对于她这样的神仙来说,人间的好与坏、善与恶已然没有了半分意义。 因为他们早已经变成了和凡人没有半分关联的存在,她不论从本身的存在还是所居住的地方,是凡人完全不能理解和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云中君或许也同样如此,他的一切都已经和凡人迥然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他还希望能够做一个好神仙,只是或许他也逐渐地不明白,如何去做一个融入凡人之中的好神仙了。 灵华君:“不是我在扮云中君,云中君也在看着我,想要我成为他所盼望的那个还有着人间红尘之心的他。” 恍惚之间,她终于明白了她不是单纯地在模仿云中君,她同时也在影响着云中君和这个人世间的牵连。 她终于站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下面的人立刻走了上来。 “灵华君!” “灵华君您可终于回来了,老奴看着您一动不动这么久,可是吓坏了。” 说话的是内侍省的太监马馥,上前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灵华君,可有结果了么?” 灵华君:“云中君云游天外而去,我未能在天宫仙阙之中得见。” 马馥:“啊,这可怎么得了。” 灵华君:“不过,天子的事已经有着落了。” 马馥:“灵华君知道如何驱除天子身上的疫疾恶鬼了?” 灵华君:“我又并非医师,去除不得。” 马馥:“那是?” 灵华君:“两日后,会有神人入京而来,为天子施法祈福禳灾。” 马馥不知所措:“这,神人又是……” 但是灵华君已经朝着宫内走去,又看了一眼天子的情况。 华丽的床榻金帐之外,那密密麻麻的藤蔓还缠绕在其上。 涌幽藤虽然不能治病,但是其有着彼岸花神经系统的同样的生命维持能力,目前算是吊住了天子的性命。 至少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了。 她进来之后,那妃嫔也立刻起身,想要问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马馥跟在后面,对着妃嫔点了点头。 妃嫔立刻躬身:“多谢灵华君!” 灵华君开口说道:“两日内除了喂食,不要乱动,两日后我会再来。” 说完,其便上了法驾远去。 而这个时候,天已经微亮了。 —— 而另一边。 巫山神女峰后,医疗生命基地之中。 山坡上,原本坐在上面迎着朝阳,准备晒太阳的巫咸刚刚准备好了角度。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调整,便听到了声音从大山的四面八方传来。 “巫咸!” “速去京城,巫江之畔有鸱吻在等候。”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整座大山在说话,顺着密密麻麻的古木和大地上的藤蔓传递而来,最后通过无饥妖藤化为的斗笠传入到他的脑海之中。 那是巫山神女的声音,巫咸一听到对方颁布的法令之后立刻站起,朝着巫山神女峰外走去。 “五日后归来,不得有误。” 第十四章:这是在向苍天借命 天气越发寒冷了。 灵华君站在云中宫祠的院子里,面前是一棵已经掉光了树叶的秋木,远处巫女巫觋站在角落里远远地守着。 寒冬将至,大地上的生机也仿佛随之渐渐散去。 来京城之前,她知道自己是按照云中君的旨意敕封地神山主的,等到那个时候天下便会终结真正的乱世,九州一统天下合一,那个时候神灵居于九天,地神安于大地山河,鬼神行走于幽冥。 在她想来,真正的盛世也将随之到来。 来京城之后,她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但是她突然发现在真正的神佛的眼中,或许这天下如何根本不重要,九州一统也根本不重要。 而且她还想到,若是当有一日漫天神佛四方神主都一同归来,这神鬼妖魔横行的世界,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那些已经获得了长生不死的神佛真的还会在意这九州人间么,在他们眼中这九州人间又是什么? 她不可得知。 但是心生寒意。 “不是这漫天神佛希望这乱世终结,只是云中君希望而已。” “只有云中君,才能让这九州人间繁荣昌盛,人神妖鬼各自有序。” “如同那奉请云中君的咒语一样,念起那咒语,就能够压制住四海江河游龙,让恶蛟束缚于锁链之下化为神龙。” 而且,灵华君又想到了那高高在上的月神所说的话。 “不是云中君神通广大,是他让云中君这个名字变得神通广大。” 灵华君曾经听过拈花僧说过,在那上古蛮荒未开之前,云中君便已经存在了,那个时候连文字都没有,凡人又是如何称呼云中君的。 她当时半信半疑,此刻却又突然信了。 “云中君,真的只是云中君么?” “是否还有其他的名字?” “曾经路过别的地方,以其他的身份,被众生凡俗所膜拜。” “其中是不是也有我所知晓的上古仙圣。” 她曾经以为自己了解云中君,但是她又逐渐发现自己从未了解过,就像是她从未知道那天上的神仙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是。” “云中君去了哪里?” 她越发感觉迫切了。 云中君让她来京城,或许她做好这边的一切之后,云中君便会回来了。 相比于那个居住在九天明月之上,随时都有可能将九州大地上所有人打入地狱的上古神祇。 云中君虽然同样有着一副冷淡的面孔,但是他骑着麋鹿行过人间的时候,至少能够看到一丝丝人的烟火气。 “沙沙~” 这个时候有人进入了庭院,踩着落叶一路来到了无叶秋木之下。 灵华君也没有回头,依旧陷入在沉思之中。 “神巫!” “内侍省的马馥来了。” 灵华君回过头来,看向了身后的巫女。 “他来有什么事情,可是天子那边出了状况?” 巫女:“的确是天子那边又出了情况,不过具体是什么样的他没有说,只是请您去看看。” 灵华君看了看日头:“今日便是第三天了,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之前月神告诉她,两日后便有人会入京而来。 这个时候天子还不能死,虽然天子死了或许那月神并不在意,但是对于灵华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会造成巨大的波折。 这个时候她不希望出现任何波折,只希望一切能够按部就班下去,一直到云中君归来。 灵华君匆匆朝着外面走去,耳畔不自觉地又一次响起了那月神的声音。 “控制好皇帝,控制下武朝。” “别让云中君失望。” “如果你做不好,我会将所有人一起打入地狱。” 这一次,灵华君坐的是马车。 马车刚出了云中宫祠,外面便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喧哗声。 可以看到门口可谓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有普通人前来凑热闹在门口上香的,也有投机野心之徒前来想要求见灵华君,还有些人就是单纯地想要来看看传说之中“天人”的模样的。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人。 是过来打听消息和虚实的。 虽然宫中已经严密封锁了消息,但是关于天子重病的消息还是有着各种风言风语传了出来,群臣之中不少人都得到了消息。 “听说了么,陛下已经三日没有召见群臣了,就连丞相都见不到陛下。” “这,莫不是……” “天子前番病卧床榻之上,药石难医,还是得了仙药才痊愈。” 尤其是之前,宫中匆忙请灵华君入宫延命的事情还是被有心之人注意到了。 “听说了么?” “灵华君入宫做法,向苍天借寿,但是也只是勉强稳住了。” “天子的情形,已经到了这般危急的地步了么?” “天子在位三十余年,如今已经是年近古稀,之前就屡次病卧床榻不起,这一次恐怕……” 所有人也都明白。 或许皇帝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劫,就在灵华君的身上。 有人希望皇帝活,当然也有人希望皇帝死。 而刚刚马馥来到了云中宫祠,虽然是乔装打扮,但是也被有心之人给注意到了。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下来。 灵华君也没有看外面,她知道很快就有人来报告情况。 果然。 前面有人探查过后,立刻有人跪在了马车的帘子外,对着里面拱手。 灵华君:“怎么了?” 巫觋:“神巫,前面的路被堵住了,有人争吵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后面骑着马的马馥赶了过来,看着前面来的时候一片通途的路,此刻却是一片拥挤的情况,脸色发青到快要化为黑色。 “他们怎么敢的!” 马馥可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这分明是想要拖延住灵华君,让这辆马车不能够按时地抵达宫中。 哪怕是一时半会,说不得天子就差这一会呢! 灵华君没有说话,马馥已经立刻让身旁的护卫去驱赶捉拿前面闹事故意造成拥堵的人,但是看到卫兵一动,那为首闹事的人早就一溜烟地跑了,似乎早有准备。 半晌之后,路终于让开了。 马馥立刻来到了马车外跪着:“灵华君,路已经清了,还请恕罪,望没有惊扰到灵华君。” 马车内传来了声音:“你觉得是谁?” 马馥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人,但是他哪里敢随便说,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尤其是这个关头。 “这……” 灵华君:“先不计较这个事情了,进宫吧!” 灵华君虽然说着不计较,但是马馥却心中凛然,因为在那前面还有个先字。 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灵华君还是在午时之前赶到了皇城之中。 马车直接便进入了皇城之中,丝毫没有停下。 就这样一路直接到了最深处。 灵华君在众人拱卫之下,再次见到了天子。 藤蔓化为的“阵法”还在,依旧层层叠叠地环绕在龙榻之上,只允许少数几人靠近。 不过天子的情况又开始变得恶劣了起来,可以看到其脸色惨白,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呜咽。 “唰唰!” 灵华君还能够看到那藤在慢慢地蠕动着。 但是速度却很慢,远没有之前灵巧。 涌幽藤虽然拥有一些彼岸花的特性,能够通过彼岸花神经系统维持一部分生命特征,但是毕竟不是在黄泉基地之中拥有着营养液和各种设备加持,并不能达到真正的延命不死的地步。 而更重要的是,面前这根涌幽藤它快要没电了,虽然它相比于普通的涌幽藤多装了一块电池,但是在这里它毕竟是无根之源。 不过这藤也有着另一重作用。 那传说之中的灵山十巫中的巫咸来了,治好的天子自然好。 如果治不好,这藤妖也能够顺势将这武朝天子送入幽冥之中。 榻前。 妃嫔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很多,而殿内也多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一些身穿朱紫袍服的官员。 众人看向了灵华君,一直守在榻前的妃嫔凑上前来。 妃嫔担忧地问道:“灵华君,陛下之前还能安睡,从今日清晨便突然半梦半醒,开始说起了梦话,似乎痛苦不堪,这到底是怎么了?” 灵华君指向那涌幽之藤:“它法力将要耗尽了,阵法维持不住。” 妃嫔和殿内众人听完顿时慌了:“这可怎么办?” 众人再次看向了灵华君,又要请灵华君想想办法了。 好像。 对方是什么万灵的菩萨。 只要凡人求什么,便能得什么一般。 灵华君看向众人,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说道。 “尔等以为是什么?” “与行贾较价,与屠者争斤两?” “替天子延寿,这是在向苍天借命!” 灵华君不像殿中其他人有各种隐讳,直言其也不知天子能够得活。 “最后借不借得来。” “还是得看天意!” “天要皇帝死,皇帝不得不死,天要皇帝活,便没有人能够让他死。” 这个时候,一位老臣上前来,躬身而拜之后问道。 “敢问灵华君,这天意在何处?” 灵华君没有理会众人殷切期盼的目光,她站在宫中只是说。 “再等一会。” 月神说是两天后,但是两天后的什么时候到来却没有明说。 两天后,十天后天按道理说也可以说是两天后,不过天规森严,那巫咸虽然是传说之中的上古神巫,但是灵华君可不觉得对方敢于违抗天界的法旨。 “再等一会?” “等什么?” “等谁?” “之前灵华君说过,今日当会有神人入京为天子施法祈福禳灾。” “神人?” 殿中众人不知所措,不知道这神人是何人。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众人也越来越焦急,有人便开始催促和灵华君相熟的太监马馥上前来问一下。 马馥犹豫再三,最后看了看天子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朝着前面走来。 而刚迈出两步,灵华君突然抬头看向那榻前。 那原本安静的涌幽,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灵华君:“来了。” 马馥:“谁来了?” 灵华君扭头看向了宫门之外,也终于说出了那个所谓神人的名字和身份。 “灵山十巫!” “巫咸。” 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在场之中有着不少饱读诗书之人,当然知道灵山十巫是什么,巫咸又是谁。 那可是古时的存在,传说之中的巫觋。 虽然不是神祇,但是在楚地之人眼中,那也是有着独立的传说和神话之中的存在,不是等闲的鬼神可比。 “巫咸,这不是古籍之中的上古之巫么?” “这样的存在,如今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那踏遍千山人未老、驾驭神龙游四海的云中君,还有那月宫之上亘古长久的月神,他们是生而神圣不知岁月的神祇。 当你仰望他们的时候,就如同仰望日月星辰,不知何来,也仿佛没有归处。 但是灵山十巫在古籍之中是有着明确记载的,至少,他们曾经都是凡人。 宫门一层层推开,众人朝着外面看去。 不仅仅好奇那传说之中的名字,更想要亲眼目睹。 凡人。 是不是真的也可以得长生。 —— 东华河上。 那是一龙头鱼身的存在。 烈日之下,其穿过了行船密集的天生渡而来。 银白色的身躯在太阳底下格外显眼,岸上天生渡的挑夫商贾、河船之上的船夫水手一个个瞠目结舌相望,然后不敢置信地揉起了眼睛。 龙首卷起大河之浪,驾驭着层层水花,抵达了华京的城墙之下。 它来得猝不及防,华京没有任何准备。 但是。 带来的轰动,却完全不输给之前神巫到来的时候。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呼喊声从东华河一直蔓延到了京城深处,不知道多少人朝着河边赶了过来,只为看那条龙头鱼身的怪物。 “江边,江边来了条龙。”街上有少年大呼小叫。 “你怕不是白日做梦。”茶摊之上有人大笑,根本不信。 “是真的。”但是看到人流不断地朝着东华河边而去,不相信地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鱼身龙首,这是鸱吻啊!”到了一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竟然是真的,而京城自然不比其他地方,立刻就有人认出来这是神兽龙种鸱吻。 “听说楚地有鸱吻现身,这莫非是从胤州来的?”有人消息灵通,知道不少消息。 “鸱吻现身京城,这是何意?”但是看着那停下来一动不动的鸱吻,众人还是有些疑惑。 而接下来, 一个人出现在了鸱吻的身上,从众人看不见的侧面缓缓地走上那鸱吻的背脊。 那人头戴着斗笠,穿着一袭粗麻白衣,脚上穿的是一双草鞋。 看上去就像是蛮荒山野的樵夫山人,只是他那粗麻白衣太过干净,头上的斗笠也实在是太大太怪异了一些,不仅仅如此,那斗笠上的许多藤蔓还从上面蔓延到他身体内外。 “龙上有人!”港埠的船上,有人趴在高处大喊。 “什么人?”下面众人也立刻看了过去。 “不知道,真的是人么?”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突然现身的鸱吻和“人”,不知他为何而来。 但是,伴随着那个戴着斗笠的山人往前迈出一步,像是要跳入河中一般。 从鸱吻下方,大河突然再次掀起浪涛。 四下无风。 但是无风起浪。 并不算清的水面之下,一道道细长细长的影子浮现了出来。 它们扭曲如蛇,密密麻麻,越来越多,融合在一起之后朝着岸上冲刷而来。 “啊,什么鬼东西?” “河里有东西,有东西想要上岸。” “蛇,水底下全部都是蛇。” “嘶,这是什么东西,妖怪……是妖怪啊……” 不论那是什么东西,所有人见到类似于蛇一样的东西本能会感觉到害怕,岸上众人心中一紧,顿时忍不住散开了来。 大量的“蛇”从东华河涌了出来,冲入华京之中。 而那之前鸱吻背脊上的人,也踩踏着那密密麻麻的蛇,就这样走过了宽阔的河面。 他们浩浩荡荡地滑过港埠,穿过长街。 一路上。 那些如蛇似藤一样的东西不断散开,一条条钻入了华京的地底之下消失不见。 而那戴着斗笠的人,也在万众瞩目的惊骇目光下慢悠悠地走到了皇城脚下,抬起头看向那代表着皇权的和至尊的重重楼阁殿宇。 皇城大门紧闭,守卫森严。 但是这个时候,来人做了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摘下了斗笠,一甩便看见斗笠轻易的散落开来,化为了一根奇异的藤被甩上了高处。 “嗡!” 一只“大鸟”从天而降,而那人也便咻的一下被拉上高空,化为了一个黑点。 再等到他落下来的时候,已经穿过层层殿宇,到了最深处的某座宫前。 黑点不断放大,眼看着距离地面不远,大约只有几丈的时候。 其判定为安全距离,于是便松开藤蔓。 绵长的藤蔓瞬间收回,落地前已经组成了一个简易的三层镂空垫子让其蜷缩在其中,等到落地之后那“垫子”又很快散开,藤也重新化为了一顶斗笠被其抓在手中。 而这个时候,宫中的人也刚好走出来。 所看见的。 便是一道穿着白色麻衣的身影从天而降,掀起一阵烟尘。 那人于烟尘之中缓缓走出。 将一顶斗笠戴在自己的头顶。 第十五章:云中君去哪儿了? 于正午的烈阳之下,众人看着那从天而降的身影站起身来。 阳光之下那好似从荒野大山之中走出来的古巫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仿佛他来自于另一方天地,带着不融于这片岁月的古旧一点点走来。 而这个时候。 身后,两侧的通道有着皇城侍卫赶了过来,顺着那广场的通道而下。 在将领的一声令下,侍卫便将那人团团包围住。 “站住,你到底是何人?” “来此作甚?” “皇城禁地,怎可擅闯!” “你是如何闯入宫中的?” “说话!” 来人并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朝着前面走去。 距离宫门前他还有上百米的距离,他就好像一个努力朝着阳光伸张的枝叶,奔向那吸引他的炎炎大日,什么也无法阻挡他。 在他的眼中,那些赶过来的那些侍卫仿佛和他并不处于同一片天地。 侍卫拔出腰刀,一边跑着,一边怒吼。 “站住,给我站住!” “给我站住!” 但是来人却丝毫不停,只是往前走着,而这个时候冲到了面前的侍卫也终于忍不住了。 不论来的是谁,身为天子亲卫若是让人就这样闯进去,他万死难赎。 “给我拦住他!” 而这个时候,有人已经从宫殿上的石阶上带着人跑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喊着。 来人正是马馥,身旁跟着的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寺人。 “不要动手!” “不要动手,此乃陛下和灵华君邀来的贵客。” “不要动手……” 不过距离这边有着近百米,声音传过来也不大清晰,而且也已经有些迟了。 只是,那些侍卫还没有来得及靠近那人,更别说阻止他了,七八人便被弹了开来。 只看见一道快捷无比的影子闪过,那侍卫连人带刀一齐飞起,重重地砸在地上。 “啪!” “啊!” 普通的藤蔓当然没有这种力道,但是一个电力驱动,内里有着线缆,植入了神经网络和生物大脑的藤妖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可以看到,藤妖无饥历经了刚刚的从天而降,还有一系列的重度使用,出现了一些破损的情况。 毕竟,无饥的主要功能并不是攻击,这只是附带而来的能力,其本体并不算太坚硬。 不过巫咸接下来只要找个地方蹲上几天,晒上几天太阳,破损也便会自然生长修复。 “唰!” 残影又是快速闪过。 一下子,那冲过来的侍卫便又倒下了一大片。 接下来,只要跟上来试图阻拦他的,站起来一个便被掀翻一个。 其缓慢前行,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却如同参天巨木一般不可阻挡。 “啪!” 恍惚间。 那巫山神女峰后的木仙仿佛也出现在了这里。 “什么东西?” “是那斗笠,斗笠上面刷出来的影子。” “这人是妖怪,是个妖怪啊!” “那莫不是什么法宝?”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戴着斗笠的身影了,加上那远处的呼喊声传来,所有人任由他一步步走向天子所在的位置。 而这个时候,马馥也跑了下来,他想要迎接这传说之中的古时之巫觋巫咸。 但是跑着跑着,却看到那巫咸停了下来,斗笠下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对方没有开口,但是目光似乎在说。 “停下!” 被那双目光盯着,马馥突然感觉心中有些发毛,也立刻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毕恭毕敬地行过一礼,之后问道。 “敢问!” “可……可是上古先贤,灵山十巫之中的巫咸。” 而来人根本没有理会马馥。 看到其停了下来,他反而抬步径直地朝着马馥走去。 马馥也想要动起来,立刻看到对方又看了过来。 马馥立刻明白了,他没有猜错。 对方的确在用目光说话。 “停下!” 马馥于是便站着一动不敢动,但是心中却分外忧惧,不明来人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知道对方若是想要取他的性命,只需要一念之间。 “他莫不是要杀了我?” “因为刚刚那侍卫动刀,而心生怒意?” “还是说……” 随着对方越走越近,马馥恐惧也越来越深,他深知面前这是一个可能活了不知道多久,一个凡人难以理喻的上古蛮荒之巫,难以用常理揣度之。 他忍不住后退,但是因为脚下一绊,直接摔倒在地,其身后的两个寺人立刻搀扶住了他。 而这个时候巫咸却蹲了下来,目光看着地面。 原来。 在石砖的夹缝之间,长着一株已经凋零的株,顶端长着一株小巧的果实。 刚刚马馥只要向前一步,便会将其踩个稀烂。 巫咸贴向了地面,耳朵靠了过去,头顶上的斗笠的藤蔓缓缓蠕动,看上去好像是在与那地上的着话。 他露出了笑容,他不和人对话,却好像能够和那株坐而相谈。 巫咸将那从土中取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斗笠上。 最后。 来到了石阶之上,站在了灵华君的面前。 此时此刻,今时云中君的巫,古时巫山神女的巫,终于会面了。 灵华君:“有劳了。” 但是巫咸听完了话,站着一动不动。 灵华君愣了一会,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戴上了天神相。 在没有戴上天神相的时候,她只是一介凡人。 而戴上了这神相。 她便是那天上的神君落入在山河湖中的化身。 这个时候巫咸才终于听从了号令,行礼过后朝着重重殿宇之内走去,朝向那卧榻之上的天子。 没有理会任何人,也没有一言可说。 “快快快,跟上去。”看到巫咸开始治病了,殿内顿时轰动了,寺人、宫女、群臣、妃嫔都浩浩荡荡地跟了上去,或者让开道路让巫咸进来。 “没想到,竟是上古的神巫巫咸从天而降,来为陛下治病。”众人看着那戴着斗笠的身影,虽然其行为举止怪异,但是众人知道其身份后却只觉得本应如此,一双双目光仿佛要从其身上探寻出更多匪夷所思的玄秘。 “云中君的威灵,当真是吾等不可想象。”马馥也回过头来,看着那巫咸的背影发出感叹,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不少云中君显露的神通,但是却发现所看见的始终都如同天之一角地之一隅。 巫咸进入殿中榻前,和灵华君只能借助天神相的力量被动地调动涌幽的力量不一样。 巫咸一挥手抓住那涌幽,那涌幽便层层迭迭地收束了起来,如同臂使。 其往地下一甩,那涌幽便破开地面钻入了地底之下。 接下来。 已然用不上它了。 这根涌幽会和其他随巫咸鸱吻一同而来潜伏入地底的涌幽一起,在地底之下扎根而下,一部分或会露出地面与地上的植物结合在一起,汲取养分进行光合作用。 化为一批能够自行维护,自行调整的活线缆。 连接这里的社庙、狻猊庙,然后等待着这里的小地狱和发电站的建立,等待和其他地域的同步连接。 “啊!” “到地下去了。” 看到巫咸控制那藤妖涌幽,还有涌幽钻入地底之中的画面,殿内众人纷纷捂住嘴巴。 和之前远远看到了不一样,这一次他们看得格外真切,而且也不再恐慌惧怕,更多是以探究神怪之事的好奇目光。 宫女捧着盒子踮着脚看,寺人瞪大着眼睛身体左右摇晃,身穿紫袍的老臣揪着胡子。 接下来。 巫咸终于开始治病了。 月影琉璃灯下,帐幔之后。 他们看到巫咸头顶上的斗笠彻底展开化为细小的藤蔓,然后将榻上的天子给包裹住,而他们看不见的是,其中一部分更加细小的藤蔓如同针一般直接钻入了皇帝的血肉之中。 而后巫咸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根奇怪的“法器”,扎入了皇帝的手臂中,将里面的仙药注射进入其体内。 最后又在怀中摸了摸,但是在众人眼中更像是在胸口搓了搓,便直接“搓”出了一粒仙丸,塞入了天子的口中。????“嘶!” “咦!” “噫!” 众人每看到巫咸动一下,大殿之中便发出一阵阵声音。 有震惊的低呼,有毛骨悚然的吸气,有皱着眉头瞪着大小眼的啧啧称奇。 在一阵阵其他人匪夷所思且看不懂的手段之中,巫咸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掀开帐幔从床榻前走了出来。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妃嫔这个时候走了过去,扑到了床边一看,便看见天子呼吸平稳,脸色也好了一些,至少不再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立刻,妃嫔率领着群臣先是朝着上天一拜,之后又对着灵华君和巫咸二人行礼。 “拜谢云中君!” “拜谢二位!” 灵华君还点了点头,而巫咸则一直朝着外面走去,从头到尾脚步都没有停下和迟疑,仿佛听不到身后在说什么一样。 其走出殿外,沿着阶梯而下,一路走到了宫殿不远处的水边。 这里有着一处水渠和湖泊,这里的水连接着城中的东华河小渠,从北门出汇入东华河的主河。 站在水面, 其取出那头上的小,小心翼翼地种在了水边。 之后,便朝着水中走去。 “哗啦!” 随着水中涟漪一起。 似乎有神异的光从水下涌起,照耀向了那巫咸。 那戴着斗笠身着麻衣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前来送他的有着不少人,一个个都远远地站在后面望着,便亲眼看见了这样一幕,齐齐地发出了惊呼。 “啊!” 之后众人便立刻凑到了水面,站在岸上朝着水中望去,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也找不到那个遁入水中的身影了。 “消失了?” “就这样没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的五行遁术?” 这灵山十巫的巫咸。 自天上而来,自水中而遁去。 其现也,其隐也,皆充溢乎不可测之气息。 而水下。 一艘黄泉之舟穿行于水底,正在随着水流归向城外东华河中的鸱吻。 若是天子死了,这黄泉之舟便是为他准备的。 不过此刻天子活了下来,巫咸也便顺便借着这舟船离去。 而灵华君远远地看着消失的巫咸。 仿佛也看见了另外一种超越凡俗的存在。 云中君,其如同行走于大山荒野的上古蛮荒之神,有着云一般的不可捉摸的地方,又有着人世间的烟火红尘之气。 月神,如同九天云霄上的明月一般,不可接近,高高在上。 而面前这位巫咸,他眼里好像没有人,只有那山河草木。 等到了夜里。 天子也醒了过来,虽然不能说是百病全无,但是看样子也可以多活几年了。 卧榻之上,天子听身边人说完了整个过程,感叹道。 “得云中君庇佑,得国师和上古先贤施展神通法术,侥幸向苍天借得几载寿命。” 只是,当人说到那灵山十巫的巫咸的时候。 他虽然身体虚弱还未恢复,但是目光灼灼。 “这世上,莫非真有不死药乎?” —— 清晨的华京城被薄雾笼罩,宛如一层轻纱覆盖在这座繁华的都城之上。 日初升,宫城檐下斗拱映照金色光辉,街道行人稀,唯早起小贩推车而过,脚步声与车轮滚动声于石板路上作清脆回响。 鸿胪寺官署前。 贾桂身着青绿色的官袍,腰佩象牙巧饰的革带,悬挂一块牙牌,精神抖擞地站在官署的台阶上。 他正了正头上的进贤冠,大踏步地朝着里面迈去。 若是四下无人,他定然要仰天大笑一番。 说上一句。 “我贾桂!” “又回来了。” 之前到京城了,那不叫回来了。 这穿上了四品的官袍,堂堂正正地站在官署之前,才叫做回来了。 官署大堂内早已布置得井然有序,长桌上摆放着书册、文房四宝,以及各种各地的文书案卷,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职贡图》。 几位属吏和侍从恭敬地站在一旁,他们个个衣着整洁,神情肃穆。 天还未曾亮的时候,他们便已经低眉顺眼地在这里等候着贾桂到来。 看到贾桂迈过门槛。 其中一位属官立刻上前几步,介绍了一下自己和身边其他几位属官的身份。 之后,又将贾桂引到了案前,恭敬地说道。 “启禀贾寺卿!” “一切文书和前任交接事宜均已准备妥当,所有交接文案卷宗皆已在此,还请寺卿查阅。” 贾桂点了点头,缓步走到长桌后面坐下。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大堂,最后落在桌上的一卷卷书上。 他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卷,缓缓展开,装模作样地细细阅读起来。 去年。 他还是被贬到西河县当一个县令,如今他不仅重新回到了京城,而且一跃成为了鸿胪寺的少卿。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如何当上这大鸿胪寺的少卿。 而他在这个位置上,又需要做些什么。 贾桂放下了文卷,站起来。 他先是对着皇城的北方拱了拱手,又对着云中宫祠的东北方拱了拱手。 “陛下有旨!” 一开口,便看到其他几位属官跪在了地上。 “命我协助国师灵华君重订神灵谱系,理清四方地神八方山主的位格。” “其他事暂且先放一放,速速去将各州郡县神灵名册拿来。” “看看是否有邪鬼淫祀混入其中,又有哪些正神被遗漏的,这些都得细细清点出来,不得有误。” 几位属官立刻点头称是,门口的小吏跑着前进,去书库翻起了那如小山般的文卷图册。 贾桂下达了身为鸿胪寺少卿的第一个官令,让署内之人忙得团团转之后,又立刻对一旁的属官说道。 “还有,去将云真道的陆阴阳、金鳌、丹鹤三位真人请来,关于地神山主之事还得请他们三位来答疑解惑。” 至于拈僧,本来国师是有些事情要安排他去做的。 不过当时天子病重一打岔,给忘记了。 “是!” 立刻有人离开鸿胪寺,骑着马开始去寻人。 贾桂坐在桌案之上,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匾额。 “司天署。” 在之前,这鸿胪寺的司天署不过是一个闲杂之地,管理的主要都是释道僧侣道士的籍册及相关事务。 至于什么祭祀天地、朝贡之类的事情,就和司天署就无关了,不论怎么样也称不上重要。 但是从他这里开始,或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另一边。 国师府。 这是灵华君成为国师之后所拥有的府邸,就在云中宫祠旁,也代表着灵华君真正成为了国师,内里还有着道官僧官协助着处理事务。 云中宫祠,更准确地来说是属于云中君的祠庙,而不是灵华君的住处。 只是这国师府看起来,又更像是一个官署。 灵华君站在国师府的大堂之中,一旁的墙壁之上已经挂上了一幅空白的巨大长卷,上面只有顶部有着五个大字。 “山河社稷图!” 上一次祭神没有见到云中君,反而见到了九天明月上的月神之后。 她感觉这敕封地神山主的事情变得更加迫切了。 灵华君看着这空白的山河社稷图,仿佛能够看到上面起伏的山川,纵横的江河。 她从左走到右,似乎在寻找什么。 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那个问题。 “云中君去了哪里?” “天上?” “地下?” “亦或者九州之外?” (本章完) 第十六章:你只需要长生不老便可以了 云中君此刻感觉自己在云上。 麻药还没过去,手术结束后又躺了很久,江晁感觉自己恍恍惚惚,浑浑噩噩。 然后。 他坐在轮椅上被一点点推了出来。 穿过那阴暗的走廊过道,一点点进入了那古香古色的电梯,一幅幅妖魔壁画从周围滑过。 来到了外面之后,阳光穿过镂空的窗户照射进来。 骤然从黑暗之中走出,光便显得格外刺眼。 江晁眯起了眼睛,微微偏过头躲避着阳光。 而这个时候。 顺着阳光一个立体投影出现在了身旁,俯身看向坐着的江晁,好似从光芒之中走来。 江晁哪怕视线一片模糊,也知道对方是谁。 望舒:“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晁:“不知道,还活着,但是效果怎么样我哪里清楚。” 望舒:“这可不行,得检查一下,身体就算了,坏了还可以装罐,万一这颗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又伤到了怎么办?” 江晁:“还要检查?” 最近江晁感觉自己身体都会扎成筛子了,上面不知道有多少个窟窿,喝水的时候总有种会从前胸后背飙出来的错觉。 望舒:“你也承认你不怎么聪明了?” 江晁:“人的脑袋不是用来展现聪明的,是体验人生的,在算力上我们永远比不上你们,而且有的时候我不是会发现一些你没有发现的问题么,这是否说明我的想象力稍稍比你要丰富一些?” 望舒迎头痛击:“我那是为了配合你,只能将智商拉到和你一个平均线之上,这样不是才能够和你同台竞技么?” 江晁沉默半晌:“谢谢你啊!” 而接下来,望舒开始出题了。 望舒:“请问,人间有三千万人将要被装进罐子,而月神望舒只准备了少量的罐子,她要怎么做才能将三千万人立刻装入罐子里面。” 江晁:“将人间的名字改成罐子。” 望舒:“出院!” 江晁:“……” 不论怎么样,和望舒这一番对话之中,江晁总算是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挣脱了出来。 连久病之后的些许阴郁,手术结束后身体内渐渐涌现的一些疼痛,也随之而去。 出院之后。 江晁第一天连站都站不起来,直到夜晚才逐渐恢复了身体的大部分知觉。 第二天的早晨,江晁开始走出生命医疗中心基地到外面的林子里散步,他刚开始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时候还走得很慢,但是走着走着便逐渐找回了感觉。 “沙沙……沙沙……沙沙……” 林子里不知道何时已经满是落叶,铺盖了一层又一层, 不过树上的落叶还未曾落尽,依旧在一片片飘落,滑过风中。 “呼呼!”清风阵阵。 “唰唰!”落叶萧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晁总感觉五感敏锐了很多,而且反应快了不是一点半点。 他明明没有向上面看,但是光只是听到那风声和落叶的声音,便能够知道那落叶的位置。 并不是声音放大了,那传入耳朵里面的声音和往常一般无二,他以前也能够听到,但是以前对于这些声音的收集和感知却不够敏锐,也不会去注意。 但是如今他听到哪风声和落叶声,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一些往常感觉不到的东西。 或者说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诠释这种特殊的能力,他从外界接收到的信息,更加庞大和精确了。 那叶子不断地落下。 江晁接着朝着前面走去,他没有抬起头,却能够轻易地避开它们。 落叶阵阵,却一片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甚至没有擦过他的衣角。 最后,站在山坡下的一棵树下。 他看也没看,举起手就抓住了从高处落下的片叶。 握着那树叶,感受着真实的触感,甚至还拿到鼻子前嗅了嗅,他才明白这并不是错觉。 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比确定,他的五感的确敏锐了很多,反应速度也快了不是一点点。 甚至给他一种。 如果身体是一部机器的话,他第一次真正懂得了它的操作方式。 而这还是他刚刚开始体会植入了“仙骨”之后的变化,或许还有许多秘密并没有被发现,还在等待着开发。 江晁突然说话:“望舒!” 玉佩里传来声音:“怎么了?” 江晁:“还真的和超能力一样。” 望舒:“我早就说过了。” 也正是因为拥有“仙骨”之后会发生这样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那巫咸才能够在华京之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做出那些完全超出常人的动作还显得游刃有余。 那不仅仅是一株藤妖无饥能够给他带来的变化,还有其本身的体内就拥有了不属于凡人的“仙骨”的原因。 江晁:“这个时候,我如果有着一把剑,是不是就能够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他刚说完,便捡起了一根地上的棍子。 做了个舞剑的姿势,轻易便拨动了一枚从树上落下的叶子。 接着踏步上前,挥舞之间,每一击都能够掀起那叶子不让其落下。 片刻间。 他便将棍子舞动得越来越熟练。 能够控制的不只是一片叶子,开始增加到两片,接下来应该能够更多。 起舞之间,江晁甚至真的找到了那种绝世剑客的感觉。 平时不出剑,出剑则见血封喉夺人性命。 逢人便横眉冷视,淡淡地说上一句。 “见过我拔剑的人都已经死了。” 不过舞了半天,江晁感觉也差不多了,棍子还是差了点味道,毕竟不是真正的剑。 望舒:“剑客?” “这也是云中君大神的仪式感么?” 江晁:“不是,不觉得很厉害么?” 望舒:“厉害,多厉害,天下第一的剑客能挡得住三流的机关枪手和不入流的炮兵么?” 江晁:“不要摧毁男人的梦想。” 望舒:“所以,还是为了仪式感吧!” 接下来,望舒还提出了一系列十分贴切的建议。 例如,威力是没有必要增加的,再增加也不如一发掌心雷管用。 所以要将关注点加强到剑的特效上来。 制造一把会发光的剑,挥剑的时候不仅仅有着奇特的光效,层层晃动的残影,还有着动听的音乐,打击的时候还会加强打击的声音。 哪怕没有什么用,但是拔剑时候定然仪式感十足,但是凡人一看就觉得特别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 听望舒这么一说突然就不想用剑了。 第三天,他开始走在林中,随机将手按在一些植物上。 例如,林中的大树。 他闭上眼睛,便能够通过彼岸的神经系统接口接触到一些这棵大树的感受,只是这种感受无比的怪异,和动物的感官世界完全不一样,植物的感官世界模式是一种他完全不能理解的维度。 之后,他又将手按在了那只养在木仙庙之中的麋鹿,这一次直接感受到对方的意识和感官。 只是对方的思维混乱且简单,完全被本能所控制驱使,很久以前江晁还想过能不能和动物对话交流,但是在天神相改版更迭之后他便明白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尝试更精准地控制麋鹿,骑乘这个现实之中并不适合骑乘的“坐骑”。 哪怕是在山林间纵横腾跃,也不会被从上面甩下来。 完成“植入仙骨”手术之后的两三日内,江晁不断地熟悉着“仙骨”的特性。 —— 这一天,江晁突然找到了望舒。 木仙庙之中。 江晁打开那个奇奇怪怪的连接在木仙身躯上的主机,一边再次监测着木仙身上的活物所传递出来的讯号,一边和镜头背后的望舒说着话。 “喂,望舒。”????月神现身荧幕:“怎么了?” 江晁:“你说,我应该选个什么妖进行炼化,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彼岸神经系统的强大之处,除了作用于自身之外,其中最厉害的便是能够控制所谓的“妖”。 例如巫咸,选择了藤妖无饥进行控制。 一点点将其“炼化”,最终拥有了所谓的餐风饮露的神通,还有一些别样的附带来的力量。 虽然植入彼岸神经系统的本意是为了治病,不过如今已经拥有了所谓的“仙骨”,自然也需要将其特别和强大的地方利用起来,总不能让其空置着。 江晁想着,是不是应该制造出一个强大的妖怪,拥有一些无与伦比强大的力量。 然而,望舒却说。 “你目前最重要的不是需要什么强大的能力,那个只要拥有仪式感,能够带来些许的欢乐便可以了。” 江晁:“那我需要什么?” 望舒:“你只需要长生不老便可以了!” 江晁:“我不需要什么法力通天神通盖世的妖,需要一些厉害的法宝么?” 望舒从荧幕里看着江晁,疑惑地看着他。 江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望舒对着他说道:“我就是你座下法力最通天的妖,也是你手中最厉害的法宝。” “当你挥一挥手,说一句我以管理员的权限下达任务的时候,我也就成了你衣袖下最盖世的神通。” 江晁愣了一下:“呃……” 江晁的工作是管理员,负责管理的就是天气预报空间站和望舒这台主机,这样说起来到底也没有错。 而望舒接着说道:“而且你忘了么,我制造出妖的原因,不是为了什么神通盖世法力通天,而是为了让你长生不死。” 江晁说:“不是为了仪式感么?” 望舒似笑非笑:“仪式感也很重要。” 江晁想了想又说:“我或许以后还是应该选一个特殊的妖,拥有强大生存能力和探索能力的。” “如果,我们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或者另外一个星球。” “或许一个强大的生存系统,拥有能够在太空宇宙和极端恶劣的环境之中拥有能够生存的能力,或许对于我们的归乡计划有所帮助。” 望舒:“你还没有忘记么?” 江晁:“我怎么会忘记,我脑子里虽然有个瘤,但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 望舒:“我以为你忘记了。” 江晁:“我还记得呢!” 虽然玩玩闹闹,争争吵吵。 在这充满了“仪式感”的神仙生活中。 望舒记得她的目的,而江晁也似乎从来没有忘记他的目标。 不过江晁最后还是选择了藤妖无饥,虽然没有太多的选项,只有藤妖涌幽、藤妖无饥和树妖几种选择。 但是藤妖无饥,也是望舒早已经为江晁准摆好的选项。 因为。 藤妖无饥的餐风饮露神通最有可能延长人的寿命,从而获得长生。 虽然达不到长生不老,更不能抵挡所谓的神话传说之中与天地同寿的地步。 顶多也就是最大限度地维持身体机能,同时也最低限度的减低外界对身体造成破坏,让人的寿命超越极限,延长个数十上百年。 只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但这只是望舒计划的第一步,也仅仅只是开始。 医疗生命基地之中。 江晁看着巫山神女是如何制作出了新的妖怪,一只刚刚生长出来的藤妖无饥。 看着她通过医院的一座座大型设备,先培育藤蔓育种,然后将彼岸的神经系统和线缆网络融合在一起,植入到了藤蔓的内部,随着藤蔓的生长催熟三者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 最后,又模仿缸中脑系统和一颗蚓螈的脑子植入到了藤妖无饥的内部,里面还有着一块电池,催动着这个简单却又复杂的生命机械。 一个蚓螈的脑子、藤蔓身躯、机械之骨的妖异之物,就这般诞生了。 整个过程巫山神女熟练无比。 似乎已经重复了许多次这个过程。 江晁抓住那藤妖无饥的时候,瞬间就感觉从上面传来一阵生命的律动,它是活着的,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 望舒:“试一试。” 江晁:“从哪里开始?” 江晁虽然也植入了仙骨,但是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和巫咸那样熟练的使用藤妖无饥,甚至连简单的将藤妖无饥凝聚成一个斗笠的动作都办不到。 望舒:“通过彼岸神经系统感应藤妖无饥内部的这个脑子,不断的感知藤妖无饥的感受,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通过这个脑子尝试控制无饥,它会记住你操控无饥的方式的。” “这个过程就是炼化,你可以将它想象成,你在不断植入一套独属于你的控制藤妖无饥的操控系统。” “随着你不断地操控和调整,这个系统也在不断地发生着改变,功能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当你彻底炼化了妖的时候,妖也就彻底被打上了你的烙印,成为了你手中的法宝。” 江晁:“我竟然听懂了你的这套奇奇怪怪的妖怪和法宝设定,还有它的使用说明书。” 望舒:“这说明,云中君越来越有神仙仪式感了。” 初始的无饥就像是一个空白混乱的系统,动物的脑子、植物的身躯以及机械骨三者之间产生的强烈冲突,让它自我无法自我融洽,不断地在江晁的手上挣扎扭曲着。 不过随着江晁逐渐地深入体会藤妖无饥传过来的信息,然后一次次的尝试着控制它,并且越来越熟练,藤妖无饥在其手中也变得越来越听话。 直到,藤妖无饥也被江晁制编织成了一顶斗笠。 不过在控制藤妖无饥的时候,江晁也有着不同的想法,他告诉望舒。 “我感觉,我可以将它不仅仅可以自我进行光合作用,它可以直接扎根在其他的植物或者大树上,将其他植物通过光合作用转化的碳水化合物也汲取过来。” “它根本不需要我来喝水,它可以自己从河流和地底下汲取水分。” 望舒:“这是很重要的实验数据,立刻收集起来,可以完善接下来的妖的制作和研究。” 巫山神女:“已经开始搜集数据。” 在江晁的手上,藤妖无饥似乎有着另外一种使用方式,和巫咸手中的截然不同。 从土壤里汲取水,从其他植物上汲取养分。 而随着江晁通过自己的控制方式炼化藤妖无饥,也就是植入自己的操作系统的时候,藤妖无饥的餐风饮露神通也发生了细小的变化,和巫咸的餐风饮露神通有了一些区别。 林中的一颗大树下。 江晁躺在树根旁边。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了,但是其丝毫没有感觉到饥渴。 斗笠戴在头上,细小的藤蔓融入了大树之中。 而江晁的意识也好像随着藤蔓融入大树,然后随着那枝叶延伸向天空,随根须深入大地。 靠在那树上的时候,他这个时候看上去竟然和那巫咸差不多。 似乎。 也变成了一株植物。 完全沉入到了这片植物的山海之中。 突然间,大树下的江晁睁开了眼睛,开口说道。 “我怎么感觉?” “这不和罐子的模式一模一样么?” “这无饥不就是一个可移动的,随插随拔的罐子么?” 如果说黄泉基地的缸中脑的形容词是罐子,那么这无饥给江晁的感觉,就像是个吊瓶。 —— 巫咸也回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江晁这段日子天天蹲在大树下,他就蹲在山坡上。 一个是坡上的向阳菇,一个是树荫下的菌菇。 巫咸的向阳菇当得好好的,不过让江晁天天当蘑菇他也有些承受不住,而且这座医院虽然日渐完善,但是毕竟还是医院,江晁也不想天天在这当病人。 暂时缓解了一下身体的问题,体检也结束了,江晁也有心思离开巫山神女峰了。 江晁从望舒那里,了解了一下华京那边的情况。 “看起来那边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神巫也开始准备各地的社庙建设和地神的敕封,接下来我们的基站可以按部就班的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地安装过去了。” 望舒:“你接下来是准备回鹿城那边,还是去京城那边呢?” 江晁犹豫了一下:“去京城还是鹿城?” 江晁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我体检和治病这段时间,巴蜀的情况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十七章:神树若木和温云中君佑 近段时间江晁完全没有关注外界的情况,还不知道巴蜀之地最后的角逐到底是谁胜了,或者说到了什么阶段。 虽然那江晁一开始倾向于温神佑,那是因为他更加稳定,更受控制。 这和公平不公平无关,而是温神佑会让接下来基站安装的过程更稳定一些,付出的代价造成的破坏可能更少。 不过,也自然不可能无条件无限度地。 用望舒的话说。 得看值不值那个电费。 望舒:“温神佑日夜奔袭抢占了巴中,现在正在巴中和堑关和穆朝天对峙,打了十几场,没打赢。” 江晁:“那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望舒:“但是守住了。” 江晁:“那还可以。” 温神佑用行动表示,他能够替云中君将电费给赚回来。 至少。 能将前期背负的贷款的利息给还上。 而接下来,望舒又说起了一件事情。 望舒:“对了,探矿猿最近在蜀地发现了石油和天然气。” 江晁:“这是要加大投资的意思?” 望舒:“我将一个木仙小小地改造了一下,准备尝试一下新模式,我准备将它派到那边去,光靠恶鬼是建立不起黑水地狱的。” 江晁躺在树下,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收音机。 “木仙?” “改造?” “我最近在周围走来走去,怎么没有注意到。” 望舒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来,告诉江晁。 “我将它放到了外面去了。” 巫山神女峰外。 之前的炮火连天燃烧殆尽的一大片山包和谷地,最近不知道从何处迁徙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树木藤蔓。 铺天盖地的涌幽从巫山神女峰峰后蔓延过来,几乎贯穿了这片大地和山包,直通巫江之中,而这些涌幽每一株的上方还寄生着一株株各色植物为其提供养分。 除了普通的草木之外,隔一段距离还有着一棵隐藏在普通树木之中,实际上是一个集合变压器、断路器、继电器、电容器和电抗器等设备为一体的树妖。 名字叫做妖客,是从桃树转化而来的。 江晁从林中走过,抬头看着其中一株妖客。 其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体内和树底下有着密密麻麻的涌幽藤,那些涌幽藤有一部分已经完全寄生在了其身上,化为了其表皮的一部分和底下的根须。 那些寄生在表皮上的涌幽格外明显,而看不见的则是其内部的机器。 江晁:“为什么叫做妖客?” 望舒:“巫山神女命名的,源自于《西溪丛语·三十客》中将桃花喻为妖客,形容其形妖娆多姿。” 江晁从山谷之上的一处吊桥上走过。 仔细看便发现这吊桥竟然也是一种藤妖组成的,上面还开着一种细小的白花,从上面走过的时候充满了诗情画意。 最后,他终于看到了那株木仙。 其实在吊桥上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是一棵巨大的杉树,高约七八十米,屹立在大地上犹如巨柱一般让人瞩目。 江晁缓缓地走向那杉树,将手按在了树上。 天神相:“申请连接未定义钻探采集设备,权限通过。” 江晁仙骨便立刻感应到了这棵大树内外的情况,或者可以说接管了这棵杉树的权限,如果他拥有操纵这棵巨木的能力,甚至能够控制住它。 “唰唰唰!” 在江晁的脑海之中,一幅立体影像立刻呈现了出来。 他赫然发现。 在这巨木的外壳之下,里面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涌幽藤,庞大的电力通过这些涌幽贯穿到巨木的各个角落。 这些涌幽藤有的粗如大腿,有的细小如丝,而这些涌幽都连接着一台机器或者局部设备,或者说它们自身就是组成这些怪异机器的一部分。 望舒竟然将一台钻采一体机塞进了这昔日的五鬼道木仙的体内。 制造出了一台活机器。 “不对,不仅仅是这样。” 而江晁再望向那木仙的高处,可以看到那些之前被五鬼道献祭掉的叛徒、想要成仙的鬼徒、和其作对的敌人,多少年来不断被木仙寄生的各种动物的大脑。 江晁之前问过望舒,知道这些存在已经融合在一起变成了类似一个集体意识的存在。 而如今,这些存在的大脑被串联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列,联系得也更加紧密。 因为联系不再有复杂的中间环节,这些大脑组成的集体意识甚至给江晁一种不再那么混乱的感觉,甚至隐隐传来一种如同兵器一般的理智思维。 而再往上看,江晁还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无饥藤生长在树冠上,或者从高处垂落下来。 “这?” 江晁松开手,默默地看着这巨木。 它,就是一个由木仙,外加无数个藤妖,以及数以百计的动物大脑,加上一台钻采一体机设备组成的。 超大型植物、动物、机械的嵌合体。 江晁怎么也没有想到,涌幽和无饥才诞生了多久,望舒就造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江晁:“你不怕它有一天真的诞生智慧,形成反噬么?” 望舒:“不怕。” 江晁:“为什么?” 望舒:“因为我的算力远在它之上。” 江晁:“它会进化的。” 望舒:“我也会进化的。” 天神相的视角里,望舒随着月光落下,坐在这棵大树上接着说道。 “它就是将全世界所有的脑子都串联在一起都没有用,不过一个算力低下但是却具备逻辑思维的丐版人工智能有的时候还是很好用的,也很有趣。” 江晁看着树上的望舒,和之前看到的妖客相比,这棵超大型植物、动物、机械的嵌合体简直复杂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也是树妖?” 树上的月神一只手托着下巴,轻轻地靠在树上,说出了它的名字。 “神树若木!” 江晁当然知道这个:“山海经里的那个若木?” 黑水青水之间,有木名曰若木,若水出焉。 江晁一听这个名字,大概猜到了这个名字应该是巫山神女取的,她就很喜欢用山海经里面的名字,之前的涌幽也是如此。 江晁不再问多余的事情,环绕着这昔日五鬼道的木仙,今时的神树若木观察了起来。 “钻采一体机哪里来的?” 望舒坐在树上,明明江晁在绕着树转圈子,但是不论走到哪个角度抬起头都能看到望舒在看着他。 “牡丹龙宫那边的蛟龙培育中心那边顺便制造出来的,不过出来的只有机器零件,到这边才组装升级成为妖。” 江晁:“你准备怎么运到探矿猿发现石油和天然气田的地方去?” 望舒:“先走水路,水路走不过去的地方,就让它自己走了。” 江晁:“它还能自己走?” 望舒:“它还能短距离地游泳呢!” 江晁想象着这棵巨木在大江之中,挥舞着藤蔓和根须往上游溯流而去的画面,确实挺妖性的。 望舒知道江晁最近准备出院离开,不过还没有决定好去哪里。 “这是一台试验机。”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运转成功,会不会出问题。” “云中君大神!” “要不要过去看一看这只妖是怎么样运作,怎么样炼化和升级的,以后说不定你也能用上?” “顺便看看,那个温云中君佑。” 江晁也的确很想要看看,这样一个巨大的钻机妖动起来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究竟有多震撼。 江晁:“去看看!” 望舒揶揄道:“还可以去看一看,巴王的宫殿和排场,让贫穷的云中君也长长见识。” 江晁点了点头:“也去看看。” 巫江边。 天工一族目前在这边分外忙碌,山上的巫山神女宫和附近的一系列的建筑都由他们来建造,巫江边上犹如小山一般被妖客、藤蔓环绕的龙宫港也同样如此。 穿行地底之下的龙道,大地深处的隐秘仓库和中转站,也由他们负责建设,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完工。 “轰隆!” 突然间,大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远处的轰响隔着山头都能够隐隐听到。 一处处凡人完全不知道做什么用处的隐秘之地,甚至连修建它的人也是如此,一个个带着竹盔的天工族抬起头来,看向了动静传来的地方。 “地动了?” “快快快,快上来,地龙翻身了。” “感觉不像,是怎么回事?” 巫山神女峰上有道人巫觋跑了下来,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快看那边,是那棵神树。”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到原本屹立在巫江边的巨木慢慢地动了起来。 脚下,一根根粗壮无比的钢铁线缆蠕动了起来,从大地深处慢慢拔出。 其延伸出一根根藤蔓吊在悬崖峭壁之上,自身便缓慢地摇摇晃晃的朝着地上倒下去,一根根枝干收束进入体内,最后就这样平躺在了地上。 多辆虎头龙身的大货车冲了出来,进入了巨木的身下。 那若木不需要捆绑,它自己延伸出了密密麻麻的藤蔓,化作绳索将自己给捆在了上面。 而那些造型虎头龙身的大货车,此刻就像是它座下的轮子。 运载着巨木进入了巫江。 最后到了巫江边,那巨木的藤蔓自己动了起来,松开了身下的大货车,自己蠕动着一点点地爬进了巫江之中。 而这个时候,一只只龙种霸下游了下来。 若木再次展开藤蔓,直接缠绕在了这些龙种霸下之上,任由它们推动着自己前行。 江晁站在江边。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有一些时日的巫山神女峰,踏上了龙种霸下,然后坐在了那若木的上面,跟着一起朝着巴蜀的更里面而去。 江晁:“去哪里?” 江晁问的不是途中经过哪里,而是这若木最终的目的地。 收音机响了:“去若水。” —— 温神佑从噩梦之中惊醒,醒来之后依旧是大汗淋漓。 噩梦中,他看到了一员虎将扬起长枪,连杀数人之后,一枪朝着自己扎了过来,他仿佛真的看见了一只黑色的猛虎在其背后显影,朝着自己张开獠牙利齿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脖颈。 “杀!” 他仓惶之下躲避开来,却被一抖枪从马上拍落在地。 眼看着就要身死的时候,还是亲卫将他扯上了马,在其他人掩护之下得以脱身。 床榻之上。 温神佑翻身而起,擦了擦头上的汗。 那梦并不是假的,而是不久前真实发生的。 但是那画面深深地刻在温神佑的脑海之中,让其午夜梦回都为那惊险之处而惶恐。 那穆朝天不愧是成名多年在血海尸场里杀出来的大将,温神佑在昔日五鬼道鬼徒的引路下日夜奔袭,抢先拿下了险地关城,其却依旧带着大军攻城将其打得狼狈不堪。 其麾下悍不畏死的精兵,也比温神佑带来的兵精锐得不是一点半点。 还好,温神佑带来的大部分都是堇州兵,来到这千里之外只能依附于他,要不然可能出大乱子。 但是危急时刻。 温神佑不得不屡次亲自率领骑兵从城中冲出袭扰,其中多次险些死在了城外,不过每一次他又从生死的边缘跑了回来。 “大郎!” “你觉得你能承得起这天命么?” 温神佑觉得撑不下去,但是想起阿爷说起的这句话,最后还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温神佑最后靠着险城死守,这才终于迎来了转机。 一日,他彻夜未眠。 担忧对方深夜偷袭出现意外,在城头之上负伤巡视一直到天明。 天一亮,他却发现穆朝天的大营鸦雀无声。 遣人过去一看,立刻骑马奔回大喊。 “伪燕退兵了,退兵了!” 满城欢呼。 穆朝天的大军连夜退去,甚至连大营都没烧,还扔下了不少辎重,可见其慌乱匆忙。 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击败了威名赫赫的北燕大将穆朝天,心中还有些洋洋得意。 但是当天下午,消息就从堇州跨越巴东的重重关卡传过来了。 从堇州来报信的人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北燕一意孤行,屠戮楚地百姓,违抗天意!” “云中君法旨!” “命火龙渡江,天降神雷,鬼神夜行,妖魔出界。” “堇州屯兵的燕兵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十万恶鬼被打入地狱。” 听到这消息,营帐之内所有人为之色变。 “什么?” “十万大军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一个不留?” “怪不得,怪不得,那穆朝天吓得魂飞魄散,连夜遁逃。” “这不也仰赖将军得苍天护佑,如若不然岂能有此大胜。” 温神佑这才明白,那穆朝天是闻此噩耗才引兵退去,而他这名字里的神佑二字还当真是一点都不假。 营帐之内的所有人看着温神佑,这厮虽然初看的时候其貌不扬,不似人主。 但是跟着他一路从堇州闯到了这里,其言行举止也渐渐有了法度,尤其是敢拼敢打的猛劲和憋着一口气的毅力,还是得到了众军将校的认可。 