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的幸福剧本》 序言 【序言 平安、健康、自由、有钱 陈毓华】 大家好,我是陈毓华。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2013年的新希望,如上下—— 平安、健康、自由、有钱。 嘿嘿,愈来愈踏实了对吧?筑梦是好事,脚踏实地也很赞。 年纪小的时候,这些希望都不是阿华的选项,那时的「鸿鹄大志」是天下太平。 欸,别笑别笑,是真的。 那时候的自己,什么赚大钱、嫁个好老公之类的想法从来没在脑海里停过,整天浑浑噩噩的,现在年纪一把了,赚大钱是没阿华的分了,好老公则在别人家里,至于太平天下,世界末日都「曾」近在眼前了,也变得不切实际,既然万事皆空,从云端回到地面,哈哈,就变成了很切实的愿望了。 至于稿子—— 只希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再来,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欸…………这些年,除了稿子,愈来愈不会说话。 既然如此,那就此打住好了,树很珍贵,纸张很珍贵。 第一章 【正文开始】 人间四月天,一年里最好的季节。 屋里有着鲜艳花朵的椅子上就坐了她一个人,她规规矩矩的坐了很久,坐到臀部都有点发麻了,还是没人来理她。 这是迪化老街的旧式洋房,老屋的特色就是大,位在街转角,有着弧度非常优美、日光充足的大片窗户,走道上,就算静静坐着,看着光影流动,也不觉厌烦。 只是,她不是来这里消磨时间的,再耗下去,半天就要报销了。 既然没有人当她一回事,她就起来走动走动活动筋骨,应该不要紧吧。 她现在待的位置是一间很大的房间,窗子是可以上下推的那种,往外看去,可以看见对街百年青草茶的老旧招牌,甚至闻得到煮青草茶的味道。 再过去一点是中药行,至于左边是卖肉纸的,药材的味道掺杂着肉味和青草茶味,矛盾又很融洽,新旧交替,看的人觉得新奇突兀,住在这里的人却习惯极了。 看完了外面,她回过头看着开放式的大房间。 大房间有着很充裕的挑高空间,完全没有多余的隔间,这么大的地方,就中央霸气的摆了一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工作台,再来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如果把这里当工作室,一侧草履虫色的整个墙面可以挂上色彩鲜亮的手工包包,当作展示区,一侧放上一杆风格迥异的包,再摆上几件漂亮的老件家具,还有画龙点睛的植物和灯具,带有浓郁个人风格和味道的工作室就成型了…… 「老大!再半个小时就是工作会报时间,今天的会报很重要,你刚到办公室,不会又要出去吧?」声音带着焦急,还有不解。 只见走道转角的另一边走出三个人,焦头烂额的元老级员工竭尽所能,想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留住一双要往外走的长腿。 「对啊,老板,这几个月的帐目也得让你过目,不然怎么核销?还有新的设计师什么时候会来?劳伦斯一个人实在没办法消化那么多客户订单,交货期一延再延,客户都要不耐烦了,这样有损公司商誉,公司会倒,你要不要看看我手上这一叠要退订的单子?」左窜右跟,拚命找缝隙要往老板前面钻,穿着复古布鞋的小女生一路哀嚎,巴不得老板能青睐她一眼。 这一定是天谴,她才会遇上这么个任性程度和艺术家有得比的头家。 员工还要堵老板才能跟他说上话,这有没有天理? 「公司就我们这几个人,做什么会报?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了。」称谓是老板的男人一身很俐落的无领白西装,里面一件大领休闲衫,罗勒黄的休闲裤,堪称艺术品级的tramezza手工限量褐色皮鞋,腿长又身材高,宛如模特儿在走台步,搭配时尚的穿着品味,全身散发成熟男人的魅力。 「老板,凭良心说,我也很想自己拿主意,可是工作室又不是我的!」 今年虚岁二十八,却有副三十八、从小到大就是老起来放的一张脸的业务小天,恶向胆边生,脚一横,拦住老板的去路。 「你和苹果妹是我的左右护法,我让你们责任自理,这样不好吗?」 「好——才有鬼!」 老板不来就不来,现在露个脸,虚晃一招就要闪人,没有职业道德也就算了,而且业绩营运不应该是当老板的人要扛的责任吗? 他只是一名小员工,只求按时拿薪水,准时能下班,说他胸无大志他一点也不反对,保守面对自己的人生,稳扎稳打,总比这位主子实在吧。 「老大,会报可以延后开,可红记食谱的大小姐对设计师的包还有意见,设计师离职了,劳伦斯说那不是他的case,他不管,怎么办?」 「这种小事也拿来烦我,这些事有助理会处理,你们去找她。」男人很霸气的撂话,真的没把那些钱放在眼里,拍拍小天的脸,表示自己该出门了。 败家子!小天好想破口大骂,只可惜他老妈没生那个胆给他,刚刚的恶胆只昙花一现。 「容小的沉痛说上一句,助理上个月走人了,老大你还很大方的给了她一个月的资遣费,你忘了吗?」万念俱灰啊,身为牵一发动全身的主子,完全不把自己的事业当事业,他们这些马前卒是做心酸的吗? 男人不作声,良久后开口,「征人的广告不是贴出去半个多月了?」总算想起来了。 「已经委托人力银行找人了,一起征助理和设计师,这阵子是有人上门啦,只是谈到薪水,又看到公司格局……就没下文了。」 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一个废柴老板,还是很废很废的那种,在都市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他们的工作室没有前途,待着只是浪费青春,当然,如果是用来养老,过一天算一天,倒是个风水宝地。 真的不会有人想把前途赌在这里,除了他们这些创业元老,走不了不得不留下来的除外。 但有人却浑然不在意,「那等人来了再说,若没事,我出去了,你们好好顾家。」 小天脑袋里的保险丝终于烧断了。没事、没事,哪里没事事情多得跟牛毛一样,当家作主的却只会把烂摊子丢给他们,工作室问题那么多,要是不解决,真的等它摇摇欲坠,大家要喝西北风吗? 在迪化街,谁都知道他们家老板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眼睛睁开,除了泡妞,就是把妹,其他,天下无大事。 最可恨的是他眼界奇高,不辣、不正,一眼都不会多给。 对废柴老板来说,入不敷出的营收、名下不赚钱的资产,都不算什么,只要头上顶着「纳兰」这个姓氏,拥有那样的出身,有没有这间工作室其实就不是很重要。 老板爷爷的爷爷,是个田侨仔,田地据说是一个山头、一个山头这样算的,来到他爷爷这一代,也就是五十年前,台湾经济刚好起飞,他爷爷投下钜资,买下迪化街前后左右四条路的土地,到如今,房子和土地分开来算,拥有的资产从亿起跳,至于有几个亿,老实说没人知道。 真要说,就算他家老板这第三代败家,躺着吃喝玩乐,都花不完那些祖先留下来的产业。 纳兰燎火终于注意到两个手下难看到快要爆浆的脸色。 靠夭,他还要去接美女呢,狩猎名册的第一百九十七号,美丽的空姐。 他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电眼转了一圈,就这一圈,总算看见被晾在一旁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脑袋记忆体里忘了好像、应该、似乎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你是来应征的……孙小姐是吧?」原来他今天约了人面试。 「是我没错。」孙淼淼点头。 约莫四十分钟前他们有过匆匆的一面,刚刚他几乎是无视的经过她身边。 纳兰燎火再次上下打量着她,简单的sweatshirt衫,看不出腰身的针织外套,牛仔裤和平底鞋,没半点鲜艳的元素,粗黑胶框眼镜遮住她半张脸,看似优雅的黑髻……啧啧啧,身上没有任何流行元素,这是从哪个朝代走出来的女人? 黑寡妇一个,不是他的style。 不过——她肩上那个长背带大型的肩背包,倒是很有看头,造型平实不花俏,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那皮革光泽度很足,可见鞣制过程没有加上太多化工染剂和化工产品,打洞、缝合,手工细致得不可思议。 一个不敲锣打鼓引起别人注意,却流露出与众不同的包…… 不对,现在不是研究包包的时候,美女可还等着他去接呢,北投温泉,他们来了! 「那就是你了。」没等她反应,他潇洒的指着两个员工。「你们有事找她吧。」 蛤?蛤?蛤? 他那带点揶揄和傲慢的神情真的很帅气,可看在小天和苹果妹眼里只觉得超瞎。 不是他们不识货,不懂得欣赏老板好看的美貌,只是在惊为天人过后,体验到老板这种烂个性,再多的俊俏美貌也就很快免疫了。 「就酱喽。」把事情一丢,就认为问题解决了,对着三个人潇洒一笑,幼稚的大老板迈开长腿离去。 三尊三义木雕互相看来看去…… 「我也该走了。」 第二章 孙淼淼终于见识到她生活圈里很稀少的一种族群,缺乏危机处理能力不说,还不懂自我控制,从刚刚他和员工的对话听起来,是一个毫无自觉的上司,这种人她不喜欢,因为她的自我控制能力向来很好,她喜欢按部就班,又负责任,该她负责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推给别人。 这个男人,非我族类。 一男一女很有默契的包抄,小狗似水汪汪的眼神朝着她可怜兮兮的放射。 她想往左,此路不通;往右,也是不通。 「这跟我没关系。」板起脸拒绝,他们这是急病乱投医,这些人知道她有能力处理这些事吗? 「拜托啦~」 「我只是来……」说不下去,因为看起来根本没人在听。 「虽然不是你的事,不过看起来你懂对吧?」 「拜托、拜托。」 她一向最怕人家死缠烂打,没办法了,她先申明,「先说喔,搞砸了我可不管。」 「不会、不会,只要有人管就好。」两个小喽啰异口同声,他们已经不挑了,真的不挑。 「我看一下,哪边搞不定?」鸭子被赶上架了。 「喔,是这里,」基于求生本能,小天把烫手山芋丢了过去,「现在最惨的状况是当初因为是认识的客人介绍来的,只拿了订金,没有合约,现在客户不肯履约了,我们拿她没辙。」两只小狗以弹指的速度凑了上来。 「给我那位客户的电话,我来跟她谈。」 「她真的很机车。」 「我会看着办。」 「那帐呢?」苹果妹看机不可失,眼巴巴的呈上自己的烫「芋头」。 经过刚刚的震撼教育都没被吓跑,老板是天兵,那么这新来的助理可不可以算是狠角色? 「你把要核销的单据都一并给我就可以了。」她瞄了眼乱七八糟的帐册,这里连个会计也没有吗?她刚刚不应该进来的。 而一个半小时后,所有事都解决了,苹果妹决定把孙淼淼供起来,跟咕狗一样,他们工作室来了一尊很不得了的大神。 几个纸箱堆在柚木地板上,堆得有些时日了,看得出主人并没有积极要整理归位的意思。 一双纤细的胳臂,努力的十指,在这天气极好的一天终于想到该把箱子拆一拆了。 几本歪叠的书籍、一台缝纫机、一台笔电、一小叠布料皮革、手缝工具……都是吃饭家伙,可见她有多爱这些东西。 最后她捞到一个做到半完成品的粗花呢晚宴包。 当初要离开,因为太过震惊,很久都回不过神来,随身物品收拾得匆匆忙忙,最后也不是很清楚自己都收拾了些什么,唯一记得的就是属于那个家的东西,她几乎都没拿,这个包应该是那时候随手塞进来的。 在那个家里,她做的手工包属于不入流的东西,可因为兴趣,她只能用少得可怜的时间偷偷躲起来做。 孙淼淼两手一摊,往地板倒去,晚宴包脱手滑了出去。 她躺着,手脚维持大字型状。 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刚挂上去的一片蕾丝窗帘正轻轻被风吹得的摇荡着,日照趁隙挟带着看不见的光尘钻来钻去,她被包围在暖洋洋的氛围里,这么放松的她,以前完全无法想像。 她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吧? 算一算,她搬来新公寓都十天了,至今还像在梦中。 搬进来的同时,因为忙着熟悉附近环境和找工作,用不上的行李也就一直放着,而这样的散漫态度,在以前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这间公寓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她已经二十七岁,不年轻了,这时候才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会不会太晚? 不会! 每当疑惑不确定的时候,孙淼淼就会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她可以的,而且只要能开始都不算晚。 自从独立之后,她自己找房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采买、一个人搭车、一个人过活,想不到她一个人可以做这么多事,一个人,她真的不介意一个人。 离开鸟笼在外面飞翔,才知道天空好美,外面的世界好精彩,呃,其实把以前栖身的地方称作鸟笼,好像也太没良心了。 只是现在,放在眼前的是她想怎么过就可以怎么过的人生,一大把用都用不完的时间,什么事情自己拿主意就好,这么多天过去,她确定自己就算一个人过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问题了。 正神游着,从搬进来后一直没响过的门铃居然啾啾啾的响了起来。她在这里没有认识半个人,会是谁来找她?房东吗? 孙淼淼翻身跳起来,几个大步,不忘回头抓起刚刚摘下来放在长柜上的眼镜,她眼睛不好,近视加散光,要见人,一定要把眼镜戴上,要不然只能看见一片迷雾。 她边推开门边说:「任何推销的产品我们都不要。」她没忘记还有一种人会不请自来。 但站在门外的男人高大英俊,合身的西装衬托出他矫健完美的躯体和长腿线条,只是随意的动作,在别人眼中看来却像个耀眼的发光体,光彩夺目,让人自惭形秽。 纳兰燎火闻言,表情一愣,「我哪里长得像推销员?」他摸摸脸。 她刚刚未戴上眼镜的匆促间一眼,一双不染杂质的纯黑眼瞳不意的撞进他心里,他觉得自己一定眼花了。 看看现在她戴上眼镜的脸,纳兰燎火心里有那么一秒觉得扼腕,他是在扼腕什么?他身边的情人随便抓就一大把,他太清楚自己看到漂亮女人,身体会发出什么电流波,他分辨得出来那是情欲作祟或是好感度。 而她,他决定把刚刚的失常当成阳光折射下的错觉,也就是眼花。 他的确不像推销员,但是推销员脸上也不会写字。 孙淼淼承认自己不太会认人的脸,对她来说除非天天碰面,要不然她通常是见过即忘,长得再帅、再英俊也没用,她原先住的那个家里,一个个都是俊男美女,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相貌平凡些,她还比较容易记住。 「你哪位?」 「你说呢?」 她蹙眉,无聊,关门。 关门的手才有动作,一条长腿立即挡在铁门旁,强壮的手臂也拉住她。 被他抓住手的孙淼淼因为这猛烈的力道,身子不由得往他面前一贴,脸也贴上俯下脸的他,两人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上了。 他突然发现,她很好闻。不是香水味,而是一种天然女性的体味,不加任何人工香料,他的鼻翼不由自主的翕动着,愈闻愈觉得好闻。 藉着那几公分的距离,纳兰燎火趁机看清楚她眼镜下小巧的脸蛋,秀气而细致的眉毛,浅浅红润的唇瓣,脸颊粉嫩。 这是一张素颜,虽没有人工色彩在上头,但那美感却像开在花架上的蔷薇花般吸引人。 突地轻甩头,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纳兰燎火从眼前的「美景」回过神来。 孙淼淼一下子没有意会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却因为良好的家教,硬生生的压下已到喉咙的尖叫。 她身边没有人会这么粗鲁的拉扯别人。 她推了一下微微滑下鼻梁的眼镜,对上一张扭曲的俊脸,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迸出来似的—— 「孙淼淼小姐,你无故旷职,影响沃荷工作室的流程作业,你是不打算要这份工作了吗?」 真是天大的笑话!老板来求员工回去上班,让他低声下气的,还是个他没什么印象的新进人员。 他的脑袋没坏,他是被工作室里两个扬言要集体罢工的哼哈天兵给逼的。 他这老板最好是做得那么没有尊严,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员工浪费脑细胞,花在找她的那些时间,他都可以去做更多他喜欢做的事情。 他本来也不想管两个资深员工把她说得多好用又多好用,失去了很可惜,无奈的是那两人背着他和老太爷「偷来暗去」,时不时把他的行踪「全都露」,根本是爷爷派来的眼线,要是他们两个也出走,不用说,他回家肯定会被爷爷洗脸,洗得青笋笋,洗得他只想去跳黄埔江。 说真的,要不是碍于这层会要人命的关系,他才不管眼前的女人有多好用咧! 孙淼淼抽出胳臂,这男人的手劲很大,而且他这一说,她也认出来他是谁了。warhol「沃荷手感」,那间她解决一堆烂摊子的工作室,但义务?他们在说的是同一国的语言吗? 第三章 「这中间有误会,请听我说……」她边说边往后退两步,她不喜欢跟人靠那么近的距离,他会找上门、知道她住的地方,应该是填履历时她曾留下地址。 「误会在哪?」纳兰燎火趁机踏进屋内。「你有与warhol共存亡的义务,不要说走就走。」 他四下看了一眼,将近三十几坪的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也就几个箱子随意放着,看起来非常宽敞,装潢简单,客厅右边连接着开放式厨房,厨房旁边有着小走道,沿着走道走几步就是卧房和卫浴,客厅左边是一个不小的露台。 她显然刚搬进来没多久,东西别说整理了,还在一团混乱中。 「我不是要应征助理的工作。」孙淼淼平静的看着到处张望的他,有点啼笑皆非。 「不是助理?」 他对环境薄弱的好奇心也就那么几眼,不过,他发现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了,他慢慢的走到左手墙边,从椅子下捡起粗花呢包包。 一阵无法形容的快感电流窜过纳兰燎火的身子,这种快感只有他在和女人做爱和发掘有天分的设计师才会出现。 这个还不算完成的晚宴包,小小的包身上,交织着米色、玫瑰色、黑色等粗花呢,让人无法抵抗的雍容和优雅,那是一种美丽意识的觉醒。 最不可思议的是以两只在接吻的斑马手环为扣饰,眼睛是水绿的水钻,这么漂亮的小东西居然随便的被丢在角落,实在是暴殄天物! 「我应征的是设计师。」这男人不会连她应征什么职位都不知道吧? 「这晚宴包是你设计的?」技巧一流,设计概念满分,若是能推出去,绝对会掀起抢购潮。 对了,上次那个大型肩背包应该也是出自她的手,这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东西?竟是出自一人之手,她身上到底有多少惊喜可以发掘? 孙淼淼点头。她的包当然是她设计的。 「你就来上班,薪水待遇都可以谈,前提是你所有的作品都要交给沃荷,」他也是有生意人精明的那一面,「如何?由我来独家代理你的作品。」 他会有办法将她推到一个她无法想像的地位。 「我这是客制化的东西,没办法量产,而且,我目前并没有足够的作品可以让你去卖。」要不是她身边的钱不够,租不起像样的房子当工作室,她倾向的是可以自行设计、制作、独立创作,然后接受小额订单,甚至让别人的作品在店里寄卖,半开放的工作室可以在固定时间让顾客进来参观,并购买作品,透过这样的方式和作品与许多人接触产生联结,而不是去上班。 虽然她社会经验很少,不过也知道凡事需要一步一步来,想一步登天,太痴人说梦。 「其他细节我明天带合约书再来详谈。」他说完,就等她的答案。 她还是摇摇头,一脸歉意也没有的说:「我没有要去沃荷上班的意思。」 这男人听不懂人话吗?她刚刚不是很明白的表明了立场?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而且她已经那么多天没再去沃荷,意思不是很明白了? 「要不然是什么意思?」他一副她没把话讲清楚,他就不会走人的架式。 「就字面上的意思。」她语气淡漠的说。 很抱歉,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听别人话的人。 纳兰燎火不放弃的继续游说,「我可以给你高薪,如果是独家代理,等你打开知名度,我承诺让你抽成。这可是很优渥的待遇,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 「真、的、就、字、面、上、的意思,我并不想去沃荷上班。」 对一个面试那天表情对她那么嫌弃的人,那神情、那态度,老实说,真的让她很受伤。 虽然她不是什么美女,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艳的绝色,但他也该有基本的礼貌,他那对人一点都谈不上尊重态度,轻浮的以貌取人又目中无人,现在就算他出了天价,她也没有意愿跟这样的人共事。 那天义务帮忙了一天,她并没有亏欠他什么了。 还有,她从打开帐本的第一眼就没办法不皱眉,沃荷手感所有的原物料都从国外进口,而且是最高级的,但售价却定在非常亲民的中价位,一目了然的,工作室的收入完全无法和成本打平。 沃荷手感工作室,一直处于赔本的状况下。 她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无意当炮灰,显而易见,这么一位对事业漫不经心的国宝级老板不是长期可以合作的对象。 纳兰燎火一个头两个大,「你明明对我的工作室有兴趣,我还亲自上门来提供这么好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怎么可以拒绝?」真的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看看,又是这种自大的口气。孙淼淼实在不想再多作解释,听不懂、搞不明白是他的事。 她走到玄关,把门打到最开的下逐客令,「不送。」 「你不会是为了吊我胃口才这么说的吧?」知道他对她设计的包包有兴趣,基本上,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会这么做。 「谢谢,再见,不联络。」有理说不清,不要逼她拿扫把赶人…… 他走了两步,总觉得怪怪的,他从来不需要说服女人,只需要用他的魅力和身体去征服,现在却被这个奇怪的女人赶出门。 这女人没眼光明明是她的损失,但奇怪的是,他却觉得自己脸上无光。 来到门口,他再开口,「我可是个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好老板。」 是被刺激到了吗?他居然连要离开都还想荒谬的说服她。 「像我这样充分授权,完全信任员工的老板你要去哪里找?」 他如百川纳海的个性去到哪都大受欢迎,电力也是杀手级的,对于长相英俊、身强体壮,又深具男人魅力的他来说,周旋在女人之间,不就是家常便饭、正常又简单不过的事,这朵小白花的眼里没有爱慕热情粉红泡泡就算了,对他所提供的优渥条件也没有反应,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 「这位先生,你说的都是很其次的问题,要我说,信任和不负责任的意思是划上等号的。」 