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洗剑录》 第1章 不速之客 窗外,一大朵一大朵落雪犹如扯絮一般,雪珠子簌簌的砸在青砖瓦顶,不消片刻,就将缥缈峰涂上了一层白。 当第一声鸡啼响起时,雪,终于停了。 雪后的阳光,虽无多少暖意,但与残余的雪光相映,更加显得明亮了。 缥缈峰半山腰的辽阔雪地上,居然破天荒的出现了两排脚印,浅浅的,看起来,大抵不似什么蛰伏的虫兽留下,而应该是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参差不齐,略显凌乱,像条游蛇扭动身子一般,正逐渐向缥缈峰之巅蜿蜒。 脚印的尽头,是一群步履匆匆的武林人士,大略有三十余人。 这些人当中,有鹤发童颜的武林前辈,有意气风发的后起之秀,有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也有穿袈裟、提禅杖的少林高僧, 尽管他们身份各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副十分凝重的表情,而且,左臂上,统统都缠着一条灰白色的绢布。 被人潮紧紧围在正中心的,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女,披麻戴孝,一身镐素,手里还捧着只紫檀木匣子。 她那比雪更白、更冷三分的双颊上,残留着两行清晰的泪痕,一双眸更是红肿得如胡桃一般,想是哭过很久。 队伍一路直逼缥缈峰顶的“紫竹林”外,才在一株高耸入云的湘妃竹树下,整齐划一的停下了脚步。 就在此时,湘妃竹树梢上,两名红袍道人翩然飘落。 率领队伍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道士,骨瘦如柴,他走上前,向这两人问道:“怎么样了?” 两名红袍道人勾了勾身子,道:“启禀掌门,这些天,他从没有离开过茅屋半步,天亮前,他的徒弟曾冒雪练剑,现在也已经休息了。” 老道士笑了笑,点点头,叹道:“真是上天开眼,让我们得报此血海深仇,以慰萧大侠在天之灵!”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肃容道:“大敌当前,待会恐怕难免会有一场苦战,各位道友先请原地歇息会,养精蓄锐。” 大家一听,便挨着竹树树荫坐下,各自默默运功调息起来。 老道士偏过头,望了少女一眼,又跟着轻轻叹息一声,道:“萧姑娘还请节哀,令尊不幸遇难,贫道难辞其咎,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替令尊讨回这笔血债!” 少女一言不发,垂下脑袋,一连串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顺腮滚落在雪地上。 她右边,有个长得虎像是破马张飞似的绿衫老人,见状不由得出言安慰道:“乖侄女,别再哭了!所谓血债血偿,等下,朱伯伯要亲手挖出那贼人的心肝,给你那惨死的爹爹陪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情不自禁地一仰头,自己也是老泪纵横起来了。 老道士又突然道:“那姓沈的本来就有魔剑在手,隐居缥缈峰将近有二十年了,武功肯定又精进了不少,咱们若是跟他硬对硬,无需再顾忌什么狗屁的江湖规矩!” 绿衫老人咬牙切齿道:“谁会跟他讲什么狗屁江湖规矩,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他这话说得声音很嘹亮,所以,大家都听得特别清楚,心里都仿佛像是压着三千斤巨石般沉重极了。 众所周知,一代剑魔沈破浪,痴迷于各派奇异剑术,以魔剑“逆沧澜”独步武林,凡是敢挑战他的,结果不言而喻,都是非死即伤! 大家休息够了后,便继续出发,往东边方向赶去。 穿过这片紫竹林,不消盏茶功夫,就可看见一块占地面积特别大的空地。 空地上,只搭建了一栋比较简陋的茅草屋,显得有些突兀,与四周的景物格格不入。 这时侯,茅屋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刚睡饱一觉醒来的穆乘风,手里握了一把笤帚,健步如飞地跨了出来。 他将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两只白皙如玉的胳膊,刚准备清扫屋前的积雪,蓦地,他听见一阵纷乱而杂沓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穆乘风皱了皱眉,疑心大起,便扬起脸往声音来源定睛一瞧,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伙不速之客,正如泄闸的洪水一般涌来。 穆乘风大吃一惊,赶上去喝道:“喂!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老道士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寒霜,冷冰冰道:“快滚去告诉你师父,就说恒山派智灵道长和各门派的掌门人,以及苏州萧家遗孤,前来拜访。” “哦!” 穆乘风惊叫了一声,急忙把手里的笤帚随手一丢,拱手道:“原来是各派掌门驾临,请各位老前辈稍等片刻,家师正在打坐练功,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好了。” 智灵道长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道:“贫道等人千里迢迢,冒着大风雪特意登山前来,正因有要拜见令师,岂能等太久!” 穆乘风迟疑地着道:“这……可是,家师打坐的时候,晚辈实在是不敢惊扰..” 他话还没说完,之前与少女自称“朱伯伯”的绿衫老人已开口叱骂道:“这么啰嗦干嘛,速去催他出来见客!” 穆乘风脸色微微变了变,一眼瞥见他背后的无休剑,以一种略带生气的语气问道:“敢问老前辈可是无休宗的?” 绿衫老人死瞪着他道:“黄口小儿,你还不配问,叫沈破浪这厮滚出来。” 穆乘风见他出言不逊,侮辱自己的师父,霎时怒火中烧,把腰低了低,又把脚下的笤帚捡了起来,哼道:“好一条乱咬人的野狗,竟敢无故辱骂家师,我非替家师出出这口恶气不可......” 说着,穆乘风将笤帚举起,看样子,似乎准备把这绿衫老人像扫垃圾一样扫出去! 就在这时。 突然—— 屋内,传出了一声轻咳,紧接着,一个温和的声音喝道:“风儿,不得无礼!” 穆乘风只好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放下笤帚,默默垂下头去。 眨眼之间,一条青色的身影,从屋子里掠了出来。 来人年纪大概在五十左右,脸色红润,神采奕奕,举止间不失洒脱,除了两道浓眉略嫌煞气太重外,的确称得上是位顶英俊的美男子。 他,正是穆乘风的师父,江湖人称“沧澜剑魔”的沈破浪! 他一现身,自带的强大气场立即镇住了全场,曾狂傲无比的武林各派顶尖高手,如今个个成了如同猫爪下的耗子,敛声屏气,大气都不敢喘,掌心里也攥着一把汗。 穆乘风往一旁退了几步,朝他躬身唤了一句:“师父。” 沈破浪微微颔首,环顾众人,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惊异,牵动嘴角笑道:“哟!是什么风,把诸位正道英雄一起吹到缥缈峰之巅来了?” 第2章 袖剑逆沧澜之子 恒山智灵道长霜眉一扬,冷冷道:“沈施主好深的涵养功夫,贫道的来意,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破浪闻言一怔,随即道:“道长这话叫人不解,沈某正奇怪诸位怎知我隐居之所,更不知诸位的来意。” 智灵道长冷哼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沈施主何必抵赖!” 沈破浪顿现不悦之色,扬了扬剑眉,哂笑道:“沈某当年闯荡天下,满手血腥,从不知‘抵赖’二字,不过,自从归隐缥缈峰,已有二十年未曾踏入江湖半步……” 话没说完,那姓朱的绿衫老人突然发出“嘿嘿”一声冷笑,打岔道:“好—个二十年未曾踏入江湖半步,为什么单单去了苏州府?” 沈破浪脸色微变,道:“朱煜寿,你要自重,就凭你适才对小徒口出污言秽语,依沈某当年脾气……” 无休宗宗主朱煜寿倒跨一大步,反手撤下背后的无休剑,怒喝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朱某今天既敢登上缥缈峰之巅,就没有把你沈破浪的破剑放在眼里。” 沈破浪挑眉,正要说什么,恒山智灵道长及时地拦住朱煜寿,低声说道:“朱施主还请再忍片刻,咱们必须先把话说清楚,要叫他口服心服,俯首认罪。” 朱煜寿一连怒哼了两声,却没有再开口。 智灵道长转头又对沈破浪说道:“贫道深知沈施主傲骨天生,自己做的事,决无不敢承担之理,所以,贫道不妨再说得明白些,我们此来,是为苏州府萧大侠父子的那桩血案。” 沈破浪大惊失色,道:“什么,苏州萧谨腾他已经死了?” 智灵道长强忍住悲愤之情,不答反问道:“武林中谁不知天下第一魔剑‘逆沧澜’的厉害,沈施主,应该问问你自己什么时候失过手?” 沈破浪恍然大悟道:“原来道长言外之意,是怀疑沈某杀了萧谨腾?” 智灵道长正色道:“并非怀疑,贫道已经断定杀害萧大侠父子的凶手,便是沈施主。” 沈破浪瞪着眼睛道:“道长是出家人,怎可无故含血喷人……” 智灵道长一指身旁的少女,叫道:“萧大侠遗孤在此,证物俱全,沈施主,你还想狡辩?” 那少女热泪盈眶,美丽的眸子里迸射出无限怨恨的光芒,牙齿紧咬着唇,猛地掀开了手中那只紫檀木匣子。 智灵道长手腕一抖,只见两道银光,夹杂着一声“叮铃铃”的刺耳声响,闪电般飞快射出。 “笃!笃!”两声,两支长约五寸的袖剑,已插在沈破浪身旁的门柱子上。 这袖剑,与一般剑的形状稍微有些差异,剑刃其薄如纸,护手前却又有一小节中空,里面嵌镶着三粒玲珑精巧的金色小铃铛,难怪短剑划过半空时,会有尖锐的铃铛声。 沈破浪一开始听到铃铛声响,脸上就已经变了色,这时突然扭过头来,手臂虚空一抬,两把袖剑都到了他的手中。 当他目光落在剑柄上,身躯更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先前那种豪迈的气势,刹那间都被震惊所取代! 智灵道长淡淡道:“沈施主号称‘沧澜剑魔’,请务必看仔细,这两柄袖剑,可是施主当年与魔剑“逆沧澜”一起仗以称霸武林的独门暗器‘逆沧澜之子’?” 沈破浪两眼紧紧盯着那两柄“逆沧澜之子”,如木头人一般愣在原地,对智灵道长的话,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智灵道长哼了一声,道:“贫道没记错的话,沈施主共有十柄“逆沧澜之子”,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施主不妨将其他的袖剑取出来,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缺少了两柄?” 沈破浪仍是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 智灵道长又继续说道:“半个月前,萧大侠六十大寿前一天,你曾独自一人出现在苏州城西巷的醉仙居喝花酒,当时有一名乞丐在醉仙居乞讨。你还命他唱一段《数来宝》,乞丐还没有唱完,你又挥手让那乞丐停止,事后,你赏了那乞丐一锭银元宝,足足有五两多重,这件事,可是真的吗?” “而且,萧大侠遇害后第三天,有人在福阳官道上看见你,那时候,你乘一辆乌篷马车,往东奔驰,车上还载着几个麻袋,因为发现被人盯上,立即把车窗关闭了。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还有,二十年前,萧大侠在华山论剑上崭露头角,有一次在路上跟你相遇,被你当场讥笑,当时,萧大侠打不过你,曾发誓要在二十年后找到你再决斗,就凭这句一时气话,你竟然找上门去,夜闯萧府,用手中魔剑杀了他们父子,沈破浪呀沈破浪,你的心肠未免也太狠毒了!” 智灵道长这一番话如狂风骤雨,一口气说到这里,早已激动得声音都嘶哑了。 话音戛然而止,缥缈峰之巅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几十道愤怒而又激动的目光,一齐投落在沈破浪的身上,倒要看看他还要怎么抵赖。 好半晌,沈破浪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自顾自地低头凝视着手中的两柄袖剑,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朱煜寿脾气躁,见状一挥无休剑,喝道:“姓沈的,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一喝,宛如平地响起了一阵霹雳,沈破浪突然一震,好似刚从梦中惊醒,霍地抬起头来。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由得感到一种震撼,原来,二十年前号称武林第一邪的沈破浪,脸上竟满是泪水。 只见他缓缓仰起脸,又缓缓吁了一口气,再低头时,脸上的泪也被擦干净,又恢复了平静。 沈破浪随手将两柄“逆沧澜之子”递给穆乘风,轻声道:“风儿,收起来吧!” 穆乘风双手接过,立即敞开胸前的衣服。 只见他胸前垂挂着一排剑囊,囊里设计了十个格子,袖剑,却只有八柄,两柄“逆沧澜之子”插回囊中,不多不少,恰好凑足了数。 穆乘风眉峰一锁,顿时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忍不住低低地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沈破浪嘴角牵动,凄凉地一笑,道:“没什么,东西本来就是咱们的。” 穆乘风又道:“可是,师父……” 沈破浪摆了摆手,道:“别问了,去把你的洗换衣裳收拾一下,连银两细软一并带来,还有,别忘了师父那柄木剑。” 穆乘风眼中一亮,道:“师父,咱们是准备……” 沈破浪淡淡一笑,道:“别多问了,快去吧!” 穆乘风躬身施了一礼,飞快地奔进茅屋。 很快,他果然背了个小包袱,手中捧着一柄长长的木剑,急忙跑回来。 沈破浪盯着他,问道:“东西都带在身上了?” 穆乘风道:“全在这儿。” 沈破浪微微点头,说了—声:“好!”便挥手从穆乘风的掌中接过木剑。 那虽是一柄简陋的木剑,但在一代剑魔沈破浪手中,绝不逊于任何神兵利器,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心头一凛,纷纷向后又倒退数步。 第3章 师父,别赶徒儿走 沈破浪似笑非笑,屈指,轻弹了一下剑身。 眉头扬起,望着智灵道长道:“道长刚才所提及的一连串问题,沈某现在可以回答你。” 沈破浪顿了顿话音,慢慢道:“不错,二十年前,沈某曾与苏州萧谨腾结下梁子,半月前,沈某也的确去过苏州府!” 大家一听,面面相觑。 沈破浪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淡淡道:“不过,这件事,与我徒儿无关,他既然不认识萧谨腾是谁,当然更没有去过苏州府。” 穆乘风忽然低声道:“师父...” 沈破浪微微抬起左腕,阻止穆乘风说话,接着又挑了挑眉,继续道:“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智灵道长和诸位英雄,都是武林的一代宗师,不知是否也愿意依照江湖规矩,给沈某一次相对公平的机会?” 智灵道长问道:“沈施主所谓的公平机会,究竟指的是什么?” 沈破浪瞥了穆乘风一眼,道:“先让我徒儿离开缥缈峰之巅,然后,沈某以掌中这柄木剑,与各位一决生死...” “这……”智灵道长有些迟疑,沉吟片刻,才道:“此事,贫道无法作主,请容贫道与诸位道友商量一下。” 沈破浪道:“请便。” 智灵道长往后退了几步,征询各派掌门人的意见。 朱煜寿素来直性子,又嫉恶如仇,他首先说道:“那臭小子受沈破浪调教,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索性斩草除根,免得留下后患。” 少林方丈圆通大师却与他持相反的意见:“苏州萧大侠一家的血案,应当追究罪魁祸首的责任,沈破浪的徒弟既然是无辜的,咱们若一并诛杀,岂不是违背了武林道义?” 于是,大家展开了一场了极其激烈的讨论,叽里呱啦讲了一大通道理。 趁他们七嘴八舌,争得面红耳赤之际,沈破浪转过头,低声对穆乘风吩咐道:“风儿,待会儿,你若能脱身,就先去顺丰镇等候,明日午时之前,为师若没到,便不必再等,你可独自奔赴韵达城,去找你郭伯伯。” 穆乘风一听,急着道:“师父不走,风儿也不走,风儿要跟师父并肩作战!” 沈破浪苦笑道:“傻孩子,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当今武林顶呱呱的高手,你若是留在这,对为师非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替为师平添累赘,使得为师无法放手施展。” 穆乘风道:“师父,正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您一个人,寡不敌众,怎么能顶得住?” 沈破浪哂笑道:“师父当年独步天下,同样也是一个人一把剑,你只管自己脱身要紧,师父自然会有解决办法。” 穆乘风踌躇道:“可是,师父您……” 沈破浪严厉道:“我们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别再说了,为师一个人有对付他们的法子,不用你担心,记住,离开后按为师吩咐的话去做,两天内,我们如果不能在顺丰镇碰面,师父便会随后赶到韵达城去的。” 他话音刚落,智灵道长已大步流星的向他走来,竖起左掌,稽首道:“沈施主,贫道等人经过一番讨论,最终一致决定,令徒乃是无辜的,贫道也不愿刻意刁难,但,等令徒离去后,为了报霍大侠灭门之仇,贫道却不能再顾及江湖规矩,这一点,请沈施主务必海涵。” 沈破浪仰脸,大笑道:“好极了!沈某也没有教你们单打独斗的意思,等一下,你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起上好了!” 说到这,沈破浪轻轻拍了拍穆乘风的肩膀,以一种如慈祥老父亲的温和声音道:“孩子,去吧!别忘了为师的吩咐。” 穆乘风忽然鼻子一酸,立即红了眼圈,紧跟着跪了下去,哽咽着道:“师父,风儿求你您别赶我走……” 沈破浪一皱眉,冷冰冰道:“风儿!别婆婆妈妈的!你如果还承认我是你的师父,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穆乘风见师父这般执拗,无奈,只好朝沈破浪磕了几个响头,道:“风儿遵命!师父,到时候,您可一定要来啊!” 沈破浪眼中的泪光隐约闪动了几下,点头,道:“风儿,放心去吧.别替为师担心,为师这一辈子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呢。” 穆乘风再拜了两拜,起身,最后望了沈破浪几眼,然后,流着泪,垂着脑袋转身离去。 才走出一小段距离,沈破浪忽然又唤道:“风儿!” 穆乘风一听,连忙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沈破浪的身子,正如被风刮动的秋叶,很明显地在颤抖个不停,但他却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一字字道:“风儿!给我把头抬起来!做为剑魔的传人,绝对不许在别人面前低头!” 穆乘风躬身应了:“是!风儿不敢有辱师门!” 他抬起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昂首挺胸,坦坦荡荡地继续往前走,甚至连四周目送他离开的诸位英雄,他瞥都懒得瞥一眼! 一代剑魔的传人,果然够狂傲! 少林方丈圆通大师看在眼里,不禁为之变色,无休宗宗主朱煜寿却在一直冷笑。 半晌后,智灵道长反手拔出长剑,道:“诸位道友,报仇的时候到了!” 大家听了,立即拔出了兵刃,所有人的动作仿佛是同时完成的。 茅屋前,刀光剑影映着堆雪,缥缈峰之巅上,一片腾腾杀气。 几十道比苍鹰还犀利几倍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在沈破浪的身上。 却见他凝视着天空,脸上满是热泪,这画面,显得有些伤感。 朱煜寿突然挥舞无休剑,大声吼道:“姓沈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你特么还装什么深沉!” 沈破浪徐徐转过头,向朱煜寿轻蔑地一笑,冷冷道:“二十年不见,你个糟老头子的性格还是这般暴躁,冤有头,债有主,你瞎起什么哄?” 朱煜寿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竟忘了说话。 沈破浪却将视线移向场中的少女,忽然温柔道:“萧姑娘,令尊惨死“逆沧澜之子”下,姑娘到底想要怎么做,才能够平息心中的仇恨?” 少女怒瞪着他,将唇咬得沁出血来,却没有开口。 沈破浪叹徒然叹口气,苦笑道:“看来,姑娘对我的仇恨已十分深重,沈某一生杀人无数,也罢,就以沈某这副残躯,成全姑娘的一番孝心吧!” 话音刚落,沈破浪便将木剑随手插在雪地上,向前走了几步,闭上眼睛,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 大家看到这种情况,都感到很意外,彼此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反倒不敢贸然动手了。 沈破浪静坐了好一会儿,只听此时此刻鸦雀无声,忍不住又睁开眼,眉头皱了两皱,道:“姑娘怎么还不快动手?” 少女泣涕涟涟,突然,“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剑。 朱煜寿连忙道:“好侄女,小心这老魔头使诈!” 少女想起父亲和哥哥的惨死,早已是怒不可遏,一咬牙,举起剑就要扑向沈破浪...... 第4章 服毒自杀 “阿弥陀佛!” 少林方丈圆通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只见他那僧袍微微拂动,他的人已经及时纵了过来,一把拦住了少女。 圆通大师双手合十,道:“天道好轮回,善恶乃是一念之间,沈施主既然愿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魔气已消弭,老衲欲向姑娘讨个人情,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面?” 少女噙着泪花,注视着圆通大师,嘴唇不停颤抖,痛苦地问道:“难道说,大师打算饶了他不成?” 圆通大师轻叹了一口气,道:“血债血偿,乃是天理,老衲怎敢逆天而行?只不过是求姑娘网开一面,留他一个全尸吧。” 少女突然垂下头,哽咽着道:“可是,我爹和我哥哥的仇恨……” 智灵道长突然插嘴道:“萧姑娘,只是要报仇的话,何必满手沾染血腥?我想,圆通大师自然会有更好的主意。” 少女泪如雨下,哭得更凶了。 圆通大师沉默片刻,喃喃道:“我佛慈悲,此事了结之后,弟子愿在少林寺面壁十年,以抵消罪孽。” 说着,他解开了僧袍,从怀中摸出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宝盒,十分谨慎地揭开了盖子,再从宝盒边缘拈起—条彩色的丝线。 丝线被缓缓提起,线头的末端,竟然坠着一粒有龙眼般大小,纯碧绿色的珠子。 智灵道长一见,眼睛顿时睁得滚圆,场中已有人脱口惊呼道:“噬魂珠!” 圆通大师沟壑纵横的脸上,不由得掠过一抹凄凉之色,讷讷道:“不错。这正是当年异修大魔尊用一万种剧毒淬炼成的‘噬魂珠’,少林寺已收藏了将近一百年,为了不使萧姑娘沾染鲜血,如今,只好借它一用了。” 大家都目瞪口呆,静静地盯着圆通大师以及他手中的噬魂珠。 圆通大师在大家的注视下,从腰间取下一只木碗,弯腰从地上盛了满满一碗雪,然后,托起“噬魂珠”,在碗里面的雪中浸了一下。 霎时间,雪花仿佛碰到了烈火似的,很快,便化为了一碗雪水,而且还是碧绿色的雪水。 好神奇! 众人无不咋舌惊叹! 圆通大师收好了“噬魂珠”,双手捧起木碗,一本正经道:“沈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愿我佛慈悲,指引施主早登极乐世界。” 话音刚落,他的手轻轻往前那么一送,那只盛满毒雪水的木碗,居然在空中向沈破浪平飞过来。 即将接近他身前一尺左右距离的时候,木碗似乎失去了平衡,开始下沉,却十分平稳地落在沈破浪的面前。 而,碗中的雪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沈破浪称奇之余,也毫不迟疑,手一伸,将木碗捧起,苦笑道:“雪水虽毒,人心却比它更毒百倍!沈某有桩不情之请,烦请大师成全。” 圆通大师道:“只要是老衲力所能及的事情,施主尽管吩咐。” 沈破浪哂笑道:“沈某先谢过大师了。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沈某曾傲睨天下,却素来是孑然一身,唯一的爱徒也已经离开,恳求大师慈悲为怀,莫要让我暴尸荒野,被那些个苍鹰豺狼叼咬,沈某就感激不尽了。” 沈破浪顿了一顿话音,黯然长叹一声,幽幽道:“哎!原来,人世是如此的残酷!一个曾经做过错事的人,便永远没有向善的机会了么?” 沈破浪说完,果断地一仰脖子,将碗里的毒水,喝了个精光。 圆通大师双手合十,心情有些低落,道:“善哉!善哉!” 就在这时。 突然。 沈破浪浑身抽搐了一下,手一松,木碗“噗”地一声,摔在雪地上。 圆通大师飞快地掠上前,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只听沈破浪喉头一阵低鸣,正反复念叨着几个字,声音断断续续。 “顺丰镇……顺丰镇……”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终于再也听不到了。 紧接着,只见他脑袋一歪,圆通大师已察觉到他的体温逐渐变冷了。 “他死了。” 圆通大师的脸色变得煞白,望向一旁的智灵道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智灵道长叹了气,转身对少女道:“萧姑娘,仇已报。总算可以告慰萧大侠在天之灵了,贫道这就送姑娘回家吧!” 少女盯着沈破浪的尸体,默默转过身,慢慢的往紫竹林走去。 大家都没想到,堂堂一代剑魔,居然落得这种下场,都低垂着头,跟随智灵道长身后,悄悄退去。 缥缈峰之巅上,总算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风,拂过雪地,抹去了凌乱不堪的脚印,然而,那烙在人心里的印痕,却将永远难以抹去。 大家的肚子里,都怀有一个相同的疑问,那就是:沈破浪为什么会毫不抗拒的,甘心服毒自杀呢? ...... 顺丰镇,是申统与邮郑交界处的一个较为偏僻的小乡镇。 疏疏落落地,建着几十间茅屋,多半是山中的猎户,只有靠近镇门口的京东茶棚,算是唯一的店家,兼卖些简单而粗糙的点心,同时,也供路人歇歇脚。 如今,正是隆冬季节,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镇中人迹罕至,但京东茶棚中,却住着一位孤独的少年。 掐指算来,穆乘风到顺丰镇已经第四天了,每日天从早到晚,总是一个人站在茶棚前的柳树下,伸长着脖子,向远方痴痴地张望着,显然,他是在等人。 整整四天过去了,镇中的道上始终是空荡荡的。 穆乘风开始着急了,每当深夜返回茶棚,躺在土泥砌成的炕上,他的信念不免有些动摇,也感到有些后悔了。 他默默想着: 师父曾叮嘱自己,在第二天午时等他,现在已经都四天了,怎么还不见他老人家来呢? 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不!不会的! 师父武功高深莫测,称霸天下二十年,一败难求,他既然这样安排,肯定是有把握脱险的。 可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还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些人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岂敢大张旗鼓地前来兴师问罪? 师父很有可能,已经落入他们的圈套了? 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当初真不该离开师父,哎!我真糊涂,真该死! 事到如今,只好明天再等一天,到时候,师父如果还是没来,我就动身回去缥缈峰,没有确定师父的下落,我决不先去韵达城找郭伯伯。 第5章 另有蹊跷 这一夜,穆乘风辗转反侧,彻夜失眠,整整一宿未曾合过眼。 第二天,拂晓时分。 穆乘风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匆匆收拾好包袱,马马虎虎的吃了点干粮,便招呼京东茶棚老板柳强冬结账。 柳强冬诧异地道:“怎么?公子不是等人吗?就要走啦?” 穆乘风提不起精神地道:“今日我再等一天,天黑就走,劳烦您把干粮替我打包一些,午饭和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 柳强冬好心询问道:“公子今天打算去哪等呢?” 穆乘风道:“那边的樟树树荫下。” 柳强冬一愣,笑道:“茶棚离那棵樟树,才不过几十步路程而已,公子何必带干粮去呢?如果嫌来来回回的很麻烦,小老儿可以按时替你送过去,热乎的东西吃起来也养胃些……” 穆乘风似乎不愿多说,随口漫应了声:“也好!”便留下一锭银子,背上包袱,出了茶棚,径直向樟树走去。 其实,京东茶棚距离那棵樟树,最多不超过二十丈。树荫下,摆设有一张石墩子。 穆乘风走到樟树下,挥一挥衣袖,擦掉了石墩上的雪,刚一屁股坐下,忽然眼前那么一亮,又突然站了起来。 啊! 有人来了! 穆乘风运足目力往镇门口望去果不其然,的确有条人影正沿着崎岖的黄泥官道,如青烟一般向这儿飞奔过来。 根据这绝顶轻功可以判断,来者大概是一位武林高人! “师父!” 穆乘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雀跃极了,一路飞奔着迎了上去。同时,挥手打招呼道:“师父!师父!我在这!” 但,当他跑了一阵,穆乘风突然愣住了,高兴挥舞的手也顿时僵在了半空。 原来,他已经认出,那人并不是师父沈破浪,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老和尚接连施展开“八步赶蝉”轻功,眨眼之间,就已到了穆乘风的跟前。 穆乘风定睛一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敢情来的竟然是少林方丈圆通大师。 圆通大师立即停下脚步,风尘仆仆的老脸上,绽开一抹笑意,朝穆乘风微微颔首,道:“小施主,还认识老衲吗?” 穆乘风条件反射地向后倒退了一大步,用手指着他道:“你……你不是那天在缥缈峰之巅的……” 圆通大师道:“不错,老衲法号圆通,那日在缥缈峰之巅上,曾与小施主有过一面之缘。” 穆乘风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惊悸,瞪着他道:“你们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圆通大师苦笑道:“老衲正是为令师的事情而来,可否等老衲稍休息一下再谈?” 说着,他大步走到树荫下,拂了一拂僧袍上的尘土,在石墩子上坐下。 穆乘风急忙跟过去,追问道:“老和尚,你快说,我师父他老人家究竟怎么样了?” 圆通大师盘膝静坐,沉默不语,却从身边的包袱中,取出一样东西来,反而问穆乘风道:“小施主,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穆乘风冷冷地瞥了那条古怪的腰带一眼,没好气地道:“老和尚,现在是我问你的话,你却拿这不相干的东西来搪塞我干什么?” 圆通大师道:“小施主何必心急,老衲日夜兼程赶来,自然要告诉你关于令师的消息,不过,在老衲回答小施主之前,务必请小施主先回答老衲,这东西,你有没有见过?” 穆乘风忍住怒火,摇摇头,道:“没有。” 圆通大师盯着他,又道:“这是令师随身携带的东西,小施主果真没有见过吗?” 穆乘风不悦道:“胡说!师父的东西,我岂有没见过的道理?这腰带绝对不是他老人家的。” 圆通大师紧接着又问道:“两个月前,令师曾经独自一人前往苏州,小施主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吗?” 穆乘风不耐烦地道:“你这老和尚怎么如此唠叨,我问你的,你不回答,竟缠着我问个没完没了……” 圆通大师正色道:“事关令师的清白,小施主请耐心答复老衲,老衲问过之后,自会将令师的消息详细奉告。” 穆乘风无奈,只得忍耐着道:“师父他老人家是去苏州采购日常用品,咱们住在缥缈峰上,每隔三五个月,就得下山买点东西。” 圆通大师又道:“平时下山采购,都是令师独自前往么?” 穆乘风道:“平时,师父都带我一同去,只有这一次是例外……” 圆通大师眼前一亮,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因为平时采办,都在中通县,这一次,师父说有几件东西,县城里面买不到,必须去苏州府买,路途又太远,就没带我一起去。” 圆通大师“哦”了一声,喃喃道:“这就难怪了,他连自己唯一的爱徒尚且隐瞒,难怪他不愿再替自己辩解了……” 穆乘风道:“你不许瞎猜,我师父他老人家去苏州,决不会是去杀人的!” 圆通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也相信他不是去杀人,只是老衲知道得太晚了,唉!如此冤枉了他,真令人难受。” 说着,他竟热泪盈眶。 穆乘风急了,问道:“老和尚,你的话问完了吗?现在,总该告诉我师父的消息了吧?” 圆通大师点了点头,却凄然地说道:“小施主,令师的心性,超越常人,多年来耳濡目染,想必小施主也有宽阔胸怀,大丈夫当忍天下人所不能忍的变故,才不愧是名师的高徒……” 穆乘风越听越害怕,打断他的话道:“师父他老人家莫非……莫非……” 圆通大师一窒,道:“令师在三日前,已在缥缈峰之巅驾鹤西去了。” “什么!”穆乘风听到这个噩耗,身子不住打哆嗦,猛地逼前一步,叱问道:“是谁下的毒手?” 圆通大师黯然道:“是老衲!” “什么?是你!”穆乘风一脸震惊之色,颤声道:“真的是你这老秃驴下的手?” 圆通大师点头道:“正是老衲。” 穆乘风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双掌一错,就要朝圆通大师扑去,但却又转念一想::世上,哪有自己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而且还特地送上门来的道理?这老和尚来得古怪,这其中莫非另有蹊跷? 这么一想,穆乘风便冷哼道:“就凭你个少林老和尚,我不信师父会败在你的手中,敢情你是故意大言不惭,想往自已脸上贴金吧?” 圆通大师颓然道:“老衲有自知之明,如论功力,老衲并不能胜得过令师,但令师当时并没有反抗,而是自愿坐以待毙的...” 第6章 小爷不稀罕 穆乘风怔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道:“老和尚,你以为小爷会相信你的鬼话?我师父睥睨天下,傲骨铮铮,岂会坐以待毙?再说了,师父亲口嘱咐我在这里等他,他决不会骗我的。” 圆通大师一脸严肃道:“小施主是不是不相信令师已逝世?” 穆乘风哂笑道:“哼,我本来有点相信,但现在,却一点也不信了。” 圆通大师叹道:“老衲有些话,若是说出来,只怕小施主更不会相信。但,那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穆乘风不屑地道:“好啊。你且说来听听。” 圆通大师道:“其实,令师真气走岔,一身武功尽失,早就已经与凡夫俗子没有区别了。” 穆乘风听了,笑得肚子直疼,好不容易才缓了口气,摇头道:“好你个老秃驴,居然越说越玄了。若说别的事,小爷或许还可能会相信一两句,唯有这个谎,你扯得实在太不高明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功夫有没有失去,难道,小爷还没有你清楚?” 圆通大师拎起那条纯金打造而成的腰带,不紧不慢地说道:“老衲早就知道小施主会不相信,但,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令师练功走火入魔,是在前往苏州府之前的那段时间,他瞒着你不远千里赶到苏州,正是为了打造这一条‘定穴护元带’。” 穆乘风闻言愣了愣,笑声戛然而止,忙诧异的问道:“什么叫做‘定穴护元带’?它是做什么用的?” 圆通大师黯然一叹气,道:“此物的形式原本载于医圣西门飘雪所着的‘百世秘笈’,武林中,并没有几人晓得。少林寺藏经阁藏有此书,所以老衲有幸涉猎,据书中解释,假如武人练剑气,一旦走火入了魔,真气被岔,轻则瘫痪,重则当场毙命,是因为气血不能畅通。而腰间的‘左右章门穴’乃两大阻碍,此腰带内有金针两枚,部位恰巧就在两处章门穴上,紧束在腰间,可闭穴通顺,虽不能恢复涣散的真气,但可借以维持日常行动方便,所以取名叫‘定穴护元带’。” 穆乘风听得全神贯注,问道:“可是,你...你怎么知道,这条腰带是我师父的呢?” 圆通大师用指尖挑起金腰带,道:“小施主请仔细看看吧!” 穆乘风满腹狐疑地接了过来,反复查看,忽然在金腰带的内侧发现两处长方型的戳印,喃喃道:“十足的纯金,这……这好像是苏州玛云金店的戳印?” 圆通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苏州府玛云金店的戳印。” 穆乘风道:“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圆通大师道:“小施主,令师在缥缈峰之巅上,服毒自杀,老衲亲自替他收尸,在令师的腰间,发现了这条‘定穴护元带’,大惊之下,连夜赶奔赴苏州,经过面当面询问玛云金店的掌柜郭得钢,才证实这条金腰带,果然是在二十天前,令师所花钱定制的……” 穆乘风瞪大了眼,急着道:“你的意思是说,师父他独自一人去苏州府,目的就是打造这条金腰带吗?” 圆通大师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穆乘风怒道:“假如这是真的,我师父分明在去苏州前,武功就已经毁了,你们竟然诬告他老人家是杀害萧谨腾的凶手?” 圆通大师叹道:“所以,老衲说这是一桩天大的冤案,可惜,老衲知道得太晚了……” 穆乘风咬牙切齿道:“哼!你说得倒是轻松!” 圆通大师道:“不过。小施主,话说回来,令师也有不对的地方,至少,他应该对那两柄作案凶器——“逆沧澜之子”,向大家提出合理的解释。” 穆乘风一瞪他,道:“当时你们仗着人多,气势汹汹,何曾给过师父解释的机会?” 此时此刻,他又惊又怒又伤心,方寸已大乱,匆匆将金腰带寒进包袱里,指着圆通大师又道:“我这就赶回缥缈峰之巅去见师父,他老人家没事便算了,要是少了半根头发,小爷定把你们这些小人伪君子,刀刀斩尽,剑剑杀绝,老秃驴,你等着瞧吧!” 撂下这句狠话,穆乘风转身便走。 圆通大师哑口无言,急忙拦着道:“小施主,请留步!” 穆乘风叱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圆通大师道:“小施主不必去缥缈峰之巅了。令师所喝下的毒水乃是老衲用噬魂珠亲手调配的,遗体,也是老衲亲手埋的,冤有头债有主,小施主,你要报仇,就冲老衲一人来吧!”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等小爷见完师父最后一面,就来找你报仇,小爷难道还怕你跑了不成!” 圆通大师苦笑道:“老衲既然赶过来与你碰面,便没有打算躲起来的意思,可是,小施主,你怎么不问一问,老衲究竟是怎么知道小施主会在顺丰镇的?” 穆乘风为之一怔,道:“不错,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顺丰镇?” 圆通大师道:“那是令师临终前,悄悄告诉老衲的,令师含冤,自愿受死,其中,肯定有很多隐衷,小施主难道就不想先替他伸冤,然后再与老衲一决生死么?” 穆乘风倔强地道:“哼。那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 圆通大师望着他,道:“可令师死前,将你们约好的地点告诉老衲,就是请求老衲助小施主一臂之力,即使令师并没有这个意思,老衲也无法置身事外……” 穆乘风冷笑一声,道:“你亲口承认自己是害死我师父的凶手,又花言巧语的,想替他老人家伸冤,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究竟你这老秃驴的肚里怀着什么鬼胎?” 圆通大师道:“老衲一时愚昧,铸成大错,调查令师的冤情,老衲责无旁贷。” 穆乘风道:“听你这口气,倒真像是挺有诚意的样子……” 圆通大师道:“老衲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岂敢欺骗小施主。” 话音刚落,他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只薄薄的玉匣子,双手递给了穆乘风。 穆乘风托着玉匣掂了掂,冷冷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圆通大师双手合十。道:“玉匣中乃是少林最高令符‘绿玉贝叶’,小施主持此贝叶,少林寺众弟子,上到长老,下到沙弥,都将无条件听从施主调遣……” 话还没说完,穆乘风已冷笑一声,“啪”地将玉匣摔在雪地上,傲慢道:“师仇不共戴天。你惹真正害死了我师父,少林弟子一个也别想苟活,小爷岂会稀罕你这破玩意!” 一说完,他运起轻功,飞也似的走了,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圆通大师呆呆的,站在大樟树下,脸色变了很多遍。 良久,良久,他才黯然长叹,弯腰捡起玉匣子,喃喃地道:“唉!如此看来,武林这场浩劫,只怕在所难免了。” 这时。 京东茶棚的柳强冬恰好提了盒热腾腾的韭菜馅的水饺来,他没听清楚老圆通大师在说些什么,只是望着穆乘风几乎渺不可见的背影,不住地摇头,道:“年轻人真是好急的性子,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走也不迟呀!老师父,您说是不是啊?” 过了片刻,他没听到圆通大师回应,扭头一看,樟树下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圆通大师的影子。 卧槽!这老和尚怕是鬼吧!走得悄无声息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柳强东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两手一软,险些连水饺也给倒掉了…… 第7章 长乐巷赌场 沙仙府西城门边,有一条名叫“长乐巷”的小街。 其实,所谓“长乐巷”,只不过是一排依着城墙墙脚搭建的简陋瓦房子而已,看起来即杂乱又肮脏。 但,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区区数十间瓦房,无论富商豪绅,还是贩夫走卒,凡是到过沙仙府的,提起“长乐巷”三字,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人人都把大拇指竖得老高,得由衷地点赞一句:“绝世好地方!” 好在何处呢? 原因很简单——那儿数十间瓦房里,开设的都是清一色的赌场。 不过,同样是赌场,“长乐巷”的主人,经营的方法却是别具一格。 一不许欺生,二不许抵押,还有一桩特别的规矩,决不教人流连忘返。 赌场主人说得好,赌钱不要紧,但不能赌得昏天黑地、没完没了,沉迷于赌博,耽误了正事就不行了。 所以,长乐巷的赌场中,都挂有串铃,戌时,铃声一响,“开赌”。 天一亮,大概卯时一刻,铃声又一响,每一桌的赌具一律收摊,结帐,走人。 赢了,算你运气好,输了明晚再来赌,白天,正是清理赌场的时候。 但爱赌钱的人,大多免不了有个通病,输了钱想翻本,自然不肯就此罢手,赢了钱的,恨不得连赌台一并揣进口袋里,也不肯停手。 所以,大家对长乐巷赌场,有口皆碑,惟独对那要命的铃声不怎么爱听。 有些个好事的人,私下里替它取了个名字,叫做“三光铃”。 也难怪,铃声一响,天光、人光、钱也光,那滋味儿的确是不太好受的。 无奈,赌场定的规矩是如此,也就只好遵守了。 这一天,正是卯时二刻。 “三光铃”早巳响过一遍,赌徒们也都陆续散去,伙计们正忙着收拾着桌椅,算帐,打扫满地的果皮纸屑。 忽然,厚重的棉布门帘被人一掀。 随着一阵极其刺骨的寒风,穆乘风大步跨了进来。 他满脸风尘仆仆,眉宇间,也含着沉重的忧愁之色,背着浅灰色包袱,肩后,斜挎一柄木剑。 一名正在门边洒水的伙计,冲着穆乘风咧嘴一笑,道:“这位小哥可来迟了,我们刚打烊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我不是来赌钱的。请问,你们掌柜在不在?” 伙计“哦”了一声,拿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少年一遍,问道:“小哥儿,有什么事吗?” 穆乘风道:“有点小事,想见见他。” 那伙计耸了耸肩,向屋子角落一指,道:“喏。那边坐在柜台后边算账的,就是咱们这儿的管事,有什么事,你自己对他说去吧!” 穆乘风道了声谢,眸微抬,果然看见屋角柜台后面,有个枯瘦老头正埋头算账。 穆乘风略微整了整衣衫,走了过去。 那枯瘦老头大约有五十多岁,一只大红酒槽鼻子份格外醒目,唇角蓄着两撇八字胡,身上穿一件羊皮袄,一边口里念念有词,一边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珠子,显得十分忙碌。 但,说也奇怪,穆乘风刚走到柜台前,他却连眼皮也没抬,就像早巳看见似的,突然开口问道:“小哥儿,有何指教?” 他口里说着话,手上却没停,仍在敲打着算盘珠子,甚至,头也没有抬起来一下。 穆乘风拱了拱手,道:“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枯瘦老头依旧埋着头,道:“谁?” 穆乘风道:“一个姓郭的,外号叫做‘大泼猿’。” 枯瘦老头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突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来,白眉紧锁,闪着一双绿豆般的眼珠子,向少年盯了好一会,才问道:“姓郭的?总该有个名字吧?” 穆乘风道:“大泼猿郭竟,你老可认识?” “大泼猿?郭竟?”枯瘦老头喃喃念了两三遍,却摇头道:“这名字,倒没听说过,不知他是干什么的?” 穆乘风道:“听说,他以前在韵达城里,也是开赌场的!” 枯瘦老头露出一排黄板牙,苦笑道:“这就难怪了,小哥儿,你找错地方啦。这儿是沙仙府,你该去韵达城找他才对。” 穆乘风叹了一口气,黯然道:“我曾去过韵达,城里城外整整找了两个多月……” 枯瘦老头道:“怎么?没有找到?” 穆乘风摇摇头,道:“没有。听人说,十年前,他开的赌场遭受了一次意外,从此再没有见到他,也不知到是不是已经在那场意外中死了。” 枯瘦老头无限同情地摊了摊手,道:“这么说,小老头也爱莫能助了,咱们这儿,没有姓郭的。” 穆乘风颇感失望,怔了片刻,又问道:“沙仙府除了长乐巷,请问还有什么地方开赌场呢?” 枯瘦老头笑道:“北大街还有两家,你可以到那儿去问问。不过,据小老头所知,那儿也没有姓郭的这个人,恐怕一样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穆乘风双手一拱,道:“多谢提醒,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试试。” 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枯瘦老头忽然招手,叫道:“喂!小哥儿等一等。” 穆乘风停下脚步,转过身,道:“老人家还有什么指教?” 枯瘦老头起身,踱出柜台,含笑道:“看样子,小哥儿你是远道而来的,但不知你与那姓郭的是什么关系?找他有什么大事吗?” 穆乘风迟疑了一下,才抱拳道:“是为了一点私事,不便直言,老人家请多原谅。” 枯瘦老头微笑道:“小老头是一番好意,知道小哥儿千里迢迢赶来,只是为了投奔亲戚的话,找不到他也没什么,咱们场子里,也正需要用人……” 穆乘风忙道:“多谢美意,但在下此次前来,并非为了投奔,老人家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枯瘦老头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小老头自然不勉强,小哥儿,你走好。” 穆乘风再三道谢,方才转身离去。 枯瘦老头目送少穆乘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笑容忽然凝结,匆匆向身后一名伙计飞快递了个眼色,低声道:“去!盯住他!” 吩咐完,他自己则快步走入内室。 赌场的内室共有两道门,外面一道仅只垂着布帘,而另一道门却紧紧关闭。 两门槛之间,是一间暖阁。 房暖阁里面,靠近门边,放着一把木椅。 椅子上,坐着个铁塔般的光头壮汉,两腮虬髯如针,模样生得十分威猛,掌心正捏着两颗鸽蛋大的钢珠,发出“叮叮当当”乱响的声音。 此时,光头壮汉一见枯瘦老头,猛地从木椅上腾地站了起来,眦牙一笑,点头招呼道:“四哥,早啊!” 第8章 耍酒疯 枯瘦老头微微颔首,低声问道:“东家起来了没有?” 那光头壮汉道:“早起来了,四哥有事?” 枯瘦老头道:“有件要紧事,快替我通报一声。” 光头壮汉笑道:“自家弟兄,四哥尽管请吧,东家不会见怪的。” 枯瘦老头也不多说,旋动门柄,推门而入。 内室里,床、桌、几、橱一应俱全,但却偏偏不见人影。 枯瘦老头穿过内室,走到一排书橱前,举手将橱旁的小绳一连拉动了四次,然后退开数步,垂手等候。 片刻后,书橱缓缓转动,露出一道暗门,一个驼背老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那驼背老人生得奇丑无比,一颗头上下齐尖,形如橄榄,细眉,塌鼻,招风耳,一双眼珠更是白多黑少,令人望而生厌。 但,老人的一身衣饰,却十分华丽,身着锦袍轻裘,足蹬厚底缎靴,胸前拢着白貂皮的手笼,襟边露出的白金镶翡翠的鼻烟盒链,简直是一副大土豪的打扮。 不过,他拢在貂皮手笼中的左袖,轻飘飘的,显然只有一条右臂。 枯瘦老头对驼背老人,异常恭敬,抢着躬身道:“东家早,惊扰您了!” 驼背老人微微一笑,道:“不早啦,都快辰时了是不是?老四,场子想必散了,是么?” 枯瘦老人垂手,躬身道:“回东家的话...” 驼背老人笑着打断道:“又来了,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明面上是主仆,私下里是兄弟,这儿又没有外人,满嘴东家的喊,该有多别扭!” 枯瘦老头道:“是的,属下多年习惯了,一时不容易改过来。” 驼背老人轻叹一声,道:“这许多年,明里暗里,你也委实太辛苦了些。我虽没挂在嘴上,心里却是明白的,换个人,早就乱了。” 说着,他走到一张藤椅前,慵懒地坐了下来。 枯瘦老头连忙捧过一杯热茶,毕恭毕敬地送到驼背老人手中,一面含笑道:“大哥要这么说,小弟真该羞愧死了,这些年来,小弟愚笨,没能替您分忧。” 驼背老人悠闲地喝了一口热茶,道:“自己弟兄,用不着客套,谈正事儿吧,老四,找我有什么事吗?” 枯瘦老头脸色一肃,道:“有件古怪事要禀告大哥,刚才,场子里来了一位可疑的少年……” 说到这里,他语声一沉,凑在驼背老人耳旁,如此这般的叙述了一遍。 驼背老人边听边点头,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听完了,他双眼暴睁,道:“他有没有提起自己的姓氏和来历?” 枯瘦老头道:“他没提,小弟也没问,已经暗地吩咐人跟踪了,看样子,他好像有难言之隐,对来意不愿多说。” 驼背老人又道:“老四,你看他身手如何?” 枯瘦老头道:“沉稳深定,英华内敛,是有相当高修为的高手。” 驼背老人略一沉吟,点头道:“很好,你就去安排一下,咱们宁可多心些,别叫沙子迷了眼睛。” 枯瘦老头应道:“小弟遵命!”一躬身,便要走。 “且慢!”驼背老人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回桌上,阴森森地加了一句。“记住,要活的!” 枯瘦老头道:“是!” 一步步,退出了内室。 ...... 天,好像要塌下来。 怒吼的北风,太过于霸道,使得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闭了。 薄暮,街上已经空空荡荡,再难看到一个行人。 这种风雪天气,最受影响的,就是酒楼。 试想:风雪这么大,谁还有兴致上馆子吃喝? 所以,风一起,开馆子的老板就皱了眉。 北大街转角的“醉仙居”,一排四间店面,楼层高达三层,上下有三十多张桌子。 跑堂伙计雇了七八个,算得上是沙仙府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了,可是,今儿个生意一样惨淡,楼上楼下,总共就穆乘风这一个客人。 穆乘风中午之前就来了,只不过一直待到现在还没走罢了。 一直喝到现在,算起来,也快坐了一整天了。 也不知是生意太冷淡,或者是“醉仙居”的伙计们耐性特别好,七八个人侍候他一个,竟没有一丝怨言。 相反地,大家都对穆乘风怀着十二万分的惊讶和好奇。 穆乘风一人霸了一个席位,借酒浇愁,一杯接着一杯,一壶续上一壶,几个时辰下来,菜没吃多少,身后的空酒坛子却堆了四五只。 那都是陈年老窖烧刀子酒,他一个人就喝了足足有十斤,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伙计们早就看傻了眼了,想劝他少喝点,但是,做生意又没这个理,大伙儿都在心里猜疑,他莫非在赌场不幸遭到惨败,准备喝醉了寻死么? 这念头,只在伙计们心头打着转儿,谁也没说出口来。 冬日昼短夜长,一眨眼工夫,天已经黑了。 穆乘风喝干最后一杯酒,忽然站起身来,道:“伙计,结帐!” 这一声,伙计们盼得太久了,大伙儿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赶紧上来三四个。 抹桌的抹桌,收碗的收碗,其中有个陪笑道:“酒菜一共二两三钱银子,其中嘛!咳咳!酒钱稍微占的多些,公子,您不再坐一会?还早着哩,才刚入夜!” 穆乘风摇摇晃晃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元宝,“啪”地扔在桌上,道:“多的赏给你们,拿去吧!” 伙计们眼中一亮,心想道:可不是嘛!八成醉了,不然怎么出手这么阔绰? 伙计赶紧把银子揣进兜里,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您要不要再坐一会,小的叫厨下做碗醒酒汤来?” 穆乘风挑了挑剑,笑道:“敢情你以为小爷喝醉了?” 伙计笑道:“没醉!没醉!公子是酒中神仙,海量,哪儿就醉了?” 也是,一个人喝了十来斤,不算海量,也算得“河量”,不是神仙,也算得标准的大“酒鬼”了! 穆乘风哈哈大笑,道:“这是小爷平生第一次喝酒,没想到酒中滋味,果然美妙极了!难怪古人要说醉是一种享受嘞!” 伙计们三四个人,搀扶着穆乘风,下了楼梯,一直送出门外后,迅速把门关上。 穆乘风迎着寒风,走了几步,肚子里的酒劲被风一激,顿时一阵晕眩。 他用力摇了摇头,喃喃地道:“唉!我真的醉了么?” 深吸一口真气,强行压住了翻腾的酒意。 酒入肠,化作泪。 穆乘风步履踉跄着,借着醉意一路高歌,热泪早已不知不觉地湿透胸襟。 穆乘风正唱得起劲,忽然听道身后有人叱道:“年纪轻轻的,当街耍酒疯,真惹人讨厌!” 第9章 圈套 穆乘风立即停下脚步,刚回过头去张望;突然感觉肩上一轻,反手那么一摸。 卧槽,肩后居然空空如也,那柄木剑和包袱全都不翼而飞了。 穆乘风一惊,酒意顿时消了大半,忙不迭的转过身去,目光环扫,只见一条人影正迅速的向窄巷中奔去。 穆乘风毫不犹豫,拔腿便追,一边大声喊道:“胆大包天的狗贼,还不给我站住!” 那条人影头也不回,一连两闪,已穿出巷子,如青烟般飞去。 穆乘风心急,那柄木剑和包裹中的“定穴护元带”都是师父的遗物,万万丢不得,急忙一提真气,追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掠过两条大街,远远瞥见那条人影向一座高楼纵去,等到穆乘风逼近时,眼前一花,却不见了。 穆乘风匆匆地向四处搜索了一遍,见高楼矗立在一片围墙内,附近没有别的房屋,不用说,那人准是躲进墙内去了。 他艺高人胆大,掠过院墙,发现墙内是一片荒园,园内杂草丛生,瓦砾遍地,楼房也十分陈旧破烂,显然是一处无人居住的空屋子。 这种地方,常常是宵小之徒盘踞的地方,于是,穆乘风不再犹豫,紧跟着也飘落园内。 站定后,他敛声屏气,静静地注意周围的声息,这才发觉高楼中并没有藏人,倒是靠近院墙不远,一栋低矮的木屋内,传来轻微的呻吟声。 穆乘风听到其中一个,气急短促,八成是刚才偷自己包袱的贼,另—个气息十分低弱,更夹杂着一声呻吟,可能是个卧床难起的病人。 穆乘风发出一声冷笑,一推门,哼道:“朋友,出来吧,你们逃不掉了。” 门开,原来仅是虚掩的,穆乘风目光炯炯,迅速地一扫视,已看清里面本来是间窄小的柴房,屋角的一堆干草上,躺着个长脸老妇。 老妇衣衫槛楼,气息微弱,分明正病得厉害,突然被推门声惊起,撑着半个身子,急叫道:“是二狗子回来了吗?有没有见着你姑父?他肯借钱给咱们治病吗?” 穆乘风一怔,心里觉得不忍心,敢情那老妇双眼都瞎了,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盲妇。 穆乘风心想:柴房中,应该是母子二人,无钱治病,儿子去向亲戚们借钱,没有借到半分,无奈之下,恰好遇见自己正醉酒独行,一时起了歹意,就抢了自己的包袱…… 若果真是如此,这贼,不失为一大孝子,自己既然知道,倒不可难为他,应该给他们母子一些资助才对。 想到这里,穆乘风的怒意已全都消了,慢慢跨进了柴房。 瞎眼老妇没听见回答,气吁吁的又问道:“二狗子,你怎么不说话呀?究竟借到了没有?你也告诉娘一声,娘病得这么重,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娘断气么?” 穆乘风鼻子一阵酸,只好答道:“大娘,你弄错了,我不是二狗子,我,我是二狗子的朋友……” 瞎眼老妇吃了一惊,急忙说道:“啊!你!你不是二狗子?刚才开门,不是他回来了?” 穆乘风明知二狗子躲在屋后瑟瑟发抖,却不忍心说破,随口道:“他大约也快回来了吧,咱们在大街上遇到,他叫我先来看看大娘的病。” 瞎眼老妇声音颤抖道:“这孩子真该死,一去不回,却把朋友先叫来!小公子请随便坐,二狗子不在家,我又瞎了眼,看不见……” 穆乘风忙道:“不要紧,不要紧,大娘尽管躺着吧,我自己会坐的。” 瞎眼老妇道:“那怎么成?公子,你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吧?还没请教你贵姓?” 穆乘风轻声道:“我姓穆,名叫穆乘风。” 瞎眼老妇道:“啊!原来是穆公子,你跟咱们家的二狗子是最近才认识的吧?” 穆乘风迅速扫了屋后一眼,道:“是的,才相识不久,得知大娘患了重病,我给二狗子一点钱,让他去给你配药去了,再过一会儿,大约就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屋后已传来一阵低沉的啜泣声。 瞎眼老妇激动地道:“那怎么成?,刚认识,就用公子的钱...” 穆乘风故意提高嗓音道:“大娘快别这么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一点钱财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替大娘治好病,能帮助一个即将误入歧途的朋友,也是十分值得的事。” 瞎眼老妇连连道:“穆公子,难得你有这份好心,咱们母子真是受了你的大恩了。” 说着,她又挣扎着要爬起来,道:“我也真糊涂,自己看不见,连个灯也没点,虽然穆公子不见外,但,客人第一次来,灯总得点上才是,唉!火石在哪儿?蜡烛还有半截呢...” 人病得太重,略一劳动,早已气喘吁吁,再加上她眼睛不方便,两手在黑暗中摸索,看起来可怜极了。 穆乘风抢上前几步,伸手扶住她,道:“大娘快歇着,有没有灯,都不打紧的。” 瞎眼老妇双手乱抓空气,道:“不成!咱们家虽穷,但礼不可废,客人登门哪有连灯也不点的道理,唉!二狗子这孩子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时,屋后突然传出一声悲唤道:“娘!” 瞎眼老妇好似大吃一惊,十指一收,紧紧抓住穆乘风的手腕,指尖所按的部位,赫然是腕脉的麻穴。 穆乘风忽然觉得全身一软,急忙抬头,却见老妇两只眼珠子骨碌碌滚落,白果眼变成亮晶晶的眸,迸发出两道冷冷的闪电,正露齿朝自己阴森森一笑。 穆乘风大呼上当,正要挣扎,屋外又跑进来一人,手起掌落,拍在穆乘风的肩井穴上,穆乘风真气一泄,顿时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穆乘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间十分温暖的石室内。 石室颇显宽敞,四壁全是坚固的麻石砌成,室中布置却十分华丽,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两侧排列着桃心木雕制的八仙椅。 石室正中,悬着一盏光度极强的八角琉璃灯,照得室内犹如白昼。 明亮的灯光下,只见一个奇丑的驼背老人,倨傲地坐在对面一张虎皮交椅上。 老人身后,垂手侍立着一名中年瘦削汉子和那位假冒盲妇且暗算自己的老太婆。 驼背老人正用冷峻的眼神,盯着穆乘风,交椅旁的一张茶几上,却放着他的包袱和木剑,甚至自己随身携带的“逆沧澜”剑囊,也被摆在小茶几上。 穆乘风略微挣动一下,才知道自己的穴道仍未解开,不禁愤怒地哼了一声,道:“喂!你们是什么人?咱们彼此素不相识,为什么设下圈套暗算小爷?” 驼背老人冷冷地逼视着穆乘风,缓缓道:“老夫也正要问,阁下是什么人?来沙仙府有何贵干?这十柄“逆沧澜之子”,又是从哪得到的?” 穆乘风怒瞪他一眼,道:“是我先问你的……” 驼背老人打断道:“但你却必须先答回答老夫的话。” 穆乘风哼道:“如果小爷不呢?” 驼背老人道:“年轻人,在老夫面前,希望你不要倔强,须知强弓易折,若不是你身上带着这些袖剑,老夫早就废了你,根本不必再问你这些了。” 穆乘风嗤笑道:“既然陷入你们设下的圈套里,小爷也没打算活着离开,你认得这十柄袖剑,早就该知道小爷的来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驼背老人神色微微一动,突然道:“这么说,你和剑魔沈破浪,是什么关系?” 穆乘风傲然地抬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叫穆乘风,沈破浪正是家师。” 第10章 两条线索 驼背老人的身躯突然一震,双目精光暴射,道:“沈大侠归隐多年,并未听说有传人,你……你从师有多久了?” 穆乘风道:“我是在二十年前先师归隐时,他老人家带我到缥缈峰抚育成人的。” 驼背老人脸色顿变,激动地道:“你既然随师归隐,为什么又独自来到沙仙府?” 穆乘风追忆起恩师,不觉黯然失色道:“先师已仙逝,我奉恩师遗命,来寻一位前辈……” 驼背老人抢着道:“令师神功盖世,威震武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离世呢?” 穆乘风道:“先师是在一个月之前,被武林四门五派的掌门,合围缥缈峰之巅,强加莫须有的罪名,逼迫他老人家服下‘噬魂珠’所浸的毒水……” 话未说完,驼背老人已热泪夺眶而出,猛地站起身,独臂紧紧抓住穆乘风的肩头,颤抖着道:“好孩子,不用说下去了,我早就听闻沈破浪有传人,我还不肯相信,想不到果然是真的。” 穆乘风一愕,惊问道:“你……你是?” 驼背老人泪如泉涌,一边替穆乘风解开闭穴,一边哽咽道:“孩子,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大泼猿郭竟。” 穆乘风打量着他虚悬的左臂和背后的驼峰,摇头道:“不!不对,师父曾经详细描述过郭伯伯的相貌,他不是你这样子的。” 驼背老人长叹一声,道:“是的,当年的郭竟,的确不是这般丑陋,但是,唉,二十年沧海桑田,山河尚且会改变,何况是人呢。” 说着,他腰间一挺,只听“毕剥”一阵轻响,老人身上的锦袍忽然短了一大截,背后驼峰已经变得平直了。 穆乘风目睹这奇异的变化,惊得张口结舌,好一会才含泪跪了下去,叫道:“小侄拜见郭伯伯。” 郭竟连忙扶起,道:“好孩子,决不要多礼,郭竟何德何能,怎敢当‘伯伯’二字,你叫我一声‘前辈’,我已经汗颜了。” 语声微顿,又指着身后那瘦削汉子和老妇人道:“他二人,一个叫做飞蛇蔡旭琨,一个叫做狄俪热,都是我的结拜知己,这些年来,咱们匿迹风尘,不能不谨慎,适才得罪之处,你别见怪。” 穆乘风急忙称“不敢”,上前,以晚辈之礼拜见。 落座后,唏嘘良久,穆乘风才拭泪,述说缥缈峰事变的经过,抽噎道:“先师在世的时候,每对小侄变及,他老人家自认杀孽深重,平生别无朋友,只有郭伯伯是他唯一的好友,此次缥缈峰之巅惨变,先师分明蒙受不白之冤,却宁死不为自己辩白,其中显然有隐情,小侄苦思不得其解,只好冒昧来求教郭伯伯……” 郭竟道:“不错,令师当年傲天下,杀孽未免过重,但在退隐前,已收敛锋芒,退隐后,更不再涉足江湖,怎会突然发生苏州萧家这场变故?” 穆乘风道:“小侄自从懂事时起,便终年追随恩师左右,等到年岁稍长,下山采办之事,改由小侄担任,除特殊事故,他老人家极少离开缥缈峰之巅,但四门五派却硬说恩师在苏州杀害萧谨腾,少林圆通老秃驴交给小侄这条‘定穴护元带’,也称是恩师在苏州金店中打造的,却又说他老人家去苏州前,已真气溃散,实情究竟如何,小侄也难以明了。” 郭竟拈起那条“定穴护元带”,反复看了许久,突然问道:“你和圆通和尚见面之后,可曾回缥缈峰去查看过?” 穆乘风颔首道:“去过。” 郭竟道:“见到了什么?” 穆乘风含泪道:“除了先师遗留下的这柄木剑,只有新坟一冢,墓木已拱,他老人家的确已经去世了。” 郭竟沉吟了一下,又道:“据你所知,令师遇难前,是不是的确有真气溃散的迹象?” 穆乘风摇头道:“小侄毫无所觉,这一定是圆通老秃驴无中生有,胡乱捏造的谎话。” 郭竟道:“那么,你有没有再去苏州府,寻找金店查证呢?” 穆乘风黯然道:“没有,当时小侄方寸已乱,急于找郭伯伯,故没有前往苏州。” 郭竟点点头道:“这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依理推论,圆通和尚既然坦承毒害了令师,似乎没有再捏造定穴护元带这段故事的必要,或许他说的确是真话。” 穆乘风恨恨地道:“如果老贼秃所言属实,更证明先师未曾杀害苏州萧家,小侄决不放过那老贼秃和四门五派。” 郭竟叹了一口气,道:“师仇不共戴天,自然要报,不过,我以为替令师洗雪不白之冤,应该比报仇更重要,咱们不仅要报仇,更要使四门五派羞愧,俯首认罪,这样才不负令师一世英名。” 穆乘风道:“小侄谨记郭伯伯教诲。” 郭竟又从茶几上取过剑囊,小心翼翼地,将囊中十柄袖剑一支一支抽出细看,默然良久,突然又问道:“令师当年以魔剑‘逆沧澜’威震武林,贤侄学艺时,剑囊中共有几柄袖剑?” 穆乘风答道:“八柄。” 郭竟道:“所缺的是哪两柄?” 穆乘风道:“甲剑和乙剑。” 郭竟道:“当时,你问过令师缺剑的原因么?” 穆乘风点头道:“问过。据先师说:甲乙二剑不慎遗失,因为‘袖剑’是用百炼玄铁铸造,所以无法补足。” 郭竟神色一肃,皱眉道:“据我所知,令师自从扬威武林后,从来没有失过手,若说如此珍贵的独门暗器,竟会轻易遗失,只怕无人肯信。” 穆乘风惊道:“难道,当年恩师失去的那两柄袖剑,另有蹊跷?” 郭竟叹息道:“如果我猜测不错,令师必然知道这甲乙二剑,当年落在何人之手,否则,他为何一见这两柄袖剑,便从容赴死呢?” 穆乘风愤道:“郭伯伯不知,当时四门五派仗着人多势众,盛气凌人,缥缈峰之巅被围得水泄不通。恩师百口莫辩。” 郭竟沉默良久,微微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以令师的本事,假如他不肯坐以待毙,四门五派掌门也未必奈何得了他……” 穆乘风道:“或许,圆通贼秃的话是真的,恩师当时已失去武功了。” 郭竟苦笑道:“事实真相未明,遽下断语未免过早,好在知道‘定穴护元带’上,有苏州金店的店名,此事,不难查证。” 语声微顿,又道:“眼下,咱们只有两条线索可循。首先,应该证实圆通和尚的话是否真实,其次是追查令师当初失剑原因和另外双剑下落,若能查出这两柄袖剑曾落在何人手中,便可迎刃而解。” 穆乘风颓然垂首道:“失剑在二十年前,期间相隔如此长久,恩师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人海茫茫,咱们从何处着手追查呢?” 郭竟道:“这是急不得的,大丈夫忍辱负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世上没有揭不穿的秘密,也没有不劳而获的成就,贤侄,你还年轻,又师出名门,凡事务必要有信心,坚定的毅力,雪师冤,扬名声,说难故难,说易甚易,就看你自己有没有坚定的信念,和锲而不舍的决心罢了。” 第11章 七杀盟 穆乘风一惊,急忙起身,眼角含着泪花拱了拱手,道:“小侄自幼丧失双亲,承蒙家师收养,二十年来又当爹又当妈,将我抚养成人,名义上是师徒,其实早已超过父子之情,家师吃了冤,小侄实在是忐忑难安……” 郭竟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接着感慨地道:“你一心想要报仇,我很理解,但事关令师的一生清白,在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咱们必须先冷静下来,切忌操之过急,若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反而事与愿违了。” 穆乘风带着哭腔道:“小侄一筹莫展,但凭郭伯伯作主。” 郭竟点点头,道:“我与令师乃是多年知己好友,自然是义不容辞,咱们是一家人,今后无需客套,你且安心在此住几日,万事必要忍耐,一切,我自会为你安排的。” 话音微顿,他又继续道:“不过,有件事你必须记住,现在,我已不再是当年的大泼猿郭竟,而是长乐巷以经营赌场来讨生活的张老驼了。” 穆乘风诧异万分地问道:“郭伯伯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呢?” 郭竟十分凄楚地一笑,道:“说来话长,今天你初来乍到,咱们暂时不谈这些伤心的话,反正来日方长,留着以后慢慢再说吧!” 说着,他回头对飞蛇蔡旭琨道:“传我的话,准备一桌上等酒席送过来,咱们替穆贤侄接风洗尘,顺便去千机阁通知孟老二,叫他立刻赶过来,今天晚上赌场也提早散场,大伙儿都来聚一聚。” 穆乘风忙道:“小侄并非客人,怎敢劳烦伯伯如此破费。” 郭竟笑道:“这几位,都是我患难与共的结拜兄弟,他们虽然出身市井三教九流,却个个身怀绝技,你应该见见,或许对你将来多少有点帮助。” 飞蛇蔡旭琨去了一会儿,石室底下的墙壁忽然响起一阵“轧轧”的声音,一道石门缓缓开启。 几名黑衣大汉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提着食盒还有碗筷碟子等,开始摆酒端菜。 郭竟见穆乘风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含笑道:“贤侄觉得奇怪么?其实,这间石室的位置,已在沙仙城城墙内,东城一带的城墙,早被咱们挖空了,其中,秘道四通八达,最远的出口,距城门口远在半里之外,以后你自然就会熟悉的。” 正说着,飞蛇蔡旭琨早已领着三人一同返回石室。 最先进来的,是一位身材矮小,脸圆圆的,腆着肚子,如富家翁似的胖子。 郭竟介绍道:“这位是我结拜二弟,姓孟名浩南,人称‘巧手如来’,擅长土木构造及各种机关布置,这间石室和城墙内的秘道,便是他的杰作,现为城中‘千机阁客栈’的掌柜。” 穆乘风忙冲着他屈了屈身子,以表恭敬。 孟浩南身后,紧跟着一个反穿羊皮袄的枯瘦头,穆乘风见了,眼前顿时一亮,原来,那人竟是自己一开始问过的赌场管事先生。 郭竟道:“这位是四弟杜腐,雅号‘鬼脸书生’,贤侄可别看他干瘪瘪的一副糟老头子的模样,其实他本人才四十出头,杜四弟精通易容术,足智多谋,是咱们的智多星,故有‘鬼脸’之称。” 第三位,是个三十多岁的光头壮汉,姓丁名尚隐,外号“大黑牛”,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已达到了十成火候,手中经常把玩着两粒鹅卵般大的钢珠,力大无穷,是郭竟的贴身护卫,排行老七。 以上三人,加上医术高明的狄俪热,神偷手“妙手空空”的飞蛇蔡旭琨,还有一位以轻功闻名天下的“飞天鼠”吴宗贤,都是郭竟网罗的奇人异士,合称“七杀盟”,郭竟为首,狄俪热是三妹,“飞天鼠”吴宗贤是老五,“飞蛇”蔡旭琨是老六。 七杀盟中,“飞天鼠”吴宗贤外出公干还没有回来,其余的都全到齐了。 男女老少七人依次落座,举杯邀饮,席间,穆乘风仔细观察,只觉得巧手如来孟浩南沉稳干练,“鬼脸书生”杜腐精明机智,狄俪热热心谨慎,“飞蛇”蔡旭琨沉默寡言,“大黑牛”丁尚隐则胸无城府,透着几分憨厚,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对郭竟毕恭毕敬,虽有结义之名,实存主仆之分。 大家倾听郭竟讲述缥缈峰之巅惨案的经过,人人耸然动容,鬼脸书生杜腐白眉皱个不停,问道:“穆少侠,请问,令师一向下山采办日用品,都是携带少侠同行,为什么这次前往苏州府,却是单独去呢?” 这个问题,圆通大师也问过穆乘风,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便回答道:“家师说过,有几样东西,附近的县城买不到,而且苏州府路程较远,来去费时,为了怕耽误小侄练功,所以没有带小侄一起去。” 杜腐道:“令师是打算买什么东西,必须远赴苏州府?” 穆乘风道:“是几样比较珍贵的药材。” 杜腐紧接着问道:“敢问药材名?” 穆乘风想了想,道:“详细的药材种类共十几样,小侄只记得其中有‘龙目’、‘蟾精’和‘犀角蕊’,而且都要二三十年以上的真货。” 杜腐点点头,又问道:“这些药材,令师有没有说过用途呢?” 穆乘风道:“家师说,是用来炼制丹丸,以便小侄日后行走江湖时,作为疗伤急救之用。” 杜腐转头看向狄俪热道:“三姐对于此事有何高见?” 狄俪热正反复观看那条“定穴护元带”,闻言,抬起头来,缓缓道:“龙目和蟾精,功效是能够导气培元,犀角蕊乃生精旺血之物,比较珍贵难寻,但却具有‘燥性’,假如受了外伤,则不宜服用,因为它会使伤口失血,不易结痂。” 杜腐神色一肃,道:“穆少侠,请恕杜某大胆推断一事,如果我的猜测不错,令师远赴苏州府,只怕并没有买到所需要的药材,对么?” 穆乘风一惊,脱口道:“正是!前辈怎会知道?” 杜腐微微一笑,道:“因为令师既然定制了这条‘定穴护元带’,事实上已经不再需要那些药材了。” 穆乘风愕道:“前辈的意思是说,家师真的如圆通秃贼所说,武功已失去了?” 杜腐颔首道:“不错,这也证明令师杀害苏州霍家的事,纯属他人嫁祸。” 穆乘风一阵激动,含泪道:“可是,家师在缥缈峰之巅上,面对各派掌门人,为什么不肯为自己解释?为什么甘心赴死呢?” 杜腐道:“那是因为令师明知嫁祸之人是谁,但为了某种顾忌,不愿揭露,同时,又因为自己功力散失,觉得生不如死,索性就……” 第12章 莲翘妹妹 穆乘风连连摇头,颤抖着声音道:“不!不!家师纵然有天大的顾忌,也不会对我隐瞒,我是家师亲手抚养长大,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任何事瞒过我。” 杜腐道:“每个人都有苦衷,即便亲如父子,有时也不便吐露。当然,这仅是在下的猜测,对与不对,此时还很难下结论。” 郭竟也过来安慰道:“贤侄,事已如此,请节哀顺变吧,你且宽心在我这儿住几日,等我料理完一些事后,咱们便一同前往苏州府走一趟,相信可以查出一些端倪来。” 穆乘风站起身来,道:“不敢劳烦郭伯伯,小侄心急如焚,想明日就动身,前往苏州。” 杜腐突然摇手道:“少侠千万不可急躁,最好能在沙仙府过个十天再去。” 穆乘风吃惊地问道:“为什么呢?” 杜腐道:“令师一生狂傲天下,难免会结下不少的仇家,假如此事果真是有人嫁祸的,那么,此人也可能不会放过少侠的。” 穆乘风剑眉一挑,道:“那样正好,省得小侄再去找他……” 杜腐道:“论武功,少侠当然不用怕,但江湖险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兄弟几个,在武功方面自然谈不上给少侠什么帮助,不过,咱们还有点雕虫小技,也许对少侠日后行走江湖,有一些裨益。” 郭竟道:“我也正有此意。贤侄,别的不说,单是你杜四叔的易容术,就值得你多住十天半月了,咱们便这样决定吧,十天以后再去苏州。” 于是,穆乘风只好留下来了。 第二天,穆乘风便搬进西大街的“千机阁”客栈,白天跟着“鬼脸书生”杜腐学习易容术,晚上则由巧手如来孟浩南传授关于机关布置方面的知识和诀窍。 这两种绝学,虽算不上多奥妙的武功,却是行走江湖必需会的,穆乘风一涉猎,这才发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各行各业都有它独到的高深学问,绝不是外行人所能了解的。 所以,他渐渐收敛了焦急的心情,全身心的投入在学习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的,已过去了十天。 在这十天内,穆乘风往来千机阁客栈和长乐巷赌场,每天最少两次,有时走秘道,有时也经过大街,但是,见郭竟的次数却并不多, 仅仅从杜腐的口中,知道他最近很忙,甚至常常出远门,究竟在忙些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穆乘风也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七杀盟”中那位以轻功着称的“飞天鼠”吴宗贤。只听说吴宗贤回来过一次,又奉了郭竟的命令,匆匆离去。 这天傍晚,穆乘风在客栈中苦苦等候,却不见郭竟来践约。 他忽然想道:我苦学多日,不知易容术到底有几分成就?不如,我易容前去赌场试试,一来给“鬼脸书生”一个惊喜,二来去见见郭伯伯,他若有事难抽开身,也好,自己向他告辞后,便可动身离开了。 主意这么一打定,他便回房更衣,换了一件短衫,脸上也用“易容膏”涂成蜡黄色,描上两道浓眉,又贴上了几撮胡须,把自己改扮成中年庄稼汉的模样,也不告诉巧手如来孟浩南和店中伙计,悄悄溜出客栈,沿着大街向长乐巷赌场走去。 年关将近,长乐巷赌场正是生意鼎盛之际,乡下庄稼人辛苦了整整一年,唯有年底才有闲暇。 忙惯了的人闲下来,只有拿赌钱消遣消遣,于是便以“采办年货”作为借口,纷纷涌进长乐巷。 穆乘风一身旧布衣裤,夹杂在人丛中毫不显眼,戌时刚过,他便走进了赌场。 这时,“开场铃”已经响过,赌场中满满的,挤了一屋子赌徒,正在吆五喝六,好不热闹。 穆乘风拢着袖口,混在人群中绕了一圈,左顾右盼,只见“鬼脸书生”坐在柜台里面。 其余的伙计,也没有一个认出自己的,有的还过来搭讪,怂恿他下注。 穆乘风不禁感到好笑。 他故意再靠近柜台些,想试试“鬼脸书生”能否一眼拆穿他? 谁知,就在这时候,突然,穆乘风眼中一亮,门口进来了三个少年。 先进来的,是两名公子哥,一个穿紫衣,一个穿白衣,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 从相貌上看,大概是兄弟俩,腰畔各悬着长剑,生得眉清目秀,神气高傲,太阳穴凸起,分明都有着一身不赖的武功。 两个少年刚进赌场,便向左右退开,野蛮的把附近几名赌徒向一旁推搡。 紧跟着,棉布门帘被人一掀,进来个十七八岁的红袍少女。 少女背着两把剑,一张脸蛋白里透红,像初熟透的小苹果,眸如秋水,眉似细柳,一身大红袍裹着纤细的腰肢,脚下蹬着小蛮靴,靴尖缀着老大一朵红丝绒花球。 男女三个,先后进了门,只看得守门的伙计瞪目口呆。 凭良心说,长乐巷赌场接待过的阔佬虽然不少,但是像这般粉装玉琢宛如金童玉女下凡似的富家子弟,却是头一遭。 红袍少女一脚跨进来,眉儿立即紧皱,右腕轻抬,用一条红绢儿掩住了口鼻,娇滴滴的声音道:“原来赌场中这么多人?这么臭呀?” 左边的紫衣少年,陪笑着说道:“莲翘妹妹……” 红袍少女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打断道:“又来了!谁是你妹妹!” 紫衣少年连忙改口,道:“啊!是。嘿嘿,赌场嘛,本来就是这样又挤又臭的地方,嘿嘿……所以……所以……” 他所以了好几遍,竟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下文。 右边的白衣少年立刻道:“所以,咱们还是回去吧,表妹若要赌钱,在家里玩不是一样么!” 红袍少女黛眉一挑,任性道:“我偏要在赌场里赌,你们不愿意陪我,随便你们好了。” 紫衣少年急了,忙道:“谁……谁说咱们不愿意的?表妹说在哪儿玩,咱们就在哪儿玩!” 白衣少年也附合着道:“对!要赌钱,自然应该到赌场来,何况,咱们还没有来过赌场呢。” 红袍少女这才回嗔作喜,扬了扬手中的丝绢道:“那你们快叫这些臭男人让开呀,这么挤,叫我怎么走进去?” 两名少年听了,一齐喝道:“闪开!闪开!” 周围的赌徒退让不及,顿时被推倒一大片,人人惶恐着躲避,让出一条通路来。 穆乘风看在眼里,眉锋微皱,默默尾随在三人后面。 两名少年趾高气扬,簇拥着红袍少女走向场中,早有伙计上前接待,躬身问道:“公子,小姐,想玩什么?牌九?双单?还是盒子宝?” 红袍少女装成内行的样子,淡淡道:“别啰嗦,先让咱们看看再说。” 第13章 耍宝 连赢两盘 伙计们唯唯诺诺地应了,疏通一条道路来,将两个少年和红袍少女,迎金凤凰似的四处转悠。 赌徒们禁不住好奇,倒有一大半人暂时停止了下注,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珠子远远地随着三人骨碌碌转动。 红袍少女用绣帕掩着鼻子,在场子里走了半圈,最后停在一张赌盒子宝的赌桌前,指着赌桌上那只四四方方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白衣少年抢着答道:“表妹,这就是盒子宝,方盒子是宝盒,赌桌上各门,随便押,只要你押的跟盒子里装的一样,就算赢了。” 红袍少女嫣然一笑,道:“二表哥懂的不少嘛,难怪姑妈总骂你偷摸着赌钱耍。” 白衣少年满脸涨得通红,腼腆地说道:“我是看见庄里那些护院们玩过,自己从来没有赌过钱,表妹若不信,可以问大哥……” 红袍少女笑道:“还问个啥,你们哥儿俩难兄难弟,臭味相投……”话音一顿,又道:“其实,像咱们这种人家,偶尔赌钱原本也算不了什么,只是别沉迷其中就行了,赌钱也是一门学问,对不对?” 紫衣少年附和道:“对!对极了,小赌怡情,我就是这样,偶尔赌两把玩玩,决不会沉迷其中的。” 红袍少女似笑非笑扫了他一眼,话题一岔,道:“不如,咱们就押盒子宝吧,咋样?” 紫衣少年道:“好极了,盒子宝纯粹是庄家跟下注的人互斗心智的玩意儿,最适合咱们江湖人士玩,爹不是常说行走江湖,须三分武功即可,却要懂七分机智么。” 红袍少女打岔道:“我是问,这盒子宝是怎么个赌法?” 白衣少年连忙又抢着道:“容易得很。表妹请看,这赌桌上不是画着图位么,左青龙,右白虎,这是生门,这边是死门,随便押上一门。” 红袍少女听得不耐烦地道:“居然这么麻烦?” 紫衣少年苦笑道:“一点也不麻烦。表妹如果不懂,先看我押两回宝,立刻就懂了。” 红袍少女冷哼道:“这是什么话?看你押,我来干什么的?” 紫衣少年敢情最怕这位表妹生气,连忙陪笑道:“那……那就由表妹押,咱们在旁边看看,也是一样……” 红袍少女眼皮一眨,见赌桌后站着一个中年伙计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便问道:“你们两个,谁是庄家?” 中年伙计含笑道:“回姑娘,小的父子二人,共同主持这张赌桌,由这孩子装宝,小的是‘宝官’,只管吃赔。” 红袍少女指着那小屁孩,不屑地道:“他这么小,也会赌钱?” 旁边一名伙计道:“姑娘别小看了这孩子,他是沙仙府有名的‘大玄如意手’,从四岁就开始耍宝。到现在十岁,整整六年,他装的宝,客人最难押中了。” 那个叫做“大玄如意手”的孩子抬起头来,朝红袍少女咧嘴那么一笑,就露出一口焦黄色的牙,嘴里还缺了两三颗牙齿,那模样,教人看了实在恶心。 红袍少女哼道:“好!我倒试试这小鬼有多‘玄’。” 说着,她一伸手,向两个少年道:“把钱拿出来。” 两个少年急忙探手入怀,穿白衣的少年手快,抢先摸出一块碎银,约莫有二三两重。 他将碎银放在她的掌心上,轻轻说道:“莲翘表妹,先押小点,试试他的路子……”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却被红袍少女一声冷哼打断,只见她手掌一握一张,银块已成了细粉。 一翻腕,细粉全都洒在地上,红袍少女娇嗔道:“这点银子,打发叫花子都不够,真亏二表哥拿得出手。” 紫衣少年虽然动作迟些,却正好学了乖,手抓了一把,怀中的金叶银元宝全都掏了出来。 他一边向红袍少女的手里塞,一边说道:“表妹,尽管下注吧,这些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一叠银票。” 那一堆的金叶子银元宝,少说也值千两以上! 红袍少女这才脸色好转,自顾自地在赌桌前的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望着“大玄如意手”道:“说吧!咱们怎么赌?” 宝官偷偷扫了那堆成小山般的金银子一眼,暗暗咽一口口水,陪笑道:“青龙、白虎、生门、死门共四门,请姑娘随意押,宝盒内共分一、二、三、四几种点数,一点青龙,两点白虎,三点……” 红袍少女连连摇头,道:“咱们不要这么罗嗦,你干脆说吧,怎么算你赢?怎么算我赢?” 中年伙计道:“如果姑娘在四门中单押一门,宝盒子打开,点数正好对上,姑娘就赢了,押单门一赔三,点数不对,就算姑娘输了。” 红袍少女道:“能不能简单些,把四门改为两门,单点数算一门,双点数算一门?” 中年伙计道:“那也可以,这叫做‘单冲’,无论输赢,都是一赔一。” 红袍少女随手拈起一片金叶子,往桌上一摔,道:“好。押单数,你快装宝吧!” 紫衣少年慌忙将金叶抢了回来,低声说道:“表妹,得等他先装好宝盒,才能押。” 红袍少女愕然道:“为什么?” 紫衣少年道:“不然的话,你押单,他就装双,不是输定吗?” 少女脸上一红,道:“我竟没想到这个。” 满屋的赌徒,都为红袍少女娇憨之态所吸引,加上那满桌的金银刺得人眼花缭乱,不觉纷纷围过来观赏。 刹那间,便在离赌桌数尺处围了厚厚的一道人墙。 穆乘风被人群挤来挤去,身不由己,也来到了赌桌边。 大玄如意手将宝盒藏在桌下的布围中,迅速装好了,向桌面上一搁。 宝官含笑道:“请姑娘下注。” 红袍少女微微一笑,掷下一张金叶,道:“这是第一宝,我押单数。” 宝官扯开喉咙,吆喝了一嗓子,道:“一赔一,独闯单门,金叶子一张,重五两,开啦!” “叭” 他掀开宝盒,里面滚出一粒宝子,果然是个幺。 紫衣少年鼓掌道:“表妹,你赢了!好兆头。” 红袍少女扬扬眉,道:“我就知道这小鬼头会装幺点,他以为我刚才押单,这回会改押双,却没想到我偏偏还是押单。” 四周一阵哄笑,宝官照赔了一张五两重的金叶子,‘大玄如意手’摸摸索索的,又装上第二宝。 红袍少女眨眨眼,道:“鳌头独占,唯我独尊,单。” 她又扔了一张金叶子。 唱宝声中,宝盒子一掀,丝毫不差,是个三点!单数! 两个少年欣喜得跳了起来,翘起大拇指,赞道:“表妹,看得真准,真有你的!” 少女接连两宝,轻轻松松的就赢了十两金叶子,兴高采烈地道:“你没注意到这小鬼头一双眼珠子,一直向咱们打量,他看咱们只有三个人,所以就装了个三点。”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道:“有道理!有道理!” 第14章 演双簧 接下来,怪事发生了。 也不知是红袍少女的手气太旺,还是“大玄如意手”这回失了灵,他竟认准了“幺”和“三”,一口气连续装了十九次“单”! 红袍少女每次押“单”,盘盘皆中,赢来的黄金白银满满堆了一桌。 只乐得她眉飞色舞,忘了人多拥挤,也顾不得汗臭,只催着“大玄如意手”赶紧装宝。 “大玄如意手”不动声色,装好第二十次宝盒,刚端上赌桌。 红袍少女已将面前那一大堆的金叶银元宝,向外哗啦啦一推,大叫道:“单!” 全场的赌徒顿时就肃静下来,人人敛声屏气,几百只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似的,望着那只宝盒。 也难怪,这么多的钱,孤注一掷,如此土豪,只怕在长乐巷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 紫衣少年悄悄耳语道:“表妹,他已经装了十九次单,这一次,恐怕会变……” 红袍少女斩钉截铁地道:“不!我料定了,肯定还是‘单’。” 宝官的额头上已经冒汗,望着那一大堆的金银,讷讷问道:“姑娘,全都押上么?” 红袍少女挑了挑眉道:“不错,全押‘单’,你接受不接受?” 宝官苦笑一声,道:“三万多两银子,小号还赔得起,不过小的以为……” 红袍少女打岔道:“既然赌得起,那就开吧!” 宝官瞧了瞧“大玄如意手”,那孩子可真沉得住气,脸上毫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迟疑再三,他“叭”地一声,掀开了宝盒。 场中立刻爆发了一阵惊呼,居然又是一个“幺”点。 宝官气得脸色发青,反手就是两记大耳刮,骂道:“去你娘的大玄如意手,玄个屁,除了‘幺’你特么的就不会装别的?” 可怜那孩子,脸上肿起老高,眼眶一红,竟哭了起来。 赌徒们窃窃私语,炸开了锅,“大玄如意手”父子受雇于赌场,如今一口气替东家输掉几十万银子,这数目,足够一家人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挨两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赌场最讲究信誉,无论输赢,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得全数照赔。 穆乘风冷眼旁观,不禁暗暗替郭伯伯担心,假如今夜一赌惨败,十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岂不是就此化为乌有? 红袍少女雀跃不已,笑着道:“数数看,咱们总共赢了多少?” 两名少年匆匆算了起来,桌面上总共折合银子十一万四千三百余两,帐房“鬼脸书生”毫不迟疑,立即按这数目签出银票,第二天即可兑成现金。 红袍少女仍将银票搁在桌上,催道:“再装啊,咱们还要押下去。” 众人全都一怔,谁也没想到,红袍少女赢了这么多钱,竟然意犹未尽,还要继续下注。 按赌场的规矩,客人要求下注,场主是不能拒绝的,除非场方亏得太惨了,宣告倒闭,从此关门歇业。 宝官恶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喝道:“该死的犊子玩意,装吧!” 大玄如意手可怜兮兮的,一边擦眼泪,一边低头默默装宝,眼泪鼻涕糊满了一脸,模样令人觉得甚是好笑。 宝盒装好,红袍少女把眼前的现金银票,一股脑全都推了出去。 宝官心头一寒,颤抖着问道:“姑娘,你还是押单?” 红袍少女笑了笑,道:“别忙,先让我想一想。” 她对身后两名少年道:“赢了这把,也该回去了,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银票?” 两名少年将兜翻了个底朝天,全部的银票凑起来,大约有三四千两,都交给了红袍少女。 红袍少女望了望“大玄如意手”那张红肿的脸颊,狡黠地一笑,银票丢在桌面上,道:“这一次,我押双。” 场中,顿时爆发一阵惊呼,许多懂行的客人,都情不自禁地暗暗称赞,别看这少女第一次来赌场,这一宝,竟押在众人的心坎上。 试想,“大玄如意手”连出二十次“单”,输掉十万多两银子,又挨了他爹一顿臭打,按理说,这次宝盒中准是换上了“双”才对。 如果,红袍少女这一宝押中,长乐巷赌场就有热闹看啦! 宝官的脸上变了颜色,黄豆般大的汗珠,一颗颗向下淌落。 他双手颤抖,竟没有勇气去掀开那只宝盒,只顾将两只眼珠,死命地瞪着“大玄如意手”。 “大玄如意手”正垂首抽泣,肩头一耸一耸的,好像早把装宝这件事给忘记了。 白衣少年催促着道:“怎么啦,还不开?” 紫衣少年也扬眉笑道:“不开可以,只要宝官认输,照注赔钱就是了。” 白衣少年阿谀奉承地道:“莲翘表妹今儿个真是鸿运当头,初试身手,就净赚了二十几万两银子,这笔钱,真不知该怎么花呢!” 紫衣少年道:“快开!快开!宝装了,想改也没办法改,尽蘑菇个不停顶屁用。” 宝官被逼无奈,把心一横,用力一掀宝盒,叫道:“一赔一,独押双门,开啦!” 宝盒掀开,满屋子的人哄堂失色,里面的那粒宝,赫然仍是个“幺”。 数道惊诧的目光,一齐射在“大玄如意手”的身上,可怜那孩子仍在委屈,眼泪还没流干哩。 宝官长吁了一口气,边抹汗,边收钱、金叶、银票都揣进了桌后那只抽屉里。 红袍少女“虎”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冷笑道:“好一个大玄如意手,原来你们爷儿俩演双簧……” 紫衣少年脸色铁青,愤怒道:“表妹,咱们上他的恶当了,这小鬼,真该杀!” 白衣少年怒哼一声,右手已搭上腰间的剑柄。 赌徒们眼看要出事,夺门逃散,刚才只恨挤不进来,现在就恨挤不出去! 刹那间,桌翻,椅子倒,乱成了一锅粥。 穆乘风见到这种情况,拨开人丛,挺身而出,冷冷的那么一哼,道:“这位公子,赌场赌钱,有赢就有输,何必如此粗鲁?” 白衣少年向穆乘风打量了一眼,叱道:“你特么是谁?敢多管闲事?” 穆乘风道:“在下本来是局外人,不过恰好目睹了这场豪赌,其实赌场胜负,虽关乎头脑机智,亦有几分运气,方才这位姑娘押单赢了许多盘,人家赌场净输,如数照赔,也没有动粗,为何三位输了,就偏偏要拔剑杀人呢?” 白衣少年为之语塞,愣了愣,冷笑道:“啊!我明白了,敢情你就是赌场雇来的打手。今天碰上小爷,算你瞎了狗眼,你可知道小爷是什么人吗?” 穆乘风淡淡道:“在下好心好意的相劝,跟公子的身份无关。再说了,越是有背景的人,越应该有气度,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就耍赖,何况,其中一半,还是这位姑娘赢来的呢。” 第15章 双龙玉珏 白衣少年勃然大怒,五指一紧,长剑已离鞘,蓄势待发。 “二表哥,不许动手!”红袍少女一伸手,拦住了白衣少年。 接着,她冷冷地扫了穆乘风一眼,不屑地道:“输赢事小,我只是不服这口气,二表哥,你身上还有钱没有?给我再跟那小鬼大玄如意手赌一宝,我非赢了他才甘心。” 白衣少年讷讷道:“可是,可是我身上全部财产,刚才已经……” 红袍少女瞪了他一眼,转头问另一个紫衣少年道:“大表哥,你呢?” 紫衣少年尴尬地摇摇头,苦笑道:“我也身无分文了。” 红袍少女一跺脚,道:“我不管,你们得想办法给我弄点钱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输给这小鬼。” 两名少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穿紫衣的少年陪笑道:“莲翘表妹,今天权且饶他,咱们立刻赶回庄去,明天叫人拉一车金砖头来,好好的跟他赌个胜负……” 红袍少女哼道:“不行,我现在就要,你们成天吹牛,总说自己有办法,难道千儿八百两银子也找不到?” 她这一句话,立即就涨红了哥儿俩的脸,两个少年抓耳挠腮,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穆乘风觉得真好笑,忍不住劝道:“这位姑娘,可别太任性,俗话说得好,赌钱不赌气,假如都让客人赢了去,那么,赌场早就关门了……” 红袍少女怒道:“谁跟你讲话了?少在本姑娘面前老气横秋的教训人。”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姑娘一定不肯信,在下愿意出钱,让姑娘再押一宝,如何?” 红袍少女闻言一怔,不禁仔细又打量穆乘风两眼,却摇摇头,冷哼道:“笑话,咱们又不认识你,谁要借你的钱。” 穆乘风道:“在下并不是借钱给姑娘,只是由姑娘试试运气,假如姑娘输了,大可不必归还。”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重有五十两的银锭,随手扔在赌赌桌上,道:“装宝吧!让这位姑娘再试一试。” 大玄如意手默不作声,迅速装好了宝盒。 红袍少女迟疑地望着那只宝盒,久久没有说话。 两名少年不忿,穿白衣的低声道:“表妹,别押了,咱们是什么身份,岂能用这种乡巴佬的钱……” 红袍少女把头一昂,道:“怕什么,了不起咱们将来还他就是。” 紫衣少年道:“表妹,走吧……” 红袍少女不理,举手一拍那只宝盒,道:“我偏不信。双!” 一掌拍落,宝盒立即粉碎,盒中的宝骨碌碌滚出,竟然又是一个“幺”点。 穆乘风笑道:“姑娘,如何?” 红袍少女满脸通红,从腰间解下一枚翡翠玉珏,一抖,抛落在赌桌上,道:“这枚玉珏足可抵五十两银子,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随时拿到流云堡来兑换。” 说完,她拂袖,转身,头也不回冲出门。 两名少年恨恨瞪了穆乘风一眼,紧跟在少女身后,匆匆离去。 赌场中,响起一阵铃声,“三光铃”,正是卯时天明的时候。 穆乘风目送三人背影消失在棉布门帘外,摇头苦笑一声,正打算拾起赌桌上的玉珏观看,不想却被另一只手抢先拿了去。 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嘿嘿笑道:“好精致的双龙玉珏,看来绝对不仅仅值五十两银子!” 不知什么时候,“鬼脸书生”杜腐已站在穆乘风身后了。 穆乘风拱手笑道:“请教掌柜的,这玉珏真的很值钱么?” 杜腐点头道:“当然。不过,依赌场的惯例,客人抵押财物,理应由赌场代为保管,阁下是否愿意转让这枚玉珏呢?” 穆乘风故意问道:“不知掌柜打算出多少钱?” 杜腐招手,道:“请随我入内详谈。”话音刚落,转身向内室走去。 穆乘风假装一路东张西望,走进了内室。 杜腐跟“大黑牛”丁尚隐互相点了点头,笔直穿门而入。 穆乘风心里却在暗暗得意,想来这十日学易容术,总算有点境界,竟然连“老师”也瞒过了。 谁知,才一进郭竟的那间卧室,“鬼脸书生”便反手掩上了门,脸色一沉,低声抱怨道:“穆少侠,你可知道刚才好险?” 穆乘风一怔,尴尬地笑道:“原来,四叔已经认出是我了。” 杜腐肃容道:“那红袍少女姓宋名莲翘,是武林流云堡堡主宋飞鸿的独生女,两个少年,却是‘卧龙山庄’两位少庄主,江湖人送外号‘乾坤双剑’,穿紫衣的是‘乾剑’许煊,穿白衣的是‘坤剑’许羡,流云堡与卧龙山庄乃是当今武林两大世家,你刚才强出头,险些跟‘坤剑’许羡翻脸,许羡出手一向毒辣,万一真的闹起来,后果可真的是不堪设想……” 穆乘风轻轻“哦”一声,笑道:“那也没有什么,真要动手,小侄未必会输在他剑下。” 杜腐一本正经道:“但你可曾想到,这么一来,你的师门来历必会泄露,今后为令师报仇,会增加多少困难?你郭伯伯这家赌场,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 穆乘风听了这话,才察觉出其中的严重性,急忙顿首道:“小侄一时忘乎所以,没想到牵连这么多关系,难道‘乾坤双剑’兄弟俩竟是依仗父亲的势力,仗势欺人么?” 杜腐道:“世家子弟盛气凌人,这很正常,幸好你经过易容,不然,他兄弟肯定不会罢休,咱们虽不怕,却顾虑到今后要行走江湖,犯不上树立强敌。” 穆乘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杜腐察言观色,似乎已看透他的心意,又道:“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都有傲性,但是,穆少侠身负师门恩怨,责任是何等的重大,为令师洗冤,一定要忍人所不能忍的,倘若因一时意气,坏了大事,岂不愧对令师,也负了学习易容术的初衷?穆少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大智若愚’这句话的含意,从今以后,切记不可意气用事,露锋芒,必须忍辱负重才行。” 这番话,宛如醍醐灌顶,句句说在穆乘风心坎上。 穆乘风不由得羞愧极了,默默垂下头去。 杜腐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你的易容术,已算初窥门径了,除了在气质上要随时变换,以符合易容的身份,眼神方面也要注意收敛,并且要特别小心谈吐。譬如今夜,你的谈吐就不像个乡巴佬。” 语声微顿,他又笑道:“不过,也真难为你,假如不开口说话,连我也险些被你瞒住了。” 穆乘风道:“小侄班门弄斧,自知难逃四叔的法眼。” 杜腐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总共才学十天。我这独门易容术又跟旁人不同,不屑用人皮面具,学起来自然比较吃力,能够有此进境,已经相当不错了。” 说着,他解开自己的衣衫,取下贴身系着的一副软皮袋,亲手替穆乘风系在腰间,道:“十日之期已到,临别时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副皮囊里面藏着各种易容膏水以及必需品,是杜四叔唯一的家当,你好好的收着吧!” 第16章 不用瞒我了 穆乘风忙着想要屈膝拜谢,却被杜腐一把搀住,笑道:“自己人,不兴这一套。你郭伯伯有事出了城,尚未回来,恐怕不能陪你一同去苏州,他留了口信,要你先行上路,不必等他了。” 穆乘风不禁暗暗觉得诧异,心想道:“丁七叔是郭伯伯的贴身护卫,一向寸步不离,方才还看见他守在门外,郭伯伯肯定就在下面的石室里面,他为什么要骗我,竟说还没有回城呢?” 继而,穆乘风转念一想,或许他另有要事缠身,不能远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还是早些启程的好。 想到这里,穆乘风便拱手道:“小侄就此告辞,郭伯伯归来时,烦请四叔代我致谢,且等小侄日后抽空再来拜访他老人家。” 杜腐叮嘱道:“此去,务必要隐瞒身份,暗中调查,凡事须逆来顺受,尤其要避免跟萧家的人碰面,你的行李已由孟二哥整理妥当,回客栈取了行李,便可上路,四叔也就不远送了。” 穆乘风连连应了,告退,走出卧室,经过房门外通道时,“大黑牛”丁尚隐微微侧过身子,向他咧嘴一笑,竟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 走到赌场的门口,杜腐忽然快步赶上来,将那枚翡翠玉珏还给他,笑道:“这个玩意儿,还是带在身边吧!” 穆乘风正纳闷,当时也没细看,答应了一声,顺手便放进皮囊里。 他跨出门槛,迎面吹来一阵凛冽的寒风。 仰望天际,曙色犹未分明,他长吁一口气,暂时摒却脑中纷乱的杂念,一步一步的,踏着积雪,离开了长乐巷。 穆乘风返回“千机阁”客栈,刚将脸上的易容药物洗去,店中的帐房已捧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含笑道:“穆少侠,这是咱们孟掌柜替你准备的行李,并且叫小的转告穆少侠,掌柜有事不能亲自来送你,望穆少侠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穆乘风诧道:“孟二叔在客栈里么?” 帐房摇摇头,道:“没有,自从昨天下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 穆乘风心里一阵惊疑,不禁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孟二叔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 帐房再摇头,笑笑道:“小的不知道。” 穆乘风知道再怎么问他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剑眉微皱,接过了包袱,道:“若二叔回来,烦你替我道声谢!” 帐房道:“不劳穆少侠嘱咐,小的这就去叫人替穆少侠备马。”说完,哈着腰,转身退去。 穆乘风打开包袱,见里面全是些金块银锭,此外没有别的东西,不禁暗想道:这十天来,郭伯伯待我不薄,为什么临行时竟变得这么冷淡?难道就因为我昨晚得罪了“乾坤双剑”,怕惹上麻烦,连面也不见,匆匆打发我走?世态炎凉,何至于此呢? 他越想越想不通,不禁有几分闷气,索性将包袱原封不动地留在床头,只带了自己随身的行李和木剑,推门而出。 帐房在客栈门口含笑相送,另一名伙计,牵出一匹骏马,鞍辔鲜明,候在雪地里。 穆乘风心中不悦,冷冷一挥手,道:“下山太久,我已经不习惯骑马,请转告孟二叔,谢了。” 说完,他用木剑挑起小包袱,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帐房急忙追过去,叫道:“穆少侠,请留步!” 穆乘风充耳不闻,脚下反而多加了几分力,脚步飞快的扬长而去。 他一口气走出南门,方才放缓了脚步。 这时,天色微明,寒风刺骨,但穆乘风非但不觉得冷,浑身热血倒像滚烫般沸腾,一肚子的闷气,没法宣泄。 正走着,突然,迎面蹄声如雷,驰来一骑快马。 穆乘风没打量来人是谁,只顾低着头赶路。 不料,这马刚跑到他旁边,突然“咦?”了一声,勒紧缰绳,惊呼道:“这不是穆贤侄么?” 穆乘风停下脚步,抬起头来,脱口道:“呀!原来是三姑!” 狄俪热一身短装,身上全是汗水,怀里抱着一个似圆非圆却似方不方的木箱子,周围用棉絮紧紧封住了。 她望了望穆乘风,奇怪道:“你这是往哪去?” 穆乘风答道:“苏州府。” 狄俪热一怔,道:“就这样走着去?连马也没有吗?” 穆乘风苦笑一声,道:“孟二叔本来准备了马,不过小侄不善于骑马,所以……” 狄俪热打岔道:“那怎么行!从这儿去苏州,长途跋涉,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孟二哥也太糊涂,竟由着你走了去?” 说着,她从鞍上飘落,把手里的缰绳向穆乘风怀里一塞,道:“我有急事,不能逗留,这匹马给你骑,路上可别耽误,早些回来!” 穆乘风还没来得及推辞,狄俪热已抱着木子,向城中飞奔而去。 此时,天已完全放亮了,路上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了行人。 穆乘风手握缰绳,愣在路边,良久,才飞身上马,掉转马头,重新返回沙仙城中。 一路赶到长乐巷,远远望见狄俪热正抱着木箱跑进赌场的大门,穆乘风跳下马,紧跟着冲了进去。 赌场中,杜腐和狄俪热刚想进入内室,穆乘风急忙叫道:“四叔、三姑!” 两人听了,同时回头,一齐大吃一惊,不约而同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穆乘风跑上前去,激动地道:“四叔、三姑!请你们告诉我,郭伯伯他……他……” 杜腐道:“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他有事出去了,此刻不在城中。” 穆乘风道:“四叔不用瞒我了,我知道他老人家并没有出门,现在正在石室里面,你们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话?不肯让我见见他老人家呢?” 杜腐为之语塞,不禁用责备的目光望了望狄俪热。 狄俪热摇摇头,道:“我在南门外碰见他,什么也没说……” 穆乘风道:“是小侄猜到的,郭伯伯一定出了什么意外,否则,他不会不跟小侄见面,叔叔们也不用这么掩饰。” 杜腐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想必已无法再瞒你,不过,你知道后,却不可过于惊慌!” 穆乘风道:“郭伯伯他……他怎么了?” 杜腐一摆手,道:“镇静些,跟我来吧!” 三人鱼贯而入,“大黑牛”丁尚隐见穆乘风去而复返,似乎颇感意外,但却并没有阻拦。 杜腐低声嘱咐道:“老七。从现在起,任何人也不准放进来!” 丁尚隐点点头,仍然没有开口。 杜腐关上房门,打开了书橱的暗门,领着狄俪热和穆乘风,拾级而下,走进石室。 穆乘风走在最后,一走进石室,不禁大惊失色,险些尖叫出来。 只见惨白的灯光下,满屋子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桌椅都已搬开,却放着两扇门板,其中一扇门板上,躺着的人正是郭竟,另一扇门板,却用白布罩着,布上血渍斑斑,布下凸起,分明是一具尸体。 这时,郭竟闭着眼睛,呼吸十分急促,嘴角挂着殷红的血丝,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巧手如来”孟浩南正在一旁帮他推宫过穴,疏导体内的真气。 穆乘风鼻子一酸,一个箭步上前,哽咽着叫道:“伯伯...” 刚喊出口,却被杜腐一把捂住了嘴。 第17章 化骨绵掌 杜腐叹了口气,道:“你郭伯伯内伤甚重,千万不能打搅!” 穆乘风会意地点点头,两行热泪却夺眶而出。孟浩南抬头望了望狄俪热,低声问道:“三妹,东西带来了么?” 狄俪热一边点头,一边拆开木箱。 原来,箱子内竟是一只瓦钵,钵中垒满了土,种着一株通体血红色的小花。 小花,无枝无叶,孤零零的一根茎上,开着孤零零的一朵花,花分九瓣,生着一长八短九根花蕊,木箱刚一打开,香气四溢,室内原先的血腥味顿时就被掩盖了。 孟浩南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欣慰的笑容,道:“三妹辛苦了,没有碰上太大的麻烦吧?” 狄俪热低声道:“全靠蔡六弟神偷妙手,若是硬取,红莲观的杂毛哪里会答应。” 孟浩南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六弟呢?他没回来?” 狄俪热垂首道:“他被红莲观的暗器伤了右腿,白天不便行动,现在正藏在安全地方调养,要晚上才能回来了。” 孟浩南道:“伤得很重么?” 狄俪热道:“不碍事,只是皮肉之伤,已上过药了。” 孟浩南这才点头,道:“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儿已经躺着两个,可千万别又另生枝节……” 话音微顿,他又是一叹,道:“三妹,快开始吧!该怎么做?你得告诉咱们。” 狄俪热答应着,取出一碗烈酒,道:“九蕊红莲出土即枯,浸酒即化,用药时间越短,功效也就越快,刚开始服药时,伤者会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但不能闭穴,你们先派两人按住大哥的手脚,另外一人扶住他的脖子,见我拔出‘九蕊红莲’,立即捏开他的下颚,以便喂药。” 穆乘风连忙道:“小侄负责喂药。” 孟浩南和杜腐不再多说,分别站在门板的左右,牢牢按住了郭竟的手脚。 狄俪热一手持酒,一手轻拈红花的茎端,低声道:“穆少侠注意了。” 只见她指尖一合,摘下了“九蕊红莲”。 说也奇怪,花朵一断,花茎顿时枯萎,花瓣也随即卷起。 狄俪热飞快地将花朵丢入烈酒中,只听“滋”地冒起一股白烟,那朵小红花立即消失不见了。 穆乘风不敢怠慢,及时地捏开郭竟下颚,狄俪热一倒酒碗,整碗烈酒顺喉而下。 奄奄一息的郭竟,就像突然被烧红的铁块烙了一下,浑身一抖,几乎挣脱,孟浩南与杜腐使劲摁住,郭竟突然“哇”地大叫起来。 狄俪热连忙扔了碗,上前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穆乘风也腾出左手,帮忙摁住郭竟。 四人合力,才总算将郭竟的身子压住,却见他五官扭曲,痛苦呻吟,那样子好似正煎熬着炮烙酷刑。 足足挣扎了半盏热茶之久,挣扎方才渐渐停止,郭竟浑身的衣衫,被大汗温透,人也沉沉睡去。 狄俪热松手。道:“好了!从现在起,让他安静睡一个时辰,内脏即可归位,伤,也可痊愈一半了。” 穆乘风闷声不吭了很久,好不容易得此机会,迫不及待地问道:“郭伯伯是被什么人打伤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孟浩南等三人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 穆乘风一把拉住杜腐的胳膊,苦苦哀求道:“杜四叔,求你告诉我!他老人家究竟伤在谁的手中?你为什么不肯说话呢?” 杜腐轻轻叹了一口气,黯然失色道:“不是四叔不肯告诉你,说实在的,连咱们也不知道。” 穆乘风瞠目结舌,道:“郭伯伯被人打伤,你们会不知道?” 杜腐苦笑道:“不瞒你说,自从昨天傍晚发现他们卧倒在离城三里外的乱坟堆上,你郭伯伯迄今为止从没有清醒过,同行的老五吴宗贤早已断了气,事情发生的经过,教咱们从何得知?” 穆乘风浑身一震,道:“吴五叔,他...” 杜腐举手指了指另一张门板,哽咽道:“他就躺在那儿,这些日子,你还没有见到过他吧?” 穆乘风一个箭步窜上门板前,颤抖着掀起白布一角,触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蜡黄的瘦脸,唇边,两撇鼠须,怒目圆睁,眼珠子是赤红色的。 这人,就是他还未谋面的“飞天鼠”吴宗贤?想不到第一次见,却已阴阳两隔! 穆乘风哆哆嗦嗦地轻轻掩上白布,但,突然觉得眼前一亮,急忙又掀起布角,骈指如戟,向吴宗贤左眼眶按下去。 指尖一触及眼皮,吴宗贤的左眼眼球竟然跳出,眼眶里连一丝血水都没有。 穆乘风大惊失色,恨恨地道:“啊!原来是他!” 杜腐疑惑地问道:“谁?” 穆乘风道:“这是被‘无休宗’的‘化骨绵掌’的掌力所伤。” 杜腐大吃一惊,道:“久闻‘无休宗’向来以雄浑的力道着称,不擅阴柔功夫,可是,这掌力……” 穆乘风摇摇头,道:“据先师所说,无休宗分南北两派,北派专门修练阳刚掌力,火候精湛的,力道足可开碑裂石,但南派却受鹰爪门的影响,故有‘北刚南柔’之分,这种‘化骨绵掌’伤人后,肌肤分毫不损,但内腑的经脉已被击破,与鹰爪门的‘摄胆功’十分相似。” 杜腐等三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说话。 穆乘风又道:“缥缈峰之巅惨变时,无休宗掌门朱裕寿,曾屡次以言语凌辱先师,现在,郭伯伯和吴五叔又被‘化骨绵掌’所伤,分明是因小侄远来投奔,被朱裕寿老匹夫侦查,有意斩尽杀绝,才连累了吴五叔……” 狄俪热忽然打岔道:“但是,咱们暗中踩探的那位麻庄子……” 鬼脸书生杜腐轻咳一声,打断了狄俪热的话,接着道:“这些问题,此时不必妄加推测,且等大哥清醒,问明当时的经过,再作结论也不迟,倒是穆少侠报仇要紧,不能耽误,应早点出发去苏州……” 穆乘风没等他说完,断然道:“不!小侄要等郭伯伯清醒,问明经过,并且找到下手之人,替吴五叔报了仇再走。” 杜腐面露为难之色,道:“你郭伯伯一再叮嘱,要你如期动身前往苏州,假如醒来时见你仍在这儿,只怕会……” 穆乘风道:“苏州之行,早晚会去,不差这一时半刻。但郭伯伯身受重伤,吴五叔遭人毒手,血债未偿,小侄怎能安心上路?” 杜腐迟疑道:“可是……” 孟浩南叹道:“四弟不必再劝他了,让他留下来吧。” 四人默默守在原地,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见郭竟缓缓睁开眼来。 穆乘风急忙上前,凄然地低叫了一声:“郭伯伯……” 郭竟瞪大了眼,道:“孩子,你还没走?” 穆乘风热泪盈眶,哽咽着道:“小侄正要动身,途中得知伯伯受伤,临时折返回来看望郭伯伯……” 第18章 一朵银花 郭竟道:“这是谁多嘴告诉你的?你肩负的使命已够沉重,岂能再分心,耽误了正事?” 他语声一顿,立即喝道:“杜四弟!我是怎么叮咛你的?” 杜腐垂首道:“小弟没敢违背大哥的命令,无奈事情太凑巧,穆贤侄他……” 穆乘风道:“这不怪杜四叔,是小侄尾随三姑回城,才知伯伯遭了意外,小侄并非外人,伯伯为什么要瞒着小侄呢?” 郭竟神情激动,喘息了一阵,含泪道:“孩子,并不是伯伯把你当外人,其中的隐情,一言难尽,你已经够累,何苦再卷进这场是非!” 穆乘风屈膝跪下,道:“小侄愚昧,不敢自诩能为伯伯分忧,但先师与伯伯乃是知己,情同手足,倘若伯伯不肯告诉小侄隐情,小侄也不敢烦搅伯伯,只好就此拜别。” 郭竟摇头一笑,道:“瞧你这孩子,词锋犀利,居然不逊你师父当年,算郭伯伯说不过你,快起来吧!” 说着,他挣扎着撑起身子,似乎想从怀中取什么东西。 孟浩南和杜腐急忙上前扶起,狄俪热劝阻道:“大哥内伤初愈,万万不宜随便活动,有什么话,吩咐咱们就是了。” 郭竟一面喘息,一面频频用独臂指着自己襟内,道:“银花布包,替我取出来,替我取出来……” 穆乘风探手一摸,从他怀内取出一只锦布小包和一枚闪闪发光的银制襟花,问道:“郭伯伯,是这些东西吗?” 郭竟连连点头,道:“解开来看看吧,孩子!” 穆乘风依言,解开锦布小包,包中掉落一物,赫然又是一枚银制襟花。 两枚银花,形式质料,俱都一般无二,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包中那枚银花的花瓣亦呈扁平状,上面沾满了污痕,看来,是被人遗失后,曾遭践踏再捡起来收藏,而另外一枚却完整无损,光泽崭新,花后的纽扣上,还挂着一小片布襟,显然是刚从佩戴者衣襟上硬扯下来的。 穆乘风反复细看那两枚银花,形如莲状,约有拇指般大小,乍看有些像妇女襟上饰物,仔细分辨,又觉嫌它不够精致,不禁困惑地问道:“郭伯伯,这两朵银花,究竟代表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竟问得郭竟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颤声道:“它们是血和泪的见证,我郭竟断臂、乔装、隐姓、埋名、丧妻、绝子,落得今天这般惨状,皆拜这两朵银花所赐。” 穆乘风愕然道:“郭伯伯愿意告诉小侄吗?” 郭竟泪如泉涌,道:“这段伤心往事,我憋在心中整整二十年,连亲如手足的诸位盟弟,也仅知大概,不知详情,今天借此机会,一泄胸中郁闷,二弟,给我来一杯酒,让我能一口气说下去!” 孟浩南望望狄俪热,见她点头示意,才斟了一小杯酒,递给郭竟。 郭竟举杯一仰而尽,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幽幽道:“提起这件恨事,应该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令师已退隐,我也正值事业巅峰,在韵达城里,开了一家规模颇大的赌场,拥娇妻,置田产,交往豪门,过着神仙一般的舒适生活。” “婚后第二年,妻子替我生下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家伙,中年得子,我倍感兴奋,尤其孩子满月那天,令师也莅临参加,亲自解下佩物作为见面礼,并为孩子取名‘继德’。” “那次聚会,令师好像特别高兴,终日春风满面,神采飞扬,在韵达城欢聚了数日,临行时,令师一再劝我金盆洗手,专心调教孩子,以娱晚年,不必再在黑道中以赌混日子了。” “我深深体会令师规谏之意,自己也觉得应该及早放手,安享往后余生,谁知却突然遭遇了一场意外。” “就在令师离去的第二天夜里,我所开的赌场,忽然被一大批蒙面高手偷袭,来人个个武功高强,我奋力迎战,终于被砍断一条手臂,重伤昏迷。” “等到我清醒,赌场早变成一堆残砖断瓦,全家三十余口,都惨死血泊中,爱妻、仆妇无一幸免。” “最奇怪的是,家中的细软财物分文不少,独独不见了刚满月的爱子‘继德’。” “丧妻和失子之痛,几乎令我疯狂,当时,我忘了身受重伤,也顾不得收殓尸体,一路喊着儿子的名字狂奔。” “追到城口,总算被我找到爱子的下落,可是那惨象,却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可怜我那孩子,竟被人砍断四肢,血淋淋的弃在一只破木箱内,小身子上满是凝固的血水……” 穆乘风听到这里,不禁咬牙切齿,脱口道:“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郭竟没有回答,孟浩南和杜腐等人也沉默不语。 穆乘风这才发觉自己太激动了,本来嘛,若是知道凶手是谁?郭竟又怎会隐忍到今天? 他黯然叹一声,低下了头,哽咽着说道:“伯伯请说下去,对这桩血案,可有线索?” 郭竟缓了口气道:“有,唯一线索,只有一朵银花。” 穆乘风惊道:“一朵银花?” 郭竟再次点头,轻轻拈起那朵沾满污痕的银花,道:“我当时看见爱儿的尸体,痛的全身麻木,后来,我冷静下来,掉头赶回废墟,清查,搜寻了一番,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乱尸丛的一滩血水中,发现了这枚银花。” “银花既非不是家中仆妇的佩物,自然就是凶手失遗落在现场的了,这证实了我的猜测,但是,我仍然苦思不解意外的起因,万般无奈之下,才收拾细软,连夜逃出韵达城,改名换姓,浪迹天涯,四处打听令师的消息。” “因为,我深知力有未逮,纵然查到了凶手是谁,也未必报得了仇,唯一的希望,只有投奔令师,求他仗义援手,相助缉拿凶手。” “可是,在江湖中流浪了三年多,令师音讯渺茫,后来听人传闻,都说令师已退隐江湖了。” “我失望之余,才在沙仙府定居下来,这些年,仗着诸位盟弟的协助,惨淡经营,总算又有今天这点基础,但对当年的灭门惨案,我始终耿耿于怀,无时无刻不在追查。” “怎奈,当年祸变时,凶手都蒙面,无法分辨相貌,唯一的证物,只有这枚小小银花,凭此查仇人,犹如大海捞针。” “但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半月之前,赌场里有位客人输急了,一气之下,脱下外衣准备典押赌本,就在那家伙脱衣服的刹那,被我发现他襟角赫然佩着一朵银花。” “当时,我震惊了,几乎无法控制我的情绪,却又怕是一时眼花未曾看清,事后,立即吩咐吴五弟暗中尾随那人,刺探他落脚之处,结果,查出他隐居在西淀湖畔的一座巨大庄院内,而且,那家伙一身武功,相当不简单!” 第19章 暗号 “我不动声色,一边监视那座庄院,一边打听庄院的主人姓名,更知道了主人最近将庄院卖给一个姓尤的外地人,那姓尤的来历十分可疑,经常有武林高手出入,于是,前天晚上,我前去一探究竟……” 说到这里,郭竟微微一顿,无限悲伤的又道:“调查的结果,已经不用我再赘述了,吴五弟失手被害,我也挨了一记重创,但是,咱们也伤了庄中三个人,而最重要的是,又夺得一枚银花。” 穆乘风奋道:“这么说,那姓尤的八成就是当年杀伯伯满门的凶手了。” 郭竟道:“虽不能断言他必是元凶,至少,这姓尤的与当年行凶的人可能有某种关系,或许他们同属于某一个秘密的帮会组织,而这个帮会的人,都以银花作为标记。” 穆乘风点头道:“这就够了,伯伯请告诉小侄庄院在哪里,小侄去会会他。” 郭竟沉吟道:“贤侄师出名门,武功自然不惧,但咱们的身份必须隐蔽,纵然要去,也要等到晚上,易容前往比较妥当,而且,庄中不乏高人,双拳难敌四手,也该事先做好安排才行。” 鬼脸书生杜腐道:“东家所言极是,且等到入夜,由小弟陪穆贤侄同走一遭。” 郭竟道:“四弟能前往,我就放心了,穆贤侄切忌树敌太多,去时绝不可擅用“逆沧澜”。宁可忍耐,千万别打草惊蛇,二十年都忍耐过去了,咱们不急于这一朝一夕,这一点,务必要牢记。” 穆乘风年少轻狂,口里虽未说,心里已暗暗决定,少不得要施展二十年来苦学的绝技,好好斗一斗那位姓尤的神秘人。 午后,杜腐易容更衣,改扮成一个眉须俱白的伛偻老人,穆乘风也化装成粗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暗藏兵刃,准备动身。 郭竟又特意叮嘱道:“非不得已,切勿伤人,如果能探到对方的来历,务必及早抽身,不要暴露了形迹。” 杜腐躬身应诺,带着穆乘风由城墙空腹的甬道出了沙仙府。 甬道出口,是西门外的一片土岗,岗头的密林掩蔽着一座颓败的古墓,甬道出入的门户,便设在墓碑后。 两人跨出甬道,天色尚未黑,土岗上,静悄悄的。 岗下炊烟袅袅,蜿蜒的山道上,积雪厚厚的,渺无人迹。 杜腐塞给穆乘风一只藤篮,自己则一手拄拐,一只手搭在穆乘风肩上,颤巍巍向岗下走去。 藤篮中,放着祭奠供品及剩下的香,使人乍看下,必定觉得这是父子二人,刚扫完墓,一同归去。 穆乘风心里好笑,忍不住问道:“这儿又没有第三个人,何不索性走得快些,却这般做作干么事?” 杜腐正色道:“易容之道,并非幻术,最重要的,就在随时牢记自己所扮的身份,虽处暗室,亦不可稍懈,你别以为此地无人,待发觉有人时,再扮就来不及了。” 穆乘风道:“但像这样走法,要几时才能走到西淀湖畔啊?” 杜腐微笑道:“尽管放心好了,决不会误事就是了。” “父子”俩边谈边走,从土岗顶走到岗下小道,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穆乘风憋得浑身难受,杜腐却“累”得直喘气,以袖子掩口,咳嗽不已。 这时,岗后,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青衣男子,长鞭斜插在车辕辕头,懒洋洋地拢着袖子,哼着小曲,一派悠闲的样子。 杜腐招手叫道:“赶车的老大哥哥,车子还空么?” 青衣男子懒懒答道:“空是空,只是今儿不搭客。” 杜腐道:“老大哥哥家住在哪儿?” 青衣男子道:“许家沟。” 杜腐道:“那该出东门,真是巧极了,咱们回安新,正好顺路,老大哥行个方便如何?” 青衣男子向两人扫了一遍,问道:“大爷是安新县的人?” 杜腐笑道:“谁说不是,安新北街肆寿堂药号,就是我女婿开的,我姓陈,我女婿姓蔡。” 青衣男子“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陈老爷,邻街邻县的,不是外人,请上车吧!” 杜腐连声道谢,和穆乘风陆续登上了车,青衣男子一抖缰绳,马车向东驶去。 车中,穆乘风满肚子惊疑,道:“四叔,赶车的把式好面熟啊。” 杜腐道:“是吗?你觉得他像谁?” 穆乘风道:“小侄看他有些像千机阁客栈那个烧菜的掌勺师傅。” 杜腐仰脸轻笑道:“一点不错,就是他。” 穆乘风诧道:“那么,四叔刚才……” 杜腐笑道:“刚才那些对答,是他和咱们联系的暗号。” 只见穆乘风满脸迷惘之色,杜腐微笑又道:“再告诉你明白些吧!他只是奉命驾车守候在这儿,事先并不知会遇见什么人?要去什么地方?一切都按预定的暗语联络行事,任务一完,掉头便走,事后也不必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穆乘风惊道:“这么说,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咱们是谁了?” 杜腐含笑颔首。道:“正是如此。” 穆乘风摇摇头,道:“小侄不明白,为什么连自己人也要隐瞒呢?” 杜腐正色说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免遭遇意外时,泄露了咱们的全盘计划。” 穆乘风一震,默然没有再开口,刹那时,他忽然觉得“鬼脸书生”精明得有些近乎“冷酷”,只是这感觉不便说出口来。 杜腐好像看透他的心事,淡淡一笑,又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为了在这鬼域魍魉的尘世求生,有时候,你不能不‘冷酷’一些。只要咱们不在害人就够了,你说是不是?” 穆乘风懔然垂首,轻声应道:“是的,小侄懂了。” 抵达安新县城,时已入夜。 青衣男子在城外僻静处停了车,问道:“陈老爷,安新到了,要我送二位进城吗?” 杜腐探头望了望天色,说道:“不用啦,咱们就在这儿下车,别耽误了老大哥回家。” 两人下车,青衣男子果然没再多说,掉转车头,走了。 杜腐欠身,伸个懒腰,指着路旁一块大石道:“上了年纪的人,坐车也不舒服,这一路,颠得我骨头都快散了,咱们先去那边歇歇再走吧。” 穆乘风不知他又弄什么玄虚,只得搀扶他走到大石边坐下。 杜腐歇了盏茶之久,仍无起身的意思,反而从腰间摸出旱烟筒和火煤子,悠闲地吸起烟来。 这时,夜色如墨,那火煤子的光亮一闪一灭,显得格外刺眼。 穆乘风好奇地注视着杜腐,见他一口一口吸着旱烟,时而深吸,时而浅吸,火光明灭,长短有别,再回头向安新城一望,这才恍然顿悟。 原来,城头上也有一点火光在闪闪灭灭,分明正和杜腐互通讯息。 第20章 劈死一只蝙蝠 杜腐连吸了两袋烟,神色忽然凝重,不住摇头,自语说道:“奇怪!奇怪!” 穆乘风忙问道:“四叔,奇怪什么?” 杜腐喃喃道:“据报,庄院已整日未见炊烟,但入夜前,却有人送去两具棺材。” 穆乘风一惊,急道:“四叔,您猜那姓尤的会不会连夜逃走了?” 杜腐沉吟说道:“如果为了昨夜变故,使那姓尤的生出警觉,连夜撤走,并非不可能,可是,那两具棺材,又代表什么意义呢?” 穆乘风道:“或许郭伯伯昨夜探庄时,也伤了他们的人,那棺材是用来盛殓死者的。” 杜腐播摇头:“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依我猜测,那两具棺材必然包含着诡计,很可能是个陷阱。” 穆乘风傲然道:“区区两口棺材,何惧?四叔,咱们走吧!” 杜腐站起身来,却道:“既然来了,少不得去查个明白,但咱们务必特别谨慎,今夜之行,八成大有凶险。” 穆乘风应道:“知道了。”他掂一掂肩后木剑,大步向前走去。 西淀湖在安新城正东方,转过城角,大片湖光已在脚下,杜腐略一辨别方向,便领着穆乘风绕湖向南而行。 走了一里左右,折入一丛竹林,然后登上一座临湖的小山。 小山虽不甚高,但因背城面水,湖滨一带景物皆可尽收眼底,山下竹林环绕,乱石簇拥,确实是个偷窥的绝佳之地。 杜腐低声道:“就是这座庄院了。” 那庄院紧邻着山脚,正对湖面,三面都是高墙,仅西南方一条石板路可通,房舍占地不大,庭院却极宽广,院内林木掩蔽,浓荫拥翠。 临湖的一边,建着一条木板浮桥,笔直伸人湖中,桥傍泊着两三艘梭形小艇,却已漏了底,半浮半沉,已经不用了。 穆乘风突然咦道:“四叔您看,那栋楼房里还有灯光呢!” 杜腐点头道:“我正在奇怪,为什么全庄一片漆黑,单单那小楼上,会有灯火。” 穆乘风说道:“有灯火,便有人居住,四叔请在这儿守望,待小侄入庄一探。” 杜腐并未拦他,只叮嘱道:“行动小心些,若遇意外,不可恋战,先脱身要紧。” 穆乘风口里答应,身形已动,人如怒矢破空,径直向山脚飞落。 杜腐看得连连摇头,却没有出声,自顾自地在山顶盘膝坐下来。 穆乘风今夜得机会大展身手,抖擞精神,施展绝学,哪还想得到隐蔽行迹,身形飞落山下,毫未停留,微一垫步,便掠上了墙头。 站在墙上环顾一圈,院子里静悄悄,不闻半点声音,林中寒气森森,宛如鬼域一般。 穆乘风艺高人胆大,不禁暗笑道:杜四叔未免多疑,看来那姓尤的早走了,却故布疑阵,留下空宅的灯光,叫人不敢入内搜查罢了。 想想有理,他换了一口气,再次腾身,由墙头凌空跨步,施展“逐电追风”的绝顶轻功,人在空中虚跨两大步,脚不沾地,飞越宽达十余丈的一段草坪,飘落在楼房左侧滴水帘下。 突然听“吱”的一声怪叫,一团黑忽忽的东西迎面扑了过来。 穆乘风一惊,脚下飞旋,手一探,木剑已电掣而出。 剑锋卷过,洒落几滴凉血,一只小小的蝙蝠,竟被木剑劈为两半。 穆乘风定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暗道:“幸亏杜四叔没有回来,被他看见,一定又说我太沉不住气了。” 只见楼中灯火摇曳,昏昏欲灭,楼下大门上,却挂着一把大铜锁,这情形,分明已经人去楼空,跟自己的推测十分巧合。 他正想上楼去看看,蓦然间,墙外传来一阵衣袂破风的声响。 穆乘风耳目灵,一听便知人已到墙外,而且不止一人,他连忙吸气缩身,退到一棵矮树暗影中,敛声屏气。 片刻,西面的墙头上,一字排开的,出现三条人影。 穆乘风双眼一亮,险些惊惊呼出声,敢情那三人衣着分红、紫、白三色,正是昨天在赌场输钱的表兄妹三个。 穿红衣的宋莲翘背插双剑,站在中间,两位卧龙山庄少庄主分别站在她左右,三个人六道目光四处游走。 宋莲翘首先说了话,一开口,语气就充满了不悦,道:“叫你们早些来,你们不信,现在好了,果然来晚了吧?” 乾剑许煊道:“表妹,一点也不晚,你没看见那楼上还亮着灯光?” 宋莲翘眨眨眼,道:“楼上有灯,干吗院子里不见人呢?” 坤剑许羡笑道:“就算有人,谅他们也不敢露面,江湖中人岂能不知道‘流云堡’和‘卧龙山庄’的威名。” 宋莲翘冷嗤道:“二表哥就知道吹牛,反正我话说在前面,假如找不到那两口棺材,你们两个都等着倒霉就是了。” 乾剑许煊一折胸膛,道:“放心,大不了我赔。” 宋莲翘道:“你怎么赔?” 许煊道:“我翻遍整座宅院,非把它找出不可。” 宋莲翘忽然掩嘴“噗嗤”一笑,道:“啊!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另外去买两具棺材,自己躺进里面作为赔偿哩。” 许煊脸上一红,尴尬笑道:“表妹真是,这时候还说笑话!” 宋莲翘倏敛,道:“谁说笑话?找不到棺材,我真要你们……” 坤剑许羡摆手道:“现在别拌嘴,先搜了再说吧!” 三人从墙头身跳下,大刺刺地踏过花砖走道,向小楼走来,一路从容不迫,倒像在自己家里散步似的。 走到门前,宋莲翘一顿脚步,跺脚道:“可不是来晚了,你们看,门上一把锁,人家早就溜走啦!” 乾剑许煊仰头望了望小楼,皱眉道:“奇怪,门上锁,楼上却有灯光,这是什么意思?” 坤剑许羡突然发出一声惊疑,一俯腰,从地上拾起那只被穆乘风木剑斩落的死蝙蝠,反复看了许久,道:“不对,这庄子里隐藏着高人!” 宋莲翘道:“什么高人矮人?我怎么没有看见?” 许羡道:“表妹你看,这只蝙蝠被人中分两半,血犹未凝,锋刃由头顶直贯金身,裂口正而不斜,足见那出手的人,剑术已达上乘境界。” 宋莲翘冷冷一扫蝙蝠尸体,不屑的道:“你怎么知道是用剑的,难道用刀就不行吗?” 许羡道:“不管是用刀用剑,这蝙蝠必定是被人凌空斩落,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宋莲翘道:“好啦!劈死一只蝙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惊人武功,咱们没有工夫扯这些闲话,还是快些找那两口棺材要紧。” 第21章 无凭无据 许羡没有再争辩,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却不停地往四下扫视,显然,他对这阴森诡异的庄院,已颇有戒心。 许煊总是迎合表妹的意见,连忙大步跨上台阶,举手叩门,叫道:“喂!有人没有?开门啦!” 说来奇怪,叩门声刚起,小楼上的灯光,忽然一闪而灭。 穆乘风藏身在树后,看得剑眉连皱。 乾坤双剑和宋莲翘则因为站在楼檐下,被檐瓦遮住了视线,并未发觉楼上的异状。 宋莲翘笑骂道:“笨蛋,门都锁了,还叫个什么鬼!” 许煊“哦”了一声,道:“是我太糊涂,竟忘了屋里没有人。” 说着,伸手握住铜锁,微一用力,连锁带扣的一齐拧断,顺手推开了门。 门“咿呀”打开,三人却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踉跄倒退了五六步。 只见门口,赫然挺立着一个身穿孝服的瘦削男子,头戴麻巾,手提哭丧棒,惨白的脸上,泪痕斑斑,隐约泛着怒容。 当时,谁也想不到这重门的屋内还有人居住,甚至躲在树后的穆乘风,也被孝服男子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 宋莲翘早巳花容失色,不停地用小手拍着胸口,乾坤双剑兄弟俩个更是震惊万分,几乎忍不住要拔剑。 孝服男子怒视了三人一眼,喝问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深夜闯入敝宅,破门而入,是何居心?” 乾坤双剑惊魂甫定,听他出声呵责,语气不似鬼,才慢慢定过神来。 坤剑许羡挑了挑眉,反问道:“朋友,你反锁楼门,鬼鬼祟祟躲在里面,又是打算弄什么玄虚?” 孝服男子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家,我高兴把自己反锁在屋内,难道犯法了?” 许羡道:“虽不犯法,却犯咱们的疑心,你头上又没有刻字,谁知道你是不是这儿的主人。” 孝服男子怒道:“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安新刘家花园,是刘家祖产。” 许羡冷冷道:“据咱们打听,这园子的主人姓尤,并不姓刘。” 孝服男子哼道:“那是因为咱们全家都在外经商,曾把园子租给一个姓尤的客人暂住半年,现在租期已满,姓尤的早就搬家走了,我双亲不幸过世,我昨天才抵家奔丧,这有什么不对?” 穆乘风听了,不禁暗骂道:“姓尤的前夜还在此地打伤郭伯伯和吴五叔,谁说他早已搬家了?你这匹夫满嘴胡诌,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却见宋莲翘道:“我问你,你的父母在什么地方去世的?得的什么病,去世已有多久……” 孝服男子道:“姑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宋莲翘扬了扬黛眉,道:“当然有意思。我是奇怪你父母怎会死得那么巧,不早不晚,不先不后,到像是两人约好了一块儿死似的。” 孝服男子神色微变,道:“姑娘年纪轻轻,怎可出言无状,辱人父母。” 宋莲翘一副蛮不讲理的姿态,冷哂道:“谁知道棺材里是不是躺着你的父母?说不定你把人家的尸体偷来,硬说是自己的父母……” 孝服男子气得跺脚,连声道:“反了!反了!世上竟有这种上门欺人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明天我非去安新衙门击鼓控告不可,这简直太岂有此理了!” 宋莲翘却不生气,耸耸肩道:“你先别跳脚,老实告诉你吧,要不是为了那两具棺材,你就是下帖子磕响头,请咱们来欺侮你,咱们还嫌路远,懒得来呢。” 孝服男子闻言一怔,道:“两具棺材怎样?” 宋莲翘双眸连转,含笑道:“我问你,河间府有两位武林名宿,人称‘夺命双环’袁氏兄弟,你认不认识?” 孝服男子摇头道:“我不会武功,从不与武林人物交往,不认识。” 宋莲翘道:“最近河间府袁家,发生了一件事,夺命双环袁氏兄弟,突然双双暴毙,袁家正停柩设奠,竟发现棺中的尸体被盗,改填上两截石块……” 孝服男子听到这里,脸上已泛现惊吓之色,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莲翘笑道:“别急呀,听我说下去,慢慢就会有关系了。” 孝服男子冷哼一声,没有再开口。 宋莲翘微顿后,继续说道:“我和两位表哥,跟袁家小一辈的姐妹都很熟,这次专程前来吊祭,适巧遇上这档子事,当时,袁家为了声誉,没敢声张,仍将两块石头当人埋葬了,暗地里,却分派高手,四出查访尸体下落。” “这件事,本来不用咱们操心,谁知道昨天咱们偶然游西淀,无意中看见有人运两具崭新的棺材到这座庄院来,来路正是河间府方向,而且,那辆载棺材的马车,咱们也曾在河间府见过,细想起来,不能不起疑……” 孝服男子似乎已忍无可忍,冷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三位是疑心我偷盗那袁家兄弟的尸体?” 宋莲翘附掌笑道:“你真聪明,举一反三,猜得一点都不错。” 孝服男子仰面向天,嘿嘿笑道:“这倒是奇闻,世上只有偷窃陪葬品的盗墓贼,却没有听说还有偷盗尸体的事,不知盗尸体,拿来作何用途?” 宋莲翘轻笑道:“咱们正要问你呢,你把两具尸体偷来,做何用途?” 孝服男子道:“无凭无据,你们怎能血口喷人?” 宋莲翘哂笑道:“要证据那还不容易,你父母的棺材放在哪儿?” 孝服男子道:“就在楼中。” 宋莲翘道:“打开来,让咱们看看,不就明白了么?” 孝服男子勃然大怒道:“胡说!父母遗骸,岂容暴露。” 宋莲翘道:“只看一眼,立刻再钉上,有什么要紧?” 孝服男子厉吼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宋莲翘黛眉一挑,斜睨许煊道:“看来这件事很难谈拢,大表哥有什么主意?” 许煊哼了一声,道:“好!表妹,你看我的。”右臂一探,已握住了剑柄。 宋莲翘道:“大表哥,咱们可不能随便伤人啊!” 第22章 僵尸 许煊点点头,盯着孝服男子问道:“刚才你说你姓什么?” 孝服男子道:“我姓刘,怎么样?” 许煊傲然笑道:“看在你这姓氏份上,就‘留’你一道左眉。” 话落,长剑已拔出。 乾坤双剑不愧出身名门,剑光一闪,但见剑气飞漩,吞吐之间,剑已还鞘。 孝服男子连退三四步,手中哭丧棒只剩半截棒尾,头皮眉际冷飕飕的有些异样,举手一摸,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敢情头上的麻冠早已不翼而飞,甚至一道右眉,也都被许煊剑锋削去,变得不成模样了。 许煊哈哈大笑,道:“这只是给你一点颜色看,再敢违拗咱们的话,就该轮到阁下的鼻子和耳朵啦!” 孝服男子不由自主,急忙举手掩住耳鼻,颤声道:“你们要怎么样?” 宋莲翘笑道:“不怎样。咱们只想打开棺材,看看里面是什么人。” 孝服男子脸色大变,呐呐道:“开棺暴尸鬼魂不安,你们冒犯神灵会遭报应的。” 许煊叱道:“那是咱们的事,不用你担心,闪开了!” 他转过头向坤剑许羡略一示意,兄弟俩并肩昂首,跨进了门。 孝服男子显然被许煊的剑术所慑,眼睁睁看着男女三人走进楼房,竟没敢再拦阻。 穆乘风不禁纳闷,他本来疑心孝服男子是姓尤的一伙,刚才见他被许煊挥剑剃去发眉,手忙脚乱的样子,又的确不像武林人物,难道说自己竞走眼了? 想到这里,不禁也对棺中的尸体生出无限好奇,心念微动,暗吸一口真气,身形一提,掠上小楼屋顶。 楼房上层约有三四个房间,周围是一匝雕栏回廊,廊下散放着几张躺椅,布置颇为雅致。 穆乘风身形轻折,飘落廊下,首先找到那间有灯火出现的房间,侧耳倾听片刻,却发觉房内有阵阵极其轻微的呼吸声音。 他一惊,一个意念飞现脑际,房中有人隐藏。 他艺高胆大,木剑转藏左时,空出右手,沾了些唾液,轻轻点破窗纸,吵目向内望去。这一望,直看得他心底透出一缕寒意。 原来这小房宽仅数尺,房内除了一和三叠大的矮榻,别无其他陈设,但就在那矮榻上,竟直挺挺躺着两个人。 两人仰面而卧,脸上都覆盖着一幅白布,面日无法辨认,可是朋口一身簇新寿衣寿鞋推测,分明正是两具刚从棺中移出不久的尸体。 不!尸体是死的,那两个身着寿衣的人,脸上白布犹在微微震动,胸部也起伏不已,正‘咻咻’的喘着气呢。 穆乘风胆量再大,也被这景象,弄得汗毛凛凛,手中直冒汗。 正在这时候,却听见楼下“乓”地一声大响,接着,传来乾坤双剑失望的叹息声,显然是三人逞强打开棺材,终于发现棺中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夺命双环”袁氏兄弟。但那一声掀棺的巨响,传了上来,竟使得矮榻上两个身着寿衣的人猛地一震撼,“呼”地一声,双双从榻上坐起来。 覆面的白布随之滑落,面貌同时显露。只见两人约莫在五旬上下,紫膛脸、攒心眉、环眼浓髭,生得颇为相似,也一般猛威。 穆乘风若有所悟,举起木剑在楼板上“咚咚咚”一连叩了三下,随即飞身纵起,翻到瓦面躲在屋脊背后。 果然,这三声响惊动了楼下三个人。 宋莲翘抬头,娇叱道:“楼上是什么人?” 孝服男子神色顿变,急道:“不!楼上没有人,只有我一人住,八成是老鼠打翻了烛台,所以……” 宋莲翘冷哼道:“走!上去看看!”一语出口,乾坤双剑同时举步,旋风般冲出楼梯。 孝服男子见已拦阻不及,从怀中取出一支竹哨,一面狂吹,一面拔步向外逃。 宋莲翘喝道:“匹夫,你还想走?”手疾伸,一式“擒龙手”,猛向那人的肩头扣去。 谁知事实却大出意料之外,那看起来毫不会武的孝服男子,竟然塌腰错步,用了招“霸王卸甲”,巧妙地避了开去。 宋莲翘一扣落空,双眉齐挑,冷笑道:“好啊,原来你竟是练家子?” 口里说着,蹑踪又上,十指交弹,凌空罩落。 指风甫发,蓦听得楼头一声闷哼,一条人影飞坠下来,赫然竟是许煊。 宋莲翘猛吃一惊,内力急收,转眼间,又见坤剑许羡嘶声大叫道:“莲翘表妹,快护着大哥先走,小兄替你断后!” 呼声中,剑光闪现,掌风狂卷,楼上已爆发一场激战。 宋莲翘顾不得再追孝服男子,返身扶起许煊,急问道:“大表哥,你在楼上遇见了什么?” 许煊面白如纸,喘息着道:“鬼!鬼!”连说两个鬼字,双眼一闭,便昏了过去。 宋莲翘一跺脚,肩微摇,愤然撤出了双剑,冷哼道:“我就不信世上真的有鬼,今天非见识见识不可。” 话犹未毕,“哗啦”一声响,楼栏突然断塌,坤剑许羡也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撞下来。 他虽然不如许煊伤得那么重,一身白衣也已破成碎片,肩头、颈侧,都现出一条条被抓伤的血痕,尤其脸色呈现一片铁青,分明遭受到意外的惊吓。 跌落楼下,他立即挣扎着站起,连声催促道:“表妹,快走!快走……” 宋莲翘惊问道:“你们究竟遇见了什么,都弄得这般狼狈?” 坤剑许羡挟起兄长转身向外便跑,一面急急答道:“别问了,是两具僵尸!” “僵尸?”宋莲翘一声惊呼,当时傻了。 她不信世间有鬼,却不能不信僵尸! 听说,凡是新死不久的尸体,阳气未尽,若被猫狗从尸体上跃过,会突然受惊站起,随人移动,如影附形,丢不去摆不脱,俗话叫做“惊尸”,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 想到这里,宋莲翘不寒而栗,忙不迭地双剑横胸,颤抖着叫道:“二表哥,让我先走。” 也不管许羡愿不愿意,抢先奔出去。 谁知,她一脚跨出门槛,猛地抬头,却见两条魁梧的人影,正挡在门口。 宋莲翘不由得停下脚步,脱口叫道:“袁叔叔,是你们……” 第23章 钻牛角尖 坤剑许羡大喝一声,道:“表妹留神,他们就是僵尸!” 话声入耳,宋莲翘正一惊,“夺命双环”袁氏兄弟已四臂高举,直扑过来。 宋莲翘吓得魂飞魄散,腰转动,双剑飞旋递出,一招二式,分别向袁氏兄弟的手腕削去。 剑招发出,才突然想到自己跟袁家的姐妹交情,怎能损伤他们的尸体,于是,又硬生生半途撤招,剑转偏锋,拧身退避。 这仅是刹那间的转变,进退消长,形势却大受影响,剑招刚撤,对面袁氏双环已趁机抢到近前,挥掌直落,“砰”的一声,正中宋莲翘左肩。 这一掌力道竟然不轻,直打得宋莲翘踉跄冲出两大步,钗横鬓乱,长剑险些脱手。 一招失手,先机尽失,袁氏双环四臂飞舞,拳掌如雨罩落,出手毫不留情,顿时将宋莲翘和许羡卷在一片拳风掌劲。 可怜二人虽有兵刃,却不敢施展。纵有绝招,也不便发出,逼得东闪西躲,险象环生,不及十数招,已弄得气喘咻咻,狼狈万分。 穆乘风高踞屋顶,目睹这番经过,越看越糊涂,心里暗忖道:“这姓袁的两兄弟究竟是死是活?若说已死,怎能施展武功?若说是个活人,为什么面对故交晚辈竟像不认识似的,出手狠毒,丝毫不留余地?” 正惊疑不已,蓦闻宋莲翘发出一声尖叫,原来她心急脱身,一时大意,竟被袁氏双环老大一把抓住了脑后发丝,立陷险境。 穆乘风见状大惊,来不及细想,也忘了鬼脸书生的告诫,臂一探一抖,“叮铃铃”一阵清脆铃声应手而起,威震江湖的“魔剑”逆沧澜已出手。 刺耳的逆沧澜声划空飞降,寒光所至,发丝产断。场中四人齐吃一惊,不约而同都停了手。穆乘风人随剑落,凌空而下。 袁氏双环许是打红了眼,瞥见人影飞坠,不吭声,抡掌便劈。 穆乘风身躯半转,左掌当胸划了个弧形,卸去袁氏掌力,下盘定桩如山峙岳立,右手木剑一翻,猛点袁老二前胸,同时沉声喝道:“姑娘快走,这两个家伙交给我了。” 宋莲翘早已惊弓之鸟,趁机脱身撤出圈外,连“谢”字也顾不得说,匆匆和坤剑许羡腾身而去。 穆乘风展开剑招,独战袁氏兄弟,只觉“夺命双环”兄弟招沉力猛,奋不顾身,直如两头疯虎,有时分明人剑交错,生死间不容发,却视若无睹,仍然招招抢功不休。 心知不出煞手,实难摆脱纠缠,一横心,木剑连演绝学,觑个破绽,抢中宫,踏洪门,身随剑进,一式“韩湘横笛”,剑过处血光进身,竟生生将袁老大一只左手齐腕斩落下来。 袁老大对断去一只手似乎并不在意,但一见血污,立时两眼发直,仰面栽倒。 适时,远处湖滨突然传来三声尖锐刺耳的竹哨。 袁老二听了哨音,探手挟起胞兄,如飞向湖滨去。 穆乘风正待追赶,却听身后有人低叫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园林阴影中缓步走出一人,正是鬼脸书生杜腐。 穆乘风急道:“四叔,你都看见了?这袁氏兄弟……” 杜腐摇摇手,道:“此地不可久留,一切回去再谈吧。” 说着,俯身从地上拾起“逆沧澜”和那只断手,将“逆沧澜”交还穆乘风,却用一条细绢,小心翼翼把断手包好,收入怀中。 穆乘风有满肚子话想说,全被杜腐凝重神色挡了回去,默默收起“逆沧澜”,偶然抬眸,但见湖中一般快艇已载着袁氏兄弟疾驶远去,转瞬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两人越墙退出刘家花园,仍循旧路回到安新城外下车的地方,略待片刻,一辆马车由城中驶出,驾车的,竟是长乐巷赌场中那名守“盒子宝”的宝官。 杜腐登车之后,一言不发,自顾阖目端坐,似在养神,又像在思索什么疑难大事,脸上神色阴晴不定,颇显深沉。 穆乘风实在忍不住了,试探着问道:“四叔可是怪小侄不该出手么?” 杜腐淡淡一笑,仍然闭着眼睛答道:“少年人心情,那也不能怪你,不过,你不该轻用逆沧澜。” 穆乘风惭愧地点点头道:“小侄一时情急,没有细想后果,现在已后悔无及。” 杜腐轻吁道:“幸亏宋家丫头和坤剑许羡当时也正情急脱身,忘了追问你的身份,但事后一定会记起来,从此,逆沧澜魔剑再现江湖的消息,只怕很快就要传遍天下了。” 语声微顿,忽然张目注视穆乘风,正色问道:“四叔想问你一句话,假如今夜遇险的只是乾坤双剑兄弟,你也会出手解救吗?” 穆乘风闻言一怔,刹时面红过耳,竟呐呐答不出话来。 杜腐黯然一叹,缓缓又道:“不是四叔嘴多唠叨,你满肩沉冤未雪,那宋家丫头,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实在说,你们并不相配,何况,情之于人,如水载舟,这件事……” 穆乘风几乎无地自容,连忙抢着说道:“四叔别说了,今后小侄一定格外谨慎就是。” 返抵沙仙,天已破晓。 “飞天鼠”吴宗贤的尸体已经移去,秘室中却多了个从火莲观脱险归来的飞蛇蔡旭琨,郭竟经过一夜调息,伤势痊愈大半,正斜倚卧榻,跟孟浩南等人闲谈。 大家一见杜腐和穆乘风平安回来,俱都喜不自胜,急忙询问探庄结果。 两人把经过情形大略说了一遍,郭竟惊诧道:“姓尤的闻风而逃,尚在情理之中,河间府夺命双环袁家兄弟,为人向来正派,怎会牵涉其中,做出这种骇人所闻的怪事?” 杜腐从怀中取出那只断手,肃容说道:“小弟也曾反复苦思,此事不外乎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有人假扮袁氏兄弟,其二是袁氏兄弟遭人以特殊药物迷失了本性,所以特地将这只断手携回,以供辨认。” 郭竟急忙接过断手,仔细看了一会,断然道:“这是双环老大袁宗基的左手,一点不假,记得半年前袁宗基五旬寿诞席上,他曾当众展示,左手天名指第二节指骨受伤折断过,据其自称,是因苦练‘飞环六式时,失手被金环砸伤的。” 杜腐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假冒是不可能了,或许他们是被人劫持,用药物所迷。”微顿,转向狄俪热道:“这事必须请教三姐,对药物,咱们都外行。” 狄俪热默默取过断手,反复细看,凑在鼻下嗅嗅,又沾了一滴血水放在舌尖上尝了尝,凝思良久,竟没有说话。 郭竟忍不住问道:“三妹,有何高见?” 狄俪热郑重地摇摇头,道:“据小妹所知,世上还没有一种药物,能使死人复活……” 杜腐接口道:“如果他们根本就没有死呢?” 狄俪热苦笑道:“那更不可能,袁氏夺命双环,并非平常人家,假如没有死,袁家怎会收殓尸体,设祭开吊?何况,由身故盛殓,设置灵堂,到尸体失踪,其间至少也须三数日时间,袁氏兄弟既无诈死的理由,更不可能瞒过全家亲友和吊祭的宾客。” 杜腐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也许他们生前,已被人挟持而去,却用两具面貌与两人相似的尸体,桃代李僵,假称病故……” 狄俪热连连摇头道:“这更是四弟的幻想,试想人死之后,盛殓过程何等复杂,洗身、换装、更衣、化装,事事皆由至亲之人动手,假尸体决难蒙混得过,再退一万步说,倘若袁家收殓的果真只是两具假尸体,贼党们又何必再耗心费力,把尸体偷换出来呢?” 杜腐为之语塞,默然半晌,耸肩叹道:“我总觉得那袁氏兄弟死因可疑,好端端地,怎会突然双双暴卒?不过,经三姐这么一分析,连我也弄糊涂了。” 狄俪热微笑道:“一个人若被药物蒙蔽本性,体内血液必然变为酸涩,方才我仔细尝过断手血味,并无异样,同时,本性既被蒙蔽,焉能再施展武功与人动手?四弟必有所疑,难怪要钻牛角尖了。” 穆乘风忽然接口道:“小侄在楼窗窥探时,亲见那袁氏兄弟并卧榻上,面覆白布,状如熟睡,后来突被楼上巨响惊醒,双双挺坐起来,从这些迹象看,会不会是‘惊尸’啦?” 孟浩南哈哈大笑道:“四弟多疑,认定是药物作祟,穆贤侄年轻,又怀疑是‘惊尸’故事,若轮到我来表示意见,我一定说是袁氏兄弟肚子里被人装了机钮消息,要不然怎地干出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呢!” 飞蛇蔡旭琨也凑趣道:“若依我猜想,八成是姓袁的哥儿俩,不知偷了人家什么贵重东西,家里呆不住,才躲在刘家花园空屋里避风头。” 众人听了,莫不大笑,室中严肃气氛,为之一松。 郭竟道:“关于袁氏兄弟真假生死之谜,咱们不必再深究了,倒是那姓尤的匹夫闻风而逃,不知去向,再寻他却是不后……” 杜腐忙道:“这个请大哥放心,姓尤的多半是由西淀水路逃走,属下已命人跟踪接载袁氏兄弟的船只,很快就可查出他们登岸落脚的地方。” 第24章 被狗咬之仇 郭竟欣慰的点点头道:“在查出对方下落之前,线索中断,无法采取进一步行动,趁此机会,我和穆贤侄正好同往苏州府一行。” 穆乘风忙道:“伯伯内伤初愈,不宜跋涉远行,小侄意欲独自去一趟,多则十天,少则七八日,便可赶回来。” 郭竟道:“你是怕伯伯行动不便,途中反添累赘么?” 穆乘风顿首道:“小侄不敢如此放肆,只因伯伯灭门血仇关系重大,苏州之行不过查证‘定穴护元带’来处,小侄可堪胜任,何须再劳伯伯分身。” 郭竟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但你此去苏州,难免不与萧谨腾的家人碰面,一切务必要忍耐,早去早回,千万牢记不可再生意外事端。” 穆乘风躬身应道:“小侄自知收敛,伯伯尽请放心吧。” 郭竟又道:“咱们有特别饲养的信鸽,贤侄带几只在身边,倘有事故,随时用信鸽通知,以免我等悬念。” 穆乘风一一应诺,用了些饮食,略作休息,便告辞动身,一剑一囊,单骑离开了沙仙府。 越太行,穿娘子关,沿途晓行夜宿,别无耽误,第三天,顺利抵达苏州。 穆乘风紧记郭竟叮嘱,一路仍以易容面目作为掩饰,乔装成一个黝黑壮汉,抵达苏州府后,特意投宿一家偏僻小客栈,安顿好马匹,问明“玛云金店”所在,匆匆揣了“定穴护元带”,洒步而去。 “玛云金店”是苏州府首屈一指的老字号,堂皇店面,金字招牌,隔着两条街就能望见,店中陈列金银珠宝翡翠,琳琅满目,耀眼生花。 穆乘风走到店外,只见门前停着许多车轿,店内正有几位女客在选购饰物,丫环仆妇挤满了一屋子,自学此时不便入内询问,便背手静立店门外,随意浏览橱窗中的样品。 直过了一顿饭之久,才听见丫环招呼车轿准备离去,接着,珠帘掀开,缓步走出来几个素服妇女,嘻嘻哈哈一路谈论着首饰优劣。 穆乘风本已退至路边,但因见那几个妇女身着素色衣衫,分明都在丧期守制之际却结伴上街选购饰物,谈笑风生,毫无忧虑之色,不觉暗觉诧异,忍不住皱眉多打量了一眼。 谁知一望之下,突然触及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心头顿时一震。 原来那些妇人身侧,跟着一位全身黑色丧服的少女,赫然竟是亲临四门五派掌门人,寻仇缥缈峰之巅的萧谨腾遗孤一—萧如觅。 这真是冤家路窄,无巧不巧,居然会在街头不期而遇。 穆乘风想到缥缈峰之巅惨变情景,胸中热血沸腾,本能的探手一按木剑剑柄,但继而又想到临行时郭竟的一再叮咛,终于强自克制怒火,轻哼了一声,愤然转过身去。 所谓天下之事,莫非前定。假如穆乘风晚来一步,或者萧如觅早走一步,相互交臂错过,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即使对面相遇,穆乘风若不怒哼出声,事情也还有转机,再退一步说,纵或已经哼出声来,如果穆乘风不转过身去,萧如觅所见到的只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莽汉子,仍然不至发生事故,遗憾的是,穆乘风那一声怒哼之后,又转过了身子。 当时,萧如觅正低头走着路,遽闻哼声,脑袋微抬,恰好一眼就看见穆乘风腰际那柄木剑。 她眼中一亮,心猛震,随即停了下来。 几个同行的妇女已经上了车轿,一个中年妇人回头不见萧如觅,隔着车窗叫道:“觅姑娘,回去啦,你在看什么?” 萧如觅正目光炯炯注视着穆乘风和木剑,漫应道:“姨娘们请选走吧,我还要选一件首饰。” 那中年妇人咯咯一笑,回顾同伴道:“你们瞧见了吗?拉她来时,一百个不情愿,这会儿却又舍不得走了。” 另一个妇人轻笑道:“本来么,哪有姐儿不爱俏的,明天便是老爷子百日之期,过了这一天,穿戴就不用这么丧气了,她是孝女,比不得咱们作偏房的,纵然高兴,也只能放在心里呀。” 先前一个点点头,道:“这么说,咱们倒是该先走一步,别碍在眼前,反叫她不好意思挑拣。” 几个说说笑笑,果然一窝蜂先走了,只留下一辆车和一个叫喜儿的丫头,等候萧如觅。 车轿去远,店门前空敞了许多,但穆乘风明知萧如觅尚未离去,仍背向店门,昂首绰立,毫未稍动。 萧如觅等了片刻,始终未见穆乘风回头,不禁冷笑道:“漏网余孽,既也潜来苏州,又何须藏头露尾呢?” 穆乘风身躯微微一震,仰面长吁,极力压抑怒火,没有开口。 萧如觅又哼道:“这儿不是缥缈峰之巅,也不会再有那种侥幸的便宜事了,假如你是有心寻仇,今夜三更,姑娘在西门城楼候驾,畏怯不到或者阴施暗算的,就是鼠辈匹夫。” 说完,不待回答转身登车疾驰而去。 穆乘风忍着满腔愤怒,握拳,好半晌,才恨恨说道:“好一个狂傲的丫头,你这是自寻死路,活得嫌腻了。” 话声刚落,忽听有人接口道:“对!世上哪有黄花闺女约大男人半夜见面的,这丫头准是活腻了。” 穆乘风萧然转身,却见是个蓬头垢面的老叫花子,蹲在店门边泥地上,冲着自己眦牙直笑。 当下暗吃一惊,心忖道:“刚才这儿并没有叫花子,这老头儿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连点声音也没听到呢?” 他荒山苦学勤练,自问耳目极灵,五十丈内落针蚁走,亦难逃过自己耳朵,这老叫花子竟在转瞬间掩到近处,若非自己大意分神,老叫花必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了。 可是,他凝目向那老叫花细细打量了好半晌,却又看不出他有什么异于普通叫花的地方。 心念疾转,扬眉叫道:“你也认识她吗?” 老叫花大拇指一挑,道:“堂堂苏州府萧府千金,谁不认识,如今她爹和哥哥都死了,偌大家当,全是这位姑娘一个人的啦,就这一桩,不知羡煞了多少没成家的公子哥儿……” 穆乘风冷冷截口道:“既然如此,刚才你怎敢背后辱骂她?” 老叫花哂笑道:“我叫花子又老又丑又穷,一不贪她貌美,二不图她有钱,我为什么不敢骂她?而且我还跟她有仇哩!” 穆乘风讶道:“你和她有什么仇?” 老叫花道:“前些时,萧府办丧事,我老人家想去讨点剩菜残肴,不料才进萧府后门,就被他家那只大黄狗咬了一口,此仇不报非君子……” 穆乘风失笑道:“这些小事,哪儿算得仇恨。” 老叫花张目道:“这不是小事么?老弟,你知道被狗咬一口,要将养多少日子?我老人家偌大年纪,他们不知尊老敬贤,反而狗眼看人低,这一咬之仇,不共戴天,还说是小事?” 穆乘风摇手道:“好吧,就算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吧,我只问你,你一向都在这金铺门前乞讨么?” 老叫花道:“不错,这儿是老人家的地盘,谁也不敢抢,再说,买金饰的都是有钱的人,油水最足,老弟你问这做啥?莫非也想干这一行?” 穆乘风盯着他道:“我记得刚才没有看见你在这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老叫花笑道:“啊!你是问这个?不瞒老弟你说,那是因为昨天手风顺,多得了几个钱,多喝了两杯酒,今儿个睡迟了些,刚才我老人家来的时候,你正跟萧家大姑娘吵架哩,所以没好惊动……” 穆乘风释然一笑,顺手抛出一锭碎银,道:“今天你手风也不坏,不可再喝个痛快,老人家,你请吧!”说罢转身,向店中走去。 那老花捧着银块,惊喜交集,急口问道:“老弟,这些全给我?不要找零?” 穆乘风头也不回,漫应道:“不用。” 老叫花忽然追上来,眉开眼笑道:“看不出来,老弟你还是个有钱的大爷。”接着,声音一低,正色问道:“今天夜里,西城城楼的约会,你去不去?” 穆乘风扬眉道:“去又怎样,不去又怎样?” 老叫花压低嗓音道:“念在这块银子份上,我老人家不能眼看你吃瘪在一个女娃儿手中,老弟,你要是决定去,我老人家多约几个要饭的弟兄,到时候替你帮拳助威。” 穆乘风哂道:“谢谢,我自能应付,不劳相助……” 老叫花急道:“价钱便宜得很,每人只要给二十个钱,按人头算,不到不付钱,喂……老弟,十个钱也行,喂……” 穆乘风哪有心情跟他闲扯淡,举臂轻轻一格,人已跨进店门。 “玛云金店”门垂珠帘,进门两列透明水晶橱,金银珠宝灿烂夺目,五六个店伙一色锦缎长衫衣服鲜洁,笑脸迎人。 穆乘风才进店门,一个二十多岁店伙已含笑上前,客气地问道:“客官,要选点什么首饰?” 穆乘风环顾一眼,道:“我是来定制一件东西的,能不能请你们掌柜出来一下?” 店伙一面答应,一面礼让穆乘风入内间客室,奉茶敬烟,一面传话去请掌柜亲自接待。 第25章 有个约会 坐了片刻,迎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锦衣胖子,向穆乘风拱手笑道:“老汉雷骏,就是玛云金店的掌柜,客官贵姓,来敝店有何见教?” 穆乘风道:“不敢,小可姓穆,此来是因为友人推荐,欲向贵店定制一件金器,不知雷掌柜能否接单。” 雷骏哈哈大笑道:“贵客临门,哪有不接单的道理,小号自开业至今,旁的不敢自诩,若论货物成色和手工,在苏州府还没有第二家金铺堪与比拟,穆爷想必也是小号的老主顾吧?” 穆乘风点头道:“小可正因久仰贵店美誉,才远从沙仙府赶来的。” 雷骏更是欣喜,连声道:“原来是沙仙府来的远客,那真是太怠慢了,敢问穆爷想定制什么样的金器?小号必定倾力精工镶造,保证不使穆爷失望。” 穆乘风微微—笑,从怀中取出“定穴护元带”,一扬手,问道:“这件东西,雷掌柜想必还记得吧?” 雷骏眯起眼望望金带,神色似乎一动,却摇头道:“请恕老汉眼拙,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条带子了。” 穆乘风把金带递了过去,笑道:“雷掌柜,你再仔细看看,这是贵店铸造的东西,雷掌柜竟忘了吗?” 雷骏诧异地接过,端详良久,仍然摇头道:“不,这不是小号铸造的,只怕是穆爷记错了。” 穆乘风笑容立刻凝结,正色道:“大约三个月以前,有一位儒生,五十多岁年纪,是他亲自来贵店,绘下图样,托贵店铸造,雷掌柜想想看,可有这回事?” 雷骏凝思半晌,仍旧摇头道:“老汉从未见过这条金带,它决不是小号铸的。” 穆乘风一惊,道:“可是,金带内侧分明有贵店店名的戳记,难道会是假的不成?” 雷骏惊讶道:“是吗?有这样的怪事?”他急忙举起金带,凑在眼前细看。 看了良久,却凝重地将金带交还穆乘风,肃容说道:“请恕老汉直言,穆爷上当了,这带上的戳记,是冒名伪刻的……” 穆乘风一震,几乎跳了起来,沉声道:“此话当真?” 雷骏颔首道:“老汉何须说谎,小号自先祖创业:至今已六十余年,从来店戳都是圆形,决未用过方形店戳:穆爷如果不信,老汉可以取出小号店戳,当面辨认。” 说着,向一名店伙招招手,不片刻,果然取来内颗钢戳和金饰。 穆乘风一一验视,其中确无长形戳印,那些金饰上的戳印,也都圆形,不禁目瞪口呆,怔怔说不出一句话来。 雷掌柜见他怅然若失,忙又笑道:“穆爷不必难过,这条金带虽非小号造,但如穆爷需用,小号担保照样替你铸上一条,无论金质手工,只比这条更好,决不会比它逊色。” 穆乘风摇摇头,站起身来,颤抖的手紧握着那条金带,这些话—句也没有听见。 雷掌柜诧异地问:“穆爷不是说要定制……” 穆乘风突然答非所问的道:“你再仔细想想,三个月以前,那位五十多岁的儒生……” 雷掌柜道:“没有,绝对没有接待过那样一位客人。” 穆乘风长贪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走出“玛云金店”…… 这时候,他遍体生寒,恍如置身冰窟,脑海中更是一片紊乱,以致于忽略了两件看似细微,实则极为重要的“小”事。 其一,玛云金店中有两名店伙,眼神锐利,目蕴神光,分明都有一身精湛武功。 其二,那几颗圆形店戳全是新刻的。 回到客店,穆乘风和衣躺在床上,神思朦胧,却毫无睡意。 怔仲间,他好像想到许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时而蹙眉搔首,时而浩然长叹,往事像风车似的在脑中飞转,紫竹林,诛砂原的老树昏鸦,恩师临别前的嘱咐,圆通大师告诉自己噩耗时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一阵叩门声惊动。 穆乘风漫应道:“进来。” 房门启开,探头进来的是客栈小二,一脸关切之情,轻声问道:“穆爷,您老是不是病了?觉得哪儿不舒服么?” 穆乘风讶道:“没有啊,谁说我病了?” 小二吁了一口气,道:“我见穆爷自从上街回来,一直闷闷躺在床上,午晚两餐都没有吃,却又不敢来惊动,现在厨下快熄火了,才过来问一声,要不要叫厨下弄点吃的?” 穆乘风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啦?” 小二道:“二更早过了,大约快敲三更了。” 穆乘风惊道:“这么说,我竟昏睡了一整天?” 小二笑道:“可不是,小的本不敢惊搅,刚才来了一个老叫花,自称是穆爷的朋友,是他再三叮咛,说穆爷今夜还有个约会,不能失约,要小的提醒穆爷一声。” 穆乘风点头道:“啊!不错,我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倒是这位老人家好记性。” 微微一顿,他又说道:“吃的不用准备了,麻烦替我沏壶热茶来,今天夜里,我可能不回店睡觉,这笼鸽子,你替我喂一喂。” 小二连声答应,顷刻送来茶水。 穆乘风喝了两口热茶,精神略振,索性洗去易容药物,带上木剑,缓步走出客栈。 大街上一片幽暗,行人早巳绝迹,看天色,距三更已经不远。 穆乘风长吁一声,吐去胸中闷气,正欲飞身而去,却见屋角阴暗处“霍”地站起一条人影,竟是那个老叫花。 两人一碰面,老叫花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冲着咧嘴一笑,道:“老弟,我还以为你不去了!” 穆乘风本能地倒退了一步,沉声道:“你在这儿千什么?” 老叫花耸耸肩膀,道:“常言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老人家拿了老弟的银子,总得表示一点心意,所以,刚才特地要店小二知会老弟一声。” 穆乘风一拱手,道:“在下这里道谢了。” 老叫花笑道:“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另外有个消息,还要一并告诉老弟。” 穆乘风扬眉道:“是吗?老丈请说。” 老叫花语声一低,凑过头来,诡笑道:“这是绝对机密的重要消息,假如换了旁人,就是给我老人家十两银子也不卖。当然,如今是你,事情又另当别论。不过,嘿嘿!干我们要饭的这一行人实在也是不得已,人穷嘛,难免把钱看得比别人大些,昨儿个你给的那块银子,现在早花完了……” 第26章 绝对机密 穆乘风恍然,道:“听你口气,敢情是想拿消息再卖点银子?” 老叫花连忙摇手道:“不不不!那多难听,老要饭的意思是反正银子你不在乎,那消息却对你太重要,所以……所以……” 穆乘风冷冷哼道:“不错,银子我不在乎,但看花在什么地方,若想叫我花银子买消息,对不起,没有这份兴趣。” 话声一落,转身便走。 老叫花急叫道:“喂!老弟,等一等,你何不先听听是什么消息呢?” 穆乘风头也不回,嗤道:“管它是什么消息,不买!”脚下加快步伐向西奔去。 那老叫花紧随不舍,拖着一双破鞋,踢踢蹋蹋跟在身后,气喘吁吁道:“老弟,何必这样?钱是身外物,花几文算得了什么?如果吝啬钱财,误了大事,那该有多冤……” 穆乘风充耳不闻,真气微提,脚下又快了许多。 奇怪的是那老叫花虽然气喘如牛,却始终追随身后,丝毫不慢,嘴里喃喃不绝道:“好吧!看在老主顾的份上,我老人家先免费奉送一段引子如何?事关令师沈破浪的生死,只卖五两银子,老弟你……” 穆乘风听得心头一震,猛然停步,转过身,“嘭!”的一声,老叫花刹车不及,一头撞在穆乘风身上,“唉哟”一声,摔出三丈多远,倒在地上呻吟道:“完了!老骨头撞断了!这下非十两银子不行了!” 穆乘风后肩也奇痛难忍,但他顾不得疼痛,飞步上前,探手一把将老叫花提了起来,沉声问道:“你怎知我师父名讳?是谁告诉你的?” 老叫花痛得呲牙咧嘴,颤巍巍伸出—个指头,道:“问一句,十两银子,早晚行情不同,少一个铜板也不卖了。” 穆乘风本可用强,见他痛苦之状,又觉不忍下手,便取出一锭足重五十两的银元宝,在老叫花脸前一晃,道:“好好回答我的问话,只要消息确实,这个元宝就是你的。” 老叫花眼中一亮,痛楚全失,惊喜地道:“此话当真?” 穆乘风道:“在下从不说谎!” 老叫花喜得咽了一口馋沫,挣扎着站好,诌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吝啬之人,其实,你也别怪我只认银子,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穆乘风不耐地打断道:“咱们不必废话,快说你的消息吧!” 老叫花连连点头道:“好!我这就要说到了,关于令师名讳,我是从萧府探听来的,因为明天是萧谨腾萧大侠的忌日,今儿个午后,萧府来了好几位武林高人,大家谈的都是关于令师的事……” 穆乘风道:“来的都是什么人?” 老叫花道:“有恒山派的道士,无休宗的掌门,峨嵋山的尼姑……此外,听说还有昆仑一鹤,形意门的铁掌金钩曹非,鹰爪门的六指叟欧阳长空,蛇拳门的开碑手柳逢春,这些人明天也会赶到。” 穆乘风双目精光连闪,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切齿道:“这伙无耻的东西,来得正好,你说下去,他们谈了些什么?” 老叫花道:“他们谈起令师,一个个都愤愤不平,同时痛骂少林寺圆通大师,说他不该出卖大家。” 穆乘风道:“少林圆通秃驴出卖他们什么?” 老叫花道:“据无休掌门人朱煜寿说,三月之前,四门五派联袂问罪缥缈峰之巅,大伙儿早有决议,要杀你的师父替萧谨腾父子报仇,当时少林圆通大师抢着出面,故意用噬魂珠所染雪水,给你师父饮下,伪称你师父已中毒而死,瞒过众人耳目,暗中却放你师父逃离缥缈峰之巅……” 穆乘风哼道:“胡说,我师父分明已被他们害死,埋骨缥缈峰上,圆通秃驴已亲口承认,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怎么说是假的?” 老叫花耸肩道:“真真假假,生生死死,都跟我老要饭的无关,我是一字不漏照话讲述,据说你师你的确没有死,半月前曾在老河口附近出现,并且剑伤了武当掌教清虚道长。” 穆乘风愕然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世上哪有人死复生的……” 话声倏忽一顿,猛想到“夺命双环”袁氏兄弟的怪异事迹,和“定穴护元带”上店戳不符的可疑,不期然心感震颤,想道:“圆通秃驴既能伪造金带骗我,安知他不会弄出假毒水欺骗四门五派?夺命双环能在入殓之后复活,恩师他老人家又为什么不能?” 希望的火花,在脑际一闪,迫不及待地问道:“武当清虚杂毛负伤的消息,从何而来?” 老叫花道:“消息是由武当飞骑传讯给恒山智灵道长,武当掌教因伤不敌赶来苏州,现已柬邀四门三派首脑,准备联名向少林问罪,必要时,不惜动武……” 穆乘风说不出是惊?是喜?是信?是疑?急忙又问道:“如此重大的机密消息,你怎会知道呢?” 老叫花得意地道:“这就是咱们要饭的神通了,老实告诉你吧,凡属大户人家,咱们总有几个眼线耳目,不然的话,谁家有婚丧喜庆?谁家在设宴待客?咱们要饭的怎会事先知道?” 穆乘风点点头,微笑道:“不论消息是否真实,都值得一锭元宝,只是,你我两度相见,又承蒙你赐告这么重要的消息,我还没有请教你的贵姓大名?” 老叫花笑道:“老要饭的姓胡名一筒,外号‘胡碎嘴’,你向要饭花子打听,没有不认识我的。” 穆乘风称了声谢,将银元宝塞进胡一筒手中,转身向西奔行。 那胡一筒忽然叫道:“喂!老弟,你还要去西城么?” 穆乘风却步诧道:“为什么不去?” 胡一筒哑声道:“萧家丫头把你的行踪全告诉了朱煜寿,如今他们人多,又都在火头上,老弟,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别去的好!” 穆乘风仰面笑道:“正因为那些倚多为胜的匹夫都在,我更是非去不可,一则证实这消息的真假,二则报复缥缈峰辱师之仇,你若不怕血沾到身上,也去看看热闹如何?” 笑语未停,人已凌空射起飞掠而去。 第27章 凶手是谁? 老叫花胡一筒并未跟去,却双手捧着那锭雪亮的银元宝,意味深长地轻笑道:“小剑魔一身武功已尽得老剑魔的真传,这场热闹有得瞧哩!” 破鞋一转,踢踢蹋蹋消失在夜色中。 穆乘风身形似箭,直趋西城,转瞬来到城楼前,扬目一望,城上俏生生立着一条白色身影,萧如觅早巳等在那儿了。 今夜的萧如觅,浑身白色孝服,连剑穗也是白色,柳眉带煞,风眼含冤,虽未麻衣棘冠,神情跟三月前初登缥缈峰之巅竟颇相似。 当她瞥见穆乘风如约而至,娇躯不禁微震,头一昂,冷冷道:“想不到阁下真敢应约。” 穆乘风立即反唇相讥道:“在下也想不到姑娘竟会先到。” 萧如觅一怔,道:“我是主人,为什么不该先到?” 穆乘风哂道:“姑娘纡尊先到,恐怕是为了便于布置,好对付我这个客人吧?” 萧如觅身形剧震,刹时面红过耳,银牙暗挫,点头道:“不错,阁下说对了,为报父兄血仇,我不惜任何手段,也没有任何顾忌,今夜西城门外,早已预伏高手,阁下如果胆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穆乘风仰天大笑,鄙夷地道:“什么高手?不过是那几个倚多为胜的无耻鼠辈罢了,姑娘何不把他们叫出来,彼此当面作一了断?” 萧如觅冷哼出声,伸手一指城外土岗,沉声道:“那儿僻静宽敞,正好放手施展身手,阁下可有胆量去岗上一搏?” 穆乘风傲然道:“客随主便,姑娘请带路。” 萧如觅冷冷扫了穆乘风一眼,对这个狂傲的敌人,心中倒颇有几分钦佩,手微抬,低说了声:“请!”腰肢轻折,飘落城外。 穆乘风洒步相随,蓝衫飘飘,举步从容,竟然毫未将三大门派高手放在眼中。 那座土岗如砚台,四周方正,顶端平坦,岗下竹林环绕,一衣带水,景色宜人。 走到了岗下,穆乘风忽然脱口赞道:“好一幅如图美景,在下真该代四门三派感谢姑娘的盛情。” 萧如觅微愣道:“谢我什么?” 穆乘风傲笑道:“姑娘替他们安排好如此上佳埋骨之所,那些无耻老匹夫,应该死而无憾了。” 萧如觅哼道:“只怕今夜埋骨岗上的,会是阁下。” 穆乘风笑道:“放心,在下才疏德薄,还没有这份好福气!” 两人一面斗差点此,一面飞步登上土岗,刚穿出竹林,却同时吃了一惊,双双止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血污和残尸,地上散落着断剑兵刃,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卧在血泊中,死状惨不忍睹。 萧如觅目光疾扫,首先发现“峨嵋哭笑二僧”同被拦腰斩成四段,恒山智灵道长也被利刃由头至胯劈成两半,其余上同门师兄弟,不是被斩头,就是遭断去四肢,血淋淋的几乎找不到一具全尸。 不!唯一齐全的,是被一柄长剑贯穿无休剑,直挺挺钉在地上的朱煜寿,但双目已遭挖去,剑身穿过左肩膀骨,尸体犹在颤抖,好像还没有断气。 萧如觅遽睹惊人情景,吓得目瞪口呆,连叫喊也吐不出声音,片刻之后,才想到去看看朱煜寿是不是仍然活着? 她脚步刚动,穆乘风已抢先一步,闪身向朱煜寿奔去。 显然,穆乘风也被这意外变故惊得忘了自己的来意,扬手—指,先点了朱煜寿左肩穴道,一手迅速拔出长剑,另只手已抄向伤者背部命门大穴,真气循掌发出,源源攻入对方体内。 朱煜寿浑身猛然一震,嘴角牵动了几下,似欲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萧如觅飞步亦到,叱道:“你想干什么?” 穆乘风道:“这是唯一的活口,姑娘快问问他,是谁下的毒手!” 萧如觅这才恍悟他并无恶意,暗骂自己糊涂,竟忘了及时追问凶手。 于是,歉然点了点头,立即半跪俯身,大声向朱煜寿耳边叫道:“朱伯伯,你能说话吗?” 穆乘风急道:“姑娘别问这些闲话,先问凶手是谁要紧。” 萧如觅脸上一阵热,忙又大声问道:“朱伯伯,你快告诉侄女儿,是谁下的毒手?” 朱煜寿嘴唇连掀,却只闻喉头轻响,听不到语句。 萧如觅急得要哭,眩然道:“唉!不行呀!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怎么办呢?” 穆乘风伸出左手,紧按朱煜寿前胸,右手忽然一收一吐在他背部重重拍了一掌。朱煜寿登时一声呛咳,口中射出一大块淤血,正吐在萧如觅身上。 淤血吐出,神志似乎略为清醒,也能喃喃出声了,只听他喘息着说道:“是……是……” 萧如觅顾不得污脏,大声问道:“是谁?凶手是谁?朱伯伯你快说!” 朱煜寿断断续续道:“是……是……那……是那……” 萧如觅嘶喊道:“究竟是谁啊?” 又对穆乘风道:“给他灌输些真力,他就快说出来了。” 穆乘风点点头,双眼一阖,奋力催动真气。 真气鼓荡之下,朱煜寿终于迸起全力,吐出三个清晰的字:“是那沈破浪”话完,人已如油尽灯灭,颓然逝去。 但这三个字,却像千斤重锤般,狠狠击在穆乘风的心坎上,猛地抽手跳了起来,怒喝道:“姓朱的,你胡说八道!” 然而,朱煜寿已咽下最后一口气,伏尸血泊,不再争辩了。 穆乘风道扬目四顾,突然一顿脚,道:“凶手还没有离去太久,或许能追得上!”说着,拔步欲行。 “站住!”萧如觅拦腰而起,皓腕一翻,撤出了长剑,横身拦住去路,冷哼道:“你倒想得容易,旧恨未消,新仇又起,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穆乘风惶然道:“姑娘亲目所睹,这件事,决非在下……” 萧如觅冷冷道:“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但你既是沈破浪的徒弟,就不能脱去干系。” 穆乘风急道:“这件事也决不是我师父干的,家师已在缥缈峰之巅去世,一个死去的人,怎能复活呢?” 萧如觅哼道:“事实上你师父根本没有死。” 穆乘风道:“当日经过,乃是姑娘亲眼目睹。” 萧如觅木然道:“不错,咱们都上圆通大师的当,那老和尚,假借噬魂珠雪水掩人耳目,私下却纵放你师父逃离缥缈峰之巅。” 穆乘风焦急地道:“姑娘,这只是臆测之词……” 第28章 少林寺封山 萧如觅道:“但武当掌教在老河口负伤,今夜恒山、峨嵋、无休三大门派又惨遭杀害,刚才你亲耳听见被害人临终的的指证,这也是臆测之词吗?” 穆乘风语塞,长叹一声,道:“姑娘一定不肯相信,在下也没有办法,不过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徒劳争辩,于事无补,告辞了。” 他身形再次纵起,方欲离去,不料萧如觅长剑一抖,招发连环,竟向穆乘风接连攻出三剑。 穆乘风双袖急挥,化解开三招剑势,去路已被截断,不觉愠怒道:“姑娘想要干什么?” 萧如觅冷冷道:“我不想伤你,但在你师父没有认罪以前,必须将你武功废去,暂时拘禁,以免你助纣为虐。” 穆乘风挑眉道:“这是姑娘的意思?” 萧如觅道:“也是三大门派今夜的决议。” 穆乘风怒火顿起,仰天冷笑道:“姑娘以为在下会束手就擒么?” 萧如觅叱道:“事到如今,只怕由得不你!” 话落剑出,抢中宫,踏洪门,流云当胸刺到。 穆乘风脚下斜退半步,侧身避开剑锋,腰一转,木剑已撤到掌中,低喝道:“撒手!” 圆钝的剑尖一吞一吐,反点萧如觅右手腕脉。 萧如觅抽剑撤招,却不肯退让,寒光迎面暴展,竟欲以剑锋硬削穆乘风的木剑。 两人出手俱都迅捷异常,双剑交绥,但闻穆乘风一声冷笑,木剑忽然倒转半圈,“卟”地一声,剑已敲在萧如觅玉臂“偏历”穴上。 穆乘风趁机欺身上步,木剑顺热一拨,沉声道:“闪开了!” 萧如觅拿桩不住,踉跄冲出三四步,一跤跌倒地上。 等她挣扎着站起来,穆乘风的人影早已掠下土岗,消失在竹林深处了。 萧如觅羞愤交加,跺脚大骂道:“姓穆的,你等着吧,总有一天,姑娘要砍你一千剑,一万剑……”气无可泄,拾起长剑一折两段,又掩面失声痛哭。 穆乘风脱身离开土岗后,其实并未去远,直到天色大亮,才返回客栈。 整整半夜,他都在城效附近搜寻凶手的踪迹,结果却毫无所得,失望而归。 他决不相信师父会是杀害三大门派的凶手,可是,又存着一丝自私的企盼,希望真的出现奇迹,师父当真没有被害死。 对于掌教清虚道长的负伤,以及三大门派的惨遭杀害,起初,他怀疑是有人假扮成师父的模样,故意四出行凶作恶,意图嫁祸。 但几经思索,又觉得这份怀疑不可靠,因为其中有两件事,令人困惑不解。 第一,师父既已在缥缈峰之巅遇害,假冒之人为什么仍不停手? 第二,凶手在短促的空隙中,连毙三大门派掌门,武功之高已臻化境,除了师父的“魔剑十三式”,世上还有什么人具有此等功力? 假如师父未死,他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音讯,假如已死,是谁在假冒师父?其目的又何在呢? 还有“定穴护元带”上的戳印,少林圆通大师在顺丰镇告诉自己的话这些错综复杂的事,真假难辨,疑窦丛丛,使人如堕五里雾中。 于是,他在客栈里略盥洗,用了些饮食,便匆匆收拾,离开了苏州府。 出城之后,打开鸽笼,放出了第一只信鸽,并在鸽腿铅管内,附上一纸简柬,柬中只有短短十几个字:“谣传家师尚在人世,赶赴少林查证中。” ...... 嵩山少室峰下的少林古刹,自达摩东渡驻锡以来,向执武林之牛耳。 数百年内,少林武技驰誉天下,俨然中原第一大派,其后武林奇才辈出,终南山流云堡堡主宋飞鸿和剑魔沈破浪齐名江湖,并称“武林双枭”。此外,又有“大荒三老”“恶人谷四凶”,以及所谓“三庄二岛一竹林”等正邪高人崛起,各负绝技,争霸武林,少林派才显得衰微,渐渐没落。 传到了圆通大师掌教,恰是少林开山第二十代,老和尚以奇佳的禀赋,苦练“金刚降魔大法”,十年面壁,终获大成,时值江湖太平,老一辈的异人纷纷归隐,圆通大师发奋图强,振衰起弱,少林威誉复盛,又领袖中原四门五派。 谁知,就在全派僧俗弟子雄心鼓舞,力争上游的时候,圆通大师由缥缈峰之巅返回,突然下令封山,并且将掌教一职传给了师弟中通大师,自己则退居长老闲位,从此严禁少林弟子离寺,不得再干涉江湖事。 这,等于宣布少林寺从四门五派中除名,自愿退出武林。 全寺僧众虽然人人惊疑,却没有人敢询问原因,继任掌教中通大师也不肯代作解释,只是严格遵守师兄所颁的令谕,偌大名山古刹,竟成为与世隔绝的禁地。 从此,少室峰下香客绝迹,那座横挂金匾的寺门,也终日紧闭,和尚们虽然未废佛课,却已意兴阑珊,过着自耕自食,索然寡味的日子。 这天一清早,穆乘风单枪匹马,出现在少林古刹前的林荫道上。 他一路兼程赶来,天明才抵达少室峰下,将马匹寄存在附近农家,背负木剑,带着一身风尘,徒步登山。 少林寺的山门紧紧闭着,门前鲜苔满阶,松针遍地,看情形,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了。 穆乘风侧耳凝聆,寺中仍有诵经的声音,剑眉微挑,便举手叩门。 一连叩了三遍,门内毫无回应,穆乘风不禁微怒,一提真气,朗声叫道:“开门啦!” 这一声蓄真力叫出口,直震得门上积尘和十丈松针籁籁坠落,寺内钟声立刻停止,但门紧闭如故,仍未开启。 穆乘风讶道:“奇怪,天都大亮了,这些和尚还不开寺门,躲在里面鬼鬼祟祟,在弄什么玄虚?” 心念突转,抖擞上步,左手掌心已按向门。 适时,一声佛号起自身侧,道:“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 穆乘风撤掌旋身,见一名中年僧人,正双手合十肃立墙转角处,目光炯炯瞪着自己。 显然,这和尚是从另一道侧门出来的,不过站在那儿一直没有出声罢了。 穆乘风心里有气,语气自亦不善,冷冷道:“总算出来了一个,我还以为少林寺的和尚都死光了呢!” 那中年僧人目光一闪,也有了怒意,上下打量穆乘风一遍,才冷然答道:“少林封山已有数日,门侧招示犹在,施主莫非跟瞎了,看不见?” 穆乘风一怔,退开数步,扬目一望,果然,寺门左首墙上,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告示,写着“本寺即日封山,敬请香客止步”两行字迹。 中年僧人说的不错,告示上的日期,距今已三个多月,只因自己来时匆匆,没有留意到墙头的告示。 第29章 冷眼旁观 不过穆乘风人在气头上,往往会强词夺理,穆乘风虽明知自己理屈,仍然不认错,把头一昂,冷笑道:“这是对一般香客而已,但在下却不是进香礼佛的香客。” 中年僧人讶然道:“那么施主来此何事?” 穆乘风道:“我是特来拜访少林圆通和尚的。” 那中年僧人怒意更浓,沉声道:“施主年纪轻轻,何以如此狂妄,‘和尚’两个字,岂是施主叫的呢?” 穆乘风脸色一沉,道:“他本来就是个老和尚,不叫他和尚难道该叫他尼姑?” 中年僧人勃然大怒,叱道:“少林虽已封山,却不容狂徒上门撒野,施主若仗悖几分功力,以为少林好欺,那就找错主意了。” 穆乘风哂笑道:“和尚,你别口口声声把少林两个字抬出来唬人,老实告诉你吧,如今事过境迁,在下已经一再忍耐了,若是三个月以前,早叫你爬着回去,谁还耐烦跟你说这些废话?你想拿少林寺的招牌吓唬在下,那才是打错了主意哩!” 中年僧人气得眼中冒火,乾指喝道:“小辈,报上名来!” 穆乘风不屑地道:“凭你还不配问我姓名,识趣的,快去把圆通叫出来,我没有工夫跟你这种小沙弥闲扯。” 中年僧人—摆大袖,身形倏忽欺近,沉声道:“好!贫僧就叫知道少林小沙弥的厉害。”声落,单掌一亮,五指微屈如钩,飞快向穆乘风肩头扣了下来。 穆乘风傲然一嗤,负手屹立,连正眼也没看那和尚一眼。 中年僧人也非弱者,一见穆乘风气定神闲之状,便知道自己这一抓多半要落空,招至中途,突然吐气开声,掌心一登,变抓为推,人已借势仰面倒射,退了回去。 哪知事实却不如他想的简单,掌力才吐,对面的穆乘风忽然失去了人影。 中年僧人一掌拍空,情知不妙,急使“金刚拄地”身法,沉气欲落…… 饶他应变再快,穆乘风早巳在身后蓄势而等,和尚脚甫沾地,衣领一紧,已被穆乘风挟脖子抓住,振臂一抖,笑道:“对不起。暂借尊头,作一次撞门槌吧!” 中年僧人身不由己,飞丸般直向寺门撞去,任是“金刚拄地”,“神针定海”,“千斤坠”全都无法歇止身体去势,无奈何,只得急忙运气,护住头顶…… 那中年僧人撞开寺门后,仍然力道未衰,箭矢般直向广场中飞去。 中殿中正在做早课的和尚齐吃一惊,刹时,人影飞闪,迎出来五六个,纷纷张臂,打算凌空接住那中年僧人。 蓦地,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硬接不得,闪开了!” 群僧闻声突然分开,殿中黄云似的掠出一个老和尚,大袖迎着来势一拂一抖,双掌齐出,一式“天坛授印”托住了中年僧人。 托是托住了,老和尚一身黄色袈裟鼓荡如潮。肩头连晃几晃,才算拿桩站稳。 在场群僧,个个变色,却听一阵震耳大笑,穆乘风已施施然跨进寺门。 黄衣和尚霜眉一皱,缓缓放下那中年僧人,一双精芒四身眼神,凝注穆乘风,瞬也不瞬。 好半晌,才举步迎上前去,肃容问道:“少施主可是姓穆么?” 穆乘风一脸傲色,点头道:“不错。” 黄衣和尚又道:“这么说,少施主就是剑魔沈大侠的传人了?” 穆乘风不禁微诧,挑眉笑道:“老和尚,你认识我?请教法号是……” 黄衣老和尚双手合十,接口道:“老衲中通,现掌少林第二十一代门户。” 穆乘风讶道:“那圆通和尚呢?” 中通大师敛容道:“师兄已退位,现为本寺长老院护法。” 穆乘风释然一声“哦”,拱手笑道:“原来是新任掌教,做得好!” 中通大师微—欠身,道:“岂敢,少施主驾莅敝寺,想必是为令师仰毒缥缈峰之巅之事吧?” 穆乘风谈淡—笑,颔首道:“看来在下心意,早在掌教预料之中了。” 中通大师敛容道:“家师兄自缥缈峰之巅返寺,就料少施主会来,少林全寺僧众,亦已恭候多时。” 语声微顿,回头向一名随侍僧人吩咐道:“传令下去,鸣钟聚众。” 那随侍僧人神色立变,俯首恭应一声,飞步而去。 当!当!当! 刹那之间,一连串宏亮的钟声,由钟楼上传送出来,其声悠杨,响彻山谷。 钟鸣九响一歇,周而复始,共计九九八十一响,是名“九晶莲台”。 这是少林寺最紧急的命令,代表着掌教因特殊重大事故,下令召集全寺弟子。 是以,钟声一起,全寺千余名僧俗弟子,立即像蚁群般分由全山向大殿广场汇集,各按职位等级,列队肃立候令。 钟声未落,千余僧众已经到齐,广场上黑压压挤满人,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 中通大师又命人从膳堂抬来一只巨大木桶,桶中注满清水,然后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揭开盒盖,长在左掌上。 玉盒上,是一粒龙眼般大小,碧绿浑圆的珠子。 只见中通大师满脸凄迷之色,目注盒中绿珠,口里喃喃念道:“其形沌沌,其色苍苍,与人何尤?于尔何伤?毒珠!毒珠!何乃不祥。” 话落,一声浩叹,腕间微微—扬,将盒中珠子飞投桶内。 绿珠—入水中,整桶清水突然沸腾起来,翻翻涌涌,宛如煮沸一般。 不久,水波复归平静,桶中清水已变成碧绿色,那粒珠子却溶化不见了。 穆乘风不知那绿色珠子,就是害死师父的“噬魂珠”,故而一直负手卓立檐下,冷眼旁观,没有开口。 中通大师调好毒水,合掌转身,凝重地道:“少施主看清了?少林寺僧众俱在,桶中毒水,沾唇立毙,只须老衲一声号令,千余弟子便将分饮这桶中毒水,少林一脉,也至此而绝,少施主有何感想?” 穆乘风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这是你们的事,和在下有什么关系?” 他说的本是老实话,心想:我是找圆通和尚查证师父生死之谜,事情真象未明之前,是敌?是友?尚难认断,你们弄出这些阵仗难不成倒想拿“死”来要胁我? 但话入中通大师耳中,却全不是同样滋味,霜眉微轩,冷然一哂,道:“少施主真不愧沈大侠传人,千余条性命,竟不值施主一顾……” 第30章 谣传 穆乘风最厌恶别人讥辱师父,顿时不悦道:“家师在缥缈峰之巅上含冤惨死,四门五派中人,谁又‘顾’过了呢?”中通大师精日炯炯,沉声又道:“但老衲要请问少施主一事,九峰山会,乃四门五派共同行动,家师兄以悲天悯人胸怀,不忍见令师惨遭兵解,仰毒饮鸩,亦出令师自愿,少施主何以恩怨不分,独罪少林?” 穆乘风未加思索,接口应道:“在下如查明家师负冤内情,四门五派都别想脱去干系。” 中通大师未听清话中那个“如”字,只觉心弱猛震,满腹恚愤尽化,浩叹黯然,点了点头,长吁道:“罢!罢!罢!看来这怨毒深恨,是万难化解的了。” 紧接着,端正合十一礼,凝声又道:“此事虽由家师兄一念之仁,种下孽因,老衲却忝为当今掌教,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老衲原以少林掌教之身,代家师兄偿还血债,少施主若意犹未足,全寺千余僧众,亦仰毒陪殉,只求少施主网开一面,放过家师兄和后山长老院中四位垂暮之年的长老……”孰料话犹未毕,忽听殿内一声震耳佛号,截口道:“掌教何出此言?莫非嫌圆通罪孽还不够吗?” 随着喝声,殿内缓步走出五位身披黄色袈裟的老和尚,圆通大师为首,其余四位老僧,都已八九十岁,形貌枯槁,眉须俱白。 中通大师一见是师兄和四位长老赶到,神色骤变,缓缓垂下头去。 圆通大师目光一招穆乘风,连忙抢前几步,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施主终于来了。” 穆乘风淡淡一笑,也拱了拱手,道:“不错,在下是专程赶来的。” 圆通大师颔首道:“顺丰镇上一别,老衲内疚良深,返来后,便封山退位,留此待罪之身,日久企盼,以候少施主。” 穆乘风哂道:“这么说,倒是在下来得在晚了?” 圆通大师正色道:“冤怨相报,因果不爽,时日或有早迟,报应总无宽贷。不过,事由圆通一人肇因,与全寺僧众无关,尚裨少施主深体上天好生之德……”中通大师突然抗声道:“师兄身系少林振兴契机,乃全寺弟子希望所寄,倘若师兄撒手,全寺弟子岂愿苟活!” 圆通大师勃然怒道:“愚兄退位之际,矢志已决,当时你为何满口应承,如今却出尔反尔?” 中通大师挽首道:“小弟若不应承,师兄怎肯将‘噬魂珠’交付,实则接位之时,小弟亦已早存代死心愿,只求师兄体念少林命脉矜于成全……” 圆通大师喝道:“胡说,师门长幼有序,你怎敢食言欺兄?” 中通大师哽声道:“小弟既为掌教,自有专断之权,师兄如再坚持,小弟只有请出‘绿玉贝叶’令符,以祖师之名,断然下令了。” 圆通大师眉须拂动,浑身颤抖,怔了怔,忽然热泪盈眶,控手从袖中取出一束纸圈,巍颤颤地道:“好!你尽管动用掌教的权柄吧!这是愚兄百日之内,手录‘金刚降魔大法心解’,愿欲趁涅磐之前,交付藏经阁留传弟子研习,只要你动用‘绿玉贝叶’,愚兄就宁作师门罪人,亲手毁了它!”师兄弟竟各不相让,弄成僵局,直看得四个老和尚不住摇头,只有念佛的份儿,场中各千余名僧众,个个含泪垂首,无法置喙。 穆乘风目睹这番经过,却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中通大师沉声说道:“少施主,笑什么?” 穆乘风耸肩道:“在下是笑两位都太性急了,即令两位之中必须死去—个,那也不用争持不下呀。” 中通大师瞿然道:“少施主师门血仇,难道不报了么?” 穆乘风正色道:“师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但在下今日登山,却不是为了报复师仇。” 中通大师一阵迷惘,道:“老衲不懂少施主的意思……” 穆乘风道:“在下的意思很简单,报仇之前,在下必须先问清楚,究竟我师父是不是真的死了?” 中通大师和四个老和尚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全将惊疑困惑的目光,投在圆通大师身上。 圆通大师也是满头雾水,怔仲地道:“穆施主怎会怀疑令师未死?令师遗体,是老衲亲手掩埋在缥缈峰之巅上。” 穆乘风敛容道:“缥缈峰之巅上确有家师坟墓,但江湖中也已先后两次,传出家师尚存人世的消息。” 圆通大师骇然失声说道:“真有这种事?” 穆乘风又从怀中取出“定穴护元带”,继续说道:“而且,据在下亲赴苏州玛云金店查证,他们并没有承制过这知金带,带上店戳图记,也是伪刻的……” 语音微顿,举目暴射出慑人光芒,寒声道:“请教,家师如果确已去世,这些不符之事,应该如何解释,假若他老人家真没有死,大和尚故弄玄虚,目的何在?” 一番话,问得圆通大师目瞪口呆,无词以对,好半晌,才摇头喃喃道:“阿弥陀佛,老衲不信世间竟有如此奇事。” 穆乘风冷冷道:“在下也不信有此奇事,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令人不得不信。” 圆通大师凝神顷刻,肃容道:“事出诡异,老衲有两件事想请问少施主,那日顺丰镇上一晤之后,少施主折返缥缈峰之巅,可曾发现令师坟墓有被发掘过的痕迹?”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 圆通大师又道:“当少施主前往苏州玛云金店查询时,见到的那位掌柜姓什么,相貌如何?” 穆乘风道:“那掌柜姓雷名骏,约莫有五十多岁,身材肥胖,左颊上有一粒黑痣。” 圆通大师深自一怔,茫然道:“这……这就奇怪了……” 穆乘风问道:“奇怪什么?” 圆通道:“缥缈峰之巅变故后,老衲也曾亲自赶往苏州府玛云金店对证,见到的,也是那位雷掌柜,他当时一见金带,便满口承认是店中承铸,并且所述日期与令师容貌,无一不符,因何见了少施主竟又矢口否认,此人前后文言词各异,是何居心?” 穆乘风耸肩,哂道:“金带出处,那是次要之事,在下要请教的是家师生死真相,这一点,大和尚应该可以一言决疑,不须顾左右而言他了吧?” 圆通大师端容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敢指天设誓,令师的确已在缥缈峰之巅服毒自尽了。” 穆乘风沉声道:“你真敢断言他老人家确是死了?” 圆通大师正色道:“老衲亲手调毒,亲手埋尸,若非千真万确之事,又何须封山退位,以身就劫。” 穆乘风颤声道:“你要明白这件事的后果,如果家师真是你下毒害死的迟早我会向你讨回这笔血债!” 圆通大师垂目答道:“老衲若存隐瞒规避之心,当初尽可不去顺丰镇,今日也无须再与施主开诚相谈了。” 穆乘风身躯一阵震颤,眼中泪光连闪,喃喃道:“这是实情,你连一死尚且不惧,何必再说假话……” 语音一落又起,凝目问道:“那么,江湖中传说我师父曾经两次现身,这又该如何解释?” 圆通大师说道:“传闻之事,岂可深信!” 穆乘风摇头道:“不!据说他老人家第一次现身鄂北老河口,剑伤武当清虚道长,就算这是谣传,但第二次苏州西城外变故,却是我亲目所睹,这该不是谣传。” 圆通大师惊问道:“苏州何时又生变故?” 第31章 开棺验尸 穆乘风道:“那是距今不足十天的事,无休掌门朱煜寿,恒山智灵道长和峨嵋哭笑二僧,在西城外一座土岗上,悉数被人杀死,朱煜寿在临终前,指称凶手就是家师。” 圆通大师骇然变色,道:“少施主是说三大门派掌门,竟在同一时间,全遭杀害?” 穆乘风缓缓颔首道:“是的,而且死得都很惨,土岗之上,无一全尸。” 中通大师和四个和尚面面相觑,惊容遍布。 圆通大师除了惊骇之外,更有无限悲感和疑悸,口诵佛号道:“我佛慈悲,武林浩劫已生,天下又将大乱了。” 穆乘风凝容道:“如今各派都认定凶手乃是家师,武当清虚道长并已柬邀同道,准备联袂问罪少林,届时纵有百口,恐亦无法使彼等相信家师已亡故。” 圆通大师沉重的道:“事到如今,唯有一法可释群疑,亦可洗雪令师沉冤,但必须少施主首肯,老衲才好出口。” 穆乘风道:“你且说说看。” 圆通大师肃穆道:“老衲愿随少施主再上缥缈峰之巅,另备厚棺,移出令师遗尸,然后同赴苏州,当面与好雷掌柜对质……” 穆乘风不悦道:“你是说开坟曝尸,擅动家师遗体?” 圆通大师满脸诚挚地道:“少施主,此举虽嫌冒犯死者遗体,却足令那假冒令师的凶手无所遁形,老衲更可藉机当众揭露‘定穴护元带’隐情,武林四门五派必将合力追缉真凶,为令师昭雪沉冤,愧奠英魂,小节略亏,大节得全,少施主何必太拘泥?” 穆乘风听了默然沉吟,久久没有说话。 圆通大师跨前一步,合十道:“事后,少林全寺僧俗弟子,愿为沈大侠齐戒百日,诵经超度,祈祷英灵早升仙界,并在正殿永礼神位,以赎前愆。” 穆乘风双目泪光微闪,嘴角浮现出一抹凄楚的苦笑,冷冷说道:“你们这些和尚,除了追悔从前,祈求来生,可曾想到这眼前……” 一声长吁剑眉双挑,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圆通大师应道:“老衲了无牵挂,即可启程。” 中通大师忙道:“何须如此匆促,请少施主稍事憩息,用过素斋再走不迟。” 穆乘风淡淡道:“不必了。”抖一抖肩后木剑,转身跨下凡墀。 圆通大师将那卷“金刚降魔大法心解”双手递给师弟,然后向四位长老合掌深深一礼,僧袍飘拂,紧随而行。 场中千余僧众,尽皆双手合十俯首恭送。 穆乘风昂头穿过人墙,走向寺门,两侧僧人纷纷退让,这情景,使它突然联想到缥缈峰之巅冰雪封里的清晨,就在这一天,他被师命所迫,单人只剑,穿过四门五派高手的包围,孤零零退出缥缈峰之巅,从此,便再也见不到恩师的容貌了。 心颤,目眩,他鼻子一酸,急忙低头加快了步子…… 一轮红日,正缓缓移向西天。 缥缈峰之巅上,积雪已经溶化了,隆冬逝尽,林梢又茁长出嫩绿。 荒山、绝岭、茅舍、孤坟这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夕阳下,多了两条并列的人影。 穆乘风站在左首,圆通大师肃立右侧,在他们身旁不远,放着一口金漆棺材,此外,还有一柄铲土的铁铲。 棺材是新购的,铁铲却是屋中旧物,那光滑的铲柄,了不止摩挲过千百次,更不知抹擦过多少汗渍,他用它种过树,筑过墙,铲过雪也掘过坑窟。 但是,他连做梦也不会想到,今天竟要用它来掘挖坟墓,而且是挖掘养育自己二十年,亲逾父子的恩师的坟墓。 二十年朝夕与共,恩师的音容状貌,如在眼前,又岂是那一堆坟土所能阻隔的,而今沉冤未雪,要他亲手掘开坟土,再看一眼那必然尚未瞑目的苍苍遗容,却令人情何以堪? 是以;他迟疑又迟疑,一任那颤抖的身影,投注在冷寂坟头,久久没有移动。 红日由东而西,坟头身影也由浓而淡,不知何时,耳际飘来圆通大师一声长长的叹息,说道:“少施主,日影业已卸山,时间不早了。” 穆乘风蓦地一震,扬起头来,望了望天际日轮,轻喟道:“是的,天色不早,时该开始。”口里说着身子却仍未移动。 圆通大师霜眉微蹙,道:“少施主,如感不便,可否由老衲代为……” 穆乘风用力摇摇头,道:“不!我要自己动手!” 他仰面向天,长吁一口气,仿佛要借那蓝天白云,涤去脑际愁丝,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取了铁铲。再回到坟前,热泪已盈眶欲坠,他俯首吞声,喃喃低语祝告道:“师父,为了你老人家洗雪沉冤,徒儿别无选择,只求你老人家何必原谅……” 铁铲起落,泥上飘扬,老和尚双手合十诵经,穆乘风则含泪稀嘘,天际斜阳,也黯然失去了光辉。 终于,隆起的坟头变成土坑,坑底露出一角松干,那是圆通大师亲手用坪上巨松,挖成的简陋松棺。 时隔百余日,因当地高而寒冷,松棺分毫未腐,几颗遗落泥土中的松子,仍然保持着完好如初。 圆通大师感叹一声,道:“少施主,松棺既现,不能再用铁器了,小心损伤令师遗体。” 穆乘风点点头,默然抛去铁铲,那忍了许久的泪水,顿时夺眶涌出。 圆通大师也偷坠几滴愧作之泪,黯然道:“少施主悲恸太过,且请稍歇,松棺乃老朽所葬,还是由老衲再起出来吧!” 这一次,穆乘风没有再坚持,他情知棺材即将出土,必须先镇静下来,才能获得最后辨认遗容的勇气了。 圆通大师单膝着地,半跪在土坑中,用手缓缓除去松棺上的余土,接着,轻轻掀起棺盖…… 首先呈现眼中的,是一角儒衫和两只僵硬的脚。 穆乘风迅即扭头过去,刹那间,热泪滂沱,再难抑止。 只这一眼,他已经不忍再看了,青色儒衫和脚下青缎软履,正是师父临终的装束。 师父饮恨身亡,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也证明圆通大师并没有说谎。 那么,是谁假冒师父剑伤武当掌教?是谁杀害了三大门派掌门人?苏州金店掌柜,为什么不承认铸过“定穴护元带”? 穆乘风胸中百味杂陈,神思尽乱,只顾着悲泣,却没有注意到棺中尸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32章 冒牌货 但,圆通大师目光落处,脸色倏忽一变! 你道为什么?原来棺中那双僵硬的脚,赫然竟是脚尖朝下,脚跟朝上。 但凡尸体入棺,必然都是仰面平卧,换句话说,尸体的双脚,应该是脚尖向上才对,圆通大师收殓沈破浪遗骸时,分明记得也是正面仰卧的,怎么这会儿却变成脚尖朝下了呢? 老和尚心头一震,双臂加力,猛然掀开整个棺盖,可是,当他一见棺中尸体,果然竟是全身俯伏,面部向着棺底,不禁机伶伶打个寒噤,急忙公手,“砰”地一声,又将棺盖紧盖上。 穆乘风诧异地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圆通大师一颗心腾腾狂跳,直如小鹿乱撞,略一定神忙道之“没有什么……老衲好像……好像听见坪外有人声……” 穆乘风惊道:“当真?此时此地,怎会有人登山?” 圆通大师呐呐道:“也许是老衲一时的错觉吧!好像……” 不料话犹未已,缥缈峰之巅外果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竹笛声。 穆乘风神色立变,精目骤射,沉声道:“你尽管启棺移殓,不必理会,在下去看看就来。” 反手一扶肩后木剑,身形激射而起,霎眼之间,已如飞掠出坪外出口。 圆通大师直待他去,才长吁一声,举袖抹去额上冷汗,移转目光,凝注在松棺上,低喧佛号,虔诚祝祷道:“我佛有灵,但愿勿生意外,天下苍生再也经不起劫难了!” 说着,一面再度移开棺盖,伸出颤抖的双手,从棺中扶起那具俯卧的尸体。 这时,山风拂面,松涛盈耳,缥缈峰之巅上仿佛扬起一阵凄切的鬼啼,棺中尸体倘若有变,从此冤怨纠缠,恩仇难明,一场血腥杀戳,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不知又有多少无辜性命,要断送在这番浩劫之中。 圆通大师纵是一代高僧,也不期为之心悸神曳,寒意遍体,他缓缓合上眼睛,又长长吐出一口气,让激动的心略为平静了些,这才霍然张目,双肘一收,翻过尸体…… 一看之下,全身如遭雷殓,棺中尸体,面目陌生,竟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圆通大师目瞪口呆,正自呆然若痴,突觉光线一暗,土坑前没声息出现一条欣长身影。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坑沿,一身青色儒衫,足登青缎软履,浓眉,薄唇,手里握着一柄木剑,衣着装束,和坑中死尸毫无分别。 圆通大师剑些惊呼失声,坑外那人,可不就是自己亲手掩埋的“风铃魔剑”沈破浪么? 尤其那人冷峻的神情,手中木剑,活脱脱就跟三个月以前,四门五派寻仇缥缈峰之巅时一般模样。 老和尚虽然礼佛,却不信有鬼,忙不迭一提真气,便想跃出土坑。 但是,浅浅数尺的土坑,他居然未能跃过,身躯才动,又重重摔倒了下去。 坑外那人嘴角微掀,冷然笑道:“大师感觉意外吧?三月之前,你那毒龙珠所化雪水,没能把沈某毒死,如今沈某却在这具假尸身上暗置毒粉,总算一报一偿,了断前仇。” 圆通大师急忙运气,一试之下,果然真气已无法凝聚。 老和尚惊骇不已,但转念间,即知求生无望,心里反而镇定下来,注目问道:“施主究是何人?请恕老衲眼拙!” 那人哂道:“大师何须作态,连沈某也故作不识了?” 圆通大师正色道:“沈大侠早在三月前便已故世,施主虽然抢得很逼真,但老衲决不相信人死复生的故事。” 那人吃吃一阵冷笑,道:“信与不信,那是大师的事,沈某只要让你们这些自命正派的伪君子知道,区区毒水,害不了沈某,可是,诸位却将报应临头,自食恶果。” 圆通大师道:“这么说,剑伤武当掌教,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都是施主下的毒手?” 那人点头道:“不错,凡是参与缥缈峰之巅寻仇之人,沈某迟早会把他们剑剑诛绝,一个不留。” 语声微顿,凝目又道:“所以,今天该轮到大师你了。” 圆通大师发出一声苦笑,道:“老衲年事已高,早将生死置诸度外,只是,施主假冒他人之名,嗜杀肆虐,不知目的何在?” 那人沉声道:“沈某负不白之冤,遭人诬陷,幸而不死亲手报血仇,何须冒人名号。” 圆通大师心念微动,道:“但老衲却发现两处破绽,足证疱主定非沈大侠。” 那人一怔,随即耸肩笑:“是吗?沈某倒想听听你指的是什么?” 圆通大师道:“其一,施主不该在死尸上暗施毒粉。” 那人道:“为什么不该?” 圆通大师道:“因为沈大侠生前最鄙视用毒,倘若施主真是沈大侠,即凭武功取老衲性命,亦属轻而易举,根本无须先施毒粉,行此暗算。” 那人冷哂道:“那是从前,如今沈某为报深仇,不择手殴,何况当初你以毒水逼我自戕,现在我也应该让你尝尝毒发身死的滋味。” 圆通大师道:“其二,施主不该持此木剑。” 那人轻蔑地道:“这又是为什么?” 圆通大师说道:“沈大侠剑术登峰造极,折枝皆可代剑,故舍神兵利器,仅以木剑聊备一格,但施主功力却未达到那种境界,自知若凭木剑跟老衲动手,难操胜算,才想到先在棺中置毒,使老衲无法凝聚真气,以掩短拙,实则欲盖弥彰,反露破绽……” 那人不待他话完,冷喝道:“井底之蛙,知道个屁?你且睁大了眼看看。” 声落,木剑斜举平肩,遥指坑中松棺,凌空虚劈一剑。 木剑距棺,远逾五尺,但剑尖所发无形罡气,竟将松木棺材和棺内无名尸体,生生劈成两半,直如利刃破竹毫无顿阻。 那人傲然笑道:“如何?” 圆通大师脸上泛起一抹喜色,合十道:“善哉!施主剑术已臻化境,除沈大侠外,天下难有敌手的了。” 那人怒道:“你说什么?除了他?” 刚说了个“他”字,忽然警觉,语音微顿,改口道:“你是说,这样还不相信我沈某未被害死?” 第33章 急中生智 圆通大师道:“施主炫耀剑术,更加证明你决不是沈大侠,不过,老衲已经知道施主是谁了。” 那人双目精光暴射,杀机已萌生,听到最后一句,身形微颤,沉声道:“你倒说说看,我是谁?” 圆通大师垂目,平静地道:“任凭化身千万,难惑灵犀一点,施主姓穆名乘风,乃沈大侠唯一传人。” 那人木剑已举起,闻言仿佛颇感意外,剑势略顿,断喝道:“老秃驴,你凭什么理由敢作此推断?” 圆通大师淡淡一笑,道:“理由太简单了,施主背负师门恩冤,早有报复之志,却因顾忌四门五派联手,深恐力有未逮,又欲顾全亡师威誉,乃行此一石二鸟之计,两次乔装令师寻仇,偏又故留活口,无非是想坐实老衲放纵罪名,挑起各派与少林火并,然后施主可坐享渔翁之利,将四门五派各个击破。” 语声微顿,又接着道:“此次施主独上少林,讹称苏州金店不承认铸过金带,老衲已有预感,临行之时,且已暗嘱师弟中通,倘老衲遇害,即将此事分告各派,方才施主藉故离去,那就越发证明老衲的揣测不错了。” “老衲话已说明,施主尽管下手吧,只是老衲死后,四门五派高手,必将迫索天下,那时施主亦难逃公道……” 那人冷笑截口道:“死在眼前,饶舌何用?老秃驴,留你不得。” 木剑一振,暴点圆通大师前胸。 圆通大师无法闪避,霍然张目登视着对方,紧接着,一声闷哼,仰面栽倒在坑中。 那人收回木剑,目光一阵闪动,顿脚转身,一连两次起落,迅速消失在山口之外。 过了半盏茶光景,穆乘风手提木剑,匆匆赶回缥缈峰之巅上。 当他一见坑中棺木尸体俱被劈成两半,圆通大师也僵卧在侧,这—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将木剑插在地上,便想纵身下坑查看…… “不!不能!” 圆通大师突然低声喝阻,同时挣扎着撑起身子,气吁吁地道:“坑内死尸染有剧毒,老衲已中毒负伤,少施主千万不能再鲁莽。” 穆乘风骇然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圆通大师呼吸短促,额上汗水滚滚直落,嘶声道:“快……快用剑尖,隔空替老衲封住心络三穴……” 穆乘风惊悸莫名,连忙拔出木剑,如言飞点了圆通大师心络三处大穴。 三穴点闭,圆通大师身躯—阵颤抖,恍如虚脱般倚靠在坑壁上,一面唏气,一面从贴身布袋中取出一只小磁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纳人口中,闭目调息。 穆乘风焦急不安地,候在坑外,频频扬目四顾,峰顶林木萧萧,渺无人踪,丝毫看不出有何异状。 过了顿饭光景,才见圆通大师收汗出声,缓缓张开眼来。 穆乘风迫不及待,急又问道:“大师,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圆通大师长叹一声,黯然道:“老衲惭愧,有负少施主期盼!” 穆乘风道:“现在别说这些,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师父遗体,是谁损伤的?” 圆通大师道:“少施主先放宽心,这具死尸,并非令师沈大侠?” 穆乘风惊道:“不是师父?那么他是谁?尸体上怎会有毒?” 圆通大师敛容叹道:“这是一桩可怕的阴谋,令师遗体,早巳被人换掉移走,在那假尸上涂了毒粉,老衲一时大意,致遭所害。” 穆乘风迫问道:“大师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圆通大师微微颔首,道:“那移尸下毒的人,也就是假冒令师,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他刚才还在坪上,刺了老衲一剑,少施主返来之前不久,才离开缥缈峰之巅。” 穆乘风心头一震,本能地提剑四顾,茫然道:“这就奇怪了,怎么我一路赶回来,竟没有碰见他,而且……”目光凝注圆通大师,忽然住口未往下说了,其未尽之言,当然是指老和尚身上完好无恙,看不出曾受过剑伤。 圆通大师凄然一笑,道:“那人乔装令师,容貌维妙维肖,几令人难辨真假,所用兵刃,也是一柄木剑,老衲中毒无法抗拒,本已注定难逃一死,却因急中生智,撒了一次谎,才使他剑下留情,有意钭剑势错开二分,没有正点老衲的死穴。” 穆乘风更诧道:“大师撒的什么谎?竟能仗以死里逃生?” 圆通大师道:“老衲假称已识破他的身份,并直指他就是少施主所扮!” 穆乘风一怔,脱口道:“可是,他分明并不是我……” 圆通大师接道:“老衲也明知他并非少施主,只是故作错认,以消除他灭口之心而已。” 穆乘风如堕五里雾中,摇头道:“我不懂你的话?” 圆通大师便将适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感叹道:“此人心智武功,两皆高明,他假扮令师的目的,不久挑拨四门五派内斗火并,以求坐收渔人之利,所以,老衲才有意指他是少施主所扮,他本可杀死老衲,但却临时改变了心意,准备留下老衲这个活口,将错就错,使少施主不能见谅于各门各派,如此一来,武林中势将掀起血腥杀劫,结果无论孰胜孰败,都对他有裨益。” 穆乘风听了,却不以为然道:“事实上,我与四门五派已有杀师之仇,势成冰炭,何用人挑拨?” 圆通大师正色道:“少施主错了,令师负冤谢世,纯出误会,基间隐衷内情难明,四门五派,不过中人嫁祸激将奸计,少施主为昭雪师冤,端在查明隐情,岂能盲目寻仇,徒令亲痛仇快,予好人可乘之机。” 穆乘风冷然道:“大师这番金玉良言,应该早在苏州萧家变故发生的时候说出才对,现在家师已亡,沉冤已深,再说就嫌太迟了。” 圆通大师叹道:“也难怪少施主不忿,但大错已铸,悔恨无及,一错不能再错,少施主志在洗雪师冤,就当以查缉真凶为正途,倘若仅求快意一时,纵然杀尽了四门五派,恐亦难慰令师在天之灵!” 穆乘风眼中泪光又现,缓缓垂下头去,好半晌,才哽声喃喃道:“可是,真凶是谁?要到哪儿去查缉?如今连师父遗体都不知下落,还说什么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圆通大师凝目道:“少施主何必懊丧?事在人为,老衲有一计,相信能使那真凶自投罗网。” 穆乘风惊喜扬头,道:“当真?大师有何妙计?” 圆通大师反问道:“适才峰下竹笛声响,少施主前往探查,可有所见?” 穆乘风摇摇头道:“那竹笛声音,我曾经听到过一次,但待我循声追下峰去,笛声却时断时续,而且总在前面十余里外,我追了一程,忽然想到可能有人存心旅敌,便径自折返,没有再追下去。” 第34章 赵癞子 圆通大师含笑颔首,胸有成竹的道:“这就是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咱们也可以用计诱他现身!” 穆乘风问道:“用什么诱敌之计呢?” 圆通大师道:“就以老衲有为饵,以这具棺木作钓……”语音一低,凑向穆乘风耳际,如此如此。 穆乘风听罢,面露振奋之色,轩眉道:“大师断定他一定会来?” 圆通大师微微颔首,道:“他剑移一分,特意留下老衲这一活口,自是不愿计谋成空,而且,老衲料他必然还在暗中窥伺,并未远离。” 穆乘风道:“好!咱们就这么办。” 缥缈峰东麓的天猫县城,濒临清漳河东源,更有官道北通大同太原,南接邯鄣郸孟津,水陆交通便利,市面也颇繁华。 县城南门一带,开设着七八家货栈行,专营太行山区出产的皮货药材运输业务,这些货栈行,规模都不小,有船只,也有车马,但凡南北货运,莫不承揽,按路程远近和货物重量计酬,而且全是昼夜营业,舟车启发大都在夜尽黎明,每届子夜,临街人声喧哗,吃食摊一家挨着一家,长达里许,灯火照耀,如同白昼,所以“南门夜市”,也成了天猫县城一大特色。’这一天,子夜甫过,夜市正热闹,穆乘风忽然单人独骑,出现在熙熙攘攘人丛中。 他满脸倦容,一手控着马缰,缓步徐行,另一只手则横担着木剑,剑端上,挂着鞍蹬,而马背上,却驮着那具新的金漆棺材。 夜市的食客,大多是力夫,平时见了车马船只抵步,总是一拥而上,急着搬运货物,赚些“脚钱”,可是,大家眼睁睁瞧着马背上那口棺木,却没有一个上前招揽的,敢情对于大清早就碰见棺材,谁都有些忌讳,脾气好的,远远转头避开,假装着没有看见,脾气躁的,更连连吐唾沫,咕噜咒骂:“他妈的,老霉气!老霉气!老霉气!呸!” 穆乘风充耳不离,自顾牵马缓行,最后,在一家铺面较大的货栈门前停了下来,仰头望望门外“通发号”金字招牌,顺手将马匹系在拴马桩上。 “通发号”的掌柜,是个白净脸中年汉子,正低头拨着算盘,偶一抬头,看见门外来了这样一位客人,顿时眉心打结,连忙起身迎出店来。 做生意的人总不忘“和气生财”,是以那掌柜虽然一肚子不高兴,脸上仍堆笑容,双手一拱,轻声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穆乘风懒洋洋答道:“雇车。” 掌柜心里一沉,忙又笑道:“公子敢是要托运货物?”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货物,是—口棺木。”反手朝马背上指了指,接道:“喏!就是这个,麻烦叫伙计们搬进来吧!” 掌柜脸上一阵僵,低咳一声,陪笑道:“这个……这个……请公子务必多包涵,实在是……嘿!嘿嘿……” 穆乘风扬眉道:“实在什么?我出双倍价钱,包一辆车,难道还不行吗?” 掌柜好生为难,顿了顿,才道:“小号不是这个意思,皆因小号承运的都是货物,可从来没有接过这种生意,只怕途中不善维护,会损伤了死者寿材……” 穆乘风道:“这不要紧,棺材里的人刚死没多久,运送的路也并不远,三五天就到了,尸体不腐,就碍不了事……” 探手怀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纹银和一封信,塞在掌柜手上,接道:“车资运费先付,信封上有地址,按址送到就行,十天之后,我再来取回单,掌柜勉为其难,破例一次吧!” 说完,也不待掌柜回答,转身走到棺材帝,信手一挥,绳索立断,单手托住棺底,轻轻移放地上,然后牵了空马,出店而去。 那掌柜目睹穆乘风挥指断绳,单手托棺,只惊得张口结舌,喉咙口虽然塞满了推脱的言语,却哪敢吐出一个字来。 直到穆乘风去远,才急急展开信封观看,原来以上写着:“棺函并交河南登封少林寺方丈中通大师查收,内详。” 掌柜望望那口金漆棺木,困惑地忖道:—个和尚死了,哪儿不好寻座庙宇一把火烧掉,何苦浪费银子,千里迢迢送回少林寺去?五十两银子,不知要烧多少和尚呢! 看在银子份上,只好叫伙计用一张厚布,蒙住棺材,抬进栈内,立即安排车辆,准备趁天亮以前,早早出发上路,以免留在店里霉气。 不料行中八九个车把式,听说是送棺材作灵车,全都把头播得货郎鼓似的,谁也不肯去。 掌柜的正为难,一个伙计献策道:“隔壁源顺行的赵癫子,有个相好的粉头在孟津渡,这条路线他跑得最起劲,何不加几个钱,向源顺行借用一趟,只怕他肯去的。” 果然,赵癞子挺爽快,一口答应下来,不过附带条件。要加五钱银子。其中二钱银子是源顾行抽的回扣,另外三钱,算赵癞子的赏钱。 赵癞子多捞到三钱银子,又有机会跟老相好重叙旧情,心里十分得意,天没亮便驾车出城,一路哼着小曲,“郎呀郎”,“妹呀妹”,哼得正起劲,忽然耳旁有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老大,停车!” 赵癞子回头一望,身后空空荡荡,并没有人,也就未放在心上,仍然扬鞭唱道:“二呀二更里,月呀月正明。小妹妹等郎,不呀不见人……” “老大,停车!”又是一声冷喝,传人耳中。 突然,他想到车厢里的棺材,心里机伶伶打个寒噤,喃喃道:“妈的,难道真的闹鬼了?” 连忙坐直身子,用力咳嗽一声,鞭梢一挽一抖,“啪”地爆了个空响,口中“得儿”一声幺喝,催马快走,同时提高调门儿:“三呀三更天,月儿到中天……” 刚唱了一句半,那冰冷的声音又叱道:“叫你停车,你听见了没有?” 这一次,赵癞子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正是由车厢内发出来的。 他浑身一凉,却壮着胆,大声道:“和尚,菩萨,佛爷我赵癞子是个赶车的,咱们无冤无仇,你老人家就算死不瞑目,城有城隍,土有土地你可别拿我赵癞子当作张别古,跟我唱什么‘乌盆计’呀……” 口里说着,心时抖着,猛地抡动马鞭,下死力在马后股上就是两鞭子。 马儿负痛,放开四蹄疾驰狂奔,赵癞子本能地回头,想可曾把“冤魔”丢脱? 一望之下,满头癞子顿时爆裂开来,不知什么时候,车篷上忽然多了一个人,黑布蒙面,一身黑衣,正将一口寒光闪闪的短刀,搁在自己后颈窝上。 第35章 不信邪 赵癞子倒抽一口冷气,舌头打结,一魂少了两魂…… 那黑衣人阴森地一笑,刀峰略一抽动,道:“哼!你大约是活腻了!” 赵癞子不由自主,瘫跪在车辕上,结结巴巴道:“和尚爷饶命,小的不敢活腻,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娘……” 黑衣人冷笑道:“你看看清楚,我是和尚吗?” “是!是!是……赵癞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死命勒缰,差点没把马嚼环拉断,马匹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险些连车辆掀翻。 那黑衣人屹立车顶,纹风未动,目光微转,指着左后侧一条岔路,喝道:“转头,顺那小道驶过去。” 赵癞子不敢违拗,掉转车头,岔人小路,行约盏茶时光,来到一片乱林边,男林旁有座破山神庙,庙中亮着灯光。 黑衣人叱命停车,扬指点了赵癞子穴道,身形轻闪,掠落车下。 这时,破庙中有人沉声喝道:“是胡老三吗?” 黑衣人应道:“正是。” 庙中又问道:“可曾得手了?” 那胡老三笑道:“托你的福,原封没动,都在这儿。” 庙中人道:“好!搬进来。” 胡老三答应一声,拐去车后,双手抱起棺材,大步走进破庙,庙里神像颓塌,一无陈设,只在半倒的神龛上,点着一盏光度昏暗的油灯,光影摇曳之下,一个身裁颀长的青衣文士正负手屹立而待。 那人腰悬木剑,眼蕴精光,一双浓眉带着慑人的煞气,正是自称服毒未死的,“剑魔”沈破浪,胡老三将棺材放在神龛前,长吁口气,摘下蒙黑布,笑道:“沈大侠,这可是你的吩咐,换了旁人,像这种拦灵车、劫棺材的霉气事,再多银子,我老叫花也不干的。” 蒙面黑布摘落,敢情此人竟是曾在苏州府现过身的老叫花胡一筒。 沈破浪矜持的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锭黄金,托在掌上,说道:“咱们有约在先,论件计酬,谁也不欠谁的情,举手之劳,净赚二十两黄金,难道这还亏待你了么?” 胡一筒连忙笑道:“不!老叫花的意思是……嘿嘿!下次沈大侠若有差遣,老叫花一定继续效劳。代价方面,自然还要公道些……” 说着,便想伸手接钱。 沈破浪忽然一缩手,道:“且慢,现金交易,必须银货两讫,麻烦将棺盖打开,先让沈某人过过目再说。” 胡一筒说道:“沈大侠放心吧,是老叫花亲眼看见令高足送到货栈,再由栈行伙计抬上马车,一路过城,没有闪过一次……”沈破浪颔首道:“那是你一个人自己,沈某人并末目睹,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当面点交清楚,比较妥当。” 胡一筒耸肩笑道:“看来沈大侠竟是信不过我老叫化!” 沈破浪微笑道:“话不是这么说,阁下名列‘丐帮四怪’,雅号‘贪丐’向有重财薄义之名,假如有人肯出三十两黄金,也许阁下将沈某人出卖了!” 胡一筒满脸通红,急急摇手道:“好了!好了!求你少挖苦两句,老叫化照你的吩咐,当面点交就是。” 别看他生性贪婪好财,名号不很中听,一身功力,却颇惊人,跨前一步,俯身半倾,左手按住棺盖一端,右手揪住另一端,猛然向上一提,“咋喳”声响,硬生生将钉死的棺盖揭了开来。 棺中直挺挺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圆通大师。 沈破浪浓眉微蹙,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凝注尸体,瞬也不瞬。 贪丐吁了一口气,问道:“沈大侠,是这老和尚,没错吧?” 沈破浪缓缓点头道:“不错,是他!” 贪丐露肯笑道:“那么老叫化的酬金……” 沈破浪精目一抬,道:“假如我再加十两黄金,要你代劳一件事你可愿童?” 贪丐惊喜道:“再加十两?沈大侠是说,一共三十两黄金?” 沈破浪倾首道:“正是。” 贪丐搔搔头,笑问道:“那敢情好,但不知沈大侠要我老叫化做什么事?困不困难?” 沈破浪道:“轻而易举,一点也不困难。” 贪丐心里痒痒地道:“嘻!多赚十两黄金谁会不愿意呢?请问那件事是……” 沈破浪道:“你知道内家练气,有一种‘龟息大法’吗?” 贪丐点头道:“听过,据说那是一种很高深的功内,施展起来,能使气息断绝,肌肤冰冷,好几天不食不动,就跟死人差不了许多……” 沈破浪接口道:“这种功夫,虽然玄妙,但却有一桩缺点,那就是在施展‘龟息大法’的时候,全身穴脉敞开,无法防御外来的打击,只须轻轻一指,即可置之死地。” 贪丐惑然不解地说道:“但这些和沈大侠要吩咐老叫化代办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破浪淡淡一笑,道:“我要你代办的事,就是在这具尸体心脉穴道上,点它一指。” 贪丐目光一扫棺内尸体,恍然顿悟道:“原来沈大侠是疑心这老和尚……” 沈破浪微笑道:“一点也不错,我不仅仅是怀疑他没死,而且猜他正施展‘龟息大法’,你信不信呢?” 贪丐耸耸肩头,道:“凭良心说,老叫化不敢相信。” 沈破浪道:“那何不试试?只须轻轻一指,净赚十两黄金!” 贪丐咽了一口唾沫,吃吃笑道:“有这样容易赚的钱,谁不干谁中傻蛋,沈大侠,话出如风,十两黄金,你可不能反悔啊?” 沈破浪一笑,摸出十两一只元宝,连同原来的二十两,全放在神龛案上,道:“酬金在此,总该放心了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句,黄金固然可爱,性命更须珍惜,假如我猜测不错,一指点落,只怕有意外变故!”,贪丐大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老叫化偏不信邪,倒要试试手气!” 说着,捋袖跨近棺材,右手骄指如戟,猛向圆通大师前胸心脉点落。 沈破浪双目如冷电暴射,手按木剑剑柄,凝神注视着棺中…… 但见贪丐指尖点落,正中圆通大师心窝,“笃”地—声,如击败革,老和尚尸体仍然直挺挺仰卧棺中,纹风不动。 贪丐左手一扫,抓起神案上三十两黄金,躬身一礼,诌笑道:“多谢沈大侠厚赏,下次如有差遣,还请多多照顾,老叫化拜领告退了。”仰身倒射,掠出破庙,飞驰而去。 沈破浪怔怔凝视着棺中尸体,目光充满了疑诧困惑,对贪丐的离去全无所觉。 破庙忽然沉寂下来,昏黄的灯光,照着一人一尸,许久,许久没有一丝动静,不闻一丝声息。 第36章 隐痣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传来一声马嘶,是那匹拖车的马儿久立来动,已感不耐。 沈破浪浓眉一挑,冷然道:“想不到老贼秃果然已经遭了报应,这倒太便宜他了。” 轻哼两声,缓步走近棺前,足尖微挑,托起了棺盖,似欲掩盖还原。 但棺盖高举,却未下落,左臂忽然疾沉,闪电般向圆通大师胸前抓去。 指掌所触,袈裟下赫然是一面极厚的护心铜镜。 沈破浪心头大震,急忙缩手…… 不料棺中的圆通大师突地双目暴睁,挺身坐起,十指已牢牢扣住了沈破浪的小臂,厉声大喝道:“孽障,你还想走吗?” 沈破浪闷声不响,猛抽左臂,同时右手高举棺盖,对准圆通大师当头砸下去。 老和尚身在棺中,避我可避,直被那沉重的棺盖砸个正着,顿时皮开骨裂,鲜血披面,险些当场昏厥。 但他扣住沈破浪的双手,却死也不肯放松,大叫道:“康少侠!康少侠” 沈破浪目射凶光,飞快地摘下木剑,沉声叱道:“老秃驴,撒手!”剑锋由下向上,一式拨云见日,血光飞溅,竟将老和尚双手一齐斩断。 圆通大师呼声未落,仰身栽倒,头脸双肘上,一片血污,早痛得昏了过去。’沈破浪挣脱身子,顾不得再杀第和尚,抖落断手,旋身欲走…… “站住!”庙门口及时传来一声断喝,一条人影横剑挡住了去路,正是穆乘风。 沈破浪闻声一怔,目光凝注穆乘风,随即镇定下来,冷然一笑,道:“风儿,这是你对师父说话的态度?” 穆乘风瞪大眼珠,瞬也不瞬望着面前青衣文士,好一会,才喝问道:“你是谁?竟敢假冒我师父的容貌?” 沈破浪微笑说道:“傻孩子,你再仔细看看,师父的音容状貌,岂是假冒得了的?” 穆乘风举手揉了揉眼睛,惊疑地道:“你……你真的是师父……”显然,他已经承认青衣文士的容貌,跟师父并无两样,那斜挑的浓眉,孤傲的笑容,甚至语气、身裁,也无一不像。 沈破浪叹息一声,道:“可怜的孩子,难怪你要怀疑,师父是假冒,这些日子,你一定以为师父早就埋骨缥缈峰之巅了,是吗?” 穆乘风不由自主点点头,道:“这是圆通大师说的,他自称毒水是他亲手调治,尸体也是他亲手收殓,四门五派掌门人,也都相信师父已经死了!” 沈破浪冷嗤道:“那是老贼秃信口开河,胡诌的谎话,师父现在不是好好活着么?” 语声微顿,又含笑道:“不过,为了消除你心中的怀疑,师父愿意让你亲自辨认一下,你试想想,师父身上有什么特征?咱们不妨当面验证验证,如何?” 穆乘风略一沉吟,道:“我记得师父右耳耳轮后方和左臂肘间各有一粒红痣。” 沈破浪颔首道:“好!你来看看吧!” 说着,转过头部,露出右耳耳轮,然后又掷起左袖,让穆乘风难看,一点也不错,两处各有一粒鲜明的红痣。 此外,沈破浪左手小臂周围,多了十个乌黑的手指印,那是被圆通大师双手抓扣时,留下的伤痕。 穆乘风自从襁褓从师,二十年来,师徒相依为命,情如父子,这些隐痣,除了师徒二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如今龃无讹,足见师父并非假冒,一时内心激动,竟主不出是喜是悲? 沈破浪蔼然问道:“孩子,你现在相信了吗?” 穆乘风抢前一步,屈膝跪倒,颤声叫道:“师父!” 沈破浪探手扶起,笑着指了指自己口内左上方齿床,道:“傻孩子,你还忘了一处很重要的特征,师父左上方大牙掉了两颗,喏!对吧!一个人身上任何特征都不难伪造,唯有牙齿数目假不来,哪怕人死尸腐,牙齿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以后应该记牢了。” 穆乘风赧笑道:“风儿误信圆通和尚的谎话,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沈破浪慈祥地抚摸着穆乘风肩头,笑道:“师父何曾怪你,这是你的谨慎之处,并非错误,不过,以后凡事须凭自己判断,别再这样容易上人家的当。” 穆乘风恭敬的应诺,又问道:“你老人家在缥缈峰之巅上怎样脱险的?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怎么总没给风儿一点消息?” 沈破浪傲然一笑,道:“区区四门五派,在师父眼中,何异土鸡瓦犬,只是,师父为了不愿那些人多作纠缠,才假意喝了圆通老秃驴的毒水,其实,他那点毒水,岂能害死师父,待四门五派的人离开了缥缈峰之巅,师父也就安然脱身。” 穆乘风诧道:“那么,师父为什么不来顺丰镇跟风儿见面呢?” “什么?顺丰镇?”沈破浪怔了一下,接道:“啊?不错,为师没有去顺丰镇,那是因为在离开缥缈峰之巅以后,又跟踪圆通贼秃去了苏州府,同时,为师也希望借此机会,让你独自行道江湖,增加一些阅历。” 穆乘风凄然道:“可是,风儿却因久侯师父不见,才相信了圆通老和尚的话。”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急道:“师父跟踪了圆通前往苏州府,有没有看见他去一家金铺,打听‘定穴护元带’的事?” 沈破浪哂道:“什么定穴护元带,全是那贼秃的谎话,他的目的,无非是替少林派脱罪,叫咱们相信只有他才是好人罢了。” 穆乘风道:“果真如此,他又何必在金带上伪刻店戳,自露马脚?” 沈破浪笑道:“或许他当时为求逼真,却没想到你真的会去苏州查对!” 穆乘风说道:“师父已经知道风儿去过苏州府?” 沈破浪道:“你的行止,为师时时都在留意,譬如那贪丐胡一筒在苏州跟你见面,便是为师叫他去的。” 穆乘风眼中一亮,道:“这么说,前天在缥缈峰之巅上预置毒粉,伤圆通,果然都是师父了?” 沈破浪默然片刻,才点头笑道:“不错,那是师父为了报复老贼秃下毒之仇,事先预作的安排!” 穆乘风张目道:“但师父可曾想到,当时挖坟开棺的,本是风儿,万一……” 沈破浪没待他说完,打断道:“所以师父才设法将你引开,好让那老贼秃中毒上当。” 穆乘风脸色微变,诧道:“原来那竹笛声音,竟是师父安排的?” 沈破浪一怔,却没有回答,径自悬好木剑,道:“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再谈吧,师父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先走。” 穆乘风急道:“你老人家不带风儿同去么?” 第37章 信鸽 沈破浪驻足一笑,道:“孩子,你已经长大成人,应该独自去闯闯天下,怎能永远跟着师父。” 穆乘风道:“师父负冤未雪,风儿愿追随师父,替你老人家任劳分忧。” 沈破浪笑道:“你这番志气孝心,诚属难得,但报仇的事,师父自能料理,你只要记住四门五派在承天坪上威逼咱们师徒的仇恨,休被他们谎言所诳就行了。” 说罢,微一摆手,出了破庙。 穆乘风紧随而出,高声叫道:“师父,若有事故,风儿应该如何才能够找到你老人家?” 沈破浪漫应道:“为师萍踪难定,但如有事,师父会随时去找你的。”话犹未毕,人已腾身而起,飞掠不见。 穆乘风站在破庙门口,怔怔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只觉心潮起伏,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困惑之感。 按理,既然证实了师父仍在世上,你应该感觉高兴才对,但是,他此时心中竟像横梗着一块大石,非仅没有丝毫欣喜,反而心情十分沉重。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为了那竹笛声音可疑吗?当然不,那竹笛声音虽然和西淀湖畔所听过很相似,但不能肯定必就是一个人,何况,西淀湖畔竹笛声音是用来指挥“夺命双环”袁氏兄弟行动,而承天坪上的竹笛声音,却是意在诱开自己。 令他困惑的真正原因,是师父的个性有些变了,变得冷酷,也变得不再关心自己今后去处,不是吗?谈了这么久,师父就没有问起过自己的别后遭遇,更无一字涉及师徒关注之情,假如师父真对自己的行止,时时都在留意,他为什么竟无一语问候平生知友“千手猿”骆伯伦的近况呢? 其次,师父为什么要在假尸下毒?为什么在承天坪上不肯一剑杀了圆通大师,却又画蛇添足,半余拦截棺木,查看老和尚的生死…… 他怔愣半晌,忽然想起破庙中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圆通大师,连忙转身折返庙中。 一脚跨入神殿,却见圆通大师业已撑坐起来,正倚靠在神案前,瞪着两只虚弱的眸子,向自己企盼地注视着。 穆乘风心头微震,顿时,泛起一种莫名的愧怍,轻声问道:“大师伤势如何?” 圆通大师颓然摇头,却反问道:“那孽障他走了?” 穆乘风没有出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圆通大师无限追悔地道:“你不该放他走,更不该相信他的假话,现在,一番心血落空,老衲死难瞑目!” 穆乘风突然大声道:“咱们本来就错了,他的确是我师父!” 圆通大师长吁一声,道:“就因为他身上多了两处红痣?口中少两颗牙齿?” 穆乘风敛容道:“不!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状貌,也无一不是师父,我从师二十年,决不可能认错的了。” 圆通大师颓然叹道:“但小施主这次不仅认错了,而且错了得太可怕!” 穆乘风沉声道:“你……你凭什么硬说他不是我师父?世上哪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身上的暗记也是一模一样?” 圆通大师颔首道:“老衲不能不承认,此人心智和武功,皆非常人可及,否则,他不可能如此处心积虑地模仿一个人,扮得维妙维肖,没有一丝破绽。”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小施主,一个假冒的人,无论他心思如何慎密,也决不会真正天衣无缝的,但他仍然疏忽了两处重要的地方一—他不该盗走令师遗体,更不该在老衲呼唤小施主时,急欲脱身离去。” 穆乘风听得心头一震,急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盗去师父遗体,然后再仿照师父身上暗记特征,加涂假痣,拔去牙齿?” 圆通大师笑道:“除此之外,老衲想不出他盗换令师遗体的理由。” 穆乘风惑然道:“可是,他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圆通大师道:“这一点,委实令人难以猜透,若说他意在打击四门五派,以他目下所具武功,四门五派早已无人堪与匹敌,若说他意在嫁祸令师,则令师既已在承天坪遇难,他为什么还不肯罢手呢?” 穆乘风道:“所以,我不信师父是假扮的。” 圆通大师正色道:“但老衲敢以性命为誓,令师遇难谢世,乃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此人不惜耗尽心机,假冒令师出现,其中肯定有可怕的阴谋。” 穆乘风摇头道:“除非我能找到师父遗体,或者另有足够的证据,否则,单凭—句空话,那是没有用的。” 圆通大师叹息道:“不错,空口无凭,难怪小施主不信,可惜老衲劫数已到,无法再为小施主觅取证据,唉!耿耿此心,竟落得抱憾以终。” 陡然目注穆乘风,激动地又道:“江湖险诈,诡谲难防,老朽再唠叨一句,此人心机奸险,决非令师,小施主,你要多多谨慎,时时警惕才好。”说罢。双目一阖眼角滚落两滚晶莹泪珠,默默垂下头去。 穆乘风急忙俯身叫道:“大师请撑住些,我这就尽快护送你回少林寺去!” 连叫数声,不见回应,一探鼻息,才知道老和尚业已悄然涅磐。 穆乘风失声一叹,屈膝半跪,轻轻抱起老和尚法体,放入金漆棺木中,又从血污狼藉的神案下,寻回两只断手,一并置于棺内。 庙外车马现成,赵癞子虽然惊惧迟疑,当不得几句狠话和加额赏钱,终于答应仍照原议,继续前往嵩山。 棺木重新上车,马车也转回官道,一切都像投有发生过,所不同的,只是棺中假尸变成真尸,一代高僧永不会再醒了。 穆乘风尾随灵车南下,在途经辽县时,放出了第二只信鸽。 这次信函较长,写的是:“事情演变离奇,恩师尚在人世,并曾于日前相遇,然匆匆一面,未及详谈,事后忖度,竟感疑虑丛生,少林圆通长老临终犹断我师确已仙逝,然则所遇之人,是否果系恩师?侄心惶惶,莫知所从,唯愿上苍垂悯,再赐机缘,俾明真象,关山遥隔,若无分身就教之法,临笺傍徨,烦愁曷胜。” 四天后,穆乘风又在邻近晋豫交界的天井附近,发出第三只信鸽,信中充满焦急语气,写道:“途闻传言,恩师现身洛阳,剑伤蛇拳门掌门开碑手柳逢春,侄获此讯,喜忧参半,决赴洛阳一探究竟。” 紧接着,第四只信鸽在渡过黄河的孟津又升了空,信中写道:“此地已风声鹤唳,俱称恩师复现武林,大开杀戒,关洛道上稍具声誉者,被杀已达十余人之多,但皆与四门五派无关,侄坚信绝非恩师所为,现在兼程赴洛中。” 第38章 阴差阳错 洛阳,古之都,位居洛水之阳,北连邙山,东通虎牢,龙门拱于南,函谷拼于西。古城巍峨,复多帝王陵寝。 穆乘风飞骑入城,时已薄暮,洛阳城中正值华灯初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市区繁闹,行人接踵。 但若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人丛中有一样特殊现象,那就是平常练过三招两式的,总爱佩刀挂剑,耀武扬威的一些“哥儿们”全不见了,满街看不到一柄兵刃,武林人物几乎绝迹。 不!纵然并未绝迹,至少已经收敛言行,换上长衫,打扮得斯斯文文,不再那么趾高气昂,动不动,就横鼻子竖眼睛了。 穆乘风意欲仍照苏州府的方法,准备先找一家僻静小客栈,安顿好马匹,然后再设法打听师父的消息。 于是,马缰一带,折人一条小街,迳自在一家冷清客栈门前下了马。 那客栈门前正站着一名伙计,望见客人上门,刚带笑迎过来接马缰,突然目光一垂,脸色顿变,就像见到凶煞瘟神似的,回头便跑。 穆乘风四周望望,并无异状,不禁纳罕地耸耸肩头,只好自己动手,将马匹系在店外拴马桩上,整一整衣衫,缓步走了进去。 不料才进店门,却见先前那名伙计,领着一位老板模样的老人,急急由店后迎了出来。 那老板还没开口,先伸手拦住穆乘风的去路,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打躬陪礼,道:“实在对不起,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公子爷,多原谅,请去别家试试看!” 穆乘风诧道:“真的么?正房没有,偏僻些的厢房也可以。” 老板只顾把手连摇,堆笑道:“怠慢!怠慢!失礼!失礼!小店今天生意特别好,大小房间全有了客人,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穆乘风目光一招,店里分明冷清清半个客人也没有,这老头儿为什么不肯接待,反把上门的主顾向外推呢? 但转念一想,洛阳城客栈又不是这一家,既然不愿意接待,就再换一家吧! 当下淡然一笑,没再多说,转身牵了马匹,顺着小街向前行去。 他前脚才走,后面那老板和伙计竟如释重负,长吁出声,匆匆奔回店内,砰蓬连响,俺上了大门。 穆乘风心虽不悦,挑挑眉并未在意,谁知一连走了三四家,竟然家家如此,异口同声,一致婉拒接待。 现在,他才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了。 仔细检视自己身上,一见腰际木剑,不期恍然顿悟,连忙摘了下来,用一件外衣包好,插在马鞍旁边。 但这一来,几家小客栈已经不便再去,索性上马转往大街。 行未多远,来到一家灯火辉煌酒楼门前,果然,伙计笑脸相迎,挽住马缰道:“公子,住店吗?后院的清静上房,前楼酒菜最方便,洛阳于找不出第二家。” 穆乘风仰面一望,只见这酒楼好大的气派,一排五间店面,黑底金字招牌,漆着“关洛第一楼”五个闪亮大字,左首两间门面是客栈,右首三间才是酒楼,上下两层,共有二三十张桌子,这时正高朋满座,呼酒叫菜,热闹非凡。 于是,含笑下了马,将马缰递给伙计,却顺手取了马鞍木剑,说道:“先替我收拾一间静室,准备汤水,再叫前楼留张桌子,我沐浴更衣以后就到前楼用饭。” 伙计连声答应,领着穆乘风由左侧进入客栈,穿过宅廊,直往后院而来。 这客店不愧“第一楼”之名,前后院落共达三进,客房不多,但间间雅静,一尘不染,尤其后院中,花木扶疏,小桥流水,竹林掩映下,两明一暗三间雅房,更是幽静宜人,另成格局。 穆乘风看罢房间,大感满意,便问道:“这院中景物,好像本来不是开店用?” 伙计陪笑道:“公子真有眼光,这座院子,是当年的王府,咱们掌柜天性好客,才买下来经营客店和酒楼,志在结交天下英雄,却不是为了图利。” 穆乘风向往讶道:“这么说,贵掌柜竟是豪侠一流人物?” 伙计道:“咱们掌柜本来不是平常生意人。” 穆乘风笑道:“那倒应该结识一下,他现在店么?” 伙计摇摇头,黯然道:“公子早来数日,还能见到,如今却是不能够了。” 穆乘风诧道:“为什么?” 伙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敝掌柜已在五天前故世了。” 穆乘风一哦,道:“缘悭一面,实堪惋惜,想必贵家定是洛阳城中负誉享名的长者?” 伙计奋然道:“提起咱们掌柜的名声岂仅洛阳一地,便是天下武林,也没有不知道的!” 穆乘风道:“请教?” 伙计答道:“可惜公子不是武林中人,要不然,你一定知;道‘蛇拳门’,咱们掌柜姓柳,人称‘开碑手’,就是‘蛇拳门’的掌门人。” 穆乘风心头一震,暗忖道:“这倒真巧,阴差阳错竟投宿在‘仇家’店中,假如他们知道我就是剑魔的传人,只怕难免一场血战。” 心念电转,口里佯做感叹惋惜,支吾过去,等伙计走后,四顾无人,一长身,轻轻将木剑藏在屋顶横梁上,然后沐浴更衣,踱向前面酒楼。 酒楼上的伙计已经预留下一张靠窗食桌,亲切侍候穆乘风入座,点好酒莱。伙计刚刚离开,酒楼喧哗之声,突然莫名其妙的沉静下来,许多食客都张惶起身,纷纷离去。 穆乘风正感诧异,眼中一亮,楼口上来了三个人。 这才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三人,敢情竟是曾经两度邂逅的宋莲翘和乾坤双剑许家两兄弟。 宋莲翘仍是一身大红劲装,肩后分插双剑,一团火似的走在最前面,许家兄弟则亦步亦趋,随护左右,三个人才登上酒楼,酒楼食客业已走避一空,只剩穆乘风孤零零一人了。,坤剑许羡较乃兄机灵,侧身抢前一步,找了一张宽大桌子,亲自拉开座椅,满脸殷勤的笑着道:“来!表妹,这儿宽敞,请坐这儿吧!” 宋莲翘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美目四下扫,却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乾剑许煊刚坐下,猛地又站起身子,道:“表妹,什么事?” 宋莲翘举手一指,道:“你们看,这些家伙一见咱们上来,为什么都走呢?” 许煊哦了一声,笑道:“原来表妹是问这个,想必他们都吃饱喝足了,不走等什么?” 坤剑许羡也笑接道:“正要他们早些走,地方才宽敞舒服,省得人多挤的慌,没的叫那些汗臭味熏了表妹,大哥,你说是不是?” 第39章 点了一盘辣子鸡 许煊忙点头道:“正是,正是,他们不走,我还想赶他们走呢,表妹别理这些东西,想吃点什么?快些叫伙计去准备,小兄的肚子早就饿了。” 许羡立即扬声叫道:“喂!伙计,滚一个过来,都死光了吗?” 穆乘风冷眼旁观,见这一对兄弟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一时忍俊不住,“嗤”地轻笑出声。 那边三人听到笑声,不约而同回过头来,宋莲翘顿觉心弦暗震,许家兄弟却泛起怒容。 坤剑许羡厉声喝道:“乡下人,你笑什么!”一按桌子,便想站起身来。 宋莲翘粉脸一沉,不悦道:“二表哥,坐下来!人家笑人家的,你发什么威风!” 许羡竟不敢违拗,悻悻然得又坐下,低哼道:“不知礼数的乡下土胚,你要再敢笑一声,二爷就佩服你有种。”敢情因为穆乘风并未易容,也没有携带木剑,他们已经认不出这位“乡下土胚”,就是西淀湖畔的解厄恩人了。 宋莲翘喝道:“二表哥,不能少说两句吗?你再这样无端惹事我可要走啦!”。许羡忙换了一脸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伙计们,快拿酒来。” 几个伙计正愁眉苦人,挤在楼口交头接耳商议着,没奈何,推出两个胆量略大的,半哭半笑过来侍候,躬身问道:“姑娘,二位公子爷,要吃点什么?” 许煊粗声道、:“废话,咱们要吃的,你这儿都有吗?咱们要吃炒蚊子心,炸蚤子胆,你能做得出来吗?” 伙计情知遇见了不讲理的祖宗,只好陪笑道:“是,小的不会说话,爷们多原谅。” 许煊挥手道:“别惹厌了,择好吃的快送上来,先开一坛花雕,不许渗水,快去!” 伙计连声答应,刚要走,又被许羡拦住道:“慢着,菜里不许放葱蒜,这位姑娘不爱吃辛辣,你要记住。” 许煊笑道:“小兄倒忘了,该替表妹点几样爱吃的菜才是。” 许煊道:“请表妹自己点吧,表妹,表妹……” 咦!怪了,一连叫了好几声,宋莲翘竟未回应,只顾怔怔地望着窗那张桌子发呆,美目如被雾翳散放着谜样的光芒。 许家兄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两张脸顿时煞白,原来那引得表妹入神的,并非食桌,而是桌边坐着的“乡下土胚”。 这时,穆乘风正怡然自酌自饮,时而侧脸凝视窗外,时而蹙眉沉吟,全未注意这边有六道目光,齐集在自己身上。 许家兄弟这回可是真火了,无奈这份火气只能闷在心里,找不到地方发泄,想向穆乘风寻衅吧?一时尚无机会,想对表妹表示不满吧?委实又没有这个胆量。 想来想去,只有把气出在伙计头上。 许羡怒目一瞪那伙计,暴喝道:“谁叫你站在这儿发呆,还不快滚去拿酒!” 一声叱喝,却把宋莲翘从痴迷中惊醒,手抚酥胸,不住轻折道:“二表哥,你疯啦?什么事大呼大叫的,把我吓了一大跳” 许羡急忙笑道:“没有什么,小兄正吩咐伙计去准备酒菜。” 宋莲翘道:“点的是些什么菜?可别忘了,我是不吃葱蒜辛辣的。” 许煊抢着答道:“表妹放心,小兄已经特别叮嘱过了,表妹想吃点什么?尽请吩咐,小兄立刻叫他们去办。” 宋莲翘点点头,回眸望望那名伙计,却指着穆乘风桌上问道:“那位公子吃的菜,都叫什么名字?’,伙计扬目一望,恭身答道:“是一盘韭菜牛肉,一盘大蒜辣子鸡,一盘葱爆腰花……” 宋莲翘道:“好!也照样替我做这几盘菜送来。” 伙计迟疑了一下,陪笑道:“回姑娘,这几样菜都不离葱蒜辛辣。” 伙计呐呐道:“可是姑娘不是不喜葱蒜辛辣么?” 宋莲翘一哦,嫣然笑道:“我想试试看,人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想必那些东西并不难吃,是不是呀?”伙计连声道:“是!是!是!”偷眼望望许家兄弟,哈腰退去。 许煊气在心里,脸上还勉强挂着苦笑,许羡却面色铁青,满口牙齿咬得格格作声。 不一会,酒菜上桌,宋莲翘果然挟了一块“大蒜辣子鸡’,送进口中,才一品尝,连忙又吐了出来,嘘嘘吸气不止,叫道:“唉!好辣!好辣!” 许羡大感快意,冷冷笑道:“小兄刚才就想劝表妹,这种菜,中看不中吃,只有没吃过鸡鸭的穷小子才会叫这种菜……” 话犹未毕,宋莲翘已勃然变色,黛眉双挑,娇叱道:“你说些什么?” 许羡忙道:“小兄是说这盘菜……,’ 宋莲翘重重哼了一声,叱道:“你分明幸灾乐祸,骂我不会要,骂我是没吃过鸡鸭的穷小子,好!你骂吧!从今以后咱们谁也别再理谁,原是你们千求万请要跟我同行,现在却敢这么欺侮我!”说着说着,眼泪已盈眶欲坠。 许煊慌了手脚,急道:“表妹,你可不能一竹杆打了一池塘鸭子,小兄连屁也没敢放,你可千万别连我也怪上了!” 许羡也后悔不迭,连连作揖赔礼,道:“都怪我这张嘴不好,不会说话,偏又爱胡说八道,表妹别生气,小兄重打它—顿,看它下次还敢不敢信口开河!” 他可是说到做到,左右开弓,竟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宋莲翘犹不肯罢休,赌气要走,道:“我非去告诉姨父不叮!” 许家兄弟急得绕桌子劝阻,苦苦哀求,只差没有当场跪下来……” 正乱着,楼口一声轻咳,又上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古铜色长衫,相貌威猛的虬髯老者,后面跟着一个黑衣老人,左袖上端用针别着一小块麻布,身带丧记,面含忧色。 伙计们一见那黑衣老人,全都躬下身去,招呼道:“洪老,你好!” 诮家兄弟扭头望见那虬髯老者,脸色顿变。 宋莲翘却欣然发出一声轻呼,叫道:“孙叔来了,有你们好看的啦!” 那虬髯老者似乎颇感意外,惊喜地道:“啊!原来你们也在这儿。” 许家兄弟赶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叫了声:“孙二叔。” 姓孙的虬髯老者回手一指,道:“见过洪老前辈。” 许家兄弟一齐躬身见礼,那姓洪的黑衣老人连称“不敢”。 虬髯老者含笑引介道:“他们哥儿俩,就是敝盟兄膝下两位少庄主。” 第40章 贵宾 洪姓老人恍然一哦,拱手道:“原来是乾坤双剑两位少侠,失敬得很。” 虬髯老者又对许家兄弟道:“这位洪老前辈,人称‘七步追魂手’,也就是目下蛇拳门的新任掌门人,说起来,这座酒楼正是蛇拳门产业,你们哥儿俩没在这儿闹事吧?” 许煊恭谨地道:“二叔说笑话了,咱们兄弟自上次得二叔教诲以后,早就革心向善,没有再惹过事……” 宋莲翘哼道:“孙叔,别听他的,他们刚才还欺侮我哩!” 虬髯老者笑容立敛,沉声说道:“当真?” 许家兄弟敢情很怕这位“孙二叔”,两张脸乍红乍白,急急申辩道:“二叔圣明,小侄们哪儿敢……” 宋莲翘小嘴一撇,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刚才是谁骂我小子?是谁骂我没吃过鸡鸭?” 许羡急急说道:“表妹知道,那不是骂你……” “骂谁也不行!”虬髯老者怒目一瞪,眼中威棱暴射,喝道:“二叔我眼看你们长大,还会不知道你们兄弟的毛病,平素仗着抱阳山庄威名,在外面狐假虎威,什么事干不出来?动辄伤人,骄横逞强,父母兢兢业业闯得的名声,早晚要被你们毁了才算完。” 许家兄弟满脸愧怍,并肩垂手,肃然不敢作声。 虬髯老者顿了顿,又道:“当然,对琴姑娘,谅你们再有十个胆,也不敢骂她,但以你们的家世出身和教养,对任何人也不该口出恶言,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这种纨绔子弟的劣性再不改,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的。” 许煊俯首答道:“是的,小侄们牢记二叔的教诲。” 虬髯老者面色稍霁,回顾宋莲翘道:“琴姑娘别生气了,看在孙叔份上,暂饶他们一次,以后若敢再犯,孙叔会剥他们的皮!” 宋莲翘刁蛮地笑道:“剥皮倒不必,最好能用针线,把他们两张臭嘴缝起来,省得再骂人。” 虬髯老者哈哈大笑道:“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旁边的七步追魂手洪涛含笑问道:“孙兄,敢问这位姑娘莫非就是一剑堡主易大侠的令嫒?” 虬髯老者一击掌,笑道:“瞧我该多糊涂,意忘了替你们引介。”于是,便将宋莲翘家世,大略向洪涛介绍了一遍。 彼此叙罢礼,七步追魂手洪涛忙命重整酒席,邀请众人入座同饮,以尽地主之谊。乾坤双剑面面相觑,又望望虬髯老者,竟不敢应承。 虬髯老者沉声道:“现在装什么老实,还不谢过洪老前辈,向琴姑娘赔个罪,坐下吧!” 许家兄弟如逢大赦,连忙向洪涛称谢,又向宋莲翘赔罪。 谁知宋莲翘却不领情,娇躯一扭,道:“不敢当,你们既然不是骂我,何必给我赔什么礼!” 虬髯老者一怔,笑问道:“琴姑娘,告诉孙叔,他们究竟骂的产谁,孙叔定叫他们当众道歉。” 宋莲翘道:“只怕他们不会肯!” 虬髯老者精目猛张,哼道:“他们吃了熊心豹胆,敢吗?” 宋莲翘风目偷转,樱唇儿向穆乘风那边一噘,道:“喏!” 虬髯老者循声回顾,这才发觉楼上还有一位倚窗独酌的美少年,不禁轻哦一声,心里顿时明白了八分。 当下脸色一沉,向许家兄弟挥了挥手,道:“跟我来。” 领先移步过去,抱拳一拱,含笑道:“这位老弟台” 穆乘风早巳听见一切经过,倒觉宋莲翘做得太过分了些,连忙腼腆地起身还礼道:“老前辈有何指教呢?” 虬髯老者目光凝注,笑道:“老朽孙天民,现为冀西抱阳山庄总管,敢问老弟台贵姓大名?” 穆乘风欠身道:“不敢,在下穆乘风,落拓江湖一介寒儒。” 孙天民笑道:“老弟太谦了,适才孙某这两个盟侄出言无状,多有冒犯之处,孙某特嘱他们前来面致歉意。” 声落,回头瞪了许家兄弟一眼,低喝道:“你们哑了吗?” 许家兄弟满面羞惭,双双抱拳施礼。 穆乘风没等他们开口,两手一分,握住二人手腕,抢先笑道:“一句玩笑话,那位姑娘当真了,二位快别这样,反令在下无地自容。” 孙天民双目异光连闪,暗暗颔首,接口道:“康老弟海量包涵,一言释嫌,今后彼此就是好朋友了,倘承不弃,何不移筷同桌一叙!” 穆乘风忙道:“多谢盛情,在下酒菜已足,正欲返回后院客房休息,诸位,请便吧!” 七步迫魂手洪涛欣然道:“原来穆老弟就住在敝栈?那更不能走。同为洪某人贵宾,应该共桌畅饮几杯。” 宋莲翘连忙拉开自己身边座椅,笑道:“坐就坐嘛,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 穆乘风面红过耳,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被七步追魂手洪涛半拉半请,坚邀了过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孙天民迳自在宋莲翘身边那张椅上坐了下来,却让穆乘风坐在自己下首,顺序下去是主人洪涛,再过去则是乾坤双剑许家兄弟。 这样坐法,穆乘风位在孙洪二人之间,与宋莲翘隔了一个座位,是孙洪二人优札穆乘风,尊为上宾。 哪知却惹得宋莲翘满肚子不高兴,口虽未说,一双黛眉已锁得紧紧的了。 酒甫三巡,菜上四味,宋莲翘忽然站起身来,问道:“洪老前辈,您那边一盘菜,是不是板栗烧红鸭子呀!” 洪涛应道:“正是,宋姑娘你……” 宋莲翘端起自己一份怀筷,笑道:“我最爱吃板栗烧红鸭子,洪老前辈,咱们换个座位吧!”口里话没完,人已绕到洪涛身后,笑嘻嘻等着他“让位”。 洪涛一面连声应好,一面换到孙天民左侧,还笑道:“这样最好,他们年轻人跟年轻人谈得来,咱们老哥儿俩喝酒也方便。” 宋莲翘老实不客气挨着穆乘风坐下,轻舒皓腕,掏了一匙红烧板粟,却递给穆乘风,甜甜的笑道:“穆公子,你尝尝看,挺好吃的哩!” 孙天民看在眼里,浓眉暗皱,哑然无语…… 乾坤双剑兄弟却泛起怒容…… 第41章 妙计 七步追魂手洪涛全没注意到这些,满斟一杯酒,道:“此次敝门掌门师兄不幸罹难,承蒙孙兄侠驾亲莅,仗义拔刀,云天高谊,敝门字殁均感厚情,洪某不善言辞,敬请满饮此杯,聊表寸心。” 孙天民仰面饮干,长吁道:“洪兄,你我多年知交,何须再说客套,危难相济,是咱们武林中人的本份,伺况自从武当清虚道长负伤开始,紧接着,三大门派又血溅太原府,如今关洛再掀起血腥,同道人人自危,那沈破浪似乎不仅与四门五泊为仇,竟是要杀尽正道武林人物了。” 洪涛感慨地道:“说来惭愧,关洛一带同道,竟在数日之间,被那沈破浪杀破了胆,许多人都走避他处,甚至百姓全不敢佩带兵刃刀剑,倒好像一沾兵刃,就会被沈破浪屠杀似的,孙兄你看,只因宋姑娘和两位少庄主这带着兵刃,这座酒楼,竟没有人敢来喝酒了。” 孙天民拈须冷笑,道:“沈破浪不愧剑魔之名,退隐二十年,凶威依旧,并未稍减,不过这一次恐怕是他最后肆虐逞凶了,一二日内,敝盟兄和流云堡主宋大侠,都将先后赶到,咱们倒要试试,看他能不能杀尽天下人。” 许家兄弟同感一惊:不约而同地追问道:“二叔,您说爹爹他老人家也要到洛阳来?” 孙天民道:“一点也不错,所以二叔劝你们最好收敛些,别让你爹一见面就捶你们。” 坤剑许煊迟疑了一下,道:“二叔,有件事,不知爹和二叔可曾想到?” 孙天民拂然道:“什么事?有话就爽快说出来,不须这样吞吞吐吐的。” 许煊端正应诺,说道:“上次大哥在西淀湖负伤,咱们曾经遇见过一个身怀逆沧澜的中年汉子,事后陈明爹爹和二叔,大家忖度那人年纪像貌,都说他决不是沈破浪,况且四门五派联袂问罪九峰山,那剑魔沈破浪分明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仰毒自尽了,如今怎会又在江湖出现呢?所以,咱们和莲翘妹都怀疑,或许这些血案,并非沈破浪本人所为,而是有人假冒他的名字。” 孙天民眼中异光一闪,沉吟道:“这倒并非全无可能,但逆沧澜天下共只十柄,若说冒名行事,毕竟不易,除非那人是沈破浪的嫡传弟子,替师寻仇!” 话声微顿,看着洪涛又道:“听说四门五派在缥缈峰之巅上,曾经放过沈破浪一名徒弟,洪兄知道这回事吗?” 洪涛道:“缥缈峰之会,敝门中只有掌门师兄参与,小弟并未目睹,不过,据掌门师兄返洛时提起,确有纵放沈破浪弟子离山这回事,但那名弟子年仅二十左右,还没到中年。” 孙天民又问许煊道:“你们见过那人的武功了吗?以他的功力,能否伤得这许多武林高人?” 许煊道:“当时匆匆照面,那人武功深浅甚难论断,只知道他用的是一柄木剑,从身法剑式看,武功颇为不弱。” 孙天民凝思片刻,正色道:“假如这许多血案,果真是一个二十岁的小辈干的,这倒比沈破浪复出更叫人担心,气候未成尚且如此猖狂,假以时日,那还了得,这祸根非早除不可。” 洪涛道:“若得孙兄和卧龙山庄以及流云堡出面,无论那人是谁,都不足畏,怕只怕被他得到消息,远走高飞,再找他就难了。” 孙天民颔首道:“洪兄顾虑极是,咱们须得想个主意,要能赶在敝盟兄和一剑堡主抵达前,叫那家伙现身出来才好。” 乾剑许煊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这时急忙接道:“这太容易了……” 孙天民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不用先说大话,有主意尽可讲出来。” 许煊眉飞色舞道:“刚才洪老前辈不是说过吗?那魔头近日连伤多人,关洛一带武林同道已吓破了胆,不敢再佩兵刃,依小侄愚见,咱们就偏偏携刀佩剑,专向人多的地方走动,那魔头迟早会跟咱们照面……” 他正说得口沫横飞,洋洋得意,却被孙天民一声冷嗤打断话头,道:“说了半天,全是废话,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叫他现身,咱们何不坐在家里等候,迟早他总会找上门来的。” 许煊脸涨得通红,呐呐道:“好……那咱们就多派些人各处去找他……” 孙天民道:“得啦,我的大少爷,这种草包主意,说了等于没说,你替我省点力气,坐着喝你的酒吧!” 许煊好生羞惭,偷眼去瞧表妹,还好,宋莲翘如醉如痴,全神贯注在穆乘风身上,并未看见自己的窘态。 洪涛见许煊受窘,含笑掩遮道:“大世兄的妙计,不能说不好,就怕旷日持久,无法早些逼那魔头现身,不过,经大世兄这一提示,洪某倒想到一条拙策,不知能否奏效?” 孙天民道:“愿聆高教。” 洪涛笑道:“不敢,我这是个笨办法,由敝门以报复掌门师兄血仇为名,放出风声,约明时地,邀那沈破浪作殊死一战,那恶贼天性狂傲,受激之下,必然现身。” 孙天民沉吟道:“此计虽佳,终非万全,就算他受激现身,我明彼暗,恐将使贵门弟子遭受巨大伤亡,何况他未必真会受激中计。” 穆乘风静坐一隅,表面仅跟宋莲翘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实则无时不在倾听孙洪等人议论,他虽然抱着不同目的,但冀图一会“剑魔”的心愿,却跟孙洪等人并五分别,是以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忍不住岔口说道:“在下也有一个笨办法。” 孙天民和洪涛都诧然一怔,尚未回答,宋莲翘已抢着问道:“你有什么妙计,快说来听听。” 穆乘风微笑道:“各位之意是要诱使那假冒剑魔的凶徒现身,却又担心他不肯上当,因此,在下想到一个‘以虚乱假’的方法。” 孙天民道:“何谓‘以虚乱假’?愿闻其祥。” 穆乘风道:“咱们索性对外扬言,就说业已和‘剑魔’约定,将在某时某地,了断血仇,然后另由一人,假扮成那凶徒的模样赴会,那凶徒如果真是剑魔本人,听说有人冒用自己名字,自然要赶来查看,如果他也是假冒剑魔之名,发现又多了一个冒名的同道,一定会忍不住要来看个究竟,只要他一来,事情就成了。” 第42章 恶作剧 孙天民眼中异采连闪,脱口赞道:“好计!好计!” 洪涛也难掩兴奋之情,笑道:“太妙了!只要风声传到那恶贼耳中,不怕他不上当。” 宋莲翘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道:“真看不出,你模样挺老实,居然还有一肚子鬼主意,来啊,诸葛亮,敬你一杯酒,干!” 这边两个干了一杯酒,那边两位眼睛里差点冒出火来,倒,是另外两个老头儿乐了,哈哈大笑,也举杯一饮而干。 乾剑许煊不住拿眼珠子扫他兄弟,那意思,是自愧口齿笨拙,要老二出头,找个碴儿出口胸中的闷气。 坤剑许煊何尝不是一样心情,无奈碍于孙天民在座,没敢造次,心念一转,便堆笑说道:“穆兄妙计,令人佩服,但是由谁来假抢剑魔沈破浪。却是一桩难题?” 穆乘风道:“不难,主意是在下出的,就由在下来扮吧! 许煊心中暗喜,又道:“可惜穆兄没有见过沈破浪,恐怕扮不像。” 穆乘风道:“这也容易,咱们只要准备一柄木剑,再用面巾掩去脸部,黑暗中难以分辨,掩饰过去就行了。” 孙天民笑道:“何须蒙面掩饰,二十年前,孙某曾见过沈破浪本人,由我指点康老弟改扮,包准跟他一般无二,难分真假。” 洪涛也道:“敝门弟子中,也有见过沈破浪面貌的,这倒不是困难。” 孙天民举杯道:“妙计既得,事不宜迟,咱们就将日期订在明夜,有一天时间预作准备,大约已够了。等一会饭毕,穆老弟就请移驾往城西柳宅同住,以便商议细节。” 穆乘风忙道:“在下以为,迁居之事大可不必,那样反露破绽,不如仍住客栈方便。” 宋莲翘接口道:“孙叔,我也住在客栈里,明天夜里,我可以帮他化装。” 许煊急忙抢着道:“我和大哥也同住客栈,咱们跟二叔要装作不认识,届时才好出其不意,一击成功。” 孙天民颔首道:“这样也好,反正这儿同是敝门产业,照应联系都很方便。” 孙天民没有反对,只叮嘱道:“你们住在店里,言行要多谨慎,兵刃最后收起来,不许招摇惹事。” 许家兄弟口里应诺,心里却在盘算着对付穆乘风的办法。 这一席酒,吃到起更方散,七步追魂手洪涛亲自安排地众人住处,才和孙天民相偕离去。 穆乘风回去后院卧室,和衣躺在床上,回想席间经过,不禁感到十分可笑,自己居然跟外人合谋算计“师父”。这,岂非大逆不道么? 但他并不觉得后悔,他当然希望“师父”是真的,可是,以迹来种种演变,如果理智加以分析,这些行径,却跟师父的性格很不相符,师父秉性孤傲,自视极高,即使为了复仇泄忿,也决不可能滥杀无辜,何况,法元一代高僧,更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为什么在垂希临终之际,仍然坚称师父已逝呢? “希望”与“现实”,有时就像一根长绳的两端,虽然可以将它们并拢在一起,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极端,为明了真象,所以他想到由自己假扮“师父”,作这次“大逆不道”的考验。 思潮起伏中,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后院月洞门传过来。 穆乘风单掌虚扬,扇灭一灯火,人却斜倚榻上未动,暗中凝神倾听院内动静。 灯火熄灭,那脚步声也同时停止了,片刻之后,突见一团黑忽忽的东西破窗而入,直射榻上。 穆乘风吃了一惊,慌忙挺身跃起,一抄手,将那东西接住,不料入手既冷又滑,而且不停蠕动,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活青蛙。 穆乘风掷去青蛙,推窗飞落院中,沉声喝道:“是什么人深夜搞恶作剧?” 月洞门后“嗤”地一声轻笑,答道:“是我,怎么样?” 话落,缓步转出一身红衣的宋莲翘,娇靥微仰,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穆乘风吁了一口气,苦笑道:“原来是宋姑娘,夜色已深,姑娘怎的犹未归寝,却如此的戏弄在下。” 宋莲翘嫣然道:“我睡不着,想找人谈谈,谁叫你听见脚步声,就熄灯装睡呢,这院子里青蛙多得很,你再不肯出来,我会一只一只都支进你房里去,看你怎么办。” 穆乘风道:“其实,在下并不知道你来了,刚熄灯准备入睡就……” 宋莲翘哼道:“鬼才信呢,我老远见你房里一直亮着灯,才进园门,灯就灭了,哪有这么巧。” 穆乘风耸耸肩,道:“姑娘不信就罢,时已不早,在下委实正要入睡,姑娘也请回房休息吧!”说着,便想拱手告退。 宋莲翘急道:“喂!慢些,我还有话要问你。” 穆乘风道:“有话不能明天再谈么?” 宋莲翘道:“如果等到明天,现在我就不来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心里闷不得事,假如不把事情弄明白,会整夜睡不着觉。”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好吧!既然如此,姑娘有话就请问吧!” 宋莲翘明眸轻转,道:“你要我就这么站着说话?”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在下房中脏乱,不便接待姑娘……” 宋莲翘颊上微酣,轻嗔道:“我又不是说要到你房里去,花园里随处都有石椅石凳,咱叫该坐下来才好说话呀!” 穆乘风一声“哦”,笑道:“在下愚蠢,竟没想到这个,宋姑娘,请!” 两人走进荷池边一座凉亭,各自坐下,宋莲翘美目深注,怔怔凝视着穆乘风,过了许久仍未开口。 穆乘风倒被她看得大感不安起来,含笑问道:“宋姑娘,你不是有话要问在下么?怎么……” 宋莲翘忽然摇头叹道:“我看你这人很怪!” 穆乘风一怔,道:“姑娘觉得在下哪里怪?” 宋莲翘道:“我也说不出哪一点怪,反正你就是个怪人,好像跟所有的人都不同。譬如说吧,像现在咱们坐在这亭子里,清清静静的聊天闲谈,本来是件爽心乐事,可是,你却一脸不耐烦,倒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第43章 拉钩 穆乘风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没有不耐烦呀!” 宋莲翘道:“你别想瞒我,一个人心有所思,必然形之于色,我看得出来,你好像很讨厌我,是不是?” 穆乘风忙道:“在下决无此意……” 宋莲翘道:“那么,你就是有什么秘密,不愿让我知道?” 穆乘风哑然失笑道:“这更是姑娘多心,咱们相识才仅半日,彼此所知原本就不深,只能说了解不够,并不能说有什么秘密。” 宋莲翘摇头道:“可是我的感觉却不一样,我总觉得,咱们并不是今天才认识,好像从前曾在什么地方遇见了过。” 穆乘风暗吃一惊,讶道:“没有啊,在下怎么记不起来呢?” 宋莲翘微笑道:“或许是我记错了,不过也真奇怪,自从日间在酒楼上看见你,我就觉得似很面熟,尤其你的眼神和说话的声音分明在什么地方见过。” 穆乘风也展颜一笑,掩饰道:“但愿曾有幸早识姑娘。” 宋莲翘注目道:“你这是真心话?” 穆乘风笑道:“在下不是善于虚伪奉承的人。” 宋莲翘欣然伸出纤手,翘起小指头,道:“来!咱们拉个勾。” 穆乘风诧道:“拉钩干什么?” 宋莲翘娇笑道:“拉勾就表示咱们永远是好朋友,无论什么,都得推心置腹,互不隐瞒,而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穆乘风微一沉吟,笑问道:“姑娘出身名门,千金之躯,我却是,哎,怕配不上……” 宋莲翘把头连摇,叫道:“不听!不听!和尚念经,你少说废话,肯不肯?痛快点说!” 穆乘风一笑,伸出了右手,两人小指互钩,拇指相碰,手一紧,休看近似儿戏,满腔赤心挚情,已尽在不言中。 好一会,宋莲翘才依依不舍地松手,嫣然笑道:“现在咱们是好朋友了,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叫我宋姑娘,我也不叫你穆公子,以后,我称呼你为穆大哥,好么?” 穆乘风道:“好是好,可是,我应该改口称呼你什么呢?” 宋莲翘道:“你就叫我:‘阿翘’吧!我爹和我娘都是这样叫我的。” 穆乘风点头道:“好!阿翘,时候不早,你该回房去休息了。” 宋莲翘嗔道:“刚叫你大哥,你就摆架子,想管我?” 穆乘风笑道:“不是我充大哥架子,委实时候不早了……” 宋莲翘道:“好啦!就算我给你做大哥的一次面子吧,我再问一件事,问完立刻就走,如何?” 穆乘风道:“你想问什么?” 宋莲翘含笑道:“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 穆乘风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心弦猛震,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宋莲翘望着他,似有些困惑,又似期待,问道:“穆大哥,为什么不说话呢?” 穆乘风迅速定了定神,轻喟道:“关于这个问题,阿翘,我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才好……” 宋莲翘道:“啊!我明白了,有很多武林异人,隐居深山大泽,不愿世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也不许弟子擅提师门来历?”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 宋莲翘又道:“那么,是为了师门仇家太多,担心引起意外事故?” 穆乘风又摇头道:“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宋莲翘茫然问道:“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穆乘风叹息道:“因为家师已经去世了。” 宋莲翘道:“既然已经去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穆乘风道:“家师去世,乃是含冤而死,如今,我正在追查冤情,欲为师门洗雪,假如泄露师承来历,就不易成功了。” 宋莲翘激动地道:“穆大哥,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一定不会再告诉别人,而且,我可以帮助你去查,协助你达成为师雪冤的心愿。” 穆乘风苦笑道:“谢谢你,但我现在还不急需要帮助,等到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宋莲翘道:“现在,先告诉我不行么?” 穆乘风柔声道:“阿翘,不要逼我,假如能说,我早就说了,我是一个孤儿,由师父抚养成人,师徒情如父子,为了师门沉冤,我的肩负已经够重,但愿你能体谅。” 宋莲翘眸中泪光一闪,急忙举手掩住穆乘风的嘴,含情脉脉地说道:“不用再说下去了,只要你记住咱们已经是好朋友,有一天,你认为可以把隐情告诉人的时候,别忘了第一个要先告诉我!” 穆乘风颔首道:“我会记住的。” 宋莲翘嫣然一笑,站起身来,姗姗步出凉亭,道:“不耽误你睡觉啦,我走了,明儿见吧!” 穆乘风抢行几步,说道:“我送你回房去。” 宋莲翘含笑点头,皓腕轻舒,挽着穆乘风臂弯,向上房走去。 她心地纯真,举止毫不矫作,偎在穆乘风身边,宛如小鸟依人,是那么温顺、安详、亲切而自然,令人醺然如沐春风,却绝无任何冒渎邪念。 回到上房门口,宋莲翘又拉着穆乘风的双手,仰着脸叮嘱道:“记住啊!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帮助,我总是会无条件帮你的。” 穆乘风笑着答应了,挥手告别,独自踏着月色返回后院,刚进花园月洞门,目光所及,不由一惊…… 他分明记得房中灯火已经熄灭了,窗子是开着的,这时却发现自己卧房中正亮着灯光,而且,窗榻也掩闭了,灯光摇曳下,更有人影晃动,好像正搜寻什么东西。 穆乘风情知有异,剑眉双挑,暗吸一口真气,蹑足欺近,侧耳倾听房中动静。 房内有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正在翻枕掀被搜索,另一个在哑声催促,道:“老二,快一些,那小子就快回来了。” 老二却冷冷答道:“放心,不会这么快,那土胚子几时见过漂亮妞儿,会舍得这么快就回来么?” 哑声音也恨恨道:“特么的,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我看那小子,是活得嫌腻了。” 老二道:“谁说不是,老子刚才看见那恶心模样,真他娘的,恨不得剁他一百剑。” 哑声音道:“可也怪,那小子明明是练家子,怎么房里没有兵刃呢?” 老二哼道:“或许他用的奇门兵刃,随身带着,没留在房里……” 微顿,忽又一声轻呼,道:“喏,包裹在这儿了,大哥把灯移近些咦!这是特么的什么带子,竟像是纯金铸的,敢情小于还是个土财主……” 穆乘风听到这里,冷冷一哂,单掌虚扬,“砰”地一声,震开了房门。 门开处,乾坤双剑许家兄弟顿感惊惶失措,原来许煊正撑着灯、许羡手里兀自握着“定穴护元带”,包裹里衣物金银,全摊在床榻上。 第44章 袁氏双姝 哥儿俩看清门口站着穆乘风,心里一虚,张口结舌,脸上双双变色。 穆乘风缓步而入,冷冷问道:“你们俩个深夜光临,有何见教?” 乾坤双剑面面相觑,答不上话来,许羡人较机灵善变,口齿也比乃兄伶俐,怔了片刻,连忙含笑道:“咱们有点小事,特来跟穆兄商议,不料穆兄外出未遇,所以……所以……” 穆乘风道:“所以二位就搜索在下的私物和包裹,这么说,二位是疑心在下躲在包裹中了?” 许羡脸上了阵白一阵红,呐呐道:“穆兄休要误会,咱们……咱们的确不知道这包裹就是穆兄的……好在咱们兄弟人还投有走,穆兄不妨当面检视,假如财物有了短少,咱们兄弟愿意负责赔偿……” 穆乘风冷然一笑,道:“二位既然没有走,财物自是不会短少了。” 这话已说得十分露骨,等于“捉贼拿赃”,自然没有损失,换句话说,假如没有当场捉住,财物必然会有短少。 可笑乾坤双剑出身富豪之家,竟被人当面指责涉有“小偷”的嫌疑,居然逆来顺受,不敢反驳,正应了一句俗话: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 许家兄弟胀红了两张脸,恨不得寻个地洞,钻了进去,赧然报拳一揖,说道:“天幸穆兄财物未缺,咱们兄弟这就失札告退……” 穆乘风笑道:“怎么?二位不是说,有事跟在下商议么?” 许羡陪笑道:“不!没有什么大事,明天再谈也不要紧!” 许煊道:“时间不早了,穆兄还是请安歇吧,有话咱们明天见面再谈!” 穆乘风却摇摇头,道:“在下不惯打哑谜,二位如果真有事,索性现在谈妥,不必等到明天。” 乾坤双剑本来只是借口,并没有特别事情,被他一逼,不能不托词掩饰,许羡心念转动,笑道:“并非什么大事,咱们兄弟想到明夜诱敌之时,穆兄尚无合手兵刃,所以物来请教,是准备一柄木剑呢?或是另需佩带防身兵刃?” 穆乘风一声“哦”,道:“难得你们俩个如此关切,依在下之见,有一柄木剑:已经足可防身了。” 许煊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替穆兄特制一本木剑,以备应用。” 穆乘风道:“在下先谢了,你们俩个还有没有其他指教?” 许家兄弟连称“不敢”,急急告退,狼狈而去。 两人转过月洞门,才算松了一大口气,许煊埋怨道:“都是你慢吞吞不着急,现在好了吧,被那小于倒打一钉钯,不单落了贼名,明天还得替他准备木剑,这该有多冤!” 许羡反唇相讥道:“咱们说好是由我搜查,你负责把风,谁叫你不当心,被那小子闯进房门都不知道?” 许煊怒道:“你还怪我?若非你强要进他房里去搜查,会有这种窝囊事?现在你搜出什么了?查出什么了?” 许羡哼道:“怎么没有?那条纯金带子,便是可疑之物!”… 许煊道:“可疑个屁。人家有钱,便用黄金铸只尿壶,你管得着么。” 哥儿俩互相抱怨而去,穆乘风却听得暗笑不已。 次日清晨,穆乘风尚在拥被高卧,被了阵擂鼓似的打门声惊醒,只听宋莲翘清脆嗓音在高叫道:“懒虫,还不起来呀?” 穆乘风对这位娇纵任性的大姑娘,委实毫无办法,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匆匆穿爽,打开房门,含笑道:“宋姑娘,这么早” 宋莲翘脸一扬,问道:“你叫我什么?” 穆乘风一怔,忙道:“啊,是我忘了,阿翘,这么早就叫醒人,有事么?” 宋莲翘抿抿嘴,一脚跨了进来,笑道:“还说早呢,看看太阳都照到床上了,孙叔他们来了老半天,大伙儿等得不耐烦,我才进来催的。” 穆乘风急道:“这真是失礼得很,孙老前辈现在何处?咱们立刻就去吧。” 宋莲翘道:“也不必急在这一会工夫,你先盥洗清爽,换一件干净些的衣服,我要领你去见一个人的。” 穆乘风道:“谁?” 宋莲翘神秘地笑笑,道:“先别问,反正等会儿就知道了。” 穆乘风不知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见她喜形于色,便不再追问,依言盥洗更衣,相偕离了后院。 穿过月洞门,穆乘风循花径,拟走向前院大厅,却被宋莲翘纤手一拦,拖向左转,笑着道:“错了,该走这边!” 左边小径,乃是通往宋莲翘居住的后进上房的,穆乘风不禁诧道:“咱们不是去见孙老前辈么?” 宋莲翘仰面道:“谁说不了?” 穆乘风道:“孙老前辈现在上房?” 宋莲翘摇头道:“不在。” 穆乘风愕然道:“那么?” 宋莲翘突然“卟嗤”一声笑了出来,掩口道:“告诉你吧,孙叔他们来是来过,现在又有事出去了,要午间才能回来,懂吗?” 穆乘风摇头道:“可是你催我起身换衣,说要领我去见一个人?” 宋莲翘笑道:“真傻,我现在不就是领你去见她么?” 穆乘风一怔,恍然道:“原来你要我去见的人,是一位女的?” 宋莲翘眨了眨眼睛,道:“不单是女的,而且是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大美人,怎样?有兴趣去一趟?” 穆乘风被她逼视,俊脸一红,迟疑道:“阿翘,别开玩笑……” 宋莲翘娇笑道:“好,不逗你了。说正经儿的,是我两位最要好的姐姐想见你,她们今天一大早,才随我姑父抵达洛阳,听我提起你,便一直逼我去请驾。” 穆乘风微震道:“令姑父不就是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许大侠么?” 宋莲翘点头道:“不错!大表哥和二表哥就是姑姑生的。” 穆乘风又问:“现在咱们去见的两位姑娘,又是什么人呢?” 宋莲翘道:“他们姓袁,是孪生姐妹,人称‘袁氏双姝’。” 穆乘风道:“莫非是河间府夺命双环一家人?” 宋莲翘又点点头道:“她们是双环中二侠袁世恺的女儿。” 穆乘风轻“哦”一声,不期想到西淀空宅中,自己曾砍断袁从焕一只左手的事,心里一阵犹豫,默默没有开口。 宋莲翘没有留意这些,一面拉着穆乘风向上房走,一面低声叮嘱道:“等一会儿见了面,你可得格外当心,大姐袁素问人最文静,倒没有什么,那二姐袁倾城却惯会拿人取笑,一张嘴巴厉害得很,你千万别招惹她。” 第45章 气氛不对劲 穆乘风唯唯诺诺,身不由己来到上房,尚未踏进小厅门槛,就听里面娇笑道:“好呀!人没见面,先嚼舌根,翘丫头,你倒说说明白,谁的嘴巴厉害?” 随着笑语,一位双十年华的黄衣少女已拦在门前。 那少女好大一对眼睛,鹅蛋脸儿,双眉如画,衬着满头乌亮云发,一张宜嗔宜喜的娇靥,两只手叉着小蛮腰,妩媚之中,带着几分刚健。 宋莲翘连忙松了穆乘风的手腕,赧然笑道:“来!穆大哥,我替你引见,这位就是袁家二姐……” 穆乘风刚抱拳施礼,没想到袁倾城手一摆,道:“慢些引见,先把话说清楚,是谁嘴巴厉害,不能招惹?” 宋莲翘笑道:“二姐,人家又不是说你!” 袁倾城抿着嘴道:“不是说我?那是说的谁?” 宋莲翘正无词以对,厅内又走出另一位黄衣少女,笑叱道:“二妹也真是,初次见面,就拦住人家不让进来,翘丫头不要紧,瞧人家穆少侠多尴尬,还不快闪开去。” 袁倾城不依,娇嗔道:“谁叫她背后骂人啦!” 那黄衣少女道:“人家已经说过,又不是骂的你。” 袁倾城道:“那她骂的是谁?” 黄衣少女笑道:“就算骂我吧,快让路。” 袁倾城扬扬黛眉,朝宋莲翘一撇嘴,也笑道:“看在穆少侠份上,暂且饶你一遭,等会儿咱们再算账。” 接着,侧身让路,又向穆乘风检衽一礼,道:“穆少侠别见怪,咱们跟翘丫头闹惯了,你多包涵!” 穆乘风连忙拱手道:“姑娘言重了。” 大家入厅重新坐下,穆乘风才看清袁氏双姝竟是生得一般模样,又都穿的一身黄衣,甚至说话的声音也十分近似,假如不是一个端庄娴静,一个爽朗活泼,实令人分别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由于袁氏双姝性格相异,穆乘风又想到自己的师父,前后才仅数月,师父的容貌依旧,性情却已大变,假如一母有胞的,孪生姐妹心性都不尽相同,一个遭受重大刺激的人,会不会遽然改变性格呢? 穆乘风人在厅中,思想早已飞驰千里。 袁素问端然正坐,静静的也没有开口,只有袁倾城和宋莲翘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又拌嘴笑闹,燕语莺声,喋喋不休。 那袁倾城洒脱豪爽,颇有男子气概,一双眼睛,尽在打量着穆乘风,忽然,娇笑问道:“有件事,我总是不明白,想请教穆少侠。” 穆乘风忙应道:“不敢当,姑娘请问。” 袁倾城眨着眼笑道:“我好奇怪,咱们翘丫头一向眼高于顶,视天下男人如粪土,怎的竟跟穆少侠一见如故,这究竟是什么原因,穆少侠能告诉咱们么?” 穆乘风不禁一怔,口中呐呐道:“这……这……” 袁倾城掩嘴轻笑,道:“我是想到就说,如有失礼之处,少侠休怪!” 宋莲翘见穆乘风受窘,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让我告诉你。” 袁倾城笑骂道:“人家现在是请教穆少侠,谁问你啦?亏你倒脸厚,不害臊!” 宋莲翘顿脚叫道:“大姐,你也不管管她,瞧她越说越不像话了!” 袁素问这才呵责妹妹道:“二妹,玩笑要适可而止,咱们跟穆少侠还是初见。” 袁倾城笑道:“初见有什么关系,人家昨天也才初见,可不就已经哥哥妹妹,叫得挺亲热了?” 宋莲翘娇靥飞红,叫道:“你要是瞧着眼红,也可以叫声大哥,谁也没拦着!” 这一来,窘得袁倾城脸上红彤彤,急忙笑啐道:“去你的,你二姐才不是那种人,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尽管放心吧。” 姐妹俩笑闹不停,尤其在女多男少的情况下,女娃儿的坦率和大胆,出口毫无顾忌,往往比男人们玩笑犹有过之。 穆乘风初履江湖,第一次跟女孩子交往,就碰上嘴不饶人的袁倾城,直臊得玉面发烫,心跳怦怦,低头,如坐针毡。 袁素问瞧着过意不去,含笑解释道:“咱们和小翘,还有怀玉山摘星山庄的凌家姐妹,都是异姓金兰之交,大家年龄相仿,见了面,总是疯疯癫癫的,少侠不要放在心上。” 正谈着,一阵步履声响,乾坤双剑并肩走了进来。 说也奇怪,那袁倾城正和宋莲翘笑闹得起劲,一见许家兄弟出现门外,顿时收敛了笑语,厅中立即沉静下来。 许煊犹未感觉,双手拱,道:“前厅酒筵已经齐备,家父请三位姑娘和穆兄前往一叙。” 话完,袁氏姐妹默然未应。 许煊眉峰微蹩,又道:“家父有命,请姑娘们……” 宋莲翘冷冷道:“好啦!知道了,先去告诉一声,说咱们随后就来。” 许煊这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忙笑道:“我爹的意思是,大伙儿都已经入座相候,所以,要咱们兄弟陪诸位现在就去……” 宋莲翘不悦道:“姑父有没有交待?如果咱们一定要等一会儿再去,那时怎么办?” 许煊尴尬地一笑道:“那……那……那……” 宋莲翘冷哼一声,道:“那什么?那是请咱们去吃饭,并不是咱们犯了法,要你们来押解去受审问罪的,大表哥,你说对不对?” 许煊连声道:“对!对!对,都怪小兄不会说话,好好一件事,却惹得表妹不高兴。” 许羡阴笑接道:“大约是咱们来的不凑巧,刚才还听见表妹在谈笑风生,偏偏一见到咱们两个,就变喜为怒了!” 宋莲翘不悦,道:“就算是,又怎么样?” 许羡笑道:“既然表妹嫌咱们打扰了高兴,咱们就遵命先行告退,总该好了吧!”说着恭恭敬敬的欠身一礼,退出厅外。 穆乘风连忙站起,拱手道:“姑娘们不妨从容些,在下随许兄先走一步。” 宋莲翘讶然道:“你不跟咱们一块儿么?” 穆乘风道:“卧龙山庄许大侠见召,想必有事垂询,我是晚辈,去迟了,岂不失礼。” 宋莲翘回头望望袁氏姐妹,袁素问颔首道:“别让许伯父久候,索性大伙儿一齐去吧。” 袁倾城却悄悄跟宋莲翘扮了个鬼脸,懒洋洋站起身子,轻轻吁道:“走吧!我也真有些饿了。” 宋莲翘也欣然随众离了后院上房。 一路上,大家都很少开口,尤其许羡,不时以怨毒的眼光投落穆乘风,眉宇间隐隐泛射出憎恨和杀机。 酒筵设在客栈第二进院落的正厅上,为了接待卧龙山庄许志安,后面两进院落已经全部腾让出来,闲杂人等一概在第二进院门前挡驾。 卧龙山庄名列“三庄二岛一竹林”,在武林中声誉不逊于终南“流云堡”,更凌驾四门五派之上,是以穆乘风揣测,那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如非威猛魁梧,必然就是一位精明深沉的老者。 谁知一见之下,竟是大谬不然。 许志安不仅生得白净无须,一派斯文,看上去顶多只有四十左右,跟孙天民的威猛虬髯,成了鲜明对此。 穆乘风以晚辈之礼拜见,许志安十分谦和,含笑欠身,仅受了半礼,大伙儿便依序入席。 酒过数巡,许志安望着穆乘风,敛容说道:“晨间散步时,听孙洪二位谈及老弟的诱敌之计,巧思独远,深令老夫佩服,据说老弟身负师门沉冤,现正浪亦天涯谋求昭雪,如此志向,尤属难能可贵,老夫生平最敬忠诚血性青年,倘蒙不弃,卧龙山庄随时愿为老弟稍尽绵薄。” 穆乘风恭敬地答道:“庄主盛意,晚辈谨代先师领谢,唯以碍于师门隐衷,眼下未便掬诚诚坦陈始末,乖理之处,尚祈庄主曲谅。” 许志安叹道:“奇人异士,大多不屑为人所拘束,老夫虽无缘识荆令师,亦可概见令师必属绝世高人,惟叹无福,悭于一面。” 说到这里,转过话题道:“譬如此次剑魔沈破浪复出之变,以事而论,又何不是激于冤怨,说句不怕开罪四门五派的话,缥缈峰之巅那档子事,的确做得有欠妥当。”目光一扫洪涛,不期然住了口。 七步追魂手洪涛笑道:“庄主尽请说下去,洪涛虽身为四门一份子,却深愿敬聆庄主主持公论。” 许志安微笑道:“我说这话,乍听起来,好像有些吃里扒外,实则自问言出肺腑,绝无偏袒。” 微顿,浅浅喝了一口酒,才接道:“二十年前,沈破浪以十柄“逆沧澜之子”威震武林,罕有匹敌。若非天纵奇才,何克臻此。惟以其人孤高自赏,不入俗流,过于恃才傲物,难免遭人嫉妒。于是,众口烁金,千夫所指,皆以‘剑魔’相称,说穿了,不过是‘暗存畏之之心,阴萌排斥之念’,渲染匏大,故甚其词,以图一快私心,藉泄妒恨而已。 “于是乎,沈破浪被天下武林视为‘邪魔’,也成了‘煞星’,既不谅于正派,更不见容于邪道,终于勘破世情,孤隐深山。” “接着,才又有这场牵强附会的谣传,居然硬指一个死了的人,竟重面江湖,滥杀无辜……” 穆乘风听得神情震撼,眸中异彩连闪,不觉脱口道:“如此说来,庄主竟是不信这些血腥杀劫是剑魔沈破浪所为了?” 第46章 扮演者 许志安凝容说道:“老夫不敢说眼光独到,但自忖颇知那沈破浪的心性和为人,此人自视甚高,天生傲骨,是个敢作敢当的铁铮铮的汉子,假如他要杀害萧谨腾,二十年前随时都可下手,何须等到今天?同样的理由,假如他想报复四门五派聚辱之仇,当时在缥缈峰之巅就难免一场血战,更不必迟到如今了。” 这些话,正是穆乘风心中无从吐露的心声,想不到竟由卧龙山庄庄主口中,代为倾吐出来,一时惊喜莫名,反而张口结舌,无以为辞。 洪涛凝神片刻,轻声道:“可是庄主,其他人洪某不敢妄论,敝师兄的确是丧命在沈破浪剑下,当时曾有多人在场目睹……” 许志安笑道:“那么,令师兄也曾在缥缈峰之巅上,目睹沈破浪仰毒而死,这又该怎么说?” 洪涛一怔,道:“但是据说那是少林圆通大师,从中搞了鬼……” 许志安仰面一笑,道:“圆通大师一代高僧,尚且不值得信任,贵门弟子从未见过沈破浪,安知他们就不会认错人?” 洪涛道:“可是那人在杀害敝师兄之后,已承认是沈破浪,其像貌神情和所用剑法,也无不相符,世上怎会有如此酷似的人。” 许志安举手一指袁氏双姝,道:“若仅论容貌酷似,洪兄请看她们姐妹有何不同?” 洪涛被问得一呆,顿时语寒。 袁倾城掩口笑道:“我和姐姐是孪生同胞,难道那沈破浪也有个孪生兄弟?” 许志安笑道:“孪生兄弟自然没有,但如有一个人蓄意要假扮另一个人,那也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穆乘风大感振奋,由衷地道:“庄主之见,精避人微。实令晚辈五体投地,能得庄主亲临,料那冒名逞凶的凶徒,定难遁形了。” 洪涛惶然说道:“果如庄主所料,敝师兄和三大门派掌门人,岂非死得不明不白?” 许志安收敛笑容,凝重地点点头道:“这就是老夫亲自赶来的原因,设若事实果如老夫所料,这个假冒沈破浪之名肆虐呈凶的人实比沈破浪更为可怕,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施展下,一手掩盖天下人耳目,此人心智武功,必皆超人一等,老夫倒要看看他是何等样人物?” 宋莲翘问道:“姑父,你猜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 许志安道:“只要他还在洛阳,一定会来的,不过……” 他的目光转向穆乘风正色说道:“今夜行事,穆老弟务必要谨慎提防,那人不来则已,如果中计现身,其目标就在老弟身上,咱们决不可低估了他。” 穆乘风道:“晚辈只怕他不来,其他都不在意中。” 许志安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凡事要计虑周详,方不致徒劳无功,适才老夫与孙洪二位看妥城西洛河桥北岸一片空旷之处,作为今夜约会场所,届时洪兄率领少数蛇拳门弟子伪作应战,老弟则改扮成沈破浪模样,单身前往赴约,老夫等只能隐身暗处,静待那恶徒,然后合力擒他。” 穆乘风问道:“假如晚辈抵达洛河桥,那恶贼仍未现身,应该怎么办?” 许志安道:“事实上,他绝不会现身太早的,老夫料他多半会在暗中窥察你的举动,等你由洛河桥返回时,才突然现身,所以,你必须跟蛇拳门下,扮演一场假戏,双方假作厮杀,以免被那恶贼看出破绽。” 穆乘风问道:“咱们是否要分出胜负结果呢?” 许志安颔首道:“不仅要分胜负,为了逼真,洪兄和门下弟子都要假作伤在你的剑下,那时候,你要装得狂做冷酷些,不妨表现出得意不可一世的样子,然后沿着洛水向安乐窝方向离去,老夫预料在你走到安乐窝之前,那恶贼便将现身。” 语声微顿,敛容又道:“因此有几件事你必须特别注意,第一,当你和洪兄他们照面时,不宜对答太多,拔剑出手时,也不能缠斗,最好三招两式之内,洪兄等就要假作中剑倒地,以免剑招武功方面露出破绽。” “第二,由洛河桥到安乐窝这段路程,你要走得不疾不徐,同时,多留神阴暗之处。譬如树荫、桥栏、草丛这些容易隐蔽的地方,慎防那匹夫突起发难,诡施暗算。第三,假如过了安乐窝仍未见那恶贼现身,就不必再往前走了,尽可除去伪装,径返客栈,但记住洛河桥到安乐窝这一段路,要走洛水南岸,由安乐窝返回客栈这条路,要走北岸。老夫自会安排沿途接应掩护,你大可放心从容一些。” 穆乘风一面倾听,一面答应,待许志安语声告一段落,才恭谨地道:“晚辈有一点请求,望庄主俯允了。” 许志安笑道:“你有意见,此时尽可提出,咱们参酌而行,不必顾忌什么。” 穆乘风道:“晚辈虽无其他意见,只希望当这恶徒现身的时候,庄主能赐与机会,让晚辈单独探问他的身份来历,他没有出手之前,求庄主暂勿出手。” 许志安微诧道:“你自信能问出什么?万一他突然向你下手,你能够应付得下么?” 穆乘风道:“晚辈愿尽力一试,纵无所获,全身自保尚有自信。” 许志安沉吟片刻,点头笑道:“好吧!咱们就这样决定了,今夜二更,老夫便先去布置,洪兄和门下弟子,务须在三更之前赶到,穆老弟也要记住,约会时刻是正三更,休要去得太迟,至于细节和需用之物,人前都要办妥,不可疏失遗漏,孙二弟要多辛苦些。” 孙天民道:“庄主放心,决不会误事的。” 洪涛站起身来,满满替众人斟了一杯酒,激动了举杯说道:“为敝门和关洛同道不幸遭此劫数,承蒙应庄主和孙兄以及诸位少侠鼎力相助,洪某吞居地主,五内铭感,大恩不敢言谢,谨以水酒一杯,聊表微心,愿今夜一举成功,为武林永除隐患。” 众人一仰而尽,双方商议了一些细节,方才各自用饭休息。 饭后,许志安和孙天民亲自指导穆乘风改装易容,惟恐他装得不像沈破浪,他们自然做梦也想不到穆乘风曾与沈破浪相依为命二十年,恩师音容相貌,早已烂熟于胸,哪里还用得到别人教导,闭上眼睛,也能扮得丝毫不差。 宋莲翘和袁倾城,都对改装易容的工作,抱着极大兴趣,整个下午,两人都留在穆乘风房中,忙着替他易容改扮,嘻嘻哈哈,十分开心。 只有许家哥儿俩,憋了满肚子怨气,还得奔进奔出,准备各种应用之物,心里那份别扭,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天色入暮,一切皆已舒齐,大伙儿饱餐一顿,七步追魂手洪涛首先告退而去。 接着,“活灵官”孙天民带着乾坤双剑许家兄弟也离了客栈。 二更时分,许志安和宋莲翘,袁氏双姝等第三批人手,也都梳妆整齐,准备动身。 临行前,许志安特意叮嘱道:“现在距约会时辰,还有一个更次,老弟不妨略作调息,切民在三更正刻以前,要抵达洛河桥,只要依计而行,不须害怕,咱们自会暗中护卫你的。” 穆乘风欠身应诺,心里已有打算,送走许志安和三位姑娘后,独自返回后院静室,便从屋梁上取回自己的木剑,连同包裹行囊,一并带在身上。 他深知今夜之行,关系自己命运至巨,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能够再回客栈了。 如果事实证明确是有人假冒师父,足见圆通大师所方属实,则恩师沉冤待雪,遗尸待殓,自己肩负繁重,无法再留,假如结果相反,证实那肆虐关洛,满手血腥的人,果真是师父本人,则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再留下来? 思前想后,唯有一走。 他挑灯坐在窗前,本想留一封告别的信,略舒内心隐衷,但仔细想想,又觉得难以下笔,人生聚散本常,但能问心无愧,雪泥鸿爪,何须徒留痕印。 同时他知道,自己不辞而别,虽然亏负宋莲翘一些,对乾坤双剑则未尝不是助益,许家兄弟苦恋宋莲翘,明眼人一见便知,自己与许家兄弟原无好恶,看在许志安对师父的推崇份上,也应该及早抽身,免惹困恼,何况君子成人之美,自己肩负已经够重,哪儿还有心情,纠缠儿女私情呢? 想到这里,心境霍然开朗,一声长吁,推案而起…… 突然,他剑眉陡扬,沉声喝问道:“外面是谁?” “是我。” 随着语声,房门缓缓启开,门口负手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青衫文士。 穆乘风目光所及,猛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倒跨一大步,失道:“你……” 青衫文士淡淡一笑,缓步走了进来,道:“怎么啦?连师父都不认识了?” 穆乘风惶然失措,连忙垂手躬身道:“师……师父……” 青衫文士凝目冷笑道:“孩子,你是长大了,想不到二十年辛劳,竟然教养出一个仇人来,这,怎能不叫天下做师父的心灰意冷!” 穆乘风冷汗遍体,急道:“不!风儿不敢。” 第47章 鸡蛋碰石头 青衫文士斜睨道:“还说不敢?你忘了自己身上这些装扮?嘿!不愧是沈某的徒弟,居然扮得如此维妙维肖。” 穆乘风俯首答道:“求师父恕罪,风儿只是渴望再见你老人家一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青衫文士冷晒道:“缥缈峰分手不过数日,你又有什么事急于要见为师?” 穆乘风道:“风儿心中有许多疑团,想求师父解疑赐解!” 青衫文士淡淡一笑,自顾在—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扬目道:“是么?难道我还怀疑师父是假冒的了?” 穆乘风急道:“不!不!不!”下面的话,却呐呐无以为继。 事先,他已经默记了许多可疑之处,也准备了许多试探的方法,却没想到“师父”会突然出现,一急之下,竟有张惶失措,不知从何说起。 青衫文士挂着诧异的笑容,目光炯炯凝视,直似要看透他的内心:好一会,才耸肩轻笑,说道:“孩子,为什么这样慌张呢?你不是急着要见师父么,观在为师就坐在这里,有话尽可慢慢说,不用害怕。” 他越是沉着,穆乘风就越觉心慌,既怕失去主宰良机,又怕言语露骨,唐突了“师父”,迟疑再三终于并出了一句话:“风儿想请问近日谣传的事……” 青衫文士道:“什么事?” 穆乘风怯生生地说道:“就是最近关洛—带和蛇拳门掌门人‘开碑手’柳逢春……” “啊!你问这个?”青衫文士浓眉双挑,傲然道:“不错,都是为师下的手,孩子,你觉得奇怪了么?” 穆乘风俯首道:“风儿不明白,你老人家为什么大开杀戒?” 青衫文士哂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为师不是告诉过你,缥缈峰之巅凌辱迫害之仇,为师要他们加倍偿还。” 穆乘风道:“可是,其中很我跟缥缈峰之巅的事并无关系!” 青衫文士道:“那有什么分别,反正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不须任何理由。” 穆乘风听得心头一寒,惶然张目道:“师父,你老人家一向,是嗜杀的人。” 青衫文士笑道:“你觉得师父变了?是不是?”接着,冷然一哼,又道:“不错,师父是变了,这是四门五派逼我变的,哼哼,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杀戒一开,谁还顾得许多。” 穆乘风垂首叹道:“如今四门五派中人,凡是参与缥缈峰之巅之:会的,业已死亡逾半,师父的仇恨也长抵消得过了,望你老人;家剑下超生,及此而止。” 青衫文士脸色一沉,拂然道:“说了半天,你的意思,是责怪为师不该杀人太多?” 穆乘风道:“风儿不敢责怪师父,只求师父以令誉为重。” 青衫文士冷笑道:“你要为师怎样以令誉为重?难道我反向那些仇人去吼头赔罪么?” 穆乘风道:“师父若能淡忘恩怨,风儿愿伴随你老人家寻一处幽静名山,远离江湖是非,侍奉师父安享天年。” 青衫文士突然仰面大笑,道:“太迟了,那种悠游林泉,寄情山水,与世无急的日子,为师并不是没有尝试过,而且还整整过了二十年,可是,结果又如何?” 他说到这里,用力挥了挥手,接道:“谈这些徒乱人意,咱们还是言归正传以!孩子,为师那十柄逆沧澜,你都带在了身上没有?” 穆乘风道:“剑囊随身,片刻未离,师父问它何事?”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很好,现在你所它解下来,还给师父。” 穆乘风闻言一震,惊诧地道:“师父,莫非风儿做错了什么事?你老人家追回逆沧澜!” 青衫文士笑道:“不!为师只是暂时收回备用,最近可能要用它对付一个强敌,事过之后,仍然会给你的。” 穆乘风脱口道:“可是……”忽然眼中异彩一闪,却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青衫文士含笑问道:“可是什么?难道你还担心师父诓你,拐走逆沧澜,一去不见面么?” 穆乘风剑眉微挑,也微笑道:“逆沧澜本来是师父所赐,即使仍由师父收回,也是千该万该的,不过,风儿忽然想到,当初师父赐逆沧澜时,曾对风儿说过的话。” 青衫文士讶道:“是么?为师说过什么?” 穆乘风凝目道:“那是两句很重要的话,师父应该记得的!” 青衫文士笑道:“为师忧烦之事已经够多,怎能记得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啦,别尽提这细微末节的琐碎事,快把剑囊解给师父吧!” 穆乘风默然片刻,低头解开前襟,刚露出剑囊一角,忽又仰面顺道:“师父当真只是暂时取去,以后不罕赐给徒儿?” 青衫文士道:“当然!师父的话,难道会骗你不成。” 穆乘风又道:“这么说,师父不是因为徒儿做错了事,才追回逆沧澜?” 青衫文士不耐烦道:“为师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取剑只是暂时备用,你这孩子,怎么总是瞎疑心!” 穆乘风突然正色道:“这不是我瞎疑心,而是朋友你太粗心了。” 青衫文士陡地变色,道:“你!”人已挺身站起。 穆乘风一错步,横身挡住了房门,冷叱道:“朋友,你的胆量不小,易容术也称得高明,居然架势十足,险些被你瞒混过去,可是,你却忘了事先打听清楚,逆沧澜由师授徒,隆重不亚于皇家传玉玺,是不能轻易收回去的!” 青衫文士沉声道:“胡说,为师只是暂时备用,几曾要收回了?” 穆乘风轻哂道:“让我再告诉你详尽些吧,五年前,恩师在缥缈峰缥缈峰之巅授我逆沧澜剑囊时,曾经说过两句郑重而严肃的话,那是‘赐剑如赐玺,追剑即追魂’。朋友该明白,这是何等隆重的事,岂容视作儿戏?不过,我是仍然由衷的佩服阁下,假如阁下不向我索取逆沧澜,至少今夜,我不会发觉阁下是假的……” 那青衫文士没等他话完,突然双掌一错,猛劈而出,喝道:“小辈寻死,拿命来吧!” 掌起处,劲风排荡而生,桌上油灯首先被掌风扫灭。 穆乘风剑眉双剔,冷哼道:“我倒要试试你仗恃什么?”双掌当胸虚合,一式“童子拜观音”,猛地化作“展翅凌云”,向外一翻,硬迎了上去。 谁知青衫文士根本无意破拼,掌至半途,倏忽抽臂,竟借穆乘风强猛的力道,如鱼乘流,穿窗射出。 脚尖甫落院中,毫无停顿,“一鹤冲天”疾升数丈,业已掠上南面墙头。 穆乘风冷冷一笑,道:“千辛万苦才等到你,还想走?” 右手轻按胸际,一抖腕,“叮铃铃”铃铛之声划空飞出。 静夜铃声破空,分外显得刺耳!: 风铃声,掩盖了远处传来的更鼓“当!当!当!”正三更。 三更,旷野。 月黑,风高。 洛水悠悠,蜿蜒东流。 洛河桥的北端,五条人影静静屹立在夜风中。 接掌“蛇拳”门户未及十日的“七步追魂手”洪涛,穿袭皂白色劲装疾服,背插虎头双钩,负手仁立,仰面望着空际飞驰的彤云。 在他身后,一字排列着四名黑衣大汉,人人斜抱一柄雁翎刀,刀尖向下,锋刃朝外,神情而一派肃穆。 这四名黑衣大汉乃是同胞四兄弟,合称“中州四杰”,武功造诣,在“蛇拳门”二代弟子中,算得出类拔萃的好手。 虽然明知是场假戏,但因事关重大,七步追魂手洪涛仍然未敢掉以轻心,特别挑选“中州四杰”跟随自己来洛河桥应约,以表示要和剑魔沈破浪一拼的决心。 “子夜三更,决斗西郊”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洛阳城,令人失望的是,西郊洛河桥一带,竟看不见一个闻风赶来瞧热闹的武林人物,除了宁候桥头的五位之外,旷野一片寂寥,再也找不到半个人影了。 这冷落情景,暴露了武林人物的现实,也代表了没落门派的悲哀,从好处设想,是大家慑于剑魔威誉,不愿招惹杀身之祸,从另一个角度想,何尝不是“蛇拳门”已经在人们心中失去了,“鸡蛋碰石头”的挑战,其结果不言而喻,还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呢? 洪涛负手望天,深深领略到残破门派的凄凉心境,情不自已浩然长叹出声…… 就在这时候,“中州四杰”为首一个忽然低声道:“师叔,来了。” 洪涛微微一震,目光疾落,洛河桥南端,出现了一个颀长人影。 那人青衫飘拂,腰悬木剑,背上负着一只行囊,略显苍白的脸上,高挑着两道浓眉,正缓步从容,施施然跨上桥头。 好飘逸的身法,好倨傲的神态,可不就跟剑魔沈破浪如出一辙? 洪涛看得暗暗颔首,心道:“这位穆少侠倒挺准时,抢像也毫无破绽,看来这场戏,咱们也该演得逼真一些。” 意念飞动,回头向”中州四杰“摆手示意,便举步迎上桥云。 两人在桥上站定,洪涛抱拳一拱,朗声道:“沈大侠不愧言而有信,洪某已候驾多时了。” 第48章 金蝉脱壳 青衫人微一扬脸,傲然道:“既承宠邀,焉能不到?” 接着,双目冷电一扫,又冷冷说道:“怎么?就只有这四位,洪兄竟没有另约帮手?” 洪涛晒道:“本门血仇,自当由本门自行了断,何须再约他人助拳。”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好志气,这样看来,洪兄气魄竟不在令师兄之下,这倒是沈某多虑的了。” 洪涛不再多说,低叱道:“接招!左钩横胸,右钩斜划,一式‘卷云出峋’径取青衫人左肩。” 青衫人哂道:“出手无奇,无怪蛇拳门注定要败灭了。” 洪涛猛一振腕,钩势顿时加快,闪电般向青衫人肩井处穴劈而下。 谁知钩锋飞过,那青衫人只将左脚一收,身形微侧,竟以毫厘之差避了开去,木剑仍挂在腰间,动也没有动。 洪涛右手劈了个空,豪兴陡生,蓦踏前一步,双钩齐出,左剪右旋,带起一片寒光。 青衫人颔首笑道:“这一式‘鸳鸯双飞’总算差强人意,用神,沈某要出手了。” 话落,身形突然向前一倾,也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摘下了木剑。 只觉一缕劲风,快逾电掣,穿破钩幕,直透前胸。 洪涛脱口赞道:,“好剑法!” 脚下连退三步,双臂奋力一带虎头钩,便想以“横笔架山”之式,硬接青衫人的木剑。 突然心头一动,飞忖道:“分明是场假戏,我争的什么强?时候不早了,趁此机会收场吧。” 想到这里,钩招随即一变,假作失手,一声惊呼,仰身向后便倒。 不料那青衫人的木剑却毫不留情,剑尖一送,竟重重点在洪涛前胸“七坎”穴上。 洪涛“蓬”然应剑摔倒,四肢一阵抽搐,人便僵卧不动,中州四杰望见,还以为师叔正依计行事,连忙抡刀一扑而上。 青衫人眼中凶光连认,冷笑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 木剑一振,“铮铮”一连四声脆响,四柄雁翎刀齐被震飞脱手。 中州四杰还想虚应数招,无奈那青衫人却不耐纠缠,剑锋旋绕飞刺,转瞬之间,四杰倒下了两对。 青衫人仰面大笑,挂回木剑,缓步踱向洛河桥,沿着江岸,施施然向安乐窝走去。 由他拔剑出手算起。连毙蛇拳门五名高手,果然不逾五招。 旷野重归寂寥,夜风阵阵,江水悠悠,除了对岸荒草中添了五具尸体,就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青衫人渐渐去远,洛河桥下阴影中,忽然有了轻轻的谈话声…… “哈”地一声轻笑,袁倾城首先开了口,道:“真想不到,他还有这份演戏的天才,举手投足,就像真的一样。” 袁素问由衷附合道:“我想纵是剑魔沈破浪亲来,也不过如此了。” 袁倾城道:“等一会沈破浪真的来了,两个人凑一块儿,分不出‘谁真谁假,那才好玩呢。” 袁素问道:“唔!这倒的确是个问题,咱们事先应该想到识别的方法,否则,真假难分,岂不讨厌!” 袁倾城笑道:“不要紧,有咱们翘丫头,难道她还会认不出来吧?咭!” 笑语微顿,语声又道:“喂!翘丫头,你怎么不说话呀!尽在发什么呆?人都走远了,看不见啦!” 宋莲翘轻吁一声,却娇嗔道:“二姐,别闹,人家在想一件事嘛。” 袁倾城问道:“想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 宋莲翘道:“说真话,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好像不大对!” 袁倾城一怔,忙道:“怎么不对?” 宋莲翘道:“姐姐们没有留意?他背上多了一副行囊,而且走路的姿态,左脚落地比较重,身子总是向左倾着……” 袁倾城笑道:“谁像你看得那么仔细,真是” 宋莲翘道:“不!二姐,我说的是事实,这人恐怕不是穆大哥。” 袁倾城道:“不是他还有谁?我的翘姑娘,别太痴心入了迷啦,他要装得老成模样,举止自然有些改变了。” 宋莲翘喃喃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可疑,譬如刚才胜洪老前辈那一剑,招工式力道,都不像是虎招,难道也是我眼花看错了么?” 袁素问道:“不错,经阿翘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了,适才他出手剑招都很毒恶,一点不像是假的。” 袁倾城笑道:“你们真是迟疑生暗鬼,喏!洪老前辈和中州四杰都还在岸上,你们谁要去察看一番,验验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 袁素问道:“那倒不必,反正谜底不久就可揭晓,咱们还是照应伯父的吩咐,顺水跟下去,准备接应吧!” 话声至此,接着,桥坐下悄然滑出一叶小舟。’舟身窄小,长仅数尺,恰可容下三位身轻如燕的大姑娘,袁氏双姝分坐首尾,手里各握着一支薄桨,宋莲翘则空手坐在中段。 轻舟顺流,本不需桨篙,袁氏双姝手中木桨,是充作船舵使用,以便保持小舟傍岸而行,不致暴露形迹。 当小舟由桥下暗影中荡漾而出,船头的袁素问轻掉薄桨,正想拨转船首靠向南岸去,宋莲翘忽然低声道:“你们等我片刻,我要去看看。”纤手一按船舷,人已从舟中站起。 袁素问急道:“阿翘,注意隐蔽……”一句话没说完,宋莲翘已经莲足轻点,乳燕般掠出小舟,跃登北岸。 她螓首微摆,纵止向对岸望了望,那青衫人早巳走得不见人影,当下提一口块气,二次腾身,直奔不久前那片战场。 荒草中,五具尸体错落倒卧。仍呈梅花之状,其中只有“七步追魂手”洪涛,手里尚紧握着两柄虎头钩,“中州四杰”的兵刃则飞坠不知去向。 宋莲翘探手一搭洪涛脉息,花容顿时变色,可不是,洪涛心脉已断,早已气绝了。 她顾不得再一一检视其余四具尸体,跃起身来,转头便跑,奔回江边也没有再返小舟,飞也似径由洛河桥上掠了过去。 袁倾城不解,兀白举手连招,叫道:“阿翘!阿翘,咱们在这儿!” 宋莲翘脚下未停,却将肩后双剑,撤在手中,急声叫道:“快追!快追!快追……快……” 袁素问大惊问道:“究竟是怎样了?阿翘!” 宋莲翘气急败坏道:“那家伙是假的,洪老前辈已经遭了毒手!” 双姝同时一震,霍地跳了起来,小舟一阵摇晃,队些翻覆。 袁倾城瞪着一双滚圆的大眼睛,茫然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素问急急道:“无别多问了,追下去再说!” 姐妹俩齐折柳腰,由小舟一跃登岸,紧随宋莲翘身后,风驰电奔般向安乐窝疾追了—下去。 洛河桥至安乐窝村口北方,另有一座“圣津”,横跨洛水,乃人城必经之路。 而“洛河”“圣津”二桥之间这片旷野,北有江水屏阻,南有密林掩蔽,入夜之后,极少人踪,正是许志安推断凶徒最可能现身的地区。 这时,许志安和孙天民,以及乾坤双剑兄弟,都分别隐身在密林内,正目送那青衫人由林前扬长而过,谁也想不到已经发生变故。 三女追到林边,远远望见青衫人业已走近“圣津”桥傍…宋莲翘大感焦急,立即扬声大叫道:“快些截住他,别让他路了……” 林中四人闻声大惊,纷纷现身掠出,但去茫然地问道:“凶徒出现了么?在哪儿?” 宋莲翘剑尖一指,道:“就是前面那个穿青衣的家伙!”。 许煊愣道:“他不是穆乘风吗?” 宋莲翘跺脚道:“那家伙根本不是穆大哥,他是真正的凶徒,洪老前辈已经被他杀死了!” 许志安拂然变色,大袖一挥,沉声道:“先截住他再说!” 老少四人一齐撤了兵刃,飞步追到桥头,却不料那青衫人突然身形一转,加快脚步,竟笔直奔进了安乐窝。’安乐窝虽是个小村,人口却极稠密,村中房舍栉比,巷道芬歧,那青衫人一连数闪,已失去了踪影。 孙天民怒吼道:“好一个狡猾的鼠辈,躲进村里,咱们就搜你不出了吗?”倒提长剑,当先追进村口。 许志安眼睛疾转,指着村口一座巨大的牌坊道:“你们五个娃儿不必跟进村内,许煊兄弟可登上牌妨顶层,居高监视全村,阿翘和袁家姐妹,分散把守村外,若发现鼠辈踪迹,立即知会大家,合力围捕,这村子面积不大,谅他逃不出去的。” 分配完毕,乾坤双剑迅即纵身上了牌坊顶端,袁家姐妹也向两侧分散开去,但宋莲翘却一心惦记着穆乘风,焦急地道:“姑父,穆大哥没有来,只怕客栈里也发生变故了,我想先回去看看。” 许志安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你先回去客栈,假如没有其他事故,就在店内等候,不必再来了。” 宋莲翘匆匆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客栈中,灯灭,人寂,一片沉静。 宋莲翘奔入后院,只见小屋窗棂半开,房门虚掩,屋内漆黑空荡并无穆乘风的踪影。 靠窗桌案上,散置着纸笔,砚中墨汗犹未干,但素笺上却没有一个字。 第49章 讲个故事 宋莲翘心里讶诧莫名,急忙点燃油灯,又发觉灯盏尚有余温,而穆乘风随身行囊和包裹,都已经不在房中了。 这情形,无异说明穆乘风刚离开不久,那么,他究竟去了何处?为什么行囊包裹全都带走?又为什么桌上纸笔俱在,竟没留下片语只字呢? 宋莲翘木立片刻,突然想今夜在城外所见青衫人,背上也有一副行囊,不禁一阵心悸,顿生不祥之感。 谁知就在这时候,院中风声飒然,飘落下一条人影。 那人一袭青色儒衫,腰悬木剑,背负行囊,貌容和装束,都和城外所见青衫人一般无二。 宋莲翘芳心猛震,忙不迭地翻腕撤剑! 那人正想返回静室,忽见房中又有了灯光,一惊却步,按剑喝道:“房里是什么人?” 他一开口,宋莲翘才听出口音竟是穆乘风,于是,闪身迎出,答道:“是我!” 那人轻“哦”一声,道:“阿翘,我正要去合会你们,大家空等了一夜,现在都回来了吗?” 一面说着,一面举步走了过去。 宋莲翘突然低喝道:“站住!先去掉脸上易容药物,让我看看你是谁?” 那人吃了惊,道:“阿翘,你怎么了?我是穆乘风,你连我也不认识啦?” 宋莲翘喝道:“不管你是谁,先去掉易容再说。” 那人无可奈何,只好抹去脸上易容药物和假须,露出本来面目。 宋莲翘细看,方才长吁了一口气,还剑入鞘,赧然道:“穆大哥,果然是你……唉!今天晚上,真把我弄糊涂了!” 穆乘风移步近前,诧异地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莲翘摇摇头,道:“你先告诉我,今天夜里,你有没有按时到西郊洛河桥去应约!” 穆乘风道:“没有,因为……” 宋莲翘道:“可是,你刚才分明不在房中,到哪儿去了?” 穆乘风一呆,道:“我是去追一个人,刚离开不过一会儿工夫!” 宋莲翘深注,敛容道:“穆大哥,你对我要说实话,今夜变故太出人意外,假如你赶忙跟我要好,就不该用假话来欺骗我!” 穆乘风愕然道:“这是从何说起?我为什么要骗你!” 宋莲翘轻叹道:“老实告诉你吧,不久之前,有一个面貌;装束跟你毫无分别的人,如约到了洛河桥,并且,趁洪老前辈和门下‘中州四杰’毫无准备,假戏真做,一举将他们老少五人,全都毙在木剑之下!” 穆乘风骇然一震,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宋莲翘幽幽道:“就在三更时分,也正是你预定赴约的时候。” 穆乘风木然良久,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天下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宋莲翘道:“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现在姑父他们尚在追缉凶徒,我放心不下,才独自回来找你……”语声微顿,又道:“可是,你并不在店里,而且带走了行囊,如今我要问你,既经约定,你为什么不去赴约?外出追人,为什么要带着行李?这桌上纸笔,你又准备作何用途?” 穆乘风变色道:“阿翘,难道你意疑心是我去杀害了洪老前辈?” 宋莲翘泪光轻闪,硬声道:“我本来不信,无奈这些巧合令人不能无疑,就算我相信,若被姑父他们知道,他们也不会相信你的。” 穆乘风苦笑道:“依你这么说,我竟是百口莫辩了?” 宋莲翘道:“谁说不让你分辩了?这儿只有我和你两人,我愿意听听你的理由,但你必须告诉我真话。” 穆乘风拂然不悦,剑眉一挑,道:“既如此,我也不必解释了,你们愿意怎么想,尽可随意,告辞了!”一拱手,转身便走。 宋莲翘疾步追上,叫道:“喂!你到哪儿去?” 穆乘风冷冷道:“四海五湖,地阔天空,何处不可以去!” 宋莲翘一探纤手,拉住穆乘风衣袖,泫然道:“原来你反生我的气了?我说这些话,句句都是为了你,却没想到你这么绝情!” 穆乘风仰面向天,长吁一声道:“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事,无须求人谅解,何况真假虚实,存乎一念,你既然心有所疑,再作解释亦属徒然,倒不如留待将来让事实作答的好。” 宋莲翘跺脚道:“唉!你为什么要这样倔强呢?就为了一句话,便一怒而去?事情放在你自己心里,你不说出来,人家怎么会知道呢?” 穆乘风道:“我纵然说出,你若当我说的全是假话,又有何用?” 宋莲翘摇头道:“好,算我不会说话,来吧!咱们还是去那边凉亭里坐下详谈好么?”:穆乘风默然片刻,见她一脸企望期盼之色,终觉不忍拒绝,只好任由她拉进园内凉亭。 两人在石凳上相对坐了下来,宋莲翘举手一掠额际发丝,美目深注,凄然笑道:“我从小就是个强横霸道的人,想不到你比我更横,现在你总该气消了吧?告诉你,你为什么没有去洛河桥赴约呢?”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正容道:“我并非跟你争强斗气,而是希望你对我要有绝对的信心,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十分离奇的故事。” 宋莲翘眨着眼睛,惊讶地道:“你要给我讲故事?就是现在?” 穆乘风慎重地点点头,说:“是的,听起来,不合情理,但是,却绝对是真实的故事!” 于是,他开始缓缓述说道:“很多年以前,北方一带天旱成灾,赤地行里,生民涂炭,而向称富裕的江南,却又连遭水患,田园产业,尽被洪水淹没流失。” “在那次惨烈的天灾之下,灾民流离失所。骨肉散破,北方人离乡背井向南逃避天早,南方人也扶老携幼的向北逃避洪水,造成南北相对的大动乱和大流亡。” “难知中,饿殍载道,家破人亡已经不是奇事,甚至饥饿难耐时,易子而食的惨况,也都屡见不鲜,但有些可怜的父母,既无力养护子女,又不忍见嫡亲骨肉被人残食,只好将那些无法携带的幼儿稚女,随处抛弃,任其自生自灭,每当饥民涌过,路傍草丛或山涧沟壑中,几乎都遗下奄奄待毙的稚龄孤雏和赤身小婴儿。” “而这些无知无识的小生命,十之八九,难免断送在另一批饥民手中,以及填了饿狼野兽的利齿。能够苟全残命的,真是命不该绝的幸运儿,其中一个幸运儿虽被他那狠心父母弃置在太行山麓一片荒草窝里,数天之久竟然奇迹似的活了下来。” “那是一个瘦弱的男婴,尚未周岁,浑身衣不蔽体骨瘦如柴,他没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他的哭声特别宏亮,遭遇特别幸运罢了。” “荒僻的山麓,本是人迹罕至之处,然而事有凑巧,那天;偏偏遇上一位身负绝技的武林高人从附近经过,一时被婴儿哭声所引,循声找到草丛,却见那男婴已哭得声嘶力竭,草窝旁,赫然躺着一匹母狼,正用**去就向那男婴的小嘴。” “那位武林高人大感惊讶,便驱走母狼,将男婴抱起,细细检高,发觉那男婴竟是依赖狼乳才得幸存未死,而且根骨甚佳,是个练武的材料。” “那武林高人正由江湖退隐,独居深山,无以排遣岁月,一意生怜,便将婴儿带回山去,辛苦抚育了二十年,不但把那婴儿养大成人,更把自己一身武功倾囊相授,皆因他自知当年行走江湖时,杀孽太重,归隐之后,立意静性养晦,但顾以课徒修心为乐,永不再作出山之念了。” “二十年来,他们师徒两人,相依为命,隐迹荒山,过着那与世无争的平静岁月。” “谁知好境不长,有一天,忽被大批江湖高手联袂寻至,强加莫须有的罪名,硬指其师杀害了一个武林同道,不由分说,便欲以众凌寡,围殴逞凶。” “可怜那隐居了二十年的武林高人,即无申辩的机会,亦无抗争余地,逼得遣走爱徒,含恨负冤,在暴力胁迫之下,服毒自尽!” 往事述说至此,穆乘风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宋莲翘听得入神,情不自禁问道:“后来呢?那做徒弟的有没有替他师父伸冤报仇呀?” 穆乘风含泪颔首,道:“他自然要替师父伸冤报仇,可是却有两桩困难,使他伸冤报仇的心愿,迄今难以实现。” 宋莲翘急急问道:“是什么困难?你快说!” 穆乘风道:“其一,是为了他那恩师当年杀孽太重,性又孤傲,武林中人多存畏忌之心,以致在查访的时候,往往须隐瞒师门的来历,徒增许多困扰;其二,是有人包藏祸心,假冒他那恩师的容貌四出为恶,因此使人怀疑他那恩师尚在人间,而且正杀戳无辜,肆虐江湖。” 宋莲翘一怔,道:“你不是说他的师父已经去世了么?人家怎能再假冒他去行凶杀人呢?” 第50章 处罚 穆乘风叹道:“困难正在他师父去世时,只有一个证人,那孤儿并不在场,待他赶回查看,师父遗体已经被人盗走,于是江湖风传,都说他师父与那唯一证人串通,诈死脱身,蓄意寻仇,其后,那唯一证人也被害死了,以致是非混淆真假难辨,那假冒恩师之人,又极工心计,扮演得维肖维妙,几乎连那徒弟都瞒过,何况其他人。” 宋莲翘问道:“但那人假冒他的师父,想出这种落井下石的毒计,不知目的何在?” 穆乘风道:“那人如此煞费心机,可能因为跟他师父有极深的宿仇,故而嫁祸泄贫,否则,就是志在借此挑起武林纷乱,以便从中获取渔人之利。” 宋莲翘无限同情地道:“这么说,那人的野心竟是可怕得很,穆大哥,你知道那人?” 穆乘风摇头道:“不知道。” 宋莲翘又问:“你认识那个孤儿?或是认识那位被迫服毒的师父?” 穆乘风黯然道:“都认识!” 宋莲翘道:“快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 穆乘风默然片刻,道:“在我没有告诉你关于他们的姓名之前,我要先问你一句话,好吗?” 宋莲翘道:“好,你问吧!” 穆乘风正色问道:“刚才我所说的这个故事,你可相信是真实的?” 宋莲翘毫不迟疑道:“当然相信。” 穆乘风又道:“包括他们师徒两人的清白和无辜?” 宋莲翘道:“只要是你告诉我的,我都相信。”穆乘风长吁一声,眼中闪射着欣慰的光辉,敛容说道:“也许你感到意外,不瞒你说,那兽吻余生,大难未死的孤儿就是我!” 宋莲翘听了,却毫无意外之感,反而“卟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乘风诧道:“你不相信吗?” 宋莲翘笑道:“谁说不信?我也不瞒你说,在你开始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我就早猜到那孤儿是说你自己的了。” 至此,话锋一顿,复又慧诘的笑道:“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说你遇师被救时,才不足周岁,那么,你怎样知道自己姓穆呢?” 穆乘风叹道:“那是因为先师随意替我取了‘穆’为姓,乘风为名,与他的名破浪成一对。” 宋莲翘恍然道:“难道你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姓氏和来历?” 穆乘风摇头道:“时值岁荒,饿饥遍野,他们既未留下片语只字,也不知道流亡千里,将止于何方?或许他们早已填了沟壑,或许他们幸而得生,但一定早就把我这抛弃的孩子忘了。” 宋莲翘探手相握,柔声宽慰道:“不会的,你被抛弃在旷野荒山下,尚-巳没有死,相信伯父伯母吉人天相,必然也还在人世,总有一天,你们会骨肉重聚的。”说着说着,自己倒流下泪来,连忙一扬螓首,强作笑容问道:“对啦,你还没有说出你的师父是哪一位武林前辈哩?” 穆乘风道:“你能由故事中猜到那孤儿是我,应该也想得到我的师父是谁。” 宋莲翘赫然笑道:“那是碰巧的啦,因为你突然要告诉我一个故事,我就猜到故事多半跟你自己有关,其实,最后你若不说出来,我也不敢确定的。” 穆乘风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一定能够猜到。”探手入怀,取出一柄袖剑,轻轻放在石桌上。 果然,宋莲翘一眼触及袖剑,脸色立变,骇然道:“逆沧澜之子?你是……” 穆乘风缓缓颔首道:“是的,昔年的剑魔,正是先师。” 宋莲翘美目深注,望着他详细凝视半晌,迷惘地摇摇头道:“不对啊!我遇见的一个使用逆沧澜的人,可是他年纪比你大,肤色也比你黝黑,看上去总有三十多岁……” 穆乘风苦笑道:“是在西淀湖畔刘家花园空宅中,对吗?” 宋莲翘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穆乘风微笑不答,却道:“阿翘,你先把眼睛闭上,我再给你看一件东西。” 宋莲翘愕然道:“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 穆乘风道:“现在别问原因,你只管把眼睛闭上,把手伸过来。” 宋莲翘半信半疑,依言阖目伸手,心里直想偷眼看看他在弄什么玄虚,又怕穆乘风发觉,眼虽闭着,那长长的睫毛却在跳动不已。 穆乘风迅速从怀中取出一物,塞在她纤掌内,道:“喏!拿好了,别摔碎啦!” 宋莲翘没待他话完,早已睁眼低头,可是,一看之后,竟诧异的张口瞪眼,说不出话来。‘原来掌中之物,乃是自己在沙仙府赌场内,典押给一个陌生庄稼汉子的那块“双龙玉珏”。 穆乘风淡淡笑道:“现在明白了吧?沙仙赌场和西淀空宅所遇,实则就是眼前坐在你对面的同一个人,咱们迄今已是第三次见面了……” 宋莲翘黛眉一阵耸动,突然轻呼一声,绕桌扑向穆乘风怀中,一面捏拳擂打,一面莲足频跺,既嗔又喜,笑骂道:“你好坏!你好坏!一直瞒着人家!不管啦!不管啦!” 穆乘风一笑,道:“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宋莲翘不管,“你为什么不早些说。” 穆乘风道:“那次在西淀匆匆一面,又值对敌关头,无法深变,这一次却又因先师的缘故,我不便冒然泄露身份,所以也没有机会开口,其实,从昨天在酒楼相识,到现在,总共才一天一夜,怎能说是太迟?” 宋莲翘何尝真正生气,不过想起自己在沙仙赌场中所遇窘境,芳心羞恼,犹有余断,小嘴一噘,黛眉一剔,据着娇躯道:“我不管,一定要罚你才行。” 穆乘风道:“要罚什么?” 宋莲翘眸子一转,道:“你也把眼睛闭上,把手伸出来。” 穆乘风笑着闭上眼睛,宋莲翘牵过他的手,仍将“双龙玉珏”塞在他的掌中,然后笑道:“罚你替我保存这枚玉珏,一辈子不准失落了,否则,我跟你拼命。” 穆乘风张开眼,笑道:“这处罚不公平,你的意思是不准备还我五十两银子了么?” 宋莲翘一皱瑶鼻,娇羞笑道:“想啊!那次在赌场,真把我气死了,输了钱,还被你教训了一顿,早知道是你,昨天在酒楼真该叫二表哥好好整你一下,也让我出出闷气!” 忽然收敛了笑容,低呼道:“糟了,说起二表哥,险些忘了大事,现在姑父他们还在安乐窝搜凶徒,不知道结果如何,咱们要不要赶去看看?” 穆乘风道:“我正想问你,你说有人假扮我师父去洛河桥应约,暗下毒手,杀害洪老前辈,这是真的么?” 宋莲翘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穆乘风蹩眉道:“可是,那假冒我师父的人,刚才还在房中跟我谈话,三更以前,决不可能再分身赶去洛河桥赴约。” 宋莲翘惊道:“什么?那凶徒也到客栈来过!” 穆乘风点头道:“就在你们和宋庄主离去不久,那人又假冒我师父身份,企图诈取我的逆沧澜,后来被我识破,夺窗欲逃,我发出一柄逆沧澜,身中他后肩,眼见他坠落墙外,准知持我追出擒他的时候,却连。人带剑都不见了。” 宋莲翘道:“刚才你是出去追人,就是追他吗?” 穆乘风道:“是的,最主要的是追回那柄逆沧澜,因为那是师门独门暗器,共仅十柄,决不能遗失。” 宋莲翘道:“结果追到了吗?” 穆乘风摇头叹道:“我搜遍附近百里内房舍,毫无痕迹可循,不得已,只好赶回客栈来,准备留信告辞,然后继续四出追寻,无论如何,我必须把那柄逆沧澜找回来……” 刚说到这里,忽然有人冷冷道:“穆少侠不必费事了。 随着话声,墙头人影连闪,飞落下老少六人,那是卧龙山庄许家兄弟四个和袁家两姐妹。 但六个人中,却只有五条人影,其中“活灵官”孙天民,是由乾剑许煊背负着,显然已受了伤。 穆乘风和宋莲翘吃了一:惊,双双从凉亭中站起身来,宋莲翘更骇然问道:“孙叔怎么样了?” 许志安面罩寒霜,当先步入凉亭,齐齐凝注着穆乘风,其余四人也都紧随走进了凉亭,但神情又各不相同,袁家姐妹粉劲低垂,傍着宋莲翘默然无语,乾坤双剑脸上满布怒容。 亭中气氛凝重,寂静无声。 宋莲翘惶然四顾,惊诧的又道:“你们都怎么啦?难道全成了哑巴?” 袁玉秀眸偷转,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阿翘,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位穆少侠的话,咱们在墙外,已经听了许久了!” 宋莲翘诧道:“你们听见什么?有什么不对呢?” “阿翘。”许志安突然冷冷开了口:“你站过去,暂时不要多嘴,老夫有几句话,要当面问问穆少侠。” 坤剑许羡怒目道:“爹!何必跟他多费唇舌,孩儿先把他拿下再说!” 许志安沉声道:“不许胡说,爹自有主张,煊儿,将你二叔扶过来,让他躺在石桌上面!” 乾剑许煊答应一声,轻轻将“活灵官”孙天民移放石桌上,只见孙天民口眼紧闭,呼吸促迫,后肩上衣衫已破,染着一片血污。 第51章 熬人参汤 穆乘风看得心头暗震,抱拳道:“庄主有何教言?晚辈在此恭聆指教。” 许志安冷目如电,投盯着穆乘风瞬,摆了摆手道:“请坐下谈吧!” 穆乘风欠身道:“不敢,庄主但请直言赐教,何必对晚辈多事?” 许志安轻吁一声,自己在一只石凳上坐了下来,眉峰微皱,缓缓说道:“昨日不知少侠是剑魔沈大侠传人,诸多怠慢,老失先表歉意!” 穆乘风忙道:“庄主不必太谦,是晚辈因师冤血仇在身,碍于隐衷,未理直陈师门来历,尚祈庄主赐罪。” 许志安未予应答,继续说下去道:“老夫与令师,当年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虽无空交,实殊景慕,尤其令师心胸磊落,铁骨嶙峋,令人倾了无已,所以,老夫亦深愿少侠以师门声誉为重,咱们方可开诚一谈。” 穆乘风心怀忐忑,含笑道:“晚辈谨遵庄主教诲就是。” “那就好。”许志安微微颔首,话锋一转,徐徐就道:“关于苏州萧家血案,以及四门五派联袂问罪缥缈峰之巅的事,老夫未曾参与,孰是孰非?不愿妄加月旦,但咱们武林中人,讲的是恩怨分明,冤有头,债有主,这一点,不知少侠以为如何?” 穆乘风道:“这是情理之论,晚辈从未置疑。” 许志安目中精光陡盛,凝声道:“那么,少侠连续杀害关洛一带无辜同道,今放又剑戳洪老师及中州四杰,这手段不觉得过份残忍了吗?” 穆乘风神色一震,脱口道:“庄主竟怀疑此事是晚辈干的?” 许志安冷笑一声,道:“老夫本来以为别有其人,但如今事证俱在,令人不能无疑。”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掷落在石桌上。 “叮当”一声响,那赫然又是一柄逆沧澜之子。与穆乘风先前放置桌上的一柄,无论大小形状,都毫无分别。 穆乘风脸色顿变,宋莲翘却惊呼失声。 许志安沉声道:“穆少侠,这暗器是不是少侠今夜失落的那一柄?” 穆乘风默默拾起两柄逆沧澜之子,点头道:“正是。” 宋莲翘急问道:“姑父,你老人家在哪儿捡到的?” 许志安淡淡一哂,道:“是从你孙叔后肩上‘捡’到。” 宋莲翘失声道:“怎么会!” 许志安道:“那是在你刚走不久,咱们进入安乐窝小村追缉凶徒,你孙叔太鲁莽,孤身中伏,致被所伤。” 宋莲翘惶然望望穆乘风,道:“可是,他说这柄逆沧澜之子是用来追击那假冒他师父的人的!” 坤剑许羡冷笑道:“那真是太奇怪了,同样一柄逆沧澜之子,却伤了两个人,而且,一个在客栈,一个却在城外安乐窝,除非他练的是飞剑,要不然,就是二叔假冒他师父偷回客栈来过。” 宋莲翘望着穆乘风,迷惘地叫道:“穆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穆乘风缓缓把两柄逆沧澜之子收回剑囊中,轻吁一声,抬起头来,苦笑道:“我只能说一句话,此事与先师在缥缈峰之巅蒙冤受屈,如出一辙,手法和安排却更精密巧妙。此外,如我无法作解释了。” 宋莲翘道:“你是说,那假冒令师的人带走逆沧澜之子,然后用它打伤孙叔,以图嫁祸?” 穆乘风尚未回答,坤剑许羡又抢着道:“表妹,应该先问问他,他们师徒的逆沧澜之子什么时候失过手?谁能在中剑之后,还有余力再转伤别人?这种捏着鼻子哄眼睛的鬼话,亏他说得出口。” 宋莲翘抗声道:“他本来留下活口,以便追查那人来历,暗器出手自然避开要害,一个功力高的人,带伤逃走,再施嫁祸诡计,这也不是决不可能的事。” 穆乘风耸肩一笑,道:“为人但求无愧于心,何须尽作口舌争辩,假如诸位一定要说是我伤了孙二叔,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坤剑许羡“呛”地一声,撒出长剑,冷哼道:“你既然承认,今夜,就难逃公道!” 宋莲翘秀肩一摇,双剑也同时出鞘,喝道:“二表哥,你敢动手就试试看。” 许羡迟疑了一下,恨声道:“表妹,你看看孙二叔,这时候你还帮外人?” 宋莲翘冷冷道:“我不知道什么外人不外人,也不知道孙叔是谁伤的,可是我却知道,在西淀那座住宅里,假如不是人家临危援手,咱们当时便脱不了身!” 许志安忽然摆手喝道:“不许再说下去了,老夫自有处置。” 接着,拂袖而起,肃容对穆乘风说道:“老夫对令师素极敬重,今夜之事,但愿是咱们错怪了少侠。何况少侠在西淀又曾有恩于小犬及舍甥女,以情而论,咱们本该信任少侠才对。不过今夜蛇拳门精英尽丧,本庄总管亦遭暗算负伤,老夫内疚良深,此仇也不容罢休。从现在起,抱阳山庄与那恶徒势不两立,大丈夫恩怨分明,老夫为少侠清白作想,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期盼少侠能体谅微衷,立即离开洛阳!” 宋莲翘低呼道:“姑父” 许志安充耳不闻,双瞳寒光进射,沉声又道:“现在跑天明还有半个多时辰,在天明之前,老夫保证抱阳山庄门下和蛇拳门弟子决不留难少侠,但如到天明后或者下次缉凶行动中,再遇到少侠,却休怪老夫不留情面,言尽于此,少侠请吧!” 穆乘风静静听完,内心气愤激动,直欲勃然爆发,但想到郭竟“忍辱负重”的告诫,以及宋莲翘“亲切呵护”的情份,又觉得不能发作。 一连深吸了两口气,强自压抑下内心气愤,点点头,说道:“晚辈行囊随身,本已无意再留,但有几句话,必须稍作申明。” 许志安道:“请说。” 穆乘风仰面向天,徐徐吐出胸中闷气,道:“晚辈不想求人谅解,不过,为了师门沉冤血仇,誓将继续追查嫁祸恶徒,这是晚辈此生心愿,世上无人能够阻止,只要晚辈认为有此必要,天涯海角,亦将前往,届时也许顾不得庄主的禁忌,这一点,必须预以申明,至于为友为敌,那就悉凭庄主之意了,告辞。”话落,双手一拱,人已腾身而起,飘出亭外。 宋莲翘急叫道:“穆大哥,我跟你一起走!”闪身便待追出。 许志安沉喝道:“翘丫头,你敢走出这座凉亭,今后就别再进我抱阳山庄。 同时,宋莲翘娇躯刚动,却被袁氏姐妹双双拉住。 穆乘风字字入耳,把心一横,身形如电飞射,越墙疾驰而去。 他一身屈辱,满心气愤,一味放腿飞驰狂奔,既不分路径,也不辨方向,只恨不得奔到天之边涯,地之尽头,找一处人踪不至,鸟兽绝迹,没有生命的地方,让自己尽情放声大哭一场。 房舍街巷在身后消失,旷野溪流在脚上飞退,然而,展现在眼前的,仍旧是无尽无止连绵不绝的荒野、山峦和溪流,再往前去,仍旧有房舍街巷和城垣,不知奔了多远。 也不知奔多久,突然,他闯进一片宁静密林,林中古木参天,黑沉沉看不见一丝光线,没有人声,没有鸟语,只有遍地腐叶散发着潮霉恶臭。 穆乘风心力交瘁,踉跄奔进林子,便废然仆倒地上,可是,这一刹那,他的胸口却像压着一块大石,吐不出半点声音,双手紧紧抓了两把烂枝腐叶,牙齿咬着下唇,热泪涔涔,顺腮滚落。 那不是哭,也不是泣,只是无限屈辱化的斑斑血泪,由心田流人泥土。 良久,良久,泪尽血干,人也迈进了梦乡。黑甜一梦,浑忘了时日交替,更忘了置身何处。 朦胧中,似学一声霹雳掠过顶,接着,耳旁又响起沥沥的雨声。 但他委实太疲倦了,倦得连眼皮也无力睁开,仍然俯伏在厚如毡的落叶上,一任那冰凉雨水,透过浓荫,沿着树干,渗进衣襟。 蓦地里,雨声中传来了人语。 那语声恍惚来自遥远的地底,而且是一男一女在相互交谈,只因穆乘风伏地而卧,才能听见,但由语声推断,距离至少在百丈以外。 首先,是一个沙哑的老妇声音抱怨道:“又下雨,老头子,你也不上去收一收咱们晒的东西,整天就知道坐着享福。” 另一个苍劲的男人声音道:“红杏,你先别骂人行不行,我只有两只手,又要替你熬人参汤,又要顾着晒衣服、收衣服,哪能忙得过来。” 老妇哼道:“你不会先收好衣服再熬汤吗?汤可以慢慢熬着,衣服叫雨淋湿了,咱们拿什么换洗?我身上这套早就发霉发臭了,叫你去洗一洗,你总说没空。” 男的笑道:“你说话可要凭良心,你身上这件湘绣缎袄,前天才换的!” 老妇道:“前天换的就不能再换吗?谁叫你让老娘住在这种地窖里?常年见不到一线阳光,别说衣服,连人都快发霉变臭了。” 男的忙道:“好了,红杏,你就委屈一些吧,喏!这是你要喝的人参汤,我替你搁在桌子上,这就去收衣服,记住要趁热喝才有效,别待凉了不好喝。” 第52章 恶人谷四大恶人 老妇道:“知道了,快去吧!”语声甫落,忽又叫道:“喂!别急着赶下来,在上面多呆一会,今天是单日,或许那红莲道人就快来了,等着替他开门,省得一会儿又上去。” 那男的似乎颇不以为然,迟疑了片刻,道:“红杏,不是我多心犯疑,我总觉得那杂毛有些存心不良,咱们最好能防他一些。” 老妇不悦道:“你就会瞎疑心,人家一番好意,又替咱们治病,又伴咱们解闷,这些年来,隔日必到,风雨无阻,你凭什么说人家存心不良?” 苍劲的男人声音道:“我见他每次来,总设法转弯抹角打听咱们的‘神火心诀’,’而且,常常趁咱们不留意时,一双贼眼尽在东瞧西望,分明不怀好意。” 老妇冷冷打断他的话,道:“在你眼中,除了你自己,谁都是贼,谁都不怀好意,尤其跟我多讲几句话,你就恨不得把人家杀了才安心。哼!你发为我不知道你那鬼心眼?你是在吃干醋,不放心,怕老娘跟人跑了!” 男的嘿嘿笑道:“这是什么话,你我老夫老妻,恩爱逾恒,这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妇晒道:“那也说不定,少年夫妻到老分手的,也不是没有,或许老娘一时心动,就……” 男的急忙乱以他语,道:“啊!雨真的下大了,我得快些收衣服去。”、话声至此中断,筛那老妇独个仍在吃吃而笑,显然,男,的已经离开了。 穆乘风听到这里,不禁大感好奇,他倒无心理会那老夫妻的争论,而是觉得这座密林中居然住着两位身负“神火心诀”的武林高人,实在意料之外。 从两人语气推测,他们是住在地底,而且,女的养尊处优,却对男的颐指气使,偏偏男的也甘心情愿,毫无怨言,反而时时担心怕“红杏”变了心。 意念飞驰,好奇之心盛,便轻轻撑起身子,循着语声传来方向,蹑足穿林行去。 行约半盏热茶光景,眼前霍然开朗,及此中敛,露出一片方圆数十丈的空地。 空地上绿草如茵,平坦得像个绿色的小涌,场中整整齐齐排列着一张石桌,两只鼓凳,此外,便是几条长绳横贯空际,绳上挂晒着许多红红绿绿的衣服,色彩鲜艳,厚薄长短,一应俱全。 这时候,正有个身穿土布长衫的白发老人,在急急收拾绳上衣物。 那老人约莫已有六七十岁,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两只脚明显不齐,举步时一高一低,竟是个跛子。 穆乘风隐身林内,眼看白发老人在大雨中往来奔驰,匆匆由绳上取下衣物,再放回树一下一只油布软篮中,虽然跛着脚,身法却十分迅捷利落。 不多一会,绳上衣服都已收回,跛脚老人停下身来,穆乘风才吃了一惊,原来老人在大雨中往为十余次不止,身上居然未沾半滴雨水。 另外一件事,也令穆乘风惊诧不解,空场和附近林边都没有房舍,也不见地窖入口,老人是由什么地方出入呢? 正在诧异,白发老人突然凝目向穆乘风藏身处扫了一眼,冷叱道:“朋友,既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了呢?” 穆乘风猛然一震,自忖藏身处距那老人少说也在十丈外,并且颇称隐密,索性出去见见他吧! 谁知他刚要现身,忽听左前一颗巨树上有人哈哈大笑道:“好眼力,章老不愧神目如电,贫道竟是班门弄斧了。” 随着笑语,树上鹰隼般掠下一个红袍道人,飞渡十丈空场,飘落在老人身前。 穆乘风暗叫一声惭愧,忙又缩身回到树后。 那红袍道人身躯矮壮,头戴紫金冠,手持一支红丝拂尘。偏又生成一张乌红色的紫脸膛,整个人就像一团烈火,眉目之间,笑电盎然,看来十分和气,从他现身飞落时的轻盈巧妙,武功颇为不俗。 白发跛脚老人寒脸问道:“阁下大约来了不少时候吧?” 红莲道人含笑稽首,道:“刚到不久,因见章老正忙着,所以没敢惊动。” 跛脚老人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两声,道:“多年老朋友了,阁下何须客气。” 红莲道人欠身道:“话虽如此,礼不可废,再怎么熟,贫道总是敬重章老伉俪前辈高人,不敢擅越礼数。” 跛脚老人冷然一晒,道:“这么说,倒是章某不识抬举了?” 红莲道人忙又稽首,肃容道:“章老虚怀若谷,不拘小节,这是长者之风,贫道敬爱尚嫌不足,何敢存此侮慢之心,章老此言,当真折煞贫道……” 跛脚老人似颇不耐,挥挥手道:“好了,算我说不过你,拙荆在下面恭候,道长请吧!” 红莲道人抢着挽起树下那只油布软篮,侧身肃立道:“有事弟子服其劳,章老先请!” 跛脚老人风欲举步,忽又凝目问道:“道长曾答应拙荆,今日施用红莲替她治病,怎么不见道长携来?” 红莲道人怔了一下,连忙堆笑道:“啊!是的!是的!贫道已经准备妥当,只因临时匆促,未及携带,稍等就可由本观弟子专程送到,现在贫道必须先检视夫人病状,如肺经各脉已通,然后施用‘红莲’继接腑脏,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跛脚老人皱眉道:“难道说这些年来,道长施用过上千种药物,还不知道掘荆肺经各脉有没有痊愈呢?” 红莲道人敛容沉吟一阵,道:“论理,是早痊愈了,不过,夫人的脾气,比较急躁,有时候,心情会影响病势。医书上说,气平则脉顺,怒盛则心危,肝燥则血枯,对于脉理,浮没变化,是不能够预作判断的。” 跛脚老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章某有句话,久欲请教道长,依道长多年诊断,掘荆的病,是否还有痊愈的希望?” 红莲道人正色道:“章老放心,不是贫道夸口,天下还没有贫道治不好的病,只要一口气没断,贫道就敢拍胸担保,何况夫人这点微恙,章老您尽管放一百二个心,包在贫道身上。” 跛脚老人默然片刻,没有再开口,举手一挥,腾身而起。 穆乘风特别留意注视,只见那跛脚老人和红莲道人一先一后,飞登附近一颗巨树横枝,头一低,竟钻进树干中消失不见了。 心头一惊,这才恍然领悟,原来地底居室的出入口,是在大树树身中。 从两人适才的谈话推测,那红莲道人想必就是“红莲观”观主,但穆乘风不禁怀疑,红莲观所藏那盆“红莲”不是已经被“飞蛇”蔡旭琨盗走,给骆伯父疗伤服用了吗?为什么红莲道人还在夸口说即将送到呢?难道“红莲”不止一盆?抑或红莲道人别有用心?蓄意在诓骗跛脚老人和那患病的老妇? 想到这里,惊疑更盛,忙伏下身子,以耳贴地,决心继续听听地下秘密的演变。 这时,暴雨已逐渐减弱,林口又复寂静,雨后的草坪上,呈现一片翠绿,看看天色,约莫午刻左右。 地底传来断续人语,谈的都是有关老妇病情心境的问题,只听见老寺频频追问病势进展程度,红莲道人却哼哼哈哈尽说无关痛痒的闲话。据猜想,可能正在替老妇诊脉,一时还没有诊断出结果来。 穆乘风耐心的倾听着,又过了半盏热花光景,忽闻红莲道人连声轻呼道:“奇怪!奇怪!” 老妇惊问道:“什么奇怪?” 红莲道人的声音充满诧异,道:“贫道前日审查脉象,分明已大有起色,可是,夫人今日脉象显示,脉经气门各脉转为消沉,而且内腑脾脏,都有壅塞硬化的现象,这就叫贫道不解了。” 老妇急道:“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恶化呢?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红莲道人迟疑片刻,反问道:“这两日之内,夫人可曾服用过什么特殊食物?” 老妇道:“没有啊!我连饭都吃不下,每天除了服药外,只吃过道长送的人参汤。” 红莲道人“哦”了一声,道:“那参汤可有剩余残渣汁?能给贫道看看吗?” 老妇一叠声叫道:“金堂,快些把参汤渣汁取来给道长看!” 穆乘风初听红莲道人称呼跛脚老人为“章老”,仅知老人姓“郭”,如今再听老妇唤他“金堂”,不禁骇然一惊,猛想起师父在世的时候,曾对自己屡次提到“恶人谷四大恶人”的名号。 据说百余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位异人,姓谷名惊飞,不仅武功高强,更擅长“施毒”“驱蛇”“御兽”和制造各种霸道的“火器”,因其前额有疤,所以又号称“大疤天魔”。 不过,谷惊飞虽然一身集天下毒技邪功之大成,为人却在正邪之间,居住‘‘恶人谷”,极少在江湖中走动,武林人物只是震慑于“恶人谷”威誉,受害的并不多。 但“大疤天魔”谷惊飞去世后,其座下四名弟子,却在扛湖中掀起了轩然巨波,也就是后来凶名昭着的“恶人谷四大恶人”。 第53章 吝啬 四大恶人各获谷惊飞一项绝技,肆虐武林,无人可敌,自称“毒”“火”“蛇”“兽”四神,一人专施毒,一人发火器。 此外,“蛇神”能驱使天下毒蛇巨蟒,“兽神”擅御百兽。 四人联手,连当时的“大荒三老”亦为之黯然失色。 武林中甚至流传一首歌谣:“四大恶人出,武林众人哭。四大恶人联手,神和仙也发愁。” 可是,“恶人谷四大恶人”横行未久,竟突然互相反目拆伙,前后不足十年,四位绝世凶人,居然一一销声匿迹,没有再在江湖中出观。 人们庆幸之余,不免纷纷忖测,有的认为“四大恶人”散伙,势孤力弱,多半都遭了天遣报应; 有的则怀疑是“大荒三老”趁他们落单之际,下手将其剪除;有的更绘声绘形,断言“四大恶人”是因为各怀私心,都是想一人全得师门四种绝支,在一场激烈火拼中,业已同归于尽了。 猜测在一时,但“四大恶人”绝迹江湖总是铁一般的事实,人信善忘,时日渐久,大家也都认定“四大恶人”早已不在人世,慢慢淡;忘了当年的惨痛往事。 谁知事实竟大谬不然,这匿居密林地底的跛脚老人,赫然就是当年“恶人谷四大恶人”中的“火神”章奋! 穆乘风惊出一身冷汗,刹那间,他恍然明白了。 难怪那莲道人对章奋口口声声尊为“章老”,更难怪章奋会怀疑莲道人觊觎他的“神火心诀”,敢情他们都以“火”擅长,彼此都没有安着好心。 正惊悸间,地底又传来老妇焦急的话声道:“道长看出这些参汤渣汁中,有什么不对吗?” 莲道人却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 章奋冷冷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参是道长所赠,汤是章某亲煮,假如不对,咱们两人中总有一个人难逃责任!” 莲道人忙说道:“不!贫道的意思,是觉得这些用来煮汤的水质,好像不太纯净!” 章奋哼道:“那更是笑话,咱们每日食用都是同样水源,从来没有什么不洁不净的事。” 莲道人问道:“不知贤伉俪所用的水原从何而来?” 老妇抢着道:“咱们是将树顶雨水接引下来,蓄在后面水缸里。” 莲道人沉吟片刻,道:“能否烦劳章老,导引贫道去树顶水原处查看一下?” 章奋一口拒绝道:“不行,咱们的水源乃是绝顶机密,未便轻示外人。” 老妇急忙道:“道长跟咱们是多年朋友,怎能算是外人?奋老头,你就快领道长去水源处看看吧,人家总得先找出病因,才好替我治病呀!” 莲道人道:“夫人所见极是,贫道只要探出病因,对症用药,保证不出三数日,夫人贵恙就可痊愈了。” 那老妇求愈心切,连声催促道:“奋老头,快领道长去,既要治病,就必须信任大夫。何况,如果水源真的不洁净,咱们也可设法清理。” 章奋拗不过妻子催逼,只得勉强应允。脚步声由下而上,不多久两人又从树干秘门钻了出来。 穆乘风隐身暗处,远远望去,只见章奋脸上已泛现怒容,而莲道人却一脸假笑,状颇得意。 两人在巨树横枝上略一停顿,便先后纵身飞起,穿越茂密枝叶,直上树梢。 章奋立身枝头最高处,冷漠地说道:“这儿就是咱们的水源了。” 莲道人以身遮眉,伸长脖子向四面张望,极目所至,但见一片密密层层的树海,不禁腼腆笑道:“章老,请恕贫道愚蠢,竟看不出贤伉俪的水源设在何处?” 章奋淡淡一笑,道:“你只顾远望,怎不低头看看脚下!” 莲道人低头看了一会,仍然摇头道:“脚下全是大树枝叶,那水源…—。” 章奋轻哂道:“让我告诉你吧,这棵大树,枝干全是空的,本是一棵枯死老树,所以咱们将树笛僻作门户,并在枝上饰以假叶,每一片都与中空的细枝相通,也就是咱们汇集雨水的水源。” 莲道人从惊,急忙俯腰仔细查看,果然,树上叶片是假造,叶心向下,用作承雨的漏斗,每一根细枝,都是水管,可以汇集雨水,直达地底。 他看得脸色连变,无限惊异地叹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章奋冷笑道:“很出阁下意料之外,是吗?” 莲道人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如此奇妙的装置,实非贫道始料所及,看来章老非单精擅火器,竟是任何奇妙之物,无不精通了。” 章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说,章某不仅对物细心,便是对人,也从不大意。” 莲道人忙道:“是的,是的,设非具此慎密心思,也就不能称为绝代奇才了,贫道仰慕敬重章老,正因章老知人善用,慧眼独具,迥异一般凡俗……” 章奋冷冷一哼,截口道:“道长很会说话。” 莲道人哈哈一笑,道:“不!贫道确是句句由衷,发自肺腑。” 章奋道:“只是道长尽顾着说话,似乎忘了检视水源?” 莲道人摇头笑道:“其实不用检视了,贫道初以为水源处必有蓄水之物,故尔疑心水质会不洁净,现在才知道章老设有如此精巧装置,雨水尚未着地便已吸取藏存,这种‘无根水’当然不虑污脏了。” 章奋眼中精光一认,道:“这么说,水质无差,拙荆的病情变化,却是因何而起?” 莲道人沉吟道:“这个贫道一时也难下断语,假如方便的话,最好能再到蓄水的厨下……” 章奋突然一探手,扣住莲道人的腕肘,沉声道:“道长,你我相识数载,章某的为人,谅你亦有耳闻,这些年来,你为拙荆治病,章某对你也算略有体认,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拙荆的病,我究竟打算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莲道人惶然道:“章老,您老人家冤煞贫道了,贫道只知尽心尽力,何尝敢拖延之心。” 章奋冷笑道:“是否尽心尽力,你自己心里明白,老实说,拙荆本来没有什么大病,只因调制火药不慎,伤了双足和眼睛,心情忧闷,才使真气走岔,假如你愿意施用‘红莲’,早该痊愈多时了,可是,你偏偏藉词拖延,一误数载,如今更说病势突然恶化,这是什么缘故?” 莲道人连声呼冤道:“章老不知那‘红莲’的特性,虽能治疗内伤,药力却十分霸道,施用不得其时,反而会引起不良后果。” 章奋目中凶光连闪,哼道:“可是你前日曾说她病情已痊愈大半,今天却又说她内腑突起变化,前后才一日之差,怎会如此反覆?分明是你存心拖延,不肯施用红莲。” 莲道人指天设誓道:“皇天在上,贫道若吝啬区区一盆红莲,当初大可不必承担为夫人治病,这纯系贫道下药谨慎,不想反使章老见疑。唉!既然如此,贫道现在立即回观,将红莲取来奉交章老,这样,章老总该放心了吧?” 章奋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要多久时间才能取到?” 莲道人道:“最迟今晚午夜,必定赶回。” 章奋颔首道:“章某可要说句失礼的话,如天明不见道长返来,别怪章某不念数载交情,把道长那‘红莲观’改名‘火烧观’。”说完,手一松,径自掠身而下。 莲道人一面揉着手腕,一面恭身道:“贫道这应告辞动身,夫人面前不再惊扰了。” 章奋充耳不闻,身形微闪,已进入树干秘门内。 那莲道人目光闪烁,忽然泛起一抹阴笑,耸耸肩,用力一摆拂尘,跨越树梢向西南方飞步而去。 穆乘风心念疾转,连忙轻轻跃起,尾随道人身后,出了密林。 莲道人脚程极快,但所经之处,全是荒山旷野,渺无人踪,更是不到任何寺庙道观。 行约二十余里,前面忽然出现一条小河。 莲道人在河边停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笛,“呜呜”吹了数声,岸畔芦苇丛中,竟缓缓驶出一叶扁舟。 扁舟之上,一人摇橹,一人负手卓立船头。 穆乘风听见竹笛声,心中已学震撼,再望见那卓立船头的身影,更险些惊呼出声来…… 那人一袭青色儒衫,腰悬木剑,浓眉,星目,神情冷傲,可不正是假冒师父的那名无耻恶徒。 穆乘风惊怒交集,几乎忍耐不住便要奋身扑去,但想到在“关洛第一楼”客栈后园,自己以现门绝技尚且失手未能伤了他。 此人武功之高,不容轻视,何况现在岸上多了一个莲道人,船尾那摇橹的老头,看上去也非庸手,自己以一敌三,只怕难操胜券,倒不如沉着些,先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再行伺机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主意一定,按捺下怒火,隐身十余丈外一丛矮树后面,摒息凝神而待。 那小船在距岸数丈处停住,并未靠岸,莲道人却手捧尘拂,恭恭敬敬向小船欠身施礼,说道:“贫道红莲观阳敏,参见沈大侠。” 第54章 彩衣童子 穆乘风听得剑眉双剔,暗自惊忖道:这匹夫好深的心机,敢情竟是处处都冒用师父的名字。 但见那青衫人居然还大刺刺地点了点头,问道:“命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莲道人答道:“章奋那老怪物疑心甚重,处处提防,东西实难到手,贫道已用尽心智,仍无所获……” 青衫人顿现不悦之色,冷冷截口道:“你出入他那地底秘密,前后将近两年,难道就只有这句话回覆沈某?” 莲道人忙道:“沈大侠请息怒,贫道尚有下情陈报。” 青衫人哼道:“说!” 莲道人躬身道:“两年来,贫道耗尽心机,虽然未能为沈大侠取得‘神火心诀’,但已经用药物控制住章奋的伤势,也等于间接控制了火神章奋,今日更查明他们夫妇赖以维生的水源布置,只要沈大侠一声令下,随时可置他们于死地。” 青衫人摇头:“咱们目的在取得那册柄制火器原料的‘神火心诀’,东西没有到手之前,杀他们有何益处。” 莲道人道:“但据贫道推测,那东西多半藏在老怪物的身上,而老怪物十分精明警惕,不用断然手段,东西很难到手。” 青衫人冷然道:“这只是你的推测,万一那东西并不在他身上,却被他藏在什么秘密之处,岂非弄巧成拙。” 莲道人道:“咱们可以先用迷药,将人制住,先不取他性命,待逼问出‘神火心诀’藏处之后,再……” 青衫人摇头道:“假如要用这条下策,两年前咱们就可以下手,也不必等以今天了。” 接着,脸色一沉,凝目又道:“阳敏,你要知道,为取得这份心诀,沈某人已经将二次出山拟订大计,整整延迟了两午时间,这件事必须尽快完成,不容再缓,否则,你应该明白沈某人的脾气。” 莲道人双膝一屈,“卟通”一声跪在河边,惶然道:“沈大侠明鉴,并非贫道未尽心力,委实那老怪物年老成精,无隙得手,适才那老怪物还在逼令贫道,限今夜之内献出‘红莲’,天明不能送到,便要火焚道观,事迫到此,非用断然手段无法解决,求沈大侠垂查实情。” 青衫人漠然道:“只要能取得那册秘本,便是十盆红莲,你也不必吝啬。” 莲道人哭丧着脸道:“可是,贫道仅有的一贫红莲,已经失窃被盗,哪里再去找红莲来给他?” 那青衫人眉峰微皱,忽然点头笑道:“这倒不难,我们可以为他特制一盆。” 莲道人—怔,道:“沈大侠,那红莲也能特制么?” 青衫人哂道:“血肉之躯尚且可以改制,何况区区一盆红莲,今夜子时,你来河边领取吧!”话落,左手微举,船尾那老头猛拨橹桨,小船箭也似退出数丈,掉转船头,顺水向下游而去。 穆乘风目送小船远去,并未现身拦截,甚至连跟踪监视也没有,因为他心里正思索着一桩疑问 从莲道人态度和语气,无疑对那青衫人颇具敬畏之心,但却口口声声称那青衫人为“沈大侠”,并且自称“贫道”,他们之间似乎并无“主从”的关系,那么,莲道人怎会甘冒生命危险,耗尽心机,替他谋夺“神火心诀”?而且前后已近两年之久呢?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沈大侠”是假冒的? 难道两年之前,那个就已经开始冒用“剑魔”沈破浪的身份在外“行动”了? 果真如此,那人竟是早有预谋,其处心积虑诬陷师父,并非自苏州萧家血案开始,难怪能将师父的容貌、言语、举动,以至身体上的独有特征,都横仿得丝毫无差,维妙维肖,这种心机和工夫,岂是一般平凡的“人皮面具易容术”所堪比拟?别说四门五派和卧龙山庄,若非圆通大师独具慧眼,连自己也险些上了他的恶当。 想到这里,心中怨仇不觉消灭大半,对许志安和四门五派,反而生出几分“同时蒙冤受骗人”的同情之感。 河边波光粼粼,荒草萋萋,小船已远去,才转眼工夫,莲道人也不见了。 但穆乘风并不急于追赶搜寻,反正夜半子时,他们还会再在河边出现,即使半子时见不到,还可以去密林中守候,至少,那莲道人是逃不掉的。 现在急需要解决的自从离开“关洛第一楼”,迄今粒米未进,饥肠辘辘,滋味实在难受,必须先设法填包肚子,夜晚才有力气办事。 其次,那天晚上只顾埋头狂奔,未辨方向,后来在密林中糊里糊涂睡了一觉,既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总得寻找附近居民打听一下。 主意一定,更纵身登上左近一座小山,展目四望。 这时约在未申之交,雨后天晴,目力可达十数里外,但纵目所及,北方是苍茫密林,南边是婉蜒河水,东西两方,则山峦层叠,百里内竟荒无人烟。 穆乘风沉吟了片刻,终于决定向西走碰碰运气,因为北方密林是“火神’:章奋的匿居之所,南有河水阻路,向东虽然最可能有村落居民,但青衫人那条小船正是顺水向东去的,目下自以暂不照面为宜。 从地势看,西方全是高山,极目荒凉,有人居住的可能性也最小。所以穆乘风并不太急赶路,只求能在百里之内,寻些聊可充饥的食物,然后,有个合适的地方,静坐调息一翻,便于愿已足了。 可是,偏偏就在这种巧事,行没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一缕炊烟。 有烟的地方,必有人家,穆乘风陡觉精神一振,登时加快了脚步。 那炊烟起处,约在十余里外一片乱山中,及待到了近处,才看见山势掩蔽下,有一个占地不大,却颇为险峻的山谷,谷中孤零零建着一栋石屋。 石屋四周,绕着茂密的果树林,果林之间是畦畦整齐的花圃,万紫千红,径谓分明,显得井然有序。 时值阳春,谷中百花盛开,那些青翠欲没的果树上,也已经结结实累累,穆乘风站在谷外,早被那枝头丰盛透熟的果子引得馋涎三尺了。 他忍不住深深咽了两口唾沫,举起袖口,抹了抹嘴,但拢目四望,却发觉这山谷四面都是削壁,就像一个光滑的洗脸盆,根本无路可通。 穆乘风委实饥渴难耐,估计由削壁至谷底,最高不逾二十丈,凭一口真气,不难飞身而下,于是,提气纵身,飘然飞落。 脚落实地,置身花果林下,一阵阵扑鼻异香,熏人欲醉,那垂枝累串的果实,更是伸手可及。 穆乘风贪婪地舐舐嘴唇,直恨不得立即摘下几个,饱吃一顿。 但是,想到谷中有屋,果林并非无主,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只好耸耸肩,举步向石屋走去。 穿越花圃,抵达石屋门前,整一整衣衫,扬声叫道:“请问屋中有人么?” 石屋内静悄悄的,不见回应,穆乘风又将声音提高了些,叫道:“请问有人在家么?” 谁知连叫了数声,屋中竟毫无反应。 穆乘风仰头,望望屋顶炊烟,不觉大感狐疑,如果屋中无人,那炊烟又从何而来呢? 啊!是了!想必石屋主人正在引火煮饭,临时因故离开石屋到果林内去了,林叶茂密,以致人谷时没有看见他,反正我目的只在索讨些果子充饥,何不且去林中找他。 于是,便重又穿越花圃,回到果林前面,大声叫喊道:“请问,林子里有人没有?” 叫了四五遍,林中也寂然不闻回应。 穆乘风暗暗称奇,,心忖道:此谷形势古怪,不见通路,石屋中人不可能外出,这样看来,竟是有意避着我,不愿跟外人见面了? 继而又想,天下怪癖之人甚多,既如此,休要勉强人家,索性自己动手,吃饱以后留下银子,偿付水果代价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自己在一笑,举手摘下十几只果子,盘膝坐在树下,狼吞大嚼起来。 那些果子似梨非梨,似桃非桃,其味香脆甜美,果肉人口即化,毫无渣质,竟然比桃梨美味不知多少倍。 穆乘风一口气吃了将近二十只,饥渴尽消,啧啧嘴,站了起来,正想取些碎银偿忖果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五丈外正并肩站着两名彩衣童子。 那两名小童都只有十二三岁,身上穿着五彩鲜艳的对襟短衫,肩头各自抗着一柄花锄,小脸上,惨白得如同两张白纸,神情冷漠,目光呆注,假如不是刚才那阵脚步声,穆乘风真怀疑他们是用纸糊成的假人。 不过,既在这儿出现,无论像貌如何,总是主人身份,穆乘风连忙含笑拱手道:“对不起,在下冒昧了,敢问两位小兄弟,此地园主可在?” 两名彩衣童子木然停立,既未回答,也没有丝毫表情,只用四只冰冷的目光,怔怔疑视着穆乘风。 穆乘风腼腆一笑,又道:“在下由附近路过,被饥渴所苦,因见谷中有许多果树,所以冒昧下谷,欲向主人购买少许充饥解渴,刚才也曾出声招呼,却没见到两位小兄弟。” 第55章 神仙酥 两名彩衣童子缓缓转头,互望一眼,突然一言不***起花锄,疾扑了过来,双锄挟着劲风,一砸肩头,一扫足踝,出手竟毒恶异常。 穆乘风急忙闪退,摇手叫道:“二位小兄弟请勿误会,在下并非存心偷吃,宁愿照值加倍偿付。” 两名童子充耳不闻,花锄纷飞,紧迫而上。 穆乘风踉跄后退了七八步,身后已是果林,无路再退,情急之下,猛提一口真气,便想徒手截挡两童的花锄。 谁知真气甫提,突觉胸腹之间,一阵剧痛,那一口尚未凝聚的真气,竟瞬然散去。 穆乘风大吃一惊,再想变招退避,却来不及了。 “砰”地一声,左边肩头首先挨了重重的一锄,身形方颠出数步,右脚腿弯上又被另一名童子挥锄扫中。 穆乘风拿村不稳,堆金山,倒玉柱,仰面栽倒。 两名彩衣童子抛下花锄,掳袖上前按住,从腰间解下一根牛筋索,四马攒蹄捆了个结实,然后一人抬头,一人抬腿抡着向石屋走去。 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此时捉住穆乘风,脸上也无任何表情,倒像是两具捉人的肉机器,一切都在按规行事,毫无喜怒之感。 进入石屋,眼前顿暗,原来石屋除了一道厚门,连窗口也没有,整座石屋就如一个山洞,黝黑,阴暗潮湿,更有些阴森,两名彩衣童子一齐松手,将穆乘风猛地摔在地上,地面全是硬石,只摔得穆乘风眼中金星乱闪,咬牙切齿,差点哼哟出声。 对面数尺外忽然传来一阵阴恻恻的低笑,一个沙哑而揶揄的声音说道:“难怪今天一早就听见喜鹊聒噪,原来注定有客人上门,嘻嘻嘻嘻,孩子们,点灯!让我看看这位贵客是什么人物?” 穆乘风凝目循声望去,只能隐约辨出那发话的地方,有一架石床,床上半躺半倚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唯因其真气涣散,目力难聚,无法看清老人面貌。 “嚓嚓”两声轻响,两名彩衣童子同时用火石点燃两盏“孔明灯”,灯光分由左右屋角,交投在穆乘风脸上,却照不见石床上那白发。 穆乘风双目遽受灯光照射,顿觉眼花目眩,连忙闭上了眼。 石床上笑声又起,老人似讥似怜,又带失望的语气说道:“唔,竟是个年轻小娃子,大约刚断奶不久吧?” 穆乘风简直哭笑不得,缓缓睁目,道:“在下不过偶由附近经过,一时饥渴,误人贵谷,并非蓄意冒犯。 老人哑声笑:“我知道,我知道,凡是失风被捉的人,都少不了一番解释,什么‘并非有意’呀,‘山中迷途’啦,‘饥寒所逼’啦嘻嘻嘻嘻,这些千篇一律的遁词,我老人家听也听腻了,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捏头鼻子哄眼睛,小娃子,你说我老人家这话对不对?” 穆乘风摇头道:“不!在下句句实话,决非遁词!” 老人阴笑道:“当然,偷东西的贼,都不会承认是蓄谋,一定说是看见东西无主,顺手牵羊罢了。” 穆乘风抗声道:“老前辈怎能这般武断,假如在下存心不轨,先前就不会在屋外林前一再询问招呼。” 老人又截口道:“那是你故作姿态,想试探屋子里有没有人在。” 穆乘风为之气结,苦笑道:“在下自忖问心无愧,老前辈一定要这么说,那就无法解说了。” 老人冷冷道:“事实俱在,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解说的?我这山谷,位居深山,地势隐密,并非通衢大街,哪有这。么巧,你就恰好从附近经过?再说,此谷四面削壁,无路可通,你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居然直闯了下来,这还能说不是‘蓄意’的么?” 