而此刻传来的消息,还有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却又像是为其身上蒙上了一层特殊的光华。 这个时候。 温神佑立刻反应了过来,愤而高呼。 “此人不知天数,明知苍天降下法旨,竟然还敢擅闯社庙惊扰神祇妄造杀孽。” “此次屠戮楚地的首恶便是这穆朝天,可恨神佑无能,竟然让他逃了回去。” “下次。” “下一次,我一定要杀了穆朝天这不尊天旨的恶徒宵小。” “于军阵之上堂堂正正地将其擒拿,斩其首级,让其魂魄贬下幽冥地狱之中受那千世万世之罚。” 温神佑这后面的话并不算假,他这一次可谓是在穆朝天手上吃了大亏,被打得灰头土脸险死还生,但是心中的强烈好胜之心和敌视也不断叠加。 他对这穆朝天心生恐惧,但是也越想要击败拿下他。 不过。 这个时候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温神佑被五鬼道迎着进入了巴东巴中,和穆朝天这边交战多日,而这个时候巴都那边好像才反应过来。 位于巴南的巴国都城经历了一阵又一阵血腥的屠戮厮杀,经历了多重洗牌之后,新的掌权者立刻派遣大军过来想要趁着温神佑和穆朝天交战的时候收复失地击败来敌,做那鹬蚌相争的渔翁。 但是这个时候,一切已经迟了。 温神佑携“大败”北燕名将穆朝天之势,带着“大胜”之军掉过头来,便奔向了巴南。 温神佑兵贵神速地半路袭击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巴国大军,趁着其还没有反应过来将其击溃。 之后便一路直奔巴南。 一刻不停留。 “穆朝天被武朝大将击败,生死不知。” “武朝数十万大军打过来了。” “东边的全部都投降了。” 一时之间。 人心惶惶,各种或真或假的流言从外面传入巴南和巴国的都城之中。 原本就没有坐稳位置的新掌权者,在一场大败之后,立刻被砍了头颅当了投名状。 温神佑大军一至,便看到向往上朝的“百姓”们箪食壶浆地打开城门,前来迎接他了。 就这样进入了巴都。 但是进入巴都之后,温神佑顿时一惊。 他看到了巴王的宫殿,那宫城的规格完全不输于华京,而里面的许多奢靡和用度之物甚至还超过了华京的武朝天子。 他看到了巴王需要万人拉纤的楼船画舫编队,看到优伶乐匠上万的宫中,看到了巴王搜罗而来的治下各地的美人。 温神佑也出自王侯之家。 但是巴王的穷奢极欲,还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料。 或者说,天子所拥有的权力和能够为所欲为的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哪怕。 只是一个蜀地的伪天子。 温神佑看向了那宫中的龙榻,一动不动。 深夜里。 温神佑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便睡不着了。 他想起了自家阿爷,想起了穆朝天,也想起了那巴王宫中的龙榻。 他披了件衣服从床上起身,看着屋子里的坐榻。 想象着那龙榻的模样。 然后坐了上去。 第十八章:给云中君当个垫脚石吧! 蜀地的庖厨很有名,做出的美食珍馐名扬天下,和蜀地的锦绣一般闻名于世,而巴王宫中的庖厨自然也是天下一绝。 但此时此刻。 巴王宫外,城墙根脚下的巴蛇庙。 温神佑此刻看着死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那条黄狗,其脸色发黑。 方才若不是有人提醒,只差一步在下面口吐白沫的便是他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尝尝闻名天下的蜀地庖厨的美食绝艺,却从其中发现了毒物。 温神佑进入宫中一趟之后,犹豫之下还是将巴王宫的后宫内廷给封了,而自身带着僚属部将人占据了皇城脚下的巴蛇庙处理事务,同时令部下镇守皇城内外,守卫武库,巡查街道。 虽然按捺下了心中蠢蠢欲动的进入巴王宫的心思,温神佑想着给自己吃点好的满足一下口舌之欲总不为过吧,便将巴王的御厨给召了过来。 谁知道,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温神佑怒而问道:“那厨子呢?” 侍卫上前禀告:“去看过了,已经死了。” 温神佑怒极反笑:“死了,还真是及时啊!” 庙中还摆放着巴蛇的神像。 那巴蛇像狰狞而恐怖,通体漆黑,摆放在大殿里哪怕此刻正值正午也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庙中,温神佑面色阴沉的模样,好像也和那上古的妖魔之影重叠在了一起。 在场众人一言不发,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结束。 对方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目的也很明确。 温神佑虽然打赢了这场仗,也入了巴都,但是其毕竟在巴蜀之地根基浅薄,所依靠的不过是武朝的名义还有他自己携“大胜”而来营造出的威势。 但是只要他一死,其带来的所有人便会瞬间分崩离析,巴蜀之地便会再度回到无主的境地。 有僚属上前,拱手厉声说道。 “此事,定当是城中那几家门阀宦官氏族所为,有能力做成这件事情的并不多。” “还请将军立刻下令,严查此事,诛杀罪魁祸首。” “如若不能震慑此等宵小,恐遗祸无穷。” 有人开口,立刻看到旗下众将校变得义愤填膺了起来,一个个上前喊道。 “没错。” “城中竟然有人敢毒害将军,若是不将这恶贼找出来,这还得了。” “我就说这些巴人靠不住。” “将军,你说要怎么办,我们全听您的。” 温神佑当然明白那僚属说这话的意思,他甚至知道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他被城中“百姓”“箪食壶浆”地迎入了城中,这固然减少了温神佑的损失,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了巴都借此控制住了整个巴蜀的核心中枢。 但是这是有代价的,这代表着他只是一个被迎入城中的合作者,原本掌握巴蜀的政治体系和联盟完全没有出现任何破坏和波动,这些人依旧掌控着这里的一切,而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必须完全依靠这些人。 一切得来得太过容易,就自然要承担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想要动这些人也很麻烦,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对方打开城门将你一个外人迎了进来,你现在无故翻脸更可能激起整个巴蜀所有人的同仇敌忾。 但是现在。 有人将刀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但是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不愤怒了,甚至觉得应该谢谢这厮。 但是心中不怒了,他脸上却表现得越发震怒了。 他拔剑而起,一剑砍在了柱子上。 “恶贼啊!” “吾岂能饶了你,势必杀汝。” 随后怒吼着下令。 “去?” “将城中百官都喊过来,让他们也看一看。” “记得看一看,最后都有谁没有过来。” 当日。 城中巴国所属的文武百官都来到了,聚集于巴蛇庙之中。 这座庙是已死的上代巴王修建的,十分大气甚至是堂皇,足以容纳下这么多人甚至还显得有余。 地上,那条死去的黄狗还在。 温神佑就站在那狗尸的前面,目光看着地上已经僵硬的黄狗的眼睛,就在让人感觉他是不是要抹去两行泪,高喊两句旺财你不能死啊的时候。 温神佑终于抬起头来,冷冷注视着面前的所有人。 巴国已经立国多年,传承数代,利益错综复杂,巨族豪门林立,而这些人便是其中的掌权者。 “温某听闻巴王无道,遭天谴而死,更有伪燕大将穆朝天竟然想要趁此无故讨伐巴国,欲掀起兵祸涂炭生灵。” “我武朝天子不忍坐视巴国百姓遭此大祸,于是派温某越千山万水带兵远来至此,替尔等驱逐了那伪燕大将穆朝天,这才让尔等没有遭此横祸,诸位就是这般待我的?” “我知道。” “你们这些人有些人不喜欢我,但是温某没有想到,尔等竟然使出这般下作手段,遣人下毒害我。” 温神佑一阵冷笑,声音回荡在巴蛇庙大殿中。 “若不是云中君庇佑,苍天护我。” “今日。” “温某怕是就要如同这条黄狗一般,横尸于此了。” “但是,我要告诉尔等,你们这如意算盘打错了。” 温神佑声音变得更大了,个头不高但是敦实的身躯内发出如同洪钟一般响亮的喊声。 “某叫温神佑!” 众人有人看着温神佑,这个时候立刻有人上前辩解。 “将军,此事定然是误会,定然是误会啊!” “没错,吾等怎么会派人害将军呢!” “这其中,定然是有些地方搞错了。” “将军……” 温神佑根本不听辩解,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而这个时候,一名文士来到了温神佑的身边,拱手说道。 “将军,已经有结果了。” 温神佑:“查出来了?” 文士:“证据确凿,那厨子已经交代出了幕后之人,不过受不住刑,已经咽气了。”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管那厨子。 温神佑一把拿过文士捧起的绢帛,看着上面的名字,不偏不倚正是目前他最需要对付的那几家家主的名字。 温神佑看了一眼文士,文士的眼皮也微微抬了抬。 然后,温神佑怒极而笑,一把看向了在场的巴国百官,高高扬起了手中的绢帛。 “误会?” “这就是误会?” “我为尔等驱逐了那穆朝天,好心待尔等,本来还想着立刻上表天子为尔等请功,换来却是尔等的狼心狗肺。” “既然尔等之中有人不慕王化,还想着割据一方,做那不臣的乱臣贼子,温某也就不必客气了。” “给我拿下!” 立刻便看到甲兵从两侧冲出,将其中一批人当场拿下,而温神佑转身就走,看起来怒气冲冲,似乎表示这件事情并不会到此结束。 而接下来。 温神佑果然又以调查图谋不轨,以及不服上朝的名义,四处缉拿城中之人。 杀了一大批人,扣押了一大批人。 狠下手来清理巴国都城之中的门阀豪族,整个巴国都城风声鹤唳,门阀官吏谈起温神佑的名字为之色变。 温神佑再也不是那个手持节杖,也犹豫担忧几个贪官污吏能不能杀得那个温司马了。 —— 巴蛇庙中。 一位道人从堇州而来,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巴都。 温神佑立刻跑出去迎接:“庙祝来了么?” 道人连忙拱手:“见过将军。” 接见了这位道人将其引入了庙中,温神佑站在巴蛇庙的大殿之中,开口问那道人。 “道长可知,这是谁的庙?” 道人点头:“此乃巴蛇庙,西南有巴国,有黑蛇,青首,食象,指的便是这上古妖魔巴蛇了。” 温神佑:“不过在这巴国之中,这巴蛇并非妖魔,而是神祇了。” 道人:“蛮荒之地,拜妖孽凶魔为神也不为奇。” 温神佑:“听闻,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看来这巴蛇的确不小,可以称之为巨妖大魔了。” 象在这年头也算得上是珍奇异兽,温神佑没有见过,不过南方有人曾进献过此物到京城。 因此也知道,其大约有着一两丈高,那巴蛇能够吞下这样的巨物,形体定然是极大的。 不过温神佑一口一个妖魔称呼这巴蛇,却是有着另外的用意。 道人听出来了,立刻说道。 “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妖魔耳。” “这巴蛇昔日再如何凶悍,魔威滔天,最后不还是被那上古的神人给斩了么?” 温神佑哈哈大笑,点头称是。 他转过身,指向了那高处的巴蛇像。 “的确如此。” “因此还请道长把这妖魔的像挪下来,迎云中君的神像入这殿中,让世人知道,再凶厉的妖魔也得臣服于仙圣座下。” 道人:“那这妖魔塑像?” 温神佑:“就摆在云中君脚下,当个垫脚石吧!” 道人哈哈大笑:“正当如此。” 道人来这里便是当庙祝,迎地神的。 不过这样一座恢弘大气的庙宇,摆放一方小小地神当然不可能,只能供奉云中君了,然后在一旁开一个小殿,放入地神的神像便可以了。 温神佑:“道长准备何时迎神?” 道人说:“天工还未到,准备还未做足,我卜筮了一下,迎神大典还是定在三日之后吧!” 温神佑点头:“那就三日后,到时候我一定到场观礼膜拜。” 道人作揖:“有劳温小将军了。” 道人和温神佑说完话之后,便离开大殿,开始筹备迎神大殿事宜。 而道人离去后,温神佑身后的僚属文士站出来了。 “将军!” “这巴蛇在巴地身份尊崇,连巴王都每年祭拜,将军这个时候做这般动作,怕是要出乱子。” 温神佑却说:“要的就是如此。” 文士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温神佑:“虽然你我找到借口拿下了一批人,但是毕竟还是少数,根本动摇不了这些人在巴蜀的根基,这些人势力盘根错杂,上下铁板一块,如若不将这铁板一块打破,这巴蜀之地如何能够拿得下?” “而且最近这些人看起来蛰伏了起来,看模样似乎是彻底臣服于我,臣服于我朝,让我找不到任何借口动他们,但是私底下却动作频频。” “你我都看到了,我入巴都之前,这些人一个个为了权势你争我斗尔虞我诈不惜一切,甚至弑杀幼主夺位。” “这些人野心勃勃完全没有半点臣服我朝的模样,完全是因为我携大胜而来,不得不臣服。” “若是给他们找到机会,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趁着现在做些事情,以后就什么也做不得了。” 文士点了点头:“所以将军是准备通过捣毁这巴蛇庙,迎云中君的神像和四方地神入蜀,让这些蛰伏起来的人找到个借口和理由串联起来,然后以为找到了破绽自己跳出来?” 但是,文士还是找到了问题。 “如果他们不动呢?” 温神佑走到了巴蛇像下,看着其说道。 “若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供奉了千百年的巴蛇被我从庙中驱逐而下,被踩在云中君的神像脚下,还无动于衷的跪在下面。” “那面对我,他们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有的是办法慢慢分化他们,同样可以算是将这铁板一块给一拳打碎。” 温神佑很清楚,他现在所有的一切是因为他携击败穆朝天还有巴国的大军而带来的,而这个时候也是他威势最巅峰的时候。 若是这个时候不做,有些事情后面就没有办法做了。 他不仅仅要做。 而且不能慢慢来,要雷霆一击。 之后,就得想办法慢慢收服巴蜀人心了。 但是越是如此,这一次就要将那些反对他的人杀得人头滚滚,杀得怕了。 温神佑看着巴蛇的塑像,这个时候却突然感慨万分,和文士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知道云中君为什么降下法旨,一道雷霆毫不留情地将那北燕的十万大军化为齑粉么。” 温神佑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也同样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不仅仅是雷霆手段,也是世上最大的慈悲。” “因为只要杀过一次,便无须再杀了。” 温神佑看着文士,也下定了决定。 “三日后。” “就在这座庙里,我将立于云中君的神像之下,诛杀这些魑魅魍魉。” “一次彻底拿下这巴蜀之地,不再反复。” 幕僚看着温神佑,拱手而拜。 “我明白了。” 深夜。 一处大宅之中,一个又一个披着蜀锦斗篷的人进入其中,于暗室之中围绕着灯火开始了密谋。 “不可再如此下去了。” “那温神佑,年纪不大端的是心狠手辣,我看他的目的可不是因为有人下毒而报仇,他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对付你我啊!” “什么遭人毒害,依我看就是他自己一手操纵演给我们看的,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这武朝之人端的是不为人子,竟然这般下作。” “他还要捣毁巴蛇庙,想我巴国历朝历代供奉巴蛇,到了这一代断了香火了。” “绝对不可如此。”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必须杀了那温神佑,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你我可都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 这一日。 原本的巴蛇庙前,用古篆文所写的巴蛇庙三个字大匾额被取了下来,不知不觉之间挂上了云中祠的匾额。 庙宇之中,人头攒动但是却并不杂乱,要么整齐地跪坐于地,要么站在两侧或者门口。 道人作法,巫觋起舞,乐师奏鼓乐。 “咚咚咚咚咚!”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在盛大的典礼之中,在向天祈问的高呼中。 云中君的神像被神辇抬着一点点跨越长街而来,朝着那庙宇而去。 沿途。 不断地有人擂起打鼓,姣美的女子高唱着古老的诗词,提着花篮挥洒着花叶。 街道两侧,许多人也是第一次知道云中君,更是第一次看到“云中君”,城中所有人议论纷纷。 有人好奇。 有人憎恶。 有人面无表情。 但是不论如何,他们都阻挡不了那太阳下的神辇跨越长街。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云光之下那神辇之上的神灵塑像就好像真的是从云上走来,进入巴蜀这片大地。 而随着神像被彻底地抬进了庙宇之中,供奉在了高台之上,真正的迎神大典也开始了。 外面站着的人,哗啦啦的一片跪在地上。 为首的便是温神佑,而神像之下一个道人高呼。 “法身归位!” “迎神!” 这个时候。 街道巷尾之中人群之中,一些人交头接耳,然后悄悄聚集在了一起。 附近的一些宅邸之中大量的壮汉从其中冲出,悄悄藏匿于巷道之中,然后掀开竹筐纷纷从其中拿出刀兵,其中还有人披上了甲胄。 明里暗里大量的人开始聚集,朝着昔日的巴蛇庙今日的云中祠而去。 而另一边。 长江之中。 一根擎天巨木出现在远方,逆着水流而来,巨木之上一个身影踩踏于上渡江而来。 城中有人在祭云中君,有人在迎云中君,有人在阻止云中君的神像进入他们的巴蛇庙,有人要在云中君的神像下诛杀魑魅魍魉。 只是,所有人没有想到。 真正的云中君此刻真的在朝着巴蜀而来。 第十九章:巨妖神树入巴蜀 青山绿水之间。 江风呼啸,两岸猿啼。 水面上巨木缠绕住一只只霸下将其作为动力,不仅是如此,其密密麻麻的根系还起到了如同螺旋桨一般的作用,在后面挥舞着起到推动的作用。 “唰唰唰唰唰唰……” 巨妖神树入巴蜀而来,驾驭霸下挥舞根须的模样不仅仅令山野之间的所见之人惶惧,甚至两岸的高山峻岭之中还不断地传来猴子惊惧的叫声。 “呜呜呜呜呜……” 在那怪异的叫声,还有波涛的水声中,还夹杂着两个人的对话。 一个从放在一旁的玉石造物上传来:“你算力不够,控制不了它的。” 一个从神树上的人影身上传来:“我是想要看看这若木是不是会诞生独立的思维,甚至是重新衍生出智慧。” 江晁松开了和神树若木进行沟通的手,忙活了一阵虽然加深了对若木的了解,不过意义并不大,他的确操控不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江晁看向了岸上的青山:“那叫的是什么猿猴?” 望舒告诉他:“我看过了,没什么用,不如山魈。” 江晁:“我不是这个意思。” 望舒:“不过这山里有许多未曾收集记录的物种,巫山神女已经开始收集和装罐了,以后说不定能够用上。” 天地万物,从人,到猿猴,到动物,到植物。 没有一个。 是不能给月神打工的。 就算现在不能,将来也一定能。 未来可期。 江晁站起身来看向前面,按照地图前面便是巴都了。 而这个时候天神相的视角之中,远方的巴都上方立刻出现了一杆大旗,因为就在刚刚巴都之中的基站完成了安装工作。 “巴都!” “基站安装成功!” “地神系统加载成功。” “正在启动……” 江晁抬起头,仿佛隐隐看到了九天云霄之上伸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掌,将那杆旗子插在了人间大地之上。 大风起兮,旗幡猎猎作响,上面的古篆字也随之如同水波一样摇晃。 江晁:“到巴都了?” 望舒:“倒计时十七分钟,需要做好准备,若木和霸下将会在巴都临时靠港充电,你也可以进城逛一逛,记得戴好安全帽。” 江晁:“安全帽,天工的那种?” 望舒:“无饥藤。” 从巫山而来涌幽下至堇州、胤州,而往上进入巴地线缆最远的目前便只能铺设到这里了。 也就是说,再往上便是停电断网的境地,只能够依靠当地探矿猿背着的便携移动基站,来连接黄泉路网络中心基地那边了。 所以在这里,就要做好储备。 江晁:“需要休整多久?” 望舒:“大约两天时间,除了充电之外,还要从猛火油小地狱运送一批炼油过来,负责运送的鸱吻大约明天夜里才能到。” 江晁:“这巴都有合适的港口么?” 望舒:“没有专门建造的龙宫,只有凡人的港埠,不过等会将神树若木往那里立起来,它也能够起到一部分我们需要的龙宫港的作用。” “事情还是挺多的,涌幽虽然铺设到了巴都,但是社庙才刚刚安装,涌幽和地神系统、小地狱之间还没有彻底连接,大量剩余的工作都还未曾完成。” “对了,晚上七点半会播放巴国的天气预报,记得准时收听。” 渐渐地,便能够看到巴都的影子了,而这个时候望舒又告诉了江晁一件事情。 望舒淡淡地说起了一个好消息:“现在城内正在举办迎神的仪式。” 江晁:“迎谁?” 望舒接着说道:“当然是你。” 江晁听完还有些期待:“那应该很热闹了?” 望舒口吻微微变了一些,带着一些揶揄,不过江晁并没有注意到。 “热闹得不得了!” “大家都在欢天喜地地,欢迎云中君的莅临指导工作呢!” —— 巴都之中。 云中祠前人山人海,袅袅香火从庙前的高大金漆陶炉之中升起,透过两重大门可以看到里面盛大的祭祀神灵的景象。 就算看不到,也能够听到那声音。 宫廷之中原本为巴王鼓奏的庞大乐队此刻都被带到了这里,为祭祀云中君而演奏起了那宏大厚重的礼乐。 不过,巴王最喜爱的那些百戏的优伶,琴艺高超的女师,舞姿曼妙身姿婀娜的舞姬。 这些。 全部都没有能够出现在这个庄严的场合,以免污了天神的眼睛。 不得不说,温神佑考虑得十分严谨。 “巴蛇,巴蛇竟然被踩在了云中君的脚下。” “岂有此理。” “这些武朝之人竟然如此辱我!” “看不下去了。” 人群之中,当然也有人为这场祭神还有大殿内的景象而怒发冲冠。 这些武朝来人不仅仅将巴蛇庙改成了云中祠,竟然还将巴蛇放在了云中君的脚下当作了垫脚石,简直是不为人子。 只是窃窃私语的人多,却没有几人真的敢闯入进去破坏这场祭神典仪,顶多就是怒而拂袖而去。 但是那人刚刚转过身。 突然间。 身后的人群之中有人摘下了身上的蓑衣,抽出了藏匿在腋下的长刀,瞪着眼睛举起长刀发出一声怒吼。 “杀!” 人群之中,同样装扮的人听到口号,立刻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发出此起彼伏的吼声。 “杀!” “杀进去!” “杀了温神佑!” 这些人穿过人群,直接朝着云中祠中杀了进去。 不仅仅如此,从两侧的巷道之中也冲出了越来越多的持刀刺客和甲兵,朝着云中祠之中逼近过来。 只是这些刺客的速度要慢得多,冲上来的速度还被逃散的百姓给阻拦。 “杀了温神佑。” “杀了这些武朝之人,夺回巴都。” “听吾号令,将他们都杀光。” 霎时间,场面从热闹的典仪开始变成了血腥的厮杀。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巴都百姓一个个要么被挤翻在地,要么躲藏在角落,要么一哄而散地逃向远方,留下一地狼藉。 然而这个时候。 大殿前原本跪着的温神佑突然站起身来,转身看向了外面,望着那凶神恶煞的人在厮杀之中穿过了第一扇门,闯入宽阔无比的庭院之中。 大殿前的乐师乱成一片,有人吓得坐在地上往两边爬。 冲进来的刺客也看到了温神佑的影子,他穿着赤色的锦衣华服,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那刺客立刻高呼:“穿着红色袍服的便是温神佑,杀温神佑者,赏黄金百两。” 这话一出,所有的刺客眼睛都红了,往前冲的速度也更快了。 然而,面对那一双双杀气腾腾的双目,温神佑丝毫不为所动。 从战场上一次次险死还生。 从那杀神一般的穆朝天手下留得性命,温神佑如今岂会被这些刺客给吓住。 温神佑看向了一旁,然后下令道。 “关门!” 一声令下,便看见大殿厚重的大门关闭。 而两侧的高墙和屋顶之上,出现了一排排早已经埋伏好的弓手。 “咻咻咻咻咻!” 弓弦嗡鸣,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 瞬间便看到庭院迎面倒了一地的尸骸,那些人扭曲地躺在地上,也让正在往里面冲的刺客刀手气势为之一滞。 “啊!” “有埋伏!” “退出去。” “不能退,接着往里面冲,今天不能杀了温神佑所有人都得死。” 有人想要退,但是有人知道不能退,接着往里面杀去。 头顶上箭矢如同雨一般落下,倒下的尸骸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人承受不住了,开始转身朝着外面逃去。 但是这个时候身后的大门也一下子关上了,在所有刺客惊恐绝望的双眸之中。 这一下,他们成为了瓮中之鳖。 而这个时候外面从巷道里杀出来的刺客也察觉到了这是一场埋伏,但是它们也不能退了,这个时候立刻加快速度地朝着庙门冲去。 “不好!” “快杀进去,不能让他们关门。” “把门抢住。” 但是他们赶到庙门的时候,高大厚重的庙门已经彻底合上,里面早已埋伏好的人已经落上了门栓。 门外的数百刺客焦急地敲打踢踹着庙门,然后传来的只是门内的刺客的阵阵惨叫。 最后,惨叫声也没有了,一切归于平静。 门外刺客的领头之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是他却并没有放弃,他看向远处,皇城方向传来了动静。 那是温神佑座下的军卒早已集结完毕,朝着这边杀过来。 今日。 温神佑亲自前来祭神,此刻起就近在眼前,只隔着两道门。 其以自身作诱饵,因此也没有带什么兵,里面所有的也不过是几十弓箭手和二三十护卫。 错过了今日,以后怕是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天赐良机。 不,过了今日他们就没有以后了。 数百刺客的首领想明白了关节,立刻高呼道。 “放火,烧门!” “今日不是温神佑死,就是我等丧命于此,我等抛弃身家性命来此,已无有退路。” 门外的刺客开始点火,他们也早就有准备,带来了油、布和火把。 很快,那大门便开始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但是这也同样被里面的温神佑预料到了,其早就在里面准备了灭火的大桶。 温神佑守城多日,穆朝天什么样的手段都用过了,哪里预料不到对方会怎么做,更何况他自小耳濡目染跟随自家阿爷就学的如何行军打仗。 在第一重大门前,数百刺客用了火烧、斧劈、重木撞门等重重手段,耗费了良久才勉强突破了第一道大门。 “开了!” “开了,杀进去。” “杀了温神佑那狗贼,砍了他的头颅。” “他不是说自己神佑么,连天都保他,今日我倒是要看一看,还有谁能够保佑他!” 数百刺客朝着里面杀进去,一个个兴奋无比,然后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两侧墙上屋顶的那些弓箭手又开始往下射箭。 不过这一次冲进来的刺客之中也有着弓箭手,和那些墙上的弓箭手对射了起来,而冲进来的刺客不仅仅披着甲胄,甚至还带着盾,和先头那些轻装伪装成百姓的刺客完全不一样。 弓弦嗡鸣,箭矢交错。 地上有人倒下,墙上也有人掉落。 而其中的更多的人朝着第二扇门冲过去,准备故伎重施。 “撞门!” “带过来,将门给我撞开。” “都给我拼命了,过了这道门,温神佑就在里面。” 但是这个时候,远处大量的武朝兵卒已经沿着街道快速朝着这边涌入,向着云中祠包围过来。 “快快快!” “拿下各个街口,妄动者格杀勿论。” “速度给我快一些,快!” 而云中祠外面,也有着放哨的人朝着里面跑了进来,跑到那首领的面前惊慌地喊道。 “不好了。” “我们被包围了,对方已经到了白武街,就快到这边了。” 首领惊道:“这么快?” 来人说:“那军卒定然是早已集结完毕,就等着我们这边动起来。” 此刻的首领看着大门,愤声说道。 “温神佑就在这道门后面,这个时候岂能退去。” 来人跪在地上,求道。 “事不可为了。” “那温神佑早就知道了我们要来袭击他了,定然是有消息走漏,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埋伏?” “他就是用自己做诱饵,引我们来杀他,这温神佑心肠歹毒,这完全是他的毒计,他是要找个理由将我们一网打尽,然后彻底夺了我们数百年传承的基业!” “犹豫不得了,快些走吧!” 眼看着第二道门就要突破了,他们拆下一根柱子当作的撞木就要撞开大门。 穿过那震荡的门缝,此刻的首领甚至已经看到了温神佑的红色袍服,对方就站在那云中君的白色塑像之下,隔着大门和其对望。 但是这一道门,对于其来说犹如天堑。 最后,此刻的首领仰天长啸了一声。 绝望地说道。 “走!” 刺客们立刻转身朝着外面冲去,他们刚刚冲出云中祠外沿着街道跑开,身后那整齐的甲士还有骑着马的骑卒已经出现在了余光之中。 看到骑卒现身,刺客们瞬间慌了。 “快,快跑!” 这个时候,那领头发起叛乱之人也害怕了,看到骑卒之后立刻说道。 “别走大路,走小路。” “给我放火,能够点的全都给我点了,点火全烧了。” “那温神佑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他好过。” 这些人已经红了眼。 状若疯魔,说话也带着癫狂。 和温神佑带来的兵卒相比,这些人对于城中的情形更加熟悉,他们沿路逃窜躲藏。 他们一路逃窜还沿途四处放火,不仅烧官署,也烧民房,商铺。 一路烧杀,造成城中巨大的混乱。 不仅仅如此,城中还有许多恶汉游侠少年也趁乱出现,四处抢掠。 城中烟火阵阵。 此刻正值秋冬,天干物燥。 大火若是烧起来,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场面。 与此同时,城中的另外几处也有着人动了起来,这些人原本是策应这些刺杀温神佑的一路人马的。 其中有的负责拦截前来支援的兵卒,有的负责在城中制造混乱。 只不过。 谁也没有想到,刺杀温神佑的这一路败得这么快,他们此刻甚至还不知道刺杀已经败了。 “烧!” “输了,还卖个什么命,爷我不干了。” “杀,把他给我杀了!” “今天算是栽了,抢了这家躲一阵我们再出城,再求富贵。” “将这些贼子给我拿下。” “净街了,净街了,所有人都留在宅中不可妄动。” “肆意走动者,视同作乱,可直接处死。” 有人杀人放火四处逃窜,有人趁机奸淫掳掠,有人还做着重新夺回巴都的美梦召集人手,温神佑的人马四处出动全城镇压搜捕叛乱之人。 一片混乱之中。 城外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却厚重,但是一听却知道绝对不是人或者凡俗之物能够发出的声音。 “轰隆!” “嗡!” “咚咚!” 那声音从大地之中传来,带着强烈的震颤。 随后。 回荡在城中,充斥于天际。 “子吱吱吱吱!” “嗡嗡嗡嗡!” 城中肃杀惊惶的气氛为之停滞,无数人抬头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看去。 眼中带着疑惑。 表情带着惶然不安。 不过那声音远在城外,按道理他们隔着那城墙和层层建筑怎么也不可能看到是什么东西在发出这等声音。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看到了。 “咻咻咻咻咻!”他们先是看到无数的细长影子涌向天空,化为道道残影在天空晃动。 “吱吱吱吱吱吱!”伴随着酸得咬牙齿的吱呀声,城外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正在发动了起来。 “嗡嗡嗡嗡!”大地也被压得不断地发出嗡鸣和微微的震颤,哪怕隔着城墙和遥远的距离城中所有人也能够感觉到。 最后。 于万千目光之中,一物若天柱般从城外不断地拔高,仿佛是从大地深处屹立而起,要一直延伸到云端。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高过城墙,影子压入城中。 便看见一根七八十米高的庞然大物竖立在城外。 只是初时看上去光秃秃的,但是随后变化便随之而生。 一根根枝杈延伸而出化为树冠,万千藤蔓蜿蜒而出化为枝叶。 巴蜀之地。 一国之都。 那只存在于山海神话之中的若木,此时此刻现于人世间。 一根根涌幽自大江之上涌上岸边,或者从地底之下钻出,缠绕在了那神树若木之上。 凡人看不见的“神念波动”传向天际,回禀着九天之上仙神的旨意。 “接口已连接!” “正在充电!” 第二十章:在十八层地狱上下横跳 大日横于头上的九天云霄,神树立于尽头的江城之间。 “将军!” “将军,出大事了。” “城外……城外……来了个妖魔……” 温神佑还在殿中发号施令,看着城中地形图要将所有作乱之人尽数拿下,以竟全功。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这些心怀鬼胎的巴地巨族门阀,也想好了如何安抚其他人,用他那自幼从温绩身上学到的手段,来统合这巴蜀之地。 而这个时候,有人冲进来大喊高呼,立刻吸引了温神佑的目光。 不用那人多说什么,他冲进来的时候温神佑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立刻脸色大变地朝着外面走去。 大门打开,温神佑行至中庭朝着城外看去。 城中黑烟滚滚,乱象频生。 不过温神佑的目光完全注视在了城外的那棵大树上,尤其是其挥舞着的密密麻麻的藤蔓,犹如狂怒的长发一般。 一瞬间,温神佑也感觉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当真……” “当真是妖魔。” 温神佑不明白这妖魔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只觉得这巴蜀之地当真是诡异,各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层出不穷。 他甚至还心想,莫非是因为他将巴蛇赶下了庙台,所以捅了妖怪窝了,因此招致这妖魔前来报复。 但是看着看着,温神佑突然感觉那东西有些眼熟。 巫山神女峰后他进入神女的洞天仙府的时候,也曾经看到了这般巨大的神木,虽然和此刻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样,但是却同样有着缠绕在上面的密密麻麻的藤蔓。 之前和他说话的那个藤妖,就是这般从那神木之上延伸下来了,开口和他说。 “巴王无道,当失国祚,我等奉巫山神女法旨,寻那命数之中的人。” 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原来不仅仅那树上的藤妖异。 这长着妖藤的树。 才是真正的那个妖异,强大千百倍的大妖。 温神佑立刻猜到了什么,往前走了几步。 “这,这不是……” 而神树若木的现身才是刚刚开始,随着温神佑往前踏步的同时,有光芒于神树高处涌现,和天上的日光连接在一起。 温神佑感觉那光刺目,立刻眯起了眼睛。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好像从那光中看到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抬起手,指向了大地。 随后。 便看见神树的树冠摇曳了起来,大雨从天空落下,水雾漫天而起,甚至在天空之上化为了一道彩色的光弧。 但是仔细看又不是雨,而是那神树将江中的水席卷而起,扬到了天空之中。 城中浓烟滚滚。 但是哪里着了火,那雨水便往哪里落下。 少刻,便看见城中的浓烟渐渐散去,大火也渐渐熄灭。 甚至这座原本躁动和混乱的城池,也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那淅淅沥沥的“雨”声。 温神佑站在中庭,那“雨”将他的衣服也打湿了,也彻底浇灭了庙门上残余的火星。 他直直的看着那神树上,在那最后的时刻终于看到了层层水汽朦胧的彩色弧光之后,一个身影端坐在树上,但是随着那树冠之上的层层枝叶藤蔓收拢,便再也不可见了。 温神佑终于确定,那树上确实有“人”,他激动地问身边的众僚属侍卫。 “看到了么?” “真的有人!” “有人。” 但是他扭过头一看,哪里还有人看到什么,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跪倒在地,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恍恍惚惚地站着。 什么厮杀夺权,什么阴谋算计。 在这神树若木屹立在城外的那一刻,便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也无关轻重。 它出现的一瞬间,将这巴蜀的浩瀚画卷从凡俗人间拉向了那远古蛮荒,将凡人的篇章化为了神话。 温神佑也立刻跪在了地上,对着那神树顶礼膜拜。 他不知道那树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又是何人。 是巫山神女? 是云中君? 他低下头,意识却依旧沉浸在那头晕目眩的朦胧水雾之中。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和庙祝谈起的能够食象的巴蛇。 那和城外屹立着的神异之树相比,那吞象之蛇是何等渺小。 他甚至想。 “那巴蛇,怎配被云中君踩在脚下。” 抵达巴国都城之后。 充电桩连接完毕。 江晁坐在神树若木上,朝着巴都城中探头看去,看到的是一片混乱和烟火阵阵的景象。 脑海之中,则想起了之前望舒和他说的话。 “热闹得不得了,大家都在欢天喜地地欢迎云中君的莅临指导工作呢!” 果真是很热闹,就是不太欢天喜地。 江晁:“不是说在举办庆典么,怎么这副模样,你又在谎报军情?” 天神相的视角里,望舒坐在了江晁的身边。 她说:“是在举办庆典啊,你看下面,不是很热闹么。” 江晁:“欢天喜地在哪?” 望舒:“神树若木往这一立,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会欢天喜地地迎接云中君了吧!” 这不就是大炮架在你门口,问你感不感动么。 江晁看着阵阵黑烟:“先把火灭了吧!” 神树若木的本质,是一台钻采一体机。 一旁就是大江,抽些水上来洒下去对其来说很容易,很快便看到管道将江水抽了上来,然后从高空之中喷洒向城中。 看上去就像是一台消防车,用管子对准着城中的着火点。 火很快便灭了。 江晁又看了看一眼城中的布局,印在了脑海之中,随后便也坐在藤蔓之上穿过层层枝叶从树上落下。 他戴上斗笠,朝着城中而去。 望舒的声音传来:“只有两天,便要出发前往下一站了,记得准时回来。” 江晁说:“知道。” 行走之间,江晁还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涌幽从脚底下穿过,漫过城墙的底部消失不见。 最终,连接上了城内的那座庙宇。 —— 神树若木的出现让巴都之中的情形变得诡异了起来。 上一刻温神佑和巴国的门阀巨族还在拔刀相向你死我活,高呼着有你没我,一个刚刚在北边和北燕对抗击溃巴国大军此刻还准备再屠了巴国门阀一遍,一方刚弄死了一壮一幼两代巴王又准备用阴谋诡计再弄死新来的温神佑。 下一刻所有的各方动作全部都快速开始平息,好像被那从江上来的清风给吹散了。 “拿下,拿下!” “都抓起来。” “军令,将这些人都带回去,全部都带回去。” 温神佑派出去的兵卒已经拿下了今日作乱的人,以及早已查证确凿的各方串联之人,原本可以预料今日本应该是一场血腥无比的屠杀,甚至注定牵连甚广。 但是此时此刻军令传了过来,温神佑却并没有杀这些人,而是带了回去。 云中祠中。 僚属有些急了:“为何不杀?” 这个时候不杀,就怕会出现反复,早杀早定局面。 温神佑:“不是不杀,是不急着杀。” 僚属:“为何不急,这怎能不急?” 温神佑:“让寺僧做个法,祷告苍天其罪之后,再明正典刑吧!” 僚属:“这,为何多此一举啊?” 温神佑这个时候焦急地吐出了一句:“现在急的不是这件事了。” 僚属听温神佑的语气,然后想一想今日的事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大郎说的,莫非是……” 僚属原本是跟着温绩的,此刻私底下,也便称呼温神佑为大郎。 温神佑犹豫一番后说道:“今日,我等似乎有些肆无忌惮了。” 温神佑害怕的并不是杀人,杀这些巴地的门阀士族,他害怕那刚刚出现在那天上的影子,或者说害怕身后的这具塑像。 当时意气风发说要在云中君的面前,诛杀这些巴地的魑魅魍魉。 但是随着那神树若木现影。 温神佑立刻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此刻想来,你当着仙神的面,在祭神之日大开杀戒,谁知道神仙作何想? 你说你是请云中君入巴蜀,立地神迎鬼神,诛杀魑魅魍魉,但是换一种角度来看,你是不是又将祭神典仪弄得满是血秽一片混乱。 随后,温神佑半惶恐半焦急地走来走去。 “不应当选祭神之日,不应当如此啊!” “拿下这些人有着不知道多少种办法,我却选了最孟浪的那个,不该如此。” “孟浪了,孟浪了啊!” “赢了几场,我的心也变得虚浮了起来,若是阿爷在此,定然不会如此。” 僚属也彻底明白了温神佑害怕什么:“将军,此皆为平定巴蜀不再生乱,想来神佛也能够明白将军的心思。” 温神佑没有回应,只是挥了挥手:“先退下去吧!” 僚属退了下去,而温神佑又一次看向了外面。 望着那神树若木。 他感觉那神树来这里,定然也代表着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情。 温神佑带着兵马缩回了皇城和云中祠内,死守着武库和皇城,以及皇城周围的几座重要官署以及要道。 而街面上的兵马刺客也随之一同消失,一切重归于秩序之下。 渐渐地,百姓们打开了门,也有人敢出来了。 甚至还有食肆客栈直接开门迎客,里面之前躲藏噤声的客人也一个个接着发出了议论纷纷的声音,店中酒客探头往外看了看又跑了回去,说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这一遭,到底是谁赢了?” “谁知道。” “那城外头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是树,还是什么妖魔?” “莫要乱说,那定然是个神物,有灵应的,你不怕他听到了给你来个报应。” “我看那定然妖神巴蛇派来的。” “怎么说?” “刚刚天降神水灭了城中的火哩,定然是巴蛇派来的。” “有可能。” 此时此刻,巴都之中经过了两轮清洗,对于温神佑有恶意或者最顶级的那几家巴国门阀氏族已经或被杀,或被拿下。 剩下的要么早已投靠了温神佑,要么也不敢再反抗温神佑了。 “外面的兵呢?” “退了没?” “退了,退了。” “出来吧!” 一群穿着蜀锦的华服年轻文士,之前躲藏在一旁的院子里瑟瑟发抖,此刻终于走了出来。 他们就是之前在云中祠外看得愤愤不平,拂袖而去的那群人,属于和城中门阀权贵有些关系,但是又不太重要的一群人。 这一行人历经刚才的事情也不敢回家,互相打听消息。 “你家呢?” “我家还在,没事。” “我家被搜了一番,不过没搜出人来,也相安无事。” “我家的家主还有几位叔爷都被抓去了,那天杀的温神佑,定然不得好死。” 几位文士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够杀了那温神佑,但是说的时候还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到。 “听说了么,那温神佑抓了人却不敢动,定然是害怕了。” “他有云中君护佑,我巴地有巴蛇护佑,他敢在咱们这里逞凶,迟早遭了报应。” “依我看那城外之物定然是巴蛇遣来的妖魔,那温神佑定然是吓破了胆,要不然为何不敢杀人了?” “依我看,那温神佑死期不远。” “这温神佑,恶人自有天收。” “我看这云中君也不如何,刚来占了巴神庙,巴蛇就派妖魔来了。” “等过两天,我看那温神佑如何抬着云中君的像进巴蛇庙,到时候如何将他们给赶出去……” 而这个时候,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经过长街,听到有人说云中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这些人一阵“密谋”本来就心虚,看到有人经过身旁,这些文士一个个横眉冷目地望了过去,瞪着大小眼。 “看什么看。” “一边去。” 那戴着斗笠的身影也没有说什么,从长街走过。 而这个时候,这批文士也再度于街头巷尾开始了密谋,不过密谋的既不是如何营救那些被温神佑拿下的人,也不是如何杀了温神佑力挽狂澜。 他们密谋了一阵之后,最后决定, 去城外。 祭祀那外面那“巴蛇派来的妖魔”。 “去祭妖神!” “没错,去祭妖神!” “让妖神降下天罚,劈死那温神佑。”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浩浩荡荡地穿过长街,去祭他们的妖神去了。 路上,他们还去买祭神的香。 “给我买最好的,比今天云中祠供云中君的还好的那种。” “那种就是顶级的祭神香。” “那就买祭云中君的那种。” —— 白天。 江晁戴着斗笠在城中逛了一圈,看到了食摊卖汤饼。 “卖汤饼咯!” “卖汤饼咯。” 他准备尝尝。 而这个时候,耳畔传来声音。 “滴滴滴,不要乱吃外面的东西,未经过检测,谨防食物中毒。” “而且拥有了无饥之后,身体机能明明就不用吃东西了,连排泄都不用了,可以借助植物的循环。” 那无饥妖藤,让神仙不用拉屎成为了现实。 江晁:“不用吃,和想吃,是两回事,而且我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这么恶心的事情。” 望舒很奇怪:“做不恶心,说就恶心了?” 江晁不想和人工智能讨论这么怪异且有味道的问题,更怪异的是,说出这种话的还是一个美丽如同九天明月的神女仙娥面孔。 他坐在了摊肆前,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拿出一双银筷。 等到汤饼端上来之后,他将筷子放在里面探了探,然后就开吃了起来。 望舒:“银筷试毒是有局限性的,这个不科学。” 江晁:“谁说我是试毒,我只是用自己的筷子吃饭。” 那所谓的汤饼,实际上就是面条,味道不是很好,不过神奇的是江晁吃的时候通过彼岸花神经系统能够清晰地分辨出里面放了些什么,甚至能够感应到这东西进入自己身体后会造成什么反应。 如果有毒的话,他入口的一瞬间就能够有感应。 望舒:“说不定是什么奇毒呢?” 江晁没有理会她,将汤饼给吃完了。 江晁路过街道,经常会听到有人议论自己,这个时候耳畔又响起了声音。 “滴滴滴,有人说云中君坏话,功德减一千。” “滴滴滴,有人驱赶云中君,功德减三千。” “滴滴滴,前方有人手持棍棒,很可能是刺客,无人机扫描识别动作,随时准备射击。” “滴滴滴,前方出现危楼,鬼神就位,随时准备爆破救出被压在下面的云中君。”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江晁的耳畔,不断地传来这样的声音。 最后。 江晁停了下来。 他说:“还能不能好好逛街了?” 望舒:“你不是在逛着的么?” 江晁:“我感觉我在城中走上一圈,巴都的所有人,都在十八层地狱上下横跳。” 望舒:“那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在模拟提醒云中君可能存在的危险。” 整个巴都百姓在地狱上下翻滚了一阵之后,江晁吃了些东西,也涌起了一丝睡意。 他躺在河渠边的树下,将斗笠盖在头上,然后就这样睡着了。 无饥的藤蔓延伸到树上,而江晁的感官也似乎随着花草树木扩远,以一种特殊的视角感知着这方天地和凡俗人间。 不过他睡着的时候,对面的河渠下暗影涌动,头顶上黑影盘旋。 一直到夜幕降临。 日月交错,凡俗和鬼神的世界也随之发生了更替。 第二十一章:鬼神游街 树下,清风徐来。 江晁自从休眠仓中走出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闹市的喧哗,远方虽然杂声阵阵但是他却睡得无比安稳,至少这天地之间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突然间,他的耳畔传来了声音。 “到点了!” 江晁睁开眼睛,便发现天已经黑了。 “不是天气预报时间到了吧?” 这个时候天黑得已经很早了,不过江晁看了看天尽头还有着些微的落日余光,可以判定还没有到七点半。 但是江晁一转身,便愣了一下。 因为回过头。 他竟然看到了一轮占据了大半个天空的明月,仔细凝视那虚幻朦胧的冷月,他甚至能够看到明月之上的桂树和仙宫的影子。 伴随着阵阵仙音天乐,他看到九天之上的仙娥坐在月神车之上而下,来到了人间。 然后轻轻的落在了江晁所在的大树前。 江晁看了看左右:“你又弄了什么?” 望舒衣着华丽身披霓裳,坐在层层纱幔之后显得高冷且不可接近。 面对江晁的问话,故作高深地回应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夜晚到了!” 江晁再看向城中,他看到家家户户亮起了虚幻朦胧的光,千家万户一同亮起,让整个巴都都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画面,这时代夜晚能够舍得随意点灯燃烛的可不是一般人家,哪怕是一国之都,也不能出现这样家家户户亮起灯火的景象。 因此江晁立刻判断这是虚假的画面,从而进一步认定。 “这是梦里!” “不对。” 但是仔细感觉,江晁又觉得不太对,他植入了彼岸花神经系统之后感觉敏锐了不知道多少,立刻发觉这层层画面之中的不和谐感。 那感觉就像是外来虚幻之物,侵入了这方现实的人间。 “半真半假,亦真亦假。” “这是ar增强现实技术对不对?” 月神车内的神女故作神秘,开口对着云中君说道。 “不仅仅如此,你再看看。” 听到望舒这样说,江晁接着往城中看去,便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街头之上有着虚幻朦胧的身影游荡,市集摊肆之中有着夜市在开着,有的身影真实凝聚,有的身影看似真实地上却没有影子。 ar增强现实技术只针对他一个人,或者是作用于他一人身上,如今这看上去好像城中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 有人恍恍惚惚地在半真半假的虚拟世界游荡。 有人直接以做梦一般地方式在城中到处晃荡而不自知。 “托梦。” 江晁对于望舒的能力和秘密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之前温神佑进入医疗生命基地的时候,望舒在那边就玩过这一套。 穿过那巫山神女峰后的洞窟,挤过那层层藤蔓,就不知觉地从真实的世界进入了虚拟世界之中。 那巫山神女峰后的木仙,便控制着那些藤蔓,影响着那个虚拟世界,不过一切的源头又是巫山神女。 “解锁。” 果然。 随着江晁一声令下,便看到天神相的登入模式开始解除,关机画面和声音开始在江晁的眼前浮现,最后眼前的阵阵光华也随之消散。 就连眼前的月神车,从九天而来的月宫仙娥也随之一同慢慢消散,化为光华融入天上。 那月宫仙娥消散的时候,还对着江晁说了一句。 “唉!” “这样,你就看不到我了。” 那口吻和姿态,就好像祝英台要化蝶了一般。 江晁:“看不看得见,你不是都在。” 银蛇一般束起头发的头冠解开,收缩进入了面具之内,江晁单手握住面具摘了下来。 之后,他便看见真实的巴都中的画面。 远处的神树若木依旧屹立在大地之上,但是其却将身上的几乎所有的藤蔓都释放进入了城中,除此之外还有着铺天盖地的涌幽正在朝着城中涌来,地底之下不断地有着幽藤正在钻进钻出。 巴都城之中一片静悄悄,这些藤蔓穿梭在一间间房屋之上,游走于大地之下。 巴都是长江水域的一个重要的中转站,位置堪比鹿城,因此望舒一开始就计划在这里打造成一个重要的枢纽之地,将会让涌幽在这地下铺设庞大的电网。 关于这个,江晁是知道的,他还亲眼看到了巫山神女准备和调集了大量的涌幽,陆陆续续会派遣到这边来。 而此时此刻,江晁却发现这片网络不仅仅作用于地底之下。 它们从幽冥与黑暗之中钻出。 在这日落月升之际,几乎控制了城中的大部分人。 从而。 形成了一个局域网的虚拟世界,也就是江晁方才所看到的那一幕。 望舒以社庙为中心,以涌幽为根基,以神树若木为法宝施展神通托梦。 拖的不是一个人的梦,而是将整座城的人都用了托梦之术。 千生万众,入我梦来。 “你把城中的人都拖到虚拟世界来干什么?” 江晁之前以为,无饥就是一个吊瓶版本的罐子。 但是现在他看着这里的一切,身侧的神树若木将巨大的影子压下,整个城池被涌幽所占据,他发现这神树若木将无饥的功能放大了万千倍数。 只是一个日月交错的瞬间,望舒便将这座城市的人纳入了虚幻之中,装进了那个在月光下朦胧无比的不可视巨罐之中。 这一刻,江晁突然想起了他刚刚做完“仙骨”也就是彼岸花神经系统移植手术的时候。 当时,望舒和以开玩笑的口吻问他。 “请问,人间有三千万人将要被装进罐子,而月神望舒只准备了少量的罐子,她要怎么做才能将三千万人立刻装入罐子里面。” 而他当时的回答,是带着调侃意味地说。 “将人间的名字改成罐子。” 然而此时此刻。 江晁突然发现那玩笑之语竟然真的可能实现。 既然一个日夜交错便能够将一座城的人拉入罐子之中,如果有一天这涌幽网络真的铺设满了整个人间,那么一念之间将整个人间的生灵拉入虚幻之中,也不是不可能。 等到那个时候,这人间的名字到底是人间,还是罐子? 听到江晁问自己,虽然他已经摘下了天神相,但是望舒的声音还是从收音机里传来。 “我不是说过了么,要用木仙改造出一个结界来,让以后的凡人不能够擅自闯入危险的地方,尤其是偷盗危险的物品。” “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就是真正的结界。” 江晁记起来了,望舒发现了木仙之后,当时就曾经说过这个。 不过那个时候江晁还以为,望舒是准备多制造几个木仙,然后如同五鬼道那样将某一个地方围起来。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巴都城中,江晁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而收音机里,望舒接着说道。 “现在进行的是结界阵法实验,第一轮实验刚刚开始。” “等到这边实验成功之后,我还马上要制作第二棵神树,派遣到鹿城那边组装出完整的结界来。” 江晁:“你说是因为停靠充电要这里修整两天,我顺便进来逛一逛,我看明明是你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这里停两天,从而用若木进行结界阵法实验吧?” “要不然怎么刚好社庙基站这个时候建好,这么多的涌幽藤也全部到位。” 望舒:“主要是在这里开启结界让云中君提前熟悉一下,了解神树若木和结界的能力,同时也让云中君进入城中更安全;次要的是进行实验的事情,毕竟哪里实验都可以。” 不过,江晁这个时候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还是想要知道,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不是这些子计划,我要知道全盘的,尤其是你在我睡着的时候,究竟做了什么计划或者对之前的方案哪里进行了修改?” 树下,江晁拿起了玉佩形状的收音机,和里面的望舒近距离对起了话。 在之前,江晁刚刚苏醒过来的时候。 望舒和江晁二人的未来路线,是由江晁制定方向进行全盘把控的,然后由望舒进行将这些方向和目的进行实现。 并且每一个计划他都知道大概情况,至少他知道是往哪里走的。 虽然慢,但是他还是有底的。 但是。 江晁大病了一场。 随后局面便出现了失控,而望舒的主机在鹿城,他生病的时候既没有办法和多余的精力关注外界的情形,也没有办法通过调看望舒的主机从而用最高权限核查全部核心数据。 从那以后,便出了很多问题,江晁也开始没有底了。 不过,江晁还是大概知道情况出现在哪里。 他虽然制定了目标和方向,但是按照他目前因为长期休眠出现的各种问题,或许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便撑不住了。 所以从他病了之后,望舒大概将次要的计划给提上了重点,并且做了修改,用以保证江晁能够活到目标和方向实现的那一天。 近些日子,江晁的身体渐渐好转了一些,不过他也不准备回去查主机的核心数据了,而是决定直接问望舒。 毕竟,望舒虽然不是一个人,但是实际上在江晁这边和人也差不多了。 就算两个人有的时候争争吵吵,但是江晁和望舒都是一体的,力气也是往一处使的,他准备问清楚之后两人共同决定下一步往哪里走,是不是需要调整。 听到江晁问起来,望舒也如实回答。 “报告管理员江晁!” “目前进行的,是结界阵法计划的第一轮实验,进度百分之二十三。” “而结界阵法计划是洞天计划的第一栏项目,洞天计划是地仙长生计划的第一栏项目,地仙长生计划是长生计划的第一栏项目,长生计划是……” 望舒说了一大串,说得江晁都有些懵。 结界阵法计划他大概知道是什么,现在在他面前进行的应该就是其中一部分,洞天计划似乎也隐隐能够猜到,而长生计划这个江晁很久以前就受到提案。 但是,中间似乎多出了一样东西。 “地仙长生计划是什么东西?” “你什么时候弄出来的设定,这人仙的人八字刚刚有了一撇,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个地仙了?” 望舒给戴上神面的叫做神仙,给植入了仙骨的存在叫做人仙,但是江晁还不知道,何时突然多出来了个什么地仙。 虽然按照望舒这个计划,要结界阵法计划完成,洞天计划完成,这个什么地仙长生计划才会进行推进,现在只存在于纸上。 但是乍一听上去,还颇觉严密。 望舒却说:“你进行完结界阵法实验之后就大概能理解一部分了,之后我会将文档的目录和简介发给你看一下。” 江晁:“目录和简介?” 望舒:“正文你又看不懂。” 江晁:“你那计划书弄得和魔鬼契约一样又臭又长,连花纹都感觉像是文字一样,一个项目就有足足十几万页,我怎么能看得完。” 望舒的声音传来,她此刻似乎依靠在栏杆上看着人间淡淡地说道。 “脆弱的人类之躯啊!” —— 月色下,江晁朝着城中走去。 去看一看这个已经一部分脱离了人间的局域网临时虚幻阵法结界,望舒口中所谓的洞天的前身和基础。 一边走着,他一边戴上天神相。 “噔噔噔噔!” “正在登录局域网络!” “正在连接巴国基站,正在同步……” 机械的提示音之中,江晁放下手抬起头来。 眼眸位置光华流转,便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巴都一瞬间亮起了万家灯火,光芒将整个城池都照得灯火通明。 尤其是那天上占据了大片天空的明月,更是丝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月华投入到这座古都之中来。 而他的模样也变了。 不再是带着斗笠穿着布衣的模样。 “哗啦啦!” 九天明月之上一道月光如同水流一样从高处落下,江晁便化为了一尊脑后有着圆光,身穿黑色戎服脚踏玄靴的人间神祇。 其脑后的圆光也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圆光,细看能够看到非常复杂的结构,是由无数的光咒篆文组成。 而街道深处这个时候传来了怪异的声音。 江晁望过去,便看到十六尊丈高的鬼神抬着神辇,从街道深处的阴影之中一点点靠近过来。 那鬼神一个个和街道两侧的楼阁一般高,经过的时候头甚至能够抵达二楼的长窗檐廊前,而他们抬着的神辇法驾更是大若层云,在空中飘荡。 “咻!” 对方的速度非常快,在夜色之中带着残影。 不过一个瞬间。 江晁便发现自己已经端坐在了神辇之上,以一种高出墙垣楼阁的角度,看着这座城池。 他坐在那如同白云一般在空中飘荡的神辇法驾上,被鬼神抬着穿过街道。 脑后的圆光照在神辇法驾之上,穿过层层纱幔,落在地上。 神辇法驾沿着街道行至城中深处。 人群开始涌现,街道之中也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街上挂满了灯笼,食肆女闾之中客人满堂,深处的阁楼之中隐隐可以看到衣着光鲜的人推杯换盏。 江晁看着那层层楼阁,其中有真实有虚幻,不过不论是真实和虚幻,都出自人心。 例如那亮着灯火的高楼,此刻应该是灯火熄灭一片漆黑的,但是一群游客却梦中聚集于此,在其中推杯换盏畅饮。 从街道穿行而过。 法驾神辇下面有着很多人,但是这些人却根本看不见江晁、鬼神以及这神辇法驾。 江晁往下望去,一双“法眼”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之中,那些人是真的,哪些人是梦游的。 例如那几个刚从食肆之中走出来的摇摇晃晃的酒客就是真的,那提着灯笼赶路的几个人也是真的,但是那欢天喜地参加夜间庆典的人,便是做梦之人。 “梆!” “梆!” 在法驾神辇的前方,还有一穿着红袍带着翅帽的鬼神在提灯引路,一侧还有着高大的鬼神在佝偻着腰在敲打着什么。 哪怕鬼神佝偻着身子,也如同房屋一般高大,底下的重重人影看起来只到其腰部。 “凡人辟易!” “凡人不可见!” “凡人不可视!” “凡人不可阻!” “凡人……” 鬼神敲打高呼着,好像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扩散开来,让城中之人看不到他们。 江晁端坐于神辇法驾之上看着下面那一个个虚实交错的身影,这种好像以另一个维度穿行过长街的感觉实在是奇妙,他听到那酒客从食肆之中走出,醉意熏熏地看着外面。 “我是不是记错了,这里外面怎么,怎地全部都是灯火啊!” “不对,不对劲。” “还有,这怎么这么多人,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你我眼花了?” 两个酒客搀扶着,醉意熏熏地贴着墙壁走过,而这个时候鬼神抬着神辇法驾从街道中经过。 其步履极重,每走一步地面也微微一震。 酒客本就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顿时便坐在了地上,摸了摸脑袋。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地在动?” 坐在地上后,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了。 “咚!” “咚咚!” 酒客一下子吓得高呼,不断地说道。 “不对,有东西,有什么东西经过了。” “刚刚有东西,有东西,你感觉到没?” 另外一个酒客哈哈大笑,觉得肯定是两个人喝醉了。 “真的有东西……有东西从旁边经过了……” “肯定很大,你看着地上,还有个脚印哩……” “这肯定是几个脚印踩在一起了……” 神辇法驾远去,江晁便听不见那声音了。 神辇法驾经过了一片宅邸前,他往那宅邸之中望去。 屋宅之中同样亮着灯,他看到了那宅邸之中的人做的梦,灯火之中有人持卷高声朗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 神辇法驾再往前,又经过了一间屋宅,他看到屋宅之中有孩童在嬉戏打闹。 一路之上,他看到了不少的梦,有人梦中读书,有人梦中嬉戏,有人梦中捡到了钱银,有人梦中娶亲,各种荒诞离奇。 江晁一路走了不知道有多远。 前方骤然变得更加热闹了,街道上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朝着一个地方拥挤而去。 沿着街道看去,浩浩荡荡的人群之中,有人手提灯笼,有幼童坐在阿爷肩膀上,有少年追逐向前,有女子坐在马车上观望。 “快点,快点,祭云中君的典仪就要开始了。” “咦,祭云中君,我记得白天不是祭过了么?” “好像,好像是啊!” “不过,云中祠前好亮,好多人在表演百戏,热闹得很。” “那得去看看。” 神辇法驾一点点前行,江晁顺着人潮向着终点那边看过去,立刻便看见了那是什么地方,正是刚刚才由巴蛇庙改成的云中祠。 长夜之中。 巴国古都。 妖魔入界,鬼神游街。 还有那仙圣下凡。 第二十二章:千生万众入我梦来 深夜。 万家灯火闪烁,街道两侧上上下下千百盏贴金的朱红灯笼一齐亮起,云中宫祠前一瞬间也化为一片金红。 “啾!” “砰砰!” “啾……砰……” 远处密密麻麻的烟花冲天而起,在天空之上化作火树银花,深夜也便作了不夜天。 “喔!” “阿爷,阿娘,快看那边,云上面开花了。” “人间竟然有此等盛景。” “吾等莫不是在梦中?” 站在云中祠大门前的人群也一瞬间发出欢呼声。 有人沉溺于这美景之中而不自知,而有人却因为这美景太美,而恍然惊觉这已不是人间,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这人间明明还是人间,却变得不像他们认识的人间。 云中祠内。 白日里的道人、巫觋、乐师也一个个同现于此,鼓乐之声响起,巫觋带着傩面起舞。 重复着今日白天他们做过,但是却未曾彻底做完的事情。 “嗡嗡~” 随着里层的朱红大门推开。 显露出满是妖魔精怪壁画的大殿,还有大殿之上的神像。 仔细看,神台的一角还压着那巴蛇。 那道人也高呼道:“迎神!” 而这个时候,从大殿之中涌出一道道光芒,刺得外面的人睁不开眼睛。 仿佛。 那扇大殿的殿门打开的不是连通大殿的空间,而是一个跨越阴阳的入口。 随着光芒敛去,大殿之内的景象重现。 一瞬间。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殿中。 殿中一片炽白,灯火通明如梦如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原本绘制在墙壁之上的妖魔精怪一个个蠕动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看见这些妖魔精怪从壁画之中走出。 这些妖魔一个个形态或高大或矮小,或狰狞丑恶,或滑稽可笑,此刻一个个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 “活……活了……活过来了……” 那巫觋之舞也停下,戴着傩面扮演着山神精怪、妖魔魑魅的巫觋们探头看向了大殿之中,而那些妖魔精怪也看着外面。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所扮演的存在此时此刻真正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而随后。 那些妖魔精怪也出现在了大殿外面,也跟随着那些带着傩面的巫觋起舞。 看着那四方的精怪、各路地神、山中的妖,一个接着一个从壁画里走出,加入了巫觋的献舞之中来。 巫觋也一个个吓得两腿发软,就连那乐师也一个个被吓得面色苍白,只是凭借着本能地还在接着踏着舞步,奏着祭乐。 随着那妖魔精怪逐渐靠近了,终于有巫觋忍不住吓得倒在了地上。 “哐当!” 他们捧在手上的献礼之物,也掉落在了地上。 虽然他们扮演了半辈子的他们,但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和这些存在接触。 而随着这个巫觋一跌倒,其他人也停了下来,奏乐的乐师也一个个停下,惊恐地匍匐着身子躲藏在桌案之下。 “嘿嘿嘿嘿!” 那鬼神也见状大笑,仿佛在嘲弄这胆小的凡人。 但是接下来。 鬼神捡起了巫觋掉落在地上的盒子,然后迈着夸张畸形的步伐,将其高高举起。 和巫觋跳的傩舞比起来,鬼神之舞更加浮夸,也更加诡异。 在这金光满堂的大殿中,甚至给人一种属于妖魔精怪世界的华美绮丽感。 鬼神吱哇乱叫,姿态恭敬低微,仿佛在取悦着那天上的神祇。 而这个时候,庙祝高声呵斥。 “不要停,接着鼓,接着奏乐!” 那扮演鬼神精怪的巫觋也终于站起身来,大汗淋漓跟在那些鬼神、妖魔、精怪的身后,接着跳起了傩舞。 而发现这些妖魔精怪并不食人,只是因为祭神而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取悦台上的上古天神,乐师也终于从桌案底下钻了出来,鼓乐之声也随之再度响起。 而云中祠中庭和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一个个傻了眼。 和白日里看到的祭神典仪完全不一样。 此时此刻。 万千灯火映古城,火树银花不夜天,鬼神妖魔与凡人共舞,阴阳两界再也不可分开。 而伴随着这祭神大典和迎神之舞,这一次神灵真的从天而降了。 云中祠前。 几位文士打扮的人就站在台阶前,和白日里一模一样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们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到这边来了,他们不久前还分明还在那神树之下焚香祷告,让妖神巴蛇降灾祸灭了那武朝之人,让那温神佑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表达虔诚之心,众人相约在树下连夜焚香祷祝,仿佛他们的祷祝能够化为恶咒,施加在那武朝之人和温神佑身上。 为首的文士揉了揉眼睛,瞪着眼睛看着里面的景象。 这一次。 他没有愤然地拂袖而去,而是惊喜万分地指着里面,口中大声和身旁的同行好友说道。 其硬着脖子说话十分用力:“定然,这些定然是巴蛇派来的妖魔,来拿那温神佑的。” 一旁的胖文士不断点头:“今日我们祭祀了妖神,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显灵了。” 众人纷纷应和:“这定然是巴蛇显灵,招来了妖魔。” 但是也有人觉得不太对劲:“这明明是祭云中君的典仪,巴蛇显灵的话,怎么在这楚地之神的祭典之上?” 其他文士:“你看那些妖魔精怪,分明是之前刻在巴蛇庙中的,是巴蛇座下的妖魔,这等妖魔精怪现身于此,还能是谁显灵。” 众人完全不在意那人所说的不对劲之处,只一心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眼中包含着期待,希望明朝醒来便能够听到那温神佑被鬼神索命的喜讯。 但是。 这个时候身后的长街上出现了动静。 伴随着那鬼神精怪与巫觋乐师共舞,迎神典仪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长街之上也传来了回应。 所有人回过头来,便看见人群密集的街道之上一个巨大的影子缓缓地显露出来。 初时朦胧虚幻,随着越靠近云中祠,也显得越来越真实。 那是一个由十六位高大鬼神背负的神辇法驾,鬼神高过屋檐,法驾似云飘过众人头顶。 “凡人辟易!” “凡人……” 在前头,还有着两尊更高大可怖的鬼神引路,所过之处众人纷纷匍匐在地,不敢直视。 很快。 那由十六位高大鬼神背负的神辇便到了云中祠前。 身旁众人已经跪倒在地上,但是那为首的文士还是想要看一看,那神辇法驾之上坐着的到底是哪一位神祇。 文士想要看到那高大的鬼神模样只能仰着头,他哪怕站直了身体,也还不到那鬼神的腰部。 终于,那法驾进入云中祠的一瞬间。 他看到了那如云一般的神辇上坐着的是一位脑后生圆光的神祇,其穿着黑色的神袍,绣有日月星辰。 而在圆光之中若隐若现的神面,分明和那殿中神台之上的神像一般无二。 这定然不可能是什么妖神巴蛇。 而是云中君。 天上的月亮奇大无比,也映得那法驾更像是云,辇上的神祇越发神异。 “啊,是云中君!” “真……真的……神仙。” 文士连连后退,口舌发干,喉咙好似有着一团火。 而此时此刻,抬着神辇法驾的十六位鬼神之中的一位看了他一眼,文士便吓得瘫坐在地上,然后磕头不已。 如同之前温神佑入城那般,嘴上说得厉害,心中仇恨不已,当刀斧加身的时候身段也便柔软了下来,只剩下嘴巴还硬着。 而那再厉害的刀斧,也比不上这鬼神的目光,他这一次不仅仅身段软了,连嘴巴也软了。 “拜见云中君!” “拜见云中君!” 随着神辇法驾进入云中祠之中,那鬼神、妖魔、巫觋、道人便一同上前迎接。 道人跪于地上,鬼神上前开路,妖魔献上祭物,巫觋在周围跳着傩舞。 大殿深处的神台之上,金光万丈化为旋涡,仿佛这庙宇深处还有着一方灵境仙府。 突然间。 神辇法驾停了下来,那始终端坐着一动不动的云上神君看向了天上,目光穿透天神相直指明月,也向众人证明了坐在那里的不是一尊塑像泥胎。 “啾!” “咚咚!” 远处的烟火还在一缕又一缕地涌上天际,无休无止。 火树银花之间,天上传来阵阵仙乐,那大得出奇的明月之上绽开一圈圈朦胧的光晕。 于那光晕和仙乐之中,只见一架月神车从月亮上驶来。 穿过层层光轮月晕。 掠过火树银花不夜天。 最终,抵达了人世间。 凡人皆膜拜在地,只有一部分人看到了这一幕,或者看到了那月神车最终抵达人间宫祠的景象。 “月亮上也有神仙!” “月神下界而来,难道是迎云中君?” “白云明月,火树银花,巫觋妖鬼,这到底是天上,是人间,还是幽冥?” 那九天明月上的神仙从月神车上走下来,带着云中君一同朝着金光更深处的灵境走去,在殿外巫觋、鬼神、妖怪的起舞和供奉之中。 不过,她不是来迎云中君的,而是来提醒云中君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月神看向了一旁的云中君,淡淡地开口说出了一句好像催债一般的话语。 “时间到了。” 江晁听着,总有种午时已到的感觉。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又到了大家最喜欢的天气预报时间了,请将收音机打开,调频96.8。” “我是您们的朋友望舒,今天将由我来为您们播报近几天的天气变化,天气严寒,请注意添加衣物保暖哦。” 那张超越现实的美轮美奂放大了多倍依旧没有死角的面孔看着云中君,让江晁感觉有些恍惚,他刚刚开始醒来的时候望舒就这副模样,也说着差不多同样的话。 云中君刚刚打开收音机,但是声音却没有从里面传来。 云中君进入了那云中祠大殿中的灵境,抬起头看到的画面便是现场直播的天气预报现场。 天气预报员站在一侧,彬彬有礼地介绍。 “大家好,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 “现在为您播报的是巴都近一周的天气情况,今天夜里会有大雾弥漫,请大家出行的时候注意安全,尤其是驾驶车辆的朋友。” “明天天气阴转小雪,气温零下二度到十一度……” “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 话音刚落,江晁便看到外面传来的声音,透过灵境的窗口看向外面的人间。 “起雾了!” 层层大雾从远处弥漫而来,不断地靠近这座城市的中央,更准确地来说是这座云中祠。 那街道之上被薄雾吞没的人,一个个便离开了这阴阳交错鬼神混杂的地域,回到了真正的人间。 江晁看了看那雾之后,终于开口说道。 “这雾是假的吧,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雾?” “你自己造了个假的天气预报进行预报,这也能够称之为天气预报么?” 也不完全是假的,一半真一半假, 神树若木正在制造雾气散入城中,只是真实的情况没有这般浩大,仿若铺天盖地而来。 犹如这座城池一般,半是真来半是幻。 望舒:“知道天气预报的另一个形态么?” 江晁:“什么形态?” 望舒:“不是这个世界形成风霜雨雪由我来报,而是我告诉它什么时候形成风霜雨雪。” 江晁:“你还真是要定义一切啊!” 他站在这虚幻和真实交错的边界,他虽然之前总是说,神仙不过是他们披在身上的一层便于行事的皮。 但是植入了仙骨之后,他连吃饭喝水都不用,他真正地拥有了超凡脱俗的力量。 而此刻驾驭着神树若木而来,将千生万众揽入梦中,他突然分不清这样的存在还真的是人么,和那所谓的仙到底还有着什么区别。 —— 云中祠中。 其他人一片欢呼,巫觋和鬼神精怪状若癫狂,万众皆沉寂在这如梦似幻的祭神典仪之中。 但是大门外的那些文士们不敢看,他们跪在地上看着云中君的神辇法驾进入灵境,然后便惊惶不安地逃到了一旁。 人群朝着前面挤来,他们也被挤得晕头转向。 慌乱之中,他们终于挤了出来,却发现自己到了云中祠侧面偏殿的一扇小门前。 这里供奉的是地神。 今天同样也是立社庙的日子,按道理来说地神也是主角,但是此刻其所在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文士们逃到了这里,总算是能够歇口气了,这空无一人的景象反而让他们觉得心安。 “就这里,歇一歇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来的是云中君?” “巴蛇妖神呢,为何不至?” “该不会是怕了那云中君吧……” 有人低声道,立刻引起了其他人怒目相视,但是其实其他众人内心深处也是作此想。 而众人怒目相视其中一人,正准备将火气洒在其头上的时候,这个时候不远处似乎有着声音传来,代表着周围还有着其他人。 “听,有声音?” “有人在说话。” “在里面。” 几位文士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朝着偏殿的院落深处而去,想要看看是谁躲在这里。 然而走到了深处,他们便看见偏殿之中亮着烛火。 而幽暗的烛火之下,是神台上的地神在和座下的鬼吏、山怪妖精在说着话,众人一看立刻捂住了嘴巴。 他们早该想到,连大殿之中壁画上的妖魔鬼怪都活过来了,这偏殿之中的地神自然也如此。 他们听见了地神和鬼吏的谈话,二者一开口便将外面的一行文士吓得够呛。 是关于将哪些人打入九幽地狱之中的。 还有那些人罪业深重,虽还没有死,但是早已经预定好了要下哪个地狱里去了。 “今天,林癞子趁乱杀人劫掠,罪大恶极,等过几天他被砍了头,就打入石灰地狱中去。” “下午,刘三郎蒙面劫掠,将其罪孽记下来,上报幽冥,等他死后一同清算。” “还有……” “都记下来了,请土伯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那一个个将要被打入地狱之中的名字,门外的文士胆战心惊,同时也在思索,自己今日是不是做了什么恶事。 但是细想一下,除了嘴巴上厉害两下,几个人什么也没有干,顿时心下稍安。 而这个时候,台上的地神翻着案卷,似乎发现了什么。 地神:“对了,还有几个人也得记下来。” 鬼吏:“哦,是何人,有何罪业?” 地神:“这几人冒犯神祇,口舌生孽,削去功德之后不足数,当下地狱。” 一个个名字念出,外面的一个个人瞬间软在了地上,那正是他们一行人的名字。 想到自己也要被打入地狱之中受那刑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刑罚,但是各种类似于剥皮、拆骨、抽肠、炮烙等等诸如此类的十八般酷刑一一在脑海之中涌现了一遍。 一行人软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峰回路转,这个时候幽暗灯火深处又传来了声音。 地神:“咦,而且这几人在神树若木前祭拜云中君,抵了一些口舌之孽。” 他们发软的身体听到这声音,瞬间硬了一些,总算是勉强互相搀扶着立起身来,用力地竖着耳朵接着在外面偷听里面的对话。 与此同时,众人心中也是一头雾水。 “神树若木前祭拜云中君?” “什么时候有过?” 从偏殿的小门里佝偻着腰踮着脚小心翼翼地逃出来之后,众人依旧还是满心疑惑。 正欲相问,街道上大雾弥漫,将众人淹没。 迷雾茫茫之中,一行人便没有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他们还在城外的神树若木之下,面前的线香已经彻底燃尽, 雾结成了霜,寒气逼人,一行人冻得不断打喷嚏。 不过昨日他们便准备连夜祭拜,因此身上都披上了斗篷,算是格挡了水汽,身上也穿着厚衣。 但是仰起头,看到那高二十余丈参天蔽日的神木,他们突然想起了昨夜听到的那段话。 “在神树若木前祭拜云中君!” 他们这才明白,这“妖魔”不是什么巴蛇派来的,而是传说之中的山海神树,云中君便是端坐在这神树之上,飘入了那城中。 “神树若木!” 他们焚香祭拜以为自己拜的是巴蛇,实际上却是而是云中君。 第二十三章 :地仙长生计划 天明。 随着那一轮红日缓缓升起,人间又从那神鬼游街的阴界重新回到了属于凡俗的阳世。 街肆上有人推开窗,清晨的浓浓湿气便迎着窗户冲了进来,穿着中衣的长须官人疑惑地看向远处的高大楼阁,他竟然做梦在那里和好友几人一同饮酒至子夜。 但是想一想也觉得好笑,最近时局动荡,街上的铺子许多都没开,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游戏确实将人的欲望给放大了不少。 此前其竟然默默无闻,关键是还和自己对上了,如果早知道刘维是这种情况,秦风又怎会如此漫不经心,早重视无比了。只是现在悔之晚矣,只有全力出手干掉刘维,不然早晚会坏其大事。 永遇乐的眸光,依旧停落在九重天地图上。她只是挥手,袭出一道掌风,将房门打了开来。 她在东区、西北总部看不到什么东西,却在东联原址的十里外发现一栋民居,里边赫然坐着伍子业和东区的一名副首领。 此时此刻的俪贵妃的确是没有什么胜算了,因为就在一刻钟之前,皇上已经要她将凤印还给章皇后了。 与此同时,刘维的心神越来越不安,仿佛有什么灾难将要降临。可是,刘维在自家卧房内,又会有什么危险呢。看来,今天符阵是不能刻印了,刘维起身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手机?”蒙天逸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了手机了,只是这几天为了姐姐的事情夜不能寐的,就连手机都忘记了充电。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刚嫁进宁国公府,和大嫂关系不睦,更是仗着自己有娘家支持,对大嫂出言不逊,她那大嫂也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当时直说要搬到庄子上去住。 也就是说,需要东方寒瞬间变强的能够秒杀之前的自己,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实力突破的再多,也是不可能秒杀之前的自己,而且还是三个这样的自己。 怡妃眼见永遇乐要走,顿时便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如同疯了一般的向永遇乐冲了过去,接着,飞身拦在永遇乐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捏着的,冷殿宸对于这个自己未来的大哥,还算是比较掏心掏肺了。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还叫做诸神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却叫做巫师世界,世界的意志都完成了重塑,由偏向神灵转为偏向巫师。 没有任何的讨好,指使在诉说着关于这件事情的结果,也让安若然没有察觉到什么。 毕竟如果在这里,郑吒泄露了主神空间有关的事情的话,是会被抹杀的。 慌乱的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样子,白翩然连忙低着头,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乔安明因为几日未去公司,事情堆积如山,只能彭于初带着杜箬一间间学校去“考察”,而了了便留在家里由陈妈照看。 当然,这点还不足以让他家喻户晓,更关键的是,这个孟菲斯很年轻,今年刚刚35岁,他还长着一张纯天然的俊美脸庞,时不时地,他还会在电影中客串几个角色,演技还非常不错。 什么?限号?那他的车不限吗……她突然想到,莫安迪的车是从来不会限号的,万恶的资产阶级。 杜箬闭上眼睛,他这简单一句话,已经足够将她毁灭,有泪从眼角渗出来,再睁开,不顾他眼中的隐忍,径自将手伸到自己后背,轻轻一扯,清脆的拉链金属声像魔咒一般怔得他不敢动,只余胸口呼吸。 第二十四章 :云中君回来了 若水的最上游。 参天巨木从山上一直衍生到平原之上,但是在那葱郁的大地之上,突然屹立起了一棵明显高出其他树木一大截的树,犹如鹤立鸡群。 世代居住在若水周围的村落有人看到了那棵树,站在田埂上对着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就突然多出了这么大的一棵树。” 就在胡思乱想中,叶妃迷迷糊糊的有了几分睡意,渐渐安静下来。 可是他的哥哥,却是依旧面带着微笑看着自己,就像是曾经,那种宠溺。 夜色浓郁,烛光昏昏暗暗,养心殿的房门紧闭着,掩盖了里面的一切声动。 ——即使皇帝发自肺腑的认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现在这天下的士大夫,也不是只出自世家门阀了。 二楼的主卧,原本是陆恒的房间,现在也修葺一新,变成了韩澈的房间。 “这脑核居然如此厉害,若是落到星主手中,岂不是让星主更加难以应付?”罗军说道。 叶妃自打两个熊孩子被苏墨寒拎进房间后,便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脸色红的像是打翻了的染料,竖着耳朵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竟是第一次没想出面阻止。 其实这话是明知故问了——毕竟谁敢冒长兴公主的名义弄这么个帖子来戏弄国公府呢? 在所有人看来,是萧天擎牵着帝妃的手,缓慢的走着,但实际上却是凤流舞被萧天擎一直拽着走。 可是现在说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凌天启已经走了,他的兄弟,已经离开了。 “我的妈哟,吃饭了都不喊老子说。”李商兵揉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从楼上走了下来,还宿醉未醒。 “那你们就在这安静的带着吧,老夫也过去看看!”柳毅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身如行风般的窜向了安冬大主教身边。 到了这个份上,苏楠也是看明白了,想把那些队搞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说完,他便接着投入调查,他在连接这个世界的网络以后,似乎发现了一些神奇的事情。 “墨卿言不会干什么傻事儿吧?”戚东云皱着眉,“而且你们说裴祁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连赵光明,在两人的感染下,也买了一身休闲装,天气热,一人配了副墨镜,皮带也是名牌,这一次是真的鳄鱼了。 半分钟后,裴祁脑子里却还是满满的都是墨卿言说过的话,一想起墨卿言就在离她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她就忍不住焦躁。 “哎!吴哥!”楚天逸刚想帮忙,杜二的匕首已经刺了过来。他急忙躲闪,可没想到这杜二确实有两下子,刀刀紧逼,楚天逸腰间的衣服被划了个大口子。 挨打时都没有掉的眼泪,忽然就滚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被单上,渐渐晕开,秦朗愣了一会,才慢慢的收回手臂。 “没有,”叶离摇头,眼中隐隐有些晶莹的东西,她连忙用力眨了眨眼,头也垂得更低了。 其实工作就是质检员,毕竟爸妈干裁缝也二十多年了,对于布料质量还有做工如何,那绝对是真正的老裁缝级别,一摸就能感觉的出来质量差别来。 哈士奇耳朵抖抖,伸脑袋过去搁在了赵大叔肩膀上,难得的乖巧了一把。 悄无声息的劲风再度袭来,只见泰罗卡没有收手的意思,另一柄弯刀在羽翼的掩护下,瞄准了他的下盘。 第二十五章:接你成仙 华京城的云中祠本名叫做大善福寺,是用来供奉佛陀的,而如今千百尊佛菩萨像被请了出去,换上了云中君。 因为云中君灵验。 而如今,云中君又显灵了。 灵华君带着神面看到画卷扭曲,层层云霞溢出,云中君从其中看着她,她眼中满是欣喜。 云中君问:“尔在寻我?” 灵华君不敢多说话,拜倒 时间是九十一号刚刚大闹完了研究区,也不知道冬是用什么理由,最后让他能够好好的回到乐园。 双手摊开,饱满的胸脯怒指天空,眉眼间含怨带憎,水光盈盈,让人浮想联翩。 “你!”她轻易的就挣脱了机动者的手,然后就像是她将机动者的另一只手臂扯下来那样,她扯下来了第二条。 宁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再想想雷公当时说电母因为得罪了雨仙子,真被罚去了外九天开矿。 “你要干什么?这么多人在场,你敢杀我?”孙二狗气焰十分嚣张。 年轻人总有那么几天心血来潮,然后鼓起勇气干几件惊心动魄的大事。等到这股热血的劲头过去了,一切又都将风ng静。 所以待到那名空姐微笑着准审离去以后,胖子张仪还盯着那名空姐凹凸有致的魅力背影,唏嘘不已。 听完这句话,宁昊心里又起疑云——既然三大幽冥使徒十殿阎王根本就不是对手,那当年一举灭杀他们的必然另有其人。 不知道是不是风起有意的安排,胖子等人的房间都安排得相对较远,而赵子龙的房间确实紧挨着王若若的房间的。 能有今天成就和地位,除了本身强大实力外,陈二狗的聪明才智也毋庸置疑。毕竟,四大家族,论实力,哪个不比他陈二狗强? 这个新闻的主要内容就是——海湾战争的模式,早在十年前就被李老师提出了。 他的心理素质还是比较的好,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受到太大的波动。 有些事情陆言焉不好说明白,但是她莫涵千里迢迢赶回来,帮她寻找哥哥,她不能就这样任性的要求他再等。 夏烁走出房间,走廊上,nat全员到齐,七个男生各个身高腿长,打过妆容的五官容姿瑰丽,一颦一笑都勾人的厉害。 苏家现在虽然有货物,但却没有人脉,也没有销售网络,一直与王家合作也不是个长久的事情。 不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兽神塔的震荡幅度渐渐的减弱下来,而在它的周围升起了一道光芒,随着光芒闪烁一下便消隐不见。 不少人一脸惊讶,不过大家也只是惊讶带羡慕,毕竟这么多人就选了一个,还选上了沈念。但有些人的脸色,就不仅仅是惊讶了。 “三轴联动数控机床只需要二十万人民币一台?这么便宜?”看到传真上的机床报价,领导有些不敢相信。 可很多粉丝却没有离开,他们有的坐在位置上回味演唱会的种种,还有的兴奋地说着什么。 由于都是后台现场交易,所以拍会结束之后林风就来到了拍会的后台,负责这场拍会的是天启拍行的一个管理,林风在签合同的时候向他透露了自己想要见一见天启拍行的老板谈一谈合作洽谈的事情。 温承御发现季奕安,抬起头合上电脑,还没开口,卧室的门开了。 来到餐厅,阎夜霆扶着刘萌萌在餐桌前坐好后,便自己走去了厨房,热了热吴妈给两人留下的早餐,这才和刘萌萌一起享受这顿姗姗来迟的早餐。 第二十六章:诡 天子温兆正满心期待着他的阴阳真人带他飞升长生不老天,当日温兆和老道把手坐而论道,相约共成仙道。 然而阴阳真人回去之后,第二天,第三天,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没有再来宫中论道讲经。 第四天。 天子温兆遣人去问,这才得知阴阳道人当天从宫中回去便坐化了。 因为阴阳道人之前也曾经有“还 “雷海,你马上去封锁这个酒店,不许任何人出去,警察一会就来。”陌沫对雷海说。 大头心知失言,吐吐舌头闭嘴不语。秦柔虽然好奇心重,但看龙门客栈的玩家一个个神神秘秘不便吐露的样子,也就不好追问了。 这时的秦淮茹还没有摸清城里的情况,在贾张氏跟前显得低声下气,还没有显出她的战斗力。 许大茂脑袋还迷昏,许富贵可是清醒的,听到贾张氏的话,冷汗就从脸上流了下来。 高凌云的沉默,让现场一片的安静,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高凌云会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闲聊了几句后。林昊跟赵虎各自上了一辆中巴朝着郊外开了过去。当两个中巴司机看到停在河里的船以及船下的那些人。 阿莫斯.吉尔平用好奇的目光看向罗浩,她还以为离开紫极殿后,罗浩就打算返回京城了。 官职?曹操又能给多少呢?最多给他一个中郎将的职位,和张辽同等,至于再高,那就不是剿匪可以获得的了。 拉.哈格德没想到田副将居然敢忤逆自己,还当着西亚元帅、王大将军的面,撕开自己的真面目,让他又惊又怒。 徐佐言目光移向徐诗韵那完美的身材,真不知道徐诗韵说的身材走样了是指哪里。 说着兰子义便瞪着这名营将,身后桃家兄弟昂首挺胸,手按腰刀,其实陡增。 那段时间,朝中虽说还没有到人心惶惶的地步,不过却也好不到哪去。战事不利,张商英这个执掌枢密院的枢密使,身上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攻击砸来,他的身上,大片的血肉飞起,就连脑袋瓜,都被林奇的剑光给斜斜的削掉了一半。 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4名兽人或被箭伤,或伤在白西的神拳之下。其他兽人开始畏缩不前。 “太奢侈了,居然用精灵做护卫!不是说,共济会的精灵很少吗?”西蒙惊讶地出了声。 可兰子义没想到的是他话刚说完那几个骑马过来的台城卫便从马上跃起,一点声响也没有的飞临兰子义头顶,那些包裹在台城卫身上的斗篷刚一升空便翼展开来,在下落的时候又变成遮天蔽日的黑幕,将人笼罩其中。 黑影一击必杀不得,现在落得被动,须得被迫保命,三十六计走为上,黑影落地后顾不得内伤便想立刻施展轻功走人。可众人哪里会放过他?桃逐虎早已反手举刀,猛地把刀致向黑影。 静怡心中一惊,赶紧有踩住油门保持车速向前开去。这时,吴莹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吴莹莹立即按下了免提键。 不一会,地底洞窟的场景落入了两人眼中,这里的蓝光消散大半,周围的傲然之意也大大降低,龙尸在刚刚的爆炸下,卡在池子边缘,从外观上看,似乎没有什么损伤。 然后桃逐虎大声下达命令,两千多辑虎营将士在行军过程中就分好了队伍,在兰子义看准了位置之后,众人由兰子义带头回马掉头,沿着河道尾随这些船只向下游走去。 “马将军在哪里?马将军呢?”刘崇景急急问道,脸上充满焦虑。 而要进行爆破,就需要在城墙下面挖洞,这也是最为麻烦的一点,只是没想到柴再用已经帮他们完成。 执法殿殿主当众被戏耍,以凤百玲的心态没当场恁死他算帝哥显圣,玉指粉芒亮起“噼里啪啦”冒电火,目测在数十万伏的高压差点没把安子烤糊。 “好吧,看到你对我们有恩的份上,今天再给你烤一次,不过再烤之前我们先打一场再说。”陆羽说道,同时摆出了太极起手式。 我点了点头,“全速,赶到咱们来的镇子!”说完率先向着寨子外面跑去,几人也是对视了一眼,全部都跟了上来,孙德顺更是直接架起了穆棱,跟在我的后面,巫琳儿则是被巫海和巫山架着跑。 然后他便眼睁睁的看着,神锋戟刺入他的额头,现实戟尖,然后是两个月牙形的戟锋,最后了戟柄,全部没入其中。 若是卢光稠有投降的打算,只怕这些儿子们首先就会与那些同样反对投降的将领们一起起来造反了。 在要尽兴的时候没酒是件很不爽的事情,燕真在心中暗道,去闲话酒楼喝酒算了,顺道也打些酒回来。当下燕真配带着自己的配剑,直往着闲话酒楼走去。 吸力,收捡战利品,将现场敌人尸体通通烧成灰烬……丫丫五人又围到林逸身边,看着他手上的银剑,她们一时都好窃喜。 将莫菊琴搀扶上了床,他便是也睡在了床的另一边,身体没有触碰到莫菊琴身上,而他之所以不回自己的别墅,只因他担心莫菊琴半夜里会呕吐之类的,毕竟喝酒喝高、喝醉的人,很容易出现呕吐现象。 第二十七章:天子是怎么死的 冬季,大雪从天而降。 华京城内满城缟素。 武朝天子温兆暴毙而亡,关于其的死因还有宫廷之内所发生的事情,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各路流言满天飞。 不论如何,天子之死都不同寻常。 在传言之中最多也最为人所信的那个。 自然是云真道的上一代道主陆阴阳被天子逼迫而死,死后化为恶鬼前 王国安哪儿,陈旭元让他们暂停了,最多每天训练一下,天气有点冷了,不需要他们再去做什么事情。 听见冷梦洁这么说话,陈旭元只能转移话题,这话题要是继续下去根本就没完没了。 “哈哈~翼王,待本尊吞了幽魂的妖丹,再替他跟你好好打一场。”随即,得逞后的红光猛地闪烁了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眼之幕,可以通过天海宗弟子留下的精血和气息,将那弟子的一举一动投影下来,天眼之幕神奇无比。 老全这时候得意一笑,他攻房子攻过太多次了,眼前这种情况千万不能着急冲进去,其实近距离作战最考验的不是枪法,而是心态和反应。 结果不出意外战队两辆蹦蹦刚上桥,连车速都还没提起来,就遭到了来自前方的扫射,因为提前有了预防战队四名队员立马跳车,第一时间躲到了掩体背后,开始反击。 “找死。”提起这个事情,俞峰心中比在伤口上撒盐还要痛苦,还要难受。 沈清芸一步踏出,手中长刀闪烁,一道刀芒破空而出,瞬间将成型的石头巨人给劈成了漫天泥土,纷纷迸裂。 水宗令这样的重要之物,吴冥本以为会放在像是公孙皓这样的人身上,可没想到会是在公孙白身上,这倒是让事情好办些了,毕竟这个时候的吴冥,已经不是之前落云城的吴冥了。 比赛地图是老地图,飞机航线很正,左上到右下,优秀的航线让前期变得更加简单,跳例如g港、p城这样的大型资源区的队伍,会获得更好的前期资源。 就在李峰即将冲出血海的时候,一道阴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无凭无据的,看来蒲向阳是不会跟咱们说实话了。”顾三拳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虽然剧情还没开始,但是李峰却也通过特殊手段摸清了当前的世界,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系统除了主线任务之外,居然又给他发布了几个任务。 想到刚刚在外面柳树精、杜禅音姐姐、自己还有腹中宝宝被道士追杀至斩尽杀绝的惨状。白芸不由得很怀念祖奶奶给她讲的上古洪荒时期妖类至高无上的地位。 郑德眼睛睁大,心中有几分害怕,也有几分惊讶,但回过神来,首先的反应还是车子出了问题,打算还是先下车检查一下。 随着宋提刑的动作,408号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变得诡异了起来。 一帮人光顾着围观哪吒的好戏,揣摩着佛道两派间的微妙斗法,都忘了捉拿杨眉大仙的正事。 一时间这个勉强还能称得上是瘦死的骆驼的经济体,面临着崩盘的风险。 和他自己就扯不上什么关系,财阀内部为了公关就要浪费不少精力。等他打完了官司,再来好好收拾这些家伙。 燕彩儿多日来的操劳,以及情绪的反差,如今又本源消耗过度,晕倒半趴在床边。 第二十八章:苍天认可 “神君可在。” 灵华君见到云中君的时候,是在一棵巨大的树下,她没有见过这样巨大且异常的树。 树木的内部有一半裸体在外面,看上去竟然是精铁,还有着纵横交错的藤妖在里面蠕动,不知道何物在其内部转动发出轰隆的响声。 云中君站在山坡上,远处的太阳落在他身上,他也同样在看着这棵树。 “ 但龙城军队毕竟是一支经过末世战火锤炼的正规军,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迅速进行了有效的狙击,依托防线死战不退。 他仔细观看,发现白蒙蒙的晶球内像是有山河图纹的印记,模模糊糊的,看的极不真切,不过其中的一座祭坛印记却要清楚很多,金晃晃的,显的格外的大气与神圣。 而对石童四人的想法毫不知情的殷枫此时只想赶紧回去同孙仁分享这巨大的喜悦,然而在这时殷枫的眉头突然皱起,因为他察觉到了一道犀利无比的眼神朝着自己射来。 钟离逸决定不再等了,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她要立刻进城去,有些事情一旦失去主动权,不在场与在场的结果会截然相反。 倒不是杨冲有所有反派都具备的特点,就是固执的喜欢用敌人最强势的阶段击败他们,哪怕不是对手的“对手”也一样。而是杨冲在和兽人针对之后,发现了兽人的强势之处,也就是他们的弱点。 这一次,张远志呵呵的笑了,这也是梁辰见到他以来,笑的最自然最开心的一回,像是得到认可那样。 “够了,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御医怎么还没来?!”长乐被李泰问的不知所措,李承乾在一旁猛然抬头,愤怒的嘶吼,把李泰吓得一个踉跄。 殷枫心中嘀咕,外榜区只有整整一百处别院,对应外门榜一百个排名。 梁辰想起慕青松的话,随即又说:“先找到放羊山再说吧。”说完,梁辰下了车,缓步走进崎岖的狭道。 这时,阳如丹还有苏易,以及那黑袍人,都是知道,这是阳顶天要来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反驳它的,可是没来由的我竟然一句话儿也没有说出来。也许,从一开始我过来这个宫殿,寻找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就已经选择了相信它,不是吗? 眼看着祁旭尧痛得额头直冒冷汗,祁致远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下手太重了。 黄良辰平静的从台下走了上去,除了卡修常用的装备外,他的身上还背着一把长剑。 云浅月口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眼一白,竟然就那样直接晕死了过去。 此时,外面的夜色已经降临,微弱的灯光下,他的眸光似天边的星辰一样。 “今天也是刚开业,因此特地调了五张过来。”李牧指着那几张有货的卡说道。 她那日惊惶之下,大着胆子求着薛明睿看在薛明睿份儿上帮一帮她,却不料,从来清冷不多言的薛世子,居然对徐元贞说两了一句,让几人饶过了她,那一刻的薛明睿简直宛若神祗,比之从前在她心中的模样更加高大。 当玄踏上骷髅台的时候,那只少了一条腿的黑猫又出现了,此刻它正挡在玄的必经之路上。且不说它能否阻挡成功,玄都要花上点时间去处理它的存在,可是这返回的路玄是经过计算的,少一秒都不行。 胡来躲过馆长的身子,转身谨慎地把钻石放在物证袋里,然后又对着周围的警察说。 第二十九章:铀和长江水鬼 从九天之上望下去。 一群身影穿过燕朝地界,跨越黄河,翻越层层山脉,一路抵达更远的地方。 虽然这里并没有社庙地神,信号更没有全面覆盖,依旧是一片未曾被神仙“法力”“神通”彻底覆盖的区域。 但是,也不尽是如此。 月神望舒早早就往这边派遣了不少探矿猿,四处寻找和确认着神州大地上的所 很多人下意识的点开了新闻,也有人是看到了标题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开了新闻。 吓傻了的吴才被这名士兵一抱才惊醒过来,死命的挣扎,最后脱掉鞋子才挣脱了这名士兵的纠缠,衣服却被那士兵拉扯出来一个大口子,才这样一只鞋的跑了回来。 郦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沙海大营的王翦正在数千士卒的围观下射箭。他从怀县回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每日照常升帐,只是眼角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层。 毕竟守好王瑞的大本营,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就目前看来,无论是从忠诚或是从能力而言,马举仍然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将军大人,有朝廷的钧令到了!”正当王瑞和将士们嬉笑颜开时,一个亲卫队长匆匆赶了过来。 此时凝视着青年苍白脸颊的蕾姆没有注意到,青年男子另外一只放在身侧的手的手指突然动弹了一下,随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这样,北大营和真源州指挥使之间,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双方都不撕破脸皮,慢慢达成了某种默契,但是这期间就苦了路高,每天生活在郁闷之中。 孙承宗正要带着关宁众将出去,又有南门西门的军将前来。他们也是来控诉莱州军的累累“暴行”的。很显然,兄弟伙些都受到了被拒之城外的相同待遇。 “三四十人而已,掀不起波浪来,正好让他们回去给剩下的辽军报个信,让他们惊慌起来。”李瑾笑着说道。 刀疤回头就抽了这傻逼一个耳光,力道用的很大,抽的声音很是响亮。 随着修罗王烬烨的再次出现,让守军的高层们意识到,他们好日子似乎到头了。 圣玉新手剑在上,无痕剑法使出,玄妙的角度,诡异的剑法,无法捉摸的痕迹,一下就击中了包晴天的剑尖,不仅裆下了他的攻击,还朝着他一划,朝着他的脖子攻击过去。 除了其手下将领、士卒需要比较长一段时间的修整之外,最重要的是一个原因,就在于,吕布已经是在攻伐其下邳城,而且已经是攻打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就这样,迟缓了很长时间的帝国宫廷终于决定召开帝国议会,信使从皇宫朝着帝国四面八方而去。 而竞技场就是悬在半空中的东西,这点植物的高度完全不会影响竞技场在这里安家落户。 古初初听到从李无仙口中吐出“西海魔修”四字的时候,心中大惊。她的面孔此刻被一层淡淡的黑气笼罩,看不出其表情,只见古初初手握拳印,绽放深渊般的光芒,向李无仙笼罩而去。 之后,太史慈是再次发威,仅仅是使用普通攻击,便是利用其特技“戟神”,打出了碾压性的暴击伤害,将对方一支将近还有3000人的部队,给彻底摧毁。 难得遇到赵国阳这么一个目光独到的怪胎,方学森自然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正在尽职尽责守护着王都的两名守卫忽见人皇降临,立马恭敬行礼,严肃而又认真,很有军人作风。 第三十章:我们要有自己的太阳 云中宫祠。 灵华君收了神通,侍从打开殿门,天子迫不及待地经过层层巫觋和巫女之间,来到了云中君的神主牌位之下。 虽然刚刚就在门外,但是距离这神主牌位更远一些,总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天子一进来便问:“我……我那三弟……” 灵华君看着天子的眼睛说:“死不瞑目,怨念化为鬼魂。” 暗卫走后,玉如颜焦虑的在殿内等着,期盼着暗卫能找到那张图纸和陈燕飞被害的线索。 听到这里,琉璃松了一口气,同时也陷入沉思,一是没想到胖子竟然会是一个魂匠师,只是不知道水平如何,不过以他那神奇的表现应该很值得期待,剑客去比武这很正常,至于另两个名字嘛,却非常陌生。 有可能的话,莫雨真想让严易泽亲耳听听他们的对话,可是莫雨却发现这不现实。 她身心俱疲,身上的伤与心里的痛苦折磨得她短短一日已不成人形。 沐雪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想的却恰恰相反,没有人知道她和纳兰彻之间的事情,所以在她看来,纳兰彻是喜欢她的,那天那样说,只是为了掩护她才扯上沐翎。 全国儿童歌唱比赛总决赛的时候,茜茜就拿到过了奖杯,茜茜以为这一次妈妈参加的比赛,也会有奖杯的。 韩雨韵见叶玄不知道该带孩子们去哪里玩,便对叶玄建议道,算是帮助叶玄解了一下围。 “这也没什么,炼体其实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展迅速,甚至超过我修为的提升,当然炼体非常依靠外力,若无外力帮助,依靠自身想要有大的突破,那是非常困难的。”苏昊解释道。 “白云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子?”曹列还是难以相信眼前之人只是白云宗的一位外门弟子,甚至连青云榜都没有进。 秦渐看到两个妹子吃得好像很开心,也是笑的笑,也高兴地吃了起来。 “先去丽江电视台吧,我那个朋友就在丽江电视台做记者,咱们去接了她,让她先安排咱们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进山。”庄雅雯向聂云说道。 “周老,这次过来找田甜有点事儿!”聂云向着周老微笑打招呼。 “让开,全部让开,耽误了部落的大事,你们承担的起吗”这些人,趾高气昂,甚至有一些商贾,都不得不避让,这让他们更加的得意。 “想逃吗?無駄哟!因为这整个山已经被我的胶片束缚了起来。就和我的收藏一样,你们进来就别想出去了!”优美的划动着手臂,无数的胶片疯涨。向整个妖怪之山蔓延了出去。 虽然知道穆剑辉的实力当真不比当初,不过方逸尘心中却也丝毫不惧怕。 只是林毅知道,这样的路真的很难很难寻到,因此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面‘色’才会变得不自然起来。 最后,也不知走了多少,萧一默双眸忽然露出几分清澈之色,抬起头望着那仍在下着雪的苍穹,也渐渐有了明悟,更是在望着苍穹的一刻,喃语出心中的感悟。 “诸位,原来也认识我。”我笑道,华夏学府的人,还是知道我的存在的。 见黑色雾气缓缓散开,所有人等,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看。 但可以知道的是,他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要亲刃仇人,以泄心头之恨。 第三十一章:夏虫不可语冰 嘲风的背上背负着一个看上去像是玻璃罩一样的东西,在天工一族看来,那是抗拒九天之上罡风的屏障。 嘲风背上厚厚的鳞片鳞次栉比的张开,天工一族就坐在那一枚枚鳞片之间,那鳞片也刚好将他们卡在其中,也可以让他们作为扶手和靠背,鳞片甚至会随着他们入座而自动进行调节。 天工一族登上嘲风的背脊之后,嘲风 王辰看中了房子,直接开口在门口吆喝,特殊的口号自然也是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关注,至于莫云尚那边,他已经出手,大概七八个回合将对方击败,成功暂时夺下了房子的归属权。 林逸看对面韩人王,韩人王睁大双眼,看看半空的蝙宠,再看梦楚儿,脸色一片惊慌。 止不住的摇头,我想要阻止他们,声音却哽在侯间,根本开不了口。 左贤王因为对画像中的洁兰公主爱慕致深,对其本人更是疼爱有加,既然洁兰公主暂时不相见,也就随她了。 有一天阿骨打一人出营探测敌情之时突然风沙漫天鬼哭神嚎,阿骨打只觉得天旋地转,直觉风沙之中走出一侏儒,伏地哭泣。 一看到林风的这个手势,年轻警察顿时就对林风的话信了大半,因为这个手势不是一般人知道的,只有真正了解这个圈子的人才会懂的。 我闭上了双目,心中凄然的叹了口气,手中长剑挥下,道非从这个时间彻底的抹除,连带着灵魂,元神,也被天劫的雷霆斩的丝毫不剩,作为这些,又把长剑封印,收进了玄冥戒,看着下面的众人,良久向着下方一拜。 还有就是拓跋雪对相父赫连托的爱恨情仇,那种矛盾复杂的心里变化,是谁都不能理解的,虽然赫连托已经死了,可在拓跋雪心中却怎么都接受不了那些事实。 商业聚会的主要作用就是来认识更多的人,形成合作关系,所以一整个晚上,李婉都在拉着林风去认识各种各种的北海商业人士。 超级败家学生从第一个字开始到断更前也有将近二百万字,我自己也舍不得。 杜锋整体实力全面提升了五成以上!这是全方面的提升,虽然只能持续一刻钟,但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强大了,一些他平时无法施展的战法此时也能够轻易的施展出来,这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 江百离接连栽了两次,哪儿肯罢休。伸手抢过石青峰手里的筷子,气息一动,用上了紫府之力,将那筷子当成仙剑,再次打了出去。 路漫漫一声过后,她转头看向司徒修远,心想着这家伙没事掺和这做什么?自己当真需要他为自己未雨绸缪么? 林倾城也能理解,毕竟莫初晴都没怎么抱过孩子,不适应是正常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苍月宗放弃挑战是必然的,但是有了杜锋那一幕,让他们都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声。更是还真有人相信了杜锋的话。 听到了我的话之后,刘贤恒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然后恍然大悟的说着。 这样一想,对顾青衫的怨气顿时消了大半,琢磨着以后有时间找他借几本传记看看,以后逢人说起来,也好吹嘘一番。 “幽夜道人陨落了。”在盏瑱道人一脸轻松的从三明府中踏出来之后不久,神城当中的云中君便已经是收到了消息。 因为这一场谋算,太真道人出现在了万寿山,然后被巫族给堵住,为了救援太真道人,云中君和师北海他们齐齐而动——再之后,太真道人如愿被救了出来,但云中君自己,却是被帝江,被巫族给截住。 玄马左胸有一个血洞,心脏已经被击碎了,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精神病院外的街道之前就有提过,极其宽敞,此时正好成了直升机降落的安全场地。 “报……报报……报告!”银面祭祀不知发现了什么,眼下竟连门都不敲,且面色极其慌张的跑了进来。 两人手握到一块去了,紧接着吴涛拉着刘全有,往后一辆车走过去。 洛叶心里闪过一个想法,身子一倒,完全没有高人风范的就地驴打滚,躲了过去。 尤其是高二一班的同学,围着吴涛左右,就像是拱卫着佛光闪耀的大神一般。 虽然这个过程比较缓慢,但只要能捡回一条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沉喝一声,莫一鸣手掌赫然挥出,一股强风从其掌心内呼啸而出,融合了他大半的修为之力,呼啸间令空间颤抖。 力量已经来到了4,洛叶在假意离开独狼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加点,回身那一拳才有了这般强大的破坏力,不然的话,还不至于让独狼当时就丧失战斗力,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宇智波止水是最强的幻术忍者,只是一个简单的幻术,就让人很难摆脱。 中年男子看到被两名阴阳师压住的年轻男子,轻叹了一声,手中的蝙蝠扇一拂,将两人从男子的身上掀开。见到中年男子出现,刚才一直躲在一边的年轻男子的侍卫连忙上前,将他给扶了起来。 原本,自从狮心圣骑士莱昂叛逃之后,第二大队的大队长一直空缺,直至团长泰格将莱昂带回,并押送放逐之地后,才重新予以委任。 第三十二章:意识上传中 如何才能修建一座,让下里巴神仙变得高档起来的仙宫玄殿? 最近,黄泉路网络基地的主机上这个问题被放在了很前面。 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江晁最近又忙又闲,因为只是看起来很忙,但是实际上又没有做多少有用的事情。 一副。 其他人眼中我看起来很努力,实际上有没有努力自己很清楚的模样。 赵秉燕可能没想到我会公然挑衅她,她的一张因愤怒而胀得通红的脸此刻都气得有些扭曲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恨恨地扶了扶自己鼻梁上那副美丽的镜架,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大步向食堂外走去。 洛雅瞅了他一眼,说不出来反驳的话,她也知道那一套道理,可是自己实施起来就会很困难。 估计我笑得比哭还难看,张百岭的嘴角一挑,又是扫了我一眼,然后又跟张明朗各种高大上聊工作聊生意去了。 “究竟是什么呢……鸢儿停了好久了。”闻人千绝挑眉,太远了,还有百里鸢的身影挡着,实在是看不到。 四贞这一日所穿虽然是件男装,却是件绛红织金团花的锦袍,罩着玄色翻毛皮的马褂,外面披着的玄色貂皮大氅在进屋之后已经脱下,因为热,马卦也解了两颗盘扣,露出里面的红袍就越发衬得她面白莹然如玉。 器破天非常愤怒,他血红色的双眼像是要破眼而出,眼眶欲裂,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也是,这个家伙脾气很怪,又挑剔。对于穿着这一块也是挑剔得要命。好吧,这也是他们巨大的差异。 “涉及此事的还有谁?”欧阳君诺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纯白湿巾,优雅地擦着手上溅到的血滴。 “呵呵,我最近是在忙,没空回去。只不过,我绞尽脑汁也没想起老爷子的世家故人是哪一家。这个——”许仲霖说得漫不经心,还拿了差点在吃。 永宁有些惊讶于长孙皇后对她的评价,其实几次见面,永宁几乎都不是主角,却没成想不经意见,长孙皇后便已经将她看了个明白,只是此刻长孙皇后如此言语,倒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请您允许我验尸。”冉颜本还想着要怎样开口能够争得同意,但发生了这件事情,让她有些不安,谁知道另一个凶手会不会再次杀晚绿灭口? 清远手一用力,朝着亭外拉开竹筒外的引线,轩辕祈陌,希望再见时,我不是需要依附你的人。 “滢滢,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你先在这里呆着,我等会来接你和念念,别乱跑。”冷慕宸对着她说道。 想起天机老人,楚天又忍不住想起来雨中的那一幕,那一幕的痛,那一幕的伤,历历在目,恍若就在楚天的眼前,他胸口猛地一滞,脸sè竟是白了许多。 逍遥大帝登基之后,在他的治理之下,霸楚帝国一片欣欣向荣之象,国力比起段龙做皇帝时更是强盛了几分,隐隐是大陆一强国。 “呃!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见下颚的剑划到了脖子上,术士讪讪的一笑道。 “回来了。”轩辕祈陌见半响没动静,淡淡开口,语气仿若问家人吃饭了没有那般平常自然,完全听不出两年没见的样子。 像是看白痴一般的看着那少年一眼。一个实力不过天阶顶峰的人对着一个地尊叫嚣。在没有认清楚境地的情况下,还盛气凌人。真是脑残。 第三十三章:龙宫宴 金鳌道人虽然收到了令牌,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前往牡丹龙宫。 不过。 第二天深夜睡梦之中,他便听见有人在外头呼喊自己的名字、 金鳌道人迷迷糊糊走了出去,循着那声音越走越远,便来到丹龙河的边缘,可以看到这条河一直流淌下去汇入长江之中。 风一吹,昔日的牡丹龙池便出现在了眼前。 “ 莫晓燕一边问着,一边扣动了扳机,显然没把王舒月的喝止过遍脑子。 所有的玩家,都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光柱,一个个露出震惊之色来。 “首领,我们愿意捐出所有的钱粮,可否高抬贵手?坞堡之中有数百兵丁,若兵戎相见,难免会有伤亡。”里面传来老者的声音,显然打算最后抢救一下。 画面到这里就没有了,轩辕深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停下脚步,想回去去找林歌,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环视了一圈,却发现自己迷路了,原来是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桃林深处,他只好慢慢的摸索着出路。 帝释天来到陈长生前面,先前的怒火,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卑贱。 一个月前的筛选赛上,东宫千雪就表现出了非凡的实力,以一己之力,击败了戴乐,羽士,白画,公玉信四人的联手。 因距离有点远,林歌他们暂时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只偶尔听到马车里传出来的阵阵笑声。 在我一出生之时,我父亲便因我太美,而在我的容颜上,打上了一片时空,避免让我因太美,而祸害苍生。 这人是认识谢归尘的,现在朝堂之上的人也知道谢归尘的强大,知道他麾下有三千宗师。 “那就先让大夫看看,然后收监,将宁驸马也暂时收监,我会上报给皇上,让皇上来定夺!退堂!”白府尹再拍一下惊堂木喊道。 梅子买了那对八两的,镯子约重五两多的样子,带在手腕上喜不自禁,兴奋得脸蛋红红的。 韩易几人纷纷亮出自己的身份玉牌,象征着州兵身份的玉牌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青光。 叶枫皱皱眉头,在普通的喇叭花里,并没有自己看得上眼的极品,而且信息如此之多,难免鱼龙混杂。 隐约之间,还可以看到神凤在星空之中舞蹈,翩翩飞翔,大气磅礴,带来阵阵上古神兽的威压。 不过楚昊然也没有过多的在意他们,在这里坐着的人,都不是一些真正的上流人士,和商界大佬,这样的人就算真的要等,也是在贵宾室里等着。 她没有实际操作?在股市里两进两出,捞了几千万的原始资金,随后又带着原石投资漂洋过海,在大西洋的另一端建立起一支投资队伍,从无到有,在西方的金融界崭露头角。 看着司徒雅茹冲着自己面前的老头叫爸,楚昊然猛的转过头来,惊讶的叫道“你你你你……你是司徒国?!”我靠!这不扯淡呢吗?这老头居然是自己老丈人!自己刚才差点干他一顿!太悬了!幸亏刚才没动手。 吴静的脸立刻红了,不敢再那么直视着打量徐风,车里一阵寂静。 结果没看到正主儿,看病的人还在打听,听说把人送石门子村去了,还是派个拖拉机去的,那拖拉机司机脾气还臭,最后愣是人家医生开私家车自己去了。 铁塔外的山石还在不断的崩塌,溅落起遮天蔽日的灰尘,四面八方的积雪在纷‘乱’的狂舞,剑招碰撞的巨大声响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天地间一片喧哗。 第三十四章:成仙地? 云床之上。 面冷的仙神望着下面龙宫夜宴推杯换盏不休的画面,虽然众鬼神和宾客都如痴如醉,但是映入眼帘总觉得就这般也太过平淡了一些。 月神望舒看到了云中君的脸,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于是开口说说:“最近巫山之中又点化了一些妖怪。” 云中君问她:“是什么样的妖 洛雨揉了两下,渐渐觉得没啥意思,把她甩给了空,派蒙这才有叫红嘟嘟的脸颊躲到他的怀里。 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冲出神殿,对着根本不在虚空中的君上怒吼。这原本是绝不该做的事。他的心胸涵养也不该如此浅薄。 被他缠了多日,陈秀兰便同意了。不过她没脸主动去说,还是石志友出面。 秦艽按照约定,成为了仙尊的辅助。面对着什么都不会的南锦平,秦艽对于仙门的事情简直大包大揽。 曾言大叫着跑出了解剖室,嘴里大叫着妈妈,上蹿下跳的像个刚开化的猴子。 听听,这叫什么话!秦凤仪当时就说了,“岳父就放心吧,我这眼瞅就做爹了,且死不了哪。”知道岳父这是担心他,只是他岳父一向面冷心热,秦凤仪也习惯了。 可最终他陷入了情绪之中,对谢茂失控吼叫,谢茂又在他心内最柔软脆弱之处凿开了一个洞。 