她都坦承自己不想去沃荷上班了,他还是听不懂吗? 其实他懂也好,不懂也罢,因为一点都不干她的事。 可是看他那一脸迷惑……好吧,反正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她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就当交浅言深,就当他今天忘记把脑袋带出门,她一次把话说白了吧。 「我听得出来你在ㄉ1ㄤ我。」这下他又睿智聪颖了。 孙淼淼也不再跟他废话,「你没有永续经营自己事业的念头,把决策权丢给不相干的人,这是非常没有责任心的行为,公司是你的,可有可无是你的自由,可是在我以为,我想要的顶头上司起码要是一个能给员工向心力,愿意和公司一起成长前进的领导人,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责任有多吃重,这样的你别说我不想提供我的技术与你合作,我想只要稍微会对自己前途担忧的人都不会喜欢你。」 她说完,纳兰燎火还没来得及反驳,已经被一只素手推出大门,接着「砰」的一声,很干脆的吃了闭门羹。 纳兰燎火瞪着那扇门,差点没瞪出个洞来。 喵的,这么狠。 来逮人没逮着不提,面子和里子都丢光光,人家是小庙容不下大佛,他是大佛看不起他这个庙公。 他有没有那么惨啊~ 多年养成的良好作息,孙淼淼准时在早晨五点十分睁开眼睛,起身的同时熊熊想起,她已经不需要这么早起、不需要向谁请安、不需要打点屋内上上下下、不需要照顾谁了。 五岁以前的她是孤儿,后来被收养,那是一个超乎想像的古老家庭,规矩礼节就摆在那里,她被严格教育,该恪守的礼节一样不能少,她没有决定的自主权,食衣住行,该读什么书、该上什么学校、可以交什么朋友、眼神不该放的地方绝对不能多瞄一眼,钜细靡遗,她的人生都被安排得好好的,甚至连婚姻也是。 那种生活毕竟过了二十二年,一下子调适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她没有再躺回床上,掀开被子,把头发整齐的盘好,接着起身走进浴室,半晌后再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又是一天新的开始。 第四章 客厅的餐桌被孙淼淼拿来充作工作台,工作台上堆满样品和直角尺、菱斩和蜡线……可以自由自在做她想做的事,爱多晚睡觉都可以,别人也许不相信,单单这样自由,就让她得到极大的快乐,那是以前渴望却得不到的生活方式。 没有人约束的生活,她就连找工作好像也没有太积极。 但她其实也不是太烦恼,她是没有什么物欲的人,身边除了之前存下的梦想基金之外,银行簿子里的存款还可以让她过上一段不必忧愁的日子。 说到底,陶家对她是慷慨的,在那些年为别人活,没有自己的日子里,像是补偿性的,他们在金钱上面对她非常大方…… 回过神来,她真的不该再想这些事的,摸摸肚子,饿了呢。 她承认自己这些年被养得思想有些老派,一起床就得吃早餐,不吃早餐一天就没办法开始。 如今一个人,自由了,就算自由,她也没有刻意想去改变习惯,或叛逆的不吃早餐,人可以和许多东西作对,但是不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那就吃早餐去吧! 「拉米尔厨房」是她最近经常光顾的店,步行不用十分钟,自从发现拉米尔的食物很对她的胃,她几乎天天去那里报到,美式早餐的营业时间很短,只有凌晨四点到十点。 据说店老板曾经多次拒绝美食节目访问,反而意外闯出口碑,不只上班族争相来光顾,爱利用网路来寻觅美食的网友们,也会大老远的慕名而来,用餐时间常常挤满了人。 她并不是很喜欢这样人满为患的用餐环境,她喜欢简单清幽,幸好,她去吃饭的时间通常很早,这些人潮没办法干扰到她。 在玄关穿好鞋子,抓起钥匙,她一把打开大门。 很意外的,门一打开,一个人就这样倒进了玄关,要不是对方反应快,身体一歪倒的同时跃起身来,否则就糗大了。 孙淼淼睁大双眼,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是你?!」 「哈哈,没错,又是我。」纳兰燎火笑得有点尴尬,他理了理有点歪斜的领巾,好像刚刚掉漆的事情压根没发生过,眨眼间又是那个富家贵公子的模样。 「有事?」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 「嗨,早,没想到你起得那么早。」一般的艺术家都是昼夜颠倒的夜猫子,或者是一夜未眠,看她的样子不像后者,她没有黑眼圈,而且气色很好,皮肤像喂饱了水似的发光,一副吃饱睡好的水嫩样子,让人很想掐一把看看那皮肤是不是真的那么柔细。 不不不,他疯了吗?这两天翻来覆去睡不着,都是被她害的,他肯定是因为用脑过度,脑子当机,神智不清,才会见到她本人居然想多看她两眼。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他其实知道并不是那样,他向来漫不经心,自尊心很少带在身上,也很少发作,别人讽刺他,他都是听听就算了,很少摆在心上,说他脸皮厚他也无所谓,可这两天却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被她看轻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差,差到他连性感的模特儿打电话来邀约都忍痛拒绝。 他感觉得出来,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她不是他那些红粉知已,她对他没有眼冒粉红色泡泡或脸红心跳的举动,她对他没有任何悸动,她对他的英俊帅气是免疫的。 这对他而言打击很大。 除了这个,他也忘不掉她拒绝去沃荷上班,直指他「不是她想要的公司领导人」时的口气。 那是双重打击。 是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而他男人的骄傲因为这双重打击突然从沉睡的体内萌生发芽,他吃不下、睡不好,不明白那么平凡的女人为什么看不上他? 以往,他绝对是那种合则来不合则去的人,这两天却为了她整个反常毛躁,放不下,于是他半夜就杀到这里来。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但他还是要让她知道,只要他肯认真,也可以做好很多事。 「你到底在我家门口做什么?」他刚刚是在她家门口打盹吧? 以常理判断,像他这么注重门面的男人,不太可能不顾形象的在别人家门口打瞌睡,莫非他半夜就来了? 而且他眼下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没睡好吗? 算了,那不关她的事。 「不就找你咩。」 他的声音表情都有那么点不自在,还有气无力的,相较两天前的自信张扬,真的差很多。 「我以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没话说,我有。」他坦白承认自己是来守株待兔。 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自从见到她设计的包,他对这只兔子就存着誓在必得的决心。 「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话要说,还有,请长话短说。」她急着要去吃早餐,不想搭理他。 听听这口气,谁给她的气势,这女人居然敢命令他? 「第一件事,我向你道歉,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的态度不好,让你对沃荷留下坏印象;第二件事,我得再次跟你说对不起,我求人的态度不对,你骂我的那些话,虽然很刺耳,不过我有真心诚意的收下……」 「既然你都这么诚意的道歉,那些就算了。」想不到他是来道歉的,也许他的个性没有想像中的烂。 她承认自己的个性有那么点息事宁人,想想既然人家都登门来致歉了,她也不是那种会一路把人追杀到底的个性,心里已经打算不计较了。 「从你的作品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人才,我不想放弃,老实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到沃荷上班,所有的待遇都可以重新谈,我看得出来你很中意工作室那张工作台,那是我一个住在三义做木雕的朋友送我的,他说如果我找到摇钱树一样的设计师,就让他用那张工作台,如果你能考虑到warhol,它就是你的宝座。」这句话能从他口中说出来,已经是极大的恭维和优渥,只是不晓得她知不知道。 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的眼光只会肤浅的放在取决女伴身上,鲜少人知晓他也是有商业头脑和招揽人才绝对精准的眼光……只是很少拿出来用……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明明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啊? 「你还差点想脱鞋在我的磨石子地板上磨蹭。」 孙淼淼囧了,一张脸倏地涨红。 自己当时的小动作居然被人家看光光,她还以为自己做得神鬼不知呢,好想挖个洞钻进去喔。 「这位先生……」她支吾。 她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下气势全没了。 「这是我的名片。」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张印着「纳兰燎火」的名片来到她眼前。 想不到她脸红起来是那么可爱。 「纳兰先生。」 「是。」 「我答应会慎重的考虑这提议,尽快做好决定,一想好,就给你电话。」说完,她看了眼腕表。糟了!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都快六点了,她的早餐快要来不及了! 举步想往楼梯口走去,却被拦住—— 「要不这样吧,我请你吃早餐,吃饭的时候你就可以慢慢考虑我的提议。」死缠烂打从来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如果说对象是空前绝后,大胸脯、长美腿的美女,他摸摸鼻子也就认了……不不不不,从来都是辣妹来倒贴他,这么低声下气的对待一个女人真的是破天荒第一次。 其实他干么要这么死脑筋,把两种全然不同的生物放在一座天平上去比较?一个是以后可能会帮他赚钱的璞玉,一个是只会帮他花钱的无脑动物,拿孙淼淼来和那些女伴们相比,对她有点不公平。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隐藏版的美食店,里面的创意菜色真的很不错,不如一起去,算是当作为之前的事情赔礼。」 事情有转园的迹象,他的食欲就突然来了。 「嘿,不用吧。」 拜托,紧迫盯人也不是这样。 「我知道我讨人厌……」他佯装可怜的蹙起眉。 「也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还是一张超正的俊脸,孙淼淼发现,像纳兰燎火这种软硬都来的人,她招架不住。 清晨的天蓝得很浅,显得天空非常辽阔。 第五章 这社区盖在山坡上,基本上上班族居多,这时间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赶公车,搭捷运,还是开车上班的人潮都还没出现,他们两个谈不上熟识的人,「清纯」无语的保持着距离走在路上。 无论怎么比较,男人的步伐一定是比女人要大,走在他身边的孙淼淼脚步不算快,但是可以感觉到她是在配合着他的步伐。 这一察觉,他很自然的放慢速度。 或许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就是一种风度习惯,可是孙淼淼感觉到了。 无论是被她不客气的骂走,还是一早在她门前守候,又或者现在,他始终保持一种对女人……好吧,温柔的态度,她虽然不喜欢他的工作态度,但是私下的他,这种绅士风度还满窝心的。 纳兰燎火所谓的隐藏版美食店,很凑巧的就是孙淼淼本来想去的拉米尔厨房。 看见店门口已经显现人潮,她却步了。 纳兰燎火却朝她招招手,要她跟着他进去,她迟疑了那么一下,只觉得手上突然一紧,已经被一只大手拉住,穿过人潮进了店里。 他的手很大,手心是暖的,不粗糙,是好人家出身的孩子才会有的那种软度,被他握着,有种安全的感觉。 相反的,孙淼淼知道自己的手谈不上女子该有的柔软,因为跟她打交道的通常是尖嘴钳、手缝针、钻子和木槌这类东西,手怎么可能细致得起来? 纳兰燎火也感觉到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说是隐藏版,其实已经名不副实了。」 所谓的隐藏美食只给巷子内的人知道,所谓巷子内指的就是熟客,生意好成这样,老板也许乐坏了,可是对于他们这群有着发现的快乐,却喜欢「藏私」的客人来说却不见得乐意。 孙淼淼点头。想不到在这点上,两人有了不谋而合的同感。 一进门就是一条可爱的鱼陶雕,大鱼的上面有很多小朋友在玩滑板、跳绳、打羽毛球,大鱼冷冷的看着这些小朋友,是一种另类的幽默。 两人一走进屋,浓郁的食物香味、客人交谈的耳语声就包围住他们。 「纳兰先生,今天带女朋友来用餐啊?啊,孙小姐,你和纳兰先生是朋友?」领班挂着的不是职业性的笑容,他笑得很真诚,是真的认识纳兰燎火,每天来这里报到的孙淼淼他也有印象。 只是这两个很不搭调的人居然在一起呢。 她笑着礼貌的点了头。 「还有位子吗?」纳兰燎火问道。 「需要我请老板出来吗?你们是好朋友,来了不打招呼,老板会骂我招待不周。」领班一笑,对孙淼淼多看了两眼,这两眼看得出来别有含意。 「没有关系。」纳兰燎火不是很在意。「有个位子就好。」 「没问题,这边请。」领班还是笑咪咪的。 「是你朋友的店?」孙淼淼问。 「不,是吃到熟了,我喜欢乱跑你也是知道的。」 「不好意思,你的丰功伟业我真的不太清楚。」她可以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她也不会随便去批判别人的生活是游戏人间,还是感情态度随便,因为她不这是个人的谁。 「你讲话向来这么犀利?」 「犀利?会吗?我一直以为自己只对事不对人。」他的帅气应该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看看他们从刚刚进门到现在,就有多少女人的眼光黏在他身上动都不想动。 「我对你一点都没有吸引力?」他用暧昧的眼神调情。 孙淼淼心头一跳,不过她马上像拍苍蝇般的一把拍开他靠过来的脸。「长得帅却脑残有什么用?」 纳兰燎火哑口无言,他又挨这女人骂了。 她竟说他脑残?! 啧,她可以继续毒辣下去没关系……他还有求于她,所以他忍。 空气突然间诡异的沉寂了好一下子。 「长相优很好用,只要是女人都喜欢我。」他再接再厉。 接受自己贴上来的女人有什么不好?这种男女关系你情我愿,而且只要一通电话,她们就会抛下身边的事情飞过来陪他,不必有什么理由,只是供需问题。 「你自恋我不反对,不过我要吃饭了,我不想浪费这顿早餐。」也就是说别害她反胃。 纳兰燎火喷茶,然后有失形象的拚命擦嘴。 「你到底几岁了?」一副老僧样,个性像定海神针,他对她真的这么缺乏吸引力?还是她的心里住着别人? 嗯嗯,依据他英明神武的判断,应该是后者的机率大,这样比较能安慰他受伤的小小心灵…… 「二十七,再过二十一天就二十八了。」她据实以告,没有介意自己年纪的小已讳。 外场小妹送来的是她喜欢的组合套餐,蘑菇炒蛋、局番茄起司、烧肉法式吐司、葡萄柚、沙拉、超大杯热奶茶……丰富得像美食飨宴。 靠!有哪个女人一起床就吃这么多的?他那些女伴一个比一个吃得少,每个胃口跟小鸟似的。 「那我比你大一岁。」明明还小他一岁,到底是在逞强什么? 他感觉自己好像自从跟她交手后,不知道基于什么因素,就一直屈居下风,就好像林书豪最早被火箭队释出,被尼克队网罗,一开始都坐冷板凳的感觉…… 「唔。」她不在意,嘴里塞满美食。 「你吃那么多,不担心身材吗?」 「不担心。」如果他可以不要说话,让她专心吃东西会更好,又要吃东西,又要听他罗唆,又要回答他的话,很容易消化不良。 他再度瞠目结舌,看看自己面前的桌面,一杯黑咖啡,一份水果优格……跟你拚了! 「服务生,给我一份跟她一样……」 她阻止,「别浪费食物,吃完再叫。」 「谁说我吃不完?」他不服输。 她瞅了眼他标准到匪夷所思的身材,她吃的可都是高热量的东西,他确定要自暴自弃、自毁形象? 「浪费食物会遭天谴。」她又轻松自如的雷了他一下。 「你太小看我了!」男子气概怎么可以被小看,他今天是来重整旗鼓收复自尊失地的,要是又败在这……这口气他吞不下! 他于是要了和孙淼淼一模一样的套餐。 看了眼那些香味扑鼻的食物,又看看孙淼淼吃得很愉快,脸蛋红扑扑,嘴唇漾着油脂,双眼发亮的样子,纳兰燎火突然胃口大开,刀叉如飞的把食物送进口中,而且愈吃愈开心。 他和女人吃饭,通常是为了床上运动做的前戏,很少单纯为吃饭而吃饭,看着她毫不做作的吃相,给了他很稀有的食欲。 用过早餐,纳兰燎火付了钱,两人就一起离开了拉米尔厨房。 孙淼淼还外带了一杯混合数种鲜榨果汁,还加了辣椒,喝起来很奇怪,可是她却喝上瘾的鲜果汁。 孙淼淼简短的向纳兰燎火道谢,然后把果汁拿在左手,想从皮夹内拿出钱来,结果怎么就是不顺手。 纳兰燎火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很自然的伸手帮她把果汁接了过去。 「餐费一百二十块,饮料八十,刚好两百元,这是我那一份的钱。」她数好钱,递到他面前,却发现他表情有异。 「你……喝了我的果汁?!」不会吧?这个人跟她很熟吗?干么喝她的果汁啦?! 纳兰燎火眼一眯,把嘴里的果汁吞下肚。「这是什么鬼东西?」又辣又酸又甜的。 「没有人要你喝,那是我的饮料!」把钱往他手心一放,夺回自己的饮料,她超不爽的! 他们最好有那么熟,熟到可以同喝一杯饮料,她真想大吼! 蹙着眉头,她看他刚刚喝过的杯口,浪费了一杯饮料,好可惜…… 「我只想尝尝这饮料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干么反应这么大?我只是小小喝了一口。」看她那张纠结的小脸,他几乎可以猜到那杯饮料的下场不会太好。 「我们家……不允许嘴里有东西的时候说话,我就是从那种地方来的,你喝了我的饮料……太不卫生了!」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用跟他交代什么。 「那这杯饮料就算我的了,还给你,你也不会喝了不是?」他把刚刚她给的纸钞和铜板全部退还给她。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跟他算钱,跟她在一起,他今天算是得到很多新体验。 第六章 「你太随便了!」不要计较、不要计较……孙淼淼转身走了。 他随便?他又不是会随地便溺的小狗,哪里随便?!纳兰燎火气到说不出话来。 可是气归气,他还是几个大步追上去,看她绷着一张脸,他忽然想说点什么来逗她开心,接着嘴里就说出了他自己也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讲出来的话—— 「喂,你刚刚问我说我为什么会知道拉米尔厨房,其实台湾的美食真的遍地都是,有的在巷弄里,有的可能就开在偏僻的后车站旁,很多不为人知的美景也是,但无论美食还是风景,一旦被媒体或网友知道,经过口耳相传、报导、渲染,就会涌进无数的人潮,美食不美了、景观被毁了,接着人潮再蓄势往还没被开发的景区出发,继续蹂躏,没完没了。 「我有;示朋友,空闲的时候我们常去登山健走,但是我们几个都有默契,即使发现不为人知的新景观风景,绝对不声张,带去的垃圾也一定带走,保持那地方原来最纯朴的样子,回来之后,就把那个地方给忘了。」 他常去登山健走?这就好像听到世界末日一样稀奇,最好真的有! 但这也说不定,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她认识他不深,不该一直犯毛病、偏颇的去觉得他渣。 他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眼中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些谈起某件热中事情时才会有的火花。 「你们很难得。」她听了点点头,她很认同他们的做法,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不觉得我们自私,不懂什么叫分享?」 「美景一分享就完蛋了,山水一分享就污染了,要分享的方式有很多种,我认为你做得很对,尤其我喜欢捡垃圾这一段。」 「你喜欢捡垃圾?」他惊笑。「那下次有这样的活动,一起去?」 「好哇。」 「不是敷衍我?」 「我没那么无聊。」 这倒是真的,她是那种无论说话、行事都很认真的人,这样的人对生活也不会不负责。 不着边际的聊着天,两人很快来到纳兰燎火停车的地方。 「就酱了,再见。」她没有半点不舍,说完就往她的公寓走去。 「掰掰。」他举起饮料杯。 纳兰燎火觉得自己一定有根筋不对劲。 他竟不太舍得走……即使目送的是她的背影,好像也没关系。 「为什么不接电话?」电话线的那方是一道平稳的声线。 「市内电话这两天才来装好,一安装好我就立刻给你电话了。」 「我指的不是室内电话,是手机,你走的时候我给了你一支手机。」直平的陈述事实,没有起伏的语气,却让听的人倍感压力,好像不照着他的话去做就是错的。 「你也知道我刚安顿下来,有很多事要处理,每天忙得团团转。」她说谎,是她潜意识里抗拒,不想去碰陶家给的任何东西。 这时候的孙淼淼表情拘谨困扰,一只手拉着电话线,不停的卷着又放,好像眼前活生生站着一个让她放不开的人。 「这和你搬出去之前答应我的不一样,你若再让我打电话,你就准备搬回去。」 「我知道,是我不好,没有在找到房子后就立刻打电话回去报平安。」她捏着拳头死命忍住。 当初陶斯答应她搬出来住的条件之一,就是要随时让他掌握她的行踪,不能让他找不到人。 可是她不是已经用不着低声下气了吗?自从陶然走了以后,她和那个家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不是犯人,犯不着因为陶斯用这种强势、能主宰她人生的口气就觉得气闷,于是她沉默了。 发觉孙淼淼沉默了下来,陶斯也跟着寂静,良久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软下态度,「最近工作量爆增,导致我口气不好,你不要生气。」 她顿了一下,轻轻的说:「不要紧……真的没关系。你还好吧?」 「我后悔让你搬出去。」 她再度沉默,只有轻轻的鼻息让对方知道她还在线上。 「谢谢你让我离开家。」 这次换陶斯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他说:「奶奶还不谅解。」 「奶奶她还好吗?」人不是草木,她是有感情的,即使老人家对她严格到近乎刻薄,可是她真的可以体谅一个老人家要带三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一个病,一个年纪幼小,还有她这一个凡事都要从头教起的人,那得花多少心思? 