穆乘风道:“老前辈这么说,竟是认定在下非好即盗,蓄意而来了?” 老人笑道:“这不是我认定,而是事实如此,我这个人生乎最讲理,咱们宁可多费些唇舌,一定要你心服口服。” 穆乘风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就算在下行为不检,偷吃了老前辈十几枚果子,在下愿意照价加倍赔偿,这总行了吧?” 老人哈哈笑道:“你说这话,是真正心悦诚服了?” 穆乘风苦笑道:“就算是吗。” 老人道:“不能‘就算’,服就服,不服就是不服。” 穆乘风无意与他争辨,道:“服了”。 老人又问道:“是真的服了?不会后悔?” 穆乘风轻吁道:“自然是真服,决不后悔。” “好!”老人突然语音一变,换了一种冷峻阴沉的声音,道:“这雇敢做敢当的硬汉子,我会给你一个公平的赔偿机会的。” 话声一顿起,吩咐道:“孩子们,燃大灯,推我的轮椅过来。” 两名彩衣童子闷不吭声,一个从壁角推来一辆活动轮椅,一个则纵身掠起,点亮了屋顶大灯。 那大灯实在不小,宛如一只巨大的水晶盆,少说一点,总有三四尺方圆,盆中盛满灯油,四面悬着百余粒透明五彩璃串珠,灯光不仅照耀得全室灿烂生辉,那些珠串更互相摇荡碰闯,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 巨灯一亮,墙角两盏“孔明灯”随即熄灭,室中一片彩霞,令人目为之眩,恍如置身宫阙。 穆乘风藉着灯亮,这才看清巨床上那老人的面貌,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那张脸,堪称集世上丑恶恐之大成,满脸溃烂,血肉模糊,逐水淋漓,而且扭曲变形,乍看之下,就像一只腐烂剥皮柿子,又被人不小心踏了一脚。 五官中唯一尚可辨认的,只有两只阴骛的眼珠,此外,口鼻仅余三个血窟窿,耳朵和唇眉都无法分辨了。 丑老人掀开被褥,双掌二按石床,“飕”地弹射而起,轻飘飘落坐在轮椅上,敢情他身体以腰肢以下,尽皆萎缩残废,两条腿如同枯竹,根本不能下地行走。 可是,别看他又丑又残,床上被褥和身上衣着却十分鲜艳,全系彩色绸段织成,五色缤纷,极是刺眼。 穆乘风看得惊悸莫名,心里忽然生不祥的感觉,意念飞忖道:这老头子只怕不是什么好来路。 丑老人在轮椅中坐定,一名童子立即取来一条彩色罩单,替他掩盖了下半身,然后推着轮椅,移近穆乘风倒卧处,另外一名童子连忙递过来一副薄皮手套。 老人小心翼翼戴上手套,把丑脸轻轻点了点,沙哑着声音道:“抬起来。” 两名童子俯身将穆乘风抬起,送到轮椅胶。 丑老人伸出枯手,从头顶开始,缓缓捏着穆乘风的骨骼和肌肉,由上而下,遍及躯体四肢,一边捏,一边闭目颔首,口里喃喃道:“嗯!不错,是一副好材料,骨架好,体型也正好合用,虽嫌年纪太轻一些,已经够难得的了。” 穆乘风直被他捏弄得浑身毫毛竖立,心里一阵阵寒噤,忍不住问道:“老前辈准备将在下如何处置?” 丑老人漫声道:“你不是已经心悦诚务,愿意赔偿我那十几枚果子么?” 穆乘风道:“是的,在下愿照价赔偿,甚至加倍偿还。” 丑老人点头道:“你大约还不知道那十几枚果子叫什么名字?价值如何呢?” 穆乘风道:“确是不知,正要请教老前辈。” 丑老人阴恻恻一笑,道:“我这谷中果园,共植了数十种奇花和三种果树,都是罕世难见的珍品,尤期那三种果树,更是我耗费毕生心力才培植成功,敢夸举世尚无相同品种。” 穆乘风道:“但总该有个树名。” 丑老人道:“树由我用特殊药物栽培,树名也由我自定,一种名‘菩萨醉’,一种名‘神仙酥’,还有一种叫做‘阴阳果’,名称不同,功效也迥异。” 穆乘风诧异地问道:“这些果树,都有毒么?” 丑老人摇头道:“不!都没有毒,‘菩萨醉’食后使人昏迷,状如酒醉,非百日不醒;‘神仙酥’则令人功力涣散,可将任何内功高手变成凡夫;至于‘阴阳果’,妙用就更大了。那东西形如龙眼,每树仅结二枚,色分黑白,黑的一吃必死,无药可解,但如再服下一枚白的,却又令死人复生,反阴还阳,各逞奇效,这些异珍果,岂能以金钱衡量价值。” 穆乘风骇然道:“这么说,在下误食那十几枚似梨非梨,似桃非桃的果子,竟是‘神仙酥’了?” 丑老人道:“不错,这是你的幸运,也是同样我的幸运。” 穆乘风诧异道:“怎么也是老前辈的运气?” 丑老人笑道:“不瞒你说,那三种奇树虽是我亲自栽培的,却唯有‘神仙酥’配有解药,其中‘阴阳果’自毒自解,倒还罢了,假如你误食‘菩萨醉’,必须昏睡百日才能醒转,那不是耽误了我的大事么?” 穆乘风更诧,忙道:“在下中毒昏睡,怎会耽误老前辈的大事?” 丑老人吃吃笑道:“因为我正急于借重你,替我作个试验。” 第56章 没有舌头 穆乘风不禁一怔,道:“试验?什么试验?” 丑老人用手指着自己的烂脸和枯萎的双脚,道:“你看见了,我这些伤,都是当年钻研药物,不慎中毒留下的伤痕,也就为了这些伤痕,使我困居谷中,无法外出走动,前后已经快二十年了,几十年来,我雄心未减,一直在研究一种药物,想治好自己的这些毒伤,但又不知道调配的解药是否有效,所以,很需要用人充作试验。 穆乘风大惊道:“老前辈,你要用在下试验解药?” 丑老人恍若未闻,仍旧继续说道:“当初我移居此谷的时候,身边也曾携带了二十多名随侍弟子,于是,我就用他们当作试验,但不幸得很,每次配制解药都没有成功,年复一年,门下弟子却已经消耗殆尽,这次我试验解药固然是个阻碍,对起居行动,尤其感到不便,因此,我不得不依赖外来的朋友。” “这几年内,偶尔也有跟你情形相同的人,鬼使神差来到我这‘万毒谷’内,唯数量终属有限,仍感不敷应用,以致解药迄未成功。” “如今,天意垂怜,又将你送来,恰好我最近炼制的一种解药,正够火候,而你又自知理屈,愿意赔偿我所损失的十余枚‘神仙酥’,数种巧合,尽集今朝,由此可见必是老天可怜我多年伤毒之苦,这一次,一定可以获得成功,当然,对于你的爽然同意自愿牺牲,我总是十二分感激的。” 语声略停,接着又暖昧地笑了笑,说道:“你尽管放心,即或万一不幸失败了,你死以后,我也会好好安葬你的遗体,让你长伴着花园奇花异树,永眠万毒谷中。” 他娓娓而谈,语气充满了自信,丑脸不时扭曲扯动,非笑非哭,显得十分高兴,好像以穆乘风的作为试验这件事,他已经做得情理兼顾,仁对义尽了。 穆乘风听得头皮发炸,心惊不已,但他明知既已落在丑老人手中,哀求怒骂都不会发生作用,唯一可行之法,只有极力镇静,期待脱身的机会,如属必要,还须凭藉点机智,用点计谋。 于是,他尽力装得若无其事,含笑说道:“在下性命无足轻重,假如我能为老前辈效劳,纵然一死也算值得!” 丑老人欣然道:“对!太对了,人生自古谁无死,但看是否死得其对?死得其所?你如为试验解药而死,那真是死得重如泰山,,虽死犹荣的了。” 穆乘风心里暗骂,表面对道:“不过,在下有些不解,老前辈是因施毒不慎受伤,故而欲配制解药。换句话话,那解药必须针对老前辈所受毒配制,才可能有效,在下却并未中毒受伤,怎好充作试验的呢?” 丑老人大拇指一翘,赞道:“问得好,有此一问,足见你是个聪明人,现在让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吧,我借用你的身体试验解药,必须先使你的遭遇情形跟我一样,然后才用你试验解药是否有效,等一会,我会把当年伤我的毒汁,照样泼在你的脸上,让你伤得和我同样严重,变成同样丑陋,而且,也要使你下肢中毒枯萎收缩,跟我现在的情形一模一样,就可以试验解药的。” 穆乘风骇然道:“老前辈的意思是,先替我下毒,再替我解毒?” 丑老人连声道:“对对对,解毒虽无绝对成功把握,下毒却敢说绝无差别,保证你会我伤得一般模样。” 穆乘风暗暗咽了一口冷气,心念疾转,摇摇头道:“只是外伤相似,那没有用处,因为每一个人体力不尽相同,对毒药的抵抗也不一样,或许解药对在下有效,对老前辈却不一定有效。” 丑老人一愕,道:“这话怎么说?” 穆乘风道:“譬如在下现在体内已被‘神仙酥’侵蚀,真气涣散无法凝聚,跟平常未练武的凡夫无异,对药物毫无抗拒可言,而老前辈却有一身精纯内功。” 丑老人轻“哦”道:“这个容易,在试验开始之前,我自会替你解去‘神仙酥’的药性。” 穆乘风又道:“其次,老前辈应该把当初受伤的时辰,经过,心情,用药份量,以及中毒后的反应,有没有用手抓搔伤处?有没有用水洗涤过?甚至当时身体和心绪的状况如何?都得详详细细告诉在下,让在下尽力体味模仿,按照当年经过同样应变,才能使解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丑老人越听越喜,由衷赞道:“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这是精僻之论,的确有理,无怪我苦试多年未成功,或许症结正在此处,好!我一定详详细细告诉你就是了。如果解药成功,不仅我的伤势可愈,你也同样可获痊愈,届时,我要将你收入门下,传授你天下无敌的毒功。” 穆乘风趁机道:“多谢老前辈垂青,谈了许久,尚未请教老前辈尊讳称呼!” 丑老人笑道:“我姓汪,名凯文,当年江湖中人都称我‘毒神’。” 毒神汪凯文! 穆乘风心弦猛震,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怎会这么晦气,竟在一日之内,连遇“恶人谷四大恶人”中的两个,难道“四大恶人”都隐匿在附近么? 毒神汪凯文见他脸上变色,复又吃吃笑道:“孩子,你也听过我的名号?” 穆乘风忙道:“恶人谷四神威震武林,晚辈常闻先师提及,唯以出道太晚,无缘获睹威仪,不料却在此拜识?” 汪凯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又是谁?” 穆乘风道:“晚辈穆乘风,先师姓沈,名破浪。” 汪凯文“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剑魔沈破浪,听说他和一个名叫宋飞鸿的,并称‘武林二邪’,咱们虽然没见过面,彼此倒也心仪颇久,怎么,他已经死了。” 穆乘风戚然道:“是的,先师谢世已有数月。” 汪凯文并无伤感之色,只是摇摇头,道:“这也难怪,一个人的名号,往往注定了一生命运,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邪’,他却偏和那姓宋的并称‘武林二邪’,其中少不得要死掉一个才行。” 穆乘风心中一动,说道:“那是因为先师名讳,和一剑堡主宋飞鸿有得一比。” 汪凯文道:“不管怎么说‘二邪’不能并存,这是必然的道理,譬如我号称‘毒神’,平生以施毒为儿戏,谁知道竟反被毒物所伤,困顿穷山荒谷数十年,这就叫做‘善泳者溺于水’,事虽不同,道理则一般,都是被名号害的。” 说着,话锋忽转,向一名彩衣童子挥了挥手,说道:“侍药,去看盾那锅药汁煎好了没有?时候不早,咱们该开始配药了。” 那名童子欠身一札,疾步而去。 穆乘风不由紧张起来,飞忖道:毒神汪凯文向有“笑里藏刀,心比手毒”之名,万一他是存心拿话稳住我,临动手时,不肯替我解去“神仙酥”药力,难道当真束手待毙,充他的解药试验晶不成?我师冤未雪,大仇未报,今夜还得赶去河边守候那假冒师父的凶徒,岂能便性命供他试验药物? 想到这里,暗暗焦急,便试探着问道:“老前辈,配制解药,不知要多少时间?” 汪凯文沉吟了一下,道:“大约午夜之前就能配好,你问这个则甚?” 穆乘风苦笑道:“没有什么,晚辈只是奇怪,怎么不见老前辈和两位小兄弟吃晚饭?” 汪凯文恍然笑道:“这个么,并没有什么好奇的,咱们久已不食米饭,谷中有‘种罕见的树薯,配以药物煮食,每日仅需一餐,便可终日不饥。” 穆乘风道:“可是,晚辈却已经整整一日一夜未进饮食了。” 汪凯文点点头道:“原来你饿了,那容易,咱们还有日间吃剩的树薯,大可你饱餐一顿。” 说着,转向另一名童子吩咐道:“伴炉,去把树薯热一些来,给这位穆少侠尝尝。” 那童子也欠身一礼,向屋后而去。 穆乘风忽然笑问道:“这两位小兄弟年纪都很轻,大约不是当年随老前辈的旧门下吧。” 汪凯文道:“不错,那些旧人早就死光了,他们是早两年前迷途误入此谷,被我收留下来的。” 穆乘风道:“怎么没见他们开口说过话呢?” 汪凯文淡淡一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舌头的缘故。” 穆乘风诧道:“他们怎会没有舌头?” 汪凯文得秀地笑道:“老夫子生专研万毒,最厌恶门下弟子饶舌,为免绝学外泄,所以割去了他们的舌头。” 穆乘风吃了一惊,却不敢表示反感,堆笑道:“这就难怪了。” 汪凯文阴声道:“你是否觉得老夫的手段太狠了些?” 穆乘风忙道:“不!任何门派都有独门秘密,不愿外泄被人偷学,何况一旦从师,生死尚且不渝,为了替师门守秘,这也是应该的。” 汪凯文眼中忽然异彩连闪,良久,才喃喃道:“可惜!可惜!” 穆乘风道:“老前辈可惜什么?” 第57章 以沙代笔 汪凯文轻叹道:“你这孩子通情达理,颇合老夫脾性,论根骨秉赋,都是上上之选,可惜你一个人来,如果有两人同来,老夫真愿意留你收归门下,使我这一身毒功绝学能够传延万世发扬光大。” 正说着,那名“侍药”的童子已匆匆回转,向老毒物连接比了几下手势,似在回报药汁已好,请老毒物去配药。 汪凯文叮嘱道:“为师配药的时候,不愿有人打扰,你和伴炉就留在这儿陪穆少侠,替他解开绳子,好进食物。” 侍药童子连连点头,表示应命。 穆乘风急道:“老前辈什么时候可赐‘神仙酥’解药?” 汪凯文一面驶动轮椅,一面漫声答道:“不用急,等老夫配好药,自然会给你的。”轮椅一转,径自驶入后屋丹室,并且随后掩了室门。 显然,老毒物疑心颇重,在他练丹配药之际,连两名童了也不准在旁偷看。 穆乘风心里暗叹一声,忖道:若等他配好了药,脱身便不容易,但如今体内真气难聚即使解开了绳子,也无法逃上山谷削壁,这却如何是好? 他自信要制住两名童子并不难,难在不知道“神仙酥”解药放置之处,而两名童子口不能言,令人无从套问。 这时,侍药童子果然如命替他解开了身上牛筋绳,不片刻,伴炉童子又从后面捧出一大碗热腾腾的树薯,以手示意,要穆乘风食用。 穆乘风略微活动筋骨,试试内腑真气,依然难以凝聚,索性把心一横,坐下大吃起来。 那树薯中毫无伴料,其味更是有些苦涩,又带着浓重的草药气,实在不怎么好吃,但穆乘风为了寻思脱身之策,还得细嚼慢咽,故作津津有味的模样。 一边吃,一边偷眼打量两名哑童,只见两人神情木然,直勾勾瞪着自己,像木雕泥塑般动也不动。 穆乘风有心搭讪,举着含笑问道:“二位小师兄饿了么?要不要也来吃一些。” 两名哑童不言不动,甚至头也没有摇一下。 穆乘风耸耸肩,道:“可惜咱们不能交谈,也无法请教你们的身世和姓名,不过,我总觉得很奇怪,像你们这么大年纪,怎么会没有人同行,竟致迷途跑到这山谷中来呢?” 两外哑童仍然木立如故,但其中年纪较大的“侍药”童子忽然泪光一闪,切忙低下头去。 穆乘风心中一动,随即压低了声音又道:“听说你们到这儿来时,已经十岁出头,应该懂得很多事了,你们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么?想不想念他们。” 话犹未毕,较幼的“伴炉”童子眼眶一红,垂下了头,“侍药”的更是浑身颤抖,热泪籁籁直落。 穆乘风缓缓放下碗着,突然扬声叫道:“汪老前辈,为免惊扰你老人家配药,晚辈可否在石屋附近散散步?” 丹室中的毒神汪凯文默不回应,两名哑童却骇然大惊,忙迭举袖拭泪,仰起头来。 穆乘风侧耳略待片刻,便向二童递了个眼色,随又喃喃自语道:“汪老前辈想必正配制药物,不能分神,就烦两位小师兄伴着在下去屋走走吧!两位尽可放心,在下尚未服过解药,真气难聚,你们就是让我逃,我也逃不掉的。”他故意将语提提高,使丹室中的汪凯文可以听见,又待了片刻,不见动静,便径自起身,走出了石屋。 两名哑童并未拦阻,紧随而出。 穆乘风缓步在石屋前踱来踱去,未听老毒物出声询问,便向二童招招手,疾步穿过花圃,口里却大声道:“啊!这是什么花?开得好鲜艳小师兄,何必瞪眼呢,我知道这些花不能采,不过是想走近一些,看得仔细些罢了。” 口里说着,人已穿越花圃,来到果树林边。 这地方距石屋已在十丈以外,穆乘风回头张望,仍不见动静,大约汪凯文料定穆乘风无力纵登削壁,又知二童正随行监视,所以很放心,不怕他会飞上天去。 穆乘风转身面对石屋,以防老毒物出现,然后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做了个写字的姿势,轻问道:“你们有没有念过书?会不会写字?” 侍药点了点头,却举手指指自己脑袋,又伸出小拇指,表示识字不多。 穆乘风喜道:“只要能写简单的字,咱们就可以交淡了,现在我先问你们,如有手势无法表达的地方,就写出来。” “你们知不知道,那老头儿乃是当年恶人谷四大恶人之一,名叫毒神汪凯文,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二童同时点点头,脸上都现出畏惧之色。 穆乘风又道:“老毒物不但手段毒,心肠更毒,从他割去你们的舌头,足见毫无师徒情份,他现在是因你们年纪还小,利用你们服侍他,故而收你们为徒,等到有一天,他的毒伤痊愈,或者找不到替他试药的人,必然会拿你们充数的。” 两名哑童戚然点头,表示知道。 穆乘风道:“你们既然深知利害,便该早作打算,及早设法脱身,回家与父线亲人团聚才是正途,何必日夕与虎作伴,等待杀身之祸?” 二童听了,忽然又流下泪来。 “侍药”拾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缓慢地写道:“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这简短八个字,显然尚未尽吐心声,但“侍药”写的“归”字,已忍不住悲泣出声,再也写不下去了。 穆乘风问道:“你们是因父母亡故,才流浪到荒山中来的么?” “侍药”和“伴炉”都摇摇头。 穆乘风又问道:“那么,是途经荒山,父母不幸罹病去世,才汉落至此?” 二童仍然含泪摇头,悲不自胜。 穆乘风猛地心头一动,凝声问道:“难道,你们是和父母一起,误人谷中,被老毒物……” —言未毕,两名哑童已泪如潮涌,连连点头不止。 穆乘风骇然道:“也是被用来试药而死的么。” “侍药”一边点头,一边又写道:“尚有一兄一姐,都被师父试了药,师父的药很毒,沾人无救,连解药也有毒,不吃还好,一吃解药死得更快。” 穆乘风恨声道:“这老毒物太可恨了,只顾试验毒药,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语声略顿,又问道:“你们姓什么?家乡在什么地方?还有没有可以投奔的亲长?” “侍药”用树枝写道:“吾家姓徐,我名徐纶,弟名徐综,父亲本是镖师,因避仇离乡,旋携眷觅地归隐,见此谷形势奇险,贸然入探,全家俱中毒被擒,先后遇害,吾与弟虽获幸免,实不悉故乡尚有何人可以投靠。” 这一次,他边写边拭,写得也较快,穆乘风看后,略一沉吟,便道:“假如你们愿意,我有一处地方可以投奔,生活不愁,习文练武,亦可随你们之意,你们肯去么?” 徐纶急忙点头,又写道:“但得栖身处,自是极愿早脱虎口,唯与我弟都曾服过药物,一日无解药便会毒发而死,你又中毒未解,如何能逃出虎口呢?” 穆乘风问道:“那两种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徐纶写道:“都在师父炼丹室内。” 穆乘风剑眉紧皱,喃喃道:“唯一的方法,只有设法先把解药偷出来,可是,老毒物现在正在炼丹室配药,这却是桩难题。”话犹未毕,突闻身后一阵吃吃笑声,有人接道:“何难之有?老夫根本不在炼丹室中。” 穆乘风骇然回顾,不期机伶伶打个寒噤,只见毒汪凯文胁下柱着两枝木拐,含笑从果树林中走了出来。 徐纶徐综心胆俱裂,腿一软,“卟通”跪在地上,直吓得籁籁发抖,面无人色。 毒神汪凯文目光一扫三人,阴恻恻笑道:“这真是百密一疏,想不到你们居然能以手代口,互相谈,的确大出老夫意料之外。”微顿,望着穆乘风,又得意地道:“不过,你也疏忽了一点,你不该借口到屋外散什么步,假如你们就在屋中,全用手谈,老夫真会被蒙在鼓里呢!” 穆乘风见事已败露,情知只有拼死一战了,反正横了心,倒镇静了下来,耸肩一笑,道:“咱们本想就在屋内谈谈,又所打扰老前辈配药,何况,在地上写字总不如泥地上方便,老前辈你说对不对?” 笑语中,挺身站起,却趁老毒物没有注意,两手各捏了满满一把细沙,背负在身后。 毒神汪凯文吃吃一阵阴笑,道:“好孩子,不愧沈破浪的传人,居然如此沉着镇静,老夫本有怜才之意,现在看来,竟是太多余了。”目光一转,又对徐家兄弟招招手道:“起来,起来!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们应该学学人家穆少侠,杀头不过碗大的疤,有什么可害怕的?” 徐纶兄弟哪敢起身,颤抖着连头也不敢抬,两年淫威所积,两兄弟自份必死,只有垂泪俯首,束手待毙。 汪凯文心比蛇蝎更毒,偏又喜欢假仁假义,望着二童,把头连摇。 第58章 同病相怜 汪凯文无限感慨地道:“这年头,好人真难做,老夫怜你们年幼,宁可耽误两年时光,不忍用你们试药,而且收录门下,传授武功,没想到养虎为患,你们居然毫无感激,反欲恩将仇报,唉!这实在叫人太寒心了。” 穆乘风道:“本来嘛,这好像养鸡养猪一样,杀死了老的,豢养小的,假如小的逃了,等于蚀去老本。” 汪凯文只作没有听见,继续又道:“不过,念在你们年纪太轻,自己没有主见,容易受人蛊惑,为师仍然可以原谅你们,只要你们……” 穆乘风又岔嘴拉道:“只要你们忘掉父母兄姐的血仇,认贼作父,将来后悔就来不及啦。” 汪凯文实在按耐不住了,笑容渐敛,冷冷道:“穆乘风,你不要以为老夫必须用你试药,现在就不能先宰了你。” 穆乘风正要激他发怒,以便趁机动手,应声笑道:“晚辈很明白,咱们三个迟早都不免一死,老前辈杀了我,仍然可以在他们兄弟中,任选一人去试那毒药。” 汪凯文眼中凶光暴射,冷哼道:“算你猜对了。”木拐一顿,倏忽欺近。 穆乘风斜退一步,沉声道:“可是,老前辈也该明白,在下真气虽然无法提聚,身边尚有十柄风铃剑师门魔剑十三式,招招精妙绝伦,要我束手受死,却是办不到的。” 汪凯文仰起丑脸,哈哈狂笑道:“别说是你,便是沈破浪亲来,他那柄破剑,也不在老夫的意中。” “打!”穆乘风趁他笑声未毕,突起发难,双手齐扬,两把细沙对准老毒物面门撒去,同时俯腰低头,不退反进,贴地一个翻滚,直冲向老毒物下盘。 他早已估计好彼此间的距离,也认准了老毒物双腿萎缩,全仗两柄木拐支撑身体,细沙出手,固然无法伤他,但至少会逼使他挥手遮拒。 只要他一举手,势必就有一支木拐非松开不可,如能出其不意,夺下他一枝木拐,或者将他拐弄断,老毒物身体失去平衡,行动不灵,纵有天大本领,也无从发挥了。 一个人的生死存亡关头,往往能产生超人的勇气和力量,穆乘风抱定必死之心,破釜沉舟,作孤注一掷,出手之准和身法之快,连自己也没有料到。 细沙漫空飞射,“呼”地一声,罩向汪凯文面门。顿使老毒物吃了一惊。 皆因他满脸毒伤未愈,正流着脓水,若被泥沙撒中,那可是件麻烦事。 汪凯文惊怒之下,本能地举起左手掩护着头脸,右手大袖同时挥起,发出一股劲风,向满天飞抄疾拂了过去。,这一来,身体全靠胁下两支木拐支撑,正好上了穆乘风的当。 穆乘风冒死低头猛冲,怒牛般全身扑到,恰好撞在双拐之间,“蓬”然一声响,直把汪凯文撞得仰面翻倒,摔出五六尺远,两柄木拐一齐脱手。 其中一柄穆乘风抱住,另一柄则摔落在果树林边。 穆乘风跳起身来,拔步向林边奔去,口里大叫道:“老毒物跑不动了,你们快去找药!” 徐纶和徐综略一怔愣,急忙挺身跃起,抹头奔向石屋。 汪凯文急怒交进,双掌一按地面,身形横掠,飞快扑向果林边,凌空一掌向穆乘风劈落。 穆乘风眼看就快抢到另一柄木拐,终因无法抵挡老毒物的劈空掌力,迫得先求自何,一式“懒驴打滚”,躲了开去。 仅仅一步之差,林子那柄木拐,已被汪凯文抢到手中,但他并未用木拐支撑身子,却一抖手,将木拐对准徐纶兄弟飞掷而出。 穆乘风大惊,急大叫道:“徐兄弟,快躲!” 呼叫之声未毕,木拐已电掣般射到,可怜徐纶闪避不及,一声惨哼,竟被木拐穿背透胸而过,一只脚才踏上门前石阶,便倒了下去。 徐综目睹哥哥惨死,一把抱住尸体,伏地大哭起来。 穆乘风热泪盈眶,紧紧握着木拐,硬声道:“小兄弟,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快去找些解药,咱们再替你哥哥报仇。” 徐综仰起泪脸;连连摇头不已。 汪凯文阴侧侧笑道:“穆少侠,不必多此一举了,老夫的炼丹室他一步也没有进去过,根本就不知道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切齿骂道:“老匹夫且慢得意,你多行不义,早晚总会报应临头!” 汪凯文冷哂道:“至少你们是等不到报应那一天了,伴炉小鬼最多能活到明日午刻,至于你穆少侠便是老夫囊中之物,擒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穆乘风心中暗急,冷哼一声,道:“吹什么大气,就凭你条废腿,叫你爬也爬不动。” 汪凯文嘿嘿笑道:“你若欺老夫失去了木拐,那就大大的错了,老夫神功犹在,双掌如刀,这儿有的是树木,随意削枝代拐,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穆乘风道:“可惜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做—双木拐,不信你就试试看。” 汪凯文笑道:“好!咱们就试试!”双掌按地面,身形凌空飞起,—探手,抓向一根横枝。 穆乘风不待他抓牢,大喝一声,挥拐便砸。 汪凯文冷然一哂,右臂飞快向树上一搭,身体己悬挂在树枝上,上掌急翻,五指如勾,反扣木拐。 穆乘风急忙顿腕变招,化砸为扫,使一个“削”字诀,改扫他的双脚。 谁知汪凯文右臂猛地向上一收,整个身子突然升高尺许,紧接着松手弹身,竟向穆乘风当头扑落了下来。 穆乘风一拐,扫空,已知不妙,急忙侧身滚倒,又是一式“懒骇打滚”避了开去,右手趁机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反手洒出。 多亏有这一把泥沙,才逼得汪凯文匆匆挥袖护脸,来不及再下杀手,及待泥沙落定,穆乘风已跃身而起,踉跄退出三丈以外。 汪凯文悻然笑道:“沈破浪的传人,原来只会一招‘懒驴打滚’?” 穆乘风脸上一阵红,喘息着道:“你如敢给我解药,就能见识到剑魔传人的真正本领了。” 汪凯文阴沉地说道:“待老夫擒住你以后,自会给你解药,现在老夫先叫你多打几个滚!”话落,三度腾身射起,直扑过来。 老毒物一身武功,委实不同凡俗,虽然失去了木拐,仅凭双掌撑地,依旧毫无阻滞,飞身发招,一样凌厉绝伦,勇猛无比。 但穆乘风也在连番遇险的情况下学了乖,仗着身法灵活,决不跟他接近,一味闪避,绕树游走,利用果林掩护,始终保持三四丈距离,有时情势危急趋避不及,便随手抓一把泥沙,迷乱老毒物视线。 一阵追逐下来,穆乘风全仗身体灵活,却苦于真气涣散,老毒物虽然功力深湛,却吃亏在双脚残废,行动委实不便,两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半斤八两,恰好拉平。 时间一久,穆乘风累得满身大汗,老毒物也两臂酸软,不由自主,都停下来频频喘气调息。 汪凯文忽然柔声笑道:“老夫这把年纪,不愿落个欺迫晚辈的恶名,咱们坐下来谈谈如何?” 穆乘风一面抹汗,一面气喘吁吁道:“要谈什么,你说吧!反正我听得见,决不会上你的当。” 汪凯文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当前处境,你若没有解药,决不可能逃出这座万毒谷,老夫以施毒擅长,只须费少毒粉,绕林一匝,布下毒阵,即使不再追赶你,也会将你活活饿死。” 穆乘风道:“不错,你可施毒阵困死我,甚至不用毒阵,我也会饿死在谷中,但我宁可中毒或饿死,也决不甘心把性命供你试药,你的解药,弄不成功,这一辈子只好老死山谷,和我的下场,又有什么分别?” 汪凯文点头道:“正因如此,咱们就应同病相怜,捐弃前嫌,彼此合作求得解药才对,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 穆乘风哂道:“你要用我试验解药,我也要从你身上取得解药,咱们立场相对,我倒想不出还有其他两全其美的办法。” 汪凯文道:“办法倒有,只看你愿不愿意?” 穆乘风道:“你且说说看,如果合理可行,我自然愿意,不过,我得先奉告一声,阴谋诡计最好免用,我是不容易受骗上当的。” 汪凯文哈哈一笑,道:“你也太多心了,咱们既然合作,当然必须彼此有利才成,老人愿意给你解药,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穆乘风道:“先说你的条件吧!” 汪凯文道:“条件很简单,你必须答应助我配制解药,治疗我的毒伤,在我毒伤未愈之前,不得舍我而去。” 穆乘风忖了一下,问道:“我又不懂疗毒治伤,怎能助你?” 汪凯文笑道:“只要你答应协助,我自有疗毒的方法,总之,不会再拿的性命试验解药就是。” 穆乘风心中微动,正色道:“你得先把方法告诉我,且看我能不能办到再说。” 汪凯文道:“轻而易举,以你的武功和聪明,一定办得到。” 第59章 炼丹室 汪凯文语声微顿,含笑道:“首先,由老夫给你‘神仙酥’解药,但在解毒之前,你必须同意另取-种药丸,然后由你离谷外出,去替老夫寻觅可供试药的人,每一个对时返谷交一次货,直到老夫伤愈为止。” 穆乘风道:“你要我服用的那种药丸,是毒药么?” 汪凯文道:“不错,那就是侍药和伴炉他们服用的慢性毒药,必须每一对时吞服一次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死,这是防你一去不返的权宜措施,等到老夫伤愈,自当替你解毒,还你目由之身。” 穆乘风摇头道:“对不起,这条件我不能答应。” 汪凯文道:“为什么,难道这样不公平?” 穆乘风道:“这条件对我太没有保障,毒丸入腹,我的生死便全操在你手中了,假如你永远不为我解毒,岂不是永远要受你控制摆布?而且,要我去替你寻觅无辜的人,供你试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干。” 汪凯文道:“可是,你要想想,如今真力难聚,只有死路一条,以必死之身,换一线生机,何乐而不为?话说回头,老夫如不能控制解药,又怎知你一定会回来?” 穆乘风沉吟片刻,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可以发下血誓,决不一去不返,但只能够答应替你寻些猿猴或蓄牲送来,供你试验解药,若要以人试毒,却恕难应命。” 汪凯文摇头道:“老夫不信疼咒,再说老夫伤在脸部,为使肌肤复原,就得用人的肌肤作试验,无法以猿猴代替。” 穆乘风耸耸肩道:“如此看来,咱们的合作条件是谈不拢了。” 汪凯文道:“蝼蚁尚且贪生,你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么?” 穆乘风道:“在下不愿束手待死,也不屑委屈求生。” 汪凯文眼中精芒一闪,缓缓颔首道:“好志气,好心胸,咱们两人总有一个让步才行,你既坚持,老夫就听听你的誓言吧。” 穆乘风道:“还有一点你别忘了,在下只是发誓去后一定再回来,并不包括送人给你试验毒药。” 汪凯文苦笑道:“至少,你得替老夫寻些猿猴畜牲之类送业,这总是你答应过的。” 穆乘风道:“是的,这一定能办到,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在下都愿意竭尽全力,助你治好毒伤。” 汪凯文忽然变得非常迁就随和,点头道:“假如老夫给了你解药,你却自食诺言,一去不返,那时如何?” 穆乘风毫未迟疑,道:“在下如失信不归,必死于天殛雷诛,尸骨成灰。” 汪凯文默然片刻,竟带着无限凄凉的语气道:“老夫困顿荒谷数十年,熬受毒伤之苦,虽说都是当年作孽太多报应,但你我总算得一见投缘,相信你举对一个残废人失信的。” 说着,探手人怀,取出一只小磁瓶,从瓶中倒出一粒绿豆般大小的黑色药丸,托在掌心上,说道:“这解药,你来拿去吧!” 穆乘风迟疑了一下,说道:“为免误会,在下想,还是请你老将解手掷过来比较好。” 汪凯文微微一笑,道:“你对老夫疑忌之心,竟如此深重么?” 口里虽这样说,仍抖腕将药丸掷给了穆乘风。 穆乘风接住药丸,凑在鼻上闻闻,毫无气味,又用舌尖轻舐一下,也觉不出任何异样,心念疾转,扬目问道:“这东西当真是解药?” 汪凯文不悦道:“你若不敢服用,尽可还给老夫……” 穆乘风笑了笑,道:“是不是解药,本来只有你一人知道,我不信也不行了。”手掌向嘴上一送,一仰脖子吞了下去。 过了片刻,汪凯文含笑问道:“可有什么感觉么?” 穆乘风摇摇头道:“没有啊,就像没服药以前一样。” 汪凯文吃吃笑道:“当然,那药力要等一个对时以后才会发作,明日此时,就是你死期了……” 穆乘风骇然变色道:“你原来给我吃的,不是解药?” 毒神汪凯文得意大笑,说道:“解药,嘿嘿!你等着吧,如果你乖乖束手就擒,供老夫作试验之用,药成仍然未死,也许老夫一高兴,就会赏你一粒真正的解药了。” 穆乘风怒目道:“老匹夫,你怎可言而无信,用此诡计……” 汪凯文傲然道:“老夫平生行事,但求目的,不择手段,从来不知道什么信诺不信诺。” 穆乘风恨恨道:“你如此卑鄙无耻,也不怕传扬江湖,辱没了‘黑谷’声誉?” 汪凯文吃吃而笑,道:“放心吧,江湖中人最现实,他们只认识力量,不管那力量是怎样得来的,何况今日之事,永远也没有机会传扬出去了。” 穆乘风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至少,我和徐综兄弟还没有死,我们就是证人!” 汪凯文大笑道:“你们最多还能再活一天,在这一天内,老夫还要用你们二人试药,岂会容你们逃出掌握。” 穆乘风冷哼道:“你怎敢断言我们最多只能再活一天?” 汪凯文道:“老夫对亲手炼制的毒丸效力,自然最具信心,你没有老夫的独门解药,休想能活过一个对时。” 穆乘风轻哂道:“假如我根本就没有吃你的毒丸,结果又如何?” 汪凯文仰首大笑,说道:“可惜你已经吃了。” 穆乘风嗤道:“老匹夫,你看这是什么?”右掌一扬,指缝赫然挟着那颗黑色毒丸。 汪凯文一见,怒声道:“好个狡猾的小辈!”身形疾射,凌空飞扑了过来。 穆乘风早有防备,左手洒出一把泥沙,绕树急转,重又展开一场“捉迷藏”的追逐战。 果林繁密,泥沙迷眼,老毒物又心浮气躁,空有一身功力,无法尽力施展,用手代脚不如有脚的人灵活,一阵逐奔之后,入林渐深,反而失去了穆乘风的人影。 原来穆乘风利用果林掩蔽,将汪凯文诱进枝叶茂密处,便以声东击西之法,不时掷泥沙石,故意制造一些音响,扰乱老毒物的耳目,自己则趁机抽身,退出林外。 他决心亲自冒险进入老毒物的炼丹室,设法寻取解药,因为徐综的生命,已经只剩下半夜时光,而自己如果不能解去“神仙酥”药力,困在谷中,迟早难免被汪秀所擒充作试毒的冤鬼。 他也知道此举危险极大,随时可能被汪凯文堵截在石屋内,变成“釜中之鱼”,而且,自己和徐综都不识药性,很难分辨出哪一种才是真正的解药,纵然进了丹室,亦未必便取得两个所需解药,但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涉险一试,就算吃错了药中毒送命,至少比供汪凯文凌辱折磨要痛快得多。 是以,他一出了果林,便飞步奔向石屋。 不料奔到石屋门前,却只见徐纶的尸体,不见了徐综。 穆乘风为争取时间,无暇寻觅,匆匆将徐纶的尸体拖人石屋,挥动木拐,击灭了屋顶吊灯,便径奔炼丹室。 一进炼丹室,他愣住了。 那是一个狭长的房间,除了室门这一边,三面都是药架,室中放着一张木案,案上堆满了配药炼丹所需工具器材,进门右侧,有一座壁炉,炉中火光熊熊,架上一口巨锅,正熬着满锅沸腾药汁。 这时,室内已经一片凌乱,药架上的瓶罐都被揭开,药粉,药丸散落遍地,徐综却全身俯伏在药案上,双脚虚软,动也不动。 穆乘风低唤一声:“徐兄弟!”举步奔到药案前,拉起徐综衣领一看,心里不禁一阵惊悸。 但见徐综口耳眼鼻都渗出血丝,遍体冰冷,早巳气绝,在他左手,紧紧握着一瓶黄色药丸,右手手掌下,却压着一张污皱的纸片。 纸片上,用炭笔写着几个歪七倒八的字:“黑红有毒,万不可……” 显然,他是误服了有毒之药,不幸中毒而死。 穆乘风暗然泪下,环顾架上药罐,粉末丸散俱全,其数不下百种,但全都是黑红二色,只有徐综手里握着那只小瓶,才是唯二黄色的。 这情形不必再费猜测,准是徐综入室寻觅解药,却苦于不识药性,无奈之下,迫得遍尝各色药物,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去尝试有毒无毒? 结果,不幸所尝的全都有毒,等他发现这瓶唯一颜色不同药丸时,已来不及尝试,便毒发而死了。 临死前,犹欲将身试所得留字告诉穆乘风,才写下了七个字,便即不支,那支黄色药丸可能就是唯一的解药,他却失去了最后机会。 穆乘风将黄色药丸揣进怀中,然后抱起徐综的遗体,退出炼丹室,放在徐纶旁边,单腿曲跪下来,免首含泪道:“小兄弟,你们熬受了许多痛苦,如今安静的去吧!穆乘风但能不死脱险,誓必替你们报此深仇。” 正祝祷间,外屋突然传来汪凯文叱骂声,道:“穆乘风小辈,你尽管像乌龟一样躲着吧!老夫拼了一罐毒粉不要,洒遍这果林,熏也要熏你这小兔崽子出来,你等着就是。” 第60章 火场 呼声之后,便是一阵窸窣撑地移行声音,分明那汪凯文已经放弃了搜寻,赶回石屋来取毒粉了。 穆乘风慌忙拭泪跃起,如今时机仓促,已不由他从容试服那瓶黄色药丸,必须尽快对付屋外的老毒物。 他心念电转,突生急智,匆匆折返炼丹室,用两柄铁钩,将壁炉中那药汁沸腾的大铁锅,搬放在汪凯文所留轮椅上,又顺手从药架上取了一罐黑色毒粉,然后推着轮椅,回到前面石室。 这时,移行之声却及门而止,原来汪凯文也发现室内灯火熄灭,台阶前更不见了哑童徐纶的尸体,情知有异,故而不肯贸然人室。 但他凝神倾听了一会,室内只有一个的呼吸声,便试探着喝问道:“伴炉,是你把灯弄熄了?” 穆乘风度好室门距离,轻轻将轮椅停在门内三尺处,漫声答:道:“是我弄熄的。” 汪凯文微惊道:“你是--” 穆乘风应道:“在下穆乘风。” 汪凯文心头一震,道:“原来你已不在林子里,竟躲在屋内?” 穆乘风道:“不错,你现在知道上当了吧?我将你诱进果林,目的就在入室取解药,谁耐烦跟你在树林子里捉迷藏。” 汪凯文忽然得意地笑道:“穆乘风,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石内仅有一条出路,别我门窗,如今这唯一通路已被老夫堵住,你成了釜中游鱼,任你插翅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穆乘风冷哼道:“可是我守在门内,你却休想进来。” 汪凯文笑道:“老夫何须进来?咱们就这样耗着,室中食物无多,且看谁能支持得久?” 穆乘风道:“那最好不过了,咱们两个人,可以轮流休息,现在徐兄弟正在炼丹室寻找解药,等咱们都解了毒,那时再看鹿死谁手吧?” 汪凯文顿了顿,道:“你们别忘了,只怕他非仅寻不到解药,偶一失慎,反而断送了性命。” 穆乘风道:“这个不劳过虑,咱们自会小心谨慎。” 汪凯文又道:“老夫索性对你说明了吧,解药全在老夫身上,根本不在炼丹室中。” 穆乘风哂笑道:“咱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会相信你这些鬼话?你身上有多少个口袋,能装得下去多少解药?” 穆乘风道:“假如咱们找不到解药,临死之前,会把炼丹室内的毒丸毒粉,一把火烧个干净,叫你永远无法再害别人。” 汪凯文骇然惊怒道:“小辈,你胆敢毁坏老夫毕生心血所炼药物,老夫发誓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一块块割下你们的肉来喂鹰!” 穆乘风嘻嘻笑道:“人死之后,无牵无挂,你爱怎么办,听凭尊便,咱们不会放在心上。” 汪凯文勃然大怒,一声暴叱,便欲冲进石屋。 穆乘风一抖手,整罐毒粉迎门洒出,沉声道:“老匹夫,你敢入门一步,别怪我要用你自己炼制的毒粉对付你了!’,汪凯文挥掌一按石墙,缩身略退,低头看看那散落地上的毒粉,心里不禁一阵冷笑。原来老毒物毕生炼制各类毒物,多达百余种,为了便于辨别药性,故而将药物配成三种不同颜色,其中红色代表剧,黑色代表慢性毒药,黄色则为解药,徐综不悉内情,遍尝百药,不幸误尝了黑红二色,以致中毒惨死。 毒神汪凯文痛惜毕生心血被毁,又见穆乘风掷出的毒粉只是黑色慢性毒药,戒心稍解,心胆顿壮,双掌猛按地面,身形略退又进,一手横护前胸,一手斜遮脸部,电击般穿过石门,冲人屋中…… 他只说掩住头脸要害,不惧毒粉截阻,却没想到漆黑的屋中,正有一锅沸腾滚荡的药汁在等着替他洗澡呢。 “卟通”声响,轮椅翻过,铁锅倾履黝黑阴森的石屋,扬起一声惊心动魄的凄厉惨呼…… 呼号渐弱渐低,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了。 就在呻吟声中,穆乘风抱着徐纶兄弟两具尸体,神色凝重地走出了石屋。 他穿屋前花圃,在果树林边默默掘了一个坑,掩埋了兄弟俯饱受痛苦的遗体,然后盘膝坐在墓前,取出解药吞服一粒,闭目调息。 约莫半盏热茶之后,当他再度睁开眼来,月影已经移向西天。 他肃然向墓前拜了三拜,站起身来,摸一摸木剑,举步穿林而入。 在果林一角,寻到了双实并生,色分黑白,开如龙眼的“阴阳果”树,小心翼翼摘下三对,放人“易容革囊”中,这才吸气腾身,掠登削壁,觅路赶往“火神”章奋隐居那片密林。 半夜惊险,九死一生,如今虽然幸得脱身,已经错过了子夜时候,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莲道人身上,若能擒住莲道人或可追问出那假冒师父的恶徒真实身份和来历。 因此,他一路飞驰疾奔,全力展开轻功身法,宛如星丸弹射般,跨断涧,越险溪…… 正奔驰间,突见前面浓烟蔽空,火光冲天,映得乱山荒,映出一片血红。 起火处,正是章奋夫妇隐居的那座林。 穆乘风大惊,急忙又加快了脚步,狂风也似向起火的方向扑去。 越到林外时,大火已由密林深处中天际,那原本寂静得可怕的树林,此时就像煮沸的水锅,夜空中宿鸟飞鸣,遍地虫蚁乱窜,火光中,更不时传来一声声怒叱和狂笑。 穆乘风望去,见火势虽猛,燃烧的范围却不大,显然起火尚不太久,当下略为调匀了一下呼吸,立即快步穿林而入。 行约十余丈,迎面涌来一股灼热浓烟,阻断了视线,焦本灰叶纷坠,令人无法再往前进。 穆乘风知道已经接近火场,迫得停下脚步,深纳一口真气,闭住呼吸。 等到烟雾略散,蓦地里,却见一条人影,从林中冒火突烟而出,几乎跟自己撞个满怀。 穆乘风眼尖,目光飞扬,已看清那人一身红色道袍,体型矮壮,正是莲道人。 而且,莲道人背上,还背着一个用湿被褥覆盖的灰发老妇。 穆乘风喜出望外,探手摘下木剑,沉声喝道:“阳敏杂毛,给我站住了!” 莲道人闻声抬头,不期一怔,道:“阁下是谁?” 穆乘风手横木剑,冷叱道:“别问我是谁,把人放下来,听我吩咐。” 莲道人望着他手中的木剑,恍然大悟道:“看阁下所用兵器,莫非是沈大侠的嫡传弟子穆少侠吗?” 穆乘风冷冷道:“少废话,叫你把人放下来,你听见了没有?” 莲道人脸上掠过一抹惊诧之色,低声道:“阁下须知这老妇人是沈大侠授命生擒的,贫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手,你如不表明身份,怎能……” 穆乘风叱道:“我没有工夫跟你啰嗦,再不把人放下,别怪我要不客气了。” 莲道人倒退一步,闪目道:“身份未明,恕贫道无法遵办!” 穆乘风冷嗤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接招!”声落,木剑一抖,迎面飞点而出。 莲道人脚下疾转半匝,身躯侧闪,避开剑势,斜刺里纵身,便想穿林逃走。 穆乘风一声冷笑,顿腕沉剑,喝道:“躺下!”欺身上步,虎腰微微前倾,木剑贴地横飞,“啦”地一声轻响,正敲在莲道人右腿弯上。 莲道人闷哼踉跄颠出三四步,一跤摔倒。 他一个翻滚,立即又跳了起来,竟强忍住右腿疼痛,挣扎着向林外逃去。 穆乘风倒没想他会如此强悍,木剑忙交左手,探囊抽出一柄“逆沧澜”,振腕射去。 一串刺耳铃声应手而起,莲道人心头一震,尚未转过念来,左腿腿弯关节处已经被小剑透骨贯穿。 双腿一软,扑地栽倒,这一次,他是再也跳不起来了。 穆乘风大步赶上,首先从莲道人腿弯起出“逆沧澜”,拭去血污,插回剑囊内。 可笑莲道人兀自满头雾水,两眼怔怔瞪着穆乘风,迷惑的问:道:“你既然是剑魔沈大侠的传人,为什么反跟贫道作对呢?” 穆乘风冷冷一哂道:“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现在先委屈,下吧。” 扬指点闭了他的哑、麻二穴,然后将他和老妇分挟在胁下,出了密林。 穆乘风志在昭雪师冤,跟‘火神’章奋扯不上恩怨,但是,他必须防止“神火心诀”落入对方手中,是以不得不将那白发老妇一并带走。其用意,倒并非为了帮助“火神”章奋。 林外不远,有一座小山,山脚下乱石嶙峋,隐藏着许多岩洞。 穆乘风寻了一个隐蔽的石油,将两人带入洞中,解开了莲道人的哑穴,沉声问道:“说实话,树林的火是你放的吗?” 莲道人摇摇头道:“不是。” 穆乘风哼道:“你别想骗我,昨天午后你在江边受命的经过,我都亲眼看见,如又当场获你劫持这老妇人,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莲道人道:“贫道句句实言,你不信也是无可奈何。” 穆乘风道:“那么我且问你,你在江边受命用假造火连暗算章奋,那盆假造的火莲现在何处?” 莲道人一震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再问贫道……” 穆乘风厉喝道:“回答我的话!” 第61章 脱身 红莲道人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贫道就再说一遍,那盆假造的火莲,是令师所赐,箱盖暗藏机钮,内盛腐蚀毒液,只要掀开箱盖,毒液便自行喷出,沾肤即烂。” 穆乘风听得心头暗惊,颔首道:“说下去!” 红莲道人接道:“那章奋虽然很机警,也中了令师的妙计,当场被毒液射了双眼,一怒之下,便盲目发出火器企图杀害贫道,不料竟因此引燃了林中枯叶,大火四起,贫道只趁机掳了燕红杏逃出火窟,但这场火实在不是贫道放的……” 穆乘风道:“这么说,那章奋此时还在树林里了?” 红莲道人点头道:“他双目已瞎,又不肯舍弃燕红杏独自逃生,此刻正在大火中狂奔呼叫,大约是死定了。” 穆乘风凝声道:“你们费尽心机,目的在夺取章奋的“神火心诀”,若将他置于死地,对你们有何益处?” 红莲道人苦笑道:“一切策划安排,皆系令师主持,令师本无意取他性命,是他自己乱放火器才引起大火的。” 穆乘风道:“章奋如果被火烧死,难道你们就不要‘神火诀’了么?” 红莲道人道:“那倒不要紧,咱们已经掳获燕红杏,可以从她口中,逼问出心诀的内容。” 穆乘风道:“假如她根本不知道呢?” 红莲道人得意的笑道:“不会的,章奋对妻子情坚意厚,平时最听老婆的话,是个俱内懦夫,据令师估计,心诀秘本多半燕红杏收藏,至少,她一定知道秘本内容。” 穆乘风默默注视了燕红杏一眼,只见她乱发披面,肌肤枯杭,两条腿齐膝折断,半个身子业已残废,情形竟和“毒神’汪凯文十分相似。 最奇怪的是,两人都老而残废,却同样喜爱穿着鲜艳的彩色衣服,好像有意借那娇艳瑰丽的衣衫,来掩饰逝去的年华和残缺的身体。 但穆乘风此时并无丝毫可笑的感觉,相反地,竟对“火神”章奋产生出一种莫明其妙的好感,无论他凶名多盛?行为多狠? 至少他能跟一个残废老妇厮守数十年,临危犹不肯相舍,总算得是个至情之人了。 一念及此,他便又闭了红莲道人的哑穴,沉声道:“你暂时要在这里休息一会,稍后我还有话要问你,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说实话,我保证不会难为你就是。” 语气微顿,微笑又道:“在下点穴手法很特别,那运气冲穴的傻事,奉劝阁下最好别干。” 说完,起身出了石洞,搬一块大石挡住洞口,飞步入林中。 这时,大火已成燎原之热,整座密林,几乎一半陷在火海中,穆乘风冒着浓烟,穿林疾行,一面挥掌发打火屑焦枝,一面凝神倾听林中声响。 突然,他听到声嘶哑的呼号! 那声音似困兽悲鸣,似巫峡猿啼,一声声凄厉的嘶叫,反复只有两个字:“红杏红杏红杏……” 穆乘风立即加快步子循声赶去,及至近前,却被大火隔断了去路。 仔细分辨,那令人鼻酸的呼声分明来自火中。 穆乘风猛提一口真气,腾身上拔,穿透枝叶掠登树顶,纵目一望火势,不禁暗暗叫苦。 原来前面五丈左右,已是一片火海,只有正东还剩下数高亩方圆一片林子尚未着火燃烧,但四周俱被火势包围,业已无法进入。 章奋凄厉的呼声,正由那片林子传出来。 显然,他是因为双目具瞎,不辨风向火势,才陷身在一块死地之内。 穆乘风摄气踏枝飞纵,绕到一处火势较弱的地方,双掌贯足内力,劈倒一株高约丈余的小衫树,迅速剔去枝叶,截梢去根,制成一根八九尺长的木杖,然然脱下外衣蒙住头脸,鼓勇挟杖,飞身向大火中掠去。 那道火墙最窄也有十丈宽,若在平时,自不难一跃而过,但如今脚下烈火腾胶,假如贸然从火上越过,必被大火灼伤。 所以,穆乘风事先准备好一根长长的木杖,在飞越火墙将近四丈之际,猛然举杖向火中一点,借力弹身,复又向上疾升二丈多,凌空一个翻滚,飘过火墙,落在林中。 饶是如此,那件外衣已经沾上火星,险些燃烧起来。 穆乘风飞落林中,立刻倒地疾滚,先压熄了衣上火烬,便急急挥剑砍伐上风方向的树木,准备开僻一条火巷,以阻火势蔓延。 他随身只有一柄木剑,此外就是囊中十柄逆沧澜之子了,逆沧澜之子仅是暗器,木剑又圆钝无锋,要用一木剑去砍伐那些参天巨树,必须在剑身上贯注真力,并不时以掌力为辅,其艰辛耗力,不难想象。 谁知他正在挥剑苦干,身后忽然旋风般扑来一个人,双臂陡张,将他拦腰一把抱住,哈哈狂笑道:“红杏!我总算找到你了!哈!哈哈!” 穆乘风扭头一看,险些骇呼失声,那抱住他的“火神”章奋,简直变成厉鬼。 只见他满头白发全被烧成焦灰,浑身衣衫也被破成碎片,枯槁的手臂,已经变成乌黑色,双目溃烂流着污人上斑斑点点全是大小水泡,也不知是火伤?或是被毒液腐蚀所伤? 章奋显然已经神志不清,紧紧抱住穆乘风,不住嘿嘿怪叫,其声刺声,其貌狰狞,既不像笑也不象哭,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穆乘风急道:“章奋前辈快请放手,在下穆乘风,是来营救老前辈出险的……” 章奋充耳不闻,口里喃喃不绝,道:“红杏,我没有受伤中,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施火器,可是,那通玄杂毛,太可恨了,他竟敢用毒物,冒充火莲来害你,红杏,我真后悔,我太不小心,才上了他的当,想不到终朝打雁,今儿却被雁啄了眼睛……” 穆乘风见火势业已迫近,心头大急,沉声喝道:“老前辈还不快松手!火要烧近了!” 章奋怔了一下,果然松开双手,但却反臂一抄,将穆乘风挟在胁下,柔声道:“不要怕,雅芒,火烧不到咱们,我会带你平安脱身的,咱们另外搬地方,重新再建一个家……”一面说着,一面拔步前奔,竟直向火中冲去。 穆乘风骇然大惊,要想挣脱,身子却被章奋牢牢挟住,两脚悬空,无处施力。 章奋直如没头苍蝇,冲近火边,被烈焰一逼,才发觉此路不通,掉转身又向林中奔去。 片刻后,又被大火所阻,竟在林子里乱窜乱闯起来。 可怜他双目俱瞎,根本不知火势早已合围,这片树林不久也将被大火吞噬,兀自挟着穆乘风狂奔不止,每遇火焰逼近,便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穆乘风,以致身上破衣多处着火,遍体都被灼伤。 穆乘风见情势危急,逼得掉转木剑剑柄,在他腰间穴道上重重戳了一剑。 章奋浑身一颤,这才颓然摔倒在地上。 穆乘风奋力脱出身来,举目四望,大火延烧至十丈内,再迟片刻,两人纵然不烧死,也会被那的人的热浪烤昏了。 仓惶间,情急智生,忽然想到一个笨拙的脱身办法。 他连忙挥动木剑,将一株大树横枝削去,仅留树顶少许枝叶,又收集了许多较坚韧的藤蔓,混合树皮,束成一条和索。 然后,便仿效幼年时玩弹弓的方法,以长索系牢树梢,奋力将那株大树扯弯下来,用长索紧紧扎在另一株巨树树根上,做成一具强力的大弹弓。 接着,抱起章奋,一跃则上,站稳之后,突然挥剑砍断长索。 “呼”的一声,大树飞弹而起,穆乘风趁势提气纵身,带着章奋,宛如弹丸离弓,破空激射,竟双双飞过火墙,平安落向林外。 穆乘风长长吁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身上衣衫俱已被火烧焦,轻轻一碰便应手粉碎。 不过,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脱出险地,而且救回了章奋,及今回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甘冒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甚至连自己也说不出缘故。 略作调息后,只觉唇干舌燥,渴意难耐。 穆乘风背起章奋,迈步离开火场,先寻了一处山泉水潭,畅饮一番,又掬些泉水,喂给章奋,因为一个被火的伤的人,体内水份必然损耗甚多,如果不及时补充,最易虚脱,可是为了怕章奋神智昏乱发生意外,穆乘风并没有解开他的穴道。 清澈冷水的泉水,使章奋纵昏迷中悠恕清醒。他手脚虽无法举动,却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便是嘶声呼老妻名字。 “红杏!红杏……” 穆乘风没有出声,只顾用布中沾了泉水,缓缓替他拭去脸上血污。 章奋忽然惊喜的道:“啊!下雨了!红杏,我们得救啦!下雨了!火熄了!” 欣喜之下,便想挣扎坐起,这才发现四肢不能移动;遂又骇诧叫道:“红杏,我的手和脚呢,快替我看看,是不是断了?我怎么不能动啦?” 穆乘风摇头苦笑,仍然没有开口,自顾整了整身上破衣,便欲站起身来。蓦地,目光掠过潭面,却见水中映着几条人影。 第62章 向善 他心头一震,急忙挺身跃起,骄指先点了章奋的昏睡穴,反手摘下木剑。 水潭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 居中的一人,年约五旬开外,生得剑眉朗目,雄俊不凡,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锦缎儒衫,显出风仪英武,又有几份潇洒俊逸。 另外两个都是魁梧老人,年纪总在六七十岁之间,身躯硕壮高大,一律锦袍宽带,腰际都悬着长剑的。 三个人六道目光,炯炯投注在章奋身上,好半晌,那居中蓝衣文士才缓缓抬起头来,向穆乘风含笑点点头,和蔼地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穆乘风反问道:“你们是谁。” 话声甫毕,对面居左一名锦袍老人突然沉声叱道:“大胆,咱们堡主问你的话,你敢不答反问!” 蓝衣文士摇摇头,道:“秦老,别吓着了他,人在遭到剧变之后,难免处处疑忌,这也不能怪他。” 接着,向穆乘风微一拱手,含笑道:“就让我先报个姓氏吧!我姓宋,来自‘流云堡’” 穆乘风一惊,道:“原来是名满天下的流云堡主宋老前辈?” “不敢当。”流云堡主笑得好谦和,随又引介左右两名锦袍老人道:“这两位是敝堡教练,一位姓秦名昭然,人称‘屠龙手’,一位姓金名松,美号‘八臂天王’。” 穆乘风抱剑欠身,道:“在下穆乘风,见过堡主和二位前辈。” 秦、金二人只冷漠的“唔”了一声,算是回礼,神态颇显据傲。 流云堡主宋飞鸿反而和蔼可亲,遥指章奋问道:“这位被火烧伤的,是穆少侠什么人?” 穆乘风道:“他姓章,是一位退隐多年的武林前辈,跟在下毫无关系,只因他居住的树林起火,被在下救了出来。” 宋飞鸿轻轻一声“哦”,说道:“少侠既知他姓氏,更知道他是退隐高人,想必以前认识他的,怎么又说彼此毫无关系呢?” 穆乘风微笑道:“此人当年也曾叱咤风云,颇具威誉;如果提起他的姓名来历,相信堡主也不会陌生的。”。 宋飞鸿诧道:“是吗?敢问他的名号是--” 穆乘风缓缓道:“当年‘恶人谷四大恶人’之一,‘火神’章奋。” 果然,人名树影,宋飞鸿和秦、金二人闻听之下,都神色震动,不约而同倒退了一大步。 屠龙手秦昭然精目连闪,沉声道:“堡主,‘恶人谷四大恶人’一代巨魔,当年肆虐横行,杀人无数,今日既然巧遇,就不能轻易放过!” 宋飞鸿微微颔首,感慨的道:“想不到以‘火’称霸武林的‘火神’,竟也会被‘火’所伤,这真是上苍有眼,报应分毫不爽。” 话落,又目遽张,炯炯凝视着穆乘风,肃容问道:“恕我冒昧动问一声,少侠在救他之前,大约并不知道他就是当年凶名卓着的章奋吧?” 穆乘风欠身答道:“不!在下事先已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 宋飞鸿变色道:“那为什么仍要救他呢?” 穆乘风侃侃答道:“在下只知见危援手,仗义拔刀,乃我辈武林中人的本份,并不能因为他曾经做过错事,便袖手旁观,任凭他被火活活烧死……” 秦昭然忍不住冷哼道:“这简直是妇人之仁,腐迂之论,只怕你见危援手是假,跟章奋另有瓜葛牵连倒是真的。” 穆乘风脸色一沉,佛然道:“秦老前辈最好把话听完再下断语,须知在纵与章奋真有甚瓜葛关系也并不怕人知道。” 秦昭然没料到穆乘风竟敢顶撞自己,气得须发怒张,厉叱道:“章奋茶毒武林,满手血腥,人人得而诛之,你若与他无关,就不该救他,倘若与他真有什么关系,连你也难逃公道!” 穆乘风天生傲骨,最受不得闷气,当下剑眉一挑轻晒道:“秦老前辈的意思,莫非想对一个身受重伤毫无反抗的人下手?” 秦昭然厉声道:“不错,他杀人盈野,死有余辜,就算他已经死了,秦某人也要戳他几剑,替武林同道出出怨气。” 穆乘风一紧手中木剑,冷冷道:“那么,秦老前辈何不试试看?” 秦昭然怒道:“你以为秦某人不敢?”一按腰际长剑,大步走了过来。 宋飞鸿却笑道:“秦老何必急躁?凡事脱不开个‘理’字,不可妄动意气。” 那秦昭然连忙笑笑止步,微微欠身道:“属下被这小辈狂态所激,险些又鲁莽误事了。” 宋飞鸿摇头道:“这也难怪,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但凭一时好恶行事,不像咱们这般冷静理智。” 秦昭然连声了几声:“是”垂手退了回去。” 宋飞鸿目光一转,向穆乘风迅速打量一眼,满脸含笑说道:“穆少侠可愿心平气和,先听宋某几句忠告?” 穆乘风只觉这侠流云堡主处处谦抑多礼,绝无丝毫架子,叫人发不出脾气,遂也将木剑悬回腰间,欠身道:“在下恭聆指教。” 宋飞鸿爽朗一笑,道:“指教二字,实不敢当,不过,彼此谊属同道,宋某又痴长几岁,有几句由衷之言,愿与少侠参酌参酌。” 语声微顿,含笑又道:“首先,宋某要申明一点,咱们流云堡无论上下两代,同门戚友,都与恶人谷四大恶人毫无恩怨,其次,对少侠见危施援,无分敌友善恶的胸襟,宋某非有够体谅,而且也很钦佩,本来嘛,侧隐之心,人皆有之。少侠年纪轻轻,具此人溺已溺的侠义肝胆,不单令人钦佩,更令人敬服。” 穆乘风反而有些讪讪的,拱手说道:“多谢老前辈赞誉,在下识浅见陋,汗颜得很。” 宋飞鸿笑容忽敛,换了一脸凛然之色,道:“不!这不关识见深浅,而是少侠涉世未久,未曾体验到武林中凶煞巨果的残暴和毒恶,当年恶人谷四大恶人,纵横江湖,杀人不眨眼,不知已害了多少无辜,不知拆散了多少美满家庭,其罪行恶迹,有目共睹,擢发难数,少侠想必亦曾耳闻,似此大好巨孽,早巳惹得天怒人怒,罪无可道。咱们侠义中人往往不惜跋涉千里,历尽艰辛,尚且欲寻他为天下除害,倘若为了一念不忍,任其脱逃,岂不等于纵虎归山,再让他去作恶伤人吗?少侠请仔细想想那些被他屠戳残杀的无辜同道,难道他们就不值得同情么?如果因姑息他一人,害了千万人,少侠请权衡轻重,是可为?是不可为?” 一番话,问得穆乘风默然不语,哑口无言。 宋飞鸿神情微弛,淡淡一笑,又说道:“少侠是聪明人,这点浅显道理,相信不待我等赘烦,亦必所抉择,当然,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这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少侠既已救他脱出大难,心意也算尽到了,何不将他交给宋某人带走,由武林同道和那些无辜被害者的遗族,对他秉公论断……” 穆乘风突然摇头道:“不!不行!” 宋飞鸿问道:“为什么?” 穆乘风长吁一声,俯首道:“如果我能这么做,先前就不必冒险去救他了。” 宋飞鸿道:“冒险救他是‘情’,将他交付武林公判是‘理’,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穆乘风默然良久,忽又抬起头来,凝容道:“可是,在下也想请教宋老前辈,俗语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假如一个人从前曾经做过错事,后来已经悔悟,并且避世隐居数十年,以侠义正道的立场,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迁善赎罪的机会?” 宋飞鸿微笑颔首道:“不错,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但那要看是对什么人?更要看他是否真正悔过向善?像恶人谷四大恶人这种穷凶极恶之辈,少侠怎知他确能悔改?” 穆乘风毅然道:“至少他隐居荒山数十年,其间未再作过恶害人,这已经是事实,而且他现在受重伤,命在旦夕,今后了不可能再做那种丧天害理的事,在下觉得与其乘人之危赶尽杀绝,不如网开一面,给他一次机会,何况,当年四凶中,‘毒’,‘蛇’,‘兽’三凶比他更凶残,他只不过擅制几样火器,未必便造了多少杀孽。” 宋飞鸿哈哈一笑,道:“说了半天,敢情少位是立意要为他开脱?” 穆乘风肃然说道:“并非在下胆敢违抗公理,徇情掩饰为他脱罪,其中还另有缘故。” 宋飞鸿诧道:“那又是什么缘故?” 穆乘风道:“在下无意间,发现他隐居林中,跟—个残废老妻苦苦厮守,为了那老妇行动不便,他委屈求全,含辛茹苦,毫无怨言,其后林中失火,更因不忍舍弃老妻,才落得陷身火窖,受了重伤,在下本与他风马牛不相干,同时也知道他名列四凶,是个赫赫有名的大魔头,但在下去目睹他这种舍身全爱的至情之举,纵是毫我干系,也不忍不加以援手。” 宋飞鸿静静听完,神情一片凝重,似乎亦因这些感人叙述而犹豫起来。 沉吟半晌,忽然问道:“少侠确知那残废老妇,真是他的妻室吗?” 第63章 呵,女人! 穆乘风道:“应该不假,那老妇姓燕名红杏,也由在下援救脱险,现在安顿在那边山下石洞中,老前辈如果不信,可以当面询问。” 宋飞鸿缓缓点了点头,口里反复低念着“燕红杏”三个字,突然回顾身后另一名锦袍老人,道:“金老,你听过‘燕红杏’这个名字么?” 那“八臂天王”金松一直没有开过口,此时欠身答道:“属下仅知当年三目天魔继尧曾有一女,名叫燕娥,妖娆善媚,四凶皆争宠不让,其后,恶人谷散亡,燕娥亦不知所终,或许就是这个燕红杏也难说。” 屠龙手秦昭然道:“但据闻那燕娥容貌甚美,并非残废,而且江湖传言,四凶星散逃匿之前,那燕娥早就死了。” 宋飞鸿微笑道:“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数十年前的美女,现在自然已了老妪,至于残废不残废,那就更无从预料了,既然穆少侠述及他们夫妻如此恩爱情深,理当前去见见。” 穆乘风正色道:“相见固无不可,但老前辈却须俯允,不能伤害他们夫妇。” 宋飞鸿笑道:“那是自然,我已经申言在先,彼此仅以仇,并无私怨,只要能得确切保证他们不再为祸武林,咱们又何必非伤他不可。” 穆乘风才放了心,俯身托起章奋,领路向山脚石洞走去。 这时,天色早已大亮,林口火势犹未熄灭,天光火色,照得附近山石,一片血红。 抵达洞口,穆乘风移去巨石,带着章奋先进入洞中。 秦昭然趁机抢前一步,低声道:“堡主” 宋飞鸿一摆手,拦住他的话头,道:“洞中想必狭窄,你们就在附近随意休息,不必进来了。”不待秦昭然再开口,举步走了进去。 秦、金二人互望一眼,只得遵命留在洞外。 宋飞鸿走进石洞,一眼瞥见洞中还有一个红莲道人,不期怔了怔,讶问道:“这位道长是谁?也是少侠从火窟中救出来的么?” 穆乘风摇头笑道:“不!他跟在下另有私事尚待了结。”说着,足尖轻挑,将红莲道人向洞底“踢”了两个翻滚,腾出空地,以便待客。 宋飞鸿眉微皱,却没有再问什么。 穆乘风顺手过一块石头,搁在洞口旁边光亮处,歉意地笑笑,道:“山窝简陋,无椅可用,老前辈将就坐坐吧!” 宋飞鸿倒颇随和,轻撩儒衫,在石块上坐了下来,指着地上老妇问道:“她就是燕红杏?” 穆乘风道:“是的,老前辈若有话询问,可请请略待片刻?在下想先让他们夫妻见见面,因为章奋伤势甚重,恐怕不能支持太久……” 宋飞鸿爽然道:“少侠尽管请便,宋某能得目睹他们夫妻绻深情,于愿己足,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询问的。” 穆乘风告了简要,首先替残废老妇解开穴道。 老妇并未受伤,穴道一解,立即睁眼张顾,满脸惊惶之色,尖叫道:“这是什么地方呢?你们又是谁?” 穆乘风含笑道:“前辈切莫惊疑,此地距离起火树林不远,咱们也不是坏人,现在前辈伉丽平安脱险了。” 老妇茫然道:“你说什么?难道咱们居住的林子当真失火了吗?” 穆乘风微怔道:“莫非前辈至今还不知道树林失火的事?” 老妇道:“我怎么知道?当时我正在地底,又不能出去查看,只闻到一阵阵焦臭味,房顶热烘烘的,叫天不应,那杀千刀的不知死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后来……” 穆乘风道:“后来被人点闭了穴道,背出地底秘室,对吗?” 老妇应声道:“不错,我记起来了,是红莲道人奔进来救了我,但他没让我多问,就点了我的昏穴。” 穆乘风点头道:“这样就对了,前辈伉俩所居林子,业已被大火烧光。不过,所幸已脱险,尚未葬身火窟。” 老妇突然焦急地问道:“怎么?林子全都烧光啦?” 穆乘风道:“是的现在恐怕已烧成一片焦土了。” 老妇神情一震,竟掩面痛哭起来,连连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穆乘风忙道:“前辈何须悲愉?在下已经说过,贤伉俩都幸而脱险,章老前辈也没有葬身火窟……” 老妇摇头唏嘘道:“我难过的不是那老家伙,我是可惜房里十口大木箱,那里面全是我心爱的花衣服,这一来,岂不都被大火烧光了么?呜!呜!” 穆乘风听得一愣,洞口的宋飞鸿却哈哈大笑起来。 老妇哭声立止,怒目叱道:“你笑什么?东西不是你的,你自然不觉得心疼,那些衣服都是崭新的,我平时舍不得穿,舍不得用,现在一把火烧得个净光,难道我不该哭吗?” 宋飞鸿大笑道:“该哭!该哭!如此夫妻,如此情义,那章奋,更该痛哭一场才对。” 穆乘风脸上一阵臊红,沉声道:“你幸免大难,全无一语问及丈夫的安危,却心疼十箱衣服,莫非那十箱衣服竟比丈夫还重要?看来章老前辈在为你受了数十苦,你竟是个寡情无义的女人了。” 老妇冷嗤道:“你懂什么,便是十个章奋,也及不上那十箱衣服重要,若非为了……” 突然住口,一把从地上拖起火神章奋,用力摇撼着叫道:“章奋!章奋!老不死的,你听见没有?咱们那十箱衣服全烧光啦!” 穆乘风喝道:“住手!你没看见他受了重伤吗?” 老妇厉吼道:“我不管,他死了活该,但要赔我那些衣服,老不死,杀千刀,你答应送给我的东西,为什么放火烧了?你这个骗子,我要你赔!要你赔……”哭闹之际,甚至挥掌殴打章奋伤痕遍布的脸颊。 穆乘风忍无可忍,扬手一指,又点了老妇穴道,石洞中遽然沉静下来,只剩下穆乘风短促的呼吸声,在黝暗中起伏激荡。 显然,他太意外,也深深替章奋感到悲愤和不值。 宋飞鸿轻吁一口气,摇头叹道:“呵!这就是女人!” 穆乘风默默不语,运掌起落,拍开了章奋的闭穴。 章奋已经气若游丝,但他满腔关注,仍绾系在老妻身上,只见他嘴唇蠕动,喃喃呼唤:“红杏!你在哪儿?红杏!红杏!” 穆乘风剑眉一剔,冷冷道:“她已经死了!” “什么?”章奋如遭雷轰,猛地掌身坐起,翻着一双溃烂的瞎眼,厉喝道:“谁?谁说的?谁说红杏她已经死了?” 穆乘风木然答道:“我说的。” 章奋突然反手一探,紧紧抓住穆乘风左肘,沉声道:“你是谁?你凭什么敢胡说八道?” 穆乘风任他扣住手肘,并不挣扎,缓缓道:“在下穆乘风。” 章奋冷哼道:“这名字从未听说过,想必是个无名小辈,初出道的雏儿?” 穆乘风道:“不错,在下本来就是无名之辈,也未以名声自炫,但老前辈虽名震天下,结果又如何了呢?” 章奋厉声叱道:“你说老夫结果如何?” 穆乘风哂道:“为一个寡情无义的女人,落得困顿荒林,最后,险些连老命也葬身在火窟之中。” 章奋勃然大怒,厉声道:“小辈,你胆敢出言侮辱红杏,骂他是寡情无义的女人?你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 穆乘风冷冷一哼,道:“依在下看,老前辈今犹执迷不悟,才烛真正活得不耐烦了。” 章奋五指一紧,扬掌叱道:“你再说一句,看老夫能不能劈了你?” 穆乘风神色不变,道:“别说劈了在下,纵是将在下碎尸万段,在也还是那句话:燕红杏寡情无义,为她困顿数十年,太不值得。” “胡说!”章奋一声怒吼,挥掌疾落,果真向穆乘风迎头劈了下来。 穆乘风轻轻抬起右手,只一翻,已将章奋手掌按住,淡然一笑,道:“章老前辈,为何恩将仇报,敌友不分?” 章奋用力一挣竟未挣脱,右手飞快地一松一收,当胸一拳捣出,喝道:“呸!你跟老夫有什么屁恩?” 穆乘风左腕横划半个弧形,轻描淡写将他右拳扣住,正色沉声道:“在下亲冒大火,从千钧一发中援救老前辈脱险,纵然说不上恩,至少是个朋友,但老前辈那厮守了数十年的女人,临危却把老前辈的生死,看得比十箱衣服都不如,可笑你英雄一世,身份竟这般微贱?” 章奋突然浑身一震,急问道:“你说什么?那十箱衣服怎么样了?” 穆乘风摇头叹道:“在下没有见过那些衣服,但料不过是些锦缎丝绸而已,再珍贵,也不会……” 谁知章奋没等他说完,竟气急败坏道:“该死!我怎会忘了那些衣服,快快些放手,让我走!让我走!” 一面说,一面挣扎,情急之状,溢于言表。 穆乘风诧道:“老前辈要到哪儿去?” 章奋惶然颤声道:“我……我得去救出那十只衣箱……” 穆乘风道:“老前辈不必去了,就算那些衣箱是铁打钢铸的,现在,也都早烧溶了!” 章奋气咻咻道:“箱子烧了不要紧,只要那些衣服还在就行……” 第64章 觊觎 穆乘风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道:“才前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箱子都烧了,衣服自然早成了灰烬。” 章奋道:“衣服尽它烧吧!重要的是缝在衣服里的……”话未毕,忽然一顿住口,竟未再往下说下去。 穆乘风已听出话中有因,惊问道:“老前辈,莫非那些衣服中藏着什么重要东西?” 章奋连忙摇头分辨道:“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我……我只是可惜那些衣服,不知耗了多少金钱和心血,红杏舍不得穿,现在却整箱烧成灰烬,唉”一声长叹,掩去张惶,却并无多少惋惜的意味。 穆乘风怔怔望着他那诡橘神情,心中似有所悟,笑道:“几箱衣物,能值几何?难道还有比性命更重要?” 章奋冲口道:“太重要了!那……那是咱们夫妇的全部家产。” 穆乘风劝慰道:“就算再重要,反正已经被火烧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老前辈还是要看开些,保重自己要紧,夫妻情尚且是空,何况身外之物。” 章奋听了,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穆乘风见他呼吸渐渐微弱,似乎将到油尽灯灭的关头,连忙扶他坐起,伸出左掌,抵住他背心“命门穴”,轻声说道:“老前辈请放松百骸,在下助你一口真气,抑制伤势。” 章奋吃力地摇摇头,道:“太迟了!我自知气血已枯,火毒侵入肾水,勉强渡力,,非但徒耗真气,反而延长痛苦,可是,我还有桩未了心事,就此一死,实难瞑目。” 穆乘风恻然说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心愿?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决定替老前辈完成。” 章奋长吁一声,凄然苦笑道:“我章奋一生,以火擅长,不料‘玩火自焚’,最后竟死在‘火’中,这是咎由自取,命中注定的报应,但,人生百年,谁也难免—死,我并不珍惜自己这条老命,却舍弃不下那毕生心血所撰的一部‘神火心诀’”。 穆乘风和宋飞鸿都不约而同地暗吃一惊,四日陡射异光,易君位更不由自主,挺身站了起来。 穆乘风沉声道:“老前辈那‘神火心诀’怎么样?” 章奋气喘咻咻道:“那部书,系先师所传独门炼火秘诀,后来又由我苦心补撰若干钻研心得,其中除了各种火药火器的配制秘法之外,并附有火毒解药药方,此外,还有最重要的‘烈焰三式’,修练口诀” 穆乘风岔问道:“什么叫做‘烈焰三式’?” 章奋道:“那是一种绝传多年的霸道武功,以提集体内三昧真火,发而为形,分化成三式掌招,施展时,周围十丈内,草木着掌立枯,任是身具‘金钟罩’,‘铁布衫’等护身横练硬功,只要被掌力击中,外无分毫伤痕,内腑已尽成焦肉,特此纵横天下,无人能……” 说到这里,呼吸更趋急促,但他似乎越说越兴奋,强自支撑着又道:“这是我在十余年前,无意中巧得的一册《离火焚天宝录》所载玄功,再手抄并入‘神火心诀’之内,自己尚未习熟,本拟与红杏合修共参,不料红杏为了配制一种火药,大意失慎,引发爆炸,被炸断了双腿,这件事就搁开一边,没有再提了。” 穆乘风点点头,问道:“老前辈的意思,莫非不放心那部‘神火心诀’被别人得去?” 章奋喘息道:“正是,那是我数十年心血所寄,岂能平白便宜别人?不过,我如今命在旦夕,那部奇书,对我已毫无意义,承你仗义援手,从大火中救我出来,那部书,就算我酬谢你的心意吧!” 穆乘风正色道:“在下只是略尽为人的本份,并非是为了贪图酬报……” 章奋道:“我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但我死之后;那部书若被别人得去,武林从此又多事了,假如你一定不欲将书据为已有,就请你替我毁了它,也算助我了去一桩心事,你意下如何?”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倒可以,但,我不知道那书收藏在什么地方,怎能……” 章奋急急道:“书就在那些衣箱里……” 穆乘风一惊,瞠目道:“什么?原来‘神火心诀’,就在衣箱中?” 章奋一面点头,一面喘气,道:“不错,全书共有七七十四页拆开了分别缝在七十四件红底蓝底的衣月已内……” 穆乘风轻叹一声,废然道:“那就不必再费事了,老前辈的心愿,大火早替你料理完了!” 章奋却咧嘴笑道:“不!不会的!我那书纸,乃是用云母,石英渗合特殊药物所制,不惧水火侵蚀!”。 穆乘风惊讶道:“云母石英也能制成书纸?” 章奋笑道:“别忘了我平生玩火,少不得会配制几件防火的东西。” 穆乘风略一沉吟,道:“好!在下这就去火场试试”。话未毕,宋飞鸿突然道:“穆少侠请留此照顾伤者,宋某愿代劳前往。” 穆乘风拱手道:“那就烦劳堡主辛苦一趟了。” 宋飞鸿没等他说完,大袖微摆,早已出洞而去。 章奋一直不知道洞口还有旁人,突然惊喝道:“是谁?那说话的人是谁?” 穆乘风道:“他是终南一剑堡堡主,宋飞鸿易老前辈。” 章奋勃然大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出?你怎么不拦住他,旷世奇书,怎能被他得去!快!快些追上去,杀了他!” 穆乘风道:“老前辈不必多疑,这位易堡主侠名满天下,决不会觊觎奇书,在下与他的掌珠亦颇熟稔,相信他不会……” 章奋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不管他的侠名臭名!也不管你认识他女儿或者认识他的老婆,反正不能让他得去‘神火心诀’,连看一眼也不行,快去!快去!” 穆乘风无奈,道:“既然老前辈不放心,在下随后赶去,只是,老前辈你的伤势……” 章奋挥手道:“别管!快些去!如果失了‘神火心诀’我死不瞑目!” 穆乘风见他已近疯狂,只得匆匆离开了石洞,仍用大石掩好洞口,飞步向大火甫灭去树林奔去。 森林大火甫灭,焦木遍地,兀自冒着浓烟。 整座林子,由苍翠变成焦黄,原来的浓荫密叶,现在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的树干,火后余热,使周围泥土都带着人高温,空际散发着阵阵焦臭。 穆乘风放缓脚步,小心翼翼辨认方向,不时纵目搜寻,却没看见宋飞鸿和秦金二老的人影。 他不禁诧异忖道:树林被大火燃烧以后,已面目全非,章奋的地底秘室又十分隐秘难寻,他们连秘密位置都不知道,现在却跑到哪儿去了呢? 但转念又一想,又觉释然,章奋的猜忌心已经够重,正担心“神火心诀”被宋飞鸿得去,如今趁他们离开,自己赶快奇书取回,倒可省却一番是非。 想到这里,顿时加快了脚步。 正行间,突闻林中传来两声呼叱,似有数条人影由远处激射而起。 穆乘风吃了一惊,身形展动,急急踏着枯枝余烬循声奔去。 穿越数十丈焦林,目光所及,只见一剑堡主宋飞鸿正负手仁立在一片空场上,仰面注视着场边一株大树,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空场中罗列和张石桌石凳,傍边大树上有一个黑黝黝的树洞,这地方,正是“火神”章奋的秘密居所。 穆乘风刚到近处;宋飞鸿已闻声回过头来,脸色一弛,颔首道:“穆少侠来得正好,你看这地方,就是章奋隐居之处么?” 穆乘风道:“正是这儿,堡主可曾发现什么?” 宋飞鸿道:“我也是刚找到这里,因见这些石桌石凳,正感奇怪,不料那树上竟有洞穴,而且里面还藏着一个人,对咱们出手偷袭,现在那人已经中了我一掌,狼狈逃去,秦金二老正蹑踪追赶下去。” 穆乘风道:“那树上洞穴,就是章老前辈居室的秘密入口,这么说,那人竟已潜入秘室,将‘神火心诀’盗走了。” 宋飞鸿摇摇头道:“我还没有进密室查看,不知那部书是否已被盗走,既然如此,少侠快去室中看看,我得亲自赶去把人截住才行。” 话落,大袖一拂,人已破空飞起。 穆乘风急叫道:“好!我会尽量留下活口伪。”余音未毕,身形已消失在烟尘中。 穆乘风毫不怠慢,一提真气,跃上了大树。 那大树枝都已烧光,树身也焦干枯裂,但洞穴人口却尚完好,只是洞口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又没有梯阶之类设置,上下须摄气轻身,用手攀沿树腹内壁缓缓移行。 穆乘风心急奇书得失,顾不得树腹内尚有余热湿雾,猛提一口真气,便向洞口跃落。 树腹中空挺直,恰可容一人上下,疾沉将近十丈,脚下一顿,已达地底。置身处,竟是一间阴森的石砌甬道,前面约莫丈外,有道半开的石门,门中隐隐透出光透,并有桌椅等陈设。 穆乘风不知道室中是否还有人匿藏,一面横掌护胸,一面摘下木剑,用剑尖点开石门,轻轻侧身而入。 游目一扫,他不禁呆了。 第65章 侯门深似海 敢情这座地底洞府,竟是如此豪华瑰丽。 但见锦慢低垂,厚毯铺地,壁间涂着彩饰,室顶嵌镶巨珠,一几一椅,莫不雕龙镂凤,一门一户,尽皆金碧辉煌,室中并无灯烛,但那环室顶壁上所嵌珍珠玉钻,为数不下数百粒,珠光彩霞,早已将整间石室照得纤毫毕现了。 穆乘风目为之眩,深深吐了一口气,暗想道:郭伯伯在沙仙府城墙夹壁中所建秘室,已经算得上华丽了,若与这座洞府相较,那简直成了贫民窟,章奋衣着朴实无华,想不到竟是个“阔佬”呢? 正感慨之际,目光偶落,忽然发现那极厚的地毯上,留着两行清晰的脚印。 再用木剑一试,地毯俱已变成灰烬,锦绣帐幔,触手而碎,那些桌椅,只须轻轻一碰,便都应手倒塌,原来这满室豪华陈设,虽未直接被火烧毁,却被大火热力烤得变了质,早已不堪使用了。 木质家俱尚且如此,那箱中衣物怎能幸免?何况,地毯上脚印,分明表示火后有人进过秘室。 穆乘风念动身动,急急循着脚印,奔进内间卧室,果然,那脚印尽头,正是衣箱堆置之处,木箱均已掀开毁散,衣物碎片满地,显见曾遭搜索。 这情形,不言而喻,“衣中藏书”多半已被人盗去。 穆乘风怔忡望着那些零乱的破箱碎衣,心里惊疑不已,论理,“衣中藏书”事属秘密,除了章奋夫妇,绝无第三人知道,而章奋不久之前吐露此项隐密时,山河中也只有自己和宋飞鸿两人听到,为什么会有人预先潜进秘室,捷足先得,将藏书搜盗而去了呢? 森林大火方灭,时间又是如此短促,那人既须侦悉藏书所在,又要抢在自己和宋飞鸿之前盗书脱身,这几乎是决不可能的事。 然而,室内脚印犹在,衣中藏书已失,却又是一般的事实。 穆乘风满腹疑团无法获得解答,颇感困恼烦闷,只用木剑在衣屑灰烬中拨了拨,便欲转身退出石室,不料刚转身,忽然瞥见床着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口完整的木箱,尚未被人启开过。 他悬回木剑,好奇地走了过去,蹲下来轻轻吹去箱上灰烬,发现那也是一只衣箱,大约因为靠近墙边暗角,贼人又情急匆忙,竟被遗漏了。 于是,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小心翼翼掀起箱盖。 那木箱表面看来完好无损,实则木质早巳被高热烤成焦灰,触手即碎,锁扣全都自行脱落。 箱中存放的,是五六件貂皮狐裘缝制的华贵冬衣,但皮毛已焦,尽成废物。 穆乘风用手掀开层层焦衣,仔细搜索衣袍夹衬,找遍全箱毫无所得,心里一阵失望,顺手将那堆烤焦变质的皮袍毛裘向旁边一堆,怏怏站起身来。 五六件变了质的袍裘,都应手裂成碎片,其中只有—件灰色的小坎肩,仍然原样不变。 穆乘风瞧着奇怪,又俯腰拾了起来,提在手中一抖,那坎肩上所附焦毛灰烬抖落后,皮上竟赫然出现字迹。 字迹既小又密,不知用什么方法写在坎肩内层皮毛中,迎着光亮细看,隐约可辨起首是“烈焰三式秘诀”六个字。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烈焰三式”虽然不是火神章奋全部武学,却是其中最精彩最深奥的一部分,想不到居然未被那蠢贼搜去。 穆乘风惊喜交集,急忙脱去破衣,将那件有皮无毛的坎肩穿上,喜孜孜仍循原来人口退出了地底秘室。 回到地面,宋飞鸿和秦金二老追敌尚未返来,唐浩无心等候,径自奔回山洞。 他只顾着高兴,全未留意洞口大石已被人移动过,等到一脚跨进山洞,才发觉洞中血腥扑鼻,章奋胸口插着一柄长剑,早已气绝横尸洞底,红莲道人和断腿老妇燕红杏却踪迹渺茫。 穆乘风骇然一震,一团高兴顿化乌有,人也惊得呆住了。 章奋的创口,犹在汩汩冒血。那柄长剑,正是红莲道人的兵刃,从表面看,显然是红莲道人趁穆乘风离去这段空隙,运气冲开了穴道,然后,杀死章奋,掳走燕红杏。 但穆乘风略一蹙眉,又否定了这个可能:其一,他自信所用“锁穴”手法,决非红莲道人短时之内能够解开;其二,假如真是红莲道人自己运气解开闭穴,逃命犹恐不及,不可能如此从容,再将洞口大石移回原处;其三,“神火心诀”藏书之秘既经揭露,燕红杏已失去了价值,红莲道人何必掳她几行,自增累赘呢? 那么,无疑是另有高手潜入了,而且那人八成就是假冒师父的家伙。 一念及此,胸中热血沸腾,按剑转身,便想跟踪追赶,可是,看着章奋横尸洞中的惨状,不觉又停下来。 俗语说,受人点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章奋虽然名列“四大恶人”,对自己总算有临终赠书的情谊,无论如何,不能这般任他弃尸洞口,连个坟墓都没有。 穆乘风黯然一叹,只好暂时打消追敌念头,上前替章奋拔出胸前长剑,拭去血渍,就用那柄剑,在洞里挖个土坑,掩埋了章奋。 等到一切弄妥,时已近午,追赶红莲道人自然来不及了。奇怪的是宋飞鸿和秦金二老也一直未见回来。 穆乘风运石封死洞口,胸中感慨万端,又用剑尖在洞外石壁上刻了二十个大字:“声威起恶人谷,宇内尊火神;一朝踏情焰,饮恨竟焚身。” 镂毕,仰天长叹,举步向南而行。 南边那条小河,就是昨天红莲道人和假沈破浪晤面的地方,当时,穆乘风曾目睹小舟顺流向东而去,由此推论,红莲道人脱逃以后,必然也会沿这条小河向东去与主子会合,而那假冒沈破浪的恶徒,多半就藏身在小河下游某一个隐蔽的所在。 穆乘风揣度敌踪,仅上一条线索可循,是以在抵达河边后,便顺着小河向下游追去。 一路行去,但见河水婉蜒穿越乱山,两岸荒无人烟,更看不见任何舟迹船影,行了整整一日,山势霍然开朗,河水也注人平地,远远望去,山下洛水横亘,洛阳城楼,又出现在眼中。 敢情在山中折腾了两天,阴差阳错,仍然又回到洛阳城。 穆乘风沉吟良久,一横心,从怀里取出了“易容药囊”。 洛阳城中,有一条小街,名叫“节孝坊。” 那是一条宁静而偏僻的小街,靠近西城、远离尘市喧嚣,细沙铺地,条石嵌道,两则种着疏落的梧桐树,由街头至街尾,统共不逾十家居民。 换句话说,这条小街几乎被一巨宅占去了大半街面,两列红砖嵌成的高墙,像长臂般左右伸展开去,迎门有片空场,竖着一座节孝片坊,直到邻近街尾转角处,才有五六栋平房。 巨宅中浓荫掩蔽,楼台角隐约可辨,门前五级石阶,阶旁耸然立着两座狮子,黑漆大门终日紧闭,只留一扇边门供人出入,但大门上的铜环吞口,却擦抹得雪亮。 只看气派威势,不用说,这座宅第的主人,如非巨商富贾,必是显宦贵官了。 可是奇怪,多年来,就连街尾那五六栋平房的居民,谁也不知道这座宅第主人姓氏,甚至也没有见过这位有钱的芳邻,长得什么模样。 起初,大家难免好奇,也想法打听过,但打听不出个所以然,天长日久,也就赖得再管这种闲事了。大家只知道这是一位富商的别业,主人并不住在洛阳,宅子里仅有一个老头看管,另外有几名仆妇,协助打扫,而这些富贵人家的仆妇佣人,比穷人家大姑娘还尊贵,平素连大门都难得走出一步,谁能跟他们攀谈得上。 巨宅门禁又极严,门虽设而常关,竟有着“侯门深似海”的意味。 这一天,日暮时分,节孝牌坊前却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帷帘低垂,双辕四辔,风尘仆仆,驾车的是个黑衣光头大汉,生得膀宽肩大,浓眉环目,魁梧而威猛。 车子折进小街,那光头大汉便轻收长疆,放缓了速度,慢慢将车驶近巨宅门前,单臂一勒缰索,马车嘎然停住。 光头大汉扬目四顾一遍,系妥革缰,一折身,飘下辕座,低声向车窗内悄语了几句,便大步朝边门走去。 他刚走近,边门已及时启开,门缝中探出一颗头,满脸皱纹,白发苍苍,正是那位看守巨宅的老头。 四日相触,老头立即躬下身子,轻声道:“蔡福见过七爷。” 光头大汉漫应一道:“四爷和六爷都到了么?” 老头蔡福道:“都到了,蔡福这就去通报。” “不必!”光头大汉一扬手,沉声道:“你去安置车辆,这儿不用你侍候,但要注意隐蔽,主人不愿让人知道他到洛阳来了。” 蔡福躬身应诺,疾步跨出边门,径自跃登车辕。 就在他解取僵索的时候,光头大汉迅速拉开马车车门,从车内扶出一个步履虚弱的锦袍老人,匆匆走进了巨宅边门。 第66章 来者不善 车阖,车动,蔡福驾车,悄然驰出节孝坊。 那锦袍老人头上围着一条宽巾,掩去大半个面庞,举步无力,似正患染重病,由光头大汉半扶半抱着,穿过前院花径,向正厅而来。 这时,正厅中已亮起灯光,两名中年人闻声急迎出来,帮助那光头大汉将锦袍老人扶入厅内,坐在一张虎皮椅上。 两名中年人,一个身着儒衫,一个穿着紧峰劲装,肩后斜擂长剑,赫然竟是“鬼脸书生”杜腐和“飞蛇”蔡旭琨。 不用说,锦袍老人和光头大汉,也就是“大泼猿”郭竟,和“大黑牛”丁尚隐了。 郭竟分明伤势未痊愈,身子显得十分虚弱,坐在椅上,喘息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丁尚隐立即上前,替他解开颈上围巾。 杜腐关切地道:“大哥伤犹未愈,何苦亲亲赶来。” 郭竟摇头道:“不!我自己不来,放心不下,留在沙仙只有增加伤势,倒不如来了反而好些。” 微顿,便急急问道:“事情究竟怎么样了?你们找到那孩子没有?” 杜腐迟疑了一下,道:“大哥初到,还是先休息一会再谈这些吧。” 郭竟神色一震,挺身欲起,道:“这么说,你们没有见到他。” 杜腐凄笑道:“大哥别心急,且容小弟慢慢陈报,咱们虽然还没有见到穆贤侄,关于他在洛阳的经历遭遇,却已经探听明白,大哥尽请放心,他绝无危险。” 郭竟挥动独臂,催促道:“你们听到些什么消息?快说吧!” 杜腐道:“据蔡六弟昨夜从蛇拳门探得消息,传闻竟是买情……” 郭竟猛然从椅上跳了起来,道:“这意思就是说,蛇拳门七步;追魂手洪涛和中州四杰果是被穆乘风杀死的了?” 杜腐凝重的道:“众口一词,确是如此。” 郭竟怒哼一声,用力摇着头,说道:“不可能,决不可能,穆乘风决不是那种人!” 杜腐道:“小弟也不相信,无奈人言凿凿,都说那天晚上穆贤侄曾携带行囊离开客栈,在洛河傍下了毒手,其后又用逆沧澜之子在安乐窝伤了孙天民,尤其那柄逆沧澜之子,落在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手中,证据确凿,难以辨解。” 郭竟冷笑道:“无论什么证据,我都不信是穆乘风干的,你再说下去,他们把穆乘风怎么样了?” 杜腐道:“据说许志安并没有为难穆贤侄,只是限令他立即离开洛阳,当夜穆贤侄就离了关洛第一楼。” 郭竟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杜腐道:“两天以前。” 郭竟怔了片刻,颓然坐回椅中,喃喃道:“唉!咱们若能早一天动身就好了。” 语气之中,显得无限烦恼和追悔。 杜腐道:“小弟和蔡六弟赶到洛阳,恰巧晚了一步,这两天,咱们日夜在城中搜寻、一直没有找到穆少侠,不过,大可放心,相信在几天之内,咱们一定能找到他。” 郭竟眼中异采微闪,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找到他?万一他已经离开洛阳了呢?” 杜腐笑道:“依小弟预料,他可能的确已经离开了洛阳,但他决不会去远,而有一定会再回来。” 郭竟讶道:“怎见得?” 杜腐道:“因为卧龙山庄的人还在洛阳没有离开,今天午后,流云堡主宋飞鸿也亲自到了,看情形,蛇拳门虽已土崩瓦解,中州变故仍未完结,那假冒风铃魔剑沈大侠的歹徒,仍在洛阳附近……” 郭竟摇头道:“这些跟咱们有什么相干?咱们必须尽快找到穆乘风。” 杜腐道:“穆少侠负冤而去,岂会就此罢手?假如他知道那歹徒仍在洛阳,一定会再回来。” 郭竟沉吟道:“他蒙冤负屈,愤怒而去,会硬着头皮再回来?再说,谁又知道那假冒沈大侠的歹徒是不是真正藏匿在附近?” 杜腐笑道:“大哥忘了穆少侠的易容术,是经青出于蓝,他若想回来,自然不会再用本来面目,至于那假冒沈大侠的歹徒是否仍在洛阳,一二日内就将有确定的消息,蛇拳门下不会甘心,卧龙山庄和流云堡也放不过他。” 郭竟微微颔首,道:“这倒有可能,不过,万一他根本没有听到消息,或者径自去了沙仙府呢?” 杜腐道:“一庄一堡高手齐集中州,消息很快传扬出去,小弟已另外安排专人,随时以信鸽和沙仙联络,如果穆少侠去了沙仙府,三两天内也会有确讯的,大哥尽可放宽心情,静待消息就行了。” 郭竟黯然叹息一声,道:“但愿能早些得到他的消息,这孩子,唉……” 叹息之声才落,细目虚合,懒洋洋倚靠在交椅上。 杜腐轻轻道:“大哥一路跋涉辛苦,还请早点休息,这些事,小弟自会料理。” 郭竟忽又睁目问道:“四弟,你看愚兄是不是老多了?” 杜腐笑道:“人谁不老?但大哥豪迈如昔,看不出衰老之态,只是内伤甫愈,身体难免弱了些是有的。” 郭竟苦笑道:“不!你不必拿话安慰我,近年来,我自己清楚,委实衰老甚多!” 杜腐道:“衰老二字应该有两种分别,老是指身体的退化,衰是指心境的消沉,依小弟看,大哥自感衰弱,纯是精构忧郁使然。” 郭竟凄然道:“这有什么办法?家破人亡,丧妻绝子,迄今血仇难报,便是铁石心肠,又怎能够不忧郁呢?” 杜腐忙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自从西淀之变,仇踪已现端倪,大哥应该重振豪心,万勿消沉颓废……” 郭竟笑了笑,道:“不错,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可是我已经等待了整整二十年,不知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语声微顿,话锋一转,又道:“好啦!现在别尽说这些丧气话,四弟,咱们从沙仙带来的人手够用么?” 杜腐道:“足够调遣了。” 郭竟道:“咱们既要隐蔽身份,又须广布耳目刺探消息,一庄一堡高手云集中州,为敌为友尚难逆料,处境可说十分险恶,这几天来,你要多辛苦点,假如人手不足,就叫孟二弟来沙仙赌场暂时歇业,带了三妹同来洛阳应敌,咱们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卫护穆乘风的安全,别让他吃亏?” 杜腐正色道:“大哥放心,决不会误事的。” 郭竟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先告个懒,你们再淡谈吧!” 杜腐欠身应诺,飞蛇蔡旭琨和大黑牛丁尚隐立即上前相扶。 郭竟刚刚站起来,准备入内歇息,老头蔡福突然疾步奔了进来,躬身报道:“禀主人,有客拜会!” 房中四人都一怔,面面相觑,惊诧莫名。 杜腐沉声问道:“什么样的客人?他要见谁?” 蔡福道:“是人满脸胡须的红脸老人,带着一名随从,他没说要见谁,只说欲拜会本宅主人,有事相商。” 郭竟变色道:“四弟,咱们刚到,难道就泄漏了风声?” 杜腐没有回答,却追问蔡福道:“你没有告诉他?本宅主人不在……” 蔡福道:“小的已经回说主人不在,但那红脸老人说:“如果主人不在,见见管理这宅子的管事也一样。’” 杜腐皱眉道:“可曾问过他的姓氏?” 蔡福道:“他自称姓尤。” “姓尤?”郭竟猛然一震,目中精光进射,失声道:“红脸老人!姓尤?莫非竟是他?” 杜腐道:“大哥请入后园暂避,容小弟去会会他。” 郭竟道:“来者不善,假如真是那匹夫寻上门来,四弟可得特别谨慎!” 杜腐道:“小弟自会小心应付。”向丁尚隐和蔡旭琨飞快递个眼色,二人护着郭竟,匆匆向后园而去。 杜腐目送三人去远,疾步走向铜镜前,端详了一会,然后佝偻着身子,随蔡福迎出边门。 门外,一名魁梧红脸老人正负手而立,石坊下,有一名青衣汉子牵着两匹马,远远伫候等待。 红衣老有面貌陌生,气势颇为威武,杜腐目光一触那牵马伫候的青衣汉子,心里却不禁吃了一惊,险些把持不住,失声出口。 亏得他正低着头,连忙轻咳一声,收敛目光,深纳了一口真气,垂首躬腰,以龙钟老态,掩饰内心的惊骇。 红脸老人闻声回头,含笑拱手道:“这位就是贵宅管事么?” 蔡福忙应道:“是的!是的!敝宅主人不在,宅里就是这位管事先生作主。” 红脸老人笑问道:“请教老人家贵姓?” 杜腐侧耳道:“什么?你是送信来?送什么信?” 蔡福道:“咱们这们管事老先生今年快八十岁了,耳朵不太管用,尤爷请说大声些。” 红脸老人轻“哦”一声,果然提高嗓音,道:“请问老人家贵姓?” 杜腐故作恍然,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敝姓何,名可何。有何指教?” 红脸老人道:“在下姓尤,来自济南府。” 杜腐眉开眼笑道:“济南府么?好地方,我孙女婿就是济南人,住在西城外王家店,他可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我提他名字,尤爷你准认识。” 第67章 租宅子 尤姓老人急忙打岔道:“在下只是在济南城里做点生意,其实也没有住多久,认识的人不多……” 杜腐又抢过话头道:“做生意?那敢情好,我孙女婿也是生意人,他家里开有米炭行……” 尤姓老人神情有点尴尬,也有些不耐烦,忙道:“在下想与何老爹情商一件事,不知道老爹可愿答应否?” 杜腐笑道:“尤爷,这是什么话,邻乡邻府的,自己人嘛,只要能办得,尤爷尽管吩咐!” 一侧身子,举手肃容道:“别客气,请里面奉茶,请!请!” 尤姓老人欣然拱手称谢,举步而入。 杜腐又指着石牌坊下那青衣汉子,道:“尤爷,那是你的人么?何不一并请进来喝杯茶?” 尤姓老人道:“不必了,就让他在此略等一会不要紧。” 杜腐也不勉强,向蔡福施个眼色,躬着身子倍那尤姓老人穿过前院,同入正厅。 尤姓老人走得十分缓慢,一路纵目张顾,有时更停下来审视园中地形和房舍大小,频频颔首不已。 入厅分宾主落坐,蔡福奉过茶,尤姓老人微笑问道:“何老爹,贵东主置下这般宏伟的产业,自己却不居住,任其空置荒废,岂不可惜?” 杜腐摇头叹道:“尤爷,你不知道,官宦人家谁不是这样,就怕房产太少,谁又真正为了居住。” 尤姓老人道:“原来贵东主竟是朝廷命官?” 杜腐道:“敝东家是先朝侍郎,姓周,年前已经告老了,但是仍旧住在北京,诗词自娱,同时调教几位公子,这儿房屋本是来准备给老夫人居住的,去年耋人人也谢世了,所以一直空置着,没人居住了。” 尤姓老人“哦”了一声,面露喜色,道:“这么说,贵东家短期之内,是不会迁来洛阳定居的了?” 杜腐道:“别说短时,三五年内,也不会迁来。” 尤姓老人欣然道:“那真是太好了……” 杜腐石大叹苦经道:“好什么!偌大房屋空着不住,招野鼠虫蚁,京里拔下来的费用又少,每年雇人打扫灰尘都不够,白白糟塌了好房屋,如今全叫白蚁食得差不多啦。” 尤姓老人从袖中取出一锭黄澄澄的赤金,含笑搁在茶几上,说道:“何老爹,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老爹慨允,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请老爹买酒喝。” 杜腐张目道:“快别如此,邻乡邻府的不是外人,只要老汉办得到,尤爷尽管吩咐,不敢当此厚赐。” 尤姓老人笑道:“不瞒老爹说,在下家口众多,新近从济南府迁来洛阳经营贸易,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房屋,住客栈又嫌杂乱,正各处选购居所,贵东这座园子既然空着,不知是否能赐借暂住,只等新居购妥,立即清扫造字同,决不损及贵宅一草一木,至于赁屋费用,老爹尽管放心,一定从优奉上……” 杜腐恍然道:“尤爷的意思,想赁下这宅子安顿家眷?” 尤姓老人点头道:“正是,但老爹请放心,在下只是暂住,贵东家如有消息来洛,咱们随时都可迁走的。” 杜腐斜眼看着几上金块,沉吟道:“这,只怕有些……?” 尤姓老人忙凑过身子,低声道:“赁屋费用,任凭老爹说个数目,在下只跟老爹相商,不会对他人提起的。” 杜腐拈起了金块掂了掂重量,默然片刻,终于贪婪的笑了起来。 送走尤姓老人之后,杜腐捏着那锭金块,飞步奔入后园。 后园小楼中,郭竟和蔡旭琨、丁尚隐二人都未歇息,正伫候消息。 杜腐极力掩住内心激动,含笑而入,向郭竟欠身拱手道:“恭喜大哥!” 郭竟凝容问道:“果然是那老匹夫么?” 杜腐笑道:“正是皇天有眼,该当大哥要报那如山似海的血仇,才让姓尤的自己送上门来。” 郭竟神情一震,脸上顿时露出了杀机。 飞蛇蔡旭琨急道:“四哥认实在了?不会弄错?” 杜腐道:“决不会认错,我虽然没有见过姓尤的,但他随行的手下,确是那天夜晚在西淀湖畔空宅中见过的孝衣汉子,当时,他曾经用竹笛哨声,指挥袁氏双环……” 接着,又将适才将谈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郭竟道:“他要租赁这个园子,四弟可曾应允?” 杜腐笑道:“送上门来的机会,小弟不忍拒绝,已经替大哥作主,答应租给他了,约定三日内腾出房屋,让他们搬进来。” 郭竟忽然仰天大笑,道:“好极了,这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天下真有这般巧事。” 狂笑间,五指紧扣坐椅扶手,指头竟然根根陷入木中。 杜腐皱了皱眉,轻声道:“大哥请勿过于激动,以免影响伤势……” 郭竟摇摇头,切齿作声道:“若能报得毁家杀子血仇,死也含笑瞑目了,我苦等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苍天有眼,终于将仇人送到手中,三日之后,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寸碟凌迟,活祭我那惨死的妻儿。” 杜腐眉锋再锁,却迟疑着,没有开口。 郭竟侧目问道:“四弟,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杜腐淡淡一笑,欠身道:“小弟斗胆,还请大哥暂作忍耐……” 郭竟道:“我已经忍耐了整整二十年,难道还不够?” 杜腐肃容说道:“大哥,这是天赐良机,冤家偏逢路狭,但小弟以为,血仇固然要报,大局也不能不顾及,如果太急于报仇,恐怕以后再想这种机会,就难了。” 郭竟瞿然变色道:“为什么?” 杜腐道:“大哥请冷静想想,那姓尤的以前匿居在西淀湖畔,蓄养死土,盗劫袁氏双环尸体,岂能没有图谋?” 郭竟听了一怔,颔首道:“不错,那匹夫必然有所图谋,依四弟看,他目的何在?” 杜腐道:“现在猜测他的图谋以似嫌稍早,但当此关洛一带风云险恶之际,姓尤的突然率领手下潜入城中,显见与蛇拳门新近发生的变故有着某种关系。” 郭竟凝目道:“四弟是说那姓尤的目的在于对付—庄一堡?” 杜腐道:“也可能是为了对付那假冒剑魔沈大侠的人。” 郭竟沉吟道:“如此说来,那姓尤的家伙立场尚未分明了?” 杜腐道:“所以小弟希望大哥能再忍耐十天半月,等他入了咱们掌握,就不难知道他的图谋和立场了。” 郭竟长叹一声,道:“二十年都等过了,又何在乎多忍耐十天半月,这件事,便由四弟全权布置,只别再叫那姓尤的溜了就好。” 杜腐欠身道:“小弟遵命,这就去着手安排,大哥请安歇吧。”告退出了后园小楼。 飞蛇蔡旭琨也紧跟着退了出来,轻问道:“四哥,你把这房子租给姓尤的,却让大哥住在那里?” 杜腐道:“我已经跟姓尤的说妥了,前院让给他们,后园留着自用,平时将园门封闭:咱们都由后面小门出入。” 蔡旭琨道:“这样只怕不太好吧?一墙之隔,那姓尤的一定会对咱们特别留意,大哥又心急报仇,万一……” 杜腐道:“初来几日,姓尤的少不了会特别监视咱们,不过你尽管放心,后园中除了我和蔡福以及几名仆妇,他决不会发觉你们和大哥的。” 蔡旭琨愕然道:“怎见得?” 杜腐神秘地笑道:“你忘了当年来洛阳买这宅子的是谁了?” 蔡旭琨一怔,道:“是孟二哥,莫非他...” 杜腐道:“不错,孟二哥当年买下这座宅子,早巳在地底安排好各种妙用,姓尤的看不见咱们,他的一言一动,咱们却能了如指掌,否则,我怎会把前院祖赁给他?” 蔡旭琨恍然大悟,笑道:“难怪大哥总没问起咱们自己的住处,我一直心里暗急,又不便询问,看来四哥你真有先知的见,竟像早就料到今天会用上这座园子似的。” 杜腐也笑道:“买屋置产虽是我的主意,添增机关秘室通道,却是孟二哥的安排,不仅洛阳一地,凡属天下都大邑,哪儿没有大哥的产业,这说不上先知灼见,只是未雨绸缪,狡兔三窟罢了。” 蔡旭琨去诧异地又问道:“但各地产业中设置机关秘室的事,小弟却一直都蒙在鼓里,大哥为什么连咱们自己弟兄也瞒着?” 杜腐神色微变,怔了—下,才含笑道:“这不是大哥有心隐瞒,没到用它的时候,知道也没有益处,六弟,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得忙的。” 两人谈谈说说,已走到前院。 蔡旭琨止步拱手道:“四哥也请早些安歇,小弟告退了。” 杜腐颔首道:“这几天,姓尤的可能会对咱们这宅子严密监视,夜晚如有动静,大家务必要沉住气,不可鲁莽。” 飞蛇蔡旭琨点点头道,分手而去。 那杜腐站在前厅石阶下,怔怔望着蔡旭琨进了正屋卧室,木立良久,又亲自巡视了全宅一周,返房休息时,已是深夜了。 从第二天起,这座节孝坊巨宅表面虽然平静如故,宅中却忙碌异常。 第68章 女眷 杜腐指挥老苍头和几名仆妇,一面整理地底秘室,一面办采购饮食之物,仆妇都迁入后园,郭竟等人却避居秘室,将前院天上屋大厅全部腾让出来,然后封了后园园门。宅中仆妇均系心腹,地下秘室又有暗道和前院相通,巧手孟浩然早已在前屋中装置了窥视窃听的设备,人居秘室,可将前院举动尽收眼内,整整忙碌了两天,一切才算舒齐,当真是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对头人彀来。可是奇怪得很,那姓尤的红脸老人自从接洽租屋那天来过一次,以后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手下也没有来探视一下。 三天过去了,“房东”早就准备妥当,“房客”却音讯渺茫。 郭竟渐渐不耐,一再询问杜腐道:“会不会是姓尤的得到风声,临时又改变了主意了?” 杜腐含笑道:“大哥何必性急呢,反正他的租金已经预付,假如不搬来居住,咱们白赚一月房租;毫无损失,何乐而不为?” 郭竟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只好苦笑一声,极力忍耐等待。 第四天一早,杜腐刚由秘室陪骆伯他用毕早餐出来,蔡福突然匆匆奔告:“四爷快些准备,那姓尤的来了!” 杜腐骇然惊道:“人在哪里?” 蔡福道:“现在侧门外等候。” 杜腐心头暗震,急忙示意飞蛇蔡旭琨立即通知郭竟,一面掩闭暗道门户,一面整衣出迎。 那尤姓老人换了一身轻袍便装,独自一人,既未带着随从,也没有骑马,竟已笑嘻嘻站在侧门外。 甫见面,尤姓老人便拱手笑道:“贵东不在,老爹就是主人,尤某特来拜访居停。” 杜腐连忙道:“言重了,不敢当!数日未见尤爷,老汉还以尤爷已经另找到更合适的房屋,不想搬来了呢!… 尤姓老人笑道:“承蒙老爹情让居宅,使尤某获得栖身之所,如此浓情,世所少见,尤某贱眷昨夜就搬来了,老爹还不知道么?” 杜腐惊道:“什么?昨夜就搬来?怎么老汉这边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尤姓老人道:“出门在外的人,没有多少行李,贱眷又有些水土不服,忌烦喧嚷,所以趁深夜人静的时候搬迁,不愿惊扰居停芳邻。 杜腐心里惊悸不已,脸上含笑谦谢,急道:“失迎疏礼”,于是请尤老人人内待茶。 姓尤的欣然答应,随着杜腐进入后园,一路谈笑风生,两道目光,却不住价度量园中形势,尤其对那一墙之隔的后园门,特别多看了几眼。 叙礼落座后,又说了些客套话,杜腐便试探着问道:“萍水相识,确是缘份,老汉失礼得很,迄今未请教尤爷尊讳?” 尤姓老人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尤某也忘了请问老爹名字?” 杜腐信口道:“老汉草字辅元,辅佐的辅,一元复始的元。” 尤姓老人道:“尤某单名一个宁字,安宁之宁,俗得很!” 杜腐道:“尤爷太谦了,不知宝眷人口多少?前面宅子还不够住么?” 尤宁笑道:“不瞒老爹说,贱内过世得早,留下一个女儿,身子又太单薄,今年都二十四五岁,总舍不得嫁她出去,另外两个续娶小妾,俱元生养,人口不多,而且总赢弱得很,此外,就是一些跟随我多年的伙友,房屋尽够居住的了。” 杜腐道:“等尤爷安顿好了,老汉再去拜见两位夫人和大姑娘。” 尤宁忙道:“老爹快别劳步,小女天性怕生,两个小妾也不懂礼教,彼此既属宾主,又是邻居千万不要客气。” 闲谈一阵,尤宁起身告辞,临行又道:“有件事,必须奉告老爹,尤某是生意人,创业之初,难免有很多应酬往来,或许夜间会吵闹些,倘遇人来客往,有什么惊扰之处,老爹休要介意。” 杜腐笑道:“不碍事,隔着这大园子,又有高墙,哪里会传到这边来了,尤爷不见昨天夜晚府上搬迁,咱们全不知道呢。” 尤宁点一点头,说道:“这样尤某心安了。” 杜腐亲送到门外,长揖而别,掉转身,疾步返回秘室来见郭竟。 这时,郭竟已经接获飞蛇蔡旭琨的呈报,正用暗镜偷窥前院动静。 杜腐将经过情形详述一遍,凝容道:“尤宁那厮行动诡秘,精明异常,不是易与之辈,今后咱们窥量前厅时,务必要谨慎小心,须知咱们能从传声管窃听他的说话,他也同样能听咱们的声音,一理被他发现地底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了。” 郭竟道:“刚才愚兄暗镜窥探前厅和正房,并未见到一个女人,他所称有二妾一女的话,莫非都是假的?” 杜腐道:“大哥看见些什么?” 郭竟道:“只有四五个小厮在打扫房屋,连一件行李也没有。” 杜腐略一沉吟,颔首道:“这么说,他自称昨夜已经搬来,显系诈辞,其目的是要淆乱咱们的注意,真正迁人,多半在今天深夜。” 郭竟冷笑道:“他这般鬼祟动作,莫非对咱们已起了疑心?” 杜腐摇头道:“那倒不是,凡做贼的必心虚,他对咱们自然要提防,但真正起疑的却未必,且待午后,小弟去度探一下就知道了。” 郭竟终是放心不下,过了一会,又亲人秘室,利用旋转暗镜窥视。 装置暗镜的秘室,就在前院大厅下层地底,镜筒由夹壁中伸至大厅屋角隐蔽处,镜口有壁饰掩蔽,以镜片折射,将厅中景象映入地底,同样的暗镜共计两具,另一具则装在正房楼上卧室内。 窥探的结果,使郭竟十分失望,整个一上午,除了看见那红脸老人尤宁偶在大厅中负手徘徊之外,始终没有发现女人的影子。 郭竟又命飞蛇蔡旭琨易容外出,藏身石牌坊对面,远远监视大门动静,,蔡旭琨枯候半日,回来报告,前门终日紧闭,根本无人出入。 郭竟疑窦丛生,纳闷不已。 午后,杜腐特地准备了拜贴,带着蔡福,由大街绕至前院;叩门求见。 应门的,正是那天随宁来求租房屋的青衣汉子,数日之隔,主客恰好互换,如今那青衣汉子成了管家,杜腐反而成了访客。 那汉子认得杜腐和蔡福,连忙笑脸相迎,拱手道:“原来是两位老爹,有事赐教么?” 杜腐命蔡福递上拜帖,道:“晨间荣承尤爷驾莅后院,特采回拜。” 青衣汉子怔了怔,忙说道:“不敢当,老爹请稍候,小的去告诉敝主人即来迎接。” 去没多久,红脸老人尤宁便匆匆迎了出来,笑着谦谢道:“何老爹太客气了,怎好劳驾在顾,快请进来坐。” 杜腐变着腰,巍巍颤跨进大门,边行边道:“老汉也算是半个主人,昨夜贵客宠降,竟不知道,实在失礼得很。” 大厅落座,难免又是一番客套,杜腐暗暗注意打量,只见内外一片肃静,厅中仅有两名眉目清秀的小厮侍侯,此外,决无一个刺眼人物。 他不禁诧异,便含笑问道:“尤爷,能不能容老汉获此荣幸,向二位夫人和小姐请个安?” 尤宁笑道:“怎敢当老爹宠顾,理应叫贱眷小女拜见老爹才对。” 当下毫未迟疑,回头吩咐一名小厮道:“传话进去,就说居停何老爹来了,叫两位夫人和小姐快出来见见。” 小厮去未多久,果然环佩挣锵,香见盈盈,两名青衣丫环簇拥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由正屋那边走了过来。 杜腐顿时傻了眼,心念电转,骇然忖道:奇怪,大哥整日窥查未见一个妇女,门外也没有看见车马出入,这些女人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 惊骇之下,慌忙起身见礼。 那两位姨娘大约都在三十岁左右,瘦削个儿,病靥靥的显得弱不禁风,尤家小姐则更为纤弱,鹅脸蛋,水削肩,柳腰细柔,金莲颤颤,恰似一朵娇滴滴的水仙花,被风一吹就要折倒一般。 杜腐藉着寒喧之际,偷眼审视,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三个女儿有一丝儿会武功的模样,不觉大感困惑。 略叙几句就酬话,杜腐坐不住,只好告辞起身,尤宁十分客气,亲自送到大门外才分手。 回到后园,郭竟已经在秘室中端坐而待,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杜腐问道:“大哥都看见了?” 郭竟点点头,沉默良久,才废然道:“这真是怪事,我一直守在暗镜前,竟未看见那些女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杜腐苦笑道:“其实也只能怪时间太仓促,如果知道有今天,咱们应该在前院每一间房里,都装上暗镜。” 郭竟道:“四弟的意思是?” 杜腐道:“事情已经很显然,那些妇女昨夜一定都搬来了,只不过没有居住在正房里。” 郭竟道:“那两外侍妾都很年轻,论理,该有一个跟姓的同住天上房才对,除非他们已对这座宅子起了疑心,而且,既有女眷同住,卧房应由丫环打扫,怎么却用男仆小厮清理内宅呢?” 第69章 打架 杜腐突觉心中一动,恍然而悟,跺脚道:“不错,小弟竟没有注意过那些小厮,原来奥妙在此……” 郭竟诧道:“四弟想出其中蹊跷了?” 杜腐尴尬地道:“说来惭愧,小弟谬号‘鬼脸’,素以易容术自负,却不料那姓尤的也是大大的行家,若非大哥提到那些小厮出入内宅的可疑,几乎被那匹夫瞒过了。” 郭竟道:“难道那些女人,都是些小厮假扮的?” 杜腐道:“不!应该说那些小厮,全是女人改扮的;” 郭竟微微一怔,也恍然笑了起来,颔首说道:“想不到,姓尤的还有这一手,哈!” 杜腐道:“此人机诈百出,堪称劲敌,小弟倒要好好斗他一斗!” 郭竟点头笑道:“四弟准备怎样斗他?” 杜腐目光一转,说道:“咱们早些休息,养足精神,今天夜里先给他一点颜色……” 浮云掩月,夜色深沉。 三更,正是人们美梦香甜的时候。节孝坊前,突然悄没声息驶来了辆单套马车。 那辆车,篷帘深垂,由一个中年壮汉驾驶,车轮都用厚厚的布絮环裹,马蹄上也套着护蹄草垫,车缓,轴滑,驶过石板路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马车远在距离石牌坊十丈外就嘎然停止,那驾车壮汉缓缓把革缰系在辕桩上,从座板箱里取出旱烟,填烟叶,点纸煤,悠闲地吸了起来。 他竟没有卸辔松绳,也没有下车的意思,看样子,是在等人。 可是,等谁呢?这么夜深,街上空荡荡的,人踪全无,谁会雇车? 那车把式却一点也不急,只是好整以暇地独坐辕头,一袋接一袋吸着旱烟!对啦!这辆车八成儿是由外地送客到洛阳,因为时间太晚,没法投店,又不能出城,准备借这坊下空地,坐待天明了。 假如真是这样,倒不能不佩服这位车把式好耐性,距天明还有一个多更次,他居然连个瞌睡也不打?熬渡漫漫长夜,他也不饿? 提到“饿”!巧得很,就在他吸到第二袋烟的时候,街尾转角处出现了一楼灯光和竹板声音。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矮老头,挑着一副馄饨担子,油灯插在面笼边。小锅里正冒着热气,笼架上有馄饨;也有面条,另外还有调味盒子,外加一只小酒坛。 矮老头一边敲着竹板,一边顺着小街巍然向石牌坊走过来,头上一顶破毡帽,帽沿压得好低,昏黄的灯光,映着半张老脸,大约今夜生意不佳,老头儿一副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神情。 渐行渐远,矮老头一溜眼,望见牌坊下的马车,顿时精神一振,急忙把担子挑到近前搁下,匆匆加扇添柴,巴结地问道:“老大,来碗热馄饨怎么样?” 车辕上那壮汉却冷冷扫了老头一眼,漠然应道:“不饿!” 矮老头陪笑道:“那么,要不要切点卤菜,喝两杯酒,御夜露寒气?” 壮汉语音仍是冷冰冰的,说道:“不喝!” “嘿嘿!”矮老头招揽不成,有些尴尬,干笑道:“老大,天还早呢,喝杯酒也好打发辰光,您尝尝老汉这酒,千纯万正的状元烧,自家酿的,味道与众不同,喝了保不打盹!” 老汉不耐,道:“跟你说了不喝尽啥叨于啥?”矮老头一愣,讪讪放下了扇子,苦笑道:“好!不好就不喝,生意不成情谊在,老大您何必发火了呢?” 壮汉哼了一声,又填上第四袋烟,没有答理。 那矮老头好生扫兴,自顾站在坊下敲着竹板,也没有开口。 两人各据牌坊一端,那驾车壮汉猛吸旱烟,矮老头却用力敲打竹板,一声声越敲越响,就马肚里闷气,藉那竹板当泄出来似的。 夜深人静,那竹板听来份外刺耳,“梆!梆!梆!”简直就在跟敲在壮汉心窝上一样,何况矮老头耗了许久,没揽到一份生意,却没有离去的样子。 驾车壮汉已经一连皱了好几次眉头,实在忍不住,沉声道:“喂!老头,走远些敲行不行?” 矮老头胡子一翘,也没有好气地道:“我敲我的,碍着你什么?” 壮汉怒目道:“你敲得老子心烦,懂不懂?” 矮老头哼道:“这才笑话,你不愿听不会走开?谁又没请你呆在这儿。” 壮汉叱道:“是老子先来,你叫谁走开?” 矮老头也不退让,睑眼道:“你先来便怎样?这地方又不是你家,难道不准我老头子做生意么?” 驾车壮汉怒火猛升,摔了冒烟袋,沉声喝道:“老子就不准你在这儿刮噪,你敢怎么样?” 矮老头嘿嘿连声冷笑,说道:“造反了,我老头子在节孝坊卖了几十年馄饨,倒不知道这块地皮是有主的,老大,你把眼睛放亮些,这是有王法的地方,我老头子今年也快六十岁了,可不是吓唬大的,别以为你年轻力壮块头粗,老头子可不在乎这个……” 驾车壮汉凶睛暴射,狞笑道:“我看你这老混蛋是活得不耐烦了。”一长身形,跃落地面。 不料那矮老头竟横得很,顺手抄起担上切菜刀,大叫道:“干啥?你还敢杀人不成?” 壮汉阴恻恻道:“老蠢物,你以为老子不敢杀人么?老手想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不信你就试试看!” 矮老头退后两步,心里有些虚,想再找件家伙壮胆,馄饨担子上已无用物,便把麦架上的灯笼摘下来提在左手。 驾车壮汉一步步逼近,冷笑道:“老混蛋,死在临头还忘不了带灯笼,敢情你是怕共同泉路上看不见行走么?” 矮老头分明声色厉内在,颤声道:“你你可别逼人太甚想当年,我老头子,也不是好惹的,打架闹事,向来不含糊……” 驾车壮汉冷嗤道:“那是当年,可惜现在你老了!”话落,突然抢身上步,飞起一脚,直向矮老头势刀的右腕踢去。 矮老头一时未防,被踢个正着,“啊呀!”一声,菜刀应“脚”而飞,吓得踉跄倒退,赶紧躲在馄饨担子后面,又摸了一柄赶麦杖,大叫道:“救命啦!杀人啦!” 驾车壮汉喝道:“老狗,你在找死!”跨步而上,扬掌就劈。 那矮老头绕着担子跑,扯开嗓子叫,凄厉的呼救声,响彻夜空,别看他刚才嘴挺硬,这会儿真动上了手,可就剩下喊救命的份儿了。 驾车壮汉怒不可遏,杀机顿起,一面咒骂,一面持袖子追逐,怎奈矮老头很滑溜,总围着馄饨担子兜圈闪避,急切间竟捞他不着。 壮汉一怒,猛抬腿,将馄饨担子踢翻,从护腿皮套中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向矮老头扑去。 老头失去了屏障,更毁了生财工具,急怒攻心,反忘了害怕,嘶叫道:“好小子,你敢毁我老头子吃饭家伙,我也叫你做不成生意!” 骂着,竟将手中灯笼,砸在马车车蓬上。 车蓬布上涂过桐油,沾火既着,刹那间,便劈劈拍拍冒起火焰。 就在火势刚起之际,石牌坊暗影下突然窜出一条人影,贴地一滚,飞快隐入车底。 这时,辕前马匹也受惊狂嘶,泼开四蹄,拖着车子疾奔而去。 驾车壮汉看见车辆起火,骇然大惊,顾不得再杀矮老头,急忙转身追马车。 但追未数步,后脑却重重挨了一赶麦杖,仆倒地上。 马车带马飞奔,掠过巨宅大门,向左一转,笔直冲上了大街。 那原来紧闭着的巨宅边门,突然“呼”地一声启开,门内闪出两个人,正是尤宁和那随侍的青衣汉子。 尤宁沉声喝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衣汉子惶然道:“是第三分舵送人的车辆,约定四更交接,他们早来了片刻。正待命清查有无跟踪暗线,不知怎么会出了意外。” 尤宁惊诧道:“这么说,人还在车子里?” 青衣汉子道:“正是。” 尤宁顿足叱道:“该死的东西,还不快迫!”青衣汉子慌忙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笛,正想吹,却被尤宁劈手夺去,低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是怕人家不知道咱们的地方么?” 青衣汉子手足失措,呐呐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尤宁喝道:“不许出声动众,随你四更以前,把人抢回来。过了时限,提头来见。” 青衣汉子唯唯应诺,展步如飞,掠奔而去。 尤宁目光转动,正待亲自去救那驾车壮汉,突神神色微变,急急缩身退回门内,迅速掩闭了边门。 片刻后,衣袂振风之声入耳,石牌坊下出现两条人影。 那是两个劲装负剑的少年,衣色一紫一白,正是“卧龙山庄”两侠少庄主,“乾坤双剑”许氏兄弟。 许煊冷冷扫了地上馄饨担子一眼,摇头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呢,原来只是卖馄饨的跟人打架,咱们走吧!” 许羡道:“大哥别忙,你看这小子手中还拿着刀!” 许煊笑道:“打架嘛,当然要动刀子,这小子八成遇上了吃白食的小流氓了,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不肯受气,才被人捧了一顿。” 第70章 藏匿 许羡道:“咱们要不要去弄醒他来问问?” 许煊道:“没啥好问的,爹只叫咱们探查姓沈的消息,谁有工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二,走吧!” 两人扬目向周望了望,果然没有理会那驾车壮汉,双双转身离去。尤宁隐身门后,刚松了一口气,不料那昏倒在地上的驾车壮汉,就像被人戳了一刀似的。突然“啊呀”一声叫了起来。 许家兄弟未去远,闻声顿时止步。 月剑许羡诧异地道:“咦!那小子叫什么?” 许煊翻翻眼睛,道:“他挨了揍,疼得难受,怎么能不叫?” 许羡回头望望,道:“可是,他为什么只叫一声,又不吭了呢?” 许煊笑笑道:“谁知道?大约人刚清醒,现在又终于疼昏了过去了,别理他快走吧!” 宅门后的尤宁恨不得许家兄弟赶快走,心里暗骂那驾车的人真糊涂该死。就算清醒过来,也应该装作昏迷状,怎么可以胡乱呻吟出声呢?决心等两人去后,非重重惩罚他不可。 许家兄弟谈笑了几句,又转身举步,但说来真怪,他们不走,那驾车壮汉倒很安静,刚要走,壮汉又叫喊出声:“啊呀!” 这一次,连许煊也起疑了,两兄弟霍地旋身,互望了一眼,脸上都满布诧异之色。 许羡低声说道:“我说,那小子在装死……” 许煊点点头,道:”去看看!” 兄弟两并肩大步回到石牌坊下,分站着驾车壮汉两侧,四目炯炯,瞬也不瞬地直瞪着那壮汉的脸。 那驾车壮汉其实早就清醒了,正因许家兄弟出现,才故作昏迷卧地未动,可是,每当许家兄弟要走,总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粒暗器,射在他的穴道上。 暗器非针非镖,却是最霸道的铁蒺藜,所射穴道,亦非制命要害,却是人体最弱的软筋骨节,铁蒺藜嵌在穴道上,就像“错骨分筋”一样,虽不要命,却疼得叫人受不了,任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也会不由自主呼叫出声。 这时候,他情知这许家兄弟正站在身边,虽然仍想装出昏迷的样子,无奈心虚发慌,那眼皮就像发寒热打摆子似地抖个不停,用尽全身气力,也控制不住。 许煊瞧着好笑,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腰胁,冷哼一声,道:“朋友,别装了,快起来吧!” 驾车壮汉犹欲掩饰,假作呻吟一声,举手揉着眼睛。 许羡火起,用力一脚踹在壮汉胯骨上,喝道:“滚起来!” 那驾车壮汉痛得弓腰捧腹大叫,凶念陡生,借身体掩蔽,突然抄起尖刀,猛向许羡小肚了扎去。 许羡嘿地一声怒喝,左脚斜跨半步,旋身探臂,长剑“呛”然出鞘,只见寒芒闪缩,驾车壮汉那只握刀的右手已被齐肘斩断。 许煊急叫道:“老二,要留活口!” 许羡招式迅速绝伦,,剑锋飞转,还剑人鞘,左掌一沉一收,已将壮汉挟脖子提起,又在他肚上狠狠揍了一拳,冷笑道:“好小子,你是吃了熊心豹胆?竟敢跟应二爷动刀子?” 那架子壮汉却也有些急智,仰面一望,故作惊愣,道:“呀!你是谁?” 许羡哼道:“你连爷们是谁都不知道,就拔刀动手?” 壮汉连忙哀叫道:“两位爷,请多原谅小人该死,小人还似为是刚才那几个地痞……” 许羡撩手一掌,骂道:“他妈的,你把谁当作地痞流氓?” 壮汉断肘处血流未止,这一巴掌又被打掉七八颗牙齿,两眼金星乱闪,一声闷哼,昏了过去。 许煊道:“别打了,搜搜他身上。” 许羡冷哂道:“敢情这小子外强中干,并不结实!” 说着,扯开壮汉衣襟,探手人怀,只一搜,摸出一件硬硬的东西。 那东西,赫然竟是一朵银制襟花。 许羡看了看,顺手交给乃兄,笑道:“这家伙准不是正经人,身上还带着娘们的饰物呢。” 许煊比较慎重,反复反那朵银花看了许久,凝容说道:“不对!这不像是女人的饰物,倒很像是一种黑道帮派的识别标记。” 许羡道:“可是从没听说过哪一派使用这种银花?” 许煊略一沉吟,道:“把他带回去再说吧。” 骄指疾落,将壮汉穴道点闭,夹在胁下,兄弟俩纵身拔起,迅速没入夜色中。 那尤宁匿身门后,亲眼窥见手下身份败露,被“乾坤双剑”生擒掳走,却苦于无法现身截阻,木然良久,顿足叹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正惶恐间,那奉命抢救马车的青衣汉子已气喘咻咻如飞而至…… 尤宁见他空手回来,不由暗惊,急问道:“追上了没有?” 青衣汉子喘息一阵,说道:“总算追上了……” 尤宁道:“车上的人呢?” 青衣汉子道:“城中到处都是一庄一堡的高手,属下怕泄漏此地秘密,不敢把人带回来。” 尤宁心中略定,吁了一口气,道:“你所他们安顿在什么地方?” 青衣汉子答道:“属下追上那着火的马车,将人救出,放弃了车辆,幸亏抢先一步,否则,险些跑卧龙山庄庄主碰个正着,当时恰在西城城门附近,属下临时无计,便反人送进城楼中藏匿,待应伯伦离去以后,才赶回来陈报请示……” 尤宁岔道:“许志安也发现那辆起火的马车了么?” 青衣汉子道:“是的,他们拦住空车搜查,业已引起猜疑,现在正分头寻找驾车的人和追查马车来处,街上暗桩密布,非常严密。” 尤宁恨声道:“那驾车的蠢物已被乾坤双剑带走了,三分舵派这种误事的人来,真是该杀……”微顿,又嘉许地道:“余坤,你不枉跟我数年,应变处置十分妥当,等事情过后,我会录功报升你接掌第三分舵。” 青衣汉子欠身一礼,道:“多谢爷的提拔。” 尤宁又问道:“那城楼上安全么?人藏在上面,会不会被搜出来?” 那青衣汉子乃姓余名坤道:“暂时隐匿还算安全,但天亮以后就难说了,属下不敢擅专,故特来提示!” 尤宁沉吟了一下,道:“这两人太重要了,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事到如今,只有冒险把人抢回来再说了,你去通知本堂弟子,即速驰援西门,必要的时候,咱们宁可全体撤出洛阳。” 余坤垂手道:“是否也要知会宅里准备?”。 尤宁说道:“小姐和两位姨娘,由我去通知,你快往西城守护要紧,我随后就到。” 余坤躬身一礼,飞掠而去。 尤宁也匆匆回到内室,吩咐侍妾女婢准备应变,如果自己天明未返,便全体撤出洛阳城。 然后,换了一身劲装疾服,背插九环刀,用一幅黑布掩住面庞,飞身越墙而出,亲自赶往西城。 郭竟坐在暗镜室内,这些经过;自然都一一映入眼中。 余坤先抵西门,城楼上早巳三个人在引颈企候了。 其中两个身着黑袍,倚壁而坐,身材都很魁梧;另外的一个容貌瘦削,却是“七义”中的飞蛇蔡旭琨。 余坤一到,楼上三个人都起身相迎,飞蛇蔡旭琨悄声问道:“怎么样了?” 余坤点点头,道:“姓尤的随后就到,现在我才弄清楚,尤某不过是一名分堂堂主,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蔡旭琨拽了两名黑袍人,笑道:“四哥请检视一下。看看这两位像不像袁氏夺命双环?” 假扮余坤的杜腐凝目注视片刻,沉声道:“身裁面貌尚无多破绽,但袁崇基左手是断的,这一点必须随时留意,千万不可让左手露出衣袖外面,还有,袁氏兄弟都已迷失了本性,形同行尸走肉,你们要牢记在心,举动宜尽量迟缓,眼睛要作发直状,任凭天塌下来,也要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两名黑袍人一齐点头道:“四爷放心,咱们会记住的。” 杜腐肃容又道:“常言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你们久受主人厚恩,这就是舍生相报的机会,牙缝中的毒药囊虽然是备作万一,却不可不时时小心在意。” 两名黑袍人同声道:“不劳四爷叮嘱,到那时,咱们知道自处,决不负义忘恩,决不吐露片语只字的。” 杜腐欣慰地一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话声微顿,回顾飞蛇蔡旭琨道:“我真正的袁氏双环和余坤呢?” 蔡旭琨道:“袁氏双环已由蔡福送回后园,余坤伤得很重,小弟本想自己押送,却怕碰见一庄一堡的人,所以暂时将他闭住穴道,搁在城外壕里。” 杜腐耸肩笑道:“咱们跟姓尤的斗,卧龙山庄和一剑堡插进一脚,形势鼎足而三,洛阳城里,今天晚上真够热闹的了。” 正说着,忽然瞥见一条黑影,遥遥向西城奔来。 杜腐举手疾挥,蔡旭琨立即捷如飞蛇般穿楼落城外,两个假扮袁氏双环的黑袍人,也连忙倒卧墙脚下。 俄顷,人影一闪,尤宁已登上城楼。 杜腐沉声喝道:“什么人?” “是我!”尤宁一边答应,一边大步走了进来,目光一的“袁氏双环”,问道:“怎么样?没有被人发觉吧?” 第71章 会主 杜腐忙躬身应道:“卧龙山庄和一剑堡的人都撤走了,属下正欲飞报堂主,是不是趁现在把他们带回去?” 尤宁道:“你确定一庄一堡的人真的都撤走了吗?” 杜腐道:“属下来时没有再见到搜索的人,大约他们已经得到乾坤双剑的消息,赶去审讯口供的了。” 尤宁点了点头,冷笑道:“且让他们去空高兴吧,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问出一名来。” 接着,取出一条黑巾,掷给杜腐,挥手又道:“掩蔽面目,咱们回去!” 杜腐遵命系上面巾,从墙脚下挟起“袁氏双环”。 尤宁回头张望了一眼,沉声又道:“你带人行走,本座自会替你掩护,万一遇敌,只管夺路脱身,但要注意有没有人跟踪。” 杜腐道:“属下遵命先走了。”身形微闪,由楼侧阴影处落下城墙。 只见他略一审度,再举步时,却沿着城墙墙脚,奔入邻近一条小巷,并不登高越屋,仍藉街巷房檐暗影掩蔽,迅若狸猫般伏腰疾驰,转瞬间,便消失在小巷转角处不见了。 尤宁伫立城楼,目睹杜腐平安远去,不觉含笑颔首,眼中闪出赞许之色。 当尤宁和杜腐在城楼中交谈的时候,飞蛇蔡旭琨正单臂扣着城垛,身子悬空斜持在城墙外面。 直到两人先后离开西城,假冒“袁氏双环”的事也毫未露出破蔡旭琨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蹑足疾落城下,顺着护城壕曲身而行。 壕中泥石错杂,野草丛生,有些地方泥土已经崩塌,留下大小不一的缺口。 蔡旭琨潜抵一处缺口,分开乱草,低头一阵张望,却愣住了。 他分明记得是把余坤藏在草丛里的,可是,现在草丛竟空空如也,哪儿还有人影? 蔡旭琨骇然一惊,连忙扭头四顾,是这地方一点也不错,然而那身负重伤又被制住穴道的余坤是怎么不见了呢? 失去一个余坤并不重要,问题是,假如被他脱逃回去,对杜腐却是十分严重的威胁。 飞蛇蔡旭琨心念电转,顿感事不平常,无奈此时杜腐已走,知会他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又急急越城而入,赶回后园。 郭竟正在秘室探视袁氏双环,听了蔡旭琨的飞报,也不禁大惊失色,顿足道:“你们擒住余坤,就该当场把他杀了,为什么又留下后患?” 蔡旭琨惶然道:“这是四哥吩咐的,只因那姓余的乃系尤宁亲信,四哥准备从他口中,追查尤宁的来历。” 郭竟摇了摇头,道:“黄四弟一向心思慎密,怎么也做也这种糊涂事来,要问口供,应该当时就问,人没有送回来以前,怎能够冒冒失失就乔装易容去涉险?一旦姓余的脱身逃回,事情岂不是当场拆穿了么?” 蔡旭琨好生惭愧,垂首道:“这不能怪四哥,他原是把人交给小弟看守的,也交待过小弟,万一无法保全时,就毁了姓余的面目,都怪小弟大意疏忽……” 郭竟道:“事已如此,追悔无益,假如那余坤是被同党救走,现在也回到前院了,你们先准备一下,愚兄去暗镜室看看,他若果真遇险,说不得,只好硬干硬拼了。” 说完,推开暗门,匆匆进入地底密道。甬道直达前院,暗镜室就在大厅下层,郭竟一脚跨进室门,便听见“扬声筒”中传来阵阵叱骂的声音。 郭竟心惊不已,急忙旋开锐眼,吵目窥探 大厅里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厅只两个人,一个垂手肃立,另一人则大咧咧在一把虎皮交椅上。 椅上那人身穿一袭青衣儒衫,半截身子都被椅背遮住,盾不见面貌,交椅前面的,并非杜腐,却是身为主人的尤宁。 在交椅旁边,横放着两个长形黑布包裹,不知内藏何物。 这时,青衣人正指着尤宁责骂道:“你身为一堂之主,受本会倚重,寄大任,如今竟闹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还敢狡辩卸责,把责任推在第三分舵头上?三分舵差人不当,自应重惩,你督促不严,又该怎么说?” 郭竟只觉那青衣人的声音好熟,无奈一时竟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但见尤宁垂手恭声答道:“属下不敢卸责诿过,只求会主赐恩,让属下将功赎罪。” 青衣人冷冷道:“本座御下一向赏罚分明,有罪不罚,何以服众?姑念你平日尚知勤奋,不无微劳,暂时革去堂主衔位,降为香主,仍着代摄银堂堂主职权,以观后效。” 尤宁连忙拱手躬身,说道:“谢会主恩典……” 青衣人道:“这次虽然损失一名分舵弟子,总算把袁氏双环截回,刚才你说的那个余坤,他在堂中是什么职位?入会多久了?” 尤宁道:“他是前年才奉准入会的,本来补一名‘二等剑士’,属下见他忠诚干练,在西淀时,才呈请提为‘一等剑士’兼本堂行刑领班职务。” 青衣人默然片刻,道:“很好,你叫他来进来见见本座。” 尤宁欣然领命,回头扬声道:“令主有谕,召见一等剑士余坤。” 厅外应道:“领谕!余坤告进。”杜腐低头叉手而人。 郭竟见他无恙,才算心中略定,至少在目前,那个真正的余坤一定还没有回来。 杜腐毕恭毕敬走到距离交椅五尺处,单腿一屈,行下大礼,道:“一等剑士余坤叩谒会主。”,青衣人招了招手,说道:“知l,抬头。” “是!”杜腐答得很利落,迎着雪亮的灯光,毫不犹豫地扬起脸来。 那青衣人凝注良久,忽然问道:“余坤,你以前见过本座吗?” 杜腐朗声道:“没有。” 青衣人阴恻恻一笑道:“那么,适才你进门的时候,为什么竟有惊诧之色?” 杜腐甫一迟疑,那青衣人立即变脸叱道:“回答本座的问话!” 杜腐忙俯首道:“求会主恕属下失礼之罪,属下才敢说。” 青衣人怔了一下,点头说道:“好!本座准你失礼一次,但要据实直言,你说吧!” 杜腐道:。“属下一直无缘拜谒会主,心目中,总认为会主多半是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头子。适才奉召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偷望了一眼,却万没料到会主竟然这般丰神俊逸,更如此年轻,属下内心惊惶,不觉就流露出……” 话没说完,青衣人已哈哈大笑起来。 郭竟在秘室中也不期芜尔,暗想:千穿万穿,马屁不可穿。这话,委实有些道理,看来四弟非仅机警,更深悉个中三昧呢! 但闻那青衣人大笑道:“余坤,你很会说话,也颇具胆识,以你的才智,当一名‘一等剑士’仍太委屈了些,本座有心升你为香主,你可愿意?” 杜腐忙道:“属下自知平庸,不敢妄求升迁,只盼能追随本堂尤堂主,为会主尽忠效力,于愿已足。” 青衣人颔首道:“你能不忘故谊,十分难得,不过,本会向重赏罚公平,今夜你临变不乱截回马车有功,本座特别破格擢拔,提升你为银堂香主,俟后你要知恩图报,竭智协助尤堂主,多替本会出力,知道吗?” 杜腐躬身应道:“谢会主恩典。” 青衣人顿了顿,又道:“现在本座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交你去办,也是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事成必有重赏,如再出意外,却休怪本座不顾情面。” 尤宁一震,忙俯首道:“谨领会主令谕。” 青衣人用手指指两个长形包裹道:“把它们解开了。” 杜腐应声上前,半蹲解开包裹上的绳索,布中掀起,登时一怔。 原来包裹中竟是一男一女两个活人。 那女的是个老妇,身着斑烂彩衣,男的穿一件大红道袍。两人穴道都被制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珠子却转个不停,老妇怒容满面,道人则流露出惊诧迷惆的神色。 青衣人问道:“尤堂主,认得这两人么?” 尤宁道:“属下只认识那道人是红莲观的红莲道人,至于这位老妪,却从未见过。” 青衣人得意地笑道:“提起这老婆子的名号,只怕会叫你吓一大跳,她是田继尧的独生女儿燕娥,又名燕红杏。” 尤宁果然大吃一惊,失声道:“她就是名称“恶人谷娇娘”的燕娥?” 青衣人道:“不错,也就是四大恶人中火神章奋的情妇。” 尤宁迟疑了一下,说道:“属下虽未见过彩衣娘娘燕娥,唯据江湖传闻,那燕娥乃天生丽质,姿色颇佳,但这位老妪却……” 青衣人大笑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岁月匆匆,山河尚且会改变,何况一个女人的姿色。” 尤宁一怔,也不禁哑然失笑,拱手道:“的确,属下竟忘了时光无情,红颜易老。” 青衣人收敛笑容,招招手,将尤宁唤近椅前,附耳密语了一阵,最后又正色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要弄出个结果来,本座随时派人来听消息,三天之内,必须得到确实地点!” 尤宁唯唯诺道:“属下全力以赴,决不让会主失望,可是,这红莲道人……” 第72章 心虚 青衣人冷冷道:“他本来是受我之命办事的,但耗费时日,并无所获,本座怀疑他别具私心,可能东西就是被他隐匿了,故而一并擒来,交给你严加侦询,假如事情与他无关,尽可把他除去,以免泄漏秘密。” 尤宁诌笑道:“会主放心,在‘搜魂’之下,不怕他不说实话。” 青衣人点点头道:“但也不可操之过急,这件事耍多多借重令师妹,事成之后,定有重赏,你们只管安心办事,原订的计划,不妨延展数日实施,如能先办妥这件大事,放眼天下武林,谁还是咱们的对手?”,说完,傲然一笑,站起身来。 尤宁和杜腐一齐躬身道:“恭送会主。” 青衣人摆手道:“免!”人影微闪,飘然掠出大厅。 就在青衣人起身离去的刹那,郭竟已从眼镜中看清他的面貌,情不由己,机伶伶连打了两个寒噤,若非自掩口掩得快,险些忍不住要失声惊呼出来。 青衣人那高挑的浓眉,灼灼的眼神,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一切,郭竟熟悉得有如自己掌上的指纹,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脑际映现。 这是多么亲切的一张脸,纵然再过二十年,他也能一丝不差的镂绘在心扉上,对那张脸,他曾经倾注过真诚的友情,更寄托过复仇的希望。二十栽阔别,生死如谜,却万万想不到会:在此地重现,尤其是在自己灭门仇人的大厅中。 这意外的发现,震撼了郭竟,几乎使他整个脑子变成一个锅乱糊。瞬息间,他恍惚度过了千百年,好像想到许许多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他木然地站在暗镜前,直如泥塑木雕般,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问着自己道:“沈破浪!沈破浪!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室门悄然启开,郭竟仍懵无所觉,大黑牛丁尚隐探头进来,低声叫道:“四哥回来了,请大哥去一下,有急事禀报。” 连叫两遍,郭竟才醒,问道:“你说谁回来了?” 丁尚隐皱了皱眉头,又道:“杜四哥赶回来,有紧急事要面禀大哥。” 郭竟惊喜道:“人呢?” 丁尚隐道:“在后园卧室里。” 郭竟独臂一挥,道:“快走!话才出口,人已夺门而出。 后园卧室中,飞蛇蔡旭琨正焦急不安的徘徊蹀跆踱,杜腐则站在榻前,目光怔怔注视着榻上的袁氏双环,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他一身装束仍是“余坤”模样,易容也没有洗去,分明是仓促间抽空由前院潜回,稍作停留后,又得赶到前院去。 郭竟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长吁道:“四弟,真难为你了!” 杜腐微微欠身,脸上绽出一抹苦笑问道:“适才经过,大哥都看见了么?” 郭竟点头道:“愚兄目睹经过,一直替你捏着一把冷汗,四弟,你看那个‘会主’……” 杜腐敛容道:“小弟正为了这件事,特来面见大哥,二十年前小弟虽未亲眼见过剑魔沈大侠,但那人的衣着容貌,竟与大哥和穆贤侄平日口述的一般无二,莫非沈大侠果真还在人世?” 郭竟叹了一口气,道:“愚兄也正想问你,据你从近处观察,那人脸上是否易过容呢?” 杜腐摇头道:“看不出易容痕迹,即或有,也决不是普通易容药物。” 郭竟惘然若失,喃喃道:“这真是太奇怪了。” 杜腐道:“大哥与沈大侠谊属知交,从那人的口音,语气,或者举止方面,难道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郭竟凝容道:“没有那人语音举动,甚至发笑时的神态,几乎与二十年前毫无分别。”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激动地接道:“可是,我决不相信他就是沈破浪。假如他真是沈破浪,怎会狠心毁我家业,怎会忍心残杀我的妻儿?” 杜腐默默沉吟,半晌无语。 飞蛇蔡旭琨望了望僵卧榻上的袁氏双环,忽然低声说道:“四哥,你看沈大侠会不会跟袁氏双环一样……” 杜腐摇头苦笑道:“不可能。袁氏双环是被害之人,他却是‘会主’。” 蔡旭琨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会的会主?” 杜腐道:“再在连我也没弄清楚,仅知道其辖下至少有金银二堂,每堂又有许多分舵,由此推测,组织必然十分庞大,而且决不是最近才组成的。” 蔡旭琨道:“这么说,那人如是假冒沈大侠,只怕早在多年前就有预谋了?” 杜腐叹道:“岂止早有预谋,那人的心机智慧亦非等闲,其处事之慎密周详,手段之毒辣残醋,委实令人可怕。 蔡旭琨急道:“果真如此,四哥就别再回去了,万一被他识破……” 杜腐傲然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是铁定了心,非跟他们斗斗不可,何况现在势成骑虎,,抽身已经不易,倒不如索性跟他们混在一起。反而安全。” 蔡旭琨道:“假如那姓尤的再来拜访,咱们怎么会应付呢?” 杜腐笑道:“放心,这几天他忙得很,决不会来的。” 郭竟问道:“是为了处置红莲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的事么?” 杜腐点头道:“红莲道人容易处置,彩衣娘娘燕娥却很棘手,据小弟冷眼旁观,他们可能要用对付袁氏双环同样的手段,逼使老婆子吐露某一桩秘密。” 郭竟道:“我只听见尤宁提到搜魂两个字,莫非他是使用什么迷魂药物,令人不由自主说出真话?” 杜腐道:“使人神志昏迷是不错的,但恐怕不是藉药物的力量,他们有比迷药物更厉害的方法呢。” 郭竟骇然道:“世上还有不藉药力,就能够使人迷失本性,听凭摆布的方法么?” 杜腐道:“这正是小弟感觉那‘会主’可怕之处,为了探查这个秘密,小弟才决定冒险留在前院,好在两地仅一墙之隔,倘有变故,小弟会随时禀告大哥。” 说着,告辞欲去。 郭竟又问道:“四弟,要不要立即通知狄三妹,叫她赶来助你一臂?” 杜腐略一沉吟,道:“三姐能来,自然更好。凭她的医药知识,或许对袁氏双环有所裨益。” 郭竟即命飞蛇蔡旭琨发出信鸽,一面又叮咛杜腐道:“贤弟孤身涉险,务必要小心警惕,尤其须慎防那真正的余坤会突然回来。” 杜腐含笑应诺,退出后园小楼,闪身进入园中一座凉亭,将亭内石桌向左转了两匝,又向右反转一匝半,凉亭前的石阶立即悄没声息缩退回去,露出一个地道口。 地道透过围墙,与前院假山相通,出入的地方,都有极巧妙的掩蔽,是以园门虽然封闭,杜腐仍能来去自如。 当他由假山洞走出时,远处已传来五更梆析声,前院一片宁静,毫无异状。 杜腐整了整衣衫,疾步穿越回廊,向大厅侧面卧房走去。 谁知刚转过大厅,却瞥见自己卧房门外站着一个人。 杜腐猛吃一惊,连忙缩身止步,退回大厅檐下,闪目偷窥,谁知不看犹可,这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人也穿着一件青色衣服,也是惨白一张脸,无论面貌,神情,衣着,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难道果真是余坤脱逃回来了。 可是,细看又觉不对,一则余坤身受重伤,不可能痊愈得这么快,二则是真正的余坤脱险回来,势必会立即求见尤宁,报告受伤被擒和脱身经过,秘密拆穿,宅中只怕早就惊动了,怎会如此平静了? 杜腐心念电转,疑云顿起,决定先弄清楚那人身份,再作应变打算,于是深纳一口真气,屏息蓄势,静待演变。 果然,越看越蹊跷,敢情那人正探头探脑向“自己”的卧房偷望,接着,又轻轻推开房门,蹑足而入。 片刻之后,火摺子一晃,房中竟然亮起灯光。 杜腐看得眉锋连皱,四顾无人,也提气摄身,悄悄地掩近窗前,以指沾涎,点破窗纸,眇目张望着。 他离开卧室的时候,曾用枕头做了一个假人睡在床下,那人正掀开被褥,怔征地望着枕头做的假人发愣,似乎觉得很诧异。 但那人怔忡良久,却没有声张,仍将被褥盖好,挥手扇灭了灯火,拉过一把椅子,径自在房门后侧坐了下来。 一坐将近半个时辰,东方已际微露曙光,那人依然动也没动,看样子,倒像存心跟窗子外面的杜腐耗上了似的。 杜腐站在窗外,连呼吸都不敢大意,那人坐在屋里,也悄然无声,最妙的是,两人面貌装束也毫无分别,宛如一面镜子映出两个人,只是位置不符罢了。 又过了一会,天已黎明,杜腐毕竟心虚沉不住气,蹑手蹑脚离开了窗口,意念疾转,便匆匆向假山洞奔去。 经过大厅后的回廊,迎面与一名早起打扫的婢女相遇,那婢女连忙侧身让路,含笑裣衽道:“余香主早!” 杜腐只得放缓脚步,漫应道:“嗯!早,早堂主起身了没有?” 第73章 疑神疑鬼 婢女笑道:“还没有呢,堂主昨夜睡得太迟,吩咐过今天别吵醒他,余香主不是也快天亮才睡的么?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杜腐含糊答道:“平时起早惯了,想睡也睡不着……”忽然心中一动,趁机问道:“昨夜堂主归寝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没有?” 那婢女讶然道:“没有啊!难道余香主发现什么不对么?” 杜腐忙道:“不!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什么,你忙你的去吧!” 婢女嫣然一笑,道:“咱们还没有向余香主道喜呢。” 杜腐道:“道什么喜?” 婢女笑道:“昨夜香主因功高升,这不是喜事是什么?” 杜腐“哦”了一声,笑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其实说不上功劳,都是堂主抬爱,也是各位襄助所致。” 那婢女十分殷勤,又道:“不管怎么说,荣升总是大喜事,婢子这就去替你清扫收拾房间,待会儿姐妹们还要向你讨赏呢。” 杜腐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口里客套着,待那婢女娉婷离去,心里去讶然道:看这情形,余坤决未回来,房里那家伙莫非也是一位“冒牌货”? 想到这里,不禁心好奇心起,便暂时改变了返回后园的主意,折转身,尾随那婢女又绕回。 那婢女一心想讨好新任香主,果然携了扫具和水桶抹布,直向那杜腐卧室而去。 杜腐暗暗好笑,心道:这丫头活该要倒霉,等她推开房门,发现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余香主,准能把她吓个半死……” 谁知事实却出他意外,那婢女推门走进卧室,毫无惊诧之色,开启窗榻,低头洒扫,一点也没有异样。 室中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杜腐反觉惊讶不已,猛记起床上还有一具枕头做的假人,若被那婢女看见,难免生疑,必须赶快掩饰才行…… 他心念方动,正想举步,忽见另一位余坤,正负着双手,由院中施施然踱了回来。 那个假作散步状,表面故示悠闲,两道眼神却不住四下扫视,显然内心实在充满戒惧和不安。 杜腐已经断定那人决非真的余坤,但猜不透他究竟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混来此地?尤其那人易容之术精妙绝伦,竟然不在自己之下,难道世上会有另一个“鬼脸书生”不成? 杜腐一向以“易容术”自负,不想昨夜先遇上一个真假难辨的“剑魔”沈破浪,现在又碰上这个维肖维妙的“假余坤”,一夜之间,连逢两侠“易容”劲敌,不禁激发起豪念……” 思忖中,那人已走到卧室门前,恰好婢女打扫完毕,正想收拾床上被褥,那人轻咳一声,缓缓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婢女回眸道:“婢子在替香主清理房间呀!” 那人怔了怔,说道:“香主、谁是香主?” 婢女掩口笑道:“你瞧!真是贵人多忘事,刚才婢子还向你道过喜,怎么一转眼就忘掉了?” 那人愣愣地道:“我明明是‘一等剑士’,怎么变成了‘香主’?” 婢女笑容一敛,愕然道:“余香主,您莫非得了健忘病?昨天晚上的事,竟一些儿也记不起来?” 那人道:“昨天晚上什么事?” 婢女讶道:“昨天夜晚,会主不是当面提升你为本堂香主么?难道您忘记?” 那人恍然一声,道:“那……那只是说说罢了,当不得真也许今天会主再来,又降我做‘二等剑士’也难说……” 婢女目光流转,深深疑注片刻,忽然狡黠地笑道:“啊!我明白啦!” 那人忙道:“你明白什么?” 婢女撇嘴道:“还有什么,八成是怕咱们姐妹向您讨赏钱,不然,怎么刚才还承认,这会儿竟推脱起来……” 那人仰面而笑,取出一锭银块,说道:“笑话,真若晋升香主,区区赏钱,谁会吝资。喏!这就先赏给你,可是,事情没有正式成功以前,你可不能替我到处宣扬!” 婢女接过银块,在手上掂了掂,点头笑道:“谢香主的赏,婢子记住就是。” 说着,裣衽一福,笑嘻嘻仍去整理床榻。 当她抖一被褥,突然发现床上假人,不觉一惊,回头诧问道:“余香主,这东西是您弄的?” 那人迟疑了一下,道:“嗯是的,是我特意做成这样的……” 婢女道:“为什么要做个假人睡在床上?” 那人正色道:“这是为了谨慎,你不知道,这几天风声紧,夜里难保没有敌人潜来窥探,弄个假人,可以诱敌,又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你说对不对?” 那婢女听了,点头笑道:“难怪堂主总是称赞您精明能干,果然并非谬誉,要是换了婢子,哪会想得这么的周到。”一面说笑,一面草草的将床褥理好,告退离去。 杜腐躲在暗处,见那婢子姗姗绕过大厅,突然止步回头,飞快扫了一眼,竟轻轻的放下扫帚和水桶,疾行奔向后进正屋。” 显然,那人用一锭银子,并没有堵住婢子的嘴,反而引想她的疑心,这一去,八成是向尤宁告密去了。 杜腐本可置身事外,但想到若让尤宁发觉有人假冒余坤,那人固然危险,自己也势必受到影响,至少以后行事一定诸多不便。 心念疾转,正欲设法截阻,回廊上又来了一名婢女。 这名婢女起身较迟,业已换上男衣,打扮成小厮模样,手里也拿着扫帚和一只水桶。 两女迎面相遇,男装的一个诧异问道:“小红,大清早,就这样匆匆忙忙,干什么?” 小红回顾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紫茜姐姐,告诉你一件怪事,刚才我在前面碰见了余香主……” 紫茜道:“余香主本来就住在前院,有什么奇怪?” 小红道:“不!你听我说下去,那位余香主好像有些不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举动也鬼崇离奇,跟平时全不一样,就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紫茜一怔,道:“怎么不一样?” 小红道:“今天清早,我先在这儿回廊上遇见他,见他急急忙忙,仿佛有心事,当时,咱们还说笑了几句,倒没看出多大破绽,后来我去他房里打扫,可是,他回房的时候,简直变了另外一个人,我称呼他‘香主’,他居然不知道‘香主’是谁,反是我说明了,他才支支吾吾的答应,却塞给了我一锭赏银,叫我不要宣扬……” 紫茜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小红,你也太疑神疑鬼啦,晋升香主是昨天夜晚才有的事,他一时不习惯,当然想不到你是称呼他。” 小红道:“所以,我第一次在回廊上遇见他,就向他道过喜,讨过赏,前后才一转眼,他怎么会忘得那样快?” 第74章 让步 紫茜想了想,道:“或许他怕咱们大伙儿都向他讨赏钱,故意装糊涂,也很可能。” 小红摇摇头道:“我看他决不是心疼赏钱假装糊涂,紫茜姐姐,你猜他给了我多少赏钱?” 紫茜问道:“多少?” 小红手一摊,道:“喏!你瞧!” 紫茜眼中一亮,轻呼道:“呀,十两一锭整银,他出手竟很阔绰嘛!” 小红低声道:“所以我觉得很奇怪,余坤是出名的吝啬鬼,从前年到现在,几时见他这么大方过?” 紫茜沉吟片刻,仍不肯相信,说道:“从前他只是剑士,跟咱们地位差不多,难怪他吝啬,现在,为香主,身份不同,自然该大方些……” 小红道:“我还发觉他昨夜根本没有睡觉,却用枕头做了个假人放在床上。” 紫茜惊道:“当真?” 小红说道:“我骗你干什么?而且,他两次说的话全不一样,先说是‘起早惯了睡不着’,后来又说‘特意安排个假人,作诱敌防身之用’。这不是令人可疑的么?” 紫茜渐渐有些信了,颔首道:“这样看来,果然有些可疑,小红,你准备怎么办?” 小红道:“当然是尽快报告堂主。” 紫茜摇摇头道:“依我说,先别冒失,你若现在去惊动堂主,功劳没有份,包准还要挨一顿臭骂。” 小红诧道:“那是为什么?” 紫茜轻叹一口气,道:“你忘了?就为昨天夜晚那件事,咱们堂主获罪受责,被降为香主,虽然仍代堂主职务,论地位,已经跟余香主没有分别可是,余香主又是咱们堂主一手挺拔的人,或许他正因尊敬堂主,才故意避讳‘香主’的称呼,你若贸然去告密,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小红心头一惊,道:“我真的没有想到这许多,看来竟是瞎疑心了。” 紫茜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近来风声险恶,遇事宁可多疑,却不能大意,这么办吧,你先莫声张,咱们寻个机会,再试探他一下,最好弄到什么证据,按实在了,然后报告堂主。” 小红忙道:“好!就这么办,多谢姐姐提醒,省了我去自讨—顿没趣。” 两人商议定当,分手作别,各自忙着清扫工作,果然没有提告密的话。 杜腐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抽身直往西厢房赶去。 皆因这时天已大亮,两个“余坤”出没其间;迟早会露出马脚,杜腐已证实另一位“余坤”也是假冒的,心中敌意渐消,只好退让一步。 西厢房位于前厅和后进正屋之间,有一条小径与回上通,背向照壁墙,房分三阁,建造得十分坚固,其中一间“囚”着袁氏双环,一间“囚”着火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另一间住着两名健壮女婢,负责看管人犯。 所谓“囚”,并非铁栅木笼,也没有刑具镣铐,因为袁氏双环已与行尸走肉无异,火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则被制住穴道,终日昏睡不动,叫他们逃也逃不了,两名健婢,不过是做些照管饮食的零碎工作而已。 但西面照墙外,却不断有高手巡逻守护,那些人或扮小贩,或装乞丐,从昨天午夜开始,便轮番监视巨宅左右小巷,以防外敌潜入。 尤宁颇富机智,自西淀秘密庄宅暴露,被逼紧急撤离以后,就改变了方法,除留下余坤随身侍应外,其余男性剑士悉数布为暗桩,宅中仅有女眷,借以掩人耳目。 不过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刚才迁入洛阳,就出了意外,昨夜—场虚惊,险些把袁氏双环弄丢了,是以午夜过后,立颁急令,宅外暗桩加派高手,本来只夜间值勤的,现在也改为昼夜轮斑巡查,节孝坊附近巷弄,顿成乞丐贩夫的天下,那些暗藏兵刃的江湖人物,宛如穿梭一般,终日不绝…… 杜腐来到西厢房,首先摒退左右看守的健婢,然后假巡视之名,走进“袁氏双环”卧室。,那两个冒名替顶双环的,一名赵鹏远,一名王干才,都是保定府长乐巷赌场的“宝官”,郭竟的心腹手下,这时正直挺挺仰卧榻上,每人脸上各盖着幅白布。 杜腐四顾无人,照约定暗号,用指尖在两人掌心轻劝划了个“x”字,接着,替他们掀去盖脸白布。 两人掌身坐起,长长吁了一口气。 杜腐以指按唇,作个“噤声”手才含笑低问道:“还过得习惯么?” 赵鹏远苦笑着点点头,道:“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整日整夜这样挺直睡着,憋得实在难受。” 王干才也愁眉苦脸道:“这儿蚊子很多,景得人心里直发慌,偏又不能搔痒,唉……” 杜腐笑道:“轻轻搔一下痒,应该是可以的……” 王干才道:“不行呀!那两个臭娘整夜都在房外走来走去,咱们脸上又盖着死人布,眼不能见,谁知道她们不在窗子外面偷看?” 杜腐慰藉道:“好,今天夜晚,我叫他们在房里燃烧几支香,驱驱蚊子。” 赵鹏远问道:“四爷,咱们还要假冒多久才行?像这样,会不会露出破绽?” 杜腐道:“只要当心些,破绽是不是会有的,至于还要担多久时间,那却很难说……”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从现在起,这儿随时可能发生事,或许临事紧急,我无法抽身来知会你们,希望你们自己警惕。假如危急时,千万记住不能直接退往后园,必须绕道而行,避免被人跟踪追蹑,知道么?” 两人点头道:“知道了。” 杜腐肃容道:“还有一点,这儿现在有另有一个余坤,也是易容假冒的,那人容貌跟我一样,很难分辨,你们要特别小心提防!” 两人听了,都骇然大惊,赵鹏远急问道:“那人是什么来路?怎么也会假冒余坤呢?” 杜腐苦笑道:“到现在为止,我也猜不透他的来路,但他已然假冒余坤混到这儿来,至少不会是尤宁一伙。” 王干才道:“会不会是卧龙山庄或流云堡派来的?” 杜腐摇摇头道:“也不像,一庄一堡已经掳去一名分舵弟子,假如余坤也落在他们手中,问出此地秘密,他们决不会这么客气,而且,也未听说一庄一堡中,有精于易容的高人。” 王干才道:“已然如此,四爷准备怎样应付?” 杜腐耸肩一笑,道:“彼此目的虽未必相同,对付尤宁的立场却是一样,所以,我准备暂时让他一步。” 两人同时诧道:“让他一步?” 杜腐点点头道:“不错,先让他一步,看看他除了易容术以外,还有什么手段……” 话犹未毕,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杜腐急忙长身而直,一挥手,人已闪立门后,赵鹏运和王于才双双仰倒,仍将白布覆盖在脸上。 第75章 梁上君子 脚步声及门而止,紧着,窗口出现一张脸。 那张脸赫然就是另一个“余坤。” 那人自然不知道还有一位“余坤”躲在房里,其原意,也仅只各处“浏览”一下,不料一眼瞥见榻上的“袁氏双环”引神情顿时一变,稍后一沉吟,竟门走了进来。 杜腐摄气缩身,紧贴在门角落里,那人毫未留意,径自行到榻前,一探手,揭开了赵鹏远脸上的白布。 只见他两道眼神精光进射,炯炯投注在赵鹏远脸上,又伸手试了试鼻息,好半晌,才摇头喃喃自语道:“世上果然有这种怪事。”说罢,竟然站在榻边,敛眉沉思起来。 这时,忽闻人语声道:“两位姐姐,看见余香主来过么?” “来过,现在还在第一间厢房没有出来。” “唉!害我哪儿没寻遍,原来却在这儿。” “小红妹子,你寻余香主干什么?” “堂主起来,有事要他去一趟。” “人语之声渐近,是两名健婢陪着小红,边谈边向这边走来。” 那人飞快地将白布仍替赵鹏远盖好,疾退一大步,两手向后一背,背出一副好整以暇模样。 俄而,小红和两名健婢已到门口,那小红含笑叫道:“余香主好悠闲,可把婢子找苦了。” 那人漫应道:“找我做什么?” 小红道:“堂主有请。” 那人点点头道:“晤!知道了,我这就去。” 转身行到了两步,又望望两位健婢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呀?” 两名健婢一愣,看道:“婢子们是奉命专管西厢房,并没有别的事呀。” 那人又点点头,道:“很好,没有事的时候,多在附近巡视走动,别在屋子里偷懒。”说完,随着小红扬长而去。 两名健婢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迷惑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叫咱们回房休息,怪各位偷懒的也是他……” 另一个冷笑道:“如今他高升香主了,自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若不神气活现打几句官腔,怎显得出香主的身份?” 那一个低声骂道:“呸!有什么好神气的,香主不香主,还不跟咱们一样都是奴才,简直是小人得志,连祖宗八代全忘了!” 另一个道:“理他个屁,姑奶奶偏要偷懒睡大觉,看他能把咱们怎样!” 一面咒骂,一面“砰”地一声,用力拉上房门愤然离去。 室门闭合,房中复归寂静,这时候如果杜腐想脱身离开,确是千载难得的机会,可是,赵鹏远和王才倾听了许久,却不闻启门离去的声音。 两人偷偷掀起布角一看,只见杜腐木然站在门后动也不动,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王干才忍不住哑声问道:“四爷,您怎么了?” 杜腐蹙眉答道:“没有什么,我只觉得奇怪,那人的声音好熟,仿佛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王干才忽然奇想,道:“倘若真是一位熟人,那就太妙了,四爷可以和他换着干,两个余坤此隐彼现,轮流休息,即使—个败露了,还有一个……” 杜腐苦笑:“熟人不一定是朋友,假如彼此有仇,事情反而更糟。” 话声微顿,又道:“据我看,那人易容之术虽然巧妙,却没有把此地环境和底细摸得十分透彻,才一个早晨,便连露了两次破绽,现在被尤宁招去,吉凶难预料。” 赵鹏远惊道:“如果他被尤宁识破,岂不连累四爷?” 杜腐道:“无论他被人识破不识破,对咱们的影响总是难免的。” 赵鹏远道:“那咱们也该及早准备一下,万一他……” 杜腐道:“万一他识破了秘密,势必引起一场混乱,届时你们可将我穴道点闭,藏在榻下,假作我是被他制住的,这样或许能够瞒过尤宁我倒担心他没有识破,反而不好应付。” 赵鹏远不解,问道:“为什么?” 杜腐道:“有了他,我就得时时回避,宅里只有这么大,尤其在白昼,偶一失慎,不期而遇岂非当出岔?” 赵鹏远和王干才互望一眼,低声道:“四爷,那家伙既然碍手碍脚,咱们何不设法先除去他?” 杜腐摇头道:“在没有弄清他的来历之前,还不宜贸然下手,现在最急要的,是就近寻一处安全隐密的地方,以备随时藏身,静观变化。”。王干才忙道:“西厢房最安全,这儿除了看管的女人,别人都很少来。” 赵鹏远却道:“那两个已经够讨厌了,没事就在屋外穷绕圈子,叫人防不胜防。” 杜腐沉吟不语,目光流转,无意间触及室顶承尘板,脑际灵光一闪,笑道:“与其东藏西躲,不如且做一次‘梁上君子’吧!” 话落,探手一搭壁角,顿足长身飞起,轻轻将一块活动的承尘板推开,吸气缩肩,钻了进去。 板上梁柱交错,满布灰尘,触手皆是蛛网,人目尽是鼠粪,几堆碎布残骨边,还有一窝刚生下来不久,尚未长毛的小老鼠,在那里蠕蠕而动。 窝旁,一只硕壮肥大的母鼠,正瞪着一对鼠目,满怀敌意地望着杜腐,居然毫不畏怯。 这地方虽然肮脏些,但用作临时藏身之处,却颇为理想。尤其那粗在原屋梁,贯穿整个西厢房,承尘板年久失修,已有裂缝,如果隐匿其中,下面三间厢房内的一举一动都可窥览无遗。 杜腐封妥入口,蹑手蹑脚攀梁而过,由尘板裂缝望下去,只见红莲道人和彩衣娘娘燕娥,正仰面躺在第二间房里,各据一榻,状如熟睡,脸上也覆盖着幅白布。 再看第三间房,两名健婢果然都在蒙头大睡。 杜腐不禁感到好笑,心忖道:这倒好,三间房躺着六个人,我若真是一位“梁上君子”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呢。 思忖未已,忽闻一阵环佩之声传了进来。 那两名健婢虽在梦中,听觉仍十分敏锐,一齐推被而起,急迎出屋。 回廊花径那边,几名女扮男装的小厮,簇拥着一位妇人和一位少女,缓缓向西厢走来,那妇人身着黑衣,面垂黑纱,少女则穿一套翠绿色衣裙,手里提着一只革制小箱子。 两名健婢垂手躬身道:“参见大姨娘和小姐。” 黑衣妇人点点头,没有开口,少女却注目问道:“又躲在屋子里睡觉了,是不是?” 两名健婢陪笑说道:“不!婢子们没有偷懒睡觉,只是只是抽空歇了一会儿……” 少女脸色一沉,哼道:“当我的面,还敢说谎?你们去镜子前面照照自己那副娇慵模样!” 两名健婢敛容俯首,也没再争辨。 第76章 婷儿 少女微微一顿,又道:“这两天风声紧,昨夜会主驾莅,连堂主都受了责备,你们不是不知道,就算夜间多辛苦了些,也应该两人轮替着休息,怎么能一起关门大睡?出了意外,谁负责?” 两外健婢俯首无言,连大气了不敢喘一口,反是大姨娘觉着过意不去,举手轻拍少女香肩,又向厢房指了指,意思是劝她少说两句,进屋去吧! 少女面色稍缓,沉声喝道:“暂饶一遭,下次再犯,当心剥你们的皮。” 两名健婢连忙检袄俯首,道:“谢小姐恩典。” 少女挥手道:“堂主随后就到,还不下去侍候。” “是!”两名健婢恭应一声,急急抢着去打开了第二间房门。 少女让大姨娘进屋坐下,却吩咐小厮道:“你们散开去,没有堂主和我的特准,任何人不准走近西厢房,有敢违令窥望的,一律格杀无赦。” 几名小厮打扮的婢女同声应诺,立即撤出兵刃,分散在西厢周围。 少女提着革箱进了屋中,那大姨娘嘉许地向她点点有然没有开口,少女把革箱放在一张茶几上,自己紧傍着茶几坐下,也没有说话。 两人相对而坐,默然未语半语,整个西厢房又陷入寂静,但屋外则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杜腐由尘板裂缝望下去,见那一身黑衣的大姨娘正垂目端坐,就像老僧人定一般,对面的绿衣少女却黛眉高挑,薄唇紧闭,炯炯注视着床榻上的燕娥,嘴角眉梢,挂着一抹令人莫测高深的诡橘笑意。 刹那间,杜腐想起一桩奇异事情,忆昨天回拜尤宁的时候,曾经见过两位姨娘和小姐,当时只觉得三个女人都很纤弱,不像练过武功的人,为什么一日之隔,就如换了两个人似的,那位大姨直到现在还没说过一句话,那位小姐变得精明干练,处事井然不紊,何尝有一丝娇慵纤弱的模样? 难道说,昨天见到的会是三个“替身”不成? 正诧异间,屋外一声低呼道:“堂主到了。” 步履声由远而近,尤宁领着那位“余坤”大步走了进来。 奇怪的是,房里的两个女人仍旧大刺刺的坐着,并没有起身迎接。 那“余坤”垂手随行,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进门先向两个女人躬身施礼,陪笑问候道:“姨娘和小姐已经先来了?属下余坤请安。” 大姨娘淡淡颔首,少女竟据傲地摆了摆手,道:“咱们比不得你们男人家,这等大事,能不早些赶来恭候么?” 语气中,居然充满了讥讽。尤宁笑道:“婷儿,何必生气呢?其实咱们是为了点小事耽误,才晚来一步。” 少女扬眉道:“敢情那件‘小事’,比这里的事更重要?” 尤宁道:“唉!提起来真气人,也不知那些丫头们得了什么病?成天颖神疑鬼,就会捕风捉影,无事生非,刚才被我狠狠臭骂了一顿……” 少女道:“当真?她们有那么大的胆,竟敢惹堂主生气?” 尤宁笑笑道:“你大约是不知道,今天一早,我就看见小红那丫头不停地跟人交头接耳,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追问之下,你猜她怎么说?” 少女冷冷道:“我怎么知道。” 尤宁道:“说出来,真叫人又好气又好笑,原来那丫头疑心生暗鬼,竟然怀疑余香主是假的!” 少女神色微变,迅速扫了“余坤”一眼,问道:“那总该有点根据吧?” 尤宁哈哈大笑道:“根据?屁的根据!那丫头今早遇见余香主,厚颜向人家道驾讨赏,余香主不愿她宣扬晋升的事,只好故推不知道,岂料那丫头竟指余香主言语不符,是外人假冒的,现在,余香主就在眼前,你们不妨仔细看看,他哪一点是假的?” 那少女再度闪目向“余坤”上下打量了一遍,脸上却毫无笑容,只漠然说道:“我倒有些不懂,晋级高升,这是正大光明的事,余香主为什么要推托否认呢?” 尤宁道:“婷儿,这是人家余香主识大体,你想想看,为父受责降级,余香主却因功晋升,人家是为了尊敬咱们,才不愿播宜扬。” 少女轻轻一哦,点头道:“原来如此,待会儿我再告诫她们就是了。” 那“余坤”好识趣,连忙抱拳道:“求小姐体谅属下微衷,只说明此事即可,别再责备她们,其实她们也是为了防范未然,并无恶意。” 少女未置可否,回顾尤宁道:“现在可以开始办正事了吧?” 尤宁忙道:“不错,应该开始了。余香主,请守护房门,严禁任何人窥视!” 那“余坤”似乎没料到尤宁会支开自己,怔了一下,才躬身应诺,讪讪退出门外。 尤宁亲自掩至房门,从内反插门栓,然后揭去彩衣娘娘履面白布,替她打散了头上发髻…… 杜腐居高临下,屏息偷窥,心里却诧异忖道:这少女既是尤宁的女儿,语态何以如此傲慢?那位大姨娘一直默不作声,是何缘故?他们三个摒退亲信,准备怎样处置彩衣娘娘燕娥?这件工作连“余坤”都不准参与,却留下两个人干什么? 无数疑问在杜腐脑际飞转,他不禁暗自就庆幸,这地方虽然肮脏些,毕竟“梁上君子”没有白做。 屋外戒备森严,房中鸦雀无声。尤宁细心而谨慎地解开了燕娥的发髻,又将卧床掉换了一个方向,使燕娥朝头房门,脚对窗口,然后向大姨娘点点头,含笑道:“师妹,请动手吧!” 大姨娘刚挪动身子,尚未站起,少女忽然低声说道:“为什么不先问问她?或许她愿意自己说出来也未可知。” 尤宁摇头道:“不必多此一举了,这老婆子骄横无比,她决不会说的!” 少女微哂道:“可是那东西既然很重要,必定收藏得十分秘密,‘搜魂针’固然可使她有问必答,万一那藏物之处太过隐蔽,寻找起来恐怕会徒增困难。” 尤宁沉吟了一下,道:“这倒也是实情,好吧!咱们就试试看。” 说着,扬手拍开彩衣娘娘的哑、睡二处穴道,却仍留四肢闭穴未解。 片刻之后,彩衣娘娘燕娥喉头一阵轻响,开始发出了呻吟声。 大约是因为穴道受制太久,一时竟未能完全清醒。在这瞬间,尤宁已从怀中抽出一只黑色丝罩,迅速戴在自己头上。 那丝罩,状如覆钟,由头顶直套在肩头,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上去,显得无比诡秘。 房中光线幽暗,冷寂无声!本已有几分阴森可怖。 当彩衣娘娘燕娥悠悠醒转,一睁眼,突然看见旁边直挺挺站着黑色头罩的怪人,不禁吃了一惊,若非四肢穴道制处,险些从床上跳了下来。 第77章 咬耳朵 但,她毕竟是出身名门,阅历丰富的人,目光疾转,发现红莲道人也躺在另一张床上,同时又见了绿衣少妇和面罩黑纱的大姨娘,心虽吃惊,已恍然领悟到这是怎样一回事,于是,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尤宁阴恻恻笑道:“咱们是谁?你不必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不须打听。简单一句话,你的生死性命,全在咱们手中,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彩衣娘娘道:“明白又怎样?” 尤宁吃吃笑道:“燕红杏,你是聪明人,既然明白处境,不敢再逼咱们下毒手吧?” 彩衣娘娘冷道:“听你口气,竟是恐吓我老婆子……” 尤宁沉声冷哼道:“这是事实,并非恐吓,假如咱们想杀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没等彩衣娘娘开口,语气突又一变,阴笑道:“但是,彼此我怨无仇,咱们自然不愿意轻易杀人。再说,咱们对恶人谷武学,素极折服,如今纵然令尊早已仙逝,四大恶人也星散消亡,景慕之心迄未稍懈,所以才费尽心思你请到这里来……” 彩衣娘娘不耐地打岔道:“你说了半天废话,究竟对我毫婆子有什么目的?” 尤宁沉吟一下,耸耸肩头笑道:“好吧,咱们不用转弯抹角,索性打开窗子说亮话,请你来,是为了请教一件事。” 彩衣娘娘道:“什么事?” 尤宁压低了声音道:“据说令尊当年将‘炼火’、‘施毒’、‘驱蛇’、‘御兽’四种绝学,分传座下四徒。其中犹以‘炼火’一门,涉猎为最!”也最为艰深奥妙,故而‘火神’章奋所得也最丰,这话可是真的?” 彩衣娘娘毫未迟疑,应声道:“是便如何?” 尤宁倒没料到彩衣娘娘燕娥回答得这般爽快,心里一喜,忙道:“就我所知,那章奋所获绝学,共分两部分,一种是关于火药火器配制的秘法,载于‘神火心诀’;另外一种,却是内家炼气心法,并将体内三味火溶会在掌招之中,名叫‘烈焰三式’……” 彩衣娘娘喝问道:“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尤宁得意地道:“你一定料想不到,那部‘神火心诀’,如今已落在咱们手中了。” 彩衣娘娘骇然一惊,但目光猛转,却哈哈大笑起来…… 尤宁沉声道:“敢情你是不相信?” 彩衣娘娘燕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这种鬼话,只好去骗三岁娃儿,你们未免太小看我老婆子了。” 尤宁哼道:“索性告诉你明白点吧,不单‘神火心诀’落在咱们手中,你那丈夫‘章奋’也已经死在石洞内,林中地下密室全毁,那部‘神火心诀’,是咱们在你卧衣箱夹层里搜获,你仔细想想,这些会是假话?” 彩衣娘娘燕娥笑声顿止,两眼放射出惊骇的光芒,显然,因为尤宁一口道出奇书藏放之处,使她不能不震惊。 但仍力持镇静,冷冷问道:“你们既然已经得到‘神火心诀’,又何须将我老婆子掳来?” 尤宁道:“不瞒你说,奇书虽得,却并非全……” 最后一个“册”字刚要出口,绿衣少女突然一声轻咳,道:“堂主,我能问她几句话吗?” 尤宁点点头,道:“好!你问吧!” 绿衣少女缓缓站起身子,走近床边,冷峻地接道:“燕老前辈,咱们不必多费口舌了,直话直说,你双腿已废,章奋也已经死了,那部书你毫无用处。假如你愿意跟咱们合作,交出奇书,咱们保证你死后半生锦衣玉食,坐享富贵荣华,否则的话,生命尚在指顾之间,留下奇书,又有什么意义,老前辈的是聪明人,想必不至甘与草木同朽的。” 燕娥哂道:“这就奇了,刚才还说奇书已落在你们手中,这会儿又劝我老婆子,把书交出来,敢情你们并没有得到‘神火心诀’?” 绿衣少女道:“我所谓的‘奇书’,是指‘烈焰三式’。” 燕娥淡淡一哦,释然笑:“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只得到了‘神火心诀’前半部的火器制作秘诀,却没有得到下半部的内家三昧真火修练心法,所以向我老婆子迫供追索?” 绿衣少女漠不置答,反问道:“难道你那全部秘芨,不是藏在同一个地方?” 燕娥诡笑道:“假如藏在同一个地方,你们怎会找不到呢?” 绿衣少女说道:“所以,咱们才要问你!” 燕娥故作不解,道:“问我什么?” 绿衣少女沉声道:“问你书内为什么没有‘烈焰三式’的记载?” 燕娥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会说出来吗?”” 绿衣少女冷哼一声,道:“说出来是你的幸运,其实,咱们自有方法让你说,只是可怜你孤零无依,想给你一次机会罢‘了。如果你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后悔。” 燕娥目光一转,道:“假如我说了你们,你们准备怎样安顿我老婆子?” 绿衣少女道:“刚才已经说过,只要你愿意交出‘烈焰三式’,咱们叫你安享荣华富贵,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尤宁接口道:“咱们还可以呈报本会会主,荐举你荣任高位,待如上宾。” 彩衣娘娘燕娥冷笑一声,道:“可是,我老婆子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会?会主又是谁?”,尤宁一顿,道:“这个……” 绿衣少女接道:“等你交出‘烈焰三式’之后,这些自然就知道了。” 燕娥沉吟片刻,叹道:“为那捞什么鬼书,害我吃了多少艰苦,留着徒惹祸害,你们一定要,我老婆子就送给你们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尤宁急问道:“什么条件?” 彩衣娘娘道:“我要亲眼看看死鬼章奋的尸体。” 尤宁爽然道:“这容易,你先把藏书的地方告诉咱们,我负责你去章奋埋骨石洞,让你们夫妻见最后一面。” 彩衣娘娘轻吁一声,道:“也罢,请附耳过来。” 尤宁只当她不愿秘密被其他人听去,忙不迭挪身近前,侧耳凑向彩衣娘娘燕娥嘴处。 谁知那彩衣娘娘四肢穴道虽被制住,头劲尚可活动,冷不防一伸脖子,张口咬住了尤宁的耳朵,齿尖陷人耳皮,死也不肯松口。 尤宁尖声大叫,直痛得泪水盈眶,抡掌便想出手。 绿衣少女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得一呆,纤手疾抬欲扑,大姨娘也霍地站了起来,一把抢过地上那只小皮箱…… 燕娥断喝道:“谁敢动一动,老婆子就把这只耳朵咬下来!” 索性咬下一只耳朵,忍一次狠痛,也就罢了,偏是老婆子只牢牢咬住耳轮,却不肯痛快咬它下来,可笑尤宁不能动,手不敢举,“哧哧”连哼,竟是丝毫没有办法。 逼于万般无奈,只得低声下气地哀求道:“燕老前辈,您要怎么样?有话都好商量。” 彩衣娘娘燕娥冷冷道:“先叫她两个退到门外边去。” 第78章 受活罪 尤宁连忙挥手道:“大师妹,婷儿,你们快退开些。” 大姨娘和绿衣少女互望一眼,默然退至门边。 燕娥又道:“你的左手伸过去,能够得到那一张床的红莲道人吗?” 尤宁伸手一试,急道:“够得到!够得到!” 燕娥冷叱道:“很好,你先替他解开穴道”。 尤宁不敢违抗,如命替红莲道人解了闭穴。,红莲道人挺身坐起,怔怔地望着四人,脸色惊疑不定。 燕娥低喝道:“通玄道长,快过来替我解开四肢穴道,咱。们一起闯出去!” 红莲道人迟疑的下了床,但目光凝注房门口的大姨娘和绿衣少女,似是十分畏惧。 绿衣少女适时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们逃不出去的,何必自寻死路!” 红莲道人—震,连忙止步。 燕娥叱道:“怕什么?只要老婆子穴道解开,任是铜墙铁壁,老婆子包你平安脱身。” 绿衣少女冷冷道:“你双腿残废,自身难保,还有什么力量说这大话?” 燕娥怒目喝道:“老婆子双脚虽废,两手却无损伤,且等闭穴解开,少不得叫你这臭丫头片子尝尝‘烈焰三式’的厉害。” 绿衣少女冷然一晒,却对红莲道人说道:“通玄,你若有胆量跟会主作对,就照她的话去做,须知天下再大,无处可容你藏身,也绝无人能保护你。” 红莲道人急问道:“敢问会主是?” 绿衣少女昂首道:“剑魔之魔,鬼泣神惊。” “啊!”红莲道人脸色大变,惊呼出声。一颗头,深深垂了下去。 彩衣娘娘燕娥大声叫道:“通玄道长,不要上她的当,咱们脱身以后,老婆子将‘烈焰三式’传你,以后你就是第二个‘火神’,怕它什么狗屁会主!” 绿衣少女道:“便是章奋死而复生,又能如何?” 燕娥齿上略一用力,对尤宁喝道:“你若不想少一只耳朵,快叫那丫头闭上臭嘴,只要她再说一句话,老婆子就不留情了。” 尤宁受制,逼得俯首“帖耳”,哭丧着脸道:“婷儿,你就少说一句吧!” 绿衣少女轻哼一声,悻悻地住了口。 燕娥又向红莲道人催促道:“时机难再,道长还迟疑什么?” 红莲道人沉默良久,才毅然举步走了过来。 燕娥大喜,忙道:“快替我解开‘曲池’‘肩井’两处穴道。”‘红莲道人点点头,扬起右掌,但虚拟半晌,神色连变,竟迟疑没有拍下去。 燕娥紧咬着尤宁的耳朵,看不见红莲道人脸上神情,低喝道:“快些动手呀!穴道一解,咱们就不愁无法脱身了。” 话声方毕,红莲道人把心一横,掌势已疾然拍落…… 但这一掌,却不是拍向燕娥的“肩井”穴道,而是重重落在她的后颈“大杼”穴上。 “大杼”们在颈后第一节的节骨下,虽非制命死穴,但十分脆弱,红莲道人下手甚重,一掌拍落,只听彩衣娘娘发出一声闷哼,颈项立遭劈断,一颗虚软的头跌回枕旁,牙齿也不由处主松开了。 尤宁挣脱挟制,用手紧紧们着血淋淋的耳朵,踉跄退到门边,浑身犹在索索颤抖。 彩衣娘娘做梦也想不到红莲道人会暗算自己,瞪着两只怨毒的眼珠,一面喘气,一面喉中低吼作怕,含糊咒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杀千刀的杂毛道,咱们夫妻待你不薄,你居然反助敌人,向我老婆子下此毒手……” 红莲道人却阴恻恻耸肩笑道:“燕红杏,你错怪贫道了。” 彩衣娘娘吼道:“老婆子只恨自己瞎了眼,枉交了你这无情无义的匹夫!” 红莲道人冷笑道:“老实告诉你吧,贫道当年毛遂自荐替你治疗腿伤,便是奉命行事,大火中救你出险,也是看在‘神火心诀’份上,这几年,受你们夫妇颐指气使,如同奴婢,你以为贫道是心甘情愿的么?” 彩衣娘娘惊怒道:“原来你这匹夫果然是奸细?” 红莲道人扬眉道:“你现在明白还不算迟,看开一些,反正奇书已经无法保全,不如自动交出来,彼此莫伤了和气……” “呸!”彩衣娘娘急怒攻心,用尽全身之力,狠狠一口浓痰啐在红莲道人身上,破口大骂道:“下流无耻的匹夫,趁早闭上鸟嘴,老婆子宁愿恶人谷绝学化作飞灰粪土,决不会便宜你们这批混账东西,有种就把我老婆子杀了,妄想奇书,那是在做梦!” 红莲道人阴笑道:“你若逞狠倔强,只怕求死不易,更多要受些活罪不成。” 彩衣娘娘叱道:“有什么毒辣手段尽管施展出来,老婆子死且不怕,还怕活受罪不成。” 红莲道人耸耸肩头,转身向尤宁稽首一礼,道:“堂主明鉴,这老婆子天性骄狂,决非言语所能说服,贫道与她数年交往,深知她的脾气,不用非常手段,恐难收效。” 尤宁余悸犹存,自己不敢再近床榻,忙回顾大姨娘道:“请大师妹动手吧!” 大姨娘点点头,却没有移去,只用眼角瞟了通玄道人一眼。 那绿衣少女正替尤宁敷药,睹状会意,向红莲道人招招手,道:“请道长过来一下。” 红莲道人欣然应诺,举步走了过去。 绿衣少女突然纤手疾扬,一指点在红莲道人前胸“将台”穴上红莲道人应指倒下,惊呼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绿衣少女冷冷道:“不为什么,这是会主的吩咐。” 说着,打开房门,唤来“余坤”,低声道:“劳驾把他暂押在隔室,闭住昏穴,小心看守。等这边事毕以后,再慢慢问他。” 红莲道人大叫道:“贫道虽未正式入会,却一直秉沈大侠意旨行事,姑娘因何仍拿贫道人当作囚犯看待?” 绿衣少女不理,挥手道:“带走!” “余坤”答应一声,上前挟脖子把道人提了起来。 红莲道人急了,又向尤宁哀求道:“堂主,求您老作主,贫道忠心耿耿,不无微劳。” 尤宁点头说道:“正因为你还薄有功劳,才暂时收押候讯。否则,,哪有这般轻易。” 红莲道人犹欲呼冤申辩,早被“余坤”提小鸡似的,押往隔室去了。 彩衣娘娘却乐得放声大笑,道:“通玄杂毛,这就是你做走狗的下场,能看到这场活报应,老婆子死也瞑目啦。”笑声中,大姨娘已迅速启开了小皮箱。 皮箱内全是光耀夺目的银制器具,有小刀、小剪、小挫、小锤;更有一袋长短粗细不同的特制银针,井然有序排列在箱盖内层。 另在皮箱两侧,嵌置着十只精巧的水晶瓶,瓶中有药水,也有药粉,乍看之下,就跟大夫出诊时使用的药箱一般模样。 第79章 鱼儿触网 绿衣少女掩妥房门,亲手移过一张小茶几,将皮箱放在几上,轻问道:“这老婆子凶得很,要不要缚住她的手足?” 大姨娘摇摇头,拈起两根银针,缓步走到床边。那绿衣少女便动手去解彩衣娘娘的衣钮。 燕娥惊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绿衣少**笑道:“替你改改脾气,好叫你说实话!” 燕娥膛目逼视那两根闪亮银针,突然一阵颤抖,骇叫道:“搜魂针!你们是鬼叟朱逸的什么人?” 绿衣少女向大姨娘嫣然一笑,耸肩道:“想不到老婆子还有些见识,竟认得‘洱海’绝技搜魂针!” 口里说着话,手上不停,已将燕娥上衣解开,褪至肩头锁骨处。 燕娥如见鬼魅,脸肉扭曲抽动,满是惊怖之色,嘶厉大叫道:“不,不要用搜魂针!‘恶人谷’‘洱海’异流同源,你们不能这样折磨我老婆子,当年鬼叟朱逸跟咱们师……” “师”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大姨娘手中两根银针,已经飞快地插进她的肩窝。 狂叫大喊的彩衣娘娘燕娥,竟在银针进肉的刹那,突然语止音歆,尽管嘴仍在开合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大姨娘扭身半转,又从箱中拈起四枚细银针,分别插进燕娥两耳耳根和左右“太阳”穴,手法迅速绝伦,认穴取位,奇准无比。 然后,轻轻盖上皮箱,退到茶几旁坐下。 绿衣少女则将一只“漏壶”注满清水,搁在小茶几上。 房中登时寂静下来,只有那“滴答”的水声,由漏壶传出,荡漾全室。 杜腐躲在屋顶承尘板上,直看得心惊肉跳,因为他由上望下去,正对着彩衣娘娘的脸部,只见她双睛暴突,满头大汗,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肌肉不停地颤抖痉挛,显然正熬受着非人所能忍耐的痛苦,却连呻吟也发不出声音。 汗水夹着泪珠,由她颊上滚落枕上,不多久,整个棉枕全被湿透,冷汗渐收,燕娥那张原本红润的脸,已经变成一张白纸。 杜腐虽然也是第一次见识“洱海搜魂针’,但心中猜测,那大小六根银针的作用,多半是用来“断穴逼血’,迫使,脑部血液回注躯体内脏,以便再进一步施行其他惊人手术,换。句话说,彩衣娘娘燕娥此刻所受的痛苦,只能算是开始而已。 果然,他没有料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大姨娘再度启开那只小皮箱,取出一束弯曲成弓形,两端尖锐,内部中空的管状细针。 接着,又将另一束扁头圆尾的箭形短针。一一用药水仔细浸过,挟在左手指缝之间备用。 等到准备妥当,时间已近一个时辰,大姨娘向绿衣少女颔首示意,两人立即开始了第二次手术。 只见绿衣少女轻轻拂开燕娥头上乱发,大姨娘双手齐动,飞快地将两种不同形状的银针,插入她的脑门,每一只弓形管针之间,先用扁头药针断血脉,下针准确利落,就像熟手刺绣一般。 大姨娘每刺一针,彩衣娘娘燕娥便猛地一抖,两三针后,燕娥竟似突遭电击,全身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刺到十针左右,抖动更有如山摇地颤,连床榻也格格作响。 可怜那燕娥,身不能动,口不能叫,只能张大了嘴,喉中直抽冷气,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 杜腐可算得铁石心肠了,但目睹这惨绝人寰的“搜魂手法,也不禁热血沸腾,握拳透爪,扭头不忍卒睹。 又过了盏茶光景,彩衣娘娘头上已插满银针,斑发乱针交错,使她看来直如一头发怒的“刺猬”,泪已干,力已竭,喉头“格格”作响,只剩下抽气的份儿了。 大姨娘目光凝注“漏壶”,拿捏准时刻,突然用一柄小刀,在燕娥头顶“百汇”穴上,切开了寸许见方一片头皮。 说来奇怪,“百汇”乃人身最脆弱的死穴之一,也就是致命要害,但小刀切开头皮,却不见一丝血水。 大姨娘迅速将几种药粉填人穴中,把一枚浸过药的银针,用小锤敲进骨内,然后再为她缝合伤口。 刀伤要害,银针嵌穴燕娥非仅没有死身,反而长长吐了一口气,颤抖正立,呼吸也转趋缓和,竟然沉沉睡去了。 这时“漏壶”恰好滴尽,红日当窗,时已近午。 大姨娘举袖抹了抹额际汗珠,如释重负般坐回椅上。 尤宁急忙递过来一条手绢,谄笑道:“大师妹辛苦了,快歇着吧,卸铁收拾的事,婷儿可以代劳。” 大姨娘黑然颔首,没有出声。 绿衣少女道:“姨娘这一手绝技,放眼天下,找不出第二人,可惜我太笨了,总是学不会!” 尤宁接口笑道:“若是一学就会,也称不上绝技了,婷儿,快替姨娘收拾收拾,咱们还得尽早讯问这老婆子,如今不怕她不说实话了。” 绿衣少女道:“搜魂针摧心毁脑,最伤元气,她刚上过药,总得让她再息休一会儿才能问话,这可是急不来的。” 尤宁连连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绿衣少女轻舒皓腕,由燕娥双肩开始拔针,一一用清水洗净抹干,放回小皮箱中,只留下那枚银针,仍在脑门穴道内未再取出,却顺手解开燕娥四肢穴道。 大姨娘垂目跌坐,暗自调息,尤宁则负手绕室徘徊,不时抚耳按抚伤处,眼中闪现着阴鸷的笑意。 耳上齿伤犹在,心头余恨未消,不过,当他想到那即将到手的大功,又觉得区区一点小伤,实在微不足道了。 正得意,门外突然传报道:“启堂主,有鱼儿触网,请命定夺。” 尤宁吃了一惊,沉声喝道:“在什么地方?” “已经到前面石牌坊”。 “叫余香主去看看”。尤宁匆匆吩咐了一声,转身对绿衣少女道:“大白天里,不知是什么人又来窥伺?咱们还是快些开始讯问吧!” 绿衣少女刚将针具收妥,闻言摇头道:“既有外警,还是先安排应付来人要紧,老婆子已在掌握,稍等再问也是一样,我先送大姨娘回房去歇息……”话犹未完,忽听“余坤”隔门急声道:“请堂主速作准备,来人中有乾坤双剑兄弟,属下不便露面。” 尤宁骇然启开房门,惊问道:“卧龙山庄一共来了多秒人?” “余坤”道:“共有五人,其中有乾坤双剑和流云堡主宋飞鸿女儿,都到过西淀探庄,另外两位少女,则是河间府袁家姐妹。” 尤宁心中略定,又问道:“就只有这五个雏儿?宋飞鸿和许志安没有回来?” “余坤”点头道:“宋、许二人,没见同来,但见那乾坤双剑,显然已对本宅起疑,此时正在石牌坊附近搜查,只怕就要搜到这里来了,本堂暗桩未得令谕,不敢拦阻。” 第80章 吃闭门羹 尤宁沉吟了一下,颔首道:“几名小辈虽不足畏,却不能暴露了本堂秘密,传话下去,宅外暗桩严禁擅自出手,园内警式撤入楼中,要沉着镇静,休叫小辈们看出破绽。” “余坤”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尤宁又叫道:“余香主,你不必露面了,小心看守西厢房,外面自有本座应付,这儿四个人,本座全权交给你了。” “余坤”欠身道:“堂主放心,属下会谨慎守护的。” 尤宁又对绿衣少女道:“婷儿,你陪大姨娘回房休息吧,索性等打发了几个小辈,再慢慢审问这老婆子也不迟。” 绿衣少女一挑黛眉,道:“久闻流云堡主宋飞鸿的女儿,晶貌出众,武功不弱,这是真的吗?” 尤宁晒道:“什么品貌出众,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罢了,若论机智精明,连你一半也及不上……” 绿衣少女昂首道:“可是,我倒想见识见识好。” 尤宁则一迟疑,“余坤”却道:“属下曾在西淀见过那姓宋的丫头,委实刁蛮难缠,小姐最好别惹她。” 一句话激起绿衣少女好强之心,只听她冷哼一声,道:“我偏要试试她有多难缠。”赌气将皮箱向尤宁手中一塞,拂袖转身便走。 尤宁急叫道:“婷儿,千万不可急躁影响大局。” 绿衣少女充耳不闻,径自往前院奔去了。 尤宁顿足道:“这丫头,性子太强,迟早会惹出事来。匆匆叮嘱“余坤”几句,扶着大姨娘疾步离开西厢房。 那“余坤”四顾无人,闪身进入房中,从怀里取出一粒黑色的小丸子,塞进彩衣娘娘口内,紧接着,又一闪而出,顺手带上了房门。 他进出之间,迅若飘风,连藏身屋梁上的杜腐,也没有看清那枚黑色小丸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日正当中,“节孝坊”石牌坊下,五位少年男女正在低声聚议。 其实所谓“聚议”,三位姑娘并没有多开口,只静静倾听着许家兄弟比手划脚,口沫横飞,述说昨夜擒获可疑车把式的“得意”经过。 许家兄弟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露脸”过,尤其袁氏姐妹一向不大对他们俩轻假词色。此时,不仅欣然同来,而且正聚精倾听,不是含笑颔首,大有钦俩赞赏之意月剑许羡难掩得意,越发把自己说成了智勇兼备的大英雄。口惹悬河。绘色绘声。只差没有躺在地上学那“车把式”。被擒时的可怜相,乾剑许煊口齿比较笨拙,心里想了许多话,却憋在肚子里,说不出来,急得脸红脖子粗,只恨没有说的机会。 反倒是平是最爱热闹的起哄的宋莲翘,竟显得懒洋洋提不起劲儿,摆手拦住许羡未尽话头,皱眉问道:“二表哥,昨天的经过别再提了,你说那车把式是奸细,咱们也相信,但现在奸细已经服毒死了,咱们是来寻找奸细巢穴的,尽站在太阳下面说废话,有什么用呢?” 许羡傲然笑道:“说话这是废话?要查出奸细巢穴,就得先弄清楚那车把式半夜停车在这儿,是准备跟什么联络?表妹你看,这儿地处僻静,附近别无人家,那马车停在这里岂不可疑?所以,昨天晚上我和大哥就……” 袁倾城“嗤”地笑了起来,抢着道:“你们就严词盘诘,那家伙心虚想跑,你们就出手擒他;,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武功颇佳,结果,在你们手下却没走上三招,便被生擒活捉二位,是这样不是?” 乾剑许煊好不容易得此机会,连忙点头道:“正是这样,正是这样!” 袁倾城眸一转,掩口道:“这些经过,咱们耳朵里都快听出老茧了,二位能不能换个话题,告诉咱们应该怎查出奸细巢穴呢?” 许煊一呆,讪讪道:“是的,咱们是该商量一下,应当怎样查出奸细藏匿的地方?关于这件事;必须必须喂!老二,你看应该从何着手呢?” 许羡纵目四瞩,正色道:“这还不简单么?咱们既然在这儿擒获奸细,当然仍由这儿着手搜查,我想,那奸细的巢穴多半就在附近。” 附近别无人家,五人目光不约而同都集中在巨宅门上。 袁倾城生谨慎,凝目片刻,轻声道:“二表哥的意思,是指这座宅子么?” 许羡点头道:“反正没有其他人家,先搜这座宅子再说。” 袁素问道:“但这座巨宅重门深锁,主人必属显宦,咱们总不能强闯进去呀!” 许羡说道:“咱什么?咱们又不是明杖抢劫,进去搜一搜就走,管它显宦不显宦。” 袁素问沉吟道:“万一搜错了地方,岂非落人口实?这样做,只怕不妥。” 许羡笑了笑,道:“哪有许多顾忌,你们女孩子脸嫩,办事总不干脆,喏!瞧我的。” 说着问问肩后长剑,便待举步上前。 许煊伸手拦住道:“老二,你脾气太火爆,动辄出口伤人,还是我去吧!” 许羡不悦道:“你不会说话,只怕还没开口,就被人家轰出来了,不如让我先去。” 许煊道:“笑话,我是兄长,难道反不如你?” 许羡沉声道:“这跟长幼有什么关系?牛大也压不死跳蚤。两兄弟都想在姑娘们前逞威风,各不相让,眼看要吵起来。 宋莲翘淡淡一笑,说道:“别吵了,还是大伙儿一齐去吧,咱们瞒着爹爹和姑父来建这份功劳,自己先闹起来像话吗?” 袁素问附和道:“翘丫头说得对,咱们目的在搜查奸细巢穴,事无确证之前。不要闹出笑话,回去大家都没有光彩。”于是,五个人—同缓步越过空场,向宅门走去。 许羡一心想表现才能,抢先一步,举手叩了叩门环,扬手道:“喂!里面有人吗?”过了好一会,门内寂然不闻回应。 许羡回顾三位姑娘,得意地笑道:“我料得不错吧?这宅子八成又跟西淀那一次……” 话犹未毕,左侧边门忽然悄没声息打开,一个十七八岁大丫环探头出来,喝道:“找谁?” 许煊恰好站在边门前扬头张望,倒被吓了一跳,连忙答道:“咱们要见这宅子的主人,快去通报一声”。 丫环冷冷道:“主人不在家,明天再来。”不等许煊再开口,“砰”地一声响,门立闭。 许煊碰了个硬钉子,勃然大怒,骂道:“好个丫头,竟敢狗眼看人低?咱们又不是来借钱讨饭的,叫了半天门,就叫出这两句话?” 三位姑娘都忍不住,笑道:“这真是破天荒第一遭,堂堂少庄主,也吃了闭门羹。” 第81章 武林女皇 许羡也笑道:“大哥不是挺会说话吗?怎么才开口就闹僵了?” 许煊恼羞成怒,连脖子都红了,一扬拳头,便向门上擂去,怒哼道:“我就不信这门是铁铸的,能挡得住我……” 拳势正欲落未落,小门突又启开,闪出一张俏生生、娇滴滴的脸蛋,昂首喝道:“你要干什么?” 许煊眼中一亮,心弦猛震,高举的铁掌,呆呆停在空中,再也打不下去。 原来那张脸,秀眸含嗔,柳眉带怒,瑶鼻耸做,樱唇含威,美拟王嫱远逊色,媚似西子胜三分。 她,就是那个名叫“婷儿”的少女。 许煊目光痴滞,举臂木立,忘了动手,也忘了说话,晕晕淘淘,几不知身在何处? 他自问平生见过的美貌女子不计其数,旁的不提,单只现在同行的莲翘表妹和袁氏双姝,哪一个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代红妆?然而这些闺秀名媛,或具端庄气质,或具落落风范,美则美也,唯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觉。 眼前这位绿衣少女并不算最美,但却有另一种媚态,娇得诱人。 许煊只茫茫然忘乎所以,那边的许羡,也同样目瞪口呆,失魂落魄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甚至宋莲翘和袁家姐妹,亦被绿衣少女艳光媚色所惑,心头都暗吃一惊。 绿衣少女眼波流转,缓缓在五人身上扫过,冷叱道:“光天化日之下,诸位身佩凶器,强闯民宅,意欲何为?” 许煊一震,如梦初醒,身不由己拱手陪笑道:“不!姑娘错怪咱们了,咱们只是……只是想……” 绿衣少女道:“想什么?适才丫环已经告诉你们,家父外出未归,宅中只有内眷,不便接待,诸位还想怎样?” 许煊被她咄咄语锋所迫,竟不知该如何对答,呐呐应对:“是的!是的!咱们正是想问明白些,如果主人不在,自当告退……” 绿衣少女道:“现在你明白了吗?” 许煊连忙道:“明白是明白了,不过……” 绿衣少女冷然道:“既已明白,为什么还不走?” 许煊一急之下,更忘了措词,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 绿衣少女见他尴尬模样,忽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但笑意一现立敛,又紧绷着脸蛋道:“有什么这个那个的,咱们妇道人家,可不作兴老站在门口跟陌生男人说话,你究竟走是不走?” 那一笑,宛如昙花乍放,虽然短暂,已把许煊撩得心痒难抓,忙不迭地拱手哈腰,连声道:“是!是!是!请恕冒昧唐突,咱们这就走了。” 绿衣少女道:“请便吧!”罗袖一拂,便待转身。 袁倾城突然一扬黛眉,沉声说道:“且慢!” 那绿衣少女霍地扭回头来,道:“怎么样?这位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袁倾城上前一步,含笑为礼,道:“不敢当‘见教’两字,小妹看姐姐语锋犀利,不似平常女儿,令尊想必也是绝代高人,既然相识,总算有缘,敢问姐姐尊姓芳名?” 绿衣少女矜持地笑了笑,反问道:“姑娘莫非是地方官府,特来盘查咱们的身份来历么?” 袁倾城笑道:“岂敢。彼此同属女儿身,就算小妹厚颜高攀,姐姐又何必吝于赐告。” 绿衣少女眼皮转动,嫣然道:“这么说;应该我先请教诸位才对。” 袁倾城道:“小妹袁倾城,这位是我胞姐袁素问,这位是流云堡宋家义妹,名叫莲翘。” 许家兄弟连忙抢着自荐道:“在下许煊。” “在下许羡,咱们弟兄有个小小名号,叫做‘乾坤双剑” 绿衣少女似笑非笑,一双眼,却凝注宋莲翘身上,说道:“原来这位就是宋大侠的掌上明珠?久仰得很。” 宋莲翘淡淡一笑,没有开口。 许羡忙道:“咱们卧龙山庄也算薄有名声,姑娘大约听到过……” 绿衣少女充耳不闻,继续又道:“宋姑娘是名门千金,芳驾莅临,实令蓬荜生辉,可惜咱们家不是武林中人,虽然久慕流云堡威誉,却无缘结交。” 宋莲翘分明听出她话中含有讥贬挑衅意味,竟然漠然无动于衷,好像是没有听见。 袁倾城诧道:“尊府不是武林中人,却怎会熟知武林中事。” 绿衣少女耸耸香肩,道:“流云堡名满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听说从前武林中还有一位剑魔沈大侠,与流云堡主并称‘武林二君’,如今沈大侠遇害,剩下流云堡主‘君’临天下,宋姑娘女袭父荫,将来怕不就是武林女皇啦?” 袁倾城惊诧道:“这些事……” 绿衣少女说道:“这些事,外面风传已久,最近洛阳城中更是满城风雨,咱们虽非武林中人,坐在家里,听也听够了。” 袁倾城释然一哦,道:“话虽如此,足见尊府消息灵通,不是平常人家。” 绿衣少女道:“平常不平常,诸位千万别信口而论,听说洛阳城不平常的人物都快死光了,咱们可招惹不起你们武林人的是非。” 袁倾城笑道:“尊府不与武林中人交往,怕什么是非!” 绿衣少女道:“话可不是这样说,你们整天舞刀弄剑,自是不怕惹事,咱们却连缚鸡的力气也没有,别说刀光血影,半夜听见老鼠打架,也会吓个半死。” 袁倾城道:“既如此,咱们不多打搅了,请教姐姐尊姓芳名,当即告退。” 绿衣少女沉吟了一下,道:“我姓叶名雨婷。” 许羡道:“原来是叶姑娘,真是失敬得很。” 叶雨婷道:“家父不在,不便接待诸位,适才那些话,还请诸位慎口包涵,家父是生意人,最怕惹上麻烦……” 许羡拍着胸膛说:“叶姑娘尽管放心,有咱们在,没有谁敢来府上搔搅,不瞒姑娘说,咱们昨夜在尊府附近擒获一名可疑奸细,今天特地来搜查。” 叶雨婷骇然道:“你说什么?这附近当真发现了奸细?” 许羡忙道:“怎么不真,事情就发生在昨夜,咱们兄弟从这儿巡查经过,看见一辆可疑马车,停在石牌坊下,就上前严词盘洁,不料那家伙竟心虚想跑,咱们迅即拔剑截捕……” 他正想滔滔描述下去,谁知叶雨婷却花容变色,用手按着起伏颤动的酥胸,一叠声叫道:“快别说了!怕死人啦,奸细都到家门口来了,咱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啧啧!这真是要命!要命……” 第82章 西厢事变 叶雨婷一面叫着,一面便向里跑,仿佛奸细就在身后,正拿着刀追她似的。 许煊急叫道:“叶姑娘!叶姑娘!” “砰”的一声,门遽阖,遮断了叶雨婷那撩人遐思的身影。 许煊一呆,不禁埋怨许羡道:“都是你,尽顾着吹牛,也不想人家听了害怕!” 许羡耸耸肩道:“我又没有说什么,谁知道她会吓成那样。” 许煊怅然若失,两眼直勾勾望着紧闭的门扉,不住摇头叹气。 袁倾城秀眸连霎,含笑吟道:“凉鸿一瞥化飞冥,欲吐衷曲已无凭,衷曲已无凭,不见彩燕驻香迹,但闻杜鹃泣血声。” 袁素问低啐一声道:“二妹,少缺德,走吧!” 三位姑娘转身先行;应家兄弟红着脸,讪讪随后,兀自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节孝坊”。 归途中,袁倾城忍不住拉拉宋莲翘,轻问道:“小琴,你看那姓叶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宋莲翘茫然道:“我不知道。” 袁倾城讶异地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好像对你们流云堡,很不服气的样子。” 宋莲翘神思不属地道:“大概是吧,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呢?” 袁倾城听得一怔,凝目半晌,不禁摇头感叹道:“这丫头,真是变了!” 五人意兴阑珊而去,那叶雨婷却在门内窃笑不已。 丫环紫茜从门缝中张望一眼,轻吁道:“多亏小姐急智,不然的话,这五个人一定会硬闯进来。” 叶雨婷傲然笑道:“人家都说那姓易的丫头和乾坤双剑多难对付,原来也不过如此。” “婷儿,先别尽夸口,麻烦可在后面呢!” 叶雨婷回头一望,见尤宁正负手仁立花径前面,垂面布中已经卸去,脸色一片凝重。 她一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也太胆小了,就凭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辈,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尤宁正色道:“几名小辈虽不足畏,但流云堡和卧龙山庄却未可轻视。何况本堂所在之地,仍是绝大秘密,婷儿,你:只图一时快意,却给咱们招来无穷后患。” 叶雨婷佛然道:“怎见得?” 尤宁道:“你为逞意气,轻易暴露本来面目,业已引起袁家姐妹疑心,而许煊两兄弟又被你的美色所惑,现在虽然退去,早晚必定会再来。” 叶雨婷扬目笑道:“我正愁他们不来呢,只要他们再来,卧龙山庄,便算毁定了。” 尤宁道:“可是,这么一来,本堂的秘密就……” 叶雨婷抢着道:“咱们可以事先预作掩蔽,甚至暂时把碍眼的迁往城外避一避,若能毁去卧龙山庄再搬一次家又算得什么?” 尤宁听了,不觉默然沉吟起来。 叶雨婷冷冷一哂,又道:“假如你不便作主,我可以直接请示会主。” 尤宁身形微震,连忙堆笑道:“这点小事,何须烦搅会、主,咱们计议一下,酌情进行也就是了,现在且不急这些先去审讯田老婆子要紧。” 叶雨婷却摇摇头,道:“急什么?我早就饿了,用过午饭再说吧!” 尤宁立即改口道:“你瞧我多糊涂,竟连吃饭都忘了。” 于是,又向紫茜挥挥手道:“快些传话下去,午饭送到前厅来,我和小姐这饭还有事。”紫茜应声飞步而去。 尤宁四顾无人,竟伸手去揽叶雨婷的腰肢,馅笑着道:“累了吧?来!我搀着你。” 叶雨婷冷冷一摔罗袖,沉声道:“放正经些,大白天,你不要脸我还要见人。”径自举步向大厅行去。 尤宁吃吃低笑,尾随而行,那模样,就像一和“嗅骚”的公狗,何尝还有一丝做“父亲”的尊严。 这“父女”二人,姓氏既不相同,关系复又暖昧,在厅中用饭的时候,少不得也有些不雅的举动,却把在秘室内的“大泼猿”郭竟看得如坠雾中。 饭后,两人回到西厢房,“余坤”仍在厢房门前仁立守望。 尤宁欣慰地道:“余香主辛苦了,快去吃饭吧!” “余坤”欠身道:“外面几个小辈都走了么?” 尤宁大笑道:“黄口孺子,何足为虑。被莲姑娘出去申斥了一顿,还不乖乖滚蛋?哈哈!” 说着,和叶雨婷并肩走进房中,顺手掩上了房门。 那“余坤”望着门露齿一笑,刚转身要走,忽听尤宁一声惊呼,道:“余香主!” “余坤”驻足应道:“属在下。” 音犹未落,房门已霍然大开,只见尤宁脸色大变,飞步而出,一把拉住“余坤”的胳臂,沉声道:“咱们离去这段时间,谁到西厢房来过?” “余坤”愕然道:“没有啊!属下一直守在门口,寸步未高,绝未见人来过西厢。” 尤宁额上已冒出冷汗,凝目喝道:“那么,你有没有进房里去?” “余坤”摇头道:“也没有,属下只是守在房门外,一步也没有进去过。敢问堂主,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尤宁顿足道:“岂止意外,简直要命,你自己进来看看!” “余坤”被他拖胳臂,踉跄奔入房中,但见叶雨婷脸蛋铁青站在床侧,床上的彩衣娘娘燕娥,却已气息断绝,死了多时。 尤宁浑身颤抖,面无人色,恨声道:“余坤,这是谁干的?你自己去看看,咱们都等着死吧,谁也别想再活了。” 叶雨婷冷冷道:“你也真是的,事情既然发生了,焦急咒骂有什么用?这儿没有外人,大家倒是先把原因查出来,想个应付的方法是正经。” 尤宁颓然松手,掩面长吁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人是会主亲自交办的,关系又如此重大,咱们连一个字也没有问出来,如今谁也活不成。” “余坤”趁他说话的时候,伸手探了探燕娥脉息,神情一震,慌忙垂躬身道:“堂主明鉴,属下敢断言这桩变故绝非外人所为……” 尤宁冷叱一声,道:“不是外人,难道会是咱们自己下的手?是你干的?还是我干的?” “余坤”道:“属下奉命守护西厢,自堂主离开直到回来,始终未离房门,其间更绝无任何人进过此屋,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若说有人侵入下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尤宁怒吼道:“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这不是板上钉钉的,摆在眼前吗?你尽管说这些废话,有什么屁用?” 第83章 ‘方便\’ “余坤”道:“属下的意思,正是欲依情推理,以求查出变故的原因……” 尤宁道:“你若猜想到的是什么原因,就爽爽快快说出来,谁耐烦跟你转变抹角打哑谜!” 叶雨婷冷扫了尤宁一眼,皱眉道:“你就先让余香主把话说完,说得不对,现发脾气也还不迟,这样穷吼乱叫,除了快些把事情声张出去之外,又能有什么帮助?” 尤宁顿足长叹,挥手道:“好!说吧,反正是死定了,就让你说个痛快吧!” “余坤”趋前一步,低声说道:“属下以为这件事肇因恐在‘施针’之前,倘能将详情告诉大姨娘,也许比较容易查出老婆子暴毙的原因。” 叶雨婷耸然动容,凝目道:“难道你竟怀疑是大姨娘失手所致?” 尤宁哼道:“这简直是笑话,大姨娘乃当今世上‘搜魂针’唯一传人,从来没有失过手。” “余坤”道:“属下不敢怀疑大姨娘的神针绝技,但燕老婆子在施针之前,先被红莲道人用重手法劈断了颈骨,当时已受了重伤,加以她穴道受制太久,血脉本就不能畅通,在这种情形下速施神针,是否承受得住,就很难断言了。” 尤宁与叶雨婷二人听了,不禁相顾一愣,脸上都流露了迟疑沉吟之色。 “余坤”紧接着又道:“当然动容大姨娘施针行术的时候,属下并未目睹,不过是据情推论,大胆作此臆测罢了,此事关系重大,即已发生,本堂上下无人能免罪谴,属下受堂主厚恩,生死相共,荣辱相关,故敢掬诚奉陈,妄悖直言,尚祈堂主和小姐垂谅。” 一番话,直说得尤宁心惊色变,怒火全消,代之是无限内疚,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共事多年,不分彼此,无论恩赏罪罚,都是休戚相关的,事情既然发生了,谁也脱不了干系,原该竭智同心共谋应付才对,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老弟别放在心上。” 也难怪尤宁语气突然变得如此客气,人家话虽说得委婉,言外之意,等于表明立场:施针之时,并未在场目睹,论责任,尽可一推三不知,只因念在过去情谊份上,才略抒所见,帮帮忙,出点主意而已。 叶雨婷肃然道:“余香主的揣测,并非绝无可能,我看是该去问问大姨娘!” 尤宁却摇头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这件事,原是我千求万请她才答应,如今弄出意外,再去问她,你想她会承认是自己用针用得不对时候吗?” 叶雨婷道:“但她既答应施术,出了变故,总该来查看一下,找出原因呀?” 尤宁叹道:“她心眼又窄,口以不能说话,纵然来看二眼,也说不出所以然的。何况,自从那一次咱们被她……” 突然望望“余坤”,没有再往下说,改口道:“反正人已经死了,知不知道原因无关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如何向会主呈报?把责任给谁承担?” “余坤”道:“唯一说法,只有全推在红莲道人头上。” 叶雨婷道:“能掩盖得过去吗?” “余坤”道:“堂主耳伤便是证据,只须众口一词,把红莲道人那一掌说得严重些,纵然不能全免罪责,谅也不能获罪太重。” 尤宁长叹一声,道:“事至如此,也只好这么办了,此事瞒上不瞒下,咱们三人都要谨慎口风,最好等拖过今夜再往上呈报,倘能天从人愿,今夜许家两个小辈果真自投罗网,让咱们将功赎罪,那就更好了。” “余坤”诧问道:“堂主怎知许家兄弟今夜还会再来?” 尤宁招手道:“这是咱们的预感,中与不中,无妨一试,老弟附耳过来。” 三人语声顿低,就在房中交头接耳,计议起来。 此时,杜腐在梁上虽然凝神注侧耳倾听,无奈听听到几句继续不全的话,未窥全貌,反曾困惑。 没多久,却见三人启门而出,叶雨婷自回上房,尤宁和“余坤”则亲自督促手下,开始一串应变准备。首先,由数名健婢抬来四口大箱,将“夺命双环” 红莲道人以及彩衣娘娘田娥的“尸体”,分别装入箱中,运往后面柴房。凡是“碍眼”的东西,全都搬走。 接着,阉宅仆妇丫环,都恢复了女装,而且刻意修饰,人人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 庭院也经过彻底清扫,园中花木也修剪整齐,大厅内加铺了厚绒毡,长廊下悬起七彩玻璃灯。 天未入夜,大厅内已经红烛高烧,帏幕低垂,侍女们穿梭往来,在案头上添置鲜花,在窗根下布妥锦凳,然后,调筝琶,焚兽香,试管弦。 直到这时候,杜腐才算恍然领悟,敢情今夜园中,竟是“花径香皆为君扫,暗藏金钩钓双鳌”,专为乾坤双剑兄弟俩在办“喜事”呢! 杜腐无暇替许家兄弟担心,但心里却暗暗着急,皆因他已在西厢梁上躲了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早就饿得两眼发黑了。 饥饿犹可忍耐,最难耐的是口渴,偏是下面越“渴”,下面越“急”,昨天吃的汤汤水水,在肚里存了一整天,令人忍不得,熬不住,尘板梁间,又没个宣泄之处。 俗话说:水火不容情,屎尿胀死人。杜腐憋得满脸通红,额上直冒冷汗,万般无奈,瞅个空隙,悄悄从屋梁溜下来,蹑足潜出了西厢房。 屋边墙角,有丛矮树,枝叶掩遮,黝暗不明,正是“方便”的好地方。 杜腐迫不及待,低头钻到树下,三把两把看开裤结,“嗬!”好一个痛快。 谁知正在舒畅,突然一声娇嘀嘀的轻呼:“呀!害人什么地方没找遍,原来余香主躲在这儿。” 杜腐吃了一惊,连忙整衣而出,一抬头,却见丫环紫茜,正噘着小嘴直朝自己笑哩。 不期然脸上一阵热,只好硬着头皮道:“找我有事么?” 紫茜自然听到“声响”了,含羞带笑说道:“各处都布置妥当了,堂主吩咐,请余香主去上房,同用晚饭,以便议事。” 杜腐点点头道:“知道啦,就说我随后就到。” 紫茜迟疑了一下,道:“碗筷都摆上桌子,堂主坐候,要婢子请余香主现在就过去。” 杜腐道:“我回房去净净手,立刻便去,耽误不了一会工夫。” 紫茜道:“上房也有水盆,干吗不去那儿净手呢?” 杜腐语塞,只好信口胡诌道:“我还得更换一件衣服。” 紫茜偏是个死心眼,又道:“香主身上这件衣服,不是很好了吗?” 杜腐正色道:“你知道什么,上房是小姐和姨娘们的居处,这身衣服怎能见人?” 第84章 你不是四爷 紫茜眨着两只大眼睛,迷惑地道:“可是,今天清早香主去上房,不也穿的这件衣服?” 杜腐几乎无词以对,挥道:“清早是清早,现在是现在,衣服穿了一整天,也该换一件了。别唠叨啦,你先去吧!”说着,径自转身向前院小屋走了。 紫茜略一沉吟,竟也举步赶了上来,一面嘀咕:“婢子还是等香主一块儿去的好,省得回去挨骂。” 杜腐诧道:“你没有做错事,谁会骂你?” 紫茜噘着嘴道:“还说哩!为了急等香主议事,堂主已经派出了几位姐妹去了,此刻正在发脾气骂人呢!” 正说着,另一名侍女也气急败坏寻来了,一见杜腐,便如获至宝般紧紧拉住,喘息道:“我的大香主,谢天谢地,总算让婢子把你给找到了,堂主等着传见,前前后后哪儿没寻遍,都以为你老人家失踪了,谁想竟在这里,求求你快去吧,再过一会,盘碗都叫堂主摔光啦。” 不由分说,和紫茜一人拉一起一条胳膊,拖着就走。 杜腐连忙叫道:“别啦!别啦!我这就去这就去。” 他空有“鬼脸书生”之名,号称“一步百计”,如今被两名侍女缠住,别说脱身无计,便是想再拖延些时候,也不能够了。 其实,他挨了一整天饿,此时正饥肠辘辘,何尝不想饱餐一顿,为难的是,宅里还有另一位“余坤”,稍等,两个“余坤”都应召而至。三头六面,岂非天大荒谬?,心里虽然焦急,无奈势成骑虎,直被两名侍女半拖半拥。脚不沾地就到了上房。 上房楼分二层,楼上是卧房,楼下是书房和客室,另有一间饭厅,与客室相邻,乃内眷进餐之处,穿出厅后侧门,一列七八间平层,便是仆婢们卧房和小厨房。 两名侍女没有说假话,饭厅中,尤宁正满脸怒容在绕室徘徊,地上摔了一地碎碗断匙。 杜腐刚到门外,紫茜高声传报道:“回堂主,余香主到了。” 尤宁霍然止步抬头,戟指着杜腐的鼻尖,怒喝道:“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全院子都见不到你的人影?” 杜腐整衣欠身,答道:“属下就在宅中,并未远离。” 尤宁道:“胡说!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一再派人去找,怎找你不到?” 杜腐平静地答道:“回堂主,属下正在巡查各号暗桩,以便会主万一突然驾莅时,事先能获得消息,不至应对失措。” 尤宁似乎颇感意外,微微一怔之后,脸色顿霁,轻哦道:“难为你想得周到,这件事,我竟疏忽了。不过你怎先提我这个醒儿?害我空在这儿着急?” 杜腐道:“属下刚布置妥当,正要桌告堂主。” 尤宁忙换了一脸笑容,招手道:“我也正有细细节经跟你商来,来!饭菜都快凉了,咱们边吃边谈吧!” 几名侍女急急动手,清扫残物,重整杯筷,倾刻间,酒菜都上了桌了。 杜腐恭谨地道:“怎不见小姐和两位姨娘?”,尤宁笑道:“她们已经吃过了,婷儿正在楼上整妆,咱们浅饮几杯,预卜个吉兆,赏罚功过全靠今夜—举了。” 杜腐在下首落座,强笑举杯,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如何应付即将发生的尴尬惊险场面?虽面对满桌佳肴,竟食而不知共味。 他万万料想不到,就在这同一时候,那位“余坤”,早已经遭遇到另一个尴尬而惊险的场面了。 当侍女紫茜在西厢墙下找到杜腐的同时,那位“余坤”正藉着黄昏掩蔽,独自穿过花圃,观查着后园那道封闭园门。 看形势,前后两座花园,应该属于同一宅第,可是,他却猜不透园门为什么被封死?更不知道那一墙之隔的后园中,是否有人居住?假如有人,,是不是尤宁的一伙? 他仔细查看过园门,铜琐犹新,显然封闭不久,封堵门户的木石,也像新堆置的,而且,封堵之物是在园门的另一边,这更说明是由后园方面封堵通路,园中必有人居住。 这些发现,此起他强烈的好奇心,颇想觅个机会,探一探园中秘密,于是,便顺着围墙,登上了假山。 由假山顶上望去,后园内亭台房舍已可大半人人目,果不出所料,小楼正亮着灯光呢! 他心里暗喜,正蹑足长身向园内张望,假山洞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沉机钮声。 “余坤”猛吃一惊,急缩身,紧贴洞侧,凝神屏息而待。 片刻之后,机钮声没有了,却听见洞内有人哑声叫道:“四爷!四爷!” “余坤”默然不响,暗吸一口真气,已将力道贯注双掌上。 那人叫了几声,不闻回应,喃喃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年见还站在假山顶上,难道这会儿又走了?”说着,竟蹑脚掩近洞口,伸出头来向下窥探。 那人一身下人打扮,头戴圆顶缎帽,正是老头蔡福。 “余坤”显然并不认识蔡福,掌势疾翻,闪电般一把扣住了老头的肩沉声喝道:“不许声张!否则,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蔡福惊骇失措,颤声道:“你你你不是四爷!” “余坤”冷笑道:“我是追命无常爷爷,你认错人了。” 掌心一推,将蔡福推回假山洞里,自己也紧跟着跨了进去。 山洞里光线十分阴暗,但“余坤”目光如炬,只略一扫视,已看清洞底一道暗中兽口盆张,犹未关闭。 当下淡淡一笑,低问道:“那道暗门,可是通往后园去的吗?” 蔡福答非所问地道:“四爷,你不认识老奴了么?我是蔡福!” “余坤”哼道:“你是‘夜壶’没有用。快答我问话,休要自讨苦吃。” 蔡福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好半晌,才颓然长叹一声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余坤”五指微收,沉声道:“老东西,快说实话!” 蔡福顿觉颈上如被钢箍紧勒,奇痛彻骨,忙道:“你要老奴说什么?” “余坤”道:“我问你,这条暗道是不是通往后园?” 蔡福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道:“是的。” “余坤”又问道:“后园里住的是什么?为何将园门封堵,却另辟暗道来往?” 蔡福摇摇头,道:“老奴只是受雇于园内主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用暗道。” “余坤”冷晒道:“看来不给你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 蔡福急道:“老奴句句实话,你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过去看个明白。” “余坤”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去吗!” 蔡福道:“老奴情愿带路。” “余坤”眉峰紧皱,傲然道:“很好!蔡老头,假如你不想活了。就尽管弄鬼吧,带路!” 声落,五指带撤,扬手一掌拍在蔡福背心“灵台”穴上。 第85章 诈术 蔡福两脚一软,机伶伶打个寒襟,只觉内俯一缕真气,全被那轻轻一掌拍散,再也无法凝聚起来了。 他暗自一叹,咬咬牙,举步向洞底暗门走去。 “余坤”迅速回头望了一眼,紧随而行。 暗门内,是一条螺旋形的石梯,蜿蜒下降,其深不知几许?底下一片漆黑,伸手难辨五指。 蔡福走到口,忽然停步问道:“朋友,你身边带着火摺子没有?” “余坤”冷冷道:“要火摺子干什么?” 蔡福道:“地道内暗得很,石梯又滑,老汉走熟了不打紧,朋友却是第一次,难道不怕失足吗?” “余坤”一哂道:“不劳挂心,区区几级石梯,还难不倒我。” 蔡福道:“既然如此,老汉就在前面领路了。” “余坤”微笑道:“请吧!但最好别走得太快,当心你这副老骨头,跌倒了爬不起来。” 蔡福略一沉吟,便低头循梯而下,移步之间,果然十分缓慢。 行约十余步,已到石梯转角处。回目一望,那“余坤”仍然站在暗道门口。 蔡福问道:“朋友怎么不肯下来?” “余坤”淡淡一笑,道:“梯道太窄,容不下两个人,你只管往下走,不必招呼我。” 蔡福心中暗喜,点头说道:“不错,这梯道太狭窄了些,走过这一段,前面就宽敞了……” 话声甫落,突然扬手向左侧石壁猛推一掌,身形遽缩,抱头,拳腿,朝石梯直滚了下去! 那一掌推落在石壁上,触动机钮,暗门立闭。 整座石梯高达二十余丈,等于假山洞直人地底,石梯尽头,是一条黝黑甬道,穿过围墙,能往后园那座凉亭。 蔡福只求脱身顾不得高低,滚落梯底之后,挣扎着爬起身来,向甬道便跑。 刚奔数步,肩头一麻,已被人从后扣住了穴门,“余坤”的声音在耳边吃吃笑道:“蔡老头,何必如此着急呢?” 蔡福浑身猛震,险些当场晕倒,失声道:“你” “余坤”一笑道:“我第一次来,身边又没带火摺子,你可别得手太快!” 蔡福心胆俱裂,突然大叫道:“六爷救命呀!” 才叫得一声,脑后重重挨了一掌,登时闭口昏倒。 “余坤”顺手将他抛去壁角,耸肩冷笑道:“想不到这老家伙居然如此的不怕死!” 说着,撤出腰际长剑,举步向甬道中走去。 他不知甬道内是否还有其他机关,是以步步谨慎,身形尽量贴近石壁,长剑则反藏身后,提气蓄势,准备随时应变。 行了丈余远,突闻对面传来的脚步声音。 “余坤”急忙停步,一侧身,靠壁仁立,剑尖下垂,凝神倾听。 可是,那脚步声也及里而止,来人显然跟他同样打算,也在屏息观察甬道中的动静,竟然久久没有移动。 “余坤”眉峰一挑,暗想道:“这样耗下去,我虽不惧,就怕尤宁寻我不见,必定起疑,看来只好用点诈术了。” 心念疾转,便压低噪音,模仿着蔡福的语声,低声呼叫道:“六爷,救……救命救……” 果然,对面十丈处有了回应,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蔡褐,你怎么了?” “余坤”故作喘息道:“我……我不行了……六爷快……快来……” 那人却十分机警,沉声又问道:“甬道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是……是……的” “可是,我刚听见有人在说话,不像你的声音?” “那个人已经被我制住了,六爷,快请过来,我伤得太重。” 对面寂然片刻,似在思索,好一会儿才:“蔡福,熬着点。我这就来。” 接着,是一阵悉索轻响,却未见有人现身。 “余坤”虽然凝聚目力张望,无奈那人藏身处正在甬道转弯的地方,视线被石壁隔阻,看不真切,于是,喘息着又道:“六……六爷请快些……” 对面应道:“蔡福别慌,我来了!” 话落,一缕黑影突然从壁后闪出,飞一般掠了过来。 “余坤”大喜,低笑道:“朋友,你上当啦!”身形半蹲,长剑疾扫而出。 他竟欲生擒活捉,并不想伤那人性命,是以出剑舍上取下,有心避开要害。 谁知剑锋过处,虚而不实,刃飘落的,只是一片衣角,那黑影直飞到甬道底,“噗”地一声撞在石壁上,原来仅是一件黑色外衣,其中包着了一块石头而已。 “余坤”骇然一惊,才知道上当的竟是自己,急忙收剑回护回护全身,扭头看时,那人已经飞步疾奔而去。 他未逞多想,振腕一抖,长剑已脱手激射而去,轻声喝道:“朋友,你还走得了吗?” 剑芒掠过黑暗的通顺,只听那人一声闷哼,颓然倒地。 “余坤”逼近几步,一扬手,晃燃了火摺子。 火光乍见,蓦闻一声。 “打!” 紧接着,破空连响,大蓬牛毛飞针,突向火光处疾射过来。 “余坤”全未料到那人还有余力反噬,一时间,倒弄了个手忙脚乱,皆因甬道狭窄,那人又是用“满天花雨”手法施为,令人不易趋避,而己明彼暗,目力受制,更增加应变的困难! 仓促之下,只好将火摺子迎面掷出,一提真气,身子平空而起,用了一式“驾鹤凌虚”,背脊紧贴在石壁顶端。 飞针像雨点般由身下卷过,几乎擦到“余坤”鼻尖,真是毫厘之差,险而又险。 等到飞针过尽,“余坤”身形飘落,藉火摺子上余光,再看时,那人竟然失去了踪影。 甬道尽头是另一座石梯,梯下有一滩血渍。显然,“余坤”掷剑出手时,那人正攀登梯,恰好避开了要害,故能强忍剑伤,打出大把牛毛针,趁机逃出甬道。 “余坤”仰面打量石梯顶端,见出口暗门已经封闭,心里不禁犹豫起来,暗忖道:那人负伤带剑逃脱,必然已将变故传扬出去,假如后园之人与尤宁果真是一路的,自己形迹已露二说不得,只好放手一拼了,如果他们不是一路的,这条秘密南道却从何而来?那蔡福又怎么会与“余坤”相识。自己硬闯出去,是否太过鲁莽了些? 正迟疑间,甬道内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嘶嘶”声音。鼻中更嗅到一股异样香味,神志顿感晕眩。.“余坤”情知不妙,急忙再度晃燃火摺子,不觉骇然犬惊,原来甬道壁角,正有一缕缕淡黄色的烟雾溢出,不用猜,那准是“迷香”。 第86章 对月抚琴 “余坤”深纳一口真气,随即闭住呼吸,一长身,窜上石梯,匆匆运目搜寻,见石梯旁有块微凸的活动主石,连忙挥掌拍去。 谁知一连拍打了三四掌,那方石虽然应掌伸缩,暗门却纹风不动。 这进,那味带幽香的淡黄色烟雾,已经在甬道中弥漫开来,而“嘶嘶”声音犹未停止,火摺子闪了两闪,忽然无风自灭。 “余坤”情急,顿萌退意,忙又转身穿越甬道和“迷香”,奔回到假山洞人口处。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人口暗门机关也同样失去了作用。 两端暗门都被拴紧,甬道又密不通风,“迷香”迅速充斥,成了个“香熏活人”,在这种情形下,武功再高也是白“高”了。 “余坤”被困在后园甬道,杜腐恰好又补上了“缺”,两人一隐一现,“走马换灯”,竟然天衣无缝,丝毫未露破绽。 与此同时,“关洛第一楼”后院内,许氏兄弟却在互斗心机。 自从“节孝坊”败兴而归,许氏兄弟便显得有些神思恍惚,各在肚里藏着满腹心事,一直哑吃闷睡,难得说句话。 但“吃”得即不多,“睡”也没睡熟,不过是碍于许志安和流云堡主宋飞鸿等尊长在座,午晚两餐,到饭桌上去应个卯,低头扒完小半碗饭,就回房躺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哥儿俩口虽不言,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同一个人一一那就是“节孝坊”巨宅门前邂逅的叶雨婷。 说不出为什么?只那么匆匆一面,叶雨婷的影子,已深深印在哥儿俩脑中,无论“寝”与“食”,无论他们是望着“屋顶”或“饭碗”,那些尘板或碗盘中,都浮荡着叶雨婷的眼波,睁开眼,是她的笑靥,闭上眼,是她的娇容,那些扣人心弦的笑嗔,竟是挥之不去,紧紧纠缠在他们心头。 晚饭后,哥儿俩闷闷不乐回到房中,各据一榻,默默想着心事,但谁也不愿把自己想的告诉对方。 一灯临窗,烛影摇动,院中虫鸣应合,墙头猛儿嬉戏,一声声嘶叫,听得人心烦意乱,浑身痒痒的难受。 许羡猛一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一动,许煊也同时挺身坐起,沉起问道:“老二,你要到哪儿去?” 许羡咒骂道:“哪里来的死猫,鬼哭狼嚎的,叫得人冒火,我非把它捉来摔死不可!”。 说着,就想开门外出。 许煊冷冷道:“别忘了,爹交待过,叫我们未得吩咐,不准单独外出。” 许羡在门外止步,扭头吼道:“谁说我要出去?我只是被那野猫吵得睡不着,去院子里赶它走!” 许煊淡淡一笑,道:“你自己睡不着,与猫何干?何苦拿畜牲出气呢?” 许羡道:“它叫难听,才害我睡不着的。” 许煊笑道:“老二,别借题目作文章了,分明你自己有心事,就算世上的猫全死绝了,你也一样睡不着。” 许羡犹不肯输口,悻悻然道:“笑话,我有什么心事?嘿嘿!”口里说着,人却回到床边,一歪身子,又倒回枕上了。 许煊长长吁一声,说道:“可怜!可怜!” 许羡侧过头道:“谁可怜?” 许煊以手托颚,仰望着屋顶,冷冷笑道:“除了我,这儿还有谁?” 许羡不悦道:“你是说我?” 许煊道:“大概是吧。” 许羡截口道:“我有什么可怜的?” 许煊轻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逑之不得,辗转反侧,这滋味不好受,自然可怜啦。” 许羡脸上忽然一阵燥热,哂道:“大哥只怕是在自怨自吧!不然,怎么知道是何种滋味?” 许煊道:“老二,不必再撇清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许羡道:“什么对不对?我根本就不懂?” 许煊撑起半截身子,注目道:“不懂?要不要我直说出来?” 许羡冷声道:“直说怎样?横说又怎样?反正,我就是心中有无隐病,不怕鬼叫门’。” 许煊道:“好一个‘不怕鬼叫门’,若不是今天上午‘鬼叫门’,这会儿也就不会怪那墙头上的猫儿打架了。” 许羡冷哼道:“今天上午先叫门的虽然是我,后来眼巴巴望着人家门板摇头叹气的,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许煊也红了脸,讪讪道:“我是替你惋惜。” 许羡扬眉道:“谢了!哑巴吃汤团一心里有数。”赌气一翻身,面对墙壁,不再开口。 许煊本想讥笑许羡,不料反被他抢白一顿,怏怏的好生没趣,却又自知拙于雄辨,说他不对,只好也闭了口。 房中复归寂然,但墙着上两只讨厌的猫,竟然越叫越有劲,其声紧迫急促,仿佛已到了“要命”关头。 许羡实在忍不住,“呼”的一声跳下床来,从壁上摘了自己的长剑,一面怒冲冲推门向外走,一面连声咒骂道:“死猫!死猫!是哪一个混账东西?吃饱饭役事干,养这种混猫来吵人。” 这一次,许煊没有再问他,只是在心里暗笑不已。 谁知过了许久,墙上猫叫如故,却没有看见许羡回来。 许煊蓦地警觉,心念电转,忖道:赶猫何须携带兵刀?这小子莫非……连忙推窗一望,可不是,园内空空,许羡早已不知去向了。 许煊大急,忙不迭地也取了随身长剑,吹灯推门而出。 举首游目张顾一遍,一长身形,便上墙头。 两只野猫是被惊散了,但许煊也没有回房,径自飘落墙外,匆匆向西而去。 夜深沉,月朦胧,檀云镣绕,幽香弥漫。 月下,叶雨婷浅卷翠袖,轻舒皓腕,独自端坐庭中,对月焚香抚琴。 只见她,身穿一袭水绿色的无领罗衫,头上松松挽了个发髻,脸儿无半点脂粉,襟角无一件饰物,只用一幅绸中,紧紧束着小蛮腰,衬托在疏落花影,淡雅月光下,越发显得如花似玉,凝肤赛雪。 看她这身衣打扮,纯是晚妆初卸,兰汤浴罢,春慵倦散,早寝难寤,才借那如诗如画的月夜,调弄筝弦,解解闷儿的意思。 本来,富贵人家千金女,终日里四肢不勤,无所是事,干什么全有丫环仆妇侍候着,慵懒是难免的,趁这夜阑人静之时,焚上一炉香,抚一曲琴,这是雅事,本无足怪。 但,女孩儿家抚琴,多半都在后园绣楼,叶雨婷却偏偏选上前面庭院,非但不畏夜寒,甚至连个贴身丫环也不带,这就有点透着邪门了。 第87章 兄弟翻脸 再听,那琴声叮咚,缓徐音韵,如哀如诉,仿佛吉土横笛,倩女怀春,竟是一曲引人人胜的“风求凰”。 叶雨婷虽非绝美,却具有一种独特感觉。 是的,她才特意选择了月夜,更特意舍浓抹而取淡妆,月夜琴挑,有女如玉。 檀雾飘逸中,一曲甫毕,琴音犹未尽敛,门外有人抚掌喝彩道:“好琴!好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园侧小“门”呀然自开,一身白衣的许羡,含笑跨了进来。 叶雨婷故作骇异的推琴而起,惊呼道:“什么人?” 许羡笑得好贪婪,抱拳欠身道:“小生许羡,见过叶姑娘。” 叶雨婷连忙倒退了两步,大叫道:“紫茜!紫茜快来呀!” 许羡剑眉微剔含笑道:“姑娘何须惊怕,小生是卧龙山庄二少庄主,日间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莫非姑娘忘了么?” 叶雨婷一面拍胸口,一面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媚眼,向许羡细细打量了一遍,似已惊魂稍定,娇嗔道:“喂!你这个人好没道理,白天来烦人还不够,怎么夜晚又偷偷跑到人家私宅里来?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许羡道:“小生夜中巡行,适巧由贵宅门外经过,听得姑娘琴音,一时情难自禁,就冒昧进来。” 叶雨婷螓首连摇道:“这怎么行,你怎么可以不得允准,就擅人人家私宅?” 许羡笑:“姑娘这园门并未上栓,小生才有幸拜见姑娘。” 叶雨婷顿足道:“唉呀!一定是紫茜这丫头忘了拴门,紫茜!紫茜!” 许羡忙陪笑道:“姑娘休要责怪紫茜姐姐,喏!小生这儿替他拴好就是了。”果然转身无门挂妥,缓步向庭中走来。 叶雨婷又退后一步,低喝道:“你要干什么?” 许羡只作没有听见,施施然行到几前,曲指轻弹,叮咚两声,然后仰面笑道:“适闻姑娘琴韵,何殊天籁纶音。小生对音律虽属门外汉,但是” 叶雨婷突然掩嘴道:“你躲在门外偷听,本来就是门外汉”。忽而笑意一敛,又扳着脸道:“喂!你怎么还不出去,站在这儿算什么意思?” 许羡含笑不答,却手抚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似是沉醉在先前那一曲“凤求凰”中,迄今犹未清醒。 叶雨婷媚目偷转,玉掌一扬,在许羡手背上“拍”地打了一下,嗔道:“嗨!你这只手怎么不老实,人家女孩子的东西,谁让你乱摸乱弄的?” 许羡心中一荡,就势翻时,一把握住那只打人的小手,轻佻地道:“姑娘适才那一曲弹错了。” 叶雨婷竟未挣扎,仰面道:“怎么错了?” 许羡低笑答道:“雄为凤,雌为凰,应该由小生弹给姑娘听,那才与曲意相符。” 叶雨婷娇靥一红,羞怯无限,轻啐道:“胡说八道!快放手!” 许羡道:“姑娘是凰,小生是凤,咱们卧龙山庄就是梧桐窝,只要姑娘答应,小生愿一辈子永做裙下不贰之臣。” 叶雨婷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借着争吵扭动,双掌已搭上了许羡后腰“志堂”穴。 正待吐劲下手,蓦闻一声断喝道:“老二,放手!” 一条紫色人影由墙头飞射而至,闲电般探手抓住许羡的衣领,奋力拖了开去。 许羡一惊手,扭头回顾,失声道:“大哥你……。”话没出口,脸上已重重挨了许煊一巴掌,踉跄颠出三四步,险些摔倒地上。 叶雨婷心里暗叫“可惜”,表面却装作惊骇欲绝的模样,“哇!”地一声,掩面哭泣起来。 许煊急忙抱拳道:“叶姑娘休害怕,劣弟无札冒犯,自有在下会惩治他。”回头又向许羡叱道:“还不快些跟叶姑娘赔礼道歉,咱们卧龙山庄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许羡抚着火辣辣的脸颊,眼中怒火闪射,哼道:“我做了什么错事?要你来狗拿耗子!” 许煊喝道:“你夜闯私宅,调戏闺秀,要是让爹爹知道,你还想活命吗?” 许羡冷笑道:“笑话!男女相悦,这是人之常情,圣人尚且载之明教,谁敢斥?” 许煊道:“那是指明媒正娶,不逾礼教,岂是你这般夜闯深闺,无耻行为!” 许羡沉声道:“你最好嘴里放干净此,若说无耻,请问叶姑娘何曾有毫发损伤?叵说夜闯深闺,我是由园门进来的,你自己却是越墙而来,嘿嘿!咱们两人倒不知谁才是真正无耻呢!” 许煊口齿原就笨拙,听了这话,气得脸色发青,怒骂道:“好呀!你的胆子不小,竟敢反咬我一口。” 许羡冷冷道:“假如你没有企图,怎会深夜跑到节孝坊来?黄鼠狼跟鸡拜年,难道还安着什么好心吗?” 许煊手持剑柄,叱道:“你再敢目无兄长,休怪我要出手教训你了!” 许羡昂然不惧,“呛”地一声,竟抢先抢拔出长剑,瞪目道:“你无兄弟之情,我就无同胞之义,真要动手,谁也不会怕谁。” 叶雨婷“吓”得顿足道:“喂!你们要打架,请到外面去打好不好?千万别在这儿行凶杀人呀!” 正说着,紫茜抱着一件外衣由后楼匆匆赶到,一见这情景,失声惊呼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叶雨婷又喜又嗔,娇骂道:“你这丫头,死到哪儿去了?现在才来,真把人急死了!” 紫茜道:“婢子恐夜深露重,去替小姐取件外衣,怎么?”压低声音问道:“小姐,这两位公子是谁呀?怎么有些面熟?” 叶雨婷娇喘咻咻道:“还问呢!他们就是白天来过一次的那两个,是什么山庄的姓许的。” 紫茜“哦”了一声道:“原来就是小姐惦念了一整天的乾坤双……” 叶雨婷低喝道:“胡说!谁惦念了,快叫他们出去,他们在这儿打架哩!不管谁伤了谁都不好的。” 这番话在许家兄弟耳中,竟比官方秘炼的“消痰化气丸”更有效,许羡连忙收回长剑,堆笑道:“叶姑娘请放心,咱们兄弟常常斗嘴,只是意气之争,不会当真的。” 许煊呆了一下,也接着说道:“咱们本来就是闹着好玩,既然姑娘不喜欢,这件事就算了。” 紫茜回眸笑道:“啊!我明白啦,敢情你们二位是在扮戏都想讨我家小姐的欢心?” 许家兄弟脸上同时一热,腼腆笑道:“惭愧!惭愧!” 第88章 相敬如宾 紫茜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惭愧的,两位公子出身名门,少年英俊,自从日夜一晤之后,我家小姐心里一直仰慕得很呢。” 叶雨婷娇羞无限,轻喝道:“紫茜,不许胡说!” 紫茜却吃吃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呀!《关睢》之篇,《诗经》之首,只要彼此诚心诚意,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两位公子都是知书达礼的人,即使一时情不处禁,也甚失礼之处,小姐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许羡忙躬身长揖,道才“紫茜姐姐说得对,适才我有失仪;小生这儿给姑娘你赔礼告罪。” 叶雨婷低着头,只有眼角偷望,却没有答理。 许煊也应了一声,道:“在下来迟了一步,也请姑娘原谅。” 紫茜轻轻推了叶雨婷一下,低声道:“小姐,人家应公子都在向你赔罪啦,总得请人家去厅里坐坐呀。” 叶雨婷扭着腰肢道:“那恐怕不大好吧!” 紫茜道:“怕什么?反正老爷又不在家!” 叶雨婷摇头道:“不行啦,深更半夜的,他们又都带着凶器我觉得好害怕。” 两女低声交谈,许家兄弟却听得字字人耳,这一次,许煊居然“福”至心灵,当先解下佩剑放在琴几上,一面对许羡道:“老二,快把兵刃取下来,别惊了叶姑娘。” 许羡连忙答应,也将长剑解下。 紫茜一伸手,含笑接去两柄长剑,说道:“婢子暂代二代公子保管,且请入厅奉茶。” 两女在前,兄弟俩随后,相偕同人大厅落座,紫茜捧着两柄长剑转去屏风后,不片刻,用银盘托来三杯香茗,两柄长剑已不知放去何处了。 叶雨婷举杯俯首,羞答答说道:“夜半客来茶代酒,二位公子休嫌怠慢,请用茶。” 两兄弟双双欠身道:“深夜叨扰,实在太不安了。”同时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紫茜笑道:“小姐说起‘酒’,婢子倒险些忘了,前天凶不是新买了几坛窖藏汾酒吗?可要婢子去厨下弄点下酒菜,请两位公子品尝品尝?” 许煊忙道:“不敢当,怎好劳累深夜下厨!” 紫茜道:“二位公子是贵客,岂能怠慢,火灶都现成,费不了什么事。” 叶雨婷笑叱道:“死丫头,要去就快去吧,哪有这样问客杀鸡的道理。” 紫茜一伸舌头,道:“小姐刚才还害怕哩,边会儿又催人家快走了?” 叶雨婷龈然嗔道:“你再胡说……’ 紫茜掩嘴道:“好!婢子不说了,话都留着小姐自己说吧!”巧笑中,翩然转身而去。 叶雨婷装着羞恼的样子,娇靥绊红,眼皮向两人俏媚的一转,轻啐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没规矩的,两位公子别见笑。” 许羡想卖弄才学,摇头幌脑道:“在下倒觉得这位紫茜姐姐真是可人,足堪媲美那《三笑姻缘)中的秋香,{西厢记)中的红娘。” 叶雨婷越见娇羞,垂首道:“公子比喻太过分了。” 许羡道:“不!一点也不过份。” 许煊低喝:“老二,少说两句!” 许羡不服道:“为什么?” 许煊面露温色,沉声说道:“她是红娘,叶姑娘是莺莺小姐,咱们俩谁算张生?” 许羡冷笑一道:“那就要各凭本领了。” 许煊哼道:“长幼有序,怎样也轮不到你。” 许羡嗤道:“一样的米面,各人的手段,年纪大有屁用。” 两人眼看又要闹僵,叶雨婷轻启朱唇,嫣然问道:“日间与公子们同行的,还有流云堡宋姑娘和两位姓袁的姑娘,她们跟公于是何关系呢?” 许煊抢着答:“流云堡堡主的夫人,跑我娘是同胞姐妹,所以咱们跟他们的女儿,也是姨表兄妹。至于那袁家姐妹,跟宋表妹又是结义姐妹,咱们也就跟她们兄妹相称,他们结义姐妹中,还有白云山庄李家两姐妹,一共是五姐妹。” 叶雨婷忍俊不住,摇头笑道:“这么许多姐妹,真把人弄糊涂了。” 许煊讪讪地道:“是的,是容易叫人搅不清楚,不过还好,咱们兄弟只有两个,这倒很好记。” 叶雨婷媚目凝注,又问道:“两位公子常跟她们姐妹在一起吗?” 许煊点点头道:“是的,是容易叫人搅不清楚,不过还好,咱们兄弟只有两个,这倒很好记。”叶雨婷又问道:“两位公子常跟她们姐妹在一起吗?” 许煊点头道:“是的!是的!那是因为咱们跟宋表妹是亲戚,有时候常见面。” 叶雨婷笑道:“我说呢,两位公子如此温文多札。敢情是常跟姑娘们在一起的关系?” 许煊忙道:“啊!不!也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偶尔见面,在家都能‘相敬如宾’就是了。” 叶雨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煊自知比喻不太恰当,急道:“不不不!不是‘相敬如宾’,而而是”无奈拙意迟,“而是”好了半天,却想不出一句妥贴恰当的话来,直急得面红耳赤,无法下台。 叶雨婷斜睨笑道:“既然是亲戚,彼此相互砥励切磋,休戚相关,这也是应该的。” 许煊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砥励,互相切磋!” 叶雨婷又道:“不过,以我看,两位公子与表妹倒能‘相安无事’,但兄弟之间,却未免‘相煎太急’了些!” 一句话操红了两张脸,许家兄弟俩不胜腼腆,双双低头无浯。 这时,紫茜推着一辆四轮小车,笑嘻嘻走了进来。 小车上,放着盘盏碟筷,五六样精致卤味和一小坛酒。 紫茜暗向叶雨婷点了点头,将酒菜碗筷,都搬上桌子,含笑裣衽一礼,说道:“小姐,两位公子,请一边吃一边慢慢谈吧!” 许家兄弟正感尴尬,连忙欠身而起,借那谦谢之辞,掩去窘态。 大厅内,绮罗飘香,檀袖传情! 酒郁,人艳,哥儿俩唇未沾杯,人已经醉了。 前厅软语温馨,一墙之隔的后园,此时却正在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小楼灯火熄灭,门窗紧闭。除了少数不谙武功的仆妇仍留在楼中,其余人手全都劲装束扎,兵刃出鞘,散布于园墙阴影下。 这些人,大多是郭竟新由沙仙府带来的死党,约有二十多名,原本散匿宅外提任暗村庄警戒,不久之前,才奉令进入后园,准备作倾力一战。 郭竟已更换短装疾服,背插金背砍山刀,神情凝重地亲自守在园内凉亭里,“大黑牛”丁尚隐紧随身后,手里倒提着两柄各重八十余斤的大铜,锤上满布锐齿。 亭栏条凳上,斜躺着“飞蛇”蔡旭琨,右股裤腿全被鲜血染透,虽然已经敷过药,伤口犹在渗血。 第89章 手下留情 “余坤”那柄剑,横放在石桌上,两名黑衣大汉怀抱“弩匣”,直挺挺侍立亭边,这种“弩匣”一次性可发连弩二十五支,威力远达十丈,而且弩簇都淬过毒极为霸道。 郭竟时而凝眺前院,时而低首徘徊,显得十分焦急不安,园中那二十余名高手,却屏息静伏,寂然无声。 园子里静得不闻一丝呼吸声,但人人心弦紧绷,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良久,郭竟一声轻吁,向两名黑衣大汉点了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启开暗门机关吧!” 两名大汉转身应诺,其中一个大步上前,将亭栏左首第七根横条转动了三匝,“卡”的一声轻响,解开了暗门锁扣。 另一名黑衣大汉走进凉亭,准备打开甬道暗门。 蔡旭琨忽然低叫道:“大哥何不再忍耐片刻?那人武功颇高,又很机警,须防他使诈!” 郭竟冷冷一笑,道:“甬道内密不通风,迷香已施放了一个多时辰,他武功再高,岂能一个多时辰不换气呼吸?” 蔡旭琨道:“话虽如此,宁可谨慎一些,再等一会。” 郭竟轻喟道:“我何尝不愿意等,只是,你杜四哥仍在前院,迄今难卜吉凶,万一神情一黯,挥手接道:“不必再迟疑了,动手!” 黑衣大汉不敢怠慢,应声旋机钮,亭前石阶沉落,暗门甫开,大股迷烟立即涌了出来。 郭竟取一粒解药含在口中,探臂撤下砍山刀,便想冒烟进入甬道。 “大黑牛”丁尚隐抢前一步,低声道:“大哥请留步。” 郭竟一怔,道:“什么事?” 丁尚隐道:“大哥千金之体,怎好涉险。” 郭竟凄然一笑,道:“如今还顾这些?你六哥身负重伤,杜四哥吉凶难测,倘若真有危险,谁去都是一样,你要是不放心,也跟我来吧!” 两名黑衣大汉同声道:“主人和七爷都请留步,属下等理应代劳。” 郭竟道:“不必,你们好生守在门口,不可远离,假如发觉有变,务必要全力先护卫六爷。” 丁尚隐道:“俺替大哥开路。”双锤一提,抢先钻进了甬道。 郭竟拦阻不及,忙叫道:“老七,小心了!”紧随而入。 大黑牛丁尚隐天性耿直,胸无城府,仗着一身十成火候“铁布衫”横练功夫不畏刀剑,倒提铜锤,大步直向甬道中奔去。 初入暗门,目力犹可分辨石梯方面,再行十余步,满目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迷香烟雾充斥,即使含着解药,也难免感到呼吸窒滞。头晕脑胀。 丁尚隐一心只想顾要抢在郭竟前面,一昧埋头疾行,走着走着,脚下忽然绊着一样东西,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地上。 他心粗意莽,想也没想,反手就是一锤横扫过去。 “砰”地一声暴响,只见火星进射,其声震耳,大片石壁应锤崩塌,连地面也颤动起来。 郭竟骇然止步,沉声道:“老七,碰见什么了?” 丁尚隐愣愣地道:“好像是一个人躺在地上,险些绊了俺一跤。” 郭竟忙道:“别鲁莽,先亮火摺子,看看是不是蔡福!” 丁尚隐一面答应,一面锤交左手,正探怀掏取火摺子,猛觉劲风起自下盘,双踝一紧,已被人牢牢扣住。 丁尚隐奋力了挣,没有挣脱,刚叫了声:“不好!”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地,两柄铜锤也脱了手。 郭竟就在后面一丈内,竟未看丁尚隐是怎样被人弄倒的?心头一震,急忙挺刀来援,烟雾中难分敌友,又怕误伤了丁尚隐,方自惊疑,却见一团黑铁铁的影子,劈头盖脸向自己扑来。 那黑影来势十分迅捷,乍看晃若一只巨大蝙蝠,凌空展开,几乎占去整个甬道:令人不敢硬接其锋。 郭竟侧身错步,紧靠着石壁,掌中金刀一翻,用一式“削”字诀,刀锋上迎反挥,“嗤”地一声轻响,将黑影一削两半。 等到断幅飘坠,仔细看看,却是一件外衣。 郭竟情知中计,急急收刀护身,扭头回顾,果然瞥见一条人影正如飞向暗门人口掠去。 他来不及招呼丁尚隐,连忙顿足疾追,一面喝道:“蔡六弟,截住他。” 喝声未毕,那人已迅捷无比的跨越石梯,冲出了甬道。 飞蛇蔡旭琨大吃一惊,虎地从拦凳挺上身跃起,沉声道:“放箭!” 两名黑衣大汉应声而动,弩匣一举,“哒哒”连响,各自射出一排毒弩。 那人挫腰半蹴,身形如螺陀般一个飞旋,罡风绕体而生,大蓬毒弩堪堪由头顶掠过,全都射空。 却趁两名黑衣大汉尚未换装第二支弩匣的间隙,双臂一张,直扑进凉亭内。 飞蛇蔡旭琨睹状骇然变色,急忙探手去抓石桌上的长剑。 他手指触及剑柄,那人也同时沉掌按住了剑身。 四目相接,那人忽然一怔,脱口道:“你……” 飞蛇蔡旭琨没等他开口,左臂猛挥,奋力劈出一掌,便想埂夺长剑。 那人侧身闪开掌势。脑后又传来金刀破空之声,郭竟已蹑踪而至。 刀掌夹击之下,那人竟临危不乱,脚下一滑,藉势旋身,闪电般绕到石桌对面,不仅避开了刀风掌力,其应变之快,身法之妙,严然武林绝顶高手。 郭竟一刀落空,心头暗震,正待变招,不料那人左掌疾翻,又将金背砍山刀牢牢按压在石桌上。 那人双手按着一刀一剑,目光飞扫二人,突然屈膝跪倒,低叫道:“郭伯伯,蔡六叔,手下留情。” 郭竟—愣,惊声喝道:“朋友,你是” 那人松手仰面,匆匆举袖抹去脸上易容,郝然道:小侄是穆乘风。” “穆乘风!”蔡旭琨失声轻呼,踉跄倒退了两步,“砰”地跌坐在栏凳上,触到了伤口,痛得直抽冷气。 郭竟也弃了金刀,独臂一探,紧抓着穆乘风肩膊,凝目看了又看,老泪滚滚而落。 好半响,才嘴角掀动,挤出一句颤抖的声音,道:“孩子,想煞伯伯了!” 穆乘风埂声说道:“侄儿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伯伯,适才多有失礼冒犯,还求……” 郭竟噙泪而笑,一把拖起穆乘风,道:“这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孩子,别说客套话,快谈谈这些日子的经过吧!” 穆乘风目注飞蛇蔡旭琨,颇感内疚,正要上前赔个罪,还没开口,已被蔡旭琨摇手拦住,道:“自己人,不兴虚套,能得早些相见,再挨一剑,六叔也是心甘情愿的。” 大黑牛丁尚隐刚由甬道扛着蔡福出来,闻言“嘿嘿”笑道:“六哥只好怪自己不结实,像俺,挨几下算甚么!” 第90章 冒牌货 穆乘风腼腆笑道:“是小侄粗心,没有看清六叔,更没想到伯伯和叔叔都来了洛阳。” 郭竟道:“咱们接到信鸽,便分批赶来了,却一直得不到你的消息,谁知咫尺天涯彼此竟住在同一座宅子里。” 忽然一顿,问道:“孩子,你见到杜四叔了吗?” 穆乘风茫然道:“没有啊!小侄是昨夜才混进姓尤的宅中,杜四叔他在哪儿?” 郭竟脸上掠过一抹惊讶困惑之色,又问道:“你怎知尤宁在洛阳城内的住处?又怎么会想到假扮余坤呢?” 穆乘风道:“小侄是在城外护城壕中,无意间发现余坤被人制住穴道,藏在草丛内,便把他带往郊外讯问,从他口里得悉尤宁潜来洛阳,才想到假冒他的身份,混入节孝坊。” 郭竟截口道:“你有没有发现节孝坊中,另外还有一个“余坤’?” 穆乘风摇头笑道:“真正的余坤已由小侄隐藏起来了,怎么再有余坤?” 郭竟戛然一愣,回顾蔡旭琨道:“这就奇怪了?” 蔡旭琨压低声音道:“大哥,此地不是谈话之处,且回楼中再详细商议吧!” 郭竟纵目眺望,果见前院正楼上,已有人推窗向后园窥探,于是吩咐众人暂时隐蔽待命,自己则带着穆乘风、蔡旭琨、丁尚隐退入小楼密室内。 一俟坐定,穆乘风便将离开保定府以后所发生的事,详细述说了一遍。 郭竟默默倾听着,神情显得万分凝重,直到穆乘风说完,方才正色问道:“依你所见,那夜人‘关洛第一楼’向你索取逆沧澜的人,是否就是在缥缈峰之巅麓荒祠中杀死圆通大师的同一个人?” 穆乘风毫不迟疑道:“那匹夫两次现身,衣着容貌都扮得和师父一模一样,当然就是同一个人。” 郭竟道:“除了衣着容貌之外,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穆乘风摇头道:“小侄看不出来”。 郭竟凝目道:“可是,他分明正在‘关洛第一楼’向你索讨逆沧澜,那另外一个在‘洛河桥’杀害七步追魂手洪涛和中州杰的人又是谁呢?” 这句话,问得穆乘风心头一震,沉吟了好半晌,才答道:“想必那匹夫有意绊住小侄,暗中派人假冒小侄去洛河桥应约……” 郭竟肃容道:“孩子!当时洛河桥畔埋伏重重,‘活灵官’孙天民和‘卧龙山庄’许志安都非易与之辈,那人孤身只剑,杀人之后又从容离去,这岂是轻易办得到的。” 穆乘风惊道:“郭伯伯的意思是……” 郭竟缓缓说道:“假如我没有料错,那出现在‘关洛第一楼’的人,或许是假冒,但‘洛河桥畔’青衫客,很可能就是令师。” 穆乘风骇然失声道:“伯伯是说现在世上竟有一真一假两位剑魔?” 郭竟道:“恐怕正是如此。” 穆乘风颤声道:“伯伯何以会有这种揣测?” 郭竟答道:“因为,我也见到了令师……” 穆乘风霍地跳了起来,惊呼一声,道:“真的?” 郭竟点点头,便把关一天由底地秘镜中窥见:‘会主’真面目,以及尤宁自投陷饼,租赁前院的经过一一地告诉了穆乘风。 穆乘风激动得哽不成声,说不出是惊是疑?是喜是愁?呐呐道:“伯伯真的断定那位‘会主’就是家师吗?” 郭竟道:“当时隔着镜管,虽不能看得十二分清晰,但那人音容举止,无一不似,世上易容之术再精妙,只能假扮一个人的外貌,无法模仿一个人的神髓,尤其有许多习惯和动作,更不是凭借易容之术可以蒙混的,我与令师论交多年,谊属知己,自信不会看错”。说到这里,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接道:“不过,有一点,却令人猜测不透……” 穆乘风道:“伯伯是指二十年前灭门惨案?” 郭竟颔首苦笑道:“不错。无论怎么说,我总不敢想象令师是杀害我全家的仇人。” 穆乘风脱口道:“那也可能是尤宁私自下的手,也可能那时候尤宁还没有受师父的约束……” 郭竟耸耸肩,道:“当然有此可能,但是我与姓尤的素不相识,何来如此深仇?” 穆乘风奋然道:“好在姓尤的人已人掌握,只须将他擒住,不难问出实情,伯伯怎么迟迟没有动手呢?” 郭竟道:“我早想动手了,是你杜四叔劝我暂时忍耐,以免打草惊蛇,加以那‘会主’酷肖令师,也使人迟疑不便妄动……” 正在说着,门外飞报道:“四爷回来了!” 穆乘风连忙推椅而起,室门开外,果见杜腐也是一身“余坤”打扮,匆匆跨了进来。 两人一照面,杜腐猛的却步,愕然道:“你……” 穆乘风身施礼道:“小侄穆乘风,拜见四叔。” 杜腐怔了怔,这才恍然大悟,上前一把拉穆乘风双手,激动地说:“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我说呢!世上易容术还有强过咱们爷儿俩的?哈!哈哈!” 飞蛇蔡旭琨强忍住疼痛,接道:“本来嘛,要不是你们爷儿俩的易容术妙绝天下,咱们也不会挨这一剑了。” 笑声中,郭竟又把穆乘风所述经过,大略向杜腐复述了一遍。 杜腐听罢,慨叹不已,道:“幸亏我先现,总现及时回避,没有闹出双包,不然,这残局更难收拾。” 穆乘风道:“四叔和小侄的双包虽然没有露出破绽,如今家师却有了真假之疑,以四叔高见,那‘会主’究竟是不是易容化装的呢?” 杜腐正色道:“我出道太晚,无缘结识令师沈大侠,只由传闻知令师风仪,昨夜仓促一面,内心颇感震惊,说实在话,我看不出他有容易过的痕迹。” 穆乘风生晒:“他会不会戴着‘人皮面具’?” 杜腐哂道:“易容术源于‘写真’法,也就是由‘琴棋书画’中一个‘画’字演变而来。元代太原王绎所着《写象秘诀》及《采绘法》二书,即系易容术最初蓝本。所以,易容只能改变一个人外貌上的美妍俊丑,甚至加一颗痣,拔去几粒牙齿,这是可以办得到的,至于凭张‘人皮面具’,就可以假扮成任何人,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天下决没有那种变魔法的易容术。” 第91章 阴阳果 穆乘风轻吁道:“可惜小侄没有亲眼看见那人的容貌……” 杜腐道:“那人究竟是否令师,不能单从容貌辨别,咱们必须设法取得确证,再作最后的论断。” 郭竟忍不住问道:“要怎样才能取到确证呢”。 杜腐缓缓道:“两个字,‘忍’和‘等’!” 郭竟道:“要‘忍’到何时?‘等’到哪一天?” 杜腐凝容道:“尤宁不过是那人手下一名堂主,其组织之庞大严密,可以概见,如今洛阳城中风云诡幻,正酝酿着一场大变,咱们只要监视住尤宁,伺机而动,迟早那人会再到节孝坊来,待辨明他的真实身份,随时可以下手。” 穆乘风急道:“假如他真是家师,那该怎么办?” 杜腐默然片刻,才无限忧虑地道:“他若真是沈大侠,事情倒容易解决,怕只怕他不是真的?” 穆乘风和郭竟不约而同地道:“为什么?” 杜腐道:“试想,那人的机智和武功,两皆不在沈大侠之下,他为什么不以本来面目示人,却不惜处心处虑,假冒沈大侠的身份?而且扮得如此维妙维肖,远溯至二十年北京灭门惨案,近以承天坪变故为例,以迄四门五派的惨遭屠戳,关洛一带的血雨腥风先后种种事故,蛛丝马迹。莫不与他有关,也可说都在那人阴谋布置之下,其用心之狠毒,设想之周密,恐怕咱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郭竟截口道:“四弟何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任凭他是三头六臂,咱们也敢斗斗他。” 杜腐淡淡一笑,道:“小弟并非不敢斗他,他知己知彼,方可稳操胜券,事实不容讳言,无论斗智斗力,咱们对付尤宁固可绰绰有余,如欲擒贼先擒王,只怕还办不到。” 郭竟道:“四弟是咱们心智不足与他比拟?还是武功不能胜他?” 杜腐道:“严格说来,应是两者都嫌稍逊一筹。” 郭竟扬眉一声冷嘿,说道:“只要他不是真正的剑魔,我就不信斗不过他!” 杜腐正色说道:“大哥,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假如一击不中,以后就再难遇上这样的机会了。咱们忍辱负重将近二十年,岂可孤注一掷。” 郭竟被这几句话触动隐痛,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良久,才凝重地问道:“依四弟高见,咱们应该怎么办?” 杜腐道:“眼前形势,已成鼎足三立局面,尤宁奉命潜匿城中,并且将‘夺命双环’偷运入城,目的显然是为了对付卧龙山庄和流云堡。今夜更是不惜以美色为饵,诱惑许家兄弟,其阴谋诡计已昭然若揭,依小弟预料,他们双方短兵相接,只是迟早间的事,何不听任彼等鹬蚌相争,咱们完全安安稳稳做那得利的渔翁呢?” 穆乘风突然接口道:“四叔,那许家兄弟来过了没有?” 杜腐笑道:“美色撩人,怎能不来?叶雨婷不愧一代尤物,此时正将许家哥儿俩玩于股掌之上,这第一回合,卧龙山庄是吃定亏了。” 郭竟注目问道:“他们准备怎样处置许家兄弟?” 杜腐道:“方法妙得很,他们以色为饵,并在茶水中暗下‘绝情蛊’,准备利用许家兄弟去忤逆犯上,刺杀卧龙庄庄主许志安。” 穆乘风骇然一惊,失声道:“以子弑父?那许家兄弟敢吗?” 杜腐道:“‘绝情蛊’乃苗疆最阴毒的蛊母,中蛊之人除了神态略显痴呆,平时并无异状,但妒心特重,嫉情如仇,纵然远隔千里,仍受放蛊者控制,只要放蛊的人身他示意,指谁是他的情敌,他就把谁视为死仇,不惜千方百计必欲置之死地才罢,在这种情形下,父兄尊长,都不在他的顾虑之中了。” 郭竟讶道:“那姓叶的女人是谁?竟会放蛊之术?” 杜腐道:“会放蛊的就是尤宁的第二小妾,由她将蛊母传给冉小莲,再由冉小莲向许家兄弟下手的。” 穆乘风急问道:“这么说,卧龙山庄应庄主随时都可能遇害了?” 杜腐点点头道:“岂止许志安,便是‘活灵官’孙天民和‘流云堡主’宋飞鸿,也都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穆乘风霍地站起身来,道:“这简直太可怕了,咱们得尽快把消息告诉应庄主才行!” 说着,便想离去。 郭竟独臂一探,及时拦住,道:“孩子,别忘了许志安和宋飞鸿赶来洛阳是为了什么?那天在‘关洛第—楼’,许志安是怎样对待你的?” 穆乘风俯首道:“小侄没有忘记。” 郭竟道:“这就是了,在令师生死之谜尚未澄清以前,咱们跟一庄一堡仍是敌对立场,犯得上替他操边份心吗?” 穆乘风喟然一叹,仰面道:“不!郭伯伯,小侄觉得这是两件事,无论为敌为友,咱们都不能袖手坐视。” 郭竟微怔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小侄只是尽一己之力,阻止忤逆惨事发生,这无关敌友,也不涉恩怨,但求‘心安’而已。” 郭竟摇头道:“可是,这世上好心往往不得好报。假如许志安不肯相信,反而记恨前事,只你想脱身就难了。” 穆乘风道:“伯伯放心,小侄自有脱身的方法。” 郭竟沉吟良久,回顾道:“四弟,你看如何?” 杜腐微笑道:“以私来说,小弟自然不赞同太早把消息泄漏给许志安,但如以公来说,穆贤侄这样做,却是千该万该的,既然公私无法两全,那也只好舍私全公了……” 忽然笑容一敛,正色又道:“不过,穆贤侄即使要去,现在也不方便,必须等天亮以后才成。” 穆乘风诧异道:“天亮以后岂非更不方便?” 杜腐肃容道:“今夜园内举动,业已引起尤宁注意,好在他正全神贯注前面两家兄弟,无暇顾及后园,故而嘱我赶来查看,天亮以前,最好不要再有响动,以免他起疑。” 穆乘风点点头,道:“依四叔判断,他们会不会要许家兄弟立即下手?” 杜腐道:“放心,一二日内还不至发动,至少,他们必须请示‘会主’才能决定。” 穆乘风按捺内心激动,应道:“小侄不便再去前院。倘有那位‘会主’的消息,务请四叔随时赐告联络。” 杜腐点头答应,叮嘱了几句、随即起身告退。 但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穆贤侄,你给彩衣娘娘燕娥吃了—颗什么药丸,竟使她当场气绝。” 穆乘风腼腆一笑,道:“那不是药丸,是小侄新近由‘毒神’汪凯文处得到的一种‘阴阳果’……” 第92章 花篮 接着,穆乘风由怀中取出色分黑白的‘阴阳果’,解释道:“这种怪异果树,本身并没有毒,但若服用一粒黑果,可使人通体冰冷,气息断绝,与死亡无异,如果再服一粒白果,则又接续气脉,恢复生机。侄不忍燕娥赘受搜魂酷刑,所以给吃了一粒黑果,意欲待机救她出险,以报答郭金堂临终赠书之情。” 众人听了,都不禁啧啧称奇。 杜腐笑了笑,道:“贤侄既有此妙物,能不能送给四叔一份?或许四叔用得着它。” 穆乘风毫不迟疑,立取一对“阴阳果”,交给了杜腐。 杜腐小心贴身藏好,告辞而去。 郭竟吩咐撤去园内埋伏,密室置酒,为穆乘风洗尘。 席间,互叙别后,不胜感慨,直谈到五更前后,才兴尽而散。 穆乘风心里惦记着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的安危,略作调息,便匆匆易容改装,扮成一个六七十岁的乡下老头儿,叫仆妇们从花园里摘来一篮鲜花,挽着花篮,向“关洛第一楼”赶去。 郭竟放心不下,等他前脚离去,立即加派两名得力手下,暗暗尾随在后面。 这时天刚黎明,街上行人稀少,穆乘风一路疾行,及待抵达“关洛第一楼”门前,抬头一看,店门犹未打开,才发觉自己来得太早了。 无奈,只好将花篮搁在楼檐下,取了“旱烟袋”,蹲下来假作吸烟静待机会。 一袋烟刚点燃为久,从然从对街屋角瞒珊走来一名乞丐。 那乞丐约莫三四十岁光景,肩上披着破麻袋,乱发蓬松神情萎顿,一面呵欠连连,一面揉着眼屎,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穆乘风本来没有在意,谁知那乞丐竟笔直穿过大街,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也蹲下身子,同时伸手向花篮里拿了一支腊梅花,凑在鼻上闻了闻,两个指一捏,将花朵捏成粉碎,洒落一地。 穆乘风猛一愣,那乞丐己开了口,冷冷道:“老头儿,干什么来的?” 口里问道,却连头也没抬,又伸手取第二朵花。 穆乘风连忙按住花篮,惊诧道:“老弟,你这是做啥?有话好说,干吗作贱老汉的花儿?” 乞丐仍然没有抬头,只哼了一声,道:“现在是我问你,老头儿,你要放明白点。” 穆乘风道:“老汉是种花的,碍了你老弟什么事。” 乞丐冷笑道:“种花虽然不碍事,可是你把花拿到这儿来卖,却碍了老子的规矩,懂吗?” 穆乘风恍然道:“敢情这一段,是老弟你的地盘?” 乞丐应声道:“不错,地有地头,行有行规,你连规矩都不懂也来做买卖!” 穆乘风不愿跟他瞎纠缠,苦笑一声,道:“多承指教,老汉是第一次送花进城,不知道城里的规矩,老弟你多担待……” 乞丐截口道:“那容易,把篮子和花朵留下来,你请便吧!”说着,劈手将花篮夺了过去。 穆乘风急道:“老弟,有话好说,这一篮花全是店里一位姑娘订购的,你可千万不能把花拿走,叫老汉没法交待。” 那乞丐并没有将花篮拿走,但却低头在篮子里翻弄搜索,似乎疑心篮子藏有什么东西? 等到证实篮中的确只有几束鲜花,乞丐好像有些失望,沉声问道:“那些买花的姑娘姓什么?什么时候向你订购的?” 穆乘风道:“那位姑娘姓宋,是大前天向老汉预订的,指明送到‘关洛第一楼’来。” 乞丐又问道:“老头儿,你住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信口道:“老汉是西城外三山村的人。” 乞丐脸色一沉,道:“我也是西城人,怎么从没看见过你?” 穆乘风笑道:“这就奇怪了,老汉姓潘,世代居住三山村,一进村口往右第六家那栋瓦屋,就是潘家祖业,老弟不信,可以去查问。” 那乞丐显然并不没有真正去过三山村,狡猾地笑了笑,道:“念在乡亲份上,这次算便宜了你,不过……” 话未毕,客栈店门忽然“呀”的一声打开了,一条魁梧人影大步跨了出来。 乞丐一见那人,眼中顿时—亮,来不及再说下去,匆匆将花篮塞还穆乘风,反手一掀肩头麻袋,站起身子,向东而去。 穆乘风看得暗吃一惊,因为那乞丐在掀起肩上麻袋的时候,左襟赫然露出一朵闪亮的银花。 店门外,出来一名锦袍宽带,腰县长剑的魁梧老人,竟是“流云堡”的武术教练。“八臂天王”金松。 穆乘风曾经见过金松一酊,便印象并不深刻,只知此人沉默寡言,不像“屠龙手”秦梦熊那般飞扬浮臊,却显得有些冷傲阴沉。 可是,他万万也想不到,此刻“八臂天王”金松前额英雄巾上,居然也缀着一朵小小银花标志。 两朵银花大小虽不相同,形式却一般无二。 那乞丐掀了掀麻袋,由金松面前侧身而过,低头向东行去,金松似有意似无心,举手整了一下英雄巾,仰面略一环顾,竟缓步向西而去。 照面之际,两人并未交谈片语只字,只是分途相背而行,看来好像毫无关系。但穆乘风人目那两朵银花,心里已矍然警觉,连忙低下头去,假作没有看见,却用眼角余光,暗暗注意着两人举动。 那乞丐步履瞒珊走到东面一条小巷口,身形一折,进入巷内,“八臂天王”金松也施施然转入西着另一条横街;看情形,他们是准备绕过“关洛第一楼”那道围墙,准备在后面僻静处再度碰头见面。 穆乘风本想跟踪下去,又顾忌被那乞丐发现,打草惊蛇反而不妙,若就此罢手,心又不甘,况且那乞丐和金松分路绕道而行,自己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难免顾此失彼。 正为难,忽见两名黑衣汉子从对街转角处快步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遥遥跟踪那乞丐主小巷,另一个故意绕过穆乘风身旁,低声说道:“穆少侠放心,两个点子交给咱们了。”不待回答,径自加快脚步,尾随金松向横街而去。 穆乘风认得两人都是郭竟手下,心中大喜,店门已开,急忙提了花篮,闪身进了“关洛第一楼”。 这时天刚黎明,客店里静悄悄的,柜上有人“打铺”的小伙计,兀自鼾声阵阵,睡得正憩。 “关洛第一楼”本是蛇拳门前任掌门人“开碑手”柳逢春的产业,自从柳逢春遇害,“七步追魂手”洪寿也相继丧命,蛇拳门迭遭大变,势力衰败,所经营的酒楼客店也纷纷歇业,唯因“流云堡”和“卧龙山庄”高手仍留在洛阳城中,“关洛第一楼”客店才勉强支撑着未曾关闭,不过,店中人员已经裁减大半,并且停止对外营业,仅充一庄一堡下榻之用,难怪伙计懒散,天明犹未起床,一派破落景象。 第93章 送讯 穆乘风穿过前厅,缓步向后院落走去,但见桌椅零乱,积尘未扫,偌大院子显得空旷死寂,回想自己初到洛阳情景,前后仅仅十数日,期间盛衰盈虚变化竟如此悬殊,不禁泛起无限感慨。 他伛偻着身子,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那一重重月洞门,庭院空寂,阒无人踪,不多一会,就越过了两进院落。 行近后园门,他忍不住停了下来。 这时,正是他曾经居住过的那座雅静的花园,隔门望去,园中景物依旧,那小巧的房舍,精致的凉亭,花丛畔池水荡漾,墙脚下蛙鸣声声,就在这小小花园中,他领略过宋莲翘“掷蛙”约晤时的刁蛮,也忍受过许志安“投剑”怒逐的屈辱,更享受过月下携手,亭中隅语的绮丽温馨往事,恍如昨日,其中滋味虽各不相同,但同样深深镌刻在他脑海中却是并无二致的。 穆乘风正怅惘如痴,忽闻身后传来步履声响,一惊回顾,岂料竟是“乾剑”许煊独个由长廊那边走来。 穆乘风大感心慌,紧捏花篮,不知究竟是躲一躲的好或是以静待变的好? 心念转动间,许煊已到了近前。 穆乘风见避已不及,只得含笑招呼道:“公子早!” 谁知许煊即恍如未闻,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面,脸上挂着痴迷的傻笑,从园门前昂然而过。 看神情,他心里正想着什么开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个卖花老头儿。 直到走出四五步,许煊才愣站住,扭头望望穆乘风,问道:“喂!老头儿,站在这儿干哈?” 穆乘风忙道:“小的是卖花人。” “卖花人?”许煊翻了翻眼睛,茫然问道:“花有什么用?” 穆乘风笑道:“花儿的用处多得很,公子们用来放置案头,可以爽心悦目,姑娘们买来戴在襟角发上,可以人花相映,传香增美。” 许煊喃喃念道:“人花相映传香增美”,突然大步走了回来,一把拉穆乘风,低声说道:“老头儿,你是说这些花儿给姑娘们戴了,会比以前更美?更好年?” 穆乘风点头道:“正是。” 许煊伸出舌头,舐了舐嘴唇,哑声又道:“我再问你,如果那们姑娘已经美得不能再美了,戴上花儿会怎样?” 穆乘风道:“人美花娇,相得益彰,那自然更是美上加美。俗语说:‘牡丹虽好,尚须绿叶陪衬。’美人如牡丹,花儿就是陪衬的绿叶了。” 许煊没待他说完,哈哈一笑,道:“好,这篮儿花,大爷我全买了。” 说着,抛下一锭银子,劈手夺过花篮,大笑而去。 只见他一边走,一边欣然作歌,唱道:“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含笑问檀良:花强奴貌强?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 歌声未毕,前面长廊下忽然转出“坤剑”许羡,横身拦路问道:“大哥买这些花,可是准备送给‘她’戴的?” 许煊笑了笑道:“不错,你也想买些吗?” 许羡道:“不错,可有什么异种好花?” 许煊得意地递过花篮,那许羡只冷冷了瞥一眼,突然振左臂,将花篮抛向空中,身形微挫,右手已闪电般抽出长剑。 但见寒芒展动,凌空一卷,整篮鲜花连蓝于尽被斩成了碎片,飘飘扬扬,洒落一地花雨。 许煊勃然怒道:“老二,这是什么意思?” 许羡缓缓还剑入鞘,却扬眉唱道:“佳人问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将花扯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哈哈!小弟是一番好意,怕你唐突了佳人!”仰面大笑,转身走了开去。 许煊按剑屹立,竟想不出话来驳他,好半晌,才恨恨一跺脚,道:“等着吧,总有一天,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说这些话时,咬牙切齿,眼中布满凶光,显见确是萌发了杀机,并非一时气愤之辞。 穆乘风看在眼里,惊在心头,由“乾坤双剑”这种异常的举动,足以证明:‘中蛊’乃千真万确的事了,一个若被“蛊毒”所惑,必然神思恍愧,不由自主,懵懵痴迷之下,别说叫他去杀人,就是要他自杀,他也不会迟疑一下。 想到这里,不禁又十同情“乾坤双剑”。他们只:弟俩除了跋扈些,本性并不坏,一身武功剑术,也算得出类拔卒的年轻高手,如非失意于宋莲翘,又怎会轻易受到妖女叶雨婷的蛊惑,而“流云堡”和“卧龙山庄”齐名武林,门当户对,彼此又有亲谊,假如自己没有邂逅宋莲翘,也许…… 他脑际思绪如潮,一时间联想了许多,但他却没有想到,男女之情,微妙莫测,就算他不认识宋莲翘,“流云堡”和“卧龙山庄”也未必便会由亲谊成为亲家,这种事岂能单凭常理推断。 思忖间,许煊已走得无影无踪,偌大庭院,又乘下穆乘风独。自一人,他望望那满地残花断叶,摇头轻叹一声,只好空着手向上房走去。 转过两座花棚,便是宋莲翘和袁家姐妹下榻的上房,这时,园内静悄悄的,房门也紧紧闭着,尚未打开。 穆乘风不觉暗诧,心忖道:“现在虽然还是清晨,但练武的人都惯于早起,怎么前后三进院落,只有‘八臂天王’金松一个人起来至于乾坤双剑兄弟,很可能大亮以后才溜回来,根本尚未入寝。 正在诧异,房门忽然开了,一个十四十五岁的小姑娘,揉着眼睛,呵欠连天的走出来。 那小姑娘面目很陌生,模样儿像是丫环,但穆乘风素知客店中并无侍应仆妇,而宋莲翘和袁氏姐妹也没有携带随身侍女,不知何时竟添了仆妇丫头? 意念间,连忙迎上一步,含笑叫道:“请问……” 那小姑娘正睡眼惺松,猛然吃了一惊,“噔噔噔”连退两三步,举手直拍着胸口,跺脚嗔道:“唉呀!你这老头子是打哪儿钻出来的?没头没脑拦人家,把人家吓了一大跳!啊!吓死人了!” 穆乘风急忙陪笑道:“都怪老汉鲁莽,惊了姑娘。” 那丫环定过神来,闪目打量道:“你是什么人?到这儿来干什么!” 穆乘风心念电转,答道:“老汉是卖花的,刚才在街上受一们客人嘱托,叫老汉送个急讯到‘关洛第一楼’客店来。” 丫环脸色一沉,道:“送讯就该由店里伙计通报,这儿是上房,你怎么径自闯了进来?” 穆乘风道:“那位客人有个急讯,要送给店里一个姑娘,老汉见伙计们还没起来,一时心急,就冒昧寻来了。” 丫环道:“这儿住的姑娘有好几位,你要找哪一位?” 穆乘风道:“找一位姓宋的姑娘。” 那丫头讶问道:“是流云堡的宋姑娘么?” 穆乘风道:“是的!正是这位宋姑娘,敢问她起床了没有?” 丫环摇头道:“你来得不巧,姑娘们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第94章 小翠花 穆乘风一怔,道:“现在天刚亮,姑娘们就已经出去了? 那丫环道:“不是今早出去,是昨天夜里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你有什么急事,不妨告诉我,等她回来,我再替你转报。” 穆乘风诧道:“你是说,这儿住的三位姑娘全都出去了么?” 那丫环道:“岂止三位,连咱们家一共是五位姑娘,四位老爷,都是昨天夜里就出城去了,如今全没回来”。话声微顿,又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见宋姑娘?假如是书信,交给我也是一样。”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请问姑娘尊府是……” 那丫环挑眉傲笑道:“你还不放心吗?告诉你,咱们是怀玉山马金岭,武林中‘三庄二岛一竹林’的白云山庄李家,我叫小翠花。” 穆乘风惊“哦”一声忙道:“既然这样,待一位宋姑娘回店的时候,烦请小导转告!就说有位姓穆的客人,约他今晚三更,在白马寺相见,有要事面告。” 小翠花迫问道:“那姓穆的是不是名叫穆乘风?” 穆乘风道:“这老汉就不知道了,那客人只说他姓穆。” 小翠花点头笑道:“准是穆乘风,不会错的了,昨夜咱们刚到,就听见袁家两位姑娘一直在提穆乘风这个名字,听说他是宋姑娘的……” 这丫头显然是个喜欢多嘴的人,眼珠子一转,忽然悄声问道:“喂!老头了,那位穆乘风,是不是长得很俊呀?” 穆乘风呐呐地道:“这个倒看不出来。” 小翠花埋怨道:“真是个老糊涂,一个人长得漂亮不漂亮,你也看不出来?” 穆乘风只觉发烧,讪讪地说道:“大约老汉没有太留心,所以咳咳”幸亏脸上有易容膏,不然,准变成“关公”了。 小翠花挥手道:“好啦!好啦!这些话问你一个糟老头儿,还是对牛弹琴,反正今夜三更,咱们总看得见的。没事了,你走吧!” 穆乘风急道:“那位客人特别叮嘱,口讯只能告诉宋姑娘个人,届时请她一个人去赴约,不能带旁人同去的。” 小翠花道:“这话是那姓穆的说的?” 穆乘风道:“不错,是他亲口再三叮嘱的。” 小翠花笑道:“到时候只怕由不得他,咱们姑娘和姓宋的姑娘是结拜姐妹,这种事,只别摘得开咱们姑娘。” 穆乘风道:“可是,那位姓穆的客人说,若有旁人同行,他就不露面相见。” 小翠花扬眉轻哂道:“不露面?哼!除非他一辈子不想跟宋姑娘见面,那还差不多。” 穆乘风道:“这……” 小翠花道:“别啰嗦了,你口讯已带到就只管回去吧!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唠叨”。径自去了。 穆乘风摇头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退了出来。 但他却全然没有留意到,就在那紧闭的上房长窗后面,正有一双炯炯的眼神,自始至终,一直凝注着他。 赶回“节孝坊”,两名跟踪金松的汉子尚未返回。 郭竟听了穆乘风的叙述,不禁骇然变色惊道:“这么说,终南流云堡竟跟他们同流合污?这简直太可怕了。” 穆乘风道:“事情演变到目前,委实错综复杂,令人难辨敌友,依小侄猜想,‘八臂天王’金松和‘屠龙手’秦梦熊两人,可能都是奸细,乾坤双剑受了蛊毒,卧龙山庄和流云堡等于同遭腐蚀,随时会发生变故,假如他们想下手许志安和宋飞鸿,那实在防不胜防,可是他们为什么迟迟没有发动呢?” 郭竟道:“也许他们正是在等候白云庄李东阳,准备同时将二庄一堡一网打尽。” 略一沉吟,忽又问道:“你可知道,宋飞鸿他们为了什么事,连夜赶出城去的吗?” 穆乘风摇头道:“不知道,据那丫环小翠花说,李东阳领着两上女儿,昨夜才到,紧跟着就和易、应等人,赶出城去,天亮犹未回店,想必是发生了什么紧急重大的事故。” 郭竟回顾“飞蛇”蔡旭琨,道:“六弟,带人去打听一下,顺便接应跟踪金松的两名弟兄。” 蔡旭琨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郭竟眉头紧锁,陷入深思之中,穆乘风也负手徘徊,默然未再开口,这种窒息般的沉寂,正显示出他们两人内心的焦急不安。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急剧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目光中都流露着光注之色。 房门开启,却不见飞蛇蔡旭琨,而是大黑牛丁尚隐陪着满脸风尘的狄俪热。 穆乘风惊喜叫道:“三姑姑”。 郭竟未起身,脸上也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诧问道:“三妹来得好快,前天才发出的信鸽就收到了?” 狄俪热含笑还礼,道:“我没有接到信鸽急令,是孟二哥不放心大哥的伤势,叫我随后赶来照顾你的。” 郭竟苦笑道:“伤势倒无大碍,但洛阳城中,风云诡橘,咱们正盼你能早些来。” 狄俪热道:“大哥是指昨夜孟津渡口那件事吗?” 郭竟一愣,道:“孟津渡发生了什么事?” 狄俪热道:“小妹今日凌晨由孟津渡经过,看见流云堡主宋飞鸿,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以及白云山庄庄主李东阳,亲率二庄一堡高手,雇了船保在渡口一带搜索。” 穆乘风岔口问道:“他们搜索什么?” 狄俪热道:“据说昨天晚上,卧龙山庄的总管‘活灵官’孙天民,曾在孟津渡口附近一处偏僻的芦苇丛中,发现了一艘可疑的怪船。” 郭竟和穆乘风同时感到一惊,骇然道:“怪船?怎样的船?” 不错,那的确是一艘怪船没有帆桅,没有橹桨,白昼不见人影,入夜不见灯光,方方长长的,分不出船首和船尾,静静的浮在芦苇丛中,就像一口巨大的棺材。 江风吹过,芦苇摇曳,那怪船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活灵官”孙天民伸手摸了摸颚下虬髯,目光炯炯衡量着船舷下吃水深浅,脸上有一片凝重之色。 在他身后,屹立着两名卧龙山庄弟子,肩头斜插长剑,肃然无声。 孙天民注视那艘怪船,足有顿饭光景,才低声问道:“是谁最先发现这里有条船?” 其中一名弟子欠身答道:“据说是一个牧童最先到,那牧童想爬上船去看个究竟,才走近船边,双脚竟中毒红肿,奔回家里已溃烂化脓,没到天亮就死了。” 孙天民问道:“这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弟子道:“大约三天之前。” 孙天民沉吟道:“这么说,这条船已经泊在此地整整三天了?” 第95章 苦差事 那弟子道:“是的,附近村民都这么说,但自从那牧童中毒死后,就没人再敢走近这芦苇,也没有看见陌生人在附近出现。” 孙天民点点头,道:“好!你们守在这儿,不可靠近,如有异动,立即出声呼叫。” 说着,翻腕撤下了肩后七钢鞭。 那条鞭乌黑发亮,仍是精钢打造,每节各长四寸,连把手共三尺一寸,重量却达六十余斤,不但沉重,而且不畏宝刀利刃,端的是件猛威霸道的罕见兵器。 两名弟子也同时撤出长剑,向后路退,躬身道:“二爷请多多仔仔!” 孙天民轻哂道:“区区毒物,还唬不住孙某人。” 脚随声落,一顿脚,魁梧的身躯已破空而起。 别看他身形高大,轻身之术十分精纯,只见他袍解飘拂,宛如御空而行,竟大步踏着芦苇,洒然向前走去。 芦苇尽头是一片泥淖,那怪船距离泥淖还有七八丈远。 孙天民提足一口真气,凌空跨步,七八丈距离一掠而过,节节鞭向下一探,“卟”地插进船舷中,一式“顺风扯旗”,整个身子已斜挂在鞭身上。 两名弟子远远望见,不由自主都发出一声轻声喝采! 孙天民目光疾扫,但见舱门半阖,里面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可是舱面上却洗剧得十分洁净,水渍犹未全干,分明不久以胶还有人在船上冲洗工作。 孙天民心念转动,大感困惑,也激发了强烈的好奇好、探手人怀,掏出一块碎银,轻轻二握,立成粉未,然后把银粉洒在船板上。 银粉色泽不变,证实船上无毒,“活灵官”这才小心翼翼飘落船面,用钢鞭拨开了舱门,俯身向里探望。 船舱内又分为两层,各有木梯相通,上面一层好像是吃饭和息休的地主,有一张木桌,两张长凳,桌上还有一只茶壶下面底层则可能是卧室,黑沉沉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陈设。 这条船上分明是有人居住的,而且,那居住的人才离去不久,可能仍在附近。 孙天民浓眉微皱,低头跨进舱内。 船舱狭窄,别无窗孔,是以显得颇为闷热,桌上茶水犹有余温,空气中充斥着一般霉臭味,那好像一个从不洗脚的人,突然在你面前抖开臭袜子。 孙天民游目环视一匝,看不出什么异样,钢鞭横护胸前,又跨进底舱。 下面一片漆黑,伸手难辨五指,霉臭味更重,其中还夹着阵阵腐木气息,令人有置身地窖墓穴的感觉。 孙天民一扬左臂,晃然了火摺子,火光闪现,不禁骇然倒抽一口冷气。 敢情这底舱中,竟满载着一舱棺木,足有十三四口之多,是崭新的桐棺,也有陈旧的椁榇,有的髹漆半新,似是寄厝后尚未案葬,有的却带着泥土,分明刚由坟墓中挖掘出来。 总之,这十余口新旧不一的棺材,分成两列,整整齐齐排主底舱内,每一具棺头,各钉着一块木牌,上面标明死者姓名,写着: “翻天手”沈垫 “铜头夜叉”刘志海 “百丈翁”侯天行 “五毒秀才”颜昆阳 “玉面虎”蒋滔 “断魂砂”高公达 “闹海恶龙”阎风山 “花蝴蝶”柳子杨 “独脚鬼王”褚一飞 这些人,有嗜杀的恶徒,有好色的饮贼,有逞强斗狠的凶煞,也有杀人越货的巨寇,在黑道上,都是臭名远播的人物。 可是,这般穷凶极恶之辈,平时行踪飘忽不定,怎么会突然一齐死了,而且棺木都集中在这艘怪船之上。 孙天民不禁大感惊疑,曲指叩了叩那具标明“独脚鬼王”褚一飞的崭新漆棺,其声“笃笃”,不像是空棺。 他疑心顿起,将火折子插在舱壁上,钢鞭横衔中,双手扣庄棺盖,便待开棺查看。 正在这时候,舱外忽然有了人声。 孙天民“噗”地一声吹灭了火摺子,鞭藏肘后,一闪身,退陷在船舱暗角处。上面传来两个人的谈话声音,只有其中一个抱怨道:“倒霉!倒霉!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的霉。 另一个道:“这有什么办法?谁叫咱们运气不好,轮上这份苦差事。” “苦倒不要紧,这责任实在太大了,三天已经叫人提心吊胆,再等三天,那不是要命么?” “要命也只好认了,你没听说吗?上次送人进城,出了岔子,不但老赵殉职,头儿也受了重责,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弄得不好,只怕连脑袋都不住。”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想想看,十三个半死不活的烫手货,只有你我看守,又要照顾他们吃喝拉撒,又得防备敌人,这责任有多大?” “唉!话虽不错,事情轮到头上了,光担心也没有用,好在这地方还算安全,只要不出事,再过三天,咱们就……”突然一惊呼,道:“老张,快来看看,这儿舷帮子上怎么会有个破洞?” 老张也失声道:“呀!舱门被谁打开了?我分明记得刚才是关着的。” “不好!有人来过了!” “快!快下去看看!” “呛呛”连响,剑芒闪现,两个仓惶奔入舱中。 其中一个提剑直落底舱,刚摸出火摺子,被孙天了兜头一鞭正砸在天灵盖上,脑浆进裂,顿时咽了气。 剩下的一个却十分狡猾,一缩身,飞快地退了出去,“砰”地掩闭了舱盖。 孙天民冷笑一声,道:“区区舱盖,就算是铁铸的,你孙二爷也要砸它一个窟窿!” 钢鞭迎头猛挥,大喝一声:“去!” 鞭起处,“轰隆”一声巨响,那舱盖应声碎粉。 孙天民哈哈大笑,正要纵身出舱,却听见“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那一十三口棺木盖子,突然纷纷飞起。 紧接着,“呼”地一声,棺中尸体竟同时挺坐了起来。 那十三年黑道巨寇,一个个面色惨白。神情木然,但眼中闪射的凶光,已经足以证明他们不是死尸,而是十三个活人。 孙天民虽然阅历丰富,也从未遇见过这种怪异骇人的事,惊悸之下,身法不觉略缓了一下,谁知就在这刹那间,舱外忽然传来一声竹笛声。 十三外黑道巨寇闻声而动,人影闪掠,拳掌翻飞,向孙天民一拥而上。 船舱本来已狭窄,那十三名凶煞恶神又奋不顾身,仿佛跟孙天民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似的,距离近的拳打脚踢,掌劈腿扫,有些距离比较远挤不进来,便抡起棺材板,:恶狠狠地向孙天民头上投掷。 舱中劲风呼啸,碎悄四射,展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但除了动手拼斗的声音外,那十三外黑道凶徒却没有一个开口,只是一味埋头拼命。 第96章 逐出苗疆 孙天民就算武功再高,在这种疯狂围殴的情形之下,也落得招架艰难,狼狈不堪。 竹笛声一阵紧似一阵,十三名巨寇如群蚁附蛆,狂蜂争蜜,“活灵官”一时变成了捉鬼的钟馗,反被群反所欺,衣袍碎裂,伤痕斑斑。 孙天民情知若不先毁了那吹笛汉子,决无法阻遏群凶的攻势,一紧手中七节鞭,奋起全力,“金龙抖甲”,“狂飚怒涛”,一连两式硬招,将距离最近的两名凶人砸翻,身形猛展,钢鞭化作“旋风扫落叶”,“呼”地一声横荡开去。 容得群众攻势略顿,趁隙收鞭长身,“一鹤冲天”,直射射舱外。 可是,当他脱身退出船舱,不禁骇然大惊,原来怪船不知何竟竟漂离了芦苇丛,正顺流而下,到了河心。 那吹笛汉子一身水靠,早已弃舟踏波逃去,而“活灵官”孙天民却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眼睁睁看着那汉子攀上另一艘小船,眼睁睁看着他坐在小船上狂吹竹笛,空白咬牙切齿,无法可想。 这时,舱中群凶受到笛声指使,正在撞舱壁,凿船底就像是—群疯子,存心将船弄沉,好跟孙天民同归于尽。 远处小船上有人大笑道:“黄河急,船儿轻,活捉孙天民。” 瞬息间,船底已破,大股河水涌入船舱,一群凶徒则承逐狼奔冲上舱面。 孙天民虬髯戟张,目眦欲裂,蓦地一声暴喝,七节鞭竟脱手电射而出。 群凶徒中以“花蝴蝶”柳子扬轻功最高,抢在前面,甫出舱口便被七节鞭贯穿胸背,连哼也没哼出来,仰面便倒。 孙天民没等他倒下去,飞快地逼身上步,左手扣住颈脖,右掌抓起腿胯,猛地吐气开声,抢起淫贼的尸体,奋力向小舟掷了过去。 尸体掷出,孙天民也跟着腾身射起。 那小舟远在二寸余丈外,本难凭一口真气掠空飞渡,尸体也仅能掷至十余丈处,无法掷及小舟,但孙天民却借那体落水的刹那,脚尖轻点,借力换气,再度腾身拔起,非但越过二十余丈河面,而且从尸体上拔回了七节鞭,宛如天神飞降,直向小舟扑落。 小舟上共有三名身穿水浮的汉子,全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得呆住了,及待定神来,孙天民已到了头顶。 那吹竹笛的一个首当其冲,闪避不及,被孙天民手起鞭落,连人带船板砸了个稀烂,另外两名摇橹汉子却同时扬手掷出两颗黑忽忽的东西,翻身跳进水中。 孙天民只当那两颗黑忽忽的东西是平常暗器,冷然一晒,挥袖将其震落,谁知那东西落在船上,竟“剥剥”两声爆出大蓬火光,刹时间,满船都燃烧起来。 小舟失去了控制,在激流中不停地乱转,火光映着孙天民,只见他浑身鲜和乎成血人,却兀自横鞭挺立在船头,厉声大笑道:“来啊!谁要活捉孙天民,为什么不来试试看?哈!哈哈!” 孤舟逐流,浊浪滔滔,固然,那火是烧不死孙天民的,但他即不会驾船,也不谙水性,纵不被火烧死,也将被浊流吞没,待应伯伦等人接获两名弟子急报,连夜赶到孟津渡口,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包括孙天民,起火的小舟,以及那艘形如棺材的怪船。 狄俪热说到这里,阴暗的小楼秘室中,响起几声低沉的感叹。 穆乘风叹息道:“那孙天民虽然脾气暴躁些,倒确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狄俪热道:“最奇怪的还是那十三名神志痴迷的黑道凶煞,不知什么缘故,竟能受笛音指挥进退,奋不顾身围攻孙天民,若在平时,这些人是万万不敢与孙天民为敌的。” 郭竟道:“这个疑团,咱们正等侯三妹来解破呢。” 狄俪热摇了摇头,说道:“小妹未能目睹当时情况,仅任传闻,恐怕很难臆测。” 郭竟微笑道:“咱们已经替三妹准备了两个实例,以供验证。” 说道,起身领路,转进隔房卧室。 狄俪热一眼瞥见那张木榻上僵卧着的夺命双环,不觉微怔,诧然惊问道:“这两人是……” 郭竟笑了笑,道:“三妹精擅医道,请先检查他们受制的原因,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狄俪热缓步趋近榻前,先探了探双环的脉息,然后翻开眼皮查看瞳孔,又俯身倾听心跳徐徐片刻之后,惊容凝聚,匆匆解开了双环头上发髻。 人目那“百汇穴”上缝合的疤痕,狄俪热脸色顿变,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这是鬼叟朱逸的‘银针搜魂’大法。” 郭竟拈须笑道:“不错,三妹不愧医道高手,但是那鬼叟朱逸又是何许人?” 狄俪热道:“鬼叟朱逸,雄霸苗疆,一向足迹不出蛮荒,所以武林人知道的并不太多,其实那鬼叟的难耐决不在‘毒神’汪凯文秀之下,就以‘搜魂针’和‘绝情蛊’两大独门绝技而论,普天之下,只怕无人能解。” 说到这里,语声微顿,才接下去说道:“不过,那鬼叟朱逸为人正邪之间,人不犯他,他也向不犯人,只图独霸苗疆,并无插足中原的野心,他有两个女儿,一名朱雀,一名朱燕,各获得一种真传绝技。从来,同事一夫,嫁了一个姓游的汉人。” 穆乘风突然问道:“那汉人是不是名叫尤宁?” 狄俪热道:“那人名叫游西园,人称‘毒手殃神’。” 穆乘风喃喃道:“尤宁!游西园晤!一定是他改了个名字。” 狄俪热讶道:“尤宁是谁?” 郭竟淡然一笑,说道:“三妹请说下去,那毒手殃神游西园,又是怎样一个人?” 狄俪热诧异地望望穆乘风,又继续说道:“那游西园本是‘鹰爪门’弟子,贪色嗜杀,心性暴臭,被‘鹰爪门’所逐,在中原无法立身,乃远走南荒,不知怎的和鬼叟朱逸两个女儿勾搭上了,竟然一箭双雕,做了朱家娇客,而且,游西园当时已有妻室,两个鬼女居然甘心作妾,非姓游的不嫁。据说为了这件事,鬼叟十分气愤,一怒之下,险些把游西园废了,后来虽然看在女儿份上没下毒手,却从此断绝了父女之情,将两个女儿和游西园一齐逐出苗疆。” 穆乘风由衷赞道:“那鬼叟朱逸倒有些眼光,早看出游西园不是个好东西。” 郭竟颔首笑道:“但两个鬼女却太傻,莫非世上男人都,死光了?竟认定非嫁那姓游的蓄牲不可?” 狄俪热也笑道:“这也难怪朱逸那两个女儿,一则苗疆闭塞,汉人本就不多,长得俊秀的更少,那游西园虽说不上美男子,跟苗人相比,也就显得轩昂不凡了,二则从然有才貌强过游西园的男人,却未必肯娶朱家姐妹。” 第97章 出岔子 郭竟道:“为什么?” 狄俪热笑道:“因为那大姐‘搜魂女’朱雀既麻又哑,奇丑无比,二妹‘蛊女’朱燕则是天生的鸡胸兔唇,骨瘦如柴,连一点女人味儿也没有。” 郭竟道:“原来如此,那游西园娶丑妻,其目的,自然在凯觎鬼叟的两大独门绝技,这一来,总算被他如愿以偿了?” 狄俪热却摇头道:“不!鬼叟朱逸在逐女之前,已经追回了‘搜魂针’和‘绝情蛊’的独门解药,同时,二女也立过重誓,决下将两种秘技传授他人!” 穆乘风失声道:“那么说,那鬼叟两个女儿,只能施人,不能解术了?” 狄俪热道:“正是。” 郭竟道:“她们既是鬼叟的亲生女儿,难道会不知道解药的配方?不会自己另行配制么?” 狄俪热笑了笑,道:“鬼叟一门向来秘技自珍,万其对于独门解药配方,看得比性命还重。为了防卫门下弟子叛师作乱,曾订下严规,传技不传药,必须上一代掌门人临死之前,才能将解药配方传给下一代掌门人,他们虽为父女,亦不例外。” 郭竟默然良久,叹道:“如此说来,连三妹也无法解破袁氏双环所受的禁制了?” 狄俪热摇头道:“除非取得鬼叟朱逸的独门解药,天下无人能救他们。” 穆乘风道:“‘放蛊’之术,苗民俱所擅长,难道非鬼叟的解药不可吗?” 狄俪热道:“苗民‘放蛊’之术,岂能与鬼叟的‘绝情蛊’相提并论,何况培育‘蛊母’的方法各有不同,非‘养蛊’之人,是不能‘收益’的。” 郭竟呆呆望着榻上的袁氏双环,亦是眉峰深锁,默默无言。 狄俪热歉然道:“都怪小妹无能,未能替大哥分忧” 郭竟苦笑摇手道:“这怎能怪你,唉!我担心的不是袁氏双环两兄弟,而是那尤宁仗着鬼女之助,惯施诡术,凡是曾经落人他们圈套的人,无论功力多高,都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他的死士。这种人,动手时奋不顾身,纵遭擒获,也不会吐露他们半句秘密,倒是难以对付,譬如‘活灵官’孙天民的惨遇,便是可怕的教训。 她凝思片刻,忽然又道:“假如要破解‘搜魂针’和‘绝情蛊’,只有—个办法可行?” 郭竟忙问道:“什么方法?” 狄俪热道:“小妹师门,与鬼叟朱逸略有渊源,唯—可行之途,是由小妹走一趟苗疆。” 郭竟摇头道:“那是没有用,鬼叟视独门解药珍逾性。命,连女儿都不肯传授,岂肯送给外人。” “如果明索求讨,他是决不会给的,但咱们可以仿效‘红莲观’例子,给他来个‘顺手牵羊’,弄一两瓶解药回来。 郭竟仍是摇头,道:“鬼叟不比火道人,‘弭海’也不是‘红莲观’那么容易下手下,这办法太冒险,而且苗疆路远,呼应不便,万一失手,连救援都采不及,咱们慢慢再从长计议吧。” 正说着,“飞蛇”蔡旭琨满头大汗地回来复命。 关于盂津渡口发生的变故,蔡旭琨所述跟狄俪热听到的大同小异,最后道:“一堡二庄高手遍搜渡口附近百里,毫无所获,在下游雇舟打捞,也没有找到孙天民的尸体,现在宋飞鸿和白云山庄庄主李东阳已经先行返城,霹雳剑客许志安仍在渡口继续搜索打捞。” 郭竟颔首叹道:“看来孙天民已是凶多吉少了,那两名跟踪的弟兄都回来了吗?” 蔡旭琨道:“一个回来了,一个已经捐躯殉难。” 室中众人同时一震,郭竟惊喝道:‘‘怎么会出事的?” 蔡旭琨道:“当时两名弟兄分别跟踪那乞丐和金松,其中一名弟兄贪功心切,靠得太近,暴露了形迹,被金松发现,当场就殉了职。” 穆乘风急问道:“那另一个弟兄?” 蔡旭琨道:“现在院中候传。” 郭竟挥手道:“快叫他进来。” 传话出去不须臾间,一名黑衣汉子低头疾步而人,向众人垂身躬身行了礼,单膝一屈,跪在郭竟的面前,俯首道:“属下田超,护卫弟兄不力,求老大按律责罚。” 郭竟道:“先站起来回话,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 那名叫田超的汉子称谢站起,道:“属下和苏定荣奉命暗中掩护穆少侠,在‘关洛第一楼’客店门口,发现一名乞丐和八臂天王金松,以暗号互示身份,分途折往小街,当时,穆少侠无法分身追蹑查看,属下和苏定荣,便替穆少侠担下了追踪之责。” 郭竟点头道:“很好!这是你们应变机警,勇于任事。后来,又怎会出岔的呢?” 田超道:“那乞丐和金松分别从小街绕到客店面僻静处,两人交谈了许久,看情形那乞丐似有什么得大的事向金松报告,说话时显得很恭敬,而金松却傲不为礼,神态十分傲慢……” 郭竟缓缓颔首,道:“晤,说下去!” 田超道:“他们交谈的声音极低,属下和苏定荣都想窃听淡话内容,不免靠得太近些,谁知那金松耳目非常敏锐,突然结束谈话,和那乞丐匆匆分手散去,属下见他已有警觉,便隐蔽在暗处不敢再行跟踪。这时候,苏定荣却急欲退避,不慎弄出了声响,当场被金松发觉,喝问:“是什么人?’” 郭竟道:“他就该镇静回答,假作是早起的居民才对,光天化日之下,或许能够支吾过去的呢?” 田超垂头悲声道:“可惜,苏定荣心里一慌,便想拔步奔逃,结果,没逃出四五丈远,就被金松用袖箭射中了后颈和腿弯。” 郭竟顿足长叹道:“那金松号称‘八臂天王’,身上所携暗器不下数十多种,要想脱身岂是容易的?” 他目光凝聚,复又追问道:“后颈和腿弯中箭,还不致丧命,莫非他竟遭金松生擒去了?” 田超道:“没有,他在中箭倒地的时候,大叫了一声:‘冷丐曹彪’!说完这四个字,便嚼舌自尽而死。” “啊!冷丐曹彪?”郭竟惊讶失声,道:“原来那乞丐就是冷丐曹彪!这倒是出人意外的事。” 穆乘风急问道:“郭伯伯,那冷丐曹彪是何许人?” 郭竟道:“丐帮有酒、色、财、气四大怪,都是帮中长老,‘醉丐’吴清嗜酒若狂,终日难得清醒,‘花丐’刘乐嗜嫖,出入娟门怡然自得,‘贪丐’胡一筒视钱出命,是江湖中有名的郝碎嘴,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干,这‘冷丐’曹彪,却是个自私成性、气量狭窄、冷漠寡情的人。” 第98章 轴楔钉子 穆乘风恍然道:“小侄在苏州府,曾见过那位‘贪丐’胡一筒,后来在途中拦截法元大师灵柩的也是他。这样看来,丐帮四怪只怕都已经投靠贼党了。” 郭竟感叹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一向以仁义传为帮训,假如果真被贼党所利用,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接着向田超摆摆手,道:“你且下去歇息吧!传话通知保定府,对苏定荣的遗眷从优忧恤。他能舍生自绝,不愿落入敌手,也算得上是条好汉子。” 田超施礼退去后,郭竟眉峰紧皱,怏然不悦,好半天;没有再说一句话。 其余众人也都沉默缄口,室中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情势演变到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日月双剑甫落圈套,孙天民又遭变故,抱阳山庄发发可危,假如一剑堡和丐帮再发生事故,天下正道武林,岂不等于全部土崩瓦解了么? 最可叹的是,是迄今为止,他们对本身的危机懵无所觉,对敌方的情况更是茫然无所知,就像瞎子在黑暗中摸索,随时都有跌人陷阱的危险。 郭竟和穆乘风虽然对尤宁一党的情况略有了解,却又苦于无法取得二庄一堡的信任。因为二庄一堡一直以剑魔沈破浪为敌,而沈破浪却是郭竟的知友、穆乘风的恩师这些微妙而复杂的关系,实非言语所能解释。 正在踌躇难决,忽见老头蔡福捧着一个纸柬,匆匆奔了进来。 那纸柬皱成一团,上面沾满泥土,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郭竟接过一看,脸上不禁变了颜色,沉声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蔡福躬身道:“老奴刚在院中守望,看见这纸团从墙上掷过来,大约是四爷亲自投送的。” 郭竟又问道:“你看见那投纸的人确是四爷吗?” 蔡福道:“老奴没有看见,只有这样猜想。” 郭竟眉峰一转,沉吟道:“这就奇怪了,事情既然这么重要,他应该投法抽身过来一趟才对,难道连片刻的时间都没有?” 说着,把纸柬递给了穆乘风。 穆乘风急忙和狄俪热等一同展视,只见柬上写着简短的几句舌: 一一奉命随尤宁出城,有紧急重大事故,速嘱浩侄跟踪“黄旗”马车,切切! 下面没有落名,仅用绿色灰笔,绘了一张鬼脸。 穆乘风长身而起,道:“这杜四叔的笔迹,也有他的鬼脸暗记,小侄立即去一趟。” 狄俪热道:“我跟你一起去。” 穆乘风道:“四叔柬上指名由小侄前往,如果……” 狄俪热笑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来了,要你易容前往,是为了隐密行动,我是生面孔,去了决不碍事。” 郭竟点头道:“这样也好,有三妹同去,彼此可以互相掩护,总比人单势孤的好。” 于是,吩咐蔡福即速备车。 穆乘风略作改扮,化装为一名粗黑的车把式,狄俪热用一幅土布罩住头发,扮成乡下妇人模样,臂上挽了一只花布包袱,颤巍巍出了后园侧门。 蔡福已经备妥一辆单套敞篷马车,车身轻巧灵便,拉车的却是一匹白花毛的硕壮健马。 穆乘风攀上车辕,让狄俪热坐在后座上,“得儿”一声,驶向街口。 车子绕了个弯儿,放缓速度,穿过“节孝坊”,果然望见前面有辆门窗紧闭的双套车,正风驰电奔向西驶去。 那辆车辕上高插一支三形的小黄旗,驾车的是个青衣壮汉,旁边坐着一个瘦削汉子,正是“鬼脸书生”杜腐。 穆乘风轻咳一声,长鞭卷扬,遥遥嗖了上去。 两车相距约莫十来丈,一先一后出了西门,前面那辆车忽然折向西北方,直向邙山下驶去。 这是通往绳池和潼关的官道,左依邙山,右临涧水,途中车辆来往甚多,所以穆乘风的车子虽然一路尾随而行,倒可不虑被其查觉。 行了十余里,那辆双套马车突然勒缰收势,停着路边停了下来。 穆乘风望见,连忙收缰,也准备停车等待时,狄俪热低声道:“不要停车,就照这样继续向前走!” 穆乘风道:“可是,他们已经……。” 狄俪热道:“他是故意停下来,想试试有没有人在后面跟踪?咱们一停车,必然引起尤宁的疑心,不如佯装无意,越过他们前面去想别的办法。” 穆乘风点点头,依言催动马车,仍往前走, 不多久,两车已擦身而过。 杜腐目光与穆乘风一触,忽然挥手叫道:“老大,请停车!” 穆乘风猛收缰绳,用力一踏刹车板,那白花健马前蹄高举,嘶聿聿一声长鸣,停了来。 他咧嘴朝杜腐一笑,傻愣愣地问道:“公子,有啥事呢?”语音沙哑低沉,还带着浓重的河南乡音。 杜腐闪目向他细细打量了一遍,问道:“老大这车是去哪儿?” 穆乘风道:“铁门镇,送这位大娘去她女婿家。怎么?公子要搭便车?” 杜腐道:“不!咱们只是想跟老大商量借一件东西。” 穆乘风道:“借啥东西?” 杜腐道:“咱们的车轴坏了,想跟老大借一枚轴楔钉子。” 穆乘风一愣,道:“这俺可忘了,不知车上有没有?俺得找找看。” 说着,便想插鞭落车。 杜腐冷声道:“不必劳动老大,五金箱子想必就在车子后座,我自己来找吧!”身形一闪,掠下了马车,自向车后寻出盛放杂物零件的小木箱子。 这种备作修理车子用的小木臬,每辆马车上都有一只,而且大都搁在车子后座下面,如遇中途车辆故障,彼此互通有无,这是极平常的事。 不过,箱子既然在后座下面,取用的时候,少秒得要麻烦狄俪热挪让一下,这也是极平常的事,狄俪热当然不便拒绝。就在挪让,取箱,寻楔钉这段时间,杜腐嘴唇蠕动,施展“蚁语传声”术,向狄俪热低语数句,然后随意取了一枚楔钉,放回木箱。扬声道:“就这一枚合用,老大,说个价钱吧!” 穆乘风咧嘴笑道:“啥呢话!小东西还算钱?公子拿去用就得啦!”扬鞭一抖,催车径自去了。 等到穆乘风所驾敞篷车去远,杜腐才躬身对车厢内道:“回堂主,已经详细检查过了,车辆和那乡妇,都没有可疑之处。” 车厢应道:“很好!照令行事,转头!” 双套马车勒转辕头,驶入山脚下一片林子里。 狄俪热正用一面小铜镜观察车后情况,见那双套马车驶进林中,立即叫道:“向左转弯,快!” 穆乘风猛力一带缰绳,将车子折向左边岔路,直入乱林深处停住。 两人匆匆下车,用枝头扫去车轮的痕迹。 第99章 古墓 狄俪热低声道:“刚才杜四叔说,尤宁是接奉急令,赶来北邙参加一项紧急会议,与会者都是魔党新近调集洛阳一带的重要头目,戒备必然十分严密,叫咱们要格外谨慎。” 穆乘风惊道:“既是重要会议,想必应由会主亲自主持了?” 狄俪热道:“理应如此。” 穆乘风奋然道:“三姑,咱们正要确定那会主是不是家师,这岂非是难得的好机会?” 狄俪热摇摇头道:“只怕很难见到他,据你杜四叔说,与会真的产身份都不准公开,必须戴上同样的头罩,穿上同样韵衣服,咱们不见他的面貌,怎知他是不是令师?” 穆乘风道:“假如咱们也穿上跟他们同样的衣服,再用头罩掩住面貌,不是很容易混得进去么?只要能混进去,就……” 狄俪热道:“不要想得那样简单,在身份隐蔽的原则下,他们必定另有识别的信物和暗语,还是别太冒险,看情形再说p巴!” 说话间,两人已将马车掩蔽妥当,穿林折回与杜腐照面的地方。 路旁车痕宛在,没有费多少力,便找到了那条岔道。 狄俪热低道:“我跟在我后面,记住须保持五丈以上距离,注意我的手势行动。” 穆乘风点头道:“知道了,三姑也请多多谨慎。” 两人嚯然分开,沿着那条岔道向山麓搜索前行。 狄俪热居左,穆乘风在右,前后相距约有六七丈,以便互相掩护。 那岔道只是一条小径,本不足通行车辆,但沿途树枝小干多被砍去,显然是由人事称辟出来,充作车道。 可是奇怪得很,车道附近竟未发现任何明桩暗卡,荒野静悄悄的半点异样也没有。 穆乘风不禁心里暗暗嘀咕:既然是重要头目集会,戒备理应森严,此地距官道并不远,赴会的人又公然乘车代步,却连个守望的桩卡都没有,似此情形,若非糊涂,那就是另有其他更厉害的布置了。 他深信对方绝非庸手,然则何以林子里会如此平静呢?除了“有恃无恐”四个字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 想到这里,心弦连震,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待招呼狄俪热,忽地,车声入耳,一辆疾驰的马车已穿林而至。 穆乘风曲身藏匿草丛中,只见那辆马车的型式竟跟尤宁乘坐的毫无分别,同样高辕双套,车窗紧闭,由一名青衣大汉驾车,一名佩剑汉子和驾车大汉昂然据坐辕顶,连眼角也没有向林子里扫一扫。 前面已是邙山山麓,地势渐渐崎岖,但那马车驶进的速度不减,转瞬间,已消失在林木深处。 狄俪热和穆乘风不约而同侧耳倾听,只觉车声隆隆远去,好像前面还有颇长的一段路程并未因山势而中断停止。 穆乘风屈指轻弹,向狄俪热做了个询问的手势,狄俪热耸耸肩,也是一脸不解之色。 正在诧异,蹄声又起。 这辆车型式和随行人员都与先前一辆相同,只是车辕上那面三角小旗,换成了朱红色,而且加镶着一条金色旗边。 穆乘风心念忽动,趁那马车由前面驶过的刹那,猛吸一口气,一式“金鲤穿波”从草丛中贴地飞射而出。 他双手用力一撑地面,折腰、拳腿,身形弹起,迅速地搭住车后横档木,一缩身子,宛如蜥蜴般钻入车底,整个人紧贴在四个车轮之间。 狄俪热瞥见穆乘风涉险俯车,急得向他连连摇头示意,穆乘风已“骑虎难下”,径被那马车载着如飞驰去。 马车奔驰不停,虽在林中,仍然十分平稳,穆乘风藏在车底,无法分辨方向,只能隐约望见后面木要渐疏,业已远离了那条狭窄的小径。 行未多久,光线一暗,马车竟驶人一条两条夹峙的谷道。 这谷道险峻天成,恰可容一车通过,两道中阴暗潮湿,生满了厚厚的台薛,不难想见两侧山壁一定很高。 又行了里许,马车忽然停止。 穆乘风心知快到地头了,却苦于看不见这谷道是在邙山什么地位?附近有些什么布置或特征? 马车只停了片刻,又蠕蠕驶动,但驶得很缓慢似穿出谷道,正登上一处崎岖的斜坡。 山坡上有许多尖锐的石块,不时触碰穆乘风身体,背后衣衫被划破,甚至伤及皮肉,他也只好咬牙忍住,哼也不敢哼一声。 登上斜坡,竟是一条端整的石板路,那一条一条方石,排列得十分整卜马蹄敲在石上,清脆有致,车辆速度又渐渐加快了。 穆乘风不禁诧异起来,暗忖:是谁在乱林荒山中,筑了这么整齐的石板路?竟不逊于城镇中的街道? 心念未已,马车忽又一顿而止。前面有人高声吟道:“胸怀英雄志。” 车辕上佩剑汉子立即接道:“身佩复仇花。” 前面那人又道:“借问居何处?” 车上应道:“朱旗第一家。” 前面大声道:“恭迎朱旗。请!” 接着,车旁出现两双穿着薄底靴的脚,分立侍候,于是车门启开,走下一个人。 穆乘风心头一紧,皆因他身子悬挂在车底,只能看见那些移动的鞋子,无法看见面貌,蛤他清清楚楚认出那双由马车中胯下来的鞋子,是一双青缎软履那,正是师父平时常穿的式样。 这一刹那间,他几乎忍耐不住想现身冲出去,抱住那双脚,看看鞋子的主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师父? 然而,他毕竟还是忍住了,他深深知道,身在虎穴,决不能凭一时冲动冒昧行事,因为任何后果,影响的都决不止是他自己一个人,同时贼党高级头目秘密集会深山,定有重大事故,否则,杜腐也不会紧急传导要自己追踪赶来了。 为大局着想,他不敢冒失,但那人就在咫尺之内,如果不能辩认真伪,他又怎肯甘心呢?意念飞旋,那双青缎软履已在两人簇拥下离开了马车。 穆乘风侧目望去,只见那三个人背景衣着竟毫无分别同样戴着一个黑色头罩,身上披着宽大的黑袍,长及膝下。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庞大的石砌古墓,不知建于何年何代?此时墓碑已被移去,改成门户,门上垂着极厚的帘。 那两名随侍的黑袍人撩起门帘,隐约可见墓中有微弱的灯光,仿佛已有三人在里面等候着,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头罩和宽长黑袍。 穆乘风刚看见这些,那足登青缎软履的人已经走进古墓,布帘复垂,两名随侍黑袍人就分立在门首担任戒备和守望。 这时,马车也缓缓移向墓旁空地,附近早有另外三辆马车停放,车辕上各坐着一名驾车大汉和一名佩剑随从,但脸上都驾了一副蒙面布罩,彼此默然端坐,决不交谈片语。 第100章 复仇之花 穆乘风偷眼扫过,发现杜腐高坐在那辆插黄旗的马车上,神态一片漠然。 车辆停妥后,穆乘风松开手脚,轻轻落地,但面对如此严密的布置,别说混进那座古墓,便是转动一下身子或呼吸略重些,只怕也会立被查觉。 古墓就在旁边,唯可望而不可及,令人焦急更甚。 正筹思无计,二名黑袍人,大步走了过来,向停车空地喝道:“传黄旗护车香主!” 杜腐立即从车辕上挺立起,应道:“谨候吩咐。” 黑袍人—抬手,道:“解下兵刃,,随来话。” 杜腐应命解下佩不,交给驾车汉子,然后飘身下车,跟随在那黑袍人直向古墓走去,他逢然想不到穆乘风就在近处,但穆乘风却由车上黄旗标志,早已认出是他。 四周寂然无声,那黑袍人领着杜腐走向古墓入口,脚步踏在石阶上,其音清晰入耳。 穆乘风忽然灵机一动,猛然想那次在密林中,无意问听到“火神”章奋夫妇的谈话声音,进而发现地底密室如今古墓相距其近,何不如法一试。 于是,屏住呼吸,以耳贴地,凝神倾听果然古墓中的谈话,声由地下传了过来,而且颇为清晰。 只听一个冷冰声音说道:“这些年来,每次施术都没有失过手,偏偏竟在最重要的时候,将这么重要的人失手弄死,若非你们人会多年,一向薄有微劳,本座真要怀疑你们是别有居心了。” “会主圣明,此次事故纯系因火道人出手所致,属下来能及时发觉先予治疗,实亦难辞责任,只求会主加恩赐宥,使属下能将功赎罪!”这话声正是尤宁的口音。 冰冷语声道:“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岂能混为一谈,不过,你既然自知罪孽,力图补赎,本座就姑且对赏罚都延缓数日,假如你能在此次行动中,一举除去抱阳山庄应伯伦,仍算你一大奇功。” 尤宁连忙应道:“会主请放心,日月又剑已人掌握,要除那应伦伯实在容易得很。” 冰冷语声道:“你先别把话说得太易,到时候,如果不能办到,可别怪本座无情!” 尤宁道:“倘有失误,愿领重罚。” 冰冷语声道:“很好,为免你后顾之忧,内眷由余香主护送,限今夜子时以前,撤出洛阳。” 尤宁显然十分骇异,失声惊呼道:“这” 冰冷语声截口道:“怎么?莫非你不愿意?” 尤宁忙道:“不,不!属下深感会主体恤照顾之情衷心钦戴,岂敢不愿,只是,小女雨婷,现正主持‘绝情蛊’放术,不知可否命他留在城中,以便克竟全功……” 冰冷语声说道:“她自然不在撤出之列,除了施术之外,本座还有借重她的地方。” 尤宁欣喜道:“敬谢会主赐允,属下当命她竭诚效报,不负会主期望。” 冰冷语声微顿,转上了正题:“此次洛阳大举,乃是本会苦心设计才等到的机会。所谓正道武林四门五派,早已败在本会手下,如今二庄一堡精英又汇集洛阳,前日牛刀小度,便顺利地除去了一个孙天民,余下的,也就不过应伯伦,易君侠和李东阳三数人比较棘手而已,倘能一击成功,今后武林中再也没有堪与本会抗衡的人物了。” 这时,约有四五个人的声音同道:“属下等愿仗会主洪福,一举尽歼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了。” 冰冷语声话锋一转,继结说道:“不过,这批自命为正派的伪君子,一个个都有足堪仗恃的武功和机智,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咱们必须特别谨慎,不可稍事疏忽,一击不中,以后再要找这种机会就难了。今日与诸位,都是本座最倚重的帮手,这次行动,也是关系本会成败的最重要契机,所以本座要向诸位郑重宣布几件命令。” 众声应合道:“谨请会主训示。” 冰冷语声道:“第一,各堂各舵必须在今夜子时前,完成进攻和撤退一切准备,随时听令行动。” “第二,限亥时三刻前,全部‘鬼武士’要分批入城,按指定地点集中待命。” “第三,攻击目标‘关洛第一楼’客店,黄旗负责正门及左右翼,蓝旗负责后院退路,白旗为接应及撤退时掩护,务须于三更前布置就绪,只等黄旗得手,便展开总攻。” “第四,号令由本座以朱旗金令直接下达,各堂各舵不得互相联系以免泄漏。” “这四点,诸位都听明白了没有?若有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 那冰冷语声指挥若定,号令事务井然有序,说完之后,古墓中一片肃然,久久不闻声息。 穆乘风伏地倾听,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惊骇和震憾皆因那冰冷的语声,仍是那么果断,那么高傲,那么自负,那么熟悉简直就跟当初在缥缈峰之巅上,面对武林九大门派高手时一般孤傲,毫无分别。 他看到师父的鞋履;听到的是师父的声音;更曾经目睹过师父的容貌和特征暗痣这些使他本已迷茫的意念,越加陷入混乱之中。 难道师父果真未死,正为了报复缥缈峰之是所受屈辱,暗中组织这个“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的秘密帮会? 难道果真如郭竟的猜测,这世上确有一真一假两位剑魔? “复仇花”是否就是那些当作标志的“银花”?它代表着什么意义?假如真是“复仇之花”,为什么又牵涉到当年郭竟他的灭门血仇呢? 一时间,他茫然了。 正当意念飞驰之际,古墓内已传来纷乱的脚步响,只见那两名黑袍人击掌高呼道:“散会!传车。”接着,那足登青缎软履的人,缓步由墓内走了出来。 穆乘风只能望见他头盔罩面,黑袍遮身,无法肯定他是不是师父沈破浪,心念疾转,忙吸气缩身,仍旧藏匿在马车义下。 片刻之后,马车再度驶动,向山下驰去,仍循着斜坡,峡谷,密林重回官道。 当马车穿越密林的时候,穆乘风凝目四顾,狄俪热已不知去向了。 穆乘风藏身车底,屏息静气,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虽然还不能确定车中所坐的是不是“师父”,但是他深深了解,其人即或不是“师父”,至少武功和机智决不在“师父”之下。假如暴露了形迹,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眼前这千载难逢,唯一可以揭破对方身份秘密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甘放弃的,车底下颇为隐蔽,他只要耐心地盯住这辆马车,查明它的停歇之处,就不难戳穿那人的真实身份了。 是的,他尽力忍耐着车底的颠簸,风沙的卷袭一面掩蔽声息,一面又要设法窥记马车进行的方向。 局促车底的艰苦好忍耐,掩蔽声音也不难,最难受的是身子悬挂在车辆底盘下面,除了扑面尘土和飞退的路面,要想辨识方面,委实不太容易。 第101章 金蝉脱壳之计 辘辘声中,车行如飞。 直过了顿饭之久,马车速度才缓下来,附近也有了行人,看来已经接近城镇了。 穆乘风凝神倾听,发觉这儿是一处小镇,大约距离洛阳不远,甚至就在洛阳宾郊;若依方向分辨,仍以邻近西城最有可能。 正忖度间,马车忽然向右首一转,驶进一列木栏栅内,停了下来。 那木栅内是一片空院子,里面已停放着四五辆马车,半丈外有座简陋竹棚,棚内栓着十几匹马,另外有栋石头砌成的小屋,设着火炉和风箱,三四个壮汉,正抡锤挥汗,“叮叮哨哨”的打着铁器。 不用说,这是一家铁铺子,兼营着雇车换马等生意。 穆乘风不禁心慌,暗忖道:堂堂朱旗座车,怎么会停进铁匠铺里?是车辆坏了吗?假如有人来修理车子,岂不一眼就看见车盘底下藏着一个人,他捏着一把冷汗,无奈此时再想脱身离开车底,已经来不及了,无可奈何,只好静待变化。 驾车汉子跟铁匠铺里的人都很熟,车方停妥,石屋里有人大声招呼道:“孙二爷,送客人回来了吗?这趟油水如何?” 但闻车辕上答道:“还不错,跑一趟史庄单程,赚了三两银子!” 石屋内笑道:“好兆头嘛,车子才出厂,第一趟就赚进三两,那可不容易。” 驾车汉子道:“可不是,这是托各位的福,车驾子修得结实,客人坐着平稳舒服,一高兴,就多赏了几文。” 石屋内笑答道:“客气!客气!老主顾嘛,应该的,孙二爷,下来歇会,喝杯茶。” 驾车汉子道:“不啦!空车打回,还得去赶点生意。啊!阿牛哥,麻烦你一下,左边那匹黑骡子后腿有点跛,劳你神给看看,是不是蹄钉子松了?” 屋内一个年青壮汉应道:“好!俺这就来了。”穆 乘风听得大惑不解,心想:这辆车分明是“会主”的朱旗座车,现在车上还坐着“会主”和另外一名“护车香主”,那驾车汉子十成十也是“会中弟子”,为什么竟称自己是受雇的送客的车子呢?就算驾车汉子胡说八道,难道那铁匠铺子里的人全都是瞎子不成? 讶诧间,那被叫做阿牛哥的壮汉已经大步走到车前,返身叉开裤挡,捧起左边匹黑马后腿检查了一遍,点头道:“唔!不错,蹄钉跑丢一颗,俺替你找一颗钉子配上。” 驾车汉子道:“阿牛哥,不用找了,后座下面箱子里有现成的蹄钉,也有锤头,麻烦给钉一钉就行了。”那阿牛应一声,果然向车厢走过来。 穆乘风全神凝注着,只见拖拉开了车门,又听见他掀起车座,取出木箱,寻铁钉,找锤,奇怪,车厢里竟然毫无反庆,仿佛是辆空车。 可是,穆乘风分明在邙山古墓眼看那会“会主”登车下山,一路绝未疏忽过,怎会盯的是一部空车呢? 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但绝对不可能的事居然发生了,车上如果有人,那阿牛岂会看不见? 穆乘风惊骇莫名,茫然如坠雾中。 没多久,阿牛将马蹄钉妥,那汉子道了谢,驾车离开了铁匠铺子,又缓缓向前驶去。 穆乘风越想越奇怪,本欲趁马车行驶缓慢之际,脱身出来亲自登车验证—番,无奈这时马车正行经热闹大街,底下是硬硬的石板路,四周行人接踵,熙攘往来,苦无适当脱身机会。 又等了好一会,才穿出闹市,转入一条僻静小街。 穆乘风决心要把这件怪事弄个水落石出,顾不得石街坚硬,一松手滚出了车底。 那马车仍旧辘辘前驶,驾车汉子恍无所觉。 穆乘风滚落路边,跳起岙来,抬头一看不禁呆了。 他触目所及,正是“节孝坊”那座石坊,再向前去四五十丈,就是尤宁居住前院大门了。 耗心费力,绕了半天圈子,竟然又回到原来地方,而且,亲自盯牢的马车,会突然变成空车这简直令人有些哭笑皆非。 穆乘风横了心,见那辆诡异古怪的空车,正向“节孝坊”缓缓而行,一提真气,便想追赶上去。 身形甫动,忽然有人低喝道:“穆贤侄,不可鲁莽!” 穆乘风闻声返顾,却见一个老妇侧身站在街角暗处,向自己招手,仔细看时,竟是狄俪热。 他心里一喜,连忙奔了过去,关切地问道:“三姑,你怎么也赶回来了?” 狄俪热低声道:“这里不便叙谈,咱们先回去再说!” 穆乘风意犹未甘,望望那辆马车,悻悻然说道:“三姑,请等我片刻,咱们被捉弄了半天,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那辆可恶的马车。” 狄俪热举手拦住,敛容沉声道:“不!不要冒失,这半天,咱们的收获已经够丰富了,回去以后再慢慢告诉你,走吧!”不由分说,拉了穆乘风便走。 穆乘风边行边道:“三姑你不知道有多气人,我跟踪那辆马车由邙山回来,居然竟……” 狄俪热接道:“居然竟变成了一辆空车了,对不对?” 穆乘风一惊,诧异问道:“咦!你怎会知道?” 狄俪热说道:“我也是一路跟在这辆马车后面,你所遇经过,全没逃过我的眼睛,结果咱们险些上了人家的大当!” 穆乘风道:“咱们已经上当了,还说什么‘险些’?” 狄俪热说道:“不!还不能算真正上当,只能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罢了。” 穆乘风怔忡道:“三姑,我不懂你的意思是……” 狄俪热微笑道:“我问你,你可知道,咱们跟踪的这辆马车上,本来坐着什么人?” 穆乘风道:“这是‘朱旗’车,坐的是‘会主’!” 狄俪热却摇摇头,道:“错了!” 穆乘风讶道:“我亲眼看见他的车,怎么会弄错?” 狄俪热道:“可是,我却亲眼看见他下车,绝对不是那位‘会主’……” 穆乘风急问道:“是谁?” 孟照容轻叹一声,道:“一个咱们做梦也料想不到的人——流云堡主宋飞鸿。” 穆乘风骇然止步,失声道:“当真是他?三姑,你没有看错人?” 狄俪热道:“我刚才亲眼看见他在‘关洛第一楼’门前下车,怎会看错。” 穆乘风说道:“或许你是看错另一辆马车了,他原来所坐的一辆车,刚在城外修理……” 狄俪热斩钉截铁地道:“不,绝不会弄错,从谷口开始,我就一直随在那辆朱旗马车后面,不久以前那辆车忽然在西城外进棚修理,当时曾有好几辆同样形式的马车停在棚中,那宋飞鸿就是趁驾车汉子跟铁匠铺的伙计鬼扯时,偷偷换上了另一辆车,返回‘关洛第一楼’的。” 第102章 天真 穆乘风茫然道:“当时我就藏在车底下,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狄俪热道:“车辆并排停放,只须一跨即可越过,你在车底无法看见,自然没有留意。” 穆乘风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车底下有人隐藏?再说,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换车再迅捷,那铁匠铺子里的人一定会看见。” 狄俪热道:“或许他们是发现我尾追车后,迫得施展金蝉脱壳之计,或许这根本是他们原订的计划,换车入城,以免起人疑窦,到于那间铁匠铺子,显然就是他们事先布置的掩护,那些对话,全是切口和暗语。” 穆乘风听得心弦猛震,突然记得,自己初逢宋飞鸿时“神火心诀”被劫的经过,不禁机伶的打个寒噤,喃喃地道:“这会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 两人绕路回到“节孝坊”后园,没多久,“鬼脸书生”杜腐也匆匆赶到了。 大家听了狄俪热的详细陈述,都大吃一惊。 杜腐凝重地问道:“三姐确信没有认错,真是那流云堡主宋飞鸿?” 狄俪热断然道:“绝对不会认错,我亲眼看见他在‘关洛第一楼’门前下车,才折转赶回,恰好跟穆贤侄相遇,以前后相距时间计算,也不可能中途再有换车掉包的变化。” 杜腐又问道:“当时下车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狄俪热点头说道:“是的,只有他一个人。” 杜腐道:“那么,还有一名‘护车香主’却到什么地方去了?” 狄俪热道:“在城外换车的时候,那‘护车香主’就改充了车把式,所以车上只有宋飞鸿一人,他下车以后,马车并来停止,由那‘护车香主’驾着径向北门驶了。” 杜腐默然片旋,叹道:“此事太过离奇,以宋飞鸿在武林的地位和声望,若说他竟是复仇会的神秘会主,只怕世人无人肯信”。 穆乘风岔口道:“四叔,什么叫做‘复仇会’?” 杜腐轻吁道:“这是我今天才探得的内情,据说‘复仇会’早在二十年前就秘密成立,当时仅由几名曾被武林歧视欺凌的黑道人物暗中筹划组织,会主的身份十分隐秘,彼此之间有识别标志,就是一朵特别的襟花。 “后来会中成员扩增,才正式开帮,全为金花银花二堂,下辖十余分舵,配有香主剑士,另外还有花婢和花童,统称为‘会友’。” 穆乘风道:“难道那些‘会友’竟没有一个知道‘会主’的身份和姓名么?” 杜腐沉声说道:“本来无人知道,直到九峰山承天坪变故之后,那‘会主’才自动披露身份自称是剑魔沈破浪。” 穆乘风注目道:“这意思是说,师父在退隐之前,已经暗中组织了‘复仇会’,只是现在才显露出本来身份了?” 杜腐点点头道:“据那‘会主’自称,正是如此。” 穆乘风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随师二十年,可从没有听过师父还有这个头衔!” 郭竟嘿嘿笑道:“说的是,沈破浪是‘复仇会主’,不知他与我何仇何恨?那银花怎会落在郭某人家中?只怕那‘会主’真是宋飞鸿倒像些。” 杜腐凝容道:“但宋飞鸿素负令誉,受正道武林推崇。他这样处心积虑,不惜伪冒剑魔身份,暗中组织,复仇会’其目的又何在?” 郭竟耸耸肩,道:“谁知道?也许他嫌流云堡主不过瘾,想‘反串’一下,就跟有多男人想扮女人,女人偏偏也想扮男人的情形一样。” 室中众人,都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唯有杜腐脸上毫无笑容,正色说道:“小弟却以为其中必有绝大秘密,假如三姐的确没有眼花看错,只怕那位流云堡主也是一个冒牌货。” 这话说出,震人心弦,室中笑声顿敛,人人都眼大着眼睛,惊愕地望着鬼脸书生。 穆乘风骇然道:“这恐怕不会吧?流云堡主若是假的,那宋莲翘一定认得出来,卧龙山庄许志安跟他是连襟,白云山庄庄主李东阳谊属知交,他们也应该认得出来的。” 杜腐缓缓说道:“父女虽是至亲骨肉,终有男女之别,至于亲戚朋友,那就更隔了一层,贤侄连相依为命达二十年的师父,尚且无法确认,他们未必便比贤侄更高明多少呀?” 穆乘风一愣,哑然无言以对。 杜腐却淡淡一笑,道:“我说流云堡主可能被人假冒,不过是一种推测之词,并非肯定那宋飞鸿已被假冒,但咱们决不可忽略有此可能,须知那‘复仇会主’是个精通易容术的人,说不定他此时正假冒杜腐的容貌,在跟诸位共同谈话,也不无可能。” 众人不禁心头一跳,暗自深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飞蛇”蔡旭琨举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苦笑道:“四哥,被你这一说,我连自己是真是假都弄糊涂了。” 杜腐侃侃说道:“这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当今武林之中,许多奇人异士,以貌识人,往往会产生错觉,发生错误。所以,话又说回来,既然人间多虚伪,咱们何不抛去容貌观念,索性对事不对人,不管那‘复仇会主’是宋飞鸿也甚至是剑魔沈破浪也罢,咱们只把他看作‘复仇会主’大可放手施为,何须多费猜疑……” 话没完,郭竟已欣然而起,独臂一探,紧紧按住杜腐的肩头,激动地:“四弟说得对极了,任他化身千万,咱们决定跟他放手一拼,时机紧迫,大家快些商议今天夜晚的行动吧!” 穆乘风首先道:“小侄认为必须把这个消息,尽速通知卧龙山庄许志安,以免他被逆子所乘,同时要他特别注意流云堡主宋飞鸿。” 狄俪热凝目道:“穆贤侄准备如何通知那许志安呢?” 穆乘风道:“自然是由宋莲翘转告他。” 狄俪热摇头道:“孩子,你想得太天真了,他们是一个父子,一个父女,骨肉至亲,岂会相信人一个外人的话。” 穆乘风道:“但小侄有此自信,就算她乍听之下不肯相信,等到变故发生,她一定会相信的。” 狄俪热道:“若等到变故发生,她纵然相信,为时已经太晚了,倒不如趁他们尚未发动之前,釜底抽薪,先擒住尤宁和三个妖女,然后再揭穿宋飞鸿的秘密身份。” 郭竟沉吟道:“三妹釜底抽薪的办法虽好,但这样一来,倒变成咱们站在明处,那许志安和李东阳反而袖手旁观,万一他们受了宋飞鸿的蛊惑,竟以咱们为敌,岂非吃力不讨好?” 第103章 顾忌 蔡旭琨道:“大哥顾虑极是,咱们固然也要对付‘复仇会’,却犯不上替人家挡头阵。” 狄俪热尚未回答,穆乘风已抢着说道:“六叔错了,既然同仇敌忾,何必再分彼此?” 蔡旭琨微微一笑道:“不是咱们要分彼此,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许志安这种以‘世家’自居的人,是不屑跟咱们做朋友的。” 穆乘风不以为然道:“这是六叔的偏见,以小侄所知,那许志安温文儒雅,待人论事,尚能公正持平,并非据傲跋扈的人物。” 蔡旭琨耸耸肩道:“世上尽多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坏主意的伪君子,表面上越是谦虚和蔼,也许内心比谁都卑鄙。就拿宋飞鸿来说吧,若非三姐亲眼目睹,谁又想得到他就是‘复仇会’的会主呢?贤侄涉世未久,哪知人心的深沉奸诈。” 穆乘风一时语塞,竟觉无词答辨,顿了顿,才轻吁道:“但小侄总相信世上的人,绝不会个个都是伪君子的。” 郭竟回顾杜腐,见他正含颔首,不禁问道:“四弟对此事有何高见?” 杜腐微笑道:“小弟觉得穆贤侄和蔡六弟的话都有道理,狄三姐的见解也很正确,只是大家争论许久,却忽略了两件最重要的事。” 郭竟忙问道:“哪两件事?” 杜腐道:“第一,无论那位‘会主’是否宋飞鸿,迄今为止,他在‘复仇会’都是以剑魔自居,而且,从口音和容貌举止观察,咱们都找不出破绽。” 众人不约而同感到一震,顿时都哑然无声了。 杜腐缓缓又道:“第二,洛阳城中三方面人马,以咱们的力量最弱,咱们唯一的长处是始终隐藏在暗处,故能运用自如,对他们双方都获得了解,假如一旦正面动手,无异截己之长暴己之短,他们双方胜负尚难断定,咱们却是必败无疑。” 室中一片肃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一阵阵起伏的呼吸声,流露出人心境的沉重。 良久,郭竟才幽幽问道:“依你的意思,咱们应该怎么办?” 杜腐敛空正色道:“小弟以为身处两大派之间,宁用智不斗力,当前时机促迫,只有先顾实利,再谈道义。” 穆乘风一震,脱口道:“四叔,你是要咱们袖手旁观么?” 杜腐摇摇头,道:“你先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复仇会’既敢发动突击,必有慎密安排和万全的准备,今夜之战,关系武林形势十分重大,这是很显然的了。” “但咱们不妨仔细分板一下,假如宋飞鸿果真就是‘复仇会主’,他若想暗算许志安和李东阳,真可说仅需举手之劳,便能成功,那么,他又何须调集会中全部高手,并且动员所有‘鬼武士’,约定时刻,大举行事呢?” 郭竟道:“不错,莫非那宋飞鸿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杜腐道:“退一步说,即使宋飞鸿确有所顾忌,不便亲自下身,他也可以利用‘绝情蛊’,驱使乾坤双剑刺杀许志安,余下白云山庄李东阳父女,那就更不在话下了。试想他为何舍近途而不为,却去劳师动众,走那远路?” 郭竟连连点头,道:“说的是,这里面必有缘故。” 杜腐肃然道:“咱们回想今日邙山古墓集会的情形,当时宋飞鸿虽然蒙面与会,仍是以‘会主’剑魔的身份发令指挥。据他所颁令谕,今晚突击的地主,是‘关洛第一楼’,突击的对象,是二庄一堡,换句话说,‘复仇会’今晚的行动,并未将一剑堡例外,宋飞鸿居然下令向自己突击,这岂不是天下怪事?” 大伙儿细一寻思,不禁目瞪口呆,本来嘛,世上哪有自己把自己当作仇敌的人,除非他疯了。 郭竟迷惑地望望狄俪热道:“这么说,那‘会主’根本不是宋飞鸿?” 狄俪热却斩钉截铁地道:“小妹自信两眼未花,一定是他,决不会看错。” 杜腐淡淡一笑,截住了话题,道:“我说这些,目的不在辨别那‘复仇会主’究竟是谁,只是为了使穆贤侄明白,咱们所面对的,实在是一个敌友难分,扑朔迷离的局面,有时候,为应付非常事故,必须用非常手段,是不能局限于狭窄的‘道义’两字的。” 穆乘风默然垂首,好半晌,才低声问道:“四叔的意思,今夜三更白马寺的约会,小侄是不必再去了?” 杜腐笑容一敛,道:“约会不妨前往,但除了‘绝情蛊’的事外,其他消息决不能够泄漏片语只字。” 穆乘风迟疑了一下,又道:“难道连告诉她今夜将要发生变故,使他们能预作准备也不行么?” 杜腐断然摇头道:“不行,如果必要,咱们自会另外设法把消息迭到关洛第一楼去,你若当面提起,难免引起她的追问,那样反而不妥。” 穆乘风道:“可是,四叔……” 杜腐没等他说下去,却径自转对郭竟道:“尤宁内眷定子夜前撤出城外,‘复仇会’的正式行动,必在子夜以后至黎明以前,咱们现在也该把人分配一下子了。” 郭竟点点头道:“好,就烦贤弟全权调派布置吧,愚兄也恭候差遣……” 穆乘风有些意兴怏怏,闷闷不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精明的“杜四叔”行事太过冷酷,就好像这世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似的,难道说普天之下,人人都应该彼此猜忌,彼此敌视的么?难道对宋莲翘那么纯真的女孩子,也必须动用心机?也不能赋予信任? 他脑中尽在反复思索着这难以理解的事,以致全未留意杜腐如何调派布置?甚至众人什么时候已经受命离去,也诧无所知。 等到矍然警觉,室中只剩下郭竟和杜腐两个人了。 穆乘风讪讪问道:“敢问四叔今夜派我担任什么任务?” 杜腐笑了笑,道:“你不是要去白马寺赴约么?” 穆乘风道:“是的,但……”那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杜腐却凝重的道:“不!你的任务,就是绊住所有去白马寺赴约的人,在天亮以前,别让他们回城里来。” 穆乘风讶诧地问道:“但……天亮以后呢?” 杜腐耸耸肩道:“那时局面已经澄清,胜负已经分明,也许她们再也没有心情留在洛阳了。” 第104章 妹夫 穆乘风惊道:“依四叔推断,那胜负之数……” 杜腐略一敛眉,道:“此时推断,尚嫌言之过早……总之,希望你记住一件事,你郭伯伯的毁家灭门深仇必须报复,这是不容任何人破坏的,既或无心之过,咱们也不能原谅。” 说完,欠身告退,推门而去。 郭竟举起那仅余的独臂,轻拍穆乘风肩头,仰面道:“孩子,想想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咱们俩,一个师冤未雪,忍辱负重,一个血仇似海,苦熬了整整二十年……而今天咱们的对头,却偏偏叫做‘复仇会’,也不知道是该他们向咱们‘复仇’?或是该咱们向他们‘复仇’,哈哈!哈哈……” 他眉鬃耸动,失声而笑,丑脸上,却缓缓淌下两行热泪。 穆乘风没有出声,只觉鼻酸难禁,深深垂下头去。 白马寺,在洛阳东郊,附近就是洛阳古城遗址,与北邙山的汉帝陵遥遥相望,算得上是中州第一大寺。 如果是白天,寺内香火鼎盛,游人络绎不绝,别说想清清静静谈话,便是在人丛中碰而都难。但到了夜晚,这儿背山面水,清风飘逸,树影流波,爽心情神,却是个绝妙的幽静晤谈之处。 夜阑人静,一轮皓月高挂天际,白蒙蒙的月光,洒满旷野林梢,寺中灯火虽然大都熄灭,那阵阵氤氲檀烟,却冉冉随风荡漾,使得这巍峨古刹周围,弥漫着浓重的幽香。月色迷蒙似雾,加上这比雾更怕人的清香,直令这座古刹,越发像梦幻中的宫阙,云端里的仙境。 二更甫过,蹄声划破廖寂,山门前驰来了一色雪白的五骑健马。 马上五条俏丽纤巧的身影,衣分三色,宋莲翘仍是一身大红,袁氏双姝都是黄衣,另外还有两个穿着同样绿色衫裙的少女,一个双九年华,一个年刚及笄,同样圆圆的脸蛋,细巧身材,正是怀玉山“白云山庄”李东阳膝上两位掌珠梅儿和樱儿。 义姐妹五个,年龄相当,心情相投,真比同胞姐妹还要亲,五匹白马在寺门一齐勒缰停住,十道清澈妙目,滴溜溜四下扫视了几匝,袁倾城抢先开了口,笑道:“我说不用急吧?可不是来早了,现在二更才过没多久,够人等的呢1” 李家大小姐梅儿道:“还早?要依五妹的性子恨不得天没黑就赶了来,人家心里那份急呀,局外人哪儿体会得到。” 袁倾城道:“所以我说别跟来呀,偏是你们两个不肯,人家‘待月西厢下’,咱们挟在中间算什么了呢?” 李梅儿笑道:“咱们就算西厢墙外那堆石头吧……” 话没完,就被袁倾城啐了一口,笑骂道:“不害臊,你想替人家‘张生’垫脚?人家还嫌你碍手哩!” 李梅儿蓦地红了脸,娇嗔道:“二姐,你再胡说……” 两人正在笑闹,却见宋莲翘满脸焦急的向李樱儿轻声问道:“五妹,你有没有问过小翠花花,究竟约的是二更还是三更? 是在寺里呢?或是在寺外?” 李樱儿摇摇头,道:“这……倒忘了问,早知道,该把小翠花带来就好了。” 宋莲翘黛眉连皱,叹道:“真急死人,假如约的是二更,岂不是来得太晚了么?唉……” 樱儿霎着两只大眼睛,道:“四姐,要不要我赶回去问问?” 宋莲翘道:“那怎么成,一去一来要多久,反正是来不及了……” 梅儿听得忘了笑闹,却朝袁倾城扮了一个鬼脸,低笑道:“瞎!二姐,瞧这一对笨瓜,到了大街,才想起没穿鞋子!” 袁倾城扬声叫道:“樱丫头,回去问是来不及了,要不要二姐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 樱儿应道:“要啊!什么好办法?” 袁倾城一本正经道:“与其赶回城去,不如去寺里问问和尚,说不定呀,那位穆少侠正在庙里等候,那就更省事了。” 樱儿喜道:“当真,咱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说着,便想上前拍门。 袁素问笑喝道:“傻丫头,别信她的。”袁倾城和梅儿都掩口笑了起来。 樱儿怔仲道:“你们笑什么?” 袁素问摇头笑道:“五妹,你也不仔细想想,约晤既在夜晚,庙里和尚怎么会知道?” 梅儿道:“那也说不定,或许穆少侠就寄住在白马寺里呢?” 袁素问道:“果真如此,他就会在寺外等候,难道他会让小琴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去叩庙门询问不成?” 樱儿颔首一嗯,说道:“不错。但咱们没有问明白时间,可能咱们来得太晚,他已经……” 袁素问道:“放心吧!我记得很清楚,时间是三更,白马寺只是个见面的地名,现在才二更刚过,咱们一得还太早了些儿呢。” 宋莲翘长吁一声,道:“这就好了,咱们宁可早到,不能来迟,姐姐们不知道他的脾气……” 袁倾城又抢过话头,娇笑道:“你们听见了没有?几曾见过琴丫头这般‘体贴’人啦?” 宋莲翘脸儿一红,却没生气,笑了笑道:“这无关‘体贴’,我只是猜想,他那天夜晚被姑父一怒逐出洛阳,心里一定也很气愤。以他一身傲骨,假如没有十分重要的事,决不会轻返洛阳,更不会急急约我来这儿见面……” 袁倾城笑道:“说的也是,除了咱们琴姑娘,谁又了解他这么深呢?” 宋莲翘羞恼道:“二姐,我是说的正事!” 袁倾城道:“我也没扯闲话呀……” 袁素问看不过意,轻喝道:“二妹,别闹了,是该商量正经的,人家约的是小琴,或许真有重要事商谈,咱们却来了五个,万一他……” 梅儿截口道:“不管怎么说,要见就大伙儿相见,不见就一个也别见。想把咱们撇开?那可办不到。”敢情这位梅姑娘是个“横人”。 袁素问“噗嗤”一笑,道:“瞧你这急相,倒像生怕见不到了似的?” 梅儿没来由,脸蛋上突然飞现一朵红云,但她毫不示弱,粉面一佩,道:“就算我这位三姑要见见妹夫吧,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莲翘急啐道:“去你的,再胡说八道我可不来了!” 袁倾城却笑道:“你不来正好,人家‘三姑’正想顶上妹妹的缺……” 梅儿骂了声:“该死!”扬起小马鞭,就要去打袁倾城。 袁素问见闹得太不像话,正色喝道:“这儿是寺庙山门,你,们这样疯疯癫癫的,惊动了庙里的和尚,岂不笑话!” 第105章 生气 她这一句话,总算镇住了两位口没遮拦的大姑娘,袁倾城和梅儿,回头向庙门望了一眼,伸伸舌头,果然没再出声。 袁素问手一指左侧枫林,沉声又道:“大家先把马匹藏进林子里去,且让翘儿单独等候少侠,待他们话说完了,大伙儿再出林相见。咱们姐妹笑闹惯了不要紧,在穆少侠面前,总得顾些礼数,别让人家连翘儿也看轻了。” 毕竟大阿姐的话有份量,姐儿几个都点头答应,催动坐马进了那片枫林。 系妥马匹,姐妹五个,就在林中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袁素问轻声叮嘱着宋莲翘道:“你去林边等候,先不可露面,总得认清楚的确是穆少侠以后才能相见,须防其中有诈……” 宋莲翘一怔,道:“为什么?” 袁素问道:“我只觉得这口讯来得有些奇怪一个卖花的老头,既无片纸只字,也没有信物为证,只凭空口传来几句话……他怎么知道你会相信?” 宋莲翘轻“哦”一声,笑道:“他知道我会的,凡是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相信。” 袁素问道:“如果这口讯,并非出于他的授意,而是别人冒他名义,你也相信?” 宋莲翘嫣然道:“大姐不要多疑了,我相信这口讯决不会有假。” 袁素问道:“怎见得?” 宋莲翘耸耸香肩道:“我也说不出理由,不过,我始终有个预感,总觉得这些日子,他并没有离开洛阳,而且,一定会再跟我见面,现在可不是应验了?” 袁素问良久,才点了点头,说道:“但愿是我多疑了。可是,翘儿,谨慎些总是好的!” 宋莲翘笑应道:“大姐放心,我自己会谨慎的。”扬扬手,穿林而去。 樱儿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怔怔望着宋莲翘远去的背影,无限羡慕地说道:“翘姐姐真的变了,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十年似的,这是什么原因呢?” 袁倾城打趣道:“那是因为她有了个知心合意的人,等哪天你也有了心上人,包准也会一下子长大十年!” 樱儿傻兮兮地反问道:“二姐,你怎么知道的?” 袁倾城登时红了脸,啐道:“小鬼!不跟你说了!” 梅儿正想笑,却被袁素问一声轻嘘打断,只见她一挺娇躯,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大家别再胡闹了,时间不早,可以照原定计划开始布置了,五妹负责看守马匹,二妹三妹跟我来!” 三位姑娘,顿感肃然,立即停止了笑闹。 梅儿轻轻道:“大姐,你真的认为这件事有诈?” 袁素问一面穿林而行,一面回答道:“现在尚难断言,总之,宁可防范些……” 话声倏忽一顿,人也及时却步,敛神倾听了片刻,举手一挥,哑声道:“小心,有人来了!” 身后袁倾城和梅儿双双伏下身子,凝聚着秋水般的眸子,透过枫林向外望去…… 果然,寺前大路上,正飘然出现一条人影。 那人身穿一袭蓝衣,腰际悬着木剑,月光下,但见他步履轻逸,神采翩翩,洒步向白马寺而来。 梅儿从未见过康浩,望见那飘洒身影,不禁由衷发出一声赞叹,轻声道:“难怪翘儿丫头人了迷,果然算得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一向最爱取笑打趣的袁倾城,这次却没有接腔,正满脸凝重之色,炯炯注视着那蓝衫人。 俄顷,蓝衫人已走近白马寺山门,扬目四下顾盼,似在寻找赴约的宋莲翘。 袁倾城突然探手扯了扯袁素问的衣角,悄声道:“姐姐你看,他为什么竟用布蒙住脸?” 袁素问微微颔首,道:“我也正觉得奇怪,而且在才二更过了没有多久,他怎会来得这么早……” 姐妹议论未已,突闻一声欢呼:“穆大哥,我在这儿!” 那蓝衫人似乎吃了一惊,身形疾转,本能地闪开数步,同时举手按住自己脸上的蒙面蓝巾。 及时认出是宋莲翘,忙轻咳一声,道:“啊,原来你已经先来了!” 宋莲翘一怔却步,诧异地道:“穆大哥,你为什么要蒙着脸呢?” 蓝衫人哑声道:“这!……伤;知道我当前的处境……我不愿被人认出来,尤其不愿让许志安知道我仍在洛阳……” 宋莲翘释然一声“哦”,说道:“你也太谨慎了,咱们在这儿见面,姑父根本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也不会拦阻我们的……啊!穆大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说着,莲步轻移,姗姗走上前去,便想亲手取下他的蒙面蓝巾。 不料那蓝衫人忽然退后一步,再度闪开,反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宋莲翘略一迟疑,赦笑道:“不瞒你说,还有四位姐妹也一齐来了,她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你。” 那蓝衫人游目扫视,道:“既如此,何不请她们出来相见?” 宋莲翘道:“我没照你的叮咛就带她们同来,你不会生气吧?” 蓝衫人笑道:“她们既然是你的结义姐妹,理当相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啊!你真好!”宋莲翘欣喜无限,连忙回头高声叫道:“各位姐姐,快请出来……”,林中的李梅儿,听见呼叫,忙欲长身而起。 但她娇躯才去,却被旁边的袁倾城一把按了下去,低声喝道:“别动!” 梅儿诧道:“为什么,你没听见翘儿丫头在叫咱们?” 袁倾城没有回答他,却转头对袁素问说道:“大姐看出没有? 这家伙以蓝巾蒙面,始终不肯显露本来面目,我猜他恐怕不是真正的穆少侠。” 袁素问点头道:“不错,此人神态语气都很可疑,怎么翘儿丫头竞似毫无所觉?”: 袁倾城道:“她高兴得昏了头,哪还想到这些。” 梅儿满腹疑云,道:“如果这人不是穆少侠,他怎么会知道今夜的约会?” 袁倾城道:“咱们先别应她,且看那蒙面的家伙想干什么?” 三人议论之际,宋莲翘又呼叫了几声,未见林中回应,禁诧道:“奇怪啦,她们都跑到哪儿去了呢?” 蓝衫人道:“莫非她们不愿跟在下相见?” 第106章 犄角 宋莲翘道:“不会的,她们吵着要来,就是想见见你,或许走得太远,听不见呼唤,穆大哥,咱们去找她们去。” 含笑走了过去,拉起蓝衫人的手,便欲向枫林行去。 那蓝衫人脚下未动,五指却顺势一翻反扣住了宋莲翘的手腕,摇摇头道:“不用去找了,反正她们跑不了的。” 宋莲翘兀自茫然未觉,讶问道:“你说什么?” 蓝衫人闪目而笑,道:“我猜她们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在暗处,想偷看咱们,你说是不是?” 宋莲翘脸上飞现一朵红云,赫然垂下头去,低笑道:“唔!很可能,尤其二姐和三姐,最喜欢拿人家开玩笑……” 蓝衫人道:“那么,咱们就骄傲一番,让她们看看如何?” 宋莲翘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失声叫道:“穆大哥,你……” 宋莲翘才发觉腕脉要穴受制,真气已经无法提聚,羞急之中,又加上惊诧,颤声喝道:“快放手!你……你疯了……” 蓝衫人吃吃笑道:“我没有疯,疯的是你那几位宝贝姐妹,她们躲着不肯露面,准是嫌咱们还不够,来吧!这一次给她们看个仔细!” 他脸上垂着蒙面蓝巾,虽然略感不便,但,简直是好不高兴。 宋莲翘活了十七年,何曾经历过这种事,早吓得心胆俱裂,连呼叫也发不出声音,好半天,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蓝衫人邪笑道:“好妹妹,别哭!别哭!大哥我是喜欢你,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宋莲翘嘶叫道:“放手!放开我!你不是穆大哥,你这榴芒……大姐,二姐……你们快来呀……” 蓝衫人哈哈道:“不错,只要你那些姐妹,不怕还债,就叫她们都来吧!” 林中三人目睹此状,哪儿还按捺得住,梅儿探手撤剑,一跃而起…… 袁素问沉声道:“三妹暂勿出手,小心那厮还有后援,赶快通知五妹将马匹带到林边来,二妹跟我去救翘儿!” 袁倾城应声而动,纤手连扬,两枚金环已疾射出手。 “袁家飞环”手法,乃武林三大暗器绝支之一,两枚金环飞出时,本是一前一后,及待高林三尺左右,后面一枚忽然增快速度,疾追上前面那枚,双环交错之际,“铮”然发出一声脆响,竟分向两侧呈弧形飞旋,绕射向蓝衫人背心。 那蓝衫人好像早就料到金环会改变方向,就在双环交错的时候,突然抱起宋莲翘一个转身,恰好跟自己互换了位置,笑道:“好一式‘金雁双飞’,这就是你们结义姐妹的情份么?” 袁倾城本为了急于援助宋莲翘脱身才射出金环,却没想到对方反用宋莲翘做了“护身牌”,无奈飞环出手,已经无法中止,眼看两枚金环就要伤到宋莲翘,直惊得失声叫了起来。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蓦见金光一闪,斜刺里突又射来另一只闪亮金环,向先前两枚飞环撞去。三环乍合,“铮铮”连声,同时震飞荡起在空中绕了半匝,疾然落回林内。 袁素问长剑一举,三枚金环一齐套落在剑身上。 她振腕收了金环,正色对袁倾城告诫道:“此人身手不弱,翘儿又落在他掌握下,千万要沉着应付,不可再鲁莽了。” 袁倾城惭愧地点点头,道:“咱们怎么办呢?” 袁素问道:“我出手对敌,你伺机抢救翘儿,要速战速决,不能拖延。” 声落,一摆长剑,当先掠出枫林。 袁倾城紧跟在后,一出林子,立即抢占上方,与袁素问互成犄角之势。 袁素问在距离一丈左右停步,仗剑逼视那蓝衫人,冷冷说道:“咱们姐妹已经应命出来了,阁下想干啥?” 蓝衫人阴声道:“二位是袁氏双姝,还有白去山庄李家两位姑娘呢?” 袁素问道:“她们不愿与藏头露尾的小人见面,除非先把那蒙脸东西取下来。” 蓝衫人仰面大笑道:“袁大姑娘不愧是‘五风’之首,竟然在真人面前说起假话来了,老实告诉你吧!今夜白马寺已布下天罗地网,她们躲在林子里也没有用处,何不爽爽快快出来受缚,以免损及豪门世家的身份。” 语声微顿又道:“至于在下的面貌,反正迟早都要看见的,姑娘别性急,先让在下替姑娘们引见两位老人家吧!” 说完,举手就吹,发出一长两短数声竹笛尖鸣。 笛声甫起,白马寺的山门突然缓缓启开,从里面大步走出两个人。 月光映照下,但见那两人身材一般魁梧,更穿着同样的黑袍,环目浓髭,容貌酷似,一望而知是兄弟两人。 袁氏姐妹只觉心头猛震,同时失声惊呼:“爹” “大伯父” 随着呼声,姐妹俩身不由己,便欲扑奔过去。 宋莲翘突然叫道:“姐姐们当心,两位伯父已经疯了……” 话没完,竟被那蓝衫人骄指飞落,点闭了哑穴。 袁氏姐妹闻声,双双停步,凝目注视之下,果见两位老人家神情一片漠然,即不回应,也没有丝毫怒喜之色,呆呆站在山门前,就像两尊木雕泥塑的神像。 这情形,跟宋莲翘叙述过在西淀湖所见一般模样,难道,两位老人家当真疯了? 袁倾城距山门较近,忍不住哽声叫道:“爹!你看见我跟姐姐没有?你听得到我们叫你么?爹!你为什么不说话?” 夺命双环木然并肩而立,不言不动,毫无反应。 袁倾城又惊又悲,回顾胞姐,戚然道:“怎么办?爹和大伯父果真都疯了!” 地蓝衫人接口笑道:“不!他们并没有疯,只是未得在下吩咐,不能擅自行动恧已。” 袁素问叱道:“匹夫,你用什么药物迷住了两位老人家,把他们变成这样了?” 蓝衫人哂笑道:“在下并没有施用任何药物,这完全是他们两位心甘情愿听命在下的……” 袁素问喝道:“胡说!我就先宰了你这无耻的匹夫。” 声落,人动,长剑疾探,飞点蓝衫人咽喉。 那蓝衫人哈哈一笑,顺手一带宋莲翘,直向剑尖迎去。 袁素问急忙沈腕撤招,右时向外斜举,剑锋掉转,寒芒流转,一连又攻了三剑,同时叫道:“二妹快出手,攻他侧背。” 袁倾城答应一声,便等挺剑加入战圈。 第107章 紫电 那蓝衫人突然挟起宋宋莲翘,一轮飞,荡开袁素问的剑,沉声喝道:“住手!” 袁素问收剑略退,冷哼道:“匹夫死在眼前,还有什么话说?” 蓝衫人阴恻恻笑道:“袁大姑娘,你别划了,在下并不畏惧你们倚多为胜,但若说动手较量,二位应该先自问武功是否胜得了令尊和伯父?” 袁素问目光疾转,暗暗扫了“夺命双环”一眼,却见两人神情冷漠,似乎根本忆不认识自己的袁倾城。 她心头一震,不禁犹豫起来。 袁倾城切齿道:“你以为用药物害了两位老人家,就能威胁咱们罢手么?哼!咱们只要擒住这匹夫,还怕你不给解药!”一紧掌中长剑,低叫道:“姐姐不要理他,咱们动手!” 蓝衫人耸肩笑道:“好,两位一定要动手,在下也不反对,但在两位擒住在下以前,请先跟令尊大人分个高下。” 说着,一声竹笛,应口而生。 “夺命双环”听见笛声,顿时展动身形,分向袁素问姐妹扑了过来一老大袁崇基挥掌直取袁倾城,老大袁崇业却大步奔向自己的亲生女儿袁素问。 袁氏姐妹大惊失色,急叫道:“大伯父,爹爹……” 两个“老糊涂”充耳不闻,也不顾尊长身份,一个招呼一个,袁倾城吓得手足无措,首先被袁崇基挥掌拍落长剑,一把扣住了腕脉穴道。 袁素问心惊胆颤,慌忙抛了长剑,屈膝跪下,哭叫道:“爹爹息怒,不孝女儿知罪了……” 袁崇基漠然不理,飞起一脚,恶狠狠向袁素问踹了过来。袁素问既不敢招架,更不敢闪避,低着头,跪在地下只有哭…… 这一脚如果踹上了,眼看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可是奇怪,那袁崇基一脚踹在袁素问肩头,却软软的没用多大力量,只不过踹闭了她的“肩井”穴,使她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而已。 袁素问讶异莫名,瞪着两只眼睛,一时竟不知“父亲”何以改变了主意,突然“脚下留情”起来? “夺命双环”轻而易举将袁家姐妹制住,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就像两尊木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宋宋莲翘哑穴受制,目睹这些经过,心里又气又急,暗暗叫苦。 那蓝衫人洋洋得意道:“举手之劳,五凤便得其三,看来所谓‘人寰五凤’也不过如此而已。”一面说,一面取出五个黑布做成的罩子抖开来,先将宋宋莲翘连头带劲套人布罩里,掩去了整个面貌。 宋宋莲翘身不能动,口不能骂,虽然气恼,却拿他无可奈何。蓝衫人摆布好宋宋莲翘,又向袁倾城走过来。 袁倾城对他怒目而视,直恨不得眼珠也能当暗器,射他两个血窟窿才甘心。 蓝衫人笑道:“你不用这般恨我,在临死之前,能让你们父女叔侄相见,姐妹结伴而行,这已经是难得的运气了。” 袁倾城啐道:“匹夫,且慢得意,咱们还有两个妹子,未必便算你赢了。” 蓝衫人吃吃笑道:“你是说白去山庄李家那两个丫头?哈!在下敢说她们正躲在林子里为难哩。不出头吧,于情义有亏。出头吧,又不便跟令尊动手,真正是进退两难。” 袁倾城大声道:“就算她们为难不便出手,至少可以分出一个人,赶回城去报废讯,不怕你这匹夫逃上天去。” 蓝衫人仰面一阵大笑,说道:“那更是痴人说梦话,釜中游鱼,岂是轻易走得了的么……” 突然笑声一敛,哼道:“不过,在下也不能不佩服你这份机智,我以为这样大声喊叫,就能知会李家那两个丫头,叫她们赶快逃走么?” 袁倾城冷笑道:“不错,算我猜对了,我正是有意告诉她们回去报讯,可惜你明白得太迟了。” 袁倾城道:“许伯父有两位少庄主,人手也够了,如果宋伯伯不要咱们姐妹在这儿,我和姐姐就去帮秦金二老吧!” 说着,便想转往后院。 流云堡主忙道:“不!秦金二老也不需要协助,你们还是到前院去的好。” 袁素问霎霎眼睛,茫然道:“宋伯伯为什么—定要我们去前院呢?” 宋宋莲翘也道:“是啊!爹为什么不让两位姐姐留在这儿?” 流云堡主轻叹一口气,道:“孩子,实对你说吧!今夜你许伯父气色晦暗,印堂带煞,我担心会有意外……” 宋宋莲翘和袁氏双姝骇然大惊道:“当真么?” 流云堡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们,一个人的气色,往往能预示吉凶,虽然未必绝对可靠,总以防范些的好。这两天,你那两位表哥也显得魂不守舍,不能不叫人担心,今夜之战或许大有凶险,你们姐妹在前院,如有事故,也好多个照应。” 袁氏双姝越听越惊,不约而同道:“既然宋伯伯早有预感,方才为什么又让他们独挡前面呢?” 流云堡主苦笑道:“我正因见他们父子神色有异,才提出分区应敌的方法,原意是让他们负责后院方面,遭遇敌人的机会比较少,不料,他竟抢先争守前院。但话又说回来,假如今夜有变故,敌人多半会分由左右两翼侵入,前院和后院,都不是重要的地方,你们姐妹,只要紧随他们父子行动,多留心一些,大约就不要紧了。” 宋宋莲翘急道:“那么,我也跟袁家姐姐一块儿去!” 袁素问道:“不用了,左右两翼既然最重要,你还是留在伯父身边吧。倾城,咱们别耽误,快走……”方话落,一招手,姐妹双双掠出,如飞而去。 宋宋莲翘叫道:“大姐,二姐!假如真有事故,就用击剑传声知会咱们……” 袁氏双姝口里答应着,人已消失在暗淡夜色中;众人相继离去,偌大的厅房中,只剩下流云堡主父女两个,夜风拂过,令人颇有寒意。 宋飞鸿大步进人后间卧房,片刻之后再出来时,腰际已多了一柄紫穗长剑。 那柄剑,长为三尺一寸,剑鞘呈亦红色,是用极珍贵鲸皮制成,柄上嵌着六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另用无数珍珠镶成“紫电”二字,竟是被列为世上第三名的“紫电剑” 相传世上名剑,首推“干将”“莫邪”,其次即为“紫电”及“青霜”,但“干将”“莫邪”已沉于太湖数百年未再出世,所以实际说来,这“紫电剑”应该算是举世仅存的第一名剑了。 第108章 反驳 二十年前,宋飞鸿获得“紫电剑”,才在终南山麓创立“流云堡”,侠士名剑,相得益彰,不知羡煞了多少武林同道,可是,他自从创堡之后,却一直很少使用这柄宝剑,平时一袭儒衫,调悦温文,实也不须再携带兵刃防身,而今天夜晚,竞忽然配上宝剑,显见他对这场即将来临的恶战,未敢掉以轻心的了。 宋莲翘见父亲如此慎重,心里也暗暗吃惊,忙问道:“爹!你看今夜这一战很凶险么?” 宋飞鸿微微一点头,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对方又是当今剑术名家……” 宋莲翘骇然道:“爹!你也认定那‘会主’是剑魔……” 宋飞鸿截口道:“目下虽然还不能断定,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宋莲翘心中暗颤,缓缓垂下头去,没有再开口。 宋飞鸿举手轻扬,熄了桌上烛火,然后在宋莲翘对面坐了下来,两道目光,却炯炯注视着爱女。 淡淡的月色,透窗而人,父女俩都浸浴在月光下,两人隔案对坐,神情一般凝重。 过了好一会,宋飞鸿忽然探过手去,轻轻握住爱女的肩膊,关切的问道:“孩子,冷吗?” 宋莲翘连忙抬头,含笑道:“哦……我不冷。” 宋飞鸿道:“但你为什么在发抖?” 宋莲翘呐呐道:“没……没有呀!” 宋飞鸿笑道:“还说没有,瞧你现在说话还有些颤抖,你以为爹看不出来?” 宋莲翘忙道:“我我不是怕冷,我只是……只是……” 宋飞鸿注目道:“只是什么?是心情太紧张了?” 宋莲翘摇头道:“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语声微顿,忽又赧然道:“反正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也许真是心里太紧张了。” 宋飞鸿凝目注视良久,才轻吁了一声,道:“孩子,不用骗爹了,爹看得出来,你并非为了今夜的恶战,而是另有缘故。 宋莲翘忙说道:“另外什么缘故?没有啊!” 宋飞鸿摇头微笑道:“瞧你这孩子,对爹还说假话,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有心事岂能瞒得了爹呢?” 宋莲翘登时红了脸,垂首道:“人家真的没有心事嘛!爹不要乱猜……” 宋飞鸿缓缓说道:“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一个人只要心地坦荡,没有什么事值得隐瞒的让爹替你说出来吧,你心里可以惦记那个今夜约你去白马寺晤面的人?” 宋莲翘心头猛地一跳,扬面娇呼道:“爹” 宋飞鸿含笑说道:“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男女相悦,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爹知道你一向眼高于顶,视天下男子皆如粪土,却没有想到你也会倾心一个人。” 宋莲翘连粉颊都羞红了,心里又喜磊慌,急忙又垂下螓首,贝齿紧紧咬着下嘴唇。 宋飞鸿接着又道:“不过,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能不关心你一辈子的幸福,那姓穆的孩子,若论品貌和胆识,都可算得是上上之选,唯一缺憾,是他的身份……” 宋莲翘不由自主又抬起头来,怯生生问道:“爹是指他的家世?” 宋飞鸿摇头道:“那倒不是。常言说得好,英雄不论出身低,爹不会是那种势利小人。” 宋莲翘“哦”了一声,道:“那么,爹是嫌他的师门……” 宋飞鸿又摇摇头,道:“也不是,要论剑魔沈破浪,当年享誉之隆,堪称武林翘楚,除了杀孽稍重,性情略嫌刚愎之外,爹对他可说是十分钦佩的。”,宋莲翘茫然道:“我这就不懂了,你老人家究竟指的是什么?” 宋飞鸿忽然轻叹一声,道:“孩子,你忘了他跟咱们现在所处的立场了?” 宋莲翘愕然道:“立场?什么立场?” 宋飞鸿道:“刚才,你姑父和李伯伯还跟我谈起上次洛河桥那桩变故,咱们虽然不愿置信,但是,那姓穆的孩子,确有可疑……” 宋莲翘急道:“爹!连你老人家也怀疑那天假扮剑魔,在洛河桥杀害蛇拳门七步追魂手的人,就是穆乘风?” 宋飞鸿凝重地道:“孩子,这不是怀疑,而是有相当依据的。” 宋莲翘忿然道:“什么依据?” 宋飞鸿道:“据你姑父回忆当时经过,有几个可疑之处。其一,那人能在数招之下,连杀七步追魂手洪涛和门下四名高手,武功必然不弱,除了沈破浪的‘魔剑十三式’,旁的人未必办得到……” 宋莲翘没等父亲说完话,急急抢着道:“那是因为洪老前辈他们未曾提防,那凶徒却假戏真做,才得手的。” 宋飞鸿没有答辩,继续道:“其二,以你孙二叔的武功,也在安乐窝中了暗算,那凶徒的暗器手法之高明,若非沈破浪师徒,还有谁具此功力?再说,世上‘逆沧澜’共仅十柄,那穆乘风又恰在孙二叔负伤之前失落一柄逆沧澜,天下何来如此凑巧的事……孩子,你且撇开感情,冷静的想一想,这可能么?” 宋莲翘听了,只觉胸头热血沸腾,鼻际酸酸的恨不得大哭一场,一时间,仿佛喉中集塞着许许多多反驳的话,邓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才用力说出一句:“爹……我死也不相信会是他……” 宋飞鸿脸上浮现着异样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唱然道:“孩子,这世上有很多事,往往是不能以常情去判断。老实说,起初爹也不相信,无奈却找不出理由为他辩解……”说到这里,又深深注视了爱女一眼,复感慨地道:“唉!那次在火神郭金堂夫妇匿居的地方;爹曾经眼看见他仗义拯人于危,奋不顾身护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了郭金堂,甚至险些跟你秦伯伯翻脸动手……这么一个见义勇为的血性少年,他怎么竟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宋莲翘一把拉住父亲的衣袖,摇撼着叫道:“爹!你明明知道他不会做那种事的,这一定是姑父误会了,是吗?” 宋飞鸿无限爱怜地轻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是的!他看起来不是个坏人。不过,年轻人血气方刚,行事但凭一时冲动,尤其当他所敬爱的人蒙受冤屈,他是会不顾后果,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语声微顿,双瞳忽然暴射出两道精光,又喃喃接道:“这话又得说回来,当初四门五派联袂问罪缥缈峰之巅,不分青红皂白,就迫沈破浪饮毒而死,也未免太鲁莽些,或许其中确有冤屈之处也难说。” 第109章 硬刚 宋莲翘不禁骇然欲泣,娇呼道:“说了半天,你老人家还是不相信他?” 宋飞鸿淡淡一笑,道:“但愿有一天,爹能相信他就好了。” 突然转过头去,目光一扫壁际漏壶,微诧道:“奇怪,时间早过了三更,怎么还不见动” 下面一个“静”字尚未出口,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声响。 宋莲翘骇然一震,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声道:“爹!不好了,是前院袁家姐妹在击剑传音告警。莫非姑父那边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宋飞鸿略一凝神,颔首道:“你赶快去看看,如果真有事故,千万不可慌张,爹随后就来。” 宋莲翘答应一声,反手摸了摸肩后双剑,飞身疾掠而出。 她一出行屋,前院击剑声越发清晰人耳、一点也不错,正是她跟袁氏双姝约定的传警信号。 但是,四周庭院却依然安静如常,丝毫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宋莲翘不敢怠慢,飞步直向前院奔去。 穿过两重月洞门,便是卧龙山庄许家父子居住的前院,宋莲翘刚到园门口,目光所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卧龙山庄许志安,正双目紧闭巍然挺立在滴水檐下,右手五指,已深深扣人廊前栏杆中,左臂却刘肘而断,地上流着大片血水,那只断臂跌落在檐前石级边,令人怵目惊心。 袁家姐妹全都面无人色,袁素问正颤抖着在撕一条床单,想替许志安裹伤,袁倾城却手提长剑,紧守在一人身侧。 然而,院子里一片寂静,并无动手拼斗的痕迹,也没有看见任何敌踪。 宋莲翘惊骇莫名,连忙赶上前去,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袁倾城见宋莲翘,竟突然失声哭了起来,哽咽道:“阿翘快来帮帮忙,许伯伯手臂被砍断了……” 宋莲翘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伤了姑父?” 袁倾城连连摇头,哭道:“说来话长,你快些帮大姐,扶老人家进房里去……他伤得这么重,既不肯让咱们替他疗伤,也不肯进房去休息……” 话犹未完,许志安突然睁开了眼睛,向宋莲翘摇摇头,喘息着道:“不!不用管我……快去截住那两个畜牲,假如他敢反抗,就替我劈了他们……” 宋莲翘惊道:“姑父说的是谁呀?” 许志安眼眶中泪光一闪,切齿道:“就是你那两个不成才的表哥!” 这句话,真把宋莲翘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机伶伶打个寒噤,失声道:“难道……是他们砍伤了你……” 许志安举起右手,奋力挥动道:“别问了,快去!快……” 他左臂已断,失血甚多,全仗右手扣住栏杆,支撑着身子,这时手一松,身躯顿失平衡,脚下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石阶下。 宋莲翘急忙飞步上前,探手扶住,低呼道:“姑父,你老人家伤得很重,先进房去歇歇吧!” 不料许志安竟怒目喝道:“叫你们别管我,快追那两个忤逆畜牲要紧,这点小伤我还死不了。” 宋莲翘惶然望望袁素问,问道:“大姐,真是两个表哥干的么?” 袁素问向她递了个眼色,低声道:“现在别问这个,先裹伤是正事,不能再让血流下去了。” 正说着,忽闻一声竹笛长鸣,紧接着,一阵衣袂振风之声传来,墙头上接连出现七八条人影。 来人个个布中蒙面,仅露双目,襟上各配一枚银光闪闪的特制小花,手中执着兵刃,由一名身裁魁梧的青袍人率领,越过院墙,向前院蜂涌而来。 袁倾城惊叫道:“魔子们发动了。” 宋莲翘骄指疾落,倏然点闭了许志安的脑后昏睡穴和左臂穴道,娇躯飞旋,双剑已撤出来,沉声道:“大姐快扶姑父退回房去,我和二姐应敌。” 袁素问点点头道:“也好,待我替许伯父裹好伤,就来助你们。”拦腰挟起满身鲜血的许志安,匆匆退入卧室。 宋莲翘和袁倾城并肩守护在房门外,一面横剑待敌,一面高声叫道:“小心窗口,别让魔崽子们冲进房子里……” 那青袍人嘿嘿冷笑道:“卧龙山庄业已土崩瓦解,丫头们不识时务,妄想螳臂挡车,简直是自寻死路。”举手一招,身后六七名蒙面人立即挥刀舞剑,真冲了过来。 宋莲翘和袁倾城三剑交辉,死守着房门。 论武功,袁倾城艺出名门,已属不弱,宋莲翘更是家传绝学,虽然应敌经验稍差,但剑招的精妙纯熟,已经足可挤身“高手”之列,三柄剑合壁施展,守护一座小小房门,纵然未必稳操胜券,至少暂时支持一段时光,应该是绝无问题的了。 谁知甫一交手,事实竟大谬不然,交手未必十招,宋莲翘和袁倾城已经手忙脚乱,剑尖分明刺到对方胸口,对方非但不知闪避,甚至展开肉掌,硬来夺取锋利的长剑。 这种奋不顾身的“硬刚”作风,自是大出二女意料之外,初动手时,虽然被她们伤了两三人,无奈那些“亡命之徒”毫不退缩,断条胳膊就当拔根汗毛似的,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前仆后继,蛮干不已。 