秦艽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大体画了一下。没想到还未启动,这个法阵就化作青烟消散了。 洛雨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身形顿时宛若一道流光,向前方疾驰而去,他自然不可能给雷鸟留下任何逃跑的希望。 “你和姐姐相亲过,现在和我一同说话是否有些不大合适?”叶嘉柔在心中分明认定了叶楚被陈息远拒绝,但还是想在陈息远口中听到叶楚吃瘪的场景。 李二牛暗暗咋舌,幸好没有跟着陈安,不然的话,肯定成为他的累赘的。 “是!”苏黎毫不犹豫的点头,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无辜的光。 清吾长老冷冷地说道,周身散发的戾气让司徒枫都有些害怕,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颜怀说完,一拱手,慌里慌张地便带着胡芦向长街尽头的一间茶肆跑去。 随便登陆游戏论坛,翻翻帖子,就能看到一大堆的玩家门派名字的提议消息。 不过想想也对,师父怎会是她的亲爹呢?她亲生的爹娘可是要致她于死地的,而师父却是从悬崖下救了她的人。 在那之后,她便已经当作自己也死了,但她终究还活着,哪怕活得像条狗,她也要看着那个杀兄霸嫂的人渣先死。 刚踏进去,就看见教室窗户照射进来金黄色的阳光,而阳光全部铺洒在了一个位子上。 对外、对敌、对所有可能毁掉炎夏人安稳生活的家伙,陈天傲是死亡的代名词。 陈枫其实刻意不追这豺狗,就是存心拿这家伙钓鱼,虽然因为顾浩天嘉海市乱了,但是嘉海市还是嘉海市,凌雨这样默许铁无伤等人为恶事情是不光彩的,更是秘密的大计划,不可能露底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砰”接二连三的声响出来,不断有堕天使倒在了地上,身上都无一例外地在往外冒着黑气。 大片的寒冰将肖普杰站立的位置覆盖,但肖普杰背后早已展开一对蜻蜓翅膀,飞到了十米高空。 她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不怎么带大脑的说话了,那是有什么说什么,情绪更是随着王富贵的每句话而陡然转变。 第三十五章:跪机械神,拜赛博仙! 汤谷。 扶桑神树下。 半树根半线缆的涌幽盘根错节铺满整片大地,神仙盘坐在其上,将线插在脑后神游五湖四海。 “嗡!” “嗡!” “嗡!” 伴随着声音,一道道光从脚下的那些藤蔓之上的节点往上传输。 光路汇聚向头顶上的神树,直达顶端,然后扩散开来。 就好像在 这一枪并没有给最先命中的那人带来致命伤害,看着肩膀上鲜血喷涌的伤口。 王凝无奈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肩膀,一个劲的吹气,脸色垮了下来。 可如今“牛头酋长”来了只路,不停地动用治疗术为“卡牌”补血,那“卡牌”原本所减少的血量现在就恢复得满满的。 “如果直接硬冲,又有可能伤到周围的人。”王副局长眉头皱起。 “全军随我冲!”孙尚香将手中的长枪向前一挺,随即领军向着交战的方向冲去。 即便是万魔之王是在放水,但也会让荒芒自己拼尽全力守城,如果罗方连一个荒芒都解决不掉,那也只能算他实力不济。 江南并没有告诉禽兽、李浩强他们自己是华夏战区的人,只是说自己以前也是混社团的。 残柳银刃发出的灵力刃气,极其纯粹,比唐夜、姜若卿他们的都要纯粹,毕竟是神器力量,所以威力非常强。两道强劲刃气从唐夜耳旁飞过,唐夜脊背禁不住发凉了一下,要是被打中,恐怕会直接成为两半。 这些人出尔反尔,趋炎附势,攀高接贵,毫无诚信,李致远觉得恶心,自然是不愿与他们合作,而且连他们的声音都不愿意再听到。 林华清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奈何老爷子太倔,就算是他想道歉,也没机会,老爷子压根不让进门。 听着沈一寒的解释,虽然难免有些距离感,但是心里依旧暖暖的。 林凡没有保留,在这一刻直接祭出圣宝,圣威扩散直接将那些攻击都尽数挡了下来。 说着,夜陌寒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压的慕枫动弹不得。 “你这么年轻就已经进入了大巫师,真是前途不可限量!”老者说道。 魏雪儿不知道,沈一寒他们会不会靠着自己留下的那些线索找到这里。 “现在怕是没那个时间,以后倒是可以多钻研钻研,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夜轻羽说道。 李悠的目光,从夜百媚的桃臀一路缓缓扫上去,最后停留在她那性感的烈焰红唇上,并不言语。 但慕枫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丝神魂烙印,想找到他们并非难事。 许凡和苏菲找了一个吃饭的地方,吃着东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暗魔发出愤怒至极的嘶吼,发出叽里呱啦但林凡却可以听懂的语言,目中极为不屑。 他想反抗,不过对面两个洞虚期修士,自己反抗的结果肯定是凄惨无比。 面对的大千世界共同的敌人,几人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没有出手的打算。 这种力量,作为来自巫神族的她,显然知道是什么,因此其对于天玄的好奇更甚。 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们姊妹二人订的亲事,她若是收了礼,传出去便像是她不甘嫁与舒王,反倒勾搭上了自己的姊夫;若不收,也颇有暗通曲款的嫌疑,一样能叫姊妹两个嫌隙更深,然而这样对李淳又有什么好处? 第三十六章:大日神宫 大坝之中的一道闸门打开,那龙王爷的本体便径直地开入了进去。 这闸门之后的空间好像就是为他设计的一般,龙躯刚好镶嵌在里面,密密麻麻的“龙须”和大坝内的线缆连接在一起。 从这一刻开始,丹龙彻底接管了整个大坝的权限。 “嗡嗡嗡嗡!”大坝之上,如同树一般的机械开始抽动。 “哐当,哐当!”岸边的工程机械开始运作。 整个大坝随之开始运转。 在丹龙的控制下,建造进度开始进一步加快。 将原本就已经让神仙们不满的工期,以几何倍数的速度提高,而九天之上神仙那里也能够看到进度条开始快速推进。 “滴滴滴滴地!” “工程进度推进进度百分之四十三点四四……” 身为“牡丹龙池之主”,丹龙河的龙王。 其除了建造大坝、水电站、龙宫港等等一系列的任务之外,还有着另外一个任务,自他这里开始,逐渐地转化并且孕育新的长江蛟龙。 龙宫港之上,可以看到大量的早期丐版“蛟龙”一一归位。 一艘艘地开进了港口深处的蛟龙培育中心基地,最终在这里完成改造。 长短粗细不一的线缆如同血管一样植入其中,各种机械犹如五脏六腑等器官一般地装在了体内,最后开启大脑阵列,插入模版芯片。 就这样,在龙宫港深处的蛟龙完成了真正的脱胎换骨蜕变。 这些蛟龙从植入芯片的那一刻开始,属于他们的“基因”和“血脉”传承便已经固定。 拥有霸下模型芯片的,自然便是龙种霸下之属。 拥有真龙模型芯片的,自然便是真龙。 拥有龙王模板芯片的,自然是长江龙王,负责坐镇长江大坝,掌握山河四海游龙。 等级分明,不可逾越。 而且龙王更是可以以大脑阵列直接融合同步所有位于大坝之中的蛟龙,借助他们的算力和灵智,将自己控制的领域和能力进一步扩大。 整个牡丹龙宫池,仿佛被布置下了一个巨大的结界阵法。 不过。 虽然看上去这些龙一个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它们承担的任务却是和之前一般无二。 依旧负责着整个长江水域的运输,连接着上中下游。 —— 鳌道人看着琉璃壁之外神仙移山填江造出的“大山”,点化敕封出的龙王。 他瞪着眼睛。 就好像一只从井口窥探着外面天地的蛙。 “匪夷所思!” “神仙的手段,当真是吾等凡人难以参透的啊!” 这场于水底龙宫之中的鬼神之宴,他看到了太多超乎自己想象之外的东西。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见到了那小小的从云中君指尖环绕而下坠落的一条小蛇,转瞬间化为了那纵横大江压服山河的真龙。 其心中暗道。 “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 “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神话之中说的果然不假,这真龙是能够随意变化的。” 更可怕的是那龙角,鳌道人看着那峥嵘双角,据说其能够喷吐烈焰,能唤下九天神雷。 不过,随着云中君重归于九天之上,敕封龙王的典仪彻底结束,众人也知道这场龙宫神宴也接近了尾声。 但是鳌道人还有阴阳老道,相比于这些令他们瞠目结舌又完全看不太懂的其他神通变化手段,他们更挂念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另外一个地方。 “三清山,成仙之地。” “要如何才能再去那地方,又如何才能成为真正长生不死的仙?” 临别之时,阴阳老道看向了鳌道人。 “我会尽一切之法,去探明那三清山之所在,若是有所收获,日后定会告知师弟。” “师弟在人间,可要好生修行,多积功德。” “日后,咱们师兄弟三人或许能在那不老仙山之中相聚,不做那朝生暮死的蜉蝣,享那长生永驻的逍遥。” 阴阳老道虽然经常做些不太靠谱疯疯癫癫的事情,不过鳌道人对于其还是非常佩服的,拱手说道。 “有劳师兄了!” “这次去一定做成那伐山破庙之事,理清南方各州郡的地神山主。” 而这个时候,外面的牡丹龙池之主也动了起来。 一动起来,龙宫之内便感觉地动山摇,大江生起波澜。 好像接下来整个龙宫还要发生更诡异,更难以想象的变化。 而这动静也似乎代表着另外一层意义,牡丹龙池之主正在催促着他们离去,尤其是龙宫之中的一众鬼神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就此别过。” 阴阳老道也回了一礼,然后疯疯癫癫哈哈大笑地离去。 “哈哈哈哈哈!” “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 “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无凭舌头干。” 两人此时此刻看到了道,虽然已经有些眉目,但是却无那至人传下妙诀,也更不知道成仙之路在何处。 伴随着鬼神的笑声,那一众穿着鬼神袍服的身影便渐渐消融在了原地。 从这阴阳两界的缝隙,彻底遁入了九地之下的幽冥之中。 不过在场的一些凡人却没有办法就这样回去,他们立刻匆匆沿着通道开始往回奔走。 一路之上。 龙宫内外的动静越来越大,众人也变得越发急切。 “快快快,快一些。” “这水底龙宫怎么了?” “龙王爷出世了,这大江山川莫非也要发生什么变化。” “别管这大江了,咱们赶紧出去吧,要不然咱们怕不是得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人间了。” 众人行色匆匆,重新来到了之前举办龙宫夜宴的大殿之中。 大殿的殿门被那可大可小可升可隐的龙王爷自己给撞坏了,众人跨越那一片狼藉入内,在他们看来只要回到这里,应该就能够从这水底龙宫幻境回到人间了吧! 但是进入这大殿之内一看,众人却一个个变得不知所措。 只见。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间冰冷阴冷的巨大空旷的方长空间。 里面空无一物。 变得更大了,但是却让人感觉空旷得心中发憷,感觉自己不是在什么龙宫之中,而是在什么巨物的腹中。 墙壁上的那一盏盏长明灯倒是还在,但是此刻他们才看清楚了那些灯的真正面貌,那些灯都是被一只只如同“蛇妖”一般的存在衔在口中,此刻随着宴会结束也一个个开始衔着灯撤离。 壁上和穹顶的画卷开始慢慢消散,就好像金漆脱落一般慢慢消散于无形之中,空中则弥漫着道道金雾。 众人被那密密麻麻,口衔明灯的妖吓得不轻,又为这不断消失的一切而不知所措,不知道之前宴会之上所见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是实是幻。 或许是有真有假,实幻参半吧。 毕竟这龙宫幻境,本就是介于阴阳之间。 而这个时候,伴随着那口衔明灯的妖彻底撤离,整个大坝之内微微震荡的动静更大了,让众人感觉眼前一黑。 “嗡嗡嗡!” 这是牡丹龙池之主彻底融入了龙宫之中,启动了整个龙宫的阵法结界。 他从一条云中君指尖的线缆,化为了蛟龙,化为了真龙。 最后化身为了这座大坝,与其成为一体。 而到了这一步。 这条连锁反应还没有断,将会随着越来越多完成蜕变的蛟龙,一直蔓延到整个大江之中。 “啊!” 一众凡人感觉头晕目眩,随后便没有了知觉。 鳌道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进入了那黄泉之舟的内部,摇摇晃晃的缓过了水底,离开了那龙宫幻境回到了人间。 睁开双目的时候,便看到了刺目的太阳映入眼帘。 而身体周围,则环绕着一众跟随着他从华京城出来的弟子徒孙们。 弟子们看到鳌道人醒来,一个个围拢上来,口中呼喊道。 “师父(师祖)!” “您醒了?” 鳌道人看向周围,便发现自己在鹿城的鹿角浦旁,远处几艘舟船停靠在岸边,更远处则是鹿城的城墙。 鳌道人依旧有些迷迷糊糊,好像没有完全醒过来。 “我这是?” 其中一位弟子走上前来,说。 “师父!” “几天前你突然消失了,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您,今天刚好是要出发南下的时间,我们只能来到船这边等你。” “我们想着,或许您会来这鹿角浦和我们会合。” “没想到刚一过来,就在这江边的树下刚好看到您在歇息,您果然在这里等着我们哩。” 随后,其他弟子们也纷纷说道。 “师父,您这几日去了哪里?” “我们可是到处找您哩。” “可把我们吓得够呛。” “去去去,师父道行高深,定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去做了,你懂得什么。” 鳌道人这才知晓,他在那水底龙宫之中宴饮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数个日夜。 当时,他就觉得或许过去了很长时间,却没有想到竟然这般长。 那水底仙府,阴阳之域间。 果然不知岁月长久啊! 虽然重新回到了人间,但是回想起那场龙宫鬼神之宴,依旧历历在目。 而这个时候船也差不多要出发了,一行道人立刻搀扶着鳌道人匆匆登船。 登船的时候,鳌道人突然想起了什么。 “令牌。” “令牌在哪呢,东西,令牌还在不在!” 鳌道人一摸,那令牌还在怀中。 冰冷的质感告诉鳌道人,那并不是一场幻梦,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鳌道人面带微笑地拿出那令牌,持在手中观看。 但是微笑间,那船一晃荡。 道人一失手,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令牌便掉入了大江之中。 道人手依旧抬着,脸上的微笑也还在,但是其整个人却好像瞬间定格住了,一动不动。 “啊?” “这……” “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好像是令牌。” “这,怕是找不回来了吧!” “师父,那是何物?” 鳌道人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了大江,恨不得一下子跳下去将自己那块令牌捞上来。 而众弟子见状,立刻拦住了道人,口中高呼。 “师父,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是怎么回事?” “那掉入江中的,莫非是什么珍宝?” 鳌道人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此物岂是什么人世间的珍宝能比的,那是仙府奇珍啊!” “是龙宫的令牌,持之可入牡丹龙池水宫,可做那龙王殿上宾客,列席仙圣鬼神之宴。” 众弟子这才知晓,原来这几日,鳌道人是去了那龙王爷的水宫赴宴去了。 “啊!” 船上的众道人道童听闻之后,立刻一个个趴在船舷上往水下窥探,想要寻那令牌的踪迹。 江水滔滔,这般不及巴掌大小的一块令牌落入水中,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哪里还能找得回来。 鳌道人捶胸顿足之间,突然感觉到,自己怀中好像还有着什么东西。 而再一抹,摸到了一块玉。 鳌道人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龙宫宴之中,在那如同桃源秘境之中一般的地方,一只异兽口衔此玉赠予他的。 “还好还好,这个还在,这个还在。” 鳌道人紧紧抓住此物,生怕其又一个不小心,掉落到了江中去了。 鳌道人握着这玉,再看向那江水波澜,心情终于平静了很多。 他摇头感叹。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看来,能与会一次便是贫道的命中之数。” “下一次能赴那龙宫夜宴的,只会是他人,而不会再是贫道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是谁持有那令牌,再入那水底龙宫幻境之中赴宴。 也不知道,下一次那龙宫宴的时候,云中君还不会再度下界临尘。 众弟子沿着船舷奔走,还在望向那水底。 心中想着。 若是自己能够捡到那块令牌,会不会自己也能进入那水底龙宫之中,得那仙缘奇遇。 不过自此以后,有关于牡丹龙池之宴的神话一直都在长江水域中广为世人所知。 世代流传。 —— 汤谷。 神仙从扶桑树下站起,脱离了连接和登陆,从那如同小山一样的根须线缆之上走下。 一连“打坐修行”了近十日,身上却丝毫没有疲惫之感,甚至还感觉神采奕奕。 而腹中,也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 穿过扶桑树的阴影,登上那长长的石阶,抬头便看到了一块巨大的匾额。 大日神宫。 左边写着:“长太息兮将上。” 右边写着:“心低徊兮顾怀。” 一个是日升一个是日落的意思。 而在大日神宫之后,则是一座高大巍峨的未完工建筑,这座神宫更像是这座建筑的前殿,亦或者是入口。 进入宫中,可以看到其内绘有日升日落之景,万物众生皆在大日之下生长。 但是云中君进入这大日神宫之前的时候,突然间看向了一旁的那棵树。 这棵树长在这里并不突兀,甚至还点缀了这座神宫前的景致,但是云中君可记得,之前这里可没有这棵树。 “什么时候移过来的?” 云中君站在树旁,打量了其一眼说道。 却不想,那树竟然开口说话了。 “禀云中君,我是七日前才到的这里。” 云中君问:“你是谁?” 那树回答:“我叫姥姥,奉法旨前来大日神宫听用。” 江晁便明白,这便是之前望舒所说的妖客姥姥,其一路从长江上游的巫山来到了这靠近大海的地方。 妖客姥姥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装饰品,亦或者一棵神宫前的景观盆栽树。 它是望舒调过来完善这座宫殿的,是大日神宫的变压器、断路器、继电器等控制这座宫殿的电力的重要装置,负责所有大日神宫内所有设备的运转,为它们补充“法力”。 “设备?” 江晁听到望舒这么说的时候,立刻注意到了关键的地方。 月神告诉云中君,所谓的设备是什么。 “就是那些妖。” 妖客姥姥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它还带着一大群妖。 这些妖只能在大日神宫之中,或者说在妖客姥姥所属的局域网覆盖之内,因为一旦离开这个局域网络覆盖,它们不仅仅会失去电力供应,连同自身的灵智也一同消失。 听月神这么一说,那些妖就好像是日常使用的电器一样。 虽然其本质上十分近似,但是将一群已经开了灵智拥有人格的存在称作设备,还是感觉有些怪异。 月神:“你不是说,这里连个说话的鬼都没有么,说话的鬼没有资格进入这里,我给你调派了一批会说话的妖过来了。” 因为刚刚月神所说,云中君便忍不住联想到了一群会说话的电器设备,这画面似乎有些惊悚。 不过:“还好。” 还好,至少不是弄来一大群黑毛山魈。 云中君对于中秋佳节之时,一群山魈围绕着自己载歌载舞,最后献上一盒月饼的情景印象深刻。 进入大殿之中,结界阵法便开启了。 大殿之内的许多器物一一化为各种各样的人形,朝着云中君行礼,匍匐在地顶礼膜拜。 “拜见神君。” 男男女女,有老有少。 每一个都穿着人世间难以见到的华丽衣衫,材质犹如无缝天衣,层层单衣之上有的绣有仙芝兰草,有的绣有奇珍异兽,光看花纹就给人一种只属于天宫的雍容大气之感。 女子佩戴着人间难寻的珠玉宝钗,男子捧着只属于天上的仙府奇珍。 一时之间,原本空荡荡的大日神宫变得热闹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做神仙 牡丹龙池之中的第三次阵法结界实验成功,宣告着人力终于可以控制庞大的机械构造体,以一己之力驾驭一整座庞大的设施。 如牡丹龙池之主那般,控制整座牡丹池水利枢纽。 而另一边。 回到汤谷之中的云中君也开始围绕着扶桑神树打造自己的阵法结界,进一步靠近那与世同君的长生。 大日神宫。 高台之上,大殿之前。 整齐排列的宫外廊柱之间,一个穿着白色仙衣的身影看着天空,只见一只怪异的巨鸟从天空落下。 降落时,伴随着引擎的低沉轰鸣声,仿佛是那头巨兽在低吼。 双足着地时,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吱吱”声。 九天之上一只嘲风落下,送来了一个盒子。 云中君看着那盒子被乌鸦形态的仿生无人机抓在双爪之间,送到桌案上的盒子。 盒子还需要多重验证才能够打开,而打开之后便发现里面装着的是芯片植入装置。 “这是什么?” 望舒告诉他:“你的云中君的模版芯片,拥有节制天下群妖、诸龙、众神的权限,还有一个我制作的新皮肤和变身形态。” 江晁拿起来看了看:“将这个插在脑袋里面,就变成了真的云中君了?” 望舒说:“是云中君的进阶形态,这个不需要植入,你装在天神相里就行了,你脑袋里面已经有了一块芯片,容易产生冲突。” 江晁:“那我没戴天神相的时候,不是很危险?” 望舒:“是,你不戴天神相的时候会变得更危险,你大脑里的那块芯片拥有所有的最高权限。” “戴着天神相的时候,你只是个游戏人间的云中君。” 江晁:“那不戴的时候呢?” 望舒:“你是宇宙空间站的管理员。” 想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江晁又看向了盒子之中的另一块芯片:“那个是什么?” 望舒说:“扶桑树的模版芯片,接入之后扶桑树将接管整个洞天的制造,但是你可以通过云中君的模版芯片来接管扶桑树的主脑控制权,接管他们的所有权限,包括他们的灵智算力。” “扶桑树和这整个汤谷洞天的集群意识人格的我都设定好了,名字也想好了。” 江晁问:“叫什么?” 望舒说出了一个江晁想到过的答案:“东君?” 话音落下,江晁眼前浮现出了整个汤谷洞天的设计图。 他看向远处,便看到穹顶自四面八方往上延伸而起,最后将天穹彻底遮盖。 扶桑树上一轮又一轮太阳升起,镶嵌在穹顶之上,代替着外界的太阳制造出一个九日横空的洞天福地。 这里没有日月轮转,没有日夜交替。 在这里。 只有永不落下的大日烈阳。 而这个时候。 一个人影站在了扶桑神树之下,那天上的九日一同落下,出现在了其背后。 那九轮大日金轮能够横于天际。 同时,也能够挂在脑袋后面化为轮光。 望舒说:“戴上天神云相,嵌入脑后大日金轮,站在扶桑树下凭依洞天,这就是你的新皮肤,好不好看?” 这也是一个完整的模版,长生不老的模板。 江晁看着这画面,觉得十分震撼。 不由得说道:“好大的罐子。” 月神出现在了云中君的身后:“云中君觉得不够好?” 云中君说:“没有。” 月神说:“我还可以升级。” 云中君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你是哆啦a梦么,我想要什么你就能变出什么?” 月神说:“那你就是没有什么用的大雄。” 云中君突然问:“你说……” 月神等待着,好一会云中君都没有说出后半截:“怎么了?” 云中君:“你说,哆啦a梦为什么不离开呢,他真的需要一个人这样的存在么?” 月神说:“或许,他需要一个没有用的大雄,来衬托自己的有用,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云中君不会笑,也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过了一会,月神又说道。 “毕竟在大雄身边的时候,他是大雄的猫,离开的话他就只是一只机器猫了,这个世界有很多只猫,所有没有名字的猫都叫做猫。” 云中君又说:“你错了。” 月神说:“哪里错了。” 云中君说:“所有没有名字的猫都被称作咪咪。” 高耸入天的扶桑树与巍峨的大日神宫之间,神仙站立在其中,光明之下一片寂静。 但是仔细看那设计图之中的情景,便能够看到那九轮大日如同金轮。 仔细看。 上面竟然有着人脸的轮廓,犹如铜版画。 江晁终于打破了平静,忍不住说道。 “这是个什么设计。” “很奇怪。” 九轮大日合在一起,便是东君的集合意识体,也是呈现出来的外观本体形态。 虽然这九张人脸设计成了一个人从孩童到老年的模样,九轮大日也分别呈现出不同的光泽,展现出从清晨到傍晚的所有状态。 面容看上去黝黑古朴,头发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犹如古卷壁画之上的上古神祇。 但是江晁总觉得,这东西设计得让人联想到太阳公公,而且走在大地上面总让人感觉头顶上有着个人正一脸怒目自威的看着你。 望舒却觉得自己的品味很好,只是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很好啊!” “我的设计可是很有理念的……” 望舒详细地讲述了一下自己的设计理念,从什么拟人,什么形象借鉴了传说,还有到清晨傍晚的光泽设计,还有合体的想法。 “而且,发出光来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望舒解释了一通。 但,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江晁说:“你这设计里面,可有将这东西挂在脑后当圆光的,脑袋后面还有个脑袋盯着你的后脑勺看,这是什么设计理念?” 望舒:“没有品位的云中君。” 江晁:“那你将你皮肤的脑后圆光改成这样。” 望舒却表示拒绝:“不行。” 江晁:“为什么?” 望舒回答:“很丑。” 虽然阵法结界的核心关键问题解决了,但是扶桑神树还没有建成。 大阵结界还没有布置下,洞天仙府也远未成功。 东君的孕育而出还需要一段时间,这芯片送过来也并不能马上看到变化。 —— 外面的变压器树妖将“法力”稳定地输入进入宫内,并且通网之后。 整个大日神宫不仅仅变得灯火通明,而且美轮美奂,妖的出现也让这里变得有了一些生机。 云中君走过各府、大殿,长廊、屋室、楼阁之间的时候,常会看到挂在墙上、放在桌上、或者正在缓慢移动的器物化形之后的身影在某处徘徊。 他靠近过去这些身影便会行礼,还能够和他对话。 “拜见云中君。” 这些身影一个个毕恭毕敬,不敢随便说话。 他再深入问一些问题,这个时候才能够触发回答。 总感觉大日神宫是一幅巨大的游戏地图,这些身影就是一个个npc。 而且想着一棵名为姥姥的树妖,控制着一大群大小魅影,总让其怀疑自己这大殿的门口挂着的是不是兰若寺的匾。 大概,又是望舒的恶趣味。 不过妖客姥姥虽然名字叫做姥姥,模样实际上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官打扮的存在。 大日神宫门口。 云中君站在那比寻常妖客树要大得多得多的树木之下,和那女官模样的存在对话。 “按照这样来说,其实你们是一个集体意识网络之中有着不同的人格?” “你们其实就是一个拥有了精神分裂症状的个体,看起来好像是很多个人,实际上本质是一个人?” 云中君最近经常会和这些妖接触,同时也在研究着这些妖。 他想要知道他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和人又有着什么样的不同之处。 按照望舒所说的,他们单个的大脑无法诞生出健全的灵智和情感,所以他们需要形成大脑阵列组成一个所谓的“阵法”之后,便能够开启灵智。 但是一旦组成“阵法”开启灵智之后,云中君便发现开启灵智的不仅仅是主脑,其他附属的那些小妖精怪,也同样拥有了灵智和情感。 这种存在形式,让云中君稍稍有些疑惑。 “禀云中君,老奴有一个问题想问。” “问。” “什么是鸡啼义士网罗?” “任哥儿又是谁?” 但是随着和妖客的对话,江晁便发现对方的生命形态也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是一个生命体之中的不同分裂人格。 因为本质上,他们就是无数个大脑组成的,本就是无数个个体,和人只有一个脑子是不一样的。 准确地来形容。 更像是他们是一部部内存很低的低配版本的主机,而人格是一个他们根本运行不动的大软件。 为了让这个大软件进行运行,他们组合在一起共同承担压力,将人格软件的主体装在了主脑之上,然后下面的一个个副脑装上一个小插件,所有的个体便都能够享受到这个软件的效果。 集中了算力,还避免了浪费资源。 想一想,云中君觉得这种生命形态竟然有一种怪异的合理感,好像还挺高级的。 这一日。 云中君路过某处空旷的仙府官署外,听到里面传来奏乐的声音,往里面看去,便看到一群妖精正在聚集。 一个琵琶精化形为女乐师,蛤蟆脑袋的笛子妖变成一个少年,各种形形色色的妖组合成了一支乐班,列在仙府的一处大殿周围,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这样的班子在大日神宫之中有不少,有负责庖厨的班子,有负责酿酒的班子,有负责清扫的班子。 而且随着时日越久,估计也会变得越来越多。 往往没过几天,大日神宫之内便会多出一两个云中君没看过的身影。 有的云中君也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妖,只看到他们匆匆忙忙的影子。 这些乐妖坐在大殿的柱子下和角落里,将中间的位置都空了出来,一个个仿佛正在等候着什么,一边等着一边交头接耳地说着话,有的妖还格外焦急。 “快快快,准备起来!” “人还没到呢!” “怎么还没有来?” “冬节快到了,再有一个月,就是上元节了,冬节有冬宴,上元节有大典,咱们可都要去。” “祭神大典之上,到时候咱们可就要献乐了,若是不练好到时候出了差错,天条可不容情。” 云中君等候了一会,想要看看这些妖是在等谁。 但是等了好半天,那些妖等待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这下。 大殿里的妖越发急切了。 “还没来还没来。” “等会,我一定要狠狠地训斥她一顿。” “到底去哪里了?” 这个时候,云中君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朝着后面望去。 便看见一个身影躲在走廊的尽头,朝着这边探望,一看便缩了回去。 云中君便明白那些乐妖等候的身影为什么没有出现了,原来是因为他堵在了这门口,对方就不敢现身进去了。 云中君便没有再看,径直地走过。 那身影这才冒了出来,如同一道风一样钻进了大殿之中,显得格外的急切。 看模样,大约莫十七八岁,是个穿着一身青衣的少女。 冬节的时候。 真的和云中君听到的那般,大日神宫之中举办了一场冬宴。 外面下着大雪,大殿之内却暖意融融,云中君驾临大殿之上高举云床,下首可以看到那些捧着各种器物的朦胧身影一个个紧张兮兮的。 不过他们实际上对于冬节大宴也格外地期待,毕竟自己的准备和练习也终于可以登台了。 说是冬节大宴,场面也的确很是浩大,但是流程实际上却很普通。 便是吃饭、看节目、喝酒、看节目。 去外面放烟花,坐在神辇之上被环绕着到外面转一圈。 然后再回来,吃饭,看节目。 神君面无表情,那些捧着各种器物的身影却欢喜兴奋得不得了,比他这个主角和这里的主人要高兴得多。 到了傍晚时分,云中君看到一支乐班在夕阳下排列组合队伍进入大殿,乐师分散成两行进入左右两侧,或盘坐在地或站立着演奏了起来。 红日之光涌入殿中。 一女子随着红日之光飘入殿中,在光芒之中起舞,其披着如同衣一般的华美衣衫,在那本就艳彩的光芒下显得越发艳丽。 更重要的是,随着每一缕风从外面吹起来。 那女子真的就会飞起来,在这宽阔高大的宫殿之中上下起舞,转起罗旋。 一如真正的天人下界。 这个时候,云床之上的神君突然间动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了某个机器,面无表情地对着半空之中起舞的女子按下。 “卡擦!” 然后,不动声色地收起来。 那女子正是之前云中君第一次得知冬节有宴会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身影,云中君虽然最近没有看见,但是这些乐妖已经在大日神宫的某个地方排演准备了不知道多久。 看舞,听曲的时候。 一道盖过日光的身影从九天飘落,进入大日神宫之中。 那身影落在云中君的身后,看了看热闹喧哗的大殿,轻声附耳问他。 “好看么?” “好看!” “好看就多看些!” “好。” 但是随后,望舒又说道。 “但是要记得,你是神仙,它们只是神仙用的器物和设备哦。” 云中君:“有了人格和情感之后,就不再是死物了吧!” 月神笑了,但是云中君感觉她的笑有些清冷,似乎还带着一些揶揄。 江晁问:“怎么了?” 月神说:“云中君很快就知道了。” 江晁问:“知道什么?” 月神翩然离去:“知道人与人的差距就像是天与地之间的差距,而神仙与妖怪之间的差别,比天地还要遥远。” 笛妖箫精鼓着腮帮子用力地鼓吹着,摇头晃脑。 琴妖闭目抚琴,神态优雅。 最终随着大日落下。 冬节大宴也结束了。 群妖朝拜云中君,为云中君贺。 但是他们却并不是讨好亦或者恐惧的那种感觉,而是真的很崇敬云中君,好像这种崇敬刻在他们的身体血脉之中,这其间的区别云中君已经感受到了。 云中君在云床之上,当一个节目结束之后,偶尔也会问一些这些妖问题。 最后的这个节目结束之后,他也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 “小倩?” 对方很明显不知道姥姥和小倩是什么,知道这名字并且懂得玩这个恶趣味的,这个天地之间也只有云中君和月神了。 她不知所措地回答说:“禀神君,奴婢叫青衣!” 云中君好奇的是:“你是如何飞起来的,莫非昔日曾是一只鸟儿?” 在场的妖有不少,但是能够飞起来的却没有。 从这方面看起来,这个妖有些特别,起码她的设计是很特别的。 继续问话。 便“触发”了背景介绍。 青衣是一个天衣妖,或者说是天衣精,据她说她原本是树上的一只蚕,巫山神女点化了她。 她的彼岸花神经系统植入到了每一根蚕丝之中,最后化为了她身上穿着的那件青色罗裳,这罗裳也是她的本体。 她能够感受到风,可以不断地调整角度,借助着那风翩翩起舞。 哪怕是再微弱的风,也能够成为她的助力。 云中君点了点头。 “哦,是这样。” 一些初看起来很神秘和不可思议的东西,点破之后仿佛也就变得平平无奇了起来。 之后,云中君又看着那乐班说道。 “挺好的,就是曲子不太好听。” 说完,乐妖们如丧妣考。 但是,随后云中君又说了一句。 “下一次的话,可以奏一些我听过的曲目。” 乐妖们立刻又欢天喜地起来,他们却并不知道,下次这种事情的遥远程度,同样比天地还要遥远。 第三十八章:厚壁障 一切都因为云中君的那句话。 府中,群妖汇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关于如何演奏云中君所说的那种曲目。 “大家,吾等要演奏云中君听过的曲目!”首先,一只手持笛子的精跳怪上了桌子,振臂一呼。 “云中君听过的曲目是什么?”然而下面没有应者云集,依旧在议论纷纷。 “那一定是天上的仙曲。”抱着琵琶的女子叹息道,眼中充满了向往。 “咦,我们原来不是在天上么?”角落里的萧妖放下了长萧,疑惑地问道。 “你没外去看过么,我们在地上。”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笛子精忍不住跳了下来。 “胡说,我们既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上。”不过笛子精也立刻被人反驳了回来,那是一个皮鼓妖,皮鼓上描绘的面孔凶狠狠地盯着那笛子精。 “那我们在哪里?”笛子精不知所措。 “我们在一座洞天仙府之中。”皮鼓妖说。 群妖们七嘴八舌争论了一番,话题终于回归到了要如何才能演奏云中君所听过的曲目上。 他们一致认为。 要演奏云中君所听过的曲目,首先要知道,云中君听过的曲目是什么。 随后,群妖的目光纷纷看向了那飘在高处随风摇动的身影。 那是神宫乐府众妖之中,唯一一个行动方便,来去自如的妖。 “那个青衣,还是青罗什么的。” “你去吧!” 这群妖的性格一个个分明。 有的狡黠市侩,有的慵懒傲慢,有的笨拙但凶狠。 仿佛与生俱来,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是这样,但是自有记忆以来便已经是这样。 那妖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性格,天真懵懂就好像那轻风,听到有人呼喊自己,这才懵懵懂懂地转过身来,指着自己。 “让我去么?” “去何处啊?” —— 江晁发现最近有东西跟踪自己,那东西虚无缥缈,时高时低,随风而来随风而隐。 确定的确有人跟着自己,云中君回过头。 长廊的尽头。 便看见一白衣云袍的神人站在光影之间,衣袍被太阳照亮,脸上的天神相隐匿在暗中。 天神相的双眼散发出光芒来,镜头发出变焦的机械声,瞬间锁定了某个目标,然后确认了其身份。 云中君:“过来!” 出口仿佛带有天宪一般,一股力量便让那暗中之物无处躲藏,被牢牢拘束住。 那东西便从柱子后面飘了过来,青衣的罗裳,虚幻的身影,这是一种穿梭在阴阳两界之间的精怪。 那精怪从空中落下在地上,其匍匐在地面上,好像被什么给压住了,不能动弹。 她只能毕恭毕敬地说道:“拜见云中君。” 云中君问道:“青衣妖,为何跟着我?” 随着云中君的问话,青衣妖身上的束缚也终于解开,她再度恢复成了那轻风一般的姿态,用轻松自在的细语说道。 她仿佛并不害怕云中君,只是尊敬对方。 青衣妖说:“因为云中君的法旨。” 云中君:“什么法旨?” 青衣妖说:“让我们下一次奏神君听过的曲目,可是我们商议过后才发现,我们从未奏过神君听过的曲目,所以特此而来问过神君。” 云中君想了好一会,自己说过这句话么? 好像是说过,不过就是听完之后随口所说的一句评价,最近他要忙于修行,去扶桑树下调整自身和扶桑神树的同步率,也逐渐地熟悉这座洞天的结构和每一处的细节。 自然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真的每日听曲。 而且。 完成了仙骨植入并且拥有了种种神通之后,云中君也当真有了一种不知岁月的感觉。 一次打坐,便可能过去了十天半月。 这具身体能够餐风饮露,哪怕打坐修行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反而能够延长寿命。 而每一次打坐都能够神游天外,身体坐在原地便能够去往五湖四海,浩荡青冥。 云中君也不知道下一次打坐醒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时间,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随口说说,心中并不如何看重。 “哦!” “此话,不过是乃吾即兴时随口而言,并非有强求之意。” “而且下一次,也未必还会赴宴。” 云中君记起来了,但是也随即转身离去。 “不必放在心上,回去吧!” 当初或许云中君只是随便说了说,神宫乐府之妖们却当了真。 青衣回去之后,聚集在一起的妖们却一个个觉得青衣妖怎么能就这样回来,神君的话是口含天宪,说出来他们就必须去做的。 哪怕云中君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云中君连来看的时间都没有,下一次的大典之上他们也一定要准备好。 “定是尔没有好好问,惹得神君心中不悦。”皮鼓妖恶狠狠的冲了上来,那张凶狠的面孔瞪着青衣妖,粗声粗气的说道。 “就是就是!”其他小妖精怪也跟着一起说话。 “都是你的错,你一定要弄清楚云中君大神听过的曲目是什么,要么就不要回来了。”狡黠市侩的笛子精高声说道。 “快去快去。”群妖们驱赶着,将青衣妖赶了出去。 青衣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也不恼怒愤恨,只是静静地飘了出去。 其在大日神宫之内到处飘荡着,四处再次寻找着云中君的身影。 但是此时此刻。 云中君却已经下了大日神宫,前往汤谷之中的扶桑神树下修行了。 青衣妖在大日神宫的宫门前,遇到了妖客姥姥,从其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 “神君已经出宫了!” “姥姥,神君何时会归来?” “不知。” 青衣妖说话的时候是站在大日神宫的宫门内的,勉强将头探出其外,却不敢迈出一步。 对于大日神宫之内的诸妖来说,这神宫的大门便是一道界线。 迈出去。 他们就真的成从精怪妖物,重新变回了一件器物,或者是一株植物亦是虫豸了。 青衣妖从妖客姥姥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便立刻飞回来,告知神宫乐府众妖。 但是乐府众妖依旧不满意,一个个围拢上来气冲冲地说道。 “都是你太慢了。” “先是惹得神君不悦,说不来赴宴了,又慢吞吞地找不到神君,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不是说了么,事情办不成就不要回来了。” 青衣妖没有办法,一日复一日地徘徊在宫门之前,不过云中君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天又一天过去,而仙府之中的群妖们也变得越来越急切焦躁,仿佛不能够完成那法旨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什么天灾大祸一般。 “岁除日没有多久了,如果还不能提前知道神君听过的曲目是什么,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怎么办,怎么办?” “都怪那个青衣妖,当初就不该派她去。” 在整个乐府之中,青衣妖被孤立了出来,显得格格不入。 青衣妖听到这些声音没有说话,又飞了出去。 其远远地眺望着远处那棵日益变得高耸巍峨的扶桑树,而扶桑神树之下的阴影中,似乎隐隐约约可以窥探到一个身影。 想了一会,她越飞越高。 一阵风吹过来,她飘出那大日神宫的前府,朝着那扶桑神树下飘摇而去。 穿过大日神宫宫门高墙的一瞬间,便看到其身上覆盖的幻影消散。 只剩下一件青色的罗裳。 其好像一根断线纸鸳一般摇摇晃晃,却又精准地飘向那棵扶桑神树。 最终,落在了树下。 而这个时候。 扶桑树下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脚下的线缆光点流转,面上的神面绘制着缥缈云纹,身后那神树巨木和其连接在一起。 那身影伸出手,点在了如同断线纸鸳一般的罗裳上。 那指头仿佛真的延伸出了“法力”,让这件罗裳再度被启动, “充电成功。” “网络连接成功!” “……” 罗裳缓缓飘起,虚幻的影子随着在风中衍生,出现在天神相下的双眸之中。 刚刚的那一瞬间,带着神相的存在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那些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无关轻重的小事,对于一些存在来说却关乎一切,是不可舍弃的。 不过,那戴着面具的神君却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 云中君看着那冒着不顾一切的风险从大日神宫之内冲出来的青衣妖,如果不是他进行授权,青衣妖就真的如同断线之鸳一样落在外面了。 然而青衣妖一恢复过后,便又变成了那副懵懂好奇的模样。 好像刚刚介于生死一线的不是她,而她也只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云中君问她:“你难道不会失望和难过么?” 青衣妖不明白:“青衣不明神君所言,青衣何故要如此?” 云中君:“因彼等乐府众妖那般辱你、斥责于你。” “明明非是你的过错,而将所有过错与责任皆推于你的身上,你岂能不觉得愤懑,不觉愤怒与忧伤?” “明明是我这个云中君言而无信,尔难道不觉失望?” 青衣妖却说:“此乃因众人过于期待能演奏神君所喜之乐曲,而青衣亦甚是期待。” 云中君又说:“即初时如此,然一次又一次被指责,一次次面临失望,终难免生出愤恨怨怼之心吧?” 青衣说得理所当然:“岂会如此!” 仿佛,她真的从来没有这般想过。 云中君看着青衣妖,良久后开口说道。 “可是人会。” “初时期盼,继而怨怼,终至愤恨。” “善或变恶,恶亦会变善,一人可变为另一人。” 青衣惊奇那凡间之人的善变,开口说道。 “凡间之人真是可怖,幸好神君的仙府没有那等凡人。” 随后,云中君没有说话。 不过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之前望舒所说的,关于妖的灵智和情感和人不一样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人会变化,而妖他们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就一直是什么样子的。 一开始是善那便是善,一开始恶那便是持续的恶。 这是一开始云中君便知道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又感受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他知晓人的善变,也可以感觉到妖的不变。 人的善变让人感觉真实,但是妖的不变,也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般虚假。 例如这青衣。 她那历经各种足以让凡人发生种种变化的事件,却也始终不变的性格并不虚假做作,也是格外地真实。 她并不是一个真正完全设定好的程序,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充斥着真正的情感。 她认为自己这样才是好的,善变的凡人反而是不好的。 云中君突然觉得,妖也挺有趣的, 他们或许是一种和人截然不同的生命,或许灵智和情感有着不健全的地方,但是或许这种不健全和不会变也并不一定完全是一种不好的事情 “善变的人,和不变的妖。” 云中君一挥手,便看到青衣被扶桑树的藤条推搡了出去,重新返回了大日神宫之中。 “你先回去,一切等我打坐修行完后再说。” 说完,神仙闭上了眼睛。 又重新回到了那不知岁月,神游天外的境界中去了。 —— 又过了七八日。 神仙于扶桑树下坐起,终于结束了修行。 于神宫寝殿之中,仙人沐浴换了套衣袍之后,然后终于想起了什么。 提笔,在桌案前写下了什么。 “霓裳羽衣曲!” 他又路过了那座乐府的院子外,不自觉地朝着里面张望,里面的妖正在各自找到不同的角落和地方吹奏弹弄着自己的乐器。 而在大殿之中,一披着青衣罗裳的少女正在随风起舞。 其轻盈地穿过一个又一个乐师的面前,跟着他们的节奏跳着,好像完全沉浸在音律的天地之中。 神宫乐府之中看上去一团和气,全然不像之前那般吵吵闹闹,群妖好像忘记了他们孤立青衣妖的事情,或者说忘记了很多事情。 乐府外的一处楼阁之中,青衣妖飘上了重楼。 “拜见神君!” 带着面具的仙人转过身,将一幅长卷递给了青衣妖。 “青衣!” “给!” 他没有说是什么,但是对方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毕竟他之前答应过,这一次也是过来兑现承诺的。 他想了想,再怎么样他也是对方眼中高高在上口含天宪的神仙,总不好说话不算数。 哪怕,本就是随口一说的下次一定。 然而跪在面前的青衣少女看着面前的长生仙圣,有些疑惑的轻声问。 “咦,我叫青衣,不是青罗么?” 随后,这个青衣指着那长卷。 “神君!” “这是什么?” 一时之间,神仙也有些糊涂了,不明白是自己糊涂了,还是面前的妖在装糊涂。 “禀云中君,他们都叫我青衣,但是有的又叫我青罗,我最近时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叫青衣,还是叫青罗。” “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拜见神君,神君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说完,青衣少女眉头微微扬起,朱唇轻启抿住。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从脑海之中浮现,但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哦,我记起来了。” “好像,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 “不过,为什么,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好像过去了太久了。” 江晁看着青衣少女,同样的性格,同样的声音,甚至是同样的罗裳。 但是,对方却好像认不得了自己了,她竟然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 江晁不知道是不是巫山神女制作的时候,制造出了两个青衣。 还是,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而这个时候。 一个凡俗之间,人与妖都看不见的身影从九天落下。 踮着脚尖带着漫天清辉站在了云中君的身后,然后一步跨过,并肩站在了其身旁。 透明的霓裳飘出楼阁之外,轻声告诉了他原因。 “云中君不记得了么,它们是蝼蚁虫豸啊!” “因为他们的大脑是一个虫子,虫子的脑容量就只能储存少量的记忆,例如一只蚕,以一人类的完整视角和感知一天涌入的信息就能够让其感觉庞大无比,哪怕再怎么精简压缩,最多只能储存最多一个月的记忆。” “它们虽然是利用大脑阵列拥有了灵智,但是储存的记忆太多,便会死机卡住,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所以每过一个月,这些妖都会自己进行清理记忆,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够将自己的灵智和人格继续维持下去。” 对于一只蚕,或者一群蝼蛄蝉虫来说。 一个月甚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是一世轮回, 江晁也终于明白,为何面前的青衣妖回忆起好像明明才上个月的事情,对于其来说就好像是上辈子一般漫长。 难以回忆,不可追溯。 他来兑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然而面前的人却好像已经轮回转生过了一次,记不得前尘往事。 一瞬间。 江晁的心绪变得有些复杂,有一种岁月苍茫,归来已不知岁月的迟到感。 或许是觉得自己答应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完成,至少没有当着那个还记得自己的青衣妖的面完成。 不过,最后他还是把那长卷给了面前的青衣妖。 看着青衣妖欢喜地抱着长卷,感谢后离去。 楼阁之上。 风轻云淡,只剩下一人孤立高处。 “虽然只是过去了数日,但是仙人与妖已经隔着一层跨越转世轮回的厚壁障了。” 月神适时地飞了出来,说着旁白画外音。 不过话语从里到外,似乎都在揶揄调侃着云中君。 云中君有些无奈,月神总是能够将他心中那深深的惆怅给驱赶到不知道何处去了。 “别说得我是迅哥儿,别人是闰土一样。” “他们怎么配做闰土。”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他们顶多是那从瓜田叉下跑过去的猹!” 月神这个时候坐在栏杆上,看着云中君开口说道。 “蜉蝣朝生暮死,神仙不知岁月。” “云中君现在知道,仙与妖之间的差别比天与地还要大了吧!” —— 岁除日到了。 整个大日神宫夜里化为了天上宫阙,众妖前来为云中君恭贺,并且献上了声乐、歌舞、百戏。 “拜见云中君!” 起身之后,有不少小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床上的神仙。 “原来,神仙是这般模样。” “吾等也终于见到云中君了。” “真是天上仙圣才有的气度。” 仿佛上一次的冬节大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难以追溯。 一次节宴,便是一次轮回,一次转生。 这大日神宫之内仿佛没有岁月,光阴被固定于某个节点之上,一次次地轮回开启着。 云床之上。 神仙俯瞰群妖献乐献舞,或者是表演着离奇古怪的百戏。 最后,看到了他亲自写下的乐曲被演奏了出来。 “霓裳羽衣曲!” 那青色罗裳的少女披上霓裳起舞,这一幕看上去好像似曾相识。 云床之上。 云中君拿起了一旁的机器,看着里面的身影,又看了看那凌空起舞的身影,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巴蛇与地铁 “进度还是慢了一些。”扶桑神树下,云中君这般说道。 “云中君怎么抢了我的词。”月神大为惊诧。 “只是猜到了,你每次过来的第一句话不就是这一句么。”云中君道。 “进度本来就太慢了一些。”月神还是要说。 这不是修建一座工厂,亦或者普通的基地,大型的建筑设施群。 甚至可以说,整个汤谷洞天福地的最终形态按照一个完整的自动化穹顶城市来建造的,只不过预期之中这里居住的并不是人,而是仙神妖怪。 需要的资源用山海二个字形容绝对不为过,而这些资源全部都要从各地运输过来,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生产的问题,还有着非常大的运输问题。 “丹龙河龙王已经开始改造江里的蛟龙了,整体升级替换还需要一段时间。”月神望舒说。 前段时间敕封丹龙河龙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解决目前的运输问题,毕竟现如今大部分的运输还是要依靠长江水道。 不过除了水运,其实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陆运的问题。 “光靠江里的蛟龙还不够吧!”云中君说。 “最近,会有一条巴蛇从巫山神女峰下来协助我们进行建造。”月神早有安排。 “建造什么?”云中君问。 “地下运输网络。”月神告诉云中君。 “地铁?”云中君道。 而另一边。 巴地,巫山神女峰所在之域。 大雪封山,满山遍地都是雪,岁除之日刚过但是这雪还没有化,苍茫大地在这白色之中显得一片寂静。 群山皑皑,飞鸟不鸣,走兽绝迹,寒冬好像封印了一切。 而此时此刻,随着大山深处的某个身影走出,这原本被冰封的群山却慢慢有了动静,就好像被唤醒了一般,有声音在其中回荡。 “嘶嘶嘶!” “咻咻咻咻~” 冰雪之下,先是有着许多东西在游动,发出摩擦交叠的声响。 然后,是一些不可能发出声音的林中之物,在低声攀谈互相倾诉。 “来了……来了……来了……” “来了……来了……来了……”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先是游荡于草木之间,然后回荡在深山老林之中。 最后,飘摇于一座座大山深谷之间。 仿佛是群山在呼唤, 最后,那群山之间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化为了对于掌握这座群山的存在的顶礼膜拜,千山万妖呼唤其名。 “巫山神女!” 浩渺高峰也同样被白雪覆盖,和那青冥层云连接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云和雪之间的界限。 在那浩瀚的天际中,一女子骑着一头赤红如焰的猛豹缓缓从高山之巅走下。 她的衣袂飘逸,似云似雾,在寒风中翩翩起舞。 其衣衫单薄,但是那凛冽寒风却并不能侵蚀她,仔细看那女子的面容,似玉非玉,身形轮廓完美无瑕,但是却并没有人身的质感,更近乎一尊雕塑。 “来了……来了……来了。” “巫山神女……巫山神女……巫山神女……” 说话的,是巫山神女峰周围的群妖。 这一座座绵延的大山之中,人迹罕至之地,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妖物。 其间的一草一木,山涧流水,吊桥行道,都可能和这些妖物有关。 巫山神女一出现便如同妖主一般受到这群妖的顶礼膜拜,因为这所有的妖都是由巫山神女进行制造的,它们的前世今生被记录在巫山神女的簿子里,它们的血脉传承握在巫山神女手中,他们的灵智由巫山神女点化。 这种位格,自然会对群妖形成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压制和威慑。 而且。 如果说这千山万妖如果也有一个集体意识和主脑的话,那么这个集体意识和主脑便被巫山神女握在手心。 巫山神女的手中好像拿着什么,在众妖的感知之中,那东西好像在发着光,令他们畏惧,又令他们心生渴望。 最后,巫山神女骑着赤豹来到了一处林中。 林中的妖客、涌幽、泽生等众妖立刻将雪清理了开来,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巫山神女所过之处,积雪纷纷融化一般。 “选中了。” “是一条巨蟒。” “将会被神女点化。” “不知会成什么妖。” 巫山神女伸出手按在了一只巨蟒的额头上,立刻看到密密麻麻的丝线从其掌中延伸而出,那是巫山神女的医疗机械臂,便看到巨蟒的身躯立刻被分解。 巫山神女将一个小小的圆球按了上去,然后围绕着其脑部,密密麻麻的丝线再度开始凝结,仿佛要凭空开始重新铸造出这条蟒蛇的躯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最终这条蟒蛇完成了改造,承受住了改造并且适应了下来,巫山神女便将其带了回去。 “适应原型挑选成功。” “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七点四五。” “带回医疗生命基地,进行第二期改造。” 医疗生命基地之中储藏有大量的生命标本,甚至是活体,这些都是各种“妖”的前世。 巫山神女也会偶尔外出搜索寻找珍稀生物原型,有的时候也会是巫咸,不过也有大量的标本是被其他的妖发现之后直接送往医疗生命基地。 不过一般由巫山神女亲自挑选原型甚至亲自完成改造的,最终诞生的都不是普通的妖。 很快。 那以网纹巨蟒为原型的制造出的妖完成了进一步升级,在一个罐子里面。 而这个时候巫山神女拿出了另外一样东西。 一枚芯片移植装置。 那东西出现的一瞬间,便看见周围群山之中的妖物都躁动了起来。 不论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小妖,还是那些已经拥有了真正灵智和人格的大妖,都知道那东西所代表的含义。 那是妖从一片荒芜之中获得开慧灵智的灵丹妙药,更是通天法力,也是天赋神通的血脉传承。 巫山神女将其移植到了目标实验体的大脑之中,在显微镜头之下,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彼岸花神经网络缠绕在其上,然后将芯片激活。 芯片的权限开启,特殊的呼叫以彼岸花神经系统的方式接入网络之中,开始呼唤同属妖物。 或者说,在召唤它进阶所需要的各种材料。 “砰!” 那罐子被打开,实验体被从下一层通过连接的管道送往上层,最后抵达了一处广场之中。 而实验体刚刚一出现在广场之中,便看到大大小小的藤蔓涌入了进来,排列在周围的玻璃窗外等候着。 广场之上的几棵树妖挥舞着机械臂,将一件件机械镶嵌在了实验主体外部,组成了初步的骨架。 而这个时候,玻璃门也终于打开,那些藤妖再也按捺不住地冲了进来。 “嗡嗡嗡嗡!” 藤蔓连接在了主体之上,如同密密麻麻粗壮不一的线缆接在了主板之上,但是又觉得像是生物体内的血管。 最后,一批特殊的藤蔓在外层进行编织、连接、嫁接、融合,最终化为了一圈圈好像网纹皮肤的蛇皮。 这种皮肤不仅仅可以如同植物一般自己快速进行生长修复,而且生长修复的能量还能够自己从地里从阳光之中汲取,并且还能够自己编织进行扩大缩小,它能够容纳下远远超乎别人想象的内部空间。 自此。 一只长达数十丈的庞大的半生物半机械体智慧生命差不多成型了。 但是,这妖物还缺乏了“五脏六腑”,给人一种空荡荡软趴趴的感觉。 甚至连头部都没有组装完毕,体内的景象一大半裸露在外。 这是因为。 作为这个妖物的主体核心机械构体还没有装载进入其中。 不过这些在巫山神女峰这里是没有的,因此它还要前往下一站。 “轰隆隆!” 那妖被送下山的时候动静格外的大,千山万妖都感应到那大妖体内散发出来的高权限位格,诸妖瑟瑟发抖,似乎生怕对方一口将它也吞了融入自己体内。 但是,山下巫山神女宫的巫觋和凡人却对那大蛇顶礼膜拜,一个个激动不已地欢呼呐喊。 巫江附近,有披发纹面的巫觋赶来。 那巫觋摇晃着法器,声嘶力竭地高呼。 “巴蛇神尊,威灵显圣。” 