奶奶的冀望、奶奶心事、奶奶的苦……她的人生,交织成一出家庭悲喜剧,然而,无论那里面是哭还是笑,她都参与过了,现在她可不可以只单纯的过着自己的人生,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好? 他苦笑了下,「再活上一百二十岁没问题。」 她眨眼,眨掉不应该有的水雾,微笑,「那就好,请你替我向奶奶问好。」即使奶奶觉得她忘恩负义,觉得她不应该离开那个家,她还是在心中希望她老人家活得健康、活得长长久久。 「别让我担心你。」 「不会的……我都二十七,不是孩子了,你也不许再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别把我当小孩。」总算捡回一点身为「长辈」该有的气势。 「你是我大嫂,关心你是我应该做的。」 「我已经不是陶家的人了。」手里拿着话筒,闭眼,她的心在颤抖。 「就算是名义上的,你依旧是我家的人。」 她闭眼,「陶斯,我还有事要做,不说了。」 他明显的也不喜欢这个话题,「那先这样,下星期我从欧洲回去,再找时间去看你。」 孙淼淼胡乱应声,挂断了电话。 她应该用自己的节奏过生活,不要被影响,可才恍惚的走了两步,便倒坐在山茶花藤椅上,一旁的温室植物恰恰遮去了她一半的身影。 将脸埋在双掌里,那些她走过的二十七年岁月痕迹,能说忘掉就忘掉吗? 不能。 她十八岁结婚,二十岁成寡妇,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心悸心动,只有可笑又古老的冲喜,都什么年代了,这种荒谬的事情却发生在她身上。 但奶奶要她嫁,她就得嫁,她必须报恩,偿还陶家从小栽培她到大的恩情,不然就是忘恩负义,那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她戴不下。 陶家大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陶然的身体每况愈下,二十四小时随身跟着的医疗团队,房间里随时能救命的医疗器具,整个房间充斥浓厚呛鼻的药味,而人只剩一口气。 就算冲了喜,陶然在她竭尽心力的照顾下也只多活了两年,两年的时间非常短暂,就像流星划过天际一样。 守寡后,在那冷清的大宅子里,剩下奶奶和她,还有一群时不时就上门来虎视眈眈的亲戚。 二十岁的她,还没来得及为陶然的去世伤心,就得挺起胸膛应付那群豺狼虎豹,斡旋于一堆又一堆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的亲戚,直到在英国读书的陶斯赶回来。 什么幼稚、什么孩子气、什么忙追星迷偶像,她的人生里没有这些东西,她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在哪里,最后是陶斯看不下去了,让她搬出陶家大宅,但时间却已经又过去七年。 这些日子,她原本以为自己办到了,以为离开陶家以后可以不再和那些人事物有任何牵扯,但刚刚她居然只因为陶斯的声音就怕得发抖,原来她对自己的心理建设还做得不够完整坚强。 过了好一阵子,她放下盖住脸的双手。 伤春悲秋不是她想要的,感情虽然有时候不是说忘记就可以忘记,但是她再也不要陷在里面而动弹不得。 真的不要了。 她要用自己的节奏过生活,她要做自己。 陶斯说下个礼拜要从欧洲飞回来,她不想见他,所以她就必须有个无法去见他的理由。 纳兰燎火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车,准备去接美女吃饭,那是一个细腰俏臀,又嗲又会撒娇,声音和志玲妹妹有得拚的大学女生。 「什么?!」他对着蓝牙耳机吼了一声,连忙打方向灯,把车子停到路边。「叫我带合约过去,你要来沃荷上班?!你说真的,不糊弄我?」 第七章 「谁那么无聊开这种玩笑?」 「那就是真的。」 「需要我到工作室去吗?」 「那就约在工作室见,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可以到,你呢?」 孙淼淼说了个时间。 「谢主隆恩!」他搞笑。 孙淼淼噗地笑了出来。 按掉通话键,纳兰燎火觉得她那声笑令他心花怒放,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似的,一个人对着空气咧嘴笑半天,好一下子才用灵活的大拇指按下另一组号码,告诉那位志玲妹妹他不克赴约,改天再见,很干脆的爽约了。 接着油门一踩,咻地一个大转弯,也不管红灯还是绿灯,他要赶在孙淼淼之前回沃荷。 那纸从烧烫烫被他放到凉的合约,他得打电话叫苹果妹赶快找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个什么劲,就热力四射、生龙活虎,想赶快见到孙淼淼。 工作室多了个生力军固然很好,尤其是他看上的,想想,他对孙淼淼的确是不大一样,虽然一下子要他说出究竟哪里不一样有点困难,但他知道另一个感觉就是像找到摇钱树一样的快感。 ——不过,他向来不缺钱啊。 纳兰燎火回到沃荷时,孙淼淼已经到了一下子,和苹果妹以及来新来的助理开起姊妹交心会谈,其实都是苹果妹人来疯的聒噪,要不然再摆上几叠饼干蛋糕红茶,融洽的气氛可比拟下午茶了。 「淼淼姊姊,你都不知道香绮工作能力好强啊,什么事到她手里绝对清洁溜溜,比魔术灵还灵,她一来,我再也不必抱着头烧,烦恼一堆事情没人处理,小天专心跑业务,我打我的工,还能准时下班约会,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好像升天了一样。」苹果妹冲着曾经和孙淼淼共事过那么一天,两手撒娇的攀着她的手臂摇来晃去,简直没拿她当新人看。 「你什么不好比,拿我当洁厕剂比?」被指名道姓的娇小人儿眼刀使来,威力十足。 「因为它是我用过最好用的清洁剂,无论什么问题,几滴下去,万事ok,不过你别误会,我这是赞美你的工作能力。」 「最好是啦!」 孙淼淼也跟着笑。 「我还有话要说!」苹果妹举起手来。 「从头到尾不都是你的声音?」香绮吐槽。 「其实很不公平欸,淼淼姊管设计,你管通关,我负责公关,小天负责拉生意,那老板呢?他只负责玩乐。」 「你这张嘴……」香绮瞪着她。「老板负责工作室运作,玩乐也是运作的一种,你懂不懂?」 「背后道人长短不好啦。」孙淼淼还是笑。 都说三个女人比一座菜市场还要聒噪,也许是心情大好的关系,进门的纳兰燎火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竟然不觉得吵,以前他是最不耐烦这些事的。 少爷他今天心情好,就算再多几个说他的背后话,他也觉得无所谓。 他的眼光在三个女人身上溜过,最后很自然的定在孙淼淼的笑脸上,他的心忽然莫名紧缩,眼睛也动不了了。 平日里她的笑总是淡淡的,甚至带着距离和清冷,但现在她的笑却浸透了她整个人,仿佛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跟着她发亮了起来。 那种不经意间散发如同珍珠般的光泽比钻石还要耀眼! 而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没有这么笑过。 方才苹果妹笑话他,纳兰燎火一点也不觉得生气,但现在孙淼淼光彩夺目的笑靥不属于他,他心里居然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他用穿着全球最顶极限量的camper together犀牛皮印花便鞋故意踹了桌角一下,很幼稚的动作,不过效果超好。 「老大。」苹果妹发现大头来了,马上立正站好。 「老板。」香绮就规矩多了。 「你来了?跟我进办公室吧。」他朝其他两人点点头,以公事公办、不让自己的声音带太多感情色彩的口吻说道。 孙淼淼点点头,收敛了笑容,恢复她一贯清冷的模样,也向两人点点头,尾随着纳兰燎火进了他的办公室。 进办公室前他忽然转身,这让没有心理准备、走得专心的孙淼淼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你还好吗?」他扶着她,一点都不敢油嘴滑舌。 「没事、没事。」她忙着扶眼镜。 眼镜一落一扶间,纳兰燎火由上而下的看见她长又卷翘的眼睫毛,一瞬之间,他只知道若再这样继续对看下去,灵魂会被勾出来,只要她肯对他勾手指,他一定会跟着走。 「你不戴眼镜会更好看。」 「我喜欢眼镜。」有安全感。她透过镜片看他、瞪他。 这个二百五,现在是什么情况?居然当着员工的面调戏她,到底是哪里有毛病?她答应来上班,会不会答应得太快了? 纳兰燎火不明白,为什么即便被她生气的美目一瞪,还是觉得她那双眼漂亮得好不真实? 对她的情绪愈来愈多……不好、不好,这不是好现象。 他从来不曾对一个女人有那么多想法和情绪,他是随便向女人散发费洛蒙的男人,用下半身思考,不需要用到大脑,他常常连睡过的女人长什么样都没印象,居然每见她一次,都觉得她一次比一次漂亮,见过后,更想着下一次什么时候可以再见?见了,又觉得不够! 他脑袋里的警铃大响。 这些非非之想的产生,也许错就错在他们最近见面的机率太频繁了,频繁容易造成错觉,错觉容易让人把持不住,等她正常的在沃荷上班,每天都会见面,每天看、天天看,自然会厌倦,自然就不会再有这些有的没的想法。 纳兰燎火很快把手放开,就好像被烫到。「对不起,我忽然想到……苹果妹,我要你准备的合约书呢?」他扬声叫。 「放在你桌上了。」 孙淼淼也适当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安全距离,这才尾随他进了他的办公室。 「坐,在这里不必拘泥。」 「谢谢。」 「喝水吗?」 「刚刚在外面喝过了。」 他一落坐,随即拿起放在桌子中央的合约书。「呃,这一份是我重新拟过的合约书,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以提出来,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愉快。」 合约下方一处龙飞凤舞的已经签着纳兰燎火的名字,并盖了章。 孙淼淼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娟秀小巧,和纳兰燎火比起来小儿科得很。 看她签名签得爽快,这么干脆,倒叫纳兰燎火讶异,「白纸黑字你不看仔细一点?」 「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不怕我坑蒙拐骗让你栽了个大跟头?」相信他?爷爷不信他,大哥不信他,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她居然说相信他? 「我就这一手技术,你要钱财有钱财,要人才有人才,诓我这么个没钱没势的女人有什么用?」 人生总需要冒险,冒险离开那个家,冒险相信自己可以,她愿意冒险相信他,反正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一份工作而已,能损失什么? 纳兰燎火动了动唇瓣,「你是个人才。」少有的,才华洋溢的那种。 「冲着你这句话,以后我就不好偷懒了。」刚刚,这英俊到没天理的男人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太像他会有的脸色,他经常嘻皮笑脸,可刚刚神采飞扬的眼睛里藏着秘密,而那秘密,看起来不太像快乐的事。 「需要我拿鞭子在后面鞭策吗?」但是很快的,他少爷又恢复本性。 只是,怎么听起来有那么点sm的暧昧味道…… 「很可惜你拿什么都没用,我只想设计有质感、高品质,好让人想天天带着它出门的包,长久使用,而且珍惜着,先说好,我做不来量产的东西喔。」她压根没听出来纳兰燎火的话里有什么暧昧。 「那种东西别人来做就可以了。」他收好合约书,站起身来,伸出修长的手,「希望我们的合作能为彼此创造出最大的利润和空间!」 她也伸出手。 这一握,两人成了伙伴关系。 「走,我带你去工作室看看。」 「好。」 纳兰燎火是个很有信用的人,他说过要给孙淼淼一间舒适宽敞的工作室,果然没有食言,对他来说,在商言商,肯为他用的人,又有能力,那就要给予该有的排场。 第八章 设计师需要一间独立的工作室,就像厨师需要厨房一样。 他看得出来孙淼淼喜欢他安排的地方。 「满意吗?」 她摩挲着有着自然光泽的长桌,点头,一点也不矫揉造作。「很满意,我明天就可以上班。」 「居然用上‘很’字,我好像总算做对了一件事。」这些天,他在她身上得到的挫折感简直可以装满全世界,这下子,挫折感都没有了。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你问。」 「你的能力不比香绮差,我指的是行政能力,可是你的履历里经验是一片空白,我不太相信。」他还记得他们初次见面的情况,后来苹果妹差点没把她捧上天,他会锲而不舍的把她延揽进沃荷,也许是看见了她处理事情的能力也说不定。 「以前我曾经在翔宇集团做过事。」事到如今,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那只是一份经历而已。 「翔宇?」怎么这名字有点耳熟?「你说的那个翔宇不会是国内集团龙头的翔宇集团吧?老板姓陶?」科技、建筑、金控、生技、绿能……跨足所有能赚钱的产业,被业界称为金鸡母的大财团。 当所有股价都惨绿一片、灰头土脸的时候,只有翔宇的股价始终不坠,连续五年令人羡慕到流口水的年终红利,就算在过了一个年后的今天,仍是各业口耳相传的传奇。 她风淡云轻的点头。 「哇。」 然后……没下文了。 「你问我才说的,我是那种最小、最不起眼的螺丝钉,而且我是靠关系进去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 进翔宇,没有人间她的意见,是家中当家作主的人觉得她无所事事,给她安排的。 在陶斯身边当秘书,替他打理工作上的细节,保母的工作她做得来,可商业法、会计学、公司法……那些巨塔般的东西就像一只怪兽等着要把她吞噬。 她从一窍不通到娴熟,那么大一家公司,即使分工细微,一样一样东西从头学,也吃了不少苦头。 那苦没有人可以讲,再多的委屈只能暗夜吞下,再多的眼泪也只能独自抹干,人家的二十四小时她当四十八小时用,大家上班她上班,大家下班她还要加班,直到全公司最晚离开的陶斯要回家了再把她拎走。 回到家,草草吃了已经是宵夜的晚饭,她还有很多带回来的工作要赶上进度,她不能拖别人的后腿。 她要读的书比小山还要高,一本本的原文书,德文、日语、英语,查字典是她下半夜还有短短休憩时间的伴侣。 当她跟得上别人脚步的时候,那本字典已经烂成解体状态。她的精神状态也紧绷到了随时都会崩溃的状况,只是没有人知道,因为她掩饰得很好。 「当我没问好了。」纳兰燎火看着她皱起的眉,那眉间,几乎拧得出苦水,那神情透着凄凉。 她回眸。这样也行? 对纳兰燎火来说好像没什么不能的,他就嘴巴贱,有事不问放在心里会痒得受不了,等问完了,扔过墙,也就没事了。 他不会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说到孙淼淼灰暗的过去。 纳兰燎火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欢迎加入我们!在这里不用做牛做马,开心最重要知道吗?」 孙淼淼摸了摸脸,他看出来她不开心了吗? 纳兰燎火重重地搂了她的肩,用他青春无敌的阳光笑脸把她拉到外面的大办公空间。「大家!为了欢迎孙淼淼小姐加入沃荷,晚上去吃饭,开迎新会,欢唱ktv,说好了,一个都不能缺席!」 「老板请客吗?」迎新会很好,但是所有的花费攸关到荷包,总要问一下,确保钞票会乖乖躺在自己钱包里。 「老板请客!」他很阿莎力的说。 大家蜂拥了过来,一片欢呼声连外头都听得到。 这一刻,孙淼淼感受到了同事们友善的暖意,一抬头,看见纳兰燎火正对着她笑。 他看见她微微融开的笑意,便觉得更高兴了。 ktv包厢里,小天鬼吼鬼叫的歌声,加上分贝大到叫人耳聋的杜比环绕音效,简直像群魔乱舞,让从来没身历其境过的孙淼淼在客气的坐了半个钟头,就藉口要去化妆室想出去透透气了。 她的手才推到门—— 「淼淼姊,接下来是你点的歌,你要去哪?」苹果妹眼尖得很。 「我出去透透气。」 已经被拱着唱过歌,暂时应该轮不到她了吧?想不到还是叫人发现。 「要快点回来呦。」 「好。」 包厢里的声音很快被厚重的门板隔在里面,孙淼淼发现走廊外抽烟闲聊的人还真不少,虽然不认识,互相一眼,又心照不宣的继续杵着。 一瓶冰凉的气泡水来到她眼前。「不习惯里面的气氛?」 居然是纳兰燎火。 她接过瓶装的碳酸水,「怎么知道我喝这个?」wilkinson。 「我在你家见过。」 她挑了下眉头。 要说她在陶家这些年养成了什么「奢华」的习惯,还把它带出来——就是喜欢把这个牌子的气泡水拿来当水喝,如今,她可以苛刻其他方面的开支,却还是把瓶装碳酸水当成了家常必备饮料。 「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明天开始我们可是一家人了。」 「哈。」 纳兰燎火看得出来孙淼淼对这些应酬的话不感兴趣,只要稍稍越过男女那条线,她就会缩回去,她无意和男人产生任何暧昧关系。 「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他发现她眼角下的疲惫。 「大家还在里面,我们先走不好。」毕竟这是为她举行的迎新会。 「没关系,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就好,搞不好我一不在场,他们反而玩得更疯。」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最近她已经摸熟了公车还有捷运的路线,她相信夜深的此刻,无论是谁都累了,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男女朋友的关系,她住的社区又在半山腰,用不着折腾对方送来送去,给他添麻烦。 「等我。」用两指指着她拉过视线看着自己。 「真的不必。」 「等我。」他坚持。 她无奈的站着。 不过,等纳兰燎火再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孙淼淼已经不见了,他看了眼孙淼淼忘记带走的包包,这女人把他的话当空气。 而他什么时候被人家当空气过?于是他追了出去。 在孙淼淼眼里,夜晚的街头华丽绚烂得像水晶球里缤纷的色彩,很热闹、很喧嚣,却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 走出ktv大门,她深深吸了口气,就算是废气,也比包厢里面清冽了许多,头昏脑胀的脑袋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从来都不听人家的话对不对?叫你等一下,你就给我跑得不见人影。」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突地觉得肩头一重,还带着暖意的外套覆上了她。「别小看这种天气,感冒的大有人在。」 她身上就一件无袖雪纺纱下摆拉皱衫,白天气温高,只要一件薄外套防晒就可以,晚上气温骤降,一个不小心感冒就不好玩了。 西装残留着他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孙淼淼觉得身体一暖,停住脚步,下意识的想把外套拿下来还他,但是手迟疑了那么一下。 「还有这个。」她的包包。 「欸,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累了想回家是一回事,包包就纯粹是忘性大了。 「要是我不追上来,看你怎么办?走路回山上,你这种小脚、小步伐,明天也到不了。」这样一路走下去,脚不起水泡也肿了。 「我钥匙在身上,可以叫计程车,回到家,拿了钱再下来付钱。」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知道怎么做才不会去麻烦到别人。 「真不可爱!」 「我已经过了可爱的年纪很久了。」他们好像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可以一来一往的拌嘴。 「算了,我是草包,你没把我的话当话,很正常。」他不是说了要送她回家?她连这么简单的礼尚往来都不肯接受,为什么? 当女生开始面对现实转变成独立的女人时,男人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吗? 其实她大可装一下可爱,他送她回家,他能确定她能安全回家,她又省事,不是皆大欢喜吗? 第九章 然后,也许习惯了她也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他就不会一直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了。 「你不是草包……」她看见他讨好的眼睛里有了气馁,她不讨厌他,却常常被他看到心慌意乱、看到无所适从。 「你不必安慰我,我也不是来讨安慰的。」他负气的说。 孙淼淼看着他,明明就是个阳光王子,不适合这种挫败的表情,「……安迪,沃荷主宰了美国的普普世界,是20世纪最有名的艺术家、印刷家、电影摄影师,是把视觉艺术运动努力商业化的先驱,是他让玛丽莲梦露成为世界最美的代号;《康宝浓汤》也是他的代表作,他还说,能赚钱的艺术,是一种最令人激动、最迷人的艺术,你认同并喜欢他的理念。」 「你知道,真的知道?!」他的自厌情绪一扫而空。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想不知道都难。」店名用的是沃荷的名字,办公室里还挂着玛丽莲梦露的仿画,明眼人一看就能会心一笑。 「被人知道的感觉真好。」不过,纳兰燎火眼里燃起的跳脱飞扬却在瞬间黯淡下去,他踢踢脚下看不见的东西,像是要努力不在乎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可那东西却缠上心头,他的粗砺沉进了宛如深海的夜色里,缄默了。 他身边的人只会说他轻浮,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却鲜少有人愿意花时间去探索他的内心世界。 而她,孙淼淼,这个奇妙的女人,却轻易的看到了他的心。 他也有想被人接受、明白的时候啊。 他手插着裤袋往前走,孙淼淼也跟着走,有好一段路,两人默默无语,仿佛只是单纯的走路,单纯的享受着城市里难得的安静,也仿佛只是单纯的追逐着彼此的影一子。 夜风在两人间穿过,瞬间洗涤了什么。 「既然你不要我送,前面就是公车站牌了,你好好回家休息吧。」他尊重了她,把她送到公车站牌前。 「我会的。」 他转身,走了两步后,忽然转头,不忘叮咛,「别忘了明天要上班,另外回到家记得给我传个简讯报平安。」 她点头。 纳兰燎火知道她是那种他不说话,她也不会自己找话说;他说了,她也不见得会回应的那种女生,可是,他就是觉得她很对他的胃口。 公车站牌的光线很充足,可以辐射周围好几公尺外,纳兰燎火就站在那,一半被光线笼罩,一半浸在黑暗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 那是一种想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寂寞味道,冷清得呛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抹倔强的身影,孙淼淼倏地觉得有些心酸、有些心软,还有更多她一下子厘不清的东西。 