宋莲翘和袁倾城见此情形,心胆早就寒了,衣衫上都溅满了鲜血,脸颊和发际上沾上了肉屑残肤,两人何曾经过如此惨烈的血战,心越怯,手越软,勉强又支了十余招,已被迫得招式零乱,发发可危。 那青袍蒙面人得意的纵声大笑,竹笛之声,一阵紧似一阵,催动手下,全力抢攻。 看就要攻进房门,一条人影,突然曳空而至,大喝一声,道:“何方鼠辈,还不住手!” 宋莲翘循声望去,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颤呼道:“爹一袁倾城也放落心中一块大石,娇喘吁吁道:“易伯伯快来……咱们……咱们快抵挡不住了。” 流云堡主宋飞鸿目光疾扫,剑眉陡扬,沉声道:“孩子们,别怕!区区这几个魔小丑,何足畏惧!” 语落,龙吟声起,一道暗带赤红的光华,应声暴展,“紫电剑”已经撤到手中。 那青袍蒙面人似亦被宋飞鸿威仪所慑,连忙一翻右掌,从肩后撤出一柄份量十分沉重的碍背九环刀。 同时,笛音忽变,那六七名抢攻房门的蒙面人,也纷纷撤招旋身,而对流云堡主,散成一道半圆形圈子。 第110章 御剑 宋飞鸿傲然一笑,缓缓将“紫电剑”转藏时后,沉声说道:“在下深知诸位,乃是受人差遣,并非主脑,故也不愿多伤无辜,只要诸位摘下蒙面之物,立即退出关洛第一楼,在下愿网开一面,不为己敌……” 青袍人没等话完,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只顾吹牛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舌。” 宋飞鸿仍然含笑道:“在下平生不喜口舌争胜,但大丈夫敢做敢当,诸位既然进了关洛第一楼,又何须藏头露尾,做出这般见不得人的模样。” 青袍人喝道:“姓宋的,死到临头,我劝你还是留点精神替自己料理后事吧,咱们人人青记随身,是你自己瞎了眼,看不见!” 宋飞鸿一怔,道:“朋友们是?” 青袍人仰面吟道:“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嘿嘿!你堂堂流云堡堡主,竟连‘复仇会’都不知道,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 宋飞鸿剑眉双挑,脸上带着薄怒,沉声道:“既以‘复仇’为名,诸位与二庄一堡何仇何恨?” 那青袍人冷笑道:“你们这些盗名欺世的伪君子,自命侠义,阴怀诡诈,排除异己,视我武林同道如奴仆,颐指气使,凌逼欺压,动辄假除恶为名,肆意杀戳,百般迫害,弄得咱们不属于名门大派的人,虽忍辱仍不能偷生……这些,难道不是仇?不是恨?” 他好像越说越气愤,语音微顿,又厉声接道:“但是,天下受欺凌的朋友,何止千千万万,你们是杀不完的,如今‘复仇会’应时而生,一呼百应,四海归心,短短几个月之内,‘复仇之花’所至,所谓名门大派莫不土崩瓦解,今天夜晚,就轮到你们二庄一堡该遭报应的时候了。姓宋的,你若算个人物,此时怎不横剑自绝,还等咱们动手吗?” 宋飞鸿听得佛然变色,满身衣袍无风自扬,低嘿了两声,道:“其行尚可恕,其心实可诛。就凭这番挑拨扇惑的狡词,不知将有多少性命要断送在你们手中,看来今天是饶你们不得了。”说着,腕肘一转,紫电剑已缓缓举了起来。 那青袍人不由自主倒退了一大步,扬刀遥道:“姓宋的,你且回头看看东厢房,那就是你的榜样了!” 宋飞鸿不必回头,已听见左后方正响起一片尖锐的竹笛声,同时更有熊熊火光上冲夜空,不用猜,左边“白云山庄”防区已经被强敌攻人,正在浴血恶战。 他剑眉连掀,双瞳精洪暴射,猛然投注在青袍人脸上,叱道:“狂徒,摘下你的蒙面巾来!” 青袍人心头一震,本能地举手掩面,九环刀就势向外一翻一抖,大喝一声:“并肩上!” 六七名蒙面人如奉轮音,挥动兵刃,一拥而上。 宋飞鸿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轻轻一推紫电剑,身形急旋,寒光绕体飞转,只听“铮铮”连响,那六七名蒙面人兵刃,已被剑气一挥齐断。 青袍人见状大吃一惊,连声喝道:“杀!杀!杀……” 六七名蒙面人恍如中魔一般,竟赤手空拳向宋飞鸿扑去。 地青袍人趁宋飞鸿无法分身,向天空射出一道旗花,倒提九环刀,闪身掠上了墙头。 宋莲翘急高声叫道:“爹!那家伙想跑啦!” 袁倾城道:“放心,他跑不了。”纤手连扬,两枚金环已电射出手。 那青袍人刚登上墙头,两个腿弯也同时被金环击中,双脚一软,栽落下来。 但他仍然强忍住腿伤,颤巍巍又站立起来,奋力挣扎着向园外逃去。 袁倾城大喜,道:“阿翘,你守住房门,我把那家伙捉回来。” 宋莲翘一把拉住,道:“现在不能去,万一有人冲进房去加害姑父,我一个人恐怕挡不住……” 宋飞鸿正被六七名蒙面人疯狂围攻,听了这话,不禁骇然问道:“翘儿,你姑父怎样了?” 宋莲翘心里一阵酸楚,哽咽答道:“他老人家一条左臂……已经被砍断了……” 宋飞鸿大惊道:“当真么?” 宋莲翘道:“是的……现在袁家大姐正替他老人家裹伤哩。” 宋飞鸿跟那六七名蒙面人周旋,显然一直都不愿施展杀手,听了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厉吼一声,剑招立变。 但见寒芒吞吐,惨呼随起,未及十招,六七颗头颅纷纷应剑滚落。 宋飞鸿满身血污,双目尽赤,一回头,瞥见那青袍人正踉跄向外奔逃,吸了一口气,竟以“御剑”之法,将紫电剑脱手掷出。 大凡剑术火候精湛的高手,多能以气御剑,十丈之内,收发由心,但很少有超过十丈以外的,皆因掷剑出手的时候,必须将自己全部真力贯于剑身,尤其意志也须要凝聚专注,不能有丝毫分散,否则,非但无法收回宝剑,更会促使真气走岔,引起致命之作,所以,一般练剑的人,“以气御剑”之法总是尽量避免使用,纵然不得已施展,距离也以十丈为限,盖“御剑”越远,耗力越多,危险也越大。 可是,那青袍人这时业已逃过了花园月洞门,距离宋飞鸿至少也有十五六丈,但见紫电剑脱手飞射,竟快如电奔般追了上去,凌空一绕,光华倏缩,又飞回宋飞鸿掌中。 青袍人却似毫未受伤,仍在跌跌闯闯向前奔逃。 但尚未奔到十步,突然一跤跌倒地上,那颗头颅脱离了身躯,笔直滚到一丛矮树下面,才停了下来。 头颅上的蒙布也散开了,月光下,只见那人双目圆睁,面泛赤红,赫然正是那化名“尤宁”的毒手瘟神“游西园”。 宋飞鸿还剑入鞘,看也没看那尸体一眼,举步向卧室走去。 甫到滴水檐前,但闻“剥剥”连响,夜空中接连爆开数朵旗花信号,东厢房方面,忽然传来几声尖锐的惊呼。 宋莲翘和袁倾城都骇然变色,失声道:“是李伯伯他们遇险了?” 宋飞鸿按剑旋身,眼中满布怒火,恨恨道:“这批杀不尽的匹夫鼠辈,今夜究竟来了多少……” 回头望了望卧室房门,问道:“你姑父的臂伤,暂时还不碍事吗?” 宋莲翘道:“女儿已经替他闭住了穴道,珠姐姐又替他裹好创口,如今他老人家正在昏睡,大约不要紧了。” 宋飞鸿道:“你们小心守护,我先去东厢看看再来。” 宋莲翘忙道:“爹!何不咱们带着姑父,大伙儿都到东厢去,免得彼此分散,不易驰援?” 显然,她是对适才的惨烈血战,犹有余悸。 宋飞鸿略一沉吟,点头道:“这样也好,倾城姑娘索性去后院知会秦金二老,大家全都东厢,放手跟那些鼠辈们分个胜负高低。” 袁倾城而去,宋莲翘则入室协助袁素问,合力挽出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 第111章 枭雄 这时,许志安的左臂伤处,已由袁素问包扎妥当,人也因“昏睡”穴被点,犹自沉睡未醒,但遍体血污依旧,脸上却一片苍白。 宋飞鸿见了,不禁剑眉紧皱,流露出惊诧惋惜之色,黯然叹息了两声,目光扫过,这才发现“乾坤神剑”兄弟俩不在房中。 当下诧然问道:“翘儿,你两个表兄呢?” 宋莲翘道:“不知道,听姑父说,他老人家的左臂就是被两位表兄砍断的……” 宋飞鸿骇然道:“你说什么?他们意敢忤逆不孝,杀伤自己的父亲?”、 宋莲翘道:“事情经过,我也不大清楚,这要问素问姐姐她们了。” 宋飞鸿精目转注袁素问,沉声道:“素问姑娘,这话是真的吗?” 袁素问泪水盈眶,凄然点了点头,道:“许伯父确是被两位少庄主所伤……此事实出意外,绝非三言两语能说明白,详细情形,咱们稍等再向宋伯伯陈述吧。” 宋飞鸿惊容毕露,怔了好一会,才仰面长叹道:“我早知要出事,却怎么也想不出,祸害竟出在这两个该死的畜生身上……”愤然一跺脚,转身向东掠去。’宋莲翘和袁素问紧跟在后面,也相继离开了前院。 庭院中复归寥寂,阵阵夜风,掀拂着尸体上的衣襟,吹凝了泥地上的血水…… 忽然,园角一株大树上,悄没声息的飘落下两个人。 其中一个迅速走到矮树旁,俯身拾起尤宁那颗头颅,就着月色火光,反复看了看,不住摇头自语道:“奇怪!奇怪!” 另一个低声问道:“四哥,看仔细了?是那老贼吗?” 先前一个只轻轻“唔”了一声,没有回答,却从腰间解下一只革囊,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放人囊中了。 另一个又问道:“咱们要不要再去东厢看看?” 那人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先回去吧!说着,手提革囊,飘身上了墙头。 另一个紧跟而上,临行犹自扬目向火光照映下的东厢房望了一眼,喃喃道:“这一次,只怕是狄三姐看走眼了!” “不错,一定是三妹看走了眼。” 郭竟亲自检查过尤宁的首级,沉吟着道:“假如那宋飞鸿真是‘复仇会’会主,决不会自己杀害自己部下了。” 鬼脸书生杜腐就坐在桌案对面。 只见他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事情演变到现在,实在令人难办真假。依小弟看,其中可疑的地方仍然很多。” 郭竟道:“难道你还疑心这颗首级是假的?” 杜腐道:“首级是尤宁,已经毋庸置疑了。” 郭竟道:“那你还怀疑什么?” 杜腐道:“小弟的意思是说,单只尤宁被杀,还不足证明那宋飞鸿不是复仇会主。” 郭竟一愣,道:“但尤宁却是复仇会的得力部下。世上哪有自己命令部下去办事,然后又亲手将他杀死的道理?” 杜腐耸耸肩道:“话虽不错,但如果这名部下失误很多,早巳不值得信任,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甚至那位会主根本久有除去他的念头。这种‘借刀杀人’的事。也并非绝不可能。” 郭竟道:“可是,尤宁却并没有失去复仇会主的信任呀?” 杜腐道:“大哥忘了么?尤宁自从潜来洛阳,已有两次重大失误,第一次被降为‘香主’,第二次获准‘带罪立功’……他在复仇会主眼中,早就不如从前重要了。”[郭竟笑道:“就算那复仇会主是有意安排除去尤宁吧!但其余奉命进攻的高手,也死伤将尽,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杜腐平静地道:“其余伤亡高手,全是受‘搜魂大法’所制的‘鬼武士’,纵然全部歹杀殆尽,对复仇会也不会多大损失。” 郭竟摇头大笑道:“四弟,我看你真太死心眼儿了,这种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事,如果你是复仇会的会主,只怕你也不肯干吧?” 杜腐却正色答道:“所以小弟才认为那复仇会主,是个深谋远虑,无人能及的枭雄。” 郭竟忽然收敛了笑容,诧异地道:“愚兄不懂,为什么你一定要说那宋飞鸿可是就是复仇会主,并没有肯定一定是他。” 郭竟道:“在今夜关洛第一楼的血战之前,愚兄也怀疑是他,但他既然独力支撑全局,仗剑驰援全院,而且亲手诛除尤宁……” 顿了一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足见咱们以前的怀疑是错了。” 杜腐听了,默然未再争辩,仅轻吁了一口气,自顾将桌案上的尤宁首级,仍旧收回革囊中。 郭竟注视道:“四弟,敢情你是不信服愚兄的话?” 杜腐笑道:“小弟自然信服大哥,不过,此事最好暂时存疑,且等穆乘风和狄三姐回来,大家再说研判吧!” 提到穆乘风和狄三姑,顿使郭竟担心起来,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杜腐道:“寅刻刚过不久。” 郭竟道:“那妖女十分狡猾,天都快亮了,他们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杜腐笑道:“大哥放心,那妖女虽然狡猾,小弟事先早有万全安排,随时可以擒她,刚才又嘱蔡六弟赶往接应了,加上狄三姐,几乎已倾力以赴,料她……” 话犹未毕,大黑牛丁尚隐忽然匆匆闯了进来,大声道:“狄三姐和六哥回来。” 杜腐得意的笑道:“大哥,我说如何?他们这不是已经……” 说知这里,方才发觉丁尚隐神色有些不对,急忙改口问道:“穆乘风也一同回来了么?” 丁尚隐摇头道:“没有。” 杜腐一惊,又问:“赵鹏和王干才呢?” 丁尚隐又摇摇头,道:“也没有……听六哥说,王赵二人都已殉职,狄三姐也身负重伤,穆哥儿却被人家擒去了……” 杜腐险些跳了起来,骇然道:“竟有这种事?” 郭竟大惊失色抢声道:“人呢?” 丁尚隐用手一指,道:“在外面正厅里……” 郭竟没等他说完,早已推椅而起,飞步奔了出去。 杜腐急忙尾随奔出,在经过丁尚隐面前时,脚下微停,焦急地嘱咐道:“快些传话下去,加派人手监视关洛第一楼,尤其必须追踪‘复仇会’属下撤退时的路线和方向!” 他平生行事极为沉着,像这般惶恐焦急,只怕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第112章 不孝 子夜三更,穆乘风单人独骑,准时抵达白马寺前。 远远地,他就望见通往寺门的山道旁边,系着一匹枣红色的健马,正是宋莲翘抵洛阳时,所骑的那匹宛种神驹。 宋莲翘偏爱红色,选择红色的从骑也不例外,人艳衣鲜,辣辣就像一团火,那么热烈,那么真实,这跟她那纯真无邪,热情奔放的性格,无疑是极为相符的。 穆乘风不禁暗想:莲翘是个急性人,一定等候很久了,待会儿见了面,她若追问起我现在的住处,应该怎样回答她呢? 正沉吟间,忽听一声娇呼:“穆大哥,是穆大哥吗?我在这儿啦!” 声出人现,山道上倏然闪出一朵红云,飞也似迎了过来。 穆乘风连忙扬手招呼,刚下马,那“宋莲翘”已奔到近前,两臂一张,便想来一个“乳燕投怀”。 穆乘风急急闪身侧避,举目四望了一遍,低声道:“莲翘,就只你一个人来?” 宋莲翘道:“是呀!你不是千叮万嘱,只要我一个人来的吗?” 穆乘风笑了笑,道:“话虽如此,但我想你那几位结义姐妹,多半不会答应的……可是,她们居然真的没有跟来,这倒颇出人意外。” 宋莲翘也掩口笑道:“还说哩!她们本来是不肯的,亏我好话说尽,另外又答应了她们提出来的条件……” 穆乘风道:“什么条件?” 宋莲翘眼波轻转,妩媚的白了他一眼,道:“除了要见见你这位未来的妹夫,还会有什么其他条件呢。” 穆乘风俊脸顿时—红,正色道:“彼此同属江湖儿女,相见理所应当,但,这话却说得未免太早了些了。” 宋莲翘道:“什么太早了?你是说目前还不想见她们?” 穆乘风微微一怔,顺口道:“唔……啊!是的,是的。现在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错开今天,恐怕短时间之内,不容易再见面了。” 口里说着,心里却诧讶不已。 他深知宋莲翘虽然一派纯真,口没遮拦,跟自己相处也颇不拘形迹,但毕竟是名门大家出身,决不会说出这种朋胆而露骨的话来。 难道才仅旬日暖别,竟忽然变得这般脸厚了么?想想实在难以置信,不禁凝目多看了她两眼。 那宋莲翘却毫无所觉,眉梢轻佻地道:“为什么不能见面?这些日子,你一点都不想念我吗?”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这无关想念,而是情势所迫,殊多不便。” 宋莲翘道:“我不懂什么情势不情势,我只知道咱们便应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穆大哥,答应我,别再离开残!你不知道我好想你,真的!想得人都快发疯了……” 一面说着,一面缓步依偎过来,那神情,真个是如醉如痴,撩人心弦。 穆乘风暗暗震颤,忙借着系马,避了开去…… 待把马匹系妥了,这才定了定神,凝容道:“莲翘,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消息告诉你,而且时间急迫,必须立即开始行动……” 宋莲翘娇声道:“是吗?什么消息比咱们俩长久厮守的事还重要?” 穆乘风正色道:“事关二庄一堡安危,莲翘,你不要等闲相视。” 宋莲翘似乎微微一惊,又好像是对他的“无情”有些失望,怔了片刻,才懒洋洋的朝后一指,道:“好吧!既然你说得这么严重,我就先听听你的消息吧!不过,等了你快一个时辰,我的腿都站酸了,那边有块大石,咱们去那儿坐下来细淡,好不好?” 嫣然一笑,举步向前行去。 穆乘风点头答应,举步向山道走去。 那块大石距离白马寺山门不远,面对山道,背向枫林,正是不久前宋莲翘坐过的地方。 两人坐下,那宋莲翘便娇情无限地偎在穆乘风肩上,轻轻问道:“究竟是什么消息?你说呀。” 穆乘风道:“这件事,关系着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的性命,也间接影响着令尊和白云山庄的安危,莲翘,你必须先答应我,要相信我的每—句话,并且不追问消息的来源。” 宋莲翘惊讶地道:“啊!关连竟这么多?” 穆乘风道:“不错,若非关系重大,我也不会冒险约你来此相见了。” 宋莲翘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快说吧!” 穆乘风轻吁了一口气,道:“莲翘,你有没有听说过‘绝情蛊’……” 话—出口,忽然觉得宋莲翘的身子猛地一震,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不禁诧异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宋莲翘连忙假作低头整理鬃发,掩饰内心的骇异,漫应道:“没有什么,你说下去,什么叫做‘绝情蛊’?这名字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嘛。” 穆乘风叹道:“细说起来,话太长了。咱们只有长话短说,那‘绝情蛊’是鬼史朱逸平平生两大独门秘技之一,中蛊的人纵然内功修为再高,也无法抗拒施术者的控制,一旦受制,心智便从此迷失,终生唯放蛊者之命是从,至死不渝,假如那放蛊的人要他去杀他自己的父母,他也会毫不迟疑的下手……” 那宋莲翘心里暗惊,口里却道:“世上哪有儿女杀父母的事,只怕是传闻过甚其词吧?” 穆乘风道:“绝非传闻过甚其词,眼前就快发生这种逆伦惨事了。” 宋莲翘问道:“真的么?谁要杀害自己的父母?” 穆乘风道:“就是你的两位表兄乾坤双剑。” 宋莲翘失声道:“那怎么会呢?他们虽然骄狂无礼,但也决不敢冒犯姑父!” 穆乘风道:“莲翘,你答应过我,要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现在我再慎重地告诉你,乾坤双剑已经被‘绝情蛊’所制,今天夜晚就要下手杀害卧龙山庄庄许志安……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莲翘,你一定要赶快设法阻止他们……” 那宋莲翘惊容满面,问道:“你这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 穆乘风道:“别追问消息的来源,现在时间已经很紧迫了,莲翘,你快些去!” 宋莲翘连连点头,口里不住喃喃道:“竟有这种事?他们居然要杀害自己亲生的父亲……天下竟有这种大逆不孝的事?啊!真是太可怕了……” 穆乘风低声催促道:“现在赶快设法阻止还来得及,再迟就更可怕了!” 宋莲翘忽然“嘤咛”一声,低头扑进穆乘风怀里,将他紧紧抱住,颤声道:“穆大哥,我好害怕啊!你陪我一块儿回去好么?” 第113章 自重 穆乘风举手轻拍她的香肩,叹道:“我本可陪你回去,无奈情势不许,再说,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对我尚有误会未解,我若去了,非仅无益,反而更……” 一语未毕,右后背上“凤尾”穴突然一麻,全身已不能动弹。 他骇然惊问道:“莲翘,你这是干什么?快些解开我的……” 宋莲翘发出一阵吃吃娇笑,说道:“我的好哥哥,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穆乘风定神一看,不期然脱口失声:“是你,叶……”下面“雨婷”两字已到口边,忽然惊觉,连忙咽了回去。 妖女叶雨婷一边解下束发丝巾,一边抹去脸上易容伪装,闻言微微一怔,侧目娇笑问道:“你知道我姓叶?” 穆乘风忙道:“谁知道你姓什么,我只问你,彼此素不相识,你为何我冒名乔装来算计我?” 但叶雨婷目光何待锐利,眼波微转,笑靥顿敛,冷冷道:“我也正要问你,咱们素未谋面,可是你又怎知道我姓叶呢?” 穆乘风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姓叶了呀?” 叶雨婷耸了耸香肩,道:“穆少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是堂堂男子汉,竟不敢承认认识一个女人?” 穆乘风俊脸一红,道:“这不是敢不敢,而是我虽然见过你,你却没有见过我,根本谈不上‘认识’两个字。” 叶雨婷展颜一声“哦”,妩媚地道:“是吗?你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呢?” 穆乘风道:“恕难奉告。” 叶雨婷闪着异样的目光,偎近身旁轻轻问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咱们曾在什么地方邂逅过?我想,那一定是我太粗心大意了,竟平空错过了彼此结识的好机会……” 那低沉的语音在耳际荡漾,吹气如兰在颊上飘拂……穆乘风只觉心弦震颤,就像有只看不见的蚂蚁在颈项上爬行,叫人痒痒的,心慌意乱,又有说不出的愉快。 突然,他想起了“绝情蛊”! 一惊之下,冷汗遍体,急道:“请你坐好了,我告诉你就是……” 叶雨婷道:“我这样,不是坐得挺好吗?” 穆乘风心头怦怦乱跳,道:“这里是佛门净地,你……你不能坐再离开一些?” “啊!”叶雨婷恍然笑道:“你是说我靠你太近了,怕那些和尚们看见,引起凡心?” 穆乘风呐呐:“名寺古刹,姑娘请自重……” 叶雨婷撇撇嘴道:“什么名寺古刹,我就不相信天下和尚全是六根清净的,如果和尚都守清规,那些小和尚是从哪儿来的……” 穆乘风正色道:“叶姑娘休要侮及出家人!” 叶雨婷格格娇笑道:“好啦!咱们别扯这些不相干的闲话了,说正经的,你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了我?” 穆乘风委实怕她继续纠缠,只得编造了一篇假话,说道:“数日之前,在洛阳城中节孝坊-栋巨宅门前,叶姑娘不是跟乾坤双剑和袁家姐妹发生过一场误会吗?”就是那时候,见过姑娘一面……” 叶雨婷轻哦一声,道:“不错,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你也在附近?” 穆乘风道:“那时我正隐身暗处,听到你们的谈话,所以知道姑娘姓叶。” 他平生人未说过谎话,此时虽为情势所迫,不得不用谎言支吾,但说完之后,却不禁心跳耳热,颇感愧作。 叶雨婷听了,倒也寻不出破绽,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当时你隐藏暗处,想必是为了流云堡宋家那个小妞儿?” 穆乘风为免她起疑,索性厚颜承认道:“是的。” 叶雨婷黛眉一挑,道:“我就不懂那妞儿有什么好?论容貌,不过像个图画里的假美人似的,一点风情都不解;论机智和武功吧!那天我特意想见识见识,谁知竟像木头人一般,连话都不敢说………哼!依我看,也只是仗着她老子那点虚名,徒有其表而已。” 穆乘风不想跟她争辩,只是淡淡一哼。没有开口。 叶雨婷那双眸子,向他连转了几遍,忽又笑道:“穆少侠呀!不是我这做大姐姐的说你,以你这份人品,要找女人,就得找个年龄相当,知情识趣的,像宋家那丫头,不过是个没换毛的小雏儿,哪里懂得男女之间的情爱……” 穆乘风冷然岔口道:“姑娘暗算于我,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么?” 叶雨婷吃吃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当然另外还有其他缘故。” 穆乘风道:“请问那是什么缘故?” 叶雨婷举手掠了掠额际秀发,含笑地道:“老实告诉你吧,我是奉命差遣,可以说是受人之所托……” 穆乘风一怔,讶道:“奉命差遣?受人之托……奉谁的命?受谁的托?” 叶雨婷注视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跟我装糊涂?” 穆乘风道:“笑话!我若明白,就不会这么容易上你的当了。” 叶雨婷眼波轻轻一转,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让我再跟你说得明白些--我是受了令师嘱咐,特来接你的。” 穆乘风骇然失声道:“你是说我师父剑魔……” 叶雨婷含笑接道:“一点也不错,正是当年的剑魔,如今的复仇会主。” 穆乘风晒道:“我师父早就去世了,那匹夫为什么这般无耻,竟苦苦要和他老人家的名讳?难道他自己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连姓名都没有的吗?” 叶雨婷脸一沉,正色道:“穆少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令师苦心调教你十八年,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你怎能为了一个女人竟连师父都不要了……” 穆乘风道:“你聋了吗?告诉你,他不是我的师父,我的师父已经死了!” 叶雨婷却摇头叹息道:“原来你外表看来忠厚,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非但十八年养育之恩一笔勾销,居然口口声声咒骂自己的师父已死,像你这种寡情的徒弟,世上确是少见。 穆乘风哼道:“世上脸厚的人再多,也没有人听说过这般卑鄙无耻,定要冒认别人名讳的。” 叶雨婷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你不用跟我吹胡子瞪眼睛。老实说,今夜算你幸运,有一个软心肠的师父,虽然明知你叛师变节,仍旧不忍下令诛除,假如换了别人,早就要你的命了……” 说到这里,语声微顿,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一个人的容忍总是有限的,令师身为会主,为了御众,有时候,不能不断然行事,希望你别过分逼他才好。” 第114章 捉妖 穆乘风怒极反笑,傲然道:“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拆穿他的假面目。” 叶雨婷略一沉吟,又道:“我只是好心劝你,听与不听,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有一点我愿意再郑重提醒你,令师并未在缥缈峰之巅被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穆乘风截口道:“据我所知,先师在缥缈峰之巅上,当众饮下毒龙珠所化雪水,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叶雨婷道:“你该知道,以令师功力之记,区区一碗毒水,是害不了他的。” 穆乘风道:“但我知道,当时先师的真气已散,一身功力早就失去了。” 叶雨婷似乎怔了一下,又惋惜的摇摇头,道:“想不到你宁肯相信仇人的话,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师父。既然如此,只有留等你将来亲自去慢慢验证了,我心意已尽,现在就带你去见会主。” 说罢,举掌轻拍了三下。,林中响起“沙沙”步履声,转瞬间,神情痴呆的“夺命双环”大步走了出来。 叶雨婷探手闭住了穆乘风的昏睡穴,低喝道:“带着他,跟我走!” “夺命双环”毫不迟疑,双双上前,扛起了穆乘风。 叶雨婷略整衣衫,正待举步,不料林子里忽然闪出一条人影,伸手叫道:“好心的大姑娘,食我老婆子几个零钱吧!” 叶雨婷闻声一惊,本能地倒退了两步,却见那拦路的老婆子,手里拄着一根竹杖,两眼俱瞎,头上枯发如败草,身上破衣似树皮,不折不扣,是个既丑又脏的瞎眼叫花老婆子。 当下一皱黛眉,不耐烦的叱道:“你是谁?深更半夜躲在树林里干什么?” 瞎眼老妇吃吃笑道:“姑娘说话好霸道,难道只准你们年轻大姑娘在这儿等男人,就不准我瞎眼老婆子讨点施舍吗?” 叶雨婷虽然心知这瞎眼老婆子来意不善,但见她只有孤身一人,故而并不畏惧,目光一转,冷笑道:“姑娘向不尊老怜贫,你若是有心想讨点什么便宜,那就算你打错主意了。” 瞎眼老妇道:“大姑娘何必说得这么决裂?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儿是佛门净地,大姑娘行个好心,菩萨有灵保佑你明天就生个白胖胖的儿子……” 叶雨婷脸上一红,怒道:“老乞婆你在找死……” 瞎眼老妇笑道:“我老婆子又穷又瞎,死了反是福气,大姑娘却是一朵刚开的鲜花,要是有个闪失,那该叫人多心疼?依我老婆子说,还是施舍了的好!” 叶雨婷勃然大怒,按剑叱道:“你想怎样?” 瞎眼老妇扬手一指,道:“大姑娘若是舍不得钱财,就把那位小伙子送给老婆子吧!” 叶雨婷冷哼道:“原来你是为他来的,哼!我倒很愿意把人送给你,就怕你带不走。” 瞎眼老妇道:“只要大姑娘舍得,我老婆子就能带走。” 叶雨婷一声冷笑,道:“很好,我倒要试试你有多大能耐” 回头向“夺命双环”一挥手,喝道:“去宰了她!” 双环应声而动,四臂同举,将穆乘风给了叶雨婷,大步冲了过来。 叶雨婷刚伸手接住穆乘风,却万万想不到“夺命双环”竟然同时欺身直上,飞快地探臂出掌,一左一右,牢牢扣住了她的粉臂穴道。 这突然变化,委实出人意外,那叶雨婷纵然机警,当场也失措被擒。 叶雨婷惊骇欲绝,急忙喝道:“快些放手!你们认错了人,我是叫你们去杀那老乞婆……” 双环中老大“袁崇基”忽然咧嘴笑道:“认错人的是你自己。” 老二“袁崇业”忽然咧嘴大笑道:“臭丫头你认命了吧!咱们受了多少肮脏气,现在才算捞回本钱哩。” 叶雨婷张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颤声道:“你……你们不是夺命双环……” 那瞎眼老妇施施然走了过来,含笑道:“他们现在改了名字,叫做‘捉妖双雄’了。两位将真面目给她看看,也好叫她明白自己是被谁擒获的。” “双环”各自举袖,拭去脸上易容药物,露出本来面目,一个是王干才,另一个则是赵鹏远。’叶雨婷并不认识王、赵两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瞎眼老妇又道:“大姑娘,别瞪眼,你虽然不认得我老婆子,但你那两位姑娘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假如还有那一天,你不妨去问问她们……” 叶雨婷道:“问什么?” 瞎眼老妇双睛一落,现出精光烟烟两颗眼珠,笑道:“你去问她,可知道‘山左狄家’?” 叶雨婷脸色顿变,嗫嚅说道:“你是‘瞽叟狄俪冷’?” 瞎眼老妇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我的先夫。” 话落,抛去竹杖,径自从叶雨婷手中夺过穆乘风当她正欲替穆乘风解开穴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漠的低喝,道:“慢着!” 狄俪热霍地旋过身来,目光过处,只见林中并肩走出一男一女。 那女的大约—卜七八岁,一身黑衣,模样儿生得颇为秀丽,但眉目之间,却充满了怨毒之色。 男的似已中年,容貌十分丑陋,粗眉细眼,鹰鼻,薄唇,身穿一件簇新儒衫,可是,看上去却没有半点斯文味,但从他腰际所悬一柄黑绞皮的剑鞘和双手都戴着黑皮护套,显见此人必定武功不弱,而且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那男女两人面目全很陌生,身上也没有任何特殊饰物,既不象“复仇会”中人,也不像二庄一堡门下。 狄俪热意念飞转,不禁大感,连忙含笑道:“敢问二位可是招呼我老婆子?” 那丑男子冷冷应道:“不是叫你,难道是叫我自己不成。” 狄俪热心头打鼓,仍笑着道:“但不知有何见教?” 丑男子没有回答,却转问向那黑衣少女道:“如觅妹妹认实在了?真是那姓穆的小辈?” 黑衣少女自从现身,目光就一直瞪着狄俪热怀中的穆乘风,脸上满是怨毒神色,这时点了点头,道:“不错,是他。” 丑男子柔声道:“如觅妹妹请放心,待小兄替你出气就是。” 黑衣少女道:“先别伤他性命,我要活口。” 丑男子点点头,道:“好,小兄就将他活捉过来,交给如觅妹妹处置。” 说着,举步向狄俪热走了过来。 狄俪热久走江湖,阅历丰富,从那男女二人对话中,已听出两人是特为穆乘风而来,并且,那黑衣少女分明跟穆乘风之间早有宿怨。 当下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沉声:“这位朋友,你想干什么?” 丑男子脚下不停,也不回答,直到走近五尺之内,才站定身子,轻轻将手上好双黑皮护套向上提了提,冷冷说道:“把你手上的人放下来。” 第115章 丑潘安 狄俪热听得一怔,道:“为什么?” 丑男子冷漠地道:“不为什么,叫你放下来,你最好就赶快放下来。” 狄俪热强忍住怒火,又问道:“请问朋友究竟跟他有何仇隙?” 丑男子摇摇头道:“没有。” 狄俪热道:“那么,朋友为何要乘人之危……” 那丑男子眼一瞪,叱道:“叫你放下就放下,你这老婆子哪来许多罗嗦!” 狄俪热不禁冷笑道:“要我把人放下不难,至少朋友得说出个正大理由来,彼此既然不相识,又无仇恨,你凭什么……” 一句话未完,那丑男子突然“嘿”的一声冷哼,身形半蹲,腰际长剑闪电般出鞘,寒芒伸缩,暴点狄俪热的左膝。 狄俪热未防他会突起发难,及时剑光迫近,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忙不迭斜跨半步,身形蓬转,避开剑锋正面,便欲腾身跃起。 岂料脚下刚动,那丑男子的长剑竟比她更快,光华贴地一掷,人已挺身站起,“卟”地一声响,长剑复又插回鞘内。 只见狄俪热身躯一软颓然摔倒地上,一只左脚,竟被齐径斩断。 手足连心,只痛得狄俪热浑身颤抖,几乎当场晕眩,但她仍旧紧紧抱着穆乘风,死也不肯放松…… 那丑男子一俯腰,左手抓住穆乘风的后颈,便想硬夺。 王干才和赵鹏远大惊失色,同声喝道:“丑鬼!放手!” 喝声中,两人匆匆闭了叶雨婷四脚穴道,飞步赶至,四掌齐扬,对准丑男子背心猛劈下去。 丑男子做然一晒,连头也没回,右手一按腰际,长剑再度出鞘…… 剑光张体飞旋,王、赵二人口一张,脸上同时泛出痛苦之色,身子震颤了两下,突然仰面倒在地上。 大股鲜血像喷泉似的激射而出,可怜两人竟被那闪电般的剑,拦腰斩为四段了。 狄俪热瞧得心胆俱裂,冷汗遍体。 那丑男子冷漠的插回长剑,一把抓起穆乘风,这一次,狄俪热竟没敢逞强争夺。 她倒并非畏惧一死,而是担心那丑男子硬夺的时候,也会将穆乘风撕成两片。 而且,由那丑男子出手的狠毒,神情的冷漠,使她猛想起一个人,惊问道:“尊驾可是来自东海火焰岛?” 那丑男子答道:“不错。” 狄俪热又道:“你跟冷面天王黄成仁黄岛主是……” 丑男子道:“他就是我爹。” 狄俪热惊“啊”了一声,不由自主,机伶伶打个寒噤。 丑男子道:“念你能道出我爹名讳,姑且饶你一死。你若不服,可以随时去东海找本少岛主报仇。”说完,将穆乘风挟在胁下,大步向黑衣少女走去。 叶雨婷急忙叫道:“黄少岛主,请等一等……” 那丑男子扭头道:“又有什么事?” 叶雨婷道:“贱妾穴道被制,求少岛主救救我!” 姓黄的丑男子眉岭微皱,尚未开口,那黑衣少女却冷冷叫道:“黄大哥,别理他。这女人一副狐媚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走吧!” 丑男子点点头,道:“说的是,咱们只要擒这姓穆的小辈,谁的忙也不帮。”果然没再理会叶雨婷,径自挟着穆乘风,和那黑衣少女进入林中。 不久,林外蹄声纷沓,渐渐远去。 两人一走,狄俪热连忙挣扎着寻回竹杖,巍颤颤站起身来。 叶雨婷不禁大感恐惧,暗忖自己四肢穴道未解,无法脱身,而狄俪热虽然断去一足,仍可行动,如果她趁此时向自己下手,岂非束手待毙…… 但狄俪热拄杖站起身子,却看也没看叶雨婷,自顾托着鲜血淋漓的伤腿,一步一拐,踉跄向山道下奔去。 只见她面布惊惶着急之色,两眼直勾勾望着蹄声去处,舍命前奔,好似早已把叶雨婷忘得一干二净了。 由前寺山道至系马的林边,短短一段路,狄俪热已经摔倒了三次,但每次摔倒,又强自挣扎着站起,奋力向前,毫不迟疑。 及待夺到马匹前,可怜她竟被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连举足探蹬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拼着最后一份余力,全身扑在鞍上,竹杖一挥,截断了缰绳…… 那马儿受惊,一声嘶鸣。前蹄递扬,险些将狄俪热坠落下来。 这时,一条人影足不沾地如飞掠至,急忙一把住了马缰,骇然失声道:“三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狄俪热仰起头来,见是“飞蛇”蔡旭琨,长吁一声,真力尽泄,不容批问道:“老六,你是由城里来?路上可曾遇见一个丑男人和一个穿黑衣的少女?” 蔡旭琨道:“没有啊!” 狄俪热喘息道:“这么说,他们是向东去了孟津渡……老六!你快些赶回去告诉大哥,务必要赶快追上他们……” 蔡旭琨茫然道:“那丑男人和黑衣少女是谁?追他何事?” 狄俪热嗄声道:“那男的是东海火焰岛少岛主,丑潘安黄羽……穆乘风已经被他们劫走了!” 蔡旭琨大吃一惊,道:“当真么?” 狄俪热怒叱道:“这种事会有假不成!赶快回去报告,再迟就来不及了。” 蔡旭琨脸色顿变,急扶起狄俪热上马鞍,道:“既然如此,三姐你先支撑着骑马回去,小弟这就去追他们……” 狄俪热忙道:“不行!那丑潘安黄羽武功十分高强,你一人追去毫无益处,还是尽速报告大哥要紧,别耽搁了,快去!快去……” 蔡旭琨心念电转,只好点头道:“好!小弟就先护送三姐赶回城去报讯。” 话落,腾身跃上马背,用力一拌缰绳,催马绝尘而去。 寺门前的叶雨婷目睹二人一骑远去,心里既惊又喜,暗叫一声侥幸,于是,默默提聚真气,开始行功冲穴…… 穆乘风一觉醒来,但闻水浪旧旧,欺乃声声,自己竟好像躺在一艘正在行驶的船上,置身处,是一间狭窄的舱房,除了身子下面一堆稻草,其他一无陈设。 对面左壁,有两扇小窗,此时窗板虽然关闭着,但缝隙中仍有阳光透人,似光线角度推测,大约近午时分。 他恍惚记得自己是在白成寺前,被妖女叶雨婷暗算制住,以后的经过就全不知道,现在怎会又在船上呢?莫非那妖女要把自己转运到什么秘密地方去不成? 想到这里,便试着伸展了一下手足,可奇怪得很,四肢穴道并没有受制,身上也没有索链或镣铐束缚。 他暗暗诧异,双手一撑稻草堆,挺身坐了起来。 但人一坐起,忽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腹中雷鸣,混身软软的使不出力气,就像已经饿了许多天,心里直发慌,而且异常虚弱。 因此,他仅仅撑坐了片刻,便不由自主又倒回稻草堆上,张大嘴,喘息不已。 第116章 可惜 这时候,舱房门忽然“呀”地一声启开,鱼贯走进来一男一女。 那男的腰悬长剑,面貌丑陋,正是火焰岛少岛主“丑潘安”黄羽,那个女的,仍然一身黑衣,同时更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左手提着一只食盒,右手捧着一小罐酒。 两人走进舱房举目回顾了一眼,先将板壁上的小窗打开,然后将酒罐和食盒轻轻放在窗口下面。 那黑衣蒙面少女丙眼直瞪着穆乘风,目光充满怨毒之色,但却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问道:“穆少侠,睡得还舒适么?” 穆乘风不认识黄羽,也猜不出那黑衣少女的身份,只好苦笑着说道:“还好!还好!” 黑衣少女目光一转,又道:“船上狭窄,设备也太简陋,设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还要请穆少侠多担待。” 穆乘风忙道:“哪里!哪里!姑娘太客气了……敢问二位是……” 那黑衣少女没待他说完,抢着又说:“穆少侠想睡了整整一夜,想是早巳饿了吧?咱们特地替穆少侠准备一点粗肴淡酒,穆少侠莫嫌简慢。”说着,缓步走到窗前,掀开了食盒盖子。 食盒中,是一盘板栗烧子鸡,一盘清蒸鲫鱼,一盘火腿蛋丝,一盘青椒炒田鸡,外加一碗热气腾腾的番前牛尾汤。 总共四菜一汤,虽非名贵,却件件精致可口,尤其穆乘风早已饥肠辘辘,那食盒恰好放在窗口,江风吹着菜香,阵阵飘送人鼻,直引得馋涎横流,几乎无法自持。 若非碍于那男女二人在侧,穆乘风真恨不得一口气连汤碗菜盘全塞进肚子里去。 偏偏那黑衣少女十分殷勤,亲手打开酒罐,满满斟了一杯酒,端整杯着,一一放在小窗下,柔声说道:“这罐酒,是窖藏十五年的女儿红,菜肴虽然不算好,穆少侠别嫌弃,将就着吃些吧!” 菜香加上酒客,越发撩人饥火难撩,可恨的是,那窗口距离穆乘风约有五尺多,伸手够不到,想爬过去没有气力,为了礼貌,又不便叫那黑衣少女递送过来。 穆乘风眼睁睁望着那满盒美佳肴只能咽唾沫,舔嘴唇……口里还得客气:“多谢姑娘,这……真是太不好意思……” 黑衣少女截口道:“有什么话等吃过饭以后再说吧,咱们还有点琐事,等一会再来看望穆少侠。” 说完,向“丑潘安”黄羽招招手,两人径自出舱而去。 穆乘风迫不及待想撑身坐起,一连数次都不成功,心里越慌,身子越软,挣扎了一阵,直累得冷汗遍体,气喘如牛,空白望着那些香喷喷的酒菜,竟无法到口。 正在难捺,舱门轻响,那黑衣少女和丑潘安黄羽再度相偕而入。 黑衣少女目光一扫窗前食盒,惊讶道:“穆少侠,为什么不吃呢?是嫌酒菜不合胃口吗?” 穆乘风哭笑不得,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黑衣少女轻“哦”一声又道:“穆少侠一定是不相信咱们,怕酒菜里有毒,所以不肯吃,黄大哥,你去尝尝那些酒菜,穆少侠就放心了。” 丑潘安耸耸肩头,果然走了过去,举筷子各挟了些菜肴吃了,又喝了一杯酒。 黑衣少女问道:“味道如何?” 丑潘安简短地答道:“很好。” 黑衣少女摇摇头道:“你说好,人家穆少侠为什么不屑一顾呢?想来不是真正好吃,不如送给大江里的鱼儿们吃去!” 穆乘风急叫道:“姑娘且慢!” 话没说完,那黑衣少女已一挥手,丑潘安黄羽立即举起食盒和酒罐,“砰”的一声,都从窗口掷了出去。 穆乘风欲阻无及,怔怔望着窗口,心里连呼“可惜”! 黑衣少女这才回过头来道:“穆少侠,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穆乘风苦笑一声,道:“啊……是的!在下想请教两位几件事。” 黑衣少女笑道:“穆少侠有话尽管问,何须这般客气。” 穆乘风略一定神,道:“在下记得是在白马寺前遭人暗算,如今却在船中,想必是两位救了在下?” 黑衣少女忽然格格娇笑起来,娇声说道:“这可不敢当,我哪有本领能够救穆少侠……” 用手一指丑潘安黄羽,接道:“应该说是我这位黄大哥救了你才对。” 穆乘风忙道:“敢问黄兄的大名?” 丑潘安冷冷道:“在下黄羽。” 黑衣少女接着道:“黄大哥是东海火焰岛的少岛主,雅号‘丑潘安’,穆少侠可知道黄大哥这外号的出处吗?” 穆乘风道:“正要请教。” 黑衣少女道:“这意思就是说,一个人的美和丑,端视内心,而不在面貌,世上有许多面貌英俊的男人,心肠却阴险狠恶,纵然他貌如潘安,也不过虚有其表罢了。咱们黄大哥恰好相反,貌虽不扬,心性却善良完美,与那些人面兽心,面美心丑的人相较,黄大哥才算得天下第一美男子。” 穆乘风苦笑道:“姑娘精辟之论,在下颇具同感。” 那“丑潘安”黄羽既不谦谢,也不欣赏,木然而立,就像那黑衣少女谈论的是另外一个人,跟他毫不相干似的。 穆乘风不禁暗暗称奇,拱手道:“多谢黄兄援手之德,能与黄兄相识,在下深感荣幸。” 黄羽只冷漠地点了点头,说道:“好说!” 穆乘风又转向黑衣少女道:“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黑衣少女道:“我吗?我姓蓝。” 穆乘风忙拱手道:“原来是蓝姑娘,敢问这艘船...” 黑衣少女道:“穆少侠,你精神还没复原,应该少说话,多休息,反正咱们三两天还不至泊岸,你安心歇着吧!” 不待穆乘风回答,便与黄羽出舱而去。 穆乘风本想探问船只去向,话未出口,就被黑衣少女挡了回来,不禁纳闷,心中暗忖:火焰岛名列“三庄二岛一竹林”,行为在正邪之间,传闻火焰岛主冷面天王黄成仁,天性冷酷,一向划地自守,不准子弟插足江湖恩怨是非,这一次,丑潘安黄羽竟然自动由“复仇会”手中救我出险,倒是件令人不解的事。 继而又想到:丑潘安的行动,分明受了那蓝姓少女的影响,而蓝姓少女究竟是何身份,却叫人难以猜透,她为什么要救我呢?既然救了我,却又为什么要黑布蒙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如果他们真把自己当客人看待,又怎会如此相待?船上设备纵然再简陋,总不至连一张卧席都没有吧? 想到这里,但觉疑云重重,惑然难解,而浑身虚脱乏力,,眼皮越来越沉重,腹中饥火如焚,恍惚整个船舱都在不停地旋转,旋转,旋转…… 他似睡非睡,蒙陇中,好像那一盘盘的红烧鸡,清蒸鱼……美肴、浓汤,又由窗口飞了回来,自动到了身边,自动送入口中…… 他惊喜地张大了嘴,等待着食物自己爬进喉咙,钻人肚肠……因为,他实在连咀嚼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117章 口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舱外。 接着,舱门被轻轻推开,好像有人提着一盏灯,探头进来,用灯光向他脸上照了照,然后,舱门又轻轻关闭。 穆乘风张嘴而卧,虚弱得眼睛也睁不开,却听见门外有人在低声交谈一一“唉!真可惜,我看他已经饿得快断气了。” “可不是,一个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 “我想不通,既然不打算给他吃喝,为什么又弄出些好酒好菜,摆着让他看看又抛进大江里,这不是存心折磨人吗?” “你不懂就少说废话,人家给钱,爱怎样就怎样,咱们管不着。” “我不是管,我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听说这小伙子不是好人,最近杀了许多人,假如不饿个半死,这艘船困他不住。” “哼!你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么白白净净一个书生,他会是杀人凶手?” “你懂屁,如今脸带和气,心怀毒计的人,多的是哩!” “你懂?你除了喝酒,就会胡说八道,你要是多少积点德,咱们也不至于落得靠这条破船混日子,连个传宗接代的人也没有……” “好啦!好啦!少唠叨几句,快些按照客人的吩咐。把酒菜送进去吧!” “这种造孽的事我不干,要去你自己去。”老太婆说得火起,“砰”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一阵脚步声,向后梢而去。 剩下一个老头子恨恨咒骂道:“呸!老虔婆你嫌俺穷不是?等俺真有了钱,不娶房花朵般的小老婆回来给你看,俺就是你养的。”一面骂着,一面气呼呼推开舱门跨了进来。 穆乘风听得心惊不已,暂时忘了饥渴,奋力睁开眼来,只见那老头子约莫五十多岁,船家装束,一手提食盒,取出热腾腾的汤菜,远远放在窗口下面。 老头子气犹未消,冷冷说道:“穆少侠,别睡了,起来吃些东西吧!” 穆乘风苦笑道:“多谢老大,能不能请老大您帮个忙……” 老头子耸肩道:“抱歉,俺只是个驶船的,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转身就走。 穆乘风忙道:“老大,我不是要您帮什么大忙,只是想请您替我做件小事。” 老头子停步问道:“什么小事?” 穆乘风喘息道:“在我腰下,有一个皮做的小包,硬硬的,顶得人很难受,能不能麻烦您替我取出来呢?” 那老头子皱了皱眉,走到草堆前,探手向穆乘风腰下一摸,似觉有个“褡裢”形状的布囊,里面果然有一包硬硬的东西。 “是这个东西吗?”老头子掂掂那皮袋子,“哗哗”作声,份量颇为沉重。 穆乘风点头道:“这东西是我师父临终之前,留给我的一点财物,如今我已用不着它了,就送给老大作个纠集吧!” 老头子眼睛一亮,讪讪笑道:“送给俺?这……无功不受禄,嘿嘿……俺怎好意思收你的礼……” 说着,急急解开皮袋,倒转向手掌上一掀,顿时“呀”地失声惊呼起来。 敢情那小小皮袋,竟是满满装着光耀夺目的赤金颗子和指拇般大的明珠。 老头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许多金块珍珠,两眼瞪得比牛眼还大,喉咙里“哈,哈”直咽唾沫,好半晌,才呐呐问道:“穆……穆大官人……你说……这些珠宝……都送给俺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赵老头情不由己改了口,由“小伙子”改称“大官人”了。 穆乘风一面喘气,一面点头,喘着气说道:“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留着也没有用处,若是老大不肯收,就把它扔到大江里算了……” “扔掉?”赵老头连忙摇手道:“不!不!不!……俺的大官人,这怎么可以扔掉呢?这……要值多少银子,怎……怎么可以扔掉……” 穆乘风道:“那么,就请老大收下,也不在咱们相见一面。” 赵老头眼珠了骨禄一转,哑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俺不能平白无故收你的,这么办吧,算俺暂时替你保管着,等你身体好了,俺再还给你。” 话还没有说完,早已将皮袋子揣进怀里。 穆乘风长叹道:“我是不会好的了,如果真能死里得生,这区区财物,也不会放在眼中,老大尽管拿了去吧……” 赵老头简直心花怒放,连声道:“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早没有想到,您竟是这么慷慨的好人。” 穆乘风苦笑着道:“但是就这样糊涂而死,令人死不瞑目……我有几句话想请问,不知老大肯不肯赐告……” 赵老头忙道:“肯!肯!肯!只要俺知道的,大官人您尽管问,俺一定说。” 穆乘风道:“我自从上船就一直昏睡不醒,恐怕已有好几天了吧?” 赵老头轻轻伸出三个指头,说道:“到今天,整整两夜三天,就没看见你清醒过。” 穆乘风又问道:“咱们可是从洛阳上的船?” 赵老头道:“是由孟津渡启旋的。” 穆乘风诧然道:“这么说,三昼夜航程,如今咱们怕不早人了鲁境,准备直放海口进入东海了?” 赵老头却摇头笑道:“早着呢,昨儿傍晚才过灵宝,要遇上逆风,明天还不知能不能到风陵渡哩。” 穆乘风一惊,道:“老大,您是说,咱们并不是顺江下驶。而是溯江上行?” 赵老头道:“不错,俺只送你们到风陵渡为止,听说在那儿另有大船等候,以后往东往西?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越想越惊,越想越诧,飞忖道:由洛阳前往潼关或风陵渡,陆路既便捷又好走,那丑潘安黄羽为什么舍陆路上捷径不走,偏偏雇舟溯江逆流而上,莫非故意在躲避别人的追踪? 果真如此,他们究竟存的什么念头?准备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心念电转,不禁对那蓝姓黑衣少女的身份,泛起无限怀疑,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在孟津上船的,除了那位黄少岛主和姓蓝的姑娘,还有其他人吗?” 赵老头道:“没有了,只有大官人你和他们夫妇俩,再就是两匹马。” 穆乘风诧道:“啊!他们是夫妻?” 赵老头一愣,反问道:“怎么,你不认识他们?” 穆乘风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与那位黄少岛主,今天才是初次见面,至于那位姓蓝的姑娘,更是连面也没有见过……” 赵老头又一愣,霎了霎眼睛道:“姓蓝的姑娘?哪位姓蓝的姑娘?” 穆乘风诧道:“那位脸上蒙着黑布的姑娘……难产她不姓蓝?” 赵老头茫然道:“谁说她姓蓝?前天她告诉俺浑家,怎么自称是姓何呢?” 穆乘风心头一震,不禁暗忖道:“他面蒙黑布,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连姓氏也用假的,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他忽然想到那黑衣少女可能跟自己早已认识,无奈搜尽枯肠,却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结识过这么一位神秘的少女? 赵老头见穆乘风沉默不语,又关切地问道:“穆大官人,你饿了三天,现在可想吃点东西么?” 穆乘风凄然一笑,道:“但不知老大方便不方便?” “这……”赵老头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瞒上不瞒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汤菜都现成,俺就趁现在没人,偷偷喂你吃些,大官人,你看如何?” 穆乘风点点头道:“这样我就先谢谢老大了。” 赵老头忙道:“不用谢,俺是个直心肠,实在不忍心见你饿得这么可怜。” 说着,便去窗下搬取菜。 穆乘风望着热腾腾、香喷喷的汤菜,一连因了两口唾沫,颤抖着声道:“我委实口渴得厉害,老大请你先给我喝几口汤0巴!” 赵老头一面答应,一面取过汤碗,用手扶起穆乘风,使他能掀唇就饮。 穆乘风目睹浓汤,如见甘泉,夺力挣扎着引颈前伸,唇刚触及碗沿,突然听见“砰”地一声,舱门竟霍然大开。 门外,并肩站着那黑衣少女、丑潘安黄羽。 赵老头脸色大变,一松手,穆乘风又重重跌回草堆上。 那黑衣少女缓缓举步跨了进来,故作意外地道:“啊?穆少侠口渴了吗?” 穆乘风仰面僵卧,张着嘴直喘气,赵老头脸色铁青,低头不敢仰视,呐呐地道:“姑娘明鉴……这……不关俺的事……” 黑衣少女冷冷道:“本来就不关你的事,穆少侠渴了饿了,咱们自会伺候他吃喝,你瞧瞧自己那双脏手,叫人看见就恶心,他哪里还吃喝得下。” 赵老头连声道:“是的!是的!俺这双手的确太肮脏!太肮脏了!” 黑衣少女美目一转,似笑非笑道:“穆少侠,口渴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来伺候你?” 穆乘风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苦笑说道:“多谢姑娘……” 黑衣少女道:“谢什么,主人招待客人,这是理所应当。” 说着,莲步款款移步草堆前,一伸手,从赵老头手里接过了热汤。 她先用汤匙在碗里搅了搅,自己搅了半匙尝了一口,皱眉摇头道:“这汤里没有放盐嘛!” 第118章 宿怨 赵老头忙道:“回姑娘,汤已……” 黑衣少女挥手道:“去!快去把盐罐子拿来!象这种寡淡无味的汤,连江水都不如,叫人家穆少侠怎么喝得下去!” 赵老头不敢怠慢,急忙奔去后舱,没多一会和,果然捧着盐罐子匆匆返回。 那罐子里约有大半罐粗盐,少说些,也有一斤多,黑衣少女接到手里,却连想也没想,竟将大半罐子粗盐,一骨碌全倒进汤碗中。 然后,用汤匙一搅匀,一手扶起穆乘风头颈,连汤带盐,直灌了下去。 穆乘风一声“啊”没有叫出口,半碗咸得发苦的盐汤已经落肚,胃里一阵翻涌,好像心肝五脏都快从喉咙里呕吐出来…… 黑衣少女却柔声问道:“穆少侠,还口渴吗?要不要再喝一点?” 穆乘风气喘如牛,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头不迭。 黑衣少女纤手一扬,将汤碗掷出窗外,站起身来,悠然整了整衣衫,目光冷冷瞪了赵老头一眼,道:“滚吧!以后这间舱房不准再进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赵老头喏喏连声,仓惶而去。 黑衣少女轻吁一口气,回顾丑潘安黄羽道:“天亮就可抵达风陵渡,你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黄羽道:“小兄已吩咐他们在江心等候,决不会误事。” 黑衣少女点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在过船,以后,得叫他们撤去旗帜标志,加速行驶,凡是触目显眼的东西,都要掩藏起来。” 黄羽丑脸上忽然扭动了一下,低声叫道:“如觅,我想你一句话……” 黑衣少女道:“问什么?” 黄羽道:“不是小兄夸口,若论武功,咱们并不畏惧何人,为什么却要躲躲藏藏……” 黑衣少女笑了起来,伸出纤纤玉掌,轻握着丑潘安的大手,柔声说道:“大哥,我知道你剑术超绝,心雄万丈,天下英雄都不在你眼中,但江湖人物奸诈百出,有些事是不能单靠武功就能制胜的……” 黄羽正要张口,却被那黑衣少女举手掩住了嘴,妩媚地笑道:“别跟我争了,大哥,你不是答应过,一切都依我的主意的吗?” 黄羽颔首道:“不错。” 黑衣少女道:“那就好了,现在你要多多忍耐,等咱们将‘老的’一并擒住以后,你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黄羽侧目望望穆乘风,轻问道:“你说……那‘老的’一定黑衣少女傲笑道:“只要‘小的’在咱们手中,还怕‘老的’不送上门来。” 黄羽奋然道:“好!等他来了,小兄倒要试试他的剑术究竟‘魔’到什么火候,然后,咱们就把他押去苏州府挖去他的心,活祭……” “嘘……”黑衣少女一声轻嘘,截住他的话头,低低道:“大哥,咱们回房去再谈。” 两人刚走出舱房门,穆乘风忽然大叫道:“萧如觅!” 那黑衣少女身形微震,倏地止步,但却冷傲的昂首望着舱外,既不回头,也没有回应。 穆乘风用力挣扎,从草堆上支起身来,喘着道:“萧姑娘,原来是你,难怪你用黑布蒙脸……难怪你要想尽方法折磨我……萧姑娘,你错了,杀你父兄的人,决不是我师父……” 黑衣少女哼了一声,冷哂道:“血债血偿,大丈夫敢做就敢当。穆少侠,你那天在苏州西城外的威风何在?” 话声才落,猛可扯下蒙面黑巾,用力掷在船板上,大步出舱而去。 丑潘安黄羽急忙俯身将那块黑巾拾了起来道,但想了想,又抛去黑巾,匆匆追出舱去,“砰”地一声,舱门复合。 那黑色布巾冉冉飘落穆乘风身边,巾上犹有余温,也带着那一重重难以化解的宿怨深仇。 穆乘风瞪目而视,怔忡如痴,恍惚从那阴沉黝黑的布纹中,又看到缥缈峰之巅的积雪以及苏州西城外竹林岗上的断体残尸…… 良久,良久,一声无奈何的长叹,伴着他虚弱的身子,颓然跌回草堆内。 薄雾如轻纱,笼罩着帆樯林立的风陵渡口。 时才黎明未久,江面上静悄悄的,由潼关驶来的头班渡船犹未靠岸,江边那麻地势最高的“李家茶棚”中,却已坐着几位早客。 客人一共是三个,并排坐在面对大江的一把竹椅子上,椅侧小几上,摆着五六碟热腾腾的点心,但这三个人似乎根本无心享用,六只眼睛始终瞬也不瞬,呆呆注在浊浪滚滚的江面上。 居中一位面貌奇丑,左臂虚悬,正是“大泼猿”郭竟,顺他左边,坐着“鬼脸书生”杜腐,右手则坐着宛如半截铁塔的“大黑牛”丁尚隐。 郭竟满面倦容,眼中遍布着红丝,不时用手揉摸额角,轻轻叹了一口气。 杜腐木然而坐,状如泥塑,脸上毫无表情。 江风拂面,浪头滔滔,目光所及,只有那一列泊靠在岸边的船只,以及滚滚东去的江水。此外一无所见。 郭竟缓缓收回疲乏的目光,望了望身旁的鬼脸书生,终于忍不住低叫道:“四弟……” 杜腐连头也没回,应声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郭竟又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已经守候了整整十四个时辰了,是吗?” 杜腐接口说道:“是的。大哥如果感觉疲倦,不妨觅地休息一下,这儿有小弟……” 郭竟苦笑道:“愚兄并非为了困倦,而是觉得如此守株待兔,不知还要守候多久?” 杜腐道:“快了。假如小弟所料不差,最迟今日午前,就会有所发现。” 郭竟残眉微皱道:“可是愚兄不懂,那姓罗的既是东海火焰岛的少岛主,他掳去穆乘风,理应取道返回东海才对……” 杜腐道:“不错,小弟也猜他正在返回东海。” 郭竟道:“果真如此,他就该由孟津登舟顺江直放海口,怎会舍近就远,反而驶来风陵渡呢?” 杜腐淡淡一笑,道:“但小弟却料他必定先来风陵渡。” 郭竟一怔,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的呢?” 杜腐道:“小弟有三点理由:其一,那丑潘安黄羽跟穆乘风并无仇恨,他之所以插手劫掳穆乘风多半是受了同行的黑衣少女的怂恿……”郭竟点头,说道:“唔!这倒非常可能。” 杜腐又道:“其二,那黄羽身为少岛主,远离东海前来中原,决不会孤身一人,理应有火焰岛的船只随行伺候……” 郭竟又点点头,道:“这也是情理中事。” 杜腐道:“其三,据孟三姐说,那黑衣少女在怂恿黄羽掳去穆乘风的时候,曾叮嘱他必须留下活口,可见他们并没有立即杀害穆乘风的意图……其四,他们仅劫走穆乘风,而不肯答应解救妖女叶雨婷,足以证明彼等并非‘复仇会’的人。” 郭竟茫然道:“话是不错,但这些跟姓黄的又有什么相干呢?” 杜腐肃容道:“根据以上推测,咱们可以得到几点结论,而这些结论,正可借以判断他们的去向和路径。”郭竟道:“什么结论?你快说。” 杜腐侃侃说道:“第一,那黑衣少女既非‘复仇会’中人,适巧在白马寺出现,可能是意外巧合;第二,由孟津顺江出海,必须横贯鲁境,普通江口渡般不能胜任的;第三,那黄羽若是乘舟西来,在孟津渡口登岸,火焰岛的船自然会在这里等候,他们就不必再雇赵老头的小船了;第四,小船既无法放出海,也没有在北岸泊靠,除了溯江上驶之外不可能在其它去处……所以,小弟判断火焰岛的船只,八成必在风陵渡附近等候,而黄羽和黑衣少女掳得穆乘风之后,为避人追踪,不敢由陆路前来风陵渡,才故意在孟津雇舟,绕道而行,虽然时间耽误了几天,却正可避人耳目,然后在此地换乘大船,扬帆出海,就不虑被人发觉了。” 郭竟听得半信半疑,沉吟良久,才道:“四弟,这可关系着穆乘风那孩子的生死安危,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杜腐道:“小弟虽不敢断言必中,但有九成信心,大哥且勿急躁,等蔡六弟打听回来就知道了。”正说着,一条人影迈步如飞直奔李家茶棚而来,正是“飞蛇”蔡旭琨。 那蔡旭琨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咻咻,脸上却带着无限兴奋之色,一到近前,便大声叫道:“大哥,四哥……有消息!” 郭竟大喜,忙问道:“怎么样?是查到穆乘风的下落了吗?” 蔡旭琨却摇摇头,道:“不!是赤焰岛船只的消息,那些贼,果然狡猾,根本就没有近岸泊靠……” 杜腐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先喝口茶,定定神,再详细述说,此地耳目甚杂,声音要放低一些了。” 蔡旭琨赧然一笑,连忙举起热茶,贪婪地大口喝干了一杯,然后压低嗓音说道:“小弟奉命去江边打听,费了好大的劲,始终查不出所以然来。据船户们说,岸边依靠的船只,都是经常往来的货船,从未发现外地海船泊岸,直到不久之前,由潼关驶来的头班渡船抵岸,才打听到一点消息……” 郭竟迫不及待道:“什么消息?” 第119章 助纣 蔡旭琨道:“渡船上的水手,发现一条形状古怪的双桅船,下锚停泊在大河河心中。” 三人神情一震,不约而同都从竹椅上站了起来。 郭竟以手遮眉,一面凝目张望,一面连声追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蔡旭琨遥批着滚滚河水,说道:“大哥,请由那只悬着灯笼的桅顶望过去,扛面上,不是有一个黑影么,就是那只双桅船……” 郭竟点头道:“不错,是有一条般,但怎知它不是正在行驶呢?” 杜腐道:“如果船在行驶,必然张帆,那船只见船身,不见帆影,的确正在下锚泊在江心,可笑咱们只注意岸边,竟没有想到它会泊在湍急的江面上。” 语声微顿,转问蔡旭琨道:“你说那船形状古怪,指的是什么?” 蔡旭琨道:“听渡船水手们说,那艘船船舷特别高,整条船漆成血红色,船首和舵楼翘起,就像个红元宝似的,而且是头尾两端下锚,船舷两边还有几堆黑忽忽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杜腐边听边点头,眼睛却一直投在江心,又问道:“他们有没有注意到,那怪船是何时出现的?” 蔡旭琨道:“据说昨晚还无人看见,今天一早才发现它泊在江心……不过,也有人说三四天以前,曾看见这怪船在潼关附近出现过一次。” 杜腐眼中一亮,傲然笑道:“大哥,不会错了,一定是火焰岛的海船。” 郭竟振奋地道:“六弟,快雇一艘船,咱们驶去瞧瞧!” 杜腐道:“大哥何必亲冒风浪,由我和六弟去一趟足够了。” 郭竟笑道:“你以为愚兄老迈了不成?” 杜腐连忙道:“不!小弟的意思只是……” 郭竟截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为了那姓黄的小辈剑术高强,怕愚兄不是他的敌手?果真如此,你和蔡六弟去又有什么区别?” 杜腐赧然垂首道:“大哥明鉴:火焰岛一向骄狂,对付姓黄的小辈,只宜智取……” 郭竟残眉双挑,冷哂道:“四弟未免太谨慎了,事到如今,还谈什么智取力敌,就算那姓黄的是三头六臂,咱们也要把他截下来。”话落,独臂一挥,当先出了李家茶棚。 杜腐连忙向蔡旭琨弟了个眼色,掷下一锭碎银忖茶资,疾步追随而出。 蔡旭琨抢在前面,出高价雇妥一艘平底小舟,一行四人上了船,由两名健壮水手摇橹,急急向江心驶去。 杜腐跨过中舱,独自坐在船头上,蔡旭琨和丁尚隐分别护卫着郭竟左右。 小舟离岸未久,蔡旭琨便解下背后革囊,取出两个“连弩”,分了一具给丁尚隐,并且迅速填上淬毒署匣,以备应敌时使用。 这时候,旭日正由东方缓缓升起,那一缕缕金黄色的光带,穿透薄雾,投射在滔滔浊流上,也投身在四人凝重的脸庞上,乍看之下舟中四人脸上竟成了淡金色。 晨雾渐渐消散,那只双桅海船的轮廓已清晰可见一点也不错,那是一只刺眼的大船,下至船舷,上至桅顶,全漆成一片血红色,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全身长满红毛的怪兽,蹲浮在汹涌的激流中。 再驶近些,船上人员行动也可以一目了然了,只见那些水手,清一色大红水衣水靠,正前前后后忙碌奔走,有的在收绞锚链,有的在整理帆索……正舱主桅之上,冉冉升起一面三角形的小红旗…… 杜腐忽然轻呼道:“不好,船在启旋了!” 郭竟霍地长身而起,精目连闪,一叠催喝船家道:“加力摇快些,赶上它,不能让它走!” 两名壮汉立即加快了动作,小舟破浪前冲,颠波起伏也同时加剧。 这时,小舟距离那红色海船尚在百丈以上,江面波涛汹涌,驶舟不仅困难,向-且十分危险,那两名壮汉已使出浑身气力,无奈船小浪大,速度仍如蜗牛慢步,难如人意。 郭竟却不管这些,双目暴睁,独臂连挥,兀自厉声喝令加速。 飞蛇蔡旭琨突然低叫道:“大哥快看,那大船傍边还有一条小船,已经解缆向咱们驶过来了。” 郭竟一番独臂,“呛”地撒出了金背砍出刀,冷哼道:“很好!迎上去,咱们倒要试试东海武学有多精妙。” 蔡旭琨和丁尚隐同声应诺,各自举起“弩匣”,蓄势而待。 两船渐近,杜腐望见那后梢掌舵的是个老婆子,沉声道:“且休鲁莽,这是赵老头的船……” 话犹未毕,忽见远处那只双桅大船上已经扬起了风帆,船身也缓缓移动,乘风顺流向东驶去。 郭竟急得连顿脚道:“快追!快追!快追!” 两名水手奋力摇橹,但终因舟轻浪急,船身如片羽浮汤,始终无法加快,那大舯却吃满了风,渐驶渐远…… 郭竟大怒,扬刀指着两名水手骂道:“你这两个蠢物,叫你们快追,你们都是聋子死人不成?” 两名水手气喘吁吁道:“老爷子,这不怪咱们,人家船上扯着风帆,咱们只有两支小橹。”…… 郭竟叱道:“呸!我要你们加快追,你们就得快追,追上了重重有赏,追不上误了大事,我就活活劈了你们!” 两名水手哭丧着脸道:“老爷子,你就是杀了咱们也没有用……” 杜腐道:“大哥,橹桨不及风帆的迅速,空自焦急也无济于事,不如先截住赵老头的帆船也许还能追赶得上。” 一句话提醒了郭竟,目光疾转,瞥见赵老头的帆船正由左侧方掠过,距离尚不太远,连忙挥臂大喝道:“老六,截住它!” 飞蛇蔡旭琨点点头,将弯匣放回肩后,俯身揭起三块船板。 那帆船正向北岸行驶,两下相距约有二十余丈。 蔡旭琨猛提一口真气,振臂一抖,第一块船板脱手飞出,人也腾身射起。 他一身轻功火候极深,破空余掠,一跨竟达七八丈,力尽下坠时,恰好赶上第一块船板落水的刹那,足尖轻轻一点,就借那一点之力,二次腾身又升起数丈。 三块木板连环掷出,瘦削的身子接连三次起落,竟然以“登萍渡水”绝妙身法,一口气飞越二十余丈江面,飘然落在帆船上。 撑舵的赵老婆子直看得口瞪目呆,几疑是镇江的“河神”,巡海的“夜叉”,两腿一软,“卟”地跪倒,合掌念道:“菩萨!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蔡旭琨拔出单刀,确断了帆索,喝道:“停船!掉头!” 那赵老头正蹲在舱里清点穆乘风那一袋金块珍珠,听得喝声,只当遇上了水寇,心一慌,“哗啦”一声,满袋金珠全都撒落舱中。: 他还没有来得及拾捡,已被蔡旭琨飞起一脚,踢开舱门,挟脖子提了出来。 赵老头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好汉爷爷饶命,这些东西都不是俺的……” 蔡旭琨触目那遍地金珠,不禁吃了一惊,刀锋按住老头儿颈子,沉声道:“老家伙,这些财物是从哪儿来的?不说实话,六大爷要你的命。” 赵老头呐呐道:“是……是一位公子……寄存……寄存在俺这儿的……” 蔡旭琨心中一动,道:“那公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赵老头道:“姓……姓……姓穆……” 蔡旭琨猛地一收胳膊,将他揪了起来,鼻尖直逼到老头儿眼珠子前,怜哼道:“好呀!老家伙你的胆子不小,竟敢谋财害命……” 赵老头连忙摇头道:“不!不!俺没……真的没有害他……” 蔡旭琨喝道:“少说废话,把东西替我捡起来!少一颗珠子,我就砍下你一根手指头!” 赵老头哪敢不听,连忙爬在舱板上,没命地拾取散落的金珠。 不久,小舟已经驶近,郭竟等纷纷登上帆船。 杜腐吩咐将小舟系在船尾,迅速整好帆索,由两名水手撑舵驾驶,扬起风帆,紧紧追赶前面那只双桅海船。 郭竟亲自检视那一袋金珠,认得确实是穆乘风的东西,再经赵老头夫妇详细陈述穆乘风在途中所受饥渴煎熬,不禁老泪盈眶,切齿作声,道:“姓萧的小贱人不明是非,不顾大义,居然勾结火焰岛,一味纠缠不肯罢手,实在令人可恨……” 回顾杜腐,问道:“四弟,你看咱们这样追下去,能追得上吗?” 杜腐道:“短时间之内,自是不易追上,但黄河湍急,河道奇险,他们的船大,出海前无法全速行驶,等到天色入夜,必然要觅地停泊,那时就不难追上。” 郭竟恨恨地道:“好!等咱们捉住那小贱人,也不给她饮食,让她也尝尝饥渴的滋味。” 蔡旭琨问道:“这赵老头夫妇助纣为虐,请示大哥,该如何处置?” 郭竟毫不迟疑,道:“连那两个摇橹的蠢物,每人先赏黄金一两,叫他们多卖点气力,将功赎罪啊!” 蔡旭琨一怔,用脚踢了赵老头一下,露齿笑道:“老家伙,算你运气不错,滚起来吧!” 赵老头夫妇连忙叩头,千恩万谢的爬起来,自去帮忙驾舟去了。 第120章 漂流 郭竟吩咐取来几张椅子,四人并肩坐在甲板上,目不转瞬监视着远处那只双桅海船。 由晨至暮,整整一天,郭竟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一直踞坐舱面督促催舟,寸步不肯离开,杜腐三人苦苦劝他用些食物,人舱稍息,都被他摇头拒绝了。 但整日追逐,那双桅海船速度丝毫不慢,前后距离始终相隔数百丈,那血色的船身和血红色的风帆虽然清晰可见,却可望而不可及。 郭竟焦急万分,又命在船侧舷边加装了橹桨,两名水手轮流摇橹,又嫌风帆不足,吩咐赵老头将船上被褥床单都拆下来,用竹稿绳索缚成一幅幅小帆,遍插在当风之处……直恨不得叫船身再添几副翅膀称心。 两艘船顺波逐流,捷逾奔马,黄昏时,远远望见孟津渡口了。 郭竟惑然问道:“四弟,你说他们入夜便会停泊,前面已是孟津,难道他们竟是故意再回到动身的地方不成?” 杜腐摇头道:“不会的。孟津渡系东行必经之地,只是时间凑巧,又从这儿经过罢了。” 郭竟道:“可是,越过了孟津,前面那儿还有泊靠的地方?” 杜腐道:“他们是海船,前后都有错,只须寻找一人僻静所在,随处皆可停泊……” 正说着,已见那艘双桅大船忽然落下了风帆,缓缓转舵朝向孟津渡驶去。 杜腐惊“咦”了一声,诧道:“奇怪,这是在弄什么玄虚?” 郭竟却无限欣喜,哈哈大笑道:“看样子,他们竟是准备在孟津渡过夜了,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鬼使神差,要他们及早落在咱们手掌中了。” 杜腐眉峰皮皱,不停地摇头道:“大哥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是那姓萧的丫头业已发现有船追赶,才故作此态,暗中必然怀着诡计。” 郭竟笑道:“只要她今夜真敢在孟津停泊,纵有诡计,何足畏惧?” 独臂一挥,沉声道:“盯住它!看它在什么地方落锚咱们立即突然动手。” 赵老头夫妇齐应一声跟着大船转舵。 郭竟又吩咐蔡旭琨道:“待离岸稍近,你先乘小舟上岸,快马赶回洛阳,除留下三姑养伤之外,其余弟兄全部调来盂津,多带毒弩火器,今夜咱们要放手大干一场。” 杜腐凝目注视着前面那艘双桅大船,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低声劝阻道:“大哥,事属反常,预防有诈,最好能智取,不宜正面发动……” 郭竟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放心吧!大哥不是鲁莽人,咱们当然要先用计登上他的大船,待救出穆乘风以后,那时再叫他们尝尝毒弩火器的厉害。” 议论之间,两船距离已缩近至不足百丈,那双桅大船几乎已经完全静止,船身横转,左舷和郭竟等的座舟遥遥相对,但甲板上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情景,何曾有下锚停泊的迹象,倒像是一艘无人空船,横拦在大江中。 杜腐忽然发出警觉,急忙喝道:“快些落帆,不可靠得太近!” 两名水手刚收起橹桨,松开帆索,突然,那双桅大船上火光一连两闪,传来两声闷雷般巨响…… 轰!轰! 但闻劲风尖鸣,霹雳贯耳,附近水面猛然涌起两座小山似的水柱,帆船船身受震,一阵摇撼,众人站立不稳,险些摔落大江中。 杜腐骇然变色,厉声道:“老七,快护送大哥到后面小船上去,这是红衣火炮‘轰天雷’……” 话犹未毕,接连着,又是两声震耳爆响,…… 轰!轰! 硝烟四射飞溅,船舷左侧首先崩裂开一个大洞,两名水手闪避不及,双双被震落水中,郭竟一个踉跄,仰面跌倒。 那粗大的桅杆“咔喳”一声齐腰折断,直向郭竟砸落下来。 丁尚隐睹状大惊,连忙扑倒在郭竟身上,用自己的背部,硬挡那断桅。 ‘砰’的一声,断桅恰好砸中丁尚隐肩头,直砸得他眦牙咧嘴,闷哼不已,虽然仗着“铁布衫”外门硬功护体,肩骨也队些被砸断了。 蔡旭琨飞身掠过船尾,飘落小舟,嘶声大叫道:“大哥,快到小船上来……” 杜腐和丁尚隐合力扶持着郭竟登上小舟,刚确断缆索,第三次火光再闪,轰雷之声又起…… 赵老头那艘帆船连遭重创,登时碎裂,残体断桅,都随着滚滚浊流而去。 郭竟等四人幸得小舟,死里逃生,眼睁睁看着那双桅海船再度升起了风帆,扬长向东驶去。 杜腐猜测得一点不错,它假作有意扰岸停泊,纯系诡计,目的就在引诱追舟迫近,以便突起发难,予以轰沉。 但杜腐却万万也没有想到,那几尊隐蔽的船舵内,不明究竟的“黑忽忽的东西”,竟是威力无比的火炮“轰天雷”。 这时,夜慕已垂,河面复归平静,那只双桅海船上,却忽然亮起满船灯火,照耀得周围河面,一片通明。 江风吹过,船上扬起一阵宏亮豪壮的歌声,歌唱道:“旭日照施旗,剑气耀碧空。驾艨艟,乘长风,‘东海罗家’世之雄……” 歌声激昂,远在孟津岸上也清晰可闻,船影歌声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于深沉夜色中。 就在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下游一片芦苇丛里,正悄没声息的驶出一艘轻而快捷的羊皮筏子,远远缀着大船,向东而去…… 黄河之水天上来。滔滔浊流,蜿蜒东行,经九省始出海,其间河道曲转折,不可胜计,唯重大折,共有三处。 初经甘宁,河水本向北流,在“民生渠”附近,汇支流为主脉,突然折而南下,直贯陕晋,这是第一处转向。 进入豫境,因西岳横亘,复纳渭、洛二水,于潼关掉首东奔这是第二处转折。 过孟津,越陈桥,将达兰封,忽双转折向北,经冀、鲁注入东海,这是第三处大转向。 综观首、二两处转向,或因支流汇聚,或因山岳阻挡,大都有脉络可循,唯有这第三处大转折,却显得颇为出奇,尤其转向处并地高山逼使,亦无支流促成,河水竟突然回转北上,倒像是有意避开苏北一带贫瘠之区似的。 河水在第三处转向的地方,在兰封县西北,一个名叫“铜瓦厢”的小镇附近。 “铜瓦厢”地处偏僻,总共不过百来户人家,民风朴实,居民辛勤度日,但因黄河恰巧在这儿转向,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水湾,所以,居民们竟多了一副行业 那就是捞抬上游冲下来的“漂流物”。 俗谓:黄河百害。河水经常泛滥成灾,人畜财物每随浊流而至,别看这行小小副业,有时候却真能发个小小“横财”。 这一天傍晚,镇上已有炊烟袅袅,一般简陋的竹筏,兀自主江面上徘徊逡巡。 竹筏上载着两个少年男女,和一堆碎木空瓶。 那女的大约十五六岁,穿一件蓝粗布的短衫裤,脑后托着一条乌溜溜的长辫子,裤脚管卷至慷下,赤着一双天足,天缓缓的摇着木桨。 男孩子只有十三四岁,赤膊,仅穿一条短裤,蹲在竹筏前端,手里执着一支带网竹篙,眼睛骨碌直转,不停地向水面搜索。 从年龄和面貌看,他们是姊弟俩,八成儿为了想多打捞些漂流物件,时间虽已傍晚,仍舍不得回去。 摇桨少女频频仰望天色,低声催促道:“大都快黑尽了,阿毛,咱们回去!” 那名叫阿毛的男孩子却意犹未尽,摇头道:“为什么,还早着呢。” 少女皱着眉头道:“我就是不肯听话,眼看太阳都下山了,还死赖着不回去,待会儿奶奶知道了,又害我挨骂……” 阿毛指着竹筏上那堆破烂木板和空瓶罐道:“辛辛苦苦,就捞了这点破烂东西回去,多没意思。好歹得寻件值钱一些的,也不在折腾了这老半天。” 少女道:“这么说,要是今天捞不着值钱的东西,咱们就准备在竹筏上熬一夜吗?” 阿毛央求道:“好姐姐,求你再向前面兜个圈儿好不好?我心里有个预兆,今天一下能碰上值钱的。” 少女一丢大辫子,哼道:“你说得倒轻松,反正回去晚了,挨骂的是我!” 阿毛笑道:“尽管放心,奶奶这些日子忙着照顾那位孙爷爷都来不及,她老人家才没有工夫骂人哩……” 一句话,反而提醒那摇桨少女,猛地失声道:“糟!你不提孙爷爷我真给忘了,奶奶叫我到镇上去配药,我还没去呢,真该死!现在只怕来不及了?” 阿毛道:“反正来不及了,急也没用,索性就再晚一些吧……” 少女断然道:“不行。配药的事耽误不得,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说着,双桨猛的一个反拨,竹筏立即掉了头。就在这时候,阿毛忽然眼睛一亮,扬手遥指江面叫道:“姐姐你看,那儿有块好大的木板,好象是只破船……” 少女摇头道:“别管它破船好船,咱们赶快回去要紧。” 阿毛又道:“那破船板上还趴着一个人呢!” 少女道:“就算是人,也一定早淹死了……” 阿毛道:“不!好像还在动,只怕还没有断气......” 第121章 心愿 少女连头也没回,接口道:“没断气最好,让他漂流下去,另外会有人救他的,咱们来不及再管闲事了。” 说话间,竹筏已经掉头驶向河岸。 那叫阿毛的少年突然放下竹篙,站了起来,说道:“姐姐你划慢些,我去看看他究竟断气了没有。” 少女忙叫道:“阿毛,你……” 话未出口,那少年已经“唰”地一声,钻进水里,挥臂破浪向前泅去。 少女气得顿足骂道:“死阿毛,你这是存心害我挨骂,回去瞧我会饶你?” 她口里虽然埋怨,桨却不得不停下来。 那阿毛水性十分精纯,一连几次猛窜,已泅出寸十余丈,探手一把,抓住了浊流中那块破船板。 船板上俯伏着一个满头灰发的老妇人,双手紧紧抱着一支折断的舵柄,浑身衣衫已破成碎片,手臂和额际,都有的伤,人虽奄奄一息,却尚未断气。 阿毛试了试鼻息,大声道:“是个老婆婆,还有气呢!” 少女急忙招手道:“那就快些带她过来,先别移动她的身子,用根长绳将木板系在竹筏后面,咱们带他回去交给奶奶再想办法。” 阿毛一面答应,一面推着那块破船板,移近竹筏,用绳子牢牢系在筏—上。 少女探头细看,怜悯之心顿起,轻叹道:“看样子,是个船家的老婆婆,大约是船只被风浪打碎了,才落水的……” 阿毛催促道:“现在别管她是怎么落水的,快带她回去才是正经。” 少女道:“阿毛,你来摇桨,让我看看她伤得重不重?” 只见她轻轻一跨步,便由竹筏上跨上了那破船板,竹筏既未闪幌,破船板也毫无负重的情形,竟然是身轻似燕,个中健得。 阿毛攀上竹筏,操桨如飞,口里却咕嘀道:“刚才还催着要赶回去,这会儿连桨也不肯摇了。女人心,海底针。真是一点都不差……” 竹筏拖着那破船板,箭矢般驶向河岸,不多久,抵达一处荒僻的芦苇塘。 姐弟俩刚把竹筏在岸边整妥,忽闻一声尖细的叫声道:“月眉!月眉!死丫头,死到哪儿去啦?” 少女仰头笑骂道:“小珠子,死小珠子,我看你是欠揍……”话音未毕,一阵振翅之声入耳,空际飞来一只鹦鹉。 那鹦鹉浑身羽毛都是红白相间的小团花,乍看之下,宛如迎空撒落一蓬银雨红珠,大红色的朱冠,配上灰色勾嘴,模样儿煞是可爱。;阿毛迫不及待地道:“小珠子,快去告诉奶奶咱们又在江里救了一个人!” 那鹦鹉绕空盘旋,却不肯离去,尖声叫道:“奶奶骂人啦!死月眉,死丫头……死到哪儿去啦……” 少女俯身拾了一块泥团,扬手向鹦鹉掷去,骂道:“小鬼!我打烂你的臭嘴!” 泥团破空激射,去势如电,眼看将要击中“小珠子”的灰嘴,不料它竟十分滑溜,双翅一兜,“呼”地在空翻了个筋斗,巧妙的避了开去。 但见它灵巧身子一沉又起,急急振翅向远处一栋茅屋飞去,一面尖声大叫道:“奶奶!救命啦!月眉打小珠子啦……奶奶……” 被叫做月眉的少女两手叉腰,得意地笑道:“算你小鬼头逃得快,待会叫我逮住,不拔光你的毛才怪!” 双眼回顾向阿毛挥挥手,道:“把人背着,咱们回去吧。” 阿毛忙道:“姐姐,她是女的……” 月眉一瞪眼,道:“女的怎么样?就不能背了吗?” 阿毛为难地道:“这……总是不太好……要么,咱们俩个抬着她……” 月眉喝道:“废话,叫你背着,我得去告诉奶奶,没闲功夫跟你哩嗦。” 说完,一拧腰肢,自顾扬长而去。 阿毛望望老妇人身上破碎的衣裤,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只得俯身扣牢木板两侧,双臂一运气,竟将整块船板连那老妇人一齐举了起来,顶在头上,向茅屋走去。 那茅屋距离岸边约莫百丈左右,三面都是茂密矮树林,地处颇为隐蔽,但占地却甚宽广,背林面水,共有五六间房舍。 茅屋周围,有一道用荆棘扎成的篱笆,篱门虚掩着,寂静的院子里,直挺挺站着一个相貌狰狞的白发独眼老妪。 那老妪身着黑袍,手持乌木杖,站在黝暗的院子里,若非满头白发,和那只精光闪射的独眼,几乎看不见院中站着一个人。 通灵鹦鹉“小珠子”,正歇在乌木杖头,悠闲地剔着羽毛。 月眉刚到竹篱门外,那鹦鹉忽然一抖双翅,老气横秋的叫道:“死丫头,死到哪儿去了?” 独眼老妪本来紧绷着脸,颇有怒意,不料自己心里的话,竟被那鹦鹉抢先骂了,脸色一松,忍不住笑了起来。 用力一顿手中乌木杖,低喝道:“滚回笼子里去吧,别在这儿多嘴惹厌……” 鹦鹉展翅而起,又在空中尖叫道:“奶奶!月眉打小珠子……” 老妪笑骂道:“打得好!谁叫你专嚼舌头,再不走,我也要用拐杖砸你了。”月眉见鹦鹉挨骂逃去,乐得拍手大笑。 那独眼老妪沉声问道:“丫头,叫你去配药,可曾配好了?” 月眉笑道:“还没有呢。不过,奶奶别生气,咱们刚才又在大江里,救回一个人……” 独眼老妪哼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孙爷爷急等配药敷伤,放着重要事不办,你却带了弟弟去大江里撒野,把奶奶的话当作了耳边风!” 月眉没等她说完,抢着道:“可是奶奶,咱们救回这个人也很重要呢。” 独眼老妪沉喝道:“你还敢跟奶奶顶嘴!” 月眉伸了伸舌头,低声道:“奶奶,你老人家先别生气嘛,眉儿把话说完,马上就去镇上配药……奶奶,你算算看,咱们在这茅屋里住了多久了?” 独眼老妪一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月眉道:“奶奶不是说过吗?咱们迁来这江边茅屋,只是为了要完成一桩心愿,等心愿完了,咱们就可以回到巫山老家去过享福的日子了,是吗?” 独眼老妪凝重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奶奶的确说过这话。” 月眉道:“奶奶,还记得那心愿是什么?” 老妪仰面向天,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三年前,你爷爷临终之际,曾发下宏愿,为了被赎平生罪行,咱们要亲手救活一百零六条人命,心愿未了。永世不返巫山……”她话声低沉,宛如呓语,脸上充满了肃穆之色,独眼中泪光闪闪,由此:不难想象她当年面对亡夫,许下宏愿时,心情是何等悲伤和沉痛。 但月眉却体味不到老人家的心境,欣喜的接口道:“恭喜奶奶,咱们不久就可以重回巫山‘百禽宫’了。” 独眼老妪冷然道:“是吗?你怎么知道?” 月眉道:“眉儿已经仔细计算过,连今天从大江里救回来的这位老婆婆,不多不少,恰好一百零七人,奶奶,您说应不应该恭喜?” 那独眼老妪神情微微一震,连忙举起乌木杖,用颤抖的手指,默默计数着拐身两侧的横条刻度。 木拐自柄以上,布满了一条条刀刻横线,每十条横线,又有竖线串为一组,左侧共计十组,右侧零线,恰仅六条。 老妪嘴角一阵抽搐,既激动,又欣慰的长嘘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咱们总算没有白熬这三年苦难的日子……” 语声微顿,又问道:“眉儿,你说好落水的是个老婆婆?” 月眉点头道:“是的。大约五十多岁,看模样好象是船户人家。” 独眼老妪道:“还有余气没有?” 月肩道:“气息还没断,但身上带着外伤。” 独眼老妪颔首道:“好!把人送去左边第二间房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奶奶就能救活她。” 说完,拄着木拐,转身进了茅屋。 片刻之后,阿毛顶着破船板回来了,月眉急忙接下老妇人,遵嘱送人左首第二间房内…… 那是一间简陋卧室,一几,一榻,一椅之外,别无其他陈设。但室中却收拾得纤尘不染,木榻上铺着雪白的被褥,门口挂着雪白的门帘,小几和木椅,也都漆成同样白色。 月眉姐弟刚将老妇人安放在榻上,门帘掀处,独眼老妪已亲自提着药箱走了走了进来,向阿毛挥挥手道:“替孙爷爷换药去吧,这儿没有你的事了。” 阿毛会意地退去,月眉立即解开老妇人衣衫,挑亮了灯,移近榻前。 独眼老妪略一审视,眉峰立皱,摇头道:“这人不是在普通风浪下落水,而是先被火器所伤,然后才跌落江中的。” 月眉道:“或许是船只不慎失火,逼得她跳水逃命……” 独眼老妪仍然摇头道:“不对,如是船只失火,伤处应该在肌肤表面,此人毛发未损,伤处零散,而且每处受伤的所出,都呈瘀血之状,显然是被什么猛烈的爆炸,震碎了船只,落水之前人已经昏厥了,所以腹中并无积水。” 第122章 买菜 月眉不解道:“船在水面上,怎会无缘无故爆炸呢?” 独眼老妪道:“自然是有缘故的,只是咱们猜测不到罢了,眉儿,先替她敷药换件衣服,等她清醒过来,再慢慢问她就知道缘故了。” 月眉答应着,细心地替那老妇人敷了伤处,又去后屋取来一套衣服,换下老妇人的破衣……、独眼老妪打开药箱,取出一只晶莹透明的小扁瓶子,倒了两粒状如黄豆般的药丸,递给月眉,说道:“喂她吃下去,她一定饱受了惊恐,也可能被巨烈的爆炸震伤了中。” 月眉轻呼道:“奶奶,您老人竟给两粒珍贵的‘虎胆精’?” 独眼老妪笑道:“为什么不给?别忘了,她是咱们第一百零七个客人。” 月眉稍一怔忡,也欣然笑道:“哦!奶奶说的是,从明天起,咱们已经不必再救别人了,就算把这一瓶药丸都给了她,也是应该的。” 说着,将两粒“虎胆精”喂给老妇人服下。 那药丸效力惊人,下喉不足半盏热茶的时光,老妇人便已经蠕蠕而动,醒了过来…… 正在这时候,门外暗影一闪,只听那少年阿毛的声音叫道:“奶奶!请你老人家快出来一下!” 独眼老妪问道:“有什么事吗?” 阿毛在门外低声答道:“刚才从上游驶来了一艘船,在河心下碇……” 独眼老妪笑道:“这儿是河道经过的地方,船只下旋停泊,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阿毛道:“但是……那船上正放下小艇,要送人上岸……” 独眼老妪不耐烦地道:“有人上岸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或许船上缺少什么东西,到岸上来采购,或许有人得了急病,送上岸来就医……别理会它就是了。这儿没你的事,去睡觉吧!” 阿毛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奶奶,那艘船……” 独眼老妪喝道:“叫你别理它,尽在这儿唠叨什么?要惹奶奶轰你才肯走?” 话音甫落,木榻上的老妇人家突然跳了起来,大叫道:“轰……轰天雷……那是轰天雷!老头子快躲……” 月眉急忙轻轻将她按住,柔声说道:“老婆婆,你别怕,别怕!你已经被救上岸了……” 那老妇人却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恐惧之色,厉声嘶叫道:“不得了啦!船要破了!菩萨!菩萨……救命呀……” 独眼老妪眉峰微皱,骄指疾落,迅捷地点在老妇人“璇玑”穴上。 老妇跌落木榻,混身仍在不停的颤抖,喉中“呼呼”作声,吃语已含混难辨,那神情,犹未脱出惊恐和怖惧。 月眉轻叹道:“真可怜,不知那‘轰天雷’是个什么厉害的东西,竟把她吓成这样……” 独眼老妪摆了摆手,却没有开口,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似正陷入深思…… 良久,才沉声道:“阿毛!进来!” 少年阿毛应声掀帘而入,垂手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独眼老妪凝色问道:“刚才你说有船在湾里下旋,那是艘什么形状的船只?” 阿毛道:“那船形状很古怪,首尾高翘,船身漆成血红色,看来,不是普通江船。” 独眼老妪又问道:“下旋之处,距此多远?” 阿毛道:“就在咱们家正对面芦塘外面,不足百丈的河心中。” 独眼老妪缓缓点了点头,道:“吩咐‘小珠子’去探查一下那小艇和登岸的人,屋里灯光全部熄灭,尤其孙爷爷养伤那间屋子,要尽量掩蔽!” 阿毛答应一声,转身欲去。 独眼老妪忽又低声叮嘱道:“这件事千万别让孙爷爷知道了……还有,去屋后将两头神雕先放出来。”阿毛领命匆匆而去。 月眉顿感事态严重起来,忍不住问道:“奶奶,你看那怪船会不会是来找孙爷爷的呢?” 独眼老妪道:“现在还很难说,但那艘船既非普通江船,近日上游又连番出来,咱们提防着些总是好的。” 月眉振奋地道:“假如他们真是为了找孙爷爷上门来的,奶奶,你说咱们管不管?” 独眼老妪摇摇头道:“咱们受了许多苦,好不容易才功德圆满,江湖是非,决不能再沾惹……” 月眉抢着说道:“但咱们眼睁睁让人把孙爷爷抓走,又怎能算是‘功德圆满’呢?” 独眼老妪沉吟片刻,道:“在他伤势未愈,人未离开这座茅屋以前,咱们当然不容人伤了,不过……” 正说到这里,突闻劲风震耳,接连两声雕鸣,由屋顶掠过。 独眼老妪神色微变,沉声道:“眉儿,把窗帘放下来。” 月眉忙去放落窗帘,又用一块黑布,掩蔽了灯光。然后哑声问道:“要不要解开这老婆婆的穴道?先问问她沉船受伤的经过?” 独眼老妪道:“不必了,来人已近,且等应付了这些不速之客再问吧!但她刚服过药,穴道不宜闭塞太久,你替她解开穴道,留在房里陪伴着她,只别让她发出声音。” 月眉道:“奶奶你要去哪儿?” 独眼老妪道:“神雕已鸣声示警,这座茅屋业已被人发现,奶奶得出去接待一下……” 话犹未毕,窗外又传来鹦鹉‘小珠子’的声音,叫道:“奶奶!有人来!有人来!” 月眉隔窗低问道:“来了几个?” 小珠子尖声应道:“四五六……六个人,五个男人,一个丫头。” 月眉轻骂了一声,又问道:“那五男一女都是什么打扮?” 小珠子道:“红衣服,红裤子,又有剑,又有棍子……” 独眼老妪目不精光微闪,阴笑道:“这些家伙,居然明火执杖的来了。” 正说道,阿毛也匆匆到了窗外,低声道:“奶奶,来人已到篱门外了……” 独眼老妪一顿木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些胆大包天的东西,究竟仗恃着什么?”拐一翻,掀帘而出。 月眉跟随到门口,关切地道:“奶奶,你老人家要当心些!”、 独眼老妪笑道:“放心好了,奶奶还想留着这把老骨头,回百禽宫去享几年清福。”她相貌原本就生得凶恶狰狞,这一笑,越见诡橘丑怪,令人猜不透她说这些话,是否出自真心。那名叫阿毛的少年已在门外等候,肩头上斜挂着一束形如鱼网的东西,手中提着一盏风灯,却没有点燃火蕊。 独眼老妪一出茅屋,那鹦鹉小珠子立即展翅飞落,歇在乌木杖上。 这时候,篱笆外一列火炬已清晰可见,火光闪耀下,只见四名红衣大汉,簇拥着一男一女,正抵达篱门。 独眼老妪含笑颔首,巍颤颤迎出屋檐外,和蔼地问道:“诸位大驾,不知有何见教?” 萧如觅答道:“咱们是乘船东下,路经贵地,因为船上少些菜蔬,必须采购补充,所以打扰老人家欲求分售少许。” 她口里答着话,心里也正暗暗吃惊,显然她没有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住着一位这么奇怪的老太婆,面貌狰狞如夜叉,出口谈吐却又如此和气。 独眼老妪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诸位是想采购食物?敝处虽是小镇,倒也有几家商店,诸位何不等天明之后,却镇上选购?” 萧如觅道:“咱们正是为了行程太匆促,寄泊一夜就得启旋,无法等待天明,才不得已向附近民家要求分售一些。” 独眼老妪问道:“诸位想采购什么东西呢?” 萧如觅道:“不拘什么种类,无论鸡鸭家畜也好,田产菜蔬也好……凡是能吃的就行了,咱们一定加倍付钱。” 独眼老妪微笑道:“寒舍并非商贾,倒不争利润多寡,怕的是没有好东西分与诸位。” 萧如觅欣然道:“老人家行个方便,数量多少都没有关系。” 独眼老妪点点头,吩咐道:“阿毛,去把咱们家后院中养的那两条乳猪赶出来,另外去园里拔一篓青菜和萝卜。” 阿毛低声道:“可是,奶奶,那两条猪是咱们养着过年吃的呀……” 独眼老妪道:“小孩子不要多嘴,快去!” 阿毛迟疑着,似十分不愿,懒洋洋的把灯笼挂在屋檐下…… 萧如觅含笑说道:“小兄弟不用自己动手了,只须带个路,咱们叫人跟你去搬就是。” 独眼老妪道:“这倒不必。劣孙年纪虽小,颇有几分蛮力,他一个人尽办得了的。” 萧如觅为了表示客气,回头对“丁领班”道:“叫他们三个随这位小兄弟去搬菜,注意别损坏人家的东西,弄脏的地方,要替人家打扫干净,知道了吗?” 丁领班恭声应诺,向身后一挥手,三名随行红衣大汉立即带了箩筐绳索,大步向后院走去。 阿毛横身拦住道:“喂!你们想干什么?” 那三名红衣大汉同时一愣,道:“咱们跟你去搬菜呀?” 阿毛冷冷道:“这儿又不是菜市场,你们这样胡闯乱跑的,丢了东西咱们找谁去?” 独眼老妪沉声喝道:“阿毛,不得无礼!” 语声微顿,又向萧如觅道:“些许菜蔬,劣孙足堪搬动,这位姑娘请交待贵属在此等候就行了。 第123章 唆使 萧如觅神情颇显尴尬,耸了耸肩,道:“好吧!既然老人家如此吩咐,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名红衣大汉更是好生没趣,怏快退了回来。 那位丁领班也觉得面无光彩,暗暗一皱眉头,凑近丑潘安黄羽耳边轻轻说道:“少岛主请和萧姑娘进屋里休息,绑扎菜蔬猪只的事,属下自会料理,等妥当以后,再奉请少岛主返舟。” 黄羽目光炯炯凝注在独眼老妪身上,低声道:“此地不是平常人家,这老婆子更非平常人物,你们要多多谨慎。” 丁领班哑声道:“属下也深感这老少两人不似善类,茅屋后只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何况,他们总共就只有两个人,却有五六间房屋……” 黄羽目光一闪,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丁领班道:“属下想暗中搜查一下,看看这茅屋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黄羽略一沉吟,点头道:“好!但要特别小心,咱们虽不畏惧,萧姑娘却不愿惹事。” 丁领班获得少岛主同意,精神顿形抖擞,竟大刺刺走到独眼老妪面前,扬手指着茅屋门,道:“咱们少岛主乃是千金之躯,欲借你这茅屋略坐休息,临行时另有赏赐,你去把屋里点上灯,整理一下!” 那独眼老妪一点也不生气,含笑道:“真正对不起,寒舍实在太简陋,无法接待贵人,只好委屈诸位,就在院子里站站了。” 丁领班不悦道:“咱们来买东西,好歹是个主顾,你就让咱们深更半夜在院子里站着?” 独眼老妪笑道:“老身已经说过了,茅舍简陋,不堪待客。” 丁领班两眼一瞪,道:“莫非你这茅屋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物,怕咱们知道了?” 独眼老妪仍然含笑说道:“就算是吧,这也与诸位无关,家家都有隐秘,诸位又何必一定要知道呢?” 丁领班冷笑道:“这么说,咱们越发要进去瞧瞧了。” 说着,举臂一推独眼老妪,便想跨进茅屋。 那独眼老妪含笑持拐而立,身子纹风不动,丁领班的手臂:就像碰在一块坚硬的大石上,自己反而‘瞪瞪瞪’倒退了好几步。 院中众人,连丑潘安黄羽在内,都不禁骇然变色。 独眼老妪却笑嘻嘻道:“这位大主顾请站稳了,院子里青苔久未清除,滑得很呢。” 丁领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觉羞恼成怒,沉声道:“原来阁卞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丁某倒要领教……”右腕一翻,握住了剑柄。 萧如觅急忙喝阻道:“丁领班,不可鲁莽。” 声出人动,闪身疾掠而前,一面拦住丁领班,一面向独眼老妪微微欠身,肃容道:“请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之处,老前辈多担待。” 独眼老妪吃吃笑道:“姑娘别这么说,荒村野地穷婆子,怎敢当‘前辈’两个字。” 萧如觅拱手道:“敢问老前辈上姓尊讳?” 独眼老妪摇摇头道:“村野老妇,姓氏不足挂齿,姑娘就叫我一声瞎眼老太婆,已经很抬举我。” 萧如觅见她不肯透露姓氏,惊疑更甚,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老前辈吝于赐告,咱们也不敢勉强,深夜打扰,就此致歉告辞。”说完,裣衽一礼,向黄羽递个眼色,转身便走。 独眼老妪含笑道:“诸位采办的食物也不要了么?” 适时,一阵猪只嘶叫,那名叫阿毛的少年,正左手挟着两条肥猪,右手抱着一大篓蔬菜,大步走了回来。 两条肥猪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加上一大竹篓青菜萝卜,重量总在五百斤左右,那阿毛只用两只手臂环抱而行,竟然毫无吃力之象。 三名红衣大汉见了,都不禁面面相觑,咋舌不已。 萧如觅脚下微顿,向丁领班点了点头,道:“东西接下来,加倍付一,咱们得早些回船去了。” 丁领班也深知今夜遇上了扎手人物,连忙吩咐三名手下接过了肥猪和菜篓,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亲手交给阿毛。 阿毛将银元宝放在掌心掂了掂,咧嘴笑道:“太多了些,咱们不赚昧心钱,只收五两足够了。”两手拦着元宝,一运劲,硬生生撕裂成两半,把一半掷还给了丁领班,一半揣进怀里。 丁领班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发和,只冷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一行六人带着两条猪,一篓菜,刚走到篱门边,鹦鹉“小珠子”突然一声尖叫,振翅冲天而起,大声道:“失火啦!失火啦!” 众人闻声都吃了一惊,扬目看时,只见夜空中接连升起几支带料磷号箭,江面上火光闪耀,宛如电掣。 丁领班骇然变色,失声道:“禀少岛主,是船上发生事故了。” 丑潘安黄羽双眉怒扬,沉声道:“快走!” 三名红衣大汉连忙抛了猪只和菜篓,丁领班抢前一步,便去拉开篱门…… 谁知门开处,却见四条人影并肩站在黑暗中。 丁领班一惊,身不由己踉跄倒退了四五步,后面三名红衣大汉也纷纷倒退,重又退回院子里。 丑潘安黄羽越众上前,按剑喝道:“什么人?” 门前四人不言不动,直挺挺当门而立,神情一派漠然。 篱笆外,却扬起一片朗吟之声,道:“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武林无门派,天下本一家。” 吟声甫落,篱笆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门口四人,也大步走了进来。 但见那四人俱是一色青布大袍,身佩长剑,年纪约在五旬左右,身躯矮壮,容貌酷肖,一看即知是兄弟四个。 四外青袍老人身后,紧跟着八个背插短剑的彩衣童子,分列成两行,再后面,是八个十二三岁的俏丽女婢,八个俊美男童,合抬着两乘软轿。 大队人缓缓进入院内,雁翅般左右散开,登时占去空场十大半的地方,此外,环绕篱笆四周,尚有近百名高举着火把的劲装大汉,业已将整座茅屋团团围住。 但人数虽然众多,院子内外却雅雀无声,除了步履移动的沙沙轻响,竟像连呼吸都停顿了似的。 丑潘安黄羽看得眉峰纠结,杀机隐现,按剑挡住萧如觅身前,丁领班和三名红衣大汉则凝气蓄势,分立在两侧。 茅屋门前,那少年阿毛则早已眼花缭乱,瞧得呆了。 两乘软轿在院中停下,纱帘挑起,走出来男女二人…… 萧如觅只觉眼中一亮,心头猛惊,情不自禁一阵震颤。 那女的,顾盼生姿,妖媚入骨……正是在白马寺见过一面的叶雨婷。 那男的,儒衫飘逸,腰悬木剑,无限据傲,无限潇洒……赫然竟是名震江湖的剑魔沈破浪。 叶雨婷眼波流转,纤手一指丑潘安黄羽妩媚地笑道:“会主,这位就是东海火焰岛少岛主,穆少侠便是被他带走的。” 沈破浪目光在黄羽和萧如觅脸上扫过,微微颔首道:“这就难怪了,本座正觉得诧异,东海黄家一向不屑涉足江湖是非,怎会无缘无故,掳去本座弟子?看来竟是这位萧姑娘的主意……” 萧如觅冷冷道:“不错,是我的主意又怎样?” 沈破浪含笑道:“然则姑娘唆使他人,掳我门下,究竟是何缘故?” 萧如觅厉声道:“姓杨的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我父兄惨死,三大门派血溅西域……这些深仇大恨,还算不得缘故吗?” 沈破浪道:“姑娘年纪轻轻,奈何苛于责人,吝于责己?” 萧如觅道:“我不懂什么责人责己,只知道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沈破浪接口道:“说的是,杀人偿命,血债血还,但沈某人并未杀害令尊和令兄,那四门五派掌门人却强加莫须有罪名,闯上承天坪,逼迫沈某人饮毒自尽……这些仇恨,难道我就不应该报……” 萧如觅叱道:“胡说。你残杀我父兄,本是铁一般的事实,正因证据确凿,四门五派才主持公义,联袂问罪缥缈峰之巅,当时你已经默认恶行,是你哀求全尸,自愿饮毒而死。谁知却阴施诈术,脱身逃走,然后再用残酷血腥手段,向四门五派寻仇报复……你……你这卑鄙无耻的东西,居然还有人强辞夺理妄图狡辩……” 沈破浪傲笑道:“就算是我杀了你的父兄,这件事也和我的徒弟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该找我沈某人,为什么却劫走我门下弟子?” 萧如觅道:“咱们擒他只为了要逼你出面,等报仇之后,自然就会放他……” 沈破浪道:“是吗?姑娘自认磊落,原来也会使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萧如觅怒目道:“对付卑鄙的人,就不能顾道义。为了报仇雪恨,可以不择手段这是跟你杨大侠学的。” 沈破浪仰面大笑道:“可惜姑娘千虑一失,如今只怕仇报不成,反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语犹未毕,忽听丑潘安黄羽冷冷接道:“那也未必见得。” 沈破浪目光一落,凝声道:“黄贤侄,你可知道在跟谁说话?” 第124章 面善 黄羽仰面答道:“不知道。” 沈破浪冷笑道:“便是你父亲黄成仁亲来,也不敢对沈某如此无礼,你有多大本领竟敢逞强逞狠,替人出头……” 黄羽道:“家父一向不屑与中原武林交往,阁下最好别倚老卖老乱套交情。” 沈破浪眼中精光暴闪,沉声道:“听你口气,敢情是想得点教训才肯罢手?” 黄羽左手一提剑鞘,向前猛跨一大上步,抗声道:“正要领教。” 沈破浪道:“好!就凭这桀骛不驯的态度,沈某人就该我父亲管教管教。”说完,举手一挥,随行男女剑童和侍婢立即向后闪退,空出数丈空一片场地。 四名青袍老人一齐欠身,说道:“区区小辈,何须会主亲自出手,属下等替你代劳可颖。” 沈破浪道略一沉吟,颔首笑道:“东海黄家剑法,以迅快辛辣见长,你们的剑术也以快捷着称,倒是恰堪匹敌‘”四名青袍人道:“就请会主颁令” 沈破浪又道:“不过,你们年纪比他大,又是以四对一,虽胜不武。这样吧,且以十招为限,不得倚众缠斗,超过十招,就算你们败了。” 四名青袍老人拱手应道:“谨遵令谕。”声落,霍地旋身,但见寒光暴展,不知什么时候,四柄长剑已经撤到手中。 那丑四潘安黄羽昂然不惧,自顾从腰际取下一副黑纹皮的护套,缓缓戴在手腕上,然后仰面冷冷道:“四位怎样称呼?” 为首一名青袍老人大声道:“老朽兄弟姓莫,人称‘莫家四剑’,现掌复仇分开封分堂。” 黄羽鄙夷地道:“原来是罗浮快剑麦老儿门下叛徒,本少岛主看麦老儿份上,先让你们攻三招吧!” 莫家四剑勃然大怒,同声叱道:“狂妄小辈,你在找死!” 喝声中,四人同时抢出一大步,剑芒如流星飞旋,分击黄羽眉心、咽喉、心窝、小腹四处要害。 这兄弟四人非但出剑迅捷,认穴奇准,显然还练了一种合击之法,出手时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招发出,就像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四招,令人眼花缭乱,不知该先破哪一招?先解哪一式? 黄羽虽然狂妄自负,见了这出手威势,心里也暗吃一惊,眉峰微皱,身形凌空拔起,冷声道:“第一招。” 四柄长剑堪堪由脚下走空,但闻莫家兄弟一声暴喝:“小辈,哪里走!”剑势陡然一变,化点为面,顿时在黄羽身躯下面,结成了一片寒森森的剑海。 黄羽似乎早有成竹在胸,一提真气,身形忽又向上升起五尺左右,悬空一式“云里蹬”,车轮般翻了个跟斗,飘然向一丈外落去。院中观战双方,都不由自主同声喝彩道:“好身法!” 剑魔沈破浪也面含微笑,连连颔首道:“虎父无犬子,真难为他应变如此机警。” 黄羽脚落实地傲然道:“第二招。” 莫家四剑各自顿腕收剑,满地光华一敛,复又化面为线,四柄剑结成一束,闪电般向丑潘安黄羽落身处追击而至。 丑潘安黄羽不再闪避,沉声喝道:“第三招。” 最后一个“招”字出口,一缕寒光由腰际飞出,直迎莫家兄弟的四柄长剑。 刹时间,毫芒流转,光华耀比场中激起一阵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声响…… 剑光人影,乍合又分。只见莫家兄弟横剑分立四方,老二莫维仁的右边眉毛和老三莫维信的左耳廓下,都已皮破肉伤,涔涔渗下血水。 丑潘安黄羽仍然昂首挺立场中,但右手衣袖破了一个洞孔,头上发髻亦遭削断,乱发垂额,破袖拂荡,虽未伤及皮肉,却也险之又险了。 不过,他腰际长剑仍然插在鞘中,丑脸上也依旧荡漾着冷峻狂傲的神色,似乎对适才电光石火的一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夜风拂过,场中寂然无声,只有远处江面上,不时随风传来一声声凄厉呐喊。 那艘双桅海船已陷入一片大火中,火光照耀下,隐约可见大船四周,有许多羊皮筏子,以及无数豕逐狼奔的人影。复仇会主沈破浪得意地笑道:“黄贤侄,时至如今,你总该认输低头了吧?” 黄羽眼一翻,冷哼道:“本少岛主并未落败,阁下何必高兴得太早。” 沈破浪举手一指江面道:“你座舟被焚,归路断绝,已成釜中游鱼,如再妄逞匹夫之勇,地就是自取毁灭了。” 黄羽道:“区区一两只船,咱们火焰岛还烧得起,待擒住阁下之后,本少岛主不得要你连本带利一并赔还。” 沈破浪大笑道:“井底之蛙,妄愉青天。你的武功剑术,跟莫家兄弟仅人伯仲之间,如在本座剑下,只怕难过五招。” 黄羽抗声说:“大话人人会说,你怎么不敢出手试试?” 沈破浪轩眉道:“本座是怜你被姿色所迷,受人挑拨,不忍遽加诛除,意欲收你为本会所用……” “哼!” 黄羽向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厉声喝道:“要动手就快,再说废话,休怪本少岛主要骂你了。” 沈破浪目光闪动,笑容渐渐消失,轻叹一声道:“好吧,一个人决心想死,那是山也挡不住的,本座就成全了你吧!” 语声一沉,断然道:“四位分堂主听令,限七招之内,取他首级!” 莫家四剑一齐躬身,道:“遵令。”四个人同时侧身半转,剑尖斜举前伸,左手挽紧贴着剑柄亮出“众星拱月”之势。 丑潘安黄羽一见,狂态立敛,右脚微微后移,身躯半蹲,并将腰际长剑连鞘摘下,竖捧在手中。 显然,双方对这生死相搏的一击,都未敢掉以轻心……那虽然仅是短短七招,在双方内心的感觉,却远比七百招更漫长,更沉重。 莫家兄弟八道冷电般的目光,炯炯投射在丑潘安黄羽身上,表面看来,四人只是凝神蓄势静立未动,实际上,各人已将生平所练过的出手招式,在脑海中施展了何止千百遍。 皆因高手相搏,胜负决于一念。尤其莫家兄弟和黄羽双亢所擅长的,都是快速剑法,一击出手,招式连绵相继,其间决不能有丝毫疏失,只要任何一方万一大意,露出了破绽或间隙,势将立即招来对方凌厉无情的抢攻,一旦失去先机,胜负之数便已经决定大半了。 但莫家四剑凝注丑潘安黄羽足有顿炊之久,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观察,那黄羽的“捧剑蹲身”之式,几乎无懈可击,是以迟疑再三,始终不敢贸然发动。 双方观战的人,也都屏息环伺,鸦雀无声,暗暗替他们拦着冷汗。 沈破浪冷眼旁观,眉峰微皱,忽然扬目了望远处江面,喃喃说道:“看来那艘船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这句话声音虽然不高,听在黄羽耳中,却不期然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向江面上飞快扫了一瞥…… 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刹那,莫家四剑突然趁机发动。 但见人影交错,快如电闪,老大莫维仁和老四莫维理同时腾身射起,由黄羽头顶疾掠而过,老二莫维义和老三莫维信则一左一右,飞快的贴地翻滚,挥剑砍向黄羽的双脚足踝。 四人分击上左右,出手既快又狠,剑芒才动人已到了近身。 这时候,沈破浪的话音犹未落尽,也就是丑潘安黄羽顾盼江面的转瞬之间,萧如觅眼见黄羽一瞥之失,竟已陷身险境,不禁骇然惊呼失声。 寒光闪现,人影横空……可是,“蓬”然声中,莫老大和莫老四却像两截木头似的,由空中直摔了下来,漠老二和莫老三,也双双僵卧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黄羽手中长剑分明才拔出一半,见状微微一愣,也没有开口,径自还剑人鞘,举步向萧如觅走去。 萧如觅喜出望外,欣然道:“黄大哥,你赢了!” 黄羽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地上。 萧如觅一惊,急忙探手搀扶,问道:“你……怎么了?” 丑潘安黄羽没有回答,四肢渐渐僵硬,片刻间,也和莫家四剑一般模样,莫名其妙的昏厥了过去。 这一来,全场震骇,如见鬼婊,莫不惊惶四顾,人人自危。 叶雨婷低声道:“会主,这是有人阴施暗算。” 沈破浪点点头,扬目喝道:“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不敢当!老婆子早就站在这儿。” 随着语声,那独眼老妪一手扶着阿毛,一手拄着竹杖,从屋檐阴影下,缓步而出。 阿毛手中提着一束表如鱼网的篮子,网口已经打开,里面隐约有个蜂巢般的东西。 沈破浪脸色微变,抱拳一拱,道:“沈破浪在此,敢问老人家是……” 那独眼老妪霜眉一挑,接口道:“杨大侠,你再仔细看看,真的连老身都认不得了么?” 沈破浪迟疑了一下,强笑道:“请恕沈某眼拙失礼,老人家的面貌倒是有些面善,只是一时记不起曾在何处相识了。” 独眼老妪道:“杨大侠真是贵人多忘,二十年前巫山作客,百禽共舞迎宾的盛事,居然记不起来了么?” 第125章 肤白 沈破浪一怔,喃喃道:“……二十年前……巫山作客……百禽共舞……”言下不胜困惑。 独眼老妪冷冷一笑,接道:“让我老婆子索性再说明白些吧,有一首诗,沈大侠总该记得?” 沈破浪惑然道:“哦?一首诗?” 独眼老妪点点头,漫声道:“巍峨巫山阳,烟云锁长江。万花簇风阙,百禽舞龙岗。弹剑哥壮志,把盏试新酿。得意须尽欢,纵醉庸何伤?” 吟声荡漾耳际,满院肃然,无数目光,都投注在沈破浪脸上。 那沈破浪神色连变,却没有开口。 独眼老妪紧接着又道:“这首诗,是沈大侠在巫山作客时,即席挥毫所撰,现在还由老身保存在百禽宫中……沈大侠怎会记不起了呢?” 沈破浪身形微震,脱口道:“哦!原来老人家竟是‘鸠母’……” 独眼老妪笑了,笑得好深沉,微微颔首,道:“不错,沈大侠总算记起来了……老身正是当年的‘鸠母’巫九娘……百禽宫中一日欢叙,匆匆已有二十年,故人无恙,只是我老婆子越活越老迈……” 沈破浪干咳了两声,忙道:“是的!是的……哦!不!不!不!九娘英容仍似当年,一点也看不出老迈……” “是吗?”巫九娘霜眉微轩,笑问道:“如果音容仍似当年,沈大侠适才怎会认不出来?” 沈破浪腼腆道:“夜色晦暗,事出意外,沈某再也想不到九娘会迁居此地,所以……所以……”目光一转,落在那少年阿毛身上,改口问道:“这位小兄弟,是九娘新收爱徒吗?” 巫九娘摇摇头道:“不!他是老身劣孙,名叫姚景福。” 沈破浪轻“哦”了一声,脸色阴晴不定,似乎颇感惊讶! 巫九娘笑道:“沈大侠没有见过这孩子,应该还记得他的母亲才对?” 沈破浪道:“时隔多年,沈某性又健忘,只怕已经记忆不清了,看这位小兄弟的面貌,的确跟他父亲一般英俊,皮肤也跟他母亲一样白皙和漂亮……九娘你说对不对?” 巫九娘听得一愣,停了片刻,才颔首微笑道:“很对!很对!沈大侠可否允老身一桩不情之请,咱们先把这里的事作一了断,然后再请沈大侠入蜗居深淡。” 沈破浪毫未迟疑,含笑道:“既是九娘出面,沈某人但凭吩咐就是。” “言重了。”巫九娘微一欠身,说道:“请沈大侠看在老身薄面,约退贵属,放这姓黄的娃儿离去,一切恩怨是非,留待他日再算,沈大侠以为如何?” 沈破浪笑道:“九娘吩咐,敢不如命,但沈某有一事不明,敢问九娘与东海黄家之间……” 巫九娘摇头道:“老身与火焰岛素无交往,只是不愿这片茅舍篱院沾染血腥而已。” 沈破浪似乎有些意外,但却并未追问,爽朗一笑道:“难得九娘你为缓颊,算他们造化了……” 探手从袖中取出一面朱色金边的三角形小旗,迎风一层,沉声道:“孩子们,撤围。” 篱外一声轰应,火炬齐灭。院子里二十四名剑童俏婢也纷纷向两侧闪让,空出一条通路。 巫九娘将一粒吞豆大小的药丸抛给了萧如觅,说道:“这是蜂毒解药,用一小碗无根水化开,半内服,一半外敷,静养半个时辰,蜂毒便可尽除了。” 萧如觅裣衽为礼,道:“多谢老前辈赐药,他日相逢,当必图报。” 巫九娘笑道:“图报倒不必,回去以后最好多劝劝他,年纪轻轻的,不可过分恃才傲世,目中无人,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凡事要退一步想……” 萧如觅没等她说完,径息转过身去,向沈破浪投去怨毒的一眼,冷冷道:“姓沈的,咱们再见了。” 说完,螓首一昂,大步穿过人丛,向篱门外走去。 四名红衣大汉搀扶着丑潘安黄羽,紧随在后。 出得篱门,萧如觅身形微顿,扬目望了江面上那业已半沉的双桅海船,轻吁一声,突然加快脚步,疾奔而去…… 巫九娘摇头叹息道:“这孩子,怨毒之念,竟如此深重!” 沈破浪道:“也难怪她,在她心里始终认定是沈某杀了她的父兄,为报杀父之仇,以致于不择手段。” 巫九娘斜脱问道:“沈大侠是否真杀了她的父兄呢?” 沈破浪正色道:“沈某生平伤人无数,何在乎承认多杀萧谨腾,这纯是他人阴谋嫁祸,意图陷害,委实并非沈某所为……” 巫九娘点头道:“不错,沈大侠乃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平生行事,敢作敢当。但是……” 说到这里,语声微顿,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深沉的诡笑,然后压低了声音,接道:“这是说沈破浪沈大侠,却不是指的阁下。” 沈破浪诧异地说道:“九娘的意思,是……” 巫九娘脸色一沉,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你假冒剑魔沈破浪,这事能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我老婆子!” 沈破浪哈哈大笑,说道:“九娘真会说笑话,我明明就是沈破浪,何曾有半点虚假……” 巫九娘沉声喝道:“在老婆子面前,你还敢吱唔狡辩?” 沈破浪道:“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冤枉……” “闭嘴!”巫九娘一声冷叱,怒目道:“我老婆子业已决心不再过问江湖是非,今夜算你这匹夫侥幸,你要是聪明的,最好真老婆子还没改变主意以前,挟着尾巴快滚!” 沈破浪摇头笑道:“既然九娘心有成见,我也不多解释了,咱们立刻就走可是,我这四名属下身中蜂毒……” 巫九娘取出一只小药瓶,恨恨掷在地上,挥手道:“快滚!快滚!快滚……” 沈破浪袍袖一卷,凌空将药瓶摄到手中,含笑抱拳道:“沈某遵命告退,但愿有一天,能为九娘解释这个误会……” 巫九娘沉声喝道:“你再说一个字,老婆子就叫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这座院子!” 沈破浪果然没有再出声,只向惊愕怔愣的叶雨婷使了个眼色,默然坐回软轿之内。 二十四名剑童俏婢,急忙负起莫家四剑,簇拥着软轿,匆匆退去。 不片刻,人轿一行已远远消失在夜色中…… 偌大院子,如今只剩下巫九娘祖孙二人,此外,就是鹦鹉小珠子和在夜空中盘旋的两头神雕了。 巫九娘拄拐僵立了许久,才渐渐由激动中平静下来,仰面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阿毛,去把院门关起来吧!” 姚景福“噢”地应了一声,忙去掩闭篱门,再回来从檐前摘下灯笼,却发现巫九娘独眼中蓄满泪水,颊上并留着晶莹泪痕。 少年一愕,不期然问道:“奶奶,你怎么了?” 巫九娘摇头道:“没有什么……奶奶只是忽然想到了你那苦命的娘……” 姚景福怔愣地问道:“可是……我娘像什么模样?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了呢?” 巫九娘伸出颤抖的手,无限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顶,苦笑道:“傻孩子,那时候你还太小,什么事也不知道,整天就知道张着嘴哭,扭着头找吃……” 姚景福脸上一红,赧然道:“奶奶,你老人家又取笑人家!” 巫九娘唇边挂着凄笑,热泪却又忍不住滚滚直落,仰面呢喃道:“你娘去世的时候,眉丫头才一岁多点,你还没有足月……可怜那苦命的孩子,临终之前,揽镜自照,兀白痴痴的问‘娘!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白皙多了?’……” 姚景福诧道:“娘为什么要问这句话呢?” 巫九娘道:“她天性是个好强的人,论智巧、论武功,都敢夸一声‘武林才女’,平生唯一恨事,便是肌肤不够白皙,容貌略嫌粗黑……” 姚景福接口说道:“但刚才那个姓沈的会主,怎么又说我的肤色,跟娘一样白皙?” 巫九娘冷笑道:“所以奶奶才敢断言他是假冒的,他若真是沈破浪,岂会记错你娘的容貌?二十年前,你爹还未到百禽宫,他根本没有见过你爹的面,居然说你的面貌跟你爹一样英俊……这不是放屁胡诌是什么!” 姚景福道:“奶奶既然看出他是假冒的,就不该轻易放走他……” 巫九娘不耐烦道:“咱们已经决心不再沾惹江湖是非,管它是真是假!你年纪还小,这些道理告诉你,你也不懂,却把雕儿锁好,早些休息去吧!” 姚景福口里答应着,忙拿灯伴送巫九娘返回茅屋,祖孙两个才进屋门,忽又同时一愣,原来茅屋中竟然挺立着一条魁梧高大的人影。 那是一个形状可怖的蓝袍人,脸上涂满红黄混杂的药物,双手和颈勃都缠着白色布带,满头焦枯短发,弓身粗布蓝衣,除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之外,浑身上下,几乎全被药物和布带封裹得一丝空隙也没有。 姚景福急急上前搀扶,惊问道:“孙爷爷,你怎么起来了?” 那蓝袍人却奋力挣脱扶持,巍颤颤欠身施礼,激动地说道:“多谢救命大恩,呵斥疗伤厚德,孙天民有眼无珠,竟不知恩人就是九娘……” 第126章 故事 他脸上涂满药物,说话时两颊牵动,药1物纷纷坠落,露出鲜红的新肉和疤痕,使他看来就像一具刚从泥土中掘出来的尸体。 巫九娘淡淡一笑,说道:“我就知道迟早瞒不过你的,却没想到会拆穿得这么快。” 孙天民道:“九娘一向隐居巫山纳福,如今竟寄身江边草舍,在下也是万万猜想不到。” 巫九娘道:“其实,这般机缘凑巧,无非命运的安排,人生聚散本无常,雪泥鸿爪,说不上什么恩德,孙二侠又何须耿耿于心呢。” 说着,向姚景福点点头,道:“扶孙爷爷回房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谈也是一样……” 不料孙天民却忽然倒退了一大步,拱手一礼,道:“不!孙某是特来向九娘告辞的……” 巫九娘一怔道:“什么?要走?” 孙天民沉重地点头道:“是的。孙某身受活命之恩,大德不敢言谢,但亦不愿因此连累九娘……” 巫九娘幽幽道:“原来刚才咱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孙天民道:“实不相瞒,孙某确已字字入耳。” 巫九娘道:“你可是觉得咱们太自私了,所以一怒要走?” 孙天民肃然道:“不敢,孙某虽是粗人,但深信九娘决心远离江湖是非,必然有不得已苦衷。” 巫九娘仰面长叹,道:“你能谅解这一点,就不必急于离去了。想当年,‘鸠母’巫九娘虽然算不上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却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今居然畏首畏尾,学那缩头的乌龟,岂非可笑复可怜?不瞒你说,咱们这都是拜那位剑魔沈破浪之赐。” 孙天民骇然一震,失声道:“这……怎么会跟沈破浪有关……” 巫九娘凄然笑道:“我觉得奇怪,是不是?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迄今为止,我老婆子仍然说不出是应该感激他?或是应该痛恨他?你若愿意听听这段秘密,不妨先坐下来,咱们挑灯长谈,藉消长夜如何?” 孙天民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只是身不由己,在一张竹椅上坐了下来。 姚景福连忙点亮了灯,又替巫九娘搬来一把竹椅,自己也寻了个矮凳,坐在旁边,兴致勃勃等着听故事哩。 巫九娘目光一转,冷冷道:“眉丫头,想听就出来坐着,别鬼鬼祟祟躲在门窗后面。” “噢!来啦。” 门帘掀处,月眉低头尴尬地走了出来,手里早拿着一把矮凳。 转过竹椅背后,忍不住向弟弟阿毛轻轻一伸舌头,才紧接着坐了下来。 巫九娘头也没回,就像脑后也长了眼睛似的,轻叹道:“你们别以为奶奶闲得慌,说故事磨牙消遣,告诉你们,这就是你们亲娘的死因,也是你爹负气出走的根源。” 月眉姐弟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收敛了嘻笑。孙天民也不期然屏息静气凝神倾听。 巫九娘将木拐抵在椅把上,整个身子背靠椅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然后,独眼虚阖,用一种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开始说道:“那是一个懊热的夏季,太阳炎热像火球,整日里,烤得人懒洋洋的。偏偏每年这个季节里,山中草林枯槁,最容易发生野火烧山,咱们百禽宫隐藏在深山里,虽可略避褥暑却最怕失火。” “所以每年夏天,也是宫中最忙碌的时候,咱们必须将全宫上下百余名宫女,分成许多小队,日夜轮流在周围五十里方圆里巡察,随时提防野火烧山。” “辛劳疲惫,再加心情的紧张,肝火也就特别旺,说句不怕孙二侠见笑的话,那时百禽宫门下弟子,的确太骄横跋扈了些,单只每年夏季,宫墙百里之内,等于划为禁地,凡是无心闯入或在附近生火引炊的人,多半都怪遭杀戳,也不知造了多少孽……” 月眉忽然岔口笑道:“其实也不多,总共才一百零七个人“不许胡说,听下去!” 巫九娘叱止了孙女儿,又继续说道:“……那一天傍晚,沐浴方毕,咱们两个老的正跟女儿莲姑坐在后宫庭院里纳凉,忽见一名宫女气急败坏进来,禀报道:“峰下有个野男人正在放火烧山,巡逻的姐妹们阻挡不住,逼的用号箭告急,请命定夺。’” “当时,老头子就冒了火,喝问道:“她们一队十个人,竟连一个野男人也对付不了吗?’” “那宫女答道:“回老爷子的话,那人武功十分高强,姐妹们已被他擒去三个,还打伤了四个,实在制他不住。’” “老头子唬的一声跳了起来,恨恨道:‘什么人敢到百禽宫来撒野,老夫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胆子。’” “说着就要亲自赶去,却被莲姑拦住,劝道:‘区区一名狂徒,何劳爹爹出手,女儿替你老人家擒了来吧。’” “于是,回头问那宫女道:‘人在哪儿?’” “那宫女道:‘在江边采云崖上。’” “莲姑点点头,吩咐取来佩剑,带着两名贴身丫环出宫而去。” “老头子兀自余怒未消,一叠声交待女儿道:‘丫头,要活的,咱们得把他吊在宫外旗竿顶上,给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做个榜样……’” “那时,咱们俩都已经年逾半百,膝下无子,只有莲姑一个女娃儿,年纪都快三十岁了,仍然待字闺中尚未匹配……” 姚景福听得神往,傻愣愣冲出一句话,问道:“奶奶,那时候娘为什么不嫁人呢?” 这句傻话直问得孙天民忍俊不禁,几乎笑出声来。 月眉瞪了他一眼,低喝道:“关你什么事?多嘴!” 姚景福不服气,抗声道:“她是我娘,怎么不关我的事?哼!” 巫九娘强忍住笑意,叱道:“你们还想不想听下去?如果不想听了,就滚回房去睡觉!” 姐弟俩连忙应道:“想听!” 巫九娘道:“那就老老实实听着,不许岔嘴,谁要是再多话,别怪奶奶拿拐杖敲他。” 月眉姐弟同“噢!”了一声,双双闭了嘴。 巫九娘默然片刻,重又接续上未尽之言:“……莲姑那孩子,天资秉赋,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自幼聪敏,善伺人意。正因为如此,才弄得岁月蹉跎耽误了青春。” “一则,她眼高于顶,自负多才,视天下男子皆如粪土,若非倾心中意的人,焉肯委身下嫁?” “二则,咱们老两口对她也过分钟爱看重,没有十全十美,忠诚可靠的如意儿郎,又怎舍得让他远离膝下?” “三则,百禽宫僻处深山,隔绝尘寰,一向不与武林同道交往,正派中人不屑下顾,邪派门中虽也有备彩登门求亲的,咱们又看不上眼,似此年复一年,婚姻大事无形中就延误下来了。” “女孩儿虽没三分心事,年纪稍大,难免易生感触,平日里,莲姑那孩子总是强颜欢笑,好像毫无忧愁,但我这当娘的心中明白,每到夜阑人静的时候,花前月下,她那一声喟叹,—锁眉头,其中不知包含着多少无言的感伤。” “无奈境况如此,我这当娘的除了替她难受,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那一天,机会来了……” 巫九娘说到这里,精神一振,独眼忽睁,眼中竟闪出奋然的光彩。 她一面坐直了身子,一面张目四顾,好象在寻找什么东西。 月眉十分乖巧,急忙奔去后面卧室,捧出一杯温茶,双手蘸到椅前,笑道:“奶奶请用茶。” 巫九娘蔼然一笑,道:“好!好!也给孙爷爷沏一杯茶。” 孙天民道:“谢谢,我口倒不渴,只是急于想听九娘的故事!” 巫九娘微一凝神,笑意忽又消逝,举杯喝了一口茶,仰面长吁道:“孙二侠,并非我老婆子欲言又止,有心卖什么关于。委实这件事的发生,关系太重大,它给咱们百禽宫带来了欢乐和希望……也带来了恶运和毁灭……” “就在那一天,莲姑脸上第一次有了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就在那一天以后,她的一生,从此完了……是爱?是恨?是情?是仇?真叫我老婆子,不知从何说起……” 孙天民神情一肃,点了点头,道:“那想必是一段令人惋惜的遭遇。” 巫九娘沉痛地接道:“岂止令人惋惜,简直叫人悔恨终生也无法弥补。” 孙天民黯然叹息道:“孙某性虽粗俗,亦不难体会九娘此时的心情,假如有什么碍难之处,那就不必再说下去了……” 巫九娘望了月眉姐弟一眼,轻吁道:“不错,这段经过,本来不宜让孩子们知道,但时隔已十十年,事情又与他们的父母有关,与其隐瞒他们一辈子,倒不如索性乘此机会告诉他们的好。” 于是,把空杯交给了月眉,接着又再述说下去。 “……那天莲姑匆匆赶往采云崖,并未多久,竟欣然而返,只是去的时候满腔怒火,回来的时候却满脸笑容。”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第127章 夫婿 “那书生大约三十出头,一身天青色儒衫,神采飞扬,丰神挺拔,那股飘逸洒脱样儿,别说人间凡夫俗子,便是图画中的神机也不多见。” “当时我老婆子看得满头雾水,呆呆的坐着,连说话都忘了。老头子也怔了半晌,才指着书生问道:‘莲丫头,这家伙是谁?’” “莲姑笑嘻嘻道:‘爹,他就是采云崖撒野的那个人……” “老头子一挺身跳了起来,大喝道:‘好小子!你是吃了熊心豹胆,竟然敢伤我百禽宫弟子?来人呀!给我先绑起来再说!’” “谁知那书生却含笑一拱手,道:‘老前辈先别生气,这实在是一场小小的误会……’” “老头子叱道:‘误会?你倒说得轻松,老夫先吊你三天三夜,且看是不是误会……’” “这时候,才发觉左右宫女们只顾掩口窃笑,竟没有人遵命动手。” “老头子气得直跺脚,叱道:‘叫你们绑人,笑什么?’” “一名宫女连忙躬身答道:‘老爷子请息怒,这位公子如今是客人,婢子们不敢失礼。’” “老头子叱道:‘胡说,他是谁的客人?’” “宫女答道:‘是小姐的客人。’” “老头子一愣,回头望了望女儿,莲姑才含笑说道:‘爹不错啦,是女儿请他来咱们宫里作客的人。’” “老头子诧道:‘他不就是那放野火,打伤人的狂徒吗?怎么一下又成了客人了?’” “莲姑笑道:‘那本来是场误会嘛,人家在采云崖等朋友,生了一小堆火,乃是当作联络之用的,被咱们巡山弟子看见,才闹出误会来……’” “老头子不以为然道:‘干旱之季,山中严禁烟火,这是奉宫的禁例,怎能说是误会?’” “莲姑迟疑了一下,讪讪笑道:‘可是,他不是有意犯林……’” “老头子不通窍,兀自摇头道:‘不管有意无意,犯禁就该重惩,抗命拒捕,就该立斩……’” “老婆子冷眼旁观,见莲丫头粉颈低垂。神情显得很尴、尬,忽然心里一动,会过意来,连忙站起来拦住老头子,道:’‘既是无心之过,还提它作什么……’” “偏是老头子心眼跟牛一样,仍在嘀咕着道:‘无心之过也是过,为什么不该提?以后人人放了野火,都说是无心的,那还成话吗?这道理我不懂……’” “我老婆子气他不过,只得低声骂道:‘只要莲丫头愿意,便是把这百禽宫全烧光了,也不用你老糊涂担心。现在你懂了么?’” “老头子两眼连翻,怔了半天,这才恍然领悟过来……” 孙天民和月眉姐弟听到这里,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敢情他们对故事中那位书生,都已经暗生关切之情了。 巫九娘语声微顿,脸上也泛现出淡淡的笑意,追述道:“老头子号称‘百禽翁’,善解鸟语,却对女儿的心事猜解不透,被我老婆子一言点破,懂虽懂了,竟忘了礼数。” “他猛地上前,一把拉住书生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忽然拈须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好极了!好极了!小伙子你的运气不错。’” “说完,也没有问问人家姓甚名谁,径自笑首向后宫去了。”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那书生听不明白,咱们娘儿俩却心里有数,当时,莲丫头臊红了脸,竟也忘了招待客人,没办法,这件事只好由老婆子承担下来。” “我一面吩咐宫女们准备酒宴,殷勤款待,一面婉转探询那书生的姓名和身世,有没有娶过妻室……结果,一切都令人满意了。” 孙天民一直没有岔过嘴,这时忍不住问道:“那书生,莫非就是剑魔沈破浪?” 巫九娘点头道:“不错,就是他。” 孙天民轻“哦”了一声,嘴唇蠕动,好像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巫九娘状如未觉,喃喃接道:“……那时候,沈破浪年纪不过三旬出头,声名正如日中天,严然武林第一高手,非但一表堂堂,谈吐也迎异俊流,尤其最难得的是,虽届而立之年,却尚未婚娶。” “这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如人心意,简直可说是老天爷特意安排造就的好姻缘,我老婆子看女儿也是千肯万肯,立即传令大开盛宴,聚集全宫女官鼓乐,张灯结彩,排演本宫最隆重,最豪华的‘百禽迎宾舞’。” “席间,老婆子真应一名俗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便私下跟老头子商议,老头子答得好,他说:‘又不是我嫁给他,你跟我商量有屁用。’” “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便道:‘老头子,我可是问过你了,到时候你这做爹的可别怪咱们母女擅作主张,没跟你商量。’” “老头子道:‘你也别太兴头,好歹先问问女儿的意思去。’” “我毫没迟疑就道:‘女儿的心事,我这做娘的还能不知道吗?没的说,她是千肯万肯了。’” “我忍不住好笑,说道:‘这种天上掉下来的肉馅饼,他丕会不吃吗?论名声,咱们百禽宫不输他剑魔。论才学,莲丫头只比他强,论品貌’” “说到‘貌’字,我老婆子心里忽然动了一下,偷眼望望正在谈笑风生的莲姑和沈破浪,下面的话,竟迟迟无法出口。” “凭良心说,沈破浪英俊潇洒,如玉树临风,堪称翩翩浊世佳公子,而咱们的莲丫头虽然满腹才智,可惜肤色稍嫌粗黑,身材也矮胖了些。” “他们俩坐在一起,就像一株挺拔的翠松,旁边栽着一朵黑牡丹。” “老婆子不是偏袒护短的人,这情景看起来的确显得不配衬,但当时见他们交谈甚欢,正谈得投契,再转念想想,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匹配?俗语说得好:‘骏马偏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一个女人纵然再美,终有一天会老的,那杨君’达如果只是个以貌取人的俗夫,也就算不得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不过,话虽如此,总得慎重些,当面问个确实,才好决定办事。我老婆子终是女流,和很多话不便出口,这项差使,还得老头子亲自出马才成。” “当夜盛会至深宵尽欢而散,沈破浪已醉意浓重,由老婆子安置在前面客室歇息,回到后宫寝殿,我就把莲丫头叫来,直截了当地问她作何打算?” “莲丫头难免羞赧,总算是个明理的孩子,她沉思良久,但然答道:‘杨公子天纵奇才,百世难逢,女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但夫妻朝夕相处,厮守终生,必须彼此相敬相爱,不能有丝毫勉强,您老人家最好先问问人家杨公子。’” “我见她说得坦诚,心里反而无限忧感,说道:‘既然你这么说,娘就替你作主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总得你们两情相悦才行,这件事成功固然可喜,万一有什么支节,你也不要太认真,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娘会替你物色一个比他强过十倍的,决不让你受一分委‘屈。’” “第二天一大早,老头子被我催促不过,亲自去了前宫客室……” 巫九娘述说至此,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僵硬,嘴角那一抹笑意,也充满了森冷和凄凉。孙天民和月眉姐弟一声不响的倾听着,谁也没有开口。 茅屋中突然寂静下来,良久,良久,才听见她一长叹,接着说道:“……他去了整整半日,咱们娘儿俩也盼了整整半日,那时的心情,当真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但时间越久,也就表示事情越不顺利,咱们娘儿俩面面相觑,口里没就什么,心里都有了不祥之感。” “直到近午,老头子才迈着大步回来了。” “果然,他呼吸重浊,气喘吁吁,一脸悉愤之色。” “我明知不妙,仍然迫不及待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老头子闷不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可怜莲丫头竟‘哇’地一声,掩面哭了起来。” “老头子非单没有安慰女儿,反重重一跺脚,吼道:‘有什么好哭的!难道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没有他,你就嫁不出去了吗?’” “我一听这话也火了,冷叱道:‘你这老糊涂,去了半天,就带回来这几句屁一样的废话?’” “老头子气呼呼道:‘你们还要我说什么?莫非要我去跪下求他?说咱们的女儿生得丑,求他可怜咱们,娶回去当粗使……” “这个老混蛋,只顾生气,却没想到这些话,字字刺伤了莲丫头的心,可怜那孩子没等话完,就大着奔出房去了。” “老头子还朝着女儿背影叫道:‘丫头,看开些,明天爹就离宫下山,遍访天下俊彦,亲自去替你物色一个比他只强不差的夫婿,找不到,爹宁愿老死异乡,一辈子不回百禽宫……’” “我急得连忙掩住他的嘴骂道:‘老糊涂,你是想把女儿逼死了才甘心吗?’” “老头子竟理直气壮地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是不是?明天一早我就下山……’” 第128章 酷肖 “我拿这头老蛮牛无可奈何,只好转换话题问道:‘事情经过如何?你也得先说给我听听,那沈破浪难道真是嫌咱们莲丫头长得丑陋,配不上他?’” “老头子怔了怔,道:‘他口里虽然没有这么说,但除了这缘故,咱们莲丫头还有什么配不上他的呢?’” “我听出话中有话,忙道:‘他究竟是怎么说的呢?’” “老头子哼道:‘除了借词推脱,他还能怎么说。’” “我追问道:‘借词?总得有词可借呀?’” “老头子冷笑道:‘他没等我提到亲事,先把咱们莲丫头极口夸赞了一番,最后竟说‘似此女中丈夫,巾帼才女,将来不知何方幸运男儿得此厚福!’嘿!这小子竟跟老夫来这一套……’” “我接口道:‘当时你就该顺着他的口气,提及婚事才对!’” “老头子道:‘谁说不是这样?当时我就紧接说:假如老弟不嫌弃的话,你就是那位幸运男儿的了。’” “我急急问道:‘他怎么回答?’” “老头子道:‘他好像很惊奇,问我:老前辈是在开玩笑吧?我就正色说:这种事谁跟你开玩笑?老夫是说真话,只要你肯,咱们就择吉日办喜事,干干脆脆,聘礼嫁妆两免,能省的都省了,也不用花轿,也不须媒人,咱们老两口点个头,你们小两口就拜天地,人洞房,你看如何?……谁知那小子不识抬举,装模作样好半天,才叹口气说:恨不相逢未婚时,晚辈自怨福薄,只好辜负老前辈厚爱之情了……’” “我不禁惊问道:‘他昨晚才说未婚,怎么今天又改了?’” “老头子道:‘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据他自己解释虽未正式成婚,已有定情之约。昨夜他在峰下采云崖,便是等候那位未婚妻室。’” “听了这些经过,直令我张口结舌,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破浪的解释,未尝不可能是实情,回想昨夜探询他身世的时候,的确并未问到有无红粉知己?难道天意如此,竟因这一语疏忽,铸成今天的遗憾?” “我几经思忖,觉得事情或许并不如想象中的坏,那沈破浪虽然与人订有婚约,但并未完娶,如果能让他跟莲丫头相处一段时日,也许……” “我私心里忽然燃起一线希望,连忙问:‘如今那沈破浪人在哪儿?’” “不料老头子冷冷摇了摇头道:‘今天上午,我已经把他赶出了百禽宫……” “从此咱们再也没有见到过沈破浪,而莲丫头的脸上,也从此没有再出现过笑容……” “她在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年,整日里不说一句,只是痴痴的对着铜镜,反复不停的照着。” “她越是沉默,越令人为她担心,我看在眼里,惊在心头,却苦于不知如此慰借劝解。” “老头子一气,果然离宫下了巫山。” “这一去,就是整整五个年头,音讯渺茫,抛下咱们娘儿俩泪眼相对,守着那寂寞殿阙,冷落宫墙……” -这时候,小桌上的油灯忽然闪了两闪,悄没声息的熄灭了,茅屋顿时沦人一片漆黑…… 但老少四个人,谁也没有移动一下身子,甚至连眼睛也没有望望那油尽芯枯的灯盏,仿佛大家都觉得,此情此景,原本就不该有什么光亮,那油灯本是多余的,如今熄得也恰是时候。 可不是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想想那深山绝岭的百禽宫,再卢那冷落的窗前,寂寞的人影,朝朝暮暮,痴对菱镜,让灿烂锦绣的年华,随窗外落霞而消逝,将是何等凄楚的一幅图画呀…… 黑暗中,有人在稀嘘,接着,又荡漾起一缕哽咽的语声:“……五年时光虽不算长,也不算短,转眼间,莲丫头已经三十出头了,才届中年,鬃角竟出现了斑发,原本丰盈的脸颊也日渐憔悴,添上了二层细细的皱纹……唉!青春易逝,人,总是要老的,假如就这样老死荒山,倒也未尝不是一份福气。” “可是,就在咱们娘儿俩心如槁木死水的时候,老头子却突然回到了百禽宫,而且带来一个沉默的年青人。” “那人只有三十岁不到,肤色苍白,神情冷漠,就像一块冰铸的人模子。” “但那人的面貌却称得上十分英俊,模样儿竟跟当年的剑魔沈破浪颇为相似,随身兵刃,也是一柄长剑。” “老头子将他带进后宫,让他跟莲丫头相见,说道:‘这就是我的女儿。’”嗯“那人默然半晌点点头道:‘好。’” “老头子又对莲丫头说道:‘他姓姚,名叫姚城,今年才二十九岁。孩子,你看他哪一点不比姓沈的强?’” “莲丫头也木然良久,点头道:‘不错。’” “就这样,百禽宫热闹了两天,两个极不相配的人竟成了亲。” “婚后,情形并没有丝毫改变,莲丫头仍是半痴半傻,姚城也冷峻如故,成天难得说半句话,宫里虽然多了一个男人,反较从前更加冷清了。” “起初,老头子还强作高兴,竭力调教姚城,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总盼望能绾住女婿的心,让时日去融洽小两口的情感。” “姚城那孩子,对武功倒颇能专心苦练,唯有对夫妻情谊,始终冷若冰霜,除了尽尽人伦本份,终日难得见他一丝笑脸。” “渐渐老头子也心灰意懒,暗自后悔不迭,这时他才明白,‘情’之一字,是不可能用别的代替的,当一个人心死了,纵然华陀再世,也无法让他‘活’回来。” “但事已如此,徒自悔恨,已经毫无帮助了。” “婚后第二年,生下了月眉,接着,又有了阿毛……可是,阿毛还没有出世,他爹却忽然不辞而去,临行用鲜血在宫墙上留下四句话” “两载居深山,为人充禁裔。 精血换绝技,从此两无干。” “次日清晨,发现墙上留字,咱们娘和俩只有苦笑的份,倒是老头子叹一口气,说道:‘这样也好,至少咱们没有亏欠他什么。’……” 黑暗中传来一阵啜泣声。月眉姐弟早已悲不可抑,扑倒在祖母怀中。 孙天民虽是铁石心肠,也不期然为之泫然泪下。 好一会,月眉才抬起泪脸,抽搐的问道:“奶奶,怎么不说下去了?您老人家还没告诉咱们,我娘是怎么死的?” 巫九娘硬声道:“你那苦命的娘受了一辈子委屈,在生下阿毛的第十天,死于产褥。自此以后,爷爷和奶奶也了无生趣,但遣散弟子,闭宫礼佛。三年前,你爷爷临终时,含泪交待咱们四件大事:第一,要奶奶有生之年,和扶养爷爷姐弟成人,仍以父姓为姓,不可更改;第二,百禽宫历年所伤无辜性命,共计一百零七人,要咱们发下宏愿,替他救活百零七条人命。补赎生前罪行;第三,从此隔绝江湖,不得再惹恩怨是非……” 月眉问道:“还有一件呢?” 巫九娘喟然道:“还有……就是设法查访你们生父的下落,以便让你们返祠归宗……你爷爷这样安排,不过为了表明心迹,想用事实来证明当年并无视你爹为‘禁裔’之意,但人海茫茫,却到哪儿去寻你那狠心的父亲?即或能够寻到,他是不是还肯认你们姐弟?那就更难逆料了。” 姚景福哭道:“我不要去找爹,我要跟着奶奶!” 巫九娘轻揽着爱孙,长吁道:“傻孩子,奶奶又何尝舍得离开你们?你爹但凡有一分父子之情,怎会十多年不返百禽宫来看看自己的骨肉……” 孙天民突然心中一动,脱口道:“孙某有个奇怪的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巫九娘道:“有话但请直言,何须顾虑。” 孙天民低咳一声,缓缓说道:“依九娘观察,那假冒剑魔沈破浪的复仇会会主,可不可能就是令婿姚城所扮呢?” 这话一出,茅屋中祖孙三人都骇然大吃一惊…… 巫九娘独眼神光连闪,讶道:“孙二侠怎会有如此古怪的想法?” 孙天民道:“在下觉得有几点可疑之处:其一,适才九娘曾经提到,那姚城的面貌,跟沈破浪十分相似。” 巫九娘点点头,道:“不错。非单面貌,甚至身材也颇酷似,只是神情上不同……” 孙天民道:“神情不难矫饰模仿,何况时隔多年,也可能早已改变了。” 巫九娘道:“这也并非毫无可能,那第二点呢?” 孙天民道:“其二,那姚城对令爱始终未能忘情,才愤而不辞离去,他对沈破浪必然怀妒恨之心,极可能因此冒用沈破浪的名号,以遂报复之念,所以才自称‘复仇会主’。” 巫九娘听得又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呢?” 孙天民接着说道:“其三,他在巫山两载期中,曾经苦练‘百禽翁’老前辈所授绝技,武功已有相当造诣了,这十多年来,理当在武林中闯出一份响亮名号才对,为什么迄今从未听到姚城这个名字?” 第129章 杀伐 “由此可知,他必然改用了另一个名号,而近年武林新出道高手,却从来没见过一位跟沈破浪面貌酷肖的?其中缘故,颇甚无味。” 巫九娘沉吟良久,苦笑道:“这些理由好像都有可能,仔细想想又觉得似是非,假如他真是姚城,刚才怎么会认不出我老婆子呢?” 孙天民道:“那可能因为十多年来,九娘容貌已有改变,也可能当时光线太阴暗,事出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九娘会在此地出现。” 巫九娘摇头道:“就算他一时未能认出我老婆子,至少他该记得莲丫头,怎么竟说阿毛的肤色跟他母亲一样白皙?” 孙天民道:“以孙某愚见,这正是他可疑的地方。” 巫九娘道:“怎见得?” 孙天民侃侃说道:“九娘试想,那沈破浪当年在百禽宫作客,备受优渥,且与莲姑娘谈得十分投契,后来婚事未谐,主因是沈某已有红粉知己,以致才与‘相逢恨晚’的感叹,在沈某心中,可说绝无丝毫嫌弃莲姑娘肤色容貌的意思,九娘相信这话吗?” 巫九娘道:“不错,沈破浪绝非俗人,应该不会有这种俗念。” 孙天民道:“这就是了,如果那复仇会主真是沈破浪,他自然记得莲姑娘,如果他不是真正的沈破浪,而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假扮,那人既未见过莲姑娘,怎可随口胡诌,妄论姑娘的肤色?这种自搬砖头自砸脚的笨事,岂是精明如复仇会主肯干的?” 巫九娘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颔首道:“晤!有道理。” 孙天民紧接道:“如今这位复仇会主,不仅提到肌肤的颜色,并且居然直指阿毛的面貌,跟父亲同样英俊……所以孙某敢大胆推断,他提及肤色时仅是意存讥讽,提到阿毛的容貌,才是说的真心话,当时他只顾着得意,却不料话中露出了马脚。” 巫九娘身形微颤,一连打了几个寒噤,喃喃道:“如果他真是姚城,纵然不认我这个岳母,难道连自己嫡亲骨肉对面相逢,也没有丝毫关怀的表示么?” 孙天民凝声道:“九娘,此人天性冷酷无情,你该比谁都了解得清楚,否则,十五年前他不辞而别时,就不会留下‘精血换绝技’这句无情的话了……” 巫九娘用力摇头头,泪水像断线的珍珠籁籁而落,十指紧扣椅柄,指尖都深陷进竹节中。 孙天民轻叹一声:“孙某是局外人,疏不问亲,论理不该说这些话,但为了武林安危,不得不耿直进言,但愿九娘能谅解孙某区区微衷。” 巫九娘忙道:“孙二侠言重了,我老婆子虽是一个女流,自忖还明大义,我并非不相信孙二侠的话,只是懊悔刚才不该轻易放走了他……我应该把他截下来,看看他的真面目……” 孙天民接口道:“九娘要见他的真面目,近日内还有机会。” 巫九娘欣然道:“当真?” 孙天民道:“理由很简单,如果他真是姚城,少不得要探察你们祖孙离开巫山的原因,以及百禽宫现在的情况……” 巫九娘道:“如果他不是姚城呢?” 孙天民道:“他若不是姚城,那更是非来不可了。试想,他假冒沈破浪的身份肆虐武从,从未被人识破过,今夜被九娘一言揭穿了秘密,当时虽慑于形势,含恨退走,岂能就此罢休。”巫九娘默然片刻,冷哂说道:“别说他只是冒牌货,即使是风铃魔剑沈破浪本人,量他也未必敢小觑我老婆子这数间茅屋。” 孙天民道:“但好狂徒一身武功并不在沈破浪之下,心智机诈,则较沈破浪犹有过之……” 一句话没说完,夜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雕鸣之声。 巫九娘身形一震,霍地从竹椅中站了起来。、月眉、阿毛姐弟,双双跃起,便想争去开门…… 巫九娘沉声道:“慢着,你们守在屋里,未得我呼唤,不许露面。” 口里说着,人已闪身到了茅屋门前,拐一探,木门应拐而开。 雕鸣声一阵紧似一阵,方向就在茅屋后侧林子里。 巫九娘刚要举步跨出茅屋,忽然,“拍”地一声轻响,一个黑忽忽的东西,跌落在门槛边。 月眉眼尖,骇然失声道:“呀!那是小珠子!” 一点不错,那黑忽忽的东西,正是通灵鹦鹉小珠子,可惜颈项间已被一支劲矢贯穿,气息俱断,再不能仿效人语了。 巫九娘勃然变色,独目中闪射出怒火,切齿作声道:“好狠心的鼠辈,未免欺人太甚,老婆子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语声微顿,向后一招手,喝道:“眉丫头,取奶奶的铁箫来。” 月眉惊道:“奶奶,你老人家要施展‘聚禽大阵’……” 巫九娘沉声说道:“不要多问,快去拿!” 月眉转身进入后屋,不片刻,突然尖叫着狂奔出来,说道:“奶奶,不好了,起火啦” 呼声未落,前院中火光连闪,“轰”地巨响,也爆发一团烈火。 那火起得非常古怪,既非发自屋顶,也没有发现火箭之类射入,但闻一声霹雳,空旷的院子里竟突然爆起熊熊大火,首先将出路阻断。 从时间上说,前后两处火起都在同一瞬间,而且,浓烟弥漫,立即吞没了整个茅屋,屋中,无法看见外面的情形,只能嗅到烟硝中充满了浓重的硫磺和油脂气味。 巫九娘和孙天民都是阅历丰富的人,见此情景,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惊疑之念这是火神郭金堂惯用的“天火霹雳袋”。 但火神的独门绝技,怎么会落在复仇会主手中?他们却不知道了。 茅屋乃系竹草搭成,须臾间,便陷在大火中。 孙天民仰面长叹道:“我料那匹夫会再来,却没想到他会用这般毒辣的手段,难道说,他竟存心连嫡亲儿女也一并烧死么……” 巫九娘冷冷道:“他想烧死咱们,可没有那么容易。” 孙天民道:“前后出路俱断,茅屋又最易着火,咱们除了被活活烧死,哪儿还有生路?” 巫九娘没有回答,从月眉手中接过那支古迹斑烂,长约一尺二寸的铁箫,重又跌坐在竹椅上,举箫就唇,缓缓地吹了起来。 只见她独眼低垂,神情端庄而肃穆,一缕箫音冉冉吹出,其声虽不高吭,竟震得人耳鼓奇痛难忍。 月眉和姚景福都举手掩住耳朵,退到屋角席地坐下。 孙天民知道她此时已将毕生内力,贯注在箫音之中。那一声听似悠缓的曲音,威力足可毁物伤人,不下佛门镇魔禅功“狮子吼”。 于是,连忙退坐椅上,默运真气,护住内腑和五官。 一曲箫音未毕,火势已蔓延到茅屋房顶,室内被火力蒸烤,形同炉灶,热不可耐,屋顶烧断的捻梗竹屑,不时带火坠落下来,就像下着“火雨”。 孙天民怕火星伤月眉姐弟,左臂一探,将身后那张木桌推到屋角,遮住了两人的身子。 就在这时候,箫音忽敛,巫九娘口中发出一声啸,双掌猛地向上一翻,“蓬”然一声,竟将茅屋顶击破一个六尺见方的大洞。 屋顶掀飞,火势顿时减去大半,由破洞望出去,夜空中出现一幕惊人奇景。 但见大片黑影,遮开蔽地而来,阵阵鸟鸣,响彻云霄,那是千千万万数不清的鸟群,包括鹰、鹗、鸷、鹦……等各式各类,凶鸟猛禽,黑压压遮满了大半个天空。 巫九娘仰望空际,难掩得意之色,喃喃祝祷道:“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恕我老婆子忍无可忍,要开杀戒了。” 铁箫再度就唇,刹那间,曲音一变,但闻音调挫铭,悲壮激昂,宛如战马夜嘶,铁戟交鸣,一片杀伐之声。 孙天民等三个只听得心颤神曳,热血澎湃,几乎把持不住要跳了起来。 那满天凶禽,一齐敛翅疾冲而下…… 茅屋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呼、人喊、鸟鸣、马嘶……乱成一片。 直过了盏茶之久,一切又复归寂静,鸟群绕屋盘旋,洒落满天残毛断羽,众人虽未目睹,但亦不难想象适才一场人鸟之战,必然是十分惨烈了。巫九娘放下铁箫,长长吁了一口气,额上已汗珠涔涔,恍若大病初愈。 姚景福从桌下伸出头来,低叫道:“奶奶,火还没有熄,怎么办?” 巫九娘点点头,虚弱地道:“再耐心等一会吧,就快熄了!” 正说着,忽听“沙沙”怪响,天上竟降下许多泥沙和水滴来。 孙天民抬头向上一望,不禁为之目瞪口呆。 原来那不计其数的巨鸟凶禽,正匆匆飞行于茅屋与河滩之间,爪喙兼用,连绵不辍的搬运河滩上的泥沙前来救火。 一鸟所携虽微,但鸟群何止千万,一沙一泥虽不足掩灭大火,但聚沙成塔,效果竟出人意外的迅速,不到一顿饭时光,茅屋四周便被铺上一层厚达四五寸的泥沙,火势业已全部熄灭。 巫九娘抖抖身上沙粒,站了起来,仰面长啸两声,满天鸟群这才四散去。 第130章 去处 月眉姐弟急忙从木桌下钻出来,叫道:“奶奶,你一定要把这套本领教给咱们呀!世上的飞鸟都听奶奶的指挥,真是太妙了。” 孙天民也由衷赞道:“尝闻当年黑谷四凶驱蛇御兽,无人能敌,孙某无福得见,常引为憾事,今夜目睹九娘这‘聚禽大阵’,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巫九娘淡然一笑,道:“这套本领,老婆子不及拙夫十之一二,当年拙夫在世,曾以一曲‘哀江头’,使成万上亿的麻雀,自投巫峡而死,江水几被阻塞,因此才免去川东农田稻谷一场大灾。” 孙天民道:“由此可见,咱们武林人练习玄功绝技,也可用来作造福乡里百姓,并非为了急强赌胜的。” 巫九娘摇头笑笑道:“话虽不错,但世上又有几个练武的为了造福乡里呢?连你我在内,谁又真正能化除邪念,不沾杀孽?难!太难了。” 她一连说了两个“难”字,脸上流露出无限怅惆之色,好像在感慨,又好像是在为自己适才的行为寻求解释。 说完,取出了木拐,巍颤颤走出了破屋。 孙天民扶着姚景福跟着后面,月眉忙去点亮灯笼。 四个人踏着满地泥沙,默默环绕茅屋一匝,在竹篱外发现十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屋后林子边横尸更达三十具之多,其间还有十几匹马尸。 那些尸体,有眼珠被啄去,有的头颅被抓裂,有的肚肠外溢,有的皮开肉绽,衣衫粉碎……死状惨不忍睹。 但死者几乎清一色全是面目陌生的壮年汉子,即未发现复仇会主在内,甚至莫家四剑以及随行剑音俏婢也不见踪影巫九娘惊诧地望着孙天民,问道:“难道咱们杀错了人么?” 孙天民道:“不会的,死尸中虽然没有复仇会主,但这倒人,必定都是他的部下。” 巫九娘道:“怎见得?” 孙天民道:他们穿着同样的黑色剑衣,当然是属于同一帮派,而且……据说复仇会部下,都随身佩带着一朵银制小花,名叫复仇花。i巫九娘点点头道:“阿毛,仔细搜一搜。” 姚景福接过灯笼,俯身搜查,一连搜了四五具尸体,却未发现任何特殊标志。 孙天民大感困惑,连声道:“这就奇怪了,这就奇怪了……” 月眉道:“别管他们是什么会,反正火是他们放的,小珠子也是他们射死的,咱们就不能算杀错了,何况……,,姚景福接口道:“何况又不是咱们先动手的……” 巫九娘黯然摇头道:“无论怎么说,这五十条人命总是伤在咱们手中,杀孽一开,咱们返回巫山也就遥遥无期了。,’姐弟俩同时一怔,面面相觑,都难掩失望乏色。显然,他们对自小生长,童年嬉戏的巫山百禽宫,一直怀着无限眷恋和憧憬,如今听了这句话,自是说不出的懊丧。 过了好一会,姚景福才怏怏说道:“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咱们宁愿跟随奶奶在茅屋里受苦。” 巫九娘苦笑道:“孩子,今夜变故之后,事实上咱们已经连这栋茅屋都无法再住下去了。” 月眉忽然振奋地道:“那……咱们就离开这儿,一面游览天下名山大川,一面去找爹……” 说到“爹”字,偷望祖母一眼,连忙住了口。 巫九娘仰面向天,神情一片木然,既未开口,也没有任何表示。 姚景福却低声反对道:“咱们不要去找他……他已经变成坏人,也不认咱们了,还找他干什么……” “不!孩子,你错了。”巫九娘沉重的截口道:“常言说:天下无不是父母。好人也罢,坏人也罢,他总是你们生身之父,宁可他无情,不可我无义,咱们应该找他去。” 姚景福茫然道:“可是,咱们不知道他在哪儿,却去何处找他呢?” 月眉道:“这有何难?咱们不是救了一位落水的老妇人吗,去问问他,或许她知道复仇会在什么地方?” 巫九娘心头一震,忙道:“眉丫头,那老妇人还在疗伤室月眉道:“还在屋里,我怕她出声,所以闭住了她的哑穴……” 巫九娘一顿足,道:“糟了!她饱受惊恐,重伤未愈,方才一曲‘聚禽引’又满注内家功力,只怕她会禁受不住。” 月眉大惊道:“我去看看。” 声落人起,一闪娇躯,如飞向茅屋掠去。巫九娘和孙天民领着姚景福,也匆匆赶回茅屋,才进篱门,就见月眉粉颈低垂,从屋中蹒跚而出。 姚景福抢着问道:“姐!怎么样了?” 月眉扬脸望望巫九娘,忽然“哇”地痛哭失声,哽咽道:“都怪我不好,我不该闭住她的哑穴……” 巫九娘道:“可是被箫音震毙了?” 月眉连连颔首,道“她受不了箫音震撼,叫又叫不出声,自己将胸衣扯得粉碎,连皮肉都撕裂开了。”巫九娘怔忡良久,独眼中也渗出泪水,黯然叹息一声,道:“是奶奶杀了她,当时,咱们竟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姚景福轻问道:“奶奶,我去把她掩埋了可好?” 巫九娘点头道:“另外再掘一个大坑,连那五十多具尸体一并掩埋了吧,眉丫头去收拾一下东西,天亮以后,咱们也该走了。” 月眉姐弟应诺,自去料理收拾。 孙天民诚挚地道:“九娘既无预定去处,何不屈驾卧龙山庄暂住,待访得确讯后……” 巫九娘苦笑道:“盛情心领了,老婆子天性疏懒,不是作客的材料。再说,风烛残年,来日无多,这桩心愿未了,将来在九泉之下,拿什么脸去见他们的爷爷的母亲!” 话声微顿,注视着孙天民头脸伤痕,又道:“你的外伤,恐怕还得三五日调养才能痊愈,待会儿经过城镇的时候,别忘了再配两剂药。” 孙天民忙道:“九娘天高地厚之恩,实令孙某……” 巫九娘截口道:“这是缘份,谈不上恩,孙二侠如记得今日相处之情,有一天老婆子不幸撒手西归了,眉丫头姐弟俩,还望孙二侠多赐照拂。” 孙天民肃然道:“孙某有生之年,永不敢忘。” 巫九娘幽幽叹道:“这两个天性都很淳厚,如果老婆子能再活十年,等他们长大成人,那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怕只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万一那复仇会主真是姚城,这件事却大叫老婆子为难……不把孩子交给他吧,情理有亏,也违背了老头子临终的嘱咐,交给他吧,无异推他们投进火坑,老婆子死难瞑目。唉……” 孙天民凝声道:“九娘请恕孙某直言一句,骨肉亲情虽然重要,但古人‘大义灭亲’,世所崇敬,九娘千万勿因小节而亏大义!” 巫九娘听得神情微震,独目异采连闪,却没有开口。 黑夜逝去,又是黎明。 当灿烂旭辉洒遍东山,老少四人披着满身朝阳,依依不舍离开了那栋残破的茅屋。 屋后,耸起大小不等三座新坟。其中最大的一座,是利用原来地穴改建,里面埋葬着五六十具人尸马骨,另一座较小的,葬着那不知名的老妇人。 此外,还有一座最小,也最精致的墓坟,建在屋后一株大树树荫下,坟前竖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灵禽小珠子之墓。” 晌午时分,一辆双套马车,缓缓由铜瓦厢驶进了兰封县城。 马车停在北街“庆祥客栈”门前。车门开处,下来老少四个人。 客栈里的人一见之下,心里都机伶伶打个冷颤,皆因那两个老的,一个枯发如败草,整个头脸全涂满了药物,只剩眼、口、鼻三个窟窿,另外一个老婆子,手持乌木拐,独目闪射着精光,神情十分狰狞丑恶。 两三个伙计你推我躲,好不容易选出一个胆量大的迎上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四位客人,是打尖?或是住店?” 巫九娘答道:“住店。” 那伙计愕然道:“什么?要……住店……?”下面的话虽然没敢说出口,意思却恨不得最好连打尖也免了,省得坐在店里,吓跑了其他客人。 巫九娘霜眉微微—一扬,诧道:“怎么样?住店给店钱,难道不可以?” 伙计连忙陪笑道:“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只是……只是顺口问问,好作准备……” 巫九娘道:“先去准备两间清静上房,再安排一桌酒莱,咱们恐怕要在这儿小住几日才能上路,听清楚了没有?” 伙计迟疑道:“听是听清楚了,不过……小店的房间已经……” 巫九娘没等他说完,扬手将一锭十两赤金掷在柜台上,截口道:“店中伙计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先赏一两银子小费,其余的钱存在柜上,临走再结账。” 伙计眼中一亮,忙道:“多谢老夫人厚赏。” 巫九娘淡淡一笑,然后问道:“刚才你说房间已经怎么样了?是不是有客人啦?” 伙计连声道:“没有!没有!小的是说……咳!咳!房间已经替夫人收拾去了,酒菜是送到房里去吃呢?或是就在厅上用?” 第131章 失态 巫九娘笑了笑道:“贵店办事倒挺快的?” 伙计道:“多承老夫人夸奖,要论办事的迅速,兰封城里再找不出第二家。” 巫九娘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在厅上吃过饭再看房间吧,省的搬来搬去,酒菜都凉了。” 老少四个果然就在大厅内坐了下来,伙计们见巫九娘谈吐随和,出手阔绰,早把相貌丑恶忘得一干二净,都争着过来抹桌子,打手巾……巴结得不亦乐乎。 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多一会,热腾腾的酒菜上了桌子。 巫九娘举杯笑道:“这是咱们祖孙几年第一次打牙祭,孙二侠,来!我老婆子敬你一杯。” 孙天民称谢一饮而尽,又满斟三杯,说道:“孙某借花献佛,一愿九娘福寿百年,二愿目下武林疑案早获澄清,三愿贤祖孙骨肉重聚,欢叙天伦。” 巫九娘慨然道:“但愿如此。” 酒过三巡,菜添五味。姚景福扒完两大碗饭站起身子道:“奶奶,我饱了。” 巫九娘道:“你带点银子,去街上药铺替孙爷爷配两剂药回来,记住要亲眼看着他们,用上等蜂蜜调配,不能渗水。” 姚景福答应着,刚走出客栈,门外忽然出现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锦袍老人。 那老人好像无意中经过客栈门前,偶一回顾看见孙天民,连忙大步跨了进来,惊讶问道:“孙老弟,你怎会在这里?” 孙天民一怔,才认出是八臂天王金松,不禁大喜若狂,忙也起身道:“金老哥,是你?” 金松上前一把握住孙天民的肩膀,激动地道:“害咱们哪儿没找遍,谢天谢地,总算把你给找到了。老弟,那天你是怎样脱险的?这些日子都藏在什么地方?快说来听听。” 孙天民叹道:“唉!一言难尽,让我先替老哥引见引见。”向巫九娘一抬手,接着:“这位就是……” 谁知巫九娘没让他出口,径自抢着道:“老婆子姓廖,山野俗人不足挂齿。” 孙天民微微一怔,一时弄不懂巫九娘何以如此,只好转指金松道:“这位金老哥,单名一个松字,雅号八臂天王,现受聘终南流云堡,担任全堡武术总教练。” 巫九娘点点头,道:“原来是武林中顶顶有名的暗器名字,久仰!久仰!” 金松拱手道:“好说,浪得虚名,倒叫廖老夫人见笑了。” 说着,就在姚景福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孙天民忙叫伙计另添杯着,却被金松拦住,含笑说道:“我刚刚吃过饭,而且另外还有极重要的事,必须赶去铜瓦厢,老弟休跟我客气,咱们略述几句,我就得走了。” 孙天民讶道:“金老哥欲去铜瓦厢何事?” 金松说道:“还不是为了沈破浪那匹夫……唉!说来话长,还是先谈你的经过吧。” 孙天民说道:“我的脱险经过,纯是命大侥幸,那天在孟津江边,不慎中计,小舟起火,顺流而下,我即不谙水性,又不会驾舟,没有多久工夫,那小船就被巨浪掀翻……” 正说着,巫九娘忽地接过话头,道:“孙二侠受了些的伤,落水后,就冲到下游,适巧老婆子遇见,便救了孙二侠,这些日子来,孙二侠就住在老婆子那里养伤。”: 她虽然接去话头,却述说得十分含糊,即未提在什么地方救了孙天民,也没提在什么地方养伤?何以“下游”两个字,’轻轻带了过去。 金松不禁动容道:“这么说,孙老弟一条命,全仗老夫人从大江里捞回来的了?” 孙天民点头道:“正是,若非九……啊!不,若非廖老夫人搭救,再有十个孙天民也准死无疑。” 金松连忙站起身来,抱拳长揖,道:“老夫人援手活命之恩,金某仅代孙老弟叩谢,他日但有差遣,咱们流云堡和卧龙山庄必当竭力图报。” 巫九娘端坐未动,只微笑颔首,算是答了礼,口里却冷冷道:“金老太客气了,老婆子搭救孙二侠的时候,可没想到该索点什么图报。” 这句话份量很重,直顶得金松满脸臊红,呐呐无以为应。 孙天民见巫九娘言谈异样,好像存心要金松难堪似的,心里不禁纳闷。 于是,连忙打个圆场,转换话题问道:“自从小弟出事以后,洛阳方面情形如何?” 金松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说来惭愧,这次二庄一堡聚会洛阳,可说是一败涂地!” 孙天民骇然道:“莫非关洛第一楼也发生了变故?” 金松道:“岂止发生变故,简直意外得令人不敢相信。孙老弟,你伤势未愈,这件事本来不宜让你知道,但事情出在卧龙山庄身上,迟早都无法瞒你,我若说出来,老弟却务必要镇静些,千万别过分激动!” 孙天民越听越惊,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金老哥,你快说!” 金松又叹息一声,这才缓缓说道:“卧龙山庄许庄主,已被斩断了一臂,身负重伤……” 孙天民惊得跳了起来,一探双掌,紧紧抓住金松的肩头,瞪目喝道:“这话当真?” 金松点点头,道:“如此大事,愚兄怎会骗你。”孙天民身躯一阵颤抖,道:“他……他还在洛阳吗?” 金松道:“六天前,已由白云山庄李庄主和五位姑娘护送回卧龙山庄去了,咱们堡主为了寻找乾坤双剑,犹在沿江一带搜查……” 孙天民诧道:“他们兄弟俩也出了事么?” 金松怆然道:“许庄主的左臂,就是被他们兄弟俩砍断的。” 孙天民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砰”地一声,跌回椅中,睁大眼睛抽气,却说不出话来。 金松举手轻拍他的手背,又道:“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的打击太大,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唉……” 孙天民不住摇头,眼中热泪泉涌,喃喃道:“不!不!这不会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金松道:“老弟,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它却是铁挣挣的事实。那天夜晚,复分会大举逃犯关洛第一楼,咱们事先本已经获得消息,严阵以待,但万万也没有想到,祸乱意由乾坤双剑兄弟身上发起……许庄主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李庄主独身奋战,也几乎死在乱箭之下,如非咱们堡主及时驰援,那一战真是不堪设想……” 孙天民突然一拳捶在桌子上,哽声道:“这两个畜牲,畜牲……” 满桌盘碟都震弹起来,把月眉吓了一大跳,偷眼望望祖母,却见巫九娘端然而坐,神情冷落,毫无惊讶之色。 金松叹道:“事情没有发生以前,谁也料不到他们兄弟竟会干出这种逆伦之事,所以,咱们堡主才严令愚兄和秦老哥沿河追寻,务必要把他们兄弟擒送卧龙山庄,如今堡主尚在开封府,孙老弟不信,不妨当面去问堡主,便知详情了。” 孙天民含泪颔首,切齿作声道:“我会去的,我要亲口问问那两个忤逆不道的畜牲,看他们如何回答……” 金松又慰藉道:“事已如此,老弟也不必太悲恸了,如果找到他们兄弟,问出原委,总以不伤骨肉之情为重,不过,事不宜迟,老弟休多耽误。” 孙天民道:“多承金老哥相告,小弟即刻就动身。” 金松站起身来,道:“如此愚兄就先走一步了,倘若时间赶得及,咱们在开封府还会碰面的。” 说着,向巫九娘抱拳一拱,告辞出店而出。 巫九娘仍是做不为礼,只点了点头,身子却没有移动。 孙天民送到客栈门口,目睹金松去远,然后转回厅中,抓起酒壶,“咕嘟嘟”猛灌了大半壶酒,余液淋沥,前襟尽湿。 巫九娘看在眼里,也没有开口,只向月眉使个眼色,月眉会意悄悄起身而去。 孙天民放下酒壶,举袖拭了拭眼角泪痕,凄然拱手道:“九娘,请恕孙某情急失态,就此告辞。” 巫九娘听了,冷冷问道:“孙二侠是要到开封府去吗?” 孙天民道:“盟兄身罹横祸,断臂重伤,孙某方寸已乱,难以久留……” 巫九娘摇摇头道:“老婆子并非拦阻你离去,我只问你是不是要去开封府?” 孙天民略作沉吟,道:“为求了解实情,孙某想先回开封面见流云堡主,然后赶回卧龙山庄。” 巫九娘冷然一笑,道:“这么说,你竟是当真相信那金松的话了?” 孙天民一愣,说道:“九娘的意思,是……” 巫九娘道:“如果老婆子的猜测不错,那金松只怕很有些问题。” 孙天民讶然问道:“九娘是指他所说的话……” 巫九娘缓缓道:“不仅他的话,连他的人也值得怀疑。” 孙天民道:“这……” 巫九娘扬脸接口道:“你不信,是不是?稍等眉丫头回来,你就会相信了。” 孙天民扭头四顾,这才发觉月眉已不在店中,惊诧问道:“眉姑娘她到哪儿去了?” 巫九娘道:“她马上就会回来,假如孙二侠不急在这片刻时间,何不坐下来略候?” 第132章 谨慎 孙天民被弄得满头雾水,无可奈何,只好又坐下。 果然,不多一会儿,门口人影一晃,月眉已低头闪身而入,气喘吁吁回到了桌边。 巫九娘问道:“怎么样?” 月眉用手向店门外指了指,低声道:“他根本没有走远,从前面街口又绕了回来,现在正躲在对面一条小巷子里……” 孙天民惊道:“谁?” 巫九娘轻晒道:“就是那位流云堡的武术总教练,八臂天王金松。” 孙天民骇然道:“他怎会去而复返?又躲在小巷里干什么?让我去问问他!” 说着,便想站起身来。 巫九娘独目一瞪,低喝道:“孙二侠,你最好坐在那别动,把人吓跑了,我老婆子可不答应。” 孙天民迷惘地道:“九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巫九娘冷笑一声,道:“你还不明白?那金松假作与你不期而遇,又故意说了一段惊险动人的故事,其意就在激你离开咱们,他躲在小巷里,正是要偷看你离开了没有?” 孙天民仍然不解,道:“可是,他要我离开你们,又有什么目的呢?” 巫九娘耸耸肩,道:“这就难猜了,也许他觉得你的伤势未愈,比较容易对付,也许他是想分散咱们,以便各个击破……反正,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存着好心。” 孙天民失声道:“你是说……那八臂天王金松竟想陷害咱们!” 巫九娘扬目道:“难不成你还以为他真是朋友?” 孙天民摇头苦笑,说道:“九娘,你一定是误会了,金松身任流云堡总教练,跟孙某颇为熟检,而流云堡主宋飞鸿,与孙某盟兄又是连襟……他怎么会陷害咱们呢?” 巫九娘冷冷道:“老婆子不懂你们是什么关系?但姓金的神情诡秘,来意不善,这却是千真万确毫无疑问……” 孙天民道:“就为了他突然折回来,躲在小弄里?” 巫九娘道:“这只是证实了老婆子的猜测而已,老实说,自从他踏进客栈大门,老婆子已经看出他是暗怀鬼胎了。” 孙天民一怔,道:“为什么?” 巫九娘哼了一声,道:“因为他早已知道咱们是谁,却故意由门前经过,假作不期而遇。” 孙天民道:“九娘怎么知道他是故作姿态?” 巫九娘道:“孙二侠,奈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孙天民苦笑道:“孙某愚蠢,的确想不出关键何在?” 巫九娘凝声道:“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当那金松从店门前经过的时候,你侧对店门而坐,并未说话,他怎能一眼就认出是你?” 孙天民道:“他与孙某颇熟,虽未听到声音,却认识我的容貌呀!” 巫九娘晒道:“但,你现在的容貌又如何?” 孙天民举手一摸脸颊,心头一震,登时哑口无言。 可不是吗?自己如今满头焦发,一脸药膏,早已不似平日模样,那金松怎么会辨认得出来? 他不禁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呐呐道:“莫非他竟是复仇会的人……” 巫九娘道:“我看他即使不是复仇会的人,至少也跟复仇会暗中勾结,说不定从铜瓦厢开始,就一直跟踪着咱们了。” 孙天民愤然道:“既然如此,等孙某去将他擒来。”…… 巫九娘斜脱道:“那金松身为流云堡总教练,武功想必不弱,你负伤未愈,自信能胜得他吗?” 孙天民一愣,道:“这……难道咱们就这样放过他?” 巫九娘做笑道:“当然不会,你且放心喝酒,老婆子自有安排。” 孙天民惦记着盟兄安危,如何放心得下,但巫九娘既然这么说,自是不便再瞳,心里烦乱,便连声喝叫伙计快些添酒。 伙计们被他催促不过,索性连酒坛子送上了桌子。 孙天民也不嫌唐突,抱起酒坛“咕嘟,咕嘟”的直向喉咙里灌。 巫九娘嘴辱蠕动,忽然用传音之术说道:“金松那贼胚正在对街偷看,不要故作悲愤激动的模样,酒不妨喝,但别喝得太多……不!不要回头张望……等一会阿毛配药回来,你就可以动身了……记住,要径出西门,二十里以后再回头……” 孙天民一面低声答应,一面借酒浇愁暂时压下内心的焦急。 没多久,姚景福提着一罐调配好的药膏回店来了。 巫九娘接过药罐子,转手交给了孙天民,然后大声说道:“孙二侠既然一定要走,老婆子也不便强留,这罐药你带在身边,以便途中使用,见到流云堡主和贵盟兄时,替我老婆子问候一声。” 孙天民按照巫九娘的叮嘱,起身告辞,说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晤?” 巫九娘长叹道:“老婆子迭遭变故,对江湖中事,早已心灰意冷,今天在这儿休息一夜,明日便带两个孩子返回巫山,孙二侠倘若有暇入川,百禽宫随时恭候光临。” 姚景福不悉内情,竟有些依依不舍,问道:“孙爷爷,怎么好好的,忽然要走了呢?” 月眉急忙低说道:“你不懂,不要多问!” 孙天民跨出客栈,忍不住向对街飞快的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金松的踪影,怀着满腹疑云,大步直投西门而去。 巫九娘随命伙计撤去残席,自和月眉姐弟转回后院上房,看样子,是一路乘车劳累,准备休息了。 这时,客栈隔壁一家杂货贴铺里,施施然走出一位儒服纶巾的少年文士,横越街心,向对街走去。 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俊秀,手里握着一把描金折扇,天气并不炎热,少年手中招扇却不时开阖摇动,低头踱着方步,一派斯文模样。 当他走到街小巷口,脚下微微一顿,抖开招扇,轻摇了两下,那淡黄色的扇面上,赫然出现一朵银花。 小巷阴影中,有人哑声喝问道:“你是……?” 少年“唰”地一声,合拢摺扇,用扇柄向小巷里指了指,一言不发,举步进巷口。 两人擦肩而过,巷中那人静立了片刻,见巷外并无可疑之人盯梢,这才转身尾随着少年文士向小巷内走去。 这人一身锦袍,身材高大,正是八臂天王金松。 巷子另一端,是一片花圃,虽有三两栋瓦屋,却静悄悄不见人影。 少年文士在一畦盛开的菊花花圃前停步,低望着那遍地金黄色的秋菊,没回头,也没有出声。 金松紧行两步,也走近一畦芙蓉花圃旁边,与那少年相距不足丈许,假作望着芙蓉花,口里急急说道:“孙天民已经中计前往开封,客栈里,只有鸠母和两个小孩子……” 少年文士道:“我都看见了,但金老护法可知道自己的行藏也落在人家眼里了吗?” 金松一怔,道:“这……不会吧?” 少年文士冷冷一笑,道:“金老护法敢情是不相信?” 金松道:“老朽自问已十分谨慎,怎么会……” 少年文士道:“但金老护法在会晤孙天民的时候,言辞中却露了破绽,而且,已经被那巫老婆子看出了。” 金松皱眉道:“假如他们看出破绽,孙天民怎么会独自离开?” 少年文士道:“这是姓巫的老婆子有意如此安排,幸亏我在客栈隔壁,窃听到他们的谈话,否则,倒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吃亏上当的反而是咱们了。” 接着,便把月眉跟踪金松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两人各据一畦花圃,低声交谈,表面看来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赏花人,纵然有人路过看见,也决不会注意。 金松听完,惊怒交集,愕了好一会,才恨恨说道:“想不到那老婆子竟然这般难缠。” 那少年文士傲笑道:“姓巫的婆子年老成精,这种事见得多,自是不容易瞒过她,好在咱们并没有上当,纵有破绽,也不过多费些手脚而已。” 金松连忙说道:“咱们现在应该怎么样?” 少年文士道:“自然在尽快会主,但你行踪已泄,可能被人跟踪,目下不宜回去,咱们必须分路进行,你仍然盯住孙天民,暂时不要出手,待我飞报会主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金松道:“好!事不宜迟,老朽先走一步了。” 少年文士道:“老护法多多谨慎。” 金松漫应一声,轻身而去。 那少年文士没有立即离开,仍旧俯身花篱外,假作赏花模样,不时要开招扇摇上几摇,却借扇面掩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型铜镜。 由那铜镜中仔细观察了许久,直到确定附近无人偷窥,方才缓步离开了花圃,向东城方向走去。 他行动十分谨慎,时时都在注意身后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踪?却万万也想不到头上正有两头大雕,在空中高飞盘旋…… 一出东城,极目荒凉,靠东北方黄河古道一带,更是赤土覆盖,人烟稀少。 少年文士,四顾无人,突然加快了脚步。 行约数里,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柏扬树林,那少年文士回头朝来路张望了一遍,身形疾闪,穿林而入。 树林外,赫然耸立着一巨大庄院。 第133章 保证 那庄院依林而建,面对荒凉的黄河古道,附近又别无人家,故而分外显得刺眼,就像是一头巨兽,蹲伏在旷野中。 庄院四周,离墙环绕,黑漆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那厚达三寸的大门,竟是生铁铸成的。 少年文士来到庄前,举手叩门,其声三长两短,重复了三遍。 门环声甫落,铁门有人沉声问道:“是谁?” 少年低哼道:“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 门内接道:“借问居何处?” 少年文士道:“黄旗第二家。” 铁门上一个小窗应声打开,窗口出现一张阴沉冷峻的面庞。 少年文士立即摘去纶中;露出满头秀发,原来竟是妖女叶雨婷。 一阵辘辘机声,沉重的铁门缓缓启开,一名黑衣壮汉欠身说道:“叶姑娘回来了?” 叶雨婷点点头,问道:“会主在什么地方?” 壮汉道答:“正在大厅内,小的替叶姑娘带路……” 叶雨婷道:“不用了,你好生看守庄门,多留神树林,如果发现附近有人偷看,立即飞报,知道了吗?” 壮汉躬身道:“姑娘放心,小的会格外谨慎的。” 叶雨婷又特别叮咛了一番,然后匆匆向庄内奔去。 这座院占地甚大,房舍却不多,除了正中一座高大的石屋,四周都是空敞院子,偌大庄院,竟如死一般寂静,只有石屋内隐约传出几声叱喝。 石屋前面回廊上,莫家四剑正聚在一处窃窃私议,脸上神情全显得十分凝重。 兄弟四个一见叶雨婷,顿时露出欣喜之色,连忙迎了上来,拱手招呼道:“叶姑娘辛苦了?” 叶雨婷嫣然一笑,道:“没有什么。四位,会主可在厅上?” 老大莫维仁点了点头,眉峰微皱,低声道“姑娘回来得正是时候,快进去劝劝会主,再迟就出事了……” 叶雨婷讶道:“怎么说?” 莫维仁叹了一口气,道:“唉!还不是为了穆乘风……” 叶雨婷又问:“穆乘风怎样?” 莫维仁哑声道:“自从他们师徒见了面,那穆乘风非但不念解救之情,竟一口咬定师父是假冒的,抵死也不肯相认,会主一怒,便要将他废了。” 叶雨婷一惊,道:“那怎么可能呢?师徒问题师徒,一时气愤,怎能当真,你们就该出面劝阻才对啊!” 莫维仁道:“可不是这样!但是咱们兄弟才开口,就被会主怒斥一顿,轰了出来……叶姑娘,你快些进去,只有你的话,会主还肯听从。” 叶雨婷略一沉吟,说道:“好,咱们一块儿进去。” 莫维义立即趋至门前,高声道:“叶姑娘回来了” 叶雨婷没待室内回应,掀开门帘,便跨了进去。 大厅中,复仇会主正满面怒容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上,距椅五尺处,穆乘风木然跌坐地下,双颊红肿,嘴角隐隐渗出血水。 叶雨婷姗姗走近交椅前,轻折蛮腰,道:“贱妆参见会主。” 复仇会主怒意未消,冷冷道:“唔!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叶雨婷妩媚的笑道:“托会主洪福,姓孙的果然中计了……” 复仇会主目光一抬,道:“金老护法呢?” 叶雨婷道:“他已追踪姓孙的去了开封,贱妾特来呈报,只因……”说到这里,俏眼向穆乘风飞快扫了一瞥,话锋一转,含笑问道:“会主又跟谁呕气了。” 复仇会主用手一指穆乘风,愤愤的道:“哼!还不是为了这吃里扒外的畜牲!” 叶雨婷嫣然道:“师徒即父子,什么话不好讲?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说着,缓步走到穆乘风身前,柔声劝道:“穆少侠,不是我说你,年轻人脾气不能太倔强。咱们会主为了从火焰岛大船上救你回来,不惜亲冒锋镐,追踪拦截,铜瓦厢一场血战,莫家四剑伤了两人,数十名会友惨死在聚禽大阵之下,这些艰险牺牲,会主忍痛在心,毫无怨尤,你怎么竟说师父是假冒的?” 穆乘风木然跌坐,不言不理,像是没有听见。 叶雨婷又道:“常言说得好:事危见真情。又道是:—日为师,终身为父。令师辛辛苦苦养育你二十年,这份恩情,厚比天高,你怎能听信外人一句挑拨的话,就跟自己的师父反日呢?” 穆乘风默然如故,仍不理。 叶雨婷自顾又道:“再说,真假虚实,总得自己亲眼分辨才能作准,穆少侠何妨仔细看看,令师的音容状貌,何曾有一丝虚假?” 穆乘风忽然抬起头来,凝目向复仇会主注视了好半晌,然后平静地道:“不错,音容状貌,—点不假的。” 叶雨婷喜道:“那么,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呢?” 穆乘风轻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在下并非怀疑他的人,而是怀疑他的心。” 复仇会主勃然大怒,厉叱道:“畜牲,你……”一按椅柄,立身而起。 叶雨婷连忙拦住,暗暗用手轻拉他的衣袖,低声媚笑道:“会主何必气恼?他心有所疑,正该让他倾吐出来,这样总比闷在心里好得多。” 复仇会主“哼”了一声,道:“这该死的畜牲,不知中了什么魔?”说着,悻悻地坐回椅上。 叶雨婷含笑转身,又对穆乘风道:“穆少侠,。你的话叫人难懂,你既然承认人是真的,怎么又怀疑心是假的?这岂非天下奇闻?” 穆乘风正色道:“这道理乍听似乎太玄,其实却很简单。” 叶雨婷含笑转身,又对穆乘风道:“穆少侠,你的话叫人难懂,你既然承认人是真的,怎么又怀疑心是假的?这岂非天下奇闻?” 穆乘风冷冷道:“一点也不奇。” 叶雨婷轩眉谈笑道:“能说给我听听吗?” 穆乘风缓缓合上眼睛,仰面喃喃道:“在下只有两句话作答……” 叶雨婷忙问道:“哪两句话?” 穆乘风道:“从外貌看,他的确就是剑魔,从所行所为看,他决不是在下的恩师。” 复仇会主身躯微震,神色连变,双目倏然暴射异光。 叶雨婷却耸耸香肩,说道:“穆少侠的意思是说,令师的行事作为,跟从前有些改变了?”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改变,简直是泅然相异,不可相提并论。” 叶雨婷笑道:“哦!我懂啦!你是不满令师领导复仇会,跟那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作对?” 穆乘风截口道:“他不过是假借‘复仇’为名,欲遂其‘独尊武林’的野心和阴谋而已。” 叶雨婷道:“无论怎么说,你总不能不承认他是你的师父呀!” 穆乘风摇了摇头道:“在下恩师已经去世了。” 叶雨婷道:“穆少侠,凡事要讲证据,你怎能如此武断?” 穆乘风道:“在下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决非在下恩师……” 叶雨婷道:“什么证据?你不妨说来听听。” 穆乘风毫不迟疑道:“在下恩师生平行事光明磊落,豪气干云,如此此人真是在下恩师,怎会杀害法元大师灭口?怎会在关洛第一楼骗取沧澜剑?怎会不择手段陷害火神郭金堂夫妇;诈取他们的神火心诀……”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神情越见激动,顿了顿,又道:“如果他真是在下恩师,二十年前,怎会密令手下,去残杀自己的知己好友全家老小?” 那复仇会主听到这里,脸上顿时现出惊骇之色,脱口喝道:“你说为师残杀了哪一个知己好友?” 穆乘风冷冷一笑,恨声说道:“大泼猿郭竟。” 复仇会主一怔,道:“大泼猿郭竟?他……他……”目光疾转,忽然仰面大笑起来,接道:“他居然也算是为师的知己好友?哈哈!这简直是天大笑话!哈哈哈……” 穆乘风沉声道:“可是他却是在下恩师的生平唯一知己。” 复仇会主笑声一敛,立时又换上一脸怒容,叱道:“你不认我这个师父,我也不稀罕你这种徒弟,我能养大你,就能毁了你!” 叶雨婷忙笑道:“穆少侠年纪太轻,一时被谣言蛊惑,难免受人挑拨,其实,他不肯轻易认师,正表示他对师门的敬重,会主何不慢慢开导他,给他一个悔悟的机会?” 复仇会主愤愤地道:“你们亲眼看见了,这畜牲狂妄大胆,况敢当面顶撞师尊,何曾有一丝悔悟的意思……” 叶雨婷道:“贱妾斗胆向会主讨下这份差使。请将穆少侠交给贱妾,不出三日,贱妾保证他心悦诚服向会主赔罪认错,永不敢冒渎师门。” 复仇会主冷哂一声,说道:“你怎能作此保证?” 叶雨婷嫣然道:“会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了。”说着,移步上前,在复仇会主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复仇会主脸然渐渐松弛,蹩眉问道:“唔!不错……但上次在节孝坊……” 叶雨婷媚笑道:“会主请放心,这一次,决不会再有差池了。” 复仇会主道:“你有把握?” 叶雨婷道:“贱妾有绝对把握。” 复仇会主颔首道:“好!这件事,本座就交付给你了,三天之内复命,不得有任何失误!” 第134章 怪貌 叶雨婷纤腰微折,应声道:“贱妾遵命。” 然后回过身来,举手轻拍,叫道:“来人呀!” 厅后应声走出两名俏婢,垂手问道:“叶姑娘有何吩咐?” 叶雨婷吩咐道:“你们将这位穆少侠,暂时带到东书房去,要好好侍候,不许怠慢!” 两名俏婢同应了一声,上前将穆乘风从地上挽起来。 穆乘风虽然穴道已被制住,不能自由行动,但在临去之时,却冷冷望了叶雨婷一眼,说道:“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你们会懊悔莫及……” 叶雨婷并没有回答,一挥手,两名俏婢挟着穆乘风出厅而去。 复仇会主冷笑了两声,扬目问道:“雨婷,刚才你说金老护法怎样了?” 叶雨婷道:“贱妾正是为了这件事,特地赶回来请示会主……如今孙天民虽然已经离开兰封,但咱们的原定计划,却被巫九娘知道了。” 复仇会主诧异地道:“她怎么会知道的?” 叶雨婷道:“金老护法言语失慎,露出了破绽,以致引起巫九娘的疑心,但她故作不知,仍嘱孙天民佯装上路,其目的,显然欲将计就计,另有阴谋安排……”接着,便把自己窃听的经过,详细说了—‘遍。 莫家兄弟在门口听了,不禁骇然失色,异口同声地说道:“那老虔婆,不是易与之辈,必然已在途中布下了陷阱,这样看来,金老护法岂不危险了么?既然洞悉其实,就不该再让金老护法孤身涉险……” 叶雨婷冷冷一笑,道:“我也知道这样做对金老护法十分不利,但他行藏已泄,如果再让他返回此地,八成会将那老虔婆引到这儿来,那不是更危险吗?” 莫家四剑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叶雨婷又道:“那姓巫的婆子乃是会主欲除去的对头。而‘聚禽大阵’威力无比,决非咱们所能抵挡,为了会主的安全和大局着想,只好委屈金老护法充作钓饵,不过,倘能因此除去巫九娘,金老护法纵然冒点危险,那也是值得的。” 莫家兄弟连声道:“是的!是的!叶姑娘说得对!” 复仇会主微微一笑,道:“话虽如此,本座也不能坐视金老护法孤身涉险,四位分堂主可立即赶往接应金老护法,今晚初更时分,咱们在兰封西城门会合,然后对付客栈里的巫九娘。” 莫家四剑应声欲行,复仇会主又叮嘱道:“多携‘天火霹雳袋’,以备夜间使用。” 叶雨婷目送莫家四剑离去,忽然眼波一转,向复仇会主暖昧的笑了笑,低声道:“贱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复仇会主道:“你想问什么?” 叶雨婷道:“今天夜晚,会主当真准备用天火霹雳袋,硬攻那巫九娘所居客栈么?” 复仇会主不禁怔了怔,说道:“有何不可?” 叶雨婷微微一笑道:“贱妾认为,那巫九娘武功诡异难测,又善御百禽,不可力敌……” 复仇会主神色微动,问道:“依你说,智取如何?力敌又如何?” 叶雨婷四顾无人,轻轻道:“若依贱妾之见,休妨趁着金老护法和莫家四剑缠住孙天民的时候,略施易容绝技,假冒那孙天民模样,混入客栈,暗中下手……” 复仇会主目中异采连闪,用力一击双掌,道:“不错,这的确是条绝妙好计……但那孙天民的容貌……” 叶雨婷道:“会主尽请放心好了,如今那孙天民满脸都是药膏,面目早已无法辨认,只要挑选一个身材跟他相似的人,模仿他的口音,相信不难瞒过那巫老婆子。” 复仇会主沉吟道:“这个人却是有些难找。” 叶雨婷也是蹙眉思索道:“本来金老护法倒很适宜,可惜他有了白天这段经过,同时也无法分身,事实上是不能够了……”说着,斜眼复仇会主,俏目一边霎了几霎,突然“卟嗤”一声掩口笑了起来。 复仇会主诧道:“你笑什么?” 叶雨婷急忙收敛了笑容,欠身说道:“贱妾倒想到一个很适合的人,只是不敢说。” 复仇会主略一转念,恍然而悟,颔首笑道:“你可是认为本座很适合么?” 叶雨婷斯斯艾艾道:“会主的身材和机智,都算得是最恰当的人……但是,会主乃千金之体,却不宜亲冒锋镝……” 复仇会主没待她说完,业已大笑而起,说道:“如此大事,若非本座亲往,怎能放心?但,改扮的事,却领借重你的妙手。” 说着,一把拉起叶雨婷的纤手,大步走向内室。 两人再由内室出来,复仇会主已变得焦须枯发,满脸药膏,跟孙天民一般模样了。 叶雨婷特地又交给他—只药罐,说道:“这罐里是苗疆最毒的‘金头铲“,凶血封喉,中人无救,使用之前,千万记住要戴上银丝手套。” 复仇会主扬眉笑道:“那巫九娘子生擅饲各种凶禽毒虫,这一次,正好叫她尝尝中毒的滋味。” 叶雨婷道:“可要贱妾随侍同去,替令主接应把风?” 复仇会主摇头道:“不必了,你代本座坐镇此地,如果进行顺利,三更左右本座即可会同金老护法一齐返庄……” 接着,暧昧一笑,又压低声音道:“今天夜晚,咱们要好好庆贺一番。” 叶雨婷贝齿咬着下嘴唇,又颊微泛红晕,垂首躬身道:“贱妾恭祝会主马到成功。” 复仇会主揽起她一双柔荑,轻轻说道:“有朝一日,武林称尊,你就是天下之后了。” 叶雨婷螓道低俯,娇羞无限,道:“谢会主。” 复仇会主仰面大笑,走到左侧壁下,举手将—幅泼墨山水挂图轻轻一推,身子疾闪而没。 那幅挂图飞快的翻转了一匝,仍然恢复原状,表面看来毫无异样,敢情竟是一处活动暗门。叶雨婷俏目轻转,得意的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武林称尊!天下之后!哈!这头衔听起来真是够威风神气了!”稍顿,击掌招来一名俏婢,吩咐道:“替我准备香汤沐浴,另外安排几样精致酒菜,送到东书房里去。” 孙天民离开封县城以后,独自向西而行,一口气走了二十里,仰望日色,不过才未申光景,一轮红日斜挂西天,距傍晚还有一个多时辰。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望,并未发现有人跟踪,这—路行来,也没有遭到任何事故,心里不禁纳闷起来。 依照巫九娘的吩咐,只是叫他走到二十里便应好转回头,既没说明回头的原因,更没交待必须在什么时候赶回兰封?他自从在客栈中喝了几壶闷酒,途中又一心惦记着盟兄安危,以致连打尖也忘了,整日粒米未进,此时一停下来,竟觉有些饥渴难耐。 他举目张顾,见前面不远柳树林边,有个小村子,疏落落的几栋茅屋,檐前却现出半幅酒旗,心里一喜,便大步走了过去。 这村子虽然不大,但因地近官道,常有商旅经过,家家都兼营着酒食生意,供应旅客打尖休息,倒也十分热闹。 孙天民选了一家干净的店铺,随意叫了些酒菜面点,独个儿自酌自饮,刚吃得微醇半饱,突闻蹄声震耳,四匹健马一拥进了村口,都在店门勒缰停了下来。 马上四人,相貌各具特征,为首一个驼背老头,生得奇丑无比,左臂虚悬,身上却穿着一件崭新锦缎大袍,另一名反穿羊皮袄的干瘪老头儿,双眉全白,脸色蜡黄,就像个久病未愈的痨病鬼。 紧随后面,是两名中年汉子,一个瘦削短小,一个却黝黑粗壮。那瘦小的一个双臂特别长,粗壮的一个则宛如半截黑塔。光头浓眉,马鞍旁挂着两柄沉重的大铜锤。 四人唯一相同的是,人人风尘满面,神色一般凝重。 停马店门外,那瘦削汉子用手一指孙天民用饭的那家酒食店,低声道:“就是这一家干净些,大哥觉得如何?” 为首驼背老人点点头,道:“好吧,大家略用些点心,让坐骑也休息一下再走。”说着,四个人全下了马,鱼贯走进小店。 孙天民并不认识七杀盟成员,当时只觉得这四个人相貌奇特,却不知道那为首驼背老人,就是大泼猿郭竟,随行三人,正是鬼脸书生杜腐,飞蛇蔡旭琨和大黑牛丁尚隐。 郭竟一行,自然更想不到这位独坐在荒村小店,满头焦发,一脸药膏的客人,竟会是死里逃生的活灵官孙天民。 孙天民的座位,就在飞蛇蔡旭琨身侧,见四人是东方人材的,忍不住打听道:“敢问四位可是刚从开封府来?” 蔡旭琨回头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反问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孙天民道:“在下想向四位打听一个人在不在开封。” 蔡旭琨道:“谁?” 孙天民道:“终南流云堡主宋飞鸿。” 四人齐是一惊,杜腐立即机警的接过话头,不答反问道:“阁下与流云堡主是……” 第135章 坐骑 孙天民坦然说道:“是朋友,最近闻言,说他正在开封府,只不知道这消息确不确实?” 杜腐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阁下既是流云堡主的朋友,想来必非无名之辈,请教尊姓上讳,如何称呼?” 孙天民道:“不敢。在下姓孙,现任卧龙山庄总管。” 杜腐猛地一震,忙道:“原来竟是孙二侠?这……真是太出人意外了,如蒙不弃,何不屈驾移搏一叙?” 孙天民笑道:“正要烦扰。”说着,起身走了过来。 杜腐连忙转介道:“这位是敝盟兄,姓赵,在下姓杜,这两都是在下盟弟,一个姓蔡,一位姓丁,说句厚颜高攀的话,咱们跟孙二侠可说是邻府邻县的小同乡。” 孙天民讶道:“真的?” 杜腐道:“孙二侠大约总知道沙仙府长乐巷的赌场吧?” 孙天民点头道:“久闻其名,可惜尚未见识过。” 杜腐道:“不怕孙二侠见笑,那些赌场,都是咱们赵大哥开设的。” 孙天民恍然一声“哦”,拱手道:“原来是赵掌柜,沙仙府和卧龙山庄近在飓尺,孙某竟无缘识荆,真是太失礼了。” 郭竟急忙欠身还礼,道:“岂敢,贱业糊口,说来令人惭愧。” 大家重新见礼落座,杜腐敬了一杯酒;肃容问道:“二侠请恕黄某交浅言深。据近日江湖传言,不久之前,孙二侠在洛阳孟津附近,大意失手,被一伙叫做什么复仇会的凶邪帮派暗算,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孙天民苦笑一声,道:“不错。孙某正因遭人暗算,才落得现在这般模样。” 于是,毫不隐瞒将二庄一堡聚首洛阳查证风铃魔剑杨君达生死之谜,以及自己不慎中计,死里逃生的经过,坦然说了一遍。 四人听了,全都惊叹不已。杜腐紧接着问道:“这么看来,孙二侠幸而获救之后,竟一直未跟应庄主晤面,也不知道后来关洛第一楼发生的事故了?” 孙天民颔首道:“所以孙某才冒昧搭讪请教,就是为了能及早会晤流云堡主,希望获悉别后经过。” 杜腐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孙二侠就不必再寻流云堡主了,还是尽早赶回卧龙山庄要紧……” 孙天民急问道:“莫非孙某失散之后,洛阳城中果真发生了大变故?” 杜腐便将关洛第‘楼血战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卧龙山庄应庄主断去一臂,身负重伤,据说已由白云山庄李庄主护送回冀,如今流云堡主正追寻日月双剑下落,目下是否仍在开封府?咱们不得而知,位应庄主受伤的事,却是千真万确的,绝无虚假。” 孙天民听了这番话,心里直如刀割火的,含泪起身,哽声道:“多承赐告确讯,厚情容当后谢,孙某有桩琐事,想烦劳四全……” 杜腐道:“孙二侠,这是什么话,既蒙不弃,只要咱们力所能及,孙二侠尽管吩咐。” 孙天民道:“四位此去,不知是否要经过兰封县城?” 杜腐道:“正要经过,孙二侠有事吗?” 孙天民向店家要来一份纸笔,匆匆写了张字柬,双手交给杜腐,激动地道:“四位路经兰封县城时,敢烦将这字柬面交城北街庆祥客栈巫九娘,就说孙某不及面辞,现已兼程赶回卧龙山庄去了。” 杜腐慨然道:“这点小事,不劳挂怀,咱们一定替孙二侠做到就是。” 孙天民一拱手,说道:“待见过盟兄,孙某再亲赴沙仙府拜谢。四位保重!告辞了。”掷下一锭银子,作为酒钱,转身便走。 郭竟和杜腐连忙拦住,道:“孙二侠外伤未愈,徒步赶路要到何时才能赶达?咱们有四匹坐骑,孙二侠何不选一匹代步,途中也可节省些体力。” 孙天民略一沉吟,点点头道:“萍水相逢,承蒙如此厚待见过盟兄孙某若再推辞,那就是矫情虚套了。今日之事,孙某永志不忘。”再次拱了拱手,跨上一匹健马,扬鞭绝尘而去。 郭竟呆呆出了好一会神,由衷赞叹道:“好一条热诚义气的汉子,许志安能交到这个朋友,无怪卧龙山庄会驰誉天下了。” 杜腐也颔首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此人坦荡磊落,的确算得是当今英雄好汉。” 飞蛇蔡旭琨却叹了一口气,道:“那许志安何幸能得如此知己?又何不幸竟生了两个忤逆儿子!”,四人感叹了一阵,相继起身,走出酒店。 郭竟当先策马出村,大黑牛丁尚隐紧随其后,飞蛇蔡旭琨的坐骑,已经送给了孙天民,故而跟杜腐合乘一骑,走在最后。 刚出村口,忽见柳树林里闪出五个人来。 郭竟和大黑牛丁尚隐纵马而过,走在最后的杜腐和飞蛇蔡旭琨一见那五个人,心里却暗吃一惊。 原来,那为首的人,竟是八臂天王金松。 杜腐轻轻用手肘撞了蔡旭琨一下,故意放松缰绳,让马匹走得缓慢些,一面用眼角余光,偷偷留意着金松和莫家四剑的行动。 风走近柳树林,金松忽然扬目叫道:“朋友,请等一等。” 杜腐停马问道:“这位爷,有什么事吗?” 金松用手指小村,低声道:“你们从前面那村子经过的时候,可曾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涂着药膏的人?” 杜腐沉吟片刻,道:“是不是一个手里提着药罐,头发好像被火烧过的大个子?” 金松道:“不错,正是他,二位看见他还在村子里?” 杜腐连声道:“还在!还在!刚才咱们在村中打尖,那人也在店里喝酒,一直到咱们吃饱了,还没看见他离开。” 金松面泛喜色,点点头道:“多谢,二位请便吧!” 杜腐一拦丝缰,风要走,莫维仁突然沉声道:“且慢!” 杜腐连忙又勒住坐骑,堆笑问道:“这位……还有什么,事?” 莫维仁大步上前,探手摸了摸马劲,冷冷问道:“你们从什么地方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杜腐道:“咱们是从开封府来,想赶到徐州去洽见一批盐货。” 莫维仁凝目道:“既是远去徐州,为什么两个人只有一匹坐骑?” 杜腐道:“爷是问这个么?不瞒爷说,咱们本来有两匹坐骑的,刚才让了一匹给人,准备到兰封城再添购……” 莫维仁截口道:“让给了什么人?” 杜腐道:“就是方才这位爷台问起的那个脸上涂膏的大个子……” 莫维仁一惊,喝道:“什么?你竟然让了一匹马给他?” 杜腐呐呐道:“是……是的……那大个子说,他有急事要去开封府,身上带着病,走路不便,又出了双倍价钱,所以……”话犹未毕,金松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沉声说道:“莫老大,不用再问了,快走!” 五人急忙撤出兵刃,迈开大步,一拥而去。 飞蛇蔡旭琨低问道:“四哥,看情形,这五个家伙没安着好心,竟是为了孙二侠来的?” 杜腐冷然一笑,道:“不错。” 蔡旭琨道:“那……咱们要不要招呼大哥他们一声,留下来’,助孙二侠一臂之力?” 杜腐摇头道:“这却不必,孙二侠有坐骑代步,他们追不上的。但金松既在此地出现,我们担心那复仇会主可能也在附近,咱们得特别小心些才好。” 说着话,猛加一鞭,催马绕过了柳树林。 马蹄声刚消失在柳林尽头,林子里人影轻闪,走出两个人。 前面一个背插双刀的少女,后面跟着个肩上挂着鱼网的少年,正是月眉姐弟。 两人遥望着小村村口,脸上都流露出诧异的颜色,姚景福皱皱眉头,讶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奶奶分明告诉过孙爷爷,要他只走二十里便回头,他怎会购买马匹,当真赶去开封府了?” 月眉耸耸香肩,道:“谁知道?或许他临时又改变主意了。” 景福道:“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不是也要再跟下去呢?” 月眉想了想,道:“奶奶叫咱们随后跟来,是怕孙爷爷吃亏,假如他们追不上孙爷爷,咱们最好也别露面,必要的时候,就用毒蜂整治他们。” 景福道:“刚才这两个人,好像孙爷爷的朋友,咱们该拦住问问他们就明白了。” 月眉道:“急什么?他们也是去兰封,迟早总会遇上的……” 正说着,景福忽然叫道:“看!他们又出来了。” 姐弟俩身形疾闪,重又退回林子里。 没多一会,金松和莫家四剑果然又怒气冲冲由小村奔了回来。 莫维仁一路叱骂,道:“我就知道那两个混帐东西合乘一骑有些可疑,却没想到果真跟姓孙的是朋友,特么,只要他今夜敢在兰封落脚,被老子碰上,老子非剥他们的皮不可……” 金松道:“事已如此,说这些有何益处,要紧的,尽快飞报会主,以免贸然发动,反吃了那虔婆的大亏。” 莫维仁兀自恨恨道:“我只是忍不下这口气,凭咱们兄弟我金老,意被两个无名之辈骗了去!” 第136章 鬼胎 五个人口里骂着,脚下如飞,也不顾惊世骇俗,居然沿着官道,施展‘陆地飞腾’身法急急赶路。 正奔行间,莫维仁突然一个踉跄,栽倒地上。 金松停步回头问道:“莫老大,怎么了?” 话声未落:老二莫维仁也大叫一声,仰面翻倒,手脚一阵抽搐,便直挺挺不动了。 莫维信和莫维理俯身查看,顿时变色,脱口道“毒蜂!毒蜂!” 金松茫然道:“什么毒蜂……” 莫维信和莫维理急忙挟起两个兄长,惊惶低声道:“金老快走,那老虔婆赶到了!” 金松机伶伶打个寒噤,大袖猛挥,腾身破空身起,三人急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落荒而逃…… 未刻刚过,会主便到了庆祥客栈。 客店伙计诧异地问道:“孙爷,你不是到开封府去了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复仇会主漫应着,让他在前面带路,一面故作淡然地随口问道:“老夫人是不是在午睡?” 伙计边行边答道:“不!她老人家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 复仇会主一愣,探手拉住那伙计,凝目沉声问道:“你是说,老夫人此刻不在店里?” 伙计道:“是呵!她老人家用过午食,忽然想起要买一把铜烟袋,又怕小的们代购的不中意,就亲自上街去了。” 复仇会主道:“她两个孙儿女呢?” 伙计道:“少爷跟小姐,更早就出去啦。” 复仇会主眼中精芒一闪,又问道:“他们可曾留下话?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伙计道:“没有,但兰封城就这么大,想必不会去得太久,孙爷且在房里略坐一会,老夫人大约就快回来了。” 复仇会主脑中掠过一丝惊喜之念,点点头道:“好!我在房里等他们吧!” 伙计引至上房,添了壶热茶,陪笑道:“小的就在前面,孙爷如要什么?请随时叫我!” 复仇会主道:“没事。你忙你的去,老夫人回来的时候,先通知我一声。” 待伙计告退离去后,复仇会主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一两间上房全是静悄悄的,床头上还放着巫九娘祖孙三人的简单行囊,现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毒物就在药罐子里,这,真是天假其便,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轻轻掩闭了房门,从怀中取出一副特制银丝手套,小心翼翼戴好,然后,才捧过那只内藏“金头铲”的药罐。 “金头铲”是一种罕见的毒蜈蚣,长不盈寸,性淫而猛,通体赤红,只有头部呈金黄色,产于苗疆雷公山,当地土人称为“雷公虫”,天生奇毒无匹。据说凡金头铲出现的地方,周围直里虫蚁绝迹,一丈以内草木不生,任何巨蟒猛兽,只要被这种小小的毒蜈蚣咬一口,不出七步,必然毒发倒毙,所以又叫作“七步红”。 复仇会主谨慎的揭开药罐盖子,罐中共有两条金头铲,一雌一雄,正紧紧绞缠在一起,乍看之下就像一段搓好的红丝线。 罐盖一揭,两条金头铲突然分开,其快无比地争着向外窜逃。 复仇会主右掌疾探,一把捏住了两条毒蜈蚣,掀起床上被褥,将金头铲轻轻塞进被褥里。 皆因金头铲生性喜暗畏光,藏在黑暗而温暖的被褥中,既可不虑其溜走,待天晚巫九娘返店人寝时,两条毒物恰好在被褥里等着她,措不及防之下,纵是大罗神仙,谅也难逃毒口。 布置妥当,他本来可以趁此抽身而去的,但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心里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想到那巫九娘被金头铲咬中的情景,如此快意之事,岂可不亲眼目睹,于是,便吩咐伙计送来几样酒菜,独自在房中自酌自饮,专等巫九娘回店。 他一边喝酒,一边暗暗盘算着见面时应该如何搪塞对答?越想越得意,竟忘了时光的消逝。 转眼间,天色人暮,非单不见巫九娘的人影,连月眉姐弟也青如黄鹤,迟迟未见返来。 咦!这就奇怪了!买一把铜烟袋会要一两个时辰? 难道有什么意外的事绊住了,不能回来? 难道他们祖孙三人分批外出,竟是使的“金蝉脱壳”之计。业已偷偷离开兰封,根本不打算再回来了? 正猜疑不定,伙计含笑走了进来,躬身道:“孙爷,有客人拜会。” 复仇会主一怔,说道:“什么样的客人?” 伙计道:“是几位路过本城的货客商,想求见老夫人,小向特来通报一声,孙凶是否愿意代老夫人见见他们?” 复仇会主又是一怔,诧异道:“他们怎么知道老夫人住在这儿?求见她有什么事?” 伙计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奇怪!咱们今午才到兰封,此地又无朋友,更不认识什么盐货商人,他们该不是弄错人了吧?” 伙计道:“他们提起老夫人姓氏模样,全都不错,但孙爷如不想见,小的这就去回复他们叫他们明天再来便了。” 复仇会主一摆手,道:“不!我让他们在厅上略待。我随后就到。” 伙计应声退去,复仇会主紧跟着也离开了后院上房。 他闪身大厅屏风后,偷眼打量,去见厅中坐着四个人,尽皆面目陌生,不知是何来历? 那伙计和其中一个驼背独手老人回话道:“诸位稍坐片刻,巫老夫人出去了还没回来,不过,孙爷正在店里,小的已、经请过他了,诸位有事,跟孙爷面谈也是一样。” 郭竟诧异道:“那位孙爷是巫老夫人的什么人?” 伙计道:“诸位不认识孙爷么?他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卧龙山庄孙总管!” 郭竟骇然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对杜腐说道:“四弟,这……这……” 杜腐心里也大为震讶,忙向郭竟飞快递了个眼儿,截口道:“大哥忘了么?这位伙计所说的孙爷,就是名满武林的活灵官孙天民孙二侠,既然他在这儿,咱们理当拜见。” 郭竟会意,连忙点头道:“说的是!孙二侠名满天下,这是难得的机缘,应该要见见。” 正说着,屏风后一声轻咳,复仇会主缓步踱了出来。 四人一见心里都不约而同暗自一惊。 杜腐赶紧站起身来,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孙二侠了?” 复仇会主含笑拱手道:“不敢当,在下正是孙天民,请教四位……?” 杜腐道:“小可姓何,这三位都是敝亲,也生何。” 复仇会主道:“原来四位何兄。听伙计说,四位欲见巫九娘?” 杜腐心念电转,答道:“是的,小的等行商东赴徐州府,途经此地,特来拜望。” 复仇会主问道:“何兄跟九娘,是旧识?” 杜腐道:“曾有过数面之雅。” 复仇会主追问道:“但不知是在什么地方相识的?” 杜腐道:“说起来已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一次,小的和那位堂兄携带一批货物雇舟东下,不幸在铜瓦厢附近覆舟失事,多亏九娘相救,才得死里逃生,所以,九娘也就是小的兄弟的救命恩人。” 复仇会主恍然轻“哦”了一声,又问道:“何兄又怎么知道九娘现在正寄寓此地的呢?” 杜腐毫不迟疑道:“小的兄弟自蒙九娘活命大恩,两年来,只要是由这条路上经过,必然要去铜瓦厢拜望恩人,这次却扑了一个空,几经打听,才辗转寻到客店来的……” 复仇会主脸色一沉,道:“这就怪了,孙某和九娘今日黎明才离开铜瓦厢,晌午开始人城投店,这件事,别无他人知道,何兄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的?” 杜腐笑道:“原来孙二侠不知详情,这家庆祥客栈。乃是九娘常来的,她老人家每次进城,都在这儿休息,其实不须打听,猜也能猜到了。” 复仇会主对巫九娘近年来的生活情形并不了解,自然想不到杜腐情急生智,信口胡诌的,略一沉吟,疑云渐消,微微一笑,道:“四位来得不巧,九娘出去添购点东西,尚未返店,假如四位不急于赶路,何妨稍候,大约再过一会也就快回来了。” 杜腐故作为难之色,歉然说道:“本来是该恭候她老人家回来见见面的,无奈小可兄弟已经约好几位同业在徐州等侯,不能迟去,既然见到了孙二侠,区区微衷,就烦孙二侠代为转达一声如何?” 复仇会主也不愿计划受到影响,点头道:“这样也好,诸位有什么话?孙某一定替你们转到就是。” 杜腐:“旁的也没有什么,小可兄弟身受九娘大恩,只盼她老人家能将去处留告店东,待徐州返来,再专程去看望她老人家。” 复仇会主道:“这是小事,一定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杜腐拱手称谢,道:“如此就烦劳孙二侠了。” 四人,恨不得早些脱身,急忙立起告辞,复仇会主则因另怀鬼胎,不愿有人碍事,也没有多作挽留,离开庆祥客栈,匆匆牵马转过街角。 郭竟便忍不住惊骇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地居然又有一个孙天民……” 第137章 呐喊 杜腐道:“事情很明显,客店里那一个孙天民是假冒的。” 郭竟道:“他假冒孙二侠的目的何在?” 杜腐目光四下一扫,低声道:“这儿不是说话之处,咱们且先寻一个安顿马匹的地方,再详细商议,蔡六弟留在附近,监视着庆祥客栈,假如在咱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巫九娘知巧返店,必须设法拦住她。” 飞蛇蔡旭琨道:“如果那巫九娘不肯相信我的话呢?” 杜腐将孙天民的亲笔字柬交给他,说道:“你带着这个东西,她一定会相信,即使拦不住她,至少也要提醒她客店里那位孙天民是假冒的。” 叮嘱完毕,自和郭竟、丁尚隐扳鞍上马,绕过大街,另寻了一家比较僻静的小客栈,订了房间,就将马匹寄存在客栈里。 郭竟问道:“四弟,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杜腐道:“那家伙利用八臂天王金松追踪孙二侠的机会,冒名顶替潜入客店,目的显然欲对巫九娘不利,而且,假如小弟没有猜错,那家伙很可能就是复仇会主。” 郭竟道骇然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复仇会主? 杜腐正色道:“他虽然曾经易容改装,脸上又涂满了蓟膏,但那双眼神,却瞒不过小弟,尤其他盘问咱们来历时的语气,简直跟在洛阳节孝坊和郊山古墓一般无二,再说,除了复仇会主,别人也指挥不了八臂天王金松。” 郭竟惊道:“果真如此,事情就棘手了……” 杜腐傲然道:“大哥何须担心?论剑术,咱们不是他的举手,若论斗智用计,易容改装,这一套咱们未必便输给了他。” 郭竟连忙说道:“你可是有什么妙计么?” 杜腐道:“小弟心中已有计较,但要委屈大哥一下。”忽然压低了语声,凑近郭竟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郭竟面有难色,道:“这方法妥当么?万一被他识破,岂不危险?” 杜腐道:“俗话说,做贼心虚,小弟敢保证不会被他看出破绽。” 郭竟低头看看自己虚悬的左臂,迟疑道:“即使身材混得过去,愚兄这条左臂却怎样安排?” 杜腐笑道:“大哥放心,要连这点手艺都没有,小弟也就不配‘鬼脸书生’的名号了。” 郭竟沉吟良久,点头苦笑一声,道:“看在孙二侠份上,咱们就冒险试它一试吧!” 杜腐向店家索取了一份纸笔,凝思有顷,缓缓在纸上勾画出一幅老妇人的脸谱,几经修改添减,直到自己认为完全满意了,才掷笔笑道:“小弟的‘口述写真秘法’虽然久未使用,但相信还不致差到多远去的。” 当他展示纸图,那脸谱,赫然竟是一幅活生生的巫九娘画像…… 飞蛇蔡旭琨奉命守候在庆祥客栈附近,既要留意巫九娘,又要隐蔽自己,更须随时防范客栈中那假冒孙天民的人逃走……一心数用,苦不堪言。 这时候,天已入夜,沿街店铺纷纷点亮了灯火,街上行人熙攘往来,反而比白昼更见热闹。 蔡旭琨并不认识巫九娘仅由孙天民口述中,知道巫九娘是一位面貌丑恶,白发独眼的老太婆,眉目狰狞,惯用一根乌木拐杖……如今要在众多行人中辨认分明,自然是一件吃力的事。 是以,他立身街旁阴暗处,目不转瞬的注意着每一个从大街上经过的妇人,无论老少美妇,全都不敢疏忽放过。 突然间,眼中一亮,但。见对街屋檐下,正有一名白发老妇,在人群中闪现了一下。 蔡旭琨立即拔步街心,匆匆奔了过去,及街近前仔细看看,可不是吗?那老妇满头白发,容貌奇丑,一身蓝布衣衫,:手里更拄着一根乌黑的木杖。 而且,老妇人正是少去一目,巍巍颤颤,朝向着庆祥客栈走去。 蔡旭琨不敢怠慢,紧追几步,赶到老妪身侧,低声叫道:“老人家请留步!” 那独眼老妪一怔,停了下来,不悦地问道:“干什么?” 蔡旭琨拱拱手,道:“敢问有可是姓巫吗?” 独眼老妪微诧道:“不错,你是谁?竟知道老婆子的姓氏?” 蔡旭琨喜道:“这么说,果然是巫老前辈了,可否请借一步说话?” 独眼老妪冷冷道:“有话就在这儿说不行吗?我老婆子最看不惯鬼鬼祟祟的人,告诉你,朋友,你若是金松同党,想拿老婆子当乡下人,那就算你瞎了眼睛了。” ‘蔡旭琨忙道:“老前辈误会了,在下姓宗,是受了一位朋友之托,有封信要面交巫老前辈。” 独眼老妪道:“受谁之托?” 蔡旭琨从袖中取出纸柬,道:“书信在此,请老前辈先过目。在下另有重要事情陈告。” 那独眼老妪冷冷打量蔡旭琨一阵,然后接过纸柬,拆开一看,似吃一惊,沉声道:“你在什么地方遇见孙二侠的?” 蔡旭琨道:“相遇之外,在距兰封约二十里一个小村子里,孙二侠特嘱转陈巫老前辈,他心急盟兄安危,匆匆赶回卧龙山庄,不及面辞,所以……” 独眼老妪没待他说完,一顿足,道:“叫他别急,他偏不肯听,带着一身伤上路,这有多危险……” 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蔡旭琨道:“约莫申刻光景,天尚未黑。” 独眼老妪摇头叹道:“唉!追也来不及了,只得由他去吧!” 独目疾转,微微一笑,接道:“多承带信,更劳久候,老婆子适才言语失礼,蔡朋友别见怪才好!” 蔡旭琨忙道:“小事一桩,老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独眼老妪道:“不!承情未谢,反而恶言相加,应该要罚才说得过去,老婆子寄寓的客栈就在前面,蔡朋友请去店里坐坐!” 蔡旭琨连连摇手道:“老前辈现在千万不能回客栈去……” 独眼老妪道:“为什么?” 蔡旭琨道:“在下守候老前辈,正是要面告这件事,如今客栈中有人假冒孙二侠,不知存着什么阴谋……于是,把所见情形,大略述了一遍。” 独眼老妪勃然怒道:“竟有这种事?我老婆子倒要会会他。”木拐一顿,举步便走。 蔡旭琨急忙拦住,说道:“老前辈且请稍待片刻,在下还有三位盟兄不久即到,等他们来了,也可同去为老前辈呐喊助威……” 独眼老妪冷哼道:“你是怕我老婆子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么?” 蔡旭琨连忙说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独眼老妪喝道:“既然不是,就给我老婆子站开些!”木拐一抖,竟向蔡旭琨当胸点了过来。 蔡旭琨忙不迭侧身闪避,口里仍然低声叫道:“巫老前辈,请相信在下一番好意……” 那独眼老妪忽然改变了嗓音,轻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是,你如果再这样当街拉拉扯扯,好心就成驴肝肺了。” 蔡旭琨骇然一惊,道:“你是……” 独眼老妪笑道:“六弟,怎么边我也不认识了?” 蔡旭琨怔了怔,这才猛然省悟过来,惊喜道:“原来是四哥!” 杜腐以指按唇,做了个禁声手势,低语道:“我继续地在这儿,注意附近有没有复仇会的接应,记住非到必要时候,不要擅自出手。”、蔡旭琨点点头,尚未回答,杜腐已经拄着木杖,直向庆祥客栈走去。 抵达客栈门外,杜腐故意放缓了脚步,干咳几声,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一名伙计正在大厅里抹桌子,听见咳嗽声音,抬头一看,连忙抛下抹布迎了出来,哈腰陪笑道:“老夫人回来了?” 杜腐知道自己的‘口述写真法’业已成功,心中略定,这才漫应了一声,坦然跨进店门。 那伙计紧随身侧,巴结地问道:“老夫人亲自上街去选购烟袋,可曾找到合意的货色?” 杜腐顺口应道:“嗯看过许多,都没有中意的。” 伙计道:“小的有个亲戚,在城南的一家铜器店,常去开‘封、徐州进货,赶明儿小的去他店里问问,也许能找到精致一些的……” 杜腐装作走累了,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仰面问道:“你有没有亲戚开饭馆和茶水店的?” 伙计一愣,道:“这个……” 杜腐冷冷道:“我老婆子跑了半天路,现在又饥又渴,就算能买到精致的烟袋,烟瘤也提不起来了。”‘那伙计失声一“哦”,连忙陪笑道:“的真该死!尽顾着说话,竟忘了替老人斟茶……” 片刻之后,捧来一壶热茶,又问道:“老夫人想吃点什么?” 杜腐道:“不拘什么,只要没有下过毒的都行。,’伙计见她语气不对,干笑了两声,没敢答辩,匆匆下厨招呼,不多久,便用一只大托盘,送来四色点心,几样酒菜。 杜腐伸手拿过酒壶,满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赞道:“嗯!好酒!好酒!” 那伙计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一面斟酒,一面陪笑问道:“孙爷也回来了,可要去了来一起用饭?” 第138章 斗气 杜腐故作诧异地说道:“哪一个孙爷?” 伙计道:“就是跟老夫人同来的那位卧龙山庄孙二侠。” 杜腐轻“哦”声,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伙计道:“孙二侠回来好半天了,现在启院上房,等候老夫人呢!小的这就去请他……” 杜腐突然举手一拦,道:“既如此,不必去请他来了,将酒莱带着,送到房里吃吧。” 伙计连声答应,收拾好托盘,领着杜腐直往后院上房。 途中,杜腐故意落后一步,从怀里取出两截小竹管,迅速藏人衣袖之内。后院上房果然亮着灯光,那伙计尚未走近,就兴冲冲叫道:“孙爷,老夫人回来啦。” 人影一闪,房门应声而开,复仇会主含笑跨了出来,双手一拱,说道:“九娘回来了?” 杜腐点头道:“老婆子算定你是该到了,却没想到让你等了许久。” 复仇会主道:“孙某按照九娘吩咐,只走二十里便回头,途中没敢耽误,所以回来得略早些。” 杜腐笑道:“一路辛苦,还没吃晚饭吧?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谈。” 入室落座,杜腐目光疾转,环扫全屋,却未发现可疑的地方,于是,向伙计挥挥手,道:“这儿没有你的事了,酒菜不够的时候,咱们会叫你。” 伙计躬身退出。复仇会主便试探问道:“听说九娘上街去选购东西了?” 杜腐压低嗓音,故作神秘道:“那是骗伙计,其实,老婆子是去办一件重要的事……” 话声微顿,不等复仇会主开口,紧接着又问道:“就是上次咱们提到过的那件事,孙二侠,你还记得吗?” 复仇会主忙道:“是的!记得……但不知进行得如何了?” 杜腐肚里暗笑,脸上却故作愁容,摇头叹道:“唉!别提了,提起来真要活活把我老婆子气昏。” 复仇会主急问:“怎么样?” 杜腐存心要给他难题做做,轻吁道:“事情的演变,跟你当初预测的完全一样。” 复仇会主一愣,果然答不上话来。 皆因他根本不了解杜腐说的是什么事?更不知道孙天民当初曾作过何种预测,如果答错了话,岂不当场露出马脚? 复仇会主仅只微微一愣,心念电转,竟也想到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摇头道:“如此看来,事情的确不简单。”“不简单”三个字,范围可大可小,份量可重可轻,足可适应任何情况,这三个字本身就太“不简单”了。 杜腐倒不能不暗暗佩服他的应变机智,索性再逼他一句,道:“事情果然很棘手,孙二侠,你看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复仇会主回答得更圆滑,说道:“孙某没有意见,一切,但凭九娘吩咐。” 杜腐眨眨眼,笑道:“依我老婆子的意思,咱们不妨就照前天商议的办法试试看……” 复仇会主毫不迟疑道:“好!就这么办。” 杜腐忽又狡黠的问道:“孙二侠,你对易容化装这一套,有几分把握?” 复仇会主吃了一惊,愕然道:“易容化装……这个……” 杜腐道:“前天咱们不是商议过吗!孙二侠难道忘记了?” 复仇会主忙道:“哦……不是忘了……凭良心说,这一套,孙某是门外汉……不过,咳!咳!事到如今,也只好勉强一试了……” 杜腐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复仇会主既然能假冒沈破浪,咱们为什么不能假冒复仇会主呢?孙二侠,你说对不对?” 复仇会主心惊胆颤,出了一身冷汗,却连连点头应道:“对极了!对极了!反正人生本来如戏,大家都假扮一场吧!哈哈哈……” 杜腐也仰面大笑,举杯道:“好一个人生如戏。来!孙二侠,老婆子敬你一杯,预祝咱们这场戏能演得维妙维肖,干杯!” 复仇会主为了掩饰内心的惶恐和窘迫,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笑声中,杜腐趁机取出一支竹管,在复仇会主衣袍上,偷偷滴了了几滴淡黄汁液…… 两人各运心机,口里打着哑谜,说的都是无中生有的废话,表面看来却谈笑风生,你一杯,我一盏,吃得十分欢畅。 不多久,一壶酒已喝得涓滴剩。 复仇会主含笑站起身来,拱手道:“酒已尽了,时候也不早啦,九娘奔波了一天,请早些安歇。” 杜腐道:“不!我老婆子今天特别高兴,酒还没有喝够,叫伙计再送两壶酒来……” 复仇会主道:“孙某已经不胜酒力,明天再喝如何?” 杜腐道:“不地。咱们还有最重要的话还没有谈到,你怎么能走呢!” 复仇会主愕然道:“九娘还有何事见告?” 杜腐挥手道:“坐下来!坐下来!我老婆子要问我一句话……” 复仇会主只得重又坐下,诧道:“但不知九娘要问什么话?” 杜腐吃吃一阵笑,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朋友,你的胆子真不小!” 复仇会主心中一惊,忙道:“九娘醉了么?” 杜腐笑道:“老婆子没有醉,我是真正佩服你的胆量,你居然敢假扮成孙二侠的模样,居然敢坐在这儿陪我老婆子喝酒?” 复仇会主猛地立身而起,道:“九娘,你……”,杜腐冷叱道:“朋友,你若不想死,最好给我老婆子乖乖坐下来。” 复仇会主略一迟疑,忽然笑道:“九娘一定是喝醉了,在下分明是孙天民,怎么会是假扮的呢……”口里说着,暗暗已将功力提聚在双臂这上。 杜腐昂然不动,只扬手向房门一指,哼道:“你且回头看看那一位是谁?” 房门“蓬”然应声而开,门口赫然挺立着另一个“孙天民”。 那人也是满头焦发,也是涂了一脸药膏,右手提着一只药箱,左手紧按着腰际,腰带上,斜插着一条七节钢鞭。 门内和门外两个“活灵官”孙天民,身躯一般魁梧,神态一般威猛,除了门外那个腰间多了一条七节鞭,几乎没有丝毫差别。 复仇会主做梦也想不到那也是假货,心里一惊,双掌疾然提举…… 杜腐适时喝道:“朋友,妄动真力,那只有使体内毒气发作得更快,不信你就试试。” 复仇会主闻言一震,沉声道:“你作了什么手脚?” 杜腐哂笑道:“老婆子早已在酒中暗下了‘子午散功粉”药性本来要一个对时才能发作,假如阁下希望它发作快一些,那就尽管动手好了。” 复仇会主机伶伶打个寒噤,急忙敛住掌势,运气默查内腑杜腐接着又道:“朋友,事到如今,你就认栽了吧,不是我老婆子夸口,纵然酒中无,你也逃不出老婆子的手掌心,何不大方一些,坐下来谈谈?” 复仇会主冷冷道:“你要谈什么?” 杜腐笑道:“老婆子不想逼人太甚,只要你洗去脸上药膏,让咱们看看你的真正面目,其他都好商量。” 复仇会主断然道:“办不到。” 杜腐道:“朋友,你已经落在老婆子掌握中,须知,逞强斗气,不过是自取其辱。” 复仇会主道:“在下顶多拼了这一身功力不要,未必便脱不了身。” 杜腐脸色一沉,道:“这么说,你是存心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复仇会主似对“巫九娘”颇为惮忌,默然片刻,道:“假如我显露了本来面目,你是否保证给我解药,让我离去?” 杜腐道:“老婆子说过,只要看看你的真面目,其余的都好商量。” 复仇会主道:“我要先取得信证,才能考虑是否显露本来面目。” 杜腐想了想,道:“好!老婆子答应给你解药作为交换,但你如果就是老婆子要找的人,咱们却终须另约时地,作一个了断。” 复仇会主问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杜腐心念疾转,说道:“便告诉我也无妨,老婆子和孙二侠都知道你就是复仇会主,不过,咱们怀疑你并非剑魔沈破浪,而是另外一个人。” 复仇会主道:“是吗?你们怀疑我是谁?” 杜腐一字一顿道:“说实话,咱们认为阁下就是流云堡宋飞鸿。” 他有意说得十分缓慢,而且语气坚定,藉以试探对方有何反应?因为凡人都有一种本能的直觉反应;当被人一语说中内心秘密,无论多少深沉冷静,总会不自主流露出“情虚”之色,哪怕仅只是极轻微的异样,也难逃过杜腐锐利的观察。 可是,事实竟大出他意料之外。 复仇会主非单毫无“心虚”反应,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两位完全猜错了,在下的确是剑魔沈破浪,绝不是流云堡主。” 郭竟站在门外,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忍不住怒喝道:“胡说!咱们死也不信你会是沈破浪。” 复仇会主耸耸肩头,道:“你们一定不肯相信,沈某人也无可奈何,如果沈某人洗去脸上药膏之后,你们是不是能履行诺言,交出解药让沈某人离去。” 杜腐道:“老婆子一诺千金,岂会反悔,但你必须让咱们查看仔细,证明脸上并无其他易容之物才行。” 第139章 搜查 复仇会主略一沉吟,道:“好吧,给我两盆清水。” 杜腐指着屋角洗面架,道:“那儿有水,尽请自便……老婆子再忠告你一声,假如你弄什么花样,那可是自讨苦吃了。” 复仇会主没有回答,径自举步向屋角走去。 郭竟望望杜腐,两人心里都充满了惊疑和沉重的感觉他们自然绝不相信复仇会主真的是剑魔沈破浪,眼见复仇会主从容走向水盆,那神情,竟然也不像是虚假的! 杜腐除了惊疑之外,同时又在盘算着如何善后?万一复仇会主如约洗去药膏,而自己和郭竟又查不出其他破绽,难道果真就这样让他走了不成? 他心里明白,酒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子午散功粉”,纯是利用复仇会主对巫九娘的畏惧心理,先声夺人将对方镇慑住的,一旦翻了脸,自己和郭竟绝不是人家的敌手,但“兵不厌诈”对付强敌,不择手段,他眉峰微皱,忽生一计…… 于是,一面将另一支竹管取到手中,一面从贴身小革囊里面,取出了色分黑白,形如龙眼的“阴阳果”。 这一双“阴阳果”,是杜腐在洛阳节孝坊向穆乘风要来的,当时原欲来对付“毒手殃神”游西园和“洱海双妖”,其后发生意外,一直留在身边没有机会使用,现在却正好派了用场。 等一会只须将“阴阳果”充作解药,让复仇会主吃下去,一切疑难困扰,岂不全部迎刃而解了…… 对!就是这个主意。 杜腐正得意,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转眼到了房外。 郭竟闻声回顾,见是名伙计,不禁诧问道:“这般慌张干什么?” 那伙计气急败坏道:“小的来看看…老夫人可在房里’吗?” 杜腐应道:“找我老婆子有事么?” 那伙计探头向房里一望,登时面色大变,回头便跑,大叫。逭:“不得了!有鬼!有鬼……” 郭竟一把抓住伙计的肩头,沉声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伙计用手指指房里,又指指外面,颤抖着道:“房里有个老夫人……店门外又来了一个老夫人……两个老夫人一模一样……这……这不是闹鬼了么……” 郭竟忙叱道:“胡说……”飞出一指,点闭了伙计的哑穴。 无奈拦阻终于迟了一步,那伙计刚应指倒地,卧房中的复仇会主已厉声笑道:“原来如此,沈某人失陪!” 说着,身形连转连盆带水劈面向杜腐泼去,双掌震碎窗榻,飞身而出。 杜腐一抖乌木拐,拨落了水盆,大喝一声,道:“匹夫,你中毒未解,还想走吗?” 复仇会主大笑道:“沈某人早已运气查过内腑,根本就没有中毒徵候,只因拿不准你这老婆子是真是假,才险些上了恶当,现在岂会再信你的鬼话。”笑声中,人已穿窗射落庭院内。 郭竟拔出七节钢鞭,横身拦住去路,沉声道:“就算没有中毒,你也别想逃得了。” 复仇会主冷笑道:“朋友,就算你是真正的孙天民,也休想拦住沈某人。” 郭竟怒叱道:“咱们就试试看吧。”七节鞭猛地向外一推,乌光疾闪,呼的一鞭横扫了过去。 复仇会主傲然一笑,胸腹微吸,巧妙地让开了鞭梢,紧接着双臂上提,一式“魁星踢斗”,飞起左足,踢向郭竟握鞭的手腕。 郭竟一鞭落空。本应该撤招先求自保,但他却突然向前跨上一大步,身躯半蹲,沉鞭抖腕,竟将七节鞭当作点穴剑使用,奋力对准复仇会主的下阴要害,暴扫过去。 这一招,狠是够狠了,却用得太险。 皆因临敌之际,攻守的机会绝对相等,你能攻击敌人的下盘,敌人必然也容易向你的上盘反击,故而凡属蹲身进手招式,无论各门各派手法,都是一手护顶,一手攻敌。 譬如武当派的“天王托塔”,华山派的“烟龙出洞”,以及形意门的“拨云望青天”,莫不是先护住自己头顶,然后才谈得到攻击敌人。 而且,欲求制敌,必先藏拙,他左臂已断,索性不求自保,竟大胆采用“两败俱伤”的打法,以期破釜沉舟,将复仇会主截留下来。 一个人在情急这下,往往会行险图逞,郭竟这种打法,本来无可厚非,可是,他忽略了对方的武功,比他高出太多,谨慎自保尚且未必能办到,何况行险以求侥幸呢? 果然,他鞭势发出,复仇会主一声冷笑,身形忽然平空拔起,轻而易举避开了七节鞭,脚下微迈,人已跨到郭竟左侧近身处。 这时候,郭竟招式业已用老,空门大露,尤其他缺少一条手臂,无法应变护身,眼看就要伤在复仇会主掌下…… 杜腐睹状大惊,急将手中竹管,掷了出去,大喝道:“孽障,给我老婆子躺下。” 复仇会主听风辨位,头也没回,反手一指点出,指风正中那截竹管。 “哟”的一声轻响,竹管应指破裂,但管内却飞出无数细小的蜜蜂,在空中略一盘旋,便纷纷向复仇会主飞去。 原来杜腐先前涂在复仇会主衣襟上的汁液,竟是特制蜂蜜,蜂群受了蜜香引诱,自然循香攒集,挥之不去了。 复仇会主听得蜂群振翅的声音,扭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再伤郭竟连忙举袖紧掩着头脸,飞身掠登屋顶郭竟大喝道:“匹夫,往哪里走!”身形也破空射起,奋力一鞭砸向复仇会主背心。 这一鞭不偏不斜,正中复仇会主右肩,只打得他一声闷哼,队些从屋瓦上滚落了下来。 但他既没敢反击,也不敢停留,忍痛猛提一口真气,竟狼狈负伤逃去。 郭竟还想追赶,却被杜腐叫住,低声道:“由他去吧!凭咱们俩制服不了他。” 郭竟恨恨一顿脚,道“眼看就要得手,可惜竟被那伙计—句话弄得功败垂成,早知如此,咱们真该在酒里预先下些毒药……” 杜腐摇头道:“此人机警异常,如果酒里真下了毒药;决难瞒得过他,纵能瞒过,以他的精湛内功,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目注夜空,语声微微一顿,喟然叹道:“唉!假如巫九娘能再迟片刻回来,那就好了。” 话刚说完,忽然有人道:“老婆子正遗憾没有早些回来,未能赶上正场好工哩。” 随着话声,只见巫九娘手持木拐,缓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紧跟着月眉姐弟和飞蛇蔡旭琨,大黑牛丁尚隐等人。 月眉姐弟睁大了眼睛,惊诧的望着郭竟和杜腐,飞蛇蔡旭琨却一脸尴尬之色,向两人摊摊手,苦笑说道:“小弟为了劝他们慢一步,差点嘴都说破了,无奈空口无凭,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 巫九娘微笑道:“现在老婆子总算相信了,彼此连面也没有见过,这位朋友居然能抢得跟老婆子一模一样!” 月眉惊喜的道:“可不是么,如祖母不在这儿,咱们真会拿他当祖母呢。”杜腐连忙拱手笑道:“情非得已,失敬之处,还望老人家多多包涵。” 说着,取出孙天民的亲笔纸柬,交给巫九娘过目,并将相遇经过复述了一遍。 巫九娘看罢,点头赞道:“阁下易容之术妙绝人寰,老婆子活了这一把年纪,尚系平生第一次见识。诸位既是孙二侠的朋友,也就是我老婆子的客人,别拘俗礼,大伙儿进屋里坐下再谈话吧。” 杜腐忙道:“老人家请暂时别进去,容咱们先将房中搜查一下。” 巫九娘道:“搜什么?” 杜腐道:“那复仇会主自从午后混进客栈,这半天之内,一直躲在房里,很可能暗中弄了什么手脚。” 巫九娘似乎有些诧异,独眼闪了两闪,又问道:“以你看,他能弄些什么手脚呢?” 杜腐想了想,说道:“在下一时也说不出来,不过,据情推想,他决不会就这样枯坐半日,或许已在房中布置了什么毒恶暗算。” 巫九娘冷冷一笑,道:“他若聪明,应该知道老婆子并非那么容易中人暗算,我想他是另有目的。” 说到这里,回头望了月眉姐弟一眼,便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郭竟道:“无论如何,先搜查一下总比较安全。” 巫九娘却摇摇头,道:“不必了,纵有阴谋诡计,我老婆也不怕……诸位尽可放心到房里略坐,老婆子还有点事想跟诸位商议商议。” 郭竟等不便再坚持,一行人随着巫九娘走进屋里,重新叙礼坐下。 杜腐心中疑云未消,目光一转,发现了复仇会光留在桌、上那只空罐药,顺手取来,反复看了又看,无奈却看不出有何异状,放在鼻子上嗅嗅,似乎略带腥膻之味,便轻轻由窗口掷了出去。 巫九娘吩咐说道:“眉丫头,去把那伙计的穴道解开,叫他给咱们弄点酒菜送来。” 月眉去了没多久,手里提着一只食盒回来说道:“酒菜倒现成,只是那伙计胆子被吓破了,说什么也不敢送到后院里来,我拿他实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手了。” 第140章 赖皮 杜腐笑道:“这样也好,虽然麻烦姑娘些,至少咱们不用担心酒菜有毒。” 众人都笑了起来,帮忙清理桌子,摆上酒菜,围着桌子坐。 姚景福却打了个呵欠,道:“祖母,我困了!” 巫九娘道:“好吧,你就在祖母床上先睡吧,呆会儿祖母去隔壁跟眉丫头一起睡。” 姚景福点点头,连衣服也来不及脱,便抖开被褥,躺了下来。 可是,才躺了不久,却发现枕头边有一节像丝线般的东西紧紧纠缠在一起。 姚景福撑起身子,仔细看看,竟是两条奇小蜈蚣。 他自幼饲养各种奇蜂毒虫,胆量一向很大,见那两条蜈蚣形状古怪,不似凡种,心里大喜,忙叫道:“祖母,祖母快给我一双筷子。” 巫九娘道:“你不是要睡了吗?现在你瞧着咱们吃喝,嘴又馋了?” 姚景福道:“不!我要捉住这两条罕见的蜈蚣……” 巫九娘回头一望,登时骇然变色,急喝道:“别动它,快些躲开!” 喝声中,身形疾闪,电击般掠到床前,左手猛地一拉姚景福,右手已飞快的向枕边拂去。 她心急爱孙危急,却忽略了“金头铲”的淫凶性,手指拂过,两条正在交尾的毒蜈蚣被硬生生震开,雄的一条齐腰断裂当时死去,雌的竟顺势一口,咬住了巫九娘的右手无名指。 那东西果然奇毒无比,巫九娘只觉得指尖微微一麻,整条右手从时节以下已经僵硬如死,她情知不妙,左臂疾抡,姚景福掷向身后,右时却奋力向床沿上捣去。 “蓬”的一声响,雌蜈蚣被捣成两截,但那金色的毒首,仍然紧叮在指尖上。 这时候,郭竟等人都惊跳起来,纷纷赶来帮助。 巫九娘用手牢牢扣住自己右臂“五里”穴,脸色苍白如纸,豆粒般的冷汗从额上滚滚直落,喘息问道:“谁身上带有刀?” 飞蛇蔡旭琨从鞋筒里拔出一柄匕首,急忙递了过去。 巫九娘却没有伸手接取,只将右臂向上抬了抬,咬着牙说道;“来!请帮我老婆子一个忙,从开时上方五寸的地方切下去……” 蔡旭琨一惊,道:“这个……”怔怔握着匕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巫九娘呼吸越来越重浊,催促道:“那一位下手利落?快些动手吧,再迟,毒性过肩,老婆子就死定了。” 杜腐当机立断,探手从蔡旭琨掌中夺过匕首,一横心,手起刀落…… “祖母……” “啊……”惊呼声中,一条右臂摔落地面,断处一片乌黑看不见半点血渍。而巫九娘却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口气,颓然跌坐在床沿上。 就在复仇会主潜入庆祥客栈的同一时候,叶雨婷兰沐浴罢,披着一袭薄如蝉翼般的纱袍正莲步款款,走进了东书房。 书房里,锦案初拭,兽香新添,桌上摆着两副杯筷和几色精致酒菜,穆乘风则仰面躺在一张香妃榻上,穴道尚未解开。 叶雨婷舒皖腕,反掩了房门,婢停行至榻前,嫣然一笑,道:“穆少侠,现在已经气消了吧?” 穆乘风冷冷望了一眼,一扭头,闭目不睬不应。 叶雨婷笑意更浓,又道:“瞧你这样,倒像是我得罪了你似的,难道我替你讨情,竟讨错了?” 穆乘风木然接道:“不错,你们应该千千脆脆把杀了,若恿对我施展怀柔手段那更是大错特错……” 叶雨婷含笑截口道:“好啦!好啦!千错万错,都怪我这做姐姐的错啦,咱们暂时别提这些呕气的事,先吃饱了再骂人;行不行?” 穆乘风冷然道:“谢谢,我不饿!” 叶雨婷笑道:“好兄弟,别嘴硬了,我知道你落在姓罗的小辈手中,很受了些委屈,所以特地为你准备了几样酒菜,来!快起来尝尝看……” 穆乘风挺身坐起,不禁大感意外,张目道:“你解开我穴道,不怕我逃走么?” 叶雨婷耸了耸香肩,道:“我相信你决不会那么傻!” 穆乘风道:“怎见得?” 叶雨婷笑道:“因为你根本就逃不出去。” 穆乘风哼道:“我倒不相信。” 说着,大步走到房门边,用边一拉门柄,那房门竞纹风不动。 叶雨婷格格娇笑道:“老实告诉你吧,这间书房除了少数连苍蝇也爬不出去的气孔外,就只有那一道房门可以出入,而房门都由机关控制,你不熟悉机钮开闭的方法,休想踏出书房一步。” 穆乘风微一皱眉,道:“房门开闭之法,你总该知道的。” 叶雨婷道:“那是自然了!否则,我怎么出去?” 穆乘风冷笑道:“这就好办了,我只须制住了你,何愁你不乖乖开启房门。” 叶雨婷却摇摇头,道:“除非我自己愿意,你没有办法强迫我开门。” 穆乘风道:“你以为我制不了你?” 叶雨婷道:“就算你拿刀架在我的颈子上,那也没有用。” 穆乘风道:“莫非你不怕死?” 叶雨婷嫣然道:“我当然怕死,但我相信你决不敢杀我。” 穆乘风一怔,道:“为什么?” 叶雨婷吃吃笑道:“如果你杀了我,今生今世,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复仇会主真正是谁了。” 穆乘风听了这句话,心头暗震,双目不期然暴射出骇诧的光芒。 叶雨婷扬眉一笑,接着又道:“不是姐姐我夸口,这个秘密,敢说除我之外,连复仇会中‘金’,‘银’二堂堂主都不知道,你若失去这次机会,只怕要遗憾终生,懊悔莫及……” 穆乘风脱口道:“既然连亲信属下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又怎会知道?” 叶雨婷笑道:“这就是女人和男人不同的地方了,好兄弟,你现在还年轻,自难领悟其中奥妙,将来你就相信一个女从如果想知道一个男人的秘密,那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穆乘风心里半信半疑,口里即道:“你说这些话,有什么证据?” 叶雨婷道:“当然有绝对可靠的证据,你想不想知道?” 穆乘风坦然答道:“不错,你有什么条件?” 叶雨婷招招手,媚笑道:“条件很简单,你先过来坐下,咱们边吃边谈,不好么?” 穆乘风迟疑了一下,举步走了过来,冷冷道:“说吧!” 叶雨婷亲手执壶,满满斟了两杯酒,含笑道:“乖弟弟、别那么板着脸孔冷冰冰不带笑容。来!姐姐我敬你一杯。”说完,仰面一饮而尽。 穆乘风却不肯喝酒,哼道:“姑娘,最好请你多自重些,改个称呼。” 叶雨婷故作诧然道:“为什么呢?我年纪比你大,难道不能做你的姐姐?你的意思,应该改个什么称呼才恰当呀?” 穆乘风道:“无论改什么都行,反正咱们不是姐弟……” 叶雨婷“哦”了一声,笑道:“我明白啦,你是嫌做弟弟吃亏?好吧!我就改个称呼,叫你‘哥哥’好不好?” 穆乘风双颊顿时绊红,冷哼了两声,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雨婷凑过脸,低叫道:“好哥哥,你怎么不肯喝酒?” 穆乘风心头一阵狂跳,拂袖而起,沉声道:“你……” 谁知叶雨婷皖腕一探,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道:“哥哥,我敬你的酒,你不喝就是不爱我……我不依……我……我一定要你喝下去才行……”一面说着,一面端起酒杯就要强灌。 穆乘风大怒,叱道:“姑娘,你再不放手,别怪我要翻脸了!” 叶雨婷毫不在意,道:“好!你翻脸好了,你把我打死了吧……只要你不想知道那件秘密,你就动手好了……” 穆乘风掌势已起,听了最后那句话,却再也打不下手。 叶雨婷索性偎进穆乘风怀里,嚷道:“哥哥,你好狠心,人家都快被你气死了,你!你!你……” 穆乘风急得面红耳赤,猛地一声大喝,道:“放手,我喝酒就是了!” 叶雨婷斜睨道:“当真喝了?不要赖皮了?” 穆乘风只救脱身,连连点头道:“喝!喝!喝!一定喝!” 叶雨婷眠嘴笑道:“你先喝下去,我才放你……” 穆乘风把心一横,举起酒杯一仰而干。 酒液人喉,一股热流,迅速透达全身,他用力摇了摇头,连忙深吸一口真气,护住内腑,但过了片刻,除了觉得那酒性较烈,却没有其他异样。 叶雨婷松手问道:“怎么样?酒里没有毒药吧?” 穆乘风只好点点头。 叶雨婷忽然收敛了笑容,坐直身子,冷冷道:“亏你还是堂堂男子汉,胆量竟跟老鼠一样,让你喝杯酒,就好像要了你的命似的……” 穆乘风苦笑道:“现在咱们总该谈谈正事了?” 叶雨婷幽怨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鄙视我,不知拿我当作多不堪,多不好的女人看待,若不是为了那件关系着师门的秘密,只怕连跟我说句话都好像沾辱了你的身份,既如此,我说的话你还相信吗?” 穆乘风倒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呐呐半晌,才说道:“以事论事,既然有交换条件,我自然信你不会骗我。” 第141章 下嫁 叶雨婷道:“假如我现在愿意无条件告诉你,你也相信是真话么?” 穆乘风一愣,沉吟道:“这个……” 叶雨婷忽然眼睛一红,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你自以为是正人君子,在你眼中,只有姓宋的丫头才是大家闺秀,才配得上你!可是,你有没有想想,世上谁家女孩儿天生就是贱命?人人都是父母生养,谁会心甘情愿把自己清白给人糟踏?女人走错路,谁不是你们男人害的?难道说,一个走错路的女人,就永远没有资格再受别人尊重了吗?穆少侠,你是正人君子,你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突然玉臂一挥,“哗啦”一声,将桌上酒菜全扫落地上,自己却掩面悲泣起来。 穆乘风吃了一惊,呆呆望着那满地残肴碎碟,心里也正如那些混杂的菜一般,不知是何滋味? 他万万想不到这番话会从叶雨婷口中说出来,更万万也想不到—个烟视媚行的妖女,竟然对人生怀着如许深、的忌恨二—她那幽怨的倾述,激愤的叱责,悲恸的泪水,究竟是真正发自内心呢? 抑或只是有意的做作? 穆乘风惑然莫解,怔了许久,才凝注问道:“听你语气,好像曾经深爱男人的欺侮,在感情上,遭遇过什么不如意的挫折……” 叶雨婷仰起泪脸,大声道:“欺侮?挫折?哼,说得好欺文,我告诉你,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都是坏蛋!!” 穆乘风苦笑道:“当然,谁也不能否认,男人中的确有些无耻败类,但……” 叶雨婷截口道:“什么‘有些’?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说到这里似乎意犹未尽,没等穆乘风开口,接着又道:“天下男人只有两种,这种男人穷凶极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丧天害理的事情全干得出来,恶人则是偷香窃玉的能手,表面看去温文而雅,道貌岸然,其实是装模样,欲擒故纵,这种男人多半自特脸蛋漂亮,专门虚情假意,骗取女人的倾心。” “凶手纵能霸占女人的身体,却得不到女人的心,而恶人玩弄女人的真情,甚至要那些对他死心塌地,情痴意迷,至死不悟。” “凶手可恨,恶人可怕,凶手该死,恶人更该杀……除非把天下男人斩尽杀绝,否则,这世界休想太平。” 穆乘风默默的听着,既不插嘴,也没有争辩,脸上却露着—抹微笑。 叶雨婷怒道:“你笑什么?敢情你以为我只是在发牢骚?说气话?” 穆乘风摇头道:“不!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感而发,想必是哪一个薄幸男人,刺伤了你的心……” 叶雨婷微微一怔,忽然仰面狂笑起来,说道:“哈哈!我会为了臭男人伤心?那简直太可笑了,男人如想从我身上获得一份快乐,我一定要他付出千百倍的痛苦的代价,作为抵偿,这世上何曾有半个男人放在我眼角上?若说我是一个薄幸的女人,刺伤男人的心,只怕还有几分可能。” 穆乘风目光如炬,炯炯逼视着她的眸子,直到她笑声由高而低,最后终于完全停止,才缓缓道:“你心里一定有很深的痛苦和委屈,由你脸上在笑,心里在哭,你越是诅咒男人,越表示你曾经深爱过一个男人。” 叶雨婷大声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穆乘风道:“你有的,只有口里不肯承认罢了。你为什么要把它隐藏在心底,宁愿折磨自己,却不肯倾吐出来呢?” 叶雨婷脸上突然一阵抽搐,急垂蟑首,须臾间,胸襟上已湿了一大片。 穆乘风轻轻挽起她的手腕,柔声道:“别再闷在心里了,说出来吧!” 叶雨婷用力摇摇头,哽声道:“不,我不能说……那是世上最无耻的丑事,我恨透了那个男人,也恨透了我自己……说出来,你会更看不起我……” 穆乘风诚挚的道:“你认为我是那种小人吗?” 叶雨婷仍然摇摇头道:“求你不要逼我,求求你!”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你纵然不说出来,我也能猜到那男人是谁,他就是复仇会的‘银花堂’堂主,毒手殃神游西园,对吗?” 叶雨婷娇躯一震,猛然抬起头来,惊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穆乘风道:“先别问我怎知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他?” 叶雨婷默然良久,含泪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就顾不得什么羞耻了,不错,就是那恶贯满盈的老匹夫……” 穆乘风问道:“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叶雨婷恨声道:“不!说来他应该算我的后父,我生父姓叶,名叫叶腾,本来是‘银花堂’下一名分舵主,十九年前,奉命夜袭北京城中一家赌场……” 穆乘风心中一动,忙道:“且慢,你没有记错?的确是十九年前?” 叶雨婷道:“决不会错,我的生父就是在那次夜袭之后被处死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穆乘风说道:“没有什么……你说下去吧。” 叶雨婷诧异地向他望望,然后继续说道:“那时候,复仇会还在秘密组织时期,声势也远不如现在壮大,虽然设置了‘金花’,‘银堂’二堂,和几处分舵,并没有固定的人手,会友既不知道‘会主’的姓名,彼此也互不联系,只有在接到‘复仇令’的时候,才受命会合,参加行动。为了便于识别每次出动之前,大家就在衣襟上佩戴一朵银花标志,所以,那银花对复仇会会友来说,实在非常重要,任何人失落了银花标志,都将受到极重的惩罚。” 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凄然又道:“可是,就在那一次夜袭混战之中,我父亲却不慎将所佩银花失落了。” 穆乘风讶道:“失落小小一朵银花,竟被处死了么?” 叶雨婷摇头道:“失落银花,论罪尚不至死,但当时我父亲发现银花失去,心里十分惶恐,便偷偷告诉了游西园,希望他能同返赌场,帮忙寻回银花。” 穆乘风忽然插口道:“游西园不就是银花堂的堂主吗?” 叶雨婷道:“不!那里游西园在复仇会中名义,不过是一名香主,论职位,尚在我父亲之下,但与我父亲同为鹰爪门出身,是以情感较好,平时也有交往。”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你说下去,以后又怎样?” 叶雨婷眼中闪着泪光,切齿道:“可恨游西园那匹夫,久已唾涎我母亲的美色,正愁没有机会陷害我父亲,一听之话,顿起毒恶,表面上满口答应,折返城中替我父亲寻找失落的银花,一面却嘱我父亲先行离队回家,以免被会主发现,我父亲拿他当朋友,自然深信不疑,谁会知道那老匹夫却密报会主,指控我父亲遗失银花,畏罪图逃……当天夜晚,我父亲便被处死在家中后院里。” 穆乘风道:“后来他又怎么会变成你的继父呢?” 叶雨婷道:“我父亲死后,游西园每日假仁假义安慰我的母亲,家中用度,一力承当,对我更是嘘寒问暖,爱护得无微不至,但他始终对我母亲保持着礼数,从未流露过一丝一毫非份之念,那时,我才四五岁,母亲也仅二十出头,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更做梦也想不到,那每天照护我们的游叔叔,就是害死父亲的仇人!” 穆乘风颔首道:“这也难怪,当时你才稚龄,你的母亲也太年轻,自是难识人间险诈。” 叶雨婷含恨道:“你听我说下去,那匹夫阴险之处还多着哩!” 语声一落,继续说道:“日久天长,咱们母女被他这番虚伪的情意所惑,不知不觉已对他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事实上,咱们已和他相依为命,难予割了。所以,母亲跟我商议之后,便向他但然表示愿意委身下嫁———你猜那匹夫怎样回答?” 穆乘风道:“他自然是喜从天降,高兴都来不及了。” 叶雨婷摇摇头,道:“错了!他当时义正词严,一口拒绝。” 穆乘风一怔,道:“他怎么说?” 叶雨婷冷冷一哼,道:“他说:‘我跟叶大哥情同手足,虽然无力挽回他的性命,但愿有生之年,竭诚尽心,维护大嫂和侄女儿。对大嫂,我只有敬爱,决不敢稍涉私情,耿耿此心,可表大日,请大嫂快打消这个念头,安心持养侄女儿,休教兄弟将来九泉之下,无颜去见我那叶大哥……” 穆乘风想了想,道:“他能说出这种话,或许真是心中有愧也不一定……” 叶雨婷哼道:“那匹夫但能有这一念头,他便是‘恶人中的圣人’了。可惜他纯系不由哀,欲擒故纵。他知道,越是拒绝,越能获得女人的心,何况,当—个女人既已说出‘以身相许’的话,她怎能够再把这句话收回去呢?” 第142章 关系 接着,她语音一变,幽幽又道:“果然,咱们母女都坠入他圈套,错把他当作了不欺暗室的君子,母亲含羞带泪苦求他答应,甚至向他下跪,不惜以死明志,非他不嫁……最后,他才算‘勉强’点了点头,却提出一个条件,不让我改姓,以示不忘故友,从此,咱们母女二人,死心塌地的跟他厮守,一个以仇人为夫,一个识贼作父,居然快快乐乐过了十年,直到有一天……” 说到这里,忽然脸上一红,竟然住了口。 穆乘风诧问道:“那一天怎么样?” 叶雨婷默然半晌,一横心,抬起脸来,说道:“索性都告诉了你吧……十年后,我已经十五岁,在一个炎热的午后,那匹夫终于露出本来面目,……” 穆乘风失声一哦,剑眉倏挑,愤然作色道:“好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真该杀!” 叶雨婷自顾又道:“自从父亲去世,我一直就视他如父,十年孺慕之情,一理变成了丑恶恨事,当时直令我悲不欲生,我不顾一切将经过对母亲哭诉,母亲也惊呆了,但是,她却噙着眼泪劝我:‘孩子,你千万别做傻事,是娘瞎了眼睛,娘会替你出这口气。’” “可怜母亲拭干了泪水,不动声色,当晚,她特别准备了酒菜,邀那匹夫同饮,却在酒中暗下了毒药,可是,那匹夫作贼心虚,已有戒心,用银针试出酒中有毒,一怒之下,竟将整壶酒罐人我母亲的喉中,然后又把我穴道点闭……” 穆乘风听得激愤填膺,挥手道:“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叶雨婷大声道:“不!让我说下去,我要详详细细告诉你这些血和泪的经过,让你知道什么是屈辱?什么是仇恨?你闭上眼睛想想看,那时候,咱们母女呼天不应,求地不灵,泪眼相对,气息相闻,女儿望着母亲趋惭死亡……这是不是屈辱?算不算仇恨?” 穆乘风热泪盈眶,点头叹道:“这真是太可恨了,换了谁也难以忍受,唉……”他很想说几句慰藉之方,又觉得天下安慰人的话,实在没有一句可以慰藉她的,保好一叹而罢。 叶雨婷缓缓说道:“当时,遭受着非人所能忍受的蹂躏,眼睁睁看见鲜血从母亲的口鼻中往外流,临死之际,母亲的嘴唇对我嗡动,我虽然听不见声音,可是我猜得到她的心意,她一定是在叮咛我,要我忍辱偷生,要我替她报仇。……所以,我把眼眶内的泪水硬咽回肚里,一滴也没有让它流出来,我咬着牙忍受,也咬着牙告诉自己,要报仇就得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忍人所不能忍的痛苦,受人所不能受的羞辱……” 说到这里,她带泪的脸上,忽然泛起—抹阴森的笑容,一扬黛眉,接道:“你以为女人都是懦弱的吗?哈!那只是因为女人太热情,太痴心罢了,女人一旦心死了,她会比男人更冷酷千百万倍……就从那一天开始,我的人虽然活着,心已经早就死了,我对游西园强颜承欢,婉转奉迎,我把自己完全改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就凭着我这副本钱,跟天下赌一赌……” 她兴手一掠发角,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色,眉飞色舞地继续说:“结果,我不仅赢了,而且赢得毫不费力,我只略施手腕,便将游西园玩弄于股掌之上,使他对我渐渐放松了戒心。” “那时我若想杀他报仇,实在容易如反掌,但是,我却不屑杀了他,我非但不杀他,更全务帮助他,我要他飞黄腾达,步步高升,以便实行预定的复仇计划。” “首先,我怂勇他赴苗疆,勾引鬼史朱逸两个丑女儿,让他替复仇会建了一次大功。果然,他从苗疆回来没有多久,便荣升为第五舵分舵主。” “接着,我又助他用‘搜魂大法’造成‘鬼武士’,使他进一步获得会主的倚重,被擢拔提升为银花堂堂主。” “十年来他一帆风顺,跃居高位,对我不仅感激零涕,简直俯首帖耳在他心里,不但视我为专宠,更认定我已经死心塌地要和他厮守终生了,却没有想到我只是拿他当一具梯子而已,我若要攀上高枝,自然少不了先将梯子扎得长一些……” 穆乘风恍然道:“原来你借复仇会主的力量,替你报仇泄恨。” 叶雨婷摇头道:“单为报仇泄恨,十年来,我随时都可以下手,何须借助他人之力,再说,游西园那匹夫业已死在关洛第一楼,事实上,我这血海海深仇已无从报复了。” 穆乘风讶然道:“莫非你还有其他目的么?” 叶雨婷道:“我这口气平不下去。” 穆乘风道:“游西园,遭天谴,也算受到了应得的报应,你还有什么气平不下去的?” 叶雨婷眸子一连转了几转,突然哽声道:“他虽然遭到了报应,可是,我一生清白,却再也寻不回来了” 语声微顿,复又凄然一笑,说道:“不瞒你说,这十年忍辱偷生,早在我心里积下了很深的怨毒之念,我痛恨天下男人,本来准备利用复仇会作为掩护,暗中组织一个全是女人的秘密门派,然后,趁你们男人自相残杀两败俱伤的时候,突起发难,独霸天下……” 穆乘风骇然一惊,道:“你怎会生出这种可怕的念头?” 叶雨婷赧笑:“怎么不会?女人被你们男人欺侮得太惨了,你们男人有‘复仇会’,女人更该有‘复仇帮’,才好向天下男人‘复仇’呀……” 穆乘风急道:“你赶快打消这个念头,须知那欺侮你的只是一个游西园,你若逞一时之快,与天下男人为仇,一旦引起无边杀劫,罪孽就太大了。” 叶雨婷“卟嗤”一声掩口笑了起来,道:“瞧你急得这样,放心吧!假如我还没有改变主意,现在就不会告诉你啦。” 穆乘风轻吁一口气,笑道:“但愿如此,天下男人就有福了。” 叶雨婷含笑嗔笑:“人家跟你说正经话,你却拿人家取笑!” 穆乘风连忙收敛笑容,低问道:“正是,咱们谈了许久,几乎忘了大事,先前你提到的关复仇会主的秘密,现在还肯告诉我吗?” 叶雨婷白了他一眼,幽幽道:“人家恨不能把心陶出来给你,可是,那也得你肯相信。” 穆乘风点头道:“我不但相信你的话,而且对你的遭遇深感同情。” 叶雨婷站起身来,缓缓在室中踱了几步,忽然驻足回顾道:“难道你不怕我是故意编造一段谎话,来欺骗你的吗?” 穆乘风微笑道:“即使是谎话,我也相信你。” 叶雨婷挑眉道:“这么说,你也相信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妖女,不再鄙视我了?” 穆乘风道:“你身世之惨,令人同情,因为你心里怀着太多的仇恨,言行难免会偏激逾于常规,但我能够了解你内心的苦闷。” 叶雨婷眼中异彩连闪,道:“你说这些,都是真心话?” 穆乘风正色道:“自然是真活。” 叶雨婷嫣然一笑,道:“假如我想试试你,你肯不肯?” 穆乘风愕然道:“你要试我?” 叶雨婷点点头,道:“不错,我要证明一下,你心里是不是仍然鄙视我?是不是还把我看作荡**娃?怕我沾辱了你的身份?” 说着,举手招了招,指着那张香妃榻道:“你过来,在这儿坐下。” 穆乘风坦然走了过去,坐在榻上,仰面问道:“还有什么?” 叶雨婷说道:“现在,把你的眼睛闭上。” 穆乘风如言闭上眼睛,又问道:“还要怎样……” 却见叶雨婷侧身坐在榻边,正低头扭弄着衣角。 愣了片刻,才怒声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叶雨婷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好似并未听见。 穆乘风又道:“我问你,这……这是为什么?” 叶雨婷垂首如故,却幽幽道:“不为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像疼宋莲翘那样疼我……如果你生气了,就请你打我吧……” 穆乘风本想发火,但听了这番话,反而发作不出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什么总认为我跟她有多深的关系呢?我们不过才见了几次面,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更从未做过这种逾礼的事。” 叶雨婷忽抬起头来,凝目问道:“你们真的只见过几次面?真的并没有特殊关系?” 穆乘风急说道:“我若骗你,我就不是人!” 叶雨婷轻吁一声,道:“这样就好了,老实说,我正担心你对她迷恋太深,不能自拔……果真如果,你的师仇就永远难张……” 穆乘风诧道:“这跟我的师仇有什么关连?” 叶雨婷坐正了身子,肃容道:“因为,她的父亲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 “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这句话只听得穆乘风机伶伶打个寒噤,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出声。 第143章 赠钥 这是穆乘风第二次听到同样的指证,但话由狄三姑和杜腐口中说出来,尚可解释为“推测”,如今又出自叶雨婷口中,那就决不是单纯的“揣测”之辞了。 可是,谁能相信堂堂流云堡堡主,竟会是杀人如麻的复仇会主呢?他们一个名重武林,无异于正道领袖,一个却心怀叵测,尸然黑道翘楚,一正一邪,差之天壤,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宋飞鸿真是复仇会主,他为什么要假冒剑魔? 如果宋飞鸿真是复仇会主,他与大泼猿郭竟何仇? 如果宋飞鸿真是复仇会主,他与四门五派何恨? 如果…… 不!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叶雨婷目光炯炯望着穆乘风,见他久未开口,又道:“其实也难怪你不信,若在一个月前,便是我自己也不肯相信,但现在我却发现了一件绝对可靠的证据……” 穆乘风张目道:“你有什么证据?” 叶雨婷道:“这要从洛阳血战说起,此次复仇会在关洛一带大肆杀戮,目的在就引诱正道武林精英洛阳,然后以‘鬼武士’加以围歼,银花堂奉命潜入城中布置,才我有机会接近复仇会主,同时,也引起我对复仇会主身份的怀疑。”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会主的真面目,在以前,大家只知道有会主,并不知道会主是谁?九峰事变之后,大家才知道会主就是剑魔沈破浪……” 穆乘风突然道:“不!不是……” 叶雨婷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不是。但大家都是初次跟会主见面,从容貌看,的确就是沈破浪。自然谁也不会怀疑了。可是,我却发现有一点不对,因为随待会主左右的两位护法,竟是流云堡两位武术教练—--八臂天王金松和屠龙手秦梦熊。” 穆乘风摇摇头道:“这只能证明流云堡有人投靠了复仇会,并不足以证明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 叶雨婷道:“不错,绝大多数的银花堂弟子,甚至包括堂主游西园在内,都是这样想,大家却忽略了金松和秦梦熊全是流云堡主宋飞鸿的心腹,而且,就是复仇会主跟咱们晤面的第二在,金松和秦梦熊又随侍着宋飞鸿,出现在关洛第一楼。” 穆乘风默然片刻,仍旧摇头道:“即使如此,也只能说可疑,不能作为证据。” 叶雨婷道:“当时,我也仅是觉有些可疑而已,谁知会主地我发生了更大的兴趣,谒见之后,竟将我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脸上不期然出现两朵红云,偷眼瞄了穆乘风,没见他有何鄙薄的表示,这才继续说道:“……那天夜晚,我便将西园逼害经过,全盘告诉了会主,求他作主,会主听完冷笑了两声,对我说:‘你放心,他不会活着离开洛阳的。’” “果然,关洛第一楼第一场血战,游西园首无丧命,而且,竟是死在流云堡主宋飞鸿的紫电剑下……以此印证那天夜晚的话,就不只是可疑了。” 穆乘风略作沉吟,问道:“那天关洛第一楼激战之夜,复仇会总共死多少人?” 叶雨婷道:“当场折损一共二十七名,其中除游西园之外,全部是鬼武士。” 穆乘风心头一震,颔首道:“这倒真有些奇怪了。” 叶雨婷道:“岂止奇怪,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背转身子,低头从胸前紧身肚兜内,取出一把钥匙来。 那钥匙长约三寸,铸造十分粗糙!一望而知是件复制品。 但匙柄两侧,却可以清晰地看出有一幅宝剑图案和一行小字。 宝剑图案并无奇特之处,那行小字,赫然竟是“终南流云堡内库”七个字。 穆乘风大吃一惊,急急问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把钥匙?” 叶雨婷耸耸肩,说道:“你先别紧张,这一把不是真的,它仅是我偷偷仿造的假货……” 穆乘风道:“我知道这是假货,但那把真的却在什么地方?” 叶雨婷道:“那把真正的钥匙,现在还系在复仇会主的贴身腰带上。” 穆乘风失声一“哦”,又道:“你能不能设法将那把真的弄来呢?” 叶雨婷摇头道:“复仇会主行事一向谨慎,警惕之心也很高,他对我虽然宠信,却从不肯留我在身边过夜,为了偷印模型仿制这把假钥匙,我已经冒了生命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穆乘风道将那把钥匙反复看了看,说道:“那么,你愿意把这东西送给我吗?” 叶雨婷道:“你若瞧着喜欢,尽管拿去好了,不过,我可得提你个醒儿,如果你是想用它去流云堡查证,务心要严守秘密,暗地进行,千万别傻里傻气告诉宋莲翘!” 叶雨婷又道:“还有,宋飞鸿名重武林,不是等闲人物,你纵或查出什么,说出去也不会有人肯信,果真撕破了脸皮,须防他众口金,反咬你一口,最好能趁他不备,抢先下手将他除去,然后再揭穿他的秘密,那就万无一失了。” 穆乘风又点点头,道:“我理会得到,到时候一定见机而行。” 接着,站起身来,抱拳一礼,说道:“关于赠钥的盛情,这儿先谢谢了。” 叶雨婷急忙一把拉住他的手,泫然注视道:“不用谢我,只要你心里记住,这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受尽屈辱的苦命女子……”语声一哽,扭头便无法说下去。 穆乘风也不禁鼻酸欲位,强笑道:“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应该珍惜的是将来,你年纪还轻,来日方长……” 正说到这里,突然一阵急促叩门声,有人叫道:“姑娘,姑娘请开门,会主回来了。” 穆乘风和叶雨婷同吃一惊,顿时都骇然变色…… 叶雨婷目光一闪,低声道:“别怕,跟我来。” 牵着穆乘风直趋向左壁书橱,蹬起足尖,将最上一列橱中书籍接连抽出五六本,然后又由最低一列书籍内也抽取了五六本,举掌按紧橱门,缓缓用力推去。 书橱内发出一阵低沉的格格声响,竟然向石壁内退去。片刻间,露出一个门户。 穆乘风探头一望,只觉一股潮霉气味冲鼻而入,门内一片漆黑,伸手难辨五指,但很显然,这儿必是一条秘密出路。 叶雨婷道:“你从这儿下去,一直向前走,可以通到一座巨大的地底古墓,然后由左第三个石门,穿过一条分岔的甬道,就能脱身出险了,但千万记住,无论那雨道内有多少岔路,逢单就向左转,逢双就向右拐,这一点,绝对不能弄错。” 穆乘风点点头,覆诵道:“第三个石门……逢单向左……逢双向右…:—好!记住……”突然一愣,诧问道:“难道你不跟我一起走?” 叶雨婷道:“我不能走,也不想走……在你还没有除去宋飞鸿之前,我留在这儿,对你多少总有帮助……” 话犹未毕,门外已传来复仇会主的喝声:“雨婷,为什么还不开门?你在里面搞什么鬼?” 穆乘风急道:“不行了,他对你已经起疑,你得跟我一起走!” 叶雨婷催促道:“你别管我,快些走吧!” 穆乘风:“不!要走咱们一起走,不走就留下来。” 叶雨婷柔声道:“不要这样,我有我不走的道理,但现在时机急迫,没有办法跟你细说,听我的话,快走吧。” 穆乘风摇头道:“我不能只顾自己,你不走,我也宁可不走。” 这时,叩门之声更急,复仇会主连声喝问,显得已有怒意。 叶雨婷跺脚道:“真要命……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穆乘风道:“并不是我逼你,皆因我若脱身一走,你秘然脱不了纵放的罪嫌,复仇会主不会饶你,那样,岂不成了我连累你么……” 叶雨婷无可奈何的道:“好吧!别说大道理了,我跟你一起走吧!” 第二个“吧”字才出口,纤掌倏伸,竟将穆乘风一掌推进暗门。 门内是一列既滑又陡的石级,怕不有三四十多级之多,穆乘风踉跄前冲,脚下一虚,沿石级直滚了下去…… 待他滚到石级尽头,挣扎着站起来,顶端暗门业已关闭了。 穆乘风怔了好一会,再摸怀中那把仿制的钥匙,心里感慨万端,黯然长叹一声,只好独自的向前行去…… 地道内又黑又潮湿,行走颇感困难,穆乘风摸索前行。直走了顿饭时间,果抵达一座石室。 他停了下来,运中足目力观察那座石室,只见那座石室竟然修缀得十分精致,不仅占地极广,室中石柱上,更雕刻着蟠龙花纹,此外,尚有丹挥和屏风,严然帝王陵寝。 四周壁上嵌珠镶玉,彩饰金装,环墓共有十二道门户,门上分别镂刻着十二生肖图形,显然是按着“六合阵式”布置而成。 正中一具石棺,却是空的,棺前有块石碑,上刻“武王曹公义陵”六个大字,原来竟是好雄曹操所建疑冢之一。 相传曹操临终,曾遗命于彰德府讲武城外,设立疑家七十二处,以免被人发掘,其子曹丕继位魏王,益曰“武王”,葬于螂郡高陵。 第144章 倾听 其实,曹操疑家被人先后发现的,却不止七十二处,好雄胸襟,可笑亦复可怜。 穆乘风感叹一阵,绕过空棺,跨进三道石门。 行约十余丈,前面突然出现三条岔路,穆乘风依照叶雨婷的话,逢单左转,毫不迟疑选择了左手一条岔路,又行数丈,甬道越见纷歧,岔路越来越多,左转右折,恍若蛛网一般,而且地势忽高忽低,令人如迷宫…… 穆乘风牢记“左单右双”原则,在那纷歧交错的甬道内团团乱转,有时分明正向前走,接连转了几次,竟变成回头向后;有时明明记得这条路曾经走过,不知怎的又绕了回来……直走了将一个时辰,仍然是在黑暗甬道中绕着圈子。 他不禁怀疑起来,心想:地底墓穴建筑不易,就算范围再大些,走了这么久,也该通过了,莫非是我途中转弯错误,迷路了不?果然如此,岂不要困在地底,活被饿死? 谁知脚下刚停,即听见一缕极轻微的水声,恍惚就在头上流过。 穆乘风凝神倾扣,惊讶更甚,他记得那座庄院正是面对着黄河而建的,难道自己竟走到河床底下来了么? 刹那间,他恍然而悟,古墓石室既是一代奸好雄有意设置的疑爱,位置必定十分隐蔽,很可能墓穴就在河床之下,而出路则分设黄河两岸,后来被复仇会主发现,便特地在出口处建了那座庄园,准备急危的时候,利用墓穴另一端出口作为退路。 假如这个猜想正确的话,自己听到水声,正表示甬道地势已经升高,换言之,也就是快要接近出口了。 穆乘风心里一高兴,精神顿振,刚要继续向前走,甬道中忽然传来人语声,同时,远处有火光闪了闪…… 只听一个粗重的男子的声音说道:“……这地方眼熟,咱们刚才分明已经从这儿走过,怎么又转回原地来了?” 另一个女子声音道:“不错,刚才经过的时候,我曾经用剑刻了个记号,大哥你瞧,可不是就在这儿么。” 那男的道:“如此看来,咱们竟是迷途了。” 女的叹了一口气,道:“一点也没错,的确是迷途了。” 男的道:“咱们再道来路走,也许还能回去。” 女的道:“很难,咱们已经试过五次,结果,仍旧转回原处……唉!看来这些甬道不仅复杂,其中更蕴藏着奇门变化。咱们只怕永远也出不去了。” 男的道:“如觅妹妹何必灰心,至多咱们多化费些时间,将这些岔路走遍,总能找到出路。” 女的道:“那没有用,咱们一路走来所经岔路,不下七八处,每处又有许多岔路,假如一条条去找,决非三五个月能走遍,那时,咱们就算没有累死,也被饿死了。” 男的又道:“那么,咱们就坐在这里等候,丁领班不见咱们出去,一定会带人寻来。” 女的苦笑一声,道:“这更是痴人说梦,你仔细想想看,连咱们都出不去,他还能寻到这儿来么,即使能够寻来,也不过多几个人困在一起等死而已。” 男的默然片刻,说道:“如觅妹妹的意思,咱们竟是死定了?” 女的幽幽道:“我没有说一定会死,只是说很难寻出路……你先别着急,且让我冷静的想一想,好吗?” 男的连忙答应道:“好,如觅妹妹请在这儿休息,待愚兄去寻找出路!” 女的接口道:“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吧,咱们两人必须走在一起,千万别分开了。 那男的没有说话,语声也至此沉寂,显然两人都已经坐了下来。 穆乘风听到这里,心头狂跳,几乎无法自持从那男女两人语气和声音判断,分明正是丑潘安黄羽和萧如觅。 他深纳一口气,按下内心的激动,缓缓移步向前走了数十丈,转过两处壁角,火光已清晰可见。 前面是一处岔路口,地势亦较开阔,穆乘风紧贴壁角,吵目望去,但见萧如觅正盘膝而坐,支颐沉思,丑潘安黄羽也倚壁跌坐,手里握着半支火炬。 闪耀的火花,照在黄羽脸上,搜他那本已丑陋的脸庞,越发显得阴沉冷漠,狰狞可怖…… 穆乘风看得剑眉紧皱,大感为难,因为两人所坐的地方。正是通往出口必经之路,尤其黄羽那张丑脸,恰好面对他这边,别说偷越过去,身形若稍失隐蔽,也会被对方发现。 甬道狭窄,无处回避,而萧如觅对他又怀着极深恨意,如今偏偏竞在这地底甭道中相遇,的确叫他进退两难。 穆乘风正寻思无计,却见萧如觅缓缓抬起头来,目注黄羽问道:“黄大哥,你听到流水的声音么?,” 黄羽点头道:“听到了。” 萧如觅道:“这么说,咱们现在竟已置身黄河之下了?” 黄羽又点点头,道:“不错。” 萧如觅道:“这些复杂的甬道,修建工和一定很浩大,怎么可能在河床之下施工呢?” 黄羽却摇了摇头,道:“这个愚兄就不知道了。” 萧如觅沉吟道:“我在想,当年修建这些秘密甬道的时候,此地必然还不是河道,而是修完成以后,才将河水引来的。” 黄羽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但这跟咱们寻找出路有什么关系呢?” 萧如觅道:“自然有关系。你想,当年修建甬道,引河水,这要花费多大的金钱和人力,如果没有特别目的,谁愿意这样做?如果不是富甲天下的人,谁又有财力这样做?” 黄羽听得连连颔首,脸上却满是困惑之色。 萧如觅接着又道:“所以我猜这些甬道,极可能通往一处帝王陵寝或秘密宝藏,是真如此,出口就决不止一个,而且,那陵寝或宝藏一定还在更深的地层下,咱们走到这里,不过才算开始而已,假如继续再往乱走,找到那陵寝或宝藏所在,也许就可以找到另一个出口了。” 黄羽苦笑道:“可是,咱们如今连方向都搅不清,即使想往前走,也不知道该走那一条路?” 萧如觅道:“分辨方向倒不难,咱们只要朝水声较弱,地势较低的地方走,那就是往前了……” 黄羽接口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向前去试试。”。说着,便想立身而起。 穆乘风吃了—惊,忙不迭提气戒备皆因萧如觅的推测十分正确,岔路口虽然有六七条道,却只有穆乘风藏身的一条地势最低,如果二人当真按地势而行,穆乘风决难回避。 谁知萧如觅并未起身,反向黄羽摇了摇手,说道:“你先别忙着找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黄羽问道:“如觅妹妹有什么话要说?” 萧如觅略一凝思,道:“在咱们继续向前走之前,有几件事必须考虑周到:其一,甬道通往何处,只凭借揣测,是否真如所料,上前还无法确定,但越往前走,危险越大,这却是可以断言的,其二,咱们身边既无干粮,也没有饮水,万一找不到另一个出口,反而越陷越深,很可能会被饿死在河床地底,其三,我发现这些雨道布置诡橘,似乎是按照一种阵法修建的,假如这猜测不错;那就决不能再任意乱闯,必须冷静的审度形势,窥查阵势变化秘奥,然后才能采取行动。”黄羽颓然道:“可惜愚兄资质钝拙,对阵法一道,毫无所知……” 萧如觅淡淡一笑,道:“我又何尝懂得?但咱们既然窥不透其中奥妙,宁可过分谨慎,却不可鲁莽的。” 黄羽点点头表示领会,接着叹道:“愚兄一向自负,只道练成了绝顶剑术,便能纵横天下,想不到那天晚上,竟受制于小小毒蜂,现在又被区区几条用道所困,看来仅有精湛武功实在不足仗恃了。” 萧如觅目光闪动,轻吁道:“这都是我连累了你……” 黄羽忙道:“如觅妹妹休要误会,愚兄纯系感慨之词,决无抱怨的意思……” 萧如觅凄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抱怨,但为了我的缘故,使你涉入武林恩怨是非,不仅船毁人伤,如今更陷身绝地,你纵不抱怨,我又怎能不负疚呢?” 黄羽急得丑脸扭曲,大声道:“如觅妹妹,你这样说,便是不知我的心……” 萧如觅探手握住他的左腕,摇头道:“不!正因为我太知道你的心,所以才这样说。咱们相处虽短,你待我一片深情,却使我永世难忘,只因我是个女人,有些话,委实难以启口,现在咱们困以这儿,生死同命,我也就顾不得羞耻了,黄大哥,你愿意听听我内心的话么?” 黄羽道:“我当然愿意听,但是……” 萧如觅含笑截口道:“让我先说,好不好?” 黄羽怔了怔,终于把自己要说的话硬咽了回去。 萧如觅收敛了笑容,仰面幽幽道:“我的遭遇和身世,你都知道得很清楚,自从父兄惨死之后,我矢志报仇,曾经跟随四门五派掌门人同上九峰山,不料堂堂少林一代高僧,竟会私纵元凶,才造成太原西郊第二次血案和最近关洛一带这种血腥后果。” 第145章 双丐 “从此,我以所谓武林正义失去了信心,同时也深感自己势孤力薄。而沈破浪气焰正盛,若欲凭藉自己的力量报仇,今生今世是毫无希望了,所以,我在亡父灵前立下誓言:倘有人能助我报得父兄血仇,是女的,我愿终生为奴婢,是男的,我愿终身为妾……” 这时,黄羽忽然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来。 萧如觅似未察觉,仍旧继续说道:“我不敢夸容貌,更不敢妄论武技,唯先父一生诚谨,在武林也算簿有名声,至少,我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大家闺秀’了,但为报血海深仇,我不惜任何牺牲,女孩儿家别无所恃,只有用这清白身子,酬那如山重恩……” 她语声一哽,眼中泪光微闪,却凝注黄羽凄然一笑,又道:“黄大哥,我告诉你这些,既非以色相为饵,更非自贬身分。我只是要你知道……此身已为父兄舍,不复兼顾女儿情。倘若有一天,不得不辜风你一片深情时,还望你能曲谅微衷,勿以薄幸见责。” 黄羽激动地问道:“如觅妹妹,这是何苦呢?莫非你认为愚兄无力替你报仇么?” 萧如觅赦然一笑,道:“我以身酬恩的心愿,并无亲疏之分,黄大哥如能替我报得血仇,自然也不例外。” 黄羽应声道:“我一定要替你报仇,你放心,只要咱们能离开这些地道,我立刻去寻那沈破浪分个高下。” 萧如觅却摇摇头道:“黄大哥,别怪我说句泄气的话,这不是单凭意气就能办得到的……” 黄羽道:“你是说我的剑术胜不了沈破浪?” 萧如觅道:“那倒不是,但沈破浪也是剑术名家,而且,复仇会声势浩大,会中高手甚多,像莫家四剑,武功已算不错,在复仇会却仅仅充当堂堂主,你剑术再高,个人怎能敌得过他们许多人?” 黄羽倔强地道:“我不怕他们人多,就算为你而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萧如觅纤掌疾伸,掩住了他的嘴,正色道:“黄大哥,不许说这种话,你们罗家只有你一个独子,东海威誉,武林霸业,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如果你真想替我报仇雪恨,更不该轻言死字。” 黄羽惶然道:“可是,你叫我该怎么说呢?我只恨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萧如觅移身靠近一些,无限深情地注视着黄羽那张丑脸,柔声道:“我不要你为我而死,只要你替我报仇,但事实上以咱们两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敌得这沈破浪的,我几经深思,觉得若要报仇,只有一个办法……” 黄羽急问道:“什么办法?” 萧如觅幽幽道:“沈破浪气焰正盛,除非能求得令尊亲来中原,否则,报仇的希望实在太渺茫了。” 黄羽大喜道:“这个容易,咱们可以同返东海,一块去请他老人家……” 谁知话犹未毕,手中火炬忽然闪了两闪,随即熄灭。、黄羽由喜而惊,失声道:“糟了,方才只说话,忘了先将火炬灭掉,现在需要用的时候,却已经燃尽了。” 萧如觅道:“不要紧,我身上还有火招子。” 这时,火光初灭,目力尚难适应,雨道中显得特别黑暗,正是偷越的好机会。 穆乘风毫不迟疑,立即闪身而出,一手扶壁,疾步奔向岔路口。 他因一直藏身在暗处,两眼早已习惯黑暗,故而尚能分辨方向,略一扫顾,见路口岔道共有七条,照叶雨婷的叮嘱,逢单左转,便飞步径向左手甬道奔去。 不料奔行太急,却忽略了衣袂振风声响,当他刚要到达岔。路口,丑潘安黄羽已翟然惊觉,沉声喝道:“什么人?” 紧接着,火光一闪,萧如觅也晃燃了火摺子。 穆乘风没等她火光稳住,右手一挥,直向火招子上指去。 风过处,火摺子随之熄灭,萧如觅和黄羽同吃一惊,双双从地上跃了起来。 黄羽低喝道:“如觅妹妹后退!” 两人霍地一分,“呛”然声中黄羽长剑业已闪电般出鞘,向穆乘风立身处卷到。 穆乘风被剑势所阻,迫不得已缩身急退,脚下一转,扑向了萧如觅。 黄羽一剑走空,忙不迭收招护身,一面凝目搜视,一面急叫道:“如觅妹妹当心了,来人身手不俗,快亮火招子!” 萧如觅刚应了一声:“我……”倏觉劲风扑面,手中火招子竟被人劈手夺去,同时右腕一麻,腕脉穴道已遭扣住。 黄羽连声问道:“如觅妹妹!如觅妹妹!你怎么了?” 穆乘风反手点闭了萧如觅哑穴,冷冷答道:“她已经落在在下手中,朋友如再动武,可得留神剑锋划破她的身体。” 黄羽骇然倒退了一步,喝道:“你是谁?” 穆乘风:“别问我是谁,只问你愿不愿意她受到伤害?” 黄羽应声道:“不!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发誓要将你剁成肉涨,撒人海里喂鱼。” 穆乘风笑:“我和你们并无仇恨,本来无意伤害于她,但若被情势所迫,那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黄羽急道:“你要怎样才肯放她……”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要放她不难,你得答应三个条件。” 黄羽道:“什么条件?你说吧!” 穆乘风道:“第一,你先向右,横移三步。” 黄羽毫未迟疑,果然向右横跨三步,恰好让开了甬道出口。 穆乘风将萧如觅挡在自己面前,缓步退人甬道,然后说道:“第二,把你身上携带的暗器取出来,抛到那边甬道里去。” 黄羽道:“我从不携带暗器,你若不信,只管过来搜查。” 穆乘风笑笑道:“那就将兵刃抛过去也行。” 黄羽一抖手,抛了和剑,问道:“还有什么?” 穆乘风道:“这最后一个条件,比较困难,你如不答应,可以提出反对……” 黄羽接口道:“只要你能放她,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穆乘风道:“很好,你仔细听着了咱们之间无仇无恨,刚才我由此经过,并未碍你们什么,可是,你不问情由,便拔剑出手,若非我闪避得快,险些伤在你的剑下,现在我要你自断右臂,以示谢罪,你答应不答应?” 黄羽反问道:“我若自断右臂,怎知你是不是真会放她呢?” 穆乘风道:“为求公正,我暂时将她双脚穴道点闭,然后咱们各离开她五步,待你断去右臂,我掉头就走,这办法你看出何?” 黄羽想了想,竟然毫无为难之色,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穆乘风冷笑道:“朋友,你可别玩什么花样?须知我暗器手法极准,虽在五步以外,要取她的性命并不困难!” 黄羽傲然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只要你能守信不;爽,别说区区右臂,便是项上人头,我也照样给你。” 穆乘风点点头,道:“听来倒是颇有豪气的,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你一次吧。” 说着,拔出萧如觅所佩长剑,抖手向对面石壁掷去。 “铮”地一声响,长剑没人石壁,深达半尺,剑柄兀自颤动不已。 穆乘风骈指点了萧如觅双腿穴道,又用一幅布中,掩住自己脸部,然后松手扬声道:“朋友看清楚了,由对面石壁距此正好五步左右,现在咱们同时后退,待我从一数到五的时候就请’拔剑履约。” 黄羽但然道:“请计数。” 两人各自缓步后退,穆乘风开始高声计数:一、二、三、四数到第五,黄羽刚好退到石壁下,只见他毫不迟疑,反手从壁上拔出长剑,剑锋一圈,便向自己右臂挥去…… 岂料锋镐尚未及臂,突然迎面飞来一粒石子,正中他握剑的左腕,手一松,长剑“当!”地一声坠落地上,剑锋划过,仅仅割破衣袖,伤了一点皮肉。 黄羽一愣,扬目看时,对面已不见了穆乘风的人影,却闻黑暗的甬道中,传来一声长叹和渐渐远去的语声,说道:“朋友挚情感人,在下何能忍心,临别奉赠一语:循此甬道而行,凡遇岔路交错处,谨记‘单左双右’四次,便可退出地穴……” 春暖,花开。 长安城南的玄都观外,桃树成林,每逢春季桃花盛开的时候,红艳一片,香传十里,附近“曲江池”更是仕女云集,人花争美,蔚然成风。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的诗句,是春临曲江的最佳写照,年年此日,鬓影花香,人面桃红映红,不知吸引了多少憬薄少年,纨挎子弟。 如今,就在桃林深处,曲江池傍一座高丛的坟岗上,并肩坐着两名少年。 这两名少年决不是来寻春赏花的,因为他们衣衫破;日面有饥色,虽然置身鲜艳的桃花阵中,却躲躲藏藏不敢露脸,只是一味闪着四道惊悸的光,向水畔间偷偷张望着。 左边一个年纪较大,身上紫衣已破烂不堪,右边一个年龄略小,一套白色剑衣,都快变成灰黑色的了。 从他们衣着神情看,几与乞丐相似,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他们竟是武林中顶顶有名的“卧龙山庄”两位少庄主。 第146章 共餐 咦,奇怪,堂堂“乾坤双剑”,怎么变成了“乾坤双丐”?瞧他们,一身破衣,连仗以成名的宝剑也不见了? 而且,坤剑许羡正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说道:“大哥……我……我已饿得受不了啦……” 许煊却恨声埋怨道:“饿!饿!饿!你就只会叫,难道你饿我不饿?难道叫几声,就能叫出牛肉焰饼来?” 一句“牛肉焰饼”,听得许羡连咽了两口馋沫,非仅不怒,反而摇头轻叹道:“唉!如果真是有牛肉焰饼吃吃,死也甘心了。” 许煊望了他一眼,情不自禁也咽了一口馋水,苦笑道:“谁说不是?想当初,鸡鸭鱼肉吃得发腻,整天为了换口味发脾气骂人,如今却……嘿嘿嘿……” 干笑两声,又恨恨说道:“老二,不是我又要骂你,假如你不砍爹爹一剑,咱们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许羡道:“你怎能怪我一个人?动手的时候,你也有份,只不过你那一剑没有砍中而已……” 许煊怔了怔,也叹道:“对!事情已经做了,咱们谁也不用怨谁,其实,这件事连爹爹也有错,谁叫他那么一大把年纪,还跟咱们抢一个女人?” 许羡接道:“说来也真奇怪,他不是约咱们事后在这儿见面的么?怎么至今不见人影呢?” 许煊耸耸肩,道:“你问我,我去问谁?”,许羡把眼一瞪,又道:“可是,我说咱们再回洛阳去找她,你偏不肯,咱们身上带的钱花光了,你又不让我去干一票,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许煊默然片刻,摇头道:“老二,你忘了咱们是什么身份了?那抢劫金钱的事,岂是你我能做的事情……” 许羡道:“连爹爹都敢杀,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许煊仰面一笑,道:“你若一定要去做,我也不拦你。我只记得那天晚上,叶姑娘曾经告诉我一句话:她爱的是堂堂君子,恨的是卑劣小人,假如你不要做君子,你就尽管去抢吧,反正我是宁可饿死,也不能被她轻视。” 许羡—怔,也仰面笑道:“我不过说说笑话罢了,莫非你能做‘伯夷’,我就不能效法‘叔齐’?咱们就等着饿死南山吧!” 许煊笑:“老二,你提起‘伯夷叔齐’,我倒也想起两位古人了。” 许羡道:“哪两位古人?” 许煊道:“昔日‘娥皇女英’二女同事一夫,传为千古佳话,咱们兄弟如同娶一妻,不让古人专美于前,岂非也创下亘古未有之美谈?” 许羡抚掌大笑道:“对!对极了,咱们不仅要效法古人,更要胜过古人!哈!哈哈……” 许煊也纵声大笑:“哈哈哈哈……” 两人穷开心,意兴遗飞,把臂而笑,似乎忘了肚饿,也忘了置身何处。 这笑声,却惊动附近赏花游客,许多游春仕女循声望过来,只是两个‘叫化子’坐在墓头上大笑,初则惊,继则奇,’一个个都忍不住,用手指点着掩口窃笑。 这些追香寻艳的儇薄少年,看见女人笑,也跟着发笑,刹那间,桃林中竟扬起一片欢笑之声。 许羡笑着笑着,忽然瞥见一条蓝色人影,正急步穿林而来,顿时一惊道:“大哥!你看那人是谁,许煊看,连忙跳了起来,叫道:“快!快走1”口里说着,—翻身,已从墓头上跳了下去。 许羡急道:“大哥,等我一下。”也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兄弟俩迈着虚弱的脚步,刚奔过两座墓头,眼前一花,迎面一人拦住了去路,含笑手道:“贤昆仲请留步!” 两人一惊却步,定神看时,两张脸刹那都成了猪肝—敢情那人一身蓝衣,竟是穆乘风。 许煊只好硬着头皮,强笑抱拳道:“原来是穆兄……幸会!……幸会……” 穆乘风凝目道:“适才望见二位衣色有些像,正想趋近探问,却不料……” 许羡忙道:“咱们突然想起一件事,因此走得太急,没有瞧见穆兄,实在失礼得很。” 穆乘风微微颔首道:“难得巧遇,二位如能够稍留片刻,即请去那边林中一叙如何?”,许羡连声道:“不!不!不!咱们确实有点急事,只是负穆兄盛意了。”一面向许煊施个眼色,举步欲行。穆乘风笑道:“两位如此匆忙,欲往何处?” 许羡道:“咱们进城去办一件要紧事……” 穆乘风一哦,道:“巧得很,小弟也正想进城,咱们就此结伴同行,连走边谈可好?” 许羡急了,连连摇头道:“不!咱们并不进城,只是……咳!咳!只是……” 穆乘风道:“小弟反正没有事,无论两位去哪里,小弟都可奉陪。” 许羡一呆:随即呐呐道:“这个……这个……” 许煊轻轻扯他一把,低声道:“脸已经丢定了,老二,别推推拖拖了,还是去林子好讲话。” 穆乘风接口道:“小弟先往林中恭候。”说完,拱了拱手转身走进桃林。应家兄弟互望一眼,皆露羞惭之色,应虑轻吁道:“我宁可遇见爹爹,也不愿碰上他……” 许煊道:“既已碰上,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许煊兄弟俩无可奈何,相偕跟进林内,却内穆乘风坐在一株桃树下,正解开随岙包裹,取出干粮和一大壶饮水。 他仰面向许氏兄弟诚挚的笑笑,说道:“不瞒二位说,小弟由晨至今,尚未进餐,二位莫嫌粗糙,请坐下来大家随意用些吧!” 许氏兄弟面红过耳,低头坐了下来,虽然饥肠辘辘,却再也鼓不起勇气去拿那些诱人馋涎的面饼和肉脯。 穆乘风将干粮分送到二人手中,自己先吃了一口,又道:“面对如此美景,能与二兄相晤共餐,衷心感到欣慰,二位别客气,就权当陪我些好了。” 许氏兄弟既感又愧,低头咬了一口饼,尚未下咽,热泪已夺眶而出…… 穆乘风只装没有看见,自顾吃着干粮,又说些闲话,直到二人吃完,才含笑说道:“不期巧遇,足慰渴思,小弟有一件事想烦劳二位兄长,不知二位可愿相助?” 许煊忙道:“穆兄有事尽情吩咐,只要咱们兄弟能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穆乘风道:“这件事,在二位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一定要二位先答应了小弟才好意思启口。” 许煊道:“力所能及。绝刘答应。” 穆乘风点点头道:“既如此,小弟先谢谢二位,就此重托了。” 说着,从包中取出一封金叶,双手交给许煊,然后接道:“前在洛阳,小弟曾向令叔孙老前辈商借过一笔钱,后来仓促离去,未及归还,此事耿耿至今,片刻难安,今日和二位相逢,又承慨允相助,这些金叶,就请二位兄长人令叔收下,将来回庄时,尚祈为小弟转致感激意……” 许羡没等他说完,抢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向孙叔借过钱?咱们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穆乘风笑道:“当是小弟殊觉愧赦,是以未向二兄提及。” 许煊脱口道:“不!你根本没有向孙叔借过钱,咱们也不能收你的钱……” 穆乘风正色:“借钱的事,二位返庄面询孙二侠便知详情。至代收欠款,已承二位应允在先,菲非竟欲食言反悔么?” 许氏兄弟相顾愕然,他们明知穆乘风决不可能向孙天民借钱,也明明知道穆乘风这样做,是有意接济他们,但却想不出一句推辞的话。’而且,穆乘风显然已经知道“关洛第一楼”事变经过,他为什么只字不提?反而如此慷慨施以援手? 许煊越想越惭愧,喉哽语塞,捧地封沉甸甸的黄金,含泪摇头,好半晌,才‘挣扎了一句断续的话说道:“咱们……已经不能……不能再回卧龙山庄了……” 穆乘风惊讶道:“那是为了什么?” 许煊只是摇头不答,许羡连忙接口道:“不为什么……咱们想自己在江湖有上闯出一番事业,不愿被人取笑是依靠父亲声名,等到事业成就,那时再衣锦还乡!” 其实,穆乘风途经洛阳寻找郭竟未遇,早已听人谈及双剑逆伦拭父的经过,但他怜念许氏兄弟系遭“绝情蛊”迷惑了灵智,故而假作不知,这时见许羡设词搪塞,越发不忍道破,便点了点头,笑道:“二兄壮志凌云,令人钦佩,这笔钱在卧龙山庄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也许孙二侠早就忘了,这只是小弟一番心意,什么时候带到都没有关系的。” 许煊收下金叶,问道:“穆兄驾莅长安,是路过呢?或是特来游历的呢?” 穆乘风想了想,道:“原是路过,因闻花期之盛,才稍作逗留。” 许煊道:“如此甚好,难得他乡遇故人,今天晚餐,由咱们兄弟作东,请穆兄共饮一叙……” 穆乘风笑说道:“怎好意思搅扰二位仁兄……” 许煊道:“水酒一杯,何须客气?就这么说完了,傍晚时,咱们准定在城中‘状元居’酒楼浩樽恭候光临。”不容穆乘风推辞,与许羡双双拱手一礼,告辞起身而去。 第147章 妒念 两人匆匆穿出桃林,不见穆乘风跟来,许羡便低声唤往乃兄,冷然问道:“老大,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共有多少?” 许煊道:“不必看,最少也有四十两,足够咱们再等候一年半载的花费了。” 许羡冷笑道:“世上只有赊账躲债的,从没听说过硬认欠钱的事,他分明没有欠孙叔的钱,为什么宁愿虚掷巨金,冒顶这份人情?” 许煊道:“他这样做,显然是想接济咱们,又怕咱们不肯接受。” 许羡道:“咱们嗖他并无交情,他为何要接济咱们?” 许煊沉吟片刻,道:“据我猜,或许为了在关洛第一楼时,爹爹没有杀他,使他感恩图报,才……” 许羡摇头道:“若说关洛第一楼那件事,他化名欺人,害死了七步追魂手洪涛和中州四杰,更用风铃剑打伤孙叔,他和咱们只仇恨,根本谈不上感恩。” 许煊一怔,道:“可是,他适才分送食物,慨赠金叶,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许羡冷冷道:“所以我正在怀疑,他如此无端施恩,恐怕另有什么目的。” 应老道:“老二,休以小人之心,妄君子之腹,咱们落魄到这般光景,人家不以前嫌介怀,不以猖琐见鄙,分食赠金,体恤矜全,还能安着什么坏心不成!” 许羡道:“这却难说,咱们眼前虽然落魄,并非没有见过钱财,怎能为了区区干粮和几张金叶子,便忘了他是剑魔沈破浪的徒弟?” 许煊心头一震,惊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怎么样?” 许羡耸耸肩,道:“我说出来,你一定不肯,还是不说的好……” 许煊正色道:“咱们是兄弟,只要你说的有理,我怎会不肯呢?” 许羡扬目道:“这话当真么?” 许煊道:“自然当真。” 许羡四顾一眼,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依我之见,咱们等一会请他喝酒的时候,不妨设法套问他来长安的真目的,然后,就在席前将他擒下……” 许煊急道:“老二,这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么?” 许羡不悦道:“假如你定要拿他当恩人,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干脆,咱们半金叶平分,从此分道扬镳,各干各的。” 许煊迟疑的说道:“我总觉得这样做问心难安。” 许羡冷哼一声,道:“有什么问心难安的?莫非你忘了,咱们从前受过他多少肮脏气?像你这般只贪小利,优柔寡断,还能算成得了什么大事么?” 许煊默然良久,终于点头道;“好吧,就你你的主意,但是,在没有动手以前,可得先试探他有没有想利用咱们的企图,如果人家真的纯出一番好心,至少咱们也要饶过他这一次。” 许羡哂道:“容情不动手,动手不容情。大哥;四十两金叶就买了你这个人,你大不值价了!” 许煊脸上一红,垂首无语…… “状元居”在城中西北角,楼高三层,彩饰金漆,站在顶楼窗首,可以远眺“阿房宫”遗址和“昆明池”波光。 据传说,此楼曾是唐朝天宝年状元皇甫叶的旧居,宰相张九龄曾登楼赋诗,却不知怎的竟成了酒楼。 时方申刻,“乾坤双剑”兄弟,已经昂然跨进了“状元居”店门。 这时的许氏兄弟,与在曲江桃林时的许氏兄弟,简直就像完全换了两个人,不仅由头至脚跟,从内裤到外罩的紫白二色剑衣,全部簇新毕挺,便是腰际所佩长剑,也磨得晶光雪亮了。 尽管不久以前,许煊去跟银铺兑换金叶,掌柜还当他是拾来的假货,特别请出三四位冶金老师傅会同反复辨认,最后确定是十足纯金,才肯同意兑换……可是现在,他们纵然搬出整箱假金叶,却谁了不会怀疑那是假的了。 两人刚进楼门,伙计已迎了过来,诌笑躲身问道:“是二位少庄主么?” 许羡把头一昂,鼻孔里“唔”了一声,道:“不错,咱们订的酒庸……” 伙计不等他问完,急忙陪笑,应道:“早准备妥当了,已照二位少庄主的吩咐,席设在顶楼,二位少庄主请上楼!” 一面扯开喉咙,一叠声传呼进去,叫道:“卧龙山庄二位少庄主到啦!顶楼特座,带路了!” 许羡微一点头,吩咐道:“咱们还有一位客人,待会儿康公子到了,请他到顶楼来。” 那伙计笑道:“少庄主不用交待,那位康公子已经到了。” 许羡一愣道:“什么?他到了?” 伙计道:“刚来了没多久,此刻正在楼上等着二位哩。” 许氏兄弟互望一眼,连忙拾级登楼。 伙计们一路传报上去,兄弟俩刚到顶楼之口,果见穆乘风含笑立在回廊前,许煊抢前一步,拱手道:“咱们来迟了,反劳康相候……” 穆乘风笑道:“不!是我做客人的等不及,来得太早了些。” 许羡忙道:“穆兄豪爽之士,咱们今天要畅饮一番,伙计们,快取酒来。” 三人见礼入座,伙计穿梭般上菜斟酒,顷刻摆上一桌丰盛酒席。 穆乘风举杯说道:“多承宠邀,愧不敢当,小弟敬致谢忱,同时,也向二位兄长告个罪,酒是要喝的,只恐无法奉陪尽兴了。” 许煊道:“为什么?莫非怪咱们兄弟来迟了,不够诚敬?” 穆乘风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小弟有急事,今夜就得动身。” 许羡问道:“不知道穆兄何事如此匆忙?” 穆乘风道:“为了一件私事,但却十分急要,到至辜负二兄这番盛情……” 许煊道:“纵然有事,何至急在这一夜时间?难道明早再动身也不行么?” 穆乘风摇摇头道:“如果能多留一晚,小弟何乐而不为?实在那件事对小弟关系太大,计算行程,必须今夜动身,明晨才能赶得到。” 许羡心中一动,道:“这么说,穆兄要去的地方,距离长安并不太远?” 穆乘风道:“约有百里左右。” 许羡又问道:“能告诉咱们是什么地方么?” 穆乘风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小弟途经长安,乃是欲往终南一剑堡。”许煊愣道:“穆兄去一剑堡何事?” 穆乘风不便说出一剑堡主易君侠涉嫌之事,只得设词掩饰道:“前在洛阳时,曾与宋姑娘有约,近闻他已经返堡,特往庆约一晤。” 许煊听了这些话,口里轻“哦”一声,心里顿时泛起妒念,许羡更是怒从心起,目露凶光,频频向乃兄示意,恨不得立刻下手。 许煊眉锋微皱,殷勤把盏道:“既是穆兄与琴表妹有约,咱们兄弟不便强留,但相逢不易,穆兄好歹须给我兄弟一份薄面,那怕少饮几杯,也得到午夜时动要叫咱们失望。” 许羡也假笑道:“此去终南一剑堡,疾行半夜足够了,反正须等天明抵达,何必急在一时。” 穆乘风坦然道:“小弟本来也是准备半夜动身,明日上午抵堡,只要不因酒误事,略饱几杯也无妨。”许羡又道:“咱们兄弟与剑堡谊属表亲,假如穆兄不觉得我兄弟碍事,稍等同往终南一行,岂不甚妙?” 穆乘风喜道:“小弟正有此意,只是不便启齿,能有二兄同行引介、求之不得,说什么碍事不硬事的呢?” 许羡阴笑道:“穆兄虽具雅量,就怕琴表妹会嫌咱们在旁若人嫌!” 穆乘风俊脸一红,忙道:“小弟与宋姑娘纯系道义之交,二兄请莫取笑!” 许氏兄弟抚掌大笑:“一句玩话,穆兄又何必情虚呢?” 三人举着谈笑,轮流把盏,其情颇见欢畅,顷刻间,一壶已经喝干,许羡却趁换酒的时候,暗将迷药投进壶中。 连饮数杯,穆乘风忽觉头晕目眩,只当是喝醉了便起身辞谢道:“小弟量浅,业已不胜酒力……” 许羡那里肯依,又强斟了一杯,道:“时间还早,再喝三杯再走也不迟。” 许煊也道:“穆兄尽管放心喝酒,纵使醉了,咱们兄弟,背也能背你到一剑堡去。” 穆乘风推辞不过,又被许氏兄弟充灌了几杯,腹内药力发作,当场昏倒桌上。 许羡佯称客人酒醉,挥退店伙,低声对许煊说道:“大哥如今相信了吧?这厮用金叶示惠,竟是想利用咱们助他混入一剑堡,若非预先提防,岂不上了他的恶当了。” 许煊尼道:“他跟琴表妹早已相识,若欲进入一剑堡,尽可前去,又何须咱们相助?” 许羡冷笑道:“你头脑怎的这般简单?他虽然结识了琴表妹,碍于姨父,怎敢公然登门求见?如与咱们同行,姨父面前,自有咱们替他解说,既易取信,又可掩饰他的图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许煊沉吟道:“他对一剑堡有什么图谋呢?” 许羡道:“你注意楼梯口,别让店伙上来,待我搜查他身子,便知端倪。” 许煊点头答应,按剑守住楼口,许羡随即解开穆乘风衣襟,开始搜索。 穆乘风胸前剑囊中,插着十柄风铃剑,衣袋内,只有向锭碎银,并无特殊物件,但内衣贴身处,好像有个鼓鼓的东西,不知何物? 第148章 入堡 许羡匆匆扯开穆乘风外衣,只见里面是一件皮质小坎肩,皮上写着许多小字,仔细一看,不禁骇然失声“啊,这是火神郭金堂所遗‘烈焰三式’口诀!”;许煊听到呼声,扭头回顾,也发现皮坎肩上字迹,惊喜交集道:“久闻‘烈焰三式’精妙绝伦,当年火神仗以纵横武林,未逢敌手,不料竟在此人身上。老二,咱们获此奇书,只须寻个隐僻地方,苦练数年,便可天下无敌了。” 兄弟俩急忙动手,剥下了皮坎肩,许羡一把夺过,便想穿在自己身上。 许煊不悦道:“我是大哥,理应由我保管才对。” 许羡道:“东西是我先发现,启然该由我收存。” 许煊怒道:“莫非你想独吞么?” 许羡冷笑道:“你并未出力,坐享其成,难道还不满足?” 许煊按剑叱道:“若非我邀他饮宴,东西怎能到手?” 许羡也不相让厉声道:“没有我将他迷倒搜手,焉知他身上藏着这件奇物!” 许煊哼道:“我早知你为人奸诈,心术险恶,在洛阳时,你就想独占叶姑娘,如今又存心独天奇学……你既无兄弟之情,也休怪我无同胞之久。”声落,振臂一扬,竟撤出了长剑。 许羡一脚踢翻桌子,也拔剑出鞘,骂道:“这些日子,受你的肮脏气也受够了,二爷连老子都敢杀,谁还在乎你这个狗屁哥哥,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话犹未毕,许煊突然大喝道:“畜牧,我先宰了你!”手起一剑,猛向许羡咽喉点到。 许羡侧身闪过,举剑还击,兄弟俩翻脸动手,宛如仇人见面,招招辛辣,剑剑狠毒,你恨不得把我劈成碎片,我恨不得戳你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状元居”的伙计听见呼喝打斗之声,连忙奔上楼来;探头一望,吓得从楼梯口直滚了下去,大叫道:“不好了,卧龙山庄两位少庄主打起来啦……” 这一喊,一两楼的食客都纷纷站了起来,胆大的想上楼看热闹,胆小的想夺路逃命,更有那不打算付账的,正好脚底板抹油趁乱抽身。刹时间,你推我挤,人声鼎沸,整座酒楼就像捣翻了一个大蜂巢。 许羡见酒棂大乱,无心恋战,虚幌一剑,穿窗跃落街心,拔步便奔。 许煊如何肯搭,提剑尾随紧迫,一路喝骂不绝,二人一前一后,如飞而去…… 酒楼掌柜急得要哭,待客人散尽,急急登楼检视,只见楼上桌翻椅倒,杯盘狼藉,两位主人全不见了,仅剩穆乘风倒卧楼角,衣衫发乱,昏迷不醒。细查之下,才知并非酒醉,竟是中了迷药。 掌柜的暗自寻思,打坏家具,惊散食客,这些损失倒是有限,如让消息传扬出去,“状元居”酒楼的客人被人下了蒙汗药,以后还有谁敢上门喝酒,当下不敢声张,吩咐两名心腹伙计,将穆乘风衣衫整好,用一床被褥掩盖着,从后门悄悄抬了出去,直送到城外僻静处,抛下便走。 穆乘风昏昏沉沉在荒野中躺了一夜,第二天药力消失,才悠然醒转。 他先是一惊,急忙检点随身物件,发觉少了那件贴身穿着的皮坎肩,不消说,准是乾坤双剑兄弟把自己灌醉之后,将之窃去了。 回想昨夜经过,不禁摇头苦笑,他倒并非懊恼失去“烈焰三式”口诀,而是感慨人心之难测,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换来如此结果不过,贴身那只“易容革囊”和其他物品尚未被应家兄弟搜去,总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穆乘风怔仲半晌,只得步行入城,返回寄寓的客栈,取了马匹行囊,单人独骑向终南进发。 驰行一日,薄暮时分,抵达终南山麓,“一剑堡”巍然耸立在终南山下,不须打听,一眼就能望见那深褐色的堡墙和堡中连绵的房舍,一条整齐的石板路,由官道分支伸展出去,直达堡门。 这时方大薄暮,一轮夕阳斜挂西山,灿烂晚霞,映在巍峨的堡门上,越发衬托得“一剑堡”三个泥金大字瑰丽无限,气谊万千。 堡门左右,高矗着两座箭楼,楼上旌旗招展,迎风飘扬,门前一条护堡河,架设着吊桥,此时吊桥已经拽起,隔河望去,对岸桥头有两列石屋,大约是守桥堡丁的住所。 穆乘风赶了一天路,人饥马乏,来到吊桥前纵目张望,对岸石屋前分明站着两名佩剑堡丁,却大刺刺的不理不睬,连正眼也没向桥这边看一下。 豪门弟子多倨傲,穆乘风感叹一声,只好在桥头勒住坐马,拱手叫道:“请问二位,这儿就是一剑堡么?” 那两名堡丁理也不理,生像是没有听见。 穆乘风忍住气,又叫道:“二位大哥,敢问此地可是终南一剑堡?” 连叫两声,那两名堡丁才懒洋洋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浓眉大汉按剑跨上桥头,向穆乘风上下打理—遍,冷冷道:“干什么的?” 穆乘风道:“在下姓康,由关洛来此,有事求见……” 那浓眉大汉扭头不耐烦的道:“从关洛来的又怎样?本堡会客时间由已刻至申刻,这时不见。叫你明天再来,你还在这儿咦叨什么。” 穆乘风怒火犯升,但想想对方毕竟只是一名堡丁,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又把怒气强压了下去,点头道:“既然贵堡堡规森严,在下不求人堡,只留个口讯,不知行不行?” 浓眉大汉道:“你要留什么口讯?” 穆乘风道:“在下有一件东西,烦请转呈贵堡宋莲翘姑娘,就是是穆乘风亲自送回,不及面交,深感遗憾。” 探手从贴身“易容革囊”中,取出宋莲翘所赠“双龙玉符”一振腕,向浓眉大汉递去。 那大汉翻掌接住,一看之下,脸上顿现惊容,与另一名同伴,低声商议了几句,回头诧异地问道:“康朋友认识我家姑娘?” 穆乘风道:“不错,曾有数面之识。” 浓眉大汉又问:“这枚玉符,可是我们姑娘的东西?” 穆乘风微笑道:“大约是吧!” 那浓眉大汉忙抱拳一拱,恭声说道:“既如此,请辱朋友略待片刻,容我等通报……” 穆乘风道:“不必费事了,在下专程送回此物,只要东西能交到宋姑娘手中,见与不见都无关紧要。”话毕,拨回头,扬鞭而去。 他存心要整整那守桥堡丁的骄横之气,故意策马缓缓前行,果然没过盏时光,身后蹄声震耳,两骑健马已狂风般追了上来…… 穆乘风暗暗好笑,圈马仁立路旁。俄顷间,两匹快马如飞而至,为首的一名紫衣壮汉,后面紧随着那名守桥的堡丁。 那紫衣壮汉朝穆乘风抱拳一礼,恭敬的说道:“小的赵洪,奉姑娘口谕,特来恭迎穆少侠入堡。” 穆乘风故作迟疑道:“贵堡规矩不是订的已刻至申刻会客么?如今时间已过,只怕不太方便吧?” 那堡丁连忙翻身下马,惶然道:“适才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穆少侠驾莅,多有得罪……” 穆乘风笑道:“这可不敢当,我记得曾报过姓名,是阁下碍于规定,嫌我太唠叨了。” 那堡丁垂首道:“小的该死!只求穆少侠海量宽看屈驾入堡,创、的受责。” 穆乘风摇头道:“今天太晚了,我看,还是明天再来吧……别为我而坏了贵堡规矩……” 那堡丁一急,竟跪了下来,求告道:“穆少侠,若不肯入堡,小的只有跪到明天……” 赵洪也下马躬身道:“赵某职司待客,御下无方,以致怠慢贵宾,适才已遭姑娘叱责,万望穆少侠大度包涵矜全……”正说着,蹄声入耳,又有两骑风驰电奔赶到。 马未近身,两朵黄云已离鞍飞起,高叫道:“穆少侠,请留步!” 穆乘风一见竟是袁素问和袁倾城姐妹俩,连忙下马施礼,道:“原来二位姑娘也在终南,关洛一别,不想竟在此地重晤。” 袁素问裣袄答道:“咱们是送阿翘回来的,真想不到穆少侠也会到终南山上……”袁倾城接道:“这真是大意,穆少侠一来,四妹的病包准就好了!” 穆乘风惊道:“宋姑娘得了什么病?” 袁倾城刚要回答,却被袁素问瞪了一眼,当即住口。 穆乘风越发惊疑,又问道:“她病得很重么?” 袁素问浅浅一笑,道:“莲翘妹妹已在引颈而待,一切等见面再淡吧。” 穆乘风见她不愿回答,心里更惊,急忙飞身上马…… 一行五骑折回来路,再返桥头时,只见吊桥早巳放落,由桥头石屋至堡门,排列着二十余名堡丁,尽皆高擎火把,肃立迎候。 袁素问一马当先,驰进了堡门,直到一栋巨宅前下马,檐下站着两名俏丽丫环,正探踮足张望,一见穆乘风,急问道:“这位就是穆少侠么?” 袁素问点点头,道:“不错,总算被咱们追回来了。” 丫环欣喜道:“真是谢天谢地,小姐说:请穆少侠先在书房里休息,她要自己出来相见。” 袁素问惊讶道:“谁让她下床的?” 第149章 礼佛 丫环道:“小姐一定要挣扎起床梳洗,拦也拦不住,而且,总是捧着那块玉符不肯放手,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谁也劝不住她。” 袁素问顿足叹道:“这丫头,怎能如此任性……” 回顾袁倾城道:“妹妹,你陪穆少侠到书房略坐,我先进去看看。”说完,匆匆向后面去了。 听这语气,宋莲翘的病势竟是十分沉重。 穆乘风即惊又急,有心想跟随袁素问入内探视,怎奈男女有别,不便莽撞。 书房位于宅内第二进院中,紧傍着一座精致的花园,园中堆石为山,凿地为池,花木掩映,颇见幽静,房内更是窗明几净,古籍罗列,案头置琴,壁问悬剑,玉尺镇签,金祝飘香……看来,这儿分明是流云堡主宋飞鸿的起居之所。 穆乘风一心惦记着宋莲翘的病,刚坐定,便问袁倾城道:“不知易姑娘得什么病?已经病了多久了?” 袁倾城喟然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病,都只是为了一句话……” 穆乘风道:“一句话?一句什么话?” 袁倾城幽幽望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关于卧龙山庄许伯父在洛阳负伤的事,你知道么?” 穆乘风道:“略知大概。” 袁倾城道:“提起那件事,真能把人气死!那天幸亏有宋伯父独撑危局,二汪一堡才算没有毁在关洛第一楼……后来,咱们和阿翘奉命护送许伯父返回卧龙山庄,途中听到消息,说你被东海火焰岛的人掳去了……这是真的么?” 穆乘风道:“确是如此……” 袁倾城道:“当时,阿翘急得直哭,没有抵达卧龙山庄,便中途折回,连夜赶到封邱去雇船,在陈桥遇见秦金二老,据他们说:事情是真的,但东海火焰岛的船只,已经在铜瓦厢附近出了事,船只失火焚毁,船上的人差不多全都烧死了,阿翘急得忙又乘船赶去铜瓦厢,果然见到焚船的残骸。” “可怜她,亲自在破船中搜寻,把那一具个烧焦的尸体,翻来复去辨认,一边找,一边哭,凡是身材有些相似的,或者一片衣角颜色相同的,全都搬运到岸上,半日之内,竟收集了十六七具。” “可是那些尸体,有的残缺不全,有的枯焦溃烂……认来认去,也认不出哪一具是真的?这时候,旁边一个搬运尸体的船夫却冒失地说了一句话……” 穆乘风问道:“他怎么说。” 袁倾城苦笑一声,道:“他可能是一番好意,见咱们辨认不出来,便道:‘不如都埋了吧!反正其中总有一具是真的。” 阿翘一听这句话,当场就昏厥过去,苏醒之后,果然将十多具尸体全部盛殓掩埋……从此,便不饮不食,整日痴坐如呆,口里只反复念着:总有一具是真的!总有一具是真的……就这样,已经快—个月了。” 穆乘风惊道:“这一个月内,她都没有吃过东西?” 袁倾城泫然颔首,道:“除了咱们强迫灌她些许汤汁外,粒米未沾……” 穆乘风失声道“一个月不进食物,她怎能……” 话未毕,一阵喘起处,房门出现一条纤弱的人影。 穆乘风猛回头,不禁机伶伶打了寒噤。 天!那就是往日刁蛮任性的宋莲翘么?他心里一酸,泪水险些儿夺眶而出…… 宋莲翘一手扶着门槛,一手按着胸口,那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正黯然无光的投在穆乘风脸上,可怜才别数月,昔日的丰神娇靥,如今竟变得形销骨立,几如风中弱柳,摇曳欲折。 她显然已经过刻意修饰,以求掩盖病容,但脂粉虽浓,却无法恢复失去的神采,而衬托出她的惟粹赢弱,罗衫宽弛,人比黄花瘦。 四目交投,但见嘴唇翕动,却听不到一句语声。 好半晌,穆乘风才哽声道:“阿翘!” 宋莲翘骄躯一震,眼中顿时蓄满了泪光,忽然凄然一笑,颤抖地叫了声:“大哥……”竟迈着踉跄的步子向他奔去。 才奔了两三步,身子一阵摇幌,眼看就快跌倒,穆乘风急忙抢上前去,探臂扶住她的纤腰,低叫道:“阿翘,你病体未愈,何苦勉强起床来呢?” 宋莲翘无力地依靠在他怀中,娇喘吁吁道:“我没有病,真的一点也没有,你别听大姐她们胡说……” 穆乘风不须多问,只触手处那纤纤柳腰,不堪一握,已能意会宋莲翘的身子,枯瘦得令人吃惊,但她不忍说破,只好搀着她在一只软椅上坐了下来。 坐定,目光回扫,才知道袁倾城已经悄悄退出书房去了。 宋莲翘要穆乘风坐在自己身边,牵着他的手,凝目细看了许久,忽然展颜一笑,道:“他们都说你被烧焦了,如今我才知道,你连肤发出没有烧伤一点,原来他们都是骗我的。” 穆乘风听了这些如疯似癫的话,竟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轻叹道:“阿翘,我是个平凡人,实在不值得你如此关切……” 宋莲翘摇头道:“我不是关切你,我只是关切我自己,如果你死了,我就跟我自己死了完全一样,自从那天你离开关洛第一楼客店以后,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离去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的身子虽然留在客店中,神魂却早已飞到城外去了……” 仰脸微微一笑,接着又道:“说出来你一定不信,那些日子,我自觉与‘行尸走肉’无异,有时,明明坐在桌前吃饭,却仿佛是坐在荒大大树底下,吃着野果和山泉,有一次,我错把大姐叫成大哥,竟被她们取笑了好几天……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 这些话,由她口中娓娓述出,好像只是个可笑的故事,但穆乘风却听得热泪盈眶,恨不能放声大哭一场。 世人感人者莫过真情。唯有真情,能赚英雄泪。穆乘风不是铁石心肠,岂能不为真情感动,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此来目的,其内心的愧疚,却与直情感动,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此来目的,内疚心的愧疚,却与情俱增,也倍感傍徨他何幸而得此红粉知己?又何不幸而结识了这位多情红颜?师仇不共戴天,深情感人肺腑,有朝一日,果真证实了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情仇之间,叫他如何取舍? 宋莲翘自然体味不到这些,只顾依偎温存,低语呢哺,叙不完的离情,道不尽的相思……却不知……情郎身负血海仇,情到浓时心越惊。 缱绻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两人沉缅书斋,几忘时光消逝。 房门外一声轻咳,袁倾城手里拿着一盏灯,含笑走了进来…道:“两位少不能留几句话,明天再说么?酒菜都热了三四遍啦!” 穆乘风急忙起身,俊脸绯红,呐呐无以为应,倒是宋莲翘大方,坦然笑道:“尽顾着说话,竟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袁倾城笑道:“还早,距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哩?” 宋莲翘羞赧一笑,道:“都是我不好,大哥远道而来,一定还没有吃晚饭,走!咱们吃饭去!” 她病势似已霍然而愈,自己站起身来,轻挽着穆乘风缓步走向回廊尽头的大厅。 厅中早摆好一桌丰盛的酒席,几名丫环垂手侍候,只没看见袁素问。 宋莲翘诧异问道:“大姐呢。” 袁倾城道:“刚才伯母叫她到后园去了,咱们先吃吧,别等她了。” 宋莲翘微微一怔,道:“娘叫她去后花园?有什么事么?” 袁倾城笑道:“除了问你的病情,还有什么事,可惜大姐去早一步,要是让伯母知道你现在忽然想吃饭了,不知道她老人家会多高兴哩。” 穆乘风心中一动,忙道:“冒昧而来,理当先拜见堡主和夫人!” 宋莲翘道:“我爹还没回来,我娘长年茹素礼佛,不问外事,也不愿见客。” 穆乘风轻“哦”一声,问道:“堡主不在,堡中事务,都是何人管理?” 袁倾城笑道:“外面的事,有一位总管吴老夫子负责,今天适巧往龙门去了,不在堡中,内宅的事,由于阿翘病了,暂时由我大姐代理。” 穆乘风听了,心里暗喜,忖道:这倒是难得的好机会,趁易君平不在,正好查证内库钥匙图形,但必须设法瞒着宋莲翘才行…… 思忖间,忽闻环佩声响,袁素问娉停走了进来。 宋莲翘忙道:“大姐来得正好,咱们还没有动筷呢。” 谁知袁素问却摇头,道:“既然还没有动筷,索性等一会再吃吧……” 宋莲翘道:“为什么?” 袁素问向穆乘风望了一眼,道:“伯母叫我传话,要请穆少侠去后花园见见面。” 宋莲翘讶然道:“她老人家多年从不接见外客,怎么忽然要见穆大哥。” 袁素问笑笑道:“我也不知道缘故,或许伯母没把穆少侠当‘外客’吧!” 宋莲翘含羞嗔道:“一定是大姐在娘面前说了什么鬼话!” 袁素问轻呼道:“天!别冤枉好人,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如果多了两句嘴,明天让我舌头上生个大疮!” 第150章 苦茶 穆乘风笑道:“理当去拜见伯母,就烦袁姑娘带路引介如何。” 宋莲翘连连摇头,道:“不!这事有些古怪,我自己陪你去一趟。” 穆乘风道:“园中夜寒器重,你病体未愈,也不宜劳累太甚……” 宋莲翘道:“不要紧,我一定要去看看,娘为什么忽然破例了。” 袁素问道:“也罢,反的也吃不成了,不如大家都去吧。” 于是,姐妹三个陪着穆乘风,四名丫环要簇拥,一路穿房过屋,向后园行去。 穆乘风暗暗留意,但见这宅子深达五进,每进自成院落,各依地势而建,那后花园并不是在最后一进的后面,而是另有小径斜通墙外,单独围成一片园子,占地虽然不算太大,但地势较高,几可俯览全堡。 花园内,林木茂密,山泉淙淙,邻近山麓处,有一个小水潭,潭边茅屋数椽,便是流云堡主夫人的修行之处。 穆乘风不禁感到十分诧异,这地方虽然幽雅出尘,唯嫌太荒僻了些,是什么事使堂堂流云堡主夫人,看破红尘,甘愿舍弃繁华,结庐自隐的呢? 诧异间,已到茅屋前,只听木鱼橐橐,夹着喃喃诵经之声。 袁素问举手约住众人,静立潭边等待,约莫等了盏茶之久,木鱼声歇,才上前轻叩木门,叫道:“伯母请开门,穆少侠来了。” 茅屋中灯影晃动,片刻之后,木门“呀”然启开,一名青衣妇人手擎油灯,当门而立。 宋莲翘低呼一声:“娘!”丫环们齐都检衽施礼。 穆乘风心弦一震,情不自己,倒退了半步,他万万也想不到,面前这位荆钗布裙的朴实妇人,就是流云堡主夫人,看来她竟是避世独居,连个应门洒扫仆妇也没有。 那妇人年约四旬左右,虽然及着朴素,却生得肤色白晰,容貌绝美,不仅美,而且美得出尘脱俗,宛如一枝冷艳的青莲,令人不敢逼礼。 丫环们都对她十分恭谨,行礼问安之后,一个个俯首肃立,屏息侍候,只有宋莲翘抢前两步,含笑去接她手中的油灯,说道:“娘,让我替你老人家掌灯!” 中年美妇人却探手扶住爱女身子,怜惜地责问道:“你病还没有好,谁叫你也跑到园子里来的?” 宋莲翘娇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娘!你瞧,我的病不是已经好了么!” 中年美妇人摇摇头,道:“即使好了,也不该来,园子里夜寒器重,嘲果再着了凉,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宋莲翘扭着岙子撒娇道:“嗯……娘总是这样冷淡人……人家好久没来看望娘了!一来就挨骂!” 那中年美妇人淡淡一笑,道:“你也总是这样不听话,才惹得做娘的骂你,都十八九岁的大人了,还这么任性调皮,唉……”一声轻咽,难掩笑意,那语气神情,自是爱怜多于责备,充满了和蔼与慈祥。 穆乘风纪失怙恃,目睹此情此景,感触良深,羡慕不已。 袁氏双姝亦有同感,含笑道:“琴妹别纠缠伯母了,且时屋里去,穆少侠还在等着哩!” 那中年妇人神色一肃,突然轻轻推开宋莲翘,举灯向穆乘风照了照,问道:“这位就是穆少侠!” 穆乘风急忙躬身施礼,应道:“晚辈穆乘风,拜见堡主夫人” 中年妇人微微欠身,含笑道:“老身尘孽难脱,向佛之志未成,舐犊之情犹在,尽顾着和小女说话,多有怠慢,穆少侠切莫介意!” 穆乘风拱手道:“不敢。佛曰‘普渡众生”原非‘无情,仙道由缘,倘若人皆绝情,缘自何生?夫人未能忘情伦常,正是深体佛家慈悲善旨,实令晚辈不胜仰慕。” 那中年妇人目中异采连闪,惊讶然道:“倒看不出,穆少侠年纪虽轻,竟会涉猎佛理?” 穆乘风知道:“先师在日,亦怀向佛之念,隐居处常有经书相伴,晚辈不过耳濡目染,略知皮毛而已。” 中年美妇人身躯似乎撼了一下,轻。“哦”了一声,竟久久没有开口。 宋莲翘望望母亲,又望望穆乘风,笑道:“想不到穆大哥也精通佛经,这一来,娘可有伴儿了。” 穆乘风道:“皮毛之识,肤浅得很,怎称称‘精通’二字。” 宋莲翘道:“再肤浅总比我懂得多吧?我娘整年累月孤零零住在园子里,既洒人侍候,更没有人作伴。有时候,我想进来陪她老人家说话解解闷儿,娘又嫌我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以后穆大哥就……” 中年美妇突然沉声道:“女孩儿家,说话不许这样没有顾忌!” 宋莲翘伸伸舌头,笑:“好!不说了,穆大哥,咱们进屋里坐去!”说着,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拉了穆乘风,便想跨进茅屋。 不料那中年美妇却伸手将她拦住,正色说道:“翘儿,你和两位姐姐先回去,为娘要单独和穆少侠谈谈。” 宋莲翘一怔,道:“娘有什么话?不能让咱们听听么?” 中年美妇摇头道:“不能。” 宋莲翘惊讶道:“为什么?” 中年美妇人又摇摇头,道:“不为什么,你们先回前厅,半个时辰以后,再叫丫环来领穆少侠出去就行了。” 宋莲翘大感困惑,不觉迟疑地呆望着母亲。 袁素问姐妹也深感狐疑,连忙说道:“琴妹,既然伯母这样吩咐,咱们就先出去吧!” 宋莲翘犹不肯走,低叫道:“娘!你老人家是……”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为娘只是有话要和穆少位单独一谈,决不会难为于他,你总该放心了吧?” 知女莫如母,这句话,直说到宋莲翘心眼几里,小妮子娇靥一阵热,虽不情愿,又不好意思再反对,只得赧笑道:“娘可别只顾说话,人家穆大哥,还没有吃晚饭呢!” 中年美妇人颔首道:“我知道,不须你叮咛,自会尽忙送他出来。” 宋莲翘又向穆乘风一连使了几次眼色,示意他应对时要多多谨慎,然后这才怏怏告辞而去。 其实,穆乘风心中何尝不惊诧狐疑?他自从见到这位流云堡堡主夫人,早已怀着满腹谜团,也激发了无限好奇。论理,以流云堡女主人的地位,以她的年纪和容貌,说什么也不该离世独居,即使有心向佛,堡内尽可设置佛堂经室,为什么定要居住在这简陋的茅屋里,而且,连个侍候的使女丫环也不用呢? 他觉得其中必有特殊原因,如今正可藉单独谈话的机会,设法探问内情,或许因此而证实宋飞鸿的真正身份,也不无可能…… 正思忖间,中年美妇人已侧身肃客,道:“穆少位请进屋内一谈。” 穆乘风拱手道:“晚辈怎敢僭越,夫人先请。” 中年美妇人淡然一笑,不再谦让:持灯转身进了屋里。 穆乘风紧随而入,只见茅屋内总共才两明一暗在三个房间,进门一间房内,摆着一张木桌和两把木椅,桌上茶具和餐具并置,算是饭厅兼客室,右边是佛堂,左边则是卧房,屋后另有两小间厨则,此外,便一无所有了。 而客室之中,除了一桌二椅,连张茶几都没有,桌上餐具只是一副筷子一只碗,茶具也仅只一壶二杯,其设置之简陋,比穷困人家还不如,但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穆乘风看了,心中暗暗称奇。 中年美妇人将油灯放在木桌上,亲手斟了一杯茶,微笑道:“茅舍简陋,别无待客之物,穆少侠请随意用些茶吧。” 穆乘风连忙双手接过,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原来那茶汁其苦无经,竟比黄莲还难下咽。 中年美妇人笑道:“这是老身自用的苦藤茶,乃系采割园:中一种野藤焙制而成,人口虽嫌略苦,但苦后回甜,余味尚佳,崦且,喝久了,可以顺气补血,清心朗目。” 穆乘风心里称谢,只得硬着头皮,又喝了一口。 果然,那茶汁入口虽然苦涩,片刻之后,却苦尽甘来,满口生津,齿问更有一缕清香余味。 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再喝了,放回茶杯问道:“夫人结庐潭边,远离尘嚣,清静固是清静,但侍奉无人,诸事皆须亲自操劳,不嫌太辛苦了么?” 中年美妇人道:“不然一身,并没有多少事情可做,自炊自食,乐也在其中,人间甘苦二字,本元标准,只要你自己不以为苦,旁人岂能以苦相加。” 穆乘风见她谈吐脱俗,心里越觉好奇,便感慨地道:“夫人;精癖之论,发人深省,可惜碌碌红尘中,能如夫人这般勘破繁华,抛舍得下的人,毕竟太少了。” 那中年美妇人轻叹道:“勘破繁华不难,抛舍尘孽却谈何:容易,果真抛舍得下,老身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穆乘风惊问道:“夫人莫非竟有出家之意?”中年美妇人摇头道:“那倒没有,老身虽然向佛,并不拘于形式,身在红尘,心已皈依,功德的深浅,端视修行的虔诚与;否,落发不落发,并没有多大关系。” 第151章 家属 穆乘风趁机探问道:“晚辈有一事不解,大凡富贵人信佛慕道的,或因年迈多病,或因家道沦落,或曾遭大难不死,或感于亲人夭折……而夫人犹在盛年,流云堡雄踞天下,夫婿英豪,爱女倚腾,家业鼎盛,体健身强,为什么却……” 中年美妇人摆了摆手,截断他的话题,苦笑:“不必再说下去了,人人际遇不同,结局也迎异,有些事,是不能单以常情去推断的……老身挽留少侠,另有几句重要的话想问你,咱们还是谈谈这件事吧。” 穆乘风有些失望,却又不便再问,含笑说道:“夫人有事垂询,晚辈自当洗耳恭聆。” 中年美妇人渐渐收敛了笑容,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注目道:“老身想问的事,共仅三件,但在未问之前,希望你能先答应才身两个要求。” 穆乘风应声道:“请夫人明示。” 中年美妇人肃容道:“第一,你回答老身的问话,必须句句真实,不许有丝毫虚假;第二,你得答应,决不把咱们的谈话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不能告诉宋莲翘和流云堡内的人。你做得到吗?” 穆乘风毫不迟疑,点头道:“晚辈谨遵夫人的吩咐就是。” 中年美妇人道:“不!你得确切肯定回答老身,能不能做到,如果不能,老身也不勉强,现在就即刻送你出去。” 穆乘风正容答道:“晚辈一定能够做得到。夫人请问吧!” “好!”中年美妇人欣慰的吁了一口气,却并没有立即发涸。径自启开茅屋后面,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又见他由前门绕了回来,重新坐在对面木椅上,然后用一支小竹签,将油灯内的灯蕊挑去两根,屋中光亮顿时灭弱了许多。 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穆乘风深深感觉到她正用一双锐利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自己,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好半晌,才听到那中年美妇人缓缓说道:“看你相貌,不是一个奸滑虚伪的人,所以,老身愿意与你掬诚一谈,也希望你能诚恳的回答老身,倘有不便之处,尽可直言谢绝,却不可用假话来搪塞。”。穆乘风点点头,道:“晚辈知道了。” 中年美妇人举杯喝了一口苦藤茶,问道:“听说穆少侠是剑魔沈破浪的唯一传人,这是真的吗?” 穆乘风听了,不觉一怔他原以为她多半是查问自己和宋莲翘之间的关系,却万万也想不到仅是探询师门来历暗暗松子一口气,反问道:“这就是夫人第一个问话么?” 中年美妇人道:“不错,请你坦诚的回答老身。” 穆乘风点答道:“是的,晚辈恩师正是剑魔。” 中年美妇人紧接着道:“口说无凭,你有什么信物或证据没有?” 穆乘风道:“晚辈有师传独门暗器十柄逆沧澜之子。” 中年美妇人手一伸,道:“能让老身过过目吗?” 穆乘风一面答应,一面从剑羹中抽出一柄逆沧澜之子,双手递了过去。 中年美妇人看了看,又道:“这是甲剑,请将乙剑也借给老身看看。” 穆乘风心中微微一动,忙又将乙剑取出递过…… 那中年美妇人就在黯淡的油灯前,将两柄短剑反复观看,并且,不时以剑尖互相轻击,侧耳倾听剑身发出的声响那神情,就像一位古物监别家,正专心在鉴赏一件珍贵的古董。’足足看了盏茶之久,才见他颔首喃喃说道:“一点也不错,果然是百炼玄所铸的逆沧澜。” 说着,将知剑交给穆乘风,忽又凄然一笑,接道:“好好收起来吧,这东西不比普通暗器,如果遗失,就永远无法再补足了。” 穆乘风接剑时,发觉她神色虽然平静如常,手指竟微微有些颤抖,似乎颇有不舍之意。 于是好奇地问道:“夫人从前也见过逆沧澜么?” 中年美妇人闻言一震,急忙摇头道:“啊!没有老身只是耳闻逆沧澜之名,并未亲眼看见过。” 穆乘风暗自惊讶忖道:你既没有看见过,怎知这两炳剑的假?又从何鉴别是否百炼玄铁铸造的呢? 不过,他心里虽觉诧讶,口里却不便冒昧探问。 中年美妇人默然片刻,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道:“目下武林传说纷坛,有的说令师在缥缈峰之巅上承天坪遇害,有的又说令师并未身死,现在老身要郑重地问你一句:令师究竟还在不在人世?” 穆乘风答道:“家师的确已在缥缈峰之巅上承天坪上仰毒而死,此事决不会假。” 中年美妇人凝目道:“你从何确家?是你亲手埋葬了令师?或是你亲眼看到令师的遗体?” 穆乘风道:“晚辈既未亲手埋葬家师,也没有见到家师的遗体,但晚辈深信少林法元大师决不会欺骗晚辈,而且……” 中年美妇人追问道:“而且什么?” 穆乘风道:“自从家师遇害后,武林中便出现了一位复仇会主,自称是剑魔,但晚辈相信他并不是真的。” 中年美妇人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真的呢?”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晚辈说不出明确的理由,只是凭心中直接的感受……” 中年美妇人接口道:“你的意思说:你随师习艺多年的经验,发觉那位复仇会主和令师的言行习惯并不相符?” 穆乘风点头道:“是的。” 中年美妇人紧接着又道:“那么,换句话说,除了这点内心的直接感受之外,连你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足以证明令师果真已经去世,那复仇会主,绝对不是令师了?” 穆乘风怔了怔,道:“事实上,晚辈确未发现确切的证据。” 中年美妇人道:“既无证据你又怎能确定令师果真已经去世?难道就凭法元大师的几句话么?” 穆乘风愕然道:“夫人之意,莫非怀疑那复仇会主就是家师?” 中年美妇人摇摇头,道:“老身不知道复仇会主是谁,老身只想知道领师是否真的去世……” 穆乘风心中忽又一动,脱口道:“夫人为何如此关切家师的生死呢?” 那中年美妇人神色微变,脸上竟不由自主泛起一片红晕,好半晌,才肃容说道:“令师的生死虽然和老身没有直接的关系,却和老身一位多年知已有关……” 穆乘风诧异道:“请恕晚辈愚味,敢问夫人那位知友是……” 中年美妇人道:“你现在暂时别问她是谁,且先回答老身第三个问题你可知道二十年前,令师为什么会突然从武林中封剑退隐吗?” 穆乘风摇摇头,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中年美妇人似乎不相信,又道:“你们师徒多年相伴,情同父子,譬如在闲谈中,令师不跟你提及吗?” 穆乘风又摇摇头,道:“家师生性沉默,不喜多言,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中年美妇人道:“你也从来没有问过他?” 穆乘风道:“晚辈虽然问过,但家师只称因为平生杀孽太重,故而封剑退隐,意在自省,以图赎过,并没提到旁的原因。” 中年美妇人又问道:“你是几岁拜师的?” 穆乘风道:“晚辈幼失怙恃,得遇恩师时,犹在襁褓之中,是由恩师一手抚育长大,五岁开始习练武功,十六岁才获传剑囊……” 中年美妇人接口说道:“你今年几岁了?” 穆乘风道:“刚满二十岁。” 中年美妇人道:“三年前你获得逆沧澜剑囊的时候,囊中共有几柄短剑?” 穆乘风道:“共仅八柄。” 中年美妇人道:“你有没有问过,那缺少的两柄剑到什么地方去了?” 穆乘风道:“晚辈问过,据家师说,是不慎遗失,无法补足……” 中年美妇人目光一凝,截口道:“但后来九大门派联袂登山问罪,就用那两柄剑作为证物,令师也没有跟你解释其中原因吗?” 穆乘风道:“当时四门五派倚多为胜,气势汹汹,家师根本没有机会对晚辈解释,就被他们害死了。” 中年美妇人眼中流露出无限凄然之色,长叹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只怔怔地望着那盏昏不明的油灯,好像在思着什么难决的事。 穆乘风等了许久,不见她开口,忍不住叫道:“夫人还有什么要垂询的吗?” 一连问了两遍,中年美妇人才恍如从梦中惊醒,轻轻“哦”了一声,道:“有句很要紧的话,老身竟忘了问你……你知不知道令师的家属,住在何处?” 穆乘风怔愣地问道:“家属?夫人的意思是指……” 中年美妇人道:“家属你也不懂么?就是令师妻室儿女,你们师徒隐居缥缈峰之巅,未闻有女眷同往,令师家想必另有居处了?” 穆乘风不觉笑了起来,道:“家师终生未取,何来妻室儿女?” 中年美妇人正色说道:“穆少侠,你答应过老身,一切要据实回答。” 穆乘风笑道:“晚辈怎敢欺骗夫人,家师了然一身,从未婚娶成家,这件事武林中人人皆知,决非晚辈说谎——” 第152章 夫子 中年美妇人却诧无笑容,截口道:“此事武林中人知道的极少,但老身却知之甚详,令师不仅早已成家,而且,在退隐之前,就已经有了孩子,算起来,那孩子应该比你穆少侠还大一两岁呢。” 穆乘风惊问道:“晚辈伴随师父将近二十年,从来不知师父已经成家,夫人如何知道的?” 中年美妇人道:“或许令师另有隐衷,不愿为你所知。” 穆乘风摇头道:“不会的,家师在日与晚辈相依为命、食则同桌,寝则同榻,即使他不愿让晚辈知道,岂能二十年不去探望自己的妻室骨肉?这件事,晚辈万难置信。” 中年美妇人道:“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事实真假又是一回事,据老身所知,此事千真万确,决非空穴来风!” 穆乘风道:“夫人怎能如此肯定?” 中年美妇人仰面长吁道:“因为,老身曾经亲眼见过令师的妻儿。” 穆乘风听了这话,不期骇然一震,惊道:“这……这是真的么?” 中年美妇人幽幽说道:“亲眼目睹,自然是真的,不过,此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令师尚退隐之前,二十年沧海桑田,或许其间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变化,以致令师始终未向你提起……” 穆乘风急道:“夫人能否将……这事情,详细赐告晚辈?” 中年美妇人凝目注视道:“你既然不知道这件事,又何必打听呢?再说,事隔年,说不定他们已经……” 穆乘风道:“家师的妻儿,便是晚辈的母兄,事若属实,无论天涯海角,晚辈也要寻到他们,此志万望夫人成全。” 中年美妇人眼光异采连闪,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多年前的往事,老身本不欲再提,但念你一番挚诚,索性就告诉了你吧……” 谁知才说到这里,茅屋外忽然传来宋莲翘的声音,叫道:“娘!半个时辰早就过了,您老人家的话说完了没有?人家穆大哥还饿着肚子哩。” 中年美妇人一愣,不禁摇头苦笑道:“翘儿丫头等不及了,你先出去吧!” 穆乘风俊面一热,腼腆道:“晚辈不饿,只盼夫人赐告有关家师妻儿的事……” 中年美妇人耸肩笑道:“此事详情,并非一言可尽,好在你也不急于离去,以后还有详谈的机会,别让翘儿丫头等急了,还当你被老身谋害了呢。” 说着,站起身来,又敛容叮嘱道:“记住咱们的约定,今夜所谈,决不能轻泄于人,翘儿丫头也不例外。” 穆乘风尚欲再问,中年美妇人已经启开了屋门,只见袁倾城搀扶着宋莲翘,袁素问亲自撑着灯笼姐妹三个连丫环全没有携带,正仁立在水潭边引颈而望。 穆乘风无奈,只得拱手告辞,快快离开了茅屋。 宋莲翘见穆乘风安然无恙,才放了一半心,没等走出园子,便迫不及待问道:“大哥,娘都跟你谈了些什么?” 穆乘风漫声道:“没有什么,只是谈些无关要紧的琐碎事罢了。” 宋莲翘不信,道:“娘留你闭门密谈,连咱们都不让在旁,一谈就是个把时辰,怎会只谈些琐碎事呢?” 穆乘风支语道:“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宋莲翘忽然站定,嗔道:“我不信,你一定在瞒我!” 穆乘风苦笑道:“我为什么要说谎话瞒你呢?你若不信,可以去面问令堂……” 袁倾城从旁含笑劝解道:“琴妹也真傻,这些话,只有等我和姐姐不在的时候,私下里问他,如今你就算逼他再紧,他也不好意思直说呀。” 宋莲翘诧异道:“为什么?难道娘跟他谈的话,是什么绝顶秘密不成?” 袁倾城掩口笑道:“虽然不是绝顶秘密,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呢。” 宋莲翘道:“这儿就只咱们四个,谁是外人?” 袁倾城道:“我的傻妹妹,论情感,咱们是姐妹,若论亲疏,我和大姐就是外人了。” 宋莲翘不以为然道:“这是你们多心,我娘决不会拿两位姐姐当外人看待。” 袁倾城“噗嗤”笑道:“唉!瞧你平时怪聪明的,怎么竟笨得像截木头?伯母跟穆少侠谈的话,不用,问猜也猜到了,妹妹,你究竟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宋莲翘道:“我本来就笨嘛,如果猜得到,我还用了么?” 袁倾城摇头笑道:“好吧,就算你是真糊涂,可要二姐我告诉你听?” 宋莲翘喜道:“当然要呀1” 袁倾城偷眼一扫穆乘风,然后向宋莲翘招招手,道:“傻妹妹,附耳过来。” 宋莲翘果然凑过耳朵倾听,才听了一半,便即粉面绊红,摇头笑骂道:“不听!不听!简直是胡说八道,坏死了……” 袁倾城道:“你不信,是不是?” 宋莲翘娇笑道:“鬼才相信,你根本是胡诌,拿人家寻开心的。” 袁倾城道:“好!咱们赌什么?不信,就当面问问穆少侠,如果我猜对了,怎么说?” 宋莲翘有些胆怯,呐呐半晌,一拧粉颈,撒赖道:“我管你呢!咱们什么也不赌,酒菜凉了,快吃饭去要紧。” 说着,竟不要搀扶,也不再追问穆乘风,径自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袁素问连忙抢行几步,探手挽住,低声问道:“五妹,倾城究竟说了些什么?也告诉大姐听听!” 宋莲翘羞笑道:“都是二姐使坏,她说,娘是丈母……呸!不说啦!真难听死了。”袁素问也不笑,一本正经问道:“可是说的‘丈母娘相女婿’呀?” 宋莲翘大叫道:“大姐,你也坏!”抡起粉拳,要打袁素问,引得袁氏双姝都哄笑起来。 姐妹们笑笑闹闹,穆乘风虽感羞赧,但为避免宋莲翘追根究底,也就索性不作否信,随她们去闹。 席间,穆乘风暗自思索着堡主夫人所说的话,总觉得此事令人难以置信,如果师父确曾娶妻生子,自己纵然不知道,千手猿骆伯伦怎么会不知道呢?何况娶妻成家,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丑事,师父待自己情如父子,假如确有其事他何须隐瞒?而且一直隐瞒达二十年之久? 但转念一想,流云堡堡主夫人,同样也没有无中生有的必要,她既然说亲眼见过师父的妻儿,应该不会是谎话,否则,她凭空捏造这种谎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穆乘风苦思不得其解,自是沉默寡言,很少开口,奇怪的是,宋莲翘也不像平时那样口没遮拦了,一直低垂着粉颈,除了不时用脉脉含情的目光,偷望穆乘风一瞥外,竟变得怯生生的,不好意思多说话,袁氏双姝虽有心取笑几句,但看见两人如此光景,也就笑闹不起来了这一来,一席丰盛酒菜,大家只略动了些,便草草终席。 饭后时已夜深,宋莲翘似有满腹情话,无从倾吐,加以病体虚弱,感觉支持不住,只得回房安歇。穆乘风由丫环服侍在书房歇息,整夜转侧,不能成寐,几次想起身再赴后园茅屋,终以太过冒昧鲁莽,又忍了下来…… 一夜浅眠,第二天醒来,早已红日当窗,将近已刻时光了,穆乘风匆匆盥洗整衣,刚跨出书房,却见一个年约六旬,身着儒衫老人含笑盯迎,拱手道:“穆少侠夜来安适否?” 穆乘风微怔道:“敢问老人家是?” 那老人笑道:“老朽吴俊,任堡中总管,昨日少侠莅临,老朽因琐务外出,失迎之罪,特来负荆。” 穆乘风恍然道:“原来是吴老夫子,晚辈来和冒昧,老夫子多多曲谅。” 吴老夫子哈哈笑道:“少侠何须大谦,荷承光降,蓬荜生辉,敝堡主未返,老朽权充半个主人,厅中略备水酒,聊当洗尘,少侠休嫌简慢。” 穆乘风连称不敢,跟随吴俊步人大厅,果然厅中已酒温菜列,端整以待,两人谦让一番,各就主客之位坐定,早有侍女们过来斟酒。 趁侍女斟酒的时候,穆乘风暗暗打量那位吴老夫子,见他两鬓俱已斑白,举止谈吐全是酸溜溜老学究的模样,身躯既不颀壮,两眼也毫无神光,看来是个道道地地迂夫子,不似武林中人,才算略为放了心。 酒过三巡,吴老夫子忽然摒退侍女,亲自奉敬了一杯,笑容可掬地说道:“穆少侠应敝堡琴姑娘札邀而来,乃是堡中贵宾,有句话,老朽本不当问,只因敝堡堡主不在,职责攸关,又不能不说,倘表唐突之处,万望穆少侠能体谅下情,切莫介意。” 穆乘风讶道:“老夫子有甚言语,尽请明教,何必如此多礼?” 吴老夫子又客套了几句,才含笑问道:“听下人们谈起,穆少侠昨夜莅堡不久,就应敝堡主母的邀请,去后园中盘桓了甚久,可有这回事?” 穆乘风道:“不错,确有这回事。” 吴老夫子笑容立敛,压低了声音道:“请恕老朽冒昧,不知敝主母曾与穆少侠谈了些什么?” 穆乘风微微一怔,不悦道:“老夫子突然问起这句话,不嫌太可笑了吗?” 第153章 假话 吴老夫子忙说道:“穆少侠,且慢见责,老朽说过,这是职责攸关,不得不如此……” 穆乘风冷笑道:“晚辈愚昧得很,委实不懂老夫子的用意,:难道说,晚辈以贵客身份,竟不能跟贵堡女主人见面说话么?:天下岂有这种道理?” 吴老夫子摇头道:“不侠先别生气,老朽自有解释,皆因敝主母一向深居后园,从不接见外客,而且……” 穆乘风哂然道:“如果堡主夫人一时高兴,忽然愿意见见外客,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吴老夫子神情颇显尴尬,陪笑道:“少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起来,这是敝堡的不幸,也是老朽难以直言的隐衷,但老朽受堡主礼遇重托,既司其事,自当尽心尽职,毁誉不计……” 说到这里,似也自知辞不能达意,不觉叹了二口气,又道:“总之老朽乃是奉命行事,适才所询,决无丝毫不敬,也没有任何恶意,穆少侠是明达君子,当能体谅区区隐衷。” 穆乘风听了许久,仍然听不懂他所谓“隐衷”是指的什么?心念转动,猛地惊问道:“听老夫子的口气,莫非堡主夫人是被禁锢在后园中吗?” 吴老夫子骇然变色,急忙摇手道:“不!不!不!穆少侠完全误解了老朽的话意了……” 穆乘风沉声道:“那么,老夫子怎说是奉命行事?又有什么难以真言的隐衷?” 吴老夫子被迫无奈,长叹说道:“事到如今,老朽也不再隐瞒什么,说将出来,穆少侠千万别见笑敝堡主母,是个有病的人。” 穆乘风瞪目道:“什么病?” 吴老夫子喟然道:“疯症。” 这两字入耳,顿使穆乘风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但脑中电转,回想昨夜晤谈经过,那堡女主人举止适度,言语清晰,何曾有点疯乱之状?再说,倘若她果是个疯子,袁素问姐妹和宋莲翘怎会不跟自己提起呢? 他越想觉得可疑,不禁冷然一笑,道:“吴老夫子大约很久没有见到堡主夫人了吧?” 吴老夫子惊讶道:“少侠何出此言?” 穆乘风冷笑道:“据晚辈昨夜所见,堡主夫人神智清朗,何尝有一丝病态?” 吴老夫子轻哦道:“虽怪少侠不相信,敝主母的病,并非近日才起,算来已经快十年了,为了治疗主母的病,敝堡主也曾遍求天下名医,怎奈总是时发时愈,好的时候,其言谈举动都与常人无异,一旦病势发作,便整日闭门痴坐,不饮不食,有时含泪吃语,有时却暴躁乘戾,狂欢大哭,堡主无法可想,才让她独自往在后园内,除了琴姑娘之外,平时是不准外人擅入后园的。” 穆乘风道:“既然有病,就该多派些人侍候照顾才是,怎么竟由她孤零零住在后花园里?” 吴老夫子叹道:“主母的病很奇怪,病发时最忌有人在旁,如人劝解,只是轻发即愈,越是有人守在身边,病势发作得更厉害。” 穆乘风讶然问道:“十年以来,一直如此吗?” 吴老夫子道:“起初几年比较严重,自从迁入园内独居,开始茹素礼佛,大约心境平静的缘故,反而很少发作了。”微顿,又道:“不过,敝堡主为了避免触发主母的旧病,仍然严禁外人擅人后花园,老朽身负付托,听说穆少侠曾人后园晤见主母,不能不冒昧动问一声。” 穆乘风见他说得郑重,不像是假话,渐渐也有些相信了,笑道:“这是晚辈不明内情,同时也是受命而去,并非自愿,好在并未引起事故,以后自当谨慎就是。” 吴老夫子道:“能得少侠体谅,老朽就放心了,其实,老朽怎敢限制少侠的行动,只盼能体谅主母的病情,勿令老朽失职受责就好了。” 穆乘风点头道:“多谢不责,晚辈会记住的。” 两人又饮了几杯,开始用饭终席后,吴老夫子亲送穆乘风回到书房门外,才告辞离去。 穆乘风在门外怔忡了片刻,方始推门而入,不料门开处,即见宋莲翘斜倚窗前,手里拿着一支竹签,正逗弄着窗外鸟笼中的:一对画眉。 听得门响,宋莲翘连头也没回,幽幽问道:“一餐饭怎么吃了这样久?” 穆乘风连忙走去窗前、低声道:“阿翘,我正有一件事想问你……” 宋莲翘螓首微摆,抢着道:“不!让我先问你,我问完了你再问。”说话时,仍然背着身子,没有回头。 穆乘风怔了怔,说道:“好吧,你先问吧!” 宋莲翘抛去手中竹签,仰面望着窗外蓝天,默然良久,才缓缓说道:“现在大姐她们都不在这儿,你要告诉我实许……昨天娘是不是跟你谈的咱们的事?” 穆乘风心念电转,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都是当不得真的……” 宋莲翘娇躯一震,忽然旋过身来,惊讶的道:“你说什么当不得真?” 穆乘风耸肩道:“自然是说昨天跟伯母的谈话。” 宋莲翘道:“我娘跟你谈的什么话?” 穆乘风摇摇头,道:“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昨天我还不知伯母竟是有病的人,病中之言,自是当不得真了。” 宋莲翘神色一呆,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娘有病?是吴老夫子告诉你的么?” 穆乘风道:“是的,他不但告诉了伯母的病情,更代传了堡主的禁令,要我不可再去后花园。” 宋莲翘二跺蛮靴,恨恨地说道:“这死老头子,多管闲事,我要去问问他!”说着,便想离去。 穆乘风急忙拦住,诧异地问道:“莫非他说的是假话?伯母并非罹病?” 宋莲翘愤然道:“就算有病,也不关他的事,我娘高兴要你到后花园去,他管得着么?” 穆乘风柔声道:“阿翘,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伯母有病的事是真的,吴老夫子职责攸关,他这样做纯出一番好意,何况禁例是堡主所订,怎能怪他……” 宋莲翘道:“可是,我娘的病十年前早就好了,他们为什么还拿她老人家当疯子看待?” 穆乘风道:“听说伯母的病时发时愈,他们怕因生人去打扰,引发旧症,这也不是恶意。” 宋莲翘哼道:“谁稀罕他们的假仁假义?娘自从搬进花园,十年来,从没有再发过病,昨天你自己见到的,她老人家可像有病的模样?” 穆乘风沉吟道:“看上去的确并无病容,不过,一个罹患疯疾的人,在没有发病的时候,举止言行往往很正常,从表面上很难看出来的。” 宋莲翘不悦道:“难道你也当我娘是疯子?” 穆乘风忙笑道:“不!我决没有这个意思,但伯母曾经罹病,乃是事实,或许她老人家的确已经痊愈了……” 宋莲翘委屈的道:“什么‘或许’?根本早就痊愈了,你总是不相信我的话,却偏偏愿意听他们胡说八道,你……你……”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 穆乘风急道:“别哭!别哭!我当然相信你的话,吴老夫子一定是老糊涂了,才这样胡说八道。哈哈!我哪儿会听他的鬼话!” 亏得这一逗,宋莲翘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赧然道:“你也不是好人坏死了!” 声未落,房门“呀”而开,袁氏双姝笑嘻嘻走了进来,袁倾城问道:“谁不是好人呀?告诉二姐,让二姐替你出气!” 袁素问道:“怪不得遍寻不见,五妹原来躲在这儿,药剪好,快去吃药吧。” 宋莲翘娇羞满面,笑嗔道:“人家病都好了,还吃什么鬼药!” 袁倾城接口道:“啊!敢情‘坏人’竟能治病呀?” 一番取笑,宋莲翘更羞得抬不起头,穆乘风却暗吁一口气一至少,宋莲翘不会再逼着问他昨天谈话的内容了。 阳光透过廊檐,投落在搂花窗棂上,轻风徐来,光影摇曳,除却笼中鸟语,周遭一片寂寥。 九曲廊下,碧纱窗胶,穆乘风以时作枕,懒洋洋靠在一张绣褥椅上,双目虚固,不言不动。 表面看来,他好像无所是事,欲借那张软椅,假寐片刻,享受这无边宁静,实际上,其内心正思潮起伏,紊乱得就像一堆搅乱了的线团。 自从由宋莲翘口中证实了流云堡堡主夫人确曾患染过疯症,穆乘风便开始惶惶不安,虽说已是十年前的旧病,但谁也不敢有没有痊愈?那么,她所提到的关于师父的种种,究竟是真实的?抑或仅是一些疯话呢? 如果是疯话,何以听来如此逼真?如果是真实的,这个连郭伯伯和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她又怎么会知道? 他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始始寻不出正确的答案,信疑之间,难作取舍,以致有人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他也毫无所觉。 那人探首望望廊下,不禁摇了摇头,顺手榻上取了一条薄毯,蹑足走近椅边,将毯子轻轻覆盖在他的向上…… 穆乘风一惊,霍地挺身跳了起来。 第154章 纸钱 那人想不到他会突然跃起,身不由己,“噔噔噔”向后连退了三四步,薄毯也抛在地上,频频举手拍着胸口道:“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穆乘风这才看清竟是袁素问,连忙拱手陪礼道:“在下没想到会是袁姑娘,失礼!失礼!” 袁素问脸上一阵红,强笑:“我还以为穆少侠睡着了呢!园子里有风,担心你会受凉……啊!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她一向端庄娴静,不似袁倾城那样喜欢笑闹,此时颊上阵红阵白,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举动感到羞赧?抑或受惊之后,犹有余悸。 穆乘风连声陪罪,道:“多谢姑娘盛情,其实,在下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熟;不料竟鲁莽惊了姑娘,尤心之过,请多原谅。” 袁素问垂首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你,是我进来的时候,太轻了些。” 说着,俯身想拾取地上的薄毯。 恰好穆乘风也正探手去拾,两人各自拾起薄毯一角,突然发觉对方已经拾到手中,又同时松手,那薄毯重又掉了下去。 袁素问顿感双颊配红,一颗螓首垂得更低…… 穆乘风忙笑:“不敢劳动姑娘,还是在下自己来拾吧!” 这一次,袁素问没有再伸手,直待穆乘风拾起薄毯放回榻上,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阿翘身子仍很虚弱,吃过药以后,已经由二妹伴着休息了,但她惦记穆少侠,怕你闷着无聊,特地叫我来陪穆少侠去堡中处处走走。” 穆乘风笑道:“翘妹真拿我当客人看待了,瞻仰流云堡的时间尚多,如果袁姑娘滑旁的事,何不就在此地小坐片刻,在下正有点事想请教!” 袁素问微一迟疑,道:“这……也好,我去叫丫环们送些点心来……” 穆乘风道:“不必了。那边廊下很清静,咱们就去那儿坐坐如何?” 袁素问欣然颔首,款款移步跨出回廊,两人各取了一只鼓凳,面向花园,坐了下来。 穆乘风试探着问道:“袁姑娘府上和二庄一堡都很熟悉,想必知道流云堡和卧龙山庄的姻戚关系?” 袁素问不觉笑了起来,道:“流云堡主夫人和卧龙山庄的庄主夫人,乃是同胞姐妹,这件事武林中人人皆知,并不是什么秘密呀?” 穆乘风道:“但不知两位夫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袁素问道:“自然卧龙山庄庄主夫人的年纪大,她今年都四十五岁了,宋伯母才四十岁还不到。” 穆乘风问道:“她们姐妹也是武林侠女么?” 袁素问道:“不错,当年武林中顶顶有名的‘梅谷二乔’便是指的她们。” 穆乘风又问道:“她们是姓梅?还是姓乔?” 袁素问忍不住掩口而笑,摇头说道:“全不对,所谓‘梅谷’,只是一个地名,她们复姓欧阳,许伯母叫倩如,宋伯母叫佩如,所谓‘二乔’,是形容她们都很美。” 穆乘风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话声略顿,忽然正色说道:“袁姑娘,你可知道宋夫人曾患疯病的事?” 袁素问似乎早料到他会问起这句话,毫不迟疑地点点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阿翘才仅六七岁,我和二妹也未满十岁,详细情形,咱们不知道,只是听长辈们谈起过。” 穆乘风凝目道:“这是说,你们并没有亲看见,只不过听人谈起而已。” 袁素问肃然道:“我和二妹虽未目睹,阿翘却亲眼看见,穆少侠,你不必怀疑,的确是真实事。” 穆乘风怔了片刻,又道:“但据在下所见,宋夫人全然不像有病的人,即使她从前曾经患过病、既已十年未再发作,也应该算是痊愈了。” 不料袁素问却摇了摇头,道:“若以我看,只能说病势减轻,还不能算是完全好了。” 穆乘风急问道:“为什么?” 袁素问黯然道:“宋伯母的病,乃是积闷过甚而起,她心里想的太多,却无人可以倾吐,久而久之,就生出许多幻想,常常一个人喃喃自语,平空编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来……” 穆乘风一惊,忙追问道:“你能把她幻想的故事告诉我一二件吗?” 袁素问略一凝思,苦笑说道:“譬如有一次,她忽然十分理地警告我说:‘昨有人到后园来偷窥,被我发觉,才飞身逃去,不过我已经认出他就是吴俊,这老贼平时深藏不露,必然没有安着好心,这件事你先别说破,只记住多多看顾阿翘,千万不能让她单独和吴俊在一起……’” 穆乘风骇然道:“哦!竟有这种事。” 袁素问笑道:“当时我也信以为真,不禁大大吃了一惊,可是,经过多次观察,那吴老夫子根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学究,何尝会半点武功?这才知道纯是宋伯母一时的幻想而已……” 穆乘风心里忽然一动,口中却轻‘哦’了一声…… 袁素问含笑又道:“穆少侠,你也见过吴老夫子,依你看,他像不像一侠深藏不露武林高人呢?” 穆乘风连连点头笑道:“不错,如果吴老夫子也算武林高人,咱们岂不就是神仙剑仙了么!” 他口里虽这么说,心中已暗暗有了主意…… 夜阑人静,远处梆鼓敲过三更,穆乘风忽然轻劝掀被而起,却将一个预先将薄毡捆成的假人,放置在被褥中。 他衣衫未卸,早已妥当,只摸一摸胸前的逆沧澜之子囊,身形微折,便由廊檐掠上了屋顶。 今夜月色晦暗,但星斗满天,目力仍可及远,偌大“流云堡”,此时寂然无声,安静得有如一局残棋。 穆乘风纵目四望,认准了方向,展臂,腾身,飘然越过两重屋脊,落脚在西跨院一列整齐的厢房顶上。 西院毗邻侧厅,洞门矮墙,另成格局,正是吴老夫子的居处。 穆乘风并不掩蔽身形,大刺刺从房顶飞落地面,从容跨上石阶,向居中一间卧室走去。 抵达窗外,侧耳听了听,室内隐隐传出鼾声,窗纸上犹有一线模糊的光景。 穆乘风以指沾舌,轻轻点破窗纸望去,只见卧室中设有大小两张睡榻,大床上睡着吴老夫子,小榻上卧着一名书童,靠窗是一张宽大的书桌,左右排列书加,桌案之上,一灯荧荧,砚池中余墨未干,笔架前新毫犹裸,一卷翻开的诗抄,压着几根骨签……这情景,分明是寻诗未成,吟哦初废,掷笔归寝,好梦正酣。 穆乘风故意屈指轻弹两声,低叫道:“吴老夫子!吴老夫子!” 回答他的是此起彼落的鼾声,吴老夫子张口向天吹气,那小书童的涎水,从嘴角直流到耳根。 穆乘风静立片刻,不见口应,摇头微微一笑,纵身凌空拔起,轻烟般向后花园飞驰而去。 为了不惊动宋莲翘和袁氏姐妹,穆乘风特地绕道避着正房绣楼,沿着堡墙兜了个大圈子,才进入后园。 穿过树林,远远望见水潭和茅屋,屋中竟然还有灯光。 穆乘风不觉心跳加剧,暗自默祷道:“师父啊师父,求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多赐佑护,如果确有师母和师兄在世,就让宋夫人告诉风儿详情,否则,就让浩儿亲眼见她发一次疯病,以释心中疑窦……” 祝祷未毕,那茅屋中的灯光,忽然一闪熄灭。 穆乘风剑眉微皱,立即加快脚步穿林而过,直向茅屋奔去。 谁知刚到水潭边,却听见茅屋门“依呀”一声打开,一条白色人影,缓缓走了出来,那人长发披散,几与腰齐,一身雪白的衫裙,直拖到地上,手里却捧着几支香烛和一叠纸钱—一可不就是流云堡主夫人欧阳佩如么? 流云堡主夫人为何深夜不睡,竟如此装柬,携带着香烛纸钱,出来何事? 穆乘风瞧得大感困惑,心念疾转,连忙闪身躲进水潭边一块大石背后,摒息静气的看她作何举动。 巧得很,那欧阳佩如也正是向水潭这边走过来,星光之下,只见她脸上泪痕斑玉,显然刚刚痛哭过一场:举步间,露出一双赤脚,竟连鞋袜都没有穿。 但是,她颊上虽泪痕犹新,神色却一片木然,举动虽然像在梦游,却走得稳健快捷,不一会,已走到水潭边,却站在潭边,怔怔地望着潭水发呆。 穆乘风看得满头雾水,心里暗想:他一定疯病又发作了。唉!可笑她一番疯话,竟骗得我信以为真! 他不禁感到十分失望,真想就此掉头离去,无奈藏身处距离欧阳佩如太近,为了怕惊动她,只得耐心地看下去了。 这时候,忽听欧阳佩如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潭水喃喃自语:“你不用躲着我,我早就在潭里看见你的影子了,躲又有什么用呢……” 穆乘风骇然大吃一惊,低头自顾,自己距离潭水至少还有四五尺远又有大石遮掩影子决不会映人潭中,怎会被她看见的呢? 正自惊疑,欧阳佩如却又继续说道:“……知道你会来的,所以,我才孤零零在此等候了十年之久。“ 第155章 流浪 “这几天,你在渭水里唤我的名了,我也听得很清楚,可是……可是我别怪我狠心,事至如今,我还有什么脸见你啊?相逢必曾相识,同是核心断肠人,你……你为什么不早来二十年?为什么不再晚来二十年?今生已矣,来世可追,你为何偏要选在这令人锥心泣血的时候……” 听到这里,穆乘风才知道她并非真正看见了自己,而是在对一个虚无缥渺的的影子说话,不禁机伶伶打个寒噤,浑身毛骨耸然。 幸好欧阳佩如没有再说下去,径自蹲下身,将香烛点燃,分插在泥中,然后,一张一张地焚着纸钱。 闪耀的火光下,但见他热泪滚滚,如雨般搬落在衣襟上,雪白的衫裙,刹时湿了一大片。 可是,他只是默默的饮泣,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只里也没有稀嘘之声,倒像那眼泪本是别人的,只不过借她的眼睛流出来而已。 不一会,纸钱已烧尽,欧阳佩如却忽然破蹄而笑,说道:“你笑我俗气,是吗?这些纸钱并不是烧给你的,而是烧给我自己的……” 穆乘风心弦一震,连忙凝神再听,却见欧阳佩如继续又道:“……我也不稀罕这点钱。不过,山有山神,土有土地,谁知道幽冥路途究竟有多远呢?逢山遇水,总免不了要花钱,也许咱们走累了要寻个客店休息,也许口渴了要买点茶水什么地,都行有钱才行,我知道你一向挥金如土,身边未必有钱,所以趁现在多烧些准备着,到时候才不至受窘,你说对不对。 她娓娓说来,毫无做作,就像水潭里果真有上个人,正在和她对面交谈。 穆乘风忍不住探头张望,但见潭水微漾,哪儿有什么人影?再回味欧阳佩如适才的语气,分明竟有自杀的企图,心里一阵惊悸,不觉吓出一身冷汗来。 又过了一会,香烛也燃了,火光熄灭,潭边又沦人黑暗。 欧阳佩如却意态悠闲的从在潭旁,将烧剩下来的残梗纸灰,投入潭中,口里又喃喃说道:“你要等我啊!千万不要一个人先走啊!我还有点琐碎的事没有料理完,最多一两天,我就会来了。” 穆乘风既惊又疑,暗忖道:无论她是不是发病,明天一定得告诉莲翘,至少须要有人伴着她才行,由她一个人住在园子里,迟早要闹出事来…… 心念未已,忽听后面树林里,传来“沙”地一声轻响。 那声音虽甚轻微,业已惊动了欧阳佩如,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喝问道:“什么人?” 