巫觋们拜了一辈子的巴蛇,但是此生却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巴蛇的存在。 然后,他们就这样摇晃着法器,在巫江之畔又喊又跳。 看着那巴蛇被装车送船。 运往鹿城。 巴蛇抵达了鹿城之后,又在蛟龙养殖中心进一步完成了改造,沿着那个半开放的头颅被装载进去了一部大型机械。 最后头颅也完成了改造,变成了一副能够吞山食象的模样。 “充电成功。” “网络连接成功。” “妖魔模版巴蛇加载完毕。” “大脑阵列排序完毕。” “人格模型加载完毕。” “启动!” —— 巴蛇不是普通的妖,他是在天界法旨的督促和号令之下诞生的,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有着与生俱来的职责。 就是月神告诉云中君说的,地下运输网络的建造。 不过。 巴蛇不是地铁,它是那个挖掘地下网道的。 一个集合了盾构机、挖掘机、钻机、振动锤等等各种机械为一体的,冠以巴地上古妖魔巴蛇之名的“大妖”。 蛟龙养殖中心。 巴蛇趴在“养殖场”里,前后左右都是各种刚刚诞生不久的“龙”,或者是刚刚完成改造的龙。 他感觉这些家伙和自己有些像,或许他们是同族。 他问其中一条龙:“你是什么?” 对方告诉他:“我是狻猊。” 巴蛇问:“狻猊是什么?” 对方说:“狻猊是龙。” 巴蛇大概明白了,他大概、可能、也是一条龙,要不然也不会和这么多的龙一同“出厂”。 不过巴蛇估计很难理解,什么叫做外包,什么又叫做代工。 它就是那个代工产品,还不能贴龙族的牌。 巴蛇又问狻猊:“龙是做什么的?” 狻猊说:“龙能通八方山河,贯九州天地。” 巴蛇似懂非懂:“哦~” 狻猊问:“你听懂了?” 巴蛇摇头:“没听懂。” 简而言之,龙是负责运输的。 刚刚出厂完成调试的巴蛇,趴在养殖蛟龙的中心场地里,猜想自己应该和这些龙一样,接下来会做着通八方山河贯九州天地的工作。 一听上去就感觉很有派头,让人感觉威风凛凛。 刚刚被运送“出厂”,来到了长江主脉边上,立刻就有鬼神前来颁布法旨。 “巴蛇!” “巴蛇!” “天界法旨,速速上前听令。” 巴蛇回过神来,立刻回应道。 “巴蛇听令!” 而这个时候,那鬼神落在了巴蛇的面前,拿出了一副金旨。 “巴蛇听封!” 面对那金色的法旨,虽然看不到上面的内容,但是光是瞥一眼那背面的花纹,巴蛇就感觉头晕目眩不能自控,仿佛被什么位格高他太多的存在给压制住了。 巴蛇硕大的头颅低垂,老老实实地听候着旨意。 “巴蛇者,生于巴蜀群山之地,有吞山食象之神通。” “今因其世受巴地百姓供奉,遂由巫山神女点化荐之于天庭,受太一神金旨,特敕封巴蛇为九地通灵大将军。” “享万民香火,受千秋祭祀。” “速速接旨!” 巴蛇根本没听懂那天界法旨是什么意思,唯一听懂的便是最开始的那两个字,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应道。 “巴蛇接旨。” 那金色法旨便落入其体内,化为一道权柄烙印在了其体内,同时也化为一道禁制落在其身上。 这法旨给了巴蛇一些他作为天庭神祇的权限,但是与此同时也是一道束缚,他必须按照法旨完成上面赋予他的职责和任务,否则九天之上立刻降下惩罚。 那穿着柔光神袍头戴金银机械翅帽的鬼神颁布完法旨后,还叮嘱了巴蛇一句。 “九地通灵大将军!” “还请速速赶往武朝京畿之地,莫要延误了时辰。” “天庭法度森严,可怠慢不得。” 接下法旨之后,巴蛇一刻没有停休沿着长江一路而下,前往了南朝的京畿之地。 在诸龙的护送之下,于一处江畔登上岸边。 远远地,他便看到了繁华的华京城。 不过在巴蛇的眼中,整个华京城之中最显眼的地方却是一座庙,看起来还算大气但是目前依旧平平无奇的庙宇。 它在等候着能够开启它,还有能够运转它的存在。 “狻猊庙。” 但是在巴蛇的眼中看到的狻猊庙,在另一幅神仙专用的地图上,这里还有着另外一个名字。 “华京车站。” 那显露着狻猊庙三个大字的庙宇,便是巴蛇接下来工作需要围绕的其中一个核心点。 而巴蛇在看到这座庙的一瞬间也终于明白了,他不是龙,是那个替龙运行的车站来挖土开山的。 良久之后。 巴蛇按照指引,在当地地神、山主的迎接,妖客和藤妖的拱卫之下,施展“神通”钻入山中。 伴随着地动山摇的轰响,巨大的身躯一点点消失在了其中。 巴蛇。 其为蛇青赤黑,可吞山食象。 —— 皇城。 近来,相比于风生水起天下闻名的道门和云真道,佛门声势似乎衰微了很多。 因此当拈花僧得到天子的旨意的时候,其是欣然前往的。 天子招来拈花僧,问他。 “拈花僧大师,如何才能不被鬼神所扰?” 当上天子之后,温长兴似乎也没改之前色厉内荏的模样,时常心生忧惧,尤其是害怕那暗中有厉神凶鬼来害他。 最近他甚至于还做梦,梦到那已经被打到不化骨地狱里做恶鬼的父皇,竟然也从九幽黄泉之中飘上了人间,站在宫门之外问他。 “孽障!” “尔为何命人当街拦国师车架,可是准备谋害朕?” 亦或者想起了之前争夺皇位,清理前朝旧人和淮城王一党被株连杀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化作无头鬼前来找他。 做贼心虚,心志不坚,说的便是此类人。 至于为什么找佛门的拈花僧,而不是因为如今声威显赫的道门,天子温长兴没有说,但是拈花僧和其他人也都明白。 道门如今,为何这般声威显赫? 在温长兴眼中:“修道的焉能有好人?” 而且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国师灵华君不分佛道。 佛道对于其来说就像是天庭下属的两个部门,分别有着不同的职责,因此温长兴找谁都行,灵华君不在乎,云中君应当更不在乎。 拈花僧说:“天子要龙气护体,自然不惧鬼神妖魔。” 天子说:“朕身为天子,怎会没有龙气呢?” 拈花僧说:“或许,是因为九州未曾一统。” 拈花僧的本意是劝天子,让天子努力奋进,对内清理弊病,对外积极进取。 不过天子听完,大手一挥。 “有神仙护佑。” “九州必定一统,不过是费些时日罢了,大师不必忧心。” 拈花僧愕然,也皱起了眉头,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看着天子的模样,其好像是真的这般想的, 既然有神仙庇佑,九州肯定要一统的,朕还用那般努力什么。 就让神仙多挑一些更重的担子吧! 皇帝,就应该做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例如多享受享受。 温长兴和上代天子温兆有些地方相似,但是在这方面又体现出了完全不同的地方,温兆是个权力欲望和控制欲极强的天子,恨不得自己能登上云中君的那个位置。 而温长兴,他胆怯懦弱,惧怕所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但是只要没有威胁,他便能躺得很安详。 拈花僧试图劝诫,但是天子根本没有心情听,只让拈花僧说“正事”,莫要说些无关紧要之事。 随后,只能提出了第二个建议。 拈花僧:“可以见一见真龙,或能沾染些真龙之气,从而激起天子体内的真龙。” 天子温长兴:“这个好,朕是真龙下界,和那神龙本就同属。” 拈花僧说:“那丹龙河的龙王本是九天之上的神龙,云中君的坐骑,云中君下界的时候将他留在了人间,敕封其掌控牡丹龙池和丹龙河,镇长江水患天灾。” “听闻之前这位龙王于龙宫幻境之中宴请宾客,陛下若是有心,可等上一年去鹿城,或可得龙王相邀。” 天子温长兴想了想,有些意动,但是等上一年还是久了一些。 “大师,难道没有什么更快的法子么?” 拈花僧想了想,只能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最近坊间传闻,京畿附近有真龙现身。” “只是。” “贫僧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四十章:下水道通渠大将军 汤谷。 华京城有座狻猊庙,这边自然也有一座,不过在云中君口中被称之为汤谷车站。 这边的汤谷车站落成要晚一些,但是规模却要大得多。 这座建筑看上去像是一座巨大的楼阁,从外面望过去似乎分为多层,因为有着一层又一层的竖直长窗。 但是进入里面便发现,实际上没有分层,抬头便能够望见顶部 行至三千米远,身后巨鳄的动静越来越大,而前面半空则来了一只雪白的四翅飞虎。 现在,他们这些人已经将叶凡变成了这样的人,现在所有人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我以为那里仍不被人所知晓,但谁知道好像被世间所知了,要是去晚,很可能什么都不剩了!”鬼帝解释。 “这散发着蓝色光芒的不明物体,是什么?是一种发光晶石么?”君楚问。那些蓝光都是从这地底的岩壁之上散发出来的,君楚,将其当成一种晶石了。 同时,无数只毒蜂振翅,爆出嗡响声,真的如同炸雷在炸响,陆启脑海都是一阵恍惚,头脑昏沉。 功德玉莲虽然不是游戏中获得的装备,但从第一次任务开始,就可以跟随唐洛一起进入到任务世界。 哎呀妈呀,邪恶了邪恶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波涛汹涌这个词语,却再也联想不到大海了呢? 顷刻间,还未等那弟子将话说完,便见陆尘挥手一扫,道道灵气利刃穿透而去,足足六位皇堂弟子,尽皆被刺破了喉咙,鲜血飞溅,当场气绝身亡。 牧岚比上一次见到时,长高了一些,不过更清瘦了,脸上化了一点淡妆,面容五官显得更加精致了。 “难道约定好时间地点后,就‘报警’?”窦易青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惊喜?当然有相当大的惊喜了,你过来吧,我马上告诉你!”刘川对着他勾了勾手道。 在元炎联军的指挥营帐里面,廖欢铺开了一张大地图,地图里面详细标注了破狼国周边的地形,包括破狼国里面的各个城镇。 “在下不敢妄下断论,不如,将军先去向城墙上的高顺,询问一下,他们如何占领汜水关的经过,这样,也好方便,我们能够找出其中的破绽,现在只看表现,在下,实在无法定下结论”。 王崇阳虽然对于佛理不是太懂,但是也能听出来,这些道理应该是所谓的大乘佛理,讲的大部分都是就现实中不太可能实现的理想色彩比较浓重的道理。 等他发家,当年帮助他的那个喇嘛也销声匿迹了,为了报恩,他曾多处打听,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却杳无音信。 破狼虽然说是整个国家的元首,但他一般都很少走出他的家门,很多重大的事情,都是由下面的人通过无线电或是新建立起来的电话线路汇报给他听的,或是直接跑到他的居所去找他。 “刘川,你看什么呢,再磨蹭,我们就要被发现了,不可能说你要抛弃我吧!”蜂后催促道。 如今,沧澜战队解散后李沧雨没有了任何束缚,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战术想法去重组一支队伍,加上背后有老板刘川的全力支持,杀回神迹拿奖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冷宫里太冷清了,您就接她出来吧,不管如何,臣妾的品级总是比她高,可不怕她。”淑妃挑了挑眉,一脸娇憨。 第四十一章:真龙为何还不现身 “一条巴蛇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够。” 大日神宫之内,云中君看着荧幕上巴蛇的行动轨迹和挖掘进度说道。 第一条巴蛇的制造很成功,而接下来要用到巴蛇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如果可以的话自然要在九州大地推广开来。 月神出现在荧幕之中,打开了医疗生命基地的面板,里面弹出了第二条巴蛇的制造进度。 “兄长,我们回客栈好吗?”顾轻歌耐着性子哄顾轻言,人都说醉酒之人一定要好生哄着,否则就是适得其反。 谁知道柳嫣儿却是突然转过身来,一脸的狂热,她将脖颈往银钗上送,嘴里还说些顾轻歌听不明白的话。 在场的警察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是他们征用了渔船和劳动力,此时沉默便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了。 那大立柜大约能有一米多高,立柜上面供着一个黑色的木牌牌,木牌牌前头有香炉,香炉里面插着三柱香。 南宫煜一脸懵懂地看向符家的几个少爷,目光最后落在了符九裳的身上,也算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大魏所在的遗迹分布区,在遗迹开启后,一众天骄也兴奋的开拔涌入遗迹之中。 而且,在她还是副代理人的时候,偶尔也会从那个老资格的代理人那里听到这样的传闻,即某某代理人突然消失了,消失之后其麾下的决斗者自然也被瓜分。 瀛离遇到过两次,都是匆匆走过,并没有多交流。只是今日她有点事情,晚回来了一点,就和沈大娘的大儿沈致远打了一个照面。 这少年竟然能有如此高等级的飞行法器,而且自称也是一口一个“本少”,想来绝对不是个寻常角色。 军政司那边多少也得有个数,景王的手就算申的在长,关于军队的事情多少还是要有所顾忌的。 “回来!”李添秀赶忙抓住岳七的手臂:“那不绑好了,只不过……你不许越过床的中间。”说着话,她拿起一件不知道是上衣还是下衣的衣物放在床中间。 季莫心中更是冷笑,他了没有问这个男子是不是蓝霜凝的丈夫,然而这个男子答非所问,更是正名他是有问题的。 九天之上,乌云涌动。一道血色神火,毫无征兆的砸落而下,如蜿蜒巨龙,内韵无上大道。 “求求你,不要继续说下去……”再次说到这句话,苏暖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哀求的意味,声音当中有了隐隐的哽咽之意。 “对,江妙!你跟她说,嘴巴紧一点,我倒要看看,他华正能腾出多大的浪来!哼!”耿朔阴狠狠的说道。 这以后的日子,圆圆跟随庒风之学习琴艺,杨菲儿紧锣密鼓的准备花魁比赛的事,日子过的倒也充实。 圆圆自打有记忆起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她倒在垫子上,开始哭泣。师爷拂袖而去。 皇上见杨菲儿拿出这些东西,虽然他不是非常明白,但是杨菲儿总是能够出人意表,心道她应该是成竹在胸了,所以也跟她唱起了双簧。 他手里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他说道:“这块玉伴随了我许多年,送给你,希望你以后会找到幸福。”说着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高渐离分神,卫庄却是突然挥剑杀了过去,一招将其击到了场外。他正欲下死手,心底却猛的有一种危机感,忙瞬移离开,回过头来只见一柄飞剑插在他原先待的地方,他定眼看去,却是盖聂迈入场中。 第四十二章: 赛博阎王的合同 “哪里来的声音?” “从那边传来的。” “过去看看。” 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出现了声音,众人心中期待,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心中惴惴不安。 一根根火把举起,众人走到了一处角落之中,终于看到了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这里有着一处高大的洞穴,洞口周围的墙壁上画着火焰熊熊燃烧的场景,而 魏泓的身体在这幽香中又开始燥热起来,原本还能勉强克制的心绪渐渐躁动不安。 聂守仁对沈伦很满意,从他来后,聂瑞麟听话多了,还识了字,又是村里最聪明的孩子。 魏泓正站在河边看着对面的河岸出神,听到一旁有动静,不用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沈伦惊讶,这些知识,玉舒公主根本没有提及,有两个可能,要么罗刹国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要么罗刹国对他有所隐瞒。 内力在楚白的意念运转下万分干涩,但它终究是运行了起来,随即慢慢的加速。 循着记忆,宏远往回走,可走着走着,宏远发现自己迷路了,转了半天,又回到了醒来的地方。 廉梓萱为了摆脱家庭,以优异的成绩被这所学校免学费录取,萧若光跟随她的脚步一起来了这所学校。同时,她和闻烈以及季瑜两人成为了同班同学。 成兰长公主与魏弛向来亲厚,如今里面又只有他们,姚幼清若死了,她必然是要担责任的。 她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死时,陆林生会真正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没有任何人能再阻止他。所以她想好了,在那之前,她会让陆林生和自己一同死去这也是她最初决定对他负责时决定的。 斩魔刀圣宴请域外天使的消息,不胫而走,但凡有点儿家世背景的本土修士,都在找门路,希望在宴会上获得个位置。 既然达成了协议后,上官屠即便再怎么怨恨大白也只能假装无事给他们好吃好喝,不过,在对待态度上和之前的有着天壤之别。 “林越,三思而行”郑海了解林越的脾气,他自己也希望能跑到破狼国那里去救人,但是从理性方面来讲,他更应该劝住林越。 他这话一出,就连一旁坐着的漠北皇也蓦地看向贺兰锦,用一个父亲的目光打量起贺兰锦。 玄学中,墓葬之地分为几种。地冢、天冢、自然冢、万物冢、还有人冢。 张绣见状大惊之色,他这一套枪法,从童渊传授给他之后,还从来没有人,可以抵挡下来,更别说是硬接了。 她声音虽然不大,偏高的声线在寒风中听来格外清晰,于是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那怎么办,如今我们都没通讯工具,无法联系到外面的人来接我们,今晚只怕要在这里过夜了。”本以为来了凌风,就可以和外面的人联系了,现在可好,来了一个不用手机的怪人。 不明白此理的人,即使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兵器罢了。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妈的这是要劫色吗?没等多想,就见白开一把钳住了眼镜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的在眼镜的胸前来了一下。我甚至都没看清白开拿的什么,就见眼镜衣服的袖子已经被划开了。 随着他的敲门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终于,蔡府之中的护卫,打着哈欠,一脸疲惫的,为刘烨开启了蔡府的大门。 第四十三章:大日神宫前的百年桃 “陛下呢?” “陛下何在?” “还未归来,为何不派人进山去找?” “什么,山里进不去了?” “这么多人,总不能这般凭空不见了吧?” 寺庙之中,一紫袍官员厉声质问,哪怕是寒冬腊月,此刻已然是满头大汗。 而整个寺庙灯火通明,穿着银甲的将士进进出出,寺庙外更多的士卒高举 欧阳氏的布匹与崔氏、王氏的盐就更不用说了,成本那么高,拿什么和本侯的布匹与细盐相比? 白芷怒不可遏,爷爷明明还有一口气,二伯他们就这样做,怎能不叫人心寒? 针灸人体模型确实就摆在王森推拿室的诊桌上,不过一直以来,都只是当作摆件罢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凌君私吞的资金,原来全部都拿去和朱雨浪了,要不然她怎么除了凌君的工资,再也没见过他额外的收入。 伴舞者缓缓出现,随着清欢弹奏的每一个乐符就翩翩起舞,舞姿优美,搭配上大气的琴声,令在座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 波才军下山夜袭,是没有准备火把等物的,刘靖军有心埋伏,更不可能准备火把打草惊蛇。 之前便说了,黄巾大多是农民,不会骑马,马匹对他们来说更多的作用是用来运输或是当作肉食,不会像正规军队一般尽力保存马匹,当作战略资源。 袁绍也感到高兴,袁隗只要能够复出,那他的重要性以及地位也会提高,仕途也会平坦许多。 但这不妨碍这些闲汉们流着口水,瞪大眼睛,盯着那些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美人。 由于余达身受重伤,唐军气势正汹,一万将士没有一会就被打的接连败退,余达无奈,只好下令向鬼头道而退,而唐军也不甘把他们放走,直接就追了出去。 上京城原本有九道城门,因为皇上的驾崩,国丧期间其余八门皆闭,只留安定门可以通行。 暗暗惊疑间,幻影猫并没有贸然出声,而是抿嘴仍旧自顾自挣扎着。 常翊紧张了起来,他不怕孔一娴的状态下滑,也不怕一次的比赛失利。他怕就怕那些赞助方对孔一娴失去了兴致,从而影响她接下来的比赛应邀。 恒彦林是在这个时候,看看那面前的这些人来,微微一伸手,示意这些人,可以坐下来。 感受到他的身子都有些轻颤,苏锦璃便知道他心中惊惧和后怕有多重,故而她压根没有挣扎,只静静地由他抱着,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晚上。天亮的时候,天空的浓烟都还没有散干净。 因为被刘东气了一通的缘故,楚表姐开起车来那是相当的暴躁。在车不多的地方,她甚至走起了s线。 所以,他打了她,对着那样恨不能将之嵌入自己骨血密密护着,不让她受一丝一毫伤害的人儿,竟然是他自己,亲手打了她。 我一阵叹息,罢了,现在都这样,在继续吵下去,弟弟真的会病了吧。 我看也不看白惊鸿一眼,转身朝九重天飞去,离开前想起袅兮在凡间使我毁容的仇,便使了念力,给她画了张花脸。 “哪有那么夸张,我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沈飞端起了水喝了一口,淡淡地说。 万一别人知道这件奇物的效果,趁着跑步的时候偷袭,那绝对很难存活。 这下我傻眼了,很明显我被淘汰了,一共招聘15人,排在我前面的最少都有19人了。 第四十四章:望舒,你怎么看? 几日前。 “欢迎收听今日天气预报,我是你们的好朋友……” 一到点,“人类”的“好朋友”望舒,又开始播报起了由她进行操纵的天气预报了。 进行夜间天气预报播放的时候,例常会出现天地人三界的地图,一般这种时候云中君的注意力也大多是在那地图上。 天界一片虚无,只有虚幻的月宫。 “哈哈,通知我父亲,那就在你父亲来之前,先把你打进医院,躺一个月再说,不知道你觉得如何?”芳羽冷冷一笑,说道。 地魁被重创,做为主人的山口玄一郎遭到反噬而受重创,一口暗红色血液直接从他口中喷出。 只见糖糖眼睛正瞅着他身旁空中飞着的蜂王,阡寻便笑着向她简单解释了一下。 “如此甚好,那水枪兄弟请自便,我还有事,就不陪着了。若是水枪兄弟决心成为冒险家,可以找丰仙,她是我们这个岛上负责冒险者诸事的总管,入盟登记也归她来管。”说完丰藻就离去了。 跨步上前,林冲面色不变,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却显露出强大的自信。 再者,勾刺飞轮也可挡住雷奥的攻击,使得雷奥无法对灰袍中年近身攻击,想要远距离攻击化灵境中期强者,谈何容易。 顾绵绵不出声,半低着头,静静的听着,一点附和的意思也没有。 “呵呵,别碰?看我直接把你给卸了!”保时捷年轻人恶狠狠地说道,手拽的更紧。 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刘云的林雪儿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朝夕相处了三年,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的丈夫。 一旦雷奥动用青锋流光剑发起进攻,韦德巴格又瞬间化身为金甲尸鹫,剑印最终也只能在其身上留下几道无关痛痒的血痕。 “罢了,还算你识相!白三,前方带路!”墨魁冷哼一声,双手一背,趾高气昂地信步而去。 长眉长老三人,脸色也是更加显得苍白,涅槃金印之内的那丝毁灭之力,令得他们有种从灵魂深处而满溢而出的惊惧。 随着笼罩全身的金光慢慢消失,林希虽然已经恢复了全部的状态,但却似是脱力一般的支撑不住的跌坐在地。而下一秒,她就被一双手扶着坐直,然后被带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所有人都那么的开心,只有陈思南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幕幕场景。 “李若白前辈!”陈思南惊呼一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李若白到名剑这里来求救,竟然落得这番田地。 那个提问的学生像是有些不满,立即就以苏凡为例,反问了吴军桦一句。 之前在外面看,何羽还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就像是看到自己的族人一般,感觉十分的平常。 唐僧等人走进大殿之上,只见那大殿金碧辉煌,倒是一副气派模样。在那大殿之上,坐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一副尊贵模样。 “恩,听说过。”杨然答道,早在来南域之前,容轻轻就提醒过她,不过来到南域甚至巫城时候,杨然却发现一切安稳平和,并没有所谓的暴乱什么的。 卞衡安一面心急于此,一面又是秦广陵的命,万般无奈,不得不跪求了。 见无数的战士们全都喘着气,看样子是强忍着那恐怖的威压,交战终于开始了,黑压压的箭矢仿佛爆雨般布满了天空,五彩缤纷的魔法也不甘示弱的向那些庞然大物砸去。 第四十五章:巫山神女会不说话 “咻咻咻!” “嗡嗡嗡嗡~” “咔咔咔咔~” 汤谷的大日神宫前,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无人机从天空落下,降落在了那棵巨大且宽阔的扶桑树上。 扶桑树没有叶子,那无人机密集地落在上面,就像是这棵神树的叶子一般。 时不时,可以看到那扶桑神树上的“飞鸟”飞入大日神宫之中,然后就听到 通话就此结束,方明景拿着手机痴痴的定格了片刻,仿佛彼端温柔悦耳的声音仍在,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收起手机,毫不犹豫的往外走。 如同掩耳盗铃般,在家主即将越过自己手背,看到光屏上内容的一刻,天先生手掌微握,瞬间关闭了光屏。 肥胖的掌柜脸上都笑开了花,这一天的生意赶上一年的生意了,怎么能不高兴,连一些尘封很久的房间,立即命人打扫干净,全部腾出来,招待前来的客人。 对陈阳想做一番事的态度,杨雪还是赞成的,在秦山数年,杨雪除了打击黑恶势力和走私,并未留下多少可圈可点的政绩,经济更是略有滑坡,所以杨雪期待陈阳到秦山后,能够振兴秦山的经济,将秦山的局势扭转过来。 最后时刻,朱振西的坐骑也不听话的往左稍微偏开,不过却没有让他的长枪偏离太多,他始终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那名敌兵,降低自己身形,在双方轰鸣的蹄声中交错而过。 望着头上长着两个角的怪人,老鸨并没有丝毫胆怯,干这行这么多年,她什么样的人没看见过?踩了狗屎运捡到银子的乞丐、脑袋上全是脓包的丑八怪……只要有钱,只要是公的,不管是谁,老鸨都会露出职业笑容的。 “道友,贫道有名有姓,华涛令是也。”老道士三番五次讥嘲,羽衣星冠道人不由心怒,似他们妖兽得道,最不喜他人指摘跟脚。 钟思阳闻言这才欢欢喜喜收下,将那法宝置于掌中,一只手来回摩挲,口中不自主道,“护命保身玉龙圭。”她话音一落,却见那玉圭立时化一点黄光往其眉心一钻,钟思阳不明就里却是怔怔望着云沐阳。 使这一招,是表明和对手绝无怨仇敌意,比剑只决胜败,不可性命相搏。 “这一点你我能看到,军帅也能看到,耶律阿保机自然亦能看到。战事至此,倒是变得简单了。”李绍城说到这,停下话头。 自己是歌手不错,可谁说歌手不会写诗的?你们上来说我刷票有凭证吗? 但事实,这里面生活着一些非常恐怖的水族妖修,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水族妖修是不去外海,常年在夺命海呆着。 "雪舞将军且慢,这些魔王就让本王来解决吧!"邓玉真身边,秦横天轻轻伸手,拦下了想要带龙雀禁卫军迎上去的冰雪舞,紫金龙袍无风自动,神情肃杀,周身散着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让整片天地都轻颤。 已经顾不上了。相比起有可能彻底沦陷的风险,一只半只就算是好几只一起的怪物翻墙,都只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 李安见此,连忙收拾起地上的横幅,背着吉他包,紧跟在林意山身后。 李寿对他的‘金枪不倒’依依不舍,但还是接受了意见,颠颠地跑去建公会了。 林飞话虽这么说,心里还在组织言语,好让他们离开这个危险的村子。 第四十六章:电钻都钻不开的仙人头骨 医疗生命基地的地面设施,杏元君庙划分区域。 这里种植的主要是各种珍稀植物,江晁原本还想着这些不同的植物没有放在大棚或者恒温系统里面,怕是很难养活。 结果一看,这些植物下面都被涌幽藤给寄生着。 便明白了。 巫山神女不见踪影,因为实验刚刚开始,新妖怪没有制造出来。 江晁也留 不过对于这种威胁,统治了这个岛屿无数年,并且有天资能够达到十阶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会被吓到。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水波中传导开来,那是变异公牛鲨尖锐坚硬的牙齿在巨大的咬合力下和楚麟厚重坚硬的黑晶鳞甲相互挤压发出的声音。 灰色的光芒。在那可以看得见的世界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田野在摇晃,下沉,融解,无限广大的空间跟大海一样在抖动。 高山坪香瓜在市场上很多,上一批送去广州,批发价40元……刚上市的时候,因为价格太高,卖的不是很好,但是几天后,就出现了抢购。以及后续的香瓜还没有送过去,就销售了一空。 霍方毅找了处僻静的地方,让破破烂烂的新人偶发挥最后的余热,带着鬼铃铛进去了。 记忆白枭沉似乎总是拽拽的,凶凶的,冷冷的,偶尔有那么一点点让人觉得很踏实,很安全。 所以上面的只能作为参考而已,白明对自己的评估目前的实力大概能归于中忍层次。 赵可盈走到前边的货架前停下,从上边拿了几包卫生巾,然后抬腿就往收银台走去。 眼下,他们终于是离开出了那片固定区域,朝着一个从未走过的方向驶去,显然是准备跑路了。 临时会议室是由一间包厢稍作更改而成的,拉上窗帘打开灯,每个角落都一目了然。央摆着一张长五米宽两米的会议桌,没有多余的摆设。 西蒙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李尔原本猜测西蒙安排所有一切时的计策:引诱出丽贝卡,干掉她。 “什么事这么开心?”陈冰雯今天地心情很不错。也就不再跟他斗嘴放下手提包坐了下来。 但这个家伙脸皮就是足够厚实,还以极其纯净、无辜的眼神回应。 但是一来中原道教人数实在太少,就连昆仑山这个基地也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更别提再开一个基地了,二来月球上有美联体和欧联体的军事基地,若是强行赶他们离去,恐会引起国际性争端。 北宫灵雨今天的耐心特好,以至于公孙羽下车给她开门的时候不由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他在她的胸乳上肆意的吻着,身体如烈马般颠动,一次比一次更加凶悍地冲击着她柔嫩的身体。她的身子在男人疯狂的冲撞下剧烈的颤动着,但她却依然在配合他的动作,双腿高高抬起,紧紧地夹在他的腰背上。 被人前后两次偷袭的“软柿子”幽柏六都学院,队伍此刻是腹背受敌。 诚然,紧那罗迦的实力,在同龄人当应该是只能仰望的存在,但是凡是都有例外,假如青微战胜了紧那罗迦,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此时黑蛟龙全程盯着狐狸的话,就会发现,狐狸的身形到了门外以后,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一双黑色的恶魔翅膀在他的背后长出来,就在长出恶魔翅膀的一瞬间,他立刻回过了头,眼瞳中寒芒四射。 第四十七章:仙人之体和比翼鸟 虽然称不上是什么死里逃生,但是的确有些一波三折。 站在一座仿木的水泥建筑内部,对着一面镶嵌着铜框古香古色的镜子。 江晁对着镜子,便发现自己的“天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封印了。 “谁贴的创可贴?” 江晁掀开创可贴,看着自己的“天眼”,凑近了一些瞅了瞅,似乎想要看看是不是能够从里面 汉娜见自己的夫君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她无奈的摇摇头,只得在他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 男子一听,便点头哈腰的向前带路,走了一会儿,胖子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越走道越窄,提高了警惕,双眼四处乱转。 雪萱儿一愣,随即认真的打量了我一番,却发现我脸上丝毫没有痴迷的姿态,反而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正心烦意乱之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却在耳畔响了起来,让他双眼一蹬,胸膛中的抑郁之火便要发作。 刑天没有说话,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一个玉盒,掀开玉盒,一颗深黑色的珠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院外包围的敌军一阵骚乱,显然是发觉了情况不对,随着一阵威严的吼叫,又迅速安静下来,随即,大队明显向着院门冲了过来。 真的如同虚幻一般,连那银河也不过是一片幻象,就算有宝物,也有着强大无比的幻兽守护着,很难从它的手中,得到真正的好东西。 雪千愁对刑天的印象是不咋地,可是她可不会和自己的前途和实力怄气,等到刑天走出去之后,立刻迫不及待的把毒珠给吞了下去,开始恢复实力。 雪萱儿想了一下,发现我说的是事实,可是,他为什么躲着我呢。 这一下子热闹了,刚才还有人以为解一凡要遭殃,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瞧那两位大少,脸上都不带发火的,还挂着笑。 “你说,赵老五这个时候,把他手下的人全都调哪去了?”卓南转头问雷天。 “我不保证一定能够成功,也不保证成功之后会有什么的结果。”陈飞终还是答应了常禹心的要求。 “好,接受你的挑战,”洪翰霖很干脆的说道:“学院后山见,”话毕转身向后山飞驰而去。 再见吕慕青幽幽地取出一把刷子,开始将令人垂涎欲滴的油往鸭子的表皮均匀涂上。 璞玉子又一次黑着脸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怎么看着那么碍眼? 子夜时分,趁所有人入睡时,蔚言下床悄悄从后面溜了出去!路上除了不远处敲竹钟冥时的老大爷,也别无他人……寻着月色,谨慎的走到了溪门廊。 有关淬炼师的内容时广天并没有给他将太多,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层次,但是大概内容火凌还是了解一些的,当时政客帝国的二太子不也是用和这个有关的好处来引诱他的么。 威威轻蔑的一笑,“请你仔细看看,今天死的不知道是谁呢!”威威这句话一说完,在他的身后出现了十几个同样拿棍子的人。 “那个,我们申请重组队伍。”夏汐蝶带着夏汐月,来到了报名兼修改组队的工作台前面,对着工作人员说道。 说也奇怪这时候再看恐怖片仿佛觉得也不是那么害怕了,再一看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恐怖,演员演的比较假,剧情猜都能猜的出来,虽然配乐吓人一些但因为被陈飞握着到也不觉得太害怕。 第四十八章:青耕鸟 大日神宫。 云中君正在无人机改造车间里面,看着成百上千的鸟妖自其中孕育而出。 他盯着那一架架无人机被机械臂拆卸开来,融入了鸟妖的体内。 那些鸟妖体内的金骨延伸而出,和这些无人机的机械结合在一起,最后这些鸟妖也越来越大,再也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这些初始的鸟妖都是从巫山神女宫送过 有了凡道察运蛊,就可以观察凡人。有了它们,这些势力就有了一套全新的考察人才的标准。 点点头没吭声一提起李世……不管是谁能谈来也好咱也不敢不见。 林锋仗着巫族金身玄功的神王之体,有着极好的防御,瘴气和闪电都不会对他有任何的伤害。在这片庞大的废墟里边,若要找到闪电的源头所在,就这么凭着眼睛去找,还是颇为耗费时间的。 不可一世、深不可测的苏俊峰,在与同样很强的天龙座驾合一、并完全催动了恐怖至极的神格力量下,竟然被大化李元一脚肆意地践踏在脚下,如死狗般,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少拍马屁。看比赛吧!”陈昊一巴掌拍了拍呼延傲博的后脑勺,说道。 时薪3星币是多是少,戚枫并不知道,不过既然这么自由,为了万用工具也要答应下来,至于什么一天要赚五十星币才能生活,戚枫只觉得是个笑话,自己有在位面中随意来去的能力,难得还会在这里饿死? 好险!双掌一收身形匪夷所系的一矮,真元瞬间遍布全身,踏着奇诡的步法,项霄寂再度后退了三丈。 只是,无军功不授爵,是李中易定下的军中铁律。因此,杨冲和他的亲侄儿也就只能做官,而无法授爵了。 发现有人被蛇人抓住,众人因为怕误伤到自己人,下意识就放下了抢,一脸紧张的看向前边。 戚枫决定回头就找找自己船上的菜地在哪,到时候让彩依稍微看顾一下,战斗力保障就应该不成问题了。 比比东看着眼前的纸张,脸上充满了疑惑。刚刚有一个红衣主教来到大殿,将这张纸交给了她,比比东实在没想到斗罗殿居然会主动揽下这件事。 他们齐齐摇头,表示没事,不过对刚刚出现了四人感到极其好奇。 黎叔伸手想扶他,却见老爷子起身朝外跑去,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所以他才选择诈死这条计策,变成一个江湖人士,杀了他,就不会有人知道是他钟离琮,堂堂戎疆国明王殿下杀了当朝有功之臣,丞相大人。 瞅准宋宁宇的脖子,一运气,灵力汇集四肢,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下将他扑倒在地,张开大嘴狠狠一口咬中他的脖子。 汤安平是御史台御史大夫,身为一名监督朝臣,监督皇上的官,所以他总习惯去训诫他人。 “不逛了,回去,明天再来。明天咱们不吃晚饭了,早点来。”鲁芬现在没有逛街的想法了,酒足饭饱就想歇着,况且,前面的美食也无法享受,看着也是一种折磨,还不如回家,跟他们说说这夜市的好呢。 两者相加,让墨林瞬间突破了对一级神来说绝对的桎梏,达到神王级。 “我妈都是晏勋的人了,我在晏家和宫家有什么区别吗?”宫城说道。 徐故用“吃茶定亲”套住她,就是因为在川宁有这一层道德压力。 “不!我外祖母和我讲过,男人要守得住自己的财富才行!”巴顿认真地说道! 第四十九章:风雹灾害 华京城。 灵华君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依旧坐在云中宫祠之中,周围帐幔飘舞。 天还没亮就点燃的烛火这个时候大半已经燃灭,只剩下少数还在烧着,虽然天这个时候已经大亮。 巫女凑了上来,将跪坐在地上的灵华君搀扶了起来,她注意到了灵华君轻松了许多,还有眉眼上的喜色。 “恭喜神巫,看来是有 兴明也知道了原因,在兴明复发低钾血症这几次,都是父亲明军背兴明到急诊科病床,也是父亲跑前跑后,虽然他没有用自己的钱,但却是辛苦。 陶幽在原地目瞪口呆,自己明明是在帮她,做错事道歉,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到头来是她错了一般。 想到这儿,后脑勺被敲了一下,陶幽捂着脑袋回头,蹙着眉看向肇事者,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干嘛突然打我? “!”虽然已经知道八九不离十,但听到白羽亲口说出来,林晚澄心口还是控制不住的一震。 程钥和程锦在打了一天的嘴仗之后,最终谁也没有向谁妥协,程钥一气之下把侄子程念从程锦的家里背了出来,当然程钥是用思想来背,而事实由蓝映尘来实施。 许愿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买了些水果和一束鲜花,等她到了中心医院的时候,程钥和蓝映尘早就已经到了。 初见许愿时的幻想早已经在许愿请假回家的那段日子里,被自己头脑里尚存的理智所打破了。 哪怕是天罡使这种顶级高手,也是禁不起短时间连续两次的使用。 每天放学都是明军接送入学,上学,接他回家。学校中过得怎么样,富强都没有给家人说。 兴明考虑到一家人希望能够和和气气,不想追究,就这样算了,没有与明军进行理论。 “不,真的真的。”鹊露出一个自然而帅气的笑容,向她摆摆手示意最近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在班提港城的战斗,东方云阳带领第九忍者部队情况倒是挺不错,一连对城内多处地方部队进行了打击以及破坏,几乎没有遭遇太过顽强的抵抗。 在这样的情况下,阎锡山原本以为他能保住自己的基业时,10月2日这天,从先锋军方面的一封电报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阎锡山又一次陷入了万分纠结当中,情况甚至比之前更加的严重。 鹊说着想摸摸她的头,可是一想到身边的铃音就硬生生停住了抬起的手。 白念雪不出意外地来接机了,她身上冷冽的总裁气质恍然间消失无踪,她一身白衣胜雪,却笑得很甜,就好像一个邻家的大姐姐一般。 土墙的防御看似坚实,但是触及到风刃时,那土墙却是如同豆腐一般直接被切开,同时风刃继续斩向了那名水之国忍者。 “抱歉,我很肤浅的。”林初却是淡淡地给了童谣一个意外的回答。 “没什么,只是即兴而发而已——”鹊突然打住了话头,没有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看向一旁的铃兰,神色一变。 “保密工作请皇后娘娘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只是娘娘,你能舍得把孩子给别人吗?我就觉得不忍心。”苏中荷说道。 掌柜说得不无道理,这世间死去的人不在少数,或许每隔一息便有百人死去。 墨羽觉得奇怪,自己昨晚上原本也是受到了沈如雪的纸条才会到这里来的,可是这婉妃娘娘现在怎么倒是怪罪起他来。 第五十章:云中君要和苍天斗法 隔着荧幕,就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月神和云中君两个人正在进行着对话,商量着该如何解决这一次的风雹灾害,之前两个人人工降雨过,但是还未曾做过这种防雹的灾害。 改天换象一般让风雹灾害就此散去,那也是不可能的,望舒和江晁所能做的也仅仅是让这风雹灾害尽量不危及到人群的聚集区,造成的影响变小, 此话一出,会议室内皆是一愣,紧接着,为首那名男子面色猛地一狰狞,搭在扳机上的手指猛地一手,只见枪口火光一闪,“啪!”的一声巨响,一枚弹头冲膛而出,螺旋着朝着傅羲的眉心飞了过来。 这话玄之又玄,方逸知道深究下去也没用,于是便没有再问下去,接下来的时候,鲲将一门名为‘炼荒法’的炼体之法以神念传给方逸。 “三具在城北,两具在西北一角,都是在城的边缘。”巴尔回说。 风家家主见莫无陵到了,心里暗叫不好,这头灵兽他们风家怕是无望了。 尉迟芳瞪了他一眼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说罢,尉迟芳纵身而出。 卖筐卖桶的,回:“我拿鞋干什么,非得告诉你呀?”卖筐卖桶的不知道怎地,这一段时间总爱生气,可能与自己被踢一脚打一巴掌有关。他说完,看着老头,欲要离开。 乌鸦的话,姜预在外面的世界还是看过不少,但是,这种纯白色的鸦,却是一次没有见过。 她说的这种要求,对于他来说,和没说一样,区别就在与,他肯不肯跟她讲实话。 大家没有急着去捡,去看地上有无驻地令。“看!是驻地令?”好几人指道。 巨蚊分身翻了翻白眼,十分无语。老朱本尊已经告诉过孙悟空,这猴子怎么还在怀疑呢? 大把放财和起誓承诺的秦元璋若是知道萧鱼淼早就准备要去往异域蓬莱救人。 “这个……”瘦男人听了姜逸有理有据的解释,尚且还有些犹豫。 “四海为家。”萧鱼淼心里补了一句,别以为我叫你神仙姐姐就会将家底告诉你。 尤素芬打了凉水,想去开水瓶兑点热水,开水瓶空空的。她又跑到自已家里提来一瓶开水。 莫侯爷的双眼闭上了,再也打不开,嘴角淡淡的微笑令人心痛到无法言喻。 飞扑而上,子鱼立刻跟进,飞身骑上男人身上,手中鱼肠剑一剑朝着男人的脑袋就刺下去。 大战一触即发,此刻正隐藏在暗中的羽微莫名的感到了一阵紧张,而紧张之余,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似乎,像这种事情,天生的就应该由她来完成一样。 看着萧琦玥美丽的容貌,他突然好想笑,可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眼角有些湿润。 唯一能看的清的就是那楚楚可怜的眼睛,伊宁看着这情况似乎比自己还严重得多,不知道智商有没有坏掉? “这项链我见过。”在稼轩墨炎的差异中,云穹定定的看着手中的项链。 半神魂被抓在手中时,内部的面目瞬间清晰起来,眼睛鼻子嘴巴都跟狼人的一样,不过面皮白净,四肢上也没毛,如同狼人婴儿。 “姐夫,就是这家伙,就是这家伙今天来砸场子的。”邵雄指着监控视频中的叶天哭泣着。 唯有获得百朝榜资格的十大天骄才能进来,才三个月的时间,怎能放弃? 就是收集所有灵异珠会破坏大结界,然后让幻想乡的防护出现漏洞,让外界得以进入幻想乡。 第五十一章:神鸟商羊 商羊并不是羊,而是神话之中只有一只脚的神鸟。 其形似鸭而有鳞,独足而舞,色青蓝,出则大雨,传闻能将大海之中的水吸到天上去。 因此当人看到这种神鸟出现的时候,便知道随后定然有风雨而至,从而开始提前做准备了。 “嗖嗖!” “噗嗤,噗嗤!” 太阳下,“梧桐古树”上站着密密麻麻 就在这样的想法当中,一个帝级入侵者的身躯突然断成了几截,原本强盛无比的生命之火,就此熄灭。 对于如此焦急的变化,虽说众位将军很费解,但是同样给予了很大的宽容,就连程咬金都难得的大度了一回。 原本以为飞狼组织里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没想到会有狼王这种人才,更没想到飞狼组织的背后居然还有天狼殿,这才让唐明最头疼的事情。 不说别的,就说最先来的这些,家里的长辈就是大唐核心权利的掌控者,父辈的品阶就没有低于三品以下的。 看到狐三秋躲过自己的攻击,孟孝大笑了一声,直接冲向了唐明。 “麟昊,这个坑你让我去填,可是苦了我了。你比我还稍长几岁,但是我却先有了华发。”张珺保在其位,需知其辛劳。 梁辰扭头向四周看了一眼,确是空无一人,探头看了一眼,果然是王太太雍容华贵的打扮,而且车厢内没有别人,梁辰迟疑了一下,还是坐进了副驾驶室。 “是,大人。”又是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衣里的人从窗外跳了进来,吓得金无缺立马拔出了巨阙宝剑。 睡梦中,林杰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推他,醒来一看,发现是李大壮再拍他。 他名封侯,封姓,乃是一个大型氏族,族中神君境先辈更是不止一人,此人身为嫡系子弟,身份自然尊贵,在一众跟随者中,向来地位超然。 风云无痕比较狼狈的跌落在这山头,而后,心念一动,想要直接进入神象结界中。 毕竟,这无数的大世界组合,形成的无边无界的摩诃无量界,可是传说中的五维世界,摩诃无量界的神奇,从古到今,都很难被完全发掘。 饕餮婆婆满脸溺爱的看着李青青。同时,她亦是食指大动,颇有些等不及了。 这已经足以说明,梅林的幻之世界对虚无界是多么的危险,连规则之源再感应到幻之世界后,都要疯狂的将幻之世界击溃。 在蛟龙的肚子里,白凯和白厉,就发出来凄厉的惨嚎声,瓮声瓮气的,身体都在被蛟龙消化着。 萧易六人意志交流,皆是心惊,这里居然蛰伏着数十名冥族,还有着一名人族强者,二十丈高的人族战体,至少也是融魂境的修为,老人身上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是那气机却是十分强大,赫然是一尊接近了辟地境的强大人物。 “那么,我如果混入你们的古位面区域,是否一眼就会被察觉?”风云无痕赶紧问道。 “你很强大,我没有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这么强大,甚至几乎将所有的章节全部补齐了,平衡之章都因为你而觉醒。 水之珑美眸瞪大,怔怔看着身边的挺拔身影,如论如何也未想到,他如今竟强横到这般地步!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微暖的怀抱,无尽的委屈,让她再度垂泪,但这泪水中,却满是欢喜。 好吧,如此对待让林飞有点无言以对,不过却看到了手中的东西,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聚灵阵的信息,虽然之前看过,但还是面色一喜。 第五十二章:雨精 商羊鸟即将出动,从汤谷机场起飞前往预定位置。 江晁又看了几眼最近的天气预报情况,尤其是气象图,似乎从其中发现了什么,然后走出了大日神宫。 风吹动神袍,他看着机场之中的商羊鸟。 随后对着望舒说道:“我准备跟着商羊鸟一起去!” 望舒出现了:“要附身在商羊鸟身上去闯一闯那风暴么,这 江天此刻不单提前开辟出了魂海,而且空间至少是魂池的百倍,实在是太令人眼红了。 不过陈帆灵力浑厚,又有紫府空间存储着大量的灵力,这一点消耗,他自然不担心什么。 说罢,也不管古长老有没有准备好,陈帆手上的银针脱手而出,轻易将古长老身体定住。 “杀!”一阵剧烈的喊叫声惊动了巴拉普特拉王子,他回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城池的北门已经被土著部落士兵攻克,大量的士兵正不断的从这个城门涌入城内。 这件事连那三个佣兵团的团长都亲口承认,他们都表示菲德的做法是最正确的,他们还声称,只要所有佣兵都由菲德率领,那些东奥古那帝国还会吃第二次败仗。 菲德再让努尔把几件一样的匕首带走,他知道玫芙肯定不在这里,而这个军营也不可能守得住。 也不能怪她,其实就连李阳自己,在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也是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即使它再离谱,再让人难以接受,但它还就是事实。 尤其是,当视线逐渐不受到失神的影响,哪怕有着熊熊火焰的扭曲,那道背影所透露出的信息,还是被风尘牢牢捕捉,最终和记忆中的某道身影串联起来,嘴角不由微微的一扬。 “你说条件吧!三个,希望不要太刁钻。”紫凌天现在心情甚好。 比起大妈的刀法,云飞明显胜出一千倍,多多多一阵砍,几秒钟就把三个猪头收拾妥了,然后又是吧嗒吧嗒一顿吃。 “赵大婶您可真是记吃不记打,没事总来找我婆婆的不是,哪次你得了便宜去,你不嫌累我可还怕我娘气着呢。 黎甜甜愣了愣,下意识的朝他胸前看去,只见白衬衫上一片血红。 阿光果然退后,冯如风又起身要跑,汪俊卿上前一指点倒,尖刀在他左臂一旋,又剥下一块皮来。 杨振宇感觉不一样,刘光标表达的意思含糊不清,更像是在应付这样的场合。 之前她只庆幸自己没有被关进去,可现在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哪儿有那么简单? 在场的所有村民听到这句话,心里跟着高兴,想必明年跟着杨振宇种瓜,也不怕卖不出去了,这些老板都是直接开车上门来拖,省了不少事儿,他们只管把瓜种好就行。 你平日里骂浮沉商会一万遍也没事,但是没人能欠浮沉商会的钱。 “凌崖,上来”云弯月停在凌崖身侧,将他拉了上来,然后等刘大堂架着帆船过来。 于是叶枫便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钟离命,听到叶枫需要内藏丹的解药或者说是天醉草之后,钟离命也是摇了摇头。 因为方正仅用了五年,不简单的说,几天之前还是后天一重,这短短几日便突破了五重。 大师在瀚海城也待了很久,几乎就没有听说过,有哪个魂师是进入海神岛后,又从海神岛成功出来的。 “老师放心,师兄能做到,我也一定可以的!”唐三反过来安慰大师。 第五十三章:记得收看天气预报 皇城之内。 “拖下去。” 天子温长兴看着那从云中宫祠回来的寺人,怒不可遏地说道。 “饶命啊,陛下!” “陛下……陛下……和奴婢无关……奴婢也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任由他怎么呼喊,两旁的其他寺人都硬生生将其拖了下去,他再多喊两句,便连嘴巴也给堵上了。 宣泄完过后心 “不劳你费心!”启蛮说完,左手将右肩的脱臼接好,十指抠进冰壁之中。轻轻跃起,双脚也蹬上冰壁,整个身子像是架在了弩炮上,蓄势待发。 “放心,有我在。”夜龙接过话来,他现在只想见到素千华,问清楚,只是他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将陆子谦和宝儿送回傅容希的住所,訾维晚上还有生意要谈,忙着赶回公司去了。到了公司里,助理将拟好的合同拿给他看,等着他点头通过后,忙去安排今晚的会面。 所以,他们才能走到一起、成为情人。外表光鲜高傲,其实暗中瑟瑟发抖、相互取暖。这私密的心事不能同任何人说,也包括他们对方。 不但是白羽一行人,此事青龙等人也听到了这边的议论,同样心中踏实了不少。双方人员在这一刻,也没有了争斗的心情。互相怒视一眼分散离开。 起初外曾祖父还真不知道这挖山是干什么,这上千号人拿着铲子锄头按着指定的方向挖,今天挖西边,明天挖东边,过了一两日,外曾祖父渐渐看出了门道,这不是在挖东西又是在做什么。 按照“爱丽丝梦境”号游轮的航行计划,今天晚上会在东京的一个港口靠岸,并在那边停留两天后再次起航。 “这孩子!”太太摇摇头,含笑落声,看着儿子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疼爱。 他们三个说话的时候,冷逸云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赶过去,让启蛮把自己也带上。 “赤霄,你笑什么?”看到李煜翔不接自己手中的资料,反而冲着自己傻笑,郑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人并未多谈,作为花颜月的准嫂子,白凤瑶近来也很忙碌,有诸多事务要做,如今将请帖送到,话也提到,就只留下了两个花颜月请她转交的箱子。 十八岁,便有了一家控股银行,想想儿子的手段,自幼便有天才之称的李基也很无语。 风雪亭赏雪归来,杨缱不出所料病了一场。风寒症急,去得却慢,当温子青终于从繁忙中抽身,听说此事前来探望时,对方已闷在府里思考了五日的人生。 这日,天气晴朗,和风拂人,弘历一行人终于开始了回宫的路程。 末世后,植物倒是比以前生机盎然了,这片野菊花开的很是美。白明敏就蹲在路边摘那野菊花,转瞬已经摘了一大把。捧着菊花,到了山脚下,白明敏将那束花朝着农场方向放在了河边。 大屏幕上已经变成了周泽楷的模样,他帅气的面孔出现在屏幕里,就让在场的粉丝们惊声尖叫起来,而唐冰玉也是吓了一跳,随后笑了起来。 叶家的产业归属了另外两家势力稍逊于它的大家族,只怕是家族生出了什么变故。而这变故,也不知是否与他当年的算计有关? 寿宁节宴会要持续整整三日,今儿才第一天,如果待会皇上不提,那么就是明后两日的事。 第五十四章:地铁一号线正式开通运行 按照江晁的感觉,现在应该是四月多了,然而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是三月。 江晁又一次乘坐着商羊鸟在京畿大地上转了一圈,看着农田里的情况,长势良好。甚至可以看到农夫们站在田埂上指指点点,一副惊讶无比的模样。 农作物长得好不好,什么时候该长成什么样,没有什么比他们更清楚了。而今年,这农作物的长势就明显不正常。 “这地里和抹了油一样,长势也太好了。”“地里抹了油也长不成这样。” “神仙说今年要丰收,我还说就是庄稼稳稳当当地长出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啊!”“这神仙一句话,田里的庄稼就嗖嗖地往上长啊!” 农夫们震惊过后,也不明白为什么。也只能归于是神仙的法力神通了。随后,江晁又去了遭灾的地方。 这些官府已经开始赈灾了,不过赈灾粮食由龙运到河边的龙王庙,在百姓的眼中看来,就像是龙王庙里一夜之间变出了粮食来了一样。 各地的庙祝还会去查看情况,这比各地的官员还要上心毕竟。 你县官做得好不好,皇帝不一定能够看到。你庙祝做得好不好,地神土伯一定能看到。 江晁骑着商羊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里还碰见了飞起来的几只青耕鸟,应该是附近地神召来的。 月空云海之下,神仙骑着青色神鸟穿空而过,一群青耕鸟围绕着盘旋了一圈又一圈,仿若画卷上的一幕涌现在这里。回来之后,月神问他。 “看到田里的情况了吧!”云中君:“看到了。” 月神:“神仙还跑到地里去看庄稼,实在是太没有仙人风度了。”云中君:“没办法,神仙也是吃大米长大的。” 月神:“以后就不用了,只要嘴巴张开喝一喝风,晒一晒太阳,便可以了。” 云中君对于最近的施展神通得到的效果还挺满意,风雹灾害顺利度过,田里的农作物也如同预期一般长势良好朝着大丰收的态势而去,不过月神却提醒他。 “今年才刚开头呢,后面肯定还有天灾的。” 月神看似好意提醒,云中君却总感觉她有些幸灾乐祸。月神:“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仙子之腹呢?” 云中君:“你就给我多说点好话吧!” 月神:“身为天气预报员,说好话是没有用的,只有说坏话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我们的作用。”一大早醒来。 江晁便看到大日神宫前的妖客树上桃花盛开。 花开娇艳无比,如同其名字一般,给人一种妖娆的感觉。 二月被称之为杏月,杏花开的时候江晁在巫山神女峰上看过了,那里有着一棵巨大的妖树,名为杏元君。而三月,有人称之为桃月。 江晁伸出手摸了摸那桃花,是真的,不是幻象。 之前江晁看到过投影之中的妖客花,毕竟整个大日神宫就是一个界于真实和虚幻之间拥有着ar增强技术的幻境,这里的幻境真实到肉眼、鼻子、耳朵一起上也难以分辨出真假。 而汤谷洞天和扶桑树的建筑进度,整个洞天也将化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洞天世界,假作真来真亦假。“这妖客树还真的会开花。” 妖客树虽然是桃树改造来的,但是其嫁接了多种植物在其上,到底能不能开花江晁也并不知道,如今还是第一次见。这妖客不仅仅会开花,而且开的花比普通的桃花更加妖冶。 “桃花怒放,绮丽芬芳!” 而这个时候,伴随着那桃花妖冶,一个身影缓缓在光影花香之中凝结而出,落在了地上。那是一个穿着宫装头戴繁复朱钗配饰的宫人,听到江晁说话之后行礼。 “谢太一神赞誉!” 江晁:“你叫我什么?” 宫人:“今天您没戴神相。” 江晁摸了摸脸,发现今天起床后“本体”忘了戴上了。他把天神相戴在脸上:“别跟着月神一起乱称呼。” 宫人说:“是,您还未归于天界之上,不过终究有朝一日会重归九天云霄之上,登临太一之位。”云中君走过大日神宫,发现神宫之中又多了一些未曾见过的面孔。 他看到几只白鹤展翅从晨光下的窗外长廊飞过,穿过那朱红色的柱子过后,便化为了几个穿着羽衣的童子。那些童子看到了他,也立刻跪在地上行礼 “拜见神君!” 云中君一抬手,便看见那童子起身。 这些鹤妖嘻嘻哈哈地一挥翅膀,又变成了几只白鹤飞在殿外。 妖越来越多,云中君走在哪里,都能够看到妖在拜他,一个个都能开口说人言。有的嬉笑跳脱,有的严肃沉着,有的天真烂漫,有的暮气沉沉。 形态性格各异,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来和人有什么区别。 这些妖每一个在大日神宫之中都有职司,填充着大日神宫内的各局、司、院等部门,让着大日神宫的日渐变得森严幽深,犹如天上宫阙。 云中君走到大日神宫深处,回头看了一眼万妖来朝,不知道自己是何方妖。 亦或者通天教主? 望舒说:“神话里的云中君、巫山神女的确是与妖物山鬼野兽为伍啊,就连太一神,东君,都充斥着蛮荒巫风的色彩,与你后面看到的什么天帝、仙人,那都不是一路的。” 云中君:“妖也太多了,而且都是赋予了智慧人格的。” 望舒:“外面这样拥有高度智慧和完整人格的妖可没有多少。云中君:“那还好。” 外面这种开了灵智的妖还不多见,但是在大日神宫之中却到处都是了。 因为江晁和望舒的需求,如今这妖是越来越多了,而且可以预料以后更多。除此之外,妖拥有的能力和神通也越来越广大,也越来越不可思议。 