「喂,要说再见啊!」 「喔,掰掰。」她被动的说,反应慢了半拍有余。 他耸肩,大步流星的,这次真的走了——不过,这是孙淼淼以为的…… 当她坐上公车靠窗的座位,车子动了,她看不见公车后面有一辆跑车以一定的距离跟着,跟着公车经过十字路口,经过天桥下,爬上高架桥,下了桥,渐渐离开闹区,驶进了郊区。 是他送人送上瘾了吗?坐在车里的纳兰燎火咬着烟。 他没有烟瘾,只在心烦的时候才会抽上几支。 他一手搁在车窗上,一手握着方向盘,闪过两辆车,缓缓的跟着那辆公车,那车里坐着他想送,人家却不希罕他送的女人。 他就那么孬,只能跟着公车看她平安到家。 为什么会这样?他一向无畏的精神阳痿了吗? 透过车窗,他看见她在社区的公车站下车了,公车喷了废气,又缓缓开走。 下车的她沿着小坡道往上走,经过守卫亭,接着进了社区,始终没有发现停在远处的他。 因为老板个性使然,沃荷对员工采取自由放任的管理方法,只要把分内的工作完成,没有太多规定和要求,这种上班风气也感染了孙淼淼。 既然毫无拘束,也就没有什么适应上的问题,工作室就那么几个人,拌嘴难免,但是不会有大公司的人事倾轧、勾心斗角,这让她很安心。 这天她也见到了连请了好几天假、来销假上班的另外一位设计师,劳伦斯。 劳伦斯个子中等,头发剪得干净俐落,留着一撮小山羊胡子,狭长的眼睛习惯性的眯起来,很像一只佣懒的猫。 寒暄后,他很简单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在工作上我们是良性的竞争。」 正合她意,设计师跟设计师之间用作品来决胜负,比说上一百句都要有用。 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一旦专注在她的工作上,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她是不管的,于是等她回过神来,大家已经下班的下班、约会的约会了。 又一天过去了吗?她隐约记得好像有人来通知她下班了这件事……这几天她好像都是这样过的。 欸,她也知道自己这种只能专注一件事的个性不好,很容易就疏忽了别人,她现在不是一个人窝在家里,这种个性得改改才行。 想归想,她还是没放下手上的东西,很自然的晃了晃因为低头太久,有点酸痛的脖颈,等舒缓些后,又把编成麻花的皮革打上密密麻麻的扣洞,修饰掉皮革原始边缘,完成后,拿起多色拼接的皮件缝制,这一埋首,等她重新再抬起头时,公司的时钟指针已经往九字头上面爬了。 她霍然从圆椅子上跳起来,糟!都这么晚了,她肚子好饿啊!若吃完东西再回家会太晚,看来等一下得随便买点东西带在公车上吃了。 对了!还有这个——一直放在桌角的纸袋,里面装着她准备要还给纳兰燎火的西装。 那天迎新会回到家后,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披着纳兰燎火的外套在公车站牌等车、上车,还顺着社区坡道走了一小段路,难怪社区警卫在看到她时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叫人很不舒服,都怪她自己后知后觉啦! 第二天她马上把西装外套送去附近的洗衣店干洗,送洗回来,今天专程带来。 本来希望有机会再还给他,但碍于所有的同事都在,办公室里没有秘密,她可不想因为还衣服而制造什么蜚短流长出来。 偏偏这一整天纳兰燎火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看不见人影。 「我就知道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吹着口哨踏进办公室的纳兰燎火一看到正准备要离开的孙淼淼,喊了声宾果,心花就开了。 其实他开车经过,在楼下就看见楼上的灯还亮着,喜孜孜的停了车,心里有数,这么晚还没下班的人除了孙淼淼不会有别人。 以前劳伦斯无论怎么加班,他是完全没意见,换成孙淼淼,明知道这些艺术工作者一干起活来就是那副忘我的德行,他就是要上来罗唆一下,就算看她一眼也好。 「纳兰先生。」 「都下班了,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员工,我不是老板,我们别再先生小姐的叫,你叫我燎火还是纳兰都可以。」他露出可以迷死人的笑容。 她不置可否。 「纳兰先生……你这么晚进办公室,有事?」身为负责人一整天不知到跑哪去,员工都下班了才出现,真的是奇葩。 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看起来漫不正经、吊儿郎当、毫无责任感,也许是最近接触频繁了些,她竟然在难以言喻的感觉里发现他散漫的表面下,有着矛盾的、却能够被理解的行为。 说不通,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这到底是何种心态?她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我路过,看见上面的灯还亮着,我猜一定是你还没回去。」打死不承认自己是专程上来的。 「我正准备要走。」 「是该下班了,身为员工的你都这么认真,我这老板总不能太逊,不过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那么认真?这样会显得我很无能。」 对了!就像这样,她周遭的男人有哪个敢在女人面前坦承自己无能,还叫员工不要太认真,就算用的是那种戏谑的口气也不会,可纳兰燎火会,而且毫不在意,他不是给人那种冰原到赤道距离的人,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让人想贴近的男人。 第十章 「沃荷没有硬性规定员工要加班的惯例,可是你是准备要破纪录了,我算过,你上几天班,就加了几天的班,我这老板没有那么没人性好不好?」 他还在鸡猫子鬼叫,突然发现孙淼淼的眼睛转也不转的凝视着他,这下,他开始感到不自在、别扭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她静静收回刚刚让她看到目不转睛的眼神,戴着眼镜就这好处,只要敛下眸光就能藏着。「没事,这是上次借的西装,我送洗过了,还你,谢谢。」 「哦。」他接过纸袋。 「那我走了,明天见。」 「一起吧。」她要走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孙淼淼没说什么,关掉工作室的灯,关上门,老式楼房没有电梯,上下两层楼,他们走楼梯,一下子只听见楼梯间踢踢躂躂的脚步声。 街上,泰半的商家都打烊了,剩下的几家也拉下铁门,白天热闹到不行的大街到了夜晚,却显得有几分冷清。 纳兰燎火的帕加尼跑车,量身订作,手工打造,车体不算,就连每一根螺丝都是鈇金属,一辆造价一百万欧元起跳的车子,他竟随便泊在巷子口。 「我送你回家?」他问,没什么把握她会答应。 很少妹看到他的车不会心动,但孙淼淼,他就没把握了。 「不了,我还想去买点东西,你……也早点回去吧。」 又被拒绝了!这是第几次了? 男人被拒绝,很伤的。 「我不管什么时候回去也不会有人等我……」他嘟囔,接着又道:「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吧?」可面子还是要hold住。 「忘了。」听他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又有那么一点落寞的表情,她笑得有点腼覥,心融化了一角。 纳兰燎火在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这小女人都不知道自己很擅长化骨绵掌吗?随便出招,他就经常得内伤。 「哈,我也还没吃,不如我带你去吃纳兰燎火隐藏版美食part2。」纳兰燎火笑得很阳光,很真诚的竖起两根指头。 「那是什么?」落落长的,又装可爱了,但那模样就是让人无法拒绝。 「不吃会终生后悔。」 「那吃了呢?后悔终生?」 「原来你也是有幽默感的。」 「要吃就快点,我还得赶公车。」看看手腕,居然快十点了,等吃完都不晓得几点了。 似乎每次和他说这些无关紧要又不着边际的事情,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纳兰燎火出品,品质绝对保证。」 「若不好吃呢?」 「不好吃你大可拆我的招牌。」 居然拍胸脯挂保证,她反而有些期待了,「那就快点,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请随我来……」他做了个绅士的邀请动作要她上车。 那是一个路边小摊子,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家站在两面可以挡风沙的布帘子后方,几格不规则的四方锅里冒着蒸腾的热气,卖的是关东煮。 虾卷、猪血、贡丸、鱼丸、花枝丸、高丽菜卷、德国香肠……各式各样热食冒着香气,看得人饥肠辘辘,好想马上叫上一盘来沾着酱,开怀大吃。 老人家有年纪了,手脚不是很俐落,忙得一头是汗,四月天,有破洞的汗衫是湿的,可双手添汤、加料、包装、算帐,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他的生意不错,属细水长流型,虽然客源谈不上大排长龙,但小摊子客人来来去去,却也够他忙的了。 「温伯,我来了。」纳兰燎火往前一站,待老人家抬起头,还没等人家认出他来,就拉着孙淼淼的手转到里面了。 「阿火是你,怎么来了。」老人家浑浊的眼一看到纳兰燎火,立即扬起满是皱纹的笑脸。 「一天没吃到您的关东煮,肚子没有饱足感,不管怎样也都要来吃一碗。」他摸着肚子,一脸馋相。 「你这孩子就是嘴巴甜,来,想吃多少自己装。」 「我这次还带人来交关喔。」 「女朋友吗?不错、不错,有水喔。」看到站在纳兰燎火旁边的孙淼淼,老人家促狭的朝着他眨眨眼,「总算懂事,知道要定下来了。」 「人家看不上我啦。」 「看不上你难道要挑郭台铭?」 「要不,温伯嫁给我好了!」 老人家一口没几颗的牙差点没喷出来,一张被岁月风霜侵蚀的脸笑得差点变成肉包子的摺子。 一老一少聊着天,老人家的动作难免停顿下来,纳兰燎火接过他手里的剪子把高丽菜卷剪成两节,香菇、萝卜、水煮蛋各夹了两个,对切后,挤上沾酱,用餐盒包起来,对着大学生模样的年轻情侣说:「谢谢,一百二十五块。」 少女惊艳的对他多看了好几眼。 她男朋友付了帐,纳兰燎火俐落的找钱,一脸和气生财的咧出一口白牙,「欢迎再来!」 他这一站,女客人忽然变多了,但纳兰燎火一视同仁,该放电的时候放电,该收的钱一毛不能少,十几分钟已经应付了好几摊客人。 「这孩子……」老人家看着纳兰燎火又回过头来看见孙淼淼,不禁笑得腼覥,指着摊子里头的小方桌。「小姐,这边坐。」 「阿伯,叫我淼淼就好啦。」 「淼淼喔,好,想点什么,阿伯请客。」 「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小姐是我带来的,当然我请。」纳兰燎火端来一大盘百家齐放的盘子,里面几乎把所有的菜色都装上了,另附一碗蔬菜香浓郁的高汤,一整个是香气袭人。「你不是饿了?多吃点,吃完叫我,我再帮你添。」 「哇,好多,好香。」在这里就站了那么一下,她的食欲早就被勾了出来,馋到不行了。 「我不骗你的,温伯的关东煮好吃得会让你想连舌头一起吞下去。」他简直是炫耀了。 孙淼淼拿起免洗筷,几乎是虔诚的说:「那我要吃喽。」 纳兰燎火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吃下第一口,像一个等着人夸赞的孩子。 「如何?」他眼睛发亮。 「好……好好吃……」她鼓着腮帮子,唇上沾了一点油渍,小脸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焕发出梦幻的表情。 纳兰燎火的心怦怦跳。明明就只是看着她吃东西时的表情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紧张得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也饿了,想吃她的唇。 「果然好吃对吧?」他只能虚弱的回应。 她忙得只能点头,没空回话了。 客人接着上门,而坐在摊子的长凳前吃东西的客人也喊着要结帐,纳兰燎火只好回前头去忙了。 「看得出来阿火是真的喜欢你呐。」温伯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孙淼淼喝了口汤,咽下嘴里的食物,「阿伯,没有啦,他是我老板,我今天加班加得有点晚,他看我还没吃饭,才带我来这里。」 「我老啦,不过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眼里,心里都是爱意的时候,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自己看不出来。 不过这种事不急,只要互相有爱意,有一天总是会发现的。 「嘿嘿。」孙淼淼傻笑。 「你不知道吧,我的生意有今天,都是阿火帮我做起来的,我刚出来摆摊的时候,因为地点偏僻,就算卖的时间再长,除了几个熟客,生意还是不好,一天赚不了几百块。其实阿火来的时候我本来已经打算把摊子收起来,准备去捡回收了,他来过以后,接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生意愈来愈好,有人带着妻子小孩从花莲来,还有学生骑着机车从台中上来,后来更多,在地的大学生,高雄、台南都有人来买我的关东煮。 「我慢慢打听才知道,是阿火在什么脸的书本上面贴了我摊子的照片,很多人看到,就跑来交关我的生意,他自己却从来不说,只是经过就会停下来帮我招呼一下客人,要不就买一大堆东西说是去请朋友吃,这么好的孩子,如果是我自己的孙子该有多好。」温伯不胜欷吁。 孙淼淼听着,偏头看了一眼系上围裙在吆喝招呼客人的纳兰燎火。 这不像他会做的事,穿着围裙,袖子挽得高高的,杓子、长筷和剪刀轮流在他手上挥舞,努力的卖着热食,努力赚着十块钱、一百元,老旧便当盒里叮叮当当的铜板声不时的响着,积揽着老人家的希望。 第十一章 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孙淼淼的心被撼动了。 其实,她是被他刚开始刻板的印象给骗了,加上他那痞样,让人觉得他就是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不知人间疾苦,拿燕窝嗽口的少爷,也许从今天开始,她会慢慢修正自己对纳兰燎火这个人的观感。 因为纳兰燎火的关系,摊子的热食很快卖光,看着温伯喜孜孜的准备收摊打烊,吃饱喝足的孙淼淼也上前去。 「这些我来吧。」她把一些需要清洗的生财家伙收到水桶里,准备提到角落的水龙头下清洗。 「千万不要,不能让小姐碰这些脏东西。」温伯紧张了,哪有让客人帮他清洗东西的道理。 「温伯您放心,我不会打坏东西的。」她竖起五根手指头,作势要发誓。 「我不是怕你弄坏东西,是……」 「温伯,」纳兰燎火一只胳臂环上温伯的肩膀,「四只手一定比您一双手快,就让她做嘛。」 「你这臭小子都不会体贴女孩子。」温伯摇头。 孙淼淼趁机把水捅提走了。 纳兰燎火咧了咧嘴,弯下腰把瓦斯筒用铁链链起来,搬进摊子的下方,三个人忙了快要半个小时才和推着摊子准备回家的温伯挥手道别。 「哎呀,这么晚了,你没有公车回家,我看只能搭我的便车了。」踩在月色下,纳兰燎火的声音很扼腕,表情很虚张声势,笑容很闪亮。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乐得很。 「温伯告诉我你帮了他很多忙。」她看着两人时前时后的影子,什么时候他们的影子看起来开始协调了? 「我只是顺手,反正我常在脸书上晃。」他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 温伯家有一个将近四十岁,却因为小时候发烧过度,抢救回来智商却只剩下跟小孩一样的儿子,年迈的老妻半年前摔断腿,庞大的医药费和生活费几乎要压垮池。 偏偏温伯很有骨气,说他还不到接受社会救助的地步,他要自己赚钱养自己的家人。 这是现今社会弱势家庭的悲歌,却令人恻然。 「温伯关东煮的汤头真的很美味,蔬菜清脆,鱼丸鲜美,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不介意更多人来分享美食。」只希望温伯的生意可以因为社会给予的温暖,长长久久持续下去,不只让他们一家三口温饱,也能让更多人吃到美味的食物。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这样。 孙淼淼什么都没说,可是她懂。 像拉米尔那样的生意已经好到不需要更多人的加持,所以他们想藏私,温伯不同,他的食物一样丰富美味,令人口齿留香,却需要更多的口耳相传。 同样一件事,不一样的处理态度,就得到了不同的结果。 他,纳兰燎火,不只是一个浪荡的花花公子…… 周休二日,孙淼淼最想做的,不过是翻翻杂志,佣懒的听音乐,晒晒太阳又或者什么都不做。 一早,她睡到自然醒,没有步行去拉米尔厨房吃早饭,她今天要去别的地方。 她在跳蚤市场买回来的毛毯上做了些松软的拉筋运动,直到流了汗,去泡了个舒服的澡,然后穿戴整齐,再到厨房给自己煮了杯咖啡,咖啡是阿拉比卡咖啡豆,手工研磨,调入牛奶,然后用保温杯装起来。 接着,她从冰箱拿出食材,动手做早餐。 早餐做好用保鲜盒装好,放进自己做的环保袋中,拿起也是出自自己手笔的购物袋,她走出家门。 她要出门去吃早餐,家里没有存粮了,顺便去不远处的超市采买一周所需物口叩。 想当初,她绝对无法想像自己也能拥有这种懒散、放松的日子,现在过得如鱼得水,她几乎快要想不起来在陶家那些年是怎么过的了。 走出自家大楼,随着「叭」的一声响起,造型流线的跑车非常精确的驶到她跟前,那独特的车型和颜色,很难叫人错认。 纳兰燎火坐在驾驶座上,对她招手。 「早,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经常出其不意的出现,就好像很自然的在她身边出没,她实在不应该吃惊了。 「来拉米尔吃早餐,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吃饭其实只是藉口,他不就逮到她这只小虫子? 因为她,这阵子他早睡早起,夜店离他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简直可以拿国家十大杰出青年奖了。 「嗯,慢走。」她不否认从市区来到位于郊区的拉米尔车程算不上近,这么勤劳跑来吃一顿早餐,只能说拉米尔的美食太迷人了。 「上车,一起去。」 「谢谢你的好意,我今天要去别的地方。」 「你有好去处?」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衬衫,卡其布裙,长发披肩,一双柔软的平底鞋,手提着藤编的袋子,像个小女生要去野餐的样子,而且她这样穿,超好看的,好看得他几乎要流下两条宽面条泪来。 「只是附近的小公园。」怎么他的声调听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 「上车。」纳兰燎火没头没脑的说。 「我说了我们不同路。」 「上车就同一条路了。」 「嗄?」 「你是要去吃早餐吧,我也是,这不是同路是什么?」 孙淼淼懒得理他了,简直是有理说不清。 「孙淼淼!」他撑起半个身体大叫。 孙淼淼骇了一跳。 「你做什么?!」幸亏她出来得早,社区的人都还在梦乡,若要叫人看见了,她还要不要做人。 「孙淼淼、孙淼淼——」他还在鬼叫。 孙淼淼冲上前捂住他的嘴,用力瞪他。 「你最好是真的顺路,要不然你就完蛋了!」明明小公园就在几百公尺外,几步路就到了,有必要这么浪费油钱吗?这根本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见他嘻皮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忍住想打人的拳头,从驾驶座这边绕到副驾驶座,乖乖上车。 等她系上安全带以后,车子往山坡上驶去。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去拉米尔吃早餐?」她忍不住问。 「这种事有假吗?我只是经过的时候凑巧看到你出门,看见熟人不打招呼说不过去嘛。」 孙淼淼无言了。 人家都说凑巧了,她还能往哪里想? 车子很快来到拉米尔厨房,纳兰燎火把车子停在招牌不远处,没熄火便下车,「我去买个东西就回来,你等我一下。」 他动作迅速,果然不到五分钟就提了好一个大纸袋出来,孙淼淼偏头看他手里的东西,隐约有一阵香气透出来。 纳兰燎火把买来的东西往后座上放,重新上车,踩下油门,一个大转弯,重新上路。 「其实呢,我今天本来打算要去爬山踏青的,我有个私房景点,可以钓鱼野餐露营,很适合度小假散心。」 孙淼淼看了眼后座,真的有背包、登山鞋,也有水,完全是打包妥当的样子,不是吹嘘。 「呃,我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捡垃圾。」他好像惹毛了她……她看起来什么表情都没有。 孙淼淼依旧沉默。 纳兰燎火也跟着闭嘴安静。好像搞砸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车子回到了社区的小公园,纳兰燎火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的拿了东西下了车。 这社区公园不大,前后左右种了很多半人高的七里香,从铁门进去,就能听见蝉声和鸟儿啁啾的声音,几张长椅散落在各处。 孙淼淼挑了一处可以晒得到日光的椅子,两人坐了下来,幽静立刻如影随形的笼罩了两人。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饭。」纳兰燎火额角几乎要滴汗了。「你知道我脸皮厚,子弹打不穿、飞弹射不烂,而且我幼稚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没有生气。」她只是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他有一双熠熠生辉又无心机的眼睛,叫人可以一眼看到底,自从对他的印象改观以后,他似乎一直用那样的眼眸看她,虽然常常被他看到心中小鹿乱撞,但是她大多选择无视。 对她的好感太明显了,他的想法藏都藏不住。 他的表现很露骨,上班的时候一双眼经常老是跟着她转,眼光灼灼,常常烧得她坐立难安,下班也坚持要送她回家,可是她很明白,男人是动物,旁边有谁就爱谁,纳兰燎火这样的男人,尤其不会例外。 第十二章 把感情拿来玩游戏的男人除了公事上非要有所交流,私底下,她并不想再进一步,而且,这时候的她并不想谈感情。 「我说过,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他顿了下,「不就一起吃早餐咩。」 其实不是这样,他想和她结婚,和她一起生小孩,一起变老。