穆乘风忙也循声回顾,果然瞥见林子里有条人影疾闪而逝。 他念动剑出,猿臂一扬,一串“叮铃铃”风铃声应手而起,破空飞射了过去。 铃声剑处,自知已无法再躲,从大石后站了起来…… 欧阳佩如吃了一惊,愕然道:“呀!你也站在这里?” 穆乘风拱手说道:“夫人请稍待片刻,容晚辈去把偷窥的人擒来了,再为夫人解释。”说完,飞步追入林中。 他按照落剑的方向,迅速搜索了一遍,发现树林中虽然有几处被人践踏过的痕迹,却没有找到中剑受伤的人,而自己那柄逆沧澜之子,竟插在一株树干上。 穆乘风拔出剑来,反复验看,剑尖犹有一丝新染的血渍,他恍然若有所悟,暗暗点了点头,索性不再搜寻了。 回到潭边,不见欧阳佩如,但茅屋木门大开,屋内重又点亮了灯光。 穆乘风低咳一声,跨进茅屋,却见欧阳佩如业已换了一身素蓝色的衣服,脸上泪痕已经拭尽,头发挽成一个圆舍,正端坐在木椅上跟适才水潭边,简直判若两人。 看见穆乘风进来,他竟好像有些意外,诧异地问道:“穆少侠,为什么深夜尚未休息,又到后园来呢?” 穆乘风被她问得一阵怔愣,暗忖道:刚才发生的事,莫非她竟忘了么?抑或是故作此态,存心跟我装傻? 心念转动,却不便说破,只好拱手答道:“昨日承夫人赐告有关先师的事,晚辈惦念着难以成眠,所以……” 欧阳佩如说道:“关于令师的什么事情?” 穆乘风含笑:“原来夫人忘记了?夫人不是说,曾经亲眼见过先师的妻室和儿子么?” 欧阳佩如“哦”了一声,道:“对!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句话……那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怎么穆少侠你竟当了真?” 穆乘风惊道:“什么?夫人只是随便说说的?难道没有那回事?” 欧阳佩如叹道:“事情是有的,但时隔多年,或许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穆乘风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只求夫人将详情赐告,无论能否寻到他们,晚辈都会衷心铭感夫人大德。” 欧阳佩如木然良久,点点头道:“好吧!你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谈。” 穆乘风称谢落座,心里却又困惑不已!看这情形,他竟是时而糊涂,时而明白,倘若果真只是她信口编造的故事,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呢? 那欧阳佩如亲手斟了两杯冷茶,注目问道:“穆少侠深夜到后花园来,堡中可有人知道?” 穆乘风道:“没有。” 欧阳佩如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将翘丫头交给你了……” 穆乘风惊喜交集,连忙接口道:“谢谢伯母俯允,晚辈会尽心尽力照顾翘妹。”他心里一高兴,不知不觉改变了称呼。 欧阳佩如突然正色道:“但你先别高兴,我要郑重地告诉你一件事,翘丫头如今正在危险之中,随时都可能发生性命危险。” 穆乘风问道:“伯母是指她的病么?” 欧阳佩如摇头道:“不!我是指她目前的处境。” 穆乘风诧道:“她的处镜,有什么危险呢?” 欧阳佩如道:“譬如吴俊匿伏堡中,你能说他没有阴谋和目的么?他经常潜人后园窥探,岂能没有缘故……总之,流云堡内隐伏着杀机,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了,你既答应保护莲翘,就带她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穆乘风惑然道:“吴老夫子的事,晚辈自当竭力应付,难道除了他之外,伯母还有什么其他的疑惧和发现?” 欧阳佩如却不愿作进一步解释,又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多问,尽早带她走吧,越早越好。”语气中,竟似包含着难言的隐衷。 穆乘风心里虽疑,口上却不便再深问,默然片刻,说道:“晚辈飘泊江湖,四海为家,目下尚无安定的居所,只怕翘妹会过不惯那种流浪的生活……” 欧阳佩如肃容道:“这是什么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过得惯要过,过不惯也要过。” 穆乘风苦笑道:“既使翘妹愿意吃苦,晚辈也不愿过分委屈她,依晚辈的意思,不如等……” 欧阳佩如截口说道:“男子汉要当机立断,不可三心两意,人间的荣华富贵,如梦似烟,转眼就消散了,只要你们能真心相爱,选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一栋茅屋,种几亩水田,小两口朝迎旭辉,暮送晚霞,或耕读自娱,或吟哦怡情,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岂不强似万贯家产,终生追求名利,老死铜臭之中?” 穆乘风心弦震荡,暗忖道:这些话意境超俗,寓意良深,她能说出这番话,何尝有一丝病态? 竟念在脑中闪过,连忙分辩道:“伯母,您老人家误会了,晚辈并不是这个意思。” 欧阳佩如一怔,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道:“晚辈是担心短时之内,无法定居下来……”: 欧阳佩如沉声说道:“你是说,还想继续在武林中,争那血腥虚名,所以无意成家?” 穆乘风忙道:“不,晚辈的师父在承天坪上含冤遇害,为了替师门洗雪沉冤,势须拼力以赴,师恩未酬之前,恐难兼顾私情。” 欧阳佩如冷峻地道:“既然如此,你到流云堡来干什么?” “这……”穆乘风一时语塞,竟呐呐无以作答。 过了半晌,欧阳佩如凄然一笑,说道:“孩子,你要替师门洗冤这固然是千该万该,但人生机缘稍纵即逝,错过了一次,也许就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我并非劝你;忘恩负义,然而一个人活在世上,不过短短几十年光阴,江湖中的恩怨纠缠,却永无尽期,为什么不肯脱出是非恩仇的圈子,和自己所喜爱的人缱绻厮守,享受这短促有限的人生呢?” 这话虽然略嫌自私了些,却颇富人生哲理,假如纯以情”字而论,的确是一番诚挚而真切的解释,可是,偏偏那欧阳佩如乃是勘破世情,茹素念佛的半个出家人,话由口中说出来,就显得像是痴迷的吃语了。 穆乘风想了想,道:“伯母的开导发人深省,晚辈有个两全之策,不如让翘妹搬来后园,跟伯母同住,既可侍应晨昏,也不必担心受人加害,等到晚辈洗雪师冤的愿望完成以后,那时现来迎接翘妹……” 第156章 泻肚 欧阳佩如没等他把说完,便连连摇头道:“不行!我若能护卫得了她,也就不必急于托付你了。” 穆乘风道:“难道堡中危机竟真的这样急迫吗?” 欧阳佩如道:“我为什么要骗你?若非急迫,我怎会将唯一的嫡亲女儿交给你带走?” 穆乘风道:“既然如此,可不派人去促请堡主早些赶回来?” 欧阳佩如冷然晒道:“他回来不仅无益,反而碍事。” 穆乘风讶道:“为什么?” 欧阳佩如道:“十年来,他都当我像疯子一样看待,我的说话,他决不会相信的。” 穆乘风道:“但这次吴老夫子窥探后花园的事,晚辈也曾目睹,又有剑伤为证,堡主一定会相信。” 欧阳佩如道:“那没有用,吴俊是他的亲信,咱们却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外人,就算咱们将吴俊当场擒住,既不能证明他的确身怀武功,也无法证明他是在后园擒获,区区剑伤,那就更容易辨解了。” 穆乘风忽然心中一动,问道:“以流云堡主的精明,相处十年之久,怎会看不出那吴俊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呢?” 这句话,问得欧阳佩如半晌无语,木然良久,才耸肩而笑道:“谁知道?也许他是‘难得糊涂’了吧!” 穆乘风不觉激动起来,从欧阳佩如回答时的语气和神情,他几乎可以确定他必然隐藏着谋些秘密,不肯轻易吐露,而那些秘密,多半和流云堡主或堡中几个地位较高的属下有关,譬如总管吴俊,武术教练秦梦熊和金松等等……。而吴俊、金松和秦梦熊,个个武功高强,又都是流云堡主宋飞鸿的心腹,秦金二人既是复仇会中人,吴俊也不可能例外,以他们在流云堡和复仇会的双重身份和地位作推断,至少可以证明有两种可能: 其一,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 其二,宋飞鸿虽然不是复仇会主,但流云堡实际已被复仇会所控制。 由第二种可能又可分析出两种情况: 一个是宋飞鸿已遭挟持,身不由主,但为了妻子和女儿的生命安全,不敢正面反抗,有时还得替他们作掩护。 另一种情况是宋飞鸿并不所知,这秘密却被欧阳佩如发现,吴俊等人便以杀害莲翘为威胁,欧阳佩如在夫女之间难作取舍,内心痛苦,背人坠泪,吴俊等人就指她得了疯病,将她迁往后花园独居,以便暗中监视,从此,欧阳佩如纵有揭发一切的决心,宋飞鸿也以为是“疯话”,不肯相信了。 穆乘风综观这一日夜间所见所闻,觉得后一情况可能性最大,无怪乎吴俊要郑重警告自己不可擅入后园,更难怪欧阳佩如急于将莲翘忖托,要自己带着她远走高飞,“越快越好”了不过,情况虽己相符,其中仍一个疑问如果宋飞鸿并不是复仇会主,那柄楼刻着“流云堡内库”字样的钥匙,又怎会悬挂在复仇会主的腰带上呢? 他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振奋,又是疑惑。对欧阳佩如的处境,不禁大感同情,却又想不到应该怎样安慰她才好,只顾呆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欧阳佩如倒被他看得不安起来,诧异的问道:“孩子,你在想些什么?” 穆乘风一怔,忙道:“啊!没有什么,晚辈只是在想……在想……” 欧阳佩如道:“是不是想跟翘丫头商议动身的事?” 穆乘风道:“是……是的。” 欧阳佩如笑道:“其实,不用再跟她商议了,如果你决定带她走,她不会不愿意的。” 接着,她笑容一凝,又道:“但你们在动身之前,千万不能对任何人泄露,甚至连袁家姐妹也不可告诉,而且必须选择深夜时离开,走的时候,到我这儿来一下,我还有话要告诉你们。” 穆乘风道:“此事关系重大,伯母能让晚辈考虑一二日现决定吗?” 欧阳佩如点头道:“好!我就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不过,时机急迫,最好能早作决定。现在天已经亮了,你先出去查尹吴俊那老狐狸受伤的情形吧。” 穆乘风抬头一望窗口,才知道天色果然已泛现曙光,不知不觉谈了一夜话,竟忘了提起关于师父遗有妻儿的大事。 但想想尚有两天时间,下次再问亦不为晚,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探视吴俊受伤的情形和尽快查证钥匙的真伪,然后,还得把携带莲翘离开一剑堡这件事,作一决定。 于是,站起身来,拱手告辞。 这时天际已现出鱼肚色,穆乘风恐惊动巡和的堡丁,不便登高越屋而行,及至绕道返回第二进院落,天色竟已大亮了。 堡中职司洒扫的仆妇,已有人起身开始打扫工作。 穆乘风索性假作早起,缓步穿过走廊,却远远看见廊上负手站着一个人,正是那里悠闲的观赏走廊外侧的几座盆景。 可真巧的,那人正是吴俊。 穆乘风暗想:这老家伙一大早来了,莫非特意在等候我一仔细打量,更见他衣衫整齐,精神怡然,不像受过剑伤的模样。 这一来,穆乘风倒糊涂了,他定定神,但然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吴俊身后,老家伙仍一心一意在观赏盆景,恍惚毫无所觉。 穆乘风剑眉微皱,故意轻咳了一声,笑道:“老夫子起身很早。” 吴俊猛吃一惊,扭头见是穆乘风,连忙含笑招呼道:“穆少侠早啊!” 穆乘风笑道:“不敢当,晚辈自以为起身已经够早,谁知‘五更清早起,更有夜行人’。毕竟仍是老夫子占先了。” 吴俊摇头苦笑道:“上了年纪的人,迟虑早起,甚至终宵不寐也是常情,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有福气了。” 穆乘风道:“这么说,老夫子夜里也没有好睡了?” 吴俊道:“可不是么,老朽经常深夜才上寐,天不亮就醒,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穆乘风接口说道:“晚辈昨夜曾去西院造访,却见老夫子睡得很甜,是以未便惊动。” 吴俊说道:“穆少侠什么时候驾莅的?怎么老朽一点儿也不知道?” 穆乘风有意把时间说早些,答道:“大约二更左右吧。” 吴俊愕然道:“二更时候,老朽还在房中看书,将近三更才睡,怎的竟未见到穆少侠?” 穆乘风耸了耸肩道:“也许是晚辈听错更次了。” 吴俊问道:“少侠深夜光临,不知有何事故?” 穆乘风微微一笑,说道:“不瞒老夫子说,晚辈素有择席之癖,初到一个地方,总得以两三夜以后才能适应,昨夜转侧难寐,起坐无聊,本欲寻老夫子手谈数局,藉消长夜……” 吴俊惊喜说道:“原来少侠亦精通奔艺?” 穆乘风道:“精通谈不上,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吴俊欣然道:“那真是太好了,老朽平生别无所嗜,唯好此道,难得少侠有此同好,什么时候倒要领教高明。” 穆乘风笑道:“房中棋具都现成,如果老夫子没有别的事;咱们现在就手着一局如何?” 吴俊毫不迟疑道:“既然少侠有兴,老朽理当奉陪。”: 两人相偕进了书房,取子入座,又互相谦让了一番,便开始对弈起来。 穆乘风从师学艺二十年,琴棋书画均曾涉猎,下不到数子,已看出吴俊虽然貌似读书人,棋力却有限得很。 于是,他眉峰微皱,顿生一计…… 一局棋方至中盘,穆乘风连施杀着,已将吴俊苦心经营的一条大龙截断,却故意留下一着缓手棋,让他去揣摸破解之法。 果然吴俊双眉深锁,陷入一片苦思长考之中。 穆乘风趁他迟迟不敢落子地时候,忽然用手紧按着肚子,轻声呻吟不已。 吴俊诧问道:“不侠觉得哪儿不舒服么?” 穆乘风摇头道:“大约夜里贪凉,此刻有些腹痛,好像要泻肚子的样子。” 吴俊道:“少侠如欲方便,尽管请去,这步棋太重要,老朽只怕还得思考一段时间。” 穆乘风故作逼不及待,连声致歉,捧着肚子告退出来,反手带上房门,立即飞步直步院而去。 抵达吴俊所居的小屋,只见那书童正在阶前低打扫,房中静悄悄的,别无他人。 穆乘风放缓了脚步,含笑问道:“小兄弟,吴老夫子起来了没有?” 那书童停下扫帚,抬起头来向穆乘风望望,忽然咧嘴一笑,却没有回答。 穆乘风又问道:“吴老夫子在不在?” 一连问了两声,那书童才摇摇头,举手指指外面,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张口“哒哒”一阵,接连比几个手式。 穆乘风恍然大悟,提高声音道:“你不会说话吗?可是有病?” 书童咧嘴而笑,连连点头不已。 穆乘风暗忖道:这倒好,碰上个哑巴,还能问出什么事来?心念一转,大声说道:“我来见吴老夫子,有事相商,你知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哑书童把两只手一摊,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穆乘风道:“我有要紧的事,必须找到他,小兄弟,麻烦你寻他回来好吗?” 哑书童迟疑了一下,却指指扫帚,又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要打扫工作,走不开。 第157章 得意 穆乘风道:“你去找吴老夫子,这儿的工作停一会不要紧,如果有谁责怪,我自会替你解说的。” 那哑书童犹在躇踌不决,穆乘风忙取出一块碎银,塞在他手中,笑道:“这个赏给你买果子吃,快去吧。” 哑书童凝目注视那银块,嘴角渐渐露出笑意,终于点点头,将银子藏进怀里。 穆乘风又道:“我刚由东边院子里过来,没有遇见吴老夫子。想必他是往前堡去了,你不必再去东院,只去前堡寻他就行了。” 哑书童含笑颔首,放下扫帚,转身进入房中。 没多一会,却见他挟着一个灰布小包,匆匆走了出来。 穆乘风忽然心中一动,忙问道:“小兄弟,你拿的什么东西?” 那哑书童充耳不闻,奔下台阶,径直向月洞门外而去。 穆乘风见他举步颇为轻捷矫健,神情也显得十分诡秘,不禁疑心顿起,双肩一幌,飞身追了上去,沉声道:“慢着,把包裹给我看看” 话声未毕,那哑书童竟突然拔脚飞奔起来。 穆乘风大怒,猛提一口真气,身形电闪,直追上前,一把扣住哑书童的肩头,喝道:“叫你站住,你还敢装佯?拿来。”一探手,将那包裹夺了过来。 不料那哑书童却反手一拳,捣中穆乘风小腹,同时发足狂奔,一面大声叫道:“来人呀!有贼!” 穆乘风没想到他是装哑,更没防他会陡然出手,小腹上那一拳,挨得竟然不轻,弯腰捧腹,几乎无法站立起来,眼睁睁单见那书童边叫边跑,即将转过矮墙,心里一急逼得抽出一柄逆沧澜,抖手射过去。 铃声划空而起,正中那书童肩后“风府”穴,翻身栽倒地上,两只脚蹬了几蹬,便僵卧不动了。 穆乘风强忍着腹痛,蹒跚走上前去,低头一看,却见他嘴角渗出一缕污血,竟已气绝身而死。 穆乘风一怔,惊忖道:风府穴并非致命要害,这小鬼怎会速然死去的? 连忙半跪下去,用手扳开书童的下颚,才发现他满口血水,腥恶难闻,臼齿齿缝中,赫然嵌着一颗破裂的毒药空囊一一敢情他中剑倒地时,自知难以幸免,竟咬破毒囊,自鸩而死。 穆乘风怔忡良久,心里懊悔不已,若非自己失误,至少可以将他生擒活捉,岂不是一名大好的人证?幸好时间太早,叫嚷声尚未惊动旁人,否则,自己倒成了杀人凶手百口莫辨了。 叹息一会,收回逆沧澜,又将书童的尸体拖回屋中,用一条被褥裹住,塞在吴俊床下…… 整理妥当,才解开那个灰布包裹一一里面赫然是一件外衣,背部剑孔犹在,破裂处还留着殷红的血渍。 穆乘风长吁了一口气,点头自语道:“姓方的,饶你再装扮逼真,如今有了这件证物,看你还有什么话说?”于是,仍将血衣包好藏在怀中,略作调息,然后离开了西院,径往书房而来。吴俊犹在桌边支颐长考,尚未落子,见穆乘风返来,忙笑道:“少侠怎的去了许久才回?老朽深思之下,已想到一着妙手,足可解破危局了。” 穆乘风冷笑道:“是吗?妙招在什么地方?” 吴俊得意的道:“喏!你看,考朽先‘先’这一步,你若在此处‘粘’,老朽就叫吃这边,如果你在这儿‘提’,老朽就发出一子,大龙岂不活了么?” 穆乘风笑道:“老夫子果然高明。看来晚辈计谋落空,只好弃子认输了……” 吴俊忙道:“不!不!不!才到中盘,胜负未可逆料,怎可以弃子呢,来!咱们弈下去。弈下去吧!”穆乘风见他兴味盎然,一心专注在棋局上,不觉暗笑,心道:就算这局棋让你赢去,另一局你却输定了,吴俊啊吴俊,“老狐狸”三个字,未免太抬举你啦! 含笑坐下,伸手在棋盒中抓了抓,“啪”地一声,在秤上左方投下一子,含笑说道:“好!咱们倒要分出最后胜负来才罢……” 可是,话未毕,脸上笑容却突然变得僵硬,那双碰触过棋子的右手,竟倏忽红肿起来,而且迅速向腕肘部位蔓延伸展。 穆乘风情知中了毒,猛地推盘而起,右掌疾出,连折了右臂时节附近三处穴道,同时将真气惯注右臂,逼阻毒性蔓延。 吴俊眯目吃吃而笑,口中说道:“穆少侠,你果真投子认输,不打算再弃下去了么?” 这时候,穆乘风发觉自己半条右臂已经无法举动!齐时以—f全失了知觉,心知毒性甚烈,如果时间稍久,绝难凭藉“闭穴截血”之法阻止毒性蔓延,叵不能及时解毒,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将右臂砍断。 可是,断去一臂之后,非但要成残废,师冤情仇,也将永远没有湔雪报偿的机会了,他不惜一臂,但肩负如此艰巨,却怎能下得这份“壮士断腕”的决心? 沉吟之际,心念电转,只好苦笑了—声,问道:“你我无怨无仇,老夫子突然下此毒手,是什么意思?” 吴俊挑眉笑道:“怎么?老朽的意思,穆少侠还不明白吗?” 穆乘风道:“在下愚昧得很……” 吴俊忽然哈哈笑道:“穆少侠真会说笑话,这么简单的事,居然跟老朽装糊涂……也罢,咱们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老朽愿意用一粒解药,交换那件血衣,这交易该很公平吧?” 穆乘风微怔道:“原来在下的举动,竟没有瞒过老夫子?“吴俊笑道:“这只能说少侠太小觑了老朽的棋力,老朽的棋艺虽劣,思考这样一着棋,还用不了如此长久呢……不过,老朽也承信发觉得晚了一步,几乎中了少侠的算计。” 穆乘风冷冷道:“你别得意太早,在下未必会答应你的交换条件。” 吴俊道:“如果少侠是聪明人,还是答应了的好。” 穆乘风道:“为什么?在下拼了不要这条右臂,让你也逃不出流云堡去……” 吴俊得意的耸耸肩头,说道:“老朽本来就没有打算离开流云堡,那离开的人,应该是穆少侠。” 穆乘风怒目道:“难道你不怕我揭穿你的秘密?” 吴俊晒道:“这算得是什么秘密?老实说,关于老朽的身份,除了三数人外,堡中谁不知道?保况那一件染血的破衣,少侠并没有办法证明是老朽之物。” 穆乘风道:“至少你背后的剑伤,就可以作为证据。” 吴俊摇头笑道:“那没有用的,因为谁也不会相信少侠的话,就算有人相信,他又怎知老朽是在什么地方负伤的呢?如果老朽反咬一口,少侠更是百口莫辨。” 穆乘风为之语塞,冷哼道:“既如此,你又何必拿解药来交换血衣?” 吴俊道:“穆少侠,你别想错了。老朽之所以愿意给你解药,并非畏惧秘密被揭破,而是为了不让你卷入这场纷争漩涡。” 穆乘风不屑地哂道:“是吗?这么说来,在下倒应该感谢你了?” 吴俊正色道:“老朽不妨再说得明白些,假如你不是‘会主’的徒弟,昨天酒席筵上,早己要了你的性命,若非会主一再大量容忍,你岂能活到今天?穆少侠,你自幼受会主养育之恩,却处处跟本会作对,时至如今,犹执迷不悟……” 穆乘风沉声喝道:“住口!先师是何等身份,岂容鼠辈假冒?康某人只要三寸气在,终要揭破他的假面目,你们等着瞧就是了。” 那吴俊却不生气,只无限惋惜的摇头叹道:“唉!世上尽多痴心的父母,谁见过孝顺的儿孙?少侠固执己见,不纳忠言,总有一天要后悔的。” 穆乘风勃然大怒,探手抽出一柄逆沧澜之子,叱道:“姓方的,你敢再提复仇会主是我的师父,就试试……” 吴俊吃吃笑道:“好!不提就不提。现在咱们用不着争辩这件事,只问少侠愿不愿意交换?如果愿意,就请交出血衣,老朽立即奉上解药,少侠不将此事对人谈论,老朽也不提书童被杀的事,咱们各守秘密,就当今天早晨什么都没发生过。,,穆乘风截口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吴俊阴沉一笑,道:“那就可惜了,老朽逼不得已,只好宣告全堡,说穆少侠意图不轨,被老朽的书童发觉,为了杀人灭口、手臂才不慎遭毒物所伤……” 穆乘风一抖逆沧澜之子,沉声道:“我拼了一条右臂不要,且叫你这利口老匹夫拿性命来抵偿。” 吴俊毫无惧色,缓缓道:“不侠这是威胁老朽朽交出解药?” 穆乘风道:“就算是的怎样?你自信躲得开,我也舍得区区一条右臂。” 吴俊仰面笑道:“逆沧澜之子天下独步,老朽自问很难躲得开……不过少侠这一剑出手,杀的却不止老朽一个人。” 穆乘风心头一震,惊叱道:“老匹夫,你……” 吴俊举手轻拍了两声,叫道:“孩子们,把后院布置的情形告诉穆少侠听听,要据实说,不许夸张。” 第158章 少主 门外立即传来回应之声,说道:“上房三位姑娘已经用迷香制住,迄今昏睡未醒,随时可以下手,其余会友奉命包围后花园,也都布置妥当,只等信号就可以发动了。” 吴俊笑道:“千万别鲁莽,穆少侠的逆沧澜没有出手以前,决不可擅发信号,听清楚了么?” 门外应道:“遵命。属下正注意着穆少侠的举动。” 吴俊回过来来,向穆乘风阴恻恻一笑,道:“少侠只在书房住了两夜,大约没有留意到房门上有一个暗孔,可要老朽指给少侠瞧瞧吗?” 穆乘风不用瞧,己知决非虚假,否则,这老狐狸焉能如此镇静沉着? 他暗自叹息一声,恨恨道:“好一个老奸巨猾的老匹夫……” 吴俊拱手道:“多承谬赞,穆少侠艺出名门,剑术高强,老朽不能不为自己的安全设想,如今再请问一声,少侠可赐允了吗?” 穆乘风默然良久,只得快快收了逆沧澜,从怀中取出那件染血破衣。 吴俊含笑伸手来接,说道:“少侠果然是爽快人,看来,咱们这个朋友是交定了。” 穆乘风忽然一缩左手,冷冷道:“你先把解药交出来,待度过确是解药,再还你不迟。” 吴俊笑道:“少侠请放一百二十个心,这点信用,老朽还有的。” 说着,探手由袖中掏出一粒蜡封药丸,亲自用半碗清水化开,道:“这药只须外敷,不必内服,少侠尽可放心决不会是毒药了。” 穆乘风将右手浸入碗中,只觉那药水触肤清凉,中毒之处顿时恢复了知觉,红肿也随即淡褪……只好长叹一声,把那件辛苦获得的血衣掷了过去。 吴俊得意地笑道:“多谢少侠,这棋子上的毒性,用药水一浸便解,少侠还有兴趣下完这一局?” 穆乘风冷笑道:“这一局算你赢,你最好当心些,别再让我抓到证据。” 吴俊连声道:“是的!是的!老朽承情相让,也愿诚恳的奉劝少侠一句话: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早早离开的好,再有,为了姑娘们的安全,务希少侠紧记咱们的约定,老朽告退了。”说完,深深一礼,扬长而去。 穆乘风独坐桌前,怔怔望着那一盘残棋,心里忽然泛起一个疑问复仇会不借以十年之久,在流云堡中布置高手,自然是为了对宋飞鸿,如此看来,宋飞鸿的确不是复仇会主了? 同时又转念忖道:这老狐狸只求取回证物,并不讳言自己是复仇会的人,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怕老朽宣扬?他仗恃的是什么?竟敢这样明目张胆,不惧反抗? 想到这里,不禁惊然而惊,那一盘紊乱的残棋,在他眼中越加紊乱起来…… 没多久,莲翘和袁氏妹妹都相继起身,一些也不知道自己曾隐人性命危险,堡中上下人等,也与平时一般操作,毫无异样,令人看来真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看在眼里,惊在心头,只得极力隐忍,不再提及晨间经过的片语只字。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已经不敢相信堡中任何人,甚至无论自己走到什么地方,总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监视着。 经过一夜患睡,莲翘的体力恢复,午饭后,便兴致勃勃愿陪穆乘风往全堡游览,但穆乘风却诿称精神不济,婉转推辞了。 整整一个下午,他独自闭门静思,盘算着应该采取的步骤、无奈徘徊半日,苦无善策可循。 这时,他已深深体会到欧阳佩如要他携带莲翘远走高飞的苦心。但一则因莲翘病体初愈,不宜跋涉奔汉,二则无法撇下袁家姐妹,单独和莲翘了去,三则宋飞鸿尚未返堡,自己要查证的事尚无结果,仓促—走,于心不甘,四则自己和莲翘纵能脱身,留下欧阳佩如和袁家姐妹,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如果带她们同走,又不知道欧阳佩如肯不肯?能否瞒得过吴俊?即使全都顺利今后又怎么样呢?难道真像欧阳佩如所说,寻一处幽静隐蔽的地方,苟能度日,置师冤血仇于不顾么? 不!不能!大丈夫顶天立地,宁可报恩而死,岂可负义而生?在“酬师恩,雪沉冤”的大前提下,性命尚且不值一顾,何况儿女私情……可是,流云堡既已沦人复仇会控制,姑不论宋飞鸿的身份,至少莲翘母女和袁氏姐妹随时都可以可能发生命危险,他又怎能独善其身,袖身旁观,任由她们被人宰割? 这些错综复杂的因素,使他困恼躇踌,始终想不出一条万全之策,不知不觉间,窗外夕阳西沉,暮色四合,又到了掌灯时分。 穆乘风企首远望那苍茫暮蔼,喟然叹道:“如果黄四叔在这儿就好了,能有个人斟酌商议,何至束手无策!” 感叹未已,忽闻堡中金钟高鸣。 穆乘风凝神倾听,只听见前厅人声鼎沸,灯火闪耀,走廊外更有人往来奔走,显得十分忙碌。 他惊忖道:该不会是流云堡主宋飞鸿突然回来了吧?连忙开门出来,刚到廊下,却与袁素问迎面而相遇。 袁素问喜道:“穆少侠来到正好……” 穆乘风问道:“适才听得鸣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袁素问说道:“金钟长鸣,是表示有贵宾莅堡,听说,来的是川西太平山庄少庄主,已由吴老夫子自去接待了,咱们姐妹,不便出面,少侠快去前厅,听听他的来意。” 穆乘风道:“川西太平山庄,也是名列武林‘三庄’之一么?” 袁素问道:“正是。但太平山庄一向很少和武林同道交往,这次忽然到流云堡来,必定有什么重大事故。” 穆乘风点点头,见附近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夜实更,请姑娘在后园门口等我,不见不散。”。袁素问怔了怔,脸上忽然涌起两朵红云,羞怯怯地道:“这……只怕不太好……你有什么事吗……” 穆乘风低声道:“在下有极重要的话,要和姑娘单独一谈,请暂时别让令妹和小五知道。” 袁素问低垂粉颈,迟疑着道:“不是我不肯,只办为……穆少侠,你有什么话,不能现在就说么?” 穆乘风焦急地道:“如果现在能说,就不用等到夜晚了。些事关系重大,非三言数语能说明白,姑娘务必请准时前往……”话一说完,望见一名侍女远远走来,连忙住口,转身而去。 这一来,倒把个袁素问害得脸儿绊红,心儿狂跳,偷眼望着穆乘风的背影,说不出是惊?是喜?是羞?是怯? 穆乘风洒步来到前厅,只见厅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门外高挑四盏红字灯笼,石阶旁排列着八名衣服鲜明的佩剑堡丁,几名侍女,早将茶具预备妥当,在屏风后肃立而侍,偌大厅堂,静得不闻一丝声息。 看这情形,迎宾的仪式竟十分隆重周全。 穆乘风不便在厅内等候,只默默站立屏风侧,心里想,不知那位太平山庄的少庄主究是何等人物?居然使老狐狸如此巴结恭敬! 不片刻,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十余骑骏马,簇拥着四乘轿子,到了厅前。 当先两骑,是吴俊和一个瘦老头儿,后面十二骑,则是一个色劲装疾服的跨刀大汉,前胸衣襟上,都绣着斗大一个“庞”字。 那瘦老头儿穿一件簇新儒服,头戴文士中,颚下蓄着三络山羊胡须,不住价溜目四顾,点头晃脑,若说他是太平山庄的少庄主,年纪和神情都不配,看来也跟吴俊一样,是一名管事之类的人物。 果然,两人下了马,未进入正厅,却向左右一分,吴俊躬身道:“请少庄主人厅奉茶。” 怪!堂堂太平山庄的少庄主,竟是坐轿子来的? 那瘦老头儿也躬身一礼,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公子爷到啦!请下轿啦!” 第一乘轿子落了地,轿中却毫无动静,倒是后面三乘较小的轿子,先掀启轿帘,走出来三个人其中一个面垂黑纱的独臂老妇,拄着一支竹拐,另外一男一女,年纪很轻,眉目也很清秀,各作书童和丫环打扮。 那丫环和书童双双走到第一乘轿子前面,探手打起珠帘,同声道:“公子下轿!” “呛!”地一声,阶旁八名堡丁同时拔剑出鞘,一齐斜抱长剑,躬身下去这是武林表示尊敬的“捧剑礼”。 轿中扬起一阵鹭鹚般的怪笑,接着,人影一现,钻出来一名锦衣文土。 穆乘风远远望去,几乎忍俊不住敢情这位身份尊贵,人称“逍遥公子”的少庄主,容貌实在不令不敢恭维,只见他疏眉细目,面形尖瘦脸上惨白无血色,嘴唇却鲜若涂朱,一袭崭新儒衫,披在他身上,横看竖看,总看不出一点斯文味道。 其人不仅容貌狼琐,年纪也已三旬开外,虽然锦衣华服,倒像是借来的一般,全没有世家子弟气派。 然而,他神情却十分倨傲,跨出轿来,首先抖开手中描金摺扇摇了几摇,脸上似笑非笑,两只乌豆般的眼睛,高高望着天空,却从鼻孔里嗯哼两声,细声细气说道:“嗯!不错!嗯!很好!很好!” 第159章 求亲 吴俊陪笑肃容,道:“公子,请!” 逍遥公子庞文彬就像没有听见,自顾说道:“这地方不错,依山傍林,还算有点气势,虽在比不上我们太平山庄宽大,已经很不错了。”接着,又向那八名堡丁扫了一眼,叫道:“吕师爷!” 瘦老头儿连忙操着—口地道地川腔,轻声问道:“属下在。公有有啥子吩咐?” 逍遥公子摆摆手,道:“格老子的,哥子们辛苦了,每人先赏十两金子。” 吕师爷一躬身,应道:“遵命,来人呀看赏!” 两名随行壮汉翻身下马,从轿后抬出一—口沉甸甸的铁皮箱子,当场启锁打开一一嘿!竟是满满一箱金条,怕不有好几千两之多。 吕师爷取了十二根金条,分赏八名捧剑堡丁和四名提灯大汉,厅前立即扬起一片欢呼声:“谢庞公子赏!” 厅外欢声四起,厅中也随之骚动起来,那些侍奉茶水,准备接待贵宾的丫环侍女们,都忍不住雀跃欲出一一这难怪,黄澄澄的金子谁不喜爱,当时十两黄金,足折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穆乘风看得暗暗点头,心想:这位少庄主貌虽不扬,出手之阔绰,倒很惊人,大约太平山庄独霸西川,庄主“神眼金刀”庞天化,很攒积了几处造孽钱。 思念中,逍遥公子已在吴俊陪侍奉之下进了大厅,吕师爷和独臂老妇紧随身后,另外两名壮汉合抬着铁皮箱子,丫环和书童簇拥一大群人,坐的坐,站的站,大厅内登时热闹起来。 堡中侍女捧茶送水,那逍遥公子连想也没想,一叠声叫:“看赏!”有一个算一个,每人—根十两金条,直把几名侍女乐得嘴都合不拢来。,忙乱过后,叙礼寒喧,吕师爷为吴俊引介那面垂黑纱的独臂老妇,道:“这位是敝少庄主的义母,受老庄主之托,特地陪少主人前来谒见宋大侠,有要事恳商,敢烦老夫子代为先容。” 吴俊初未留意那独臂老妇。如今才知道竟是少庄主的干娘,连忙改容见礼,说道:“原来是庞公子义母,老朽不知,多有怠慢。” 独臂老妇缓缓道:“老夫子别多礼,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干娘义母,只不过庄主夫人去世得早,公子于是由老身从小带大的,就这么顺口叫叫罢了。” 逍遥公子不待吴俊开口,抢着道:“干妈,你也别太客气,你不仅把我从小带大,更教了我这一身好武功,你不单是干妈,更是我的师父哩!” 独臂老妇笑道:“瞎说,那几手肤浅功夫,难登大雅之堂,休叫人家吴老夫子听了笑话!” 逍遥公子道:“干妈的武功,连我爹都自叹不如,谁还敢笑话……” 独臂老妇低喝道:“傻孩子,当着吴老夫子,不可如此放肆。” 逍遥公子抖开摺扇,仰面笑道:“好,干妈不愿让人知道,我就不说了,但是,流云堡在武林中久负盛名,你要想瞒人,只怕不容易。” 两人对答之际,非仅吴俊听了心里暗惊,连屏风后的穆乘风也吃惊不小,尤其那独臂老妇脸上垂着一幅神秘的黑纱,令人感到莫测高深,谁也不敢说她是否真有一身连太平庄主也自叹不如的惊人武功。 吕师爷似乎也不愿这话继续下去,连忙岔开道:“蜀道艰险,以致敝庄和流云堡相距虽近,平时亦少交往,今日敝少主专程趋访,深愿拜识宋大侠有所求教,不知堡主可曾安歇了么?” 吴俊含笑道:“荷蒙宠降,深感荣幸,只是不巧得很,敝庄主上月即已离堡,迄今尚未返回。” 吕师爷啊了一声,道:“既然宋大侠不在,可否求夫人一见?” 吴俊摇头叹道:“不瞒诸位说,女主人不幸身罹恶疾,已有十年未再过问堡中事务了。” 吕师爷怅然道:“这么说我们竟是徒劳往返了?” 吴俊道:“堡中事务,老朽尚可作得一半主,但不知诸位千里远来,有何大事见教?” 吕师爷迟疑的道:“这件事,只怕老夫子不便作主,不过,此事还要多多仰仗老夫子美言玉成,倘蒙不弃,兄弟才好启口。” 吴俊笑道:“吕兄何太见外?只要力所能力,尽请吩咐就是。” 吕师爷先向独臂老妇以询问眼色,见她颔首应允,方才腼腆一笑,低声道:“说起来,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老庄主年逾六旬,夫人又去世太早,膝下仅有一位公子,只因择偶过苛,迄今尚未婚娶,久闻流云堡主宋大侠有位掌珠,待字闺中,所以不遗冒昧,特来……” 吴俊光然大笑道:“莫非少庄主有意谱求凰之曲,特来求亲?” 吕师爷道:“正是,倘能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武林豪雄,谁也正眼而顾?流云堡和太平山庄,岂非从此脾脱天下么!” 那逍遥公子虽没有开口,脸上却满布着得意的笑容,一柄招扇时开时阅,竟有些心痒难抓之意。 穆乘风偷眼望见,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凭他这副德行,居然有胆量登门求亲,当真是“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吴俊望望逍遥公子,心里也暗自失笑,但他另有目的,表面却故意装出高兴的样子,欣然道:“这真是太好了,家世既相当,人品更相配,门当户对,珠联壁合,老朽这个媒人是当中了。” 逍遥公子吃吃而笑,两眼眯成一条线,心里一得意,用手拍着胸口,说道:“只要老夫子把事说成,谢媒钱由你开口,要多少?格老子就送多少,一点问题都没有。” 吕师爷道:“全仗老夫子鼎力成全,倘若婚事得谐,敝庄主另有酬报。” 吴俊略作沉吟,道:“老朽自当尽力而为,可惜敝上不在,无人作主,诸位如能屈驾暂住几日,必有佳读相报。” 逍遥公子接口道:“缓几天倒不要紧,最好请易姑娘出来,彼此先见见面。” 吴俊道:“这个……这个只怕有些不便……” 逍遥公子道:“有啥子不便,迟早就是夫妻了,见个面有啥子关系?” 吕师爷忙道:“公了不要太性急,婚姻大事,必须征得父母同意,如今易堡主不在,先行相见,确是不合礼仪。” 逍遥公子不悦道:“大家都是武林人,何必讲究这些虚套!” 独臂老妇摇手道:“孩子,婚姻是人伦大典,非比儿戏,吴老夫子的话很对,现在咱们已经来了,也不急在一天半日,依我看,不如权且在堡中住下,等候易堡主回来,讨得确实回信再说。” 吕师爷接口道:“正该如此,只是打搅吴老夫子了。” 吴俊笑道:“好说!好说!能得贵客莅止,这是老朽和流云堡的光荣。” 于是,传话吩咐收拾东西东院客房,以备安歇,一面叫厨下安排盛宴,殷勤款待接风。 厅中仆妇丫环,为了贪图厚赏,一个个兴高彩烈奔前走后,传酒送菜,太平山庄随行十二骑,自有专人招待去偏院饮酒相聚,不在话下。 穆乘风退出大厅,默默向后院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泛起一种沉重之感。 他当下不是在妒忌那位逍遥公子,相反地,倒觉得他有一厢情愿远来求婚,令人可笑亦复可怜,姑无论莲翘有没有结识自己,就凭他那自恃多金,目中无人的俗态,婚事不谐已可断言,但是,吴俊将太平山庄的人,挽留住下,显然另有可怕的阴谋。 尤其那独臂老妇,面貌虽不可见,仅从她透过面纱的炯炯眼神推测,必是功力极高的人物,假如吴俊以婚事为饵,宠络得太平山庄为其臂助,这一股力理,决不在复仇会现有实力之下,确是值得警惕的事。 而且,一旦婚事不成,吴俊很可能“嫁祸江东”,唆使逍遥公子迁怒报复,人此情仇纠缠,永无休止。 穆乘风纵然不畏惧,但这样一来,也就等于促仅太平山庄与复仇会联手,使他今后探查行动平添一大阻碍。 穆乘风边想边行,直到被一声娇呼唤住,才发觉自己已经走过书门了。 书房内,袁家姐妹俩和莲翘都在,袁素问见了穆乘风,面颊无端的就红了起来,默然低头不语,莲翘脸上却像罩了一层寒冰,怒容遍布,也紧闭着嘴唇没开口。 袁倾城招手将穆乘风叫了进来,反身拴上房门,低问道:“看见了么?都是些什么人?” 穆乘风答道:“来的人不少,除了太平山庄少庄主,还有他的义母和一位姓吕的师爷,随行的约有十余骑……” 袁倾城又问道:“他们究竟是为什么来的?” 穆乘风道:“据那姓吕的师爷说,是因久慕琴妹秀外慧中,奉命特来求亲……” 莲翘没等他说完,恨恨的啐了一口,道:“呸!求他的大头鬼,我看那些混账东西是活着嫌腻,找死来了……” 秀眸一望穆乘风,接着又道:“穆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吴老夫子,把那批家伙统统赶出堡去?” 第160章 私奔 穆乘风迟疑的摇摇头,道:“我也是客人的身份,怎能说得出逐客的话。” 莲翘抢白道:“为什么不能?你是咱们的大哥,并非普通客人……” 袁倾城笑道:“阿翘,这怪不得穆少侠,以他的立场,有些话的确不便出口……”微顿,又道:“不过,琴妹的心事,方夫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他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回绝太平山庄?这却令人费解。” 穆乘风道:“吴老夫子,已经挽留他们住下,意欲等候堡主回来,再作决定。” 莲翘大怒而起,道:“这些混蛋不知安的什么心,我倒要去问问他,究竟他是主人?我是主人?” 袁素问一直没有开过口,此时连忙拦住莲翘,劝道:“这也不能责怪吴老夫子,太平山庄非同一般门派,专程来求亲,更是一件大事,正因为他不是主人,才不便作主回绝人家。” 莲翘道:“太平山庄又怎样?回绝就回绝了,难道咱们还怕开罪他不成?” 袁素问道:“话不是这么说,人家远道而来,并无恶意,就算要拒绝他,也得婉言相告,方不失待客的礼貌……” 莲翘连连摇头道:“我不懂礼貌,只要把那些厌物赶出流云堡去,谁不走,我就砍断他的腿。” 袁素问笑道:“瞧你又闹孩子脾气了,人家是慕名而来,跟你又没有仇恨……” 莲翘发横道:“有仇!有仇!就是有仇,我讨厌他们,听到‘太平山庄’四个字就生气,惹恼了我,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太平’了。” 袁素问忍不住笑道:“依我看,他们求亲不成,算是幸运,如果讨了你这不讲理的媳妇回去,只怕当真没有‘太平’日子好过了。” 莲翘自己也不禁好笑,白了袁倾城一眼,啐道:“你讲理,你去嫁好了。” 袁倾城格格娇笑道:“可惜他们有眼无珠,没有这份福气,若是求到我二姑奶**上,我就先替你们改个名字,叫做‘受罪山庄’,让这批东西好好的受一辈子活罪” 袁素问笑骂道:“死丫头,就会疯疯癫癫胡说八道!” 这一笑闹,莲翘的气了消了,两人嘻嘻哈哈直闹到起更时分,才离开书房回后院安歇。 临别,穆乘风觑个空隙,轻轻向袁素问道:“在下先去后园等候,请姑娘尽快过来!”袁素问没开口,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后园门邻近上房,实际上就是堡墙下的一道侧门,只因上房系女眷居室,后花园又是堡主夫人幽居念佛的地方,堡丁们夜间巡查,如无特殊事故,都很少到后园门来。 穆乘风选择这儿和袁素问相见,除了地方僻静,便于商谈之外,更为了监视园门通路,以防吴俊潜入后花园,对欧阳佩如有所谋害。 这时,一弯新月斜挂树梢,园中,只有低沉而规律的虫鸣声,微风指过,月影婆姿,花香扑鼻夜,显然那么安详,那么幽美。 但穆乘风却全无心情领略这份怡人夜色,他贤锁着剑眉,立身墙影之下,不时仰望上房楼头的灯光,心里正默默盘算应该如何对袁素问说明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远处梆鼓敲过了二更,花径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穆乘风连忙迎上前去。 月光下,只见袁素问披着一袭黑色风衣,轻摄裙据,一步一张顾,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娉停停,怯生生蹑足而至。 穆乘风道:“袁姑娘……” 袁素问一惊,身形顿止,及待看清是穆乘风,不禁举手连连拍着胸口,道:“唉呀!你怎么躲在墙脚下?吓了我一大跳!” 穆乘风道:“在下等候近一个更次,还以为姑娘不来了呢!” 袁素问脸上忽然一红,俯首笑道:“既然答应你,怎么会不来……”接着,又赧然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一定要等到夜静更深才能够说?而且,要着阿翘她们……” 穆乘风招招手道:“此地不便详谈,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一纵身,飞登上墙头,举目回望了一遍,再次腾身飞掠,竟跃上后园内一株大树枝,紧傍着树叶浓密处坐下来。 袁素问初时有些犹豫,见穆乘风接连招手示意,只得也提气飞身而上。 两人坐在树叶掩蔽下,虽然不虑被人发现,但袁素问却芳心扑扑乱跳,更不敢坐得太靠近,隔着树干,自己另觅一条横枝坐下。 刚坐下,就低声催促道:“穆少侠,有话请快说吧,我不能耽得太久,这样被人看见也不好……” 穆乘风点点头,道:“在下邀约姑娘到这里来,有一宗极重要的事相商,希望姑娘能让在下说得详尽些,同时请留意附近,提防有人潜近偷听。” 袁素问道:“为什么要这样慎重?” 穆乘风道:“事关重大,不能不慎重,在下先告诉姑娘一个消息,如今的流云堡,已经全在复仇会控制之下了。” 袁素问大吃一惊脱口道:“谁说的?” 穆乘风道:“是在下亲目所见,亲身证实,那负责暗中指挥行事的人,就是吴老夫子。” 袁素问变色道:“这……怎么可能!” 穆乘风道:“事未目睹之前,在下也认为不可能,但此事非仅千真万确,甚至吴老夫子也亲口承认了……”接着,便将放探后花园用风铃剑射吴俊,以及搜获血衣证据,却遭吴俊下毒夺去……等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其中只略去欧阳佩如要求带走莲翘的一段,暂时未提。 袁素问听了,却有些半信半疑,沉吟道:“照你这么说来,今天早上咱们三人都曾中了迷香,是么?” 穆乘风道:“正是如此,若非顾忌姑娘的安全,当时在下宁舍一条手臂,也不肯将到手的证据再还给他。” 袁素问摇摇头道:“可是,一个人若中了迷香蒙药之类的东西,醒转的时候,必然会有头晕或呕吐的现象,为什么口削门今天早上醒来,一点异样感觉都没有呢?” 穆乘风道:“那可能是他们所用迷香,不是一般武林人使用的平常药物。” 袁素问又道:“如果要对咱们姐妹施用迷香,只有上房的贴身丫环才办得到,据我所知,上房侍候的春兰和秋菊两个丫环,都是从小服侍琴妹的人,而且是十几年前就:买来的,若说她们也是复仇会的爪牙,的确难以置信。” 穆乘风道:“吴老夫子也是入堡十年以上的老人,若非亲见,谁又相信他又是复仇会高手?” 袁素问默然有顷,道:“这件事关系太大,必须查到真凭实据才行,我看,最好能告诉莲翘……” 穆乘风忙道:“决不能告诉她,阿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无论她信不信,风声一定泄漏,吴俊发觉秘密败露,必然会下毒手。” 袁素问道:“依你该怎么办呢?” 穆乘风道:“在下想到两个方法:一个是请你们暂时迁入后花园跟易夫人同住,自炊自食,不用任何丫环仆妇,由在下单独对付吴俊,以免后顾之虑。” 袁素问道:“这方法虽好,只怕宋伯母不肯,而月咱们突然搬入后花园,也就等于告诉吴俊已经发现他的秘密了……你再说说第二个方法。” 穆乘风道:“第二个方法…只有不动声色,由在下先带阿翘,离开流云堡,表面上,就以拒婚太平山庄作借口,留下贤姐妹暗中保护易夫人,这样谅必不致引起吴俊的疑心,待在下将阿翘送到安全之处,再回来接易夫人和贤姐妹……” 袁素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咱们分批逃出流云堡去?” 穆乘风点头道:“此地已是复仇会的天下,住下去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只好暂时避开了。” 袁素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这一来,你就成了诱拐阿翘私奔,宋伯父回来,岂肯与你甘休?” 穆乘风道:“只要问心无愧,误解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袁素问想了想,又道:“你准备带她到什么地方去呢?” 穆乘风道:“现在还没有确定的地方,大约不出豫冀二处。” 袁素问正色道:“我觉得你应该再想想后果,女孩子家以名节为重,倘若轻率从事,坏了阿翘的清白名声,这可是关系她一辈子的大事。” 穆乘风听得一愣,暗忖道:这话不错啊,我已经决定以昭雪师冤为己任,难保没有危险,倘若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变化,岂不害苦了莲翘……想到这里,不禁默然俯芦,无话作答。 正犹豫问,突然有人接口道:“事急从权,古人早有明训,何况我这作娘的同意了,谁敢说这是诱拐私奔?” 话声来自头顶,两人齐吃了一惊,不绝而同站起身来仰面上望,却见欧阳佩如一身黑衣,坐在树顶另一支枝叶浓密的横干上。 袁素问忙道:“伯母,您老人家怎么也在这儿?” 欧阳佩如冷冷道:“我早就坐在这儿了,只是你们自顾着说话,没有留意树顶罢了。” 袁素问脸上一阵热,赧然笑道:“真的,咱们只有注意树下,竟没想到伯母会在树顶上……” 第161章 暗号 欧阳佩如低喝道:“现在也别尽注意树上,当心那边有人来了。” 两人连忙缩身回顾,果然看见两条人影,正沿着堡墙向后园如飞而来。 穆乘风双眉微剔,探手按按胸有剑囊。 欧阳佩如沉声道:“不要出手,先看清楚是什么人?” 那两个借着墙影掩蔽,身法迅捷,快得有如两条轻烟,霎眼间已到了后园门前人影敛处,现出一男一女两个劲装少年。 穆乘风顿感眼中一亮,敢情那两名少年男女竟是逍遥公子的随身侍女和书僮。 当时在大厅上,穆乘风只觉得两人面貌颇为清秀,未曾特别留意,现在见了他们轻功身法,心里才暗暗吃惊看来“太平山庄”之能名列武林三庄之—,的确并非幸致,这两人的身份,不过是侍女和书僮,轻功已有如此火候,那逍遥公子一身武功,不知更要高强多少倍了。 只见两人在门前略一张望,便双双跃上了堡墙,那侍女耸目远望,扬手指点着道:“你看这座花园,单独建在山脚下,除了一道园门,几乎与外界隔绝,大约就是堡主夫人养病的地方了。” 书僮道:“她若真有病,哪儿不好休养?为什么偏偏躲在这鬼气阴森的花园里?其中一定有秘密。” 侍女点头道:“不错,她身为流云堡女主人,怎会独自一人住在这样偏僻的园子里,的确令人可疑。” 书僮道:“姐!咱们探查一下好吗?也许真被咱们查到什么证据也不一定!” 侍女摇头道:“奶奶只叫咱们观察地势和进退路径,一再叮嘱不许擅作主张,待会儿惹出事来,那就吃不完兜着走。” 书僮怂恿道:“怕什么?咱们只是偷偷溜进园里看一看,哪儿会惹出事。” 侍女道:“左右不过是座花园,有什么好看的?” 书僮道:“哈!如果咱们运气好,发现了园中的秘密,这份功劳该有多大?即使什么也没有发现,再悄悄退出来,反正并无损失,何乐而不为?” 侍女沉吟了一会,仍旧摇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怕挨骂,宁可不要这份功劳也罢。” 书僮道:“那么,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话落,双臂一层,身形冲天而起,半空中曲腰,拳腿,折身,化作“雁落平沙”之式,飘向园中落去。 侍女哑声道:“记住,只许看,不许惹事啊” 那书僮挥挥手,身躯连闪,已没入花树丛中,女的站在墙上张望了一会,也飘下堡墙,退至墙脚暗影内隐藏起来。 袁素问早半两枚金环扣在掌中,只因未得欧阳佩如允许,不敢擅自出手,此时见那书僮居然闯进花园窥探,便束气传声道:“伯母咱们要不要截住这两个小辈。” 连问几声,不闻树顶回应,两人抬头一看,树上枝叶犹在摇晃,欧阳佩如却早已不知去向了。 同在一树上,那欧阳佩如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竟然毫无所觉。 穆乘风惊喜道:“难怪吴俊窥伺十年不敢下手,原来是怕惧她这一身惊人武功!” 袁素问束声道:“伯母一定追踪那书僮去了,咱们一齐动手,将这个丫头擒住好吗?” 穆乘风却含笑摇头道:“不用咱们出手,两个小辈准讨不了好去的……” 正说着,花园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叱,转眼间,那名书僮已如飞奔了回来。 侍女听到声音,慌忙从墙脚闪身迎出,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书僮没有回答,只催促道:“快走!快走!”两人飞越墙头,急急逃向前堡去了。 穆乘风轻舒一声,笑顾袁素问道:“我说如何?这两个小辈武功虽然不错,终究年纪不大,怎会是易伯母的对手。” 袁素问道:“听他们刚才谈话的口气,倒像是奉命专来踩道的,莫非太平山庄求亲是假,另外怀着什么阴谋不成。” 穆乘风哂道:“他们今夜尝顾厉害,纵有阴谋,也该知道警惕了。” 袁素问道:“可是,我看那书僮临去时虽然很慌张,却不像负了伤的样子。” 穆乘风道:“他们年纪小,又是下人身份,易伯母自然不好意思伤他,想必只给他一次小小的教训罢了。走!咱们去看看她老人家去。” 两人跃下大树,觅路进入后园,直到茅屋前,仍未见到欧阳佩如,而茅屋中一片漆黑,既无灯光,也不闻人声。 穆乘风叫道:“伯母已经安歇了么?”一连问了三四遍,屋里寂然无声,毫无动静。 袁素问星目四扫,忽然失声道:“不好,易伯母受伤了。” 穆乘风循声望去,果见欧阳佩如俯卧在水潭边那块大石上¨:颈臂都的虚垂着,分明已经受伤昏迷了!。…… 两人飞步赶到水潭边,试探欧阳佩如的鼻息,发觉她气脉都很正常,只是双目虚合,四脚软弱,倒像是疲乏过度,随意靠在大石便睡熟了。 穆乘风转身道:“姑娘快请检视一下,看她伤在什么部位?”自己也借此时间,由水潭至树林往返查看了一遍。 搜查检视结果,欧阳佩如毫未受伤,附近也看不出打斗的痕迹。 袁素问道:“会不会是中毒了?” 穆乘风摇头道:“既无伤痕,毒由何来?或许是中了迷药闷香,且用冷水浇一浇看。” 袁素问连忙抱起欧阳佩如,直到水潭畔,无奈任凭冰冷的潭水浇浸,欧阳佩如仍然昏睡不醒毫无效用。 穆乘风又道:“试试她的穴道,有没有被特殊手法所制? 袁素问举掌轻拍她全身三十六处大穴,又以掌渡力,试探她的内腑血脉运行……忙乱了一阵,颓然摇头道:“她体内气血畅通,并无阻滞,决不是穴道受制。” 穆乘风宅道:“这就奇怪了,既无内外伤,也没有遭药物暗算,血脉畅通,气自正常……难道真是睡熟了不成?” 袁素问道:“事属反常,必有蹊跷,我看还是赶快能知湘琴要紧。” 穆乘风忙道:“现在绝对不能声张,倘若消息传进吴俊和太平山庄来人耳中,只怕会立刻激起变故。” 袁朱说道:“那么,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穆乘风略一沉吟,道:“咱们先送她回屋里去再说。” 两人抬着欧阳佩如返回茅屋,安置在卧室床上,又守候了将近半个时辰,依然未见她醒过来。 袁素问焦急地道“就这样空等怎么行?等到天亮,仍是瞒不住呀?” 穆乘风顿足道:“事到如今,只有将那书僮擒来才能知道实情了,你暂时守护在这儿,我到西院去一趟……” 袁素问道:“你一个人去,怎是他们的对手?不如暗地通知湘琴和二妹到后园来,大伙儿也好商议。” 穆乘风道:“我自会见机行事,如果不能得手,再告诉她们也不迟。” 因见袁素问未带兵刃,便将随身木剑摘下交给她,临行又叮嘱道:“我走了以后,你就灭掉灯光,把门窗全部打开,这样才能监视园中动静,我回来的时候,一定先击掌四声为号,不闻暗号就是敌人。” 袁素问连连点头道:“你快去快回,没有适当的机会,千万别鲁莽动手。” 穆乘风答应着出茅屋,展开身法,先在园中迅速搜查了一遍,然后才离开后园,直奔西院客房。 这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全堡上下都在甜梦中。 西院一列客房,不下十余间,此进也静悄悄的,看不见半个人影。 穆乘风取出一幅黑布扎在脸上,以防成一失手,被人认出来,同时尽量不以轻功穿房越屋,以免发生声响,因他深空知道,太平山庄属下都是精选出来,身手一定不弱,登高腾空,反易暴露行藏。 他提气蹑足,小心翼翼穿过照壁墙,利用廊檐阴影掩蔽,缓缓走到院中,游目四顾,见左首一间房中,尚有微弱的灯光透出,便轻轻欺近窗外,寻了个缝隙,吵目身里张望…… 一看之下,不由惊喜交集,原来这间房里共有两张床,其中一张小床上,正睡着那名书僮,另一张较大的床上,睡着那侍女和逍遥公子的义母面垂黑纱的独臂老妇。 那侍女睡在里床,面向墙壁,似己人梦,可是,那独臂老妇却盘彩坐在床外,正俯首行动调息,床沿边,斜倚着一柄乌黑发亮的小拐。 最奇怪的是,时已半夜,那独臂老妇面上的黑纱却没有取下来。 穆乘风侧耳倾听,但闻那书僮鼻息均匀,全无负伤之状,而且睡得十分香甜。 小床的位置,恰在窗下不远,如果出其不意由窗外用“隔空点穴” 的手法,制住那书僮并无多大困难,但穆乘风却顾忌着大床上那个独臂老妇此人不仅是逍遥公子的义母,更是他的师父。不用说,武功必定十分惊人,有她在房里,即使能制住书僮的穴道,也绝不可能将人带出,弄得不妙,连自己也脱不了身,这可是一道难题。 穆乘风屏息而待,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第162章 搜索 约莫过了盏茶之久,突然看见那独臂老妇长吁一声,跨下床,一面替睡在床里的侍女掖了掖被褥,一面摇头自语道:“唉!究竟还是年轻人有福气,刚躺下就睡熟,怎像上了年纪的人,新换一个地方,怎么样也睡不着。”说着,取了木拐巍颤颤向房门走来。 穆乘风急忙缩身,闪退在壁角阴影下,只听房门呀然启开,老妇拄拐走了出来,略一张顾,便缓步朝右侧院墙脚下而去。 墙脚下,有一栋独立的矮小瓦屋,乃是西院茅厕,敢情这位老太太睡不着觉,竟要人厕方便? 这可真是鬼使神差,天赐良机了。 穆乘风心里一阵狂喜,几乎忍不住想笑出声来,静待老妇的背影消失在小屋门内,立即飞步出过廊檐,一闪身,掠进了客房…… 可是,当他一脚跨进房门,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身后突然有冷冷的声音问道:“朋友,深夜光临,有何贵干?” 穆乘风不用回头看,已经听出正是那独臂老妇的嗓音,登时心头一震,竟僵立在门口,不敢移动一步,他知道,那老妇必是早发现了他,才故意离房人厕,诱他落网,就凭人家这份来去如风的身法,武功不知要强过自己多少倍,此时妄想抗拒,只不过徒自取辱而已。 当然,他也不甘心束手受缚,但情势逼人,除了镇静待机,事实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那独臂老妇吃吃一阵低笑,又问道:“朋友是流云堡的人吗?” 穆乘风默然不答,只把头摇了两摇。 独臂老妇似乎颇感意外,说道:“你既然不是堡中人,却是受谁的指使来这儿窥探?” 穆乘风不愿对她解释自己的身份,只好闭口不作回答。 那独臂老妇越感诧异,沉声道:“朋友,为什么不说话?莫非你是哑巴么?” 这一喝问,却使穆乘风突然记起吴俊手下那名装哑的书僮,脑中灵光一闪,意被他想到一个脱身之法,连忙点点头,又轻“唔”了两声,表示自己确是有口难言的哑巴。 独臂老妇沉吟了一下,道:“转过身来,把脸上黑布取下来,让老婆子看看你是谁?” 穆乘风毫不反抗,转身取下蒙面黑布,装作一副木然的神情。 那老妇隔着面纱向他打量了许久,只觉穆乘风面目陌生,从未见过,又见他徒手空拳,没有携带兵刃,不禁戒心稍松,问道:“你不会说话,可人写字么?你能将身份来历解释明白,如果并无恶意,老婆子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只好把你送交流云堡,少不得问你个‘偷入内堡,非好即盗’的罪名。” 穆乘风故作惊畏之状,连连点头不迭。 老妇反手掩上房门,用木拐指着一张临窗的桌子,道:“那儿有纸笔,你自己去写吧!” 穆乘风依命走到桌边,取水濡砚,磨起墨来,倒像是真准备长篇大论,好好做—篇文章心的。 那书僮和侍女敢情都是假睡的,这时也爬了起来,问道:“奶奶,要不要去告诉大叔他们?” 独臂老妇摇头道,“别忙,等问明白他的来意以后,再告诉他们不迟。” 那侍女望望穆乘风,惋惜的道:“年纪轻轻的,可惜是个哑巴。” 书僮耸肩道:“年纪大小跟哑巴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一定得老头子才能哑?” 侍女一撇嘴,哼道:“你懂什么?整天就知道跟人抬杠。” 书僮道:“你懂?你倒说说看,他自私是怎么变成哑巴的?” 侍女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天生就哑了。” 书僮却道:“我不信,我说他是长大以后生病才哑的,你要打赌吗?” 侍女嗤了一声,道:“去你的,谁跟你打赌……”。 书僮笑道:“你不敢打赌了么?一赌你准输,告诉你学点乖吧,若是天生的哑巴,必定也是聋子,这叫做‘十哑九聋’,只有生病哑的,耳朵才能听得到。” 独臂老妇太感赞赏,含笑颔首道:“唔,这话很有道理,想不到……” 谁知话犹未毕,“呼”地一声响,穆乘风竟趁他们祖孙三人谈笑分神之际,突然捧起砚台,连墨带水向她砸了过来。 独臂老妇反应十分迅速,听得风势,慌忙们头闪避,虽然躲开了砚台,却被墨汁泼了一头一脸。,幸亏她脸上戴着一层面纱,总算没有被墨汁迷了眼睛,一股怒火刚由心头萌发,惊呼之入耳,穆乘风左手扣住书僮,右手拉着那侍女,却将二人当作“人锤”一般使用,猛朝独臂老妇当胸抡去。 老妇恐误伤受孙,不敢硬接,迫得急急向后闪退。 穆乘风得此空隙,手一松,弃了两人,拍掌震开窗门,飞身而出…… 这一连串变化,写来虽然冗长,其实只有一霎眼的工夫,但穆乘风的身子刚要窗口,却听得独臂老妇一声怒叱,“蓬”地一声,背上竟重重挨了一木拐。 挟背一拐,只打得穆乘风两眼金星乱闪,内脏汹涌翻腾,整个身子像弹丸似的直飞出丈余外,撞在对面一堵泥墙上,喉头一甜,张口喷出一大股鲜血。 穆乘风自知内腑已受了极大的内伤,却片刻也不敢停留,强自挣扎着站立起来,奋力向墙头上纵去。 可怜他真气涣散,一纵之下,几乎连那高不及六七尺的矮墙也无法跃过,中途力尽之落,急忙用两只手勾住墙头,连翻带爬,才滚了过去。 墙外是一片花丛,再过去,便是通往第二进院的长廊了,穆乘风跌落在一列花棚下,距离长廊不过两丈远,只要能穿过那条长廊,便可躲进他居住的那间书房。 可是,他用尽了生平之力想站起来,无奈两条腿就像断了似的,再也不由他主意,才撑起半个身子,一阵喘息,又跌了下去。 这时候,各处俱已惊动,人声,灯火……纷纷向西院聚集,有人在呼喝,有人在追问,那些闪亮晃动的火把,和天上繁星一样,在穆乘风眼中不断地闪现,接近…… 他情知脱身已经无望了,见花棚内有一个挖掘不久的土坑,便索性爬进坑内,又移了两盆盆景,将自己遮挡起来。 诚然,这办法委实幼稚而可笑,但他既无力举步,内伤又急需调息,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不多时,人声火光渐渐迫近,一大群劲装佩剑的壮汉一一包括流云堡和太平山庄门下,正分头向花棚这边搜寻过来。 纷沓的脚步声已到近处,火光下,只见那为首的正是流云堡总管吴俊,此外,太平山庄庄主逍遥公子以及独臂老妇和吕师爷虽然都跟随同来,但为了作客的礼貌,并未指挥搜查。 吴俊神色凝重,用手遥指花棚,向那独臂老妇问:“老太太瞧见那人从院逃出来,就是翻过那堵矮墙走的么?” 独臂老妇点点头,道:“不错,他逃脱之前,曾被老身打中一拐,业已负伤,料想逃不远,只在这附近躲藏起来了。” 吴俊四顾一眼,道:“这儿毗邻书房,除了那座花棚,能藏身的地方不多,那人既然负了伤,一定逃不出去的。” 于是,吩咐随行堡丁道:“你们先把守住前后通路,由这座院子搜起,尤其要注意书房附近没有足印,这件事暂进不准让后院姑娘们知道。” 堡丁们应声散开,刹时将整座院子围住,吴俊取过一支火把亲自向花棚走来。 穆乘风暗叹道:完了,这老狐狸正跟我作对,如今被他搜出,即使不敢加害我,也免不了一场凌辱奚落…… 思忖问,吴俊已走近花棚,先用火把在四周查看了一遍,然后走进棚内。 熊熊的火光,照得棚内一片明亮,那吴俊又搜查得十分仔细,连盆架或较高的花树都不肯轻易放过,遇到枝叶略密的花盆,还用手拨开花朵,探向向里望一遍才罢,穆乘风坐在上坑内,眼睁睁望着吴俊一步一步走近,心里只册奇迹出现,或是栅外有人唤他出去?或是他突然中风生了急症?甚至盼望花棚赶快倒塌下来…… 然而,任何奇迹都没有发生,吴俊龙钟的影子,却到了土坑边沿。 蓦地里,火光一亮,吴俊两道锐利的目光,跟穆乘风碰个正着…… 四目相对,形藏已露,穆乘风颓然一声轻叹,正准备挣扎站起身来,却不料吴俊朝他露齿一笑,竟绕过土坑,大步走出了花棚,向棚外挥挥手,说道:“这儿没有人,八成已被他逃进后面院子里去了。” 吕师爷问道:“后进院落,是何人居住?” 吴俊道:“后面乃是敝堡主的书房,再往后院,就是上房了。” 吕师爷道:“如果逃进书房倒不要紧,只所被他潜入后进上房,惊了姑娘们却不甚方便。” 吴俊道:“吕兄请放心,通往后院的路径,老朽已命人严密护守,好歹要将他搜出来才罢,否则,老朽非仅愧对敝堡主付托,更无以向诸位交待。” 第163章 妙计 吕师爷笑道:“老夫子言重了,俗语说:“拼着一身剐,敢偷帝皇家。天下尽多憨不畏死之徒,任何戒备森严的地方,也难保绝元宵小窥伺,何况咱们并没有分毫损失,区区小事,老夫子又何须耿耿于怀呢?” 逍遥公子也含笑说道:“吕师爷说得对,彼此不久就是一家人,快别如此见外。” 吴俊摇头道:“公子虽然海量,但老朽职责攸关,决不能放过那胆大狂徒,一定要将他搜出来……” 吕师爷道:“搜查固所应当,却不必过分惊动,或许那人早已逃出堡去了也难说。” 独臂老妇也改变了口气,说道:“当时老身仓促出手,那一拐,也许伤得他并不很重。” 吕师爷接口又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放在心上,也不用惊搅太甚了,大家还是回去休息吧!” 逍遥公子连忙打了个呵欠,笑:“对!对!对!夜未央,天未亮,不如再会周公,重寻好梦。” 太平山庄的人不愿使对吴俊难堪,宽慰一番,告辞返回西院而去。 吴俊兀自装模作样,指挥堡丁继续往别处搜查,不多一会,人声渐渐远离,一场惊险,竟烟消云散了。 喧嚣远去,庭院中重归寂静,穆乘风怔怔靠坑内,回想刚才经过,几乎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不停地反问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师父的英灵在暗中佑护?莫非吴俊的眼睛瞎了?竟会看不见在坑里有人? 不!当然不!事实上吴俊不但看见了他,而且还对他露齿一笑那一笑之中,包含了调和讥诮、嘲讽和深意,可是,他却轻易的放过了他,更设辞替他掩饰,将其他搜查的人都支使开去……吴俊老好巨猾,心机深沉得可怕,他这样做,自然不是为了帮助穆乘风,而是另有目的,但穆乘风搜尽枯肠,却猜不透他的目的何在? 正若思不得其解,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条人影,正掩掩藏藏向花棚奔来。 顷刻,那人已钻进花棚,并且哑声叫道:“穆少侠!穆少侠……” 穆乘风凝目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衣,未带兵刃,面目虽看不真切,从装束上,依稀可认出是流云堡的人,于是低应道:“是谁?” 那人匍匐奔近上坑,塞过来一只小瓷瓶,匆匆说道:“小:的奉总管之命,特为少侠送药而来,此地邻近西院,不可久留,请少侠尽快离开的好,瓶内是本堡疗伤圣药‘续命丹’,对内腑受震,极有神效,一次服用三粒,半个时辰以后就可提;聚真气了,总管不便亲自送来,请少侠多多见谅。” 说完,也不管穆乘风回答,低头窜出花棚,疾奔而去。 穆乘风握着那只瓷瓶,瓶上余温犹存,心里却惊诧莫名,如;坠五里雾中。 这时候,他已经无暇再推测吴俊的用心,虽然也不敢服用:瓶内药丸,仍将它揣进怀里,略作调息之后,便挣扎着爬出土;坑,踉跄向后院行去。 他被那独臂老妇的竹拐伤得实在不轻,每行数丈,便须停下调息血气,才能继续举步,是以走得十分缓慢,所幸一路上并未碰到拦阻的人。 回到后花园,天色已经微露曙光,遥望茅屋尚在五丈外,穆乘风用尽最后一分力量,举掌连击了四下便晕倒在树林边…… 醒来时,但见红日当窗,自己正仰卧在茅屋那张食桌上,袁氏双姝和莲翘都围在桌旁,人人秀发蓬松,满脸疲惫之色。显然,为了救醒他,三人曾经耗费了不少真力。 穆乘风望望三女,惭愧地道:“我太没用了,事未办成,反要你们相救……” 莲翘截口道:“刚清醒就说这些废话,早知如此,为什么偏要瞒着人去找这份苦吃呢?” 袁素问忙道:“阿翘,这也不能全怪他,当时他确是一番好意,只盼能先救醒伯母,以免你知道了会着急,同时也顾忌怕声张起来,激起变故。” 莲翘道:“我知道他是好意,只是气他不该—个人到西院去,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他明明知道这道理,却偏偏不爱惜自己。” 袁素问淡淡一笑,又对穆乘风苦笑道:“我见你内伤十分沉重,同时天色也大亮了,料想不会再有人窥伺,才冒险去把阿翘和二妹叫了来。” 微顿,又接着道:“不过,咱们的行动很小心,并没有让人知道昨夜后伺发生了事故,有许多话,我来不及告诉阿翘。”她言外之意,自是暗示尚未将昨夜的事告诉莲翘。 穆乘风点了点头,问道:“易伯母的情形如何?” 袁素问道:“还是老样子,呼吸息都很正常,人却昏睡不醒,刚才阿翘去唤她,也不见任何反应,看来好像是被什么迷药熏昏了似的。” 穆乘风沉吟良久,叹道:“如果是迷药,不可能昏睡这么久,何况她老人家功力深厚,临敌之际,自有警觉,岂会轻易为人所乘?” 莲翘道:“不管是什么药,反正事由太平山庄而起,只要把他们统统擒下,还愁他们不乖乖交出来吗?” 穆乘风苦笑道:“事情若是这样简单,愚兄就不会受这次伤了。” 莲翘道:“你快说,是谁打伤了你的,咱们好歹跟他两笔账一起算。” 穆乘风便将夜探西院的经过,大略述说了一遍,只省去吴俊纵放送药一段,暂没有告诉三女。 他这样做,并非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而是怕佐证不足,无法使莲翘相信吴俊是复仇会派在流云堡内的内线,如果贸然说出来,于事无补,反增困搅。 三女听毕,都惊讶不已,莲翘急问道:“康大哥,你说那打伤你的独臂老婆子像什么模样?” 穆乘风道:“她脸上挂着一幅黑纱,日夜不肯取下,是以看不见她的面貌。” 莲翘双道:“那她总有个姓氏名字,或者名号什么的?” 穆乘风摇头道:“只知道她是太平山庄少庄主的义母兼师父,尚未听有人称呼她的姓氏名号。” 莲翘皱眉道:“这就奇怪了,我曾经听爹爹说过,武林中三庄二岛一竹林’,都是家传武功,从未听说哪一家另有师父传授武艺。” 穆乘风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譬如你们流云堡,也是家传武功,堡中却聘有秦金二老两位武术教练。”;莲翘道:“那不是一样,秦金二老只是负责督导堡丁练功,从没有传过我一招半式。” 穆乘风道:“她既是少庄主的义母,情形自然例外,再说,武林中的名门世家,并没有硬性规定不准子弟学习本门以外的武功呀!” 莲翘摇头道:“虽然没有规定,但家家都视为当然禁例,如果谁家弟子偷学外人武功,那就等于自认本门武功不如人家,这是莫大的耻辱……” 袁倾城接口道:“像太平山庄这些人,根本就不要脸,哪儿还顾什么耻辱不耻辱!” 莲翘道:“不!所谓世家的门派,莫不以颜面为重,就算他们偷学了别人的武功,也不曾轻易让外人知道,所以……” 语声微顿,忽然凝容对穆乘风道:“我想跟那位逍遥公子见见面,大哥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穆乘风尚未回答,袁倾城抢着说道:“这样只怕不太好吧?人家是来求亲的,而你……” 莲翘一挑黛眉道:“怕什么?我又不缺个鼻子,少只眼睛,难道怕人看见?” 她口里虽说不怕,粉颈上却不期浮现出一抹红晕,回眸望望穆乘风,又羞怯的加上一句:“有大哥陪着我,谅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我倒觉得应该先见见那位独臂老婆子。” 莲翘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一则她是女人,相见无碍礼俗,二是昨夜闯入,后园的侍女和书僮,就是她的孙女,见面的时候,既可探听她的姓名来历,更可以觅机向她套取解药,那老婆子在太平山庄中地位十分昧昧,如果弄清楚她的底细,有了对付她的办法,其余之人容易对付了。” 袁素问首称表示赞同,说道:“这话很对,必须‘知巳知彼’,才能设想应付的方法。” 袁倾城奋然道:“对!咱们也可以事先布置一番,然后,请她上房来相见,她若交出解药便罢了,否则,就把她当场擒住……” 袁素问轻叱道:“这可不能鲁莽,你没听穆少侠说,那老婆子武功精湛莫测,岂是易与的!” 袁倾城道:“咱们又不跟她动手,只叫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她作甚?” 莲翘插口问道:“二姊,你有什么妙计呢?” 袁倾城道:“办法多得很,咱们可以去药铺子里配蒙汁药,偷偷放在茶水里,也可以趁她不防备的时候,突然下手制住她的穴道……” 袁素问没等她说道,笑笑道:“简直胡说八道,你把人家当作三岁小孩子,会看不出你这种骗乡下人的花样?趁早少出点歪主意吧!” 穆乘风忽然心中一动,忙道:“我有一件奇物,倒可以试试。” 第164章 供养 说着,他从腰际易容革囊中,取出三对色分黑白,形如龙眼的果实。 三女都诧问道:“这是什么果子?颜色好奇怪?” 穆乘风道:“此物叫做‘阴阳果’,双实并生,各具妙用,举世上的迷药,再没有比它更神奇的了。” 于是,便将自己在万毒谷巧遇毒神的经过,以及‘阴阳果’的神效和使用方法,详细告诉了三女。 袁倾城大喜道:“这些宝贝,任那老婆子是三头六臂也逃不了啦!” 穆乘风道:“不过,使用时要特别谨慎,因为这东西的颜色比较刺眼,最好跟其他同样黑色的食物混在一起,才不致引起她的疑心。” 莲翘道:“这容易,我有一罐黑枣蜜饯,把这‘阴阳果’沾些糖,混在这蜜饯里,一定看不出来。” 袁倾城笑道:“咱们自己也得当心,别真的蜜饯给她吃了,自己倒吃了假的。” 三女笑了一阵,恨不得立刻就回上房,以便依计安排准备。 穆乘风道:“伯母不能没有人守护,你们暂时别忙离开,且让我先往前堡探探吴老夫子的口气,由他出面邀约老婆子来上房见面,比你们去请她更合情理一些。” 莲翘道:“你的伤不碍事了么?” 穆乘风道:“已经全好了,所以我要去前堡走动一下,以避昨夜之嫌。” 袁倾城叮嘱道:“你可别把咱们的计划告诉吴老夫子,人的年纪越大,胆量就越小,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穆乘风点头答应,却向袁素问暗暗递了个眼色,袁素问会意,藉口去潭边取水,先行离了茅屋,穆乘风故意多留片刻,才随后而出。 两人在屋后水潭边碰面,袁素问低问道:“有什么事吗?” 穆乘风取出昨夜吴俊人送来的那瓶药丸,肃然道:“姑娘常居堡中,请你仔细看看这些药丸,可认得是什么东西?” 袁素问接过药瓶,倾出少许,略一审视,便失惊问道:“这是流云堡的治伤圣药‘续命丹’。刚阿翘就喂你服过三粒,你身上既有这种东西,受伤的时候怎不及时服用呢?” 穆乘风道:“你能确定它真是‘续命丹’么?” 袁素问毫不迟疑道:“当然能够,‘续命丹以关东人参和雪山木精草为主药,其味甜中带酸涩,一堂就知道。” 穆乘风依言将一粒药丸咬破表皮,用舌关只尝了一下,果然酸甜中微有些涩味。 他怔怔片刻,不禁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他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袁素问诧问道:“你在说谁奇怪了?是谁送给你这瓶药?” 穆乘风连忙支吾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别的事情……谢谢姑娘代为辨别药丸,再见了。”匆匆收妥药瓶。拱手告辞而去。 留下袁素问呆立潭边如坠五里雾中…… 吴俊好像料定穆乘风会来,早已泡好了两杯热茶,坐在房里翘首而待了。 一名新拨来的小厮,垂首站在门口,一见穆乘风便躬身施礼道:“穆少侠早,老夫子正等着您啦!” 穆乘风微愕,接着挑眉笑道:“吴老夫子不愧知人善用,毕竟口齿伶俐的要比装哑巴的会招待客人。” 吴俊大笑而起,亲自迎了出来,拱手道:“老弟台,恭贺康复快请屋里坐。” 人屋坐定,又亲手捧过香茗,含笑说道:“本当备酒为贺,但空腹饮酒,对内伤却是大忌,老朽只好以茶代酒,诸多简慢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却不伸手去接,摇头道:“多谢盛情,请放在桌子上吧,在下这双手还想留着下棋用呢!” 吴俊哈哈笑道:“老弟真是风趣得很,区区一局棋的胜负何须耿耿于怀。” 穆乘风道:“这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两人相与大笑,倒像是多年好友,把晤言欢,其实彼此针锋相对,各怀鬼胎,谁也不肯输口。 笑够多时,吴俊才换了一脸关切之色,低声问道:“内伤可曾痊愈了?那瓶药丸还有效吗?” 穆乘风取出药瓶,轻轻放在桌上,正色道:“在下特来送回圣药,瓶中药丸颗粒未少,请老夫子过目。” 吴俊讶道:“这药是敝堡堡主亲自炼制的,难道老弟台也疑心这有毒?” 穆乘风道:“药丸虽然无毒,但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在下苦心甚久,实在不明白老夫子何以如此厚待?逾份之情不敢生受,只好辜负老夫子的美意了。” 吴俊摇头叹道:“这就是老弟太多心了,彼此谊属一家人,老朽如有恶意,昨夜在花棚中尽可声张,岂会先友后仇,于此画蛇添足的勾当。” 穆乘风道:“在下也正情欲请教,何以日间渗毒于棋盒,晚间却承助于花棚?先仇后友,其故安在?” 吴俊笑道:“日间的事,老朽被情势所迫,为了取回证物,只好行险冒犯,其实,老朽纵有天大的胆量,又怎敢加害少主。” 穆乘风一愕,道:“什么,‘少主’?” 吴俊道:“令师贵为付,方某则为属下,老弟台岂非方某的少主?” 穆乘风沉声道:“你弄错了,在下的师父早已去世,决不是复仇会主。” 吴俊含笑道:“老弟台尽管不承认,事实令师并未去世,却是千真万确的,这误会将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一天,到那时候,你就会相信了。” 穆乘风怒目道:“你们为什么要一口咬定复仇会主是我师父?你们究竟和我师父有什么深仇大恨?连他老人家死后也不肯放过?一定要毁了他老人家毕生英名才甘心?” 吴俊慌忙站起身来,俯首道:“老朽怎敢诬蔑会主,老配只是据实直言,耿耿此心,可表天日。”那神情,竟是诚惶诚恐,毫无半点虚伪造作。 穆乘风虽然愤怒,见此情景,却也发作不得,心想:吴俊充其量不过是仇会中一名属下,未必知道会主的秘密,何况那复仇会主的音容状貌,无一逼真,连自己和骆伯伦都寻不出破绽,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里,倒觉得吴俊如此愚忠,未免可怜可笑,便轻哼一声,没有再开口。 吴俊见他默然无语,忙以虔诚的说道:“自从少主莅堡,老朽便接获会主密令,无时无刻不在护卫少主的安全,会主迭遭巨变,二次出山,立意要为咱们这些被欺凌歧视的同道出一口气,其间有许多隐衷和顾忌,难怪少主无法体谅,但师徒毕竟是师徒,一家人有话总好商量,俗语说:打架不离亲兄弟,上阵还须父子兵。少主是聪明人,想必明白这个道理……” 穆乘风挥手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谈这件事,我只是问你,太平山庄那个独臂老婆子究竟是何来历?你可知道么?” 吴俊摇头道:“老朽只知道她姓廖,是少庄主的义母,其余的就不太详细。” 穆乘风道:“此人武功诡异难测,脸上又始终戴着一副神秘的面纱,你不觉得奇怪吗?” 吴俊微笑道:“名门世家,谁不供养着几个武林高人,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穆乘风道:“她能受太平山庄供养,自然不是无名之辈,可是,却没有听说过武林中有位姓廖的独臂老婆子之份名号?” 吴俊沉吟片刻,含笑反问道:“原来少主昨夜前往西院,就是想探查那老婆子的来历?” 穆乘风道:“不!我是另有缘故” 吴俊神秘地笑道:“少主的‘缘故’,不说老朽也能猜到……”接着,又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这件事,尽可放一百个心,无论为公为私,老朽都不会让太平山庄和流云堡结亲家,只要少主喜欢,老朽可以拍胸作保,莲翘那妞儿迟早是你的人。”说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穆乘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佯问道:“你既然无意促成婚事,为什么却将太平山庄的人留在堡中?” 吴俊得意地扬了扬眉头,低声道:“少主,这是老朽‘一石三鸟’的妙计,试想易君侠平生只此一女,爱如掌上明珠,岂肯应允下嫁庞文彬那纨挎子弟,婚事十九是不会成功的,但老朽却极力挽留太平山庄坐待复音,一则可以笼络庞家,二则便于居中挑拔,等到易君侠回来,让他们当面扯破脸皮,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川陕一带便是咱们复仇会的天下。” 穆乘风听得心惊不已,忙道:“万一易堡主竟答应了这件婚事呢?” 吴俊大笑道:“那绝对不可能,别说老朽会从旁进言,单凭少主和莲翘这份情意,哪个妞儿不爱俏?她会舍得抛下少主,去嫁那个癫哈膜庞文彬么?不过老朽却要奉劝少主一件事,在易君侠返堡之前,最好别和太平山庄的人见面,更不可再去西院窥探,以免他们发现有这位情敌住在堡中,预先作了准备。”正说着,门外小厮高声通报道:“太平山少庄主和吕师爷特来拜会总管。” 吴俊立即站起身来,催促道:“不主别跟他们照面,快请回避一下。” 穆乘风冷哂道:“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流云堡主的客人?” 第165章 假醉 吴俊急急说道:“姓庞的跋扈得很,此时见了少主,必然引起不快,万一争起风来……” 穆乘风本来并不想跟逍遥公子见面,听了这话却突然生出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重重哼了一声,道:“那更好,我正要见识太平山庄有些什么惊人的艺业?” 话未毕,小厮又报道:“庞少庄主已到院门了,请总管出迎!” 吴俊急得抓头搔脑,同求道:“少主,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穆乘风拂袖而起,冷笑道:“你若怕事,尽可躲远些,我替你招待贵客。” 门外脚步声已到近前,只听逍遥公子尖声笑道:“招待不敢当,昨承老夫子盛情,小生特来回拜。”。吴俊顿足—叹,无可奈何的低声叮嘱道:“舟等见面时,万望少主以大局为重,多多忍耐……”话没说完,便匆匆迎了出去。 穆乘风挑了挑眉,傲然倚桌而待,心里暗忖道:要是宋飞鸿,不是复仇会主,就算为他而开罪太平山庄,也是值得的…… 思忖问,吴俊已陪着逍遥公子和吕师爷走了进来。 那逍遥公子见穆乘风,神情顿时一呆,失声道:“原来老夫子正在会客,我们来的太不巧了。” 吕师爷正和吴俊含笑寒喧,也突然收敛了笑容,眼中精神连闪,拱手道:“敢问这位朋友是” 穆乘风不待吴俊开口,冷冷笑道:“在下姓康名浩,风铃魔剑门下。” 逍遥公子望望吕师爷,脸上竟微微变色,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吴俊连忙引介道:“穆少侠快来见见,这两位就是名满西,南武林,川中太平山庄庞少庄主和吕师爷……”一面向穆乘风连施眼色,示意他不可怠慢;穆乘风装作没有看见,只倨傲地拱拱手,道:“久仰了。” 逍遥公子大步走了过来,一探手,猛地抓住穆乘风的右腕,用力摇着问道:“你当真就是穆乘风?” 穆乘风也不示弱,一面运气护住手腕,一面左掌疾出,也扣住了逍遥公子右腕脉门,冷哂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假不了……” 他只道逍遥公子欲借把臂相询的机会,存心较量,故而诧不客气,运聚真力,由左掌直逼了过去。 谁知力道发出,那逍遥公子却好像丝毫没有准备,低“哦”了一声,眼神中立即浮现出痛苦之色。 穆乘风大感意外,急忙撤力松手,倒退了一步,讶然接道:“……庞兄莫非认识在下?” 逍遥公子轻嘘了一口气,摇头道:“不!小生虽然未曾见过穆少侠,早闻阁下的大名,想不到在此地相遇。” 穆乘风诧道:“在下自人江湖,并无藉藉之名,不知庞兄由何得知?” 吕师爷接口道:“穆少侠乃是名师高足,出道虽晚,盛名早巳传遍江湖,太原孤身赴会,单剑独闯少林,智胜苗廷秀,义救郭金堂……这些事迹,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岂仅我家公子,连敝人也仰慕久也。” 逍遥公子咧嘴而笑,翘起大拇指道:“格老子的,硬是要得。” 吴俊见此情形,心里倒不禁忧虑起来,他虽然不愿穆乘风和逍遥公子冲突,却也不希望他们变成朋友,是以笑在脸上,愁在心头。 穆乘风则是既惊且诧,疑云满腹,皆因“太原赴会” “少林闯山”,以及“义救郭金堂”这些事,都可能众口铄金,传遍江湖,唯有自己在万毒谷遭遇毒神苗廷秀的经过,除了曾在洛阳节孝坊告诉过骆伯伦和杜腐,甚至连莲翘都不知道,那吕师爷却怎会知道呢?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那吕师爷两眼,恰好吕师爷也正望着他微微而笑,彼此目光相触,穆乘风忽然心中一动…… 适时,吕师爷含笑说道:“我家公子对穆少侠神交已久,难得在此巧遇,倘蒙不弃,就移驾西院,杯酒一叙,少侠意下如何?” 穆乘风赦然道:“怎好叨搅!”, 吕师爷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少侠何必客套,我家公子正思回席酬答方才夫子昨宵款待的盛情,倘得少侠作陪,正是无上荣幸。” 方帮忙道:“老朽天为地主,理当由老朽作东。” 逍遥公子哈哈笑道:“要得,要得,格老子你请客,我出钱。” 穆乘风推辞不过,只得同行。 一行人来到西院,果然由逍遥公子拿出银两,委托吴俊代办,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顷刻间,就端出一整桌极丰盛的酒席来。 主客入席坐定,却不见那姓廖的独臂老婆子祖孙三人。 穆乘风暗觉奇怪,忍不住探问道:“听说庞兄有位义母,乃是武林中绝顶高人,不知能替在下引介引介么?” 逍遥公子笑道:“康兄请先喝酒,我干娘刚被一位袁姑娘请到上房作客去了,等她回来,自当替康兄介绍相见。” 吴俊听了这话,顿时惊容露面,不禁用困惑讶诧的目光,频频向穆乘风偷望。 穆乘风也暗怪莲翘太过性急,竟不待回音便把老婆子诓了去,万一不能得手,岂不闹出事来…… 度间,逍遥公子逸兴遗飞,不停地举杯敬酒,穆乘风却挂念着计谋成败,显得唯唯否否,神思不属,一心只想早点抽身,赶回后园去。 无奈那逍遥公子一味攀谈邀饮,竟然大有一见如故之意,吕师爷也找上了吴俊,一杯接一杯敬个没完,不多久,一坛五十斤装的“状元红”,已经喝得点滴无存,吕师爷又再开一坛来。 吴俊业已有七八分醉意,摇摇晃晃站起来,打着酒话道:“老朽年迈,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再喝了……” 话未说完,却被逍遥公子挥手拦住,道:“酒逢知己干杯少,今天能结识康兄真是生平一大快事,非喝个痛快不可。” 吴俊苦笑道:“少庄主如未尽兴,不妨和穆少侠多喝几杯,你们年轻人酒量好,老朽委实无法再陪了,何况堡中还有许多琐碎事务,必须老朽去处理……” 逍遥公子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天大的理由也不行,格老子的,不醉不归,醉了再归!” 吴俊道:“老朽已经醉了!” 逍遥公子佛然不悦,道:“自己知道醉了,那就是没有醉,吴老夫子,你不肯赏脸喝酒,莫非怕酒里有毒药么?” 吴俊忙:“少庄主言重了,老朽怎敢!” 逍遥公子把眼一瞪道:“我这个人向来一根肠子通到底,不会转弯抹角,格老子臭话说在前面,今天谁要中途逃席,谁就是看不起我庞某人!” 吕师爷急忙打圆场:“公子何必认真呢?吴老夫子身为主客,岂有不待终席的道理,当然会陪公子喝到尽兴才罢了。” 那吴俊无可奈何,只好重又坐下。 他为了掩蔽身份。不敢以内功逼抗酒力,勉强又喝了十来杯,只觉天旋地转,终于一头栽倒桌上。 逍遥公子向吕师爷施个眼色,低声道:“试试他是真醉或是假醉?” 吕师爷试了试吴俊的脉息,点头道:“的确是真醉了。” 接着,招手唤来一名随侍壮丁,沉声吩咐道:“你送吴老夫子回东院休息,传话撤去残席,凡是流云堡的人,一律不许进入院。” 穆乘风听得吃了一惊,连忙推开杯盏,长身欲起…… 逍遥公子突然伸手将他拦住,低笑道:“康贤侄,你可不能走,咱们还有好多话要谈哩!” 穆乘风骇然失声道:“你们是” 逍遥公子笑道:“你先别嚷,仔细看看咱们是谁?” 穆乘风定神看了好一会,又回头望望那吕师爷,心里忽然一阵狂喜,激动地叫道:“原来是四叔和六叔!” 逍遥公子吃吃笑道:“总算没白疼你,还记得咱们这些没出息的叔叔!”说着,抹去脸上易容药膏,敢情这位“逍遥公子”竟是飞蛇宗海东,吕师爷却是鬼脸书生杜腐。 穆乘风惊喜交集,扑翻跪倒,硬声道:“真想不到会是两位叔叔,中州一别,想煞小侄了。” 杜腐急忙探手相扶,感慨的道:“咱们寻你寻得好苦,你三姑被砍断一只左足,咱们也险些丧生在红衣火炮之下,千里迢迢,九死一生,仿佛做了一场恶梦,所以刚才在东院相遇,咱们几乎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穆乘风含泪问道:“骆伯父和三姑他们现在何处?” 杜腐道:“三姑断足残废,现已和夺命双环以及田娥等一同被护送回保定去了,你骆伯父和李七叔则因身具特征,易容较难,故而没有同来,如今都在终南山中等候消息。” 穆乘风奋然道:“四叔,咱们现在就去见他们,好吗?” 杜腐摇头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可鲁莽,等夜晚再说吧!” 穆乘风问起孟三姑断腿缘由,杜腐也询问穆乘风脱险经过,彼此互述别后遭遇,感慨万端,稀嘘不已。 尤其穆乘风得悉孟三姑为了自己,竟被丑潘安黄羽砍断一只左足,而自己却在河底甬道中反助黄羽脱身,愤慨之中,又增无限悔恨。 第166章 谨慎 杜腐安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原是应该的,三姑虽然断了一只脚,她若知道你已经平安无恙,相信她会含笑释怀了。” 穆乘风叹道:“小侄只觉得人与人之间,恩仇界线,太难分辨,譬如黄羽与我无仇无恨,仅为了霍玉兰一面之辞,便欲将我置之死地,可是,那冉肖莲,却在危急关头,不惜冒险救我脱险,究竟他们谁算对我有恩?谁算对我有仇?真叫人无从论断。” 杜腐忽然目光一闪,道:“你提起冉肖莲,我倒想起一桩怪事,当咱们得神鹰之助,追踪赶到封城外那座庄院的时候,因为去迟了一步,复仇会主已经焚庄逃走,火势熄灭后,却在一间石屋内,发现一具女人的尸体……” 穆乘风大惊问道:“那具尸体像什么模样?” 杜腐道:“尸体的头颅,已遭内家掌力击碎,面貌无从辨识,但在背被却被人用利刃刻划了四个字,写着‘抗命者戒’。” 穆乘风心头一震,失声道:“一定是冉肖莲她舍命救我脱险,自己竟遭了复仇会的毒手……” 语声一阵颤抖,凄然又道:“唉!这可怜的女人,一生受尽了欺凌和屈辱,想不到临死也如此凄惨。” 杜腐却微微一笑,道:“你说她死得可怜,我倒以为她死得奇怪。” 穆乘风诧道:“怎样奇怪?” 杜腐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说道:“你先看看这封信是谁写的?” 穆乘风见那封套上写着:“留交巫老前辈亲启”字样,连忙抽出内笺,其中也只有寥寥数语,写道:“复仇会主即一剑堡主,欲求确证,速往终南。” 笺内未落姓名,但字迹娟秀,一看即知是出自女子手笔。 穆乘风愕然道:“这封信是从哪里得到的?” 杜腐道:“咱们由那座庄院折返客栈,这封信已经存放在柜上了,据客栈掌柜说,送信人是个少年书生,而且说话时语声清脆,一双大大的眼睛十指纤细白嫩……你想,除了冉肖莲,还有谁知道复仇会主就是一剑堡主?” 穆乘风不禁皱起眉头,沉吟道:“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如果冉肖莲没有死,那被杀的女人又是谁呢?四叔,你看会不会是她事先写好了这封信,付托给一位心腹侍女送去?” 杜腐笑道:“当然也有此可能,不过,我总觉得那冉肖莲不是平凡女子,她既然对人世怀着满腹仇恨,岂能甘心就这般默默无闻的死了。” 穆乘风喟然道:“这世上亏欠她的太多,但愿她能获得些补偿才公平。” 杜腐道:“话虽如此,但那份补偿的代价,只怕十分沉重……”接着,话锋一转,低声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堡中可曾查到什么证据吗?” 穆乘风道:“小侄来此不过数日,只查出那位吴老夫子是复仇会布置的内线,此外尚无重要的发现。” 杜腐注目道:“秦金二老既是复仇会护法,如今又证实吴俊也是一丘之貉,这岂非表示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么?” 穆乘风摇了摇头,说道:“据小侄所见,现在一剑堡的确已经被复仇会暗中把持控制,但若说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却不太可能。” 杜腐惊讶道:“怎见得?” 穆乘风便将几天内所经历过,详细说了一遍。 杜腐听完,默然良久,才蹙眉问道:“依你看来,那欧阳佩如的病,究竟是真的或是假的?” 穆乘风道:“这一点,小侄不也擅下断语,当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好像确有些疯癫,可是,从她对小侄的言谈行事看又像清醒得很。” 杜腐微微颔首,道:“看来要证实宋飞鸿是不是复仇会主,关键就在他的妻子身上,我想那欧阳佩如一定有什么难言的隐衷,所谓疯病,只是装出来的吧!” 穆乘风道:“小侄本来也这么猜想,但前天夜晚,看见她在水潭边焚香祭祷,言语离奇,神情痴迷,却又不像是假装。” 杜腐道:“这容易,今天晚上你带我去后园亲自看看,不难立判真假。” 穆乘风突然记起欧阳佩如中毒的事,忙问道:“四叔提到巫山百禽宫的巫老前辈,莫非就是假冒六叔义母的那侠独臂婆婆吗?” 杜腐笑:“不错,你们从没有见过面,以致闹出昨夜那场误会,事后九娘谈起来人的衣着和容貌,咱们才想到可能是你。” 穆乘风又问;“跟巫老前辈同住的少年男女是谁?” 杜腐道:“那是九娘的外孙儿女,男的名齐效先,女的叫月眉,别看他们姊弟俩年纪轻,一身武功却已尽得百禽宫真传……” 穆乘风笑道:“可不是吗,昨夜他们姊妹俩偷人后园,不知用的什么功夫,竟将易夫人制住,浑身找不出伤痕,只是昏迷不醒。” 杜腐诧道:“有这种事?他们回来怎么没有提起呢?” 飞蛇宗东海在旁笑着接道:“八成又是阿毛在划他那一窝毒蜂了,他惹出事来,怕挨奶奶的骂,自然不敢提起。” 杜腐摇头道:“这孩子太顽皮,幸亏今天咱们见了面,岂不闹出变故来!” 穆乘风道:“变故已经闹出来了,只不知是否来得及弥补?”于是,把莲翘邀约巫九娘去上房的目的告诉了黄宗二人。 宗东海失惊道:“真让他们祖孙三个吃下了阴阳果倒还好,怕只怕他们看出破绽,彼此扯破了脸皮,那却不是闹着玩的……” 杜腐催促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康贤侄,你快些去一趟,先稳住莲翘,蜂毒解药我自会送到书房来。”接着,又低叮嘱道:“咱们的真正身份和关系,暂时不能泄漏,言语上务必要多多谨慎。” 穆乘风点头答应,匆匆离开了西院,赶往上房。 一路上,想到杜腐和宗东海突然出现在一剑堡,不禁为之兴奋万分,他正感孤立无助,难以兼顾莲翘母女,如今恰似天上飞来援兵,以后,有杜腐从旁襄助互相呼应,何愁不能对付区区一个吴俊? 他心里一阵振舍,步履也轻快了许多,转瞬间已来到后院上房楼口,只见三四名干粗活的仆妇,正围在楼梯口探头张脑,窃窃私议着,显得惊惶不安的样子。 绣楼上,寂然如死,不闻丝毫声息。 穆乘风诧异的问道:“你们在瞧看些什么?” 仆妇们见了穆乘风,都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答道:“穆少侠快请上楼去看看,只怕上面出了事啦……” 穆乘风惊道:“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口齿较伶俐的道:“咱们只知道姑娘请太平山庄的一侠老太太在楼上面晤面,传下话来,任何人都不准擅自到楼上去,可是,那位老太太来了没一会工夫,却听见楼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就像有人有上面打架似的……” 穆乘风骇然道:“这是多久的事了?” 那佧妇道:“差不多快个把时辰,到现在却没有一点声音,也没见客人下来,咱们又不敢上楼去看。” 穆乘风道:“楼上除了姑娘和客人,还有什么人?” 那仆妇道:“只有春兰和秋菊两个大丫头,全没见下楼来。” 穆乘风情知不妙,连忙飞步跨上楼梯同进高声叫道:“小琴!小琴……” 叫声未闻回应,绣楼上珠帘深垂,纱罗迎负,一片寥寂。 穆乘风顾不得避嫌礼节,挥手挑起珠帘,一脚踏进楼上那个待客的小厅,目光扫过,却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小厅内,桌翻椅倒,血污狼藉,两名丫环挺挺倒卧在门边,背上都被得剑贯穿,莲翘和袁玉钗环斜乱,嘴角溢血,双双昏倒在楼窗近处,巫九是盘膝跌坐墙下,脸部殷红斑斑,血肉模糊,好像被什么滚烫的液汁烧伤,两只眼睛全都瞎了,正用独臂紧紧拉着一双昏迷不醒的孙儿女,在那儿运功调息。 那只乌木拐杖,却远远抛在对面屋角下,另外在巫九娘的左肩和身后墙壁上,分别嵌着两枚金光闪闪发亮的金环。 房里一共六个人,非死即伤,其状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唯一清醒的人,只有那双目俱瞎,身受重伤的巫九娘了。 穆乘风冲进房门时,巫九娘业已警觉的中止了调息,无奈她两只眼睛全都瞎了,仅有一条手臂,又紧抱着爱孙,虽然发现有人来了,却腾不出手应敌,空自眨着一双瞎眼,仰起血肉模糊的丑脸,怔怔对着房门。 这情景,不问可知,必定是莲翘和袁玉性急下手,被巫九娘揭穿了秘密,才翻脸动起武来。 穆乘风见巫九娘犹有敌意,忙低声说道:“巫老前辈请勿惊疑,晚辈是穆乘风,刚才已经跟黄四叔他们见过面了……,’巫九娘轻“哦”了一声,神情略弛,却没有开口。 穆乘风又道:“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可惜晚辈来迟了一步……如今且先替诸位疗治伤势,慢慢再跟老前辈解释。” 巫九娘点了点头,喘息着道:“她们不知用什么毒物?将老婆子这两个劣孙迷昏……穆少侠,你是否能先替老婆子寻找解药?” 第167章 炫耀 穆乘风道:“那不是毒物,只是一种名叫阴阳果的果子,令孙绝不会有危险。” 说着,忙抱起宋莲翘,放在椅上,匆匆由怀中取出一粒“阳果”和一瓶“续命丹”,先将“续命丹”分别喂了莲翘和袁玉每人三粒,然后又倒出三粒丹丸,连“阳果”一并交给巫九娘,说道:“这枚果子便是解药,给两位令孙各服一半,立可无事,另外三粒药丸,是治疗内伤的圣品,请老前辈自用。” 巫九娘伸手接过,却没有理会那三粒珍贵的“续命丹”,只将“阳果”送进嘴轻较咬了一口,又嗅嗅气味,凝容问道:“穆少侠,你有把握?这东西,真是解药吗?” 穆乘风道:“决不会有错的,老前辈尽请放心。” 巫九娘迟疑了一下,说道:“并非老婆子疑心太重,只因为我这两个劣孙,比老婆子的性命更加重要百倍,如今黄宗二位都不在场,老婆子又看不见你的容貌,万一……” 穆乘风道:“如果老前辈放心不下,可以将这枚阳果收好,诗交给黄四叔验看之后再吃,这东西黄四叔身上也有一份。” 巫九娘诧异地道:“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穆乘风道:“此事经过,一言难尽,请老前辈耐心稍待,让晚辈先批发了楼下的仆妇们,立即支护送老前辈返回西院去,一切详情,见了四黄叔,自然就知道了。” 巫九娘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却将“阳果”和“续命丹”一并收进怀中,垂首运功自行调息,她显然对穆乘风水信赖,所以连那三粒“续命丹”也没有服用。 穆乘风见莲翘和袁玉尚未清醒,匆匆下楼,对那些聚集在楼梯的仆妇们说道:“你们分一个人去院通知太平山庄的吕师爷,请他立即到后院来一趟,其余的人准备两张竹椅、用木棍搭成软轿,听后备用。” 仆妇们问道:“穆少侠,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乘风略一转念,道:“春兰和秋菊两个丫头,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竟偷偷在茶水里下毒害客人幸亏被琴姑娘发觉得早,总算没有惹出大祸来,如今姑娘们正替客人急救,两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已经被袁姑娘当场格毙了。”这话虽是信口胡诌的,但春兰和秋菊既然都是复仇会的党羽,而且业已死无对证,纵属冤枉,也只好委屈她们一次了。 仆妇听了这话,都吓了一大跳,其中有人惊骇讶叹,有的平时受了大丫头的气,藉机把两个狠狠咒骂了一番,以除胸中怨愤;也有人建议应该赶紧报告吴老夫子…… 穆乘风正色道:“内堡的事,袁姑娘可以作主,现在方夫夫子酒醉未醒,暂时不必去惊扰他,这件事,关系一剑堡声誉和太平山庄情谊,决不能声张出去,我们谁若泄漏了风声,姑娘怪罪下来,却没有人能替你们开脱,哪一个不相信,春兰和秋菊就是榜样。” 仆妇们被他一吓唬,果然不敢再多嘴了,大伙儿相约告诫,分头而去。 穆乘风又回到楼上,将莲翘和袁玉移至卧室床上,自己则守在楼梯口,默默筹思善后之策。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料想瞒不住吴俊,既使能将罪责推倭到春兰和秋菊两个丫环身上,却如何化解莲翘和巫九娘之间的毁目仇恨呢?虽说误会系因齐效先误伤欧阳佩如而起,但巫九娘本来就仅余一只眼睛,如今面容被毁,独眼又瞎,从此变成残废,这血淋淋的事实,岂是“误会”两个字能够消解的?就算巫九娘愿意宽有不究,月胥和效先姊弟俩势力不肯甘休,假如因此结怨成仇,岂不是自己那一对“阴阳果”害了他们么? 他越想越悔,只恨自己孟浪,千不该万不该把“阴阳果”交给莲翘,更不该离开后花园,以致造成这千古憾事,触目小厅壁角下,九娘那张血渍斑斓的面庞,竟比身受犹感痛苦。 不多久,杜腐由一名仆妇导引,仓惶赶到上房,一见楼上惨状,顿时呆了。 穆乘风趁巫九娘行功未毕,悄悄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虚假的藉口,大略述了一遍。 杜腐一边听,一边摇头叹息,沉吟良久,才神色凝重的说道:“眼前先以疗伤为重,其他的事,月。等她们伤好了再说吧,今夜起更后,你在房里等我。”说完,走近墙边,突然伸手疾出,点闭了巫九娘的穴道,接着又从齐效先身上找出蜂毒解药交给穆乘风。 然后用三条床单,将祖孙三人密密掩住,移到楼下软轿上,由匹名仆妇抬着运往西院客房而去。 穆乘风送至楼房门口,注视着软轿去远,这才吩咐仆妇们上楼清理小厅内的尸体和血污,暂时将两具尸体停放在楼下,以备殓葬,自己则急赶去后花园。 袁珠正在茅屋门前引颈企盼,听了这个消息,几乎当场吓晕过去,跺足恨道:“这都是二妹该死,怂恿小琴干的,她一直嚷着要小琴先回去布置,我就知道她有鬼主意,果然被她惹出事来了……” 穆乘风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必再责怪她,好在她和小琴都只是受了点内伤。” 袁珠道:“她死了易好,只别连累小琴,别替一剑堡树此强敌,如今事弄僵了,易伯母的解药却怎么到手呢?” 穆乘风取出蜂毒解药,道:“这倒不用担心,易伯母是被一种毒蜂所伤,解药已经到手了。” 袁珠惊喜道:“你怎样弄到解药?” 穆乘风笑道:“我在吴俊房里遇见了逍遥公子,承他看重,力邀我做陪客,席间,我趁他醉了,探问出那书僮惯会饲养一种毒蜂,伤人之后,情形就和易伯母一般,我故作惊讶,问他有无药可解蜂毒?那逍遥公子取出解药炫耀,我被偷了一些。” 袁珠为人十分细心,反复将那只药瓶看了又看,问道:“这瓶里装得满满的,好像还没有使用过,莫非你竟将整瓶解药都偷来了?” 穆乘风忙道:“不!他那只盛药的是大瓶,我偷藏了些,另用一瓶装着。” 袁珠又问道:“毒蜂既不是逍遥公子饲养的,他怎会备有解药呢?” 穆乘风一愣,险些答不上话来,心念疾转,只得支吾其辞道:“大约他们怕毒蜂伤了自己人,所以都备有解药……咱们别管它这许多,先替蝗伯母解毒要紧……” 他为了怕袁珠继续追问,话未说完,便急忙取了解药,走进欧阳佩如的卧室。 欧阳佩如服下解药不久,手足开始缓缓蠕动,似将清醒。 穆乘风担心她醒来会提起携带莲翘出走的事,恐袁珠在侧不便,就招招手,将袁珠叫到外间厅房,低声说道:“这儿不会再有意外了,上房正乱着,小琴他们还没有痊逾,两具尸体,也有了处置,你先去那边照顾,待易伯母清醒了,我立刻就来。” 袁珠道;“上房发生的事,可曾告诉吴老夫子?” 穆乘风道:“还没有,你且慢些告诉他,更别让小琴再闹出事来,一切等我回来再从长计议吧。” 袁珠点点头,叮嘱几句,匆匆而去。 穆乘风再回到卧室,却见欧阳佩如已经撑坐起来,正望着窗外呆呆的发愣,仿佛对昨夜发生的事,犹在惊疑之中。 见了穆乘风,微感一怔,竟诧异的问道:“你来了多久了?我怎么睡得这样沉,一点都不知道?” 穆乘风拱手笑道:“伯母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刚清醒过来。” 欧阳佩如茫然道:“昏睡了一天一夜,为什么?莫非我有病了?” 穆乘风道:“伯母没有病,只是……”话到口边,忽然想起不秘让她知道实情,以免加深与巫九娘之间的仇恨,便微微一笑,改口道:“只是睡得比较香憩,晚辈不敢惊动,在屋外略候了一会。” 欧阳佩如定了定神,轻“哦”道:“不错,我记起来了,昨天夜晚有两个小娃儿偷进后花园,我本想将他捉住,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困倦难当,竟糊糊涂涂在水潭边睡熟了,后来可是你和袁大丫头送我回房来的吗?” 穆乘风连忙点头道:“咱们怕伯母受惊,才由袁珠姑娘护送您回房休息的。” 欧阳佩如喃喃自语道:“这倒是件奇怪的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睡熟了呢?” 穆乘风笑道:“伯母平时思虑太多,诸事又要亲自操劳,难怪会觉得疲倦了。” 欧阳佩如听了,似有些半信半疑,又问道:“那偷进后花园的两个小娃儿,被你们截住了么?” 穆乘风道:“他们是太平山庄的两名属下,一时好奇,溜进内堡来玩耍,晚辈已经叱责了-番,将他们赶出去了。” 欧阳佩如诧问道:“太平山庄的人,怎么跑到一剑堡来。” 穆乘风无法掩饰,只得将太平山庄少庄主慕名前来求婚的话,含糊说了-遍。 谁知欧阳佩如却当了真,变色道:“有这种事?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第168章 契约 “其实这个四个条件,前两项似难尚易,后两项却似易实难,皆因黄莲花一身武功已达炉火纯青境界,武林中虽乏品貌出众的侠士,能在武功上胜过黄莲花的,未必年龄相符,而那些年轻小伙子,却大都武功不及她精湛,许多少年侠士兴冲冲登门求亲,一场较量之后,莫不羞惭而去,从此再也不敢痴心妄想了。” 穆乘风答道:“他们昨天傍晚刚到,现住在前堡西跨院中,等候堡主回来……” 欧阳佩如沉声说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穆乘风道:“是吴俊挽留他们住下。” 欧阳佩如轻“哦”一声,仰面冷笑道:“好一个老狐狸,居然想出这种卑鄙无耻的诡计来,可惜我老婆子还没有死,却不容他摆布我儿……” 语声微顿,忽然注视着穆乘风,凝容又道:“孩子,事到如今,你还迟疑什么?听我的话,快快带若琴丫头走吧!”穆乘风呐呐道:“晚辈并非迟疑,而是……而是……” 欧阳佩如道:“而是什么?难道你愿意让琴丫头去嫁给那个什么少庄主?” 穆乘风说道:“婚事必须父母之命,晚辈想,伯母既然反对,堡主一定也不会答允--” 欧阳佩如截口道:“你怎么知道小琴她爹不会答允?” 穆乘风道:“堡主一向宠爱小琴,而且,婚配大事,他总得征求伯母的同意才成啊!” 欧阳佩如冷哂道:“我是个有病的人,不同意也没有用,何况……”她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声,幽幽接道:“孩子,有许多事,我无法向你解释,你也永远不会了解……总之一句话,事不宜迟,你若是真心喜欢琴丫头,就赶快带她走,如等她爹回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穆乘风骇然一惊,道:“为什么,难道堡主他会……” 欧阳佩如连连摇头道:“别问我为什么,也别因循迟疑,你愿意照我的话去做,最好一二日内就动身,否则,我只好另想其他办法,希望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穆乘风心里惊诧不已,却又无法再问,想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晚辈还没有和小琴商议过,不知她是不是愿意离开伯母?” 欧阳佩如道:“不必问她了,只要你愿意,我自会说服她跟了你去的。” 穆乘风只得点头道:“既然伯母如此看重,晚辈这就去请小琴到后花园来,让伯母当面问问她的意思如何?” 欧阳佩如正色嘱咐道:“你要她等到天黑之后,一个人悄悄的来,最好将随身衣物兵刃都带着,今天夜里你们就走。” 穆乘风口里应着,起身告退,但走到房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驻足问道:“记得伯母曾经答应赐告关于先师遗有妻儿的事,如今晚辈将离堡,此事耿耿于心,难以释怀,尚求伯母赐示。” 欧阳佩如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默然良久,木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过你,自当履行承诺,不过,这是二十年前的往事,我只能就我所知告诉你,至于他们还在不在人世?你能不能找到他们?希望恐怕十分渺茫了。” 穆乘风道:“晚辈但求尽心尽力,并不敢存奢望。” 欧阳佩如用手指着一张竹椅,示意穆乘风坐下,自己则拥被倚靠床头,闭目凝思约有盏茶光景,方始缓缓说道:“这件事,应该从我的一位闺中好友说起,为昔日友情,我不愿说出她的真实姓名,咱们就姑且称为‘黄莲花’吧。” “俗话说:‘黄莲味苦,红颜命薄’,这正是我那位闺中好友黄莲花一生命运的写照,她貌比花娇,命如纸薄,二十年前,凭如花容颜和绝世武功,不知曾经风靡过多少出类拔萃的武林侠士,偏偏她却眼高于顶,自负太甚,视天下男子如粪土,对那些芸芸之辈不屑一顾,在她心目中,自订了八个字作为择配条件,那就是‘貌俊、心正、功高、年若’,必须四者具备,才肯委身下嫁。” “这一来,虽然减少了许多无谓的烦扰,但青春磋跎,奇才难求,反令黄莲花心中生出无限落寞的感觉,因此,每当寂寞烦闷之时便遨游天下寄情山水,咱们也就是这段时间结成知己的。” “有一次,黄莲花来梅谷访我,欲邀我同游三峡,恰巧我不在谷中,彼此竟未晤面,待我返谷得悉,再去探望她,却见她神彩飞扬,满面春风,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在归途中,邂逅了一位外貌既英俊,年纪又相当,武功更和她难分高下的武林奇人……” 欧阳佩如说到这里,轻嘘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抹凄楚的笑容,仿佛在替那平生知己庆幸,又好像在为她的‘薄命’而感叹惋惜。 穆乘风却全神贯注在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接口问道:“但不知那位武林奇人是谁?” “他么?”欧阳佩如耸了耸肩,怆然答道:“他就是当年威震天下的剑魔杨君达。” 穆乘风失声道:“啊!原来就是师父--这么说,伯母那侠闺中知己,也就是晚辈的师娘了?” 这句话,问得欧阳佩如一愣,不禁苦笑出来,摇头道:如果她真做了你师娘,这故事也该到此结束了,可惜她福命两薄,竟没有这般幸运……” 穆乘风又道:“那么,晚辈的师娘又是什么人呢?” 欧阳佩如道:“你别性急,慢慢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语声略顿,才继续说道:“……黄莲花和你那师父,才貌相录,年龄相若,更难得的是,两人一见如故,结伴畅游巫山十二峰,俪影双双,郎情妾意,彼此都陷人了情网,大有相逢恨晚之感,当时连我这个做朋友的也深深替她庆幸,只说这是上苍特意安排,一对有情人,必将结为神仙眷属,谁知黄莲花却仍然有些犹豫迟疑……” 穆乘风忍不住岔口道:“她还犹豫什么?难道还嫌我师父配不上她?” 欧阳佩如道:“若论品貌才学,你师父自己是足堪匹配了,唯一的缺憾是你师父秉性太刚,杀孽太重,当时名声实在不大好……” 穆乘风大感不服,一挑剑眉,正想替师父辩护,却被欧阳佩如摇手止住。 欧阳佩如微笑说道:“你不必跟我争辨,咱们这是说当年的故事,并非评推对谁对谁不对。何况,关于杀孽太重这一点,令师自己也承认的,否则,他那‘剑魔’的外号之中,就不会有一个‘魔’字了。” 穆乘风倒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一笑道:“伯母请说下去,晚辈不再岔嘴就是。” 欧阳佩如点点头,又道:“……黄莲花和令师结识的经过,我是事后由她口中听到,其实并未目睹,不过,据黄莲花告诉我,他们在临别的时候,曾经互约后后,时期则定为一年之后……” 穆乘风听到了这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欧阳佩如问道:“你一定在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将见面的时间订得那么远?是吗?”,穆乘风颔首道:“是啊!一年三百六十天,岂不太长了么?” 欧阳佩如喟然道:“说的是,相思一刻情千缕,整年腰别,的确不是一个短日子,便若用来考验一个人的真情,一年时光,却也算不得长久……”话锋一转,接着又道:“……一年期约,用是令师的要求,因为他自己也承认平生杀孽太重,声名不无瑕疵,为了表示相爱之诚,发誓从此永不沾染血腥,井愿以一年为期,除魔嗅,振清誉,必待有了成就,然后登门迎娶,为武林留下万世楷模。” “这是何等豪壮感人的誓约,相形之下,短短一年相思之苦,自是太微不足道了,临别,令师本欲留下一件随身玉俩作为定情信物,但为符合誓言,就改用两柄风铃短剑……” 穆乘风骇然一震脱口道:“什么?师父他……竟将两柄风铃短剑当作信物吗?” 欧阳佩如平静的点点头,道:“不错,也就是现在你剑囊中的甲剑和乙剑。” 穆乘风霍地从竹椅上跳了起来,心弦震荡,说不出是喜是悲?如今,他总算打探出两柄风铃剑失落的谜底了,但这突来的收获反而使他神思紊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半晌,才颤声问:“伯母,求您老人家告诉我,那……黄莲花现在什么地方?” 欧阳佩如道:“你想去寻她么?” 穆乘风激动地道:“是的--晚辈要当面问问她,她和先师有何仇恨?为什么利用那两柄风铃剑嫁祸陷害……” 欧阳佩如凄然叹息一声,苦笑道:“错了,孩子,她和你师父只有爱,在她一生之中,只有爱过一个男人,那就是你的师父。” 穆乘风道:“可是师父分明已将两柄风铃剑送给她作为定情信物,如今却出现在太原大侠霍宗尧父子二人身上!” 欧阳佩如幽幽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害令师,但我敢说,纵然有意图嫁祸,那人也决不会是黄莲花。” 穆乘风张目道:“伯母,你怎么知道不是她?” 第169章 结发 欧阳佩如道:“因为黄莲花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穆乘风一惊,道:“怎么?她——已经死了?” 欧阳佩如似有无限伤感,黯然道:“她一生自负自傲,从未倾心过任何男人,第一次奉出自己全部真情,却换来一场羞辱,她不死还等什么……” 穆乘风惊诧道:“这么说,她竟是为了师父……” 刹那间,他恍然若有所悟,紧接着又道:“伯母,您能告诉晚辈她去世的原因吗?” 欧阳佩如眼中泪光一闪,忽然低下头去,挥挥手,道:“我渴了,去替我倒一杯苦藤茶来……” 显然,她并非真正口渴,只是急于支开穆乘风,不让他看见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罢了。 穆乘风却急迫的想知道黄莲花去世的原因和经过,匆匆出去取茶,又匆匆赶了回来,一来一往,也不过霎眼工夫。 可是,当他端着一大杯苦藤茶回到卧间,欧阳佩如已经恢复了平静,眼中泪光也消失不见了。 她接茶一饮而尽,藉那茶中苦涩味,掩去心头悲伤,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你现在明白了么?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关于两柄逆沧澜失落的原因,就因为我当年在黄莲花那儿,看见过那两柄短剑,后来更亲眼目睹黄莲花半两柄短剑,含泪交还给你师娘,这件事,你师父竟未向你提起?” 穆乘风摇头道:“晚辈从师二十年,既不知当年赠剑定情的事,也不知道师父曾经娶妻生子,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欧阳佩如好像有些不信,道:“这就奇怪了,就算他不好意思再提赠剑定情的往事,难道聚妻生子的事,也羞于出口不成?” 穆乘风道:“据晚辈所知,先师终生并婚娶……” 欧阳佩如道:“可是,我却亲眼见过你那师娘。” 穆乘风道:“这正是晚辈觉得可疑之处,只求伯母将当年经过情形赐告,如能寻到师娘,揭开失剑的秘密,先师的冤曲幸获昭雪,伯母矜全之恩,没齿难忘。” 欧阳佩如默然片刻,正然道:“令师之死是否遭受冤曲,本与我无关,若论他当年对我知己好友的行径,我更不该管这件事,,但人死恨消,念在你和翘丫头的情份,我只能将所见经过告诉你,这谈不上什么恩惠,但愿你别像令师那般薄幸,今后好好对待翘丫头就是了。” 微微一顿,重拾话题,接道:“……我永远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天寒地冻,百物肃杀,又接连下着淅沥不绝的湿雨,使人脸上都快要长出霉来,在那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季节里,草木尚且不堪,更何况初尝到相思苦味的人儿。” “那天晚饭后,我和黄莲花早早就上了床,两人拥被而被,正在灯下玩赏着两柄逆沧澜,一面谈着有关你师父的传闻解闷,忽然丫环进来报说有客人求见。” “咱们都感到十分诧异,如此雨夜,谁会登门过访呢?急忙披衣迎了出,一见之下,更愣住了,原来是一位陌生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也未足岁的婴儿……那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大大的一双眼睛,鹅蛋的脸庞,肤色白晰,不胜娇慵……” 穆乘风忽然岔口道:“伯母请等一等……敢问她面貌和身材上,有无较明显的特征?” 欧阳佩如瞑目想了片刻,摇头道:“就我记忆所得,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身材娇小,似乎略嫌赢弱,显得有些楚楚堪怜的模样,却没有其他较易辨认的特征。” 穆乘风又道:“请伯母再仔细回想一下,譬如他举止神态,或者说话的口音,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么?” 欧阳佩如一声轻哦,道:“是了,提人举止神态,我倒记起来了,她发舍是向左梳的,抱孩子和取东西也都使用左手,可能是惯用左手的人。” 穆乘风大喜,点点头道:“多谢伯母,请继续说下去吧!” 欧阳佩如展颜微笑,似颇嘉许他的细心,然后接着说道:“……当时,咱们还没有开口,那陌生女子却先问道:‘请问二位谁是黄姑娘?’我指了指黄莲花,反问道:‘你是谁?要见她有什么事?’那陌生女子凝目向黄莲花看了许久,忽然苦笑着道:‘小妹姓吴,剑魔沈破浪是我的夫君,黄姑娘能否摒退侍女,让咱们私下谈谈?’” “这几句话,只惊得黄莲花当场失色,张口结舌,竟忘了回答,我虽然也暗吃一惊,总算还有几分清醒,急忙摒退侍女丫环,将房门掩闭起来,同时搀扶着黄莲花,让她坐下……” “那姓吴的女子待侍女们退去。竟屈膝跪倒黄莲花面前,哽声说道:‘小妹不辞千里赶来,只求能见黄姑娘一面,如今总算让我见到了,小妹自悲苦命,不敢冒读姑娘的圣洁,千言万语,并作一句,但求姑娘念在同是女儿身的情份上,多多照顾这可怜的孩子……’说着,把怀中婴儿放在地上,却从袖口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猛向自己颈了子抹去。” “黄莲花早被这突来的巨变惊傻了,我眼看要闹出人命,及时抢上前去,一把托住她的手腕,将匕首夺了过来,正色道:‘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有话尽可商议,这样算什么?’直到这时候,黄莲花‘哇’地一声掩面大哭起来。” “我一面安慰黄莲花,一面又对那姓吴的女子道:‘咱们从未听说剑魔沈破浪娶过妻室,你自称是他的妻子,可有证据?’” “那女子含着眼泪,由贴身处取出一个小布包,说道:‘小妹是两年前才和夫君结婚,只因小妹并非武林中人,所以外面知道的人不多,但婚娶大事,岂容冒认,姑娘如果不信,请看这些证物。” 布包中,赫然有庚帖,婚书和一枚玉符,足证那姓吴的女子,的确是沈破浪的结发妻室,我看了那些证据,再也无话可说。 “黄莲花更是芳心破碎,柔肠寸断,可怜她一片痴情,换来的竟是无穷荤辱和悔恨,相思难偿,美梦成空,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连连哭着问道:‘我错了么?是我错了么?’那情景,那悲声,纵是铁石心肠,也将为之泪下……” 穆乘风没有开口,却也忍不住鼻酸喉埂,两行热泪,顺腮滚落。 欧阳佩如脸上早已泪水滚滚,仍然继续说道:“……我虽然替她难受,但还强作镇静,询问那姓吴的女子意欲如何解决,那女子倒很会说话,道:‘事到如今,我还能再说什么?千怪万怪,只怪夫君薄幸,但常言说得好,一夜夫妇百日恩,看在孩子份上,我只有忍,黄姑娘是武林侠女,我不过是个平凡庸俗的弱女子,我澉跟黄姑娘比拟,生死祸福,但凭黄姑娘一言决定……’” “这话人情合理,但也够厉害,我只得追问道:‘你的意思究竟如何?’那姓吴的女子坦然道:‘黄姑娘与拙夫结识之初,不知道拙夫已有妻儿,说来也是受了拙夫的欺骗,所以我亲自携子登门,将实情相告,如果黄姑娘对拙夫情难两绝,我只有退让,留下孩子求黄姑娘照拂,如能可怜我们母子,就请姑娘毅然挥慧剑,斩情丝,将拙夫所留信物赐还,以黄姑娘的人品武学,何愁没有比拙夫更胜百倍的如意郎君匹配,此恩此德,我们母子俩永世感戴,决不敢忘……” “黄莲花没等她说完,忽将两柄逆沧澜掷在桌上,掩面夺门而去,我匆匆送走姓吴的女子,赶回后楼,可怜她业已服下了毒药……毒发之前,犹以指尖蘸了血水,在桌案上留下两行字:‘还君双剑泪双坠,恨不相逢未娶时。’” 故事说到这里,欧阳佩如语声中辍,代之,是一片低沉的啼啼声响,奇怪的事,穆乘风辈伤的程度,竟比欧阳佩如更甚。 过了许久,欧阳佩如又幽幽叹道:“孩子,你现在总相信了,那姓吴的女子也就是你的师娘,这事虽然已隔了二十年,却是我亲目所见,令师早有妻室,那是千真万确的了。” 穆乘风低头不语,片刻之后,忽然仰面问道:“伯母怎卸那庚帖和婚书不是伪造的呢?” 欧阳佩如凄然摇头,说道:“庚帖婚书固然可以伪造,但另外一样东西,却决不会假。” 穆乘风张目道:“什么东西?” 欧阳佩如说道:“那是一枚‘双龙玉符’。” 穆乘风心中一动,脱口道:“什么?双龙玉符?” 欧阳佩如点点头,道:“当初你师父本以为那枚玉符作为定情信物,后来又改用两柄逆沧澜,所以,黄莲花认得那件东西,确是你师父随身之物。” 穆乘风急问道:“那玉符是不是正面雕刻着两条龙形图案,反面刻着‘乘龙御风,飞黄腾达’八个字?” 欧阳佩如一愣,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穆乘风忙从怀中取出莲翘所赠双龙王符,递了过去,道:“请伯母看看是不是这一枚?” 第170章 峭壁 欧阳佩如尚未伸手来接,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及待接过玉符一看,神情更显震骇,沉声问道:“这东西你是从那儿得到的?” 穆乘风赦然说道:“这枚玉符,是阿翘送给晚辈留作纪念的,不料,却是先师的遗物……” 欧阳佩如不悦道:“翘丫头不懂事了,这般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人呢!”说着,竟将那枚玉符揣进自己怀中,然后又腼腆一笑,接道:“并非我吝啬区区一件饰物,其实,这玉符虽然和令师那一枚很相似,却并不是同一件东西,这是我私下仿造的,本来准备用它为黄莲花殉葬,后来又觉得那样一来,反令她在九泉之下,徒增伤感,所以就留下来,算是咱们相交一场的纪念—这东西你留着无益,还是由我收回好,待会儿我一定让翘丫头另外送你一件更有价值的物品,你看如何?” 穆乘风摇头道:“那却不必了,既是伯母的东西,理当奉还给伯母。” 欧阳佩如沉吟了一下,又道:“我要收回这玉符,还有一个缘故,老实说,当年你那师娘如果没有那枚玉符,咱们未必肯相信身份,黄莲花也就不一定会仰毒戒了,可见它虽然名为‘护符’,实际却是个不祥之物。” 穆乘风听了这话,心中忽又一动,暗忖:既然如此,你又何须特意仿造一枚?而且保存了二十年当作纪念品呢?他心里尽管怀疑,自上却不便说什么,随即站起身来,拱手致谢道:“多承伯母赐告当年经过,此事是非曲直,晚辈不敢置喙,但愿有朝一日,能寻到那位姓吴的师娘,相信一切都会大白于世了,伯母请休息,晚辈告退。” 欧阳佩如点点头,道:“我也希望有那一天,能够再见她一面,她是个无辜的女人,如果为了当年那件事,使她得不到令师的谅解,竟被冷落了二十年,那真是令人惋惜的事。”随亦起身下床,亲送穆乘风直到茅屋门口,临别,又歉然问道:“孩子,你该不会为这枚玉符而耿耿于心吧?” 穆乘风笑道:“晚辈怎敢如此放肆。” 欧阳佩如轻拍他的肩背,欣慰的道:“好!去吧,晚上和翘丫头早些来,我在水潭边等着你们。” 穆乘风回到上房,莲翘和袁倾城已经清醒,正向袁素问复述变故经过,两人见了穆乘风,都愧作的低下头去,深悔自己太性急孟浪,以致将事情弄到不堪收拾的地步。 袁素问面带忧容,低声告诉道:“刚才老夫子到上房来过了……” 穆乘风忙问道:“他怎么说?” 袁素问道:“他问起出事的起因,咱们不便提到伯母,只推说阿翘不满太平山庄前来求亲,约那老婆子谈判,谁知春兰和秋菊两个丫头竟在菜中下毒,引起这场误会……他听了未置可否,只冷冷道:‘堡主明天就到,天大的事,等堡主回来亲自处理吧。’” 穆乘风惊道:“他可曾提到堡主明天什么时候到?” 袁素问摇头道:“没有,但照往例推想,易伯父可能今天晚上抵达长安,最迟明天午刻可到,如果得到急讯,也可能连夜赶回来。” 穆乘风不禁跺足道:“他若连夜赶回,那就糟了……” 莲翘却接口道:“怕什么?爹爹回来自有我担待,我就说他们逼我答应婚事,我不肯,才跟那老婆子动起手来。” 穆乘风无法对她细说,苦笑一声道:“无论如何,咱们伤了人家总是亏理的,且待我到西院去一趟,看看能否化解得开这份仇恨。”说完又匆匆离开上房。 莲翘见他神色仓惶,颇感不解,诧异地望袁氏双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穆大哥怎会变得这般胆小了?” 穆乘风分明听见,只作未闻,自顾大步向前堡去他本来准备等人夜以后再将欧阳佩如所述故事与杜腐商议,现在却因时间促迫,必须提早跟杜腐见面,以便决定应采的步骤,若等一剑堡主易君侠回来,只怕又有意外变化。 不料他匆匆赶到西跨院,却见空屋寂寂,人踪渺然,那些假扮太平山庄的人马,早已走得一个不剩。 穆乘风吃了一惊,忙又折往东院,吴俊也不在房中。 再赶到前厅,才遇见吴俊步履阑姗由堡外回来,穆乘风急问:“太平山庄的人呢?” 吴俊耸耸肩,两手一摊,说道:“走了。” 穆乘风道:“你怎不挽留他们多住一日,等堡主回来再定去留?” 吴俊摇头长嘘道:“谁说没有?怎奈人家不肯,连那位吕师爷也劲不住……唉!走了也好,如果勉强留下来,说不定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反而不可收拾了。” 穆乘风道:“他们临去有没有留什么话?”他想,杜腐必因巫九娘重伤残废,月眉姐弟不肯甘休,才暂时决定离堡而去,但他总该留话和自己保持联系的。 谁知吴俊却摇摇头,道:“亲家变成冤家,还有什么话可留?人家肯这样罢手一走,已经是天大的度量了。”;穆乘风猜想杜腐多半并未去远,本欲随后追去,又恐无词可藉,会引起吴俊的疑心,只好一叹而罢。 独自以书房,心里闷闷不乐,便合衣倒在床上,瞑目假寐,筹思应变之策。 无间间,手背触及枕套,突觉里面有一个长长硬硬的东西,连忙掏了出来,却是一块竹片,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一一速来后山松树坪。 竹片是由躺椅上折下来,黑迹犹新,八成儿是杜腐的手笔。 穆乘风大喜,一挺身跳了起来,暗道:我真是太笨了,前堡出入不便,竟没想到由后堡出去,只须绕过后园,不就是终南山了么? 一剑堡依山而建,欧阳佩如居住在后花园,实际已在堡墙之外,穿过后花园,山势陡升,茂林掩蔽,距离终南山后,不过数里之遥而已。 邻近山麓下,是一座十余丈高的峭壁,一道山泉破空下注,汇聚成茅屋后那片水潭,壁上藓苔潮滑,无处可登,但这区区十余丈山壁却难不倒穆乘风。 他寻了一处比较隐僻的所在,避开茅屋视线,俯身拾起两截断枝,一扬手,向峭壁射。 笃!笃!两声轻响,断枝已分别插入山壁缝隙中,穆乘风略作束扎,吸一口真气,身形冲天拔起,利用那两截树钉般的断肢作为搭手,两次纵升,便轻易的登上了峭壁。 壁顶长草没腔,一条小溪由远处山谷中婉蜒而来,溪边长满了不知名的小红花,景色竟然美得出奇。 穆乘风沿溪前行,一面留意山势,只见峰恋重叠,极目皆是古松,却不知哪儿才是“松树坪?” 本来嘛,何处名山不多松?在山中找松树容易得很,在遍山松树中要找那“松树坪”,却有些难了。 穆乘风正在沉吟,忽听一声清脆的雕鸣,只见两头巨乌由对山疾飞过来,绕空盘旋数匝,又振翅向山谷飞去。 当时心念微动,猛想杜腐曾经告诉过自己,那巫九娘善饲百禽,见有两头通灵巨雕,连忙展开身法,跟随着两头雕鸟奔向山谷。 甫抵谷中,就瞥见杜腐站候在一块大石上,正向自己举手招呼。 穆乘风大喜,叫了声:“四叔!”飞身一掠,也上了大石。 杜腐微微颔首,脸上毫无笑容,用手指着峭壁下的一剑堡肃然问道:“你到这儿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吧?” 穆乘风道:“没有啊!小侄见到竹筒,便急急赶来了。” 杜腐又:“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跟踪吧?” 穆乘风摇头说道:“小侄行动十分谨慎,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四叔,有什么不对吗?” 杜腐正色道:“不久之前,曾有人由峭壁上来,在溪边停留了片刻,我险些误认是你,正想出声招呼,那人又循峭壁下去了,从身法看武功竟异常了得……” 穆乘风道:“峭壁下面是欧阳佩如居住的后花园,四叔看见的人一定就是她。” 谁知杜腐却摇头,道:“不!那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身材和你差不多的少年。”‘穆乘风吃惊道:“和我差不多的少年?那会是谁呢?” 杜腐道:“我也正苦思莫解,据咱们知道的,一剑堡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物,不过,他竟敢在大白天里上下峭壁,毫无惮忌,分明又是堡中高手,但等咱们放出巨雕临空侦察,却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这件事,倒是诡异得很。” 穆乘风骇然道:“那峭壁高达十余丈,遍生薛苔,滑不留手,小侄利用断枝搭手换气才能上来,那人竟来去自如,岂非骇人所闻?” 杜腐道:“所以我说那人武功异常了得,但愿他不是复仇会的同党才好。”微顿,招了招手,又道:“你骆伯父急待相见,跟我来!”转身向谷中走去。 穆乘风急步跟上,一面探问道:“巫老前辈的伤势要不要紧?” 杜腐边行边道:“外伤倒没有什么,只是,她们不该弄瞎她仅剩的一只眼睛,使她双目俱盲,生趣全无,她活着就是为了要见赘婿齐天鹏一面,将月眉姐弟俩交还给他。这一来,什么都完了。”言下不胜感慨。 第171章 探望 穆乘风听了,默然无语,只觉那原本轻灵的步履,也随着心情而沉重起来 转过山谷入口,景象忽变,但见蜿蜒清溪,环绕着方方正正一座土山,溪外荒草漫生,乱石嗟峨,那土山上,却十分平坦,除了这大片整齐的古松,更无一株杂树。;松林之中,隐隐现出许多牛皮缝制的帐篷,就像塞外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人所用的同一型式。 穆乘风不禁暗暗赞赏杜腐的安排,真亏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些牛皮帐篷的?有了这东西,山中随处皆可居住,如果地点隐蔽,又带够了米粮,便是住上一年不载,也不愁被人察觉了。 两人行到土山下,早望见大泼猿郭竟带着飞蛇蔡旭琨,黑牛丁尚隐等人,飞步迎了下来。 穆乘风抢行几步,屈膝跪倒,叫道:“郭伯父,二位叔叔,快请留步。” 郭竟独臂疾探,将他一把挽了起来,凝目看了又看,鼻翼轩动,热泪盈眶,好半晌,丑脸上才拼力挤出一抹笑容,硬声道:“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你想煞了伯父!”话未毕,豆大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穆乘风凛然道:“小侄无能,连累伯父万里奔波,备尝辛劳,三姑更为了小侄身负重伤,此恩此德,小侄粉身难报。” 郭竟含笑道:“这些话休要再提,能见到你平安脱险,咱们高兴都来不及了,些少辛苦,算得了什么。”口里虽如此说,但想到狄三姑断腿之惨,脸上在笑,心中却如刀绞般难受,那泪水就像破堤洪流,难以阻遏。 杜腐见此情状,连忙趋前低声道:“大哥请暂释伤感,明光不早,穆贤侄还得赶回流云堡去,许多要紧的事尚待商议呢!” 郭竟点点头,亲自挽着穆乘风,同返土山。 及至进进入松林,穆乘风才看清同样的牛皮帐篷,竟达十余座之多,此外更有草棚马厩,炊具炉灶,俨然如一小队屯扎的军营。 大伙儿人帐坐下,互叙别后,难免又是一番唏嘘,然后,穆乘风便将不久前由欧阳佩如口中听来的故事,大略转述一遍。 郭竟一边听一边摇头,听完,更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连声道:“胡说!胡说!简直是胡说八道,令师跟我相交多年,彼此无话不谈,若说他曾经娶妻生子,我岂有不知之理?由此看来,那欧阳佩如果然是个疯子,说的全是疯狂话。” 穆乘风道:“小侄原亦不信,但听叙述前后经过,历历如绘并不像是疯话。” 郭竟轻吁一声,道:“如果确有其事,她为什么不肯说出那位黄莲花的真实姓名?” 穆乘风道:“可是,她却告诉小侄,说那自称是师父发妻的女子姓吴,身材娇小,而且惯用左手,这些话,听来又那么逼真。” 郭竟沉吟了一下,仍然摇头道:“—个疯了的人,往往最会胡思乱想,无中生有产生许多莫明其妙幻觉,何况天下身材娇小,惯用左手的女子,不知有几千几万,却叫人到哪里去寻找?依我看,八成儿是她信口胡诌编造出来的。” 接着,回顾杜腐问道:“四弟之见,以为如何?” 杜腐微微一笑,答道:“小弟认为这件事并不重要,她姑妄言之,咱们不妨姑妄听之,留待以后慢慢去查证,其中值得玩味的,倒是欧阳佩如和一剑保主之间的关系。” 郭竟愕然一怔,道:“他们不是夫妻吗?” 杜腐道:“夫妻固然是夫妻,却有多处可疑:其一:欧阳佩如为什么要独自住在后花园?其二,她为什么急于在流云堡主回堡之前,催促穆贤侄带宋莲翘出走?其三,以她的武功,欲杀吴俊只是举手之劳,是什么原因使她顾忌不敢动手?” 穆乘风道:“小侄以为这是因为吴俊掌握了流云堡主和宋莲翘的性命安危,使她心生顾忌,不敢贸然动手,而流云堡主却未能体会妻子这番苦心,反听信吴俊的谗言,拿她当疯子看待。” 杜腐耸肩笑道:“这么说来,那流云堡主宋飞鸿竟是个浑球傻瓜了?他既不知道自己的危险,更连妻子有没有病也看不出来?果真如此,他怎配称为武林一代宗师?又哪里够资格身为流云堡的堡主?” 穆乘风道:“或许他身边已被复仇会人包围,业已身不由己,只得故作聋哑。” 杜腐大笑道:“贤侄莫非忘了?那晚在关洛第一楼,宋飞鸿曾经单人只剑,手刃毒手殃神游西园和复仇会主大批鬼武士”,他像是个身不由己的人么? 穆乘风一怔,竟答不出话来,只好摇摇头,道:“除此之外,小侄委实猜不出还有什么缘故了。” 郭竟注目问道:“四弟莫非仍在怀疑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 杜腐道:“这无须怀疑,关于宋飞鸿是不是复仇会主?只须去问一个人,他一定知道得很清楚……” 郭竟和穆乘风同声道:“谁?” 杜腐一字一顿道:“欧阳佩如。” 郭竟眼中异采连闪,颔首道:“这话不错,就怕她不肯实说出来。” 杜腐微笑道:“正面相询,他自然民不肯说,如果略施手段,却不愁她不说实话。” 郭竟忙问:“四弟有什么妙计?” 杜腐道:“天机不可泄露,大哥忍耐半日,自然就明白了。” 目光转注穆乘风,接着又道:“那欧阳佩如不是要你带着宋莲翘离开流云堡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小侄正感到为难” 杜腐道:“何难之有?你尽管听她的吩咐,今天夜晚就带着宋莲翘离堡,但不必去远,靠近后堡山麓下有一片橘林,你们只须在橘林等候,自有接应之人。” 又几黑牛丁尚隐低声授计道:“你选几个硬功较好,能挨打的兄弟,多带银两,即刻动身,先去附近农村收购大批羊群牛只,假扮成牲的商人,连夜循官道往长安进发,如果途中遇见流云堡主,就将牲口塞住在官道上,然后寻些事故,与他争论,务必要延误他的行程,叫他天明之前赶不回流云堡,便是你们的功劳,但切记只可争吵,却不可跟他动手,另外我再请月眉姐弟暗中相助,那就万无一失了。” 丁尚隐点头答应,匆匆出账而去。 杜腐又唤飞蛇蔡旭琨,吩咐道:“你也带几名弟兄,都要口齿伶俐,入夜时分,径往流云堡求见吴俊……” 蔡旭琨一愣,急说道:“去见他干什么?” 杜腐道:“求见的理由随你应变,或者说是抱阳山庄派来探听两位少庄主的消息,或者说是白云山庄派来迎接庄主和两位姑娘的也行……反正你的任务,只是负责绊住吴俊别让他有机会到后堡去。” 蔡旭琨不禁有些作难,呐呐道:“四哥,能不能让我和老七换一换?” 杜腐道:“他天性醒直,不善应对,怎及得你机变灵巧。” 飞蛇蔡旭琨苦笑一声,道:“可是,那吴俊跟我见过面,万一在语音举止方面,被他看出了破绽,小弟就别打算再离开流云堡了……” 杜腐说道:“正因为你跟他见过面,愚兄才派你前去,旧地重游,只有更方便……” 蔡旭琨急道:“四哥,你这不是存心坑我吗?” 杜腐摇头笑道:“你先别胆怯,只管放心去,那吴俊如见你有些‘似曾相识’,必然要多方试探你的身份,那样一来,他就更不会有时间再去后堡碍事了,你只记住别多喝酒,别吹得太离谱,他纵有些疑心,不知道你的企图又能拿你如何?” 飞蛇蔡旭琨无可奈何,只好耸耸肩头道:“但愿菩萨大发慈悲,叫那老狐狸眼睛上生出两个疗疮……”众人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 穆乘风起身道:“伯父和四叔若没有其他吩咐,小侄想去看巫老前辈的伤势。” 郭竟道:“时候不早,去看望过以后,你也该早些回去,以免引起民他们的疑心。” 说着,亲自陪伴穆乘风转人后面一座帐篷。 那帐篷内用布幕隔成明暗两间,各放着一张粗陋的木架床,便是巫九娘和月眉姐弟的寝榻,帐篷顶端,嵌着一对硕大的巨雕,钢爪铁翎,威猛异常。 月眉姐弟正蹲在明间角落上生火喂药,空际充斥着浓烈的草药味,除了那瓦罐中药汁沸腾的音晌,整座帐篷寂然如死,听不到一丝声息。 众人鱼贯进入帐内,情不由己,都自动放轻了脚步,月眉姐弟回脸看见,缓缓站起身子,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在穆乘风脸上,神情十分冷漠。 郭竟低声替他们引介道:“这就是穆乘风穆大哥,特来探望老夫人的伤势。” 月眉没等话完,冷冷答道:“不敢当,奶奶刚睡着。”那神情和语气,竟似对穆乘风不表欢迎。 穆乘风明白他们必是憎恨莲翘,连自己也怨上了,心里一阵难受,拱手说道:“在下专程前来,愿为这桩不幸的误会深表歉疚之意,万不料一步之迟,竟致遗憾终生。” 月眉冷然一笑,道:“这倒奇怪了,又不是穆少侠伤了奶奶,要你表什么歉意?致什么遗憾?” 第172章 宝盒 郭竟见情形不对,忙道:“眉姑娘,这件事不能怪他……” 月眉一仰脸庞,晒道“说的是呀,咱们本来就没有怪他,谁叫他硬把事情向身上揽的?” 穆乘风轻叹道:“老夫人虽非在下所伤,但祸由‘阴阳果’而起,在下亦难辞其咎……” 月眉佛然变色,截口说道:“穆少侠如果一定要要揽下这件事,咱们也不怕,谁害瞎了奶奶,咱们一样要他也赔上一双眼珠。” 后面暗间忽然传出巫九娘的声音问道:“眉丫头,你在跟谁吵架?” 月眉一顿,应道:“没有,是……” 郭竟急忙接道:“是咱们兄弟带领穆乘风来探望九娘。” 巫九娘道:“原来是穆少侠来了,眉丫头,快扶奶奶起来!” 月眉扫了穆乘风一眼,应声上前挑起布幕,从床上搀扶起双目俱瞎的巫九娘。 穆乘风一看,心里不禁机伶伶打个寒噤,前后才半日时间,那巫九娘竟似变了一个人,只见她自发蓬乱,形貌枯槁,半个睑涂满了药膏,半个脸瘦削得仅剩一层薄皮,衬托着苍白的肤色,峰峰的骨骼,乍看之下,简直就跟一具刚从坟墓中挖出来的死尸毫无分别。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落得这般惨状,别说骨肉至亲的月眉抹弟,便是换了自己,只怕也忍不下这口怨毒之气,看来要想化解仇恨,实在太难了。 穆乘风黯然叹息一声,趋前两步,在床前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颤声道:“老夫人,晚辈穆乘风向您老人家叩头请罪……” 巫九娘举起仅有的一条左臂,连连摇动着道:“快请起来,老婆子怎敢受之分大礼,阿毛,快替奶奶拦住穆少侠。” 齐效先伸手扶起穆乘风,一句话没说,自顾低头拭泪不止,月眉眼眶一红,急忙扭过脸去。 巫九娘神情显得十分激动,向空招了招手,问道:“穆少侠,能够过来一些,让老婆子摸摸你的手吗?” 穆乘风含泪走近床沿,将自己的手,放在巫九娘那鸡爪般的手掌内,不知为了什么,心里竟酸酸的恨不能大哭一场。 巫九娘紧紧握着左掌,好像怕穆乘风会从指缝间溜走似的,苍白如纸的脸上,忽然泛起一抹凄凉的笑容,仰面长嘘道:“二十年前,老婆子曾经亲睹令师风采,想不到二十年后,又结识了他的传人,可惜咱们没有一天晤面,现在竟连你的模样也看不见了。” 话毕,帐篷中稀嘘四起,连郭竟在内,人人都流下泪来。 穆乘风哽咽道:“晚辈鄙俗浅薄,难及及师万……” 巫九娘摇头说道:“不!强将手下无弱兵,有那样高明的师父,决不会调教出庸俗的徒弟,老婆子虽然眼不能见,自信还不致估错……眉儿,你说奶奶猜得对不对?” 月眉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低头头没有出声。 谁知巫九娘却不肯摆休,紧紧接着又迫问道:“眉儿,你是怎么了?奶奶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声不响?” 月眉被逼不过,用尽力气过迸出一句:“奶奶猜的事…”。哪里还会错……”。 巫九娘欣慰的笑了起来,轻拍着穆乘风的手背,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有你们年轻的一代出头,咱们这些老废物都可以放心去死了。”她说这些话时,神情欣悦,毫无悲伤之意,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叫人倍辛酸,无限伤感。 穆乘风强忍悲苦,宽慰道:“老前辈清风朗目,松柏长青,又有两位孝顺的孙儿女侍奉,且宽心将伤势养好,安享几十年后福。” 巫九娘摇头道:“一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老婆子一向不曾服气过谁,但挣强一生,仍得服气命运的摆布,我自己知道不是享福的材料,老天若能让我无挂无牵,放放心心的死,那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说到这里,忽然收敛了笑容,凝声问道:“穆哥儿,关于令师当年和咱们百禽宫的渊源,骆大侠想必都告诉你了?” 穆乘风道:“是,晚辈已略知经过。” 巫九娘长嘘一声,道:“事过境迁,我只怨自己女儿福薄,并不敢责怪令师,但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变故,百禽宫何至于落得如此结局?凭心而论,事情虽非令师造成,实由令师而起,在道义上说,总是令师辜负了我那苦命的女儿,这一点,穆哥儿你也该承认吧?” 穆乘风惶然道:“是……是的。” 巫九娘接着又道:“穆哥儿,你是剑魔唯一传人,也亲眼看到老婆子这般光景,咱们撇开跟前的是非恩怨不谈,单凭当年渊源道义,如夥老婆子恳托你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穆乘风应声道:“只要晚辈力所能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巫九娘肃容道:“大丈夫一诺千金,上有神明共鉴,在场诸位都是证人……穆哥儿,你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 穆乘风尚未回答,郭竟已经接口道:“九姑有话,尽请吩咐,咱们一定分督促他办到的……” 杜腐连忙补上一句:“只要无碍情理,纵有困难,咱们也会帮助他解决。”原来他见穆乘风和郭竟答应得太爽快,万一巫九娘提出要穆乘风杀死莲翘报仇,难道也照杀不误么?所以特意在话中预留了退步。 巫九娘状颇振奋,回顾月眉道:“眉儿,把枕头下面那只小盒给我。” 月眉伸手向枕下摸索了片刻,取出一只长不盈尺的小巧盒子默默递给巫九娘。 众人顿觉眼中一亮,敢情那小盒竟是纯金铸成,上面嵌满了珍珠翡翠,钻石镶边,白金作锁,非但价值连城,那盒上发射出的七彩光芒,更是耀眼生辉,令人无法逼视。 巫九娘又从贴身衣襟内,解下一柄精致玲珑的钥匙,然后将小盒钥匙,一并交给穆乘风。 穆乘风迟疑着不敢接取,呐呐道:“请问……这宝盒中放的是……” 巫九娘道:“你先收下,老婆子自然会告诉你的。” 穆乘风望望郭竟,见他颔首示意,这才双手接了过来。 巫九娘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一次,我老婆子总算没有再错过机会了。” 语声微顿,复又缓缓说道:“小盒内,是巫山百禽宫正殿大站的金钥,以及号令全宫的‘百禽令牌’,从现在起,你就是百禽宫的主人……” 穆乘风吃了一惊,连忙道:“老前辈,这……” 巫九娘截口道:“别打岔,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穆乘风大感惶恐,低头看看手中那只光彩夺目的小盒子,忽然觉得它的份量竟变得沉重起来。 巫九娘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盒中还有一幅细绢图画和一份庚帖,那图画名叫‘百禽翔天图’,也就是咱门巫山一派全部神功精革,其中图文兼备,以利修练,你要小心保存,千万不可遗失了,至于那一份庚贴,却是月眉的生辰年月……” 说到这里,连月眉也骇然一惊,失声叫道:“奶奶,这是为什么?” 巫九娘摇头道:“你们都不要急,慢慢听我说下去就明白了……咱们巫山一派门庭单薄,自从月眉她娘不幸早亡,再无可传之人,老婆子将本门金牌秘复相赠,只不愿神功失传,并没有勉强你入我门下的含意,不过……”话锋一转,正色道:“我老婆子有一桩心愿未了,却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穆乘风道:“晚辈静聆吩咐,誓当拼力以赴。” 巫九娘黯然道:“老婆子孤寡无依,此生别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他们外公临终的时候,遗言要老婆子寻访他们的生父,让他们姐弟俩认父归宗,但以目下情形推测,这愿望只怕是办不到了。” 穆乘风连忙说道:“晚辈愿意尽力协助寻访……” 巫九娘摇摇头道:“这话说来容易,成功的希望却太渺茫,时隔多年,姑无论那薄情寡义的东西是否尚在人世,即使他还活着,如果已经沦人魔道,我也不能将他们姐弟俩送进火坑里,更何况岁月无情,阿毛是男孩倒不打紧,眉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女孩子的终生大事,岂能等待,假如再过十年寻不到她父亲,难道要她一辈子不嫁人么?” 穆乘风语塞呐呐道:“这……这……” 月眉大声道:“奶奶,眉儿宁愿一辈子不嫁,侍候你老人家。” 巫九娘道:“傻孩子,奶奶年纪老了,迟早会死的,如果奶奶不在了,你怎么办?” 月眉道:“眉儿也跟奶奶一道去。” 巫九娘叱道:“胡说,这种话是说着好玩的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之常,有什么怕难为情的?” 接着,又转向穆乘风道:“眉丫头是我一手带大,在没有找到她的生父之前,婚事自该由我作主,现在我已经把她的庚贴交给你了,而且,我也知道你出道不久,尚未婚娶,刚才你又亲口答应过,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吧!” 穆乘风大惊道:“原来老前辈的意思,竟是要……” 第173章 惶恐 巫九娘道:“不错,这就是我老婆子要付托你的事,我这样做,一则使他们姐弟俩有所依靠,二则愿借此弥补她娘生前的缺憾,二十年前,她对令师一往情深,最后却抱恨而死,如今我将唯一的爱女,许配给沈破浪的唯一传人,相信她在九泉之下,也当含笑瞑目了。” 穆乘风听了这番话,惊惶无措,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月眉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郭竟喜出望外,大笑道:“九娘如此安排,恰似一根红线就成了两代良缘,在下忝为穆乘风的长辈,纳聘之事,就由在下承当了,稍等便筹办补送过来。”一阵大笑,正好掩去月盾的哭声。 巫九娘道:“咱们武林中人。不用这些虚礼俗套,庚帖随身,便是信物,但今天只能算是下定’,正式迎娶,还须稍待一段时日。” 郭竟道:“说的是,婚娶大典,总得等穆乘风替师门伸雪了冤屈之后,再隆重行礼。” 巫九娘点头道:“这是自然,咱们就以那一天为期,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能够寻到眉儿的生父,理当再征求他的同意,如果寻不到,届时只有麻烦骆大侠总成其事了。” 郭竟竟没有听出她弦外之音,连声道:“九娘放心,都交给我郭某人了。” 杜腐和蔡旭琨也都兴高采烈,强着穆乘风叩了头,告辞出来,穆乘风兀自捧着那只金盒发愣,杜腐附耳低道:“快些起来吧,要化解两家血仇,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穆乘风迟疑道:“可是,小侄总觉得愧对莲翘……” 郭竟笑道:“你别像你师父那样迂腐,大丈夫三妻四妾,理所应当,一切有骆伯父替你作主,只要你有这份福气,再娶十个八个又有何妨?” 杜腐催促道:“时候不早,快去吧!别忘了在后堡橘林中等候。” 穆乘风仰望天色,日影业已偏西,顾不得再说话,匆匆收好金盒,出谷而去。 他离去不到顿炊工夫,巫九娘帐篷中突然扬起一片哭声” 郭竟和杜腐相顾一惊,急忙飞步赶去,才到帐篷门口几乎和狂奔出来的姚景福撞个满怀,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姚景福掩面大哭,用手指着帐篷内,却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郭竟情知不妙,撩开帐幕冲了过去,只见月眉正伏卧床上,嘶声悲叫道:“奶奶!奶奶” 巫九娘那条仅有的独臂,却虚垂在床沿外,微微摆荡不已 穆乘风自从午刻以前离开流云堡,这一耽搁,已过申时,整天粒米未进,又心悬两地,怕莲翘或吴俊会发现自己不在堡中,所以一出谷中,便加快步子向前奔去。 将近小溪尽头,突然望见峭壁顶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朝山谷,是以无法看见他的面貌,从背影看去,中等身材,儒服纶中,年纪在二三十岁之间。 穆乘风心中一动,连忙顿住步,一闪身,轻轻躲进溪边荒草中,暗忖道:杜四叔说的这儿发现一个武功很高的神秘少年,大约就是此人了,既然被我无意碰上,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谁? 心念转动,便屏住呼吸,用手拨开乱草,仔细察看了那人的举动,但等了许久,却见那人负手而立,除了山风偶尔飘起他的衣角,竟像一尊石人似的,无声无息,好半晌都没移动过妻下。 他是谁?怎会出现在这荒凉的山顶?瞧他那端然凝重的模样,莫非正在思索着什么重大的心事,穆乘风正自狐疑,那人突然长叹了声,缓缓转过身子,举步向小溪边走了过来。 那人一转身,只瞧得穆乘风机伶伶打个寒噤,原来那人一张脸上,便纵模交划的伤疤,上起发额,下至腮,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 那些伤痕,似刀割,又似兽爪,虽然都已痊愈了,整个脸部却因伤口纠合,皮肤扭曲变形,五官也跟着错了位置,看来更是怵目惊心,狰狞可怖。 那人走到溪边草丛里,蹲下身子,用手挖开泥土,取同一个油布包裹上一柄长剑,然后将浮土掩盖复原,背了包裹和长剑,仍向峭壁尽头走去。 他好像对附近的地势已甚熟悉,回到峭壁边,身形一闪,飘然而下。 穆乘风连忙跟紧了过去,可是,等到奔到峭壁边沿,探头向下张望,却已经看不见那人的影子。 穆乘风望着那遍布苔鲜的峭壁,心里不期然泛起阵阵寒意,暗忖道:此人面目陌生,决非流云堡门下,从他埋兵刃和包裹这些行径推测,分明已在附近隐伏了不少日子,如此看来,必定是复仇会派来监视流云堡的高手无疑了…… 风云易变,天意难测,原本晴朗的天气,入夜以后,竟突然下起雨来。 这阵雨,从傍晚开始,直下到二更时分犹未停止,虽然雨量并不大,却替穆乘风和莲翘的出走,造成了最好掩护。 细雨迷蒙下,两人悄然离开了后花园,冒雨越过沪堡河,袁素问早巳牵着两匹马,站在一棵大树下等候了。 穆乘风接过覆绳,拱拱手,道:“咱们先走一步,在宋堡主回来之前,后园方面,还要多多烦劳姐妹照拂。” 袁素问点了点头,眼中闪亮着晶莹泪光,黯然说道:“只等宋伯父回来,我和二妹也要走了,今夜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晤……” 莲翘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接口道:“放心,不会很久的,刚才娘告诉我,要我随穆大哥走,主要是为了避开太平山庄的耳目,以便拒绝他们求婚,等这件事过去了,咱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和二姐尽管住在我家跟我娘作个伴儿。” 袁素问苦笑:“咱们离家太久,也想早些回去看看,如果你们并无固定去向,在路过河间的时候,千万不可过门不入啊!” 莲翘笑道:“那一定要去看望你们的!”显然,她并不知道流云堡目下处境之险恶,只当是伴随情郎出游,竟难掩内心的高兴。。 袁素问目光扫向穆乘风,无限真诚地叮嘱道:“保定府离河间不远,但愿少侠不吝移玉。” 穆乘风忙说道:“是的,如得其便,还要奉请贤姐妹驾莅保定一行,另有事相告。” 袁素问听得微微一愣,却万万也想不到穆乘风所谓“要事”,间旬“夺命双环”的消息,竟没有深问下去。 这时候,细雨霏霏犹未稍歇,穆乘风见时间已近三更,便催促莲翘上马,互道“珍重”而别。 两骑并辔前行,转过山脚,果然望见路旁有一片橘林。 穆乘风一夹马腹,驰近林边,向莲翘招招手,道:“雨太大了,咱们去林子里避一避再走吧!” 莲翘诧道:“娘不是叫咱们尽快些走么?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何不索性赶—程呢?” 穆乘风道:“雨天泥地松软,容易留下蹄印,咱们一面避雨一面可以将途中蹄印掩去,以免遗下痕迹。” 说着,已下了马,当先向林中走去。 莲翘虽不十分情愿,也只好依他,两人牵马进入橘林,先安顿好马匹,穆乘风嘱咐莲翘在林中避雨休息,自己折了一束树枝,借口清扫马蹄痕迹,实则出林探望杜腐的接应。 可是,他在林外等了好半晌,雨势渐渐小了,时间也过了三更,却没有看见接应的人出现。 正在纳闷,突然瞥见林中有条人影疾闪而没。 穆乘风目光锐利,只觉那人十分眼熟,分明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穿着一件大蓝色的儒衫……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慌忙撤出木剑,飞步奔回橘林。 刚进林子,又听见莲翘一声惊呼呼 穆乘风旋风般飞掠而到,赶至避雨的地方,一看之下,却惊得呆住了原来林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竟是流云堡主宋飞鸿和秦金二老。 林中光线虽然很阴暗,仍可清晰地看见宋飞鸿正满股怒容,一只紧扣着莲翘的脉门,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似欲痛殴莲翘,而莲翘则张口结舌,惶然不知所措。 秦金二老听见穆乘风的脚步声,同时转过身来,寒光连闪,两柄长剑已拔出鞘来。 流云堡主宋飞鸿面罩寒霜,冷扫了穆乘风一眼,哼道:“果不出吴老夫子的预料,阁下居然趁我不在堡中,诱拐我的女儿私奔,如今被我当场截获,竟还敢持械抗拒,康朋友,你的胆量未免太大吧!” 穆乘风连忙拱手道:“堡主请暂息雷霆之怒,晚辈有下情禀告……” 莲翘也颤声叫道:“爹!你别错怪了好人,穆大哥并没有……” 宋飞鸿叱道:“畜牲,你还有脸替他求情,我也毙了你这不孝的畜牲,再跟姓康的算帐!”右掌一举,又待劈落。 穆乘风大声道:“堡主且慢下手,一切罪责,晚辈承当,实与令媛无关。” 宋飞鸿冷笑道:“你以为仗着剑魔沈破浪的名头,我就不敢惩治你了么?秦金二老,替我拿下了。” 秦梦熊和金松同应一声,一抖长剑,大步直欺过来。 第174章 丑鬼 穆乘风道:“不劳二位动手,晚辈自愿跟随堡主前去领罪,只求放过令媛。”说着,抛了木剑,垂手而立。 宋飞鸿似乎微感意外,怔了怔,道:“你别以为这套苦肉计就能打动谁的心,老实告诉你,宋某人不吃这一套,我先废了你一身武功,再上你领受活罪。” 穆乘风道:“只要堡主答应放过令嫒,别说一身武功,便是性命晚辈也不惜。” 宋飞鸿喝道:“你当我做不出来?” 穆乘风道:“晚辈不敢,敬请堡主出手就是了。” 宋飞鸿仰面冷晒道:“好!既然你自求一死,宋某人就成全你吧!”并指点闭了莲翘的穴道,大踏步向穆乘风走来。 秦梦熊掉转长剑,将剑柄递给宋飞鸿,低声道:“堡主须防小辈使诈……” 宋飞鸿一摆手,冷笑:“谅他不敢。”说着,人已走到穆乘风面前。 穆乘风仍然垂手不动,肃容道:“堡主能否容晚辈在临死之前,为今夜之事略作申述……” 宋飞鸿截口:“不必,我若错杀了你,自愿横剑替你偿命。” 穆乘风凄然一笑,叹道:“既如此,晚辈无话可说,请堡主动手吧!” 宋飞鸿不再多说,跨上一步,竖掌如飞,对准穆乘风头顶狠狠劈了下去…… 穆乘风自信万难幸免,但为了莲翘的清白,决心一死以求昭雪,免首垂手,毫不作反抗打算。 谁知宋飞鸿掌势劈落,仅在他脑门上轻拍了一下,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穆贤侄,你这条性命,就这般不值钱吗?” 穆乘风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却见宋飞鸿和秦金二老都望着自己吃吃而笑,尤其那位“流云堡主”,更是笑得眉飞色舞,大有得意之色。 刹那间,他恍然顿悟,惊喜的叫道:“你是杜四叔?” “流云堡主”耸肩笑道:“幸亏是四叔,如若真是宋飞鸿,你岂不死得冤枉?” 穆乘风松了一口气,郝然笑道:“四叔的易容术真是妙绝人衰,不仅外貌改变,连声音和神态全变了,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杜腐摇头道:“不!你说错了,天下绝没有找不出破绽的易容术,一则夜间光线阴暗,你无法仔细查看,二则因有秦金二老随行,你想不到三个人都是假扮的,三则事出意外,:你被眼前这种突然的变故所惊,神思已乱,自然不会疑心咱们是假的了。所以,易容一道,其理很深,不仅外貌的酷肖,神情的模仿,身份的配衬,更须兼顾时间和环境,万一为之,定收奇效,时下有些人,以为单凭一张人皮面具,就可以千变万化,那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穆乘风点头受教,接着问道:“但四叔如此煞费苦心,假扮流云堡主,有什么目的呢?” 杜腐微笑道:“我想趁宋飞鸿返堡之前,先跟欧阳佩如谈一谈。” 穆乘风惊声道:“四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他们是夫妻,只怕不容易瞒得过去。” 杜腐道:“夫妻同床异梦,跟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何况他们已经分居十多年。” 穆乘风道:“欧阳夫人武功,不在流云堡主之下,万一被她识破了,想脱身就难了。” 杜腐傲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否揭开宋飞鸿身份谜,端在今夜一幕,纵然冒点惊险,也是值得的。” 回头向两个假扮秦金二老的弟兄挥挥手接道:“时间不早,把这儿收拾一下,咱们也该走了。” 两人同声应诺,一个便去驱赶马区,一个抱起莲翘,将她安顿在一株枝叶较密的树上,穆乘风道:“她穴道未解,一个人留在林子里,不会有危险么?” 杜腐道:“不要紧,此地颇为隐蔽,我另外又留了两弟兄在林外守护,咱们早去早回,料无妨碍。” 穆乘风见杜腐也是一袭蓝色儒衫,只当他就是自己在林外瞥见的蓝衣人影,竟依言留下莲翘,跟随着杜腐出林而去。 谁知他们离去未久,橘林中却幽灵般出现一个背插长剑,肩上斜挂着油布包裹的蓝衣少年。 那少年举步轻如落叶,不带丝毫声音,一张遍布疤痕的丑脸上,冷冰冰没有任何表情,身形移动,迅捷而沉稳,眨眼间便到莲翘置身的树下。 他仰起头来,望着昏睡未醒的莲翘,足有半盏热茶之久,不言不动,就像连呼吸也全部停止了似的。 良久,良久,才见他缓缓伸出右掌,在树身上轻拍了一下,那株比海碗还要粗的树干,竟然“咔嚓”一声,应手折断。 蓝衣少年单掌一翻,托住莲翘,轻轻放在地上,弹指解开了她的穴道,自己也蹲下身子,用两道锐利的目光,炯炯逼视着莲翘。 莲翘睁开眼睛,突见面前蹲着一个奇丑无比的陌生男子,吓得失声叫起来:“你……你是谁?” 蓝衣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瞪着她,丑脸之上,一片冷漠。 莲翘想站起来,却怕碰着那张丑脸,想推他,些胆怯,不得不用手撑地,向后缩退了两三尺,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蓝衣少年丑脸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然后慢慢站立起来。 莲翘急忙挺身跃起,倒退了一大步,用手按着剑柄,胆量才略壮了些。 蓝衣少年冷冷开了口,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他说这两句话时,语气中充满了狂意,倒像是他本来应该杀死她,如今答应不杀她,已经是十分宽大了。 莲翘惊疑不已,又问道:“你究竟是谁?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蓝衣少年木然:“你最好不要问我,先让我问你几句话。” 莲翘望望他那张恐怖的丑脸,心里不禁有些畏怯,点头道:“好!就让你先问吧!” 蓝衣少年目光凝聚,缓缓问道:“你告诉我,你就是流云堡堡主宋飞鸿的女儿吗?” 莲翘道:“不错。” 蓝衣少年又道:“刚才那姓康的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跟他私自出走?要到什么地方去?” 莲翘迟疑了一下,不悦道:“这是我的私事,你管得着么?”蓝衣少年冷漠的道:“我不想管你的私事,但是这关系到你的生死,希望你老实回答。” 这番话,无意中激起莲翘的傲性,一怒之下,连怕也忘了,冷笑道:“哈!别以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你想威胁我,我就偏偏不说,怎么样?” 那蓝衣少年毫无喜怒之色,只冷漠的说道:“我劝你还是老实回答的好。” 莲翘冷声道:“假如姑娘我不高兴回答呢?” 蓝衣少年道:“那很简单,我只有暂时将你带走,直到事情弄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杀你。”莲翘黛眉一扬,翻手拔出了双剑,娇叱道:“少吹大气,你来试试看。” 蓝衣少年眼中精芒微闪,仿佛已有怒意,但仍然屹立未动,冷冷道:“你想跟我动手么?” 莲翘道:“就算是以怎样?” 蓝衣少年摇了摇头,说道:“想不你外表看来很聪明,实际却是天下最笨的人……” 莲翘反唇相讥道:“你自己认为很了不起,其实却是个胆小鬼,你若不也动手较量,趁早快滚,吹大气,说大话,就能吓唬住谁了……”话犹未毕,一阵脚步声响,林外奔进来两名劲装大汉。 这两人都是杜腐留下守护橘林的得力弟兄,闻声赶来查看,一见莲翘穴道已解,正跟一个面貌丑恶的陌生少年仗剑对峙,不由大吃一惊,急忙拔出兵刃,双双将蓝衣少年挡住。 其中一个低声对莲翘说道:“宋姑娘不要慌,咱们是穆少侠的朋友,特来相助的。” 另一个接道:“这丑鬼是什么人?姑娘请告诉咱们,自有咱们对付他,不劳姑娘亲自动手。” 莲翘大喜道:“你们真是穆大哥的朋友么?那太好了,这家伙正在吹大气,说要把我带走,又说要杀我呢!” 两人扣了,同中一震,其中一个向同伴挥挥手,沉声道:“老九,你保护宋姑娘,让我先试试这家伙有多少斤两。”话落,猛地向前踏出一大步,左手剑诀微领眼神,右腕疾送,长剑一式“白蛇吐信”,暴点而出。 那蓝衣少年负手屹立,神态一派冷傲,对那飞刺来的长剑,连正眼也没有扫过一瞥,就像那刺来的不是锋利的剑尖,只不过一根草梗而已。 出手劲装大汉睹状暗惊,心知对方越沉着,越不易对付,剑式才使出一半,忙不迭一顿手腕,便想撤招。 谁知就在他心念甫动的刹那,突闻那蓝衣少年冷然喝道:“撒手!” 喝声中,只觉暗影一闪,剑身已被蓝衣少年探手一把握住。 那蓝衣少年用赤裸裸的手掌握住剑锋,就好像握着一截木棍,微一振腕,“锋”地一声脆响,长剑竟然被硬生生折为两段。 劲装大汉骇然倒退了三四步,一声惊呼尚未出口,蓝衣少年顺势一抖手,半截断剑已插进了他的胸口…… 老九看得心胆俱裂,一面挥剑阻敌,一面急叫道:“宋姑娘,快走。” 第175章 领悟 莲翘目观那蓝衣少年赤手夺剑杀人,竟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情知不能再逞强了,慌忙转身便跑。 刚奔出十余步,身后传来一声刺耳惨呼,显然,那“老九”也遭了毒手…… 莲翘连头也不敢回,顾不得林中崎岖,更顾不得树枝交错,扯散了头发,挂碎了衣衫……急急穿林而逃,只择那林叶深密处,踉跄狂奔。 正仓惶奔逃间,突然发现林子里系着两匹马……啊!可不就是自己和穆大哥的坐骑么?被谁藏到这儿来了?’莲翘喜出望外,急忙解开马疆,飞身崦上,用力加了两鞭,伏鞍催马向林外冲去。 那马儿负痛,发蹄猛冲,不片刻,便透林而出。 林中寂然如死,不闻追赶之声,莲翘只说已经平安脱险了,刚松得一口气,突觉马匹扬蹄嘶鸣,奔跑顿止。 扭头回顾,却见那张布满疤痕的丑脸,正怒目瞪视着她… 莲翘如见鬼脸,惊呼了一声,没等那蓝衣少年动手,自己便从马背上晕倒摔了下来。 蓝衣少年将她横放鞍前,翻身上马,一抖马疆,缓缓向南而去…… 雨,渐渐停了,浮云散去,透出了惨淡的月光。 夜雨初歇,园中又起嗽嗽虫鸣,草木林梢,凝水如珠,雨后气息,显得份外清新,在宁静的夜色中,更播着无限生机情趣。 然而,在这恬静幽美的景色下,却隐藏着四颗激动不安的心……那就是穆乘风、杜腐和两名假扮秦金二老的弟兄。 他们冒雨潜入后花园,一直躲藏在距离茅屋十丈外,目不转睛注视着屋中动静,可是,奇怪得很,茅屋门窗大开,灯光雪亮,却始终没有看见欧阳佩如的人影出现。 如此雨夜,她为什么还没有安歇?既然亮着灯光,为什么不见人影?如果她在屋中,怎会毫无动静?如果不在屋中,为什么又遍燃着灯光呢? 这种诡异的情形,令人猜不透其中原因,杜腐虽然满腹智谋,也被眼前怪异现象弄糊涂了,只得耐心守候在暗处,不敢贸然现出身。 雨停不久,穆乘风忽有所见,用手轻轻碰了杜腐一下,低声道:“四叔请注意茅屋后面那座峭壁……” 杜腐急忙凝目望去,果见一条白色人影,在峭壁顶端闪了闪,突然似星丸飞坠,循壁而下。 影歇,但见欧阳佩如浑身白及,外罩一件雪白斗篷,背插长剑,正由峭壁上匆匆返回后园。 杜腐心中一动,哑声道:“幸亏咱们已经早一步离开了,她一定是发现咱们会在后山扎营,特意冒雨赶去查看的。” 穆乘风道:“扎营的山谷距离尚远,未必会被她发觉,我想,她一定是看见我遗留在石壁缝内那几支树桩了,要不然,就是业已发现那蓝衣人的踪迹。” 杜腐点头道:“这三种情况都有可能,由此看来,她不仅武功很高,心思也很慎密,等一会见面的时候,倒要特别当心些才行。” 穆乘风道:“四叔,咱们还是走吧,别被她盾出破绽,不好脱身。” 杜腐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来了,岂能半途而废,贤侄多多留意园门和那座峭壁,如果没有意外发现,就不必露面,一切自有愚叔应付。”接着又向两名假扮秦金二老的大汉吩咐道:“你们只远远跟随,不可开口,更不可站在太明亮的地方,若有变故,便用连变和天火霹雳袋掩护退却……” 这时候,欧阳佩如已经返回茅屋中,但她并没有熄灯安歇,只在佛堂中停留片刻,取了一只藤篮,又匆匆离开茅屋,直向水潭边走去。 杜腐咳一声,举步迎了过去,扬声叫道:“佩如……” 欧阳佩如闻声一惊,猛抬头,急忙倒退两三步,骇然道:“啊!是你?”语声中充满了惊异,同时将手中藤蓝飞快的藏到身后,似乎有些举止失措的模样。 杜腐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是我回来了,如此深夜,佩如,你还没有安歇?” 欧阳佩如又退了一步,冷漠的问道:“你到园里来干什么?” 杜腐道:“我刚刚回堡,特来看望你……怎么?你有事要出去吗?” 欧阳佩如一缩身子,道:“没有……没有什么事,我只是心里烦闷,睡不着,想去园子里走走……” 杜腐见她言语支语,神色颇显慌张,心中不禁暗暗诧异,表面上却故作关切的试探道:“佩如,你休养了这许多年,心境还不能平静么?” 欧阳佩如仿佛对这句话大感不悦,佛然变色道:“笑话,我心地光明磊落,仰无愧于天,俯无作于地,既未玷辱你们易府声誉,更未败坏咱们梅谷家风,倒要请教,我有什么不能平静的心事?” 杜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圜说道:“佩如,你别误会,我是指你的病情” 话犹未毕,欧阳佩如已冷冷截口道:“告诉你,别跟我提什么病不病,我心里烦,想早些休息,假如没有旁的事情,就请你离开这座园子。” 杜腐愣了半晌,讪讪笑道:“都怪我不会说话,惹你生气,竟下起逐客令来了。” 欧阳佩如冷冷道:“岂敢,这是流云堡的产业,我哪儿有资格逐客?但咱们当年有约在先,未得我的允许,任何人均不能擅进这座园子,这项诺言,你大约还记得吧?” 杜腐忙道:“记得!记得!我亲口答应,怎么会忘记呢……” 欧阳佩如道:“那我要请问一声,秦金二位教练到后园来,却是谁允许的?” 杜腐道:“是我太疏忽了,我这就让他们退出园外去。” 回头向二人使个眼色,挥手道:“你们先去园门外等候,我有几句话要跟夫人商谈,一会就来,如果吴老夫子寻我,就叫他多派人手出堡去追,无论如何要把人截回来,知道了吗?” 两名假扮秦金二老的大汉齐声答应,依言退去但他们并没有真离开后花园,却在园门附近隐身等候,以防有人潜入。 欧阳佩如凝目问道:“你要他们去追截什么人?” 杜腐故作惊诧道:“原来你还不知道?翘儿已经被人诱拐私奔了。” 欧阳佩如轻“哦”了一声,淡淡的问道:“谁说的?” 杜腐道:“我接获吴夫子急讯,连夜赶回来,难道他们竟没有禀报你么?” 欧阳佩如没有回答,却仰面哂道:“那吴俊的消息倒是够快,可惜仍落后了一着。” 杜腐说道:“佩如,你的意思,是说……” 欧阳佩如冷冷道:“这件事,在我心里整整闷了十作年,今天夜里咱们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说完,微一举手示意,当先转身进了茅屋。 杜腐心中一阵激动一他知道,初步试探显然已获成功,只要自己应付适当,这一席谈话,无疑将是揭开复仇会主身份这谜的紧要关键。 他一向自恃镇静沉着,此时面对那茅屋中明亮的灯光,竟情不自禁兴起一丝怯意,临入门时,扭头向穆乘风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才举步跨了进去。 欧阳佩如似也难掩内心激动,让杜腐在正屋坐下之后,径自提着藤蓝,进入右侧佛堂中,没片刻,竟传来阵阵诵经之声。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杜腐已看见那只藤篮中,满盛着香烛纸钱等祭奠物品…… 约莫过了盏茶之久,经要歇止,欧阳佩如再度回到正屋,内心已恢复了平静,亲手替杜腐斟上一杯基藤茶。 杜腐举杯一饮而尽,藉那苦涩茶味的刺激,使紧张的心情,渐渐镇定了下来,扬目含笑说道:“佩如,你想跟我谈些什么?” 欧阳佩如道:“想谈的事太多,能谈的事却又太少。” 杜腐道:“你我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谈的?” 欧阳佩如道:“并非不能谈,而是不愿谈,也不必谈,咱们虽是夫妻,实际形同陌路,有些事,我不愿提起,有些事我纵然提了,你也不会听信,与其徒费辱舌,倒不如不谈它的好。” 杜腐要探她的口风,低头不语,故作默然。 欧阳佩如微顿又道:“这许多年来,我茹素礼佛,对世间因果循环的道理,总算略有些领悟。佛家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个人的祸福报应,端在自己本身作为,旁人是帮不上忙的,常言又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多管,但是,如今,眼见你正在危难中,见死不救,于心又有所不忍,虽然明知说了也未必有用,也只好聊尽心了。” 杜腐听得怦然心动,表面却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笑道:“佩如,听你的口气,好像我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似的?莫非我的气色有什么不对吗?” 欧阳佩如摇了摇头道:“祸福变化,非关气色,我不是在替你看相,而是说的实情。” 杜腐耸肩笑道:“好吧!你且说说是什么实情?” 欧阳佩如正色说道:“我无意危言耸听,但要郑重的警告你,如今流云堡中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稍一不慎,随里都有杀身之祸。” 第176章 煎熬 杜腐说道:“你是指堡中有了奸细?” 欧阳佩如道:“事实上这已经不能算‘奸细’了,因为奸细只是少数潜伏之辈,我说的却是堡大部分人,包括你的随身恃从,最信赖的助手,以及堡内执事人等……换句话说,除了你自己,人人都可能是奸细。” 杜腐张目道:“你说这些话,想必有所发现了?” 欧阳佩如道:“假如没有发现,我又何必无中生有说这些话来骗你?” 杜腐道:“能告诉我那些可疑的人是谁吗?” 欧阳佩如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全堡上下,人人都可疑,人人都不信任。” 杜腐道:“但其中总有为首的,譬如说,谁有可疑的行为落在你眼中?谁涉嫌最重?你如此郑重警告我,是根据什么事实?” 欧阳佩如沉吟一下,说道:“你一定要问,我就索性全告诉你吧那为首的人,就是吴俊。” 杜腐故作失惊道:“吴老夫子?他会是奸细?” 欧阳佩如道:“他不仅是奸细,而且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更是复仇会派来流云堡卧底的首脑,如今全堡已被他布置的人暗中控制,事实上,他已成了流云堡的主人,你这位堡主,只不过徒拥虚名的傀儡罢了……”、杜腐没等她说完,忽然纵声大笑起来,神态间,充满了不信之色,截口说道:“佩如,你一个人在园子里住得太久,难怪会生出这种奇怪的幻想,依我看,还是早早搬回堡内去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连自己也怀疑起来了。” 他故意要激起欧阳佩如的不满,以便从中套间有关易君侠的秘密,说着,站起身来,假作要走的样子,一面摇头道:,“咱们结离十九载,你就在后园独住了十八年,一个人离世幽居,最易招惹心魔,我不能让你继续沉迷下去了,现在就去吩咐替你整理好楼上卧室,今天夜里就接你回去……” 欧阳佩如如果然上当,沉声喝道:“站住,你若逼我搬出这座园子,那就是逼我离开流云堡!” 杜腐苦笑道:“佩如,我是为了你好,这园子里阴气太重,不宜久住,如果你要念经拜佛,我会叫他们替你在楼上另辟一间佛堂。” 欧阳佩如凝目道:“你的意思,敢情是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是胡思乱想,疯言疯语?” 杜腐两手一摊,道:“并非我不肯相信,而是那吴俊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学究,受聘流云堡来,已非一年半载,他怎么可能会是复仇会的奸细?怎么可能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欧阳佩如冷冷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是你一再追问:才据实相告,也算咱们夫妻一场,聊尽心意而已,如今我话已说明,信不信由你,有一天,你若吃了那位‘老学究’的大亏,可别怨我没有提醒过你。” 杜腐道:“这件事我一定记在心里,加倍提防,可是,佩如,你为什么要坚持独自住在这儿,不肯搬回堡内去呢?” 欧阳佩如淡淡说道:“不为什么,我只是喜欢此地的清静,厌烦堡中的喧扰,而且,十八年来,一切都已经习惯了。” 杜腐试探着道:“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让外人看见,一定误会咱们夫妻感情有了裂痕……” 欧阳佩如身躯微微一震,注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杜腐道:“刚才你提到咱们名虽是夫妻,实则形同陌路。这句话,使我感触良深,回想十八年来,实情确也如此,至少,这一墙之隔,使咱们夫妻之间显得太冷落了。” 欧阳佩如的脸上,掠过一抹惊容,但口里却故作泰然地说道:“那也算不了什么……” 杜腐见他神色有异,心知话题已触及隐衷,紧接着又道:“佩如,我心里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欧阳佩如神情一愣,低声道:“什么话?” 杜腐道:“我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令你不满的错误行为?影响了咱们的感情?” 欧阳佩如怔了怔,道:“这话问得好奇怪,我并没有说过对你不满的的话呀?” 杜腐道:“但是我深深感觉到,你自从迁入后园独居,人和心都同时离开了流云堡,你一直不愿见我,除了翘儿,你不再关心任何人,你宁愿居住茅屋,自炊自食,也不愿接受堡中的供养,你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在你的心里,早已经不把流云堡当作自己的家了,你自锢小园,看来好像在折磨自己,实际却在对我表示无言的反抗,你……”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放意顿了顿,偷眼打量欧阳佩如,只见紧闭着嘴唇,眸子里闪耀着激动的光芒,似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让内心沸腾的情感流露出来。 杜腐暗暗高兴,接着又道:“佩如,咱们好坏总是结发夫妻,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我有什么错误,你尽可能当面规劝我,,甚至责骂我也是应该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把内心的话说出来,却有意这样冷落我,疏远我呢?” 欧阳佩如没有回答,也不作分辨,只用两道深沉而异样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和讶诧之色,更隐藏着森森寒意,就像两柄利刃,直欲穿秀杜腐的内心。 杜腐倒被他瞧得心虚起来,假意仰面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十多年来,咱们难得有像今天这样单独晤谈的机会,与其让它闷在心里,不如说了出来。” 欧阳佩如仍然没有出声,嘴角边浮现出一抹凄凉的笑容。 杜腐不安的问道:“佩如,是我说错了话么?” 欧阳佩如摇摇头,终于开口道:“不!话是没有说错,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直到今天,才想起问我这些话?难道说十八年来,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意?” 杜腐急急接口说道:“佩如,我真的不懂……” 欧阳佩如又摇了摇头,接口道:“你懂的,但是你假作不懂,无法是想逼我亲口承认罢了,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我自问无愧于心,又何须推诿掩饰,十八年来,我虽然心如槁木死灰,却活得清清白白,决没有半言寸行对不起你们易家。” 杜腐听得心中狂喜,趁机追问道:“佩如,你完全误会了,我绝无逼迫你的意思,但咱们是夫妻,理当坦诚相处,假如心中有着隐衷,最好把它吐露出来,千万可闷在心里,你说是不是?” 欧阳佩如淡淡一笑,道:“你一定要我说,我就实说了,凭心而论,自从结离至今,我无时无刻不在懊悔之中,如果不是为了翘儿,如果没有这座隔世独处的园子,早就引剑自绝,不必再多受这十多年的痛苦煎熬了。” 杜腐惊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念头?难道是我什么地方亏负了你?” 欧阳佩如道:“不!这无关亏负,而是我的心早已死了,古人说:哀莫大于心死,我实在早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当初与你成婚,根本就是一项无原谅的错误。” 杜腐道:“莫非你认为我不堪匹配,觉得受了委屈?” 欧阳佩如摇头道:“也不是,以你的人品和声誉,本可娶一位胜我十倍的妻子,但你却偏偏娶了我,我明知得到我的躯壳,从未获得我的心,依然对我百依百顺,毫无怨言,说起来,受委屈的是你,不是我。” 杜腐轻“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婚后的行为有所失检,才使你心灰心意,悔不当初,对吗?” 欧阳佩如正色道:“若论你的行为,除了好名之心太重,以及误将歹人当作亲信这两点瑕疵之外,其他尚无大错,我懊悔的并不是这个。” 杜腐一直想诱她说出易君侠的秘密,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失,紧接着又问道:“那么,你这‘心死’二字,又因何而起呢?” 欧阳佩如眼中突然闪现出一缕泪光,急忙扭过头去,幽幽说道:“当年的旧事,你知道的很清楚,为什么一定要明知故问,苦苦追询?” 杜腐心念微动,仿佛若有所悟,但因不明详情,只得含混的道:“时隔多年,我以为你早已把它淡忘了。” 欧阳佩如黯然叹道:“你不是女人,难怪你不了解女人的情感,如果有一天,你也遭受到同样的际遇,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心死’,你就知道那不是轻易能够淡忘的事了……” 杜腐听她话里显然包含着一次感情上的挫折,正想设法继续探问下去,不料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娇叱,竟将话题打断。 呼喝声本来自园门方向,不用说,准是有人由堡中进入后园,和两名假扮秦金二老的弟兄动了手。 欧阳佩如十分不悦地问道:“你究竟带了多少人到园子里来?难道要我亲自去送他们才肯走吗?” 第177章 掌柜 杜腐知道无法再留,连忙站起身来,假作气愤的道:“这些东西太不像话了,不须你去,我自会惩治他们”。 说着,大步出了茅屋。 跨出屋门,扬目向穆乘风藏身之处望去,却不见穆乘风的人影,杜腐暗吃一惊,刚要抽身,猛听一声娇喝道:“站住,不许动。” 随着喝声。两条纤细的人影,已破空掠到。 杜腐一见竟是“袁氏双姝”,心里暗暗叫苦,只得装笑招呼道:“原来是两位贤侄女,方才听得喧嚷,可是两位贤侄女发现了什么坏人?” 袁氏双姝各执长剑,一左一右堵住了茅屋出路,四颗乌黑发亮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杜腐的脸,既不动手也不说话。 杜腐被看得心里直发毛,强笑了两声,又道:“怎么?两位贤侄女连我也不认识了么?” 袁素问不答,却向茅屋大声问道:“伯母,您老人家没事吧?” 杜腐忙道:“她很好,两位贤侄女进屋里去陪陪她,我去园门那边看一下马上就回来……”一面说着,一面就想开跑。 袁倾城一摆长剑,横手挡住去路,喝道:“站住!你敢动一动,别怪姑娘把你这一双脚统统砍下来。” 这时候,欧阳佩如正由茅屋中走出来,见状大惊道:“倾城,你疯了么?怎能对宋伯伯这样说话。” 袁倾城道:“伯母上当了,他不是宋伯伯,他是假冒的。” 欧阳佩如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失声道:“什么?他是假冒……假冒的……” 杜腐接口笑道:“佩如,别听小孩子有说,你再仔细看看,我像是假冒的吗?世上哪有假冒别人的怪事。” 袁素问沉声道:“他的确是假冒的,宋伯伯现在还没有回来,刚才咱们在后园门口,遇见两个假扮秦金二老的家伙,被咱们问出破绽,用金环打伤,却被另外一名蒙面贼党救走了……” 杜腐情知事已败露,急忙岔口道:“这两个孩子一定中了邪,满嘴都是疯话,待我将秦金二老叫来当面对证,让你们看看是不是假冒的……”话犹未毕,袍袖一层,而人已仰面倒射而起。 他身形甫起,耳边突然传来欧阳佩如一声羞怒交集的暴喝,“蓬”地一声,胸前已重重挨了一掌……欧阳佩如显然是气极了,那当胸一掌,直将杜腐劈得凌空翻转了三四次,砰然摔倒地上,落地之后力道未尽,又滚出丈许,才被一片花丛乱石挡住。 所幸她挟怒出手的时候,杜腐正在仰身跃避,总算没有实受那强猛无比的掌力,饶是如此,落地后的杜腐,也已经口喷鲜血,当场晕死过去。 欧阳佩如兀自怒气不息,一晃身,又追到花丛边,纤掌再扬,便欲向杜腐头顶劈落…… 袁倾城急叫道:“伯母别杀他,要留活口。” 欧阳佩如顿住掌势,既羞又恨的一跺脚,骂道:“这无耻的匹夫……”本难怪,她出身梅谷世家,又是堂堂终南流云堡的堡主夫人,身份何等尊高,如今却被一个陌生男人假扮自己的丈夫,缠着说了大半夜的话,回想适才交谈经过,叫她怎能不羞?怎能不恨呢? 偏是袁倾城不识趣,撕下杜腐一片衣襟,抹去他脸上血污和易容药物,还兴冲冲向欧阳佩如道:“喏!伯母你看,可不是真的假冒的吗?” 欧阳连望也没有望,挥手道:“拖下去,拖下去!” 袁素问忙瞪了袁倾城一眼,一面应声道:“伯母请回屋里去休息吧,咱们会处置他的。” 欧阳佩如道:“不论你们怎么处置,先把人带走,别弄脏了我的园子。” 说完,拂袖转身,径自返回茅屋,不多久,屋中梵音荡漾,木鱼橐橐,传出一阵阵诵经的声音。 袁素问望望茅屋,又望望袁素问,困惑的问道:“好奇怪,宋伯母好像在跟谁生气呢……” 袁素问低哦道:“少说废话,快帮我把这家伙抬出园子去。” 袁倾城道:“我看,不必白费工夫了,宋伯母那一掌打得不轻,别说是个人,便是石头,也打碎了,不如挖个坑把他埋了0巴!” 袁素问道:“就算要埋,也不能埋在园子里,咱们且在附近寻个僻静的地方,试试看,能不能弄醒他,问问他的来历和企图。” 姐妹俩合务抬起杜腐,由小径越过护堡河,向前走了片刻,又来到袁素问送别穆乘风和莲翘那棵大树之下。 这棵树虽然已在堡墙外面,却与后园隔河相望,呼应吸便,树顶枝叶层叠,宛如巨伞覆盖,地势也颇僻静隐密。 袁素问将杜腐放在树下,提剑绕树巡视,直到确定附近无人隐藏,才低声对袁倾城说道:“你去河边取些水来,当心别暴露了形迹,这家伙的同党,可能还没有去远。” 袁倾城问道:“取水干什么?难道你打算给他喂药治伤吗?” 袁素问道:“咱们要问他话,自然得先替他稳住伤势,让他清醒过来才行。” 袁倾城摇摇头,道:“其实,问不问全都一样,这家伙一定是复仇会的人,决不会错。” 袁素问道:“我也知道他是复仇会的人,如果能从他口中多了解一些复仇会的秘密,对咱们总是有利的,你别耽误时间,快些去吧!” 袁倾城拗她不过,只好耸耸肩头,快快而去。 袁素问又叮嘱道:“当心隐蔽行藏,快去快回来!” 袁倾城漫应道:“知道啦!”心里却暗暗嘀咕道:眼看都快要断气了,何苦多费力气,姐姐就是想不开,专爱给自己添麻烦…… 怀着满肚子不高兴,懒洋洋的走到护堡河边,四下里一望,全是稀泥烂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心里气闷,又增了三分。 总算她还不太笨,捡了几块大石头,填一声,跨一步,好容易由岸上到了水边,这才想起没有盛水的东西。 河水悠悠,伸手可及,无奈这些玩意儿既不能抓,又不能捧,难不成让她用口含了回去? 袁倾城正自气闷无计,忽然眼中一亮,瞥见上流飘来一截断竹筒。 那竹筒约有碗口粗细,载浮载沉,顺汉而至,倒像是老天:爷存心帮忙,特意给她送来盛水用的。 袁倾城大喜,急忙卷起衣袖,伸去去捞那竹筒。 不料那竹筒居然作怪,眼看到手,又荡了开去,接连几次,总让她捞空,引得她又急又气,越发把条玉臂尽力伸向河心,半个身子也倾出石外。 突然间,水花一翻,冷不防竹筒下竟伸出一只怪手,一把扣住了袁倾城的腕脉,用力向河中拖去。 袁倾城缩手不及,一声惊呼才出口,已被拉入堡河中。 她虽然也识得水性,却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骨碌碌灌了两口水,刚要挣扎,背后穴道已遭点闭…… 袁素问在树下久等不见袁倾城回来,想去河边查看,又担心杜腐同党救走,正感为难,忽然听到袁倾城惊呼之声,毕竟是姐妹情重,急忙拔出长剑,飞步赶往护堡河边。 这时,暗影一闪,大树顶上悄没声息飘落下一个用布中蒙面的硕壮少年,俯身抱起杜腐,迈开大步,如飞而去。 那蒙面少年,正是穆乘风。 秦岭之南,汉水之阳,有一处名叫“石泉”的小县城,城中有一家客栈,名叫“石家店”,相传这家客栈,曾是当年天下首富石崇的别业,其真实性虽无可考证,但石家客店的房舍宽敞,庭园幽静,称得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客店,这倒不是吹牛的。 石泉县城并不大,唯因濒临汉水,顺流可通襄樊,西经汉中可以人川,如果由长安南下武汉,这条船,要比蓝田官道近了一倍不止,是以商贾络绎,市面颇见繁荣。 这天一大早,石家客店的大门刚刚启开,街上已风驰电奔般来三骑快马,甫抵店门,一齐勒疆停住,由马背上,下来老少三人。 三人全都满面风尘,为首的是一个独臂驼背老人,斜背着一柄沉的金背砍山刀,老人身后,紧随着一双少年男女,两人衣襟上各插着一枚小巧的白色丧花。 一名客店伙计正在门前打扫,听见马蹄声,急忙含笑迎上来招呼道:“老爷子,二位公子小姐,要住店么?” 那驼背老人抬头向店里扫了一眼,却没有开口,顺手将马缓交给伙计,然后身后两个少年男女点一点头,径自走入店中。 伙计匆匆拴好马匹,也跟进店内,一面抹桌子,一面又道:“三位请略坐一会,天刚亮,炉上还没有生火,小的这就去替诸位烧水泡茶。” 驼背老人摆摆手,道:“不必了,你先去把石老三叫出来。” 伙计一愣,道:“您是说敝店的石掌柜?敢情您认识他?” 驼背老人微微一笑,道:“不错,咱们是老朋友。” 伙计听说是掌柜的朋友,忙不迭的哈腰巴结,道:“咱们掌柜的还没有起床,您老贵姓?小的这就去叫他。” 驼背老人道:“你去告诉他,就说我姓赵,是由保定府来的。” 第178章 失散 伙计连声答应,去不多时,那位客店掌柜便如飞迎了出来。 石掌柜约莫五十出身躯肥胖,一肥忠厚像,大约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连衣钮也来不及扣,踉跄奔了出来,一见驼背老人,立即屈膝跪倒,欣喜的叫道:“属下石三,给东家叩头请安。” 驼背老人独臂一探,轻轻将他挽住,含笑说道;“自己弟兄,不必多礼,快起来。” 石掌柜那里肯依,恭恭敬敬的叩了头,方才起身,垂手侍立,说道:“属下只知东家这两天要来,却想不到会到得这么快……” 驼背老人摆手拦住他的话头,低声问道:“穆少侠和杜四爷都到了没有?” 石掌柜道:“昨天夜里刚到,现在后院上房。” 驼背老人点点头,又问道:“听说四爷伤势很重,是真的吗?” 石掌柜黯然答道:“内伤的确很重,经过穆少侠用‘隔体注力’的方法,为他接连渡了几次真气,天亮以前,仿佛好了一些,只是一直没有清醒过。” 驼背老人仰面长叹一声,挥手道:“带路,咱们先去看看他的伤势再说。” 石掌柜口晨答应,两眼却望着那一双年少男女,似想动口,又不便启口。 驼背老人道:“这位是巫山百禽宫的齐少宫主,这位是姚姑娘,就是穆少侠的未婚妻子。” 石掌柜“哦”了一声,急忙施礼问候,姚景福虽然有些腼腆,倒还罢了,却把个月眉窘得粉面啡红,好不尴尬。 老少三人跟随石掌柜直奔后院上房,月眉想到即将和穆乘风见面,芳心迟疑,不觉落后,谁知当一行人穿过西跨院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院子里有条人影一闪而没。 那好像是一个客人正要开门出来,一见有人经过,突然又退回去。 月眉本来没有在意,不料那人等前面众人走过之后,竟然又轻轻拉开房门,探头向外窥望,他显然想不到后面还有人,这一来,恰好被月眉撞个正着。 两下里一照面,那人立即缩身退回房中,同时迅速的掩闭了房门,月眉却吓了一大跳-—原来那人一张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疤痕,不仅丑恶狰狞,简直叫人怵目惊心。 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那张可怕的丑脸,已深深印在月眉脑海中,不由自主急赶了几步,心里兀自突然狂跳,可是,当她壮着胆着子回头张望时,却不见那丑脸再出现了。 月眉没有声张,也没有告诉姚景福,只是暗暗的将那间客房的位置,牢记在心里…… 抵达后院上房,穆乘风正在静坐调息,挣扎着站起身来,叫了一声:“郭伯父……”下面的话,竟哽咽无法出口。 郭竟紧紧握着穆乘风的肩膀,凝目细看,只见他脸色一片苍白,双目遍布布丝,眼脸浮肿,疲惫不堪……不禁怜惜的摇摇头,凄然苦笑道:“孩子,别难过,多大屈辱都受了,这点挫折算什么?” 穆乘风强忍酸楚,极力挤出一抹笑容,虚弱的道:“四叔内腑全遭震伤离位,如果不赶快救治,只怕……” 郭竟道:“我知道,从现在起,人交给伯父,你尽管放心歇着吧!” 他口里虽然说得轻易,心中却沉重万重,目光移向屋角,望见杜腐直挺挺躺在另一张木榻之上,面色枯黄如蜡,听不到半点声息,看上去,就和一具等待装殓死尸没有多大分别。 石掌柜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三姑不在,些地又没有疗伤的药物” 郭竟缓步走到床前,伸手一探杜腐的脉息,但觉触手奇冷,如抚寒冰,那脉息若有若无,实已微不可辨,几乎随时都可能断绝。 这情形,无异说明杜腐业已生机渺茫,眼看就要断气了。 郭竟一颗心猛往下沉,顾不得再说话,五指一紧,暗暗运聚真力,由指尖源源注入杜腐的腕脉穴中。 姚景福见郭竟神色有异,心知必是杜腐伤危势急了,轻轻扯了月眉一下,低声问道:“奶奶留下的那瓶虎胆精在不在身上?” 月眉点一点头,说道:“在,可是数量已经不多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别用……” 姚景福说道:“救人要紧,快给我一粒。” 月眉取出药瓶,倒了一粒在手掌中,略一迟疑,又倒了一粒,一齐递给姚景福。 姚景福诧问道:“一粒尽够了,要这么多做什么?” 月眉脸上一红,却答非所问的道:“这药不仅可以疗伤续命,对真气虚耗过多的人,也一样很有效。” 姚景福说道:“我知道很有效,但是,你……” 目光一转,望见正瞑目行功调息的穆乘风,忽然颔首笑道:“啊!我明白了,看来这药丸并不像刚才那么珍贵了嘛!” 月眉低骂了一声;“讨厌!”似恼,似羞,似笑,刹那间,连耳根全红了。 姚景福走到床榻前,将一粒“虎胆精”交给郭竟,说道:“黄老前辈内伤太重,恐怕不是隔体注力之能够奏效的,请将粒药丸喂给他服下,再以内力助药发药,半个时辰内就能使他五脏归位,清醒过来了。” 郭竟惊问道:“此药何名?真有这么大的功效吗?” 姚景福道:“这是奶奶遗留下来的灵药‘虎胆精’,据她老人家说,只要人还没断气,便能起死回生,立见奇效。” 郭竟大喜,连忙称谢接过,感激的道:“倘能救得杜四弟的性命,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一面急急吩咐石掌柜取水喂药,一面准备再亲自渡力帮助药力化开。 姚景福又将一粒虎胆精送到穆乘风榻前,低声叫道:“康大哥,姐姐叫我替你送药来了。” 穆乘风正垂首调息,闻声抬起头来,一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茫然问道:“什么药?” 姚景福道:“我姐姐见你真气虚耗太多,不容易恢复过来,特地要我送一粒‘虎胆精’给你,这药丸,是咱们百禽宫的救命灵丹,所存数量不多了,你就快些吃下去罢。” 穆乘风用颤抖的手接过药丸,说道:“齐兄弟,多谢你了……” 姚景福笑道:“别谢我,我只是奉命送药罢了,要谢,你该谢我姐姐。” 穆乘风仰起脸来,向站在窗前的月眉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 月眉本来对着房里,突然一摆头,移目朝向窗外,就像是没有听见。 姚景福伸了伸舌头,想笑,却没敢笑出来。 灵丹功效,果然不同凡俗,没到半个时辰,杜腐业已生机复炽,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之声。 穆乘风得灵药之助,更是疲态尽消,恢复了原有的体力,神采奕奕,起身跨下床来。 郭竟长长吁了一口气,举手抹去额际汗珠,叹道:“总算上苍有眼,为郭某留下这一条得力臂助。” 穆乘风自责道:“杜四叔为了求证宋飞鸿和复仇会主之间的关系,不避危险,夜探后园,当时小侄实难辞其咎。” 郭竟摇头苦笑一声,道:“你们能够及时脱身,离开流云堡,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假如再迟一步,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穆乘风道:“莫非六叔和七叔也遇到了麻烦?” 郭竟道:“你蔡六叔行事机警,登门拜会吴俊,跟他胡扯了半夜,倒还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可是,你丁七叔奉命延阻宋飞鸿的行程,却险些脱不了身……” 穆乘风惊道:“是不是被宋飞鸿看出破绽了。” 郭竟道:“他天性耿直,又不大讲话,赶了一大群牛羊,硬阻通路,自然容易引起对方的疑心,加上他一身横练功夫,很难瞒得过行家的眼睛,所以,竟在官道上跟奉金二老动上了手……横练功夫虽然不畏刀剑,咱们却忘了宋飞鸿那柄紫电剑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刀。” 穆乘风说道:“这么说,七叔岂不危险了?” 郭竟黯然点了点头,。叹道:“他身上剑伤不下数十处,幸亏宋飞鸿意欲生擒,才没有送掉性命,等我和月眉姐弟到到,可怜他浑身欲血,几乎成成了血人,兀自死战不退,手中铁锤被宝剑削断了,竟随手抓起活羊当作兵器,终于没让宋飞鸿通过。” 穆乘风急问道:“他现在什么地方?” 郭竟道:“现在你蔡六叔护送,随后就可以到了,我接获急讯闻说四叔也受了伤,所以带着他们姐弟先行赶来……”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扭头四顾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穆乘风知道他是问莲翘,不禁惭愧地低下头去,答道:“她……失散了……” 郭竟不禁一怔,说道:“怎么失散的?” 穆乘风道:“小侄随四叔折返流云堡,将他留在橘林中,由两兄弟守护……可是,待咱们回去寻她的时候,她已经不知去向了,两名弟兄却被惨杀在林子里。” 郭竟大惊道:“那她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劫走了?” 穆乘风道:“她的睡穴被杜四叔点闭,不可能自己离开,而且,她也不可能在离去之前,将两名守护的弟兄杀死,看情形,多半是遭人劫持去了。” 第179章 虚构 郭竟骇然变色道:“如果遭人劫持,一定是复仇会干的,你为什么不赶快追寻呢?” 穆乘风道:“当时杜四叔的伤势大重,委实无法分岙,不过,小侄曾发现林外的马蹄印,也是一路向南而来,竟跟咱们走的同一个方向。” 郭竟略一沉吟,道:“由流云堡向南走,只有石泉这一条大路……” 语声微微一顿,回头向石掌柜的问道:“店里共有多少伙计?有几位是插过香的弟兄?” 石掌柜道:“伙计账房一共九人,内中插过香的有五位,其余虽然没有人盟,也都很可靠。” 郭竟又问道:“最近数天内,店中没有眼生可疑的客人投宿?”石掌柜想了一想,回答道:“这倒没有发现,东厢房住的是几位熟识客商,西跨院的兄妹俩是前天来的,本来昨天就要走的,那妹妹忽然患病才耽误下来……” 月眉一直在注意倾听他们的谈话,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忽然想到那张满布疤痕的丑脸一一但她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只是继续默默倾听着。 郭竟吩咐道:“你快去传话,叫那五位人盟弟兄分头打听,近日内有没有陌生武林人物,带有一位穿红衣服的年轻姑娘由引经过?如有消息,立即回报,从现在开始,要他们分批轮流监视城中客栈和水陆码头,如果人手不够,宁可出高价收买眼线,决不能大意疏忽。” 石掌柜情知事态严重,不敢怠慢,匆匆答应而去。 石泉县城不大,石掌柜的人头又熟,没多久,已有初步消息回报,经查询结果,城中其他客栈都没有留宿过穿红衣的少女,水陆码头也没有发现可疑的武林人物高去。 郭竟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只有他们还没有到,就不必担心了,一两天内,准备被咱们截住。” 姚景福问道:“郭老前辈要寻的是什么人?如有用得着我和姐姐之处,咱们可以帮同去搜寻。” 郭竟忙道:“不须烦劳二位,连日赶路辛苦,二位请先去休息吧!”他不便说出要寻的是宋莲翘,亦不愿月眉姐弟参与搜寻的事,自然是顾虑他们之间仇恨未消,避免生出意外。 月眉冷冷一笑,说道:“既然没有旁的事,我和阿毛就告退了。” 郭竟立即吩咐石掌柜替他们安排卧房,并且向穆乘风使个眼色,道:“这儿有伯父守候,你送他们姐妹去卧室休息。” 穆乘风刚应声站起,却听得月眉哼了一声,道:“不敢当,咱们有脚,自己会去。”说完,径自推门而出。 郭竟原意是借穆乘风伴送的机会,让他们小两日亲近亲近,不料竟碰了一个钉子,只有摇头苦笑不已。 穆乘风更是尴尬万分,正不知如何是好,里床忽然传来杜腐翻动的声音。 穆乘风回头一望,顿时惊喜叫道:“四叔醒过来啦!” 两人奔到床前,只见杜腐正吃力的撑起半个身子,恍如大病初愈般,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向四周张望。 郭竟急忙跨前一步,按住他的肩头,低声道:“快些躺下,你内伤刚好,千万别动。” 杜腐喘息着道:“大哥,想不到咱们还能见面,这……这不是在梦中吧?” 郭竟点一点头,又摇了摇头,含泪而笑道:“如非康贤侄的抢救及时,和月眉概赠一粒虎胆精,咱们只怕真的不能见面了。” 穆乘风赦然道:“小侄目睹四叔负伤,未能出手援助,实在惭愧得很……” 杜腐道:“这怎能怪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意忘了堡中还有袁家两姐妹。”话声微顿,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接着又说道:“不过,四叔这一掌也不是白挨的,总波被我探问出一点端倪为了。” 郭竟道:“你重伤初愈,不宜多话说,这些事留着慢慢再谈,且先调养伤势要紧。” 杜腐摇头道:“不!小弟自觉伤势已经痊好了,事情闷在心里反而难受,大哥还是让我说出来的好。” 他不待郭竟开口,又径自接下去道:“先前,我一直怀疑欧阳佩如假托疾患独居后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多半是和宋飞鸿的真实身份有关,如今才知道自己只猜对一增,原来那欧阳佩如遁世独居,竟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穆乘风和郭竟都大感意外,不约而同道:“另外一个人?谁?” 杜腐却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道:“那个男人与欧阳佩如相识,远在她嫁宋飞鸿以前,而且彼此之间已经有极深厚的感情,后来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然未能结合,但直到现在,欧阳佩如仍对他痴恋难忘,为了他,不惜冷落宋飞鸿,独自迁入后园居住,十八年来茹素拜佛,以示忏情由此看来,那男人在欧阳佩如心中的份量,比宋飞鸿不知重了多少倍。换句话说,那人既能赢得欧阳佩如的芳心,其人的人品武功,决不会在宋飞鸿之下,一定也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了。” 他体力仍很虚弱,一口气说到这里,早已累得喘气咻咻,不得不暂时停顿下来,但眼中却闪着兴奋激动的光芒,似乎仍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郭竟颔首叹道:“不错,那人一定是位绝顶高明的人物,可惜咱们不知道他是谁?” 穆乘风道:“据小侄猜想,那人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欧阳佩如怎会下嫁宋飞鸿……” 杜腐喘息甫定,听了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穆乘风不禁诧异的问道:“莫非小侄猜错了么?” 杜腐笑道:“你们凭臆测,不能算错,但我的猜想,却恰好跟你们相反。” 郭竟道:“怎样相反?” 杜腐道:“依我的猜测,咱们不仅知道那人是谁,更可以断言欧阳佩如下嫁宋飞鸿的时候,那人一定尚在人世。” 郭竟骆然道:“真的吗?那么他是谁?” 杜腐转顾穆乘风道:“你还记得欧阳佩如对你说的那段故事么?” 穆乘风连连点头道:“记得!” 杜腐又道:“她可是对你说,二十年前,令师曾和一位名叫黄莲花的侠女相恋,后来那黄莲花发现令师令有家室,失意之下,仰毒而死?” 穆乘风道:“不错,她还说那位侠女是她的闺中知己,黄莲花三个字,只是虚构的姓名……难道那故事是假的?” 杜腐大笑道:“故事一点不假,黄莲花三个字,也的确是虚构的,只是她没有告诉你,那黄莲花的真实姓名,就叫欧阳佩如。” 这话一出口,穆乘风和郭竟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彼此面面相觑,惊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杜腐又说道:“如果我的猜测不错,这也就是令师突然退隐的真正原因,缥缈峰之巅上,那一场变故,更是全由此事而起……” 郭竟正色道:“四弟,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仅凭臆测,你是根据什么理由作此猜想?” 杜腐道:“小弟当然有可靠的理由,决非凭空捏造,信口雌黄。” 郭竟道:“好!你说来听听。” 杜腐吸了一口气,说道:“首先,。咱们应该从二十年前说起,据欧阳佩如所述故事,那位黄莲花不仅武功出众,而且风华绝代,乃是当时颇有负盛名的侠女,像这样一位风靡武林的红粉英雄,咱们纵然无福见到,至少也会听到过她的名字,大哥请回想一下,二十年前,武林中可有那么一位女子吗?” 郭竟默然片刻,摇头道:“好像没有听人提过。” 杜腐接道:“大哥再回想一下,当年另有两位年轻美貌武功高强的女侠,乃是姐妹二人,曾使许多贵介王孙和武林侠少倾心醉倒,以致江湖流传着一首歌谣‘生不愿封万里侯,亦不愿识韩荆州,盼随西风渡峡谷,长伴梅花说风流’……” 郭竟轻哦一声,道:“你是说‘梅谷二乔’?” 杜腐点头笑道:“不错,当年的梅谷二乔,也就是现在抱阳山庄和流云堡的两位夫人。” 郭竟心头一动,凝目道:“你的意思是谁,欧阳佩如只不过假托黄莲花之名,述说的却是她自己的故事?” 杜腐笑道:“除了她,世上还有哪一个女子值得沈大侠倾心?除了沈大侠,世上有哪一个男人能够使欧阳佩如念念不忘?设非如此,沈大侠怎会婉拒百禽宫的婚事?欧阳佩如又怎会遁世独居十八年之久……这些蛛丝马迹,岂不是件件吻合了么?” 郭竟沉吟半晌,忽然摇头道:“你的推想固然很有道理,其中却有两处不通的地方。” 杜腐道:“哪两处?” 郭竟道:“依欧阳佩如所述的故事,她曾经当面会见过沈大侠的妻儿,并且已经将两柄逆沧澜交还了,但据我所知,当年沈大侠绝对没有妻室儿子,那两柄逆沧澜也一直没有归还,直到缥缈峰之巅变故发生,才由四门五掌门人携带上山,这样看来,那欧阳俩如的话也未必可信了。” 杜腐想了想,道:“小弟认为欧阳佩如没有捏造故事欺骗穆贤侄的必要,很可能是有人假冒沈大侠的妻子,骗去了两柄逆沧澜。” 第180章 赌气 郭竟道:“那人骗去逆沧澜有何用处?” 杜腐道:“自然是意图嫁祸,陷害沈大侠。” 郭竟道:“果真如此,那人二十年前就该发动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杜腐苦笑道:“这个……小弟谅不敢妄论了。” 郭竟又问道:“如果那设计骗取逆沧澜的人,目的只为发嫁祸,缥缈峰之巅变故发生,他已经如偿以愿,为什么又假扮沈大侠的容貌,搞出一个‘复仇会’,这岂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他一面处心积虑要害沈大侠,一面却又号召要替他复仇,世间哪有这种怪事?” 杜腐听了,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默然良久,才摇头叹息道:“这些疑问,目下还无法获得解答,也可能当年骗取逆沧澜的是一个人,复仇会主却是另外一个人……” 郭竟接口道:“以眼前情形看,谁最可能是复仇会会主?” 杜腐道:“若以小弟揣测,当然是流云堡主宋飞鸿涉嫌最重。” 郭竟摇摇头,道:“这又说不通了,宋飞鸿若是复仇会主,那吴俊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他竟是奉宋飞鸿之命,特地来监视宋飞鸿自己的么?” 杜腐被问得一愣,一时间竟答不上话…… 他们对答论之后,穆乘风就没有再开过口,一面静静倾听,一面回想自己和欧阳佩如初次见面时的种种经过,从那些耐人寻味的言语和举动,他相信杜腐至少猜对一件事那就是欧阳佩如和师父之间必定有一段不平凡的交往,否则,欧阳佩如何以一再追问师父的生死消息?何以对两柄风铃短剑那样不愿释手呢? 再退一步说,欧阳佩如和黄莲花既是闺中好友,又曾亲目睹黄莲花为情所苦而羞愤自尽,站在朋友的立场,她对师父纵然没有迁退之心,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感,但是,她非仅对师父未出半句怨言,更将唯一独生爱女付托给自己,如果不是她对师父旧情难忘,怎会如此?假如这些忖测不错,宋飞鸿因嫉生恨,阴谋嫁祸以图泄忿,也就并非绝无可能了…… 想到这里,不禁惊然而惊,暗暗自责道:穆乘风啊穆乘风,你师门沉冤未雪,实在不应该贸然答应携带莲翘同走,如今,寻不到她的下落,固然有亏承诺,倘若有一天,证实宋飞鸿果然就是陷害师父的仇人,这桩错杂的恩怨情仇,你又怎样去了结啊? 穆乘风正自惶惑无主,石掌柜又推门走了进来,一见杜腐已经清醒,喜道:“东家兼程赶路,途中想必尚未用过早饭,既然四爷的伤势已无妨碍,属下这就叫他们安排酒菜替东家洗尘。” 郭竟挥挥手,道:“洗啥屁尘,我心里正烦,便有山珍海味也吃不落胃,你倒是去问问姚姑娘他们饿不饿?替他们送些过去。” 石掌柜道:“属下已经过去问过了,齐少宫主只要了一碗面,那位姑娘却一个人坐在房里发愣,问她话也回答,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郭竟微微一惊,目注穆乘风道:“孩子,过去看看,别让她闷出病来了。” 穆乘风迟疑道:“小侄去了恐怕更糟,刚才的情形,伯父已经看见了……” 郭竟笑道:“年轻女娃儿,谁没有点脾气,何况她新遭速变,心里难免要烦躁些,你就算看在伯父份上,多忍耐点吧。” 穆乘风无耐,只得站起身来。 石掌柜忙道:“姑娘的房间在右首第三间,老汉替少侠领路……” 郭竟道:“不用了,人家小两口要说话,你跑去作什么?” 石掌柜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多亏东家提醒,属下真是老糊涂了。” 穆乘风却半点也笑不出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独自向月眉的卧房走去。 转过檐角,一列三间静室矗立在后园花中,屋前是排竹架,上面长满了藤罗和小花,微风拂过,淡香摇曳,室中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 穆乘风走到第三间房门外,方欲举手叩门,但想到月眉那冷冰冰的态度,心里就有些不寒而栗,急忙又把手收了回来,隔门轻咳了一声,低叫道:“姚姑娘,在屋里吗?” 房中寂然无声,毫无回应。 穆乘风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又叫道:“姚姑娘—一” 这次话音未落,就听见月眉声音冷冷说道:“鬼叫什么?房门又没有拴。” 语气虽然冷峻,总算有了回答,穆乘风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只见月眉独坐在窗前一张木桌旁边,眼睛望着窗外,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小窗遥对花园,显然她早巳看见穆乘风由园中过来,只是故作不不知而已。 穆乘风颇感尴尬,只好无话找话,含笑道:“这房间还好吧?四周都是花园,一定很清静。” 月眉木然道:“房间好不好,是人家客店的。” 穆乘风笑道:“都怪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问姑娘住不住得惯,如果觉得这间房间不好,可以另外再换一间。” 月眉冷哼一声,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惜这番话问错人了。” 穆乘风一怔,道:“怎么问错了呢?” 月眉道:“咱们住惯江边茅屋,能有这种客房住,等于搬进了皇宫,还敢挑剔什么?你这番话,应该问那些什么堡的千金小姐才对。” 穆乘风讪讪笑道:“好!算我又错了,咱们不谈这些……据郭伯父说,你们兼程赶路,尚未用过饮食,你想吃点什么?好叫他们去准备。” 月眉仍然没有回头,冷冷问道:“是郭老前辈要你来问的吗?”穆乘风刚想点头,忽觉不妥,忙道:“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月眉道:“你来干什么?” 穆乘风道:“我特来道谢,刚才危急之时,若非姑娘赐赠珍贵的虎胆精,杜四叔和我……” 月眉没等他说完,截口道:“你谢错人了。” 穆乘风讶道:“怎么错了?” 月眉道:“虎胆精是百禽宫的药物,也就等于是你自己的东西,要谢应该谢你自己。跟我有何相干?” 穆乘风呐呐道:“这个……这个……”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又被月眉连番顶撞嘲讽,一时间,竟窘得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月眉虽然没有回头,好像已经看见他的窘态,冷漠的一笑,说道:“一个大男人,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那么不干脆。” 穆乘风红着脸说道:“是的,我……我……唉!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如果我说是特来看望你的,你一定不会相信……” 月眉却道:“你又没说,怎知道我不信?” 穆乘风垂首道:“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对我的误会很深。” 月眉道:“这更奇怪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对你误会很深呢?除非你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心虚胆怯,怕人知道……” 穆乘风急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决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 月眉轻晒道:“既如此,你又怕误会什么?” 穆乘风只感到她那冷冰冰的态度令人受不了,却没想到那那张小嘴词锋犀利,更咄咄逼人,竟比刀剑更难招架,不觉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知口舌笨拙,说出来的话总是辞不达意,把惹姑娘生气,如果姑娘嫌我站在这儿厌烦,我就告退了。” 月眉冷冷截口道:“我可没有说过厌烦两个字,你要走尽管走,别把恶名推在我的头上。” 穆乘风动辄得咎,说既说不过她,走又走不得,呆呆站在门旁,好不尴尬。 月眉目光望着窗外,漠然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穆乘风只好学金人三缄其口,没有回答,也不出声。 过了片刻,月眉又冷笑道:“本来嘛,咱们又不是知书达:理的堡主千金,跟咱们这种俗人谈话,自然无味得很,早知如上,又何必来找这份罪受呢……” 说到这里,仍然不闻回应,月眉只当他已经赌气走了,回头一看,却不料穆乘风正望着她露齿傻笑。 月眉险些吓了一大跳,又好气,又好笑,低头啐道:“死人,笑你个大头鬼……”话没完自己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宛若冰河解冻,大地春回,满天阴霆,顿时消散了大半。 穆乘风长吁一声道:“姑娘现在不生气了吧?” 月眉白了他一眼,哼道:“谁说不的,老实告诉你,这口气,我一辈子也消不了。” 穆乘风含笑道:“别气啦,别气啦,天大的烦恼,一笑置之度外,好啦好啦,我去拿些好酒好菜来,陪你喝一杯,消消气。” 月眉撇了撇嘴,一扭头道:“哼!你去拿吧!谁要吃你一口,谁就不是人。” 穆乘风笑道:“那又何苦呢?就算要生气,等吃饱了再报不好么?” 月眉道:“谁跟你瘪皮笑脸,你们男人呀,除了脸厚,就只会欺负女人。” 穆乘风道:“我可没敢欺侮姑娘……” 第181章 无辜 月眉沉声道:“你还说没有?” 穆乘风连忙说道:“姑娘说有,那一定是有了,大约是我健忘,一时竟记不起来了。” 月眉忍俊不住,“嗤”的掩口失笑,邓狠狠瞪了穆乘风一眼,道:“看不出你倒挺会做戏的。” 穆乘风耸耸肩,道:“我本来不会,是姑娘硬逼出来的。” 月眉低骂一声“该死”,脸上神情已不似先前那般冷漠了,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正色问道:“杜老前辈的伤好了没有?” 穆乘风道:“业已痊愈大半,已不碍事了。” 月眉沉吟了一下,道:“我有几句很重要的话问你,假如现在你没有旁的事,n削门到城外去走走,寻个清静的地方,仔细谈一谈,怎么样?” 穆乘风诧道:“姑娘有话相告,这儿不是很清静么?” 月眉摇摇头道:“这儿往来的人多,我不想被人偷听去,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穆乘风连声道:“愿意!愿意!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月眉顺手取过一件披风系在肩上,临出房门,又道:“郊外风大,假如你想带点酒去喝,我也不反对。” 穆乘风欣然鼓掌,微笑说道:“妙极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携醇醒佳酿,偕如花美眷,信心性以悠游,涤尘嚣以俱生,美景当前,迎风举杯,何难使满腔忧烦,尽化云烟……” 月眉顿足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去了。” 穆乘风忙道:“好,不说就不说,姑娘,请吧!” 两人离了静室,相偕向外行去,刚穿过花园,迎面却遇见姚景福,拦路问道:“姐,你们要到哪儿去?” 月眉道:“咱们有事,出去一会,如果郭老前辈问起,就说咱们很快就会回来。” 姚景福笑道:“姐,带我一块儿去,好不好?” 月眉摇头道:“不行,你在店里等着,别去碍事。”说罢,向穆乘风一扬头,举步而去。 姚景福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气得哼了一声,低语道:“一会儿不理人家,一会儿又跟人家出去玩,哼!下次别想我再替你送药了……” 他在生气,郭竟去在窗后援须而笑,喃喃说道:“真是女貌郎才,一对壁人,看来再大的仇恨,终敌不过一个‘情’字。” 石泉城西郊,面向汉水,有一块巨大的方石,名叫“半枰石。” 相传吕洞宾曾以石作秤,和张果老赌弃,结果输了,一怒之下,拔剑将棋枰砍为两半,一半被踢落江中,只剩一半留在岸上,石名“半枰石”。 传说固然不足全信,但那块大方石却是真的,而且石上还有残缺的纵横线纹,宛如棋枰模样,大石就在距江岸不远的山坡上,石后有株石松,斜斜展枝于,复罩石上,状若伞盖,倒的确是个敲棋怡性的绝妙所在。 穆乘风将酒菜放在半枰石上,展目四顾,不觉由衷的赞道:“这地方依山面水,景色如划,想不到小小石泉县城,居然也有如此佳景。” 月眉道:“我选上这个地方,倒不是为了它的景色,而是选它地势幽静,视野开阔,不怕有人偷听。”她双手抱膝倚坐在古松下,凝目望着江岸,语气和神色,都显得异常平静,和在客店里已经截然不同。 穆乘风笑问道:“姑娘这般慎重,想必那要说的话,一定十,分重要了?” 月眉道:“不错,事关名节生死,自然重要,否则,咱们也不必老远跑到这儿来了。” 穆乘风已猜到她要谈的事,必定和莲翘有关,微微一笑,道:“时间还早,先吃饱了,有话慢慢再说。”顺手撕下一大块风鸡,递了过去。 月眉摇头道:“我不饿,给我一杯酒吧。” 穆乘风替她斟了大半杯酒,她接在手中,就像吃药似的,敛眉闭目,一仰头,全部都倒进喉咙里。 她显然从未喝过酒,那辛辣的酒液一入口,顿时呛咳起来,杯子也摔了,脸儿呛得通红,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穆乘风急问道:“觉得怎么样?很难过吗?” 月眉一面拭泪,一面摇头,连声道:“啊!好辣!” 穆乘风道:“你喝得太急了,快吃口菜压一压,我去取水来……” 月眉喘息略定,却逞强道:“不要紧,再给我一杯,我还想喝。” 穆乘风连忙拦阻道:“不能喝了,这是有名的烈酒,喝醉了更能受。” 月眉不理,一把抢了酒葫芦,抗声道:“怕什么?醉死了是我自愿,我偏要喝,偏要喝……”说着说着,又猛地灌了一大口。 酒烈力猛,呛咳更甚,月眉好像横了心,竟然不顾一切,举起酒葫芦直向口里倒…… 穆乘风见她几近自虐,不禁吃了一惊,急急上前夺下酒葫芦,两手紧揽着她的双肩,大声问道:“月眉,月眉,你这是为什么?” 月眉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哽咽着道:“让我喝,我求求你,我心里烦死了……” 穆乘风道:“你心里烦,可倾吐出来,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和身子。” 月眉连连摇头道:“我没有人可以倾吐,奶奶去世了,阿毛年轻,告诉他,他敢不懂……” 穆乘风柔声道:“月眉,你忘了?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我。” “你?”月眉抬起泪眼,痴迷地望望穆乘风,忽然尖叫道:“你好大胆,快些放开我!”敢情她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竟是依偎在穆乘风怀中。 穆乘风双臂一收,就势将她搂得紧些,低声道:“月眉,咱们名份已定,等于就是一个人,你心里有委屈,当然应该告诉我,怎么竟说无人可以倾诉呢?” 月眉闭着眼睛,摇头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放开我,放开我!”口里虽然拒绝,却没有用多大力气挣扎,她仿佛觉得穆乘风的两条手臂不仅有力,更有一种难言的磁性,使她推拒不开,也不愿意推拒。 穆乘风低沉的声音又道:“其实,你心里的话,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为了宋莲翘,而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对吗?” 月眉不再挣扎了,却幽怨地说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穆乘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对这件事误会很深,可是,你一再用冷漠的态度对待我,不让我有解释的机会,这怎能全怪我呢?” “哼!不怪你,难道应该怪我?你和她要好是千真万确的事,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穆乘风道:“月眉,你把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太狭窄了,难怪会因此烦恼,‘要好’只是朋友之情,并不是儿女之私,列不能和夫妻之情相比……” 月眉抢着道:“我不懂这些大道理,也懒得管你们是友情或是私情,我只恨你既然已经结识了她,为什么又答应咱们的婚事?既然答应了婚事,为什么又对她念念不忘?你这样三心二意,准备置我于何地?” 穆乘风正色道:“我受欧阳夫人嘱托,携带宋莲翘离堡避祸,这件事发生在前,也是杜四叔预定的策略,如今中途失散,自然要设法打听她的安危下落,这是情理中事,和婚约并无关连,月眉,你怎么竟不能体谅呢?” 月眉道:“可是你别忘了,奶奶是被谁害死的?她和咱们仇深似海,你却认为关心她的安危下落是情理中事?而且拿她当作‘要好’朋友?” 穆乘风感叹道:“提到这桩憾事,凭心而论,不能全怪人家,当时彼此处在敌对立场,同时,事情也是由效先弟夜闯后园,先用毒蜂伤人而起……” 月眉怫然不悦道:“你就知道帮她说话,反来编排咱们的错。” 穆乘风道:“事实上,你们都没有错,而是我错了,如果我不给她们阴阳果,就不会发生这场不幸了。” 月眉道:”撇开奶奶的仇恨不谈,你也应该想想师门沉冤,她父亲宋飞鸿假扮复仇会主,这总是真的了吧?” 穆乘风道:“此事尚在存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月眉道:“如果有了确实证据,证明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那时候你能割舍得下吗?” 穆乘风肃然道:“这不是舍不舍得的事,果真证实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我自然以师门沉冤为重,不过……” 月眉道:“不过什么?” 穆乘风仰面长吁道:“月眉,咱们必须恩怨分明,罪魁祸首固然不能放过,却也不能连累无辜……” 月眉用力推开穆乘风,气愤的站立起来,冷笑道:“说了半天,你还是舍不得跟她分手,还是千方百计想替她开脱,好吧!从今以后,你别再理我。” 穆乘风急道:“月眉,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下去……” 月眉一扭头,强忍住盈盈泪欲坠的水,咽声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有她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她,反正咱们两个人总得死一个才能了结。”说完,忿忿一摔衣袖。转身便走。 穆乘风慌忙叫道:“月眉,月眉……”随后追了下去。 第182章 冰丸 这时候,江边正有一艘客船泊岸,船上走下两位身穿绿衣的少女,迎面望见穆乘风,其中一个竟扬手招呼道:“请问……是穆少侠吗?” 穆乘风和月眉不期然都停了下来,但穆乘风打量那两位绿衣少女,却不认识,诧道:“二位姑娘怎会识得在下?” 两名绿衣少女彼此互望一眼,脸上同时流露出欣喜之色,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低怕说道:“姐姐,果然不错吧?我说得像,可不就是他……” 年纪略大的点点头,道:“让我再问仔细些,别像上次那样又认错了人。” 于是,举步上前,向穆乘风端详了好一会,含笑问道:“穆少侠的大名,是不是叫做穆乘风?” 穆乘风道:“不错,在下正是穆乘风。” 那绿衣少女又道:“令师是不是剑魔沈破浪沈大侠?” “不错啊!” “敢问穆少侠,可认识流云堡的宋莲翘?” “正是相识。”; 绿衣少女轻吁一声,道:“这就不错了,唉!上天有眼,竟让咱们在此地碰上了穆少侠。” 穆乘风诧道:“两位姑娘是……” 那绿衣少女笑道:“穆少侠不认识咱们,想必也听翘儿提起过,咱们姓李,家住怀玉山马金岭下……”穆乘风恍然道:“啊!原来是白云山庄李家姐妹,前在洛阳本当拜访,不幸交臂错过,如今,却无意在相遇,这真是太巧了。” 李樱儿道:“穆少侠还记得洛阳白马寺的约会?那一次,咱们都上了人家的当;险些连命也断送了呢” 李梅儿接道:“那次咱们虽然没有见到穆少侠,却遇见一个假冒的,依稀还记得少侠的相貌,所以刚才瞧着眼熟,才冒昧动问一声;” 穆乘风问道:“二位姑娘准备往何处去?是路经此地吗?” 李樱儿道:“咱们是特意去流云堡探望翘儿的,为了抄近路,才由石泉经过,不料竟和穆少侠巧遇。” 梅儿接口道:“琴姐姐病了,你知不知道?她就是为了你才病的哩……” 樱儿又道:“翘儿本来和咱们在一起的,后来听说你被东海火焰岛的船掳去,在铜瓦厢附近失火沉舟,才得了病,如果她看见你和咱们一块儿去,准会高兴得发疯,咱们趁此机会,好好敲她一下,叫她请客。” 姐妹俩一团高兴,围着穆乘风又说又笑,而且句句都和莲翘有关,全没留意到旁边还有一位月眉。 月眉冷眼旁观,听了这些话,自然如火上添油,怒上加怒,含着两眶泪水,向穆乘风恨恨的说道:“难怪你旧情难忘,原来人家为你害了相思病呢,是该去看看人家,好让她去高兴,让她去发疯,让她好请客。” 她越说越气,用力跺着莲足,大叫道:“我恨死了你们这些无耻的东西了,快滚吧!去发疯吧!让你们一个个都疯死了最好!”说着,掩面大哭,飞奔而去。 穆乘风连声呼叫,欲要拦阻,却已来不及了。 李家姐妹被骂得满头雾水,愕然相顾,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梅儿困惑的问道:“这女子是谁?怎么这样凶?” 樱儿瞪目道:“她好像在骂咱们嘛?穆少侠,你认识她吗?” 穆乘风点点头,叹道:“二位别见怪,她心绪欠佳,言语失礼,由我替她向二位姑娘赔罪。” 樱儿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穆乘风道:“她姓姚,乃是在下的未婚妻子。” 樱儿姐妹俩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你……你……已经有妻室了?” 穆乘风垂首道:“是的……” 樱儿勃然大怒,叱道:“你既然已有妻室,就不该再用假情假意去欺骗翘儿,她和你有什么仇恨?害死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穆乘风惭然道:“李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下订定婚约,乃是最近几天的事,并非在与莲翘结识之前……” 樱儿怒目道:“那更不应该,难道相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莲翘对你的情意?她为你受了多少苦,到现在病犹未愈,你却昧着良心,另结新欢,你说,你还是人吗?” 梅儿在旁劝道:“姐姐,你先别发火,也听听人家少侠的苦衷……” 樱儿大怒道:“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还有什么狗屁苦衷,算咱们瞎了眼睛,认划了人,走吧!”一手挽着梅儿,扭头便走。 穆乘风道:“两位要到那儿去?” 樱儿瞪眼道:“咱们高兴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穆乘风道:“在下只想问二侠是不是欲往流云堡?” 樱儿冷哼道:“你猜对了,咱们正是要去流云堡告诉翘儿,让她知道你是天下最可恶的大骗子。” 穆乘风长叹一声,道:“姑娘不谅解我,我无法勉强,但翘儿现在已不在流云堡,两位大可不必再徒劳往返……。” 梅儿对穆乘风尚有好感,闻言咤道:“为什么呢?她怎么不在堡中?” 穆乘风道:“不瞒姑娘说,翘儿是和我一同离开了终南的;’不料竟在途中失散了。” 梅儿惊道:“真的吗……” 樱儿却冷哼道:“妹妹,别听他胡说,他是怕咱们见到翘儿后,拆穿他的假面目,才故意骗咱们的。” 穆乘风摇头道:“在下句句实话,决没有欺骗两位。” 樱儿道:“哼!你就是想骗咱们,咱们也不信,妹妹,不用再跟他废话了,走吧!” 说完,不待穆乘风再开口,拉着梅儿忿忿而去。 穆乘风凄然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无限委屈拥塞心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过了许久许久,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他并不抱怨樱儿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因为他深深知道,这些错综复杂的情形,根本不是言语所能解释的,他虽然并不介意别人的误会,却不能不为这些情感上的纠结而忧心忡忡。 江中舟揖纷坛,岸上人群喧嚷,这乱哄哄的江岸,恰似纷扰的人生,使人心烦意乱,没个遁避之处,穆乘风忽然觉得有一种迫切的需要那就是“酒”。 是的,酒,那醇郁的液汁,至少可以使人暂时忘却烦恼,获得片刻快乐,古人说:醉乡路稳且频到,此外不堪行,如果真能“一醉解千愁”,为什么不畅饮一醉呢? 穆乘风一顿足,转身直趋“棋枰石”,抓起酒葫芦,正待痛饮逐愁,忽然,身后一声轻咳,有人低低问道:“朋友,能分润一杯给不速之客吗?” 那语声细如蚊纳,但字字清楚人耳,而且,发话之处分明就在身后数尺内,以穆乘风耳目之灵敏,事先竟毫无所觉,显然这人必非平常人物。 穆乘风心头微震,缓缓放下手中酒葫芦,也不转身,只镇静的反问道:“阁下是谁?” 身后那人答道:“一个不揣冒昧的酒徒。”穆乘风仰面笑道:“既称酒徒,想必是能喝几杯的了?” 那人道:“不敢,嗜酒之徒,未必能喝多少,只不过适逢其会,见朋友独饮无伴,故而毛遂自荐,愿与朋友共享这醇冽佳酿,如画景色。” 穆乘风听他谈吐不俗,心里越觉惊疑,点了点头,道:“好极了,在下正感独饮无聊,难得朋友有些雅兴,来,在下先敬你一杯。” 说着,从石上取了一只酒杯,反手一掷。 同时旋身扬臂,将内力逼人酒葫芦中,一股酒箭,循杯射去。 他为了敌友未明,出手已留分寸,先掷杯,后注酒,杯子掷出的方向,亦并未正对那人,而是略偏了半尺,以便万一那人无法接住酒杯之时,也不难从容趋避闪让。 谁知道这些顾虑却全属多余,当他旋身注酒的刹那,只见那酒杯已被一个蓝衣人轻轻接住。 那蓝衣人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竹笠,帽沿前垂着一幅黑纱,几乎将整个面庞全部掩去,用左手中食二指挟住酒杯,迎着激射而来的酒箭,连声道:“多谢盛情,实在愧不敢当!” 奇怪的是酒射入那倾斜的杯口内,居然点滴不漏,顷刻之间,竟凝结成一团冰丸。 蓝衣人屈指轻弹杯身,那酒液凝成的冰丸应手飞起,直投入口中,但人口忽又化为液汁,蓝衣人“咕嘟”一声咽下肚去,赞道:“好酒!好酒!至少是窖藏二十年以上的陈年佳酿吧?” 穆乘风看得心惊不已,暗忖道:此人武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身形又如此眼熟,倒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只怕不会无因而来……” 心念转动,口里却笑道:“酒质粗劣,在承谬誉,倒是阁下这一身精纯内功,少说也该有三十年以上的苦练吧?” 蓝衣人哈哈笑道:“朋友看走眼了,在下今年才二十一岁。” 穆乘风轻哦道:“这么说,阁下必是出身在名门,习练的是武林绝技神功了?” 蓝衣人摇头道:“也不对,在下师门只是武林中默默无闻的人物。” 穆乘风趁机探问道:“敢问令师……。” 那蓝衣人似乎不愿再提,截口笑道:“佳酿在手,美景当前,在下肚子里的酒虫已经等不及了,能容我再讨几杯,先解解馋么?” 第183章 盘问 穆乘风耸肩一笑,道:“是我太失礼了,朋友,请坐吧!” 蓝衣人毫不客气在大石后面盘膝坐下,却把竹笠向下拉了拉,连头带颈全部遮住。 穆乘风看不见他的面貌,越加好奇,便斟满两杯酒,举杯相邀,道:“朋友,干杯!” 蓝衣人道声谢,却不仰面干杯,仍然用手指轻轻一弹酒杯,凝酒成冰,直投口中。 一颗头始终掩藏在竹笠下。 连饮三杯,俱是如此,穆乘风疑心更甚,含笑道:“朋友,此地景色不俗,何不除下竹笠,以免遮住了视线?” 蓝衣个道:“正因此地景色不差,在下这顶竹笠才不能除下来,否则,阁下就没有雅兴再喝酒了。” 穆乘风道:“那是为什么?” 蓝衣人道:“鄙人丑陋不堪人目。” 穆乘风正色道:“朋友错了,在下虽不敢自夸高明,却也不似以貌取人的俗夫,如蒙不弃,还请以本来面目相见,不然,在下亦不敢高攀,就此告辞。” 那蓝衣人喟然道:“在下非仅貌丑,简直狰狞可怖,只怕会惊了阁下。” 穆乘风道:“君子相交之心,纵然形同鬼魅,又何惧之有?” 蓝衣人道:“这么说,阁下是一定要在下当面现丑了。” 穆乘风道:“在下已经说得很明白,既承相交,就该坦然相对。” 蓝衣人轻吁道:“阁下一定要见识我这副丑像,我无法拒绝,但见了之后,最好别再追问我貌丑的原因,这一点,尚盼俯允” 穆乘风爽然道:“谨遵台命。” 那蓝衣人缓缓举起左手,掀开了黑纱和竹笠,说道:“朋友,请看吧!” 穆乘风早已凝目而待,一望之下,不觉机伶伶打个寒襟,险些惊呼失声…… 原来竹笠黑纱掩蔽之下,果然是一张满布疤痕的丑脸,难怪他总觉得这蓝衣人的身形十分眼熟,敢情就是曾在流云堡后山峭壁顶上见过的那个神秘少年。 蓝衣人丑脸牵动,目光炯炯凝视着穆乘风,似笑非笑的问道:“朋友看清楚了?可是觉得鄙人‘才不压众’,但却‘貌很惊人’对吗?” 穆乘风忙道:“啊!不!在下只是觉得这些伤痕……” 蓝衣人截口道:“朋友,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不要问我原因。” 穆乘风语声微顿,道:“如果在下请问朋友的尊姓大名,这总可以吧?” 蓝衣人说道:“姓名不过是一个人的记号,朋友叵不吝赐告,鄙人自然也不隐瞒。” 穆乘风拱手道:“在下名叫穆乘风,敢问兄台……” 蓝衣人应声道:“鄙人姓黄,贱名无父。” 穆乘风施礼道:“原来是黄兄……”忽然神情一愣,惊诧问道:“黄兄的台甫,莫非是化名。” 黄无父道:“不!这就是小弟的真实姓名。” 穆乘风道:“但是……黄兄为何要取这古怪的名字呢?” 黄无父哂道:“小弟本来就没有父亲,以实情为名,有什么不妥?” 穆乘风呐呐道:“黄兄请恕小弟交浅言深,人无父母,身份何来?世上岂有‘无父’之人……” 黄无父冷然一笑,道:“怎么没有?小弟就是一个。”说着抓起酒葫芦,连饮了几大口。 酒液淋漓满腮,黄无父也不去拭擦,烈酒下肚,使她丑脸上泛现一片血红,看来越加狰狞可怖。 穆乘风默默的看着他,心里虽有许多疑问,却不便追问太急,直等黄无父将一葫芦酒都喝完了,才含笑道:“得与黄兄相识,足慰平生,可惜酒带得不多,难得尽兴,小弟寄寓的客栈就在城中,如果黄兄有暇,何不结伴入城共谋一醉?” 黄无父摇头道:“那倒不必了,小弟有几句话想请教穆兄,倘蒙不弃,此地清静幽僻,正好畅谈。” 穆乘风浩问道:“不知黄兄有何见教?” 黄无父道:“穆兄可是由终南流云堡面来,” 穆乘风微惊道:“不错,黄兄怎么知道的?” 黄无父没有回答,径自问道:“穆兄既与流云堡相识,想必了解流云堡主宋飞鸿的为人如何?” 穆乘风一怔,道:“这个……黄兄怎会忽然问起这个,莫非与流云堡……” 黄无父道:“小弟与流云堡毫无渊源,只是想向穆兄打听打听那宋飞鸿的品格和心性而已。” 穆乘风道:“品格心性包含甚广,但不知黄兄想知道的是那一方面?”。 黄无父沉吟了一下,说道:“譬如说,宋飞鸿颇负盛名,被誉为正道武林翘楚,他实际的为人,是否真如传闻的那么高超。” 穆乘风默然良久,摇头道:“这一点,小弟很难妄论,因为小弟和易堡主仅有一面之识,从表面看,其人气度雍容,平易近人,的确不愧一代大侠,但是” 黄无父注目问道:“但是什么?穆兄怎么不说下去了?” 穆乘风苦笑道:“据小弟所知,环绕在宋飞鸿周围,地有许多心怀叵测的阴险小人,而那些人又甚得宋飞鸿信任,究竟是他不能知人善用?抑或另有内情?小弟就不敢肯定了。” 黄无父轻哦一声,又道:“穆兄是怎么认识那宋飞鸿的?如果彼此仅只一面之识,怎去流云堡作客?” 穆乘风道:“说起来,可说是缘于一段巧遇,小弟最先结识的并非流云堡主,而是他的女儿宋莲翘……” 黄无父笑了笑,道:“能说给小弟听听吗?”,穆乘风并未推诿,遂将自己认识莲翘的经过,大约地说了一遍。 黄无父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后,笑道:“这不是巧遇,而是一段艳遇了,看来那位易姑娘对穆兄情有独钟,穆兄早晚将为终南流云堡的娇客了。” 穆乘风赦然道:“黄兄休要取笑,此中尚有许多复杂内情,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释的,何况小弟业已订了亲,此事决不可能。” 黄无父道:“订过亲倒不要紧,大丈夫三妻四妾,原也算不了什么,但小弟却有一点不明白,以穆兄的人品相貌,又深获琴姑娘芳心,婚事得谐,只是迟早间事,为什么竟在宋飞鸿回堡前夕,匆匆离开了流云堡?” 穆乘风一愣,一时竟感无词以对,心里暗忖道:此人语锋犀利,来意可疑,而且对我的行止知道得很清楚,他究竟是流云堡的朋友,抑或是复仇会的爪牙呢? 继而一想,又觉得两者都不像,皆因他如是流云堡的朋友,何须再向自己打听宋飞鸿的为人,如果是复仇会爪牙,以他—身精湛的武功,尽可跟自己正面动手,又何必攀谈套间,绕这个圈子?心念及此,便率直的问道:“黄兄与小弟素昧平生,怎么知道小弟适由流云堡来?又怎知小弟是在宋飞鸿返堡之前离开的呢?” 黄无父笑道:“咱们虽是第一次交谈,却不能算素昧平生,至少,小弟对穆兄,早已有几分熟悉了。” 穆乘风惊讶道:“你以前见过我?” 黄无父但然颔首道:“前后已见过三四次,只是小弟都隐在暗处,未曾和穆兄正式照面罢了。” 穆乘风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啊,有趣!可惜酒喝完了,不然,为了黄兄这句话,就值得痛饮三大杯。” 黄无父诧道:“莫非穆兄不信。” 穆乘风笑道:“黄兄句句实话,怎能不信,不瞒你说,小弟也藏身暗处偷窥过你一次呢!” 黄无父愕然道:“当真么?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道:“黄兄暗窥小弟,大约是在流云堡后园内,小弟偷看黄兄,却是在峭壁上小溪旁。” 黄无父略一怔愣,也仰面大笑起来,说道:“好呀!原来石壁上那些树桩,竟是你弄的手脚?” 穆乘风笑了笑道:“百丈峭壁,上下不易,小弟没有黄兄那份轻功,只好弄些树桩了。” 黄无父道:“这么说,咱们早巳相识,却在这儿装模作样,互相猜疑盘问,岂不可笑?” 穆乘风道:“怎么不是,这就叫‘尔虞我诈’。” 两人抚掌大笑,刹时间,胸中猜忌一扫而空,四手相握,在这紧紧的握持中,两颗赤诚的心,已紧紧连接在一起。 笑声惊动江边船户,许多人放下手中的工作,仰面向土坡上张望如果听到的不是笑声,人们很可能又要疑心是吕洞兵和张果老为了下棋争吵起来了。 黄无父站起身来,道:“此情此景,不能无酒,穆兄请等片刻,小弟船户们搜购一坛来。” 穆乘风道:“老兄相貌惊人,还是由小弟去吧!” 黄无父咧嘴一笑,道:“不妨,你瞧我的。” 话落,一压竹笠,抖落黑纱,转身向江边走去。 只见他步履从容,似乎毫不急迫,但每一跨步,距离却在数丈以上,由土坡至江边,虽有百丈远近,不过霎眼工夫,便已抵达,竟比御风飞行还要快速。 船户们远远望见人影闪动,转眼便到眼前,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来人已进入船舱中,自己取了一坛酒,又飘身下了船。 一名船夫张口叫道:“喂,你不能拿走呀!喔……” 第184章 恩施 呼声未毕,他忽觉口里忽然多了一块硬东西,急忙吐出来一看,竟是一声银子,足有十两以上。 再抬头看时;取酒的人早巳回到“半枰石”了。 那船夫懊悔不已,暗道:这不就是腾云驾雾的神仙吗?早知道,真不该叫嚷,由他多拿几坛倒可发一笔小财…… “半枰石”上,两人开坛畅饮,越谈越觉得投契。 穆乘风不胜羡慕的问道:“黄兄适才施展的身法,迎异一般轻身提纵术,不知是不是绝传已久的神行缩地玄功?” 黄无父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功夫叫什么名称,反正从小由师父传授,日夕苦练,十数年不曾中辍,施展起来,好像比轻身提纵术要快速一些。” 穆乘风道:“黄兄是几岁拜师的?” 黄无父道:“大约一岁不足,那时我全家惨遭杀害,房舍犹在焚烧,幸亏师父赶到,从一处狼窟中救了我……” 他仰面干了一杯酒,掀起竹笠,指着自己脸上疤痕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这些伤痕,都是被狼抓伤的。” 穆乘风惊呼一声,问道:“是谁杀了你的全家?” 黄无父摇头道:“不知道。” 穆乘风又问:“那么是谁将你抛进狼窟的呢?” 黄无父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据师父告诉我,他曾在狼窟附近找到一具女人的尸体,而且,当我被救出狼窟时,哑穴早经封闭,以情推想,可能是家中发生变故之际,那女人偷偷抱着我向屋后乱山中逃走,不幸被仇人追及,情急之下,将我点闭了哑穴,误投狼窟,侥幸狼窟中只有几头小狼,才留下一条残命。” 穆乘风感叹说道:“原来黄兄竟是在家遭惨变,幼失估恃,跟小弟同样是不幸的孤儿。” 黄无父诧异地道:“怎么,你也是孤儿?” 穆乘风黯然点头道:“小弟的身世与黄兄相比,虽然幸运得多了,但咱们却有一个相同的遭遇,黄兄因有狼窟掩藏,才能逃脱大难,小弟倒是靠狼乳维生,才没有变成沟中饿殍……”接着,也将自己幼时遭遇,说了一遍。 黄无父激动地道:“穆兄,同是无家可怜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如不猥琐见鄙,咱们就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穆乘风大喜,说道:“正合我意,你我撮土为香,指石为誓,如负此盟,人神共鉴!” 两人便在半枰石旁并肩跪下,望天祝祷,互叙年岁,黄无父略长,穆乘风年幼,、彼此通诚结义,永为异姓兄弟。 祝拜完毕,重新席地而坐,黄无父慨然长叹道:“愚兄自解事之日起,终年独居,从无一个朋友,又因面貌丑陋,自惭形秽,是以除家师之外,将世上的人都当作仇敌,今天与二弟一席坐谈,竟然十分投缘,才知道自己从前的想法实在太偏执了。” 穆乘风诚恳的说道:“初见面时,小弟对大哥同样猜忌甚重,如今才知大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黄无父道:“这也难怪,皆因江湖险诈,令人防不胜防,商呼们又都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一切就怀着大多猜疑。” 穆乘风道:“大哥请恕小弟冒昧,你果然是没有父亲的人么?” 黄无父脸上忽然掠过一抹阴影,木然良久,才仰面苦笑道:“人皆有父,岂我独无?不过,在我的记忆中,既不知道父亲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容貌,所以家师替我取了‘无父’这个名字。” 穆乘风诧道:“那么大哥怎知道自己姓黄?” 黄无父道:“我母亲姓黄,我是跟从母姓。” 穆乘风想了一下,又道:“大哥家遭变故的时候,只有一岁多,尚未解事,怎会记得伯母的姓氏?” 黄无父道:“这是家师后来告诉我的,家师和母亲乃是同门师姊妹,情谊一向极好。” 穆乘风接口道:“既然如此,令师一定也知道伯父的姓名了,难道她没有告诉大哥?” 黄无父摇了摇头,说道:“她老人家只告诉我说,那种薄情薄义的男人,不配为你的父亲,他只是一个连野兽都不如的畜牲……” 穆乘风骇然道:“她怎么会这样痛恨伯父?” 黄无父道:“此话说来话长,二弟,你听说过武林中有一个名叫‘太阴门’的门派吗?”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 黄无父又道:“当年的大荒三老中,有二位‘太阳叟’东方烈,你总该听说过吧?” 穆乘风吃惊道:“大荒三老名满天下,莫非大哥的师门竟是……” 黄无父道:“不!愚兄并非大荒三老门下,只是太阴门却与三老中的东方烈颇有渊源……” 话声微顿,然后缓缓说道:“太阴门的创教祖师,名叫‘阴婆婆’慕容冰,也就是太阳史东方烈的妻子,皆因她身具异禀,武功专走阴柔路子,久而久之,渐渐影响了性格,竟与太阳叟的阳刚性格相背而驰,夫妇俩终于反目侃离,阴婆婆一,怒之下,便在北大山寒冰谷自创‘太阴门’,专门收录女弟子,授以独门阴柔武功。 “阴婆婆收徒极苛,除了资质之外,并且词订下两项严格的门规:第一,不许门下弟子擅人中原;第二,必须终生不嫁,永保处子之身,如果违背了这两项,轻则废去武功,斩断四肢,重则五阴绝脉手法,追索性命。 “北大山远在西域,太阴门弟子又绝迹不至中原,是以武林中人知道太阴门的并不多,当时太阴门下,共有十二名弟子。号称‘太阴十二钗’,其中,最得阴婆婆宠爱的两人,一个名叫龙姑,也不是愚兄的救命恩师,另外一个,就是我的母亲……” 穆乘风轻“哦”了一声,张口欲说什么,却又强自忍住。 黄无父问:“你觉得很意外是不是?太阴门下既然终生不嫁,怎么又会生下我来,对吗?” 穆乘风赦然道:“是的,小弟猜想后来一定发生了不幸的变化了……” 黄无父点点头道:“一点也不错,那不幸的变化,就是我的母亲在偶然的机会中,邂逅了一个由中原去的男人,更不幸的是一时情不自禁,竟跟那男人相偕私奔,逃离了北天山……” 穆乘风叹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触犯了太阴门的门规了么?” 黄无父道:“触犯门规还是小事,叛师潜逃更使阴婆婆大为震怒,当时便颁下迫魂金牌,严令限期追杀我母亲,那受令的人,就是龙姑。” 穆乘风被这段故事引起莫大的兴趣,不由问道:“龙姑既是奉命追杀伯母的人,后来又怎会救了你的性命,反而成了你的师父呢?” 黄无父道:“天下的事,往往出人意料。龙姑和我母亲一向感情就很好,当她衔命追来中原,找到我母亲,却发现我母亲已经有了身孕,犹豫再三,都不忍心下手,只好独自转回天山向阴婆婆倭称业已达成任务,并且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络;假充证据,暂时骗过了阴婆婆。尚幸没有过多久,龙姑继承了掌门大位,心里始终对我母亲惦念难忘,于是再度来到中原探望,竟恰巧赶上我家发生变故,她老人家来迟一步,未能及时援救我的母亲,便将我带回天山,安顿在寒冰谷外一个幽密的洞穴中,每日以兽乳为食,抚养我长大,唯因格于门规,仅能授我武功,始终未行拜师之礼……”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眼中闪现着激动泪光,一连饮干了三大杯酒,接着又道:“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山洞中长大,自幼习于独处,没有游伴,也没有朋友,实际说来,根本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二十年来唯一能见的亲人,只有师父,她老人家仅救了我的性命,传授我的武功,也等于是我的慈母,我只恨自己不是女人,否则,宁可老死天山,也不会再到中原来了。” 穆乘风听完这番叙述,黯然良久,才凝容说道:“大哥,从你所说的这段往事看,令师必定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你有没有问过她老人家?” 黄无父叹道:“自然问过,但是她老人家好像不愿提起这件事,总是推说不知道。” 穆乘风沉吟道:“那么,她让你到中原来,又有什么目的呢?” 黄无父道:“她老人家并不愿意我离开天山,但我既不能一辈子躲在山洞里又无法皈衣太阴门下,加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才决定返回中原,寻访仇人。” 穆乘风问道:“关于当年杀害伯母的疑凶,令师可曾提供什么线索?” 黄无父摇摇头,黯然道:“师父对我为母报仇的事,一直不表赞同,当我离开北天山的时候,他老人对我说‘情孽祸根,由人自招,你母亲当初一念之差,为情私奔,才惹来了杀身之祸,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怨不得谁,孩子,你虽然不是太阴门下,但为师已将本门武功倾囊相授了,如果你要返回中原创一番事业,为师深表同意,那报仇的事,还是别再想它了!……” 第185章 破费 穆乘风诧道:“这就奇怪了,你令师和伯母的情谊,怎么会劝阻大哥替母报仇呢?莫非她心里别有隐衷和顾忌么?” 黄无父道:“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有什么隐衷和顾忌,但杀线之仇,势在必报,这是任何人劝阻不了的,所以,回到中原以后,我便全心全意的查寻可能涉嫌的仇人。” 穆乘风道:“你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怎样去查寻呢?” 黄无父得意的道:“只要功夫深,铁柱磨成针。我才二十一岁,来日方长,纵然化上五六十年时间,相信总能寻到仇人。何况,线索本来是人推断出来的,我自信并不太笨,为什么不能从情理中推想出线索来?” 穆乘风问道:“大哥是如何推想的?” 黄无父道:“首先,我猜测仇恨的起源,我母亲自幼远居西域,回到中原才短短一二年,不可能结下如此深仇大恨,是以我判断仇家多半是为那诱骗我母亲的男人而来,只因寻仇未遇,迁怒妻孥,才杀害了我的母亲。”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这项推断大有道理。” 黄无父又道:“其次,我再推测仇人的身份,太阴门的武功虽不敢称举世无匹,至少也是武林第一流的,我母亲既得阴婆婆钟爱,应该很不差了。换句话说,那仇人若非出类拔萃的高手,决难加害我的母亲。” 穆乘风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黄无父接着又道:“最后,我又想到那诱骗我母亲叛离太阴门的男人,据我私下猜测,那人既能获得我母亲的心,为了他,不惜背叛师门,总该有几个理由。第一,那人可能很英俊漂亮;第二,他的武功必定也很了得;第三,那人多半是个能言善辩的人物,善于甜言蜜语,表面忠厚,心术却很奸诈。” 黄无父不禁对这位一见如故的盟兄大感佩服,含笑:“大哥推断事理,有条不紊,实令小弟衷心敬服,经过大哥这一描述,小弟也好像看见那人的形貌了。” 穆乘风道:“愚兄在荒山石洞中长大,独居无聊,便常常沉思幽想,有些东西我从未见过,’但若细心忖测琢磨,所得结果,往往不会相差在远……” 说到这里,神色忽又变得十分凝重,轻叹着又道:“不过,中原广幅万里,单凭这些推断去寻仇人,何异大海捞针。所以,我又拟定了一项查访的计划,第一步,我先把中原武林的成名人物,列成一张名单,然后把那些年纪太老,容貌丑陋,以及声名恶劣的人,逐一删除;第二,再暗中打听那些可疑的涉嫌人物,谁的心机最深沉好险?谁在二十年前,曾经离开中原,去过西域?如果能够查出那欺骗我母亲的人,再寻找仇人就非难事了。” 穆乘风急问道:“你老人找到那人了吗?” 黄无父摇摇头道:“还没有,但我心中已有了一个可疑的目标……” 穆乘风道:“是谁?” 黄无父缓缓说道:“流云堡主宋飞鸿。” 穆乘风骇然一惊道:“怎么会是他?” 黄无父道:“据我侧面查证,那宋飞鸿有几项可疑之处,其一,中原武林高人,以他年纪最轻,成名最晚,但声誉却驾凌‘三庄二岛一竹林’之上,这证明他颇有洁名钓誉的才能……” 穆乘风道:“大哥太武断了,这……” 黄无父道:“你先听我说下去,这只是我忖测之辞,并没肯定说定就是他。” 穆乘风笑笑道:“好!大哥请说吧。” 黄无父又道:“其二,宋飞鸿结婚成家的时候,正是我母亲被杀之后,在时间上说,未免太巧了。” 这一次,穆乘风没有再开口,只微微颔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黄无父一顿又道:“其三,宋飞鸿相貌堂堂,二十年前正当少壮,在年龄上说,也涉嫌最重,如果他真是复仇会主,这更证明他是个外貌忠厚、内心奸诈的坏蛋。二弟,你不是也怀疑他就是那假冒令师的复仇会主吗?”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小弟也正在怀疑他就是那复仇会的会主,但亦仅只怀疑,迄今尚尤确证,而且小弟以为,即使他真是复仇会主,这也不足证明他就是大哥要查寻的人,咱们总不能因为他干过一件坏事,便认定天下的坏事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你说对不对?” 黄无父毫不犹疑的:“对!二弟立论公证,足见胸襟磊落,但愚兄也绝非无的放矢,平空诬陷他,愚兄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根据,就是宋飞鸿仗以成名的那柄紫电剑……” 穆乘风诧问道:“紫电剑怎么样?” 黄无父道:“据说那紫电宝剑,正是二十年前,在大戈壁出土的。”穆乘风骇然失声道:“这话真的么?” 黄无父道:“愚兄仅是听人传说,目前还不知道是否确实,假如这传说确实,假如这传说确实,那就证明宋飞鸿曾经去过西域大漠,也就证明他便是当年诱骗我母亲叛门私奔的男人……为了寻找证据,愚兄曾先后潜入流云堡查探过四五次,更在后园峭壁顶上,苦苦守候了将近三个月之久,可惜始终没有查到有力的佐证。”穆乘风剑眉微皱,默默想了好一会,说道:“小弟有一句话想请问大哥,不知当问不当问?”黄无父道:“你我义结金兰,有话但说无妨。” 穆乘风道:“如果有一天,证实那流云堡主宋飞鸿就是大哥的生身之父,大哥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黄无父仰天发出一声冷笑,切齿说道:“这很简单,我会亲手杀了他,替母亲报仇出气。” 穆乘风道:“可是,他无论如何总是大哥的父亲,也是伯母倾心相爱的丈夫,大哥这样做,只怕……” 黄无父冷漠地摇摇头道:“不!他生而不养,不配为人之父,他始乱终弃,连累我母亲惨死,自己却另娶妻室,安享荣华富贵,更不配为人之夫,这种薄情寡义的人,不杀他岂有天理?” 穆乘风本待劝他,但念他自幼孤独,以兽乳为食,与虫蛇为伴,二十年荒山石洞的生活,不知捱受过多少艰苦,孕育了多少仇恨,这些愤世嫉俗的思想,决非三言两语所能所解,是以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黄无父似乎也看出穆乘风欲言又止的神情,转变话题,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咱们结拜的好日子,过去的事,说完就算,别再提它了。来,干了这一杯,愚兄有一份见面礼送给你。” 穆乘风举杯饮干,笑道:“道义之道,不当有些俗礼,大哥何必破费呢?” 黄无父道:“这礼物是现成的,愚兄不须化费一文钱,贤弟却千金难买。” 穆乘风讶道:“哦?那是什么东西?” 黄无父含笑摇头道:“不是东西,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于是,便将自己趁隙劫走宋莲翘的经过,略述一遍。 穆乘风大喜道:“多谢大哥厚情,如今她人在何处?” 黄无父取出一支小锁匙交给穆乘风,说道:“人就在石家客栈西跨院第二间客房中,这是房门锁匙,等一会贤弟自己去接她吧!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分手了。” 穆乘风急道:“大哥怎么不和小弟返客店去?” 黄无父站起身子,诚挚地说道:“我知道你有许多朋友,都住在石家客店,但现在我还不想跟他们见面,我是孤僻的人,不惯与人交往,你不必勉强我。” 穆乘风垂首道:“小弟谨尊大哥的吩咐,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大哥。” 黄无父笑吟吟道:“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贤弟,这世界能有多大,还怕见不到吗?” 说完,举的一拉竹笠,洒步便走。 穆乘风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叫道:“大哥请留步。” 黄无父回过头来问道:“贤弟还有什么话要说?” 穆乘风道:“谈了许久,小弟竟忘了请问伯母的尊讳了,日后如有机会,也好相助大哥查访。” 黄无父轻“哦”了一声,答道:“她老人家名叫黄莲花。”话落,把手一拱,大步而去。 什么?黄莲花? 穆乘风心头猛可一震,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就在他微一怔愣之际,黄无父业已走无影无踪。 他既惊且诧,不由暗自思忖道:“奇怪,难道世上真有一位黄莲花?难道欧阳佩女晰说的故事是真实?” 念头在他脑中飞快地闪过,顾不得再寻黄无父急忙奔回城中。 甫抵店门,老人家一见穆乘风,立刻满面含笑道:“少侠回来正好,六爷和七爷都到了,东家正想派人去寻少侠呢!” 穆乘风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石老,你可知道西跨院客房里住着什么人?” 石掌柜略一凝神,道:“是兄妹两个,那妹妹患了病,还在房里,哥哥去替她配药尚未回来……少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穆乘风道:“那哥哥是不是穿一件蓝色外衣,脸上有许多疤痕?” 第186章 郎中 石掌柜讶然道:“不错啊!莫非少侠认识他们?” 穆乘风长吁一声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石老,快带我到西跨院去。” 那石掌柜虽然听不懂他说些什么,见他神色欢悦,猜想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连忙兴冲冲在前领路。 进入西院,指着两间紧闭房门的客室,道:“喏!他们兄妹俩住的,就是这两间。” 穆乘风取出房门锁匙,微笑说道:“现在,你可以下令将各处人手全都撤回来,并且请你告诉骆伯父,就说宋姑娘已经找到了。” 石掌柜吃了一惊,说道:“少侠,你是说那患病的女人,就是咱们要寻的宋姑娘?” 穆乘风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咱们派出放多人去打听她的消息,谁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竟和咱们仅仅隔着重院子。” 石掌柜睁大了眼睛问道:“这……这话当真……” 穆乘风一扬手中锁匙道:“自然是真的,否则,我怎么有这柄房门锁匙。”石掌柜脸色陡然变色,呐呐道:“可是……那位宋姑娘,她……她……” 穆乘风笑道:“她就在他房间里,虽然受了一场惊吓,想必没有遭到损伤,石老,你右是不相信,请跟我一齐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说着,举手投人锁孔,略一试探,门锁果然应手而开。 推开房门,穆乘风便迫不及待跨了进去,扬声‘叫道:“阿翘!阿翘!小……” 叫声未落,突然一惊住口,原来房中空空荡荡,何曾有半个人影。 再看床上枕席方正,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根本就不像有人住过的模样。 穆乘风心头一沉,失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石掌柜嗫嚅的道:“少侠可是问原来住的这间客房的那位姑娘?” 穆乘风道:“是啊!她的人呢?” 石掌柜道:“刚才老汉的话还没说完……那位姑娘已经被人接去了……” 穆乘风大惊,反手一把抓住老人家的胳膊,急急问道:“被谁接去了?快说!” 石掌柜道:“少侠请放宽心,那接人去的车子,是本城太和堂药铺的私用车,随车来的人老汉认识,就是太和堂的少掌柜,有名有姓,不怕他跑上天去……” 穆乘风顿足道:“别说闲话,那太和堂药铺在什么地方?快些带路。” 石掌柜道:“容老汉禀告东家……” 穆乘风道:“来不及了,快走!”不容分说,拉了他脚不沾地向外就走。…。 途中,石掌柜才把经过情形大略告诉了穆乘风,原来就在穆乘风返店不久前,太和堂药铺少掌柜亲自驾车到石家客店,自称受客人之托,专程来接一位寄寓西跨院的黄姑娘前去诊病,店里伙计都知道西跨院里住着一位患病的女客人,见姓氏实情俱都相符,药铺少掌柜又是熟人,不疑有他,便任由那车子将人带走了。 穆乘风听了,心里更急,但暗忖宋莲翘困在石家客店的事,除了自己和黄无父,别无第三个人知道,那利用药铺车辆将人接走的,会是谁呢? 他首先想到白云山庄李家姐妹,会不会是她们躲在暗处,偷听到自己和黄无父的谈话抢先进城,接走了莲翘? 稍一细想,又觉得不可能,一则李家姐妹如知道莲翘被困在客店里,尽可正大光明去救人,何必绕这个大圈子?再说,黄无父是在临别的时候,才提到莲翘的事,时间上李家姐妹也不可能如此从容。 接着他又想到月眉,会不会是她因嫉生恨,暗暗劫走了莲翘……可是,她又怎么知道莲翘在石家客店中呢?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石老,可曾看见姚姑娘回店里来?” 石掌柜答道:“回来过,但没有多久,又和姚少侠一块儿出去了。” 穆乘风道:“他们离去是在宋姑娘家被接走之前呢?还是之后?” 石掌柜道:“姚姑娘和她弟弟先离去,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太和堂的车子才来接走宋姑娘。” 穆乘风顿足叹道:“糟了;这样看来,八成是她们姐弟俩了……”他深知月眉性情偏激,对莲翘始终怀有仇恨的心,如果是她挟忿劫走了莲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太和堂药铺在邻近西门不远的转角处,这时候,药铺中正人头踵躜动,一辆精巧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向两侧漆着鲜明的店名标志。 石掌柜吁了一口气,指着那辆马车道:“还好,车子在,人一定还没有离开,咱们总算赶上。” 穆乘风眉锋微皱,摇摇头道:“不,咱们来得已经太迟了,但是,有这辆车在,多少能够得到线索。” 两人刚赶到药铺门前,只听众人纷纷嚷道:“好了,石掌柜也亲自赶来了,大家别乱猜,且问问石掌柜是怎么一向事。” 一个头发斑白的长髯老人大步迎出店来,探手一把拉住了石掌柜,颤声叫道:“石老哥,你来得正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石掌柜一愣,道:“我也正要问你,是谁叫你派车到我店里接人的?如今人在哪儿?” 那长髯老人吃惊道:“是贵店一位客人患了急病,托咱们火急派车去接来诊治,怎么石老哥竟不知道?” 石掌柜道:“我若知道,何必再赶来问你?现在休说这些闲话,我只问你那病人在什么地方?” 长髯老人愕然道:“病人根本没有到店里来,半路就出了岔子,我正想请问石老哥呢……” 穆乘风连忙摇头,说道:“二位不要争执,且容在下请教几勺话,这位老人家尊姓” 长髯老人道:“老朽李太和,就是本号店主。”穆乘风拱手一礼,道:“久仰,李老人家能否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说给咱们听听呢?” 李太和焦急的道:“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老朽三代单传,就这么—个个儿子,如今眼看活不成了,‘叫老朽哪有闲情说那些不关重要的事。” 穆乘风吃惊问道:“莫非是令郎受到了伤害?” 李太和道:“伤倒没有伤,但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叫他也不知道答应,就像中了邪一样。” 穆乘风轻“哦”了一声,道:“人在哪儿?请带在下看看。” 李太和连忙分开人丛,领着穆乘风和石掌柜穿过店堂,直入内室,只见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张口瞪目,直挺挺—动也不动,旁边围着几个少妇,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痛哭。 穆乘风略一扫视,不禁失笑道:“令郎没有受伤,更没有中邪,只是几处穴道被制了而已。” 李太和道:“不会吧?老朽一家是祖传习医,颇精歧黄,对人体穴道也略曾涉猎,如果一个人穴脉被制,气血不通,一定会呼吸短促,脉象虚浮、血行受阻,一定会四肢冰冷,浊气上升,一定会面红目赤……他怎么会没有这些征候!” 穆乘风笑道:“老人家说的是病理,令郎受制的却是一种武功,而且是一种比较奇特的手法。” 李太和援须摇头,说道:“武功也得遵循脉理,天下岂有这种不合脉理医道的功夫……” 穆乘风懒得跟他争辩,举步走上床前,左手将那年轻人翻了一个身,左掌倏起倏落,在他背上连拍了三掌。 三掌拍完,那人喉中“咯”的一声响厂长嘘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几名少妇破涕而笑,有的道:“谢天谢地,相公的病已经好啦!” 李太和脸上—阵红—阵白,连忙叱道:“别吵!别吵!重病初愈的人是最要静养,快让他躺着,先喂他一盅‘人参大补汤’,给他调气补元,我陪这位少侠到客室谈话,回头就来叫他诊脉开方子。” 一家人忙忙碌碌,分头办事,把个骨瘦如柴的宝贝儿子,像捧凰似的扶持躺下。 李太和这才躬身肃客,亲自陪同穆乘风和石掌柜到客室落座。 宾主分会,小学徒献茶,李太和少不得要向穆乘风寒喧道谢,却把穆乘风急得不耐烦了,拦住话头道:“现在令郎已经没事了,老人家请将经过赐告,我等还要赶去追人呢!” 李太和连声道:“好!好!老朽就要奉告了,少侠如此急迫,想必跟那生病的姑娘是亲人吧?” 穆乘风不愿多解释,只好点头道:“不错,正是亲人。”心里却暗暗焦急,忖道:真要命,这是什么时候?偏偏急惊风碰上个慢郎中…… 李太和仍在摇头晃脑,不住叹气,慢条斯理的道:“唉!这件事说来真叫人难以相信,老朽借大年纪,一向悬壶济世,与人无仇,真想不到是谁要跟老朽过不去,唉……” 石掌柜截口道:“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你快说正事,少扯闲话。” 李太和脸一红,这才言归正传,道:“大约一个时辰以前,来了两位客人,声称有个朋友罹患急症,住在石家客店里,欲来求治,无奈行动不便,要敝号派车去接,当时大小子适在店中,老朽便命他随车去一趟,不料去了许多未见回来,后来却在西城门外发现派去接人的车子,驾车的学徒被人杀死了,抛弃在城墙边,拉车的马匹也不见了,只有大小子直挺挺的躺在空车内……” 第187章 香饵 穆乘风骇然一惊,问道:“你是说,还杀伤了人命?” 李太和道:“怎么不是,可怜那驾车的学徒,不知被什么东西将头部砸得稀烂,那孩子性情粗鲁,准是见贼人抢夺马匹,不肯甘休,才遭了毒手。” 穆乘风又问道:“贵号那辆车,用几匹牲口拖拉?” 李太和道:“若出城远行,都用两匹拖车,今天因为是在城里,只用了一匹马。” 穆乘风眉锋一皱,道:“那事先来相托派车的人,是不是一男一女?” 李太和道:“是的。” 穆乘风道:“他们交待之后,就先行离去了吗?” 李太和点头道:“他们说另有急事,必须先走一步,留下十两银子作为医药费用,要老朽替那位姑娘把病治好,一二日内,他们再回来接她。,” 穆乘风听得双眉深锁,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石掌柜低声问道:“怎么样?会是姚姑娘他们干的吗?” 穆乘风道:“以情形忖度,一定是他们,可是,他们怎会为了一匹马,竟然杀死那无辜的学徒?这就令人费解了。” 石掌柜叹道:“一个人在盛怒之下,任何事都干得出来的。” 穆乘风突然站起身来,问道:“李老夫子,贵号还有马匹没有?能借—匹给在下吗?” 李太和道:“马匹是有,不知少侠要到哪儿去?” 穆乘风道:“他们三个人只有一匹马,料必尚未走远,或许还能迫得上。” 石掌柜忙道:“穆少侠,事情既然发生了,急也没有用,以老汉的意见,不如回去跟大伙儿计议以后,再作决定……” 穆乘风摇头道:“再迟就来不及了,请你代我回报郭伯父,如果能追上,最晚明天我就回来,否则,是会在沿途留下标记,记他老人家随后赶来接应。” 石掌柜见劝他不住,只好点头答应,向太和堂药铺商借了一匹健马,穆乘风连行李也不及携带,单人只剑,飞骑驰出了石泉县西城…… 由石泉循官道向西,可达汉中,褒缄,然后北上可通甘肃,南下可经剑阁人四川,另外在西乡县附近,又有一条岔道,可达星子山麓,越过山区亦可进入川境。 穆乘风唯恐月眉姐弟会劫持莲翘远走川甘边荒,是以一路催马急迫,希望能在他们未离陕南之前,将他们截留下来,谁知沿途打听,却得到两种不同的消息。 有人回说:当天上午,看见男男女女几骑人马经过,一路向西去了。 又有人回答说:的确看见两个少年男女向西而去,但却是两人两骑,并非穆乘风所形容的“一男两女只有一匹马”。 这两种回答,使穆乘风为之困惑不已,假如说那一双少年男女就是月眉姐弟,莲翘却到哪儿去了?另外一批男女人马又是谁呢?难道月眉姐弟在途中又发生了其他意外? 他-边猜想,一边追赶,抵达“西乡”县城,又得到一个消息--前面的两批人马,都已经由西乡折向南行,朝星子山麓的“镇巴”县去了。 穆乘风毫不迟疑,也由西转向,直奔星子山,却在官道显眼之处,留下风铃剑图形标志。 赶到镇巴县城,略-打听,前后只差一个多时辰,两批人马,业已先后进入山区。 穆乘风暗想:山道崎岖,乘马反而不便,倒不如弃马步行利落得多,主意一定,便将马匹寄存在一家小客栈里,匆匆结扎,裹粮人山。 进入山区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转瞬间,夜幕低垂,彤云飞涌,一阵寒风吹过,竟下起雨来。 穆乘风趁夜冒雨登山,及履尽皆湿透,却不肯停下来避雨休息:仍然全力施展身法,向乱山中寻觅追赶,他想:既遇大雨,月眉他们一定会觅地歇息,既然歇息过夜,一定会生燃火堆烘烤衣服和调弄食物,难得夜阻碍行程,又有火光指引方向,不趁此时追赶,还等到什么时候? 冒雨越过几重山峦,登高拢目四望,果然,远处一座小山顶上,似有星我闪动。: 穆乘风精神大振;飞步直向火光处奔去,及至近前,才看清山头上是一栋陈旧败山神庙,此时,庙中火光闪耀,侧面一列倾记的无底下,还系着六七匹健马。 穆乘风见此情景,突然警惕的停住了脚步,很显然,这些在庙中生火避雨的人,并不是月眉姐弟,而是另外一批恰好跟月眉他们走着同一条路的人马。 他小心翼翼绕到一处破墙外,凝目向庙内张望,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火堆旁边围坐着四名青袍老人,赫然竟是“莫家四剑”弟兄四个。 更令人吃惊的是,就在莫家四剑身后神座上,,躺着一个青丝履肩,状如熟睡的少女,可不正是宋莲翘吗? 穆乘风心里又惊又诧,暗暗忖道:莲翘落在莫家四剑的手中,月眉姐妹却到何处去了?庙中连莲翘只有五个人,廊下却有六七匹马,其他的人是谁?怎么没有看见呢? 他本已探手欲摘取肩后木剑,想到这里,又极力忍耐着将手放落下来。 正在这时候,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步履涉雨之声。 不片刻,来人已到近处,莫家四剑中老大沉声喝道:“什么人?” 门外应道:“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 莫维仁问道:“借问居何处?” 庙外接道:“金旗第三家。” 四剑互望了一眼,低声说道:“是金花堂方副堂主到了。”说着,同时站起身来。 庙门外瞒珊走来三个人,其中--个遍体伤痕,头脸都用白布包扎,布上血渍斑斑,由两名衣衫不整的大汉,左右扶持着。 这三人神情狼狈,状如沙场败兵,却看得穆乘风心惊不已,原来那两名大汉,身上都穿着终南流云堡门下堡丁的服饰,那浑身血渍的,正是堡中总管方老夫子。 可是奇怪得很,莫家四剑对吴俊身负重伤的惨状,似乎毫无惊讶之意,只举手拱了拱,说道:“方副堂主一路上辛苦了。” 吴俊惨笑着摇摇头,道:“苦倒说不上,但金花堂遭此变故,几等于全军覆灭,老朽实在感愧对会主……” 莫维仁接道:“这件事,会主已经知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吴兄也不必太难过。” 吴俊问道:“会主不在此地么?” 莫维仁道:“他临时有点事出去了,特令咱们兄弟在此等待吴兄。” 吴俊似感激又似惭愧地叹了一口气,举目四顾,看见神座上的宋莲翘,忽然眼中一亮,惊喜的道:“原来四位已经将这丫头擒住了?” 莫维仁笑道:“咱们兄弟不敢冒认功劳,这是无意间巧遇,由会主亲自出马,才将她擒到手的,如今有了这名人质,吴兄不愁没有出气的机会啦!” 吴俊恨恨说道:“这些年来,老朽不知受了这丫头多少肮脏气,但却一直没有机会下下。此次宋飞鸿返堡,听信欧阳佩如那婆娘的话,突然捣毁了老朽十多年苦心布置,其实也是由这丫头而起,总算上苍有眼,竟让她落在会主手中,这下倒要看那宋飞鸿还敢不敢再跟本会作对?”说到这里,突又哦了一声,急道:“老朽有个极重要的消息,要呈报会主,那宋飞鸿也是终南一路追下来了,如此事先布置一个隐阱,诱而杀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莫维仁含笑点头道:“吴兄放心,会主正为了这件事离去的。” 吴俊惊道:“会主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莫维仁傲然说道:“再告诉吴兄一桩机密吧,会主在石泉城中擒获这丫头的时候,故意夺马伤人,沿途又有意显露行踪,以及嘱令吴兄来此相会……这一连串措置,本来就是特别设置的陷阱,目的就是想引诱宋飞鸿前来送死,现在,你明白了吗?” 吴俊失声轻呼,脸上流露着十分复杂的神情,片刻之后,寸欣然大笑道:“好一条神鬼莫测的诱敌妙计,如果老朽猜测不错,这丫头只怕也是会主安排的香饵,未必真是易家那女娃吧?” 莫维仁笑道:“吴兄不愧高明,这宋莲翘不但是假扮的,而且衣衫上早已涂有剧毒,若无解药,触手沾肤立即溃烂,那时候,任他是宋飞鸿剑术通玄,也定难逃一死。” 吴俊讶道:“那真正的宋莲翘呢?” 莫维仁道:“已由会主亲自解往别处隐藏起来了。” 吴俊长笑不已,连声赞道:“好计,好计。” 穆乘风躲在墙外,暗称侥幸,亏得自己迟疑了一下,否则,中计上当的不是宋飞鸿,却是自己了。 但想到宋莲翘不知下落,月眉姐弟不知何往?心里又难免焦急,尤其宋飞鸿和复仇会主之间的关系,演变迄今,实在令人如坠五里雾中,本来,从各种迹象观察,宋飞鸿都涉有重嫌,鬼脸书生黄石生更早准备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看来,难道复仇会主,真是另有其人么? 假如复仇会主不是宋飞鸿。那么他又是谁呢?是百禽这听女婿齐天鹏?抑或竟是自己的恩师…… 第188章 心软 啊!不,他决不相信复仇会主果是师父可是,他也同样不相信复仇会主是齐天鹏,因为齐天鹏从来没有和师父见过面,怎么会知道师父的身体特征?怎么可能假扮得如此维肖维妙?再说,齐天鹏跟郭伯父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杀害他的全家呢? 正在疑诧之际,只听吴俊又问道:“那宋飞鸿武功甚高,此番挟怒而来,未可轻视,但不知险了这个有毒香饵之外,会主还有什么万全的安排?” 莫维仁摇头答道:“这个,咱们兄弟就不太清楚了。” 吴俊目光闪动,向即下里扫了—一眼,又道:“譬如这座破庙周围,难道就没有埋伏其他高手吗?” 莫维仁道:“吴兄可是觉得咱们不足对付宋飞鸿?” 吴俊连忙笑道:“不!老朽不是这个意思,老朽只是担心,万一宋飞鸿带来的手下太多,毒饵只能制住一二人,那时,贤昆仲恐怕会感到人手不够。” 莫维仁扬眉做笑一声,道:“这倒不劳吴兄过虑,会主早巳设想周密,特颁下了‘火天霹雳袋’,只怕那宋飞鸿不来,否则,任他这三头六臂,也要烧得他肉烂骨焦。” 说着,掀起腰际衣襟,露出两只黑以袋,正分挂在左右胁下,合计起来,莫家四剑身上,这种歹毒霸道的东西,竟达八只之多。 吴俊年了,这才含笑轻嘘道:“有这东西,老朽就放心了,看来那宋飞鸿是‘狐仙遇雷公,难逃一劫。” 微微一顿,又问道:“会主可曾留下命令,要老朽去河处谒见?” 莫维仁道:“会主吩咐须在此等候三天,如宋飞鸿三天之内不来,再退回大巴山总堂,吴兄伤势未愈,就请在这里休息数天吧!” 吴俊道:“既然如此,老朽就打搅四位了。” 莫维仁道:“能得吴兄留住,宋飞鸿来时,咱们兄弟可仰仗大力相助。” 七个人围着火堆坐下,吴俊和两名大汉坐在东边,莫家四剑则坐在西边,吴俊举手掩口,打了个呵欠,向两名随行大汉说道:“雨放寒重,途中倒不感觉,怎的一靠近火堆,就昏昏欲睡起来?” 其中一个大汉答道:“副座受伤失血,一路兼程赶行,精神难免不济。” 莫维仁道:“吴兄如感困倦,只管早些休息。” 吴俊却道:“那怎么行,宋飞鸿随时都可能追到,老朽纵不能对诸位真有助益,至少也不能再给你们添累赘。” 另一个大汉道:“属下身边尚有一壶酒,副座可要喝点提提神。” 吴俊大喜,说道:“太妙了,你快取出来。” 那大汉从背后包裹中,解下一只酒葫芦,递给吴俊道:一‘这是真正的一锅头,副座别喝得太急。” 吴俊接酒葫芦,拔开塞盖,登时一股酒香,散溢而出,敢情葫芦中盛的竟是难得佳酿,不单劲足,香味也很浓郁。 吴俊贪婪地仰头喝了一大口,连声夸赞道:“好!好极了,些时一壶酒,胜过千锰钱,如此美酒,老朽怎能独吞,来,四侠莫兄,大家都来一点如何?”手交酒葫芦递给了莫维仁。 莫维仁腼腆的说道:“吴兄远来,理当咱们备酒招待才对,怎好反吃吴兄的酒。” 吴俊爽然一笑,道:“烟酒不分家,谁吃谁的都一样,莫兄这么说,就是太见外了。” 莫维仁见他如此豪爽,倒不好意思再推卸,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又递给老二莫维义,说道:“咱们先搅吴兄,等此间事了,再备酒宴还请吧。” 莫家四剑每人喝了一口,只觉那酒醇香俱称上选,引人馋思,心里不免痒痒的恨不能多饮一些。 但过了不足盏茶时光,四个人却面红耳赤,眼皮沉重,呵欠连声,竟然有些昏然欲醉了。 吴俊眯目问道:“莫老大,觉得老朽这酒的力道如何?” 莫维仁的舌头都大了,喃喃道:“酒是好酒,可是奇怪得很……” 吴俊道:“哪里奇怪了?” 莫维仁道:“咱……咱们兄弟……酒量并不差,平时都能喝上十斤八斤,怎么今天……每人只喝了一回,就有些醉意了……” 吴俊吃吃笑道:“诸位平时喝的,那是酒,今天喝的乃是药,怎能不醉呢?” 莫维仁诧道:“是药?什么药?” 吴俊笑道:“是一种渗了香料和酒的蒙汗药。” 莫维仁骇然一惊,猛可跳了起来,喝道:“你……”一个字才出口,蓬的一声,又摔落地上,其余三剑各自振臂欲起,无奈却头晕目眩,人未离地,已经昏迷载倒。 吴俊摇摇头,笑道:“堂堂莫家四剑,原来竟是如此不济。” 说着,站起身来,抖抖衣上灰尘,率领两名大汉向庙门躬身肃立,高声道:“恭请会主。” 庙外一声轻咳,暗影一闪,走进一个人。 穆乘风急忙凝目注视,刹那间,但觉心弦狂震,险些惊骇失声原来怪事出现了。 庙外进来的人,腰悬木剑,赫然正是假冒“风铃魔剑”杨君达的复仇会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吴俊是复仇会金花堂的副堂主,莫家四剑也是复仇会开封分堂的堂主,彼此原属一丘之貉,却怎么会闹出这场“窝里反”来? 莫家四剑受命设伏引诱流云堡主宋飞鸿,主使者自然是复仇会主,而吴俊在酒中暗渗蒙汗药,将莫家四剑迷倒,原来也是受了复仇会主的指合,他为什么要干这种莫名其妙的怪事一—穆乘风惊疑困惑,简直如坠五里雾中。复仇会主缓步走进山神庙,目光一扫莫家四剑,忽然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对吴俊说道:“方老日今该相信了吧?他们四兄弟分明就是受那假会主的蛊惑,竟然将番假话,信以为真……唉!真是太令人担心了。” 吴俊也喟然叹道:“此事诚出意外,以属下推想,本会中受那假会主蛊惑的,恐怕决不止莫家四剑而已。” 复仇会主道:“不错,此患必须早除,否则会中竟然出现真假两个会主,后果不堪设想。” 语声微微一顿,又挥了挥手,说道:“方老,你给莫老大解药,让本座亲自问问他。” 吴俊道:“会主干金贵体,须防他已存叛逆之心。” 复仇会主微笑道:“不要紧,本座以诚待人,从不为己身安危担忧。” 吴俊略一沉吟,便取出解药药瓶,用指甲挑了少许药粉,弹人莫维仁鼻中。 莫维仁连打了几个喷嚏,悠悠睁开了眼睛,一见了吴俊,急忙挺身跃起,探手撤剑…… 复仇会主及时喝道:“莫堂主,你想干什么?” 莫维仁扭回头,才看见复仇会主站在身后,连忙躬身道:“启禀会主,吴俊用迷药暗算属下,不知存何居心?” 复仇会主摆摆手,道:“是本座要他这样做的,你且慢鲁莽,先回答本座几句话。” 莫维仁拱手应道:“属下遵命。”偷眼望望吴俊,又望望复仇会主,满脸俱是讶诧之色。 复仇会主缓缓道:“莫堂主,你是奉谁的命令劫持宋莲翘,设此圈套,欲图加害流云堡主?” 莫维仁一惊,道:“这不是会主亲自吩咐安排的吗?” 复仇会主冷然一笑,道:“本座是什么时候这样吩咐你们的?” 莫维仁道:“是在四天之前,途经石泉县城,会主发现一句丑陋男子挟持宋莲翘入城投店,才设计将人擒获,吩咐属下依计行事……难道会主竟忘记了么?” 复仇会主并不回答,却继续问道:“四天之前,你由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莫维仁道:“自从开封分堂地址败露,属下兄弟奉命由南阳退人鄂北,循汉水西上,欲返在巴山总堂……” 复仇会主紧接着又道:“开封分堂事败之后,本座已和你们分手,怎会又在石泉相遇?” 莫维仁怔了半晌,道:“属下真是弄糊涂了,怎么会主对从前的事,全都记不起来了?” 复仇会主道:“这个你别问,你只照实回答,等一会自然知道其中缘故。” 莫维仁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属下兄弟在封和会主分手之后,依命向总堂撤退,途经伏牛山,遇见叶姑娘,据她传话,要属下兄弟兼程赶赴冷家集谒见会主,待抵达冷家集,会主果然已在镇中等候,是会主亲口向属下兄弟说,计划临时更改,决定连夜北上,与总堂高手联合围攻流云堡……” 复仇会主突然截口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莫维仁道:“距今大约七日左右。” 复仇会主点点头,道:“好!你再继续说下去,既然决定围攻流云堡,怎么又没有到终南去呢?” 莫维仁道:“那是因为在石泉城中,无意间擒获宋莲翘,会主才再度改变了主意,设下埋伏,欲引诱流云堡主,自来送死。” 复仇会主听了,回顾吴俊道:“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问题全在叶雨婷那人身上,假冒本座的人,必然也是她的主意,哼!本座只恨自己心肠太软,没有在兰封庄将她杀了。” 第189章 提醒 吴俊附合道:“女人祸水,古有名训,所幸发觉尚早,要除她还来得及。” 莫维仁迷惘地倾听着两人的谈话,似乎颇感困惑。 复仇会主又对莫维仁道:“你们兄弟四人,一向受本座倚重,此次竟然不查实情,犯下这种错误,论罪本当重罚,姑念受愚出于无心,暂且饶过一遭,以后如若再犯,定按会规处置。” 莫维仁惶然道:“谢会主恩典,但是属下迄今尚不明白错误何在?请恕下斗胆,求会主明示?” 复仇会主叹了一口气,道:“吴老,你把实情详细告诉他吧。” 吴俊躬身答应,肃容说道:“莫老大,你们兄弟四人在冷家集见到的,乃是假冒的会主……” 莫维仁大惊道:“有这种事?” 吴俊道:“七日之前,当你们在冷家集受命的时候,会主巳抵达长安,根本没有改变计划围攻流云堡这回事,更没有和你们同往石泉的城的可能,那个跟你们同行的会主,就是假冒的歹徒。” 莫维仁瞪大眼睛望得复仇会主,嗫嚅的道:“可是,那人怎么和会主一模一样?又有叶姑娘随行……” 吴俊道:“叶雨婷居心叵测,叛迹已明,那假冒会主的歹徒,便是受她蛊惑行事,今后你们应该记住,凡是和那姓叶的贱人同行的,就是假会主,只要再发现他们,必须立予格杀。” 莫维仁惊然垂首,冷汗遍体,呐呐说道:“属下该死,竟未想到有人假冒会主……” 复仇会主点头道:“这件事虽然不能责怪你们,但你们若能略为细心些,也不难发觉其中可疑之处。第一,那人身上没有‘复仇令牌’,即使伪造一面,也容易分辨;其次,你们应该了解本座性格,本座如欲对付流云堡主宋飞鸿,必定要凭真才实学打败他,何须劫持他的女儿,干这种鬼祟卑劣的勾当。” 莫维仁连忙拱手道:“会主教诲得是,属下知罪了—…。” 穆乘风躲在破墙外,听得又惊又喜,他虽然不知叶雨婷弄个假复仇会主出来的目的,却觉得这一着大快人心,真是妙透了,那复仇会主既能假冒剑魔,为什么不能弄个人也假冒他的身份呢?今后若叫他们一真一假两个复仇会主互相对立,那就有热闹可瞧了。 他想得正有趣,又听吴俊说道:“叶雨婷叛会背盟,罪不容赦,如今正领着那假会主潜返总堂,若待他把持了本会根本重要地,后果将不堪设想,请会主早颁令谕,速命总堂加强防范才好。” 复仇会主道:“本座已用信鸽通知总堂,但为了万全,最好你们也随后赶去,如果遇上叶雨婷和那匹夫,务必要将他们擒住,先废掉他们的武功,听候本座亲自发落。” 吴俊应了一声“遵命”,立即取出解药,将莫维仁等三人全部弄醒,匆匆告辞而去。 这时候,大雨已经停止,庙中只剩下复仇会主和神台上那名假扮宋莲翘的女子,映着闪耀的火光,登时显得无比阴森和寂静。 复仇会主负手屹立在神殿中,凝目仰视,好像正在沉思着什么,许久许久都没有移动一下。 直过了盏茶之久,才见他嘴角掀动,发出一声阴侧侧的冷笑,自言自语说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养了你一二十年,现在才稍有成就,竟敢反叛?哼!咱们走着瞧吧,我能够成全你,就能毁了你……”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是吗?要不要当场试试看?” 随着语声,庙门外并肩走进来一男一女那女的体态妖烧,风情万种,竟是妖女叶雨婷,那男的,一袭儒衫,腰悬木剑,赫然又是—个复仇会主。 先后两个复仇会主,无论衣着,面貌,神态……几乎一般无二,甚至说话的声音,也毫无分别,只看得穆乘风目瞪口呆,不知究竟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实际说起来,当然两个都是假冒“剑魔”的模样,但同样的假扮,却扮得连穆乘风也分辨不出,的确称得是世上一大奇事了。 先到的复仇会主似乎也吃了—惊,脚下连退两步,表面却故作镇静,冷然笑:“本座就知道你们并未远离,只是没料到你们如此胆大,居然还敢回来。” 后到的一个没有开口,却由叶雨婷代答道:“咱们也早知道你会来,只是想不到你也敢装扮成会主的模样。” 复仇会主喝道:“沈某人本来就是会主,何须装扮?” 叶雨婷盈盈一笑,说道:“朋友,真人面前,别说假话,你是什么东西变的,自己心里有数,何必要姑娘我当面抖露出来。” 复仇会主厉声叱道:“贱人,你忘了杀父之仇,是谁替你报的吗?” 叶雨婷平静的道:“我只知道那是会主的恩典,却不知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复仇会主咬牙切齿道:“忘恩负义的贱女人,今天饶你不得。”举手一探,摘下了腰际木剑。 叶雨婷冷哂道:“朋友要动手,就打错主意了。”话落,举掌轻拍两声,门外突然掠进来四条,人影,陡地一分,抢占神殿四个角落。 那是四名浑身青布劲装的绝色美女,每人肩后各插着一柄长剑,但长剑并未出鞘,手中却各自提着两只黑色革囊。 穆乘风瞧得心头一震,敢情那些革囊,竟是八只威力强劲的“天火霹雳袋”。 叶雨婷冷冷吩咐道:“你们四人,分守四方。不许纵人走脱,谁要是打算离开这座山神庙,尽管放手施为,连庙也一起炸了。” 四名美女答应一声,八只清澈明媚的眸子,炯炯投注在先到的那位复仇会主身上,革囊高兴,蓄势而待。 那复仇会主脸上不期然微微变色,手中木剑横举平胸,沉声道:“好毒恶的妖妇,你该知道天火霹雳袋的霸道威力,一经施放,方圆百尺之内无人能够幸免,这座破庙并不宽大,如果本座不能脱身,你们六个人也休想活命。” 叶雨婷忽然格格的笑了起来,扬眉道:“你害怕了吗?” 复仇会主道:“本座不愿民你们这些匹夫同归于尽,故而提醒你们一声罢了。” 叶雨婷哂道:“是吗?不管你口里说得多堂皇,那色厉内在的模样却瞒不过人,假如你不愿同归于尽,咱们倒可以谈谈条件。” 复仇会主哼道:“你要如何?” 叶雨婷道:“很简单,只要你除去易容,自废武功,咱们就放你走路,而且保证不将你的真身份告诉别人……” 复仇会主仰面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并不知道本座是什么人?” 叶雨婷自知说漏了嘴,不由脸上一红,冷笑道:“咱们当然知道你是谁,只不过想由你口中自己说出来,当面证实一下而已。” 复仇会主道:“那么,你何不先猜猜本座是谁?” 叶雨婷道:“不用猜,反正我知道你是假冒的,这总不会错。” 复仇会主望望对面另一个复仇会主,微微一笑道:“我们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假冒的,若要分判真假,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俗语说:真金不怕火炼,阁下容貌虽然扮得很逼真,但未必有胆量敢与本座放手一搏,凭武功判别真假?” 叶雨婷冷嗤道:“哼!你别想用这些诡计脱身,要动手,吃叫你尝尝天火霹雳袋厉害……” “不!肖莲,让本座亲手杀死他!”另一个复仇会主一直阮默寡言,很少开口,此时忽然摆手制止叶雨婷大步走过来。 两个复仇会主隔着火堆正面相对,外貌毫无分别,所用兵刃也都是同样的木剑,直似一面镜子,映出内外两个人影,这隋景,倒也是世上罕见。 叶雨婷显然也有些迷惑了,眉锋暗皱,却没有出声阻止,只低低说道:“会主请留意,须防那匹夫借动手的时候趁机逃脱。” 火堆外面的复仇会主点点头道:“放心,他逃不了的的,你们退开些,把守庙门出路,替本座掠阵。” 叶雨婷向四名美女挥挥手,各自依言退后了五六步。 这边复仇会主缓缓摘下木剑,平举齐胸,冷漠地问道:“说吧!你打算怎样动手?” 另一个道:“咱们各凭真才实学分个高下,动手时以火堆周围一尺内为限,谁若踏出二尺以外,便算输了。” 这边一个显然不擅言辞,简单应了一声:“好”!木剑一抖,闪电般朝对面悄点了过去。 剑招出手,疾若流星,只瞧得穆乘风心头大震,敢情那一剑,竟是不折不扣的“魔剑十三式”中,第七式“鬼焰焚心”手法。 那一个举剑一拨,封开了木剑,沉声道:“且慢!” 这边的一个冷声问道:“你还有什么罗嗦!” 那边一个道:“咱们都是剑魔沈破浪,既要分别真假,少不得应该在剑法中加用暗器,话要说在前面,以免落败的一方再出怨言。” 这边一个点点头,道:“很对,你的话说完了吗?” 第190章 识相 那边一个道:“另外还有一点,咱们以胜负判别真假,不限招数,必须分出高下才能动手,谁若是中途撤招,便算他输了。” 这边一个道:“好!就这么办。”话落,木剑再度发动,一挥而至。 穆乘风全神注视着他的出招手法,却见他这一招平淡无奇,全不像魔剑心法。 正在诧异,忽听一声长笑,对面那一个复仇会主突然振腕连环发出三剑,身前剑罡汹涌,泛起品字形三股碗口般大的剑花。 霎眼间,剑花散绽开,由三朵化为九朵,再由九朵分为十一朵……上下左右,盘旋飞舞,变成无数流动的剑花,有的突出攻敌;有的绕体护身,令人为之眼花镣乱。 穆乘风心弦激荡;险些惊呼失声,原来那人施展的,竟是“魔剑心法”中最困难的一招“万盏魔灯朝普贤。” 穆乘风从师二十年,自练剑时起,便专心浸***剑十三式”中,对这套独门剑法,可说已尽得神髓,原以为这是师门秘技,外人决不会施菜,所以一开始便想从武功手法上分辨这两个复仇会主谁真谁假?哪知道都先后使出“魔剑十三式”,而且,其手法之纯熟,连自己也自叹不如,这一来,怎么叫他惊诧骇异! 就在穆乘风心念转动之间,两个复仇会主已飞快地互拆了十余招,竟然势均力敌,准也没有占到半分便宜,看上去,两人的剑术一般精湛,至少在三五中之内,决难分出胜负来。 这情形,不止令穆乘风大感意外,连叶雨婷和四名少女也流露出困惑之色,尤其那四名高举着“天火霹雳袋”的青衣少女,眼见场中剑气弥漫,人影纵横,早已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复仇会主,戒备之心,无形中便松弛下来。 火堆旁两个复仇会主越打越快,一央挥剑激战,一面围着火堆盘旋游走,那本来十分旺盛的火堆,肢层层剑气压制,时明时暗,几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正恶斗中,突然其中一个大喝道:“小心脚下一尺之内的界限。” 另一个闻言一惊,不由自主低头查看,手中剑招顿显缓慢。 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刹那,对面那一个忽然剑尖一沉一扬,挑起一截正在燃烧的木头,猛向对方面门射去。 那截燃木虽然不大,但因彼此距离太近,又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另一个复仇会主心里慌,急忙跃退闪避。 对面那一个大笑着道:“朋友,你输了!” 笑声中,木剑连挥,四截燃木应剑飞起,宛如流星火矢般,分射向四名青衣少女。 叶雨婷睹状,急忙喝道:“快些施放天火霹雳袋……” 四名少女…齐扬手掷出了天火霹雳袋,各自仰身倒射,窜出庙外。 霹雳袋落地即爆,“轰轰”连声,刹里列焰腾空,山动地摇,整座破庙登时倒塌下来…… 穆乘风闪避不及,连忙俯伏在墙脚下,但见霹雳袋爆炸之际,几条人影冲天射起,掠过残窗断棂,急急向下逃去…… 过了许久,尘埃落定,烈焰也逐渐熄灭了,穆乘风推开积压在身上的碎砖破瓦,缓缓站了起来。 破庙已经墙倒梁塌,面目全非,余烬在瓦砾中冒着白色的烟雾,天火霹雳袋一震之肆,委实令人咋舌。 穆乘风摘下木剑,扫拨塌梁断柱,在废墟里低头寻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在神台附近,找到了那具尸体。 那尸体,也就是身上涂了剧毒,被用来假扮宋莲翘的女子,可怜竟遭受鱼池之殃,断送了无辜的生命。 穆乘风用厚布垫手,小心翼翼将她从断梁下拖出来,见她面貌尚还完整,肢体也只烧坏了一小部分,推想她并非被烈焰焚毙,而是被破庙梁柱倒塌下来,活活压死的。 穆乘风暗想:此女代替莲翘而死,遭遇颇堪同情,我总得替她挖掘一座坟墓,不能任她暴尸荒山,被野兽虫蛇啃嚼,于是,便用木剑在废霸占墟侧面挖了一个土坑,又在坑内填些砖瓦碎砾,准备埋葬尸体。 谁知就在他将尸体放人土坑,刚要开始掩埋的时候,身后突然悄没声息出现了两条人影。 这两人显然是被天火霹雳袋的爆炸声引来,及至登上山顶,恰好看见穆乘风在挖坑埋尸,其中一个立即沉声喝道:“小辈,你在干什么?” 穆乘风扭头回顾,不由暗吃—惊,原来,那两人竟是屠龙手秦梦熊和八臂天上金松。 秦金二老俱有双重身份,表面是—剑堡的武术总教练,暗中却是复仇会的护法,而这两种身份,无论用哪一种,眼前都对穆乘风十分不利。 果然,两人看清这挖坑埋尸的年轻人竟是穆乘风,脸上不约而同绽开一抹诡异的笑容,屠龙手秦梦熊耸肩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姓穆的,你还认得咱们是谁吗?” 穆乘风情知无法善了,索性把心一横,冷冷一哼,答道:”认得如何?不认得又如何?” 秦梦熊椰榆的道:“如果认得,咱们卖你一个交情,让你顾点颜面,自己跟咱们走,如果不认得,嘿嘿!那就别怪咱们以老欺小,要将你五花大绑,像捉贼似的押了同走了。” 穆乘风微笑道:“但不知二位欲将在下押到何处去?” 秦梦熊道:“你私人流云堡,诱拐无知少女私奔,咱们奉了堡主严令追拿,自然是押解你到流云堡去。” 穆乘风哼道:“原来如此,在下还以为二位是奉了复仇会主的令谕,准备用在下去向复仇会主请功领赏呢!” 秦梦熊心头一惊,脸上登时涌出两朵红晕,急忙扭头四顾了一遍,见附近并无第四个人,这才冷笑说道:“小辈死在眼前,还敢妄逞口舌之利,老夫本想留你活口,这是你自作聪明,自寻死路。”说着,一探手,撤出了长剑。 八臂开王金松突然低声道:“秦兄且莫动手,小弟还有话同他。” 秦梦熊也压低声音道:“小辈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留他不得……” 金松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但必须先有杀他的藉口,堡主面前,才好交待。” 接着,提高声音问道:“姓穆的小辈,你那土坑中的尸体,究竟是什么人?” 穆乘风漠然道:“一个不相识的女人,怎么样?” 金松冷笑一道,道:“既不相识,你又何必替她营葬?莫非你在这儿千了什么伤天害的勾当,准备消灭证据,藏匿尸体不成?” 穆乘风怒叱道:“金松,你最好嘴里放干净些,别惹小爷骂你。” 金松嘿嘿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毁尸灭迹就无人知道吗?谁想天网恢恢,仍被咱们撞见了。” 秦梦熊也帮腔道:“这小子好色成性,心狠手辣,什么坏事干不出来,金兄,咱们查验一下,看看那被害的女人是谁?”说着,大步走到土坑边,低头一看,不禁骇然失声。 金松问道:“怎么样?” 秦梦熊大声道:“不得了,这小子害死的竟是翘儿姑娘……” 金松心弦一震,肩间微晃,也到了土坑旁边,目光一扫坑底,忽然仰面大笑起来,用手指着穆乘风道:“小子,你死定了,堡主平生只此一个女儿,被你诱拐私奔不算,竟然逼不遂,辣手摧花……” 穆乘风一抖木剑,喝道:“住手。” 秦梦熊只当他要对金松出手,急忙横剑挡住,厉声大喝道:“小辈,你想怎么样?” 穆乘风缓缓说道:“你们两个虽然不是好东西,但君子不欺暗室,我仍要警告你们,那尸体上有毒,假如你们还不想死,最好别去碰它。 金松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咱们会相信你的鬼话?真若有毒,你还会告诉咱们么?” 穆乘风道:“在下话已说明,信不信悉由尊便,不过,等一会你若中毒死了,却别怪在下没有事先警告你。” 金松傲然道:“老夫宁可中毒而死,也不会上你的当。”话声一落,双臂齐探,已将尸体抱出了土坑。 秦梦熊面对穆乘风,背向着金松,无法看见身后情况,便低声问道:“金兄,你没事吧?” 连问几声不闻回应,秦梦熊横剑护胸,扭头一看,不由机伶伶打个寒襟,原来金松虽然直挺挺站在土坑边,嘴唇嗡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双触抱尸体的手臂,从时间以下,从时间以下,业已腐烂见骨,正不停的向下滴着血水。 秦梦熊大叫一声,道:“金兄,快些松手啊!” 金松张了张嘴已,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脸肉不住扭曲抽动,两行泪水簌簌直落,分明内心正万分痛苦,只恨无法表达出来。 穆乘风见了这般惨状,也扭头不忍卒睹,沉声道:“他中毒太重,已无法说话和活动了,你若要救他,必须赶快将他的双臂砍断……” 秦梦熊情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得把心一横,长剑挥拳,猛向金松双臂斩落。 剑锋过处,烂臂齐肩而断,那尸体“蓬”地一声重又跌回坑中,金松身子一连晃了几晃,也仰面栽倒地上。 第191章 祸胎 秦梦熊举步上前,似想替他闭穴止筹办量想到他身上业已染上了剧毒,竟迟疑着不敢动手。 穆乘风摇了摇头,喃喃道:“平时狼狈为奸,临事畏首畏尾,这种朋友还是少交的好。”顺手执起两粒石子,屈指弹去,先封闭了金松双肩的穴道,然后推石填平土坑,将尸体和两截断臂一齐掩埋了。 秦梦熊默默看着他埋葬尸体,既未出声,也没有拦阻,直待穆乘风埋好了断臂毒尸,抖去身上尘埃准备离去,才突然低喝道:“小辈,不许走。” 穆乘风驻足道:“你还要干什么?” 秦梦熊道:“留下解药,随老夫同往流云堡领罪。” 穆乘风道:“毒不是我下的,哪儿来的解药?我更没有杀人害命,领什么罪?”说完,径自举步向前走去。 秦梦熊突追数步,横身挡住去路,阴恻恻道:“老夫念你预告尸上有毒的情份,才对你稍示客气,你可别得寸进尺,不识抬举。” 穆乘风怒道:“在下话已说明,你还要一味纠缠,是什么意思?” 秦梦熊冷笑道:“有话等到堡主面前再说不迟,你说身上没有解药,且让老夫搜一搜才能相信……” 穆乘风叱道:“胡说,我自问无愧于心,凭什么要让你搜查?凭什么要跟你去流云堡?” 秦梦熊掂了掂手中长剑,冷冷一哼,道:“你若不识趣,老夫就凭这件东西擒了你去。” 穆乘风道:“在下已经尽力忍让,你却一再相逼,好!咱们就试试看。” 木剑一圈一抖,剑尖斜举,敞开门户,沉声道:“姓秦的,动手吧!” 秦梦熊做然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能先对小辈出手。” 穆乘风无意跟他多费唇舌,喝道:“那就有僭了。”木剑一探,飞点而出。 秦梦熊存心要凭自己深厚的内力,震飞穆乘风手中木剑,右臂疾转,剑走偏锋,迎着来势反撩了过去。 穆乘风明白自己的兵刃是木制的,不敢硬接,剑招才使出一半,忽然顿腕变招,剑尖幻起斗大一朵剑花,避开秦梦熊的长剑,改向下盘攻去。 秦梦熊呼的一沉剑身,仍然打算用真剑硬砸穆乘风的木剑。 穆乘风急忙撤招,脚下横移两尺,剑式斜划,使了一招“魔影幢幢”,顿时涌起一片密密层层的剑幕。 这一招“魔影幢幢”,乃是魔剑十三式中精华,按玄天周转之法,“九虚一实”之数,随意变幻,奇妙无穷,乍看之下,漫天都是虚招,其实每一招都能在转瞬变为实招,故而有“触目皆幻影,招招可追魂”的威誉,当年杨君达仗此一招“魔影幢幢”,不知击败过多少武林高手。 ”秦梦熊也是剑术名家,自然识得这一招虚实变幻,不能硬封硬架,但他一则欺穆乘风年轻,二则仗着自己的兵刃是锋利的真剑,穆乘风手中仅是一柄木剑,故而胆壮气豪,长剑一振,使了一招“含沙射月”,剑如惊虹横空,直向层层幻影中刺去。 那些剑幕幻影,看来都是虚招,但就在秦梦熊振剑人的刹那,突然光影尽敛,眼前竟不见了穆乘风的踪迹。 秦梦熊一剑刺了个空,心知不妙,急忙中途变招,化为“怒龙摆尾”,反手回扫…… 招式甫变,只听穆乘风一声轻喝:“道!”一缕劲风已向左胁袭到。 穆乘风不想伤他性命,所以这一剑用的力量不大,剑尖只在秦梦熊胁下轻轻点了一下,却蓄力未吐,沉声道:“姓秦的,你认输了么?” 秦梦熊清楚的感觉到木剑尖端抵在。自己左胁“朝门”穴道上,如果穆乘风一吐力,自己纵然不死也非重伤不可,只得收住剑势,不敢动弹,一面悻悻地说道:“你怎么不敢杀了老夫?” 穆乘风道:“我现在若想杀你,实在易如反掌,以你平时的恶行劣迹,也已经死有余辜,但如今金松身负重伤,又中了剧毒,我若杀了你,金松必然也活不成,大丈夫岂能趁人之危。” 秦梦熊仰面冷笑道:“你口里说得漂亮,其实却是个卑鄙无耳耻的小人。” 穆乘风道:“我怎么卑鄙无耻了。” 秦梦熊道:“你始乱终弃,诱拐良家妇女,你仗着一身武功剑术,在关洛一带残杀无辜,你欺师灭祖,不顾养育大恩,你……” 穆乘风手上略一用力,大喝一声,道:“老匹夫,你满口胡说,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吗?” 秦梦熊只觉期门穴上宛如刀刺般疼痛,哼了一声,额际渗出冷汗,但他咬牙强自忍耐昂首说道:“你当然不敢杀害老夫,可是,你若以为杀了老夫就可以灭口,那就打错主意了。” 穆乘风暗忖道:这老匹夫莫非憨不畏死的人,他为什么一再用言语激怒我?难道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目光一转,发现金松虽然双臂俱断,却已经清醒过来,正坐在地上运功压制体内余毒,不禁恍然而悟,原来这家伙料定自己不会杀他,这些话乃是说给金松听的,以表示秦某人如何“英雄”而已。 穆乘风想到这里,只觉这批邪道人物,外表凶狠霸道,实则比谁都胆怯,彼此之间更充满了疑忌,如果看透了他们的内心,委实可笑亦复可怜。 于是,收回木剑,感慨的一叹,说道:“我说过了不杀你,今天,权且饶你一遭,金松所中剧毒,原是复仇会弄的诡计,你们若能尽快寻到主子,还来得及救他一命……” 秦梦熊阴森说道:“你以为咱们会相信吗?”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把实情告诉你们,信不信由你……啊!你这个无耻的老贼……” 惊呼声中,剑光倏现,原来秦梦熊竟趁他话未说完,突然反手出剑,正扫中穆乘风的右腿。 穆乘风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地上,怒恼之下,木剑一抖,猛向秦梦熊颈顶戮去。 秦梦熊偷袭未得手,早巳迅速地转过了身躯,一侧颈避开木剑,手中剑势一翻,竟将木剑削断,得意的笑道:“小辈,叫你也知道秦某人的厉害。” 一面说着,一面运剑如风,涮涮涮一连三剑,直奔穆乘风双腿砍去。 老家伙果然是老奸巨滑,他见穆乘风木剑折断,右腿又负了伤,估量他下盘必然不稳,这三剑既快又狠,攻的都是穆乘风下半身。 穆乘风只剩下半截木剑,无法封拒,急急向后退避,无奈右腿乏力,一个不稳,仰面摔倒泥地上。 秦梦熊毫不放松,紧紧的挥剑追击而至。 穆乘风被迫得在地上翻滚闪躲,雨后地滑,不片刻,已弄得满身泥泞,险象环生,好几次仅都以毫厘之差避开,几乎死在剑下。 这时,金松忽然睁开眼睛,喘息着叫道:“秦兄,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秦梦熊阴恻侧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小杂种是个祸胎,绝对饶不得。” 说话之间,不剑疾沉,又刺中了穆乘风的右手臂。 这一剑伤在臂时以上四分左右,肌肤破碎,深将及骨,只痛得穆乘风闷哼了一声,五指一松,半截木剑也脱了手。 秦梦熊紧迫而上,长剑一式“神针定海”直插下去,大喝道:“小辈,纳命来吧!” 穆乘风向左一翻滚,堪堪避开剑尖,身上衣衫却被长剑穿透,牢牢钉在地上。 秦梦熊大笑道:“老夫倒要看你再往哪儿逃!”右手压住长剑,左掌一举,向穆乘风当胸抓下去。 他号称“屠龙手”,掌上功夫十分深厚,穆乘风身子无法转动,这一爪如果被他抓实,怕不要胸骨尽碎,当场惨死。 情急之下,突然智生,穆乘风双手一撑地面,左手捏了一团烂泥,右手却摸着一块石头,用尽平生之力,大喝一声,猛地对准秦梦熊面门打去。 那泥团不歪不斜,正打在秦梦熊鼻梁上,两眼同时被泥水封迷,刚一怔愣,“拍”的一声响,左边脸颊上又遭石块击中,石块碎裂四散,秦梦熊的脸颊上也开了花,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并流。 只听他一声惨号,两手掩住左用,接连倒退了四五步,指逢里血水淋沥,碎肉翻现,痛得浑身不住的颤抖…… 穆乘风趁势夺得长剑挣扎着站起身来,用剑尖指着秦梦熊骂“老匹夫,现在该怎么说?” 秦梦熊痛哼不已,那里还再说得出话来。 金松望见这般情形,长长叹了一口气,黯然垂下头去。 穆乘风又道:“我本来应该杀了你,只是不屑为了你这无耻老贼而自食诺言,算你侥幸,快滚!” 秦梦熊的脸骨已经粉碎,嘴角翻肿,难以出声。 再加上手无寸铁,心知这个跟斗是栽定了,恨恨一顿脚,转身便走。 穆乘风喝道:“老贼,”你就只顾自己逃命吗?” 秦梦熊万般无奈,只得低头向金松走过去。 金松却挣扎着站起来,木然说道:“不劳秦兄扶持,我自己还能行动。” 第192章 惊吓 秦、金二老在江湖中都是闯出名声的人物,如今一个失去了手臂,变成了“铁臂”天王,一个满脸鲜血,狼狈不堪,同时,在利剑威迫之下,垂头丧气,相偕蹒跚而去。 穆乘风目注二人去远,才用长剑支撑着身体,由另一个方向踉跄奔下了小山。 这时子夜初过,山区浓雾弥漫,寒意特重,穆乘风盲目的奔走了一段路;只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渐渐感到有些支持不住了。 他自知伤口失血太多,必须抱扎止血,但想到破庙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既能引来秦金二老,也可能会引来其他人,为了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好趁天色未亮以前,负伤赶路,设法脱离山区。 可是,走了许久,却总在乱山中打转,极目所至,全是层层叠叠的峰峦,竟连方向也迷失了。 穆乘风长叹一声,停下脚步,见置身处是一座险峻的山壁,附近有许多天然洞穴,倒也颇为隐密,便寻了一个较大洞穴上盘膝坐下,撕破外衣,将手臂和脚上伤口紧紧扎好,敷了些止血的刀伤药。一番折腾下来,渴意更甚,而且,自从进入山区,业已整夜未用过食物,饥寒交迫之下,体力越发显得虚弱。 他重又匍匐爬出洞穴,以手掬水早饮了一阵,苒回到洞里,取出身上所携带的干粮一看,却已被雨水湿透,面饼成了“泡饽”,全变了模样。 穆乘风顾不得这些,胡乱塞了些进肚子里,索性连身上的湿衣裤全脱下来,将外衣挂在洞口,作为门幢,又由洞底收集了一堆干草桔叶,生了个小小的火堆。 火堆虽然称不上旺盛,却顿使这狭小的洞穴,充满了融融暖意。 只那一丝暖意,已使人困力秒的穆乘风,渐渐眼皮沉重,呵欠连连,蜷卧在火堆旁,不知不觉走述了梦乡…… 一梦香憩,不知火堆是何时熄灭?更不知一夜已尽,又是黎明,尤其不知道洞外来了一行人。、那是一乘用厚纱掩垂的软轿,由六名劲装负剑的少女簇拥着,缓缓到了洞外。 六名少女全都不足二十岁,一个个容貌姣好,体态轻盈,其中两人抬着软轿,其余两名侧分在软轿前后护卫,但那软轿却帘帏深垂,厚纱环绕,不知轿中坐的是个什么人物? 一行人轿来到洞外忽然停步,轿前两名青衣少女在附近查看了一遍,而后向软轿折腰躬身道:“启禀长老,血渍到此为止。” 软轿内传出一声轻哼,一个音调微弱,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附近有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一名少女答道:“山壁之下,有许多石洞。” “好!仔细搜查。”软轿内语声沙哑的说了这句话,仿佛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又好像是睡熟了,轿中沉寂如死,毫无声息。 两名青衣少女举手一挥,软轿轻轻放落,轿后另外两名少女拔出佩剑,分别守护在轿子两侧。 六个少女四名守护软轿,两名展开搜索,地上足迹和血水痕渍,不片刻,便寻到了穆乘风想睡的石洞。 尤其那洞口还挂着穆乘风的外衣,更是目标显着,一望即知。洞内有人。 两名少女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低声道:“人在这儿了,我守住洞口,你快去禀告长老。” 另外一个却道:“最好先查看确实了再回报,长老脾气不好,省弄弄错了又挨他的骂。” 那个点点头,道:“这话也对,你替我掩护,让我挑起那件外衣,看看洞里是不是真有人。” 两女商议定妥,一个提剑守候洞外,另一人则将长剑反藏在背后,蹑足向石洞欺去。 到了洞口,侧耳倾听,洞里正荡漾着一阵阵香憩的鼾声,于是,掉转长剑,用剑尖轻轻挑开洞外的衣角。 洞中光线阴暗,充满了烟火气味,那青衣少女低头俯身,凝目向里一望,只惊得“噔噔噔”连退了七八步,粉脸儿通红,心头直如小鹿般乱跳…… 守在洞外的一个诧问道:“小桃姐姐,看见了什么?竟吓成这样?” 被称为“小桃”的少女不住摇头道:“别问了,是一个不要脸的臭男人……” 那留守洞外的不知缘故,怔怔地又问道:“他是不是长老要搜寻的人?”小桃道:“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有看清楚。” 那少女更觉诧异,忙道:“那你为什么不看清楚呢?” 小桃顿足道:“唉呀,你这个人,为什么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老实告诉你吧,那男人没有穿子。” 那少女听得吃了一惊,脱口道:“他为什么不穿子?” 小桃恨恨瞪了他一眼,道:“你这话问得好奇怪,他为什么不穿子,我怎么知道……” 那少女脸上一红,忙道:“姐姐别生气,我的意思是问那男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小桃道:“他睡得正香想,怎么会是死了?” 那少女讪讪笑道:“原来他正躲在洞里睡沉,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小桃摇头道:“没有,我只看见他一个。” 那少女沉吟了一下,轻声道:“既然如此,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小桃姐姐,咱们合力将他擒住,解去向长老请功,你看如何?” 小桃耸耸肩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干?” 那少女道:“为什么不干?” 小桃道:“你自己想想吧,一个大男人,叫咱们如何下手?” 那少女低啊一声,赦然道:“不错,我竟没有想到这个……”接着,又恨恨地道:“这家伙真可恶,睡觉就睡觉好了,为什么,倒像早知道咱们会寻来似的。” 小桃道:“小红妹妹,你守在这儿,别惊动了他,我去禀报长老。” 小红望望洞口,心里竟有怯意,低声催促道:“你快去快回,等久了,他若是光条条冲出来,小妹只怕拦不住他。” 小桃点点头转身而去,回到软轿前,躬岙禀告道:“婢子们已经发现一处山洞,里面睡着一个男人,请长老定夺。” 那软轿停放的地方,距离穆乘风藏身的山洞不过十余丈,只因洞外有一片矮树掩遮,看不见洞口情形。 轿中“长老”听得回报,似乎很兴奋,大声吩咐道:“快给我老人家抓过来。”话声虽然仍旧沙哑,音调却比先前提高了许多,更流露着欣慰的意味。 小桃迟疑了一下,俯首答道:“回长老的话,婢子们不便出手,最好请长老亲自移驾……” 沙哑的声音道:“这点小事,你们都办不了么?”语气颇感不悦。 小桃忙道:“并非婢子们斗胆违命,、而是……而是……” 沙哑的声音喝道:“而是什么?” 小桃腼腆的道:“求长老宽宥,因为……因为那男人睡觉,婢子们实在无法下手……” 软轿中“啊”了一声,问道:“你说那家伙正在睡觉?一共有几个人?” 小桃道:“只有一个人。” 轿中忽然传出一阵吃吃轻笑,说道:“妙极了,一个人独睡,居然也不穿裤子,这可是上天有眼,注定要让老夫报雪恨。” 话落,轿帘微扬,伸出一只乌黑的桔手,手中握着两枚闪闪发光的圆形小筒,哑声说道:“你们先持老夫这‘落魂喷筒’守住洞口,待老夫亲自擒他。” 小桃躬身接过,一挥手,说道:“起轿!” 软轿离,迅速绕过矮树林,面对面停在穆乘风藏身的石洞洞口,四名随轿少女一字儿排开,护卫着轿门两侧。 小桃将“落魂喷简”分了一枚给小红,两人各取方位,守住洞口,蓄势而待。 轿中沙哑的声音说道:“现在他插翅也飞不掉了,来人呀,卷起轿帘。” 两名抬轿的少女应声卷起轿帘,只见软轿内半躺半坐倚着一个肢体不全的老头子。 那老头面目丑恶难以分辨,头上乱蓬蓬的枯发,脸部和手颈等处皮肤却一片乌黑,而且,鼻眼五官全都变了地方,齐膝以下空空荡荡,用一件宽大的黑袍罩住,虽然看不见实情,但可以猜想得到,老人的两条腿早已断了。 总之,这老头子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寸完整的地方,整个人就像火堆里栓拾出来的一截焦木,偏偏竟穿着一袭簇新衣袍,手里拿着一支五彩斑斓的小竹杖,看来触目刺眼,反增无限阴森和恐怖。 丑老头的神态显得十分得意,扬起手中小竹杖,遥指着山洞“呷呷”笑道:“穆乘风,你逃不掉了,出来吧!” 穆乘风经过一夜想睡,此进正在朦胧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一惊而醒,翻身爬了起来,急忙穿衣着裤,无奈伤处乏力,衣衫又破烂,心里越急,越是穿了袖子漏了裤脚,弄了个手忙脚乱。 那丑老头未闻洞中回应,疑心顿起,沉声问道:“你们没有弄错吧?那小辈真在里面?” 小桃道:“不会错,方才婢子亲眼见他在洞里睡觉,小红一直守在洞外,没见他出来过。” 丑老人道:“难道那小辈还没有睡醒?你们上去一个人。把洞口衣服扯下来看看。” 第193章 慷慨 小桃口里答应着,暗暗却有些迟疑,低声问小红道:“你当真没有看见他出来过?” 小红道:“小妹敢保证,他一定还在洞里……” 小桃诧异道:“你凭什么保证?” 小红被问得脸上一阵臊热,羞怯的低声说道:“不瞒姐姐,刚才……小妹曾经偷偷查看过……” 小桃恍然道:“啊!原来如此……” 小红忙道:“姐姐别想左了,小妹只是查看他还在不在洞里,恐怕洞中另有出口,被他溜了。” 小桃窃笑道:“反正你已经见识过一次又何妨,长老有令,要咱们去扯下那件掩在洞口的外衣,这件好差使,就交给你吧!。” 小红呐呐道:“这个……我看还是咱们俩一起去比较好,有人作伴,胆量也大些……” 小桃神秘的一笑,点头道:“好吧!咱们一齐动手,你扯左边,我扯右边。” 两人说定了,便蹑足掩近石洞前,刚刚伸手去扯那件悬挂洞口的外衣,不料穆乘风也正在取衣穿着,三个人几乎同时拉住那件衣服,同时将它扯落下来。 “嘶”地一声,原已破烂的外衣,登时裂成三片。 二人遽见穆乘风立在洞外,无暇分辨他是否已穿了衣服,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急急掩面转身便跑。 穆乘风发觉洞口有两个年轻少女,也吃了一惊,忙不迭又退了回去其实,他业已穿好了内衫底裤,只不过仍有些“衣冠不整”而已。 但就在穆乘风出现洞口的一刹那,软轿中的丑老人已看清了他的面貌,蓦的脸肉扭曲,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声,目光进射出森森杀意。 他心中分明已将穆乘风恨人骨髓,表面上却仍旧挂着似喜似怒的笑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穆乘风,还认识老夫吗?” 穆乘风侧身藏在洞角暗处,仿佛觉得那沙哑的语声有几分熟悉,偷眼望去,又见那软轿中的丑老人颇为陌生,可是,他怎会—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呢? 心里惊疑不已,便大回答道:“恕穆某眼拙,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拜识过老前辈。” 丑老人吃吃而笑,说道:“你出来仔细看看,一定会记得的,咱们分手才不过数月,老夫对你片刻未忘,你怎么就不认识老夫了?” 穆乘风说道:“在下衣衫不整,多有失礼。” 丑老人笑道:“不要紧,不要紧,老朋友见面,何须顾虑那么多礼节。” 穆乘风道:“贵属都是年轻姑娘,只恐有些不便,老前辈一定要见,能否请姑娘们暂时回避一下,或借一件外衣给在下蔽体?” 丑老人略一沉吟,道:“既然你如此多礼,老夫就送你一件新衣吧!” 回头对轿侧一名劲装少女道:“打开衣箱,将老夫的新衣取一袭来。” 那少女躬身应诺,由软轿后面行李箱中,取了一袭簇新男色外衣,双手递给老人。 丑老人用手轻轻抚摸着新衣,眼中异光连闪,低声喃喃自语道:“阎王注定三更死,岂能容人到五更,有这件衣服,李魂喷筒也用不到了。” 说到这里,难掩心中得意,仰面一笑,喝道:“接住”!一抖手,新衣破空而起,直向石洞中飘去。 穆乘风不疑有诈,接住新衣便匆匆穿了起来,只觉那衣服圭然稍嫌短小,却是崭新毕挺,而且衣上隐约有一缕异香透出令人闻了心里十分舒畅。 着好外衣,以剑拄地,一拐一拐走出洞来。 小桃和小红连忙举起“落魂喷筒”,分别在左右监视着。穆乘风毫不在意,缓步走到软轿前,拱手道:“多谢老前辈赐衣之情。” 那丑老人笑道:“别客气,应该老夫先谢谢你才对。” 穆乘风诧异道:“老前辈要谢我什么?” 丑老人道:“老夫要谢谢你那一锅滚烫药汁,没有将老夫活活烫死。” 穆乘风疑惑的道:“在下不懂老前辈的话……” 丑老人沉声道:“你在万毒谷中干的好事,莫非真的忘记了吗?” 穆乘风骇然大惊,失声叫道:“你是毒神……” 丑老人冷笑道:“总算你还记得,不错,老夫正是汪凯文。” 穆乘风机伶伶打个寒噤,身不由己,踉跄到退了四五步。 轿侧四名劲装少女同时跨前一步,护住了毒神汪凯文,小桃和小红便想发射“落魂喷筒”。 汪凯文却摇手笑道:“你们不和惊慌,更不必浪费老夫苦心制成的落魂香,他已经变成瓮中之鳖,就算让他逃,谅了也逃不出百步之外” 穆乘风万万也想不到眼前这丑老人,竟会是万毒谷中大难不死的老毒物,乍闻之下,信疑参半,尚未准备逃走,现在听了这番话,心里飞忖道:无论他是不是毒神汪凯文,我负伤未愈,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趁早脱身的好。’一念及此,倒提着长剑,便待提气纵身,突转远扬。 可是,当他一提真气,脑中忽然“轰”的一声响,两眼金星乱闪,一口真气,竟然无法凝取。 这时,毒神汪凯文却得意的吃吃笑道:“何必枉费力气呢?你想想看,如果没有缘故,老夫怎会那般慷慨,平白将一件新衣送给你穿?” 穆乘风这才明白自己已经中计,被老毒物在外衣上弄了手脚,真气既无法提聚,逃走和反抗都只有自徒自取辱了,无可奈何,只得默然叹一口气,默默垂首不语。 汪凯文接着又道:“你一定在奇怪,那一锅沸腾滚烫的药汁,居然没有将老夫烫死?告诉你,这就叫做吉人自人天相,老夫当时虽然受伤很重,却不仅未死,反而因祸得福,那一锅药汁,替老夫洗去了身上腐肉烂皮,竟使老夫医治多年无法治好的毒伤,突然不药而愈,你再仔细看看,老夫除了肤色变黑之外,伤势可不是完全好了吗?” 穆乘风抬起头来,淡淡扫了他一眼,不错,轿中坐着的确实是毒神汪凯文,只不过头脸和双手全变成乌黑色,那也许是因为药汁浸染的关系,可叹自己竟没有认出是他,以致中计上当。 事已至此,索性装得毫无畏惧样子,昂着说道:“这是你恶贯尚未满盈,报应还没有到头……” 汪凯文侧着头问道:“你那一锅药汁,没有烫死老夫,心里一定很后悔,是不是?” 穆乘风抗声道:“正是,我很后悔当初没有补你一剑,留上你这老毒物,今后不知还要害多少人。” 汪凯文却不生气,反而吃吃笑道:“老夫这次出山,正是要让你悔恨无及,像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娃子,总爱以侠义自命,仿佛天下除了你一个好人,其他都是邪魔外道似的,老夫倒要问问你,当初在万毒谷中,老夫与你河水不犯井水,是你无端闯入老夫的禁地,偷吃珍果,害死我两个徒弟,最后又用无耻诡计,想连老夫也一齐烫死,你这种行为,也算是正人君子吗?” 穆乘风道:“我迷涂入谷并非有意,谁叫你阴谋利用我替你试药?徐家兄弟本是可怜人,你残害了他们的亲人,逼迫他们供你奴役,你为了自私,不知杀害了多少无辜生命……在下纵然不能算正人君子,你这老毒物却是十足的阴险恶人……” 汪凯文含笑点头道:“骂得好!骂得好!冲着你这一顿骂,老夫总要好好报答你一番的。” 穆乘风做然道:“小爷既然落在你手中,就没有打算再活下去,要杀要剐,你尽管动手吧!” 汪凯文笑道:“好,有骨气,就凭你这一副傲骨老夫决不能让你受到委屈。”穆乘风深知毒神汪凯文素有“笑里藏刀,心比手毒”之名,而且天性最喜强辞夺理,脸上越笑,出手越毒,他表面上对你越客气,那就是你倒霉的时候快到了。 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吃惊,便大声问道:“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汪凯文道:“老夫平生行事最讲道理,对于晚生后辈一向。总是循循善诱,希望年轻人知过能改,尤其对那些桀做不驯的人,老夫总要使他口服心服才罢……”语声微顿,忽然斜脱康,浩笑道:“老夫知道你自恃武功高强,虽然两度被老夫擒获,心里一定很不服气,这话可对么?” 穆乘风脱口道:“不错,你几次用阴谋诡计暗算,并非凭真才实学取胜在下,叫人怎能不服气?” 汪凯文含笑道:“如果老夫凭真才实学胜了你,那时你怎么说?” 穆乘风道:“在下若是落败,任凭你宰害处置,决无怨言。” 汪凯文道:“你别说得好听,到时候却又后悔。” 穆乘风道:“大丈夫一言千金,岂会反悔,但所谓较量胜负,必须要公平合理才行。” 汪凯文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老夫若大年纪,难不成还能占你一个后生晚辈的便宜?” 接着,便向随侍众女挥挥手,道:“你们退开些,围成个一丈方圆的圈子,仔细瞧着人家穆少侠的高明剑术,无论本座败得多惨,你们都不许出手帮助,听清楚了吗?” 第194章 鞭笞 他口里自称要落败,脸上却得意的嘻嘻而笑,其实,话中含意地是吩咐众女以一丈方圆为界,观看自己如何挫败穆乘风,无论穆乘风败得多惨,都别让他离开一丈圈子。 穆乘风迷惘地说道:“咱们就这样动手么?” 汪凯文道:“正是,你用手中长剑,老夫只以这支竹竿应战,因为你是晚辈,在兵刃上老夫让你占些便宜,这总公平了吧?” 穆乘风道:“可是我体内中毒,真气难聚,怎么能够动手……” 汪凯文抢着道:“那不要紧,咱们只是较量招式,又不是拼什么你死我活,能否提聚真气,根本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况你肢体健全,一样可以施展剑招,老夫却是个残废人,行动尚且不便,彼此各有所短,互相扯平,谁也没有吃亏。” 穆乘风曾在万毒谷中和汪凯文动过手,知道这毒物一身武功相当不弱,如果自己的真气能够提聚,倒不惧他,现在体内中毒,外伤又未痊愈,只怕不是他的敌手,看来必须再跟他说说条件。 主意一定,便摇摇头道:“这样太不公平了,你虽然行动不便,但内力深厚,安如泰山,在下却无力可施,即使行动方便,那也是有败无胜之局。” 汪凯文道:“依你便如何?” 穆乘风想了一下,道:‘我若要求你先给,你一定不肯,所以我只提出两个条件,能答应,咱们就动手较量,否则,杀剁听便,要我服气却办不到。” 汪凯文道:“是什么条件?你且说说看。” 穆乘风道:“第一,咱们必须限定招数;如在限定招数之内你无法胜我,便算我赢了。” 汪凯文未置可否,又问道:“第二个呢?”穆乘风道:“第二,你只能坐在轿中发招,不能离开轿中一步。” 这是穆乘风的如意算盘,皆因限定汪凯文不能离开软轿,使他的竹竿无法及远,而自己则可从容趋避,攻守自如,纵或胜不了,只要拖延到限定的招数,岂不就算自己赢了么? 以汪凯文奸诈阴险,对如此苛刻条件,必定不会同意,故而穆乘风又大方的加上一句:“至于招数限制,由你决定,在下没意见。” 依他猜想,汪凯文绝对不会答应,谁知话才说完,汪凯文巳毫不犹豫的把头一点,道:“好!咱们就以五十招为限,小桃,小红,你们两人负责记数,要高声报出招数,不许私自增减。” 穆乘风大感意外,心念疾转,便知道自己上当了,果然,汪凯文话声甫毕,伸出乌黑的双手在软轿轩上一阵拨弄,前后四截轿杆立即自动脱落,接着,又掀去两侧轿帘,露出座位下方四只车轮…… 敢情那乘软轿,竟是由一辆轮椅改装而成的。 那轮椅下四个车轮,前面两只甚大,固定在椅座下,显得十分稳固,后面两只车轮却很小,斜斜伸出座椅之外,可以四面回施旋转,极为灵巧。 汪凯文腰部略一用力,轮椅便脱离软轿支架直驶了出来。只见他上身左右旋转扭动,不须使用双手,座下轮椅即能随意进退回旋,除了无法纵高跳低,简直比两只脚还方便灵活。 穆乘风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懊悔不已,无奈话是自己说的,巳经投有办法再收回来,只好暗暗宽慰自己道:不用慌,千万要镇静,如能在一开始的时候,设法先毁了他的轮椅,老毒物就容易对付了。 汪凯文一手提着竹杖,一手轻拍轮椅,笑容可掬的问道:“现在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穆乘风抱剑当胸,说道:“你是残废人,让你先出手。” 汪凯文丝毫不以为件,仍然含笑道:“假如你想观察老夫这辆万能车的妙用,还是由你先动手的好,若等老夫先出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穆乘风心里道:“你要我先动手,我就先射人射马,毁了你的轮椅再说。”心念转动,猛地大声喝道:“那就有僭了。,,他不敢轻敌,一出手便是师门绝学魔剑十三式中“鬼焰焚心”,一缕寒芒,直向汪凯文当胸射去。 汪凯文含笑颔首,道:“唔!还不错,火候虽嫌稍差,招式倒还凌厉。”口里说着,轮椅向左一转,举起竹杖迎着来势往下一拨。 穆乘风原是用的虚招,表面故作凌厉之势,目的却是要引诱他出手封架,以便乘虚毁他的轮椅。 说时迟,那时快,汪凯文竹杖方举,穆乘风突然一顿手腕,剑招陡变,由“魔焰焚心”化作“满地金莲迎风开”,身形向侧半倾朵朵剑花已闪电般卷袭车轮中心。 汪凯文似乎未料到穆乘风出此险招,闪退略迟,只听“铮铮铮”连串脆响,左边主轮上的钢条被剑锋扫个正着。 可惜的是穆乘风真力无法疑聚,所用长剑,也不是斩钉截铁的神兵利器,剑锋扫中主轮钢条,只不过激起一串火星,却未能将钢条砍断。 就在这霎眼之间,汪凯文用力一扭身子,轮椅疾转半圈,手中竹杖趁势砸落,“涮”的一声,抽在穆乘风右臂上。 这一下只抽得穆乘风衣衫破裂,皮开肉绽,闷哼了一声,险些仆跪在地。 穆乘风咬牙强忍痛楚,倒退踉跄五六步,整条右臂直如脱臼—般,几乎连长剑也举不起来了。 汪凯文阴恻侧冷笑道:“好小子,真有两手,老夫竟是小觑你了,来啊,再接老夫一杖试试。” 挺身推动轮椅,旋风似的追了过来。 穆乘风一击无功,已知不妙,连忙改采守势,企图必败的情形下拖满五十招,长剑一收护住前胸,脚下倒踩七星,使了个“旋风舞絮”身法,急向旁边闪避。 孰料汪凯文那辆四轮车竟然行止自如,眼看已从身旁掠过,突然一个旋转,便停了下来,竹杖又挟着劲风,迎面卷到。 穆乘风措手不及,迫得举剑封架,剑杖相交,只听“当”的一声,汪凯文的细小竹杖分毫无损,穆乘风却连人带剑被震飞出半丈以外,一跤跌翻在地上,手中长剑也断了,臂上创口也震裂了,鲜血直流,湿透衣衫。 到现在他才恍然明白,原来汪凯文所用竹杖,竟是刀剑难伤的“苗疆铁竹”所制。 然而,这时明白已嫌太迟,汪凯文仰面发出一声怪笑,轮车疾驶如风,又追到身前,“涮涮涮”一连三杖,势如狂风暴雨,辟头盖脸猛抽下来。 可怜穆乘风既无兵刃可用,又无法提聚内力护身闪让,创口破裂,遍体血污,每挨一杖,身上便添一处伤口,只得用双手紧紧抱住头脸,满地翻滚,强忍鞭策。 以汪凯文一身功力和坚硬霸道的铁竹杖,若想杀死穆乘风,实在易如反掌,但他却无意取他性命,虽然竹杖着肉,却只伤他肌肤,不肯伤他骨骼。 笑声刺耳惊心,杖影飞翻交错,灵活的四轮车,围着满地翻滚的穆乘风团团乱转,碎衣随竹杖同飞,血肉共炎日一色一一此时的穆乘风,别说还手乏力,连招架也力不从心了…… 这真是二场残酷的游戏,一个挥杖狂笑肆虐,一个咬牙忍受痛楚,四周更有围观的观众,正一声声替肆虐的一方报着数目。 “五十招”虽然不是很大的数目,对一个被鞭策的人来说,却是十分漫长的,严格说来,那已经不能算是“五十招”,而是五十次痛澈心肺的鞭笞。 皮肉的痛苦,穆乘风咬着牙关忍受了,没有呻吟半声,更没有哀告求饶,五十次鞭笞纵然难以熬受,总有完毕的时候,但心灵上的凌辱,却使他永生永世也无法淡忘他不住的对自己说:穆乘风啊穆乘风,为了洗雪师门沉冤,必须忍辱偷生,苟活下去,磨折越大,你要活得越坚强。口口口报满五十招,汪凯文悻悻的住了手,狞笑说道:“穆少侠,伤势不要紧吧?还能不能站起来?” 可怜穆乘风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可是,当他听了这句话,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气力,竟然带着满身血污,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问道:“五十招满了么?” 汪凯文笑道:“不错,究竟还是你们年轻人骨头硬,挺得住,如果换了老夫,只怕……嘻!嘻!嘻嘻……” 他分明在笑,样子却比哭还难看,就像他心里恨不得拿刀将穆乘风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吃掉,口里却故意称赞穆乘风年轻骨头硬。 穆乘风冷冷接道:“你且慢得意,这五十招中,在下只用了两招。” 汪凯文笑道:“莫非你想食言反悔,不承认落败吗?” 穆乘风道:“不,在下虽然败了,但总有一天会向你讨还这欠下的四十八招。” 汪凯文哈哈大笑道:“好极了,只要有那一天,老夫一定加倍还你的。” 穆乘风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希望你记住这笔账就是了。”他伤的虽是皮肉,但因失血过多,体力衰竭,说完这话后,业已气喘吁吁,冷汗洋洋。 汪凯文诡橘地笑道:“咱们有约在先,如果穆少侠不幸落败了,须由老夫随意处置,这句话想必穆少侠不致忘记吧!” 第195章 解闷 穆乘风昂然道:“谁忘记了?你要杀要剐,尽管动手,在下决不皱—皱眉头。” 汪凯文拇指一翘,笑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夫一生最钦佩铁铮铮的硬汉子,说什么也不会过分难为你,这样吧!就由你替老夫做一件事,算是应了誓约,你看可好?” 穆乘风道:“你要我在做什么事?” 汪凯文道:“这件事容易得很,既不能要你去杀人放火,更不会让你做违背道义良心的坏事;老夫相信,以你见义勇为的英雄性格,一定很乐意的去做,而且,你做了之后,一定会赢得人们的景仰和赞许……” 穆乘风知道这老毒物惯会蜜腹剑;他嘴上越说得动听,心里一定另有阴谋,但因为自己业已承诺在先,乐得大方些,便点点头道:“只要不是悻于道义良心的事,你尽管说吧!” 汪凯文却回头对随行六名少女道:“本座就知道穆少侠急公好义,必定会慷慨答应,现在果然不错吧?你们还不快些谢谢穆少侠。” 小桃等六名少女都不懂他指的什么事,却依言一齐检任为礼,说道:“多谢穆少侠。” 穆乘风茫然道:“姓汪的,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事?” 汪凯文含笑道:“何必性急,且待老夫准备妥当,自然会详详细细告诉你。” 说着,招招手,将小红和小桃唤到近前,附耳低声吩咐了一阵。 二女听了,回头望着穆乘风露齿一笑,然后走向先前软轿停放的地方,把两截卸下的前轿轩取了回来,默默装在四轮椅的前方。 穆乘风看得大惑不解,心道:“轮椅前装两截轿轩,老毒物究竟弄什么玄虚?” 正在疑惑,忽见汪凯文笑嘻嘻说道:“老夫身落残废,行动不便,此次二度出山,全仗这六个好心的女娃子,将轮椅改装戒软轿,一路上,轮流抬着老夫登山涉水,备极辛劳,试想他们女孩子儿家,有多大力气?别说老夫心中不忍,就是让路人见了也会摇头叹尽,指责老夫太忍心,竟将如花似玉的美娇娥,充作挥汗负重的苦役夫,穆少侠乃是侠义心肝多情种子,相信心里也定有同感……” 说到这里,笑容渐渐收敛,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方才继续接道:“其实,老夫也不是铁石;心肠,无砂势迫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若说另雇地役,她们又不放心,如果不惜得她们,千山万水,难道叫我这残废老头子用手爬着走么?总算上天起了怜惜之心,才让她们有幸遇上了穆少侠……” 穆乘风恍然顿悟,截口道:“不用再说下去了,你的意思,竟是要在下替你挽杠拖车,借以折辱在下?” 汪凯文连连摇手道:“快别说得那么难听,这是老夫一番好意,难不成穆少侠对这些娇弱的女娃子,竟没有一点怜惜之心” 穆乘风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我容易,若要折辱我,那……” 汪凯文喷喷作声晒笑道:“穆少侠真不愧满腹才学,刚才还说‘大丈夫言出如山,一诺千金’。霎眼工夫又变成‘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了,看来穆少侠是天生的大丈夫,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穆乘风剑眉连连掀动,却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本来,话是自己说的,承诺也是自己许的,堂堂男子汉;岂能食言反悔? 可是,如依照诺言履行,又怎甘心受这老匹夫的驱策凌辱,替他挽杠拖生,受这种肮脏气? 忍辱偷生?慷慨一死?师恩、情仇……许许多多纷坛,乱的念头,一时间都拥塞在脑海中,使他愁思百转,取舍俱难,这时,却听汪凯文又阴侧侧笑道:“穆少侠莫忘了一句话: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夫还等着偿还四十八招……” 这句话,宛如黑暗中一点火星,顿使穆乘风烦虑洗涤,灵台朗净,暗自下了痛苦的决定一一他长吁一口气,毅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汪凯文竹杖一指东南方的崇山峻岭,缓缓说道:“只有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少则二三日,多则五七日,大约可抵达了。” 穆乘风不再多说,默默上前,挽起了车杠…… 山道崎岖难行,骄阳灼热如火,碱涩的汗水,浸淫着剑创伤痕,使人感到像刀割一般刺痛这些,穆乘风都咬牙忍受。 汪凯文趾高气扬,时而挥杖抽打,如驱牛马;时而冷嘲热讽,如待玩物这些,穆乘风也咬牙忍受了。 人车婉蜒直入乱山,所经之处,人迹都无,渐渐已无路可走,汪凯文便命小桃和小红在车前开路,斩荆披棘,穿越而过,但是任穆乘风举步维艰,车歪轮陷,都不许随行众女扶持一靶,只是挥杖吆喝,逼使穆乘风硬拉过去。 他好像存心要将穆乘风活活累死,既不给他食物,也不让他休息,自己感到饥渴的时候,便在车上大饮大嚼,众女也轮流休息进食,也不理会穆乘风。 穆乘风饥不得食,渴不得饮,挥汗如雨,遍体鳞伤……但是他连一句话也不说,仅凭着胸中一点忍辱负重的坚强意念,迈着沉重、缓慢而虚弱的步子,默默踏过山岭,跨过溪流。 走了一天,入夜时来到一座临溪的树林,汪凯文吩咐停车搭起帐幕准备过夜。 穆乘风将车杠一抛,瞒跚走到溪边,俯下身子把自己整个头部深深埋进溪水里。 洗净汗渍,解了渴意,顺手摘了些野果,填饱了肚皮,然后仰面倒在草地上,瞑目而卧,刹那间,仿佛全身骨骼都,快散开了,心灵所受的屈辱,肉体所受的折磨顿时都涌上心头。 人在痛苦之际,往往能够凭仗意志去忍耐支撑,一旦静下来,反而感受倍增÷穆乘风正是如此,他熬受了整日的折磨凌辱,没有叫苦,没有告饶,此时精神和肉体都松驰了,却也忍,不住呻吟出…… 汪凯文舒适的躺在轮椅上,手里执着酒壶,嘴中嚼着肉脯,由小红推着轮椅,缓缓来到穆乘风身旁,笑问道:“穆少侠,觉得哪儿不舒服么?” 穆乘风闭目不理,恍若未闻。 汪凯文又吃吃而笑,说道:“圣人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穆少侠能吃得苦中苦,将来必为人上人,为什么生气,不肯说话呢?” 穆乘风仍然不理不睬,状如熟睡。 汪凯文自顾又道:“啊!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穆少侠一定是太疲倦,所以懒得开口了。” 回头对小红等六名少女吩咐道:“你们也不懂事,穆少侠仗义勇为,替你们拉了一天车,如今疲倦了,你们就该生个火堆,大伙儿唱几支歌,替穆少侠解解闷,同时也表示一点慰劳之意才对。” 六名少女齐声答应,连忙在穆乘风身旁生起火堆。 大伙儿围着火堆盘膝而坐,一面鼓掌合节,一面轻启朱唇,漫声唱道:“昨夜泛舟临双溪,月影波光夜迟迟……” 才唱了两句,汪凯文就摇头道:“不好!不好!这种‘佳人锁眉一身愁’的调调儿,叫人听来越加心烦,穆少侠是大丈夫,大英雄该唱个慷慨激昂些的。” 众女低商议了一阵,重又唱道:“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月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营万里无城廊,雨雪纷纷连大汉,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这一曲果然声调激昂,高吭入云,字句音韵都充满了蓬勃之气。 但汪凯文听到一半,仍旧摇头不满,说道:“调是老调,词也是老词,如今太平盛世,哪儿来的烽火胡骑?再换一首新一些的,要切合当前情景,才能使穆少侠消去心中不平的气愤。” 众女听了这话,都觉得十分为难,商议了好半晌,才由小桃代表回答道:“纵有新词新调,不一定姐妹们都会唱,婢子倒想到一首新歌,不知由婢子一个唱行不行?” 汪凯文道:“行!只要唱得得穆少侠满意,老夫重重有赏。” 小桃盈盈一笑,便独自唱道: 文王食子含泪吞,换来周柞八百春。 仲达笑纳中帼衣,三分天一始归晋。 古来帝王尚忍辱,问君何事满不平? 一曲甫毕,汪凯文已大声叫起好来,赞道:“好歌词,这才是即情应景,寓意深长,难得,难得。” 低头一望穆乘风,却见他木然无动于衷,真挺挺躺在火堆边。连眼皮也没有睁一下。 汪凯文皱皱眉头,接着又道:“穆少侠一定还没有听出歌中好处,小桃,你再唱一首给穆少侠听。” 小桃清了清嗓子,果然又接着唱道:“太太负贩行井市,皆缘时乖运不济,韩信受辱屈胯下,英雄不沦出身低,古来将阳尚如此,问君何事长叹息……” 汪凯文刚想赞好,却见穆乘风鼾声隐隐,居然已经睡熟了。 他心中一阵恼怒,手一翻,竟将半壶烈酒,全淋在穆乘风身上。 伤口被烈酒的烧,宛如刀割火烙,只痛得穆乘风嘶声大叫,猛地从草地上跳了起来…… 第196章 可怜 但是,他只用血红的眼睛恨恨地瞪视着汪凯文,满口牙齿咬得格格作声,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说出一个字…… 行行复行行,第二天又在乱山中转了一整日,傍晚歇息的时候,汪凯文破例分给了穆乘风一份干粮和半壶美酒。 对那些香喷喷的美酒与干粮,穆乘风连看也不看,仍然以山泉水解渴,;采野果充饥,肚子塞饱了,随处一倒,不久便鼻鼾起吠,沉沉入睡。 谁知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寨寨牵荤的声音惊醒。 穆乘风虽然暂时失去了内力,耳目仍甚敏锐,轻轻睁开眼皮,只见一条纤小的人影,正向自己倒卧处匍匐欺近。 那人行动已算十分谨慎,每行数步,必定停下来左右张顾一遍,然后才继续移动身子,黑暗中看不清面貌,但显然是一个女人,而且,手里还握着一柄长剑。 穆乘风心忖道:“同行只有小杉等六名少女,这是其中哪一个?我跟他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难道她竟会趁深夜时分,偷偷来暗算我不成? 心念电转,却但然闭上眼睛,假作熟睡,且看她如何下手? 其实,现在的穆乘风早已精疲力竭,纵然在白天,也只在束手待毙,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量了。 伏行之声渐渐接近,不多一会,那女子已爬到穆乘风身边,。但闻娇喘吁吁,那女子只蹲在旁边,怔怔注视着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穆乘风觉得纳闷起来,故作午夜梦回,伸一伸手脚,似要翻身的样子,不料手臂刚一伸展,突然听见一声幽幽的轻叹,紧接着,两腮齿关被重重捏了一下,一颗小小药丸,飞快地投进了他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顿时一缕清香,顺喉而下…… “啊!虎胆精!”是百禽宫的疗伤圣药“虎胆精”。 穆乘风心头狂震,狂探手抓向那只投药的纤纤玉手,同时低声道:“月眉” 谁知那只手闪电般一缩,竟使他抓个空,人影破空飞起,只一霎眼,已没人了数丈外一片乱草丛中。 穆乘风翻身欲追,却听见汪凯文沉声喝道:“什么人?” 随着喝声,六名少女也纷纷从甜睡中惊醒,各掣兵刃跳了起来…” 穆乘风情急生智,连忙低叱了两声,喝叫咒骂道:“他妈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小爷人还没有断气,你们这些畜牲就急着来舔血吃了?,” 汪凯文和六名少女方始释然,在火堆中添了些枯枝,将火燃得旺旺的,然后又各自安歇。 可是,“穆乘风却再也无法入睡,他静卧在地上,期待着月眉能够再度出现,哪怕只是远远地让他看上一眼也好……然而,夜静如死,喉中余香仍在,月眉的影子,却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他整整盼望了半夜,直到夜静大明,众女起身收拾准备上路,才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抖落满身怅怨,继续踏上艰苦羞辱的旅程…… “虎胆精”不愧是疗伤培元的圣药,虽然不能使真气复聚,一日不饮不食,却丝毫不感到饥渴,而且,那衰竭的体力,无形中也旺盛了许多。 这一整天,穆乘风无时不在留意着月眉的影踪,结果是失望了,他深信月眉必然就在行列附近,但由晨至暮,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不过,一连三日跋涉,已使穆乘风警惕到一件事——那就是汪凯文所走的方向,赫然竟是指向川陕边境的大巴山。 大巴山是复仇会总堂所在,难道老毒物此番重入江湖,已被复仇会收罗了? 以眼前情况推测,这事不仅很可能,简直令人可怕,果真猜测变成事实,复仇会有毒神加盟,何异如虎添翼,不知将在武林中掀起多么大的血腥风浪。 穆乘风并不担心一己之安危,但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又要落到那假冒师父的复仇会主手中,不禁余悸复现,惊然惊心。 入夜歇息,汪凯文又给他一份丰富的干粮,并且和蔼的道:“年纪轻轻,凡事不可太过倔强,老夫知道你心里很不服气,但也犯不着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咱们的行程大约还有一二天,如果你未酬壮志已成饿殍,那就太不合算了。” 穆乘风也不说话,默默接了过来,背转身,却统统抛进山涧中,然后选了一处距离火堆较远,视线较隐蔽的草地,倒身睡下。 他劳累了一天,此进实已疲倦不堪,躺在那软绵绵的草地上,不片刻,睡意便袭上身来,脑际膝膝陇陇,眼皮重逾千斤,直恨不得放松百骸,早早奔人那甜蜜的梦乡。 但是,他却极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就这么睡去,他不停的翻身,借以驱走睡魔,实在困极了,便用指甲重重拧扭自己,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他猜想。 等到夜深众人都已入睡的时候,月眉一定会再来,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偷偷溜走了,他要留住她问她为什么负气离开石泉?问她这些日子都去什么地方?问她为什么悄悄喂药给自己吃,却不肯跟自己说一语半句? 他更要向他述自己和莲翘的地是真诚的道义之交,也是一种责任和承诺,他不能负心背义,就像自己不能辜负巫九娘的付托,不能背弃婚约是同样的道理…… 唉!要说的话真是太多太多,只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听?是不是会相信和体谅这些解释? ’荒山寂寂,乱林萧萧,天上彤云掩去了月光,火堆也渐渐微弱了,帐幕中的老毒物早已沉睡,如此难得的时机,她为什么还不来呢? 穆乘风静静躺卧着,偶闻风吹草动,便急急昂起身子四处张望,每次得来的,总是一声失望的轻叹,好不容易熬过午夜,旷野寥寂,仍然不见月眉的影子,在沉重,疲倦压迫之下,不知不觉竟朦胧睡去。 正当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恍惚间觉有人轻轻走到近前,并且将一种微带火辣的液汁,缓缓喂进他的嘴里…… 穆乘风矍然惊醒,急忙紧紧握住那条柔若无骨的手臂,兴奋而颤抖的叫道:“月眉,月眉” “呀!”那人一声轻呼,整个软绵绵的娇躯,仆倒在穆乘风身上。 穆乘风怕她会挣脱离去,双臂一圈,来了个软玉温抱满怀,一面低声道:“月眉,别走,别,我有话要告诉你,求你听我把话说完了再。” 话没说完,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掩住了他的嘴。 紧接着,耳傍又响起低哑的话声,说道:“我的少爷,你小声一点行不行?” 穆乘风含糊地说道:“月眉,你……你答应我不要走……— 那人嗤的一笑,道:“好,我不走,可是你也得放松一些让人家好喘口气!” 穆乘风忽然发觉那人语声有些不对,双臂微松,定睛一看后,忍不住又失声问道:“你是谁” 怀中那人急忙掩住他的嘴,轻轻说道:“嘘——小声些,我是小红。” 穆乘风猛地推开她的身子,这才看清楚那人果然是那名叫小红的少女,不由薄怒道:“你偷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语气虽是责问,声音却压低了许多。 小红幽幽地道:“人家好心替你送食物来,何必这么凶巴巴的呢?” 穆乘风低头一看,草地上的确放着一包肉脯,小红手中正拿着酒壶,回想适才入口那辣辣的液汁,八成就是她在喂自己酒液了。 想到这里,不禁大感歉疚,摇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饿。” 小红探头向汪凯文所住帐篷望了一眼,又低声道:“还说不饿呢,这两三天,你只喝那些山泉,胡乱塞些野果充饥,又要整天不停的拖那辆车子,人又不是铜铸铁打的,怎么能不饿?” 穆乘风不想对她多作解释,默然没有作声。 小红见他不说话,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你和汪长老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我和你无怨无仇,请你相信我不会害你,这些酒食,都是我偷偷贮下来的,只因见你可怜,才……” 穆乘风突然截口道:“在下并不需要谁来可怜。” 小红一怔,苦笑道:“算我说错了,我是钦佩你一身傲骨……” 穆乘风道:“在也也不值得人钦佩。” 小红微吁道:“瞧你这人多难说话,常言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这样跟自己赌气,又有什么益处呢?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想报仇雪恨,至少总得让自己活着才有机会,对不对?” 穆乘风不耐烦地道:“对是很对,我已经说过了,我不饿,姑娘没有听见吗?” 小红也有些气了,问道:“你当真不饿?” 穆乘风道:“当真不饿” 小红道:“你再说—声不饿?” 穆乘风哂道:“不饿就是不饿,便说十声也无妨……” 小红将酒壶朝草地一抛,一翻身,竟骑在穆乘风肚子上,左手按住他的头,右手抓起那包肉脯,便向穆乘风口里硬塞了一声,一面说道:“瞧你瘦得成了皮包骨头,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人家好心好意,你倒推三倒四,你这种人,跟你说道理是不行的。” 第197章 万全 穆乘风口中“唔唔”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小红道:“干什么?你自己不肯吃,我就强来,管你饿不饿,反正这些东西你得给我吃下去。”口里说着,手上不停,又塞进另一块肉脯,更用小手用力按住穆乘风的嘴巴,不让他再吐出来。 穆乘风做梦也想不到这丫头竟然如此泼辣,嘴里被塞得满满的,连话也说不出来,身子被紧紧压住,用尽所有的力气也挣扎不开,万般无奈,只得一伸脖子,一翻眼睛,将满口肉脯硬咽了下去。 刚喘得一口气,小红又抓起酒壶,准备强灌。 穆乘风是真急了,又怕吵醒了汪凯文,连忙告饶道:“姑娘别用强,我……我吃就是了……” 小红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倒想骗我?” 穆乘风忙道:“决不骗你,只要你不用强,我一定自己吃。” 小红还不肯相信说道:“你先喝一口酒,以示诚意。” 穆乘风无奈,只得就着她手中酒壶,喝了一大口。 小红这才满意的一笑,放开穆乘风,轻轻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低声娇笑道:“穆少侠,对不起啊,我没有恶意,人是不能着急,一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穆乘风轻叹一声,苦笑道:“你这样胡闹,难道不怕惊动你们的汪长老么?” 小红一伸舌头,道:“怕什么,他要问起来,我就说你白天逞英雄,夜里饿极了,来偷我的干粮吃。” 穆乘风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瞧她有几分憨气,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由顾虑起来,暗忖道:古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知是否指的这种情形,这丫头对我虽一番好意,其奈举动粗野,委实叫人吃不消,还是少惹她的好。 可是奇怪得很,那小红适才像个泼妇,现在却像个淑女,只见她侧着娇躯躺在穆乘风对面,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玉腕支着桃腮,闪着一双似雾的眸子,秀发垂肩,樱唇含嗔,模样儿竟是既俏且媚,风情万种。 她用手一推草地上的肉脯和干粮,嫣然笑道:“咦!你怎么不吃呀?” 穆乘风连忙应道:“好,我吃,我吃!”取了一片干饼,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小红又笑:“刚才你是在做梦?” 穆乘风愕然道:“做梦?做什么梦?” 小红道:“如果不是做梦,为什么那样厚脸皮,抱住人爱拼命叫什么‘月妹,月妹’的?”敢情她并没有听清楚,竟将月眉错当成‘月妹’了。 穆乘风被他问得俊脸绯红,赦然道:“那时不知道是个小红姑娘,多有失礼。” 小红道:“失礼倒不要紧,你得告诉我,那个‘月妹’是你的什么人?” 穆乘风迟疑了一下,道:“她……她是我未婚妻子。” 小红吃惊道:“呀!你这么年轻就有了妻室啦?那真是太可惜了。” 穆乘风道:“我和她已有婚约,尚未正式迎聚。” 小红吐了一口气,道:“那还好,我看你不像是个笨人,为什么要做这种笨事呢?” 穆乘风诧道:“我做了什么笨事?” 小红正色道:“你年纪轻轻地就想讨老婆,这还不算笨吗?” 穆乘风道:“婚配嫁娶,乃是人伦之常,怎能说是笨事?” 小红连连摇手道:“错了,错了,这句话简直大错而特错,我告诉你,花是未开的红,人是未婚的好,一个女人在没有嫁人时候,就像初开的花朵,千娇百媚,鲜丰夺目,一旦做了男人的妻子,那就等于残花败草,只有一天比一天枯萎凋零,最后变成人人厌弃的黄脸婆……” 这番话如果出自男人或已婚妇女之口,倒也罢了,偏偏这小红年不过二九,正值青春年华,应该正是纯真无邪,对人生充满梦一般的憧憬的时候,居然说出这种反常的话来,的确有些骇人听闻。 穆乘风不禁好奇的问道:“你的年纪这么轻,怎能懂得这些事情?” 小红笑了笑,道:“我本来不懂,这些都是咱们副会主亲自讲解的。” 穆乘风心中一动,道:“是复仇会的副会主吗?” 小红点头道:“正是,咱们六个姐妹,都属复仇会新成立的‘姐妹堂’,堂主由副会主亲自兼任,咱们堂里全部都是女人,彼此以姐妹相称,所以叫姐妹堂”。 穆乘风暗暗吃惊,忙又问道:“以前只听说复仇会有个会主,那副会主想必也是新增加的,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小红得意洋洋的说道:“咱们副会主,乃是当今武林第一奇女子,姓叶,名字叫做……” 穆乘风脱口道:“叶雨婷?” 小红微怔道:“原来你认识她?” 穆乘风道:“不错,她曾经冒着极大危险,救过我一次,说起来正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红却满脸不信之色,凝目道:“你没有弄错人吧?咱们副会主会救你的命,那根本是绝不可能的事。” 穆乘风微笑道:“救命恩人,怎么会弄错,那时候,叶姑娘还没有担任副会主的职位,姐妹堂也还没有成立……” 小红摇头道:“那更不可能,咱们副会主平素常说: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女人万万不可帮助男人,除非想利用他们,才给男人一点便宜,等到有一天,男人都变成女人的奴仆,那时天下才会太平,她平生最恨男人,怎么会冒险救你性命呢?” 穆乘风笑道:“你别忘了你们的会主就是男人,那边帐中的汪凯文,也是男人。” 小红冷冷道:“咱们会主对叶姑娘言听计从,迟早会把会主的位子让给叶姑娘,至于汪长老,哼……”下面的话虽没有说出来,其轻蔑与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含意实在不言而喻。 穆乘风微笑道:“如此说来,你送这些酒食给我,大约也是是想利用我替你做什么事吧?” 小红语塞,赦然笑道:“你这人呀!看起来老实,其实坏死了。” 穆乘风又试探着问道:“汪凯文乃是当年黑谷四凶之一,什么时候被复仇会聘为长老?” 小红道:“详细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在不久之前,由本会倪总堂主亲自把他礼聘出山的。” 穆乘风紧接着问道:“倪总堂主是谁?” 小红道:“啊!你连咱们复仇会的倪总堂是谁都不知道?” 穆乘风笑道:“我又不是复仇会的人,怎会知道那么多?依我猜想,大约总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对不?” 小红点头道:“对极了,咱们倪总堂主不仅胸罗万机,精通奇门幻术,更有一种天下无人能及的本领,想当年,也曾在武林中显赫过一段时候,我一说出来,你准就知道……” 穆乘风道:“你快说出来吧,他究竟是谁?” 小红一翘大拇指,低声说道:“他就是当年以擅驱百兽名震天下的倪森。” 穆乘风骇然道:“你是说黑谷四凶中的‘兽神倪森’?” 小红道:“一点也不错,他就是汪长老的师兄,又兼复仇会金花堂的堂主,名份虽然比会主略低,其实却是会中第一高的……” 她继续说了许多对兽神倪森的推崇之辞,穆乘风一句也没有听进耳去,单凭“兽神”两个字,无须赘述,已经足够震骇人心了。据穆乘风所知,黑谷四凶自从匿迹星散,武林传闻都说他们恶贯满盈已遭天谴,万不料却个个仍在世上,其中除了‘火神郭金堂’是由穆乘风亲手掩埋,“蛇神董明嵩”尚无消息之外,“兽神”和“毒神”都被复仇会延揽罗致这的确是一桩惊人而可怕的恶耗,以“兽神”的智计,“毒神”的阴狠,加上复仇会的庞大势力,放眼天下,委实无人堪与匹敌。 穆乘风无意中由小红口里发现这惊人秘密,却苦于无法脱身将这消息通知骆伯耸和杜腐,以便早作提防,商议应付之策,而自己忍辱负重,冒险前往大巴山总堂,能否寻到宋莲翘,也是毫无把握的事,即使能寻到,如果无法获得解药,连自己脱险都有问题,又怎能援救莲翘呢? 