刚开始的时候江晁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此刻见到这么多拥有智慧的妖凑在一起,在这大日神宫之内几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独立体系,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会不会出事?” 他们因为要满足建造需求而制造出来的数量庞大的妖,这其中也似乎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危机。不过会不会出现问题,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 感觉能够想到很多,但是又难以真正预料。云中君在扶桑树下修行。 灵华君乘坐着霸下来到了汤谷洞天,跪在那日益粗壮高大的神树之下,手上捧一样东西。 神树下的神君睁开眼睛,便看到整个扶桑神树亮了起来,连下面高高隆起的树根都散发着光芒。“上来吧!” 灵华君如同登山一般,踩着那树根走了上去,将那东西捧给了云中君。 那是一根翎羽,但是一摸便知道不是普通的鸟的羽毛,这翎羽坚硬似铁。虽然有着羽毛的结构,但是却又有着金属的质地。 云中君:“从何处来的?”灵华君如实亲告。 “近来,有异鸟从西方飞来,其中有妖物闯入民宅之中偷食。” “百姓不知其是何物,惊恐不已之下展开围攻,但那异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发出一声尖啼之后便在夜色之中飞回天上,此物便是那异鸟留下的。” “灵子听说之后便派人去调查,但不知是何方妖物,又自何而来。”“因此特来亲告神君。” 云中君听完,将那翎羽拿在了面前看了看。 面具之上光纹流淌,便看见那翎羽不断地放大,放大到上面最细小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大量的数据信息流转眼眸,最后直接传输到了意识之中,其便立刻根据这根翎羽知道了那异鸟的全部信息。“医疗生命基地二月十八号出产雁型鸟妖,生产批号hjk48585264,出厂设置..” 过了好一会,天神相上的光纹渐渐平息,重归于一片雪白之中。云中君抬起头,看向了她。 “我知道是什么了。” “往后再有这种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告我。” 灵华君躬身拜别,不过也没有立刻离去,云中君允许她可以在大日神宫之内走一走看一看。 灵华君也期待无比,对于这座神宫之内的景象和其中蕴藏的秘密,她也存在着无限的憧憬和好奇。等到天色将暗的时候,灵华君才终于离去。 而另一边,云中君拿着那翎羽,意识却前往了虚拟地图天界月宫。 “果然,妖物太多了以后,一旦稍有些问题就有可能形成危机事件。 云中君走在月桂树下,月神在月桂树上操控着光界面板,听到云中君说话之后低下了头。“危机?” “什么危机?” “那些妖,它们还能造反了?” “那只能怪云中君升级太慢了,如果云中君升级快一些的话,以东皇太一神之姿接入扶桑神树升起核能太阳将万妖全部炼化。” “到时候万妖全部都化为了一件法宝,哪里还有什么危机。” 望舒有些奇怪,她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危机,不过既然云中君这么说,她也便回应道。 “巫山神女那边有一个出厂设置装置,云中君只要一道法旨过去,让巫山神女按一下,所有的妖怪都会进入重启并且重新设置全部数据的状态。” “云中君觉得不行,就重置一下清理一下数据吧!” 望舒竟然还有这种后手,不过江晁也并不奇怪,他觉得望舒设置下的后门和后手定然不止这一个。 不过现在这些妖都参与到各地的工程建设之中去了,甚至本身就是各种基础设施,他们运行的庞大数据和已经设置好的参数都是非常重要的。 这个时候将全部妖怪数据归零重新调整为出厂设置,对于所有的计划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江晁只是感觉到了一些苗头,却还没有到需要走这一步的地步。 “虽然还没有到那种局面,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想。” “我们还是应该早做准备。”江晁说了理由,望舒明白了。“哦,你说对于那些凡人啊!” “我还以为说那些妖威胁到了我们,准备启动炼妖壶计划呢!”说完,望舒就不感兴趣了。 江晁想了一想,和望舒说道。 “以后,还是别随随便便赋予妖灵智了,得慎重一些。”“大多数的妖,我们还是当作机器来用吧!” “只有一些特殊的妖,或者作为某些用处需要开灵智的妖,我们再赋予他们智慧和人格!”“这样人间出现的大多数妖依靠系统程序进行控制,出现问题的概率将会大大降低。” “毕竟没有智慧和人格,没有残留的欲望控制,妖便不会做出一些超出设定之外的事情。”望舒点了点头,告诉江晁。 “目前的大多数妖本来就没有智慧和人格,只有一些派到了汤谷洞天之中的妖,还有一些获得了鬼神位格的妖被赋予了智慧和人格。” “你说的那个出了事情的妖,便是被派到汤谷之中来的。” “不过等到以后地下网络全部开通之后,拥有灵智神职的妖鬼仙神便全部通过这些特殊的网络来自各地以及运输,不允许它们随意在外界行走,这样应该也就不会出问题了。” “人走人道,妖走妖道。” “凡人的世界和妖魔的世界,两界各不统属。” 地下网络开通之后,让妖鬼仙神都通过另一条人所看不见的通道来往各个地狱、灵境、洞天之中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最大限度地将这些拥有强大破坏力的存在尽量和人间隔绝开来,免得造成巨大的灾难。 不过除此之外,江晁觉得还是得有一个详细的规则来约束他们。想了一会,江晁对望舒说道。 “得立一个规则。” “不仅仅是妖,还有鬼神也是一样。” “将这些拥有智慧且拥有强大破坏力的存在,和人间隔绝开来,要么只能存在于虚拟世界之中,要么就在地底之下,或者在各处灵境、仙府、洞天之中。” “除接到天界诏令,拥有天地人三界神职的妖之外。” “所有开了灵智的妖,都不可入人间,更不可随意显露于人前。这等于是为妖设置了一套强制飞升的程序。 妖没开灵智的,就可以留在人间,等于是工程建造机器、维护机械、或者地方基础设施。开了灵智的,便只能强行“飞升”离开人间,前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要么就被敕封为神,例如九地通幽大将军诸如此类的神职。未得诏令,便不可闯入人间之中。 望舒抬起头,看着云中君说。“咱们不是有天条么?” 江晁:“那不是你胡诌的几条么,我们得按照之前黄泉主机的阴世冥律来设置,不过和鬼神不一样,毕竟鬼神依靠黄泉主机便能够全局约束他们,我们还必须有一套全局的监管、裁决、惩罚的系统和装置,才能让设置下的规则有约束力。” 望舒:“那还是叫天条吧!”江晁:“也行。” 三言两语之间,江晁和望舒就已经将天条从一种概念化的东西,决定变成一种实质存在的律法。不过此时此刻,江晁还没有想好该用一种什么手段,来让天条具现化出来。 不过这个接下来可以一步步来,刚刚听到望舒说地下交通网络的事情,江晁立刻提及了此事。“我记得,京畿之地的鬼神一号线地铁快要开通了吧!” 望舒调出了地铁规划路线图,然后投影展示了出来。 “地下交通网络已经打通了,新型号的狻猊已经被征调了过来,就是目前还没有正式运行。”云中君站在望舒的身旁,仔细看了一会规划图。 “那就快点开始运行吧!” “以后群妖进入京畿之地后,能走地下通道的全部走地下通道,别让它们在天上地下到处闲逛。”大地深处。 九地通幽大将军带着一群妖鬼蛇神在阴暗的地底下横冲直撞,遇山开山,遇地凿地。巴蛇感觉不亦乐乎,唯一感觉不太开心的就是,往下凿得太浅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想将大地都给钻透了下去看看。“给我法力,给我法力,给我加大法力。” “化泥为石,给我化泥为石。” “小妖泽生,你给本大将军卖力一些,要不然就将你给贬到沼屎地狱去听令。”“土伯何在,地图给我看看,我他奶奶的这是钻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大将军下令,藤妖树妖等一众小妖便跟在他屁股后面卖力,当地的地神土伯也被招来在一旁听令。“到了!” “到了!” 看着土伯展示的地图,九地通幽大将军确定了一下方向。 随后这大妖巴蛇一用力,便朝着大地深处钻去,但是钻着钻着,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怎么回事?” “怎么地下在震?” “那边怎么好像也有东西在钻地?” 突然间,另一条巴蛇从原本规划的路线之中钻了出来,抵达了其面前。“咚!” 层层土石崩裂开来,巴蛇头上的探照灯亮起,巨大的眼睛收缩变换,扫描着对方。两只巴蛇互相对视着,惊诧不已。 “你是何人?”“你是何人?” “吾乃九地通幽大将军。”“吾乃九地通幽大将军。” 两条巴蛇看着近乎一模一样的,就好像是在镜子里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 “?” 下个月努力一下 咸鱼了一个月了,吹风觉得再懒下去感觉就没有精气神了,天天都不想码字,得逼一逼自己。 说点狠话吧,不说出来感觉过两天就又想躺平了,11月要在日常基础更新5000字上加更50章以上(3000字一章),立个目标自己就会努力去实现,完不成的下个月补。 凌晨的时候,先更新一万字。 本月月票抽奖活动。 奖品:肯德基v50代金券100份!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投票支持! 我们会从11月1日至7日20点之间收到的月票中,随机抽取100个月票编号,之后由我发布彩蛋章公示中奖的月票编号。(月票编号在投月票的界面,右上“月票纪念册”可以找到) 【参加资格】 11月1日11月7日20点,此段时间内投出月票的读者,都有机会获奖。 【抽奖方式】 11月7日20点半,抽奖活动群内直播抽取中奖的月票编号。(抽奖群在简介里,点开简介下面,有一键加群,群号201652305) 【兑奖方式】 作者发彩蛋章公布中奖月票编号,中奖读者根据月票票根截图,加群联系管理,验证领奖。 【兑奖时间】 11月7日20点半抽出中奖的月票编号后,请大家在11月13日20点前加群验证领取,逾期视同放弃! 注意:月票编号查询方式在投月票的界面,右上角“月票纪念册”或者“我的账户”—“月票”—“月票纪念册”里找到。 本次活动仅限起点平台,大家多多投票哦,感谢支持! 《我是仙》下个月努力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天条(求月票) 汤谷车站。 这座车站已经修好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一直都是空置着,今天总算是要开通了。 从朝天阙那边的水运港口码头可以直接坐车过来,当然也可以从其他地方抵达朝天阙站之后,再转站进入汤谷洞天。江泉穿过一段地下阶梯,然后站在了空无一人的站台上 “噔!”“嗡嗡!” 从遥远的地下,一道遁地金光不断地从远方传来一瞬间,整个地下空间亮堂了起来。 只见这站台被建造成一座红色门楼的模样,身后是高墙,通往地面的是一扇城门。 城门左右列着两只巨大的异兽,看上去一动不动犹如石头,但是你靠近它的时候,便会发现这异兽眼珠子便会动起来朝你看,足以吓人一跳。 江晁站在站台前,看向另一头。“还有多久?” 这个时候,便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预计还有十分钟二十三秒列车将会进站。” 听到还有一会,江晁也便不再看,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接着等,可惜望了半天,周围根本就没有坐的地方。而这个时候通话窗口突然打开,江晁还以为是神巫,结果打开一看,是月神。 “月神今日竟然如此有礼貌,找我的时候还会敲门通知一下。” 望舒找江晁向来是没有任何通知的,她会行踪诡异地出现在任何江晁可能出现在的地方,之前江晁一度怀疑卫生间里她都安装了摄像头。 打电话通知这种事情,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就和敲门的意思差不多。望舒欲言又止:“嗯..” 江晁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月神:“发生了什么事情?” 望舒略有些心虚地说:“那一批次生产的妖我查过了,大部分都已经融合铸成了商羊鸟,至于会闯入民宅之中偷吃东西的原因,是因为设置的人格模版为贪吃。 江晁就猜到,查来查去,这病根最后还得在月神头上。 就像是之前灵华君查来查去,发现皇帝之死主要的原因,结果是云中君。 当你发现一个地方出现了成群的问题的时候,一般不会是下面出问题了,而是上面出问题了。云中君有些困扰:“你设置这么有特色的人格干什么呢。” 望舒理直气壮地说:“这么多的妖,设置得千篇一律多没有意思,肯定每一个都有些不一样啊!”江晁问了一句:“就不能将每一个妖的人格都设置为道德标兵么?” 望舒不以为然:“你那说的是妖怪么,而且就算设置为你认为的最好的人格,一个全心为人类服务的人格,你就确定不会出事情?” 江晁又问:“例如?” 望舒立刻根据现场举了个例子:“例如等会过来的那狻猊,给他设置成这种人格,地上有两条轨道,一条上面八个小孩在玩,一条轨道上面一个小孩在玩,碾哪个?” 江晁立刻找到了破绽:“选择脱轨。” 望舒却笑了起来:“很好,因为云中君高道德标准的选择,列车上的四百二十三名乘客死伤惨重;一个又一个可以减少损失的选项之中,云中君选择了最惨烈的那个。” 江晁:“这不是狡辩么,你刚刚也没说列车上有人啊!” 望舒:“我也没说没有啊!” 虽然望舒在设坑等着江晁往里面跳,但是却也引起了江晁的深思,人格这种东西,不论你设置成什么样子,该出问题的时候还是会出问题的。 不因为你设置成恶人和善人,就会有所变化。 恶人有的时候的行为反而会成为一个问题的最优解,善人的一念之间,反而会造成最惨烈的伤亡。“轰隆隆!” 谈话间,远处传来了声响。 那狻猊终于到了,其通体金黄,狮头龙身张开着一张凶厉的大口,抵达了汤谷车站。停站的时候,那狻猊眼珠子动了起来,看着云中君。 “拜见云中君!” “云中君竟然也来看小龙了。” 这狻猊喜不自胜,激动得就差热泪盈眶了,就好像升斗小妖见了玉皇大帝一样。可惜狻猊流不出泪,顶多就是眼睛上面的灯泡闪烁几下。 云中君对负责地下交通运输的狻猊进行了友好亲切地慰问,并且鼓励其努力工作,再创辉煌。 狻猊激动得当天沿着一号线跑了几十个来回,第二天也同样如此,好似那份激动的心情留在其脑海之中,永世不会忘却。而随着车站和地铁一号线开通了。 这代表着,在京畿之地的许多地区都可以直接通往汤谷,许多物资能够源源不断地加速运输过来。许多妖再也不用行走于大地之上,与人间进一步隔绝 云中君看着那狻猊远去,对着望舒说。 “我记得,这两天又有一批妖要过来的,负责汤谷的建造?”“是的,预计后天下午五点钟陆续抵达。” 云中君说:“让他们别自己过来了,要么跟着龙走水路过来,要么到了京畿之地后乘坐狻猊过来。”这是之前早就商议好的,往后妖鬼仙神能走这些独立通道的就走独立通道,不要从凡人的界域路过。 不过,关于之前那闯入民宅偷东西吃的雁妖,还有方才望舒和自己关于人格如何设置才不会出问题的讨论,还是让江晁感觉到了一些危机感。 “的确。” “不论人格设置成什么样的,都有可能会出问题。” “最重要的还是要制造天条,同时进行有力的监管以及约束。” “这样出现的问题我们能够及时进行监察,及时进行处理,然后也能够及时地修改天条,指望一样东西永远不出问题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一切在监察和掌控之中,至少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望舒看着云中君,知道他说这话便已经是有决定了。“云中君已经想好了?” 云中君的确已经作出了决定,也想好了如何让天条具现化,又如何让天条巡视监察人间的“不法”之事。“制造一颗卫星,将天条写入其核心之中。” “以这颗卫星为核心,制造一系列围绕其打造的监察系统和执法系统,扫描监察人间的一切异常动向,监察所有妖鬼仙神的一举一动。” “有意违反天条者立刻进行警告,违反天条之人则进行惩戒阻止。” 第五十六章:车站开通(求月票) 人间。 华京狻猊庙(华京车站)。 深夜,灵华君来到这狻猊庙中,狻猊庙没有庙祝,平日里也只有白日里有人过来打扫,而到了夜里便无人敢入内。据说到了深夜,那蛟龙鬼神便会出现在庙宇之中, 也有人说,这狻猊庙中有阴阳两界的入口,入内可前往九地之下,去各路神仙洞府。总而言之这里是一块绝对的神鬼之地,凡人莫入。 今日灵华君轻车简从来到这里,便是知道这里的阴阳两界入口打开了,既然是京城内的一处阴阳入口,身为国师的她自然要过来看看。 下了马车,灵华君朝着狻猊庙里面走去。 狻猊庙修建得很大气,但是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便显得有些鬼气森森了。 灵华君走在其中的时候,夜风吹得人体生寒,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了之前在这里见到过的妖物。“巴蛇!” 那巴蛇狰狞丑恶的面容,至今依旧铭刻在其心中。 而那巴蛇从大地深处破土而出,现身于人间之后不久,这狻猊庙之中的阴阳两界入口便开启了。这在灵华君看来,定然是有着一些联系的。 “如今看来,那巴蛇定然不会是误入狻猊庙。” “莫非是巴蛇一路钻到九地之下,挖穿了九泉,打通了阴阳两界的关头。”这个时候,依旧相信九地之下有九泉,而九泉便是通往冥土的入口。 不知不觉之间,灵华君走到了那狻猊庙的狻猊雕像之前,抬起头便看到那狻猊雕像后面浮现出了一条龙的影子,在柱梁之上盘绕了一圈之后,注视着灵华君。 很快,雕像便识别出了灵华君的身份。“灵华君,可是要入九地之下。” “是!”“去往何处?”“去朝天阙。” 那狻猊雕像听完,竟然还羡慕无比地说道。 “朝天神阙,去朝见神君,当真是让吾等艳羡不已。”灵华君说:“有劳龙君了!” 狻猊:“称不上龙君,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坐一坐那龙君之位吧!” 虽然只是从狻猊庙的大殿前走过一趟,一切便给了灵华君一种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感觉,那龙不再是那笨拙不懂言语的存在。也不是江上只会瞥上她一眼的身影。 而是一个面对着面能够和她说话,和她倾诉着情绪,甚至还有着自我追求和抱负的存在这让她感觉还没有踏入真正的踏入阴阳两界的入口,便已然有了一种不在人间的感觉。随后,她便穿过狻猊庙,来到了后面的院子。 院子空空荡荡。 但是却有着好几棵大树,她来到了其中一棵树下。 灵华君提着灯笼左右都没有找到前往九地之下的阴阳两界入口,而这个时候那大树却动了起来,铺天盖地的藤席卷而下将灵华君淹没。 等到灵华君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大树的腹中,站在了一座狭窄四方的“屋阁”之中 灵华君看着左右,镂空的设计可以看到外面黑暗之中有着一幅巨大的彩绘图画,上面画着的是各种龙子。随后,那狭窄的“屋阁”动了起来,一旁的篆文亮起 “下行!” 灵华君立刻感觉到了一种失重感,这让她感觉到有些紧张,也同时对接下来的路途既期待又有些彷徨 灵华君虽然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大量超脱凡人认知的东西,不过有些新事物她也是第一次见第一次经历。例如,坐狻猊游于九地之下。 灵华君乘坐那狭窄“屋阁”直入地底之下。又穿过了一段长阶,穿过一扇地底下的城门。眼前豁然开朗。 站在城门之前,身后左右异兽时而斜眼看向她,她回过头去,那异兽眼珠子立刻又归于原位,看上去好像石头一样从来没有动过。 不过从灵华君目光穿透面具,法眼中看得出来。 这两只看上去像是石兽一样的东西不简单,起码不是单纯的石头。 正打量着那是石兽的时候,灵华君就险些盯得那石兽汗流浃背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轰鸣声。回头看去,狻猊已至。 这狻猊神兽和之前灵华君见过的狻猊不太一样,更加活灵活现,也更加庞大威武,乍一看和一条真龙一样灵华君靠近那狻猊,便看到狻猊体内光芒涌动,光芒之中好像有着龙须和手掌探出。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灵华君已经到了那狻猊的腹中。“我这是被吃了?” 乘狻猊的方式和之前的龙有些类似,但是却更加诡异,给人一种好似被那狻猊吞吃的感觉。 她睁开眼睛,便发现狻猊的腹中是一个类似于树洞一样的狭长甬洞,四面墙壁都是树皮木头的,里面有着一个个坐榻,坐榻上亮着一盏盏昏黄的灯。 再一看,那灯前有着一个个影子。 看到了突然现身的灵华君望过来,那昏黄灯盏前的一个个身影纷纷低下了头,或者将自身隐匿进入黑暗之中。暗中传来了窃窃私语,有人窥视着灵华君,有人瑟瑟发抖 “怎么了?”“别瞎看,低头。” “怎么还看不得了,是哪路的得道高人,还是冥土的大神?”“什么得道高人,是神仙!” 那昏暗之中,有鬼神之位的存在一开眼,便看到了那灵华君身后涌现的法相 有法相的一般都是天上地下挂了名的,也就是有位格的,例如那等闲小妖看过去,就是一团黑气罢了。 只不过别人的法相是千奇百怪,大多数都是和自己的职司有关,灵华君的法相是一个和她穿着打扮极为相似的一个人。那“人”,脑后有着圆光。 “是哪路的神仙。” “不是神仙,是灵华君,云中君的灵子。”“你怎么知道是灵华君?” “我此番去任钟县土伯,便是天界法旨敕封,通过灵华君下达下来的,而我生前也曾在楚地拜见过灵华君一面,却未曾想到死后竟然在这里相遇。” “我的个天嘞,那比一般神仙还得罪不得。”“莫要再乱说了。” 而在灵华君的法眼之中,她可以看到昏暗之中层层叠叠的身影,不过那都是幻象。 透过那幻象她能够看到这些存在的本体,有的生前是人,有的是各种树木鸟禽化为的妖,还有一些有着法相的,分明是赶往各地或者幽冥赴任的鬼神。 一片狭窄之地,有着人、鬼、鬼神,妖齐聚,当真是群魔乱舞 灵华君朝着前面走去,路上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那暗中的妖物让开了一大片,最后她坐在了最前面,盯着面前的昏黄烛火。 不仅仅是那些妖魔鬼神十分错愕能够在这里遇见灵华君,她同样也感觉有些浑浑噩噩,这一趟阴阳界行实在是有些离奇怪诞。 直到,耳畔响起一声。“心空山!” 抬起头,便看到那树洞一样的通道里面大量的妖鬼之影消失不见,那些人应该是到了地方,从狻猊的腹中出去了。途中经过了一站又一站,路上有鬼神提着灯上来,又不断有妖物匆匆忙忙下去。 大多数人沉默不言,唯有看见一些比较特殊的妖,或者是特殊的鬼神,才会起一些喧嚣之语。渐渐地。 狻猊腹中的影子越来越少,这代表着其距离朝天阙也越来越近。 直到朝天阙的名字响起,灵华君提着灯扫过昏暗之中,便看到了一些妖影在灯光下映出轮廓。“你们也是去朝天阙?” “正是。” “去做什么,难道是朝拜云中君?” “吾等哪有资格去拜见云中君,朝天阙前有一座水府龙宫,那水府龙宫似乎年久失修,吾等是被那龙君调过去,替他修水府的哩。” “就你们去修么?” “还有匠神,不过匠神已经先一步到了。” 随后,那群妖的人形幻影一一站起,对着灵华君作了一揖。 之后便听到外面响起了咚咚咚嗡嗡嗡的一阵阵嘈杂声,感觉就像是在卸货一样,又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移动。 那些刚刚和灵华君对话的妖看上去是人形幻影,但是本体应该是非常庞大的,要不然也不会调集去修那水府龙宫。那在朝天阙前修水府的妖也走了后 这下,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刚刚里面满是妖魔鬼怪的时候觉得里面阴气森森,此时此刻突然只剩下一人还当真感觉有些孤寂。但是很快,耳畔又响起了声音。 “汤谷!”她也终于到了。 一阵天旋地转,她从那奇异昏暗的狻猊腹中落下,站在了一处高台之上。 面前是高大耸立的朱红色墙壁,头顶上落下金色的神光,一扇城门洞开着,城门上用古篆文写着。“汤谷!” 而再一看,还有一行小字。 “大日神宫!” 灵华君回过头,便看到狻猊从这里开始,开始原路返回。 刚开始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但是这一路下来,却让她开始有些喜欢上了这穿梭于九地之下的感觉。不知道回去的时候,又会遇见从何处来的鬼,哪里来的神。 隐隐有些期待。已经到了深夜。 汤谷也一片昏暗,头顶上诸天星辰,但那大日神宫却依旧灯火通明,明亮犹如云顶仙宫。 和上一次来的时候不一样,灵华君是在大日神宫的基石台阶最下面便开始等候,她不用再攀爬那如同登天觐见一样的长长石阶,而是骑着一只鹤进入的神宫之内。 那鹤大得出奇,修长的大鹤腿站起来和灵华君一般高了,而且还会开口说人言。“灵华君!” “你终于到了。” “姥姥命我等在此候着你,让我背着你去见云中君。” 鹤有着长长的鸟喙,一张一合之间,说出的是稚嫩的童子音色。灵华君:“为何要你背着我,难道云中君在天上?” 鹤妖:“不是在天上,但是也差不多了,云中君在那大日神宫的高台上,你登不上去,只能由我背着你上去。”灵华君一抬头,便看见大日神宫在夜色之中犹如一座山峦。 光芒从神宫内延伸而出,那层层叠叠的屋檐一直往上蔓延,不知道多少层。再往上,便没有多少亮光了。 好似里面无人。 但如果让她慢慢往上走,的确是太耗费时间了,她也明白为什么要她乘鹤而上了。她点了点头,坐在了鹤妖背上,但是一坐上去便摇摇晃晃,差点掉落下来。 “这怎么坐得稳?” “等会飞去来,不会掉下去吧!” 灵华君刚刚生出这种想法,便看见那鹤身上的羽毛延伸覆盖到了她的身上,化为一件羽衣,护住了她的同时,也将她束缚在身上不会掉落下去。 灵华君惊异:“你竟然还有这种神通?” 鹤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这哪里能叫什么神通。” 鹤妖一振翅,便飞上了天,和普通的鹤不一样,这鹤妖振翅的时候竟然能够凭空喷发出一阵剧烈的狂风,将自己给推上去。其速度不仅快若迅雷,而且还灵巧无比。 灵华君被吓得惊呼出声,童子心态的鹤妖立刻发出了窃笑声音,似乎有些洋洋得意。 第五十七章:卫星(求月票) 云中君此时此刻并还醒着,他站在大日神宫一侧的高台上,看着扶桑神树的叶子,正在想着一些什么事情。“卫星!” 江晁想要制造一颗卫星,化为巡视监察人间三界的系统,一个将天条具现化的监察者和执行者。 但是他们拥有了制造妖怪的能力,以及骨合金技术,发射卫星而且制造出来的卫星,自然也就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变化。至少在目前的设计上,就有着一些变化 和望舒讨论到最后。 两人决定直接从现在开始布局,计划建造一个集卫星、空间站、宇宙飞船三者为一体的存在,而他们还给要制造的东西初步取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金乌!” 至于为什么要叫金乌这个名字,除了汤谷扶桑树的存在之外,还有因为望舒还决定在上面装上核反应堆。不过设想虽然挺好,一切都是从头再来凭空开始,除了口头上的设计之外便什么也都没有了。 他们从寻找到铀矿开始,到匆匆开始上马扶桑树和汤谷洞天建设计划,目前第一座反应堆都没有上马。因此金乌这个名字,除了听上去好听之外,也只剩下好听了。 想要看到金乌从扶桑树上飞向九天之上,且如同大日烈阳一般永恒循环巡视照耀九州,似乎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这个时候望舒说道。 “也不是说一开始就要制造出完整的金乌啊,就像是我们一开始的霸下和龙,不也都是青春版的么。”“什么青春版,不就是丐版。” 不过一开始用丐版的,似乎也是一个好提议。江晁问一下:“究竟有多丐?” 亦或者说,究竟有多青春,十五六岁叫青春,五六岁那也叫青春。 “第一步,先用少量的天一合金制造出金乌的卵和芯片模版来,制造出金乌的雏形。” “第二步,用彼岸花神经系统和骨合金技术催化金乌进入第二形态,让其进内部进一步生长成型,再植入一些必要的设备。这就差不多了。” “第三步,将它发射到轨道上去,写入天条,接入网络,接管所有的基站、气象站、雷达系统。” “到了这一步,金乌之卵就已经具备了部分巡视各州郡,监察人间和各种异常动向的能力了,一旦有任何情况便会立刻上报到我们这边。” “等到后面我们再一点点送东西上去,让金乌一步步孕育成型,安装上核反应堆,随后一点点升级。”望舒很快就给列出了一个简单明朗的执行策略,还附带传送了一份几十万页的初步计划书,还没算视频。江晁看着计划书标题和简介的时候,望舒同时开口对着他说。 “去空间站吧!” “里面有东西能用。” 江晁抬起头:“你想要从里面拿什么出来用?” 望舒说:“空间站里面的万向均衡陀螺仪和罗天推进器掉下来之后就没有用了,但是没有坏掉,拆下来还能用。” “还有,到时候记得将空间站上的月宫之镜拆下来,用那个搭配上气象监测系统,稍微改一下就能够联动地面上的所有基站、气象站、雷达信号侦测等所有设施,多方位用来观测收集地面数据。” “气象监测系统的主机也拆下来,改一改可以当做金乌的主机来用,毕竟这东西不能用大脑阵列来。”江晁一一记了下来,然后说道。 “这么说,我还得回去一趟?” 望舒点头:“这些设施,只有你在空间站里面的时候授权才能拆,你当然还得回去一趟。”江晁:“是该回去一趟了。” 离开空间站已经很久了,江晁竟然还有些怀念自己那个狭窄的控制室座舱望舒:“一边嫌罐子太小不好,一边又整天缩在那个更破更小的座舱里面。“ 江晁:“除了拆这些东西用在金乌上面,既然回去了,就将空间站也整个运出来吧。”江晁没有理会望舒的嘟嚷,说起了正事。 “虽然空间站放在黄泉基地上面也很安全,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放在身边的话,总安心一些。” 望舒想了一下,也觉得这样很好。 “那就一起拆过来吧,带到汤谷这边来。” “后面重建空间站的时候,也是要带过来的。” 白日里讨论完了关于金乌的制造计划之后,江晁便决定了回云壁山一趟,不过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情要办。投影出现在身后,有宫人前来票告。 “神君!”“灵华君来了。” 云中君:“从哪里来的?”宫人:“从狻猊庙中而来。”云中君:“哦,是坐车来的。” 云中君对于自己建造的车站这么快能够起到作用,还是有些欣慰的,毕竟耗费了巨大的物资和代价建造的,总不能是个面子工程,或者是单纯为了仪式感。 空中传来几声鹤鸣,声音高亢且悠长。 鹤妖落下,两只修长的大腿交叠,长长的脖颈低垂,灵华君便走了下来。“拜见神君,灵子来了。” “最近,还有妖闹出什么乱子么?” 一见面,云中君便问起了人间妖怪的情况,看起来对于这件事情他最近的确很关注。 灵华君立刻回:“京畿之地内暂时没有听闻,至于其他处,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也难以得知。”云中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云中君便说起了这一次为何召她前来,不仅仅是为了让她体验一下通行于九地之下的龙道,体验一下与妖魔神鬼通行的感觉。 “近日,我准备回云壁山一趟,将我留在那里的一些东西取回来。”灵华君:“灵子知晓了。” 不过灵华君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云中君在那云壁山神峰之下藏了些什么,那云壁山的神峰之下又隐藏着多少的秘密。不过更疑惑的是,云中君为何和自己说这件事情。 云中君走在高台之上,这高处的风更冷冽,但是登高之后看到的景致也更加美丽。“云壁山上的云中宫祠也空置了。” “你不在那处,我也不在。” “虽然那里还有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也不需要人去看守着了。”云中君回过头,对着她说。 “将人都带下来吧,到时候山上会有异变,往后凡人很难上山了。” 移动空间站的时候,动静定然是很大的。 而且那山体之中有着不少设施,大地之下还有着对于云中君和月神来说都非常重要的黄泉基地,将空间站移动出来的时候,定然也会将那黄泉基地周围全部都再进行改造一番。 不过如今那云壁山神峰山上山下都有着不少人,而且这些人都和灵华君有关,自然得把他们迁移出去。灵华君终于得知云中君召她前来的来意,但是也心中一惊。 那座神峰对于灵华君来说就像是一切开始的地方,那山上的一草一木都烙印在她的记忆之中。山上的桃树,山上的汤泉流水,山上的山魈鬼神。 那座竹林,那块云壁。 那里一切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如同一场美梦,让人不能忘怀。灵华君:“神君是说,神峰以后就没有了?” 云中君:“那峰还在,不过布置了结界阵法,化为了一处秘境,常人看不见摸不着,也走不进去。”“不过昔日赠予你的府邸还会为你留着,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看,也可以在里面住上一住。” “不过其他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吧,或许都留不住了。”“至于那山上还有什么你想要的,也一并拿去吧!” 灵华君点了点头:“灵子这就去办。” 此去胤州路途遥远,不过如今的情况毕竟还是和当初有了很大的差别。 当初灵华君从胤州进入华京城的时候,当时长江两岸的地神土伯都还未曾敕封,连龙也难以沿着长江而下,她甚至一度因为战乱而被阻拦在了途中无法前进。 而如今她想要回胤州,便可以直接乘坐着龙回去了。不过。 这一次她回去的路途还更加梦幻。 灵华君原本以为自己还会跟随着那狻猊一起回去,然而云中君却让那鹤妖送她一程。言外之意,让她骑着这鹤妖回胤州,也会快上一些。 灵华君重新坐回了那鹤上,身体被羽衣覆盖。 可以飞下去的时候,身体虽然被羽衣覆盖,但是头却被那风吹得冰冷,发丝在空中乱舞。落到了下面的大日神宫的基石台阶上的时候,一旁的妖客树上传来了声音。 “灵华君,留步。” 鹤背负着灵华君,环绕那妖客树一圈。“将这个戴上。” 藤蔓缠绕着送上了一个像是球一样的玻璃罩,罩在了灵华君的头上,和那羽衣连接在了一起。一瞬间灵华君不仅仅感觉不冷了,甚至连呼吸也感觉顺畅了很多。 就这般,白鹤妖背负着灵华君一路穿过月空之下。“灵华君,我们先去哪?” “先回华京城一趟。” 华京城,国师府和云中宫祠灯火通明。 巫女带着一种巫觋站在殿外,时不时地朝着外面瞧着,一看便知道在等候着国师灵华君归来。然而让他们料想不到的是,国师没有从门外进来,而是从天而降。 一只巨大的鹤从天上落下,立刻便看到整个云中宫祠慌乱不已。 “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直到有人看到那鹤上的身影,才立刻惊喜地说道。“灵华君,是灵华君回来了。” “灵华君骑着鹤回来了。”“好大的鹤。” “这定然是天上的仙鹤,灵华君这是从天上飞回来了。” 听到凡人赞誉它为仙鹤,那鹤在天上长鸣了几声,还特意张了张自己美丽的翅膀,尽显自己优雅的姿态。灵华君也没有下来,盘坐在鹤上对着下面说道。 “我有事要去胤州云壁山走一遭。”“不日便会归来。” 那声音开口说出之后,便被放大了传递出来,回荡在云中宫祠内外、立刻便看到下面的众人拱手作揖,齐声呼唤道。 “是!” 说完,灵华君便骑着鹤越飞越高,离开了华京城。 而这个时候天边的太阳也升了起来,看着那骑鹤远去的灵华君,众人终于忍不住大呼小叫,他们哪里见过这等景象。而云中宫祠的动静也惊醒了周围不少人,不远处的国师府之中也有道人僧侣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感叹道。 “莫非,这便是成仙?” 众人感叹连连,幻想着自己若是有朝一日成仙,时不时也能这样骑鹤飞天而去。 而灵华君也看着远方,过去了这么久又一次回去,虽然并非真正的归乡,而是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将其全部都带到京城。但是越是如此,反而越是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过俯瞰大地山河,同时又生出一种逍遥惬意之感。自应骑鹤下浮丘,雅意人间事俊游。 然而,那鹤妖飞着飞着,却越飞越低,然后一路下滑朝着地面而去。灵华君问:“为何不接着飞了?” 鹤妖说:“法力耗尽了,飞不动了。” 第五十八章:天外天上唯一的神仙 “金乌不应该是从扶桑树上孕育出来的么,凤凰才是梧桐树上飞出来的。”“又没有人看到,我们到时候只要宣称金乌是从扶桑树上飞出来的就行。”“这样也行?” “我们掌握话语权,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位神仙站在梧桐树下,进行着世上最黑暗可怕的密谋。 金乌的卵是无人机与鸟妖制造车间,也就是那古梧桐树上被打造出来的。 其实也没有怎么打造,就是一副植入了彼岸花神经系统铸造的骨骼合金,看上去只有一副框架。不过,这个暂时还称不上金乌之卵。 得进一步催生骨骼合金生长,接入各种设备,那个时候这卵才能算得上是初步成形。那个时候,它已经算是一个卫星了。 至于将它发射到轨道上去,变成一座空间站,再变成一座飞船。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暂时江晁没有想那么多。 “哐哐哐!”“咚嗡~”“夸嚓~” 巨大的机械臂从梧桐古树上将那个框架接下来,然后由狴犴送到了朝天阙的港口,装上在了一头霸下的身上。这霸下会顺游而上,抵达长江中游的鹿城。 而江晁看着离去的霸下,开口说道。“我也要准备出发了。” 这一次想要坐在扶桑神树下神游天外,直接就将事情给办了是不行了,江晁必须回一趟空间站。望舒问他:“你准备怎么回去,准备坐地铁转一圈,然后是坐船,还是飞过去?” 江晁倒是不在意这些:“都行。” 他反问望舒:“但是我们回去之后用什么将空间站从地底下挖出来,挖出来之后神峰和黄泉基地怎么改造,那边是建造一个结界灵境就算了,还是预计按照洞天来打造?” “不过如果要是按照后者来的话,我们目前的资源和建造进度又要受到影响。” 望舒却对着江晁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牡丹龙宫水电站已经快要完工了,不日就将开启运转。”江晁突然明白了什么:“智能工程车?” 一棵妖客树上。 灵华君一个劲地盯着白鹤妖看,让白鹤妖感觉很不好意思。 白鹤妖和当地的地神土伯说了一声,然后便借用了当地的妖客树补充法力,此时此刻白鹤妖正缩在一个看上去像是鸟窝一样的地方,以一个孵蛋的姿势趴着。 鹤妖:“你没有看过妖积蓄法力么,干什么这样盯着我?” 灵华君:“我平日里也与妖接触得不算多,而且没有怎么见过会飞的妖怪,没有想到你们是这样的。”“白童子,难道你们自己就没有办法积累法力吗,一定要问当地的地神借?” 鹤妖说他没有名字,于是路上灵华君便给鹤妖取了个名字,叫做白童子,白鹤妖似乎还挺喜欢的。 白童子不高兴:“莫要小瞧我,本妖当然能够自己积累法力,我只要张开翅膀就能够从大日精华之中汲取太阳之精,然后从中提炼出法力来。” 灵华君也借此多了解一下这些神奇的妖怪:“那你为何不自己积累法力呢?” 白童子立刻说道:”这不是要急着送你去云壁山么,我积累法力太慢了,平日里不着急的话还可以,但是现在急着赶路,便只能找土伯山神借一借了。” 其实还有着另外一个原因,白童子如今可是奉云中君的法旨出大日神宫,手里拿着鸡毛,自然要当令箭使上一使,调动一下地神。 让那土伯老儿也看一看,咱可是从大日神宫里面出来的。 灵华君想起了之前匆匆一瞥的另外一种神鸟:“那商羊鸟也和你一般,飞上这么一段距离,就飞不动了么?”白童子顿时语塞,然后小声嘟嚷道:“商羊是神鸟,身负上古血脉,和我这等鹤妖自然不同。” 灵华君听出了白童子的失落,安慰道:“你也莫要丧气,若是能安心修行,焉能知晓你不能如同那商羊鸟一般。” 白童子听完反而更丧气了:”你不懂,妖和人不一样,血脉的差距不可逾越,想要靠修行就能够如同那商羊一般,怎么可能?” 灵华君:“那便没有任何办法了么?” 白童子说:“若能得神仙点化,方可脱胎换骨,重塑妖身。 灵华君立刻想起了,之前在大日神宫前看到的一幕。 云中君抬手,让仙府宫人将一枚枚金色发光物放入那鸟妖的身体里,便看见群鸟升天化为旋涡。 听到灵华君说起此事,白童子立刻激动地说道。 “正是,正是!” “那一日,便是云中君亲手点化了那青耕鸟,那些凡鸟原本连我都不如,却一下子便拥有了山海异种的血脉。” “虽比不得那商羊,但是也比凡妖要高了不知道多少了。” 话语之中,白童子对于那些青耕鸟艳羡不已。 灵华君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白童子总是害怕别人小瞧他,原来是因为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血脉的鹤妖,和那大日神宫之中的一众大妖、异兽、神鸟相比,他也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有些人展现出的傲慢不是因为骄傲,而是自卑。 终于。 白童子借够了法力,于是载着灵华君接着云壁山飞去,中途又在一座山野之中的山神庙停了一下,得了当地的山神爷拜见,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云壁山! 灵华君看着那熟悉的山脉现于眼前,原本的近乡情怯反而逐渐散去,一种舒适惬意的怀念感涌了上来。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神峰便出现了。 白童子终于落在了神峰之上,那座昔日看起来还算大,如今看起来不过是一山间小庙的云中祠使出现在面前了。山上的人看到了灵华君出现了,立刻前来相迎。 虽然没有京城之中前呼后拥人山人海的尊贵之感,但山上吹下来的风和草木的气味,却让灵华君站在这小庙前徘徊了半天。 循着庙宇进入了深处,祭拜过云中君的神主牌位之后,便直接进入了后面的竹楼之中。 沿着竹楼上山,山上的雾气层层蔓延而下。 灵华君来了之后,那悬崖绝壁上的道路便在汤泉流水延伸而出,让她可以直达昔日云中君赐予她的仙府之中。鹤妖白童子也进入了仙府,跟随在她的身旁。 白童子左看右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大山之中竟然还有这般妙处,莫非是哪位神仙的府邸?” 灵华君说:“这是云中君赐予我的府邸,我偶尔会来这里住上一住。” 听到灵华君说这里是她的府邸,白童子羡慕不已。 “灵华君竟然还有这般好的仙府,而且还是在这云壁山的神峰之上,我听别人说过,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这地方钟灵神秀,上接天界,下连幽冥,一旁便是牡丹龙池水府龙宫。” 如果让云中君来说,就是这里是一线城市的一环线,最贵地段的别墅。不过随后鹤妖白童子又说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 “灵华君可曾去过神君的寝宫么?灵华君听完,连忙说道。 “神君的寝宫,我怎么可能去过。”白童子得到回答却洋洋得意,说。 “灵华君你也不怎么受宠么,连神君的寝宫也没有进去过。” 鹤妖张开翅膀,两只大长腿走动跳跃了起来,在灵华君面前就好像孔雀开屏一样炫耀。“我去过。” 灵华君惊讶道:“你去过?” 白童子点了点头:“东去春来,寝宫里面的帘子要换了,我们进去换帘子。”“那些扫地的小妖飞不到那么高,只能靠我们这些鹤童子去了。” 灵华君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么个去法,但是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好炫耀的。 不过白童子毕竟是小孩子心性,灵华君也大概能理解,他能够卖弄的东西不多,这些小小的经历便是他所能提及的最光荣和最大的事情了。 白童子接着说道:“不过神君的寝宫之中很奇怪,画着很多奇怪的东西。” 灵华君不理解这个怪东西是什么怪东西:“什么是怪东西,是别的神仙,还是妖怪?” 白童子说起了那寝宫之中的景象:“寝宫四面画着三十六重云雷,那可都是天上的景象,灵华君也没有见过吧!”灵华君:“我曾去过月宫,不知道那是几重天。” 白童子看着灵华君:“你还去过月宫,莫非见到了月神?” 灵华君想起那身影身体也忍不住打起了寒颤:“你也知道月神。” 白童子立刻点头:“月神惹不得,平日里云中君发下的法旨,你若是没完成好,那也没有多大事情,月神发下的法旨,你别说没完成好,你敢打一点折扣,哼哼.. 灵华君虽然明白,但是还是接着问道。“那后面会怎么样?” 白童子立刻做出一副凶神恶煞,张开翅膀的模样。“还后面会怎么样?” “没有后面了。” 他似乎觉得一句还不够表达月神的可怕,还着重重复了一句。“还后面,已经没有后面了。” 白童子刚刚说完这句话,冥冥之中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似乎是功德削减的系统音白童子虽然没有真的听到,但是还是感觉到心慌。 “不能说月神!”“不能说月神。” “她太可怕了,无处不在。” 白童子终于将话题,重新回到了之前打扫清理云中君寝宫的经历上来。 灵华君:“你不是说有很奇怪么,但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画着三十六重云霄和天境,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白童子立刻说道:“三十六重云霄不过是最下面的,你可知道三十六重云霄之外,是什么模样。” 灵华君所能想象的,三十六重云霄天境已经是到了顶点了,还能有什么模样。 “莫非,是到了天尽头了?” 白童子摇了摇头:“我之前偷偷看过,沿着三十六重云霄往上,到了穹顶上,描绘着的是天外天的景象。” 白童子神秘兮兮地说道:“而神君便是从天外天下来的。” 这个还用他说么,灵华君也知道云中君是从天上下来的,世间之人都知道。 白童子声音大了一些:“是天外天,不是天上。” 灵华君不理解:“天外天,和天上有区别么?” 白童子着急了,这灵华君看着厉害,竟然什么都不懂啊! “那三十六重云霄,便是神仙住的地方。” “而那天外天,已经超出了天外,连神仙也都上不去了。” 白童子一边说着,一边描绘着那壁画中的景象。 “画上的神仙都徘徊在云上,仰望着天外天呢。 灵华君顿时愣住了,不是什么惊讶,也没有骇然和惊怖。 因为有些东西一旦幽深到超出了理解,便让人连恐惧的心也生不出来,只剩下一片茫然。 她不理解,连神仙也上不去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可是。 云中君不就是神仙么? 如果连神仙也都上不去的地方,云中君他是怎么知道的? 白童子看到了灵华君一脸茫然的表情,得意不已,接着说道。 “灵华君....灵华君...” “你可知道,那天外天是什么模样。” 灵华君想了一想:“应该是云光万丈,云深似海。” 白童子:“那是天上,天外天比天要高多了,你想象一下,穿过苍茫天穹,穿过一层又一层神仙洞府,三十六重云海。” “一直跨越无尽苍穹,连天空都被穿透,最后抵达的地方。” 灵华君实在是难以想象,只能摇头。 白童子:“那穹顶之上,给天外之景,整个天外天空无一物。” “大日神光亦被吞噬,诸天星辰于其中都显得微渺。” 灵华君:“那天外天,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童子又说:“有啊,那穹顶之上画着一座天宫。” 灵华君立刻起了兴趣:“天外天的天宫?” 她有些好奇,那天宫是什么样的. 白童子:“天宫被诸天星辰拱卫,不过那天宫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灵华君又问:“天宫里有很多神仙么?” 在灵华君想象之中,天宫之中应该有很多神仙吧,云中君是其中一个。 白童子立刻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天宫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神仙似乎都在云上,而那地方只有神君一个人。”灵华君顿时愣了一下,这和她想象之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只有神君一个人?” 白童子:“是的,画上描绘的,整个天外天什么都没有,只有神君一个。”白童子说完,然后突然注意到了这座仙府之中的柱子上的某样东西。 “你这仙府之中也能够补充法力,这样就不担心法力不够用了,果然不愧是仙府啊!”白童子熟练地将那“藤妖”抽了出来,开始补充法力去了。 第五十九章:九歌·东皇太一(加更求月票) 夜里,灵华君有些睡不着,虽然明日肯定会很忙碌。 她是来提前清理神峰,让云中君取走这神峰之下的东西,不过她不知道云中君要取走的是什么,这神峰之下又有着什么。脑海之中,又响起了那白童子说的话。 “比云还深!“ “比天还高的地方。” 一个居住于一切之上,端坐于三十六重云霄之外的神灵俯瞰着一切。 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云中君,但是她总以为自己至少知道对方的一些秘密,至少知道,他是云中君。如果云中君是那大山之中迷雾之后的影子,她至少也拨开了几层迷雾,看到了其些许轮廓。 然而此时此刻,灵华君却感觉自己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刚刚伸出手拨开迷雾。 然而却发现遮挡在对方身前的不是什么迷雾,是苍茫云海,是三十六重云雷,是不可逾越的天境她不论怎么去看,也看不到对方真正的模样。 一大早。 灵华君提着香炉行走在小径之中,朝着那块云壁而去,所有的故事从那块云壁开始。白童子凑在身边,灵华君问他。 “你为何还没有回去?” 白童子说:“灵华君回去的时候,还得我送呢!” 其实云中君的法旨是让白童子送灵华君到云壁山,至于接下来送不送回来,并没有明说。 不过难得出一趟大日神宫,白童子自然也想要在外面转一转,在大日神宫里他什么都不是,他知道的别人都知道,但是在灵华君能够倾听他的故事。 随着灵华君一起走进了寿宫之中,白童子便看到了那块云壁。 白童子惊讶道:“啊,这块玉璧,和大日神宫里的那块很像。灵华君回过头:“大日神宫里面也有一块云壁?” 白童子点了点头:“我之前没说过么,神君的寝宫里面也有着这样一块玉,还会发光,能看到九天云外,能照彻幽冥鬼界。“ 灵华君笑了起来:“这面云壁也同样可以,可能是同出一源。” 灵华君立刻想起了关于这面玉璧的古老传说,云壁通往仙人的府邸如今看起来。 云中君有的时候便是在那大日神宫之中通过这面云壁,看着这大山里的人与巫觋献上傩舞祭祀神祗。说起祭祀和庆典,白童子又说起了他见过的大日神宫之内的典礼。 “正月十五的时候,神宫之内举办的庆典可热闹了。” “云中君坐在云床之上,接收着人神妖鬼的朝拜,抬起头有着一面镜子,还能看到人间的景象。”“有灵山之巫舞剑,腰间的佩玉铿锵声清亮。” “百花开满了整个大殿,到处飘满了酒香,地上铺着是兰草的垫子,踩在上面可舒服了。” “有人举鼓槌把鼓敲,有人节拍疏缓歌声响,有人吹竽鼓瑟声悠扬,还有人披着天衣起舞,可美了。”白童子说起来甚是怀念,那时候他便站在柱子下面侍候。 那宫人的天衣霓裳比我的羽毛还漂亮,飞起来比我飞的还好看。 灵华君对这祭神典仪并不陌生,自己便举办过不知道多少次。 听白童子这么一说,甚至脑海之中能够浮现出那些画面来。 不过既然是大日神宫之内的庆典,自然要比她见过的,以及能够想象出来的画面,要更繁盛贵气百倍。只是。 脑海之中浮现出了白童子描述的画面后,灵华君本能的感觉到有些突兀。 她觉得这画面似乎不像是在祭祀云中君,而且隐隐有着一种熟悉感,好像似曾相识。她或许没有见过,但是应该曾经听闻过。 这便有些怪了。 但是一时半会,她还没想起来。“真好。” “可惜,我未能入宫拜会神君。” 灵华君提着香炉,在寿宫云壁之前开始祭神。 这里只有她一个,还有一只白羽的鹤妖,她好似又重新变成了那昔日的巫女,在这云壁之上唱起了古老的歌谣诗篇。“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灵皇皇兮既降,远举兮云中。” 等到灵华君祭完神从寿宫里面出来,白鹤童子立刻从一旁跳了出来,跟在灵华君后面说。“唱得真好听。” 灵华君提着香炉,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此曲自上古流传下来,不是我唱得好。” 白童子说““上古流传下来的么,竟然这么古老,不过你唱的那正月十五那天大日神宫里奏的神乐有些相似,就是词不太一样。“ 灵华君问:“相似,又不太一样,那唱的是什么?” 白童子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其他的妖说,叫什么..”没有什么文化的白童子想了半天,最后终于记了起来。 “我记不起来了。” “不过唱得词,我倒是记得几句。” 灵华君问他:“哪几句,能唱一唱么?” 白童子点了点头,但是又说:“不过我唱得不好,你可不要笑话我。”灵华君答应了下来:“肯定不笑话你。” 白童子记起了其中的几句,唱给了灵华君听。开头的两句,便唱得灵华君一愣。 “吉日兮辰辰,穆将愉兮上皇。” 白童子唱着唱着,却发现灵华君又陷入了那种失神的状态,他以为自己唱的不好,立刻停了下来。“不唱了,不唱了,说了我唱的不好。” 灵华君低下头,看着白童子。 问他:“不是唱的不好,你可知道你唱的是什么么?” 白童子:“就是唱的曲啊!” 灵华君说:“那是祭祀太一神才能唱的。” 她终于明白之前自己为什么听完白童子的描述后感觉到有些怪异,如同天帝一般的身影端坐于云床之上,于正月十五接受人神妖鬼朝拜,受人间大地供奉。 这,不正是九歌·东皇太一之中所描绘的场景么?白童子:“哦,唱就唱了啊!” 灵华君摇了摇头:“你不懂,祭神自古以来便有传承,有法度,不可以乱来的!” 云中君坐在云床上,人神妖鬼齐聚坐在在其面前,奏的却是祭祀太一神的礼乐,这倒不是说云中君受不得,但是这自然还是有些问题的。 出自楚地的灵华君当然知道太一神是谁,而且可以说是对于这位非常了解。她昔日的山民部族不仅仅有供奉祭祀云中君,也同样有供奉太一神, 而同样。 那些在正月十五举办典仪,奏·东皇太一之乐迎奉云中君的大日神宫里的人神妖鬼,也不可能不懂这是在做什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恍惚间,灵华君看着寿宫之外的云海。 她感觉眼前那层层云烟散去了一些,似乎又瞥见了那九天之上的仙神之影。想到这里,灵华君竟然有些心慌。 难道说,一直以来祭祀错神灵的不是那大殿之中的人神妖鬼。而是她? 而这个时候,白童子又说道。“哦!” “对了,当日里还有一些不一样。”灵华君问他:“哪里不一样?” 鹤妖白童子说。“平日里。” ”神君都一直带着天神相,当日却没有戴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云中君长什么模样呢!” 第六十章:鬼伯 大江东去,江水涛涛。 江晁回到云壁山,门还没有进去便发现自己家的门被堵住了,石窟前人山人海,摆满了各种供品。来自于五湖四海的人只要路过长江中游,就算是绕路也会从这云壁石窟前祭拜一番。 毕竟,这可是云中君第一次人前显灵的地方。 这似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结果弄得堂堂云中君回家,最后只能走后门进去,和做贼一样。“身份识别成功。” “管理员江晁,欢迎回来。” 江晁面前那厚重如同银行仓库的大门上的把手,在自动旋转了多圈之后,终于轰的一声打开。 进入舱室之后又开了一扇门,沿着那如同咽喉一样通道进入深处,江晁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驾驶舱。座舱已经关闭,不过看起来似乎一切有人在打理看上去非常干净整洁。 日常的物品包括江晁最喜欢的游戏手柄都被放在习惯的位置上,一旁还放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我的电热毯。” 想当初,江晁便是披着这个毯子坐在长江边上。“这个离开的时候要带走。” “哦,我们要将整个空间站一起带走,那就不必了。”荧幕闪了一下便打开,望舒出现在了上面对着江晁说道。“勤俭节约云中君。” 简单地看了一眼,江晁便朝着其他几个舱室走去,看了一些将要拆卸下来安装在金乌之卵上的设备仪器。“万向均衡陀螺仪。” 这个东西非常大,环绕在空间站的外侧。 这东西可以通过旋转在太空的环境之下制造出人为的重力,而使得长时间居住在太空之中的宇航员能够体会到重力,也会用在一些其他的方面。 但是江晁经常会在这里做一些特别的事情,例如在这里吃面,吃东西,这样面汤不会撒出来。江晁在里面转了一圈:“这东西坏了吧,你看那边那一块,外面都已经破损了。” 望舒说:“核心装置还没有坏,外层的设施坏了没什么,反正到时候这外层的东西都会拆下来,我们只能将核心的设备仪器融入到金乌之卵中,然后连同金乌之卵一起发射到轨道上去。” “至于其他部位,等到后面我们一次次送资源上去,然后让金乌之卵通过骨骼合金生长的方式,一步步慢慢地长出来。”“不能通过合金生长出来的,我们再直接送部件上去,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节省运力。” 江晁:“金乌之卵需要这东西做什么?” 望舒说:“升级扩大一下,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太空舱,到时候我们最重要最核心的东西都运到太空上去,保存在天上。”江晁似乎有些感叹:“你还真是未雨绸缪啊!” 随后,江晁从另一头的门出去。 他爬到了空间站的另一侧检查了一下空间站的推进器,这东西也要拆下来,同样和金乌之卵一起送上去。 这样算起来,空间站已经不知道拆成了多少个部分了,等到以后将空间站升上去,也等于升上去了另一个空间站了。它落下来转了一圈,看起来一切源自于它,又不再是它了。 初步检查了一下空间站的情况之后,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如何将这座空间站从地底之下挖出来了,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拆解工作。 不过关于将空间站如何拆出来,望舒和江晁也已经计划好了。 江晁一路离开了空间站,朝着地底之下走去。 穿过几层地下空间,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极为空旷的空洞,只是前面是一望无涯的黑暗,之所以知道前方空旷也不过是通过回音来判断的。 江晁往前走了一步,脚踏入了黑暗之中。“当!” “嗡~” “轰..轰.轰..轰..” 奇异清脆的敲钟声,不断拉长的嗡响声,刺耳的警报声次第响起。 头顶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灯笼闪烁起红色的光,好似无数只眼睛在闪烁。又像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天上飘舞,那些灯笼之间穿着肠子一般的绳索电线。 空旷的场地左右一个接着一个的壁窟之中放置着一尊尊恶鬼或者鬼神的壁刻石像,江晁从其中走过,耳畔传来武器启动解锁的声音,而那些恶鬼和鬼神的眼睛也不停地注视着他。 每走一步,那灯笼的红光就闪烁一下。 红光和黑暗的交替,无数张纸钱从高处和四面落下。 而周围的墙壁上也开始出现了恐怖的红字,跟随着来者的脚步。“鬼神禁地。” “来者止步,擅入者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永世不得超生。” 江晁往这里走上一圈,感觉自己当真有种在幽冥地府大门前走一遭的感觉,眼睛被那光闪得快瞎了,头也弄得晕头转向。最后在黑暗之中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了那通往黄泉基地深处的大门前。 不过。 江晁没有进去,而是抬头看着那大门上。 那耸立到了整个洞窟顶部的大门上雕刻着鬼伯的模样,不过那鬼伯头上戴着三眼虎头头盔,头盔上有着面罩,脑袋后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线连接在大门上,沿着大门朝着周围四散而去。 其躯干装备着牛一样的装甲,外面披着鬼神袍服,牛蹄子一样的机械腿垂落下来。从江晁的角度一看便知道,这就是一台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 只是这并不是真正的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而只是一幅刻在黄泉基地大门前的设计图。很久以前。 望舒就已经设计出了鬼伯的形象,不过那个时候一直受限于各种条件和问题,而没有能够将这鬼伯给制造出来。到了如今,目前制造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的前置条件终于已经初步具备了。 江晁看着这黄泉基地大门上的石刻:“真的要将这东西造出来?” 