他不知道情场老手的自己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胆怯了。 他太清楚自己看到女人身体会发出什么电流,他分辨得出那是情欲作祟或是好感。 一刚开始,或许还有几分迷惘,可是他很快就厘清自己对孙淼淼的感应是什么,他对孙淼淼已经不只是有好感而已,还有喜欢,他喜欢她。 不否认也许就因为他身边的女人都太好上手,他一开始对孙淼淼的态度的确不够慎重,但喜欢上她后,他变得小心,这慎重也造成了现在的后遗症,他慎重到连「喜欢你」这三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不是就叫做因噎废食? 一直以来他都不是不婚主义者,只是仗着年纪轻,生活圈里也一直没有碰到能打动他、让他想长相厮守的女人,如今难得碰上一个,她的心防却很坚固,很难追。 他以前那些把妹招数,没有一招能用在她身上。 但他不会因此打退堂鼓,半途而废绝不是他纳兰燎火做事原则。 他这半生因为爱她而变得有意义,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孙淼淼一直看着纳兰燎火忽忧忽喜,又是拧眉,又是叹气的神情,更没有错过他脸上困扰和懊恼的酸梅脸。 那么多错综复杂的表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再发呆东西都凉了。」她轻轻提醒。 纳兰燎火回过神来,指着她的环保袋,「那是你的早餐?自己做的?」 「嗯。」 「是什么?」 「就咖啡、简单的法国土司还有一个苹果。」 「不如我们交换吃,感觉上你的早餐很好吃。」他盯着环保袋的眼神像流浪狗看见食物一样。 「不好吧,我怕不合你的胃口。」她不认为自己简单做出来的三明治会有多好吃。 只是他已经把两只手伸向她,一只拎着拉米尔的餐盒袋子,一只显然要的是她的早餐。 不一会儿,纳兰燎火如愿以偿的拿到孙淼淼的早餐。 孙淼淼看着手中的精致早餐,居然还有她爱喝的辣椒鲜榨果汁,这人,早就想好了吧…… 他不客气的打开保温瓶,鼻端立刻嗅到独特的咖啡香气,浅浅的啜喝了口,喝在口中,香醇浑厚,令人回味。 她做的法国土司不油不腻,裹着土司的蛋汁加上内馅的香蕉草莓和奶油,甜酸中和,好吃到他两口就吃光了。 吃光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舔手指头。 孙淼淼被他吓到,赶紧拿出手帕把他的手指头从嘴里抢救出来,「这样很不卫生!」 「你以后都做早餐给我吃吧。」他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孙淼淼手里和她低垂的发心。 「你家里应该不缺煮饭给你吃的人吧?」她头也不抬。 「他们没有你做的那种味道。」 「什么味道?」 「家的味道。」 孙淼淼怔住了,顿了一下才收回手,话不经大脑就这样说了出来,「以后我有下厨的话,你想来就来吧。」说完,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不是说好要跟他保持距离? 「真的?!」他笑得毫无心机。「从小,我家里就只有爷爷、大哥和我三个人,爷爷很会赚钱,家里的佣人该得的报酬从来不啬于给,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有人专门为你煮饭,只要一开门就可以看到有人在家,充满温馨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你也可以说我不知足,别人看我生活富裕要什么有什么,但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庭,家人和乐平安的在一起,钱不用多,够用就好,家人也不用多,有真心爱我的就好。」 其实只单单看着他那灿烂的笑容,就会让人误以为那笑容底下充斥着满足,可是孙淼淼看得出来他那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脸里明明白白写着「渴望」两个字。 她莫名的想拥抱他。 因为没有归属感,所以到处流连在每个女人的卧房,寻找短暂的温暖;因为寂寞,所以徘徊在到处都是人的夜店里,想汲取一丝安慰。 他没有提及父母,想来是早已不在,这点孙淼淼心里有数,所以她也不问。 她没有抱他,却不由自主的用手覆住他的手。 纳兰燎火这下笑得连牙都跑出来了。 孙淼淼心想,真好,他连心都在笑! 就说人不要随便心软,心软的后果就是……她莫名站在纳兰燎火所谓的私房景点,最后一段路的阶梯前。 只因为两人在小公园吃过早餐,准备要分手时,她说了句,「天气那么好,时间还早,既然装备都带了,不上山好可惜,你还是赶快上山吧。」 于是他兴致勃勃的说他规划了一条简单的路线,初学登山的人也能很容易的走完这段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什么登山的装备都没有,改天好了。」她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平常做点拉筋运动没问题,若是上山下海,她的体力不行,去了只会拖累他。 他也不罗唆,主动说要陪她去采买,两人到了市场,她买她的,他逛他的,结帐时,他也抱了一大堆物品出来,有登山背包、登山鞋、头盔、登山杖,居然都是要买给她的。 她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而当他一听见她答应去爬山,那眼睛闪亮得像是发现了宝藏。 的确,山道的坡面不算太,路线不算太远,未开发的天然景致,干净的空气,往下看去,视野非常好,而且路真的不难走,只是走到这里,她真的走不动了。 「爬上这段阶梯就到了。」完全脸不红、气不喘的男人,看起来体力好得令人羡慕,叫人刮目相看。 「我要休息。」她一点都不觉得丢脸。「我不是说我不要来的……」都快要铁腿了。 「我们一口气攻顶,阶梯总共只有两百零一阶,不多,这时候若休息,那一口气就散了,要爬上去就要重新开始,腿会更走不动。」他语气鼓励,没有丝毫看轻她的意思。 「两百……」她差点气绝。「下次不要再约我来了。」她很自厌,她本来就是登山的门外汉。 「来。」他牵了她的手一阶阶往上走,脚程丝毫不变,「我讲一个阶梯的故事给你听。」 「唔,阶梯还有故事?」没办法,只能也抬着发软的腿跟上去。 「还是真实故事喔。」他笑意加深,看着她无奈的小脸,语气里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诱惑。 孙淼淼看着背着沉重背包走路还要分神牵着她的男人背影……咬着牙,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五十多年前在重庆一个古老的镇上,有个男人爱上了大她十岁的寡妇,引来村民们的闲言碎语,他们后来私奔进入深山老林,远离现代所有文明,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他们的家原本只有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男人怕心爱的女人出门会摔跤,于是从上山的那一年开始,就在农闲时,带几个煮熟的洋芋和铁鎚榔头出门,先在顽石上打洞,然后站上去,在绝壁上用泥土、木头或是石板筑成阶梯,铁鎚榔头凿烂了二十多把,虽然女人自从上山后就没出去过几次,男人却一凿就是半个世纪,从年轻人变成了老头,总共凿出了六千多级的爱情天梯。」 孙淼淼听得出神,没发现自己听到这里反手紧紧握住纳兰燎火的手。 「山林里没水没电,男人为了那份爱,亲手做了一盏又一盏的煤油灯,为她照明,他们也许不懂什么叫恋爱、什么是网路、手机、电视,甚至没水没电,可是他们在山林里摘野核桃、野枣、野菜,种花生、玉米和地薯,养大了七个孩子……」一辈子依恋对方。 孙淼淼的眼湿了。 在这个千变万化的花花世界里,这样的爱情故事很感人,也令人向往。 每个女孩都渴望拥有一段能够生死相随的爱情,能够拥有一个可以厮守一生、不离不弃的伴侣,两人相知相许,平平淡淡、互相扶持的白头偕老。 第十三章 可是要找到这样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并不容易。 「你看,我就说你能的,我们这不是到了?」纳兰燎火站定,一贯爽朗的笑声把孙淼淼从沉思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他还是没有放开他一直握着的手。 孙淼淼环顾了四周,干净的溪流,翠绿幽郁的树林,还有一片非常有层次的山坡地。 「这是目的地?」她不敢置信。现在也才中午过一点,便已经抵达纳兰燎火口中的私房景点。 「要我捏你的脸确认看看吗?」她那震惊的表情可爱极了。 「不必!」 她转过身,悄悄的捏了下自己的脸颊,真的欸!她居然办到了!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现在正在卸下全身装备的那个男人。 「你一定饿了,也累了吧?」 来到目的地,纳兰燎火熟练的卸下装备,开始从背包中拿出小型瓦斯炉、大钢碗和面条干货,架好锅具,准备迟来的午餐。 「不累。」孙淼淼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背包,再看向纳兰燎火的登山包,瓦斯炉、锅碗瓢盆、照明的手电筒、开山刀、干货零食、湿纸巾,居然还有睡袋,东西多得要命。 他包办了所有的东西。 她这一路什么都没有为他分担,只负责爬山,但却一直喊累,她真想唾弃自己。 「我也来帮忙。」 「这些我来就好了,不过现在先不忙这些,」他起身拿着开山刀,指着不远的竹林,「我们去砍竹子,来做好吃的竹筒饭。」 「竹筒饭?」单单听见这三个字,肚子好像就很有共鸣。 她很难否认早上吃过丰盛早餐的五脏庙因为登山体力大量消耗,热量早就告罄了,她真的很没用。 「竹林再过去一点有野菜,回头再来捞溪虾,这几样菜应该就够了。」把孙淼淼拐带出来,是他最终目的。 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他不曾为哪个女人这么大费周章过,用心的付出,想看她笑,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可靠的,想得到她的真心。 她不只让他心动渴望,还忍不住要想尽办法的靠近她,想再认识她多一些,甚至一直相处下去。 他交往过的女人都以为他没有真心,但谁说他没有?他只是一直没有碰到让他怦然心动的女人。 「这里的竹子可以乱砍吗?」她任由纳兰燎火牵着她走。 「我要来的时候已经和地主打过招呼了。」 「哦。」她一开始以为他是个粗心的男人,每天开着跑车到处跑,游戏人间,可愈是相处,就会一样样推翻以前对他的想法。 看似不是好男人的他,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比谁都温柔和细心,他的玩世不恭只是一张面具。 心里的天平有了轻重,那颗被他一次又一次笑容吸引的心,忽然的慌了。 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愿望就是有朝一天可以离开陶家,出来独立自主,爱情也许是所有女孩子心里的渴求,却不是她唯一的选项。 是的,就算感情浮沉,爱情如泡沫的这年代,愿得一心人,自首不相离,还是许多女孩子心里最美丽的梦想。 她能喜欢这个男人吗? 纳兰燎火带着她往前走,一边用开山刀砍去杂草,清出让孙淼淼好走的路来。「这里我常来,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每次只要跟我爷爷吵架,就带着帐篷满山遍野的跑,肚子饿了,厚着脸皮去人家家里讨吃讨喝顺便住下,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人家看我年纪小,怕出事,一次两次把我往家里送,次数多了,后来我爷爷干脆和他们说好,只要我一上山,管我吃喝住宿,无论花多少他都买单,我压根不知道老头子的奸诈,还以为自己‘貌美如花’,大受欢迎呢。」 「你喔,看起来就是个不省事的。」 「是啊,到现在还是。」他完全不否认。 矜持这种东西实在没必要,他的好、他的孬,他都想让孙淼淼知道。 但是,她呢?他对她,一无所知,她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人和过去。 这可不行,大大不利于他的情势,有机会他得问问。 两人聊得起劲,笑声不绝,孙淼淼自告奋勇去摘野菜,他就教她如何分辨过猫这种蕨类和野草哪里不同。 这次,孙淼淼可卖力了,当她因为弯腰摘菜,小脸红扑扑的把成品拿到纳兰燎火面前邀功时,那一脸奖励我的样子就像一只来讨摸摸的小猫。 纳兰燎火差点就要笑出来了。这样的她好可爱! 他很大方的给了糖,伸手大力的抱了她一下,脸对着脸、眼对着眼。 孙淼淼的脸变得更红,几乎是跳着的逃走。 纳兰燎火无声的扬起嘴角,心中盈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她的心房一直筑得很高,不过,愈有难度的事情愈有挑战性,他有决心推倒她心里的高墙! 分工合作果然节省许多时间,桂竹砍了,野菜摘了一大把,回来时,纳兰燎火事先用石块挡着溪流的地方已经有不少溪虾被困住。 从来没见过这些的孙淼淼高兴得想下水去捞,她很快的脱下鞋子,把裤管卷起来,露出一节菱白笋般的美腿和十指圆润光洁的脚指头。 就这样看着她那十根美丽的脚趾和白白又光润的小腿,纳兰燎火就觉得心里有股骚动要猛地蹦出来。 「哇,水好凉,好好玩。」她笑得生动自然,当然不知道站在岸上的男人,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对她,已经不只是牵牵小手就能满足了,他想要更多……但是她一点警觉心也没有。 他眼色深黝的看着因为捞虾把衣服都溅湿的孙淼淼,看得眼都直了。 这种野外的乐趣对孙淼淼来说无比新鲜,她捧着活蹦乱跳、过度活泼的溪虾爬上岸,大丰收。 纳兰燎火叹了很长一口气,他不应该让她下水的。 他看也不看那些溪虾,声音里都是怨念,「你把衣服披上吧……别感冒。」他不想流鼻血,当场丢脸,只能不情愿的贡献出外套。 顺着纳兰燎火的目光,孙淼淼终于发现自己身上若隐若现的透明,这下,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恨不得一头栽进溪底不要出来了。 纳兰燎火见状又叹口气,把自己的外套往她身上盖,大手拂过她的颈子,那柔细的发丝令他禁不住置于掌中搓揉了下,然后手指松开了,指尖落在她细致的脖子,那触感令他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这些动作时间不过一秒,他只觉得喉咙干涩,赶紧调开目光。 「虾给你,等一下带过来。」他沉声吩咐,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男人「守寡」事小,「守活寡」事大……呸呸呸,他胡思乱想些什么, 狼狈的回到放锅具的地方,把已经砍一小段,留下一端竹节的几个竹筒简单清洗,用准备好的木柴生火,将调味过的糯米填入竹筒,开口端密封,放在炭火上慢慢烤熟。 孙淼淼带着清洗过的过猫和溪虾坐到他身边,看他切切洗洗,熟练的把她带来的食材往锅子里丢。 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做起家事有模有样,一点也不马虎。 等饭熟了,两人开动。用水煮熟的野菜沾着野山葵和酱油,滋味令人难忘,溪虾虽然体型不大,但肉质鲜美,甜美清脆,孙淼淼食欲大开,吃得一手甜腻,至于竹筒饭,有点焦,却一点也不影响米饭的美味香q。 「我要那个,麻烦了,谢谢。」纳兰燎火微微笑,用筷子指着她手上的虾,态度是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是需要被照顾的男人。 本来要往自己碗里放的虾只好拐弯,去了他碗里。 纳兰燎火吃得津津有味,「生日快乐!」 嗄,孙淼淼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今天你长尾巴,生日呢。」 「我还真的忘了。」 「二十一天,你说的。」他记住了。 她记得自己就提过那么一次,想不到他真的记住她的生日,想来今天的出游爬山还有一早陪她吃饭,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节目。 有人用心为她做这么多,只要是人,哪能不感动,她的心因为这种会让人沉沦的温柔疼痛了。 他愈来愈好了,好到……想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他。 「也对,女人多一岁除了长智慧,也没什么好惦记的。」 第十四章 她喷饭,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上一秒才为他贴心的行为感动呢,结果下一秒又打回孙猴子原形了。 「我很满意我目前的年龄好吗?」她瞪他。 「我没说你这年纪不好,我是指谈恋爱,结婚生子呢?有在你二十八岁的计划表里吗?女人这年纪最适合结婚走入家庭了。」他试探的问,问得很含蓄,意味却很露骨——选我、选我啊,要是你有计划表,我是你未来人生选项里的头号候选人。 「这种事情要随缘吧,又不是我想结婚就能结得了……」他的话题骤转,一下从生日跳到她的婚姻大事,跳tone也跳得太快了。 「婚姻大事要积极进取,随缘太宿命了,我若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会让她知道我喜欢她,给她幸福和快乐。」 「听你的口气是找到真命天女了?」她是何其敏锐的人,尤其是感情,可是有很多时候,装傻比较实在。 这是什么回答?纳兰燎火气结,差点送她白眼。 她不是应该感动得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吗?在这里除了她就是他,他能说的除了她还有谁? 纳兰燎火压根忘记自己的情史可比长城,像孙淼淼这种稍微有点理智的女人都不会来对号入座,飞蛾扑火。 「是我说得不够直白吗?」他搔头。 她听不懂没关系,他不气馁,他是想要什么就要去争取的那种人,要是这样就被打败,他就不是纳兰燎火了。 改弦易辙,他又说:「换个方式说,你对我有好感吗?好感不用很多,一点点也行。」 他纳兰燎火曾几何时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问女孩子喜不喜欢他?会不会是以前造孽太多,因果循环,现在好不容易碰到合意的女人,却吃到苦头。 孙淼淼放下碗筷。 做为循规蹈矩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普通女人而言,没有被男人当面告白的经验,她一颗心因为纳兰燎火的直白,酥酥的、麻麻的,被他散发出来的电流狠狠电了一下。 被这种帅到没有天理的男人告白,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感激涕浮,甚至感恩祖宗有灵送来一个白马王子,可是她喜欢纳兰燎火吗? 她喜欢。 撇开他以前在情场上的辉煌战绩不谈,和他在一起总是不用想太多,非常轻松,他有着与众不同的思考模式,不拘泥束缚,有着更开阔的眼光和心态,他不给人压力,甚至她只要负责开心的笑就好了。 她喜欢和这样的纳兰燎火相处。 可是爱? 她不是那种玩得起爱情游戏的人,爱一个处处留情的男人,根本是玩火自焚,她没那本事。 他的确是超强病毒,让她想来想去,脑袋严重当机了。 「别开玩笑了。」她很久才迸出这句话来。 「你看我哪里像在开玩笑,我这二十几年就今天最正经,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她嘴巴微张,对上他的黑眸,蓦地,垂下眼睫,手指不自觉的卷成了麻花绞着。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可是在未来的二十七年,再无数的二十七年都有我在你身边,你觉得这个提议不好吗?我年轻专情,只要遇到认定的女人绝不变心!」 孙淼淼没有笑,她静静的站起来,走到溪边,看着溪底静静躺着的石卵和枯叶,然后感觉纳兰燎火来到她身边,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 「你知道我结过婚,有过一段婚姻吗?」看似四两拨千斤,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在他心中投下的是什么样的震撼弹。 他不知道。 人之常情,他的脑袋有一下子是空白的,白白一片,什么都没有,但心里是急着想说点什么出来缓和一下被他弄僵了的气氛,可心愈急,一向反应灵敏的脑袋却停摆,动也不动。 「我说……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 纳兰燎火愕然,她知道,她知道什么? 这一错过,就一直到稍后,天气忽然变凉,两人怕下山会碰到下雨,连忙收拾了东西下山去,都没有机会再提。 例假日过去,孙淼淼照常准时上班,照常为了她想要完成的进度加班,那天的事情就好像只是寻常对话,说完了不必挂心,就像打水漂,石块扔进水中,两忘烟水里。 只是一向加班不到九点不下班,以工作为生活重心的人,今天反常的在下班时间准点背起背包准备下班,这看在其他同事眼里,就像天要下红雨了,大有文章啊! 苹果妹年纪最小,哪忍得住这种八卦的大好机会,她探头看到老大不在办公室,便踅了过来,「淼淼姊,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和朋友有约,想早退。」 苹果妹摇晃着食指,「这不叫早退,是百年难得出现的正常下班呐。」 「夸张,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用不着这么夸张的形容词吧,把她说得好像是工作狂,她只是喜欢今日事,今日毕。 「那么淼淼姊和谁有约?男朋友?还是什么男性友人?说来闻香一下。」她简直是一只小狗仔了。 「猜对了一半,对方是男的没错,不过,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男性友人,别乱想了,阿育若知道你把心思放在别的男性同胞身上,可是会变脸的。」阿育是苹果妹的男朋友,经常骑着一辆山叶125来载她下班,两人感情稳定,已经有只要存够钱就结婚的打算了。 「他才不会,我相信他,他也很相信我,我们才不会胡乱怀疑对方。」她连忙否认。「还有啊,他的钱都在我这里,想作怪,门都没有!」 她那拥有饱满自信的表情,让孙淼淼想起爱情阶梯那为妻子凿阶梯的丈夫,以互信为基础的感情,想必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孙淼淼看着苹果妹洋溢幸福笑容的脸蛋,她扯了扯苹果妹的发梢,「我会等着你们的红色炸弹的。」 「哪少得了你啊!不过,真的不能透露一下吗?淼淼姊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在哪上班?长得帅不帅?」 「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么神秘?!」