反复寻思,心成如麻,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的方法。 小红见他暨眉不语,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穆乘风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在奇怪,复仇会将在这些绝世凶人网罗人会,究竟有什么目的?如今武林杀孽血腥,难道还不够深重吗?” 小红笑道:“你问我这些大道理,等于对牛弹琴,我只知道经过这次大乱之后,武林中便再也没有复仇会的敌手,那时候,凡是复仇会会友,都可以脾做天下,随心所欲,尽情享受荣华富贵……” 穆乘风冷笑道:“那是痴心妄想,须知武林正义卫道士是杀不完的。” 小红耸耸香肩,轻松的道:“杀得完杀不完,那是你们男人的事,反正无论谁赢了,总少不掉有我们女人的好处。” 穆乘风道:“这也是叶雨婷告诉你们的道理?” 第198章 遗失 小红道:“有什么不对吗?叶姑娘常对我们说:天下男人自相残杀,咱们女人就有福了,别管他们谁胜谁败,都将沧为女人的仆奴。” 穆乘风怔了一会,轻叹道:“她—生遭遇太可怜,蕴藏在心中的仇恨太深,但她不该因此仇视天下所有的男人……” 两人相对而臣卜娓娓而谈,不知不觉已将一份干粮吃完,东方天际也透出了曙光。 小红首先惊觉,急忙收拾草地上的空壶残肴,一面喃喃自语道:“唉呀!真该死,怎么糊糊涂涂地说了一夜的话,再不走,走要被他们发现了……” 忽听“卟嗤”一声轻笑,有人接口道:“这就叫‘欢娱嫌夜短’嘛!现在要走,已经太迟啦!” 两人徒声惊顾,只见小桃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处,正含着满脸神秘的诡笑,斜靠在一株矮树上。 小红心里一慌,忙将空壶残肴反藏在身后,腼腆笑道:“姐姐起身好早” 小桃道:“还早?太阳快晒着屁股了,你手上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看。” 小红不由自主向后直退,呐呐道:“我……我……” 小桃道:“现在掩藏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爽爽快快拿出来,省得汪长老知道,那时大家难堪。” 小红无奈,只得低头道:“小妹见穆少侠饿了两天,怕他体力不继,所以……替他送些吃的东西来。” 小桃一撇嘴角,道:“他体力不继,关你什么相干,汪长老已有干粮酒食分给他,是他自己不肯吃,却要你偷偷来献什么殷勤?” 小红垂手道:“小妹知错了,只求姐姐掩盖一二。” 小桃道:“要我掩盖容易,但有一个交换条件。” 小红忙道:“姐姐请说,只要小妹办得到,一定答应就是。” 小桃闪目向穆乘风扫了一眼,招招手道:“你附耳过来。”凑在小红耳边,叽咕叽咕低语了一阵。 小红一边听,一边皱眉,不时用焦急忧虑的目光偷望着穆乘风,显然那小桃所条件,必与穆乘风有关。 听了一半,小红忽然连连摇头道:“姐姐冤死人了,我们真的只说了一夜闲话,并没有……” 小桃沉声道:“你少跟我假撇清,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若答应,大家都有好处,否则,我就把事情告诉汪长老,却休怪我不顾姐妹的情份。” 小红迟疑地说道:“好姐姐,这可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即使我答应了,又有什么用?” 小桃说道:“只要你肯帮忙,姐姐我自有妙计,事成之后,少得也分你一杯羹。” 穆乘风见那小桃语态诡秘,大有暖味之意,尤其一双桃花眼妖媚轻挑,令人厌恶,便站起身来,径身走去小溪边盥洗,不再现会她们鬼鬼祟祟说些什么了。 等到从溪边回来,旭日已高挂天际,汪凯文也起身收拾妥当,吩咐拔营起行,继续上路…… 穆乘风一连两夜未能人睡,途中困倦不堪,有时挽着车杠也会不知不觉人了梦乡,任是挥鞭痛打,也无法振奋起来,好几次行经山崖险峻处,都差一点连人带车一齐翻落峭壁。 汪凯文见此情形,只当他绝食过久,体力业已不继,迫不得已,只好提早宣布扎营休息。 穆乘风依然是老方法,既不说话,也拒绝接受干粮,抛下车杠,便径自去寻觅山泉解渴,采摘野果充饥,对其他的事,一概不理不闻。 这一天因为提前歇息,扎营的地方是一处土山山顶,附近虽然有一上水塘可供用,却没有野果树,穆乘风只能掘些草根,在塘中洗剥干净,勉强裹腹。 正当他坐在水塘边咀嚼着难以下咽的草根时,小红忽提着一只水壶低头走了过来。 她伪作取水,靠近了穆乘风,却压低声音急急说道:“穆少侠,今夜里千万别睡得太沉,更不可距离汪长老的篷帐太远,任何酒食都不要接受,切记!切记!” 穆乘风诧异地问道:“莫非有什么变故吗?” 小红道:“我没有时间详细告诉你,只望你务必记住我的话,咱们明天就可抵达总堂,过了今夜,便不要紧了。” 说完,不等穆乘风再开口,提了水壶,匆匆而去。 穆乘风暗暗讶诧,心忖道:“我中毒未解,形同俎肉,如果是汪凯文要害我,何须等到现在?”于是,只淡淡一笑,并来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填饱肚子以后,就在水塘边和衣躺了下来。 他委实太疲倦了,头一着地,霎眼间便入了梦乡。 一梦香酣,不知过了多久,胧胧中,恍惚有人轻轻推着他的肩间,唤道:“穆少侠,醒一醒。” 穆乘风想睁开眼睛,无奈一只眼皮竟似重逾千斤,怎么也睁它不开,口里含混的“唔”了几声,又沉沉睡去。 他身体虽然疲惫无力,神志却很清醒,只听那人自言自语道:“怎么处得这样死?真急死人了。” 穆乘风心里也着急起来,因为那人一边说,一边已捏开他的嘴,正将一种辛辣的液汁,向他口中直灌。 那液汁分明是酒,但却和一般的酒液有些不同,一入喉中,顿时势力向下蔓延,直透丹田,竟使他平静的心湖,起了异样的变化似梦非梦,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蓦地里,一缕幽香扑鼻,耳边,荡起一阵低沉的笑语,道:“穆少侠,看看我是谁?” 穆乘风用力摇摇头,凝目细看,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紧偎着一个人,他怔了,茫然问道:“你是谁?” 那腻得像蜜糖般的声音道:“我是小桃,你喜不喜欢我?嗯?” 说着说着,小桃竟变成了“八爪鱼”,纠缠了上来。 穆乘风似乎明白,又有些糊涂,喃喃道:“你是小红?你又来干什么?我是不会再吃你酒食了?” 小桃冷冷一笑,道:“原来你心里只记得小红,我哪一点及不上她?哼!我非跟他比比不可,且看是谁拔弄得头筹。”心里一生气,立刻展开了火辣辣的行动,大胆的采取了主动。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穆乘风超机摆脱纠缠,挣扎着站起身来,当时也未细想小桃怎会在紧要关头忽然罢手?便急急向水塘奔去。 当他将自己的头部浸进清凉的泉水中,突觉脑后“黑甜”穴上,似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重重戳了一下,竟糊里糊涂倒在水塘边睡熟了。 等到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黎明时分,土山上一片寂静,蝴阶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昨夜“纠缠”之处,赫然遗留着一滩血渍。 穆乘风还以为是自己在“奋战”中负了伤,连忙低头检视,这才发现,自己虽然并未负伤,随身所带物件,却已全部不见了。 那些物件,包括十柄逆沧澜和一只易容革囊,革囊中除了易容药物,更有巫九娘临终所赠那只纯金盒子,里面存放着巫山百禽宫的门匙和令牌,百禽翔天图解,以及月眉的庚贴…… 逆沧澜传自师门,易容药物系杜腐所赠,那只纯金宝盒,更是关系重大,现在竟然全部失去,叫他如何对得起惨死的巫九娘?如何对得起月眉? 穆乘风心急如焚,正不知怎么样办才好,忽见小红掩掩藏藏奔了过来。 她仍然提着一只空水壶,伪作取水,关切的问道:“穆少侠,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故没有?” 穆乘风点点头道:“我遗失了许多重要的东西。” 小红一怔,道:“你遗失了东西?是些什么?” 穆乘风道:“反正我身上的东西全都不见,小红姑娘,你能替我查寻一下么?” 小红茫然说道:“是不是被小桃偷去了?” “可能是她,也可能是别人……唉!那些东西对我十分重要,你若能帮我寻回来我将感激不尽。” 小红愣了好一会,喃喃道:“这就奇怪了,她特意调配了药酒,又将我穴道制住,难道只为了想偷你的东西?那些东西对她有好处吗?” 穆乘风无暇对她详细解释,焦急的道:“请你替我去查看一下小桃,盾她是不是负了伤?是不是藏着一副革囊?” 小红讶道:“受伤?她睡得正酣,连头发都没有少一根,哪像受过什么伤?” 正说着,忽见小桃也提着一只水壶,姗姗走了过来。 穆乘风定神细看,果见她娇慵恹恹,云鬓蓬松,非但没有受伤的样子,简直连昨夜发生的事也忘记了似的,经过穆乘风身边,竟望也没有望他一眼。 小红满脸惊讶的注视着她,见她走近堆笑招呼道:“桃姐姐早。” 小桃浅浅一笑,道:“你早。” 径自蹲下身子,向水塘中取水,神态安详,全无一丝异状。 小红和穆乘风互相交换了一瞥诧异的眼色,两人都被小桃这份沉着,弄得如坠五里雾中。 片刻之后,小桃汲满一壶泉水,缓缓站了起来,转对小红说道:“汪长老已经起身了,咱们快去收拾一下,别在这儿耽误,回头招责怪。”那口气严然以老大姐自居,大有警戒小红之意。 小红连忙答着,匆匆取了水,准备跟随离去。 第199章 审讯 穆乘风实在忍不住,沉声道:“慢点走,在下有件事想请教。” 小桃毫无意外神色,微笑道:“穆少侠有什么指教?” 穆乘风道:“在下昨夜遗失了几件重要东西,不知姑娘可曾见到?” 这句话问得太率直,小桃似感不悦,当下笑容一沉,道:“穆少侠丢了什么贵重东西?难道疑心是我偷的吗?咱们虽是女流之辈,一样也爱惜清白名声,希望穆少侠凡事三思出口,千万别信口开河,诬陷好人。” 穆乘风听了,反而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桃忽然微微一笑,问道:“穆少侠请说呀,你究竟遗失了什么贵重东西?” 穆乘风忙道:“啊!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贵重东西……” 小桃又道:“可要咱们报告汪长老,在姐妹们的行李中搜—搜?” 穆乘风急急摇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 小桃耸了耸肩,转对小红道:“那么,咱们走吧!” 穆乘风怔忡的望着两人相偕离去,心中不禁疑云重重,暗想道:“这丫头昨夜疯狂,今天却又冷若冰霜,莫非得了什么怪病……” 午刻过后不久,抵达一座群峰环绕的山谷,谷口两山夹峙,仅有一条形同栈道的小径可通,路面险峻而狭窄,轮椅已经无法通行。 汪凯文下令在谷口稍歇,并且将轮椅仍然改装成软轿,而后对穆乘风说道:“你受了四天辛苦,总算是有始有终,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从现在起,你不必再拉轮车了,老夫愿意以待宾客之礼,邀你入谷一游。” 穆乘风冷冷答道:“你的意思,是不给我解药了?” 汪凯文道:“老夫言出如山,岂会不给你解药,只是老夫临行仓促,解药忘了带在身边,你若愿意同往,人谷之后,自当给你解药,如果不愿,尽可在此地等候,老夫会派人给你送药出来,一切随你的意思,老夫决不勉强。”穆 乘风早巳料到老毒物会来这一手,当下淡然一哂,说道:“阁下是成名多年的前辈,但不知会不会在人谷之后,又突然声称解药尚未配制,还要采集药材,开炉炼制……” 汪凯文居然毫不脸红,吃吃笑道:“不会,不会,解药就在谷中,你若不信,尽可跟老夫一同去取。” 穆乘风道:“好!我就跟你去一趟,倒要试试复仇会总堂,是不是龙潭虎穴。” 事实上,他已势成骑虎,不去不行了,那不仅为了取得解:药,更为了要那回失去的风铃剑和百禽宫宝盒。 软轿改装还原,仍由两名少女抬着进人山谷,才行了不到百丈,迎面一座石屋挡住去路,人谷小径至此突然中断。 软轿行到石屋前,两扇石门霍然而开,屋中却空无人影,那两名少女抬着软轿直人室中,然后放下软轿,悄悄退了出采,石门重又自动关闭。 只听得一阵“隆隆”声响,不多久,石门再度启开,屋中的汪凯文和软轿竟然全都不见了。 穆乘风暗吃一惊,凝神细看那座石屋,仍和先前一样空空荡荡,毫无异状。 接着,两名抬轿的少女和另外两名佩剑少女也进入了石屋,石门关闭,隆隆之声又起…… 过了不久,四名少女也消失在空屋中,只剩下穆乘风和小桃、小红三个人了。 穆乘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石屋中难道另有秘密通路么?” 小红轻声道:“不要多问,等一会自然就知道了。” 小桃说道:“走吧!这次轮到咱们了。” 二人分左右陪着穆乘风走进石屋,两扇石门缓缓闭合,门缝甫合,屋中四角突然射下四道耀眼灯光,照得全屋一片雪亮,纤毫毕现。 小红从怀中取出一块铜制圆牌,“叮”的一声投入壁上一条细缝中,小桃也同样投出圆牌,但石壁却毫无动静,片刻后,屋顶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问道:“铜牌仅有两枚,当中那名男子是谁?” 小红连忙答道:“他姓穆名乘风,系奉汪长老之命人谷,来汲请领铜牌,求贵班查验放行。” 低沉的声音道:“靠壁坐下,听候查证。” 说完,四角灯光突然一齐熄灭。 小红伸手拉了拉穆乘风,轻声道:“快坐下。” 穆乘风依言退到石壁前,刚席地坐下,“铮”的一声响,腰际一紧,已被一道儿臂粗细的钢箍拦腰锁住。 他心头暗震,不禁有些懊悔,看来这复仇会大巴山总堂,虽非龙潭虎穴,却无异铜墙铁壁,戒备又如此森严,进去已属不容易,再要出来,只怕更难如登天了,早知这样,宁可在谷中等候,也不该冒险进来…… 正思忖间,屋顶又传来那低沉的声音道:“来人特准入谷,但须掩蔽双目,以防窥伺本谷机密。” 随着话声,灯光复明,穆乘风急忙仰头张望,却见屋顶平滑光洁,连一个小孔也没有,不知那话声究竟由何处传进来? 小桃从袖内抽出一条纱中,叠了数叠,说道:“穆少侠,得罪了。” 纱中蒙上眼睛,那小栎用力打了一个结,直勒得穆乘风两眼生疼,金星乱闪,险些呼痛出声。 这时候,隆隆之声又起,整座石屋突然向前迅速的移动,穆乘风猝不及防,若非腰际有那道钢环锁住,几乎要摔倒地上。 他眼不能见,只能从感觉上推测,仿佛那座石屋已经变成一辆行驶中的车厢,正向前疾驰而去,而且由四周回音判断,石屋经过的地方,并非空旷地面,乃是一条穿透山腹的隧道。 穆乘风曾受孟浩南指导,对机消息等布置颇有几分心得,却没想到那座空荡石屋,竟是一辆接送出入的车厢,而且隧道穿透山腹,工程何等浩大,看来复仇会不仅网罗了“恶人谷四大恶人”这等绝世魔头,另外还有精擅土木消息的奇能之士,这一点,的确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忽然,沉闷的隆隆声音速减,飞驰的速度也逐渐慢下来最后终于完全停止。 石屋在隧道中足足行了顿炊之久,从行驶速度,估计隧道的长度,至少也在十里以上,大约因为穿行的关系,途中并未再检查盘问。 石屋静止之后,壁上钢环也自动缩回,小桃替穆乘风解下了蒙眼纱中,与小红两人搀扶着走出石屋。 穆乘风双眼掩蔽太久,虽然卸去纱中,一时仍无法看清附近景物,等到目力恢复正常,才发现置身处竟是一所宽敞的大厅;厅上呈“品”字形摆着三张交椅,两侧分列一十六名大汉,个个魁梧骠悍,按刀肃立。 另在交椅左边,设了一张书案,一个状如师爷的老头子,正在那儿慢慢磨墨润笔,铺设纸张,三张交椅都空着,厅内肃静无声看这情景,颇像衙门里官吏坐堂审讯犯人的模样。 穆乘风心里正纳闷,只听“当当当”一连三声金响,有人大声道:“总堂主驾到。”。 小红轻轻扯了穆乘风一下,低声道:“快跪下!” 穆乘风诧道:“为什么?” 小红道:“总堂主兼领刑堂,地位和副会主相等,你对他恭敬些,少不了有你的好处……” 穆乘风没待她说完,仰面冷笑道:“我穆乘风上跪大地双亲,下跪师门尊长,他倪森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下跪……” 小红急急拦阻道:“我的爷,你小声一些行不行?” 穆乘风反而大声道:“怕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肯低头跪他一个为虎作怅的老糊涂……” 话犹未毕,只听一声轻咳,屏风后缓步踱出来一个面貌清癯,身裁枯瘦的青袍老人。 那老人一出现,厅内众人尽皆肃立躬身,连那书案前的老师爷也恭敬的站立起来。’小红和小桃双双折腰检袄,说道:“姐妹堂小桃小红,参见总堂主。” 兽神倪森摆摆手,道:“很好,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小红迟疑了一下,俯首道:“这位穆少侠乃是……” 兽神倪森嘴角微一扯动,似笑非笑的道:“本座知道,你们一路辛苦,早些下去休息。” 小红不敢再说,只偷偷向穆乘风飞快递了个眼色,施礼退出厅外,那小桃话也没说,径自转身而去。 倪森待二女去后,才在左首交椅上坐了下来,面孔朝上一扬,沉声道:“报上来。”那师父模样的老头子立即捧起一张纸签,恭敬的念道:“查得欺师叛门逆徒穆乘风一名,原系无父无母之孤儿,尚在襁褓,即蒙本会会主收养,已承恩育;复授绝艺,二十载含辛,始使成之人,诅料该穆乘风不思图报师恩,反信好佞蛊惑,承天坪事变之后,悍然叛师,屡与本会为敌,虽数蒙会主宽宥告城,然恶行不改,更胜往昔,扬言以师为仇,公然诅咒抗命,其顽劣嚣狂,实已不堪教诲,现由本会汪长老亲予擒获,解会应讯,宜请判处重刑,以振伦纲,并做效尤,此呈。” 这篇诉状,只听得穆乘风气恼交加,啼笑皆非,真恨不得揪酃混蛋师爷过来,狠狠朝他脸上吐两口唾沫,那师爷念完了诉状,两旁挎刀大汉齐声喝道:“跪下!” 第200章 牢饭 穆乘风负手绰立,昂然不理。 为首一名大汉怒道:“大胆人犯,叫你跪下,你听见了没有。”说着,手提长刀,大步走了过来。 兽神倪森摆手道:“不必拘泥形式了,此人连师父都不认,其桀傲不训,自在意料之中。” 语声微顿,两道锐利的目光投注在穆乘风脸上,问道:“穆乘风,你知罪了么?” 穆乘风不屑的哂道:“在下只觉得很好笑。” 倪森道:“何事好笑?” 穆乘风道:“赫赫复仇会主伪冒他人名讳,已经令人齿冷,堂堂黑谷中的成名人物,居然言而无信,更令人笑掉大牙!” 兽神倪森脸色一沉,道:“本堂执法公允无偏私,你若有理尽可申诉,但不得口出恶言。” 穆乘风笑道:“你口口声声自称公允,在下倒想请教一件事,如果贵会会主犯了法,你也敢审讯他,定他的罪名吗?” 兽神倪森正色道:“本会所拟法条,并无身份尊卑之分,便是本座触犯了法条,一样也要受到审讯和惩罚。” 穆乘风点头道:“好极了,现在我就探告复仇会主伪本身来历不明,伪冒他人名号,诬陷嫁祸,意图不轨……希望贵刑堂秉公处理,将他缉拿审讯。” 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看师爷的反应,果然,老头子握笔发愣,竟不知是否该照实记录下来。 穆乘风微微一笑,接道:“阁下自夸绝无偏袒,如今听说我控告是会主,就连笔录也不敢照实记载了,这也算公正吗?” 兽神倪森肃然道:“你要指控必须有相当的证据,否则便成诬告,那会受很重的刑罚的。” 穆乘风道:“我当然有证据。” 兽神倪森略一沉吟,道:“只要你有确实证据,本堂同样可以接受控告,再详加调查。” 穆乘风微笑道:“假如调查属实,请顺贵堂准备如何处置?” 兽神倪森道:“如果调查属实,足证有人伪冒剑魔名号,他不仅伪扮你的师父,也等于伪扮本会会主,复仇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穆乘风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四天之前,我在星子山附近一座破庙中,就曾经亲地见两个复仇会主,两人非单容貌无异,更当面动过手,当时并有贵会副会主叶雨婷和四名姐妹堂弟子在场,足见复仇会主有两位,谁真准假其难分辨,这岂不证明有人伪冒吗?贵堂如果不信,可以再询叶雨婷和金花堂副堂主吴俊。” 倪森听了这话,脸上倏忽变色,双目精光暴射,怔怔凝视廉洁,竟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显然他早巳知道这件事,只是未料到会被穆乘风当面揭发,用作控复仇会主的口实。 复仇会主既有真伪之分,也就等于证明其中至少有一个伪扮剑魔沈破浪,这事未澄清以前,穆乘风“叛师”之罪,自然无法成立,此事若传扬出去,甚至复仇会弟子,也将群情猜疑,激起变乱。 兽神倪森沉吟未语,旁边的师父,却低声说道:“总堂主,此事关系重大,只怕……” 穆乘风也冷哂道:“在下早知道你们没有公正无私的法条,所谓刑堂,那只不过少数人压制多数人的工具而已……” 倪森面色连变,突然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本堂受理此项指控,人犯穆乘风一名暂阳收押,听候调查。” 那师爷嗫嚅的说道:“可是,这份笔录……” 兽神倪森沉声道:“一切照实记录,不得有一字增删。”说完,拂袖而起。 穆乘风大声嚷叫道:“你既然受理指控,就不该将我再当犯人收押才对,喂!喂喂……” 倪森充耳不闻,径自转出屏风之后去了。 两名挎刀大汉举步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挟住穆乘风两条脑膊,冷冷道:“别叫了,这已经是天大造化,还不乖乖的走。” 穆乘风道:“到哪里去?” 两名挎刀大汉阴笑道:“你是贵客,自然是接待贵客的宾馆,走吧!” 所谓“宾馆”,位于谷底一座峭壁之下,凿石为室,外加铁栅,除了铁镣铁铐巨锁,并有“专人”负责“接待”。 大约因为穆乘风已经失去内力,总算特别优待,未加镣铐,但那不足五尺见方的囚室,阴暗,潮湿,白天虫蛇乱窜,夜里蚊蚋成群,屋角一堆充作卧床的稻草,湿淋淋就你从水里捞出来的,不仅已经霉烂,更有一股浓重的臭味,触鼻翻胃,令人作呕。 穆乘风对这些尚能忍受,唯有身上的剑伤和鞭痕,因无药物敷治,已经渐渐开始溃烂化脓,却是一件使人担忧的事。同进,他更惦念着莲翘,不知她是否已被送到谷内?是否也在这暗无天日的石牢之中。 从进入石牢开始,他就特别留意附近有多少间牢房?囚禁着多少人?以便探听有无莲翘在内,结果却大失所望,据他所见的六七间牢房,里面都悄悄没有一声声音,好像除他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囚犯了当然,峭壁下的雨道曲折深远,估计牢房绝不止六七间,但整个山腹内,只听到看守者巡行时的脚步声,此外便是一片死寂。 可是,每天午晚两餐,那名送牢饭的秃头小厮从石牢大门走进来,食盒中却总是两份饭食,秃头小厮每天准时而至,先将一份饭食由铁栅缝塞给穆乘风,然后提着另一份饭食向用道内走去,再出来的时候,食盒业已空了,这无异说明石牢中还有另一名囚犯,只是穆乘风未曾看见而已。 那位同难者是谁?会不会是莲翘?他为什么被囚禁在牢中?为什么默默无声……这些,都引起了穆乘风无限的好奇和猜测。 这一天中午,他实在忍耐不住了,趁那秃头小厮未收取食盒的时候,便含笑搭讪道:“姓陈。” 穆乘风又问:“牢中的饭菜,都是陈老弟负责烹制的么?” 秃头小厮“嗯”了一声,低头收拾好食盒,便欲离去。 穆乘风故意长叹一口气,道:“啊!那就难怪了” 秃头小厮才待要走,听了这句有头无尾的话,不禁停步问道:“难怪什么?这是牢饭,又不是待客的酒席,莫非你还嫌咱做的不好吃?” 穆乘风忙道:“不不不!陈老弟你刚好猜错了,我的意思是说,这牢饭虽说简陋,调制却精美可口,错非陈老弟这等烹好好手,其他人确做不出如此美味来。” 那秃头小厮脸色稍弄,仍有些不敢相信,说道:“你这是真心话?或是故意损咱的?” 穆乘风发誓道:“若有半句伪话,让我舌头上长个大疗疮。说真心话,我这人平生最好吃,曾经立志要尝遍天下美味,但世上珍肴虽多,那都不外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纵然好吃,并非烹调上的工夫,只有陈老弟这一碟椒盐空心菜,既非奇珍异物,又不需多少佐料,竟然调制得香、脆、鲜三美俱备,人口清爽,不含油腻,这才是世上难得一尝的佳肴,天下最了不起的烹调功夫。” 他说得口沫横飞,那秃头小厮听得半信半疑,傻呵呵露齿一笑,道:“想不到你对吃倒挺内行?” 穆乘风仰面道:“我走遍天下,吃遍天下,坐牢被囚也有七八次了,只说世上的牢饭囚粮最难下咽,不料竟在此地尝到了如此美味,唉!早知这儿有佳肴可享,我实在应该早些来,何至于等到现在!” 那秃头小厮嘻嘻笑道:“只要你喜欢吃,这容易得很,你安心在牢里多住些日子,咱们一定让你吃个够。” 说完,笑着点点头,提了空食盒飞步而去。 穆乘风费了许多口舌,原想套问他几句话,不料秃头小厮竟兴冲冲走了,一时拦阻不及,只得暗自可惜,眼睁睁望着那秃头一耸一耸,消失在石牢大门外。 孰料晚饭时,秃头小厮却比平时提早约莫半个时辰就送饭来了,而且,还特意在穆乘风食盒中,加了双份“盐水煮空心莱”,兴高采烈的道:“穆少侠,你快尝尝,今晚的菜一定比中午更好吃,咱替你多放了半匙盐呢。” 穆乘风举着吃了一回,险些连中午的全吐出来,却硬着头皮赞道:“好!果然比中午的更鲜了。” 秃头小厮得意的笑道:“你慢慢吃吧!咱先给后牢那家伙送饭去,回头咱们再聊。” 穆乘风口里应着,只等那秃头小厮—走,急忙将一大盆“盐水空心菜”倾人稻草堆里,然后坐在铁栅门边,装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不多一会,秃头小厮果然提着空食盒回来,一见穆乘风盆中已空,不由惊喜莫名问道:“这么快就吃光了?” 穆乘风说道:“人生难得,一尝的好菜,岂有让这留着,我恨不能连盆都吃下去哩!” 秃头小厮也在铁梵外坐了下来,道:“可恨厨房里那些大师父,自以为会办几桌酒席,便神气得什么似的,总嫌咱笨手笨脚不会做菜,其实,那批家伙全是土驴,只能烧些鸡鸭鱼肉,哪能做得出什么好菜!” 第201章 水阁 穆乘风道:“对极了,俗话说,家贫出孝子,乱世识忠好。做菜也是同样的道理,原要在粗菜园蔬之上,才能显出烹饪的本领。”话题一转,又道:“后牢那位老人家,难中得享回福,想必他也曾夸赞过陈兄弟的好手艺吧?” 那秃头小厮在笑,听了这话,忽然笑容一敛,愤愤说道:“别提他了,那老家伙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懂个屁。” 穆乘风故作讶诧道:“为什么?难道他还嫌菜不够好吗?” 秃头小厮道:“可不是,咱们好心问他滋味如何,那混蛋的话,真气人气死。” 穆乘风问道:“他怎么说?” 秃头小厮道:“哼!那老混蛋批评咱的莱是‘色似煮烂草,味同嚼咸蜡’!” 穆乘风几乎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大约他年纪太老了,胃口自然也差了些。” 秃头小厮道:“老?他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咱们总堂主顾念旧谊,他还能活到今天?” 穆乘风讶然道:“原来了是倪总堂主的朋友?” 秃头小厮道:“不仅是朋友,而且是同门师兄弟。” 刚说到这里,用道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佩剑武士大步走了过来,喝道:“陈秃子,你在胡说什么?” 秃头小厮连忙站起身子,陪笑道:“没有什么,咱眼这位穆少侠聊到做菜调味的方法。” 佩剑武士叱道:“你只送饭,谁叫你跟犯人说闲话的,快些收拾盒出去,不许在这里扯蛋。” 秃头小厮不敢违抗,只得默默收起食盆,在那武士监视之下快快而去。 这一夜,穆乘风整夜都在惊疑之中度过,心潮汹涌,难以成眠。那秃头小厮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由“同门”二字,已不难猜出牢后老人的身份。 兽神倪森出身在“黑谷”,当年“同门”之中,只有四凶和一名师妹田娥,如今“火神”已死,田娥虽在人间,已被“搜魂”所制,现与“夺命双环”同在保定府调治中:“毒神”汪凯文投效了复仇会,只剩下一个“蛇神”董明嵩下落不明,莫非后牢中那老人,就是当年的“蛇神”董明嵩么? 如果是,他又怎么会被倪森囚禁在石牢里? 如果不是,倪森的“同门”之中,还有什么人呢? 这些疑点,穆乘风整整想了一夜仍未猜透,好奇之心越发浓重,总想寻个机会,设法见见后牢那位不知名的难友究竟是谁? 穆乘风一夜未眠,直到黎明时分,才倚坐在石牢壁角抱头瞳睡,谁知刚睡熟没多久,铁栅“哗啦”一声被拉开,两名挎刀大汉并肩走了进来,用脚踢了踢他的腿弯,大声叫道:“起来!起来!” 穆乘风揉揉惺松睡眼,懒洋洋问道:“干什么?” 其中一名大汉道:“副会主传见,快起来!” 副会主?那不就是叶雨婷吗?穆乘风想起兰封城外,叶雨婷不惜冒险放自己脱身的往事,心里一阵欣喜,急忙长身而起,跟随两名挎刀大汉走出石牢。 才出石牢大门,迎面就看见小桃和小红候在峭壁下。 小红望见穆乘风,疾步迎了过来,无限关切的说道:“穆少侠,委屈你了……”话没说宛,眼眶已经泛起潮红。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未为座上客,先作阶下囚’。” 小红轻声道:“副会主不在谷中,直到昨天深夜才回来,所以……” 小桃忽然截口道:“好啦!好啦!才三两天没见到,就作出这种相思刻骨的模样子,副会主立等进见,快些走吧!” 穆乘风只觉小桃自从求欢被拒之后,态度突然变得出奇的冷漠,不禁诧异的望望她一小桃假作没有看见,一扬头,当先领路朝前谷走去。 这座山谷形如葫芦,四周峭壁插天,围成一前一后两个狭长形的盆地,前谷较小,乃是复仇会总堂所在;后谷占地甚大,又分为内外两进,外面是一座大花园,园中亭台楼阁俱备,绿草成茵,花木扶疏,当作会中首脑人物的居所;最里面则乱石嗟峨,辟为囚人牢房。 那些横亘在花园和石牢之间的乱石堆,大约有一百多个,半系大成,半为人工,石间径道纷歧,竟是一座隐含着奇门八卦的石阵。 这石阵,不用说准是兽神倪森的得意布置了。 两名押解穆乘风的挎刀大汉,只到石阵边缘便停了步,小桃取出一方布中,仍将穆乘风两眼蒙住,小红则走到阵门旁一支木架前面,用一柄小锤,向架上金钟敲了三下。 钟声未落,石阵中大步走出一外身着道袍的中年人,目注二女微一稽首,说道:“二位姑娘回来了么?” 小红侧身还礼道:“咱们奉副会主谕令,提解犯人人园审讯,频请接引放行。”说着,将一枚铜牌双手递了过去。 那人向穆乘风打量一眼,点头道:“随我来。” 二女搀扶着穆乘风,嘲那道人进入石阵,说来也怪,在阵外分明正是红日当空,万里无云,一人阵后,登时日隐光暗,遍体生寒,那一堆堆怪石倏然各自移动起来,耳旁但闻狂风呼啸,石土飞扬,满目混饨,恍惚置身崇山绝岭之中,再也分辨不也方向和路径。 那道人引着三人在阵中左弯右转,足足走了顿炊之久,才穿出石阵,一刹时风息尘定,又恢复了旭日照耀的晴朗天气。 道人交还了铜牌,稽首退示,小桃也替穆乘风解去了蒙眼布由,循花园小径,来到一座水阁前。 小红在旁细语叮咛着道:“见了会主,千万要谦和客气一些,好汉不吃眼前亏,能不能脱离牢狱之灾,那就看你自己了。” 穆乘风点点头,正想举步跨进水阁,却被小桃伸手拦住道:“慢着,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乱闯?” 穆乘风诧然抬头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小桃冷冷说道:“你先站在这儿,由我传报上去,候命晋谒。” 穆乘风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强忍怒火,退过一边。 小红看不过意,含笑说道:“姐姐,你就马虎一点吧,穆少侠和副会主,原是旧识……” 小桃脸色一沉道:“旧识又如何?他现在是囚犯身份,就得按规矩办。”小红连忙点头道:“好!好!就按规矩,请姐姐通报吧。” 那小桃哼了一声,当先走进水阁,高声道:“奉令提解囚犯穆乘风一名,现已押到,候命定夺。” 间中传来叶雨婷银铃般的声音道:“叫他进来。” 小桃应声传呼道:“副会主有令,传囚犯穆乘风人阁问话。” 穆乘风见她这般做作,分明是有意折辱,处处将自己当囚犯对待,不禁暗处叹息道:“女人心,海底针,想不到她未逞情欲,竟一念成仇,将我恨得这般入骨。” 那水阁三面临湖,俱有长窗,环绕窗檐植着十余株垂柳,清风徐来,柳丝飘拂,别有着一番幽静情调。 靠南面碧纱窗下,设着一张胡床,叶雨婷穿着一身簇官宫装,懒洋洋斜倚在床上,两名侍女正跪在床前替她轻轻的捶着腿,另外两名侍女,各执羽扇,缓缓替她扇凉,阁中除了盈室香风,静悄悄不闻一丝声响。 这时,叶雨婷手中,正拿着一卷纸在披阅,穆乘风走进水阁,她头也没有抬起来。 穆乘风远远站住,拱一拱手,道:“叶姑娘” 小桃沉声叱道:“要称副会主。” 穆乘风充耳不闻,提高声音又:“叶姑娘别来无恙!” 叶雨婷目光仍然凝注在纸卷上,只随便摆摆手,道:“看座。” 虽只简短两个字,已使小红绽开了欣喜的笑靥,急忙取过一只鼓凳,柔声道:“穆少侠请坐。” 穆乘风撩衣落座,心里也暗暗高兴,看来叶雨婷虽已贵为副会主兼代姐妹堂主,总算还念旧谊,并未将自己视同囚犯,回想兰封脱险经过,至今犹有余悸,却不知道叶雨婷用什么方法骗过复仇会主,非单没有获罪,反而跃登高位,成了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副会主,这女人心智之高,确非常人能及。 正思忖间,叶雨婷已放下了手中纸卷,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双瞳似水,不肌玉骨,比以前更见丰盈妩媚。而已尽去往日的轻浮,显得竟有几分庄严肃穆。 叶雨婷目光一转,在穆乘风身上扫了一遍,忽然皱起眉头,向小桃说道:“怎么没有替他先换一件衣服?” 小桃道:“他这身衣服是和汪长老动手时扯破的,牢中又未备囚衣,所以无可更换。” 叶雨婷摇头道:“你们大疏忽了,就这样又破又脏像个叫花子似的,便将他领到水阁里来,岂不把这阁子也弄脏了么?快去房里找找,有会主的旧衣服,取一件来让他换一换。” 小红急忙应了一声“是”,匆匆出阁而去。穆乘风听了这些话,顿时兴起无限羞惭,他不知道叶雨婷究竟是出于真的嫌厌?抑或出于怜悯? 第202章 更衣 穆乘风的心里却产生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但碍于彼此目前所处的地位和身份,又不便表露出不快之意来,只好绯红满面,垂首不语。 没多久,小红捧着一件蓝色外衣兴冲冲奔了回来,气喘吁吁道:“穆少侠,请到阁里来换衣服!”那件外衣是用等上蜀锦裁制,内衬螺丝,招叠得整整齐齐,虽非全新,却也决不是“旧”衣。 穆乘风摇头道:“多谢姑娘厚意,但这件衣服在下不能穿。” 小红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贵会会主嫁祸害死了在下恩师,彼此仇沉似海,在下宁可肮脏褴褛,也不愿用他穿过的衣物。” 小红一怔,道:“这……这是咱们副会主一番好意……” 穆乘风道:“古人不食嗟来之食,在下岂能穿他人衣衫,叶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小红不住向他递眼色,穆乘风只作没有看见,始终不肯去换那件衣服。、叶雨婷微微一笑,道:“小红,你再去换一件吧,不拘是谁的,只拣合身的新衣,取一件来。” 小红忙又领命离去,过了片刻,果然取来一袭簇新的黑袍,可怜她来回跑了两趟,小脸蛋上已满是汗珠。 穆乘风不忍再挑剔,只得跟随小红进入水阁内间更衣,并且将头脸上的污垢,略为洗净,收拾得整洁。 趁更衣服的时候,小红低声埋怨道:“我的小爷,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挑三剔四的干什么?亏得副会主待你不错,处处依着你,趁她现在心情好,你也要识趣一些,说上几句好话,事情或者就可以解决了!” 穆乘风道:“你是要我去求她?” 小红道:“唉呀!这也算不得谁求谁,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穆乘风冷冷一笑,道:“她不过是个女人。即使求她,也未必就有多大帮助,何况……” 小红急道:“怎么没有帮助,现在会主不在谷中,划、事务,她和倪堂主各作得一半主,只要她点头,倪堂主一定不会反对的。” 穆乘风不愿多说,随口应道:“好!我知道了。” 更衣重出水阁,叶雨婷已经由胡床上站立起来,正负手徘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疑难的事。 小红连忙用手暗暗推了穆乘风一下,那意思是要他赶快上前说几句感谢的话。 穆乘风无奈,只得拱手道:“谢谢叶姑娘赐衣之德。” 叶雨婷“嗯”了一声,道:“不用客气,请坐。” 等到穆乘风坐下,叶雨婷也在一张桌案后面坐了下来,扬扬手中纸卷,又道:“这是你指控本会会主有人假冒的笔录,我已详细看过了,关于这件案子,倪总堂主也跟我谈过,我们既已答应受理,当然会详加调查,希望能查个水落石出来,现在我有几件事要问你……”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又翻开纸卷看了看,才继续接道:“你说曾在星子山附近一破庙中,目睹两位复仇会主动手较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这些话,神情一派严肃,来然官衙审案的架势,只是左右少了两班衙役,身边缺了一位师爷。 穆乘风暗觉好笑,便正色答道:“叶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呢?” 叶雨婷沉声说道:“怎么说我明知故问?” 穆乘风道:“当时叶姑娘分明在庙中,并且亲自率领四名属下,用天火霹雳袋包围那位先出现的复仇会主,事情经过,姑娘比我更清楚,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叶雨婷脸上微微变色,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当真看见我也在场?” 穆乘风道:“我自信两眼未花,也犯不着说谎话。” 叶雨婷道:“这就奇怪了,照你这么说来,不仅有人假冒复仇会主,更有人假冒我叶雨婷了?” 穆乘风吃了一惊,失声道:“怎么?我看见的那人难道不是你?” 叶雨婷摇摇头,道:“所以我要请你来,当面问问清楚,老实说,最近半个月我虽然不在总堂,也没有去过星子山,你看见的那人,一定是假扮的。” 穆乘风张口结舌,惊讶莫名的说道:“两个复仇会主,已经够奇怪了,居然又出现两个副会主,这……简直叫人越来越糊涂了。” 忽然心中一动,又道:“如果那人是假冒的,她的属下怎么会持有天火霹雳袋呢?这东西除了已故的火神章奋,只有复仇会才知道制法。” 叶雨婷摇头道:“天火霹雳袋并非不传之秘,据我知道,火神章奋的妻子,尚在人世,她也熟悉配制之法。”。 穆乘风脱口道:“可是她已经……”突然想起田娥被杜腐偷天换日救出的秘密不能泄漏,话到一半,连忙住了口。 叶雨婷问道:“她已经怎么样?为何不说下去了?” 穆乘风暗忖:“洱海双娇对田娥施行“搜魂大法”的时候,叶雨婷分明也在房中,为什么现在地显得毫不知情的样子,难道我在星子山破庙见到的是真的叶雨婷,眼前这个倒是假的不成?” 心里有了这种奇想,不由凝目端详,仔细辩认,一时竟忘了回答她的问话。 叶雨婷初未发觉,接连问了几声不闻回应,才看见穆乘风正目不转瞬的望着自己,当下脸色一沉,道:“穆少侠,你在想什么?” 穆乘风忙道:“在下以为那火神章奋的妻子仍在人世,她也不可能再将配制天火霹雳袋的方法传搠u人。” 叶雨婷道:“怎见得?” 穆乘风道:“姑娘请想,一个被搜魂大法所制的人,神智具已丧失,哪儿还记得那种复杂的配制秘方呢。” 叶雨婷嫣然笑道:“啊!你也知道搜魂大法的厉害?” 穆乘风道:“自从鬼武士在洛阳出现之后,江湖中谁不知道搜魂大法的惨酷和可怕。” 叶雨婷得意的说道:“搜魂大法和天火霹雳袋,不过是复仇会的牛刀小试而已,有一天,咱们还要让武林同道见识更新奇的手段,所以……” 她话声微顿,一双妙目向穆乘风流转一匝,然后接道:“我想奉劝穆少侠一句话!识时务者,方为俊杰。综观武林大势已经没有堪与本会抗衡的人,希望穆少侠能够体会我一番诚意。”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姑娘的意思我很明白,但人各有志,有些人是宁死不屈,很难用威迫利诱降服得了的。” 叶雨婷仰面大笑,点头道:“你的话也有道理:咱们现在不必争论这个,到那时候,你就相信我并非虚词恫吓了”转头向小桃和小红说道:“你们送穆少侠回去,传话负责看守石牢的刘香主,要他多多照顾优待,不便穆少侠受到委屈。” 小红呐呐道:“副会主是说……仍要穆少侠回到石牢里去。” 叶雨婷道:“他来是囚犯身份,这有什么不妥当吗?” 小红忙道:“没有,没有……婢子只是问一问……” 可怜她话没说完,眼泪已险些夺眶而出,急忙低下头去。 叶雨婷似乎并未看见,又向穆乘风颔首一笑,道:“咱们今天就谈到这里为止,希望穆少侠回去以后,多想想刚才我那番忠告。” 穆乘风道:“不必想了,在下头可断,志不可夺。” 说罢振衣而起,一拱手,大步走出了水阁。 小桃和小红随后紧跟了出来,两人都默默没有开口,小桃脸上一片凝重,小红却低俯螓首,满脸泪痕。 穆乘风反倒觉得有此过意不去,苦笑说道:“都怪我不会说话,辜负了姑娘的期望。” 小红含泪摇头道:“我真不懂你是什么想法,宁可回牢中去受罪,也不肯在口头上退让一分,唉……” 穆乘风苦笑:“纵然不回石牢,没有解药,在谷中还不是跟;囚犯一样吗?同样都是形同囚犯,倒不如牢中反较清静。” 这话绝非自我解嘲,而是他的由衷之言,因为回到石牢,还有机会探查后牢那神秘难友的身份,在没有机会取得解药之前,能多探听到一些复仇会的秘密,总是好的。 果然,机会来了。 掌管石牢的刘香主,名叫“滚堂刀”刘言旺。 此人出身祁连派,贪财好色,生性残暴,所以,又有个外号叫做“刘阎王”。 刘阎王乃是卑鄙势利的小人,听说副会主传话善待穆乘风,立即吩咐手下武士,将穆乘风改囚后牢“特别房”。原来石牢中共有三种不同的牢房,一种叫“统间”,用来囚禁大批不重要的囚犯,一种叫“普通房”,也就是穆乘风以前住的单人囚室,另外一种名叫“特别房”,则专为囚禁重要特殊人犯之用。 “普通房”位于前牢,房中除了一堆霉烂的稻草,别无任何陈设,“特别房”却有一床一几,床上铺着干燥的稻草,还:有一张草席,茶几上更有一个小木盆,可以盛水饮用或作盥洗用具。一 穆乘风被囚的“特别房”,靠近后牢那道铁栅,也就是五间“特别房”的第一间,当刘阎王领他进入牢房的时候,他曾经迅速地扫了其余四间牢房一眼,发出最里面一间,坐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 第203章 规矩 那老头子盘膝坐在木床正中,身上披了一件黄色大袍,由肩到膝盖下,全都笼大袍之内,好像和尚披着袈裟,但满头灰白须发,却掩盖了他的整个脸部,看不见五官模样。 穆乘风入牢时,人语履声和开关铁栅的音响,不免有一阵喧嚷,但那斑发老人恍若未闻,依旧跌坐如故,连头也没有抬一抬。 不久,刘阎王和守牢武士关锁铁栅相继离去,穆乘风侧耳倾听,竟也听不到半点声息。 五间牢房各宽五尺,首尾之间,不过二丈左右,唯因中间隔着四道石墙,彼此无汉看见,可是,相距如上接近,居然听不到老人的呼吸声,这倒是令人费解的事了。 挨到中午,姓陈的秃头小厮进来送饭,见了穆乘风,显得既惊又喜,笑嘻嘻道:“咱的穆少侠,真是想煞人了,听说你今早被带出去,咱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害得咱一上午都是无精打采,干起事也不起劲来。” 穆乘风笑道:“本来是不想回来了,无奈又舍不得老弟烧的这一手好菜……” 陈秃子四顾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道:“穆少侠,你别只顾说笑话,咱秃子可真替你担心了一上午的心。” 穆乘风道:“担什么心?” 陈秃子道:“咱们这座石牢,是有名的‘老虎口’,一向只有活的进来,没有过活的出去,所谓出牢,那意思就是这个……” “喷嚏!”他两手一竖一横,做了个“杀头”的姿势。 穆乘风一怔,道:“这么说,我能去而复返,竟是侥幸得很了?” 陈秃子连声道:“可不是,你不单出去了又回来,而且从普通房搬进了特别房,这真是破天荒第一个人,不过,嘿嘿嘿……”干笑两声,竟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穆乘风咤问道:“不过什么?” 陈秃子道:“咱说出来,你可别嫌霉气,咱们伙食房里有项规例,凡是供应普通的伙食,叫做‘临时票’,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停上,供应特别房却叫‘长期票’,必须一辈子供应下去……” 穆乘风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特别房里的囚犯,多半是终生监禁,永无出牢之望么?” 陈秃子尴尬的笑道:“正是这样。” 穆乘风笑了笑,道:“这岂不是更好么?从此我可以安心住于此地,享受一辈子口福!” 陈秃子想了想,忽又低声说道:“咱一辈子没交朋友,难得你这般看得起咱,今天晚饭,咱们给你偷偷弄点酒菜,算是庆祝庆祝,你如如何?” 穆乘风道:“牢里能喝酒吗?” 陈秃子道:“当然不能,但咱可以藏在食盒底下,偷偷送进来,不会有人知道的。” 穆乘风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还是别冒险的好,省得被发觉了,害你也受责罚。” 陈秃子奋然道:“怕什么,咱无亲无故,又没有家小,顶多也关进牢里来,咱俩还可做个伴儿。” 穆乘风道:“我不会喝酒,一喝就要脸红,准会露出马脚,你若原替我弄点纸和笔来,那倒是感激不尽的呢。” 陈秃子神秘的问道:“你要纸笔做什么?是打算和谁通信传递消息么?” 穆乘风连忙道:“不!我只想写点诗词文章。” 陈秃子咤异地道:“什么?你要写文章?” 穆乘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反正今生今世出不去了,牢中岁月,必多感触,我想写点诗词伯情冶性,用以遣未来的寂寞日子。” 陈秃子耸了耸肩头,笑道:“咱没念过书,不懂什么诗词文章,你要纸笔,咱倒可以替我弄些来。” 别看陈秃子人微言轻,他可真有信用,藉着送晚饭的机会,果然替穆乘风弄来全套纸笔墨砚,外带半瓶老酒。 穆乘风不忍拂人家的盛情,爽然饮干了半瓶酒,少不得又将陈秃子的拿手杰作“盐水煮空心菜”,着实夸赞了一番。 如今纸笔都有了,他得想个方法,给那位斑发老人送封信去,试探一下,于是,晚饭之后,便偷偷写好—个纸柬,小心翼翼招叠成“纸剑”形状,然后觑个空隙,抖和将“纸剑”射了过去。 以他十余年苦练“逆沧澜”的手法,那“纸剑”出手后,凌空划了个美妙的孤形,不歪不斜,恰好穿过铁栅,飞入最后一间牢房中,过了片刻,便听见一阵“窸窣”轻响,大约是那斑发老人正在拆阅纸柬了。 穆乘风心中暗喜,急忙将耳朵紧贴在石墙上,倾听老人有什么反应? 可是等了半晌,只听见老人房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以后便复归寂静,再也没有声音了。 穆乘风不肯死心,又振笔疾挥,写了第二封信,这一次他写得比较详细 “晚辈穆乘风,因受毒神汪凯文诱陷,中毒失去内力,被擒入牢,据萧老前辈亦系黑谷同门,未悉何故失陷此谷?晚辈曾与章老前辈伉俪结识,倘老前辈果系黑谷四神之—,请赐复音,以便奉告田娥老前辈之现况。” 写毕折好,仍用同样手法,掷入老人所居牢房。 谁知这第二封纸柬掷去不久,突然听见那斑发老人将铁栅摇得震天价响,同时嘶声大叫道:“来人呀!来人呀!来人呀!” 本来静悄悄的牢房,倏忽间变得喊声震天,山摇地动,这一来,自然惊动了看守的武士和掌管石牢的刘阎王,纷纷提着兵刃,蜂涌而至。 刘阎王大声叱道:“老头子,鬼叫做什么?” 那斑发老人怒吼道:“你们从哪儿弄来—个讨厌的小辈,也不将他关得远些,偏偏弄在老夫身边来惹厌。” 牢中只有两个囚犯,老人口里的“小辈”,自然是指穆乘风。 刘阎王连忙问道:“他是怎么惹着你了?” 魔发老人道:“你看,这就是是那小辈从那边投掷过来的信柬,老夫第一次没有理睬他,居然又掷过来第二封,这样没完没了,难道还不惹人厌烦吗?” 穆乘风大吃一惊,不禁遍体冷汗,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斑发老人竟会将事情喧嚷出来,莫非老家伙是个疯子? 心念未已,刘阎王已拿着两封纸柬走了过来,沉声问道:“穆乘风,这是你干的么?” 事证俱在,自是无从抵赖了,穆乘风只好点点头。 刘阎王道:“纸笔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穆乘风故作镇的答道:“是今晨应讯外出时,偷带进来的。” 刘阎王叱公打开铁栅门,一搜之下,果然砚纸张俱全,顿时沉下脸来,冷哼道:“你能由普通房迁入特别房,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咱们如此优待你,你就该格外安分才对,想不到竟敢做出这种大胆的勾当,你是在找死吧?” 穆乘风平静的道:“我只不过写了两封纸柬,并没有什么不安分呀?” 刘阎王道:“你还敢强辩?牢中规矩,囚犯之间是不准互通音信的,你知道不知道?” 穆乘风拱手笑道:“不知道,在下平生没有坐过牢,不知道牢中的规矩,以后还请刘老哥多指教。” 刘阎王气得吹胡子瞪眼,几次想动手揍人,又忍了下去,。恨恨地一跺脚,喝道:“来人呀,把他押到‘统间’去,加上镣铐铁链,看他还作怪不作怪!” 所谓‘统间’乃是一间宽大的空敞的石室,险了满地的泥泞,连那堆供作卧具的烂稻草也没有,空间虽然较大,却因镣铐加身,寸步难移,其困苦之情,远胜人间地狱。 生活的艰苦,肉体的折磨,穆乘风都能够逆来顺受,只有那斑发老人的反常行为,使他疑云丛生,深感不解。姑不谕他是不是蛇神董明嵩,站在同牢难友的立场,他怎能如此无情的拒绝别人善意的试探呢?他是一个孤僻的怪人?抑或是个神志迷乱的疯子? 穆乘风被沉重的镣铐锁在石壁下,呆呆望着那黝暗,深长,寂静的甬道,对那石牢底端住着的神秘老人,越发兴起无限好奇之心,他默默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有机会,非得再试试不可…… 正在盘算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铁栅牢门外出现一条人影,正是刘阎王。 刘阎王隔着铁栅向穆乘风打量了一眼,随即取钥匙打开牢门走了进来,冷冷的道:“站起来!” 穆乘风依言站起身子,却用诧异的目光,怔怔注视着他。 刘阎王又用钥匙替他解开了脚镣和手铐,然后点了点头道:“跟我来。”说完,迂自转身向石牢大门走去。 穆乘风不知他要带自己到何处去,只得随在后面,一面想道:“现在已是深夜,难道他要交我带到秘密处决不成?” 一念及此,不由机伶伶打个寒噤。他虽然并畏死,但想一师冤未雪,情仇未了,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送掉性命,确实是死不瞑目。 石牢门外:有两列依山而建的石屋,右首是守牢武士的居所,左首是阎王的专用卧室和处理公事的地方,共有三间,两明一暗,屋内都亮着灯光。 第204章 迂腐 那刘阎王领着穆乘风直向左面石屋走去,跨进后间卧室,只见房中早已准备好一盆浴水,还有一套干净的内外衣裤。 刘阎王指了指浴盆,说道:“快一些交身上的污垢洗净,我在门外等你。” 穆乘风暗忖道:只听说杀头以前,要喝一顿断头酒,却没听说过还要洗澡换衣服的。唉!管它呢,反正许久没洗过澡了,身上正痒得难受,洗就洗吧! 他身上满是伤疤,有些地方肌肤已开始溃烂,洗濯起来自是十分吃力。那知刚坐进浴盆,门帘一掀,走进来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厮,竟帮着穆乘风擦背浇水,等洗谬干净,更替他在伤处一涂上刀创伤,然后躬身退去。 穆乘风感觉诧异,却不便询问,不片刻,刘阎王又踱进来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请跟我来吧!” 这一次,不仅语气中加了个“请”字,而且在他那张死人脸上,展现了一抹微笑。 穆乘风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壮着胆问道:“请问刘香主,咱们要到哪儿去?” 刘阎王道:“不必性急,等一会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举手微抬,竟做了个“请客”的手势,然后领路穿过中屋,向前面正厅走去。 进入正厅,穆乘风顿觉心头一震,原来厅内已经坐着一名黑衣人。那人头上戴着一副黑布套子,连头脸一齐罩住,只留下眼睛部分挖了两个圆孔,使人除了能看见那两道清澈的目光之外,无法分辨出他的五官面貌。 刘阎王向黑衣人躬身一礼,说道:“穆少侠已经请到了。” 那黑衣人微微颔首,道:“很好,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刘阎王答道:“俱已齐备。” 黑衣人道:“叫他们送来,这儿没有你的事了,替我多多留意外面。” 刘阎王连声应“是”!举掌轻击了三下,两名小厮低头而入,各人手中捧着一只大木盒。 木盒启开,竟是一桌丰盛的酒菜和两副杯筷。 刘阎王亲自帮忙布妥酒菜,带着两名小厮施礼退去,并且小心翼翼带上房门。 黑衣人目注穆乘风,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坐下吧!还站着干什么?” 穆乘风呐呐的道:“你……你是谁?” 黑衣人轻“哦”了一声,道:“我是谁,你还看不出来?”说着,举手缓缓摘去了头上布套。 穆乘风失声惊“哦”道:“呀!原来是叶姑娘!” 叶雨婷眠嘴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会到这里来,是吗?” 穆乘风道:“是的……这儿是囚禁人犯的石牢,姑娘纤尊降贵,莫非特来提审在下?” 叶雨婷含笑白了他一眼,娇嗔道:“瞧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伶牙俐齿的?你就从来不替人家想想!” 穆乘风接口道:“那么姑娘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叶雨婷不悦道:“不为什么,难道就不能来吗?” 穆乘风道:“姑娘身为副会主,此地又是复仇会的地方,当然是爱来不来,但是,像这种方式,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叶雨婷忽又“卟嗤”一笑道:“说了半天,敢情你是在生我的气,怪我早上对你太冷淡了?” 穆乘风正色道:“在下岂敢。” 叶雨婷道:“好了!好了!何苦一见面就吵架呢?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我现在到这儿来,冒着多大的危险,你又怎会知道?” 一面说着,一面轻挽罗袖,斟了两杯酒,又道:“来!这一杯算我向你赔罪道歉,咱们坐下来和和气气的谈一谈。” 穆乘风心念转动,暗道:她深夜蒙面到此,必有缘故,且看她究竟想谈些什么?当下略一沉吟,便举杯一饮而尽,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叶雨婷又斟满两杯酒,举着相邀道:“吃菜呀!这几天害你受罪,现在请我打打牙祭。” 穆乘风委实饿了,也就不再客气,伏案大嚼起来。 叶雨婷自己并没有多吃,只用一双满含怜惜的眸子,深情款款的注视着穆乘风许久,才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的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记得咱们在兰封分手,到现在已有半年了吧?这几月内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穆乘风口里塞满了菜肴,含糊地应道:“不错,半年来,姑娘已高升了副会主,我却又成为了阶下囚了。” 叶雨婷笑了笑,问道:“我给你那柄钥匙,可曾去流云堡查证过?” 穆乘风道:“去过。” 叶雨婷忙道:“有什么收获吗?” 穆乘风把一口菜咽下肚子,才摇摇头道:“我也正想问你,你明明知道宋飞鸿不可能是复仇会主,为什么又说他涉嫌重大,要我去流云堡查证呢?” 叶雨婷—愣,道:“谁说他不可能是复仇会主?” 穆乘风道:“复仇会在十余年前就暗派吴俊潜伏流云堡中。如果宋飞鸿是复仇会主,他这样做有何目的?” 叶雨婷道:“你忘了流云堡后园的欧阳佩如?” 穆乘风道:“你是说,宋飞鸿自己派遣吴俊,去监视自己的妻子?” 叶雨婷黛眉微挑,反问道:“你以为不可能吗?” 穆乘风道:“当然也有可能,但他妻子尽可心怀贰意。对良己的女儿却不会暗藏杀机。何况,此次宋莲翘离堡出走,吴俊的身份败露,宋飞鸿几乎将吴俊杀死,如果吴俊受他之命行事,这又该如何解释?” 叶雨婷摇头一笑道:“你人世不深,哪里知道人肚的好诈,现在跟你谈这件事,你会越谈越糊涂,咱们换个话题吧!” 穆乘风问道:“你还想谈什么?” 叶雨婷没有回答,又斟了两杯酒道:“来,咱们先喝酒。” 一连喝了数杯,穆乘风已经酒足菜饱,十天以来的饥渴委顿,至此—扫而空,精神奕奕的又问道:“叶姑娘,你究竟有什么话,怎么不说了呢?” 叶雨婷轻叹一声,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忧愁之色,缓缓道:下不能帮你。” 叶雨婷一怔道:“为什么不能呢?” 穆乘风道:“因为现在出现的两个复仇会主,都是假扮先师的模样,换句话说,两个都是假的。如果在下指认其中一个是真会主,不就等于承认他是先师了么?” 叶雨婷听了这话,不由格格的笑了起来,说道:“我也知道两个复仇会主全是假冒令师的,但正因如此,咱们才要指认一个,姑且当他是真的,利用他来打垮另外一个……” 穆乘风道:“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叶雨婷压低声音道:“这叫做‘驱虎搏狼’,等到另外一个垮了;再对付这一个,那时就容易的多了。” 穆乘风听得心头一阵狂跳,默然半晌才道:“如果到那时候,这一个已经是根深蒂固,岂非弄巧反拙呢?” 叶雨婷摇头笑道:“真是迂腐之见,试想,他是咱们捧出来的,他的生死,还不在咱们的掌握之中吗?” 穆乘风仍然不敢置信,说道:“我只担心到时候无法对付,反被他所害,咱们想利用他,’安知他也不正想利用咱们,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可鲁莽。” 叶雨婷道:“这是你尽可放心,只要他们之中先死了一个,想取另外一个性命,那真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穆乘风道:“我总觉得用这种手段,有欠光明磊落。” 叶雨婷注目道:“少侠,你的目的是替师父雪冤报仇,人爱陷害令师的时候,所用手段又何尝光明磊落了?” 穆乘风摇头道:“不!不行,无论如何,我决不能做冒认师父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行……” 叶雨婷怔了半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也罢,你若坚持不肯,我也不想勉强你,只是,难得如此良机白白错过,未免可惜。” 穆乘风歉然道:“在下限于立场,无法帮助姑娘,还盼姑娘不要见怪。” 叶雨婷说道:“其实,这件事,不仅关系复仇会,也是你唯一替令师伸冤报仇的好机会,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好吗?” 穆乘风不便严拒,含糊地点了点头,不禁又诧异问道:“姑娘既然认为除去其中一个复仇会主并非难事,为什么不现在就动手呢?只要除去一个,事情不是就解决了吗?” —叶雨婷仰面做笑道:“我要先除去那比较难对付的一个,留下一个容易对付的,随时随地可以……”,穆乘风道:“可以怎样?” 叶雨婷压低声音道:“取而代之。”, 穆乘风肃然道:“姑娘成立‘姐妹堂’,取代会主的企图,已很明显,但在下不懂,即使当上了复仇会主,又有什么好处呢?” 叶雨婷吃吃而笑道:“好处太多了,你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顿了顿,继续说道:“譬如,我可以当众宣告武林,揭穿承天坪事变的真像,替令师昭雪沉冤,我也可以更改会名,使它变成一个正正当当的门派,我更可以替你化解与四门五派之间的仇恨,假如萧谨腾的女儿,胆敢再向你寻仇的话,我就做你的后盾。” 第205章 小鬼 “将来。你若要逐鹿武林,称霸天下,有了我的支援,何愁大事不成?这些,不都是对你有利的事吗?” 穆乘风微笑道:“姑娘的盛意在下衷心铭感,但在下自问无亏于萧谨腾和四门五派,倒是他们冤屈了先师,而且,在下今生也只伸雪师冤,并无争霸天下武林的野。” 叶雨婷道:“但至少你总希望复仇会跟你做朋友,不再跟你做对头吧?” 穆乘风道:“是的,复仇会如能弃恶从善,自是在下所企盼的,但是,复仇会中还有毒、兽二神,和莫这四剑等许多高手,单单除去一个会主,恐怕不会有多大效果。” 叶雨婷笑道:“这个不劳挂虑,我早已有万全的安排,老实说,会中当权之人,大半已人我掌握中,只要时机一到,肃清异己,不过举手之劳。” 穆乘风道:“姑娘既有如此把握,怎么不径自发动呢?” 叶雨婷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如今复仇会中分成两派,绝大多数会友则茫然无所适从,咱们要争取那些犹豫分子,使他们心服口服,那样才不致激起变故。” 穆乘风听了,不禁低头沉吟起来。 如果帮助叶雨婷,除去两个人假冒师父名号的复仇会主,对他自是有利无害的事,叶雨婷虽然野心勃勃,她终究是个女人,将来的复仇会,为善为恶,虽尚未可料,但其之较目前的复仇会容易应付,总是无可置疑的事,奈何所用手段,却使他颇感为难。 他怎么能够为了协助叶雨婷,而去冒认师父?他分明知道两个复仇会主,都是假的,都是陷害师父的凶手,怎能以假作真,蒙蔽自己的良心?放弃自己的立场? 可是,一旦拒绝叶雨婷的要求,后果又将如何?这女人满怀仇恨,手段毒辣,她会不会恼羞成怒,翻脸为仇,将自己和莲翘杀害了泄忿呢? 穆乘风虽不畏一死,但一死之后,师门沉冤将永无昭雪之日,倘更因此连累莲翘,纵然身在九泉,他又拿什么面目去见欧阳佩如? 想到这些,他的意念不禁有些动摇,但想到二十年来所受的正直教诲,又使他无法同意这种“借刀杀人”的卑下行径,一时间,内心交战,迟疑难决。 叶雨婷见他久久无语,含笑道:“穆少侠,可记得有句俗话:图大事者不拘小节,武林本来就是勾心斗角,强存弱亡的世界,你要多想想令师在承天坪上,和受到的是怎样的折辱和委屈;现在机会来了,难道你不愿意报复一下么?” 穆乘风长叹道:“此事关系太大,你能让我静静考虑几天吗?” 叶雨婷欣然道:“当然可以。现在距会主返谷,大约还有三四天,希望你能在他返谷之前,作一个决定,咱们就好安排行事了。” 穆乘风问道:“你说的这个会主,究竟是哪—位?” 叶雨婷笑道:“当然是跟咱们站在一边的,也就希望当他是真正的剑魔的一位。” 穆乘风苦笑道:“不瞒姑娘说,在下所见玛的两个复仇会主,形容状貌,一般无二,连在下也分辨不出谁是假的来?” 叶雨婷道:“到时候咱们会让你分辨清楚的,只要你答应帮我这个忙,咱们还要安排一个机会,让他们两个会主,面对面由你去指认哩。” 穆乘风道:“如果在下碍于立场,无法帮助姑娘,姑娘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叶雨婷一怔,道:“这个……我想不会有那个情况,少侠是聪明人,权衡轻重得失之后,一定会答应的。” 穆乘风接口道:“万一在下实在不能答应呢?” 叶雨婷格格娇笑道:“唉哟,我的穆少侠,答应不答应那在乎你的想法,难不成我还能强迫你?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同过患难的朋友,不过……就怕会开罪两个人……” 穆乘风道:“哪两个人?”。 叶雨婷道:“毒神和兽神。” 穆乘风心中一震,道:“他们两个也跟你同谋的吗?” 叶雨婷缓缓点头道:“一点不错,主意就是他们出的。” 穆乘风没有开口,心里却暗惊不已,到现在,他才发觉眼前,这个女人,并非易与之辈,她不仅野心勃勃据复仇会为已有,更已将毒、兽二神宠络掌握,无怪乎短短数月之中,,竟能执掌会中大权。 叶雨婷抬头望望窗外天色,随即站起身子,亲自斟满了两杯酒,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再敬少侠一杯,也该走了。” 穆乘风饮干了酒,正色说道:“在下再请问姑娘一件事,姑娘可知道莲翘在什么地方?” 叶雨婷“哦”了一声,笑道:“瞧我多糊涂,谈了一夜话,竟忘记提起这件事了,少侠放心吧,易姑娘人在谷中,平安无事,今夜我本想带她来和少侠见见面的,无奈此地耳目太杂,诸多不便,等事成之后,我一定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易姑娘就是了。” 说着,举手轻拍了三下。 刘阎王应声而入,躬身道:“属下候命。” 叶雨婷道:“穆乘风是我的客人,只因避人耳目,暂时委屈他住在石牢内,你要仔细侍候,不可当作一般囚犯对待,知道了吗?” 刘阎王拱手说道:“属下知道了,只是……” 叶雨婷脸色一沉:“知道就好,还有什么只是不只是的?” 刘阎王连声应“是”!终于没有敢说出穆乘风用纸箭和同牢老人暗通消息的事。 叶雨婷又换了一副笑脸,对穆乘风说道:“刘香主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所需,只管告诉他,但外表上还得委屈数日,以免泄漏了风声。” 她说来人情合理,实际却等于威胁穆乘风,如果不答应相胁,宋莲翘便不能平安脱身,为了“避人耳目”,“以免泄漏了风声”,说不定要“委屈”他在牢里住一辈子。 穆乘风淡然一笑,并不说破,待叶雨婷走后,仍随刘阎王返回石牢,但到了“统间”门前,却停步问道:“刘香主还要在下住这一间吗?” 刘阎王连忙陪笑道:“不不不!穆少侠愿意哪一间,我就吩咐他们去打扫那一间,怎敢再亏待穆少侠?” 穆乘风又道:“刚才冉姑娘的话,刘香主大约也听到了,她要我需用什么东西,都跟刘香主索取……” 刘阎王忙道:“听见了!听见了!少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穆乘风点点头,说道:“在下想请刘香主替我准备一张床,以及被褥帐和盥洗用具,另外还要一张桌子和纸笔墨砚,以便写写文章,排遣寂寞,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刘阎王一叠声道:“方便!方便!少侠看妥房间,我马上叫人先将我自己的一份搬过去。” 穆乘风道:“房间不必看了,就搬到后牢特别房最后那一间去吧。” 刘阎王一怔,呐呐道:“少侠是指现在关着一个犯人的那一间?” 穆乘风道:“正是那一间,怎么?不行吗?” 刘阎王忙道:“不是不行,但……但那老头是个疯子,一个人独居还肯安静,有人在旁边,就大吵大闹个没完,少侠何苦跟一个疯子同居一室?” 穆乘风注目道:“他真是个疯子吗?” 刘阎王道:“怎么不是,昨天午后,少侠不是亲眼看见他发作过。”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牢中寂寞,有个疯子吵吵闹闹,倒也是个解除寂寞的妙法,不要紧,我只求人多热闹,决不去招惹他就是了。” 刘阎王为难的道:“少侠如怕寂寞,我可以特别指定一个人陪伴少侠,若者由我按时去陪少侠谈天解闷……” 穆乘风故作不悦道:“香主的意思,是怕我在牢中违规逾矩,打算派个人来监视我?” 刘阎王惶然道:“少侠休要见怪,我这就吩咐照少侠的意思去办,马上就搬过去。” 别看他“官儿”不大,在牢中却甚具权威,一声令下,咄嗟可办。 那斑发老人瞪着一双精光熠熠的眸子,仿佛仇深似少的望着穆乘风,满口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穆乘风只当作没有看见,自顾取水洗面洗脚,然后摊开被褥,解衣上床,睡下以后,还故意吁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如果再有个丫环侍候,那就更妙了!” 那斑发老人对他怒目而视,口里重重哼了一声。 穆乘风仍只作不知,又曲时抱枕,高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吟道:“人海浮沉本寻常,满腔豪情向铁窗,借得冷月涤尘嚣,‘且把牢房作云房。” 那斑发老人似乎忍无可忍,霍地跳了起来,厉吼道:“小鬼!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不理,自顾漫声吟道:“英雄落魄叹时乖,困顿囹圄事可哀……” 斑发老人大步冲到床前,用手直指着穆乘风的鼻子喝道:“老夫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穆乘风平静的道:“是吗?你在跟谁说话呀?” 斑发老人道:“跟你!跟你!这牢里除了你,还有谁?” 穆乘风道:“跟我?我总有个姓氏名字,并不叫做小鬼,你口里只叫小鬼小鬼的,谁知道你在叫谁?” 第206章 字条 斑发老人气呼呼道:“我问你,这么许多牢房,你都不去住,为什么偏偏要和老夫同住一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欠身而起,笑道:“老人家,说话要讲道理,这是牢监,不是客店施舍,在下更不是花钱的客人,人家高兴把我关在哪一间,能由得我作主么?” 斑发老人道:“你这样子,分明比住客店旅社还惬意,老夫就不信你作不了主,你根本是存心要跟老夫过不去。” 穆乘风道:“怎见我很惬意?” 斑发老人指着满屋陈设道:“你瞧!床帐书案,样样齐全,你像是坐牢的囚犯吗?” 穆乘风道:“噢!原来你是说这些,其实你也算不了什么,你若瞧着眼红,也可以叫他们照样送一份进来。” 斑发老人怒吼道:“谁稀罕这些狗屁东西,老夫要你另搬一间房,滚得越远越好!” 穆乘风耸耸肩道:“很抱歉,此事我无法自作主张,你老人家也作不了主,这得要人家答应才行。” 那斑发老人恨恨说道:“好!你不走我走,我要他们给我另换一间。” 说完,奔到铁栅前,嘶声大叫道:“来人呀!来人呀!” 巡牢武士和刘阎王闻声赶至,喝问何事?那斑发老人道:“老夫不愿和这小辈同居一室,你们替我另换一间,宁可去‘普通房’或者‘统间’都行。” 刘阎王望望穆乘风,尚未开口,穆乘风已经抢先笑道:“这位老人家是说着好玩的,他和在下打赌,要把石牢中所有的牢房都住遍,你们如果不嫌麻烦,就替他换一间吧!” 斑发老人怒叱道:“胡说!谁和你打赌了?” 穆乘风笑道:“老人家,玩笑归玩笑,一句闲话,何必认真呢,就算在下输了如何?”。斑发老人气得连连顿脚,心里越急,越是无法分辨,怒极骂道:“你……你这畜牲……”。 穆乘风毫不生气,含笑道:“都怪我不该多嘴,好吧!你老人家爱怎么换,就怎么换,等你老人家将全牢房间都住遍了,反正我也只输一次东西,大家都是阶下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说兑现呢,何苦拿他们作耍寻开心……” 刘阎王听得勃然大怒,斡指斑发老人叱道:“老鬼,你是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拿老子当下人使唤吗?现在,老子敬警告你,再不安分,别怪姓刘的给你苦头吃!” 那巡牢武士也骂道:“这老狗平时装得老实,敢情挺能作怪的,只要你敢再嚷一声,老子就用铁线穿了你的琵琶骨,不信你就试试。” 两人喝骂了一阵,悻悻离去。那斑发老人有口难辩,直气得脸色铁青,险些昏倒在铁栅前。 穆乘风轻轻走了过去,歉然说道:“老前辈请多原谅,只为了求教方便,晚辈不得不出此下策。” 斑发老人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颓丧说道:“穆乘风,我与你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寻我纠缠?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穆乘风微笑道:“晚辈并无恶意,只想知道老前辈是不是当年恶人谷四大恶人之一?” 斑发老人道:“我的身世,与你有何相干?” 穆乘风道:“既属同难,自当互相关注,何况晚辈曾和火神章老前辈有一段渊源,所以……” 斑发老人突然截口道:“不要说下去了,穆乘风,如果你此来确无恶意,也没有企图,能不能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穆乘风道:“什么事?” 斑发老人向石牢甬道张望了一眼,然后肃容低声说道:“请你离开这间牢房,让我独居三数天,行吗?” 穆乘风诧道:“老前辈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这间牢房?” 斑发老人道:“你现在不要问原因,只要你答应,少则一二日,多则三四日,老夫保证给你最优厚的酬谢。” 穆乘风沉吟道:“老前辈是嫌我拢打了你的清静?” 斑发老人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老夫急需数日宁静,这于你无损,于老夫却关系重大。” 穆乘风诧异的问道:“这三四天,对老前辈竟那么重要?” 斑发老人连声道:“太重要了!不仅对老夫,对你也有莫大裨益,老夫言出由衷,决不敢骗你。” 穆乘风见他企盼的望着自己,目光中居然充满了哀求之意,不由孤疑忖道:他准备利用这三四两天时间做什么?莫非企图,怕我泄漏他的秘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别说这座石牢是山岩凿成,坚固异常,即使能破牢而出,也通不过牢外那座乱石阵,就算能通过石阵,也无法逃出谷口的峡道,看他气色阴晦眼无神光,分明武功已被破去,就凭—双肉掌,要想打破石牢,那真是痴人说梦了! 那么,他这般低声下气,哀求数日时间,究竟想干什么呢? 穆乘风默默思忖着没有回答,斑发老人又焦急的追问道:“最多只有三四天,你都不肯答应吗?你这上缠着老夫,于己无益,却坏了我的大事,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又有什么好处?” 穆乘风道:“晚辈正在考虑应该用个什么样的藉口,才不能露出痕迹地迁出这个牢房,老前辈能让我静静酌想一想,再作决定如何?” 斑发老人听了这话,似乎颇感失望,怏怏走回自己的木床,盘膝坐下,半晌;才冷冷地说道:“希望你今夜之前,作个决断,老夫已算得仁至义尽,没有办法再忍耐了。” 穆乘风点点头,虽然觉得老人话中暗存威胁,却没有再开口。 他也知道三四天内,要人斑发老人口中探问些什么,业已无望,既如此,何不照他的要求,暂时迁到另一间牢房去,倒可以看看他这几天内,能弄出什么玄虚? 主意打定,偷眼望望那斑发老人,却见他盘膝俯首,仿佛已经入定。 穆乘风微微—笑,双目渐事,也人了梦乡。 他整夜未眠,精神早巳疲惫不堪,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直到陈秃子送午饭来,才被吵醒。 食盒中不再是“盐水煮空心莱”,换了三荤一素,外加一大碗肉丸汤。但穆乘风并不太饿,只略吃了些,便放下碗筷,斑发老人也仅用了半碗饭,仍旧回一木床上,盘膝跌坐,不言不语。 收取食具的时候,陈秃子四顾无人,忽然偷偷塞给穆乘风一个纸团。 拆开纸团,只见上面潦草的写道:“郭、杜诸人已抵谷外,宋女无恙,唯解药尚未到手,切盼忍耐数日,当有佳音。” 纸上未落下款,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那潦草的字体,也好像是故意造成的,除了那短短的几句话,再没有其他图记暗号。 穆乘风看完,一颗心不禁狂跳起来,暗想这人既能托陈秃子偷传纸团,必然也是复仇会的人,可是,复仇会的人怎会告诉自己这些消息?怎会替自己盗取解药? 啊!难道会是小红? 乍想起来,只有小红的可能性最大,但小红不认识宋莲翘,更不知道郭竟和杜腐,信中怎会有“郭、杜诸人已抵谷外”的话句呢? 穆乘风本来尚有睡意,看了这封无头信后,顿时倦意尽消,再也无法入睡,紧紧握着纸团,不停在牢房中往返徘徊,恨不得立刻将陈秃子找来问个仔细。 现在时方正午,如果等候陈秃子送晚饭的时候再问,这半日真可不知怎样熬过,如果立刻找他来,又没有合适借口…… 无计可施,忽听那斑发老人轻声问道:“字条上写些什么?” 穆乘风一惊,连忙支吾道:“没有什么字条呀!老前辈说的什么字要?” 斑发老人冷冷一笑道:“何必装模作样?我老人家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送饭的陈秃子,偷偷塞给你一个纸团,你看过之后,一直坐立不安,大约碰上什么疑难事了,对吗?” 穆乘风被他道破秘密,不禁俊脸绊红,讪讪笑道:“老前辈猜得一点不错,正因这纸团来得无头无脑,颇使晚辈不解。” 斑发老人道:“有何不解?” 穆乘风道:“纸上没有具名,晚辈苦苦思索,也猜不出是任何人所写。” 斑发老人微怔道:“噢?连你也不知道纸要是谁写的?” 穆乘风说道:“正是,晚辈委实猜不出来。” 斑发老人道:“有这种怪事?可以给老夫看看吗?” 穆乘风忙将纸条展开,双手递了过去。 那斑发老人看罢,眼中突然闪现一抹诡异的光茫,沉吟片刻,问道:“这上面所说的人和事,你都了解么?” 穆乘风点头道:“都懂。” 斑发老人又问:“复仇会中,你有朋友。”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虽然认识—二人,但她们并不认识谷外的人,更不可能替晚辈谋取解药。” 斑发老人道:“你认识的人是谁?能够告诉老夫么?” 穆乘风坦然道:“譬如现任副会主的叶雨婷,从前曾和晚辈有过数面之识,此外,如金花堂副堂主吴俊,也曾在终南流云堡中结识过。” 第207章 牵连 斑发老人“哦”了一声,道:“难怪你能享此优遇,原来:是认识会中显贵!” 穆乘风道:“但他们都不可能写来这张纸条。” 斑发老人点点头道:“这容易,老夫自有办法替你查那写纸条的人。” 说着,站起身子,大步走到铁栅前,用力摇动铁栅,大叫—道:“来人呀”! 穆乘风吃惊的问道:“老前辈,你想做什么?” 斑发老人不理,仍然大呼叫道:“来人呀!有奸细啦!有,奸细啦!” 穆乘风急忙夺取那张纸条,却被斑发老人紧紧抱住,由铁栅空隙中伸向牢房外,急切问竟无法夺取到手。 没片刻,巡牢武士飞步赶到,厉叱道:“老家伙你又不安份了?大呼小叫,要讨苦头吃吗?” 斑发老人叫道:“快通知刘香主,谷中出了奸细,有人暗中传柬送信……” 武士听说事关奸细传柬,不敢怠慢,立即通报刘阎王匆匆赶到牢房。 那斑发老人将纸条交给了刘阎王,说道:“请你查一查,这张纸条是谁写给穆乘风的?” 穆乘风连忙接口道:“刘香主,不要听他胡说,那是我自己写的。” 斑整斑发老人道:“他才是胡说,纸条是由送牢饭的陈秃子偷送进来的,你们只要抓住陈秃子严刑拷问,不怕问不出支使的人来。” 刘阎王看完纸条,脸色顿变,冷冷扫了穆乘风一眼,吩咐巡牢武士道:“加派两个人看住他们,我去去就来。” 穆乘风猜想他必是去请示叶雨婷,倒不为自己担心,只暗暗替陈秃子着急,更不知是否会迫问出那付托陈秃子传信的人? 不一会,刘阎王满面寒霜的回来了,后面跟着四名挎刀武士,全部是粗壮魁梧的彪形大汉。 刘阎王打开铁栅门,冷冷说道:“穆少侠,请你出来。” 穆乘风昂然跨出铁栅,大声说道:“你们明知此人是个疯子,为什么还相信他胡说……” 刘阎王没有回答,只挥手喝了一声:“走!”四名挎刀武士押解着穆乘风,出了石牢。 忽然一阵凄厉的惨嚎,从左首石屋中传了出来,正是陈秃子那略带沙哑嗓音。 穆乘风猛然停步,怒喝道:“你们不能这样严刑逼供,陈秃子是无辜的!” 刘阎王仍然不答,领先径向石屋走。 越近石屋,参叫之声越清晰,那一声声令人不忍卒闻的呼嚎,就像一柄利刃,穿孔在穆乘风心头。 穆乘风忍不住大步冲到刘阎王身后,用力拉着他的手肘,厉声道:“放了他!纸条是我写的,跟他没有关系!” 刘阎王头也不回,木然道:“事关叛逆通敌,刘某作不了主。” 穆乘风道:“那就去告诉叶姑娘,就说我要见她……” 刘阎王冷冷摇头道:“副会主不在谷中。” 穆乘风道:“那么,屋里是谁在主持用刑。” 刘阎王说道:“是倪总堂主,亲自监刑。” 穆乘风一颗心,往下直沉,暗道:完了!叶雨婷避不见面,故意由兽神倪森使用酷刑逼供,可怜的陈秃子只怕凶多吉少了。 心里一急,连忙快步奔进了石屋…… 屋中的情景布置,不亚于阴司森罗殿,一盆炭火燃得正旺,上面架着各种铁条烙印,地上散乱的放着“头铐” “手挟” “钢针” “老虎砖”……等等刑具,一条长凳上横搁在火盆边,凳上绑着赤身露体的陈秃子。 这时,陈秃子业已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石屋中充斥着肌肤被烙烤后发出的焦臭味,屋内没有灯光,只有那闪烁的炭火,映着满屋阴森恐怖的嘴脸。 穆乘风一进石屋,便被两名身披虎皮的壮汉迎面拦住,刘阎王抢上一步,躬身道:“启禀总堂主,穆乘风带到。” 兽神倪森正高坐在一张石案后面,闻言笑了两声,喝道:“押上来。” 两名壮汉闪开身子,举掌向穆乘风肩上一拍,同声道:“跪下” 穆乘风立脚不稳,一个踉跄,险些冲进火盆里,挺了挺胸膛,昂然道:“字条是我写的,要杀要剐,只管冲着我姓康的来,不要牵连无辜。” 倪森阴侧侧笑:“怎么?这字条不是你写的吗?” 穆乘风大声道:“不错,我写这字条,本想觅个机会偷送出去,不料被那老疯子出卖了。” 倪森道:“你写这张字条,准备偷送给什么人?” 穆乘风一怔,道:“这……当然是给我的朋友。”他原未想到周到,一时险些答不上话来,只好随口支吾应付。 倪森又道:“你那朋友也在本谷之内吗?” 穆乘风道:“自然在谷内,否则,我怎么会嘱咐他忍耐几日呢?” 倪森:“他是男的?或是女的?” 穆乘风想了想,说道:“这个,恕难奉告。” 倪森并不生气,又问道:“你身在牢中,行动不便,字条少不得要托人替你送出,那人是不是陈阿根?” 穆乘风忙道:“不!陈秃子和我素不相识,他既不认识我那位朋友,我也不会信任他,这事和他毫无关系。” 倪森摇头道:“除了他,本座就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可托之人了。” 穆乘风道:“所以我写好了字条,一直都没有机会传送出去。”。倪森道:“依你这么说,陈阿根竟是完全无辜了?” 穆乘风道:“他本来就毫不知情,是你们不分皂白,硬要将他牵连在里面……” 倪森忽然吃吃笑:“可是奇怪得很,他自己却承认认识你那位朋友。” 穆乘风心中一惊,仍然强笑道:“不会的,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朋友在谷中……。” 倪森脸色一沉,道:“你不相信是不是?好!本座就让他亲口告诉你。” 话落,“蓬”的一掌拍在石案上,喝道:“弄醒他!” 两名壮汉各捧一贫冷水,兜头向陈秃子泼了下去。 奄奄一息的陈秃子打个寒噤,睁开了眼睛,当他发现穆乘风也在屋中,僵硬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张了张嘴,有气无力的道:“穆少侠,我……我对不起你……” 只这一句话,穆乘风已知他必是受刑不过,被逼得招供了。心里一阵难过,凄然笑道:“不!是我连累了你。” 陈秃子喘息着道:“我知道,不说是死,说了也是死,可是,我受不了这份活罪,穆少侠,你瞧瞧我这一身伤,这比死更难熬……”穆乘风不用看也知他熬受过多少酷刑,对这个可怜又可敬的朋友,他怀着太多的愧疚,便强笑安慰道:“陈兄弟,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死不了,我还想再吃你做的好菜哩。” 陈秃子听了这话,忽然含泪而笑,哺哺道:“唉!只怕不能够了……” 兽神倪森冷冷接回道:“陈阿根,你把刚才的招供再说一遍,这张字条,是谁托你送到石牢去的?”陈秃子望望穆乘风,默然垂首,没有开口,敢情他自感未能替穆乘风守密,心中负疚仍深。 倪森厉叱道:“说!本座问话,你胆敢不说。”两侧执刑壮汉同声叱道,作势又欲动刑。 穆乘风低声劝道:“陈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再说—遍又有何妨?” 陈秃子惶然道:“你……不会怪我没种吗?” 穆乘风微笑道:“怎么会,这本来就不能怪你。” 陈秃子长叹一声道:“可是,我怪我自己,我太对不想你们,尤其不该牵连出她来……” 穆乘风忍不住问道:“她是谁?” 陈秃子道:“小桃姑娘。” 什么?竟会是“小桃?” 穆乘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陈秃子的语声虽然不太高,他却听很清楚,一点不错,正是“小桃”。 “禀总堂主,小桃带到!” 石屋中一阵骚动,执刑壮汉们脸上都现出了狰狞的笑容,—个个磨拳擦掌,准备“接待”这位年轻美貌的女犯人。 屋门打来,首先进来的,却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刘阎王。 兽神倪森诧问道:“刘香主,怎会落得这般光景?” 刘阎王俯首躬身,惭愧的说道:“回总堂主,小桃那贱婢十分泼辣,属下险些制不住她,幸亏苗长老及时赶到,否财,真要被她逃掉了。” 倪森惊讶的道:“她不过一名花女身份,能有多高武功,竟要劳动苗长老亲自出手?” 刘阎王道:“属下愚昧,委实不知其中缘故。” 倪森喝道:“带进来。” 门外一声轰应,四名挎刀大汉合抬着一副鱼网的东西走了进来可笑那四名大汉,也都是鼻青脸肿,满身伤痕,仿佛刚从沙场败退下来的残兵。 四人放下鱼网,穆乘风才看清网上长满倒钩,里面像裹粽子似的裹着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蜷卧在网中,显然已被制住了穴道,从衣着和身材看,显然正是小桃。 穆乘风不禁困惑起来,暗想这小桃自从求欢不遂,羞恼成怒,一直拿自己当仇人般对待,况且她连郭竟和杜腐的名字都没听过,怎么知道他们已到谷外?怎么会写这字条,跟自己暗通消息呢? 第208章 泼辣 他心中迷惘,不由注目细看,越觉可疑,原来那“小桃”全身被倒钩所制,人虽不能动转,却也正张着一双明亮的望着自己,那清澈而带几分倔强的目光,对他来说,竟是那么熟悉。 这时,兽神倪森已经起身离座,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小桃的身边,凝神打量许久,忽然冷冷问道:“你是姐妹堂的小桃吗?” 小桃瞪了他一眼哼道:“怎么样?” 倪森一扬手中字条,喝道:“这是你写的吗?” 小桃接口道:“怎么样?”好一连回答了两声“怎么样”,好像已有些为耐烦,索性把眼睛闭了起来。 倪森冷笑道:“你以为凭这点易容会俩,就能瞒过老夫么?来人!替他把索网解开。” 刘阎王低声道:“启禀总堂主,这贱婢武功不弱!” 倪森道:“不妨。”口里虽说不妨,到底有些顾虑,骄指疾落,又点闭小桃三处穴道。 鱼网解开,小桃的衣衫已被倒钩扯破了许多洞孔,衣襟上全是斑斑鲜血,但他仍然倔强的闭着眼睛,哼也没有哼一声。 倪森又道:“取一盆水来,替他洗脸,老夫要看看她的本来面目。” 刘阎王亲自取来一盆清水,正想蹲下身子替小桃洗脸,冷不防小桃双目倏睁,“呸”的一声,竟朝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刘阎王心中一慌,“呛嘟嘟”闹了个人仰马翻,一盆清水整个倒在自己身上。 两旁执刑壮汉,连穆乘风在内,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阎王一抹脸跳起身来,骂道:“该死的贱婢,这是什么所在,容得你撒野?老子先叫你吃吃苦头。”一边骂,一边就去火架上抢了一柄烧得通红的铁条。’倪森沉声喝道:“刘香主,你想干什么?” 刘阎王道:“总堂主瞧见了,这贱婢大以泼辣无礼……” 倪森道:“本座正想看看他的本来面目,莫非你却想毁掉她的面貌,以免本座认出她来吗?” 这话份量太重,只吓得刘阎王急忙松手抛下铁条,屈膝跪倒,垂道连声道:“总堂主明鉴,属下不敢。” 倪森挥手道:“量你也不敢,再去取一盆水来。” 刘阎王哪敢怠慢,叩谢起身,匆匆又去取来一盆清水。 小桃忽然大声叫道:“不用你们动手,替我解开穴道,姑娘自己会洗。” 兽神倪森点了点头,道:“可以,但老夫要警告你,你是个女人,最好自尊自重,别想在老夫面前玩什么花样。” 小桃冷笑道:“你们这里机关重重,难道还怕我逃出去吗?” 兽神倪森道:“你若能逃出去倒好,只怕再被擒住,那滋味却不太好受。” 说着,果然屈指连弹两次,替她解开了双臂关时穴道。 小桃奋力支撑着上半身,由地上坐了起来,回头望望穆乘风,颓然叹了一口气,低头俯向水盆…… 穆乘风的眼睛,随着盆水的响动而越睁越大,渐渐,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张犹带着三分稚气,两分幽怨和五分倔强的面庞,也正是那张正在他深切关怀之中面庞。 他心弦激动,摹地张臂直冲了过去,同时进发出一声悲喜交集的颤抖惊呼“月眉!是你?” 刹那间,满屋声息都静了下来,复仇会中人,个个流露出困惑愕然之色。 月眉缓缓仰起头,凝注穆乘风片刻,又缓缓低下头去,在她闪亮的眸子里,有一丝惘然若失的泪光。 过了好一会,才见她再度抬起头,举手拂了拂额际乱发,强颜笑道:“想不到吧?咱们会在这里见面。” 穆乘风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声道:“月眉,你和景福不辞而别,害我寻得好苦,那天在山中露宿,我虽然明知送药的是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见我呢?”说到这里,忍不住一阵心酸,痴痴望月眉,眼泪几乎要奔眶而出。 月眉瞅了他一眼,道:“现在不是见面了吗?” 穆乘风叹道:“现在虽然见面,咱们却同为阶下囚,唉!都是我连累了你……” 月眉连连摇头道:“过去的事别提了,也怪我做事太鲁莽,我不该写那张字条……”说着说着,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展臂抱住穆乘风,抽搐不已。 穆乘风更是惭愧交加,含泪道:“我枉为堂堂男子汉,竟无力维护妻子,反而累你遭此灾难,我……” 刚说到“我”字,突然觉得背上被拧了一把,同时听见月眉悄声在耳边说道:“你要是真敢流一滴眼泪,这一辈子别想我再理你。” 穆乘风一愕,不觉住了口,却又听见月眉促道:“不要停,继续说下去。” 穆乘风连忙接道:“我真是太惭愧了;如果使你受到什么损伤,我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倒不如咱们俩一起死在这里吧……” 他口里喃喃不绝,月眉却在他耳边低低说道:“我还不甘心死在这儿,告诉你,我腿上穴道并未被点中,刚才只是装柞不能行动,骗骗姓倪的老贼,现在咱们必须设法制住姓倪的,才能挟持他脱身,你身上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动手?” 说到这里,忽然大声哭喊道:“能够死在一起,总比天名一方的好,咱们谁也不怨,只怨自己命苦……” 穆乘风既惊又喜,心里不禁怦怦狂跳,趁月眉哭喊的时候,匆匆低语道:“我没有受伤,只是中毒未解,真气无法凝聚,……这老贼好猾得很,要擒他只怕不容易。”话音甫毕,忙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月眉,别难过了,今生我亏负你太多,但愿来生再为夫妻,我会尽心尽意,向你补偿!……” 月眉趁他说话之际,附耳道:“你抱着我不要放手,等他走近来盘问的时候,趁机缠住他的双腿,我自有办法擒他。” 两人明是相拥相慰,暗里密谋妙计,石屋中虽站着许多人,竟然全被瞒过了。 兽神倪森一直注意他们的谈话,藉以观察二人之间有何关系,这时开口问道:“穆乘风,你出道不久,从未听说过你娶过妻室,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穆乘风大声道:“她姓姚,是我的未婚妻子。” 倪森轻“噢”了一声,脸上忽然出现诡谲的笑容,点点头道:“这么说,本会花女小桃,必定已经被她杀害了?” 月眉接口道:“不错,那贱人下贱无耻,死有余辜,杀了又怎样?” 倪森道:“你可知道杀害本地所属弟子,论律该当何罪吗?” 月眉哼道:“什么狗屁的罪,姑娘我不懂。” 倪森阴侧侧笑道:“那就让老夫告诉你吧!按照复仇会律,凡是伤害本会香主会友以下者,必须断去四肢,并受‘扎标钉板’的刑罚。” 穆乘风道:“什么‘扎标钉板?” 倪森道:“那就是将受刑人剥去衣裤,用长钉钉在一块木排上,然后在他肚脐上扎一柄‘戒’字旗,放人河中,任其随波逐流,沿河居民百姓或武林同道,见了那‘戒’字旗,谁也不敢营救,直到那人血尽而死。” 月眉大怒道:“呸!休想!姑娘宁可自戕,也不会受你们的摆布。” 倪森冷笑道:“事到如今,只怕由不得你了。”接着,脸色,沉,挥手喝道:“来人呀!拖下去。”;两名执刑大汉应声上前,一个拉住穆乘风,一个便想硬拖月眉。 穆乘风紧抱月眉不放,大声叫道:“你们不能这样对付她,要杀就把咱们一起杀了吧!” 月眉更是情急拼命,反手一拳,竟将那名大汉打翻在地上她出手并未贯注和,而且故意何持下半身僵硬不动,表示穴道尚未解开。 执刑大汉吃了亏,刘阎王便亲自动手,上前抓住月眉的头发。 月眉一回头,又在刘阎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直疼得他哇哇呼痛,缩手不迭。 屋中人影纠缠,乱成一片。刘阎王想下辣手,又怕误伤了穆乘风,几名壮汉围着团团乱转,却扎不上手,皆因穆乘风死命抱住月眉不肯放松,而月眉却又如疯似狂,手牙齐施,只要被她抓住的,不是皮破;便是血流。 兽神倪森看得眉峰连皱,沉声喝道:“没有用的蠢物,都给本座站开去!” 大汉们都停手退步,刘阎王哭丧着脸道:“回总堂主,这丫头泼辣的很。” 倪森冷哼一声,大袖一拂,举步走了过来。 穆乘风忙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月眉,咸容央告道:“倪老前辈,求你高抬贵手,一切罪责,我愿意替她承担……” 月眉抗声道:“不要求他,大不了是个死,怕什么?” 倪森道:“你想死?哼!没有那么容易,老夫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着,人已走到近前,缓缓举起了右掌。 穆乘风估计倪森立身之处,相距约有三四尺,只须一个翻身便可滚到他的脚边。不由暗暗蓄势欲动。 月眉轻轻扯了他一下,’示意时机尚未成熟,一面又故意引开倪森的注意,破口骂道:“亏你还是成名多年的老魔头,就不敢解开姑娘穴道,彼此放手分个胜负高下,你们恶人谷四大恶人,都是无胆匪类。” 第209章 狡猾 倪森眉须掀动,显然已颇有怒意,冷冷道:“好一个利口丫头,老夫就让你尝尝无胆匪类的手段。”话落,猛地欺身跨进一大步,五指箕张,越过穆乘风,向月眉当头抓落! 月眉待他指力已发,突然一推穆乘风,左掌一翻,、一拨,人已借势跃起,紧接着,右掌竖立如刀,一式“斩钉截铁”,闪电般向倪森胸腹劈了过去。 她左掌翻拨之间,业已卸开了倪森所发指力,更趁他猝不及防,全力攻出一招,其实,她也了解倪森功力十分深厚,这一招“斩钉截铁”必然伤不了他,是以出手虽快,却没有用出全力,目的只在迫他后退,并不指望能克敌制胜。 果然,那倪森一抓落空,见月眉突然长身跃起,心里一惊,本能地便想收招后退,谁知穆乘风恰好在这时候,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 这一着,大出倪森意料之外,饶他武功再高,一时也拿桩不稳,整个身子立即向后倒去。 月眉趁机欺上一步,双手连挥,一口气点出了七指,漫天指风,罩向倪森前胸七处大穴。 这段经过,说来话长,实则仅只有一刹那工夫,倏忽变起仓促,主客之位互易,屋中虽有刘阎王和十几名执刑大汉在,却都惊得呆了。 兽神倪森毕竟不愧是成名人物,虽陷险境,毫不慌乱,身躯跌倒之后,迅速地向侧一滚,避开前胸穴道,月眉所发指风大半落空,只有两指击中了倪森的右臂曲时。 倪森拼着右臂硬挨两指,却由绝对劣势中解脱出来,身躯一拧,向右又是一个翻滚,腾出左手,直扣穆乘风的肩肿,同时两腿一剪一绞,人已挺身坐了起来。、他刚刚挣脱穆乘风的纠绊,脑后破空声响,只听得刘阎王失声叫道:“总堂主当心” 倪森头也没回,顺手抓住穆乘风,便欲向后挥迎过去但就在这刹那间,忽然想到穆乘风对自己的重要,万一失手将他弄死了,岂不坏了大事? 这念头在倪森脑中间过,手上不由顿了顿,只这稍一迟疑,右边肩头已经重重挨了一铁条。 原来月眉见连发七指未能制住倪森,心里已知不妙,竟趁他挣脱穆乘风束缚的刹那间,从火盆中抢了一支烧得通红的铁条,奋力砸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刘阎王才如梦初醒,连忙指挥手下将穆乘风架出石屋,同时拔出自己佩剑,向倪森抛个去,叫道:“总堂主请接兵刃!” 倪森左手一抄,接住了长剑,望着月眉狞笑道:“丫头,咱们现在可以分个高下了。” 月眉见穆乘风被擒,心里暗急,口上却不肯认输,娇叱道:“拼就拼!谁怕了你!”挥起铁条,对准倪森猛劈了过去。 倪森长剑横举,硬接了一人听“当”的一声暴响,当场将月眉震退了三四步。 刘阎王绰了一柄单刀在手里,振臂大呼道:“大家一齐上,擒住这小丫头!” 兽神倪森一摆长剑喝道:“不须你们动手,三招之内,本座要她束手就擒。” 刘阎王不敢违命,率众退后,却将石屋前后门户堵了个水泄不透。 月眉情知大势已去,索性豁出性命,掂了掂手中铁条,道:“老贼,吹什么大气,姑娘拼一死,也要你去掉半条命。” 话落,双手一紧,揉身直上,竟将铁条当做棍棒使用,朝倪森拦腰扫去。 倪森眼中精光暴射,大喝一声:“撒手!”挥剑又是一记硬接。 金铁交鸣声中,兽神倪森屹立未动,月眉却登登连退三步,双臂酸麻气血汹涌,低头一看,铁条虽未脱手,只剩下一小截捏在手里,其余大半截已不知去向了。 月眉内心骇然,表面却故作轻松,道:“仗着兵刃锋利,胜了也不算本领。” 倪森扬剑一指道:“那边壁上有刀有剑,你尽可去随意选—件使用,老夫决不逼迫你。” 月眉道:“你说三招之内,要我束手就擒,现在已经过了两招,如果我再换一件兵刃,三招之数还算不算数?” 倪森傲然道:“当然算数。再有一招,老夫定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月眉道:“倘若再—招你胜不了我,那时怎么说?”,兽神倪森道:“老夫立即下令送你出谷。” 月眉心里一动,忙道:“你只不过复仇会一名堂主,能作得了主吗?” 倪森哼道:“老夫执掌总堂,一言九鼎,岂能诓骗你一个黄毛丫头。” 月眉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我再跟你拼三招,是不是可以……” 倪森截口道:“丫头,休想得寸进尺,你是你,穆乘风是穆乘风,老夫能给你一线生机,已算你侥天之幸,还在这里啥叨则甚!” 月眉耸耸肩道:“好吧!只要我能出去,自有办法救他脱险,。咱们走着瞧了。”一面说着,一面转向石壁走去,暗中却将半截铁条扣在掌心内。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息,双臂酸麻已减轻了很多,但他深知倪森功力精纯深厚,自己决不是他的敌手,若想支撑过这石破天惊的一招硬拼,势非出奇不足制胜,是以在摘取壁上长剑之后,脚下一转,有意靠近那只烧得正旺盛的火盆。 然后提一口真气,长剑横胸,含笑问道:“这是胜负高下,生死存亡的一招,咱们谁先出手?” 倪森冷冷说道:“自然还是让你先出手。” 月眉道:“那我可得着重提醒你一句,这一招,姑娘我是舍命一拼,全力以赴,你要格外当心才好呀!” 倪森不屑地道:“少废话,动手吧……”话音未落,月眉突然一声娇叱道:“接招!”长剑一圈一吐,点向倪森面门。 剑式才发立收,娇躯侧转,莲足挑处,那盆旺盛通红的炭火,蓦地平飞而起,猛向兽神倪森撞去。 月眉早巳打好了主意,趁着烟火弥漫之际,半截铁条也同时扬手掷出。自己却抽身跃退,大叫道:“一招已过,我是赢了!” 忽闻身后阴恻恻一声冷笑,说道:“你赢了什么?” 月眉急忙旋身回顾,不由机伶伶打个寒噤,原来倪森正直挺挺站在自己身后,那一盆火和半截铁条,竟连他一片衣角也没有沾着…… 惊惶之下,仓促举剑招架,却被倪森一招“横架金梁”,“呛榔嘟”一声响,将她的长剑震飞脱手,同时闪电般掉转剑柄,重重敲在她的肩井穴上。 月眉樱咛一声,颓然倒地,口里兀自恨恨骂道:“好个老奸巨滑的老贼……” 兽神倪森抛去长剑,骄指连点了月眉几处穴道,扶着重伤的右臂,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不期然流露出疲惫之色。 刘阎王趋前问道:“请总堂主示下,是否将这丫头‘扎标钉板’……” 倪森却摇了摇头道:“不!暂时先将她监禁起来,咱们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阴暗潮湿的石牢中,穆乘风正焦急的谍踱着,时而顿足长叹,时而引颈张望冰冷的铁栅,由于他的脸部频频熨贴,已经有了暖意。 同房斑发老人已被迁走,偌大—座石牢,仿佛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眺望用道,空空荡荡,连巡牢的武士影子也看不见了。 他更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觉得时间漫长得好像过了一百年、一千年。往日,他能从陈秃子送饭的时刻,分辨正午或傍晚,自从出事之后,迄今不见有人再送牢饭过来,可是,他却毫无饥意。 暗五天日他不畏惧,,饥渴之苦他也能忍受,甚至自己的生死,他也不放在心上,但是他不能不知道月眉的消息她是不是能够突围逃生?是不是会再度被擒?如果失声遭擒,会不会真像兽神倪森说的,惨遭“扎标钉板”的酷刑凌辱…… 突然甬道中响起了脚步声。 穆乘风迫不及待扑向铁栅,用力将脸部紧贴在栏栅上,及至望见进来的人是刘阎王,更是喜不自禁,大声叫道:“刘香主!刘香主!” 刘阎王懒洋洋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穆乘风喘息着道:“刘香主,请你告诉我,我那未婚妻子怎么样了?” 刘阎王漠然道:“你是问哪方面?” 穆乘风道:“哪一方面都请你告诉我,譬如说,她有没有逃出去……” 刘阎王冷冷一笑,道:“她能有多大本领,竟想逃出这座复仇谷?哈!”说完,转身欲走。 穆乘风急忙唤道:“刘香主,请你别走,咱们商量商量可好?”刘阎王道:“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在下忙得很。” 穆乘风央求道:“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如蒙见告详情,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情份。” 刘阎王略一沉吟,道:“好吧!”随即取钥打开铁栅,缓步走了进来。 穆乘风感激不已,急忙让他坐在唯一的木椅上,自己则坐床沿,然后陪笑问道:“刘兄的意思是说她已被倪总堂主再度擒住了?” 刘阎王点点头道:“不错,她虽然刁蛮,怎是总堂主的敌手?” 穆乘风急道:“但不知总堂主已将她怎样处置?” 第210章 蚊蝇 刘阎王道:“按照本会律条,自然是要处以应得之罪,何况她又当堂逞凶,连总堂主也伤了,少不得罪上加罪,更要多受一番折磨……” 穆乘风满面惶然道:“这么说,她已经被……” 刘阎王接口道:“还没有。这是因为总堂主顾及穆少侠和副会主的交情,所以暂时只将她监禁起来,准备等副会主返谷之后,再决定施刑日期。” 穆乘风长吁了一口气,道:“月眉年轻性急,为了救我,才杀死小桃,冒险混人复仇谷,这都是我连累了她。” 刘阎王正色道:“穆少侠,不是在下多嘴,你这位妻子,胆子也太大了,杀一个小桃尚可说,不该又伤了倪总堂主,如今总堂主右肩骨已碎,伤势十分严重。依在下看,等副会主返谷,她同样难逃一死。” 穆乘风道:“等副会主回来,我愿意去当面向她求情。” 刘阎王道:“这不是求情就可以解决的,重伤本会香主以上会友,按律必须寸砾惨死,副会主纵有矜全之心,她也顾到会律和众意。” 穆乘风忙问道:“依刘兄看,可有什么开脱的方法?” 刘阎王摇头道:“难!难!难!” 一连三个“难”字,听得穆乘风一颗心向下直沉,颓然叹道:“她若死了,我也义难独生,看来这座复仇谷,就中咱们夫妻的埋骨之处了。” 刘阎王忽又淡淡一笑,道:“穆少侠,年纪轻轻竟说这种话,不嫌太没志气了吗?” 穆乘风道:“可是事实如此,既无解救之法,除了一死,又能如何?” 刘阎王晒道:“解救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怕少侠不肯去做罢了。” 穆乘风急道:“什么方法?刘兄何不直说7。” 刘阎王低声说道:“前天夜里,副会主邀约少侠商谈的事,少侠难道就忘记了么?” 穆乘风愤然道:“原来他们是存心用月眉的性命,逼我答应那件事?” 刘阎王忙道:“不!这纯是在下一番好意,在下因见少侠鹣鹣情深,心有不忍,才想到这条可行之路,穆少侠,这可是唯一救你娇妻的途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有意将最后两句话说得特别重,说完之后,立即站起身子,举步走出牢房。 穆乘风急跟上去,问道:“月眉现在在什么地方?” 刘阎王道:“在地底水牢中。” 穆乘风道:“能让我见见她么?” 刘阎王略一沉吟,道:“本来是不行的,念在数日相处之情,在下可以替你们设法安排一下,你且稍待片刻。”说完,锁好铁栅,匆匆转入另一个牢房。 这间牢房中早已有两个人等候着,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黑布头罩,看不见五官面目,另一个右臂用布带悬系着的,则是兽神倪森。 刘阎王低声道:“看来他们夫妻情义很深,已有应允之意,但,他要求见见那丫头,大约是怕咱们对那丫头有什么伤害。” 倪森点头道:“老夫留下那丫头,正是预作今日准备,为了使他放心,就让他们见见面吧!” 那黑衣人忽然接口道:“不行,不能让他们见面,那会破坏了咱们整个计划。” 倪森愕然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穆乘风对这件事仍在犹豫之中,那丫头又倔强得很,他们见了面,少不得要谈起这件事,届时那丫头必定会拦阻穆乘风,不许他答应咱们的条件。” 倪森沉吟道:“既如此,咱们只许他们见面,不准他们交谈。” 黑衣人摇头道:“那更不妥,穆乘风会疑心咱们已经把那丫头弄伤了。” 倪森道:“依你之见呢?” 黑衣人道:“依我之见,有两个方法,其一是要穆乘风答应了条件,然后才准他们见面……” 倪森道:“这办法不好,穆乘风即使被迫答应,见了那丫头之后,可能受她的影响,事后又反悔,何况事出威迫,并非本愿,到了紧要关头也可能闹出意外变故。你再说说第二个方法看看。” 黑衣人道:“第二个方法,咱们可以另选一名声音外貌跟那丫头相似的花女,冒名顶替,和他见面的。”,倪森道:“那样,会不会被他认出来呢?” 黑衣人道:“水牢中阴暗难辨,只要对答时谨慎些,就不会露出破绽了,咱们还可以透过那花女之口,劝他心甘情愿答应下来。” 倪森想了想道:“好!就照这样办吧!” 水牢位于石屋之后,距离那座峭壁约有二十余丈,本来是一处天然地穴,上窄下宽,形如瓶颈,被复仇会主注入泉水,筑建石屋,改成了一处绝佳囚人之所。 牢中水深齐腰,但因是一池死水,积污纳垢,其臭无比,由水底至顶端出口;高达三四十丈,出口处设有活动铁盖,人人牢中,只须遮断出口,纵是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破牢逃脱了。 出口顶端,有一架和水井汲水相似的铁辘轳,作为载人上下及送饭之用,另在臭水之上,浮着一块木板,那就是囚犯的床棍。 刘阎王按动机钮,启开井口铁盖,顿时一股奇臭扑鼻,成千万数不清的蚊蚋飞蝇,纷纷从井口冲了出来。 穆乘风眉峰一皱,指着井口问道:“月眉就在这里面么?” 刘阎王点头道:“不错,下面就是水牢。”。穆乘风佛然变色道:“究竟是水牢还是烘坑?你们怎能这样把人当畜牲对待?” 刘阎王笑道:“穆少侠,本会的原则,不愿为囚犯多耗粮食,所以,则是被判入牢确定的,很少再能活着出去,反正都;是死路—条,又何必分什么人和畜牲。” 穆乘风怒目道:“你们真准备害死月眉吗?” 刘阎王耸肩道:“这就要看穆少侠是不是决心要救他;了。”穆乘风重重哼一声,道:“她若有分毫损伤,你们休想我会答应……” 大步奔到井口边,俯身叫道:“月眉!月眉!”水牢中一:片回音,但牢中漆黑,看不清何处是水?何处是人? 刘阎王道:“下面没有灯亮,看不见的。”说着,点亮一盏油灯,用一根细线系好,缓缓坠入牢之中。 油灯光亮虽不太强,却能吸引那密密麻麻的飞蝇蚊蚋,穆乘风急急伸头向牢中张望,只见一团昏黄的光晕,照着满池臭水,半浮半沉的木板上,月眉遍体湿淋,披头散发的俯伏着,好像一具溺毙的浮尸。 穆乘风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嘶声大叫道:“月眉!你听得见我在叫你么?” 呼声回荡,蚊蝇散而复聚,木板上有月眉蠕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穆乘风激动得热泪盈眶,返向一把拉住刘阎王,用力摇撼着道:“让她上来,求求你,让她上来……” 刘阎王冷酷的摇摇头道:“不行。” 穆乘风道:“那就放我下去可以吗?” 刘阎王仍然摇头道:“不行。” 穆乘风厉吼道:“你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 正在这时候,水牢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呼:“风哥……” 穆乘风一震,慌忙又奔回井口边,却见月眉已撑起半个身子,正仰头向上张望。 昏暗的灯光下,月眉脸上一片晶莹,令人分不出是水渍还是泪光,穆乘风看得心酸难禁,急急应道:“月眉,我在这儿,你看得见我吗?” 月眉伸出一只手,颤声叫道:“风哥,快救我上去。” 穆乘风道:“我……”回头想找刘阎王,却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急忙去解铁辘轳上的绳索,才发现播柄早破铁链锁住,任他费尽吃奶的气力,也扭它不开。 无可奈何,只得又俯身问道:“月眉,你没有受伤吧?” 月眉凄然摇摇头,道:“虽然没有受伤,但这里又臭又脏,蚊虫又多,再待下去,我一定会死在这里了。” 穆乘风道:“你再忍耐一会,无论如何我会设法救你出来。” 月眉道:“我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没有喝过一口水,也吃不下东西,风哥,你要快些设法呀,再迟,我纵不死,也会被蚊虫活活咬死的。” 穆乘风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很快就救你出来……” 月眉长叹一声道:“你自己也在受苦,有什么方法能救我呢?” 穆乘风道:“我可以要求叶雨婷,求她将你移到石牢去,那里虽然也是牢房,却比这里强得多,咱们死活都在一起。” 月眉摇头道:“她不会答应的……” 穆乘风道:“她会的,因为她现在正有事要求我,对我很优待。” 月眉道:“这样,她就更不会答应了,除非你先能答应她的条件,否则只怕很难如愿。” 穆乘风长长叹一口气,默默没有回答。 月眉道:“风哥你怎么不说话?” 穆乘风为难的道:“我在想,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只怕很难如愿,如果答应他们,又觉得对不起师父……” 月眉道:“这样说来,我是永远也没有希望离开这座水牢了?? 穆乘风道:“不!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第211章 泡影 月眉泣道:“空口说白话是没有用处的,你不答就,他们就不会放我,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倒不如早些死了好,呜!呜” 穆乘风忙道:“月眉,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先忍耐一下,我会尽力设法。” 月眉硬咽道:“忍耐!你亲眼看到,这是人住的地方么?你为什么不能先答应他们?先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呢?” 穆乘风道:“可是,这件事关系太大,一旦答应他们,那就等于我……” 月眉嚎啕出声,截口道:“那总比让我死在这臭水坑里好,你但凡还有夫妻情义,怎么忍心叫我受这种罪!” 穆乘风怔了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答应他们的条件。承认个假冒的师父?” 月眉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在这里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不能出去,我宁愿死!” 穆乘风木然良久,终于沉痛的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就先答应他们……” 话犹未毕,刘阎王已含笑走了进来,说道:“穆少侠,请原谅,在下职权有限,不能让你们谈得太久,下次如有机会,再替你们安排。”说着,按动机钮,封闭了铁盖。 穆乘风板着脸,问道:“叶姑娘回来了吗?” 刘阎王道:“啊!刚回来,穆少侠有什么事?” 穆乘风道:“请你去告诉她,上次她所说的事,我答应了……” 刘阎王大喜道:“那太好了,在下这就去禀报。” 穆乘风摆摆手道:“你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 刘阎王连声道:“少侠请说,少侠请说。” 穆乘风道:“我有一个交换条件,请她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月眉放出水牢,迁往石牢跟我同住,事完之后,必须让我们一起离开复仇谷。” 刘阎王忙道:“少侠放心,在下一定替你转达就是。” 穆乘风‘由刘阎王陪同离去不久,另一间石屋中立即转出了兽神倪森和叶雨婷。 倪森哈哈大笑道:“姑娘不愧神机妙算,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叫这小辈点头答应了。” 叶雨婷矜持的笑了笑,说道:“初步虽然成功,事情仍然还有麻烦哩!” 倪森诧道:“还有什么麻烦?莫非这小辈亲口答应的事,还会反悔么?” 叶雨婷道:“反悔当然不至于,但咱们却不能将月眉送往石牢!” 倪森心中一动,恍然道:“你是怕他们见面之后,会发现适才这场假戏?” 叶雨婷点点头道:“这是原因之一,此外,那丫头一身功力未失,如果让他们同处一室,只怕会发生意外变故,” 倪森道:“这倒不难,咱们只须喂她一粒药,就能叫她和穆乘风一样真气涣散,无力可施。” 叶雨婷斜脱了倪森一眼,道:“你是说,向汪长老要一粒散功的毒丸?” 倪森道:“正是。” 叶雨婷冷笑道:“你有没有想到,毒丸是他的,解药也在他手中,这么一来,咱们辛辛苦苦擒得的人,轻轻易易入了他的掌握,以后,咱们就得全听他的了。” 兽神倪森面色微变,沉声道:“莫非你怀疑他别有二心,不能跟咱们通力合作?” 叶雨婷接口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刚入伙不久,在大事未成之前,提防着些总是应该的。” 兽神倪森一面点头,一面阴沉地说道:“不错,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全可抛一片心,咱们不能依靠他,也不能太信任他,提防些是对的。” 叶雨婷淡然一笑道:“你我两人的关系不同,当然可以推心置腹,对别人,却不有不谨慎,老实说,自从他人伙,我对平时饮食格外当心。” 倪森摇头道:“这个谅他还不敢。” 叶雨婷冷冷道:“我也没说他真敢,可是,你也别忘了当年你们黑谷四凶是怎么拆的伙?” 倪森道:“那是为了争夺师妹田娥,才弄得大家翻脸成仇,各自星散。” 叶雨婷道:“这就对了,谁敢保证当年的故事,不在复仇;谷中重演?哼!尤其姓汪的那老色鬼……”愤愤的说到这里,忽然中辍,不再说下去。 倪森着急问道:“姓汪的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说了?” 叶雨婷轻叹一口气,垂首道:“还说它做什么?你们是同门师兄弟,等一会,又怪我挑拨你们师兄弟的感情了。” 倪森一把抓住叶雨婷的香肩,沉声道:“说!你一定要说;出来,是不是他对你有什么……” 叶雨婷轻轻推开他的手,赦然道:“那倒还没有,只是每次单独遇见的时候,那老残废总是死盯着人家不霎眼,色迷迷的直笑,叫人好害怕……” 倪森道:“嘿!这老匹夫才吃了三天饱饭,老毛病又犯了?我能从万毒谷救他出来,就能够再毁了他!” 叶雨婷急忙举手掩住倪森的嘴,左右望了望,低声道:“你怎么总是这样沉不住气嘛,咱们现在正当用人之际,凡事都得忍耐些,等到大事成功以后,武林唯你称尊,还愁对付不了他么?” 倪森点点头道:“我的意思,也是说等事成以后。” 叶雨婷道:“这不就对了,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纵然信不过他,总该信得过我,放心吧,我决不会像田娥那样水性扬花,见异思迁的。” 这番话,听得倪森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那田娥贪淫无耻,怎能跟你相比?” 叶雨婷拍拍他的手臂,就像哄孩子似的说道:“好啦!你肩伤未愈,乖乖的去休息吧,穆乘风小辈的事,交给我去办就行了。” 倪森道:“你准备怎么办?” 叶雨婷傲然一笑,道:“我暂时不让他们见面,但要穆乘风先实行诺言。” 倪森道:“他会肯吗?” 叶雨婷缓缓道:“必要时,我就给那丫头施行‘搜魂大法’!” 仍是刘阎王居住的那间石屋,桌上同样摆着丰盛的酒菜,所不同的是,破招待的客人已先到了,主人却反而姗姗来迟。 穆乘风紧握着双手,在室中焦急的徘徊着,腹内虽早已饥肠辘辘,面对满桌美酒佳肴,却丝毫引不起食欲,在他脑海中只有那黑沉沉的水牢,蚊蚋成群的臭水,以及月眉那湿淋淋的影子和绝望的泣声。 忽然,门帘掀动,叶雨婷一身黑衣,头罩黑布套,像幽灵般飘了进来。 穆乘风急忙迎上前去,低叫道:“叶姑娘……” 叶雨婷一面摘取头罩,一面含笑招呼道:“真对不起,害你久等了。唉!才离开两天,琐碎事儿就积下大堆,烦也把人烦死。” 没等穆乘风开口,叶雨婷又指着满桌酒菜说道:“穆少侠怎么不先吃呢?难道你还跟我客气?” 穆乘风腼腆的道:“不!我不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商谈一下……” 叶雨婷“哦”了一声道:“有话可以慢慢谈,快请坐下,咱们边吃边说话。” 穆乘风只得耐着性子坐下,叶雨婷又亲手执壶,替他斟满了酒,然后敬酒让菜。 一阵虚套完毕,叶雨婷才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问道:“穆少侠有什么事要跟我商谈?” 穆乘风道:“就是姑娘上次见告的事,我想,刘香主一定已;将我的意思转达过了吧!” 叶雨婷故作恍然的说道:“中啊!不错,我正要向穆少侠致谢哩,承你应允相助,我很感激,不过,这件事另外又发生了一点小变化,已不必急急实行了。” 穆乘风诧异道:“叶姑娘是说……” 叶雨婷道:“我忽然有些厌倦这些勾心斗角的生活,所以,已经改变主意,准备放弃上次所谈的计划了。” 穆乘风惊问道:“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叶雨婷幽幽叹道:“我几经思忖,才发觉你说的话非常对,无论我多么争强好胜,自己总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不外嫁一个体贴的丈夫,生几个孝顺的儿女,心满意足,的过一辈子,我又何必费尽心机,去争什么谬誉和虚位?纵然当上女皇帝又如何?总没有办法把自己变成男人呀,穆少侠,你说对不对?” 穆乘风听了这些话,不禁暗暗着急起来,他虽然无意鼓励叶雨婷去争名夺位,这件事却直接着系着月眉,如果叶雨婷具放弃了原定计划,不再求他帮助,所谓“交换条件”,岂非成了泡影? 可是,叶雨婷说的句句是理,她既有弃归正的念头,自己总不能怂恿他继续沉沦魔道心念电转,竟觉无辞已对。 叶雨婷偷眼看看他,肚子里在窃笑不已,故意又叹了一口气,恨恨说道:“不过,后又说回头,这一辈子我受了多少凌辱,熬了多少折磨,男人踏我的身子,玩弄我的青春,就这样罢手,实在叫人不甘心。” 穆乘风不由自己,脱口道:“那只是少数的几个人,并非天下所有男人都对不起你。” 叶雨婷立即接口:“是啊!谁叫我命薄,就碰不上一个像穆少侠这样称心如意的男人?“ 第212章 手段 “如果我能有那位月眉姑娘一半福气,就是叫我做女皇帝,我也不要了。” 穆乘风俊脸绯红,腼腆笑道:“姑娘取笑了,我……哪有姑娘说的那么好……” 叶雨婷话锋一转,问道:“那位月眉姑娘,跟你是怎么结识的?上次在兰封,你们还没有婚约,是什么时候定的呢?” 穆乘风道:“说来话长。”随把巫九娘在流云堡负伤,临危托孤,许下婚约的经过,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叶雨婷听完,心里如释重负般暗吁一口气,口里却道:“这是天大的喜事,百禽宫门下匹配风铃魔剑弟子,的确是门当户对……” 没待穆乘风开口,又悻悻接道:“不过,我真有些妒忌那位月眉姑娘,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竟平空得到你这个英俊倜傥的佳婿,别人想都想不到哩!” 穆乘风趁机道:“月眉年轻,她为了救我,大胆混入复仇谷,又伤了倪堂主:因此被囚禁在水牢中,尚希叶姑娘看我薄面……” 叶雨婷接口道:“这件事你放心,我已经跟倪总堂主讲了情,现在月眉姑娘早就被放出来了,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刘香主。所以暂时让她跟我住在一起,说句托大的话,她是你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妹子—样,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穆乘风半信半疑,却又不便表示怀疑之意,只得一面称谢,一面试探着问道:“姑娘既有意打算放弃原定计划,我留在谷中已无助益,不知何时才能让我离去?” 叶雨婷故作为难的长叹了—…声,说道:“依我的意思,最迟明早就送你们出去,可是,目前还有一项困难。” 穆乘风道:“什么困难?” 叶雨婷道:“我没有办法替你弄到解药。” 穆乘风勃然怒道:“汪凯文和倪森都是成名人物,居然如此言而无信……” 叶雨婷连忙说道:“你先别发脾气,听我慢慢告诉你,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 穆乘风道:“不怪他们,难道怪我自己吗?” 叶雨婷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改变主意的本来是我,他们两人迄今尚不知情,还在作各种安排,直到现在,我还不敢把改变主意的事告诉他们。” 穆乘风道:“为什么不敢说?他们会强迫你干下去吗?” 叶雨婷点点头道:“我做这件事,纯是受了他们怂恿,如今势成骑虎,假如我告诉他们不干了,首先就对你们不利。” 穆乘风轻“哦”一声,颓然垂下头去,他无法否认叶雨婷的推断,因为汪、倪二魔之能够留下自己未予加害,当然是为了利用自己的身份,图谋大事,一旦利用价值消失了,后果自是不言可喻,这样看来,叶雨婷的顾虑非但必要,更且令人衷心为之感动。 想到这里,不由关切的问道:“势迫至此,进退俱难,你准备怎么办呢?” 叶雨婷沉吟道:“我想到两个办法,但无法决定应该采用哪一个。” 穆乘风道:“你且说出来同酌商酌。” 叶雨婷道:“第一个办法,我去替你盗取解药,然后护送你们逃出复仇谷,如果事情败露,咱们宁愿死在一起,也闹它个玉石俱焚。” 穆乘风心中一动,道:“你认为这办法有几分成功的希望?” 叶雨婷道:“大约有三成希望。” 穆乘风一呆,道:“这是说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了?” 叶雨婷道:“是的。因为谷中戒备极严,苗廷及和倪森的耳目很广,盗取解药已经非常困难,即使能侥幸到手,此谷只有一处出口,又是由倪森亲自防守,要想平安脱身,的确不易。” 穆乘风默然半晌,道:“你再说说那第二个办法看。” 叶雨婷道:“第二个办法成功的希望比较大,但是,你多半不会同意的。” 穆乘风道:“只要能够脱险,我岂有不愿之理?” 叶雨婷道:“我这办法如获成功,则根本用不着离开复仇谷,且可一劳永逸,替你申雪师冤,只是要实行的中途,必须委屈你一些。” 穆乘风然道:“好!你说吧!但能无亏大节,任何委屈我都愿忍受。” 叶雨婷四顾一眼,低声道:“这办法很简单,咱们只须表面和倪森汪凯文虚与委蛇,佯做仍按原定计划实行,等到两个复仇会主都垮了,再出其不意,一举将苗倪二人除去,到时候,解药不盗自得,你的师门沉冤,也轻轻易易获得昭雪,岂非一劳永逸吗?” 穆乘风愕然道:“你是要我仍照原来计划,去指认两个复仇会主的真假?” 叶雨婷笑道:“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等到其中一个被除掉了,你可以再指证另一个也是假冒的,咱们就藉此机会,将他们一并解决。” 穆乘风道:“但倪森和汪凯文全是老奸巨猾之辈,万一那时候……” 叶雨婷道:“放心,我自有对付他们的方法,只要你同意,我就暗地把这消息告诉月眉和易湘琴,让她们心里先有个准备,届时也可助咱们一臂之力。” 穆乘风问道:“那么依你看,这第二个办法又有几分成功的机会呢?” 叶雨婷毫不考虑,道:“我有十成把握。” 穆乘风凝目道:“倪森和汪凯文都是同门师兄弟,你不怕他们也会暗中联合起来对付你吗?” 叶雨婷笑道:“不会的,他们虽是师兄弟,但彼此之间猜忌甚重,只须略施小计,不难使他们两败俱伤。” 穆乘风微微颔首,却默然未再出声。这一刹那,他忽然发觉叶雨婷的心机深沉得可怕,并非真如她自己所说,对争强好胜感觉厌倦,相反地却仍旧对谋夺复仇会会主大位十分热衷,她之所以表示心灰意懒的,目的不这想宠络自己,帮她对付汪凯文和倪森罢了。 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心懔,便故作沉吟道:“你这两个办法,第一个太急,第二个又嫌太缓,能否让我考虑一夜,明早再作决定?” 叶雨婷想了想,道:“其实第二个办法并不太缓,复仇会主明天就可返谷,你若愿意依计行事,咱们还得预作一番布置,以免临事仓促哩。” 穆乘风吃惊道:“他们明天就到,那第一个办法岂非根本来不及实行了么?” 叶雨婷道:“是呀!所以我希望你能当机立断,现在就作决定。” 穆乘风木然良久,苦笑道:“事实上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除了照你第二个办法之外,哪里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只盼你多多照顾月眉和湘琴,别让她们再受到折磨,其他的,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叶雨婷大喜道:“这还用吩咐么?我立即去告诉她们,也叫她们早作准备。” 说着,站起身子,满斟了一杯酒,接道:“事成之后,奸妄尽除,只要你愿意,你就是复仇会的会主。来!干一杯,预祝咱们成功。” 穆乘风伧然一笑,道:“我不求名利,但盼能湔雪师冤,于愿已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后谷石屋密谈结束不久,靠近左侧一栋木屋中,也有两人在闭门低语。 那是一座独院平房,小巧而精致,前后是花圃,簇拥着两明一暗三间房。 这时天方薄暮,正中一间设备豪华的厅房内,已经亮起了灯光,窗棂上,映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那矮的一个以手支颐,正懒洋洋斜躺在一辆轮椅上,双目半开半阎,脸上挂着阴沉诡橘的笑容。 另外一个高长人影却是站立着的,正在低声向坐在轮椅上的人窃窃私语。 坐着的是毒神汪凯文,站着的一个则是掌管后谷石牢中的刘阎王。 木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烛影播红,周遭一片死寂,除了刘阎王低沉的语声,就只有毒神汪凯文偶尔发出一两声冷笑。 刘阎王的陈述告一段落,房中陷人短暂的沉静,片刻之后,才听汪凯文吃吃低笑道:“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贱女人,她以为苗某那么容易对付的么?嘿嘿!咱们倒要试试看谁的手段厉害。” 刘阎王躬身道:“她和穆乘风密商,前后已有两次,据属下所知,倪总堂主对她十分信任,或许他们正密谋宅害长老,这一点,还望长老多多提防。” 汪凯文不屑的笑道:“倪森老而贪色,能成什么大事,这次他若再吃女人亏,真叫做‘木匠戴枷’,自作自受了。” 话声微顿,又问道:“你刚才密报的这些话,倪森他知不知道?” 刘阎王道:“属下得悉消息,立即赶来向长老报告,总堂主并不知情。” 汪凯文点头道:“很好!千万记住,不能让他知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磁瓶,拔开瓶塞,倾出两粒形如黄豆般的药丸。 刘阎王一见那药丸,顿时流露出企盼之色,身子一矮,屈膝跪倒,颤声道:“求长老慈悲,多赐一粒药,以免属下午夜求药,容易泄露形迹。” 第213章 丢人 汪凯文笑了笑,却将瓶盖好,收回袖中,说道:“你别贪心不知足,这药丸何等珍贵,有此两粒,已经可以使你维持到明天正午,到时候,如果证实你所报全是实情,老夫自然会再给你的,喏!拿去吧!” 话毕,信手一抛,两粒药丸滚落地上,刘阎王急忙爬伏地上抢拾,同时,迫不及待吞下了一粒,而后将剩下的一粒,小心翼翼揣进怀内。 汪凯文挥挥手,道:“记住老地的吩咐,别让倪森知道,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告。” 刘阎王诺诺连声,蹑足退去。 汪凯文仰面瞑目,凝神倾听,直到刘阎王的足音去远,才阴侧侧笑一笑,自语道:“春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嘻!嘻!嘻……” 笑意未尽,突然神色一动,眼中同时射出两道寒森森的光:芒,沉声喝道:“什么人在院子里?。” “是我。”随着应声,一条颀长人飘然上了回廊。 那人身穿一袭灰色长衫,右肩包扎着一块白布,站在窗外回廊上笑问道:“三师弟还没有睡觉去吗?”。 汪凯文心头暗惊,连忙堆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师兄,快请进来坐。” 他口里含笑招呼,目光却不停偷扫刘阎王出去的那扇房门,不知兽神倪森忽然到来,途中有没有碰见刚由后院离去的刘阎王。 倪森拉开落地雕花门,举步跨了进来,眼光流转,先向房中搜视了一遍,嘿嘿干笑道:“这几天谷外发现可疑敌踪,必须格外戒备,愚兄巡查路过,特来看看此地有什么事故没有?” 汪凯文也笑容可掬的道:“这儿平静得很,只恨小弟身子不便,竟无法替师兄分劳。” 倪森道:“自己兄弟,何须客套”。目光投注通往后院门户,忽然问道:“刚才好像有人由后院出去,三师弟知道是谁吗?” 汪凯文佯作吃惊道:“谁?谁由后院出去?小弟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现面大叫道:“沉香!沉香!” 屋后下房中传来含糊的回应,不多一会,一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小童睡眼惺松,呵欠连天的奔了进来,向两人施礼问道:“长老和总堂主有什么吩咐?” 汪凯文道:“总堂主刚才看见有人由后院出去,是不是你?” 小童沉香连忙摇头道:“我没有出去,我在房里睡觉,长老不是吩咐,没有呼唤不准到前面来的么?” 汪凯文喝道:“这院子里除了你还有谁?一定是你又偷偷溜出去捉蟋蟀了。” 沉香急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出去捉蟋蟀,真的没有……” 倪森微微一笑,道:“师弟休要错怪他,愚兄看见的是一个大人,并不是小孩子。” 汪凯文脸色倏变,道:“什么?一个大人?小弟这儿只有沉香一个小孩子,那一定不是这院子里的人。” 倪森道:“当然不是,所以愚兄将他带给师弟认—认。”微顿,向窗外扬声喝道:“带进来!” 屋外一声答应,两名大汉押解着刘阎王,大步走了进来。 汪凯文浑身一震,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倪森从袖中取出那粒黄豆般大的药丸,托在掌上笑道:“适才愚兄发现他由后院离去,一时心疑,拦住搜查,果然从他怀里搜到这粒药丸,故而带他来,见见师弟,不知这药丸是师弟送给他的?或是他私自偷去的?” 汪凯文道:“师兄看清楚了,他真是从这儿出去的么?” 倪森道:“愚兄亲目所睹,这岂会有错?” 汪凯文又凝目向刘阎王望了望,道:“这人很面熟,好像是掌管后谷石牢的刘香主嘛?” 倪森道:“不错,正是他。” 汪凯文摇摇头道:“这就奇怪了,无缘无故,他到这儿来盗药做什么?” 倪森冷冷一笑道:“愚兄也正在奇怪,他又没有中毒或生病,偷一粒药丸作何用途?” 汪凯文道:“先让小弟看看,那是什么药丸?” 倪森道:“正要请师弟仔细认—认。”掌心一登,那粒药:丸平飞而起,冉冉落在汪凯文手中。 汪凯文脸色连变,似羡似嘲的笑道:“多年不见,师兄的功力越发精纯了。” 倪森道:“不敢当。师弟的功夫,相信也没有搁着。” 汪凯文耸肩而笑,道:“人都残废了,还谈什么武功” 忽然回顾小童沉香道:“快去替总堂主沏壶茶来。” 倪森道:“不必,愚兄马上就走。” 汪凯文又指着一把椅子,道:“那么师兄请坐一下!” 倪森点点头,却在另一只距离稍远的鼓凳上坐了下来一一显然,他是在处处小心,时时警惕。 汪凯文心中暗自冷笑,表面却故作不觉。将那药丸反复的看了好—会,然后神色凝重的摇头说道:“这药丸不是小弟炼制的。” 倪森道:“怎见的?” 汪凯文道:“小弟所炼药丸,共分三种颜色,红色含有剧毒,黑色是慢性毒药,黄色则是解药。但这粒药丸色呈淡黄,却是一颗毒性及烈的毒药。” 倪森失惊道:“当真?” 汪凯文道:“小弟怎敢欺骗失兄,这毒丸药性极强,如果不加提防,沾肤即可能中毒,倘若入口,半个时辰内毒性发作,无药可解,小弟平生专制各种药物,故而能看出它的厉害……” 话还没有说完,倪森已从鼓凳。上跳了起来。 敢情他想到自己曾将药丸托在掌心上,不禁心生畏惧,只怕已经在无意中沾了毒性。 汪凯文紧接着又说道:“事情很显然,此人必是受了谁的指使,潜入小弟屋内,准备暗中下毒,恰巧被二师兄路过惊走了。” 刘阎王骇然变色,慌忙否认道:“我……我……” 汪凯文断喝道:“你快说实话,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有没有用口沾过这粒毒药?你赶快说出来,老夫还有办法替你解毒,再迟恐怕就……” 话未落突然扬手一掌,遥对窗榻猛劈了过去,同时低声道:“二师兄,快追!窗外有人。” 掌风击中雕花窗榻,“蓬”地一声,大片木窗应掌倒塌,倪森大袖一拂,人已紧随着飞射而出。 但他甫出屋外,忽然想到如果窗外有人,自己怎会毫无所觉?汪凯文既暗嘱自己迫截,又何须用掌力震碎窗榻?心念及此,连忙折返屋内。 谁知就在这一去一返的刹那间,刘阎王业已七孔流血倒卧在地上,两名押解大汉则错愕的蹲在旁边,脸上遍布着恐惧之色,倪森自知上当,但犹存着万一的希望,急忙探手欲试刘阎王的脉息。 他刚伸出手,汪凯文便沉声叫道:“师兄,别碰他,谨防中毒。” 这一声警告,顿使倪森缩手不迭,只把满肚子怨气发在两名随行大汉身上,跺脚叱骂道:“你们两个是死人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这是谁下的手。” 可怜两名大汉急忙跪下,呐呐道:“回总堂主,小的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见刘香主叫了一声,就躺下来不动了。” 汪凯文接口道:“师兄不必责怪他们,八成这厮在被捕之时,早已经服下了毒药。” 倪森道:“哼!算你侥幸。”他虽然面对着刘阎王的尸体,但这话却不像是说给死人听的。 汪凯文点点头道:“这厮死得不是时候,否则,给他好好上一顿刑罚,还怕他不招出那指使的人来吗?” 倪森冷笑道:“愚兄却说他死得正是时候,否则,那指使的人岂不要当场拆穿。” 汪凯文脸上毫不动容,缓缓说道:“师兄去而复返,那指使的人想必已经逃远了。” 倪森恨恨的一跺脚,对两名大汉叱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走!”大袖一拂,当先走出了木屋。 两名大汉急忙抬起刘阎王的尸体,紧随而去。 久久,木屋中响起汪凯文吃吃的阴笑,那笑声虽然低沉,却充满了得意。口口口夜深沉,月朦胧,暗淡的月色下,石牢门前,两名挎刀大汉正围蹲在一起吸着旱烟。 复仇谷险关重重,前有峡道遮挡,中有石阵横阻,谷后石牢安如磐石,尤其在夜间万簌俱寂,轮值警卫的弟子,不过是聊备一格,多半无所事事,除了闲谈,便是打瞌睡,谁都知道复仇谷飞鸟难渡,绝不可能发生劫牢或意外变故。 但因近日谷外发现可疑敌踪,兽神倪森特令加强戒备,加以掌牢香主刘阎王暴毙,人心震撼,猜疑纷坛,今夜这两名弟子才没敢偷懒瞌睡,只一面吸烟,一面低声交谈。两人都是刑堂弟子,又同被派在石牢负责警卫,所谈话题,自然离不开刘阎王暴毙这件事。 一个粗壮汉子是山东人,性子比较憨直,边吸烟边发牢骚道:“哇靠的,刘阎王早不死,迟不死,偏在这时伸了腿,害俺昨夜没睡好,今天连个瞌睡也不能打,真他娘的受罪。” 另一个黑瘦汉子却是四川人氏,满口川腔答道:“哪个叫你不好好睡?格老子赌钱比谁都精神,轮到当班就装死了。” 第214章 累赘 粗壮大汉道:“还不是老李么死拉活扯,硬要做庄,害俺本来赢了三两多,天亮倒输他奶奶的四两,真倒霉。” 黑瘦汉子道:‘活该!向你借一两银子舍不得,,不输你龟儿子输哪个?” 粗壮大汉并不生气,反而凑过头去,低声道:“喂!吴矮子,跟你说正经话,你知道刘阎王是怎么死的吗?” 吴矮子摇摇头道:“不晓得。” 粗壮大汉声音更低,头也凑得更近,轻轻说道:“听人说,是被一位‘黑办’了的。”同时伸出两个指头,向前谷比了比。 吴矮子瞪大了眼睛,惊问道:“你是说‘老总’。” “嘘!”粗壮大汉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接道:“你知道为什么吗?毛病就出在这几天内……” 吴矮子道:“这几天有啥子毛病?” 粗壮大汉道:“你他奶奶的真笨,难道没看见,这几天夜里,阎王那座石屋中,总是准备着酒菜,副头儿总是用黑布蒙着脸,偷偷的来,偷偷的去?” 这一说,吴矮子算是明白过来了,急忙哑声说道:“莫非副头儿会跟阎王有一腿。” 粗壮大汉得意的笑笑,竟也学着四川口音道:“算你龟儿子猜对了。” 吴矮子连连摇头道:“我不信,就凭阎王那副长相,副头儿会看中他?呸!” 粗壮大汉邪笑道:“这你又是外行了,阎王虽然长相不俊,但是他功夫好,本钱足,‘潘’、‘驴’、‘邓’、‘小’、‘闲’,人家占的是第二个字。” 吴矮子低笑道:“你‘郎个’晓得?莫不是你妹子跟阎王睡过觉?” 粗壮大汉一拳擂在矮子身上,骂道:“祖奶奶的,跟你说真话,你他的尽拿老子开胃。” 不料一拳打下去,吴矮子忽然脸肉一阵扭曲,竟身子一歪,仆倒地上。 粗壮大汉笑道:“别靠装死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诈到老子的银子?嘿嘿!那是做梦!” 伸手一拉吴矮子,这才发觉吴矮子面色透出青黑色,已经断了气。 粗壮大汉吃了一惊,刚松手想叫,突觉腿肚上多了个冰冷的东西,紧接着,身上一麻,机伶伶打个寒噤,也悄没声息倒了下去,片刻间,脸上也泛起一层可怕的青黑色…… 这时候,石牢有一扇铁栅门正在冉,冉启开,从牢房里缓缓走出一条人影。’那人影身材瘦长,满头乱发,一袭灰衣直垂到地面,移步轻若无物,恍惚他本来就是一道影子,并非血肉之躯的真人。 石牢甬道,原有一名巡牢武士,这时早巳仰面倒毙在地上,雨道中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那幽灵般的人影仰面发出一串低沉的冷笑,飘然穿过用道,直到最后一间“特别房”前,伸出两只枯槁的手,向铁栅上一搭,“咔嚓”一声轻响,门锁立断。 穆乘风当时并未入睡,正躺在床上思索着明天和复仇会主见面的事,听得门锁折断的声音,睁眼--瞧,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失声道:“你--”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是我。: 穆乘风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那人又点点头道:“你也出来吧!” 穆乘风本能的挺身下床,刚要举步,又急忙缩了回去,原来他发现牢房地下,到处都是蠕动的毒蛇。 那人低声催促道:“别怕,它们不会伤你的,时间迫促,老夫无法久等,你最好快一些。” 穆乘风迟疑着道:“老前辈,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那人怔道:“这话问得可笑,老夫当然是来救你出去的,难道你不愿离开么?” 穆乘风道:“可是,我中毒未解,真气难聚,纵然离开石牢,也没有办法逃出复仇谷,而且……” 那人截口道:“不用说这许多废话,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老夫心脉被点断,忍辱受苦十余年,如今还不是一样练复原了吗?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般气馁?” 接着,又催促道:“快些!咱们必须趁天亮以前出谷,再迟不来不及了。” 穆乘风沉吟良久,摇头道:“老前辈请自己走吧,不要为我受了累赘。” 那人问:“你当真不愿意走?” 穆乘风道:“并非不愿意,而是不能。” 那人愣了愣,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因为老夫曾经两度向刘阎王告密,怕我这一次也假意诓你的?” 没等穆乘风开口,接着又道:“其实,老夫那样做并无恶意,因为当时老夫练功续接心脉,正值最后紧要关头,偏偏你好奇心重,一再设法欲一老夫接近,如果不把你赶远些,难免功亏一篑,被你误了大事--现在老夫可以告诉你实话了,老夫就是当年黑谷四神之一的‘蛇神’董明嵩,你满意了吧?” 穆乘风苦笑道:“晚辈早已猜到老前辈的身份,可是……我仍然不能随老前辈出去。” 蛇神董明嵩诧道:“这又为什么?” 穆乘风道:“因为晚辈还有两位同伴在他们手中。” 董明嵩道:“就是你那位未婚妻子和流云堡主姓宋的丫头么?” 穆乘风黯然点头道:“是的,晚辈不能抛下她们,只顾自己脱身。” 董明嵩笑骂:“你这娃儿太迂了,你要救她们,自己更该先求脱身,难道就这般坐在牢里,便能救得了她们?” 穆乘风呐呐道:“可是……可是……” 董明嵩挥手:“还可是个什么劲!要救人,要脱身,都得赶快,尽发愁有个屁用。” 正说着,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叱喝道:“老吴!老唐!你们好大胆,轮值的时候竟敢睡觉?还不赶快起……啊呀!不得了……有奸细……” 董明嵩眼中凶光一闪,蹶唇发出一声低啸,满地毒蛇立即电掣般窜起,“嗖嗖”连声,箭一般向外飞射了出去。 片刻后,牢外声息俱寂,刚才那一阵呼叫,竟然毫未惊动谷中巡夜的高手。 董明嵩沉声道:“走,还等什么?” 穆乘风见他驱蛇杀人于指顾之间,不禁为之惊悸莫名,连忙点点头,举步走出牢房。 董明嵩跨出石牢大门,仰面望天,长长吁了一口气,得意地笑道:“十五年了,想不到还有看见天日的时候,这笔账,真该好好结算一下了。” 穆乘风问:“老前辈准备跟谁算账?” 董明嵩道:“自然是咱们那位心狠手辣的二师兄。” 穆乘风又问:“就是现在吗?” 董明嵩却摇了摇头道:“不!十五年都熬过了,何必急于一时,从现在起,我要叫他吃不甘味,睡不安寝,先受几天活罪。” 说完,飞起一脚,将门旁一具尸体踢开,大步向前走去。 穆乘风亦步亦趋,紧随在后,在他们两侧,一片沙沙轻响,波浪般蠕动着大群毒蛇,怕不有千百条之多。 没多久,到了石阵前。 穆乘风低声道:“这座石阵十分险恶,老前辈要小心些。” 董明嵩冷哂道:“区区几堆乱石,有什么可怕,你尽管放大胆量,跟我来。” 一面说着,一面昂首阔步,当先进了石阵。 穆乘风只得随后而人,说来奇怪,那千条各式各样的毒蛇,竟不待人呼唤指挥,也尾随二个涌进了石阵。 人蛇相随,气势汹汹,石阵中却静悄悄毫无异状,游目四顾,但只见花园中点缀着几堆乱石而已。 穆乘风心里暗暗纳罕,回想上次随同小红穿过石阵时,阵中风云变幻,颇为险恶,现在,怎么又如此平静呢?难道这座石阵,只能在白天发挥威力,夜晚竟不能发生作用? 正在胡思乱想,走在前面的蛇神董明嵩突然停步不行。 穆乘风没留神,险些撞在董明嵩身上,忙问道:“老前辈,怎么了?” 董明嵩摇摇头道:“不对!这些乱石堆,果然有点古怪!” 穆乘风道:“发现了什么?” 董明嵩伸手指了指地面,说道:“你看!” 穆乘风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迎面通路上,正挤满了蛇群,几乎连落脚的空隙都找不到了,不由也吃了一惊。董明嵩道:“咱们进来的时候,蛇群本来是随在身后的,如今,怎么反而在前面了?” 穆乘风道:“这会不会是另外一批蛇群呢?” 董明嵩道:“绝不可能。老夫驱蛇之术,独步天下,谷中毒蛇已全部在此,你再看看后面。” 穆乘风依言回头,一望之下,果然身后空空如也,一条蛇也看不见了。 不觉废然摇头道:“咱们已经被困在阵里了。” 董明嵩仰面冷笑道:“不见得,就算有点幻术,也未必困得住人,蛇群的嗅觉最灵,要寻出路,那真是容易得很。”说着,正想噘唇作声,指挥蛇群寻觅路径,突然白光连闪,“隆、隆”雷声四起,迎面卷起—阵狂风。 刹时间,霹雳震耳,交电交掣,乌云蔽空,飞砂走石,蛇群破雷电所惊,顿时四下里乱帘,夺路遁逃。 董明嵩也懂了手脚,连声骂道:“靠,好好的变了天,忽然要下雨了,蛇群最惧雷电暴风,咱们先在附近避一避。” 第215章 扶持 穆乘风忙道:“老前辈别当真,这是阵中的奇门变幻,并不是真要下雨。” 董明嵩道:“你怎么知道?” 穆乘风道:“老前辈请仔细想想,咱们离开石牢的时候,天上犹有残月,夜空清朗,并无云层,现在是什么季节?怎会转眼间便起风下雨呢?” 董明嵩猛然省悟,哈哈笑道:“不错,我真是才糊涂了,险些上了这些石头的当。” 果然,前后不久盏茶光影,雷电狂风都相继停息,并未落下一滴雨来,可是,那些蛇群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穆乘风忧虑的道:“咱们既已触动阵法,形藏已经泄露,如果不赶快通过石阵,只所就……” 董明嵩道:“就什么?你别说泄气的话,难不成咱们两个活人,真被几堆烂石头困住了么?老夫就不信这个邪,跟我采!”挽起袖子,大踏步在前开路。 老头子大约真火了,认准方向朝前直闯,碰上石堆阻路,就挥掌向大石猛劈过去。 石堆错落,划、不一,蛇神董明嵩一概不管,双掌连环挥劈,劲风应手飞旋,小些的石堆,被他劈得四处激射,变成蕾粉,大些的石堆,也被劈得倾倒崩塌,碎屑乱溅,他仿佛要将十余年所受闷气,一古脑发泄在那些乱石堆上,只打得尘屑漫天,其声震耳,兀自不肯歇手。 穆乘风皱眉,道:“老前辈何苦白耗真力?” 董明嵩道:“咱们找不到出路,老夫就一直向前打,总会打通一条路的。” 穆乘风道:“这样蛮干不是办法,老前辈请歇下来,咱们慢慢想个主意。” 董明嵩道:“还能有什么主意?” 穆乘风道:“以晚辈观察,这石阵不外按八卦变化,五行生克的道理布置而成,要破石阵,必须先冷静下来,才能查出它的奥妙关键。” 董明嵩道:“老夫只会驱蛇,对这些鬼画符的玩意一窍也不通,你看怎么办呢!” 穆乘风道:“奇门幻术,首在在以静制动,石阵本是死的,如果咱们不去触动它,充其量也只是几堆乱石而已,现在咱们先坐下来,不要蛮干硬撞,心静神朗,幻境自然就消失了。。 董明嵩点点头道:“好吧!想开些,坐在这里总比囚在牢里舒服。”说着,盘膝跌坐下来。 果然,两人跌坐未久,灵智转清,幻想自灭,渐渐云开雾散,天际又出现了月华星辰,周遭又现出了庭园花树,置身处,仅是几堆乱石。 蛇神董明嵩心中大喜,急忙跳起来,叫道:“看清路了,走吧!” 刚走两步,眼前忽又石壁阻路,瘴雾汹涌,虎啸猿啼,恍如投身蛮荒,困顿鬼惑,令人张惶失措,心悸神摇。 董明嵩颓然坐回地上,摇摇头道:“奇怪!奇怪!白活了几十年,这真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回顾穆乘风,却见他正仰面凝望着天际星辰,不声不响,脸色一派肃穆。 董明嵩不便惊搅他,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想:这小辈年纪轻轻,临事居然如此沉着,倘若假以时日,成就未可限量,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 过了约莫顿炊光景,忽听穆乘风轻问道:“老前辈这件外衣很陈旧了吗?” 董明嵩一怔,道:“怎么样?” 穆乘风笑道:“如果老前辈尚有内衣蔽体,请将这件外衣送给晚辈可好?” 董明嵩困惑的道:“你要这件破衣作什么?” 穆乘风道:“晚辈自有用处。” 董明嵩想了想。道:“难道你想多穿一件衣服,坐等天亮不成?” 口里虽在哺咕,仍将那件灰布衣衫脱了下来。 穆乘风接过长衫,地却未穿着,并且把自己身上外衣也脱下来,然后将两件衣服撕成一条条布条,连接成一条极长的布绳。 他做这些工作的时候,董明嵩一直瞪眼旁观,越看越不解,忍不住问道:‘喂!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穆乘风微微一笑,说道:“咱们来做一次游戏。” 董明嵩大声道:“什么?做游戏?老夫今年六十六岁了,你要我做游戏?” 穆乘风笑道:“反正枯坐无聊,玩玩游戏解闷,有什么关系呢?” 董明嵩摇头道:“简直胡闹,老夫以为你在思索出困的方法,弄了半天,原来你在想做游戏的事,嘿!” 穆乘风已将布绳结好,又寻了一块石头,牢牢系在布绳一端,然后站起身来,含笑道:“老前辈,咱们开始吧!” 董明嵩愤然道:“现在什么时候,搞这种无聊的事,老夫不干。” 穆乘风道:“老前辈如果不干,咱们就永远没有出困的希望了。” 董明嵩诧异的问道:“你是说,就凭这条破布绳子,咱们便可脱身出去?” 穆乘风道:“能不能奏效,晚辈还不敢确定,但试试总是值得的。” 董明嵩望望穆乘风,又望望那根简陋的布绳,沉吟片刻才道:“要怎样试法?你说吧!” 穆乘风举手向前一指,说道:“这方法很容易,请老前辈照这个方向,将石头和布绳用力量掷出去就行了。 董明嵩霎霎眼道:“就这样简单?” 穆乘风道:“这是第一步,接下去,咱们就可以试着走出这座石阵了。” 董明嵩失笑道:“老夫倒要试试。” 穆乘风握住布绳的另一端,点头道:“现在请开始掷吧!” 董明嵩应一声:“好!”一扬手,那石头带着长长的布绳,宛如飞虹划空,直射而出。石块坠地,一条布绳已被拉得笔直,估计布绳长度,至少已伸展到十余丈外。 穆乘风满意地笑了笑,道:“很好!现在请老前辈再用布巾,把眼睛蒙起来。” 董明嵩不耐道:“还要蒙上眼睛?那有这许多麻烦?’,穆乘风道:“石阵产生变化,多由心象而生幻觉,眼不见则心不乱,一切幻境自然就无从产生了。” 董明嵩细想这话,倒也颇有道理,于是,依言用布巾蒙住了双眼,问道:“现在又怎样?” 穆乘风道:“现在由晚辈带路,老前辈只须抓紧晚辈的腰带,随晚辈而行就好了。不过,此阵暗中有把守的人,他们如见咱们穿出石阵,必来截阻,老前辈务必小心戒备,多多注意附近的声响异动。” 董明嵩冷笑道:“放心好了,他们不来算他们的运气,若敢现身偷袭,老夫定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穆乘风又道:“截阻偷袭的人中,可能有复仇会高手,甚至总堂—…。” 董明嵩截口道:“好啦!好啦!你这小家伙样样都好,就是太唠叨,像个女人似的,你只管带路,如有敌人,我老人家自会对付。” 穆乘风不再多说,也用一条布巾蒙住了眼睛,然后一面收绳,一面摸索着向前走去。 董明嵩紧随在后,脚下随穆乘风移动,两耳却凝神倾听着附近声响,暗暗提聚功力,以防偷袭。 两人缓缓而行,那模样,就像两个瞎子互相扶持,穿地在乱石堆中。 长绳曳地,不会迷失方向,布中蒙眼,不致产生幻觉,堂。堂一座变幻莫测的石阵,竟被穆乘风利用两件外衣,弄得毫无作用了。 行行重行行,渐渐已到石阵边缘,蓦闻劲风破空声响,由左右两侧同时袭到。 董明嵩沉声道:“快躺下!”手上一用力,将穆乘风身地上按去。 两人堪堪伏倒,四面铜铁已掠着头顶交叉飞过。 董明嵩心头一震,大喝道:“不怕死的真来了。”挺身一跃而起,迅速扯下了蒙眼布巾。 只见迎面一堆巨石下,品字形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身着道装的中年人,后面分立着两名挎刀大汉。 那道人双目精精闪射,两手各控着两面巨大的铜铁,肩后革囊午另外尚有十六面,总计所携铜铁竟达二十面之多。 董明嵩望着道人露齿一笑,道:“我说是谁有如此强劲的手法,原来竟是老朋友。” 那道人冷哼一声,说道:“朋友归朋友,公务归公务,你知道贫道的脾气,还不束手受缚?” 董明嵩道:“不错,你若没有那牛脾气,也不会出家干牛鼻子道人了,当年在恶人谷,咱们的交情尚称不恶,所以我不想和你动手,你最好也别跟我作对。” 那道人道:“不动手也可以,你退出石阵,贫道就不管你们的闲事。” 董明嵩道:“你是要我再回到石牢去受罪么?” 那人道:“回不回石牢是你的事,贫道奉命主掌石阵,如无通行令牌,任何人也不准通过。” 董明嵩道:“你是奉谁的命令?” 那道人道:“自然是奉复仇会主之命。” 董明嵩一指穆乘风,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道人摇摇头道:“不知道。” 董明嵩道:“他就是剑魔的沈破浪徒弟,复仇会主就是沈破浪,换句话说,他就是你们的少会主,难道你这牛鼻子连主人也不认吗?” 那道人毫不考虑地道:“就是会主亲来,没有通行令牌也不行。” 董明嵩怒道:“这么说,你就是认牌不认人了?” 道人颔首道:“一点也不错。” 第216章 吃亏 董明嵩道:“毫无通融的办法吗?” 道人答得很干脆:“没有。” 董明嵩厉笑道:“咱们没有牌子,但今天非过去不可,你若自信拦得住,那就不妨试试。” 那道人并不畏惧,冷冷道:“你若敢硬闯;贫道虽然认识你,这些铜钹地不认识你!” 董明嵩向穆乘风一摆手,沉声道:“这牛鼻子吃石头长大的,你跟他再说徒费唇舌,你紧随老夫身后,咱们闯!” 穆乘风急忙拉住他的衣衫角,低叫道:“老前辈且慢动手,咱们先商议—下。” 董明嵩道:“没有什么好商议的,这牛鼻子是天生的驴脾气,他在没干道士以前,外号就叫‘石蛋’,跟他讲交情那是白费气力。” 穆乘风道:“听老前辈的口气,你们在恶人谷时便是旧相识?” 董明嵩道:“这话说来决二三十年了,那时候,他才二十多岁,本是恶人谷附近一家猎户之子,这小于讨了一房极标致的媳妇,却因不解风情,冷落了娇妻,那小媳妇不耐寂寞,就跟他的同胞哥哥勾搭上了……” 那道人突然厉声喝道:“姓董的,你敢再说贫道的恨事,贫道就跟你拼命!” 董明嵩冷笑道:“咱们反正拼了一次命,我偏要掏你的粪坑,出你的丑,你又待出何?” 语声微顿,又对穆乘风道:“你别瞧他不解风情是个石蛋,可也知道绿头巾戴着不是滋味,一气之下,竟将他哥哥的媳妇全家大小八九口,统统用斧头劈了个稀烂…… 话犹未毕,锐啸嘶鸣,两面飞钛已电掣射到。 董明嵩连头也没有回,。俯身拾起两粒石子,屈指弹出,—面仍旧继续说道:“……这小子杀了全家,便独自跑到恶人谷外‘流沙庙’当了一名道童,法名叫做‘绝情’,其实,他根本就不解风情,还绝的什么屁情……” 那绝情道人怒不可遏,厉喝连声道:“董明嵩,你揭人私隐,讥讽出家人,算什么英雄!”口里叱骂,双手挥舞不停,竟将身上所携一十四面铜铁,连环不断飞掷出手。 十余面钢铁漫空飞舞,声势惊人,钱面藉着浮力升沉不定,每一面铜钹锋洞都锐利如刀,触目空中,犹如千百柄飞刀环绕盘旋,嗡嗡震耳穆乘风心惊不已,连忙俯伏在地上。 董明嵩也蹲身坐了下来,他手无寸铁,但地上却多的是石块,信手拾取,向空飞弹。 只听一阵叮哨脆响,凡是飞近的铜铁,皆被击荡开去。 一面拒敌,一面仍谈笑自若道:“……流沙庙的主持,法名‘悔过’,本是咱们谷主的记名弟子,因为触犯谷规,被先师废去武功,逐出门墙,那那杂毛厚颜哀求,不肯离去,在谷口跪了七日七夜,先师不忍,才准他在谷外建了一座土庙,虽然未再传他武功,也算默认他担任守谷的职务,是以那老杂毛收留小杂毛的时候,曾经请示先师,当时先师严词拒绝他的请求,不允许他收徒……” 说到这里,漫空飞钹突然一齐收敛,只见绝情道人满脸泪痕,恨恨一跺脚,道:“罢了!罢了!贫道自愿领受罪责,姓董的你走吧!” 说完,向两名随行大汉挥挥手,转身而去。 董明嵩哈哈大笑道:“石蛋!你道号绝情,实则何尝绝情,这份盛意,董明嵩领谢了。”站起身子,遥向大石拱了拱手,然后拉着穆乘风,大步穿出石阵。 穆乘风不由诧异的问道:“这道人好奇怪,怎会突然改变心意,放咱们走呢?” 董明嵩笑道:“因为他缅怀往事,自感惭愧,才卖了老夫一次交情。” 穆乘风不解道:“莫非老前辈当年待他有恩?” 董明嵩点点头,道:“当年他才投身流沙庙,本来不获允准,是我和大师兄苦苦相求,先师才点了点头,后来咱们和相处极好,他师父武功已废,不能传授他武艺,更是我和大师兄偷了一部‘飞环秘芨’送给他,并助他将飞环改为铜铁,才使他有今天一身绝技,后来先师坐化,大师兄和小师妹双双出走,恶人谷一门,星散瓦解,却不知他怎会被二师兄网罗,投效了复仇会。” 穆乘风听了感叹不已,说道:“看似无情却有情,他为人虽嫌木讷,内心何尝与常人不同?只是面冷心热,不肯将感情轻易表露出来罢了。” 微顿,又说道:“他这一去,必会将情形转报倪森,咱们必须快些行动才行了。” 董明嵩点点头:“好的,你可知道她们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扬手一指叶肖莲所居庭园,说道:“就在这座楼房中,但确实地方却不知道。” 董明嵩凝目观察了一遍,道:“这是谁住的地方?” 穆乘风道:“是复仇会主的居所,现在会主不在谷中,由副会主叶肖莲居住,据我所知,楼中都是女人。” 董明嵩眼中异光一闪,阴笑道:“那叶肖莲可是一个极妖烧的婆娘,新近才当上副会主的?” 穆乘风道:“正是。” 董明嵩点点头,道:“这就好办了,咱们先把姓叶的婆娘擒住,不怕他们不交出人来。” 两人说着话,已走到楼房之中,只见楼中一片漆黑,静悄悄毫无人声。 董明嵩驻足道:“老夫不愿到女人睡觉的地方去触霉气,你去设法把那婆娘引出来。” 穆乘风道:“那叶肖莲和晚辈曾是旧识,如果顺利,或许她会自愿将人放出,就不必劳动老前辈了。” 董明嵩笑问道:“她和你是旧识,你们没有?” 穆乘风脸上一红,正色道:“老前辈何以出此秽言?” 董明嵩吃吃笑道:“秽言?我老人家是一片好心,男女之间,如果没有那回事,什么交情都是假的,你别仗着以前认识她,那种交情靠不住,还是当心谨慎些的好。” 穆乘风不愿跟他作此无谓争论,漫应一声,转身向楼门走去,当他跨上楼门前的石阶,回头看时,董明嵩已经失去踪影。 穆乘风不禁觉得好笑,心想这董明嵩真有些奇怪,古人将心肠歹毒的女人比作蛇蝎,他却驱蛇如仆奴,独对女人如此畏惧,大约从前吃过女人的大亏吧? 一面想着,一面举手推那楼门,不料手未触及门扉,那楼门突然自行打开,一条纤纤玉手疾伸过来,飞快扣住他的腕时,轻轻一带,便将他拖了进去。 穆乘风吃了一惊,刚要出声询问,嘴已经被一只细柔温香的手掌掩住,同时耳边有人轻声说道:“不要作声,跟我来!” 那人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握着他的手,也略带汗渍,显见那开门拖他进来的人,心中也极端紧张。 穆乘风身不由己,被那人牵着手,匆匆沿墙角向左边一间小屋走去。 进入小屋,那人反手掩闭了屋门,这才如释重负般轻吁了一口气,张臂将穆乘风拦腰抱住,一颗螓首,紧贴着他的胸口,一面喃喃说道:“总算让我拦住了!” 穆乘风连忙推开那人的拥抱,沉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颤声道:“少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红。” 穆乘风轻“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拦住我有什么事?” 小红反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穆乘风道:“我来见姑娘,请她将月眉和湘琴交给我带走……” 小红接口道:“幸亏你遇我,否则你若冒冒失失的闯上楼去,那就凶多吉少了。” 穆乘风愕然道:“为什么?难道叶姑娘不愿见我?” 小红道:“叶姑娘倒是愿意见你,但是……她房里有个人,却不愿意见你,不仅是你,任何人闯上楼去,都难逃一死。” 穆乘风道:“莫非是复仇会主回来了?” 小红摇头道:“不是会主。” 穆乘风惊问道:“那是谁?” 小红默然片刻低声道:“你不是会里的人,告诉你不要紧是倪总堂主。” 穆乘风骇然一震失声道:“你是说叶姑娘和倪森,他们竟然有……暖昧关系?” 小红嘘了一声道:“不声一点,这件事传扬出去可不得了。如今会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呀!” 穆乘风心中突然泛起—阵厌恶之感,鄙夷地哗了一口,低声道:“我一直同情她的身世际遇。” 他不禁又想到董明嵩适才的警告,那些话虽然说得粗俗蛙,听,却是一针见血,正说中了叶肖莲的可怪行径,自己幸亏有小红拦阻,如果贸然登楼求见,无意间闯破好情,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心念衣此,惊悸中又无限感激,便向小红拱手一礼,说道:“多谢姑娘及时拦阻,这番盛情,日后必当图报。” 小红甜甜一笑,道:“图报不敢当,其实,这也是凑巧,咱们副会主为了留宿倪总堂主,将楼中姐妹们全部支遣离去,只留我一个人巡夜守望,刚才在楼上,望见两个人由石阵那边过来,本想呼叫,后来看见是你,才急忙赶下来等候,幸亏你那个同伴没有一同进来……” 第217章 着凉 说到这里,她才惊异的问道:“你不是被关在石牢里的吗?怎么能脱身到这里来的?那跟你同来的老头子又是谁?” 穆乘风把董明嵩援救脱出石牢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小红听了,惊喜交集,但却关切的道:“你虽然能逃出石牢,解药仍未到手,这却怎么办?” 穆乘风道:“实情如此,我即使留下来,甚至答应他们的条件,也绝不可能得到解药,倒不如先行脱身,再设法谋取解药了。” 小红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先逃出去,只要有机会,我会替你偷一份解药,到那时候,我也不再干这个无聊的花女了,我会去寻你,将解药替你送去的。” 穆乘风道:“难得你有这份弃邪归正的心愿,何不现在就和咱们一块走?” 小红道:“现在我不能走,我一定要替你偷到解药以后再走。” 穆乘风感激的笑了笑,又道:“倪森恋好情热,不在前谷,这正是脱身的好机会,你可知道月眉和一位姓宋的姑娘关在什么地方吗?” 小红没有回答,却忧形于色道:“我劝你暂时别顾她们,还是自己先走吧!” 穆乘风问道:“为什么?” 小红道:“她们现在,就在副会主房中……” 穆乘风脑中轰然一声,险些昏倒,用力抓住小红的手道:“莫非她们已经……” 小红连忙摇头道:“你先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她们被囚的地方,就在副会主卧室的复壁之中,你想,这时候怎么能够去救他们?” 穆乘风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将一颗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的心,缓缓放落下来,皱眉说道:“现在不救她们,以后更难有这种机会了,你且略等我片刻,让我去和董老前辈商议下。” 小红道:“兽神倪森武功高强,不是易与之辈,如果没有绝对把握,最好不要惊动他,趁此机会,你们先脱身逃出去是为上策。” 穆乘风点头道:“我知道。” 轻轻启开房门,穿过大厅,蹑足退出了楼房。 对面大树上一声轻响,董明蒿飘身面是,沉声问道:“怎么样了?那婆娘不在楼中吗?” 穆乘风低声答道:“在虽在,但有些麻烦。”便将花女小红所告之事,简略复述了一遍。 董明蒿听完,眉峰一皱,沉吟道:“果真如此,咱们还是先走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骚婆娘要留人质,必然不敢杀害她们。” 穆乘风道:“但抛下她们,如此丰伴虎,晚辈怎能放心?” 董明蒿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倘若动了他们,老夫纵然不惧,想从容脱身可就不容易了。” 穆乘风企盼的道:“老前辈何不再招蛇群,先下手将他们制住?” 董明蒿摇头道:“老夫的玩意,对付旁人还能奏效,倪森那厮不仅是老夫的同门师兄,而且擅于御兽,对野物具有特殊嗅觉,利用蛇群下手,只怕甚难成功。” 穆乘风木然良久,叹道:“这么说,咱们竟是无力救出她们两人了。” 董明蒿道:“并非无力救人,而是此谷形势太险恶,只有前面一条出路,如果掀起混战,出路被阻,连咱们也脱不了身,与其一同在谷中,不如先求脱身,以后再设法来救她们。” 穆乘风毅然:“她们无法脱险,晚辈也义不独生,老前辈先走吧。” 董明蒿道:“你想留在这里,陪他们一起死?” 穆乘风道:“晚辈中毒未解,即使能逃出去,也不过是个无用的废人,如果留下来,叶雨婷为了利用晚辈的身份,就不会对她们两人下毒手了。” 董明蒿气得骂道:“你说这话,简直连放屁都不如,堂堂男子汉,为了两人女从,宁愿束手受死,这算是什么名堂,你若真不肯走,老夫可要先走了。” 穆乘风赦然垂首道:“老前辈请吧!” 董明蒿愤愤一跺脚,身形纵起,飞掠而去。 但是,转瞬之间,却又电掣般掠了回来,鼓着两只眼睛,瞪视着穆乘风足有半盏热茶之久,才缓缓问道:“穆乘风,人当真不走!” 穆乘风没出声,却毫不犹疑的点点头。 董明蒿长吁道:“罢!罢!罢!算我老人家倒霉,碰上你这浑球,你说想怎么办?我老人家跟你泡上了。” 穆乘风道:“老前辈为何改变主意?” “嘿嘿!”董明蒿干笑一声,道:“谁叫我老人家欠了你的情。” 穆乘风诧道:“欠我的情?老前辈什么时候欠过我的情?” 董明蒿道:“上次你那媳妇偷传进来的字条,如老夫不向刘阎王密告,你们不会败露,你那媳妇也不会被囚禁,无论如何我得把她救出来,了断这桩人情债。” 穆乘风唱然道:“月眉被囚尚属小事,最可怜的是送牢饭的陈秃子,竟被酷刑迫供,惨死在刘阎王手中……” “嘘!襟声!”董明蒿突然用手一带穆乘风,闪身躲进大树背后,同时身楼房上指了一指。 穆乘风仰面望去,只见楼上一扇长窗内,已经透出灯光,房中并有人影晃动,不由吃惊道:“莫非他们已发觉了么?” 董明蒿哑声说道:“如果发觉,他们不会点燃灯光,只怕是野鸳鸯业已尽兴,准备要走了。” 说着探臂挟起穆乘风,一提真气,飞上了树丫,急急藏入枝叶之内。 果然,小楼烛影摇曳,传来细碎的人语声,不多一会,楼门启处,小红撑灯伴送着兽神倪森走了出来。 那小红先出楼门,目光飞快的向大树这边扫了一遍,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天快亮了,总堂主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倪森竟色胆包天,毫不顾忌的吃吃笑道:“正因天快亮了,才不得不走,再过些时候,就不必如此匆忙了。” 说完,探手入怀,取了一件东西塞在小红手中,笑着又道:“夜来多有辛苦,喏!这个你收着,且等大事成功,老夫;包你荣升姐妹堂堂主。” 小红含笑躬身道:“谢谢总堂主……?啊!不,婢子谢谢会主!” 倪森得意的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好一张会说话的小嘴,嘻!嘻嘻……”一面笑,一面竟伸手去摸小红的脸蛋。 小红一侧身,避了开去,低声道:“总堂主好走,婢子不送了。” 倪森吃吃而笑,连声道:“好!好!别送了,快回去吧!” 小红目送倪森去远,急忙以手遮住烛光,凝神四望,似下寻觅穆乘风藏身何处?这时,楼上已传来叶雨婷的呼唤声:“小红,还不关好门上来,呆在下面干什么?” 小红一面答应,一面退入楼门,却故意将门扉阅而复启,留下一道缝隙,以示楼门只是虚掩的。 小红推门而入,将烛灯轻轻放在桌上,低头问道:“水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要洗吗?” 叶雨婷未置叮否,却反问道:“刚才在楼下,总堂主跟你说了些什么?” 小红好像仍然低垂着,道:“总堂主赏了婢子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说着便想取出来。 叶雨婷道:“银子你尽管收下,我是问他说了些什么话?” 小红道:“总堂主说,将来大事成功以后,要保婢子继任姐妹堂的堂主……” 叶雨婷道:“是吗?他还说什么其他的事没?” 小红摇头道:“没有。” 叶雨婷仰面冷冷而笑,不屑地道:“哼!他倒臭美得很,居然已经以会主自命了,哼!” 小红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堆笑道:“姑娘还要洗吗?” 叶雨婷站了起来,说道:“当然要洗,这一身臭味,怎能不好好洗个干净,你把床上枕头和被褥统统换下来扔掉,别让臭味熏脏了房间。” 她刚刚转入隔室浴间,房门口人影一闪,穆乘风侧身而人,后面紧跟着蛇神董明嵩。 小红连忙以指压唇,又向浴间呶了呶嘴,穆乘风会意,一伸手,便将浴间房门拉闭,并且迅速的反扣了起来。 叶雨婷正泡在盆里,忽见室门反扣,不禁咤问道:“小红,你在于什么?为什么把门扣上了?” 小红闷声不应,领着穆乘风直趋复壁前,举手按动机钮,一阵轧轧声响,复壁开始向左右缩退,露出夹层中特制的暗室。 叶雨婷听到机关发动的声音,急忙从盆里跳了起来,顺手扯过一条布巾,一面拍门,一面喝问道:“是谁在启动机关?小红!小红!快开门!……” 蛇神董明嵩嘿嘿笑道:“你安心洗你的吧,当心会着凉。” 叶雨婷言吃了一惊,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一时竟没有主意她如想破门而出,自是容易得很,但这般光景,却怎么跟人动手? 这时,穆乘风已经冲进复壁内的暗室,当他看清室中景况,也惊得呆了。 暗室中的两张小床,分躺着两名脸复白布的少女,那僵硬的身躯,急剧起伏的呼吸……正和他在西淀湖畔初见“夺命双环”时一般模样。 第218章 逃跑 一种莫明的念头,倏然闪过他的脑际这是两名被“搜魂大法”控制的“鬼下士”! 穆乘风迟疑着不敢走近小床,更不敢去揭取那两幅白布。仅从衣着上,他无法分辨床上两人谁是月眉?谁是莲翘?但他几乎可以确定,她们一定是月眉和莲翘。 小红见他怔怔站在暗室门内,许久没有动静,忍不住低声催促道:“快呀!不能再耽误了!” 穆乘风点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豆大汗珠,从他额际滚滚直落下来。 蛇神董明嵩也发觉情况有异,沉声问道:“喂,穆乘风有什么不对吗?” 穆乘风刚要回答,谷中突然传来一阵急剧的锣声! 锣声入耳,小床上两人猛然挺坐了起来……覆面白滑落,可不正是月眉和莲翘!。穆乘风失声惊呼道:“董老前辈,你快来……” 呼声未落,月眉和莲翘已从床上跳了下来,四只眸子直瞪着穆乘风神情一片木然。 董明嵩飞身掠到,也看得心头一震,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穆乘风颤声道:“她们已经……” 话犹未完,月眉和莲翘突然四臂同举,一齐扑了过来,月眉双掌疾出,直向穆乘风前胸劈到,莲翘却十指箕张,便想抓扯穆乘风的衣襟。 董明嵩骇然大惊,急忙跨前一步,侧身挤进了暗室,右手将穆乘风往后一带,左掌一翻,直迎了过去。 穆乘风脱口叫道:“老前辈不能伤害她们!” 董明嵩掌力甫发,听见穆乘风呼叫,忙不迭化堂为拂,振臂一挥,将莲翘震退了三四步,自己却被月眉一掌劈中了左肩。 亏得他修为深厚,这一掌虽未伤及要害,也打得他身子晃了两晃,一条左臂整片麻木。 老头子火了,右手倏伸倏缩,一连拍出三掌,怒声喝问道:“这两个丫头究竟是什么人?” 穆乘风忙道:“她们就是月眉和莲翘,但已被搜魂大法所制,迷失了本性……” 说话间,莲翘又闷声不响扑上前来。 董明嵩一面架招,一面诧问道:“什么叫做搜魂大法?是一种邪术么?” 穆乘风道:“这时无法细说,老前辈就将她们穴道制住,先离险地要紧。” 谷中锣声一阵紧似一阵,董明嵩心知情势急迫,不能多留,颔首道:“你退开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穆乘风退出暗室,奔至窗前眺望,只见满谷全是灯球火把。人声鼎沸,乱成一片,但喧嚷最厉害的地方仍是前谷,尚款有人向花园这边搜索。 大约是兽神倪森接获“越狱”报告,正调派人手,分头截堵搜查,一则他甫由园中离去,并未发现异状,二则自识只须堵截住谷口出路,便不难瓮中捉鳖,是以暂时没有向后谷搜索。 穆乘风看得心惊不已,暗想形藏既已败露,纵然救得月眉和莲翘,出路阻断,又将如何脱身? 心念未已,只听两声闷哼,蛇神董明嵩挟着月眉和莲翘从暗室大步走了出来,向穆乘风咧嘴一笑,道:“收拾这两个丫头;真不简单,下次你再讨老婆,千万别找这种泼辣货了。”老头儿不愧成名高人,这种关头,居然还说笑话。 穆乘风指着窗外道:“老前辈请看,前谷出路已被阻断,咱们怎么出去呢?” 董明嵩眼中凶光一闪,狞笑道:“到不能出去的时候到说吧,走!” 小红嗫懦的道:“穆少侠,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呢?” 穆乘风道:“你当然跟咱们一起走,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小红速闻此方,芳心怦然而喜,却又担忧的道:“可是少侠的解药……” 穆乘风道:“现在先求脱身,顾不得那许我了。”说着,从董明嵩手中接过姚、宋两女,将易莲翘交忖给小红,自己则背负着月眉。 这是他谨慎的地方,皆因月眉和他已有正式婚约,而莲翘却尚未获得宋飞鸿的同意,亲疏有异,男女有别,故将莲翘委付了小红,同时也让董明嵩空出手来,专负应敌之责。 谁知董明嵩却不领这份情,行径浴室门口时,突然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向穆乘风和小红神秘的笑笑,说道:“你们都带着‘行李’,我老人家也不能空手,现成有个‘铺盖卷,’竟险些忘了。” 于是,解开了门扣,屈指轻弹两下道:“叶大姑娘,请出来吧!”叶雨婷正在房里手足无措,几次想从窗口破窗跳出,终因赤身露体,未敢妄动,听见董明嵩呼叫,吓得急急躲进浴盆背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董明嵩侧耳听了一会,咤道:“奇怪,她莫非溜了?” 穆乘风恨恨地说道:“这女从阴险毒辣,竟对月眉和莲翘施展‘搜魂大法’,有一天落在我手里,我也不会轻饶她。” 董明嵩笑道:“你先别吓她,否则,她就更不敢出来了。” 穆乘风道:“她还没有逃走?” 董明嵩笑道:“她逃到哪里去!”单掌一扬,蓬的震开了房门。 叶雨婷见情势危急,忽然想到一条“金蝉脱壳”之计,左掌疾挥,扇灭房中灯火,右掌猛地将窗榻震碎,却趁那窗棂碎裂之际,把一条布巾,卷成一团,从破窗中掷了出去。 穆乘风和董明嵩听得窗榻破裂之声,同时探头和浴室内张望,恰好看见一团黑影穿窗飞出,穆乘风跺足道:“还是迟了一步,被她破窗逃掉了。” 董明嵩却年老成精,目光一扫,冷笑道:“放心,她逃不了,去把灯点上,咱们搜一搜。” 穆乘风道:“老前辈没有看见方才那团黑影么?” 董明嵩道:“你别上她的当,她若想逃走,早就该逃了,何须等到现在?再说,既然情急逃命,哪里还有闲暇熄灭灯火?我老人家认准她还在房里,包不会错。” 穆乘风想想也觉有理,便道:“好!老前辈请守在这里,晚辈去取灯来……” 话没完,叶雨婷已焦急的喝道:“不用取灯了,我在房里没有走!” 董明嵩笑道:“如何?我老人家早就料定你舍不得走的,识趣些,自己出来吧,等我老人家过来搜就不好意思啦!” 叶雨婷从浴盆缓缓探出头来,哀声求告道:“穆少侠,能不能求你高抬贵手,给我一件衣服?” 穆乘风怒叱道:“你这阴险毒辣的女人,我和你何怨何仇,你竟然下此毒手,对她们两个无辜的人施行‘搜魂大法’?像你这种还知道羞耻?”口里虽然怒骂,仍然向小红要了一套衣衫,愤愤的掷了过去。 叶雨婷赦然无语,匆匆穿好,低垂蟑首,缓步而出。 董明嵩冷冷道:“你给我老人家安份—些,若想逃走,这浴盆就是榜样。” 话落,扬手一指,但闻“噗噗”两声轻响,一人合抱的浴盆,已被指力透穿,脂水四溢,流满了一地。 叶雨婷瞧得心头暗震,默然垂首,不敢作声。 董明嵩又道:“你也不用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老人家不懂什么叫怜香玉惜,惹翻了我,便是粉团做的观世音,我老人家也能端它个稀烂。” 叶雨婷幽幽抬起头来,苦笑道:“老前辈究竟要我怎样才好?” 董明嵩道:“你过来。” 叶雨婷轻移莲步走过来。 董明嵩骄指点闭了她双肩上的穴道,沉声道:“乖乖在前面带路,送咱们出去,这儿五个人如能毫发无损离开复仇谷,你还有活着回来的希望,如有任何凶险,我老人家就先废了你,听清楚了吗?” 叶雨婷没有回答董明嵩,却用幽怨的眸子望着了望穆乘风,凄然说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该对她们施行‘搜魂大法’,其中内情,我纵说出来,少侠也—定不肯相信,为了赎罪补过。我愿意伴送诸位平安离开复仇谷,等到出谷之后,杀剐悉由尊便,我也不打算回来了。” 穆乘风哼道:“你现在说这些话,不嫌太迟了吗?” 叶雨婷轻叹道:“不错,的确太迟了,但我做这件错事,一则固然是受人逼迫,身不由己,二则也是—番好意,为了拯救她们的性命,耿耿此心,可质大日,可惜少侠不肯相信……” 穆乘风怒道:“什么宁你暗下毒手,对她们施展毒术,还说:是为了救人?这种鬼话谁相信?” 叶雨婷道:“我不敢奢望少侠相信,但这却是实情。”微顿,接着又道:“当初莲翘被擒,会中诸人便想杀害,是我独排众议,才留下她的性命,其后少侠被胁来到复仇谷,也是我设计拖延,才得保存,为了这件事,招引倪森和汪凯文的疑心,接着又发生月眉姑娘传书败露,击伤倪森的事,我若不答应对她们施行搜魂大法,怎能救得月眉姑娘脱出水牢?怎能消除倪苗二人的疑心?她们虽然暂时受制,总比横遭杀害的好一一少侠—向通情达理,难道就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么?” 这番话,只问得穆乘风张口结舌,无词以对,本来是呢,搜魂大法虽然可怕,总有解救的方法,如果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岂不一切都完了? 第219章 转圜 穆乘风木然片刻,才道:“你若一番好意,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分明已经对她们施术,却仍想骗我答应你们的条件,这又该怎么说?” 叶雨婷苦笑道:“少侠的脾气何等刚烈,我若早把实情告诉了你,必然激起你的怒火,一旦翻脸,岂不是我反害了少侠么?” 这话又是理,穆乘风反复思忖,竟想不出一句驳斥的话来。 董明嵩不耐烦地催促道:“得啦!得啦!现在哪来工夫说这些闲话,再不走,天都亮有。” 叶雨婷已渐渐恢复了镇静,接口道:“老前辈请放心,有我伴送,定可平安离去。” 董明嵩冷笑道:“你先别夸口,露水夫妻,未必便有多少情份。” 叶雨婷却毫不羞恼,微微一笑,当先领路向楼下走去。 穆乘风忽然道:“且慢,有几件东西,你得还给我。” 叶雨婷一怔道:“什么东西?” 穆乘风道:“我的逆沧澜和一只易容革囊。” 叶雨婷一摊手,道:“我什么时候见过少侠的逆沧澜和革囊了?” 穆乘风道:“那些东西是我破胁来复仇谷途中失去的,当时我疑心是小桃偷去了,后来才知小桃已死,可能被月眉取去,如今月眉又遭搜魂大法所制,那些东西自然已经落在你的手中了。” 叶雨婷连声呼冤道:“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看见少侠的东西,月眉被擒的时候,是由小红搜查他的行李,少侠不信,可以问问小红。” 小红不待穆乘风询问连忙接口道:“小婢奉命搜查月眉姑娘的随身物件,只发现一只易容革囊,并没有看见逆沧澜……” 穆乘风道:“那只革囊呢?” 小红望望叶雨婷,赦然道:“小婢见它制作精巧,就私下收藏了起来,现在楼下房中。” 叶雨婷冷笑一声道:“好啊!我一向待你不薄,原来你这丫头,早已存着叛逆之心……” 穆乘风插口道:“那革囊对我十分重要,请姑娘快还给我。” 小红点点头道:“好,小婢现在就去取来。” 一行人鱼贯下楼,小红抢前由自己卧房内取出了易容革囊,交还给穆乘风。 穆乘风一掂份量,革囊甚轻,心里吃了一惊,急急解开查看,囊中易容药物俱皆齐,单独不见了那只百禽宫的镶珠金盒。忙问道:“这囊中还有一只纯金主盒,姑娘可曾看见?” 小红道:“没有啊!小婢只取了这只革囊,并没有看见什么金盒呀!” 蛇神董明嵩一脸不耐烦,道:“一只金盒再珍贵,也不过值千把两银子,何必深究。” 穆乘风正色说道:“晚辈并非是舍不得区区一只金盒,而是因为盒中尚有极重要物件。” 小红惶然道:“苍天在上,神明共鉴,小婢的确只见到革囊,绝没有私藏金盒,若有半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叶雨婷阴笑道:“谁也没说你偷藏了金盒,你又何必心虚呢?” 小红急怒道:“小婢只是为了表明心迹,姑娘怎能如此含血喷人?” 叶雨婷道:“我说过什么了?” 蛇神董明嵩重重一跺脚,喝道:“你们这些娘们,唠唠叨叨的,究竟有完没完?” 这一声喝骂,好似“一竹杆打了满塘鸭子”,连小红也一齐骂了进去,叶雨婷不在意的仰而笑,小红却委屈得眼眶一红,低头哭了起来。 董明嵩摇头叹气道:“以后如果要我跟女人同路,杀了我老人家也不干。他奶奶的,不是吵,就是哭……” 楼外忽然有人接口笑道:“四师弟既感头痛,何不把她们统统留下来?” 话声人耳,众人才发觉谷中急剧的的锣声早已静息,朦胧的曙光掩映下,楼外尽是幢幢人影。 叶雨婷脚下一动,似欲夺门而出,但当她一眼触及董明嵩锐利的目光,忙又将伸出去的脚,悄悄缩了回来。 穆乘风一面收藏易容革囊,一面低声道:“咱们已经被包围了,小红快去取两条布带和三柄长剑来。” 小红顾不得伤心,匆匆取来布带和长剑,穆乘风便用布带将月眉牢牢扎在背上,又助小红扎妥莲翘,各自腾出双手,准备应敌。 叶雨婷冷眼旁观,窃笑不已,表面上却故作诚恳地道:“不必如此紧张,有我在,他们不敢无礼的。” 董明嵩沉声道:“你且慢高兴,但有变故,我老人家先宰了你。” 回头又向穆乘风和小红吩咐道:“由我老人家出面答话,你们押着这婆娘随后出来,多注意些,别让她得隙溜了。” 叶雨婷笑道:“老前辈放心,我答应送你们出去,决不会再有贰心。” 董明嵩序广一声,没有回答,径自提剑推开楼门,大步跨了出去,穆乘风和小红双剑交剪,押解着叶雨婷,紧随而出。 楼外黑压压站满了人,为数不下二三百名,却寂然无声,没有一点灯火。 但当楼门启开,董明嵩—脚跨出,突然“轰”的一声,环绕若人群,蓦地燃起—圈火光。 火光婉蜒,势如盘蛇,恰好将出路阻断,熊熊的火圈中,兽神倪森当门而立,在他右首一辆轮椅上,傲然坐着毒神苗挺秀,身后百名复仇会弟子,人人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最令人吃惊的是,人群中央,直挺挺站着十余名神情木然的奇怪人物,竟是曾在盂津渡口,逼使“活灵官”孙天民负伤落水的“鬼武士”。 穆乘风急忙赶上—步,低声道:“老前辈千万要当心那十几个神色痴呆的人,他们都是迷失本性的亡命之徒……” 董明嵩冷笑道:“不打紧,你只须看牢那骚婆娘,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对面的兽神倪森遥遥抱拳一拱,含笑道:“四师弟神功得复,可喜可贺,愚兄得讯稍迟,未曾赶赴后谷迎近,委实失礼得很。” 董明嵩在距门丈外处停步,漠然道:“现在碰头,还不算太迟,这十多年来,承蒙款待,我还没有向阁下道谢呢。” 倪森大笑道:“自家兄弟,何必这样客气,俗话说得好,牙齿难免咬着舌头。好在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已往的小小误会,师弟就不用耿耿介怀了。” 董明嵩阴恻侧笑道:“十年毁功禁锢的仇恨,要我忘掉也容易,但有条件。” 倪森忙问:“什么条件?” 董明嵩道:“你把总堂的位子让给我干,我也废去你的武功,请你到石牢去住上十年。” 倪森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一片僵硬,冷晒道:“愚兄倒是有意让贤,只怕别人不服……” 董明嵩道:“复仇会的副会主就在这儿,谁敢不服,我就先杀了她。” 倪森木然片刻,道:“贤弟自以为胁持了叶姑娘,便能使复仇会就范么?” 董明嵩道:“我可没有这么说,但姓叶的性命在我手中,别人未必有什么顾虑,至少,有一两个人会舍不得她就此香消玉殒吧?” 这句话,说得倪森脸上不期然一红,强颜笑道:“看来论口舌机锋,愚兄永非贤弟对手,但不知此事可有商议的转圜的余地!” 董明嵩道:“当然有,办法有两个,任你选择。” 倪森道:“贤弟何妨说来听听。” 董明嵩道:“十年牢狱之苦,董某人不甘白受,咱们总得好好结算一下旧帐,如果是现在就算,我先杀叶雨婷,然后与你放手一博,强存弱死,谁也没怨言。” 倪森微微一笑,道:“这虽是迟早难免的事,眼前却稍嫌仓促了些。那第二个办法又如何?” 董明嵩道:“第二个办法,由叶雨婷亲送我等出谷,咱们另约时地,再作了断,不过这又有一个附带条件,这位康少侠所需解药,必须现在就交出来。” 倪森沉吟了一下,说道:“诸位出谷之后,是否能保证放回本会的叶副会主回来呢?” 董明嵩道:“我不想要她做老婆,留着她干什么?”虽在严对峙之际,许多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倪森爽然道:“贤弟的意思是想平安离开复仇谷,这一点,愚兄可以答应,但穆乘风与苗师弟之间的事,愚兄不便作主,须得和汪师弟商议—下。” 董明嵩道:“你们尽管去商议,如不成功,咱们还有第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倪森向汪凯文招招手,两人后退数尺,低声密议起来。 穆乘风趁机也对董明嵩说道:“老前辈,先脱身要紧,解药的事,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千万别为了晚辈跟他们翻脸。” 董明嵩笑道:“你放心。我这是先抬价钱,再打折扣,能赚就多赚点,不能太便宜他们。” 穆乘风道:“如果他们能答应得太爽快,须防其中有诈。” 董明嵩点了点头,阴笑:“我老人家也不是好相与,且等出谷之后,咱们也叫他们尝尝手段……” 两人正在低声议论,兽神倪森手里高举起一只小磁瓶,含笑叫道:“董师弟,咱们决定一切依照你的条件,这是穆乘风要的解药,请接着了。”说完,一抖手,掷出磁瓶。 第220章 沉香 董明嵩扬手一招,抄住了磁瓶,看也不看,顺手递给穆乘风,沉声道:“先收着别吃,等出谷以后再说。” 穆乘风却忍不住拔开瓶塞查看,只见瓶中仅有一粒药丸,色呈淡黄,比豌豆略大些,闻起来有一股花粉香味。 据他在万毒谷所得经验,苗廷透炼制药丸共分三包,红的代表剧毒,黑色的毒性较缓,黄色则是解毒药物,由此判断,瓶中药丸正是解药。 穆乘风心里不禁狂跳起来,本想立刻将药丸吃下去,恢复了功力,对出谷的行动必然大有神益;但又觉得像汪凯文那种老奸巨猾之辈,岂会如此就将解药交出来,倘若此药有诈,那可怎么办? 正犹豫不决,前面复仇会数百名高手已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五迟宽的一条通路。 蛇神董明嵩身形略退,一手提剑,一手扣住叶雨婷右腕穴门,低声道:“你们两人走前面,这骚婆娘交给老夫,放大胆走,休再耽误。” 穆乘风急急收好药丸,和小红各执长剑,并肩迈步,直向人群中走去。 董明嵩拉着叶雨婷随后而行,彼此之间,相距六七尺,以便遇到变故时,可以互相掩护应敌。 这时天色业已大亮,复仇会高手所列成的人墙,由楼下直达前谷,密密层层,一望无尽,兽神倪森为了表示诚意,亲自在前领睡,但在通过那人墙围成的漫长通道时,穆乘风和小红仍紧捏着一把冷汗。 小红尤其感到心惊肉跳,她本是复仇会的人,如今反助外敌,心里难免有些疚惭,在她的感觉中,那一双双目光,仿佛都恶狠狠盯着她一个人,那一柄柄寒光耀眼的刀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向她脑后劈到。 穆乘风也同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只盼能早些离开这险恶之地,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加快脚步,无奈在前领路的兽神倪森却安步当车,行得十分缓慢,似有意,似无意,总是挡在前面,两人空自心急,也不得不跟着缓慢下来。 行了足一有顿炊之久,才从楼房中走到谷口,途中竟然毫无事故发生。 抵达狭谷出口那栋石屋,倪森停住脚步,转身说道:“由此出去,必须经由地底甬道,机关的载送量,每次以三人为限,诸位请决定一下,谁先行?谁稍后?” 董明嵩问道:“你是到此止步呢?或是要随咱们出去?” 倪森笑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天,愚兄忝为主人,自然要亲送诸位到谷外,才能放心。” 董明嵩冷笑道:“只怕你是放心不下这位千娇百媚的老板娘吧?” 倪森既不正面回答,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贤弟请早些决定,彼此两便,何必多逞口舌之快。” 董明嵩道:“咱们共有五个人,加上叶逍莲,正好两人成一批,分三次出去,到于阁下是先走或是后走,咱们就管不着了。” 倪森诡异的笑道:“愚兄欲与贤弟同乘,不知行不行?” 董明嵩断然摇头道:“对不起,董某人没有这份雅兴,还是各走各的好。”倪森哈哈大笑,道:“十年磨练,贤弟的胆子竟越来越小了!” 董明嵩冷哂道:“胆大胆小,等出了山谷再论不迟,仗着人多势众和机关布置,纵然胆大,也算不得什么。” 穆乘风在他们唇枪舌剑之际,扬目四望,人丛中不见了毒神汪凯文,心里暗吃一惊,忙向董明嵩施了个眼色,接口说道:“依晚辈之见,六个人可分为两批,请老前辈和小红先行,晚辈同月眉和莲翘随后……” 董明嵩却摇头道:“不必。你们只管先走,老夫押后,三人或两人一批都无所谓,只别跟那些心怀叵测的东西混在一起就行了。” 穆乘风的意思,是希望先将叶雨婷押解出谷,只要控制住叶雨婷,便不怕倪森敢玩手段,但董明嵩却希望受伤和中毒的人先行,如果穆乘风能带着姚、宋二女平安离开,少了累赘,自己就不怕倪森作怪了。 两人原都是—番好意,无奈却未能体会对方的打算,康涪坚请董明嵩先走,董明嵩一定要穆乘风先行,表面似在礼让,实侧僵持不下。 穆乘风他们却没有想到,那载人出入的机动石室,早巳被毒神汪凯文暗中做了手脚,无论谁先谁后,都同样难逃暗算。 当然,站在倪森和汪凯文的立场,还是盼望能够先对董明嵩下手,擒了董明嵩,再擒穆乘风那就易如反掌了。 至于兽神倪森要求与董明嵩同乘,只不过是故作姿态,用以转移他们的注意而已。 小红久居复仇谷,对那载人机动石室,具有较深的了解,她虽然不知道毒神汪凯文已经做了手脚,却始终觉得由谷口甬道外出这一段路程,最容易发生危险。 于是,她悄悄将穆乘风的衣角拉了拉,低声说道:“少侠请过来一下,婢子有话奉告。” 穆乘风随她走到石室侧面僻静处,问道:“有什么事?” 小红轻轻道:“这俯载人石室,全由机关操纵控制,人到了里面,便与外面隔绝,最容易遭人暗算,所以,婢子觉得少侠和董老前辈都不必争先让后,咱们还是分作三批,由婢子带着易姑娘先行……” 穆乘风道:“这样不妥,既有危险,怎能让你先行……” 小红道:“不!,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在谷中住得比你们久,对这机关石室,也比你们知道得多些,由我先走,可以替你们试探虚实,假如我平安出谷,就将随身丝绢留在石室中,你们见到这条丝绢,才能进入石室,如果不见丝绢,那就证明我已经遭遇意外,千万不可再上他们的当。” 穆乘风惊问道:“据你猜想,这石室有什么危险呢?” 小红道:“我不知道,但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有下手的机会,如果他们要下手,八成儿就在这最后一段路程中了。”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你要多多谨慎。” 两人计议妥当,一同回到石室门前,将出谷顺序的决定转告了董明蒿和兽神倪森。 董明蒿只求后,其他毫无意见,兽神倪森却诡异的笑了笑,竟然也不表示反对。 小红怀着临渊履冰的心情,缓缓踏人石室中,举目四顾,石室中空空荡荡,并无异状。 穆乘风亲到门边,低声叮嘱道:“别忘了咱们约定的暗记,出去之后,就在附近等候,休要远离!” 小红点点头道:“知道了。” 室门闭阅,接着,“隆隆”机声响处,那栋耸立着的石屋峙然如故,但内部石室却已经向下沉落,循着地底用道,向谷外驰去。’小红一手提剑,一手反臂护着背上的宋莲翘,全神倾注四壁,以防有人突袭。 开行了片刻,四周石壁毫无异状,空气中却突然渗入一股醉人的幽香。那香味宛如花粉般清淡,但嗅入鼻孔,却令人头脑晕昏,四脚酸软,顿感倦意浓重。 小红发觉那香味有异,心中大惊,连忙运功闭住呼吸,人已摇摇欲倒…… 这时候,恍愧听见一缕阴沉的笑声起于近处,有人说道:“丫头,来不及了,老夫这特制花粉,岂是闭气所能抗拒的,你虽然谨慎,可没料到这石室暗藏着夹壁吧?嘻!嘻嘻……” 石室抵达谷外,暗门启开,毒神汪凯文拄着两以拐杖,当先跃了出来。 在他身后,紧跟着药童沉香,两人从石室内拖出昏迷不醒的小红和宋莲翘,将她们并放在屋侧草丛中。 汪凯文得意的笑道:“小鬼,去把石室里的余香清除一下,然后把这丫头的随身丝绢,放回室内,你就留在这儿看守这两名丫头,老夫还得去接另外四位。” 沉香道:“长老这方法太妙了,求你老人家把这种花粉赐给弟子一些可好?” 汪凯文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莫不是想去整治那些小丫头?” 沉香脸蛋一红,赫然垂下头去。 汪凯文正色道:“你才多大年纪,就想讨女人便宜?告诉你,千万贪图不得,你要学学老夫,潜心功艺,才有今日这番成就,你再看看那姓穆的小辈,若非为了女人,昨夜早逃了,何至拖延到如今,又落在咱们手中?” 沉香道:“弟子知道了。” 汪凯文叱道:“快去做事,等你长大,老夫自会将一身功夫传你,要是你自己不上进,却休怪老夫无情。”说完,一顿拐杖,重又隐人石室夹壁,掩闭了暗门。 那沉香驱散了室中余香,放回丝绢,目送石室“隆隆”而去,却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喃喃骂道:“假道学,你的腿如果不断,你不整夜才怪哩!” 复仇谷口的载入石室,实际就是一副活动石匣,两端建屋掩蔽,升降各有托盘,而且在地底筑有滑道,配备转轮,设置牵引铜缆和绞车,是以石匣滑行极为迅速,不片刻,又回到谷内。 第221章 帮忙 穆乘风迫不及待入石室查看,果然在壁角下找到了一条丝绢,不由沉吟道:“这是最后一段路程,他们居然仍无举动,难道要等咱们全部出谷之后再下手?” 心念电转,便向董明蒿低声说道:“晚辈先走一步,如果,途中未遇变故,便将这条丝绢仍置室中带回来,老前辈务必查看仔细,以免中计。” 董明蒿点头道:“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叶雨婷被蛇神紧扣住腕脉,一直跟随在董明蒿身边,也一;直没有见过她开过口,这时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穆少侠真是世上第—个幸运人……” 穆乘风微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雨婷道:“不是吗?少侠每逢逆境,便总有那些痴心女子,甘冒危险,相助脱险,这不是幸运是什么?” 穆乘风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在兰封庄院中,叶雨婷甘冒生命之险,纵放自己脱身的往事……于是,点了点头道:“你放心,穆乘风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待出谷之后,自有图报之法。” 室门缓缓闭合,石室叶叶移动,“隆隆”声中,室内再度散溢醉人幽香…—。 载人石室去面复返,那条代表“平安”的丝绢,仍在石壁角落下。 蛇神董明蒿宽心大放,含笑对倪森说道:“十年关顾之情,董甘不敢或忘,咱们在谷口相候,届时当另约时地,再作了断。” 倪森也笑容满面道:“贤弟请便,愚兄随后就到,叶副会主与贤弟无怨无尤,务盼留情一二。” 董明蒿道:“这个不劳叮嘱,冤有头,债有主。董某人不会过分为难她的。” 他故意将“过分”两字说得大声些,说完哈哈—笑,拉着叶雨婷一同走进了石室。 室内一闭,倪森立即传令道:“准备刑具和水牢,所有刑堂执事弟子不准散队,等候提解人犯。” 董明蒿功力深厚,耳目极为敏锐,虽然隔着—道石门,仍隐约听见了这番话语,方自一惊,石室已开始向下沉落…… 他左手用力一带,右掌疾探,掌心紧紧抵住叶雨婷的背心“命门”死穴,沉声喝道:“丫头,你若还不想死,赶快通知他们安分些,否则,我老人家先震散你的真气,再点你的五阴绝脉,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受一辈子活罪!” 叶雨婷无力反抗,索性将一个软绵绵的娇躯,偎向董明蒿怀中,呢声道:“董老前辈,你就是杀了我也没有用,咱们都在石室里,你叫我怎么告诉他们呢?” 董明蒿喝道:“这石室中总有和外间通后的设备?” 叶雨婷摇摇头,说道:“没有,石室现正在地底甬道内,他们如果想下毒手,我也毫无办法,只有陪着老前辈一块儿死了。” 这时,迷魂香味已经源源不绝涌进石室,但因叶雨婷依偎得很近,董明蒿竟误以为是女人身上的香粉气味,以致毫未警觉。 突然间,发觉叶雨婷语音逐渐低弱,娇躯—阵摇晃,似欲跌倒…… 董明蒿还当她是故意做作的,掌心微—用力,叱道:“站好了!你别打错主意,老……老夫不吃……不吃这一套……” 话犹未毕,叶雨婷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董明蒿自己也感到头脑晕眩,犹自撑持着欲去拖起叶雨婷,谁知甫一折腰,便“卟通”载倒,再也站不起来了。 石室抵达谷外,暗门开处,毒神汪凯文大笑而出,用拐杖指点着石室笑道:“四师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我虽无仇怨,却不能容你破坏愚兄的大事,说不得,只好得罪了。”说着,启开石室门,只见董明蒿仍然紧扣着叶雨婷的手腕,身子横压在她身上,皓首偎着娇靥,倒像是鸳鸯交颈,相拥熟睡—般。 汪凯文摇头失笑,道:“这模样幸亏是愚兄看见,若换了二师兄,岂不打翻醋缸么?” 于是又回头叫道:“沉香,过来替他们搬开些,把那边四个也拖过来,咱们该回去了。” 那边树下,并排放着穆乘风等四人,一个个昏迷不醒,状如熟睡。 药童沉香却背着身子坐在树下,正低头拨弄一个形如鱼网般的东西,汪凯文连叫了两声,他竟都充耳不闻,生像没有听见。 汪凯文怒道:“小鬼,你聋了么?”: 沉香漫应道:“来了!来了!我在这姓穆的身上搜到一件奇怪的东西,正准备呈给长老过目。” 汪凯文道:“是什么东西?” 沉香道:“好像是个虫窠,里面养着两条金头蜈蚣。” 汪凯文以“毒”成名,平生最喜搜求各种罕见毒虫,一听“金头蜈蚣”四个字,心中猛然一动,急问道:“可是全身赤红,只头部呈金黄色的?” 沉香道:“一点也不错,乍看就像一根红丝线,嘻嘻!两个家伙还绞缠在一起呢,不知道在干什么……” 汪凯文低喝道:“快别动他们,那是世上最毒的‘金头铲’。” 话落,双拐一点,人已掠到树下,一面由怀中取出一副银丝手套,匆匆套在手上,一面连声道:“它们正在交尾,不要惊动它们,轻轻连窠一齐弟给老夫……” 沉香道:“好!给你吧!”突然回转身去,一把扯开了网口,大股黑烟般飞虫,登时向汪凯文脸上扑去。 那些密如烟雾般的飞虫,显然并非什么“金头铲”,而是数以千计细小毒蜂。 汪凯文措手不及,慌忙挥袖拍打,无奈那些毒蜂体积大小,数量又多,顾得前面顾不到后面,加以汪凯文双腿俱断全告拐杖支撑,一阵忙乱下,未能拉牢拐杖,“骨呼”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身躯倒地,大群毒蜂立即飞卷而下,饶是汪凯文满地翻滚,后颈和前额也被整中了好几处。 他乃施毒的名家,一被毒蜂螫中,便知道蜂刺带有剧毒,他怀中本有解毒奇药,却来不及取用,人便昏迷了过去…… 这时候,远处林中接连奔出三十人,竟是千手猿郭竟,鬼脸书生杜腐和飞蛇蔡旭琨。 蔡旭琨运步如飞,当先奔到,用脚踢了踢汪凯文,又举手拍拍“沉香”肩膀,笑赞道:“阿毛,真有你的,姓苗的号称毒神,终朝打雁,这一回可叫雁儿啄了眼睛啦。” 姚景福一面招收毒蜂,一面笑道:“方才我真有些心怯。怕被他听出口音不对,幸亏那老毒物贪心过重,竟没注意。” 正谈笑间,郭竟和杜腐也随后奔到,杜腐内伤初愈,体力仍嫌虚弱,喘息着,说道:“此处仍在复仇会势力区内,休多耽搁,效先速将这里五个人搬进树林去,蔡六弟快去搬石室内的叶雨婷和那老头子,先离开险地,再向汪凯文追取解药。” 姚景福指着草丛里的药童沉香,问道:“这家伙怎么办?要不要一齐带走?” 蔡旭琨接口笑道:“带他走毫无用处,反是累赘,倒不如放在石室内送回去,也叫复仇会知道咱们的手段。” 郭竟道:“无论怎么办,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蔡旭琨答应一声,挟着沉香,直趋石屋幸亏他快了一步,刚将董明嵩和叶雨婷搬出来,换进药童沉香,石门便缓缓关闭,开始驰返谷中去了。 杜腐催促道:“谷中发现有变,必然会派遣大批高手追出来,咱们得快些才行。” 地上昏迷的人,连汪凯文在内,共有男女七个之多,搬运的却只有四个人,其中郭竟仅有一条手臂,杜腐重伤初愈,都帮不了大忙。 姚景福年轻力壮,首先抱起月眉和穆乘风,大步向树林奔去。蔡旭琨也鼓足气力,挟起小红和宋莲翘,郭竟不愿袖手,探臂挟起了汪凯文,剩下杜腐,本想由董明嵩和叶雨婷之中,先择一人搬进林子里,谁知那董明嵩人虽被毒烟熏迷,扣在叶雨婷手腕上的五个指头,却像铁箍似的紧扣不放,怎么也没有办法分开。 那树林距离谷口石屋,约有十丈开外,转眼之间,骆伯枪等人都先后奔进林子里,只剩杜腐守着董明嵩和叶雨婷,正感无计可施,一阵“隆隆”声响,载人石室已飞驰而回。 室门启开,兽神倪森满脸惊怒之色跳了出来。 杜腐一时走避不及,急中生智,连忙在叶雨婷和董明嵩身边盘膝跌坐下来,望着倪森露齿一笑,缓缓说道:“阁下就是恶人谷兽神倪大侠么?” 他本不认识倪森,只是从月眉利用巨雕传讯中,对谷内情形略知大概,现见倪森的年貌气势,冒叫一声,不想恰好叫对了人。 倪森微微一怔,答道:“不错,老夫正是复仇会总堂堂主,朋友是谁?如何识得老夫?” 皆因倪森也从未见杜腐,又懔于叶、董二人都落在杜腐手中,心里先有了疑惧,加以自从“恶人谷”瓦解,倪森迄未在江湖上露过面,突然被杜腐一口叫出姓名,惊疑更盛,越发估不透眼前这瘦削怪人是何来路了。 第222章 兽群 杜腐见他满面惊容,索性再诈他一下,便含笑着,说道:“在下与倪大侠,虽素未谋面,但家师兄却是倪大侠的故人,只是阔别多年,倪大侠或许已记不起来了。” 倪森诧道:“是吗?但不知令师兄是哪位?” 杜腐道:“家师兄复姓东方,单名一个烈字。” 倪森骇然失声哺哺道:“太阳史东方烈?” 原来太阳史东方烈名列“大荒三老”之一,正是当年恶人谷四凶的克星,倪森心惊胆颤之下,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了两三步,精目暴睁,瞬也不瞬的瞪视着杜腐。 杜腐镇静的淡淡—笑,道:“倪大侠是觉得在下年纪太轻,有些不信吗?其实,在下与家师兄虽属同门,彼此却也没有见过面,只不过依门谱相叙,应是同辈罢了。” 倪森茫然道:“那是什么原因?” 杜腐道:“原因很简单,咱们虽然同一位祖师,所习也是同一种武功,更同一辈份,但入门有先后,且相差甚远。” 这是杜腐谨慎之处,他自忖武功不高,又不知道太阳史有无传人,更要顾虑倪森的盘问,是以,牛皮不敢吹得太满,得替自己先留下退步的余地。 倪森听了,轻“哦”一声,惊惧之情略灭,但想到此人既是太阳史的同门师弟,武功自然也不是庸俗之辈,语态上不敢怠慢,便再度拱了拱手,问道:“阁下尊姓大名?驾临敝谷,有何见教?” 杜腐含笑道:“不敢,在下姓黄,草字蜀树,今日冒昧而来,有点小事,竟欲见见复仇会主。”亏他这时候还有闲情占人的便宜,“蜀树”与“叔叔”谐音,敢情竟要倪老魔头做他的侄儿哩! 倪森眉头微皱道:“但不知杜兄欲见敝会会主,究有何事?” 杜腐道:“不瞒倪兄说,在下和剑魔沈破浪曾有八拜之交,近日问得他做了复仇会主,特来一叙。” 倪森大喜道:“原来杜兄与敝会主有旧,这就更不是外人,敝会主因事外出,不在谷中,倪某吞为会中总堂堂主,理应代会主接待贵宾,请杜兄人谷奉茶……” 杜腐没等他把话说完,摇了摇头,道:“且慢,在下必须先与贵会主见面,然后才能入谷。” 倪森道:“为什么?” 杜腐正色道:“因江湖传言,都说剑魔沈破浪已在承天坪仰毒而死,如今复仇会主,乃是他人假冒他的名号。” 倪森笑道:“这是从哪里说起,敝会主乃堂堂一代宗师,岂是他人能够假冒的?杜兄快别相信那些胡说……” 杜腐道:“不然。如今武林中易容化装术风行一时,令人不能无疑,是真?是假?在下必须当面一见,才能断定。” 倪森为难的道:“但目下敝会主不在谷中。” 杜腐道:“在下愿意在此地等候,嘿嘿,在下必先弄清真假。” 倪森道:“敢问杜兄,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 杜腐仰面吁了一口气,肃然答道:“如果是真,在下愿助他一臂之力,扫平四门五派,报雪承天坪的奇耻大辱,如果是假,嘿!嘿嘿……” 倪森接口道:“怎么样?” 杜腐咬牙切齿地道:“那时在下要以平生所学,替故友报仇雪恨,将四门五派和假冒匹夫!一个个斩尽杀绝。” 倪森心头一震,目注杜腐颔首微笑道:“杜兄义重如山,令人敬佩,这也正是倪某加盟复仇会的动机,看来真是英雄之见,不约而同了。”微顿又道:“既然杜兄立意先与敝会主见面,倪某不便多说,但有一桩不情之请,尚希杜兄俯允。” 杜腐道:“请说!” 倪森指着叶雨婷道:“这位姑娘乃是杨大侠的得力助手,现任敝会副会主职务,不知何事冒犯了杜兄……” 杜腐故作惊异地道:“原来她竟是复仇会的副会主,在下倒失敬了。” 倪森腼腆的笑道:“此女武功虽然不济,平日参赞会务,颇富机智,深得敝会主信赖,倘有冒犯之处,务希杜兄看在杨大侠和倪某薄面。” 杜腐笑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方才在下初抵谷口,见她正与毒神苗大侠争论,在下好意上前询问,不料他们竟反责在下偷窥复仇谷,一时言语冲突动起手来,在下因气愤之下,才冒昧将他们一并擒下,既是倪兄讨情,在下决不会难为他们,只等复仇会主回来,定将他们当面交还,保证毫发无伤。” 倪森道:“杜兄能否现在就将他们交倪某领回呢?” 杜腐露齿一笑,道:“这个要请倪兄原谅,在复仇会主的真假未明之前,敌友尚难论定,请恕在下无法应命。” 倪森心中大怒,却强自将怒炎压抑下去,冷笑道:“杜兄这是不给倪某人面子了?” 杜腐傲然道:“在下不原开罪朋友,更不愿轻易纵放敌人,倪兄能谅解固所感激,如果不能,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倪森眼中凶光一闪,沉声道:“但站在倪某人的立场,却不能坐视本会会友,落在外人手中。” 杜腐脸上毫无惧色,耸肩而笑道:“倪兄一定要把在下当作外人,在下也不便厚颜以朋友自居,该怎么办,但凭倪兄吩咐就是。” 倪森见他应对从容,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倒不由迟疑起来,暗慎:这黄蜀树名不见经传,却能将董、叶二人一并制住,委实令人莫测高深,一旦翻脸动手,万一胜不了他,岂非弄巧反拙,自讨没趣么? 想到这里,态度不禁软化,堆笑说道:“敝会主一二日内即返,稍缓数日本来不要紧,倪某是担心谷外既无房舍,又缺款待,生活起居缘有未便,杜兄坚持须等敝会主见面之后才肯入谷,实叫倪某放心不下。” 杜腐淡淡一笑,道:“山野之人,何处不可安身,既然会主一二日内即可返谷,在下就在那旁树林中等他回来。” 倪森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杜兄如此坚持,倪某也不便勉强,只是在敝会主返谷之前,务必请杜兄不可离开那座树林,以免彼此滋生误会。” 杜腐道:“倪兄是怕在下带人逃走么?那尽请放心,在下不辞千里而来,见不到复仇会主,便是八人大轿来抬也抬不走的。” 倪森微笑道:“但愿如此,倪某这就放心了。” 话落,举手一扬,嗤嗤连声,数道带烟号箭破空射起,直升到二十余丈,方先后爆裂开来,在空中结成一幅形如猛狮般的烟雾图案,那图案随着风势,舞爪扭头,卷尾摆头,栩栩若生,历久不散,奇妙生动,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那狮形烟雾逐渐淡漠之际,杜腐哈哈笑道:“狮乃百兽之上,倪兄以狮为志,不愧是兽神之称。” 倪森阴侧侧道:“多在谬誉,请杜兄谨记诺言,倪某暂时告退了。”说着,大袖一拂,退回石屋,刹时机声隆隆飞驰而去。 杜腐仰面凝注着空际业已零乱的烟雾,暗暗吐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姚景福由树林中飞步赶了过来,低声道:“四叔,真有你的,一番话,就将那老魔头唬住了……” 杜腐挥挥手,道:“快把人带着,先回林中再说。” 效先连忙挟起董明嵩和叶雨婷,跨开大步,奔回林中。 郭竟和蔡旭琨迎住杜腐,彼此都松了一口大气,郭竟道:“亏得四弟机警镇静,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愚兄见你应付那老魔头,真替你捏着一把冷汗。” 蔡旭琨笑道:“好一出绝妙的空城计,四哥不输诸葛亮,那老魔头可连司马懿也不如。” 杜腐摇头道:“眼前虽然渡过一关,事情并未算完,相反的,咱们已经被困在这座树林里,随时随地都有危险。” 三人骇然道:“为什么?” 杜腐道:“那倪森号称兽神,擅长驱御猛兽,方才临去的时候,曾经施放号箭,并且一再要求不得离开这座树林,很显然的,他已经在树林四周有所布置。” 郭竟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厮已召集猛兽,暗中包围了这座林子?”,杜腐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蔡旭琨接口道:“光天化日,兽群多半匿伏不肯外出,那斯纵有御兽之能,未必就能在顷刻间召来许多野兽,咱们快些动身,也许还来得及。” 效先忙道:“大家别急,让我先出去看看……” 话犹未毕,林外已传来一声刺耳的狼曝。 曝声一起,四野回应,刹那间,虎啸狮吼并作,整个树林内群鸟争飞,兔狸奔窜,乱成一片。 郭竟叹了一口气道:“果然不出四弟所料,咱们已经陷在兽群包围之中。” 姚景福奋然道:“几只野兽有什么难斗,咱们冲出去!” 郭竟道:“千万鲁莽不得,如今兽群只在林外,咱们不去招惹,尚可相安无事,一旦激怒了它们,我等四人纵能上树躲避,还有穆乘风和月眉以及五个昏迷不醒的人,必将伤在兽群之口。” 第223章 浪迹 姚景福道:“难道咱们就困守在林子里坐以待毙不成?” 杜腐道:“那倒不至于,我看倪森那厮一心急于援救叶雨婷,只要她在咱们手中,倪森便绝不敢妄动,趁此时机,咱们先设法救醒穆乘风和月眉再说。” 说着,举步走向毒神汪凯文身边,低头一看,只见汪凯文仍然昏迷未醒,衣衫已被解开,地上零乱地放着十六八个药瓶子。 蔡旭琨没等杜腐询问,便皱眉说道:“这些药瓶都是从汪凯文身上搜出来的,可惜咱们不知哪一种才是解药。” 杜腐拾起那些药瓶,一一审视了一遍,回头对姚景福道:“你守在老毒物身边,先闭住他的穴道,然后才给他蜂毒解药。” 蔡旭琨急忙叮嘱道:“四哥要当心,这老毒物出了名的奸滑。” 杜腐微笑道:“不妨,我自有方法。”说着,就在汪凯文身傍盘膝坐下来。 姚景福依言点闭汪凯文的双肩穴道,又喂了他一烂蜂毒解药,没多一会,汪凯文便悠悠醒来。 杜腐不待他开口,便右掌连挥,“拍拍”给了他两记耳括子,两眼一瞪,恶狠狠的喝道:“姓汪的,你也有今天?老子若不把你一刀刀凌迟寸碟,难消心头之恨!” 一面喝骂,一面跳了起来,拳打脚踢,掌劈指戳,不由分说,先将老毒物结结实实狠揍了一顿。 而且,落拳着掌之处,避开了要害,专找老毒物伤残的地方下手,不是掌掴丑脸,便是脚踢断腿,只揍得汪凯文昏头转向,恍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杜腐打得累了,又从靴筒里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愤愤插在地上,自己却一面坐下来喘气,一面叱道:“阿毛,把这老贼开刀,从两条腿开始,给我一块块向上面割。” 姚景福应声上前拔起匕首,一脚踏住汪凯文的胸膛,手起刀落,果然在他大腿根部割下了一块肉。 汪凯文疼得大叫道:“喂!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跟老夫何怨何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杜腐冷哼道:“你不认识咱们,咱们可认得你这老匹夫,我问你,你就是毒神汪凯文吧?” 汪凯文道:“不错,正是老夫…” 杜腐叱道:“不错就行了,阿毛,给我再割!” 效先也不开口,挥起匕首,又狠狠割下一块肉。 可怜汪凯文满头雾水,直疼得毗牙咧嘴,冷汗涔涔,急于又衰叫道:“我和诸位素不相识,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求你们把话说明白了,好歹别叫我死后仍做个糊涂鬼呀!” 杜腐咬牙节齿道:“老匹夫,你平生做的恶事太多,才会记不得咱们,可是,咱们却一点也不糊涂,是你杀害了我表兄全家,今天就要将你千刀万剐,祭奠我那可怜的表兄全家老小在天之灵。” 说到这里,气愤难抑,一叠声又催促道:“阿毛,快些动手,咱们无把老匹夫害成血人,再用盐将他腌起来,然后剖出他的心,替你表叔报仇雪恨。” 利刃割肉已经痛彻心肺,何况还要盐腌活人。汪凯文想到那疼死人的滋味,不由头皮发炸,心胆俱裂,急急叫道:“我没有杀害你的表兄,我连你的表兄是谁都不知道,你们千万不要弄错人了!” 杜腐道:“弄错人?嘿嘿!咱们千里迢迢,去万毒谷没有寻到你,又一路追赶到复仇谷来,守候到今天才将你擒住,咱们地弄错人吗?” 汪凯文听他一口说出万毒谷的名称,心里已吃了一惊,但仍强作镇静道:“老夫息隐深山,数十年不闻外事,你那表兄叫什么名字?怎知是被老夫杀害的呢?” 杜腐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 汪凯文急道:“并非抵赖,而是老夫双腿残废,困居山谷,根本不可能出去杀害别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杜腐道:“好!你既装伤,咱们就叫你做个明白鬼。我问你,两年之前,有一位姓徐的镖师,为了避仇求隐误人万毒谷,是你这老匹夫将他全家老小,用来试验毒药,一个个都被害死,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汪凯文心中大震,默然不答。 杜腐又道:“你害死他一家老小也还罢了,又将徐综徐纶两个可怜的孩子,割去舌头,充作药童,最后也惨死在你手中,这件事,你该还没有忘记吧?” 汪凯文哑口无言,心中却风车般疾转,寻思着辩解脱身这策。 杜腐怒目喝道:“姓汪的,你心狠手辣,只说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苍天有眼,仍有报应临头的时候,告诉你,那姓徐的镖师,便是我表兄,徐纶兄弟俩,便是我的两个侄儿,现在我要替他们报仇,你明白了么?你还有什么话说?” 汪凯文假作沉思,默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恍然“哦”了一声,含笑道:“老夫记起来了,的确有过一家姓徐的人,误人万毒谷,全家都在谷中先后去世的,不过,事情经过,却和你所说的恰好相反,老夫非但没有伤害他们,论起来,还是他们的恩人……” 杜腐叱道:“老匹夫,你敢胡说八道诓骗咱们?” 汪凯文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色道:“老夫句句实言,你若一定不肯相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唉!这年头好人难做,恩将仇报的事,实在太多了!”说完,摇头叹息不已。 杜腐瞪着两只眼睛,追问道:“你倒说说看,咱们怎样恩将仇报?怎样冤曲了你?” 汪凯文故作黯然之色,道:“不说也罢,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 杜腐道:“只要你说得有理,咱们自然相信?” 汪凯文笑道:“事隔多年,死无对证,是真是假,早已无:从查明了。不过,老夫要问你一句话,这件事,可是穆乘风告诉你们的?” 杜腐道:“不错,是穆乘风说的。” 汪凯文长吁道:“这就难怪了,那穆乘风原与老夫有隙,毋怪会挑拨是非,陷害老夫。” 杜腐似已被他言词所感,脸色渐趋缓和,凝目道:“咱们恩怨分明,并非不辨是非,只要你说的是真话,咱们决不诬害好人。” 汪凯文道:“你一定要问,老夫就将事实经过相告,信与不信,那是你们的事了。” 微顿,继续说道:“当年你那表兄全家到达万毒谷时,同行共有老少七个人,其中五人都受了伤,尤其你那表兄,伤势最重,另外两名妇女和两名随行弟子,也是遍休鳞伤,血染衣袍,只有徐纶兄弟俩尚称完好……” 杜腐关切地道:“他们怎会无故负伤的?” 汪凯文道:“老夫也曾以此相询,据他们说,是在途中被仇有追截,且战且走,一路退人乱山,老夫查看他们的伤势,才发现你那表兄夫妇都被淬毒暗器击中要害,又未能及时疗伤逼毒,业已无药可救,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夫妇俩便相继毒发身亡,那女儿悲伤过度,竟趁老夫不备,拔剑自刎而死……” 杜腐明知他说的鬼话,却装作悲伤的样子,点头叹息道:“这倒可能,我那侄女儿从小性情就太刚烈,确能做出这种傻事来。” 蔡旭琨等人见杜腐表情逼真,唱做俱佳,心里想笑,又不能笑,一个个都扭头过去,暗中窃笑不已。 汪凯文只当他们都受了感动,越发吹得起劲了,接着又道:“令侄女刎颈殉亲,也还罢了,最难得的是两名随行弟子,一见师父亡故,双双跪下叩了三个头,痛哭了一场,不顾本身伤势,竟然奋勇起身,立志出谷要替师父报仇,声言:如不成功,决不偷生,宁愿追随师父,同赴九泉……” 杜腐脱口赞道:“好汉子,有义气,不在表兄疼他们一场。” 口里夸赞,心里却暗骂:老小子,你尽管胡诌吧,等弄明白哪一瓶是解药,老子要叫你哭不出来。 汪凯文哪里想得到这许多,兀自胡诌乱吹道:“老夫只恨自己行动不便,未能及时拦阻他们,不得已,只好全心全意照顾着徐纶两兄弟,一面掩埋死者,一面等候他们的消息,谁知他们一去音讯全无,吉凶难料,老夫苦等了两年,却等来了那该死的穆乘风……” 提到穆乘风,他似乎余恨未消,愤愤地说道:“穆乘风那小鬼,跟他师父一样的薄情阴险,他偷人万毒谷,窃取老夫手植的奇异树异果,老夫都宽大为怀,不跟他计较,岂料那小鬼竟然得寸进尺,妄想谋害老夫,霸占万毒谷……” 杜腐道:“他要霸占万毒谷来作什么?” 汪凯文深恶痛绝地道:“他们师徒在九峰山承天坪的居处,被四门五派所毁,他想窃据万毒谷作为藏身之所,老夫因见他浪迹天涯,无家可归,本来已有收容之意,但徐家兄弟却愤懑不平,要替老夫驱逐恶客,一言不和,就和穆乘风动起手来,结果,徐综被穆乘风用风铃剑射死,徐纶下场更惨,被穆乘风用沸腾滚烫的一锅药汁,活活烫死在石屋门口…”” 第224章 孝子 杜腐“哦”了一声,悲恸地道:“依你这么说,我那两个侄儿,竟是死在穆乘风手中了?但他为什么反说是被你杀害呢?” 汪凯文道:“这主叫做恶人先告状,他自己做的事,反嫁祸老夫名下,由此可见其用心何等阴险可怕了,诸位试想,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在武林中也算得成名多年的人物,难道还会冤枉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晚辈么?为了这件事,,老夫一怒之下,才二次出山,假意加盟复仇会,目的就在寻他们师徒,替徐家报仇雪恨,诸位再想想,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似老夫在武林中的身份,岂肯委屈自己,做那复仇会的区区一名长老?” 这番话,乍听起来句句人情合理,无隙可寻,就凭这一番话,穆乘风反成了凶手,汪凯文倒变成天下第一个侠义好人了。 杜腐忍住笑,脸上装作半信半疑的神情,沉吟说道:“你说的话,听来也有道理,但究竟只是一面之辞,令人不敢深信,除非咱们了把穆乘风弄醒,大家当面对证一下。” 汪凯文一口答应道:“正该如此,老夫敢说他若与我当面对质,必然会俯首认罪,不过……” 杜腐道:“不过怎样?” 汪凯文道:“不过,他在复仇谷中,业已负了内饬,只怕咱们现在救他已经太迟了。” 杜腐道:“你是说他伤势很重,活不久了么?” 汪凯文点点头,道:“他受伤不轻,如果清醒时,看见老夫在场,内心必定恐惧。或许就此一命呜呼了也难说。” 杜腐道:“这不要紧,咱们只要尽了心,如果他真的畏罪而死,算他遭了报应,咱们的仇恨也解决了。” 说着,随手抓起一个药瓶,问道:“这是解药么?” 汪凯文略一注视,摇头道:“不!这是毒药。” 杜腐将那个药瓶交到左手,又另取了一瓶,问道:“这个是解药了?” 汪凯文仍然摇头道:“也不是,那一个扁形瓶子内的红色药丸,才是解药。” 杜腐依言又取了那个扁形药瓶,将前后三个药瓶放在手中细细辨认,发觉三个瓶子的形状和所盛药丸颜色都各不相同,第一次所取,是圆瓶黄丸,第二次是扁瓶黑丸,第三次则是扁瓶红丸。 再看地上所剩余的药瓶,也是圆形和扁形两种,药丸颜色,则也分为红、黑、黄三类。 他心里暗暗冷笑,口里却故作好奇的问道:“苗兄,你身上揣着这么多药瓶,瓶上并无标志,怎能刻哪一个是毒药?哪一个是解药?不怕匆忙之时弄错吗?” 汪凯文笑道:“老夫的药物甚多,瓶上虽无标志,实则皆有区别。” 杜腐又将药瓶反复看了几遍,恍然道:“啊!我明白了,你是以药丸颜色来分辨,黄的有毒,红的无毒?” 汪凯文道:“正是如此。” 杜腐笑道:“你不会骗我吧?” 汪凯文正色道:“老夫偌大年纪,为什么要骗你?” 杜腐耸耸肩道:“俗话说,老奸巨猾,有时候年纪越大,越善于说假话。” 汪凯文怫然道:“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杜腐冷笑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怕他存心杀人灭口,故意将毒药说作解药,把穆乘风毒死了,来个死无对证。” 汪凯文倏然变色,呐呐道:“你……你……” 杜腐笑道:“你先别紧张。我只是说说笑话罢了,如果我真的起疑,我只消把红色药丸给你先吃一粒,岂不就知道有毒无毒了么?” 汪凯文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堆笑道:“不错,哈哈……一点也不错,老夫是何等身份,岂会用假话骗你……” 杜腐道:“说的是,我对苗老哥的话,绝对相信,所以,咱们也不必再难验证了,索性给穆乘风一粒毒丸,叫他死了就拉倒吧!” 说着,取出那个圆形黄丸药瓶,含笑递给蔡旭琨,接道:“麻烦六弟。给他们每人喂一粒,这就是毒神汪凯文的独门解药。”,蔡旭琨接过药瓶,仍有些迟疑,低问道:“四哥,不会错吧?” 杜腐笑道:“错不了,你若放心不下,不妨先给汪大侠尝尝,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吞下肚子去。” 蔡旭琨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古时有孝子亲尝汤药,汪大侠当不会让古人专美于前。”说着,向汪凯文含笑走了过去。 汪凯文颓然叹道:“不用尝了,这黄色的就是解药。” 蔡旭琨笑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但为了慎重些,还是麻烦一下的好。” 汪凯文没等他用强,自动张开嘴巴,吞下了一粒药丸。 蔡旭琨又候了将近顿饭光景,不见药丸有含毒的反应,这才放心把瓶中黄色药丸,分别喂给穆乘风等人吞服,唯因郭竟不认识蛇神董明嵩和小红,又要防范叶雨婷逃脱,故在喂服解药之前,先点闭了三人穴道。 不多久,迷药化解,众人都纷纷清醒过来。 穆乘风见到郭竟和杜腐等人,惊喜交集,恍如隔世,正急于互述别后经过之际,忽然听见姚景福一声惊呼,竟被月眉一掌击中胸口,真滚了出去。 紧接着,月眉又从地上跃身而起,双掌连挥,对准蔡旭琨猛劈过来。 蔡旭琨大吃一惊,急忙闪身趋避,一面大叫道:“眉姑娘,你疯了么?我是宗六叔……” 月眉两眼发直,恍若未闻,也不追赶蔡旭琨,娇躯一转,扬掌又向穆乘风和郭竟扑到。 郭竟正自惊愕,应变稍迟,肩头上登时挨了一掌,踉跄倒退了五六步,方才拿桩站稳,只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那月眉毫无不停留,又扑向杜腐。 穆乘风急忙叫道:“四叔快躲,她已经被摄魂大法所制,变成鬼武士了。” 杜腐机伶伶打个寒噤,急急拔步便逃,躲在一棵大树背后,蔡旭琨忙不迭从地上抱起效先,纵上树顶躲避。 月眉见人就打,出手就是狠招,仿佛跟谁都有不共戴天韵仇恨,直逼得郭竟和穆乘风等四散逃避,林中登时大乱。但她神志显然有些迟顿,只顾追击活动的人,对那些穴道受制,倒卧地上的,却并不下手。 一阵疯狂追逐之后,穆乘风和郭竟都在树后躲好,没有再被她击伤,月眉狂性激发,无可宣泄,竟大步向林外奔去。 杜腐惊呼道:“快些截住她,林外都是兽群,千万不能让她出去!” 郭竟道:“可是穆乘风真力未复,效先又受了内伤,咱们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可怎么办?” 话未毕,蔡旭琨忽由树顶飞身而下,接口道:“小弟先去将她引回来,你们快想办法对付。”说罢,身形疾闪,穿林紧追而上。 这时,叶雨婷业已清醒,睹状说道:“要阻止她有何困难,只要你们替我解开穴道,我自有方法使她安静下来。” 穆乘风叱道:“她落到这般地步,都是你这贱女人害的,你还有脸晓舌么?” 叶雨婷冷然一笑,道:“不错,是我害的,但我为什么要害她?还不是为了你吗?” 穆乘风怒道:“为我什么?” 叶雨婷道:“因为她们一个是你的红颜知己,一个是你的未婚妻子。我妒忌她们,更不甘心让你娶她们,所以,要害她们……” 穆乘风怒喝道:“你……简直在胡说八道!” 叶雨婷平静地道:“一点也不是胡说,男女之爱,本来就是自私的,我得不到的,我也不会让他们科去。” 穆乘风骂道:“你卑鄙!你无耻……” 叶雨婷微笑答道:“我承认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可是,这些卑鄙无耻的手段,却是跟你们男人学的……” 穆乘风被她胡缠得说不出话来,只有重重哼了几声。 郭竟轻轻拉了他一下,低语道:“紧侄何苦与她斗口,这种女人连脸都不要,还有什么丑话说不出来,依愚叔之意,不如让她试试,她若真能使月眉安静下来,咱们就放了她。” 正说着,忽听林外群兽怒吼,人声呼叱,乱成一片,不多久,一条人影踉跄奔了进来,竟是飞蛇蔡旭琨。 只见他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脸上和身上遍布兽爪血痕,尚未抵达近处,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穆乘风急忙上前搀扶,郭竟和杜腐异口同声问道:“老六,月眉呢?” 蔡旭琨举手向林外指了指,嘴唇翕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穆乘风心中寒意陡生,突然嘶声叫道:“月眉……”跳起身来,便想冲进林去。 杜腐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穆乘风遥指林外,热泪盈眶道:“月眉她……她……” 杜腐截口道:“她若已遭意外,你去了有什么帮助?如果没有意外,你又何须如此激动!” 郭竟也轻声劝慰道:“贤侄,镇静些,吉人自有天相,事到如今,千万鲁莽不得。” 穆乘风点点头,仍忍不住以手掩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杜腐眉峰连皱,低声说道:“大哥请小心守住他,等小弟出去看看。” 第225章 和谐 郭竟道:“咱们几个人,不是伤,就是残,四弟,你要多多谨慎。” 杜腐道:“不用叮嘱,小弟自会当心的。”说完,整一整衣衫,举步出林而去。 郭竟怕穆乘风再做出冲动的事,便对他说道:“景福身上有疗伤圣药虎胆精,贤侄快去取来给你六叔服用。” 穆乘风抹泪起身,走到蔡旭琨安置景福的大树下,奋力攀登上树,先将姚景福抱下树来,然后探手进他怀中,摸取虎胆精的药瓶。 谁知触手处,却摸到一个分量很沉重的布包,取出来一看,包中赫然竟是自己失落了的“逆沧澜囊”和“百禽宫宝盒”。囊中十柄逆沧澜,以及盒内的秘复和庚帖,件件俱在,毫无短缺。 穆乘风不禁一阵诧异,喃喃道:“奇怪,这些东西怎么会在景福身上?” 郭竟道:“是月眉由你身上取来的,后来因为要假冒小桃混进复仇谷去,恐怕失落了,才交给景福替你保管的。” 这番话,顿时又引起穆乘风一阵伤感,黯然叹道:“如果不是为我,她不会冒险进入复仇谷,也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 郭竟忙道:“现在别说这些伤感的话了,药瓶可曾找到?快取来救人要紧。” 穆乘风纱忍悲伤,收好剑囊和宝盒,这才取了虎胆精,分别给景福和蔡旭琨各喂了一粒。 郭竟见他一面喂药,一面流泪,心里暗暗焦急,忙又拿话开导他道:“孩子,别尽往坏处去想,月眉相貌敦厚,决不是福薄短命的人,待会你杜四叔回来,一定会有好消息,现在咱们人手已经太薄弱了,既要设法脱身,又须照顾受伤的人,还有这几个俘获的敌人必须处置,而能够自己行动的,只有你杜四叔和咱们三个,孩子,你务必要坚强些才好。” 穆乘风道:“小侄知道,眼前咱们被困在这座树林里,情势十分险恶,却没有足堪对付兽神倪森的高手……”说到这里,不觉回头望望地上上蛇神董明嵩,叹道:“可惜董老前辈不知被何物所伤,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如能得他相助,那就不必畏惧倪森了。” 郭竟诧异地问道:“你说哪一个董老前辈?” 穆乘风一指蛇神董明嵩,道:“就是这一位。” 郭竟忙问道:“就是这一位。”‘ 郭竟忙问道:“他是谁?” 穆乘风道:“他就是当年黑谷四神之一的蛇神董明嵩,小侄全仗他鼎力相助,才能逃出复仇谷。” 郭竟大喜道:“这么说,他不是复仇会的人,竟是咱们的朋友?” 穆乘风愕然道:“谁说他是复仇会的人?还有这位小红姑娘,也是朋友,如果没有她帮助,小红纵能脱身,也难救出月眉和莲翘……” 郭竟哈哈大笑,道:“这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幸亏贤侄说出来,否则,险些闹成天大的笑话。” 穆乘风正想询问缘故,却见杜腐脸色凝重的走了回来。 郭竟连忙收敛了笑声,迎着问道:“四弟,怎么样了?月眉她……” 杜腐道:“月眉并无危险,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被兽神倪森擒去了。” 穆乘风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四叔可曾见到那兽神倪森?” 杜腐点点头道:“见是见到了,但那厮的态度颇为强硬,竟要胁欲以月眉交换两个人。” 郭竟问道:“哪两个人?” 杜腐道:“叶雨婷和董明嵩。” 郭竟仰面笑道:“四弟可知道那董明嵩是谁吗?” 杜腐道:“小弟已经知道,就是那紧扣着叶雨婷手腕不放的斑发老人。” 郭竟笑道:“这就是了:,咱们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许会受那厮的要胁,忍气吞声跟他交换,如今既知道他就是蛇神董明嵩,便再也不会受那厮的威胁了,即使翻脸动手,咱们也不惧怕。” 但杜腐听了,却毫无欣喜之色,缓缓说道:“话虽如此,怎奈月眉的性命在那厮手中,果真翻了脸,咱们不能不顾虑她的安全。” 郭竟大声道:“怕什么?他敢伤月眉,咱们就杀了叶雨婷和毒神汪凯文。” 杜腐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大哥请再仔细想想,如果月眉遭了毒手,便是杀了十个叶雨婷和汪凯文,又怎能抵偿得了呢?” 郭竟一怔,竟哑口无言。 杜腐接着又道:“当那厮提出蛇神董明嵩的名字时,小弟便已想到董老前辈可能是咱们的朋友,否则,那厮怎会不顾毒神汪凯文,反指定欲交换董老前辈?由此可见他必是已将董老前辈恨入骨髓,非得之不能甘心……” 穆乘风岔口道:“他更怕董老前辈会帮助咱们突围,所以想同时除掉咱们的援手,那样一来,他既无叶雨婷的顾忌,又料定咱们再没有堪与他抗衡的高手,尽可轻轻易易便把咱们悉数制服了。” 杜腐颔首说道:“这些道理,我都仔细考虑过,但为了救月眉,不得不答应他的交换条件。” 郭竟愕然道:“怎么?你已经答应他了?” 杜腐点头道:“是的,而且约定在半个时辰之内,交出叶雨婷和董老前辈,换回月眉。” 郭竟顿足道:“这该怎么办呢?” 穆乘风也摇头叹道:“董老前辈是小侄的恩人,无论如何不能将他老人家送人虎口……” 杜腐目光流轩,迅速的扫了两人一眼,冷静地说道:“但为了救月眉,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咱们还是先将董老前辈的穴道解开;由我当面劝劝他,或许他会答应的。” 穆乘风道:“就算他愿意,小侄也不能这么做,小侄宁愿自己去交换月眉……” 杜腐淡淡一笑,道:“你先别激动,天大的事,自有四叔替你作主就是。”说着,亲自移步上前拍开了蛇神董嵩明的穴道。 董嵩明自从中毒昏迷,一直紧紧扣住叶雨婷的手腕不肯放松,此时睁开眼睛,猛地站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叶雨婷还在不在自己掌握中,是以,也将叶雨婷拖了起来。 穆乘风怕引起误会,忙替郭竟和杜腐引介,并且将经过情形,略述了一遍。 董嵩明听完,敞声大笑道:“既已出了复仇谷,区区兽阵,何须畏惧?你们准备妥当,董某人负责送你们平安离去。” 穆乘风为难道:“可是……可是……” 董嵩明道:“可是什么?你若不相信,老夫就先破他的兽阵给你们看。” 穆乘风呐呐道:“晚辈并非怀疑老前辈的神功绝技,而是……” 董嵩明不悦道:“有话就明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杜腐含笑拱手道:“咱们的确有些话,想请董老前辈商议,但不能让这姓叶的女人听见,可否请老前辈将他暂时交给穆乘风看守,借一步说话?” 董嵩明扫了穆乘风一眼,满腹疑惑地点点头,道:“好!你要当心些,别让她溜了。”骈指疾落,加点了叶雨婷数处穴道,然后一松手,将她抛在地上,举步随杜腐向林中走去。 郭竟目送二人转入密森深处,不由颔首赞道:“此才不愧性情中人,看来恶名之下,未必全非善类。” 穆乘风道:“他被兽神倪森陷害,在石牢中禁锢了十余年,脾气已经磨练得差不多了。” 郭竟问道:“你可知道他们师兄弟因何反目的?” 穆乘风道:“详细情形虽然不太清楚,听他口气,好像黑谷四凶当年内哄,乃是为了急恋师妹田娥而起。” 郭竟轻哦了一声,感慨地说道:“情之一字,如水载舟。成就了多少如花美眷,也坑害了多少痴心男女。常言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为什么总有许多看不开的男男女女,定要急夺一人呢?” 叶雨婷突然冷冷接道:“你若想通这个道理,那就该出家当和尚了。” 她穴道被制,无法动弹,却仍然能够开口说话,此时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痴痴凝望着穆乘风,目光中充满了幽怨之色。 穆乘风本想骂她几句,但一触及那幽怨目光,不禁心弦暗震,连忙扭开头去。 这时候,林外有人高声叫道:“时限已到,请黄蜀树大侠出来答话。” 呼叫声中,杜腐和董明嵩恰好并肩走了回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商谈得十分和谐。 穆乘风关切地道:“四叔,怎么样子” 杜腐含笑道:“承董老前辈慨允成全,换人的事已经没有困难了,你们准备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穆乘风惊愕的看看董明嵩,只见他神情怡然,毫无不悦之意。 杜腐又和郭竟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向董明嵩拱拱手,笑道:“委屈老前辈!” 董明嵩一扬浓眉,道:“不用客气,动于吧!”杜腐骄指疾落,点了他的穴道,并顺手将叶雨婷的穴道解开。 叶雨婷站起身子,举手理了理鬃发,困惑地望着杜腐,似乎对他这种出人意外的举动,顿感诧异不解。 第226章 领路 杜腐脸色一沉道:“我只有一个人,无法带你们两人出去,这姓董的老头子就由你抱着,不过,我可得警告你,行动必须听我的吩咐,否则休怪手下无情。” 叶雨婷道:“你是打算将我们交还给复仇会?” 杜腐道:“不错,我已和倪森约定,用你们交换月眉,等一会,就在林外谷口,走马换将。” 叶雨婷目光一扫穆乘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劝你们还是将我杀了的好,今天你们放了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杜腐冷笑道:“如果不是为了月眉,休想咱们会放你,不过你放心,你若继续助纣为虐,兴风作浪;咱们要杀你也并不困难。” 一挥手,沉声喝道:“走!” 叶雨婷默然片刻,俯身抱起董明嵩,但走过穆乘风面前的时候,忽又驻足,凝目有顷,凄然一笑道:“康少侠,你的心肠真是铁铸的么……” 杜腐叱道:“少废话,快走!…’ 叶雨婷欲行又止,回过头来又道:“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记住了,我会要你后悔一辈子……”话声未落,热泪突然夺眶滚出,低头转身,快步穿林行去。 杜腐紧跟在后,严密监视。 木然屹立着,脸色一片苍白,这一刹那间,脑海中似乎联想到许许多多的往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混混沌沌,发痴如呆,几忘置身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郭竟的声音在耳旁说道:“孩子,时间不早,咱们也该赶快准备一下了。” 穆乘风心头一跳,如梦初觉地茫然问道:“准备?要准备什么?” 郭竟道:“你杜四叔已安排好突围脱身的妙计,咱们必须把负伤的人束扎分配妥当,随时准备行动。” 穆乘风道:“但林外那些野……” 郭竟道:“兽群自有董老前辈对付,咱们只管带人突围。”穆乘风无暇详问,只好急争动手。 林子内除了郭竟和穆乘风,几乎非昏即伤,其中又以莲翘被搜魂大法所制,蔡旭琨外伤最重,姚景福遭月眉掌伤内腑;服下虎胆精后,虽已清醒,仍无法行动。 穆乘风解开小红的穴道,将莲翘交给她背负着,自己则搀扶着姚景福,郭竟用一条布带,把蔡旭琨紧紧绑在背上,多下一个毒神汪凯文,则无法携带。 郭竟抽出厚背砍山刀,说道:“这种人留着终是祸害,带着更是累赘,不如一刀杀取免他再害人。” 穆乘风忙道:“小侄被他用毒粉散去真气,迄今无法凝聚,虽有一粒药丸,不知是不是解药,又无时间辨识,现在杀了;他,万一药丸是假的,岂不糟糕?” 郭竟道:“咱们人手不够,他又是个残废,谁能分得出:身带他一起走呢?”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小侄倒有个办法,不妨试试:看。” 于是,匆匆砍了些长藤和树皮,用两根树枝,扎成一副筒;陋的拖架,将汪凯文捆绑在拖架上,一端着地,一端做成挽手:形状,以便拖着移动。 郭竟低头看看自己的独臂,皱眉道:“你真力未复,我只有一条手臂,咱们谁能拖带这老毒物走?” 小红自告奋勇道:“婢子两手空着,请交给婢子吧。” 郭竟叮嘱道:“姑娘要记住,能带就带,若情况危急务必先将他废了。” 小红点点头道:“婢子知道了。”举手点闭了毒神的哑穴。 大伙儿结扎妥当,蹑足穿林乱山,抵达密林边缘的时候;郭竟扬手示意,随行诸人立即伏身草丛中,轻轻拨开荒草向外望去。 只见林外空地上,杜腐正席地而坐,对面则是黑压压一大片兽群,狮虎熊豹,往来奔驰,其中央杂着一二十名赤裸着上身,腰缠虎皮的“兽奴”,直似一道由猛兽组成的围墙,碧密林围得水泄不透。 靠近谷口附近,另有十余名复仇会武士,簇拥着兽神倪森,屹立而等。 这时候,叶雨婷正抱着蛇神董明嵩,一步一步“向谷口走去,月眉正由一名侍女陪伴着,缓步向杜腐这边走来。 双方渐行渐近,终于在空地中央相遇,一齐停下脚步。 只听兽神倪森高声地说道:“现在咱们开始换人,是黄兄发令?还是由倪某发令?” 杜腐微笑道:“由谁发令都一样,只希望彼此以诚相见,别想在交换时暗弄奸诈。” 兽神倪森道:“说的是,谁若暗弄奸诈,天诛地灭,待双方交换的人各回本阵之后,务请黄兄实践承诺,将解毒之药,交本会花女带回。” 杜腐取出一个药瓶,在手中扬了扬,道:“解药就在这儿,只要月眉未受伤害,黄某一定依照承诺交出解药,并非黄某小器,皆因月眉已遭搜魂大法所制,行动不由自主,为防万一,黄某只好先给叶姑娘服下一颗毒丸。” 兽神倪森连连点头道:“这乃是人之常情,换了倪某也是一样,咱们休存猜疑之心,这就开始吧。” 杜腐道:“好,倪兄请先发令。”兽神倪森以手抚胸,仰面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啸音一起,那花女带着月眉疾步朝密林奔去,叶雨婷也抱着蛇神董明嵩向谷口奔去。 双方脚下都加快了速度,霎眼间,已在空地正中相遇。 那名花女一手握着月眉的腕肘,微微向侧一带,便欲和叶雨婷擦身而过,谁知就在这时候,叶雨婷忽然闷哼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向月眉横撞了过来;两下里碰个正着,那花女失声惊呼,方待闪避,忽然听见一声震耳大笑,一条人影猛由叶雨婷怀中绷弹而起,飞快的一把将月眉手腕扣住。 杜腐几乎在同一时候,也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董老前辈,快闭她的穴道。” 原来那抓住月眉手腕的人,正是蛇神董明嵩。 只听董明嵩哈哈大笑道:“放心,她跑不了。”口里说着,飞起一脚,将叶雨婷踢翻,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朝那名花女劈去。 掌沿落处,惨呼随起,那花女一条左臂,顿时被齐肘劈断。 董明嵩夺了月眉,飞步而回,郭竟和穆乘风全部喜不自胜,纷纷从林子里迎了出来。 兽神倪森勃然大怒,厉喝道:“姓杜的匹夫,卑鄙尤耻,言而无信,竟敢行此下贱诡计!” 杜腐笑道:“抱歉得很,对阁下这种无耻之辈,如何顾得信义,咱们没杀叶雨婷那**,已算得天高地厚的情份。” 倪森乾指骂道:“黄蜀树,老夫若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杜腐笑道:“乖侄儿,你再叫两声‘杜叔叔’,我老大家一高兴,说否定真把解药也给你啦。” 倪森气得暴跳如雷,扬手向密林一指,刹时间,胡哨乱鸣,百兽怒吼,数十名’“兽奴”驱狮纵虎,遮天盖地般冲过来。 那兽群何止千百,奔驰起来,尘土蔽天,腥风狂卷,声势委实惊人,郭竟等都看得脸色大变。 蛇神董明嵩匆匆将月眉交给了杜腐,低声道:“你们聚在一起,不用害怕,自有老夫替你们开路。”说罢,咂唇连打几声哨胡,取过一柄长剑,昂然在前面领路。 郭竟手提金背刀,紧随在董明嵩身后,杜腐和穆乘风居中,小红负着宋莲翘,一手挽着拖架,一手执剑护身,走在最后同行四人扶伤挽弱,没有一个空手,硬着头皮,跟董明嵩迎向那辱怒吼的兽群。 以区区四五个衰弱伤残的人。面对成百上千的凶恶猛兽,谁也不禁暗暗捏着一把冷汗,尤其穆乘风真力未复,杜腐重伤初愈,真正能够动手应敌的连董明嵩在内,也不过两三人而已,何况还有伤者需要护卫,神志昏迷的必须照顾携带,这一场人兽之战,眼看已是凶多吉少了。 但当前情势所迫,除了冒险一拼,实在别无选择,是以郭竟等人表面虽强知镇静,内心直如绷紧的弓弦,一颗心腾腾狂跳,几乎要从口腔里进跃出来。 眼看兽群越来越近,蹄爪奔驰,地面也起了一阵阵震动,大伙儿的脚不由都缓慢下来,个个额上全在冒汗。 蓦地里,走在最后的小红,忽然尖声大叫道:“啊呀!蛇……蛇……” 大家呼得呼叫,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急急回头张望,果见一道蠕动的洪流,正由树林中蜿蜒潮水般向兽群涌去。 那是数不清的各形各状的毒蛇巨蟒,汇聚而得的蛇阵,一眼望去,怕不有千百万条之多。 女孩儿没有不怕蛇的,小红见这这许多蛇蟒,两条腿早就软了,浑身不住瑟瑟颤抖,娇呼道:“康少侠,快……快来呀……” 穆乘风连忙返身将她扶住,柔声安慰道:“别怕,这是董老前辈召来的蛇群,用以对付兽神倪森的,有了蛇群,咱们就不惧那些野兽了,不信你看,这些蛇已经分成两路,赶过咱们向前面去了。” 小红哪敢再看,急急抛了拖架,张臂紧抱着穆乘风的脖子,闭目摇头道:“我怕!我怕!咱们能不能先躲一躲,等蛇过完了再走?” 第227章 守望 穆乘风为难的道:“这……岂不耽误了时机么?” 董明蒿道:“不妨,趁群蛇开道之际,大家就在这里休息一会也好。”说着,竟盘膝坐了下来。 郭竟等人却不敢坐,大伙儿背对着背,圈成一个小圈子,让小红站在中间,静待蛇群移动。 董明蒿从袖中取出一管竹笛,阖目跌坐,—缕笛音叶叶而起。 那笛音并不高吭,但蛇群一闻笛音,立即加快了速度,迎着疾奔而至的兽群窜去。 蛇兽双方蓦然相遇旷野间顿时响起一片嘶吼,那些怒狮:狼虎虽然来势汹汹,突然遇见大批蛇群,刹时都惊恐起来,前面的收势不及,不是被毒蛇咬伤了蹄爪,便是被巨蟒缠住了腰腹,怒吼跳跃,满地翻滚,后面的仍在蜂拥争逐,不知闪避,竟然自相践踏,乱成一片。 紧随在后的“兽奴”们,连叱喝着挥鞭制止,已无法使惊乱的兽群安静下来。 兽爪践踏着蛇身,蛇群纠缠着猛兽,只见血肉横飞,尘土弥漫,一场残酷而罕见的蛇兽血战,直看得众人心惊肉跳,魂飞胆裂。 只有姚景福瞪着一双眼睛,兀自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一声轻叹道:“可惜奶奶不在了,这时如再加上百禽大阵相助,何愁不把那些野兽赶尽杀绝。” 董明蒿突然张目道:“哼!没有百禽大阵相助,你以为蛇群就斗不过那些野兽么?” 说罢,又引笛就唇,笛音忽地一变,节奏顿时加速,竟调也猛然提高,改为一片杀代之声。 蛇群受笛音鼓舞催促,越发争先恐后,勇往直前,一部分行动矫捷的奇毒小蛇,甚至破空飞窜,猛扑不已。 片刻之后,兽群已死伤累累,渐有不支之势,源源不断的蛇群,仍然继续由荒草林间汇集增援,前锋尽是毒蛇,强行楔人兽阵,将兽群分隔成两半。 董明蒿一乒而起,沉声道:“是时候了,大家快走,老夫替你们压阵。” 小红睁开眼睛,一见那遍地断蛇和兽尸,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哭丧着脸道:“这可怎么呢?” 杜腐道:“不走不行了,穆贤侄可和这位小红姑娘居中,由愚叔断后。” 穆乘风道:“可是,这副拖架和汪凯文交给谁?”皆因杜腐手中正抱着月眉,实在无法再兼顾汪凯文。 蛇神董明蒿接口道:“交给我了,你们休再耽误,以免复仇会援手赶到,又增麻烦。” 郭竟横刀护胸,叫了声:“走!”当先迈步,循着蛇群所冲破的缺口向前奔去。 穆乘风也不怠慢,一只手扶着姚景福,另一只手挽着小红,紧随而行。 小红芳心卟卟,俏目半睁半闭,整个娇躯几乎全偎在穆乘风身上,一路踉跄前奔,脚下踏着血肉模糊的断蛇死兽,两腿颤抖,就像踏在软绵绵的云端里。 一行人突出重围,落荒而奔,旷野间兽吼人叱,触目惊心血战,仍在继续进行未已…… 一口气奔了十余里,众人都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听得兽群吼声渐远,这才在一处僻静而干涸了的山涧中停了下来。 郭竟检点人数,不见蛇神董明蒿跟来,便道:“董老前辈独自断后,必然遇到了阻碍,此地倒颇隐蔽,大家且休息一会,等等他。” 其实,不待他吩咐,大伙儿早已各寻可供倚靠之处坐下,但因此地仍在大巴山范围内,不敢松驰了戒备,所以并未将负伤的人放下来。 约莫顿炊时光,谁也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山涧中除了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听不见旁的音响,直到喘息略定,杜腐才忧心忡忡的问道:“奇怪,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经他这一提起,众人才注意到日影业已偏西,而蛇神董明蒿依然不见踪影。 穆乘风道:“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回去看看?” 郭竟摇头道:“如果他都脱不了身,咱们去了也毫无帮助,不如就在这里多等些时候,或许他另有缘故耽搁,稍待就会赶来了。” 穆乘风又道:“这山涧隐密不易发现,应该有个人在外面守望,一则可以防备复仇会追来,二则,不致与董老前辈彼此错过。” 郭竟道:“这倒是很要紧的事,你们且在下面休息,待我上去守望。” 小红抢着站起身子,说道:“小婢对附近地势较熟,还是由婢子去吧。” 杜腐道:“既如此,姑娘要多多谨慎,倘若发现敌踪务必尽快通知咱们。” 小红点头答应,解下宋莲翘交给穆乘风,闪身上崖而去。 穆乘风将莲翘和月肩并排放在一块大石上,低头凝视良久,不觉黯然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道:“唉!都是我害了你们……” 杜腐道:“你也不必如此自责,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要怎样使她们恢复神志。” 郭竟道:“叶雨婷的搜魂大法是由洱海双妖处偷学来的,上次洛阳事变,那朱雀和朱燕两个妖女,都被咱们趁乱擒获解往保定去了,只消将月肩她们送回保定,或许可以设法解除搜魂大法的禁制。” 穆乘风摇头道:“那没有用,洱海双妖只会施放法,不识解,法,记得三姑曾经说过,天下唯一能解。‘搜魂大法’和‘绝情蛊’的人,只有苗疆的鬼叟朱逸。” 郭竟道:“那鬼叟朱逸,还在人世吗?” 穆乘风道:“这就不知道了,但为了解救她们,小侄只有往苗疆试试运气。” 郭竟眉峰一皱,道:“你真力未复,怎能千里迢迢去苗疆涉险?” 穆乘风道:“董老前辈在复仇谷中,曾替小侄索得一粒药丸,只不知是不是真正的解药。” 杜腐急忙接口说道:“取出给我看看。” 穆乘风取出那粒黄色药丸,递给杜腐,杜腐立即将怀中十几个药瓶全掏了出来,互相比较辨认,看了许久,仍难得结论。郭竟忍不住问道:“如何?” 杜腐道:“依颜色辨别,应该是解药:不过,汪凯文一向奸诈,也可能故意将毒药弄成黄色,这就不敢保证了,但无论是不是真正的解药,小弟倒有个办法,不妨试一试。” 郭竟忙道:“药物岂可随便服用,没有绝对把握,还是等董老前辈将汪凯文带来之后,查问明白了再吃也不迟。” 杜腐笑道:“小弟的方法,虽不定绝对有效,对穆贤倒却并无危险。” 郭竟连连摇头道:“没有危险也不能胡乱试验,谨慎一些,总比冒险好。” 杜腐见他坚持不允,也就一笑作罢,未再争辩。 不久,天色渐渐阴暗下来,蛇蛇董明嵩依旧未见赶到,郭竟放心不下,亲自上崖守望,直到天已黑尽了,仍然毫无人踪,这时候,山涧中众人已经疲累不堪,只得将伤者解下,准备在涧中过夜了。 杜腐叮嘱道:“大家尽量放松心情休息半夜,到丑时正刻,无论董老前辈来与不来,咱们都不能再等了,守望之责由咱们四个清醒的人轮流,每人一个时辰,按时轮换,丑正一到,立即动身。”他所指的四个清醒者,自然是他自己、郭竟、穆乘风和小红等没有受伤的人。 不料姚景福却奋然道:“你们休息吧,由我开始。” 郭竟道:“你的内伤尚未痊愈,只宜休养,不必担任守望的事了。” 姚景福道:“一点小伤,早就不碍事啦,我有两头灵雕协助,又有毒蜂护身,足可担任守望的责任。”不顾杜腐反对,径自携带了一份干粮,上崖而去。 郭竟想想不放心,匆匆吃了些干粮,说道:“我去陪他。”也随后离去。 山涧内六个人,月眉和莲翘穴道受制,昏迷不醒,宗海东伤势极重,也沉沉入睡了,杜腐和小红都有一身武功,可以静坐调息,只有穆乘风内力难聚,真气阻塞,既疲倦,又虚弱,必须躺卧下来,真正酣睡一场,能者恢复体力。但是,他虽然十分疲倦,躺在那干涸的山涧石块上,却辗转反侧,久久无法人梦,一气之下,索性轻轻坐起来,不想再睡了。 谁知杜腐也没有人定调息,正凝目望着他微微而笑,好像早已料到他会睡不着似的。穆乘风赦然道:“真奇怪,越是疲倦想睡越是睡不着,躺着反而难受。” 杜腐点点头道:“是的,一个人如果心里有事,再多疲倦也是睡不着的。” 穆乘风笑了笑,道:“看来四叔早已猜出小侄的心事了。” 杜腐道:“这还用猜吗?咱们心想着同样一件事,你无法入睡,我又何尝睡着了?” 穆乘风腼腆的道:“既然如此,小侄就直说了,日间四叔曾说到,有方法试出解药的真假,并且没有危险,但不知是什么方法?四叔愿意告诉我吗?” 杜腐笑道:“其实,方法十分简单,你骆伯父为了谨慎,不让你冒险,那是他的一番好意,但一个人活在世上,多多少少总得冒些危险,过分谨慎,往往会错过机会……” 第228章 可疑 说到这里,他笑容忽敛,又正色接道:“实话实说,昂和公开了了,按当时情形,叶雨婷被蛇神所擒,而倪森、汪凯文业已秘密安排好解救的妙计。是否让你恢复功力,对他们已无关重要;所以,我猜测他们给你的解药,多半不会是假的。这是依情理而推断。”穆乘风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杜腐接着又道:“其次,据今天所得经验,那汪凯文随身携带的药物约有十余种,只有黄色的无毒,他给你的解药,也是黄色,药物是早已炼制好的,若说他特意伪造一粒欺骗你,事实上不可能,据此推断,解药也应该是真的。” 穆乘风道:“小侄也知那汪凯文的药物共分三色,黄色的是解药,在万毒谷时,小侄曾经搜查过他的丹室,只因老毒物姓诈成性,小侄怕他将药物的颜色改变,故而不敢贸然险用。” 杜腐从怀里取出一个圆形药瓶,肃容说道:“这些药丸,咱们已经证实的确是解毒药物无误了,至于能否解除你所中的散功之毒,不妨作一试验。” 说着,由瓶内倒出三粒解药,然后又将穆乘风那粒可疑的黄色药丸从中剖开,一分为二,接着道:“现在咱们分三次进行试验:第一次,你先服下一粒解药,运气一周天,看看真气能否凝聚?无论如何,对你都没有危险。”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然后呢?” 杜腐道:“然后,你再服下一粒解毒和半粒可疑药丸,也运气一周天,试试有无异状,这次试验虽然略有些冒险;但因前后有两粒解毒药同服,又有愚叔在旁,即使这粒可疑的药丸真有毒性,相信也不会有多大危险。” 穆乘风眼睛一亮,奋然道:“四叔请说下去。” 杜腐道:“以后就更简单了,假如发现这可疑药丸有毒,咱们便中止试验,由愚叔立即用解药替你化解,假如这粒药丸无毒,便继续服用另外半粒,仍然配以解药这方法虽嫌麻烦,相信不致有多大危险,倘若药能对症,子夜之前,你就可以恢复失去的功力了。” 穆乘风略一沉吟,爽然道:“好!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杜腐道:“此事只可私下进行,暂时不能让你骆伯父知道,现在你先服第一次解药,如果没有效,咱们就藉口轮换守望,到崖上再服第二次药。” 穆乘风欣然点头,吞下一粒解毒药,盘膝跌坐,闭目运气行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见他满头冷汗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 杜腐忙道:“感觉如何?” 穆乘风摇摇头道:“真气只能在丹田以下凝聚,一到胸口,便无法通过,尤其‘心络三焦’穴附近,好像被什么东西隔住了。” 杜腐笑道:“这是好证象,你且把汗擦一擦,咱们到崖上去。” 两人攀上涧崖,寻到郭竟和姚景福,声称时刻已到,特采轮换守望。 郭竟道:“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体力都未复原,只管下去休息嘛,有我守望就行了。” 杜腐道:“大哥连日劳累,也该休息一下,午夜过后还要赶路,咱们一行人全靠大哥领导,你若累倒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郭竟拗他不过,只得答应,叮嘱了一番,又留下两头灵雕协助警戒,才和姚景福回到崖下。 杜腐四下了望一遍,寻了一株隐蔽的大树,让穆乘风依坐在树根下的草丝中,然后小心翼翼,将药物取了出来。 穆乘风接过那畔粒可能致人死命的黄色药丸,心里不期然返起—阵莫名的恐慌,他自问并不畏惧—死,却说不出为什么会心惊手颤起来。 杜腐看出他神色有异,低声问道:“怎么?你有些害怕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小侄只觉得肩负太重,心情难免紧张,万一这药丸有毒,发生了意外,小侄虽不惧—死,但师冤未雪,月眉和莲翘又如此情况……” 杜腐微笑道:“但你如今有力难施,形同废人,又怎么能够申雪师冤?怎么挽救月眉和莲翘?你连行路都吃力,何能千里迢迢前往苗疆?纵然去了,又凭什么替她们取得‘搜魂大法’的解药?” 穆乘风惊然道:“四叔的意思是……” 杜腐道:“我的意思是说,问题必须求得解决,汪凯文的药物均已在此,除大胆一试之外,别无他法。” 穆乘风毅然点头道:“不错,似这般光景,实也生不如死。多谢四叔的当头棒喝。”说完,一仰颈脖,将半粒解药投人口中。 杜腐低喝道:“放松百骸,缓缓运气,不可急躁。”口里说着,人已在穆乘风对面坐了下来,左手紧紧搭在他的腕脉穴,右手捏着解药药瓶,双目炯炯,凝注在穆乘风脸上。 只见穆乘风深纳一口气,眼帘徐徐而阖,神态一片安详,腕间脉搏也十分规律,但过了大约顿炊时光,突然身躯一阵震颤,脉搏鼓荡如潮,呼吸也急促起来。 杜腐心里虽然吃惊,仍未有所行动,只全神贯注着他的变化。’又过了片刻,穆乘风口内竟发出“嗬嗬”的声音,面肉扭曲,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浑身冷汗如浆,汗味夹杂着股浓裂的腥气。 杜腐见他溢出的汗水,其色呈现淡红,竟然渗着血质,不由也心慌起来,急忙拔开药瓶,将瓶中所有药丸,全都倾了出来…… 就在此际,突闻穆乘风大叫一声,整个身子从地上直跳而起,又重重摔落地上,四肢挺伸,一连翻滚了五六次,便静静躺卧在草丛中不动了。 杜腐仙伶伶打个寒噤,手中药丸一齐抛落,张口瞪目说不出一句话,脸颊上一片晶莹,全是泪水。 崖边人影略闪,郭竟和小红几乎同时飞身掠到,紧接着,姚景福也气喘吁吁赶到大家见了树下这幅情景,个个大吃一惊,郭竟沉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腐痛苦地摇摇头,颤声道:“小弟该死!小弟对不起大哥……” 郭竟纵身而上,独臂一探,抓着杜腐的肩头,喝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怎样了?” 杜腐泪如雨下,愧作的悲声说道:“都怪小弟……不该叫他吃了那粒可疑的解药……” 郭竟失声道:“什么?你给他吃了那粒药?你拿他的性命作试验?” 杜腐垂首道:“小弟嘱他伴着解药同服,以为便无害,没想到那药丸的毒性会如此剧烈……” 话未说完,郭竟反手一掌,重重掴了他一记耳光,厉声叱道:“我是怎样叮嘱你的?你一向持重,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你害死了他,叫我拿什么面目去见他那蒙冤被害的师父?你!你!你……”,他越说越悲恸,语声哽咽,热泪涕淋,独臂指着杜腐,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杜腐那一掌挨得很重,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但他不敢躲避,反而直挺挺跪在郭竟前含泪说道:“小弟愚昧,辜负大哥的知遇之情,万死不足以赎此罪惩,只求大哥念在以往情义赐小弟一个全尸。” 郭竟泪如泉涌,哽声道:“你以为一死就能了结吗?果真那么容易,二十年前我早就死去了,又何须偷生到现在,你可以一死百了,却叫我在九泉下,对他们师徒如何交待?” 杜腐顿首道:“错已铸成,小弟罪无可赦,愿大哥保重贵体,另觅贤辅,继续完成未竟之志,小弟先走一步了。”说完向郭竟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骄指如斡,便向自己心窝戳起。 郭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抽搐道:“四弟,咱们自从结义,愚兄何曾说过你一句重话?难道你就为了这场责备,冷了结义之情?罢!罢!罢!既要分手,愚兄决不走在你后面。一松手,竟拔出了金背砍山刀。 杜腐慌忙将他抱住,大哭道:“大哥要这样做,小弟罪孽就越发深重了。” 两人相拥而泣,悲不可抑,引得姚景福也伤心起来,哽咽着道:“穆大哥死了,姐姐又成了这般模样,剩我一个人活着做什么?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死吧。” 正在悲声四起,忽听小红叫道:“你们都发什么疯?穆少侠不是好好活着!” 三个男人循声望去,只见小红跪在穆乘风身边,吃力地想将他搀扶起来。 姚景福距离较近,急忙奔了过去问道:“穆大哥他没死?” 小红啐道:“你才死了哩,他只是虚弱过甚,躺在这儿睡着了,你瞧,呼吸还是好好的不是?” 姚景福探手一试,果然不错,不禁又笑了起来,转向郭竟和杜腐埋怨道:“亏你们这么大一把年纪,人的死活都没弄清楚,就哭哭啼啼,觅死觅活,害我也跟着上当。” 郭竟无暇分辩,只紧紧握着穆乘风的腕脉,脸上一片惊喜之色,低声问道:“四弟,这是怎么搞的?他非仅活着,而且脉搏旺盛,竟比先前健壮得多了。” 第229章 顽固 杜腐仔细探视了一遍,长吁道:“谢天谢地,总算小弟没有弄错,那粒药丸,的确是解药,只因他中毒太久,身体过于虚弱,药力发作,一时支持不住才昏了过去,而把小弟吓坏了。” 郭竟急道:“这么说,他的内毒已经解了?” 杜腐道:“正是如此,但现在他体力尚未复原,先别搬动他,让他多休息一会。” 大伙儿由悲转喜,庆幸不已,团团围着穆乘风,八道目光,都投注在他一个人身上。 穆乘风呼吸沉稳,鼾声起伏,腥气血汗渐渐收止,似是并不知道身边正有人在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清醒。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消逝,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时辰,穆乘风才舒展了一下手脚,悠悠睁开眼睛。 杜腐内心一块大石落了地,抢着问道:“贤侄,你觉得怎样?” 穆乘风茫然道:“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活着?或是已经死了?” 郭竟含泪而笑道:“傻孩子,你当然是活着,但你黄四叔却险些冤枉死了。” 穆乘风道:“为什么?” 杜腐忙岔口道:“你现在别问这些,先提—口气,试试看真气可能凝聚?” 穆乘风撑坐起来,依言吸了一口真气,默默运行了一周天,不禁惊喜地道:“真奇怪,心络穴道,已经畅通无阻,内力也可以提聚了,难道苗靠秀那粒药丸真是解药?” 杜腐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本以为先替你解了毒,仍然可以手到擒回,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一番心机白费,反而弄假成真,奉送了粒解药。” 郭竟感慨地道:“说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一个人生死有命,半点也勉强不来的。接着,歉然一笑,又对杜腐道:“方才愚兄情急,错怪的贤弟……” 杜腐笑着截口道:“连小弟都以为自己铸成了大错,何况大哥,事情既已过去,还提它则甚。” 穆乘风迷惑地望望杜腐,又望望郭竟,问道:“四叔什么事铸成大错?” 杜腐笑道:“没有事!你内毒初去,好好静养调息吧,别管闲事了。” 郭竟也接着说道:“宗六弟身边有换洗的衣服,贤侄且去山涧下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一换,好好休息一下。” 小红听说穆乘风要去山涧洗澡,不便跟随下去,就自动留在崖上负责守望。其余四人回到山涧下,郭竟等各自觅地调息,穆乘风取了干净衣服,独自往涧中沐浴更衣。 他身上衣服本是复仇会的旧衣,连番遭遇险阻,业已破烂不堪,刚才又出了一身腥臭血汗,更是臭味难闻,沐浴之后换上干净衣衫,精神也为之一振。 但换弃旧衣的时候,使他又想起叶雨婷相待的种种情意;心下不由一阵怅惘,他自忖数次在危难之中,若无叶雨婷相助,只怕早已死在复仇会手下,姑无论好援救自己有什么目的,至少自己的确受过他的恩惠,想不到彼此竟翻脸变成了死仇,尤其是月眉和莲翘,竟因此遭妒,被叶雨婷用“搜魂大法”害得如此惨状。 他缅怀往事,感慨万端,加以浴后清新,精神亢奋,反而没有一丝倦意,望望郭竟等人都已寂然入定,山涧中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只有淙淙泉水,蜿蜒由脚下流过,大地万物仿佛沉缅在酣睡中。 穆乘风轻轻挨着月眉和莲翘身旁坐下,低头注视了很久,只见两人香息微微,神色一片平静,好像早巳把世上一切烦恼全忘得一千二净了。他不禁长叹一口气,从心底泛起一抹凄凉的苦笑……神志昏迷的人,虽然可怜,但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至少,她们脑中是一张白纸,没有快乐,也没有烦恼,更没有错综复杂的情仇纠缠。 他带着五分怜爱,三分负疚和两分羡慕的心情,伸手替她们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心里暗暗有了决定,又轻轻站起身子,去附近寻了一截树干,取出风铃剑,默默的修削起来。 一柄简陋的木剑削好,时间已到丑正,众人相继起身,趁黑夜掩护,离开了那道山涧。 经过半夜调息,众人体力多已恢复,齐效先内伤也痊愈多半,可以自己行动,不需要人搀扶了,穆乘风真力复原,便背负着月眉,由小红照顾莲翘,郭竟负责宗海东,其余杜腐和齐效先,都徒手在前后领路和排斥。 一行人疾走半夜,天亮时已远离了大巴山主峰,用些干粮,略作休息,又继续走了半日,午刻光景便出了山区,抵达一处小镇,大伙儿吃了顿热腾腾的饭,聚在—起商议今后的行止方针。 穆乘风首先说道:“小侄的行止已经决定了,为了求取搜魂大法和绝情蛊的解药药方,必须走一趟苗疆,会会那位鬼叟朱逸。” 杜腐问道:“你是准备独自去?或是带着月眉和莲翘一块儿去呢?” 穆乘风道:“独自去虽然比较方便,但往返需时甚久,所以小侄准备带她们一起去,若能求得解药,便可就近施救。” 郭竟接口道:“既然这样,咱们大伙儿都去苗疆走一道,不择手段,好歹要弄他一份解药药方回来。” 杜腐连连摇手道:“使不得,据孟三姐说,那鬼叟朱逸怪僻成性,为人却在正邪之间,此事只宜软求,不能硬夺,如果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赶去,必然会引起麻烦。” 郭竟道:“咱们可以分成几批,装扮成各种游贩商人,暗中互相排斥。” 杜腐道:“这样也不行,苗疆民情特殊,只要在陌生人出入,断难瞒过鬼叟耳目” 郭竟不悦道:“似这般畏首畏尾,怎能得到解药?当初孟三妹也说过,那鬼叟朱逸是个老顽固,若向他明求,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杜腐笑道:“大哥先别急着,自治阳节孝坊发现洱海双妖开始,小弟对求取解药的事,时时在作打算,无论明求暗偷,总要将解药配方弄到手才罢。” 郭竟道:“你打算如何下手。” 杜腐道:“常言说:先礼后兵。那鬼叟朱逸,乃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除非万不得已,咱们应该尊重他的身份,必须持软求不成之后,再用其他手段,说到这里语音突然压低,哑声道:“不过,咱们和鬼叟毫无渊源,贸然相求,他多不会应允,其间得略用些计谋……”接着,便“如此如此”地,将自己的计谋说了一遍。 郭竟听完,皱眉道:“这办法虽好,咱们已经用过一次,如果被他识破,只怕会弄巧成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杜腐笑道:“蛮荒远阻,对中原武林一定不会熟悉,何况小弟已事先安排好第二步计划,即使被他识破,也不会有多大影响的。” 郭竟道:“那么,你准备如何分配人手呢?” 杜腐道:“第一批,由穆乘风和小红姑娘,带着莲翘同往,小弟权充随从。第二批,由大哥和效先带着月眉同往,宗六弟权充随从。两批人数相同,前后相隔不得超过三日路程,倘若第一批人马,在三日之内无法得手,第二批人马恰好赶到这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郭竟沉吟了一下,转顾穆乘风道:“贤侄你看这办法如何?” 穆乘风微笑道:“四叔的计谋固然妙,只是稍欠厚道些。” 杜腐道:“这年头做事不能太老实,只要咱们目的不在害人,也就顾不得这些小节了。” “洱海”背依点苍山,濒临大理城,海水汪洋浩淼,澄弘一色,海中又有“三岛” “五湖” “九曲”等胜景,相传“洱海”出产珊瑚,树高数丈,每当冬日,海水倒卓,其红如火,堪称奇观。昔人有诗赞道:“洱海何雄状,源流自郑川,两关龙蛇尾,九曲势蜿蜒,大理城池固,金汤铁石坚,四洲从古号,三岛至今传……”其险要形势,可见一斑。 洱海苍山,地处蛮荒。据《水经注》记载,诸葛亮平南诏,战于榆水之南。榆水即洱海下游,名叫“漾鼻江”。唐朝天宝年间,鲜于仲通和李密两伐南诏。皆败于此。白居易曾有诗记其事:鲜于仲通六万卒征蛮一阵全军没,至今两洱海岸边,箭孔刀痕满枯骨…… 而“鬼叟”朱逸,正是看中蛮荒之地民风膘悍,瘴烟千里,才选择这地方,创立“黄衣神教”自任教主,号令苗疆,俨然一方霸君,其居住的“万寿宫”,就筑在洱海中的“金梭岛”上。 这一天,大理城中来了一列分外引人注目的队伍,为首的八骑健马,簇拥着一辆双套篷车,篷车后面,紧随着又是八骑健壮武士和一位眉目英俊的蓝衣少年。 那十六骑武士,个个身躯伟岸,腰干挺得笔直,马鞍旁都斜插着一柄鲸鱼皮鞘的厚背鬼头刀,一色的宝蓝对襟武士装,胸前绣着斗大一个“庞”字。 随行的双套篷车,门窗紧闭,帘幔低垂,看不见车中坐的是什么人?但那紧傍车旁而行的蓝衣少年,却是个英俊飒飒。目光如炬的不凡人物。 第230章 婚约 大队人马驰过城中最热闹的大街,引得满街行人驻足而观;无论汉人或苗人,都不由自主从心底发出一声惊羡的赞叹,暗忖道:“这是哪一路的人马?竟有如此气派,简直比宫府出巡还要威风嘛。” 惊羡声中,车马已在街口“大兴隆”客栈门前停了下来,十六名武士一齐滚鞍落马,手握革缰,排成两行整齐的行列许多路人忍不住好奇,都远远站写了,想看看那篷车里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客栈伙计何曾见过如此气派的客人上门,竟吓得不敢出来接待,急急忙忙往店后唤老板。 那老板听说有大队人马来到店前,也吓了一大跳,一路跌跌撞撞奔出来,才到店门便卟通跪下,叩头如捣蒜,一连声只叫:“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马队中走出一个身裁加显瘦小的武士,向客栈老板微微摆了一下手,说道:“不用害怕,我们是西川太平山庄来的,快起来随我去见我们少庄主。” 客栈老板连头也不敢抬,颤抖地说道:“小人只开客店,做的正正当当生意,从来不敢干犯法的事,求求老爷开恩,求求老板开恩……” 那武士笑道:“这不是奇怪吗?你开客店,我们是来住的客人,犯的什么法?开的什么恩?” 另外十五名武士尽都哈哈大笑起来。 老板听见笑声,才壮着胆抬起头来问道:“诸位是来住店的客人?不是官府派来的官差?” 那武士道:“龟儿子才是官差,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们是西川太平山庄的。” 老板弄清楚了,急忙从地上爬起身来,气呼呼指着两个伙计骂道:“娃把肚子的,明明是客人上门,偏偏说是官差,白给你两个吃了多少米饭,你娃肚子的,连客人官差都分不清楚?” 两个伙计哭兮兮地说道:“我们只说是来了许多人马,又没说是不是官差……” 老板喝道:“娃肚子的,你们没说,难道是我自己说的?” 那为首的武士含笑劝道:“别骂了,客人上门,先招呼生意要紧,我们少庄主还在那边立等问话呢。” 老板一面答应,一面又向两个伙计喝叱道:“听见了没有?还不赶快去烧水沏茶!” 两个伙计转身就走,那老板又骂道:“蠢货,先替客人照顾牲口,把院子打开好让车辆驶进去停放……” 两个伙计被他呼来喝去,团团直转,客栈老板急忙挥一挥身上尘土,堆了一脸笑,跟随那武士来到蓝衣少年马前,老远就长揖施礼,恭敬答道:“小人方老实,拜见少庄主。” 蓝衣少年马上微一欠身,问道:“你就是客栈主人吗?” 方老实垂手答道:“不敢,小人正是兴隆栈的店东。” 蓝衣少年点了点头道:“你们店里共有多少客房?” 方老实陪笑道:“少庄主您问这个,不是小人自夸,敝店前后有三进院,连厢房在内,不下三十间,大理城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蓝衣少年道:“很好,我准备把贵店全部包租下来,三日之内,不得另租其他旅客,能办得到吗?” 方老实乐得嘴也合不拢来,连声道:“办得到,办得到,小人知道少庄主是富贵人家公子,决不敢让那些闲杂人扰了公子的清静……” 蓝衣少年冷冷道:“倒并非为了清静,只因我们有病人,倘若出入闲人太多,很不方便。” 说完,举手一摆,从马上飘身而下,亲自走到篷车门边,屈指向门上轻叩了一两声,叫道:“小红,到店了,搀扶姑娘来吧!” 篷车车门“呀”地开了,香风一拂,跳下来一个深奥蓝色彩裙俏丽丫环,接着,由车中扶出一位红衣少女。 那少女一出车厢,远远围观的行人,都不约而同发出一片惊讶之声,说真的,像这般粉装玉琢、貌美如花的女郎,别说当地土着苗蛮,便是移居来的汉人,也算生平第一次见到,满街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几乎连呼吸也一齐停止。 但那红衣少女却神情一片冷漠,对满街惊羡的人群,恍如未见,径自在那少年和丫环搀扶之下,木然入店而去。 篷车驶入客栈侧院,十六骑人马也相继进了客栈,街上人群却犹未散去,虽然惊鸿一瞥,什么也看不见了,许多人仍在交头接耳认识论纷纭,仍在客栈门前引颈张望,不到半个时辰,大理城中已经整个传遍,都知道“大兴隆”客栈来了一批贵客,内中有一位患病的绝色美女然而,人们只知道这批客人是由川西太平山庄来的,却不知道他们老远从川西到蛮荒来干什么? 不,其中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就是“大兴隆”客栈的老板,方老实。 因为大批车马安顿妥定之后,蓝衣少年便着人将方老实唤去上房问话了。 这时客栈后进的上房,已经变成禁地,各进出道路全由太平山庄随行武士把守,方老实走进房里,只见房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蓝衣少年,另一个则是那领队模样的中年武士。 蓝衣少年态度十分和蔼,摆摆手,示意方老实在对面一张木椅上坐下,然后含笑问道:“我们远道而来,人地两疏,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是否晓得?” 方老实一挺胸脯,说道:“少庄主,你算是问对人,旁的小人不敢瞎吹,只为吃的这行饭,人头儿还熟,少庄主你问是谁?” 蓝衣少年道:“你可听说过‘鬼叟’朱逸这个名字?” 方老实神色一呆,用力搔了搔头皮,尴尬的笑道:“实在对不起,‘鬼叟’这名字,倒没有听人提过……” 蓝衣少年不禁有些失望,又道:“那鬼叟朱逸原是武林人物,后来才定居此地,据说在南荒一带颇有名声。老板;你再想想看?” 方老实沉吟了好半天,最后仍是摇头道:“实在没有听过这名字,也许早就搬家,不在此地了,否则,小人纵然不认识,一定听别人谈起过。” 旁边那中年武士忽然接口道:“方老板在这几落籍多少年了?” 方老实道:“哦!不少年啦,小人从十六岁时,跟我叔父到大理城来,算算总有二十六七年了。” 那中年武士笑道:“二十年前,苗疆发生过一次大事,方老板大约知道吧?” 方老实问道:“什么大事?” 中年武士缓缓说道:“二十年前,有一个名叫游西园的汉人,曾由苗疆讨了两个老婆回去,据说那两个女人,本是姊妹二人,竟同时爱上了游西园,弄得难分难舍,无法安排,后来她们互相商议,决定同事一夫,谁知她们的父亲坚决反对,险些在一怒之下,把他们三人全给杀了,那游西园在苗疆无法立足,才带着姊妹二人一同逃回中原……” 故事还没说完,方老实业已脸色大变,急急摇手道:“快别说了!快别说了!” 中年武士道:“怎么?不能说吗?” 方老实神色仓惶答道:“这可不是说着好玩的事,被黄衣教的人听去,会闹出事来。” 中年武士道:“为什么?难道没有那回事?” 方老实低声道:“事是千真万确,苗疆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但这是黄衣教的家丑,二十年来,严禁提及,早些时有人无意间犯了教主禁令,都被黄衣教抓去砍了头,还把头挂在墙上示众哩。” 中年武士问道:“那黄衣教主又是什么人物?” 方老实一伸舌头,将大拇指翘得比脑袋还高,哑声道:“汉人口中的活佛,苗人眼中的菩萨,万里南荒,他老人家就是真命天子,真龙皇帝。” 中年武士微笑道:“便是皇帝,也该有姓氏称谓?” 方老实道:“教主俗家姓朱,道号‘九天玄黄金龙大帝君’” 中年武士和蓝衣少年互相交换了一瞥的目光,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当年的鬼叟朱逸。” 蓝衣少年向方老实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千里而来,正是想见见这位黄衣教主,不知要去什么地方,才能见到他?” 方老实惊问道:“少庄主要见教主,有何事故?” 蓝衣少年剑眉微皱,轻叹道:“内子患了怪病,必须教主始能医治,所以不辞千里,特来求医。” 方老实道:“原来那位年轻姑娘,竟是少庄主的夫人?” 蓝衣少年道:“不错,她和我已有婚约,尚未迎娶。” 方老实问道:“不知少夫人得的什么怪病?”蓝衣少年不胜稀嘘的摇摇头,道:“唉!一言难尽,我们只听人传说,她的病,普天下只有黄衣教主能治,故而兼程赶来,方老板如果知道那黄衣教主居住的地方,,即请赐告我等感激不尽。” 方老实想了想,道:“教主居住之处,就在城外洱海中的金梭岛,但是,那地方飞鸟难渡,如无教主令谕,即使去了,也休想活着回来。” 蓝衣少年骇然道:“如此说来,我等人地生疏,怎能获得教主的令谕呢?” 第231章 雪犀 方老实道:“在下愿替少庄主飞鸽传报,请求教主颁赐令谕?” 蓝衣少年骇然道:“你是……” 方老实摸起外衣,露出内衬的黄色短衫,笑道:“小的方彤,现任黄衣神教知客炯接引使者。” 蓝衣少年和中年武士不约而同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接引使者,我等失敬了。” 方彤傲然道:“不瞒少庄主说,诸位一入苗疆,本教便获得消息,只因未明诸位来意,不便贸然相见,既然少庄主此来仅为慕名求医,并无恶意,小的立即用飞鸽呈报教主,最迟明日,定有消息。” 蓝衣少年大喜道:“如此多多仰仗方兄了。” 方彤道:“不敢当,请教少庄主台甫,以便上报。” 蓝衣少年忙道:“兄弟庞文彬,世居川西太平山庄。” 方彤微笑道:“莫非就是名震西南的逍遥公子?” 蓝衣少年笑道:“那是武林同道过誉了。” 方彤道:“苗疆虽是蛮荒之地,对川西太平山庄却是仰慕久矣,但一向未曾听说少庄主已有文定之喜,不知少夫人是何家千金?” 蓝衣少年道:“兄弟纳采定聘,乃是最近的事,内子便是终南流云堡主的独生女儿。” 方彤轻“哦”‘声,脸上微微变色,笑道:“这真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川西太平山庄和终南流云堡结成了亲家,西南半壁武林同道,谁还敢正眼相观呢?”略顿,又紧接问道:“但不知少夫人究竟得了什么重病?竟劳公子亲下蛮荒,向敝教主求医?” 蓝衣少年似乎有点犹豫,过了片刻,才叹口气道:“方兄既然不是外人,在下就实说,内子并非患病,而是被人用‘银针搜魂’大法,迷乱了神志。” 那方彤骇然一惊,急道:“少庄主怎知少夫人是被银针搜魂大法所制?” 蓝衣少年道:“因为那施术的,就是当年毒手殃神游西园的女儿,此时正仗着搜魂大法和绝情蛊两种绝技,横行中原武林,不仅内子被她下了毒手,更有许多武林高手,亦在她搜魂大法之下,变成了可怕的‘鬼武士’……” 方彤脸上突然变色,又问道:“那游西园和敝教主的两位公主,如今情形怎么样了?” 蓝衣少年摇摇头道:“方兄问起两位公主,在下只有四个字奉答。” 方彤道:“哪四个字?” 蓝衣少年面带肃然之色,徐徐道:“惨不堪言。” 方彤大惊道:“少庄主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蓝衣少年道:“请方兄原谅,并非在下故作神秘不肯奉告,实在其间经过,一言难尽,且待见到贵教教主之后,再详细面陈吧。” 方彤猜想他必是不便启口的困难,也就未再追问,起身一拱道:“少庄主请暂时在敝店休息,在下立即飞报教主,一有消息,当立时来报。”说完匆匆而去。 那中年武士掩上房门,轻舒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这厮竟是鬼叟朱逸的手下,咱们险些被他瞒过了。” 蓝衣少年道:“四叔,咱们第一步总算成功了,待见到鬼叟朱逸,又该怎么办泥?” 原来蓝衣少年正是穆乘风,那中年武士便是杜腐,服侍宋莲翘的丫头,则是小红。 这时,杜腐正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只管放大了胆,仍照咱们原先商量好的说词,向那鬼叟朱逸求取解药配方,有愚叔在旁,不必胆怯。” 穆乘风道:“小侄并非胆怯,但由这位方彤的做作和机智,足证鬼叟朱逸手下颇有人才,而且消息十分灵通,万一其中有人认识逍遥公子,岂不坏了?” 杜腐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果真被他识破。你只要咬定自己就是庞文彬,使他无法判别真假,那时再见机行事吧。” 两人密议了一阵,耐着性子在店里等候消息,一夜度过,第二天清早,方彤忽然陪着两位面容冷肃的老人,来到后院上房,求见太平山庄少庄主。 那两个老人,年纪都在六旬左右,一个是苗人,一个是汉人,同样披着一袭宛如袈裟式样的黄袍,襟边以金环扣接,神态显得十分傲慢。 据方彤介绍,那汉人姓李名昆,外号“飞天豹子”,是黄衣教教主朱逸座前“九侍”之一,苗人名叫“哈都拉”,现任教中“知客峒”峒主,按黄衣神教的编制,教主以下,共分为士峒,每峒设峒主,其地位就和中原各帮派的堂主相同。 穆乘风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准备酒席招待。 那飞天豹子李昆沉默不大开口,倒是苗人哈都拉,说得一口流利汉语,拱拱手道:“少庄主别客气啦,我们奉教主之命,特来迎接少庄主赴万寿宫,急令在身,不便耽搁。” 方彤也含笑道:“教主获知少庄主驾莅南荒,高兴得了不得,此刻定已洁身而待,少庄主还是早些动身前往的好。” 穆乘风望望杜腐,见他正点首示意,便道:“既然诸位都’这样说,恭敬不如从命,待治愈内子的病以后,那时再由兄弟作东,好好酬谢诸位。” 回头吩咐道:“黄统领,传令下去,整队出发。”杜腐躬身应诺退了出去。 杜腐刚离去,那位一直开口的飞天豹子李昆突然阴侧侧问道:“这位黄统领想必是太平山庄的得力高人,少庄主怎么竟忘了替我等引介引介?” 穆乘风笑道:“李老前辈太看得起他了,其实,他只是敝庄武士的一句统领,略有几分机智,家父因我远行,定要派他跟来,怎敢当高人之誉。” 李昆道:“但不知黄兄的台甫如何称呼?” 穆乘风道“他名叫黄蜀树,蜀是西蜀之蜀,树就是树木的树。” 那李昆默然片刻,又问道:“可有雅号?” 穆乘风摇头道:“他是从小在敝庄长大的,很少在江湖中走动,并无名号。” 李昆微微—笑,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穆乘风诧道:“怎么可惜?” 李昆道:“以李某人看,这位黄兄面带精明,眼神充朗,必定是位满腹计谋的高人,可惜竟未在江湖武林中走动,否则,准能闯出一番盛名来的。”‘穆乘风心中暗暗一惊,口里却打个哈哈道:“这是李老前辈过誉了。” 李昆正色道:“绝非过誉,他若没有超人之能,老庄主怎会特别派他随侍少庄主到南荒来?” 正说着,杜腐回报车马已作安排,穆乘风趁机替他们略作介绍,笑道:“黄统领,这位李老前辈十分看重你,你得多跟李老前辈亲近些,也可多得教益。” 杜腐自然会意,连忙拱手道:“杜某末学后辈,请李老前辈和哈都拉峒主多多指教。” 三人客套之际,穆乘风抽身进入内室,将前往黄衣神教总宫的准备经过,大略告诉了小红,并且叮嘱道:“朱逸手下颇有能人,咱们的行动必须格外小心才成,倘有变故,姑娘务必保护莲翘,寸步也不可或离。” 小红点头答应道:“婢子理会得,少侠和杜老前辈也要多多提防。” 不多久,人马车辆都已妥当,小红伴着神志昏迷的宋莲翘在院内登车,随行十六骑武士也都上了马,穆乘风帜哈都拉和飞天豹子李昆陪同步出客栈大门,乍见了李昆和哈都拉两人的坐骑,穆乘风等都不由吃了一惊。 敢情那竟是两匹怪兽,似狮非狮,似马非马,通体雪白,四只脚上却各长着一络黑毛,蹄间肉垫甚厚,更有一层坚韧的韧皮,颈生长鬃,锐牙外露,上唇鼻尖,又耸立着一只巨大的独角。 哈都拉见穆乘风面有惊诧之色,便得意笑道:“少庄主,觉得此兽很罕见吗?” 穆乘风忙道:“确是罕见,不知叫何名称?” 哈都拉道:“此兽产于通大河旁积雪之谷,故名通天雪犀,少庄主别看它身躯粗笨,脚程可颇不缓慢,普通名驹宝马,未必能跑得过它。” 穆乘风诧道:“兄弟也曾听过通天犀的名字。却不知竟是生具如此异状。” 哈都拉笑道:“那是普通的通天犀,色呈灰暗,并无什么奇特之外,这种雪犀,乃属罕见异种,不仅脚程奇快,可以目行千里,更有两桩宝马难及的奇性。” 穆乘风道:“愿闻其详。” 哈都拉道:“其一,此兽能饱食之后,三日不需饮食,昼夜奔行毫无疲惫之态,其二,此兽天生异秉,能登山渡山如履平地。” 穆乘风轻“哦”了一声,暗忖道:“如果此行顺利,回去时定要索取两匹异兽,当作坐骑,倘遇急事必须兼程赶路,有这东西岂不方便得多,将来月眉姊弟返回巫山,用此异兽代步,一定也会省却许多跋涉之苦。” 飞天豹子李昆迅速的向穆乘风脸上扫了一瞥,接口道:“少止主若是喜爱此兽,何不试骑一道?待回程时,向教主索取数匹,携返川中。” 穆乘风大喜道:“它不认生人吗?” 李昆道:“此兽貌虽丑恶,性情尚称温驯,有哈都峒主在侧,少庄主只管放心的骑吧!” 第232章 宫殿 穆乘风道:“多承厚情,兄弟就和李老前辈互换坐骑了。”话落,飞身一跃,上了通天犀。 那哈都拉大袖一挥,低喝了声“走!”通天犀立即昂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啸,撒开四蹄,飞窜而起。 哈都拉说得一点也不错,此兽看似粗笨,脚程竟奇快无比,才一起步,便如电驰雷奔般难予抑止,穆乘风猝不及防,险些被摔了下来。 加以那通天犀身上,既无鞍,又无蹬,光溜溜的身子,连个挟腿的地方也没有。这时天方日初,正当早市之际,街上人群熙攘,络绎不绝,倘或撞伤了人,却如何是好? 穆乘风心里发慌,急忙伏身挫腰,双手揪住怪兽的长毛,施展“千金坠”的功夫,真气下沉,猛往怪兽后股压了下来。 那怪兽负重,却并无停顿之意,反面一声厉吼,四足腾空。由一群赶市的百姓头上越了过去。 二群人齐声惊呼,纷纷卧倒,却没有一个敢出口咒骂的。显然,大理城的百姓们,对这种情形早巳习惯了。 穆乘风暗一把冷汗回头张望,但见黄影闪幌,怪啸震耳,哈都拉骑着另一区雪犀,飞也似跟了上来。 两匹怪兽首尾相接,势如奔雷逐电,冲开熙攘的人群,一路驰出了大理城,转瞬间已到洱海岸边。 前望洱海,一片汪洋,岸畔建着浮桥码头,密密麻麻泊满了快舟楼船,为数不下百艘,一眼看过去,桅墙如林,船上水手尽着黄衫黄裤,桅顶飘扬着黄色风带,分明都是黄衣神教属下的船只。 穆乘风一骑当先来到岸边,只听“轰轰轰”三声炮响,船上金鼓齐鸣,细乐悠扬,鼓乐声中间出一队**苗女,约有二三十人,个个左手提着苗刀,右手挽着一支鲜花扎成的花环,一字儿排开拦住去路。 穆乘风眼看收势不住,急忙叫道:“快让开……” 谁知那些苗女毫不闪避,反而迎着通天犀唱道:“洱海滨。大理城,金刀彩环迎贵人,神犀!神犀!何不稍停。” 说来奇怪,那雪犀奔行正快,听了歌声,仿佛深解人意,仰天一声低吼,四蹄前伸,突然停了下来。 穆乘风借势飘身,一掠落地,紧跟在后面的哈都峒主也飞身而下,恰好飘落在穆乘风身旁。 数十名苗女欢声雷动,一齐扬手,将鲜花扎成的彩环,向穆乘风凌空抛了过来。 二三十个花环,宛如一朵朵五色缤纷的彩云,朝穆乘风头顶落下,手法竟奇准无比,一个个全都套个正着,刹那间,穆乘风颈项、手臂和身上,无不挂满花环,百花簇锦,清香绕鼻,悄如置身花海之中。 穆乘风表面含笑点首,连连称谢,心里即暗惊道:这些苗女,看来都有一身精湛的武功,音就这抛掷花环的功夫,非位准确,手法亦甚巧妙,若将花环改为“套索”或其他暗器,普通武林人物只怕很难躲避得开呢。 思忖间,苗女们已分为左右两队,开始了苗族迎宾舞步,船中奏着乐曲,岸上唱着苗歌,舞影翩翩,刀光闪闪,歌声虽嫌音调,那舞姿却看得穆乘风心惊不已敢情那二队苗女此起彼退,盘旋穿行,其所用步法和刀法,赫然竟是一套配合得极严密的合击之术。 穆乘风心里明白,这一定是鬼叟朱逸特别调教出来的,欢娱迎宾是名,其实大有示威之意。 一曲迎宾舞毕,苗女捧刀俯首,曲腿半坐致敬,穆乘风也存心要露一手,从怀里取出一把珍珠,信手洒去,含笑道:“小东西,不成意思,给诸位姑娘留着迭朋友吧!” 那一把珍珠,不多不少,不歪不斜,不轻不重,每一苗女发顶各嵌一颗,兀自巍颤颤抖动,没有一颗坠落下来。 哈都峒主瞧得骇色变色,脱口赞道:“少庄主不愧名门子弟,好高明的温天花雨手法。” 穆乘风微笑道:“班门弄斧,峒主休要见笑。” 哈都峒主拱拱手,回头喝道:“孩子们,还不快些谢赏!” 苗女们折腰一礼,齐声道:“谢少庄主。”纷纷收刀人鞘,退回船上。 哈都峒主又道:“已备礼舟,请少庄主移驾登舟。” 穆乘风见杜腐和车马尚未到来,不由有些迟疑。 哈都峒主接着又道:“少夫人车马另有船只接送,教主在宫门立候,少庄主只管登舟先行。” 穆乘风不好意思再推辞,笑道:“适才听说通天雪犀能涉江渡水,不知是否也能越此海面?” 哈都峒主道:“少庄主莫非想乘此兽横渡洱海?” 穆乘风点首道:“倘若无逾礼规,兄弟是想试一试。” 哈都峒主笑道:“既如此,在下陪少庄主同乘雪犀便了。”说完,举手一挥,两匹通天犀一齐纵身跃落水中。 二人互相拱手,道一声“请!”身形掠起,双双掠登犀背上。 依穆乘风猜测,雪犀纵能人水泅渡,速度也不会太快,故借试乘雪犀的借口,拖延渡海,以便等侯杜腐等人,殊不料那雪犀泅水,竟比船只快过一倍不止,但见它四蹄飞动,破浪急进,鼻端独角划开水面,激起两道雪白的浪花,仿佛神龙人水,既平稳又快速,不消多久,已将大理城远远抛在视线以外了。 穆乘风弄巧成拙,心里暗暗后悔不迭,他虽然并不畏怯单身前往黄衣神教的万寿宫,却不能不替杜腐等人担心,尤其宋莲翘神志犹在昏迷之际,万一发生什么事故,彼此无法呼应,那就糟了。 怎奈此时业已骑“犀”难下,空白焦急,却无法可施,只好盼望一切都是自己的妃忧,杜腐等人快些平平安安到万寿宫来! 雪犀破浪泅行,足足过了顿炊之久,才远远望见海中现出一座岛屿,及待游近,更见岛上绿树成荫,苍翠欲滴,万绿之中拥着一座黄澄澄的宫殿,飞檐狼牙,气势万千,被日光和海水一照,金壁辉煌,闪闪夺目,直如黄金浇铸的一般。 又过了许久,两匹雪犀先后抵达岛岸,穆乘风随着哈都峒主飞身上岸,脚才踏上陆地,就发觉情形有些不对,岛上有宫殿,却看不见一个人影,整座岛屿鸦雀无声,寂然如死,就像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岛似的。 穆乘风心下狐疑,又不好询问,举步随着哈都峒主向那金壁辉煌的宫殿走去,只见一座石牌坊耸立宫前,牌坊上镂着一副泥金字的对联,写道: 对世间异教都予白眼, 愿天下同道尽着黄衣。 横批四个字是:非友即敌。 穆乘风看罢,微微一笑,暗忖道:如此口气,心胸未免太狭窄了。 于是含笑问道:“这石牌上的对联,不知出自何人手笔?” 哈都峒主道:“是敝教教主亲撰,少庄主以为如何?” 穆乘风不好意思直说,只淡淡笑笑道:“寓意豪迈,不愧一方霸主口气,只是天下武林同道甚多,这样岂不结怨太广?” 哈都峒主笑道:“少庄主只知其—,不知其二。想敝教独处南荒,向不与中原往来,寻常根本无法到金梭岛来,但凡能来的,如非朋友,自然就是仇敌了。” 穆乘风微笑问道:“朋友如何?仇敌又如何?” 哈都峒主道:“是朋友当然竭诚接待,若是敌人,要想活着离开金梭岛,那就不太容易了。” 穆乘风乘机探问道:“此岛既是贵教总宫所在,为何竟这般荒凉呢?” 哈都峒主大笑道:“少庄主请看,此岛何尝荒凉。”话落,略一抬手,顿闻号炮震耳,号角齐鸣。 号角声中,两侧矮树丛忽然摇头起来,每一棵树内,跃出一名赤身裸臂,手挽盾牌和苗刀的黄色武士,个个头插花羽,面涂彩纹,粗壮膘悍,宛如一座座黝黑的铁塔。 万寿宫的大门,’也在这时候缓缓启开,一阵乐声人耳,徒步走出两队持矛佩刀武士,接着又是两队连弯手,两队盾牌手,两队钩镰枪手,然后是两队力士型的黄衣护卫。 一连十队,每队三十六名,为据巳达数百人,最使穆乘风吃惊的,是紧跟在黄衣护卫后面,还有一十六名“抬抢手”,竟然携带着八支威力强大“火绳铁砂枪”。 最后,是八名汉人侍卫簇拥着美貌苗女共撑金罗伞,由宫中缓步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个人。 那老的一个生得面如黑蟹,尖头宽腮,厚唇细目,身上穿着一件乡金线的黄袍,年纪大约已有七八十岁,不间而知,必定就是黄衣神教的教主鬼叟朱逸了。 在他身旁,是个三十岁不到的青年文士,长得唇红齿白,剑眉朗目,神彩极为英俊。相称之下,越发显得那鬼叟朱逸,老丑猥琐,青年文士风姿挺拔穆乘风不由对那文士多看了两眼,暗赞道:“想不到苗疆居然有此英俊人物,只不知道是鬼叟朱逸的什么人?” 正想着,乐声已上,哈都峒主横跨一大步,朗声道:“川西太平山庄庞少庄主莅宫访晤教主。” 鬼叟朱逸脸上毫无表情,只冷冷点了点头道:“不敢当。” 第233章 赌赛 穆乘风急忙抱拳一拱说道:“晚辈庞文彬,久仰教主威誉,今日得睹尊颜,足慰素愿。” 鬼叟朱逸仍然没有丝毫表情,只冷冷点了点头道:“不敢当,不敢当。”在身旁的年轻文士却嘴角牵动,冷然一笑。 那笑容如昙花一现即消,充满了冷酷、据傲和嘲笑之意。 穆乘风不禁有些气愤,暗忖道:”我以川西太平山庄少庄主的身份来访,好歹也是中原武林一大世家,鬼叟朱逸仗着年纪辈份,态度傲慢些犹有可说,这文士是什么人?居然面带冷笑,莫非因我远来求医,竟存心与我鄙视和白眼不成? 这时候,乐声又起,哈都峒主拱手肃客,低声道:“少庄主,请!” 穆乘风忍着气,缓步走了过去,刚走到宫门前台阶上,那年轻文士忽然迎上一步,右臂疾探,闪电般向穆乘风左肘直扣了过来,口里说道:“少庄主请当心,这石阶滑得很。”假作扶持之状,五指所扣,竟是臂弯间的“曲池”穴。 穆乘风心中冷笑一声,左掌猛然上提,一式“金丝缠腕”反扣他的腕脉,同时漫声应道:“不劳扶持,兄弟自会留意。” 那文士急忙缩手,化拿为切,掌沿一翻,横斩穆乘风的“太阳”穴。 穆乘风毫不退让,屈指轻弹,“倒洒金钱”,五缕指风直向来掌迎去。 那文士一沉手臂,袖口疾扬,竟以“流云飞袖”内家功力,硬接穆乘风的指风。 两人各展奇学,瞬息间互换了三四种不同的手法,及至指袖相接,不约而同各自向后倒退了一步,穆乘风半条左臂发麻,那文士衣袖却多了五个小孔,各人心头暗震,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 鬼叟朱逸双眼中突然射出两道摄人光芒,逼视着穆乘风,似惊异,又似赞赏的说道:“庞少庄主手法高明,不愧世家子弟。” 穆乘风傲然道:“好说,这位仁兄功力精湛,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吧?”语气中,明显的含着询问那年轻文士身份姓名之意。 但鬼叟朱逸却装作不懂,只是嘿嘿干笑了两声,道:“你们两位是少年俊彦,小一辈中的英雄,来来来!大家到里面再叙话吧!” 穆乘风略一欠身,道:“教主先请。” 鬼叟朱逸也不客气,招招手道:“请进!请进!”口里说着,自己已围身先进去了。 穆乘风正要举步,谁知那文士竟一摔袖子,抢先走在前面,昂然跨进了宫门。 这举动充分表现出傲慢和无礼,但穆乘风想到自己远来求医,不宜徒作意气之争,心里虽然不悦,仍旧强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随后而人。 其余“八侍”和一队队随行护卫,也鱼贯进入殿内,各按方位分列两厢,把一座雕龙画风,彩饰金装的“万寿宫”,挤得满满的。 殿中已高好席位,鬼叟朱逸坐了正中主席,左右各有一副座位,论理,穆乘风既是客人,自然应该坐左首位子才对,然而,那年轻文士竟大剌刺占了左首位子,反将右边的留给穆乘风,鬼叟朱逸分明看见,居然未作表示。 穆乘风忍气坐下,心里对那年轻文士在黄衣神教的身份,不由兴起无限猜疑,但经过默默的观察,却又发现那文士身着青色儒衫,既非黄衣,也无任何黄巾之类的标志,似乎并不是黄衣教中人。 那么,他究竟是谁呢?难道也是由外地来的客人?或者是鬼叟朱逸从中原聘请来的武林高手?看他年纪虽轻,武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如果彼此同为客人,鬼叟朱逸为什么不肯替自己介绍呢?想到这里,警惕顿生,不禁对那青衣文士,又增了几分戒意。 宾主坐定,盛宴随开,阵阵细乐吹奏,队队苗女献舞,山珍错列;美酒盈博,那鬼叟朱逸绝口不问穆乘风的来意,只顾频频举杯,饮酒谈笑,倒像是席间只谈论风月,博前莫谈正事。 穆乘风一面饮酒观舞,一面暗自焦急,因为直到现在,尚未见黄石生和随行车马抵达,不知途中是不是发生了意外事故?心悬两地,竟有些视而不见其色,食而不知其味。无奈席间喧嚷,歌舞正浓,那负责接待客人的哈都峒主又坐在对面甚远的地方,要想探询,亦无从问起。 好容易等到酒过三巡,菜添五味,才见鬼叟朱逸摆手止住了歌舞,缓缓说道:“川西太平山庄誉满天下,今日幸会,减属难得,尤其两位少年英杰,聚首一堂,更是本教多年未有的盛事,老朽吞为主人,愧无佳肴待客,现有本教独门秘制、窖藏多年的‘圣婴酒’一瓶,虽然说不上旷世奇珍,倒也算得天下罕见之物,愿以分赠二位,聊表寸心。” 穆乘风原以为他要提起有关求医的话,不想只是分赠好酒,心里已有些失望,却又不得不客气一番,连忙笑道:“远来打扰,复蒙厚赠,委实不敢领受。” 鬼叟朱逸充耳不闻,举掌轻拍了两声,叫道:“取酒来。” 片刻间,两名苗女抬着一只木箱,放在大殿正中。 那木箱看来已经十分陈旧,四周沽满了泥土,一把铜锁也早已锈渍斑剥。显然的确是甫由泥地里掘出不久。 鬼叟朱逸亲自走到木箱前,俯身检视了一遍,直到证明封处无异,方才将铜锁扭断,拉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巨大的玻璃瓶。 穆乘风凝目望去,不觉吃了一惊,原来那玻璃瓶中竟然包着一个眼鼻四肢俱全的婴儿。 这种用婴儿泡制的“圣婴酒”,别说叫他喝,就是看着也令人恶心欲吐,满肚子的不是滋味。 但那青衣文士却笑盈盈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教主盛情,诚令我等却之不恭,受之感愧,这个成形圣婴,怕不有千年以上道行了吧?” 鬼叟朱逸笑道:“不错,非仅此物已达千年道行,便是老朽用以泡制的药物,也属罕世难得。” 穆乘风忽然心中一动,忙道:“敢问教主,这瓶中圣婴,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鬼叟朱逸微露讶诧之色道:“怎么?少庄主连这东西也不认识么?” 穆乘风道:“晚辈见陋识浅,尚祈教主明教。” 但那青衣文士没等鬼叟朱逸开口,冷冷一笑,说道:“这倒有趣,堂堂川西太平山庄的少庄主,居然会不认识千年成形何首乌?” 穆乘风一惊,顾不得他话中有刺,骇然道:“呀!这婴孩模样的东西竟是千年何首乌么?” 青衣文士漫声吟道:“酒是琼浆液,药是罕世材。银针逢酒溶,蛊毒遇酒解。愚人不识货,识作腹中胎。如此少庄主,可笑复可哀。” 穆乘风俊脸一红,急忙转问鬼叟朱逸道:“教主,此话当真?” 鬼叟点点头,道:“不错。本门‘银针搜魂’和‘绝情蛊’两大秘技,此酒乃是酒克制的解药。” 穆乘风大喜,忙不迭抱拳长揖,谢道:“教主厚赐,实令晚辈感激不尽……” “且慢!”青衣文士突然冷冷截口道:“教主之意,原是欲将此酒分赐你我二人各得半瓶,但如此罕世珍品,人人都欲据为已有,在下殊不愿与人分享。” 穆乘风道:“依阁下的意思又怎样?” 青衣文士傲然道:“在下久闻川西太平山庄名满江湖,不揣冒昧,想向少庄主讨教讨教,咱们就以这半瓶‘圣婴酒’作为赌注,胜的全瓶拿去,败的拱手相让,不知少庄主可有胆量接受赌赛?” 穆乘风心忖道:若中旁的东西,便让你得去也没有关系,这圣婴酒既是银针搜魂大法和绝情蛊的解药,我千里远而来,岂肯由你独吞。说不定,只有狠一狠心,连你那一半也一齐拜受了。 心念电转,便微微一笑,道:“阁下这话,可谓深合敝意,只是你我初次相见,彼此尚未请教尊姓大名,据言比试恐怕不大好……。” 青衣文士道:“武林人物,不须拘于这些俗套,咱们就来个先赌赛后通名,有何不可?” 穆乘风也被他一再进逼激发了豪性,笑道:“就依阁下,请问如何赌赛法?” 青衣文士道:“久仰太平山庞老庄主‘神眼金刀’的盛名,但不知那‘神眼’二字,因何而来?” 穆乘风道:“那是江湖同道赞誉家父目力精湛,故有此名。” 青衣文士飞快地望着鬼叟朱逸一眼,冷笑道:“少庄主这话就不对了。” 穆乘风道:“有何不对?” 青衣文士道:“据在下所知,太平山庞老庄主那又神目,乃是天赋异秉,色呈碧蓝,后在敦煌石洞中,获得一部《洗神秘录》,练就千里眼绝技,能在十丈外观蚁斗,三里外见蚊蚋,才获‘神目’雅号,难道少庄主竟不知道吗?” 穆乘风越听越惊,心念电转道:“此人对太平山庄如此熟识,倒要多多提防,别被他问出破绽来了。” 于是,故作傲然之态,冷笑答道:“阁下说了半天,仍然未脱‘目力精湛’四个字。“ 第234章 落败 “在下对自己父亲的事,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只因彼此并无深交,故未说得十分详细。” 青衣文士脸上闪过一抹怒容,沉声道:“少庄主艺出名门,想必家学渊博,已获令尊真传,在下斗胆,就向少庄主讨教一下目力和刀法。” 穆乘风道:“刀法易分优劣,那目力却怎样比试?” 青衣文士道:“这有何难,但凭阁下吩咐,在下奉陪就是了。” 他心里暗暗好笑,旁的功夫未必有把握,若论暗器,谁也强不过“风铃魔剑”,你这小子简直是班门弄斧,孔夫子门前卖文章了。 青衣文士向鬼叟朱逸一拱手,道:“暗器比准,差之不过毫厘,必得有位公证之人才行,敢烦教主屈就如何?” 鬼叟朱逸兴味盎然的嘿嘿笑道:“好虽好!但二位只赌胜负即可,最好不要闹出人命来。” 青衣文士道:“教主放心,还不致到那种地步。”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把细如牛毛般的钢针,向空一抛,然后分用两手各接住一半,同时递给了鬼叟朱逸,道:“这种钢针共一百零八枚,现在我两手中各为五十四枚,请教主分别点验一下,倘若不错,请任意给庞少庄主一份。” 穆乘风伸手接过钢针,仔细看了看,不禁暗吃一惊,只见那钢针支支雪亮,又都是一般大小形状,人家并未细数,只信手一抛,便能分得一枚不差,单凭这份敏锐眼力,自己已经输了一着,看来这赌赛,竟是凶多吉少了。 青衣文土又将一名长发披肩的苗女叫至面前,含笑道:“对不起,姑娘的头发太长了,可愿截短一些?” 那苗女呆了呆,点头道:“好的,待婢子去取把剪刀剪些下来。” 青衣文士道:“不必用剪刀”,姑娘只须站在那边殿角下。随意旋转身子,使头发飘散开来就行了。” 那苗女疑惑地傻笑了一声,缓缓退到四五丈外的殿角下站定。 青衣文士掌心扣着钢针,朗声道:“请教主发令,当那位姑娘身躯旋转,发丝飞扬之际,在下和庞少庄主同时发针射她的发一寸处,一针切发,一针则将断发钉到墙壁上,必须各断二十六根发丝,而且要根根不漏地,将二十六根断发都钉在墙上才算成功。” 声甫落,满典的人都叫起好来,皆因“飞针断发”已属万难,何况更要将已断的发丝钉牢在墙壁上,如此神乎其技的比赛谁不想开开眼界。 鬼叟朱逸欣然道:“好的,但既是比赛,必须双方都有自信,不知庞少庄主愿不愿接受?” 穆乘风毫不迟疑道:“当然愿意。” 鬼叟朱逸又道:“既如此,两位看老朽手臂下挥之时,便可开始发针,各以席位左右为方位,不得扰乱对方,倘若双方的手地一般准确,就以先射完五十四枚钢针为胜。”说着,高举左手低喝一声:“转!” 那苗女闻声而动,开始旋转自己的身子,满头长发冉冉飘起,有如一柄缓缓张开的伞。 鬼叟朱逸直到那苗女转速渐快,发丝已平浮空中,才一声大喝,左臂疾落。 穆乘风和青衣文士几乎是同时扬手射出了一半钢针,另一半二十六枚也紧接着出手。但见四蓬钢针,恍如匹练横空,首尾相接,分为两个方向,向那旋转中的苗女集中射去,针上闪亮的光芒耀眼生辉。 一阵“沙沙”轻响,一百零八枚钢针,全部钉在墙壁上,但却分为两种不同的图案。 右首是穆乘风所射,五十四枚钢针整整齐齐排成六条横线,每线九枚,上面三条横线仅是空针,下面三条线上,每一枚钢针钉着一截一寸长的发丝,一目了然,丝毫不乱。 左首那青衣文士所发的五十四枚钢针,却排列成两种圆形,上面二十七枚空针,也九枚一排列成横线,下面二十七枚带有发梢的,则钉成一个整齐的圆圈。 满殿高手,轰然喝采,纷纷说道:“看来两位少侠,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般的身怀绝技,难分高下。” 鬼叟朱逸含笑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殿壁角下,仔细将两边钢针察看过一遍,然后正色说道:“以发针的准确和截发的长短而论,两位的确难分轩轻,但若论钢针着壁的图形,横线实较容易,圆形则较困难,所以严格来说,这一场赌赛,应该算庞少庄主输了,不知少庄主以为如何?” 穆乘风拱手笑道:“教主明断,晚辈心服口服。” 那青衣文士接口道:“这只是目力的比赛,在下还想领教少庄主家传刀法。” 鬼叟朱逸道:“两场赌赛,庞少庄主误失一阵,自然还有扳回的机会。孩子们,取两柄刀来。” 殿下两名佩刀武士,应声上前,取下两柄薄刃苗刀,鬼叟朱逸接在手里,竟像玩弄枯枝般先将两柄刀尖折断,又用掌沿抹了抹刀锋,刀锋也应手反卷,变成了两柄形同铁棍的刀。 鬼叟朱逸将两柄钝刀分给穆乘风和青衣文士,然后说道:“老朽深知两位少侠都是一时俊彦,倘或刀剑无眼,造成误伤,未免令人遗憾,故而折尖钝锋,略作改造,希望二位,善体老朽之意,彼此点到为止。” 穆乘风和青衣文士各接一柄钝刀,相对而立,宫中弟子立即撤去残席,放出四五丈方圆一片空场,黄衣神教门下纷纷散开,围成数道人墙。其中盾牌手和弯弓手注守门窗通道,大殿正门也已关闭,许多随侍人员,都暗中取出了兵刃。 整个万寿宫,表面虽在围观比武,实际已经戒备重重如临大敌,可惜这些异常举动,穆乘风竟毫未察觉。 那青衣文士刀藏肘后,望着穆乘风阴森的一笑,说道:“适才教主德意,折尖钝锋,吩咐我等点到为止,那是指生死关头,拿捏分寸,少庄主可不要因此顾虑太多,刀招精妙之处,还望尽情施展,休在藏私。”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剩下也不要过分谦让。” 青衣文士耸耸肩道:“既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话落,挽刀的右臂陡然向前一指,刀柄朝前,刀尖朝后,直向穆乘风面门点来。 他这出手一招,看起来好像是一套刀法的起手式,穆乘风还以为他是在见礼招呼,刚想抱拳回礼,冷不防那青衣文士五指一翻,寒光出现,肘后的刀锋突然由下而上,疾弹而出。 那刀热来得好快,招式又诡异难防,刀柄所指是穆乘风的面门,锋刀所袭,却是胸腹要害,当真是阴狠毒辣,兼而有之,如果换了普通对手,必然在这一招上便要落败负伤了。 好个穆乘风,不愧是“魔剑”传人,心知在这淬不及防的情形下,决不能闪避,也不能后退,因为一旦失去先机,对方势必乘虚而上,连绵进招,那就很难招架。 心念转动之间,不退不让,疾使一式“旋风舞柳”打了个转身,惜那绕身旋转之势,用刀身硬挡来刀的刀锋。 这是一记险招,但却寓攻为守,威力极强。 刀光人影相触,只听“铮”地一声清响,那青衣文士的刀势竟被直荡开去,人也倒退两大步。 就在他攻势顿挫的刹那,穆乘风已闪电般挥刀还击,招势如狂风暴雨飞卷而出。 穆乘风虽然以练剑为主,一则刀剑招法相通,二则他一向使用的木剑,无锋无刃,正如一柄钝刀,此时展开“魔剑十三式”心法,虚实变幻,霍霍生风,漫天俱是刀光,竟将那青衣文士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倒退。 鬼叟朱逸冷眼旁观,脸色渐渐阴沉起来,目注身傍一名黄衣武士,缓缓点了点头。 那武士一探手,抽出腰际苗刀,四周围观的黄衣神教门下,也纷纷拔出佩刀,举起连弯,戈矛挺伸,盾牌蓄势,甚至那十六名“抬枪手”,也燃起了火把…… 正在这时候,忽听穆乘风大吼一声,用手按着左肩,踉跄倒退了四五步,刀身下垂,愤然望着鬼叟朱逸问道:“敢问教主,这位仁兄竟在落败之际,使用暗器伤人,比赛哪有这个规矩?” 鬼叟朱逸默然不语,那青衣文士却倨傲地答道:“咱们比赛之初,并没有说明,不许使用暗器,阁下应变迟钝,怨得谁来?” 穆乘风道:“你分明已经落败,是我遵照教主吩咐,及时收手,不想你竟乘机以暗器伤人……” 青衣文士道:“在下好好站在这儿,何曾落败了?” 穆乘风冷笑道:“册友何必强辞夺理,你且低头看看,若非在下收招得快,此刻你还能站在这儿吗?” 那青衣文士低头一看,俊脸顿时绯红,原来他前胸“将台”穴附近,衣襟已被穆乘风用钝刀点破了一个小孔。 青衣文士双眉一挑,竟然羞恼成怒道:“在下衣襟虽破你肩上也中了在下的‘鬼见愁’追魂钢针,咱们两个扯平,何妨重新再比一次。” 穆乘风也怒道:“再比就再比,如果大家都能使用暗器,在下也不惧……” 第235章 金蚕 两人要动手,却听见鬼叟朱逸冷喝道:“不必再比了,你们都把刀放下来。” 穆乘风放下苗刀,兀自气愤地道:“这位朋友诡辞狡辩,令人可知,究竟谁胜谁负?请教主秉公一断。” 鬼叟朱逸阴侧侧笑道:“这没有什么可笑的,若依老夫评断,自然是你这位庞少庄主输了。” 穆乘风愕然诧声问道:“怎么竟是晚辈输了?” 鬼叟朱逸脸色一沉,道:“不错,你假冒太平山庄少庄主,居然敢混到老夫万寿宫来行骗,安得不输!” 这句话,真使穆乘风大大吃了一惊,但犹强自镇静,大声抗辩道:“晚辈确是庞文彬,教主怎说晚辈是假冒的?” 鬼叟朱逸嘿嘿冷笑,用手一指那青衣文士道:“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 鬼叟朱逸道:“他就是真正的逍遥公子庞文彬。”‘穆乘风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儿当场昏了,匆匆扫了那青衣文士一眼,反问道:“教主怎知他不是冒名的呢?” 鬼叟朱逸嘿嘿笑道:“老夫与川西太平山庄庞老庄主,乃是莫逆之交,文彬侄儿更是从小亲眼看着他长大,你若假冒别人,或许能骗过老夫,偏巧你这笨贼,竟会假冒太平山庄的人,哈!哈哈……” 穆乘风心知行藏业已败露,目光一转,便想夺路逃走…… 鬼叟朱逸沉声道:“小辈,你最好安分—些,休说老夫这万寿宫地处孤岛,无路可逃,便是在闹市通道,若让你逃出宫门一步,老夫就在苗疆白活了这几十年了。” 这话倒的确不是吹牛,单看那“八侍”和“金色武士”,以及一队队弓上弦、刀出鞘的膘悍苗人,加上八支威力无比的“铁沙抬枪”,别说血肉之躯,便是飞鸟也痛不出去。穆乘风见脱身无望,反而镇定下来,目注那真正的逍遥公子庞文彬笑道:“难怪庞兄一再启畔,要与我比试高低,敢情是怕我玷辱的庞兄的名号?” 庞文彬冷哼道:“正是,你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假冒庞某人身份,究竟有什么企图?” 穆乘风笑道:“正因为你我未曾谋面,在下无意中借用了庞兄名号,初不过欲藉重太平山庄雄霸西南的盛名,便于向朱老前辈求药而已,其实并无恶意。” 庞文彬道:“求药就医,本是光明正大的事,何须如此鬼祟。” 穆乘风道:“此事说来话长,而且牵连甚大,逼得在下不得不乔装隐藏,一旦泄透了此行秘密,不仅徒增阻扰,更会影响到另外两个人的生命安全……” 庞文彬道:“哪两个人?” 穆乘风说道:“就是教主膝下,两位公主。” 这话一出,鬼叟朱逸神情顿变,飞快地欺身而上,一把扣住穆乘风的手腕,厉声喝道:“小辈,你是说老夫的两个女儿,朱燕和朱雀?” 穆乘风道:“正是。” 鬼叟朱逸眉须一阵拂动,凝目道:“她们怎么样了?快说!” 穆乘风毫不动容,缓缓说道:“其间经过,非一言可尽,教主能否赐一座位,让晚辈坐下来慢慢陈述。” 鬼叟朱逸道:“好!老夫就给你座位,你若有一字不实,老夫定必将你寸碟处死。” 回头一招手,道:“来呀!看座。” 侍应苗女立即又将三只锦凳搬了过来,鬼叟并指疾落,先点了穆乘风的四肢穴道,然后松手居中坐下,穆乘风和庞文彬仍然分在左右。 穆乘风心里暗想,鬼叟虽与两个鬼女断绝了父女名份,骨肉之情仍在,如果知道女儿女婿都入了复仇会,说不定会把我当作敌人,求医之事,必然无望了,看来言词上还得格外谨慎些才行。 但他生性不惯说谎,心有顾虑,更感为难,沉吟了许久,仍不知该如何措辞。 鬼叟朱逸连连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 穆乘风心念一动,连忙答道:“晚辈对两位公主的遭遇,仅属耳闻,并未目睹,只知两位公主被一个姓游的骗往中原,所受甚惨,如今已由高人相救,脱离苦海,匿住在北京附近一处极安全的地方。” 鬼叟朱逸正在凝神倾听,不想穆乘风只筒简单单说到这里便住了口,顿时怒道:“就这样简单么?” 穆乘风道:“传闻就只这样,教主若欲知道详细情形,请给晚辈少许时间,当有回报。” 鬼叟朱逸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晚辈有一位同来的朋友,曾经目睹两位公主获救的详细经过,但他由贵教习天豹子李昆伴送,迄今尚未抵达,晚辈须去寻了他来,始知详情。” 知客峒主哈都拉接口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姓黄的统领?” 穆乘风道:“不错,正是他。” 哈都拉立即快步趋至鬼叟朱逸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鬼叟点点头道:“好!把他抬进来。” 哈都拉举掌连击三下,大殿角落一处矮门缓缓启开,走出一群人来。 最前面一个,正是飞天豹子李昆,后面跟着两名粗壮苗人,合抬着一个木架。 木架上,直挺挺躺着杜腐。 穆乘风看得一惊,若不是四肢穴道受制,几乎从锦凳上跳起来。 其实,久候杜腐未至,他已经猜想到可能会有意外,但却没有想到杜腐会落得这般光景,以杜腐的机智尚且如此,小红和莲翘的遭遇岂非不堪设想了么? 两名苗女将木架抬到鬼叟朱逸座前,轻轻放了下来,穆乘风趁那飞天豹子李昆向鬼叟耳语陈报的时候,急忙伸长脖子张望,但看在眼里,只有惊在心头,只见杜腐双目紧闭,脸如淡金,虽然还有呼吸,却已经微弱得涉不可辨,那样子,正应了一句俗话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 鬼叟朱逸指着木架问道:“你说的姓黄的,就是此人么?” 穆乘风答道:“是的。” 鬼叟朱逸道:“他怎么会目睹当时经过?” 穆乘风道:“不瞒教主说,两位公主便是这位杜老前辈亲自救出来的。” 鬼叟轻“哦”了一声,回头对飞天豹子李昆吩咐道:“弄醒他来。” 李昆躬身应诺,随即由怀中取出一只药瓶和一支吹管,用吹管沾了些白色粉末,分别吹入杜腐的两边鼻孔中。 不到片刻功夫,杜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腹剧烈起伏,喉中“呼呼”作声,脸色由淡金渐渐转变成苍白,又由苍白转为浅红、深红……最后竟变成血红色,四肢抽搐,就像整个都快要爆炸开来似的。 穆乘风屏息瞠目而视,却见他鼻孔中,正有一条细小的金色小虫,缓缓爬出。 那小虫长不盈寸,似蚕非蚕,像蜈蚣又不是蜈蚣,蠕蠕而动,令人见一不禁毛发惊然。 飞天豹子李昆伸出左掌,让那小虫爬到自己掌心上,然后再将右手中指咬破,滴了两滴鲜血在左掌之上。那小虫闻到血。腥气味,立刻舔食起来,并把两滴鲜血吃干,便卷成一团,动也不动了。 李昆用一截细竹筒,盛了小虫,仔细地放入袖中。这时候,杜腐的脸色已经由红围淡,呼吸也转趋正常。 又过了盏花时间,四处游顾了一匝,目光中充满一迷惘之色,却没有开口。 穆乘风急忙又道:“四叔,你觉得怎样?什么地方不舒服?” 杜腐微微摆了摆头,嘴唇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穆乘风见此情形,心内大急,忙问飞天豹子李昆道:“李老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不能说话了呢?” 李昆也惑然不解地道:“咦!这倒真是有点奇怪,益虫已经取出来了,他怎的还是这般模样?” 鬼叟朱逸沉声问道:“你是否对他另外施了什么手脚?” 李昆慌忙垂首答道:“属下只用‘金蚕’,将他们制住擒下,并未使用其他手段。” 鬼叟朱逸不悦道:“既然如此,蛊母离体他就该清醒才对,怎会这般光景?” 李昆呐呐道:“这个……属下也不明白……或许他体质有异,一时不能恢复过来,等一会就会好的……” 鬼叟朱逸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起,亲自走到杜腐面前,伸手搭上他的腕脉穴,过了片刻,双眉也紧锁起来。 穆乘风焦急地问道:“教主,他怎么样了?” 鬼叟默默不语,好半晌,才哺哺说道:“奇怪!奇怪!”话声未毕,蓦地一掌劈落,拍在杜腐肚子上。 杜腐负痛,双手不期然急急掩住肚皮,张口翻目,直痛得眼眶里泪水乱转,却仍发不出一点声音。 鬼叟朱逸斜倪穆乘风,问道:“这人是个哑巴?” 穆乘风忙道:“不!他决不是哑巴,以前一直都很正常的。” 鬼叟朱逸讶然道:“那就奇怪了,他脉息正常,体内毫无受伤的症状,怎么突然不能说话了?” 这话似在问人,又似在自问,但无论别人或是他自己,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候,突见一句魁梧苗人大步奔了进来,递给哈都峒主一个管筒模样的东西,哈都峒主只接过匆匆看了一眼,立即转呈鬼叟朱逸,同时,凑近鬼叟耳边,低声密语了几旬。 第236章 企 鬼叟朱逸脸色立变,急忙拍开管状物,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笺,匆匆看了一遍,惊愕更甚,失声叫道:“竟有这种怪事。他们没有弄错吧?” 哈都拉道:“既是数处急报都同样说话,那就决不会弄错了。” 鬼叟朱逸顺手将纸笺递给了逍遥公子庞文彬,苦笑道:“贤侄,你看看,天下竟有这种怪事!” 庞文彬接过一看,也顿时流露出无限惊讶之色,说道:“此事不仅奇怪,简直有趣得很,小侄倒很想再见见一些朋友,请教主仍按前例接引他们到宫中来……” 鬼叟点点头道:“我也正是这个打算,来人呀!” 两侧侍卫同声应道:“在!” 鬼叟朱逸指指穆乘风和杜腐,道:“把他们暂时安置在‘思过堂’,给予二级待遇。” 穆乘风初不解“思过堂”和“二级待遇”是什么意思,等他弄清楚以后,却哭笑不得。 原来所谓“思过堂”乃是一座形同监狱的铁屋,只是内部不如复仇谷石牢那么肮脏,有床、有桌,还有两列书架,架上全是“黄衣神教”的教义和经典,那意思自然是要被囚禁的人。“闭门思过”,多读些经书,最后皈依黄衣神教。 所谓“二级待遇”,则是备有专人侍候茶水,只要招呼一声,就从铁门上的小窗口递进来。 不过,行动虽不自由,却有两件事值得安慰,其一是穆乘风受制的穴道已经解开,其二是杜腐和他同被“招待”在一间铁屋内这大约是因为杜腐突患怪病,不能言语,必须穆乘风从旁照顾的关系。 两名苗人将杜腐连人带木架送入铁屋,便匆匆退去,倒是那位飞天豹子李昆很客气,含笑对穆乘风说道:“教主因有急事待理,暂时委屈你们在这儿休息几天,需要什么物件,尽管吩咐门外值班的弟兄,他们会随时送来的。” 穆乘风趁机问道:“敢问李老前辈,跟在下同来的还有两位姑娘和十五名弟兄,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李昆笑道:“放心,他们另由敝教派人招待,生活都很安适,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穆乘风央求道:“能让在下和他们见见面吗?” 李昆摇摇头,道:“碍于教主令谕,这要请少侠多多原谅了。” 穆乘风道:“李老前辈请转告教主一声,在下虽冒用太平山庄名义,此来并无恶意,而且,这位杜老前辈还是援救过贵教两位公主的人……” 李昆截口道:“正因如此,教主才特命给你们二级待遇,以示优待,等事情澄清之后,自然让你们见面,少侠请耐心一些吧!”说完,拱拱手,转身锁上铁门,扬长而去。 穆乘风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放弃打听莲翘和小红的现况,俯身抱起杜腐,将他移放在室内唯一的一张床榻上。 他仔细检查杜腐的气血运行和内腑机能,果然一切正常,毫无异征可寻,但看那张口结舌的情状,又的确有话无法说出来的样子,不禁焦急地问道:“四叔,你究竟哪儿不舒服?怎么会好好的忽然得了失音症?” 杜腐缓缓举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咿咿”连声,仍无法成语。 穆乘风道:“莫非他们私下里给你吃了什么药物?” 杜腐把手连摇,又似指频指喉咙不已。 穆乘风诧道:“你喉咙不舒服么?” 杜腐急忙点头,一面用手撕扯着领口,似乎难过得很的样子。 穆乘风忙替他解开领口,探头凑近去察看,但仍看不出有何异处。 谁知就在他俯身察看之际,耳中忽然听见一缕蚊蚋的声音说道:“去看看门外有人偷听没有?就说我想喝水,向他们要一杯茶来。” 穆乘风猛然一惊,几乎失声叫了起来,急忙抬头,只见杜腐向他霎了霎眼,又神秘地露齿一笑。 刹那间,他会过意来,便大声问道:“四叔,你觉得喉中干燥难过是不是?” 杜腐故作“咿咿”之声,点点头。 穆乘风便站起身来,疾步走到铁门前,凑在窗口上向外一望,见门外正有两名挎刀苗人,在往来走动。 其中一名苗人也看见了穆乘风,停步问道:“什么事?” 穆乘风道:“病人口渴难受,请你给我一杯茶好吗?” 那苗人答应了一声,大步而去,不片刻,取来了一杯热茶,由窗孔中递给了穆乘风。 穆乘风称谢接过,闪身掩在门后,见那两名苗人仍在巡回守望,并没有凑近窗孔偷窥的企图,这才匆匆回到床前,低声道:“外面只有两个守望的苗人,不会偷听咱们谈话的。四叔,原来你并没有患病,只是装成这样子的么?” 杜腐缓缓颔首,示意穆乘风将自己扶坐起来,接茶喝了两口,才道:“咱们在客店里就被李昆做了手段,我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可是,又不知道你是用什么藉口向鬼叟解释的,为怕彼此言语不符,露出马脚,只好假装哑巴了。” 穆乘风道:“四叔,咱们的计划全部落空了,再也想不到真正的逍遥公子庞文彬会在这儿。” 杜腐惊道:“当真?” 穆乘风道:“一点也不错,方才坐在鬼叟右首的那个青衣文士,就是真正的庞文彬……”接着,便将自己所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杜腐听完,长长吁了一口气,颓然道:“难怪会一败涂地,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下居然有如此凑巧的事。” 穆乘风道:“事虽败,尚无大碍,咱们并无恶意,总不难解释,小侄担心的是郭伯父他们,万一他们再蹈覆辙,事情就糟了。” 杜腐默然良久,叹道:“都怪愚叔自作聪明,结果弄巧成拙,反落得如此尴尬境地,现在若把实情告诉鬼叟,没有恶意也变得有恶意了。为今之计,只有设法脱身出去,阻止郭伯父他们重蹈覆辙,然后再以洱海双妖向鬼叟交换那瓶圣婴酒。” 穆乘风道:“此地是洱海中一个小岛,四周环水,行翅难飞,脱身谈何容易!” 杜腐道:“脱身倒不难,只是愚叔走后你却要在此地多受几日幽禁之苦。” 穆乘风问道:“四叔你有什么脱身的妙计?” 杜腐道:“附耳过来。”低声在穆乘风耳边说了几句话。 穆乘风听罢,欣然问道:“依四叔估计行程,一去一返,大约要多久时间?” 杜腐道:“若乘普通马匹,往返万余里最快也得一年之久才行,但如能偷得一匹通天雪犀,有三月时间就足够赶回来了。” 穆乘风道:“三月之期并不太长,小侄可以趁此期间,静心习练火神章奋所赠‘烈焰三式’神火心诀,以备将来对付复仇会之用。” 杜腐道:“你那件背心,不是已被乾坤双剑兄弟偷去了么?” 穆乘风笑道:“原物虽被他们偷去,那些口诀和心法,小侄却已经熟记在心里了。” 杜腐道:“如此甚好,愚叔脱身之后,你不妨将实情告诉鬼叟朱逸,有他两个女儿在咱们手中,谅他也不敢加害于你,三月之内,愚叔一定赶回来。” 两人又计议了一番行事细节,便各自躺卧闭目养神以便养精蓄锐,按计进行。 黄昏时,守卫的苗人送来两份晚餐,倒也有鱼有肉荤素俱全,各用食盒盛着。 穆乘风一日也没有吃,只让杜腐饮餐了一顿,略作休息,便大声呼叫起来,把铁门捶得轰轰作响,叫道:“来人呀!不好了!不好了!……” 两名守卫的苗人闻声奔到门前,惊声问道:“什么事?” 穆乘风道:“快去请飞天豹子李昆来,就说病人已经断气了,快些!快些!” 两名苗人武士听说出了人命,大吃一惊,顾不得进室内查看,匆匆奔去。 没多一会,飞天豹子李昆疾步而至,启开铁门便急急问道:“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 穆乘风含泪扶着头项斜垂的杜腐,硬声道:“李老前辈,你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药?竟把他活活害死了?” 李昆探手一试杜腐的脉搏鼻息,果然已经脉断气绝,不禁骇然道:“他午间还是好好的,怎会突然死了?” 穆乘风道:“我正要请教李老前辈,他本来活生生一个人,自从被金蚕毒蛊所制,便不能再说话,方才他闭目躺着,我还当他睡熟了,等我叫他起来吃晚饭时,才发觉他已经断气死了。” 李昆忙道:“金蚕虽是毒蛊,若无施术人的命令,决不会致人死命,何况他体内蛊母早已收回,蛊毒已解,更不会再有意外……” 穆乘风道:“咱们不会放蛊,不懂这些道理,但人死人却是事实,咱们与贵教无怨无仇,且有援救两位公主的情份,为什么竟把咱们的人害死?这道理非得问问贵教教主不可。” 李昆道:“少侠千万不可这么说,老朽和这位黄兄也无怨无仇,我何必要害他性命?” 穆乘风道:“可是人已死了,难不成会是他自己害死自己的?” 第237章 哀乐 李昆惶然道:“或许他本身有什么暗疾……” 穆乘风正色道:“绝对没有,他一身武功虽不能称炉火纯青,身心却绝对健全,李老前辈若欲以这句借口推卸责任,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李昆迟疑着道:“那……那就叫人想不出原因了……” 穆乘风道:“他除了中过金蚕毒蛊之外,从未受过伤,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口气叫人难平,请李老前辈立即转报贵教教主,务必要查明死因,否则的话,在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别忘了贵教两位公主还在中原,如果发生什么意外,那可怨不得在下。” 李昆骇然变色,忙道:“少侠,人死不能复生,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穆乘风道:“难道就这样让他含冤而死不成?” 李昆苦笑道:“少侠是聪明人,事已如此,纵然一怒成仇,也不能使死者复生了,只求少侠代为掩盖包涵,有朝一日李某必当图报。” 穆乘风道:“你要我掩盖什么?” 李昆道:“敝教主御下极严,倘若少侠定要追查死因,无论是否由金蚕毒蛊而起,李某都难逃重责,此事一旦闹大,李某固然获罪,对少侠又有何益呢?如承少侠应允成全,只说这位黄兄体有宿疾,旧疾复发去世,李某感念少侠德意之余,必将尽力图报,利人而不损己,还望少侠三思才好。” 穆乘风听了这番话,默然无语,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话虽然有理,但他是我的盟叔,千里迢迢陪我远来苗疆,如今客死异乡,我若不能替他查明死因,如何对得起他在天之灵?唉……” 李昆急道:“李某可以对天发誓,绝未谋害这位黄兄,看来是他体质稍弱,李某放蛊之术又未臻精纯,才使他禁受不起,发生了这种不幸的后果。” 穆乘风点点头,道:“既然你说得这样坦诚,我也不为已甚了,但是,你若要我昧心说谎,假称他素有宿疾,在教主面前替你掩盖,你得先答应我几件事才行。” 李昆大喜道:“只有李某能力所及,少侠尽管吩咐。” 穆乘风道:“第一件,我不能就这要让他冷冷淡淡死了,必须依照他家乡的习俗,依礼厚葬。” 李昆忙道:“少侠请放心,李某一定禀明教主,备办上等桐棺,择地厚葬。” 穆乘风道:“桐棺倒不必,也不用择地,我杜叔是渔村出身,按照他家乡的风俗,人死之后,必须水葬。” 李昆道:“那就更容易办了,此岛在洱海之中,四面都是水,水葬比土葬方便得多。” 穆乘风道:“但要烦你呈准教主,安排一艘船,另用黄纸写好他的姓名年藉,下落‘世侄穆乘风’名字,以及各项纸钱银箔、香烛三牲,由我亲自送他到海里,以子侄之礼,替他送葬。” 李昆想了想,道:“这也不难,容李某禀明教主后,即作安排。” 穆乘风道:“第二件,杜叔父在世之时,最关切的就是此次求医的事,为此,他不辞千里跋涉,不惜,降尊纡贵,如今心耗来酬,中道而逝,盼你能助咱们取得圣婴酒,以完成他的遗志。” 李昆道:“穆少侠明鉴,求医索药的事,权在教主,我只能从旁进言促成,却无法违背教规,干那叛逆不法的勾当。 穆乘风道:“这是当然,咱们也只想循正当途径求药,并不想偷窃盗取,只是,在事未成功之前,要请你多多照顾那两位姑娘和十五位弟兄。” 李昆爽然道:“关于他们的生活安全少侠尽管放心,李某人一定尽力就是。” 穆乘风道:“既然李老前辈一方承担,杜叔地下有知,一定也可含笑瞑目了,事不宜迟,还请李老前辈尽快禀明教主,早些奠葬了他,以免他阴魂不安。” 李昆连声答应,又说了些感激承情的话,才匆匆离去。 不到顿饭工夫,鬼叟朱逸和逍遥公子庞文彬都得讯赶来,一见杜腐果然已经气息断绝,尸体冰凉,鬼叟朱逸顿时勃然震怒,唤过李昆问道:“此人关系重大,本座正有许多话要问他,怎么莫名其妙死掉?不用说,准是你放蛊失慎,伤了他的内腑经脉……” 穆乘风忙道:“教主息怒,此事不能责怪李老前辈,原是我等未来苗疆之前,我杜叔便受过极重的内伤,当时只说假托太平山庄之外,求药必然顺利,所以未等休养痊愈,便抱病上路,方才他临死之前,犹对晚辈以手示意,自认是旧伤复发,深以未能达成愿望引为遗憾。” 鬼叟朱逸道:“他的死活,本无紧要,但是老夫两个女儿的消息,却向何人打听?” 穆乘风道:“教主请放宽心,我杜叔在动身来此以前,业已嘱人往北京接迎两位公主,送来苗疆,以酬教主赐药之情,他虽然不幸去世,两位公主仍然会平安回来的。” 鬼叟朱逸急急问道:“原来她们都在北京,你可知道在北京什么地方?” 穆乘风心里暗忖:“这老鬼奸诈得很,我若告诉他保定府的地址,说不定他会连夜派人赶去,反而赶在杜四叔前面,两个鬼女送还他不要紧,换药之计却要吹了。” 想到这里,便撒了个谎,摇头道:“确实地址,晚辈也不知道,听说那是个很秘密的地蔓蜉为了怕她们被复仇会的人追踪杀害,不得不把她们隐藏起来。” 鬼叟朱逸诧道:“复仇会的又是什么人?” 穆乘风道:“是一个邪恶的帮会,当年毒手殃神游西园,便是奉复仇会的指示,特地来苗疆诱骗两位公主的……” 鬼叟朱逸一哼,拦住他的话头道:“这些事,且等料理了你这位盟叔的身后再谈,方才李昆已将你的请求转报了,这是你的孝心。老夫理当允准,如今就吩咐他们准备船只物品,并请庞贤侄代老夫陪祭,倘得两个劣女平安归来,对他当初援手之情,老夫还有一番心意。” 穆乘风明知他要庞文彬陪祭是假,藉又监视自己倒是真的。心里暗笑,却不说破,反而连声称谢不已。 李昆得穆乘风掩盖,卸脱干系,自是万分感激,极力张罗准备,不多工夫,已备服一艘大船,香蜡纸烛,尽皆齐整,并特派苗人武士,索服送丧。 穆乘风伴着杜腐的尸体登上大船,驶离岛岸十余丈远,便命下旋举,拈香拜奠,放声大哭。 这时天已入夜,船上点燃灯火,奏起哀乐,穆乘风早将一粒“阳果”暗藏在掌心内,正准备塞进杜腐口中,立即拖他下水,突然听见一声低喝道:“且慢!” 穆乘风惊讶回顾,只见逍遥公子庞文彬缓步走了过来,不觉心头一阵狂跳,连忙问道:“庞兄有什么事吗?时间不早了,快快行完礼,也好让大家早些休息……” 庞文彬凝目向杜腐的尸体看了又看,然后说道:“穆兄准备就在这里将尸体入水么?” 穆乘风道:“正是,有什么事吗?” 庞文彬道:“依小弟愚见,此地距岛岸太近,倘若明日尸体重又漂回岛上,岂不麻烦?最好能将船再摇远一些,或者在尸体上捆一块大石,便它能沉入水底,比较妥当。” 穆乘风急道:“这怎么行?尸上捆石,对死者魂魄犹同加上锁链一般,会使我杜叔永沦地狱无法超生。” 庞文彬道:“那就再将船驶远一些,到海面深宽的地方再入水吧。” 穆乘风道:“何必那样麻烦呢,夜色已深,大家都累了,就在这里下水,不会有什么关系的,凡是水葬的人,一定有神灵维护,决不会让尸体漂到岸上去。” 一面说着,一面招呼随行苗人武士过来帮忙,却趁人们走动,船只摆荡的机会,用身体挡住庞文彬的视线,匆匆捏着杜腐的牙关,将“阳果”塞进他的口里。 这一连串行动,说来冗长,其实只是瞬息间的事,等到“阳果”入喉,并未见庞文彬再加拦阻,穆乘风才暗中吁了一口大气。 “卟通”一声,杜腐的尸体没入水中,穆乘风一颗心才算落下实地,神情一松弛急忙掩面假哭起来。 奇怪的是,庞文彬站在近处,却似毫无所觉,一边挥手吩咐回航,一边反来劝慰穆乘风道:“穆兄别难过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有什么好悲恸的呢?” 穆乘风听了暗吃一惊,急忙假作哽咽道:“我四叔仗义伴我远来南荒,不幸葬身异乡,叫我这做小侄怎能不惭愧悔恨。” 庞文彬叹道:“一个人有生有死,那也算不了什么,可惜的是,小弟本有意想送他近一些,穆兄却不同意,如此大海,他能不能早登彼岸,真是太难说了。” 穆乘风不禁机伶伶打个寒噤,忍不住偷眼张望,谁知庞文彬竟是一脸忧郁,并无半点装作的样子。 他既不敢流露惊讶之状,又不好询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第238章 成全 心念疾转,只得顺着他的口气道:“四叔一生行侠仗义,但愿菩萨早发慈航引他老人家早登仙境。” 庞文彬接口说道:“那是一定是,菩萨都慈悲为怀,决不会任他在苦海中挣扎。” 这些话,句句都含着隐意,但穆乘风不解,若说庞文彬业已瞧破杜腐诈死的秘密,他为何不当面揭穿,却在这儿打什么哑谜? 怀着满腹疑云,回到铁屋,庞文彬居然也尾随着跟了进来。 穆乘风不由暗暗心慌,却只得强笑让坐,问道:“庞兄有何见教?” 庞文彬微微一笑,说道:“小弟见穆兄悲伤太甚,故而特来陪穆兄闲谈解解闷儿。” 穆乘风道:“庞兄现为座上客,小弟却是阶下囚,这地方只怕太委屈庞兄了。” 庞文彬毫不介意地笑道:“穆兄何必如此说,彼此都是作客,只不过小弟叨在家严与教主的交谊,略沾些便宜而已,其实,教主的脾气就是这样,任何人乍来初到,都一样待遇,要等来意澄清之后,才能分别敌友。” 说着,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那意思,是不会立即离去了。 穆乘风不知他的来意,深怕露出破绽,也就默然而坐,不敢开口。 两人对坐了一会,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但彼此的眼神,却无时不在偷窥着对方。 半晌之后,庞文彬终于忍不住了,微笑说道:“小弟对家传暗器和刀法,一向极为自负,今日得遇穆兄,才知道自己实在浅薄得很。” 穆乘风漫应道:“好说!好说!”心里暗想,日间比武较技的时候,此人飞扬跋扈,一幅桀傲不驯的模样,现在又怎这般谦虚了?前倨而后恭,必有企图,应该特别当心一些才好。 那庞文彬见穆乘风语气冷淡,不由皱了皱眉又道:“穆兄身怀绝技,卓然不群,想必出身亦是名门大家,敢问令师……” 穆乘风心想,果然来了,口里却冷冷答道:“先师乃山野之人,业已故世,不敢称名门大家四字。” 庞文彬毫不放松,又问道:“风尘侠隐,寄情山林,这是常有的事,但总该有个名号称谓?” 穆乘风道:“微名薄号,不足挂齿。” 庞文彬道:“小弟乃是一番诚意,穆兄何必如此吝于赐告呢?” 穆乘风道:“那倒不是,先师委实并无堂堂声名,不像三庄二岛一竹林那般誉满天下,说出来,庞兄也不会知道。” 庞文彬笑道:“既然如此,穆兄又何须讳莫如深,难道以小弟鄙俗浅薄,不堪承教?” 穆乘风被他缠问得不耐烦了,只得道:“先恩师生杨,微号上君下达……” 庞文彬没等他把话说完,已“嚯”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惊讶问道:“莫非就是风铃魔剑杨大侠?” 穆乘风道:“不错。” 那庞文彬一把握住穆乘风的手肘,用力摇撼着说道:“果然被我猜到了,穆兄这一身绝世武功,错非是名师指点,焉能如此……” 微微一顿,紧接着又道:“家父生平最服令师,他老人家曾对小弟说过,天下刀法之精华,太平山庄仅得七分,天下剑术之精结,令师已得十成,‘魔剑十三式’无暇可寻,已达到剑术中的化境,穆兄名师高弟,无怪小弟要丢人现眼了。” 这番钦羡之词,说来诚挚万分,穆乘风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淡淡一笑,道:“庞老庄主谬誉过分了。” 庞文彬急道:“小弟句句由衷,决非有意奉承,穆兄如果不相信,将来可以当面去问家父。” 穆乘风苦笑道:“可惜令尊一番盛赞,先恩师已经无法亲闻,他老人家纵然剑术妙绝天下,却未能诸悉人世间的险恶,竟在九峰山承天坪上,含冤忍辱而死……” 庞文彬忙道:“小弟局处西南,向少涉足中原,仅由传闻中知道令师杨大侠已二度出山,却不知承天坪上事故,穆兄愿为小弟一道详情么?” 穆乘风见他语态诚恳,也就不再隐瞒,便将承天坪惨变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庞文彬听罢,勃然大怒道:“太原霍宗尧算什么人物,杨大侠若要杀他,直比宰鸡杀鸭还方便,何须画蛇添足,留下风铃剑这项把柄,四门五派那些混帐东西,不过是以血案为名,干那排斥异己的无耻勾当,太令人可恨了。” 他越说越激动,目注穆乘风又道:“穆兄,请恕小弟交浅言深,师仇不共戴天,这件事,你究竟作何打算?” 穆乘风道:“自然是先伸师冤,再报血仇。” 庞文彬愤然道:“如果换了小弟,我就先杀四门五派的人,凡是跟这件事有关的,一个个斩尽杀绝。” 穆乘风轻叹道:“师仇固然要报,却怎能妄杀无辜,何况此事内情复杂,必须先找出那嫁祸之人,才能平服群疑,使先恩师瞑目于九泉之下。” 庞文彬默然片刻,道:“这话也对,小弟虽不悉详情,只要用着小弟的地方,穆兄吩咐一声,小弟决不推辞。” 穆乘风忙道:“庞兄盛意,小弟这里先谢过了。”站起身来,拱手一礼。 庞文彬急急拦住道:“穆兄,你我一见如故,倾诚结交。快不要这般客套。” 两从年纪相差无几,一翻恳谈,竟然大感投契,穆乘风内心的戒意,也就渐渐松懈了,于是,又将复仇会的出现,几度遭遇和演变,一一告诉了庞文彬。 庞文彬趁着欢叙正畅,忽然含笑道:“有句话,小弟深感不明,但不知当问不当问?” 穆乘风爽然道:“庞兄有话但请直言,何须顾忌。” 庞文彬道:“据穆兄所述,乃是自襁褓随师入山,直到惨案发生才离开九峰山承天坪,由此看来穆兄竟是在令师血案发生之后,才迎娶了一剑堡主千金,那位莲翘姑娘?” 穆乘风没料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欲待解释真象,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禁迟疑了一下。 庞文彬立即正色接道:“请恕小弟直言,师仇未报,犹如父丧未葬,在这时候,穆兄竟急于儿女之私,成婚匹配,情理上只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穆乘风赧然笑道:“原来庞兄误会了,那位宋姑娘,其实并非小弟的妻室。” 庞文彬张目道:“怎么又不是呢?” 穆乘风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当下便将第一次杜腐冒名求亲,以及莲翘被复仇会所掳,如何历尽艰难逃出复仇谷,藉夫妻之名,远来求医……这些经过,都坦然说了一遍。并且提到自己承巫九娘遗命,已订月眉为妻,尚未迎娶的事,以证明自己和莲翘并无私情。 谁知庞文彬听了,竟大喜过望地急忙起身向穆乘风抱拳长揖道:“小弟有一桩不情之请,万求穆兄大力成全,倘得如愿以偿,小弟终生不忘大恩。” 穆乘风诧道:“庞兄何事见商?但请明言。” 庞文彬道:“小弟今年二十五岁了,尚无妻室,非不欲娶,实因小弟自视甚高,苦无相当的淑女堪作匹配,此次得见宋姑娘,实在三生有幸……” 穆乘风“哦”了一声,这才真正明白他如此谄媚相待的原因。 庞文彬继续说道:“小弟尚未成家,宋姑娘云英未嫁,当初穆兄既曾借小弟之名向一剑堡求过婚,如今更以夫妻名分远来求医……种种巧合,岂非天意欲促成这段姻缘?小弟虽尤经天纬地之才,也算薄负声誉,太平山庄和终南一剑堡,更是门当户对,只要穆兄鼎力成全,在宋姑娘面前为小弟美言好劝,绝无不谐之理……” 穆乘风急忙拦住他的话头,道:“庞兄不必再说下去了,对这件事,小弟恐怕无能为力。” 庞文彬愕然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难道庞兄没有看见?宋姑娘身中‘银针搜魂大法’,神志痴迷,病势极为深重……” 庞文彬哈哈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为了这个缘故,穆兄请放一百二十个心,朱伯父与家父乃是多年知友,单凭小弟一句话,区区解药,何患不得?纵或朱伯父不肯,小弟偷也偷他一瓶来。”说到这里,忽又压低了声音道:“事若得谐,不仅解药垂手可得,太平山庄和黄衣神教,都可助穆兄一臂之力,就是穆兄适才送葬之际,偷偷给黄前辈服下一粒白色果子的事,小弟也决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从此化敌为友,彼此便是一家人了。” 这番话,明显透着威胁和利诱,敢情在船上的一切举动,都已落在庞文彬眼中,他之所以故作未见,正是欲以此作为要胁,逼迫穆乘风答应帮忙他成就婚事。 穆乘风听罢,默然无语,心里好生为难。论关系,莲翘和自己虽无婚娶之约,欧阳佩如却曾有托付之举,何况莲翘待自己一片纯情,自己怎能将她转让给别人?论人品,那庞文彬虽是名门子弟,行事却喜用心机,而且气量狭窄,心术险诈,即使自己和莲翘毫无情感的牵涉,也不能将莲翘的终身,付托给这种纨绔小人。 第239章 报应 但为难的是自己被困铁屋,杜腐脱走不知已否成功,莲翘和小红都落在鬼叟朱逸手中,这个庞文彬,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事成两难,叫人怎生是好? 他正是作难,庞文彬又催促道:“穆兄怎么不说话了?莫非还有碍难吗?” 穆乘风轻轻叹了一口气,强颜笑道:“倒并非有甚碍难,只因婚姻乃是终生大事,宋姑娘尚有父母在堂,小弟仅是个局外人……” 庞文彬接口道:“这有什么关系,小弟之意,也仅是商请穆兄从旁美言相助,待相交时久,自当再另行央谋前往流云堡正式下聘,咱们武林儿女,也不同世俗之辈,男女婚配,主要在彼此心里情愿,不能单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穆乘风忙道:“庞兄能体谅这个道理,小弟就心安了,男女相悦,出诸自愿,旁人是勉强不来的,庞兄如有求凤之意,端赖缘分和自己的表现。” 庞文彬颇有自信地笑道:“小弟容貌并不丑陋,再得穆兄从旁从旁促成,想无不谐之理。” 穆乘风道:“既然如此,还请庞兄设法先向教主求得‘圣婴酒’,解救了宋姑娘所受禁制,才能谈到其他。” 庞文彬连连点头道:“小弟这就去向朱伯父求药,最迟明晨,定有佳音。”说完,喜孜孜告辞而去。 穆乘风送走了庞文彬,和衣躺在床上,身体虽已疲惫困倦,却转侧难以入睡,一方面在默默盘算如何渡过这三月艰困的时光,一方面则留神倾听窗外的动静。 铁窗寂寥,孤岛风寒,那一声声浪涛拍岸的声音,远远传近他的耳中,使他不期然泛起一阵朦胧睡意,却又担心如此寒夜,万顷波澜,不知杜四叔是否顺利渡过洱海,脱出黄衣神教的追缉? 直到三更以后,忽听宫中人声喧哗,金鼓乱鸣,成群的苗人武士,各执刀剑匆匆向外奔去。 穆乘风一惊而起,才知道后厩失窃了一匹“通天雪犀”,全宫弟子正在分头搜寻。 这无异说明杜腐诈死之计已获成功,坐骑也已经得手,有了“雪犀”,洱海不难泅渡,关山不难飞越……穆乘风这才如释重负吁了一口气,宽衣卸鞍入了梦乡。 黑甜一梦正香酣,忽然被人用力摇醒,穆乘风睁开眼睛,只见飞天豹子李昆满脸凝重之色,催促道:“江少侠快些穿衣盥洗,教主在大殿立等晋见。” 穆乘风诧问道:“有什么事吗?” 李昆摇摇头道:“老朽不大清楚,少侠去了就会知道的。”显然,他知道,却不肯事先透露。 穆乘风初以为必是庞文彬已向鬼叟求取解药,可能要谈莲翘的婚事,但看看李昆的脸色,又觉得不像,因为如是喜讯,李昆多半会馅颜奉承,决不会这样口风紧密了。 莫非杜腐诈死脱逃的事,已被揭穿?或者中途遭人截回了么? 穆乘风心中狐疑不安,匆匆着衣,随李昆出了铁屋。 途中,李昆才低声说了一句:“少侠要当心一些,教主脾气不大好。” 这旬没头没尾的话,越发使穆乘风心惊不已,但未等他有机会反问,两人已抵达大殿侧门外。 一看大殿四周情形,穆乘风就知道不妙,原来大殿进出路口,早被大批苗人围得水泄不通,那情形,竟和自己昨天初到岛上时的阵势一般无二,不问可知,一定是有极重大的事故发生了。 穆乘风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然后昂首大步,走了进去。一脚跨进殿门,强光所及,忍不住“噫”的一声惊呼出来。 事情大大出乎他始料之外,敢情殿内正分宾主坐着许多人,主位上面含阴笑的鬼叟朱逸,以及频频向他以目示意的逍遥公子庞文彬,客位上,竟赫然坐着蔡旭琨、郭竟和假扮女装的姚景福,以及痴迷的月眉。 蔡旭琨一身儒衫,手摇摆扇,打扮和上次在流云堡时同样潇洒,正着满口川腔,摇头摆尾地对鬼叟朱逸大吹法螺,及至瞥见穆乘风神情顿时一呆。 郭竟和姚景福也不约而同吃了一惊,彼此互换了一瞥骇异的眼色。 鬼叟朱逸嘿嘿一阵阴笑,用手指着穆乘风,目光却凝注在蔡旭琨脸上,阴沉的问道:“少庄主,你认识他吗?” 蔡旭琨道:“不,不认识,此人面貌陌生得很,好像,好像……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嘛……” 穆乘风刚要开口,突觉脑后哑穴一麻,李昆低声喝道:“不要说话。” 那鬼叟朱逸冷笑道:“少庄主不认识他,老夫正好替你们介绍一下,他姓康,名叫穆乘风……” 蔡旭琨“哦”了一声,道:“穆乘风么?这名字生疏得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鬼叟朱逸道:“老夫再提醒你一句,他就是风铃魔剑杨君达的徒儿。” 蔡旭琨把头一昂,道:“哈!风铃魔剑有什么了不起,家父神眼金刀庞大化,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哈哈!” 穆乘风见他当着庞文彬的面,犹在装模作态,心里又替他急,又觉得好笑,怎奈口不能言,以目暗示,蔡旭琨又全然不予注意。 鬼叟朱逸接着又道:“少庄主不识穆乘风,总该认识一位名叫黄蜀树的吧?” 蔡旭琨笑道:“教主真是越说越玄了,什么‘黄叔叔’?‘黑叔叔’?这种无名之辈,怎会跟我堂堂太平山庄的少庄主相识呢?” 鬼叟把脸一沉,冷哼道:“可是他们却和阁下怀着同样的目的,使用同样的方法,一个伪冒太平山庄少庄主,一个伪扮成庄中统领,到老夫这儿来骗取解药。” 蔡旭琨惊道:“什么?他们竟敢大胆伪冒本少庄主?这还了得……”说着,就想站起身来。 鬼叟朱逸沉声喝道:“你若还不想死,最好坐着别动。”一面向飞天豹子李昆吩咐道:“解开他的哑穴,让他自己告诉他们。” 李昆举手拍开穆乘风的穴道,脚下跨一大步,顺手撤出缅刀,抵在穆乘风脑际。 穆乘风叹了一口气,苦笑说道:“郭伯父,宗六叔,咱们认栽了吧,那位穿青衣的,就是真正的逍遥公子庞文彬……” 郭竟三人大吃一惊,忙不迭推席而起,拔出兵刃。 鬼叟朱逸冷叱道:“谁敢动一动,老夫就叫他身上先添几个血窟窿。” 郭竟目注穆乘风,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真正的庞文彬?” 穆乘风道:“郭伯父不用再怀疑了,咱们一时大意,弄巧成拙,不知道太平山庄老庄主和教主多年知己,一向都有密切的交往。” 郭竟道:“你杜四叔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他已经…… 鬼叟朱逸冷冷接口道:“他已经遭了报应,昨天就死了。”郭竟骇然道:“穆乘风,这是真的么?” 连问两声,穆乘风都迟疑着没有回答。 他因碍于鬼叟在场,不便直接说出诈死脱身的秘密,但如此一来,却顿时激起郭竟的震怒。 蔡旭琨悲声大呼道:“四哥已遭毒手:咱们还顾忌什么?跟他们拼了吧!”吼声中,身形速起,起诉扑鬼叟。 郭竟也急怒攻心,呛啷啷撒出金背砍山刀,喝道:“擒贼擒王,大家一齐上。”金刀一抖,也奔向鬼叟。 他这一声吆喝,神殿内外登时大乱,男扮女装的姚景福拔出佩剑,紧护着月眉,殿外还有十五名乔装太平山庄武士的大汉,也纷纷抽刀向里冲,当时就和扼守殿门的苗人,展开一场血战。 鬼叟朱逸早已严阵以待,大袖轻轻挥,两队盾牌手“呼“地一声包抄而上;将郭竟等四人卷在核心,其余各队,刀枪钩矛齐出,刹那间布成了擒人阵式。 那些特制的浸油盾牌,全部坚韧异常,不比普通刀剑,此时一面连着一面,宛如铁桶般围裹上来,再配以长枪和挠钩,攻守兼备,确是令人难以应付,更何况外围还有威力惊人的火药抬枪,别说是对付三四个人,便是三四头猛兽,也休想突破重围。 穆乘风见情势紧急,再不阻止,后果不堪设想,迫得厉声叫道:“郭伯父且慢动手,四叔并没有死!” 郭竟闻言一怔,横刀问道:“你说什么?” 穆乘风道:“四叔并没有遭人毒手,他老人家只是诈死脱身,现在已经赶回北京去了。” 郭竟惊喜交集,仍有些不敢相信,急忙又问:“这话当真?怎么咱们途中没有遇见他?” 穆乘风道:“四叔是昨天深夜才脱身的,他有一匹雪犀代步,脚程极快,再没料到你们会提早两天赶到,可能因此中途错过……” 郭竟又道:“此地戒备严密,他怎能脱身?” 穆乘风道:“是小侄用‘阴阳果’助他……”一句话没完,但见黄影一闪,鬼叟朱逸突然飞掠而到,探出枯瘦的鬼爪,一把扣住了穆乘风的腕脉穴,怒目叱道:“小辈,什么叫做‘阴阳果’?”,穆乘风从容答道:“那是毒神苗廷秀栽植的一种奇树,其果色分黑白,服黑果气息断绝,服白果即可复苏……” 第240章 大理 鬼叟怒容满脸,一口残牙咬得格格作响,切齿道:“好大胆的东西,竟敢诓诈老夫,盗窃雪犀,他虽然侥幸逃了狗命。老夫却要把你们这几个碎尸万段,加倍抵偿。”接着,一甩头上枯发,厉喝道:“传令动手,把这批家伙连人带马,一齐斩尽杀绝……” 穆乘风大声道:“教主若伤了咱们,两位公主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鬼叟朱逸冷叱道:“小子,你敢威胁老夫?” 穆乘风道:“晚辈并非威胁,而是说的实情,杜四叔诈死脱身,赶回北京去,就是为了接回两位公主。” 鬼叟朱逸道:“他若有此意,就该陈明老夫,为何使用奸计,诈死脱逃?” 穆乘风道:“我等来此之后,业已将各事坦承相告,是教主不问情由,便下令将我等禁锢起来,教主请反躬自问,若是当时径请离去,会允准么?” 这句话,问得鬼叟哑口无言,默然好半晌,才愤愤说道:“纵或没有那姓黄的匹夫,你以为老夫就不能亲赴中原,寻找那两个丫头?” 穆乘风道:“晚辈没说教主不能去,但中原辽阔,寻觅困难,再说,两位公主,因得我杜四叔援助,才能脱离苦海,以教主行事之恩怨分明,难道竟不念援手的情份?” 一顶高帽子,又将鬼叟套得无词作答。庞文彬趁机走过来,含笑劝道:“伯父息怒,这位穆兄说的蛮是实情,何不暂且宽容他们一次,倘能送回两位公主,就算将功赎罪,否则二罪并处,也还不迟。” 鬼叟朱逸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问道:“你说那姓黄的回去接迎两位公主,何时才能返回苗疆?” 穆乘风道:“幸有通天雪犀代步,最迟三月,就可赶回来。” 鬼叟哼了一声,道:“咱们就以三个月为限,如果他逾期不返,却休怪老夫手段狠毒。” 穆乘风拱手一礼,道:“若逾期限,但凭处置。” 鬼叟朱逸道:“好!这三月之内,你们必须继续禁锢,不得擅离本岛,即使患病而死,也不准埋葬。” 郭竟残眉一剔,正要拒绝,穆乘风却抢着答道:“咱们愿意留下来,但有一桩请求,希望教主体念同道之义,善待两位神志昏迷的姑娘。” 庞文彬没等鬼叟开口,便抢着应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咱们决不会乘人之危,虐待女孩子的,你放心吧。” 穆乘风会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向郭竟劝慰道:“三月时光,转瞬即过,务求伯父以四叔叮嘱为重,暂忍一时委屈。” 郭竟听说是杜腐的授意,只得勉强应允,但却忧心忡忡地问道:“此去中原,往返万里,他真能在三个月内赶回来么?” 穆乘风道:“通天雪犀能日行千里,登山涉水,如履平地,并可连续三日不食不饮,有这些优点,三个月定能赶回来。” 蔡旭琨忽然心中一动,忙问道:“但不知像这种异兽,此地还有多少?” 穆乘风道:“总有一二十匹吧。” 蔡旭琨咧嘴一笑,对郭竟道:“大哥放心住下来吧,这儿风景不错,无享三个清福再说。” 原来蔡旭琨身手矫健,妙技无虚,乃是“空手”道中第一高人,凭他那顺手牵着的绝技,必要时想牵几只“牛”,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穆乘风自是懂他的意思,急忙正色道:“杜四叔说过,在三月之内,必须忍耐,不能再生枝节……” 蔡旭琨笑道:“当然,当然,咱们一定等他三个月就是了。” 大伙儿放下兵刃,被分批带进了“思过堂”,几间铁屋顿时热闹起来,好在都有“二级待遇”可享,虽然失去了自由,生活食用,倒也不虑匮乏。 临回铁屋时,庞文彬亲自伴送穆乘风,趁低语说道:“教主正在盛怒之际,穆兄请多多忍耐,解药的事,小弟会尽力设法……” 穆乘风只微微一笑,并未催促。 日子在乎静中度过,穆乘风日夕跃坐斗室,默默地练习“神火心法”和“烈焰三式”。不时由庞文彬和李昆口中,得知莲翘和月眉的状况,知道她们虽然尚未获得解药,但起居另有苗女服侍,过得十分安静和舒适。 只有飞蛇蔡旭琨,显得分外忙碌,白天,总是倚在铁屋窗口,和守卫的苗人武士攀谈说笑,有时送点小礼物,有时又磨着要人家教他说苗语,不到一个月,宫中苗人都和他交往亲密,成了好朋友,甚至当夜深入静以后,偷些酒食,居然跟他隔窗对饮,笑语不绝。 蔡旭琨便在酒中暗弄手脚,几个苗人一饮就醉,他则施展“缩骨术”,穿窗外出,在岛上各处溜达,天明始返。 他去的地方,自然以后厩养“雪犀”之处最多,但却决不下手偷窃,只是替雪犀们加点饲料,抚摸一番,藉以熟谙它们的习性,以为日后驾御准备。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三月这期,转眼将届,杜腐却音讯渺然。 这一天晌午时分,穆乘风正在房中跌坐练功,忽见庞文彬兴冲冲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卷,大声道:“穆兄,恭喜恭喜,好消息到了。” 穆乘风问道:“可是杜四叔的消息?” 庞文彬笑着把纸卷递给穆乘风,道:“你自己看吧。” 穆乘风接过那纸卷,知是信鸽所携,急忙拆开,但见纸上写着:急禀:接前站烽烟急讯,发现大批人车,疾驶入境,内有雪犀一匹随行,请令裁处。 既有雪犀随行,那一定是杜腐回来了,穆乘风心里一阵激动,忙问道:“这信函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由何处传来?”庞文彬道:“信鸽刚由花山乌龙峒飞到,计算行程,来人是从黔西入境,现在尚未抵达滇池,大约明日可过碧鸡关,再有两三天,就到大理城了。” 穆乘风道:“函上既称有大批人车同行,必是杜四叔已将两位公主接来,全不知教主怎样吩咐的?” 庞文彬笑道:“教主自然很高兴,但因两位公主从前是被驱出苗疆的,面子一时放不下来,所以只命沿途放行,不可留难,那意思,是要等她们亲自宫六认罪,然后才肯收容。” 穆乘风沉吟了一下,道:“当初父女反目,那是因为毒手殃神游西园从中挑拨,如今姓游的既已死了,骨肉终是骨肉,庞兄和教主乃是通家世交,这件事还要庞兄从旁疏导解劝才是。” 庞文彬道:“小弟也是这样想,所以向教主请求,愿意替他老人家去迎接两位世姐。” 穆乘风忙道:“教主可曾应允了?” 庞文彬道:“他老人家表面上怎好应允?不过,他也没有表示反对。” 穆乘风道:“小弟也有意跟随同去,以便将这里的情形面告杜四叔,以免再生枝节,不知可不可以?” 庞文彬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恐怕很难获得教主的同意,好在也不过三四日工夫,此地发生的情形,自有小弟代为转告,穆兄只要再忍耐几日,定有佳音归报的。” 穆乘风情知无法勉强,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两位公主平安归来,足证我等并无恶意,前此误会,理当冰消了,不知庞兄是否能代陈教主,在这三四天内,让咱们被羁留在思过堂的四人,移居一间较大的房舍,彼此也好暂解数月来的寂寞?” 庞文彬毫不思索便道:“误会冰释,从此便是朋友,待姑娘禁制解除之后,小弟还要多多仰仗穆兄和诸位前辈大力成全呢,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果然,没多一会工夫,便已请准鬼叟朱逸,将郭竟、蔡旭琨、姚景福和穆乘风,迁移到一间宽大的铁屋中同住,门外虽然仍有大锁和守卫,起居饮食方面,已享有较大的自由,只要高兴,甚至可以供应美酒佳酿,任凭畅饮。 穆乘风将杜腐的消息转告了郭竟等人,大伙儿全部欣喜不已。只有蔡旭琨显得很失望,耸耸肩道:“这一来,我白学了一肚子苗语,也白费了许多工夫,竟是派不上用场了。” 郭竟笑道:“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不过,只要顺顺利利取到解药,我倒觉得这两个多月的委屈不算白受,可是,我有些不明白,四弟去保定接朱雀两姊妹,理当尽快赶回才对,为什么要弄个大批车马,浩浩荡荡的来呢?” 蔡旭琨道:“不用说,准是四哥怕人单势孤,特地邀了二哥和三姊他们一同来,说不定更将夺命双环和彩衣娘娘田娥也一齐带来了。”、郭竟豪气干云地说道:“如得二弟和三妹同来,咱们获得解药以后,回程就顺势直岛复仇谷,跟那扮杨大侠的会主再分高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转顾穆乘风道:“不过,那位逍遥公子庞文彬,好像对莲翘极为倾心,已经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要咱们促成这桩姻缘,这件事,却是个麻烦。” 穆乘风为难地点点头,道:“小侄也深感难以应付,迄今犹无善策……” 第241章 关隘 郭竟叹了一口气,道:“武林中多少恩怨,都起因于情孽纠缠,你既与月眉订下婚约,又受了欧阳佩如的托付,如何安排已煞费苦心,现在又加上一个庞文彬,将来结局真叫人不敢想象。” 蔡旭琨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管它呢,且先把眼前大事解决了,到时候再说吧!” 这一夜,四人围坐而饮,喜忧参半,直谈到深夜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庞文彬又喜孜孜来到思过堂,一进门便向穆乘风拱手笑道:“穆兄,恭喜!恭喜!” 穆乘风愕然道:“又有什么喜讯?” 庞文彬道:“适才接获传报,来人已越过碧鸡关,循官道直奔大理来了,教主命座下九侍和小弟前往中途迎接,小弟就将穆兄意欲同行的意思转告了教主,没想到竟蒙允准,教主现在大殿立等穆兄见面呢。” 穆乘风听了之后,高兴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蔡旭琨急道:“马上要动身吗?” 庞文彬道:“各事都已齐备,只等教主召见之后,立即动身。” 蔡旭琨又问道:“大约多久时间才能回来?” 庞文彬道:“按行程估计,明日午后,咱们就可以在英武关和他们会和,最迟后天晚上,便能返回大理了。” 郭竟喜不自胜,一把拉住穆乘风,颤声说道:“孩子,见到你杜四叔,就说咱们在这里都很好,如果你孟二叔和狄三姑也来了,替我多道辛苦,问问他们可有在石泉养伤的丁七叔的消息。” 穆乘风一面点头答应,一面匆匆着衣梳洗,整顿妥当,立即随庞文彬赶到万寿宫正殿。 鬼叟朱逸早已在殿上端坐而待,左右分立着九名鲜衣老者,正是黄衣神教中的“九侍”。 那九人都是当年跟随鬼叟朱逸来苗疆开创基业的亲信,年纪皆已超过六旬,穆乘风只认识其中一个“飞天豹子”李昆,其余全叫不出名号。 鬼叟脸色虽然仍是一片冷漠,但呼吸促迫,分明内心也很激动,淡淡扫了穆乘风一眼,说道:“你可知道老夫准你同去的原因吗?” 穆乘风躬身道:“教主钧意,是要晚辈面见盟叔,先告知教主善待之情,以免再生枝节……” 谁知话犹未毕,鬼叟却冷哼了一声道:“错了!” 穆乘风一怔,道:“那么,教主的意思是……” 鬼叟朱逸站起身来,负手在殿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冷漠地道:“关于当年老夫绝情逐女的事,你可知道?” 穆乘风道:“晚辈略知一二。” 鬼叟朱逸冷然一笑,道:“那就好,当年她们负气离开苗疆的时候,曾经发过重誓,自愿永绝父女之情,终生不再回来,如违重誓,甘愿挖去双目,以示自己无识人之明。这句话,想必你也知道……” 穆乘风惶然说道:“这……晚辈却不知道。” 鬼叟朱逸道:“现在老夫告诉你,就是要你替老夫传达这句话,咱们黄衣神教,最重血誓,一言出口,终生不渝,她们要回来,更须履践誓言,否则,就不必回来。” 穆乘风听得骇然一惊,忙道:“教主这话错了……” 鬼叟沉声道:“大胆,你怎敢当面指责老夫!” 穆乘风挺了挺胸膛,侃侃说道:“晚辈并非指责教主,但常言说:虎毒不食子。当年两位公主被游西园甘言所惑,负气下嫁,那是她们年轻识浅,缺乏知人之明,二十年来,业已饱尝辛酸,悔恨莫及,如今游某已遭报应,两位公主孤苦无依,企求重返家园,再叙天伦之乐,正是倦鸟知返,浪子回头,教主应当念在骨肉情分,曲予抚慰才是,怎么竟旧话重提,逼令亲生骨肉,去应那惨酷的血誓呢……”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内心也的确十分激动,分明看见庞文彬在一旁频施眼色,仍装作没有看见,抗声又道:“晚辈言出由衷,听与不听,全在教主,但教主如果一定要这样做,尽可命令座下九侍传话,或者等两位公主抵达以后,亲自动手挖了地们的眼睛,晚辈宁可返回铁屋接受禁锢,也不愿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说完,又向庞文彬拱拱手,道:“庞兄请吧,小弟不去了。”转身便走。 鬼叟朱逸叱道:“站住!” 穆乘风昂然应道:“教主尽可杀了晚辈,此事恕难从命。” 鬼叟朱逸忽然发出一阵吃吃低笑,说道:“好一个倔强的小于,你既然自有主意,老夫倒不便勉强你,好,你去吧!”说完,拂袖转人殿上垂幔之内消失不见。 庞文彬长吁一口气,向穆乘风露齿而笑道:“穆兄,时候不早,咱们该动身。” 穆乘风气犹未消,正色道:“若要小弟代传那不近人情的话,小弟宁可不去……” 庞文彬含笑低声道:“穆兄何其太迂?难道教主的意思,你真的不懂么?” 穆乘风愕然道:“他不是要我转告两位公主,要她们履贱誓言,自挖双目吗?” 庞文彬道:“恰好相反。教主的意思,正是怕她们想起当年的誓言,做出傻事,所以才特地要你跟咱们同去。” 穆乘风迷惘地道:“为什么要小弟同去呢?” 