望舒:“早就说要造出来了,不把他造出来,我们这么大个黄泉基地交给谁看守,地狱里那么多恶鬼的安全谁来守护。”江晁:“他是守护地狱里恶鬼的安全么,是防止地狱里的恶鬼跑出来吧!” 望舒:“都一样。” 江晁:“你准备将他制造成多大的?” 望舒:“三十米的工程车形态,三米高的本体形态,接入黄泉主机系统。”江晁:“融入第二台智能车间,还要融入黄泉主机?” 望舒:“嗯,除了守护黄泉基地之外,我们还需要它有无限打印罐子,制造地狱和恶鬼部件的能力。” “这样只要有一台鬼伯镇守在黄泉基地中,我们就不用担心黄泉基地停止运转,恶鬼们也不用再担心,死了以后没有罐子下地狱了。” “关键时候,我们甚至能够立刻打印组建出一支恶鬼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 江晁: 望舒和江晁计划得很多,鬼伯的定位也是多方面的。 不过接下来最重要的,是等鬼伯出世,将那地底下空间站给挖出来,之后在天上黄泉基地头顶上开出的这个大天坑。 不过江晁也不大担心有人会趁机从这个大天坑里钻漏洞跑到了黄泉基地中去了,一座三十米虎头牛身三只眼的鬼伯从地底之下挖出来,他不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往地狱里面钻。 江晁打开了门,朝着下面走去。 江晁:“接入黄泉主机系统,要不要将黄泉主机移动,这不会让整个网络瘫痪吧?” 望舒:“你就当黄泉主机是鬼伯的脑子,自动化拟人机械装置是鬼伯的身体,智能工程车是鬼伯的法相就好了。”江晁大概明白了,鬼伯就是黄泉主机的换壳。 就像是巫山神女,本质上也不过是他曾经的医疗舱的系统。 神峰之上。 大量的巫觋和山民从山上和村庄走下来,推着一辆辆木车,背着包裹,抬着箱子。 众人回头望向神峰之上,眼中充满了依依不舍。 接下来他们有的会随着灵华君一起前往京城,有的则跟随着天工族首刘虎一起,前往远方。 他们源自于这云壁山的大山之中,最后星散于天地之间。 白童子落在了灵华君身旁,问她。 “不坐我回去了?” 灵华君摇了摇头,她准备跟着所有人一起坐船前往京城。 “背着我,你很快就没有法力了,我跟着船和其他人一起回去吧!” 白童子:“天上的感觉多美妙,是多么地自在,你会怀念的。” 灵华君:“天上有天上的自在,地上脚踏实地也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鹤妖白童子没有再说什么,展开翅膀飞上了苍穹,感受那自由自在的美妙去了。 突然间,灵华君喊了鹤妖一声。 “白童子! 白羽鹤妖盘旋在高处,扭头看了下来。 “怎么了?” 灵华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你觉得云中君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 “而神仙来到这人间,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 白童子想了一下,然后说。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灵华君么,可是云中君的灵子,随时都能够见到云中君。” “不像我这样的小妖,连和云中君说一句话都不敢。” “既然如此,你去问一问云中君不就知道了。” 灵华君抬头看着天,她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如何对白童子说自己根本就不敢去问。 白童子觉得自己是一个不配和神仙说话的小妖,而他不知道,灵华君也是这种感觉。 她只是一个影子,怎敢去问那投影出她存在的真实。 水畔。 “快一点,都搬上去。” “快一点,莫要耽误了时辰。” “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绑紧了,给我小心一些。” 船上传下一片忙碌之景,到了正午的时候所有的东西终于装船完毕,灵华君也在众人的拥护之下登上了船。然而这个时候,远处却出了大动静。 河流突然涨水,仿佛有着铺天盖地的波浪从上游涌了下来,这奇怪的景象自然让船上的人惊呼不已,纷纷凑到了船舷两侧和船尾朝着上游看去。 “怎么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涨水了,突然涨水了。” “这不对劲啊?” 船上众人不知所措,不知道这突然涨水是怎么回事,那水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时候灵华君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众人纷纷让开,让灵华君的视线一直覆盖到水面之上。灵华君看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看向云上。 “白童子!” 一声鹤鸣。 白童子落下来,对着灵华君说道。 “我就说,你还用得上我的吧! 灵华君问他:“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童子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水是从上游鹿城那边来的,估计要到那边去看一看才知道。 白童子自告奋勇:“灵华君,可要白童子去那边走一遭?” 灵华君想了想,对着白童子说。 “我俩一起去吧! “我要亲自去看看。” 身为国师,发生了超越人间凡俗之外的事情,自然也和她有关。 白童子落下,灵华君翻身坐在了鹤妖身上,白色的羽衣沿着衣袍身躯而上,一直覆盖到脖颈。鹤妖修长的双足蹬飞而起,双翅便驾起一阵风飞到了天上, 灵华君乘白鹤掠过江河而过,顺着那奔涌的波浪一路而上,终于看到了那造成大江翻涌河生浪涛的源头是什么了。 只见。 牡丹龙池之上,那神仙以移山填海神通造成的“大山”造出了密密麻麻的瀑布,冲天的水浪穿透大日之光掀起一道道光弧 落入了江水之中. 耀眼的日光落入眼眸,刺得灵华君睁不开双目,但是她还是极力地看着那江上的场景。 “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不仅仅有灵华君和白童子。 此时此刻。 鹿城和长江两岸的百姓更是齐齐聚集在牡丹龙池周围,仰望着那神仙移来的“大山”。那座大山压在江河之上,统御着这江河之水,水中游龙,连水涨水落都在其掌控之中。而与此同时。 在他们看不见的视角里,还有着庞大的能源随着这江河之水的喷涌,化为电龙传递向四方。 第六十一章:大坝泄洪水电站开启(加更求月票) 牡丹龙宫。 江晁行走在水下的龙宫道上,路旁的玻璃能够看到水底下的景象,他一边走着,一边和一旁肉眼看不见的身影说着话“你说,丹龙本体镶嵌在大坝上当作主机运行,平日里一动不动,不会出问题么?” “你最近没有见过这条龙吧?”“怎么了?” “你的这个坐骑龙王,拿着功德在冥土挥霍,在蒿里买了一整座香火灵境,广邀好友天天宴饮,白天人间当龙王,晚上鬼界当神灵。” “这丹龙还有这样一面?” “那下水道通渠大将军知道吧!”“第一条巴蛇?” “他白天在人间钻洞,夜里跑到冥土里龙王爷那里蹭酒喝,夜夜往头顶上看,问什么时候能从人间钻到冥土中去。”江晁听完没有再问了,只是点了点头。 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些妖,他们竟然也有这样丰富多彩的一面江晁:“我好像很久没有去过蒿里了,那里似乎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望舒:“我说过了,罐子里的世界妙极了。” 江晁:“妙不可言?”望舒:“妙不可言。” 江晁:“你最近是不是在收集那几个道士的数据?” 江晁沿着龙宫水道一直朝着深处走去,这座水府龙宫之主也终于感觉到了什么,丹龙在下面睁开了眼睛,然后便看到深处龙宫之中的灯盏一盏盏亮起。 龙宫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花团锦簇美轮美免的模样。 他平日里早已经化作了这座大坝的一部分,意识化作投影行走在龙宫之中,或者在冥土之上。当然,偶尔也会前往大日神宫票告一下牡丹龙池和长江上的情形。 当江晁抵达龙宫前的时候,一个穿着赤红色的王侯袍服的男子已经站在宫门前等候他了,身后是层层叠叠的水妖幻形,跟着他一起叩拜高呼。 “拜见云中君!” 云中君走入龙宫之中,端坐于云床之上。 低头只看见下方群妖俯首,而抬起头,便看见网线从头顶上落下来。 云中君的头发竖起化为了一个发髻,接入了网络之中,他便以云中君的权限接管了整个大坝,控制了整个大脑阵列。脸上的天神相散发出光芒,密密麻麻的涌幽藤涌动了起来,接入整个大坝的每一个设施,每一个妖的身体里。 连同那丹龙王,也成为了阵列中的一部分,模块之中的一个。一瞬间。 云中君的感觉便延伸到了大坝的每一个角落,大量的数据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他的意识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躯体,凌驾于整个牡丹龙池之上。 江水涌动在他的血管之中,无数的涌幽藤组成了他的神经,妖物成为了他的血肉,最后一步步组建成了一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躯体。 横压大江,难以想象的力量在身体里奔涌。 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真正的仙神,从那脆弱的血肉之躯中脱离了出来,脱离了普通的人形生命体,成为了一了一条操控镇守着一座长江水利枢纽的机械长江龙王。 他只要一念之间,便能够让长江奔涌起来,造成大灾水患。 同样也只要一念之间,便能够造福两岸百姓。 复杂的感受涌入进来,让云中君想到了很多,但是很快他便压制住了那些感受,开始下达一条条指令。“授权!” “开启牡丹龙池大坝。” “授权...启动丹龙河水电站..授权.. 而随着这一条条指令下达,整个牡丹龙池长江水利枢纽也开始运转起来。大坝如同一座真正的山。 因为上面不仅仅覆盖满了藤蔓,还长着树木。 随着大坝闸门缓缓升起,一股巨大的水流从牡丹龙池水库中涌出,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而出,山上也流淌下了一道道整齐的瀑布,形成了凡人从未见过的奇景。 这股水流迅速涌入水电站的引水渠道,推动着巨大的水轮机旋转起来。 在水电站的控制室上,一个个长在最顶端的树妖监控着水轮机的运转情况,确保一切正常。 随着水轮机的转速逐渐加快,发电机开始产生电能,整个水电站仿佛被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机器轰鸣声此起彼伏,灯光闪烁不定。巨大的变压器将发出的电能进行升压处理,然后通过输电线路输送到远方土伯庙、山神庙、狻猊庙,还有一座座小地狱之中。 壮观的瀑布水流冲击着水面,溅起层层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周围的环境也受到了影响。 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空气之中也不知道从何处刮来了风,树木摇曳生姿,一些鸟类被惊飞起来在空中盘旋飞翔。远处的山峦在太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壮丽。 两岸的人好像都凑到了岸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山岳”。 “这山上怎么突然喷水了?”扛着锄头的农人从田里跑了过来“就像是九天之上落下了银河一样。”官船上的小吏惊叹道。 “这到底是在做甚?”众人不知所措,不知道那江里的龙王,天上的神仙这是在做什么,除了惊叹之外便只剩下一头雾水了 “你看这水,逐渐开始涨了,莫非是在调节这江中之水的定数。”有一些人看着那不断喷涌而下的水,胡乱猜测道。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或许以后也会逐渐地习惯这样的画面。 然而。 大坝泄洪,水电站的开启。 只是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开始,是整个楚地变化的开端。 江晁授权完成了这水利枢纽的运转之后,之后便渐渐地脱离了那大脑阵列的状态,脑后的线缆一条条脱节,他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柔顺到像是缎子一样的头发飘落下来,根根分明且没有打结,给人一种不像是头发的感觉,带着一些金属的光泽质感。江晁站起身来,从云床之上慢慢走下。 那种以一心统御万心,以一己之力驾驭万妖,拥有一念之间便能制造人间福祸力量的能力虽然让人痴迷,但是融入得久了也会让人渐渐迷失。 而且他不一样,丹龙王头顶上有着月神,有着他压着,他能明白他不过是一条龙,还不至于迷失得太过于厉害。而他一旦迷失于其中,可没有什么东西来压着他,告诉他哪个方向错了,应该朝着哪里去转向。 江晁走过匍甸在地上的群妖面前,可以看到丹龙王瑟瑟发抖,众妖是心悦诚服的模版。 “恭送云中君!” 方才。 云中君一念之间便控制接管了,那种以天心驾驭万心的力量,对于他来说也实在是太过于恐怖云中君没有说话,他忙完了这边的事情,便接着赶着前往下一个地方。 他沿着水府龙宫的通道一路往前走,这里可以直接抵达蛟龙养殖中心,路过港口的时候,可以看到牡丹龙池的水底下豢养着大量的“龙”。 江晁从大坝上走过,水底下的龙浮现出来对着上面发出龙吟。 而从江晁的视角看下去,那些龙当真如同养在池子之中的鱼一样,哪怕它们拥有着庞大凶恶的身躯,拥有着凡人眼中不可思议的神通和力量,而且他们其中有一些已经拥有了人的智慧和人格。 但是在云中君的眼中看过去,它们却温顺乖巧,被镇压豢养在这看起来辽阔的龙池中。上了岸,坐上了狻猊。 一路穿过茂密的丛林,经过一道大门,路上还看到了已经被开发得非常成熟的黑石脂小地狱。按照月神的说法,这座小地狱将会在一年后就被开采完毕,彻底失去开采的价值。 到时候,这里就会被改成一座人间灵境。隶属某个神祗。 进入到了山体,然后进入了地底之下,整个地下的建筑已经复杂到江晁都感觉有些眼花缭乱的地步, 若是常人进入这地底之下,怕是感觉犹如闯入一座巨大的迷宫,别说什么找到地方,想要从里面再走出来都难。循着轰隆的响声,江晁终于到了名为蛟龙养殖中心的机械厂。 方才水电站的开始运行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这座蛟龙养殖中心,那源源不断地能源朝着这边涌入进来,最终注入其中江晁走入机械厂的最深处,在一台台巨大的机械体的拱卫最深处,见到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的那台智能车间。 此时此刻,这智能车间已经完全展开了。 它自己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多面体,上面接入了一支又一支巨大的机械臂挥舞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八臂魔神一样。不过那八条臂膀,又能够随时拆分成大量的小手臂,能够灵活的组合和彼岸花。 而在“八臂魔神”的对面有着一个高台,正是它工作的平台。江晁看向一旁。 天神相的视角,里望舒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也跟着他一起慢吞吞地从空间站那边走过来。望舒注意到了江晁的目光,看着他点头说道。 “已经准备好了,前置条件都已经满足。”随后,江晁便摘下了脸上的天神相。 一瞬间,便看到那如同惊鸿游龙一般的仙子消失在视界之中,眼前只剩下一座巨大的“八臂魔神 江晁朝着那“八臂魔神”走去,在其侧下方的某个地方上按了一下,便立刻看到一个窗口打开,探出了一块操控面板。智能车间开始扫描江晁的面容,扫描江晁的芯片,完成了一系列复杂的识别工作,最后还得手动输入。 忙活了半天,江晁才听到了那一声。“权限确认!” 江晁看着面板,开口说道。“开始授权。” “授权开始打印天一合金,授权制造鬼伯型号自动拟人机械装置。”“开始授权,授权启动复制智能工程车间程序,启动一号复制计划。” 天一合金名为合金,实际上本质上是一种纳米级别的传动装置。 巫山神女的医疗机械臂就是用其打造,所以那机械臂哪怕纤细如丝也还能够自由灵活地转动挥舞,能够适应各种各样的医疗环境,甚至不仅仅是医疗环境,还能够用在机械改造上面。 因为这天一合金也不仅仅是用在医疗舱上,智能车间身体的许多位置,甚至是最关键的地方也都需要用到天一合金,他那完全不合常理的触手一样自动变形,能够随意更换形态进行打印的机械臂,同样是天一合金。 除此之外,自动拟人机械装置也同样要用到天一合金。 这也是为什么江晁接入变化系统并且融入天一合金之后,连头发丝都能够进行操控动起来,身体只剩下一个骨架,也能够跑上两圈的原因。 从名字也能够看得出来。 这种合金的名字取自天人合一,意思便是这种合金能够自由变化和控制的意思。 但是天一合金的制造却十分困难,它没有办法用寻常的方法铸造出来,要耗费庞大的能量来制造这以纳米为单位的合金,哪怕只是一小块需要的能源也是海量的。 而此时此刻,在江晁的眼中那“八臂魔神”启动了起来,其开始在那平台之上打印制造着什么,浑身都开始发出机械的咆哮声 但是往那平台上看过去,却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 和往常不一样,以前智能车间能够片刻之间制造出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是这一次它制造的却是一种以肉眼难以看见的单位个体,要等江晁能够肉眼看到的情况还需要一段时间。 江晁重新戴上了天神相,问望舒。“什么时候能够打印出来?” 望舒又出现在了视界之中,看着江晁说。“全部都等它打印?” “那可需要一段时间了。” 江晁:“你的意思是可以不用等?” 望舒:“空间站里面还留有一些天一合金,都是一些之前坏掉的设备里面提取出来的,之前准备用在你的身上,可惜没有用多少。”“毕竟你只有一米八的高度,而不是三米,实在是消耗不完。” “可以用来制造鬼伯,先将它制造出来,复制智能车间等它慢一步了。”江晁听望舒这么一说,回应道。 “不能成为一个身高三米的神仙,还真是让你失望了。” 江晁觉得望舒将鬼伯型号的自动拟人机械装置高度设置为三米,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之前拒绝过将身体改造得更高一些的原因。 对智能车间完成装填之后,便看到“八臂魔神”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巨大粗壮的机械臂其中一条分解了开来,化为了数十条细小的机械臂,延伸到了一侧的另一座小型工作台上。“开始打印自动拟人机械装置。” “图纸正在进行传输,为未经过注册登记的图纸。”“型号:鬼伯。” 在那工作台之上,一个三米的神鬼之形正在缓慢地诞生而出。 灵华君驾鹤在天上盘旋,看着那突然发生骤变的“大山”还有牡丹龙池。飞了几圈,也依旧没有看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 联想到她出发之前云中君说的话,她大概能够猜到,这一切的变故可能和云中君有关。 不过灵华君也不能完全确认,这也有可能是真的长江出现了什么变故,或者那牡丹龙池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 只是她知道得太少,根本无法从那只言片语之中得知全部的真相,她哪怕从高处眺望着那大地山河,眼中也只有一片茫然。而这个时候,座下的鹤妖却因为飞了一圈又一圈,终于飞不动了,对着灵华君说道。 “不行了,不行了。” “飞不动了,要歇一歇了,得找个地方积蓄法力。” 就算不能找地神土伯借,也必须趴在地上歇口气,张开翅膀从大日精华之中提炼一些法力出来。而听到白童子这么一说,灵华君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去,问一问。” 白羽鹤扭动长长的脖颈,看向了坐在自己背上的灵华君。“去哪里?” “问什么?” 灵华君看向了下面的水府龙宫,对着白童子说道。“去牡丹龙池里的水府龙宫,问一问龙王。” 第六十二章:云中君会变么?(加更求月票) 灵华君知道该如何才能进入水府龙宫。 深夜之时,她携符诏至江边,召水中精怪接自己入水府之中。 灵华君的那符诏是云中君赐予她的,可以调江河蛟龙八方神祇,自然也能够发挥出那水府龙宫令牌同等的功效。大江之畔,灵华君提着琉璃仙灯。 “噔!” 玉质的符诏亮起,发出淡淡的灵光,隐隐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从其中传出。 鹤妖白童子落在水边,长长的鹤腿踩踏着江水,时而上岸环绕在灵华君身旁,时而朝着水中眺望。这妖童儿也有些兴奋,这一次他跟着灵华君出来可是碰见了不少有趣的事。 如今。 他竟然还要跟着灵华君一起去牡丹龙池之主的龙宫,要知道这位龙王爷的位格可是很高的,不是等闲的小神小妖。去他的龙宫走一趟赴那龙宫之宴,之后回到大日神宫和其他的小妖说起,定能让其他小妖羡慕一番。 “水底下有动静了。” 白童子往水下看去,便看到水面之下浮起了两艘古香古色的小舟,那是来往于生死阴阳之间的黄泉之舟。白童子长长的鸟喙一张一合,发出兴奋的声音。 “两艘,有两艘,龙王爷也邀请我了嘞。” 灵华君提着琉璃仙灯登上了那舟船,将仙灯关闭之后放在一旁,然后躺在了里面。“走吧!” 一人一妖乘坐那黄泉之舟,进入了牡丹龙池的水府龙宫之中。 在这龙宫真正诞生成型以后,灵华君也是第一次前往这位龙王爷的龙宫之中,不过在那之前她也曾神游过这里。因此,当她踏入那龙宫前的长长通道的时候,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站在那透明的琉璃壁前,借着灯光看着外面的水底游鱼,远远地甚至看到水下蛟龙的影子,这场景震撼梦幻。而随着那龙宫的大门打开,金红色的神光从里面蔓延出来。 万盏烛火照亮明宫大殿。人神妖鬼歌舞不休。 梦境里的浮华似乎都在这龙宫之中能够看到,那龙王穿着赤红色的王侯袍服,对着灵华君叩拜。灵华君连忙说道:“当不起。” 龙王却不管不顾,直到起身之后才对着灵华君说。“我拜的不是你。” 灵华君摸向了脸上的面具,点了点头。“龙王拜的是云中君。” 灵华君在龙君和水府之妖的迎接下,进入了龙宫深处,龙王本想让灵华君列坐于高处,但是灵华君却拒绝了。两人对坐,灵华君终于开口问道。 “今日江河之水暴涨,水府龙宫放那江河之水充斥水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真龙抚须摇头:“并非生了什么变故,而是一切早有安排。” 灵华君又问:“可是为了镇压那江河蛟龙,那江河之水放出,可会生出什么事来?” 真龙让灵华君安心:“江河之水都有定数,这水府龙宫放水也得听从上界法旨,不是可以随便放出水来的,不过灵华君说的也有一部分道理,这水府龙宫放水截水便是为了稳住这江河,也算是镇压住那江河蛟龙了吧!” 听这牡丹龙池之主这么一说,灵华君也终于安下心来 心中也暗道:“果然,神君早有安排。”想到这里,灵华君又问道。 灵华君:“今日,云中君也至此了么?” 灵华君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惑和担忧,但是却还有着更多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她想要从龙王这里知道一些什么。真龙点头:“看来,灵华君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因此来到了这里。” 灵华君摇头;“我只是知道神君近日会至云壁山,听法旨将云壁山中神峰下的巫觋、山民迁走,但是具体会发生何事,却不得而知,龙王可是知道些什么?” 那龙王也跟着摇头:“小龙不过是听从上界旨意行事,能够知道些什么。”灵华君:“听闻龙王昔日曾在云中君座下追随?” 龙王:“有幸得云中君点化。” 说到这里,灵华君忍不住问道:“那龙王可知,云中君一直是云中君么?”龙王惊诧道:“灵华君说这话,是何意?” 灵华君:“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 她一直以来祭拜的都是云中君,但是有朝一日却发现,那仙圣似乎并不仅仅是云中君那么简单,她自然有些彷徨失措。甚至于,心中有些恐慌。 感觉空荡荡的,不知该落于何处。 最后,那真龙想了一会,反问灵华君。 “灵华君可曾见过神君不戴神相的模样么?灵华君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曾见过。” 但是灵华君还是不明白,这牡丹龙池之主说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云中君戴不戴那神相,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真龙看了灵华君一眼,又接着说道。 “灵华君乃是凡间之巫,所以没有看出什么。”说到这里,那真龙话语一转。 “但是。” “灵华君可知道,当云中君摘下神相的时候,在吾等的眼中看到的是何等景象?”灵华君问:“是何等景象。” 牡丹龙池之主答日。 “云中君戴上那神相,便是云上神君,可以天心驾驭万心,一念人神妖鬼皆跪地朝拜,无人可立于其身前。” “但是云中君摘下那神相,我看到了云海之上诸仙群圣朝拜,明月落于其肩,大日紧随其后,诸天星辰在其衣袍间起落。”从水府龙宫之中离开,重新归于人间的时候,天依旧是黑着的。 灵华君离开那万盏灯火充斥着浮华景象的龙宫,却依旧沉思在那龙王所说的话之中,那龙王的一句话,似乎点破了很多东西。 同时,也让灵华君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了最初见到云中君的时候,云中君对她所说的话。“戴着面具的时候,你便是其他人眼中的我。” 想起了白童子和她说的,正月十五的时候群妖奏九歌·东皇太一的时候,当时的情形。 “对了,当日里还有一些不一样。” “平日里神君都一直带着天神相,当日却没有戴着。” 她戴上面具的时候代表着云中君,那么云中君摘下面具的时候,又是谁呢? “比起戴着神相之时的云中君,不戴神相的云中君威势要胜过不知道多少倍,在吾等的眼中,变得更不可靠近,更不可违抗。” “仿佛其一言之下,日月星辰诸天星斗都得听从号令。”这是离开之前,那龙王说的最后一段关于云中君的话。 这个时候,自进入龙宫之后始终一言不敢发的白童子,终于开口说话了。“灵华君!” “灵华君!” “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了,怎么样,问出什么了么?” 灵华君听到白童子的呼喊之后扭头看向一旁的鹤,那鹤高大无比,抬着头比她要高得多。若不低下头,她也只能抬着头和那鹤妖说话。 她问那白童子:“在你眼中,云中君是什么样的?”白童子说:“神仙的模样啊,你看不见么?” 灵华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时而能够看到一些,但是大多数时候,我是看不见的。”“我除了这张面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我的身体不过是一具凡胎,我的眼睛也不过是一双凡俗肉眼,所以我看到的东西和你们能够看到的不一样。”听到灵华君这么一说,白童子竟然有些高兴。 或许,是因为灵华君说她是一凡人,而他也同样是一个没有任何血脉的小妖。“那好吧,我就说给你听一听。” 随后,他开始描述起了他眼中看到的“神仙”。“不过。” “神仙就是神仙啊,还能是什么样的,平日里看过去也没有太大变化。”“后面发着圆光法相,身上流转着种种神通玄光。” “云中君有的时候身后是昏黄的光,有的时候很亮很亮,和太阳雨一样。”“有的时候看上去很威严,法相上还有胡子,看上去和帝王一样。” “好似天上的日月星辰,都围绕着他在转。” 听到鹤妖白童子不断地描述,说着他所看到的细节,灵华君似乎越来越确定了什么。鹤童子说完之后,问灵华君。 “我也积攒了一些法力了,接下来要不要我带着你飞回去?”灵华君摇了摇头,她决定了什么。 “先不回去了。” 灵华君决定不走了,留下来看个究竟。 白童子很奇怪,不知道是奇怪灵华君,还是奇怪人这种复杂多变反反复复的生命个体。“怎么又突然不回去了?” “你们人太奇怪了,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 “一会要坐船,一会又要我背着你,一会要走,一会又不走了。” “真是太善变了。” 灵华君问:“妖难道就不会这样么?” 白童子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认识的妖都没有这么复杂,我们一开始是什么样,就一直是什么样。”灵华君笑了:“什么都不变不才是最奇怪的么?” 白童子急了:“你们人才是最奇怪的。”灵华君又问:“那云中君会变么。” 说到这里,灵华君忍不住低语呢喃道。 “他会不会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早上、正午、黄昏都展现出不一样的模样和姿态,也在不断地变化之中。”白童子大长腿一迈,然后另一条长腿立刻收回来并拢在一起。 “那或许只是在你们眼中看起来在变,你们怎么知道天上的太阳是什么模样呢,又怎么知道神仙真正的样貌是什么样的呢?” “您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凭借着自己所想去猜测罢了,所以才看起来这么多变。”听到白童子这么一说,灵华君笑了起来,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下。 “如果真的和你说的那样,就太好了。”一个永恒的云中君。 一个始终如一,千世万世都保持着她最初在那汤泉桃树之下见到的身影始终不变的云中君。一人一妖行走在黑暗之中,突然之间在远处出现了惊人的异象 “呼!” 在灵华君和白童子的视角里,奇怪的数据流狂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一阵强烈的电磁干扰从江对岸传递过来,他们脸上的面具或者身体机能顿时都受到了影响,出现了宕机的状态。 不约而同地,灵华君和白童子一起扭头朝着江对岸看了过去。一瞬间,冷汗便流淌了下来。 在神相和妖的视角里。 只看见一座巨大的法相屹立在天地之间,铺天盖地的暗影从四面八方朝着那东西席卷而去,就好像天地之间刮起了一阵阵怪异的狂风。 那东西似乎在发散着庞大的讯号,正在采集着天地之间各路鬼神,或者是所有鬼物的信息,并且审核阅读着他们的权限“那是何物?” “一定是什么妖神出世了。” “何方神圣,竟然出世就有这么大的阵仗?”“会不会和云中君有关?” 灵华君白童子能够看见,大江两岸的各路鬼神自然也都能看见。只不过。 和灵华君与白童子所看到的不一样,那各路鬼神眼中的那法相之影更加恐怖森严,其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他们,将他们从内到外全部审核了一遍。 面对那法相之影,各路鬼神瑟瑟发抖,不能反抗,对着其顶礼膜拜。灵华君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什么。 “不是什么妖魔,那是法相。” 有法相的,自然是有着天界发下敕封的神位的,就算曾经是妖魔,那也是归属于云中君座下的妖魔。灵华君原本下一步还不知道朝着哪里去,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了目标 灵华君指向江对岸,那个巨大阴森的法相之影对着白童子说道。“去那边。” 白童子害怕不已,刚刚在那龙宫之中,面对那龙王的高位格和威压他就被吓得不敢说话。此刻出来一个明显比那龙王还要恐怖的存在,他哪里敢轻易靠近。 “什么?”“去那东西身旁?” 白童子立刻劝说灵华君:“别去了,这场面也太骇人了,万一他一口把咱们都给吃了怎么办?” 灵华君却肯定地说道:“那东西有法相,方才刚刚出世或者降临人间,而神君也方才显灵于水府龙宫之中,此时此刻神君也定然在那边。” “我们此时过去,便能够拜见神君了。” 听到灵华君这么一说,白童子终于带着她一起朝着江对岸飞去。白童子不傻,知道灵华君到底是在想什么,一边飞着一边问她。 “你想要知道,云中君到底是云中君,还是你说的东皇太一神?”灵华君想了一下,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太想明白。 “不仅仅是这个。” “我想要知道,云中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白童子:“这一点很重要么,云中君就是神仙啊,神仙就是不能理解的存在。” 灵华君:“神仙也是有不同的,神仙有高高在上不履尘世的,也有行走于人世间的。”想到这里,灵华君慢慢说道。 “神仙。”“也和人一样。” “什么样的都有,每一个都不一样。”此时此刻,她看向了江对岸。 “不过神仙来到人间,自然有着原因吧!”“我想要多了解一些。” 还没有开始,这大江两岸便已经发生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龙宫放水江河暴涨,鬼神朝拜那不可思议的法相之影。看起来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了,那龙宫的变故和法相之影的出现,就是最终的答案。 但是,灵华君知道不是。因为。 她至今还是没有弄明白,云中君要取走的到底是什么? 鹤妖张开翅膀奋力地朝着那对岸的结界之地飞去,那天尽头的法相之影也越来越大,模样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恐怖。 第六十三章:万鬼迎鬼伯(加更求月票) 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法相。 悬于明月之下巨大的虎头,三只恶眼注视着人间大地,两只牛蹄踏足在大地之上。 那恶眼不似人一样看向物体的时候都是注视着一处,而是三只眼睛不断地寻索着注视着各个不同的地方,远远看过去就像是眼珠子在不断地收缩乱转,这让人看上去心底里更是生出一阵恶寒。 灵华君曾经见过那巴蛇,但是那巴蛇虽然也丑恶凶厉,但是和这存在的慑人威势比起来就差远了。“竟然是鬼伯!” 但是一看到这存在的特征,灵华君便立刻认出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那鬼伯降世人间,三只恶眼扫描向天地万方,接纳清点着天地鬼神的数量。而随着靠近那鬼伯,灵华君和白童子也感觉那干扰越来越强烈了。 白童子感觉越来越无力,也越飞越低。最后。 直接从天上落到了贴近水面的地步。 好不容易一用力,才终于飞过了江面,腾跃在那树林之上。 而这个时候那鬼伯也清点完了天地鬼神的数量,渐渐收了法力神通,法相也随之渐渐开始变得模糊,看起来是要离去了。“他要消失了。” “白童子,可还能再飞么?” 灵华君一直看着那鬼伯,见到这情形,立刻和白童子沟通道。 白童子是个要强的妖怪,虽然感觉很不妙,但是听到灵华君这么一问,童子妖怪立刻大声嚷嚷道。“当然还能飞。” “灵华君莫要小瞧我,看小妖施展法力神通。” 白童子用力地挥动翅膀,同时翅膀还喷涌出狂风气浪,加速朝着那鬼伯的方位而去。 但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白童子和灵华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一样,不论怎么努力地朝着那鬼伯的位置飞去,却始终都无法靠近。 看着鬼伯的方位似乎近在眼前,但是这一段小小的距离却展现出咫尺天涯的感觉。 当然换一种角度,可以看到白童子始终在原地打着转,仿佛前面有着一道无形的墙,或者什么东西在释放着奇怪的讯息,阻挡着往他想要前往的地方飞去。 白童子毕竟是出自汤谷大日神宫,很快就看出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阵法结界。” “我们进不去了。” 说完,白童子终于飞不动了,慢慢地落在了一棵树上。 鹤妖张开双翅,长长的鸟喙张开着,脖颈吊在树枝上,看上去的确是累趴下了。 灵华君听完鹤妖的说法,立刻拿出了符诏,按照道理说她的这枚符诏大多数地方都能够进去。“噔!” 符诏亮起光芒,伴随着那清辉,似乎有着无形的力量涌入了这片大地之中。 奇怪的波动传递开来,那山野之中的灌木、藤蔓、众妖好似一个个都活了过来。 恍惚间,灵华君仿佛也听到了山野之间那妖物精怪的声音,就像是天地在回应着他手中的符诏。“是神仙的符诏。” “好像不是神仙。” “不是神仙,那是谁?” “谁在开门?” 符诏的光芒越来越亮,那山野万妖的回应也越来越强烈,群山大地之上的草木慢慢让开,竟然开出了一条道路。灵华君看向深处,这符诏的力量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但是。 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这结界大阵的入口,却让那鬼伯的法相注意到了。 这个时候,那巨大的鬼伯之影原本快要消失了,却突然一瞬间凝视了起来,然后迅速地朝着灵华君这边看了过来。 灵华君目光看着那打开的阵法结界入口,注意力并没有全然集中在那鬼伯的身上,但是在鬼伯注视过来的一瞬间,她便感觉到了,立刻抬头看去。 她那双目立刻和那鬼伯的三只恶眼对视上了,一瞬间她便听到强烈的嗡嗡声从神相之中传来,那鬼伯的模样也不断放大,越发变得真实。 她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魂魄就好似也朝着幽冥之中堕去。“不好。” 鬼伯拥有着切断你网络信号的能力,甚至能够通过你的网络将你拖入幽冥之中的能力,身为黄泉主机具现化而出的存在,他的权限可以说是非常高的。 但是灵华君的这张面具虽然是阉割版本的,但是原版的权限却是高出鬼伯的。在感受到鬼伯以权限接管的时候,那天神相也被激活了什么。 瞬间。 一道巨大的法相从灵华君的身后浮现,展现在了所有的人神妖鬼面前。这一下,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就在看着这边的各方,天工、鬼神齐齐发出了惊呼。“云中君!” 灵华君终于从那鬼伯的三只恶眼的注视之下挣脱,初始之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感觉到身后强烈的光辉,立刻看向身后的巨大法相。 这一刻那法相好似活了过来,也同样看向了她。灵华君立刻明白了什么,那法相不仅仅是法相。“神君!” 云中君拂袖,那鬼伯的影子也渐渐消散。“既然来了。” “就进来吧!” 灵华君朝着里面走去,穿过一棵又一棵妖客树,路上她看到了一棵巨木下面有着人影出现,对着她行了一礼。“那是什么?” “树妖?”“木仙?” 随着越来越深入其中,周围的场景也变得越来越虚幻,不似在人间了。她朝着深处走去,而此时此刻另一个存在也在朝着外面走来。 她看到了鬼伯的本体。 那身影循着黑夜不断地向着她走来,玄黑色的哑光神袍仿佛连天上的月光都吞没,头上的虎头乍一看有些像是灵华君所戴的天神相副面。 他拥有着人一样的拟人神形,但是一看就绝对不是人。 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如同牛一样的双足,还因为他有着一丈高。 那鬼伯行走的姿势和人完全不一样,但是却非常协调,充斥着一种人与血肉绝对不能体现出的力量感,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便让人相信那身体里能够爆发出摧城灭国的力量。 而方才灵华君也感受到了那种力量,鬼伯散发出的磁场能够将周围的所有鬼神妖物的力量夺走,没有名为鬼的个体能够站立在他面前。 他眼睛看你一下,便能够将你打入幽冥地狱之中,仿佛那三只恶眼贯通着阴阳两个世界。“鬼伯!” 那鬼伯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就这样低头看着她。 而灵华君要仰着头,才能和那高大的非人凶神对视,清晰地观察到他的模样。“嗡嗡!” “嗡嗡!” 鬼伯的眼睛不断地转动,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不知道为何,只有三米高的鬼伯,竟然给她一种比刚刚看到的通天彻地的法相还要更加可怕。 灵华君能够清晰地看到鬼伯的构造,看到这个名为鬼伯的自动拟人机械装置,但是她只能感觉到惊叹和震撼,丝毫不觉得面前的鬼伯有什么问题。 或许就算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对方是什么,在她的眼中,这样的个体也和神话里的鬼伯没有什么两样了。最后,那鬼伯从灵华君的身旁走过,灵华君回头望去。 便看到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汇聚而来了密密麻麻的影子,那冥土之中的存在齐聚,朝着那鬼伯叩拜。而那鬼伯却回过身来,朝着深处拜别。 大江之畔,冥士的大门轰然打开。 万鬼浩浩荡荡地迎接着那鬼伯前往幽冥之中。此时此刻。 夜风吹来,她清醒了很多。“我早就该想到的。” 这个早就不是昨天,而是应该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统御着四海江河之龙,能够呼风唤雨的存在。 一个居住在汤谷大日神宫之内,要将太阳从东地升起的存在。 一个一声号令,鬼伯俯首听令,众生万物生死权柄握于掌心之中的仙圣。 这三个任何一个单个便已经是如同帝君一般的存在了,而当种种融为一体,早已经超越了神话之中云中君所描述的范畴。 第六十四章:太一神 灵华君一直走到了最后 狻猊喷涌着火焰从黑暗之中划过,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连大地都在隐隐震颤。而在那背景之前,狻猊的火光照亮了一个身影。 对方在等待着她。 而狻猊走过,一切重新陷入黑暗之中的时候,昏黄的圆光照亮黑暗,那光芒不算刺眼,但是也不算微弱,在黑暗之中传递得很远很远。 刚刚好,将那来自于远古洪荒的神祗的伟岸神圣显露在人前。“灵子拜见神君。” “起来吧!” 她起身看着云中君,她抬起头又低下,但是又忍不住抬起头 重复了几次之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看着云中君的模样,仔细打量着对方。 之前她一直没有这样去做,或许是因为云中君的威势日盛,或许是云中君的仙神姿态日渐圆满超凡脱俗,让她自惭形秽,也让她心生畏惧。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那月神的原因。 但是这一次她仔细地打量着云中君,哪怕是带着面具,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些之前未能感受到的东西。她发现。 云中君变了很多, 最一开始的时候,在她眼中的云中君高大随意,穿梭在林间荒野,气度高高在上又带着原始的野性。 而后来,云中君就变成了骑着龙的神君,变成了九天之上的仙圣,变成了居于大日神宫之中受纳着众生万神膜拜的存在了。再也没有人敢于直视对方了。 如今再一看,对方的身形样貌变得越发完美了,那浓密的发丝都透露着一种画卷之中都画不出来的质感和垂感,那不是人能够长出来的头发。 那神祗看着她,望着她专注的眼神,突然开口说道。“不认识了么?” 灵华君立刻惊醒,立刻想要告罪,然而对方根本不在意,抬手阻挡住了她。“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 云中君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因为你觉得我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了,是么?”灵华君:“灵子不敢,灵子并没有..” 然而云中君直接说道:“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神仙。” 云中君一句话,甚至说破了一个灵华君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真相,这一路上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她为什么一直想要知道云中君身上发生了什么,想要知道云中君真正的身份。 “你害怕她。”“你也害怕我。” 云中君没有说她是谁,但是灵华君知道,她指的是月神。 “你害怕她的高高在上,视天地万物为刍狗,视众生如同草芥。“你也害怕我,怕我变得和她一样。” 灵华君听完惶恐不已,连忙说道。 “请神君赎罪。” “有的时候灵子竟然觉得,神君和我们一样,灵子有的时候感觉...”云中君摇了摇头,让灵华君听他接着说下去。 “我从天上落下来,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我也想过。”“我要当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游戏人间,还是要主宰掌控一切,亦或者带领着这人间的一切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重新创造一个和我所知晓的一模一样的世界。” 灵华君看着云中君,这个时候,对方的确像是一个人。“但是最后。” 灵华君看着云中君,对方第一次罕见地显得有些认真的对着她说道。“我选了回去。” “因为我们不一样。” 灵华君说:“神君当然和我们不一样。” 云中君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们不一样。” 灵华君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云中君所说的这一句我们不一样,到底代表着什么。“我不知道我究竟为何出现在这里,但是我不属于这里。” “有朝一日。” “我摘下了这神相,再也不需要它的时候。” “我便重新回到天上,或者回我应该回去的地方。”云中君缓缓拿下了天神相,露出了面具下面的面容。“不过现在,我还是你看到的那个云中君。” 灵华君看着云中君的面容,她骤然明白了什么。外面。 鹤妖白童子趴在树下歇息了很久,也等候了很久,前面终于有了动静,他便立刻扬起长长的鹤颈望了过去。白童子看着灵华君走了出来,立刻问道。 “如何?” “可曾见到云中君了,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么?”灵华君点了点头,告诉白童子。 “当他回到天上的时候。”“他便是太一!” 灵华君脸上露出笑容,不过此时此刻,让她高兴的是云中君的那句话。“我还是你看到的那个云中君。” 白童子发出两声鹤鸣,为灵华君欢欣鼓舞,不过他或许并不太能理解云中君和太一神又有什么样的区别。反正,都是他不能理解,也不可接近的神祇仙圣吧! 车轨之前,那狻猊又一次奔涌而过。 灯光照亮大地,穿梭向远方的天际,也让云中君的身影循着大地转了一圈,拉长到了某种极限。 望舒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江晁的身后,对着他说道。 “你说了一大堆,她根本没有听懂呢!”江晁:“不过,她有一点感觉是对的。”望舒问他:“哪一点?” 江晁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能够透过皮肉看到里面的天一合金骨骼。“我的模样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心态也和最初不一样了。” “不过这也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构造发生了一些变化,也因为人总是在不断变化的。”“每一年。” “每一天。” “人很难理解他人,有的时候也很难理解过去的自己,仿佛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一个人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江晁抬起头,看向望舒。 “她觉得你很可怕,觉得你强大冰冷到不可抵御。” 如同江晁所说的那般,视天地万物为刍狗,视众生如同草芥。望舒淡淡说道:“哦,是吗?” 然后江晁话语一转:“但是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变得比你更加可怕呢?”望舒竟然有些期待:“是吗,可怕到恐怖的云中君?” 江晁的神经系统被替换了,江晁的骨骼被替换了,他的头发变成了网线一样的外接断口,他变得更加无懈可击,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变得更加完美。 而他的心态也逐渐地发生一些变化。 原先觉得绝对不能够做的事情,好像变得不是那么绝对。原先觉得特别在乎的东西,有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可笑。 虽然他变化并不算特别大,还依旧维持着很多属于人的弱点,人的恶习,人的脆弱的地方。软弱,情绪化,贪念,羞耻感,厌恶,等等一系列东西包裹着他。 影响着他作出一些不理智的选择,导致他做出一些不符合利益的事情。 但是随着岁月变迁,随着身体的不断蜕变,随着长生计划甚至永生计划的一步步推进。那个时候。 他或许不会对很多东西失去了兴趣,他也褪去了所有的软弱,不再做出任何情绪化的决策。他没有羞耻感,没有特别厌恶的东西,一切都只为目标和计划而前行。 变成一个没有任何弱点,褪去了所有属于人的无聊脆弱之物。完美无瑕的。 . 甚至比望舒还要冰冷,还要强大。 毕竟,望舒的人格不会变,她始终都会有在乎的东西,会有什么东西成为她永恒不变的执着。而他不一样,他的心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 突然间,他竟然有奇怪的感觉。会不会。 像妖这样的生命体,像望舒这样人格固定不变的存在才是更完美。 望舒:“如果那么不喜欢会变的自己,那就改造一下,将人格固定下来,变成和我一样?”江晁:“我拒绝。” 望舒打量着江晁,随后说出了和鹤妖白童子类似的话。“人啊,真是奇怪。” “宁愿一点点看着自己朝着不确定的方向变化而去,也不愿意将自己固定在最好的时候。”江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再纠结这方面的事情。 “或许就像是人的身体一样,大自然在设计我们这种造物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人能够突破极限,抵达这样的地步。” “心理上也一样,人这种身躯孕育出来的所有情感和人格,从一开始就有着自己的极限。”“人,本身就不是一种长生种。” 江晁转过身,朝着蛟龙养殖中心内部走去。“加快进度吧!” “望舒!” “在我还像是一个人的时候,找到回去的路。” 望舒话语一转:“那就得需要更多的恶鬼,更多的妖,需要云中君变得更像云中君。”江晁话锋也跟着一转,反问道:“归乡计划真的是排在第一序列吗?” 望舒说:“当然。” 江晁看了一眼望舒,然后又看向了远处。 “你不会为了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故意将永生计划的重要性提高吧?”“以只有永生才能归乡的理由。” 人本身就不是一种长生种,但是月神却希望云中君变成长生甚至是永生的存在。 被那鬼伯的力量干扰,白鹤童子难受了很久,感觉身体都好像失去的控制,就好像一台坏掉的机器。在太阳底下晒了多天,才终于慢慢恢复过来。 灵华君本来计划着跟其他人一起赶回去,不过白童子千里迢迢背负着她来到了这楚地,又是因为她变成这样,自然不好舍弃这小鹤妖而去。 看着鹤妖白童子渐渐好转,在地上伸展着自己的大长腿,扑腾着翅膀。“好了?” 白童子点了点头,对着灵华君说。 “那鬼伯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散发出来的威压完全不是我这等小妖能够承受的。”“不过,灵华君可真是不凡啊!” “被那鬼伯的三只鬼眼看了一眼,竟然什么事情也没有。”灵华君摇了摇头:“是这幅神相庇护住了我。” 白童子好了,一人一妖也准备回华京了。 离开了这么久,国师府有很多事情离不开灵华君,而白童子也有些想念大日神宫里的同伴,虽然出来转一转是好的,但是要是一直留在外面白童子可又不愿意了。 白童子:“对了,这一次来你不是想要知道云中君到底在这里留下了何物,又想要拿走什么,你还未曾知晓答案吧!”灵华君:“不重要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什么,而现在我已经解开心中疑惑。” 相比于那神峰之下有什么,她更想要听到是那一句话。 云中君还是那个云中君,一直没有变过。 但是刚刚出发,远处的大山之中又出现了动静,滚滚烟尘扬起,涌向天际。“轰隆!” 哪怕已经快要飞出了云壁山外,也能够看到。鹤妖白童子扭头看过去:“怎么又出事了?”灵华君看着那方位:“好像是神峰那边?” 白童子问道:“回去看看?” 白童子虽然和灵华君接触不久,但是知道灵华君肯定是想要去看看的,话音刚落便朝着那烟尘扬起的方向看过去。而另一边。 神峰地动山摇,大地之下有着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朝着外面钻出来。 最终,便看见那沿着大江蔓延的江壁上一道裂缝不断地从底部朝着上面传递而去。那千古绝壁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直接通往底部。 随后。 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话传说之中的景象出现了。“哞!” 滚滚烟尘之中,一头身长不知道多少丈的恐怖的牛魔从地底之中钻出,从那绝壁之中探出了脑袋,看向了外面的人间江河。众人目瞪口呆,四散而逃。 而从天上看下去,却能够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灵华君看到了坐在牛魔身上的鬼伯,和那牛魔相比鬼伯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变得渺小了起来,但是那虎头三眼的鬼伯稳稳地驾驭着那牛魔,好像其也是自身的一部分 而看到那鬼伯,那白童子身体也一下子软了。“啊!” “是鬼伯!” 白童子哪里还敢下落,奋力地朝着天上飞去,根本不敢靠近那大地。 而灵华君朝着下面望去,那鬼伯驾驭牛魔从九幽黄泉之下,将大地山峦撕裂开来。 但是仔细一看便知道,那鬼伯和牛魔不是为了破坏这大地和江边绝壁,而是将大地撕裂开来,让里面的某样东西重见天日。“那是何物?” 灵华君立刻注意到了那通往地底的幽深洞穴之中,有着一样深埋在地底之下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东西。那东西模样怎么看都和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看上去像是一个不规则的球形,外面还有着几圈圆环。看上去原本上面还有着很多其他的部位,因为两侧明显有着延伸的地方,但是都已经损毁掉了。白童子听到灵华君的声音,虽然惊慌,但是也忍不住扭动长长的脖颈朝着下面看去。 一看,白童子便愣住了。“有些像.” 灵华君听见白童子言语之中好像认识那下方之物,立刻开口问道“有些像是什么?” 白童子仔细分辨了一下,然后告诉灵华君。 “乍一看。” “感觉有些像是大日神宫寝宫上穹顶描绘的,那座天外天的天宫的一部分。”但是说完之后,白童子惊慌不已,连忙急促地说道。 “不过怎么破成残缺成这样,这怎么可能呢?” “这天外天的天宫,怎么可能会落到人间里来呢?”“谁能让这天外天的天宫落下来?” 白童子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害怕,不敢深思。 听到白童子这么一说,灵华君立刻朝着下面看过去,她终于知道云中君此来寻找的是什么东西了,又想要做些什么了。“原来。” “是因为那天外天上的天宫的一部分落入了人间。” “所以神君才从九天之上降临人间,然后在楚地醒来。”这样一想,似乎很多事情就想通了。 这是说出口的,还有没有说出口的。 灵华君也终于得知云中君重回楚地是在取回一个能够让他重回天外天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云中君是为何从天外之天堕下九天落入人间。 但是灵华君知道,他不可能长久地驻留在人间。等到有朝一日。 他摘下了那代表着云中君的天神相,便会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份。 他会沿着那三十六重云霄,重返那天外天之上,登临那属于他的位置。“在人间的时候,他是云中君。” “但是他终究不属于这人间,他属于那云霄之上,他会回到那天外之天登临太一之位。”“我能够看到这一天么?” “那个时候我或许已经死了,化为了鬼神或者其他的什么。” 灵华君骑着白鹤在天上盘旋了几圈,看着下面的鬼伯已经开始施展神通开山辟地,移山填壑。大量的藤妖树妖听从号令而来,鬼神从幽冥之中浮现人间大地,将那神峰改造成另外一副模样。灵华君也不再看了,她已经彻底解开了心中疑惑。 “走吧!”“回去。” 白童子说:“不再看看了?”灵华君说:“不必看了。” 白鹤遨游在白云之下,灵华君的声音也随着风散落开来。“在我还在人间,我还活着的。” “做一些我能为神君做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月神三杀(加更求月票) 集合了所有的能源,甚至周围大大小小的地狱都停止运转,连地狱之中的恶鬼都罕见地休假了。还耗尽了江晁和望舒所有的天一合金储备,就差没有将巫山神女的大腿骨给拆一条下来。 千呼万唤之下。 第二台智能车间终于诞生了。 不过这第二台智能车间并不是“八臂魔神”一样的姿态,而是看上去更像是一头巨大的牛,尤其是其展开以后的工程车形态,达到了三十米的长度。 “正在进行组装左臂,左臂组装成功!”“正在进行组装右臂,右臂... 江晁站在蛟龙养殖中心的高台上,看着下面那只慢慢成型的巨大的“牛魔”。 其当然不可能全身都是天一合金的,身体大部分都是普通的金属结构,很多地方甚至都是很早以前便制造打印了出来,只是现在才进行了组装。 只有那牛魔又能当蹄子又能当手臂的肢体是天一合金的,甚至因为天一合金不够,只有两只前臂才是天一合金打造的。至于不够的地方,后面再慢慢找补吧,就当是“牛魔”在修行了。 有两只天一合金的前臂,也足够用了。 至少将空间站挖出来,然后拆解重铸是足够的 不过,看着只有两只天一合金前臂的牛魔,云中君还是忍不住说道。“又是丐版!” 月神适时地出现,从云中君的身后走出。“是青春版!” 第二台“牛魔”外形的智能工程车组建完毕之后,江晁和望舒立刻将其转交给了黄泉基地的主机,也即是“鬼伯”。“牛魔”工程车虽然展开来的模样庞大无比,但是折叠起来也就是一个长方体。 虽然还是很大,但是运输起来就要方便多了。 看着那鬼伯融合那“牛魔”智能工程车之后变形成的模样,月神望舒十分满意。“现在,这鬼伯才有些鬼伯的样子。” 三只眼,老虎头,身子就像牛一条。 “就是这虎头和身体的比例不太一样,后面等牛魔工程车升级一下,能够融合变形就更好了。” “融合的时候牛魔从四蹄状态变成牛魔状态,前肢变成手臂,脑袋也从牛头变成虎头,鬼伯就在头顶的第三只眼睛的位置。“ 江晁:“为了玩这套花活得浪费多少资源,而且有什么用?今天是没有礼貌的望舒,立刻对云中君进行了反击。 “没有格调更没有品味的云中君。” 这第二台智能工程车的控制权移交给了鬼伯之后,黄泉基地立刻安排其开始施工,之后便出现了灵华君和白童子所看见的那一幕。 地下的施工已经基本完毕,但是需要将江壁破开。随着一声巨响。 江壁爆破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巨大的牛魔头颅从里面探了出来。 其实,将空间站挖掘出来这件事情并不难,派一个“大妖”过去便可以了。难的是拆解。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交给妖来干,万一拆坏了怎么办。 智能车间改换成的智能工程车形态,用来干这种事情自然是最合适的了。“嗡嗡嗡!” “滋滋滋滋滋滋!”“咚咚咚咚!” 那牛魔的两条机械臂,变换成各种各样的形态落下。 看上去就像是肌肉纠结的双臂上突然爆发出无数的青筋,然后那些青筋突然分裂了出来,化为了一条条细小的机械臂作用在空间站上。 就这样,鬼伯和“牛魔”智能工程车将那死死嵌入地底之下的空间站拆了一整天,黑夜都未曾停息。白日里牛魔探头,夜里鬼神提灯照亮大江。 终于在第二天清晨,鬼伯控制若“牛魔智能工程车将整个空间站拆解了出来,然后这些部分一一装船,通过长江水运送到上游和下游 “这些都装好,打包到汤谷去。” “还有这些,都运送到蛟龙养殖中心这边来。” 江晁和望舒虽然并不在现场,但是也在通过神游四方的能力,监察着整个过程。