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不到淼淼姊的口风有够紧的。 眼看时间不早了,她背起背包,「别想一些有的没的。」 苹果妹嘿嘿的笑。 「我得走了,掰掰!」 离开工作室,孙淼淼挥手招了一辆小黄,坐进车里,向运将说明要去的地方,车子很快的驶离了这条热闹的老街。 这是一间很高级的日式料理屋,以前她来过几次,贵的是服务与名气。 穿着和服的服务人员一眼认出她的脸,这让孙淼淼有些意外,毕竟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来这里了。 整整齐齐的枯山水,枝干造型充满意境的松树,小桥、池泉、石灯笼、手水钵,走进里面,仿佛踏进来的不是料理屋,而是富有禅意的庭园。 走过玄关、回廊,她被带到雅致的包厢。 这间料理屋以景出名,用餐的时候,从每个窗户、每个角度看出去,都有精心设计的庭园景观可以看,而且四季各有不同风情,可以说每个窗景都是一幅画。 当然,吃一顿饭也所费不赀。 拉开日式拉门,她看见一个背向着她的身影,身材颀长,气质凛冽。 「你来了?」 听见衣服的窸窣声,男人转过身来,他有张轮廓颇深的脸,薄唇,下巴带着棱角,剪裁合身的手工三件式的brioni西装,银灰色领带,一丝不苟的衬托出一份在上位者才有的精明干练和从容贵气。 「是。」她神态自若,动作端庄,从姿势到神情都标准得无可挑剔,表现出没一丝能挑得出错处来的大家闺秀气质。 上流社会的淑女礼仪训练曾是她每天必修的课程,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出错就要挨打,一见到陶斯,因为他也是陶家的人,那些曾经根深蒂固在脑海里扎根的习惯,在屏气凝神的紧绷下由心底深处浮现,她不由得忘记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要战战兢兢、把自己勒得像条线的孙淼淼了。 「坐。」陶斯冰冷的眼在看见孙淼淼时有了略略的温度。 她坐在榻榻米的座垫上,双腿并拢,手放膝上,眼睫垂着45度角。 「要吃什么?」 「一样吧。」 第十五章 陶斯叫来侍者,低声吩咐,待侍者一离开,他才道:「你瘦了。」 「我倒觉得胖了不少。」 以前她根本没有夜生活,自从认识苹果妹和香绮以后她的夜晚热闹许多,香绮爱看八点档连续剧和十点的韩剧,一听说她也爱窝在电视机前,有空时没特别选择的可以从动物频道、discovery到旅游、甚至幼幼台,就连新闻也不放过,香绮拊掌大笑说她终于找到同好。 既然有讨论的对象,便常常买鸡排、烧烤和一大堆零食坐公车到她租屋处,为的就是一起看电视,一起为剧情掉眼泪,一起骂配角那个恶毒的女人心肠怎么那么坏,中毒的程度,她想,在连续剧还没有播毕之前,香绮应该会一直是她家的常客。 至于苹果妹又是另外一个典型,阿育在工作之余爱跳街舞,身为人家女朋友的她虽然不是其中一分子,却会在固定时间提着音响替他们放音乐,偶尔推拒不了她的邀约,她也会跟着去感受一下一群年轻人对舞蹈的热情,因为这样,又交了不少「小」朋友。 因为朋友,让她的生活充实不少。 「迟了两天,不过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精致的盒子推到她面前,她打开来看,躺在蓝丝绒里的是一件做工非常精美的金属镯子,宝石的光芒闪烁,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谢谢,以后不要再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了,这些我都用不着,放着只是浪费。」她收下,她知道就算她说不要,陶斯也不会答应。 陶家的男人都一个样,女人只是附属品,还有他们说的话别人不许有意见,强悍得令人窒息。 陶然好些,只是在病情严重的时候,脾气会大些,那时的他和陶斯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看起来你已经完全不打算回家了,外面真的比较好吗?」他为她倒了餐前酒,他叫的不是清酒大吟酿,而是非常稀有的粉红香槟。「不管怎么说,你做过我嫂子,做过我的秘书,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你留在我身边,我有能力照顾你。」 「陶斯,那些都过去了,而且,我记得我们有过共识,只要我有独立能力,你就不会再叫我回去。」菜色非常丰盛,有着美丽油花的鲔鱼toro,q嫩鲍鱼煮物,白酱油炖马头鱼,炸河豚,松叶蟹……她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不回家可以,那你……要不要考虑回来公司?少掉你这么个能干的帮手,这阵子我无论做什么都不顺遂,下面的部门要不是出错,就出包……偏偏行程又满,你要独立和离开公司是两回事,在公司我一样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空间,回来吧!」她在他身边七年,是个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的秘书,她一离开,他就觉得什么都不对劲。 「陶斯,我喜欢做包包,要是可以,我会一辈子做下去,翔宇不一定真的需要我,我只是个小螺丝,不重要,再说我的一切都是你教的,只要你愿意,翔宇多的是比我更优秀的人才,怎么可能找不到合用的人?你别开玩笑了。」 秘书工作没有她当初想像的简单,要吃苦耐劳、十项全能、要随叫随到、要二十四小时战战兢兢的备战着,就算得到的知识够她一生受用,就算她要面对的人只有陶斯一个,但那种沉重的工作压力,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她受够了。 就算没有她,翔宇也不会倒。 「我是认真的。」他已经很低声下气了,难道他错了?错在不该把金丝雀放出笼子? 「我也是,我不会回去了。」她坚定自己的立场。 陶斯发现他无法忍受这一点,孙淼淼应该待在他身边,她应该属于他。 「淼淼,我们都知道那个工作才适合你。」 「陶斯,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真的不了解我。」他,陶然和奶奶,一直以为他们对她的好就是最适合她的,他们很少问她,她想不想、愿不愿意,或者要不要。 过去的点点滴滴慢慢浮现,没有人知道她过去过得有多压抑,她是人,她也会有内心波涛汹涌、想歇斯底里或大吼大叫的时候,她也有自尊心。 她习惯的忍耐一切,逆来顺受,当一个没有声音的人,无论是去读和自己兴趣完全不相干的科系,读得痛苦万分,还是逼着答应和陶然结婚,把自己对爱情的渴望束之高阁;去翔宇,表面是给她自由,其实有陶斯这么个大牢头盯着,上下班车子接送,很风光吗?也许许多人羡慕那样的位置、那样的待遇,可是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那样的不自由,有谁替她想过? 她把自己最美好的那段青春岁月都给了陶家,现在她觉得够了,不管陶斯如何说,她都不会回去。 天气变热了,即使是夜晚,高温还是残留着讨人厌的尾巴,那种热,黏腻腻的,挥之不去。 孙淼淼慢慢的被人潮推着走,从她身边来来去去的,要不是脚步急促,便是漠然的脸。 陶斯很不高兴,因为她婉拒了他要送她回家的提议,自尊心一向比天高的人,接连着被拒绝,脸上挂不住是必然的。 她低着头走,心里空落落的。 穿着一双一看就知道是好鞋子的脚横了过来,挡住她的路,她只能停住,她认得那双脚的主人。 「低着头走路,要是撞到人怎么办?」 略带戏譆的声音勾起了她的头,她的眼因为那个人而变得专注。 刚刚她在想,身边要是有个熟悉的人能和她说说话,就算不说话,叫她一声也好,只要让此刻的她不要觉得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时,他就出现,站在那里,稳稳的,像一棵树。 是下意识想见他吗?是老天爷听见她的声音吗? 一颗眼泪骤然涌出眼眶,咱地掉了下来。 「在想什么?怎么那种表情?这样我会以为你想我……」纳兰燎火巴拉巴拉……忽然住口,骇了一大跳,手脚慌了,「喂喂喂……你干么哭?是谁给你委屈受?谁让你受气了,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你就没一句正经的。」她扁嘴,拭掉那颗莫名其妙的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孩子气,瞧着他那张被吓破胆的脸,情绪突然涌了上来,才擦掉的眼泪又成串滑下来,竟然泪如泉涌了。 纳兰燎火掏出手帕替她擦了又擦,发现效果是零,干脆一把将孙淼淼搂进怀里,抱紧,镶嵌,再也不放。 「嘘嘘……不哭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是那个和你从料理屋出来的男人把你惹哭的吗?我去揍他给你出气!」她的身子柔软香馥,发丝撩过的颊和鼻端,一下就搔动了他的心。 他舍不得她哭。 他的心很容易被她撩起,很容易被她拨动,方才看见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情绪沸腾又冰冷,沸腾的是看见这两天总是在逃避着他的她,冰冷的是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并肩从料理屋走出来,火冒三丈又全身冰冷的同时,差点就冲过马路去质问她,和他保持距离,逃避他的原因是不是为了那个男人? 他的心泡进醋缸又出来。 她不知道这两天来他有多想她,想得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犯了相思病——那个他从前嗤之以鼻的东西。 可是这会儿的她乖乖的在他怀里,他一颗冷了又热,热了又乱的心,忽然平熨了。 她用额头抵着他宽厚的肩,眼泪收了,她的鼻尖都是纳兰燎火好闻的古龙水味道,尴尬突然袭来,她两颊晕红的轻推开他。 她干么哭,哭得好没道理。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睡不好、吃不下,瘦了一圈,只好出来找你。」 找到她,那些症头好像不药而愈了。感觉着失落的怀抱,看她红着鼻头和眼眶,一个女人哭红鼻子,他居然还觉得好看,真的没救了。 他整天在家里像困兽般走来走去,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她在他身边,看书吃饭刷牙洗脸,晚上躺在床上,甚至也感觉她躺在床的另一侧,佣人们都以为他哪里不对劲。 原来不爱人的时候,自然潇洒,可是一旦爱了,才发现想和她如影随形,想时时和她连体婴似的在一起,而且怎么都不够。 第十六章 「说什么嘛,你这两天没来上班,是因为病了吗?也不打电话说一声,还有,看医生了没?」她紧张了,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不会真的说病就病了吧? 一度,她以为他是在逃避她,所以在登山那天后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看到你我就全好了。」她连珠炮的关心让纳兰燎火觉得很受用,像被顺着毛摸的猫,只差没有喵喵叫。 孙淼淼眄他一眼,她刚刚怎么会觉得他像一棵树可以为她遮风避雨,她的脑袋一定不正常。可是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胶着在他脸上,移也移不开。 「你到底在看什么?你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喜欢我。」他何曾这么辛苦的追过一个女人,他只消勾勾手指头就有许多女人前仆后继的扑上来,然而心里有了她之后,心再野也懂得拒绝了。 「有吗?」她猛然收回视线,不晓得刚刚为什么就是移不开眼,而且声音不甚有力。 「我在乎你的答案,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对我心动。」 「……我承认你吸引我。」承认喜欢上他其实没那么难。 「告诉我,我不是在作梦。」 「可是我……你知道我结过婚。」 「那是什么问题?」他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算你带着孩子我也无所谓,你不知道吧,我还满喜欢孩子的,我以前还想过,要是哪天我找到中意的女人走进礼堂,我想要生三个孩子,以我的财力目前大概只能养三个,如果我拚一点,以后也许可以多养几个……」 他会不会扯太远了,未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你扯到哪去了?」这人天马行空的速度真的叫人叹为观止,可是见到他,再听到他说话,刚才心里的荒凉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泡在温柔的泡泡里。「要是我说没有对你动心呢?」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没有要停止一切对你的追求,我是牛皮糖,黏住就剥不掉了。」他就是我行我素的恶棍,因为他了解爱情可过不可求,但对他这样个性的人来说,遇到了爱情,他就算求也要求到。 他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她。 孙淼淼脸颊慢慢浮起红晕,最后整张脸都红透,她觉得自己甚至红到脚底板了。 他的声音像丝线一圈圈捆住了她摇摆不定的心,比起他对爱的大无畏,她实在谈不上勇敢,甚至是怯弱得可以。 「我……」 「等一下!」他喊。 大马路上不是表白的好地方,而且太热了,可他就是忍不住,地点打叉,气氛打叉,装扮……呃,整天没换的衣服,一点也谈不上浪漫,得想办法弥补些什么。 他梭巡四周,瞅着对街已经拉下半片铁门准备打烊的花店。 「你等我一下,一下子就好。」他向孙淼淼竖起一根指头。 他都这么要求了,虽然不晓得纳兰燎火葫芦里卖什么药,她却是站在那静静的看着、等着。 纳兰燎火穿过马路,弯下腰,去喊还在里面走动的店家老板,要求要买花。 老板重新开了门出来,是位年轻的女性,她看着纳兰燎火比手划脚,又往孙淼淼这边看过来,然后笑着点点头,拉开铁门,让他进了花店。 不到一会儿,他抓着一束花走出花店,飞快的几个跨步回到街的这一边。 他笑容灿烂,也不管来来往往的人,单膝跪下,昂着头,一脸虔诚的高举着那小小的花束,「淼淼,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纳兰燎火交往,做他的女朋友吗?」 孙淼淼傻眼了。 她没想过他会要这种花招,也不管人家会不会侧目,就做了。 她的唇动了动,很想叫他赶快起来,这可是在大街上呢。 可是他实在生得太好,表情又真诚得像个孩子,做什么都没法让人产生厌恶情绪,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不是什么完美的男人,也没有你想要的一百分,但是我会努力从59分开始往上爬,70分,80分,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我还不熟悉爱上一人的感觉,可是你整天都在我脑海里徘徊,无论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我都想知道、我都想参与,我怎么喜欢都不够,我想我是爱上你了,我已经很久不作梦了,现在却在作一个美梦,你觉得我这美梦能成真吗?」 什么叫做「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孙淼淼啼笑皆非,但心里更多的是溢满的狂喜,胸中爆发的难以言喻在身体里奔窜着,脸红心跳,她说不出话来。 「谁说我要一百分的男人?我也不是满分的女人。」她不贪求满溢的东西,是人就没有完美的,爱一个人不是要给对方太过的压力,那就不算是爱上了。 「你的意思是……」他狂喜。 就那一眼,她坠入他静若深海,海中却浮现许多星星的眼里。 她扑进了纳兰燎火满怀不可置信的怀里。 这晚,猎户座的三颗星,清晰可见。 纳兰大宅—— 这间大宅子是典型的旧式豪宅,虽然是五十年前的老房子,但用料和施工都很实在,就算是已经过了五十年的现在,和许多华丽不实,号称豪宅,却只是虚有其表的宅子比起来,远远胜过许多。 纳兰老太爷眉目开阔,鼻口方正,面色红润,例行的晨泳后,从容的坐在大厅的座位上看着秘书呈上来的周报。 他是退而不休的最好例子,集团虽然早就交由大孙子去打理,但每个月还是会固定让自己信得过的秘书送来收益比报表的报告书,遥控集团的重要事件。 他不是信不过自己能干的孙子,老人家嘛,没了老伴,除了跟几个和他一样老不死的打打高尔夫、聚餐、泡温泉,他又不爱莳花种草,实在真的没有太多事情可以打发时间。 「爷爷早。」从楼上下来的纳兰燎火精神饱满,神情愉悦,脚步轻盈,整个就是焕然一新的感觉。 老太爷看着这每天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不会起床、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小孙子,心里就一肚子气,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墙上的大钟指着五点过一分,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常常好几天想见也见不到的人,居然这么早出现? 他这一辈子要什么有什么,儿子有出息又听话,没想到却是个早天命格,留下两个孙子,一个上进努力,早早替他扛起肩膀上的重担,一个却是一事无成,恨铁不成钢啊! 「爷爷,你又这么早起,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睡,要睡以后有的是时间。」他没好气的说。 碰了一鼻子灰,他也不以为意,「放心,爷爷嗓门那么大,要长命百岁绝对没问题。」 「就会贫嘴!」 「嘻,我出门去了。」 「你昨晚三更半夜才回来,这么早又要出去混,太不像话了!」他可不会以为这个孙子这么早起来是要去晨运。 这孩子明明长得一表人才,可是在家待不住也就算了,出门去一群狐朋狗友,交的女朋友没一个能端得上台面的,害他在一个个事业有成、子孙环绕的老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爷,」纳兰燎火声音嗲了,抛下一个媚眼,「我是要进办公室,不是出去混,我很早就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 「进办公室?现在几点,一大早去给员工开门吗?」说谎也要找点说得过去的词,他是当他老了?随便哄都信? 纳兰燎火干脆搂住爷爷的肩膀,头往他脸上蹭。 「爷爷,一大早火气这么大,要不要找一家spa给你按摩按摩舒压?」 老太爷被他这么一蹭,心软了一大片,可是嘴巴还是不饶人,「就你那间不务正业开来玩的店,哼,早点关一关,回来帮你哥的忙还差不多。」看着他那张和儿子十分酷似的俊脸,他实在气不起来。 「爷爷,公司哥打理得好好的,我去干么?」他对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实在提不起兴趣。 他大哥是标准的乖乖牌,从小到大没让爷爷操过心,无论在校成绩,还是在公司的表现,在外风评,都不知道比他好多少,而他呢,生性顽劣,不爱扛责任,是个阿斗,他坐不了那个位置。 「你这混球!卖那种女人的包包能赚什么钱?有什么前途?一天到晚只会在女人堆里打滚,要不然你也给我正经的交个女朋友,带回来给我看!」 第十七章 「有啦、有啦,我改天一定带回来给你看。」爷爷不知道这年头赚女人的钱才是王道。 老太爷霍地站起身,吹起胡子,「我要见的不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伴,是可以娶回家,给我生孙子的好女孩!」 这间宅子也曾经有过婴儿和孩子们的笑声,可曾几何时,他已经很久没抱过那软呼呼的婴儿、胖嘟嘟的孩子,他虽然没有幻想过祖孙三代同堂的荣景,但现在,这么大一间屋子就住了他们祖孙二人,实在是过于空旷,好寂寥啊。 「爷爷,说真的我也才二十八岁,对男人来说这年纪就娶老婆有点浪费,你想要曾孙,叫大哥、大嫂赶快生,他们夫妻都很优秀,就优生学来讲,生下来的孩子肯定智商200,包你满意。」 「你这小混蛋,我在讲你,你就把你大哥拿出来对付我?」 「哪有——啊,如果爷爷要见我的女朋友,那简单,时机成熟我就带她回来。」他笑得牙都咧了,一副恋爱中的模样。 「哼哼,听你这口气,还没搞定人家啊?」姜是老的辣,他可是听出一些门道来了。 他这小孙子花心归花心,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倒也不曾把那些不像样的女人带回来让他生气过,这次居然主动说交了女朋友,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可毕竟年纪小,可不要被什么心眼深沉的女人给骗了才好! 「我这不是要去为了我的爱情打拚吗?」 「真的?」 「真金白银。」 唔,看起来是有那么点真实性。 「我要走了,要不然会来不及去接她上班。」纳兰燎火又搂抱了一下老太爷,吹着口哨,走出家门,不久,只听见跑车的引擎声远去。 他压根没看到纳兰老太爷眼里闪烁的精光。 纳兰老太爷看着大片落地窗外的景色。 女朋友吗?能让孙子这么上心的女人这倒是第一次,他一定要去瞧瞧! 一根修长的指头按住了门铃,久久不放。 里面的人好一下子才来开门,孙淼淼头发有点凌乱,脸上有着才刚睡醒的痕迹,眯着眼,过了会才看清楚来人的脸。 「你够了喔,这样会吵到隔壁邻居。」 口气虽然有点不耐烦,小脸蛋却红扑扑的,很像让人想咬一口的苹果。 「你不是一向早起?不会刚刚还在床上吧?」一早来扰人清眠的人毫无悔意,看着她不同以往的居家样子,伸手就把她掉到脸上的一绺发丝撩起来放到耳边,又摸了她的腮帮子一下。 不戴眼镜的她,纳兰燎火已经看过几次,当她眯起眼来的时候,特别有股妩媚的味道,也许这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无论他怎么看,就是顺眼。 他的手指有些冷,孙淼淼醒了点,可还有些迷糊,压根没察觉豆腐被吃了一口。 「昨天没睡好。」 的确,她昨晚想了很多。纳兰燎火的表白让她震惊,震惊得脑袋一片空白,然后她也答应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他怀里,那拥抱真实的一直留在她的身体里,直到回家,那感觉都还在。 她辗转难眠,最后是怎么入睡的不是很清楚。 即使隔了一个晚上的现在,他沙哑性感的笑声好像还在耳边回荡,让她魂不附体,心口收缩。 「是因为想我吗?」豆腐好嫩,嫩得他心猿意马,胯下几乎有了反应,但是他马上夹紧不该在这时候搭帐篷的地方,嘻皮笑脸以对。 「还不都是你害的。」很自然的就脱口。 「那很好,这表示你有把我放在心上。」抓住她的手就往胸口按,他高兴得眉毛都快要飞起来了。 「这么早,有事吗?」天天在办公室都可以见到面,他特地来干么? 「你总要给我机会表现,才符合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的男女朋友,所以啦,身为男朋友的我来接女朋友上班,天经地义,再说,我记得你答应过,说我随时可以来你这里吃饭的。」