庞文彬笑道:“这道理很简单,若是两位公主自己返回苗疆,少不得要履贱当年血誓,若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被人强迫送回来,自然就不用履行誓言了,现在你懂了么?” 穆乘风这才恍然大悟,失笑道:“原来如此,那是要小弟去做恶人,以免教主为难了!” 庞文彬低声说道:“知道就好,快走吧!” 于是两人偕同九侍和一队精选的剽悍苗人武士,分乘两艘大般渡过洱海,换了马匹,向东而行。 当晚在祥云县附近的云南驿歇宿,又接到飞鸽传报,知道来人已过楚雄,即将抵达镇南县境。 庞文彬笑道:“他们倒是来得极快,看来咱们明天也得走个早,先到英武关等候。” 这一夜,穆乘风心情亢奋,根本无法入睡。回想两月余来的禁锢生涯,以及杜腐单人独骑的万里奔波,总算都没有白费工夫,只等明天会面之后,送回朱雀姐妹,换到解药,但可重返中原,跟复仇会决—胜负,若揭穿复仇会主是谁?师父所蒙受的冤屈,也可迎刃而解了。 他越想越兴奋,眼睁睁盼到东方泛白,把庞文彬等人也叫了起来。 黎明时分,一行人马便启程上路,及至越过普棚,前面一座前隘,就是英武关了。 穆乘风少先催马直上关口,凝目眺望,沙桥镇方向还是静悄悄的,显然杜腐他们还没有到。 庞文彬道:“咱们来得太早了些,且在关上按下营帐,略作休息,准备些茶水,等会见面时才好叙话。”武士们答应一声,纷纷下马分头准备。 穆乘风恨不得背插双翅,早些飞去和杜腐见面,便道:“庞兄在此等候,等小弟向前去探望一下如何?” 庞文彬笑道:“最多再有个把时辰就见面了,何必急在一时呢?” 穆乘风道:“我杜四叔远道攒赶而来,心里必然焦急,两位公主近乡情怯,一定也很不安,如果遽见关上许多人马等候,只怕反会受惊,不如小弟先去知会一声,也让她们体会教主关切之意。” 庞文彬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穆兄快去快回。” 穆乘风点头答应,一抖丝缰,催马下了关隘。 由英武关东往沙桥镇和镇南县境,一路地势倾斜,目务可以及远,穆乘风策马而下,快疾如飞,才到沙桥镇口,远远已望见尘头大起,一队车马正风卷浪涌般向镇中驶来。 穆乘风催马迎上前去,刚欲举手招呼,突然脸色一变,目中暴射出—两道惊诧骇异的光芒…… 原来那一队飞驰的车马前面,正有两骑领先赶路,马上人一着紫衣,一着白衣,赫然竟是“乾坤双剑”许家兄弟俩。 乾坤双剑怎么会跟杜腐同行呢? 穆乘风心念疾转,顿生不祥之感,急忙一勒坐马,闪避在镇口一排茅屋后面。 大队车马进入沙桥镇,速度突然减缓,在一家‘打尖’的饭铺门前停了下来,“乾坤双剑”一齐圈马飞身落地,大声道:“就在这里吃些东西再走吧!” 同行共有四辆篷车和二十余骑骏马,鱼贯排列,迄通长达半里之遥,篷车帘幔低垂,密不透光,马上骑士衣分紫白二色,神情骠悍,全是二十来岁的健壮少年,最后一辆篷车后面,正系着那匹罕见异兽“通天雪犀”。 这时候;四辆篷车已入镇街,后面的马匹,却还有大半留在镇外,但车马停列,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穆乘风看得暗暗纳罕,他虽然猜不出那篷车中坐的什么人,但已经可以断定,这些人决不会是杜腐从保定府长乐巷带来的弟兄。 可是,这批人如果不是杜腐带来的,那“雪犀”又怎会杂在行列之中呢? 正在惊疑不解,第一辆篷车的窗帘已缓缓卷了起来。 第242章 教规 穆乘风在车中,几乎骇然失声,原来那车中坐着一个头束金冠,身穿蟒袍的绝色美妇人,竟是妖女叶雨婷。 刹那间,他恍然大悟,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来的既是复仇会的人,雪犀又落在人家手中,杜腐的遭遇已不难想象。 只见叶雨婷探首车外,向英武关方向望了一眼,随即问道:“前面是什么所在?距离大理城还有多远?” 坤剑许煊朗声答道:“前面那座关隘,就是英武关,过关以后,再有十几个时辰就可赶到大理城了。” 叶雨婷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咱们也就快到了。” 乾剑许羡忙道:“是的,最迟明天午前,就可以抵达洱海。” 叶雨婷道:“可是我觉得奇怪,咱们进入苗疆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一直不见鬼叟的人出现呢?” 坤剑许煊道:“他们本来就是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东西,等到了洱海,少不得将他们一个个从窝里挖出来” 叶雨婷话声一沉,道:“我要先警告你,咱们此来,必须先礼后兵,若能逼迫鬼叟归降本会,你们就不准动武,否则,别怪我翻脸不留情面。” 坤剑许煊虽被叱责,却不生气,反而吃吃笑道:“放心!放心!你不叫动手,咱们不会弄断他一根毛,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决不留他一块好肉。” 乾剑许羡接道:“说的是,除了你—个人的话,咱们谁也不听,嘻嘻!”兄弟俩神态看来并无异状,说出话来,却仍然有些痴呆。 叶雨婷冷漠的吩咐道:“时间富贵,不必在这里下车了,买些干粮在路上吃吧,明天一早,要赶到洱海。” 乾坤双剑同声答应,带着三四名壮汉进入店中。 穆乘风看到这里,心惊不已,他虽然没有见到杜腐和朱雀姐妹,但不难猜出他们多半少人叶雨婷掌握,正被囚禁在那几车辆篷车之中,听叶雨婷的口气,竟是想利用朱雀姐妹为人质,肋迫鬼叟朱逸加入复仇会。 果真如此,那后果真是太可怕了。 穆乘风心念疾转,忙趁乾坤双剑人店购买干粮,叶雨婷放落车帘的刹那,飞身跃上马背,一带丝缰勒马回头,匆匆向英武关上奔去。 关隘上,帐篷已经架好,面对来路设着一顶巨大凉篷,篷下绣毡铺地,摆着十向个锦垫,逍遥公子庞文彬和九侍正在凉篷内饮茶谈笑。 庞文彬见穆乘风飞马而回,连忙含笑迎出问道:“穆兄可曾屎听到什么消息?” 穆乘风滚鞍下马,一面举袖擦汗,一面答道:“他们已经抵达沙桥镇,立刻就要到了……” 庞文彬轻“哦”了一声,忙道:“大家快准备列队迎接,休怠慢了杜老前辈和两位公主。”九侍和随行武士,都纷纷站起来。 穆乘风急道:“且慢列队迎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来的并不是杜四叔和两位公主……” 庞文彬惊道:“那么是谁?” 穆乘风道:“据小弟所见,来的是复仇会副会主叶雨婷,随行有乾坤双剑和数十名武士,看情形,杜四叔和两位公主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庞文彬骇然变色,又问道:“穆兄可曾见到两位公主的面?” 穆乘风摇头道:“虽未见到,但决不会猜错,那妖女叶雨婷显然是打算用两位公主的性命要挟黄衣神教听命于复仇会。” 庞文彬和九侍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穆乘风紧接着又道:“为今之计,必须设法,将叶雨婷擒下,先救出两位公主再说……” 庞文彬却迟疑着说道:“穆兄的意见,固然很对,但事涉两位公主的性命安全和黄衣神教全教进退,’干系太大,小弟却不便作主,万一援救不成,反害了两位公主!……” 穆乘风道:“那么庞兄准备怎么办?” 庞文彬道:“自然是尽快飞报教主,请命定夺。” 穆乘风道:“但如今时机促迫,等到信鸽往返,复仇会的人马恐怕巳抵达洱海海滨了,那时,黄衣神教除了俯首听命,便只有牺牲两位公主,再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庞文彬道:“洱海辽阔,不易飞渡,他们纵然到了海滨,也无法直趋金梭岛,教主仍然可以从容应付。” 穆乘风哂道:“直到了那时候,庞兄就等于亲手害死两位公主了。” 庞文彬一怔,道:“怎么会?” 穆乘风道:“教主是个心软嘴硬的人,咱们临行的时候,他是怎样嘱咐小弟的?庞兄请想想,如果复仇会以两位公主的性命威胁他归顺,他会怎么办?” 庞文彬沉吟道:“他老人家当然不会低头。” 穆乘风道:“正是如此,他心里虽然巴不得女儿平安无恙地回来,口里却决不肯承认,事情闹僵,牺牲的必然是两位公主。庞兄明知会有那种后果,为什么不能替教主分忧呢?” 庞文彬默然良久,叹道:“依穆兄的意思便该如何?” 穆乘风道:“小弟愚见,不妨一面飞鸽呈报教主,一面设法阻挡复仇会人马,用计救出两位公主,成功了固然好,即或失败,仍可由教主出面收拾残局,何乐而不为?” 庞文彬道:“计将安出?” 穆乘风道:“小弟已有成算。”但附耳低声,对庞文彬密语了一番。 庞文彬变色道:“穆兄可有把握?万一闹出变故,小弟可承担不起。” 穆乘风道:“放心吧,决不会连累庞兄受责。” 庞文彬略一沉吟,道:“此事关系太大,最好能和九侍共同计议一下。” 说完,向九侍招招手,大伙儿鱼贯进入正中一座帐篷内。 不多一地,关下尘头冲天,一队车马已循着官道疾驶而来。 守望的苗人武士大步奔近帐篷,高声道:“来人车马已经上关了。” 帐篷内传出一声轻咳,应道:“知道了,传令列队准备。”随着话声,一个身穿黄袍的老人,缓步走了出来。 那老人头束黄巾,浓眉大眼,狮鼻虎口,皮肤黑黝黝的,手里拿着一要枯树拐杖,生得十分威猛狰狞,身后紧随着逍遥公子庞文彬和黄衣九侍。 武士们尽皆一怔,竟无人见过这位面貌陌生的老头子,大家张口瞠目,全都傻了。 庞文彬低声说道:“这位就是穆少侠,现在假抢苗疆十三峒总峒主哈里米拉,也就是黄衣神教的副教主。你们要听他的命令行事,不许露出惊讶的样子!” 那些苗人武士,何曾见过这种怪事,一个个直瞪着眼睛向穆乘风打量,心里晨不惊疑参半,有的觉得奇怪,有的便想过来再瞧得仔细些。 飞天豹子李昆急忙用苗语叱道:“不许胡闹,穆少侠为了嘏两位公主,才这样打扮,谁要是泄漏了秘密,定按教规严惩。” 这一声叱喝,才算将那些好奇的苗人武士镇慑住,大家急争退开,各按级职,列成队伍。 片刻间,蹄声盈耳,大批车马已到近前。 庞文彬跨前一步,大声道:“来人止步,黄衣神教副教主圣架在此。” 乾坤双剑也望见关上帐篷和凉棚,举手约住车马,将情形报告了篷车中的叶雨婷。 叶雨婷挑起车帘一角,向对面偷望了一眼,低问道:“那人不是鬼叟朱逸?” 乾剑许羡答道:“他自称是副教主,看模样,是个苗子。” 叶雨婷微微笑道:“既然是黄衣神教的副教主,身份也算不低,你去传话,就说我请他起见面谈。” 乾剑许羡领命,纵马来到凉棚前面,把手—拱道:“复仇会会主亲莅教苗疆,请贵教副教主见面相叙。” 穆乘风听得一惊,暗道:这妖女什么时候已经篡位当上了会主?于是,也把手一拱,道:“正要拜识名满中原的复仇会主,已备水酒,即请下车一叙。” 坤剑许煊立即上前卷起帘幔,启开车门。 叶雨婷双手轻提裙脚,笑盈盈步下篷车,这边逍遥庞文彬和黄衣九侍都觉得眼中一亮,不由自主从内心发出一声惊叫:好一个美人! 乾坤双剑一齐飞身落马,向后面挥了挥手,双双伴着叶雨婷向凉棚走过来,后面两队剑手立刻分列而上,按剑守护住其余三辆篷车。 穆乘风见那些年轻剑手进退有序,竟似曾经过严格的训练,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 转瞬间,叶雨婷已娉婷走到面前。 穆乘风抱拳拱手,恭敬地说道:“老朽哈里米拉,掌管苗疆一十三峒,现为黄衣神教副教主,敢问这位姑娘,就是名满天下的复仇会主么?” 叶雨婷也裣衽为礼道:“不敢当,本座正是。” 穆乘风故作诧异道:“据闻复仇会主乃是男子,不料竟会是一位姑娘?” 叶雨婷含笑道:“副教主有所不知,本会会主沈大侠自从创会以来,夙夜辛劳,事必亲躬,如今会务大体已经就绪,沈大侠功成身退,不愿再为琐事烦心,承他看得起,才把会主之位让给了小妹。” 穆乘风最关心那假复仇会主的生死下落,忙又问道:“那位沈大侠如今仍在复仇会中么?” 叶雨婷道:“沈大侠现任本会远老院首席院主。” 第243章 反噬 穆乘风轻“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老朽远居苗疆,不诸中原情形,但却久仰复仇会主的盛名,只恨无缘一会,今日能见到姑娘,足慰生平夙愿,姑娘请人棚奉茶。” 叶雨婷也不推辞,点点头,轻移莲步,走进凉棚,乾坤双剑紧随在左右,寸步不离。 庞文彬和黄衣九侍,整整十道目光,都集中在叶雨婷身上,一个个失魂落魄似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好像是吐气略重些,就会把眼前这位美人儿吹跑了。 凉棚下早设好锦凳,穆乘风摆手肃客,和叶雨婷分宾主坐定,随侍苗人献上香茗。 穆乘风问道:“苗疆闭塞,与中原鲜少交往,会主驾莅,必有原因?” 叶雨婷道:“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妹此来,乃是特地替贵教主送一份薄礼来的。” 穆乘风道:“但不知是何故,得蒙厚赐?” 叶雨婷道:“那倒并不一定有什么特殊缘故,贵教雄霸苗疆,敝会虎视中原,贵我两方,情同唇齿,但却一向未曾交往,小妹心仪朱老前辈已久,这次可说专程为睦领敦谊而来,恰巧又碰上一个意外机会,所以,就顺便带来,权充见面的礼物了。” 话落,回头向乾剑许羡道:“把人带过来。” 许羡大步走出凉棚,一招手,道:“带姓杜的。”。两名剑手应声打开第三辆篷车车门,从里面提出个长方形的革囊,飞马驰近,“篷”的一声摔在凉棚前。 许羡没等那革囊停稳,反手一按剑柄,“呛!”一声响,剑光乍现立敛,革囊已被割开一道裂口。 他上前抓住囊底,只一抖,革囊中滚出一个人来,正是杜腐。 在座之人,齐皆动容—--倒不是为杜腐突然从革囊中滚跌出来,而是震惊乾剑许羡出手的迅快绝伦,座中诸人几乎大半未看清楚他是怎样出的手,却已经囊破剑收了,这种精湛的剑术,九侍至少有一大半自忖办不到。 穆乘风只用眼角很快扫了一瞥,见杜腐双目紧闭,仅被人制住穴道,并无其他外伤,心中略定,便故作淡漠的样子,用拐指着乾剑许羡问道:“这位壮士怎样称呼?” 叶雨婷代为引介道:“他们是同胞兄弟两人,号称乾坤双剑,现为本会‘龙虎禁卫队’的领队。” 又对许羡兄弟道:“你们过来,见过副教主。” 许羡和许煊一齐向穆乘风躬身施礼道:“参见副教主。” 穆乘风微颔首,道:“两位领队身手不凡,想必是名家弟子了?” 叶雨婷又代答道:“他们出身卧龙山庄,父亲就是中原武林中顶顶有名的霹雳剑客许志安许大侠。” 穆乘风假意吃惊道:“果然是名家世家子弟,难怪剑术如此精湛,来人呀!斟酒上来,老夫要亲自奉敬三杯。” 一名苗人应声捧来一副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热酒和三只酒杯。 穆乘风站起身来,亲自斟了三杯酒,转奉乾剑许羡,含笑道:“水酒清淡,不成敬意,老弟请满饮三杯。” 许羡毫不迟疑,一连吃了三杯。 穆乘风心中暗暗高兴,皆因酒内早巳混合了黄衣神教特制的散功药物,这一来,乾剑许羡算是坠入计中了。 于是,又斟了三杯转敬坤剑许煊,道:“紧昆仲少年英雄令人敬仰,老夫也敬你三杯。” 许煊连谢也没谢,兴起酒杯,一一饮尽。 穆乘风初未料到事情竟会这样顺利,眼看乾坤双剑都已喝了药酒,只剩下叶雨婷和两队剑手,这就不难应付了。 他心情一松,含笑归座,这才吩咐将杜腐的穴道解开,押了过来,扬拐指着问道:“你诈死脱身,偷了本教雪犀逃走,可民到有今天吗?” 杜腐苏醒过来,瞧瞧穆乘风,却不认识,心里正感诧异,穆乘风又厉声喝道:“你以为装聋扮哑就能脱罪了么?教主严令缉拿,曾悬下重赏,老夫只把你解返总宫,那时看你还开口不开口!来人呀!拖了下去仔细看管,别被他逃了。” 两名苗人武士挟起杜腐,不由分说,拉去帐后。 杜腐怀着满腹疑云,到了帐篷后面,忍不住低声问那两名苗人武士道:“前面那持拐杖的老人究竟是谁?怎的在金梭岛万寿宫中从未见过,也没听人提起?” 一名武士掩口笑道:“你不认识他吗?他就是穆乘风穆少侠假抢的副教主……” 杜腐吃了一惊,急问内情,那苗人武士就将穆乘风设计欲救两位公主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杜腐听了,不觉骇然变色,跌足道:“糟糕,这孩子太大胆,一定会闹出乱子来……” 那武士诧道:“他不是已经把你救回来了么?” 杜腐摇头道:“告诉你,你也不懂,快把你们的衣服给我一件,我得去阻止他。” 两名苗人武士不解内中缘故,又不敢违拗,连忙依言脱下身上外衣! 片刻之后,杜腐已扮成一名苗人武士,从帐篷后面绕了出来。 这时,穆乘风正在凉棚中和叶雨婷寒喧谈笑,只见他大刺刺坐在上首,不住颔首说道:“……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待回宫见了敝教教主,老夫一定把姑娘的美意转达上去,现在先请两位公主见见面,咱们就可以动身了。” 叶雨婷笑容可掬地答道:“两位公主都在车上,不过,她们在被那姓杜的挟持南下的时候,身上受了一点伤,以致行动不很方便。” 穆乘风忙道:“不要紧,老夫可带领属下去车前问候,只要见到两位公主的面,便不报教主,让教主安心了。” 叶雨婷略一沉吟,也就点点头道:“好吧!小妹陪各位一同去。” 穆乘风和庞文彬以及黄衣九侍等刚站起身子,忽听棚外有人大声叫道:“教主有急令送到!” 棚中众人各自一怔,只见一名苗人武士,低头走了进来双手递给穆乘风一幅布巾。 穆乘风接到手里,眉头不禁微皱,敢情那布巾中竟是新由衫上撕下来的,即不方正,周围犹有断丝残线,若说它就是鬼叟朱逸交来的紧急命令,实在有些不沦不类。 那苗人武士故意用身子挡住叶雨婷的视线,同时低声说道:“请副教主依令行事。” 穆乘风听他声音十分熟悉,只苦于瞧不见他的面貌,依言展开了布巾,但见巾上潦草的写着两行字:“篷车中,藏有绝世高手,万勿鲁莽,逸遭反噬。”下首落款,是一个“杜”字。 穆乘风恍然而悟,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且在一旁候着,不可远离。”杜腐低应了一声,退到棚外。 穆乘风一面拐向篷车走去,一面肚里寻思,却猜不透车上隐藏着的“绝世高手”,究竟是何许人物?据他所知,复仇会除了地位假扮的会主,只有兽神倪森和毒神汪凯文两人武功最高,但叶雨婷远来苗疆,老巢中必须留人坐镇,而且多半会留下兽神倪森,这样看来,那隐藏在篷车中的,那便是毒神汪凯文了? 如果这项推测正确,凭自己和逍遥公子庞文彬,再加上黄衣九侍,一旦动起手来,制服汪凯文并无太大困难,只要当心他的“落魂喷筒”,未必不能得手,但是,杜腐又何须如此迫不及待送来这道“急令”呢? 思忖未已,叶雨婷已在第二辆篷车前面停下脚步。 穆乘风目光疾扫,迅速在心中作了一个决定,暗道:“篷车共有四辆,第一辆是叶雨婷的座车,杜腐被囚在第三辆,剩下第二、第四辆车未启开过,如果朱雀姐妹分置于二辆车内,旁边有陌生人陪伴,投鼠忌器,暂时不可轻举妄动,如果两人都在第二辆车上,旁边又不见陪伴的人,那就趁机下手先削持了这辆篷车,纵然另有‘绝世高手’,料必亦在最后一辆车中,远水难求近火,那就用不着太畏惧。” 主意打定,连忙抢近一步,凝目问道:“敝教两位公主,都在这辆车上么?” 叶雨婷道:“不错,但小妹适才已经说过,两位公主受了点小伤,行动不便,不能下车相见。” 穆乘风道:“老夫也不敢劳动两位公主下车,只须卷起车帘,让老夫和属下们见见公主的面,也就行了。” 叶雨婷微笑道:“两位公主离家多年,副教主还认得她们的相貌么?” 穆乘风道:“老夫从小看着她们长大,自然认得。” 叶雨婷道:“好!小妹这就叫他们卷起帘子,让诸位见面。” 穆乘风欠身道:“多谢姑娘。”假作举手整冠,一面急以“传音”之法,对庞文彬说道:“等一会小弟如将拐杖连顿两次,大家就动手抢车,这丫头和车旁两名剑手,由小弟负责解决,请庞兄和八侍负责阻挡后方援兵,李老前辈负责驾车,得手后立即驱车向关后撤退。” 庞文彬也以“蚁语术”回答道:“穆兄手下留情,这丫头最好别伤她,要捉活的。” 第244章 雪犀 穆乘风又传音说道:“一旦动手,务必要注意那最后一辆篷车,车中可能藏有高人。” 庞文彬傲然道:“管它高人矮人,都交给小弟了。” 两人互以“蚁语传音”匆匆交谈,那篷车车帘也缓缓眷起,只见车厢内并肩坐着两个黑衣女子,脸上垂着黑纱,即不动,也不说话。 穆乘风凝目观看,却有些拿不定主意,皆因他本未见过朱雀姐妹,只知道她们一个脸有麻坑,一个鸡胸兔唇,都生得极丑,而且都哑巴,此时车中两个女子,全以黑纱垂面,令人瞧不见五官相貌,却怎样分辨是不是她们姐妹俩呢? 心念疾转,便大声说道:“老夫奉教主令谕,特来迎接两位公主返宫,请揭起面纱以凭辨认。” 车中两个女子木然而坐,好像是没有听见。 叶雨婷接口道:“副教主莫非疑心她们是假冒的?” 穆乘风道:“姑娘多请鉴谅,方今武林中化装术十分盛行,老夫职责在身,不能不仔细。” 叶雨婷冷冷一笑;回头对车门前一名剑手吩咐道:“你去替她们将面纱揭开,让这位前辈看个清楚。” 那剑手应了一声,转身打开车门,伸手进去替靠窗的一个黑衣女子掀开面纱。 果然,那女子满脸麻坑,正是“搜魂女”朱雀。 穆乘风双目精光暴射,飞快的向车厢中扫过,只见朱雀姐妹直挺挺靠在车篷中,不言不动,宛如两具死尸,那搜魂女朱雀的面纱虽然揭开了,两眼却仍紧紧闭着,就像木雕泥逆的假人一般。 这情景,不仅使穆乘风疑心顿起,甚至跟在身后的黄衣九侍,也看得个个惊诧莫名。 那剑手只将朱雀的面纱掀起片刻,立即退了出来,重又关上车门。叶雨婷便摆了摆手,含笑说道:“好啦!副教主已经看清楚了,咱们也好动身了。” 穆乘风倒退一大步沉声道:“且慢!” 叶雨婷道:“怎么?副教主还有什么赐教?” 穆乘风道:“第夫想请教一件事,敝教两位公主,怎会落得如此模样?” 叶雨婷一扬黛眉,微笑道:“她们不是好端端坐在车里吗?有什么不对呢?” 穆乘风道:“但她们双目紧闭,耳不能听,手不能举。对一切语言举动,没有丝毫反应,这却是什么缘故?” 叶雨婷轻“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副教主是问这个。” 穆乘风道:“正是,老夫对此情形,不能无疑。” 叶雨婷道:“看来副教主的疑心太重了,她们耳不能听,手不能举,那是因为她们睡着了。”。 穆乘风失惊道:“什么?睡着了?” 叶雨婷笑盈盈的道:“本来就是睡着了嘛,一个人既然在睡梦中,你叫她怎么能听能动呢?” 穆乘风道:“可是一个人竟能在语声嘈杂中睡得这样熟,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叶雨婷道:“原来副教主不知内情,那是因为小妹给她们服了安神药。” 穆乘风道:“你给她们吃了什么药?” 叶雨婷吃吃笑道:“副教主请放心,反正不会是毒药嘛……”眼波转了转,才继续说道:“她们当年离家的时候,曾经发过重誓,这件事,副教主大约也知道的了?” 穆乘风道:“不错。” 叶雨婷道:“所以,这一路上,她们的情绪很不安稳,时常痛哭流涕,显得很激动,为了怕发生意外,小妹只得给她们服下少量安神药,希望让她们一梦醒来,已是故乡了。” 穆乘风轻“哦”了一声,心念飞转,暗忖道:叶雨婷所使的迷药,不是得自毒神汪凯文,便是获自朱雀姐妹身上。这两种,都不难解,只要人还是活着的,且先将她们救到手再说。主意一定,目光复又迅速的扫了四周一遍,只见那第四辆篷车停在丈余外,车上静静的毫无异样,附近除了叶雨婷和乾坤双剑,只有一名年轻剑手,而乾坤双剑业已吃过散攻药酒,一旦动起手来,相信必可手到成擒,以情势而论,实在是发动突击的好机会。 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连忙向逍遥公子庞文彬递了个眼色,脸上微微—笑,拱手道:“多亏姑娘想的周到,既如此,咱们就动身吧!姑娘请。” 话落,假作侧身让路,微抬左手,作请客之状。 叶雨婷笑盈盈道:“副教主先请吧!”口里虽然在谦虚却大刺刺向前面第一辆篷车走去。 穆乘风早已蓄势而待,当叶雨婷从面前娉婷而过的刹那,突然左臂疾探,一把扣住了她的右手腕脉穴。 叶雨婷大吃一惊,失声惊叫道:“你……” 穆乘风没等她说话,右手拐杖连顿两下,沉喝道:“孩子们,动手!” 穆乘风喝声才出口,蓦觉寒光暴闪,乾坤双剑已电掣般疾卷而至。 穆乘风骇然一惊,忙不迭滑步闪身,举起拐杖向后奋力挥去,同时带着叶雨婷的身子,转了—个大圈,挡在自己前面。 那根枯藤拐杖与剑锋相触,顿时被砍成数段,双剑掠身而过,险些刺伤了穆乘风的手臂,幸亏逍遥公子庞文彬和另一句老人及时拢剑出手,才算拦住了乾坤双剑。 穆乘风急口道:“庞兄请当心了,他们两个并没有被药酒散去功力……” 庞文彬无暇答话,挥刀和乾剑许羡缠斗在—起,另一名老人也是“九侍”中高手,亦已和坤剑许煊的得难分难解,这时候,飞天豹子李昆已经冲上篷车车台,将驾车汉子砍翻,其余“七侍”,则被蜂涌而上的剑手团团围住。 刹那间,刀剑翻舞,人马乱窜,眼看将是一场惨烈的混战,而李昆虽然夺得篷车,却被双方人马堵塞在路中无法脱身。 穆乘风见情势混乱,用力紧扣叶雨婷的手腕,沉声道:“你若想活命,就叫他们住手,否则,我就先宰了你。” 谁知叶雨婷并不畏惧,只冷冷播了摇头,道:“没有用,他们都是神志迷乱的鬼武士,不会听我的指挥的。” 穆乘风喝道:“谁是指挥他们的人?” 叶雨婷缓缓道:“他么?他还没有下车采。” 穆乘风一惊,扬目住第四辆篷车望去,果然那辆篷车门窗紧闭,毫无动静,所谓“绝世高手”竟仍没有现身露面。 穆乘风猜不出车中是谁?但仅从那人的沉着和镇静推断,那人必定修为已届相当火候,而且是个十分可怕的劲敌,甚至比毒神汪凯文更可怕。 正在焦急,忽见一人手挥苗刀,直冲过来,低声催促道:“穆乘风,还恋战什么?快些走哦!”此人虽然一身苗装,却是鬼脸书生杜腐。 穆乘风忧喜参半说道:“这些鬼武士悍不畏死,篷车无法脱身,四叔,你看怎么办?” 杜腐将苗刀抛给了穆乘风,急急道:“现在休顾篷车,你只管带了这妖女突围先走,他们有了顾忌,决不敢加害朱雀姐妹的。”说完,又从一名负伤的鬼武士身边。抢到一柄长剑,径自挥剑前冲,替穆乘风开路。 两人刀剑齐飞,迅即冲出重围,退到帐篷前,回头一看庞文彬和黄衣九侍以及那辆篷车,却仍然陷在包围之中。 穆乘风将叶雨婷的穴道点闭,交给杜腐,并且分拨了十名苗族武士守护帐篷,叮嘱道:“你们坚守此地不要离开,我去勘他们一臂之力。” 杜腐道:“最好设法把那匹雪犀夺回来,有了神兽。可以先将朱雀姐妹送回金梭岛。” 穆乘风答应一声,挥刀重又杀人重围。 冲到篷车前,逍遥公子庞文彬和八待列成-匝,与乾坤双剑及数十名鬼武土相持不下,庞文彬独战许羡,仅能扯个平手,八侍中有四个合攻坤剑许煊,却仍然落在下风,只见许煊一柄剑上下翻飞,招招诡异辛辣,几个老头子直被逼得像走马灯似的团团乱转,有的甚至鲜血淋漓,衣衫破裂,已经负伤持彩。 穆乘风一抖苗刀截住许煊,大声道:“诸位请退后休息,保护篷车,这人交给我了。”几个老头子获得穆乘风替手,抽身退至车前,一个个兀自在大声喘息。 庞文彬见穆乘风去而复返,连忙问道:“穆兄,那妞儿怎么样了?” 穆乘风道:“已经送回帐篷,正由黄四叔看守着,咱们得设法夺回那匹通天雪犀,才能将两位公主先行送回万寿宫去。” 庞文彬道:“这容易,你我二人并肩联手守护篷车,让八侍他们去抢雪犀。” 说着,刀势一紧,闪身靠近穆乘风,同时向“黄衣八侍”挥了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们帮忙了,你们四人去夺雪犀,另外四个人去协助守护帐篷。” 八个老人领命,立即分头突围。 穆乘风急叫道:“最好多两位夺取雪犀,‘要特别留意那辆篷车,车上可能隐藏着高手。” 八侍一面答应,一面分批行动,其中两人夺路奔回帐篷,六个冲向那最后一辆篷车。 那匹通天雪犀,就系在第四辆篷车后面,穆乘风因接到杜腐的警告,对那篷车中可能藏有“绝世高手”一直存着怀疑和警惕。 第245章 傀儡 这时,他望见六侍已顺利冲近篷车旁,不禁暗暗留意,却并未发现车中有何异状,甚至连个出手拦截的人也没有。 转眼间,一名老人已越过篷车,将雪犀的缰绳解开,车中仍然毫无动静。 这样看来,所谓“隐藏着绝世高手”的消息,竟是不确实的了? 穆乘风大感迷惘,心神微分,许煊却趁机快攻三剑,剑锋贴着穆乘风的头顶削过,除些扫中他的发髻。 穆乘风慌忙缩身闪避,堪堪让过那三招快攻,突然听见一连数声惨叫…… 他心头一震。急急举目望去,只见六侍中竟有三人倒卧在血泊中,篷车旁却挺立着一名蒙面蓝衣人。 那人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笠帽,沿前垂着一幅黑纱,手中长剑垂直挂在地上,剑锋上正满着血水。 穆乘风虽然看不见他的面貌,但却感到那人的衣着和装束棉十分熟悉,心里方自一动,突觉肩头一凉,竟被许煊的剑尖,在左上端划了一道血槽。 仓促间,急忙倒退了两步,挥刀格拒人已退到篷车边沿。 谁知就在这转瞬工夫,惨叫之声又起,剩下的“三侍”又倒下了一对半。 这遽然的变化,使逍遥公子庞文彬也大吃一惊,急忙虚攻两刀,退到穆乘风身侧,急促地道:“穆兄,不行了,咱们得及早抽身,否则只怕会全军覆灭。” 穆乘风道:“咱们怎么能够撇下两位公主?” 庞文彬说道:“可是,九侍已经伤亡大半,那头竹笠的家伙,武功双深不可测,……” 穆乘风道:“不要紧,庞兄且和李老前辈保护篷车,让小弟去对付他,万一情势危急,就先拿妖女叶雨婷开刀。”说完,突奋神威,一声大喝,苗刀翻飞抡舞,宛如狂风剧雨般一阵急攻,顿时将乾坤双剑迫退。 庞文彬趁机探手人怀,扣了满满了把牛毛钢针“鬼见愁”,施展漫天花雨的手法洒了出去。 乾坤双剑闪身趋避,攻势顿形减弱,那些憨不良死的“鬼武士”,却被钢针击倒了十余个。 穆乘风借势长身,飞鸟般掠出了重围。 那头戴竹笠的蓝衣蒙面人,正悠闲地牵着通天雪犀向第二辆篷车走来,突见穆乘风飞掠而至,未逞细想,一顿脚步,已抽出肩后长剑,凌空飞刺了过来。 穆乘风沉刀一挡,飞扑之势,竟被硬生生逼退,急忙悬空翻了一个筋斗,脚落实地。 但他立足尚未沉稳,那人的长剑又已如影随形,追击而到。 穆乘风一圈苗刀,横称数尺,大声道:“是杜大哥吗?” 那人一怔,剑势立收,迅速掀起竹笠和垂纱,惊喜地道:“呀!,是你?” 竹笠掀开,露出一张疤痕遍布,狰狞而丑陋的面庞,可不正是黄无父! 穆乘风目睹那张丑陋而亲切的脸,说不出是惊是喜? 良久,才抛了苗刀,激动的跨上一步,伸手紧紧握着黄无父的肘臂,说道:“刚才看见大哥的衣着装束,觉得很像,可是,小弟怎么也不敢相信,真是大哥!” 黄无父也松手弃了兵刃和缰绳,咧嘴笑道:“可不是么,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刚才愚兄鲁莽出手,可曾伤了贤弟?” 穆乘风道:“那倒没有,但大哥怎的竟加入了复仇会?” 黄无父道:“说来话长,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么?叫他们停手,咱们再慢慢叙谈如何?” 穆乘风道:“那得先请大哥喝退这些鬼武士。” 黄无父点点头道:“好!”从袖中取出一支竹笛,举笛就唇,发出一种尖锐鸣声。 竹笛一鸣,那近百名剑手突然静了下来,连乾坤双剑也一齐收剑跃退,原来混乱喧哗的场面,连然之间变得一片死寂。 黄无父向许家兄弟挥了挥手,说道:“大家各归原队吧!别再打了啦!都是自己人。” 许羡欠身道:“黄总教练明鉴,副会主现在他们手中……” 黄无父道:“我知道,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探手挽着穆乘风,微笑说道:“走吧,咱们去由篷里坐坐。” 两人把臂而行,经过第二辆篷车前面时,穆乘风替他引介了逍遥公子庞文彬,只留下飞天豹子李昆和其余“二侍”保护篷车,三人并肩进入帐篷内。 乾坤双剑紧随而人,四只眼睛急急搜寻叶雨婷的踪影。 帐篷中空荡汇的,杜腐业已押着叶雨婷避人后帐。 穆乘风心知杜腐对这位来历神秘武功奇高的客人,仍然怀戒心,是以并不勉强他出来见面,只和庞文彬陪伴黄无父宾主落座,命苗族武士奉过香茗,关切的问道:“大哥是什么时间参加复仇会?” 黄无父微微—笑道:“不久,大约才两个多月吧。” 穆乘风道:“大哥可知道,复仇会主,就是陷害小弟师父的元凶么?” 黄无父摇了播头,说道:“贤弟,复仇会主并没有害你师父,他只是个受人利用的傀儡而已。” 穆乘风诧道:“你怎么知道?” 黄无父轻吁了一口气,道:“这是愚兄加盟复仇会的初步收获……” 他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一阵怒叱声打断。 怒叱之声来自后帐,穆乘风举目疾扫,发觉乾坤双剑巳不在帐篷内,心知不妙,连忙推椅而起,飞步追人后帐。 帐篷后有一块方形空地,原是苗人武士调烹茶水的地方,两名苗人直挺挺躺在地上,胸前各被苗刀贯穿,杜腐则俯卧在两丈外,身上衣衫破裂,鲜血遍地,不知是死是活? 穆乘风大步奔了过去,俯身抱起杜腐,才发现他一条右臂,业已齐肩而断。 黄无父和庞文彬也随后想到,急问道:“怎么一回事?”。穆乘风目含泪光,切齿道:“是许羡和许煊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们把叶雨婷劫走了。” 黄无父俯腰查看了一下,道:“还好,只是外伤,愚兄这儿有止血的药物,先抱他到帐篷里去吧。” 穆乘风抱着杜腐返回帐篷,匆匆止血敷药,包扎断臂,忙了好—阵,才见杜腐悠悠清醒过来。 穆乘风屈膝跪倒,泪水簌簌直落,哽咽叫道:“四叔,都怪我无能,害了你老人家受苦了。” 杜腐长吁了一声,苦笑道:“怎能怪你,是愚叔无用,没能替你看守住那妖女。” 穆乘风道:“四叔不必耿耿在心,迟早小侄将他们擒住,也让他们偿还一条手臂。” 杜腐哂笑道:“区区一条手臂,算得了什么,四叔身无长物,但一条手臂还先得起。” 目光一招黄无父,语气微顿,又诧讶地问道:“原来你们早已认识?” 穆乘风忙代为介绍道:“他也姓杜,就是小侄在石泉城外结拜的大哥。” 杜腐轻“哦”了一声,叹息道:“可惜咱们早不相识,否则,何至疑神疑鬼,落得这般地步。” 正说着,幕帘掀处,庞文彬大步走了进来。 穆乘风问道:“庞兄可曾迫到他们?” 庞文彬摇摇头道:“他抢了雪犀逃走,脚程太快,马匹无法赶上,小弟已发出飞鸽急令,要沿途弟子尽力拦截。” 杜腐道:“乾坤双剑武功不错,叶雨婷又狡诈成性,加上雪犀神兽,只怕不容易拦截得住。” 穆乘风又问道:“两位公主可曾受到惊扰!” 庞文彬道:“没有,她们有李昆等保护,人车都没有受到伤害” 穆乘风道:“这样总算还未一败涂地,救得两位公主,朱教主面前已可交待,叶雨婷和乾坤双剑若能逃出苗疆,必返复仇谷,将来还有遇到的机会。” 黄无父道:“话虽如此,但如要追擒叶雨婷和击破复仇会,最好尽快行动,太迟就会发生变化了。” 穆乘风道:“大哥此言,必有缘故?” 黄无父点头道:“据我所知,那假冒负铃魔剑沈破浪的复仇会主,业已被叶雨婷勾结兽神倪森,软禁在复仇谷中,并且有迁居大巴山的打算,如今苗疆事败,八成将弃窠远走,那时再想探听他们的下落就困难了。” 穆乘风道:“刚才大哥提到那复仇会主只是被人利用的傀儡,不知在幕后主持复仇会的人,究竟是谁?” 黄无父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十分复杂,内中详情,愚兄也不甚了解,而且,我若说出地真正主持复仇会的人,只怕贤弟也不肯相信。” 穆乘风惊讶道:“为什么?” 黄无父道:“因为那人侠名满天下,严然正道武林中的翘楚,而且与贤弟颇有些渊源关系。” 穆乘风听得心头一震,尚未开口,杜腐已抢着说道:“是终南一剑堡主宋飞鸿么?” 黄无父点头道:“不错。” 穆乘风脱口道:“大哥是听谁说的?” 黄无父道:“叶雨婷。” 穆乘风笑道:“大哥上了她的当了,那妖女她对小弟说过同样的话,并且还给我一柄一剑堡的钥匙作为证据,但小弟侦查结果,却发现宋飞鸿本身亦在复仇会监视之下,甚至连他的妻女的性命也在危险中。” 第246章 乌龙 黄无父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可能是他故布疑阵,也可能连复仇会的高级党羽,都不知道宋飞鸿具有双重身份,这正是他高明狡猾的地方。” 穆乘风道:“宋飞鸿在正道武林中已算顶尖人物,以他的声誉和地位,几乎已驾凌三庄二岛之上,他又何必再去搅一个复仇会,处处跟自己作对呢?” 黄无父道:“这正是愚兄百思莫解的关键;我想,他一定有什么重大目的,只可惜咱还没有猜测出来。” 穆乘风道:“大哥的意思,是肯定宋飞鸿就是复仇会主了?” 黄无父道:“不错。” 穆乘风道:“那么,另一个被囚禁在复仇谷的,又是谁呢?” 黄无父道:“我已经说过了,那人虽然名为会主,其实却被人利用的傀儡而已,他之所以被人利用,只是因为他的容貌酷肖令师剑魔沈破浪。” 穆乘风骇然追问道:“大哥可知道那人真实姓名?” 黄无父缓缓道:“名号尚不知道,只知道他本来姓姚。” 穆乘风和杜腐齐吃一惊,异口同声道:“呀!姚天鹏?” 黄无父显然的确不知道这个名字,诧异的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你们认识他?” 穆乘风激动的道:“大哥,如果他真是姚天鹏,咱们一定得救他出来,因为……因为……” 杜腐接口道:“不用再怀疑了,一定是他,当年百禽翁浪迹江湖数十年,从千千万万少年中选上他,将他带回巫山,就是因为他的面貌酷肖令师,这是决不会错的了。” 穆乘风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黄无父迷惘地问道:“贤弟,他究竟跟你是什么关系?” 穆乘风黯然道:“其间详情一言难尽,咱们必须尽快赶到复仇谷去,且待途中再为大哥详述吧!”微顿,转向逍遥公子庞文彬拱了拱手,道:“小弟本当护送两位公主返回万寿宫,如今却不得不偏劳庞兄了……” 庞文彬不等他把话说完,抢着摇手道:“穆兄不要托我,护送的事,有李昆已经足够,小弟决心随穆兄同往复仇谷走一趟。” 穆乘风略—沉吟,道:“也好……四叔你已负伤断臂,且请先返洱海调养,还有这数十名被‘搜魂大法’所制的鬼武士,也须送往洱海,求教主赐药疗治,咱们和杜大哥一同赶去复仇谷救人,还望四叔暂勿告诉月眉和湘琴。” 杜腐毫不推辞,爽然道:“愚叔见过教主,也会尽快赶去复仇会,你们三人同行,武功中可无惧,却要多多提防对方的鬼蜮伎俩,凡事务必谨慎而行,千万鲁莽不得。” 穆乘风一一答应,庞文彬立即将飞天豹子李昆等三人唤进帐篷,详细叮嘱交待了一遍,黄无父也将指挥那鬼武士的竹笛交付,并且说明驾御之法。 一切妥当,时已傍午,大伙儿饮餐之后,束装分别就道,杜腐登上篷车,由李昆和仅余的两我黄衣侍者护送,大队车马,折返洱海。 穆乘风和黄无父及庞文彬并骑屹立关头,直到望不见车尘,才拨转马头,东驰而去。 三骑联缰,踏上千里征尘。途中,穆乘风将结识月眉的经过,详详细细告诉了黄无父,当然也提到了二十年前,巫山百禽宫那场令人惋惜的婚变。 黄无父只是默默的倾听着,极少插口,庞文彬却不停地伺东问西,显得兴味盎然的样子。 三人贯越黔西,再折而北上,进入川境,渡过长江以后,循东、西两山之间的官道,进趋大巴山这条路,也就是叶雨婷南下入滇的原路,官道可直达万源县城,过了万源和大竹河,便是大巴山主峰了。 这一天抵达罗文霸附近,距万县不过百余里,黄无父忽然勒住坐骑,指着路旁一间茅棚小店说道:“口渴了,咱们喝两杯酒再走吧!” 穆乘风点头道了一声:“好!”便收缰跳下马来。 庞文彬诧异地问道:“不是刚吃过早饭么?怎的又要休息呢?” 穆乘风一面系马,一面低声答道:“庞兄别声张,咱们已经被人跟踪了。” 庞文彬眼角向后一扫,果然看见三骑枣金色的健马,正缓缓从后面跟了过来,不觉耸肩笑道:“真是三个不开眼的蠢物,居然拿哥儿们当肥羊了。” 那棚小店十分简陋,却收拾得颇为洁净,白木的桌凳,洗刷如新,虽是村野小店,却有两名店伙,而且衣着也很干净整洁。 柜台内,坐着一个头挽高髻的中年妇人,穿一身水绿色的窄衫裙,面容姣好,眉眼间微露妖娆之态。 三人系好马匹,相继入店,两名伙计连忙抹桌安箸,那妇人也站了起来,欠了欠身,含笑道:“三位公子,请坐呀。” 穆乘风和黄无父相互换了一瞥会心的眼色,选了张靠里墙的桌子坐下,庞文彬却忍不住向那妇人上下打量一遍,“唰”的抖开摺扇,摇了两摇,微笑说道:“古人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此言诚不我欺也!” 一名伙计咧嘴笑道:“公子,小店只卖酒食,并不卖‘方糕’。” 穆乘风接口道:“既然卖酒,尽管将你们最好的酒取来,咱们吃了还要赶路。” 那伙计正要走,却被庞文彬伸手拦住,问道:“伙计,你们老板可是姓张?” 伙计一怔,摇头道:“不!我们老板姓沈,不姓张。” 庞文彬道:“谁说他不姓张?我还知道他有个外号,叫做‘菜园子张清’,对不对?” 那伙计连连摇头道:“不!不对!公子一定弄错了。” 庞文彬笑道:“他若不是菜园子张清,柜台里怎会坐个‘母夜叉’孙二娘?” 话落,轻轻在伙计肩头上拍了一掌,仰面大笑不已。 那伙计闷哼一声,踉跄冲出四五步,险些一头撞在酒缸上。 柜台中的中年妇人微微变色,仍然强颜堆笑道:“公子休要取笑,我们乡下人,听不懂。” 庞文彬哈哈笑道:“不懂没关系,慢慢学着,就会懂了。” 穆乘风怕他笑闹太过分,轻轻扯了他一下,低声说道:“庞兄请坐下,好朋友到了。” 果然,庞文彬刚落座,门外蹄声盈耳,三骑枣金色的健马也到了门口。 马上三个人,俱是一色青布剑衣,肩后背着一口既宽又长的奇形长剑,看年纪,都在三旬开外,其中一虬髯汉子,眼中精光熠熠,仿佛是三人之首。 那虬髯汉子冷冷向店里望了一眼,微一挥手,三个人都跳下马背,大步走了进来,在临门一张桌上坐下。 伙计上前接待,问道:“三位要喝什么酒?” 虬髯汉子冷冷道:“来三碗米酒。” 伙计又问:“要点什么下酒莱吗?” 虬髯汉子道:“先来一份生鱼片,一份乾坤汤,再来一盘炒乌龙……” 伙计听得直翻白眼,急忙陪笑道:“实在对不起,小店简陋,无法供应炒菜,老客能不能换几样别的菜?”- 那虬髯汉子一瞪眼,道:“生鱼片也是炒菜吗?” 伙计呐呐半晌,只得实说道:“不敢隐瞒老客,小店从来没有听说过生鱼片这个名称,如要时鲜鲫鱼和鲤鱼,还可以备办。” 虬髯汉子双目暴睁,似要发作,旁边另外一名粗矮汉子立即附耳低语了几句,那虬髯汉子“哦”了一声,挥挥手道:“管什么东西,能下酒就行,选好吃的莱送来吧。” 伙计答应离去,那虬髯汉子举手摸了摸下巴,向两个同伴嘿嘿低笑道:“想不到这土驴,连生鱼片也没听说过!” 穆乘风冷眼旁观,不觉抿嘴微笑起来。 庞文彬急以“传音术”问道:“穆兄看出这三个家伙的来历了么?” 穆乘风微一颔首,假作举杯就唇,也用传音术回答道:“咱们最好不要小觑人家,这三人多半是南海流沙岛岛主,罗浮快剑麦炳坤老头的手下。” 庞文彬惊道:“怎见得?” 穆乘风道:“你没见他们要下酒菜,都是海鲜么?而且,南方很少有高梁,所以比较嗜好米酒。” 庞文彬又道:“安知他们就不是东海火焰岛黄家的门下?” 穆乘风道:“不!东海罗家的人都穿红衣,不会穿青色剑衣。” 庞文彬抖开招扇摇了两摇,冷哂道:“小弟久闻二岛之名,这一次,倒可以好好见识一下了。” 他和穆乘风一直以“传音术”交谈,那三人自是无法听到,但这句话,却有意提高了嗓音,要让那三人听到。 果然,他话声甫落,那虬髯汉子已冷哼着接口道:“谁要见识流沙岛的功夫?有种就出去!” 庞文彬“唰”地一声收拢招扇,便想推座而起,却被穆乘风一把按住,低声道:“庞兄,何必急在一时?即已照面,还怕没有机会吗?” 黄无父掀了掀竹笠,缓缓道:“说的是,无把酒喝足了,动起手来也有力气一些喂!伙计,添酒来。” 伙计连声应道:“来了!来了!” 不片刻,捧着一只尚未开封的小酒缸,赶到桌边。 穆乘风道:“怎么?零酒卖完了?竟要开整坛的?” 第247章 眼线 那伙计陪笑道:“不!这是我们老板娘特意奉送给三位公子品尝品尝的。” 话没说完,柜台内中年女人已笑盈盈道:“这坛酒,本是奴家留着自家用的,因三位公子都是好酒量,只怕零沽的酒味儿太淡,不堪喉,所以特地取出来,请三位公子尝尝。” 穆乘风道:“这么说,竟是加工特制的上品了?” 那女人笑道:“上品不敢自夸,味道比较醇厚些却是真的,三位公子一尝就知道。” 庞文彬本来一肚子怒火,被那妇人一阵软语轻笑,早已化为乌有,一伸手,将酒坛夺了过来,大声道:“小弟对开封最有经验,让我来。” 指间一搓,展开招扇,用扇沿在酒坛封泥上轻轻一划,坛口宛如刀切般分裂开。 那果然是一坛好酒,封泥一去,满屋皆是酒香。 庞文彬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妇人邪笑道:“看来是一坛好酒,就怕娘子的后劲不足。” 那妇人毫不介意,掩口吃吃脆笑道:“包你后劲足,公子不信,喝一口就知道了。” 庞文彬仰面笑道:“有娘子这句话便是一坛毒药,在下也要喝它下去。” 他刚刚伸手去取酒杯,、忽听“蓬”的一声,门口桌上那虬髯汉子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呼呼喝道:“臭婆娘,你敢看不起人,大爷我就不是花钱的主顾么?” 那妇人急站直身来,问道:“这位爷,有话好说,何苦发这么大脾气?” 虬髯汉子“呸”了一口,道:“你有好酒,为什么藏着去贴小白脸,不肯卖给大爷们喝?” 妇人道:“谁说不卖了?原是爷们只喝米酒,这坛酒却是麦子酿出来的,所以没敢取出待客。” 虬髯汉子道:“不论什么东西酿的,大爷们也要喝。” 妇人道:“这可就为难了,酒只有一坛,说不得,只好跟这三位公子情商一下分半坛给诸位。” 虬髯汉子道:“大爷们不喝别人剩的,只要整坛原封的;有了便罢,没有,老子就拆了你这破棚子。” 庞文彬见那虬髯汉子口气猖狂跋扈,竟是存心寻衅的样子,一怒之下,哪里还按捺得住,手腕一抖,整坛香喷喷的美酒,星丸暴射向那虬髯汉子撞了过去。 虬髯汉子以未提防庞文彬闷声不响突起发难,及待酒坛飞到,才蓦地惊觉,急忙一侧身躯,倒退了一步,那酒坛挟着劲风从他耳旁掠过,直向店门外飞去,只差毫厘,便击中他的面颊。 三名汉子都不由勃然大怒,纷纷拔出长剑,叱骂道:“小狗蛋,你在找死。”各执兵刃,一拥而上。 这时候,门口暗影一闪,跟进来一个人,恰好伸手将那只酒坛轻轻接住,同时沉声喝道:“给我住手!” 此人身穿青缎锦袍,头戴朝天冠,足踏银丝镶边的薄底快靴,蚕眉重瞳,面如赤枣,颔下一部长髯已呈花白色,腰间也佩着一柄奇形长剑,目光炯炯,具有一种镇慑人心的威严。 而且,店门外更有十余骑随侍大汉,个个神情骠悍,都穿着同色青缎剑衣。 那虬髯汉子听得喝声,业已迅速收剑侧身,和两名同伴齐齐俯腰施礼,恭谨的道:“属下参见岛主。” 穆乘风低声传音道:“庞兄小心了,这老头子就是罗浮快剑麦炳坤。” 庞文彬微微点了点头道:“是他最好,小弟正想会会他。且看他的剑,快到什么程度。” 黄无父忽然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举手拉拉竹笠,懒洋洋靠在墙上,将丑脸尽量掩藏黑纱之后。 只见罗浮快剑麦炳坤大步走进店内,目光向四下飞快扫了一匝,最后落在手中那只细磁酒坛上,冷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虬髯汉子躬身答道:“属下等奉命开道,途中发现这三人行迹十分可疑,便跟踪下来,不料这三个小辈已然警觉,故意借酒挑衅,先向属下动手。” 麦炳坤道:“你可曾弄清楚他们是什么来历?” 虬髯汉子说道:“回岛主的话,还没有……” 麦炳坤顿时脸色一沉,叱道:“方今天下英雄齐集川中,四门五派、三庄二岛,不知有多少少年俊杰会聚大巴山,你连人家来历都不知道,怎能指人行迹可疑?怎能动辄拔剑出手?若非本座来得及时,咱们流沙岛的威望,岂不被你这三个蠢东西扫尽了么?” 虬髯汉子等三人挨了一顿臭骂,。急忙屈膝跪倒,俯首道:“属下等无能,求岛主宽宥。” 麦炳坤挥手道:“姑念初犯,免去巡回职务,暂归后队听调,传话由虎队中另派三名机警些的向前巡道,明日天亮以前,一定要赶到万源县城。” 三人叩谢起身,退出店外,未几,蹄声起处,三骑快马如飞驰去。 麦炳坤这才回过头来,向穆乘风桌上凝目打量了一遍,缓缓问道:“三位老弟,是何人门下?” 庞文彬抢先应道:“小可姓庞,来自小金川太平桥。” 麦炳坤轻“哦”了一声,道:“莫非太平山庄神眼金刀庞庄主的徒弟。” 庞文彬道:“正是家父。” 麦炳坤呵呵笑道:“果然不是外人,老朽麦炳坤,昔年曾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贤侄还不足周岁。” 庞文彬冷冷道:“在下外居川西边陲,家父也很少与武林同道交往,不过,岛主罗浮快剑的盛名,在下倒是久仰了。” 麦炳坤干笑道:“好说!好说!贤侄出身名门,少年英雄,适才敝属多有失礼,险些糟蹋了这坛好酒,如今老朽借花献佛,聊表歉意。” 说着,袍袖轻拂,那托在手中的酒坛忽然平飞而起,迅速地在穆乘风三人的桌面上绕飞一匝,仍旧飞回麦炳坤掌中。 穆乘风三人再看自己面前酒杯中,已经琼液盈樽,酒香扑鼻。 庞文彬擎杯大笑道:“麦老前辈神功盖世,实在令人敬佩之至,来!大家干了这一杯!” 黄无父突然伸手拦住,摇头道:“这酒喝不得。” 庞文彬道:“为什么?” 黄无父轻哼了一声,道:“就为了这个……” 抄起面前酒杯,向地上泼去。 那酒液一触地面,“蓬”地一声,冒起一力白烟,竟然含有剧毒。 在场之人,一齐变色,那妖娆妇人和两名伙计转身就跑。 庞文彬怒叱道:“贼妇!哪里走!” 一抖手,两支竹筷电掣般射了过去。 惨叫声中,两名伙计淬然倒下,那妇人见势不妙,急忙从柜台内抽出一柄薄刃鬼头刀。 麦炳坤冷笑道:“好个狗贱人,这里有你撒泼的余地吗?” 大袖轻轻一挥,乘下半坛毒酒倏然从坛口激射而出,直淋了妇人一头一身。 那妇人如被滚汤浇淋,抛了刀,双手捂着脸,倒地地上湛叫哀嚎,不到片刻,脸肉尽皆脱落,浑身鲜血淋漓,几乎找不出一寸完肤,竟被毒酒活活的死在地上。 庞文彬兀自恨恨地骂道:“这些狗娘养的东西,太便宜他们了。” 黄无父耸了耸肩,缓缓说道:“应该说咱们自己太鲁莽了,三人之中,竟没有留一个活口。” 庞文彬猛然省悟,跌足道:“正是,咱们真该留下活口,问问他们,是受谁的指使?” 麦炳坤道:“何须再问?他们一定是复仇会的眼线。” 庞文彬道:“怎见得?” 麦炳坤正色反问道:“贤侄,莫非你还没收到武林帖么?” 庞文彬一怔,说道:“小侄曾赴南荒游历,近日始返,尚未听说有关武林帖的事。” 麦炳坤道:“原来贤侄不在家中,这就难怪了。” 微微一顿,才接着说道:“皆因年前,中原武林四门五派首脑,为了逆沧澜剑魔沈破浪和太原霍宗尧之间一段恩怨,联袂问罪九峰山承天坪,引起一场血腥杀戳。沈破浪不甘受辱,暗组复仇会,几乎将四门五振首脑杀害殆尽,所以,由终南一剑堡主宋飞鸿出面,散发武林帖,邀约四门五派和三庄二岛掌门青老,聚会大巴山,声讨复仇会。据说连南海紫林的九指神尼处亦的请柬,令尊想必也拦获帖子了,适才乍遇贤侄,老朽还以为你是代表令尊前来赴会的呢?” 庞文彬听了,大感振奋道:“这么说,我爹一定已经亲自赶来了,但不知帖上约定的聚会之处,在什么地方?” 麦炳坤道:“预定聚会的地方,是在大巴山麓一处名叫‘大竹河’的小镇,贤侄若有意前往,何不与老朽同行?” 庞文彬略一沉吟,道:“不必了,小侄还有两位朋友。” 麦炳坤笑道:“这有什么关系,三庄二岛、四门五派齐会大巴山,可算得百年来武林未有的盛会,令友也可同去见识一下。” 庞文彬有些心动,目注穆乘风问道:“穆兄,怎么样?” 穆乘风却含笑拱手道:“麦岛主的盛情,我等心领,只是咱。们还有点琐务料理,也许稍迟数日,再往大巴山面聆教益。” 庞文彬连忙道:“正是,咱们随后也会到大巴山去,反正还有见面的机会,老前辈先请吧。” 第248章 流沙 话一说完,不得宋飞鸿再开口,把手一拱,竟托着那只鹦鹉,向后帐走去了。 宋飞鸿气在心里,却是无奈,只好退了出来。 麦炳坤也没有勉强,只用一双精芒闪闪的眼光,向穆乘风和黄无父注视了片刻,颔首道:“二位老弟英华内敛,想必也是名门高弟,如此难得的盛会,还盼不要错过才好。”说完,挥了挥手,转身出店而去。 没多一会,店外蹄声纷沓,大队骑马掠过店门,向北驰去。 等蹄声去远,穆乘风不觉长长吁了一口气,颓然跌坐下来,满脸皆是忧愁之色。 黄无父关切地望了他一眼,柔声道:“有什么可烦的,咱们只要抄捷径赶在他们前辈,抢先一步把人救出来,乐得让他们去拼个你死我活。” 穆乘风摇摇头道:“小弟担心的是,万一在咱们获得确切证据之前,复仇会便已土崩瓦解,先师所蒙冤屈,岂非永远没有洗雪的机会了?” 黄无父笑道:“你以为复仇会真的那么不堪一击么?” 穆乘风道:“面对三庄二岛和四门五派,强弱之势,不言可喻,而此时此地,咱们又不能公然阻止这场正邪之间的大决战……” 黄无父道:“你也别把武林正道方面估计得太高,依我看,四门五派徒具虚名,三庄二岛各怀私心,未必真是兽神倪森等人对手,这出戏还有得热闹了瞧哩。” 庞文彬接口问道:“以黄兄卓见,他们双方胜负之数,究竟如何?”、黄无父耸耸肩道:“这要看有一个人,是不是能应邀赶来了。” 庞文彬道:“谁?” 黄无父说道:“南海紫竹林的九指神尼。” 庞文彬似乎有些不信,冷冷道:“那九指神尼的武功,果真就这般的举足轻重么?” 黄无父道:“若论武功,九指神尼和兽神倪森也不过在伯仲之间,但神尼乃得道高人,其在三庄二岛诸人心中的威望,却远非宋飞鸿所能比拟,不是我说句泄气话,如果九指神尼不到,正道武林很可能落个虎头蛇尾的下场,再严重些,甚至全军覆灭,亦非意外。” 庞文彬仰面笑道:“小弟也是久闻南海紫竹林的盛名,只恨无缘一见,果真如黄兄所说,这次真该好好见识一番了。” 黄无父淡然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兄弟,咱们走吧!”举步向外走去。 穆乘风默默跟在后面,临出店门,庞文彬忽然叫道:“你们等我一会,让我放一把火,将这些尸体和茅棚烧了再走。” 黄无父冷冷道:“何必多此一举,留着他们,给复仇会一个榜样有何不好?” 话落,一提丝缰,当先上马,绝尘而去。 穆乘风紧跟着他也飞身上马,挥手道:“庞兄请快些来,咱们必须兼程赶路…”。”话犹未毕,人已飞骑去远。 庞文彬已经取出了火种,望着黄无父和穆乘风远去的身影,恨恨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低声咒骂道:“他妈的,神气什么?别以为弄块骑马布蒙着脸,就能吓住谁了,呸!” 大竹河,是万源县东北方一个镇集,地当大巴山麓,因系山中药材皮货输往万源县必经之中,镇上聚居着好几百户人家;倒也颇为热闹。 这地方原属复仇会势力范围,距离总堂复仇谷,只数十里山路,一个轻功略具火候的人,急赶半夜,就可抵达,所以也可说是复仇会南向的门户。 但现在大竹河镇上,却再也找不到半个复仇会的人了,镇上居民也都家家关门闭户,街口唯一的客店,已经被终南一剑堡全部包租下来,正厅辟为议事大厅,后院三进院落,业已布置一新,作为接待各门各派与会高人的休憩之所,店中服侍的伙计,也统统换了一剑堡的精选武士。 从镇口起,沿待搭了两列高大的彩棚,专门供应酒食,自晨至暮,流水席始终不断,只要进入镇街,无论身份高低,也不分门派,尽管坐下就吃,吃饱就走,不用花费半文,当然,能够进入大竹河镇街的人,如非四门五派的高手,必定也是三庄二岛的门下,寻常百姓客商,甚至没有接获武林帖的草莽人物,早在离镇十里外就被挡了驾了。 这场由一剑堡出面邀请,聚会武林四门五派和三庄二岛一竹林。共同对付复仇会的大决战,事实上早已传遍天下,许多武林同道,虽然没有接到邀约,也不辞千里兼程赶来,以冀一睹这百年难逢的盛会,但这些朋友,都在镇外十里外便被挡了驾,只能远远眺望镇街上的彩棚与镇口附近的五六座巨大帐篷,无法再越雷池一步。 那五六座巨大帐篷,并不是一剑堡事先安排待客处,而是属于两个远自海外赶来的门派东海火焰岛和南海流沙岛。 东海火焰岛的人马,是两天前抵达的,一剑堡虽然已在镇中安排好房舍,但冷面天王罗一尘却不愿与四门五派中人混杂居住,自愿在镇口左方空地上,立下三座火红色的帐篷,帐前高竖旗杆,升起斗大一个“黄”字。 第二天,南海流沙岛的人马赶到,也不甘示弱,便在右方搭起帐篷,旗杆上挂起一面青色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巨大的“麦”字。 接着,川西太平山庄神眼金刀庞天化、怀玉山白去山庄李东阳带着两个女儿,卧龙山庄庄主许志安臂伤未愈,由盟弟活灵官孙天民代表与会三庄人马相继抵达,只缺南海紫竹林九指神尼和少林掌教法明大师未到。 会期是二月初二,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本来是黄道吉日,但这一天却忽然阴霆四合,下起雨来。 正午时分,一剑堡宋飞鸿在镇上设宴,邀请到会诸人共议进剿复仇谷的大事,请柬一大早就送出了,正午宴开三桌,各门派的首脑都已经到齐,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冷面天王罗一尘和罗浮快剑麦炳坤露面。 宋飞鸿又命屠龙手秦罗熊出镇促驾,良久,才见秦罗熊独自怏怏而返,回报道:“罗岛主说,雨下得太大,他不想进镇里来了,大伙儿商议了什么结果,告诉他一声就行了。” 众人听了这话,尽都流露出怒容,宋飞鸿忙问道:“流沙岛麦岛主怎么说?” 秦罗熊答道:“麦岛主先问罗岛主来没来?听说没有,便也回称途中劳顿,不想来吃这顿饭。” 话刚完,活灵官孙天民早已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大声道:“这是什么话?莫非嫌咱们身份不够,不屑跟咱们共座议事吗?” 川西太平山庄庄主、神眼金刀庞天化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难道没有他们,就对付不了复仇会么?老夫倒有些不相信,嘿嘿嘿!” 席间年纪最大的,要数峨嵋掌教白眉上人,老和尚不愧是得道的高僧,朗声念了一声佛号,缓缓说道:“阿弥陀佛,处此非常时期,天下武林同道,理当同舟共济,谦让为怀才是,诸位施主休要气愤,让老衲亲自去奉请他们便了。”说着,便巍颤颤站了起来。 宋飞鸿连忙拦住道:“老菩萨年高德助,怎好劳动在下忝为主人,理当由在下去请,诸位暂且宽饮数杯,容易某告退片刻。” 好容易安抚好席间众人,宋飞鸿亲自带着秦金二老,冒雨赶到罗一尘居住的帐篷,却见罗一尘正床得聊,在那里逗弄着一头鹦鹉。 宋飞鸿按捺住火气,堆上满脸笑容,拱手道:”岛主好自在,大家都在恭候,等着罗岛主移驾去主持议事,特命小弟前来奉请。” 罗一尘毫无歉疚之色,摆摆手,示意宋飞鸿在一张虎皮椅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往正中文椅上一坐,斜躺着身子,大腿架着二腿,摇摇晃晃好一阵,才冷冷说道:“老弟,我不是说过了吗,什么事你们尽可商量着办,我实在懒得参与那些无谓的应酬。” 宋飞鸿谦虚地笑道:“岛主德高望重,此次盛举,全仗岛主领导主持,事非得已,只好一再来打扰岛主了。” 罗一尘摆摆手,拦住他的话头,道:“老弟,你听我说下去,火焰岛此次涉足中原,并非为了本身恩怨,也不是专程来对付什么复仇会,我只想会一会逆沧澜剑魔沈破浪和他的徒弟穆乘风,替我儿子和霍家女娃出一口气,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 宋飞鸿笑道:“但岛主也知道,那逆沧澜剑魔沈破浪,就是复仇会的会主。” 罗一尘点头道:“所以我才接受武林帖,赶到大竹河采,如今我要告诉你老弟,不管你们准备如何对付复仇会,决不能抢在我前面,必须让我先跟沈破浪照面,你们才能采取行动,否则,那就是存心跟我罗某人过不去,我言尽于此,其余的,你们就瞧着吧!” 话一说完,不得宋飞鸿再开口,把手一拱,竟托着那只鹦鹉,向后帐走去了。 宋飞鸿气在心里,却是无奈,只好退了出来。 秦梦熊忍不住低哼了一声,道:“这老儿未免太狂了。”这句话,宋飞鸿分明听见,却假作没有听见。 第249章 守园 三人又转到罗浮快剑麦炳坤帐中,谁知流沙岛的架子更大,等了半天,才见一名侍卫弟子懒洋洋出来回话道:“我家岛主正在午睡,不敢惊扰:如果有重要事情,请留下话来,咱们会替易堡主转达。” 秦金二老听了这番话,气得脸都变了颜色,但宋飞鸿毫不介意,反而含笑道:“没有什么重要大事,岛主醒后,请代为致意,就说宋某人来过便了。” 回到镇中安席,各门各派首脑都勃然大怒,白眉上人连连诵着佛号,摇头叹息道:“正道中人如此,无马魔焰嚣张,天下大乱了。” 孙天民愤然道:“没有火焰岛和流沙岛参与,咱们就对付不了复仇会么?” 白云庄主李东阳道:“他们既然不训抬举,那就不用等候了,在座诸位请公议一人担任大会盟主,且商议大事要紧。” 孙天民道:“何用推举?武林帖既由流云堡出面,宋兄当然就是大会盟主。” 宋飞鸿忙道:“不敢,兄弟才疏德薄,决不敢当盟主重任,此次武林正道大聚会,天下英雄齐集在一堂,担任盟主者,必须德高望重,踢堪领袖群雄才成,度德量能,兄弟推举白眉大师。” 白眉上人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老衲年事巳高,德不足以服人,才不足以压众,诸位千万别将如此重担,加在一个老迈昏庸的出家人肩上。” 众人还待劝进,神眼金刀庞天化却冷笑说道:“白眉大师父的话说得不错,大会盟主必领肩负重任,领袖群雄,这要年富力强的壮年人才堪担当,何必弄个老头子来受罪呢?” 宋飞鸿立即道:“若论壮年有力,只有庞兄最为恰当,就请庞兄屈就如何?”群雄听了这话,全部默然无语。 庞天化干笑了两声,说道:“倘若公意如此,兄弟倒也不便推辞……” 语音微顿,见众人都没有接腔,只好又发迹口气道:“不过,常言说得好,强宾不压主。兄弟一向远居川边,与中原同道甚少交往,今日冒昧与会,好歹只是个客人,宋兄既为主[人,这盟主—位,还是请宋兄担任比较妥当。” 孙天民大声道:“就这样决定了,再要推推拉拉,倒不如趁早散伙,来得干脆。” 李东阳接口道:“兄弟有个制议,盟主一职,公推宋兄担任,另由三庄、四门、五派中,各举一人担任副盟主,以便联系。” 群雄纷纷鼓掌表示赞同。于是,当场公决由宋飞鸿担任盟主,白眉上人代表五派,形意门铁掌金钩曹非代表四门,庞天化代表三庄,分别当选为副盟主。 正副盟主既定,宋飞鸿客套了一番,正准备商议进巢复仇会的步骤,突然接到传报:“镇外有复仇会下书人求见。” 群雄闻报,尽皆震骇,大家都没有想到,此时此地,复仇会居然还敢如此从容镇定,派遣人来下书呢? 宋飞鸿问道:“你们可曾询问那下书人在复仇会中是何职位?” 传报人答道:“那人道装打扮,自称是复仇会总堂一名守园人。” “守园人?”宋飞鸿似乎颇感意外,略一沉吟道:“别难为他,把他带到这儿来。” 传报人去未多久,果然带来一名中年道人。那道人背负革囊,分插着十四面钢铁,脸上神情一片冷漠,正是复仇会看守石阵的绝情道人,但在座群雄,却无人认识他。 宋飞鸿目光掠过他背后革囊,面带笑容问道:“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道人稽首道:“贫道法号绝情,奉命特来下书。”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大红帖子,递了过来。 宋飞鸿接过帖子,却不拆开,又问道:“道长在复仇会中,掌何职司?” 绝情道人道:“贫道原系看管花园中的石阵,新近奉调进把守谷口。”。 宋飞鸿道:“道长此来下书,是受何人所派?” 绝情道人答道:“是本会倪总堂主指派。” 宋飞鸿又问道:“贵会会主可在谷中么?” 绝情道人摇头道:“不知道。” 宋飞鸿道:“你是复仇会的会友,怎的连会主的行踪也不知道?” 绝情道人又摇头,道:“不知道。” 活灵官孙天民沉声喝道:“你身为使者,就该据实回答咱们的问话,怎敢推诿搪塞?” 绝情道人木然道:“不知道。” 孙天民勃然大怒,但终因顾及身份,强自按捺下怒火,只用手指丰绝情道人的鼻尖骂道:“若不念你仅是个看守了的匹夫,今天就叫你来得去不得。” 绝情道人脸上毫无表情,缓缓接道:“你若有这份能耐,那就不妨试试看。” 这话答得够狂,语气之傲慢,简直未将这些正道武林中顶尖高人放在眼中。孙天民怒眉一挑,正要发作,却听旁边一人厉声叱道:“好大胆东西,你在找死!” 随着叱声,一道白光破空而起,直向绝情道人当胸射去。 那道白光,原来是一只放拼盘的磁碟子,出手的人,则是形意门的掌门,铁掌金钩曹非。 曹非年逾半百,生得五短身裁,满脸络腮胡子,脾气暴躁,秉性刚烈,练的又是开山劈石的外门硬功,是以有“铁掌”之称,这时见绝情道人语态傲慢,一怒之下顺手抄起面前磁碟子,猛然砸了过去。 谁和那绝情道人不慌不忙,容得磁碟近身,倏地吸气缩胸,身躯疾转半匝,那只碟子巾着前胸飞掠而过,道人却凌空探指,从碟子里挟着一只油爆虾,放进口里大嚼起来。 磁碟子射中对面墙壁,“咔”的一声嵌进了大半,绝情道人木然的脸上,第一次闪现出一抹冷傲的笑容,喃喃道:“贫道不忌荤腥,诸位若想敬酒敬菜,那是再好没有了。” 曹非老脸一红,哼道:“很好,曹某人就再敬你一杯吧!”声落手起,大袖猛挥,一只满盛着美酒的锡杯,星丸暴射般对准绝情道人面门飞到。 绝情道人一张口,竟将酒杯卸住,具颚一阵蠕动,嘴里“毕剥”乱响,一仰脖子,居然把一只锡铸的酒杯,连酒一齐咽下肚去,喷喷厚唇道:“酒虽是好酒,可惜太少了些,不足解馋。”这情形,只看得在座群雄个个心弦震动,骇然变色。 惊骇之余,顿时激起各派同仇敌忾之心,鹰爪门掌门人六指叟欧阳长空大叫道:“一杯酒不成敬意,咱们每人再奉敬一杯,让他喝个够吧!” 话一出口,群雄响应,刹时间,劲风四起,数十史酒杯分由四面八方齐向道人攒射而至。 绝情道人飞快的撤出一面铜钹,绕身疾转,哨哨连响,数十只酒杯一个不漏,全部被铜钹接住,杯中酒半滴未曾溅溢,道人手托铜钹,四下唱个肥喏,朗声道:“多承诸位施主厚赐,明日复仇谷前再一一还礼,贫道告辞了。” 说完,昂然转身、出门而去。 孙天民一按桌子,便想出手拦截,却被宋飞鸿挡住,低声道:“由他去吧!休教天下同道笑咱们气量太窄!” 孙天民颓然坐回椅中,长叹道:“满座俊彦,竟被区区一名守园人折辱而去,这还不够人家的笑话么?” 群雄闻言,莫不挽首长叹,一脸羞惭之色。 宋飞鸿笑道:“其实,那道人武功也并非多高明,只因他身分低贱,大家太小觑了他,才被他偷巧遁去,等到真正上阵对敌,就没有他卖弄的机会了。” 几句话掩遮过去,群雄脸色才稍见缓和,宋飞鸿当众拆开那份大红请柬,只见上面写道:“欣闻侠驾莅临荒山,群英华集,未克远迎,惶憾何似,窃思敝谷奇险天成,诸君入谷,恐有未便,特订明日午刻,于复仇谷前,烷花溪旁,聊备粗肴水酒,藉谋一叙,洁博候教,恳祈勿却是幸。”下款落名是“复仇会主风铃魔剑沈破浪。” 宋飞鸿将请柬递给群雄观了一遍,含笑说道:“这柬上写得很对,复仇谷奇险天成,仅有一条狭道可通,咱们正愁人谷不便,若能在谷外宽阔处见面,那是再好不过了,诸位对明日之约,有何意见?” 白眉上人轻咳了一声,说道:“老衲以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沈破浪既敢送来这份请柬,必然有所仗恃,咱们明日赴会,实不能掉以轻心。” 李东阳也附和道:“上人说的极是,由适和那下书道人一身功力看来,复仇会中一定还有更高明的能手,咱们也该把人手预作一番安排,才不至临阵失措。” 宋飞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将人手分配一下。” 举目环视一周,接道:“宋某人承诸位抬爱,选为盟主,这分配的事,责无旁贷,现在暂作调配,若有未尽妥当之处,还望诸位不吝斧正,大家再参酌办理。” 群雄纷纷应道:“就请宋大侠量情调遣,我等决无推却。” 宋飞鸿微微一笑,道:“据宋某所知,复仇会中有沈破浪和兽神倪森两人较为扎手。“ 第250章 傲慢 “此外,便是一批神志昏迷的鬼武士难以对付,宋某当仁不让,自愿全力应敌剑魔沈破浪,至于兽神倪森,拟请太平山庄庞庄主负责……” 话没说完,庞天化已摇头接道:“兄弟不敢当此重任,盟主还另请高明吧。” 宋飞鸿道:“庞兄何故推辞?” 庞天化酸溜溜地说道:“想那黑谷四凶名震天下,当年大荒三老联手围剿,尚且未能铲除,如今盟主却令兄弟单独对付兽神倪森,不知是抬举兄弟呢?抑或是有意要叫兄弟出丑?” 宋飞鸿恍然笑道:“原来庞兄误会了,宋某话未完。” 庞天化冷冷道:“盟主请说下去。”他一口一声“盟主”。显然把自己未能膺选盟主一事,心里颇有醋意。 宋飞鸿道:“宋某的意思,是欲烦请三庄高人,共同对付兽神倪森,由庞兄负责指挥主持其事,三庄的任务,只是暂时将倪森缠住,使他无法分身援助沈破浪,等除去沈破浪之后,复仇会已无高手堪与匹敌,那时咱们再合力对付倪森,就不俱他的。” 庞天化默然片刻,仍是摇头道:“兄弟自感力不胜任,何必尸位素餐,不如由李兄或孙兄负责主持,兄弟附骥效命,但凭调遣的好。” 孙天民见他只是推诿,佛然不悦道:“既然庞庄主固辞,那就由李兄主持,也是一样。” 宋飞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吧!兽神倪森就付托三庄,其余鬼武士,则由四门五派联手应战,更烦白眉大师和曹兄负责主持,不过……” 他语声微顿,脸上流露出一片悲怆怜悯之色,徐徐又道:“那些鬼武士,全是被药物迷惑了本性的可怜了,还望诸位在出手之际,容情一二。” 白眉上人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易施主有此一念,足可成佛成圣了。” 在场群雄,莫不同表钦佩,赞誉不已。大家纷纷道:“盟主放心吧,我等谨遵嘱咐,但除首恶,决不滥杀余从。” 只有太平山庄庞天化面带冷笑,默然不语。 这时候,一名负责守望的武士,忽然气急败坏奔了进来,叉手躬身道:“启禀堡主,镇外火焰岛的人马,突然拔寨离去了。” 宋飞鸿吃惊道:“可知道他们要向何处去?” 武士回答道:“不知道,属下曾上前询问,但无人理睬。” 正说着,另一名武士又匆匆奔到,禀报道:“流沙岛的人马也拆除帐篷,上马而去。” 群雄听了这两起飞服,不禁大感震惊,厅上登时激起一片议论我猜测。 宋飞鸿问道:“他们两批人马,都是向同一方向走的吗?” 那武士道:“火焰岛的人马先走,流沙岛也紧跟着拔寨离去,两批人马都绕道向东北方人山去。” 宋飞鸿顿足道:“不好,他们定是得到复仇会下书约会抢先赶去复仇谷了。” 李东阳诧道:“那火焰岛主罗一尘抢先赶去复仇谷了。” 宋飞鸿叹道:“流沙岛主麦炳坤和火焰岛罗一尘向来不睦,此番跟踪赶去,多半未存好意。” 李东阳矍然道:“果真如此,咱们却不能坐视,无论怎么说,二岛主总是咱们的朋友。” 孙天民大声道:“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能眼看他们被复仇会各个击破,走!咱们也提前动身吧。” 群雄应喀,纷纷推席而起。 宋飞鸿急道:“复仇会既在明日午刻之约,咱们此时前去,仍应以劝阻二岛返回为上策,大家不必多带门下,只须轻装简从,以求行动迅捷。” 众人点头同意,各自整装结扎,携带好暗器,只由各派首脑人物十余人参与行动,其余弟子及随诗人等,一律留在大竹河镇上待命。 宋飞鸿命秦金二老在前领路,自率三庄、四门、五派(内缺少林,但多了白云山庄的李梅儿和李樱儿两个女孩子),连夜冒雨向复仇会赶去…… 午夜时分,大雨略住,但山中溪涧暴涨,道路泥泞,分外难行。尤其山道蜿蜒崎岖,乘马远不如步行方便。 穆乘风和黄无父、庞文彬一行三人,早在半途便已弃马徒步登山,抵达复仇谷外,时间已届子夜。 三人到时,雨犹未停! 刚登上谷口附近一座小山,却发现复仇谷外灯火通明,许多壮汉,正冒雨赶工,在正对谷口的一片空场上,搭建一座巨大的竹棚。 那三座竹棚,成“品”字形排列在谷口正前方,一座较小的,位置恰在石屋用道之前,中隔一片宽约七八丈的空场,场中铺满细沙,对面就是另外两座更大的竹棚。 这时,竹棚工程已半完成,火光照耀之下,只见那并肩站在场国指挥督工的,正是兽神倪森和叶雨婷。 穆乘风急忙摆手示意,叫住黄无父和庞文彬。 三人选了一块隐蔽大石,聚在石下偷窥…… 半晌,大家都猜不透复仇会如此安排,究竟为了什么? 庞文彬越看越好奇,哑声说道:“这是搭的彩棚哩,难道他们准备大宴宾客,招待朋友?” 穆乘风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看这些彩棚,一定是为正道武林朋友们准备的。” 庞文彬道:“你是说,他们这是安排的鸿门宴了?” 穆乘风道:“正是,你没见那三座棚中间的空场么?那就是较技比武的地方。” 庞文彬笑道:“果真如此,则复仇会真是太自不量力了,常言道:邪不胜正。何况正道武林集三庄二岛、四门五派高人,天下好手,尽在大竹河镇上,复仇会怎么会是敌手呢……” 他正说得堆满了,一脸的得意,黄无父突然冷冷截口道:“不是猛龙不过江,咱们最好也别太小觑了人家。” 庞文彬一扬剑眉,道:“黄兄可是觉得复仇会准能胜得了。武林各门各派?” 黄无父道:“如果没有制胜的把握,你以为他们肯白花这些工夫,高搭彩棚,替谁装门面?” 庞文彬不服气地道:“假如黄兄料定复仇会准能获胜,小弟愿意跟黄兄赌个东道。” 黄无父耸耸肩道:“不必赌东道,如果咱们决定袖手旁观,谁也不帮的话,吃亏的一定是武林各门派。” 庞文彬还想争辩,忽听穆乘风轻吁了一声道:“别说话,他们向这里走过来。” 三人急忙伏在石后张望,果见兽神倪森和叶雨婷正由日月双剑陪伴着,向小山这边走了过来。 人影火光渐渐接近,交谈之声也清晰可闻…… 只听兽神倪森一面用手遥指山顶,一面得意地笑道:“……以情理推想,经此一场决战,应该再没有漏网的了,但为了慎重起见,咱们不妨在这座小山上,另外布置十名弟子,多事天火霹雳袋,等对方溃散逃命的时候,居高临下,将他们一网打尽,过了明天,三庄二岛四门五派都将从武林中除名,今后,就是咱们复仇会的天下了。” 叶雨婷凝目向小山望了望,说道:“唔!不错,这座小山俯瞰谷口,形势极佳,的确是埋伏的好地方,只是,咱们能想到,对方也可以想到,最好从现在起,就派人预先埋伏在山顶上,以免临时行动,容易泄漏机密,反而被对方抢了先手。” 兽神倪森点头道:“这顾虑也对,老夫这就派人先去布置。”说着向身后一名随侍弟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人领命,转身而去。 叶雨婷又缓缓举步绕过山脚,边走边道:“咱们是掘坑待虎开饵候鱼,只是这场雨讨厌,不知他们会不会准时而来?” 兽神倪森道:“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的。” 叶雨婷道:“怎见得?” 兽神倪森道:“老夫已命绝情道人在下书的时候,故作傲慢,并且抖露几下功夫,让他们知道复仇会中颇有高人,那些自命正道的匹夫,最受不得激,接书之后,一定会来的。” 叶雨婷问道:“绝情道人已回来了没有?” 兽神倪森道:“还没有,大约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后,就知道确讯了。” 叶雨婷默然片刻,又道:“我还担心一件事,咱们明天纵能将武林各派一网打尽,还有穆乘风和那丑鬼黄无父在苗疆未返,这两人不除,将来终是心腹大患。” 兽神倪森笑道:“区区两个小辈,何必放在心上呢,待大事底定,老夫亲下苗疆,连两个小辈和鬼叟朱逸一并捉来,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叶雨婷嫣然笑道:“果真到那一天,武林一统,天下一家,咱们复仇会已无仇可复,只好另外改一个名字了。” 兽神倪森大笑道:“那时咱们就改称为‘天下一家会’,有何不可!” 两人说到高兴处,仰面哈哈大笑,不一会,已绕过山脚,回到竹棚之下。’黄无父缓缓回过头来,向庞文彬脸上扫了一眼,道:“现在你还想打赌吗?” 庞文彬愤然道:“这些无耻的东西,只仗着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 黄无父微微一笑,道:“假如英雄都死光了,那无耻的东西,自然也算是英雄了。” 第251章 侥幸 穆乘风扬手一指山下,沉声道:“他们真的来了,怎么办?”山下一地十名青衣大汉,每人负着两只黑皮革囊,正鱼贯向山顶而来。 庞文彬探手入怀,满满扣了一把牛毛钢针“鬼见愁”,冷笑道:“暗箭伤人谁不会?等他们上来,我叫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穆乘风道:“他们共有十个人,庞兄可有把握将十人同时制住?” 庞文彬道:“小弟一手能发一百零八枚,十个人算得了什么。” 黄无父接口道:“一次发针打伤十个人并不难,但要使他们没有一点声响,而且,不能让那二十只革囊坠落地上,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庞文彬冷哂道:“革囊坠在地上有什么要紧,再拾起来就行了。” 黄无父笑问道:“你可知道那些革囊,叫什么名字吗?” 庞文彬道:“叫什么?” 黄无父道:“那是威力强猛的‘天火霹雳袋’,如果淬然触地,极可以爆炸,二十只天火霹雳袋的威力,足可将这座小山夷为平地。” 庞文彬几次被黄无父抢白,心里甚是气愤,却又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反问道:“依黄兄之见,应该怎么办?” 黄无父微笑道:“办法很简单,你先把你那些裁缝用的东西收起来,咱们暂时离开这块大石,另外寻个隐蔽的地方,等着瞧热闹就成了。” 庞文彬愕然望望穆乘风,诧问道:“穆兄听见吗?他竟要咱们躲开去瞧热闹?” 穆乘风也弄不清黄无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无担心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要咱们不出手……” 黄无父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咱们不须出手,自有人替咱们料理这十个蠢东西。” 穆乘风四顾一眼,却不见山上另有他人,不禁笑道:“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黄无父道:“谁闹着玩了?我说的是真话。” 说着,站起身来,举手在大石上轻轻拍了三下,含笑道:“大石呀大石,送酒送菜的快来的,咱们等着瞧你的啦。” 穆乘风和庞文彬急忙运目搜视,却看不出附近有何异状,只得随着黄无父离开山边大石,躲人—丛矮树背后。 隐好身形,但闻一阵沙沙步履声响,十名背负革囊的大汉已登上山顶。 为首一个领队的汉子,先打量了一下地形,用手指着山边那块大石道:“大家把东西送到那儿去,注意要轻轻放下,别弄炸了。”—十名大汉将携带的革囊,小心翼翼堆放在大石后面,大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有人道:“背这东西真要命,又怕碰着,又怕摔着,现在总算搬上来了。” 又有人道:“搬虽搬上来了,但从现在到明天正午,还有整整六个时辰,够人熬的了。” 另一个道:“反正闲着,我这儿带着‘骰子’,大伙儿掷两把如何?” “没有灯,怎么看得见?” “我有,我这儿有半截蜡烛!谁有火种?” 为首汉子突然沉声喝道:“不准亮火,也不准掷骰子,先派刚。人去山路口守望警戒,其余的原地坐下休息,谁再大声讲话,别怪我报上去。” 被他这一吆喝,大伙儿不由兴致阑珊,懒洋洋席地而坐。两名被派往守望的,更是满肚子不情愿,嘀咕道:“雨刚停,天又冷,分明带着有酒有菜,也不肯让大伙儿先喝点御御寒气,才升的一等剑士,就这样神气活现,哼!” 随着最后一声轻哼,两人身躯—软,突然倒地上,手脚伸了伸,便寂然不动了。 旁边一名大汉探手一摸,两人竟巳断了气,不禁跳了起来,指着那为首的汉子道:“老颜,你怎么可以下这种毒手?他们骂了你,尽可报上去,凭什么你……”指尖无意中碰到了老颜”的额头,却见“老颜”咕呼一声横倒下去,原来他巳断气死了。那人大吃一惊,再推推其余同伴,—个个全部应手而倒,九名生龙活虎般的壮汉,竟在顷刻之间,毫无一点声息。尽数暴毙在山顶。 那人机伶伶打个寒噤,想叫却叫不出声,两条腿又不住的索索发抖,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停扭头四顾,仿佛这山顶上,随处都隐藏着妖魔鬼怪似的。’突然,他发觉足胜上有个冷冰冰的东西,正蠕蠕向大腿游动,伸手一摸,一片滑腻,不由惊然失声:“啊!蛇!蛇……”才叫第三个“蛇”字,身子一挺,业已倒地气绝。 庞文彬在矮树后,目睹这惊心动魄的变化,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哺哺道:“好毒的蛇!好毒的蛇呀!” 穆乘风却兴奋的抓住黄无父的手臂,急急问道:“大哥,你认识董老前辈吗?” 黄无父点点头道:“如果不是他,愚兄也不会加入复仇会了。” 穆乘风忙道:“他在哪里?” 黄无父举手一指,道:“咯!就在这儿。”穆乘风顺着手指望却,却是那块矗立在岩边的大石。 那原来毫无异状的大石,此时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吃吃笑声,一个苍劲的语声道:“丑小于真可恶,好好一场瞌睡,硬被你扰醒了。” 随着语声,千斤重的大石竟巍颤颤蠕动起来。 黄无父笑道:“老头子,当心些,旁边有一堆炮仗,仔细别弄炸了。” 大石缓缓移开尺余,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接着暗影一闪,从穴中窜出一条瘦长人影。 穆乘风惊喜无限,急忙抢前两步,低叫道:“董老前辈,果然是你老人家?” 蛇神董明嵩挥了挥身上的尘土,眯着眼笑道:“小子,你可回来啦?毛病治好了没有?” 穆乘风恭敬地答道:“多谢老前辈关怀,晚辈真力已经恢复,刚由苗疆赶回来。” 董明嵩向他上下打量了—遍,颔首道:“那就好!千里蛮荒,总算没有白跑,你那两个媳妇儿都好了么?” 穆乘风忙把苗疆求药的经过,简略述说了一番。 董明嵩欣慰地笑道:“上次你们突围走了之后,我老人家断后,却被兽神倪森缠住无法脱身,后来咱们落得个两败俱伤,才罢了手,兽神倪森退加复仇谷,我老人家便在这儿暂住下来,前些时,无意中碰见这丑小于在谷外鬼头鬼脑,我还以为他是复仇会的人。竟糊里糊涂跟他干了起来……” 黄无父笑接道:“那次他又想弄蛇来整我,被我用剑砍死了好几百条。” 董明嵩笑骂道:“呸!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我老人家认出你的剑术来历,自动撤了蛇阵,再有十个丑小子也完蛋了。” 黄无父道:“你既然认出我来历,后来为什么又厚着脸皮硬要收我做徒弟?” 两人嘻笑戏谑,全没半点拘束,穆乘风却怕他们闹真了,连忙岔开话题道:“敢问老前辈,那毒神汪凯文现在何处?” 董明嵩叹口气道:“别提他了,那家伙不是人!” 穆乘风惊道:“怎么样?”— 董明嵩愤愤道:“我老人家念在同门情份,没肯伤他性命,只劝他脱离复仇会,好好重新做人,谁知他口里答应,骗我替他解开穴道,医好伤,竟然恩将仇报,又用毒药想算计我老人家……” 穆乘风不觉顿足大骂道:“这该死的东西!” 董明嵩道:“好在我事先已有警惕,并没有中他的算计,当时,我真想杀了他算了,但想想咱们黑谷四兄弟,死伤分离,互相成仇,已经够凄凉的了,他虽无情,我不能无义,所以,我只将他武功废去,撵出山区,任他用手爬着逃命,死活全凭他自己的运气了。” 穆乘风道:“万一他侥幸未死,又回到复仇谷去呢?” 董明嵩摇头道:“不会的,他身既残废,又失去了武功,纵然再回复仇谷,也令是废物一个,兽神倪森未必肯收留他。何况,他们之间本无情义,当初只是互相利用,患难时岂肯伸出援手。” 说着,斜脱庞文彬一眼,问道:“这位是谁?” 庞文彬自从知道眼前这位老人,就是当年名列“黑谷四凶”的蛇神董明嵩,心里早已万分钦佩,恨不得立刻上前结识一番,但因三人只顾叙话,一直没有插口机会,此时见董明嵩忽然问起自己,连忙抱拳自荐道:“晚辈庞文彬,我爹爹就是川西太平山庄庄主,神眼金刀庞天化。” 董明嵩“哦”了一声,转向穆乘风道:“他是你们的朋友么?” 穆乘风道:“是的,晚辈在苗疆巧遇庞兄,求药之事,多承庞兄相助。” 董明嵩点点头道:“既然你们是朋友,我老人家就直说了,这姓庞的娃儿眼神不正,眉带凶煞,印堂上已现出黑气,这是将遭凶死的模样,你叫他多当心些。” 庞文彬只当他会夸赞自己几句,不料竟是这番言语,当时一愣,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董明嵩并不等他回答,说完之后,自顾从那十具死尸身上,搜出酒壶和卤菜,向穆乘风三人招招手。 第252章 香主 他道:“我老人家住的地方太窄,也没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如今有了现成的酒菜,咱们就在这里坐下,边吃边谈吧。”穆乘风等答应着围坐下来,刚喝了一口酒,忽然瞥见一条人影迅捷如飞的由外奔入抵达谷口竹棚下,那人—身道装,北负着两叠铜铁,正是甫由大竹河下书回来的绝情道人。 穆乘风和董明嵩并坐割、山顶上,凝目望去,但见绝情道人步履勿促,直赶兽神倪森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倪森似乎颇感震惊,急和叶雨婷密语商议,片刻之后,那些正在修饰彩棚的大汉,全部奉命停止工作,纷纷向谷口集中,紧接着,一队队全副劲装的武士,由谷内分批而出,在谷口那座较小的彩棚四周列成阵式。 穆乘风看得大惑不解,诧异问道:“现在天还未亮,距午刻尚早,莫非发生了什么变化?” 董明嵩道:“看情形,恐怕是另有强敌将到,今夜就有热闹好瞧了。” 黄无父忽然轻笑道:“假如咱们再耐心等一会儿,就知道缘故了。” 穆乘风也望见一名劲装武士正飞步向小山奔来,心中一动,轻轻站起身子,道:“这次不劳老前辈发动蛇阵,晚辈足能制服他。” 他迅速地迎着山路兜截过去,霎眼工夫,又转了回来,胁下已挟着那名武士。 董明嵩向黄无父呶了呶嘴巴,低声道:“丑小子,最好由你去讯问,康娃心太软。” 黄无父会意,挺身跃起,从穆乘风手中接过那名武士,毗牙笑道:“朋友,还认识我是谁吗?”武士张口瞠目,没有出声,显然已被穆乘风点闭了哑穴。 董明嵩徐徐道:“别叙旧了,有话快问,问完快些送他回去。” 黄无父笑了笑,举掌拍开那武士的哑穴,道:“听见没有?咱们没有时间细叙,你就择重要的说吧!” 那武士一能出声,急忙哀求道:“黄总教练饶命,属下是金花堂的弟子……” 黄无父道,“我知道你是金花堂弟子,我只问你奉命到山上来干什么?” 那武士道:“属下是特来令,要驻守山顶的拦截小组留意旗号,如果未见红旗展动,不可擅自出手。” 黄无父道:“为什么叫?” 武士道:“因为情势略有变化,今天夜晚可能先跟东海火焰岛的人马遭遇。” 黄无父道:“火焰岛的人马,不也是流云堡宋飞鸿约来的帮手吗?” 武士道:“他们虽然接受武林帖的邀约,却不和各门各派一致行动,径自提前而来,可是,咱们在谷口的布置,却是为了一网打尽武林各派,总堂主担心山顶小组不明情况,破坏了整个计划,所以才特别传令,不许擅自出手。” 黄无父点点头道:“很好,你很合作,回答得也很详尽,可惜咱们却不能再放你回去了。” 话落,反手一掌,拍在那武士前胸上,那武士连呼叫声也没能发出,四肢一阵抽搐,顿时咽了气。 穆乘风拦阻不及,跌足道:“大哥,你不该杀他!” 黄无父道:“不杀他留着干什么?再让他回去泄漏咱们的行踪吗?” 穆乘风道:“咱们可以将他留在山上,不让他回去呀。” 董明嵩道:“留在山上徒增麻烦,又得喂他吃,又得管他溺,那有多讨厌,还是杀了干脆。” 庞文彬道:“杀他无妨,但忘了问他谷口的布置究竟是什么?” 黄无父道:“何必问?那两座较大的彩棚地下,八砌l埋着炸药。” 庞文彬骇然道:“你怎么知道?” 黄无父道:“猜猜罢了,若非埋藏炸药,何须连夜赶工?凭什么能将武林各派一网打尽?” 庞文彬倒吸一口凉气,道:“果真如此,那是玉石俱焚了,咱们得赶快把这消息传到大竹河去才得……” 董明嵩沉着脸道:“为什么?咱们吃饱了撑得慌,要管这种闲事?” 庞文彬尴尬地道:“晚辈的父亲,可能也在大竹河,晚辈总不能眼看他老人家被炸死呀2” 董明嵩耸耸肩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肯留人到五更。如果他命中是定要被炸死,谁也救不了他的。” 庞文彬心中大怒,却碍于“黑谷四神”之名,不敢当面发作,只好望着穆乘风笑道:“穆兄,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穆乘风道:“庞兄请放宽心,咱们既然知道了,决不会坐视不救的,董老前辈只是说说笑话罢了。” 董明嵩目注远方,微笑道:“方便在说笑话?送死的已经来啦。” 庞文彬慌忙拢目眺望,果见山谷外一列火光,宛如长蛇蠕动,正向着复仇谷而来。 穆乘风突然匆匆剥下那名武士尸体上的外衣和兵刃,穿在自己身上,一面由怀里取出易容药物,熟练的化装起来。 黄无父道:“兄弟,你想干什么?” 穆乘风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他们对付外敌,正好混进谷里去。”他口里说着话,手却没有停顿,顷刻之间,已打扮成武士模样。 黄无父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道:“你一个人去,实在太危险了,不如就在此地静观变化,那火焰岛黄一尘既然是为,了挑战复仇会而来,少不得要谷外会面,还怕没有机会么?” 穆乘风业已结扎妥当,挥挥手道:“与其守株待兔,不如身人虎穴,诸位请在山上替我掠阵,如果发现情势危急,再赐予援手。”说着,举步向山下奔去。 黄无父还想拦阻,却听董明嵩道:“由他去吧!这小子不到黄河不死心,让他去碰碰运气也好。” 庞文彬急道:“穆兄等一等,小弟也跟你一起去……” 董明嵩沉声喝道:“你去干啥?这又不是逛花会,凑什么热闹!” 庞文彬被他一声叱喝,无可奈何地只好收住脚步。 黄无父追到岩边,见穆乘风已经绕过山腰,急忙以“束气传音”之法,殷殷叮嘱道:“兄弟,千万要谨慎行事,咱们一见红旗展动,就会下山助你……” 穆乘风无暇回答,只扬手示意,飞步循山腰小径,直奔谷口彩棚,到了谷口,低着头向兽神倪森抱拳躬身:道:“回总堂主,山顶拦截小组已准备停当,候令行动。” 倪森眼光凝注着山口来路,漫应了一声道:“很好!却一旁站着。” 穆乘风又拱手施了一礼,退后一步,闪身掩至倪森和叶雨婷背后,垂手站在日月双剑侧面。 这时,大簇火炬已越过山口,火光下,但见一面赤红色的大旗当先开路,后面紧随着两行身着红衣的彪形大汉,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按住剑柄,昂首阔步,肃然列队而行,一队一队的,怕不有百余队之多。 但借大队伍,却井然有序,分毫不乱,除了“沙沙”脚步声响,听不见一丝人语。 前行队伍一入山口,便发现了空场中的彩棚和复仇会剑手,于是,大旗一招,队形左右排开,当中拥出一顶金丝黄盖,两百乡金长旄上,各绣着斗大两个“黄”字。 伞盖上,冷面天王黄一尘身披大红斗篷,按剑而出,左右分立着一男一女,男的乃是丑潘安黄羽,女的正是苏州大侠萧谨腾的遗女萧如觅。 复仇会门下弟子,不禁都被火焰岛的声势气派所慑,个个睁大眼睛,屏息以待,整个广场顿时肃静下来。 叶雨婷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低语道:“东海黄家,不愧是威震海外的一方霸主,瞧这种气势,武林中已经罕有匹敌了。” 兽神倪森冷然一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只会摆排场的纨绔裤世家,未必便有真才实学了。” 叶雨婷眼波流转,嫣然笑道:“话虽如此,咱们也别太寒酸,且依礼接待,请他们进棚落座。” 兽神倪森阴恻侧道:“说的是,理当好好招待他们一番,等一会还得借助他们之手,替你我了断那件心事哩。”接着,扬声叫道:“李香主!”连叫数声,却无人答应。 坤剑许煊扭头向穆乘风喝道:“李香主,你聋了吗?” 穆乘风一惊,连忙闪身而出,俯首道:“属下在。” 兽神倪森两锐利的目光向他扫了一眼,冷笑道:“你在想什么?只这一点阵仗,就把你吓唬傻住了?” 穆乘风拱手道:“属下并非胆怯,而是在奇怪火焰岛人马为何单独行动,不肯和各派同行,其中会不会另有阴谋?” 倪森道:“这些事用不着你担心,你只去替本会迎宾,招待他们到对面彩棚坐下就得了,记住语态要洒脱些,别给复仇会丢脸。” 穆乘风躬身领命,整了整衣衫,举步向山口迎去。 行抵冷面天王黄一尘伞盖前丈余处,按剑叉手施礼,朗声道:“奉命巷迎黄岛主侠驾,请入彩棚奉茶。”话落,微一侧身,举手肃客。 黄一尘立在金黄伞盖下,昂首望天,连正归也没有瞄一下,冷冷道:“凡儿,问问他是复仇会的什么人物?” 丑潘安黄羽应声问道:“来者何人,在复仇会是何职位?” 第253章 嫁祸 穆乘风道:“在下姓李,现在复仇会金花堂香主。” 黄一尘冷哼了一声,佛然道:“沈破浪好大的架子,竟然只派一名小小的香主来接咱们么?” 穆乘风恭敬地答道:“在下职位虽然低微,执礼却是不一般,黄岛主既然驾莅,还怕见不到本会会主?” 黄一尘双睛一落,沉声叱道:“大胆,你是吃了心豹胆,敢对黄某人如此放肆?” 穆乘风微笑道:“在下是迎宾的使者,那旁彩棚下,便是本会副会主和总堂主,黄岛主若不屑与在下交谈,就请入彩棚待茶,站在这儿说话,岂不有失岛主的身份。” 黄一尘听得勃然变色,怒喝道:“来人呀……” 丑潘安黄羽急忙跨前一大步,凑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同时用手向对面彩棚指了指。 黄一尘目光微凝,眼中精芒接连闪了几闪,忽然改变口气道:“来人呀,整队入棚。” 一声回应旗盖移动,鱼贯进入了左首彩棚。 穆乘风抽身回到北面棚内,兽神倪森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连声赞道:“很好!很好!难得你能应对得体,不亢不卑,赶明儿本座会好好提拔你的。” 探手从袖子里取出一面三角小旗,递给穆乘风,低声吩咐道:“传令给四位莫堂主,叫他们可以领会主出来了。” 穆乘风双手接过令旗,心中大喜若狂,转身欲行。 叶雨婷突然举手道:“等一下。” 穆乘风躬身道:“副会主,还有什么吩咐?” 叶雨婷道:“要他们别忘了连吴俊一齐带来,同时传令全部鬼武士按原定计划,分批绕出山口,候命发动。” 穆乘风连声应诺,飞步奔到谷口石屋前,将令旗向扼守石屋的剑手展示了一下,便昂然跨了进去。 隆隆声中,载人石屋开始朝复仇谷内驶去,穆乘风靠在石壁上,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如今,他又再加到复仇谷,一切竟是这样顺利,片刻之后,他就可以见到月眉的生父齐天鹏,也就是伪抢自己恩师的复仇会主了,只要齐天鹏愿意,随时可以救之一齐脱身,也可以由齐天鹏的口中,轻而易举揭开层层谜底,只看如何消灭复仇会?如何安排月眉和生父骨肉团聚,重享天伦之乐了! 然而,这一切得来这么轻易,却令人怀疑是否真实?见到了复仇会主,会不会发现并非齐天鹏呢?即使是他,万一他翻脸不认亲生女儿,不肯随自己脱身,那时又该怎么办? 石室在飞驰,穆乘风的思想也在飞驰,忽然间,他觉得有些胆怯起来,仿佛现在一切发展,都像梦境般渺茫,根本就不是真的…… 蓦地,石室一顿而止,穆乘风一时不防,险些撞在对面石壁上,接着石门启开,一股冷风吹来,使他神志一清。 他用力摇了摇头,张目望出去,才确定一切并非梦境。 眼前正是复仇谷前谷那座宽阔的园子,迎面一排大厅,也就是自己初遇兽神倪森,被审问的地方,园中花香扑鼻,由径转折,景物一点未变,唯一不同的是,他此次重来,没有被蒙着眼睛。 这时,大厅中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却肃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厅外分列着两队劲装汉子,高矮肥瘦俱全,人人头上戴着一顶阔沿竹笠,笠前都垂着黑纱,每队约五六十人,由四名穿着复仇会剑手服饰的大汉率领着。 厅上一列桌案,高坐着六个人,正是“莫家四剑”和“复仇会主”,以及曾在流云堡潜付过的吴俊。 穆乘风远远望见那蓝色儒衫和熟悉的脸庞,一颗心不由腾腾狂跳起来,若非黄无父亲口所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人就是月眉的生父。 他举步跨出石室,手抱令旗,缓缓向大厅走去,一直走到大厅门首,四周一片肃然,既没有人问话,也没有人阻拦,“复仇会主”面对厅门,居然半低着头,眼皮似睁似闭,动也不动。 吴俊望见穆乘风持令而至,急忙起身迎了出来,神情焦急的问道:“李香主,谷外情形怎么样了?” 穆乘风朗声道:“总堂主有令,请方副堂主和四位堂主陪伴会主出谷,其余鬼武士仍按原定计划,立即开始行动。” 莫维仁挺身站起,回头向三个兄弟说道:“时候到了,咱们走吧!”说着,和老二莫维义,各探一只手,挟起了复仇会主。 那复仇会主仍然低垂着头,状如痴呆,任由两人挟掖着走出大厅,后面莫维信和莫维理紧紧跟随着,径自向载人石室走去。 其余百余名面垂黑纱的鬼武士,则在领队剑手率领下,鱼贯循峡谷山道快步而去。 当那复仇会主从穆乘风身边经过的时候,两眼直勾勾望着地面,步履沉重,似乎根本看见附近还有其他人,穆乘风看得心头一震,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丝灵光啊!难道他已被“搜魂大法”控制了么? 这念头一起,连忙疾行几步,紧紧跟在吴俊身后,走向载人石室……。一行七人分乘石室来到谷外,复仇会弟子齐声高呼道:“会主驾到!” 复仇会主,却恍如未闻,神色一片木然。 叶雨婷柳腰款摆,亲自迎了过来,向莫家四剑挥了挥手,低声道:“你们暂时退开,由本座和方副堂主陪伴就够了。”莫家四剑躬身应诺,退了开去。 穆乘风却紧跟在后面并未离开,而且暗蓄真气,蓄势而待,准备随时出手。 叶雨婷毫未注意到穆乘风,只顾轻舒皓腕,亲热的挽住复仇会主,含笑问道:“你瞧见了没有?会中兄弟们都在向你欢呼哩,你也该抬起头来,向他们挥挥手,打个招呼,你说对不对?” 复仇会主在他温言软语之下,果然缓缓抬起头来。叶雨婷又道:“你的手呢?怎么不举起来向他们挥动几下?” 复仇会主果然顺从的举起右手,向四周轻轻挥动。 谷外和棚内复仇会弟子,人人兴高采烈,声嘶办竭的欢呼叫啸,金鼓号角乱鸣,群情激奋,莫可名状。 叶雨婷微微一笑,接道:“好啦,现在咱们一块儿去彩棚里坐坐吧。” 可怜那复仇会主,状如木偶,全凭叶雨婷指使,乖乖进了彩棚,四周欢呼之声才渐渐沉寂下来。 穆乘风也随着走进彩棚,这时候,他几乎可以断言,复仇会主必定已遭“搜魂大法”所制,而绝大多数的复仇会弟子却不知道这个秘密。 对面彩棚中的东海火焰岛门下,也一直全神凝注着复仇会主的出现,人声稍敛后,丑潘安黄羽立即大步走到两棚之间的空场上,按剑大喝道:“东海火焰岛主,请沈破浪答话。” 叶雨婷向吴俊扫了一眼,沉声道:“方副堂主,去告诉他,会主已经出来了,要较量,就叫黄一尘下场,没有什么好说的。” 吴俊应了一声,大步走出彩棚,朗声答话道:“本会会主业已亲自出谷,但不屑与你待徒作口舌之急,若要较量,就叫黄一尘自己下场,用不着多说废话。” 丑潘安黄羽勃然大怒,睁目叱道:“老匹夫,你是沈破浪的什么人?竟敢说话如此放肆?” 吴俊道:“老朽吴俊,现任复仇会金花堂副堂主,也是终南流云堡的总管。” 黄羽一怔,道:“你既是终南流云堡的总管,怎的又同时是复仇会的人?” 吴俊冷笑道:“武林无门派,天下本—家。连你们东海火馅岛,迟早也是复仇会主的臣属,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黄羽听了这话,瞠目半晌,才恨恨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沈破浪和宋飞鸿勾结,表面上一正一邪,实际却狼狈为奸,意图玩弄武林各门派……”话犹未毕,忽听一声长笑道:“黄贤侄休中他人嫁祸离间之计,宋某人在此。”卜随着笑声,山口出现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流云堡主宋飞鸿,后面跟着三庄四门五派的掌门共约二十余人。 宋飞鸿突率各大门派掌门人赶到,不仅复仇会方面吃惊,冷面天王黄一尘也大感意外,彩棚内外突然都寂静下来。 兽神倪森急忙回头叫道:“李香主何在?” 穆乘风应声道:“总堂主有何吩咐?” 兽神倪森将一面红旗掷了过来,低声吩咐道:“好好收着这面旗子,等一会听本座号令,立即展旗挥舞,指挥山顶拦截小组及时发动,同时传令谷口执事弟子,准备好载人石室,如果情势危急,就送副会主先退回谷内。显然,因为宋飞鸿的突然出现,形势急转直下,这些原来准备第二天中午使用的埋伏,势必要提前发动了。 穆乘风应命收好旗子,却没有离开彩棚,因为是时宋飞鸿和各派掌门人,业已行至场中。 吴俊见了宋飞鸿,不禁有些胆怯,正待抽身,却被宋飞鸿喝住道:“不许走,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吴俊回头望望兽神倪森,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兽神倪森立即拂袖而起,举步迎出彩棚,冷笑道:“方副堂主是老夫属下,你有什么话?问老夫就行了?” 第254章 遗孤 宋飞鸿指着吴俊道:“此人原是流云堡聘用的总管……” 倪森截口道:“那是从前,但现在他却是本会金花堂的副堂主。” 接着,又向吴俊挥挥手道:“方副堂主,你只管退回棚里去,谁敢拦阻,自有本座承当。” 吴俊身形刚动,宋飞鸿突然沉声喝道:“秦金二老,替我擒下他。” 秦梦熊应声疾掠而出,探掌如钩,直向吴俊肩头抓去,金松也立即发动,扑向兽神倪森。 金松一双手,早因中毒砍断,现在双臂都是装的铁铸义肢,是以不需要再用兵刃,仅用两条铁臂对敌,已经够人招架的了。 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动,秦梦熊追向吴俊,金松扑向倪森,但金松也知道倪森乃“黑谷四凶”之一,威名卓着,功力深厚,并不敢擅自出手攻击,他的目的,不过是想阻止倪森去援救吴俊而已。 冷面天王黄一尘和各门派掌门人却瞧得惑然不解,论理,正邪双方相遇,值得争论的事太多,怎会为了一个吴俊,便速然翻脸动起手来? 穆乘风心中一动,猛地从心底兴起一个意念,看这情形,双方均不愿吴俊落入敌人手中,这至少证明,吴俊必然知道他们双方的某些秘密。’他念动行随,脚下一抬,飞快地从彩棚中抢奔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穆乘风刚由彩棚中冲出,只听两声闷哼,三条人影突然破空飞起。 原来兽神倪森没等金松近身,大袖挥处,早迎着金松来势横击了过去,袖中所发潜力,撞中金松右肩,竟将金松撞得中途转了方向,笔直冲向前面的秦梦熊。 而秦梦熊堪堪要抓住吴俊,忽然发觉劲风临身,只当是倪森向自己拦截,忙不迭变爪为掌,用力劈向吴俊,同时左手反拍,迎击来人。 这一来,秦梦熊的掌力和金松碰个正着,吴俊肩上也中了一掌,三人连环中掌,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闷哼,身子都离地飞起。穆乘风来得正是时候,猿臂疾探,一把接住了吴俊,急急退回彩棚之内,秦梦熊和金松则双双摔倒在地上。 叶雨婷急忙问道:“吴俊负伤吗?” 穆乘风答道:“还好,只是肩上中掌,尚无大碍。” 叶雨婷欣慰地点点头道:“李香主,你要全力守护着他,别让他被宋飞鸿抢去,成功之后,定有重赏。” 穆乘风一面答应,一面将吴俊抱去彩棚后面,暗中却将他的穴道点闭,以防他趁乱逃走如今情势已很明显,知道复仇会和流云堡之间暖昧关系的人,除了叶雨婷、兽神倪森以及宋飞鸿几个当事人之外,可能只能复仇会主和这个流云堡总管吴俊,复仇会主既遭“搜魂大法”控制,吴俊就是唯一的证人了,否则,宋飞鸿不会突起发难欲杀吴俊灭口,倪森和叶雨婷也不会对吴俊如此关注。 这虽然仅是穆乘风的猜想,但立即就获得了实事证明。 宋飞鸿见秦金二老双双失手,未能擒住吴俊,脸上神色连变,似乎甚感失望,默然片刻,才回头向身后群雄朗声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卫道之成败,端看今朝,宋飞鸿承诸位抬举,付以大任,义之所在,责无旁贷,请诸位入棚内稍歇,看宋某人凭匣中宝剑,与复仇会主沈破浪一较高下。” 白眉上人双手合十,高宣一声佛号,接道:“除魔卫道,我辈不敢后人,盟主领袖群雄,岂可轻出,还是老衲首先出场,会一会这位名满天下的倪老檀樾。”说着,把手一招,一名峨嵋弟子立即送来一柄沉重的降魔杵。 老和尚手执降魔杵,便想举步下场。 孙天民伸手一拦,含笑说道:“上人怎么了?这位倪老儿,原是分给咱们三庄的。” 李东阳翻手撤出肩后长剑,大声道:“上人请暂退后,依照公议,应该由李某人先出手才对……” 正在争执,突闻一声冷笑,道:“谁要抢先露脸,最好先跟黄某这柄剑商量一下。” 众人闻声围顾,却是冷面天王黄一尘按剑走了过来。 宋飞鸿连忙拱手道:“黄岛主请听在下解释……” 黄一尘挥手截断他的话头,冷冷道:“没有什么好解释,咱们有约在先,火焰岛不想逞强争先,也不懂什么叫除魔卫道?黄某人只是跟风铃魔剑沈破浪有点过节,必须先行了断,诸位如肯给黄某这点面子,黄某人感激不尽,否则,那就是存心跟火焰岛作对。” 孙天民性烈如火,看不惯黄一尘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冷笑接口道:“今日之事,乃为了武林公义,并非私怨争斗,黄兄既然无意参与正邪之战,还是站开一点好。” 黄一尘勃然大怒,厉叱道:“姓孙的,你不过是抱阳山庄一名家奴,有何资格在这里妄发谬论?” 孙天民也不相让怒目喝道:“家奴又怎样?难道不如你这海寇井蛙?” 黄一尘大吼一声道:“黄某人就叫你尝尝海寇的手段。”声落,红影一闪,直欺而上。 孙天民脚下倒退半步,振臂一抖,七节钢鞭带着刺耳劲风,猛砸而出。 两人发动都迅快无比,剑虹乍闪,钢鞭亦现,只听“哨”的一声巨响,人影错身而过,各自踉跄退了三四步,孙天民的初袖少了一片,黄一尘手臂发麻,掌心火辣辣的,宛如针刺般难受,一招硬拼,显然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黄一尘怒火狂炽,正想二度出手,一条人影突然从彩棚中奔了出来,“扑通”跪在面前,哀求道:“岛主息怒,难女有话奉禀。” 那人一身黑色丧服,满脸流泪,正是太原大侠霍宗尧的遗孤萧如觅。 黄一尘道:“你有什么话说?” 萧如觅硬声道:“难女家遭惨变,父丧兄亡,前承中原武林四门五派仗义出头,问罪九峰山,以致引起这场血腥杀戳,四门五派掌门前辈,多数均遭沈破浪毒手,如今又承岛主垂怜,为难女主持公道,隆恩厚情,粉身难报,但四门五派都是难女的恩主,敌忾同仇之心并无二致,恳求岛主息雷霆之怒,先除恶贼,后论曲直,勿因一时意气,而予仇人可趁之机。” 黄一尘轩眉道:“孩子,莫非你忘记了么?若非四门五派在九峰山留下祸根,哪有今天的复仇会?” 萧如觅道:“那只是少林法元和尚一个人循私纵放,并非四门五派公意。” 黄一尘说道:“这些人,全是沽名钓誉之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的血海深仇,自有老夫替你报雪,用不着他们插手。” 萧如觅仍然含泪哀求道:“岛主天高地厚的恩情,难女永志不忘,如今祸首沈破浪犹在棚内,只求岛主看难女薄面,休伤了同道的和气。” 黄一尘默然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咱们只对付沈破浪,事完掉头就走,其他的都不再理论了,这总行了吧?” 宋飞鸿劝住了孙天民,含笑接道:“既然都为了除恶锄奸,维护武林正义,何必还分彼此,宋某人决不争功,情愿礼让黄岛主先挑头阵。”说完,拱一拱手,陪着孙天民,和各派掌门人人彩棚内坐人。 黄一尘冷笑了一声,吩咐丑潘安黄羽,把萧如觅扶回棚中,插回腰间长剑,向对面喝道:“沈破浪,久闻你的魔剑三式精妙绝伦,黄某人特来领教。” 对面彩棚中的“复仇会主”恍如未闻,怔怔地坐在那儿动也不动。 兽神倪森回手一抬,叶雨婷立即挽着“复仇会主”站起身来,同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看见了么,那老头儿就是沈破浪,也就是你妻子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你恨他,是不是?” 复仇会主迷惘若失的眼睛中,突然暴射出两道寒森森的光芒,恨恨地盯着棚外的黄一尘的脸。 叶雨婷举手轻拍他的肩背,沉声道:“去杀了他!下手不要容情。” 复仂:会主如奉纶音,大吼一声,陡然拔出木剑,旋风般走出彩棚,向黄一尘冲去。 彼此相距并非遥远,黄一尘正傲然屹立,做梦也没想到堂堂复仇会主,竟会连招呼也不打,身份也不顾,冲到近前,举剑就刺,心里一惊,慌忙闪身侧让,长剑也急急出鞘,反扫对方的左胸。 黄一尘不愧是一代宗匠,应变迅速,出招也拿捏得十分精确,左胸乃肺腑要害,正是攻敌之必救,以攻为守,招式可说毫无瑕疵。 可是,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眼前这位复仇会主,神志已以迷乱之中。 两人发招虽有先后之分,照面却在同一瞬间,复仇会主的木剑刺到黄一尘脑前,黄一尘的长剑也堪堪临近对方前胸,谁电没有料到,复仇会主竟然不避不让,振腕一送,木剑直向黄—尘心窝刺去。 幸亏黄一尘发招之前,身形先向侧避,这一剑,并未刺中心窝,只戳在左边肋骨上,而黄一尘的剑尖,却直接连衣而人,刺中对方的左胸。 第255章 跋扈 双方一合立分,黄一尘踉跄退出三步,右边肋骨被木剑戳断了两根,满头冷汗,几乎摔倒地上,复仇会主却摇摇晃晃倒退了四五步,一缕殷红的鲜血,由创口缓缓溢出。 但他显然并未将左胸的伤势放在心上,略一停顿,又大喝一声,挥剑直上…… 丑潘安黄羽见父亲已受了重伤,急忙飞身而出,一手搀住黄一尘,一手挥剑格拒,硬挡复仇会主。 “呛!呛!呛!”一连三招硬接,丑潘安黄羽只觉对方木剑招沉力猛,竟有些招架不住,应变稍迟,左肩头上,也中了一剑,虽未皮开肉绽,也疼得毗牙咧嘴,闷哼出声。 宋飞鸿和各派掌门人,目睹黄家父子在几个照面之下,都被复仇会主所伤,不觉都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数百名火焰岛弟子,更是瞧得目瞪口呆,但岛规森严,在未闻令谕之前,谁也不敢擅自出手,萧如觅见情势危急,明知自己不是复仇会主的敌手,也只好撤出长剑,挺身而上…… 就在她冲向空场的刹那,一条人影比她更快的掠空飞出,手挥七节钢鞭,奋然截住了复仇会主,同时大声喝道:“黄贤侄,保护令尊快退,这人的神声已经疯狂了。” 群雄定睛望去,那援救黄家父子的人,乃是孙天民。 丑潘安黄羽得孙天民及时援手,忙不迭搀着父亲退回彩棚,萧如觅迎上急急问道:“岛主伤得很重了吗?” 黄一尘黯然摇了摇头,长叹道:“罢了!罢了!”平时倨傲跋扈的脸上,布满愧诈羞惭之色。 萧如觅唏嘘道:“难女不幸,连累了岛主……”话未毕,忽听孙天民一声闷哼,腿上也中了一剑,魁梧的身子摇摇欲倒,显然已支撑不住了。 李东阳倒提长剑,振臂而起,向梅儿和樱儿挥挥手道:“丫头们快救你孙二叔回来!”父女三人飞奔进斗场。 梅儿和樱儿刚将孙天民搀扶回彩棚,李东阳已被复仇会主一剑砍中右碗,长剑脱手坠地,狼狈倒退下来。 峨嵋白眉上人记喧一声佛号,大步迎出棚去,不足十招,颈项上也电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倒拖降魔杵,败下阵来。鹰爪门掌门人欧阳长空和形意门掌门铁掌金钩曹非,一齐飞出彩棚,联手截住了复仇会主。 两派掌门人以二敌—,也只勉强支持了十十招,曹非胁下先中一剑,抽身欲退,不料复仇会主趁逼近,飞起一脚,正踢中曹非小腹,惨叫了一声,竟被活活踢死。 欧阳长空心胆俱裂,手中招架略慢,破复仇会主以剑作鞭,挟背一剑,打得口中吐出鲜血,奔回棚内,若非昆仑云鹤子仗剑敌住复仇会主,险些也和曹非同遭毒手。 那复仇会主杀得两眼尽赤,满身血污,身上的剑伤鞭痕不下十七八处,却独战群雄昂然不惧,顿饭时光内,又连败昆仑云鹤子、武当清虚道长、太极门前任掌门黄承武的师弟黑脸神判赵无忌,以及现任蛇拳掌门的病既中马赞宣。 前后不足一个时辰,武林各大门派非死即伤,其中只有身为盟主的宋飞鸿和太平山庄庄主庞天化端坐不动,尚未下场。庞天化心怀不忿,有意袖手旁观,倒也罢了,奇怪的是宋飞鸿身为盟主,又曾自告奋勇,愿以应敌复仇会主为己责,如今却称坐彩棚,悠闲的作起壁上面来?直到群雄先后落败,棚内已无应敌高手,宋飞鸿回头望望庞天化,微笑道:“庞兄是否有意下场去会一会名满天下的剑魔?” 庞天化拱拱手道:“盟主在座,庞某人怎敢居先。” 宋飞鸿仰面一笑,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武林道消魔长,情势险恶,为了维护一线正义生机,宋某人纵然以身啖魔,又有何憾?”说罢,举步走出彩棚。 三座彩棚中顿时都寂静下来,满身鲜血的复仇会主也像被这突然的沉寂所感,倒提着木剑,木然站在场中,两眼痴痴的瞪着宋飞鸿。 穆乘风心里像拉紧了的弓弦,掌心满满捏着两把冷汗他知道,这一战的结果,也就是正邪双方存亡关头,如果宋飞鸿再败,复仇会即将轻易的席卷天下,独霸武林,如果复仇会主败了,正好遂了兽神倪森和叶雨婷借刀杀人的心愿,他们还有各种万全准备,决不怕宋飞鸿飞出掌心。无奈自己纵然洞悉他们的奸谋,却无法阻止这场即将发生的生死决战,宋飞鸿和复仇会主,一个义之所在,不能罢手,一个是神志昏迷,任人摆布,此时此地,任何言语都不是双方能够接受的。 正在苦无善策之际,忽听兽神倪森低声唤道:“李香主!” 穆乘风急忙声道:“属下在。” 兽神倪森招招手,说道:“你过来一下。” 穆乘风一手挟着吴俊,快步趋到近前,躬身问道:“总座有什么吩咐?” 兽神倪森倾过身子,附耳低声道:“等一会倘若会主获胜,那就罢了,万一会主败在宋飞鸿手中,你只要看见本座和副会主退出彩棚,便立即引发炸药,同时用红旗指挥鬼武士进攻和山顶上的拦截小组发动轰击,务必要斩尽杀绝。不能让对方逃掉一个……” 穆乘风一面答应,一面游目四顾,皆因这时候,他仿佛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兽蹄声。 倪森似乎亦所闻,凝目向山口外扫了一瞥,又说道:“引发炸药的拉线,就在石室左边的那棵大树的底下,你千万要记住,在本座和副会主,安全退出彩棚之前……” 话音未毕,山口来路上,蓦地闪现一线白色光影,那是一匹通体白毛的异兽,背上紧靠着三个人,白影才现,霎眼即到近前。 穆乘风眼快,早认出是一匹脚程迅快绝伦的“通天雪犀”,不禁暗惊忖道:莫非苗疆发生什么意外?惊疑未已,白影直抵彩棚外停下,犀牛背上,跳下来三个人,竟是郭竟、飞蛇蔡旭琨和姚景福。 三人各势兵刃在手,见了场中情景,也是—怔,郭竟大声叫道:“穆乘风!穆乘风!你在哪里?” 蔡旭琨道:“大哥,看情形不对,穆乘风多半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了” 姚景福接口道:“不要紧,咱们也捉他们几个。” 说着,掀开肩后鱼网,一片蜂群,弥空而出。 这时天色尚未大亮,峰群又体小难辨,复仇会主首当其冲,又全然不知防范,“咕咚”一声,首先被毒蜂螫倒! 宋飞鸿大吃一惊,急忙以袖遮面,闪身退避。 蜂群散飞开去,不分敌友,见人就整,转瞬间,附近高举火把的复仇会弟子,一下子昏倒了十六七人。 两边彩棚内也秩序大乱,有人挥掌拍打,有人掩面逃窜,无论正道武林或复仇会弟子,都被这种防不胜防的毒蜂,搅得四散奔走,人心惶惶。 兽神倪森睹状也吃了一惊,顿足咒骂道:“眼看大功告成,竟被这小辈搅乱了,可恨!可恨!可恨!” 叶雨婷道:‘‘小辈蓄养的是一窝毒蜂,数量不会太多,绝情道人去抵挡一阵。”绝情道人应了一声,翻手取出四面钢铁。飞步而出。 妖女的推测果然十分正确,姚景福那一窝毒蜂,总共不过数百只,初放之际,蜂群漫空乱飞,当者披靡,声势确很惊人,但毒蜂螯人却有一桩缺点,那就是蜂针整人人体以后,便自然与毒蜂尾部脱离,被整人虽然当场中毒昏迷,那只螫人的毒蜂也就力竭而死了,姚景福驱蜂伤人,又没有固定目标,及待螫伤了大批复仇会弟子以后,蜂群也消耗了许多,所剩下的,令不过百只左右。 绝情道人—出手,四面钢铁腾空飞舞,绕体盘旋,钹面激起了劲风起了劲风,笼罩住方圆一丈范围,蜂群受飞钱的扫荡,宛如风扫落叶,纷纷飘飞开去,混乱的场面立即被镇慑下来。 姚景福勃然大怒,指着绝情道人骂道:“老杂毛敢伤小爷的毒蜂,再试试小爷的神雕厉害。”仰面一声长啸,两团黑影闪电般破空直下,齐奔绝情道人头顶扑落。 绝情道人一时未防,被其中一只巨雕探爪,一把攫住了头上朝天冠,连发带肉扯裂了一大片。 另一只巨雕趁机敛翅低冲,狠狠向道人双目啄去。 绝情道人疼得大吼二声,举手反抓住头顶上那只巨雕的两只铁爪,奋力一扯,竟硬生生将那只巨雕撕成两半,片片雕瓴夹着碎肉洒落,绝情道人左眼亦遭啄瞎,满头乱发,鲜血淋漓,直如厉鬼一般,兀自屹立空场中,龇牙咧嘴的桀桀怪叫不止。另一只巨雕一击得逞,振翼连扬,在空中绕了一匝,发现同伴惨死,“呱呱”连声悲鸣,双翅一敛,突又俯冲下降,由绝情道人背后电击般射到。 绝情道人闻声回顾,顺手一挥,一面铜钹迎着巨雕脱身飞去。钢铁掠空划过,不歪不斜,恰好将巨雕头部一剖两半,但因铜钹面太过锋利,却能阻挡住巨雕尸体飞来的余势。 第256章 挑拨 只听噗”的一声响,两片雕尸正撞在道人脸上,两只比铁钩还要锋锐的钢爪,竟牢牢的嵌进绝情道人的咽喉中。 绝情道人踉跄倒退两三步,喉部“碌碌”作声,冒出了一大堆气泡和血水,终于晃了几晃,倒地而死。 姚景福见两头心爱的巨雕也毁在绝情道人手中,泪水簌簌而落,拔出随身短剑,恨恨在绝情道人尸体上用刀乱刺乱砍,咬牙切齿道:“臭杂毛,死杂毛,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把你砍成肉酱,一片片剁下来喂狗……” 正邪双方,目睹这场惊心动魄的人禽血战,都不禁每人骇然变色,尤其峨嵋等派高僧老道,一个个双手合十俯首,喃喃低声念道:“浩劫当前,禽畜难免,可怜啊,可怜!” 兽神倪森悄悄拉起叶雨婷的纤手,低语道:“雨婷,是时候了,咱们走吧!”两人站起身子,趁着群雄惊悸慨叹之际,疾步走出彩棚。 这时候,场中血战刚停,人们都被适才惨烈战事所惊慑,谁也没有注意到兽神倪森和叶雨婷已经悄悄退出彩棚,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乾坤双剑和穆乘风。乾坤双剑神智已被“绝情蛊”控制,与叶雨婷寸步不离,宛如两名随侍的贴身卫土,穆乘风却时刻在监视这一对操纵复仇会的首脑人物,不愿让他们的奸计获逞。 他早就想下手将兽神倪森和叶雨婷一举制服,擒贼先擒王,消弭这场浩劫,但因深知兽神倪森武功高强,自己手中又抱着一个重大吴俊,苦无机会下手,更碍于乾坤双剑紧随在左右,不敢冒然动手,以致看见郭竟也未便招呼答应,心里实感无比焦急,此时见兽神倪森离座,连忙随后跟了出来,五个人出了彩棚,倪森回头向穆乘风挥挥手道:“李香主,你可去准备引发炸药了。” 穆乘风口里应:“是!”却没有离去。 倪森走了几步,见穆乘风仍然跟在身后,不觉诧道:“李香主,你没有听见本座的话吗?” 穆乘风心念电转,突生一计,脚下跨近了两步,欠身一扎,答道:“属下这就前去,只量带着吴俊恐有不便,请示应如何安置?” 倪森轻“哦”了一声,说道:“此人干系太大,决不能落在外人手中,来!把他交给本座吧!” 穆乘风正要等他这句话,急忙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双手抱着吴俊递了过去,暗中却将真力运聚在两臂之上,兽神倪森伸手来接,手指刚刚接触到吴俊的身子,穆乘风就势向前一送,左手五指疾翻,早已闪电般扣住了倪森的腕脉穴。 可是,就在穆乘风真力将吐未吐的刹那间,突然听见兽神倪森喉咙中“咯”地一声轻响,高大的身躯似乎震撼了一下,竟然任凭穆乘风扣住手腕,既无丝毫吃惊的反应,也没有挣扎,个武功已臻上乘的高手,在遇到突袭的时候,往往会自然生出护卫自己的反应,至少,他会挣扎,会反击,再退一步说,一声吃惊的轻呼,总会脱口而出的。 然而,兽神倪森竟然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穆乘风扣着他的腕脉,好像早巳知道穆乘风要暗算自己,才特地伸出手腕,故意让穆乘风扣住一般。这情形太过反常,如非他自愿束手就擒,那就是早有准备了。 穆乘风发觉不对,本能的五指一收,右掌飞快提护胸前,目光一抬,扫过兽神倪森的面部,不禁吃了一惊奇怪!兽神倪森怎么会两眼发直,嘴角下缓缓渗出一缕殷红的血水?正惊骇未已,忽然叶雨婷吃吃地低笑道:“穆少侠,他已经死了,你还拉着他的手干吗呀?” 穆乘风心头一震,忙不迭缩手欲退…… 叶雨婷的低沉笑声又起:“你最好看看背后再退,刀剑无眼。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穆乘风不用回头看,已经感觉到正有两件尖锐的东西,一左一右,抵住自己后腰两处“志堂穴”,很显然的,那是乾坤双剑的两柄长剑。这时,叶雨婷的左手才缓缓从倪森背后收回来,在她纤巧玲珑的小手中,把玩着一柄蓝注汪的锋利小刀。:刀柄是象牙制的,嵌镶着彩色斑烂的珠宝,由刀身上的光泽,一望而知那是柄见血封喉,淬过剧毒的毒刀,穆乘风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徐徐说道:“叶姑娘好厉害的眼力,好毒辣的手段!” 叶雨婷格格娇笑道:“过奖!过奖!无论机智和胆识,我都自知难及穆少侠,只不过我的运气较好,穆少侠的运气较坏罢了。”说到这里,话声微微一顿,又道:“今天这种场面,我早就猜到穆少侠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的,但凭良心说,若非少侠刚才表现得太突出,我真还没有看出来是少侠假扮的。” 穆乘风冷然道:“你既然看出破绽,为什么刚才不动手?如今复仇会高手伤亡殆尽,土崩瓦解就在眼前,你纵然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叶雨婷扬了扬黛眉,得意地笑意:“我的穆少侠,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果我想杀你,何须等到今天?不仅是你,连兽神倪森我也无意杀他,可是他太狡猾了,竟打算在这要紧关头抽身,逼得我只好亲自动手,这是他自取毁灭,怨不得谁。” 穆乘风道:“你究竟打算把我怎样?” 叶雨婷娇笑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眼前只有两条路,你若还想伸雪师门沉冤,就跟我合作,否则,就跟他们同归于尽。”穆乘风晒道:“你想威胁我?” 叶雨婷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关于令师受屈蒙冤的秘密,当今世上只有四个人知道,现在一个已被搜魂大法所制,一个已经被我杀了,另外一个虽然知道,便决不可能告诉你,剩下一个能够对你吐露真情的,那就是我,你不跟我合作,还去找谁呢?” 穆乘风听了这番话,不由暗自沉吟起来,她所说的四个人,受搜魂大法所制的,当然是指复仇会主齐天鹏,被她杀死的一个,不用说,准是兽神倪森了,那么,另外、个虽然知道内情,却决不可能说出来的人又是谁呢?他心念电转,突然领悟,那知情而不肯透露的人,八成就是暗中设计嫁祸陷害师父的真凶。想到这里,顿感心血沸腾,难以抑制,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二十年来荒山绝岭。师徒两人相依为命的种种情景,以及九峰山雪地上的孤坟,穿肠裂肚的毒龙珠雪水,冷冰冰的“定穴护远带”,四门五派的盛气凌人,木棺材中的陌生尸体……深重的师恩,刻骨的仇恨,多少个冷月寒窗?多少次忍辱含垢?道不尽的师徒情,流不完的英雄泪,他含泪吞志,负屈偷生,为的是什么,期待的又是什么,这时,叶雨婷的低沉笑声又在耳边荡漾了:“穆少侠,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不知‘大丈夫恩怨分明’这句话么?仇人就在眼前,难道你竟忘了师门的血海沉冤?”“血海沉冤”四个字,就像四把刀,狠狠刺在穆乘风心上,他浑身一阵颤抖,脱口问道:“他是谁?” 叶雨婷扬手一指,道:“喏!他不是站在那儿么?” 穆乘风回头望去,却见彩棚内人声喧哗,兀自纷纷议论着适才那场血战,似乎都未注意到兽神倪森和叶雨婷已退出棚外,只有一个人按剑立在火光下,正目光的的向这边凝视着那人就是流云堡主宋飞鸿。 穆乘风心弦一震,喃喃地说道:“不会的,不会是他,你—定在胡说八道,存心挑拨……” 叶雨婷娇声笑道:“你不相信,是不是?” 穆乘风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决不相信。” 叶雨婷道:“假如我当面揭穿他的秘密,叫他自己俯首承认,那时,你也不相信吗?” 穆乘风瞠目道:“你有什么证据?” 叶雨婷耸耸香肩,道:“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只要你愿意,咱们就回到彩棚去,当着天下群雄,揭穿他的假面目,你替师父报仇雪恨。” 穆乘风心头狂跳,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制下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叶雨婷嫣然一笑道:“我当然不会毫无条件的帮助你,但条件并不苛刻,只要你在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怎么样?”这句话虽是穆乘风心里想问的,却男非由他口中说出来,声音来自谷口附近的那片林子里,余音末落,林边叶叶出现四条轻盈的人影,其中三人穿着同样形式天蓝色罩袍,头上戴着同样形式的阔边竹笠,肩后剑穗飘拂,面目隐约难辨,另外一个虽然也戴着竹笠,而且笠前垂着一帽黑色面纱,但身上所着是布衣衫裙,一望而知是个女人。 那布衣女人和三名蓝袍人缓步由林中走出来,直到距离叶雨婷一丈处才停住脚步,所立之处,恰好背着火光,使人很难看清他们的面貌。 第257章 调侃 叶雨婷早已横举着淬毒匕首,旋身待敌,喝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为首一个蓝袍人徐徐答道:“咱们是来迎接叶姑娘的,天已经亮了,叶姑娘的迷梦也该醒了,有仇的化解血仇,蒙冤的昭雪沉冤,这儿已经没有叶姑娘的事了,何苦还置身是非漩涡之中呢?” 叶雨婷沉声道:“你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那蓝袍人笑笑道:“叶姑娘是绝顶聪明的人,若非‘欲’令智昏,何至如此痴傻。” 说着,向身后一招手道:“苹儿,却替叶姑娘把杀人凶器收起来,要客客气气的,不许动兵刃。” 一名蓝袍人欠身应道:“弟子遵命。”举步迂向叶雨婷走了过来。 穆乘风对这四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也感到莫测高深,看样子,他们既非宋飞鸿以武林帖约来的帮手,也不像复仇会的仇家,倒像是专程为了叶雨婷而来的,但是,他却觉得那布衣布裙、脸罩黑纱的女人,看去十分眼熟,更发觉那被唤作“苹儿”的蓝袍人,说话时语声清脆,举步时婀娜生姿,分明也是个女子。 叶雨婷自知武功并不高明,见那苹儿直逼过来,心里不禁发荒,紧一紧手中匕首,沉声喝道:“站住,你再向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 苹儿充耳不闻,脚下依然未停,只是柔声说道:“叶姑娘,别这样凶霸霸的好不好?把匕首给我,让我替人保存起来,等……”“等”字才出口,突然身形一塌,闪电般而上,皓腕疾探,向叶雨婷握刀的手腕扣至。 叶雨婷一声惊呼,急叫道:“许羡,截住她……” 穆乘风只觉本来抵在左后腰上的剑突然撤去,寒光掠肩而过,乾剑许羡已连人带剑向前卷了过去,惊呼声中,剑光人影一触又分,乾剑许羡横身挡在叶雨婷前面,那柄蓝汪汪的淬毒匕首,却到了苹儿手中,但苹儿头上竹笠,亦被许羡的剑锋砍裂,,露出满头青丝,随着夜风叶叶飞舞。火光下,只见苹儿右眼圆睁,怒目视着乾剑许羡,姣好的脸蛋上,犹有惊悸骇异之色,穆乘风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感触,在这石火电光般一招中,他已看出乾坤双剑神志虽然丧失,一身剑术火候,却不知比从前精进了多少倍,有这一对兄弟死心塌地随侍左右,无怪叶雨婷敢向兽神倪森下手了。 那为首蓝袍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乾坤双剑的剑招会如此快速凌厉,微微一怔,才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堂堂世家公子,竟做了石榴裙下的双才。” 乾剑许羡横剑而立,神情漠然,毫无反应。 蓝袍人转顾身侧布衣女子道:“夫人,事到如今,只好先废了他们,否则,今夜局面,实难了结。” 布衣女子默然片刻,低声道:“原门主剑下超生,替抱阳山庄保留一线血脉,小妹感同身受。” 蓝袍人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咱们只废他们的武功,尽可能不伤他性命就是。”说着,缓缓探臂,拔出了肩后长剑。 苹儿欠身道:“不劳门主亲自出手,弟子愿生擒此人,以报一剑之仇。” 那蓝袍人—摆手,道:“你不要小觑了他,他们兄弟两人不仅剑法诡异,更练就了一种纯阳的功力,你若不信,可以取下竹笠看看那破裂处的痕印。” 苹儿脱下竹笠,一看之后,粉脸刹时变色,原来那竹笠上被剑锋划破的裂口处,竟有一层黑色焦灰,仿佛被火焰烧过的一般。 蓝袍人黯然叹息道:“火神郭金堂‘烈焰三式’,重现江湖,若无‘太阴功力’相抗,天下何人能敌?”说完,反握长剑,举步走了过来。 穆乘风听她说出“太阴玄功”四个字,心中陡然一动,暗忖:蓝衣、竹笠、太阴玄功……莫非他们也是来自天山寒冰谷?想到这里,立即大声叫道:“敢问可是太阴门掌教龙老前辈?” 那蓝袍人突然止步,抬手一推竹笠,露出两道冷电般的目光果然,那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庞,只不过看起来比普通中年人略显苍老些,惨白的脸上,满布着干枯的皱纹,尖下巴,薄嘴唇,神情冷肃而孤傲。只见她冷目的的,阴恻恻的问道:“你是谁?怎会认识太阴门?” 穆乘风拱手道:“在下穆乘风,和黄无父黄大哥是结义兄弟。” 旁边那面垂黑纱的布衣女子,接口说道:“此人就是风铃魔剑沈破浪的嫡传弟子。” 龙姑轻哦了一声,冷漠的脸上闪现一抹淡淡的笑容,点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穆乘风肃容道:“在下斗胆,请求老前辈高抬贵手,将乾坤双剑应家兄弟的事,交给在下负责了结。” 龙姑诧异地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应家兄弟忤逆杀父,乃是受了绝情蛊的诱惑,身不由己,其情可怜,况且,烈焰三式系因在下失慎才被他们得去,天幸时日短促,他们尚未能加以作恶,在下深感内疚在心,责无旁贷,故愿斗胆承担此事,望求补赎前衍,望老前辈俯允成全。” 龙姑神色一动,凝目说道:“或是你如今自身尚且难保,万一你……” 穆乘风微笑道:“老前辈请放心,在下自己并无危险。”接着,扭回头向坤剑许煊笑道:“请你把宝剑收起来,别抵着在下腰部,这样很不舒服。” 坤剑许煊不禁一怔,低叱道:“你说什么?” 穆乘风笑道:“我要你把剑尖拿开,别抵着我的穴道。” 许煊怒喝道:“死在眼前,你还敢调侃二爷?你再放一声屁,老子就在你腰上戳个窟窿。” 穆乘风一扬眉,道:“是吗?你想不想试试看?” 许煊叱道:“试就试!”手上一紧,剑尖对准穆乘风后腰“志堂穴”猛力一刺。 叶雨婷刚要出声喝阻,却见穆乘风一声长笑,身形飞快的转了半圈,竟已脱出剑尖。 志堂穴主通肾经,乃是人体致命大穴,许煊那一剑分明刺个正着,不料剑尖一滑,突然落空,心里蓦然大吃一惊,连忙举起长剑细看,剑尖完整无缺,并无异样,一时倒怔怔地呆住了,不仅许煊吃惊,连对面的太阴门掌教龙姑等人也大感意外,皆因乾坤双剑非但快迅绝伦,更有“神火心诀”内力为辅,就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 “十三太保”等外门硬功的人,也万万抵受不住这制命要穴的一剑,穆乘风居然能够从容脱身,毫发无伤,这岂止匪夷所思,简直是成了神话了。他们当然想不到穆乘风身上,多了一件那就是风铃魔剑沈破浪死因成谜的“定穴护元带”。 原来穆乘风自从在长安“状元居”酒楼被乾坤双剑盗去烈焰三式口诀之后,唯恐这件关系师门沉冤的证物遗失,便一直将“定穴护元带”贴身反束在腰际(有针的一面向外)刚才假作受制于应家兄弟,只不过存心想套问叶雨婷的供词而已。 许煊怔了片刻,凶念又起,缓缓平举起长剑,默运玄功,真力尽贯注在剑身上,切齿有声道:“穆乘风,你若有种,再接我三剑!” 穆乘风耸肩微笑道:“你以为烈焰三式当真就天下无敌了么?” 许煊道:“不错,你若敢接我三招不落败,应二爷立刻横剑自杀,否则你就是缩头乌龟了,无胆匪类。” 穆乘风渐渐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许兄弟,我是同情你们中了绝情蛊的禁制,不愿和你拼,你要想想,烈焰三式口诀,既是由我的手中取去,我岂有不会的道理……” 许煊用力吐了一口道:“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应二爷称兄道弟?废话少说,你既然承认也练过烈焰三式,咱们就先拼三招,有种的,亮剑出来。” 穆乘风并不生气,徐徐又说道:“这三招少不得总要奉陪的,但却不是现在,且等……” 许煊截口喝道:“等什么,你不肯亮剑,那是你自寻死路,应二爷却等不及了!”话落招发,抖手一剑破空飞了过来,他显然存心在一击之下就将穆乘风置于死地,出招快而狠毒,破空风声刺耳,那三指宽的剑身上,业已贯足内力,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 对面那布衣蒙面女子脱口叫道:“康少侠留神!” 穆乘风剑眉陡轩,脚下半转,长剑电离鞘飞出……呛!呛!呛虽说是一招,剑锋相触却是三声脆响,空中火花飞溅,就像两柄甫出溶炉的红铁,居然连击三次,剑光人影敛处,只见穆乘风气定神闲纹风未动,许煊却倒退出五尺以外,剑尖垂地,呼呼地喘息不止。 龙姑又似惊讶又似赞赏地摇摇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难得!难得!” 穆乘风沉声道:“神火心诀虽然凌厉,却最耗真力,许兄弟,你该满足了。” 许煊没有回答,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缓缓举剑平胸,剑身的脸面头颈上,竟然变成一片赤红。 第258章 喜讯 穆乘风喝道:“你一定要分出生死伤亡才肯罢休?” “杀”一声凄厉慑人的大吼,便是许煊的回答,人和剑,化作‘阵灼热的狂风,猛向穆乘风立身处卷到。刹时间,双剑交鸣,火星四散,狂乱的漩涡中,一团黑忽忽的东西凌空飞出,落在叶雨婷脚边。 叶雨婷低头一看,顿时吓得失声尖叫起来那是一只血琳淋的断手,尤自紧紧握着半截残剑。场中,穆乘风和许煊犹在互相对峙凝视,两人的手臂都虚软的下垂着,乍看之下,竟分辨不出是谁的手臂被砍断了。众人心里都像突然加上一道钢箍,紧紧地抽动得喘不过气来,无数道目光都在两人虚垂的袖扫上炯炯搜视着,突然,许煊右臂一抬,一道血水激喷而出,喷了穆乘风满脸身,穆乘风竟木然不动,也没有举手拭擦。许煊嘴唇牵动,吃吃笑道:“穆乘风你变成血人了!哈!你服了么?”余音东落,蓬的一声跌倒地下。 那布衣蒙面女子举手掩面,饮泣出声,南噎道:“可怜!这孩子……” 穆乘风仰面舒了一口气,跨近一步,由肘后掉过长剑剑柄,替许煊战闭了右肩穴道。 “穆乘风!穆乘风!”“康大哥!康大哥!”四周忽然爆起一片沸扬人声,几条人影一拥来到穆乘风身边,却是郭竟、宗海东和姚景福,宗海东手中还抱着昏迷未醒的复仇会主,穆乘风抬起头来,才发觉四面全是黑压压的人群,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三座彩棚中正邪双方高手,都已经离开彩棚,移到密林旁这生空地上来了,彼此之间壁垒虽仍分明,神情的震撼和专注却无二致,几百双眼睛,全都集中在穆乘风身上其中有的惊骇,有的钦佩,有的欣喜,有的忌恨……内心感受,自是各有不同滋味。 内中最高兴的,自然是郭竟等三个人。 他们倒并非为了穆乘风打败了坤剑许煊,而国因为缍看见他还平安无恙地活着。三人都有满肚子的话想跟穆乘风说,也有满肚子的关切和疑问,恨不得尽情问个畅快,但却被穆乘风轻轻的摇手,全都挡了回去。’只见他用手指着地上的方涛和坤剑许煊说道:“伯父和六叔,请替小倒守住这两个人,效先兄弟,千万小心保护这位复仇会主,他们都是关系重大的证人。” 郭竟点点头,却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师父的事,可有线索了吗?” 穆乘风抬目望望叶雨婷,凝容道:“伯父请宽心,不久就会分明了。” 匆匆说了这几句话,一条魁梧的人影已大步走过来,高举双手,朗声说道:“天下英雄在此,请听在下一言。”发话的正是武林各大门派公推的盟主宋飞鸿。 群雄纷纷针目光移注在宋飞鸿身上,全场肃然无声,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宋飞鸿面含微笑,向穆乘风拱了拱手,接道:“在下以正道武林盟主的身份,首先要对这位少年英雄穆乘风老弟,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和谢忱……” 穆乘风嘴唇甫张,正要接口,宋飞鸿又自顾抢着接下去说道:“……大家都知道,这痊康老弟,就是风铃魔剑沈破浪的唯一嫡传弟子,自从当年承天坪事变发生以后,紧接着关洛一带掀起腥风血雨,那时候,康老弟初入江湖,适逢其会,以致受尽了委屈,蒙受到难以辩白的嫌疑,甚至连在下也对他有很深的误解,但康老弟默默忍受,不作争辩,如今事实证明当初全是冤枉和误会,这一点,宋某人原代表四门五派和三庄二岛同道,向康老弟致最大歉意。” 这番话,只听群雄人人低头,个个含愧,大家心里都有同感,当初只说是穆乘风替师报仇,化名逞凶,现在才知道复仇会主的确另有其人,适才又曾单人只剑,连败各大门派掌门,如果没有穆乘风和他的朋友相助,正道武林势将落得灰头土脸,一败涂地了。 但穆乘风却并未被这番赞誉之词所动,脸上神情木然,毫无喜怒之色。宋飞鸿继续又道:“康老弟不仅能忍世人所不能忍的屈辱,更具有世人难及的胸襟,他明辨是非,不念旧恶,不以私怨惠而昧大义,复仇会主虽然是他的授艺之师,但他仍秉大义灭亲的宗旨,毅然将其擒下,这等胸襟气节,如非大智大勇的绝世英雄,岂能轻易做到,所以,宋某人除了敬佩之外,更要代表天下英雄,向康老弟致最大的谢意。”群雄听到这里,许多人情不由己,都纷纷鼓起掌来。 穆乘风淡然一笑,徐徐问道:“宋堡主,请问你的话说完了没有?” “没有!”宋飞鸿似乎越说越兴奋,高举着双手又道:“各位同道,目下复仇会罪魁非死即俘,事实上已经土崩瓦解,这都是康老弟的功劳,宋某人欣慰之余,特向诸位报告一件喜讯。” 纷纷道:“愿闻其详。” 宋飞鸿满面笑容道:“诸位或许已经知道了,康少侠与小女湘琴,相识于患难之中,订盟于谤集之际,并曾亲赴终南,向拙荆当面求婚,宋某人愿在此郑重宣布宣布,只等此间事了,便是康少侠与小女湘琴的吉期,今日在场旅伴英雄都是证婚之人,到时候,诸位万勿推辞,都请到敝堡喝一杯喜酒。”话—说完,群雄中登时爆起—片欢呼。甚至有人打趣说:“易兄未免太自私,如此佳婿,急忙据为已有,竟不给咱们半点机会。” 但欢笑声中,穆乘风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怒容…… 宋飞鸿一面抱拳四揖,一面笑道:“儿女婚配,乃是私事,解决了复仇会,再叙私情。” 群雄振臂大呼道:“说的是,妖魔未除,何以为家,易兄不愧是同道中盟主,咱们先解决了罪魁祸首沈破浪,再向易兄贺喜。” 场中一呼,叩下响应,连火焰岛主罗一尘在内,都一致捐充了么嫌,纷纷撤出兵刃。 宋飞鸿身为盟主,更是当仁不让,正色对姚景福招手道:“小兄弟,请将复仇会主沈破浪交给在下,由天下英雄公议处置。” 姚景福抱着复仇会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听见一声娇喝道:“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复仇会的副会主叶雨婷。 宋飞鸿叱道:“你这助纣为虐的妖女,少不得要受到应得的惩处,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的呢!” 叶雨婷只作没有听见,大声对群雄说道:“诸位都是武林宗师,叶雨婷却只是尘世中一个平凡的弱女子,但诸位请勿误会,我虽然是个女人,并无向诸位乞怜求生的意思,坦白的说,复仇会纵已精英尽丧,在场还有数百位愿拼生死的兄弟,谷外更有百余名尚未现身的鬼武士,若说动手,至少有一场血战,诸位即使能胜,少不了仍须付出惨重代价。” 群雄尽皆默然,大家也相信叶雨婷绝非危言耸听,但却不知道叶雨婷还保留了最要紧的布置,没有说出口来,那就是众人所站的地下,埋着足以将众人炸成飞灰的炸药。 叶雨婷目光缓缓扫视,面色凝若寒冰,接着又道:“不错,我也承认复仇会已经失败了,既已失败,当然只有任凭宰割,但是,我要请问诸位一件事,诸位是想杀尽复仇会的人呢?还是只问祸首,不问随从?” 宋飞鸿笑道:“我等本上天好生之德,只要真正能悔过向善的,自当网开一面,但像你和沈破浪这种罪魁,却不能轻易饶恕。” 叶雨婷忽然笑了起来,道:“这句话,真是诸位的公意吗?” 宋飞鸿佛然喝道:“宋某人身为盟主,所说的话,自然代表公意。” 叶雨婷点头道:“很好,那么我再请问一句话,诸位所指的罪魁祸首,除我之外,究竟是指复仇会主?还是指风铃魔剑沈破浪?” 群雄闻言,齐都一怔。宋飞鸿接口道:“复仇会主就是风铃魔剑沈破浪,这是天下尽知的事,有什么可问的。” 叶雨婷不慌不忙道:“宋堡主何必装糊涂?你心里明明知道,复仇会主并不是风铃魔剑沈破浪。” 宋飞鸿怒叱道:“胡说!你怎么会知道?” 叶雨婷大声道:“因为沈破浪早已在九峰山承天坪饮毒而死,这件事,宋堡主应该比谁都知道得清楚些。” 宋飞鸿呵呵大笑道:“关于沈破浪生死之谜,宋某人不愿和你争辩,人就在眼前,大家都看得见,总之一句话,无论他是沈破浪也罢,是复仇会主也罢,血债罪责,都在他身上。” 叶雨婷徐徐说道:“如果他既不是复仇会主,又不是风铃魔剑沈破浪,那又该怎么说?” 在场群雄都听得心头一震,不约而同齐将目光投在“复仇会主”身上。穆乘风却炯炯注视着宋飞鸿,双手握紧拳头,紧闭嘴唇,浑身都簌簌在颤抖。 宋飞鸿冷笑道:“哼!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咱们眼又不瞎,谁不认识他就是剑魔沈破浪。”他口里说着,目光又连向四周扫动了数次,两眼中寒光熠熠,充满了杀机。 第259章 真相 叶雨婷仰起脸来,向宋飞鸿露齿一笑,道:“宋堡主这是不信我的话了?” 宋飞鸿冷冷一哼道:“荒谬之言,自是难信。”叶雨婷微笑道:“我若叫你看看证据,只怕不由你不信。”招手唤来莫家四剑,低声吩咐了几句,莫家四剑匆匆领命而去,不多一会,莫家四剑合力抬着一具长方形的木箱由谷内出来,轻轻将木箱放在场中。在场群雄的目光,都被那木箱吸引,大家屏息注视,只见那木箱都以铁皮包镶,十分坚固,乍看之下,很像是一口棺材,但又比普通一般棺木大了些,许多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出箱中是什么东西。 叶雨婷斜脱着宋飞鸿道:“宋堡主要不要咱们打开这箱子来看看?” 宋飞鸿仰面笑道:“谁知道你在箱子里藏着什么东西?开就开,有什么关系?哈!哈哈!”穆乘风目光炯妇凝视着他,不难听出他笑声已微微带着颤抖,显见竟有些色厉内在。语调也透露着怯意。 偏偏叶雨婷又诡谲地笑问道:“宋堡主最好再考虑一下,当着天下英雄之面,箱盖打开,就再也掩盖不及了,宋堡主,你不会后悔么?” 宋飞鸿额上已流出汗珠,冷笑道:“这跟宋某人有什么干系?我为什么要后悔,笑话!” 叶雨婷点点头道:“很好!你既然不在乎,咱们今天就全抖出来吧。” 接着,目光一移,转向穆乘风说道:“穆少侠,箱中之物也与你有关,稍等开箱子,可能会有人突起发难,企图毁灭证据,希望你能从旁护卫,多多警惕。” 穆乘风内心也激动万分,长长吸了一口气,点头道:“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敢动手,你尽管打开好了。” 叶雨婷面含诡笑,缓缓扫视了群雄一眼,然后向莫家四剑吩咐道:“打箱子打开了!” 莫家四剑在众目凝视下动手拆开木箱,原来那木箱竟有夹层,四面箱盖卸脱之后,里面全是散碎的冰块,扫除了冰块,又露出另一具较小的箱子。 这木箱,三面装着活扣,赫然竟是—只铁箱。 “且慢!”在铁箱显露时,叶雨婷忽然制止莫家四剑,亲自走到箱旁,满脸嘲笑地对宋飞鸿说道:“在铁箱打开之前,我有句话,要向宋堡主预先说明,同时,也要向天下英雄宣布一件武林中的绝大阴谋。” 群雄肃然无声,奇怪的是宋飞鸿也紧闭着嘴唇没有开口一—他原来红润的脸,此时刻已变得一片苍白。 叶雨婷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首先,我要代表另一位无辜的‘复仇会主’,向宋堡主转致十二万分歉意,因为他身受宋堡主多年教导之情,最后却做了一件对不起宋堡主的事,铁箱内的东西,宋堡主本来要当场毁去,而他却以假的掉包替换,将真正的私自留藏了下来,并且用冰块和夹箱锁封,密藏在谷中一处阴冷地穴之中,当然,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留到今天为自己洗刷罪嫌的证据……” 群雄中有人大声道:“你最好少说废话,先打开铁箱让咱们看看。” 叶雨婷笑容一敛,正色道:“诸位何须性急,这项武林中的绝大阴谋和秘密,马上就要揭露了,尤其是当年曾经参与九峰山承天坪事变的四门五派掌门,更属切身攸关,现在,我要向诸位郑重宣布:当年的剑魔沈破浪,的确已在承天坪卜饮毒而死了,后来假冒他的名号,在江湖中出现的复仇会主。姓齐名天鹏,他是巫山百禽宫的女婿……” 这话一出,全场震动,群雄张口结舌,信疑参半,齐效先却忍不住热泪盈眶,急忙低头审视怀中的“复仇会主”,但他自幼就没看见过父亲,认了许久也认不确实,只得颤声低低问穆乘风道:“穆大哥,她说的是真的码?” 穆乘风一低头,滚落两颗晶莹的泪珠,没有回答,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听她说下去就知道。” 叶雨婷提高声音接着道:“说起巫山百禽宫,其中又隐藏着一段秘辛,皆因当年剑魔沈破浪曾偶经巫山,结识了百禽宫女公子黑凤凰廖莲姑,百禽翁老儿见沈破浪品貌非凡,便有意将女儿下嫁,岂奈沈破浪那时已有红粉知已,婉辞而去,黑凤凰为此忧惺成病,廖老儿一怒亲下巫山,在江湖中寻觅了整整五年之久,才找到了齐天鹏,携返巫山,跟女儿成了亲,廖老儿这样做,全是为了齐天鹏的外貌,生得和沈破浪十分酷肖,暗存‘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意思……”说到这里,忽然幽幽发出一声叹息,又说道:“……但廖老儿却不知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无法由另一个人代替的。婚后,齐天鹏和莲姑只是貌合而神离,夫妻感情并不融洽,所以,在莲姑生下一个女儿,又怀有第二胎身孕之后,齐天鹏不甘长作禁裔,就独自离宫出走了……” 群雄都被这段哀怨的故事所吸引,个个屏息静气,鸦雀无声,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叶雨婷略停了停,接道:“……—齐天鹏离开百禽宫,越想越气,自觉替沈破浪做了几年替身,妻子同床异梦,都为了这世上还有一个比自己高明的剑魔沈破浪,忿怨之下,便决心要寻那沈破浪较量个高下,这一来,却被一个暗存阴谋的人利用上了。那人用甜言密语拢络住齐天鹏,将之藏在深山中,每天教授齐天鹏模仿沈破浪的说话声音和生活举动,更要他练习‘魔剑十三式’剑法,存心将他改造成第二个沈破浪,然后利用他假冒剑魔,筹组复仇会……” 穆乘风突然截住她的话头,岔口问道:“且慢,你说那人费尽苦心,欲将齐天鹏造就成第二个剑魔,他这样做有何目的?” 叶雨婷微微一笑,道:“他的目的不外想利用齐天鹏去破坏沈破浪的名声,然后再利用天下武林同道痛痕沈破浪的时候,由他出面,将齐天鹏杀死,如此一来,既遂了嫁祸之计,又赢得天下景仰,一石二鸟,打的全是如意算盘。” 宋飞鸿突然哈哈大笑,接口问道:“你这话未免可笑,那人若想扬名立万,尽直接去找沈破浪挑战,何须画蛇添足,多费许多工夫?” 叶雨婷道:“他若有本领领胜得过沈破浪,只怕会照宋堡主的意思去做,可惜他自知不是人家沈破浪的敌手。” 宋飞鸿道:“他若不是沈破浪的敌手,齐天鹏更不会是沈破浪的敌手,他连自己都无法除去沈破浪,纵然造就了齐天鹏又有何用?” 叶雨婷大声道:“所以。他才想出利用‘风铃剑’嫁祸。向太原大位霍宗尧父子下手。” 宋飞鸿冷笑道:“就算如你所说,那人又从何取得风铃剑?天下武林同道,谁不知道风铃剑是沈破浪的独门暗器,旁人无法假造的。” 叶雨婷微微一怔,冷笑道:“这句话应该由我请问宋堡主才对。” 宋飞鸿道:“问我什么?” 叶雨婷道:“闷你是用什么方法,得到沈破浪的独门暗器风铃剑?”,宋飞鸿仰面大笑道:“诸位听见了么?这妖女竟然含血喷人,冒指宋某人嫁祸沈破浪!可惜她这种卑劣手段不值识者一笑!”话声微顿,竟探手撤出腰际“紫电剑”来,扬剑一指叶雨婷,高声喝道:“妖女信口雌黄,意图挑拨离间,以求卸责脱罪,诸位同道,休中妖**谋圈套,待扫平复仇、会之后,何忧真象不能大白。”话落,长剑—振,向叶雨婷当胸飞刺过来。 穆乘风正想挥剑截挡,蓦见一道寒光斜刺里电射而到,“当”地一声响,震开了宋飞鸿的紫电剑。铁箱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却是那太阴门掌教龙姑。 宋飞鸿诧异道:“朋友是何方高人?竟欲替这满身罪孽的妖女出头?” 龙姑冷然答道:“老身无意替谁出关,只是不揣冒昧,想为天下武林同道续完方才那个残缺的故事而已。” 宋飞鸿惊讶问道:“你要续完什么故事?” 龙姑缓缓说道:“方才叶雨婷叙述齐天鹏受人利用假冒沈破浪名号,此事系百禽宫秘辛,老身不愿置唆,但关于沈破浪的独门暗器风铃剑失落在别人手中这件事,老身却知之颇详,今天当着天下武林俊彦在场,愿为诸君坦然一述。”群雄闻言。尽皆振奋,纷纷鼓起掌来。 穆乘风一颗心腾腾狂跳,不知是喜是惊?宝剑失落之谜,乃是师门沉冤的关键,他蹭遍天涯,尚无所获,龙姑率太阴门隐居大漠天山,足迹未涉中原,她又怎会知悉这段秘密呢,半信半疑之际,只听宋飞鸿沉声道:“朋友,你跟沈破浪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知道他的秘密?” 龙姑淡淡一笑道:“老身和沈破浪非亲非故,更无一面之缘,毫无关系可言,相反的,老身倒有个朋友,跟宋堡主颇为熟悉。” 宋飞鸿骇然道:“你说的是谁?” 龙姑一字一顿道:“黄莲花。”宋飞鸿一听这三个字,脸色大变,身不由己,一连向后倒退了两三步。 第260章 赎罪 龙姑只当没有看见,自顾侃侃述说道:“诸位大约都不知道黄莲花这个名字,但二十年前如果没有她,今天也就不会有复仇会和这场武林动乱了,因为沈破浪的两柄风铃剑,正是由她手中,转到那嫁祸者的手上。”群雄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内中四门五派和萧如觅等,一个个都是睁大了眼睛,屏息倾听着。 龙姑接着又道:“二十年前,黄莲花在大漠荒山中,结识了一位中原武林年轻高手,两人一见倾心,黄莲花不惜为他叛师潜逃,相偕来中原厮守,年余之后,生下一个孩子。那男的忽然对她道:‘我与你虽然相爱甚深,而且有了儿子,但不幸在我结识你之前,已和另一个女子订下了婚约,虽未迎娶成婚,却留着两件信物在她手里,如今我决心跟她断了,只是索讨定情信物,实在难以出口,看来只好由你带着孩子,将她给我的信物送还,当面去哀求她成全了,她也是武林侠女,见了你和孩子,一定会答应的。’黄莲花爱夫心切,受那人怂恿,立即携子前往,一番哭诉之后,果然换回来两件信物,就是两柄百炼玄铁铸成的风铃剑。……当时,黄莲花只道困恼已迎刃而解,从此夫妻厮守,安享闺房之乐,谁知当她带着两柄风铃剑,欢欢喜喜回到家里,却被那狠心的男人,将她乱剑砍死。……那狠心的男人不单杀死了黄莲花,更欲斩尽杀绝,连亲生的儿子也不肯放过,幸亏乳娘机警,带着孩子由后门奔人乱山,那狠心男人,穷追不舍,乳娘见事机危急,便将孩子点了哑穴,顺手抛进一处狼窟中,自己则被迫及,送了性命。……天幸,那狼窟中母狼不在,只有几只小狼,待老身赶到,那孩子仅只头脸受伤,留下了一条性命,老身把可怜的孩子带返天山,辛苦教养成人,这段恩怨,长埋在老身心中,老身本来不愿再公诸于世,如今既然提到两柄风铃剑失落之谜,老身不得不据实剖陈,至于是非公义,在场诸君自有论断,老身却不欲置评了。” 穆乘风接口道:“老前辈怎不说出那狠心男子的姓名来?” 龙姑道:“那人在结识黄莲花时,自称就是剑魔沈破浪,甚至黄莲花临死也只知道自己的夫君是沈破浪,但是,老身却知道他不是……” 宋飞鸿突又笑道:“他自己都承认是沈破浪,你怎会知道他不是?” 龙姑道:“因为那人曾在西域获得一柄绝世宝剑,而沈破浪却没有。” 宋飞鸿脸色又变,顿了顿,才冷冷说道:“这些事,你怎会知道如此详细?莫非那曾跟沈破浪定过情的女人,就是你吗?” 龙姑勃然大怒,厉喝一声,怒道:“姓宋的,你外表是个正人君子,骨子里,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老身本不想当众拆穿你的假面具,你竟然敢出此秽言,辱及老身?” 宋飞鸿纵声大笑道:“你若跟沈破浪毫无瓜葛,为何千方百计替他辩解?” 龙姑怒叱道:“住口!老身对你实说了吧,黄莲花是老身的同门师妹,你别自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二十年前,你们在摩天岭同居的时候,老身就曾见过你的面貌,只不过你在明处,老身则在暗处而已……” 宋飞鸿大笑道:“这真是越说越玄了,方才妖女叶雨婷到了词穷无法辩解的时候,便留指宋某人假冒沈破浪,如今阁下又如法炮制,岂不可笑!” 龙姑气得混身颤抖,恨恨一哼,道:“老身亲目所睹,句句实话,这有什么可笑的?” 宋飞鸿道:“你说你亲目所睹,谁来作证?如果宋某人也说亲眼看见你与沈破浪同行,这也算数的吗?” 龙姑气愤填胸,目毗欲裂,连连顿脚骂道:“你这无耻无行的老匹夫……” 宋飞鸿脸色一沉,冷声道:“宋某人身为中原武林同道盟主,你再出言辱骂,宋某人不介意,只怕中原同道们,也不肯饶你。” 龙姑怒叱道:“你想用中原武林来威胁老身?那就是你糊涂油蒙了心了……” 两人正在争吵,穆乘风突然按剑而出,向龙姑躬身一礼,说道:“晚辈有一句话,想请教龙老前辈。” 龙姑道:“你问吧,今天老婆子决定豁出去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老前辈。”穆乘风深深施礼,接着道:“达才老前辈说到黄莲花曾以先师妻室的身份,去向一位侠女索讨定情信物。晚辈窃想,既称信物,必是双方互赠,女方所持是两柄风铃剑,那男方所持的又是什么?” 龙姑答道:“是一枚佩带用的双龙玉符。” 穆乘风心头一震,道:“那双龙玉符,想必定是先师的信物,但不知老前辈曾否见过?” 龙姑摇摇头道:“那是令师的信物当然不假,否则人家就不会相信黄莲花的身份了,可惜老身并未见过那东西。” 话声才落,一个人立即接口道:“我见过那东西。” 穆乘风扭头看时,却是千手猿骆伯伦。 只见骆伯伦满脸热泪,哽声说道:“贤侄你忘了吗?那枚叹龙玉符,就是当年令师在北京时,亲手送给我苦命孩子弥月之庆的礼物,现在一切都明白了,狗贼夜袭赌场,杀害我一门老小,目的竟是为了夺取玉符,用以诈骗令师那两柄风铃剑。” 穆乘风霍地转身,按剑视宋飞鸿道:“宋堡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宋飞鸿道:“康贤侄休信他人挑拨,这事与老夫何关?” 穆乘风切齿道:“你大约还不知道,那枚双龙玉符,已由令媛送给在下,如果你不是陷害先师的人,双龙玉符又怎会落在令嫒手中?” 宋飞鸿分辨道:“天下相同的玉符甚多,怎知就是令师那块……” 穆乘风道:“这容易,玉符令现正在欧阳前辈处,咱们同去剑堡当面对证,一看便知。” 骆伯伦接口道:“我记得那枚玉符的形式,下面雕刻着两条龙形图案,反面刻着‘乘龙御风,飞黄腾达’八个字。” 宋飞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略一沉吟,说道:“既然如此,且等此间事毕之后,老夫和你们同返流云堡,当面对证就是了……” “不必去流云堡对证了,玉符就在这儿。”随着话声,一个人,缓步由龙姑身后,走了出来,正是那面垂黑纱的布衣女子。 穆乘风惊喜的道:“请问前辈是……” 那布衣女子摆了摆手,直走到铁箱之前,低头抚摸着箱盖,用一种轻微而颤抖的声音问道:“叶姑娘,如今事情真象俱已大白,请你将铁箱打开,让他面对天下群雄,使沉冤得申,委屈得直,也让咱们有向他悔罪赎过的机会,可以吗?” 叶雨婷点点头,亲自动手,卸开了铁箱上的活扣,然后把箱盖分开,拂去冰屑,里面是…—具仰卧着的尸体青色的儒衫,青缎面的软靴,苍白的肤色,俊逸的面貌。 各派掌门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震骇异的轻呼,穆乘风抢近一步,屈膝跪倒,嘶哑地悲呼道:“师父”铁箱中的尸体,面目未变,肌肤未腐,那英挺的鼻梁,孤傲的嘴唇,仍然和生前毫无分别。 布衣蒙面女子俯首唏吁,整幅黑纱全被泪水湿透,群雄纷纷折身,惭然低头,一片哭泣声中,有人放声痛哭一那就是悔恨交集的萧如觅。 良久,蒙面布衣女子才缓缓从襟底解下—枚玉符,双手递放在沈破浪尸体的前胸上,哽咽说道:“还君玉符泪双垂……。二十年岁月悠悠,你为情忍辱而死,心中可当我是薄幸寡情的狠心女子?你宁愿饮鸩服毒,不作分辩,究竟是怜我?还是恨我?” 这些活,字字锥心泣血,全都传人穆乘风耳中,使他蓦然想起在流云堡后园时,欧阳佩如告诉他的故事,不禁心头一震,顿时领悟过来。 但未等他出声询问,那蒙面女子已转过身来,举手摘去了脸上的黑纱,果然,她正是流云堡堡主夫人欧阳佩如。 朦胧曙色中,只见她泪水纵横的脸孔上,凝结着一层寒霜,晶莹的眸子里,闪烁着森冷的光芒,怔怔望着那旁横剑肃立的流云堡堡主宋飞鸿,似乎用了极大力气,才吐出两个字,叫道:“飞鸿!” 宋飞鸿神情一震,猛然抬起头来,冷冷应道:“现在你称心满意了么?想不到夫妻二十年,你竟然心犹未死,非毁了我才肯罢手。” 欧阳佩如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飞鸿你想错了,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我无意跟你作对,也不愿毁你,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肯俯首认错么?” 宋飞鸿厉声道:“我有什么错?我哪一点及不上他?二十年来,我对你百依百顺,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你的人在流云堡,心却在姓沈的身上,我娶的只是一具躯壳,有家就像没有爱,有妻等于没有妻,难道我不该恨他?不该报复么?” 第261章 龙门 欧阳佩如点点头道:“是的,二十年来,我自知太冷落了你,但人的感情发自内心,这是丝毫也勉强不来的。当初你既已知道,就不该用诈术骗我允婚,结婚之后,他已经失意归隐了,你就更不该再起毒念,定要将他害死……” 宋飞鸿冷笑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安,现在总算去了眼中钉、肉中刺。可笑你们纵然明白,已经太晚了。” 欧阳佩如佛然作色道:“飞鸿,你一番基业得来不易,事到如今,竟没有一点悔过之意么?” 宋飞鸿大笑道:“大丈夫毗涯必报,何悔之有?复仇会若没有姓叶的贱人,武林霸主早巳是易某囊中之物了,如今虽然事败,凭易某人一身艺业和匣中神剑,量你们也拦我不住。”话落,长剑一抖,身形已破空飞起,朝山口方向掠去。 群雄齐声暴喝,纷纷出手截击,无奈宋飞鸿武功已臻上乘,手中又是削铁如泥的千古神兵,几个照面,势如滚汤泼雪,竟被他荡开一个缺口,直向山外冲去。 刚转过彩棚,突然迎面出现一条人影,恰好截住他的去路,大喝道:“恶贼,替我惨死的娘偿命来。” 那人手里提着一个黑忽忽的革囊,话一出口,举起革囊就向宋飞鸿掷了过去。 龙姑望见不禁大惊失色,急叫道:“孩子,使不得,全是你的父亲……” 然而,这话已经说得太迟了! 革囊迎面飞到,宋飞鸿也认出那是威力无比的“天火霹雳袋”,忙不迭一侧身,向横里闪开了尺许,连人带剑滚倒地上。 “轰”然一声大震,尘土飞扬,烟石弥漫! 尾随追赶的各派掌门人,慌忙伏地躲避。 等到尘土落定,群雄纷纷站起身来,铁箱旁边却失去了叶雨婷的乾剑许羡的人影。 穆乘风吃惊道:“那妖女必定是去引发炸药了,大家赶快散开,远离这三座彩棚……” 最后一个“棚”字才出口,“轰”的又是一声巨响,的风袭面,山撼地摇,许多人立脚不稳,都被震倒在地上。 但是,这声爆炸之后,三座彩棚仍然完好如故,而炸药枢纽所在的那棵大树,却连根拔起,坠落在复仇谷那座载人石室上,将石室压得粉碎。 穆乘风早着石烟飞尘,急急奔了过去…… 只见叶雨婷浑身血污,披头散发仰卧在树坑旁,右手握着火摺子,左手紧紧捏着半截扯断了的火药引线,肚腹间肚肠狼藉,被炸开一个大洞! 他虽然已经咽了气,两眼却瞪瞪地怒视着苍穹,似对上天给予她一生痛苦的遭遇,兀自怀着浓重的恨意。 距她身体六尺远,躺着两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一个是乾剑许羡,另一个则是逍遥公子庞文彬。 两人正互相揪扯在一起,庞文彬的刀尖插在许羡胁下,许羡的剑锋也深陷在庞文彬胸口。 穆乘风急忙替两人闭住穴道,将他们拆解开来,分别裹伤止血…… 庞文彬喘息了片刻,凄然一笑,长叹道:“蛇神董明嵩那老家伙,相法倒真灵验,他说我眉带凶煞,印堂发黑,一定会遭横死。果然被他料中了……”语声渐弱,说到后面几个字,凄凉的笑容虽然仍挂在嘴角,颈项一歪,已吐下最后一口气。 穆乘风放下尸体,抹泪起身,回顾身后只有郭竟、蔡旭坤和姚景福三数人,其余群雄都围在山口,也就是黄无父用天火霹雳袋截击宋飞鸿的地方,甚至太平山庄庄主庞天化也只顾随众逐奔,并没有发觉自己唯的爱子,业已殉难身死。他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此人争名逐利之心何其太重?骨肉眷顾之情何其太薄?” 郭竟接口道:“贤侄,你师门沉冤已获昭雪,效先的生父被搜魂大法所制,不宜面设法解救,而且,你黄四叔和月眉、湘琴他们都还留在苗疆,大仇虽报,私情也该作个了断才对。”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待安葬了师父他老人家的遗体,咱们还得再去一次苗疆……” 这时,一缕阳光,透过峰顶,投射在那空荡荡的铁箱上,箱侧冰屑渐渐溶化,只留下一滩水渍。 南京,古称金陵,又叫石头城。龙蟠虎踞,六朝繁华。 清凉山是南京西区的着名胜地,东山麓有一座善庆寺,寺内的扫叶楼,为文人品茗谈诗的好地方,登楼远眺,好像许多浮雕的假面具,南京人称这一带叫做鬼脸城。 鬼脸城是个丛草杂生,荒凉不堪的地方,游人们也很少到这里来寻幽探胜。 这是初更时分,一弯新月,像银钩般斜挂天空! 三月初头,东风料峭,吹到身上犹带寒意,鬼脸城黑黝黝的城脚下,不知是什么人搬几方平整的大石,拼在一起,倒也有些像一张长方形的桌子。 在这张拼成的石桌东,南,西三面,每一面都有四团黑影,像木偶般坐在那里,只有石桌的上首,(北面)依然空着。 三面,一共是十二团黑影。说他们是黑影,因为他们很像是人;但你看不到他们的头脸,只是黑幢幢的一团而已! 而且人是动物,就算你正襟危坐,也总有人会动一下的;但这十二团黑影,始终也没动过一下。 这时,要是有人走来,看到了这般情形,不吓个半死才怪! 但这时的确有人来了,那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头上也戴着一顶黑色的风帽,强劲东风,吹得他氅衣猎猎作响。 风虽很大,他却走得很快,纵然他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但从他一路行来,腰身扭动所流露出来的婀娜身材,分明还是一个女的,而且年纪也不会很大。 一个年轻女子居然在夜晚到这里来。嘿,她若是再走近五六丈,看到这十二团黑影,那就够你瞧的,保险会尖声惊叫,回头没命的飞跑。 现在,她渐渐走近了,三丈,两丈、一丈……她当然已经看到了,但居然没有尖叫出声,而且还走向石桌的上首。 现在她已经在召桌北首中间停下来。徐徐摘下了头上风帽,露出一头披肩青丝。 月亮虽然不算大明亮,但已可看得清她的容貌,只是看清了她的容貌,你就会大夫所望。 那是一个满脸病容,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黄脸女子,但她目光却相当明亮,扫过面前十二团黑影,缓缓从宽敞的斗篷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 这双手光润如王,就和她焦黄的脸孔完全不相称,玉手拢着大拇指和食中二指,那是“拈花指”,她玉笋般尖尖的三个指头之间,确实拈着一朵花。那是一朵黑色的玫瑰花。 现在她开口了,清冷的声音,徐徐说道:“花令行天下。我住长江头。” 话声甫出,那始终没有动一下的十二团黑影突然站了起来,原来他们果然是人! 现在每一个人迅快的伸手取下了戴在头上的黑布罩子。 那是十二个黑衣汉子,此刻一齐躬下身,由左首第一个人说道:“属下黑煞十二星参见花令。” 此人声音有些苍老,但中气极足。 黄脸女子冷声道:“你们能及时赶到,很好。” 十二个黑衣汉子直起身,但目视石桌,没人敢朝黄脸女子看上一眼,神色极为恭敬。 黄脸女子续道:“令主把你们调来,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你们去办。” 那为首黑衣人躬身道:“使者有何差遣,属下自当遵奉指示。” “好!”黄脸女子依然冷冷道:“三日后是清明节,我这里有密柬一封,你们可依柬行事。” 说完,从她斗篷中飞出一封黑色的密柬,落到为首黑衣人面前。 为首黑衣入躬身取起来,口中说道:“属下遵命。” 把黑色密柬揣入怀中。随身又取起蒙脸黑罩,套到头上。 其他十一个黑衣汉子也各自取起黑布罩套到了头上,大家一齐回身坐下。 现在他们又变成十二团黑影,正身而坐,又一动不动了。 黄脸女子似乎对他们十分满意,轻盈的覆上风帽,转身往外行去。 镇江城里,有一家龙门镖局,总镖头姓宇文,镖局是宇文家的祖业,传到宇文嵩已经第三代了。 龙门镖局数十年来,可以说得上是大江以南第一家大镖局,闻大声的祖父闻沧海,号称剑、掌、镖三绝,在江湖上盛名久着,到了晚年,门人弟子遍及大江南北,龙门镖局宛然成了武林一个门派,大家索性就称龙门下,久而久之,武林中就多了一个龙门,龙门镖局总镖头,也成为龙门的掌门人。 宇文嵩的夫人姓阮,是金陵名武师鹰爪门扑天鹰阮伯年的独生女儿,一身武功,出自家传,这位阮夫人只生一个女儿,取名可人,今年只有一十七岁,自幼学了家传的武功,还要缠着母亲传她鹰爪门的功夫。 宇文嵩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自从去年五十岁大寿之后,就把龙门镖局交给大弟子陆长荣去负责,除了发生重大的事故,他已少去过问,以龙门镖局在江湖上的交情和盛名,自然也不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故的、 第262章 清明 宇文嵩虽是龙门的第三代掌门人,但他生性淡泊,不肯滥收门人,因此他门下只有三个弟子。 大弟子陆长荣,已经三十出头,替师父管理镖局,人称陆少镖头。二弟子林仲达,今年二十六岁。三弟子穆乘风,今年十八岁,当初原是弃婴,由宇文嵩夫妇一手扶养长大。 这穆乘风是宇文嵩的三弟子,但宇文嵩从未教过他一招半式的武功,只请了一位宿儒教他读书。 宇文嵩为什么不教他练武呢?其中原来另有一段原因。 那是十七年前一个春天的早晨,宇文嵩正在练武场中教陆长荣、林仲达两人的武功,听到大门口趟子手们大声谈论,似是出了什么事! 宇文嵩忍不住跨出门去,只见七、八名趟子手正在七嘴八舌围在路上说话。 宇文嵩不觉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原是总镖头出来的暗号,因为镖局的趟子手,都是粗人,几个人在一起,自然更会粗话出宠,他为了要维持总镖头的尊严,听到他们说粗话总是不大好,因此每次出来,总要先咳嗽一声,让大家知道总镖头出来了,就可以安静一些。 那几个趟子手听到总镖头的声音,连忙垂下手来,叫了声:“总镖头!” 宇文嵩问道:“你们围着看什么?” 其中一名趟子手道:“回总镖头,咱们镖局门口,不知什么人送来了一个弃婴。” “弃婴?”宇文嵩道:“你们看到什么人放在咱们门口的?” 随着话声,走了过去。 就在他举步跨出的同时,从大路上正有一道人影飞奔而来,这人奔行的速度奇快无比,转眼之间已到了宇文嵩的面前,他来得快,刹住得也快,只要再差上半步,两人就非撞上不可。 宇文嵩一怔,抬目朝那人看去。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宇文总镖头,在下是给你老送信来的。” 他左手果然拿着一个信封,迅快递了过来。 宇文嵩本待伸手去接他的信封;但听了对方这句话,觉得事出突兀,连信都没有去接,注目问道:“朋友是那里来的?” 那人左手把信递出,宇文嵩要接未接,那封信就跌落地上。 宇文嵩往下看了一眼,信封上果然写道:“宇文总镖头亲启”字样,就这瞟了一眼的时间,瞥见那人右手举了起来,掌中寒光一闪,极似匕首,心头不禁猛然一惊,那还容他出手?身形一个轻旋,左手疾翻使了一记擒拿手法,五指如钩,一下扣住了对方手腕,右手同时疾出,把对方手中匕首夺了过来。 这一记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当真动作如电,迅疾俐落。那人右手被他抓住,居然一点也没有挣扎,手掌一摊,任由他把掌中的东西夺了过去。 宇文嵩东西入手,才发觉对方手中并非匕首,急忙低头看去,原来被自己夺过来的竟是一个羊脂白玉的锁片。前面刻着“长命富贵”四字,后面还有一个“穆”字,但一望而知前面四字是雕玉匠刻的,字体工整,后面这个“穆”字,却是有人用剑尖刻的。 宇文嵩看得一怔,急忙抬目朝那人看去,要待问问清穆。 那人朝闻大声微微一笑,突然洒开大步,转身奔行而去。此入身法之快,可以称得上疾如奔马,宇文嵩连开口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他已奔出十数丈外,如飞而去。 宇文嵩暗暗赞了声“好快的身法!” 手中还握着玉锁片,觉得此人行动古怪、心下更是疑窦重重,俯身拾起信封,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来,赫然是大街上镇安银号一万两银票,除了银票之外,并无只字,心中更起疑。 想到那人行动怪异,无故送来一方玉锁和一万两银票,这事可能和那个弃婴有关。举目看去,地上果然躺着一个三四月大的婴孩,生得又白又胖,此时闭着双目,睡得甚甜。 宇文嵩想到此人送来一万两银票,和一面玉锁,自然是希望自己收着这婴儿了。当下就吩咐趟子手把婴儿抱进去。 一面把经过和阮夫人说了。阮夫人膝下无儿,看到这个男婴,自然满心欢喜。宇文嵩因玉锁上刻的“穆”字,可能就是这孩子的姓,因此就叫他穆乘风,从小由阮夫人一手抚养。 那时宇文嵩膝下犹虚,穆乘风又是个粉妆玉琢的孩子,自然博得夫妇二人的喜爱。 第二年阮夫人生了个女孩,那就是可人;但宇文嵩夫妇并没有偏心,对穆乘风和自己的女儿始终一样看待。 穆乘风八岁那年,宇文嵩要他正式叩拜祖师,准备传他武功,那知当天晚上,宇文嵩在书房案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玉不琢、不成器,故美玉必需经过雕琢,方可成器,但雕琢必须是大匠,方能成名器,如由坊间随便雕琢,反而坏了这块美玉,岂不可惜?” 这张字条,既不像信,也不像作文,但自己书跨中从没有人进来,这会是什么人写的呢? 宇文嵩虽是武人,从小也读了不少书,再一琢磨,便已明白过来,今天是自己要穆乘风正式向祖师叩头列入龙门,准备传他武功,就无缘无故出现了这张字条,那分明说自己并非大匠,调教不出好徒弟来。 当时心头不觉有气;但他终究是个有涵养的人,继而一想,觉得武功一道,天外有天,入上有人,自己这点武功,当真是沧海一粟,说不上是上乘功夫,就不再教他剑掌一类武功,反而敦聘了一位饱学之士,教他读书。 果然,过了没有几天,穆乘风手里拿了一本薄薄的手抄本子,来给师父看,说是在门口玩的时候,一个老道人送给他的。 宇文嵩翻开一看,竟是一本内功口诀。他身为龙门派掌门人,自然是识货之人,一眼看出书上记载的内功竟是一门高深武学,书中有图形,也有注解,心里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就要穆乘风把书本留下,自己先看了一遍,然后再传给穆乘风,而且连自己女儿也没有传授。 从那天起,他规定穆乘风白天念书,晚间运功,这件事,也并没跟阮氏夫人提起,也叮嘱穆乘风不许说出练功的事来。 阮氏夫人为了丈夫不教穆乘风的武功,还和丈夫吵过几次,说孩子渐渐大了,你做师父的怎么一直不教他练武、宇文嵩只是笑笑,没有作声。 阮夫人一气之下,心想:“孩子是我带大的你不肯教他武功,就由我来教。” 这样阮氏夫人就背着丈夫,把鹰爪门的武功,大小擒拿手,大力鹰爪功等,逐一传给穆乘风,而且也一再叮嘱穆乘风,不可告诉师父。 穆乘风天资聪颖过人,一学就会,阮氏夫人疼爱他和自己亲生儿子一般。 一晃眼,就是十年了,穆乘风已经长得一表人材,英俊潇洒,不但内功已有相当根底,鹰爪门的武功,也已经练得十分纯熟,尤其十年寒窗,经史子集,也读了不少,只是宇文嵩平日为人温和,但家规极严,穆乘风自小受师父熏陶,规行矩步,自然也十分拘谨。 倒是小师妹宇文可人,被她母亲宠得像一只小黄莺似的,整天窜来窜去,咭咭格格的又说又笑,宇文嵩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天正好是清明节。 宇文嵩夫妇带着女儿宇文可人和二弟子林仲达、三弟子穆乘风,十几名家丁,上北固山扫墓。这是宇文嵩祖父宇文沧海的墓。宇文沧海是龙门的祖师,大家祭拜之后,宇文嵩就给女儿和两个门人讲述着沧海公昔年的事迹。 清明时节雨纷纷,天气忽晴忽雨,变幻不定,本来是好好的天气,忽然下起雨来,而且雨水有越下越大之势。 宇文嵩仰望天色,说道:“这雨一时只伯停不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说。” 林仲达道:“师父,过去不远,有个庙宇。” 宇文可人朝穆乘风招招手,叫道:“三师哥,我们快走。” 话声出口,当先扭着腰肢朝前奔去。 穆乘风听到小师妹相招,也就跟着追了上去。 阮夫人知道他们师兄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两人都长大成人了,心里自然十分喜悦,忍不住含笑回头朝丈夫看去。 宇文嵩自然也看到了,但他想到穆乘风的身世,心头不禁起了一丝阴霾,脸上也不期而然的微微攒了下眉。 阮夫人看丈夫脸上有不豫之色,心头不禁有气,暗暗哼道,“乘风有那样不好?你就是一直不喜欢他。” 大家没带雨具,也就脚下加快,朝山麓奔行过去。 行了不过半里光景,就抵达庙宇,那是一座荒芜已久的土地庙,一共只有一进,大殿上到处都是瓦砾,有许多地方还在漏水。 庙外大雨倾盆,屋檐前雨水像挂了一道水帘。 宇文嵩眼看着雨一阵大,一阵小,始终不停,心头甚是烦乱,只是望着天空出神。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庙外传了过来,接着只见十几个黑衣人冲进庙来。 第263章 鹰爪 这十几个人每人头上都戴着黑布罩子,只露出两个眼孔,行动十分矫健,转眼之间,已经抢上石阶。 宇文嵩因外面正下着大雨,纵然心里觉得这些人行径诡异,也不好出声阻止,只得朝大家招招手,让出了大殿的左目。 来人一共是十二个,因他们头上戴着黑布罩子,看不清面貌,但从他们身材看去,个个都极为壮健,进入大殿之后,黑布罩于依然没有摘下来,可见他们戴着黑布罩子,虽是遮雨之用,但显然不欲以面目示人了。 十二个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噢了一声,接着呵呵笑道:“这位敢情就是龙门派掌门人宇文大侠了,咱们幸会得很。” “不敢。”宇文嵩抱抱拳道:“兄弟正是宇文嵩,不知老哥如何称呼,诸位是那一条道的高人?” 那人呵呵笑道:“宇文大侠好说,咱们兄弟只是江湖上一群无名小卒,算不得什么高人。” 他们戴了头罩,连面貌都不让你看,自然不肯告诉你身份来历了。 这人话声出口,其余十一人都呵呵哈哈的笑了起来。 不肯说出姓名来历,原是他们的自由,没有人可以强迫他们非说不可;但这些人这般笑法。不但轻浮,也含有轻蔑之意! 宇文嵩是个很古板的人,听他们笑得轻浮,也就没有作声。 为首那人两个眼孔中霎着精光。望了宇文嵩一眼,又道:“咱们兄弟久宇文龙门派精擅剑、掌、镖三绝,在江湖上久享盛誉,今天难得遇上宇文大侠,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斗胆想请宇文大侠露一手给咱们兄弟瞧瞧,不知宇文大侠可肯展示么?” 宇文嵩久走江湖,听了此人的话,心头不禁暗哦一声,忖道:“难怪他们戴了头罩,原来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老哥夸奖,龙门派三字,只是江湖朋友抬举而已,寒家从先祖创设龙门镖局,只是以保镖为业,从不敢以门派自居,剑、掌、镖三绝,也是江湖朋友的过誉之同,兄弟几手庄稼把式,不值识者一哂,在诸位高人面前,岂敢献丑。” 只听另一个人道:“咱们老大刚才已经说过,咱们算不得什么高人。” 第二个人接着道:“宇文大侠几手庄稼把式,纵然值不得高人一哂,但咱们既不是高人,就不妨使出来让咱们瞧瞧了。” 他此话一出,十来个人又不禁哄然笑了起来。 方才他们夹杂着呵呵哈哈的笑声,还不觉得什么,这回哄然大笑,笑声之洪亮,居然震得这间土地庙梁椽之间,灰尘纷纷落下来,显然这十二个人都有一身精纯的内功了。 宇文嵩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十二个人看来个个都是好手,自己行走江湖数十年,自问从未和那一方结过梁子,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一面也洪笑一声道:“兄弟对诸位已经一再忍让,诸位依然如此相逼,莫非是冲着兄弟来的:但兄弟自思和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诸位究竟所为何来,还请诸位明示。” 他这声洪笑,声音清朗,在十一个人的洪笑中,盖过了他们的笑声,足见功力之深,也远超过对方诸入。 只听一个人道:“咱们老大已经说过,只是仰慕龙门派的剑掌绝艺,想开开眼界而已,和宇文大侠当然谈不上恩怨,这是宇文大侠多心了。” 他们纵然听出宇文嵩内功修为高超他们,但还是坚持要宇文嵩非露一手不可,这情形已极明显,看来绝难善了。 宇文嵩沉嘿道:“这位朋友的意思,兄弟若是不肯露上一手,就不能平安无事了?” 那人嘿嘿冷笑道:“事情也差不多如此。” 宇文嵩到了此时,已是忍无可忍,点头道:“很好,诸位大概胸有成竹,要逼宇文某出手的了,你们要一起上,还是由那一位和宇文某单打独斗。” 只听为首那人森笑道:“咱们弟兄有自知之明,单打独斗,自然不是宇文大侠的对手,至于咱们十二个人全上的话,那么就没有人能看到宇文大侠的剑掌绝艺,因此咱们想挑两个弟兄跟宇文大侠讨教,如果两人不行,那么再加上一个,务必使宇文大侠的剑掌尽情发挥,余下的弟兄,就有机会观赏大侠的绝技了?” 宇文嵩听得暗暗奇怪:“他们何以非要看我剑掌不可呢?” 就在他沉思之际,为首那人左手朝前轻轻一挥,说道:“你们先上去两个跟宇文大侠讨教几手剑掌,两个不行,就再上去一个好了。” 他们来的时候,自然早就商量好了,由什么人出手,因此他左手随便一挥,就有三个人越众而出,一个“锵”的一声从肩头布袋中掣出了长剑,另一个却取下肩头的长形布袋,交给了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伸手接过同伴布袋,却没有走上去,那就是准备的后备人员了。 他们为首那人说过要看宇文嵩的剑掌绝艺,所以先上来的两人,一个掣出长剑,自然是使剑的入,一个把剑囊交给同伴,自然是要使双掌了。 既然他们要叫宇文嵩尽情发挥剑掌绝技,可见这两人在十二个人中,对剑掌功夫必有专精! 大殿双方的人,立时向后退下了几步,让出中间一片空地。阮夫人因对方人数较多,怕他们一拥而上,伸手把女儿拉到了身边。林仲达一手按着剑柄,和穆乘风一起退到了师母左右。 宇文嵩自是不敢轻估对方,当下也就抽出剑来,目光一抬,缓缓说道:“二位请吧!” 使剑的冷冷的道:“咱们是两个打一个,宇文大侠不用客气了。” 宇文嵩道:“这是诸位硬逼着宇文某出手,自该由两位先出手才好。” 他不肯先出手,是想从对方出手的招数上,看出他们的路数来。 使剑的大笑道:“大概宇文大侠自恃一派掌门,不肯先出手,在下那就不客气了。” 话声出口,随着左足斜跨半步。身形倏地左转,右手一剑斜刺而出。 宇文嵩心中暗道:“这起手一招是‘白鹤亮翅’,他是白鹤门的人!” 那空着双手的汉子一见同伴出手。也立即身形一矮,向右欺近,左手五指勾曲,疾向宇文嵩左胁抓来,右手跟着一掌,斜劈而出。 此人身手矫捷,出手虽比使剑的慢了半步,但这一抓一劈,却和使剑的汉子那一招“白鹤亮翅”几乎是同时攻到。 宇文嵩心中暗道:“这使掌的左手一记‘猛虎探爪’,是五虎门断魂爪的招式,右手这一掌却不是五虎的手法,而是形意门的劈掌!” 这原来是心念一动间的事,宇文嵩右手长剑一振,身随剑走,避开敌剑,还刺了一剑,右手也同时拍出一掌,朝使掌汉子肩头击去。 使剑的汉子,一剑落空第二剑又紧接着刺出这回使的是一记“顺风送帆”六合门的招式。 使掌的也身形展开,左手改使“鹰爪功”,疾抓宇文嵩拍来的左掌,右手反研,使的是一招“随君布施”,竟是丐帮的路数。 三人这一展开剑掌功夫,各显身手,那使剑的汉子在数招之间,竟然连使了白鹤、六合、青城、华山、点苍、等派的剑招,使掌的汉子双手倏拳倏掌,变幻莫测,在这一阵功夫,也连使了五虎、鹰爪、丐帮、少林、形意等派的拳掌。 一时看得宇文嵩心头暗暗惊异,这两人明明是在掩蔽自己的来历;但这般诸家杂阵,夹杂使来,居然得心应手,有如从小练熟了的一般,不但毫无牵强之处,而且攻势绵密,每一招都显示两人深厚的造诣来。 宇文嵩果然不愧是龙门派的掌门人,武功精湛,此时剑掌同施,剑如灵蛇乱闪,攻中有守,掌似开山巨斧,力战两人,神态从容,大是游刃有余。 为首那人口中轻咳了声,第三个人备战汉子放下同伴的剑囊,唰的一声,取出链子锥,纵身扑入战圈,抖手朝宇文嵩激射过去。 宇文嵩长剑一撩,“当”的一声把链子锥荡开,左手伸缩之间,连发了两掌,一记逼退使掌的汉子,一掌迎面击向使链子锥的汉子,也把他逼退了一步,长剑疾圈,一连三剑,剑光如闪朝使剑的反击过去。 力首那入眼看宇文嵩如此了得,也感到事出意外,(他起先以为有三个弟兄就差不多了)一挥手道:“再上去一个。” 他话出口,立时又有一个蒙面人亮一柄扑刀,纵身而上,加入战圈。 穆乘风看得大怒,大声喝道:“你们还要不要脸,讲好了最多只有三个人出手和我师父动手的,怎么又加上了一个去了。” 为首那人阴沉一笑道:“你师父方才不是要咱们一起上的吗,咱们还没有一起上呢!” 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掠阮夫人,说道:“这位龙门派的掌门夫人,空着没事,你们也不妨上去两个,跟她讨教讨教。” 他此话一出,果然有两个汉子拿出兵刃,一个使一对短戟,一个使一支铜爪。逼近过来。 第264章 剧痛 阮夫人早已看出他们不怀好意,心中也就早有了准备,此刻一手拔剑,一面回头朝三人(林仲达、穆乘风、宇文可人)低声嘱咐道:“如果情势不利,你们就先从后面退走,不用管师父和我,你们走了,师父和我就足可自保……” 话未说完,对方两人业已逼近,使爪的睛露邪光,阴笑道,“掌门夫人话说完了么?” 使短敦的尖声笑道:“有什么话不会上了路再说么?” 这两人口气大是不善,阮夫人双眉一挑,叱道:“你们究竟是那一条道上的人,胆敢如此放肆?” 使爪的邪笑道:“放肆的事情多着呢,不过你掌门夫人已是徐娘半老,哥儿俩没……”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但若是让他说出来,狗嘴里决不会长象牙。 阮夫人一声清叱:“该死的东西!” 长剑一闪,分心便刺。 这一招快捷无比,使爪的话声未出,寒光一闪,剑锋离胸已不到一尺,心头大吃一惊,口中喝道:“婆娘好快的剑……” 急忙举爪封架,却封了空! 阮夫人这一剑原来只是一记虚招,身形一侧,左手一记“大力鹰爪功”,五指勾曲如爪,“拍”的一声,击在他右胁骨。 那汉子连剑法的“法”字还没出口,痛得口中变成了“啊”字。 宇文嵩动手之初,还希望事情不至于搞大,是以并无伤人之意,但阮夫人却已看出对方有为而来,不怀好意,绝难善罢某休,何况对方语气下流,激怒了她,自以先下手为强,左手拍出,右足跟着飞起,一下蹬在对方小腹之上。 那使爪的汉子“啊”声刚出,人已被阮夫人蹬得从石阶上翻身跌下,“砰”的一声,后脑着地,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那使双戟的汉子没想到阮夫人骤下杀手,要待出手抢救都来不及,口中暴喝一声:“你这婆娘当真辣手得很…… 双戟一摆,抢攻上去。 阮夫人一击得手,长剑向左右连闪,一记“分花拂柳”,“当”“当”两声,架开对方双戟,抖手一剑,穿心刺去。 那使双戟的急忙往后跃退,那知阮夫人动了杀机,倏地欺上一步,又是一剑斜刺过去。 那汉子左手短乾一封,刚架住长剑,阮夫人左手五指如钩,疾向他右腕爪去。 这一记鹰爪擒拿,手法灵巧,那汉子怕被她拿住,急忙缩手,怎知阮夫人腕底射出三支袖箭、夺、夺、夺三声,一支射中肩头,两支射中肋下,口中同时发出一声惊“啊”,右手再也握不住短戟,“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阮夫人得理不让人,右手迅疾一转,把对方左腕齐时削断。 那汉子痛得惨叫一声,往地上跌坐下去。 为首那人做梦也想不到两个兄弟会这么快就被阮夫人解决,心头不禁大怒,喝道:“快去把这婆娘拿下了。” 这回就有五个蒙面汉子手持兵刃抢了过来。 随同宇文嵩夫妇的十几名家丁,原来是镖局中的老人,大部也会几手刀棍拳脚,但宇文嵩夫妇和门下弟子平日剑不离身,这些庄丁是抬着扫墓的祭品来的,身上自然并未携带兵器。 此时眼看五个蒙面汉子朝主母扑来,他们不约而同的呛喝一声,手中拿起扁担、木杠,有几个手里没爪到东西,就赤手空拳的跟着涌上。 那抢攻过来的五个蒙面汉子无一不是好手,那会把这些庄丁放在眼里,但见刀光闪动,鞭影飞舞,一阵叱喝,厉笑和砰砰碰碰的刀棍撞击之声,不绝于耳,登时闷哼。惊叫、惨号也连续的响起。 阮夫人长剑挥舞,挡住了两个,林仲达、宇文可人这时也拔出长剑,随着动手。 穆乘风没练过剑法,身上自然没有带剑,就挥动双掌,跟着二师兄冲了上去。 这一下混战乍起,为首那个蒙面汉子怕五个弟兄们有失,回头朝和宇文嵩动手的四人喝道:“你们几个截住姓宇文的,莫让他过来。” 喝声方起,双足一点,凌空往左首扑上。 此人是十二个蒙面人之首,武功自然极高,探手之间就一把爪住了一个家丁,呼的一声自然立时了帐,他正待朝另一个家丁爪去。 忽然眼前入影一晃,穆乘风一掌朝他当胸拍出。 为首那人口中嘿了一声,右掌一抬,迎着穆乘风手掌拍出。 穆乘风“嘿”声入耳,手掌已经和他接上,但觉一股极大的压力,震得自己心头狂跳,血气上涌,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人离地飞起,摔出一丈多远,落到天井地上,早已昏了过去。 那为首蒙面人一掌震飞穆乘风,再也没去理他,身形丝毫不停,朝人群中扑入。 抢过来的五个蒙面人,被阮夫人接住了两个,余下三人,林仲达和小师妹宇文可人联手接住了一个,另外两个被十几名庄上截住,厮杀起来。这十几名庄丁,原是龙门镖局的趟子手,因年岁大了,才拨到庄丁担任些轻便工作,他们虽然也会几手刀棍拳脚,平日对付没练过武的人,一个人还能挡得了一两人壮汉,但要他们对付武功高强的蒙面人,那就差得远了,何况手上又没兵刃,岂是人家对手? 几个照面,就被打倒了四五个有的伤在对方刀下,有的被点了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为首的蒙面人,扑入人群,就如虎入羊群,双掌挥处,几个庄丁就像草稿人一般,不是应掌震飞出去,就是闷哼倒地。 只见他身形一转,一掌击在林仲达后心,林仲达口中大叫一声,扑倒地上。 宇文可人本来和林仲达聊手,勉强还能支持,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独斗一个蒙面人,眼看二师兄中掌倒地,不知是死是活,心头大吃一惊,未免手脚慌乱,她总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一套剑法纵然练得极熟,但内力不足,这一慌乱,更落了下风。 为首蒙面入一掌击倒林仲达,就朝阮夫人扑来。 阮夫人一支长剑独斗两个蒙面人,还能应付俗如,忽然加入了为首蒙面人,双掌如开山巨斧,记记都沉猛无伦,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怎知方才被她射中三支袖箭,削断左腕的蒙面人,昏倒在地,此时正好悠悠醒转,心头仇怒交织,对阮夫人恨之入骨。 眼看她被迫后退,快到自己跟前之际,岂肯放过机会,咬紧牙关,从地上抬起一支短就,猛地转身坐起,右手一送,用力朝她小腹戳。 阮夫人敌三个高手,正在后退之时,怎会防到躺卧在地的人还会对她骤下毒手,但觉小腹剧痛,似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刺中,手中长剑不禁为之一缓。 高手过招,不得有半点疏忽,阮夫人剑势一缓,此消彼长,两个蒙面人手中立时一紧,阮夫人右肩又被剑尖刺中,此时她小腹血流如注,但觉真力不继,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身形往下一蹲,右手长剑劈落,把那偷袭自己的蒙面人一个脑袋劈成两半,左手随着身子一蹲之势,射出两支箭袖,击中刺中了自己右肩一剑的蒙面人腹部,因双方距离极近,那两支袖箭全都刺入对方腹中。 那人腹痛大叫一声,急急后退,还是一跤跌坐下去。 阮夫人是拼了命,身子一蹲,剑交左手(她右肩中剑,已是使不出力气)咬紧银牙,突然站起,右手长剑顺势闪电刺出,一下子穿透在左首一个蒙面人的前胸。 为首蒙面人看她负伤之后,还连杀了自己两个弟兄,心头怒极,大喝一声,一掌击在她胸口。 阮夫人早已成了强弩之末,那里还闪避得开?口中闷哼一声,应掌倒下。 这一阵工夫宇文可人也被点倒,剩下的几名庄丁,也悉数被三个蒙面人制住,只有宇文嵩和四个蒙面人还在拼命激战之中。 宇文嵩战四名高手,把一支长剑使得凌历无匹,怎奈对方四入不但武功了得,而且只守不攻,只是把你围在中间,不让你突围而出,任你攻势凶猛,一味的封架,万一封架不住,就后退一步,但只要有一人后退,其余三人就联合而上,替他解拆,是以力拼多时,依然无法把四人击退。 眼看妻、女、弟子一个个的被刺,内心自然又急又怒,热血沸腾,口中发出一声厉啸,长剑连续变招,大喝道:“宇文某和你们拼了。” 刷刷刷,一连刺出了八剑,刹那之间,剑光大盛,这八剑当真快如闪电,对四个敌人迅快的每人刺出一剑,对又回过来的每人又刺了一剑,这八剑把四个蒙面人各自逼退了一步。 他那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身发如电,猛地朝左首那人疾欺过去,剑发如风,一口气刺出了三剑。 左首那人连挡两剑,第三剑再待举刀封挡,怎知宇文嵩剑势倏然一翻,压在对方的刀上,身形陀螺般疾转,一下转到对方身侧,左手用足劲力,一掌拍在对方后心之上。 左首那人张嘴喷出一口狂血,立时倒了下去。 这一击得手,给他缓过手来,登时精神一振,那三个蒙面人乍见同伴倒下,急忙从三面欺上。 第265章 行饭 宇文嵩不待他们出手,运剑如风,朝对面那蒙面人攻去,左手一扬,五支穿心镖分向另外两人激射过去。 龙门以剑、掌、镖驰名江湖,人所共知,那两个蒙面人急忙举刀磕镖,救援同伴自是受到阻延。 宇文嵩是起了杀心,杀一个好一个,他长剑挥动,攻向迎面那人,一道青虹,电射过去。 对面那个蒙面人急忙挥出链子锥,朝前一挡。他怎知宇文嵩在这一剑上,运足了全身功力,剑链乍接,那人链子受到他剑上劲力反弹,逼了回去,宇文嵩趁机又一抖手,打出两支穿心镖。 那蒙面人吃自己链子锥反弹,大吃一惊,急忙扬手一带,顺势把反弹过去的链子锥向右方送出,正准备振腕攻出,陡觉钢镖迎面射到,他躲闪不及,正好振腕发出链子锥,“叮”的一声,击在射来的镖上。 宇文嵩打出的是两支穿心镖,一支射向对方面门那是明镖,另一支紧接着明镖之后。射向对方心窝,那是暗镖,明镖先出,暗镖后发,但劲力完全在暗镖之上,比明镖还要快速。 那蒙面人挥出链子锥,击在射来的明镖上,“叮”声作响,暗镖也已打到,和“叮”声同时响起“扑”的一声,没入胸膛,那蒙面人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为首蒙面人纵身赶来,两个蒙面入已丧在宇文嵩手下。 这时除了宇文嵩,已别无敌手,为首蒙面人左手一挥,喝道:“并肩齐上。” 双掌作势,当先踊身扑上。 另外几个蒙面人听到老大的喝声,也各执兵刃,急扑过米。 宇文嵩早已豁出去了,厉笑道:“很好,今天不是龙门灭亡,便是尔等授首。” 他不愧是一门之长,眼看妻女生死未卜,却临危不乱,一柄长剑使得有守有攻,剑法精严,左掌更如开山巨斧,配合剑势,剑守掌攻,气力悠长,力敌六个蒙面高手,任他对方刀、剑,斧、钩、鞭五件兵器和为首蒙面人一双肉掌,互争机先,丝毫不惧,当真是一人拼命,万夫莫当,那六个敌人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他不得。 宇文嵩明知对方六人均是内外功具臻一流的好手,时间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此时唯一的生机,就是把对方逐一消灭,但这又谈何容易? 他杀得性起,口中不觉发出一声长啸,剑势陡然一变,一道道剑光,像银蛇般乱闪,左手掌势也随着加强,但见他面如巽血,双目通红,全身在一片青光统绕之中,悠然来去,左首一人,被他一掌击中左肩,右首一人也被他长剑刺中左股,这两人自然一下就跃了开去。 宇文嵩岂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左手一抖,三支穿心镖朝中掌的那人打去,人却双足一点,朝被刺中左股那人追击过去,长剑一招“横招千军”,白练横飞,人到剑到,把那人拦腰劈成两截。 那中掌的一个左肩骨被他击碎,剧痛之下,身法自然没有平日灵活,往后跃退,但人总没有激射去的飞镖迅速,脚步堪堪落地,三支钢镖品字形射中胸口,大叫一声,往后倒去。 他拼了命;那为首蒙面人眼看六人围住了他,还被他连伤两人,心头更怒,跟着朝他背后扑去。 宇文嵩大发神威,一剑横扫腰斩了一个蒙面人,为首蒙面人也及时扑到,掌先人后,双掌排山,一下击在他背心之上。 宇文嵩听到风声,再待闪避,已是不及,一个人“砰”的一声,被击出去丈许来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倒。 另一个使刀的蒙面人身形一矮,急步窜上。 宇文嵩功力再高,也已感到全身力道几乎被对方震散,缓缓纳了口气,自知伤得不轻,业已无法再战,但有人欺近,他还是很快就警觉了,右手长剑拄后挥出,此时若是有人和他硬打碰砸,准可把他长剑震飞出去。 但窜来的使刀蒙面人,却慑于他的威名,知道单打独斗,无人可以胜得过他,是以不敢和他砰接,身子一伏,朝宇文嵩脚旁滚去,使了记地趟刀中的“老树盘根”,刀光一闪,贴地横砍。 宇文嵩大叫一声,双足立被削断,砰然倒地,他自知绝难幸免,身为一门之主,岂肯受辱,就猛一咬牙,自震得心脉而绝。 为首蒙面人叫道:“留他活口。” 随着话声,掠到宇文嵩身边,俯身一看,业已气绝,回头一看,十二个人,连自己只剩下四人,不觉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姓闻的夫妻,果然厉害,咱们竟然赔上八条命!” 另一个人道:“但至少咱们已完成了任务。” 为首蒙面人一挥手道:“把宇文嵩两个徒弟带走,咱们就可以交差了。” 只听一个冷森的声音接口道:“你们的任务只怕永远也完成不了。” 为首蒙面人听得一怔,回头喝道,“是什么人?” 举目四望,这间土地庙只有这么一进大殿,那有什么人影? 其余三个蒙面人各仗兵刃,迅速闪身朝四周搜索,依然连鬼影干部找不到半个。 为首蒙面入抱抱拳道:“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那冷森声音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寂然无声,再也没有开口。 为首蒙面人朝三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使刀的站在离宇文可人较近,就跨上一步,正待伸手去抱,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头先身后,朝地上扑倒下去。 为首蒙面人看得奇怪,急忙问道:“老六,你怎么了?” 那使刀蒙面人跌倒下去,就作声不得,连动都没动一下。 为首蒙面人心头一沉,慌忙掠近他身边,俯身把他翻了过来,只见使刀的老六,早已双目紧闭,没了气息,细看老六,不见半点伤痕,心头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什么人暗算老六,还不出来,咱们较量较量。” 大殿上那里有人答话? 现在除了为首的蒙面人,只剩一个使软鞭和一个使钢爪的三人了! 使软鞭的问道:“老六怎么了?” 为首蒙面人道:“死了。” 使软鞭和使钢爪的二人听得大奇,异口同声的道:“老六好端端的怎么会死的?” 为首蒙面人目光深森,哼道:“吃咱们这一行饭,难免阵上失风,死就死了,咱们办正事要紧,宇文嵩门下两个徒弟,咱们非带走不可,你们去在死难的弟兄身上,洒上化血散,免得落了痕迹,咱们走吧!” 两个蒙面人答应一声,各自从身边取出化血散小瓶,在每人身上弹了少许,事情堪堪办完,那使软鞭的正待站起身来,不知怎的,竟然没站起,反而朝地上扑倒。 这下看得为首蒙面人心头猛然一沉,他站在原处,早就全神戒备,竟然会丝毫不见朕兆,他跨上一步把老九的身子翻过来,果然不出所料,这一瞬间和老六如出一辙竟无声无息的死去! 这可真把这位十二蒙面人的老大惊骇得不知所云,目光一抬,沉声道:“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知在下兄弟那里得罪了朋友?要这般赶尽杀绝,在下自知这点浅薄武功,绝非朋友的对手,但朋友总该让在下兄弟,知道死在那一位高人手下?在下兄弟技不如人,也可死而无怨……” 使钢爪的吃惊道:“老大,老九也死……” 话声未落,身躯微微一震,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就扑倒下去。 为首蒙面人惊骇莫名,切齿道:“阁下出手果然毒辣得很,你索性把在下也一起杀了。” 只听那冷森的声音徐徐说道:“你可以滚了,留你一命,才能去向你主人回话。” 这声音听来冷得令人会从心底冒出寒气,但却飘忽不走,无法肯定此人究在何处? 这下倒使为首蒙面人大感意外,切齿道:“阁下今天不杀在下,在下他日非替死去的弟兄报仇不可,阁下亮个万儿。” “不用。”那冷森声音喝道:“老夫叫你滚,你就得滚!” 为首蒙面人还待再说,突觉身上被入重重推一了把,几乎一跤摔下石阶,心知此人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他不肯现身,说也无用,这就一声不作。回身朝庙外疾奔而去。 土地庙中徐徐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白髯禄袍的老人,这老人浓眉如帚,脸如金纸,但一双微阖如线的双目之中,却隐现金芒! 他看了看倒卧在地的宇文嵩夫妇一眼,自言自语的道:“看在你夫妇养育我徒孙的份上,老夫索性成全你们的女儿便了。” 左手抱起宇文可人,举步走出天井,又用手抱起穆乘风,冒着大雨疾走,高大的人影,渐渐在雨中消失。 当穆乘风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卧在船上,耳中听到船底鼓浪的声音,心中觉得大奇,急忙睁开眼来,船舱地方不大,翻身坐起,才看到自己对面坐着一个白髯老人,两道如帚白眉,一张金纸般的脸孔,双目似睁似闭,朝自己望来。 第266章 绿袍 穆乘风记得自己随师父、师娘去北固山扫墓遇雨,到一座破败的土地庙避雨,后来来了十二个黑衣蒙面人,说要看看龙门的武功,和师父动起手来,后来又有四五个蒙面汉子朝自己这边来,自己挥掌朝那为首蒙面人拍去,被他一掌震得两眼发黑,胸头如压重铅,喷出一日鲜血,摔倒在地。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么自己怎么会躺在船上的呢?这位白髯老人家又不知是谁?他望着绿袍老人,正待开口! 绿袍老人朝他微微一笑道:“老夫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团想问,对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老人家是什么人?小可怎会睡到船上来的呢?” 绿袍老人嘿然笑道:“你这问题,共有两个,老夫是什么人?这一点老夫很难作答,因为老夫已有很久不用姓名了,你叫老夫白胡子伯伯也好,绿袍老人家也好,随便你叫好了。” 穆乘风心想:“这位老人家好生古怪!” 一面说道:“有白胡子的人天下很多,但穿绿袍的人却比较少,小可就叫你老绿袍老人家好了。” 绿袍老人听得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连连点头道:“很好,你这娃儿果然聪明得很!” 穆乘风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因为这声惨笑竟然震慑人心,十分刺耳,脸上不禁微有怯意,心想:“这老人家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绿袍老人接着说道:“至于第二个问题,你是老夫把你接来的” 穆乘风问道:“老人家这话怎说?小可记得在北固山一处破庙之中……” “不错。”绿袍老人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是老夫打发了和你师父为难的蒙面人,把你接来的。这话,你也许不信,但要说这段来龙去脉,可得大费唇舌,老夫只能极简单的告诉你……” 穆乘风点点头。 绿袍老人续道:“你师父宇文嵩,其实不能说是你的师父……” 穆乘风道:“他明明是小可的师父,怎么不是呢?” 绿袍老人笑了笑道:“你叫他师父。他可会传你武功么?” 穆乘风一呆道:“这……” 绿袍老人道:“你八岁那年拜了龙门的师祖,他就应该传你武功了,为什么后来不传你武功呢?” 穆乘风道:“小可听师父说,小可不宜习武…… “哈哈!”绿袍老人笑道:“那是老夫要他不可传你武功的。” 穆乘风道:“为什么?” 绿袍老人道:“他那几手武功,只能跑跑江湖,当当镖师,会把你教坏了,所以老夫劝他不可教你,因为一个练武的人,入门武功千万错不得,一旦练错了,再要改过来,就须事倍功半,十分吃力,所以后来由祖老道送了你一本”练功的入门口诀,再由你义父传给你。你从那时起。只练内功,不练武功,就是为此。” 穆乘风道:“原来那送书给我的道长,是你老人家的朋友。” 绿袍老人点点头道:“不错,你就是由祖老道和老夫二人托你养父抚养的,所以严格的说,宇文嵩应该是你义父,不是你师父,你现在明白了吧?” 穆乘风道:“小可是老人家和老道长托义父去抚养的,那么小可的生身父母,你老人家一定知道的了。” 绿袍老人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摇了下头道:“你生身父母是谁?祖老道和老夫都不知道。” 穆乘风十年寒窗,经史子集全读过了,自然懂得很多事。听绿袍老人的口气,似有破绽,这就问道:“小可是你老人家和老道长托义父抚养的,怎么会不知小可生身父母是谁呢?” 绿袍老人心中暗道:“这娃儿心细得很!” 一面说道:“事情是这样,老夫那天经过金陵,发现路旁有一弃婴,老夫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传人,看到弃婴,心想:何不把他抱回去,养大了作个徒弟,因为老夫这一门的武功,必须从小练起,方可大成,那知老夫正待俯身去抱,对面来了一个老道,他也要俯身去抱,一个婴孩,就成为两人争取之物,老夫说要抱去做徒弟,祖老道也说要抱去做徒弟,双方争论不下,于是由祖老道提议,他从前认识龙门宇文嵩之父,不如送去托他夫妇抚养,等长大了,当咱们两人的徒弟,老夫同意他的说法,就这样把你送给了宇文嵩夫妇。” 这番话听得穆乘风将信将疑,问道:“那么我义父、义母他们呢?都知道是你老人家把小可接来的吗?” 绿袍老人道:“当然知道,那几个蒙面匪徒还是老夫打发走的,宇文嵩夫妇都受了伤,你当时也被震得伤了内脏,伤得不轻,老夫给你疗了整整两天,伤势才好。” 穆乘风道:“小可已经躺了两天了?” 绿袍老人道:“今天已经第三天了。” 他不待穆乘风再说,就接着道:“你在负伤之时,老夫已喂你服了本门造化丹,咱们只有三个月相聚的机会,时间宝贵,趁这趟水程,尚有数日,老夫要助你行功,从现在起,正好趁在船上的几天工夫,先把内功练好了,好,你盘膝坐好了,老夫才能指点你行功的诀要。” 穆乘风依言盘膝坐好。 绿袍老人坐在他背后,伸出手来,抵在他“灵台穴”上,一面说道:“好,现在瞑目凝神,听老夫要你如何运气,你就如何运气。” 穆乘风应了一声,但觉从绿袍老人掌心透入一股阴凉的气流,一面只听他口中说着如何引导气机,由某经循行,再转某经,穆乘风不敢怠慢,依照他口中所说,逐一做去,等到循行了一周,绿袍老人并没要他停止,依然周而复始的运行不息。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小船渐渐进入汉港,停泊下来。 绿袍老人才收回掌,说道:“好了,现在且休息一会,等到晚上再做吧,” 船家升火做饭,不多一会,送来了饭菜,并在舱中点起了油灯。 绿袍老人从怀中取出一颗白蜡固封的蜡丸,捏碎蜡壳,里面是一颗龙眼大朱衣药丸,一手递给了穆乘风,说道:“七日之内,你除了可以喝水,不能吃饭,每天服用三颗药丸,服药之后,必需小睡片刻,就起来练功,你可把这颗药丸嚼碎了吞下去。” 穆乘风接过药丸,倒了一盅开水,慢慢的把药九嚼碎,吞了下去。 绿袍老人等他服药之后,左手轻轻一拂,点了他睡穴,穆乘风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穆乘风被绿袍老人叫醒,又坐起来练功,绿袍老人依然伸手按在他“灵台穴”上,输入真气,要他依照口诀运气行功。 套一句成语,叫做有话即长,无话即短,穆乘风在这趟水程中,除了一日三次服食药丸,就是在船舱中运气行功。 先前三天,每次练功,都由绿袍老人输入真气,助他导引真气,一面口中不住的指点他运向某经,再转某经,而且一天三次运行的经络路线,都不相同。 一天之间,每次不同,但第一天和第二天、第三天是相同的。 穆乘风渐渐领悟,一天之间,何以运行的经络不同?那是因为人体内十二个时辰,血气循行全身,按时而异,每一穴道,皆有一定时辰的流注,故而运气行功,必须依照气血循行的路线而行。 到了第四天,穆乘风对运气行功,已经练熟了,绿袍老人不再用手按在他背上度入真气,可以自行练功。 穆乘风可以感觉得到,自己每次行功,都有不同的境界,体内真气也一天比一天旺盛,一半虽是得到药力之助,但大半还是绿袍老人三天贯输真气,给了自己莫大的便宜。 七天时光,都在船上度中,这是第八天的早晨。 穆乘风运功完毕,只听绿袍老人在他面前呵呵笑道:“‘大素阴功’,能在七日之间小有成就,已是十分难得了,小娃几,咱们可以上岸了。” 说罢,推开舱篷,举足跨了出去。 穆乘风探首看去,原来小船已停在一座小岛前面,无数礁石,像星罗棋布般露出在浅滩上,还有极浅的潮水,在石隙间流动,绿袍老人身如行云,朝路上走去,而且走得极快! 穆乘风跟着跨出船舱,脚尖点着礁石。跟在绿袍老人身后,追了上去。 他这一点足,才发现自己身子轻得像飞絮一般,轻轻一点,就飞掠出去三丈多远,心知在船中七天行功,无殊脱胎换骨,功力精进到大出自己意外,自是大喜过望,只是轻蹬巧纵,一路跟着绿袍老人掠去。 这样差不多飞掠了一二十丈远近,便已到了干地。 绿袍老人脚下依然丝毫没停。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二里来路,已经到了一座小山山麓,一面是数十丈的峭壁,一面是浓密的树林。 绿袍老人引着他穿林而入。地势逐渐向上。走了一会,己穿过树林,到了一处山沟,左首赫然出现一个山洞的洞口。 绿袍老人跨入洞中,穆乘风跟了进去,只见这石洞外仄内广,里面足有四五丈见方,阳光从洞窟照人,倒也并不黑暗。 第267章 修真 穆乘风福至心灵,朝绿袍老人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师父在上,弟子穆乘风给你老人家叩头。” 说着恭恭敬敬地叩上几个头。 绿袍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叫老夫师父?哈哈,就算是师父吧,起来,起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穆乘风站起身。 绿袍老人伸手一指石壁,说道:“那还有一间小石室。就是你练功的房间,你太素阴功,初得门径,仍须继续不断的修习。咱们只有三个月师徒之缘,你必需在这三个月之内,把为师的本领学了去,能学多少,就是多少,从现在起,白天习武,晚上练功,不可丝毫懈怠。” 穆乘风唯唯应“是”。 绿袍老人道:“为师这一门武学,只有三刀,十三剑,使掌须有极强的内力,使剑更非内功精纯不可,否则掌剑妙处就运使不出来,你目前内功总算已小有成就,尽这三个月的时间,看看你是否学得会了?” 穆乘风心想:“三刀,十三剑,三个月时间还怕练不会么?” 绿袍老人接着又道:“好了,为师先传第一招掌法,你记住了?” 说完,左手缓缓抬起,划了两个圈,又缓缓朝前推出,他在示范招式之际,一面给穆乘风解说,如何运气,如何发掌,把这一掌说得好像极为难练。 穆乘风心中暗道:“看这一招的手式,如此简单,师父怎么会把它说得如此难练呢?” 一面只是静心聆听,牢记师父的每一句话。听到后来,才渐渐觉得这一记简单招式,招式虽然简单;但在划圈和立掌推出之际,必须运起神功,把真气贯注手臂,随着掌势的划动,真气流注,也随着变易,等到立掌推出,真力便须完全注到掌缘,要使手掌像刀一般锋利。 原来师父说的“三刀”原来竟是三记掌法。 第二章两个师父 穆乘风跟义母阮夫人练过鹰爪门的武功,鹰爪门使的都是手法,因此对掌法的运用,还能领悟,于是等到绿袍老人讲解完毕,他就依照使招,但听来明白,等到你练习之时,就不是这么一会事了,不是运气凝功,无法配合手势,就是划的圈不对,推出的手掌不合。 绿袍老人看他使的不对,就立加校正,那知练来练去,始终不得要领。 绿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以为这一招很简单么?凡是越简单的东西,一定会越难练,为师且助你一臂,你就能领悟得快些了。” 说完,举手按在穆乘风“灵台穴”上,一股滚滚真气直透左臂,一面要穆乘风依照式样划圈推掌。 穆乘风依式使招,果觉一股真气随着自己手势运行,等到立掌推出之时,耳中听到“嘶”的一声,真气居然从掌缘发出,透掌而出! 绿袍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现在应该体会得到了。” 穆乘风这回确实体会到了,他只觉师父传来的真气,循臂而上,是随着手势逐步上升,等到立掌推出,真气也正好到达掌缘,透掌而出。 这正是自己知道如何做,而无法做到的,但经师父真气这一引导,便完全体会出来了,这就说道:“经师父这一指引,弟子已可领悟了。” 绿袍老人点头道:“能领悟就好,你好好练吧!” 说完转身朝左壁一个石窟走去。 穆乘风不敢怠慢,只是依照师父的口诀,和方才引导真气贯注手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掌的路线,一遍又一遍的苦练,也不知练了多少时间,渐渐的总算基本合式了。 一看日头,竟然业已偏酉,腹中觉得饥饿,不觉停了下来。 只听左首石窟中传出师父的声音笑道:“徒儿,你怎么停下来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穆乘风应了声“是”。 绿袍老人已从左首石窟中走出,含笑道:“这座岛屿,孤悬海外,人迹罕至,吃的东西,可说遍地皆是,你随为师来。” 他走至洞口,俯身取起一把生了铁锈的铁锹,朝外行去,一面说道:“外面这片松林,就有吃不完的获苓,松子,左首石壁下还有黄精,如果你想换换口味,只须走远些,西首一片平地,还有不少野生的果树,桃李成蹊,地上有野粟、蕃薯,就是住上十年二十年,也够你吃的了?” 穆乘风听得暗暗叫苦,心想:“看来这三个月,只能吃黄精、茯苓裹腹了。” 绿袍老人领着他来至林中,在一棵高大的松树底下,掘了几锹,便掘到了一大堆茯苓,然后又领着他在石壁下掘了一堆黄精,又采了许多松子,才回转石窟。 绿袍老人要穆乘风把掘来的茯苓、黄精,在石窟里首岩壁下一个小水潭中,洗去泥土,就拿起一个吃起来。 穆乘风从未吃过,觉得新鲜,也拿起一个黄精,咬了一口,只觉入口微甘,细嚼之后,还有一股清香气味,也就吃了个饱。 不多一会,天色已经渐暗下来。 绿袍老人令他把吃剩的黄精、茯苓、松子收起,就到右首石室中练功。 右首这个石室甚是狭窄,大概只容得一个人坐卧,除了中间放着一个圆形的石蒲团,就别无他物。 穆乘风忽然发觉自己不点灯也可以看得见事物,心里不由一怔,继而大喜过望,心知船上这七天工夫,内功精进甚多,师父说自己“太素阴功”初得门径,自己不过初得门径,就已目能夜视了。 当下不敢怠慢,就在石蒲团上盘膝坐好,缓缓调息,运起功来。 那知时间稍久,人坐在石蒲团上,渐渐感到寒冷,这股寒意竟是从石蒲团上传来的。 他觉得奇怪,照说在石上坐久了,就不该冷了,仔细用心检查,才发现石蒲团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由“尾庐穴”传入,散布全身。 这缕寒意似有若无,初时因自己正在运功行气,自己练的又是“太素阴功”,寒意不知不觉渗入自己真气之中,还并不觉得,时间一久,渗入的寒意渐渐积多了,才感到身上有了寒意。 心中不禁惊疑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停下?还是继续运功,不去理它?但继而一想:“师父要自己在这间石室中练功,莫非另有深算?那么身上虽觉寒冷,就应该继续支持下去。” 一念及此,就忍着寒冷,一心一意的调息行功,再也不去管它。 阴寒之气,不绝如缕,不断的从“尾庐穴”渗入,进间越长,体内积聚的寒意越多,因为他一直在运行真气,混合在一起,运转全身,直冷得他身子不住的发抖,连牙齿都在一直打战。 穆乘风咬紧牙关,运功不歇,等到天色渐渐黎明,他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但一个晚上,总算给他坚忍着支撑过去了。 他缓缓跨下石蒲团,揉揉冻得发麻的四肢,走出石室,又去练那一记掌法,经过一夜运功,这招掌法,行气发掌,居然有如水到渠成,立掌推出之时,隐隐有一股真气,从掌缘透出,使得似是比昨晚熟练多了,心中方自一喜! 只听绿袍老人呵呵一笑道:“真是难得,这第一招掌法你居然只化了一天时间,就练得已经差不多了。” 穆乘风急忙转过身去,垂手叫了声:“师父。” 绿袍老人含笑问道:“你昨晚感觉如何?” 穆乘风道:“弟子正要禀告你老人家,弟子昨晚坐在石蒲团上练功,先前还不觉如何,后来越坐越冷,几乎忍受不住 “哈哈!”绿袍老人大笑道:“但你结果还是忍住了,是不是?” 穆乘风道:“弟子发觉那石蒲团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渗入体内,心想师父要弟子在这间石室中练功,也许是另有深意,所以弟子勉强忍住了。” “很好,你果然不负为师一番苦心。” 绿袍老人点着头,嘉许的道:“那石蒲团下,本是一处泉眼,可能通向地底,经常有阴寒之气从泉眼中宣泄喷出,为先师发现,就用这个石蒲团把它盖住,正好本门练的是‘太素阴功’,这阴寒之气给石蒲团压住,阴气透石而出,为数极微,练习本门阴功,正好缓慢吸入地底阴气,收为己用,对本门阴功。可说有事半功倍之效。” 穆乘风道:“原来这里是师祖修真之处。” 绿袍老人微微颔首道:“这里也是为师修真之处,你三月之后,另有去处,为师就不再出去了。” 穆乘风觉得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似乎极为伤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绿袍老人挥挥手道:“快去洗把脸,吃过早餐,为师就可以教你第二招了。” 穆乘风走到水潭边,掬水洗了把脸,早餐当然又是黄精、茯苓、松子,师徒两个吃了个饱。 绿袍老人就开始传他第二招掌法,穆乘风用心谛听,这回因第一招有了基础,很快就能领悟,就独自用功练习。绿袍老人出去采了许多不知名的山果回来。 一天过去,晚上穆乘风又在右首小石室中跌坐练功,现在他知道这石蒲团下面渗上来的阴寒之气,对自己练习“太素阴功”,有极大的益处,自然要竭力忍受。 第268章 老道 这样直到七天之后,练功时坐在石蒲团上。虽然还觉寒冷,但已经不觉奇寒澈骨了。师父传给他的三刀——三记掌法,也已经练习纯熟,火候虽浅,却能够收发由心。 第八天早晨,绿袍老人命他到洞外去折了一支三尺长的松枝,说道:“当年为师这太素三刀,就足足化了一个月时光,你却只有七天工夫就练会了,可见你天资聪明,领悟力极强,但你虽然学会了,今后仍要继续的练,才能精益求精。从今天起,为师就传你十三剑了,当年为师练这十三剑,就化了两个月功夫,才练会的,以你的悟性,一天练一招,十三天就可练会了,为师说的练会,只是能够记住练法,基本合式而已,至火候如何,那就要靠你自己去练习了;但你仗着悟性,可以把三刀、十三剑在一个月内练会,惟有内功,是无法速成的,你仍须在这里练上三个月,才小有成就,好了,现在你听仔细,更须看得仔细,为师传你第一招剑法……” 当下他口中说着练剑的要诀,和第一招如何发招,有几个变化,如何配合身法,如何使气,一面把手中松枝随着讲解,随手划出。 穆乘风从未学过剑,自然用心谛听,把师父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牢记在心。 绿袍老人讲解完毕,就把松枝递给穆乘风,要他依样练习。 穆乘风就依照师父讲解的使剑方法,依样葫芦使了一遍。 绿袍老人欣然道:“很好,虽然有些小地方还差了些,但大致已经不错了。” 于是一面要穆乘风继续练剑,一面随时加以纠正。这一招剑法,足足教了半个时辰,穆乘风才算学会,绿袍老人就要他自己反覆练习。 话休絮烦,绿袍老人每天传他一招剑法,穆乘风专心一志的练剑,剑法愈到后来,变化愈多,他都能一一记住,十三天时光,果然把十三剑都练会了。 这座孤岛之上,罕有人迹,但有吃不完的黄精、茯苓、松子、野果,这一段时间,穆乘风断绝人间烟火,功力却随着精进甚速,晃眼已经三个月。 这天绿袍老人含笑说道:“徒儿,今天是你到这里来,正好满三个月之期,为师要送你到另一个地方去。” 穆乘风道:“师父要送弟子到那里去呢?” 绿袍老人道:“为师不是和你说过么,当年为师发现你的时候,同时也有一个祖老道要抱你去做徒弟么?现在为师的本领,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为师答应三个月以后,把你送到老道士那里去,那老道的武功,不在为师之下,你再去跟他学上三个月,身兼两家之长,江湖上就很少人是你的对手了。” 穆乘风问道:“他住在那里呢?” 绿袍老人道:“远着呢,咱们还是要坐船去。” 穆乘风道:“那船家还在那里么?” 绿袍老人含笑道:“他是为师的记名弟子,为师没叫他回去,他自然等在那里了。” 师徒两个离开石窟,穿林而出,来至一处岩下泊船的地方,只见那船家看到绿袍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穆乘风看他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生得紫脸浓眉,中等身材,甚是壮健。 绿袍老人含笑道:“徒儿,他就是为师的记名弟子丁盛,你叫他丁师兄就是了。” 穆乘风慌忙朝丁盛作了个长揖,叫道:“小弟拜见丁师兄。” 丁盛伸出一双又粗又厚的手来,一把握住了穆乘风的手,说道:“楚师弟,你蒙师父垂青。练成不世神功,可喜可贺。” 穆乘风只觉他为人十分爽直。也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绿袍老人呵呵笑道:“丁盛,你羡慕小师弟,以为为师不肯传你功夫了?” 丁盛吓得连忙跪了下去。说道:“师父在上,弟子不敢,也决无此心。” 绿袍老人笑道:“起来。为师一向行踪无定,所以你叫了为师几年师父,为师并未传你一艺,这趟送你小师弟前去昆嵛,回来之后,为师就不再出山了,那时就可以传你几手,总不至于让你白叫师父的了。” 丁盛听得大喜过望,急忙爬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弟子得蒙师父教诲,那是弟子天大的造化了。” “好了。”绿袍老人道:“咱们上船吧!” 丁盛站起身过去推开船篷,让师父和小师弟进入船舱,然后又推上了船篷,小船就缓缓划出海去。 绿袍老人含笑道:“你莫小看了丁师兄,他在江湖上名气可着实不小呢,长江上下游,只要提起过江龙丁盛,没有人不知道的,以后你行走江湖,有什么事,只管到太湖去找他。” 穆乘风唯唯应“是”。 绿袍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紫红色的竹牌,交到他手上,又道:“你跟祖老道学三月,期满之后,可持此竹牌,去安徽北峡山裴家堡,找裴三省,向他取回为师寄存的一柄长剑,作为随身兵刃,这块竹牌,是为师昔年的信物,妥为保存,不可遗失了。” 穆乘风双手接过竹牌,藏到贴身之处。 这一趟水程,足足走了三天三夜,绿袍老人船中无事,除了坐息练功,就给他讲解江湖上的规矩,和许多禁忌,以及武林成名人物的模样、武功等等,这些都是穆乘风闻所未闻的故事,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第三天清晨,船已靠岸。绿袍老人带着穆乘风舍舟登陆,吩咐了盛先行回去,自己送穆乘风到了昆嵛,可能前去太湖一行。 丁盛听得喜出望外,恭敬的道:“师父能莅临太湖,正是弟子的荣幸,弟子就在太湖恭候师父法驾。” 绿袍老人道:“为师不喜俗套,你不许张扬。” 丁盛连声应“是”道:“弟子遵命。” 绿袍老人带着穆乘风由岚山头启程,一路东行,晓行夜宿,这天来至昆箭山下,但见峰峦秀拔,群岚叠翠,山势峻拔,雄峙东海! 正在顾盼之间,只见一名樵夫迎面而来,看到两人,就笑着道:“厉神君刚来么?祖道长已经恭候多日了。” 他迎面而来,擦身而过,这句话说完,人已行云流水,走出去十数丈外。 绿袍老人浓哼一声道:“这点能耐,也要在老夫面前卖弄?” 穆乘风道:“他是什么人呢?” 绿袍老人道:“大概是祖老道不长进的门人了?” 穆乘风听他口气,似乎对老道士很不满意,当下也就不敢多说。 绿袍老人登山越岭,如履平地,走得极快,穆乘风跟在他后面,居然不费力气,也能跟得上了。两人这一阵奔行,已由南麓转向东麓,只见一座碧瓦黄墙的道观,矗立在青嶂翠柏之间,上书“青牛宫”三个大字。 绿袍道人领着穆乘风刚到青牛宫门口,只见一名青衣道人迎了出来,稽首道:“来的可是厉神君和穆施主么?观主恭候多时了,快请里面奉茶。” 另一名青衣道人立即急忙往里飞奔而去。 绿袍老人和穆乘风由那青衣道人陪同,刚从大殿左首长廓,转入第二进,只听一声呵呵大笑,一个白发簪髻,脸色红润,长须飘胸的灰衣老道人急步迎了出来,连连稽首道:“神君光降,贫道迎道来迟,多多怒罪。” 绿袍老人跟着大笑一声道:“你还当老夫霸占了你的徒儿不肯送来了么?” 灰衣人老道道:“神君信人,贫道怎敢有此怀疑?” 说话之时,已经进入一座小院落中,阶砌放着几盆春兰,一片清清的幽香,沁人心脾! 灰衣老道引着绿袍老人进入一间居室中,一面抬手肃客道:“神君请上坐。” 分宾主坐下,绿袍老人一指灰衣老道,说道:“徒儿,还不过去拜师么?” 穆乘风依言走到灰衣老道面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叩头道:“师父在上,弟子穆乘风给你磕头。” 灰衣老道看到穆乘风面有凄然之色,等他拜完,才衣袖一拂,含笑道:“徒儿起来吧!” 穆乘风规规矩矩的站起,垂手站到边上。 灰衣老道这衣袖一拂,不觉面露惊喜之色,呵呵大笑道:“神君只化了三个月时间,居然把此子调教得内力已有四五成火候,当真大非易事,放眼天下,只伯谁也无法能有如此能耐,好叫贫道钦佩无似。” 绿袍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道:“老道士一向从不服人,现在居然服了老夫了?” 灰衣老道道:“据贫道猜想,神君必然用了什么方法,助长此子真气,否则不可能会有此火候,神君对此子当真可说费了一番心思,贫道沾神君的光,却可省事多了。” 绿袍老人起身道:“徒儿已经交给你了,老夫该走了。” 灰衣老道跟着站起,稽首道:“神君难得光降,怎不用了素斋再走。” 绿袍老人笑道:“老道士不用客气。” 回身朝穆乘风道:“徒儿好好跟老道士师父练习,他学的是玄门正宗功夫强过为师的野狐禅甚多,你要多用功才是。” 穆乘风垂手道:“弟子自当谨记。” 只听灰衣老道说道:“神君好走,贫道那就不送了。” 第269章 师弟 穆乘风听得奇怪,抬起头来,绿袍老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灰衣老道脸含微笑,颔首道:“厉神君一身功力,果然已臻化境,武林中很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只听绿袍老人的声音笑道:“老道士这句话,不失为持平之论!” 这句话声音听来极为遥远,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灰衣老道含笑道:“他这句话少说也在一二里之外传来的了。” 穆乘风听得暗暗咋舌不止。 灰衣老道蔼然道:“佳儿在这里也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时间,未必学得了什么,但只要你肯用功,和十年也差不了多少。” 穆乘风听他语含玄机,虽然听得不大了解。但还是唯唯应“是”。 灰衣老道抬目叫道:“一凡”。 只见一个青衣道童急步走入,应道:“弟子在。” 灰衣老道一指穆乘风,说道:“他是你师弟穆乘风,你比他先进门,就是小师兄了,现在你带他先去卧室、膳堂等处,认识环境,今后你们在一起练功,就有伴了,午饭之后,你再领他到这里来。” 穆乘风看他不过十三四岁;但先进山门为大,自己是该叫他师兄了,这就拱拱手道:“小弟见过师兄。” 一凡脸现稚笑,说道:“你还是叫我小师兄的好,我年纪比你小,进门比你早,光叫师兄,听起来很别扭,加上一个小字,那就差不多,好、师弟随我了。” 穆乘风觉得这位小师兄人挺和气,而且稚气未脱,甚是可亲,这就跟着他走出静室。 一凡领着他看过卧室,那是在一凡的隔壁,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榻,但却是一人一间,那自然为了练功,没有相扰之故,一凡又带他到膳堂、厕所和盥洗等处走了一遍,然后又回到卧室。 一凡说道:“师弟,现在吃午饭的时间还早,咱们坐下来聊聊,你以前练过武吗?” 穆乘风道:“小弟前面有一位师父,学了三个月,今天就是师父送我来拜师的。” “你已经有一个师父?又跟他学了三个月?” 一凡奇道:“怎么又送你来拜师呢?” 穆乘风道:“小弟也不知道,小弟在这里也只学三个月。” “三个月能学些什么?” 一凡越听越奇,问道:“你先前的师父是谁呢?” 穆乘风脸上一红,说道:“小弟没有问师父,他老人家一直穿着一身绿袍,这里的师父叫他厉神君,小弟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一凡吃惊的道:“绿袍神君!” 穆乘风点头道:“好像是的,小师兄也知道么?” 一凡道:“我只是听说过,绿袍神君很厉害,武林中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很害怕,师弟怎么会拜他为师的呢?” 穆乘风道:“这是二位师父约好了的,要小弟拜二位师父为师,由二位师父传小弟的武功。” 一凡听得更奇,搔搔头皮,说道:“这就奇怪了,师父和绿袍神君共同收师弟做徒弟,哈,师弟,你造化不小,啊,你跟绿袍神君练了三个月,现在算是满师了,是不是?” 穆乘风点点头道:“大概是吧。” 一凡听得大喜过望,站起身来,说道:“师弟,来,咱们交手看看?” 穆乘风道:“这个……小弟……不敢……” 一凡道:“没关系,咱们只交手一招就好,我试试你的武功,跟名闻天下的绿袍神君学了些什么?咱们师兄弟,点到为止,这怕什么?” 穆乘风道:“小师兄,这个不成……” “不要紧。”一凡扬着手道:“来,咱们只是点到为止,师弟,你接招!” 右手一伸,朝穆乘风肩头探来。穆乘风只好举手朝外封架。 两人手腕一交、一凡口中“啊”了一声,托地往后跳开,说道:“师弟,你手腕怎么像冰一样好冷,我碰上你的手,就会冷得打寒噤!” “没有。”穆乘风道:“小弟手腕并不冷。” 一凡伸手摸摸他的手腕,果然一点也不冷,口中说道:“奇怪,刚才怎么会有这样冷的呢?来,咱们再试试看?” 右手一翻前送,又朝穆乘风肩头探去。他使的还是方才那一手,但这回却是用心探试个究竟出来。 穆乘风自然还是举手向外封格。 两人手腕相交,一凡又“啊”了一声,托地后跳,满面惊异的道:“师弟,你练的是什么功?一碰到你的手腕,就像碰上寒冰一样。” 穆乘风道:“小弟练的是‘太素阴功’。” 一凡吐吐舌头道:“师弟,你只跟绿袍神君练了三个月,就有这么厉害了,这‘太素阴功’,果然厉害得紧!” 穆乘风道:“小弟也不知道和人交手,别人会感到寒冷。” 一凡道:“岂止寒冷,简直冻得人会跳起来。” 说到这里,只听一阵灵板之声当当传来! 一凡一拉穆乘风的手,说道:“师弟,该吃饭了,咱们快走。” 两人来至膳堂,只见许多道人鱼贯入室,各自在自己的坐位坐了下来。 一凡拉着穆乘风在一张方桌旁坐下。桌上已有五个道人坐着。 两人各自装了一碗饭。回到桌上。一凡指着穆乘风道:“诸位师兄,这是师父新收的穆师弟。” 一面又朝穆乘风含笑道:“师弟初来,记不得大家的称呼,就叫大家一声师兄就是了,反正在观里的人,除了师父,你称谁师兄都没错。” 穆乘风朝大家抱抱拳,叫了声:“诸位师兄。” 那五个道人也一齐含笑还礼。 吃过素斋,一凡道:“师父要你饭后到静室去,现在可以去了。” 两人来至静室,灰衣老道说:“徒儿,你们吃过饭了?” 两人都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一指下首两把椅子,说道:“你们都坐下来。” 两人依言退到旁边落坐。 灰衣老道目光朝穆乘风投来,说道:“徒儿,你跟神君这三个月来的练功情形,说与为师听听。” 穆乘风应了声“是”,就从清明到北固山扫墓说起,自己负伤倒地,等到醒来已经躺在船舱之中,绿袍老人如何教自己跌坐运气,每天都服用师父的药丸,不准吃饭,后来到了一处海岛之上,那石蒲团有一缕寒冷之气渗入体内,据师父说那是地府阴气,可以助长自己练功…… 一凡吐舌道:“难怪师弟手腕冷得像冰一样!” 灰衣老道回首道:“你和师弟交过手了,对么?” 一凡脸上一红,说道:“那只是徒儿想试试师弟学了什么功夫?”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你师弟练的‘太素阴功’已有四五成火候,你只要和他手掌相交,就会冷得直跳起来,对不?” 一凡耸耸肩道:“师父竟似和看见的一般!” 灰衣老道又道:“今后你们师兄弟一起练功,时常要互相喂招呢!” 一凡摇摇头道:“师父,不,不,徒儿和师弟喂招,徒儿吃亏大啦,他练过‘太素阴功’,冷得要命,这个事徒儿不干。” 灰衣老道莞尔一笑道:“以后不会了。”一面朝穆乘风问道:“神君还传了你什么武功?” 穆乘风道:“三刀,十三剑。” 灰衣老道道:“你练给为师看看?” 穆乘风先练了三记掌法。 灰衣老道频频点头,一面说道:“十三剑呢?” 穆乘风拳目环顾,说道:“师父,十三剑弟子没有剑……”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手中无剑,手指即是剑,难道是定要用剑才能使吗?” 穆乘风应了声“是”,略为思索,便正身沉气,右手捏了个剑诀,以指代剑,展开十三剑剑法,一路使了下去,果然指风砉然,一支手臂宛如长剑,使得开关自如。 一凡站在一边,看得极为神往,由衷赞道:“师弟,你身手已经不同凡响了。” 灰衣老道直等他演练完毕,点头笑道:“厉神君果然倾囊相授,把他一身绝艺都传给你了,不过这一来,你这里就得多耽一个月时间了。” 穆乘风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含笑道:“你可知为什么要在这里多耽一个月,是为什么吗?” 穆乘风道:“弟子愚鲁,还请师父指点。” 灰衣老道道:“因为为师练的功夫,和厉神君完全不同,从明天起,你要把厉神君教你的功夫,悉数忘记干净,等于从头开始,直到三个月后,再把两种功夫,同时并进,就需一个月时间加以温习,方能左右逢源,随心所欲。” 穆乘风又应了声“是”, 一凡问道:“师父,师弟在一个月之内,就能把两种功夫融会贯通了吗?” 他是因师父说:师弟只要一个月时问就可把两种功夫使得随心所俗心里大是惊异。 “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声道:“你师弟行走江湖,厉神君和为师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夫,越是不能融会贯通越好,等他功力精进,自会融会贯通,那是以后的事了。” 这话一凡听不懂,但他却不敢再问下去。 灰衣老道挥挥手道:“好了,你们师兄弟可以出去了。” 第270章 背熟 穆乘风、一凡起身辞出。 当天晚上,穆乘风遵照师父的吩咐,不敢再练“太素阴功”,只是在木榻上静静的坐着,快到子时,灰衣老道果然飘然走了进来。 穆乘风慌忙跨下木榻,口中叫了声;“师父。” 灰衣老道一摆手道:“你坐着莫动,为师要封住你手三阴,足三阴六处穴道,明天方可练为师的‘三阳神功’。” 穆乘风依言坐好,灰衣老道手指连弹,一连封闭了他六处经穴。 穆乘风坐着的人,身躯陡然一震,就往后倒卧下去。 穆乘风虽倒下,心头却十分清楚,只听师父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徒儿,闭上眼睛,更不可运气,为师要助长你体内阳气……” 话声入耳,但觉师父一手按在自己百会穴上,一股炙热的气流,滚滚输入体内,循着督脉,像潮水一般,由大江涌向各处支流。 这股热流就像烧开了的水一样,愈来愈热,滚得发烫,穆乘风一个人像被投放了洪炉,五内如焚,热到无法形容,每一根血管都胀满得快要爆炸了,他张口要想叫,也发不出声音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隐约感到有一双像烧红的烙铁般的手掌,在自己身上不住移动,每逢一处穴道,都要停留上好一会,这一停留,穆乘风就感到皮肉都要被烤焦了,热气直逼骨骼,炙得连骨头都快要焦了,但唯一的好处,经手掌按摩过的地方,血管快要胀裂之感,随着手掌的移动,逐渐消失了。这样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不觉沉沉睡去。 当他被人拍着肩膀,惊醒过来,发觉身子已经不是躺在榻上,他急忙睁开眼睛,但觉四周还是黑沉沉的,晚风吹到身上,微有凉意,原来自己坐在一处山顶之上,边上有人扶着自己,那就是灰衣老道——师父。 穆乘风慌忙叫了声。“师父。”正待站起。 灰衣老道点头道:“你醒过来了,快盘膝坐好,天快亮了,为师练的是‘纯阳玄功’,必须每天日出,面向东方,吸气练功,现在快到日出的时光,你要依着为师的口诀,做吐纳功夫。” 穆乘风依言面身正东,盘膝坐好,灰衣老道嘴皮微动,一缕“传音入密”的声音,在穆乘风耳边响起,教他如何吸气,如何导引归窍,每一句口诀,都解释得十分详细。 东海头渐渐涌起一轮红日,穆乘风依照师父的口诀,缓缓吸气,吸到第三口,似有一缕比计还细的热气,直贯丹田,刹那之间,只觉全身一阵炽热,心知昨晚师父已在自己体内,贯输了阳气,此时再一吸入阳气,就把体内的阳气一齐引发了。 这和当日跟随绿袍师父练习“太素阴功”差相仿佛,只是当日运行真气,走的纯是阴经,如今手足三阴经脉,已被师父封住,引导阳气走的纯是阳经而已。 他从小练的入门功夫,原是灰衣老道送给他的那册基本功夫、因此这时练起“纯阳玄功”来并不觉得吃力,只是照着师父口诀,澄心静虑的做去。 好在有师父在旁指点,很快就做对了,只是手足三阴经脉被封,运起气来,总是有些困难;但这种困难,必须自己慢慢的去克服,要有相当的时间,才能习惯。 这一天,穆乘风一直练到正午,灰衣老道才叫他停止,一面含笑道:“为师先前还已为你练成厉神君的‘太素阴功’,再练为师的‘纯阳玄功’,一阴一阳,正好背道而驰,练习起来,不大容易,没想到你悟性极高,居然一练就会,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回去了,明天清晨再来练习,每天下午你可和一凡到山上多去走走,不宜练功。” 穆乘风问道:“师父,下午为什么不宜练功呢?” 灰衣老道蔼然笑道:“你从前练的是太素阴功,为师虽然封住了你几处阴脉,但你初练纯阳玄功,尚未熟练,下午阴气较重,所以不宜练习了。” 师徒两人回转青牛宫,午饭之后,一凡悄声问道:“师弟,师父今天传你功夫了?” 穆乘风道:“是的,师兄,你初练纯阳玄功的时候,下午也没事可做么?” 一凡道:“我还没练过纯阳玄功,现在练的还是基本功夫。” 穆乘风问了他练功的情形,原来只是师父当日送给自己那本小册子上的练气基本功夫,心中寻思:“对了,一凡师兄r是比自己先入师门而已,其实他年纪小,练的自然只是基本功夫了。” 一凡低笑道:“我如果练了纯阳玄功,昨天就不会输你了。” 穆乘风道:“小师兄,师父交代每天下午都要你和我一起去山上走走。” 一凡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了,师父就是要你和我比赛脚程了。” 穆乘风奇道:“比赛脚程?” “是啊!”一凡笑道:“凡是投到师父门下的人,每天下午都要到山下去跑,我就跑了一年多。” 穆乘风道:“你和谁比赛脚程呢?” 一凡道:“师兄呀,这观里的道人,个个都有一身本领,轻功很高,那时是一尘师兄,领着我去跑的,先前走的还是山路,后来尽走那些断岩危崖,纵跃如飞,他说他是从小就跑惯了,闭着眼睛都可以跑,我不相信,就用手帕缚住他的眼睛,他果然一样纵跃如飞,跑得很快。” 穆乘风道:“这里的道士,都会武功,都是师父教的?” 一凡道:“我们是全真派,自然都会武了,不过不是师父教的,是观里的一位传功师父教的,听说他是师父的同门师弟,我也不是师父教的,是跟着大家练的。” 两人边说边走,出了牛青宫。 一凡道:“师弟,我们就开始了。” 说完,快步朝山径上走去。 穆乘风心想:“比赛脚程,我未必会输给你。”跟着他身后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展开脚程,立时感觉不对,那是因为自己身上阴脉被师父封闭了,行动大是不便,连从前的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走了没有多远,就累得气喘如牛,汗流夹背,这才知道师父要自己和一凡跑山,乃是要自己养成习惯,封闭了阴脉,一切行动要和没有被封闭一样。 一凡停下步来,回头笑道:“师弟,你没跑过山路,我知道你跑不过我的。” 穆乘风是个好强的人,也没说穿自己被封闭了阴脉,只是勉强笑道:“你是师兄,已经跑了一年多,自然比我快了。” 从此每天天色黎明,就跟师父到山顶去练功,下午就和一凡在山上跑,经过一个月下来,他内功逐渐精进,纵然被封闭了阴脉,行动也渐渐习惯了。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这天午餐之后,灰衣老道把他叫到静室之中,取出两页剑谱,含笑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跑山了,这是本门‘全真剑法’总诀,也是本门剑法的根本关键,剑法只有三十六招,但其中变化繁复,已包括全在内,必须背熟了才能练剑,你务必背得滚瓜烂熟。明日午后再来,为师传你剑法。” 穆乘风双手接过,口中应了声“是”,就退了出来,回到房中,才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全真剑法总诀”,一路看去,两张纸上,写得密密麻麻,足有三四千字,中间还有许多细字注解,和朱笔圈点。 穆乘风自幼读过经史子集,但看这篇剑法总决,却文字深奥难涩,纵有注解,但其中道理,还是无法领悟。 当下也不去管它,不求甚解,从头到尾,连同细字注解,都默默背诵,他人本聪明,背诵了一遍又一遍的,一直念到黄昏时候,已可背得一字不差。 晚餐之后,又接着背诵了几遍,直到自己认为已经滚瓜烂熟,才收起剑诀。 第二天午后,穆乘风拿着剑诀,来至静室。 灰衣老道含笑问道:“徒儿,你可曾把剑诀背熟了?” 穆乘风双手递上剑诀,说道:“弟子已经背熟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道:“好,你背给为师听听?” 穆乘风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灰衣老道看他确已全部背熟,说道:“这一个月之中,你一面练剑,一面要背诵口诀,务使所学剑招,和口诀互相对照,朝夕再念上几遍,这样才能终身不会忘记。” 穆乘风又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取出一把竹剑,说道:“你随我到院子里去。”举步走出院子。 穆乘风跟着师父走出。 灰衣老道手举竹剑,先传了他三招剑法,一面又把每一招的变化,—一给穆乘风详细剖析。 穆乘风跟绿袍师父练过十三招剑法,对用剑一道,本已有了良好基础,自然并不觉得困难。 只是这三十六招剑法之中,每一招除了剑法,左手还暗藏了指法和擒拿手法,忽指忽掌,随着剑法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名虽三十六招剑法,事实上,还包含了三十六招指掌手法。 好在穆乘风从前跟师娘练过鹰爪门的功夫,左右两手同时并练,方法虽异,却变成替穆乘风先打了底子一般。 灰衣老道规定他一天练三招剑法,十二天时光,已把一套《全真剑法》,完全练会。 第271章 下山 从第十四天起,(他第一天是背诵剑诀,从第二天开始练剑,前后共为十三天)每天午后,灰衣老道就要一凡和他喂招。 话休烦絮,一个月时间,又很快过去,穆乘风内功、剑法,都进步得很快。 灰衣老道看得甚为高兴,把穆乘风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你到青牛观来,已经多少日子了?” 穆乘风道:“今天已经是第三个月第一天了。” “不错。”灰衣老道点头道:“这两个月来,你勤奋好学,加上天资颖悟,和为师预期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忽然抬目问道:“剑法总诀,你都背熟了?” 穆乘风道:“弟子背熟了。” 灰衣老道又道:“每一句都能对照剑法,使出来吗?” 穆乘风道:“最近几天,已经都能依照口诀变化,使得出来了。” 灰衣老道又问道:“从今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忘记了。” 穆乘风道:“弟子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再也不会忘记?” “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声道:“很好,为师现在要你背熟的口诀,全都忘记了,你办得到吗?” 穆乘风不觉一怔,问道:“师父要弟子把口诀全数忘了?” “不错。”灰衣老道接着道:“剑法既有法度,必有迹象可寻,岂是上乘剑法?从今天起,为师要教你一招最上乘的剑法,因此你必须把这总口诀和所学的剑法,全数忘记了,才能练习。” 穆乘风口中暗道:“既然要把它全数忘记,当时又何必化一个月工夫的背诵和苦练呢?”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来。 灰衣老道含笑道:“徒儿,你心中一定在想,今天为师要你忘记从前背诵的口诀和勤练的剑法,当时不学就是了;但这就大有不同,你练的‘全真剑法’,乃是剑术的根本,要练上乘剑法,必须先有精深的剑术作基础,你有了厉神君的十三剑,和三十六招《全真剑法》作基础,今天才能练习上乘剑法,譬如写字,你必须把正楷写好了,才能写行书,会了行书,再练草书,就并不觉得困难了。” 穆乘风道:“弟子愚昧,听了师父的话,茅塞顿开。” 灰衣老道道:“所谓上乘剑法,就是剑法无法,所谓一招,其实并无一定招式,这就是一个‘化’字,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不受剑法的拘束,不在常规之内。” 穆乘风听得一呆,为难的道:“这要如何练法?”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这招剑法是祖师王重阳真人在烟霞洞修真,悟道时悟出来的上乘剑法,祖师创立全真教,手创《全真剑法》三十六式,传授门下七人,是为七真,惟有真人独得祖师这一招剑法,因为昆嵛山雄夸东海,名之《东方第一剑》……” 说到此处,从怀中取出一张发了黄的绢纸,授与穆乘风,又道:“这上面只此四句口诀,并无招式,每一句口诀下面,有历代祖师的注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拿去仔细研究,这只是初学之时,可以使你触类旁通,但到了临敌之时,这注解又用不着了,因为临机应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全仗你自己去参悟了。” 穆乘风双手接过。 灰衣老道又道:“这口诀你要在一个月内,参练纯熟,不过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再和一凡喂招了,这是本门不传之秘,未经为师允准,不准给任何人观看,你可在每天午后,到为师的小院中独自练习。” 穆乘风又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又道:“还有一点,为师也要和你说了,你从今天起,练成了《东方第一剑》,并不是说你跟厉神君学的十三剑,和《全真三十六剑》都用不着了,行走江湖,这两套剑法,还是有用的。只是遇上极强的敌人,方可施展《东方第一剑》因为它剑无常式,使人无可封解,稍不留神,出必伤人,你要特别牢记在心。” 穆乘风道:“弟子永远记着师父的训诲。” 一个月很快的过去。 穆乘风对有剑招之意,无剑招之形的《东方第一剑》四句口诀,也渐渐揣摩精练,稍有心得。 这天,灰衣老道又把他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到今天为止,你来了已经三个月了,照说,你应该下山了,这是当年为师和厉神君约定的,因为为师和厉神君两种神功,适得其反,要把我们两人的神功,练到一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你终于练成了。如果再有二三十年的修为,把厉神君和为师的一阴一阳,一邪一正两种神功融合为一,那你就可成为旷古绝今第一人了。 从今天中午起,为师就要替你解开封闭的六条阴脉,你就要每天从中午阳盛极而衰,一阴滋生开始,练厉神君传你的《太素阴功》,到半夜子时阴盛极而衰,一阳初生开始,练为师的《纯阳玄功》,这样周而夏始,循环练习,不可间断。 穆乘风问道:“师父,这样弟子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错。”灰衣老道从身旁取出一个葫芦形的小瓶,说道:“这是本派练制的辟谷丹,一天一粒,即可一天不需饮食,七颗同服,可有七天不饥,最多只能服用七颗,这本是本派弟子深山采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一瓶共有五十粒,你拿着,正好练功七天,休息一天,可以温习你以前所练的武功,也以一月为限。你可以去了,中午为师自会到你静室中为你解开经脉。” 穆乘风接过药瓶,正待开口,灰衣老道又道:“哦,徒儿,今天中午,你就不可再吃饭了,中午以前,先服七九,以津液噙化,不可用水吞服。” 穆乘风又应了声“是”,才退出。 中午前,他依照师父嘱咐,打开瓶塞,倾出七颗药丸,每颗都有梧桐子大小,乌黑有光,微可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这就一下纳入口中,用津液慢慢噙化咽下。 过没多久,灰衣老道从外走入,穆乘风叫了声:“师父。” 灰衣老道道:“徒儿,你可曾服辟谷丹么?” 楚玉神点头道:“弟子已经服了。” “好。”灰衣老道道:“那你就到榻上去盘膝坐好了,为师替你解开经脉,你就可以练功了。” 穆乘风依言在榻上盘膝坐好,灰衣老道缓缓伸出手去,连拍带摩,一连解开了他手足六条阴脉十四处穴道,说道:“好了,不过这六条经脉,封闭已达三月之久,此刻经穴初解,你要坐息一会,方可运功。”说完转身自去。 穆乘风对“太素阴功”,已有六成火候,虽然经穴被封闭了三月之久,但一经运行,可气凝丹田,运转六条经脉,毫无困难,一直练到子夜,接着就练“纯阳玄功”,好在阴极阳生,本是自然之理,慢慢由微而盛,练到次日中午,再换“太素阴功”,这样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的练了下去。 初时由阴转阳,或由阳转阴、由极冷转为极热,再由极热转为极冷。稍稍感到不能适应,但两三天下来,渐渐也就习惯了。 七昼夜练功,休息的一天,温习两位师父所授的武功。这一个月时间,内功,剑法,都有长足的进步。 又是一个月了。 灰衣老道把他叫到跟前,取出两个药瓶,和一柄长剑,说道:“徒儿,你上山已经四个月了,今天该下山去了,这柄剑是本派铸剑师精铸的青铜剑,这两个药瓶,一瓶是辟毒丹,能解百毒,一瓶是治伤救死丹,都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可收好了。” 穆乘风接过药瓶,收入怀中,然后又双手接过长剑。 灰衣老道又道:“以你目前的身手,就是遇上一流高手,也未必会吃夸了,只是经验不足,那要慢慢磨练的,江湖上人心叵测,有些人脸上生成凶戾之气,你可以一下就看出他是坏人,但也有人外貌忠厚,内收奸诈,那就防不胜防,惟一的处世之道,是逢人且说三分话,莫要逞能强出头,你只要记住这两句话,江湖虽险,天下可去了。” 穆乘风道:“弟子自当谨记在心。” 灰衣老道又道:“你到这里已有四个月,可知为师道号么?” 穆乘风道:“弟子只知师父是青牛宫观主,旁的就不知道了。” 灰衣老道含笑道:“为师道号半闲,许多人以讹传讹,因为师俗家姓祖,就叫成了祖半仙,好了,现在你可以下山去了。” 穆乘风含着泪水,跪到地上,拜了几拜,才行站起,说道:“师父,弟子走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含笑望着他。 穆乘风脚步沉重,跨出静室,回到自己房中。 一凡早已在等着他,一眼看到穆乘风红着眼,脚步沉重的走来,急忙叫道:“师弟,你今天就要下山去了?” 穆乘风点点头道:“方才师父把我叫去,就是告诉我今天可以下山了。” 一凡道:“这柄剑也是师父送给你的了?” 第272章 掌柜 穆乘风又点了点头。 一凡问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山了?” 穆乘风道:“是的,我回来是来拿包裹的,也正要去找小师兄辞行。” 他说话之时,眼睛一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一凡道:“师弟,我送你一程。” 穆乘风道:“不用了,小弟自己会去的。” 一凡道:“你来了以后,我们一直谊如兄弟,你下山去,我怎么可以不送?” 穆乘风一手提起包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青牛宫,穆乘风回身道:“小师兄,小弟就此别过了。” “不忙。”一凡道:“我说过要送你下山的。” 穆乘风道:“古人说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师兄真的不用送了。” “不行。”一凡道:“我们边谈边走好了。” 穆乘风拗不过他、只得让他送自己卜山。 一凡问道:“师弟下山之后,要对那里去呢?” 穆乘风道:“我想先回镇江去。” 一凡道:“镇江东海镖局?” 穆乘风道:“是的。” 一凡唉了一声道:“我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下山,下山一定会到镇江去看你的。—— 穆乘风兴奋的道:“小师兄,你一定要来。” 一凡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山呢?” 两人边说边走,不过顿工夫,便已到了山脚。一凡脚下一停,说道:“师弟。我不送你了,你多保重。”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圈也红了。 穆乘风忍不住流了泪来、朝他拱拱手道:“小师兄,我告辞了,你快回去吧!” 一凡朝他挥挥手道:“师弟,你只管走好了。” 穆乘风心头沉重,脚步更是沉重,渐渐离开了昆嵛山,一个人走向江湖。 镇江城里,还是和往昔一样,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但穆乘风回到东海镖局,却使他大大的感到惊异! 东海镖局的大门,从他懂事起,几乎是没有一天不打开的,如今两扇黑漆大门却紧紧的闭着! 大门前有一根丈八高的旗杆,本来一年四季都飘扬着青绸黄流苏边,中间绣了“东海”两个黑绒大字的镖旗,如今也只剩了一根光杆,连大门左首平日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总局”白铜招牌也不见了。 自己只离开了七个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穆乘风几乎不敢相信,他急步奔上石阶,举手爪着大门的寿环,当当的叩了两下,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 里面总算有了回音,问道:“来了,是什么人?” 穆乘风忙道:“是我。” 两扇大门呀然开启,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看到穆乘风不禁惊喜的道:“是穆少爷,你回来了?” 穆乘风认得他叫杜永,从前是趟子手,后来叫他在家里管管事,这就一脚跨了进来,说道:“杜永,今天局子里怎么没有开门?”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大天井行去。 杜永关上大门,才道:“穆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局子里出了大乱子么?” 穆乘风回到家,急于去见师父、师娘,但刚走三步,听了杜永的话,不觉脚下一停,回身问道:“什么大乱子?有人劫了咱们的镖?” 杜永摇摇头,神色忽然一黯,说道:“总镖头和夫人都已过世了。” 这话犹若晴天霹雳,听得穆乘风心头猛然一震,张目问道:“你说什么?” 杜永望着他,惊奇的道:“穆少爷还不知道?” 穆乘风急急的道:“知道我还会问你?你说,师父和师娘怎么了?” 杜永道:“穆少爷总记得清明那天总镖头和夫人去北固山扫墓……” 穆乘风道:“我也去了,自然记得。”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就是那天过世的,林少爷伤势极重,五个趟子手都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只有穆少爷和小姐不见了……” 穆乘风一呆,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颤声道:“师父和师娘是遭了十二个减子的毒手……” 杜永道:“那十二个人也都死了。” 穆乘风拭拭泪问道:“大师兄、二师兄呢?” 杜永道:“陆少镖头办完了总缥头和夫人的丧事,就把镖局收了,他说立誓要替总镖头报仇,就这样走了,林少爷回家养伤去了,他中了贼人一掌,伤及内腑,至今还没有好呢?” 穆乘风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 林永道:“就是小的和阿发两个人在看家。” 穆乘风问道:“你说小师妹失踪了?” 杜永道:“是的,那天除了总镖头和夫人遇害,三个趟子手被刀砍伤,成了残废,但对方十二个贼人全死了,失踪的只有穆少爷和小姐二个,穆少爷也不知道小姐的下落吗?” 穆乘风道:“当时我也中了贼人一掌,昏死过去,是给人救走的,哦,师父和师娘的墓在那里?”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都葬在北固山……” 穆乘风回头朝外就走。 杜永道:“穆少爷,你到那里去?” 穆乘风含泪道:“我要到师父。师娘的坟上去拜一拜,哦,杜永,我不回来了,我还要到二师兄家里去,问问他当时的情形,和大师兄的下落,我要找大师兄去。” 杜永道:“那么穆少爷几时回来?” 穆乘风道:“我找到大师兄就回来。” 杜永替他开了门,穆乘风就跨出门去。 杜永道:“穆少爷,万一找不到陆少镖头,你也要尽快回来。” 穆乘风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穆乘风赶到北固山,在师祖的墓旁,出现了一坯新土,石碑上写的正是:“闻公天声府君德配阮氏夫人之墓。” 穆乘风想起师父对自己犹如严父,师母恩同慈母,不觉跪倒地上,哭拜下去,叫道:“师父、师母,弟子回来了,没想到两位老人家竟弃了弟子而去,弟子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们两位老人家……” 说罢,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举袖拭拭泪水,仰起脸,切齿道:“二位老人家,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这十二个人行凶的目的来,弟子也立誓要复兴东海门,要使东海门永远屹立江湖。” 当下又拜了几拜,提起包裹,往山下行去。 镇江西门横大街上,有一家林大祥绸布庄,五开间门面,甚是气派,是镇江首屈一指的绸布店。 这天下午,林大祥绸布庄门口,来了一个身穿一件又脏又皱青布长衫的少年,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手腕上挽着花布小包裹,走近长柜,朝一名店伙问道:“请问一声,林仲达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青年少年道:“在下穆乘风,林仲达是我师兄。” 那伙计又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你请稍候,我去问问掌柜。” 转身朝中间帐柜上走去,过了一会,才走来朝穆乘风道:“林仲达不住在这里。” 穆乘风道:“请问他到哪里去了?” 那伙计道:“不知道,好像住在亲戚家里。” 穆乘风说了句:“谢谢你。” 正待转身。 那伙计又道:“咱们掌柜说的,以后不用再来找他了。” 这话听得穆乘风不禁有气,回身道; “因为林仲达是我师兄,我听说他伤势尚未痊愈,我有治伤丹药,可以治他内伤,才来看他的,你们掌柜以为我找他有什么事?” 这话因为心中有气,声音就说得较啊,不知他如今内功深厚,这一说得较响,不但坐在帐柜上的掌柜听到了,连整个五间店堂上,许多顾客、队计都听得清清楚楚。 穆乘风话声一落,回身就走,但他刚跨出店门。 只听那伙计“喂”了一声叫道:“穆少爷请留步,咱们掌柜请你回来。” 穆乘风回头道:“你们掌柜有什么事?” 话声未落,只见一个身穿蓝缎团花大褂的白胖老者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满脸堆笑,连连拱手道:“穆少爷幸勿误会,二犬子内伤不轻,久治未愈,正在静养之中,不宜见人,少快是二犬子同门,自然例外,方才伙计没说清楚,穆少侠幸勿见怪。” 穆乘风问道:“这么说林仲达就在这里了?” 白胖老者连连点头道:“在,在,二犬子就在后进养伤,穆少侠请。” 穆乘风随着他穿过店堂,里面是一个小天井,左首有两排楼房,敢情是堆放货物和店伙住的房子,越过小天井,经过穿堂,再进去是第三进了。 天井不大,两边放着两排花架,架上都是盆栽花木,嫣红姹紫,繁花盛开。到了这里,就觉得清幽多了。 迎面是一排五间楼房,雕楼飞檐,甚是气派。 白胖老者陪着笑道:“二犬子住在西花厅,穆少侠请随老朽来。” 他领着穆乘风由西首回廓折入一道腰门,门外是自成院落的一个大院子,花木扶疏,更是清静,两人踏着石砌花径,来到一座精致的敞轩前面。 白胖老者刚跨上石阶,就有一名青衣使女迎了出来,躬身道:“小婢见过老爷。” 白胖老者悄声问道:“二少爷有没有睡熟?” 第273章 放手 青衣侍女道:“二少爷正躺着看书。” 白胖老者道:“我关照过你,书看多了会伤神,你要劝他多休息、少看书。” “是。”青衣侍女应了声,才道:“二少爷怎肯听小婢的话呢?” 穆乘风心中暗道:“看来二师兄是给他父亲宠坏了,在这种环境里,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就是没负伤的人,筋骨也会松软了。” 白胖老者走近门口,就站定下来,抬着手道:“穆少侠请进。” 穆乘风也不和他客气,一脚跨了进去。 这是一间布置得相当精雅的卧室,四面都是雕花明窗,配以鹅黄窗帘,里面靠近北窗放一张锦榻,榻上背靠锦垫,半倚半躺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锦衣青年,脸色苍白,手上拿着一卷书,正在静静的阅读,听到门口爹的声音,不觉放下书,抬目看来。 白胖老者含笑道:“仲达,你看谁来了?” 躺坐在锦榻上的正是林仲达,他双目几乎失去了年轻人应有的光彩,朝穆乘风投来,不觉失声道:“是楚师弟。” 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慢慢把双脚放下,似是要坐起。 青衣侍女赶快抢了过去,说道:“二少爷,让小婢女扶你坐起。” 穆乘风真想不到二师兄竟会瘦到几乎使自己认不出他来,赶忙放下包裹,迎了上去,说道:“二师兄,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伸出手去,爪住了林仲达的双手,只觉人手冷冰冰的,分明是血气虚极之象! 白胖老者道:“他自从北固山回来,伤势沉重,老朽请了几位有名的伤科大夫,都说他内腑受创极重,需要慢慢的治疗。也服了许多伤药,始终不曾治好,半年来,人一天比一天瘦,连行动都需人扶持,穆少侠,你能不能治得好?” 穆乘风方才还以为二师兄的父亲生成势利眼,瞧不起自己,现在看到二师兄这副模样,自然不宜有人打扰了,心中对他的成见也就随着消失了,含笑道:“二师兄的伤,小侄虽然还没检查,但可以想得到是被内家真力震伤内腑,一直治疗不得其法,伤势始终未愈,其实也并不严重,只要把伤治好了,身体慢慢就会恢复壮健了。” 白胖老者听得大喜道:“穆少使真如亲眼看到的一样,这么说,穆少快一定可以把他治好的了?” 穆乘风道:“二师兄区区伤势,不消半天就可治好了。” 白胖老者大喜道:“穆少侠真是救命王菩萨,前天有一位专治五痨七伤的道长说小儿由伤成痨,别人都已无法治得好,只有服他的药,至少也要半年时间,才能慢慢复原。” 穆乘风道:“这是江湖术士说的话,二师兄只因伤势未愈,气血,失调,才使身体渐渐衰弱,只要伤好了,身体自然也会很快就好了。” 林仲达笑道:“楚师弟半年不见,你居然会治伤了?” 穆乘风道:“说来话长,先让小弟看看你的伤势,把伤治好了,我们再作长谈吧!” 白胖老者听穆乘风说得如此有把握,心中也是大为高兴。 林仲达问道:“楚师弟,你要如何检查?” 穆乘风道:“二师兄你躺下来,让小弟摸摸你伤在何处?” 林仲达道:“当日小兄被一个贼子一掌击中右胸,只觉胸口剧痛,喉头发甜,吐出一口鲜血,就昏了过去,现在右胸还时时作痛。连腰背都会疼痛。” 穆乘风点点头,就伸手朝他左胸按了按。林仲达口中“啊”了一胄,痛得连脸都胀红了。 穆乘风道:“不碍事。” 伸手入怀,取出师父祖半仙给自己的一瓶“治伤救死丹”,揭开瓶盖,倾出一粒梧桐子大小的朱红药丸,盖好瓶盖,收入怀中,一面朝青衣侍女说道:“请姑娘去倒杯温水来、” 青衣侍女应了声,立即倒了半杯温水送来。 穆乘风道:“二师兄,你把这颗药丸吞下去了。” 随着话声,把药丸纳入林仲达口中,青衣侍女赶忙送上杯子,服伺他喝了两日水,把药丸吞下。 白胖老者先前看穆乘风说出满口大话、那知他只摸了摸林仲达伤处,只给他服一颗药丸、不像旁的伤科大夫,说了一大堆伤在何经、何骨,又说出给林仲达服的药是用什么人参、麝香等最名贵的药材练制的,还是没治好伤,穆乘风又是这副落拓样子,如何能治好儿子的伤?心头不觉感到失望,问道:“穆少侠,只要一颗药丸就够了么?” 穆乘风笑了笑道:“这是全真教治伤救死丹,别说二师兄只是旧伤未愈,就是重伤将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只要一颗药丸就够了。” 白胖老者听得将信将疑,问道:“那么小儿的伤,什么时候可以好得了呢?” 穆乘风道:“等二师兄服下的药丸药力行开之际,小侄再助他运气行功,大概有一顿饭的时光,就可完全好了,只是在小侄替二师兄运气行功之时,不能有人惊扰。” 白胖老者道:“这西花厅是小儿养伤之处,不会有人进来的。” 林仲达服药之后,青衣侍女已经扶着他躺下。这时说道:“楚师弟,小兄服下药丸,觉得肚子里有一股热气,好像越来越热了。” 穆乘风道:“那是药力正在缓缓行开了,二师兄,小弟扶你坐起来。” 青衣侍女道:“小婢来扶二少爷。” 穆乘风道:“不用,姑娘站到门口去,不准任何人进来,我会扶二师兄的。” 说完,双手扶着林仲达坐起,替他盘膝坐好,一手扶住他肩头。一面抬头朝白胖老者道:“老伯请坐到椅子上去,小侄替二师兄运气的时候,不可开口说话。” 白胖老者连声答应,退到锦榻右首一张椅子上坐下,一双目光只是望着穆乘风,看他如何替儿子疗伤? 只见穆乘风左手扶着林仲达肩头,一双右手按在他背后,一动不动。 这时穆乘风业已运起“纯阳玄功”,一股炙热的真气,从林仲达“灵台穴”源源输入。 白胖老者不会武功,但他看得出来,林仲达苍白的脸上,一会工夫,渐渐有了血色,心中暗道:“看不出这年轻人,果然有一点门道!” 这一来,对穆乘风也有了信心。 就在此时,只听站在门口的青衣侍女叫道:“李道长。你请止步。” 接着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贫道是来探望二公子的,他昨天、今天服药之后,情形是否好转了些?” 青衣侍女道:“二少爷现在正由穆少侠在给他运气疗伤,不能有人惊扰,李道长等一会再进去吧!” 那沙哑声音道:“什么人在给二公子运气疗伤?你们二公子伤在内腑,运气疗伤,是会加速他伤势恶化的,如果能够用运气疗伤,黄道还不会吗?姑娘快让开,让贫道进去瞧瞧。” 青衣侍女为难的道:“这……” 那沙哑声音道:“许多走江湖的,都会自吹自擂,说什么用气功治疗,那是骗人的。一个弄不好,你家二公子就会送了小命,这可不是玩的,你再不让开,就来不及了。” 青衣侍女道:“他……他穆少侠是二少爷的师弟。” 沙哑声音大笑道:“师弟的功夫,自然还不如师兄了,那能治好你家二公子的伤,幸巧贫道及时赶来,再迟就来不及了,你还不让开?” 敢情他在说话之时,已把青衣侍女推开,只听那青衣侍女惊“啊”一声,接着人一晃,闪进一个头椎道髻,身穿灰布道装的老道士来。 他和青衣侍女在门外说的话,白胖老者自然也听到了,觉得老道士说的话,也是有理,心头不禁一急,急忙迎了上去,说道:“李道长……” 那灰衣老道目光一动,看到穆乘风正在替林仲达运气,不待白胖老者说话,就急着道:“老掌柜,你怎么不相信贫道的话,去找了个小伙子给二公子疗伤?这是把人命当作儿戏?” 一面大声叫道:“喂,小伙子,你快快住手,二公子身子虚弱。伤在内腑,你这样会加速他伤势恶化,还不放开手?” 白胖老者这下没了主意,问道:“这怎么办?” 灰衣老道道:“快要他住手,再迟二公子就没命了,你没看到二公子双颊如火,这就是回光返照……” 白胖老者心头大急,急忙朝穆乘风道:“穆少侠,你快放手,小儿只怕受不了……” 灰衣老道眼看穆乘风恍如不闻,置之不理,不由大怒,喝道:“小子,叫你放手,你还不放手,存心要害死二公子吗?” 闪身欺上,一探手,朝穆乘风肩头爪落。 穆乘风望着他淡淡一笑,也没作声,任由他爪落,理也没理。 灰衣老道这一爪少说也用上了六七成力道,五根手指有如钢钧一般,穆乘风没有闪避,他手爪自然很快就落到穆乘风的肩头,五指用劲一抓,穆乘风的肩头竟似有弹性一般,没有抓得住! 第274章 奇遇 不,五指一拢,就被弹开,一条右臂竟被震得隐隐发麻,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往后退下了一步。 这一阵工夫,穆乘风已经替二师兄助长真气,走完九宫雷府,十二重楼,缓缓收回右掌,说道:“二师兄,你现在可以运气了,再运一会气,才可以休息。” 灰衣老人一抓不中,心头又惊又恐,口中怒吼一声;“道爷毙了你。” 身形直欺而上,右手直竖,一掌朝穆乘风当胸印来。 他方才出手抓穆乘风的肩头,只用了六七成为道,那是只想把穆乘风抓开而已,但此刻这一掌却因怒而发,恶向胆边生,立意要把穆乘风毙在掌下,自然用上了全力。 穆乘风依然没有闪避,直等他手掌送到面前六七寸光景,才右手一抬,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对方脉门,含笑道:“我二师兄此刻正在运功,你不准在此胡闹,快给我出去。” 话声一落,右手一抬,往前挥出。 那灰衣老道被穆乘风三个指头撮住脉门,已经感到全身麻木,休想挣得动分毫,随着他右手一挥,一个人就离地飞起,“呼”的一声凌空朝门外飞了出去,一直摔出两丈开外,才砰然跌了个四脚朝天,背脊落地,半晌爬不起来。 穆乘风把灰衣老道摔出门外,才含笑朝自胖老道说道:“二师兄伤势已经痊好,再过一会,就可以下床走动,与常人无异了。” 白胖老者方才听了灰衣老道说出穆乘风运气疗伤,会促使内伤加速恶化,心头大为焦急,后来庆衣老道被穆乘风摔出门外,说自己儿子的伤势已经痊好,举目看去,林仲达独自盘膝坐在榻上,果然脸色红润,眉宇开朗,和方才的满脸病容,委顿不堪的神色,判若两人,看来他内伤已痊好了! 他因为太关心儿子了,在这一段时间中,忽惊忽忧,忽急忽喜,情绪的变化太大了。这时暗幸灰衣老道没有阻挠得了穆乘风的运气疗伤,否则岂不功亏一篑了。 他在这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重金礼聘到了许多着名伤科大夫,始终没有治好的伤,年轻人居然只化了一顿饭的工夫,就把儿子的伤治好了! 这不是奇迹?他一时再也忍不住冲到穆乘风面前,扑的跪到地上,说道:“穆少侠,你救了仲达,也是救了林家,我林家祖宗都会感激你的。” 穆乘风吃了一惊,急忙把白胖老者一把扶起,说道:“老伯不可如此……” 话未说完,只听门外响起那灰衣老道的声音,厉声道:“小子,你给我记着,道爷不会放过你的。” 林仲达运功醒来,双目一睁,就翻身坐起,双脚跨下卧榻。他人虽清瘦,但脸上已经有了生气,双目也不似方才那样倦怠无神。 林厚福(白胖老者)看到他下床,忙道:“孩子,你重伤初愈,快躺下来,不可走动,要多休息才好。” 林仲达笑道:“爹,孩儿已经觉得很好了。” 穆乘风含笑道:“老伯,二师兄是内腑负了伤,这和生一场大病不同,伤好了,就不碍事了。” 林厚福看看林仲达,果然和半年来行动需人扶持,大大的不同,不觉点点头笑道:“穆少侠医道精湛,小儿半年来,一直无法行动,这回果然妙手回春,老汉觉得真是奇迹。” 穆乘风笑道:“老伯夸奖了,小怪不谙医道,只是家师的疗伤丹药奏效而已,方才小侄以内功输入二师兄体内,帮助二师兄气血通畅,可以使伤势很快复原,现在二师兄已和常人无异了。” 林厚福道:“穆少侠的令师,也是小儿的令师了,怎么小儿负了伤,会不知道疗伤丹药的呢?” 穆乘风道:“老伯误会了,小侄在这半年中,另外拜在二位恩师门下,这治伤药丸是全真教的救伤灵丹。” 林厚福道:“原来穆少侠另投名师,难怪有这样成就了。” 说着,站起身含笑道:“仲达,你们师兄弟谈谈吧,为父就少陪穆少侠了。” 穆乘风连忙跟着站起,说道:“老伯只管请便,” 林厚福满怀高兴的往外行去。 林仲达和穆乘风隔着一张茶几坐下,一面抬头叫道:“春兰。” 青衣侍女在门口应道:“小婢在。”林仲达道:“你去沏两盅茶来。 青衣侍女答应一声,过了一会就托着银盘,送上两盏茶。 “楚师弟情用茶。” 林仲达接着国注穆乘风问道:“你方才给我运气疗伤,从前我曾听师父(他口中的师父是龙门闻天声)说过,这种疗伤法门;本身非有极高的内功不可,而且在疗伤之时,不能有第三者干扰,否则极易导致运气入岔。走火入魔,方才你给我疗伤的时候,另一只手还把那老士摔出门外去,这份功力,就是师父在日,只怕也无法办得到,你从前没有练过武功,半年不见,竟有这般成就,莫非有什么奇遇不成?” 他究是龙门的二弟子,平日听过师父说过许多江湖上的轶闻,是以见闻较广。 穆乘风笑了笑道:“有一件事,二师兄大概还不知道,师父(宇文嵩)虽然没有传小弟武功,小弟八岁那年,在门口玩耍,有一个老道人送给我一本书,那是内功口诀,师父照着那本书的口诀,教我内功心法,他老人家说,我将来另有遇合,不宜练龙门的武学……” 林仲达喝了口茶。问道:“那送书给你的老道人是什么人呢?” 穆乘风道:“你别性急,听小弟说下去呢,师娘看师父不肯传我武功,还当师父对我歧视,就背着师父,教我练鹰抓门的功夫……” 林仲达道:“这个我们一点也不知道。” 穆乘风接着就把清明扫墓那天,自己被蒙面汉子震得跌出大天井,就昏死过去,直到自己醒来,才发现卧在船上…… 他把半年来拜了两个师父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林仲达听得十分羡慕的道:“穆师弟,所以一个人有幸有不幸,我们两人同是挨了人家一掌,师弟另有奇遇,我却在病榻上躺了七个月,若非师弟赶来,还不知道我要被只会骗钱的江湖庸医折磨到什么时候呢!” 穆乘风问道:“大师兄去了那里,他有没有告诉二师兄?” 林仲达道:“大师兄来看过我两次,第一次只安慰了我好好养伤,说了没有几句就走了,第二次他来,说镖局已经收歇了,他要出一次远门,我问他要到那里去?他没有说,但从他口气中,隐约的可以听得出来,害死师父、师娘的一批贼子,虽然全都死了,但好像幕后另有主使的人。” 穆乘风急急问道:“大师兄没有说出来?” 林仲达摇摇头道:“我问过大师兄,他只说现在死无对证,要慢慢的去查。” 穆乘风道:“二师兄知不知道小师妹也失踪了?” 林仲达道:“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和小师妹都失了踪,大家都以为是给贼人劫持去了,如今穆师弟回来了,小师妹依然没有下落,可见不是贼人掳去的了。” “杀害师父、师娘的贼人,幕后另有主使的人?” 穆乘风沉吟道:“这要到那里去找呢?” 林仲达道:“当时大师见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把镖局收歇了,说他要走遍天涯,去慢慢查访,我曾建议大师兄,咱们镖局不该收歇的,如果那些贼人和龙门、东海镖局有过节,只要东海镖局仍然开着,他们迟早还是会来寻的,大师兄何须外出寻访?” 穆乘风矍然道:“二师兄这话对极了,大师兄不用出门,等他们来不好么?” 林仲达道:“大师兄摇着头,苦笑说:咱们武功比师父、师娘如何?我们去暗访,我们是在暗里,对方是在明处,如果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咱们是在明处,他们是在暗里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咱们武功不如人家,师弟又负了重伤,只有我一个人,更是独木难支,就这样他还是坚持他的主张,走了。 说到这里,忽然兴奋的道:“现在师弟回来了,我伤势也好了,我还是主张把镖局原有的人手召来,重新开业,东海镖局重新开业的消息,定可很快的传遍江湖,咱们只要稍稍透露一点口风,说镖局的重新开业,是为了要替师父报仇,踏遍整个江湖,非找出幕后主使人来不可,这一来,那喊人听到了,就非找来不可,师弟,你觉得我这计划好不好?” 穆乘风道:“二师兄这计划很好,只是二师兄伤势虽愈,内力未复,至少也要休养一段时间,小弟也衔绿袍师父之命,要去一趟北峡山,才能回来。” 林仲达道:“反正镖局重新开业,也要有一段事前准备的时间,师弟去北峡山要多少时间,才能回来?” 穆乘风道:“小弟没有去过,不知路上一去一回,要多少时间,不过我想有半个月大概也差不多了。” “那就这样决定。” 第275章 留情 林仲达道:“我明天打发人去把阿发叫来,他是镖局的老趟子手,从前局里的人,家在那里,他都知道,要他先把散去的人找回来,大概也需要半个月左右,那时师弟也好赶回来了,再择日开张。” 穆乘风道:“师父从前一直夸奖二师兄有智谋,如今看来。二师兄果然是一位运筹帷幄的人。—— 林仲达笑道:“没有穆师弟学了一身武功回来,计谋再好,又有何用?” 说话之间,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春兰进来点起了灯。 接着两个老妈子提着食盒走进,春兰在一张小圆桌上,摆好了两付杯筷,两个老妈子打开食盒,取出几盘佳肴,一壶美酒,放到桌上。 其中一人含笑道:“这几盘菜肴,是老爷特别吩咐厨房做的拿手菜,老爷说,少爷和穆少快是同门师兄弟,可以无话不谈,所以老爷不来陪穆少侠了。” 林仲达笑道:“师弟,这里和自己家里一样,不用客气,快请坐吧,我伤势好了,肚子早就饿了,咱们坐下来吃吧!” 春兰脸含娇笑,说道:“二少爷,老爷才吩咐过,你重伤初愈。小婢已经要厨下熬了一锅稀饭,你还是吃稀饭吧!” 一手执壶替穆乘风斟了一杯酒。 林仲达道:“这半年多来,天天喝稀饭,把胃口都喝腻了,我不是已经完全好了吗?” 春兰装了一碗稀饭送上,说道:“这是老爷吩咐的,小婢不敢作主,二少爷就将就些吧,等明儿个身体完全恢复了,二少爷要吃稀饭,老爷也不答应呢!” “好吧!”林仲达无可奈何的端起稀饭,含笑道:“师弟,你请喝酒吧,我拿稀饭陪你。” 穆乘风道:“二师兄是知道的,小弟从小不善饮酒,就是喝上一杯,也会脸红。” 春兰在旁接口道:“穆少侠,这时候已经夜晚了,就是喝醉酒,也没关系了。” 穆乘风道:“不成,我只喝完这一杯就好,姑娘不可再给在下斟酒了。” 林仲达道:“师弟,春兰说得没错,咱们师兄弟已有半年多没见面了,边谈边喝,你现在内功精湛,多喝几杯,又有什么关系?来,吃菜。” 菜肴虽然只有八式,但却盘盘精美,十分可口,两人边谈边喝,穆乘风喝了三杯酒,一张俊美如玉的脸上,已经满面通红,林仲达也连吃了两碗稀饭。 春兰替穆乘风装上了碗饭送上。 穆乘风笑道:“酒不能喝,饭却非三碗不饱。” 他果然连吃了三碗饭,春兰又替他舀了半碗冬菇火腿汤。 穆乘风道:“小弟长了十八岁,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添饭。” 林仲达道:“师弟在这里多住几天,就让春兰给你多添几次饭好了。” 穆乘风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小弟是觉得二师兄生活过得太好了,小弟住在一处海岛上,足足有三个月没吃米饭呢!” 饭后,春兰替两人沏了新茶送上,才行退去。穆乘风道:“二师兄,小弟想明天一早就动身到北峡山去。” 林仲达一怔道:“师弟怎么不多住几天再走呢?” 穆乘风道:“小弟觉得二师兄这计划很好,小弟早去早回,东海镖局就可早些重新开张了。” 林仲达点点头道:“也好,说实在,我真希望镖局早些开张呢,把对方引出来了,师父、师娘之仇,也好早些报雪,以慰二位老人家在天之灵。” 穆乘风攒攒眉道:“只是小师妹至今不知下落,如果咱们镖局开张了,各地的消息,也可以灵通多了,我想大师兄听到镖局重开张,也可能会赶回来的了。” 林仲达道:“是啊,所以我觉得大师兄忽然收歇镖局,实在是不智之举。” 正说之间,春兰已经俏生生的进来,说道:“穆少侠的房间,小婢已经收拾好了,小婢领穆少侠去吧?” 穆乘风站起身来道:“好,二师兄身体尚未复原,也该早些休息了。” 春兰转身道:“穆少侠请随小婢来。” 穆乘风跟着她走出敞轩,折而向北,穿行一条两边都是花团的回廓,进入一道圆洞门,就是一排五间的楼房。 春兰过去打开东首一间房门,回身道:“穆少侠请稍候。” 她首先走入,点起了烛火,才叫道:“穆少侠请进来吧!” 穆乘风跨入房中,但见房中果然收拾得极为整洁,除了北首靠壁处放一张木床,还有一排椅几,和一张书桌,摆设虽然简单,却极为精致,连床上被褥帐子,都十分讲究。 春兰在一旁伺候着道:“穆少侠看看还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穆乘风道:“很好,不需要什么了,姑娘请回吧!” 春兰欠欠身道:“小婢告退。” 回身退出,随手带上房门。 穆乘风脱下长衫,挂到床侧的衣钩上,伸了个懒腰,他早睡惯了,也就熄灯上床,放下帐子,在床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这是他每晚必修的课程,子夜以前练“太素阴功”,子夜以后练“纯阳玄功”。 就在他行功渐入忘我之际的时候,突然心灵上起了一丝警兆! 穆乘风如今身兼两家之长,纵是睡熟之际,只要有人进入十丈以内,立刻就会警觉。 他缓缓睁开眼来,心中暗道:“此时初更已过,将近二更,还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 心念方动,只听一个轻捷的脚步声,正在掩掩藏藏的朝自己这间房的方向走来,差不多已接近到六七丈距离,心中更觉起疑,此人如果是二师兄家里的人,就会大大方方的从月洞门进来,何用一路都掩掩藏藏的? 此时到了月洞门,还在门外停住,那自然是在探看动静了,莫非这人不是二师兄家里的人,是外面摸进来的不成? 这时脚步声愈来愈近,快到南首窗下,这人脚步放得更轻,渐渐富棂上有了一个黑影,那人用手指沾着口水,轻轻点在花格纸窗上,然后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朝房中瞧来。 穆乘风看得暗暗冷笑,忖道:“这人使用这种方法,那只是江湖三流角色而已!” 心中正在想着,突听“绷”的一声轻响,机簧方动,从窗外打入一大篷密集的蓝芒,朝床上激打过来。 穆乘风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射出一蓬毒针来,耳中听到机簧之声,一大蓬毒针已经密集射入帐中,一时转个念头都来不及,右手一抬,发出一股劲风,把射来的毒针,悉数挡住,然后左手迅快撩开帐门,轻轻跨下床来,来不及取剑,身子一下掠近房门,技开门闩,侧身闪出。 那伏在窗口的人,打出一蓬毒针,自然要听听房内的动静,穆乘风虽然没有作声;但他撩开帐门,掠到门口,还要拔出门闩,才能出去,那人也是老江湖了,听到房内有声音,情知不妙,立即长身朝墙头纵去。 等穆乘风闪出房内,只见东首墙头人影一闪而没,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跟着长身掠起,纵上围墙,只见一条黑影已经逃出六七丈外,急急忙忙的在屋面上朝西飞掠。 穆乘风自思并无仇家,就想到这人可能和杀师父、师娘有关,这一想,那还容他逃出手去?猛地一吸真气,一个人凌空飞起,疾如鹰隼,朝那人背后飞扑过去。 这一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那人只觉头顶生风,一道人影已经泻落前面。 那人猛吃一惊,装作收脚不住,一个人朝穆乘风撞了过来,同时双掌提胸,在快和穆乘风撞上之际,突然开气吐声,双手凝聚了全身功力,朝穆乘风胸前按了上来。 穆乘风堪堪看清此人面貌,正是自己替二师兄疗伤时间进来的那个灰衣老道,就在此时灰衣老道的双掌已经猛力印上胸口。 要知穆乘风身兼两家之长,又岂是一个江湖二三流的灰衣老道所能伤得了他? 但听“砰”的一声,双掌击去,那灰衣老道口中间哼一声,人被内力反震,上身一仰,一个筋斗,往檐下跌了下去,接着又是“拍达”一声,跌倒地面上。 穆乘风跟着飞身落地,站在他面前。 那灰衣老道跌了个七荤八素,忍着疼痛,慢慢的支撑着爬起,只见穆乘风已经站在他面前,心头大吃一惊,现在他已明白自己绝非人家对手,急忙双手伏倒在地,口中求饶道:“少侠留情,小道冒犯了你,只是……只是小道……” 穆乘风冷哼一声,说道:“你起来。” 灰衣老道依言站起。 穆乘风冷肃的道:“说,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夤夜来向我下毒手。” 灰衣老道人张了张口,又扑的跪倒地上,伏下身去。 穆乘风觉得奇怪,喝道:“我问你的话,你怎不回答?” 灰衣老道依然伏着没有说话。 穆乘风觉得奇怪,举足一蹴,灰衣老道扑的一声,翻倒地上,僵屈如故,一动不动。 穆乘风一呆,忖道:“死了,他方才跪地求饶,明明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似乎不可能自绝,那么是有人杀了他,这会是谁呢?” 第276章 冤屈 一念及此,不觉目射寒光,朝四周扫去,身形随着一掠而起,扑向右首回廓转角,这下差点和一个人影撞个满怀,只听那人口中发出一声惊“啊”! 穆乘风急忙刹住身形,定睛一看,眼前竟是一个眉目清秀的青衣女子,不由一怔,问道:“你是谁?” 那青衣女子口中虽然发出惊“啊”之声,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之色,霎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朝穆乘风望来,问道:“你是谁?” 穆乘风目光通注,问道:“是你杀了灰衣老道?” 青衣使女道:“没有,我是奉少夫人之命,方才听到异响,出来查看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快随我去见少夫人去。” 穆乘风道:“在下穆乘风,是这里二少爷的师弟,方才这灰衣老道用暗器偷袭在下,在下追到这里,灰衣老道忽然死了,在下看到转角处似有人影,还当是害死老道的人,没想到会是姑娘,事情就是这样,请姑娘覆上少夫人,此时夜已深,在下不好去见少夫人……” “不成。”青衣女子忽然伸出手爪住了穆乘风的手腕,说道:“少夫人叫我来看的,我这样回话,少夫人一定不会相信,你非跟我回去不可。” 穆乘风被她爪住了手,他不好用劲甩脱,只得说道:“姑娘快请放手。” 青衣少女道:“我不管,你随我去见少夫人……” 说完,拉着穆乘风就走。 穆乘风对她毫无办法,只好跟着走去。 青衣少女拉着他由回廓进入一座跨院,才放开了穆乘风的手,回身掩上了木门,低声道:“你随我来。” 到了此时,穆乘风只好随着她身后走去,进入一间小厅,只见眼一亮,这厅上摆设精致,一张小圆桌,点着一盏银虹,光线明亮而柔和! 小圆桌旁,端坐着一个素服的女子,柳眉桃腮,眼如秋水,唇若点朱,看上去不过二二十出头,虽是蛾眉淡扫,却有着成熟之美。 少夫人,她定然是二师兄的大嫂了。 穆乘风只看了她一眼,就不敢再作刘祯平视。 青衣少女走在前面,说道:“回少夫人的话,这位是二少爷的师弟穆少爷,方才……” 素衣少女抬眼望了穆乘风一眼,盈盈起立,脸上绽出微笑,说道:“春桃,别唠叨了,先请穆公子坐呢!” 她目光这一撩,就像有一道亮光,从穆乘风脸上掠过。 穆乘风抱抱拳道:“在下见过少夫人。” 素衣女子道:“不敢,穆公子请坐。” 穆乘风只得在左首一张木椅上落坐。 素衣女子也随着坐下,又瞟了他一眼,轻启樱唇说道:“贱妾听说今天来了一位二少爷的同门,很快就把二少爷卧床半年的伤势治好了,大概就是穆公子了?” 穆乘风道:“那是在下身边正好带有家师的伤药,二师兄伤的不算重,服了药,就很快痊愈了。” 素衣女子嫣然笑道:“穆公子还客气呢,这半年来,不知有多少成名的伤科,都没治得好二少爷的伤,穆公子一来,没有多少时间,就把二少爷的伤治好了,这不是妙手回春还是什么?” 青衣使女不知何时退了出去,端着一盏香茗送上,说道:“穆公子请用茶。” 放下茶盏,她又悄悄退了出去。 素衣女子抬眼叫了声:“穆公子。” 穆乘风被她叫得心头一震,连忙站起身,说道:“少夫人方才是听到了异响,才要春桃姑娘去查看的,那是有一个替二师兄治伤的老道人,敢情认为在下断了他的财路,怀恨在心,刚才用毒药暗器偷袭在下,被在下发现,追到这里,他摔落下来的声响,惊动了少夫人,春桃姑娘却一定要在下来面见少夫人,现在在下话已经说完了,在下告退……” 素衣女子慌忙跟着站起,说道:“穆公子,你请稍待,贱妾要春桃把你请来,实是有一件事要穆公子援手……” 她望着他,一张粉脸上流露出希冀之色,也带着几分求助又怕穆乘风不肯答应的惶恐,一双眼睛只是望着他,任何人看了都会心有不忍。 穆乘风迟疑了下,说道:“少夫人有什么事。在下能力所及,当得效劳。” 素衣女子脸上有了喜色,说道:“那么穆公子还请坐下。” 穆乘风只得又回身坐下,说道:“少夫人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素衣女子盈盈一笑,说道:“穆公子请用茶。” 穆乘风不好推辞,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茶是新沏的,而且是上好的茶叶,入口清芬,只是有些轻微微的苦涩。 青衣女子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中闪过了丝光亮,她神色立时显得楚楚可怜,望着穆乘风咽声道:“穆公子,你一定要救救贱妾……” 她忽然双膝一屈,拜了下去。 穆乘风大吃一惊,连忙站起,又不好用手去扶,闪开身子,忙道:“少夫人快快请起,不知少夫人受了什么冤屈,也请起来再说……” 他话未说完、春桃慌慌张张的走入,脸色发白,说道:“少夫人不好了,他……来了……” 素衣女子脸色一变,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办?” 穆乘风问道:“是什么人?” 素衣女子颤声道:“这……穆公子,你来不及走了,万一给他看到了,贱妾就是有口也说不清,不能做人了……现在只有……先躲一躲了……” 穆乘风道:“究竟……” 春桃惶急的道:“是啊,穆公子在这里,万一给他看到,少夫人就有口难辨了。” 这几句话,他当然听到了,但当时并未理会,这时他忽然觉得其中颇值得推敲。再一仔细想来,今晚发生的事,也颇有可疑之处! 第一、那灰衣老道敌不过自己,应该往外逃走,怎么反会往少夫人的内宅逃去?这问题现在已可以解释为内宅之中,有强过灰衣老道的高手,他把自己引去,自然希望那高手及时出手,可以对付自己。 第二、灰衣老道跪地求饶,明明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等到问他为什么要夤夜来向自己下毒手,他就优地不起,被人杀以灭口,自己闻声扑去转角处竟会是春桃,当时固然被她瞒过,但如今想来,春桃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那么杀死灰在老道的可能也是她了。 第三、自己练成两种内功,寻常点穴手法,岂能制得住自己?但春桃点穴的手法甚是怪异,指风直透经穴,几乎深入骨骼,似是比少夫人的兰花拂穴还要高明! 第四、少夫人说茶水中的手脚不是她做的,难道会是春桃?春桃不过是一名使女而已,如果没有少夫人的授意,这种事情,她敢擅作主张? 从这四点,又发生了两个疑问;一、春桃为什么要杀死灰衣老道,如果为了灭口,她为什么要灭口?二、如果茶水中的手脚,确实不是少夫人做的,而是春桃做的,春桃为什么要在自己茶水中做手脚? 从这两点再想下去,事情就渐渐严重了,春桃杀死灰衣老道灭口,可见其中就大有文章。因为灰衣老道是给二师兄治伤来的,自己一来,就把二师兄的伤治好了,灰衣老道认为自己断了他的财路,找自己拼命,拚不过使用歹毒暗器,本来只能说是一己的私愤而已;但春桃要杀他灭口、可见并不是灰衣老道的私仇了。 再说,如果少夫人的意思,她不希望二师兄伤势痊好,甚至勾结灰衣老道,暗施手脚,让二师兄伤势恶化,那也仅是兄弟争夺林家财产;但如果这主意不出自少夫人,而出之于春桃,那就不是兄弟争财产了。 在自己茶水中做手脚的如果是少夫人,她可能因丈夫外出,不耐寂寞,那问题犹小;但如果要在自己茶水中做手脚是春桃的主意,少夫人居然会肯听她的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这就大有问题。 因为今晚,少夫人和春桃露出了武功来,而且春桃的武功还在少夫人之上,这就证明少夫人说的话可信。 春桃为什么要在自己茶水中做手脚,唯一的说法,那是她看到自己武功极高,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她才出主意要利用少夫人来羁縻自己。 杀灰衣老道灭日的是春桃,在茶水中下毒药,利用少夫人美色笼络自己的也是春桃,现在问题集中在春桃一个人的身上了,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穆乘风越想越觉得春桃可疑,而且其中似乎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阴谋,本来二师兄是个很有机谋的人;但这件事自己不便和他说,那就只有自己暗中侦查了。 第二天一早,穆乘风刚开出门去,春兰就端着脸水走入,娇声道:“穆少侠怎不多睡回呢?” 穆乘风含笑道:“在下早起成了习惯,二师兄还没起来么?” 春兰娇笑道:“穆少侠这回猜错了,二少爷今天起来得特别早,天刚黎明就起来了……” 只听门外响起林仲达的笑声,说道:“穆师弟也起来了么?” 春兰道:“二少爷来啦,小婢给穆少爷去取早餐。” 穆乘风刚叫了声:“二师兄。” 第277章 高明 林仲达已经跨进房来,一面朝春兰吩咐道:“我也在这里陪穆师弟一起吃早晚,你要厨房里多做一份送来。” 春兰应着“是”,人已走出老远。不多一会,她提着食盒走入,穆乘风也已盥洗完毕,和林仲达在小圆桌两边坐下。 春兰放好碗筷,然后揭开食盒,取出一盘赤豆蒸糕、一盘小笼汤包、和一锅小米粥,给两人装好了两碗。 林仲达笑道:“愚兄最喜欢吃赤豆糕,最近半年来,除了整天喝稀饭,已经很久不知糕味了。” 穆乘风笑道:“现在二师兄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了。” 林仲达忽然哦了一声道:“穆师弟,昨晚愚兄运功之时,发觉内功比没有负伤前还精进了许多,大概是拜穆师弟之赐吧?” 穆乘风笑了笑道:“昨天小弟给二师兄疗伤之际,顺便以‘纯阳玄功’给二师兄打通了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二师兄运气之时,自可水到渠成,通畅无阻了。” 林仲达听得大喜过望,笑道:“这就是了,愚兄一经运气,就觉得十分通畅,连从前走不到的地方,都可运行自如,唉看来穆师弟一身功力,比师父数一十年苦练,还要精深得多了,愚兄就更难望项背了,穆师弟真使愚兄羡慕不止。” 穆乘风道:“小弟二位师父,都以三月为期,旨在速成,其实这种情形,可说少之又少,小弟也只是机缘巧台罢了。” 林仲达忽然摇着头道:“依愚兄看来,其中只怕另有缘故,绝非机缘巧合。” 穆乘风愕然道:“师兄认为有什么缘故呢?” 林仲达道:“什么缘故,愚兄也说不出来,如是巧合,祖半仙不会在你八岁那年送来内功口诀,绿袍神君不会带你去岛上练功,这种种可以说是这二位绝世高人早就安排好的,也许穆师弟的分尊,和二位高人有着极深的渊源,亦未可知。” 穆乘风听得矍然道:“经二师兄说,小弟有此感觉,只是当时没有想到,这么说来,这二位家师一定知道小弟的身世了,唉,可惜没有向二位老人家询问……” 林仲达笑道:“二位令师都没有告诉你,那可能是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不到时候,师弟就是问他们,他们也不会说的了。—— 穆乘风茫然道:“那该怎么办呢?” 林仲达笑了笑道:“这不是急事,如果到了应该告诉你的时候,我想二位令师不用师弟询问,也一定会告诉你的了。” 穆乘风道:“二师兄、你看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仲达道:“愚兄也只是猜想罢了,这时候当然不会是目前,也许二位令师要你在江湖上历练一段时间,才会告诉你。” 两人边谈边吃,把一盘赤豆糕和一盘小笼汤包吃了个盘子向天。 春兰忙道:“二少爷,还要不要?” 林仲达:“我吃饱了,穆师弟呢?” 穆乘风忙道:“够了,小弟几乎吃了三分之二,加上两碗甜粥,再要去添,不是成了天吃星了?” 林仲达道:“好,春兰,那就不用去添了,你还是给我们沏两盅茶来吧!” 春兰收拾好碗筷,提着食盒退了出去。 穆乘风问道:“二师兄,令见不在家么?” 林仲达道:“家兄在南京,那里也有一家绸布店,由家兄主持。” 穆乘风道:“那么令嫂呢,在这里,还是在南京?” 穆乘风道:“大嫂住在这里,先母去世得早,家父要照顾店里的事,我们偌大一个家,南京只是一个分店而已,家兄每个月总要回来两次,这回他走了不过三天,所以师弟没看到他了。” 穆乘风问道:“二师兄可知令嫂娘家是在那里?” 林仲达微微一怔,说道:“大嫂姓殷,是东门殷家来的,殷家世代书香,排起来还是舍间的远房亲戚,二师弟怎么会问起大嫂来呢?” 穆乘风脸上一红,说道:“小弟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说话之时,春兰已经沏了一壶茶送上。另外是两个精细的茶盏,替两人面前倒上了茶。 穆乘风望了望春兰一眼,问道:“二师兄,不知有几位使唤的姑娘?” 林仲达道:“一共只有三个,春兰,春梅本来是侍候爹的,愚兄负伤之后,就要春兰来服侍愚兄,另外还有一个是春桃,那是侍候大嫂的。” 穆乘风道:“这三位姑娘,来了已经有多久了?” 春兰站在一旁抿抿嘴笑道:“穆少快好像在盘查我们身世了。” 林仲达是个很有机智的人,他看师弟从大哥、大嫂,问到了使女,想来必有缘故,他故作不知,答道:“春兰、春梅,从小就在舍间,春桃是大嫂陪嫁过来的,也有两年了。” 穆乘风心中暗道:“看来少夫人和春桃果然大有疑问!” 一面朝春兰道。“在下和二师兄只是随便聊聊,今天在这里说的话,姑娘不可告诉任何一个人。” 林仲达心中一动,暗道:“穆师弟果然心里有事!” 这就接着道:“就是有人问你,你也不准说出去,知道么?” 春兰道:“小婢知道。” 林仲达一挥手道:“你到外面去。” 春兰答应一声,返身走出。 林仲达国注穆乘风问道:“穆师弟,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事吗?” 穆乘风原待不告诉二师兄的、但想到自己要去一趟北峡山,来回至少也要半个月时间,二师兄伤势刚刚复原、如果少夫人和春桃另有图谋,二师兄一点也不知道,岂非蒙在鼓里,何况家贼最是难防,不如透露一点消息给他,二师兄是个机智的人,有了防范,总比没有防范好,一念及此,不觉笑道:“看来果然不容易瞒得过二师兄,好,二师兄请来看看这个……” 他站起身、走到床前,放下帐子,伸手指了指帐门上许多针尖细孔。 林仲达目光一注,失色道:“这是被什么暗器打穿的,是不是梅花针?哦,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穆乘风道:“梅花针是修道人防身暗器,但这是夺命黄蜂针,用机簧发射,一发就是七十二支,而且还淬过剧毒,很可能见血封喉……” 林仲达吃惊道:“夺命黄蜂针愚兄曾听师父说过,这东西霸道无比,江湖黑白两道共同悬为禁例,这是什么人居然使用这种歹毒暗器?” 穆乘风挂上帐钩,又走到窗下,朝墙脚上一指,说道:“这一筒针,已经全数射入墙壁之中了。” 林仲达看了师弟一眼,疑惑的道:“是师弟隔着帐子射出来的?” 帐门上留下了许多细孔,针又全数射入墙脚,那自然是床上的人发射的了。 穆乘风笑着又指指纸窗上留下的小孔,然后说道:“小弟怎会使用这种歹毒暗器?那是昨晚有人在窗下用黄蜂针偷袭小弟,被小弟内力反震回去,打入墙下的……” 林仲达听得更加惊奇,说道:“师弟这样霸道的黄蜂针都伤不了你,啊,你是否查出那是什么人使的?” 穆乘风笑道:“他偷袭小弟,小弟自然不容他逃出手去,只是此人已经死了。” 林仲达道:“是什么人?” 穆乘风就把昨晚灰衣老道在窗下偷袭,被自己截住,后来忽然无故死去,显然有人杀以灭口,自己循声掠去,发现转角上那人,竟是少夫人的使女春桃,自己因事无佐证,只好悄悄退走。他把以后的一段,略过不提。 林仲过攒攒眉道:“会有这样的事,春桃何以要杀人灭口呢?她难道也会武功?” 穆乘风点头道:“据小弟观察,春桃一身武功,还相当高明。” 林仲达道:“春桃年纪不大,最多不过十七八岁。”他忽然哦了一声道:“师弟可曾查看那灰衣老道是如何致死的吗?” 穆乘风道:“因为小弟发现了春桃,来不及查看。” “唔!”林仲达点头道:“不错,如果灰衣老道不是她杀死的,西院内宅发现了灰衣老道的尸体,早就惊动了家里的人,但昨晚到今朝,西院内宅一点动静也没有,那是已经毁尸灭迹了,她为什么要毁尸灭迹,那就是她作贼心虚,怕惊动家里的人,由此看来,这丫头显然是和灰衣老道互相勾结的了,但她是大嫂的陪嫁丫头,据说从小就在闺阁里陪伴大嫂的……” 穆乘风道:“二师兄,你看今嫂会不会武功?” 林仲达摇头道:“这不大可能,大嫂娘家世代书香,大嫂也是知书达礼,十分贤淑的人、平日弱不禁风,连走路都要丫环扶持,不像是会武功的人,这件事,愚兄自会查个明白。” 穆乘风忙道:“二师兄。小弟告诉你,只是要你防范一二,小弟要去一趟北峡山。来回总得有个十天半月,在小弟回来以前,切不可打草惊蛇,尤其镖局重新开业之事,最好也等小弟回来之后再说,暂时不用找阿发了。” 林仲达身躯陡然一震,张目道:“师弟认为这丫头和……” 第278章 破庙 穆乘风摇头笑道:“不,二师兄想到那里去了,小弟只是觉得镖局开业之事,还须仔细商议,因为仇人是在暗里,目前对方并不知我们有什么行动,甚至连找我们这些人,都没放在他心上,但一旦镖局复业,他们就会注意上了,这一来,我们变得站在明里,他们依然是在暗里,他们随时可以找我们,我们还是摸不到对方一点踪影,所以小弟认为还是等小弟回来再作计议的好。” 林仲达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师弟准备几时动身?” 穆乘风道:“小弟想今天就走。” 林仲达道:“那也不急在一时。” 穆乘风道:“小弟心里很急,希望早去早回。” 林仲达道:“那你也要吃了午饭再走……” 正说之间,只听春兰叫道:“二少爷,春梅姐来了。” 林仲达道:“她有什么事吗?” 话声未落,只见春兰领着春梅走入。春梅手中捧着一个大包袱朝林仲达欠欠身道:“小婢奉老爷命,去找二少爷,二少爷已经到这里来了。”一面又朝穆乘风躬着身道:“小婢见过穆相公。” 林仲达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春梅道:“这是老爷昨天关照伙计替穆相公制的衣衫,要小婢送来,请穆相公试试,不知合不合身?” 林仲达喜道:“爹想得真周到,我怎么会没想到的?师弟,你快换上了试试,不合身,可以要他们拿去修改。” 春兰道:“穆少侠,小婢给你来脱。” 她伸出雪白的纤手来替他解扣。春梅立即打开包袱,取出一件天蓝长衫,待候着他更衣。 穆乘风俊脸一红,忙道:“在下自己来。” 春兰心里暗暗好笑,自己替他解扣,他也会脸红。 穆乘风脱下旧衣,春梅已经双手提着长衫领襟,伺候他穿上。 穆乘风自己扣好衣扣,觉得长短大小,十分合身,春兰已经说道:“穆少侠穿的刚好。” 春梅一指包袱,说道:“还有一件,那就不用试了,这是两套短衫上裤,穆少快要不要试试?” 穆乘风红着脸道:“不用了,伯父怎好如此破费?” 林仲达笑道:“师弟忘了爹开的是绸布店,裁缝也是店里现成的,破费了什么?” 春梅打量了穆乘风一眼,忽然粉脸一红,低头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穆乘风道:“多谢姑娘了。” 春梅说了句:“不用谢。”急步退了出去。 林仲达看着穆乘风笑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师弟换上了一件新衣,更显得丰神飘逸,有如玉树临风了。” 春兰瞟着美目,掩口娇笑道:“穆少侠如果换上了女装,只怕镇江城里的大家闺秀,都会给穆少侠比了下去呢!” 林仲达道:“春兰,不准胡说。” 接着吩咐道:“你去吩咐厨下,今天下午,我要给穆师弟送行。” 穆乘风连忙摇手道:“二师兄,小弟到北峡山去,很快就要回来的,还送什么行?” 春兰早已像一阵风般走了出去。 林仲达微笑道:“中午给师弟送行,家父自然也会来,这样就是告诉人家师弟已经离开镇江了,这对你的行动,不就方便多了么?” 穆乘风一怔道:“二师兄……” 林仲达笑道:“师弟还要瞒我么?你去北峡山,并没有时间限制,可早可迟,但师弟发现春桃身手不弱,而且又有很多可疑之处,她勾结灰衣老道,不利于愚兄,愚见又不是她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之下,师弟岂会袖手不管?所以我猜师弟去北峡山,只是藉口而已,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穆乘风点头笑道:“二师兄果然机智过人,小弟一举一动,果然瞒不过二师兄。” 林仲达道:“愚兄刚才思索着这一件事,她潜伏在我家,和勾结灰衣老道,其目的显然是要使愚兄淹留床第,起不了身,或者让愚兄伤势加重,终于不治,但害死愚兄,是为什么呢?那只有一个可能,因为愚见是东海派的弟子,他们一个也不能留,因此昨晚暗算师弟,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穆乘风听得心头一凛,说道:“二师见认为她和害死师父。师娘的贼人是一党的?” 林仲达道:“难道你还以为事情很简单么?从她杀人灭口这一点看来,大概也八几不离十了。” 穆乘风心中暗暗感到为难,二师兄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如果告诉他全盘经过,他自可更明了对方阴谋,但少夫人偏偏又是他的大嫂,这话自己如何能说? 若要真如他所料,少夫人和春桃是害死师父、师娘的贼人一党,将来他也一定会知道,自己就不该瞒他…… 林仲达抬国道:“师弟想什么心事?” 穆乘风道:“没有,小弟只是在想,此事应该如何着手?” 林仲达道:“这倒不难,师弟既已发现蛛丝马迹,只要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就可以了。你下午离开寒舍之后,今晚到我书房里来,再作详谈。” 穆乘风道:“小弟觉得今晚还是不来的好,只要一有消息,自会来和二师兄商量的。” 林仲达点头道:“这样也好,反正我都睡在书房里。” 中午时分,这顿送行宴,就设在西花厅,酒菜自然特别丰盛。席间林厚福殷殷劝酒,一面说道:“穆少侠怎不多住几天,你和仲达是师兄弟,这里就和自己家里一样,大家有个伴儿。” 穆乘风道:“老伯厚恩,小侄至为感激,只是小侄此次北峡山之行,是家师临行时交代的,小怪那时还不知道东海镖局出了事,原想赶回来探望师父、师娘,再去北峡山,后来得知二师兄重伤未愈,小侄身边正好有家师的治伤丹药,才先来探望二师兄,如今二师兄伤势已经痊好,师命难违,等办完了事,自会再来。” 林厚福笑道:“如此就好,穆少侠北峡山回来,就可在舍间多盘桓些时候了,依老朽看来,穆少侠一身所学,胜过仲达甚多,今后仲达还要你多多照应呢?” 穆乘风道:“老伯言重,如论才干,二师兄胜过小怪太多了。” 饭后,春兰送上香茗,穆乘风只喝了一口,就起身告辞。 林厚福、林仲达一直送出店门,门口早已有一名小厮牵着一匹马在待候。 林厚福道:“穆少侠,请上马了。” 穆乘风道:“小侄……” 林仲达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穆师弟不用客气,我们马厩里豢养着不少马匹,一般都是运货用的,有几匹,就是平常店里伙计到金陵去骑的,你此去北峡山,路程不近,自然骑马去的好,家父特地要他们挑了这匹脚程比较快的,自己兄弟,何须推辞,你看,春兰已把你包袱、长剑都挂在鞍上了,你上马吧!” 穆乘风只得拱拱手道:“老伯如此厚爱,小怪只好拜领了。” 说着就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马鞍,又朝林厚福父子拱手作别。 出了西城,穆乘风心中暗暗盘算,自己先得找个地方落脚才是,他在马上举头望去,老远就看到气象雄伟的金山,和七层高的慈寿塔,在斜阳之中,显得金碧辉煌,有如一枝彩笔。 一路策马徐行,觉得金山寺是大丛林(最大的庙宇叫做丛林)自己骑着马匹去借宿,诸多不便,不如找一个冷落的小庙,才不至引人注意。 这就从金山寺旁,过了一条小河,沿着柳堤行去,经过中冷泉,地势渐僻,又走了一段路,山脚下果然有一座小庙,只要看山径杂草丛生,该是荒圯已久! 这就策马来至小庙门口,一跃下马,牵着马匹,走进山门,小天井中草长过胫,十分荒芜,大殿上到处都是瓦砾,连神龛都已破旧不堪,显然是一所没有庙祝的破庙了。 心想:“这个地方倒不错。” 随手把缰绳圈到马头上,任它在小天井中吃草,一手从鞍上取下长剑、包袱,只觉包袱提到手十分沉重,跨上石阶,放下长剑,打开包袱,除了衣衫,还有一个油纸包,里面居然是十几个包子,还有切好的酱肉、肴肉,敢情是二师兄吩咐春兰给自己准备的了。 另外还有两封银子,每封一百两,一共是二百两。这可能是林老伯给自己做盘川的了,他们没有跟自己明说,那是怕自己不肯收受了。 这时天色已渐近黄昏,他俯身朝石阶上吹去灰尘,坐了下来,饱餐一顿,然后把吃剩的依然用油纸包好,连同包袱,纵身飞上横梁,吹去灰尘,放到梁上,又在石阶上坐了一会。 等天色全黑,站起身佩好长剑,又把马匹拴好,两扇山门,也移来了一块大石堵上,才纵身越墙而出。 此时天色虽黑,但从金山到镇江城,不过五六里路,最多也不过顿饭工夫,就可到达,这时距离夜行人出动的时间,当然还太早了些这就缓步徐行,沿堤走去,走上大路,依然安步当车,缓缓而行。 第279章 寻踪 他这一路上倒像是游人墨客,踏用寻诗,信步倘佯,只是今晚已是下旬,一勾残月,甚是昏黯,路上也没有第二个人影,走得极为悠闲,右手还在有意无意之间,摸了摸长剑的剑柄,嘴角也在此时隐隐露出一丝微笑。 他此时正在赶路,何以会有得意的微笑呢?因为他发现左侧林中隐伏着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要知他如今身兼两家之长,耳目何等灵异,只要有人进入十丈之内,就瞒不过他的耳朵,何况这片树林和他相距还不到五丈远。 穆乘风只作不知,看看时间还早,索性在左侧林中找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轻咳一声道:“林中的朋友可以出来了吧?” 他背向林内,若是有人突起发难,岂不把整个背后卖给了人家?但他艺高胆大,根本没把伏在林中的人放在眼里。 他话声甫落,只听“刷”的一声,闪出一个人来。这人身穿黑布劲装,神情阴冷,看了穆乘风一眼,阴恻恻的道:“你姓穆吧?” 穆乘风安坐石上,含笑道:“噫,朋友怎么知道我姓穆的?” 黑衣人道:“沈道全是你杀的吧?” “沈道全?” 穆乘风已想到那个灰衣老道敢情叫沈道全,但故作惊讶的道:“朋友说的沈道全是谁?在下和他无冤无仇,怎会无故杀人?” 黑衣人道:“沈道全就是游方道士,这回你总明白了吧?” 穆乘风哦了一声道:“朋友说的就是那个穿灰色道袍的老道,你是他朋友?” 黑衣人冷声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杀的?” 穆乘风笑了,随口道:“昨晚确有一个灰衣老道拿着黄蜂针筒,打了我一筒七十二支毒针,被在下追上,他伏地求饶,我问他是什么人支使的,他没有说出来,就死去了,在下正因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朋友既然知道他叫沈道全,一定也知道他为什么要用歹毒暗器暗算我了,朋友倒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人支使他来的?” 黑衣人目芒飞闪,阴沉的道:“小子,你还是去问阎老二吧!” 右手一抬,修地亮出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来。 “慢来!”穆乘风摇着手道:“树林子里,似乎还有三位隐藏着没有出来呢,朋友既然约了帮手,何不一起请出来,让穆某也见识见识,四位一起上,人手多些,也多有几分胜算,如果只有朋友一个人出手,那就恐怕不是穆某的对手了。” 黑衣人一楞,看他安详的坐在大石上,连站都没站起来,心中也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许真的不是他对手,随即哼道:“你们出来吧!” 他话声出口,树林中果然飞闪出三道人影,轻捷无声的落到穆乘风四周,这三人同样穿着黑色劲装,神情也同样冷漠,一望而知四人都是戴面具。 原来他们早已分成三面隐伏在林中,准备由为首的黑衣人出手,穆乘风若是不敌,想逃入林去,正好被他们截住。 如果为首黑衣人一个敌不住穆乘风,他们可以从三面闪出,联手合击,设想不可谓不周,但却被穆乘风一口道破,他们只好现出身来了。 穆乘风依然坐着没动,望望四周,朝先前那黑衣人问道:“看来朋友是他们领头的了。” 为首黑衣人不耐的道:“你不用多问,快亮兵刃吧!” 穆乘风笑了笑道:“在下非问不可,古人说得好,擒贼擒王,在下知道那一个是领头的,只要把领头的拿下,其余三个就可以少费点手脚了。” 为首黑衣人似被激怒,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再不亮刃,咱们一样把你剁了。” 穆乘风冷笑一声,虎的站起,他这一站起,就有一股逼人寒风随着身形一动,朝外逼去,四个黑衣人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一步。 穆乘风忽然伸手从腰间摘下长剑,随手朝大石上一插,冷晒道:“和你们四块废料动手,还用不着穆某使剑。” 他这随手一插,一柄连鞘长剑就像毫不费力的插入大石,足有一尺来深,这下直把四个黑衣人看得心头大为震惊,但听为首黑衣人口中“呀”的一声,雪亮的刀光,突然从四面合拢,四柄扑刀一齐朝穆乘风身上劈到。 像这样四柄扑刀同时攻到,实在叫人无从招架。穆乘风并没有招架,他只是身形一侧,双手疾发,左手拍左刀,右手拍右刀,然后舒右腕,一把爪住对面为首黑衣人手腕,出左足使“虎尾脚”踢向身后一人。 这一连四个动作,快逾闪电,左右两人刀上被穆乘风拍了一掌,便觉一柄刀奇冷如冰,五指冻得剧痛,那里还握得住刀柄,当当两声,跌落地上,身后那个被一脚端中小腹,口中啊了一声,仰面跌出。 穆乘风一把爪住为首黑衣人手腕,左手迅疾点出一指,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左首黑衣人面前,抬手一指点了他穴道,再转而向右,又朝右首黑衣人点出一指,两人钢刀脱手,连人影都没有看清,就被点了穴道。 穆乘风身形疾弹,一下落到身后那人身旁,没待他跃起,(他是仰跌出去的)一手提起他衣领,像老鹰爪小鸡一般,提了过来,走到大石前面,用力朝地上一掷,然后大马金刀的在石上坐下,喝道:“从你先说起吧!说,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而来?” 那黑衣人被他这一摔,四脚百骸都被摔散了一般,眼看三个同伴都像泥塑木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真不敢相信凭自己四人,竟然会在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制住,口中倔强的道:“我不知道。” 穆乘风朝他笑了笑道:“你会说的,你们三个同伴也会说的,如果你说的和他们对不拢,我会对你不客气……” 随着话声,起身走到黑衣人身边,手掌轻轻在他头顶上一按,说道:“在下不想用强,还是你自己说吧!” 他口中虽说“不想用强”;但手掌这一按,“太素阴功”一缕奇寒澈骨的冷气,已从对方“百会穴”上像醍醐灌顶,沿着背脊骨直下。那黑衣人口中“啊”了一声,就打着冷噤,全身随即起了一阵颤抖,冷得有如堕入阴冰地狱,连心跳都快僵住了,口中断断续续的道:“我说……我说……了……” “好!”穆乘风道:“先说说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长江四凶。”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乘风又道:“是什么人叫你们到这里来等我的?” 黑衣人道:“是老大要咱们一起来的,他说你杀了沈道全,咱们要替沈道全报仇。” 穆乘风道:“沈道全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迟疑了下才道:“他……本来和老大是熟人,最近……他把咱们引入一个叫……江南分令下面,他是咱们的联络人……” “江南分令?” 穆乘风心中一动,问道:“江南分令是什么?” 黑衣人道:“我真的不知道。” 穆乘风一指为首黑衣人问道:“他是你们老大?” 黑衣人点点头。 穆乘风道:“好,我问完了自会放你。” 起身走到为首黑衣人身边,举手在他背后拍了一掌。他这一掌本是替对方解开被制的穴道,那知一掌拍下,为首黑衣人突然身躯一晃,朝地上扑倒下去。 穆乘风一怔,俯身看去,只见他双目微睁,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分明中毒身亡,目光一注,果然发现他背后衣衫上有一个针尖细的小孔,四周略呈乌黑,若非穆乘风精深,他们穿着一身黑衣,这点小孔是无法发现的。 “好歹毒的暗器,敢情就是黄蜂针了。” 穆乘风看得极为愤怒,此人居然当着自己杀人,自己居然会一无所觉,晤,这分明也是杀人灭口了,莫非他会是春桃不成? 他急忙起身,走到另外两个黑衣人身后,仔细看去,这两人背后果然也有一个极细小孔,分明也中了毒针,只是他们被自己制住穴道,血脉被闭,是以并未倒下,但只要穴道一解,或有人动他们一下,就会扑倒下去。 看来这人身手大是不弱,潜近五丈之内,自己依然一无所觉,唔,他是趁自己问话之际,才出手的,那么现在自己正在查看三人死因,他可能又向问话的那黑衣人下手了。 穆乘风一念及此,迅疾无伦一步掠到坐在地上的黑衣人面前问道:“你没事吧?” 黑衣人道:“在下有什么事?” 穆乘风一挥手替他解开穴道,说道:“你三个同伴已经死了。” 黑衣人目射厉芒,说道:“是你杀了他们,我……和你拚了。” 猛地一跃而起,挥手一拳,朝穆乘风当胸直捣过来。 他明知不是穆乘风的对手,但一人拚命,万夫莫当,这一拳拳风飒然,倒也势劲力足,沉猛之极! 穆乘风伸手一格,一把就爪住他手腕,说道:“他们不是我杀死的?” 黑衣人右手被执,左手又振臂一拳,迎面奋力击手,粗声道:“不是你,还有谁?” 第280章 替身 穆乘风右手一带,喝道:“我要杀你们,易如翻掌,何用抵赖?何况既然杀了三个,留你何用?” 黑衣一怔,想想也有道理,问道:“那是什么人杀死他们的?”穆乘风五指一松,放开他的手腕,说道:“杀死你老大三人的人,也就是昨晚杀死沈道全的人,他杀死他们的目的,志在杀人灭口,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三人都是被歹毒的黄峰针射死的。” 黑衣人道:“那么怎么会没向在下下手呢?” 穆乘风道:“因为我正在问你的话,你和我距离较近,射杀了你,我立时会发觉,他就不容易脱身了。” 说到这里,暗以“传音入密”说道:“我想此人可能还隐伏附近,而且也绝不会放过你的,你若要给你同伴报仇,我也正在找他,那么待回你离去之后,走得不要太快,我会暗中跟在你身后,就可以把此人引出来了。” 黑衣人点着头,转身朝他老大走去,目光一注,只见老大半个身子已经化为一滩黄水,正在逐渐腐蚀。再看其他两人也是一样,上半个身子业已腐蚀消失,心中不觉一黯,切齿道:“竟然会是化血针,咱们兄弟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江南分令,竟然落得这样一个惨死,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朝穆乘风拱拱手道:“阁下如果没有什么事了,在下告辞。” 穆乘风道:“你只管请便。” 黑衣人转身疾奔而去。穆乘风伸手取过插在大石上的长剑,身形飘忽,远远尾随了下去。 但就在黑衣人和穆乘风去得渐远,唰的一声,从树林左侧闪出一条人影,身法极快,朝大路上飞掠而去。 原来这树林中,除了四个黑衣人,还有一个人隐伏着,这人当然是用“化血针”射死三个黑衣人的人了,穆乘风内功虽然精纯;但终究经验还不老到,这人隐伏林间,只要摒住呼吸。或者呼吸得极其轻微,他就会忽略过去。 是以他连杀了三人,穆乘风不曾发现他离去,还以为此人身手极高,他居然一无所觉呢! 却说穆乘风尾随黑衣人一连跟出十数里外,依然不见一点动静,自己还另有事去,没有时间再尾随下去,这就以“传音入密”朝前面黑衣人道:“看来朋友不会有事了,今后好自为之,我不再跟你下去了。” 说完,转身朝来路奔了回去。 这一阵耽搁赶到镇江城中,差不多已经是二更时分,只有大街上还有零星的灯火。 林大祥绸布庄正在大街之上,此时早已上了店门。 穆乘风绕到侧首,四顾无人,点足跃上围墙,再长身掠起,一道人影,疾如飞隼,不消几个起落,掠过两重院落,已经到了内宅,立时隐入暗处,举目看去,少夫人寝室四扇雕窗虽已关上,但还有灯光从窗棂上射出,显然尚未入睡。 穆乘风艺高胆大,悄然飘落廓下,以他此时的功力,室内两人纵然武功不弱,也未必会发觉,他轻轻掩近窗前,用手指沾着口水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往里望去。 房中银虹吐蕊,照得一室颇为明亮。中间一张小圆桌旁,一手支颐,坐着一个蛾暇淡扫,头梳堕马髻的少妇,目光望着油盏上结的灯蕊,怔怔出神,她边上还放着一盏茗碗。 穆乘风看得不觉一怔,这里明明是少夫人的卧室,连摆设也和昨晚看到的一样;但坐着的这个少妇,却并不是昨晚遇上的那一个少夫人。 昨晚那少夫人黛眉如画,眼波欲流,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上,红馥馥娇艳欲滴,生得好不俏美?今晚这个少妇,虽然也风姿秀娟,但却稳重端庄,眉目间另有一种淡淡的幽怨。 穆乘风心中暗道:“这人会是谁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耸从房门口走入,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一看就知是使唤的丫鬟了,她,也不是春桃! 穆乘风想起二师兄说过,他家中只有三个使女,春兰、春梅、春桃,这三人自己都已见过,他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但房中一切摆设,却又和昨晚一般无二! 心中正在疑虑之际,那丫鬓已经开口了:“少夫人,你怎么还不睡呢?连茶也不喝一口?” “少夫人”,穆乘风心更觉疑窦丛生,这少妇也是“少夫人”。 那少妇目光一抬,幽幽的道:“春桃,你也不想想,昨晚我们被两个女强盗在身上一拍,就半点动弹不得,后来又把我们关在后面你的房里,连想叫救命都好像梦厌似的,叫不出声来,想想有多可怕?我……我……那里还敢睡,大少爷偏偏一个月只回来这么几天,我真不想把昨晚的事儿,去禀告公公,偏偏我妆奁里的金饰珠宝又一样不少,说出来了也没人会相信……” 那丫鬟道:“少夫人,我说东西既然一样不少,那就算了,张扬出去也不好……” 听到这里,穆乘风心中不禁暗暗“哦”了一声,原来昨晚喊人是有计划的行动,目的大概是为了对付自己,两个女的假扮了少夫人和春桃,难怪沈道全(灰衣老道)暗算自己不成,就朝这里逃来,那假扮春桃的人怕沈道全说出底细,才杀以灭口,眼看一计不成,又使一计,所以要硬拉着自己来见少夫人,又在茶中暗使手脚……。 他想到昨晚那一幕,俊脸不禁为之一热。 看来那假扮“少夫人”和春桃的两人,业已远去,自己本来以为二师兄家中有了内奸,自己离开之后,二师兄孤掌难鸣的想法,也大有出入了。 他悄悄退出走廓,长身掠起,朝前面二师兄住的书房飞纵而来,那是因为二师兄还等着自己的消息,自己告诉了他今晚所见,明天就可以上北峡山去了。 书房里当然还点着灯火,林仲达就坐在临窗的一把藤椅上,小几上也放着一盏茶,但正好拿起茶碗要喝,忽然微风一飒,他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林仲达一下放下茶碗。说道:“师弟,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穆乘风含笑道:“二师兄久候了,今晚遇上的事情可多着呢!” 刚说到这里,耳中突然听到窗外响起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穆乘风耳朵何等灵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林仲达已经站起身道:“师弟,今晚你遇上了什么事?快坐下来再说,愚兄从初更一直等到现在了。” “不急。”穆乘风回头四顾,问道:“二师兄,你书房里可有厕所,等小弟告个便再和你详谈。” 林仲达伸手一指,说道:“就在后面院子转角上,有一个尿桶。” 穆乘风不再说话,匆匆从书房一道侧门出去,后面就是一个小院落,他可并不是真的要小便,身形纵起,一下越出围墙,绕到了前面,再轻轻飘落地面,这是书房前面,院子相当大,花木扶疏,石砌花径,曲折清幽,他悄悄行来,果然西面对着书房窗前,一排修剪整齐的冬青树叶间,隐伏着一个小巧的人影。 这人一身青衣,背后梳着一条长瓣,她虽然隐伏在这树叶阴暗之处,但穆乘风目能夜视,一眼就从她后形认出正是方才少夫人房中见到的春桃!她一身轻功,竟然如此高明! 这下使他心头感到十分困惑,她既然不是昨晚的春桃,何用跟在自己身后而来,窃听自己和二师兄的谈话? 哦,他陡地想到方才自己在少夫人窗口听到谈话,莫非是她们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她们面貌何以会和昨晚不同?那一定是经过了易容。 心念转眼之际,人已悄悄掩到了春桃身后,轻咳一声,笑道:“姑娘可以站起来了。” 春桃猛然一震,蹲着的人动如旋风,一下转过身也站了起来,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身形刚转,剑若流星,朝穆乘风当胸刺到,出手奇快绝伦!” 她这一转身,穆乘风才看清穆,一点没错,她正是今晚在少夫人房中的春桃,不觉微笑道:“这一来你不是泄露身份了吗?” 身子轻轻一侧,就避开刺来的剑锋。 春桃一声不作,右手连划,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寒芒飞闪,大有拚命之意! 穆乘风只斜跨了一步,便自避开。春桃忽然身子一弓,疾如脱兔,企图朝圆洞门夺路逃出。 穆乘风冷笑一声:“今晚你还想走吗?” 人影一晃,已经挡在她面前。 春桃抖手一剑,直射穆乘风面门。穆乘风左手立掌如刀,斜切而出。 春桃心中暗道:“你是不要这只手了。” 心念还未转完,陡觉“啪”的一声,手腕为之一震,不,刺去的短剑已被他手掌轻轻拍在剑身之上,这一拍,立有一股奇冷如冰的寒意,从剑身转过来,五根握着剑柄的手指,就像握在寒冰之上,冻得麻木生痛,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穆乘风脚上忽然跨上半步,右手疾出,口中喝了声:“拿来。” 春桃急急往后跃退,但掌中短剑已被穆乘风夺了过去。 第281章 腐蚀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经有许多时光,实则从春桃蹲着的人,转身发剑,到短剑被夺,前后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工夫。 书房中的林仲达听到穆师弟忽在他前面花圃中说话,心下大奇,他究竟是练过武的人,反应也不慢,急忙闪身而出,问道:“穆师弟,有什么事……” 穆乘风把夺来的短剑,一抬手,飞射到花叶之中,一面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个奸细被小弟截住了。” “有奸细!” 林仲达听得一惊,纵身掠来,目光一注,口中咦道:“会是春桃?” 他一眼就认出是春桃来,可见她今晚是真面目了。(昨晚春桃可能易了容) 穆乘风回头笑道:“她是跟踪小弟身后来的,小弟若是连这一点都会被她瞒过,那就不用在江湖上走动了。” 他口中虽在说话,人依然挡在春桃面前,但脸上却转过去与林仲达说着话,这自然是没把春桃放在眼里。 春桃短剑被夺,林仲达又赶了出来,心头正感惶急,一见有机可乘,双掌急翻而起,一先一后连续劈出,这一发之势,是她蓄势已久,一双匀虹纤掌,一发即至,直向穆乘风当胸印到。 穆乘风故作不知,待她双掌接近,突然双手翻起,五指勾曲如爪,朝她脉腕扣去。 这一记,正是鹰爪门的“变擒拿式”,手势不繁,但很实用,双爪同发,只要被他拿住一只,就会被他制住。尤其在目前的穆乘风手中使出,威势和一般鹰爪门的人使来,就大大的不同。 春桃身手果然不弱,印出的双掌突然一缩,举手之间,就点出两指,她这两指,居然不带丝毫破风之声,只有一丝极弱的微风,点向穆乘风双掌掌心。 穆乘风虽然不识得她使的是什么指法,但他依稀可以觉得出来,她这两指指风虽微,却有渗穴透骨之功,昨晚自己曾着她的道,敢情使的就是此种指法了。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大意,双手连划,几股潜力,接连拂出。 春桃始终一言不发,点出两指之后,手腕连振,几指不住的朝穆乘风身上三十六处大穴,连续不断的点出。 先前她指风只是如丝如缕,不见如何劲急,但经她这样连续不断的点出。指风渐渐尖锐如针,嘶嘶风声,发出刺耳的异声,愈来愈见凌厉。 因为她发指的速度极快,看去好像一片指影,一齐出手,有如百十支极尖锐的玉椎,密集刺来。 穆乘风昨晚被她点中过穴道,心中不无顾忌,尤其他对自己身兼正邪两种神功,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有多高咱然不敢托大,看到春桃双手发出来的指功,竟有这般厉害,也迅快的双掌向空连封带推,严密封闭住对方的指风。 林仲达站在一旁,看得暗暗惊心,忖道:“春桃这一身武功竟然十分高明,她年纪不大,会是从那里学来的呢?” 一二十招下来,寒气愈来愈重。直逼得她全身奇冷难耐,忍不住打着冷噤,几乎连上下牙床都在发抖了,双手全冷得发冻,“天星指”出手困难,大有点不出去之感! 这情形,穆乘风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她指法已现滞钝,不似先前的轻巧凌厉,口中大喝一声,欺身直上,左手化爪,一下就扣住了春桃的右腕。 试想他这一二十招,运掌封解,“太素阴功”早已布满了全身。这五指扣落,几乎有如五根冰条,奇冷澈骨!不,一股奇冷澈骨的寒气,从春桃脉腕渗入,春桃纵有一身武功,那里禁受得住,口中惊“啊”一串,忽然往后栽倒。 林仲达急忙叫道:“师弟,要留活口!” 穆乘风笑道:“小弟并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晕了过去。” 林仲达道:“快把她带到书房里去。” 穆乘风点点头,左手扣着她脉腕没放,左手一把爪着她背后衣领,提了起来,大步走入书房。 林仲达迅疾掩上了房门,又走过去放下窗帘。 穆乘风早已把春桃放到地上,她依然双目紧闭,没有醒来,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又没点她穴道,怎么会昏迷不醒的呢?莫非暗中有人杀以灭口? 一念及此,急忙俯下身去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上也并无被暗器击中的痕迹。 林仲达道:“师弟,你点了她穴道吗?” 穆乘风摇摇头,举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拍几下。他拍她脸颊,原是为了好使她早些清醒过来,那知这一拍,登时感到她脸上皮肤异样,好像另有一层皮肤贴在肉上,本来还算或合得很好,但经手掌一拍,就有一种似离非高,似合非合的感觉,心中不禁一动,说道:“二师兄,她脸上好像戴着面具。” 林仲达笑道:“她就是春桃,何用再戴面具?” 穆乘风道:“不信,你来摸摸她的脸皮?” 林仲达伸出两个指头,在她脸颊上摸了一阵,点头道:“她果然戴着面具,这就奇了,难道她不是春桃?” 他只能摸到她脸上另有一层皮肤,却无法把它取下来,不觉攒攒眉道:“师弟,你有办法把它弄下来吗?” 穆乘风道:“这个小弟也没有经验,她不知是如何戴上去的?小弟且试试看。” 当下伸出手掌,横按在春桃的鼻梁上,口中微微吸气,掌心一凹,有吸力运在掌心,猛然向上提起。 他原先是试试的,但他身兼两家之长,内力何等精纯,这一吸气,顿觉有一层东西被吸在手掌上,提了起来,急忙低头看去,那正是一张极薄的面具,已经爪在手上,脱离开春跳的面颊。 春桃果然戴着面罩,面具被揭开掉,春桃已经不是春桃了,那是一个皮肤稍黑的女子,鹅蛋脸,弯弯的眉毛,挺直的鼻子,面貌姣好,比春桃成熟得多,看来约莫有二十三四岁。 林仲达口中咦了一声,还没说话,那女子已经眼皮滚动,倏地睁开眼来!(她是被‘太素阴功’的寒冰之气,冻得闭过气去),她果然十分机伶,立即虎跳从地上挺身跃起! 穆乘风道:“姑娘还是坐着,咱们好好谈谈。”抬手一指,点了她的穴道。 那女子堪堪跃地,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目露怨毒,冷冷的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林仲达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假扮春桃,有何图谋?还要老实说出来的好。” 那女子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林仲达又道:“你已经落在咱们手中,还是好好答我所问,你不说咱们会放过你吗?” 那女子依然一声不作,对林仲达说的话,恍如不闻。 林仲达不觉怒哼一声道:“你再不说,那就休怪林某手段毒辣。” 那女子还是不理不睬。 林仲达怒道:“妈的,你这丫头,不给你吃点苦头,你还以为林某是吃素念经的人,对你下不了手?” 穆乘风道:“二师兄,还是小弟来问她。” 一面朝那女子说道:“二师兄说的话,姑娘大概都听到了,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姑娘乔装春桃,而且你们这般人,一再暗算在下,总有个原因,姑娘既非主谋之人,只要……” 林仲达一摆手道:“穆师弟且慢!” 穆乘风问道:“二师兄有什么事?” 林仲达道:“她脸色有什么不对!” 穆乘风目光打量着那女子,说道:“小弟怎么看不出来?” 林仲达道:“她肤色本来有些黑,但还是很光润的,这一会工夫,原来的光彩,渐渐失去,脸上好像多了一层黑气,比方才晦暗得多了。” 穆乘风仔细看去,果然没错,方才她黑里带俏,脸上还有少女的光彩,现在却已变成了死灰色,这就问道:“二师兄,你看……” 林仲达道:“她好像服毒自戕了!” 穆乘风道:“我们又没有刑逼,她干么要服毒自戕?” 林仲达道:“我们虽然没有严刑逼供,但她落到我们手中,怕泄露机密,昨晚她既然杀灰衣老道灭口,她身落人手,自然也只好服毒自戕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那女子口角间果然缓缓流出黑血来,血,居然比墨还黑。 最使人触目惊心的,这人的五官也渐渐变形,好像里面正在腐蚀,面额眉目鼻梁随着缓缓的陷下,逐渐化去,不过盏茶工夫,一个人已经只剩了一堆衣衫,不,连衣衫也渐渐腐蚀! “好厉害的毒药!” 穆乘风看得目怵心凉,唉了一声道:“他们是什么组织呢?居然这般毒辣!” 林仲达望望地上一滩正在消失的黄水,说道:“穆师弟,你还是把今晚的经过,先说出来给愚兄听听。” 穆乘风就把自己如何遇上长江四凶,以及自己在少夫人窗下看到今晚的少夫人、春桃两人,和昨晚遇上的不同,以及听少夫人和春桃说的一番话,极详细的说了一遍。 林仲达哼了一声道:“本来穆师弟听了她们这番话之后,如果春桃(那女子)不再跟踪过来,想窃听咱们的谈话,她们就成功了,我们自然深信不疑,昨晚是两个女贼人假扮了大嫂和春桃,啊,师弟,你听说过‘江南分令’吗?” 第282章 慧君 穆乘风摇摇头道:“没有。” 林仲达站起身道:“师弟,你把揭下来的面具给我,咱们走!” 穆乘风把面具递了过去,问道:“二师兄要去那里?” 林仲达道:“春桃既然有人假冒、脸上戴了面具,大嫂可能也不是真的大嫂了,我们自然找大嫂去,不论她是真是假,最好出其不意,先制住她,师弟有把握吗?” 穆乘风点点头:“小弟可以试试,要一招把她擒下,只怕没有把握,不过小弟绝不会让她逃跑,这是有把握的。” “如此就好!” 林仲达把面具揣入怀中,接着微一攒眉道:“我想不论她是不是大嫂,现在只怕已经不在了。” 穆乘风道:“她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的。” 林仲达道:“她如果在春桃身后而来,躲在暗处,看到我们擒住了春桃就会逃走了。” 穆乘风道:“这有可能!” 林仲达道:“快走!” 两人出了书房,立即纵身跃起,轻蹬巧纵,一路提气而行,到了内宅,轻轻飘身落地,从回廓走到少夫人房门口,林仲达朝师弟打了个手式,也没出声。一脚闯了进去。 房中,圆桌上依然点着银虹,结了累累灯蕊。 一张牙床上,罗帐未下,锦被折叠整齐,却没见到少夫人的影儿,她既不是少夫人,行迹已露,自是及早离去好! 林仲达一个箭步,掠出房去,在少夫人住的这幢房屋几间房中都找遍了,依然不见大嫂的人影,这就说道:“她果然跑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退出内宅,穆乘风站住身子,拱拱手道:“二师兄,潜伏贼党,一逃一死,目前大概已可无事,小弟先告辞了。” 林仲达点点头道:“好吧,师弟早去早回,等你回来了再作计议。” 穆乘风应了声“是”,就长身掠起,飞越围墙,出了林大洋绸布庄后院,一路飞掠,赶回小庙,已快近三更。 他越墙而入,飘落阶前,鼻中隐隐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非兰非麝,但绝不是花香! 这种香气,他记忆犹新,那是昨晚,他被春桃点了穴道,躺在少夫人的床人,从枕头上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差相仿佛! 这下使得穆乘风蓦地一怔,脚下迅速后退了一步,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只见石阶西首,背着身子,臻首微俯,侧身坐着一个穿玄色衣裙的女子,你能看到的只是她的一头披肩秀发,身黑如云,和在裁剪得恰到好处的衣衫,裹着一个曲线玲珑的胭体。 只要看她背形,这女子可以保证绝不会是丑八怪。 深夜,荒庙,何来这么一个天仙化人的女子? “姑娘……” 穆乘风刚说出两个字,那玄衣女子已经缓缓的转过身来,嫣然一笑道:“穆公子刚回来么,贱妾已经等了你好一会了呢?” 她这一转身来,星月朦胧,但穆乘风目能夜视,这玄衣女子柳眉含黛,眼波欲流,红菱似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盈盈浅笑,不但娇、而且美,简直既美又媚! 简直瑶台月下逢,穆乘风看清她的面貌,不由得又是一怔,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口中惊异的道:“会是你!” 她,就是昨晚假冒了二师兄的大嫂子的女子! 玄衣女子双手拢拢后肩长发。轻盈的站了起来,含笑道:“穆公子想不到吧?” 这一瞬间,穆乘风已经定下神来,冷然道:“你来作甚?” 玄衣女子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秋波,嗤的轻笑了声,才樱唇轻启,娇声道:“贱妾刚才不是说过了,贱妾是在这里等你呀!” 穆乘风道:“姑娘等我有什么事吗?” “瞧你!”玄衣女子瞟了他一眼,披披嘴道:“穆公子好像对贱妾敌意很深,贱妾来找你,你是主,贱妾是客,这样冷冰冰的、硬绷绷的口气,是待客之道吗?” 穆乘风道:“姑娘并不是穆某请你来的。” 玄衣女子轻笑一声,抿抿嘴道:“那就是不速之客了,但不论你请不请,贱妾总是你的客人咯。你先把敌意收起来好不好?” 穆乘风艺高人胆大,不觉潇洒一笑道:“好吧,姑娘来找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这还差不多!” 穆乘风同“哦”了一声。 玄衣女子偏着头,幽幽的道:“你怎么不请我坐呢?” 穆乘风回顾了石阶一眼,笑道:“姑娘请坐。” 玄衣女子果然轻轻撩起长裙,俯身吹吹灰尘,在阶上坐下,一面仰起脸娇笑道:“主人也请坐呀!” 穆乘风对她敌意已去,也就潇洒的在阶上坐下,只是和她保持了三尺光景的距离。 玄衣女侧过身来,说道:“穆公子已经知道贱妾不是你二师兄的大嫂了,那么你知道贱妾是什么人吗?” 穆乘风道:“在下不知道。” 玄衣女子又道:“你怎么不问问贱妾呢?” 穆乘风笑了笑道:“姑娘肯说么?” 玄衣女子幽幽的道:“你问我,我自然会说的了。” 穆乘风笑道:“姑娘随便说一个名字,在下也不知道。” 玄衣女子道:“穆公子认为贱妾绝不会对你说真话?那我今晚何用来找你呢?” 穆乘风看她似乎生了气,不觉拱拱手道:“在下失言,姑娘请勿介意。” 玄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才道:“穆公子那是相信贱妾说的不是假话了。” 穆乘风道:“姑娘很重视在下的相信么?” 玄衣女子举手掠掠被夜风吹拂的长发,含笑道:“人无信不立,贱妾当然很重视自己说出来的话了,贱妾记得古人说过,可与言、不言、失人,不可与言、与言、失言,贱妾不会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多说废话,所以穆公子可以放心,贱妾对你说的自然全是真话了。” 穆乘风心中觉得奇怪,她何以一再强调对自己说的是真话呢?一面含笑道:“在下相信,在下现在可以请问姑娘芳名了吧?” 玄衣女子忽然娇脸泛红,眨眨眼睛,说道:“我叫梁慧君……” 她这句话声音说得轻轻,显然不是捏造的假名了。 “原来是梁姑娘。” 穆乘风望着她道:“在下想请教姑娘几件事,不知梁姑娘肯不肯见告?” 梁慧君道:“那要看穆公子问的事,贱妾知不知道?能不能说?穆公子不妨说出来给贱妾听听。” “梁姑娘果然爽快。” 穆乘风道:“不过梁姑娘能说就说,不能说的,在下绝不勉强。” 梁慧君站起臻首道:“你只管问好了。” 穆乘风道:“好,在下相信姑娘假扮二师兄大嫂和春桃,决不会是私人的行动,不知你肯不肯告诉在下,你们是一个什么组织?” “贱妾知道你会有此一问。” 梁慧君明眸微抬,幽幽的道:“贱妾如果说不知道,那是欺骗穆公子了,但贱妾如果说出来了,就难逃一死,贱妾还不想死,穆公子会原谅贱妾吗?” 她睁大一双美眸,望着穆乘风,说来极为委婉。 穆乘风相信,因为怕泄露机密,已经有几个人先后被杀以灭口,或服毒自戕了,这就点点头:“姑娘那就不用说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个问题,希望姑娘能告诉在下,如果姑娘不肯说的话,能不能以点个头,或摇摇头作答覆,在下会十分感激姑娘的。” 梁慧君美目凝注,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你请问吧!” 穆玉神道:“我义父、义母清明那天在北固山遇害,是不是江南分令下的毒手?” 梁慧君听得身躯一颤,娇艳如花的脸上也变了颜色,颤声道:“你怎么知道‘江南分令’的?” 穆乘风目中神光逼视,说道:“姑娘请先答我所问。” 梁慧君不觉轻轻的点了下头。 穆乘风突然一把爪住梁慧君的手,说道:“你也是江南分令的人,快说江南分令在那里?” 梁慧君任由他紧爪着手,委曲的道:“穆公子,我不否认我是江南分令的人,但你也不用如此激动,闻总镖头夫妇不是我杀害的……” “我知道不是你杀害的。” 穆乘风放开她的手,切齿道:“如果是你杀害的,在下早就对你下手了,你可不可以告诉在下,江南分令设在那里?” 梁慧君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穆乘风道:“在下如果知道,还会问姑娘么?” 梁慧君幽幽的道:“就在林大祥布店里。” 她不待穆乘风追问,目光一抬,接着道:“自从穆公子来了之后,分令使者手下几乎全已给你挑了,今晚使者一死,剩下的已经只有贱妾一个人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贱妾自然非走不可……” 他眨眨眼睛,望着穆乘风,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缓缓垂下头去,赫然道:“昨晚……贱妾……是奉命……我们……虽然没有……” 她说得断断续续,极为碍口。穆乘风听她提起昨晚的事,俊脸也不禁红了。 只听梁慧君续道:“贱妾并不是一个低贱的人,只是……只是身入分令,就不能自主,上面要你怎么做,是不能违抗的……但贱妾自从见到公子,心里不知怎的一直有着公子的影子,今晚也一直替公子耽心……使者死了,贱妾也非走不可,但为你楚公子,贱妾才找来此地,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第283章 宴客 穆乘风道:“你说的使者,就是假扮春桃的女子了?” 梁慧君点点头,说道:“穆公子,你先让我说完了,好吗?贱妾找到这里来,本来有一句话,想劝你的,就算你武功最高,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他们……声势极大……唉,贱妾无法多说,其实贱妾知道也并不多,我只是希望你……暂时离开这里……因为死了一个使者,还会有第二个使者派到这里来,这是贱妾唯一能说的话,你离开了,就没有人会知道……” “他们不来、在下也会找到他们的。” 穆乘风俊目放光,切齿道:“他们杀害义父、义母,我穆乘风岂是怕事的人?” 梁慧君幽幽的道:“贱妾知道穆公子是不会听我劝告的,但……这是我一点心意……我真替你担心……” “谢谢你。” 穆乘风问道:“在下还想问姑娘一句话,他们杀害义父。义母,究竟为了什么?” 梁慧君摇着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上面的命令,当时只有使者一个人到了这里来,后来为了需要有人假扮林家少夫人,上面才派我来的,我……来了才三个月……” 她忽然盈盈站立,说道:“好了,贱妾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贱妾要走了,今晚一别,我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日子了,穆公子。你要记着贱妾的话,他们势力正在方兴未艾,你杀了使者,贱妾不得不据实向上面报告,你目前不是已经离开林大祥布店了吗?最好改换一个姓名他们就不会找上你了,贱妾虽然没有机会再看到你,我……会一直祝福……你的……” 她眨动一双清澈的眼睛,眼中隐隐包了雾水。 穆乘风感动的跨上一步,伸手握住了她一双柔荑,说道:“梁姑娘,谢谢你的关心,在下自会小心应付的,义父、义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更姓,他们不找在下,在下也总有一天会找上他们的,姑娘不用替我担心,穆乘风还没把这些江湖败类放在眼里。” “你不知道……” 梁慧君心头一急,一个人缓缓的伸入他怀里,幽幽的道:“他们人多势众,其中大有高手,贱妾……贱妾不能说,知道的人也不多,但你一个人要和他们硬拼,实在太危险了,你……你叫我怎么好呢……” 她急得几乎要哭! 穆乘风看她惶急的神情,心中更是大为感动,举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润如油的披肩秀发,低头笑道:“梁姑娘,你……” 梁慧君偎在他怀里,幽幽说道:“你不怕,我怕……你……万一……” 她忽然流下泪来,呜咽的道:“你不知道,他们的实力有多强,你总只有一双手……” 她双手一环,阵轻颤。 穆乘风安慰着道:“梁姑娘,你不用怕……” 但却在此时,梁慧君忽然双手一松,轻轻推着他,又伤感的低下头去,黯然说道:“够了,贱妾只是一个残花败柳,能蒙公子这样相待,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今生今世,贱妾不会忘记你的,贱妾方才说的话,希望你时时记着,行走江湖,千万小心,贱妾走了。”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迅疾的转过身去,纵身掠起,翩然朝墙外射去。 穆乘风站在阶下,怔怔的出了回神,眼看时间差不多已快交四更,这就在石阶上盘膝坐下,但经过和梁慧君这番谈话,别说她柔情似水,使人难忘。 如今证实义父、义母果然是“江南分令”害死的,听她口气,“江南分令”上面,另有主持的人,而且声势还着实不小,自己怎会从没听人说过呢?他虽然坐下来了,但思潮起伏,那里定得下心来? 一会工夫,东方渐渐已现曙光,天只要一亮,很快就天下大白,穆乘风吸了口气,索性站了起来,走出山门,找到一条小溪,俯身掬水,洗了把脸,回入庙中,纵身在梁上取下包袱,取出昨晚吃剩的包子、酱肉,吃了个饱,才牵着马匹走出山门,翻身上马,一路西行。 第二天中午由慈湖渡江,对岸和县,已是北峡山脉的起处。 穆乘风在和县客店住了一宵,翌日上路,也问了去北峡山的路径。 斐家堡果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一说出裴家堡来,客店掌柜就陪着笑道:“客官要去的北峡山裴家堡,是在舒城、庐江、桐城之间,这三个县就像鼎足而立,裴家堡正好在鼎足的中间,客官从这里去,到巢县向南,沿巢湖向西,经白石山、金牛,再过去就是北峡山裴家堡了。” 穆乘风连连称谢,就策马往西驰去,中午在含山打尖,傍晚赶到巢县。 这古老的县城,街道隘狭,只有一家客店,正因生意不好,房间也极简陋,一横一直两条大街,商店稀落,十字路口,算是最热闹的所在了,却只有一家酒菜馆,叫做巢湖酒楼,三间门面,还算是初具规模。 穆乘风跨进大门,就有一名伙计迎着哈腰道:“公子爷请高升一步,楼上雅座。” 楼上是三间门面打通的一座敞厅,放了二十几张八仙桌,但却只有疏疏朗朗的十来张桌上,坐着客人,连一半还不到。 靠北首中间,却围着屏风,摆了一桌红毡银杯的酒席,不知是什么人在这里宴客? 穆乘风上得楼来,也没有酒保招呼,他就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 过了一会,才见一名酒保匆匆走来,送上茶水,陪着笑道:“公子爷请用茶。” 穆乘风随便要了几样酒菜,酒保退去之后,他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瞥见从楼梯口走上一个读书相公装束的青衫少年。 这人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工面朱唇,眉清目秀,甚是俊美,手中还执了一柄白玉为柄的折扇,顾盼之间,潇洒已极。 青衫书生上得楼来,他明亮的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眼看楼上食客,尽是些商贾俗人,敢情只有穆乘风一袭蓝衫,斯文俊雅,因此脚下不期而然朝穆乘风这边走来,就在左首一张桌子落坐。 酒保慌忙趋了过去,哈腰道:“公子爷要些什么?” 青衫书生把手中折扇缓缓放到桌上,抬目道:“你去叫厨下拣拿手的酒菜做几式来就好。” 酒保又道:“公子爷要什么酒呢?” 青衫书生随口道:“花雕。” 酒保退去之后,蓝衫书生一手托着茶盏,回过头来,朝穆乘风含笑颔首。 穆乘风也朝他笑了笑,正待和他招呼,正好酒保送上酒菜来。 就在此时,忽听楼上有人高声吆喝着:“全老爷子到……” 这声吆喝传到楼上,立时有两名酒保迅快的朝楼梯口奔了过去,一左一右垂手伺立,只要看他们鞠躬如也,足恭唯谨的模样,顾盼之间,甚是气概。 两名酒保一看到他,就赶紧躬下身去,口中叫着;“全老爷子。” 全老爷子却没去理睬他们,才一登楼,就不迭的说着:“请。”带前面三人朝中间围着屏风的一席走去。 穆乘风心中暗想:“这四个人气度不凡,一望而知都是武林中人,想不到会在山城小县遇上了这样四个人!” 不,还有那个青衫书生,也人品非凡!心中想着,目光不期朝左首桌上那位青衫书生看去。 青衫书生依然手托茶碗,倚窗而坐,目光只是望着窗外大街,悠悠出神,好似对刚才上来的四人,并没注意一般! 这也怪不得他,人家是读书相公,又不是江湖人,酒楼上有人宴客,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了。 穆乘风斟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中间那一席主客一到,几个酒保就忙碌起来,送茶的送茶。上酒菜的上酒菜,伺候得惟恐不周,可见这位主人全老爷子,在巢县一定是一位极有头脸的人了。 穆乘风倒不是全老爷子是极有头脸的人才注意着他们,而是看出主客四人都是武林中人,才留上了心。 他身兼两家之长,内功精纯,只要稍为留心,中间一席和他虽确相距有四五大远近,但他们的谈话,还是清晰可闻。 只听中间席上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呵呵笑道:“全师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干么还要这般客气?” 这人一开口,穆乘风就可以想得到是红脸秃顶老者说的话了,原来他们是师兄弟。 只听另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妹,难得到巢县来,尤其难得的是咱们师兄弟四人聚在一起,能略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了。” 这说话的自然是主人全老爷子了。 “哈哈!三师弟……” 这人声音较为清朗,自然是穿蓝布长衫的那人,只听他笑着道:“咱们师兄弟确有多年不曾聚首了,这回还是大师兄说的,你这里是必经之路,所以事前没有通知你。免得你再去六合,多跑一趟路,不如咱们一起来了,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全老爷子一怔,说道:“二师兄、四师妹先去了大师兄那里,再到小弟这里来的,还要到那里去?” 第284章 寿礼 秃顶老者道:“事情是这样,下月初三,裴老哥正好花甲初度,他特地派他门下弟子送来四份请柬,邀咱们师兄弟四个一起去,裴老哥息隐林泉,已有多年不问江湖上的事了,纵然是他花甲初度,也不会郑重其事邀约咱们师兄弟四人一起去的,因此愚兄觉得他可能以花甲初度为名,另有要事相商。” 全老爷子道:“以大师兄看,裴老哥会有什么事呢?” “这很难说。” 秃顶老者道:“他在请柬上特别用亲笔写了:“坚辞隆仪,只是和多年未见面之老友叙叙,可见邀约的并不止咱六合门师兄弟四人了。” 穆乘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是‘六合四杰’,自己曾听义父说过,六合四杰老大是掌门人徐子常,老二是董友纶、老三全遵义、老四是女的叫吴燕娘,果然是他们四个人了,他们说的裴老哥,会不会就是北峡山裴家堡的裴三省呢?” 只听女的(老四吴燕娘)说道:“除了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和裴堡主有旧,小妹和他只有数面之缘,他连小妹也邀请了,由此类推,大江南北的知名之士,只怕全在他邀请之内了。” 清朗的声音(老二董友纶)笑道:“他邀了愚兄等三人,自然非邀请四妹不可。” “唉!”老大徐子常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六合淮扬三门派,太湖东海两面旗,江湖上把咱们江苏境内五大宗派,编成了这两句辙儿,如今东海闻老哥这一门,竟然在一日之间,烟消云散,说来当真良可慨叹!” 他说的这两句话,“六合淮扬三门派”,是指六合门、淮扬派、和鹰爪门,下旬“太湖东海两面旗”,太湖帮本是反清复明的组织,乃是义旗,后来屡遭挫折,老一辈的人凋零已尽,如今的太湖帮,已是一个普通江湖帮会而已,东海门是以东海镖局起家,两面旗的另一面,指的是镖旗而言,这是江苏境内的五个门派。 穆乘风听他提到义父,尽头不觉一黯,但却暗暗咬牙切齿的道:“我一定要重振东海门,谁说东海门烟消云散了?” 只听吴燕娘道:“东海闻老镖头这件事,江湖上传说纷纭,大师兄可曾听到什么吗?” “没有。”徐子常道:“江湖上不外恩仇二字,闻老哥开的是镖局,难免和黑道中人结怨,听说鹰爪门追查了几个月,依然一点眉目也没有。” 穆乘风暗暗哦了一声,忖道:“义母是鹰爪门的人,她老人家遭了毒手,鹰爪门自然要追查真相了。” 心中想着,举杯喝去,原来杯中已经没有酒了,这就取过锡罐,斟了一杯酒,再回头看去,左桌上那个蓝衫书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失去交臂,心中不禁有些怅惘,一时再也无心喝酒,要跑堂的去下一碗面来,匆匆吃毕,也就会帐下楼,回转客店。 一宿无话,第二天继续上路,他一路西行,经高林桥、白石山,渐渐接近北峡山,路上不时可以遇上骑着牲口赶路的武林中人,敢情都是赶去裴家堡,正好遇上裴三省六十大寿,该不该带一份寿礼去呢?但这一带所经之处,只是些山间村落,临时也买不到什么东西,再说赶去祝筹的人,都是一方大豪,寿礼决不会菲薄,自己是厉神君门下,送得太寒酸,岂不辱没了师父的名头,倒不如不送的好,何况自己本来就不知他做寿,只是凑巧遇上而已。” 这一想,心头也就坦然了。 裴家堡座落在北峡山南麓,是一座气派极大的庄院,前面有一大片草坪,正面一排九间门楼,大门前蹲着一对比人还高的白石狮子,雕刻精细,栩栩如生。 今天离裴家老爷子生日,还有三天,但因各地友好,已经纷纷赶来,是以两扇黑漆大门一早就敞开着,石阶上站着两名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衣襟上虽没挂上“迎宾”红绸条,(还不到正日)但却是职司迎宾的人。 阶下两边也有着七八个人,那是专门招呼来宾、马匹、车辆的人。 穆乘风是骑马来的。林大祥绸布庄是镇江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字号,饲养的马匹当然不会是赢马,何况这匹刺红马又是从中挑选出来的最好的一匹,虽非龙驹,却也毛色光润,神骏非凡,加上穆乘风人如临风玉树,衣衫光鲜,腰悬一柄松纹剑,当真人如珠玉马如龙,风度翩翩,丰仪照人,一看就知是大有来历的人。 站在石阶上的两名迎宾汉子自然老远就看到了,没等穆乘风驰近,就一齐趋下阶来迎接,另一名专司马匹的汉子,也同时跟在两人身后,趋了过来。 穆乘风看到有人迎出,赶忙下马,早有一名汉子趋上两步,拢住了马头,恭敬的道:“公子爷马匹交给小的好了。” 穆乘风含笑点头,说了声:“多谢。” 两名辽宾才迎着拱手道:“公子宠临,请到里面奉茶。” 穆乘风连忙抱拳还礼道:“在下穆乘风,是拜访裴老爷子来的,请二位代在下通报一声。” 左边迎宾汉子陪笑道:“穆公子请到里面奉茶,自有敝庄管事接待,穆公子要见老爷子,和管事说好了。” 当下就由右首一人走在前面领路,陪同穆乘风进入大门,穆乘风目光一动,就看到二门外对面左首一排长廓,三间敞轩;贴着一张大红纸条,上写“收礼处”三字,正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送上寿礼,自己没带礼,当然不用过去。 二门前,两边也站着两三个穿青衣长衫的青年,年纪都不过是二十五六岁,想必是裴老爷子的门人弟子了。 领着穆乘风进来的汉子走进二门,朝站着的一人低低说了两句,然后回身抱抱拳道:“穆公子要见老爷子,请随在下来。” 穆乘风心中暗道:“看来这位裴三省倒是气派得很!”一面拱手道:“兄台请。” 那青年转身领着穆乘风进入二门,然后从长廓转入东首一座偏院,这里一排三间,像是一座较小的客厅。 那青年领着穆乘风进入客厅,就抱抱拳道:“穆公子请坐,在下告退。” 穆乘风还礼道:“兄台请。” 青年退出不久,一名青年使女托银盘,端着一盏茶送上,轻启樱唇,娇声道:“公子请用茶。” 青衣使女退下之后,接着只听履声囊囊,从门外走进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此人脸型瘦削,三角眉,眼细如缝,颏下疏明朗朗的花白胡须,身穿一件香灰色长衫,一手拈着几茎胡子,缓步跨入,才朝穆乘风含笑抱拳道:“这位是穆公子了……” 这人个子不大,但架子却不小。 穆乘风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在下穆乘风,你老人家就是裴老爷子了?” “啊,呵呵!” 中等身材老者呵呵一笑,说道:“穆公子快快请坐,在下陆公车,实为裴府总管,听说穆公子要见敝上,在下先来请教一声,才好向敝上回报。” 穆乘风心头微感不快,暗道:“裴三省好大的架子!” 一面抱拳道:“原来是陆总管,在下失敬。” 陆公车身为裴家堡总管,自然见多识广,那会看不出来?瘦削脸上堆起笑容,歉然道:“穆公子请原谅,这几天是敞上花甲子寿诞,各地赶来祝寿的宾客较多,如果—一都由敝上亲自接待,就不堪疲累了,因此凡是敞上要见的来宾。均先由在下接待,问清穆了,再行禀报敝上,如在平时,宾客不多,就不用这样麻烦了,这一点务清穆公子多多原谅。” 穆乘风心想:他说的也是实情,这就含笑道:“陆总管好说,原来近日是裴老爷子花甲寿诞,在下事前并不知道,这不是太失礼了么?” “穆公子快驾光临,已使敝堡增光不少,何必拘于俗礼?” 现在陆公车已经知道这位穆公子不是祝寿来的,一面陪笑道:“在下看得出来,穆公子丰采迥异常人,自然是大有来历的的人,不知尊师是那一门派的前辈高人?” 这话,不过是奉献承语,但问的却是穆乘风师门来历,说得极为技巧。 穆乘风道:“家师不在各大门派之中,在下此次乃是奉家师之命来见裴老爷子的,至于家师是谁,在下要见了裴老爷子才能说,这点,要请陆总管原谅。” 陆公车微微攒了下眉,脸有难色,说道:“穆公子说的是,只是在下不过是老爷子手下一名管事老爷子如何吩咐,在下就得如何做,在下当然看得出来,穆公子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但穆公子不肯说出尊师是谁,在下就无法向老爷子回报了。”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陆总管不用为难,你只要告诉裴老爷子,家师有一柄剑存放在他这里,在下是奉家师之命,前来取剑的,他自会知道。” 陆公车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吧,在下就把穆公子这几句话回报禀上,穆公子那就请稍候了。” 第285章 方便 说完,起身往外行去。 穆乘风也看得出来,这位陆总管在蓑衣堡中,权势不小他因自己不肯告诉他师父是谁,面有不豫之色。心中也不觉有气,暗暗哼道:“我师父是什么人,凭你区区一个裴家堡总管,也配听他老人家的名号?” 陆公车走了没多一会,只听廓间传来了阵急促轻快而又杂沓的脚步声,穆乘风听得出来,这一行人至少有三个人。 接着只听陆公车的声音在阶下叫道:“穆公子,敝上来了。” 穆乘风一怔,急忙起身迎出,只见一个身穿古铜团花长袍的老首已经一步跨进厅来,朝穆乘风连连拱手道:“穆公子远来,老朽事前一无所知,有失远迎,实在深感不安,方才听陆总管来说,才知穆公子已经光临寒庄,老朽真是不胜荣宠之至。” 陆公车身为裴家堡总管,堡主裴三省,在江湖上素有三省(苏浙皖)龙头之号、还是昔年武林盟主黄山万九骏的师弟,声名极盛,方才穆乘风求见,而且不肯说出师门来历,在陆公车想来,老爷子一定不会接见,那知自己刚说出他是奉师命前来取剑的。 这时裴老爷子正好陪同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和刚到的六合四杰在花厅中闲聊,一听穆公子来了,迅即站了起来,问自己人在那里,就撇下高连升等人,要自己领路,匆匆的赶了出来。 陆公车已可想到这穆公子果然是大有来历的人,此时听老爷子的口风,好像这姓穆的公子来到裴家堡,他感到无上荣宠! 而且这“荣宠”二字,绝非一般的客套话,而是真正出自内心的话,心中不禁暗暗纳罕,这穆公子究竟会是什么人? 穆乘风这时才看清这位裴老爷子浓眉风眼,脸如重枣,年届花甲,须发全黑,身材高大,腰杆挺得笔直,是一位威仪颇重的老人。 这就连忙抱拳道:“裴老爷子好说,在下奉家师之命,趋谒老爷子,方才刚听陆总管说,近日是裴老爷子花甲子荣庆,在下竟然空手而来,真是失礼,甚感不安。” 裴三省也在这一瞬间看清了面前这位年轻人丰神俊朗,宛如光风齐月,心中暗暗点头,一面大笑道:“穆公子宠临,老朽已经感到无上荣幸,啊,尊师可好?” 穆乘风道:“在下临行之前,家师要在下问侯裴老爷子。” 裴三省连连拱手道:“不敢,不敢,尊师是裴某的大恩人,二十年前,若非尊师经过北峡山,别说老朽早已成了枯骨,连这片寒庄,只怕也成为一堆瓦砾了。” 说到这里,回头道:“允文,快来见过穆公子。” 他身后随侍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应声走出,神色恭敬的朝穆乘风抱拳一礼,说道:“裴允文见过穆公子。” 裴三省含笑道:“他是老朽犬子。” 穆乘风连忙还礼道:“原来是裴兄。” 裴三省道:“穆公子这称呼,犬子万万不敢当,尊师在武林中辈份极高,放眼天下,已没有人敢和他老人家平称了,公子是他老人家的传人,岂可降低了身份?你叫他名字,已经很客气了。” 陆公车越听越惊奇,这位穆公子的师父竟是如此崇高的身份,这会是谁呢? 穆乘风含笑道:“裴老爷子太客气了,在下初出江湖,年轻识浅,怎敢托大,在下和裴兄如论年纪,只怕还要小上几岁呢,江湖上有各交各的这句话,老爷子不用再客气了。” 