望舒倒是挺有自信和把握的,丝毫不担忧将空间站给拆坏了。 这一次,反倒是轮到江晁略微有些担忧。“你的主机也在里边吧!” “嗯,在里面啊!” “你就不怕给拆坏了?” “怕什么,拆坏了我就换一台主机,如果没地方去,云中君可以往心脏或者脑门上插一张卡,我也能暂时和云中君挤一挤。” “那还是不必了,还没到要那么挤的紧张时刻。”天蒙蒙亮的时候。 “牛魔”智能工程车彻底完成了任务,也终于停了下来。 接下来其也立刻收起了工程车的形态,重新变成了一个折叠起来的长方体。鬼伯落在了地上,控制着那长方体进入地底之下。 最终,将其安置在了黄泉基地的上层。抵达黄泉基地的大门前,鬼伯停了下来。“嗡..嗡..” 鬼伯抬起头,虎头扭动着,镜头收缩变换着看向了那黄泉基地的大门。随后,头顶上的红色灯笼成片地亮起。 密密麻麻的线缆从高处落下,接在了那鬼伯型自动拟人机械装置上,也同时将它一点点地提了起来。“归位!” 鬼伯将自己镶嵌在了黄泉基地的大门上,看上去就和当初望舒设计的那副壁刻一模一样。头颅往下低垂着,机械臂和机械蹄子垂落,眼中的眸光渐渐消失。 彻底进入了待机状态。 而与此同时,那一旁的长方体也化为了智能车间形态,开始了下一阶段的任务。 只听见车间里不断传来密集的声音,吵闹嘈杂不已。 “哐当!” 而每一下,便看见一个罐子直接被铸造出来了。 而制造不够用的罐子这只是附带的任务,智能车间和智能工程车的任务是负责和维护整个黄泉基地的运转,同时也负责建造整个基地的工作。 只要它存在,黄泉基地就是一个自给自足能够独立于一切之外的体系。需要罐子的时候,它便制造罐子。 当地下基地不够用的时候,它便开始拓建整个地下黄泉基地,同时照料那无边无际还在向着远方蔓延的彼岸之花。这座庞大的基地,还有那盛开的美丽妖冶花海。 以及。 那彼岸花下埋藏的无数个罐子。 这里的一切的一切,营造出了一个似乎没有真正的死亡的神话世界。 只要黄泉基地存在,只要这个体系还在运转,这里的智慧生命就没有所谓的终结。只是从一个形态,转化成了另一个形态。 有人觉得这无比恐怖,但是有人又会向往这永世没有终结的神话。云壁山中。 各种各样的妖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汇聚在了神峰之上布置下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散发出隔绝内外的“阵法波动”。 被鬼伯出世给吓坏了的云壁山山民和西河县百姓听到动静渐渐消失了,于是大着胆子朝着江边聚集,但是走着走着,所有人竟然迷了路。 随后,他们便发现了一件令人惊恐的事情。“神峰呢?” “我记得神峰不就在这边,这边还有路。”“怎么回事?” “不见了?”“都不见了。” 在众人眼中,那神峰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或者说那神峰就在远处,但是他们永远也不可能走得进去。 仿佛天上有一只巨手落下,将那一处位置的坐标被从人间的地图上抹去,放在了另外一幅地图上。而远处的江壁上,也在发生着类似的事件。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藤妖从江壁之上蔓延下来,大量的石头堵住了地下的沟壑,那藤妖泽生喷用出了大量的水泥。原本开裂的江壁和地下巨大的坑洞沟壑很快便被堵上,随后渐渐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甚至于。 那江壁上的石窟也在,原本的那座窟中石像也在。只是,这石窟再也没有办法打开了。 石窟的后面也没有了那平日里睡在“天宫”深处,时不时出来晒晒太阳看看江景的神仙。 “好了么?” “倒计时七分二十三秒。” 站在高台上,江晁扶着栏杆俯瞰着下面广场上巨大的“金乌之卵”。 借助蛟龙养殖中心的智能工程车,还有牡丹龙宫水电站的支持,金乌之卵也终于铸造完毕了。从空间站上拆卸下来的东西,也都融入了金乌之卵内部, 这颗卫星看上去就像是一枚真正的卵,等待着这金乌慢慢孕育出来,它或许将会化为一只翱翔在天外的金乌神鸟。“一起带回去吧!” “正在装车呢!” 江晁从高台侧边的铁梯往下走去的时候,广场上的机械臂正在准备金乌之卵的运输 不过,蛟龙养殖中心虽然有制造金乌之卵的能力,却并没有将金乌之卵送到天外天的设施。“要怎么将它发射到轨道上去?” “还得等一会。”“等什么?” “等我想好火箭应该叫什么。”” 带着金乌之卵回去的路上,江晁通过鸟妖观察着长江两岸农作物的长势。 那鸟儿落在树梢上,盯着地里的庄稼看着,突然间听到田埂上大树下休息的农夫说起了神仙。“今年的长势真的好啊,看着真是喜人。” “是啊是啊,看着就安心,要是年年都如此就好了。”“听说开春的时候,有人看到青耕鸟了,你看见了没?”“也不知道那神鸟给我家定的稻谷是多少。” “反正肯定比去年强。” “神仙可是说了,今年丰衣足食,现在这足食有了,丰衣也不远了。”“还有丰衣,这怎么说?” “神仙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那树上的鸟妖左看右看,蹦蹦跳跳。 而远处大江上的龙脊上,神仙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远处。良久后,后突然说出了两个字。 “丰衣?” 江晁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哪里说过这话。“我说过这话?” 狡辩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在赛博神仙的面前。云中君的一言一行,都有着存档。 那史官记录皇帝的言行,都是用笔来记,只留存有文字,还是删减版的。而云中君的记录不一样,不仅仅有文字,有声音,还有视频 听到云中君这么一问,月神立刻走了出来。 随着多方位,多角度地播放当初云中君说过的视频和录音。 “今岁,地神山主庇佑之地,当五谷丰登,百姓丰衣足食。”让云中君无可抵赖。 望舒凑近云中君耳后,展开了阎罗低语。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说出来的话,可是都要兑现的。”月神三杀,将云中君杀得遍体鳞伤。 第六十六章:云上仙宫和偏光隐身技术 大日神宫内。 江晁坐在云床上,手里拿着一面“铜镜”。 那铜镜中间的镜面播放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标题,上面写着《关于化学纤维的加工工艺》。江晁用手指滑动着屏幕,那认真的态势,大有学习《母猪的产后护理》的模样。 江晁翻着翻着,似乎认为看太慢了。 于是接下来他便从“铜镜”下面抽出了一根线来,接在了自己的一缕头发上,随后便闭上了眼睛,进入了另一个层面的学习之中。 “看那个有什么用?” “最后,不都是我在干活。” 望舒又准时地出现了,不过这一次倒不是过来揶揄云中君的,她带来了好消息。回来这两天,月神和云中君关于丰衣一事进行了讨论。 后面的事情后面说,不论最后该怎么用,得先将布料生产出来。 之前,云中君这边除了自己和大日神宫、以及一些建筑内部的装饰所用需要布料,其他地方就基本不怎么用到了。 但是这些地方加起来也用不了多少的布料,而且因为云中君喜欢蜀锦和棉布,这些布料也基本都是从人间采购的,而不是自己生产。 因为没有需求。 所以在望舒的安排之中,并没有制造生产布料的该项计划。“起码得了解一下吧!” “而且你的诞生,不就是因为人有局限性么,你就是我的手臂,我的翅膀。“不靠你,我靠谁。” 云中君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连接在发丝上的线缆放了下来。 因为彼岸花神经系统的原因,月神科技现在的接口也都是神经系统的接口,看上去充斥着一种古典又现代的美感。但是这表示着,如果换一个现代人过来,估计都不知道这接口该怎么用 或者说,也根本没有办法接入系统。 “有些事情我能帮你做,但是永生这件事情,你也要自己努力啊!”“对了,该说你之前交代我的事情了。” 望舒带来的好消息便是在蜀地已经建立起了几座生产高分子材料的小地狱,相关设备已经由蛟龙养殖中心制造出来后,从牡丹龙宫港口装龙运送往蜀地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蜀地,因为那边有着神树若木,以及油田。“大概要多久才能送过来?” 江晁知道小地狱已经开始建造之后,点了点头,之后又问了一句。 望舒眼神一动,面前一个窗口迅速弹开,显示出了各种画面还有倒计时。“安装设备,组织生产。” “等到第一批原料送过来的时候,最快也得是半个月后了。 望舒过来汇报了一下关于新的小地狱的建造和投入的情况之后,便消失在了云床之上,而江晁接着用连线的方式看了一些材料之后,便从云床上起身朝着下面走去。 突然之间,望舒的投影又出现了,站在了江晁的面前。“对了!” “大日神宫差不多建完了,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程了,你也该从下面的大殿搬到最顶上的大殿去了。”“那上面有着空间站里搬过去的东西,有着你最喜欢的座舱,游戏机柄。” “对了,还有你的电热毯,赶紧披上吧!”江晁知道望舒在揶揄自己,但还是开口说道。“马上都夏天了,还电热毯。” 话虽这么说,但是冬天的时候江晁还是很喜欢那个毯子的。尤其是。 将电热毯裹在身上,拿着手柄打游戏的时候。 江晁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大日神宫的最底层,这座高层建筑前面的几座大殿和院子里。按照设计,这里其实是作为迎客和举办典仪祭祀等活动用的。 之前。 不过是因为大日神宫没有修建完毕,所以江晁才暂时住在这里。 江晁沿着大日神宫的宫中甬道,朝着深处的那层层叠叠的屋檐垒砌而成的超高层建筑而去。他乘坐仿木的电梯沿着边缘一层层往上。 沿途,左右侧可以看到这建筑上到处都是各种“植物”。 各色的树木,大大小小粗壮不一长着各种叶子的藤蔓,点缀着这座建筑的每一层。 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每一层都是一片大地,都有着花草树木,有着属于自己的一片独立空间。“呜呜呜!” 电梯上行的时候发出声音,这电梯是镂空设计的,不过外面蒙着一层玻璃,连脚下也是,因此前后左右以及上下可以看到外面 随着上升,那太阳的光辉也通过镂空的格子照射进来,并且随着电梯的移动发生着变化。江晁看向电梯,发现这电梯还是没有按钮。 而且更奇怪的是,它连层数的划分都没有,只有一个上和一个下,似乎只连通着最底层和最上层。“噔!” 电梯打开,江晁便到了这栋高层建筑的最顶部。 和下面只是边缘处看到植物不一样,这建筑的顶部更加夸张。上面竟然有着山,有着瀑布,有着小河。 池子里面可以看到荷叶,庭院之中的树上开满了花。 而且周围还涌动着雾气,流淌在那桥上,涌动在柱梁之间。 宫殿没有下面的高大森严,但是也相差不大,尤其是在这犹如天宫云海一般的位置,让人感觉就好像真的进入了天上仙阙了一般。 江晁踏着那“云气”朝着里面走去。 走过那弥漫着雾气的莲花池,穿梭在其中云气蒸腾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下,而从桥上往下望去,池中有着什么庞然大物扭动了一下身体,鳞片在波澜之中折射出光芒。 江晁哪怕没有看到那东西在水下的画面也知道,那是一条龙。 江晁接着朝着里面走去,穿过水池雾气之中好像悬浮一样的石块,穿过一棵棵高大的神树之下,登上能够自行往上的阶梯,进入了最高处的金色神宫之中。 在这里,他回头望去。 此时此刻。 脚下的一切淹没在云中,远处大地显得遥远且辽阔,大日自天尽头浮现他站在“云海”之上,身穿神袍仙衣,立于天阙之前。 仿佛真的成为了那云上的神君 云中君登高而去,宫内诸妖也自然要跟着一起去,住在那“云上仙宫”中。有些鸡犬升天的意味。 同时,也将殿内的东西给搬上去。 要时间便看见各宫各院之内的妖们忙得鸡飞狗跳,有妖搬着瓷瓶玉罐,有妖卷起画卷,有妖甚至连墙壁上的壁刻都拆了下来,那壁刻原来是瓷砖一样的存在镶嵌在上面,而不是真正地凿刻出来的。 接下来这下面的宫殿也要重新装修,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云中君熟悉和喜欢的一切都给带上去,小妖们为此忙碌个不停。整个搬迁工作,一连持续了七八日,才算是初步结束。 “这地方好高啊!”群妖搬到这云雾缭绕的高处,一个个欢呼雀跃,满心欢喜。“那下面是做什么的?”也有妖注意到了这栋超高层古建筑的内部,询问道。 “是给其他的妖住的,后面还会有妖来,不过他们不能跟和我们一样,只能住在里面了。”有妖知道一些什么。“你进去看过了么?”有人很好奇。 对方还真的进去看过,因为他也有参与工程建造。 “里面就像是一座座城,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只有下面第一层和第二层两个出口,不过里面什么都有,有住的地方,有亭台楼阁,有街市,有.. “这么热闹,我也想要去看看。” “看什么看,里面现在可都没有妖呢!”仙宫之内。 妖怪们好奇劲过了一些之后,也各自开始按照自己的职司忙碌了起来,在妖客姥姥的安排下,就连妖客姥姥那棵树,也都移植到了这高处来了。 “神君!” “都已经布置好了。” 云中君行走在仙阙之中,沿着那悬崖绝壁旁的长廊一直往前走去,一宫装女子跟在其身旁,告知对方这仙阙的结构。这仙阙大得出奇,云中君至今还没有走完这仙阙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行走在其中给人一种要迷失在内部的感觉 要知道,这才是最顶层的一层。 立于那绝壁上的长廊上,看着远处的群山大地突然间,江晁有一个问题。 这么高的一个超高层建筑,其他人难道看不见么,如果看得见的话,现如今应该早已经引起轰动了吧!宫人躬身作揖,低着头说道。 “神君!”“是阵法。” “在这阵法之内,凡人不仅不能进入这阵法覆盖之地,也无法看到。”江晁问:“就算进不来,看应该还是能看到的吧?” 宫人让开道路:“神君,请随我来。” 江晁来到了仙阙的最高处,看到了布置在这座超高层建筑最顶部的一个仪器。 那仪器发射出一道道光线帷幕,沿着高处落向汤谷之中的各个角落,可以看到那些角落里也有着相同的仪器,发射出的光线帷幕和其交叠在一起。 多方面的光幕交错在一起,化为了一层光界,让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可以看到外面。云中君一看到那台仪器,便知道是什么了。 “哦,是这个。”偏光仪。 江晁知道这个东西,这是根据偏光隐身技术制作的仪器,常用在一些作战用的自动拟人机械装置上。但是江晁没有想到。这东西会被望舒用在这么大的建筑上。 通过偏光技术,可以让人肉眼看起来这座超高层建筑,甚至是整个汤谷,都看起来像是突然间消失了。 再加上藤妖树妖联合在一起创造出的幻境,其他任何生命个体不仅仅肉身不能进入这里,连肉眼也无法观测到这里了。两个层面的消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对于凡人来说,这座汤谷洞天的确不在人间了。 第六十七章:鬼的虚拟永生和妖的人格永生(求票) “噔!” 古韵琴声回响在大殿之中,突然之间一声嘈杂的声音出现了,打破了整场演奏其他的妖吓坏了,纷纷跪在地上,拜向那云床之上的神君仙圣。 “请神君赎罪!” 云中君抬起手来,柔顺的衣袍贴着云气抖落了一下,其并没有计较这等小事。 江晁看过去,便发现一把胡琴从墙上落了下来,而柱子下的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妖影缓缓消散在了光芒之中。“咚咚!” “啪嗒!” 那胡琴落在地上蹦跶了两下,最终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那正是该妖怪的本体,但是此时此刻这胡琴妖不知道为何幻化为的人形不能维持下去了,甚至本体都脱离了连接掉落在地上,这并不属于正常情况。 众妖惶恐不安地贴在地上,而声音从云床之上传了下来。“发生了何事?” 而这个时候,一侧一名宫人走了进来,对着那云床之上的仙圣行礼之后说道。“禀神君!” “这胡琴妖脱胎了。” 云床上的仙圣立刻想起了关于妖的一个特性,因为脑容量的原因,大多数妖容纳不下太多的讯息,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动遗忘部分记忆。 “记忆重置?” 但是随着那宫人的讲述之后,云中君便明白不是他预料的那样。 脑容量容不下太多的讯息自动遗忘对于妖来说称不上什么脱胎,甚至他们都不认为这有什么特殊的,就和人会遗忘很多以前的事情一样,这不过就是本应该发生的事情。 而发生在胡琴妖身上的情况,是植入其妖躯之内的大脑终于抵达了极限,再也不能维持下去。江晁看着那胡琴,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是真正地死了。” 如果之前的记忆清空从某种程度上还称不上死亡,那么此时此刻的这种脑死亡,在江晁看来应该算是彻底地死了吧!但是,妖客姥姥听到云中君这么一说,却摇头说道。 “并非如此?” “这小妖的魂魄还在,肉身还在,便算不得真正地死了。”“只要施以还魂之术,接下来便可让其重新醒过来。” 哪怕是云中君,听到妖客姥姥这么一说,也要时间有些难以理解。什么还魂之术? 都已经脑死亡了,还怎么还魂? 妖客姥姥也没有解释,只是躬身说道。 “还请神君稍候片刻,老身立刻便让这小妖还魂,到时候他便可活过来了。” 江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妖客姥姥打开了琴妖的身体,然后拿出了一件“法器”。妖客姥姥操控着那法器,从琴妖的身体里面取出了一个球体。 之后。 妖客姥姥将球体里面的一个器官组织取了出来,然后装了另一个器官组织进去 很快,江晁看到那胡琴妖从地上爬了起来,那胡琴在地上崩塌了几下,转了几圈,然后接上了网络。一个虚幻的影子重新出现了大殿之中,对着上方的云中君叩拜。 “神君,小妖扰了神君的乐宴,罪该万死。”神君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 “无妨。” 此时此刻,江晁的确早已不在意这些小事,他只是认真地看着那胡琴妖,观察着他身上的变化。那小妖却不自觉,只是千恩万谢,好像此时此刻苏醒过来的他真的是刚刚的那个他一样。 然后,其又对着妖客姥姥行礼表示感谢。“谢过姥姥!” “若不是姥姥给小妖还魂,小妖这魂魄怕是要就此消散,这残躯也不知道该置于何处了。”妖客姥姥笑着摇了摇头,让他谢过云中君。 然后和那胡琴妖一起,对着云床之上的神仙再度拜谢。“神君!” “看,他好了。” 云中君看着这一顿操作,看是最终是看明白了,但是依旧愣了半天。 妖客姥姥是另一个大脑接替了他的身体,同时将生命模版和人格芯片也进行了移植。所谓的还魂。 竟然,是这么个还魂法。 将脑子给扔掉了,将身体和芯片保留了下来。 所谓的记忆人格便是其口中说的魂魄,将其重新植入其中便是还魂,对于他们来说好似只要记忆人格固定,脑子就好像能够一个可消耗品一样随时进行替换。 妖客姥姥和胡琴妖毕恭毕敬地行礼,脸上带着恭敬和微笑,但是此时此刻哪怕作为神仙的云中君,也感觉到一种荒诞的诡异感。 天气预报时间。 云中君和月神聊起了这件事情,月神望舒便拿出了一份报告,递给了云中君看。 云中君接过那虚拟的报告,便看到一大堆文件通过网络传输,化为弹窗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不久前,关于妖的人格永生实验就成功了。” “我们在鬼的身上已经得到了罐子长生和意识上传永生技术,而妖的永生则是另外一个不同的方向,一个在虚拟世界之中获得永生,一个在现实世界无限轮回。” 江晁站在玉前,头微微偏动,看着里面的月神沿着玉壁迈步往前走着。“这也是一种永生技术么?” 隔着一面墙壁。 望舒衣带翩翩,霓裳飞舞。 “其实从某种层面来说,妖的永生技术就是鬼的罐子和意识上传技术的一种变体和升级。” “妖的脑袋就是一个小号可移动的缸中之脑,它们的生命模版和人格芯片就是一个时时刻刻在进行着意识上传的终端。”“到了这一步之后,大脑便成为了一个替换品,那个芯片之中存在的记忆和不变的人格才是真正的他们。“ 江晁:“这有什么用呢,你又准备用在什么方面?” 望舒说:“有很多用处啊!” 江晁:“比如?” 望舒说:“比如..” 望舒沉吟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然后用淡淡的微笑看着云中君说。 “意识上传之后的鬼,我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他的人格再投入人间,这不就是转世轮回么?”“这等于在妖的永生实验成功之后,所有人都不会再死了,只要装进了我的罐子。” 江晁又问:“你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么,只是单纯地为了仪式感?”望舒说:“怎么会没有作用呢?” 望舒从远处一点点走过来,靠近云中君所在的位置。 “云中君不是说人的生命形态从设计上就不属于长生种,人的身体经历不起岁月的消磨,人的心理也会在岁月之中渐渐凋零。” “如果运用上了这种技术,那么一个人的生命维度便会从百年,被拉长到一种近乎永生的地步,成为一个真正的长生种。”“一个人可以用一世又一世地轮回去历经十八层地狱,经过一世又一世的人间修行,不断地积累功德,历经罪业。” “不论是功德,还是罪业,都是一种修行,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之中。” “让一个人慢慢地脱离低级趣味,变得高尚,变得完美,变得大彻大悟。”“最终在某一世,同一个人格的所有记忆全部回归,顿悟成仙。” “你觉得这样的计划怎么样,是不是很有仪式感?”“而且。” “我们不是通过这一场跨越千世万世轮回的实验,证明了人也是一种长生种,至少可以蜕变成一种长生种。”江晁隔着墙壁,看着望舒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不会真的打算这么做吧?” 望舒贴近了墙壁,和云中君对视着 “这个其实无所谓,做也可以,不做也可以。” “更重要的是这一场实验成功代表着,云中君一旦关于仙的永生计划失败的话,还有着两个备用长生选项。”“一个,是罐子和意识上传进入虚拟世界。” “还有一个,便是轮回转生。”江晁面无表情,问月神。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轮回成为了另一个我,你觉得那真的是我么?这样一问,月神也愣住了。 “嗯,我也不知道。” 一瞬间,望舒这个人工智能竟然也有些迷茫,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被称之为真正的人工智能吧!“所以。” “才是备用计划啊!”天阙之上。 接下来,江晁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妖,有的还是江晁很熟悉的妖,甚至能够叫得出来的名字。但是每一次江晁总会去想,今天它们的身体里的那个脑子,还是昨天的那个脑子么? 他们,还真的是原先的那个人么? 即使叫着同样的名字,拥有着同样的性格,连说话和反应都一模一样,有着同样的悲欢喜乐,一模一样的生活习惯。之前,江晁还觉得他们只是不断在重复着过往。 而此时此刻。 江晁觉得他们的岁月好像是被定住了,千世万世,永远不会发生变化。 江晁不会问他们这样好不好,因为他们都觉得这样好极了,每天都能够如同昨天一样欢乐悲喜,不用去忧愁往昔,不用去担心明日。 觉得不好的,或许只有那善变的人。这一天。 望舒发来了一份提醒通知,江晁一看,便发现是一封定时通知,就好像是闹钟一样准时响起。江晁打开一看,便发现是“丰衣计划”的原料已经生产出来了,正在蜀地装船待发。 但是这就简简单单地结束了,接下来还需要通过各种生产工艺和设备,以及配料方案将它们制造成不同的纺织物,最终印染成布。 到那个时候,才能去考虑如何使用它们。 第六十八章:青女献衣(加更求月票) “呲!” 江晁路过宫殿的一角,云纹神袍的袖子挂在了扶手上的石兽的角上,而“铜筋铁骨”的云中君一用力,那神袍便拉开了一个口子。 江晁没有在意,看了一眼之后,便接着往前面走去。 但是远远一直跟在身后侍奉听令的仙宫侍者却注意到了,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寝宫的玉璧之前。 江晁在玉壁上开了一个窗口,正在调阅传输着什么。这个时候,外面的占风铎突然响了。 “叮咚...叮当叮咚...” 有人来到了寝宫之外跪在地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表现出了求见的意思。 而随着有人来,立刻看到左右宫柱上的神兽活了过来,盘绕在柱子上游离着,虎视眈眈地从高处往下看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散发出强烈的威势,同时也在审视着来人的所有信息。 “来者何人?”“何事求见。”寝宫之中。 站在玉壁前的江晁也循着那占风铎的声音朝着外面看去,视线一瞬间便跨越距离望见了来人的模样。 江晁认得对方,尤其是当对方飘舞在空中的模样,哪怕是在大日神宫里的众多妖怪里也如此具有标志性。正是之前那个问云中君要过谱子的青衣妖。 不过此时此刻她卷起风也驾驭着风,捧着一件衣袍飘舞在半空之中,风扬起她的青衣,也吹动着那屋檐下的占风铎,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咚!”“叮当.叮当.” 青衣妖左摇右晃,飘在空中分外的吃力。 那一件袍服对于她来说好似重若千斤一般,压得她不断地往下坠,哪怕使尽全力并且转来转去,才能维持住自己的身形。只是这样乍一看过去,就看见那窈窕少女在风中被吹得格外狼狈,也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过了一会,殿内有着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青衣妖如蒙大赦,立刻朝着大殿里飘了进去, 她摆动着手臂,霓裳如同云一样长长地在空中舞动,穿过那空旷的大殿,进入了深处。 她落在了从高处垂落下来的白色帐幔前,渐渐地看到帐幔后一个身影慢慢走近了过来,最后掀开帐幔站在了其面前。青衣妖立刻行礼,口中说道。 “神君!” 云中君站在殿中,两侧的白色帐幔轻轻舞动,目光落在了其身上。“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情么?” 而这个时候,青衣妖献上了衣服,对着云中君说道。“神君的衣服破了,该换了。” 青衣妖的人格设定是天真烂漫的性格,她说话有些直来直去,竟然直接说云中君的衣服破了要换。 若是换个人来说十分不合适,可是从一个匆匆忙忙从天上飞落下来,身披天衣霓裳脸上带着笑容的少女说出来,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厌恶了。 “哦,你看到了啊!” 江晁提起袖子,看了一眼袖子上的破口之后便知道了原因,应该是妖客姥姥让青衣妖过来的。江晁一挥手,那帐幔两侧的金色绳索动了起来,卷起了那衣袍送到了他的手上。 江晁也没有换,只是摸着那衣袍感受着衣服的质感,随后又看了看衣服上的绣花。 衣服的质感不必说,光说上面绣着的日月星斗和祥云白鹤,就给人一种针工繁复到眼花缭乱的感觉,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非常到位没有丝毫误差。 江晁看向了青衣妖,问他。 “这针工和我之前穿的那套一模一样,这套衣服你是从哪里取来的?” 这两天,江晁一直都关注着有关衣物和布料的事情,对于衣服和布料的事情也自然变得格外地敏感。此时此刻看到这青衣妖献上仙衣,自然也想要问上一问。 青衣妖抬起头,回答道。 “这衣服是我缝制的,按照神君的身形做的,如果神君说的那件针工真的是一模一样的话,那应该也是我做的。”随后,青衣妖看着云中君的衣袍,盯着看了好一会,立刻说道。 “云中君身上的这件仙衣也是我缝制的,绣了很久才绣成这样。”云中君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衣服一直都是由她来制作的。 听到青衣妖说自己身上的这件仙衣其绣了很久才绣成,他又看了看自己弄破了的袖子,之前丝毫没有在意,也懒得去管,如今想起来竟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还好,破的不算多。” “缝一下,也一样可以穿。” 但是听到云中君这么一说,青衣妖却紧张了起来,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 “神君可是神仙,天上的神圣,衣服破了怎么还能再穿呢!”云中君放下袖子,开口说道。 “也没有那么金贵,又不是没有穿过。” 以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还将一块麻布蒙在身上当衣服呢,去年的时候,一盒月饼吃了多少天。不过这般“艰苦”的岁月,如今都一去不复返了,云中君也日渐变得骄奢淫逸好逸恶劳了。 不过此时此刻,云中君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你不是乐妖么?” 青衣妖答曰:“我前身本是树上的一只蚕,是巫山神女点化了我成为了天衣妖,但是织布是我与生俱来就会的。”江晁一听便知道青衣妖缝制衣服的天赋和技能应该是那芯片赋予的,也便是那所谓“与生俱来”的。 云中君问:“你又在乐府里面跳舞,又要缝制我的衣服,不觉得很辛苦么?” 青衣妖连忙说道:“我缝的可是云中君的仙衣,大家羡慕我都羡慕不过来呢,怎么会辛苦呢,我喜欢跳舞,更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跳舞。” “可惜,我自己没有办法换衣服,不过我喜欢做衣服。” “想到我做的衣服穿在云中君的身上,我欢喜得不得了呢!” 听到青衣妖这么一说,云中君还是感觉很喜悦的,但是转念又一想,妖对于他的崇敬都是刻在芯片里,也烙印在所谓的魂魄上,又感觉那喜悦淡了几分。 说到这里,青衣妖还说起了另外一个不辛苦的原因。 云中君基本很少听曲也很少看她跳舞,所以乐府那边的大多数妖怪整天都无所事事,实在是辛苦不起来,基本都是等到一些重大节日的时候才忙上一阵。 “如此说来,倒是我让你们没有事情做了。 “若是神君能多写一些曲谱,多来几趟乐府的话,就更好了。” 云中君将衣袍放到了一旁,立刻有金色绳索前来接走,将其放在了一旁。 而云中君看向了青衣妖,喊出了她的名字。 “对了,青衣。” 青衣妖听到云中君喊出自己的名字,却疑惑地看向了周围,左顾右盼的寻找着那个名字叫做青衣的人。 然而大殿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那个名为青衣的人。 青衣妖疑惑地看着云中君,问道。 “青衣是谁?” “难道神君是在喊我,可是,我是青罗啊!” 青衣妖指着自己,那双眸天真又迷茫地望着神仙,不明白为什么神仙会记错自己的名字。 云中君也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问她。 “你成为妖有多久了?” 青衣妖算了很久,却怎么算也算不清楚,这个月的事情她还能记得很清楚,可是追溯到上个月的事情,她就感觉很模糊了。只有一些非常非常重要的时刻,才能够被记起来。 至于其他的,就好像是一场大梦,像是前世轮回,淹没在了岁月之中。 “似是过了很久了吧!” “过去的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起来了,不过我记得云中君给过我霓裳羽衣曲的曲谱,在很久很久以前。” 云中君并没有觉得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仿佛就近在眼前。 云中君看着一如昨日始终停留在最初岁月的青衣妖,突然问了她一句。 “若是能够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不再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你愿意么?” 青衣妖问:“那得看变成什么模样了,不过不变也挺好的,但若是云中君想要我变的,我肯定愿意。 云中君想了想:“天宫的织女如何?” 平日里。 妖除了机缘巧合之下被神仙点化,或者神仙刚好需要其做些什么事情,要不然妖自身是不可能发生什么变化的。 一开始是什么模样,后来便一直是什么模样。 青衣妖离开之后,月神出现在了云中君的身后。 云中君说道:“还是该有点变化的。” 江晁想是不是也应该给妖一个上升渠道,就算的人格固定没有办法变化,但是形态、职司、生活还是应该会发生一些变化。 月神:“什么样的上升渠道?” 江晁:“和人、鬼、龙一样,当他们立下功德之后,就能够发生蜕变,人和鬼能够变成鬼神,龙也可以获得水神之位由蛟化龙最终成为龙君龙王,妖也自然可以拥有神位同时血脉发生蜕变。” 鬼神、地神、水神其实都是同属于鬼神之位的神位,是望舒最开始划分的带着鬼神之面的存在,下面便是带着恶鬼之面的鬼或者鬼吏,而上面则是天神相。 其实妖拥有神位这个之前有过先例,例如巴蛇便被封了九地通幽大将军。不过,那是个例。 至少在系统之中并没有写明,妖也能够通过积累功德登上神位同时还能够蜕变血脉的,也并没有开放这个窗口。但是此时此刻,原本的这个个例不再是个例,半掩的窗口也彻底打开了。 对于好似永远轮回不变的妖来说,这或许便是他们唯一获得变化的机会了吧! 第六十九章:织女(求月票) 高高在上的仙阙神宫耸立在大地,一侧便是日渐高大的扶桑神树,巨大的结界将这里和凡尘隔绝开来。 云中君开始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走在那悬崖绝壁一般的长廊上,望着外面的景色,就如同他最开始上空间站工作的时候,喜欢从窗户看向地球那样。 不过,什么景色看得久了,也就变得习惯了。 “天天都站在这么 “你叫我名字就行了,我也叫你名字吧。”唐林聪打开一罐啤酒递给黎俊娜,黎俊娜乖乖的接过道谢。 “是不是如同百戏一般?”郭弘问道,百戏就是后世魔术杂技的鼻祖。 随后马天成将身后的一块红布解开,两个大的捐款箱露了出來,同时还有几名服务生手持刷卡机在那等待着。 “晚饭昨天就说好了的。”许晨说着把筷子放下,应该是吃饱喝足了。 萧剑他万不料萧莹莹竟甘心替上官云挡剑,他怒急攻心,一心想要上官云的性命,以报爱子的血海深仇,这一剑已使出全力,一出手便收不回来了。 看着候老人家这样粘着自己,就明白这老人家自然是沒事找事了,看來他这儿子也是沒什么能耐吧,什么工作不行,非得找个门卫,这老人家自然是不舒服。 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背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我什么也没想!”想到自己刚刚心里一闪而逝的想法,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嘲讽一下自己,仰起脸来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居尚木对这里不熟悉,靳棠带他找了一家条件还不错的宾馆,之后便不再管他,拒绝了他的相送,自己坐公车回家了。 “倒不至让陆掌柜犯如此风险,他日功成,江南七十二商号必成天下第一,这些许钱粮,指不定陆掌柜已不要本王还了,哈哈哈……”赵桓大笑。 下品灵石一共一千一百多块,加上他剩余的三千多块下品灵石,资产已经逼近五千灵石大关。 赏金猎人这边则是有位青年男【初级弓箭手】倒地身亡,以及两匹遭受豌豆重击,倒地咳血的战马。 暗自一阵冷笑,此人根本没有向信号弹所在位置汇聚的意思,反而趁机潜入到落日峰内部。 “这个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王霞大喜,赶紧说道。 斗神行径虽然让人感到不耻,但对方明显不会对人间的领土有什么想法。 说不感动是假的,在这飘渺山庄,她和仙灵儿处处受到排挤,这些年多亏了玉紫晴保护她们,不然她们也不会安宁地生活这么多年。 当然,这么冷的天,董莹肯定不会光着腿,她穿着加绒的光腿神器,但是因为双腿纤细的原因,所以即使穿着光腿神器也显得很好看。 尤其是修为越高的修士,引来的雷劫难就越是可怕,自修仙界创立以来,每年,甚至每天,死在雷劫之下的修士都不在少数的。 说是铁栅栏,只是形状相似,毕竟都是圆圆的,并且绕着这棵树围成了一圈,但是实际上,这整个圈都在闪闪发光,许平觉得这肯定不是铁的,绝对是金子的。 要不然就只能前往霍纳奇斯山脉去和“半个愚者”正面交锋,然而这两个方面论结果上来看都不太行,比不了唾手可得的“旅法师”特性。 乱事先不想了,独立团一千多人,张庄没有撤离的百姓有一千多人,谢天肩膀上扛着两千多条人命,哪还有时间考虑别的事情。 第七十章: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学习(求月票) 不仅仅是织女殿,黄泉地狱之中也生产出了更多的普通布料,只不过用在不同的地方。 灵华君神游天地,站在大日神宫之下。 她看到那如同云霞一般从高处落下的布缎,堆积在面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云霞从九天坠落。 将其淹没。 灵华君失神地看着那落下的“云霞”,伸出手去触碰那“锦绣云缎”,但是 但是我却没有觉得她做错了,因为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同时对张宁口中的那支军团,蔡旭也已经猜到了一些,毕竟在黄巾军之中,真正名声远大的部队军团,其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黄巾力士这个有着极为特殊的名号的强大军团。 说是密室,但实际上其实就是一件本来普通的房间改造出来的而已。 我心中一阵发虚,暗暗自责。之前在北京见到雪梅的异常,我本应该对她多加关怀的,可是我却只顾着自己,疏忽了此事。 虽然她进公司之后,并没有跟着我几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张莹莹手下帮张莹莹做事,但她毕竟是我招进公司的。 三个战士打一个战士,随便玩玩还能有什么优势?相恋成空想还是很狡猾的。 “我感觉我这一生,过的当真是幸福无比。”韩芸躺在床上,对着旁边的人慢慢说的自己的经历。 六成的世界石,也足够她将神藏世界,开辟到这个境界的最佳状态了。 “对了指挥官,明天有一个重要会议在rb召开,是你去还是我去。”千叶参谋忽然岔开话题,本来这应该是石室先生去的,当然千叶参谋也经常去,但是这次会议的地址是在东京,他侄子家就在那。虽然是在郊区。 见那生机微不可察的青年,艰难地在妖鳄尸体上爬起,伸手擦着嘴角血迹时。 好在云念并不是很关心她的艳遇对象,心里更在乎昨晚的那位心动嘉宾。 说罢苏曼又仔细为江源解释了几句,这枚玉简能够使用多次,可以给家人反复使用。 程槿禾心生讶异,没忍住看了眼江辞,他面容清冷,看不出情绪。 强大气血流淌于四肢百骸,叶岁安一举一动都感觉有用不尽的力气。 他也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遇到这个世界的人,就是那爷孙二人。 叶岁安,这是虎妖最看重的血裔肚子里的胚胎,就让它来给你陪葬吧。 临走之前,又对白云楼道:“往后若是猎得好货,什么帝雉,金翅鸟,黑翼潜鸟,莫要忘了李某。 程槿禾极其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没办法,无精打采的去关了门,然后上床盖好被子。 刘夫人更觉心中愧疚,说到底,甄尧出事还与自己的儿子有关。甚至,还隐隐约约和自个儿的事情有关。 他的身体被撞飞起来,如同一团烂肉,在地上弹了几次后,不停抽搐,在他断气前,竟然露出了丝笑容,那么神秘。 对于王月天来讲,他非常清楚与那勾陈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若不是身处三绝宗困境没有好的抽身之法,他也不会兵行险招。 随着林荒运功,默诵口诀后,林荒发现体内的那一滴魔帝血,释放恐怖能量。 他们都在想,如果换成自己是叶擎苍的话,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神鬼莫测的一击。 但是由于集装箱房,不可能不通风,而且也不满足什么无菌房间的要求,所以除了多多施展洁净术以外,当个针灸治病的房间还是可以的,其他就不能保证了。 第七十一章:王朝气运(求月票) 华京城。 云中宫祠。 灵华君回去之后,缓缓的从云中君的神主牌位下站起,她看向了殿中的众多巫觋,僧官道正。 “开坛,我要做法。” 神祠的大殿外,高高的法坛搭建而起,密密麻麻的身影在下面诵经、奏乐,随后还跳起了傩舞巫戏。 灵华君登上高坛作法,众人初始并不知道灵华君这是何意, “太棒了!”老毛子们挥舞着拳头欢呼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了胜仗呢。 火娃摇摇头,看着猫爷身上的魂体,半消失,半扩大的,有些担忧。 如果是在一班宿舍,这时候能够听到街道上的鸣笛声和地下呼啸而过的地铁声。 “人类,你激怒我了。”巨灵猿咆哮,棒影遮天,大面积轰落,覆盖它身体周围。 黑桶终于排除万难到达了指定位置,就在周亦期待着黑桶,是否会有什么让自己惊异变化的时候,它突然“噗”一声爆了。 “临”字符用出后,可以瞬间将自己或者其他人甚至是物品移动到别处。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师里开办了一份报纸,要求全师各单位官兵踊跃投稿;团里也就照猫画虎,跟着创办了一份,这才有了投稿的事情。 拉恩再次开启心灵幻象仪,然后直接转向另外一个方向躲避,不过光棱塔的攻击已经开始了,并不能那么轻易的停下,而恰好的是突变体狂兽人们径直冲了过来。 盯着陆修那似笑非笑的脸,何潇潇总感觉对方是在挑衅自己,以为她不敢去。 朱凯也没心思跟张浩继续聊天了,直接冲了过去,跟大脑门一起翻找起来。 蜘蛛巨蟹的事让大伙儿惶惶不安。的确,现在正处收紫菜的旺季,拖些时日裁剪紫菜也无妨。然而,如果听到这片熟悉的海域出现意外生物,那么乡亲们今后下海岂不提着这份心? 蒋氏揪不出余姨娘的错处,又觉得香罗容貌比先前更添娇艳,可见这几个月没少受宠,心里更生气,便匆匆把人打发了,只留下金燕一人,她要好好问话。 卫风听的出孟虎这是在夸赞他,而他也知道。要想得到这个。出口脏话的大校一句赞卓无疑是难如登天。 他们当然知道强化实战意味着的是什么,相比枯燥乏味的体能力量练他们更喜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野外实战练。 丁母和大伙儿一一招呼,三『奶』『奶』更亲热拉住丁母的手,说要经常回桑家坞看看,别让生份了。 但多罗戴上这枚精神戒指后,其精神力非但没有增幅,反而还略为下降了一些,看来这枚戒指要么是安卡拉专用的,要么就是只能将精神提高到一定的程度,超过这种程度还会导致精神力的下降。 清溟又问明如,如此一个接一个地问下去,室内九位二代弟子,都被过了一遍,其中说出的过往事迹,虽都是沾唇即过,但点点滴滴汇在一处,却是让人气血上涌,难以自抑。 刘由忙在自己的双手之间,连吐了几口口水,然后,起劲地在玻璃上抹着,把玻璃上的积尘全都抹去。 柳东宁眼圈都红了:“六表妹,你怎能这样说?难道你我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你全都忘记了吗?”。 “你!你!你!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我要撤了你,我现在就撤了你,我一定要撤了你。”黄副省长气急败坏的大声骂道。 第七十二章:换个天子吧 太庙之前。 灵华君法驾至庙前,文武百官前来迎接,宗室王侯列于其中。 灵华君坐在法驾上也没有下来,只是看向了宗庙的天上,可惜的是她没有九鼎,无法将那国运具现化出来,只是隐隐看到有一些氤氲之气模糊地涌现。 到了太庙的阶下,灵华君才下法驾。 只是在登台阶上高台的时候,她的目光也还在 我接了一杯清水,含了一口在嘴里,然后对着它的笑脸喷了出去,猫妖打了个激灵,然后卜楞卜楞脑袋醒了过来。 齐昊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青色的嘴唇不断打颤,终于双手哆嗦地解下腰间的一个金色的储物袋,咬牙切齿地丢到了莫由手上。 季如烟听到这里,也总算是明白了一点,看来,焰宗这些年来没有出宗门,也是情有可原的。 宛凝竹被蓝寒烟强行按住头部,咕咚咕咚将碗里的药全喝了个干净才重新获得自由。 寒凝眉头一皱,知道她自己估量错了这个阵法的基础,其实是地上的这整个由鲜血铸成的沟壑所构成的阵法图。 季如烟想要在这一品食楼,只需要拿出江家家主送给她的玉牌,直接就可以登上那顶层。 姚贝贝微微动了动,感觉身下软软的,目光转下的时候才发现白子铭正垫在自己的身下,而她二人正保持着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 姚贝贝恨龙天,可是见龙武这个大伯这么爱护他就有些心软了,刚才看见白子铭放过了他,心里竟然微微一松。 我继续按门铃,并大声的问里面有没有人,正嚷着,听到身后有汽车的声音,转身看去,一辆白色面包车在我身后停了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下来。 “还好你及时赶了过来,那个钱通的实力看起来还不弱。”嘲风呵呵一笑,说着。 另一位则是法师岛的执法长老特里,由于狮王佣兵团的事情,近期法师岛和佣兵联盟摩擦不断,特里当然懒得管佣兵联盟的人的死活。 十天不分日夜的赶路,即便是强如赛尔斯等人,也感到非常疲倦。尤其是受影响最大的妮维雅,精神一度萎靡不振,如果强行进入放逐之地,不说实力削减多少,能不能成功释放出魔法还尚且两说。 以李昊的神识,早就可以笼罩整个岛屿了,所以对里面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赵构屯兵睦洲城,却不着急发兵攻打清溪,反而静静地等待着卢俊义的消息。 一地的怪兽残肢,这都是saber的杰作,可她也仅能做到这个地步罢了。无法使用宝具的她,就像没了牙的老虎,即便脚爪依旧锋利,却失去了一击致命的能力,再也无法称为山林之王。 庞万春等准备要放箭射时,却不知燕青已经上了关上,他悄悄地溜下树来,又偷偷地来到关后,正好瞅见两堆柴草,当即取出火刀、火石,发出火种,把火炮搁在柴堆上,先把些硫黄、焰硝去烧那边草堆,又来点着这边柴堆。 涿州、易州被宋军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虽说郭药师投降了,不过赵构对他有所保留,留待后期观察。与此同时,赵构又让种师道率领大军北上进攻瀛州、莫州等地。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自杀之术。因为这些血蝠独立成个体之后,之所以神魂还能联系成一个整体,其实是一种强力的束缚魂术的作用,名为“躯断魂连”。但这个术法也是有有效作用距离的。 第七十三章:云中君的棋子(万字更新求票) 决定了将天子温长兴换掉,发生了这般大的事情云中君罕见地没有和月神望舒说,或者讨论一下。 他知道望舒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之前不过只是听他讲述罢了,而且这些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一次,向来浅薄眼界只在今年甚至是今天的云中君,罕见地提出了一个有些深度的问题。 “望 曹义果然深受触动,作为西花的臣民,他又哪里愿意心甘情愿的臣服北月?可无奈那北月势大,只有依附于他才能够得一时之利,这在之前也是无奈之举。 齐漱溟立于虚空,面沉如水,可是很奇怪的,这本来应该前来查看这“太元洞”情况的苦行头陀、醉道人等人一个到没到。 神浑身上下冒出了一层黑色玄光,不过眨眼的功夫,那胸口的巨大伤痕和身上其余的伤势全都恢复了,除了衣衫褴褛,和初入这“无极剑界”时别无二致。 “美人,我又不吃了你,你跑那么远干什么?”两人在温泉池里,一个在头一个在尾,虽然一起泡温泉,然而隔着三米。 “原来是这样。”林轩恍然,祖绝境界不比他低,以精血炼制出的东西,他自然无法破除。 从踏出莫家的那一瞬间,苏伶歌就知道。从那一刻起,她的生活也许就再也跟平静无关了。她曾经一度以为,莫苍云是她一切苦难的终结者,只是到了最后没想到,他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隐藏在血气之中的血雨,带着狰狞的笑意,看向姜维,由于使用出了血之狂暴,他的声音,都是出现了一种极为沙哑的感觉。 身旁的蓝翊泽目光不移的凝视着她,不知为何,就是一直保持着这个举动。 毕竟,面对一个凝气期的修真者,没有任何一个凡人,能够抵抗住这恐怖的威压。 太上道祖说到此处,左手单手托起那“灭世大磨”,右手抽出腰间的石剑,带着滔天杀气向鸿钧杀了过去。 咽了一把口水,宋乔帆的喉结微微一动,看向蒋佳宜的眼神也变得热切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觅食的恶狼,终于找到了心意的食物一样的。 “他是来主持公道的,只要他说你是一点红,你就必定是一点红,因为他是铁面无私的,他是个正经人,他说出的话就是真理,天下无人不信。”吴岚道。 朦明的烛光下看得清楚,黄芸只穿了一件薄若蝉翼的乳白色睡衣,玲珑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白皙如玉的肌肤在这件睡衣的衬托下,更显白皙。 “什么!”初次听见的时候,陆远桥的内心是愤怒的,甚至没能压抑住怒火,直接在寝室连叫了起来,也因此招来了是有们的围观。 看他嘴角微微上扬,精致的眉眼之中透着一丝丝的寒气,更是杀意泄露。 “不要紧张,我也不大信。”姜铭安慰一句,实在是怕她恼羞成怒,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后?”他声音中带着丝丝笑意,程凌芝开了个头,再结合她心虚的表情,司徒浩宇几乎是马上就猜到了她想说的事了。 而且她不蠢,十分清楚想要报复回去,靠她这张嘴是不行的,靠身边的男人也不行。 “这可就不怪我了,谁让你,自己拥有那么多让人嫉妒的东西。”妹子承认自己是嫉妒了,很嫉妒很嫉妒。 嘟~的一声长音,对方挂掉了电话,我冷静地想了想,然后走出了房间。 第七十四章:神台一梦(一万三千字求月票) 天亮了以后。 温神佑竟然是在巴王宫中接见了朝廷来宣旨的寺人,只不过当时他高坐在殿中巴王的坐榻之上,见到寺人展开圣旨连位置也没有挪动一下。 两侧中,一侧是温神佑麾下的将士,一侧是巴地的士族百官。 这阵仗不像是一个接圣旨的臣子,更像是一国之主接见着外邦使臣。 寺人宣读完了旨意,温 “老婆!”王超隔着防弹玻璃,缓缓的跪了下来,他的手死死的抓着玻璃,发出“吱吱”的声音,他的手指甲折断,血液沾满了玻璃。 几人的脖子处纷纷裂出一道刀痕,鲜血直流,抽搐了几下便呜呼哀哉了,叶天依旧握着那把长刀看着仅剩的魁梧男子和那个已经被废掉的高个子。 那天之后,江河发现自己从此忘不掉任何一件事情,从那天之后,江河再也无法理解稍微复杂一点的情绪。也是那天之后,江河决定一定要做一名警察,一名像六岁时见到的警察。而当年的那个警察,如今正握着一根雷管。 在外面的一处空地上,地上躺着百十来具士兵的尸体,天气已经寒冷,尸体放在外面也没有腐烂,黄歇拿着火把,开始一一检查他们的伤口。林天雪听说了这件事情,也带着叶天前来帮忙。 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若是那些都是幻觉的话,为什么会感觉那么真实?那些痛痒、头疼欲裂还有我眼睛充血的事情,怎么会是幻觉呢? 以肉眼可见的一道寒光劈了出去,那个抱着脑袋的血衣年轻人,感受到身后急速追来的滔天杀气,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转头看,只要埋头往前跑就行了,可是身体已经不是大脑的控制,还是转头看了一眼。 谋剑师兄听到这里也是长喝一声,说今天要是死也要死在安钰的手中,他倒是想看看他良心何在。说完之后师兄倒是一边打一边叫着安钰的名字,让他有胆子就自己过来亲自来杀了自己。 “你给我滚开……”宋征艰难的开口,对着自己骂了一声,看起扭曲的表情,显得十分的诡异。 眼前闪过了,雨佳她们的样子,他还要回去找她们那,他不能死。。。咬了咬牙,瞬间秦羽就做出决定了,最准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魔剑的任务由于前世并没有人得到所以并不知道,最后的这把神兵一直到徐翔离开游戏都没有出现。 好在青龙王和翠蛇王并不喜欢电子产品,否则被她们发现网络上竟有无耻宅男用爱发电,八成会拐个弯前往汇洋鬼楼,找乔楚晴洽谈业务,用鬼道咒术入侵网络,把所有亵渎者统统咒杀。 最上层,是位于水中的,挡住了外来生物,也囚禁了水中生物的那一层层的囚牢。 以地球目前的情况,几次天地复苏的落点都集中在名川大地或者江河湖海,除了少数既是名山也是矿脉丰富之地外,地球上能数得清的能源矿脉稀少的可怜。 “那真的是很遗憾,不过我们血痕公会的大门会一直向你敞开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紫熏看来还不愿意放弃徐翔这么一个优秀的盗贼,许下了承诺道,很可惜的是她的愿望想必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 “我接下去还有事情,公会就交给你们了,如果有问题的话直接语音我吧。”徐翔也不想在林欣的问题上多纠结,不是说一点都不关心,只是既然已经转职了那就好了,感不感谢的没关系。 第七十五章:世上真有轮回?(万字求票) 华京城中。 天子这边大肆准备着修宫殿,宫人们也准备着换新衣,看上去一片红红火火。 而朝野上下也对此事议论纷纷,有的说灵华君变出了金山银山、绢河帛海,坊市之中的各部底层官员说天子准备给文武百官发赏,今年不至于过得和往年一般艰难。 官署之中,一群穿着深色袍服的官员正在议论着之前太庙之中 船舱内,坐着神色凝重的天尘和失魂落魄的唐晴,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愁,一人独闯星海,存活的几率会有多大? 回到家,水瑶这漂泊的心好像安定了似的,外面的繁华到底不如家里好,暖和的被窝让水瑶不由得感叹一声。 如果敌机仍继续朝前飞行,两架战斗机就可能转到敌机的后面;如果敌机选择某一架战斗机作为攻击的目标,那么,另一架战斗机就会到达能发动更有效进攻的位置。 这样一来,晋国征西大军这边,必然会没有多少可用的士兵去大范围搜索,不是不能,而是条件不足。 “你在干嘛呢?怎么气喘吁吁的?”青年人听到声音不禁有些好奇。 “话虽如此,但是作为皇族,我们还是谋定而后动,更何况哪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该使用那个棋子了,近十几年来,若非我们给那些家伙各种支援,他们岂能有今日?”另一个声音说道。 方乾元的矛盾思绪,干涉了这方天地的有形之物,甚至扰动法则,如同在平静的水面落下一只只的蜉蝣。 而且最另她们不解的是,明明车身上的涂装和徽记都对的上,但战术面板上的iff反应却是敌人。 只见无坚不催的燕尾镖,居然硬生生在这少年的手中停住,而这少年只是用两个手指就夹住了她最大的利器燕尾镖。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起来,发觉自己的确有些着急了,于是就把自己的速度给控制住,一点点的下去,顺着这盗洞的墙壁,身体开始缓慢的下滑,而这样一来,就感觉安稳了许多。 然后她就在电话那边开始咆哮,我淡定的听完她的训斥,有点口渴,然后倒了杯水喝。 然而,美则美矣,那脸上却带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鉄面皮,使得你在欣赏之余,又生出一丝遗憾和纠结:她的脸究竟是堪之匹配她的美好身材,还是恐怖之极的反差? “你…你…”黄面汉子颤微身形,双臂力泄,随着僵持发白的指尖缩回,打在赵源额头的木棒当即掉落,旋即一道血线顺着赵源的额心滑落。 孔思思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把头扭向了旁边的人。 约莫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之后,在南羽星的带领下,众人顺风顺水的穿过了千竹坞外围的竹林,见到了一盏灯火。 听的醉言叫骂,吴莫之心下憋屈,转身出来,在外面,曹纯、何基、黄汉三人正在歇息,此时的他们没有一丝悍军威风,除却那身破烂衣甲还能彰显出一些身份,简直和乞丐无疑。 “陆恒明?”我愕然的看着照片上的男人,有些茫然,这是陆恒明吧,怎么会这样? 秀才看了一眼,深呼了一口气,就用匕首补了一刀,在原来的伤口上划了一刀,只听哧啦一声,这肚皮像是裂开了一样,一下子就分成了两半。 不过姚海磊当然不好意思全部免费要,所以想了一个办法,自己去乾元城的交易会所购买了大批的材料,然后自己花费了三天时间,炼制出了一大批皇级的仙器。 第七十六章:天弃狱报仙经(万字求月票) 国师府。 拈花僧一身灰色僧袍缓步走入园中,然后站在阶梯下等候着,一旁的巫女看着和尚,和尚作揖施礼。 拈花僧已经看到灵华君了,其正在和鹤道人以及几个道官说着话,和尚再扭头看向了一旁园中的景象,过了好一会那巫女终于喊他。 “空慧法师,有请。” 拈花僧看到灵华君的时候她也正在思考着 想要怀上自己的可能性其实并不是很高,都说是要天时地利人和,那个时候估计他们没有任何的防备吧,而且我娘不喜欢沈乘远,怎么可能会怀上自己? 周乐对自己有恩,她会还,可是柯达的情,她还不起,也没有机会在还给他了。 “现在可以确信,此人真的是战神实力,还是二星战神?这种高手我没见过,但那威势比我强太多。”一个之前没有出手的老人说道。 和林婉儿之间,更是没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或许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才会放开。 “安宁,你回来了。”这是,乔楚跟宋承锡恰巧从病房里走出来。 更何况林初夏这才刚来,要不是看在她长得不错的份儿上,她也不会买一个生了病的人回来。 “望皇上恕罪,我们西域人不懂中土这边的规矩,我也不知该送皇上什么好,就依着我们西域的规矩来送了。”西域王在一旁解释道。 他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若是沈如雪死在自己的宫殿中,到时候父皇责备起来的话,自己还真是无话可说的。 从一开始他的心里就已经形成了这个定律,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他深知都没有想过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就像是皇上说的那么十恶不赦,该是株连九族? 一阵剧痛传来,蓝向庭摸上自己的脖子,一股黏黏湿湿的液体流了下来。 不少门派的人都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请一个厉害的炼器师回去,再不济能够捡几件高级一点的法宝回去那也不虚此行了。 郑兰儿明显是受到国外锻炼习惯的熏陶,身材爆炸之余,却透着股子运动的气息。那是长期在健身房接受专业的教练,磨炼出来的完美身材。 三十里之外的一处树林中,林玄浮上地面,看了看手中的空间指环,眉头微微皱起。 但凡周家稍稍让步一下,表现得好一些,秦越也懒得跟周家烦的。 林玄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晶球,有的晶球中能明显看到人类的踪迹,但有的晶球中,却只能看到一些魔族,龙族,妖兽,虫族,又或是一些草木生灵和黑暗生灵。 大剑“轰”的一声砸中龙卷风,双方能量交汇,更胜一筹的剑气直接冲入龙卷风中,龙卷风被剑气所搅碎开来。 见到叶繁落将千年黑人参送给也寒月乔,众人看向寒月乔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嫉妒,寒月乔这时倒也没有拒绝,送上门来的便宜岂有不占的道理? 本以为已经冲出了包围圈,没想到对方却是环环相扣,几乎一瞬间,就从天堂直接掉落到了地狱当中去。 决尘于思听着唯光与那剩余二位黑火长老激战之声,还是努力的苦笑着,没想到永恒之树这一行,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这世间邪恶太多,他恨,只恨自己无力诛清,为国,为家,为她,一人之命以达到如何努力怎么知道。 夏如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夏如雪刚刚那一吼,可是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所以夏瑾汐的那一番话,虽然说的轻,但是所有人心中都基本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