其实他只是想来接她去吃早餐,她下不下厨并不是很重要,可他知道他若不这么说,有吃闭门羹的可能。 孙淼淼闻言实在只有目瞪口呆的分。 她什么时候说过他可以随时来吃饭的,她这里不是食堂好不好?她说的是她有下厨的时候好吗? sometime,这个老爱扭曲事实的家伙! 「那天你明明买了一星期的存粮不是?食材最禁不起放了,放久了不新鲜,又容易坏掉,坏了可惜,一米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我觉得你不去当政客真的很可惜。」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活的说成烂的,能把没有的事说得好像真的。 「我话太多了吗?一他用两只食指在唇上打了个叉,表情委屈。 「进来吧。」她见不得他那表情。 他就等这句话,一脚进了门。 孙淼淼把门关上,才转身,却看进一双深邃眼中,她有不好预感。「你……在看什么?」 「原来你的睡衣长这个样子。」 无瑕白缎细肩带睡衣,若隐若现的事业线,沿着窈窕的曲线而下,还能看到她小小的底裤和修长的腿,晨光给她的双唇染上一层炫目的光彩,好像香甜的糖糕,诱惑着人去咬一口。 尤其那一片胸脯,雪白得像天上的白云,走动时,高耸的颤动着,简直是诱惑人家流鼻血。 孙淼淼低头一看,俏脸顿时一片通红,她低呼,因为匆忙,她下床的时候忘了要加件外套再出来。 她转身逃进卧室。 她一消失,纳兰燎火苦笑的朝里头喊,「我借浴室一下。」 孙淼淼应了声。 等他从浴室出来,孙淼淼已经服装仪容整齐,站在小厨房里掏米熬稀饭了。 「吃稀饭可以吗?」她刻意不去看纳兰燎火,小脸蛋上还残留着几分不自在。 他走过去,看着她露出一节皓颈的侧脸,方才好不容易消了火的地方突地又火热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的从背后熊抱住她。 孙淼淼手中的不锈钢锅差点掉在地上,翻倒一锅的米。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涩声。 「我保证不乱来,你就这样让我抱一下。」他窝着她的颈子,双手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闭眼嗅着她秀发中的香味。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上孙淼淼的心头,想推拒,又想迎合,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 「你觉得我们先订婚好吗?」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急切的想安定下来的感觉,他想把她娶回家,让那空空的大房子充满温馨和笑声。 他也从来不知道爱她要爱到什么样的地步、什么样的程度,他才会觉得够了,现在看起来像永远都嫌不够…… 被他这样搂抱着的孙淼淼只觉得羞涩又喜欢这种亲密中带着晕眩的感觉,不过……他在说什么? 她转过身来,面对他。 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总像是在坐云霄飞车,上上下下,晕头转向,然后随他起舞。 自从被他渗透入自己的生活以后,什么独立自主、什么不婚主义,全抛到脑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是认真的。」 「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 「那表示我不能没有你。」 「太快了。」 「唔,哦。」难掩内心失落,可是他也明白,她还没做好接纳他、爱上他的准备。 他不怪她,他会更加紧脚步掳获她的芳心! 「那我们就慢慢来,以后你会发现我有很多优点,我长得好看,保证你的朋友看到我们只有羡慕的分,我也会做饭,我这么宜家宜室的男人,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 听多了自吹自擂,她索性给他一锅子,「既然你是这么里外优秀的极品男人,又宜家宜室,那么厨房就交给你,我去画个淡妆,准备上班。」 他没有不快,「那帮我系围裙,都交给我啦。」全然已经忘掉要带女朋友去吃饭,还是吃她亲手为自己煮的早餐了。 面对这种软硬不吃,率性而为,但是每次都能掐到你软肋的男人,他给了她快乐、给了她笑容、给了她幸福感,这样的他,哪个女人能不动心、能不意动、能不爱上他? 她走不开,凝视着他直直看着她的眼眸,无言的感受他要表达的爱意。 第十八章 「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唔?」 「下个月,沃荷手感在凡亚时尚有个专柜驻点的发表造势大会,整个新柜都是你做出来的包包,等于是你个人的专柜!」 她错愕了,似乎没办法消化突如其来的消息,「凡亚时尚,你指的是凡亚时尚购物中心?那个台湾百货龙头,贵妇、阔太太爱去的百货公司?!」 「是。」 「我的专柜?!」她几乎要被雷焦了。 「是,而且是凡亚的夏总裁亲自来跟我谈的,夏总裁透露他夫人是你手感包的爱用者,前一阵子经过工作室前面,看见你新摆在橱窗里的样品陈列,就认出来是你的手笔,回到家,就建议夏总裁可以为你的手工包在精品部门设一个专柜。」 他不居功,完全省略自己的功劳,不谈自己为她引介推销,找了最有名的摄影师,为她拍摄工商简介,把她作品的样本寄到法国的恩师处。 他承诺过她,要把她推到她自己也想不到的位置,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专卖一个手工品牌的包包,是业界从来没有过的殊荣,你会大红大紫的。」其实这也是他朝着成功之路迈进的第一步,他要负担起她全部的人生,又能继续过这种游手好闲的生活,他要证明给她看,他不是废柴,他是一个可以倚靠的男人。 她激动,不敢置信的跳进他怀里! 纳兰燎火笑得嘴都要咧到耳后了,人的身体有时候比脑袋诚实,他喜欢极了孙淼淼的诚实。 他吻了孙淼淼的额头,但是亲了额头和鼻梁之后,渐渐不满足这种蜻蜒点水似的接触,他双手束紧,气息明显不稳,呼吸也灼热起来,感觉火热的欲望一点就燃。 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她的红唇被他含到嘴里,找到她的丁香小舌,急切的索吻,激情四溢。 但是他们终究没有滚床单,在理智状态快绷断的最后一刻,纳兰燎火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我不会放过你的,可是我可以等到你愿意全心全意接受我的时候。」他咬牙切齿。 他是男人,男人也要学会等待。 她的肉体吸引他,可她呢?她对他的身体没有渴望吗?这一想,他登时像消了气的皮球。 孙淼淼满脸通红。 「接下来很有得你忙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摸了摸她酡红的脸蛋。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出头的机会,她这当妈的当然要全力以赴。 沃荷工作室的人,私下有一份共通的默契,那就是把自家老板当宠物养,不必有太大成就,只要不碍事,偶尔出来露露脸让大家知道他还健在就好了。 不过,最近几个月他们都发现,向来把上班当串门子的上司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先不说warhol进驻凡亚百货,设柜开幕造势大会时首战成功,一炮打响沃荷的知名度,光是估算引发购买的人潮,身为助理兼会计的香绮就能算出公司能有多大一笔进帐。 这是他们这些员工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看着老板厚厚的行事历,不是客户的交际应酬就是行程,再看看小工作室里每天埋头苦干的孙淼淼,不管她多晚下班,这两人的办公室的灯都是亮着的,常常他们一早来上班,那两个人也已经各就各位,坐在位置上。 欸,他们多想念那天庆功宴的顶级罗曼尼康帝红酒。 照这两人拚命的样子,公司要上轨道,「钱」景可期,他们哪能不乐见其成? 唯一吊诡的是,每每忙到忘我的老板,有时会一个突然的起身,像忽然想到什么的,丢下手边工作,跑去孙淼淼的小工作室,要不就把人叫来,也不知道在吩咐什么,又像要避着他们这些人,声音超低,偏偏公司隔音做得太好,尽管他们一个个竖长耳朵,能捕捉到的顶多就是叮嘱对方不要三餐不定时,要多休息这一类的蛛丝马迹。 香绮根据她多年看罗曼史小说和连续剧的睿智经验判断,这其中必有奸情,而且奸情颇大! 她知道孙淼淼脸皮薄,所以,打草惊蛇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她有的是机会,晚上就多买些卤味去她家,好好的逼供,这样还怕问不到第一手消息吗? 而真要说,在百货公司设柜,只是纳兰燎火要把孙淼淼的作品推出去的第一步。 沃荷以拥有自创的品牌包打开知名度以后,网路和实体商店的询问度激增,每天都有不断的询问电话涌进办公室,订单接也接不完,不过纳兰燎火并不满足,他亲自拜访电视制作人,以置入性行销的方法在偶像剧里成功的又替手工包打出另一波的热购潮,这让沃荷的整个年度荷包赚得满满满,让每个在这里上班的人走路都有风。 检讨公司上半年度营运情况,修正下半年度的财务预测的年度会议结束后,纳兰燎火走出会议室。 他放慢脚步,把落后的孙淼淼带到楼梯间的转角,一看没有人,立刻拉紧,把人抱在怀里,缠绵的蹭着她。 「淼淼~~」 「大家都在看!」 「管他们去看,等我们订婚喜讯传出来,他们早晚要知道的。」 「你又胡说八道了,谁答应你订婚的事?」 「我不管不管啦,淼淼,爷爷下个月过八十大寿。」 「那要祝爷爷生日快乐了!」和纳兰燎火在一起这段日子,她对纳兰老太爷也算有一定程度的耳闻。 这位老太爷年轻就丧妻,中年丧子,屡遭打击的人生并没有一败涂地,他反而拿出无比的勇气重新入主失去管理者的集团,同时抚养着两个年纪幼小的孙子,直到他们成年。 孙淼淼有时候会想,同老太爷一比,她的辛苦实在太为不足道。 「我爷爷知道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他想见见你,你陪我一起去参加寿宴吧?」他也不怕脏,在阶梯上坐下,把孙淼淼抱上大腿,把人勾在怀里,郑重其事的请求。 寿宴吗? 虽然纳兰燎火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谈过自己的家世,不过在台湾这有狗仔就没有秘密的小地方,她也能略约的知道,纳兰燎火比起陶斯,有着有过之无不及的家世背景。 这样的家庭,会接纳她这有过去的人吗?她很忐忑。 「这样吧,你考虑看看,后天我从法国回来,我等你答覆。」anyway,先不管这个了。 而次日,纳兰燎火搭了最早班机飞往巴黎cdg机场,与法国方面的负责人碰面,洽谈机械购买合约,顺便参观对方的作业情况,他准备把沃荷的销售版图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他以为奢侈的皮革,品牌优势可以满足单一的市场需求,但是公司要扩展,就必须多元化经营,设计、打版、绘稿,可以交由公司的设计师负责,像耗时的车缝、量产就要由工厂来制作,互相配合,才能把公司往更上面一个层次提升。 有条件的委外生产,变成了必经的一条路,而要委外生产,工厂不可少。 搞定了土地,在工厂兴建的同时,也希望能把精密机械的合约签下来,所以也才有了这趟法国之行。 在法国那几天,纳兰燎火的洽谈并不很顺利。 对方对不甚有知名度的沃荷态度不算好,毕竟他们长年合作的对象都是世界知名的厂商,一家小公司既不能带给他们什么丰厚的利润,也会让同业觉得他们把格局做小了。 在经过两次艰困的谈判以后,对方回覆说要等上司决定,让纳兰燎火回去听消息。 尽管受挫,但呆坐在饭店等消息不是他的作风,他给饭店柜台留了话,再给昔日的恩师托利斯先生打电话,说要去拜访他,本来此行他就有拜访恩师的意思,想不到合作案胶着,平空多出半天时间。 托利斯先生一听到以前的得意门生要来,大嗓门透过电话几乎要震聋纳兰燎火的耳朵,表示非常欢迎。 所以他在离开了机械厂之后,就搭上巴黎主要的交通工具地下铁,来到塞纳河左一犀。 左岸是大学区,以拉丁区为中心,处处充满学术文化气息,此外,左岸还有卢森堡公园、爱菲尔铁塔和许多公园古迹。 第十九章 这里是纳兰燎火少年求学住过的地方,任何一条巷子和街口都留着他以前生活过的痕迹,这番重游,看着嬉闹骑车经过他身边的孩童们,依稀想起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他并没有直接到托利斯先生的宿舍,而是先去了西提附近的一家旧书店。 这位教授兴趣广泛,不只是个书迷,对书本来者不拒,深奥如中国玄学,魔幻如《哈利波特》,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所以他在这家少年时曾经常常来光顾的旧书店,挑了一本有关中国建筑群的书当作礼物,接着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这才来到托利斯先生的住所。 年过半百的托利斯紧紧给了纳兰燎火一个超大的拥抱,看到得意门生带来的礼物是一本少见的学术孤本,毫不客气的收下来了。 「怎么不见师母?」那个总是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的胖胖师母,是纳兰燎火很想见的人。 「你来得不巧,她出差去了,去阿姆斯特丹,日前给我寄了明信片回来,说那里花开得灿烂,要和朋友多聚几天。」 夫妻两人都在学术界,经常各忙各的,感情却甚笃。 「我给师母带一幅中国乱针绣,松下五狂狷图,我想师母会喜欢。」 「你又乱花钱了。」 「师母喜欢就值得。」 家里的帮佣阿姨给纳兰燎火上了杯咖啡后,师徒两人就着塞纳河岸粼粼的波光,坐下来佐着咖啡互聊近况,这一聊,托利斯霍然想起,「就是你送我的,那个公事包的设计师?」 纳兰燎火曾经寄了一个孙淼淼做的男用公事包给恩师,托利斯收到以后还特地打了通越洋电话给他,对孙淼淼的手工包赞不绝口,希望有机会可以见一见这位能做出实用兼具美观提包的女士,还说收到的那天就把以前用旧了的提包给了人,可见欢喜的程度。 「是的,她做出来的包包目前很受欢迎,目前还引起不少的瞩目,她有才华,我希望能把她往国际的舞台上推,让她的手工包变成国际品牌。」接着把他来巴黎的原因陈述了一遍,而和孙淼淼的感情也大致提了一下,当然也就少不了提及受挫的事情。 托利斯潇洒的大笑,「原来是爱情的魔力,要不然我怎么都想不透,究竟是什么让你对事业勤快了起来呢!」 纳兰燎火虽然是亚裔学生,但是出众的外表、出众的成绩,还有出众的口才,那时学校可是有一半的女学生都想毛遂自荐当他的女朋友。 但愈是聪明的学生就愈懒散,这是他教学二十几年最深刻的心得。 遗憾的也是自从他毕业离开之后,身为老师的他再也没有碰过这么与众不同、让人印象深刻的学生了。 「我只能说你真是来对了,」他笑得神秘,「我和longchamp的老板有那么点交情,你去找他,就说是托利斯介绍的。」 longchamp是法国皮革品牌,从设计到生产工厂全部都在法国,在台湾也有不少死忠的爱用者,最难得的是这家品牌公司有自己的精密机械厂,知名度甚至凌驾longchamp的设计部门,这也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地方。 在任何国家,学者都是受人尊敬的。 托利斯除了是极受人敬重的教授,他还是学界的泰斗,全国各地演讲的邀约从来没有断过,认识的人林林总总,交游广阔,说是和longchamp的老板有那么点交情,还是客气的说法。 纳兰燎火喜出望外,没想到教授居然愿意伸出援手引荐。 「我和那个老家伙也很久不见了,要不然,我陪你去一趟好了,回程你请我吃乐沐法的甜甜圈,你师母总不让我吃甜,不过要是你请客,她就没话说了。」许多年不见的弟子来了,激起托利斯想去很久没光顾的甜甜圈店的欲望。 「师母是为了老师的身体好。」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多少有些毛病,这口腹之欲要是没有人在身旁叮咛着,总是容易疏忽。 「你可不许跟她说。」 纳兰燎火笑着允诺。 就这样,在托利斯的引介下,再加上这个顽童般的学者曾在longchamp老板面前炫耀过孙淼淼的公事包,这一来二去,纳兰燎火想要购买机械的案子,很顺利的谈成了,对方毫无刁难的答应以合理的价格出售,甚至愿意派遣专门技师到台湾来指导技术,至于往后的维修也都由机械公司负责包办。 购买案谈成,纳兰燎火在和对方签署了合约后,就急着想回国了。 那晚,他接到了孙淼淼打来的电话—— 「淼淼,这里一切都顺利;嗯嗯,我搭什么时候的飞机回国吗?明天,机票订好了。」边讲着电话,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露出的笑容比水还温柔。 「你要陪我一起参加爷爷的寿宴吗?太好了,等我回到家再打电话给你。」他高兴得连脚指头都在跳舞了。 第二天,他搭了最早直飞班机返抵国门。 照往常的,下了班的孙淼淼踢掉高跟鞋,放下钥匙和包包,把长发挽了起来,用鲨鱼夹夹着,然后去洗了把脸,转身进卧室换了家居的衣服出来。 松垮垮的t-shirt,贴臀短裤,经过起居室时,打开小型音响的开关,让音乐流泄在空间里,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番茄、葱和两个蛋,准备做晚餐。 水龙头哗啦啦清洗着水盆里的青蒽,锅子注了七分的水烧上,准备烫番茄,在开瓦斯炉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她撕下一张纸巾擦过手,三两步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他站在那里,风尘仆仆的,孙淼淼忽然怔住,呆呆的无法动弹。 「……纳兰燎火。」 一个星期不见,如隔三秋的男人。 「是我,我回来了!」英挺依旧的男人扔下行李,抱住眼前穿着围裙的女人,他朝思暮想,临睡前还要拿起手机看看桌布上的她,才能安心入睡。 他紧紧抱住,不肯放开。 真实感涌进了孙淼淼的心里,她泪湿了。 心神激动,纳兰燎火搂住她纤细的腰肢,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的吻很凶猛,像沙漠里饥渴了许久的旅人,一找到绿洲,辗转吸吮,不容她有一点闪躲,伸出舌头,舔上她的唇,疯狂的索吻。 孙淼淼只来得及细喘一声,就被纳兰燎火带进了迷离的世界,呼吸也被他夺走了。 纳兰燎火在疯狂的热吻之后,逐渐转为星火,细碎而绵密,缓缓游动,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铺天盖地的欲望蜂拥而来,感觉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他也在孙淼淼的眼里看到和他一样的浓烈情欲,纳兰燎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一脚关上大门,大步离开起居室。 他把软馥的人儿放在床上,一手拿走了她后脑勺的鲨鱼夹,让她的一头秀发披散在床单上,也摘掉她的眼镜和衣物。 被卸下许多武装的孙淼淼带着浓浓的无措躺在床上,还有更多的柔弱,那柔弱,深深地打动了纳兰燎火,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和裤子。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从来不知道女人的身体可以这样被爱,可以让自己和对方得到燃烧的高潮,这是她二十八年来连作梦都没有想过的事。 他不着痕迹的拉开她一点,为她拭去额头的汗珠,然后伸出于臂,环抱着她入陵。 「你今晚要睡这里?」她累极迷糊的问。 「嗯,不只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直到你嫁给我,搬到我们自己房子的那天为止。」 不会吧……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窝进他宽阔的胸膛,力气虽然被耗尽了,心却被喂得非常饱足,她幸福到觉得自己是在天堂的顶端。 两人偎着,再没有其他言语,这一夜,没人起来弄饭、没人觅食,搭长程飞机回来纳兰燎火在贡献过劳力以后,向来以勇猛自称的男人居然史无前例的拥着孙淼淼睡着了。 他发誓,这绝对和他勇猛的体力无关,都是坐飞机累坏了。 浴室里有哗啦啦的水声,在微微的晨曦中,放慢脚步的晨光钻进了窗缝,穿过纱质落地窗帘,洒进了有人高卧的双人床。 第二十章 浴室的水停了,裹着大浴巾的孙淼淼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的就是睡在自己床上的纳兰燎火。 她坐在床沿,看着他的睡脸,他安安静静的埋在枕头里,向来不羁的眉毛这时候却柔软的服贴着,比女人还要卷翘的睫毛沉潜的栖息着,薄薄的唇带着暖暖的樱色,怎么看都叫人看不厌。 她看得心荡神驰,忍不住俯下身,碰了下他的唇。 像童话故事里施了魔法的公主亲吻,王子忽然睁开眼睛,也不等孙淼淼退却,长臂伸出,将人一把抱住,压在床上,然后深深的亲了下去。 他的吻坚定深刻,撬开她的唇以后长驱直入,吻得她昏头转向,接着不着痕迹的以一根手指轻易的松开孙淼淼裹在身上的大浴巾。 小白兔自己送上门来,大野狼当然不客气的享用了。 她根本来不及羞涩,呼吸和神智就已经被纳兰燎火如同潮水一样的情欲狂流给吞蚀了。 直到太阳高高挂起,接近中午,孙淼淼这才发现,他们两人居然都跷班了,不过这时候才想起来会不会太迟了? 纳兰燎火倒是一脸无所谓,直到看见她急如星火的神情,这时候才放开孙淼淼让她去洗澡,自己在腰际裹了条被单,裸着结实健美的身躯,起身捡起昨天丢在地上的西装,然后掏出手机,按下一组熟烂的号码后,低声吩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时,湿漉漉的孙淼淼从浴室出来,彻头彻脚都是粉红色的,看在他眼里真是可爱的不得了。 她有些微赧,「换你了。」 他一把攫住她的腰肢,又一个重重的吻亲来。 「快去啦!」她闪躲。 看她那脚底快要生烟的样子,纳兰燎火忍住笑,进了浴室。 趁着他在沐浴,她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正在梳理半湿的头发,他还是腰际一条浴巾,神色自然的出来。 「我这里没有你可以穿的干净衣服,我的衣服相信你也穿不下,怎么办?」纳兰燎火进去洗澡的时候她就想到这点,要出去买,离家最近的超市也要半个钟头,她总不能叫他围着浴巾回家吧? 「我行李箱里有换洗的衣物。」他打开行李箱拿出干净的衣服,毫不在意的当着孙淼淼的面换了上去。 当然,他是故意的,他为的就是要看孙淼淼爆红的脸蛋,和那恨不得遮住眼睛,跟闪来闪去不知道要放哪里的眼神。 这样逗她,让他觉得自己幸福得笔墨难以形容。 他很快换好衣服,伸出长手,手心向她。 她也身出自己的小手,放入他手里。