裴三省晚年得子,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当然愿意自己儿子和穆乘风结交,能和这样一个有此硬靠山的年轻人做朋友,一生就不会有人敢正眼看你了。 天下父母,谁都希望他的子女一生平安无事,迎凶化吉,他一手摸着长须,呵呵笑道:“允文,你能交上穆公子这样的朋友,为父就可以放心了。” 一面含笑朝穆乘风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穆公子请到老朽书房里奉茶。”一手拉着穆乘风,举步朝外行去。 陆公车忙着道:“堡主,属下告退了。” 裴三省点头道:“也好,这两天外面事情忙,你就去照顾一下!” 陆公车应了一声,转身退出,裴三省携着穆乘风的手,来至书房,分宾主落坐,一名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裴三省朝裴允文道:“允文,高掌门人,徐掌门人都在厅里,你代为父去陪陪他们。” 裴允文答应了一声,朝穆乘风拱拱手退了出去。 裴三省过去掩上了书房门,回身说道:“穆公子奉尊师之命,前来取回尊师昔年寄存老朽这里的宝剑,不知临行之时,可有什么交代?” 穆乘风想到绿袍老人交给自己的一块紫红竹牌,这就伸手从怀中取了出来,双手递到,说道:“家师曾把昔年信物,赐与在下,要在下持此信物,向老爷子取回寄存长剑,请老爷子过目。” 裴三省双手接过,只看了一眼,就连连点头,把竹牌还到穆乘风手上,说道:“穆公子快清收好了,这一点还要公子原有,因为神君此剑,不但是一件神兵利器,而且是神君昔年随身之物,非同小可,老朽不得不慎重处事。” 穆乘风把竹牌贴身藏好,一面说道:“老爷子这是应该的,家师也吩咐在下,持此信物,向老爷子取剑的。” 裴三省没有说话,转身走到东首一排书橱前面,打开橱门,取出两函书籍,摸索了一会,然后从书橱后面推开一扇小门,原来那壁间还有一道暗格,里面存放的自然是极贵重的东西。 穆乘风不好去看,自顾自取起茶盏,低头喝了口茶。 裴三省从壁橱中取出一个圆形的黄布小包,推上小门,放好了两函书籍,捧着黄布小包,回身坐下,双手在膝上打开黄布包袱,里面是一条盘成数圈,用青色丝线结成的缕花丝条,(束腰带)一面抬目说道:“这就是神君寄放在老朽这里的寒螭剑了,它不用之时,可以当腰带束在腰间,用时只须轻轻一按,剑就可以出鞘,这柄长剑据说是万年寒铁所铸,十分柔软,但它却是斩金截铁的宝剑,就是剑鞘,里层是绿鲨皮,外面这一层却是天蚕丝织成的,不畏刀剑水火,也可以说是一件难得的宝物,穆公子请看。” 随着话声,站了起来,右手拇指一按,但听铮的一声轻响,他手中立时多了一柄宽才两指,宛如汛秋水的软剑,寒芒流动,数尺之内,已可感到有一股逼人的森寒剑气! 裴三省迅快还剑入鞘,才双手递过,说道:“穆公子把剑收了,你就束在腰间好了,这样取用之时,就方便得多。” 穆乘风说了声:“多谢。” 双手接过,然后依言先把自己的束腰带解下,把寒螭剑当作束腰带束好,又挂上了松纹剑。(这柄松纹剑是另一个师父祖半仙送给他的。) 裴三省笑道:“这是尊师之物,穆公子怎么谢起老朽来了?” 他起身去打开书房门,接着说道:“说起来一这柄剑在寒庄已经待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前,老朽无意之间,伤了厉山双凶的徒儿,厉山双凶夫妇两人一向凶名久着,即使平日遇上了,也无理可喻,老朽伤了他们徒儿,那还得了?赶上门来向老朽问罪,正好遇上尊师路过,把两人训斥了一顿,厉山双凶心虽不甘,但当着尊师也不敢发作,悻悻而去,尊师就留下了这宝剑,曾说:如果他们胆敢再来寻仇,要老朽把这柄剑挂到大门上,就可无事,这二十年来,幸仗尊师神威,一向平安无事,老朽一家能有今天,都是神君所赐,这份大德,老朽这一生真是报答不尽……” 说到这里,目注穆乘风又道:“穆公子年纪不大,但神莹气朗,大概已得神君真传,前途未可限量,老朽只有一子一***子允文,穆公子已经见过,小女畹兰,今年才十八岁,以后还要穆公子多多照顾。” 穆乘风道:“裴老爷子夸奖,在下如何敢当?” 裴三省大笑道:“穆公子,这老爷子三字,老朽不敢当,如蒙不弃,就称老朽一声老哥哥就够了。” 穆乘风道:“裴老爷子德隆望重,年岁比在下大得多,老哥哥的称呼,在下不敢应命,承蒙老爷子不弃,在下就称你一声老叔好了。” “哈哈!”裴三省听得十分高兴,点头道:“老朽虽然痴长你几岁,本来这老叔二字,也万不敢当,既然公子不肯称呼我老哥哥,这样也好,老叔就老叔吧!” 穆乘风起身作了个长揖说道:“老叔请受小侄一拜。” 裴三省一把拉住,笑道:“咱们口头叫叫就好,哈哈,老侄台,老叔有你这样一个侄子,真可慰我老怀了。” 接着问道:“老侄令尊堂康健纳福吧?” 穆乘风听他问到父母,不禁神色一黯,说道:“不瞒老叔说,在下从小是义父义母抚养长大的,在下除了只知姓穆,连生身父母是谁,至今犹身世未明。” 第286章 半仙 “啊!”裴三省颇感意外,口中啊了一声,问道:“老侄台的义父是谁?” 穆乘风道:“先义父姓闻,讳天声……” 裴三省惊啊道:“东海门闻掌门人?” 穆乘风不觉含泪点了点头。 裴三省惊奇的道:“半年前掌门人贤伉俪遇难,老侄台不在场么?” 如果穆乘风在场,他师父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历神君,天底下还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东海门一草一木? 穆乘风道:“那时小侄还没有拜师,先义父母遇害之时,小侄也身负重伤,幸蒙恩师救援……” 当下就把自己被绿袍老人所救,醒来之时,已在船上,一直说到恩师把自己送到昆仑、另拜祖半仙为师,简扼的说了一遍。 裴三省喜道:“老侄还有这番奇遇,不但蒙神君收列门墙,连从不收俗家弟子的全真教祖道长也破例收录,真是可喜可贺,只是老侄怎么只在两位号称当世奇人的门下,只学了七个月时间呢?” 练武的人,通常称武功为功夫。功夫、就是工夫,要练好功夫,就要工夫深,七月时间,能练到什么?裴家三省练武数十年,自然深知武功绝不可能速成;但这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深为穆乘风惋惜,人家要想求一位名师都求不到,你有这好的机缘,两处一共只耽了七个月。 穆乘风道:“两位恩师都说够了。” 裴三省听他这么说法,心想这两位当世奇人也许另有缘故,这就点点头道:“总而言之,老侄因祸得福,这是莫大的福缘。” 他只好这么说,心里还是有替这位老侄台暗暗可惜。 就在此时,只听门外有人清脆的叫了声;“爹!”一条红影像一阵风般奔了进来,口中还在咭咭格格的说道:“鹰爪门的阮叔叔来了,爹给女儿说一声,女儿跟他学大小擒拿好不好嘛……” 话声未落,人已掠进书房,才看到书房里还有一位客人!而且还是一位俊美少年,不由得脚下一停。 那是一个穿梅红衫子的姑娘家,一张白里透红的苹果脸,两条又弯又细的柳叶眉,配着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和红菱般的嘴唇,额前还覆了一排刘海,一头青丝,梳成两条乌油油的长辫,分别垂在鼓腾腾的胸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生得灵活而清鲜。 她这一停住,白里透红的脸上,蓦地飞起两片红云,扭头急匆匆要待回身出去。 裴三省及时叫道:“畹儿,回来。” 梅红衫子姑娘胀红了脸,娇急的道:“爹……” 裴三省莞尔笑道:“这位是穆老侄,不是外人,你快来见过,你该叫他穆大哥。” 一面朝穆乘风含笑道:“她就是小女畹兰,老侄叫她名字就是。” 裴畹兰平日里刁蛮任性,就像一匹没缰的野马,今儿个却双颊发赧,偷偷的朝穆乘风看了一眼,才羞答答的叫了声:“穆大哥……” 这三个字比蚊子叫还轻。 穆乘风连忙还礼道:“裴大妹子好。” 裴三省摸着黑须,呵呵笑道:“畹儿,这位穆大哥来头可大着呢,你叫他一声大哥,真是便宜了你。” 裴畹兰眨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又看了穆乘风一眼,问道:“爹,穆大哥他是那一门派的人呢?” 裴三省笑道:“他身兼两家之长,不出十年,武林年轻的一代中,只怕无人能出其右了。” 穆乘风被他说得俊脸一红,忙道:“老叔过奖了,小侄愧不敢当。” 裴三省呵呵大笑道:“老叔还多说了十年,其实放眼天下,年轻的一辈中,还有谁能和老侄台相提并论?” 裴畹兰心中暗暗奇怪,爹平日对人很少嘉许,连黄山万大哥(她大师怕万九骏曾任武林盟主,子少骏)都只说尚可,怎么对这位穆大哥如此推崇呢?心中想着,不觉又偷偷的朝穆乘风看去。 这一看,姑娘家心头小鹿不由得跳了起来,这位穆大哥不但英俊潇洒,而且温文尔雅,爹说他身兼两家之长,不知是那两家?她对穆大哥起了好奇之心,最好跟他问个清穆。 裴三省忽然哦了一声道:“畹儿,你说阮叔叔也来了?” 裴畹兰道:“是啊,女儿是听伺候西花厅茶水的茶花说的。” 裴三省点点头,说道:“老侄台,鹰爪门的阮传栋,就是扑天鹰阮伯年的哲嗣,和东海门渊源极深。还有淮扬派高掌门人、六合四杰,都是闻老哥的旧友,他们正好都来了,老侄台也不妨和他们认识认识,江湖上有两句话,叫做:朋友多一个好一个,冤家少一个好一个,虽然老侄台报雪义父母之仇,不需别人帮忙,但认识几个人总是好的。” 穆乘风道:“老叔说得是。” 裴三省欣然道:“老侄台既然同意,咱们就到西花厅去。” 说着站起身来。 裴畹兰道:“爹,阮叔叔上次来,答应女儿的,他要教女儿大小擒拿手,您老人家给女儿提一句咯!” 裴三省笑道:“武学一道,在精不在多,你贪得无厌,博而不精,有什么用?” 裴畹兰道:“女儿不管,爹一定要给女儿说。” 裴三省笑着应道:“好吧!” 裴畹兰喜孜孜的道:“爹答应了,那就一定要替女儿说的了。” 裴三省回头笑道:“老朽这一子一女,均是晚年所生,尤其这畹兰,从小娇生惯了,老朽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老侄台看了别见笑才好。” 穆乘风不好置啄,只好笑了笑,没有说话。 裴畹兰不依道:“爹,你老怎么当着穆大哥编排起女儿来了?” 三人步出书房,穆乘风自然让裴三省走在前面。畹兰跟在穆乘风身后,偏头问道:“穆大哥,你有两个师父吗?” 穆乘风点点头。 裴畹兰又问道:“你两个师父是谁呢?” 穆乘风道:“二位家师,一个人称厉神君,一个人称祖半仙。” “厉神君?祖半仙?” 裴畹兰听得好生奇怪,叫道:“爹,女儿怎么会没有听人说过呢?” 裴三省叱道:“女孩儿家不许胡说,这两位神仙,辈分甚尊,连为父都要尊称他们一声老前辈,你不许对人乱说。” 一面回头朝穆乘风叮嘱道:“老侄台,你要替闻老哥报仇,最好在人前说是东海门下,不可提及二位老前辈。” 穆乘风心头一凛,点头道:“小侄自当谨记。” “东海门?”裴畹兰奇道:“林大哥怎么又是东海门下了呢?” 裴三省道:“穆贤侄是闻老哥的义子,当然是东海门下了。” 他们穿行长廊,来至西花厅,只听有人洪笑道:“对,对,非推裴老哥不可,谁叫他是咱们三省的龙头?” 这话说的是六合门的全遵义。 接着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笑道:“哈哈,这就是了,兄弟这个提议,大家如果同意,那就要大家多多支持。” 裴三省忖道:“不知大家在讨论什么?啊,徽帮的卢老大也来了。”急步走了进去。 总管陆公车忙道:“敝上来了。” 花厅上坐着的六七个人一齐站了起来。 徽帮老大卢寿同和鹰爪门阮传栋两人刚到不久,供着手同声道:“恭喜寿翁。” 裴三省连连还礼,口中说着“不敢”,接着道:“兄弟听说阮见来了,卢老大是什么时候到的?兄弟失迎了。” 卢寿同笑道:“兄弟和阮兄差不多是同时到。” 裴三省道:“老侄台,老叔给你引见几位大江南北的知名人物……” 他指着中等身材,头戴瓜皮帽,身穿表缎夹袍,年约六旬,瘦狭脸上皱纹甚深,对人笑脸相迎的是徽帮老大卢寿同。 第二个身穿上市长袍,冬瓜脸的老者,看去像个土财主的是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 第三个不过四十出头,清瘦精干的是鹰爪门扑天鹰际伯年的长子阮传栋。 穆乘风因他是义母的兄弟,小时候也见过几次,面貌也和义母有几分相似,还依稀认得出来。再就是在巢县酒楼上见过的六合四杰。 接着裴三省又朝穆乘风一指,说道:“诸位兄弟,这位老侄台是东海门闻老哥的义子穆乘风穆公子……” 总管陆公车听得暗暗奇怪,忖道:“穆公子刚来的时候。堡主把他奉若上宾,分明是个大有来历的人,才把他特延入书房里去。如今堡主却向人说他是东海闻天声的义子,闻天声不过是东海镖局的总缥头,东海门在江湖上,只是一个小门派而已,何用值得堡主如此隆重接待? 这大概是堡主和穆公子在书房中一席长谈之后,才对人如此宣称的了,看来这穆公子身份并不简单。想到这里。目光忍不住又朝穆乘风投去。 他身为裴家堡总管,自然见多识广,见人不少,像穆乘风这样翩翩少年,丰神朗极,站在大家中间,简直是鹤立鸡群,凭东海门的闻天声,怎么也调教不出这样的人才?心不禁暗暗狐疑不止! 穆乘风和大家一一抱拳见礼,自有一番寒暄。 第287章 作陪 阮传栋一把握住了穆乘风的手,说道:“你是乘风,唉,差点认不出来了,来,来,咱们坐下来谈。” 他拉着穆乘风到右首两张椅子落坐,然后说道:“我听到姐夫和姐姐的噩耗,曾赶去镇江,听镖局的人说,清明那天出事之后,你和家珍都失踪了,一直没有回去,你大师兄也走了,以致当日发生的情形,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你没事就好,当日情形究竟如何呢?” 穆乘风给他问及义父、义母遇难情形,心头不禁一酸。 但身在裴府作客,不好流下泪来,只好强忍着悲痛,把当日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只把从师习艺一事,因记着裴三省的叮嘱,只说当时自己负伤极重,被过路的农民所救,养了半年伤,才算痊愈。 这话阮传栋当然相信,因为林仲达中了一掌,至今伤势尚未好转,(他不知道穆乘风替二师兄疗伤之事)只是攒攒眉道:“十二个黑衣人?这会是那一条线上的人呢?啊,听你口气,这十二个人都已死了?” 穆乘风暗暗叫了声:“糟糕!” 十二个黑衣人都死了,是绿袍师父告诉自己的,那时自己中掌飞出,人已昏迷过去,如何还会知道?一面点着头道:“是的,当时我伤得很重,只听义父长笑的声音,依稀似是说:你们一个也不用回去了,那时我并不知道义父遇难了。” 阮传栋道:“这十二个黑衣人既然全死了,怎么会没有他们的尸体的呢?” 穆乘风心中暗道:“那一定是有人把尸体化去了。”但这话他并没说出来。” 因为如果说出来了,就要说到自己在林大祥绸布庄所遇上的一连串的事情,这些事情,目前还不宜当众说出来。自己要调查“江南分令”,只有在暗中进行,知道的人多了,就很可能传入对方耳中。这就摇头道:“这个小侄就不知道了。” “唉!”阮传栋紧蹙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真是一桩无头案,我侦查了许久,还是一无眉目……” 穆乘风切齿道:“义父、义母对我恩重如山,我不找出他们来,誓不为人。” 阮传栋看他年纪不大,但气宇不凡,心头甚是同情,心想:你在姐夫门下,这点年纪,说来也没学到什么,不如把他引到鹰爪门下。也许可以造就一个人材。 他紧紧握着穆乘风的手,诚恳的道:“老弟有这份心,姐夫和姐姐在天之灵,一定颇为安慰,只是报仇二字,目前连仇人的影子,都找不到,如果你听到的姐夫的话没有错,那么这十二个黑衣人,也均已被姐夫击毙,就再也查不出幕后主使的人来了,老弟年事极轻,最好另投名师,才能深造,等这里寿辰过去,不如随我同去见见家父,姐姐是鹰爪门出身,你如肯投到鹰爪门来,也不算是另投外人门下,你看如何?” 穆乘风感激的道:“小侄有暇,自当前去拜谒阮老前辈。” 刚说到这里,裴畹兰走了过来,叫道:“阮叔叔你上次来,答应过教我几手擒拿手的,几时教我呢?” 阮传栋笑道:“好,这次阮叔叔是拜寿来的,至少也要过了裴老哥哥的的寿诞才走,你要学什么,阮叔叔还会吝啬吗?” 裴脱兰喜上眉梢,甜甜一笑道:“谢谢阮叔叔,今天下午,你说好不?” 阮传栋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好,下午找个时间,阮叔叔一定教你。” 裴畹兰娇声道:“阮叔叔,你真好。” 只见一名青衣汉子匆匆走入,朝陆公车低低的说了两句。 陆公车忙向裴允文道:“少堡主,黄山万少庄主来了,快出去迎接。” 裴允文点点头,随同那青衣汉子匆匆往外迎去。不多一会,裴允文陪着一个身穿锦袍的少年公于走了进来。 这人看去年约二十二三,生得剑眉朗目,玉面朱唇,锦袍佩剑,极为潇洒,只是眉宇之间,有着一股凌人的据傲之色。 他一步跨进花厅,就朝裴三省面前趋了过去,下拜道:“小侄给师叔拜寿。” 裴三省连忙一把扶住,含笑道:“贤侄请起,大嫂可好?” 锦衣少年站起身道:“家母托庇粗安,要小侄代向师叔致贺。” 原来这锦衣少年是裴三省师兄万九骏的儿子万少骏。 万九骏是黄山世家第三代,二十年前担任过一届武林盟主,五年前已经去世。万少骏是独子,生长武林世家,少年人心高气傲,难免目中无人,江湖上把他称为武林四公子,和其他三位家势显赫的少年公子并称。他和在座的众人,俱都相识,但只是略为颔首招呼。 裴三省含笑道:“万贤侄、愚叔给你引介一位年轻朋友……” 说着一指穆乘风说道:“这位是穆乘风穆老侄,东海门……” 接着又朝穆乘风道:“他是老朽师侄,黄山万少骏,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多亲近亲近。—— 穆乘风连忙抱拳道:“万兄英名,在下久仰。” 万少骏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淡然道:“不敢。” 他只说了两个字,口气还冷涩得很、目光就转到了裴畹兰的身上,脸上才绽出笑容,说道:“小师妹,家母说你好久没有到我家去了,很挂念你,几时到黄山去玩?” 穆乘风看他神色冷傲,自己向他拱手,他连礼也没回,就转脸和裴畹兰说话,心下不免有气,暗道:“看来武林中也有执裤子弟!” 他总究碍着裴三省的面子,不好形之于色,依然面含微笑,装作不在意模样。 裴三省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点头,心中也极为感慨,师兄为人一世正直,得是武林同道的敬仰,不料儿子竟是如此狂妄无知,他和穆老侄两人这一站在一起,不论气概风度,真有天壤之别! 裴畹兰站在穆乘风边上,看到万少骏对穆大哥倔傲无礼的态度,心头也不禁起了极大的反感,不知怎的,她和穆大哥还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倾慕,万大哥呢,虽是熟人,但说不上什么来。尤其如果拿万大哥和穆大哥比的话,万大哥虽然也很英俊潇洒,但除了一身傲气,就缺少穆大哥那股逼人的英气。 她举手掠掠鬓发,说道:“黄山我去过好多次了,还有什么好玩?” 裴三省呵呵一笑道:“你只知道玩,来,穆老侄、万贤侄,大家可以入席了。” 这时,庄丁们也早已在花厅上点起了四盏琉璃灯,摆好两桌酒席,主人正在请大家人席。 咱们古老的美德,就是谦让,入席自然非谦让不可。但谦让归谦让,总是要入席的,经过一番谦让之后,淮扬派的高连升坐了首席,接着是六合四杰,和徽帮的卢寿同依次坐下,这是以路程远近分,由主人裴三省作陪。 第二席应该由阮传栋坐首席了,他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但他却推请黄山万少骏上坐,万少骏也不谦让,就昂然坐了首席,接着穆乘风、裴允文、裴畹兰兄妹,四个人坐了一席。 庄丁们陆续上菜,两名青衣使女手捧银壶轮番斟酒。 斟满了酒,主人就要敬客人的酒,客人也要还敬主人的酒,而且客人和客人之间还要互相敬酒,大家好像专门敬酒来的,置菜肴于不顾,酒却非敬不可,这也是咱们古老相传的互相灌酒之道,敬到后来,小杯换成大杯,由朋友变成酒敌,谁都想把对方灌醉,丑态百出,不足以言乐。 正在大家兴高采烈,敬来敬去酒兴正浓之际,只见总管陆公车神色惶急走了进来,一直走到裴三省的身边,咐着耳朵,低低的说了两句。 裴三省一张脸登时煞白,一下放下酒杯,问道:“他们人在那里?” 陆公车道:“正在大厅上。” 话声甫落,突听门口响起一声苍劲而尖的声音说道:“咱们已经来了,想不到主人正在宴请亲朋好友,咱们两人老不死打扰盛筵,岂不扫兴,裴三省,你不妨再喝一杯,和他们告个别,再出来。” 此人话声一落,就响起另一个破竹似的老妇人声音说道:“老不死,你怎么不进去呢?瞧瞧是些什么人?老娘说过鸡犬不留,就是鸡犬不留,这些人既是他的亲朋好友,就该陪他一起上路。” 先前那个苍劲而尖的声音道:“这些好像是客人。” 破竹老妇人声音道:“客人就不能陪葬?你还不走在前面,让老娘进去瞧瞧?” 这两人口气不善,显然是冲着裴三省来的了。 在座众人听到方自一怔,从花厅外面已经走进三个人来。 前面一个是中等身材的秃顶枯黄瘦脸老头,生得獐头鼠目,脸形尖瘦,颏下留了一小把山羊胡子,面貌虽然很琐,但双目开闭之间,却精芒逼入。 第二个是高头大马。面长如驴,花白头发。黑绒包头,头上还戴了许多金镶银嵌的珠宝首饰,青布衣裙下面,一双大脚,足有一尺多长,穿一双绣花鞋。鞋尖上还缀有明珠。 第288章 费劲 这两人身后,跟着一个青布衣裙的少女,看去约莫十七八岁,却生得明眸皓齿,杏眼桃腮,一束乌黑的秀发,披在肩后,出落得有如秋水芙蓉,美而且秀,清丽照人,只是脸色稍嫌白得没有血色,怯生生好不惹人怜爱! 裴三省发出一声气怒已极的大笑道:“很好,二位终于找来了,裴某已经恭候了你们二十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二位既是冲着裴某而来,自然由裴某接着,与在座的朋友无关,了断过节,不妨到外面去……” 马脸老妇人破竹般声音呷呷尖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光棍得很,二十年才找上你,难道不要利息?谁说和这些人无关?谁要他们是你裴三省的朋友,老婆子说出来的话,几时打过折扣?” 这话就不仅冲着裴三省了,好像在座的人,谁也不能难逃一死,这可犯了众怒! 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坐了首席,也等于说他是众宾之首,他自然要开口了,口中沉笑一声道:“二位口气不小,那是没把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放在眼里了?” 他话声刚落,坐在第二席上的万少骏猛地把酒杯一顿、清俊脸上浓眉一轩,姆喝一声:“无知村婆,你说什么?” 马脸老婆子一双三角眼刚朝高连升看去,现在给方少骏这句“无知村婆”,不由的朝他横了过来,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说什么,你刚才没听清穆?” 万少骏怒笑道:“你们敢到裴家堡来寻衅,可曾打听清穆了?” 马脸老婆子道:“不打听清穆,咱们怎么会找来的?” 裴三省忙道:“万贤侄,这和大家无关……” 万少骏朗笑道:“师叔,本来和大家无关,但这瞎了眼睛的老村婆……”“好小子!” 马脸老婆子目中凶芒陡射,呷呷尖笑道:“原来你是裴三省的师侄,哦,你是万九骏的儿子?” 万少骏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就好!” 马脸老婆子忽然回头笑道:“老不死,你听到了?黄山万九骏活的时候,也没放在咱们眼里,他儿子居然背着他老子的木主牌位想来唬人,岂不可笑?” 猥琐老头点着头道:“就是万九骏的老子。也不曾放在咱们眼里。” 马脸老婆子忽然目射寒光,厉笑道:“小子,你说老婆子瞎了眼睛,老婆子就先要你一对招子!” 说话之时,右手食中二指作出“二龙抢珠”之状,遥遥作势,朝万少骏比了个手势。 坐在万少骏右首的穆乘风听到她话声甫出,立时有两声极轻微的尖锐劲风凌空袭来,看万少骏竟然一无所觉,自己如果再不出手,替他挡上一挡,只怕他这双眼眼非被两股劲气戳瞎不可,心念方动,这就右手取起酒杯就唇喝去,实则在抬手之际,业已暗中发出内功,把从身边射过的指风,挡得一挡。 万少骏还不知道是穆乘风替他解了围,人已虎的站起,朗朗一笑道:“本公子招子就在这里,你有本领就来取去。” 徽帮老大卢寿同也站了起来,含笑道:“万公子且请坐下,兄弟想和他们说几句话。” 他是徽帮老大,万少骏知道父亲在日,也要对他礼让三分,这就哼了一声,愤然坐下。 卢寿同抱抱拳道:“二位向裴老哥寻仇,总有个前因后果吧,可否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这里是北峡山,也是在安徽境内,他徽帮老大,也可以说是半个主人,自然先要问问清穆。 马脸老婆子发出破竹般声音说道:“老婆子从不和人家讲理,老婆子是杀人来的,这有什么好问的?” 卢寿同看她如此说话,心头已有怒意,但脸上依然皱起笑纹,说道:“那么二位总该亮个万儿给兄弟听听吧?” “你是笑里藏刀卢寿同,徽帮老大?” “不敢,不敢。” 卢寿同依然抱着拳、陪笑道:“兄弟是生意人,和气生财,笑脸迎人,总是不错的,兄弟决不敢笑里藏刀,二位大名,兄弟正想请教。” 裴三省忙道:“卢老大,他们二位是从厉山来的。” 这“厉山来的”四个字,听到卢寿同耳朵里,登时如遭雷殛,脸上皱成的笑容,也立即凝结住了。 厉山来的,那不是厉山双凶还有谁来?这两个出名的凶人,男的叫做东门奇,外号秃狼,女的叫做西门大娘,外号母豹,四十年前就已凶名久着;但却有二十年不曾在江湖出现,大家早已把他们的名字忘记了,却想不到今晚会找上裴家堡来。 厉山双凶的名号,自然非同小可,不但卢寿同笑脸僵在那里,就在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六合四杰,和鹰爪门的阮传栋等人也莫不脸色大变。 只有万少骏没听出来,大笑一声道:“厉山来的有什么了不起,本公子是黄山来的。” 一面起身朝裴三省拱拱手道:“师叔,还是让小侄先会会他们。” 锵的一声,从身边击出剑来。 四十年前的西门大娘,经过漫长的四十年,黑发也变成了白色,大娘自然也变成姥姥了,她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你还不去把万九骏儿子的一双眼珠搞来,老站在这里干么?” 秃狼东门奇当然也是个凶人,不然他就不能配成双凶了;但他在西门大娘面门,却半点威风也摆不出来,一直像个窝囊废,在江湖上,怕老婆出了名的人也不少,他可是算得上第一号。 这一下,秃狼立时就发威了,口中厉曝一声;“小子来吧!” “吧”字出口,人已到了万少骏面前,双手化爪。一前一后爪出,右爪五指如钩爪向万少骏左肩,左爪又伸出两根手指,朝万少骏双目挖来! 他叫秃狼当真一点没错,这一朝万少骏欺近过来,就像一头立起的野狼,闪身发爪,神速绝伦! 穆乘风看他已经来不及封架,时不我与,急忙站了起来,右臂一格,说道:“老文就是要和他动手,也该到厅外去才是,这里动起手来,岂不把酒席都打翻了?” 他坐在万少骏的右首,秃狼东门奇欺来的人,非从他身边经过不可,手臂这一格,正好把东门奇一前一后爪来的双手都拦住了。 东门奇不觉一怔,说道:“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双手一缩再发,快速无比朝穆乘风爪来。 凶人之为凶人,就在这里,你不意他,他都会找上你,何况你惹了他,他话声一落,一双枯白鬼爪已经爪到,右爪由上而下,五指直插天灵,右手激射,直向当胸爪,果然动作如电,令人目不暇接。 阮传栋大吃一惊,急忙喝道:“乘风,快往后退。” 穆乘风回头道:“不要紧。” 双手一分,左手往上托起,右手向外推出,他出手之际,秃狼东门奇的双爪几乎已经到了,一离头顶,一离胸日都已不过数寸。 座上众人莫不替穆乘风感到胆颤心凉,试想一个东海门的弟子,如何禁得起秃狼“白骨爪”一击?这下头颅上不被插上五个血窟窿才怪。 那知穆乘风手势不快,但却居然一下把东门奇的双手架住。 东门奇又是一怔,不觉沉哼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双手不但不收,反而劲运双臂,内力源源攻出。 穆乘风刚架住对方双手,陡觉压力奇重,对方分明贯注了真力,也就只好运起神功和对方抗拒。 那秃狼东门奇一生练的“白骨功”,原是外门阴功,换上别人,如何承受得了?他焉知穆乘风使出来的“太素阴功”,乃是邪派阴功的老祖宗,是以秃狼纵有数十年修为,功力上虽然胜过穆乘风,却也丝毫沾不得上风,四条手臂相交,好像黏住了一般,居然不相上下。 母豹西门大娘瞧得大为生气,尖声道:“老不死,你怎么了,打发一个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也要费这大的劲?” 这话听得在座众人不期一楞,她说得没错、厉山双凶是何等人物?细数座上之人,只怕谁也接不下他们三招两式,如今东海门下一个年轻人居然和秃狼较上内劲,还毫无败象,每个人心头不禁都暗暗纳罕。 只有裴三省心里有数,这位穆老侄果然不愧是厉神君的传人! 秃狼听了老伴的话,连忙回头笑道:“这小子有些古怪,他手臂冷得很!” 双手突然一收,手臂关节一阵“格”“格”作响,双手陡然暴长,数步之内,都可以闻到一股腥风,两双灰白鬼爪闪电爪来。 穆乘风试出对方也不过如此,胆气为之一壮,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朝外格出,左手直竖如刀,直劈过去。 这一记,他使出来的就是绿袍师父“三刀”中的第一刀。一道奇寒澈骨的掌风;和东门奇左爪接过正着,但听“砰”然一声,两个人居然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秃狼东门奇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无坚不摧的“白骨爪”,居然伤不了这年轻小子,看来这小子倒真是自己数十年来第一个碰上不怕“白骨爪”的青年高手。 第289章 盛气 心中想着,双手又已闪电爪出。 穆乘风左手一收,右掌又迎劈而出。厉神君的第二刀,自然比第一刀更为凌厉,东门奇欺上来的人,陡觉发出的双爪竟被一股冷得令人窒息的寒气挡住,不,一双直竖的手掌竟然从自己爪影中穿入,朝身上劈来! 这下直把平日不可一世的秃狼东门奇看得大为凉骇,赶紧一吸真气,要待往后跃退,已是迟了,穆乘风一双直竖的手掌,“砰”的一声,击在他左肩之上,把秃狼东门奇打得“啊”出声来,连退了五六步,才算站住,口中还在“嗬”“嗬”的响着,就像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得他直是打颤,那“嗬”“嗬”之声,正是一个人在寒冷时发出来的声音。 这下直把所有的人都看得无比惊讶、秃狼东门奇竟然会在穆乘风手下走不出两招。 最感惊讶的还是母豹西门大娘,她睁大一双绿阴阴的三角眼,问道:“老人死,你怎么了、” “嗬,嗬!好冷!” 东门奇摇着头,说道:“不过现在好多了,这小子邪门得很,奇怪!他……怎么也会练成‘九阴神功’的……” 他把“太素阴功”当作了“九阴神功”! “会有这等事?” 母豹西门大娘一双三角眼不由得朝穆乘风投来,问道:“小子,你师父是什么人?” 穆乘风朗笑一声道:“在下师父是谁,你还不配问。”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小子,你倒也征得可以……” 话未说完,目光一下看到穆乘风腰间挂着的松纹剑,一张马脸神色不由微微一变,说道:“原来你是全真教门下?” 她此话一出,高连升、卢寿同等人目光也不期而然朝穆乘风腰!司投去,同时也暗暗叫了声:“”惭愧!”这位老弟子身上明明佩了全真教的松纹剑,自己等人竟会并未发现。 穆乘风因师父祖半仙说过,自己不能算是全真教的人,只是师父的记名弟子而已。这就昂然道:“在下并不是全真教门下。” 东门奇忙道:“他不是全真教门下,没错,全真教的门下,那会练‘九明神功’……” “给我闭嘴!” 西门大娘望着穆乘风尖笑道:“老婆子试你几招,就知道了。” 她是出名的母豹,豹有多凶?话声甫出,人已像一阵旋风般欺到了穆乘风身前,右手一抬,就一掌朝穆乘风胸前印了过来。 穆乘风刚才使了第二刀,发现绿袍师父的三刀,(其实是掌,因为每一掌都是立掌劈出,故名为刀)果然一记比一记厉害。 现在这马脸老婆子光欺近身来,就有一股飞旋的阴风,等她掌势出手,阴风更盛,似乎比那猥琐老头的爪势还要凌厉,正好方才已使过第二刀,这就毫不思索,左手斜斜翻起,立掌如刀,朝对方印来的掌势劈了过去。 母豹西门大娘使的是“阴风掌”,别说被她手掌击中,只要被她发出来的阴风透体而过,也休想有第二条命。 此刻忽见穆乘风居然毫不闪避,还挥掌迎来,心中暗暗冷笑:“好小子,你是嫌命长了!” 忽然她想到穆乘风身佩全真教松纹剑,虽然否认是全真教门下;但必和全真教有着极深渊源。全真教的人纵然从未在江湖走动,可是全真教创自重阳真人,昆仑一派,声势之盛,不在少林、武当之下,尤其祖半仙,被武林中人推为玄门第一奇人,自己夫妇可招惹不起! 要待中途停手,但掌势已发,就在她这一犹豫,穆乘风迎击出来的掌势已然发出威力,一道奇冷澈骨的寒气,应掌而生,直通过来。 “太素阴功”的奇寒之气,当然凌驾过“阴风掌”的阴风何止十倍?两人掌势未接,西门大娘心头蓦地一惊,暗道:“这小子果然练成了‘九阴神功’!” 一时连收掌都来不及,急忙吸气后退,但铙你见机得快,穆乘风第三刀掌力,已如浪潮般涌到,西门大娘已经退出一丈来远,还是被掌风余劲推撞得站不住脚,又后退了五六步,白发飞扬,一张马脸拉得更长。瞪大一双绿阴阴的三角眼:“好,好,小伙子,你果然练成了‘九阴神功’,这真是太妙了!” 说罢,又呷呷大笑起来。 别人笑的时候,总比哭要好听得多,惟有她这一纵声大笑,就像野鸭叫一般,听起来十分刺耳。 母豹西门大娘竟然连穆乘风一招都接不下,(其实她并未接)逼得她一退再退,她居然并不动怒,还连声说好,看样子她是真的很高兴,这岂不是奇事? 东门奇看她老伴笑了,他也裂着牙齿耸耸肩,陪笑道:“老伴,你连人家一招也没接下来,竟然还有这么高兴?” 母豹正在高兴头上,忽然笑声一住,笑脸倏地沉了下来,双目凶光隐现,叱道:“老不死,你懂个屁!” 东门奇赶紧笑脸一收,缩着头道:“好,好,我不懂,就不懂。” 西门大娘再也不去理他,走近几步,眯着一双角眼,朝穆乘风—阵打量,马脸上绽出了平常很稀有的笑容,问道:“小哥叫什么名字?” 她不再叫他小子,口气也和缓得多了。 穆乘风道:“在下穆乘风。” 酉门大娘又道:“今年几岁了?” 穆乘风道:“十八。”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真是难得,很好……” 她回过头去,朝裴三省含笑道:“裴堡主,冲着这位穆相公,咱们昔年一场过节,就此揭过,你这里高朋满座,咱们两个老不死诸多打扰,告辞了。” 裴三省连忙拱手道:“昔年误会既蒙见谅,裴某深表感谢,如荷不弃,怎不坐下来喝杯水酒再走?”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老婆子听说三日后是裴堡主的花甲大庆,今晚不叨扰了,咱们明天再来,一来聊表祝贺之忧,二来也有一件事要和裴堡主商量,好了,诸位请喝酒吧,老不死,咱们走!” 第六章江南盟主 “且慢!” 这喝声出之于万少骏之口,方才他长剑已经离鞘,就被穆乘风接了过去,一直未曾还鞘,眼看穆乘风两掌震退秃狼东门奇,母豹更是连他一招都没接得下,就连连后退,细看穆乘风出手三招,也并无什么奇奥之处,心头自然不服。 西门大娘要走的人听他喝出“且慢”,不觉脚下一停,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万少骏俊目放光,大笑道:“你方才说过什么,怎么忘了?要走,也得试过本公子的剑再走!” 裴三省听得大急,这两个出名的凶神,好不容易给穆乘风神功震慑住了,大概对方已看出穆老怪的来历,才把一场过节揭开,怎好再去招惹他们?一面连忙摇手道:“万贤任……” 万少骏没待他说下去,就摇手道:“师叔,你老人家不用管,这是小侄的事,他们方才辱及万松山庄,连先祖、先父都没放在眼里,小侄自然要向他们讨教几招,不然,万松山庄今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么?” 裴三省攒着眉道:“这……”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裴堡主不用为难,这件事和你无关,他要试,就让他试试,老婆子看在你裴堡主的面上,不伤他就是了。” 一面朝万少骏招招手道:“来,小伙子,你手上不是拿着长剑么,老婆子让你三招,够了吧?” 万少骏铁青着脸,朝笑道:“好吧,那你就接着了。” 他持剑走出,一直走到双方五尺距离,才右腕一振,唰的一剑平推出去。这一招正是“黄山剑法”中一招“流云出岫”,剑势才到中途,他手腕一振,银光陡现,一下飞出海碗大三朵剑花,去势陡急,两朵剑花分袭左右,使你无法向两旁闪出,中间一朵剑花由下而上,直通西门,出去快捷无伦! 只此一剑,已可看出名列武林四大公子的万少骏,剑上造诣极深,无怪他少年盛气,平日目无余子! 西门大娘四十年前就已凶名久着,他可不是武功不如穆乘风,而是发现所练的阴功受制于人,才不再出手的,凭你万少骏这点火候,如何会在她眼里?直等万少骏剑花直奔面前,才轻轻吹了口气。 她练的“阴风掌”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万少骏剑尖离她面前一尺光景,就再也刺不过去!不,剑身一震,陡然向旁滑开。 西门大娘笑道:“这是第一招了。” 万少骏哼了一声,长剑倏回,划起一道银光,手腕再振,剑光嗡然有声,这一振,从他剑尖爆出百十点寒芒,飞洒如雨,去势更快,几乎笼罩住西门大娘全身要穴,但就在点点寒芒洒到她身前之际,西门大娘一个人忽然不见! 万少骏在这一剑中,真正所取穴道,也有七处之多,而且他是虚备了穴道才下手的,依他估计,至少剑法离她身子已不到五寸,她才倏然隐去的,根本没有看到她如何闪出?就像平空失去了她的影踪? 第290章 失宠 万少骏家学渊源,自然不信她会平空隐去,左右前三方既没见到西门大娘的影子,她必然已问到了自己身后,他一声不作,突然使了一招“云封黄山”,一道匹练从他身前涌起,往后横扫出去,剑光像扇面般展开,围着他身子向外扩展,几及一丈方圆! 那知就在此时又响起西门大娘的声音呷呷笑道:“方才是第二招,这是第三招了。” 万少骏急忙凝目看去,高头大马的西门大娘不是明明站在原处,好像连动都没有动过! 万少骏岂肯甘休?手中长剑再振,匹练般剑光忽然间朝中间快速缩拢,变成了一缕精练,闪电般朝西门大娘当胸激射过去。 这一招是三十六式“黄山剑法”中最具有威力的杀着,叫做“束剑成缕”,就是要把剑光集中一点攻向敌人,如果练到十二成火候,纵然敌人练有金童罩、铁布衫等横练功夫的人,也极难抵挡得住。 西门大娘也有些想不到万少骏这一剑变招竟有如此快速,眼前精芒一闪,一缕剑光业已当胸射到,不由微微一怔,身形不动,口中呷呷笑道:“这是第四招了。” 万少骏这缕剑光直贯对方胸口,但听“扑”的一声,刺个正着,同时只觉手上一震,剑尖好像刺在铁石之上,一下滑开! 不,剑尖一下被对方爪住,连剑带人被她随手一丢,呼的一声,摔了出去。 西门大娘拍拍手,笑道:“老不死,咱们走吧!” 话声出口,厉山双凶和那青衣少女微风一飒,人影顿渺! 万少骏被摔出一丈开外,等他站起,人家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一时之间,一张俊脸胀得通红,返剑入鞘,转身往外就走。 裴三省急忙叫道:“万贤侄……” 万少骏连头也没回,一路急奔而去。 裴三省直是摇头,感叹的道:“他就是这个脾气,真是给老嫂子宠坏了。” 一面连连抱拳道:“诸位老哥,咱们喝酒。” 接着又朝穆乘风含笑道:“今晚要不是老侄台出手,我这老叔只怕连厉山双凶一招都接不下来呢!” 坐在上首的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已经手举酒杯,站了起来道:“穆老弟,今晚才教老朽开了眼界,厉山双凶四十年来,大概第一次折在人家手下,老弟三招折双凶,传到江湖,若非亲眼目睹,谁也不会相信是事实,来,来,老朽敬你老弟一杯。”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穆乘风连称“不敢”,双手捧杯,和他对干了一杯。 徽帮卢寿同接着举杯道:“老朽在这里,吞属半个主人,穆老弟少年英雄,了不起,老朽也敬你一杯。” 穆乘风道:“诸位前辈赐酒,在下万万不敢当。” 口中说着,也把一杯干了。 六合四杰当然随着跟进,任你穆乘风如何推辞,这酒非敬不可,于是穆乘风又和他们每人干了一杯,一张俊脸登时红如桃花。 阮传栋笑道:“乘风,你先吃些菜,方才你三招折双凶,使的究竟是什么手法?我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从那里学来的?” 穆乘风道:“此事说来话长,待回散席之后,小侄再行奉告。” 裴畹兰道:“穆大哥,我也要听。” 总管陆公车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平日也很少说话,他早就不相信穆乘风会是东海门下,怀疑堡主故意替他掩饰身份,现在,他的想法证实了,连厉山双凶这等魔头;在穆乘风手下还走不出三招。西门大娘从他身佩长剑,认出是全真教的门下,他又矢口否认;但厉山双凶自找台阶,揭开了这场过节总是真的。 从西门大娘的态度,突然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可以想见她一定已经看出他的来历来了,这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来历呢?会使厉山双凶这样的凶人都软化下来? 不说陆总管心怀惊异,却说众入不但敬穆乘风,也连带的敬主人裴三省,庆贺他今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一顿酒,自然要开怀畅饮,喝得十分热闹,宾主尽饮,每个人差不多都有了七八分酒意。 席散之后,总管陆公车陪同大家来至宾舍休息,穆乘风和阮传栋同住一间。 裴畹兰现在和穆乘风熟悉了。也跟着他们来至房中。宾舍派有两名使女。伺候来宾的。这时忙着沏上茶来。 裴畹兰早已等不及了。过去掩上房门,笑盈盈的催道:“穆大哥,你现在可以说了。” 阮传栋笑道:“乘风,你早些说出来吧,我这位侄女是个急性子,等着听你的故事呢!” 裴畹兰粉脸一红,说道:“阮叔叔,我不来啦,难道你不想听?什么帐都算在侄女头上。” 阮传栋笑道:“好好,是阮叔叔要听,你也坐下来听吧!” 裴畹兰举手掠掠鬓发,果然傍着穆乘风坐下。 穆乘风只好把自己负伤之后。被绿袍师父救到船中说起,如何在一处海岛上练了三个月武功…… 裴畹兰偏着头问道:“穆大哥,你这位绿袍师父究竟是谁呢?” 穆乘风道:“在下只知道他老人家叫做厉神君。” 阮传栋惊啊道:“原来救你的竟会是厉神君,难怪你三招就败厉山双凶了。” 裴畹兰问道:“阮叔叔,厉神君是谁呢?” 阮传栋道:“据说厉神君武功高不可测,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人物,他生性怪僻,不问善恶,一向都是凭他的好恶行事,早在四五十年前就被人叫做绿袍老怪,和昆仑山的祖半仙齐名,武林中人称之为一奇一怪。” 裴畹兰道:“这么大本领的人,我怎么没听爹说过呢?” 阮传栋道:“那是因为厉神君已有多年不在江湖出现了。” 裴畹兰脸上喜孜孜的道:“穆大哥,你运气真好,拜了这样一位大本领的人做师父,啊,你说厉神君传了你三刀十三剑,三刀是掌法,方才打败厉山双凶的三掌,就是三刀吗?” 穆乘风点点头,接着说出绿袍师父三个月之后,把自己送去昆萧山,又拜祖半仙门下…… 裴畹兰脸上更浮现出惊喜之色,说道:“穆大哥,这么说,你两个师父,就是武林一奇一怪了,人家要找一个都找不到,你却一下拜了两个师父!” 阮传栋道:“你只跟厉神君学了三个月?” 穆乘风点点头,说出在昆箭山耽了四个月,就下山了。 阮传栋笑道:“今天我见到你的时候,原想把你引到鹰爪门,拜在爹的门下,现在好了,就算你跑遍天下,也没有高过你两个师父的人了,可惜两处只耽了七个月,时间太短些。”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穆乘风道:“小侄是奉绿袍师父之命,向裴堡主取回二十年前寄存的剑来的。” 裴畹兰听得好生奇怪,说道:“这事我也没听爹说过,穆大哥,爹还没给你吗?” 他身上只有一柄松纹剑。 穆乘风含笑道:“已经给我了。” 他把昔年裴三省误伤厉山双凶门下,双凶赶来寻仇,正好遇上绿袍师父经过,把双凶惊走,留下了长剑之事,说了一遍。 裴畹兰问道:“穆大哥,爹给你的剑呢?你没带在身上?” 穆乘风站起身,从腰间解下寒摘剑,说道:“就是这柄了。” 裴畹兰伸手接过,看了一遍,说道:“剑有这样柔软的?穆大哥怎么拔剑呢,你取出来给我瞧瞧好吗?” 穆乘风随手接过,轻轻一按,但听铮的一声,一道白光应手而起,一支两指宽的长剑已经挣得笔直,森寒逼人! 阮传栋道:“好剑!” 裴畹兰道:“不是今晚穆大哥说,爹连看都没让我看过。” 穆乘风返剑入鞘,又在腰间束好。 裴畹兰站起身道:“时间不早,我走啦!” 她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道:“穆大哥,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她说到最后一句,粉脸不禁一红,急急拔门走出。 阮传栋自然看得出来,这位侄女对穆乘风有了情意,这也难怪,像穆乘风这样的人品武功,武林中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不觉脸上有了笑容,伸手取过几上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穆乘风过去掩上了房门,回到椅上坐下,轻声道:“阮叔叔。小侄方才还有一件事没说出来。” 阮传栋啊道:“你还遇上了什么事?” 穆乘风就把自己回到镇江,替二师兄疗伤,一直说到自己前来北峡山为止,中间只有把在小庙中和梁慧君见面一节略过不提。 阮传栋听得耸然动容,低声道:“江南分令,这会是怎么组织呢?” “不知道。” 穆乘风道:“据小侄看,他们未必会就此罢休,所以小侄之意,回去之后,想和二师兄召集人手,把东海镖局从新开业,他们听到风声,自然会找上门来。” 阮传栋点头道:“这计划不错,我回去禀明家父,咱们鹰爪门一定全力支持。” 穆乘风感激的道:“谢谢阮叔叔。” 阮传栋道:“你和我谢什么?我姐姐、姐夫死于歹人之手,难道鹰爪门不该出力么?” 第291章 寿礼 第二天一早,阮传栋、穆乘风刚盥洗完毕,裴畹兰就来了。 今天,姑娘家似已经过刻意修饰,把秀发梳得又光又亮,连一根跳丝都找不出来,身上也换了一套浅紫色的衣裙,在朝曦下,更显得秀丽动人,尤其姑娘不知逢上了什么喜事,脸面上喜孜孜的挂着笑容,一双秋水般眼睛,也更明亮照人,好像会说话一般! 她叫了声:“阮叔叔。” 盈盈秋波就转向了穆乘风,娇声叫着:“穆大哥……” 阮传栋啊了一声,笑道:“畹兰,你真出落得越来越美了,就像一朵待放的玫瑰,清新脱俗,如花解语!” 裴畹兰粉脸蓦地一红,不依道:“阮叔叔,我不来啦,你一见面就取笑人家。” 阮传栋大笑道:“阮叔叔几时说错了,不信,你问问乘风,你像不像美丽的花朵?” 穆乘风只好点着头道:“大妹子真的很美。” 话是说出来了,他俊脸不禁也为之一热! 裴畹兰心里一甜,有他这句话,自己一清早的刻意修饰,就没白化工夫了,她飞红了脸,瞟了他一眼,低着头道:“我丑死啦!” 她举手拢摄秀发,偏头道:“阮叔叔,你答应教我大小擒拿手法,现在可以教我啦!” 阮传栋道:“好吧!” 只听门外响起徽帮卢寿同的声音问道:“穆老弟起来了么?” 穆乘风连忙应道:“在下早就起来了。”说着迎了出去。 卢寿同一脸皱纹,也是一脸笑容,一脚跨进房来,看到裴畹兰,含笑道:“裴姑娘原来也在这里。” 裴畹兰粉脸一红,忙道:“侄女是找阮叔叔来,他昨天答应教我擒拿手法,所以我一清早就来了。” 卢寿同呵呵一笑道:“鹰爪门擒拿手法,可是武林中最具有威力的擒拿术了,那么老朽不打扰了。” 接着回头朝穆乘风道。“穆老弟,你到咱们房里去坐坐吧?” 穆乘风道:“卢老有事?” 卢寿同含笑道:“随便聊聊咯!” 随着话声,转身往外行去。 穆乘风听出他的口气。明明是找自己来的,何况阮传栋要教裴畹兰擒拿手法,自己也不好在场,这就跟着他跨出房门。 卢寿同是和淮扬派的高连升同住一间,就在隔壁,穆乘风随着卢寿同走入,高连升立即站起身,拱手笑道:“穆老弟请坐。” 穆乘风也抱拳道:“高掌门人早。” 卢寿同在穆乘风进入房中之后,立即掩上了门,含笑道:“穆老弟随便坐。” 穆乘风自然看得出他们定然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了,这就在两人横头的一把椅子上落坐,说道:“卢老见邀,想必有什么见教了?” 卢寿同含笑道:“见教不敢,高掌门人和老朽确实有一件事要和你老弟奉商。” 穆乘风道:“二位都是前辈,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哈哈!”高连升摸着胡子,大笑道:“老弟这吩咐二字,咱们万万不敢当,事情是这样,江湖门派众多,大家往往有于门户之见,常有意气之争,于是就由各大门派推举一位久享声望的人出任武林盟主,处理江湖上各种纠纷,也是大家团结的象征,黄山万老哥,(万九骏)昔年就是这样被各大门派推举为武林盟主的。这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一任盟主,任期五年,后来万老哥任期届满之后,各大门派大概鉴于江湖上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推举盟主之事,也就没再举行,一拖再拖,一晃眼十五年过去了……” 他口气微微一顿,接着道:“五年前,万老哥也过世了,这件事昨天大家谈起来、,都慨叹江湖各大门派形同一盘散沙,如今听说北五省的武林同道,已经公推太极门康子和康老哥担任了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咱们大江南北似乎也该推举一位江南武林盟主,俾使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领导有人,这是昨天咱们几个门派一致的意见,至于盟主人选,大家交换意见之后,初步认为裴三省裴老哥不但素有三省龙头之号,久孚众望,而且还是昔年武林盟主万老哥的师弟,他为人也正直无私,热心公益,自是最理想的人选了。” 卢寿同接着道:“你老弟是闻老哥的义子,闻老哥在世之日,他是东海门的掌门人,老弟又正好在这里,自然可以代表东海门,不知你老弟的意见如何?” 原来他们要选裴三省当武林盟主,征询穆乘风的意见。 穆乘风道:“二位前辈说的,在下十分赞成,但在下还有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代表东海门可不敢当。” 卢寿同笑道:“老弟既然同意,那就够了,令师兄不在这里,东海门只有你老弟,个人在这里,自然可以代表东海门了,老弟这有什么好作难的?” 穆乘风心中暗自忖道:自己回去镇江,正准备和二师兄把歇业的东海镖局从新复业,也就是要重振东海门,如今既有这许多江南武林门派推选江南武林盟主,有东海门一份,自然也是好事。 何况残害义父母的喊人,叫什么“江南分令”,江南武林同道推举盟主,也正好可以对抗“江南分令”,自己参与其事,能藉这机会,也好多结交几个江南武林门派,虽然自己报雪义父母之仇,不用他们相助,至少对东海门有很大的声援作用,可以助长声势。 想到这里,就点头道:“在下师兄弟正有重兴敝门之意,只是仅凭在下兄弟三人,力量薄弱,不敢和各位的大门派并列,既蒙二位前辈不弃,在下自当遵命。” 高连升大喜道:“老弟客气了,哈哈,以你老弟的武功,不出十年,定当出人头地,为咱们江南武林同道,大放异彩呢!” 卢寿同接口笑道:“穆老弟昨晚击退厉山双凶,即此一事,已可轰传江湖……” 刚说到这里,只听门人响起总管陆公车的声音说道:“高掌门人、卢老大、穆公子可在房中么?” 高连升忙道:“是陆总管吗?在,在。” 卢寿同连忙开出门去。含笑道:“陆总管请进,高掌门人和兄弟正在跟穆老弟谈推举盟主的事。” 他笑得接近谄笑,且有讨好之意。 高连升忙道:“穆老弟已经完全同意了。” 陆公车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一面朝穆乘风拱拱手道:“堡主要在下来请穆公子,快到书房里去。” 穆乘风道:“裴老叔有事找在下吗?” 陆公车道:“厉山双凶又来了,现在正在堡主书房里,所以特地要在下来请穆公子的。” 穆乘风还没开口,高连升、卢寿同听得一惊,同声道:“厉山双凶又来了?” 陆公车道:“他们来意似乎不恶,方才还送了一份极重的寿礼呢!” 接着道:“穆公子请,堡主正在书房里恭候。” 穆乘风朝卢、高二人抱抱拳道:“在下那就少陪了。” 高连升、卢寿同连声说“请”。 穆乘风就随着陆公车出了宾舍,一路来至书房门口,老远就听到西门大娘野鸭般呷呷的笑声,似乎双方谈得十分融洽。 陆公车走近门口,就躬着身道:“启禀堡主,穆公子来了。” 裴三省道:“快请。” 陆公车朝穆乘风抬手肃客,说了声:“穆公子请进。” 他只是总管身份,自然不好进去。 穆乘风举步走入,只见秃狼东门奇今天换了一件簇新的团花长袍,敢情他平日穿惯了大褂,就显得有些拘束,好比乡下人进城,不大自在。 高头大马的西门大娘,今天也穿了青缎衣裙,连一张马脸也擦了粉,看去倒似京城里的刘媒婆。 他们身边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她今天也着实打扮了一番,秀发梳得乌油油的,鬓角上还簪了一朵红花,怯生生坐在一旁,看到穆乘风走入。她晶莹如玉的脸上,蓦地飞起两片红霞,低下头去,纤纤玉手只是抬着衣带,流露出一副脉脉含羞的娇态。 裴三省一见穆乘风走入,连忙招呼道:“穆老侄,东门老哥贤伉俪昨晚冲着你贤侄,揭开了二十年来一块误会,老朽已是觉得十分高兴,不料他们二位今天却送来了一份隆礼,真叫老朽过意不去,他们二位是江湖前辈,对你老侄却是夸奖有加,所以老朽特地要陆总管把你请来作陪。” 西门大娘接着呷呷尖笑道:“穆公子请坐呀!” 穆乘风朝两人拱拱手道:“二位前辈过奖。” 西门大娘尖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穆公子不用客气。” 一面朝她身边少女一指,说道:“她是老婆子的徒儿英无双。” 回过头去,一面问不胜羞怯的少女说道:“无双,穆公子年纪和你差不多,你就叫他一声穆大哥好了。” 英无双站起身来,朝穆乘风福了福,红着脸,低低的叫了声;“穆大哥。” 她轻启樱唇,叫得比蚊子还轻,但总是叫了。 穆乘风连忙还礼,讪讪的道:“英姑娘不敢当,在下如何敢当?” 第292章 伉俪 西门大娘呷呷的笑道:“穆公子不用和丫头客气,就叫她无双好了,老婆子是直肠子的人,咱们一朝生,两朝熟,从不喜欢客套,穆公子越随便越好。” 穆乘风道:“前辈这么说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裴三省道:“老侄台,你也坐下来才好说话。” 穆乘风依言坐下。西门大娘一双三角眼只是朝着穆乘风上下,打量个不停、也一直嘻开着笑口,满脸都是笑容,问道:“穆公子今年几岁了?” 穆乘风道:“十八。” 东门奇尖笑道:“穆公子比咱们无双大一岁,她今年十七。” 西门大娘三角眼一横,哼道:“叫你少说话,你偏爱多嘴,无双不是早就叫他穆大哥了吗?” 东门奇耸耸肩,猥琐的一笑,果然不敢再说。 西门大娘又道:“不知穆公子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穆乘风道:“在下只是一个孤儿,从小就由义父母抚养长大。” 东门奇又插口道:“巧极,咱们无双也是孤儿,从小由咱们……” “你给我闭嘴!” 西门大娘尖叫着,然后又朝穆乘风道:“你义父就是开东海镖局的闻天声?” 穆乘风点点头。 西门大娘又道:“那么你‘九阴神功’是跟谁练的呢?” 穆乘风不知裴老叔和他们如何说了,想到绿袍师父既曾把剑留在这里,不准他们再向裴家寻仇,那么自己也不妨说出绿袍师父来,这就肃容道:“家师就是绿袍神君。” 他不用和他们多辩自己练的不是“九阴神功”。 西门大娘一拍巴掌,呷呷笑道:“老婆子早就猜到穆公子是神君门下了,不然,天底下能有谁把徒弟调教得这么出色。” 东门奇道:“咱们无双不也练成‘九阴神功’了?” 越是不叫他说话,他就越爱插嘴。 原来这一对凶人,原是昔年九阴神君西门相的门下,一个是徒弟,一个是爱女,九阴门虽被正派中人目为旁门左道,实系道家玄门炼气一派的支流,“九阴神功”练的是先天纯阴之气。 东门奇和西门大娘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功,青梅竹马,耳鬓厮磨,自然日久生情,终于背着神君,私下定情,等到九阴神君发觉,已经破了童身,无法再练本门神功。 两人数十年来,虽在江湖上凶名久着,总是难有大成,因此化了二十年工夫,悉心调教唯一的爱徒英无双,藉以补偿两人一生无法练成“九阴神功”的夙愿。 但练成“九阴神功”,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一生不能婚嫁,因为练的是先天纯阴之气,一旦破身,就前功尽弃,除非对方练的也是“九阴神功”,才能相补相成。 试想“九阴神功”乃是九阴门的秘技,一脉相传,而且又需从小练起,普天之下,除了九阴门,还有谁练“九阴神功”的?却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上穆乘风,误把“太素阴功”认作了“九阴神功”。 其实“太素阴功”练的也是先天阴气,列子所谓:“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大素者、质之始也。”但两者相较,“太素阴功”更高一层,但外人是极难分得清的。 闲言表过,西门大娘横了他丈夫一眼,呷呷笑道。“所以老婆子要咱们无双认穆公子这个大哥,咱们两个老不死一世没练成‘九阴神功’,只是依照师门留下来的口诀,囫囵吞枣的传给了无双,终究缺乏亲身体验,说不出道理来,以致越到后来,进境越慢,练到现在也不过四五成火候……” 东门奇道:“无双那有四五成火候?我看最多也不过三成而已!” “你懂个屁!” 西门大娘脸上一红,怒吼了声,才朝穆乘风笑嘻嘻的道:“所以今后还要穆公子多加指导,你就把她当作小妹,指点指点她一无双就受益不浅了。” 穆乘风俊脸一红,连说:“不敢”目光忍不住朝英无双看去。 恰好英无双一双盈盈秋波,也偷偷的朝他看来,四目相投,穆乘风只觉她目光之中包含着脉脉柔情,也好像有着说不尽的倾慕希冀之色,她就像一株弱不禁风的依依小草,使人油生怜惜之心,心头不觉起了一丝怜爱之情。 西门大娘不肯放松,紧接着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是她大哥,今后指点、切磋,老婆子可交给你了。” 裴三省自从见了穆乘风,也有让自己女儿多和他接近的意思,那知今天西门大娘一来,就和他说明来意,要他玉成徒儿和穆乘风,同时也说出了“九阴神功”的缺点,只有和练成“九阴神功”的人婚配的话,裴三省听得只有暗暗叹息,看来自己一番心意成了泡影。 因此就一口答应了西门大娘的请求,但也说出穆乘风义父初丧,而且血仇未报,自己不便在这时提出,最好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不妨先让穆乘风和英无双多加接近,让他们自生情像。 这话当然是在书房密室中谈的,东门奇和英无双坐在外面,并没听到,但这件事东门奇是知道的,也是两人商量好了才来的,真正不知道的只是英姑娘而已,不然,她看到穆乘风,会更羞得抬不起头来。 中午时分,总管陆公车秉承堡主之意,在西花厅摆设了两席丰盛的酒筵,那是给厉山双凶接风,作陪的有高连升、卢寿同等人,席间还特地安排,把英无双坐在穆乘风的身边。 酒过三巡,裴三省当众宣布收英姑娘为义女。 这也是和西门大娘预先说好了的,厉山双凶也自知凶名在外,自己徒儿若能认裴三省作义父,就可和穆乘风多接近了。 大家听了装三省的话,自然纷纷鼓起掌来。 西门大娘就要英无双当众朝裴三省盈盈下拜,磕了八个头,口中叫道:“干爹。” 裴三省高兴得呵呵大笑,连忙伸手把她扶起,口中说道:“够了,够了。” 这伸手一扶,心中暗暗一怔,忖道:“这女孩一双手竟有如此冰凉!” 英无双站起身,又向裴允文叫了声“大哥”,叫裴畹兰“姐姐” 裴畹兰喜孜孜的道:“现在我有妹妹了。” 高连升举杯道:“恭喜裴老哥,也恭喜东门老哥贤伉俪,兄弟先干为敬。”举杯一饮而尽。 裴三省和东门奇夫妇也一齐干杯。接下来大家也纷纷向裴三省和双凶敬酒。 东门奇酒量极洪,不但来者不拒,也和大家拼酒,一杯又一杯的往口里直倒。 西门大娘可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除了喝酒,还不住的夹菜给穆乘风,就怕他吃不下。 席上众人都是老江湖了,这一情形,那会看不出来?于是大家就借题发挥,更要敬双凶的酒了。 这一席酒,大家自然喝得十分高兴,但最高兴的还是总管陆公车了,他站在阶前,脸上不时浮现出深沉的笑容。 席散之后,大家几乎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就各自回房休息。厉山双凶下榻之处,是在宾舍东首一幢单独的楼房。英无双则由裴畹兰作陪,住在相隔不远的另一幢楼上。 穆乘风也喝多了几杯酒,觉得头脑昏昏的,他和阮传栋回到房中,阮传栋一言不发,往床中一倒,就睡熟过去。 穆乘风独自坐了一会,觉得头脑愈愈胀,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这自然是喝酒醉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运一会“太素阴功”就会使酒意消失,就在榻上盘膝坐下,默默运起功来。 这一运功,他忽然发觉体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应,心中不禁大奇,澄心静虑,一意运功,这样差不多运了将近一顿饭的工夫,才算把这种说不出的感应,渐渐化去,由淡而无,一时还当自己酒喝多了,也并未在意。 直到晚饭时候,天色业已昏暗下来,阮传栋依然昏睡未醒,穆乘风看得暗暗好笑:阮叔叔不知喝了多少酒,竟会醉得如此厉害! 他独自跨出房门,看到隔壁的高掌门人和卢寿同也房门紧闭,从窗下经过,还可以听到他们重浊的呼吸,再过去是六合门的徐子常、董友纶。和全遵义,也全是酒醉未醒。(六合四杰的吴燕娘是女宾,住在宾舍东首的一幢小楼上) 穆乘风循着走廊,信步走出月圆门,那是东花园,花木扶疏,只是此时已笼罩了一片夜色。 花木之间,影幢幢有着四五座娄,那是准备招待携带女眷的贵宾的,目前只住了厉山双凶和六合门的吴燕娘,裴畹兰陪同英无双也住了一幢。 穆乘风一手扶着花间雕栏,站在小溪上,静静的听着潺潺溪流水,忽见一个苗条人影,从小桥上走来,那是英无双。 他看到她了,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不觉脚下一停,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娇声叫道。“穆大哥,你也在这里。” 声音又娇又脆,比出谷黄莺还要好听! 穆乘风和她见面以来,还是第一次正式听到她说话。当然听到她说话,已经不止一次了,譬如第一次她叫自己“穆大哥” 第293章 筵席 后来在酒席上,她也举杯说过:“穆大哥,我敬你”,那都是说得轻轻的,虽可听到,就没有这么又娇又脆。 穆乘风连忙含笑道:“英姑娘是你。” 英无双对着他还有些面腆,说道:“穆大哥没有喝醉?姐姐(裴畹兰)到现在还没有醒,我去看了师父、师娘,也喝醉了,我一个人觉得气闷,才出来走走。” 穆乘风笑道:“看来中午这顿酒,大家都喝醉了,在下方也头脑昏胀,运了好一会功,才清醒的。” “啊!”英无双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说道:“对了,我方才和姐姐一起回房,姐姐一下就睡熟了,我也觉得头脑昏胀,连眼睛也睁不开,也是运了快半个时辰的功,才慢慢消失的,师娘、师娘,一身功力比我强过十倍也不止,我从小到大,从没看到他们这样醉过。” 穆乘风听得心头突然一动,忖道:自己曾听绿袍师父说过,练成“太素阴功”,有一个好处,就算有人在酒中下毒,也可以把毒逼出体外,方才的情形,莫非有人在酒中下了毒不成? 英无双练的是“九阴神功”,听厉山双凶的口气,和自己“太素阴功”颇相类似,所以也能把酒中的毒逼出体外,其余的人,像厉山双凶,武功虽高,因为练的不是“九阴神功”,就无法把酒中之毒逼出体外,那其余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想到这里,心头不由得悚然一惊! 英无双看他一直没有说话,不觉偏着头道:“穆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穆乘风哦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再过一会,两位前辈再没醒来,姑娘不妨去叫他们一声。” 英无双娇稚的道:“我才不敢呢?让他们多睡一会好了。” 穆乘风心中虽然犯疑,但大家只是喝醉了酒,自己自然不可能贸然说大家是中了毒,只有再过一会,大家若是还没清醒的话,再作道理,一面笑道:“姑娘很怕师父、师娘吗?” 英无双晶莹如玉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说道:“师娘、师父都对我很好,只是我素来胆小,看到师父,总有些怕怕的。” 穆乘风听得也笑了,问道:“姑娘时常跟二位前辈出来走动么?” “才没有呢!” 英无双道:“我这次还是第一次跟师娘、师父行走江湖。” 穆乘风道:“出来好不好玩?” 英无双甜笑道:“我很高兴,这次认识了很多人,还有干爹、大哥,姐姐……” 她说到这里,忽然眨动盈盈秋水,望着穆乘风,幽幽的道:“师父和穆大哥说过,你叫我无双就行,你却一直叫我英姑娘,听得别扭死啦!” 穆乘风看她天真纯洁,就像一方白玉,一张白纸,心中越发觉得她可爱,那是一种出于内心,大哥喜欢小妹的爱,这就含笑点着头道:“姑娘不嫌唐突,在下以后就叫你名字好了。” “还要以后吗?” 英无双依然望着他,疑惑的道:“现在为什么不能叫呢?” 穆乘风被她问得一怔,继而笑道:“我说的以后,就是方才叫你姑娘的以后,自然就是现在了。” 英无双喜道:“穆大哥,那你就叫我名字咯!” 穆乘风笑道:“没有事情,怎么叫你呢?” 英无双撒娇的道:“穆大哥,你叫一声就好,好不好嘛?” 穆乘风出自内心的喜欢她,也就含笑叫道:“无双……” 英无双心里一甜,口中嗯了一声道:“穆大哥,你真好。” 就在此时,只听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轻笑; 穆乘风耳朵何等灵异,倏地转过身去,只听极轻微的“嘶”,破空而逝,好快的身法! 穆乘风听得暗暗吃惊,这人掩近自己三丈,自己竟然会一无所觉,耳中只听远处有人低低的叱道:“老不死,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也会笑出声来。” 声音渐渐远去,那是西门大娘。 从她口气听来,刚才那声轻笑想必是东门奇了! 英无双诧异的举目四顾,说道:“穆大哥,你也听到了,方才好像有人笑出家来?” 穆乘风俊脸一热,说道:“是你师娘、师父,已经走了。” 英无双道:“师娘、师父酒已经醒了,他们到那里去了呢?” 穆乘风道:“往前去的,自然是到裴老叔的书房去了。” 英无双道:“那么我们也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书房中已灯火辉煌,大家都已在座。 西门大娘看到两人并肩走入,一张马脸早已笑得皱起许多纹路,心里暗道:裴三省说得果然没错,年轻人只要让他们在一起,当真比做媒说合还要来得快,这一阵工夫,两个人有说有笑,黏在一起了。一面呷呷尖笑道:“几十年来,老婆子还是第一次喝醉,醉喝醉,可是醉得痛快。” 东门奇忙道:“是,是,我看你至少二十年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西门大娘笑骂道:“老不死,难道老娘不该高兴么?” 东门奇缩着头道:“该,该,你高兴,老夫也就高兴了。” 瞧他在老婆面前这副窝囊相,有谁会相信他是凶名满天下的秃狼东门奇? 穆乘风眼看大家都好好的,那有什么中毒?自是自己多疑了,所幸方才没说出来,不然岂不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就走到阮传栋身边一张椅子落坐。 裴三省接着笑道:“兄弟也没这样醉过,今天收了一个义女,一高兴,也喝了个烂醉如泥!”一面回头问道。“陆总管,晚餐准备好了么?” 陆公车忙道:“早就准备好了,方才属下看大家都没醒来,要他们关照厨下等一等,现在可以开席了吧?” 裴三省一挥手道:“大家都在这里,就开到这里来好了。” 接着吴燕娘和裴畹兰两人也走了进来,裴畹兰道:“妹子,你出来也不叫我一声?” 英无双娇声道:“姐姐睡熟了,你没叫我叫你,我才不敢叫你呢!” 两名使女在书房右首,摆了一张大圆台,放好杯快,就请大家入席。 这一餐大家依然兴高采烈的喝酒、敬酒,反正江湖人,都是洪量,大家又难得聚在一起,自然要喝个痛快。 但这一顿酒,等大家酒醉饭饱,回到宾舍,虽然还是有人喝醉了;但并没有像中午那顿酒一杯,喝得人人大醉,穆乘风也喝了不少,并不觉得有头昏脑胀的现象,一时也只当中午喝过了量。 第二天,已经是裴三省花甲大庆的前一天,大江南北的江湖朋友,闻讯自动赶来的,也比前两天多了。 尤其从裴家堡传出了两件轰动江湖的大新闻:第一件是东海门的穆乘风三掌惊退凶名满天下的厉山双凶。 第二件是裴三省收了厉山双凶的徒弟为义女,和厉山双凶结了干亲家。 江湖上消息之快,一日之间,就可以传遍大江南北,于是有人就把穆乘风说成了如何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也有人把厉山双凶的徒弟说成了人间少有的绝色姑娘,这也差不多。 还有些好事的人,把两件事联在了一起,就说成裴三省花甲寿辰比武招亲。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当然愈传愈轰动,因此不请自来的贺客和瞧热闹的人,自然也愈来愈多。 到了正日,通往裴家堡的大路上,早已车水马龙,壅塞不堪。 裴家堡里里外外也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裴三省也想不到自己花甲寿辰,会有这许多贺客上门,但来者是客,都是一一接待。 前面的正厅和东西花厅,早已摆开了数十桌筵席。 大厅中间,高悬寿星中堂,长案上供起寿桃、寿面,点起了儿臂粗的大红寿烛。长案前面一共放着品字形三张八仙桌,铺上红毡玉箸银盏,比其他席要考究得多。 所有贺客心里清穆,这上面三席是寿星和江南各门各派的贵宾席。 此刻离正午还差一点,厅上数十席都已坐满了。 大江南北的江湖同道,自然全是素识,见了面,欢笑一堂,互道契阔,自然人声嘈杂,其沸如鼎。 这时大厅门口出现了一行人,那是由裴三省的大公子裴允文陪着进来的,走在最前面的是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接着是徽帮老大卢寿同、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鹰爪门阮传栋、东海门穆乘风。最后才是两位贵宾秃狼东门奇、和母豹西门大娘。 照说应该由特别来宾厉山双凶走在最前面的,但西门大娘说得好:“今天是干亲家的花甲大庆,要讨个口彩,高掌门人大号连升,口彩好,要走在最前面,愚夫妇外号双凶,岂可走到前面去?” 她这话没错,因此索性把两个特别来宾放到最后了。 品字形的席位,除了正中间是寿星席,大家就坐了左右两席。 大家落坐之后,过没多久,总管陆公车从屏后走出,提高声音说道:“各位来宾,敝主人出来了。” 他此言一出,大厅上互相交谈的声音,立即静了下来。 第294章 征询 只见寿星裴三省由两个如花如玉的天仙般姑娘随伺着从屏后走出,厅上来宾立即纷纷鼓起掌来。 裴三省抱着拳连连拱手,说道:“各位来宾,都是兄弟的诸亲好友,今天是兄弟六十贱辰,六十岁,敢言何寿?辱蒙大家宠临,能够欢聚一堂,已使兄弟感到万分荣幸,诸位还要隆重赐厚礼,这教兄弟如何敢当?当真受之有愧,兄弟在这里谢谢诸位的隆情厚谊,谢谢,谢谢,兄弟敬备菲酌,待回请大家多喝一杯、谢谢诸位,谢谢。”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裴三省站着没有坐下,等大家掌声一落,又道:“今天宠临的来宾,都是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大家也都是熟朋友,不用兄弟介绍了,但有两位特别来宾,诸位大概闻名已久,但恐怕没有见过面,兄弟特别要向诸位介绍,那就是东门奇老哥和西门大娘贤伉俪了。” 他右手朝右首一席指去。 大家虽然猜到右首席上那一男一女两人,可能就是厉山双凶,如今经主人一说,自然也纷纷鼓起掌来。 厉山双凶虽然成名已有五十年,但江湖上人听到两人的名字,就敬鬼神而远之,退避还不及,更没有人和他们打过交道,像今天这样集大江南北武林同道共聚一堂的大场面,他们可还是第一次遇上,尤其主人把他们两人,奉为特别来宾,还要特别介绍,大家掌声又鼓得那么热烈,像这样露脸的事儿,他们可也是第一次。 西门大娘一张马脸上顿觉好不光彩,随着掌声站了起来。 东门奇穿了新买的一件团花绸袍,就觉得没有敞开大褂的舒畅,已经大受拘束,这回给大家一鼓掌,他更没了辙儿,东张西望的一瞧,眼看老伴站了起来,他已赶紧跟着站起。 西门大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尖声道:“老不死,你也和大家说几句话。” 东门奇道:“你要我说什么?” 西站大娘道:“谢谢大家咯!” 东门奇缩着头笑道:“这我会说。”他朝大家抱抱拳道,猥琐一笑,尖着声音道:“兄弟和老伴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走动了,尤其江南,咱们当年在江湖走动的时候,也很少来,所以和各位很少有见面的机会,这回赶上裴老哥的大寿,难得和大家见面的,也都见面了,兄弟那老伴,要兄弟说几句话,兄弟不会说话,但兄弟会喝酒,裴老哥方才不是说过,要大家多喝一杯吗?待会兄弟可以陪大家多喝几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多喝几杯,交个朋友……”西门大娘站在他边上,嫌他噜嗦,说道:“你说完了没有?” 东门奇耸耸肩笑道:“说完了,说完了,谢谢大家。” 大家看他说得率直不由得又纷纷鼓掌,一时掌声如雷,历久不歇! 东门奇望望酉门大娘,得意的道:“你看,我说得不错吧?” 于是两人在掌声中双双坐下。 接着只见徽帮老大卢寿同站了起来,大声道:“各位,今天是裴老哥的花甲华诞,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在这里,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咱们正好有一件大事,要趁这一机会,跟大家共同磋商,现在请淮扬派掌门人跟大家报告。” 说完,转脸朝左首席上坐了首席的高连升鼓起掌来。 裴三省听得暗暗奇怪,不知卢寿同说的一件大事,要高掌门人报告什么?脸露惊讶的朝高连升看去。 大家因卢寿同领导鼓掌,自然也跟着纷纷鼓掌。 高连升是淮扬派的掌门人,淮扬派在大江南北,可是一个大门派,门人弟子遍布全省,你别看高连升像个土财主,声望可着实不小,他在如雷掌声中缓缓站起,先整整喉咙,咳嗽了一声。 只要听他这声咳嗽,你就可以想得到他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因为这声咳嗽,其中就有大学问存焉! 试想卢寿同刚才这一宣布,说有一件大事,要和大家磋商,大家并不明就理,自然会交头接耳,互相探询,因此掌声虽停,窃窃私语,依然乱烘烘的。 从前可没有麦克风,你喊破喉咙,偌大一座大厅,也会听不清穆。于是他在说话之前,先来上一声咳嗽,这是清咳,也告诉大家他要说话了,希望大家肃静下来。 这声咳嗽,真还管用,窃窃私语的嘈杂声音,果然立时肃静了下来,再要有人说话,边上也会有人碰他手臂,偌大一座大厅,这回当真静得堕针可闻! 高连升抱抱拳,缓吞吞的道:“各位老哥,兄弟今天要报告的是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兄弟也曾和裴老哥、卢老哥、鹰爪门的阮老哥、六合门的徐老哥,都当面谈过,但因大家散处各地,聚会不易,就一直耽搁下来,这回正好裴老哥大寿,咱们平日不容易见面的人,都见面了,兄弟在前天又旧话重提,大家交换意见之后,总算有了初步的统一意见,不过是咱们大江南北武林同道的一件大事,不是咱们几个人所能作主,也不敢擅作主张,因此要等到今天,同道们差不多都到齐了,趁这一机会,征询大家的意见,由大家来共同决定……” 他口气微顿,但大家都等着他说出这件大事来,故而大厅上还是一片宁静,不闻半点人声。 高连升接下去道:“自从各大门派,在二十年前推举黄山万九骏万老哥出任武林盟主,本来任期是五年,等万老哥任期届满,各大门派大概鉴于江湖上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这推选盟主之事,就延搁下来,一晃眼又是十五年过去了,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五年前,万老哥也过世了,大家都慨感江湖各大门派形同一盘散沙,如今听说北五省的武林同道已经公推太极门康子和康老哥担任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咱们大江南北,也有不少门派,似乎也应该推举一位江南武林盟主,俾使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领导有人……” 大家听到这里,不由得报以热烈掌声,这就表示大家都赞成他的提议。 高连升续道:“兄弟和几位掌门人交换的意见,认为寿翁裴老哥不但素有三省龙头之号,久孚众望,而且还是昔年武林盟主万老哥的师弟,为人正直无私。热心公益,自是最适当的人选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今天在场的武林同道,也等于是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大会,自可作一最后决定。” 他说完之后,全厅爆起春雷般掌声,历久不绝。 卢寿同起身道:“大家掌声如此热烈,那是赞成推举裴老哥出任江南武林盟主了?” 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东门奇尖声道:“裴老哥任江南武林盟主,还是大才小用了,就是担任天下武林盟主,又有何不可?” 西门大娘叱道:“人家在选盟主,你多什么嘴?” 东门奇道:“老夫这话,就是举双手赞成,那个不赞成的,老夫就扭断他的脖子。” 西门大娘忙道:“你还不坐下来?” 裴三省直到此时才知道高连升说的一件大事,却是推举自己当江南武林盟主,慌忙站起,摇着双手道; “诸位老哥、诸位同道,这个万万使不得,兄弟一向闲散惯了,当不得重任,何况又在敝堡之中,贱辰酒筵之前推举的,传出江湖,岂不是遗人口实?如果真要推举一位盟主,在座的各派掌门,尽多贤达之士,兄弟实在不敢当。” 六合门徐子常站起身道:“裴老哥,方才高掌门人已经说过了,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今天可以说全到场了,就另选日子,到的人也未必有今天之多,这是大江南北同道共同决议之事,怎会遣人口实? 至于推举的人选也经敝门等几个门派共同推庶,又经方才大家热烈鼓掌,一致认可,绝非一两个所能左右,因此既经大家公举,裴老哥已经当选盟主,推也是推不掉的了,担任武林盟主,并非只是一个荣誉的明衔,因为它是要替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担当起排难解纷的重任,以裴老哥的声望,自可胜任愉快,裴老哥就是要推辞让贤,那也是五年之后的事了。” 他这番话,又赢得了大家如雷的掌声。 裴三省面有难色,还坚持着道:“兄弟实在……” 卢寿同没待他说出口来,就接着道:“徐掌门人说得对,这是大家的意思,裴老哥只好勉为其难,就是要让贤的话,也是五年以后的事了。好了,主人也不用再说了,还是快些上菜,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吧!” 总管陆公车站在阶前抬了手,于是十几名庄丁高声叫道:“恭贺寿星荣膺盟主。” 他这一领先一喊,大家也跟着高声喊了起来,一时人声如潮,裴三省就是再要推辞,也不容你开口了。 酒菜已像流水般端了上来。 陆公车走近穆乘风身边,低低的道:“穆公子,你是堡主的世侄,请坐到上首一席去,陪陪寿星吧!” 第295章 较量 上首一席,居中是寿星裴三省,左右两边,各有四个坐位,右首是裴允文、裴畹兰,左首两个位子,下首已坐了英无双,好上百一个位子果然还空着。 穆乘风俊脸一红,说道:“在下坐在这里就好。” 西门大娘笑道:“寿星总要有人陪坐才是,你快上去吧!” 穆乘风不好推辞,只得红着脸走了上去,在英无双上首位子落坐。 贺客们用不着介绍,就看得出来,寿星席上,右首两人,是寿星的一子一女,左首这一对英俊少年,如花少女,岂非就是东海门的穆乘风,和寿星新收的义女,厉山双凶门下了,果然好一对壁人! 裴三省又站了起来,举杯道:“诸位老哥,贱辰辱蒙光临,兄弟万分感激,敬以水酒三杯,向诸位敬致谢忱。”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全厅贺客,也纷纷站了起来,举杯祝寿。 寿星身边侍立的一名使女,急忙手捧银壶,给他斟满了酒,他一口气连干了三杯,说道:“谢谢,谢谢!” 才行坐下,大家随着落坐。 寿星,又当选了盟主,这是双喜临门,寿星敬了酒,大家也纷纷的向寿星敬起酒祝贺。 这时总管理陆公车和一名青衣使女手托银壶,俏生生的走入。 陆公车走近寿星身边,低声道:“堡主可以敬酒了。” 裴三省点点头,仍由裴畹兰、英无双两人左右侍奉,陆公车走在前面,手托银盘的使女紧随身后,向东西花厅的贺客敬酒。 寿筵宏开,到了这时候,喝酒已经进入了高潮,贺客们不但敬同席的人,还向其他席上的人敬酒酒就像水一般流入贺客们的肚子。等寿星回来,不少人又走上来向穆乘风和英无双敬酒。这一席酒,可说大家尽欢,皆大醉饱。 寿筵散了,赶来祝寿的贺客,也纷纷散了,剩下来的都是裴三省的多年友好,像高连升、卢寿同和厉山双凶等人,自然要多盘桓上几天。 晚餐之后,几位掌门人还留在裴三省的书房里,沦茗谈天,裴允文拉着穆乘风到西花厅去下棋。 裴畹兰、英无双自然也跟了去坐在一旁观战。她们并不是喜欢看棋,只是要和穆大哥在一起而已,两位姑娘口里当然没说出来;但可是一样的心思。 使女们给他们沏了四盏茗茶。 裴畹兰棋下的没有大哥好;但她坐在穆大哥的身边,时常给穆大哥出点子,穆乘风若是听了她的话,就往往给裴允文吃掉。 裴允文笑道:“穆兄,你别再听她的了,妹子和我下棋,我可以饶她一只车,还能赢她的。” 裴畹兰不服气的道:“明车暗马偷吃炮,你是偷吃的。” 裴允文笑道:“那是你要穆兄硬送上来的,我若客气,岂不被你将死了?” 英无双道:“姐姐,这个我一点也看不懂。” 她从小跟随厉山双凶,当然不会教她下棋。 裴畹兰道:“不懂,我教你,一学就会,我们也去拿一副棋来。” 她要使女又拿来了一副棋,就教英无双马要如何跳,炮要如何打,卒子过了河可以横走,仕象只能走固定的路线,一边解释,一边拿着棋子示范。 英无双人本聪明,自然一学就会。 裴畹兰喜道:“妹子,你真聪明,很快就学会了,来,现在我们也可以下了。” 两人摆好棋子,下了一盘,英无双只是初学,虽然会下了,但也只是限于会下而已,棋艺一道,讲求一个精字,料敌先机,预布陷阶,这一点,两位姑娘没心机,自然都不会去深思,她们只愿你吃我的,我也吃你的,一盘棋很快就完了,结果当然是初学的英姑娘输了。 再下一盘,也很快结束,英姑娘觉得下棋并不好玩,裴畹兰也觉得和妹子下棋,一下就可以把她棋子吃光,也没有意思,就停手了。 她们下了两盘,再去看大哥和穆大哥,还是那一盘棋,而且下一颗棋,要思索上老半天,越看越索然无味,两位姑娘坐了一会,越坐越觉得气闷。 裴畹兰道:“大哥,你们尽坐着不下,这多无聊?” 裴允文道:“你不是在教无双妹子下棋吗?怎么不下了?快别多说。” 裴畹兰道:“你们要下多久?” 穆乘风笑道:“还早呢,裴兄和我约好,今晚至少要下十盘,这才是第二盘。” 裴畹兰站起身道:“妹子,我们走,再看下去,会把我闷死。” 裴允文道:“你们走最好了,免得在旁唠叨,你看我一双卒子被穆兄吃去了。” 裴畹兰一赌气,拉着英无双就走。 穆乘风抬头道:“她们真的走了。”裴允文道:“走了最好,坐在一旁烦不烦人,啊,将军。” 穆乘风笑道:“不要紧,我跳马就可以解围。” 两人这回没有人再旁打扰,就专心在棋上,十盘棋下来,结果是和了五盘,穆乘风两胜三负,等于输了一盘,时间差不多已交初更。 裴允文笑道:“穆兄棋下得着实不错,兄弟经常和陆总管下棋,他说兄弟的棋已可列人高手,先前那一盘,要不是舍妹搅局,应该也是和棋,兄弟就不会胜了,明天咱们联手,就可以和陆总管较量了。” 第七章计解群迷 穆乘风道:“陆总管棋下得很好吗?” 裴允文道:“陆总管下得好极了,兄弟从来就没有赢过他。” 穆乘风回到宾舍,阮传栋已经睡了,他不敢惊动,悄悄宽衣睡觉。 下棋,绞了不少脑汁,依然好久没有入睡,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脖陇睡去,忽然听到对面床上的阮传栋披衣下床。往外行去,他只当阮叔叔喝了酒要去解溲,也并不在意。 那知过没多久,前面走廓上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穆乘风内功精纯,自己可听得出这阵脚步声至少有两个人的声音,那是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往长廓行去。隔壁房中,住的是高连升和卢寿同。穆乘风耳朵虽然听到,但是还是没加注意。 那知正想睡去,接着又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窗前经过,这回一共有三个人,那是六合门的徐子常、董友纶,全遵义了! 阮传栋出去了没有回来。高连升、卢寿同跟着出去,如今六合三杰(四杰之一的吴燕娘是女宾,住在东首园中)又匆匆从窗前经过,他们好似约好了的?难道今晚有什么事不成? 穆乘风这一想。不觉也一跃下床。芽好外衣。跟着走出房门,这一会工夫,六合三杰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长廓上静悄悄不见半个影子。 他们这是到什么地方去的呢?他心中疑念一生,迅快穿出长廓,依然不见人影,正在迟疑之际,耳中突听一声极轻微衣袂飘风之声,一道人影,从东首风火墙上掠过。 穆乘风一怔,暗道:“看来今晚果然有事。” 这一想,那还怠慢,立刻即吸了一口气,身形倏地拔起,一下纵上屋檐,脚尖轻点,掠上屋脊,再一凝日看去,那道黑影已在十数丈外,正朝东首飞掠而去。 穆乘风艺高胆大,虽然不明白今晚究有何事,但他相信阮叔叔(传栋)等入,也一定是往同一方向去的了。 正等长身掠起,跟踪下去,瞥见东首又出现了两条人影,从这两条人影冒起之处算来,应该是东花园无疑,这两人身法之快,几乎如天上流星,划空一闪即逝,比起刚才那一道黑影,至少也要强过十倍。 穆乘风心中陡然一动,暗道:“是厉山双凶,除了这二位前辈,裴家堡中那有如此高绝的轻功?” 这下不禁更触动了他的好奇心,暗想:如此看来,不但阮叔叔等人都赶去了。连厉山双凶也赶去了,大概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心念一动,人已随着纵身腾空而起,衔尾追了下去,此时厉山双凶早已去远,但先前那条黑影,还在前面十数丈远近,起落飞跃,他稍一提气,就渐渐追上。 以穆乘风目前的功力,要越过他该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和前面黑影保持了七八丈远近,就没再逼上前去。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厉山双凶对口果迫不上,就没有领路的人了,前面这条黑影,和厉山双凶去的方向相同,自己要跟住他,一样可以到达目的地,而且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这样不即不离的踉了一段路,现在穆乘风已可隐约认出来了,前面这条黑影,身裁较小,在奔行之际,腰肢扭动,不像男子,敢情她就是六合四杰的吴燕娘了! 今晚究竟是什么事?他们是到那里去的呢?他一路奔行,心中只是猜想着这两个问题。 这一段路,少说也奔行了二三十里,而且都是山间小径,现在前面的吴燕娘奔上了一处山腰。 这是一座小山,山腰间是一片平台,夜色中隐隐有一座庙宇,庙前平台上,已经站立着不少人。 穆乘风不敢跟着上去,正好这片平台四周,都是参天树木,当下就闪身入林。 第296章 压制 他绕到平台左侧,距平台已不过五六丈远近隐住身子,凝目看去。 这一看使得穆乘风太感惊异,原来站在平台上的这些人,他全都认识,那是新当选江南武林盟主的裴三省,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徽帮老大卢寿同。六台四杰徐子常、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鹰爪门阮传栋,裴家堡总管陆公车。另外两人则是厉山双凶东门奇、西门大娘。 但卢寿同和陆公车两人却站在众人前面,面向庙门而立。其余的人则站在两人身后,都面朝庙门,神色显得十分虔诚。 穆乘风心中暗暗奇怪,他们约好了到这座小庙是做什么来的?如果是拜神,那也用不着半夜三更里来,他总觉得今晚这些入透着古怪,使人有神秘之感! 就在此时,突然警觉身后有人欺近,急忙回头看去,那是一个苗条人影,身法极快,但却放轻了脚步,悄悄掩来。 穆乘风目能夜视,一下就已看清来人正是英无双。这时她已经轻快的闪到他身边,这就悄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英无双挨近身子,悄悄说道:“我是偷偷跟在师父、师娘后面的,穆大哥,他们是在做什么呢?” 穆乘风道:“不知道,那里好像是一座庙。” 英无双道:“他们会不会是拜菩萨来的?” 她和穆大哥挨得极近,说话之时,隐隐可以闻到她口脂芳泽。 穆乘风心施不禁为之一荡,悄声道:“我也正在奇怪,拜神怎么会在半夜三更来拜的?” 英无双道:“深夜来拜的神,那一定是邪神了。”她没待穆乘风开口,接着又道:“穆大哥,我觉得今晚有些怪,师父、师娘从来就不信神的,不知怎的也会跟着干爹来了?” 穆乘风听她说出“邪神”二字,心头不由得一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看下去就会知道。” 就在此时,那两扇庙门已经徐徐开启,庙不大,但山门里面有一个天井,天井也不大,迎面两级石阶,阶上有两根石柱,然后是四扇雕花长门,门却依然关着,只是在两根石柱上插了两盏浅紫色纱灯,因此已把小天井照得很亮。 这庙门不知是谁开的?从庙门开启,就没见到人,如果有人开的,那么此人的一身轻功,已是不同凡响了。 站在庙门口的卢寿同朝陆公车一抬手道:“陆总管,可以请盟主和诸位老哥进去了。” 陆公车点点头,就转身朝裴三省等人拱拱手道:“盟主,诸位大侠,请进去吧!” 口中虽然说着请大家进去,但却和卢寿同两人走在前面领路,裴三省、厉山双凶等人相继跨入庙门,走近阶前,依然站班似的鹊立宁候,脸情郑重而虔敬。 英无双小声道:“穆大哥,我们从围墙进去,可以躲到左厢屋脊上去,那里比较看得清穆。” 穆乘风微微摇头道:“不成,这时事情还没明了,不宜行动,令师和令师娘不是寻常之辈,我们隐身屋上。绝瞒不过二位前辈的耳目,我看连二位前辈都是一脸虔敬之色,此事一定非同寻常。” 英无双道:“你说不是拜菩萨来的?” 穆乘风道:“好像有些不像?” 此刻大殿中间两扇雕花长门徐徐开启,一个身穿天青衣裙,梳着两条长辫的少女已从门中走出。娇声道:“令主着陆公车、卢寿同引进新仟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东门奇,西门飞霜、高连升、徐子常、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阮传栋等人入内相见。” 此女看去不过十六七岁,口齿清嫩,但口气却极大,居然直呼诸入姓名! 最奇怪的。陆公车只是裴家堡的一名总管。但他的名字,却在众人之上。 尤其厉山双凶,成名数十年,就是在四十年前,也没人敢直呼他们的姓名。 英无双挨穆大哥,悄声道:“直到今晚,我还不知道师父的名字。她叫的西门飞霜。大概就是师父的名字。她怎么会知道的呢?” 穆乘风业已看出情形不对,没有答她的话,只是低低的道:“快别作声。” 他凝足目光,朝殿上看去,但因他们隐身左侧林中,和大殿相距已有二十来丈,何况殿上又香雾空蒙。隐绰绰看不清切。 但见陆公车,卢寿同躬身领命。率同裴三省、厉山双凶等人一脸虔敬的跨上石阶,进入大殿。他们入殿之后。好像属下普见上司一般,朝上首躬身行礼。 穆乘风不禁心头起疑,裴老叔为人正派,以堂堂江南武林盟主身份,不可能对殿中人如此卑躬屈膝,尤其是厉山双凶,一向凶名久着,自视甚高,更不可能以属下自居,那么其中莫非有什么不对? 他一念及此,立即悄声道:“无双,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可过来,我过去瞧瞧!” 话声一落,立即身形掠起,宛如一道轻烟,越过左侧围墙,轻轻落到大殿屋脊后面,俯身蹲下,贴着耳朵听去。 他身兼两家之长,内功精纯,这一用心倾听,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屋瓦,还可听得相当清晰,只是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形罢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徐徐说道:“陆公车、卢寿同,你们此次能促成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推举裴三省出任盟主,这件事功劳不小……” 穆乘风心头一震,暗道:推举东南武林盟主,原来竟是陆公车、卢寿同两人促成的! 那苍老声音又道:“尤其能把东门奇、西门飞霜二位成名多年的人物,引到本令之下,更是大功一件,本座自当申报总坛,予以嘉奖……” 穆乘风暗付,厉山双凶是陆公车、卢寿同两人“引进”的,不知他们是如何把二位前辈“引进”的? 只听陆公车、卢寿同二人同声道:“令主过奖,属下也只是机缘巧合,怎敢以此居功?” 那苍老声音又道:“还有万少骏、穆乘风和英无双三人,怎么没有来?” 穆乘风听到他提到自己和英无双的名字,心头不禁咚的一跳! 只听陆公车惶恐的道:“回令主,万少骏是三日前负气离去,至于穆乘风、英无双二人,昨天中午,他们分明已经喝下归心散,酒醒之后,似乎毫无微兆,属下就不敢通知他们 穆乘风听得不禁蓦然一怔,“归心散”!原来是陆公车在酒中做了手脚,无怪昨天中午自己感觉头脑昏胀,差幸自己练的是“太素阴功”,才算无事。英无双也告诉过自己,她足足化了半个时辰! 由此看来,裴老叔、厉山双凶等人全都是中了“归心散”之毒。这该如何是好?依着他的性子,这时就下去责问陆公车,不,向那苍老声音逼取解药。 但继而一想:这么一来,可能会把事情弄僵,二位师父都一再告诫过自己,遇事要冷静;不可逞一时意气,对方既化了这许多力气,促成裴老叔当选盟主,必有极大阴谋,此事还是暗中进行,釜底抽薪,较为妥当,这一想,把一腔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 只听那苍老声音又道:“以你之见,归心散对这两人如何会无效的呢?” 陆公车道:“据属下所知,这穆乘风原是东海门闻天声的义子,但他身上佩着的长剑乃是全真教之物,可能与全真教有很深渊源,一身所学,很可能是玄门正宗内功,属下不知道归心散对精擅玄门内功的人。是否能运功逼出体外,至于英无双,乃是厉山二老门下,已经练成‘九阴神功’,练成‘九阴神功’的人,可以水火不伤,诸毒不侵,可能是归心散失效的原因了。” 那苍老声音:“唔”了一声道:“太湖的过江龙丁盛呢?” 穆乘风心中又是一跳,丁大哥是绿袍师父的记名弟子,他们也不放他! 只听陆公车道:“此次裴堡主寿辰,属下也曾发了一份请束给他,据送去的人回报,丁盛有事外出,尚未回去。” 卢寿同道:“属下和丁盛是素捻,此事属下自当在最近几日之内办妥。” 苍老声音道:“太湖有一片现成基业,对本门至为重要,卢护法务必尽早办妥才好。” 卢寿同道:“属下遵命。” 苍老声音道:“黄山万家呢?” 卢寿同道:“万少骏的事,请陆护法去办较好。” 苍老声音道:“好,陆公车,那就交给你了。” 陆公车连声应着“是”。 苍老声音道:“裴护法身为盟主,今后诸位护法,均划归盟主指挥,只有东门,西门二位界以本令护法,似乎太委屈了,俟本座向总坛呈报以后,再作定夺,目前就请裴盟主代本座暂且招待些日子。” 裴三省忙道:“属下遵命。” 苍老声音道:“好,诸位可以回去了。” 裴三省等人同声道:“属下告退。” 穆乘风隐伏在大殿屋脊后,侧脸看去,但见众人鱼贯退出大殿,退出庙门,然后纷纷纵身掠起,十一条人影,宛如离弦之矢,朝山下投去,眨眼之间,便已在夜色之中消失。 第297章 无双 小天井中灯光突然隐去,那是插在两根石柱上的纱灯已经熄灭了! 穆乘风正待起身离去,就在此时,耳中突听一丝极轻微的“嘶”声,落到自己身后三丈之内,心头不觉一惊,急忙一跃而起,转过身去,只见屋脊上悄无声息站着一个白发如银两鬓飘胸身穿一件宽大紫袍,手持一支紫藤杖的老人,目光炯炯朝自己望来,在夜风中,飘然而立,有如图画中人,却另有一股逼人的威仪! 穆乘风方自一怔,那白髯老人已经开口了:“你就是穆乘风?” 穆乘风立时想到了对方是准,反问道:“你就是那个令主了?” 白髯老人莞尔一笑道:“年轻人果然很傲,老夫看在裴盟主份上,不究你夜探本令之罪,你可以去了。” 穆乘风冷笑一笑道:“阁下倒是大方的很。” 白髯老人道:“难道你希望老夫把你拿下?” 穆乘风微哂道:“阁下有此能耐吗?” 白髯老人目光一凝,说道:“年轻人,你想和老夫动手?” 穆乘风微哂道:“见面就要动手吗?” 白髯老人道:“那么你想做什么?” 穆乘风道:“在下是找你来的。” 白髯老人道,“你找老夫何事?” 穆乘风道:“在下只想问你一句话,阁下使陆公车,在这许多人身上暗使手脚,到底有何阴谋?” 白髯老人一怔,问道:“你都听到了?” 穆乘风朗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作了的事,还怕人知道吗?” 白髯老人道:“老夫本待放你回去。但你既然知道得很多,老夫就不能放你了。” 穆乘风傲然道:“阁下方才要我走,我都没走,问在乎阁下放不放?” 白髯老人道:“老夫不放你走。你就走不了。” 穆乘风看他一眼,道:“看来我们果然非动手不可,不过动上了手。就会有胜负之分,阁下胜了,可以把在下留下,生死唯命。若是在下胜了呢?” 白髯老人道:“你想什么?” 穆乘风道:“阁下交出归心散解药。” “不成。”白髯老人摇头道:“老夫没有解药。” 穆玉样大笑道:“阁下此话有谁能信?” 白髯老人道:“老夫从不说谎。” 穆乘风目光直注,冷然道,“那么解药在谁手里?” 白髯老人沉哼道:“老夫不妨告诉你,归心散并非毒药,没有解药?” “好卑鄙的手段!” 穆乘风目中星芒闪动,冷然道,“那我就劈了你。” 呛的一声击出松纹剑来。 白髯老人也被激怒了,沉哼道,“年轻人,老夫只是看你少年有为,不忍毁你的前途,”像你这般狂妄的口气,换了个人,老夫早就教你躺下了,你以为学了一手全真剑法,就天下无敌了。” 穆乘风手中长剑,正是全真教之物,但听对方口气,似乎没把全真剑法放在眼里,不觉朗笑一声道:“那你就试试在下的全真剑法,你兵刃呢?” 白髯老人手中紫藤杖一举,说道:“老夫兵刃,就在这里,你有多少本领,只管使来。” 穆乘风大笑一声道:“好,阁下看招。” 长剑一指、剑尖朝天,这一招使出来的正是全真剑法的起手式。他因白髯老人方才大有未把全真剑法放在眼里的口气,因此就立意要以全真剑法胜他。 白髯老人并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他使出来的果然是全真剑法,心中暗道:“师父曾经说过,武林中有两个最惹不得的人,一个就是全真教的祖半仙,她老人家还说:‘不过全真教门下,全是全真,从不在江湖行走,只要咱们不去惹他,绝不会碍咱们的事,’没想到自己来到江湖,第一个就碰上全真教门下!” 心念转动,口中呵呵一笑,左手紫藤杖一掂,举了起来,他没去接穆乘风的剑招,只是身形一偏,杖势斜出,点向穆乘风左腰。 穆乘风心中也暗暗忖道:“此人左手使杖,右手必有杀着”,长剑一圈,倏地划出一剑。 两人都因不知对方深浅,没有使出全力,但饶是如此,穆乘风这一剑依然剑风嘶然,十分凌厉。 白髯老人虽觉对方剑风凛烈,但也未见如何出奇,左手藤杖左右开阎,连发了两招。他杖势显然已比方才一杖,增加了两成力道,势劲力猛,顿现威力。 穆乘风看得暗暗冷笑,右手展开剑法,立还颜色,也在剑上增加了两成力道,剑光同样立见大盛。 此刻两人在剑杖上,不过只用上了五成功力,如以江湖上一般普通高手来说,已是杖若雷奔,剑若雷驰,相当激烈了,但在穆乘风和白髯老人来说,不过仅是随手挥洒而已! 白髯老人一连击出八杖,眼看对方依然从容发剑,气度悠闲,不觉又增加了两成力道,一支藤杖,刹那之间杖影漫空,不但速度增加,每一杖都隐挟风雷,大有风雷丕变之势。 穆乘风早已展开全真剑法,遇强即强,有如水涨船高,剑势纵横,攻守兼顾,任你白髯老人一支藤杖上下左右挥舞如风,依然没有一杖攻得进去。 这回两人已经在剑杖之上,使出七成功力,双方还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白髯老人双目之中,冷芒飞闪,大笑道:“年轻人,你一手全真剑法,果然不错。” 话声甫落,但听呛然剑呜,他右手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寒光如电,急疾刺来,原来他紫藤杖中、还藏有长剑。 穆乘风大笑道:“阁下既有长剑,早该使了,又何必浪费了许多时间?” 白髯第人道:“方才怎知你配不配老夫使剑?” 穆乘风笑道:“现在在下大概配阁下使剑了?” 两人这几句话工夫,双方剑势已是骤然加紧,穆乘风直到此时,才发现对方果非易与,白髯老人一身剑光镣绕,身形连转,一层层剑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穆乘风使的还是一套全真剑法,此刻居然渐渐感到压力奇重,长剑几乎施展不开。 这还是穆乘风出道江朔第一次遇上的劲敌。 以他所学,除了全真剑沫,还有绿袍师父的三刀,十三剑,但他因对方只知道自己是全真门下,不想使出绿袍师父的剑法来,甚至他连“太素阴功”和“纯阳玄功”都没有使到剑上去,主要就是为了不想使对方知道自己的实际武功。 但此时仅凭一套全真剑法,已经有难以应付之感,白髯老人使的不知是什么剑法,居然这般厉害。 这样又打了盏茶工夫,全真教的剑法,此刻攻敌已嫌不足,但保身却依然有余,白髯老人剑势像长江大河般攻来,还是无法攻得破穆乘风的守势。 双方正在胶着之际,突然一支紫藤杖影一下伸入穆乘风剑影之中,悄然朝他“期门穴”点来。 穆乘风有大半武功尚未使出,对他区区一支紫藤岂会放在眼里? 不,这支藤杖能乘隙蹈暇,悄然穿过自己防守严密的剑影之中,也不觉使他为之一怔! 穆乘风在青牛宫练剑之时,三十六式全真剑法在施展之际,左手原有忽指忽爪的手势为辅,一见紫藤悄然点来,左手五指一拢,便爪个正着,顺势往外一送,在他想来,这一下只是把对方藤杖夺下而已! 那知他一直没把真气注到剑上。乃是自己限制了自己,其实他长剑展开,真气自然而然已经流注全身,这一送,心里既无约束,真气就随手而发。 他练习全真剑法,使的自然不会是“太素阴功”,这一下“纯阳玄功”没有了约束,就随杖发出,威力何等强大。但听一一声惊啊,随着他左手一送之势,摇曳而去! 漫天剑影,和四周奇大的压力。霎时尽消,定睛看去,那里还有白髯老人的影子? 穆乘风不禁又是一怔。此人好快的身法,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把他拿下,不该让他逃走的,右手返剑入鞘,才想起自己要英无双在林中等候,她发现自己和白髯老人动手,不会不赶来的,经过这许多时间,依然没见她现身,莫非已随她师父回转裴家堡去了?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身形凌空扑起,越过左首厢房,飞出围墙,还是朝方才隐身的林前泻落。闪了进去,目光一注,英无双倚着一棵大树,还站在那里,看她模样,敢情没入和她说话,倚着树身在打盹! 穆乘风看得微微一笑,这个没有半点心机的姑娘,这样也会睡熟的。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轻道:“无双,我们可以回去了。” 英无双还是瞌着长长的睫毛,没有作声。 这下,穆乘风感到不对了,英无双练的是“九阴神功”已有几分火候,纵然睡熟了。有人到了她身边,岂会毫无警觉?莫非她着了人家的道?一念及此,急忙叫道:“无双,你怎么?” 英无双还是不言不动。 敢情是那白髯老人先在这里制住丁英无双,才在屋上现身的,此人一身武功。果然极为了得! 第298章 机密 穆乘风心中想着,立即伸出手去。在她身上连拍了几处大穴,英无双还是一动不动,一时不禁大急,他自然知道武林各大门派,点穴手法虽然各有异同,也只是大同小异,所以解穴并不太难,但如果遇上特殊手法,那只有他们特殊的解穴手法才能解得开。 还有一些阴损的手法,你不解还好,若是解错了穴道,就会逆血攻心而死,有的虽不至死,也终生残废。 穆乘风眼看自己连拍了她几处大穴,依然无法解开她受制穴道,心头这一急,登时给他想出一个计策来。 英无双练的是“九阴神功”和自己练的“太素阴功”,既然同属阴功,敢情她功力尚浅,自己无法冲开穴道,我何不以“太素阴功”助她运气行功,她自可把穴道冲开了。 心念一动,立即吸了口气,运起“太素阴功”,伸出右手缓缓按在她后心“灵台穴”上,把一股真气从掌心度了过去。 试想“太素阴功”,乃是所有阴功之祖,练的是先天阴气英无双正苦干被人以特殊手法闭住了两处经穴,他练的“九阴神功”乃是后天阴气,功力尚浅,无法冲开穴道,此时经太素阴功先天阴气催动,先后天阻气乍然交融,宛如水到渠成在这刹那之间流注全身,两处经穴登时通畅无阻。 她口中樱咛一声,倏地睁开眼来,发觉有人用手抵在她“灵台穴”上,一股阴凉之气源源不断的输入自己体内,感到比自己运功,还要舒畅,一时还当是师父正在替自己解穴,急忙叫道:“师父,好啦,我受制的穴道已经解开啦!” 穆乘风听她穴道已解,也就缓缓收回手去。 英无双道:“师父,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穆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她随着咕咕格格快得像连珠般的话声,一下转过身来。眨眨眼睛,咦道:“是穆大哥,我还当师父来了呢!啊,穆大哥,你练的也是九阴神功,比我不知高明了多少,你输来的真气,阴凉无比,比我自己运功的时候,还要感到舒畅,真是谢谢你了。” 穆乘风看她一脸纯洁无暇的模样,不觉笑了笑道:“我练的不是九阴神功,但和九阴神功也差不多。” 英无双道:“那是什么神功呢,我想一定比九阴神功还要上乘的神功了,不然,我不会感到有这么舒畅的,啊,对了,穆大哥,你可曾看到了什么事吗?那制住我穴道的人,不知是谁,师父说过,我练成九阴神功,不怕人家点我穴道,这人怎么会把我制住的呢?” 在她心目中,穆大哥是个了了不起的人,应该什么都知道,所以一口气问出了几个问题。 穆乘风心中有事,忙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英无双道:“穆大哥,你还没告诉我呢!” 穆乘风道:“告诉你什么?” 英无双道:“你伏在屋上,看到了什么?” 穆乘风心中暗暗忖道:“不惧归心散的,只有自己和她两人,要救这些被归心丹迷失心神的人,只有她能作自己的助手,那么自该把事情都告诉她才行。” 英无双看他一直没有开口,催道:“穆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穆乘风道:“好,我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今晚我和你说的话,不能告诉任何人。” 英无双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穆乘风。低低的问道:“连师父、师娘都不能告诉他们吗?” 穆乘风道:“我告诉你的话,你要放在心里,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自然也不能告诉你师父、师娘了。” 英无双晶莹如玉的脸上,忽然飞起两片红云,点点头,低着头,幽幽的道:“穆大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说的话,我自然会……放在心里,不会告诉人家的……” 她说出口来,好像十分吃力,也不胜羞涩,一个人缓缓朝穆大哥的怀里偎来,一颗头低得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穆乘风听她口气,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时俊脸也胀红了,她偎过来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有任她偎依着,然后低低的叫道:“无双,我有话和你说。” 英无双把脸埋在他怀里,说道:“你说呢,我会听得到的。” 她秀发上散发着一缕淡淡的幽香,钻进穆乘风鼻孔,他一颗心起了剧烈的跳动,双手不自禁的抱住她娇躯。她身子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只是像小鸟依人般伏着不动。 穆乘风在山神庙里,梁慧君也曾投怀送抱,但在感觉上,今晚更使他心跳得厉害。那是因为英无双是纯洁无暇的少女,她偎在怀里发抖,他好似被她感染了,连心都抖了起来,双臂也抱得更紧。 两人都有快要窒息之感,但在快要窒息之中,却产生了一种梦幻似的美妙之境! 这样拥抱了一会,穆乘风才缓缓松开了手,英无双一张美玉般娇面,红得像柿子一般,举手掠掠鬓发,羞涩的道:“穆大哥,你说有话要告诉我,怎么一直没有说呢?” 穆乘风口中哦了一声,伸手拉起她软软的柔荑,说道:“来,我们坐下来,我再告诉你。” 英无双柔顺的任由他拉着手,两人并肩在一株大树根部坐下。 穆乘风就把陆公车在前天中午的酒中,下了归心散,现在除了自己两人,所有的人,几乎全已中毒…… 英无双吃惊道:“穆大哥,归心散是什么?” 穆乘风道:“归心散顾名思义,大概服下去了,就会乖乘的听命于人。” 英无双偏着头道:“那么我们怎么会不中毒的呢?” 穆乘风道:“你不是也中毒了么?头脑胀痛,幸亏你练的是九阴神功,一经运功,就把归心散之毒逼出体外了。” “是啊!”英无双昂起娇脸,说道:“前天中午,我差不多运了半个时辰的功,才算没事。” 她忽然低啊一声。偏过头来,睁大双目望着穆乘风又道:“穆大哥,师父、师娘他们都中了毒,那么怎么办呢?” 穆乘风攒着眉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话声甫落,忽听耳边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傻小子,祖老道不是给你一瓶全真教无毒不解的辟毒丹么?” 这话声细如蚊子,但听得十分清穆! 穆乘风一怔。急忙回头问道:“是什么人?” 英无双赶快缩回手去,一面回头听了一阵,说道:“没有人呀!” 穆乘风听了一阵,确实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一面说道:“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英无双道:“那会是什么人呢?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呢?” 穆乘风道:“他在我耳边说。我师父的辟毒丹,无毒不解。” 英无双喜道:“穆大哥。你有辟毒丹。那就好了。明天喂他们服上一颗,不就可以解毒了吗?” 穆乘风道:“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效呢,我回去先试试。再告诉你,不过这事十分机密。你不可告诉任何人。” 英无双郝然道:“我说过不会告诉人的。” “那就好。” 穆乘风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英无双跟着站起,问道,“明天,我们见了面。也不能说么?” 穆乘风又拉起她的纤手,含笑问道:“你会不会‘传音入密’?” 英无双道:“还是这次到江南来的时候,师父才教我的,我还不大会,只能说很短的话,一句两句还可以,多了就不成。” “有一句两句就够了。” 穆乘风道:“我们走吧!”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施展轻功,不过盏茶工夫,已经回到裴家堡,就各自分手。 穆乘风悄悄回转房中,掩上房门,只见阮传栋已经入睡。而且睡得很熟,这就从怀中取出辟毒丹瓶,倾了一粒药丸,然后一指点了阮传栋的睡穴,一手捏开他牙关,把药丸纳入他口中,再取出一盅茶水,把药丸灌了下去,才替他闭上牙关。自己就在他对面床铺上坐下,静静的等着。 他听师父(祖半仙)说过,这辟毒丹只要有一盏热茶的时间,药力就可以行开,他要等到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再解开阮叔叔的穴道,看阮叔叔被归心散迷失的神志,是否清明? 真要有效的话,阮叔叔江湖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他可设法解救其他的人了。 忽然他想起方才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人,不知是谁?他可以确定是这人和自己说话,绝非“传音入密”,而是比“传音入密”更高深的功夫,这人可能在数十丈之外。 自己曾听绿袍师父说过,好像叫做“千里传音”,可以在数里之外说话,把声音传到你耳中。这人说的一定是“千里传音”了,但有这般高深武学的人,敢情是一位前辈高人无疑。 心中思忖之间,看看大概已有一盏茶的工夫了,这就走近过去,手掌在阮传栋身上轻轻一推,替他解开了穴道。 阮传栋究是功力不弱,倏地睁开眼来,口中轻咦了一声。 穆乘风急忙低声问道:“阮叔叔,你感觉如何?” 第299章 擒拿 阮传栋在黑暗的房中,自然看不到穆乘风,但穆乘风的声音总得出来,心头一怔,立即低声问道,“乘风,有什么事吗?” 穆乘风道:“阮叔叔仔细想想看,可有什么不对吗?” 阮传栋略为思索了下,说道:“不错,愚叔想起来了,这两天愚叔果然有些不对,心神模模糊糊的,方才好像随着大家去过一处小庙,参见一个自称令主的人、如今想来,如梦似幻,直到你刚才叫我,才完全清醒过来。” 穆乘风听得一喜,这就证明师父给自己的辟毒丹对归心散果然有效,这就走到阮传栋床前,在床沿上坐下,压低声音说道:“阮叔叔果然恢复清明了,你是被归心散迷失了神志……” 阮传栋猛然一震,说道:“你说什么?” 穆乘风就把前天中午的酒中,有人下了迷失心神的归心散,所幸自己练的是“太素阴功”不惧剧毒,遇上英无双,她练的“九阴神功”,也在无意之中把毒逼出体外,以及今晚自己追踪黑影,以及在小庙中所见所闻,和白髯老人动手等等,详细说了一遍。 这些话听得阮传栋大为凛骇,说道:“这么说,裴盟主等人全部中了对方迷药,唔,这事情果然十分严重,所幸你身边携有全真教的辟毒丹可解,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穆乘风道,“阮叔叔,你着此事该……” “慢点!”阮传栋沉吟道:“你让我仔细想想……目前,咱们应付之道,应该不动声色,将计就计……” 他不待穆乘风开口,接着道:“不动声色,就是咱们不可露出半点动静,将计就计是咱们把解药让大家服下之后,依然装作神志被迷,才能得到更多消息,了解对方内幕,和对方究竟有什么阴谋,才能把贼党一网打尽。” 穆乘风道:“小侄一切都听阮叔叔的,只是我们如何给他们服药呢?” 阮传栋笑道:“这个容易,明天一早,咱们先去看徐掌门人和全兄,你出手制住他们,我就给他们喂下解药,就可以了,至于高掌门人和卢寿同一问,较难下手,但卢寿同在令主面前一力承担,自然要赶去太湖,只有等他走后,再给高掌门人解药,至于裴盟主,今晚由你一个人去见他就好,还有东门、西门二位、英姑娘既没有迷失神志,事情就好办。” 穆乘风道:“小侄未必制得住他们。” 阮传栋笑道:“你放心,只要如此如此,不就成了么?” 穆乘风点头道:“阮叔叔这计策不错,只是大湖丁盛丁大哥,是绿袍师父的记名弟子,卢寿同赶去,小侄也得随后赶去,才能暗中行事。” 阮传栋笑道:“这倒不急,先让卢寿同把他迷失了,你再给他解药,才能和咱们一样,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如果你去早了,卢寿同此行纵或失败;但那令主既然十分重视太湖那片基业,岂肯就此罢手,因此我倒觉得你是迟去几天的好。” 穆乘风道:“阮叔叔运筹帷幄,小侄无比钦佩。” 阮传栋笑道:“你也给我戴起高帽子来了……哦?” 他突然哦了一声,神情凝重的道:“这江南武林盟主,既是他们弄出来的名堂,那白髯老人又自称令主,莫非就是江南分令?” 穆乘风一怔,矍然动容,不觉剑眉轩劲,切齿道,“真要是他们,我非把这批人剑剑诛绝不可!” “不然!”阮传栋摇头道:“江南分令,只是分令而已,你杀了他们令主,又会有第二个令主出来,你应该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从分令着手,一步步的查出他们分令后面的总令来,好了,时间不早。咱们不妨休息,等天亮了,就依计行事。” 穆乘风退回自己铺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第二天早晨,阮传栋、穆乘风盥洗完毕,跨出房门,就看到高连升站在走廓上,手抹栏杆,正在欣赏着栏外圃中盛开的秋菊,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朝两人含笑道:“阮老弟、穆老弟二位早啊!” 阮传栋和穆乘风商量好了,本待到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的房中去的,但高连升招呼”,只得停下身,含笑道:“高掌问人不是更早吗?” 高连升笑了笑道:“老朽上了年纪的人,一清早就睡不熟了,所以每天都是天一亮就起来了。” 阮传栋趁机道:“卢前辈还没起来吗?” 高连升道:“卢老大早就走了,他要赶去太湖,这时候只怕早在数十里之外了呢!” 阮传栋听得正中下怀,赶紧走上一步,低声道:“在下正有一件事要跟高掌门人奉商。” 高连升口中啊一声,就抬手道:“阮老弟就请到老朽房里去。” 他让阮传栋走在前面,阮传栋不好和他客气,因为自己走在前面,他就跟在自己后面了,穆乘风跟进来。忧在他后面,可以轻而易举的点他穴道。 高连升又朝穆乘风道:“穆老弟请。” 穆乘风连忙退后一步。拱拱手道:“高老不可客气。你请前吧。” 高连升不疑有他,穆乘风既然后退了一步,不是走在前面,他就不再客气。举步走入。 穆乘风跟入房中,就出手一指,点了他背后穴道,一面迅速从怀中取出辟毒丹药瓶,递给了阮传栋。 阮传栋接过药瓶,抬头道:“乘风,你去隔壁房中,就说高掌门入请徐掌门过来一趟,有事相商。” 穆乘风心中暗道:“阮叔叔果然机智,这样就不至浪费时间了。” 口中答应一声,立即转身走出,朝隔壁房中走去。 徐子常和董友纶刚刚盥洗完毕,看到穆乘风走入,徐子常笑道:“穆老弟早,快请坐。” 穆乘风朝两人抱抱拳,然后说道:“徐掌门人,高掌门人请你老过去一趟,有事奉商。” 徐子常哦了一声问道:“高掌门人在那里?” 穆乘风道:“就在他房中。” 徐子常赶紧举步跨出,朝高连升房中走去,穆乘风跟在他身后,很快就点了他穴道,然后扶着他坐到椅上。 阮传栋喂了高连升的解药,转身又捏开徐子常的牙关,把药丸纳入他口中,一边笑道:“乘风,咱们索性一次完工了,你去把董友纶和全遵义一起请来吧!” 穆乘风点点头,又返身走出,来到隔壁房门口,叫道:“董前辈、徐掌门人请你和全前辈一起过去呢!” 董友纶当然不会起疑,口中答应一声,急步走出,一面朝他们隔壁房间的全遵义叫道:“三师弟,掌门人叫你一起来。” 全遵义听到是二师兄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走出房来。 穆乘风等在走廓上,等二人走近,抬手道:“二位请进。” 董友纶、全遵义一前一后,一个刚跨进房门,一个还未走入,穆乘风业已双手齐发,点了两人穴道,然后把他们扶入房中,在对面卢寿同的铺上,并肩坐下。 阮传栋道,“好了,你快到外面站着,别让人撞见了。” 穆乘风点点头,迅快退出,一手扶着栏杆,装作看花模样,替阮叔叔把风。 就在此时,只见人影一闪,但没看清是谁,已经有人娇声叫道:“穆大哥。” 像一阵风般飞了过来,那正是英无双,朝晴之中,她那张晶莹如玉的脸上,红馥馥,喜孜孜的,看到他还有点娇羞! 穆乘风道:“你来得这么早?” 英无双浅笑道:“姐姐(裴畹兰)起来了。还要练习擒拿手法,我就到这里来了。” 说完,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问道,“事情怎么了?” 穆乘风低声道:“很顺利,现在他们都已服过药了,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以清醒过来。” 英无双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也手扶栏,低声道:“那么师父,师娘呢?” 穆乘风低声道:“他们是我先制住了他们的穴道,由阮叔叔喂他们解药的,至于二位前辈,武功极高,我如何制得住他们穴道?所以要另想办法。” 英无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问道:“想什么办法呢?穆大哥你想出来了没有?” 穆乘风笑道,“不用你担心,办法早就有了,不过要等裴老叔先服了解药,才能行事。” 英无双道:“那你先告诉我咯!” 穆乘风和她低低说了两句。 英无双唁的笑道:“穆大哥,你这办法真好。” 穆乘风笑道:“这是阮叔叔想出来的。” 英无双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穆乘风低笑道:“我是给阮叔叔在把风,不过现在不要紧了,他们服下解药,已有一盏茶工夫了,大概都可以清醒过来了,阮叔叔可能在向他们述说经过。” 英无双道:“穆大哥,依阮叔叔的计划,我就没有什么可做了。” 穆乘风笑道:“你自然也有事。” 英无双喜道:“真的,那我做什么呢?” 穆乘风低笑道:“你就在这里陪我看花、谈心好了。” 英无双粉脸一红,说道:“人家和你说正经咯!” 第300章 助手 穆乘风道:“看花、谈心,难道不是正经事吗?如果有人闯进来,我们就得设法拦住他。” 英无双看他腰间佩着长剑,羡慕的道:“穆大哥,我看你们身边都佩着长剑,我不曾使剑,你几时教我好吗?” 穆乘风道,“那你使什么兵刃?” 英无双道:“师父,师娘都不使兵刃,我自然也不会使兵刃了,但我很喜欢剑,你教我好不好嘛?” 穆乘风点点头,说道:“你要学,我自可以教你,其实武功到了上乘境界,根本用不着使什么兵刃。” 话声东落,只见走廓门前,走进一个人来,那是裴允文。 英无双低声道:“穆大哥,要不要我去把大哥制住了!” 她认为有人进来,就要出手把他制住。 穆乘风忙道:“无双,不可出手,我们只要设法和他多说几句话就好。” 两句话的工夫,裴允文已经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含笑道:“穆兄早啊,无双妹子也在这里。” 穆乘风忙道:“裴兄早。” 英无双脸上微微一红,叫了声:“大哥。” 裴允文道:“几位前辈不知起来了没有?” 穆乘风道:“裴兄有事吗?” 裴允文道:“家父书房里恭候几位前辈一同去用早点,要兄弟前来相请。” 穆乘风问道:“陆总管呢?” 裴允文道:“陆总管一早和卢伯父一起走了。” 穆乘风心中暗道:“陆公车是上黄山去的了。” 只听高连升的声音笑道,“盟主要裴少侠兄来请,咱们走吧!” 接着由高连升为首、大家一起走了出来。 穆乘风心中暗道:“看来阮叔叔已和他们说清穆了。” 裴允文慌忙走上前去。躬身道:“家父请诸位伯父同去书房用早点了。” 高连升笑道:“盟主要咱们多盘桓几天,从早到晚,大概就是忙着吃了。” 英无双道:“穆大哥。大哥,我走啦!” 穆乘风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到书房里去吗?” 英无双道:“我先要去看师父呢!”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裴允文道:“二位前辈和无双妹子的早点,已经送到花园里去了。” 一行入来至书房,只见一张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点心,有春卷,蒸饺、小宠包、豆沙包等还有四式酱菜,和一锅白米粥。 裴二省看到众人。连忙站起身笑道:“诸位老哥快请坐下来,早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家也不客气,各自围着圆桌坐下,一名使女给大家装了稀饭送上。 徐子常笑道:“盟主何必这么费事?要厨下弄了这许多点心?” 裴三省笑道:“徐掌门人不知道,这是新来的一个厨司做的,他是敝堡一个老厨司的侄子,本来是在扬州绿杨村做的,这次贱辰,他叔叔特地把他叫来,专做点心,过几天就要回扬州去,所以兄弟特地交代他做几式拿手的,给大家尝尝。” 高连升笑道:“原来如此,哈哈,看来咱们口福不浅,这样吧,我看这位厨司几时走,咱们也几时走好了。” 大家听得不觉笑了起来。裴三省举起筷于,连声说:“请。”大家也就吃了起来,这厨司的手艺果然不错,每式点心,都做得十分可口。 用过早点,两名使女撤去盘碗,又给大家切上茗茶。 高连升目光一动,说道:“裴盟主,咱们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和老哥磋商,请裴世兄站到门外去,不论什么人都不得进来/ 裴三省看高连升说得如此郑重,就朝裴允文吩咐道:“允文,你去门口站着,不论何人,都给为父挡驾就是了。” 裴允文答应一声,举步朝外走去。 裴三省道:“高掌门人有何见教,现在请说吧!” 高连升回头朝穆乘风笑道:“穆老弟,还是你来吧!” 裴三省道:“老侄台有什么事吗?” 穆乘风走上一步,拱拱手道:“裴老叔请恕小侄无礼了。”一指点了裴三省穴道。 高连升一手摸胡子笑道:“穆老弟这一手真是漂亮之至,就算你眼睁睁的看着,也没有人来得及躲闪。” 徐子常点头道:“这倒一点不错,咱们都是过来人,谁都没有躲闪得开。” 穆乘风俊脸一红,说道:“二位前辈夸奖,在下只是出其不意了。” 董友纶笑道:“穆老弟这是自谦之同,练武的人,谁不讲求眼快子快,出其不意四个字,要使到练武人身上,又岂是容易之事?” 他们说话之时,阮传栋已把药丸纳入裴三省的口中,然后把药瓶交还给穆乘风。 高连升道:“咱们拜穆老弟之赐,还没向老弟道谢的呢!” 穆乘风道:“这是师门所赐之药,原是济人之用,高掌门人道谢二字,在卞如何敢当?” 徐子常笑道:“穆老弟说得对,咱们都是自己人,如今等于是同舟共济,危难共扶,不谢就不谢了,大家请喝茶。” 一盏热茶工夫,迅快的过去。穆乘风走近裴三省身边,轻轻推开了他受制的穴道。 裴三省双目乍睁,口中咦了一审道:“穆老侄,你刚才喂了老叔一颗什么药丸?” 穆乘风道:“老叔是否觉得心头清明多了。” 裴三省点头道:“不错,心头是清明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阮传栋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裴三省听得悚然变色,说道:“如此说来,兄弟这个江南盟主,还是这批贼子暗中布置的,他们想利用兄弟,作他们的傀儡,这真是岂有此理!” 阮传栋笑道:“此事原是卢寿同和陆总管两人策动的,但这样也好,本来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散处各地,有如一盘散沙,现在有裴老出头领导……” “不,不!”裴三省摇手道:“兄弟这盟主岂能再当下去?” 阮传栋道:“裴盟主这盟主非得当下去不可。” 裴三省道:“阮老弟此话怎说?” 阮传栋笑了笑道:“此一邪恶组织,既有一个令主,野心自然不小,只是目前企图不明,咱们有裴盟主领导,才能不落入他们之手,否则大江南北的各派,在防不胜防之下,岂不让他们逐个吃掉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因此在下觉得咱们目前虽已服下解药,恢复清明;但应该继续装作神态被迷,依然听命于他……” 裴三省道:“这为什么?” 阮传栋道:“因为咱们除了看到过一个自称令主的白髯老人,对他来历和他这帮人的组织,都一无所知,所谓令主,不过是一个江南分令,既称分令,他后面一定还有总令,可见他们的组织一定十分庞大,他们既能令卢寿同、陆公车四下活动,推举出一位江南武林盟主,自然也可以命他们的爪门四出活动,推举出一位北五省的盟主来……” 裴三省罢然道:“老弟是说康子和也是他们的傀儡了?” 阮传栋道:“目前事无证据,还很难说,但贼党既有一个江南分令主,自然也可能有一个北方的分令主了。” 他口气略为一顿,又道:“在下这是说,对方虽在暗中活动,组织必然相当庞大,而且野心绝不会小,说不走会给整个武林带来一场大风暴。咱们所幸有穆乘风发现,他身边又有全真教炼制的辟毒丹,幸而得解,但对方在目前来说,还只是初步发难,如果知道咱们归心丹业已解去,岂肯平白放过,那么只怕咱们连人家底细还没弄清穆,极可能一个个不明不白的遭到他们残杀了,咱们这点力量,就算集合起来,也可能是螳螂挡车,所以目前咱们必须忍耐……” 高连升道:“阮老弟分析得极是,咱们不怕事,但也不能作无谓牺牲,至少也要弄清穆这批贼人的阴谋何在?” 裴三省点头道:“阮老弟,你要咱们暂时忍耐,不知还有什么计较?” 阮传栋道:“方才在下和高掌门人、徐掌门人作了一个初步研讨,认为咱们在入手方面,除了咱们几个门派,还有东门、西门二位前辈。和穆乘风,实力可说已十分坚强,目前第一步应该是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才能得到对方更多消息,和他们总令在什么地方?主要份子是些什么人?有些什么阴谋,第二步,咱们这实力,当然不够,最好能探听北五省盟主,是否也是他们预先布置的傀儡?然后设法釜底抽薪,也让他们服下解药,能和咱们联成一气,当然更好。这样一来,他们想利用的实力,都没有了,剩下来的,只是他们原来的贼党的几个死党,就容易对付了。” 裴三省点着头,捋须笑道:“阮老弟不愧足智多谋,把敌我形势消长之道,说得极为精癖,好,大家既然都认为可行,咱们就这么做,不过,这计划是你老弟提出来的,你就得留在老夫身边,作个助手才行。” 高连升道:“裴老哥当了盟主,事务较繁华,那令主又要咱们全数听令于你,迷失心神的人,是没有什么主见的,咱们索性就全都留在盟主府,协助盟主不好么?” 裴三省笑道:“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第301章 亲家 说到这里,他忽然哦了一声道:“还有东门、西门二位,尚未解去归心散,那该怎么办呢?” 阮传栋笑道:“这个容易,盟主请允文老弟把他们二位请来就好。” 裴三省目注穆乘风问道:“穆老侄有把握制得住他们吗?” 阮传栋笑道:“不用制住他们,只须如此如此就好。” 裴三省呵呵一笑,点头道:“不错,这办法倒是可行。”一面抬头道:“允文。” 裴允文急忙走入,垂手道:“爹有什么吩咐?” 裴三省道:“你去一趟东园,请东门、西门二位前辈到书房里来。” 裴允文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行去。 穆乘风从瓶中倾出二颗药丸,送到裴三省面前。 徐子常道:“穆老弟再赐我一粒,还有敝师妹尚未获解。” 穆乘风又倒了一颗,交给徐子常。 没过多久,东门奇、西门大娘和英无双一起走了进来。 裴三省朝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裴允文依然退了出去,这回连穆乘风也跟着退出。 东门奇拱拱手道:“诸位老哥都在这里了。” 西门大娘道:“盟主召见,自然是有什么事和大家商量。” 裴三省拱手道:“二位请坐。” 东门奇和西门大娘落坐之后,使女就送上两盏香茗,退了下去。 裴三省从袖中取出两颗药丸,双手送给两人,神色郑重的道:“这是归心散的解药,令主因二位乃是望重武林的前辈,用不着以归心散羁縻,应该由总令敦聘才对,所以今日一早就着人送来解药,请二位服用。” 东门奇接过药九,说道:“这话没错,咱们在江湖上,少说也混了五六十年啦,由总令敦聘,也是应该的了。” 话声一落,果然把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西门大娘因是令主领发的,也毫不动疑,接过药丸,就吞了下去,口中呷呷笑道:“老不死,你老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令主瞧得起咱们,可不是咱们有什么惊人之艺,幸亏亲家和这几位老哥都不是外人,否则不把人家大牙都笑掉了?” 裴三省眼看两人果然毫不犹豫把药丸吞了下去,才算放心,一面也暗暗惊凛,以厉山双凶平日那样梁鳌成性的人,服了归心散,对令主就如此服从,这归心散真可怕得很,一面连忙抬手道,“二位请用茶,” 一盏茶的工夫,自然很快过去,东门奇突然双目一睁,射出两道逼人金芒,虎的站起,双手提胸,五指勾曲,目注裴三省喝道:“裴三省,你在老夫两人身上下了什么手脚?” 裴三省含笑道:“东门老哥总算恢复清明了,方才是兄弟给二位解药的,如果是兄弟在二位身上下了手脚,又何用给二位解药,老哥不可误会了。” 东门奇道:“那是什么人在咱们身上做的手脚?” 裴三省道:“兄弟和在座这几位老哥,也是刚才服了解药才清醒过来,东门老哥先请坐下。听兄弟奉告。” 西门大娘道:“老不死,亲家说得不错,如果是他做的手脚,还会给咱们解药?你还不坐下来,听亲家说呢!” 东门奇听了老伴的话,才回身坐下。 裴三省就把卢寿同和陆公车勾结,此次推选盟主,也出之于令主授意,陆公车在三天前如何在酒中暗下归心散…… 东门奇又虎的站了起来,尖声道:“好个老小子,他人在那里、老夫去把他撕了。” 裴三省道:“老哥请坐,听兄弟把话说完了。” 东门奇悻悻的坐下。裴三省又把昨晚穆乘风追踪赶去小庙…… 东门奇道,“穆乘风怎么没有被迷呢?” 裴三省笑道:“咱们这里,大概只有穆贤侄和无双两人没有被归心散所述了。”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丫头,你怎么不早说?” 英无双道:“徒儿原先也不知道,还是昨晚听穆大哥说的。” 西门大娘眯起三角眼,奇道:“昨晚你和穆少侠在一起?” 这话问得英无双一张粉脸,登时飞红了两颊,低下头道:“昨晚穆大哥去得较早,徒儿是偷偷跟在师父、师娘身后去的。” 裴三省笑道:“这事还是由兄弟来说吧!” 接着就把穆乘风的经过情形以及他身边携有祖半仙一瓶解毒丹,给大家解去归心散,大略说了一遍。 东门奇怒声道:“那个鸟令主不知道是什么人,老夫非把他撕裂了不可。” 西门大娘横了他一眼道,“盟主和几位掌门人都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乱嚷乱嚷的,也不听听大家的意见?” 东门奇耸耸肩笑道:“老夫是急先锋,盟主要兄弟去爪谁,兄弟保管一爪,就把他爪死。” 裴三省笑了笑道:“亲家母说对了,方才咱们讨论的结果,是咱们暂时不动声色。只当没有服过解药,依然神志被迷,听从令主的指挥,主要是先弄清穆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身后的主脑份子是谁,才把他们一网打尽。” “对极!”东门奇道:“装迷糊简单得很,这令主小子说什么,咱们对他唯唯喏喏就行了。” 裴三省道:“据穆贤侄的推测,这令主可能就是江南分令,东海门闻老哥夫妇,就是江南分令所杀。穆贤侄准备回去把东海镖局复业,主要就是对付江南分令,这样就正好,他以东海镖局名义对抗江南分令,咱们这些人就可有两种身份,明的是武林盟主,听命于令主,暗中就全力支援穆贤侄。” 东门奇大笑道,“老伴,咱们乔装一番。就去当东海镖局的镖师。” 西门大娘叱道:“你老是打岔……晤,咱们既要装作神志被迷,自然不能明去,无双没被迷失神志,可以跟穆大哥去帮忙。” 东门奇道:“对极,无双要去镖局帮忙。只要穿上男装。就没人知道了。” 西门大娘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 东门奇平日只要一开小西问大娘总要拦着他,这回听老伴赞成自己的办法,不由大力高兴,尖笑道:“老夫说话。你一向部拦着不让我多说,其实老夫有的是办法,只是有许多办法没说出来,就胎死腹中了。” 这话不禁听得大家心里暗暗好笑,只是没有人笑出来罢了。 大家计议停当,穆乘风也走了进来,说出卢寿同赶去太湖,过江龙丁盛是自己好友,自己打算立时启程,就赶了去。 东门奇因自己说出要英无双女扮男装,获得老伴称许,心里极为高兴,这就接口道:“穆老弟,你一个人到太湖去,没有一个助手怎么成?我看无双和你一同去,她不惧人家暗中下毒,是你最好的帮手了,无双只要换上男装,路上和你兄弟相称,人家看了也不会起疑。” 西门大娘巴不得徒儿和穆乘风多接近,这就点头道:“穆少侠,老不死这话说得不错,卢寿同已经先去了太湖,如果丁盛已被归心散所述,听了他的话,可能对你不利,你一个人去,终究是单身只剑,大家也不放心,无双不畏剧毒,和你同去,遇事也好有个接应,而且你们从太湖回来,不用再到这里来,可直接回镇江去,东海镖局复业,无双也可以当你的助手,因为咱们只能暗中相助,明的还要听命于令主,无双改换了男装,没人会注意她,对你不无帮忙。” 东门奇抢道,“这些话,都是老夫要说的话,全给你说出来了,老夫就没话好说了。” 穆乘风俊脸微红,说道:“这个……” 裴三省含笑道:“贤侄台,大娘方才说的,确是实情,无双确是你一个好帮手,有她和你同行,大家也可以放心多了。” 阮传栋也道:“乘风,英姑娘不畏剧毒,这一点就胜过其他的人很多,前去太湖,也许不用帮手,但你要把东海镖局从新复业,人手就嫌不足,有英姑娘相助,第一就是你可以完全信得过她,愚叔也放心多了。” 穆乘风俊脸还是红红的,应了声“是”道:“小侄只觉得路上不大方便……” 东门奇不待他说完,就截道:“无双叫你大哥,你们就是兄妹了,她改扮男装,路上兄弟相称,有什么不方便的,方便得很!” 这句“方便得很”,听得大家不禁好笑,但大家怕穆乘风脸嫩,可不敢笑出来。” 穆乘风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只是无双妹于有没有男装?” 裴三省:“这个不成问题,叫允文去办就是了。” 英无双听说自己和穆大哥同去太湖,又要去镇江开镖局。自然喜上眉梢,接口道:“我这就找大哥(裴允文)去。”兴冲冲奔了出去。 西门大娘回头朝阮传栋问道:“阮老弟,你也是穆少侠的叔叔?老婆于倒还是第一次听到。” 裴三省笑道:“东海门闻老哥的夫人,是阮老弟的亲姐姐。也是穆贤侄的义母,排来还是穆贤侄的干舅舅呢!” 东门奇举手朝阮传栋肩头一拍,尖笑道:“老弟,这么说,咱们也是干亲家了。” 第302章 欢迎 阮传栋冷不防给他一拍,这位秃狠心里一高兴,手上就不知不觉的用力了,阮传栋被他拍得上身前倾,差点朝前扑了出去。 东门奇忙道:“对不住,老夫心里一高兴,没了准头,差点叫老弟跌跤了。” 这是傍晚时光,无为州南街兴隆客店门口,来了两匹骏马,一匹是枣红马,毛色红得发亮。一匹是白马,纯白如雪,光是这两匹马,已是千中挑一之选。 不但马骏,马上的人更俊,枣红马上是一个十八九岁蓝衫少年,生得剑眉朗目,气字轩昂,腰间还挂了一柄松纹长剑,潇洒之中,另有一股英雄气概。 骑白马的也是一个蓝衫少年,只有十七八岁,同样生得秀眉星目,玉面朱唇,更为俊美,腰间也悬着一柄长剑,但个子较为瘦小,像个文弱书生。 这两位少年公子刚一下马,就有一名伙计迎了下来,哈着腰道:“二位公子爷请进,牲口交给小的就好。” 两人随手递过疆绳,举步走入。另一名伙计慌忙迎了上来,陪笑道:“二位公子爷要住店?” 年长的道:“有没有清净上房?” 伙计连连哈腰道:“有,有,小店后进共有六间官房,刚才有一位公子爷住了一间,还有几间空着,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他走在前面引路,从店堂进去,穿行长廊,进入后进,中间是一个小天井,还有假山小池,两边朱栏回廓,果然十分清幽,和外面完全隔绝。 伙计领着他们来至东厢,打开房门,说道:“二位公子请看,这间房宽畅舒适,门外就是假山,幽静得很。” 年长的举目一瞧,房间果然相当宽畅,一张雕花木床上,放着两条薄被,两个枕头,敢情是双人房,不由微微皱了下眉,问道:“还有房间么?” 伙计听得一楞,陪笑道:“公子爷可是……” 年长的不待他说完,笑了笑道:“我们要两间房,住得舒适一点。” “是,是,有,有。” 伙计连声应着,陪笑道:“隔壁是一间单人房,稍为小一点。” 年长的道:“那就这两间好了。” 伙计听得大喜过望,又连声应着“是”,就去把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说道:“二位公子爷请坐,小的去打洗脸水。” 急匆匆退了出去;两人跨进较大的一间,刚刚坐下,伙计已经端来了一盆洗脸水,一面陪笑道:“那一位公子住在隔壁,小的把洗脸水送去,请去洗脸了。” 年小的应道:“我。” 伙计退出,又把另一盆洗脸水送到隔壁房中,年小的跟着过去。 接着伙计又送来了两盏香茗。 两人盥洗完毕,伙计又送来了烛灯,陪笑道:“二位公子爷,小店前面兴隆楼,是有名的徽菜馆,二位要到前面去用,还是送到房间里来?” 年长的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吃好了。” 伙计又应了两声“是”,才退了出去。 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全黑,年长的站起身道:“兄弟,我们到前面去吃饭了。” 年小的跟着站起,两人走出店堂。一名伙计站在楼梯口,连连哈腰道:“二位公子请高升几步,楼上雅座请坐。” 登上楼梯,只见楼上灯火通明,差不多已有七成座头,虽然号称雅座,食客们依然纵酒谈笑,人声嘈杂。一名堂倌看到上来的是两位衣衫穆穆的少年公子,连忙趋了过来,陪笑道:“二位公子请到这边来。” 他引着两人来至一处靠窗口的桌子,拉开板凳,说道:“两位公子爷请坐。” 这靠窗口的位子,可以凭栏看到街上景色。 年长的目光一转,看到自己邻桌,坐着一个身穿天青衣衫的读书相公,这人看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生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极为俊美,好像在那里见过,不觉朝他多看了一眼。 那青衫书生看到年长的朝他看去,一双明亮的目光,也凝注着年长的,恰有似曾相识之感。 这时年长的和年小的二人已在对面坐下,堂棺放好杯筷,送上两盅茶,年长的要过酒菜,堂倌退下。 邻桌青衫书生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朝两人拱拱手道:“二位兄台请了。” 年长的和年小的因人家出声招呼,也赶紧站了起来,一齐拱手道:“兄台请了。” 青衫书生朝年长的含笑道:“方才这位兄台上来之时,兄弟觉得好生面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不知如何称呼?” 长年的忙道:“兄弟穆乘风,兄弟方才看到兄台,也有似曾相识之感。”一面介绍年小的道:“他是兄弟的义弟东方英。” 和穆乘风同行的,当然就是英无双了,她改扮了男装,不好用英无双三字,才叫东方英的。 青衫书生俊目看了英无双一眼,抱着拳道:“原来是穆兄、东方兄,真是幸会之至,兄弟葛真吾……啊,哈哈,兄弟想起来了,几天前,是在巢县巢湖酒楼上遇上穆兄的,那天失之交臂,今晚又会在这里和穆兄二位相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可谓巧极!” 穆乘风因他人品俊逸,言谈不俗,这就问道:“葛兄只有一个人吗?怎不请坐下来,和兄弟同席,也好畅聆雅教,不知葛兄意下如何?” 葛真吾目中异采闪动,欣然道:“兄弟方才说过,巢县一别,兄弟对穆兄正有失之交臂之感,穆兄说的,正合兄弟之意,兄弟那就不客气了。” 说着,果然在两人横头坐了下来,回头吩咐堂倌要他把自己桌上杯筷和叫过的酒菜都送到这一桌来。 堂棺唯唯应是,把杯筷和茶盅一起送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楼梯口走上一个瘦小老头,他在楼梯口站停下来,耸着双肩,瞪大一双鼠目,向四下骨碌一转,就举步朝三人桌上走来,就在方才葛真吾坐过的位上坐下,朝着三人裂嘴一笑道:“就这里坐吧!” 这回大家看清穆了,这人生得獐头鼠目,酒糟鼻,一把山羊胡子,又耸肩,又缩头,生相猥琐,一身衣服也穿得不合身,胸前衣扣几乎都扣不上,两只衣袖也又小又短,露出了大半截又黑又瘦的手腕。 这样一个人,上酒楼来,当然不会受到欢迎,连堂倌也没跟着过来。 这时穆乘风这边酒菜已经陆续送上来了,这些菜大多都是葛真吾点的,他倒好像未卜先知,早就知道有三个人同席一般,菜肴叫得十分丰盛,只有他一个人是绝对吃不下这许多菜的。 酒是上好的花雕,葛真吾伸手取过酒壶,替两人斟满了酒,然后在自己杯中也斟满,举杯笑道:“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兄弟先敬两位一杯。”杯一饮而尽。 穆乘风举杯笑道:“葛兄,咱们应该是二见如故,这杯应该兄弟敬你才对。”也一饮而尽。 英无双道:“大哥,我也要干么?我……不会喝酒。” 葛真吾大笑道:“对、对、兄弟和穆兄应该是二见如故,咱们应该干二杯才是,东方兄还是第一次见面,就喝一杯好了。”。 说话之时,又给穆乘风和自己面前斟满了酒,举杯喝干。 穆乘风看他虽是一个书生。生性豪迈,也就和他又干了一杯。 邻桌的酒糟鼻小老头看着他们于杯,酒糟鼻掀动,向空闻了闻,咽着口水,说道:“喂,酒保,我老头子已经坐了半天,难道你们没看到吗?” 堂棺这才懒洋洋的倒了一盅茶送上,站着没有作声。 小老头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在嘴上咕咕的漱了几口,才伸伸脖子咽了下去,两颗小眼珠一翻,望着站在一旁的堂棺说道:“你怎么没问我老头子要吃什么?” 堂倌瞧着他一付穷相,很可能身无分银,冷冷的道:“你要吃什么?” 小老头没有作声,伸手在腰间钱兜中掏摸了一阵,才摸出十几块赤金,足有五六十两,他一块块的摆在桌上,拍着桌子,尖声道:“你当我老头身无分银,付不起酒帐,我这金子都是假的?” 堂倌看他摸出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子来,早已看傻了眼,连忙哈着腰陪笑道:“你老误会了,小的方才不是问你老要吃什么吗?小的站着就是等候你老吩咐。” “这还差不多。” 小老头举起乌爪般又黑又瘦的手指,又一块块的掂着,收进钱兜,才伸手朝三人桌上一指,说道:“照他们的样,给我做来就好,酒要先送来,好润润喉咙。” 葛真吾点的菜,十分丰盛,已经摆满了一桌,就算三个人也吃不完,小老头要照他们的样,只有一个人当然更吃不完了;但堂倌看了小老头身边有的是金子,管他一个人吃得完、吃不完,口中连声应着;转身飞快的吩咐下去,这回他脚下勤快了,很快就送上一壶好酒。 小老头赶忙抢着接过,倒了一杯,举起酒杯,自言自语的道:“一会生,两回熟,来,来,你已经等了好几天,小老儿敬你……咕……” 第303章 谢赏 一口就把酒喝干。 英无双听他自言自语的跟自己敬酒,不觉抿抿嘴,几乎要笑出声来。 小老头一手斟酒,一手举杯,又道:“可惜这里没有花令,醉折花枝当酒筹,行个令儿,也挺雅的,要行令,就得有个令主,老头子这一桌只有光棍一个,看来这酒令就行不成了,来,来,喝酒……哂……”又干了一杯。 英无双听得奇怪,悄声问道:“大哥,什么叫做酒令呢?” 穆乘风道:“如果有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就可以出酒令了,譬如每个人说一句诗,规走诗中要带一个花字,这句诗的花字在第三个字中,数到第三个就要喝酒,由他说一句诗,看花字在第几个字上,就是几个人喝酒,这样一直轮下去。” “对,对,”小老头接口笑道,“这就叫花令,出令的人就是令主。” 葛真吾淡淡一笑道:“穆兄,咱们喝酒。” 这时小老头叫的菜,也陆续送上,小老头拿起酒壶,对着嘴咕咕的一阵狂喝,砸砸的嘴角,尖声叫道:“喂,酒保添酒。” 口中叫着,双手端过一盘菜肴,举筷就夹,往嘴里猛送,菜送进嘴里,他几乎连嚼都不嚼,一口就吞了下去,一盘菜肴,就像风扫落叶,只几筷就盘底向天。 堂棺送上一壶酒来,他接过酒壶,就对着嘴狂喝,这壶酒堪堪喝完,第二盘菜正好送上,他放下酒壶,口中朝送菜的堂棺说了声:“添酒。” 又用双手把菜肴移到面前,落筷如风,往嘴里猛送。 他简直和送菜。送酒的堂倌配合得天衣无缝,堂倌送酒来的时候,他正好把一盘菜吃完,堂倌送菜来的时候,他正好把一壶酒喝完,吩咐着“添酒”。 这等于说他喝一壶酒,吃一盘菜,时间一点也不浪费,转眼工夫,他已经喝了七八壶酒了,面前也有七八个装菜肴的盘子,都成了空盘子。 葛真吾和穆乘风边吃边谈,两人越谈越觉得投契,几乎相见恨晚。 英姑娘不会喝酒,吃的也不多,她只是偏着头看小老头又喝又吃的,心中觉得这小老头挺好玩,脸上下觉流露出笑容。 那知小老头虽在低着头猛吃,却像额头上长着眼睛一般,你堪堪流露出笑容,他忽然抬起头来,眯着小眼也朝着英无双裂着一笑。 不多一会,小老头桌上,一共已经上了十几个菜,也添了十几壶酒,他居然全吃了下去,盘底双双翻天,连汤汤卤卤都一滴不剩。 这可把几个送菜的堂情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自从当堂倌以来,从来也没见过这样一位天吃星。 小老头等堂伯送上最后一个菜时,打着酒呃,问道:“喂,酒保,菜还有没有?” 堂倌道,“回老客官,这是最后一个菜了。” 小老头点点头笑道:“我老头算是也差不多了,再多来几个,我就会吃不下。” 他把这盘菜肴哩哗啦的吃下肚去,然后再拿起酒壶,喝干了,才徐徐站起身,双手拍拍肚子,裂嘴一笑,得意的道:“今天总算对得起你了,又是酒,又是菜,把你喂得饱饱的,嘻嘻,还用不着我老头化银子哩。” 英无双听得暗暗奇怪,他说不用化银子,那是谁化银子呢? 小老头似乎猜着她的心意,朝她霎霎眼睛,脚步踉跄走了过来,朝葛真吾笑嘻嘻说道:“公子爷,小老头碰上你这位三公子,真是有缘,嘻嘻,小老儿的酒帐……大概不用小老儿掏荷包了吧?” 他说话时一口酒气,闻得令人作呕,三位公子也说成了“这位三公子”。 葛真吾攒攒剑眉,要待发作,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三公子新交了一个好朋友,在他面前,小老儿可没露一点口气,说出你是三公子呀!” 穆乘风看他喝醉了酒,忙道:“老丈这酒帐,算在下的好了。” 葛真吾笑道:“不,穆兄没看这位老丈是要兄弟请么,自然是由兄弟会了。” 堂倌因小老头站了起来,赶紧走来。小老头又打了个酒呃,指指葛真吾,穆乘风,得意的道:“看到了没有,这两位公子还抢着给我老头子会帐呢,我就不用付钱了。”说罢,踉踉跄跄的往楼梯上走去。 堂倌望着葛真吾、穆乘风两人,还没开口。 葛真吾一挥手道:“这位老丈的酒帐,待回一起算在我们帐上好了。” 堂倌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应了声“是”,就转身退下。 英无双道:“大哥,我看这人一定是个异人,不然,一个人怎会吃得下这许多酒菜?” 穆乘风点头笑道:“兄弟果然有些眼光,我也有些看法,这人很可能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 葛真吾笑道:“二位兄台身佩长剑,当是少年英雄了,兄弟一介书生,今天得和二位少年英雄论交,真乃人生幸事。” 穆乘风道:“葛兄这是说笑了,兄弟和东方贤弟只是读书不成学剑,学剑也未必有成,那里谈得到英雄二字?” 葛真吾大笑道:“二位兄台英气勃发,大丈夫不为良相,我认为当为良侠,仗剑天下,为人间诛不平,正是英雄本色,兄弟恨不弃文习武,跟二位学剑呢?” 英无双抿抿嘴笑道:“葛兄不可把小弟也说进去,我虽然佩着长剑,其实是最近才跟大哥学的呢?” 葛真吾道:“好啊,穆兄,我们二见如故,兄弟也想跟你学剑,你肯教兄弟么?” 穆乘风为难的道:“葛兄休得取笑,兄弟这点能耐,那里能做葛兄的教师?” 葛真吾看了英无双一眼,说道:“看来兄弟和穆兄二见如故,还不及东方兄和穆兄的交情深厚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了一声道:“我们三人,难得机缘巧台,而且又谈得十分投契,兄弟之意,想和二位结成盟兄弟,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穆玉样本来对他有惺惺相惜之意,闻言喜道:“葛兄说的正合我意,咱们难得的是二见如故,结为盟兄弟,正好应这段因缘,不知东方兄弟有没有意见?” 英无双道:“小弟都听大哥的,大哥同意了,小弟自然也同意了。” 葛真吾喜形于色,说道:“那就一言为定,咱们三人就当筵结为兄弟,如手如足,生死不渝,好了,我们还该叙叙年庚,看谁的年纪大了?” 穆乘风道:“兄弟十八。” 英无双道:“我十七。” 葛真吾笑道:“这么说,我今年十九,还是二位的大哥呢!” 穆乘风拱手道:“你是大哥,我居中是二哥,东方兄弟最小,是三弟了。” “对、对!”葛真吾欣然道:“来,二弟、三弟,我们干一杯。” 英无双发愁道:“这怎么办,我一直叫穆大哥大哥的,这是师父教我这样叫的,我不能改口叫穆大哥做二哥。” 葛真吾笑道:“三弟,这个容易,你还是叫他大哥,叫我葛大哥,不就成了吗?” 英无双喜道:“葛大哥,你想的真周到。” 穆乘风举杯道:“兄弟,我们敬葛大哥一杯。” 葛真吾笑着举杯道:“不,大家一起来,为咱们结为金兰干杯。” 三人都喝了一杯。 葛真吾问道:“二位贤弟下榻何处?” 穆乘风道:“就是这里兴隆栈的后进。” 葛真吾大笑道:“这又是巧合,我也住在后进。” 英无双道:“原来伙计说的一位公子,就是葛大哥了。” 葛真吾问道:“二位贤弟要去那里?” 穆乘风不好说自己两人要去大湖,这就说道:“无锡。” 葛真吾伸手在桌上轻轻一拍,说道:“我还以为咱们今晚结为兄弟,明天就要各自东西,会短离长,挥泪道别了呢,这么说,咱们还是有几天可以一路同行了。” 穆乘风道:“葛大哥是去那里?” “苏州。”葛真吾道:“如果二位贤弟到无锡办完了事,到苏州去找愚兄,还可以在苏州盘桓上几日。” 这时酒楼上的食客,已经渐渐少了,葛真吾站起身道:“咱们也可以走了。” 穆乘风叫道:“伙计,结帐。” 葛真吾一摆手道:“二弟,这顿酒,是咱们的结义筵,自当由做大哥的我来付,你不能跟愚兄抢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六七两重的银子,朝堂倌递了过去,问道:“够不够?” 堂棺接过银子,哈着腰道:“两桌一共四两三钱七分,还要找……” 葛真吾一摆手道:“不用找了。” 那堂倌听得一呆,赶忙哈腰道:“谢公子爷的赏。” 三人回转后进,店伙看到三人一同走进,还一路谈笑着,连忙哈着腰道,“原来三位公子爷是熟人?” 葛真吾笑道:“咱们还是兄弟呢!”店伙忙道:“小的去给三位公子沏茶。”说完,三脚两步的退出。 穆乘风忙道:“葛大哥,兄弟的房间就在东厢,到兄弟的房中坐吧!” 他走在前面,推开房门,三人刚在房中落坐。店伙已经沏了三盏茶送上。 葛真吾问道:“二弟府上那里,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第304章 醒酒 穆乘风道:“不瞒大哥说,兄弟是人家弃婴,由义父母一手养大的,义父母已于半年前被仇家杀害,现在只有兄弟一个人了。” “哦!”葛真吾惊异的道:“二弟义父母不知如何称呼,仇家是什么人呢?” 穆乘风道:“义父姓闻,讳天声,在镇江开设东海镖局,至于仇家,兄弟至今还不清穆。” 葛真吾神色微震,说道:“东海镖局名气很大,愚兄好像听人说过,只不知二弟的义父母,怎么会被人杀害的呢?” 穆乘风切齿道:“详细情形,兄弟也不清穆,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兄弟一定会把他们查出来的,一个也不想漏网,我要把他们剑剑诛绝。” 葛真吾点点头道:“二弟最好查清穆了,江湖上的事情,愚兄虽不知道,但其中必有缘故,二弟为义父母报仇,无可厚非,但也不可妄杀无辜。” 穆乘风点头道:“葛大哥说的,兄弟自当谨记。” 葛真吾又道:“如此说来,二弟前去无锡之后,一定是回镇江去的了?” 穆乘风道:“是的,兄弟回镇江去,是想把已经歇业的东海镖局从新复业……” “这样就好。” 葛真吾欣然道:“愚兄到镇江、就有地方可以找到二位贤弟了。” 他说话之时,虽然含着笑容,但笑容,后面,却隐然有忧虑之色,这一点,穆乘风和英无双都没有看得出来。 三人谈了一会,就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就相偕上路。 这三位公子,都是翩翩少年,英俊潇洒,入如美玉马如龙,一路上不知羡煞了多少江南姑娘。 葛真吾不但风流蕴藉,谈笑生风,对何处打尖,何处食宿,也极为熟悉当行,和他同行,无不安排得舒舒服服。 只有英姑娘内心有一种感觉,好像穆大哥被他抢走了一般。 葛大哥对自己虽然也很好,但他和穆大哥说的比较多,自己插不上口去,只有坐在一旁听他们谈笑的份儿。好在英无双生性柔顺,心地纯洁,不会有什么不高兴。 他们经芜湖、高邮、溧阳、宜兴、抵达无锡,已是傍晚时候,就在城中一家叫做惠山楼的客店下榻。 这八九天工夫,同宿同止,三人感情已如漆如胶,现在穆乘风、英无双已经到了地头,明天就要分手,难免有依依不舍之感。 惠山楼是道地的无锡菜,这时华灯初上,楼上已经有了八成座头,三入刚上得楼来,堂倌早就站在楼梯口,连连抬手道:“三位公子请到这边坐。” 他走在前面。把三人引到一张空桌上坐下,葛真吾点了酒菜,堂倌退下之后,不多一会,就送来酒菜。 英无双是三弟,她伸手取过酒壶,要待给二位大哥斟酒,葛真吾很快伸过手去,一手按在英无双手背上,说道:“今晚是愚兄作东,该由愚兄给二位贤弟斟酒。” 英无双给他温软的手掌按在手背上,不禁脸上一红,急忙缩回手去。 葛真吾口中咦了一声,目注英无双说道:“三弟,你手很凉,莫非衣服穿少了?” 英无双红着脸道:“小弟一向都是如此。” 葛真吾点头道:“你脸色也略带苍白,身子太单薄了些!” 举壶斟了三杯酒,才举杯道:“咱们兄弟,结伴同行,明天就要分手,这叫别多聚少,今晚是临别前夕,明日即天涯,愚兄要和二位贤弟多喝几杯,先干这一杯。”说完,一口喝干。 穆乘风、英无双陪他干了一杯。 葛真吾一手持壶,又给两人斟了酒,说道:“三弟不会喝酒,就慢慢的,二弟,咱们兄弟可得多喝几杯。”又举杯一饮而尽。 穆乘风自然又和他干了一杯,说道:“葛大哥,你也喝得慢一点。” 葛真吾两杯下肚,面颊飞红,一双星眸也亮若秋水,含笑道:“咱们一见如故“兄弟论交,古人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你穆二弟乃我生平第一知己,为知己干杯,千杯犹嫌少呢!”接着目眼英无双笑道:“三弟当然也是我的知己;但却是第二知己了,我想三弟也是把愚兄列为第二知己,你的第一知己,自然也是穆二弟了,只不知穆二弟心中把咱们两个,谁列为第二呢?” 英无双被他说得脸上又是一红,说道:“大哥心中,自然把葛大哥列为第一了,因为你是咱们三入中大哥,我只是小弟罢了。” 穆乘风笑道:“我们既是兄弟,只有年龄有大小之分,还分什么第一第二呢?” “说得好。”葛真吾举杯道:“穆二弟。这是你说的,咱们一盟在地,三人一心,不分彼此,这话你可要记得,来,这一杯,三弟也非喝不可。” 英无双只得和两人一起干了。 菜陆续上来,葛真吾和穆乘风又连干了几杯,大家都有了几分酒意,才会帐下楼。 穆乘风眼看葛大哥喝得连脚步都已见踉跄就扶着他的手臂而行。 葛真吾一手握住了穆乘风的手,说道:“二弟,你不用扶我,我又没醉。” 口中说着没醉,一个人几乎倾跌下去。 穆乘风暗暗好笑,你明明喝醉了,还说没醉,但这话并没说出口来,只觉葛大哥把自己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是没练过武的读书相公,一双手温暖如玉,简直像是姑娘家的纤纤玉手。 回到后进,穆乘风扶着葛真吾送入房中,让他在床上坐下,说道:“葛大哥,小弟替你把靴脱去了,你睡一会吧。” 葛真吾突然静目笑道:“二弟。愚兄……还没醉到倾头就睡的程度,这样坐一会就好,你……也坐下,我们明天就要分手了,你多坐一会,陪我聊聊。” 店伙看到三位公于爷回来了,而且还喝醉了酒,结巴着沏了一壶浓茶送来,陪笑道:“三位公子爷请用茶,喝口浓茶,可以醒酒。” 英无双倒了一盅茶,送到葛真吾面前,说道:“葛大哥,你先喝口茶。” 葛真吾朝她含笑道:“谢谢你,三弟……” 穆乘风和英无双陪他坐了一会,就起身辞出,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晨,穆乘风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打开房门,店伙送来洗脸水,陪着笑道:“二位公子,大公子天没亮就走了。” 穆乘风听得一怔,说道:“大哥已经走了,他走得这么早?” 店伙道:“是大公子吩咐小的不许惊动二位公子的,连店帐都已付了。” 说话之时,英无双也走了进来,说道:“葛大哥已经走了吗?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我想我们还要送他一程呢?” 店伙退去,又给英无双送来了洗脸水,两人盥洗完毕,吃过早点,就离开客店,两骑并辔出城。 英无双回头嫣然一笑道:“大哥,现在我们又是两个人了,前几天,我总觉得大哥被葛大哥分去了很多。” 穆乘风笑道:“你这真是孩子话,我怎么会被葛大哥分去呢?” “我说的是真话咯!” 英无双认真的道:“葛大哥和你有说有笑的,我就插不上嘴来。” 穆乘风笑道:“葛大哥是好人,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便风流,葛大哥真是一位风流名士!” 英无双道:“只可惜他不会武功,不然,倒是大哥的一个好帮手。” 穆乘风含笑道:“有你这个好帮手,已经够了。” 英无双心里一甜,回眸低低的道:“是真的?” 穆乘风道:“自然是真的了。” 英无双忽然发现自己两人走的这条路,好像是昨天的来路,举手掠掠秀发,问道:“大哥,昨天我们就是从这条路来的?” 穆乘风道:“不错,前天是胡漆,我们要去太湖,要到雪堰才有到太湖去的船。” 不多一会,就赶到雪堰,这是临湖的一个小镇甸,只有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街。 这时才不过辰已之交,小街上忽然来了两匹骏马,马上又是两个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而且腰间又悬着长剑,自然极为引人注意。 穆乘风在一家杂货铺门口下马,朝站在门口的老者拱拱手道:“请问老丈一声,在下兄弟要去马迹山,不知在那里下船?” 那老者朝两人打量了一眼,才道:“二位公子从前没有去过太湖?” 穆乘风道:“是的,在下兄弟还是第一次来。” 老者道:“这就是了,二位公子从这里去,街尾有一家茶馆,二位公子的牲口,可以交给茶馆小厮看管,二位只要坐下来喝茶,胡管事就会来问二位要去那里,找什么人,他自会给二位公子安排的。” 穆乘风心中暗道:还有这么麻烦,一面拱拱手道:“多谢指点。” 老者道:“不用客气。” 两人跨上马背,循着石板路缓缓驰去,街尾临湖果然有一爿茶馆,也没有招牌,只有相当宽敞,里面放着十几张板桌、板凳,也有不少人坐在那里喝茶,有几张桌上,还有人在下着棋。在这里静静的品茗,看太湖的湖光山色,倒是很好的地方。 两人下了马,果然有一名小厮替两人牵过马匹。 第305章 上岸 穆乘风走在前面,找了临湖的一张桌子,两人坐下之后,一名伙计就沏了一壶茶送上。 喝茶的人只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多瞧,这些人到这里来喝茶,当然都懂得江湖规矩,不关自己的事,不会多看。 英无双取过茶壶,给大哥斟了一盅茶,然后也给自己斟了一盅,浅浅喝了一口,说道:“大哥,这茶叶不错。” 穆乘风笑道:“这是洞庭山的茶叶,出名的……” 他话未说完,就见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汉子,迎着走来,朝两人抱抱拳,含笑道:“二位公子难得光临,在下敝姓胡,是这里的管事,不知二位公子有什么要在下效劳之处吗?” 穆乘风连忙站起,抱拳道:“原来是胡管事,在下兄弟,正想请胡管事帮忙。” “不敢。”胡管事道:“二位公子请坐。” 他在两人横头移开板凳,坐了下来,说道:“二位公子有何见教,只管请说。” 穆乘风道:“在下穆乘风,他是我义弟东方英,是找丁盛丁大哥来的,不知胡管事可否给在下兄弟找一条船?” 胡管事哦了一声,连忙拱羊道:“原来是穆公子、东方公子,在下失敬,总堂主本来是在马迹山,担任水上总巡,自从担任了总堂主职务,就到西山总堂去了,二位公子既是总堂主的朋友,在下立时派船送二位上西山去好了。” 穆乘风拱手道:“如此多谢胡管事了。” 胡管事连说“不敢”,站起身道:“二位公子请稍待,在下这就去叫人准备。”说完,匆匆走了。 英无双悄声问道:“大哥,这位丁大哥是总堂主,总堂主是做什么的呢?” 她从未在江湖行走过,是以什么都觉得新奇。 穆乘风道:“我也不大清穆,一般江湖上组织,有内三堂、外三堂,他是总堂主,自然还要高一级了。” 英无双道:“丁大哥本领也很大了?” 穆乘风道:“应该很大,他有个外号叫做过江龙。” 英无双眨着眼睛说道:“大哥,你的外号叫什么呢?” 穆乘风笑道:“我初出江湖,那有什么外号?” 英无双道:“你为什么不取一个呢?” 穆乘风道:“名号是人家给你取的,那有自己取的道理?” 正说之间,胡管事已经匆匆走来,抱着拳道:“二位公子,船已经准备好了,二位是不是就要下船?” 穆乘风拱手道:“真是麻烦胡管事了,在下兄弟这就下船好了。” “这是应该的。” 穆乘风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胡管事忙道:“二位公子是自己人,这个万万不敢收。” 穆乘风心知这片茶馆准是太湖帮开的,这就含笑道:“这小意思,算是在下兄弟给伙计的好了。” 胡管事还是再三不敢收,最后要伙计谢二位公子的赏,才领着两人走出茶馆,走至一处埠头,果见一艘帆船,已停在岸旁。 胡管事陪同两人走入中舱,敢情这艘船是专为迎接宾客之用,舱中有一张圆桌,两把椅几,舱中板壁,地板,都漆得极为光亮,两边还有窗户,可以例览湖中景色。 一名身穿青布衣裳的少女端着两盏香茗,和一个果盘,一起送上,放到小圆桌上,说道:“二位公子请用茶。” 胡管事吩咐道:“茶花,快去见过穆公子、东方公子。” 青衣少女朝两入福道:“小婢茶花。叩见穆公干、东方公子。” 胡管事一面朝两人道:“她是派在这条船上,伺候贵宾的,二位公子需要什么?请只管吩咐她就是了。” 穆乘风道:“胡管事太客气了。” 胡管事连连拱手道:“二位公子莅临太湖,这是应该的。在下招待不周,务请二位多多包函,现在就要开船了,在下就恕不远送。” 穆乘风连忙拱手道:“多谢胡管事,你请便吧!” 胡管事连连拱手,才行退出。 青衣少女茶花躬躬身道:“小蝉就在后舱,二位公子有什么吩咐,只要叫小婢一声就好。” 说着,也退了出去,随手掩上了舱门。 英无双道:“大哥,这艘船真好,我还是第一次坐船呢!” 穆乘风道:“你坐下来,他们就要开船了。” 英无双依言坐下。这时水手们已经撤去跳板,船缓缓的驶离埠头,朝湖中驶去,船身起了一阵轻轻晃动,但坐在舱中,依然很是平稳,等船到了江心,只听一阵辘辘之声,水手们已经挂起了风帆。 两人坐在舱中,可以远眺无涯无际三万六千顷的太湖,眼前白茫茫一片,天水相连,只有湖上点点风帆,和翱翔在天空的沙鸟,出没烟波之间,太湖三十六峰,近的还可以看得到,远的却隐隐约约笼罩着一层轻云。 英无双心情好像特别开朗。看着窗外景色,幽幽的道:“太湖有这么美,我真想住到这些山上去。” 穆乘风笑道:“你初出江湖,就有归隐之心了?” 英无双道:“难道你不想到这样美的湖山中来?” 穆乘风笑道:“想是想,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英无双轻啊一声道:“对了,大哥还要去开镖局,替义父母报仇,但等这些事情都完成了,就可以往到这里来了。” 穆乘风点着头道:“但愿有这一天。” 英无双霎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道:“一定会有的。” 穆乘风缓缓拉起她玉手,说道:“我只要报了义父母的血仇,我们就到这里来,再也不出去了。” 英无双粉脸红红的,低下头道:“只要和大哥在一起,我也……也不出去了……”也羞涩的缓缓朝大哥的怀里偎去。 穆乘风只觉这位妹子柔顺得像依人小鸟一般,一手拢住她娇躯,一手轻轻抚着如云秀发,柔声道:“那时我们永远不分开了。” 英无双忽然双肩耸动,好像哭了! 穆乘风心头一急。一手把她埋在胸窝的蜂首抬了起来,问道,“无双,你哭了?” 英无双娇面红馥馥的,还挂着两行晶莹泪珠,羞急的道:“人家……太高兴了!” 穆乘风看她一副娇憨模样,宛如梨花带雨,心头又怜又爱,忍不住缓缓低下头去。 又过了一会,耳中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朝后舱走来,忙道:“无双,有人来了。” 英无双赶紧回到椅上坐下。假装望着窗外景色。 舱门推启,茶花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走入,含笑道:“二位公子,请用午餐了。” 她走近圆桌,把果盘,茶盘移开,然后从食盒中取出两副杯筷,四盘菜肴和一壶美酒。 穆乘风道:“船上还准备了午餐吗?” 茶花嫣然一笑道:“是胡管事特别吩咐的,因为这趟水程,少说也要四个时辰才能到达。” 穆乘风道:“要这许多时间?” 茶花道:“二位公子如果从木渎镇下船,就近得多了。” 她在说话之时,已替两人杯中斟了酒,然后说道:“二位公子请用酒了。” 穆乘风道:“我们不喝酒。” 茶花娇声道:“这一壶酒,不过半斤,是用惠山泉水酿的,入口香醇,不会醉人,二位公子不妨试试。” 穆乘风举杯喝了一口,果然极为清例,这就笑道:“这酒果然不错,兄弟,你也喝一杯,我们就以这一杯为限好了!” 英无双也举杯喝了一口。 桌上虽然只有四式菜肴,但却件件精美可口,两人喝完一杯酒,茶花就装了两碗饭送上,又从食盒中端出一小锅汤来。 她一直在旁伺候着,等两人吃毕,收拾起食盒,又沏上了茶,才行退去。 果盘中有荔子、桃脯、密梅、松仁,还有一小碟玫瑰水炒的瓜子,船中无聊,而一面品茗,一面嗑嗑瓜子,确是最好的消遣了,英无双从未吃过这些东西,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傍晚时分,茶花推门进来,在舱中点起一盏六角宫灯。 英无双问道:“姑娘,我们要什么时候可以到呢?” 茶花道:“快了,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不到半个时辰,船已缓缓靠岸,茶花推开舱门,走了进来,躬身道:“二位公子,请上岸了。” 两入走出舱门,跨上跳板。 岸上早有两名青衣汉子手持灯笼,仁立等候,看到两人舍舟登陆,立即躬身道:“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说完,走在前面引路。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只觉峻峰矗立,黑幢幢接连云表,一条登山石径,盘曲而上,两边古木参天。 走了半里来的路,迎面矗立着一座石砌牌坊,就是一片平台,越过平台,便有一道宽阔的石级,直达山腰。 那两名汉子提灯引着两人拾级而上,石级尽头,是一道石砌围墙,两扇黑漆漆大门紧紧闭着。 其中一名汉子走上前去,伸手轻轻叩了三下。 半晌之后,两扇大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汉于朝穆乘风两人打量了一眼,问道:“两位公子已经来了么?” 前面汉子点头道:“已经来了”。 那看门的汉子赶忙道:“总堂主已经吩咐过,两位公子来了,就请到东厢奉茶。” 第306章 勾结 穆乘风、英无双也不客气,双双跨进大门。 守门汉子迅快的关上大门,走在前面说道:“方才总堂主已经吩咐过,二位公子请到东厢休息,小的给二位领路。” 这是一座大天井,他领着两人穿行长廓,到了东厢门口,推开木门,躬躬身道:“二位公子请到里面坐,小的就进去通报。” 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东厢没有点灯,但确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室,放着两排椅几。 穆乘风觉得奇怪,这里是太湖帮的总柁,怎么不见一点灯火?他因厢房中甚是黝黑,就一手拉着英无双的手。相偕走入,在左首一排椅子上落座。 英无双道:“大哥,你看得清看不清?” 穆乘风道:“今晚不算大黑,还可以看得清。” 英无双道,“这里好像很久没有住人了。” 穆乘风道:“你看到了什么?” 英无双道,“我不是看到的,是手摸到的,我们坐的椅子上,积了一层灰尘。” 穆乘风目能夜视,也只能看到室中的椅几,看不到椅上的灰尘,听她一说,就伸出一个指头朝椅子上一抹,当真抹起了一层灰尘,心中虽觉奇怪,一面说道:“也许这东厢很久没有接待贵宾了。” 英无双道:“他们怎么没有人掌灯来,也没人送茶来呢?” 穆乘风当然也有此想法,自己人远来太湖,总是客人,像这样让客人坐在黝黑的东厢,既没点灯,也没人送茶,这那是待客之道?心念这一动,不觉站起身道:“我们出去瞧瞧。” 两人跨出厢房,只见大厅上黑沉沉的极为阴森,两边长廓也静悄悄不闻一点人声,偌大一座房屋,生似久无人住的空宅! 穆乘风愈看愈可疑,他想不出丁盛要人把自己领到这座空宅里来,究是为了什么、莫非丁大哥已被卢寿同做了手脚。迷失神志,把自己两人引来,也是卢寿同使的狡计了? 但把自己两人引到这里来,又算得是什么狡计呢? 就在他沉思之际,突听身后有人低喝一声:“打!”一缕劲风朝自己后心激射而来! 穆乘风反手一抄,只觉入手甚轻,打来的不像是什么暗器,低头看去,原来接在手中的只是一个揉得很小的纸团,急忙打开纸团,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快走”二字。 英无双问道:“大哥,是什么人暗算你呢?” 穆乘风低声道:“刚才有人打来一个纸团,上面写着‘快走’两个字。” 英无双道:“这会是什么人呢,哦,大哥,我们走不走呢?” 穆乘风略为沉吟,说道:“当然不走,我们是找丁大哥来的,还没见到丁大哥,怎么就要走呢?” 突听有人沉哼一声道:“你们还走得了么?” 砰然一声,两扇大门已被撞开,从门外走进六个人来。最前面一个是四十开外的瘦削脸中年人,目光阴隼,一望而知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稍后一个身材较壮,年龄也在四旬出头,方面、肤色稍黑。和这两人一同进来的还有四个人,年龄,高矮不等,显然都有一身武功。 这六个人刚一进门,身后分两边涌进八名青衣劲装汉子,一手挑灯,一手执着雪亮的钢刀,每人腰间还挂着匣弩。 在这同时,东西两面围墙上,也现出了幢幢人影! 不,从大厅后面两边廊上,也同时涌出十几个劲装汉子,他们都是手待匣弩,对准了穆乘风,英无双两人! 穆乘风目光一动,心中暗道:看来把自己两人引来此地,果然是早就布置好的阴谋了。 瘦削脸中年人厉笑一声,回头朝黑面中年人道:“竺兄,兄弟据报,有两名奸细潜入得仁堂准备纵火,看来不假了,你们分人到堂上去搜,这两个贼子给我格杀勿论。” 方面黑肤中年人颔首道:“许兄说得是。”目光一抬,沉喝道:“你们两个年轻人,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穆乘风神色自若,徐徐说道:“二位说什么?在下兄弟会是奸细?哈哈,在下在雪堰一家茶馆找上贵帮负责接待宾客的胡管事,告诉他在下兄弟是找丁盛丁大哥来的,他说丁大哥已经不在马迹山了,特地派船把在下兄弟送到缥渺峰来的,上岸之后,就有贵帮两名弟兄手持灯笼,把在下兄弟领来此处,如何说得上潜入二字?” 方面黑肤中年人冷冰冰的道:“这里并不是缥渺峰。” 穆乘风问道:“那是什么?” 方面黑肤中年人微哂道,“大龙山得仁堂。” 穆乘风奇道:“大龙山得仁堂?” 他根本不知道大龙山得仁堂是什么地方? 这时奉命进入大厅搜索的两名劲装汉子迅快的回身走出,朝瘦削中年人道:“回总管的话,堂内发现两个大麻袋,里面装的是硫磺、松香等物……” 瘦削脸中年人目中厉芒闪动,阴嘿道:“物证俱在,你们还想狡赖么?只要说出共谋之人是谁?还可饶你们不死,说,你们到得仁堂纵火,是和什么人联系的?” 方面黑肤中年人道:“年轻人,许总管说的话,你们总听到了,只要你们说出系奉何入之命,和本帮什么人联系的,就可饶你们不死,这对你们已经是很优待了。” 穆乘风朗笑一声道:“你们派船把在下兄弟送来此地,总不假吧?在下根本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会到这里来纵火的呢?” 瘦削中年人回头哼道:“有人派船把他们送来此地,可见是帮里有了内奸。” 方面黑肤中年人道:“你们不知道大龙山得仁堂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本帮历代先贤存放骨罐和收藏先贤事迹之处,先贤们求仁得仁,舍身取义,只有你们这些鹰爪孙才会潜入此堂,企图窃取先贤事迹,还要纵火焚烧,手段果然毒辣得很!” 原来太湖帮立帮之初,原是明朝遗民纠合志士,志在反清复明,光复华夏的一个秘密组织,当年势力遍及长江下游,但在几次密谋失败,经过数十年下来,清廷渐渐采取怀柔政策,上一代的人,逐渐凋谢,传到这一代“湖主”手上,太湖帮早已只是一个江湖帮会,和创立的宗旨,完全变了质,但太湖帮还是严守帮规,不与官方打交道,不作鹰爪孙,在黑白两道中,别树一帜。 得仁堂是他们存放历代先哲骨灰坛千,和存放帮中重要文献之处,自然是太湖帮视为最机密的禁地了。 英无双偏头问道,“大哥,他骂我们鹰爪孙,鹰爪孙是什么呢?” 穆乘风道:“我也没听人说过。” 方面黑肤中年人心中暗道:“原来这两人竞是初出道的雏儿。”一面冷冷的道:“鹰爪孙就是八扇门里的走狗腿子,利欲黛心的官家爪牙。” 英无双奇道:“谁说我们是官家的人了?” 瘦削中年人喝道:“你们再不说出和本帮什么人勾结,企图在得仁堂纵火,本座就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穆乘风剑眉轩动,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冷芒,朗朗一笑道:“这是你们预先设好的圈套。故意把在下兄弟引来此地,在下弄不懂的是和尔等素昧平生。谈不上恩怨,何以要设下阴谋,用这种卑鄙手段来对付在下兄弟、老实说,凭你们区区几个人手,还不在穆某眼里,在下是找丁大哥来的,你们去把丁大哥找来,免伤双方和气。真要和在下动手。万一失手,这后果就该由你许总管负责了。” 瘦削中年人怒喝一声:“好小子,你口气倒狂得很!” 英无双气道:“你敢骂我大哥小子,你才是小子。”身形翩然飞起,一下欺近过去,喝道:“你先接我一掌。”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她身法奇快,声别人到,掌到,瘦削中年人骤不及防,眼前人影掌影同时袭来,急忙抬手发掌,迎击而出,他怎知英无双练的是旁门中最厉害的“九阴神功”,双掌甫接,拍的一声脆响,顿觉一阵澈骨奇寒。袭上身来。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冷襟,脚下踉跄后退。 英无双一击出手,人已翩然飞了回去。 方面黑肤中年人就站在瘦削中年人边上,竟然无暇出手,眼看瘦削脸连退了几步,脸上神色大变,不觉问道:“许总管,你怎么了?” 瘦削脸中年人但觉身上一阵冷过一阵,纵然想运功御寒,还是无法办到,身子起了一阵剧抖,连牙齿都不住的打战,颤声道:“那小子邪门得很,掌力好冷……” 方面黑肤中年人听得不由一楞,心想:许总管一身功力,绝非庸手,竞会连人家一掌都接不下来。但此时已不容他多想,一挥手道:“大家一起上,先把这两入拿下了再说。” 右手一抬,呛的一声抽出长剑。 他身后四人听了他这声大喝,也各自拿出兵刃,朝穆乘风二人逼近过去。 穆乘风眼看对方居然仗着人多,一拥而上,不由心头大怒,回头道:“兄弟,这几人我一个人就够打发了,你站着不用出手了。” 英无双道:“不,大哥,我学了剑法,平日没有机会出手,今晚自然也要试试了!” 第307章 纸团 她不待穆乘风再说,身形一闪,朝石首一个持刀的汉子欺了过去,口中喝道:“来,我们较量较量。”唰的一剑刺了过去。 她在裴家堡之时,因大家都身佩长剑,心中好生羡慕,就缠着穆大哥教她剑法。 穆乘风因她不是全真教的门人,未得师父允准,当然不敢传她“全真剑法”,心想绿袍师父没有门派,就把“十二式”剑法,传给了她。”他怎知绿袍神君这十三式剑法,乃是集天下剑法之精英,又经他加以改进,比“全真剑法”更具威力。 第九章变生腋肘 英无双目前仅学会了七式,她已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这一剑出手,剑风嘶然,煞是凌厉。 那使刀汉子方才看她一掌就把许总管击伤,对她不无顾忌,一见她挥剑攻来,急忙后退了一步,要待挥刀攻去,那知英无双一剑出手,第二剑又紧接着刺出。 绿袍神君的剑法,岂容你有还手的机会?那汉子刀招未出,森寒剑锋又闪电般攻到,他几乎有不知如何封架之感?心头一凛,又急忙吸气后退。 英无双气道:“真没有用,你怎么不还手呢?” 刷的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那使刀汉子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声,听了英无双的话,不由激起他心头怒火,自己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动手,竞被逼得连连后退,封架不住,传出江湖,岂不辱没了名头? 还手就还手,难道老子真还怕了你不成?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声,横刀斜劈出去。 对敌之际,最忌气往上冲,就会粗心大意,他方才明明发现英无双的剑势奇诡无比,无从封架,这回一怒之下,居然横刀劈出。 这一刀自然没有封住,突觉右腰一凉,接着感到一阵刺痛,才知没有封住对方剑势,已被人家刺中右腰,急急往后跃退。 英无双早已收剑,披披咀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快下去罢!” 她目光一转,只见四个汉子正围着大哥动手,心头一气,叫道:“大哥,我来了。” 她因对方有四人之多,人随声到,右手长剑一点,朝方面黑肤中年人刺去,身形倏地右挪,左手一掌朝一个连鬓短须,手使紫金铜的汉子拍去。 她这一式身法奇快,出手更快,方面黑肤中年人乃是太湖帮的水上总巡竺天生,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英无双一剑刺到,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封解?心头不由一惊,急急往旁闪出,才算避开。 那使紫金铜的还没看清人影,陡觉一股奇寒掌风透体而过,打了一个冷襟,口中忍不住啊了声:“好冷!” 就再也支持不住,身上起了一阵颤抖,跟跄后退。 就在此时,山下正有一条人影如飞而来,口中叫道:“大家住手!” 转瞬工夫,那人已经奔入天井,又喝了声:“竺兄快要他们住手。” 穆乘风原本不愿伤人,他虽力敌四人,展开“全真剑法”,却是只守不攻,这时听到那人的喝声,不觉喜道:“是丁大哥。” 来人正是丁盛,大家因总堂主赶到了,自然都停下手来。 丁盛一眼看到穆乘风,不禁大喜过望,即忙一个箭步趋了上去,一把爪住穆乘风的手说道:“真是穆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竺天生道:“总堂主来了就好,兄弟是接到许总管的通知,听说有两个奸细黄昏潜入得仁堂,意图纵火,才一同赶来,果然在这里发现了这两人,许总管还着人在得仁堂内搜出两麻袋硫磺、火硝等物……” “会有这等事?” 丁盛心头大感惊疑,回头看去。只见总管许常胜和巡湖四雄之一的贝大荣二人,坐在右廊石阶上。左右扶持着两名武士,身躯还在不住的抖的动,好似中邪一般,忍不住问道:“许总管和贝兄怎么了?” 竺天生道:“他们好像中了阴风掌。” 穆乘风道:“大概他们是中了我兄弟的掌风。”接着说道:“我还没给丁大哥引见,他是我兄弟东方英。” 英无双立即朝丁盛拱拱手,也叫了声:“丁大哥。” 丁盛含笑点头,说道:“原来是东方兄弟,大家都是启己人了,东方兄弟可否先把许总管和贝兄的伤治好了,再作长谈。” 英无双听得一愣,说道:“我不会治。” 穆乘风道:“还是兄弟去看看。” 说着,走近许常胜身边,伸手朝他头顶“百汇穴”按去。 竺天生因总堂主在场,自然不用防他使诈,是以并未出言阻拦。 穆乘风运起“太素阴功”,掌心微微一吸,许常胜但全身冷气哩的一声。丝丝缕缕。从百汇穴上冒出。颤抖的身子,立时止住。 穆乘风又走到贝大荣身边,如法泡制,把他身上寒气吸出。两人长长吁了口气,便自站起。 丁盛含笑道:“许兄、贝兄。兄弟给二位介绍……” 许常胜铁青着脸,哼道:“不用了。” 怒匆匆往外便走。 竺天生抱抱拳道:“总堂主招待这二位朋友到柁上去休息,兄弟也告退了。” 他回身一走,随他同来巡湖四雄自然也跟着走了。所有随同总管和水上总巡来的弟兄也一齐去了。 一瞬工夫,这座得仁堂就恢复了阴森黝黑,大天井中剩下来的只有丁盛和穆乘风、英无双三人。 丁盛攒攒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穆兄弟,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穆乘风道:“这也许就是阴谋……” “哦!”丁盛年纪不大,但他能当上太湖帮的总堂主,江湖经验自然极深,是以口中“哦”了一声,就抬抬手道:“穆兄弟、东方兄弟,这里不是谈话之所,且到愚兄那里奉茶。” 穆乘风道:“丁大哥请。” 丁盛也不客气,走在前面领路。三人脚下均快,奔到山麓,从另一条山径盘着山脚而行,不多一回,只见前面山麓间出现了一片隐约灯火,看去像是一片村落,那自然是太湖帮的总枕了。 但到了近处,才知山麓间林木葱郁,虽有许多房舍,却东一幢、西一幢,各有树林掩蔽,并不相连,因此林中小径,岔路极多,若非有丁盛领路,外人到了这里,准会迷失方向。 丁盛领着两人在林中转来转去走了一阵,才到了一座高墙黑漆大门的宅院前面,举手叩了两下。 两扇黑漆大门启处,一名青衣汉子神色恭敬的躬身为礼。 丁盛领着两人进入大门,走了一箭来路,迎面又是一道围墙,紧闭着两扇黑漆大门,那是二门。丁盛没进二门,就从左侧一道门中走去,在一排一间房屋前面,脚下一停,含笑肃容道:“到了,二位兄弟请里面坐。” 进入屋中,就可看出这三间房屋敢情是丁盛日常的起居之所。中间一间是客室,各有一个圆洞门相通,左首是他平日治事、看书的书房。右首放一张八仙桌,和八把椅子,那是进膳之处。 丁盛让两人在太师椅上坐下,就有一名青衣汉子送上三盏茶茗。 丁盛含笑道:“穆兄弟,现在可以说了,二位怎么会找到大龙山得仁堂去的?” 穆乘风就自己在雪堰茶楼由胡管事安排船只,上岸时天色已黑,有二名汉子手持灯笼,把自己两人引上山腰,进入得仁堂东厢,后来许常胜,竺天生率同众人赶到,硬指自己两人勾结内好,意图在得仁堂纵火。接着就动起手来,详细说了一遍。 丁盛听得双目之中精芒连闪。怒哼道:“这果然是有计划的阴谋……我会把它查出来的。” 穆乘风道:“丁大哥,你既然并不知道我们来了,又怎么会赶到大龙山得仁堂去的呢?” 丁盛道:“是有人通知我的。方才我就坐在里面一间……” 他伸手指指左首那间书房,说道:“忽然只听窗外有人喝了一声‘打’,一缕劲风朝我当胸射来,我一手抄住,才发现并不是什么暗器。那只是一个小纸团,我心中一动,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五个字,写得很潦草。那是‘速去得仁堂’,我想不出得仁堂会发生什么事。但那人既然示警,赶去看看也好,不想却遇上了二位。” 英无双道:“大哥,你不是也接到一个小纸团么?会不会是一个人呢?” 丁盛奇道:“穆兄弟也接到一个纸团?” 穆乘风就从怀中把纸团取出,递了过去,一面也把方才有人喝打,接到纸团的事说了出来。 “这很可能是一个人!” 丁盛把两张字条放在一起比了比,只要看字迹,就知出于一个人之手,不禁奇道:“这会是什么人呢?” 穆乘风道:“丁大哥,咱们还没吃晚餐,你这里有什么吃的,随便弄一些来可好?” 丁盛大笑道:“我真糊涂,你们上岸之后,就被骗上得仁堂去,当然还没吃晚餐了,有!有!” 他举手轻轻拍了两掌。 只见方才送茶进来的青衣汉子急步走入,躬身道:“总堂主有什么吩咐?” 丁盛道:“我这两位兄弟还没吃晚餐,你去吩咐厨下,做几式拿手的酒菜,快些送来。” 第308章 好人 穆乘风道:“丁大哥,厨房里有什么,就拿什么来好了,不用太麻烦。” 丁盛笑道:“厨下随时都准备了酒菜,不会麻烦什么?” 那青衣汉子早已退下。 丁盛喝了口茶,问道:“穆兄弟,你不是到昆箭山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穆乘风就把自己下山之后,因绿袍师父要自己到裴家堡取剑…… 底下的话,他可不敢贸然说出来,因为卢寿同比自己先来,不知丁大哥神志是否被迷? 丁盛没待他详尽下去,哦了一声:“对了,裴老爷子寿诞,我正好因事去了一趟南昌,还是今天中午刚回来、不然,在裴家堡就遇上穆兄弟了。” 穆乘风问道:“丁大哥认不认识徽帮的卢寿同?” 丁盛笑道:“徽帮卢老大在大江南北是响当当的人物,我不但认识,还是很好的朋友,穆兄弟也认识他么?” 穆乘风道:“小弟是在裴家堡认识的,他也到太湖来了,大概也是找丁大哥来的了?” 他不好问卢寿同可在大湖,只好侧击旁敲的说了。 丁盛大笑道:“卢老大这里极熟,到太湖来,和回到徽帮去一样,他听愚兄卞在,大概在前山就被留住了。” 穆乘风听说他还没和卢寿同见面。心头总算稍放心,至少丁大哥还没被他暗施手脚,下了“归心散”。 刚说到这里,那青衣汉子已经手提食盒。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灰衣汉子,也同样提着食盒,走入右首一间,在八仙桌上放好杯筷,就从食盒中取出酒菜,一盘盘放到桌上,两名灰衣汉子退去之后。 青衣汉子在圆洞门口躬身道:“总堂主,可以请二位贵客人席了。” 丁盛站起身含笑道:“二位兄弟,来,来,你们肚子大概早就饿了,那就不用客气,快快坐下来,随便用吧!” 他陪着两人坐下,一手执壶。替两人面前斟满了酒,说道:“愚兄敬二位兄弟一杯。” 穆乘风举杯道:“丁大哥,小弟和东方兄弟都不会喝酒,这一杯算是我们敬丁大哥的。喝了这一杯就不喝了。” 丁盛道:“好,那么大家干了这一杯就好。” 三人干了一杯,穆乘风、英无双就各自装了一碗饭,低头吃着。 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只见那青衣汉子在门口躬着身道:“启禀总堂主。湖主派人前来请总堂主和二位贵客前去总柁相见。” 丁盛点点头道:“知道了。” 那青衣汉子退去之后,丁盛奇道:“湖主这么快就知道了?” 穆乘风问道:“丁大哥,湖主是什么人?” 丁盛道:“湖主,就是太湖帮的帮主,不称帮主,就是表示咱们不是普通的江湖帮会。和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完全不同。湖主姓敖、讳如山,和师父老人家是多年好友,愚兄到这里来,还是师父介绍给湖主的,本来穆兄弟来了,我也想明天晋谒湖主,向他报告,却没想到湖主已经知道了。” 穆乘风吃了两碗饭,就推筷而起,说道:“那就走吧!” 丁盛点头道:“也好,你们随我来。” 他领着两人走出了宅院,一路行走,不多一会,来至一处古木森森,浓阴蔽天的林中,等到走出树林,中间竟然有着一片广场,稍后矗立着一座黑压压的大宅院。 他们是从东首来的,,所以不用穿过广场,就到大宅院东首的一道边门。 边门左右站着两个青衣佩刀汉子,看到丁盛一齐躬身行礼。 丁盛朝他们点点头,就领着两人走入,一条长廊刚走到中间,就有一名青衣汉子从后面急步追了上来,口说道:“总堂主请留步。” 丁盛脚下一停,回头道:“什么事?” 那青衣汉子走近过来,神色恭敬的道:“湖主在议事厅,请总堂主到议事厅去。” “议事厅?”丁盛脸色感到有点异样,点点头道:“好,我们到议事厅去。” 他领着两人退出长廊,穿行过两重院落,再折入一条回廊,进入一道耳门,才到达议事厅门首。 只见四扇雕花长门,紧紧阎闭,两边站着八名佩刀青衣壮汉,看到丁盛到来,一齐躬身施礼,其中两人迅快推开中间两扇长门。 丁盛回头道:“你们随我进去。” 大步跨入门去。 穆乘风、英无双紧随他身后走入。 议事厅上灯火通明,已经坐着不少入,丁盛目光一瞥,便已发现情形不对! 上首一把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脸色红润,白发馆髻、白髯飘胸,身穿古铜长袍的老者,正是湖主敖如山。 他身旁坐着一个体态轻盈,身穿墨绿衣裙,面垂黑纱的少妇,则是湖主的侍姬窈娘。 下首,左上首前面空着一张木椅,那是总堂主丁盛的坐位,后面三张木椅,已经坐了三个人,那是总堂主手下的外三堂堂主。 右上首前面一张木椅上,坐的是总管许常胜,他后面两张木椅,坐的是二位副总管。 左下首前面一张木椅坐的是陆上总巡递来福、他身后四张木椅,应该是巡山四猛,现在只坐了两个人。 右下首前面一张木椅坐的是水上总巡竺天生,他身后四张木椅应该是巡湖四雄,现在也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方才被英无双掌风击伤的贝大荣) 这原是目光一瞥间事,丁盛暗暗攒了下眉,湖主亲自主持的会议,只有帮中发生了重大事情,才召集的。今晚此一会议,自己身为总堂主,事前一无所知,已是异事,湖主又传命要自己带穆兄弟二人同来,那分明是穆兄弟二人夜闯得仁堂这件事,总管许常胜告到了湖主面前,才临时召集的了。 心念闪电一动,立即走上几步,躬下身去,说道:“属下参见湖主。” 敖如山点点头道:“总堂主请坐。” 丁盛直起身道:“属下带着两个兄弟同来,拜谒湖主……” 敖如山依然点着头,说道:“他们一个叫穆乘风,一个叫东方英,对不?” 穆乘风、英无双同时朝他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穆乘风、东方英拜见湖主。” 敖如山点点头道:“好、好,你们就和总堂主坐在一起好了。” 丁盛退到左首一张空椅子上落坐,两名青衣汉子立时端来了两把椅子,放到丁盛的椅子后面,和外三堂三位堂主坐成一排。 湖主敖如山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丁总堂主,你可知道今晚这一会议,是为了什么事吗?” 丁盛迅快起立,欠身道:“属下不知道,请湖主示知。” 敖如山一摆手道:“你坐下。” 丁盛依言坐下。 敖如山目光望着他,续道:“因为有人告你勾结外人,背叛本帮,居然把两名奸细送上大龙山得仁堂,企图纵火,不知可有此事?” 丁盛一张紫脸气得通红,虎的站起,说道:“湖主……” 敖如山摆着手道:“你坐下来再说。” 丁盛只得回身坐下,说道:“属下也是刚才才问清穆,就是湖主不召见,属下也要带他们二人前来晋见湖主,禀明经过,属下十年前投效本帮,是属下师父引介给湖主的,属下仅是师父的记名弟子,这位穆兄弟,乃是师父的唯一传人,属下可以生命作担保,穆兄弟绝非奸细,而且今晚这事,显系有人预作安排,设好了的圈套,穆兄弟二人都在这里,湖主不妨听听他们述说经过,就知此中必有阴谋……” 他没说出师父是谁,那是因为湖主知道的,他不愿旁人知道他的来历。以湖主和绿袍神君数十年交情,他说穆乘风是神君唯一传人,就可证明穆乘风绝不会是奸细,这话只有湖主一个人听得懂的。 坐在右上首前排的总管许常胜冷哼一声道:“此事本来就是预有安排的阴谋,湖主,人证、物证俱全,何用再听奸细狡辩?” 英无双听得气道:“你说我大哥是奸细,你这人果然不是好人,早知这样,我大哥就不该救你的了,该你去冻死好了。” 许常胜大喝一声道:“小子,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嚷乱叫?” 英无双道:“你可以说话,我就不可以说话?” 敖如山平静的道:“丁总堂主,你叫他把经过说出来。” 丁盛应了声“是”,回身道:“穆兄弟,你只管把经过说出来。” 穆乘风站起身,抱抱拳道:“在下穆乘风,他是我义弟东方英,这次原是路过太湖,才来找丁大哥的。” 敖如山问道:“你们从何处来?” 穆乘风道:“裴家堡。” 敖如山道:“你是替裴盟主祝寿去的?” 裴三省当选江南武林盟主,太湖帮自然知道了。 穆乘风应了声是。 敖如山又道:“你这义弟是何来历?” 他只问英无双来历,不问穆乘风。是因为了盛已经说过穆乘风是绿袍神君的唯一传人了。 穆乘风道:“东方兄弟是裴盟主的义子。” 敖如山又道:“你说路过太湖,是要往问处去?” 穆乘风道:“镇江。” 敖如山问道:“去镇江何事?” 第309章 同党 穆乘风道:“晚辈义父东海门闻天声,遭贼人杀害。在下艺成下山,立誓要替义父母报仇,此去镇江,就是为了重开东海镖局。” 那坐在敖如山边上的窈娘听了穆乘风的话,她蒙面黑纱后面,一双眼神闪动了一下。 敖如山道:“好,你说下去。” 穆乘风就把自己赶到雪堰,在茶馆中遇上胡管事,由他准备船只,登岸时天色已黑,由两个青衣汉子手提灯笼引路,进入山腰一座宅院,由看门的汉子把自己两人领入东厢,详细说了一遍。 敖如山道:“许总管,你都听到了?” 许常胜道:“这是他一面之同,岂可相信,雪堰茶馆管事胡老规因办事不力,已于三月前调职,离开雪堰,现在的管事姓刘,根本不是胡管事了,因此他说胡管事派船一节,就不对了。” 英无双道:“太湖四面环水,我们总不能插翅飞过来吧?” 许常胜冷笑道:“太湖虽然四周环水,外人插翅也飞不进来;但你们二人潜入太湖,有本帮手握大权的人物作内应,别说只有两个人了,就是有两百个人,一样可以用船只悄悄接运过来了。” 他口中“本帮手握大权人物”,自然是指总堂主丁盛了。 敖如山道:“你指称总堂主丁盛勾结外人,图谋不轨,可有证据?” 许常胜道:“属下是有人前来告密,先前也不置信,但经事实证明,却又不能不信,所以只好向湖主报告了。” 丁盛怒声道:“许常胜,你有什么证据?” 许常胜冷冷的道:“总堂主不会等着瞧吗?”一面回头道:“田副总管,带人。” 坐在他身后右首的田副总管答应一声,起身走出,回入之时,身后跟着一个人走入,那人身穿青衣劲装,但生相猥琐,一看就知是个小人。 另外还有两个青衣劲装汉子各人提着一只半人来高的大麻袋走入,放下麻袋,便自退去。 那人一直走到许常胜面前,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总管。” 许常胜道:“刘老三,这两个麻袋是你偷偷送上得仁堂去的,是不是?” 刘老三连连躬身应“是”。 许常胜道:“当着湖主,和在座本帮负责老哥们,你说,是什么人叫你把这两上麻袋送上得仁堂去的?” 刘老三望望湖主和两边的人,神情显得十分惶恐,讷讷的道:“小的……小的不敢说,说出来的,小的就没命了。” 许常胜道:“你只管说出来,是什么人支使你的,不用害怕,自有本座替你作主。” 刘老三迟疑了一下,才蹑孺的道:“是……是李堂主 他说的李堂主,是外三堂朱雀堂堂主李万里。 坐在丁盛后面的李万里一张深沉脸色为之一变,倏地站起身道:“刘老三,你是本堂的人,胆敢胡说八道?” 许常胜道:“李堂主,在湖主面前,你这般吆喝证人,是问道理?” 丁盛一摆手道:“李堂主,此人就是一个月前,派他出去办事,他以假赌手法,诈骗乡人钱财,给本座查到,要你严办的刘老三么?” 李万里应道:“属下当时按帮规打了他二十棍,不想他竟然挟嫌诬告……” 丁盛道:“由他去说好了。” 李万里应了声“是”。 许常胜道:“刘老三,当时李堂主和你说了些什么话,你一字不许遗漏,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刘老三道:“李堂主是今天午后交代小人的,说是总堂主交代的,把这两只麻袋务必在黄昏前送上得仁堂去,后来小的又要张得标同去,那得仁堂看门的王阿七看到咱们二人去了。只问了句是总堂主送来的么?小的两人点点头,他就要咱们放到大厅左右两边,咱们就回来了,小的去向李堂主覆命,李堂主就赏了小的和张得标一人二十两银子。” 敖如山道:“李堂主,这刘老三说的,可有此事?” 李万里身躯一震,急步越众走出,朝敖如山面前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属下该死,这是总堂主吩咐的,属下不敢不遵办……” 丁盛听得心头大怒,喝道:“李万里,我吩咐了你什么?” 李万里续道:“总堂主临去南昌之前,曾和属下说过,咱们太湖帮如今只是一个江湖帮派,和从前的大湖帮在性质上已经完全不同,但官方却一直把咱们视作乱民,咱们纵然不去作官,但也犯不上背上杀头罪名,总之,这问题就出在得仁堂上,前代英雄,每人都有一段抗清起火的历史,写成小传,藏在阁上,咱们为本帮着想,应该把它毁去……” 丁盛怒极,大喝道:“李万里,你真是一片胡说。” 敖如山道:“丁总堂主,你在老夫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丁盛躬身道:“属下不敢。” 李万里续道:“总堂主还说,他当了湖主,属下就是总堂主。昨天晚上,总堂主以飞鸽传令,要属下,一、准备两麻袋硫磺火硝,派人在今天黄昏前送到得仁堂去。二、派船去雪堰接运两个叫穆乘风、东方英的青衫少年到大龙山去,属下一时糊涂,但请湖主从轻发落……” 敖如山一手捋着白髯,望着丁盛微微出神,他想不到一手培植的人,竟敢做出这等叛帮灭祖的事来! 丁盛眼看自己手下的堂主;平日自己待如手足,居然在湖主面前捏造是非,出卖自己,心头也十分气恼,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湖主一缕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丁盛,忍耐些,今晚不但老夫处境极危,本帮也可能发生极大变故,因此老夫要护卫武士点你和穆乘风二人穴道之时,你要叮嘱他们不可反抗,一起押下,静观其变。” 丁盛听得一怔,举目看去,只见敖如山朝自己点点头。 丁盛眼看今晚形势,显然是许常胜别有图谋,因为自己是湖主得力助手,故而藉机先剪除自己,这一想,就朝穆乘风以传音入密说道:“穆兄弟,事情有变,你和东方兄弟切不可反抗。”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敖如山身躯颤动,冷冷一笑,气愤的道:“丁盛,老夫和你记名师父有数十年交情,他把你引介到本帮来,这十余年来,老夫把你提升到总堂主,待你可谓不薄,你居然作出这等叛帮的事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你还有何说?” 突然目光一抬,沉喝道:“来人,你们把总堂主和姓穆的二人给老夫一起拿下,点了穴道,押到一边去。” 他喝声甫出,站在大厅两边的八名青衣武士口中答应一声,就有四个走了过来。 丁盛大声道:“湖主,属下……” 二名青衣武士不容他多说,一指点了他穴道。 穆乘风早已暗中通知了英无双,他们一个练成“太素阴功”,一个练的“九阴神功”,是不惧穴道受制的,因此也并不反抗,任由二名青衣武士点了他们的穴道,把三人押到大厅左首站定。 许常胜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顺利,脸上不期飞过一丝得意之色。 敖如山朝站在一旁的李万里(方才他出来作证,在丁盛没被拿下之前,他不敢回座)摆手道:“你回去坐下。” 李万里答应一声,回到椅上坐下。 敖如山沉痛的道:“丁盛叛帮有据,现在大家讨论一下,应该如何处置?” 许常胜道:“湖主圣明,丁盛勾结外人,叛帮有据,律应处死。” 陆上总巡迟来福道:“属下觉得许总堂说得极是,本帮以忠义传帮,这等不忠不义之徒,理应处以极刑,以警效尤,而伸帮纪。” 水上总巡竺天生道:“湖主,属下觉得了盛虽有叛帮行为,但他似乎并未承认,应该先予收押,另外再把胡管事、刘管事,以及运送两人来至大龙山的船只水手,一应传讯之后,确定罪名,再作议处,还有就是姓穆的和姓东方的二人,如何和丁盛勾结,他们是奉何人指使,纵火得仁堂之后,又有什么图谋?也应问个清穆,因为据姓穆的自称是东海门的人,姓东方的又是裴盟主的义子,是否属实,也须经过调查,才能处置,不然,岂不无故开罪了东海门和裴盟主?” 敖如山心中暗道:看来竺天生倒不是他们同党! 许常胜笑道:“竺总巡这顾虑原也极是,但这却不是问题,现在有徽帮卢老大在本帮作客,他刚从裴家堡来,对这两个小子说的是否真实,一问便知。” 穆乘风心中啊了一声,忖道:今晚之事,课然是卢寿同煽惑的了。 就在此时,突见两扇厅门开处,一名青衣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施礼道,“启禀湖主许总管、得仁堂忽然起了大火,延烧极为猛烈……” 管理得仁堂,是许总管之事,所以他要向湖主和许总管二人报告。 敖如山听得身躯一震,怒声道:“他们果然在得仁堂纵火!” 许常胜倒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但这是他的职责,不得不霍地从椅上站起,哼道:“这还得了!” 第310章 总巡 话声未落,只见四个人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这四人浑身都是血迹,每人身上至少也有五六处剑伤! 全厅的人看得不由猛然震惊,迟来福和竺天生二人身不由己霍地站起! 因为这四人,两个是巡山四猛中人,两个是巡湖四雄中人。他们因湖主正在主持会议,陆上,水上,就由他们四人负责,如今他们全挂了彩,而且伤势不轻,这不是很明显的已有强敌庄境了吗? 竺天生一下掠到他手下两人身边,问道:“寿兄、滕兄,水上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姓寿的道:“方才有一艘大船驶近本山,属下看是本帮的船,正待间话,那知船上突然闪出两人,剑法十分凌厉,属下二人不是他们对手,正好遇上沈、关二兄,(巡山四猛之二)上来接住,但仍非对方之敌,属下等人都已身中数剑,只得退下,敌人只怕……很快就会追来……” 竺天生问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姓寿的道:“不详细,属下看到的只是两个蒙面年轻人,但一手剑法,十分辛辣……” 竺天生目光一掠,说道:“迟老哥,咱们出去看。” 只听一个冷清的声音从厅门外传了进来:“咱们已经来了。” 随着话声,大步走进四个人来。 这四人果然脸上都蒙着黑纱,一式天蓝长衫,腰系长剑,只要看他们步履轻稳,举止潇洒,年纪不会大大。他们进入议事厅之后,却向左右两边分开,就站停下来。 接着从门外抬进来一顶轿子,四名抬轿的汉子就在入门处放下轿子,分站四角,垂手肃立。轿前悬着两盏六角宫灯,每面灯纱中间都贴着一朵紫红玫瑰花。 会议厅本来相当宽敞,但这顶软轿当门停下,双方的人面对面,倒似和湖主分庭抗礼,你占了北首一半,我也占了南首一半。 这一刹那,厅上静寂得几乎坠针可闻! 敖如山见识广博,眼看对方只来了四个年轻人,一顶软轿,就如入无人之境,深入太湖帮腹地,自是有着惊人之艺,只是心头暗暗纳罕,轻咳一声道:“你们夜入太湖帮,所为何来?” 只听软轿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就是湖主敖如山了?” 敖如山在江湖上声名极隆,数十年来从没有当面直呼他姓名的人,闻言不觉沉笑一声道:“不错,老夫正是敖如山,阁下什么人,既然到了太湖帮,那也不用再装什么神秘了,请下轿奉茶。” “不用。”轿中人道:“我只是奉命来接太湖帮的,湖主此时退出太湖,实力上策。” 敖如山怒笑一声道:“阁下奉命前来接管太湖帮?奉谁的命?阁下是何身份?难道就凭你这句话,老夫就把太湖奉上了么?” 轿中人冷冷的道:“我奉谁之命,你不用知道,不过我是好言相劝,听与不听,全凭湖主一言可决。” 敖如山道:“老夫听如何?不听又将如何?” 轿中人道:“湖主离开太湖,你太湖帮的金银可以任你取走,你有花朵般的侍姬奉陪,可以邀游名山大川,傲啸山林,颐养天年,难道还不够么?” 敖如山大笑道,“你们的意思,是要老夫退出江湖?” 轿中人道:“你如果恋栈湖主的尊荣,那也可以,只要你投效本门,你这湖主仍可以继续当下去。” 敖如山道:“老夫若是不投效你们呢?” 轿中人道,“不投效本门,今晚你就会失去湖主的地位,也失去了太湖。” “哈哈!”敖如山笑道:“阁下口气不小,老夫自从接掌太湖帮,数十年来也经历过不少险恶波浪,但还不曾遇到过像阁下这般狂妄之人。你们是什么门派,奉何人之命而来,都讳莫如深,居然要老夫让出太湖帮,宁非天大的笑话?” 轿中人冷嘿一声道:“湖主以为可笑?” 敖如山道:“不错,阁下藏头露尾,不肯说出一点来历,老夫岂是三岁小孩,被人几句话就唬倒了?” 轿中人冷冷一笑道:“湖主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人,那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你现在什么处境,难道还不明白吧?” 敖如山听得暗暗一惊,一手捋髯,缓缓说道:“老夫现在什么处境?哈哈,阁下带来区区四个人手,深入本帮,阁下应该知道是在什么处境之中才对?” 轿中人道:“湖主可是想动手吗?” 敖如山沉吟道:“老夫和你动手?你还不配。”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朝陆上总巡迟来福道,“迟总巡。” 迟来福躬身道:“湖主有何吩咐?” 敖如山道:“你要他们去把来人拿下了。” 迟来福一抱拳道:“属下遵命。” 他这一站起,四名巡山四猛(两人坐在他身后椅上,两个方才身负五六处剑伤,已经包扎好了),一起跟在他身后,大步朝软轿面前走去,但他们五人竟连剑都未曾击出,就走了过去。 那四个蒙面蓝衫人站在软轿两侧,也并未出剑阻拦。 双方呻然未击出兵刃,但此刻大厅上的形势,却是剑拔弯张就要动手的局面。那知迟来福走近软轿,神色恭敬的抱抱拳道:“大湖帮陆上总巡迟来福,率同巡山四猛,参见令主。” 这下看得所有在场之人不由暗暗一凛! 只有穆天祥和英无双却丝毫不感惊异,心想:敢情卢寿同来到太湖,就住在迟来福那里了。(大湖陆上总巡,设在东洞庭山,水上总巡设马迹山) 轿中人道:“很好,你们站到边上去。” 迟来福答应一声,率同巡山四猛,果然一齐退下。 大家直到此时,才发现那两个身负剑伤的人,根本看不出有负伤的模样来,原来他们竟是假负伤,退进来的。 敖如山早就预料今晚会有变故,但却没料到追随自己二十年的陆上总巡迟来福会投靠到对方去,不由苦笑了笑,点头道:“好、好,阁下所谓老夫处境,就是本帮有了叛帮奸细,无怪你能直逼本帮腹地,口发狂言了。” 回头朝总管许常胜道:“许总管,你负责本帮刑堂,迟来福勾结外人,背叛本帮,你去给老夫拿下了。” 许常胜起身道:“湖主说得极是。” 他这一站起,身后两名副总管(一名负责刑堂,一名负责财务)也随着走出。 敖如山早就料到他和对方已有勾结,不然,不会设下圈套,指控丁盛叛帮,因此只是一手托着下巴,朝他们三人冷冷的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许常胜率同两名副总管不向迟来福等五人走去,却走向软轿,抱抱拳道:“太湖帮总管许常胜率同所属参见令主。” 轿中人道:“很好,你们也站到边上去。” 许常胜躬身应“是”,和迟来福等人站到了一起。 水上总巡竺天生看到这里,不禁心头一怒,锵的一声击掣剑在手,回身喝道:“竺某真想不到你们身为本帮总管、总巡,竟然勾结外贼,背叛本帮,马兄、何兄,随本座去把叛帮之徒拿下,他们若敢抗拒,只管格杀勿论。” 他话声出口,坐在他身后的巡湖二雄(还有二雄身负剑伤)同时霍地站起,从身边掣出了兵刃,跟着大步跨上。 就在他们站起之时,本来坐在总堂主丁盛后面的两人(外三堂堂主本有三人,李万里已叛,剩下两个)也跟着虎的站起,一下掣剑在手,大步走出,同声道,“擒拿叛帮贼子,人人有责,兄弟二人不敢后人,咱们一起上。” 敖如山看得暗暗点头,忖道:看来这几个人倒是并未和许常胜、迟来福勾结了。 竺天生等五人拔剑而起,许常胜冷笑一声道:“竺天生,凭你们五个人,当真是螳螂挡车,还能挽回太湖帮的颓势吗?” 竺天生怒笑道:“本座至少先劈了你们几个叛贼。” 他们说话之时,迟来福长剑也蒋然出鞘,紧接着两个副总管、巡山四猛、和外三堂的李万里等人了纷纷掣出剑来。 这一来,竺天生这边一共只有五个人,许常胜一伙却有九人之多,双方一边直逼而上,一边挺剑迎出,双方自然很快就接近了。 正要动手之际,只听轿中人冷然喝道:“你们给我站住!” 竺天生横剑喝道:“竺某专杀本帮叛贼,你也管得着吗?” 轿中人道:“许常胜,迟来福已经投入本门,就不是太湖帮的人了。” 竺天生大笑道,“原来这些叛帮贼子,有你给他们撑腰,才敢目无帮纪,背叛湖主,出卖本帮,那好,你下来,竺某倒要掂掂你有多少斤两,敢夜闯太湖帮,如此猖狂?” 轿中人微哂道:“看来你们几个还意图顽抗?” 说到这里,接着道:“许常胜、迟来福,你们只管站到一边去,这几个无知之徒,用不着你们出手。” 许常胜、迟来福等人闻言果然收起长剑,一齐退下。 竺天生虎的跨上一步,长剑一指,瞋目喝道:“阁下再不下来,竺某就不客气了。” 第311章 联手 就在他左脚跨出之时,站在软轿右首的一名蓝衣蒙面人,也左足横跨,一下拦在他面前,从他蒙面黑纱之中透出炯炯目光,朝竺天生投射过来。 竺天生身为太湖帮水上总巡,对他手下巡湖四雄的武功自然知之甚捻,方才滕、寿二人身负剑伤,退入厅来之际,曾说有两个蒙面人剑法十分凌厉,动手没有几招,滕、寿二人就负了伤,可见这四个蒙面人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学,不然,轿中人就不敢如此托大,坐在轿中,直闯太湖帮重地来了。 心念这一动,也就不敢轻视了他,既要动手,自然先出手为强,手中长剑突发,朝蒙面人右腰刺去,口中喝道,“让开,竺某要会的是你们主子。” 他这一剑是发剑在先,喝声在后,而且虽是第一剑,剑上已经使出八成力道,迅疾凌厉兼而有之。 蒙面人居然视若无睹,不退反进,这蓦地跨上一步,身形一侧,就贴着竺天生刺去长剑的剑身直欺过来,右手也在此时呛的一声抽出长剑,但因人已欺近,长剑无用武之地,因此剑贴时底,右手抬处,把柄当作点穴镢,直指竺天生左胸“命脉穴”,身法奇妙,看得竺天生身后四人齐齐一惊! 要知他贴剑欺来,也正是竺天生剑招用老之时,一时收剑不及,被逼得慌忙吸气后跃。 蒙面入得势不让人,右足倏地跟进,剑光一闪,长剑已从他袖底翻上,一道雪亮的剑光,笔直朝竺天生刺来。 你说他长剑笔直刺来,当然没错,因为他右腕是笔直朝前送出来的,但他剑光可不是笔直刺来的,那是剑尖在左右摆动,这一来,这道剑光就走着“之”字,夭矫若龙,令人不可捉摸了。 因为剑尖左右摆动,你就测不透他刺你左边或者右边了。于是也会有人说:不论他剑尖刺左或者刺右,剑势既然是从前面刺来,我只要举剑朝前封格出去就是了。 竺天生眼看对方长剑追击而来,他就是举剑朝前封格出去的。但听“当”的一声,他不但没有把人家的剑势格出去,自己格出去的长剑,反而被人家荡了开去。 这可说他格的不是时候,才会被人家反格出去。 这话怎么说呢:因为蒙面人剑势是走着“之”字刺来,你如果顺着他剑势“由左向右”,向尚未变为再,“从右向左”之力未生,你自可把他剑势格开了。 但竺天生举剑格出去之时,对方剑势“由左向右”划过,正好再“从右向左”划来之时,这一剑上;竺夭生举剑格出,没有格到对方“由左向右”的剑势,(格了半招空)力道已经由盛而衰,蒙面人的剑势从“由左而右”,再“从右而左”,向左划出的力道,正好初生,这就是竺天生举剑格去,反被人家荡了开去的道理。 高手过招,有不得半点疏忽。竺天生长剑一下被人荡开,这电光石火之际。等于是门户大开了。竺天生猛然一惊,急急回剑护身,脚下往后疾退;但已经迟了! 因为蒙面人剑走“之”形,他剑势“从右向左”的时候,把你长剑荡开,正好剑势一转,又变为“由左而右”,你被荡开的长剑,再要回剑护身。就落在他后面了。(蒙面人剑势“从右而左”,把你荡开,那就是他的剑在里面,你的剑在外面,两人同时回剑,也是他比你快了) 蒙面人当然不会失去这一机会,在剑势“从右向左”之际,剑尖一颤,闪电刺到竺天生右肩。 竺天生虽然慢了半着,但也够快,蒙面人剑尖刺到,他已往后疾退,饶是如此,右肩已被对方刺入半寸有余。 如果他不是见机得快,这一剑就会穿肩而过,刺上一个大窟窿呢! 这一段话,浪费了许多笔墨,但如果不说清穆,读者就不明了竺天生中剑之由,一个堂堂太湖帮水上总巡岂不成了窝囊废? 但事实上,从竺天生出手到负伤,仅只第二招而已! 竺天生肩头中剑,血流如注,急急后退,差幸蒙面人一剑刺中竺天生之后,并未追袭,站在竺天生身后的巡湖四雄之一马、何二人,不待多说,双双跃出,挡在总巡前面。 竺天生负伤在右肩,一条右臂已经用不上力,剑交左手,忍痛后退,自有太湖帮的人给他上药止血,包扎好了。 再说这挺剑而上的两个巡湖四雄,一个叫滕开泰,一个叫寿齐彭,试想能够列名太湖帮巡湖四雄,武功当然绝不会含糊,他们同时挺剑而上,原是为了怕对方乘胜追击,才一起抢出拦到前面。 蒙面人没有向竺天生追击,却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冷峻的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吗,那就不用客气了。”唰的一剑,朝前刺来。 他刺出的剑势,依然划着“之”字,因此在滕开泰的感觉上,他这一剑是朝他刺来的,但寿齐彭的感觉上,对方这一剑,却是朝他刺去的,这一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嗔目大喝,挥手发剑,朝对方抢攻过去。 蒙面人身随剑上,手中长剑左右一拨,已从两人合击的双剑中直欺而入,倏然身如陀螺,一个轻旋,已经到了两人身后,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滕开泰、寿齐彭两人一剑刺去,眼前入影顿沓,立时感到不对,急急转身发剑,已时不及,两入同时感到后肩剧痛,均已中了对方一剑,口中轻哼出声,往两旁跃开,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丁盛手下两个外三堂堂主符德全,张腾皎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清,两人已中剑后跃,一时无暇多想双双掠出,横剑当胸,掩护滕、寿两人后退。 蒙面人目光冷冷的打量了两人一眼,不屑道:“只有你们两个了?” 突听丁盛大喝道:“符堂主,张堂主快退下来,此人由本座来对付他。” 他原未被制住穴道,喝声出口,业已拔剑在手,纵身而起,朝厅前扑来。 符德全、张腾蛟听到总堂主的喝声,心中一喜,立即应了声:“是”,正待退下! 只听蒙面人嘿了一声道:“你们还想全身而退吗?”唰的一剑,分向两人当胸刺来。 此人剑划“之”字,出手之快,何殊闪电,符,张二人后退未及,眼看一道比闪电还快的剑光已经刺到,不论你后退或是旁闪,已都嫌不及,就是丁盛已经掠起的入,也施救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叮”“叮”两声轻响,那蒙面人刺出的一剑剑尖业已朝外荡开! 符德全、张腾蛟死里逃生,不觉一怔,定睛看去,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剑眉星目的蓝衫少年,这人不就是总堂主的朋友被拿下的穆乘风还有谁来? 敖如山坐在上首看得暗暗点头,忖道,“神君门下,果然身手不同凡响!” 这时丁盛也已掠到,喜道:“穆兄弟好快的身法!” 蒙面入连人影都没看清,就被人家指风把剑尖震荡出去,也微微一怔,冷嘿道:“好,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话声甫落,突听身后有人哼道:“你少冒大气,只怕连我几手剑法都接不下呢!” 蒙面人又是一惊,急忙回身看去,这说话的又是一个蓝衫少年,看去只有十六七岁,不知他何时欺到自己身后的? 这蓝衫少年自然是英无双了,她毫无心机,大哥教她的十三式剑法,她只练熟了七式,所以说出几手剑法来;但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就变得口气极狂,接不下她几手剑法了。 蒙面人冷冷一哼道:“阁下口气虽狂,不知手底下如何,你们三个联手出手好了。” 英无双回身道:“丁大哥、大哥,这人让给小弟吧,你们不用出手啦!” 蒙面人方才连败太湖帮三名高手,岂会把英无双放在眼里?嘿然道:“好,你接着了。” 唰的一剑,朝前刺出,剑划“之”字,分刺英无双左右双肩,出手就极为凌厉。 英无双也学着江湖人过招的口气喝了声:“来得好!” 右手长剑倏起,侧身进招,剑势斜发,她这一侧身,就避开了对方“之”字剑势刺向她左肩的一剑,剑光倏吐,反削蒙面人执剑右腕,出手之快,丝毫不输对方。 蒙面人剑走“之”字,刺向她左肩的一剑堪堪落空,刺向她右肩的一剑堪堪递出,英无双的剑光已经削上他右腕,这下变得他这一剑未必刺得到英无双右肩,而自己的右腕却必然先被削上,急忙右手一缩,反剑朝英无双剑上磕去。 英无双一招占先,心头不觉一喜,右腕一颤,剑尖上扬,点向蒙面人眉心。(他蒙着面,当然看不到眉心,但英无双的剑尖就是朝他眉心点去的) 蒙面人横削的一剑又落了空,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英无双剑势展开,岂会容你后退,左脚跟进,长剑闪动,几点剑芒,朝他胸前几处大穴刺到。 第312章 星火 蒙面人方才和竺夭生、膝开泰、寿齐彭三人动手,挥洒伤敌,似乎毫不费力,这回和英无双动手,人家接连三招,步步进逼,他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逼得连连后退,心头不由得大怒,口中暴喝一声,一退即上,刷刷两剑,飞刺而出。 英无双道:“动手比剑,你大声吼叫什么?” 她眼看对方剑势大盛,根本不知道如何封解,手中长剑划处,也和他以快打快,抢攻而上。 这下可正合使剑的原理。因为剑走青、刀走黑,因为使剑的人,不论迎面分根砍来,你根本不用躲闪,亦不要架拦,立即起舞用剑,对面砍去,这一起舞,身法自开,可以不沾青(沾青即不能躲闪干净也)而走青矣。 她虽然对十三剑只练熟了七剑;但绿袍神君的剑法,岂同等闲?就是这七招剑法,换一个普通高手,只怕连一招也接不下来。 蒙面人连发了数剑,不但无法扳回先机,英无双使出来的每一剑,他都无法破解,别说攻敌,几乎连守都守不住,还是被逼得连连后退。这还是英无双初学乍练,经验不足,几乎每一剑都可以伤敌的,都没伤到敌人,她虽没有伤人,但蒙面人却已经连遇险招,惊险无比。 英无双却愈打愈有精神,因为大哥教她的十三式剑法,这些天来,她练熟的只有七招,还有后面六招,只会不熟,现在蒙面人倒像和她喂招一般,她使到第七式、第八式本来不大纯熟,但七式使完了,只好使第八式,使出来虽然还生疏一些,还是把蒙面人逼退了一步,于是只好接着使第九式,这一样一式接一式的使出,在蒙面人的感觉上,不过是她剑势弱了一些,逼得不算太紧,他还是没有破解的余地。 一会工夫,英无双已把十三式剑法全使出来了,心里自然更自高兴,大哥还说还没有练熟,不可使出来应敌,如今自己全使出来了,对方也没有把自己击败。 于是她又从头开始,重复使出,这回她当然比方才纯熟多了,蒙面人和她打到二十来招,英无双越练越熟,蒙面人受到的威胁也越来越大。 要知蒙面人剑法自成一家,他也素以剑法自负,如今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手下,自从一开始就受制于人,着着都被逼落下风,心头自然怒恼无比,恨不得一剑把对方刺个透心,口中再次暴喝一声,长剑回环,飞起一片剑光,像扇面般洒出。 突觉左肩一凉,被英无双剑尖刺中,手上长剑摔倒,两处剑伤,登时血流如注! 英无双不觉剑势一停,口中咦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把你刺伤了。” 蒙面人气怒交迸,双目通红,眼看对方停下来,这机会岂能错过?切齿道:“小子,你拿命来!”抖手一剑当胸刺去。 英无双来不及封解,其实她除了会使剑,根本不懂得如何封解来势,只见对方乘自己不备,当胸刺来,心头不禁有气,左手一掌朝着剑上拍去。 她从前不会使剑,只会用掌,也不管自己只是一只肉掌,如何能向锋利无比的剑上拍去? 焉知她练的“九阴神功”,只要使掌就可以克敌,她纤纤玉掌堪堪对着剑上拍出,一道无形无声,奇寒无比的掌风已经一下袭上蒙面人身子。 蒙面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哗,脚下踉跄后退了三步,他身往后退,刺出的长剑自然也跟着他退去,只听砰然一声,跌倒地上。 英无双也不去管他,喜孜孜的转过身来,叫道:“大哥,我后面六招,也学会了,你看对不对呢?” 这话听得所有的人大感奇怪,他后面六招法:还没学会,那不是刚刚初学乍练?居然还能把蒙面人逼落下风。刺伤了对方,这是什么剑法,竟有如此厉害。 穆乘风点点头含笑道:“你记性不错,使得也还算对,只是并不纯熟,否则何用和他打到二十几招?” 这时那蒙面人已由许常胜手下两个副总管门身而出,抢救回去。 对方三个蒙面蓝衣人,眼看同伴伤在英无双手下,自然把他们激怒了,但听三声锵锵剑鸣,不约而同的举步朝丁盛三入走来,冷然喝道,“你们两个亮剑!” 这人要丁盛、穆乘风亮剑,是因英无双手中还执着长剑,这意思自然是一对一动手了。 丁盛仰首大笑道:“很好,丁某先把你们拿下了,几个叛帮贼子谅他们也逃不到那里去。” 锵的一声,抽出剑来。 英无双听说还有机会动手。自然大喜过望。目光一掠三人,问。道:“你们谁和我动手?快过来吧!” 右首一个蒙面人冷声道:“小子看剑!” 喝声出口,抖手一剑直刺眉心。 英无双现在有了信心,口中哼了一声,身形轻旋,剑尖点动,朝他右首太阳穴刺去。 蒙面人一招落空,突然点足飞扑而起,长剑连挥,一连刺出五剑,一蓬剑雨,像箭镞般迎而飞刺过来。 英无双不加理会,你飞扑过来的人,总要落地,她却我行我素,长剑挥舞,展开身法,一蓬急疾的剑雨洒到之处,她早已闪身移步,剑光如电,攻到你身侧。 蒙面人剑法虽精;但绿袍神君的十三招剑法,奇奥诡异,又岂是一个年轻高手所能蠢测?急忙撤剑后退,口中大喝一声,又点足飞起,长剑挥出一片寒光,迎头罩落。 这要换了旁人,必然举剑向上迎击,但英无双学的这十三招剑法,没有一招朝上迎击的剑式,她依然一式又一式的照式演练,你飞纵扑击,她全不理睬。 蒙面人扑击之势,当然又落了空,等他飞身落地,雪亮的剑光已经在等着他,飞刺过来。 这下他不得不再次纵身跃起,剑光如练,当头劈落。 就这样一个既不躲闪,又不封架,剑法展开,不躲自然闪开,不封自然落空,一支长剑有攻无守,而守自在其中。 一个被逼得跳脚,一会落地,一会腾空,本来腾空发剑,是攻敌的杀着,但现在的腾空而起,是为了躲闪对手的攻势。 英无双十二式剑法,愈练愈熟,渐渐已可得心应手。 蒙面人出道江湖,本以腾空扑击的剑法着称,现在他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倏起倏落,不住的纵身跃起来闪避对方剑势,这份狼狈,就可想而知。 抢到穆乘风身前的蒙面人一言不发举剑就刺,出手一剑,就剑风嘶然,十分凌厉。 穆乘风身形斜退半步,冷笑道:“阁下以为这样就可以抢得先机了么?” 蒙面入看他还未拔剑,往后斜退,自然是为了拔剑,他岂容你拔剑还手?依然一声不作,倏地欺进,长剑虎虎有声,拦腰扫到。 穆乘风又斜退了一步,因他两次发剑都没吭声,心头不觉起了怒意,目光一凝。凛声喝道:“阁下找我动手,理该等我亮剑之后再出手,你一而再的乘人不备,一声不作,发剑就刺,这等行径,何异偷袭,你根本不配在江湖走动,更不配使剑,穆某不给你一个教训,江湖上岂不任由宵小横行了?” 蒙面人两道目光从蒙面黑纱之中透出凌凌凶光,厉声道:“杀人还要告诉你吗?” 刷的又是一剑急如星火,朝穆乘风左胸刺到。 穆乘风只觉对方口音好像那里听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闻言不觉怒笑道:“凭你这点能耐,能杀得了穆某吗?穆某就是不使剑,谅你在穆某手下也走不出三招。” 蒙面人沉哼一声,右手挥动,一柄长剑大开大阖,猛攻过来,他这一展开剑法,寒光如涛。汹涌卷到。 第十章太湖退敌 穆乘风果然没有拔剑,口中发出一声嘹亮长笑,一道人影不退反进,抡手一掌朝他剑上劈去。 但听锵的一声金铁狂鸣,蒙面人只觉手上剧震,一柄长剑业已齐中断折,心头不期猛然一惊,一言不发,转身往外飞射而去。 穆乘风只使了一掌,就震断蒙面人长剑,这下也看得许常胜、迟来福等人悚然变色! 另一个蒙面人也和丁盛动上了手。 两人使的都是长剑,丁盛原是崆峒门下,“崆峒剑法”素以奇诡出名,剑势飘忽无定,辛辣已极。 他对手蒙面人一柄长剑施展开来,风起云涌,气势极盛。 两人几乎是半斤八两,一个人随剑走,忽东忽西,到处剑光流动,一个全身剑光镣绕,攻势如奔雷掣电,打到二十来招,双方都已被剑光淹没,人影若隐若现,不时传出锵锵剑鸣之声! 他们这一对,可说功力悉敌,如果打下去,大概在一二百招之内,应该很难分得出胜负来。 但谁也没料到穆乘风这一对,会结束得如此快法,就在和穆乘风动手的蒙面人长剑折断,迅疾无伦转身朝厅外飞掠出去的同时,但听左首砰的一声,和英无双动手的蒙面人在纵身跃起之时,被她一剑刺中左脚“公孙穴”,跌到地上。 第313章 谢谢 此人身手真还不弱,脚踝负伤,他手中长剑一点,一个人倏地一跃而起,身法奇快,只一闪就已掠出厅外,飞奔而去。 英无双早已住手,冷笑道:“你逃什么,我又不会追击你的。” 这下四个蒙面人一伤,(伤在英无双九阴神功之下)二败,只剩下一个还在和丁盛力拼。 许常胜、迟来福等入眼看局面急转直下,心头大力惊骇,暗暗朝他身旁几人使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的往大厅门口退去。 竺天生左肩剑伤早已包扎好了,口中大喝一声:“你们还想走么?” 长剑一振,首先抢出。符德全、张腾蛟也跟着逼上。 许常胜等人那敢停留,退到门口,已经纷纷闪出厅去。 这时软轿中人也喝了声:“退!” 前后四个抬轿汉子急忙抬起轿子,往后退去。 竺天天大喝一声:“停住!” 挥手一剑,刺倒了右首一个汉子,符德全飞起一脚也把另一个抬轿汉子扫倒。 这一来,软轿正好停在门口,堵住了出入,反倒让许常胜等人有了逃走的机会。 和丁盛动手的蒙面人口中大喝一声,刷刷两剑,逼退丁盛,双足一点,剑先人后。连剑带入化作一道银虹,砰然一声撞上左首一扇雕花长门的花格子。穿窗而出。 丁盛大喝一声:“你还往那里走?”正待跟纵穿窗而出! 坐在上首的敖如山沉声道:“丁总堂主,让他们去吧,咱们把这位令主留下就胜过其他的人了。” 穆乘风眼看三个蒙面人匆匆退走。但软轿中的令主武功极高,只怕竺天生、符德全等人不是他的对手,早已一个箭步掠到轿前,抬手掣剑,寒光一闪,已把轿帘劈落,喝道:“令主可以请出来了。” 等到目光一注,只见轿中除了一顶白发,一挂白髯,和一件紫袍之外,那里还有令主的人影?不觉怒哼一声道,“好个狡猾的贼人!” 敢情那轿中人喝出“退”字,人早已从轿后小窗逃走,他算定软轿抬起后退之际,太湖帮的人必然会出手拦阻,那么软轿这一步后退,正好堵住大门,使得追出的人,一时无法追出,他就可以从容退走了。 英无双咦一声道:“轿中已经没有人了,那令主逃走了吗?” 穆乘风道:“此人根本不是令主。” 英无双奇道:“那会是谁呢?” 穆乘风道:“你没看到轿中留下的假发、假须和一件紫袍吗?此人只是假扮令主而来,自然不会是真的令主了。” 竺天生一挥手,从怀中取出一面小旗,说道,“滕兄、寿兄,你们伤势还撑得住吧,叛贼要逃离太湖,必须乘船离去,你们立时传出火花旗令,要所有湖上船只,全面拦截……” 他是水上总巡,大湖帮所有巡逻快艇,全在他指挥之下。 但他话声未落,敖如山呵呵一笑道,“竺总巡,不用追了,他们要逃高大湖,自然必须乘船,此刻虽然仍在湖上,但以他们的实力,岂是几艘巡逻快艇所能拦截得住,徒然折损本帮弟兄,于事无补,本帮去了这批叛贼,等于去了心腹大患,贼人再要图我;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竺天生躬身道:“湖主说的极是,只是便宜了这几个叛贼。” 敖如山一手拂髯,大笑一声道:“许常胜、迟来福都是江湖人,他们背叛本帮,纵然有那个令主收留他们,今后在黑白两道人均难有立足之地,咱们要找他们还不容易吗?哈哈,今晚本帮若无丁总堂主的这两位小友相助。那就不堪设想了,大家还是请坐下来,哦,丁总堂主,你要符堂主、张堂主到外面去查视一番,先把陆上弟兄和巡逻岗位予以整顿,倒是不可忽略了。” 丁盛、符德全、张腾蛟三人,躬身应是。丁盛又嘱咐了两人一番,符德全、张腾蚊立即退了出去。 敖如山又朝站在厅上两边的八名武土挥挥手道:“你们到厅外去,未奉老夫令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八名武士躬身领命,迅快退出厅去。 敖如山才含笑朝穆乘风,英无双两人颔首笑道:“二位小友请坐,丁总堂主、竺总巡,你们也坐下来,今晚负伤的人,可先去休息。” 巡湖四猛都身中剑伤,也一齐躬身退出。 敖如山回头朝侍姬窈娘含笑道,“窈娘,你也去休息吧!” 窈娘站起身,俏生生走了两步,才回眸嫣然一笑道:“湖主大概有什么重大事情。不让贱妾听了?” 敖如山大笑道,“太湖帮差点全盘倾覆,还有什么重大之事,你快去休息吧!” 窈娘应道:“那么贱妾就告退了。” 她体态妖烧,这几步路走得有如仙子凌波,风情万千。 就在她刚走到一半,(大厅一半)敖如山突然沉喝一声:“丁总堂主、竺总巡,你们把她拿下了!” 这喝声当真出人意料,丁盛、竺天生不禁为之一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湖主会要他们把窈娘拿下。 只听敖如山第二次催着喝道:“还不快把她拿下,这贱人是贼人一党!” 现在他们听清穆了,湖主侍姬竟然会是贼党。但不管如何,湖主既然下了命令,他们自然要把窈娘拿下;但他们这一耽搁,窈娘身形闪电般朝厅外投去。 她刚掠近厅门,眼看忽然人影一闪,已有一个人拦门口,冷笑道:“你请留步。” 这人正是穆乘风。 窈娘脚下一停,低声急促的道:“穆少侠,得仁堂投字示警,你难道会是恩将仇报的人?” 穆乘风不由一怔,举目看去,香风一动,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谢谢你。” 窈娘已是一阵风般从身边掠过,飞射出去。 丁盛、竺天生二人也在此时一同迫掠而来,丁盛道:“穆兄弟,没截住她?” 穆乘风只得说道:“她身法十分滑溜,小弟刚拦住她正面,她却从旁闪了出去。” 竺天生道:“总堂主,咱们追!” 只听敖如山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你们回来吧,贱人逃出厅外,你们就拿不住她了。” 三人回到上首落坐,偌大一座大厅,如今只坐了五个人,就有空空荡荡的感觉! 只听敖如山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没想到她一身武学居然会有如此高明。” 丁盛和竺天生望着湖主,心中暗道:“窈娘方才一直坐在湖主身旁,以湖主的武功,要把窈娘制住,易如反掌,怎么会要自己两人出手呢?” 敖如山朝两人微微一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奇怪,窈娘方才一直坐在老夫身旁,老夫如何不把她拿下,唉,她已经不是窈娘了……” 丁盛、竺天生听得大奇,异口同声的道,“她……” 他们自然是问:“她是什么人?”但只说了一个“她”字,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敖如山已经接口道:“不但她已非窈娘,老夫也被这贱人暗使手脚,下了散功奇毒,一身功力等于尽废!” 丁盛、竺天生大吃一惊,说道:“湖主……” 敖如山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老夫想不到的事,这贱入不知何时假冒了窈娘,连老夫都被瞒过了,直至今晚许常胜向老夫告密,说丁总堂勾结外人。意图在得仁堂纵火,老夫心中觉得可疑,丁盛是穆小兄弟令师引介给老夫的,老夫和令师相交数十年,丁盛决不敢做对不起老夫的事,许常胜一向好高骛远,莫非许常胜有什么花样?老夫正在沉思之际,瞥见窈娘从门口走入,老夫突然发现她走路的步子,不是窈娘,这一下使老夫起了警觉,就随口告诉她通知大家到议事厅来,哈哈,这下她果然露了马脚,要知窈娘只不过是侍候老夫的人,数十年来,传令大家到议事厅来,乃是帮中大事,一向都是由老夫先传令知会总堂主。再由总堂主通知各入,窈娘从不过间帮中之事。她听了老夫的话,居然派入通知了水陆总巡等人,此其一,后来老夫要她随我同来,她居然也来了,历次在议事厅议事,窈娘几时参加过了?因此老夫业已确定这人绝非窈娘了。” 丁盛心想:“原来如此,难怪方才自己进入议事厅之时,本已觉得可疑了。” 敖如山又道:“老夫既发现窈娘系贼入假扮,自然要运气检查,贼人如无图谋,何用假冒老夫贴身侍候之人?这一运气,果然发现全身真气痪散。无法凝聚。不过老夫仗着数十年修为,旁人一时自然无法发觉,就是方才以传音入密和丁总堂主说了几句语,已经把老夫能够逼聚的一口真气,全使出来了,若非那贼人深知老夫修为功深,弄不清老夫还能凝聚多少功力,只要老夫尚有三成功力,就足够把她置之死地,她因没有把握,才不敢妄动,否则只要那令主进入大厅之时,她突起发难,制住老夫,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英无双道:“大哥说轿中那人并不是真的令主,是有人假扮的。” 敖如山点点头,目光投到穆乘风脸上,问道:“穆小兄弟见过自称令主的人吗?” 第314章 剑穗 “见过,而且晚辈还和他动过手。”穆乘风道:“这事说来话长……” 当下就把自己从昆嵌回转镇江说起…… 敖如山问道:“对了,小兄弟是神君传人,去昆嵛何事?还有、你身边佩的是全真教长剑,据老夫所知,只有全真教门下,才能佩挂他们的长剑,而且全真教门下弟子,不准在江湖走动,这是怎么一会事?” 穆乘风道:“晚辈有两个师父,一个是绿袍师父、一个是祖师父……” 他只好从义父遇害说起,如何拜见两个师父,大概说了一遍。 敖如山听得呵呵一笑,说道:“祖半仙,厉神君人称武林一奇一怪,而且两人生性行径,也截然不同,他们居然两个人合收了一个徒弟,这倒真是奇事。” 心中暗暗忖道:“莫非此子和两人有什么渊源不成?”只是这话并没说出口来。 穆乘风就把替二师兄林仲达疗伤,发现林家少夫人和春桃被贼人假冒。后来自己前去裴家堡,总管陆公车在酒中暗下“归心散”,第三天晚上,自己如何在一处小庙发现令主,那是一个白发白髯的紫衣老人,自己如何和他动手,详细说了一遍。敖如山沉吟道:“江湖上从未有个这样一个人,如果一头白发、一把白髯,此人年岁当在八旬以上,而且听穆小兄弟所说,此人武功也大非庸手。那么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数十年,早该有一个响亮的万儿,他的成就也决不止仅仅是一个毫不知名的江南分令主而已。因此据老夫判断,小兄弟看到的大概也只是他的伪装,不可能是他真面目了。” 这话没错,江湖上可不比官场,有幸进之人,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就得有真才实学。那令主既有一身极高的武功,数十年来,早就应该小有成就,怎会是一个没人知道的人? 穆玉样点头道,“湖主说得极是。” 敖如山道:“不过小兄弟认为今晚来的,不是令主本人,倒也可信,因为听小兄弟所说,此人一身武学,不在你小兄弟之下,今晚来的如果是他。就不会只是躲在轿中不出来了,由此可见轿中人只是奉命行事。武功并不高明,才不敢现身了,唔,此人不是陆公车,便是卢寿同无疑,不过这样也好,真要把他拿下了,等到发现他真正是谁,那就不好处置了,譬如四大公子,真要拿下。他们父执,多半是老夫熟人,释放不释放他们呢?” 丁盛听得一怔道:“武林四大公子?湖主认为那四蓝衣蒙面人就是四大公子吗?” 敖如山莞尔一笑道,“老夫若是老眼不花,应该不会看错了人,那个伤在东方小兄弟掌下的。每一剑都走‘之’形,使的正是剑门‘游龙剑法’,后来第二个和东方小兄弟动手的,一直纵扑发剑,自是‘衡山剑法’了,和穆小兄弟动手的蒙面人,剑法大开大阖,是黄山万家的家数,和丁总堂主动手的剑起云涌,气势极盛,正是云龙山徐家的‘云龙剑法’,这四人走在一起,不是四大公子,还会是谁?” 原来武林四大公子乃是黄山万少骏、云龙山徐从云、衡山宾仲华,剑门宋君天。这四人都是武林世家出身,一身武功,家学渊源,而且都只有二十出头,人又生得英俊,因此大家都以四大公子相称。 穆乘风听得一怔,和自己动手的会是万少骏,自己和他无怨无仇,他方才却好似对自己十分仇视! 敖如山话声一落,回头朝英无双道:“东方小兄弟,那剑门一派,剑法自成家数,门人子弟,为数不下数百人,宋君天叔伯一辈,也有一二十人,个个剑法高深,小兄弟为了敝帮之事,掌伤宋君天,虽然他蒙面而来,这笔帐很可能会记到小兄弟头上,日后行走江湖,遇上红、白、黑三种颜色剑穗的人,务必特别小心。” 英无双道:“我才不怕他呢,有本领,何用蒙着面来?” 她心中一片纯洁,说话也极坦率。 敖如山含笑点头道,“小兄弟是神君门下,当然不会怕了他们,何况他父执辈如果知道小兄弟是神君门下,自然也不敢得罪小兄弟了。” 他把英无双练的“九阴神功”,当作了绿袍神君的“太素阴功”,才有此言。 英无双笑看道:“我不是神君门下,不然,我就要叫大哥大师兄了呢!” 穆乘风到了此时,只得把英无双是厉山双凶门下,此次是奉两位老人家之命,协助自己去的,说了出来。 敖如山听得暗暗哦了一声,他目光何等犀利,早就看出英无双是个女子,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这就点点头道,“原来英姑娘是东门老哥贤伉俪门下,哈哈,这么说,东门老哥贤伉俪一生认为最大遗憾,没有练成‘九阴神功’,都已传给姑娘了。” 英无双道:“湖主也知道吗?” 敖如山大笑道:“东门老哥贤伉俪名满江湖,老夫怎会不识?” 穆乘风方才听说湖主中了散功奇毒,心想:自己身边有祖师父的辟毒丹,不知对散功奇毒有没有效?心中想着,就抬目问道:“湖主身中散功奇毒,晚辈身边有祖师父所赐辟毒丹,能解天下奇毒,不知有没有效?” 敖如山听得目光一亮,大笑道:“老夫忘了穆小兄弟还是祖半仙的门人,哈哈,祖半仙武林一奇,他大半生走遍天下名山大川,据说配制了一种‘百一丹’,能解天下奇毒,百无一失,小兄弟身边,大概就是此丹了,果真此丹,区区散功奇毒,又算得了什么?” 穆乘风道:“家师赐给晚辈之时,只说是辟毒丹,晚辈不知是不是百一丹?” 当下就纵身边取出药瓶,倾了两粒,双手递去。说道:“湖主服下试试就知道了。” 敖如山欣然道:“如果是‘百一丹’,一粒已足够了,这一粒你收好了。” 他伸手取过一粒,纳入口中,取起茶盏,喝了一口,吞入腹中,就缓缓闭上眼来,含笑道:“祖半仙人称武林一奇,果然名不虚传,他‘百一丹’善解天下奇毒,也果然应验如神,老夫身上散功奇毒,药到毒消,已经完全好了。” 丁盛、竺天生喜形于色,连忙拱手道:“恭喜湖主,奇毒得解,这是本帮不幸中之大幸。” 敖如山笑道:“这是天佑本帮,穆小兄弟正好来找丁总堂主,不然,不但本帮不堪设想,老夫数十年修为,也毁在一旦了。” 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接着道:“时间不早,穆小兄弟、英姑娘二位,也该去休息了,丁总堂主,你代表老夫,领他们前去宾舍休息吧!” 丁盛应了声“是”,竺天生。穆乘风、英无双同时起身告辞。 丁盛领着两人来至宾舍,这是太湖平日接待贵宾之处,自然十分讲究,丁盛坐了一会,因时间已晚,起身辞出,两人也各自回房休息。 穆乘风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在大厅门口截住窈娘之时,她说出:“穆少侠,得仁堂投字示警,你难道会是恩将仇报之人?” 她既是贼党的同路人,自然知道许常胜有意把自己两人引去得仁堂,设计陷害的阴谋,故而赶去得仁堂向自己投字示警,后来又因许常胜等人已经赶到,她不好露面,于是又赶去丁大哥那里,通知丁大哥前来解围。 她和自己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向自己示警,再赶去通知丁大哥呢?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可能对自己如何关心,那么她会是谁呢? 蓦地他想起一个人来,口中忍不住低低的道:“莫非会是她?” 是她,她是谁呢?读者不妨猜上一猜。 第二天中午,是湖主敖如山设宴款待穆乘风、英无双两人,除了主人,还有丁盛和符德全、张腾蛟三人作陪。 符德全升任总管,张腾蛟升任陆上总巡。 水上总巡竺天生已率同巡湖四猛,一清早就出发巡湖去了。 筵席设在湖主平日宴客的花厅里,菜肴自然特别丰盛,水陆俱陈,摆满了一桌,两名青衣使女执银壶斟酒。 敖如山举起酒杯,含笑道,“二位小兄弟,昨晚本帮得能转危为安,实出二位所赐,咱们江湖人,不用说什么感恩图报等话,老夫这杯酒,聊表敬意,老夫先干了。” 说完果然一饮而干。 穆乘风,英无双双双站起。举杯道:“湖主和家师有旧。乃是老前辈,晚辈兄弟应该先敬湖主才是。”也一口干了。 两名使女立时斟上了酒。 丁盛举杯道:“来,穆兄弟、东方兄弟,二位远来是客,我敬二位一杯。” 英无双道,“是啊,我也叫你丁大哥的,该小弟敬大哥才是。” 三人同时干了,接着符德全、张腾蛟也举杯敬酒。 穆乘风笑道:“二位今日荣任之喜,也应该由兄弟敬二位才对。” 结果还是大家干了。 敖如山含笑道:“大家先用些菜,再喝酒不迟。” 穆乘风忙道:“湖主,晚辈不会喝酒。” 第315章 告别 敖如山大笑道:“小兄弟神功通玄,多喝几杯又有什么关系,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讲究喝得豪爽,小兄弟行走江湖,要结交五湖四海英雄,酒就非会喝不可。” 丁盛道:“湖主说得极是,穆兄弟,你将来还有一关,非过不可,现在就该多练练了。” 穆乘风道:“小弟还有那一关?和酒也有关系么?” 丁盛大笑道:“大有关系。” 穆乘风道:“丁大哥请说说看?” 丁盛道:“穆兄弟回去镇江。不是扫算要把东海镖局从新复业吗?” 穆乘风点了点头。 丁盛又道:“创立镖局,所结交的朋友,自然都是江湖朋友了。” 穆乘风又点了点头。 丁盛笑道:“江湖朋友正如湖主所说,都是大块肉、大碗酒,喝个痛快的人,有一天穆兄弟当了新郎,这些朋友大家都来敬你一碗,你不先练习练习,这一关就不好过了。” 穆乘风俊脸不觉一红,说道:“丁大哥说笑了。” 英无双坐在大哥身边,不知怎的脸上也飞起了两片红云,低下头去。 符德全接口笑道:“总堂主之话说的全是实情,穆少侠不会喝酒,就得早作准备,多练习练习,来,兄弟敬你一杯。” 这一席酒,大家边谈边吃,自然宾主尽欢。 饭后,两名使女撤去残席,又替大家沏上香茗。 湖主敖如山含笑道:“穆小兄弟,你回去镇江,老夫祝你重震东海门雄风,东海镖局有何困难,太湖帮自当全力支援,本来了盛是你师兄,你镖局复业,需要人手,他理该前去帮忙……” 穆乘风忙道:“晚辈此次前来太湖,一来顺道来看看丁大哥,二来是卢寿同赶来太湖,必有阴谋,特地来通知丁大哥,好早作准备,晚辈并没有要请丁大哥前去帮忙的意思。 敖如山笑道:“老夫说的乃是常情,只是本帮乱事初平,丁总堂主一时只怕抽不开身,老夫想送你小兄弟两件东西……” 说到这里,伸手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八寸长、拇指粗黄铜管来,揭开盖子,从里面抽出一面三角小旗,可黄旗中央绣了一条金线绣边的黑龙,徐徐说道:“这是老夫的令旗,不但代表了老夫,如遇紧急情况,派人持此旗令,可以就近向安徽洪泽、江西鄱阳、湖南洞庭三处请求支援,大概长江上下游的武林同道,都会卖老夫的面子,小兄弟请收好了。” 一面卷起小旗,放入铜管之中,随手递了过来。 他外号太湖龙王,威震长江上下游,这面黑龙旗,就是代表太湖龙王的标志。 穆乘风,听他这么说了,只得双手接过。 敖如山举手击了两掌。低喝了声:“来人。” 只听一阵脚步声,走进四名青衣劲装汉子,垂手站定。 敖如山又道:“小兄弟重创镖局,现在需要人手,老夫身边有八名武士,都是老夫亲自调教的,他们跟随老夫,忠心不二,老夫把他们四人,赠与小兄弟,可以在镖局之中,担任任何事情,对小兄弟虽然帮不上大忙。也可以多几个人手……” 穆乘风忙道:“这四位老哥都是老前辈的人,晚辈如何敢当,这个……” 敖如山摇手截着道:“小兄弟毋须客气,老实说过,你小兄弟和这位东方小兄弟二位,如论武功,放眼江湖,只要不遇上老一辈的几个着名人物,大概已是很少有对手的人了;但如论二位小兄弟的江湖阅历用匡只能说是初出道的雏儿了,行走江湖,并不完全仗武功,阅历经验。还是占着很大的比重,尤其是镖局这一行,经验更为重要,他们四人随老夫多年,江湖上的牛鬼蛇神这一套,他们懂得很多,小兄弟不肯接受,那就算是老夫借调给你的,在镖局当个差,总可以了。” 说到这里。朝四人吩咐道:“老夫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这位穆少侠,乃是老夫的小兄弟,你们随他到镇江去,一切都要听他吩咐,和对老夫一样,不得有丝毫违背,好了,你们前来见过穆少侠、东方少侠二位。从今以后,穆少侠就是你们的主人了。” 那四个仅子一齐躬身应“是”,然后朝穆乘风躬身道:“属下见过穆少侠。” 然后又向英无双抱拳道:“属下见过东方少侠。” 穆乘风、英无双朝他们还了一礼,穆乘风道:“湖主厚爱,晚辈镖局复业,确实需要许多人手,湖主指派这四位老哥相助,晚辈万分感激,这四位老哥,就算晚辈向湖主借调的好了,等到镖局规模初具,他们仍可回来追随湖主。” 敖如山点点头笑道:“好,好,那就这么办好了。”接着又指着四人,说出他们的姓名,那是赵雷、钱电、孙风、李云。 然后转身朝英无双笑道:“东方小兄弟,老夫也有一件东西相赠。” 英无双喜孜孜的道:“湖主,我也有吗?” 敖如山笑道:“小兄弟不是喜欢使剑吗?” 英无双道:“我师父从没教过我剑法,我看大家身边都佩着长剑,很神气的,所以我跟大哥学了几手,直到昨晚,和那蒙面人动手,才算把剑法全练熟了,我自然很喜欢使剑了。” 敖如山听她说得天真,不觉笑了笑道:“这就对了,老夫就是要送你一把好剑。” 抬目朝一名青衣使女招招手道:“你去把老夫早晨取出来的那口青霓剑拿来。” 那使女答应一声,转身自去。 英无双道:“湖主送给我的一定是名剑了。” 敖如山含笑道:“那当然,老夫一生,喜欢搜集古剑,有不少是朋友赠送的,但在二百多把名剑之中,要算这把青霓剑最轻便,最锋利。也最适合小兄弟使用了,昨晚老夫看你使剑家数,似是出之厉神君,神君剑法如神,世罕无匹,小兄弟学了神君的剑法,启该有一柄名剑才行……” 他刚说到这里,青衣使女已经捧着一柄绿鲨皮鞘,青色丝穗的长剑送上。 敖如山伸手接过,就递给了英无双,英无双双手接过,第一眼看到剑柄、剑鞘镶嵌得十分精细,就知是名剑了,心中不禁大喜,说道:“谢谢湖主。” 敖如山含笑道:“小兄弟且抽出来看看!” 英无双依言一按吞口,但听铮然清鸣,长剑就自动跳出三寸有余,再轻轻抽出剑身,三已霜锋,宛如一泓秋水,青芒吞吐,照得人须眉皆青,寒气贬骨! 穆乘风道:“这真是一柄宝剑。” 英无双喜孜孜的返剑入匣,把一柄剑抱在怀里,说道:“谢谢湖主,这柄剑太好了。” 敖如山含笑道:“此剑名叫青霓,光色纯青,虽然说不上宝剑,但确是一柄好剑,最难得的还是入手甚轻,也是此剑的唯一特色,小兄弟使用最适合也没有了。” 英无双佩好长剑,脸上一直喜上眉梢,好不高兴。 穆乘风拱拱手道:“湖主厚爱,晚辈急于赶去镇江,那就告辞了。” 敖如山一怔道:“二位小兄弟赶去镇江,筹复东海镖局,这是一件大事,老夫不好挽留,但二位在这里多桓盘上一天再走也耽搁不了什么。” 穆乘风道:“湖主厚爱,晚辈义父母血仇未复,连仇人都尚不知是谁,一切都要等镖局复业之后,慢慢查访,因此多耽一日,多一天的不安,晚辈报了义父母之仇,就是湖主不邀。也要到湖上来住呢!” 敖如山呵呵大笑道:“欢迎,欢迎,二位小兄弟能到湖上来往,太湖山水就增光不少。” 英无双听到他这句“二位小兄弟能到湖主来往”,脸上不禁一热。但心里却甚是高兴。 敖如山接着点点头道:“穆小兄弟说的也是实情,符总管。你去准备船只,送二位小兄弟出去。” 一面问道:“穆小兄弟,你们要从哪里上岸?” 穆乘风道:“晚辈兄弟的牲口,寄存在雪堰茶楼里,还是回雪堰去比较方便。” 敖如山颔颔首,朝符德全道:“那就送他们到雪堰去好了。” 符德全答应一声,立即退去。 穆乘风、英无双两人就朝敖如山告别。 敖如山道:“穆小兄弟记住了,镖局开张之后,如有什么困难,须敝帮协助,只管派人前来,老夫自会全力支援。” 穆乘风感激的道:“湖主如此厚爱,晚辈感激不尽。” 敖如山一直送到门口,才停步道:“老夫不送了,丁总堂主,你代老夫送送二位小兄弟吧!” 丁盛恭声应“是”。 穆玉洋、英无双恭敬的作了个长揖,赵雷等四人却扑的跪到地上,叩了两个头,同声道:“属下叩别湖主。” 敖如山含笑道:“你们起来,追随穆少侠,和追随老夫一样,你们去吧!” 四人含笑站起,紧随穆乘风、英无双身后走出大门。 丁盛和张腾蛟随着送到码头,总管符德全已在码头上等候,码头边上早已停泊了一艘大船,搭好跳板。 符德全拱手道:“穆少侠、东方少侠请上船吧!” 第316章 英雄 穆乘风拱手道:“多谢符总管费神了。” 赵雷等四人垂手肃立,等候二人上船。 穆乘风、英无双转身向丁盛、张腾蛟、符德全三人拱手道:“丁大哥、张兄,符兄请回吧!” 丁盛道:“穆兄弟、东方兄弟,你们只管上船,愚兄一来是奉湖主之命送客,二来咱们是师兄弟,送二位一程,也好多聊聊,自然要和你们一起到雪堰去了。” 穆乘风道:“丁大哥这里还有很多事,不用和小弟客气了。” 丁盛大笑道:“愚兄这是假公济私。一举两得之事,这里有张兄、符兄处理琐事,我这总堂主已经没事可做,你们不用和愚兄客气了。” 当下就和穆、英二人一起下船,走入中舱、赵雷等四人依次下船,留在前舱,船夫不待吩咐,立即启旋,岸上张腾蛟、符德全两人直等船只驶远,才行回转。 船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十数艘快艇破浪驶来,水上总巡竺天生率同巡湖四雄滕开泰,寿齐彭、马天骏、何长风各自卓立船头,在湖面上一字排开。 丁盛道,“穆兄弟。是竺总巡送行来了,咱们出去。”当先推门走出。 穆乘风、英无双跟着走上甲板,只见十数艘快艇,竺天生乘的一艘排在最前面,其次是巡湖四雄,后面一排十六艘,每艘艇上站立着六名全身水靠的健儿,个个身体魁梧,雄纠纠、气昂昂好不威武? 竺天生抱拳道:“兄弟刚才接护符总管飞鸽传书,穆少侠、东方少侠乘船离去,兄弟和滕、寿、马、何四兄,特地赶来送行。” 穆乘风连连拱手道:“竺总巡高义,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丁盛大笑道:“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不用客套了,竺兄可要过船来喝杯茶再走么?” 竺天生抱拳道:“兄弟只是赶来送行的,大家还要巡湖去,不过来了。” 穆乘风道:“竺总巡公务在身,那就请便吧。” 竺天生和腾开泰等四入抱拳为礼,然后由巡湖四雄为首,各自率同四艘快艇朝水域四面分散,划起四道浪花,飞驶而去。 穆乘风不觉赞道:“太湖帮水上隍儿,果然训练有素,不愧是江湖上独树一帜的一方之雄!” 丁盛笑道:“你看到的还只是表面,竺总巡手下弟兄,个个都能在水底潜上一两个时辰呢!” 英无双道:“潜水一定很好玩,几时我也跟竺总巡学上一手才好。” 穆乘风笑道:“你要学,何用找竺总巡?丁大哥就是一个水中好手。” 英无双道:“真的,丁大哥,你也会潜水吗?” 穆乘风笑道:“丁大哥外号过江龙,你说他会不会潜水?” “啊!”英无双喜道:“丁大哥,你快教我呢!” 丁盛笑道:“潜水也并不难,只要懂得诀窍就好。” 三人回入舱中,丁盛就把泳水、潜水的诀要,详细和英无双说了一遍。 穆乘风没去打扰他们,只是自顾自凭窗闲眺。 傍晚时光,一名水手送上晚餐,虽在船上,酒菜依然极为丰盛。 晚餐之后,过没多久,船已抵达雪堰。 码头上灯火辉煌,茶馆的胡管事早已接到飞鸽传书,率同几名伙计在码头上恭迎,等船一靠岸,他就抢先登船,进入船舱,躬着身道:“属下见过总堂主,穆少侠、东方少侠。” 丁盛问道:“胡管事,你房舍已经准备好了吗?” 胡管事连连躬身道:“是,是,属下接奉符总管的指示,两位少侠的住处,已经都准备好了。” “如此就好。” 丁盛站起身道:“穆兄弟、东方兄弟请上岸了,愚兄奉湖主之命,送到这里为止,你们回到镇江之后如有什么事情,只要派人前来通知胡管事,他就会立刻以飞鸽传书,送到愚兄那里的,愚兄恕不再送了。” 穆乘风连忙答道:“小弟记下了。” 当下就和英无双向丁盛道别,随同胡管事走出船舱,赵雷等四人早已登岸,垂手站立。 胡管事陪同两入上岸之后,丁盛站在甲板上挥着手道:“穆兄弟、东方兄弟珍重。” 船只缓缓离岸,朝湖心驶去。 穆乘风、英无双也站在岸上挥手。 这天午牌时光,镇江西门横大街上,林大祥绸布庄门日。来了六匹骏马。前面两骑,一匹是枣红马、毛色红中透紫,亮得发光,一匹是白马,纯白如雪,光亮有如银丝。 马上人更俊,枣红马上是一个十八九岁的蓝衫少年,生得剑眉朗目,气字轩昂。自马上也是一个蓝衫少年,只有十七八岁,同样生得秀眉星目,玉面朱唇,人却更为俊美。 这两骑后面,是四匹一色的黄膘马,马上四人,都已四十开外,身材壮健,穿着一式青布劲装。肩头背着青布长衫包裹。 前面两人才一下马,后面四人一跃下马,几乎是同样快捷,两个迅速趋前一步,从前面两人手中接过缰绳,分两边站停。 这份气势,一望而知前面两入是贵府公子,后面四个不是护院,就是随从。 林大祥绸布庄的伙计们还没看情来的是什么人,慌忙进去禀报掌柜。 掌柜林厚福三脚两步刚迎出店堂。两个蓝衫少年已经走了进来,左首一个抱拳道:“林伯父请了。” 林厚福定睛一瞧,不觉堆起了满脸笑容,呵呵笑道,“原来是穆少侠,仲达正在夭天盼望着你,哈哈,快请里面坐……啊,这位公子……” 原来这两个蓝衫少年正是刚从太湖赶来穆乘风、英无双。 穆乘风忙道:“他是小侄的结义兄弟东方英。” 一面朝英无双道:“这位就是我二师兄的尊人林泊父,你也叫林伯父好了。” 英无双抱拳作了个长揖道:“小侄东方英见过林伯父。” 林厚福连说:“不敢。” 穆乘风道:“小侄还带来了四个镖师,现在外面……” 林厚福道:“快请。”一面朝一名伙计挥挥手道:“快去叫人把穆少侠的马匹牵到马廊里去。” 那伙计答应一声,立即转身往外跑去,引来小厮,把六匹马接了过去,赵雷等四人也跟着走入店堂。 穆乘风给林厚福引见。 林厚福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穆少侠几位请到里面坐。” 他引着六入进入后进客厅,大家才行坐下,林仲达已经听到伙计进去通报,急步赶了出来,笑道:“穆师弟,你怎么今天才来……” 目光一注,发现还有几位客人,连忙含笑点头。 穆乘风站起身,叫了声,“二师兄,小弟给你引见。” 他在众人面前,只得仍把英无双说成东方英、一面也介绍了赵雷等四人,说是四位镖头。 英无双望望穆乘风,说道:“大哥,他是你二师兄,我怎么称呼他呢?” 穆乘风一怔,含笑道:“你就叫二师兄林大哥好了。” 莫无双果然抱抱拳,叫了声,“林大哥。” 林仲达又朝赵雷等四入拱着手,说了些久仰的话。 林厚福站起身,含笑道:“仲达,这里有你的招呼吧,为父还有事去。” 穆乘风忙道:“老伯请便,不用客气了。” 林厚福和大家点头为礼,匆匆往外行走。 林仲达道,“穆师弟、东方兄弟、赵兄四位,还是到我书房里坐,再作长谈吧!” 于是就领着大家来到书房,分宾主落坐,赵雷等四人只是站着不肯就坐。 穆乘风含笑道:“赵兄四位也请坐吧!” 赵雷神色恭敬的应了声“是”道:“属下告坐。”四人才一起坐下。 春兰端上香茗: 林仲达道:“穆师弟几位大概还没用饭吧,春兰,你去吩咐厨下,做几式可口的酒菜送来。” 春兰答应一声,转身走出。 林仲达道:“穆师弟怎么今天才来,愚兄天天都在记挂着不知你在路上又遇上了什么事故?” 穆乘风笑道:“事情可多着呢,小弟赶去裴家堡,正好遇上裴老爷花甲寿诞,接下来是江南武林同道公推裴老爷担任江南武林盟主……” 林仲达道:“裴老爷子担任武林盟主的事,愚兄已经听人说过了,江湖上还盛传着东海门穆师弟三掌惊退凶名满天下的厉山双凶,把师弟说成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不知可有其事?” 穆乘风俊脸一红说道:“二师兄也听到了?” 林仲达笑道:“师弟一举成名。只怕江湖上早已传遍了呢!” 刚说到这里,春兰进入书房左首一间,摆好了杯筷,两名下人提着食盒,取出酒菜,摆满了一桌。 春兰欠身道,“二少爷,可以请穆少侠几位入席了。” 林仲达站起身,抬手道:“师弟,你请东方兄弟、赵兄等几位入席了,咱们边吃边谈好了。” 赵雷抱抱拳道:“穆少侠是属下兄弟的主人,属下怎好和主人同席?这个属下等人万万不敢。” 林仲达弄不懂他们的身份,不觉朝师弟看去。 穆乘风含笑道:“赵兄等四位,只是在下要和敝师兄重开东海镖局,由湖主暂时借调充任镖头,千万不可再自称属下,何况这里是敝师兄的家中,大家都是客人,不用再客气了。” 第317章 资金 赵雷垂手道:“属下跟随穆少侠,是湖主吩咐的,湖主在临行前吩咐属下等人,追随穆少侠,和追随湖主一样,穆少侠就是属下的主人了。” 穆乘风知道他们一向服从湖主,自己再说也没有用,只得含笑点头道:“但目前镖局还未开张,赵兄等四人,和我同在这里作客,就不用再客气,大家坐下来吧!” 赵雷等四人果然应了声“是”,各自在下首坐下。 大家入席之后,春兰手执银壶,替大家面前杯中斟满了酒。 林仲达举杯道:“来,师弟,东方兄弟、赵兄四位,今天除了穆师弟,大家还是第一次见面,我敬大家一杯。” 说完一口喝干。” 穆乘风道:“二师兄,咱们都不善饮酒,就以这一杯为限。就吃饭,饭后;咱们还有许多正经事要谈呢!” 林仲达道:“好,大家干了这一杯,春兰,你替大家添饭吧!” 大家各自干了门前杯,春兰就装上饭送上。 林仲达已经吃过午餐,只是在旁相陪,大家匆匆吃毕,又回到小客厅落坐。” 林仲达道:“师弟,现在你可以说说这些天的经过了,愚兄已经等了好多天了。” 穆乘风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回头朝孙、李二人说道:“孙兄、李兄,你们站到书房门口去。” 孙凤、李云二人答应一声,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一左一右站定下来。 穆乘风就把自己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没提英无双是成山双凶门下和女扮男装之事。 林仲达听得也极为仔细,直等穆乘风说完,才攒着眉道:“江南分令,居然会有这大的野心,既已控制了江南武林盟主,又敢去动太湖,他们到底幕后会是什么人呢?” 穆乘风道:“这个目前还不清穆,据小弟推想,他们杀害义父、义母,大概也是为了咱们东海门碍了他们向江南发展之故……所以咱们东海镖局一旦复业,他们非找上门来不可。” 林仲达沉吟道:“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不知师弟考虑过没有?咱们镖局复业之后,他们找上门来,咱们有能力应付得了吗?” 穆乘风目**芒,说道:“小弟主张镖局复业,就是为了要引他们找上门来,就凭目前在座的人手,还怕对付不了吗?” “唉!”林仲达轻轻叹息一声道:“当日愚兄和贤弟定下此计,愚兄赞成东海镖局复业,当然是为了想以东海镖局复业引对方上门;但当时愚兄没想到江南分令会有如此庞大的阴谋,也没估计到对方实力会有如此庞大,咱们区区几个人手,要挑明着和对方较量,实在不如暗中进行,要有利得多。” 穆乘风道:“小弟方才已和二师兄报告了,只要咱们镖局复业,除了目前在这里的人手之外,还有裴老爷子领导的江南武林和太湖敖湖主,都会全力支持,就算挑明了和江南分令干,咱们绝不会输给江南分令。” 林仲达道:“江南分令,只是一个分令,分今后面,还有多少实力,咱们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知。” 穆乘风笑道:“咱们挑了江南分令,才能把他们后面的人揪出来,要报义父、义母之仇,唯恐他们不来,来了,小弟绝不会让他们有一个漏网之人。” 英无双道:“是啊,就算他们个个都生了三头六臂,有大哥和我两人,就足够打发了。” 林仲达不知英无双的来历,但听他口气极大,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朝他多看了一眼,才点头道:“师弟既然有把握,咱们就先行把镖局复业也好,唉,大师兄不知去了那里,如果他听到镖局复业的消息,能够赶回来才好。” 穆乘风道:“只要镖局复业,大师兄听到了一定会赶回来的,二师兄、咱们镖局复业之事,该如何着手呢?” 林仲达笑了笑道:“至于镖局复业之事,其实并不困难,第一、咱们镖局原只是暂时歇业,原来房舍,都是现成的。第二、人手方面,镖头虽然已有几个另谋出路,到别家镖局去了,但趟子手却全未散去,只是各自回家去了,只要杜永去通知一声,就可赶来,我想镖局复业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就是镖头们也会闻讯回来的,但咱们镖局复业,只是为了让江南分令找上门来,并不是真的做保镖生意,人数多了,开支浩大,不做生意,就无法维持。” 穆乘风道:“镖局复业了。人家前来投保,咱们自然不能不接。” 林仲达道:“这就又有问题了,江南分令不和咱们明来,他若是专找咱们保的镖下手,咱们顾此失彼,又该怎么办?” 穆乘风道:“这个不要紧,只要在江南境内,咱们不用耽心会出差错。” 林仲达眼看师弟丝毫不把敌人放在心上,虽然他武功高强,也不觉暗暗皱了下眉,一面点头道:“好吧,愚兄打发人先把杜永叫来,要他去把人手召齐了,再商量其他的事情。” 事情就这样决定,林仲达立时要春兰打发店中伙计去把杜永找来。 过没多久,杜永随着春兰走入,看到穆乘风也在座上,慌忙抱着拳道:“小的见过林少爷、穆少爷。” 林仲达道:“杜永,我找你来有事商量,快别多礼,你也坐下来。” 杜永站着道:“二位少爷面前,那有小的坐位,小的站着就好。” 穆乘风道:“杜永,二师兄找你来是为了商量咱们东海镖局夏业的事,你是义父的老人,在镖局多年,知道较多,从前局里的人手,你也都认识,商量事情,站着怎么行,你还是坐下来的好。” 杜永听说林少爷、穆少爷找自己来,是为了商讨东海镖局复业,心头自然十分高兴,喜形于色道:“二位少爷要把镖局复业,这是夭大的喜事,小的就告坐了。”就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春兰沏了一盏茶送上。杜永连说:“不敢。” 林仲达问道,“杜永,从前局里的人,你知道的一共有多少?” 杜永道:“从前总镖头在日,局子里镖头最多的时候,就有四五十位,趟子手总在两百名以上。因为生意好,大多数都押解镖车在外,局子里经常也留着七八位镖头,二三十名趟子手。” 林仲达道:“这些人你都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杜永搔搔头皮,说道:“自从总镖头遇害,陆少镖头收歇镖局之后,说句难听的话,是树倒猢狲散。大家都各奔前程,据小的所知,镖头们大半都已转到别的镖局去了,咱们东海镖局,在江湖上牌子老,信誉好,所以各地镖局争相延聘,趟子手们有的跟随镖头走的,有的回乡下去了,只有少数跟随总镖头多年的老人,家就住在镇江,但为数不多,大概只有一二十个,他们听到镖局重新开张,自然都会回来。” 林仲达朝穆乘风道:“目前镖局刚复业,人手不用大多,有一二十名趟子手,也可以了。” 杜永道:“只是镖头不容易找。” 穆乘风笑道:“我已经请来了几位,这里,连二师兄和我在内。”杜永道:“那就差不多了,镖局复业之后,消息一经传出,有些镖头就会自动回来。” 林仲达问道:“杜永,你合计合计,镖局复业,约需要多少银子?” 杜永道:“咱们镖局一切都有现成的,花费不多,只是从新粉刷门面,添置镖旗,和一些零星开支,有一二百两银子就足够了。” 林仲达笑道:“几十个人吃饭不要花钱吗?这样好了,我们先向敝店暂时借支一万两银子,作为资金,日后赚了钱,再归还好了。” 杜永道:“用不着一万两。” 林仲达道:“不要紧,资金雄厚些,总是好的,镖局新开,万一接不到生意,有一万两银子,坐吃也可以吃上两年。” 镖局夏业,并不是为了做生意,这话他不好明说。 杜永笑道:“开了镖局,怎么会没有生意上门?咱们东海镖局在大江南北,不是小的夸口,闭着眼睛也数得上第一。” 林仲达听得也笑了,接着道:“这样,杜永,镖局复业,由你担任总管事,现在,我就交代你几件事,第一、你明天先去查看一下,局里有什么要添置的,就去添置,粉刷门面等事,也都由你作主去做。第二、通知得到的镖头、趟子手,愿意回来的,你都去把他们找来。人多好办事。” 说到这里,回头朝春兰道:“春兰。你去取五百两银子的庄票来。” 春兰答应一声,转身走出。不多一会。手中拿着一张庄票,送到林仲达手中。 林仲达把庄票递给杜永,说道:“这次镖局复业。和师父在日不同,师父有数十年声誉。如今由咱们师兄弟出面,只是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后生小子,所以要特别铺张,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是五百两银子,你拿去作为筹备费用,不够,再向我来拿。” 杜永站起身,双手接过,说道:“够了、够了。” 第318章 镖局 林仲达道:“不,我方才说过。咱们这次要特别铺张,你要懂得我的意思,就是不怕多花钱,一切都要新、要好、譬如趟于手的衣服,都要一律新的,而且都要绣上东海二字。譬如用的兵刃,也都要铁铺重新铸制等等,一切都要使人一新耳目。” 杜永点着头道:“小的知道。” 林仲达道:“好了,这些事情,已经够你忙了,你快去吧!” 杜永连声就是,起身道:“二位少爷。小的这就告退。” 说完躬躬身,退了出去。 穆乘风眼看二师兄吩咐事情,有条不紊,心中着实钦佩,说道:“二师兄,这些事情。你处理得有条不紊,换了小弟。一点都不懂。” 林仲达笑道:“我也只知道一些大概,杜永跟随师父多年,细节由他去作主就好,现在,咱们得研究一下镖局的人事了。” 穆乘风道:“小弟从未在镖局耽过,真的完全不懂,一切由二师兄作主就是了。” “不。”林仲达道:“咱们自己兄弟,还客气什么?但事情总得商量好了,才能办事。” 穆乘风道:“二师兄如果心有成竹,说出来就好。” 林仲达道:“愚兄复案是有一个,也是刚才才想到的,我想镖局总该有个总镖头,大师兄虽然不在,但他听到镖局复业,一定会赶回来,因此总镖头一职,仍由大师兄担任,愚兄和师弟担任副总镖头,东方兄和赵老哥四位,担任镖头。因为咱们镖局复业,不是为了生意。而是为了引出江南分令的人,因此咱们注重的是复仇,有了镖局,有了人手。就要防备敌人寻衅,咱们就得挑选一批趟子手,加以训练,才能应付,所以咱们就以目前这几个人为骨干,愚兄和杜永负责对外,譬如联络各地镖局,或者有上门来的生意等等,师弟和东方兄弟、赵老哥等人负责对内,对内就是挑选训练趟子手,负责镖局安全,以及应付上门寻衅的敌人等事,师弟觉得如何?” 穆乘风道:“二师兄谋划调详,咱们就这么办好了。” 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春兰进来点起了灯,接着就在书房左首一间八仙桌上排好杯筷,过没多久,就有两名汉子提着食盒,送来酒菜。 林仲达起身道:“师弟,东方兄弟、赵兄四位,请入席了,中午草草不恭,这是兄弟要春兰特别交代厨下整治的,算是给诸位接个风。” 穆乘风道:“二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还这样客气干么?” 林仲达笑道:“师弟是我同门师兄弟,但东方兄弟和赵兄四位,都是第一次到寒舍来,这是表示敬意,好了,大家请坐吧!” 穆乘风等入依次入席,春兰手执银壶,给大家斟上了酒,席间,做主人的林仲达自然免不了要向几人敬酒,客人照例自然也要向主人回敬,不必细表。 这一席酒筵,菜肴是陆续上来的。大家边谈边吃,足足吃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书房落坐。春兰沏上新茶,大家又谈了一会。 林仲达才道:“师弟,你今晚就住我书房里好了,东方兄弟、赵兄四位,我已经吩咐春兰,就在书房后面,收拾了三个房间,现在就请东方兄弟,赵兄四位前去看看,如果还缺什么,只管吩咐春兰好了。” 说完,领着大家走出书房,循着长廊,往后面行走。 这里和书房只隔了一个小院子,迎面一排三间,极为清幽,英无双一个人占了一间,赵雷等四人,则是两人住一间,房内一应俱全,收拾得极为整洁。 林仲达道:“东方兄弟,你觉得如何?” 英无双展齿一笑道:“林大哥,这里已经很好了,有时候我们住的旅店,比这里还差得多呢!” 她这一笑,露出了一排雪白的整齐牙齿,极为妩媚动人! 林仲达心中暗道:“这位东方兄弟怎么会有一股女孩子的模样?” 赵雷也抱着拳道:“林公子如此费心,这里已经太好了。” 林仲达含笑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就请休息吧!” 他和穆乘风回转书房,刚刚落坐,春兰提着水壶进来冲水。 林仲达道:“时间不早,你也去休息吧,这里不用再伺候了” 春兰欠身道:“小婢那就告退了。”回身退出。 穆乘风方才因有赵雷等四入在座,不便说出英无双女扮男装的事来,此时就把英无双的来历,并说她练的“九阴神功”,已有三四分火候,普通江湖上一流高手,都挡不住她一掌,而且镖局复业之后,厉山双凶答应赶来相助,和二师兄说了一遍。 林仲达道:“这就是了,难怪愚兄总觉得这位东方兄弟好似有一股娘娘腔,哦,她师父厉山双凶答应相助,自然最好不过,只是这两位老前辈凶名久着,生性暴戾,万一……” 穆乘风笑道:“二师兄这是多虑了,你没和厉山双凶相处,心里就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凶人,其实他们两位只是生性但爽、心直口快,一点也不凶,处久了,你就会觉得和他们相处,比一般言行橘诈的江湖人不知好了多少倍呢!” 林仲达望着穆师弟,含笑道:“穆师弟,我看这位英姑娘对你不错呢!” 穆乘风俊脸一红,说道:“小弟只是把她当作小妹罢了。” 林仲达微微摇头,笑道:“师弟,你这就错了,一个姑娘家,如果心里没有你,她肯和你一路到镇江来么?” 穆乘风红着脸道:“那是东门、西门二位前辈听说小弟正在筹划镖局复业,人手不足,才要她来协助小弟的。” 林仲达含笑道:“这是二位前辈为了让她和师弟多接近,才藉口要她随你到镖局帮忙来的,我看英姑娘人品不错,照你所说,武功也极好,倒是师弟得力的帮手呢。”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餐,林仲达就陪同穆乘风。英无双和赵雷等四人,一起来至东海镖局。 这里和林大祥绸布庄只隔了两条街,虽然没有绸布庄那条街热闹,但也街道宽敞,附近多为粮栈、米行,是以人车不多。 东海镖局设在街尾,五开间门面,面前有一片空地,竖着一支三丈高的旗杆,本是悬挂东海镖局镖旗的,如今因镖局歇业,旗杆也孤零零的有寂寞之感! 镖局两扇黑漆大门左首,本来是挂白铜招牌之处,如今那方招牌也摘下来多时了。 今天,镖局两扇关闭了足足四个多月的大门,已经敞开着,正有四五个人正忙着打扫冲洗。 第十一章东海雄风 杜永看到林仲达、穆乘风来了,慌忙迎了出来,他脸上充满了兴奋而愉快的神色,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林少爷、穆少爷,方才小的找到几个住在附近的弟兄,告诉他们镖局复业的情形,大家都十分高兴,已有七八个人自动前来帮忙,其余的人得到信息,也会很快赶来,据估计,已有三十几个弟兄了,镖头也有二位住在镇江城里,一位姓何,一位姓向,都是跟随总镖头多年的老人。” 林仲达点点头道,“很好。” 当下由杜永陪同,越过天井,进入大厅,天井两旁各有五间房屋,是趟子手的休息室,大厅左首两间,是帐房,一是镖头休息室,右首两间,一个总镖头的休息室,外间是镖头的休息室。 第二进中间是膳厅,两边则是镖头们的房间,第三进则是趟子手住处。 林仲达看了一遍,随即告诉杜永,那里应该打通,那里应该如何问隔,边走边说,好像他早就有通盘筹划一般。 杜永一一记住,口中直是唯唯应是。 林仲达又道:“杜永,我看你们应该先打扫后进趟子手住的房间,有人来了,就可以往下来,还有厨房里的人手,也要他们先搬进来,从明天起,就该开伙了。” 杜永又连声应“是”。 穆乘风心中暗道,“二师兄真是一个人才,他只在镖局里走了一遍,就有通盘筹划,指示得井井有条。” 午餐之后,杜永陪同姓何的和姓向的两位镖头,来见林仲达。 姓何的单名一个尚字,生得短眉小眼,中等身材,为人干练,江湖上替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金和尚。 姓向的叫做向传忠,个子高大,生得一脸麻子,为人直爽,是个张飞型的人,江湖上也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麻面张飞,也有人叫他向麻子。 这两人年龄都在四旬以上。追随闻天声多年的人。林仲达和他们原是素识,穆乘风因很少到镖局里去,见了面只觉十分面善而已! 林仲达含笑道:“穆师弟大概不认识了。” 一面朝何,向二人说道:“这位就是三师弟穆乘风,从前很少到镖局里去,二位总还记得?” 何尚、向传忠二人口中不觉“啊”了一声,连忙抱拳道:“原来是穆少镖头,前些日子,江湖上盛传着咱们东海门的穆少侠三掌惊退名满武林的厉山双凶。” 第319章 喜事 穆乘风脸上一红,说道:“这是江湖上传闻之误,厉山二位前辈和兄弟虽然交手了三招,那原是一场误会,还是二位前辈手下留的情。” 林仲达也因英无双是厉山双凶门下,不便多说,这就岔了开去,说道:“这位是穆师弟的义弟东方英,年纪虽轻,一身武功可不在一般江湖成名人物之下。” 林仲达又指指赵雷等四人道:“这四位是太湖敖湖主推荐的,咱们镖局复业,人手不足,穆师弟向敖湖主借调来的。” 何尚、向传忠连忙拱手为礼说了些久仰的话。 林仲达就把镖局复业的事,和两人详细说了一遍,接着道:“何镖头,向镖头都是跟随先师多年的人。在下自然不能对二位隐瞒。在下和穆师弟此次决定镖局复业,主要还是为了替先师报仇,引出对方的人来,据在下推想,对方听到咱们镖局复业的消息,必然会多方设法,打进咱们镖局里来,探听消息,现在二位镖头来了,那是最好不过,这几天从前镖局的趟子手,大概有三十多名,都会回来,这些人,二位都是最熟悉了,咱们镖局草创伊始,不得不防,虽是熟人,也难免被对方买通勾结,这方面在下就要拜托二位,随时注意。晴中加以查核。” 向传忠道:“这个就是林少镖头不吩咐,兄弟两人也会留意的,这些趟子手都是跟随总镖头多年的人,真要有人忘恩负义,贪图小利,出卖东海镖局,兄弟就扭断他的脖子。” 何尚跟着道:“这个林少镖头只管放心,这件事,就由何老哥和兄弟两人负责好了。” 林仲达又和两人商讨了镖局夏业的一些琐碎事情,两人便自辞去。 这几天,总管杜永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东海镖局里里外外,也业已粉刷焕然一新。 东海镖局两扇大门,也一直敞开着,进进出出的人,也极为忙碌,所有旧日的趟子手们,也纷纷闻讯赶来,差不多已有四十来个。 为了筹备复业。林仲达、穆乘风、英无双、和赵雷等四人也都搬到镖局里来往。 林仲达把镖局三进房屋,重新加以分配。第一进,天井两边左右走廊,各有五间房,住十个趟子手,由金和尚何尚率领。大厅两边左右两间是镖头休息室,最左首了间是帐房,最右首一间是总镖头和副总镖头的休息室。 第二进天井左右走廊,也各有五间房,住十名趟子手。由麻面张飞向传忠率领,中间大厅为膳厅,左首两间,住赵雷等四人。右首两间,里间作为英无双的卧室。外面一间,作为林仲达和穆乘风的卧室。 第三进住二十名趟子手,其余房舍,是打杂的和厨房。 另外第二进东首,还有一座小花园,和三间精舍,留作宾舍,准备接待宾客之用。 在职务方面,总镖头是陆长荣。副总镖头二位,由林仲达、穆乘风担任。 穆乘风从四十名趟于手中。挑选了二十名身手俐落的,归孙风、李云率领,由孙风传授暗器。李云传授三节棍,加紧训练,担任镖局警卫工作。其余的趟子手,也一律参加三节棍的训练。 英无双也在这些日子里。用心苦练穆大哥传她的十三式剑法。 东海镖局复业还有半个月,所有的人却早已关起门来苦练武功,整个镖局,倒成了一个大教场,每人脸上都挂着一片兴奋,大有奋发图强的气势! 这是外面的人所不知道的;但东海镖局即将夏业的消息,却已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这是因为东海镖局在粉刷门面。油漆旗杆,和东海镖局一千旧日的趟子手纷纷回到东海镖局去了。这些都是外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另外几个裁缝铺里,都在替东海镖局赶制蓝布劲装,镇江城里唯一的一家旗帜店,也在赶制东海镖局大小镖旗,几家铁铺也日夜开工,替东海镖局铸造纯钢的兵刃,这些都是瞒不住人的。 东海门下的穆乘风在裴家堡三掌惊退厉山双凶,已使得江湖上对东海门有了新的估价,如今又传出东海镖局复业的消息,大家自然更加注意。 自从东海门掌门人闻天声遇害,东海门这三个字本来已经随着瓦解,许多人当时听到消息,还嗤之以鼻,认为闻天声不过是一个走江湖保镖的,居然自不量力,称起东海门来,现在不是禁不起打击,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八个月后,东海镖局传出了复业的消息,东海门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穆乘风,先前瞧不起东海门的人,也不敢再小觑东海门了。 正在江湖上盛传东海镖局即将复业的消息,不久之后,大江南北,各处大商埠,诸如金陵、苏州、扬州、徐州、杭州、金华、庐州、安庆、桐城,芜湖、南昌、九江等地的镖局、银号、银楼、粮行,花行,药行,盐行、绸布庄等,凡是大买卖的字号,都接到了东海镖局复业的请柬和通知。 请柬和通知,当然是有区别的;收到请柬有对象,是镖局同行和江南几个武林门派,如鹰爪、六合、淮扬、徽帮、太湖、洪泽、鄱阳、洞庭等,个人则为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父子、东门奇、西门大娘、扑天鹰阮伯年父子、太湖敖如山、丁盛、符德全、张腾蛟、竺天生等人,那是恭请他们莅临指导的。 至于收到通知的对象,是所有通商大埠、各行各业做大买卖的字号,告诉他们东海镖局复业了,旧雨新知,多多赐教,那是拉生意的广告。 但不论是请柬,或者通知,都有总镖头陆长荣、副总镖头林仲达。穆乘风三人具的名。 江湖上虽然对陆长荣,林仲达两人,并不熟悉;但两个副总镖头中有一个穆乘风,则是近日名扬江湖,三掌惊退厉山双凶的少年英雄,看他在请柬:只是排名在第三位,那么由此推类,陆长荣、林仲达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了。 东海镖局复业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日,但在六月三十臼,大门前早已张灯结彩,好像办喜事一般。 大门左首粉墙上,也贴出了整张大红纸书写的海报,(当时还没有海报这个名称,应该是启事吧)浓墨正楷,每个字都有海碗大小,写着:“东海镖局复业启事,敬启者敝局谨詹于七月初一日复业,敬请,各界先进,旧雨新知莅临指教,不胜荣幸之至。” 下面也有总镖头、副总镖头三人具的名。 入夜之后,大门前悬挂起八盏纱灯,灯光照耀,把几个月来暗沉沉的东海镖局照得如同白昼。连这条本来冷清清的街道,好像也登时热闹起来。 因为镖局明天就要开张,今天晚上,每一个人都已分配了职司,各自在忙着。 只有林仲达,穆乘风、英无双三人,因为事情大致就绪,反而显得没有事可做,正在大客厅右首一间起居室中围着桌子喝茶。 林仲达舒了口气道:“镖局总算筹备妥当了,但从明天起,咱们就进入了另一个局面,最可虑的是敌暗我明,躲在暗处的人,放冷箭容易,站在明处的人,要躲冷箭比较难……” 他话未说完,穆乘风突然站起身来j印首喝道:“什么人?” 林仲达不知来了什么人?心头方自一惊,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师弟已经听出有人来了! 只听屋檐上响起一个苍老尖沙的笑声,说道:“穆公子,是老夫夫妇。” 英无双喜道:“是师娘,师父来了!” 穆乘风说了声:“二师兄,是厉山二位前辈。”说着急忙迎了出去。 林仲达、英无双也跟在他身后迎出。 只见石阶下站着两个人,那不是东门奇、西门大娘还有谁来?在他们数丈之外,远远站着四个人,那是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四人,各占一位,正好把双凶围在中间,此时看到穆乘风等人迎出,才倏然隐去。 东门奇咯咯笑道:“这四个小子身手倒是俐落得很。” 西门大娘叱道:“老不死,看你出口就是粗话。” 东门奇耸耸肩道:“咱们和穆公子是自己人,还用客气?” 西门大娘道:“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穆乘风看他们一来就拌着嘴,心中暗暗好笑,连忙迎了上去,拱手道:“两位前辈光临,晚辈迎近来迟,请到里面坐。” 英无双跟着上去,恭敬的叫了声:“师娘、师父。” 东门奇看着两人,裂嘴笑道:“老弟想不到咱们会今天赶来吧?” 穆乘风就替林仲达引介道:“这二位前辈就是东方兄弟的师娘、师父,这是晚辈二师兄林仲达。” 林仲达连忙拱手道:“晚辈林仲达见过二位前辈。” 三人陪同厉山双凶跨上石阶,东门奇道:“穆老弟,你说的东方兄弟是谁?” 穆乘风道:“二位前辈且请到里面奉茶,晚辈再行奉告。” 东门奇搔着头皮,尖声问道,“老伴,你几时收了一个姓东方的小子做徒弟,老夫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第320章 送匾 英无双凑首西门大娘耳朵低低的道:“师娘,是徒儿化名东方英的。”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你老不死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东门奇不快的道:“原来你什么事情都瞒着老夫。” 说话之时,穆乘风已把两人接入总镖头休息室,请两人落了坐,才含笑道:“前辈误会了,无双妹子改扮了男装,在镖局里帮忙,就不好再用英无双三字,所以化了个名,改称东方英。” 东门奇听得呵呵笑道:“原来如此,这名字取得不错,老夫还当老伴另外又收了一个徒儿呢!” “你老说废话。” 西门大娘回头朝穆乘风道:“穆少陕,镖局都准备好了?裴盟主怕你们人手不够,才要咱们先行赶来、万一有不开眼的东西,想乘你们正在忙着的当口捣乱,愚夫妇就可以代你们处理。” 东门奇道:“你说的这几句话,老夫也会说,却给你抢着说了,还说老夫说的是废话。” 穆乘风连忙接口道:“二位前辈能来这里坐镇,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晚辈兄弟就可以放心了。” 东门奇道:“老弟只管放心,有咱们两个在这里,谁敢到镖局来寻衅?” 西门大娘道:“不过咱们两人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 东门奇道:“咱们不露面。还来这里作甚?” 英无双咭的笑道:“师父、师娘不会和徒儿一样,改扮改扮,就没入认得出来了。” 东门奇欣然道:“这话老夫在裴家堡就说过,咱们改扮改扮,当上两名镖头干干,也蛮有意思。” 西门大娘口中哈了一声道:“老不死这话倒是不错,咱们本来就要戴了面具来的,怕穆少侠见了面认不出来,才没戴上,老婆子从没穿过男装,换上了男装,就没人认得出我来了。穆少侠,你们这里可有现成的男装?” 林仲达一直认为凶名久着的厉山双凶,一定是戾气逼人的煞星,怎知见了面,却是有说有笑,和蔼可亲,这就接口道:“前辈要改换男装,晚辈去替前辈办好了。” 一面站起身,朝穆乘风道:“师弟,东方兄弟陪二位前辈聊聊,愚兄去去就来。”说完,匆匆退出。 他家开设绸布庄,也卖现成衣衫,他看了两人身材,匆匆赶回店去,不消一会,就捧着一个包裹走入,说道:“二位前辈的衣服,晚辈取来了,不知合不合身,穆师弟,请二位前辈到宾舍休息,去试试衣服。” 当下就由穆乘风等三人陪同双凶进入第二进东首花园中的一座精舍,楼上正好有三问房,作为双凶的卧室,英无双也好搬了来,和师娘、师父同住。 西门大娘居然兴致很好,立即换上了男装,她只是个子短小了些,但林仲达拿来的衣衫,却甚是合身,看去很像个小老头。 东门奇看得呵呵笑道,“这回老夫该称你老弟了。” 西门大娘取出两张面具。递了一张给东门奇,说道:“老不死,快戴上了。” 东门奇道:“这劳什子戴了不舒服,老夫才……” 西门大娘已把面具覆到脸上,一面说道:“从现在起,咱们就不是东门奇,西门飞霜了,你自然要戴上了。” 东门奇只得接过面具,覆在脸上,说道:“咱们不叫东门奇,西门飞霜,那叫什么呢?总不能没有姓名。” 西门大娘道:“徒儿叫东方英、师父叫东方双奇。” 东门奇摇着头道,“东方双奇不如南荒双奇,老夫就叫南方豪,老伴你叫南方杰好了。” “好吧!”西门大娘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紫色绸袍,问道:“穆少侠,老婆子还像不像?” 她戴了一张黑里透紫的面具,看去约莫五十出头年纪,只是没有胡须。 穆乘风道:“前辈像是像,只是没有胡须。”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这个容易。”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里面就是假须,随手把两撇短须贴到嘴上,笑道,“咱们这两张面具,还是二十年郎从神偷钱老二身上搜来的,没想到二十年后却派上了用场。” 穆乘风拱手道:“二位前辈为了鼎力赐助,还要歇容改装,真教晚辈感激不尽。” 东门奇拍着他肩膀,尖笑道,“咱们把徒儿都给了你,咱们两个老不死不帮你,还帮谁去?” 穆乘风被他当着、师兄说出这样话来。不觉俊脸蓦地红了起来。 西门大娘叱道:“老不死,你真是口没遮拦。” 东门奇瞪着眼睛大声道:“老夫这话几时说错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使女端着茶走入。 林仲达忙道:“春兰,这二位是南老爷子。” 原来他因西门大娘是个女的。英无双也要搬到精舍里来住,伺候的人,自然要女子才行,但镖局里都是男的,才把春兰调到镖局里来伺候双凶和英无双。 春兰端上两盏香茗,躬着身道:“二位南老爷子请用茶。” 林仲达在旁道:“二位前辈,她叫春兰,晚辈派她在这里伺候的,二位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她就好。” 春兰退出之后,英无双喜孜孜的道:“大哥,林大哥要我也搬到这里来住呢!” 林仲达道:“二位前辈住在这里,你自然也搬这里来住了。” 东门奇道:“你们外面还有事,不用在这里招呼了。” 林仲达道:“二位前辈一路辛苦,早些好休息了,晚辈兄弟那就告退。”就和穆乘风辞了出来。 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了。东海镖局大门前张灯结彩,宛如办喜事一般,门日挂起了一串丈余长的鞭炮,一清早,大门开启,一名趟子手就点燃起鞭炮,一阵惊天动地的劈劈拍拍之声,历久不绝,烟硝弥漫! 林仲达、穆乘风、率同英无双、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以及四十名趟子手鱼贯走出大门。 当下就由两名趟子手捧着一方上缀红绸,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白铜招牌,送到林仲达、穆乘风二人面前,由林仲达、穆乘风两人一左一右捧着招牌,挂上大门左首。 总管事杜永双手捧一个上铺红绸的盘子,走近三丈高旗杆面前站定。 林仲达、穆乘风并肩走上,四十名趟子手身穿新做的天蓝劲装,腰跨单刀,一个个精神抖擞,分两行站到旗杆两边。镖头们则站在林、穆两人身后。 总管事杜永把双手捧着的托盘送到林、穆两人面前。 林仲达、穆乘风同时伸出手去,从托盘红网上取起一面摺叠整齐,足有一丈见方的东海镖局旗,一左一右缓缓展开。 杜永把托盘交给了身边一名趟子手,然后就走上敲去,将穿在镖旗上的绳子缚到旗杆两条长绳之上。 林仲达缓缓拉动,一面白底中间绣一条金线飞龙,上下各有一个黑绒大字“东海”二字的镖旗,临风招展,缓缓往旗杆上升起,站在两旁的趟子手和镖头们立时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片广场上,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在四周围成了一大圈,也随着鼓起掌来。一时掌声如雷,气氛显得十分热闹。 旗杆上升起镖旗之后,镖局大门左右。也同时竖立起了八面镖旗,每一面镖旗前面,站立一个身穿天蓝劲装,腰跨钢刀的汉子。 东海镖局复业开张的仪式,简单而隆重,现在由林仲达、穆乘风为首率同大家鱼贯回入镖局。 今天镖局中每一个人都有职司,有的担任接待宾客,有的担任警卫事宜,因此回进镖局之后。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各自散去。 因为方才参加镖旗升旗仪式的镖头们,也都穿了一身劲装,各自担任接待贵客的人,就得在劲装外面穿上青绸长衫,并在胸前别上“迎宾”的红绸条。 就在大家刚回进镖局,只听大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和管弦细乐之声,吹吹打打由远而近,接着但听鞭炮盈耳,已经快要接近大门! 林仲达、穆乘风方自一怔,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说道:“启禀二位副总镖头,是江南武林盟主派人送匾来了。” 林仲达道:“师弟,我们快出去。” 两人急步迎出大门,只见广场上乐声悠扬,鞭炮不绝,一队人缓缓进入广场之后。鸣锣奏乐的入,已经往两边分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少年男女,男的年约二十四五,身穿青纱长衫,腰悬长剑,生得剑眉朗目,步履稳重。女的身穿青罗衣裙,腰间也挂着一只长剑,看去不过二九年华,娇烧多姿! 这两人身后,则是由八名庄丁模样的汉子横抬着一面朱红金字的横匾,缓缓走来。 横匾上是四个大字:“东海雄风”,上款“东海镖局复业志庆”,下款“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敬贺”。 穆乘风一眼就看到这对少年男女正是裴三省的一双儿女裴允文、裴畹兰兄妹,连忙朝林仲达低声道:“二师兄,这两人就是裴老爷子的哲嗣和令媛,咱们快迎出去。” 两人急步走下石阶,迎了上去。 第321章 龙头 穆乘风拱拱手道:“裴兄、裴家妹子一路辛苦了,怎不事先送个信来?” 一面就替林仲达介绍了裴允文兄妹。 林仲达连连拱手道:“裴盟主宠赐匾额,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裴允文拱手道:“恭喜二位,家父要在下兄妹先替贵镖局上匾,家父等人随后就会赶来。” 林仲达听说裴盟主还要亲自赶来,对镖局来说,武林盟主亲来道贺,这是何等荣耀之事,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口中却连说“不敢”。 裴畹兰抿抿小嘴,朝穆乘风道,“穆大哥,爹说的,送这方匾额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穆乘风笑道:“敝局复业,有裴兄和你大妹子来了,已经够荣幸了,怎敢劳动者爷子亲自光临?” 裴畹兰道:“不是为了爹要我们送这块匾额,我和大哥几天前就要赶来的。” 裴允文道:“妹子别尽说话了,先把匾上了再说不迟。” 说完,朝后挥了挥手。 八名抬着匾额的庄丁,就举步往前走出,一行乐队随着八人后面,吹吹打打的进入镖局大门。 林仲达,穆乘风也陪同裴允文兄妹,一齐进入镖局,由总管事杜永指挥着几名趟子手,把裴盟主这方匾额悬挂到大厅上首。 大门外又燃放起一串鞭炮。八名庄丁和一队乐手,自有趟子手们招待到后进休息去了。 林仲达,穆乘风、英无双三人刚陪同裴允文兄妹到左首厢房落坐。 只见一名趟子手又急匆匆的奔了进来,躬身道:“二位副总镖头,太湖帮也派人送匾额来了。” 穆乘风站起身道:“裴兄、大妹子二位请坐,东方兄弟,你代我们陪他们聊聊,我们得出去……”当下就和林仲达一起迎出大门,广场前面果然又金鼓齐鸣、弦管同奏,一行人抬着一方横匾,缓缓而来。 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一个是总管符德全,横匾也是朱红金字:“我武维扬”四字,下款是“敖如山敬贺”。 太湖帮威震长江上下游,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帮,湖主敖如山在武林中威名之盛,犹在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之上。(敖如山称雄太湖数十年,裴三省才只是近日才当上江南武林盟主的,论声望自然是敖如山高过他了)。 东海镖局大门一开,就有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和太湖帮敖如山送来了匾额,这对东海镖局来说,真是捧足了场,这种盛况,是江湖上所有镖局开业所未有的。 这也等于是说东海镖局后面,有江南武林盟主和太湖帮的支持。 穆乘风陪同林仲达迎了上去,也引介了丁盛和符德全。 丁盛含笑道:“穆师弟,湖主本来要亲自赶来道贺的,只是太湖须他老人家坐镇,所以要兄弟和符总管代表湖主,向二位致贺。” 林仲达眼看穆师弟只出去了一趟,就结交了武林盟主和敖湖主等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大人物,心中自然暗暗高兴,将来复兴东海门,看来全在穆师弟一人身上了。 穆乘风连说“不敢”,当下就陪同丁盛、符德全进入镖局,敖如山的这方匾额,则悬挂在大门进门的梁上。 一时又金鼓齐鸣,细乐同奏,门外燃放起一串鞭炮。 丁盛、符德全进入厢房,穆乘风又和在座的裴氏兄妹作介,双方说了些久仰的话。这时从金陵赶来的十二家镖局,和镇江城里五家镖局的总镖头也一起赶来道贺,林仲达、穆乘风刚把这些同行延入大厅,正在寒暄之际! 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躬身道:“启禀副总镖头,江南武林盟主裴老爷子、淮阳派高掌门入、鹰爪门阮掌门人、六合门徐掌门人、徽帮卢老爷子架到。” 这话听得在座的金陵、镇江十几家镖局总镖头不期一愣,照说、这林仲达、穆乘风二人,不过是闻天声的门人,东海镖局复业,他们从前和闻天声相识,大家又是同行,不得不来道贺,而且老实说,有自己等人赶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如今居然连武林盟主和江南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都亲自赶来了。没想到闻天声的两个门人居然会有这大的面子! 这时林仲达,穆乘风已迅速的迎了出去。陪同一行人走了进来,当前一个面如重枣。身材高大的黑须老者正是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接着是淮扬派掌门人高连陆,鹰爪门掌门入阮伯年、阮传栋父子。(阮伯年还是穆乘风义母阮夫人之父)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和师弟董友纶、全遵义、师妹吴燕娘、徽帮龙头卢寿同一同进入大厅。 英无双也在此时陪同裴允文、裴畹兰和太湖帮总堂主丁盛、符德全走人大厅。 丁盛和符德全朝裴盟主等人抱拳见礼。在江湖上跑的人都认识大湖帮的总堂主,金陵、镇江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眼看大湖帮总堂主丁盛是从里面走出来的,可见和东海镖局交情之深了,大家真测不透林仲达,穆乘风这两个年轻人,不但交游广阔,而且所交都是名动武林的人物。 干镖局这一行,全靠交游广阔。今天到场的人,都是江南武林顶尖人物,这些人平日想结交都结交不上,此刻全在大厅之上,十七位总镖头岂有错过机会?慌忙走上前去,一一抱拳见礼,能和这些知名人物寒暄上几句,岂不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来,本来已经够热闹了,再经逢人拱手,就更增添了闹烘烘的场面,厅上一片道贺寒暄之声! 穆乘风接着就请裴三省、高连陆,阮伯年、徐子常等人到总镖头休息室待茶。外面的宾客则由林仲达招呼。 镖局里里外外,贺客盈门,络绎不绝。场面比之闻天声在日,还要壮盛。 中午,筵开数十席,除了大厅上五席,坐的是盟主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和金陵、镇江十六家镖局的总镖头,由林仲达、穆乘风,英无双三人作陪之外,大天井上也摆了二三十席。自有金和尚、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等人招呼。 厉山双凶是东海镖局隐藏的实力,自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前露面,甚至连镖局中人都不知道东首花园中住了两位高人,酒菜是由春兰送上去的。 林仲达、穆乘风等酒过三巡,就站起身向厅上来宾,一一敬酒。 如今金陵、镇江一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经过这一阵观察。这些人都是老江湖,武功也许并不高,但鉴貌辨色,见微知着,早已看出来,今天的这些贵宾,从盟主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及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等人,在言谈之间,对两位主人中的穆乘风似乎熟悉得多,也较为亲切,和林仲达只是宾主之间的酬醉而已! 大家虽然不知穆乘风的底细,但有一点可以看得出来的,那就是他虽然只是弱冠年纪,但眉宇之间,隐蕴紫气,双目神光充足,这一走近,就有一股说不出的逼人英气。 这十七位总镖头自然要竭力拉拢,于是林仲达、穆乘风两人过来敬酒,自然“林兄”、“穆兄”叫得挺热络,你还没和他举杯,他先举起杯来,口中直说以后多多联络,多多照顾。 这些本来该主人说的话,他们都抢先说了出来,有几个还特别跟穆乘风拉近乎,只听有人说道:“穆兄少年隽才,东海镖局本来就是咱们的龙头,以后咱们都以追随穆兄为荣。” 他这一说,大家都纷纷鼓起掌来,有人立时附和着说:“对,咱们金陵、镇江一十七家镖局,从今天起,就公推东海镖局做咱们的龙头。” 大家又一致鼓掌。林仲达看大家对东海镖局如此推重,内心自然暗暗高兴,但还是和穆乘风连声说着:“不敢。” 由大厅行到天井,两人所到之处,每一席都掌声雷动。林仲达、穆乘风都表现了十分谦虚的风度,不论识与不识,都一一举杯敬酒,口中说道:“谢谢。” 就在此时,穆乘风耳边突听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穆少侠,今晚小心。” 穆乘风听得一怔,此时大家正在纷纷起立之际,人事嘈杂,一时听不清这个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再说此入以“传音入密”示警,当然不愿人知,自己也不好回头去瞧。当于依然若无其事的和二师兄一席席敬了过去。 这一席酒,不但菜肴丰盛,也宾主尽欢。 席散之后,宾客纷纷离去,金陵、镇江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向二位主人告辞,当然也免不了向盟主和几位掌门人、太湖丁盛等人一一告退。 林仲达、穆乘风一直送到门口,十七位总镖头又和两人殷殷握手,再三说了些以后多多联络的活,才行别去。 接着盟主裴三省、高连陆、六合四杰、徽帮卢寿同等人也起身要走。 只有鹰爪门掌门人阮伯年、阮传栋父子和东海镖局渊源极深,(阮伯年还是闻天声的岳父)既然来了,自然要盘桓几日再走,裴三省要他一子一女裴允文兄妹留下来在镖局帮忙。 第322章 礼物 另外留下来的还有丁盛,符德全也要赶回太湖去,和大家一起站起身来。 穆乘风一怔道:“裴盟主、高掌门人诸位,难得亲临镇江,方才晚辈兄弟又忙着招呼宾客,未能稍尽地主之谊,诸位前辈既然来了,自然要多盘桓几天再走。” 裴三省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不用客气,老夫已要允文。畹兰两人留下来了,你们镖局新张。人手不足,也可以帮个忙,二来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夹上咱们几个老头作甚?咱们是道贺来的,贺了自然得走,如果道贺的人,大家都留下来,镖局里还住得下?” 阮伯年大笑道:“裴盟主这话是催兄弟走了。” 裴三省笑道:“阮老哥和东海门渊源极深,自然又当别论,林老弟,穆老弟年纪还轻,初入江湖,有你阮老哥坐镇,兄弟也可以放心了。” 林仲达、穆乘风只得一路送出大门。 裴三省道:“二位老弟镖局中还有事,再不用送了。” 林仲达、穆乘风又向大家一一致谢,裴三省等人才上马而去。 这时镖局中贺客差不多全已走了。十几名趟子手正在忙着里里外外打扫。 林仲达、穆乘风陪同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等人进入大厅右首的总镖头休息室落坐,一名趟子手给大家沏上了香茗。 穆乘风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你站到门口去。” 英无双答应一声,举步走到门口站定。 林仲达心中奇怪,看了穆乘风一眼,问道:“三师弟,你好像有什么事?”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方才我们在大天井敬酒之时,有入以‘传音入密’向小弟示警……” 林仲达奇道:“示警,他和你说了什么?” 穆乘风道:“他只说了‘今晚小心’。” 阮传栋问道:“此人是谁,你看到了没有?” 穆乘风道:“那时,正好是大家纷纷站起来的时候,小侄不好回头去看,不知这说话的人是谁?后来小侄暗暗留心每一席上的人,也看不出是什么人来。” “今晚小心?”林仲达道:“这么说,咱们镖局才开门,贼人就找上门来了。” 阮伯年一手捋着花白长须,嘿然道:“你们师父、师娘遇害,老夫要传栋多方查证。除了已死的十二个人是黑煞十二星之外,没有一点迹象可寻,此次传栋从裴家堡祝寿回去,才说出什么江南分令来,老夫今天前来镖局,就是要协助你们对付江南分令来的,除了老夫父子之外,还有八名鹰爪门弟子同来镇江,他们没有到镖局里来,各自住在外面,有什么消息,他们自会赶来通知,就以眼前咱们这些人手,真要有不开眼的贼人敢来,咱们也足可把来人一网打尽,即使他们要来,也自会估量估量双方实力,因此,老夫觉得这个以‘传音入密’向你示警的人,说不定就是贼党,他向你示警,只是有意扰乱大家的心情而已!” 穆乘风道:“老爷子说得是。” 林仲达是个谨慎的人,心想:“既然有人示警,无风不起浪,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总以小心为是。”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来,阮老爷比他长了两辈,就不好多说,坐了一会,就推说外面有事。退了出来,找到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二人,暗暗嘱咐了一番,要他们入晚之后,参加小心,各处加添暗岗。严加戒备。 两人领了副总镖头之命,各自退去。 穆乘风因英无双和裴畹兰是姐妹。(英无双认了裴三省做干爹)因此就要裴畹兰也住到东花园的精舍中去。 阮伯年、阮传栋、丁盛、裴允文四人,则住到第二进的楼上,那里原是准备好的客房。 镖局开业。只有上午宾客盈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下午宾客散了,趟子手们内外打扫干净之后,就比较空闲了。 阮伯年、丁盛等人还在总镖头休息室里喝着茶闲聊。 只听外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穆副总镖头在吗?” 穆乘风赶忙站起身走出,只见大厅门首站着一个玉面朱唇的蓝衫公子,这就拱拱手道:“在下穆乘风,兄台……” 蓝衫少年抱抱拳,展齿笑道:“在下蓝九桌,是向贵局投保来的……” 裴允文随同穆乘风走出,叱道:“妹子,不许胡闹。” 穆乘风方自一怔,那蓝衫少年忽然抿抿嘴,咭的笑出声来,说道:“大哥,你不出声,穆大哥绝对看不出我的。” 原来这蓝衫少年竟是裴畹兰改扮的,她和英无双一同去了精舍,觉得英无双改扮男子甚觉好玩,也就穿着英无双的男装出来了。 穆乘风啊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裴家妹子,你还会易容?” 裴允文道:“她那会什么易容?只是把眉毛画粗了一点而已!” 裴畹兰披披嘴道:“谁说我不会?你要不是听惯了我的口音,一样认不出来呢!” 英无双跟着走入,说道:“姐姐,是不是大哥认出来了?” 裴畹兰哈的笑道:“穆大哥才没有认出来呢,方才还叫我兄台。是大哥听了我声音才听出来的。” 一面接着道:“穆大哥,从现在起,我就是蓝九桌,你不能再叫我裴家妹子了。” 裴允文道:“真是胡闹。” 穆乘风看了裴畹兰一眼,说道:“裴兄,无双也改穿了男装,令妹换上男装也好,在镖局里进出也方便得多了。” “是啊!”裴畹兰喜孜孜的道:“穆大哥也说我穿男装好,现在大哥就没有话说了吧?” 英无双道:“大哥,姐姐姓蓝,还是我给她想出来的呢!” 裴畹兰右手长袖一甩,口中咄了一声,说道:“东方兄弟,从现在起,你该称我蓝兄才是。”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东海镖局因为今天第一天开业,门前结了彩,八盏纱灯,就点起了红烛。镖局里面,也到处灯光通明。 大厅上摆起了两席酒筵,那是给阮老爷父子、裴允文兄妹、和丁盛等五人的接风宴,由林仲达、穆乘风、英无双坐了第一席,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和赵雷等四人坐了第二席。 第二进的膳厅上,也摆了五席酒筵,那是镖局的趟子手们,在镖局尚未开门,一直忙到现在了,这一顿酒菜,也可以说是庆功宴,含有慰劳大家的意思。 这班趟子手,全是东海镖局的老人,自从镖局收歇之后,就天天盼望着镖局复业,今天果然复业了,而且看了白天那种盛况,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晚上这顿酒筵,大家自然要开怀畅饮,喝个痛快。 前面大厅上,因有阮老爷子在座,他还是镖局老总镖头的岳丈,就是在江湖上,也是声望久着的老一辈的人,大家自然不敢闹酒。 但阮老爷子今晚却兴致很好,这半年来,他眼看着女婿、女儿遇害之后,东海镖局也从此关门大吉,只怕再也没有复业的一天了。想不到半年之后的今天,东海镖局不但复业,而且盛况空前,他当然老怀弥慰,一直笑口常开,杯到酒干。 大家看到阮老爷子兴致甚好,自然也纷纷向他敬酒。任何酒筵上,只要敬酒一开始,那么敬来敬去就没个完了。 何况除了阮老爷子,差不多全是年轻人,酒就像水一般往喉咙里流下去,虽说没有闹酒,但大家还是喝了不少酒。 众人之中只有林仲达心里一直记着有人向穆师弟示警之事,心中有事,酒便不敢多喝。 第二席上的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因林仲达暗中嘱咐过他们,自然也不敢多喝,席散之后,他们两人就先行退了出去。 这一晚整个镖局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喝得酩酊大醉,但这一晚却是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也许阮老爷子说得对,即使有人要来寻衅,也会估量估量双方实力。今晚东海镖局可说高手如云,自然没人敢来寻衅了。 第二天一早,东海镖局大门刚一开启,就来了一个店伙模样的人,双手捧着一只四方的锦盒,刚走到门口。 一名趟子手就拦着问道:“你要找谁?” 那店伙模样的人陪着笑道:“小的是南城兴隆客栈的伙计,是一位客官要小的送来的,他说昨天没赶上镖局开门,自己不好意思来,这是他一点小小的礼物,聊表贺意,上面还有一封信。” 他手中捧着锦盒,四面捆着红色缎带,锦盒上面果然还有一封信。 趟子手道:“你等一等。”转身往里就走。 不多一会,趟子手回了出来,说道:“你随我进去。” 那伙计捧着锦盒,跟着趟子手身后,进入大门。 石阶上站着总管事杜永,趟子手须着他走到阶下,抱抱拳说道:“总管事,他就是兴隆客栈的伙计,送礼来的。” 那伙计连躬身道:“小的见过总管事。” 杜永问道:“这是什么人叫你送来的?” 第323章 惹事 那伙计陪笑道:“回总管事的话,这是一位姓王客官要小的送来的、那客官言道:他昨晚没赶上镖局开业。自己不好意思来,才要小的替他送来,上面还有一封信。”说着双手奉上。 杜永伸手接过,觉得锦盒极重。上面果然有一封密封的信柬,写着:“送呈、林、穆副总镖头亲启。” 既是“亲启”,他就不好拆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一两重的碎银,随手递去,说道:“伙计。辛苦你了。” 那伙计接过银子,连声道谢,欢夭喜地的走了。 杜永捧着锦盒,回身走入。 正好林仲达从里面走出,问道:“杜总管事,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杜永忙道:“回副总镖头,这是刚才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据说有一位姓王的客官交代他送来的礼,上面还有一封信,写着副总镖头亲启,属下不敢擅拆。”说着就把信取出,递了过来。 林仲达伸手接过,说道:“姓王的会是谁?” 随手拆开信封,只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写着:“敬烦转呈,阮掌门人伯年亲启”。 是阮老爷子的信,自己就不好拆了。这就把信递还给杜永,说道:“这是阮老爷子的信,你把盒于一起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待会等阮老爷子起来再说。” 杜永唯唯应是。捧着锦盒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刚回身退出,就遇上阮传栋、穆乘风、裴允文三人一同走出。 杜永慌忙行礼道:“阮大爷,刚才南城兴隆客栈的伙计送来一个锦盒,和一封信。说是一位姓王的客人要他送来的礼,338后来林副总镖头拆开信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是给阮老爷子的,林副总镖头要小的把它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了。” 穆乘风奇道:“这话不对,既是送给镖局的礼,信怎么会是给老爷子的呢?” 阮传栋点头道:“乘风这话不错,咱们进去瞧瞧。” 三人一起走入总镖头休息室,只见茶几上果然放着一个四方的锦盒,四周束以缎带,盒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信封,上面果然写着:“敬烦转呈阮掌门人伯年亲启”字样。 阮传栋伸手取起信封,正待撕开信封。 裴允文急忙拦道:“阮叔且慢,咱们且猜上一猜,这是什么人送来的?”他从阮传栋手上把信接了过去,反覆着看。 穆乘风笑道:“裴兄猜会是谁送来的?” 裴允文笑道:“兄弟有这个习惯,有人给家父来信,都是兄弟拆的,兄弟在未拆信以前,总要先猜上一猜,譬如看这人写的字体,和猜想这人是什么人,这里有些什么内容?这是很有趣的事,有时会给兄弟料到十之七八,有时又会大出意料,这封信是和礼物一起送来的,如是给镖局送的礼,就如穆兄所说,信就不会给老爷子的,这只有一种情况,这人和阮老爷子是老朋友,才会在送礼之时,附带给阮老爷子写一封信。” 阮传栋笑道:“这何用多费脑筋,拆开来不就知道了么?有什么好猜的?” 只听有人轿声道:“你们在猜什么呀?” 这是裴畹兰的声音,但走进来却有两个人,另一个则是英无双,她们当然都穿着男装。 阮传栋笑道:“是你大哥要猜这封信是什么人写来的,不让我拆呢!” 裴畹兰道:“大哥就是这佯,有时接到一封信,翻来覆去要看上老半天,啊,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呢?” 穆乘风一指几上锦盒,说道:“刚才有人送来的,裴兄就因为礼是送给镖局的,这封信上却写着阮老爷子亲启,所以要猜上一猜。” 裴畹兰笑着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他们去拆信,咱们把锦盒拆开来瞧瞧。” 英无双道:“蓝兄说得极是,咱们拆的时候,不能给他们看到。” 裴畹兰双手捧起锦盒,走到里首,英无双立即跟了过去,两人背过身去,用身子遮住了大家的视线。 裴允文还是拿着信封,正在仔细研究,一面自言自语的道:“信上这笔字,写得很粗劣,年纪也不会太大,应该不会是阮老爷子的朋友……” 阮传栋笑道:“你们兄妹两人,一个慢吞吞的还要研究字体,一个却是急性子,最好立时就看个究竟。” 裴畹兰已经迅快的解开缎带,一面说道:“东方兄弟,我们看过了,也不能告诉他们要让他们也猜上一猜。” 英无双道:“对,看了自然不能告诉他们。” 解开缎带,锦盒外面还有一层纸包着,裴畹兰是个急性子的人,自然不会好好的拆。嘶的一声,把纸撕开,忽然攒攒眉道,“这气味好怪!” 英无双站在她边上,自然也闻到了,口中唔了一声,说道:“这会是什么呢?” 裴畹兰在她说话之时。已经一下把盒盖掀了开来,两位姑娘也在此时发出一亩惊叫,不约而同惊得往后连退。 阮传栋、裴允文、穆乘风听到她们惊叫之声,不觉抬目望去。 裴允文道:“你们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裴畹兰道:“你们快来,锦盒里是一颗人头,好怕人!” “人头”,这话听得三人也蓦然一惊,急忙走了过去。 锦盒盒盖已经掀开,里面果然端端正正放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下面还垫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石灰沾到了死者的脸上,看去更是狰狞可怖! 阮传栋一眼就认出来了,身躯陡颤,目含急怒,凛然道:“会是卞师弟!” 他口中的卞师弟,正是阮老爷子带来的八个鹰爪门弟子之一。 他们没跟随阮老爷子到镖局里来,只是改扮了各式各样的人,散在镖局四周,担任踩盘的。 这是阮老爷子下的一着棋,镇江城中如果有什么动静,他们会迅速把消息传送过来。 裴允文这回不用再猜了,一下撕开信封封口,抽出一张信笺,朝阮传栋手中递去,说着:“阮叔快看看信上怎么说?” 阮传栋接过信笺,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贵门中人,散处镇江城中,觑伺本令行动,是乃蓄意为敌,奉上人头一颗,以示薄警。” 两行歪歪倒倒的字体,也没具名,但显是江南分令所为。 阮传栋切齿道:“江南分令欺人太甚了!” 穆乘风剑眉剔动,愤然道:“该死的东西,他们不敢向咱们正面挑战,却出此卑鄙手段。” 裴允文道:“这还不是和咱们挑战么?” 裴畹兰道:“他们信上怎么说呢?” 阮传栋已经拿着信笺,转身道:“乘风,我去禀报家父。”急匆匆往外就走。 裴允文把信上的内容告诉了妹子和英无双二人。 英无双忽然唁的笑道:“蓝兄,咱们正愁贼人不来呢,现在证明贼人也在镇江城中了。侍回咱们出去逛逛,遇上了也杀他们一个。把人头送给他们去。” 裴畹兰道:“对,咱们也用锦盒装了送去,啊,咱们送到哪里去呢?” 英无双道:“这锦盒是城南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咱们,自然也送到兴隆客栈了。” 裴允文喝道:“敌暗我明,你们两个不许出去惹事。” 这时,丁盛和林仲达听说送来的锦盒中。贮放的竟是鹰爪门弟子的首级,也匆匆赶了进来。 林仲达目光一瞥。看到锦盒中装着的人头,就攒着眉道:“他们果然找上门来了。” 丁盛豁然大笑道:“咱们就是要他们找上门来。” 阮伯年由阮传栋陪同,气呼呼的走入,他看到自己门人惨遭残杀,忍不住脸色一黯。说道,“卞长根追随老夫二十几年,惨遭江南分令残杀,咱们鹰爪门和江南分令势不两立,传栋,你立时去把刘传法等七人都找回来。他们留在外面,人单势孤,只伯也会出事,索性一起列镖局里来,集众人手,只要江南分令敢来,咱们就和他拼了。” 老爷子这次真是气怒已极! 阮传栋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穆乘风道:“阮叔叔,小侄陪你一同去。” 英无双道:“阮叔叔,我也去。” 裴畹兰道:“我也要去。” 阮传栋道:“不用去这么客人。” 裴畹兰道,“多去几人有什么要紧,万一遇上江南分令的人,咱们也逮他一两个回来,留在镖局里反正也没事。” 裴允文道:“你是没事要惹事的人,阮叔有事去,你跟去只会添麻烦。” 裴畹兰道:“裴兄只管放心,小弟不惹事就是了。” 裴允文道,“爹该把你带回去的,留在这里,就没人管得了你。” 裴畹兰道:“在下蓝九桌,像裴允文,自然管不了在下了。” 说完,一手挽着阮传栋的手臂,叫着:“阮叔叔,我们走了。” 阮传栋朝裴允文笑了笑道:“好吧,让她们出去走走也好,咱们几个人在一起,绝不会出事的。” 阮伯年也因江南分令已经杀了一个卞长根,可见江南分令的人手,就在镇江城中,有穆乘风和英无双同去,自己也稍可放心。 于是阮传栋、穆乘风、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相偕出门而去。 第324章 复业 林仲达因鹰爪门下已经有人出了事,心中就有山雨欲来之感,虽然目前镖局之中,来了不少高手,但究竟敌暗我明,因此退出休息室,就要金和尚、麻面张飞两入,通知所有镖局的趟子手,没事不要离镖局太远,就是有事出去,也得有两个人同行,免得中人暗算,一面也要大家加强戒备。 这些趟子手们经孙风、李云半个月的训练,学会了三节棍和暗器,自以为别家镖局的镖头也不过如此,巴不得有贼人送上门来,好露露身手。 听说鹰爪门下有人被杀,贼人还送来了首级,大家反而觉得兴奋,杀贼的机会终于来了。 如果不是林仲达要大家没事不准出去,大家真想上街去蹈踏,也好踩踩盘子,看看能不能把江南分令的贼人诱出来,逮上一两个,岂不可以显显东海镖局的威风?因此反而觉得林副总镖头太胆小了。 阮传栋等四人出去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才回转镖局。 阮伯年问道:“传栋,你找到他们了吗?” 阮传栋摇着头道:“孩儿等四人,走遍了整个镇江城的大街小巷,连刘师弟等入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阮伯年听得一怔,说道:“这怎么会呢?即使你们不出去找他们,卞长根出了事,他们总该知道、也会赶来这里报信……除非他们都被江南分令逮去了!” 阮传栋道,“卞师弟昨晚也许落了单,但如果说陆师弟他们全被对方逮去了,这个似乎不大可能。” 阮伯年道:“你们没找到他们的人,也没看到他们留的记号吗?” 阮传栋道:“没有,孩儿却在几处街道的转角上,留下了咱们的记号,陆师弟他们看到记号,大概都会赶回来的。” 阮泊年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口中唔了一声。 只见一名趟子手走了进来。躬躬身道:“穆副总镖头,可以请阮老爷子几位到膳厅去用饭了。” 穆乘风,点点头,拱手道:“老爷子、阮叔叔、丁大哥,请到膳厅去用饭了。” 膳厅是在第二进的大厅,中间一席是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和林仲达、穆乘风、英无双等八人,第二席则是金和尚、麻面张飞、总管事杜永和赵雷等四人。下首四桌则是趟子手们。 只有上首一席准备了酒,其余镖局的人,中午是不准喝酒的。 就在大家用饭的时候,一名趟子手兴冲冲的奔了进来,说道:“林副总镖头、穆副总镖头、总镖头回来了。” 林仲达放下竹筷,问道:“你说什么?是总镖头回来了?” 穆乘风喜道:“是大师哥?” 那趟子手连连点头道:“是的,是总镖头回来了。” 林仲达道:“他人在哪里?” 那趟子手还没答话,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已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不过三十出头,脸型清瘦,虽然一脸俱是风尘之色,却掩不住他英武干练之色。 林仲达、穆乘风急步迎了上去,口中同声叫道:“大师兄。” 他,正是闻天声的大弟子,东海镖局从前的少镖头,现在的总镖头陆长荣。 杜永也迅快的跟了上去,欣喜的道:“总镖头,你终于赶回来了。” 这时下首五桌坐着的趟子手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都是东海镖局的老人,自然认识)上首一席阮传栋、丁盛、裴允文等人也一齐站起身来。 林仲达忙道:“大师兄快去见过老爷子。” 陆长荣听得一怔,说道:“阮老爷子也来了?” 随着话声,急步走了上去。 阮伯年呵呵笑道:“长荣,老夫知道你听到消息,一定会赶回来的。” 陆长荣已经走到阮老爷子前面,扑的拜了下去,说着:“老爷子在上,晚辈给你老人家请安。” 阮伯年道:“长荣,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阮传栋一把把他扶了起来。 陆长荣又朝阮传栋作了个长揖道:“小侄见过阮叔。” 阮传栋道:“陆老弟,快别多礼了,这里有几位你都没见过,我来给大家引见……” 于是给在座的丁盛、裴允文等人一一作介绍。然后又引见了赵雷等四人。 阮伯年道:“长荣,你还没用饭吧,先坐下来再说。” 好在每一席都是圆桌面,下一名趟子手不待吩咐,给总镖头添了杯筷坐椅,大家重又落坐。 陆长荣朝下面六席的人拱拱手道:“诸位快请坐下来用饭吧!” 阮传栋道:“陆老弟昨天赶来就好,镖局是昨天复业的,场面热闹极了,裴盟主和江南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都到了。” 陆长荣道:“小侄还是十天前就听到消息,先前还不敢相信,还是几个镖局的朋友告诉小侄的,说请柬上还有小侄的名字,连当了总镖头,自己都不知道。” 阮伯年呵呵笑道:“回来了就好,你是你师傅的大弟子,也跟随你师傅多年,镖局里的事,你要多负点责。” 陆长荣道:“老爷子说得是。” 饭后,阮伯年上了年纪的人,午后照例要小睡一会。 陆长荣刚回来,要了解镖局的情况,把林仲达,穆乘风叫到总镖头休息室去,要听听两人的意见。 三人刚一落坐,一名趟子手就沏了三盏茶送上。 陆长荣道:“二位师弟,怎么想到把镖局复业的?你们可知道镖局复业之后,有许多困难,都会接踵而来?” 他一开口,就不赞成镖局复业。 林仲达被大师兄问得脸上一红,嚎懦的道:“小弟因穆师弟学艺回来,立志要替师父、师母复仇,商量的结果,只有镖局复业,对方才会找上门来……” “学艺回来?” 陆长荣目光转向穆乘风,问道:“穆师弟从哪里学艺回来,你是另投名师了?” 望着穆乘风的目光,极为严厉,颇有责怪之意。 穆乘风看他一回来,就摆出大师兄的架子,一再出言责问,心中不觉大为不快,闻言说道:“小弟从小由义父、义母扶养长大,但义父并没叫小弟入东海门,也没传小弟东海门的武学,当时曾说小弟已后另有遇合,义父母遇难那天,小弟重伤昏死,幸蒙师父路过相救,带回东海一处小岛,传了小弟几手剑法,小弟是拜了师,但不是另投名师。” 陆长荣当然听得出穆师弟的口气,不觉笑了笑道:“穆师弟,愚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次听到江湖上的传说,你在裴家庄三掌惊退厉山双凶,大家把你说得武功如何高强,愚兄听了也替你高兴,不过半年工夫,小师弟武功精进得如此神速,可喜可贺,只不知师弟的师父是什么人?” 穆乘风道:“小弟曾问过他老人家,师父不肯说,所以小弟也不知道师父的名号了。” 陆长荣目中神采飞闪,他自然不相信徒弟会不知道师父的名号,只当穆乘风不肯说,点点头,说道:“你们立志要替师父报仇,这自然没有不对,但镖局不复业,我们可以暗中寻访,敌人虽在暗处,但我们也在晴中,是以暗对暗,一旦查到了敌人,那就是敌明我暗,如有一家镖局开着,岂不是敌暗我明,处于挨打地位,这就是愚兄当日毅然决定镖局暂行歇业的道理,你们不明愚兄这番心意,竟然逞一时之能,又把镖局复业,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林仲达道,“因为在镖局没有复业之前,我们和江南分令已经成了敌对之势,总有一天,会放手一搏的,那么有一个镖局,就有了一个中心,咱们也可以把人手集合在一起了。” 陆长荣道:“二师弟既然有这么想法,也未尝不可,只是仅凭咱们现在这点人手,就能和人家抗衡吗?” 林仲达道:“穆师弟有裴盟主和太湖帮敖湖主的支持,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对付江南分令应该已经够了。” 陆长宁目中神采闪动,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实力?” 林仲达道:“镖局的总镖头是大师兄、副总镖头是小弟和穆师弟、总管事杜永、镖头有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另外还有四位镖头是赵雷、钱电、孙风、李云,这四名是太湖敖湖主身边的八名卫士中人,因镖局人手不足,敖湖主借给穆师弟的,另外是四十名趟子手,他们都是老人,由孙风、李云二人负责训练,这是镖局中的大概情形……” 陆长荣口中唔了一声。 林仲达接着又道:“至于助拳的人,阮老爷子已把鹰爪门的实力,都移到镇江来了,老爷子在这里坐镇,另外丁盛是太湖帮的总堂主,还有裴盟主的一子一女,裴允文、裴畹兰,还有一位是穆师弟的义弟东方英,还有……”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还有什么?” 林仲达压低声音道:“东花园精舍中,还住着两位老前辈,也是给咱们助拳来的。” 陆长荣问道:“那是什么人?” 林仲达低低的道:“厉山两位老前辈。” 陆长荣似乎怔得一怔,口中噢了一声,说道:“好吧,既然有这许多人助拳,愚兄是白耽心了。” 第325章 清单 林仲达听大师兄口气缓和下来,暗暗吁了口气,说道:“大师兄这是同意了。” 陆长荣哼道:“镖局门已经开了,难道我不同意,就再关起来不成?愚兄耽心的是敌晴我明,不容易应付,目下咱们已有足够的人手,实力增强了,还怕什么人来?” 说到这里,朝穆乘风问道:“当日师父、师母惨遭毒手,师弟和小师妹同时失踪,如今师弟回来了,你可知小师妹的下落吗?” 穆乘风道:“不知道,当时小弟伤势极重,是师父把小弟救走的,小师妹没和小弟在一起。” 陆长荣问道:“你从师经过,说出来给我听听。” 穆乘风不好隐瞒,只得把拜师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陆长荣道:“师弟在短短的半年之间,拜了两个师父,愚兄真有点弄不懂,武功一道,贵在精专,学得多,没下苦功,怎么练得成?” 林仲达在旁道:“大师兄还不知道呢,穆师弟一身所学,纵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在裴家、在太湖,都曾大显身手,不然怎么会交得上裴盟主、敖湖主这样两位前辈?” 陆长荣道:“穆师弟在裴家堡三掌惊退厉山双凶,盛传江湖,愚兄已经听人说过,在太湖有什么事,愚兄倒并未听说过。” 林仲达不待穆乘风开口,就抢着把穆乘风回到镇江,替自己疗伤说起,一直说到在太湖帮协助丁盛、铲平乱事为止。 这一席话,直听得陆长荣目芒连闪,不住的点头,含笑道:“这就难怪裴盟主和敖湖主曾全力支持咱们了,穆师弟,你年纪不大,能有如此成就,真是难得。” 只见总管事杜永匆忙走入,叫了声:“总镖头,二位副总镖头……” 陆长荣道:“你有什么事?” 杜永垂手道:“回总镖头,外面有一个汉子要来投保……” 林仲达道:“你不会回了他,说咱们镖局目前不接镖,请他到别家去不就结了?” 杜永道:“小的说了,但那汉子说,他这镖很重要,他听说咱们东海镖局牌子老,昨天重新复业,连江南盟主裴老爷子都亲自来了,可见咱们镖局在江湖上一定大有面子,所以非请咱们给他保不可,他还说那有镖局开了门,那有不做生意的?所以他说,他要见见总镖头……” 林仲达攒攒眉道:“你不会说咱们镖局只是提前复业,目前镖局人手不够,还要过几天,才接生意?” 杜永道:“回副总镖头,小的看他来路不大对,所以才请他稍坐,进来报告的。” 林仲达问道:“你看他哪里不对?” 杜永道:“因为他来投保的那只锦盒,和早上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锦盒,看来一模一样……” 林仲达目光一注,急急问道:“他人在哪里?” 杜永道:“就在厅上。” 陆长荣问道:“早晨也有人来投保了么?” 林仲达道:“不是,早晨有一个自称城南兴隆客栈伙计的人,送来一只锦盒,后来打开锦盒,里面竟是陆老爷子门下卞长根的一颗头……” 陆长荣目芒闪动,说道:“会有这等事,二师弟咱们出去看看。” 他朝杜永挥了挥手,杜永立即走在前面,陆长荣、林仲达、穆乘风三人也随后走出。 厅上果然坐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他身边茶几上,放着一盏茶。 中间八仙桌上,果然有一只四方锦盒,用花布包袱着,只是四角依然露在外面,林仲裁达目光一注,便已看出包袱中的锦盒,无论大小以及盒外棱装的锦缎,都和早晨兴隆客格伙计送来的那一只,完全一样,这就和穆乘风互望了一眼。 杜永走到厅上,朝那汉子含笑道:“何爷,敝局总镖头出来了。” 那姓何慌忙站起身来。 陆长荣抱抱拳道:“在下陆长荣,不知何爷有什么见教?” 姓柯的汉子连忙抱拳道:“陆总镖头,在下久仰得很。” 陆长荣一抬手道:“贵客请坐,兄弟还没请教贵姓大名?” 两人落坐之后,姓何的汉子道:“在下何全发。” 陆长荣道:“原来是何掌柜,方才兄弟听敝局杜管事说。何掌柜是来投保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何金发伸手一指桌上包袱,说道:“就是这只锦盒。” 陆长荣目光瞥过包袱中锦盒,随即朝站在门口的林仲达投来。这一眼是暗中询问二师弟,这只锦盒和早晨兴隆客枚伙计送来的是不是一样? 林仲达当然懂得大师兄的心意,暗暗朝他点了点头。 陆长荣一手摸着下巴,沉吟道:“不瞒何掌柜的说,敝局虽是昨天开的门,只是镖头和趟子手,人手尚嫌不足,本来是要过几天等人手够了才做生意,但你何掌柜是敝局复业第一个上门的主顾,好在东西不大,敝局总不好把生意往外推,只是兄弟想知道这锦盒放的是什么东西?何掌柜要敝局送往何处?才好议个价钱?” 何金发道:“总镖头说得是,这只锦盒,原是一个朋友寄存在在下之处,里面好像是贵重的首饰,最近他捎个信来,女儿下个月要出嫁,叫在下托人给他送去,在下因锦盒中存放的既是饰物,不好随便找人送去,万一失落了,在下就无法交代,所以要来麻烦贵局……” 陆长荣道:“令友住在哪里?” 何金发道:“敝友姓竹、住在芜湖竹丝港竹家村。” 陆长荣道:“何掌柜的意思,就是要敝局把它送到竹家村了?” 何金发道:“是的,敝友在信上说,运费等锦盒运到之后,由他支付,在下想请教总镖头,不知保费多少?在下可以先付半数。” 陆长荣微微一笑道:“保费是要看了盒中东西,才能开价,这是镖行的规矩,照价抽取二分。” 何金发为难的道:“总镖头的意思,还要打开来看么?” 陆长荣点头道:“不错,这是咱们镖行的规矩,凡是托保之物,必须件件点交,敝局才能出字据给你,那就请何掌柜打开盒子,兄弟才能估个价,如有失落,敝局方可照价赔偿。” 何金发道:“这个……敝友寄存之时,也没有打开过……” 陆长荣道:“方才兄弟说过,这是镖行的规矩,何掌柜若是不肯打开来,敝局就无法接受何掌柜的委托了。” 何金发似乎举棋不定。 站在门口的林仲达、穆乘风听得心头不禁暗暗着急,两只锦盒,完全一样,已可证明此人显系贼党一路,他不肯打开,大师兄说出不能接受他的委托,他就可以提起包袱走了。 何金发只迟疑了下,终于点头道:“好吧,总镖头既然说非打开来不可,这是镖行的规矩,在下看来只好遵办了。” 说着,站起身,解开包袍,里面是一只四方的锦盒。 这回林仲达、穆乘风都看清穆了,和早晨贮放人头的锦盒,果然一模一样,只是这只锦盒上多了一个小小铜锁。 何金发从身边取出一个钥匙,打开铜锁,然后掀开了盒盖,说道、“总镖头请点仔细了。” 锦盒之中,贮放的果然是贵重饰物、珠花、串练、手镯、指环等,珠光宝气,不下二十几件之多,折含时价当在万两左右。 陆长荣要杜永开列了一张清单,签了收押,然后又一一放入锦盒之中,由何金发锁上了锁。 何金发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庄票,随同钥匙,和送交地点及收件入的姓名,一起交到陆长荣手中,说道:“一切拜托总镖头,不知贵局几时可以送去?” 陆长荣道:“敝局既然接下来了,三天之内,就可动身。” 何金发道:“那么在下不知什么时候来听回信?” 陆长荣道:“此去芜湖,并不算远,何掌柜半个月之后来取回条好了。” 何金发拱拱道:“如此多谢总镖头了,在下告辞。”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林仲达朝杜永低低说了几句。杜永点点头,急忙往外行去。 穆乘风道:“大师兄,方才小弟心里很急。” 陆长荣含笑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大师兄说:他不肯打开来,咱们就不能接受,万一他提起包袱走了呢?” 陆长荣笑道:“咱们开的是镖局,他不肯打开来,咱们总不能强人所难,硬要他打开来不可,他如果提起包袱走了,那就证明他作贼心虚,咱们不会派人跟踪他吗?” 林仲达道:“小弟已要杜永派人去跟踪他了。” 陆长荣问道:“这锦盒真和早晨送来的一样吗?” 林仲达道:“简直一模一样。” 陆长荣笑道:“但他锦盒中装的并不是人头。” 林仲达道:“所以小弟觉得奇怪。” 陆长荣笑道:“这种锦盒很普通,到处都可以买到,二师弟就是多疑。” 林仲达道:“小弟虽然说不出他那里不对,但总觉得这两只锦盒未免太巧合了,事情不无可疑。” 陆长荣交代杜永将锦盒收放到帐房里去。 第326章 留守 现在已快是上灯时分,鹰爪门七个门人,始终没有消息。杜永派出去的趟子手却回来了。 杜永把他叫到帐房里,问道:“你盯着他去了什么地方?” 趟子手道:“回总管事,这姓何的出了咱们镖局,就在几条街上兜着圈子,小的怕被他溜了,一直跟在他后面……” 杜永道:“有没有被他发觉?” 趟子手道:“没有,小的就是没有总管事交代,这点门槛也是有的,盯一个人,那能让他发现?” 杜永问道:“最后你在哪里看他落脚?” 趟子手道:“南城兴隆客栈。” 杜永听得一怔,说道:“会是兴隆客栈。”一面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第二进膳厅已经开饭了。上首一桌阮老爷子、阮传栋、丁盛、裴允文和陆长荣、林仲达、穆乘风等已围着坐下,只有两位姑娘英无双、裴畹兰还没有来。 大家正在谈论着刚才有人投保锦盒之事。 杜永匆匆走入,一直走到林仲达身边,低低的道:“回副总镖头,徐德生已经回来了,那点子就住在南城兴隆客栈里。” 林仲达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大概是踩盘来的了。” 话声未落,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走入朝林仲达、穆乘风两人道:“二位副总镖头,东方镖头和蓝镖头逮来了一个人。” 林仲达问道:“他们逮来了什么人?” 那趟子手道:“小的听说是一名奸细。” 裴允文站起身道:“他们两个真是胡闹,林兄,咱们快出去看看。”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英无双、裴畹兰两人押着一个小贩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裴畹兰还在叱喝着:“还不走得快些,大爷肚子已经饿啦!” 英无双接着道:“你一路上走的要死不活的,以为你同党看到了会来救你,现在到了咱们镖局里,你敢有半点倔强,大爷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一路嚷着已经穿行天井,进入膳厅。 裴允文朝他妹子说道:“你们怎么把人弄到镖局里来了,咱们又不是官府,怎么可以随便逮人?” 裴畹兰哼道:“你不知道这厮多可恶,一路尾随着咱们,不是贼党,他盯我们干么?” 英无双道:“其实是他自己不好,我们故意在大街上兜了一个圈子,他还紧跟着不放,蓝兄回过头去,问他谁叫他盯我们的,他还发横呢,说什么大街上人人可走,又不是我们买下来的?蓝兄说:你喜欢跟,就跟我们回镖局去,一下点了他三处穴道,其中一处点了猛咳不已,他才连连告饶,蓝兄要他走在前面,到了镖局,才给他解了穴道。” 阮伯年洪笑一声道:“二位小兄弟做得对,遇上江南分令的人,不逮他回来,难道当面就轻易放过了不成,来、来,你们且坐下来,先填饱肚子,再慢慢的问他不迟。”一面挥挥手道:“杜管事,先把他押下去。” 杜永要两名趟子手把那小贩押了下去。 大家就各自落坐,席问谈论的话题,当然是两件事,一是投保的那只锦盒、二是逮住的这个人。 丁盛笑道:“阮老爷子门下有七个人下至今落不明,咱们正愁找不到主子,现在他们自己送来了两条线索,岂不正好,这两件事,并起来还是只有一件,但咱们仍可分作两件来办。” 林仲达道:“丁大哥想必已经有了腹案?” 陆长荣笑道:“丁兄是太湖的总堂主,江湖上的事,见多识广,这还用说,咱们听丁兄安排就是了。” 丁盛道:“总镖头好说,第一、那何金发落脚在兴隆客栈,咱们今晚就到兴隆客栈去踩踩盘,看他有何举动,和些什么样的人来往,他如果夜间出来,就盯住他,第二、咱们这里是镖局,东方兄弟、蓝兄弟二位随便把人逮来了,这可不大方便,待回可由林老弟以副总镖头的身份,去问问他,顺便不妨告诉他咱们镖局今天收到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在暗中侦查,他如果不想吃官司的话,就该老老实实的说,如果他真要没有嫌疑,就把他放了。” 裴畹兰抢着道:“丁大哥,这人明明是贼人一党,怎可轻易放他?” 英无双也正要开口! 裴允文道:“丁兄还有下文没说出来呢,你们别打岔。” 丁盛朝英无双、裴畹兰笑了笑道:“我方才说了,咱们是镖局,他不肯说,又能把他怎么样?严刑逼供?放了他,让他给咱们带路不好吗?” 陆长荣笑道:“丁兄果然高明,咱们就这样办。” 英无双道:“丁大哥,这两件差使,我和蓝兄(裴畹兰)总要分一件吧?” 丁盛笑道:“你们两个逮来了一个奸细,已经立了头功,晚上这两件事,没有你们的事了。” 裴畹兰道:“丁大哥,这人是咱们逮来的,当然还是咱们盯他了。” “不!”丁盛道:“你们两个,人家已经认得是咱们镖局的人了,盯他的人,可不能让他认出来,必要时,还可以再把他逮住,那时就要用上点手法,不怕他不说,所以你们两个就不能去了。” 裴畹兰道:“那你要派谁去呢?” 丁盛笑道:“你们如果觉得闲着没事做,倒也不妨去活动活动手脚……” 英无双喜道:“丁大哥,你要我们做什么事?” 丁盛道:“方才我不是说有两件事吗?现在咱们不妨来分配一下人手,总镶头、林老弟,这里认识的人多,当然不能出去,阮兄、裴老弟,也留在这里,因为今天有人来投保了,这当然是对方的阴谋,虽然保的东西数目并不大,但万一丢了,镖局招牌岂不砸了,所以镖局中也该有留守的人。” 阮传栋笑道:“丁兄不让咱们去,还说了一番大道理出来。” 阮伯年道:“丁老弟说的确是经验之谈,你们年轻人只知去凑热闹,丢了锦盒,东海镖局刚复业,这招牌如何砸得起?” 丁盛又说道:“现在先说到兴隆客栈去踩盘,可由赵雷先去,由我和穆兄弟、东方兄弟、蓝兄弟四人随后接应。林兄弟释放了那个小贩之后,由孙风跟着他,李云跟在孙风后面去打接应就够了。” 他说出来了,大家自表同意。饭后,丁盛悄悄的嘱咐了赵雷几句,赵雷立即起身,回房换过衣衫,先行走了。 裴畹兰问道:“丁大哥,咱们什么时候走呢?” 丁盛笑道:“还早着呢,夜行人那有这么早就出动的?” 却说林仲达一个人来至后进,跨进一间幽暗的屋中,两名趟子手坐在长板凳上,看守着那个小贩的模样的人。 林仲达道:“你们出去好了。” 两名趟子手依言退出。 林仲达点起了油盏,伸手替他拍开被制的穴道。 那小贩目光一动,看到暗沉沉的屋中,只有林仲达和他两人,不觉暗暗吃惊,一面说道:“你们这里是东海镖局,不是什么衙门,你们无缘无故把我掳来,究竟想做什么?” 林仲达看他嘴上说得很硬,脸上却已流露出怯意来,不觉朝他微微一笑道:“在下想问你几句话。” 小贩道:“你们私设刑堂,想严刑逼供吗?” 林仲达笑道:“这里像设了刑堂吗?” 小贩道:“那你想问什么?”林仲达说道:“在下林仲达,是这里的副总镖头,今天早晨,咱们收到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小贩道:“我是做小生意的,人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中达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咱们正在侦查之中,你跟踪咱们侦查的人,朋友自然有很大的嫌疑,你如果不肯实话实说,咱们只有把你送官究办,你是不是小贩,有没有嫌疑,自有官府会问你的。” 小贩吃了一惊,口气立时软了下来,说道:“林副总镖头,小人一生从没见过官府,小人只是做小生意的,你副总镖头不认识小人,小人经常在你绸布店门口做生意,所以认识副总镖头,小人只是从东门来,跟在二位镖头后面,二位镖头回过身来,就说小人跟踪他们,真的是冤枉的……” 林仲达道:“你说的是真话?” 小贩道:“副总镖头若是不信,可以去间你们绸布庄里阿福,还有许师傅,他们都认得小人。” 林仲达听他这一说,不觉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贩道:“小人余大中。” 林仲达道:“你怎不早说,好?我相信你,你可以去了。” 小贩连连拱手道:“多谢副总镖头,小人走了。”林仲达道:“慢点。”一面朝站在门口的一名趟子手吩咐道:“领他从后门出去。” 那趟子手答应一声,说道:“你随我来。” 小贩又朝林仲达谢了几句,才跟着那趟子手朝后门走去。 小贩离开东海镖局,就像离开了牢笼,脚下加紧,一路疾走,但他走得并不快,只是和普通毫无武功的人一样。这样穿过两条横街,忽然朝小巷中闪了进去。 第327章 巧合 他在闪进小巷之时,当然也迅速的朝身后打量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跟踪,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东海镖局居然会没人盯着自己下来。于是他就低头疾走,忽然脚下一停,目光朝左右一扫,一下闪进一家后门。 那是一家当铺的后门,他穿过院子,扬长从前门出去。 现在他放心了,就算东海镖局有人跟踪,也被他甩脱了。 他从这家当铺走出之时,早已从身上脱下那件脏兮兮的小贩服装,身上穿的变成半新不旧的大褂,手中还拿着脱下来的一团衣服,反正你是从当铺大门走出去的,手中拿着衣服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方才是小贩模样,还弯着腰,好像见人陪笑打躬似的,一副猥琐,如今他腰干挺直了,衣衫也不一样了,虽然面貌没有改变,人却换了一个样子,就算有跟踪,也会舍他而去。(跟踪在后面的人,注意的当然是被跟踪的体型和衣衫,现在都改变了) 于是他施施然走出大街上,转了一圈,现在他已可确定后面真的没人跟踪,这回他脚下突然加快,一路往南飞奔,不大工夫,就奔近城脚,划手作势,跃登城墙,迅即回头看去,身后当然没人。 他脸上微露冷笑,再一划手,飞落城外,就放腿急掠,一路奔行而去。 奉命跟踪他的孙风,一身轻功,在江湖上可以说是一流的,虽说你小贩只是一个三流角色,就算你身手再高,他跟在你后头,你也休想看得到。 因此,从小贩折入小巷,再从当铺前门走出,孙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现在小贩出了南城,孙风自然也跟了下去。 一会工夫,少说也奔行了二十来里,前面小贩忽然舍了大路,掠入一片松林。 江湖上原有“遇林莫入”的成语,意思是敌人闪入树林,纵然没有厉害埋伏,但他可以隐身暗处,出手愉袭。孙风艺高胆大,自然不会把区区一个小贩放在眼里,身形一晃,跟着掠入。 松林并不密,林间还有一条小路穿林而入。孙风堪堪跟入松林,突然前面有人低喝一声道:“什么人?” 孙风反应何等快速,声音入耳,人已提气长身,悄无声息的跃上附近一颗松树。 只听前面的小贩已经开口了:“合字,镇三。” 这自然是他们的口号了,孙风凝目看去,松林间果然有四个暗岗,各自隐伏在树后,要不是对方开口一真还不易发现。 正待纵身掠起,突听身后响起一声轻微的飒然风声,他以轻功出名,耳目自然十分敏税,不待对方欺近,已经闪开数尺,迅疾回过身去。 那人身法极快,孙风堪堪闪开,他已相继掠到,口中低喝一声:“孙兄,是我。” 孙风方自一怔,只觉对方声音听来极熟,还没听出这人是谁? 那人已经压低声音说道:“李兄遭人偷袭,伤得不轻,孙兄快随兄弟来。”话声出口入人已翩然往林外掠去。 孙风听得暗暗一惊,李云是跟随自己身后来的,最多和自己保持十丈距离,何以自己会没听到他和人动手的声音,再说自己四人,武功都是在伯仲之间,以李云的身手,也不可能一招之间就伤在人家手下。 但这人已经匆匆返身出林,说的话又不能使人不信,因为李云和自己两人跟踪小贩,只有镖局中人才知道。 他心念转动之际,人已跟着回出松林,只见那人已掠出去数丈之外,也就跟着掠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一箭来路,那人果然站停下来,孙风也跟着掠到,这一对面,自然看清穆了,这人正是东海镖局总镖头陆长荣。 他没待孙风开口,就伸手一指路旁卧地的人,说道:“兄弟是怕对方可能另有阴谋,赶来支援二位的,不想刚追到这里,就发现李兄中人暗算,卧地不起,似乎伤得不轻,才要孙兄赶快回来……” 孙风目光一注,躺卧在地上的不是李云,还是谁来?心头不由一惊,只要看他卷伏不动,分明伤势极重,急忙走上一步,蹲下身去,口中叫道:“李兄,你……” 话声未荣落,陆长荣也跨上一步,到了身边,一掌朝孙风背后拍落。 孙风为人机警,陡觉背后寒风袭体,蹲着的人立即就地一个打滚,滚出去四五尺远,避开了一击。陆长荣一掌落空,口中发出一声阴笑,没待孙风站起,一个箭步,举手又是一掌追击过来。 孙风是什么人,他身子滚出,早就料到陆长荣会趁势追击,没待对方追到,左手扬处打出三点暗器,身子又随着滚出去数尺,右手再扬,又打出五支袖箭,人已一跃而起,从身边取出一柄铁骨摺扇。 陆长荣没想到孙风人还没有跃起,就会抖手打出暗器来,他欺过来的人,来势何等快速,三点寒星几乎一闪而至,等他发觉,已是不及,急忙挥手一掌,拍出一记掌风,把三点暗器一齐震飞出去。 这一耽搁,孙风五支细箭又迎面射到。陆长荣一身武功也极为了得,只见从他身前闪起一片剑光,又把五支袖箭一齐击落。 但他没想到孙风以暗器、轻功,列名敖湖主身边卫士,他的暗器手法,岂会如此简单? 先前发出三点寒星,只是在措手不及之际打出的。 但他第二次滚出去,已经有了准备,打出五支袖箭,只须一按机簧之劳,没有什么手法可言,但他右手这一扬,却打出了两支问心钉,因为他人还未站起,这两支问心钉就是贴地射出,等到了陆长荣身后双肩,五支袖箭正面射去,只不过是引他注意前面而已。 陆长荣挥手发剑,上身自然要向右侧,打到他左肩的一支擦衣而过,但打到右肩的这一支却打个正着。 陆长荣堪堪击落五支袖箭,陡觉右肩一麻,肩头就有麻本之感,心中大吃一惊,眼看孙风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那敢恋战,双足一顿,飞身疾掠,朝松林中投去。 孙风不知李云是死是活,伤势如何,自然不能舍了李云追去,当下回身走到李云身边,俯身看去,李云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总算还没有死,一时也无暇多看,立即双手抄起,一路施展轻功,好赶回镖局施救。 这时初更已过。南城兴隆客栈门首还点着一盏风灯。 客栈门前的风灯,一晚都不熄的。 客栈的两扇大门,虽然已经掩上了一扇,另一扇当然也是撤夜不关的。 但客栈里的客人,都守着两句老话: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时初更已过,大家当然早已入了睡乡。 只有后进左厢房,灯虽已熄,人却没睡,一个人站在黝黑的房间里,临近窗下,不时的朝窗外张望,花格子窗上,早已戳了一个小孔,这小孔正面对着小天井右首一个房间——右厢房。 这人正是赵雷,他在晚餐之后,换了一身长衫,也戴上了一张面具,投宿到兴隆客栈来的。 他是一个精细的人,这一阵工夫,他已把住在兴隆客栈的十几个客人,姓名、行业都摸清穆了。 向东海镖局投保一只锦盒的何金发,倒不是假名字,一问伙计就知道,他就是住在后进的右首厢房之中。据店伙说,他是金陵一家粮行的掌柜,到镇江来,经常落脚在兴隆客栈的,也是兴隆客栈的老主顾。 那就没有可怀疑的了,金陵的粮行掌柜,和芜湖的粮商自然有往来,他托镖局把一盒实首饰送去芜湖,那也没错。 赵雷是踩盘来的,但住在兴隆客栈的客人,几乎没有一个岔眼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早晨送去的锦盒,是故意说南城兴隆客栈的,主要是转移东海镖局的目标。 但巧也巧在这里,何金发投保的锦盒,竟会和早晨送去的一只一模一样,而他又住在兴隆客栈,如果说这是巧合,谁都不会相信。 就算早晨那锦盒也是何金发送去的,那么下午他又拿一只相同的锦盒到镖局去投保,这又为了什么呢?他怕人家不知道,不去追查,才要自露身份? 这种种都是说不通的事,如果人头真是他送去的,他怎么还会有恃无恐的住在客栈里不走, 赵雷当然是老江湖,但经他仔细的思索了一会,把老江湖也给弄糊涂了。 他和何金发,两个房间,只隔着一个小天井,他这许时间、一直站在窗下,隔窗相望,暗中监视着对方的行动。 何金发一直没露面,很可能他已泰然进入梦境。 赵雷又凑着眼睛对面望了一下,时间应该初更已过,这是丁总堂主和自己约好的时间了。他只是负责监视何金发来的,有什么行动,当然不敢擅自主张,要丁盛来决定。 于是他直起身,悄悄走近后窗,打开窗户、嗖的穿窗而出,双臂一划,悄无声息的跃登屋面,再一点足,越过一重屋脊,才飘落地面,这里也是兴隆客栈的后面,靠近街梢,过去是一片菜畦,右边还有一颗几人合抱的大树。 第328章 拿捏 他刚刚掠过,突听耳边响起丁盛传音入密的声音:“你快上来。” 赵雷腾身飞起,跃上树干,丁盛、穆乘风、裴畹兰、英无双都在树上。 丁盛悄问道,“姓何的还住在客店里么?” 赵雷点点头,把自己探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丁盛攒攒眉道:“这么说兴隆客店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了?” 赵雷道:“属下认为此人有无可疑,目前还很难说。” 丁盛点点头道:“那么你还是回客店去,不宜打草惊蛇,再看他一天,有些什么人和他来往,或者他去过什么地方,都要特别注意。” 赵雷道:“属下省得。”话声一落,正待飞身落地! 穆乘风口中嘘了一声,低声道:“赵兄且慢,客店屋上出现了一个夜行人!” 大家经他一说,不约而同的凝目看去,穆乘风说得没错,兴隆客栈屋上果然正有一条黑影越过屋脊,飘落地面,他走的路线,和赵雷一样。 赵雷轻哼一声道:“看来他是跟踪属下来的了。” 丁盛道:“你们且莫作声,他就是朝这里来的。” 穆乘风口中轻咦道:“会是何金发!” 他目光敏锐,那人相距还在十数丈外,已可看清何金发的面貌了。 英无双悄声道:“咱们要不要去把他拿下了?” 丁盛道:“他过来了,你们不可出声,更不可轻举妄动。” 那人在这两句话的工夫,已经掠近树下,现在大家都可以看清他的面貌了,不是下午去东海镖局投保锦盒的何金发,还有谁来?他目光左右环顾,看看没人,脚下突然加快,一路奔行而去。 丁盛低笑道:“看来咱们不虚此行!” 裴畹兰道:“丁大哥,现在可以去拦住他了。” 丁盛笑道:“拦住他有什么用?他替我们带路不好吗?” 英无双催道:“那就快走了。” 丁盛道:“不用急,谅他也跑不出我们的眼底去,我们也不能一窝蜂的追下去,此人看来十分狡猾,人多了跟在他后面,容易被他发觉,赵兄,你先跟下去。” 赵雷答应一声,立即飘身落地,远远的缀了下去。 裴畹兰问道:“我们呢?” 丁盛笑道:“我先下去,跟踪赵雷,你们三个只要跟住我就好了,不过要离开得远一点。” 话声一落,人已随着飞出大树,像一缕轻烟,往北首飞去。 英无双道:“大哥,现在该我们了。” 穆乘风道:“好,你们跟我来。” 三人飘落地面,眼看丁盛一条入影已经掠出十数丈外,也就远远跟了下去。 裴畹兰道:“这人不知到那里去的,今晚咱们最好逮住他们几个,也给阮老爷子出口气。” 英无双道:“他到这时候才出来,可见行动十分隐秘,说不定是到江南分令去的了。” 裴畹兰道:“那么咱们正好把他们分令挑了。” 穆乘风笑道:“你们好大的口气!” 裴畹兰回头笑道:“有你穆大哥在一起,还怕挑不了区区一个分令?” 前后五人这一路疾奔,不消片刻,已经到了北门城墙,最前面的何金发好像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他一路奔行,连头也没回一下,其实就算他回过头来,跟踪他的赵雷,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岂会给他看到? 现在,到了城脚,问金发依然没有回头,双脚一顿,一个人拔身而起,一下扑上城墙,再一顿足,就往城外跃落。 赵雷跟着飞身页上,跃落平地。眼看何金发依然一路低头关奔,从未回头看过一下,心中不禁暗暗生疑,心想:“此人一身武功,看去不弱,他从兴隆客栈起出,要在初更以后,分明行动极为隐秘,江湖上人,应该处处提防,不可能一路奔行,始终不朝后面看上一眼,这一情形,岂不大悸常情?莫非他有意把自己等人引到这里来的?” 他虽然起疑,但有总堂主和穆大侠等人跟在后面,料想纵有埋伏,又何惧之有? 这一阵工夫,又快奔行了二十来里,前面的何金发忽然舍了大路,朝左侧一片松林闪了进去。 不,他一低头,就像被猎人追逐的野兽,双足一蹬,头前身后,飞快的朝林中窜入。 赵雷心中暗暗冷笑,同样双足轻点,衔尾追入,但就在这一瞬之间,比他先一步窜入林来的何金发,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赵雷心头不期一紧,自己奉命盯人来的,这还是跟随穆大侠到镇江来的第一件差事,竟会把人盯丢了,岂不丢人, 心念一动,立即一吸真气,身形如电,朝林中追入。就在此时,蓦地疾风飒然,有人从身后拍来一掌,劲风嘶啸,出手一掌就十分凌厉。 赵雷是何许人?他进入松林,早就功凝百穴,耳听八方,岂会中你偷袭,身子一个轻旋,口中大喝一声,顺掌随着转身之际,已经迎劈出去。 他这声大喝,正是知会后面的人,林中有伏。 双方这一记快逾雷奔,但听蓬然一声,劲风四卷,两个人居然半斤八两,毫无逊色,各自被震得上身晃动,后退了一步! 赵雷是太湖八卫之首,口中又是一声大笑,身形一晃,一退即发,凌空飞扑过去,人还未到,双手已在腰间取出双铜,宛如双龙戏水,猛攻过去。这一招当真有如雷轰电劈,快速绝伦! 那人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赵雷一招出手,岂肯让你缓过手来,乘势追击,双铜像狂风骤雨般疾卷而出。 那人被逼得在林中连连躲闪,才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奋起迎击,一支长剑剑光乱闪,剑势开阖,敌住了双锏的攻势。 跟在赵雷身后的丁盛,堪堪扑到林前,就听到赵雷的一声大喝,自然是林中有伏,急忙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冲入林去。 他身形刚一扑入,陡听有人冷笑一声,一条黑影唆的朝左掠去。 丁盛大喝道:“冤崽子,丁某前面,用不着诱敌。” 跟着黑影追去。 两条人影穿林深入,约莫有一箭之遥,前面黑影忽然转过身子,站停下来。 丁盛追去的人也立即站住,目光一注,只见那人身穿一袭青衫,腰佩红穗长剑,但头脸却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目光炯炯朝自己投来,冷森的道:“你是太湖过江龙丁盛?” 丁盛大笑道:“不错,丁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正是丁盛,阁下呢?你自己说吧,这般见不得人?连头脸都要用黑布包起来?” 蒙面青衣人冷声道:“咱们要找的是东海镖局,和太湖帮无关,丁朋友似乎用不着淌这场浑水,依在下相劝,丁朋友立即回转太湖,免伤双方和气。” 丁盛大笑道:“阁下要丁某退出这场是非,总该亮亮你的身份,阁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咱们有什么和气可言?” 蒙面青衣人嘿然道:“丁朋友这么说,咱们就没有好说的了。” 丁盛道:“阁下不肯取下蒙面黑布,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蒙面青衣人冷然道:“丁朋友可知和咱们作对的后果吗?” 丁盛目**芒,大笑道:“阁下是江南分令的人?咱们作对也不是今晚开始的了,来来,丁某这就伸量伸量和你们作对的后果!” 话声出口,锵的一声掣出剑来。 蒙面青衣冷笑一声,翻腕抽剑。 就在此时,丁盛陡听身后一阵刷刷轻响,不用回头,就可听出有三个人一齐朝自己围来,这就侧退半步,目光一动,就发现果然有三个人品字形欺到身后。 林中光线幽暗,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他们手中扑刀闪着蓝芒,分明淬过剧毒。不觉仰天大笑一声道:“原来你们想倚多为胜,丁某就以手中长剑,会会你们这些江南分令的么魔小鬼。” 话声出口,人已一扑而上,手中长剑呼的一声,一道匹练,疾快无伦朝蒙面青衣人劈去。 这一剑剑光如轮,势道劲急,蒙面青衣人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下飘飞开去。 那三个使扑刀的汉子一见丁盛出手,也立即挥刀扑攻过来。自己硬打硬砸的,因此这一剑剑势虽盛,其实只是一记虚招,他的主要对象还是身后使刀汉子,剑势未尽,突然一声大喝,身形飞旋,带转剑势,剑光猛地朝三人回扫过去。 三个人挥刀扑来,骤见他剑使“横扫三军”,拦腰扫到,一时收刀不及,各自被逼得后退了一步。 丁盛大笑道,“原来江南分令,都是些酒囊饭袋,连敢接丁某一剑的人都没有。” 他对敌经验老到,蒙面青衣人飘飞开去。自己才向三个使刀汉子扫出去的,那么在自己扫出这一剑的时候,也正该是蒙面青衣人发剑的时候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蒙面青衣人果然疾欺而上,抖腕发剑朝他刺来。 丁盛故作不见,直等他刺出的长剑,快要接近,他朝三个使刀汉子是往右扫去的,现在手腕突然又向左回扫过去。 他这一下拿捏得极准,长剑一来一去,快若闪电,等到蒙面青衣人剑势点到,他长剑也正好回扫到身前,两支长剑乍然撞在一起。 第329章 错落 只听一声锵然剑呜,飞起一串火花,丁盛屹立不动,蒙面青衣人却被震退了一步。 但青衣人刚被震退,三个使扑刀的同时呛喝一声,又挥刀攻上。 先前丁盛还以为蒙面青衣人功力必然高过三个使刀的,因此对三人并没十分注意,这回三人一扑而上,卷起三道凌厉刀风,虽是各攻各的,招式也各不相同,但他们身法步法,竟似互相配合,一刀出手,第二、第三刀接连攻来。 蒙面青衣人也一退即上,挥剑加入。 刹那之间,一片刀光剑影,围着丁盛涌起。丁盛也奋起神威,一支长剑大开大阖,力敌四人,毫不稍让。 在他们附近一二丈内,粗如儿臂松树,纷纷被划过的刀光剑芒削断,枝干纷飞,杀得天昏地暗,敌我难分。 穆乘风、英无双、裴畹兰三人跟在丁盛后面,掠入松林,丁盛已被蒙面青衣人引开,是以入林之初,并没有人袭击。 裴畹兰侧耳一听,伸手拉了一下英无双的衣角,悄声道:“我们两人一路,去找几个贼人,活动活动手脚。” 