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搞清楚,虽然在做了之后才来问这件事有点机车,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处女? 听了纳兰燎火从昨晚就放在心里的疙瘩,她沉默了一下子。 咦,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纳兰燎火可慌了,这下她会怎么想他? 「我不会要你负责的。」她轻描淡写。 这下他真的要吐血了!「我保证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娶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难道你要我苍天日月再发一轮的誓?」这下真的跳到黄河还是长江也没用了 「谁要你发誓了,那种东西没有用。」 「你不想说,我绝对不会勉强你。」 「我有一段婚姻,你是知道的。」瞧他那着急的样子,不把话说开,他不知道会怎么想。「陶然是陶斯的哥哥,生下来就病弱,几乎是药罐子那样养大的,我是陶家的养女,从进了陶家的门就知道有这么一个长年养病,医院却常常发出病危通知的哥哥。我十八岁的时候,陶然的健康状况更糟了,奶奶听信了别人说的偏方,说冲喜能够刺激陶然的病情好转,于是我就嫁给了陶然,他那种被病痛掏空了的身体,怎么可能行房?」 「这陶家实在太欺负人了。」把孙淼淼搂入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发心,他眼神阴惊。 「都过去了。」 她一直没有忘记结婚那天,陶然拚命因为家人自私的做法一直跟她道歉,为了从小会问她功课,会问她住得习不习惯,要是下人敢欺负她,要她直说没有关系的人,还有,会找藉口让她回育幼院探望修女……那么好的人,那样的陶然,她告诉他,她是自愿的。 他笑她傻,但是真的没关系,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傻事。 为的是要安他的心,要不然那么善良的他,直到走的那一天,心里都会是抱着遗憾,她不能让他走得不安心。 「你啊,以后要学着凶狠一点!」 「我尽量。」 「走吧,我们去吃饭。」 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改天也要一起洗鸳鸯浴,她这样的好女人,就算打着灯笼也没得找,不好好的用心珍惜爱护怎么可以。 寿宴的前一晚,纳兰老太爷把小孙子叫到书房。 老太爷也不罗唆,开门见山的就问:「你说要带女孩子来给我看,明天就是寿宴了,你准备好的女伴还是同一个人吗?」 「爷爷,听你的语气好像有点失望,我的女伴从来就没有说要换,明天会出现的,如假包换还是那个人。」 「那女孩可是有过一段婚姻的人,她可是个寡妇。」这些天来,足够他把孙淼淼的家世,她身上发生过的蛛丝马迹全部调查清楚。 那段婚姻即使陶家老太婆隐晦不说,但陶家是什么人家,自然会有八卦媒体嗅得出来它的八卦价值,有多少年,捕风捉影的新闻一直没断过。 他要知道孙子的想法。 「爷爷,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跟她,她都是我看中意的女生。你知道吗?跟着我这种前科累累的情场浪荡子,其实是委屈她了。」 纳兰老太爷虎目一瞪,却也没否认纳兰燎火的自白。 自家孙子是什么货色,他最清楚不过了,说难听点,就是一个靠着祖荫的花花公子,那些家世良好的大家闺秀不会想和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谁想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你就罗罗唆唆讲了一大堆。」他嘀咕。 「我总是要让爷爷明白淼淼是个怎样的人,万一你误会她了,爷爷~我可是花了大把的工夫才追到人的,到现在,她还不肯松口说嫁我。革命尚未成功,你要是也搅和下去,是要我死守四行仓库,一辈子打光棍吗?我单身一辈子无所谓,你要看我成家立业可就有得等了。」 「你这个混世魔王,是在威胁我吗?」老太爷吹胡子瞪眼睛,都是被他宠坏了,自作孽啊! 「哪有,我不成材、不长进,住在外头的时间比在家里多,更没有在你膝下尽过孝,爷爷,淼淼是我的底线,我爱她,我不管她的过去,她也不计较我的过去,我想和她携手过一辈子,一起留在爷爷的身边孝顺你。」 「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记得,明天带她一起过来吧!」 既然他的心意那么坚定,连要孝顺膝下的话都搬出来了,那么他就看看那个女人吧。 纳兰老太爷的寿宴没有大肆操办,也没有广邀亲友,请柬只给了少数亲近的亲朋好友,而且注明不收礼,纯粹是让大家来热闹热闹,走的是家庭风路线。 宴会设在自家宅子一侧的花园,用好几个米色凉篷搭建出来一个空间,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放着水酒餐点,还有高级的餐具,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来来去去,谨慎有礼的为宾客们服务。 纳兰燎火牵着孙淼淼的手,走进了纳兰大宅。 今天的她慎重的打扮了,浅紫缇花的宴会小礼服,和衣服同色系的晚宴包,紫色亮片刺绣鱼口鞋,长发别出心裁的往后挽,以深灰色的镶水晶短簪固定,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和五官,手腕上一只balley木制黑色金属漆不规则圈圈合成的手环,搭上纳兰燎火一袭正式三件式西装,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小鸟依人,简直就是一对发光体的金童玉女。 「我跟你说,我家人口简单,就爷爷和大哥大嫂,平常大哥他们有自己的住处,除非年节,要不就周日才会回来,以后你根本不必担心有妯娌、婆媳的问题,今天只是见见我的家人,其他的都不重要。」把她带进自己的世界,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但是他感觉到他一直握着的小手一直不停的冒着汗。 第二十一章 他带着微笑,停了脚步。 「你很紧张?」 「很明显吗?」她摸了下自己的脸。 「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就回去。」他是认真的,他属螃蟹,就算天王老子在,他想横着走的时候,还是会横着走,那些喜欢嚼舌根,评论他的看法,他从来没在意过。 也不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非要带她回来见家人不可,他在意的是她的感受,只要她说想回家,他们就打道回府。 「我只是太久没在这种场合出现,有点忐忑而已。」为了今天,她还特地在纳兰燎火的陪同下去换了隐形眼镜,为的就是希望能给老太爷一个好印象。 「要不要我替你做人工呼吸?好让你呼吸顺畅一点?」 纳兰燎火如愿以偿的得到一记美人鎚和白眼。 「要我说,你只要眼睛睁大大的,看着我的表现就好。」厚脸皮是他纳兰燎火的基本配备,反正只要和纳兰家有点关系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喜欢的人就会喜欢他,讨厌的人那就继续讨厌呗。 被他这么一耍宝,孙淼淼心里的不安一扫而空。 忐忑,是真的有那么一点,但是为了纳兰燎火,她必须来这一趟。 她反手握紧他,给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随便你要怎么说,我不会扯你后腿的。」 纳兰燎火牵着她,往人群中走去,既然今天是老太爷的寿诞,他必是大家瞩目的焦点所在,他往人最多的地方就绝对可以找到人。 「那不是纳兰家的老么吗?他身边那个女孩子是谁?」三三两两的近亲开始讨论。 纳兰燎火走过去,礼貌的朝他们点点头,也没有停下来叙旧的意思,唯我独尊的从旁边经过。 只是总有那种不问上一问,心里就不舒坦的直性子,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就晃着酒杯,拦住他们的去路。 对方一走过来,本来还在聊天的人也跟着凑了过来。 「燎火,好久不见。」 「阿姨好,各位阿姨们都好。」他点头打招呼。 她是母亲的姊妹,因为嫁了洋人,长年旅居国外,这次是专程为了爷爷的生日过来,人虽然已见白发,但爽朗的笑容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年轻时活泼的风采。 「看到阿姨不打声招呼就想走,是因为太久不见生疏了吗?」 「阿姨,我今天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等她跟爷爷打过招呼之后,我再带她过来让你认识认识。」 咦,这泼猴什么时候讲话这么有礼貌了?而且还听说他手下的事业也有起色,莫非真的洗心革面了? 「知道了,我等着!」啧啧,保护得滴水不漏,她想旁敲侧击一点小道消息的机会也没有,这个小混蛋看起来是认真了。 纳兰燎火把孙淼淼带走,经过修剪整齐贵气的树篱,指给她看自己小时候常从底下一个树洞逃家的地方。 两人轻声的说笑,没注意到在温室的附近陪着女伴和同是主流社会精英在闲谈的陶斯。 他看见了孙淼淼,脸上淡漠的表情一下子敛个精光,人变得森冷起来,身边挽着他胳臂的女伴察觉到他的紧绷。 「怎么了?看见什么人吗?」名门淑女,说话也是细声细气,一双精心勾勒过的美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没事。」 这边的纳兰燎火和孙淼淼并没有察觉到陶斯的存在,自然也无从知道他不为人知浮沉的心事。 「你看,那就是我爷爷和大哥。」人群中被包围着的是他的家人。 那对爷孙俩看起来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度,站在一起,鹤立鸡群,若是再加上纳兰燎火,三个人,辨识度高到旁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一家人。 她被带到了纳兰老太爷的面前。 「爷爷,大哥,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她是孙淼淼,我的女朋友。淼淼,这位是我爷爷,这位是大哥。」 「纳兰爷爷,纳兰大哥。」孙淼淼必恭必敬的行了个礼。 「孙小姐,只闻楼梯响,今天我可终于见到你了。」纳兰老太爷笑得颇有深意,看不出敌意,也看不出喜欢与否。 「纳兰爷爷,祝你生日快乐!」她真挚的打招呼,双手递上自己带来的礼物盒。 「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他把眼光眄向纳兰燎火。「我不是说了,纯粹是家人聚聚,不收礼的?」 「爷爷,你不收的话可就亏大了,你先打开来看看嘛,真不喜欢,转送给我好了。」纳兰燎火搂着孙淼淼的肩,对着爷爷挤眉弄眼的。 纳兰老太爷看了眼双手依然高高举起的孙淼淼,终于伸手接过盒子,也从善如流的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那盒子上的缎带。 盒盖打开,露出软布里的一个公事包。 那个包,非常眼熟。纳兰老太爷把拐杖交给了一旁伺候的大孙子,揭开了软布。 「这……不是我的提包吗?!」他的声音有些颤了。 纳兰老太爷想起自己新婚的那一年,他那娇小的妻子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就是一个公事包,他们感情浓密,只要出现在公共场合,经常羡煞许多人,那个公事包他每天提着上下班,提成了习惯。 后来妻子怀孕生下儿子,他的事业也越加繁忙,他总以为一家三口只要能够在一起,平安喜乐,就是幸福,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事业心太重,也以为妻子有儿子陪伴,不会太寂寞,不知不觉的,冷落了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在无止境的忙碌中,他错过了很多事情,孩子的生日、孩子的母姊会……直到妻子猝逝令他伤心欲绝,也才幡然悔悟,可是为时已晚,在他印象中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大人,他们父子之间只有一条自己划下来的横沟。 他成了孤单老人,陪着他的只有那个公事包,可是那时候,他已经舍不得每天把它带来带去的了,于是很慎重的让人收了起来。 接着儿子娶妻,生下两个孙子,有了这两个孙子,他好像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儿子和媳妇也走了。 人再坚强,也有不能承受之重,那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哭得老泪纵横。 后来孙子们也大了,他却始终记得新婚妻子当初拿出公事包,小脸蛋上带着喜悦和娇羞的神情。 老太爷摸了摸纸盒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公事包,针脚细致坚韧,皮革的味道还很新颖,片刻,他抬起头来,用温柔的声音对孙淼淼说:「这个提包我很喜欢,你的手艺真好,谢谢你!」 他知道这肯定是自己小孙子出的主意,要不然孙淼淼怎么会送上这样的礼物?都说女心向外,照他看,男心也一样。 纳兰燎火笑嘻嘻的对着孙淼淼邀功,「你看,听我的准没错,我就说爷爷和大哥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得了、得了,你带着孙小姐去和那些叔叔阿姨们打招呼,让她认认人吧。」老太爷让孙子收起盒子,笑着说。 「yes sir!」纳兰燎火立刻把人带跑了。 纳兰老太爷看着远去的两人,轻描淡写的问着后面的大孙子,「你觉得呢?」 「是爷爷在看孙媳妇,又不是我。」明明就已经有了主张,还来拖他下水。「呿,要我说,我们家应该可以准备办喜事了。」 「淼淼。」 那熟悉到入骨的声音,震住孙淼淼往前走的脚步。 陶斯成功的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陶斯。」她讶异的看着陶斯,他浓眉重压着深邃的瞳眸,表情像冬天的冰原。 似乎感觉到孙淼淼不自在的全身紧绷,纳兰燎火立刻搂住她的肩,将她往自己身上靠。 「陶斯先生你也来了,一切自便,不要客气。」纳兰燎火知道老一辈有老一辈的交情,可老人容易凋零,有的却因为年岁已大,只好派年轻人出来见世面,以后若是能混个脸熟,对生意绝对有一定的助益。 陶家如今仅剩一个陶斯独撑大局,陶家奶奶不趁这机会让他和这些有着实力后盾的长辈见面,将来她若是老去,就没有人能帮得了了,这就是为什么陶家人会在这里的原因。 陶斯把目光挪到纳兰燎火身上,他那如同宣示主权的动作太明显,明显到想忽略都不行。 第二十二章 可是他的视线只在纳兰燎火身上停留了一下,就转向孙淼淼,「我有话跟你说,过来吧!」 「不行哦,陶先生,淼淼要跟我去认一认我那些阿姨叔伯们,你想和她说话,恐怕要改天。」纳兰燎火搂紧孙淼淼的肩,用眼神向她保证,他不会让陶家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把她带走的。 陶斯还是坚持的看着孙淼淼,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那压力,用文诌诌的话来说,方圆几里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她动了动唇瓣,「我……」 「我只是想问你,你确定要和这个花花公子走在一起?他不适合你。」纳兰燎火的臭名在外,根本不是良人。 「你没听过‘从良’这两个字吗?」纳兰燎火可恼了。我呸!他不适合,难道要配你这个冷冻人才叫适合? 「谢谢你的关心,」孙淼淼静静的开口,「谁没有过去?燎火有,我也有,在别人的看法里,他或许不是什么一百分的男人,可是在我心目中,却是最适合我的人,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男人跟女人,只有合不合适,只有喜不喜欢,没有好跟不好。 陶斯心中百转千回,当年在哥哥过世后,他要是勇敢的站出来说愿意照顾她,是否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你真的决定是他了?」 她坚定的点头。 「不会后悔?」 「陶斯,无论一年两年还是五年,也许他喜欢我只那么几年,就改而喜欢别的女孩子去了,那我也不能说什么,又或许,我们的缘分长一点,可以一路携手到白头,那么我会感谢上苍给我一个真心爱我的良人,所以无论将来是怎样,我都不会后悔认识他。」 她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只要珍惜未来的每一天、每一刻,那么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微笑度过。 陶斯眼光深处暗潮汹涌,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这时候的他还做不到祝福这件事。 孙淼淼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她衷心希望,在她和陶斯之间这些错综复杂的感情淡了以后,可以隔着时间的河岸相视微笑。 陶斯走远了,远得人都看不见了,孙淼淼僵直的身体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还好吗?」纳兰燎火抚着她挺得太直的背。 她点头。 「如果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回家。」 「怎么会不舒服,只是看到陶斯总会让我想起以前很多事情。」快乐的、不快乐的,悲伤的,心酸的…… 「那种讨厌的人我们以后就少见他!」他的取舍一向很简单,未来老婆讨厌的人他也一并讨厌下去,不必有什么大道理。 「嗯。不是要见阿姨们吗?」 「走吧!」 六年后—— 纳兰大宅,主客厅的一组大沙发后头,有两道小小的人儿窝在那里。 「你去跟妈咪说,说你也想去。」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老气横秋,双手叉着腰,唆使着另外一道更小的身影。 「不要,明明就是你想去,要搭那么久的飞机我会想吐,又很无聊。」更幼嫩的那个手里不停的转着魔术方块,并没有被那个叫哥哥的人给拐了,脑袋清楚得很。 两人相差一岁,个性却天差地别。 一个可以待在玩具间里玩积木游戏,玩上半天也不吭声;一个活泼好动,除了睡觉,没一刻消停的时候。 「叫你去你就去,因为你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国,我因为要‘照顾’弟弟也能跟着去,你知不知道?」 原来,这滑头打的是这个主意。 躲在某处,居高临下的人好气又好笑,这小鬼的个性到底像到谁了? 「不要!」嫩草拒绝得很干脆。 「你那么不听话,我要叫太爷爷不要跟你好了。」这种完全没有杀伤力和威胁性的话居然也拿出来用了。 「太爷爷不在家,他和朋友去南部进香了。」 被个个击破的希望让身为老大的某个小鬼沮丧了起来。 「你跟郑妩妩吵架了对不对?」小只的一副窥知内情的表情,两人同在一间私立幼稚园的鸭鸭班,有什么风吹草动,哪可能不知道。 「别跟我说那个臭女生!」老大不爽了。「她居然和别的男生说话!」 就因为这样,才要和即将因为公务而必须要出国的父母一起出去,好让小女生急一急,真叫人发固。 「原来是这个原因。」已经在沙发的扶手处听了半天墙角的爸爸出声了,恍然大悟啊。 两个小不点听到爹地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奔到了纳兰燎火的身边,有志一同的扑了上去。 穿着西装的他也不怕两个小鬼会弄皱他的衣服,任他们爬到大腿,攀住脖子,把他当大树的摇晃着。 「我们说的话,爹地都听到了?」大只的昂着和纳兰燎火相似度很高,却是缩小版的可爱小脸问着。 「嗯啊,你想和爹地、妈咪去米兰?那要搭很久的飞机喔。」 他嘟嘟嘴不作声了。 「要不然,给你选,一呢,是去米兰,那么你得和管家阿姨待在饭店,我和妈咪出席的场合没办法带小朋友去,等我们把事情办妥,再带你去逛街;二呢,我记得学校有发通知,明天不是有外出教学活动?除了去动物园看熊猫,还要去南部的海生馆看海豚?你觉得哪里比较想去?」 「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大只的皱起了小眉毛。 「嗯?」纳兰燎火挑高眉毛,父子俩挑眉毛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不得不让人感叹造物者的奇妙。 「我要去看海豚。」小只的早早下定主意,他连要放在海绵宝宝背包里的零食点心都让保母准备好了。 纳兰燎火摸了摸小儿子柔软滑顺的头发,他的个性完全遗传到他母亲,安静,却非常有主见,从不轻易摇摆。 「那我也去看海豚好了。」钟摆晃来晃去,和同学老师出去玩,有吃又喝,又不用被人管,他很快做出选项。 「外出的话要注意什么?」 「安全!」两只异口同声。 也许有人不赞成他的教育方式,让这么小的两个孩子,在只有老师和保母跟随的情况下出游,但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就只有那么一次,他会放开呵护的手,让他们离开父母的怀抱,去学着独立是怎么回事。 「欸,你已经准备好了吗?」从回旋梯下来的孙淼淼看见父子三人搂抱成一团,加快脚步,也想来参与。 两个本来黏在爸爸怀里的小不点一看到妈咪,立刻琵琶别抱,转移阵地移到香喷喷的妈咪怀里。 「妈咪。」 「妈咪。」 把两个宝贝蛋分别香了香,又替他们拉拉衣服,整理头发,这是孙淼淼永远做不累的动作。 纳兰燎火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只觉得满心欢喜,他幸福极了。 这些年,他的眼界比以前更宽广,努力奋斗的结果,沃荷已经不是昔日那间小小手感包工作室了,如今的沃荷,不只拥有自创的品牌包,在过去几年间建立了相当高的知名度和评价,他也因此成了经常受商业杂志访问的对象,成了家喻户晓的男性典范。 沃荷的事业版图日渐壮大,不只跃升为国内第一家国际精品,销售版图更延伸到义大利、法国,这次他要和淼淼出国,为的就是替沃荷在米兰的第九家分店开幕剪彩。 他做到了对她的承诺。 淼淼如今不只是他两个孩子的妈,还是时尚界最闪亮的新星,人人以能手提她做出来的包包为荣。 不过,纳兰燎火知道,他的淼淼已经不在乎那些了,要她和那些明星贵妇应酬夜宴,她宁可回家洗尽铅华,陪着两个孩子看海绵宝宝、叠积木,陪着他们一起成长。 这次,要不是情况特殊,他想,她还是会选择留在家里,等他回来,让他从外面回家的时候可以看见窗户透着一盏温暖的灯光,打开门时,可以看见一拥而出的家人。 他很高兴,他在淼淼的幸福剧本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而他的淼淼,在他纳兰燎火的幸福剧本里,是唯一的女主角……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