英无双道:“对,这片林中多来上几个贼人才好。” 两位姑娘话声甫出,突听有人发出阴森的笑声,说道:“咱们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你们不用走了。” 声音十分低沉,但他话声一落,树林间忽然闪出二个人影。 穆乘风走在前面,心头暗暗一惊,他们已经和自己立身之处相距不过两丈,自己竟会一无所觉,凝目看去,这两人都是一身青衫,头面蒙着黑布,只有两个眼孔闪着炯炯神光,并肩站在前面。 穆乘风听到赵雷的喝声,是在松林深处的左首,接着又响起丁盛的笑声,却在松林的右首,心中不禁一动,忖道:“赵雷和丁大哥,分别被他们引开,如今又有两个蒙面人拦住去路,分明是早就设好了埋伏,把自己几人引来的了!” 心念转动,陡地剑眉一竖,喝道:“你们大概是江南分令的人了,只可惜你们只有两个人,还拦不住我穆某。” 英无双抢着道:“大哥,这两个人用不着你出手了。” 裴畹兰道:“对,大哥,你别出手,瞧我和英兄弟去把他们打发了。” 两人随着话声,呛呛剑鸣,两条人影已经一左一右疾掠出去,剑先人后,轿声喝道:“小贼亮剑呀!” 剑光已分向两人奔去。 那两个蒙面青衣人动作极快,英无双,裴畹兰双双欺近,左首一个冷笑一声:“原来是两个丫头片子!” 两人同时抬手抽剑,发剑迎击。 英无双怒声道:“你才是丫头片子,臭小子!” 她口中说得像连珠一般,没待对方攻到,身形飘飞,刷刷两剑,疾划出去。 左首蒙面人刚发了一招,本是和她抢攻的剑招,出手也并不算慢,但不知怎的,良己堪堪递出,对方又是两剑急刺过来,他简直连还手的时间都没有,急忙吸气后跃。 英无双最近已把大哥教她的十二式剑法都练熟了,一剑出手,剑势连翩,宛如灵蛇乱闪,那蒙面青衣人一连被逼得后退了四五步。 英无双脚下忽然一停,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老是后退作甚?像你这样的脓包,也算是埋伏了,本公子……”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觉身后疾风一飒,从两棵大树后面,闪出三条人影,一声不作,抡刀就砍。 对面蒙面人也在此时大喝一声,长剑抡动,欺身直上,挥剑攻来。 原来他连连后退,是因为大树后面还伏着三个帮手。 英无双身形一晃,避开三人的袭击,冷笑道:“你们再多来几个,本公子也不在乎。” 你别小看了蒙面青衣人,他剑势展开,长剑忽刺忽劈,招式极为诡异,那三个使刀汉于两柄扑刀,闪着蓝芒,卷起冷厉刀风,攻势凌厉猛烈,即使是一流刀手,也不过如此。 以四人围攻一个,自然凶厉万分,但他们遇上的对手,却是英无双,使出来的剑法,又是绿袍神君的十三式,威力之强;非同小可,任你们一剑三刀攻势如何凶猛,她皓腕挥动,剑光连闪,居然以一敌四,还使得挥洒自如,越打越有精神,连左手“九阴神功”都不敢使出来,怕一下击伤了对方,自己就没人好动手了。 裴畹兰向右掠出,挥剑攻向右首蒙面人,剑势乍发,就被对方挥出的一剑拦住,响起“当”的一声金铁交鸣,蒙面人突然倒飞出去一丈来远。 裴姑娘只当自己出手一剑,就把人家击退,口中一声娇叱:“你还往哪里走?” 纵身飞扑过去,人还未到,抖手发剑,一片错落剑花,迎面像扇面般展开。 蒙面人冷笑一声:“小丫头,你是找死!” 他退后一丈正是早就预先走好的动手之处,四周松树,业已砍去,足有一二丈见方,这回不再退让,随声发剑,剑势像长虹乍现,直向裴姑娘一片错落剑花劈来。 在这同时,裴畹兰身后,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三个手持扑刀的汉子,品字形围了上去。 江南分令果然在这片松林中调集了不少人手,好像早就知道穆乘风等一行有五个人,也早就分配好了人手和场地一般! 穆乘风因两位妹子抢着出手,自己只好站停下来,那知双方甫一接触,对方两人就连连后退,他们在松林之间,果然埋伏了人手,这一瞬间,就从英无双、裴畹兰二人身后闪出六个使刀的汉子来。 他知道英无双练成“九阴神功”,又学会了绿袍师父十三式剑法,敌人再厉害,也伤不了她,但裴畹兰可不同,自己虽没看到过她武功如何,但以一敌四,可以想得到绝非对方的敌手。 心中想着,就朗笑道:“江南分令当真都是无耻之徒,倚多为胜,算得了什么?” 正待飞身赶去,陡听一声阴森的冷笑,传入耳中,一道人影,挟着一道凌厉劲风,奇快无比的朝自己当头扑落! 只要听此人笑声低沉而阴,但人耳铿锵,显然是一个劲敌,这人,也正是刚才发话之人! 穆乘风心急裴畹兰不是对方敌手,万一有个失闪,自己如何对得起裴老爷子?他连扑下来的人影还没看清,右手业已闪电朝上拍出一掌,人也吸气长身,朝裴畹兰身后虹射而去。 但听“砰”然一声,两股劲气交击,发出闷雷似的暴响,扑落的那人,等到飞身落地,穆乘风早就飞掠出去。 这落到地上的人,竟是一个骨瘦如柴,脸色焦黄,咀上留站两撇花白胡子的老者,他几乎不敢相信穆乘风在自己扑落之时,只挥手拍出一掌,掌势出手,人已飞走。他掌劲居然还会在原地,硬接了自己一掌。(一般情形,人已飞走了,拍出的掌力也自然消失)一时双目金芒飞闪,沉嘿道:“小子好快的身法!” 裴畹兰身后出现的三个持刀汉子正好品字形围了上去,三柄扑刀抡处,三道刀光闪起幽晴的蓝芒,朝裴畹兰身后和左右两侧攻出。 突然间在裴畹兰身边多出了一条人影,人影手上忽然扬起一道雪亮的寒光,但听接连三声“嗒”“嗒”“嗒”轻响,三个汉子手上的淬毒扑刀立即为之一轻,原来已被人家齐中削断。 这一眨眼之间,就起了这大的变化,当真是令人目不暇接,三个使刀的连人家影子都没看清,手中扑刀已被削断,总算他们武功不弱,立即上身一仰,往后暴退出去。 就在他们暴退之际,另一条人影疾逾飞鸟从林梢飞落。 不,他是疾逾鹰隼朝削断三个汉子手中扑刀的入影当头扑落,人还未到,一道凌厉无匹的狂飚,已笼罩一二丈方圆,朝那人影当头罩落。 从三个持刀汉子品字形在裴畹兰身后出现,到扑刀被削,和另一道人影挟着强猛掌风凌空飞击,前后之间,不过是电光石火般事。 那削断三个持刀汉子手中扑刀的是穆乘风,凌空朝穆乘风当头扑来的则是那个骨瘦如柴的白髯老者。 穆乘风堪堪站停,就发觉一道令人窒息的掌风迎面劈来,不觉目光一凝,朗笑道:“阁下这是第二次偷袭了!” 左掌翻起,凌空拍去。 方才他曾和白髯老者对过一掌、那是他在掌势出手之后,人已纵身朝这里飞来,只能说是挥了一掌就走,还是和白髯老者株两悉称。 这回他看白髯老者第二次偷袭,心头不觉微有怒意,挥手发掌,掌上力道自然也加强了许多。 但白髯老者也因穆乘风拍他一掌,纵身就走,掌力之强还和他打成平手,心中自然大是不服,你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老夫掌上,下过几十年苦功,难道还会比不过你? 因此,他人虽凌空扑来,但这一掌上,几乎已用上了八成力道。要知他人在空中,力道无处着实,能使得出八成功力,已非普通人所能办到了。 第330章 鬼祟 这回如果双方同样用上八成力道,当然是穆乘风占了便宜,一个在空中无处着力,一个双足站椿,往上迎击,但听蓬然一声大响,穆乘风凛立不动,白髯老者扑落的人忽然腾空而上,连翻了两个筋斗,才落到地上。 这一瞬间,只见他双目精芒乱闪,几乎惊讶欲绝,凭他数十年修为的功力,这八成力道,武林中能够接下来的人,只是为数不多,这小子只不过二十出头年纪,那来这么深厚的功力?口中蓦地厉笑道:“好,好,你再接老夫一掌!” 他两次发掌,都被穆乘风接下,这一掌上,自然凝聚了十二成功力而发,一只鸡爪般的手掌,掌心微凹,缓缓朝穆乘风推来,掌势出手,五根手指和微凹的掌心,杀那间变成灰自的枯骨一般,简直灰白得毫无生气,不橡是活人的手掌。 这是“白骨爪”,已经不能算是掌功了,但也有人称之为“白煞掌”。 “白骨爪”是白骨门的独门功力,也只有白骨门的人才能练习。白骨门的人,很少涉足江湖,也从没有介入江湖恩怨。那是因为白骨门门规极严,但也决不允许门下弟子遭任何人的欺侮。 你如果和白骨门结了仇,除非你把白骨门的人统通杀戮殆尽,否则总会有人取去你的性命。因此江湖上人瞧到白骨门,就会退避三舍,避之不及。穆乘风当然不知这些,你挥掌击来,我就挥拳迎击。这是第三掌,他使出来的也正好是绿袍师父“三刀、十三剑”的第三刀。 “三刀”,其实只是掌法而已,掌而曰刀,它的犀利自然可想而知。 正因这一掌上,两个人都动了真怒,一个掌上使出十二成力道,一个也出了全力! 绿袍神君只传了穆乘风“三刀、十三剑”,这三刀也可以说融合各门各派的掌功精华浓缩而来,威力之强,自不待言,这下两人掌势甫发,四周空气立受挤压,向四外涌出,接着响起一声嗤的轻嘶。 穆乘风右手直竖如刀,一股锐利无匹的掌锋,一下把白髯老者如抓如推的劲力,像裁纸一样,当中剖开,乘势直入,等到白髯老者发觉不对,再待撤招,已是不及,一条右臂如被利刃劈开,真气骤泄,立时垂了下去。 这一下不禁使白髯老者大吃一惊,厉声喝道:“姓穆的小子,你给我听着,废臂之仇,涂某自会找你算帐,咱们后会有期。” 穆乘风听说自己废了他一条臂膀,心头大感惊异,但人家说出狠话来,不觉大笑道:“阁下有本领只管找我好了,你和江南分令沆瀣一气,两次向穆某偷袭,又怪得谁来?穆某连江南分令都不放在心上,何在乎你区区一个糟老头?要找穆某,随时候教。” 在他说话之时,白胡老者已经双足一顿,划空飞去。 穆乘风目光一注,发现和裴畹兰动手的蒙面青衣人剑势开阎,着着进逼,裴姑娘一支长剑已只有招架之功,还手无力,口中大喝一声:“江南分令的贼子,今晚饶你们不得!” 身形一晃,倏然朝剑光中欺入,右手寒螭剑闪电削出,嗒的一声,已把对方长剑齐中削断,左手同时一记擒拿手,朝蒙面人右腕抓去。 那蒙面青衣人武功也自了得,右手长剑只和人家寒光乍接,忽然一轻,心知不对,“急急往后跃退。 那知裴畹兰一直受制于人,心里又气又急,穆乘风一剑削断对方长剑,攻势顿解,她立时反守为攻,长剑顺手疾刺而出。 她出手极快,蒙面人退得也不慢,但因穆乘风抓他右腕之故,他身子向左一侧,正好被剑尖划过,左肩登时血流如注,他那敢稍停,双脚一顿,穿上树林。 裴畹兰清叱道:“看你还往那里逃?”正待纵身扑起! 穆乘风忙道:“蓝兄弟,不用追了,你帮东方兄弟,收拾贼人,再去支援丁大哥,我找赵雷去。” 英无双一支长剑力战四人,愈打愈觉得心应手,使得寒光飞闪,盘旋生风,三个使刀的纵然联手合击,还是处处被逼,连连退闪。 其中最难堪的还是蒙面青衣人,平日自诩剑法无敌,如今自己这边共有四人之多,对方只有一人,不但无法把他拿下,竟然连对方层出不穷的剑招,都接应不暇,但武术一道,就是如此,你比人家差了一着,胜固无望,就是想扳回颓势,都难如登天,空自愤怒填膺,不住的发动攻势,还是徒劳无功。 就在此时,只听裴畹兰的声音喝道:“东方兄弟,我来帮你。” 人影一晃,一道剑光匹练般加入。 英无双笑道:“蓝兄,我只是逗着他们替我喂喂剑招的,真要伤他们的话,早就叫他们全躺下去的。” 裴畹兰道:“穆大哥赶去接应赵雷了,我们那就快些把他们收拾了,还要去支援丁大哥,别再耽误时间啦!” 蒙面青衣人正在怒火迸顶之时;听了两人这番话,当真把他激得七孔生烟,口中大喝一声,长剑突然使了一招“疏影横斜”朝裴畹兰疾刺过去。 他方才剑势守得极密,尚且没有反击的机会,此时舍了英无双,朝裴畹兰攻去,他这一旋身,岂非露出一个极大的空隙?英无双左手一挥,拍的一声击在他肩头之上。 要知他用剑和四人搏斗,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让“九阴神功”运上剑身,为的是可以和他们多打几招过过痛,如今拍出去的既是左手,直接拍上对方肩头“九阴神功”自然应手而生。 那蒙面青衣人骤觉右肩如被一块寒冰贴到肉上,奇冷澈骨,整条右臂再也无法动弹,手中长剑登时当的一声堕落地上,差幸他见机得快,赶紧一吸真气,长身拔起,窜上树林。 英无双笑道:“如何,本公子真要出手,你们谁都躲闪不开!” 刷刷两剑,刺向两个使刀汉子,左手又是一掌朝另一个拍去。 她左手拍出,就有一道寒风应掌而生,那使刀汉子只觉寒风扑来,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要待闪避,被裴畹兰一剑刺中左腰,身子疾转,跟着又是一脚,踢在他“委中穴”上,那汉子只“啊”了一声,就扑倒在地。 另外两个汉子睹状大惊,急撤刀后跃。 英无双那肯让他们逃手去,冷哼一声:“你们两个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一下纵身扑起,右手挺剑,左手拍掌,人如风飘,一下追到两人面前。 两个使刀汉子自知不是对方敌手,但人家追扑过来,他们自然也要抵抗,这叫做如虎负蜗,两人同时暴喝一声,两柄扑刀蓝光乍现,急劈而出。 但就在扑刀出手,一道奇冷寒风业已迎面涌到,澈骨寒气透体而入,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襟,英无双长剑一拨,当当两声,扑刀堕地。 裴畹兰双肩一晃,欺了上来,出手点了两人穴道,笑道:“这下拿住了三个!” 英无双道:“可惜那个蒙面的给他逃走了,不过他中了我一掌,就是不死,也会废了他一条手臂。” 裴畹兰道:“穆大哥要我们去支援丁大哥呢,快些走吧!” 英无双回头看看被制住穴道的三个汉子,说道:“这三个人呢?” 裴畹兰道:“不要紧,让他们躺在这里好了。” 英无双道:“会不会被人来救走?” 裴畹兰晤的笑道:“他们的人,伤的伤,逃的逃,谁还会来救他们?” 英无双道:“好,那我们快走!” 两人匆匆往林中赶去,只听前面唰的一声,似有人影闪动,裴畹兰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蓝兄弟,是我。” 那人已经闪到一棵大树后面,此时又从树后走了出来,那正是丁盛。 英无双道:“丁大哥贼人都解决了?” 丁盛耸耸肩,说道:“给他们跑了。” 裴畹兰道:“丁大哥,怎么会给他跑了呢?” 丁盛笑道:“我以一敌四,对方四人个个武功不弱,我败虽不至于,要胜他们也不容易,刚才忽然听到一声唿哨,四个贼子分四个方向开溜,我想逮他们一个也好,纵身追扑,差点中了他们埋伏的人的暗算,打出一大蓬暗器来,若不是见机得快,只怕还栽了大跟斗呢!” 说到这里,目光一动,问道:“穆师弟呢?” 英无双道:“大哥要我们来支援丁大哥的,他找赵雷去了。” 丁盛道:“那我们快走!” 英无双道:“丁大哥,我们逮住了三个贼人,还在前面。” 丁盛大笑道:“看来还是女将行,丁大哥我今晚真是栽到家了,任由他们逃走,一个也没逮住。” 英无双道:“丁大哥,谁说我们是女将了?兄弟东方英,她是蓝兄。” 丁盛点头道:“好,好,二位小兄弟,快领我去看看,别让贼人救走了。” 英无双道:“我们要不要去找大哥和赵雷呢?” 丁盛道:“穆师弟赶去了,我,们就不用去了,今晚林中埋伏了不少贼人,咱们逮到的三个,别让人家救走了,我们先回去吧!” 第331章 饶命 三人匆匆回到原来之处,方才躺在地上的三人,果然不见了踪影。 英无双咦道:“三个人呢?” 丁盛笑道:“自然被人救走了。” 裴畹兰气道:“早知如此,真该把他们双脚剁了才好。” 丁盛笑道:“蓝兄弟,交手的时候,剁了他们双脚,自无话说,已经逮到他们,再剁他们双脚,不觉得残忍吗?” 裴畹兰道:“方才没剁他们双脚,才会被人救走,过几天他们又出现了,可能还要剁我们的头,所以我认为你宽恕敌人,就是危害了自己。” 丁盛点头道:“蓝兄弟说的,倒也有理,江湖上这种事情,确也常有,昔年你打了他一掌,过几年他上门寻仇,可能就要了你们命!” “所以咯!”裴畹兰道:“以后咱们遇上这些贼人,绝不能饶过他们。” 说话之时,穆乘风,赵雷也一同走了出来。 英无双道:“大哥,你也没逮到人吗?” 穆乘风笑道:“和赵兄动手的只有两个人,我还没赶去。他们已经舍了赵兄逃走。” 裴畹兰道:“穆大哥,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们逮住了三个人,也被他们同党救了。” 穆乘风含笑道:“江南分令今晚在这片林中,隐伏了不少高手,满以为把咱们引来,定可一一解决,却不料会被咱们击败,今晚这一仗,咱们已可说是大获全胜……” 话声未落,突然飞身掠起,朝右首一棵大树飞扑上去,等他落到地上,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英无双啊道:“原来树上还躲着贼人!” 穆乘风随手把那人朝地上一扔,喝道:“你是何金发!” 那人正是住在兴隆客栈,引着大家到这里来的何金发。何金发被他这下摔得不轻,连忙爬在地上,叩头道:“是,是,小的正是何金发,英雄饶命,小的只是做小买卖,身上只有十几文制钱,没……没有银两……” 丁盛跨上一步,冷笑道:“朋友少装蒜,说,到这里做什么来的?” 何金发望望他,说道:“小的……小……” 丁盛冷冷说道:“你不实话实说,老子就扭断你的脖子,快说,你是做什么来的?” 何金发心头有些发毛,嗫嚅的道:“小的是……是……” 丁盛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他面颊之上,喝道,“是什么?” 何金发心头一慌,脱口说道:“是向副令主报告来的。” 丁盛问道:“你们副令主叫什么名字?” 何金发道:“副令主叫陆长荣……” 陆长荣正是东海镖局的总镖头,林仲达、穆乘风的大师兄。 穆乘风喝道:“你胡说!” 何金发道:“小的说的是真话,副令主就是陆长荣。” 丁盛道:“那么你们的令主是谁呢?” 何金发的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咱们都是归副令主指挥的。” 丁盛问道:“你向副令主报告什么来的?” 何金发道:“是副令主要小的去向东海镖局投保的,小的是向他覆命来的。” 丁盛道:“你们向东海镖局投保,究竟有什么阴谋?” 何金发道:“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丁盛道:“东海镖局的收据呢?” 何金发从怀中摸出一张收据,递给了丁盛。 丁盛低头看去,单据不假,这就随手递给了穆乘风,说道:“穆师弟把单据收好了。” 穆乘风接过,塞入怀中。 何金发吃惊道:“没有这张单据,小的就无法覆命了。” 丁盛大笑道:“这是你们江南分令的诡计,单据如何还能给你?” 他不让何金发开口,接着问道:“你们副令主现在什么地方?” 何金发为难的道:“小的说出来了性命就难保了。” 丁盛沉笑道:“你不说出来性命能保得住吗?” 何金发一愣,愁眉苦脸的道:“小的……” 丁盛道:“你说了,咱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说,老子就在这里挖个坑,把你活埋了。” 何金发听得机伶一颤,他当然知道丁盛是太湖帮的总堂主,说得出,做得到,一时心头大急。 丁盛沉声道:“你说不说?” 何金发:“小的说出来了,你们真的会放小的?” 丁盛道:“这个自然,丁某说了岂会不算?” “好,小的说了。” 何金发好似下了极大决心,低低的道:“副令主就在石马庙中。” 丁盛道:“你没说谎?” 何金发道:“小的若是欺骗你丁爷,除非不要命了。” “你知道就好。” 丁盛道,“走,你在前面带路。” 何金发作难的道:“小的若是给诸位带路,那是真的没有命了。” 丁盛大笑道:“你不带路也活不了命,带路却不一定会没有命,丁某这话,你应该懂。” 何金发望望丁盛,说道:“丁爷方才说过,小的说出来了,你老就会放了小的。” 丁盛道:“不错,丁某自会放你,但不会是现在,至少咱们要证实了你说的不假,才能放你。” 何金发无可奈问的道:“好,诸位请随小的来。” 丁盛回头道:“大家跟我来。现在不用再隐蔽行踪了,江南分令在这片林中,偷袭了咱们,咱们就给他来个反击,把贼巢挑了。” 裴畹兰问道:“丁大哥说得对,谁要他们先惹我们的。” 英无双摸摸剑柄,笑道:“这回一个也不能让他们逃走了” 当下由何金发走在前面领路,丁盛、穆乘风,英无双、裴畹兰,赵雷五人紧跟着鱼贯走出松林,走没多远,何金发又朝松林中走去。 英无双道:“你怎么又朝林中去了。” 何金发道:“方才那边的一片松林,一直接连山上,只是诱敌的地方,没有路径,这里进去,有一条路径通往石马庙。” 众人随着他走入,松林间果然有一条石条铺成的小径,穿林而去,大家因两边都是浓密的松林,可能隐伏贼人,暗中偷袭,各自耳目并用,提神戒备。 原来松林间这条小径,乃是两座小山中的一片山麓,不多一会,就穿林走出,又向南走了半里光景,此刻虽在黑夜,但已可看到左首有一点灯光,那正是石马庙的天灯了。(天灯是寺庙天井中竖立起的一支木杆,高约数丈,天色一黑,就点燃灯笼,用长索拉上去,含有佛光普照之意) 几人奔行迅速,赶到庙前,丁盛脚下一停,问道:“你们副令主住在哪里?” 何金发道:“就在第三进的左厢。” 丁盛道:“好,咱们进去。”他朝何金发挥了挥手,仍由何金发领先,纵身跃围墙,再飞上殿脊,直扑第三进。 丁盛要赵雷留在南首殿脊上,监视对方动静,自己和穆乘风在前,英无双、裴畹兰留在后面策应。 何金发道:“丁爷,小的已经领到这里,小的不敢再下去了,丁爷饶小的一命吧!” 丁盛道:“好,你暂且留在屋上,不用下去了。” 何金发道:“丁爷就放了小的吧!” 丁盛道:“不成,必须等咱们挑了分令,自然会放你,你留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话声一落,长臂一挥,喝道:“咱们下去。” 四条人影疾如飞乌,飘落阶前,英无双、裴畹兰迅速掣剑在手,在门前闪开。丁盛、穆乘风一下掠近门首。 丁盛沉喝道:“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咱们从松林间遭遇偷袭,现在已经送上门来了,阁下还不出来,石马庙躲藏不住尔等贼踪的。” 他因对方副令主叫做陆长荣,和穆乘风的大师兄同名,不好叫出他的名字来。 但任你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响亮,左厢中人恍如不闻,没人出声回答,也不见有人启门走出。 丁盛怒喝道:“好个贼子,你缩头不出,大爷不会破门进来吗?” 喝声出口,右手呼的一掌朝门上击去,房门砰然一声应手而启,房中没有灯火,黑越越的不见一点动静。 穆乘风目光一注,发现屋中并没有人,低声道:“丁大哥,屋中没有人影。” 丁盛道:“你看清楚了?” 穆乘风点点头。 丁盛道:“咱们进去。” 当先举步走入,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卧室,果然连鬼影子也没有,仔细察看了一遍,床上被褥叠招整齐,只有枕下塞着一个黑布套,在眼睛部位留出两个眼孔,正是贼人蒙住头脸之用,这就收入怀中,一面说道:“贼人果然狡猾得很,他大概知道松林袭击失利,算定咱们会找到这里来,是以匆匆走了。” 穆乘风道:“那我们怎么办?” 丁盛道:“咱们只有先搜上一搜!” 两人回出厢房,英无双、裴畹兰迎着问道:“丁大哥,贼人逃走了吗?” 丁盛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我和穆师弟附近搜搜看。” 当下就和穆乘风逐间搜去。第三进除了中间一座大殿,两边一共只有七八间房屋,那有人影? 丁盛朝守在屋上的赵雷招了招手,要他和英无双、裴畹兰一路,自己和穆师弟一路分成两拨,搜索前面两进,何金发暂时留在第三进的大殿上。分配完毕,就各自朝前进而去。 第332章 破绽 其实他在赵雷跃落地面之时,就以“传音入密”告诉赵雷,要他假装随同英无双两人往前进搜索,但必须立即隐身暗处,监视何金发的行动,不用随同英无双两人到前进去。 因此赵雷随同两位女将穿行第三进天井,快到第二井门口,就一闪隐入暗处,躲了起来。 英无双、裴畹兰到了第二进,就仍和丁盛,穆乘风会合,依然一间间的搜索过去。 这第二进除了佛殿,还有几间僧房,住着八九个和尚,在睡梦中被丁盛喝起,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直打抖索。 丁盛朝一个年纪较大的和尚问道:“诸位大师父不用慌张,咱们不是歹人,只问你几句话就好,贵庙第三进,住的是什么人?” 那老和尚合掌道:“那几位施主,是什么人,贫僧也不清穆,他们只来了三天,说要把第三进包了,当时给了贫僧五两银子,交代贫僧,不论僧侣游客,一律不准到后进去。” 丁盛问道:“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老和尚道:“先前好像只有两个,后来又来了三个,年纪都很轻,听他们说是考秀才,为了这里比较清静,旁的老僧就不清穆了。” 丁盛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就点点头道:“好了,打扰大师父了,诸位回房去睡觉吧!” 老和尚连连合十,出家人与人无争,谁愿意多管闲事,就各自回房而去。 丁盛、穆乘风等四人从第二进搜到第一进,差不多每一间都找遍了,依然没找到一个贼人的影。 英无双道:“这些贼人好可恶,竟然全逃走了。” 裴畹兰道:“真扫兴,他们会死到哪里去了呢?” 丁盛道:“现在只有一条线索了,不知管不管用?” 英无双道:“丁大哥,还有一条线索在哪里呢?” 丁盛笑道:“自然是何金发了,他如果没有逃走,那就没有线索可循了。” 英无双笑道:“他逃走才有线索么?” 丁盛道:“他逃走了,就表示他知道副令主不在这里,就在另外一个地方了。” 裴畹兰道:“我们那就快去看看,他逃走了没有!” 四人匆匆回到第三进大殿,何金发果然不在了。 英无双喜道:“啊,他果然逃走了!” 裴畹兰道:“咱那就快追。” 在他们说话之时,赵雷已从右首走廊闪出。 丁盛立即迎了过去,问道:“人呢?” 赵雷伸手一指第二进后面,那座面对第三进天井的韦护神龛,说道,“这座神龛可以移动,下面有一个地窖,他躲进地窖去了。” 裴畹兰喜道:“下面还有地窖,这不是瓷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 丁盛问道:“神龛如何移法?” 赵雷道:“只要朝左移动。就会露出入口。” 丁盛点头道:“好,你先过去,看我手势再推开神龛。” 赵雷点头应是,走了过去。 丁盛朝英、裴二位姑娘,说道:“待回神龛推开之后,你们可守住出口,由我和穆师弟二人下去。” 裴畹兰道:“我们不用下去吗?” 丁盛道:“目前咱们还不明了下面的情形,你们守住出口,也极为重要,否则被贼人推上神龛,咱们全被困在地窖之中,岂不也变成瓷中之鳖了。” 说话之时,朝赵雷打了一个手势。 赵雷双掌按着神龛,缓缓移动,不大工夫,神龛向左移开,地面上果然露出一个方形的洞窖,下面黑黝黝的不见一丝灯光,但却有一道石级往下而去。 穆乘风道:“丁大哥,小弟先下去。” 丁盛递过一个火筒,叮嘱道:“你小心些。” 穆乘风接过火筒,说道:“小弟省得。” 当下功运全身,右手掣出寒漓剑,他目能暗视,是以左手执着火筒,暂时并不打开,举步往下走去。 这道石级,不过三十来级,就已到了尽头,才打着火筒。 丁盛看到亮起火光,也立即跟了下来。 这地窖敢情是庙中夏天存放蜡烛等物之用,地方并不太大,右首放着一堆稻草,躺卧了六七个人,何金发也在其中,他看到穆乘风,丁盛走了下来,赶紧缩成一团,躲到壁角上去,其余几人,却依然躺卧着不会稍动。 穆乘风望了几人一眼,说道:“丁大哥,他们……” 丁盛没待他说下去,点头道:“待我问何金发。”一面喝道:“何金发,你不用躲躲藏藏了,还不给我过来?” 何金发只得依言站起,走了过来,说道:“丁爷答应过释放小的,小的只是躲起来,并没逃走。” 丁盛道:“你知道躲到地窖中来,总该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吧?” 何金发道:“小的只是听说过,副令主拿住几个鹰爪门的人,关在地窖里,是不是他们,小的就不知道了。” 丁盛道:“会是鹰爪门的人!”一面朝穆乘风问道:“穆师弟,你认不认得他们?” 穆乘风道:“他们跟随阮老爷子来的,小弟没见过。” 丁盛沉吟道:“这几个人好像被制住了穴道,咱们既然一个也不认识,那只有先请阮老哥(阮传栋)来一趟了,咱们先上去吧!” 何金发道:“丁爷,你老答应过,现在证明小的没有说谎了,就可以放小的走了。” 丁盛笑道:“便宜了你,好,你去吧!” 何金发听得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多谢丁爷、穆爷,小的那就走了。” 丁盛笑道:“上面有人守春,你不随在咱们身后上去,只怕出不去呢!” 何金发唯唯应是。丁盛、穆乘风回到上面,英无双问道:“丁大哥,下面没人吗?” “有。”丁盛道:“只是不是贼人。” 何金发跟着上来,连连打拱道:“丁爷,小的走了。” 裴畹兰道:“丁大哥真的放他走了?” 丁盛笑道:“留着他也没有用,咱们又不好真的杀了他,就让他去吧!” 英无双道:“就是要放他,也要废了他武功。” 何金发吓得一惊。连连退后,骇然道:“你们废了小的武功,小的一生就完了。” 丁盛挥样手道:“你去吧,不过你记住了,下次再和咱们遇上,丁某就不会再饶过你了。” “是、是。”何金发没命的应是,急匆匆往外奔去。 丁盛道:“赵雷,你立即赶回东海镖局去,请阮传栋阮老哥赶快来一趟。” 赵雷答应一声,立即腾身掠起,赶回城去。 丁盛道:“现在咱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最少也要一刻多工夫,阮老哥才能赶来,他没来以前,咱们就没有事可做了。” 裴畹兰拉着英无双的手,说道:“来,东方兄弟,我们到观音殿求签去。” 丁盛笑道:“对,你们两位公子哥儿,去问问观音大士,几时找得到如花如玉的小媳妇儿。” 裴畹兰啐道:“你自己去问吧!” 两人穿着男装,却咕咕格格的朝第二进左首偏殿走去。 穆乘风和丁盛一同在殿侧找了一条板凳坐下。 丁盛道:“穆师弟,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叫陆长荣,我想其中必有阴谋。” 穆乘风笑道:“这不过是贼党故意谣惑人心罢了!”丁盛微微摇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 穆乘风道:“依丁大哥之见,他们会有什么阴谋呢?” 丁盛道:“目前我也说不出来,总觉得他们这样做,一定别有用心,还有,这何金发也大有可疑……” 穆乘风道:“既然可疑,丁大哥为什么放他走了呢?” 丁盛道:“放他走,是为了留下他也一无用处,此人可疑,却是我刚才才想到的。” 穆乘风道:“丁大哥想到了什么?” 丁盛道:“一个人要静下来,才能想得周全,他可疑之处,共有三点,第一、贼党好像早就料到咱们会到兴隆客栈去监视他的行动,故而把咱们引到那片松林里去,只是他们没估计到咱们会来了五个人,使他们埋伏的人手,断羽逃窜。第二、那何金发入林之后,应该早就走了,但他却偏偏躲在大树上,让你发现,又把咱们带到这里来。第三、他应该也是老江湖了,方才咱们把他一个人留在第三进,他可以想得到咱们会有入暗中监视他,因为副令主等人全不在这里,咱们找不到人,他是咱们唯一的线索。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留下来的,何况他可以逃走,用不着躲进地窖去,他却偏偏要躲到地窖里去,这不是有意让我们发现地窖吗?” 穆乘风道:“丁大哥说的这第二、第三两点,果然有很多破绽,但这是为什么呢?” 丁盛沉吟道:“这就是令人想不通的地方j口果贼党有什么阴谋的话、咱们是完全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穆乘风道:“丁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完全落入贼党圈套之中?” 丁盛道:“对,第一点,他们的诱敌之计失败了,至于第二、第三两点,绝不可能没有缘故。只是咱们一时之间猜不透他们的安排罢了,而且据我估计,这何金发在贼党江南分令之中,地位不会太低。” 穆乘风道:“这个小弟倒看不出来。” 第333章 古怪 丁盛笑道:“不说你初涉江湖,自然看不出来,就是我也给他骗了过去,事后才想到的。” 穆乘风道:“丁大哥看出什么来了?” 丁盛道:“你想想看,到东海镖局投保是他去的,把我们引入松林埋伏是他,把我们领到这里来也是他,让我们发现地窖又是他,如果他不是在江南分令中有较高的身份,不可能担当如此重要的任务,我想他不是副令主,也应该是仅次于副令主的人了。” 穆乘风道:“丁大哥把他估计得太高了。” 丁盛道:“不,我没有估高他,这也是刚才才想到的,试想他一路引着咱们前来,轻功似乎不弱,一个轻功好的人,武功也不会弱到那里去,但后来表现得很窝囊,很贪生怕死,我只掴了他一记耳光,谈不上严刑逼供,他就全说出来了,江南分令是一个江湖组织,御下自然极严,不可能派出这样一个窝囊的人来,那么他的窝囊样子,岂不是完全装出来的了?” 穆乘风矍然道:“丁大哥这一分析,这人果然大有可疑!” 裴畹兰走了回来,说道:“什么事情大有可疑呢?” 穆乘风道:“丁大哥说那何金发,在江南分令中,身份可能不低。” 裴畹兰披披嘴道:“这样窝囊的人,会身份不低,那么贼人的江南分令,兄弟在下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挑了。” 英无双拿着一张黄纸签条,走近穆乘风身边,说道:“大哥,你看我求的这张签好不好?” 穆乘风接到手中,看了一眼,说道:“这是上上签,花木兰代父从军,自然是大吉大利的签了。” 英无双把签条拿了回去,欣喜的道:“真的?” 裴畹兰道:“我说这是大吉大利的上上签,你还不相信,一定要你大哥说了,你才相信,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胜利回朝,还嫁了一个如意郎君,你不是也女扮男装吗,将来也会嫁一个如意郎君,你说这观音菩萨灵不灵呢?” 英无双粉脸一红,不依道:“你不是也女扮男装,你才会嫁一个如意郎君。” 裴畹兰道:“我是说你求的签咯,你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难道你不想嫁一个如意郎君?” 英无双羞急的道:“我不来啦,你方才不是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要……” 裴畹兰没待她说完,就伸手法去呵她隔支,两位姑娘身上穿着男装,却唁唁格格的笑作一团。 丁盛笑道:“看来出门最好带上两个小妹子,这样没事做的时候,也可以热闹一点。” 这样足足又过了一刻多时光,才看到阮传栋、赵雷两人匆匆从外走人。 丁盛一跃而起,说道:“阮老哥来了。” 穆乘风、裴畹兰、英无双也同时跟着迎了上去。 阮传栋道:“丁兄,在地窖中发现了敝门的人吗?” 丁盛道:“有几个人躺在地窖里,只是咱们并不认识,只好请阮老哥来看看了。” 阮传栋看到神龛已被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这就问道:“地窖就在这下面吗?” 丁盛点点头,一面说道:“穆师弟、蓝兄弟留在上面,不用下去了。” 说完,陪同阮传栋走了下去。 地窖中静静的躺着六个人,阮传栋、丁盛两人走近,他们一动也不动,睡得极熟。 阮传栋从丁盛手中接火捂子,弯着腰凝目看去,口中惊啊一声道:“是张濮阳!” 接着他一个个依次照去,口中叫着:“祖可望、洪本中、潘敏功、高伯勋、王元美,咦,还有一个何大复呢?怎么不在这里?” 丁盛看他一个个的点着名,可见何金发说的不假,这六个果然是鹰爪门的人了,一面问道:“阮老哥,他们是贵门的人了?” 阮传栋点头道:“不错,他们正是兄弟的六个师弟,只是缺少了一个……” 丁盛笑道:“这样就好,缺少一个,可能他没被贼党逮住了。” 阮传栋道:“七个人被逮,他没逮住,就应该到镖局里去报讯,但却始终不见他前去,可能已经遇害了。” 丁盛道:“咱们先把这六个救出去了再说。” 阮传栋道:“他们好像被点了穴道。” 鹰爪门以擒拿手名闻江湖,自然精于穴道,他随着话声,俯下身去,一掌拍在一个汉子的身上。 他这一拍,正是鹰爪门的解穴手法,那知手掌拍下,那人依然一动不也没动,好似并没有替他解穴道一般! 阮传栋口中夷了一声,双手在那汉子身上又推又拍,连解了几处穴道,就算他身上被人连点几处脉穴,经阮传栋这一阵推拍,也应该解开了。 那知他双手收回,那人依然双目紧阅,一动不动,看情形受制穴道丝毫未解。 这下阮传栋不禁变了脸色,攒攒眉道:“这是什么手法点闭了他们的穴道呢?” 丁盛看他这一阵义推又拍,依然未能反穴道解开,心中也觉得奇怪,鹰爪门闭穴擒命,是独门点穴手法,对解穴也自然有独到的功夫,连他都解不开穴道,那准是贼党也使了某种特殊手去了。心中想着,说道:“阮老哥,你再换一个试试,如果再解不开他们的穴道,那准是贼党用了某种特殊手法了,咱们不妨先把他们运回去,再行设法不迟。” 阮传栋点点头,果然依言走到第二个人身边,伸出双手又推又拍的施为了一阵,依然无法解开他受制的穴道,不觉猛然站起,摇摇头道:“武林各门各派点穴手法虽不尽相同,但人身穴道却是永远不变的,兄弟这推穴手法,照说任何一家的点穴手法,都可以解,怎会解不开他们穴道的呢?” 丁盛笑了笑道:“阮老哥说得极是,你这解穴手法,还包括了推宫过穴,任何制穴手法,都应该迎刃而解,既然解不开穴道,此中必有古怪,依兄弟看,咱们还是把这些人运回去再说,阮老爷见多识广,也许可以看得出来。” 阮传栋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回到上面,穆乘风问道:“阮大叔,那几个人是不是鹰爪门的人?” 阮传栋点头道:“他们正是我的师弟。” 穆乘风道:“大叔没替他们解开穴道吗?” 阮传栋愤怒的道:“贼党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愚叔解不开他们的穴道。” 穆乘风一怔道:“会有这等事?丁大哥,你也解不开吗?” 丁盛耸耸肩笑道:“阮老哥是拿穴的高手,他都解不开,愚兄如何能解得开?” 他探头望望殿外天色,说道:“目前还不到四更天,只有等天亮了,才能把他们运回去,目前大家只有坐下来憩一会再说。” 赵雷走到大殿左首,搬来了两条板凳,让大家落坐。 穆乘风道:“丁大哥,方才听赵兄说,孙、李二人跟踪那个小贩,李兄负了重伤……” 丁盛听得一呆,孙、李二人,是湖主八名近卫之一,李云在三截棍上,功力精纯,就算一等一的高手,也近不了身,何况还有孙风和他在一起,他负了重伤,可见对手定是十分厉害的了。 他没待穆乘风说下去,就转脸朝赵雷急急顺道:“他们遇上了什么人?” 赵雷道:“属下听孙风说,他们追出南门,在一片松林间遇上埋伏,好像就是咱们遇上埋伏的地方,孙风遇上的是贼党的副令主,此人面貌、口音居然和总镖头一模一样……” 何金发说过,他们副令主叫做陆长荣,如今再听赵雷所说,他竟然连面貌、口音也完全一样了。” 丁盛目中神光一凝,问道,“孙风不会看错?” 赵雷就孙风如何追入松林,如何在林中遇上总镖头,如何发现李云卧倒地上,陆长荣如何出手偷袭,被孙风暗器所伤,孙风才抱着李云赶回镖局,详细说了一遍。 丁盛道:“如此说来,李云想必是中了贼党偷袭,不知他伤势如何了?” 赵雷道:“李云是背后中了贼人一掌,伤势极重,刚才已经服了湖主的救伤护心丹,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丁盛道:“由此看来,贼党副令主也叫陆长荣,那是贼人有意假扮的了。哦,他们回去之时,陆总镖头是否在场?” 他口中虽说贼人有意假扮,但对陆长荣也不无怀疑,那是陆长荣回来得有些突然,不出事,当然不会怀疑到他,如今出了事,不由人不想到他头上去。 阮传栋道:“孙兄回去之时,大家都已入睡,前进是金和尚值夜,后进是由兄弟轮值,但大家听到李兄负伤回来,都起身赶去前进,陆长荣也赶出来了。” 丁盛心想:“这不能说陆长荣可以脱却干系,因为那时孙风手上抱着一个人,陆长荣要从松林赶回去,自然会比孙风光到,那么他听到李云负伤,从房中走出,也并不为奇了;但陆长荣究是穆乘风的大师兄,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来。” 穆乘风怒声道:“这些贼党真是可恶已极,居然异想天开,假扮起大师兄来。” 第334章 进城 英无双道:“大哥,会不会真是陆大哥呢?我看他眼光有些不正,好像对镖局复业大大的不以为然。” 她是心直口快,毫无机心的人,所以上口就说了出来。 穆乘风道:“这怎么会呢?大师兄决不可能会是贼党,这是贼人故意设下的阴谋,好让我们自乱阵脚。” 这话当然也不错。 丁盛、阮传栋却并没有接口,这两人都是老江湖,似乎对这件事不愿置喙。 不说话,岂不是同意英无双的看法? 裴畹兰道:“可惜今晚我们没有遇上,只要把他拿下,就没有事了。” 丁盛笑道:“你以为今后没有机会了?镖局才开门呢!” 裴畹兰道:“他们还敢上门寻衅?” 阮传栋点头道:“丁兄说得不错,除非他们撤销江南分令,否则决不肯就此罢休。” 英无双道,“难道他们今晚败得还不够?” 丁盛笑道:“他们今晚只是低估了我们,设的埋伏失败了,实力丝毫未损。” 英无双恨恨的道:“今晚真是便宜了他们,下次再遇上了真该痛下杀手才对,一个也不能放过他们。” 赵雷站起身道:“天色快要亮了,属下赶回镖局去,要他们驾一辆车子来接人。” 丁盛点头道:“好,你快去吧,城门也快开了。” 赵雷答应一声,往外就走。 天色渐渐亮了,庙中和尚也都起来了,当他们看到第二进大殴上坐着五个人,不由又惊又怕,连连退步。 丁盛站起身,走了过去,朝那和尚道:“大师父不用害怕,你们第三进住的是掳人勒索的盗匪,利用地窖,藏着六名肉票,现在盗匪已经走了,咱们等城里的车子来把人接回去,你们只要不声张出去,就没你们的事。” 那老和尚看到韦护殿的神龛已被移开,心中暗暗吃惊,盗匪把肉票藏在地窖里,吃上官司,他们自然脱不了干系,闻言慌忙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多蒙总爷垂察,贫僧会关照敝庙僧侣,不准多说,只当没发生这回事就是了。” 他把丁盛等人当作了办案的官差,话声一落,就率同几个僧人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赵雷领着两个趟子手走人,把地窖中六人运到车上,赵雷把神龛恢复原状,大家护送着车子赶回城去。 到达东海镖局,车子一直驶入第二进,丁盛要他们把六人送入西首一间厢房。 阮伯年、陆长荣、林仲达、裴允文,和总管事杜永等人早就在膳厅中等着。 陆长荣含笑迎着丁盛等人抱抱拳道:“丁兄诸位辛苦了。” 丁盛笑道:“总镖头好说,咱们只是莫明其妙的打了一场,但总算救出了六个人。” 陆长荣道:“这还不够吗?” 裴畹兰道:“可惜咱们人手不够,逮住了三个贼人,又被他们救走了。” 阮伯年问道:“传栋,他们是被什么手法闭住了穴道?” 阮传栋道:“不知道,孩儿替他们推宫过穴,都无法解开穴道,只有把他们运来,让你老人家瞧瞧了。” 阮伯年攒攒眉道:“各门各派点穴手法虽然各有异同,但人身穴道都是一样的,本门推宫过穴手法,能解任何被制穴道,怎会解不开的呢?” 他走在前面,陆长荣、丁盛、阮传栋等人也跟在他身后进入右厢。 阮伯年看到自己六个门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心头不禁为之一黯,自己已经老迈,鹰爪门的下一代全在这里了。自己当时要他们住在外面,是因为在外面可以暗中侦查敌人行动,不料八个弟子居然被人家一网打尽,落到人家手中…… 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掠过六人脸上,口中发出一声轻喟,说道:“何大复没在他们之中,想来已是凶多吉少了。” 陆长荣道:“何三叔可能没有落在他们手中,自然不会在这里了。” 阮怕年微微摇头道:“他如果没落到贼人手中,就该赶回来报讯了。” 说着,俯下身去,掳起袖管,缓缓吸了口气,双手掌心落到四弟子王元美的身子,缓缓推动。 他使的依然是“推宫过穴”;但大家都看得出阮老爷子已把功力运到了双掌之上,不仅是推宫过穴,还有运气打通经穴之功。 正因阮老爷子正在运气“推宫过穴”,但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厢房中登时静得堕针可闻。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阮老爷子才吁了口气,双手一停,人也直起腰来,但王元美依然毫无一点动静,只要看样子,他穴道仍然没有解开。 阮传栋望着爷,问道:“爹,你老人家……” 阮伯年一张老脸布满了不信神色,徐徐说道:“为父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奇怪的是他们身上并没有那一处穴道有被封闭的现象,除非此人使的不是点穴截脉手法。” 站在他身边的陆长荣眼中神光闪动了一下,说道:“那会是什么手法呢?” 阮伯年微微摇头道:“这个老夫也说不出来了,也许他们服了什么药物,令他们昏睡不醒,亦未可知。” 阮传栋道:“那怎么办呢?” 阮伯年道:“我看暂时只有让他们睡一会罢,江湖上有些迷药,过了十二个时辰,就会自动醒来,目前只有等他们过了十二个时辰,如果再不醒来,再设法了,不过这里须得派一个人守着他们才好。” 杜永道:“小的会派人照顾的。” 陆长荣道:“丁兄、穆师弟,你们几位昨晚整整一晚没睡了,还是快去休息吧。” 阮伯年道:“不错,你们一晚未睡,该去休息了,江南分令贼党昨晚埋伏失败,但他们的实力丝毫未损,随时会来骚扰,咱们的人手,却都在这里,不可能会有增援,大家必须养足精神,才能应付。” 丁盛从怀中取出镖局掣给何金发的那张收据,交给了林仲达,笑道:“这是镖局给何金发的收据,给兄弟取回来了,这趟镖纯系江南分令出的花样,如今也不用去了。” 林仲达接过收据,笑道:“这倒好,贼人偷鸡不着还蚀了一把米,那一箱珠宝,少说也值上万银子呢!” 阮傅栋笑道:“这叫做不义之财,转手也快得。” 穆乘风回头朝赵雷道:“赵兄,我们去看看李兄伤势,我身边有救伤丹药。” 林仲达啊这:“穆师弟身边有全真教的治伤的救死丹,兄弟差点忘了。” 英无双道:“我也去。” 丁盛笑道,“阮老爷子,总嫖头几位请到前厅去吧,咱们去看过李云,也可以休息了。” 大家退出右厢,陆长荣、林仲达等人陪同阮老爷子往前进而去。 丁盛、穆乘风、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由赵雷陪同穿过膳厅,赵雷等四人就住在右首厢之中,跨入房中。 孙风正在陪着躺在床上的李云,看到丁盛、穆乘风等人走人,慌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属下见过总堂主、穆少侠。” 丁盛问道:“李云伤势如何了?” 孙风道:“回总堂主,李云伤在后心,贼人练的极似‘阴手’一类功夫,他袭击属下的一掌,掌还未到,属下已感到有一般寒气袭上身来、李云被他击中后心,大概他已经发觉,及时运气护住背心,伤势虽重,尚无性命之忧,回来之后,属下已经喂他服了三颗湖主的救伤护心丹,只是此刻还未醒来,大致已不碍事了。” 穆乘风问道:“丁大哥,阴手是那一门派的武功?” 丁盛道:“阴手是排教中最厉害的手法,但必须击中人身,方能有效,阴气入骨,十二个时辰伤发不治……” 穆乘风笑道:“那就好办。” 说着,从身边取出师父给自己的治伤救死丹,倾了一粒,交给孙风,说道:“孙兄把这颗药丸,立即喂李兄服下,兄弟再给他把阴气驱出体外,大概就可以无事了。” 孙风接过药丸,心中暗道:“你连阴手都不知道,如何能治得好李云的伤?” 他心中虽然怀疑,但穆乘风可是他们四人的主人、口中答应一声,立即取过半碗冷开水,捏开李云的牙关,把一颗药丸灌了下去。 穆乘风走近床前,朝孙风吩咐道:“孙兄,你上去把李兄扶着坐起,兄弟好替他疗伤。” 丁盛问道:“穆师弟,你要替他运气疗伤?” 穆乘风道:“小兄弟只要把李兄体内的阴气化去,伤势就会好了。” 丁盛道:“你已经一晚未睡……” 穆乘风笑道:“没关系,小弟足可胜任。” 孙风听说穆乘风要替李云运气疗伤,心中大是惊异,心想:“运气疗伤,没有深厚内力,无法胜任,自己等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以上修为,穆少侠看来二十还未到,他有这大的能耐?” 但他还是依言脱了鞋子,坐到床上,扶起李云的身子,使他靠在自己怀中,赵雷帮着替李云盘膝坐好。 穆乘风也没坐到床上去,只是站在床前,伸出右手按到李云头顶“百汇穴”上,双目微阖,运起“纯阳玄功”把真气缓缓从掌心透出。 第335章 锦盒 丁盛只知这位穆师弟拜了绿袍师父和祖半仙两位奇人做师父,他到底有多少功力,也并不详细,此刻眼看穆师弟连坐都没有坐下,就随便站着运起功来,不,还替别人运气疗伤,心中暗暗攒了下眉,这位穆师弟当真少不更事,运气疗伤,岂可如此草率?李云他们是湖主的心腹,每人都有数十年修为,运气疗伤的人,本身功力至少要高过负伤的人方可施为。 心中想着,一面回头朝英无双、裴畹兰低声说道:“你们站到门口去,穆师弟替李云疗伤,不可有人惊动,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第十四章一石二鸟 他自己在说话之时,也跨上两步,到了穆乘风身后,万一发现穆乘风内力不继,自己也可以出手相助。 两女答应一声,正待转身往门口走去。 穆乘风忽然回过头来,说道:“丁大哥,不要紧,小弟用不着护法。” 这下听得丁盛大吃一惊,运气疗伤的人怎可开口说话? 现在半抱半扶着李云的孙风已经有了感觉,本来他(李云)的身上还有些阴冷之感,但穆乘风一只手按上他头顶之后,李云的身子渐渐温暖起来! 不,岂止温暖,他身上愈来愈热,自己怀中就像抱着一只火盆,几乎沁出汗来。 就在此时,突听李云口中大叫一声:“你是总镖头!”语声甫落,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咦了一声道:“穆少侠……” 前后不到盏茶工夫,李云果然醒过来了。 这下看得了盛心中暗暗骇异:“穆师弟一身神功果然非同小可!” 穆乘风及时收回手去,含笑道:“李兄弟体内阴气业已化去,你重伤之后,刚服下家师的治伤药丸,快运功调息,等药物行散,伤势也大概可以好了。” 李云道:“属下已经好了。” 穆乘风含笑道:“李兄为阴手所伤,阴寒之气一去,就等于只是中了普通人的一掌,你内功深厚,自然可以好得很快,但还须运气行功,方能复原。” 一面朝孙风笑道,“孙兄现在可以下来了,李兄已经不须有人扶他了。” 孙风跨下木床,忽然拜了下去,说道:“穆少侠,属下代李云给你磕头。你老真是神人。” 赵雷也拜了下去。说道:“穆少侠救了李云,和救了属下一样。” 穆乘风忙道:“赵兄、孙兄,快快请起,不说四位是协助兄弟来的,就是和兄弟不相识的人,兄弟遇上了,又岂有不救之理,其实兄弟也只是举手之劳?并不费力。” 赵雷,孙风依言站起,现在他们对这位主人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深信湖主果然有识人之明。 丁盛笑道:“穆师弟,你这份神功,武林中已是屈指可数,连愚兄都服你了,不过……” 穆乘风看他没说下去,就停了下去,忍不住问道:“丁大哥,不过什么呢?” 丁盛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除了咱们这几个人,你最好不可把武功露得太高。” 穆乘风听得一怔! 丁盛又道:“甚至连替李云疗伤,把阴手治好之事,也不必说出去。” 穆乘风怔怔的道:“这……” 丁盛没待他开口,就接着道:“李云伤势大概运一会功之后,就可恢复了,但他仍须装作负伤不起,孙风仍在这里陪着他,”这样,我们可以隐藏了两个高手。” 英无双道:“丁大哥,为什么呢?” 丁盛道:“咱们人手本来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两个,也算是诱敌之计吧!” 裴畹兰道:“听丁大哥日气,好像贼人今天会来?” 丁盛笑道:“我也只是假设罢了,不过咱们把孙风、李云放在这里,也可以算是一着预备的棋子。” 穆乘风迟疑的道:“李云伤势已好,连阮老爷子、大师兄。二师兄都不能告诉他们么?” 丁盛道:“他们都知道了,贼人岂不也会得到消息?愚兄的意思,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对方知道你能破解‘阴手’,否则对方暂时就不敢蠢动了。” 穆乘风道,“好,小弟听丁大哥的。” 丁盛道“过了今晚,他们如果没有行动,李云也可以起来,但也只能说是服了你的伤药,伤势才渐渐好转的,绝不可提起你替他疗伤,化去阴气这一节。” 穆乘风点点头。 丁盛道:“好了,大家可以回房休息去了,白天务必养足精神。” 说到这里,口中低哦一声,朝英无双道:“你们回到东园宾舍去,顺便转告二位尊师,今晚如果有贼人来犯,如果咱们的人手已可应付,就请二位尊师不可露面。” 英无双道:“这又为什么呢?”丁盛笑道:“咱们的实力,让对方知道得愈少愈好。” 这时,前面大厅上,可又发生了事! 总镖头陆长荣,阮传栋、林仲达陪同阮老爷子从第二进走出前厅。他们原是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坐的,总管事杜永则回转帐房,(总镖头休息室在右厢,帐房在左厢,中间隔着一座大厅。他们从后进出来,必须经过大厅) 就在此时,杜永口中忽然“噎”了一声,原来他看到大厅中间一张八仙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只锦盒。 这只锦盒盖上还有一把小小的铜锁。和何金发送来投保的锦盒,完全相同,但何金发投保的锦盒,自己明明已经送入帐房柜子里,还上了锁,不可能放在大厅八仙桌上来。 杜永这声惊“咦”,目光又投向了八仙桌,其他的人也极自然的朝八仙桌上看去。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杜管事,这是怎么一会事?” 林仲达问道:“这只锦盒哪里来的?” 杜永道:“属下也不知道,这……好像是何金发来投保的那只锦盒,只是属下已经把那只锦盒收到帐房柜子里了……” 阮伯年问道:“这里是谁值日?” 杜永道:“是向镖头和八名趟子手。” 阮伯年道:“你去请向镖头进来。” 杜永回应一声,立即奔了出去,一会工夫,陪同麻面张飞向传忠一起走了进来。 向传忠看到陆长荣,不禁一怔,说道:“总镖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长荣道:“兄弟陪同阮老爷子一直在里面,几时出去了?” 向传忠望着他,不禁呆得一呆,说道:“这就奇了,总镖头刚才从大门出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是兄弟和几个趟子手都看到的。” 陆长荣正待开口、阮伯年一摆手道:“慢点,向镖头,你们看到总镖头从哪里走出去的?” 向传忠道:“这个属下倒没有注意,应该是从大厅中走出去的。” 阮伯年又道:“杜管事,你去看看,收在帐房柜中的锦盒,还在不在?” 杜永答应一声,迅快的朝左首帐房中奔去,接着又很快的回了出来,说道:“收在柜中的那只锦盒,果然不见了,木柜明明锁着的,被打开了。” 林仲达笑道:“丁大哥已从何金发身上、取回镖局的字据,贼党不愿平白损失一箱珠宝,所以才由这厮假扮了大师兄,想把锦盒取去。他敢情没想到咱们天井两厢还有值日的人,而且咱们又及时走出,他一时无法带走,只好放下锦盒,出门而去。” 陆长荣面有怒色,说道:“贼党当真可恶得很,大白天居然还敢假冒我陆某。公然在咱们镖局出入,那还得了?” 向传忠仙讪的道:“这贼人和总镖头简直扮演得维妙维肖,连身材高矮都一模一样,属下因是总镖头,就不好多问,谁也想不到他会是贼人假冒的……” 杜永捧起锦盒,正待朝帐户走去。 阮伯年道:“杜管事,慢点,你还是先把盒盖打开来看看,再收进去不迟。” 杜永答应一声,放下锦盒,从身边取出一支小巧的钥匙,然后小心奕奕打开铜锁,翻起盒盖。 这一刹那,杜永脸色不由得大变,口中愤怒的道:“又是一颗人头!”他打开箱盖之时,几人的目光自然也都集中锦盒之中,一箱价值巨万的珠宝首饰,业已换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下所有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阮伯年沉声道:“传栋,你去仔细看看,这人头是不是大复的?” 何大复是阮老爷子的三弟子,没在地窖救出的六人之中。 阮传栋道,“好像不是……” 杜永道:“这人不是咱们镖局的人。” 阮伯年目光一凝,说道:“不是咱们镖局的人,那会是谁?你们再看清穆,认不认识此人?” 他话声甫落,镖局大门外,已经陆续走进六个人来。 向传忠急忙迎了出去,人还没有走出大厅,就大声喝道:“来者是什么人?” 只听为首一人清朗声音答道:“贫道武当白圭子,特来拜访陆总镖头。” 杜永为人机警,听到有人来了,立即伸手盖起盒盖。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来人已经走到大厅门口。 陆长荣急忙迎了出去,拱手道:“道长远监,快请厅上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蓝袍背剑道人,面貌白皙,胸飘黑须,年纪四旬左右,正是武当八子中的白圭子。 第336章 上策 第二个身穿蓝布大褂,手持熟铜旱烟管的老者那是八卦门名宿宁乾初。 第三个是一身劲装的中年汉子,手中还提着一柄连鞘长剑,这人陆长荣、向传忠都认识,他是镇江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严铁桥。 第四个是三十出头的汉子,神情委顿,两手下垂,似是被人点了穴道,但满脸俱是激愤之色。 他,正是阮老爷子的三弟子,失踪了两天的何大复,一看就知被人押着来的。 走在何大复后面的两人,也是熟人,那是双环镖局的镖头商鼎和孙巡生。(双环镖局就设在镇江,大家自然极熟) 双环镖局以双环为记,代表两仪,总镖头查遂良,副总镖头严铁桥,都是武当弟子,江湖上都知道双环镖局有武当派作后台,声誉极隆。 此时忽然由武当白圭子和宁乾初为首,忽然找上东海镖局来,而且他们两个镖头还押着何大复而来,就显得事情不同寻常。 杜永捧起锦盒,正待朝帐房走去。 双环镖局副总镖头严铁桥忽然大喝一声道:“姓杜的,你给我站住。” 杜永一呆,陆长荣微笑道:“杜管事,你就站着好了。” 一面朝严铁桥含笑拱手道:“严兄请坐。” 阮伯年也朝白圭子和宁乾初抱抱拳道:“白圭道兄,宁老哥连据而来,倒是难得的很。” 他虽然看到自己门人被人家押着走进来,心知其中必有误会,是以并未立即开口询问。 白硅子却朗笑一声道:“阮掌门人也在这里,那就正好了。” 阮传栋眼看三师弟被人家点了穴道,押着上门,心中已经不是滋味,再看进来的几人都铁青着脸色,好像是寻衅来的,更觉不解,不知三师弟怎么会得罪了双环镖局? 严铁桥冷哼一声喝道:“陆长荣,你可知咱们来意吗?” 陆长荣一怔,说道:“严兄这般盛气相向,不知兄弟几时得罪了你老哥吗?” 严铁桥切齿道:“姓陆的,你昨晚去找敝师兄,不知有什么事?” 陆长荣讶然道:“兄弟昨晚去找令师兄,你说是查总镖头,兄弟昨晚一直在敝局之中,并未离开。” 严铁桥一指商鼎、孙逖生两人,厉声道:“你去的时候,商、孙二位镖头还和你打了招呼,你还想赖吗?” 陆长荣道,“兄弟昨晚真的没去贵局。” 阮伯年心中一动,忙道:“严老弟,长荣昨晚真的并未离开镖局……” 严铁桥大笑一声道:“阮掌门人,是不是因为令高徒去接应陆长荣,失手被擒,阮掌门人不得不替陆长荣圆谎?” 阮伯年脸色微沉,怫然道:“严老弟此话怎说?老夫何用替长荣圆谎?鹰爪门的弟子如果确实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老夫从不包庇门人,不过我门下弟子纵有不是,只要你严老弟说一句,老夫自会还你公道,你老弟却把劣徒点了穴道,押上门来,老夫倒要请教严老弟,他究竟犯了何罪?老夫忝掌鹰爪门,是不是你严老弟仗着有令师叔启圭道兄在场,就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连江湖礼数都不懂了吗?” 严铁桥道:“陆长荣昨晚去找敝师兄,是为了你们东海镖局在镇江复业,一山难容两虎,要敝局迁离镇江……” 陆长荣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和贵局相处多年,怎会……” 严铁桥道:“相处多年,那是闻天声在当家,现在你们东海镖局翅膀硬了,仗着有人撑腰,自然要排除异己,敝师兄大概一口拒绝了,你就骤下杀手,还取走敝师兄的项上人头,这位鹰爪门的高足,就是接应你去的,但却被敝局留下了。差幸敝师叔正在金陵作客,闻讯赶来,杀人,是不是大罪?主犯逃走了,帮凶要不要擒下?能不能放他?既然阮掌门人责备在下不懂江湖礼数,只要你阮掌门人亲口说一句,要咱们放人,在下自然可放,现在在下话说完了,不知阮掌门人要如何交代?” 阮伯年听得一呆,陆长荣杀了查遂良,还取去他项上人头。这陆长荣,自是贼人所假冒,他取去查遂良的人头,不用说就是锦盒中的那颗人头! 好毒辣的一石二鸟之计! 宁乾初接口道:“阮老哥,咱们相识几十年了,你老哥既在东海镖局之中,怎会让姓陆的小子做出这种大伤江湖道义的事来?明知查遂良是白圭道兄的门下,又是兄弟的小婿,还下此毒手,真叫兄弟难以置信?” “唉!”阮伯年忽然叹了口气,才道:“宁老哥能说出难以置信这四个字,总算对兄弟还有几分相信了,正如你者哥所说,明知查遂良是白圭道兄门下,你老哥的令婿,除非此人已经丧心病狂,怎会下此毒手?这使兄弟也难以置信,这其中就是大有问题,因为正有一批野心份子,企图因此挑起咱们三家的互相仇杀,当然牵连到的只怕还不止三个门派……” 宁乾初道:“但小婿总是陆长荣杀害的了。” 阮伯年道:“不是,此人假冒长荣,杀害查遂良,正是想挑起咱们之间的仇杀……” 白圭子忽然大笑一声道:“这么说,这位令高徒想必也是有人假冒的了?” 这话带了刺。 阮伯年道:“小徒不假,他在两天之前,就已失踪。” 白圭子道:“阮掌门人怎么知道陆总镖头会有人假冒的呢?” 阮伯年道:“昨晚有人假冒长荣,以‘阴手’击伤一名姓李的镖头,方才咱们正在第二进探看负伤的人,长荣明明和咱们在一起。但向镖头和八名趟子手却看他从里面走出,往门外而去,道兄诸位未来之前:咱们正在查问此事,可见有人假扮了长荣,昨晚长荣既未离开东海镖局,而双环镖局又看到了长荣,此人非假冒而何?” 白圭于发出一声清朗的大笑道:“阮掌门人把双环镖局捉到的人。承认是真的,没捉到的人,就说成有人假冒了。” 这话是指明说阮伯年在撤弥天大谎。 阮伯年一派掌门,这话听在耳里,怒在心头,如何还忍得了?双目乍睁,精芒四射,沉声喝道:“白圭子,你说什么?” 白圭子又是一声朗笑,冷冷的道:“贫道说了什么,阮掌门人难道没听清穆吗?陆长荣杀了贫道师侄,取去首级,是有双环镖局两位镖师亲眼看到,可以作证,陆长荣虽然逃走了,但当场还逮住了一名帮凶,这事还有假的吗,阮掌门却把令高徒说成两天前失踪,陆长荣又有人假冒,如此巧合之事,当真世间少有,但阮掌门人却信之鉴鉴,依照阮掌门人如此说法,陆长荣和令高徒均可置身事外,敝师侄查遂良岂非该死吗?” 阮伯年一张老脸气得煞白,砰然一声,手掌拍在桌面上,怒喝道:“白圭子,老夫和尔尊师宁一道长,令师兄白亭子都是数十年旧识,你对老夫如此说话?” 自圭子冷笑道:“阮掌门可是自知理屈,老羞成怒了?” “胡说。”阮伯年大声道:“老夫如何理屈?有人假冒长荣,东海镖局有许多人可以作证……” 白圭子道:“东海镖局的人,自然都是帮着陆长荣说话的了。” 陆长荣朝林仲达悄声道:“二师弟,你去请丁兄、裴兄快来。” 林仲达转身往后进走去。 阮传栋道:“爹,你老人家暂且歇怒。” 一面朝白圭子抱抱拳道:“白圭道长,查总镖头遇害,和东海镖局昨晚有一位李镖头被人假扮陆总镖头以‘阴手’击成重伤,丁盛丁老哥等人追踪贼人,在石马庙地窖中救出六个敝师弟,人还在昏迷之中,方才咱们探视正在昏迷中的六个师弟,刚走出大厅,又发现昨日有人投保放满珠宝首饰,现变成了血淋淋一颗人头的锦盒,讯间在天井两厢值日的向镖头,据说就在咱们从二进走出的前一刻工夫,看到陆总镖头出门而去,但陆总镖头明明和家父等人在第二进探看昏迷不醒的六个师弟。正在查问之际,诸位就进来了,此事正是贼人的一石二鸟之计,希望大家能够冷静处事,因为双方因误会闹成僵局,正是贼人挑拨离间的成功,一旦翻脸成仇,绝不止一二个门派,纠纷易起难收,还望道长和宁前辈不可意气用事,如能双方合作,追查凶手才是上策。” 严铁桥目光注视着杜永手上捧的锦盒,喝道:“杜永,你手上这个锦盒中放的就是人头吗?” 陆长荣道:“不错,咱们方才刚刚发现的。” 严铁桥道:“拿来让咱们瞧瞧。” 陆长荣道:“杜管事,让他们看好了。” 总镖头这么说了,杜永只得捧着锦盒送到严铁桥面前。 严铁桥并没去接,只是伸手揭开盒盖,这一揭不由得脸色大变,惊怒交迸,颤声道:“果然是总镖头!果然是你们取来了!” 他这两句话出口,双环镖局来人刚刚平息下来的情绪,登时又提了起来。 “哈哈!”宁乾初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人已虎的站起,悲愤的道:“陆长荣,你还有何说?” 第337章 佐证 阮传栋道:“宁前辈息怒,晚辈刚才说过,这锦盒放置在大厅桌上,已被贼人掉换了……” “住口!”宁乾初喝道:“小婿人头就在东海镖局之中,人证物证俱在,尔等尽耍嘴皮子,狡辩又有何用?” 严铁桥双手捧起人头,目含泪水,切齿道:“总镖头英灵不远,血债血还,今天若不血洗你们东海镖局,严某誓不为人!” 陆长荣怒哼一声道:“你要如何一个洗法?” 宁乾初喝道:“老夫先劈了你。” 抬手一掌朝陆长荣劈了过来。 陆长荣闪身避开,浓眉一竖,怒声道:“好个不明事理的老匹夫,东海镖局还不是你们撤野的地方。” 阮伯年站起身道:“宁老哥住手,此事经过确是如此,你我相识数十年,老哥怎么还不相信兄弟的话吗?” 宁乾初大笑道:“阮老哥,你为东海镖局撑腰,是因为闻天声是你的女婿,但被东海镖局杀害的查遂良乃是宁某的女婿,宁某不找东海镖局,还找谁去?” 阮伯年道:“冤有头、债有主,陆长荣就在东海镖局,阮某可以保证他绝不会逃走,不过杀害令婿之事,确有贼人居中移祸,企图挑起两家火拼,老哥暂请息怒,大家坐下来研讨研讨,如果凶手确是长荣,兄弟自会把他交给老哥处置,这样总可以吧?” “好吧!”宁乾初气呼呼的坐下,说道:“阮老哥还有什么说的?” 严铁桥双手捧着查遂良的首级,正待往锦盒中放去,目光一注,盒底还有一张字条,这就回头道:“商兄,你把盒底的一张字条取出来。” 商鼎依言走上,伸手从盒底取出一张沾了不少鲜血的字条,口中念道:“以头示警,限三日内收歇,否则血洗双环镖局。” 严铁桥把首级放入锦盒之中,目光一抬,朝陆长荣喝道:“陆长荣,咱们如果不来,你大概要派人把锦盒送到双环镖局去了?” 陆长荣作色道:“严铁桥,你说话最好小心些,方才阮老爷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只锦盒,原是一个姓何的昨日下午前来敝局投保的一盒饰物,已由杜管事收入柜中,刚才却在厅上出现,而且里面已换装了一颗人头,咱们还未看清是谁,诸位就进来了,在下怎么会派入送到贵局去?” 严铁桥道:“这张字条上难道不是你的口气?” 阮伯年洪声道:“你们要这样扯下去,那就永远说不清了,宁老哥,兄弟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早晨,城南兴隆客栈一个伙计送来一份贺礼,也是一只锦盒,和这一只一模一样,但打开来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兄弟门下大弟子卞长根的首级,兄弟此次前来镇江,带来了八个劣徒,因为东海镖局此次复业,纯系为了对付一个叫做江南分令的贼党神秘组织,八个劣徒没有住到镖局中来,就是为了便于在外面侦查贼人行踪,那知八个劣徒不知如何,全被贼人所劫持,失踪已有两天,直到昨晚才从石马庙地窖中救出六人,至今不省人事,如果照你们的说法,三劣徒何大复为你们所擒,那么大劣徒卞长根遇害,他的首级岂不是你们送来的了?” 宁乾初听得一怔,说道:“还发生了这许多事?” 阮伯年沉哼道:“这些事情,难道还是阮某捏造的不成?” 就在此时,京见林仲达陪同丁盛,裴允文、穆乘风一同从后面走了出来。 丁盛是太湖帮总堂主,大家自然认识。丁盛朝白圭子、宁乾初等人拱拱手道:“白圭道长、宁前辈,严老哥请了。” 他一指裴允文说道:“这是北峡山裴盟主的公子裴允文。裴盟主在东海镖局复业那天前来道贺之后,因东海镖局人手不够,才奉命留下来帮忙的。” 一面朝裴允文道:“裴兄弟,这位是武当白圭道长,这位是八卦门名宿宁乾初前辈,这位是双环镖局副总镖头严铁桥严老哥。” 裴允文一一拱手为礼。 白圭子、宁乾初也一一答礼,他们听说裴盟主要他儿子留下来替东海镖局帮忙,这就是说东海镖局还有江南盟主裴三省撑腰! 丁盛接着又道:“兄弟也是奉敖湖主之命,留在这里权充一名镖头,帮几天忙,原想过上几天,镖局人手够了,就可以回去,那知东海镖局才一复业,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故……” 白圭子和宁乾初心中暗道:“原来东海镖局还有太湖帮敖如山在背后支持、方才差幸没和阮伯年翻脸,否则倒真是牵连极大了。” 丁盛没待他们开口,接着就以阮老爷子八个门人失踪,昨天早晨有人送来锦盒,一直说到李云在南门外一处松林,被假扮陆长荣的人以“阴手”击伤,自己和穆乘风几人去兴隆客栈,跟踪何金发,在松林受到贼人袭击,如何在石马寺地窖救出六人,至今昏睡不醒,阮老爷子、陆长荣退出二进,在厅上发现锦盒,值日的向镖头前一刻看到陆长荣出门而去,及至打开锦盒,又发现一颗人头,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接着笑道:“白圭道长、宁前辈,现在总该相信昨晚前去双环镖局杀害查总镖头的凶手,应该是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就是假扮陆兄的贼人了,他昨晚在松林设下埋伏,原以为足可把咱们几人除去,自然足以削弱东海镖局的力量,没想到埋伏失利,咱们追到石马庙去,因而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假冒陆兄前去双环镖局,杀害查总镖头,又带去了一个何大复,他自己逃走,把何大复留下来,让双环镖局把他逮住,好向东海镖局兴师间罪,他又带着查总镖头的首级,潜入东海镖局,放人锦盒之中,正好那时大家都在第二进,他又扮成陆兄模样,就是被镖局中人发现,也不疑有他,才可以扬长出门,这一来正好挑起双环、东海二个镖局互相火挤,不仅两个镖局,若是一旦引起争执,只怕牵连到就不止一两个门派了,此事全由江南分令一手制造的事端,希望大家不可中了贼入挑拨离间之计才好。” 他这一席话,分析得极为详尽,也听得白圭子和宁乾初两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他们心中也十分清穆,丁盛说得当然不会是假话,东海镖局复业,主要是为了替闻天声夫妇复仇,根本和双环镖局没有利害冲突可言,陆长荣也不可能去协逼查遂良关歇镖局。 就算退一步说,陆长荣有这样的心意,但只要看今天的东海镖局,名义上陆长荣虽是总镖头,但有阮伯年坐镇,陆长荣也未必全能自作主张。何况还有丁盛、裴允文等人,分明是替东海镖局助拳来的,绝不会帮助陆长荣争夺地盘,那就更没有杀查遂良的理由。 何况听丁盛所说,昨晚东海镖局出动了不少人手,镖局之中,只有阮伯年、陆长荣等几人留守,陆长荣也确实无法分身赶去双环镖局。 宁乾初是老江湖,这么一想,觉得凶手果然另有其人,不觉得看了白圭子一眼,才颔首道:“这档事既由阮老哥、丁老弟等人出面作证,依兄弟之见,咱们不妨暂且按下,追缉凶手的责任,在东海镖局是为了洗刷陆总镖头的清白,在双环镖局是要替查总镖头报仇,谁都要尽一己之力,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这也是阮老哥方才说过的、如果凶手确是陆总镖头的话……” 阮伯年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兄弟负责把长荣交给你们处置。” “好!”宁乾初站起身道:“白圭道兄,目前咱们就只好这样决定了如何?” 白圭子颔首道,“但凭宁老施主作主。” 阮伯年道:“宁老哥,小徒何大复,如果确是帮凶,兄弟自会亲自缚送双环镖局,目前就请把他留下了。” 宁乾初回头朝商鼎。孙逛生二人说道:“你们放开他。” 商鼎、孙逖生两人依言放开了何大复。 何大复举步朝前跨出,忽地双足一软,张口呃了一声,突然口喷狂血,扑倒地上。 陆长荣、阮传栋同时闪身抢出。阮传栋俯下身去,陆长荣伸手在他身上一摸,再探探他胸口,说道:“阮大叔,他心脉已经停止了。” 阮传栋听得一呆,站起身目光抡动,喝道:“是什么人暗算了三师弟?” 阮伯年目眦欲裂,狂笑一声道:“好,好,果然好手法,在阮某面前,暗下毒手,那是存心和咱们鹰爪门过不去了?” 商鼎、孙邀生两人骸然相顾:“也给怔住了。 严铁桥抗声道:“咱们若要杀他,昨晚就当场把他格杀了,何用在此时此地,宁前辈已经答应放人之际,还把他杀了?” 这几句话的工夫,何大复脸上渐渐发黑。 丁盛道:“阮老爷子,看情形何兄极似中了毒药暗器致死的。” 阮伯年道:“传栋,你仔细看看,他是被什么暗器袭中要害,竟有如此歹毒?” 第338章 捉摸 阮传栋答应一声,再次俯下身去,丁盛也跟着走上,和陆长荣一起蹲下去,三人仔细看了一阵,依然找不到丝毫痕迹。 穆乘风道:“陆大叔,这好像是极细的毒针所伤,何三叔衣衫背上有一个极细的针孔,你撕开他衣衫看看,也许可以找得到暗器了。” 阮传栋凝足目力,还是看不到针孔所在,心中暗暗惊异,依言嗤的一声撕开何大复背后衣衫,只见尸体全身发黑,背后正中间一圈更是呈现紫黑,紫黑中心,有一点细如针尖的小孔,如非目力极强的人,极难发现,但却找不到毒针。 丁盛咦道:“毒针好像已经被人取下了。” 陆长荣道:“也可能深入体内。” 阮伯年道:“你们肯定大复是中了毒针致死的么?” 丁盛站起身道:“此种毒针细若牛毛,只要看他中针的周围,有巴掌大一圈紫黑,可见此种毒针,剧毒无比,见血封喉,自然是中针致死的了。” 阮伯年怒哼一声,目含厉芒,掠过白圭子、宁乾初等,沉声道:“传栋、长荣,你们给我搜。” 这位鹰爪门的掌门人已经忍无可忍,不惜和武当派,八卦门抓破脸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已极明显连白圭子、宁乾初的身上都要搜了。 宁乾初听得脸色微变,嘿然道:“阮老哥怀疑兄弟是射杀令徒的凶手吗?” 阮伯年切齿道:“今天到东海镖局来的人,都有嫌疑,自然都要搜!” 白圭子身为武当八子之一,平日一向以名门大派自居,颇有骄矜之气,方才和阮伯年几乎闹翻,后来明知阮伯年说的不虚,心中也不无快快,此时冷冷的接口道:“连贫道也要搜吗?” 阮伯年大笑一声道:“白圭子,你以为武当八子,就搜不得,武当派就没有歹徒吗,今天第一个就是要先搜你。” 话声一落,立即接着道:“传栋、长荣,你们只管过去给我搜,谁敢顽抗,只管给我就地格杀,一切后果,均由老夫一力承担。” 白圭子气得脸色铁青,骼的一声从肩头撤出长剑,怒笑道:“阮伯年,贫道还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你口出大言,可要试试贫道的长剑……” 他话还没说完,突听有人接口喝道:“好个杂毛道士,东海镖局也有你发狂的份儿?” 一道人影随声飘飞而来。人到、声到、掌到,一记轻飘飘掌势,朝白圭子迎面拍了过去。 白圭连人影还没看清,就觉一道森寒的冷风迎面涌来,他究竟是武当八子中人,发觉掌风有异,赶紧使了一式,。移风换位”,闪身避开,心头不觉大怒,沉声喝道:“阴风掌!你是东海镖局的人吗?” 这发掌之人,正是英无双,闻言哼道:“我当然是东海镖局的镖头了。” 白圭子仰首笑道:“很好,东海镖局果然藏垢纳污,拉拢旁门异派,那当然要和咱们为敌了。” 英无双睁大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白圭子长剑一指,喝道:“多言无益,你亮剑。” 英无双披披咀道:“亮剑,杂毛道士,本公子剑下,只怕你走不出十招。”唰的一声,抽出青霓剑来。 白圭子方才被她一掌逼退,已是大失颜面,此时听她说自己走不出十招,不觉气往上涌,怒笑道:“你敢小觑武当派。” 英无双披咀道:“武当派有什么了不起,不信你试试看?” 阮传栋因白圭子语气之中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心头有气,自然不会出言拦阻。丁盛也觉得白圭子太盛气凌人,让英无双去教训教训他也好。 白圭子部还忍耐得任,大喝一声,“狂徒看剑。” 右腕一振,唰的一剑,朝英无双当胸点出。 英无双现在已把绿袍神君的十二剑完全练熟,而且经过几次和人动手,经验也有了,那会把白圭子放在眼里,哼道:“你这一剑,就是武当派剑法吗?” 口中说着,右手长剑已疾挥而出,横格过去。 她知道自己手上这柄长剑是敖湖主所赠,功能削铁如泥,这一剑就是存心要削白圭子长剑的。 白圭子这柄剑乃是武当派精铸的松纹剑,也算得好剑了,寻常利剑自然削不动它,但英无双手中的青霓剑可是江湖上仅存的几柄名剑之一,斩金截铁,锋利非凡。双剑乍接,但听“嗒”的一声,白圭子刺出的长剑,登时被削断了三分之——! 这下,白圭子不由得脸色大变,武当派虽然没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定,但这柄剑乃是他练剑之初,由师父亲自传授之物,随身已有三十年之久,此时骤不及防,被英无双削断,教他如何不急怒攻心,双目圆瞪,怒喝道:“你敢削断我长剑?” 他此言一出,丁盛顿时想到削断人家兵刃,乃是江湖大忌,这梁子只怕是结定了,不觉暗暗攒了下眉。 英无双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削断你一支剑有什么稀奇,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和本公子动手,本公子虽不取你性命,但至少你也得把两条手臂留下来再走。” “狂徒,贫道和你拼了!——” 白圭子一张白皙的脸上,色如蝶血,大喝一声,挥动手中断剑,急攻而上。 他这一含怒出手,剑发如风,一口气攻出五剑之多,剑剑都挟着劲急嘶啸,剑风似涛! 英无双身形一转,就避开了白圭子快速刺出的三剑,她避剑身法,正是绿袍神君十三剑的身法,白圭子自然看不出来,后面两剑还是朝原来的方向刺了过去,这时英无双早已闪出,冷冷的看着他,冷笑道:“我当你有多少能耐,原来武当派的人只会耍花招。” 这话也由得她说,因为她已经闪出身去,白圭子还低着头,朝没人的地方猛发剑。 但这话听到白圭子耳里,可更不是味道,千百年来武当派被人这样轻视,今天还是第一次,何况他又是个气量偏狭之人,话声入耳,心肺都要气裂了,口中又是一声大喝,挥舞起一轮剑光,连人带剑猛向英无双站立之处,急扑过来。 英无双娇躯一晃,又轻灵的闪了出去。 裴畹兰嗤的笑道:“真像一只疯狗。” 她把堂堂武当派八子中的白圭子,比作了疯狗。 严铁桥怒声道:“小子,你说什么?” 裴畹兰哼道:“我说什么你没听清穆,我说你师父像一只疯狗,怎么,你不服气?像你这种武当派的三四流角色,本公子还不屑和你说话呢!” 严铁桥气得脸色煞白,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来,严某倒要伸量伸量你小子有多少能耐?” 裴畹兰早就跃跃欲试,抬手抽出长剑,喝道:“咱们到天井里去,本公子正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武当派不睁眼的小辈。” 严铁桥气极,怒声道:“去就去,今天不教你识得武当派的厉害,严某就不姓严了。” 迅快的退出大厅。 裴畹兰跟在他身后掠出,落到大天井中,两人更不打话,双剑齐举,就各自展开攻击。 厅上白圭子长剑连展,这一瞬工夫,差不多已接连攻出十数剑之多,英无双根本没有使展剑法,和他互攻,施展的只是身法,已经忽东忽西,令人不可捉摸。 白圭子一口气攻出十数剑,却是连她衣角都没有刺上,心头怒恼已极,气愤的道:“你怎不出剑?” 英无双这回试出大哥教自己的十三式剑法,就是不使剑,连身法都如此奇妙,不惧人家攻击,心中更喜不自胜,闻言冷笑道:“你连攻了本公子十几剑,本公子不还手,你都伤不得我一点衣角,本公子若是出手,哼,你还能站在本公子面前说话吗?” 白圭子厉声道:“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来,道爷并不在乎。” 英无双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莫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了。” 喝声出口,长剑倏然划起,朝白圭子刺去。 绿袍神君的剑法,果然非同小可,她如今早已练得得心应手,这随手一剑就凌厉无前! 白圭干练剑数十年,竟然识不得她这一招剑势究竟攻向何处?心头一凛,左手疾拂,身躯飘退数尺,长剑疾圈,爆出满天剑花,身随剑上,反击过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也极猛烈,每一剑都暗含武当粘、引、卸字诀,真有刚柔并兼之妙。 怎奈英无双剑势一经展开,不用她去猜想对方剑势变化?自己该用什么招法才能破解,只要依照剑法一路施展下去,就能自生变化,不守自守,不攻自攻,让别人去应付你的变化,或封或架,你根本用不着操心。 这也就是说你剑法一经展开之后,对手纵然攻势凶猛,也会被你的剑势所逼,不得不改攻为守,守不住只好闪避。 白圭子本来绵密的剑势,被英无双一剑跟一剑连绵出手,就逼得他有难以封架之感! 这真把武当八子之一的白圭子逼得心头又惊又急,暗暗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剑法?” 第339章 教训 宁乾初究竟是八卦门名宿,平日见多识广,眼看东海镖局一名年轻镖师,(英无双)居然一剑削断白圭子长剑,此刻白圭子一连十数剑已把武当剑法的精锐全使出来了,人家连手都没还,闪动的身法,看去极为简单,实则奇诡异常,凭自己的经验,几乎看不出一点迹象,看来这东海镖局之中,卧虎藏龙,约来了不少高手,今日之局,当真颇难善了。 最使他惊异的还是何大复好好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使用毒药暗器杀死,竞会无人发觉,甚至连暗椿的一点影子都没找到。 他从方才有谁站得和何大复最近,以及何大复中了暗器之后,何人首先接近何大复。再把昨晚查遂良被杀的种种情形,加上东海镖局阮伯年、丁盛所说的一番话,仔细参详之后,心头不禁有了几分预感,他暗暗一凛,一手摸着花白髯子,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阮伯年说了几句话。 阮伯年望望他,微微点头,一面朝阮传栋、穆乘风两人说道,“传栋、玉祥,你们先过去搜搜商,孙二位镖头的身上,可有暗器?” 一面朝双环镖局商鼎、孙逖生两人说道:“商、孙二位镖头务请原谅,因为小徒方才是二位押来的,也一直站在小徒身后,小徒中毒药晴器致死,部位又在后心,二位身上如无细小毒药暗器,那就可以洗脱嫌疑了。” 商鼎、孙逖生还没开口,宁乾初已接道:“好,商镖头、孙镖头,咱们问心无愧,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好了。” 商鼎道:“宁老爷子既然说了,咱们问心无愧,就让他们来搜好了。” 阮传栋、穆乘风走上去搜了两人身上,果然并没暗器。 宁乾初朝阮伯年看了一眼。 阮伯年又暗暗点了下头,又道:“还有严铁桥,他方才也站在何大复身后,你们出去搜搜他的身上。” 阮传栋、穆乘风答应一声,举步朝厅外行去。 严铁桥和裴畹兰正在大天井上打得十分激烈,一个使的是“两仪剑法”,长剑一直东一剑、西一剑划着弧形,剑势如轮,绵绵不绝。 一个是家传剑法,剑势出手,一个人如影随形,着着逼上,剑当如灵蛇乱闪,专刺敌人要害,但轻灵有余,内劲不足。 两人打到三十风招之后,裴畹兰的长剑已被连番引出,渐有相形见拙之势。 就在此时,突见人影一闪,穆乘风连剑也未拔,一下欺到两人中间,双手一分,喝道:“蓝兄请退。” 他这双手一分,就把两人剑势一齐逼住。 裴畹兰方自一怔,阮传栋道:“蓝兄弟快退下来,咱们奉阮老爷子之命,要搜一搜这位副总镖头的身上,可有暗器?” 裴畹兰只得收剑后退。 严铁桥听得大怒,横剑喝道:“严某不让你们搜呢?” 穆乘风道:“咱们说出要搜,自然非搜不可。” 严铁桥怒声道:“你来试试看?” 话声刚出,突觉右腕一紧,已被穆乘风扣住脉门,回头道:“阮大叔,你来搜吧!” 阮传栋看得不禁一怔,鹰爪门最拿手的绝技就是“擒拿手”,但这回自己竟然连穆乘风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已经拿住了严铁桥的右腕。 严铁桥身为武当弟子,又是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武功当然不会差到任人一把就扣住他的脉腕,那么穆乘风的擒拿手法,岂非还高过本门不成? 他怎知祖半仙传给穆乘风“全真剑法”之际,左手练的就是擒拿手法,全真门下从不在江湖走动,他自然从没见过了。 穆乘风既已拿住了严铁桥的脉门,他半分也挣动不得,阮传栋就老实不客气走上一步,仔细的搜了严铁桥身上,却也搜不出什么来。 穆乘风五指一松、含笑道:“副总镖头,得罪了,你身上既无暗器,搜搜又有何妨?” 严铁桥气怒已极,一声不作,举剑就刺,口中喝道:“老子要你的命。” 裴畹兰急忙叫道:“穆大哥小心!” 穆乘风俊目神光暴射,冷然喝道:“你找死!”右手如刀,突然朝他刺来的长剑上切下。 这一下以肉掌去和锋利长剑硬碰,江湖上可从没有这样托大的人过! 阮传栋只当他闪避不及,才用手掌切出的,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要知穆乘风目光何等锐利,他这一掌可说拿捏得极准,对方长剑堪堪刺到,他掌缘就一下切在对方剑脊之上,但听“呛”的一声,严铁桥但觉手上一震,一柄百炼精钢的松纹长剑立被人家手掌齐中切断! 这下不仅看得裴畹兰、阮传栋眼睛一亮,几乎不敢相信,严铁桥也脸如土色,手持断剑,怔立当场,半晌作声不得。 宁乾初眼看他们搜了三人身上,依然搜不出暗器来,心中更觉贼人处处都防备周密,不留丝毫破绽。 此时眼看白圭子和英无双两人还是打得难分难解,不,白圭子使出武当派“两仪剑法”,以数十年的练剑之功,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手下,依然被逼落了下风,攻少守多,还不时的旋身闪避,明眼人一眼就知他还能支持不败,只是仗着数十年修为,在功力上胜过英无双而已! 心头也着实惊异,这少年不知是何来历,这套剑法竟有如此奇奥莫测!一面晴中以“传音入密”向阮伯年道:“阮老哥,再不叫双方住手,和武当派的梁子,就会越结越深了。” 一面叫道:“白圭道兄,快请住手。” 阮伯年听了宁乾初的话,也立即叫道:“东方小兄弟,你快退下来。” 英无双听了阮伯年的话,只好收剑后跃。 白圭子已打得满脸通红,手持断剑,气呼呼的道:“宁老施主,贪道不把他劈了,誓不为人。” 宁乾初道:“道兄歇怒,今日之事,兄弟再三思虑,阮老哥和丁总堂主说的话,似是可信,咱们全落在那个江南分令的计算之中,方才咱们由误会渐趋澄清,鹰爪门何大复又突然被毒药暗器杀害,如果咱们再这样发展下去,双方必然更如冰炭,大概江南各大门派,都将因此卷入纷争之中,那江南分令连人影都不用现身,咱们双方就已打得如火如荼,伤亡累累,岂不是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吗?因此兄弟觉得今日应该到此为止,查遂良遇害,何大复被杀,凶手就算不是一个人,也该是一伙的人,咱们能够合作最好,不能合作,也可各人去办自己的事,直到缉到凶手为止,何况方才阮老哥已经答应过,如果杀害查遂良的凶手确是陆长荣,他保证把人交给咱们,咱们也不用再留在这里了。” 白圭子怒容满面道:“贫道长剑被削,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英无双冷笑道:“那你还待怎的?” 裴畹兰冷冷的道:“不怪自己学艺不精,大概还怪人家的长剑太锋利了,不该削断他宝剑的。” 白圭子切齿道:“小子,你报个万儿来,白圭子誓报今日断剑之仇。” 英无双冷冷的道:“我叫东方英,不论何时,你只管来找我,哼,武当剑法呀,只怕你再练上十年二十年,也接不下我一十三剑。” 白圭子沉声道:“好,道爷三月之内,必教你认识武当剑法的厉害。” 说完掉头就走。 宁乾初也没说话,率同严铁桥、商鼎,孙逖生捧着锦盒,出门而去。 丁盛摇摇头道:“东方兄弟,白圭子为人气量狭小,生性偏激,方才你不该削断他长剑的。” 英无双粉脸一红,说道:“双方过招,就是削断他一条手臂,也没有话说,削断他一支长剑,又有什么关系?” 丁盛道:“白圭子这柄长剑,还是他师父宁一道长亲手所赐,他自然极为重视……” 裴畹兰咭的笑道:“那他就不该用这柄剑和人动手,应该珍藏起来才对。” 英无双道:“是啊,他带着这柄剑行走江湖,就是不被我削断,也会被人削断的,哼,他三个月再来找我,我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我才不怕他呢!” 裴允文道:“东方兄弟,白圭子纵有不是,但咱们又何必和武当派结仇?多树强敌?” 英无双道:“难道武当派的人,就这样蛮不讲理?” 陆长荣愤然道:“双环镖局就是因为有武当派撑腰,才会上门来寻衅的。” 阮伯年看了他一眼,喟然叹道:“总而言之,这是江南分令预先设计好的阴谋,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场是非了。” 接着朝阮传栋道:“传栋,为父要去歇一会,你随我来。” 阮传栋答应一声,扶着老父往里行去。 杜永也命人把何大复的尸体抬去后进收殓。 丁盛、裴允文、陆长荣、林仲达、穆乘风等人,则一同进入总镖头休息室去坐,一名打杂的沏了一壶茶送上。 英无双愤愤的道:“武当派的白圭子真是欺人太甚一阮老爷子给他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真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第340章 多嘴 林仲达笑道:“东方兄弟,你削断他长剑,不是已经教训他了么?这比打他两个耳光,还要厉害,只怕白圭子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教训呢!” 陆长荣倒了一盅茶,喝了一口,说道:“那个假扮兄弟的贼人,居然还敢到咱们镖局里来。” 丁盛大笑道:“他是总镖头,怎么不敢到镖局里来?不过兄弟倒想到了一件事,正要和大家商量。” 陆长荣道:“丁兄请说。” 丁盛道:“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叫陆长荣,这倒并不是巧合,会和总镖头同名同姓,而是贼党有意如此,用以混淆咱们视听,何况他又假扮了总镖头的面貌,更可以到处去制造事端,嫁祸东海镖局,这一点,咱们就防不胜防。还有,譬如他觑伺总镖头外出之际,就及时趁虚而入,回到镖局里来,也没人认得出他是假的,他可以探听咱们虚卖,也可以随意指挥镖局中人,弄得大家真假不分,自乱阵脚,最可怕的是临敌之时,他更可以出其不意,攻击自己人,大家有谁分得清穆?” 裴允文罢然道:“丁兄这话极是,他假扮陆兄,到镖局里来,确是什么人也无法分辨得出来。” 丁盛笑道:“所以咱们要早为之计。” 裴畹兰道:“丁大哥,你有什么妙计,还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 丁盛朝她笑了笑,忽然上身一俯,朝大家低声道:“咱们最好先约好两上手势,一个是陆总镖头和咱们见面时打的手势,那么咱们看到的陆总镖头就是真的了,如果他不朝咱们打手势,咱们就朝他打另一个手势,他如果看到了打不出手势来,那么咱们遇上的一定是假扮陆总镖头的贼人了。” 陆长荣目光闪动,首先点头道:“丁兄这办法不错,只是这两种手势如何打法?” 丁盛笑道:“这种手势,越简单越好,遇上陆总镖头时,用左手食指朝他指一指。陆总镖头遇上咱们时,左大拇指挑一挑就好。” 英无双笑道:“这办法不错,贼人看到我们食指指他,还当咱们指着他说什么,想不到会是暗号的。” 陆长荣也点头道:“好,那就这样办,大家都记下了。” 丁盛道:“待会林副总镖头就把这两个暗号去分别通知镖局的人。” 大家坐了一会,英无双眼看没有什么事了,就拉着裴畹兰走了。陆长荣也站起身往左厢帐房走去。 丁盛看着他后影,站起身朝林仲达说道:“裴兄、林兄、穆师弟我们到后院去看看,昨昨救来的六个人,一直昏睡不醒,不知如何了?” 四人走到后院,裴允文道:“丁兄,小弟觉得阮老爷子没有解开他们穴道,是不是该请东门、西门二位老前辈来看看,他们见多识广,也许看得出来。” 林仲达道:“对了,这二位老前辈就在花园里……” 丁盛微微摇头道:“阮老爷子一派掌门,他没说什么,咱们怎好在旁插嘴,我想阮老爷子关心他门下弟子,不会就置之不理,也许他正在筹思什么办法了。” 忽然哦了一声,回头道,“裴兄,令妹和英无双刚才到哪里去了?镖局正在多事之秋,她们不要出去惹事?” 裴允文道:“我去找她们。” 丁盛笑道:“穆师弟,最好你们两个人同去。” 穆乘风答应一声,就和裴允文一同匆匆走了。 林仲达心中一动,穆乘风。裴允文明明是他有意遣开的了,这就问道:“丁兄,你有什么事要和兄弟说吧?” 丁盛看了他一眼,含笑点点头,举步走入膳厅。 这膳厅上,摆了十几张桌子,用膳的时候,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但这时候却有空荡荡的感觉。 丁盛走到一张空桌上坐下,林仲达跟着在他横头坐下,说道:“不知丁兄有何见教?” 两人坐在空荡荡膳厅上,谈话白是不会有第三人可以听到。 丁盛道:“林兄,你和陆总镖头同门十数年,对他一走最熟悉了?” 林仲达点点头道:“是的。” 丁盛又道:“你看陆总镖头言谈、声音、举动,可有什么不对吗?” 林仲达一怔,张目道:“丁兄的意思,莫非大师兄有什么不对么?” 丁盛笑了笑道:“林兄请先答我所问。” 林仲达沉吟道:“没有,大师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至少兄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丁兄……” 丁盛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兄弟也只是随便问问。因为陆总镖头这次回来,似乎有些突然,林兄不妨再仔细想相?” “没有,兄弟真的想不出来。”林仲达望着丁盛说道:“丁兄如果心里有什么怀疑,能不能先说出丁兄弟怀疑的地方,兄弟也许可以触发一点。” 丁盛道:“第一,陆总镖头一会来,就反对镖局复业,这也许是他为人稳健,觉得己方实力不足,且不去说他。昨晚,咱们分两拨人出动,而且是在出动前才决定的,对方不可能未卜先知,但对方却居然早知道似的,不但孙,李两人遇袭,而且何金发也是有意领咱们去的。这就不使人不怀疑咱们之中,有了内好……” 林仲达点着头,没有作声。 丁盛又道:“就以今天来说,白圭子,宁乾初找上门来,陆总镖头说的每一句话,都极愤慨,可以激起每一个人的同仇心理,兄弟和他不熟,但从穆师弟口中听到过,他应该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谨慎的人似乎不该如此激动。” 第十五章将计就计 林仲达点头道:“这一点,兄弟也有同感,今天大师兄似乎是激愤了些。” 丁盛又道:“关于何大复被杀,其中嫌疑最大的当然是伫立在他背后的严铁桥,和双环镖局的商,孙两个镖头,但陆总镖头也不能令人无疑……” 林仲达口中忍不住惊啊了一声。 丁盛接着道:“何大复是背后‘脊心’中了人家毒药暗器致死的,伤口细如针尖,这毒药暗器极可能是细如牛毛的喂毒飞针,此种既然细如牛毛,本身份量定然极轻,即是一流好手,也不可能把针一下没人体内,何况像严铁桥和那两个镖头武功并不高到那里去,所厉害的就是针上剧毒,只要刺破一点皮肤,就可致命,何大复也不过是刺破了一点皮肤而已,这支针当然还会露出在衣衫之外……” 林仲达道:“丁兄是说大师兄把针收起来了?” 丁盛含笑道:“林兄也想到了?” 林仲达道:“大师兄和阮大叔是同时抢出去的,大师兄伸手在何三叔背后摸了一下。” “不错。“丁盛道:“如果不是他收去了,毒针又会到哪里去了?” 林仲达迟疑的道:“大师兄收去毒针,这是做什么呢?” 丁盛道:“因为他和那放毒针的人是同党,留下毒针,就是证据,说不定可以从这支毒针,找出他们的来历,所以非收去不可。” 林仲达道:“这么说,大师兄他……” 丁盛沉哼一声道:“江南分令的副令主。” 林仲达神情激动,说道:“他真是丧心病狂了。” 丁盛道:“也许此人不是令师兄,只是兄弟实在看不出他的破绽来,所以要来问问林兄,你和他是同门师兄弟,如果有人假冒,举止言行,总可以看得出来。” 林仲达攒攒眉道:“但兄弟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丁兄,你看这该怎么办呢?” 丁盛道:“此事目前不宜声张,林兄除了多留意他之外,咱们暂时只作不知,慢慢的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来……” 刚说到这里,只见阮传栋从楼上走下,看到两人,就朝膳厅上走来,口中说道:“丁兄,兄弟正想找你下一盘呢!” 丁盛低声道:“他找我也许有事,你可以出去了。” 一面笑道:“好吧,昨天你输了一盘,今天可是要扳回来么。” 阮传栋取来棋盘,往桌上一放,笑道:“胜负兵家常事,何足道哉?” 林仲达站起身道:“阮大叔,你们下吧,我出去看看。” 阮传栋道:“那正好,你坐在一旁。就要多嘴,岂不扰乱军心。” 林仲达匆匆往前面走去。 两人摆好棋子,丁盛道:“阮兄,老爷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阮传栋下了一步,才道:“丁兄如何知道的?” 丁盛也下了一步,笑道:“昨天是没事才下棋的,今天事情多得很,阮兄那有心情和兄弟下棋?不是老爷子有什么吩咐,你好在下棋之时和兄弟说,还会有什么事?” 阮传栋道:“方才是宁乾初以‘传音入密’和家父说的,以毒药暗器杀死何师弟的凶嫌,有两个人最为可疑,一个是严铁桥、一个是陆长荣。两个人极可能是同党,要家父特别留神陆长荣……” 丁盛点头道:“难得宁乾初也看出来了。” 阮传栋道:“原来了兄也看出来了吗?” 丁盛道:“兄弟方才和林兄谈论的就是此事。” 两人一面下棋,丁盛一面就把刚才和林仲达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第341章 预约 阮伟栋道:“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兄弟方才就有此怀疑。” 丁盛下了一步,忽然低哦了一声道:“咱们既然看法相同,这就有问题了!” 阮传栋道:“那有什么问题?” 丁盛道:“此人狡猾如狐,咱们既然发现了他,他可能也已有了感觉。” 阮传栋压低声音道:“家父之意,要在今晚晚餐时候,趁他不备,把他制住了,搜搜他身上,还有,要验看他是否易了容?” 丁盛道:“依兄弟之见,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来最好,但老爷子既然决定要在晚餐时光先把他制住,也无不可,反正这件事迟早要爆发的,那就先下手为强。” 阮传栋道:“家父要兄弟告诉丁兄,就是希望丁兄鼎力赐助。” 丁盛笑道:“阮兄也和兄弟客气起来了……” 只见裴允文兄妹、穆乘风,英无双四人一起走了进来。 裴允文道:“你们又在下棋了,阮大叔可要我作个参谋?” 阮传栋道:“算了,昨天不是你作参谋,我还不会输呢!” 裴畹兰道:“大哥帮阮大叔,我来帮丁大哥。” 丁盛道:“好了、好了,棋旁不语真君子,你们站着看可以,谁也不用帮谁。” 英无双道:“丁大哥,是你找我们,来了,又不准我们说话。” 丁盛道:“我要他们去把你们找来,是怕你们出去惹事,来了就好了。” 英无双道:“那不成,你不让我们说话,你们也不能下棋。” 裴畹兰道:“对,你们不要我们作参谋,那就大家下不成。” 伸手朝棋盘上搓去,一下就把棋子都搓乱了。 阮传栋道:“你们两个真是淘气,这盘我就要赢他了。” 丁盛大笑道:“蓝兄弟是帮你的忙,这盘再有三步,你就将死了。” 阮传栋道:“谁说的,我只要两步,就可以将死你了。” 只听阮伯年的声音笑道:“你年纪比他们都大,怎么和他们年轻人一样,吵成了一堆。” 裴允文道:“老爷子,阮大叔是我们的头儿呀!” 阮怕年一手捋着花白长髯,笑道:“整天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连老夫也觉得年轻起来了。” 这话听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阮伯年目光环视,接着又道:“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确实要一个头来领导,传栋年纪虽然比你们大上几岁,当你们头儿还不够资格。” 裴畹兰道:“那就由老爷子当我们头儿好了。” 阮伯年笑道:“老夫又太老了,你们有一个现成的头儿,就是丁老弟,他足智多谋,江湖经验老到,比传栋强得多了。” 丁盛拱手道:“老爷子夸奖,晚辈如何敢当?” 阮伯年正容道:“老夫说的是实在话,目前咱们这里,聚集了一大堆少年英雄,没人领头,岂不成了一堆散沙,但咱们面对的敌人,却是组织严密,狡猾无比的江南分令,咱们就要有一个能够统率大家的人,那就非丁老弟莫属。” 丁盛道:“镖局已经有总镖头、副总镖头……” 阮伯年摇头道:“那是镖局的名义,老夫说的是实际行动,丁老弟不用太谦,也不用什么名义,对付江南会令,就由你来负责,他们不是都叫你丁大哥吗?你这头儿说起来,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裴允文道:“阮老爷说的极是,依兄弟之见,对付江南分令,由丁大哥担任总指挥,阮大叔担任副总指挥,这样比较好些。” 大家听得纷纷赞成。 阮伯年道:“好了,咱们就这样决定,从现在起,大家就接受丁老弟的指挥。” 丁盛抱抱拳道:“老爷子吩咐,在下自当遵命。” 大家就跟着阮伯年身后,一起往前进走去。跨入右厢,只有林仲达一个人坐在椅上,看到阮伯年走人,慌忙站起身,说道:“老爷子起来了?” 阮伯年问道:“长荣呢?” 林仲达道。“大师兄没在这里,老爷子找大师兄有事。” 阮伯年道:“他不在算了,你坐下来。” 丁盛等人也一起坐下。 阮伯年道:“老夫刚才一直考虑着镖局中的事,因为咱们这些人中,除了你们师兄弟三个,丁老弟、赵雷等四位来自太湖、裴贤侄兄妹,和老夫父子,可以说是拼凑拢来的,镖局中虽有总镖头、副总镖头,但实际上,谁也不好指挥谁,因此老夫觉得除了镖局的事,由你们师兄弟处理,至于和江南分令作战,就应该有一个统一指挥的人,此一入选,以丁老弟最为合适,方才老夫已和大家说过,丁老弟也同意了,此后有任何行动,均由丁老弟筹划应付,统一指挥。” 林仲达喜道:“老爷子想得周到,咱们早就应该推选一个统一指挥的人了,晚辈再去找大师兄来……” 阮伯年一抬手道:“不用了,待回晚餐时光,再当众宣布好了。” 林仲达刚应了声“是”,只见杜永手中拿着一封信,匆匆而入,这就问道:“杜管事,可有什么事吗?” 杜永道:“刚才有人给陆总镖头送来了一封信。” 林仲达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杜永道:“那人把信交给了门口的趟子手,回身就走,连问话都来不及。” 要仲达道:“大师兄不在这里,信呢?” 杜永把手中拿着的一封信,交给了林仲达,林仲达低头看去,只见信封上写着:“送交东海镖局陆总镖头亲拆内详”等几个字。 阮伯年问道:“是哪里送来的” 林仲达道:“信封上并没写什么人?” 阮伯年道:“长荣不在,你不妨先打开来看看。” 林仲达依言拆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 陆总镖头长荣大鉴:天下同姓同名者多矣,然未有尔我两人之巧者,尔为东海镖局之总镖头,我为江南分令之副令主,如非立场不同,或可杯酒言欢,亦大佳事,借哉尔我两人竟成敌对之势,古人有二雄不并立之言,有尔无我,有我无尔,今晚二更,当于南郊招隐寺前一决胜负,未悉能准时赴约否?江南分令副令主陆长荣拜启。 另外还有一行小字:“希君一人前来。” 林仲达道:“他约大师兄决斗。”把信笺双手呈给阮伯年。 阮伯年看了一眼,就把信交给丁盛,一面说道:“长荣人呢?你去把他找来。” 林仲达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丁盛看了,又把信给大家传阅,一面问道:“阮老爷子,你看……” 阮伯年还没开口,英无双抢着道:“丁大哥,你是总指挥,贼人下了战书,你就发号施令啦,咱们今晚非把他生擒活捉不可。” 丁盛道:“你们没看到他信上写着:‘希君一人前来’吗,咱们人去多了,他可以避不见面,何况他约的是总镖头……” 阮伯年道:“这件事,且等长荣来了再研究吧!” 刚说到这里,林仲达已经匆匆走入,说道:“回老爷子,大师兄不知何时出去了,门口值日的趟子没看到他出去,但镖局中又找不到他的人。” 阮伯年双目神光一凝,哼道:“咱们后面两进,不是也有值岗的人吗?” 林仲达道:“后面两进值岗的人也没看到大师兄。” 阮伯年道:“那是从东首花园出去的了,只有东首花园是咱们唯一没有设岗之处了。” 英无双道:“师父和师娘不是住在花园里吗?” 阮伯年笑道:“如果有强敌来犯,你师父、师娘自然会出面,但平时镖局中人从花园进出,你师父、师娘岂会过问?” 接着一手援须,徐徐说道:“看他晚餐时光,是不是会赶回来了。” 英无双道:“要是陆大哥没有赶回来呢?” 穆乘风道:“那就由晚辈代大师兄去赴约好了。” 英无双笑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裴畹兰抢着道:“丁大哥,还有我呢!” 丁盛笑了笑道:“且等总镖头回来再说吧!” 英无双道:“我们预约总可以吧?” 丁盛摇头道:“不成,对方只约了总镖头一人,如果按照江湖过节,只能总镖头一个人去,但江南分令狡猾多端,咱们如果只去总镖头一人,他们可能埋伏了人手,咱们如果人去多了,他又会责咱们不守信诺,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天色逐渐接近黄昏,第二进膳厅上已摆上了酒菜。 杜永进来躬着身说道:“老爷子,可以用膳了。” 阮伯年沉声道:“长荣果然没有回来。” 他这句话,大家都听得出来,那就是说,“长荣果然是贼人一党了。” 丁盛道,“老爷子,咱们先去用过膳,再计议不迟。” 阮伯年叹了口气道:“老夫本意,是要在用膳之时,把他拿下,不料他见机得早,预先溜了出去,这一来,明天白圭子他们如果找上门来,咱们如何交得出长荣呢?” 阮传栋道:“那贼子不是约长荣去招隐寺赴约吗,咱们总可以遇到他了。” 阮伯年道:“方才丁者弟说得不错,贼人此计,甚为恶毒,咱们人去多了,他可以避不见面,人去少了,他可以在那里预设埋伏……” 第342章 任务 穆乘风道:“老爷子,晚辈一人足可应付,还是晚辈一个人去的好。” 丁盛沉吟道:“依晚辈看;贼党恐怕另有阴谋……” 阮伯年哦了一声,问道:“丁老弟何有此言?” 丁盛道:“如果总镖头确是贼党所乔装,那么他已经离开镖局,贼党何以还要下书订约,这中间就有了问题,他们早已知道老爷子答应过宁乾初,保证可以交出总镖头的,如今总镖头忽然失踪,咱们又接到了对方的下书约订,必然全力以赴,希望能逮到江南分令的副令主陆长荣,咱们如果出动人手,镖局就空虚了,他们就可以全力对付咱们镖局,如果人手去少了,他们就可以全力对付咱们去赴约的人,不论那一方面,他们都可以占到优势。扳回昨晚他们的挫折。” “哈!”阮伯年点头道:“咱们两者都处于被动地位,也就是两方面都是挨打的劣势,而且长荣如果真是贼党的话,对咱们有多少人手,已经了若指掌,咱们对贼党却依然一无所知……” 忽然目光一抬,问道:“丁老弟想到了对方的阴谋,不知是否想到了对策吗?” 丁盛道,“晚辈想是想到了,只有四个字,将计就计。” 阮伯年拂髯笑道:“好、好,丁老弟这四个字说得好,你是对敌总指挥,连老夫在内,咱们镖局所有的人。悉听老弟调遣就是了。” 丁盛道:“现在时间还早,大家还是先去用膳吧!” “不错!”阮伯年点头道:“大家饱餐一顿,再由老弟分配丁作了”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说的将计就计,到底是怎么分配呢?” 丁盛笑道:“此事大机不可泄漏,大家快去用过酒饭,让我也好仔细思考思考,反正今晚总是有一场热闹,让你大显身手就是了。” 裴畹兰小嘴一噘,说道:“丁大哥怎不先说出来,让大家心里闷着多不舒服?” 丁盛耸耸肩,说道,“大家请啊!” 于是由阮老爷子为首,一齐来至膳厅,大家都因今晚有事,那有心情吃饭? 丁盛吃得更快,扒了两碗饭,就站起身来,对着林仲达耳朵,低低说了两句,就匆匆走了。 林仲达等大家用过饭,就道:“老爷子,丁大哥请大家饭后到总镖头休息室去议事。” 一面又朝杜永道:“杜管事,你要所有趟子手,除了值班的以外,大家各自回房,静待候命,今晚也许会有差遣。” 杜永连连点头道:“小的会通知他们的,” 林仲达陪同阮老爷子等人,进入总镖头休息室,却不见丁盛人影。 英无双道:“咦,丁大哥要我们到这里来,他人呢?” 一名打杂的沏了一壶茶送上。 林仲达倒了一盅,送到阮怕年面前,说道:“老爷子请用茶。”一面含笑道:“丁大哥要大家在这里先喝一杯茶,稍安毋躁。” 裴畹兰道:“丁大哥到底卖什么关子?” 林仲达笑道:“因为今晚一战,关系很大,所以丁大哥要个别面授机宜,现在第一个请穆师弟,你跟愚兄出来。” 穆乘风依言站起,跟着二师兄走出。 林仲达低低的道:“丁大哥就在帐房里,你快去。” 穆乘风急步走入东首厢房。” 丁盛起身阖上了木门,低声道:“穆师弟,今晚你可要独挑大梁,前去招隐寺赴约,以你的武功,对方就算多埋伏几个人你也足可应付,但你唯一的缺点,就是江湖经验欠缺了一点,所以愚兄要特别的叮嘱你一句话,就是凡事小心,不宜深入,好了,你可在初更时分,和愚兄等人一起出发,记住,只有你一个人赴约,没有后援。” 穆乘风点头道:“小弟省得。” 丁盛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穆乘风起身走出,回到右首。 林仲达又走到门口朝英无双道:“现在该东方兄弟了,你随我来。” 裴畹兰道:“丁大哥真有点神秘秘兮兮!” 英无双站起,跟着走出。 林仲达道:“你过去吧,丁大哥在帐房里。” 英无双举步走入。 丁盛立即掩上了门,轻声道:“东方兄弟,你有两件事要办,第一,此时立即去见令师和令师娘,今晚二更,穆师弟一人去招隐寺赴约……” 英无双道:“大哥只有一个人去吗?” 丁盛道:“人去多了,对方也许会避不见面,我熟思之下,还是由穆师弟一个人去好,所以要你去通知令师父,请东门前辈准时赶去接应,但不可露了行踪,如果穆师弟没有什么危险,就不用现身。” 英无双道:“还有呢?” 丁盛道:“另外你也要转告令师西门前辈,今晚可能会有贼党来犯,请她老人家注意。” 英无双道:“那么我呢?” 丁盛道:“你此刻先得去东花园一趟,然后和裴氏兄妹一路,我另有安排,到时只要听裴兄的就好。” 英无双答应一声,起身退出,就往东花园而去。 林仲达又在门口叫道:“现在请裴兄出来了。” 裴允文依言站起,裴畹兰道:“我呢?” 裴允文道:“方才丁大哥说过,今晚大家都有事,你急什么?”举步走出。 林仲达低声道:“丁大哥在帐房里。” 裴允文走入东厢,随手掩上了门,说道:“丁大哥派我什么任务了?” 丁盛附着他的耳朵,低低的说了几句。 裴允文连连点头,起身退出,回转右厢。 林仲达又叫阮传栋、杜管事到东首帐房里去。阮传栋,杜永答应一声,依言朝帐房走去。 不多一会,丁盛和阮传栋一同走人总镖头休息室。 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二人站起身抱抱拳道:“丁大侠没派咱们兄弟一点事做?” 丁盛笑道:“二位老哥当然有事,今晚贼人看咱们大批出动,很可能乘虚而入,由阮老爷子坐镇镖局,二位是留守镖局的人,镖局是咱们的根本重地,尤其刚复业还没几天,不能让人家挑了,何况第二进还有六位鹰爪门的老哥昏迷未醒,李云又负伤未愈,(其实李云伤势早就好了)都要全仗二位守护了。” 裴畹兰望望穆乘风、裴允文,只有英无双尚未回来,忍不住问道:“丁大哥,今晚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做些什么?穆大哥和大哥都不肯说,这里又没外人,你干么这么神秘,连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丁盛含笑道:“待回你跟裴兄一起出发,时间暂定为初更,至于会遇上什么事,我也不能预料,反正你不曾闲着就是了。” 裴畹兰道:“初更,还早着呢,真急死人。” 丁盛笑道:“蓝兄弟,今晚咱们遇上的可能是大敌,不过有一句话,我要特别声明,咱们的人一旦出发,路上不论有什么情况,你都得听裴兄的,不准再问为什么?也不准再开口说一句话,这是军令,你非忍耐不可。” 裴畹兰道:“好嘛,出了镖局,不说话就不说话咯!” 阮伯年只是捋须微笑道:“丁老弟指挥若定,运筹帷幄,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 丁盛连忙抱拳道:“老爷子夸奖,晚辈只是依咱们现有人手,略加分配,对敌要知己知彼,咱们现在只有知己,对方虚实却一点也不知道,只有瞎子摸象,乱猜一通罢了。” 大家虽各自分配了任务,但每个人的心中,依然存有怀疑,因为通盘计划,只有丁盛一个人心里明白,谁都摸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一会工夫,英无双也走了进来,接着杜永也相继走入,朝丁盛躬身道:“人手已经在第二进集合了。” 丁盛点头道:“好!”回头朝穆乘风、裴允文等人道:“阮兄、裴兄、林兄、穆师弟、东方兄弟;蓝兄弟,你们随我来。” 一面朝阮伯年拱拱手道:“老爷子,晚辈等人走了。” 阮伯年起身道:“大家务必小心,你们都要听丁老弟的。” 丁盛领着大家,当先朝外行去,来至后院。 赵雷、钱电、孙风、杜永四人,和二十四名精选出来,身手较高的趟子手,都已站在膳厅前面的石阶下,等待出发。 丁盛先朝孙风叮嘱道:“李云伤势未愈,需人照顾,你不用随我们去了。”接着以“传音入密”又叮嘱了几句。 孙风躬身领命,退入厢房而去。 丁盛道:“穆师弟、赵雷、钱电,你们带六名兄弟,”和我一路。” 穆乘风、赵雷、钱电,答应一声。杜永一招手,立即有六名趟子手举步走来,站到穆乘风三人下首。 丁盛又朝裴允文道:“裴兄、蓝兄、东方兄弟,也率同六名弟兄一路,依我刚才所说行事。” 裴允文答应一声,要裴畹兰,英无双和六名趟子手站在一起。 杜永又命十二名趟子手站到了阮传栋、林仲达的下首。 丁盛道:“咱们分作四起出发,但目的地是一样的,咱们分开来走,是为避免对方注意,路上务必小心,不可让人发现,好了,现在咱们该出发了。 第343章 出发 当下朝大家挥了挥手,四拨人各自分开,裴允文率领的人往后面第三进而去,他们是要从镖局后院出去的。 丁盛率领的人却在他挥手之际,纷纷跃起,扑上围墙,往外纵落,但落到墙外之后,穆乘风率同钱电和三名趟子手先行。丁盛率同赵雷和三名趟子手落后一步,又分成了两拨。 从后院出发的裴允文也要英无双,裴畹兰率同四名趟子手在前,自己率同四名趟子手在后,同样分作了两拨,一共变成了四拨,分为四个梯队,先后奔行而去。 接着是阮传栋率领六名趟子手,远远尾随着前面的人而行。 林仲达率领六名趟子手又远远的尾随在阮传栋一队人的后面。 这是最后两队人,却是一路搜索行进,就算东海镖局附近,对方派有踩盘的人,但东海镖局出动了六个梯队,尤其是最后的两队人又一路搜索行进,也没人敢跟踪下去了。 不过踩盘的人,虽然没法跟踪,但大致上已可获秘结论,今晚东海镖局出动的人手,计为了盛、穆乘风、裴允文、蓝九桌(裴畹兰)、东方英(英无双)、赵雷、钱电、阮传栋、林仲达和二十四名趟子手,他们虽然分为六拨,却一齐往南去的。 今晚东海镖局只有一个约会,是在招隐寺,他们分成六拨,那一定是到了南郊附近,就分散开来,对招隐寺采取远远的迂回包围之势) 东海镖局这样大举出动,可以说是精锐尽出,现在留守的人,已是屈指可数,除了鹰爪门掌门人年届八十高龄的扑天鹰阮伯年,只有孙风,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及身负重伤的李云,可以说是老弱残兵而已! 约莫过了顿饭时间,阮传栋和林仲达两队人已经合并在一起,又回头朝东海镖局奔行而来。 到得镖局附近,两队人又分而为二,林仲达率领了六名趟子手由后院越墙而过。阮传栋率领的六名趟子手却绕到第二进右侧,才越墙进去,回入镖局。 于是,留在东海镖局附近踩盘的入,才知道阮传栋。林仲达这两队人,只是掩护前面四个梯队的,以防有人跟踪而已,他们大概护送四个梯队到达城墙,就撤回来了。 阮传栋、林仲达一身武功,也只是中等高手而已,东海镖局就算多这两个人手,也未必加强了阵容! 这时二更方过,东海镖局除了前进还有灯火,后面第二、第三两进,早已一片黝黑,许多不是当值的人,敢情已经进入梦乡。 就在此时,大天井中突然飘落三道人影,这三人中间一个赫然是东海镖局的总镖头陆长荣。 他左右两人则是两个面目森冷的青衣人,看不出他们年龄,但从他们的身材看来,年纪不会太大。 三人后面,还接连扑扑的跃落四个黑衣汉子,身手极为矫捷,动作如一,迅快的一排站到了三人身后。这些人飘落地面的同时,左右两边屋脊上,也同时出现了十来条黑影。 现在看清穆了,左首一共五个,中间为首的一个是面目冷森的青衣人,四个是黑衣汉子。右首也是一样,由一个青衣人为首率同四个黑衣汉子。 这一着,倒真给丁盛料中了,贼党看到东海镖局的人大举出动,人手不多,他们存心来挑东海镖局的了。 站在中间的陆长荣目光一抡,沉声喝道:“东海镖局的人听着,你们叫阮怕年出来答后。” 中听大厅上及时响起阮伯年一声洪亮的大笑,接着喝道:“尔等果然来了,老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话声甫落,厅上登时大亮,阮伯年居中,阮传栋,林仲达分侍左右,已经从厅上走出,厅门口站立的则是总管事杜永。 厅前两边各站四名一身劲装的汉子,显得雄纠纠气昂昂,十分威武。 同时,左右两边长廊上,也各自挑出四盏气死风灯,左边是由金和尚何尚率领的十二名越子手,右边是由麻面张飞向传忠率领的十二名趟子。 这些趟子手在镖局尚未复业以前,早已由孙风教授暗器,李云教授三截棍、成为东海镖局的一支劲旅。 阮伯年手拂雪须,缓步走出,他躯干高大,红光满面,双目神光湛然,直注对面陆长荣,沉声问道:“你叫陆长荣?” 对面的陆长荣应声道:“不错,在下正是陆某。” 阮伯年又道:“江南分令的副令主?” 陆长荣道:“你都知道了。” 阮伯年道:“是你假冒了本镖局陆总镖头之名,杀了双环镖局的总镖头查遂良?” 陆长荣大笑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杀死一个查遂良又算得什么?” “很好。”阮伯年点头道:“下午是你下书约了陆长荣到招隐寺去的,你怎么不去赴约,反到这里来了?” 陆长荣大笑道:“你们有人前去赴约,自然有人接待,不须你阮老爷子操心。” “很好。”阮伯年点着头道:“咱们两家的梁子,确实要有个了结,副令主今晚的来意大概也是如此吧?” 陆长荣道:“东海镖局复业,就声言要和江南分令为敌,江南分令不容许有敌人存在。” 阮伯年道:“可惜你们令主没有来。” 陆长荣大笑道:“江南分令,统辖江南,对付你们区区一个东海镖局,何须令主亲来?” 阮伯年依然点着头,平静的道:“有陆副令主来了也好,双环镖局一场纠纷,正好由你去作说明。” 陆长荣冷然道:“阮老爷子这话,好像是要把陆某送交双环镖局处置了?” 阮伯年一手捋须道:“老未正是这个意思!” 陆长荣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笑,说道:“就凭你们这点阵仗?” 林仲达听他这声长笑,猛地心头一震! 阮伯年也宏笑道:“难道还不够吗?” 就在一声长笑和洪笑声中,第二进突然传来一阵叱喝和大笑之声,夹杂传来! 阮伯年不期一怔,朝杜永问道:“杜管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杜永躬身道,“回老爷子,总指挥交代过,后面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老爷子只管放心。” 阮伯年点头道:“你去看看。” 杜永答应一声、举步往后面走去。 第二进传来的叱喝之声,只是刚才一阵子的事,过后就再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陆长荣目中寒光闪动,突然左手一挥,道:“咱们就领教领教你们东海镖局有些什么惊人之艺,敢和江南分令作对?” 他左手一挥,站在他左首的青衣人,就缓步走出,右手一抬,呛然剑鸣,掣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左手食中两指轻拭剑脊,傲然抬首道:“你们谁要来试试在下剑锋?” 这时、总管事杜永已从第二进退了出来,朝阮伯年躬躬身,朗声说道:“启禀老爷子,丁大侠从石马庙救出来的六人,乃是贼党戴了面具所乔装,他们身上都带了火药,刚才准备在后院纵火,已被全数拿下,现在已经没事了,等咱们这里结束之后,静候老爷子讯问。” 阮伯年口中唔了一声,心头却暗暗震动,忖道,“丁老弟果然布置周密,这倒是出人意料之事!” 阮传栋也在此时举步走出,手按剑柄,目光一抬,问道:“阁下既然出场来了,先报个万儿让在下听听?” 青衣人傲然的道:“咱们在剑底下就可分出生死,何须报名道姓?” “哈哈!”阮传栋大笑一声道:“阮某出身鹰爪门,剑下从不和无名小卒过招,来呀!” “来呀”二字堪堪出口,但见一条人影疾如飞隼从大厅上飞掠而出,一下落到阮传栋身前,躬身道:“属下在。” 阮传栋一指青衣人说道:“此人不过是江南分令的一个无名小卒,你去接他几招。” 那飞掠出来的是个青色劲装汉子,一身装束,只是东海镖局趟子手的打扮,他躬身道:“属下领命。” 阮传栋早已大模大样的退到了阮怕年身边,他这一举动,真把对方青衣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 那趟子手一下从腰间起下双锏,朝青衣人冷然道:“在下奉阮大爷之命接你几招,你小子可以发招了,还等什么?” 原来这使双锏的趟子手,正是赵雷所乔装。 这话可得从头说起,丁盛在左厢帐房点穆之时,曾对穆乘风说过,前去招隐寺赴约,只有你一个人去,没有后援。 其实他已要英无双去至东园,请她师父秃狼东门奇暗中跟去接应了。 赴约,既然只有穆乘风一个人去,那么何以丁盛还要亲自率同穆乘风、裴允文、裴畹兰、英无双、赵雷、钱电,还有十二名趟子手随行,最后又有阮传栋、林仲达各率六名趟子手断后,分作六个梯队,浩浩荡荡的出发呢。 那就是丁盛算定江南分令的贼人。向阮长荣下战书,极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因为对方昨晚吃了大亏,今晚非扳本不可,他们故意约了招隐寺,让你们尽出高手赶去招隐寺,他们就乘虚挑了你们东海镖局。 第344章 小卒 所以阮伯年询问丁盛可有成竹,丁盛就说出“将计就计”四字。 真正去招隐寺赴约的只有穆乘风一人。(当然非穆乘风去不可,万一对方准备了高手,只有穆乘风可以对付) 丁盛率同裴允文等人出动,也只是个幌子,因为后面有阮传栋、林仲达两队人扩大搜索范围,一路跟着前面四个梯队而来,不虑有人跟踪。 丁盛、裴允文等人到了南门城下,等穆乘风一走,每人迅速换上了趟子手的服装,跟随的人手计有穆乘风、丁盛、裴允文、裴畹兰、英无双、赵雷、钱电等七名高手,其实真正去招隐寺的只有穆乘风一个,其余的人都回来了。 另外,李云为“阴手”所伤,早经穆乘风喂了他一颗伤药,并以“纯阳玄功”替他消除了体内阴气,早已痊愈。 丁盛要他不可声张,另要孙风留着照顾,当初只是预防陆长荣的,(他对陆长荣早就动了疑)那知道这一着给他歪打正着。 原来从石马庙救回来的六个鹰爪弟子,全是贼党经过易容而来,他们假装昏迷不醒,听到前面陆长荣一声长笑,就纷纷跃起,预备分头纵火。 但他们怎知对面左厢就住着孙风、李云,他们一有异动,两人立时出手,贼人身手纵然不弱,但孙风、李云乃太湖龙头敖湖主的近卫、自然手到擒来,不过瞬息之间,就把六个贼人拿下了。 闲言表过,却说赵雷的对面青衣人方才阮传栋说他“无名小卒”,不屑和他动手,这时赵雷又说“还等什么”,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真把他心肺都气炸了,口中大喝一声:“看剑!” 手中长剑一振,嗡然有声,朝赵雷疾刺过来。他含怒出手,这一剑使的有如风雷迸发,凌厉已极! 赵雷乃是敖湖主近身八卫之首,又岂会在乎你这一剑?但青衣人这一剑也使赵雷为之一怔,心中暗道:“他会是剑门传人!但这也并不稀奇,贼党夜袭太湖,不是也有剑门弟子参加了吗?看来剑门一派,果然已和贼党沆瀣一气了,哼,你到太湖去,老子没有湖主的命令,不会出手,今晚非教你栽个跟斗不可!” 他心念转动、原是电光石火般事。手中双锏。却并没有立即出手,直待对方长剑离身前尺许光景,才突然吐气开声,右锏疾出,横截对方剑尖,身形随着右转,左锏一记“寸心千里”,直戳过去。 青衣人剑上造诣也极精纯,眼看赵雷一直没动,等自己剑尖离他身前不远才行出招,可是此入绝非庸手,对方手上使的又是双锏,自然会一守一攻,因此赵雷右锏甫发,他刺出的长剑已经迅速变招。 两人第一记本该剑锏交击的,却一下错了开去,青衣人的长剑却和赵雷的左锏在第二记上交击上了,但听锵的一声大响,两人各自感到手上一震! 赵雷左锏和对方交击,右锏又迅若掣电的攻出,青衣人和剑一领,旋身避锏,同时也发剑攻敌。 这一动上手,两人以快打快,只不过眨眼之间,赵雷双锏齐发,已经连攻了三招六锏,青衣人也以极快手法;还攻了五剑,剑光锏影,有如灵蛇乱闪,使人几乎看不清他们的招数。 陆长荣目芒飞射,他当然看得出来,赵雷绝不会是趟子手,趟子手绝不会有这样高明的身手,如此看来:东海镖局果然卧虎藏龙,还隐藏了一部份实力,心念转动,右手朝上挥了一下。 站在他右首的青衣人迅即举步走出,手按剑柄,朝阮传栋喝道:“阮传栋,你下来,在下来领教领教你鹰爪门的武学。” 阮传栋大笑道:“阁下大概又是一名无名小卒了,来呀,给我去伸量伸量他。” 他话声未落,又有一道人影疾如旋风,从厅上飞出,笔直落到青衣人的面前。此人当然也是一身青色劲装,东海镖局趟子手打扮,手提一对流星槌,朝青衣人不屑的道:“小子既然到江湖上来闯了,应该扬名立万,你小子连名姓都没有?” 他正是钱电。 青衣人被阮传栋说成无名小卒,如今一名东海镖局的趟子手(他心中也知道钱电极不会是趟子手)居然一口一声的叫他小子,还说他“连名姓都没有”,别说青衣人平日是个趾高气扬的人,就是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口中大喝一声:“狂徒看剑。”长剑斜劈,剑光如闪电般削出。 钱电呵呵笑道:“小子,你这点门道,连当趟子手都不够资格,也敢到东海镖局来出丑。” 根本不理青衣人的剑势、左手一招,呼的一声,一入流星褪疾若流星朝青衣人当胸打去。 这一招当真厉害无比,你长剑一共只有三尺长,他两枚流星糙,一条练子就有八尺,单打一枚,就可以放出八尺远近,自然不用对他剑势了。 青衣人不敢举剑去封,急急斜闪而出。 那知钱电在两枚流星槌上,下过二三十年苦功,盘运得比他自己两个拳头还热,左褪出手,右褪连人一齐跟进,又是呼的一声激射过去,右褪出手,左手一抡,左糙打后心,反正他两枚流星糙,远射近攻,忽左忽右,忽长忽短,变幻无穷,出手极快。 青衣人原是剑术名手,但兵刃长短不成比例,任你剑法如何高明,刺不到人家身上,又有何用? 反过来钱电的流星槌可长可短,短打,可以打你兵刃,远射,可以打你身上,青衣人简直对他毫无一点办法,被逼得东闪西躲,节节后退。 这下直把站在对面的陆长荣看得心头又急又怒,双手再挥,站在左右两边屋脊上的两个为首青衣人同时连翩飞落! 大厅上也同时飞出两条人影。那是孙风和裴允文。(李云负责第二进防守)孙风并没有换上趟子手的服装,那是他并没随同丁盛出发。 裴允文是随同丁盛出发的人,他回来的时候,也改扮成趟子手,随同林仲达从后院进入镖局,但他因是江南武林盟主的公子,裴家剑法,在江南极负盛名,容易被人家认出来,就不好再改扮趟子手了。 孙风使的是一柄铁扇,连话也没打,”铁扇豁的一声,扇面打开,就像半轮巨斧,朝左首青衣人横扫过去。 青衣人怒嘿一声,长剑疾抡,两人立时交上了手。 裴允文和孙风同时掠出去的,他迎上了右首一个青衣人。 青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裴少堡主既非东海门的人,何苦替东海镖局卖命?依在下相劝,你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裴允文不觉一怔,目注对方,说道:“阁下是什么人?听你口气好像还是裴某的熟人?” 青衣人冷冷的道:“北峡山裴家堡名动江湖,裴家堡少堡主自然有不少人认识,在下不是你熟人,但在下劝你及时退出,乃是一番好心。” 裴允文大笑道:“裴某和阁下虽非素谂,但阁下能劝裴某,怎不劝劝你自己?江南分令只不过是一个江湖败类的组织,阁下又何苦为虎作伥……” “住口!”青衣人大喝一声道:“在下乃是看在尔父份上,才劝你及时离去,免得玉石俱焚,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在下了。” 裴允文嗔目喝道:“好个贼子,今晚你们休想有一人全身而退,你还敢口出大言……” 青衣人怒道:“那就不用多说了,你亮剑!” 锵、锵,两声剑鸣,两人同时掣剑在手。 裴允文道:“请。” “请!”青衣人也道了声请,就剑光乍现,发现一声锵然剑鸣!不,两人发剑都快,一剑交击,就连接着响起一阵惊心动魄的锵锵金铁交鸣之声,少说也互击了八九剑之多。 陆长荣眼看已方出动了四名高手,依然没有占到一点上风,心头既惊且怒,口中大喝一声:“大家给我上!” 他这声大喝出口,但听一阵刷刷拔刀之声,左右屋上的八名黑衣汉子同时掣出扑刀,一跃而下,他身后四名黑衣汉子也及时闪身而出,十二个人手持长刀,大有一挤而上的气势。 阮伯年沉笑道:“姓陆的贼子,你也沉不住气了!” 右手一样,丁盛、阮传栋、林仲达、英无双、裴畹兰,一个个疾如飞鸟从厅上掠出,金和尚、向传忠也从左右长廊上大踏步迎出,双方更不打话,各举兵刃,立即展开了一场激战! 对方这十二名黑衣汉子,正是昨晚林中施袭的一批杀手,他们都是久经训练,出手刀招,不尚花式,直往直来,辛成无匹,每一刀都卷起森冷刀风,蓝光夭矫,有如匹练! 但他们今晚遇上的人,也不仅全非弱手(其中只有林仲达、裴畹兰较弱)而且在人数上,本来差不多二比一,(对方十二个黑衣汉子,东海镖局出动了七个人)但丁盛长剑一圈,就敌任了三个,阮传栋敌住了二个,金和尚向传忠两人联手也拦住了三个,林仲达敌住了一个,英无双和裴畹兰也敌住了三个。 第345章 高明 正好各人凭自己的武功强弱,去找对手,武功高的可以一敌三,武功较弱的迎战一人。 林仲达是东海门的二弟子,迎战一个黑衣汉子,当然还不至于落败,裴畹兰和英无双联手,也不至于败! 这一来对方虽然出动了十二名杀手,依旧毫无进展,但站在两廊的二十四名趟子手,却在此时缓缓向大天井移拢过来。 大门外也在此时出现了十二名趟子手,进入大门之后,一字排开,正好站在陆长荣的身后,堵住了他的退路。 到底这里是东海镖局。不是你江南分令的地盘,镖局的人手可以从第二进越墙而出,再从大门进来,采取三面包围之势。 杜永依然站在阶上,这三十六名趟子手,就是归他居高临下,以手势指挥。 阮伯年就在大家飞掠出去,敌住对方十二名黑衣杀手之际,也双足一顿,身形凌空飞起,朝对面陆长荣扑去,口中呵呵笑道:“姓陆的,你要老夫出手呢,还是束手就缚?” 他外号扑天鹰,果然身如巨鹰,人随声到,一下落到了陆长荣的面前,气势极力慑人! 陆长荣做梦也想不到东海镖局明明高手尽出,镖局中只剩下阮伯年等可数的几人,如今却冒出这许多人来。 他心知今晚落入人家的假空城计了。心中自极怒恼,抬手掣出长剑,横胸喝道:“老匹夫,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来,凭你们这点阵仗,陆某还不放在心上。” 阮伯年被他这声“老匹夫”,听得浓眉陡竖,双目业脱暴射,洪喝道,“好个贼子、今晚就是老夫不出手,谅你插翅也难飞,但老夫今晚却非亲手把你拿下不可,你可以发招了。” 陆长荣看他空着双手,他究竟是副令主的身份,不肯立即抢攻,问道:“你兵刃呢?咱们先在兵刃上较量较量。” 阮伯年大笑道:“老夫从不使用兵刃,你只管出手就好。” 陆长荣森笑道:“陆某那就不客气了。” 抬手一剑,幻起两点寒星,朝阮伯年迎面飞来。 阮伯年喝了一声:“来得好!” 猛地身形一侧,左手五指如钧竟然朝他刺来的剑抓出,右手立掌如刀,随着侧身之际,闪电朝陆长荣肩头斫去,出手之快,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陆长荣没想到他竟会徒手来抓自己剑尖,他怵于对方是鹰爪门的掌门人,在江湖上享誉数十年,盛名绝非幸致,如无十成把握,岂敢如此托大? 一时连想都来不及,急急收剑后跃,才算避开阮伯年的一抓一掌。 阮伯年第一招就把敌人逼退了一步,不觉呵呵笑道:“老夫从不迫击后退之入,你只管想好了招式再出手。” 这话听得陆长荣不觉脸上一热,一声不响,倏然欺来,长剑挥动,连绵攻出三招。 阮伯年原是要看看他的剑路,究竟是不是东海门下的大弟子陆长荣?但此时看他出手,己可证实此人不是闻天声门下的陆长荣了。心中暗道,“看来这贼子果然是假冒陆长荣之人,那么他一定是戴了假面具无疑!” 心念转动,双手忽掌忽爪,和他展开抢攻,有时三指突出,从剑影中伸去,抓他剑尖。 陆长荣现在也证实了,这老头的“鹰爪功”确已经到了十二成火候,目光之锐,出手极准,他抓出之处,正是自己剑招递老之处,一旦给对方抓住剑尖,自己就难以是他的对手了。 因此每逢阮伯年三指抓出,他就不得不疾快的收剑。 这一来,他手中虽有长剑,一样感到缚手缚脚,剑招就无法尽情施展。 这时,大天井上的战况,已经有了急剧的转变。 那可要从英无双说起,他和裴畹兰同时飞身而出,两支长剑一下就截住对方挤上来的三个黑衣汉子。 两位姑娘身上穿的依然是东海镖局趟子手的服装,那三个黑衣汉子还以为她们真是东海镖局的趟子手,那会把她们放在心上,三柄扑刀挥动之间,就卷起三道蓝光,势道极为劲厉。 英无双冷笑一声,展开绿袍神君的剑法,剑光乍亮,嗒嗒两声,一下子就把劈到身前的两把扑刀一齐削断。 裴畹兰长剑一振,迎接住另一个黑衣汉子的刀势。 那两个黑衣汉子刀堪堪递出,就觉手上一轻,被人齐中削断,急忙往后跃退。 英无双哼道:“我说过今晚绝不会再和你们客气。” 口中说着,身子就像被风吹了起来一般,他们跃退出去虽然不慢,她来得更快,轻风一飒,人已到了面前。 两个黑衣杀手何等漂悍,眼中看到人影,两柄断刀突然不约而同交叉戳到。 这一下如被他们戳中,扑刀虽断也有两尺来长,不被他们拦腰截作两段才怪! 但英无双出手比他们更快,人还未到,左手已经挥出,一道奇寒澈骨“九阴神功”掌风已经拂上,两个黑衣杀手张了张口,连声音也没啊出,就无声无息的扑倒下去。 她朝前欺来的人,正好冲到左首,金和尚、向传忠和三个黑衣汉子动手之处,白中说道:“二位镖头不用和他们打啦,快去接应林大哥吧!” 左手抬处又朝三个黑衣杀手横扫过去。 她“九阴神功”虽然只有三成火候,但仅是三成火候,也不是三个黑衣杀手这点功力的人所能抵挡得住:但觉寒风透体,三人同时打了一个冷噤,就砰砰砰三声,一齐倒下。 裴畹兰长剑连挥,仗着家传剑法,但可和黑衣汉子打成平手,那黑衣汉子刀势沉重,直往直来,虽没有占到上风,却也攻势不绝,攻多于守。 这是说裴畹兰长剑究是轻兵刃,女孩儿家力气不如人家,不敢和他硬打硬接,只是用剑法上的招式变化应敌。 英无双一下飞近过来,叫道:“蓝兄,你可以住手啦,我给他一掌就好。” 声到人到,一记掌风也已拍到,和裴畹兰动手的黑衣汉子如响斯应,随着扑倒下去。 英无双一掌出手,人已朝阮传栋飘飞过去,叫道:“阮大叔,我来了。” 又是一掌迎面挥出。 和阮传栋动手的两个黑衣汉子但觉一道奇寒掌风扑面卷来,呼吸一窒,往后就倒。不过转眼之间,她就放倒了八个黑衣杀手。 阮传栋朝两人招招手,说道:“你们不用再出手了,今晚主要务必擒下陆长荣,你们快随我去。” 英无双、裴畹兰经他一说,就品字形朝陆长荣围了过去。 再说赵雷以一双短锏和青衣入缠斗了五六十招之后,他已可确定青衣人是剑门弟子,自然更不肯放松,一连五锏,把青衣人逼得连退了三步,突然锏交左手,双锏一合,口中断喝一声:“贼子,你接我赵某几掌试试!” 喝声中,身形一欺而上,右手抬处拍出一掌。 青衣人和他打了半天,竟然连一个趟子手都胜不了,心头自然气愤,闻言不觉大怒,同样剑交左手,右掌竖立,迎着来掌劈出。 双掌乍接,发出“拍”的一声,双方功力悉敌,谁也没被震退半步。 他焉知赵雷这一掌工上,只用了七成力道。原是试试对方内力的,一掌击出,口中大笑一声道:“好,你再接我一掌。” 右手一收即发,第二掌随即击去。 青衣人试出他掌力和自己也并不高明,对方第二掌击来,岂肯退让,喝道,“接就接,谁还怕你不成?”右掌同样朝前推出。 双掌击实,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但这回双掌接实之际,赵雷内力骤吐,已由七成力道加强到十成。 青衣人只觉对方掌力突然增加,重逾千钩直压过来,口中哼了一声,被震得连退了三步,一条右臂已是酸麻无力。 赵雷身法何等快速,一闪而至,喝道:“还有一掌!” 一道掌风随着喝声涌到了身前。 青衣人此时再待取剑,已是不及,只得咬紧牙关,运集全身功力,举掌硬拼。 赵雷这一记使的是劈空掌,但等到青衣人举掌迎出,他掌风业已消失,一点指风袭到掌心。 青衣人心知上当,口中闷哼一声,半边身躯几同电击。脚下登登往后连退。 赵雷大笑一声乘机欺上,连点了他五处大穴,右手一招。立时有两名趟子手急步趋出,把青衣人押了过去。 这是丁盛早就交代过了的,要趟子手着手势拿下,因此配合得极为迅速。 就在赵雷擒下青衣人的同时,钱电也得手了。他使的是一对流星槌,忽长忽短,已使和他动手的青衣人一柄长剑纵有厉害杀着,也不容易使得出来。 自从交手以来,青衣人从未占到一点上风,这时钱电双槌漫天飞舞,疾如风轮,更把青衣人逼得挥剑护身,完全屈于守势。 钱电听到赵雷的一声大喝,也突然大喝一声,右手上挥,左手流星槌忽地一缩,右手流星相突然暴长,朝青衣人横扫过去。 因为他铁链足有八尺来长,青衣人无法一下脱出去八尺之外,只好用剑去磕,但听“当”的一声,流星槌被他磕个正着,立即反弹回去。 第346章 正主 须知钱电在这对流星槌上,下过二三十年苦功,运用之妙,比他双手还要灵活,右槌受磕飞回,他趁着飞回之势,把铁链一收,手抡铁槌,人随槌进,猛向对方长剑磕去,左手流星槌却在此时突然暴长,从相反的方向横扫过去。 青衣人刚刚磕飞他右槌,突见他欺身向剑上磕来、槌势沉重,不愿硬拼,身形向后斜退了半步。 这下正好落在钱电的算计中,他身形后退,左槌正好向他身后横卷过来,钱电呵呵一笑,也随着后退,流星槌已在这一瞬之间,在青衣人身上连绕了三圈。 钱电手举右槌,“当”的一声,击在他长剑之上,等他长剑堕地,左手一拉,右手疾出,已点了三处穴道,右手一招,两名趟子手一闪而出,把青衣人押下。 孙风使的是一柄铁扇,扇长三尺,外面两支扇骨,足有两寸来阔,中间是十三片纯钢扇叶,外面锋利如刀,(中间还有十二支较细扇骨)你别以为扇是轻兵刃,他这扇足有三十六斤,已是一件重兵器了,但在他手中使出,不但灵活无比,忽而打开,像半轮巨斧,忽而收拢,像一支铁尺。 青衣人一柄长剑纵然攻势凌厉,也不敢和他铁扇硬打硬砸。 两人打到快有七十招左右,依然难分难解,剑扇各有奇招,谁都没有胜得了谁。 孙风也听到赵雷的一声大喝,他们同是敖湖主座前的八卫中人,自然听得出赵雷这声大喝,是要施展压箱子本领了。 八卫中人当然每一个人都有一手压箱子的本领。 接着又响起了钱电的一声大喝,孙风岂肯落后于人,右手招扇一指青衣人,也大喝一声:“你给老子躺下。” 青衣人居然如响斯应,仰面跌了下去。 孙风大笑一声,右手向空一挥,两名趟子手迅疾的抬起青衣人退下。 这三声大喝,虽然赵雷、钱电的喝声在前,但孙风是使暗器的名手,不但扇骨中藏有飞芒,他身上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就算有几十个人围住了他,依然可以在举手之间,叫他们躺了下去。这回他使的只是扇骨中三支飞芒而已。是以还是他比赵雷、钱电占了先。 剩下裴允文和青衣人一对,几乎是棋逢敌手,双剑并举,激战未休。 裴允文经过这一阵工夫的缠斗,已经看出对方使的是“黄山剑法”,心中也日经猜到他是谁,此时眼看赵雷等三人都已得手,口中低低的道:“今晚你们已是有败无胜之局,万兄此时不走,只怕会走不了了。” 青衣人听得身躯一震,冷然道:“我不姓万。” 突然剑势一紧,着着都是进手招式。 裴允文低道:“兄弟是一番好意,万兄……” 突觉肩头一麻,“当”的一声,长剑被对方震飞。一支雪亮的剑锋当胸刺到。 就在此时,孙风一道人影横空掠到,铁扇“当”的一声。架开对方长剑,身形未落,左足飞起一脚踢向他右肩。 青衣人急速后退一步。左手抬起。射出一缕尖风,五支飞针袭向孙风胸口。 孙风低头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大笑道:“你这几支绣花针伤得了别人,如何伤得了你孙爷爷?” 身形未动,只是双足微抬,已从他靴尖射出两支飞芒。 青衣人眼看五支毒针明明打中他胸口,对方竟然行若无事,方自一呆,只觉双脚膝盖上一麻,再也无力站稳,一下跌倒下去。 这时裴允文也上身摇晃,一下跌倒在地,早有四名趟子手抢上去,拿人的拿人,救人的救人。 丁盛本来是一人独斗三个黑衣杀手,正好打成平手,林仲达独斗一个黑衣杀手,还稍稍落了下风,但金和尚和向传忠已经迅快接应上来。 金和尚一支熟铜棍呼的一声朝和林冲达动手的黑衣汉子拦腰就砸。 林仲达来了帮手,精神为之一振,剑势也突然转盛,两人这一联手,转瞬之间,林仲达已由颓势变成了强势,把那黑衣杀手逼得连连后退,招架不迭。 向传忠外号麻面张飞,手中一抡雁翎刀。嘴里断喝一声,挥刀朝和丁盛动手的三个黑衣汉子冲了上去。 丁盛力敌三人,虽未落败,要想胜得他们,也并不容易,但麻面张飞这一加入战团,分去了一个敌人,他长剑挥动,神威奋发,不过七八个照面,剑势开阖,已把两个黑衣汉子凌厉无前的刀势压了下去。 这时阮传栋、英无双、裴允文三人刚品字形朝阮伯年、陆长荣动手的战圈围了过去。 赵雷、钱电、孙风三人也同时分头扑到了丁盛和林仲达两处。 不过几招,丁盛一剑劈落了一个黑衣人的右臂,赵雷紧接着一脚把一个黑衣人踢得飞了起来、等他落到地上,早已动弹不得。 另外和林仲达、金和尚动手的两个黑衣汉子,在孙风欺到之时,也一齐晃着身子失去了动手之力,被林仲达、金和尚点倒。 至此,四名青衣人和十二名黑衣杀手不过顿饭工夫,业已全数就逮,剩下来的只有领头的江南分令副令主陆长荣一个人,还在和阮伯年动手。 这时丁盛、林仲达、赵雷等人也纷纷围了上来。站在阶上的杜永双手朝上一叉,东、南西三面三十六名趟子手同时喝起:“莫要放过了假冒总镖头的贼人!” 三十六个人的声音汇成了一道,这声音可着实惊人已极! 陆长荣独战阮伯年,已感吃力,此时眼看自己带来的人手,业已悉数成擒,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而且对方高手纷纷围了上来,此时,此地,此情,纵有一等胆识的人,也难免惊慌失措,挥剑后退。 阮伯年在一干后辈围绕过来之际,他老当益壮,大喝一声,左雕手拍的一声击在剑脊上,把陆长荣一柄长剑直荡开去,右手一掌直拍过去。 陆长荣但觉一道奇猛掌风直压过来,令人气为之窒,心头暮吃一惊,急急塌肩敛身,往右闪跃,还是迟了半步,左肩被掌风扫中,肩骨奇痛欲裂,上身晃动,脚下不禁又后退了两步,但因身后也有敌人,不敢再退,咬紧牙关,站住了椿。 阮伯年一击得干。口中发出洪钟般大笑。左手五指箕张,一个高大人影疾欺过去。 但就在此时,眼前微风一飒,一道青影如匹练般泻落,拦在面前。 阮伯年爪前人后欺来的人。左手五指凝足了足以裂石碎碑的“鹰爪功”,自然当先接触上了,一时但觉抓在一道柔轫的布帏上一般,抓不实,也冲不过去,心头方自一怔,急忙刹住身形,定睛看去。 只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天青长衫,生得玉面朱唇,丰神俊朗的少年书生,于中摇着一柄白玉摺扇。含笑站着。 自己方才这一抓,差不多已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好像只挥了挥衣袖,居然就接了下去! 阮伯年老眼并未昏花,当然看得出这青衫少年武功之高,比自己高出甚多,心头虽然暗暗震惊。但目前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未必落败,口中不觉呵呵一笑道:“江南分令果然还有大援在后。” 青衫书生才一现身。英无双就认出来了,他正是大哥和自己在无为州酒楼上遇见的葛真吾,他还和大哥结为口盟兄弟。一口一声的叫着“贤弟”,哼,原来竞是江南分令的贼党! 陆长荣这时也已看清来人。这不是来了天大的救星,心头大喜。急忙躬身道:“属下见过令主。” 葛真吾竟然会是江南分令的令主。那是正主来了。 葛真吝轻轻摇着白玉摺扇,口中哼了一声,连理了没加理睬,只是目光一抬,望着阮伯年抱抱拳道:“这位大概是鹰爪门的阮老爷子?在下葛真吾……” 阮伯年道:“阁下就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葛真吾道:“不错,在下忝掌江南分令……” 阮伯年怒笑道:“那很好,阁下今晚不用走了。” 葛真吾双眉微微一攒,说道,“阮老爷子一派掌门,火气怎地如此大法?在下刚从金陵赶来……” 阮伯年大笑道:“这不是来得正好吗,哈哈,今晚只剩下你们令主、副令主两个了,你们还是束手就缚,还是还想顽抗?” 他因爱婿、爱女均丧命在江南分令贼党中,听到葛真吾是江南分令的令主,真所谓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仇怒之火,几乎要从眼中冒出来! 这也没锗,江南分令的人,今晚已经悉数就逮,这正副令主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了。 葛真吾听得脸色微变,回头问道:“今晚你带来了多少人?” 陆长荣躬身道:“回令主的话,分令四位剑使和十二名杀手,都已失手被擒……” 葛真吾脸有怒容,沉声道:“今晚的行动,是你的主意?” 陆长荣身上栗震,躬身道:“令主未来以前,一直由属下执行,东海镖局复业,就声言要向本令寻仇,属下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第347章 获胜 葛真吾哼道:“你不等本座来了,擅作主张,现在全军尽覆,你还有何说?” 穆乘风俯首道:“属下该死……” 葛真吾没待他说完,口中哼了一声,又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爷子,葛某奉派前来,初抵江南,正好金陵有事,听到敝令和贵局起了冲突,才特地由金陵赶来,双方如有误会,可以善了,不可再有意气之争,在下……” 阮伯年大笑道:“江南分令一再在江南捣乱;杀害东海镖局闻天声夫妇于前,又一再寻衅于后,残杀老夫门下弟子,咱们和江南分令仇深似海,就凭你这几句话,能解得开这份血仇吗?自债血还,江湖道上,胜者为强,阁下不用多说,说了也是白说,你们二人,愿意束手就缚,还是要动手试试?” 丁盛也因江南分令曾向太湖寻衅,接口道:“不错,江南分令只是个武林败类,老爷子不用和他们多费唇舌了。” 裴允文当然也有同感,江南分令在爹身上下毒,挟天子以令诸候,今晚如能把两人擒下,江南分令岂不一网成擒,天下太平了?这就接着道:“阁下自称初来江南,那就把穆乘风留下好了。” 林仲达道,“他假冒大师兄,大师兄可能落在他们手中,这两人是江南分令正副令主,一个也放走不得。” 大家同仇敌汽,在三人(阮伯年和葛真吾、穆乘风)四周围成了一圈,纷纷发言。 葛真吾亮若寒星的目光,朝众人身上瞥过,只是不见穆贤弟,心中暗暗纳罕,忖道:“穆贤弟哪里去了?” 他刚从金陵赶来,当然不知道穆乘风赴约之事。 接着发出一声清笑,徐徐点头道:“阮老爷子既然要在下试试,诸君又口口声声要留下在下二人,看来今晚似无转圜的余地了,这虽非在下来时的初意;但在下身为江南分令令主,如果不向诸位领教一二,江南分令岂不毁于一旦?只是在下想请问老爷子,愿不愿意和在下赌上一赌?” 他不但人生得俊俏,而且说话也一直温文有礼,不卑不亢,极为蕴藉。 阮伯年心中也不禁暗暗感叹,江南分令分明是一个邪恶组合,却有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才。一面问道:“阁下要如何赌法?” 葛真吾手摇摺扇,微微一笑道:“诸位不是口口声声要把在下一起拿下吗?那就这样好了,不论那一位,只要胜得在下手中摺扇,在下和副令主自当束手就缚,听凭处置,如若被在下所制,在下也可以立时解开他穴道,不过阮老爷子就得立时放出江南分令四位剑使中的一个,这样赌法,不知老爷子以为如何?” 他制住一个人,自己这边也放一个人,这比法自然极为公允,为他所制,岂不就是给他逮住一个了? 阮伯年虽然看出此人武功极高,但不知他武功高到如何程度,心中不禁感到犹豫,目光不觉朝丁盛看去。 丁盛当然也看得出,这姓葛的气宇不凡,方才泻落之时,就硬接了阮老爷子一爪,阮老爷子在这一爪上,至少用了七八成力道,对方只是挥了挥衣袖,就硬接下去。 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这边也有不少高手,岂能示弱?这就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爷子,葛朋友既然划下道来,胜负各占一半,这办法不失公允,咱们不妨答应他,在下也想先出去会会他呢!” 赵雷闪身而出,抱拳道:“你是咱们的总指挥,岂可主帅先出,还是让属下先去会会他再说。” 葛真吾含笑道:“这位老哥也未免太性急了,阮老爷子还没有答覆呢!” 阮伯年道:“好,老夫同意了。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 赵雷抱拳道:“属下现在可以出去了?” 丁盛知道赵雷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有他先出场,正好看看对方武功路数,这就点头道:“好,你去会会他也好,不过要小心些!” 赵雷道:“属下省得。” 举步走上,他腰插双锏,并未取出,只是抱抱拳道:“阁下要如何比法,拳掌还是兵刃?” 葛真吾看他一眼,微笑道:“在下方才说过,不论那一位出场,只要胜得过在下手中摺扇,在下二人就悉凭处置,在下手中这柄摺扇,就是在下的兵刃了,但在下还有一只左手空着,可以使拳,也可以使掌、使指,使时,阁下既然身佩双锏,自然以使锏为宜,如果腾得出手来,月样可以使拳、使掌、使指,使时,这就是说,咱们动上了手,兵刃拳掌都可以使,似乎不用限定使那一种了。” 赵雷大笑道:“好,咱们就这么办”,双手一抬,取下双锏,交叉当胸,昂首道:“阁下可以出手了。” 葛真吾朝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和入动手,从不抢先发招,何况是贵局中人口发大言,要把在下留下,在下只应战而已,强宾不压主,阁下只管发招,在下还不至于措手不及,阁下请吧!” 他虽是含笑说话,右手依然在胸前轻摇着白玉摺扇,丝毫没有戒备之状,当然也丝毫没把赵雷放在眼里了。 赵雷是敖湖主八卫之首,右手长锏一指,口中喝道:“阁下小心……” “了”字未出,身形一晃而前,右锏倏然朝前刺出,右锏未到,身形突然右旋,左铜疾如电闪,横击敌腰。 他当然也看得出对方一身所学,极不含糊,是以双锏出手,以快为主,一左一右虽有先后,但也只有一线之分,等于是纵横交击,一闪而至,出手就极为辛辣,使人不知所措。 葛真吾在他右锏向前刺出之际,依然手摇摺扇,不避不架,但等到赵雷右锏快要刺上之际,他右足举步跨上,也正好赵雷旋身横扫左锏、 葛真吾在他左铜横扫之际,又缓缓转过身来,这一下,正好两人互换了一个位子,而且葛真吾已经到了他身后,只是并未出手。 赵雷双锏纵横交击,等到攻到,对方人影已杏,心头不禁葛然一惊,急急身向旁跃,再转身看去,葛真吾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手摇摺扇,神态安详的望着自己,含笑道:“第一招上,在下是照例不出手的,阁下不用慌张。” 这真把赵雷激得气怒交迸,但他究是敖湖主的八卫之首,立即沉下气来,心想:“这第一招上,自己双锏齐出,又旋身、又横扫,人家却只是安详的跨上一步,转了个身而已,光从这一点看来,他就比自己高明多了。” 心念转动,口中大笑一声道:“那么现在是第二招了,阁下可以出手了。” 人随声发,右足疾跨出一步,双锏疾发,使了一记“金剪截蛟”,这回他是看准了才发的,当真双锏电射,交叉而至,任何人应无所遁形,任你躲闪,也闪不出双锏交攻的范围。 那知就在他双锏攻到之时,只听葛真吾的声音说道:“阁下小心了,在下要还击了。” 话声堪堪人耳,葛直吾在当胸扇着的白玉摺扇,忽然收拢,右手执扇,朝前面轻轻一摆,扇头向左右点出,正好点在赵雷攻去的双铜之上,但听“叮”“叮”两声,双锏立被他玉扇拨开,左手振腕一指朝赵雷右肩点出。 赵雷只觉双腕一震,两支长锏的攻势,已被拨开,在前招已破,后招未出之际,门户已经大开,要待变招已嫌不及,但觉右肩一麻,半边身躯已是动弹不得,心知要糟! 葛真吾已经面含微笑,站在自己面前,右手白玉摺扇敲落,连点了他三处穴道,说道:“阁下稍安勿躁,在下和阮老爷子说一句话,自会解开你穴道的。” 赵雷在第二招上,便被人家制住了,不,在葛真吾来说,不过是第一招而已,这下直看得众人莫不耸然动容! 葛真吾已转过身来,朝阮伯年双手一拱,说道:“阮老爷子看到了,第一阵在下侥幸获胜,获胜是不是可以释放敝令四剑使中的一个呢?” 话声一落,举袖一拂,解开了赵雷被制的穴道,抬手道:“阁下请退。” 赵雷没有作声,抱着双锏含愤退下。 这是双方约定了的,阮伯年良无话说,朝杜永抬手道:“放他们一个。” 杜永只得命趟子手上个青衣人中,释放一个,由阮传栋解开了他身上穴道。 那青衣人举步走出。 穆乘风道:“剑使快来见过令主。” 青衣人敢情还是第一次见到令主,慌忙抱拳道:“属下见过令主。” 葛真吾含笑点头,摆了下手,青衣人退到穆乘风身边。 葛真吾含笑问道:“还有那一位赐教吗?” 钱电、孙风两人同时向丁盛讨令,说道:“属下去会会他。” 钱电回头朝孙风道:“你等一等,这一场该由我出场才对。” 孙风笑道:“你没看他使的是摺扇吗,老孙使的也是扇子,见物心喜,你该让我出场才是。” 第348章 领悟 丁盛还没开口,葛真吾已经含笑道:“不妨事,两位也不用争了,既然有意下场,就一起来吧!” 他说得还算客气,但听到两人耳中,却大大的不是味儿。 丁盛听他口气如此托大,但事实却也如此,赵雷在他手下,不过一个照面,就被制住,钱电、孙风的武功,不会超过赵雷,那么由他两人同上,岂不比二人上去,较有把握,何况孙风精擅暗器,出其不意,也正是制胜之道。 心念闪电一转,就接着笑道:“葛朋友既然要你们两个一起同上,你们也不妨联手合击,去试他几招。” 一面又以“传音入密”朝孙风说道:“记住,第二招上,就可以使暗器了,只要能把他制住就好,不用和他讲什么江湖过节。” 孙风朝他暗暗点了下头。 钱电道:“属下遵命。” 两人并肩下场。钱电双手提着一对流星槌,孙风往右走开几步,才豁的一声打开了他三尺长的铁骨摺扇,那简直有半张圆桌的大小。 钱电开口道:“是阁下要咱们两人下场的,咱们两人联手,由阁下先发招好了。” 葛真吾微笑道:“在下就是和十个人动手,也从不抢先发招,二位只管出手。” 孙风准备使用暗器,但话却不得不说在前头,否则胜了他就不会承认,说什么咱们说好了比试拳掌兵刃,并没有说交手之时,可以使用暗器,总得先把话套住他才行! 这就摇着半张圆桌大的扇面。说道:“咱们这场比划是不是有什么使什么,不受任何限制?” 葛真吾含笑道:“不错,既是下场比划,就该各尽其能,你擅长什么,就使什么,当然不能加以限制。” 孙风心想:“好小于,你口夸得越大越好,待会就会教你后悔不迭,话说得太满了哩!”一面点头道:“好,在下总得把话说得清穆了。” 回头朝钱电道:“钱老二,咱们上呀!” 钱电应了声:“好!”双手一放,两枚流星槌宛如二龙抢珠,电射而出。 孙风同时右手一翻、铁扇如半轮巨斧,划起了一道凌厉劲风,朝葛真吾右侧攻到。 两人这一发动,当真有如风雪迸发,挟雷霆万钩之势,比之方才赵雷一个人声势就大得多了。 葛真吾手上只是一柄名贵的摺扇,白玉为骨,和普通摺扇一样,全长不过八寸左右,根本不是什么兵刃,如果和钱电的流星槌,孙风的铁扇相撞,不被砸得粉碎才怪。 葛真吾在第一招上果然没有出手,他身如行云,只稍微一偏,便从三件兵刃中间侧身而出。 钱电,孙风方才看到过他和赵雷动手情形,一招出手,第二招就紧接着使出。 钱电双槌陡回,一长一短追击而至,短槌击向葛真吾后面,长槌呼的一声超过葛真吾闪出的身子,才一抖铁链,流星槌一昂回头,正好朝葛真吾迎面击到。 孙风却身子一矮,半轮匹斧般的扇面横扫葛真吾下盘双膝,就在他身形一矮之际,左手抬处,一蓬“袖底飞芒”无产无息朝他胸口激射过去。 葛真吾身形倏转。这一转,钱电本来分袭前胸,后心一长一短两枚流星槌,就在左右两边了,只见他右手疾发,白玉摺扇轻轻向左右一拨,扇面闪电般一圈,就朝孙风横扫过来的铁扇覆了下去。 原来他摺扇这一圈已把孙风射出的一蓬“袖底飞芒”圈下扇下,再朝铁扇合下。孙风这柄铁扇足有三尺长,打开来就有半张圆桌面的大小,葛真吾只是一把白玉摺扇,仅有八寸半长,但这一覆盖而下,就把孙风的铁扇压得直往下沉。 孙风自然不肯服输,立即运起全力往上抬起。 葛真吾白玉摺扇突然一收。孙风正在用力,一旦压力骤失,一个人上身一仰,几乎往后倾跌。葛真吾摺扇随手点落,一下就敲在他“华盖穴”上砰的一声,往下跌坐下去。 再说钱电一长一短两枚流星槌经葛真吾摺扇轻点,他来势原极沉猛,这回被人家以四两拨干斤,惜力打力,两枚流星槌一左一右呼呼两声,一齐往后激飞出去。要知这这两枚流星槌中间系着一条八尺长的铁链,这下一齐往后飞出,力道奇猛,一时无法收转,中间一条铁链,就拦住在他胸口,把他一个人也带着往后连退。 葛真吾一扇敲在孙风的“华盖穴”上,立即身形一晃,就已到了钱电的身前,此时钱电刚退下两步,脚下堪堪站住,双腕运动,才收回往后激飞的两枚流星槌,葛真吾已到了他面前,含笑道:“阁下也坐下来吧!”摺扇轻敲,同样落在他“华盖穴”上。 钱电手上空有两枚流星槌,竟然来不及出手,眼睁睁的看着他摺扇敲在自己“华盖穴”上,跟着孙风之后,砰然一声跌坐下去。 葛真吾依然只有一招,就制住了钱电、孙风两名高手,而且出手神速,身法美妙,举手投足,从容不迫,不失他潇洒风度,直看得在场群雄莫不目瞪口呆,如果他不是敌人,大家全会报以热烈的掌声。 穆乘风和青衣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令主出手,也同样看得睁大双目,流露出由衷的钦佩之色。 葛真吾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才走近两人身边,左手衣袖依次拂了两拂,解开两人穴道:“二位请回吧!” 一面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爷子,再请释放两名敝属了。” 阮伯年自无话说,示意杜永放人,杜永又要趟子手释放两个青衣人。 丁盛大笑一声,举步走出,说道:“葛朋友果然高明,在下来领教……” 他话声未落,英无双已经一闪而出,抢到前面,才转过身来,说道:“丁大哥,这回该轮到我了。” 丁盛知她武功高过自己,但自己已经说出口来了,这就含笑道:“你也要和丁大哥抢吗?” 英无双道:“这位葛朋友,曾和大哥在酒楼相遇,还称兄道弟,谈得十分投契,不料他会是江南分令的贼人,我自然要去会会他了。” 丁盛从没听穆乘风说起过,闻言一怔,问道:“原来你们却是熟人?” 英无双笑道:“是啊,我还叫过他葛大哥呢,你说气不气人?所以这场丁大哥该让给我才行。” 丁盛道:“好、好,我让给你,但你可得小心!” 英无双道:“我知道。” 一手按着青霓剑,举步走上,双眉一挑,冷冷的道:“姓葛的,你还认不认识我?” 葛真吾脸上流露出亲切的笑容,说道:“你是我三弟,愚兄如何不识?” “谁是你三弟?” 英无双冷哼一声道:“当时你和我们结为口盟兄弟,我和大哥都瞎了眼睛,把贼人认作了好人,这种结盟兑弟,不结也罢!” 葛真吾依然含笑道:“三弟,这话可不对了,我们结义金兰,古人说得好,兄弟如手足,既然结为兄弟,岂可说不结也罢?” 英无双气道:“你这种人,还有什么义气,大哥的义父母旱被你们江南分令害死的,你明明是大哥的仇人,还花言巧语,要和大哥结为盟兄弟,现在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对不,你既然是大哥的结义大哥,今晚为什么还要率了大批贼人来挑东海镖局,好了,我们不用多说,你已经连胜三仗,我们也依约释放了三个贼人,现在我们手底下见见真章,你败了,是不是你们五个人一起留下?” 她在一气之下,说话就像连珠一般,说得又快又急,不容人置椽。 葛真吾道:“愚兄今晚是从金陵赶来,原想……” 英无双骼的一声掣出青霓剑,叱道:“不用说啦,你自以为武功了得,我们就在兵刃上较量较量,先分个胜负再说不迟,你不是不肯先发招吗,那我就不客气了,看剑!” 身形一偏,左手剑诀斜划,长剑陡然朝前刺出。 这一剑看去笔直刺出。好以毫无变化,但变化就在别人看来毫无变化之中。这是绿袍神君自创的一十三剑,玄奥之处,岂是一般入所能看得出来? 葛真吾看得不禁一怔,暗道:“三弟这一剑果然极为高明!” 他武功极高,自可看出英无双仅此一剑,变化精微,极非普通剑法,急忙身形疾闪,日中笑道:“三弟既然一定要和愚兄动手,愚兄接你几招就是了。” 口中说着,他身形明明已经闪出。但还是接连闪动,连换了三个方位。才脱出英无双一剑之外,心中更是惊奇,暗自忖道:“他使的会是什么剑法?自己若非连换三次身法,竟然会躲不开他的一剑!” 这是因为他本身武功高强。才看出英无双这一剑的变化神妙,也正因英无双剑势神奇,他才极审慎的接连换了三次身法。 其实英无双对十三式剑法。现在虽然已经练熟,但精微变化,一时之间还是无法完全领悟得出来。 所以古人有“十年练剑”这句话。有些人浸淫剑术,练剑数十年不懈,才能臻于上乘境界。 第349章 观战 英无双对十三剑式法,已经练得极熟,那只是练熟而已。当然还谈不到精和纯,但熟就能生巧,所以有时候她也会偶而触发灵机,自然而然的从挥洒之际,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突出奇招。(工夫到了精纯,生出来的变化,自己都能先了解的,她是自己不知道突然顺着剑势使出来的) 闲言表过,却说她一剑出手,第二招就紧接着出手,剑势乍发,第二招就比第一招的气势强得多了,一道青虹,倏然扩张,如扇面般展开,也像席卷而出,寒芒飞洒,令人莫辨虚实。 葛真吾愈看愈奇,三弟这两式剑法,别说武林中从未见过,剑势所指,简直无迹可求,当下也只好豁的一声,展开白玉摺扇,身随扇走,划起一片晶莹扇光! 不,一道晶莹白光从他身边缭绕而起,身形闪动,一道白光就随着他移动。 英无双剑招连绵出手,剑势自然也连绵不断,剑招一经展开,身法当然也随着活开,这一来,双方观战的人但见青光夭矫,漫天飞舞。 葛真吾对他这套剑法,既无从破解,只好随机应变,闪避她的锋镝。 当然在临场经验和真实武功上,他要胜过英无双甚多,破解既然不能,闪避自可有余。 因此你进我退,你左我右,两条人影满场游走,不闻一丝兵刃击撞之声。真要兵刃交击的话,英无双手中是一柄斩金截玉的利器,葛真吾一柄白玉扇非被削断不可。 两人身法都快,时间稍长,大家从眼光掠乱的人影,渐渐已分不清穆,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青一白两道忽即忽事的光影而已! 阮伯年等人方才眼看葛真吾接连以一招制敌,心中暗暗耽心镖局中只怕没有能接得住他十招的人,但此刻英无双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英无双的剑法竟会有如此高明!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一阵工夫,葛真吾简直没法还手,只是不住的闪避。 这一点,只有坐在远处屋脊上的西门大娘看得出来,她一张马脸上不禁绽出了笑容,暗自忖道:“这丫头使的大概就是神君的十三剑了,唉,普天之下,也只有神君才能创出这等精博的剑招来,就是自己出手,只怕也化解不了呢!” 两人打到十数招以外,葛真吾已经渐渐稳定下来。 原来他先前看英无双使出第一招的时候。发现剑招变化精粤,自己不但无法破解,根本连躲闪剑势都异常困难,英无双递出一剑,他至少要连换几次身法,才能避得开,因为对方剑尖所指,几乎没有你闪避的机会,随时都可能出你不意,刺中要害。 但和英无双周旋了这十几招之后,才发现他原来只是初学乍练,对这套博大精深的剑法许多奇奥变化,还不能完全领悟,只是随着剑法一招招的搬演出来而已! 那么自己方才战战兢兢的提防,岂不是多余的了? 但尽管英无双只是在搬演剑法,缺乏变化,但这套剑法的本身,根本就无懈可击,无招可破。 因此葛真吾虽然没有方才那样战战兢兢的提防,在形势上稍可稳定下来,但凭他所学,还是闪避较多,无从还手。 但另一难题,却又随着来了,那是因为英无双练的乃是“九阴神功”,她虽然还只有三成火候,“九阴神功”可是所有旁门阴功中最厉害的一种功夫,练成“九阴神功”的人,举手投足;就可以制人于死地。 英无双火候纵然尚浅,但她一身真气,随着她剑招源源不绝的出手,“九阴真气”咆随着逐渐布满剑身。 葛真吾因为看出她手中是一柄利剑,白玉摺扇不敢和她接触,才没吃上大亏。 可是十数招下来,从英无双剑上划出来的“九阴真气”至阴至寒之气却在逐渐弥漫开来,一丈方圆,空气愈来愈冷! 葛真吾先则还不觉得如何,时间稍久,渐渐感到不对,就像身上没穿衣服一般,寒砭肌骨! 老实说,他对英无双的剑法,因为还无法揣摩精微,尚有趋避回旋之地,但对这般澈骨奇寒的阴气,纵然功力深厚,也冷得他难以忍受。 这样勉强又打了七八个照面,葛真吾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但觉寒气突然透体而入,脚下一个踉跄,“嗒”的一声,手中白玉摺扇已被英无双剑光撩过,削为两截! 英无双一记得手,那肯放过机会,左手一掌随着击出。 这一掌,才是真真实实的“九阴神功”了,一掌出手,至阴至寒之气随着大盛! 葛真吾心头清穆,白玉摺扇被削,已知不妙,急急旋身而出,向左飞闪出数步之外,虽然没被掌风击中,但他方才一个冷噤,阴寒之气已经侵入体内,只是勉强提气跃开的,人虽闪出,但却上身摇晃,已是站立不稳,摇摇欲倒! 赵雷、钱电、孙风三人方才吃了他的大亏,眼看机不可失,三人不约而同窜出身去。 陆长荣和三个青衣人看得大惊,其中只有陆长荣一人手中有剑,(三个青衣人是刚才释放出去的,随身兵刃当然不会发还)陆长荣长剑一摆,和三个青衣人一起抢出! 就在双方的人同时抢出之际,突然一道人影宛如从天而降,一把挟起葛真吾,左手一掌朝赵雷等三人横扫过来。 赵雷等三人几乎连对方入影都没看清,但觉一道奇猛的掌风,像狂澜般卷涌而来。三人武功原本不弱,急忙举掌迎山。 但听“蓬”的一声大震,三个人就被震得脚跟离地,登登的连退了七八步之多! 那人挟起葛真吾、震退赵雷等三人,立即双脚一顿,凌空飞起。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呷呷尖笑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还不给老婆子留下?” 话声入耳,但听半空中发出一声裂帛似的大震,同时有两道人影从大天井上空飞堕下来,落到地上。两人相距八尺,对面站停。 从那人挟起葛真吾,震退赵雷等三人,天井四周围着的许多人,包括站在阶上的阮伯年在内,几乎没有一个人看清此人面貌身形,直到此时,大天井上飞落两条人影,对面站定下来,大家才看清穆。 这挟起葛真吾凌空飞起的人,他左手还挟着双目紧闭的葛真吾,此人竟是一个身穿长仅及膝半截黄衫,一头花白长发的驼背老头,生得一张黄蜡脸,浓眉如帚,也已花白,两目圆睁,精芒如电。 他对面是一个高头大马,脸长如驴的老妇人,花白头发,黑绒包头,中间镶了一块祖母绿雕刻的佛像,虽是一身青布衣褂,但头上却戴了不少金镶银嵌珠宝首饰,连她一双足有一尺长的绣花鞋上,也缀了两颗比黄豆还大的珍珠,看去活像一个乡下老太婆。 她正是英无双的师傅厉山双凶中的西门大娘。 黄衫驼背老头双目炯炯一霎不霎的盯着西门大娘,口中嘿然道:“老夫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西门大娘,你是东海镖局的人?”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老娘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你祁连铁驼,难道你是江南分令的人?” “祁连铁驼”四字听到阮伯年耳中,心头不期猛然一震! 所有在场的人中,大概除了阮伯年,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祁连铁驼了。那是祁连铁驼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三十年前,祁连铁驼的万儿,可响亮得很! 据说祁连铁驼原是祁连山下的一个弃婴,从小就生成驼背,也到处流浪,形同乞儿,后来八室寺的一个香火和尚要他在厨房里当一名小厮,他这一身武功就是这个香火和尚传给他的。 他初入中原,听说江湖上有九大门派之称,武当、少林当冠冕群伦,他居然找上了少林、武当去,声言要和他们较技,少林、武当的人,当然不会和他动手,但他却老实不客气出手了,据说连伤了少林寺七个值日弟子,在武当山也同样连伤了南岩观三个门人,才扬长下山。 从此声名大噪,江湖上就称他铁驼,后来因他出身祁连山,就连着叫他祁连铁驼。 大概他从小是孤儿的关系,生性孤僻,从他进入中原开始,就和九大门派作对,成为黑道中的巨孽,直到三十年前无故失踪,江湖上还谣传着他是死在九大门派手下的,如今证实这谣传的不确了。 祁连铁驼飞落之时,陆长荣和三个青衣人早已乘机飞身而起,越墙逃走。 现在上来的只有祁连铁驼一人,他目露凶芒,注视着西门大娘,厉声道:“老夫是不是江南分令的人,你管得着吗?” 西门大娘道:“你只要把人留下,老婆子才不管你是什么令的人呢!” 祁连铁驼道:“老夫为什么要把人放下?” 西门大娘道:“只因为这里是东海镖局。” 祁连铁驼道:“老夫不把人留下呢?”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那你就留下来,不用走了。” 第350章 精进 祁连铁驼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大笑,说道:“老夫和你夫妇总算有过数面之缘,也可算是熟人,老夫并非惧惮你西门大娘。” 西门大娘道:“老婆子也并没有把你祁连铁驼放在眼里,你要走,就得先过了老婆子这一关。” 祁连铁驼怒笑一声:“好!那你就接老夫一掌!”右掌一抡,迎而拍来。 西门大娘也喝了声:“好!”右手化爪。迎接出去。两人中间登时响起裂帛般一声大震! 西门大娘右手未收。左手五指如钧,又疾快的朝祁连铁驼抓去。 祁连铁驼左手挟着一个人,只有一只右手可以应敌,他右手一收即发,又朝前拍来。 西门大娘没让他有回手的机会,左爪出手,右爪又紧接着抓出,右爪甫出,左爪又抓了过去,她双手交替,此去彼来,快速已极! 这时所有的人都已退出老远,远望过去,西门大娘真像一头立起的母豹,身上好像多出了七八条手爪,来去如风,发爪如雾,令人看不清她到底那一爪先发,那一爪后发? 祁连铁驼怕手中的葛真吾受到波及,身形微侧,只有一手发掌,但为了应付西门大娘轮流攻来的双爪,他右手就要伸缩得极快,才能记记把对方的双爪接住。 这当然是十分吃力之事,但他功力深厚,一时虽被西门大娘抢得了先机,右手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把西门大娘攻出的双爪,一一接了下来。 这一阵工夫,大天井上接连着响起连珠般砰砰之声,数丈方圆,尽是呼啸劲气,声势惊人已极! 西门大娘一口气攻出四十九记“九阴爪”,也就是说两人接连不断硬接了四十九记,西门大娘这一阵工夫,已经感到气喘心跳,内力不继,攻势不得不缓下来。 祁连铁驼睁大了两眼,口中发出淋琳之声,乘西门大娘爪势稍顿之际,口中焦雷般大喝一声,身形突然一欺而上,举起蒲扇般手掌,当头击来。 一道凌厉掌风,宛如黄河天来,疾卷过来。这一掌是他含怒出手,运集了全身功力的一击,势道之猛,无与伦比! 西门大娘和他硬打了四十九记,自知内力比对方要逊上一筹,但她是个要面子的人,在这许多人面前,岂肯不接?口中发出一声厉笑,双爪当胸,平推而出。 两股奇猛的内力撞在一起,大天井上发出震天动地的蓬然大震! 这一掌上,就显示出双方的功力强弱来了! 祁连铁驼只是上身晃动,后退了一步。西门大娘却登登的连退了三步,胸口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祁连铁驼双目圆睁,怪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那就再接老夫一掌!” 举步跨上,右掌一翻,又朝前劈了过来。 英无双看得大吃一惊,一声清叱,身形倏然飘飞而起,迎着祁连铁驼双手朝前拂出。 西门大娘睹状大惊,急争喝道:“无双,不可硬接,快退下来。”身形跟着欺上,双掌凌空朝那连铁驼拍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是快,英无双拂出双手,突觉一双强大无比的潜力撞上身子,一个人身不由己的飞了起来,像腾云架雾一般,倒飞回去。 祁连铁驼同样感到一道奇寒澈骨的阴气透过自己掌力,涌到身前,这一惊非同小可,口中不觉咦了一声:“九阴神功!” 就在此时,西门大娘双手推出的一团劲气也正好涌到,祁连铁驼赶紧双足一点,腾空激射而去。 西门大娘心急徒儿安危,那有时间去追祁连铁驼?急急回过身去。 英无双被震得倒飞回来,所幸丁盛见机得快。急忙纵身跃起,一把接住她的身子,但因祁连铁驼掌力未消,人是接住了,落到地上,还被余力推得登登的后退了三四步,才行站稳。 西门大娘已经一下落到他身边,问道:“无双怎么了?” 丁盛堪堪站稳,也不知道她是否负伤,说道:“晚辈不知道。” 西门大娘低头看去,只见英无双双目紧闭,似是闭过气去,心头一急,急忙伸手连拍她几处穴道,口中喊道:“无双,你醒一醒,无双……” 英无双依然双目紧闭,一声不作,并未醒来。 西门大娘急得手足无措,双手只是在英无双身上几处大穴上揉着,说道:“这杀千刀的祁连铁驼,无双准是被他掌力震伤了内腑,这……怎么办,老不死又去了这许多工夫,还没回来,真急死人!” 这时大家都已围了上来,阮怕年道:“老嫂子,还是先让东方小兄弟躺下来,兄弟听说乘风身边有全真教的救伤丹,乘风去了一会,大概也快要回来了。” 西门大娘从丁盛手中接过英无双,恨恨的道:“这祁连老贼,总有一天,老娘会找你算帐。” 镇江着名的四寺(招隐、竹林、鹤林、幽栖)都在南郊,南郊风景最好,真像一幅图画,宋朝大画家米芾一生绘画的作风,就是受了镇江南郊山色的影响。 南郊山岭环抱,林木清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招隐寺,为六朝隐士戴颗“双柑斗酒听黄鹤”的遗址。 今晚,这景物清幽的招隐寺前,却有一个江湖上的约会,很可能刀光剑影,有一场很激烈的拼搏。 现在,穆乘风单人双剑已经飘然行来。 离招隐寺不远的一片山坡前面,也有一个身佩长剑的人负手而立,他像是等人,但等看到来的是穆乘风,他身躯忽然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很快就迎了上来,拱手道:“陆总镖头怎么不来赴约呢?” 穆乘风目光一抬,看到等候自己的人果然是假冒大师兄的人,这就冷冷的道:“在下是代替大师兄前来赴约的。” 陆长荣一直走到离穆乘风身前很近,才低声道:“果然是你来了,今晚只是个骗局……” 穆乘风一怔,望着他问道:“你……” 陆长荣道:“我是梁慧君,你总该相信了吧?” 接着压低声音说道:“我是奉命假扮陆长荣的,今晚他们有意把你引来,去偷袭镖局的。” 穆乘风道:“谢谢你,镖局已有准备。” 梁慧君锵的一击掣出剑来,喝道:“穆乘风,你拔剑。” 一面朝他暗暗使了一个眼色,这是示意他赶快和她动手。 穆乘风大笑道:“你假冒我大师兄,在下正要把你逮住了,看看你究竟是谁?”随后掣出剑来。 梁慧君喝了声:“那就接招!” 唰的一剑刺了过来。 她可一点也不假,这一剑使得极为凌厉。 穆乘风当然不在乎她剑招凌厉,他可以猜想得到林中一定隐伏有人,因此长剑一领,侧身欺进,反击过去。 两人这一动上手,先前几剑确实打得十分认真,但在两人接近之际,梁慧君从他身边缓缓转过,低声道:“待回我发出口哨,就会有四个杀手闪出,那时你要以最快手法制住我,再逼问你大师兄的下落。” 话声一落,人已轻灵转出,反手一喧削了过来。 穆乘风长剑连挥,刷刷几剑,连环击出,刹那间剑光愈来愈盛,把梁慧君一个人圈入在一大片剑影之中。 梁慧君人虽陷在一片剑光之中。但却丝毫不用自己去化解,飞洒的剑锋根本还在身外一尺光景,一点也没有危险,心中暗暗惊讶,这一场虽是假戏,但穆乘风功力似乎又精进了许多。 她也在此时撮口发出一声口哨! 左右两边林中立时飞射出四道人影,这四名杀手,果然十分了得,人还没扑到,四柄厚背扑刀已在空中出手,四道匹练的刀光,分作四个方向朝中间劈落! 这一招当真狠辣无比,敢情是他们早已演习过几遍,算准位置埋伏的,不发则已,一发就准备一刀克敌,任你武功再高,也无法化解得开。 穆乘风原先本无伤人之心,但看对方刀势如此凌厉,不由得激起心头怒火,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忽然腾空而起,寒螭剑随手挥出一道晶莹白光,盘空一匝。 但听一阵呛呛剑鸣,和四声惨曝同时响起,血雨飞洒,四名杀手同时被劈作了两段跌落地上。 穆乘风飘落地上,手持长剑,忽然一声不作,怔立当场。 梁慧君自然知道今晚派到这里来的四名杀手,乃是江南分令四组杀手中身手最高的四个,穆乘风居然只有一招就把他们杀了,这份功力,真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此时看他手持长剑,站着发怔,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把他们四个都杀了?” 穆乘风听得如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道:“在下把他们都杀了?” 梁慧君一指地上四个杀手的尸体,说道:“他们四个难道不是你杀的?” 穆乘风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一剑!” 原来方才穆乘风在无意之中挥出一剑,心中原是毫无招式,但却觉得自己对这招剑法又极为纯熟,事后才想起那就是祖师父说的无招无式的一剑,一时不由得对那四句口诀豁然贯通。 第351章 来历 东方第一剑——这就是无招无式,纯出自然的东方第一剑! 梁慧君眨着一双俏眼,说道:“你说什么?” 穆乘风道:“这是在下一直没有想通的一招剑法,方才无意中使了出来。” 梁慧君朝他嫣然一笑道:“你从前没有领悟的一招剑法?这是什么剑法,竟有这般厉害?” 穆乘风道,“东方第一剑。” “东方第一剑,好大的口气,唔,这招剑法确实凌厉无比,我只看到白光一圈。” 梁慧君轻啊一声道:“我该恭喜你了。” 穆乘风忽然啊了一声,好像想起什么来了。望着梁慧君问道:“姑娘仔细想想,方才在下若是按不下这四个人的一刀。在下会有什么后果?” 梁慧君道:“这是他们四人今天下午就在这里演练了很久,每一个方位,都算得极准。你接不下来,那就……所以我要你以极快的手法把我制住咯!” 穆乘风摇头道:“我制住你没用。他们这一刀,易发难收,只要在下接不来,只怕连姑娘也……” “他们……”梁慧君听得脸色大变,点头道:“副令主果然想杀我灭口……好个恶毒的人!” 穆乘风心里惦记着大师兄,问道:“方才姑娘要我制住你,问大师兄的下落,大师兄是不是落在你们手中?” 梁慧君咬着牙齿,气鼓鼓的哼了一声道:“你附耳过来。” 穆乘风依言附耳过去。 梁慧君在他耳边,吹气如兰,低低的说了几句。 穆乘风听得怒笑道:“这厮果然狡猾得很,好,梁姑娘,我们快走。” 梁慧君道:“那你该先点了我穴道才是。” 穆乘风道:“姑娘垂着双手就是了,何用真的点你穴道?” 梁慧君甜甜一笑道:“那就走吧,不过这样一来,我可回下去了,东海镖局肯收留我吗?” 穆乘风道:“姑娘肯弃暗投明,东海镖局自表欢迎。” 梁慧君心里踏实了,就没再作声,一路走在前面领路。没有多久,又来到了石马庙。 这里穆乘风前天才来过,当然极熟,两人纵上墙头,翻房越脊,一脚来至第三进,才飞身落地。 就在两人飞落天井之际,两边走廊上突然闪出四个黑衣持刀汉于,迅快的围了上来。 穆乘风长剑一举,一下搁在梁慧君的肩头上,喝道:“你们谁敢动一动,在下就杀了你们副令主。” 梁慧君其实不是副令主,但他改扮了陆长荣,就是副令主了。 梁慧君垂着双手,喝道:“你们退下去。” 四个黑衣汉子闻言只得往后退下。 穆乘风喝道:“进去。” 梁慧君只得走在前面,领着穆乘风进入左厢。 穆乘风目光一注,喝道:“我大师兄人呢?” 房中除了一张床,被褥招叠整齐,那有人影, 梁慧君道:“你先解了我穴道,我们讲好了的,我领你来可以,到了地头,你解开我穴道,我告诉你令师兄的下落。” “不必。”穆乘风笑道:“这房间地方不大,在下自己会找的。” 他目光转动,这房中一目了然,只有床下可以藏人,这就俯下身去,朝床下一看,黑暗之中,果然伏着一个人影。 穆乘风心中暗暗冷笑,伸手把那人拖了出来,这人他自然认得,不是大师兄陆长荣还有谁来,连他身上穿的一件长衫,穆乘风都认得。 穆乘风不觉失声道:“果然是大师兄!” 陆长荣脸色惟淬,只是霎着眼睛,没有说话,但眼中流露出喜色。 穆乘风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脸现愤怒之色,回头问道:“你们把大师兄怎么了?” 梁慧君狡笑道:“你解开我穴道,我也替令师兄解开穴道。” 穆乘风大笑一声道:“原来你们只是点了我大师兄的穴道,区区点穴,还难不到在下。” 说完,出手如风,连拍了陆长荣几处大穴。 陆长荣口中啊了一声,手脚已能动弹。 穆乘风喜道:“大师兄,小弟是来救你的,你身上没受伤吧?” 陆长荣已经坐了起来,说道:“小师弟,会是你来救愚兄,愚兄还好,没什么……” 梁慧君趁他们说话之时,悄悄回身,迅快的往门外闪去。 穆乘风大笑一声,右手屈指轻弹,他这里手指堪堪弹出,梁慧君就如响斯应,已在门口定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陆长荣看得目芒飞闪,缓缓站起,一面问道:“小师弟,这人是谁?他们究竟是何来历?” 穆乘风笑道:“这话说来太长了,大师兄还是回转镖局之后,小弟自当详细奉告。” “镖局?”陆长荣奇道:“小师弟在哪一家镖局做事?” 第十七章计擒奸邪 他连东海镖局复业都不知道。 穆乘风笑道:“大师兄不用多问,到了自会知道,大师兄一定会感到无比的惊奇。” 陆长荣笑了笑道:“小师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穆乘风道:“快随小弟来。” 他当先走近门口,手掌轻轻一拍。随即一手抓住了梁慧君的玉手,喝道:“你乖乖的跟着在下走,只要你稍存逃走的念头,在下就会一下震断你的心脉,走!” 拉着梁慧君的手,纵身掠起。 陆长荣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着穆乘风身后掠起。 梁慧君有穆乘风拉着她的手,心里甜甜的她,连纵身飞起都不用出多大的力气。 不消一回,已经赶抵城墙,穆乘风回身问道:“大师兄上得去吗?” 陆长荣笑道:“小师弟只管上去,这点城墙愚兄还上得去。” 穆乘风喝了声:“起”,带着梁慧君飞登城墙,回头看去,大师兄也跟着上来,三人飞身落地。一路急奔。 快近东海镖局,陆长荣道:“原来小师弟就住在镖局里,不知还有几个人住着?” 穆乘风道:“大家都在里面。” “大家?”陆长荣还待追问,穆乘风笑道:“大师兄再闷一回,到了里面,就会知道。” 三人依然越墙而入。刚刚飘落天井,就有八名趟子手手持三截棍涌了上来。 穆乘风道:“是我回来了。” 一面朝陆长荣道:“大师兄,你还不知道镖局已经复业了呢?” 一面朝梁慧君喝道:“你也走在前面。” 大厅上灯火辉煌,阮伯年等人,都在厅上,听到穆乘风回来了,丁盛、裴允文、裴畹兰、林仲达等人,一起抢着迎出,但目光一注,只见穆乘风前面,同时走进两个陆长荣来,不觉齐齐一楞! 裴畹兰咦了一声道,“穆大哥,他们……” 穆乘风笑吟吟的道:“我逮到了一个假冒大师兄的人,也把大师兄救出来了。” 陆长荣看到厅上这许多人,竟有一半不认识的,但阮伯年是师父的岳父,他自然认识,急忙走了过去,扑的跪下,叩头道,“晚辈叩见老爷子……” 阮怕年坐在椅上,抬目朝穆乘风问道:“乘风,是你把他救出来的?” 穆乘风笑道:“是他自己投到的……”伸手一指,点了陆长荣的穴道。 他这一举动,看得大家又是一楞,方才他还明明说把大师兄救出来了,如何又会出手点了他大师兄的穴道呢? 阮伯年愕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穆乘风笑道:“大师兄还在他们手里,此人就是傍晚时候离开镖局,假冒大师兄的贼人,他真正的身份,是江南分令副令主。” 林仲达问道:“师弟怎么会把他当作大师兄救出来的,既然把他救出来了,又怎么会知道他是假扮的呢?” 穆乘风一指梁慧君,说道:“二师兄,这位梁姑娘,就是在府上假扮令嫂之人,今晚多蒙梁姑娘相助,才知其中情形,极为复杂,大师兄被囚禁在双环镖局,此人就是前几天在镖局中假冒大师兄的人……” 丁盛道,“那也不对呀,今晚到镖局来的那个贼子,也是假冒你大师兄的人……” 梁慧君已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接口道:“假扮陆长荣的有两个人,除了他(指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的陆长荣)之外,另一个是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严铁桥。” 阮伯年听得一怔,继而晤了一声道:“这就对了,大概严铁桥投靠江南分令,怕查遂良知道,予以杀害,又巧使移祸江东之计,纵恿白圭子,宁乾初到咱们这里来寻仇,哈哈,梁姑娘这一弃暗投明,来至东海镖局,对咱们帮助太大了。” 梁慧君躬身道:“阮老爷子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裴允文道,“穆兄,东方兄弟被祁连铁驼掌力震伤,人一直昏迷不醒,你身边不是有全真教的救伤丹吗?快进去瞧瞧。” 穆乘风听得大吃一惊,急急问道:“东方已弟人呢?” 裴允文道:“在第二进左厢。” 穆乘风道:“兄弟这就进去。”立即和裴允文一同往里行去。 丁盛怒声道:“这厮胆敢一再假扮陆总镖头回东海镖局里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霍地跨上一步,伸手撕开他胸前衣襟,从头上揭起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一张制作精细的面具,和方才梁慧君脸上戴的,可说精致了百十倍,梁慧君戴了面具,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但这张薄如蝉翼,戴在脸上,喜怒表情都丝毫毕路,和真的无异。 第352章 人质 面具揭下了,那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脸型瘦削白皙,咬牙切齿,目露怨毒之色,盯着梁慧君,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仲达失声道:“会是大哥!” 阮伯年奇道:“仲达,你认识他?” 杜永在旁道:“他就是林家的大少爷。” 林家的大少爷,那就是林仲达的亲哥哥林孟达! 阮伯年喟然叹道:“真想不到会是他。” 穆乘风随同裴允文匆匆来至后进。 左厢,本来躺卧着六名从石马庙地窖中救出来的鹰爪门弟子,今晚,前进来了强敌,这六名鹰爪门昏迷不醒的弟子,竟然是江南分令杀手所乔装,他们同时一跃而起,准备里应外合,在东海镖局后进纵火。 所幸丁盛早有准备。他当然不会未卜先知,料到这六名鹰爪门弟子会变生时腋,而是防范江南分令会派人向昏迷不醒的六人下手,因此要伤势早已痊愈的李云仍托言伤势未愈,躲在右厢,另外还要孙风相陪,两廊也埋伏了十二名趟子手。 这六名杀手冲出左厢,就受到孙风、李云率领的十二名趟子手拦击。 孙风为了怕惊动外面,一出手就使上暗器,把六名杀手一举制住。 左厢就空了出来,如今英无双就躺在左厢的板铺上,双目紧闭,脸如白纸。 西门大娘急得直是跳脚,口中不住的大骂祁连铁驼,落到老娘手里,非把你千刀万剐不可,一面又骂老不死去了这许多时光,还不死回来? 其实东门奇早就回来了,他听到西门大娘破口大骂,不敢下来,只是坐在屋脊上,心想:要挨骂,也让穆乘风先去挨一顿,自己先下去,就要自己挨了。 穆乘风一脚跨进左厢,裴畹兰喜道:“穆大哥来了!” 西门大娘霍地转身过来,说道:“小子,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老婆子把无双交给你了,你一点也不关心她,现在好了,她只差一口气,你还有没有良心……” 穆乘风被他骂得一头雾水,楞楞的道:“前辈,无双她……” 西门大娘看得更是有气,喝道:“楞小子,你还发什么楞,你有祖道士的伤药,不拿出来喂她,还楞个屁?” 穆乘风连声应是,慌忙从身边取出祖师父的治伤救死丹,一面问道:“无双她怎么受的伤?” 西门大娘道:“好哇,你当真一点也不关心她,连她怎么受的伤都不知道……” 东门奇及时跨了进来,说道:“穆老弟刚回来,没人和他说,他怎么会知道无双负伤的情形?救伤,至少要了解如何负的伤,你少吼两句行不行?” 西门大娘气道:“老不死,你倒帮着傻小子说起话来,你早点赶回来,无双就不会被杀手千刀的铁驼震伤了。” 这时裴允文已把当时情形和穆乘风说了。 东门奇大喝道:“老太婆,现在救人要紧,你别纠缠不清了。”一面朝穆乘风道:“我看无双一定是施展‘九阴神功’,因为她功力尚浅,被祁连铁驼的内力回震所致……。” 西门大娘道:“这还用说?” 东门奇道:“你不说清穆,穆老弟如何会知道?” 穆乘风没再多说,取出一颗救伤丹纳入英无双口中,他知道被人以内力震伤,只有两种后果,一是内脏离位,一是本身真气被震散。 这两种后果,救法却只有一种,就是以本身真气替她疗伤。 这是刻不容缓的事,但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办,就是赶去双环镖局救出大师兄。(在招隐寺前面,梁慧君附着他耳朵说的,就是,一、要他制往她,逼她说出大师兄在哪里?二、去石马庙救出陆长荣,但他还是假扮的,要他把陆长荣救回镖局再制住他。三、再去双环镖局,以副令主换回真的大师兄。) 现在,时间已经三更多了,英无双又伤得如此严重,他只有先替她运功疗伤了。(因为英无双练的“九阴神功”,只有他练的“太素阴功”才能替她运功疗伤) 当下就要裴允文兄妹把英无双扶着坐起,盘好双膝,自己就在她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英无双双掌相抵,默运阴功,缓缓从掌心度入,循着她经脉推进。 功行一周,英无双就霎着眼睛,醒过来了,说道:“大哥,你在给我度气?” 西门大娘喜道:“这傻小子,还真有他的,无双醒过来了,啊,你大哥正在替你运功疗伤,你快别说话,要和他的真气会合运行才是。” 英无双道:“大哥,快不用运气啦,我真的好了,你输入的真气太冷了,我受不住……” 原来她练成“九阴神功”,虽然功力尚浅,但除非震散她的真气,否则绝不会负伤的,她只是被祁连铁驼强猛内力,把“九阴神功”逼了回来,闭过气去,但不会“九阴神功”的人,是无法把闭住的气机导引归窍的。 这一点,东门奇、西门大娘因本身不曾练过“九阴神功”,是以也并不清穆。 穆乘风听了英无双的话。果然双手一收,跨下床铺,说道:“那你自己坐着多运一回功吧,我要走了。” 裴允文道:“穆兄还要去哪里?” 穆乘风道:“双环镖局。” 裴允文道,“这时候已经三更多了,你还要去双环镖局?” 裴畹兰问道:“穆大哥,你去双环镖局做什么呢?” 穆乘风就把梁慧君假扮大师兄,要自己去石马庙把假扮大师兄的江南分令副令主救来,由自己点了他穴道,再去双环镖局和他们交换人质,大略说了一遍。 裴畹兰道:“穆大哥,我也去。” 穆乘风道,“你在这里陪着无双妹子吧,到双环镖局去,只是找他们令主,告诉他副令主在我们手里,希望双方把人换回,有我一个人去已经够了。” 说完,正待举步,英无双倏地睁开眼来,叫道:“大哥,你等一等。” 穆乘风停步回过身去,说道:“你快运功吧!” 英无双道:“你知道江南分令的令主是谁么?” 穆乘风道:“不知道。” 英无双道:“我陪大哥一起去,他就是和我们结盟兄弟的葛真吾。” 穆乘风一怔道:“会是他。” 西门大娘道:“无双,你不许胡闹,快些运功。” 英无双道:“师父,我真的好了。” 西门大娘道:“好了,也不行,你给我坐着运功。” 穆乘风道:“无双,你应该听师父的话,再运一回功,我找他去。”回身走出左厢,双脚一顿,一道人影腾空掠起。 西门大娘急急说道:“老不死,你还站着发楞,祁连铁驼只怕就在双环镖局,你还不快跟下去,替他打个接应?” 没有一个夜行人会在三更以后出动的,但今晚可是例外,双环镖局的屋上,却来了一个夜行人。 他正是身穿青衫,腰悬长剑的穆乘风。 就在穆乘风刚飘落西首屋脊的同时,瞥见东首屋脊间也正好有一条人影一闪而没,隐入了暗处。 现在的穆乘风功力深了,反应自然极快,一下伏下身子,藉着屋脊隐蔽住身形,凝目看去。 这是第二进的正屋,一排五间楼字。那黑影就闪到左首第二个窗下停了下来,面对着窗户,略为一停,就缓缓抽出长剑,只在两扇窗户中间一划,就轻脚轻手的打开了窗户。 穆乘风看得心中暗暗奇怪,双环镖局是江南数一数二的镖局。又有武当派的后台,局中不乏高手,这人深更半夜是干什么来的呢?心念这一动,不觉悄悄掩了过去。 只听房中有人喝了声:“是什么人?” 穆乘风一听声音,便知住在房中的人正是武当白圭子。 窗外那人低沉的道:“是在下,特地来见道长二位的。” 穆乘风心中暗道:“原来房中住着两个人,只不知还有一个谁?” 白圭子道:“你是什么人,深夜来见贫道二人,有什么事?” 窗外那人左手轻按,人已翩然穿窗而入,落到屋中。 接着只听宁乾初的声音道:“原来是陆总镖头,夤夜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陆总镖头”这四个字钻进穆乘风耳中,不觉怔得一怔,忖道:“据梁慧君说,假扮大师兄的人,一共有两个,一个已被自己逮住,另一个则是双环镖局副总镖头严铁桥,大师兄就被囚禁在他们镖局之中。那么双环镖局应该是贼人的一处巢穴了。何以此时又会有一个‘陆总镖头’出现呢?” 身形一晃,移到了窗户右首。侧着身子,往里看去。 这房中果然有两张铺,自圭子和宁乾初都已起来了,只是穿窗而入的那人面首朝里,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形。 “道长、宁前辈。” 穿窗而入的那人拱拱手,说道:“在下夤夜造访。确是有一件事要和二位磋商……” 他在说话之时已经打着火摺子,点起了灯烛。 宁乾初目光炯炯注视着穿窗而入的那人,徐徐说道:“你是陆长荣?” 那人低沉一笑道:“如假包换。” 第353章 招供 这一幕直看得穆乘风心头大惑不解,据自己所知,假冒大师兄的人,都是江南分令的人,那么这人会是谁呢? 宁乾初沉声道:“查遂良也是你杀死的?” 陆长荣深沉一笑道:“他不肯和在下合作,在下岂能留他?” 宁乾初道:“你并不是真的陆长荣。” 陆长荣耸耸肩,轻松的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不是真的?” 宁乾初道:“你深夜来找老夫二人又有何事?” 陆长荣忽然轻笑道:“宁前辈问得好,大概宁前辈早已想到在下是谁了,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但江湖上人做事讲求干脆,也有一句话,叫做无毒不丈夫,所以只有夤夜前来恳求二位了。” 他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有点文不对题。 白圭子道:“陆总镖头究有何事?” 宁乾初道:“他根本不是东海镖局的陆长荣。” 白圭子道:“那么他是什么人呢?” 宁乾初微哂道:“大概是道兄的令师侄吧!” 白圭子不觉一怔,说道:“他……” 陆长荣忽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说道:“师叔,宁前辈说得不错,弟子严铁桥。” 白圭子脸色一沉,说道:“你说查遂良是你杀的,那为什么?” 严铁桥道:“弟子说过,查师兄不肯和弟子合作,弟子只好把他杀了。” 白圭子愤怒的道:“你要他合作什么?” 严铁桥道:“自然是合力对付敌人了。” 白圭子道:“你要他合力对付东海镖局?” 严铁桥笑了起来,说道:“师叔说得极是。” 白圭子怒声道:“你假扮陆长荣,杀死师兄,还敢对我撒谎……” 严铁桥道:“弟子现在不是都告诉师叔了吗?” 白圭子道:“你今晚就是跟我说这些话来的吗?” 严铁桥道:“那倒不是,师叔既然垂询,弟子不得不据实说出,弟子今晚前来,乃是另有一件事恳求师叔和宁前辈来的。” 白圭子道:“你有什么事,且说出来听听?” 严铁桥抬眼看看两人,说道:“因为师叔是武当八子之一,宁前辈更是八卦门的名宿,如果死于陆长荣之手,武当派和八卦门绝不肯就此罢休,所以弟子有一不情之请,希望二位成全……” 说话之时,迅快的把面具覆到脸上,接着说道:“弟子戴上假面具,外人不知内情,就以为弟子真的是陆长荣了。” 这话听得隐身窗外的穆乘风暗暗“哦”了一声,心想:“原来他想杀害白寺子和宁乾初了。” 白圭子听得气往上冲,喝道:“孽障,你说什么?” 严铁桥拱着手道:“师叔歇怒,你老二位成全了弟子,这对弟子来说是一件大功,二位纵然杀身成仁,但会一直活在弟子心头,弟子一世都不会忘记师叔和宁前辈大德的,人生自古谁无死,二位难道还不值得吗?” 宁乾初道:“严铁桥,你在老夫二人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严铁桥陪笑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师叔和你老二位,功力胜过晚辈甚多,晚辈假扮了陆长荣,如果不能杀死二位,这一计划岂非全砸了?所以只好在二位饭菜之中,下了散功药物,晚辈可以一举得手。” 白圭子气得脸色煞白,怒喝一声道:“逆徒,我和你拼了!”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严铁桥笑道:“师叔功力已失,那就恕弟子放肆了。” 左手轻轻一格,白圭子立即应手倾跌出去,砰然一声,跌坐在地,怒声道:“孽障,你真是欺师灭祖的畜生……” 严铁桥诡笑道:“在下陆长荣,杀了你也挨不上欺师灭祖的罪名。” 宁乾初一手抓起一条木凳,尽力朝他当头掷来。 严铁桥伸手一探,就抓住了凳脚,回头笑道:“宁前辈如果功力未散,这一掷,在下还真接不下来呢!” 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抽出剑来。 就在此时,穆乘风已如一缕轻烟,穿窗而入,一下落到了严铁桥面前,冷然道:“好个畜生,你乔装陆长荣,真敢杀害师叔,在下从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人。” 严铁桥只觉微风一飒,眼前就多了一个人,他反应极快,根本没听穆乘风说些什么,身形疾退半步,长剑剑尖一颤,使了一招“长蛇入洞”,闪电朝穆乘风当胸刺到。 穆乘风左手一抬,只伸出食中两指,一下子就把他刺出的剑尖夹住,微哂道:“你要和穆某动手,可还远着哩!” 严铁桥长剑被对方手指夹住;用力往后一挣,那想挣得动分毫?身形疾侧,猛地吐气开声,左手紧接着一掌朝穆乘风胸口横拍过来。 穆乘风不避不让,动也没动,但听“拍”的一声,击个正着! 这一下严铁桥至少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只道穆乘风没有防到他有此一掌,心头还暗暗自喜,等到掌力击实,但觉自己手掌宛如击在一块奇寒无比的坚冰之上,一股寒气由掌心透入手腕,迅快由肘而肩,整条手臂立即冻得发僵,再也不听使唤。 穆乘风右手随着点出,一下子就制住了他三处穴道,左手把他长剑往地上一掷,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两粒辟毒丹,朝白圭子、宁乾初二人递去,抬目说道:“这是在下师门解毒丹,可解二位身中散功之毒。” 白圭子打了个稽首道:“方才幸蒙穆少侠出手,否则贫道和宁老施主难免要遭逆徒毒手,不知穆少侠如何知道逆徒假冒陆总镖头的?” 穆乘风道:“在下是来找江南分令主来的。” 宁乾初从他手中接过药丸,自己吞服了一颗,把另一颗朝白圭子递去。 白圭子接过药丸,迅快纳入口中,一面说道:“方才逆徒自己招供,杀害师兄查遂良,和贵局这场误会,总算是澄清了,贫道深感愧疚。” 穆乘风道:“事情既已澄清了,道长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宁乾初道:“穆少侠方才说是找江南分令令主来的,难道严铁桥就是令主不成?” 穆乘风道:“不是,今晚在下逮住了江南分令的一名副令主,据说在下大师兄就被囚禁在双环镖局中,在下找他们令主,希望他能交出敝师兄来。” 宁乾初奇道:“令师兄不是在贵局吗?” 穆乘风道:“在敝局的那人,就是假扮敝师兄的江南分令副令主。” 白圭子矍然道:“听穆少侠的口气,江南分令令主也在双环镖局里了?” 穆乘风道:“正是如此,这恐怕要问问严铁桥,才会知道。” 白圭子怒声道:“这孽障勾结匪徒,欺师灭祖,已非敝派门徒,穆少侠要问什么,只管问他,如果他不肯招供,也只管出手,不必顾虑。” 穆乘风道:“多谢道长了。”随即右手一指,解了严铁桥的穴道。 白圭子嗔目喝道:“孽障,穆少侠要向你问话,你若不从实招来,我就毙了你。” 严铁桥横目看了穆玉神一眼,问道:“你要问什么?” 穆乘风道:“在下要见你们令主。” 严铁桥目中闪过了一丝狡诡之色,说道:“令主未必肯见阁下。” 穆玉神微哂道:“由你带路;还怕见不到你们令主吗?” 严铁桥道:“在下可以带你去,但见不见得到令主,在下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道:“你带到地头,见不见得到那是穆某的事,与你无关,不过在下还有一件事先要问问清穆。” 严铁桥道:“什么事?” 穆玉神道:“敝师兄是不是被你们囚禁在这里?” 严铁桥道:“陆长荣是林副令主逮来的,在下并不清穆。” 白圭子问道:“你在江南分令担任什么职务?” 严铁桥道:“在下的职司就是双环镖局总镖头。” 穆乘风道:“你倒很合作,好,现在可以领我去见你们令主了。” 白圭子道:“穆少侠,贫道和你同去。” 宁乾初道:“还有老朽。” 穆乘风道:“二位功力尚未恢复,不如……” 白圭子道:“不碍事,贫道服下解药,此刻大概已恢复了七成功力。” 宁乾初道:“不错,老朽也差不多,大概再有盏茶工夫,应该可以完全恢复了。” 穆玉神看他们这么说了,自然不便多说,只得抬抬手道:“严朋友,走吧!” 严铁桥只得当先穿窗而出,穆乘风紧随他身后掠出,自圭子、宁乾初一身功力已恢复了大半,也相继掠出。 严铁桥领着三人飞身落地,一路往后进奔去。第三进后面,是一座花园,颇有亭台花木之胜! 白圭子凝声问道:“江南分令的令主在哪里?” 严铁桥道:“他们住在隔壁。” 隔壁,也是一座占地颇广的花园,和双环镖局只有一墙之隔,可以看到邻家葱郁的树木。 严铁桥一直走到东首一座假山上,说道:“我们从这里可以过去了。” 穆乘风道:“旁的地方不可以过去吗?” 严铁桥狡猾的笑了笑道:“不信你去试试?” 穆乘风道:“你快先过去。” 严铁桥这回丝毫没慢,足尖一点,人已跃登围墙,他没待穆乘风跃起,急急往墙下纵落。 第354章 邪派 但就在纵落之际,身旁微风一飒,穆乘风竟然也跟着纵落,白圭子和宁乾初也相继跃落。 这时前面不远忽然传来一声断喝:“是什么人?” 严铁桥忙道:“在下双环镖局严铁桥,晋见令主来的。” 只听那人唰的一声,似是往林中跃去,不再盘问。 严铁桥道:“你们随我来。” 穆乘风紧随他身后,走上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一路穿林而行,不大工夫,已经到了一座楼宇前面。 四人还未走近,阶上已经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娇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严铁桥脚下微现趔趄,连忙躬身道,“属下双环镖局严铁桥,同行的还有东海镖局穆乘风、武当派白圭道长,八卦门宁乾初,说有重大之事,求见令主来的。” “那有这么噜嗦?” 那少女声音道:“好,你等着,我进去禀报一声。” 穆乘风凝目看去,并不见说话的人,想是躲在暗处发问,故作神秘。 四人只得在楼宇前站着等候,这样足足过了一刻工夫,才见一名青衣少女提一盏六角宫灯,款步走出,说道:“你们随我进去。”提灯前导。 依然由严铁桥走在前面,穆乘风、白圭子、宁乾初等相继跨上石阶,进入大门。 那提灯少女走向走廊,似乎是穿过一重房屋,来至后进,越过一个小天井,然后又朝前行走,脚下一停,躬身道:“双环镖局严铁桥来了。” 屋中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叫他进来。” 提灯少女应了声“是”,转身道:“严铁桥进去。” 穆玉神问道:“咱们呢?” 提灯少女冷冷的道:“没有唤你们,自然在这里听候传唤。” 穆乘风哼了一声道:“你们令主好大的架子!” 伸手一拍严铁桥右肩,说道:“好,你先进去吧!” 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闭了你一处经脉,若是没有在下独门解法,会全身血脉僵冻,阁下要想不成为终身残废,最好不要多说,只说在下来找你,是有重要之事找你们令主来的,什么事情,你并不知道,我想你不用我多教你,这几句话,也应该会说的了。” 严铁桥被他在右肩上一拍,果然感到有一缕极寒的阴气,渗人体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嗟,。只得暗暗点了下头。 提灯少女已经经引着严铁桥往里行去。 白圭子低声道:“穆少侠……” 穆乘风没待他说下去,就低声道:“不要紧,在下已经闭了他一处脉穴,没有在下替他解穴,旁人无法解得齐的,” 白圭子方才虽然看到穆乘风举手之间就制住了严铁桥,武功大是不弱,但看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能有多大成就,心中还有些不信。 三人在阶下又等了一回,才见提灯少女款步走出,说道:“你们三人随我进去。” 穆乘风也没和白圭子二人客气,昂然走在前面。 白圭子看他不和自己二人礼让,昂然走在前面,纵有出手相助之情,心中也微感不快,暗暗哼了一声,和宁乾初相继走入。 这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厅屋,银烛高烧,上首一张高背椅上端坐着一个头戴黑绒包头,身穿黑衣的老妇人,目光炯炯朝穆乘风望来。 在她下首垂手站着严铁桥,状极恭敬,但神色之间,似有扭陷不安之状! 黑衣老妇只打量了穆乘风一眼,目光又瞥过白圭子和宁乾初二人,然后深沉的道:“穆乘风,你是何人门下?” 穆乘风已听英无双说过,江南分令令主就是和自己结为口盟大哥的葛真吾,此时看到高居上座的并非葛真吾,这就略为抱拳,说道:“在下为何人门下并不重要,在下夤夜而来,是找江南分令葛令主来的。” 黑衣老妇嘿然道:“你当老婆子不知道你的来历吗?你是东门奇的门下,对不?仗着区区九阴神功,居然敢找到这里来,老婆子正要找你们去,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跟着穆乘风身后走入的白圭子听得不期一怔,暗道:“原来穆乘风竟是东门奇门下,果然是邪派中人!” 要知他一向深居武当山,很少在江湖走动,也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此刻听到穆乘风是厉山双凶的门人,就有了轻视之心。 穆乘风笑道:“这位老婆婆说话可笑得很,你怎么知道在下是东门前辈的门下,而且在下此来,另有要事要见葛令主,和在下师门是谁,并不相干。” “住口!”黑衣老妇喝道:“是你仗着九阴神功,伤了令主,又赶来这里,用九阴神功拂闭严铁桥肩头经脉,你以为九阴神功天下无敌了?” 穆乘风傲然道:“在下练的并非九阴神功。” 黑衣老妇脸露狞笑,说道:“就算你练了十阴神功,老婆子面前也没有你卖狂的份儿,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说,你愿意束手就缚?还是意图顽抗?” 穆乘风剑眉一剔,冷然道:“尔是何人?在下是来找你们令主的,他可是不敢见我吗?” 黑衣老妇目光烟娼,嘿然道:“老婆子把你拿下了,你就可以见到令主了。” “哈哈!”穆乘风忽然仰首发出一声朗朗长笑,说道:“就凭你?” 他这声朗笑,声如裂帛,可贯金石,听得白圭子、宁乾初二人不由一怔,心中暗自诧异,忖道:“这年轻人这声长笑,内力居然极为精湛!” 黑衣老妇也目露异色,嘿然道:“怎么?凭我老婆子拿不下你吗?” 穆乘风昂首向天,徐徐的道:“你可以来试试!” 黑衣老妇不禁一怔,她不知道这年轻人是狂,还是真有高深的武学?她缓缓站起,脸上杀气隐现,点头道:“很好,年轻人,老婆子知道你练成了九阴神功,以你的年龄,最多也不过三成光景,又能奈我何,你只怕连老婆子一掌也接不下来?” 穆乘风朝她微笑道:“咱们尚未动手,你怎知在下接不下来?” 黑衣老妇暗惊一声:“小子找死!” 一面狞笑道:“那你就接着了!” 她方才缓缓站起,已是在凝聚功力,因为她练的功力,必须有相当时间才能运集到手掌之上,故而还在和穆乘风说话,这回已把十成功力凝聚到掌心,岂会再和你噜嗦,喝声出口,右手突然一振,从大袖中伸出,凌空朝穆乘风劈了过去。 她右手从大袖中伸出,大家已可看到她一只干枯的手掌掌心呈暗红色,凌空扬手之际,数尺方圆,已可感到一股炙热如火的内劲,逼人而来! 宁乾初口中低喝一声:“穆少侠小心,她使的是火灵掌。” 方才黑衣老妇已经说过,以穆乘风的年龄,九阴神功最多不过三成,以她的修为,“火灵掌”已经练到十成以上了,以十成以上的“火灵掌”自可克制只有三成的“九阴神功”了。(火灵掌虽非玄门正宗乾阳之气,但也是乾阳功夫的旁支,如果九阴神功同样练到十成,它自然克制不住,因为她估计穆乘风只有三成,是以她算准自己是有十分把握的) 穆乘风看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练的是九阴神功,他闭住严铁桥脉穴,严铁桥自然告诉了他,因此看她使出“火灵掌”来,一时之间,倒真是被她唬住了,不敢施展“太素阴功”,怕落个两败俱伤。(其实他如果使出“太素阴功”来,黑衣老妇的“火灵掌”就立被破去了) 此时天时四更已过,从子时起,阴竭阳盛,因此右掌一立,改使“纯阳玄功”,迎着黑衣老妇来势,朝前推去。 “纯阳玄功”,乃是玄门至大至刚的乾阳真气,(并不像“火灵掌”一样,出手之时,掌心色呈暗红,看去触目惊心,实乃驳面不纯)手掌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仍然和普通手掌一般! 宁乾初叫出“火灵掌”,乃是暗示穆乘风不可硬接,这时看到穆乘风只是以普通手掌去和火灵掌硬接,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暗叫一声:“要糟!” 一时也顾不了许多,只好右掌疾发朝穆乘风身旁推出,口中低喝一声,“穆少侠,还不快退?” 他是八卦门的名宿,这一掌纵然没使出十分力道,也使了五成功力,主要是想把穆乘风纵横里推开。 那知掌风推到穆乘风身前数尺光景,顿时感到不对,穆乘风身前好像有一堵无形的挡风墙,把自己推去的力道一齐挡住,不,全数反卷过来! 宁乾初方自一怔,耳中突听到有人啊出声,接着有人咕咚栽倒。 在他想来,这栽倒的当然是穆乘风无疑! “火灵掌”威力何等强猛,被击中人身,火毒攻心,若无独门清火解毒灵丹,七日必死。 宁乾初暗暗叹息一声,举目看去,不觉目瞪口呆,原来他认为倒下去的穆乘风依然从容无事站在那里,使出“火灵掌”的黑衣老妇已经跌倒在地,一动不动。 这下不仅宁乾初看傻了眼,连号称武当八子的白圭子也大感意外! 第355章 高攀 老实说,凭他们两人,都自知无法接得下黑衣老妇这一记“火灵掌”。 就在此时,突听一声洪喝,从厅外传来,一道人影挟着一道奇猛的掌风,宛如黄河天来,朝穆乘风卷撞而来! 穆乘风连人影都没看清,一个人已被令人窒息的巨大掌风所笼罩,心头不禁大怒,凛然喝道:“什么人出手偷袭在下?” 喝声中,右掌一立,迎着推出! 大厅上登时响起裂帛般一声大震,穆乘风上身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两步。 那道人影也在泻落之际,被震得连退了三步。双方这一掌硬接,已知对方并非易与,各自站停下来! 穆乘风才看清来人是个身穿半截黄衫,披着一头花白头发的驼背老人,此人生得一张黄蜡脸,浓眉如帚,也已花白,此时两眼圆睁,精芒如电,正在打量着自己,脸上似有不信之色! 白圭子和宁乾初看清楚飞进来的竟会是祁连铁驼,更惊诧的是穆乘风居然在仓碎之间,发掌应敌,能和祁连铁驼平分秋色! 这要是听人传说,他们无论如何也绝不会相信! 穆乘风并不认识祁连铁驼,剑眉一挑,冷然道:“阁下大概也是江南分令的人了?在下真想不到江南分令的人,只会乘人不备,出手偷袭。” 祁连铁驼双目精光电射,洪笑一声道:“小子,你口气不小,敢不敢再接老夫一掌?” 他实在有点不服气! 穆乘风大笑道:“你方才不是已经发过一掌了吗?几曾问过在下?在下既敢到江南分令来?接你几掌,又有何不敢?阁下只管使来就是。” 祁连铁驼名动八荒,但今晚倒真有些被这个年轻人的气势所慑,口中又是一声洪笑道:“好,接掌!” 右手蒲扇大的手掌扬处,迎面直劈过来。这一掌当然比方才一掌更具威力,掌势乍发,一团劲气如同有物,凝聚成的内力,就像比磨盘还大的一方巨石,直撞过来。 穆乘风喝了声:“来得好!” 他方才使的是绿袍师父“三刀”中的第一刀,现在当然使出第二刀来了,手掌直竖,迎着劈出。 两人相距不远,等于是一发即至,两股掌力乍然一接,但听嗤的一声,祁连铁驼发出比磨盘大的一团掌力硬生生被穆乘风直竖如刀的掌风从中间剖了开来! 你总剖过西瓜吧?一刀切下,西瓜就会剖成两个半圆形。 祁连铁驼这一团凝结的掌力,被从中剖开,一时之间,依然凝结不散,分向两边撞出。 白圭子和宁乾初正好站在穆乘风两旁,这两道半团掌风,就正好分向两人撞去。 白圭子、宁乾初乍觉一团掌力撞了过来,急切之间,各自运功劈出一掌。 再说祁连铁驼掌力出手,陡觉一道锋利无匹的掌风,冲开自己掌力,迎面劈到,心头不由大吃一惊,也急急挥起左手,朝前推出,人却双脚一顿,往后跃退。 这可是他祁连铁驼成名数十年从未有过的事! 大厅上接连响起蓬蓬两声大震,那是白圭子、宁乾初各自硬接了祁连铁驼被剖开的半团掌力,两个人还是被震得连连后退了三步。 紧接着又是嗤的一声,那是祁连铁驼左手发出的一掌,还是被穆乘风的第二刀剖了开来。 只是穆乘风这一记掌风,刚才已经剖开了他右手一团掌力,后劲已衰,否则祁连铁驼纵然后跃,他非伤在他掌下不可! 穆乘风一记掌风(第二刀)虽然一连剖开了祁连铁驼两记掌力,他剖第一掌并不吃力,但碰上祁连铁驼第二掌的时候,剖是把它剖开了,但也受到对方内力反震,脚下浮动,同时后退了两步。 大厅上经这四个高手的内力激撞,屋顶就像被龙卷风撞上,揭开了一大片,屋瓦向外纷飞,碎砾却像雨点洒落,尘灰蒙蒙,令人睁不开眼睛。 祁连铁驼已经退出天井,今晚真是他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凭他祁连铁驼会栽在一个弱冠少年的掌下,口中发出一声洪钟般狂笑:“好,好,小子有你的,老夫还有最后一掌,你到外面来,咱们再试试看!” 穆乘风笑道:“在下自当奉陪。” 举步飘然走出,跨下石级! 就在此时,人影一闪,祁连铁驼已经到了面前,双掌疾发,当胸印到。 穆乘风骤不及防,只得双手一伸,朝前迎出。拍拍两声,四只手掌迎个正着! 这下,等于由掌风互击,变成了比拼内力! 祁连铁驼因自己掌力两次被穆乘风的掌风剖开,心知这小子掌风古怪,他仗着自己数十年修为,内力说什么也该胜过这小子甚多,这一着就是存下了要和穆乘风比拼内力的。 白圭子、宁乾初退出大厅,才发现两人双掌互抵,比拼上了内力,须知比拼内力,全靠本身修为,丝毫也勉强不得,两人虽然目睹穆乘风武功极高,但和人家比拼内力,究是不智之举,你武功再高,在内力方面,总不会高过祁连铁驼积数十年的修为! 祁连铁驼有这样的想法,白圭子、宁乾初也是这么想,即使任何一个老江湖,谁都会这么想法,但他们怎知穆乘风身兼两家之长,(全真教纯阳玄功,是道家正宗乾天真气,绿袍老人厉神君虽是江湖上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但“太素阴功”却是从易经中来,为玄门先天之气,且非旁门阴功)一身功力,岂同小可? 却说穆乘风双掌祁连铁驼乍接,发觉对方功力深厚,内力之强,几如泰山压顶而来,自己当然也要全力施为,才能接褥住他。自己练成两种神功,(太素阴功和纯阳玄功)该甩那一种呢?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心念甫动,忽起重心,左手运起“太素阴功”,右手运起“纯阳玄功”,把两种旷世神功同时使出。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大声叫道:“铁老,穆贤弟快请住手……” 一条人影从远处飞掠而来。 祁连铁驼这一记双掌骤出。和穆乘风比拼内力,原是使的诡计,心头也存下了杀机,企图以内力毁去这个年轻高手。那知他运起毕生功力,源源从掌心推出之际,突觉对方左手发出一道奇寒逾冰的阴气,右手发出一道炙热逾火的阳气,同时迸发,自己功运双臂推出去的摧力被这一阴一阳两股力道一震,悉数震回,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一个人就像断线风筝一般,砰然飞起,直摔出三丈开外,又砰然堕地。 飞掠而来的那人看得心胆俱裂,只道被震飞出去的是穆乘风,口中嘶喊一声:“贤弟……” 朝祁连铁驼飞落之处扑去。 白圭子、宁乾初当然也想得到被震飞出去的当然是穆乘风,但当他们定睛看去,穆乘风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几时被震飞出去了? 这下可把白圭子和宁乾初看呆了,方才听祁连铁驼的口气,说蓬玉祥是东门奇的徒弟,但就是东门奇也不可能把祁连铁驼震飞出去。 东门奇也来了,他看到穆乘风一下就把祁连铁驼震飞出去,那是说这里已经用不着他了,正待悄悄离去。 祁连铁驼跌落在地,一张脸已经苍白得没有血色,委顿在坐,只是喘气。 葛真吾飞身落地,目光一注,骇异的道:“会是铁老,你……怎么了?” 祁连铁驼喘着大气,断断续续的道:“完……了,老夫一身功力……都……都被……那小……子震……散了……” 葛真吾骇然道:“会有这等事?” 这时只见两名青衣使女匆匆奔了出来,说道:“令主,秦婆婆闭过气去,一直没有醒来,请令主设法。” 葛真吾问道:“秦大娘是和穆少侠对了一掌,闭过气去的吗?” 其中一名使女点头道:“是的。” 葛真吾迅快的朝穆乘风走去,说道:“穆贤弟,还认得愚兄吗?” 穆乘风冷笑一声道:“你是江南分令的令主,穆某高攀不上。” 葛真吾攒着眉道:“贤弟这是误会,唉,愚兄一时也和你说不清楚,你用什么手法伤了铁老和秦大娘?” 穆乘风冷笑一声道:“在下今晚原是找你葛令主来的,那位穿黑衣的秦大娘声言要把在下拿下,还使出‘火灵掌’来,大概是被在下震闭了经穴,至于这位黄衫老人一语不发,就向在下偷袭,最后还乘在下不备,和在下比挤内力,这又怪得了在下吗?” 葛真吾脸露焦急之色,搓着双手,抬眼望着穆乘风道:“贤弟,愚兄和你结交一场,不知贤弟可否听愚兄一言?” 穆乘风冷然道:“我义父。义母死在你们江南分令手下,江南分令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是‘盟兄弟吗’?” 葛真吾道:“贤弟,杀死令义父义母的,并不是江南分令,这话一时也说不清,就算愚兄说破嘴唇,贤弟也不肯听了,但今晚贤弟是找愚兄来的,铁老和秦大娘纵有不是之处,贤弟可否先把他们闭住的经脉解开了。” 第356章 手足 “一切后果,均由愚兄一人承担,贤弟要杀要剐,愚兄绝不还手。” 东门奇和祁连铁驼原是素识,深知这人眶脱必报,他被震闭了经穴,以他的武功,假以时日,必可自解,那时仇就结深了,穆乘风如果在此时替他解开了被闭经穴,日后就无颜再向穆乘风寻仇了,因此立即以“传音入密”朝穆乘风道:“穆老弟,你应该答应他。解了祁连铁驼被闭经穴,日后也可以减少一个劲敌。” 穆乘风听出说话的是东门奇,当下就点头道:“好,在下原是嫌他们出手毒辣,略予薄惩,你既然这样说了,在下就过去看看!” 葛真吾喜道:“多谢贤弟。” 穆乘风举步朝祁连铁驼走了过去。 祁连铁驼喘息着道:“小……小子,你……杀了老夫……好了……” 葛真吾道:“铁老,穆贤弟是来替你老解开被震闭的经穴来的,你不要误会。” 祁连铁驼委顿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他心里自然清楚,自己被姓穆的小子一阴一阳两殷真气把自己发出的真气逼了回来,这种集阴阳两股真气于一身的人,自己几乎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自己真气被逼,经脉闭塞,也就和练功的人走火入魔一样,一身功力等于尽废,这一生不知能不能修复得了, 要知一个练武的人,把自己一身武功看得比性命还重,尤其像祁连铁驼这样的人,成名数十年,必然有许多厉害对头,你武功比他高,他不敢碰你,一旦失去了武功,就会生不如死。 俗语说得好,缕蚁尚且贪生,葛真吾说出穆乘风是来替他解开受震经穴的,他岂有不愿之理,只是成名多年,今晚在一个弱冠少年手下,还要他来替自己解开被震闭的经穴,总觉脸上无光。 他望望穆乘风说道:“小……小子,你这……你杀了……老夫……自无话……说,你……替老……夫解……开经……穴,不……怕老夫……向你……寻仇吗……?” 穆乘风剑眉一轩,朗笑道:“在下怕你寻仇,就不会过来替你解穴了。” 白圭子和宁乾初互看了一眼,两人心中不禁对穆乘风轻轻年纪,有这份豪情,感到无比的心折。 葛真吾在旁劝道:“铁老,你就不用说了。” 穆乘风道:“你只管放心,穆某答应了,自会给他治疗了,你要他双掌和在下手掌相抵,在下要运功了。”说完,伸出手去。 葛真吾忙道:“铁老,你快伸出手来,和穆贤弟手掌相抵。” 祁连铁驼到了此时,只得伸出双手,和穆乘风掌心相抵。 穆乘风缓缓吸气,左手运起“太素阴功”,右手运起“纯阳玄功”,用力后吸,把逼入祁连铁驼体内逼住他经穴的真气,从掌心缓缓收回。 祁连铁驼纵有数十年修为,他如果没有能力化解这两股逼人体内的真气,也许化上二十年苦修也是白费,但解铃还是系铃人的话,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就把真气全收回去了。 穆乘风双手一收,说道:“好了。” 他话声刚落,祁连铁驼坐着的人已经倏地站了起来,洪笑一声,一道人影已经破空掠起,瞬失所在。 葛真吾望着穆乘风目露感激之色,低低的道:“铁老和我情同父子,我真该谢谢贤弟……” 穆乘风没去理他,只是冷声道:“秦大娘人在哪里?” 一名青衣使女道:“还在厅上。” 葛真吾朝穆乘风一抬手道:“贤弟请。” 穆乘风没有说话,当先举步走入大厅。 这时厅上重又点了灯烛,秦大娘双目紧闭,脸红如火,躺卧在地,一直不省人事,她身边伺立着两名青衣使女。 严铁桥站在一旁,早已吓黄了脸,更是没敢作声。 穆乘风走到她身边,朝两名使女说道:“你们把她扶着坐起来。” 两名使女依言扶着秦大娘坐起。 穆乘风伸手抓起她右手,和自己掌心相抵,一面缓缓吸气,把逼入她体内的“纯阳玄功”吸了回来,等他放回素大娘的右手。 秦大娘果然缓缓睁开眼来,但她可没有祁连铁驼那样,经穆乘风吸回真气,立时恢复过来,只见她双颊如火,身躯一阵颤动,切齿道:“姓穆的……小子,老婆子……只要……有一口……气在,不会……放过……你的……” 穆乘风大笑道:“穆某岂在乎你放不放得过在下?” 葛真吾眼看秦大娘依然身体发颤,心下不禁大奇,说道:“秦大娘,穆贤弟已经给你解开被震闭的穴道,你应该没事了才对!” 秦大娘厉笑道:“这……姓穆的……原来……是你好兄……弟,老……婆子……一身功……力都……被他破……破了,还……会好吗?丫头……咱们……走……” 穆乘风施展神功,同样是震闭经穴,何以祁连铁驼没事,秦大娘反而被破了一身功力呢? 要知祁连铁驼和穆乘风比拚内力,他把数十年修为,一下从掌心发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得住的,但穆乘风一身兼两家之长,分从掌心发出两种旷世神功,只在一瞬间就把对方功力逼了回去,内劲既未消散,只是受到两种神功的压力,硬逼回去,只要把侵入他体内的内力吸出,自可立时无事了。 至于秦大娘,不同的是她练的“火灵掌”,并非玄门正宗,只是乾阳功夫的旁支,但穆乘风练的却是道家乾天纯阳功夫,“火灵掌”遇上“纯阳玄功”焉得不被破去。 秦大娘话声出口,两名青衣使女只得扶着她往厅外行去。 严铁桥慌忙走了过来,说道:“穆少侠,你答应过在下的,也请你替在下解了。” 白圭子道:“穆少侠,慢点,贫道要问问他,暗算贫道和宁老施主,是什么人支使的?” 葛真吾目光一注,问道:“我并没命你去暗算白圭道长二位,这是谁的主意?” 严铁桥躬身道:“这是秦总管交代属下的,在令主未来以前,副令主和属下都是听命于秦总管的。” 葛真吾哼了一声道:“去偷袭东海镖局,也是她的主意吗?” 严铁桥低头道:“是的。” 白圭子道:“葛令主,贫道要把严铁桥带回双环镖局去。” 葛真吾看了穆乘风一眼,徐徐说道:“今晚江南分令已经一败涂地,在下还能不答应吗?不过在下希望和穆贤弟单独一谈,暂时留下来,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穆乘风道:“在下黄夜前来,原是有事找令主来的,自然要和你单独一谈了。” 白圭子道:“那么贫道和宁老施主先告辞了。” 穆乘风走过去朝严铁桥肩头一拍,说道:“好了,你已经没事了。” 白圭子却举手连点了严铁桥三处穴道,一面朝穆乘风打了个稽首道:“穆少侠回去,希望转告阮老施主,咱们两家是误会,明日午前,贫道当押同孽徒前去东海镖局赔罪。” 说完,和宁乾初押着严铁桥往外行去。 葛真吾举手道:“贤弟请随愚兄来。” 穆乘风没有说话,随在他身后走去。 葛真吾领着他走出厅前,然后又向左绕去。 这时天色已快近五更,园中二片黝黑,两人默默的穿林而行,一回工夫,来至一座小楼前面。 葛真吾举步走上石阶,推开一扇木门,说道:“贤弟请进。” 屋中有着灯光,葛真吾依然走在前面,领着穆乘风走人一间布置精雅的小客室,才抬抬手道:“贤弟请坐。” 一面举掌轻轻拍了两下。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出,看到室中站着的穆乘风,不觉微微一怔。 葛真吾吩咐道:“你去沏两盏茶来。”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葛真吾朝穆乘风含笑道:“贤弟请坐呀!” 穆乘风依然站着不动,说道:“我是有一件事来告诉葛令主的,令主手下的副令主,和今晚夜袭敝局的人,悉数被敝局留下……” 葛真吾含笑道:“这个愚兄已经知道,愚兄奉令担任令主,正在金陵,闻讯赶去,原想调停两家误会,差点伤在九阴神功之下,还是铁老把我救回来的。” 穆乘风道:“令主知道就好,我夤夜来见令主,是希望和令主交换人质来的。” “人质?”葛真吾一怔,问道:“贤弟是说贵局也有人落在咱们手中?” 穆玉说冷笑一声道:“葛令主还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刚说到这里,那青衣使女已经端着两盏茗茶送上 葛真吾一抬手,含笑道:“贤弟请坐下来再说不迟。” 一面回头朝青衣使女吩咐道:“你去站在外面。”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很快的退出。 葛真吾看他依然站着不肯落坐,不觉淡淡一笑,伸过手来,拉着穆乘风的手,柔声道:“贤弟,愚兄和你一见如故,结为盟兄弟在先,在这里接任令主在后,我们就算是敌人,也总有一份手足之情,这里是愚兄住的地方,我邀你到这里来,因为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你总该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了。” 第357章 不渝 “穆乘风,来,别使性子了,快坐下来,我们兄弟一场,明天我就要离此而去,今后我们能不能见面,都不知道了,你该相信愚兄才是。” 他说到最后几句,似是颇为感伤,连口气也带着黠淡之音! 穆乘风终于在椅上坐下,抬目道:“你明天要走了?” 葛真吾强颜一笑道:“愚兄刚来接事,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江南分令手下,全军尽覆,愚兄这令主还能耽得下去吗?” 他口气一转,注引问道:“贤弟方才说的人质,究是何人?” 穆乘风道:“你真的不知道?” 葛真吾道:“愚兄还会对贤弟说谎不成?我总记得咱们在酒楼相逢之时,正是愚兄衔命前来,担任江南分令令主,不瞒贤弟说,愚兄接任令主之后,一直住在金陵,这里原由副令主主持,被你破去一身功力的秦大娘,是江南分令的总监,愚兄没来以前,由她全权负责。所以愚兄事前实在一无所知,直到今天傍晚,接获秦大娘飞鸽传书,要愚兄赶来支援,愚兄才知咱们已和东海镖局启衅,才匆匆赶来,怎么会知道咱们掳了贵局什么人?” 穆乘风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就把有人假冒大师兄陆长荣起,一直说到自己招隐寺赴约,故意说是擒住梁慧君,救出大师兄,结果这假扮大师兄的人,被阮伯年识破行藏,乃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所乔装。至于失陷在江南分令的人,除了大师兄,应该还有鹰爪门六个弟子,详细说了一遍。 葛真吾脸有愤怒之色,沉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事,秦大娘从未向愚兄提过……” 一面抬头道:“紫鹃。” 站在阶前的青衣使女答应一声,迅快的走入。 葛真吾道:“你去间问这里的夏管事,咱们这里可曾囚禁东海镖局的人,如果有,立即要他把人带到这里来,快去。”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急步往外走去。 葛真吾看了穆乘风一眼,又道:“贤弟,愚兄再郑重的说一句,杀害贤弟义父母的人,并非江南分令……” 穆乘风道:“那会是什么人?” 葛真吾道:“当日杀死令义父母的是黑衣十二煞……” 穆乘风道:“他们已经全数死了,但总有幕后主使之人?” 葛真吾道:“不错,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们从北方调来的” 穆乘风道:“那么这调他们来的人是谁呢?” 葛真吾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贤弟,不是愚兄不肯说,这人对令义父因怀恨甚深,才另投明师,他和东海镖局也可说渊源极深,愚兄不好说出他是谁,贤弟回去之后,不妨和阮伯年,以及令师兄仔细研究,但贤弟切莫说出是愚兄说的。” 穆乘风心头暗暗一震,忖道:“听他口气,好像东海镖局还有一个奸细,他和义父怀恨甚深,这人会是谁呢?” 这时天色已现黎明,只听阶前响起青衣使女紫鹃的声音说道:“回令主,夏管事遵命带了东海镖局的人来了。” 葛真吾道:“叫他们进来。” 接着只见一名中年汉子急步趋入,在门口就躬着身道:“属下夏忠楷见过令主,东海镖局押在咱们这里的一共是七个人,属下奉命都带来了。” 葛真吾道:“我要你把他们都带进来,听到没有?” “是、是”夏忠楷转身挥了挥手。 只见鱼贯走进七个人来,这七人身后,紧跟着两名手持扑刀的汉子,自然是押解他们来的人了。 穆乘风目光一注走在第一个的正是大师兄陆长荣,他身后六人,自己并不认识,大概是鹰爪门的六名弟子。 陆长荣神色惟淬,垂着双手,当他一眼看到椅子上坐着的青衣少年,正是小师弟穆乘风时,眼中不禁闪起怀疑神色,紧闭着嘴,并没有开口。 葛真吾道:“夏管事,他们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夏忠楷连忙躬身道:“回令主,这七个人,副令主都交代过,一个是东海镖局总镖头陆长荣,其余六个,则是鹰爪门阮伯年的门人。” 穆乘风冷冷的道:“葛令主,你们一再假冒大师兄,这个不会又是假冒的了?” 葛真吾道:“夏总管,穆少侠说的话,你听到了,这位陆总镖头,到底是真是假?你若有半句虚言,我就先劈了你。” 夏忠楷听得扑的跪了下去,说道:“属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令主面前撒谎,这位陆总镖头,是副令主徐州弄回来的,一直收押在这里,绝……绝不会假……” 葛真吾道:“他们是否点闭了穴道?还不快去把他们解开了?” “是,是。”夏忠楷从地上爬起,走到七人身边,出手如风,接连解开了他们穴道。此人在葛真吾面前,一吓就跪地磕头,但看他出手,一身武功却是极为高明; 葛真吾朝七人抱拳说道:“陆总镖头七位,委屈了多天,今晚若非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穆少侠来见兄弟,兄弟还一无所知,还望诸位多多原谅。” 接着又朝夏总管一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夏忠楷应了声“是”,带着两名汉子一起退出。 穆乘风走上前去,刚叫了一声:“大师兄……” 陆长荣已经一把握住了穆乘风的手,说道:“小师弟,镖局真的复业了?愚兄是听到江湖传说,才赶回来的,不想在徐州就糊里糊涂的被人逮来。” 穆乘风道:“大师兄,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接着又和其他六人拱拱手道:“多谢葛令主,在下告辞。” 葛真吾点头道:“贤弟回去,希望也能把江南分令的人一齐释放回来。” 穆乘风道:“这个自然,葛令主先放了人,咱们岂会不顾江湖道义了?” 接着抬手道:“大师兄,六位师叔请先。” 陆长荣已从两人对话中听出自己等人虽然落在人家手中,但江南分令似乎也有不少人落在东海镖局的手里,他根本不知一点内情。自然不好开日。这就朝其他六人抬了抬手,一起退出。 穆乘风走在最后,葛真吾跟在他身后,低低的道:“贤弟,今天一别,咱们不知还有没有见面之日,你真的连大哥也不肯再叫我一声吗?” 声音凄穆,包含着多少兄弟之情! 穆乘风对他忽然间。心头也生起了一种生离死别之感,回过身去,一把握住了葛真吾的双手,叫了声:“大哥。” 葛真吾双手微颤,目中隐含泪光,勉强笑道:“贤弟,咱们兄弟之情生死不渝,你快去吧!” 穆乘风也因大师兄等人已经走出庭院,这就点头,说道:“大哥保重。” 葛真吾依然握着他的手不放,低声道:“贤弟,愚兄有一句话,不知你肯不肯听?江南分令纵然失败,但后面还有一股极大的力量,说句不客气的话,只怕九大门派也不足抗衡,东海镖局区区人手,更不足论了。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最好把镖局解散了,各人也最好散开,找个隐僻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方可无事,这是愚兄剖肝沥胆之言,贤弟务必相信,不可轻视了,好了,你快去吧!” 一面朝青衣使女吩咐道:“紫鹃,你去替穆少侠领路。”青衣使女答应一声,立即走在前面,说道:“穆少侠请随小婢来。”说完,当先朝一片花林中走去。 穆乘风也不和大师兄客气,说了声:“大师兄,大家快随我来。”一行人由青衣使女领路,迅快的随着行去。 葛真吾一个人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他们人影在树丛间消失,他才黯然回过身去,这一瞬间,他目中已经隐蕴着泪光,忽然幽幽一叹,垂下头去,自言自语的道:“别时容易见时难,贤弟,我们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他说出这几句话来,似是十分吃力,一个人也像虚脱了一般,拖着受创的心灵,和疲乏的步伐,一步步往里走去。 这时,从一片树林间,闪出一个驼背黄衫的老人,赫然是祁连铁驼,他一只炯炯发光的眼神,盯着葛真吾的后影发呆,怔然道:“三公主会看上姓穆的小子,哈,这小子人品果然不错,武功更是要得,她眼光倒是不错,这件事,老夫既然知道了,哈哈,你就不用发愁了。” 东海镖局昨晚一个个彻夜都没有睡觉。阮伯年、西门大娘、丁盛、阮传栋、裴允文兄妹、英无双、梁慧君、林仲达,这时候全在大厅上。 自从穆乘风走后,大家谁也没有半点睡意,就围坐着喝茶。 直到五更时分,大开井中像落叶一般飘堕下一个人来。 西门大娘眼光一抬,就尖着嗓门叫道:“老不死,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穆乘风呢?” 这飘堕下来的正是东门奇,口中呵呵一笑,走入厅来,说道:“老夫没有事了,怎么不回来?” 英无双迎着道:“师父,大哥呢?” 东门奇笑道:“你也跟你师娘一样,老夫还没坐下来,就急着要问,没听老夫说,已经没老夫的事,这句话还不够吗?” 第358章 废话 西门大娘道:“老不死,既然没事了,穆乘风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阮伯年起身道:“东门老哥说没事了,大概不会有事了,老哥快请坐下来再说。” 裴畹兰赶紧倒了一盅茶,说道:“者前辈请用茶。” 东门奇施施然走到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笑道:“还是蓝姑娘懂事,咱们这小丫头只会问大哥,也不知道给师父倒一杯茶,老夫在他们江南分令的屋脊上,枯坐了半天,别的不。要紧,口可真的干了。”说完,举起茶碗,喝了一口。 裴畹兰道:“老前辈,幸亏这里没有外人,你既然称我姓蓝了,就不该再叫我姑娘。” “啊,啊!”东门奇一手摸着亥下一把山羊胡子,笑道:“不错,老夫只记住你姓蓝,却忘了你改扮成公子哥儿了呢!” 西门大娘道:“好了,废话少说些,你跟穆乘风到了双环镖局,到底如何了?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东门奇笑道:“哈,老夫这趟可说是多此一行,穆小兄弟真还要得,一掌就破了那个老虔婆的‘火灵掌’,再双掌一推,就把那祁连铁驼震得闭过气去,哈哈,老夫这几十年来,从未见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年轻高手,你说,老夫去了,不是没事可做了吗?不过老夫也做了一件事,劝穆小兄弟把铁驼救过来了,这驼子交游广阔,穆小兄弟救了他也不会白救的……” “老不死,你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 西门大娘大吼道:“要说,就该说得清楚些,一大把年纪了,连话也不会说。” 东门奇双目一睁,说道:“老夫怎么不会说话?老夫不会说,那就你来说好了。” 西门大娘气道:“我又没跟穆乘风去。” 东门奇道:“所以咯,你更不会说。” 大家都知道这两人时常拌嘴,但也不好劝说。 英无双道:“师父,大家都等着听你说呢,你老人家该从头说起才对!” 东门奇道:“你看,还是徒弟会说话,像你这样急性子,一开口就说老夫不会说话,老夫活了六七十年,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英无双催道:“师父,你快说咯,别再和师娘抬杠了。” 裴允文道:“是啊,大家都等着听老前辈的消息呢!” 东门奇又喝了一口茶,才把严铁桥假扮陆长荣,企图杀害白圭子,宁乾初,被穆乘风所制,逼着他去找姓葛的令主,穆乘风如何一掌破去秦大娘的“火灵掌”,后来祁连铁驼出现,两人比拼上内力,竟把祁连铁驼震飞出去闭住了真气,详细说了一遍。 丁盛问道:“那秦大娘是谁呢?” 东门奇道:“谁知道那婆娘是谁,这个要等穆小兄弟回来,才知道。” 东门大娘道:“穆乘风怎么还不回来呢?” 东门奇道:“他随着那个姓葛的令主去了,老夫看看没事了,就先回来了,也好让大家安心。” 西门大娘气鼓鼓的道:“说你老不死没用,你就是没用,万一那姓葛的另有什么花样,穆小兄弟江湖经验不足,出了差错,该怎么办?你老不死去了,自然要等他离开江南分令,才一同回来,那有事情没有了结,半途里先溜走的道理?” 东门奇道:“谁说老夫半途里溜走,老夫是眼看没事了才离开的。” 西门大娘道:“你怎么会知道没事?万一……” “好,好!”东门奇站起身道:“老夫再去就是了。” 西门大娘道:“现在还去个屁,天都亮了。” 东门奇搓搓手道:“那你要老夫怎么办?” 西门大娘道:“穆小兄弟万一出了差错,老娘就和你拼命。” 她一心一意把穆乘风当作了女婿,女婿出了差错,丈母娘自然要拼老命。 东门奇这下没了主意,说道:“那……老夫还是再去一趟的好。” 阮伯年看得暗暗好笑,忙道:“东门老哥,天色已经大亮,暂时不用去了,以兄弟看来,玉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你老哥先坐下来吧!” 东门奇道:“老夫也不是这样想,穆小兄弟一个人足可应付得了,才赶回来的,真要出了差错,老夫就把江南分令踏成粉函。” 正说之间,杜永飞奔而入,说道:“老爷子,穆少爷回来了,还有总镖头,和老爷子门下六个人也一起来了。” 他话刚说完,穆乘风、陆长荣和六个鹰爪门弟子一起走了进来。 陆长荣一眼看到厅上坐着这许多人。自己认识的几乎只有阮老爷子父子和二师弟林仲达,不禁呆得一呆,立即朝阮老爷子走去,双膝一屈,说道:“老爷子在上,晚辈给你老人家磕头。” 那六个鹰爪门弟子也一齐朝阮伯年跪下,说道:“弟子叩见师尊,弟子们无能,不是穆副总镖头赶去,弟子们还被他们囚禁着呢!” 鹰爪门这六个弟子是:王元美、高伯勤、潘敏功、洪本中、祖可望、张汉阳。 阮伯年忙道:“起来、起来、你们快起来,老夫给你们引见……” 陆长荣和王元美等人依言站起。由阮传栋给他们引见了东门、西门两位前辈,以及丁盛、裴允文等人,大家一一见过了礼。 穆乘风就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陆长荣也由二师弟林仲达把镖局复业,和近日来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个概况。 穆乘风朝阮伯年道:“老爷子,江南分令葛令主已经把大师兄和六位师叔全释放回来了,他们副令主等一干人,我们似乎也应该全数释放才行,这是晚辈答应过他的。” 阮伯年颔首道:“他己把咱们的人都放回来了,咱们自然也要放人,只是……玉祥,你可知道这假扮你大师兄的副令主是谁吗?” 穆乘风道:“晚辈不知道。” 阮伯年叹了口气道:“他是你二师兄的大哥林孟达。” 穆乘风听得一怔道:“会是林大哥?” 林仲达黯然道:“是的,他是家兄,方才愚兄去劝他,希望他回头是岸,他……入迷已深,闭上眼睛,理也没理,愚兄……” 穆乘风攒攒眉,望着阮伯年道:“老爷子,你看……” 阮伯年道:“你答应了姓葛的令主,不论他是什么人,都得释放,不可失信于人,杜永,你去把他们全数释放了,让他们走。”全数释放,就是连假扮鹰爪门人的七个人也一起放了,杜永请示道:“老爷子,要不要把他们押上来……”“不用。”阮伯年挥手道:“你和赵镖头等四位要他们从后门出去,大家见了面,反而不好。” 杜永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穆乘风道:“老爷子,大家都已有一晚没睡了,这时候天刚亮了没多一会,还是先去休息吧,白圭子和宁乾初大概午前会来,他们来了,杜永会去请你老人家的。” 阮伯年点点头道:“好吧,时间还早,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会。” 丁盛道:“老爷子请吧,咱们还不累。” 阮伯年朝东门奇、西门大娘拱拱手道:“二位也可以去休息了。” 当下阮伯年由阮传栋陪同往后进而去。 东门奇夫妇和英无双、裴畹兰、梁慧君三位姑娘一同往东花园而去。 剩下丁盛、裴允文、陆长苛、林仲达、穆乘风等人,依然坐在大厅上。 不多一会,杜永和赵雷等四人一同走入,前来覆命,已把江南分令的人全释放了。 林仲达又替大师兄引见了赵雷等四人。 丁盛站起身道:“从此刻起,前后三进院子,仍由赵雷等四人负责,由兄弟和裴老弟在厅上坐镇,陆总镖头刚脱险回来,你们师兄弟三个,许久不曾见面了,不妨到总镖头休息室去休息一会,谈谈别后经过,这里交给兄弟和裴老弟就好了” 赵雷等四人领命退出。 穆乘风起身道:“大师兄,丁大哥不是外人,你到总镖头室去休息一会吧!” 林仲达跟着站起道:“穆贤弟说得是,有丁大哥在这里,大师兄就不用客气了。” 陆长荣确有许多话要和二位师弟谈谈,而且镖局的事,他也需要有全盘了解,这就朝丁盛、裴允文二人拱拱手道:“兄弟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偏劳二位了。” 师兄弟三人就一同朝总镖头休息室走去。 陆长荣已经听二师弟林仲达说过镖局复业的大概情形,但听二师弟的口气,镖局有这许多人助拳,完全是冲着小师弟来的,而且小师弟的武功,似乎是镖局中首屈一指的人了! 他并不知道小师弟在短短半年之中,从哪里学来的武功?因此在坐下之后,就含笑问道:“小师弟,我听二师弟说,镖局复业,都是你的功劳,你在这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中,不但交了许多成名人物,也练成绝世武功,愚兄几乎不敢相信,是不是另有奇遇?” 穆乘风腼腆的点点头道:“小弟确实另拜了两位师父,但那有大师兄说的那样……” 陆长荣不待他说下去,就笑着道:“你和愚兄也客气起来了,哦,对了,愚兄曾听师父说过,小师弟将来另有机遇,连本门武功都没传给你,小师弟果然另有奇遇,你先说出来给愚兄听听?” 第359章 碍口 穆乘风只得从绿袍师父救了自己说起,一直说到自己从昆箭山学艺回来为止。 陆长荣问道:“后来呢?” 穆乘风又把自己回来之后,就去找二师兄,以及镖局复业前后,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陆长荣听得欣然道:“小师弟,你真了不起,无怪裴盟主、敖湖主会全力支持咱们,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离奇的经过。” 林仲达问道:“大师兄怎么会落到江南分令手中呢?” 陆长荣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师父、师母遇害,我从一位老镖头的口中,听到一点口风,那十二个凶手,极似横行齐鲁一带的黑衣十二煞,我想师父为人豁达,从没和人家结过梁子,黑衣十二煞怎会无端找上师父?十二煞虽也全数死了,只怕他们背后另有支使人的……” 穆乘风道:“对了,葛令主也和小弟这么说。”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他怎么说的?” 穆乘风道:“大师兄先把此行经过说出来了,小弟再说不迟。”“愚兄此行,可说一事无成。” 陆长荣叹了口气,继道:“因此愚兄就下了决心,立誓要把这幕后主使人找出来,于是收歇了镖局,到黑衣十二煞出没的齐鲁一带、去查访线索,却一直没有找到头绪,最近听到江湖上纷纷传言,说东海门穆乘风,两掌击败多年不曾出现江湖的厉山双凶,愚兄听得大为惊奇,他们说的该是小师弟了,小师弟在师父。师母遇害之时,忽然失踪,那来这高的武功?后来江湖上传言东海镖局即将复业,连请阑都发出了,愚兄听到消息,自然要赶回来,可能有人认识愚兄,就在徐州客店里,糊里糊涂的着了他们的道,愚兄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接着目光一抬,说道:“小师弟。那姓葛的令主怎么说呢?” 穆乘风道:“他说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们从北方调来的……” 陆长荣目光凝注,问道:“那么到底这幕后主使,杀害师父、师母的主凶是谁呢?” 穆乘风道:“小弟也问了,他不肯说,只说这人对义父怀恨甚深,才另投明师,而且这人和咱们镖局渊源极深。他不好明说,要小弟回来之后,和阮老爷子以及大师兄研究研究,自会明白。” 陆长荣怀疑的道:“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话呢?” 穆乘风脸上一红,说道:“葛令主算起来还是小弟的结义大哥,当时小弟并不知道他会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当下就把和葛真吾结交的始未说了一遍; 陆长荣点点头道:“这么说,他这话倒似可信。只是……” 他目光转向二师弟林仲达,问道:“二师弟,你说这人会是谁呢?” 林仲达不安的道:“这个小弟一时也想不出来……” 陆长荣轻轻叹了口气道:“二师弟,你应该知道,镇江城里,和师父渊源最深的应该是你们林家了……” 林仲达身躯一震,说道:“这个小弟知道,家父和师父是好朋友。” 陆长荣道:“你可知道林伯父当年怎么认识师父的吗?” 林仲达道:“这个……小弟并不清穆。” 陆长荣道:“事情是这样的,林伯父当年原是布贩,经常在金陵、镇江、淮阳一带走动,这一帮布贩,一共有十几个人,也粗通拳脚,有一年师父保镖回来,经过高邮,正有几个强盗,杀人越货,弃尸遍野,师父一怒之下,仗义出手,当场把几个强盗击毙,有一个人从水沟里爬出来,跟师父磕头求救,这人就是林伯父,他是一伙布贩中唯一生存的人,那一伙强人的老巢,是在高邮湖,大部货物,已被运走,师父就带着林伯父赶去贼巢,又杀了为首的盗贼,林伯父不但取回了他们一伙的失物,而且也敢得了贼巢中不少贼人聚敛的财物,才干恩万谢而去……” 林仲达听得怔怔的道:“这事小弟从未听家父说过。” 陆长荣继道:“第二年,林伯父带了家小,来到镇江,前来拜会师父,就在镇江开了一家绸缎庄,令兄也在这一年娶了亲……” 林仲达道:“那时小弟才十岁……” 陆长荣继道:“从此林伯父也时常和师父走动,有一天,林伯父带着令兄同来,恳求师父收令兄为徒,师父因令兄已经破身,本门武功须由童身练起,只怕无法深造而婉拒了,后来林伯父就说要二师弟拜在师父门下,师门碍着面子,就答应下来,第二天林伯父就领着二师弟来拜师的……” 说到这里,看了林仲达一眼,又道:“愚兄听说二师弟和令兄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林仲达道:“是的,小弟是继室所生,所以家兄长了小弟十岁。” 陆长荣道:“后来听说令兄去了金陵。” 林仲达道:“家父在金陵设了一家分店,就由家兄主持。” 陆长荣道:“但他却成了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居然也学会了一身武功……” 林仲达身躯一震,他意味大师兄的口气,已极明显是说害死师父师母,把黑衣十二煞从北方调来的人,就是自己兄长了。 这一点,如今细想起来,当真极有可能,因为那时葛真吾还没有来接任令主,江南分令是由副令主指挥的,他当然有权从北方把高手调到江南来。 这一想,他不由脸色煞白,额头已经绽出汗来,望着大师兄嗫嚅的道:“小弟真想不到杀害师父、师母的主使人,竟然会是家兄,这教小弟如何对得起师父、师母……” 穆乘风也身躯一震,说道:“什么?杀害义父、义母的会是他?”“不错!”有人应声走入,说道:“这个命令还是我传达的。”随着话声,走进来的竟是梁慧君。 穆乘风道:“你说什么?” 梁慧君苦笑道:“我说的是真话,我已经在门外听了好一会,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作证了。” 穆乘风道:“你……” 陆长荣道:“小师弟,你听梁姑娘说下去。”一面抬目道:“梁姑娘请坐。” 梁慧君依言坐下,举手掠鬓发,说道:“林孟达是总监秦大娘的干儿子,秦大娘派在金陵已有多年,林孟达投到太君门下,当然也是秦大娘推荐的……” 穆乘风问道:“太君是谁?” 梁慧君道:“这个我也不清穆,因为我只是总监秦大娘的手下,江南分令一直都由秦大娘负责,林孟达投到太君门下,一去十年,直到一年前才回来……” 林仲达道:“这个不对,家兄每三月都要回镇江一次 梁慧君道:“令兄假冒陆总镖头,不是也回到东海镖局来了吗?” 林仲达骇异的道:“是他们假扮了家兄?” 梁慧君道:“这是总监秦大娘的意思,由严铁桥假扮林孟达的,因为江南分令有许多开支,有一家绸缎庄支援,经济来源就有了着落……” 林仲达道:“这就是了,敝庄金陵分店,历年来不但不赚钱,还时有亏损。” 梁慧君继道:“有一年,那假扮林孟达的严铁桥回到镇江来,不料在酒后无意中被你大嫂发现,大嫂含羞自尽,秦大娘就要我假扮了你大嫂……后来……林孟达回来了,我……也只好一直扮下去……” 她究竟是姑娘家,说这些话的时候,粉脸飞红,着实有些碍口。 穆乘风问道:“后来呢?” 梁慧君道:“直到今年清明前三天,林孟达交给我一个密柬,命我到鬼脸城去传达命令……” “慢点!”穆乘风问道:“你传的命令,就是杀害我义父。义母的事?” 梁慧君道:“本门有一项极严厉的规定,凡是你不应该知道的事,不得多问,当时我送去的只是一封密柬,鬼脸城里一方大石四周,早已坐着十二个脸蒙黑布的黑衣人……” 穆乘风道:“黑衣十二煞!” 梁慧君道:“起先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把密柬送到了就没事了,后来我和林孟达一起回到镇江,只过了一天,就是清明那天,传出东海门闻天大侠夫妇遇害的事,那十二个黑衣人也死了,我才知道那封密柬要杀的就是闻大侠夫妇,而且还要春桃在林副总镖头的伤药之中,暗做手脚,不使他伤势复原,若非穆少侠替他疗伤,林副总镖头只怕还缠绵床第,至今未愈呢!” 穆乘风怒声道:“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他同胞兄弟都下得了手,今晚真是不该放他的。” 梁慧君道:“贱妾还以为你们逮到了他,一定会问问清穆,没想到你们却轻易放过了他。” 陆长荣目注梁慧君道:“梁姑娘何以要脱离他们,投到咱们这里来呢?” 梁慧君脸上一红,忽然垂泪道:“贱妾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先父流落金陵,那时贱妾只有八岁,父女相依为命,不幸先父因病去世,死后无以为葬,由秦大娘出资代贱妾收殓,从此就跟秦大娘练武,后来他要贱妾替代林家少夫人 第360章 禀报 “贱妾失身于严铁桥在先,继而又失身林孟达在后,教贱妾如何忍受?而且林孟达回来之后,严铁桥又不时的纠缠贱妾,贱妾是人,遭受他们如此蹂躏,早有脱离之心,但江南分令耳目众多,要想逃出魔掌,又谈何容易?江湖虽大,贱妾却有无地可容之感,后来贵局复业,江南分令一再受挫,也增加了贱妾的决心,所以只有投到贵局来了。” 她说话之时,珠流纷落,当真穆穆可怜! 陆长荣歉然道:“梁姑娘,真对不起,兄弟是武人,一句话,倒引起姑娘伤心来了。” 梁慧君拭着泪道:“陆总镖头问我贱妾,也是应该的了。” 穆乘风虎的站起,说道:“二师兄,走,咱们见林伯父去,你大哥既是杀害义父、义母的真凶,而且令嫂也死于非命,这些事只怕林伯父全不知道,也应该去跟他说清穆了。” 梁慧君道:“穆少侠,你们现在去了也没用,林孟达只怕早已走了。” 穆乘风道:“只要知道是他,谅他也逃不到天涯海角去,但二师兄家中发生了这许多事,总应该去告诉林伯父一声的了。” 梁慧君道:“穆少侠,你就是要走,也该听贱妾把话说完了。” 穆乘风道:“还有什么事吗?” 梁慧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在贱妾想来,林孟达昔年因闻大侠不肯收他为徒,怀恨在心,后来经秦大娘引到太君门下,回来出任江南分令副令主,那道密柬,也是他发的,那是没错,但江南分令,管辖的地区,只在江南,命令也自然不能出于江南地区之外,黑衣十二煞并不是分令管辖,林孟达也无权去把不属于他属下的黑衣十二煞调到江南来,因此贱妾认为林孟达也许只是帮凶而已,真正主使人可能不是他……” 陆长荣点头道:“梁姑娘这一分析极为有理,但这主使的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秦大娘?” 梁慧君道,“这个贱妾也无法确定,据贱妾所知,她原是总坛的总监,只有她有权可以调北方的人手。” 陆长荣道:“梁姑娘知不知道他们总坛究竟叫什么名称?” 梁慧君道:“不知道,秦大娘从来没有和贱妾等人说起过总坛的事,贱妾只知道江南分令是不公开的,北五省另外也有一个分令,也是不公开的。” 陆长荣道:“那么他们公开的是什么呢?” 梁慧君道:“公开的就是他们支持出来的盟主,北五省有一个武林盟主,江南也有一个武林盟主……” 陆长荣愤然道:“这么说,裴盟主他……” 梁慧君朝穆乘风嫣然一笑道:“起初是,后来不是了,所以江南分令把穆少侠当作了眼中钉,江南分令,可以说完全坏在穆少侠一个人身上。” 陆长荣点点头,大笑道:“小师弟,东海门真是有你为荣。” 穆乘风俊脸一红,说道,“大师兄怎么也和小弟客气了?” 陆长荣笑道:“这难道还是假的,江湖上早就把你说成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杜永匆匆走入,说道:“总镖头,武当白圭子、八卦门宁乾初来了。” 陆长荣站起身道:“二师弟、小师弟,咱们快出去,” 三人走出大厅,白圭子宁乾初已在厅上,正由丁盛、裴允文两人作陪。 陆长荣连忙拱手道:“二位前辈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白圭子、宁乾初都站起身来还礼。 白圭子道:“总镖头好说,昨晚多蒙穆副总镖头援手,不然贫道和宁道长都为逆徒所乘了。” 穆乘风连忙拱手道:“道长过奖,在下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话声未落,只见玩伯年由阮传栋随侍,大步走出,呵呵笑道:“二位道兄来得早啊,兄弟失迎了。” 白圭子清瘦的脸上不禁一红,稽首道:“贫道和宁兄昨日对贵局多有误会,还望阮掌门人恕罪。” 阮伯年大笑道:“道兄说哪里话来,误会业已过去,何用再提?二位道兄快快请坐。” 白圭子道:“敝派逆徒严铁桥,假扮陆总镖头,残杀同门师兄,嫁祸贵局,几乎伤了两家和气,贫道本来要带同逆徒前来贵局赔罪……” 阮伯年连连摇手道:“兄弟说过了,误会已经过去,道兄不用再说了。” 白圭子面有愧色,继道:“说来惭愧,贫道和宁道兄制住了逆徒,本待带他同来贵局,不料在天亮之后,被江南分令的贼党劫走,贫道和宁道兄双拳难敌四手,对方高手不下十余之人,差点还伤在他们手下……” 阮伯年心中一动,暗道:“是了,这些人大概是从东海镖局释放出去的人了。”但这话他不好直说。只得攒攒眉道:“江南分令的贼党,竟有如此猖獗!” 宁乾初道:“那头领之人,居然还依然假扮了陆总镖头。” 阮伯年心中暗道:“那一定是林孟达,他当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面说道:“此人就是他们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他们释放了长荣回来,咱们不得不把他释放回去,不料他居然还敢去劫人。” 白圭子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和宁道兄特地前来向贵局致歉,也是向穆副总镖头致谢来的,江南分令贼党如此猖狂,敝派尚一无所闻,贫道急须赶返敝派,面搬掌门人,不克久留,恕失陪了。”说着和宁乾初一同起身告辞。 阮伯年道:“二位道兄怎不稍留片刻,吃了便饭再走。” 宁乾初道:“阮老哥不用客气。兄弟也要赶回敝派去,江南分令在江南的势力,已经不容忽视,此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只有大家联合起来,才能把他们扫平,告辞了。” 阮伯年、陆长荣等人一直送到门口,才行回转。 穆乘风道:“二师兄,我们也该到府上去一趟了。” 林仲达道:“好,寒舍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有小师弟和我一起同去,那是最好也没有了,不然,家父还未必会相信呢!” 阮伯年问道:“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陆长荣道:“他们一同去二师弟家。”当下就把梁慧君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 阮怕年道:“原来林家也出了事,唉!看来江南分令处心积虑果然已非一日了。” 接着挥挥手道:“好,玉祥,那你就陪仲达回去一次也好。” 林仲达、穆乘风别过阮老爷子,出了东海镖局,一路来至西门横大街,进入林大祥绸布庄。 林厚福就坐在柜头里,林仲达刚叫了声:“爹。” 林厚福已经站了起来,含笑道:“你们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快请穆副总镖头到里面坐。” 穆乘风道:“前几天镖局比较忙,今天才有空来看看林伯父,也要向林伯父致谢来的。” 林厚福含笑问道:“穆副总镖头要谢什么?” 穆乘风道:“镖局复业,多蒙林伯父大力支持,小侄不该谢吗?” 林厚福呵呵笑道:“我当是什么?区区小事,你也要谢,仲达不是也当上了副总镖头吗?我们等于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他让林仲达陪同穆乘风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跟着,穿过小天井,一直来至第二进的客厅,一面说道:“仲达,你们这时候来,大概还没吃饭吧?” “没有。”林仲达道:“爹,我们还是到孩儿书房里去坐,孩儿有一件事要和你老人家禀报。” “哦!”林厚福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好。” 三人从西首回廊来至书房。 春梅急步迎了出来,躬着身道:“小婢见过者爷、二少爷、穆少爷。” 林厚福含笑道:“春梅,你现在该叫穆副总镖头了。” 春梅又躬着道:“穆副总镖头。” 穆乘风笑道:“春梅姑娘不用客气。” 林厚福和二人坐下之后春梅端着三盏茶送上。 林厚福道:“春梅,你通知厨下,做几式可口的酒茶送来。” 春梅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林厚福道:“仲达,你不是说有话要和为父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林仲达就把近日来镖局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林厚福吃惊道:“原来镖局复业之后,还发生了这许多事,为父怎么一点也没听到?” 林仲达道:“外面还没人知道,爹自然也不会听人说了,爹可知这假扮大师兄的是什么人吗?” 林厚福笑道:“爹又不是江湖人,怎么会猜得着这人是谁?” 林仲达道:“爹!这假扮大师兄的人,就是大哥。” “你说是谁?” 林厚福睁大双目,问出一句话之后,忽然笑道:“仲达,你是听谁说的?别上了人家的当,这有可能吗?” 林仲达道:“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孩儿要穆师弟一同来,就是怕爹听了不信……” “你大哥和东海镖局没怨没仇。”林厚福接道:“再说,你大哥又从来没练过武……” 林仲达道:“爹,事情是这样的,大哥……” 他刚说出“大哥”二字,春梅已领着一名伙计走了进来,只好把底下的话缩住。 第361章 便宜 春梅迅快的收拾好一张小方桌。那伙计从食盒中取出四五盘菜肴和一大壶酒,才行退去。 春梅放好三付杯筷,才躬着身道:“老爷,二少爷,可以请穆少爷入席了。” 林厚福抬手道:“穆副总镖头,来,你和仲达是同门师兄弟,也不是外人,大家不用客气,快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谈吧!” 三人各自坐下,春梅手捧银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林厚福道:“春梅,还有菜吧?你站到外面去,他们送菜来了,由你端进来就好。” 春梅是个伶俐的丫头,心知老爷有话要和二人说,不能让外人听到的,这就答应一声,放下酒壶,转身朝阶前走去。 林仲达就把大哥在金陵拜秦大娘做干娘,由秦大娘把他引到太君门下习武,一去十年…… 林厚福道:“这就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虽在金陵,三两个月总要回来一次。” 林仲达道:“那是有人假扮了大哥回来的。” 他又把双环镖局的副总嫖头严铁桥假扮大哥,有一次喝醉了酒,被大嫂发现,大嫂羞愤自杀,江南分令又要梁慧君假扮了大嫂,一直说到梁慧君投奔东海镖局,昨晚擒住江南分令副令主,揭下面具,才真相大自,详细说了出来。 “会有这种事!” 林厚福一张又白又胖的脸上神色凝重,气道:“这畜生怎么连爹也瞒着,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他人呢?” 林仲达道:“昨晚他们释放了大师兄,镖局也把擒住的人全数释放了。” 林厚福道:“你们别人可以放,这畜生怎么可以放他?” 春梅提着食盒走入,又端上两个菜来。 林厚福道:“来,来,咱们快吃菜了。”他咕的一口把酒喝干。 林仲达要替爹斟酒,林厚福道:“爹自己来,你陪穆副总镖头。” 一手取过酒壶,在面前斟酒了酒,又咕的一口喝了下去。 春梅提着食盒退下。 林厚福已经连喝了三杯,目光一抬,说道:“仲达,你大哥并没有回来。” 林仲达道:“大哥因为身份已露,很可能随同姓葛的令主一起走了,孩儿和穆师弟是专程给爹禀明这件事来的。” “真是想不到的!” 林厚福摇摇头,忽然目光一注,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办?” 林仲达道:“江南分令因在镇江一连失利,很可能已经全数退走,从种种迹象看,大哥不可能是杀害师父、师母的真凶,东海镖局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要一步步的追查下去。” “唔!”林厚福点着头,说道:“你大哥……唉,你师父纵然不肯收他为徒,也不至于衔恨到非杀死你师父不可,他其实不应该走的……来,穆副总镖头,喝酒。” 他听了这大的变故,自然只有喝酒解愁,说完,朝穆乘风举举杯,一口喝干。 穆乘风只好和他干了一杯。 林厚福举起手中酒壶要给他斟酒。 穆乘风连忙伸过手去,说道:“林伯父,小侄自己来。” 林厚福右手执着酒壶,左手在酒壶嘴上一掩,说道:“我们是自己人,你还和我客气什么?” 林仲达忙道:“爹,还是孩儿来吧!”伸手接过酒壶。 林厚福点头道:“好,你们师兄弟难得有空、多喝几杯,为父……唉,畜生要自毁前途,投到什么江南分令去,为父管不了他,也只好由他去了,但殷家(东门殷家,是镇江大户)的亲家翁面前,为父又怎么交代呢?” 这件事,他当然很伤脑筋。 林仲达给爹和穆乘风面前斟了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穆乘风道:“林伯父,事情既然发生了,好在外面还没人知道,暂时只好先隐瞒一下再说了。” 林厚福点点头,说道:“那也只好如此。” 他目光一抬,说道:“仲达,你和穆副总镖头多喝几杯,为父……唉,当真心乱得很。” 穆乘风道:“二师兄,咱们干这一杯,就吃饭吧!” 林厚福道:“那怎么成?老朽喝不下了,你们年纪轻,多喝几杯有什么关系?这些莱,是咱们厨房大师父的拿手菜,你看,你们方才只管说话,动也没动,如今镖局复业了,不但仲达难得回来,你更没工夫来了,今天难得来了,总该多喝几杯,来、来、先吃些菜。” 穆乘风和林仲达吃着菜,又喝了几杯。这是林家自己酿的酒,酒醇,但后力也大,两人不觉渐渐有了酒意。 穆乘风道:“二师兄,小弟不能喝了。” 林仲达道:“这酒很厉害,愚兄也不能喝了,春梅,你……给我们……装饭……” 话声出口,上身往桌上一伏,醉得已经不省人事。 穆乘风口中噫了一声,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也坐不住,以手支撑着桌面,要待站起,反而砰的一声,朝地上坐了下去。 林厚福攒攒眉道:“你们都醉了?咳!年轻人酒喝得太快了。” 春梅听到二少爷的话声,赶忙走入,看到两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伏在桌上,不禁惊奇的道:“穆少爷、二少爷都喝醉了!” 林厚福道:“大概他们喝了空肚酒;你快把他们扶到房间里去。” 春梅道:“但……小婢一个人怎么扶得起来?” 林厚福摇着头,站起身,说道:“我帮你把他们扶起来。” 当下就由林厚福和春梅两人,一左一右先把穆乘风扶起,送入后面一间房中,再扶着林仲达进去。师兄弟两人几乎已经烂醉如泥,躺到床上,就呼呼睡去。 林厚福是个发福的人,帮春梅扶着两个喝醉的人躺下,早已累得气喘如牛,一面朝春梅吩咐道:“春梅,二少爷和穆少爷都醉成这个样子,你守在这里,好生伺候。” 春梅道:“小婢省得。” “好!”林厚福道:“我也要去歇一会了。”说着举步走出。 上灯时分,东海镖局第二进膳厅上,已经开上饭菜。 阮老爷子由阮传栋和陆长荣陪同进入膳厅,目光一掠,忽然噫道:“仲达、玉祥出去了一个下午,还没回来吗?” 陆长荣道:“二师弟和小师弟是到林大祥绸布庄去的,也许被林伯父留住了。” 阮伯年道:“他们到林大祥去,老夫知道,只是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 英无双道:“老爷子,大哥他们会不会出事呢?” 阮伯年还没开口,丁盛笑道:“方才兄弟要孙风和几个趟子手出去探听消息,江南分令的人。已在上午就分批离开镇江,就算他们没离开,有穆师弟和林老弟同去,也绝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裴畹兰道:“那可说不定,穆大哥他们论武功纵然不怕,但江湖上鬼蜮伎俩,可防不胜防,这时候没回来,说不定出了事。” 丁盛笑道:“他们去林大祥,又不是去别的地方,何况又在大白天,不会有事的,大家还是开饭吧!” 陆长荣道:“丁兄说得是,这里去林大祥,不过只隔了几条街,他们又不是小孩,不会走失,大家只管请用饭吧,要是饭后还没有回来,就要杜永去一趟林大祥问问就是了。” 英无双虽然听两人这么说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是不便多说。 大家用过饭,回到前面大厅,一名打杂的早已沏好了一大壶茶送上。 英无双悄悄拉着裴畹兰的手,说道:“兰姐姐,你看大哥他们会不会出事?” 裴畹兰道:“你没听丁大哥说,不会有事的?” 英无双道:“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凛凛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裴畹兰要想取笑她几句,但英妹妹是个天真无邪的人,话到了口边,又忽住了,悄声道:“陆大哥方才说的,饭后要杜管事到林大祥问问,也许他们仍在林大祥也说不定。” 英无双道:“兰姐姐,你说咯!” 裴畹兰道:“你说也不是一样?” 英无双粉脸一红,道:“我……” 丁盛看她们窃窃低语,说道:“蓝兄弟、东方兄弟、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因为穆师弟他们没有回来,放心不下?” 裴畹兰道:“东方兄弟想要请杜管事去一趟林大祥……” 英无双羞急的道:“蓝兄……” 丁盛道:“杜管事去一趟也好,要他们早些回来。” 杜永忙道:“属下这就去。”说完,匆匆往外行去。” 丁盛笑道:“二位小兄弟;现在总可以放心了吧!”一面朝孙风招招手道:“江南分令明的虽已撤离,暗中难保没有人留下来,你随杜永去,只要远远保护着他就好。” 孙风领命,也急步跟了出去。 阮伯年一手摸着花白胡子,含笑道:“丁老弟不愧是敖湖主的左右手,处事稳健得很。” 丁盛连忙拱手道:“老爷子这是谬奖,在下想到了就做,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阮伯年笑道:“昨晚要不是你老弟运筹帷幄,调派得宜,江南分令也不会一败涂地,撤出镇江城去了。” 丁盛道:“这是大家出力拼来的成果,要是咱们实力不如人家,调派得宜又有什么用?” 第362章 太君 陆长荣道:“可惜兄弟不能躬逢其盛,但听大家说,昨晚这一场,真是凶险无比!” 丁盛笑道:“陆总镖头还怕碰不上吗?江南分令,只是一个分令而已,分令垮了台,只怕会引出更厉害的人物来呢!” “丁兄说得也是。” 陆长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朝阮伯年问道:“老爷子,江湖上可曾有‘太君’这么一个人吗?” “太君?”阮伯年道:“老夫不曾听人说过,你是哪里听来的?” 陆长荣道:“林孟达就是太君门下。” 阮伯年沉吟道:“太君,听这名号,倒像是个浩封命妇,江湖上那有这号人物?” 正说之间,只见杜永跑得满头大汗,奔了进来,朝丁盛道:“丁大侠,属下去了林大祥,据说二位副总镖头中午在那里用的饭,和林掌柜一起喝的酒,有些醉了,曾在书房里休息一会,后来,申牌时候,就向林掌柜辞出,林掌柜原要他们吃了晚饭再走,穆副总镖头说还有事去,林掌柜就不好挽留,二位副总镖头就是那时候走的。” 英无双急道:“大哥他们申牌的时光就出来了,那会到哪里去了呢?” 陆长荣问道:“杜永,你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杜永道:“属下去的时候,是听他们一个伙计说的,二位副总镖头已经走了,后来林掌柜也走出来了,是他亲口告诉属下的。” 陆长荣道:“林伯父亲口告诉你的,那就不会错了,奇怪,他们到这时候没有回来,会到哪里去了呢?” 裴允文谊,“林兄、穆兄二位,会不会因林孟达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昨晚不明情由把他释放了,又追上去了?” 陆长荣道,“如果只有小师弟一个人,他年轻好事,自恃武功,也许还有可能,但二师弟为人持重,就是要去追人,也不会不来告诉我们一声,就追下去之理,因此兄弟觉得这可能不大。” 他是林仲达的大师兄,对林仲达自然知之甚捻。 英先双道:“那么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真急死人,方才我就一直觉得心头凛凛的,大哥他们一定出了事!” 丁盛这回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但奇怪的,不但是在大白天,而且还有穆乘风同行,怎么也想不出出事的道理来,只是攒着浓眉,一语不发。 阮伯年同样感到事出意外,一时之间说不出该怎么办。 英光双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大家都好像拿不出办法来,心头一急,拉着裴畹兰的手,说道:“兰姐姐,我们走,找大哥去。” 两位姑娘说走就走,往外行去,裴允文正待出声阻止。 丁盛忽然朝他摇了摇手,一面又朝刚回来的孙风使了个眼色。 孙风在太湖帮和丁盛相处得久了,他的心意,孙风自然懂,不待吩咐,转身往外就走。 梁慧君不知道丁盛已派孙风暗中跟了下去,连忙站起身道:“丁大侠,这上位小妹子江湖经验不足,贱妾想跟她们去……” 丁盛没待她说完,笑道:“兄弟也正有此意,如果梁姑娘同去,那是最好也没有了。” 梁慧君道:“贱妾那就走了。”说完,急步跟了出去。 陆长荣道:“丁兄,梁姑娘是江南分令的叛人,江南分令把她衔恨入骨,这样出去,不但找不到人,可能还会遇险!” 裴允文道:“丁兄,总镖头说得极是,” 丁盛朝两人笑笑道:“要找林老弟、穆老弟,咱们这里所有的人,没有比梁姑娘适合的人了。” 裴允文道,“但她这样单身出去,会遇上危险。” 丁盛笑道:“越危险越好。” 一面朝赵雷,钱电,李云三人招招手,以“传音入密”和三个人个别说了几句,三人匆匆就走。 裴允文和阮传栋同声道:“丁兄,咱们也派点事做做呢!” 丁盛笑道:“找人,又不是去打架,用不着人多,兄弟派赵雷四人出去,乃是他们四人是奉敖湖主之命,追随穆师弟的人,穆师弟失踪,他们四人自然要多出点力,老爷子只管去休息,大家不想太早睡的话,就在这里坐上一会,喝口茶再去休息,今晚不可能会有什么事的。” 阮伯年道:“老夫和大家在这里聊聊也好,时间还早呢!” 初更过后,英无双和裴畹兰回来了,她们几乎找遍了镇江城每一个角落,并没有找到林仲达和穆乘风的影子,只好回来了。 第十九章依计行事 过没多久,梁慧君也赶回来了,她没和英无双两人在一起回来,可见没追上英无双两人,当然也没找到穆乘风两人。 丁盛没问他们,他相信自己派出去的人。 英无双回到镖局,听说大哥还没回来,一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只有丁盛好问,因为他是大家公推的总指挥,这时一脸焦急的问道:“丁大哥。你看该怎么办?大哥他们准出了事,真急死人。” 丁盛笑道:“好兄弟。你急我难道不急,你们先坐下来,等候消息好不好?” 英无双眨着眼道:“你会有消息?” 丁盛笑了笑道:“我没有消息,会叫你等?” 刚说到这里,只见孙风已经走了进来。 丁盛问道:“如何了?” 孙风耸耸肩道:“有一个,属下交给老四了。” 裴畹兰:“你们打什么哑谜,快些说嘛!” 丁盛笑道:“方才东方兄弟和蓝兄弟出去,我怕他们孤掌难鸣,所以要孙风跟在她们后头,后来一想,以东方兄弟武功,对方没人是她的对手,绝不会出事,但梁姑娘可不同,是对方衔之入骨的人,因此要赵雷赶上去通知梁姑娘,不要去找东方兄弟二人,要她还是一个人行动的好,赵雷通知了梁姑娘之后,又赶着去找孙风,因为赵雷和梁姑娘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如果有人在暗中跟踪的话,自然看到了,所以要赵雷赶快走,找到孙风,就要孙风暗中保护梁姑娘,如果发现有人跟踪的话,就要孙风故意泄露行踪,让对方知道孙风是保护梁姑娘的。” 裴畹兰道:“这是为什么?” 裴允文道:“你别打岔。” 丁盛接着道:“那就是要让那跟踪的人知难而退。”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没说这是为什么?” 丁盛问道:“这跟踪的人知道咱们已有准备,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英无双道:“那就不能再跟下去了。” 丁盛又道:“不能跟下去又怎么呢?” 英无双道:“那自然要回去了。” 丁盛笑道:“对了,赵雷先走了,孙风暗中保护梁姑娘,自然跟着梁姑娘身后,第三个人,就是钱电,他跟着那个跟踪梁姑娘的人去了,等他回来,就有消息了。” 他派出去四个人,说了三个,还有一个没说出来。 阮伯年抚掌道:“丁老弟果然不愧是总指挥,这一着高!” 适时但见人影一闪,钱电已经走了进来。 英无双急忙迎着问道:“钱老二,你跟的人怎么了?” 钱电朝丁盛拱拱手道:“属下跟踪他到西门横大街,看他进入林大祥绸布庄第三进围墙而去。” 丁盛一呆,说道:“他会回到林大祥去?” 梁慧君急急说道:“林大祥第三进是住宅,林副总镖头的书房就在第三进。” 丁盛朝钱电问道,“李云呢?” 钱电道:“属下把消息告诉了他,他说要等老大商量,属下先回来了。” “糟了!”丁盛道:“我要李云跟在你身后,赵雷再跟在李云身后,这样一旦发生情况,最后一个人可以衡量当时情形,如果人手够了,就不用赶来通报,我授权赵雷可以酌情处理,但那人进入林大祥去,就应该赶来回报,不可再有行动了。” 裴畹兰道:“为什么?” 丁盛道:“江南分令既已退出,留在林大祥的人,只是探听咱们动静的人,职位不会太高,赵雷二入如果跟进去,岂不打草惊蛇了。” 英无双道:“这和大哥失踪有关吗?” 丁盛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咱们的敌人只有一个……” 话声未落,詹前微风一飒,赵雷,李云二人同时飘落,大步走入。 赵雷没待丁盛询问,就抱抱拳道,“属下听钱二说那跟踪梁姑娘的贼人,进入林大祥第三进,属下就想到穆副总镖头二位失踪得奇怪,莫非林大祥会是贼党的第二个巢穴,正好那时林大祥打烊了,有一个伙计住在小南门,属下两人就跟了上去,把他挟入附近一处词堂问他们林少东和穆少爷二人哪里去了?” 英无双急着问道:“他怎么说?” 赵雷道:“他先前不肯说,只说二少东和穆少爷用过中午饭,下午就走了,属下看他脸色不对,就说你已全知道了,你再敢说谎,我就给你个开膛破腹。那伙计听得吓白了脸,就说:这是掌柜关照的,有人来问,就说二少东和穆少爷下午已经走了。属下问他:下午有没有看到二少东和穆少爷走出来?他说没有看到。” 第363章 行动 “属下问他:是不是正忙着没看清穆?他说:这几天生意较清淡,如果二少东和穆少爷走出来,他一定会看到的。属下警告他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要取他狗命,就放了他。” 英无双道:“这么说,大哥还在林大祥里了,林伯伯怎么会说他们已经走了呢?” 丁盛没有说话,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转脸朝赵雷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了几句,赵雷一甩头,钱电、孙风、李云三人跟着他就走。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你要他们到哪里去呢?” 丁盛笑了笑道:“他们当然是去办事的了。”一面又道:“你不用急,你大哥不会出事的。” 英无双道:“现在明明已经出了事了。” 丁盛目光转动,大厅上坐着的人,除了阮伯年父子,裴允文兄妹,还有阮老爷子的六个门人,人多了不便谈话,这就朝梁慧君招招手道:“梁姑娘,兄弟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你随我到里面去说,比较方便。” 这话是说不能让第三者听的了。 梁慧君点点头道:“好。” 丁盛抬手道:“梁姑娘请。” 两人走入总镖头休息室,丁盛随手带上了木门,说道:“梁姑娘请坐。” 梁慧君依言坐下,抬头问道:“丁大哥,你要问贱妾什么呢?” 丁盛也在她对面坐下,面情凝重的道:“在下想了解林家父子三人,姑娘能否提供一点资料?” 梁慧君道:“林孟达是秦大娘引进到太君门下去的,在林孟达走后,由严铁桥代替了他,贱妾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丁盛问道:“林厚福呢?” 梁慧君一怔道:“你怀疑林厚福?” 丁盛道,“穆师弟明明没有离开林大祥、林厚祥却吩咐他伙计,要说两人下午就已离去,难道他不值得怀疑吗?” 梁慧君微微摇头道:“这自然很有问题。但据贱妾所知,林厚福是一个道道地地的重利商人,和江南分令扯不上关系。” 丁盛问道:“那么林仲达呢?” 梁慧君道:“林仲达,他不是东海门的人吗?” 丁盛道:“在没弄清穆师弟失踪的真相以前,林家父子三人都脱不了嫌疑。” 梁慧君沉吟道,“贱妾在秦大娘手下,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林厚福,林仲达不可能会是江南分令的人。” 丁盛道:“会不会是江南分令在退出镇江以前,临时安排的人手?” 梁慧君抬眼望着丁盛,说道:“丁大哥是说江南分令有人假冒了林厚福?贱妾虽然不知道,但以常情忖度,这可能不会太大,江南分令的入,今天早晨才获释,临时派人去假冒林厚福那有这样适当的人选?” 丁盛沉思道:“以在下看,林厚福既不可能临时有人假冒,那是老早就有人假冒他了,此事连姑娘都不知道,可见秦大娘这人是个心机如何深沉的人了。” 梁慧君问道:“丁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呢?” 丁盛笑道:“山人自有道理,不过这件事还要仰仗梁姑娘的大力呢!” 梁慧君睁大双目说道:“丁大哥有什么吩咐,贱妾敢不遵命?” 丁盛把心中设想的计划,和她低低说了一阵。 梁慧君只是点着头。 丁盛站起身道:“梁姑娘,咱们可以出去了。” 两人回到大厅,英无双又朝丁盛走来,她自然要问丁大哥如何救人?但她还没开口。 梁慧君已经含笑道:“东方少侠,蓝少侠,贱妾有事和你们相商呢!” 英无双、裴畹兰听她一说,同声问道:“梁姑娘有什么事?” 梁慧君嫣然一笑道:“你们随我来。”举步往东首一道腰门走去。 她是到东花园去的,英无双、裴畹兰果然一同跟了过去。 三位姑娘走后,丁盛又朝杜永低低的说了几句,杜永连连点头,也退了下去。 裴允文道:“丁大哥你是不是又在调兵遣将了?” 丁盛笑了笑道:“阮老爷子,时间不早,你老还是去休息吧!” 阮伯年笑道:“你调兵遣将,由老夫坐镇镖局总可以吧,为什么要催老夫去睡呢?” 丁盛笑道:“林老弟、穆老弟虽没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今晚真的没有事,要有事,也是明天的事了,大家不如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办事。” 阮伯年点点头道:“好吧,大家那就早些去休息吧!” 裴允文道:“丁大哥,今晚真的没事了?” 丁盛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大家今晚好好去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事情全在明天。” 阮伯年笑道:“裴老弟,丁老弟已经胸有成竹,大家听他的就是了。” 于是,大家纷纷站起,各自回房去。 陆长荣留在最后,他关心二师弟、小师弟的安危,那有心情回房去,最主要的还是想间间丁盛,到底有何打算? 丁盛站起身,看到陆长荣留着不走,含笑问道:“总镖头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兄弟说吗?” 陆长荣心中暗道:“你叫我总镖头,其实真正的总镖头是你,连阮老爷子都要听你的,我不过挂个名而已!”一面含笑道:“兄弟是想和丁兄请教。” 丁盛含笑道:“总镖头怎的和兄弟客气起来了,走,我们到里面去说。” 两人走入总镖头休息室,丁盛又关上了木门,说道:“兄弟也正有一件事要和总镖头说。” 陆长荣坐下之后,抬目问道:“有关二师弟和小师弟的事?” 丁盛道:“不错,明天一早;咱们就采取行动,就以总镖头为主了。” 陆长荣道:“丁兄但请吩咐。” 丁盛压低声音说道:“兄弟的计划是如此如此。” 陆长荣矍然道,“丁兄好主意,只是……” 丁盛笑道:“总镖头放心,依计而行,绝不会错,兄弟已经有了周详布署,料他们也逃不出兄弟的手掌心去。” 陆长荣点头道:“兄弟是怕二师弟、小师弟在他们手中……” 丁盛笑道:“所以咱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使他们来不及应变,始能一鼓成擒。” 陆长荣抱抱拳道:“兄弟受教。”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西门横街上一家家店铺,都依次开门了。街上人车也渐渐增多。 林大祥五开间门面,伙计们也穿着长衫,向上门的顾客殷勤招呼。 掌柜林厚福是个勤俭的人,虽然现在已经发福了,但只要店门一开,他就坐在柜上,照顾生意,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这时,街上一阵得得蹄声,传了过来,五匹健马拥护着一辆马车,来到林大祥绸布庄门口,便行停住。 前面一骑上,坐的是东海镖局总镖头陆长荣,后面四骑则是四名趟子手。 陆长荣一跃下马,就举步朝店掌中走去,四名趟子手却并没有跟进去,只是骑在马上,在那辆马车前后保护,一望而知马车中坐着的是人,只是不知是谁而已! 陆长荣跨入店堂,一眼看到林厚福就拱着手道:“林伯父起来得早啊!” 林厚福不得不站起迎了出来,呵呵笑道:“老朽还当是谁,原来是陆总镖头来了,请坐、请坐。” 陆长荣:“林伯父不用客气,小侄是护送盂达兄贤伉俪来的。” 林厚福似是没想到东海镖局会有此一着,一时不禁为之一楞,张大了口,答不上话来。 陆长荣暗暗冷笑,下面连忙接口道:“林伯父也许还不知内情,敝局昨晚破获一处贼巢,救出孟达兄贤伉俪,因为时已晚,只好今天一早才护送过来。” 在他说话之时,从马车上走下林孟达、少夫人和两个青衣使女,由四名趟于手前后保护走了进来。 林孟达口中叫了声:“爹。” 接着道:“孩儿被贼人劫持,一直被囚禁在贼巢里,幸蒙陆总镖头昨晚大破贼巢,才把孩儿救出……” 少夫人也盈盈一福,口中叫了声:“公公。” 林厚福白胖的脸上,几乎变了色,张口结舌,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这一瞬间,他左右前后,已全是东海镖局的人,把他围住了。 不,林孟达在左,少夫人在右,扶持住了。 林孟达道:“爹,这里是店堂,不便多说,请陆总镖头里面坐吧!” 一面抬抬左手,(他右手扶着林厚福)说道:“陆总镖头请。” 夫妻两人扶着林厚福,朝里行去。 来至第三进,四名趟子手两名留在阶前,两名随同林孟达夫妇和林厚福身后陪同陆长荣进入了书房。 林孟达夫妇把老父扶到椅子上落坐。 少夫人就樱唇轻启,说道,“孟达,你陪陆总镖头聊聊,贱妾到里面去了。” 说完,一手扶着使女肩上、由一名使女引路,缓步往后行去。 陆长荣已经大马金刀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两个手持长剑的趟子手,却一左一右站在林厚福身边。 林孟达抬手一掌拍在林厚福的肩头。 林厚福身子一震,望着林孟达道:“你不是林孟达。” 林孟达笑了笑道:“你也不是林厚福。” 林厚福怒声道:“笑话,我……不是林厚福,还会是谁,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第364章 指挥 林孟达道:“因为你已经露出口风来了。” 林厚福道:“我露了什么口风?” 林孟达道:“你叫自己儿子,会连姓带名叫么,再说,你脸上也告诉了我,你不是林厚福。” 林厚福怒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林孟达道:“你马上会知道的。” 右手一探,嘶的一声撕开了林厚福胸前一片衣襟。 这下,很明显的显示出来了,林厚福当了二十几年掌柜,终日坐在柜台里,很少晒到太阳,所以又白又胖,但眼前的林厚福,被撕开衣襟之后,只有颈子还是白皙的,颈子以下,皮肤就粗糙而黑,两种肤色截然不同。 林孟达冷笑一声,伸出两个指头,在他黑白分界处轻轻一搓,立即有一层皮肤应手卷起。 陆长荣道:“这厮果然戴着特制面具,那就不是临时改扮的了。” 林孟达道:“方才我仔细看他面部,丝毫看不出破绽来,我还以为他易的容呢,看来这厮假扮林掌柜,已经很久了。” 随着话声,小心翼翼的从林厚福颈陆际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林厚福登时变成了一个冬瓜脸,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 林孟达冷笑道:“你还有何说?” 冬瓜脸汉子闭上眼睛一声不作。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 林孟达抬脸问道:“什么人?” 门外响起赵雷的声音说道:“小的王阿发,有事来禀报掌柜的。” 林孟达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伙计,他连看也没看冬瓜脸汉子,只是朝林孟达抱抱拳道:“属下听伙计们说,昨天下午,有一车货运往金陵,都是装了木箱的布匹,二位副总镖头很可能被装箱运走了。” 林孟达一呆,怒声道:“好个狡猾的家伙,居然手脚如此快法,难怪你们在附近守候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动静。好,你先出去,咱们问清穆了再说。” 那个叫玉阿发的伙计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原来了盛这次行动,只有陆长荣没有改扮,丁盛改扮了林孟达,梁慧君改扮少夫人,两名丫环则是英无双和裴畹兰,四名趟子手则是鹰爪门下的王元美、高伯勤、潘敏功、洪本中。 赵雷改扮店伙王阿发,杂在伙计中间,套取他们的口风。钱电、孙风、李云三人分别在林大祥的前后门,监视他们进出行动。 这一计划,可说十分周密,怎知他们昨天下午已经把人运出去了。 就在赵雷退出之后,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三人押着二个使女走了进来。 英无双叫道:“丁大哥,后宅只有两个使女,一个叫春花,是伺候林掌柜的,一个叫春桃,是伺候林大哥的。”(春兰派去镖局伺候厉山双凶了) 林孟达道:“后宅没有别的人吗?” 英无双道:“还有两个老妈子,和三个厨房里打杂的。” 林孟达道:“他们人呢?” 英无双道:“我们进去看了看,他们都在忙着,好像没什么可疑,所以我们就回进来了。” 林孟达道:“你们怎知他们没有问题?我要你们把所有的人一起制住,消息才不会走漏,这一来不是打草惊蛇吗?” 英无双道:“那我们再去把他们制住就是了。” 林孟达笑道:“你们再进去,只能逮住没有问题的人了,有问题的人,只怕已经溜了。” 英无双道:“梁姐姐、裴姐姐,我们快走。”三位姑娘转身就走。 林孟达笑道:“如果发现缺少一两个人,不妨打开后门,只要拍两下手掌,就会有人把逃走的人送过来。” 林大祥后门有孙风把守着,自然没有人溜得出去了。 林孟达话声一落,就缓缓转过身去,朝春梅问道:“春梅,你说,昨天二弟和穆少爷回来,你在哪里?” 春梅道:“回大少爷,二少爷和穆少爷是和老爷一同进来的,就在书房里坐,老爷要小婢到厨房关照,做几样酒菜送来。” 林孟达问道:“后来呢?” 春梅道:“后来酒菜送来了,老爷要小婢站到阶前去,后来小婢听到有人跌倒地上,急忙回进来,看到二少爷扑在桌上,穆少爷坐在地上,都喝醉了,是老爷和小婢把两人扶到里间床上去的,后来……小婢就不知道了,据春花说。小婢也是当场昏倒了。直到今天早晨才醒来、头还胀痛得很。” 林孟达一指冬瓜脸汉子问道:“你认不认得他?” 春梅摇摇头道:“不认识。” 林孟达又朝春花道:“春花,你是伺候爹的人,认不认识他?” 春花道:“小婢也不认识,他不是我们店里的人。” 林孟达冷声道,“他假冒了爹,你会一点也没发觉不对的地方吗?” 春花机伶一颤,吃惊道:“他假冒了老爷!小婢真的不……知道。” 林孟达当然看得出来,这春花有问题,他也不说破,抬手点了她两处穴道。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三人押着一个老婆子走入。 英无双咭的笑道:“丁大哥,真被你猜中了,我们再回到厨房里,果然少了一个老婆子,后来打开后门,拍了两下手掌,孙风就推着这个老婆子走来,原来你要孙风早就守在后门口了。” 陆长荣心中暗暗忖道:“这位丁兄果然不愧是太湖帮的总堂主。他昨晚调派人手,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想到了,自己和他相比,当真比他差得多了。” 那老婆子霎着一只三角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林孟达举手一挥,连点了她两处大穴,使她们听不到自己等入说的话,才转脸朝冬瓜脸汉子喝道:“阁下不妨睁眼瞧瞧,你们几个同党,一个也没有逃走的机会,阁下识相些,从实招来,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想在我面前充汉子,那就莫怪我出手不留情。” 冬瓜汉子睁目道:“你是丁盛?” 林孟达大笑道:“你知道就好,丁某要想知道的事,没有人说过不字。” 冬瓜脸汉子道:“你要动刑?” 丁盛道:“这还用说,丁某可以点你五阴绝脉,也可以用旁的方法,反正你只要挺得下去,咱们可以一件一件的来。” 冬瓜脸汉子脸上有了惧色,说道:“在下说出来了,你可以放我走?” 丁盛道:“前晚咱们不是释放了你们许多人吗,连职位比你高的都释放了,你只要实话实说,留着你何用?” 冬瓜脸汉子道:“好,在下说了,你要问什么,只管间吧!” 林孟达道:“阁下先说说你的身份。” 冬瓜脸汉子道:“在下邓通,不过是秦总监手下一名小卒,没有身份可言。” 林孟达道:“假冒林厚福有多少年了?” 冬瓜脸汉子道:“十一年。” 梁慧君惊啊一声道:“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知道的?” 冬瓜脸道:“你假扮这里少夫人,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林孟达道:“那么林厚福呢?” 冬瓜脸道:“不知道,是秦总监弄去的,当时只是为了林大祥有大笔财产,可以作为江南分令的活动经费。” 林孟达问道:“林孟达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难道他不知道?” 冬瓜脸道:“很可能不知道。” 林盖达又道:“你是直接受秦大娘指挥了?” 冬瓜脸道:“在下不能直接和总监联络。” 林孟达道:“那你是和什么人联络的?” 冬瓜脸道:“在下既然说出来了,就不用再隐瞒了,指挥在下的是胡二嫂……”他目光朝刚才由梁慧君等三人押进来的老婆子一眼,说道:“就是她,春花是她的手下。” 林孟达点点头,又道:“昨天你们把林仲达、穆乘风如何弄走的?” 冬瓜脸道:“昨天在下在酒中放入‘人口迷’,然后把两人装入木箱,运出去的。” 林孟达问道:“你们不是运到金陵去的吗?” 冬瓜脸道:“八箱布匹是运往金陵去的,但林仲达和穆乘风只要运出镇江城,就另外有人接应,那不是在下的事,在下就不知道了。” 林孟达看他说的不像有假,说道,“好,你很合作,不过暂时还要委屈你一下。” 伸手点了他穴道,然后走过去解开了老婆子胡二嫂的哑穴,沉声道:“你是秦大娘的手下,叫什么名字?” 胡二嫂双目一睁,说道:“大少爷,你……说什么?你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了?” 林孟达切齿道:“胡二嫂,你少在我面前装佯了,你们劫持了爹,威胁了我十一年。现在又把我二弟劫走,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对你不客气。” 胡二嫂忽然笑道:“你少在老婆子面前装佯才对,你并不是林孟达,林孟达早已跟总监走了,老婆子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老婆子日中套出什么话来。” 林孟达道:“你不怕死?” 胡二嫂杰杰笑道:“你威胁不了老婆子,老婆子这一套看得多了。” 林孟达怒哼道:“我倒不信你能顽抗到什么时候?”话声出口,突然屈指连弹,一连点了五处经脉。 第365章 押运 胡二嫂身躯陡然一颤,目露怨毒,颤声道:“你点我五阴绝脉?” 林孟达笑道:“只要说出把林仲达、穆乘风二人送到哪里去了,我自会立即解开你的穴道。” 胡二嫂一双三角眼通红,切齿厉笑道:“林仲达、穆乘风运出镇江,就投进长江,你们到长江里去找吧!” 英无双尖声道:“你说什么?” 林孟达伸手一拦道:“小妹子,别听她胡说,你镇静些,我不相信她能熬得住,不说出来。” 胡二嫂双目瞪着他,脸露狞笑,但脸色渐渐变了! 不,这一瞬间,她嘴角忽然缓缓流出两行比墨还黑的血来,人也随着扑倒下去。 林孟达一呆,怒声道:“好个老虔婆,我一时疏忽,竞让她服毒自杀了。” 英林双道:“丁大哥,她说……大哥……” 林孟达道:“你别信她的,她是横上了心,故意这样说的。” 英无双道:“但大哥被他们运出去了总是真的。” 林孟达道:“咱们当然立即要设法救人,不过,小妹子,你们别再这样钉着我问,这样会扰乱了我的思考。”接着一挥手道:“王元美,你去叫潘敏功二人进来。” 王元美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领着潘敏功、洪本中二人走入。 林孟达一掌拍开冬瓜脸汉子穴道。然后又十指连挥,闪电般点落。 冬瓜脸汉子口中啊了一声,失色道:“丁盛,你……废了我一身武功。” 林孟达把那张人皮面具朝他脸前掷去,正容道:“邓通,丁某废了你武功,是要你改过自新,你把面具戴上了,仍以林掌柜的身份,主持林木祥,好在你已经假扮了十一年,不会有人发觉你是假的,替林家好好经营,不准再以金钱接济江南分令,我要他们四位改扮店中伙计,保护着你,他们是鹰爪门阮老爷子的门下,如有困难,东海镖局的人随时会赶来支援,你只管放心好了。” 一面朝王元美等四人道:“四位暂时留在这里,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如有困难,可随时和镖局联络。” 王元美等四人躬身道:“在下兄弟遵命。” 冬瓜脸听了丁盛这样说了,果然依言又戴上了面具,领着王元美等四人去换过衣衫。 陆长荣心中对丁盛可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丁兄这样处置,当真令人折服,换了自己,简直连想都想不到。” 林孟达又道:“春梅,你去叫店堂王阿发来。” 春梅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林孟达转身过去,一手拍开春花穴道喝道:“春花,邓通已经全部招供出来了,你如果不实话实说,胡二嫂就是你榜样。” 春花不知道胡二嫂是服毒自戕的,眼看她扑卧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心头自然又惊又怕,哭声道:“大少爷,小婢只是听胡二嫂的,她要小婢和老爷做些什么,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诉她,小婢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林孟达道:“她把二少爷、穆少爷迷翻了运出去,你也不知道吗?” 春花道:“小婢只知道胡二嫂有一个小纸包要小婢交给老爷,放在酒里,旁的小婢就不知道了。” 陆长荣道:“林兄不用问了,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留她也没有用处……” 春花听得一惊,急忙扑的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大少爷饶命,小婢真的不知道,你杀了小婢也没有用,就饶了小婢吧!”她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看去着实可怜。 林孟达问道:“你练过武?” 春花道:“没有,小婢是前年才卖身给秦总监的,秦总监就派小婢跟胡二嫂到这里来了。” 林孟达道:“好,我相信你,你仍旧伺候老爷好了,如果发现你仍和秦总监有联络,我会要你的命。” 春花拭着泪道:“不会的,小婢再也不敢了。” 林孟达道:“你起来。” 春花盈盈站起,垂手站到边上,连头也不敢抬。 正好春梅领着王阿发(赵雷)走入。 林孟达问道:“王阿发,昨天下午有十箱货运出金陵,是什么人押运的?” 王阿发道:“是金陵分店的人运去的。” 林盂达一手托着下巴,暗中和赵雷(王阿发)以“传音入密”说了几句,一面挥挥手道““你出去。” 王阿发躬身退出。 英无双正待开口,林孟达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咱们走。” 一面朝陆长荣抬抬手道:“陆总镖头请。” 英无双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呢?” 林孟达道:“我们先回镖局去。” 梁慧君暗中拉丁她一下衣袖,说道:“你们两个随我走。” 于是陆长荣走在前面,林孟达、少夫人和两个使女一同退出店堂。 林厚福早已要播敏功、洪本中用麻袋装了胡二嫂的尸体,送到马车之上。陆长荣、林孟达和少夫人别过林厚福,就离开了林大祥。 陆长荣骑着马,走在前面,林孟达、(丁盛)少夫人(梁慧君)和英无双,裴畹兰一同坐在车上。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我们不去追大哥了吗?” 丁盛笑道:“小妹子,你真是个急性子,他们昨天下午已经把人送出,隔了整整一天一晚了,我们追得上吗?到哪里去追?” 英无双道:“林大祥金陵分店,是姓秦的老贼婆的老巢……” 丁盛笑道:“是你,逮到了两个人。会往分店送吗?” 英无双道:“那怎么办?” 丁盛矣道:“没头没绪,哪里去找人?我们自然要先回镖局去,等消息了。” 英无双道:“会有什么消息吗?” 丁盛道:“至少要有人替咱们领路才行,”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么?” 丁盛笑道:“小妹子,你只要听丁大哥的,就不会错。” 回转镖局,林孟达一跨下车,就吩吩杜永先派两个趟子手把胡二嫂的尸体送去城外埋了。 然后大家都洗去了易容药物。差不多已是午牌时候。 丁盛要杜永去关照厨房,早些开饭,一面把此行经过,详细和阮老爷子说了,并说自己擅作主张,要王元美等四人改扮店伙留在林大祥。 阮伯年呵呵笑道:“丁老弟和老夫也客气起来了,老夫说过,连老夫在内,悉听总指挥调遣。” 丁盛道:“老爷子言重,本过今天饭后,镖局就要请老爷子坐镇,陆总镖头和阮兄为辅,咱们饭后就要出发了。” 陆长荣问道:“丁兄要去哪里?” 丁盛道:“目前还不清穆,因为领路的人还没出发。” 说话之时,杜永来请大家到膳厅用饭。 丁盛道:“饭后,裴老弟、梁姑娘、英小妹、裴小妹都要跟兄弟走。英小妹最好去通知东门前辈一声,给咱们作后援,留西门前辈在镖局留守。” 英无双点头道:“我知道。” 大家匆匆用过饭,就在前面厅上沏了一壶茶,围坐着喝茶,也就是等候出发的消息。 时间渐渐过去,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丁盛攒着浓眉,开始感到有些心焦,搓搓手道:“难道我会看错了?”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到底要等谁领路呢?” 丁盛道:“自然是江南分令的人,才能给咱们领路。” 裴畹兰道:“江南分令的人会给咱们领路吗?” 丁盛道:“所以要慢慢的等。” 打杂的提着大铜壶,已经来冲过两次水了,大家喝着茶,想问丁盛又问不出所以然来,大厅上空气似有些凝结,连丁盛也信心动摇了,是不是自己猜想错误了呢? 现在快申牌时候了,门口忽然闯进一个脸色黑里透红,身穿土布大褂,布贩模样的人来,门口站着的两趟子手要待问话,那布贩脚下居然极快,没说一句话,就往里冲,等两个趟子丰迅疾转过身来,布贩已经在一眨眼间越过大天井,朝大厅走了进去。 丁盛倏地站起身来,兴奋的问道:“他有行动了么?” 那布贩点点头道:“刚出后门。” “好!”丁盛点下了头,说道:“仍是依原来计划行动,你快去吧!” 布贩说了句:“属下遵命。”迅快的退了出去。 丁盛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朝杜永吩咐道:“杜管事,快给咱们备马。” 杜永道:“丁大侠,有几位一齐出发?” 丁盛道:“有五个人,要快!” 杜永匆匆退去。 丁盛一挥手道:“咱们该走了。”当先大步往厅外走去。 裴允文、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立即跟着他走去。 出了大门,杜永早已命人把五匹健马牵在门口伺候。丁盛不用多说,伸手接着疆绳,跃上马,泼刺刺领头驰去,后面四骑也并不慢,蹄声轻快,一路不徐不疾的跟了下去。 不过一会工夫,便已驰出北门。 英无双一夹马腹,跟上丁盛,偏头问道:“丁大哥,我们到哪里去呢?” 丁盛道:“现在还不知道,要跟上去才知道。” 英无双憋了一肚子气,不觉冷笑道:“你是不肯说了,哼,不知道你会领着我们来?” 丁盛道:“小妹子怎么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一路上,我是循着他们留下的记号找来的罢了,不到地头,我怎么会知道呢?” 第366章 神像 英无双道:“我还叫你大哥,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们,肚子里做功课。” 丁盛笑道:“不是我不肯说,是时候还不到,如果给对方的人听去,就坏了我的大事。” 英无双道:“那么现在总可以说了。” 丁盛道:“我不是派赵雷他们去林大详暗中监视吗,他们四人并没有回来,就是轮流守在暗处……” 英无双道:“监视林厚福的行动?” “不!”丁盛道:“伺候林春福的丫头春花。” 英无双听得奇道:“监视春花的行动?” 丁盛含笑道:“不错,春花的职位应该比自我的老婆子还高。” 英无双道:“丁大哥几时发现的呢?” 丁盛道:“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而已,方才赶来报讯的是钱电,说那丫头已经偷偷溜出来了,赵雷他们已一路盯了下去,这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我是依他们记号找下来的,小妹子,这样够了吧?” 英无双咕的笑道:“我知道了,自然不会再怪你了。” 五人一路纵马疾驰,傍晚时光,已经赶抵茅山脚下。丁盛首先一跃下马。 英无双跟着下马,问道:“到了吗?” 丁盛道:“咱们先把马匹拴到林中去。” 于是大家就把马匹牵入一处森林,分别在树下拴好,回到林外。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丁盛走在前面,循着石级而上。 茅山真是名副其实,到处都是茅草,高与人齐。茅山也是道教的天下,到处都有修真的茅棚,也有许多道观。 丁盛循着赵雷四人留下的记号,入山渐深,山林更黑,现在他发现记号指向一处山腰,走近山腰,才知道这里竟有一座道观。 裴允文轻声道:“难道穆兄他们就是被送到道观里来了?” 丁盛道:“很有可能。” 英无双道:“那我们快进去。” 丁盛道:“我们是来救人的,行动务必小心,大家跟我进去,必须保持距离,我没出手,大家不可鲁莽出手。” 话声一落,悄悄朝道观左侧行去。 这一路行去之际,他暗暗打量这座道观,规模不小,前面两进已经没有灯火,也没有丝毫人声,心中暗暗忖道:“赵雷他们至少也该留一二个人在外面接应自己,怎么会一个也不见呢,而且观中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不可能在自己未到之前有什么举动,当然也不可能遇险。” 他越看越觉得情形不对,这也许是预兆吧,除了预兆,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他脚下不觉一停。回,身道:“我看情形有些不对,咱们五个人,应该分作两拨。我和英小味进去先踩踩盘再说,裴兄、梁姑娘、裴小妹暂时留在这里,务必等我出来再作计划。” 裴允文道:“兄弟也有此感觉,赵兄四人先来了,应该留一二个人和咱们联络,如今仍不见他们的人,可能……” 英无双道:“丁大哥,我们快些走了。” 丁盛笑道:“英小妹,其实进去踩盘,我一个人就够了,因为我怕你性急,不会听裴兄的,才要你和我一路,咱们是进去踩盘的,愈隐秘愈好,不可性急,我没叫你出手,你千万不能出手。” 英无双道,“大哥好像把我看成了孩子,这些事,我都懂,放心,你不出手,我绝不出手就是了。” 丁盛含笑点头道:“好,咱们那就走。” 身形一伏即起,他纵起的人就像麻雀一般斜冲上去,一下就掠上墙头。 英无双连脚都没点,一个人宛如一片轻云,轻飘飘的飞起,看去不快,但她飘上围墙,和丁盛几乎不分先后。 道观一共有三进之多,此时早已一片黝黑,不见一丝灯光,最奇怪的赵雷等四人留的记号,明明指向这座道观,怎么一个也不见? 以四人的武功,绝不可能三两招就落人人家手中,何况这里清静得不闻一丝人声,也不像有人动过手。 这真使丁盛看得疑窦丛生,无法解释。他朝英无双打了一个手势,身形凌空扑起,落到偏殿屋瓦之上,再一点足,越过屋脊,朝后进飞去。 英无双跟着飞起,越过殿脊,第二进还是黝黑如黝,肃静无声,也看不到殿中供的是何神像,反正除了神像,绝没有人。 于是由丁盛领头,接连三个起落,越过第二进的殿脊,目光一注,忽然发现第三进的天井里有人!” 丁盛身手何等敏捷,一下发现有人,立即左手一挥,朝身后英无双打着手势。人已吸气后退,退到屋脊后面,身子就伏了下去。 英无双反应极快,看到丁大哥后退,她也跟着退下,伏下身子,低声问道:“丁大哥……” 丁盛轻嘘了一声,用手指指下面,示意她哄声。 这是第三进,已经不是殿宇,而是普通的房舍了。本来足有九间开阔的大天井,到了这里,已一分为二,中间隔了一道高墙。 一个大天井,隔成了两个,就不成其大天井了。 他们是从道观左首进来的,看到的自然也是左首一个天井了。 天井已经不大,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还有岩石砌成了一座假山,四周峰峦削壁,俱体而微,山腹宛转相通,只有中间一小块平地,不过两三丈方圆,中间有一个白发者道盘膝坐在地上。 这老道看去生得极为瘦小,小得只像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瘦得几乎只剩了一把骨头,闭着双目,一动不动。 丁盛和英无双这一注目,忽然发现假山洞中隐匿着两个人,卷伏身子,正在窥伺着老道,这两人也一动不动,似是看得出神。 老道人在跌坐运功,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你再一注目,老道人似乎比方才小了些,变成一个十来岁的童子。 丁盛方自一怔,只听英无双轻咦一声,说道:“丁大哥,他练的是什么功呢?人比方才小得多了。” 不错,这一瞬工夫,老道人又缩小了许多,现在已只像是七八岁光景了。 丁盛心头大是惊异,却也说不出老道人练的是什么功夫,觉得此人既在练功,自己两人就不该偷觑,这是犯了江湖的大忌,正待招呼英无双悄悄退走。 只听英无双又咦一声,轻轻说道:“丁大哥,快瞧,那伏着身子的两人好像是钱老二和孙老三呢!” 丁盛听得一怔,凝足目力看去,但假山洞中甚是黝黑,两人又伏得很低,那想看清得他们面目,不觉凛然道:“你看清穆了,他们是钱老二、孙老三吗?” 英无双道:“我也看不清穆,好像是的。” 丁盛道:“可能是他们了,不然他们留下来的记号,怎会不见他们影子呢,只是……这两人如果是钱老二、孙老三,那么赵老大和李老四呢,又到哪里去了?” 他们这几句话的工夫,那道人又缩小了许多,如今坐在地上,看去几乎只有五六岁光景了。 英无双道:“看来这老道人还没发现他们,要不要通知他们,赶快退出的,也好问问他们情况,再作道理。” 丁盛口中唔了一声,伸手取起一粒极小的瓦砾,扣在指上,朝两人中的一人弹去。 以他的功力,弹出去的这粒瓦砾,绝不会落空,两人中不论是谁,被瓦砾击中了,自会及时惊觉,抬头看来,那么弹出瓦砾之后,伏着的两人依然一动不动,静伏如故。 丁盛暗攒了下眉,低声道:“不好,这两人只怕被制住了穴道,你在这里伏着莫去,我下去救人。” 英无双道:“我看这老道入一定很厉害,丁大哥,你下去救人,我和你一起下去,也好挡他一挡。” 丁盛知道她练成“九阴神功”,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这老道看来当真不易对付,这就点头道,“好吧,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手,一旦出手,那就要一招克敌才好。” 英无双道:“我省得。” 丁盛喝了声:“你跟我下去。” 话声出口,人已长身掠起,凌空朝东首假山上落去。 这假山和围墙差不多高。比屋詹略低,他们是从东首偏殿的屋瓦上朝假山飞去的,自然一下就落到假山上了。 但就在两人先后飞落,脚尖落到假山石上,突觉眼前一暗,本来昏黑的天空,好像登时暗了许多,眼前景物也模糊不清。 不,两人都感觉到自己好像站立在一处峰峦之上,连方向都辨不清了! 英无双低声叫道:“丁大哥,你在哪里?” 丁盛听她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忙道:“我在这里。” 英无双听他声音也已很远,说道:“丁大哥,我好像在一座高山上面,这里不是假山吗?” 丁盛心知不对。忙道:“小妹子,快退!” 退字出口,立即纵身往上跃起。 他算准自己跃来的方向,这一纵身跃起,往斜里飞出去,至少可以回到原来的东首偏殿屋上,等到身形飘落,定睛看去,四周依然黑越越的,落在一处危岩之上,黑暗中山陵起伏,高峰插天,那有道观,殿宇? 丁盛心头清穆,暗暗忖道:“这些只不过是幻景罢了,我倒不相信这点障眼法,真能困得住我。” 第367章 同伴 心念再一想:自己既是来救人的,只要认定方向,跃落假山洞中,自可碰上伏着的两人了。 这就不加思索,提吸真气,一跃疾掠而下。 但觉眼前的危断崖,竟然丝毫不假,你纵然认定了方向,一跃奔掠,但崇山叠嶂,越走越远,你翻过几重山头,前面还是山岭起伏,绵绵不绝,好像身在万山之中,再也找不到山路。 英无双也和他一样,先前还听到丁大哥的声音,她赶紧循声掠来,那知越走越荒凉,既不见丁大哥的影子,一片崇山峻岭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心头不禁感到慌张起来,忍不住大声叫道:“丁大哥,你在哪里呢?” 深山,深夜,丁大哥不知哪里去了,连大声叫喊,也听不到回答。越是如此,她越感怖意油生,只是一路翻山越岭,提气奔行。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尖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李道兄住到茅山来了。” 这声音钻进英无双的耳朵,心头不由得大喜,暗道:“师父来了!” 接着只听一个嚎亮的声音大笑道:“贫道还当夜闯三茅宫的是什么人,原来竟是东门道兄,哈哈,稀客,稀客!” 这话声音好像就在不远,但却看不清楚。 英无双低哦一声,忖道:“三茅宫,三茅宫在哪里?” 一面提高声音叫道:“师父,快来救救弟子,弟子不知怎的会迷失了方向……” “好哇!”那嚎亮声音大笑道:“原来这几个擅闯三茅宫的娃儿,还是你东门道兄带来的。” 东门奇的声音道:“李道兄这是误会,兄弟如果知道李道兄在这里清修,绝不会让他们来惊扰三茅宫的了。” “这么说,你承认你带头来的了!” 那嚎亮的声音大笑道:“好,好,贫道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不过你总该对贫道有个交代吧?” 东门奇道:“李道兄可否先把几个娃儿放出来,兄弟再作详谈如何?” “好!”味亮的声音说了声“好”,就吩咐道,“小逆儿,你去把困在假山里的人叫出来。” 小逆儿是一个小道童,口中答应一声,转身朝假山走去。 李道长也引着东门奇走入一间客室,落坐之后,一面笑道:“东门道兄,你们贤伉俪一向焦不离孟。今晚怎只有一个人来?” 东门奇道:“山荆坐守在镖局里,兄弟是跟着他们来的。” 正说之间,那小道童领着穆乘风、英无双、铁电、孙风四人未入。 东门奇一指白发老道说道:“你们快来见过李道长,他就是昔年人称至炯三手真人的李静虚李老前辈,以天龙无形爪驰誉武林。” 白发者道呵呵笑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你跟他们说了。他们只怕听都没有听过呢!” 四人之中只有穆乘风听说过崆峒三手真人,连忙拱手道:“老道长原来就是三手真人,晚辈久仰道号。今晚总算见到道长了。” 白发者道双目一睁,说道:“小友人听人说过贫道的贱号?” 东门奇大笑道:“这位丁老弟是太湖敖湖主手下的总堂主,还是厉神君的记名弟子……” 白发老道听得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敖湖主贫道是旧识,厉神君是贫道幕名已久的前辈高人,哈哈,丁老弟,贫道真是抱歉得很。” 他听到厉神君,可不敢托大了,一指英无双等三人,问道:“这三位老弟呢?” 东门奇道:“这二位是钱电,孙风,敖湖主身边的八卫之一,她叫英无双,是山荆门下。” 英无双眼看白发老道虽然只是中等身材,但脸色红润,那像方才看到的只是一把瘦骨模样,心中暗暗惊异,立即上前抱拳为礼,口中叫了声:“老道长。” 钱电、孙风也各自抱了抱拳。 三手真人奇道:“这三位是敖湖主身边的人,你老哥方才又说西门老嫂子坐守镖局,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东门奇道:“事情是这样,丁老弟几位是奉敖湖主之命,协助东海镖局来的,兄弟愚夫妇也是为了协助东海镖局复业才到镇江来的……” 三手真人听得更奇,说道:“东海镖局复业,还要敖湖主和道兄贤伉俪等人相助,这家镖局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东门奇道:“东海镖局和江南分令有仇……” “江南分令?” 三手真人道:“这是什么组织?难道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有敖湖主和道兄贤伉俪撑腰的镖局,他们还敢动吗?” 东门奇道:“江南分令是一个神秘组合,目前还不知幕后究是何方神圣,今晚咱们就是追查两个失踪的小兄弟来的……” 三手真人问道:“东海镖局失踪了两个什么人?” 东门奇道:“一个是副总镖头林仲达:是东海门下,一个也是副总镖头,叫做穆乘风,说起这位楚小兄弟,来头可着实不小!” 三手真人哦了一声,说道:“从你东门道兄口中说出来头不小,那一定是大有来头的入,贫道想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来头?” 东门奇道:“楚小兄弟有两个师父。一个是昆箭山的祖老道……” 他是故意抬出两人字号来的。 三手真人道:“祖半仙的徒弟,哈,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惹得起他了,还有一个师父呢?” 东门奇一字一字的道:“厉神君。” “哈!”三手真人道:“这倒有趣,他们两人道不相同,居然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就是没练武功,走遍天下,也没有人敢惹他了。” 东门奇道:“但楚小兄弟却被江南分令劫持去了。” 三手真人道:“东门道兄今晚找上三茅宫,可是认为贫道把他们两人劫来了?不然,你也不会抬出祖半仙、厉神君二位的大名来了。” 东门奇汕汕笑了笑道:“道兄又误会了,兄弟只是怕他们有失,才跟在他们后面来的,详细情形兄弟也不大清楚。” 一面朝穆乘风问道:“丁老弟,还是你来说吧!” 穆乘风道:“晚辈是跟着他们留下的记号来的,钱电,你说说看。” 钱电道:“属下四人是暗中跟着春花身后来的,由咱们四人轮流跟踪,留下记号,属下两人来得较迟,最后的记号指向这里,但却没遇上赵老大,李老四二人。” 三手真人问道:“你们跟踪的人叫做春花,那是一个女子的了,她进入三茅宫来的?” 钱电道:“晚辈方才说过,是四人轮流跟的,晚辈眼出镇江,就交给了孙风,孙风只跟到了丹阳,就交给李云,李云再交给赵雷,咱们就循着他们留下的记号找来,最后一个记号就是指向这座道观了。” 三手真人道:“你们到了这里,就没有见到两个同伴了?” 钱龟道:“是的。” 三手真人微微点头,说道:“据贫道推测,一定是你们行踪被人发现了,等你们两个同伴走过之后,把记号改了方向。此人也一定知道贫道隐居在此,不喜有人惊扰,才故意把你们引来的。” 穆乘风暨然道:“道长说得极是,此人心思当真毒辣得很。” 东门奇道:“李道兄隐居干此,总可以想得到还有什么人物住在山上吧?” 三手真人大笑道:“茅山道观不下七十余座,茅棚差不多有三百多个,其中龙蛇杂处,有不少隐姓埋名的高人,贫道早已不间尘事,很少出三茅宫大门一步,如何还会知道?只是……” 他清癯的脸上微有怒容,接着道,“此入把诸位引到三茅宫来,那是有意让诸位和贫道引起误会,其心可诛,小逆儿。” 小道童立即应声走入,垂手道:“弟子在。” 三手真人挥手道:“你快去请观主来。” 小道童答应一声,匆匆退出。 三手真人道:“这里的观主,乃是贫道贤弟,他主持此宫快三十年了,对茅山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可以数得出来,他也许会知道山上有些什么人行迹较为可疑,也许和江南分令有关。” 东门奇道:“兄弟居然不知道道兄还有一位令师弟。” 三手真人笑道:“贫道师弟从未在江湖行走,东门兄又怎么会知道呢?” 正说话之间,只听小道童的声音在屋前传了进来:“观主来了。” 这时已从外面走进一个灰衣老道,朝三手真人稽首道:“大师兄见召,不知有什么吩咐?” 三手真人一指东门奇,说道:“师弟快来见过东门道兄。” 一面朝东门奇道:“他就是敝师弟葛元虚。” 东门奇和葛元虚互说了几句久仰的话,三手真人又给穆乘风等四人一一引介了。 葛元虚就在他师兄下首的椅子落坐。 三手真人接着就把众人来意大略说了一遍,问道:“师弟主持三茅宫,已经快三十年了,对山上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山上是否有可疑人物,和江南分令勾结,把人拿来了?” 接着又愤然道:“此人和东海镖局有过节,倒也罢了,却把他们记号指向三茅宫,让丁老弟等人找到这里来,分明是知道愚兄不愿有人打扰,意图移祸,引起咱们双方误会,实在可恶得很。” 第368章 挑灯 葛元虚听完大师兄的话,双眉微攒,说道:“山上道观、茅蓬虽多,都是清修之士,其中虽然有几位昔年是武林中人,也早已清静无为,不问尘事,怎会有这等事发生?” 三手真人道:“师弟之意是说山上没有可疑的人物吗?” 葛元虚忽然抬目问道:“丁施主诸位追踪的是一位女子吗?” 穆乘风道:“是的,观主可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吗?” 葛元虚并没有回答,接着问道:“此女不知有多大年纪了?” 穆乘风道:“二十几岁。” “唔!”葛元虚口中轻轻晤了一声,说道:“那可能是她们……” 三手真人间道,“师弟想到了什么人了?” 葛元虚道:“大师兄总还记得十年前落成的玄女宫吧?” 三手真人点头道:“师弟不说,愚兄差点忘了,那时愚兄刚来茅山不久,外人根本不知道愚兄在此,玄女宫落成典礼,居然也有愚兄的请柬。” 葛元虚道,“小弟当日曾去玄女宫道贺,主持的是一个自发道姑,除了那道姑之外,只有七八个十二岁的女童,如今算来,这些女童都已是二十出头的人了。” 三手真人道:“师弟认为玄女宫有什么不对吗?” 葛元虚道:“因为她们是女冠,一向不和外人来往,玄女宫落成十年来,除了典礼落成那一天,有人去过,此后就再也没人去过,也从没有人看到她们下过山,去年年底,有一个猎户进去后山,后来有人发现他双手被废,连舌头都被割去,他身边有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字:‘擅入七星岩者死,姑念初犯,饶尔一命’,这自然含有杀一做百之意,七星岩,正是玄女宫所在,那里本系后山隐僻所在,从此更没有人敢进去了,方才丁施主说追踪的是一个女子,使贫道想起这挡事来了,只是不知此女是不是和玄女宫有关?” 三手真人奇道:“师弟,你说的这件事,愚兄怎么没有听说过?” 葛元虚笑道:“大师兄十年来静参大道,已是与世无争,小弟自然不好有读清听。” 三手真人点头道:“如此说来,玄女宫确实大有可疑!” 穆乘风拱手道:“多承观主指点,只不知玄女宫如何走法?” 葛元虚道:“由此向东约八里光景,有一向左的山径,再走七里就到了。” 穆乘风起身抱拳道:“多谢观主,东门前辈请坐一会,在下等人先行告退。” 东门奇道:“你要上玄女宫去吗?” 穆乘风道:“救人如救火,何况赵雷、李云二人不见踪影,可能也出了事,在下等人自非极早赶去不可。” 东门奇呵呵笑道:“老夫是接应你们来的,既然有了眉目,咱们自然一起走了,李道兄、观主,兄弟少陪了。” 三手真人站起身稽首道:“东门道兄好走,师弟你代愚兄送送东门道兄诸位吧!” 葛元虚答应一声,跟在众人身后走出。 东门奇含笑道:“观主不用客气,就请到此为止,咱们急着赶路,可要上屋了。” 葛元虚这就站停下来,稽首道:“东门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贫道那就不送了。” 东门奇一挥道:“咱们走吧!”随着话声,身形平飞而起。 穆乘风、英无双、钱电、孙风四人也跟着纵身掠起。 就在此时,突听身后咕咚一声,似是有人栽倒下去。 穆乘风堪堪跃上墙头,听出声音有异,急忙身子一停,回头看去,只见观主葛元虚仰面跌卧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不觉猛然一凛,东门奇一道人影已飞出数丈之外,这就急忙叫道:“东门前辈,快些回来,观主出事了。” 东门奇听到穆乘风的叫声,掠出去的人影疾转,呼的一声,当先飞了回来。 穆乘风这时已经掠到葛元虚身旁,用手探了他一下鼻息。 东门奇双目精光暴射,问道:“观主怎么了?” 他话声甫落,葛元虚身旁已多了一个人,那正是三手真人李静虚,目注穆乘风,问道:“师弟可是中人暗算?”他是听到穆乘风的叫喊才飞身而出的,这种身法,当真快速得无以复加。 穆乘风直起身子,黯然道:“观主只怕已经没有救了。” 东门奇道:“你仔细看看,观主伤在何处?” 穆乘风还没开口,三手真人已经蹲下身去,目光如电,朝葛元虚身前仔细检视了一遍,才把尸体翻了过来,目光一注,发现他后心道袍上有针大一个细孔,口中嘿了一声,伸手撕开衣衫,后心正中,果然也有针尖般细一点血珠。他一声不作,伸出手去,掌心紧贴,口中喝了声:“起!” 等他翻过手来,掌心赫然多了一支半寸长,细如绣花针的钢针,只是针尖略呈蓝色! 显然,针尖上淬过剧毒,那是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因为毒针入体,时间还不多,针尖上的剧毒还未完全化去。 三手真人目蕴泪光,身躯一阵颤动,愤然道:“好歹毒的毒针,师弟一生未入江湖,和人毫无半点过节,居然还会遭人毒手,贫道就是再开杀戒,也要把凶手找出来。” 穆乘风道:“此人躲在观主身后发针,又正是咱们离去之时,明明是意图嫁祸,只可惜他出手太性急了一些,等咱们离去远一些再出手,这笔账真的会栽到咱们头上了。” “不错!”三手真人怒声道:“她们妄杀无辜,贫道不会放过她们的,诸位请稍待。” 他匆匆进去交代了道童几句,等他回身走出之际,手中已提了一口形式古拙的长剑说道:“贫道替诸位带路,东门道兄请。” 东门奇道:“道兄……” 三手真人仰首发出一声长笑,说道:“东门道兄莫忘了贫道也是江湖人,二十年来,虽然不曾在江湖走动,确实也想从此修真养性,不问尘事,但事情惹到了贫道头上,贫道岂能不问?我是茅山一派的人,茅山一派总不能让人家说贫道怕事吧?” 穆乘风道:“道长原来是茅山派的人,那就对了!” 三手真人一怔道:“丁老弟此话怎说?” 穆乘风道:“因为道长是茅山派的人,他们在茅山建了一座玄女宫,一山岂能容得二虎,由此可见今晚她们是有计划把咱们引来的,如果咱们双方由误会引起冲突,她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让咱们落得两败俱伤,她们岂不正好坐收渔人之利?这叫做和一石二鸟之计。” 三手真人哼道:“可惜咱们没有中她们的阴谋。”说话之时,已经走出三茅宫。 穆乘风忽然脚下一停,目光左投去,不见裴允文三人的影子,心里不觉已感不对,忙道:“道长请暂停,还有裴老弟等三人,是在下要他们留在这里的,怎会不见了?在下过去看看。” 口中说着,人已迅速奔到右首林前。 照说他们看到自己,应该迎上来才是,但却依然不见三人影子,口中叫了声:“裴老弟。” 空中寂寂,不见有人答应! “他们莫非出了事?” 急步掠入林中,仔细找了一遍,仍然没有半点踪影,四周也不见有打斗的痕迹,只得回身退出。 英无双、钱电、孙风也跟了过来。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裴大哥他们不在了吗?” 穆乘风神色凝重说道:“他们只怕已经出了事。” 英无双道:“他们被玄女宫的人擒去了吗?” 穆乘风道:“此地既无打斗痕迹。又不见他们的人,八成是被玄女宫擒住了,我们走。” 四人回到原处,东门奇问道:“没找到他们?” 英无双道:“裴大哥三人可能被贼人擒去了。” 东门奇道:“好哇,老夫是替你们打接应来的,丢了人,就是给老夫难堪了,咱们快走。” 当下由三手真人领先,大家急步相随,九八里路,不消盏茶工夫,就折入一条小径。这一路上,每个人都心头沉重,谁也没有说话。 这样又走了六七里路,入山已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山势极为险峻。 一行人进入一条山谷,又走了里许光景,三手真人目光一注,发现前面有一点灯光,从远处传来,伸手一指,说道:“那点灯光,就是玄女宫的天灯了。” 英无双道:“她们点了天灯,好像怕我们不认识路呢!” 她虽是无心之言,但听到穆乘风耳中不由得心中一动,暗暗忖道:“玄女宫杀死三茅宫观主,劫持裴允文等三人,还高挑天灯,明明是有意诱敌了。” 心念思忖之际,脚下却丝毫没停,随着三手真人和东门奇业已奔近玄女宫。 一座黄墙碧瓦,层层巍峨的门楼,呈现在众人面前,看去庙貌堂堂,气派极为宏伟。 洋洋洒洒几千字写的不错啊! 东门奇回头道:“李道兄,咱们进去。” 三手真人道:“不,贫道之意,咱们应该正式拜山,会会她们主持,看她如何说法?” 东门奇道:“好吧,那给她来明的。” 第369章 木瓢 三手真人抬头喝道:“玄女宫的人听着,贫道茅山李静虚,和东门奇道兄特来拜山,要会会你们主持,请立即进去通报一声。” 他这几句话是以内功传出,听来虽然不响,但却可以传出老远,就是住在玄女宫最后进的人,都可以听到了。 过不一会,但听玄女宫中传出一阵悠扬的云板之声,接着中间两扇高大的宫门徐徐开启。 站在宫门外的入,都可以看到玄女宫中隐隐透出的灯光。那是因为挡着大门入口,有一座高大的灵宫殿神龛,灯光显从神龛两旁照出来的。 大门虽已敞开,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三手真人目光如炬,呵呵一笑,回头朝东门奇说道:“东门道兄,咱们进去。” 他当仁不让,随着话声,举步跨上台阶。 东门奇知道这是因为进入敌人的阵地,他不好让自己走在前面,因此就和他并肩跨上石阶。丁盛也紧跟着两人身后,朝阶上跨去。 就在三手真人和东门奇快要走近大门之际,门内就响起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说道:“二位请留步,在迎宾使者还没出来迎迂之前,二位还得暂请稍候。” 东门奇耸耸肩,笑道:“玄女宫还有这许多摆场。” 那女子声音道:“二位既是来拜山的,就得按敝宫接待来宾之礼。” 三手真人点头道:“好吧,咱们就在这等一会吧!”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盏热茶工夫,才见两名一身玄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各自手持一盏六色纱灯,款步从灵宫殿后走出,一直来到大门口,才躬身一礼,说道:“宫主请拜山来的贵宾入内相见。” 说完,就同时转过身去,手挑宫灯,走在前面领路。 三手真人和东门奇也不客气,举步跨入大门,跟着她们身后走去,丁盛、英无双、钱电、孙风四人相继随行。 转过灵宫殿,是第一进的大天井,但两名少女却领着大家从左首一条长廊进去,穿越第二进,一直来至第三进。 这座大天井,地上铺着如茵细草,左右两边各有一棵高大的桐树,四周一圈,围着黑色玫瑰花,花大如碗,幽香袭人。 中间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一行人就是走在石板路上。迎面三级石阶,一排五开间的大厅,厅上灯火辉煌,看去甚是深遂。 两名玄衣少女走近石阶,脚下一停,躬下身去,同声说道:“启禀宫主,拜山的贵宾来了。” 只听从厅中传来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说道:“有请。” 两名玄衣少女应了一声:“是。”立即一左一右退开了一步,转过身来,躬着身道:“宫主请贵宾入内相见。” 三手真人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这位玄女宫主好大的架子!” 一面抬抬手道:“东门道兄请。” “请”字出口,已经大步跨了上去。 东门奇和他并肩跨上石阶,走入大厅,丁盛等四人也跟着走入。 这座大厅果然十分宽敞,灯火通明,中间一把高背披锦椅上端坐着一个面蒙黑纱、身穿玄色道装的白发者道姑,因她面上蒙了一层黑纱,看不到她面貌,但一双森寒的目光却从她蒙面黑纱中,透了出来,宛如两点寒星。 这老道姑高踞椅上,自然就是玄女宫的宫主了。 在她椅后,雁翅般站着十二名一式玄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一个个眉目如画,身材苗条,腰悬黑鞘长剑,看她们年龄,大概都是二十出头光景,一手持一支黑柄拂尘,目不斜视,一副虔敬模样,连厅门前进入来,都没抬眼望上一下。 那白发宫主(老道姑)目光投到三手真人和东门奇两人身上,徐徐说道:“二位道友爱夜光临玄女宫,恕贫道有失迎近,请坐。” 口气相当冷,也极为托大。 三手真人和东门奇依然站在她对面。并未落坐。由三手真人说道:“贫道黄夜打扰宫主清修,是有一件事要向宫主请教来的……” 自发宫主没待她说下去,就截着道:“玄女宫十年来从未接待过外宾,六位既然来了,就是玄女宫的贵宾,有话请坐下来再说,贫道还没请教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她这是明知故问,三手真人李静虚和东门奇成名数十年,她怎会不知道? 这时正有两名玄衣少女手端托盘,送上茶来,三手真人等人并未落坐,她们依然把六盏茗碗,放到宫主前面左右两排茶几之上,才行退去。 三手真人沉声道:“贫道李静虚,这位是东门道兄,单名一个奇字。” 白发宫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李道友、东门道友,不知二位爱夜光降,找上玄女宫,有什么事吗?” 三手真人仰首大笑一声道:“宫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白发宫主道,“李道友不说出来,贫道如何会知道?” 三手真人脸色一沉,冷然道:“玄女宫的人劫持东海镖局两位副总镖头,那也许是你们双方结有梁子,本来与贫道无关,但你们却把他们沿路记号,改变方向,指向三茅宫,而且还在三茅宫外,掳走东海镖局三人,又以毒针杀死贫道师弟,贫道和东门道兄是要向宫主讨公道来的,宫主以为推说不知道,就能了事了吗?” 白发宫主哦了一声,缓缓说道:“原来二位道友是向玄女宫上门寻衅来的,那只怕二位道友找错地方了。” 东门奇道:“宫主之意,不是你们下干的?” 白发宫主冷笑道:“你们有证据,谁看到玄女宫门下劫了什么人?谁又看到玄女宫门下用毒针杀害了什么人?” 英无双气愤的道:“不是你门下,还有什么人劫持了我大哥?” 白发宫主忽然格的笑出声来,她这一笑声,至少和她一头白发相差了三四十年,笑声出口,又恢复了苍老声音,缓缓说道:“贫道说你们找错了地方,是说你们不该找上玄女宫来的……” 这话口气不善了。 三手真人洪笑一声道:“咱们已经来了。宫主要待怎的?” 白发宫主冷然道:“玄女宫建宫十年以来,从没人敢踏进玄女宫周围三里以内的,因为擅人玄女宫周围三里以内者死,诸位今晚就是擅入玄女宫周围三里以内,而且还是对玄女宫上门寻衅来的,玄女宫岂能轻易放过你们?” 东门奇怪笑道:“这么说来,宫主有意赐教了。” 白发宫主冷冷一哂,说道:“你们还不配和我动手。” 三手真人发出一声嘹亮长笑,正待开口,突觉眼前一暗,厅上灯火在这一瞬间骤然熄灭! 东门奇大声喝道:“大家速退!” 一把抓起英无双,身子离地往后飞起,他算准了大厅门户方向,这一下快同闪电,往后飞射,喝声甫出,背脊已砰然一声,撞在一堵厚重的铁墙之上。 这一下因他去势极快,撞得也极重,落到地上,眼前金星乱冒,口中忍不住哼了一声! 三手真人目皆欲裂,怒喝道:“老妖妇,你不敢和贫道放手一搏,竟然使出这等鬼蜮伎俩来!” 四周一片黝黑,那里还有白发宫主的踪影? 就在此时,大家只觉脚下起了一阵震动,整座大厅似乎正在迅速往下沉落。 东门奇怒声道:“这狗娘养的老虔婆,原来厅上装了机关,咱们一时不察,竟然上了她的恶当!” 穆乘风只觉头上被人淋了一桶冷水,蓦地睁开眼来,满头满脸还是湿漉漉的,但他真的醒过来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坐在一只半人高的木箱之中,有如坐井观天,不知道木箱外面,是什么地方? 他只感到人虽清醒,头脑还是又昏又胀,一时之间,根本想不起自己如何会坐在木箱中的?但不论如何,第一件事当然要站起来,跳出木箱去。 于是,他站了起来,第二眼,他看到离木箱不远,站着一个人,他竟会是二师兄的大哥林孟达!林孟达手中还拿着木瓢,木瓢中有水,正朝另一只木箱中泼去。 第三眼他看到离木箱不远的地上,还躺着四个人,这四人一身黑衣,一看就知是江南分令的人,他们似乎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穆乘风心中方自一怔,只听林孟达低声道:“二弟,你醒过来了?” 接着只听林仲达的声音在木箱中道:“你又在弄什么玄虚了?” 林孟达回头看了穆乘风一眼,说道:“二弟,你和穆兄弟是愚兄从木箱中把你们救醒过来,总是事实吧,时间无多,你们快出来了再说。” 穆乘风、林仲达几乎在同一时间,从木箱中跳了出来。 林孟达不待两人开口,指指对面一条板凳,说道:“你们先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了。” 穆乘风依言在一条板凳上坐了下来。 林孟达伸手从木箱中取起一块寸许见方的小布袋,布袋两边,缝着两条布带,他用力撕开布袋,里面是薄薄一层棉絮,中间裹着一颗黄豆大黑色药丸,抬目朝两人道:“这是岭南温家秘制的千日香,用带子缚在你们嘴上,可使你们一直昏迷不醒,是愚兄刚从你们咀上取下来的。” 第370章 顽抗 林仲达疑惑的道:“你不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吗?怎么会救我们的呢?” 林仲达神色一黯,点头道:“不错,愚兄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但愚兄是被逼的,不得不听他们摆布……唉,二弟,事情说来话长,现在只能以最简单的说了,你们是在林大祥绸布庄被人在酒菜中下了迷药,昨天下午就装在木箱中和一批装箱的绸布同时运出,再由愚兄把你们运到总坛去,是愚兄点了他们穴道,开启木箱把你们救醒的。” 林仲达喜道:“大哥,你终于迷途知返,觉悟了……” 林孟达微微摇头道:“我一直没有走入迷途,我方才说过,我是被逼的,十年前,他们为了觊觎绸布庄有雄厚的资金,可以作为他们的活动费,爹就遭他们劫持,再用爹威胁愚兄,投入她们一伙,才由秦大娘引到师傅门下……” 林仲达道:“大哥,你说爹遭他们劫持,几时释放回来的呢?” 林孟达切齿道:“爹几时被放回来的了?” 林仲达吃惊道:“那……店里的……” 林孟达道:“愚兄假扮陆总镖头,你们谁看出来了?” 林仲达道:“这么说,现在店里的爹,是有人假扮的了?” 林孟达道:“不然你们怎么会被迷昏了装箱运出来的?这些目前暂且不用研究,愚兄目前身份还不宜暴露,否则对爹恐怕不利,穆兄弟不但有许多人支持你,武功也大为可观,本来愚兄还不大放心,但看到穆兄弟连伤祁连铁驼、秦大娘、和葛令主等三人,愚兄心头才遏实了,如今连师傅都极为重视少要把穆兄弟擒回去,愚兄如果再不援手,东海镖局没有穆兄弟,就不可能和江南分令抗衡,但这样愚兄就无法回去覆命,因此愚兄有个腹案,穆兄弟最好坐人木箱之中,运功把木箱震碎片,乃是自己脱困的,只有穆兄弟脱困,才能一掌把二弟的木箱击碎,救出二弟来,不知穆兄弟能不能震得碎木箱?” 穆主祥道:“大概可以。” “那就好。” 林孟达道:“穆兄弟快回入木箱去,运力震得越碎越好。” 穆乘风没再多说,跨人木箱坐下。 林孟达把箱盖依钉上,然后说道:“穆兄弟,可以了。” 穆乘风坐在箱中,运起“纯阳玄功”,口中大喝一声,双臂一分,但渐蓬然一声大响,木屑纷飞,“一只木箱。已被震得四分五裂,成了无数碎片! 林孟达看看暗暗咋舌,欣然道:“穆兄弟果然神功盖世,愚兄算是开了眼界了,还有一只,穆兄也把它击碎了,愚兄收些碎片回去就可以有交代了。” 他把另一只木箱也盖上了。 穆乘风走过去随手一拍,又把木箱击成了无数碎片。 “好了。”林孟达道:“二弟,穆兄弟,还有一件事,愚兄说明了,大家就得离去,林大祥昨天把你们两人送出之后,东海镖局发现你们失踪。必然会派人监视,因为等到东海镖局查出有十几只木箱是昨天下午运出去的,自然已经迫不上了,那么只有监视林大祥中可疑的人物了。林大祥表面虽是由假扮爹的人负责,实际负责的乃是伺候爹的使女春花,她是总监秦大娘的心腹,她奉命配合愚兄,把营救你们的人引开,目前秦大娘已经回转总坛去了,只有把东海镖局的人引上茅山玄女宫去,才能一网打尽。” 林仲达道:“玄女宫也是江南分令的党羽吗?” “不是。”林孟达道:“愚兄只知玄女宫主持极为厉害,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现在已是初更,你们从这里赶去茅山,大概还来得及,但也要快些赶路才成。” 穆乘风一指地下四人,问道:“他们……” 林孟达挥挥手道:“你们只管走,这四人我会处理的,你们快些走吧!” 林仲达道:“师弟,我们走。” 穆乘风问道:“林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孟达道:“这里是袜陵关,你们一路从东走,不过百里来路,就是茅山了。” 这时约莫三更已过,四更不到。 天空星月无光,山色暮暗空蒙,茅山在七星岩前,此时正有两条人影连袂飞来,那是两个长衫飘忽,腰佩宝剑的少年,一齐落到玄女宫前面一片石砌的平台上。 这两人正是从袜陵关赶来的林仲达、穆乘风。 他们赶到茅山脚下,就发现了赵雷在路边留下的记号,一路找到三茅宫,道士们正在大殿为被害观主诵经。 穆乘风以极快的身法抓到一个道士,询问之下,才知三手真人已和东门奇在二更左右赶去七星岩玄女宫,自己两人几乎迟了一个更次,这就问明七星岩的走法,匆匆往玄女宫赶来。 就在两人飞掠上玄女宫前一片石砌平台之际,耳中听到一声极轻的衣袂飘风划空之声,在两人面前登时多了一个一身玄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女子,手按剑柄,冷冷的道:“你们夜闯七星岩,是做什么来的?擅入玄女宫周围三里者死,你们叫什么名字?还不取下兵刃,随我进去,听侯宫主发落。” 两人因玄女宫静悄悄的不见一点打斗迹象,一时弄不清情况,当下由林仲达接口道:“在下二人是找人来的,请问姑娘……” 黑衣女子不耐的道:“我不管你们找的是什么人,凡是擅入七星岩的人,例无生还,你们还不弃剑受缚,听候发落,还想顽抗不成?” 林仲达听她口气,这句“例无生还”,岂不是说东门奇、三手真人、丁大哥、英无双等入已被她们拿下了?这不可能,三手真人,自己虽然不知他武功如何?但东门奇岂是等闲之辈?何况还有丁大哥、英无双、赵雷等人,无一不是高手,岂会这么容易被擒? 心中想着,不觉朝黑衣女子含笑说道:“姑娘要在下两人弃剑受缚,这是贵宫的规矩,在下二人自当遵命,只是在下二人是找人来的,姑娘总该告知今晚来的人现在何处?是否还留在贵宫,在下二人再受缚不迟。” 那黑衣女子眨着眼睛,说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擅入七星岩的人,例无生还,你们要找人,见到宫主,就会知道。” 穆乘风听得暗暗吃惊,说道:“这么说,东门前辈、三手真人,都被贵宫留下来了?” “这还用说?”黑衣女子道:“你们两个那有这么噜嗦,快把剑解下来,放到地上,由我点你们三处穴道,就可以随我进去了。” 穆乘风现在证实东门奇等人全已陷身玄女宫,东海镖局的高手,几乎已全在这里,心头自然大急,口中朗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带路,在下找你们宫主当面去说了。” 左手一探,闪电般抓住了黑衣女人的右手脉门。 黑衣女子碎不及防,被他扣住右手,心中又急又羞,右手急忙用力一挣,娇叱道:“你找死!” 左手二掌迎面直劈过来。 穆乘风含笑道:“在下只是要姑娘带路,去见宫主,并无恶意。” 右手抬处,点出一指,黑衣女子劈出的左手就软软垂了下去。 穆乘风道:“姑娘请吧!” 话声甫出,突觉被扣住脉腕的黑衣女子忽然身子一倾,朝地上委顿下去。 林仲达咦道:“师弟,她怎么了……” 穆乘风扣着她的手,也发觉她身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就一动不动,急忙低头看去,只见黑衣女子嘴角间缓缓涌出鲜血,显然自震心脉死了。不禁骇然道:“她竟然自戕了!”急忙放开左手。 话音甫落,突听一阵刷刷衣袂飘风的破空轻响,四条人影疾如飞鸟,泻落平台,把两人围在中间。 人影堪堪泻落,就响起四声锵锵剑鸣,四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女子迅快的拔出长剑,才由为首女子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玄女宫前伤人,还不弃剑受缚?” 穆乘风抱抱拳道:“在下对这位姑娘,真是万分抱歉,在下只是要她带我们去见宫主,不料她竟然自震心脉而死 “好个狂徒!” 那为首女子柳眉一挑,厉声道:“玄女宫门下,岂能落在外人手中,你们还不跪下受缚?”说话声中,手腕一振,四支雪亮的长剑同时朝两人四周抵来。 这四人出手迅速绝伦,四支剑尖几乎触到两人衣衫,这时你就想抬手拔剑都办不到了。 “跪下受缚?” 穆乘风朗笑一声道:“男子膝下有黄金,岂能下跪?四位姑娘最好请把剑收起了。”他右手祥作护胸模样。 为首女子因同伴是死在他手里的,心里甚是仇恨,怒吼道:“你还敢多说?” 手中长剑朝前挺进了些,那知剑尖推进过去,依然没有刺到对方衣衫,心中暗暗奇怪,右手轻轻一送,剑尖又挺进了寸许光景,还是没刺着对方身子,前后几乎已挺进五寸多了,对方身子都没动一下,怎么会没刺着对方呢? 穆乘风的右手已在此时挥了起来,大笑道:“四位姑娘既然不肯收剑,在下只好得罪了。” 第371章 八宫 衣袖挥出,身子随着像陀螺般一个轻旋,但听一连四声锵锵剑鸣,四支抵着两人身子的百炼长剑,登时一齐齐中析断。 四个黑衣女子做梦也没想到穆乘风的武功竟有如此高明,只是衣袖一挥,就震断了她们四支百炼精钢的长剑,口中惊啊一声,捷如飞鸟朝四周跃退。 适时,玄女宫两扇高大的宫门正好徐徐开启,四女迅快的退了进去。 穆乘风目光一掠,说道:“二师兄,人家大门已经开了,咱们进去吧,小弟带路。” “带路”,当然要走在前面,他话声一落,就潇洒的登上石阶,举步往里走去。 林仲达一手紧按剑柄,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师弟小心了。” 穆乘风已经跨进灵宫殿,朗笑一声道:“区区玄女宫,还没放在小弟眼中。” 转过神龛,是一道通向大天井的门户,越过这座大天井,迎面就是第一进大殿了。 大殿上没有灯光,自然一片黝黑,但穆乘风已经看清穆大天井两旁,站着八个一身黑衣,长发披肩的女子。 这八个人装束和方才四女完全一样,只是年龄至少比方才四个大过十岁,方才四女不过二十左右,这八个人少说也有三十以上了,她们分作两行,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没动,若非穆乘风目能夜视,这样黑幢幢的谁能看得清穆? 穆乘风脚下丝毫没停,依然往前走去,一面回过头去,以“传音入密”朝林仲达道:“二师兄,前面有八个黑衣女子列阵等待、你站在这里不用过来,等小弟去把她们打发了。” 林仲达对这位师弟,极有信心,闻言果然停了下来。 穆乘风连剑也没拔,只是举步走了过去,刚走近天井中央,那八个黑衣女子一声不作,但见剑光闪动,人影倏然一合,快得有如一阵风似的把穆乘风围在中间。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冷漠的女子声音喝道:“穆乘风,到了此地,你还是放下剑来受缚的好。” 穆乘风一怔,说道:“说话的是什么人?姑娘认识在下吗?” “我当然认识你。” 那女子声音道:“你这时弃剑受缚还来得及。” 穆乘风朗笑道:“穆某为什么要弃剑受缚?” 身后女子声音道:“你回过身来看看就知道了。” 穆乘风心中暗暗一动,急忙转过身去。 那八个黑衣女子是按八卦方位站立,她们每人手上都有两柄长剑,此时围着穆乘风,八个人双剑互相交叉,正好列下了一座剑阵,十六支雪亮的剑锋,一齐对着中间,相距虽然还有数尺,已使人有森寒凛烈之感! 就是刚才走出来的门口,(灵宫殿神龛后面)这时忽亮起灯光,挑出一盏六角纱灯。 其实她们不用挑灯,穆乘风也可以看得见,二师兄林仲达本来就站在离门口不远之处,这时他身后一左一右多出了两个黑衣女了,两柄雪亮的长剑,交叉停在二师兄的颈子上,叉住了咽喉! 不,黑衣女子一共有三个,另外一个面色冷峻,长剑并未出鞘,一手按着剑柄站在边上,敢情就是发话的人了。 一望而知二师兄已被她们制住了穴道。 穆乘风看得大怒,剑眉一剔,冷然道:“你们把我二师兄怎么了?” 那为首黑衣女子冷冷的道:“只要你弃剑受缚,二公子不会有事的。” 穆乘风听她说出“二公子”,不由目光一注,哼道:“你是春花。” 为首黑衣女子道:“穆副总镖头果然有些眼光,既然认出我来了,那就更好,告诉你,除了二公子已被我制住之外,今晚跟踪我到这里来的人,真还不少,先是赵雷、李云后,后来又有裴允文和化名蓝皋的裴畹兰,和迷上你穆副总镖头的贱人梁慧君,第三批,人更多了,有秃狼东门奇、三手真人李静虚。过江龙丁盛、东方英、钱电,孙风,他们都在等着你呢,你说,你值不值得受缚?” 穆乘风心头暗暗震惊,连东门前辈都会落在玄女宫的手里,实在使人难以置信,但这许多人确实是上玄女宫来的,到,了这里却又没有一点消息,又令人不得不信。 为首黑衣女子看他没有作声,又冷冷的道:“穆乘风,你再不弃剑受缚,只要我打个手势,双剑交叉一划,你二师兄的人头,我让他落地。” 她这句话,可把穆乘风激怒了,双目精芒迸射,怒笑一声道:“穆某找上玄女宫来,原无伤人之意,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出手无情了。” 为首黑衣女于道:“这么说,你是不顾林仲达的死活了。” 穆乘风瞋目喝道:“你们还不放开二师兄?” 为首黑衣女子喝道:“你们困住他,把他拿下。” 穆乘风哼道:“凭你们这点阵仗还困不住我。” 这几乎是同时发动,穆乘风喝声甫出,但听三声惊呼也随着响起,八名黑衣女子十六柄长剑也在此时倏然一合,相继刺到。 穆乘风为了速战速决,左手扬处打出手截寸长的断剑,(方才在宫外平台上,四个黑衣女子中为首一人曾向穆乘风连刺了三剑,都没刺上穆乘风身子,那是被穆乘风护胸右手夹断了三截,他从不使用暗器,这三截断剑,进入玄女宫,仍然留在手中)一下就制住了门口三个黑衣女子。 右手同时拔出宝剑,剑光闪电般绕身而起,只听一阵急骤如雨的锵锵金铁交鸠之声,八个黑衣女子一齐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但这八名黑衣女子武功着实了得。刚被震飞出去的人,又以极快的身法飞掠过来,不但依然各自落到原位,而且立即发动攻势。 她们都是久经训练,这一发动,八个人各按八宫所属,攻势也各有不同! 乾兑属金,乾位上的纵身发剑,使了一招“白虹倒挂”。兑位上的双剑剑芒飞洒,使的是一招“金迷纸醉”,光莹四射。坎位属水,剑光汹涌如波如涛。震应属木,双剑竖推,势如原木滚滚。离位属火,蹲身发剑,使的是一招“举火烧天”。坤、民属土,一左一右,贴地滚来,四支长剑,滚转如轮,比地趟刀还要凌厉! 八人十六支长剑互相配合,刹那之间把方圆一丈,上下左右尽是交织的耀目寒光,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容你有躲闪的余地。 穆乘风没想到她们剑法竟有这般凌厉,他当然不会躲闪。一个精于剑术的人,讲究的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八个黑衣女子发动得虽极迅速,但穆乘风目光何等敏锐,出手自然比她们更快,长剑陡地一圈,又是一阵密如连珠的金铁暴响,八个黑衣女子剑势才发,又被一齐震退开去。 她们论武功当然比不上穆乘风,但她们练的既是剑阵,身法自然极为轻灵,纵使被你震飞出去,剑阵未破,只消脚尖一点,又以极快身法飞了回去。 穆乘风因二师兄受制于入,急于飞身过去替他解开穴道,那么身形才动,八个黑衣女子又包围上来,不,她们飞身落地,就奋不顾身的发剑,攻势复炽! 穆乘风看得又急又气,眼看她们纠缠不休,自己可没有时间和她们纠缠,口中大喝一声,一道夭矫刺目的剑光发如雷霆,紧接着又是一阵慑人心的金铁大响,左手也同时接连挥出,森寒剑气之中,涌出一团奇寒澈骨的“太素阴功”。 八个黑衣女子几乎有半数以上长剑脱手,惊呼乍起,一个个脚下踉跄后退,面无人色,但退不了几步,就已扑地不起! 穆乘风没有再去理会她们,一个箭步,掠到二师兄身边,伸出手去迅快替他解开穴道。 林仲达口中才“啊”了一声。 穆乘风早已一个旋身,出手如风,连点三个木立如鸡的黑衣女子穴道,才返剑入匣,说道:林仲达道:“师弟,这些人……” 穆乘风目光含煞,说道:“这些人都是玄女宫弟子,江南分令爪牙,命可以留,武功却留不得,我已经废了她们一身功夫。” 说完,举步走在前面,穿行大殿,进入第二进的大天并。 第二进当然还是没有灯光,但大天井也不见有人。 人是站在殿前的石阶上,一共只有两个。这回不是长发披肩的黑衣女子,而是两个自发苍苍,手持黑色鸠杖的黑衣老妇。 穆乘风依然视若无睹,大步行了过去,越过天井,正待拾级而登。 那两个白发老妇,四只炯炯有光的眼睛一直盯注着两人,从他们走出腰门开始,直到走近石阶,始终没有作声,现在已经忍不住”了,只听左首一个喝道:“你们还不给我站住?” 穆乘风脚下一停,昂首道:“你们有什么事?” 右首一个道:“你们是不是没看见阶上有咱们两个老婆子站着?” 穆乘风道:“在下早就看到了。” 左首一个道:“你当咱们站在这里玩?” 穆乘风毫不在意的道:“这关穆某何事?” 右首一个怒声道:“好小子,老婆子就是在这里等着你们。” 第372章 赌注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咱们不是来了么?” 杜仲达看出这两个老婆子不是好惹的人物,就是看不出来,想也可以想得到,前面八个黑衣女子剑法已极高明,她们只是在第一进,如今是第二进了,黑衣老妇又只有两个,这不是说这两人武功要高过前面八个黑衣女子、但师弟好像丝毫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他对师弟的武功,很有信心,因此就让穆乘风去回答,他只是跟在师弟身后,一直没有作声。 左首一个听穆乘风口气托大,不觉有气,沉哼道:“好小子,在咱们老婆子面前,你还敢这样说话?” 穆乘风冷然道:“那要穆某怎么说法?” 右首一个道:“小子,你年纪轻轻,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婆子给你一个忠告,见到老婆子两人,你只有束手就缚的份儿。” “哦!”穆乘风漫不经意的轻“哦”一声,问道:“二位老婆婆,那一位是玄女宫的宫主?” 右首一个道:“咱们是玄女宫的左右护法。” “那好!”穆乘风点点头,说道:“在下也有一个忠告,希望二位转达宫主。” 左首一个目光精射,说道:“你也有忠告,要老婆子转达宫主,你小子口气不小!” 右首一个道:“且听他说些什么?” 左首一个沉声道:“好,你说!” 穆乘风面容一正。凛然道:“二位老婆婆转告宫主,如果不想和东海镖局为敌,就把今晚擒住的人全部释放出来,否则……” 左首一个没待他说下去,截着呷呷尖笑道:“东海镖局,老婆子听都没听说过,你拿东海镖局唬人,那只能去唬唬江湖下九流的人,唔,你这小子是东海镖局的镖头?” 穆乘风道:“穆某是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 右首一个道:“你说下去,否则怎么样?” 穆乘风冷然道:“玄女宫如果不把人放出来,休怪穆某不客气。” 左首一个现在已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只是东海镖局的人。意存轻蔑,尖笑道:“你不客气又如何呢?” 穆乘风道:“方才穆某已把拦截我的人,都废去了武功,在下一路进去,就要见一个废一个,包括你们宫主在内。” 两位老婆子听得一怔。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右首一个急急问道:“你把前殿的人废了武功?” 穆乘风道:“不错,包括你们八卦剑阵和偷袭我师兄的三人,一共是十一个人。” 左首一个听得一呆,接着目光暴射,沉喝道:“小子,你真的废了她们武功?” 穆乘风朗笑一声道:“穆某一向言出必践,你们如果再不放人,我就见一个,废一个,就是连这座玄女宫,我也要一把火把它烧了,你们信是不信?” 左首一个听得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老婆子就劈了你!” 喝声出口,左手抬处,一掌迎面劈来。她站在阶上,这一掌就像泰山压顶而下。 穆乘风不躲不闪,昂首站立,说道:“也好,在下就拿你做个榜样让你们宫主去瞧瞧不放人的后果。” 他一直没有举掌封架,直等话声一落,左手才疾快的翻起,拍出一掌。 他当然看得出这两个黑衣老婆子目中精光炯炯,准是旁门中的高手,因此说话之时,左手早已运起十成“纯阳玄功”,志在一举废去对方功夫。 其实“纯阳玄功”虽是各类旁门阴功的克星,就是“太素阴功”,一样也是旁门阴功老祖宗,可以把对方功力废去。 左首老妇这一掌虽未全力击出,但含怒出手,少说也用了八成力道,眼看穆乘风不避不闪,不封不架,还在侃侃而言,心中暗道:“你小子这是死定了!” 那知心念方动,穆乘风手掌翻起,迎击而上,就在这一瞬间,顿觉不对,对方掌劲中,竟然含蕴着一股奇强无伦的纯阳之气,才一接触,突感心头狂震,全身如遭雷击,口中闷哼一声,砰然跌坐下去。 右首老妇看得目瞪口呆,手中鸠头杖一立,急急问道:“田护法,你怎么了?” 左首老妇跌坐地上,神情极为委顿,张口喘道:“老身……完了,被……这小子破去了一身……功力……” 右首老妇做梦也想不到左护法一身武功,居然会被这小子破去,心头既凛又怒,鸠头杖一顿,沉喝道:“小子……” 她只叫出“小子”二字,底下的话还没开口! 穆乘风已目射棱候芒,喝道:“在下废她武功,只是给你们做榜样而已,你还不把她抬进去,告诉你们宫主,在下要听她的回话。” 右首老妇不觉一呆,数十年来,她从未有过今晚这般惊凛,江湖上武功高强的劲敌,她当然也遇上过不少,但没见过一招就能把一个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一身武功废去,而且对方竟然还是一个年甫弱冠的少年。 这一瞬间,她似是已为穆乘风的气势震慑住了,双手一下托起田护法身子,点点头道:“好,你小子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急匆匆往殿后而去。 林仲达当时就看出这两个黑衣老妇一身武功极高,师弟纵能应付,只怕也会有一场激战,那知左首老妇被师弟一掌就破去武功,心头自然惊喜交集。 但也暗暗攒眉,觉得师弟锋芒太露,因为江湖上人心滴诈,人家如果知道你武功高强,不是你对手,就会阴使诡计来计算你,俗语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第二十一章火焚玄女宫 两人跨上石阶,林仲达就低声道:“师弟,东门前辈、丁大哥、东方兄弟,武功都是极高的人,但都落到了玄女宫的手中,只怕另有缘故,等会见到宫主的时候,务必小心,当心她的诡计。” 穆乘风一楞,点头道:“二师兄说得极是,我也这样想,以东门前辈的一身功力。绝不会无缘无故轻易落入他们手中的。” 林仲达道:“所以我们要见机行事,如果我们再失败于此,那就没有人来救我们了。” 穆乘风道:“小弟省得。” 刚说到这里,忽然低声说道:“有人出来了!” 大殿后面果然已有灯光照射出来,接着只见一名长发披肩的黑衣女子一手提着一盏六角纱灯,从殿后转出,目光一抬,问道:“哪一位是东海镖局的穆副总镖头?” 穆乘风应声道:“在下就是。” 黑衣女子看了穆乘风一眼,她以乎不相信这样一个英俊少年居然一掌就废去了左护法的武功,但仅此一眼,已看得她心头起了一阵跳动,粉脸不禁一红,低下头,脆声道:“宫主请你入内相见。” 穆乘风一抬头道,“姑娘带路!” 黑衣女子转过身,才道:“二位请随小女子来。”举步往殿上行去。 穆乘风、林仲达跟着她转过大殿,跨出腰门,第三进的大天井上铺着芋芋绿草,中间是一条石板路。 黑衣女子领着两人一直走到石阶前面,就躬身道:“启禀宫主,东海镖局穆副总镖头来了。” 厅上传出一个苍老裔音说道:“请他进来。” 黑衣女子身形一侧,躬躬身道:“穆副总镖头二位请进。宫主就在厅上恭候。” 阶上一排五开间的大厅,灯火辉煌。者去极为深邃,穆乘风、林仲达举步跨上石阶,走入大厅。 只见上首高背椅上端坐着一个面蒙黑纱,身穿玄色道装的老道姑。 椅后雁翅般伺立着十二名一式玄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一个个眉目如画,身材苗条,年龄部在二十出头光景。 这一情形、不用说也可以看得出来,那高踞上首的老道姑,自然就是玄女宫的宫主了。 两人刚一跨入大厅,那老道姑炯炯目光,透过蒙面黑纱,注视着穆乘风冷冷的道:“你就是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穆乘风?” 穆乘风傲然道:“你就是玄女宫的宫主?” 宫主勃然变色道:“好个狂妄小子,你敢在本宫主面前卖狂,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穆乘风朗笑一声道:“宫主问我是不是穆乘风?我问你可是宫主?这句话狂在哪里?宫主不过是一个道观的宫主而已,在下就算在你面前卖狂,何至于死?宫主既非皇帝的妹子,也不是皇帝的女儿,竟然说出在你面前卖狂,在下就活得不耐烦了。大概宫主所凭仗的是你一身武功了?但在你没有胜过我以前,你这种狂妄口气,还是少说的好,说出来会令人嗤之以鼻。” 宫主被他抢白得怒不可遏,神色大为狞厉,喝道:“你以为我胜不了你吗?” 穆乘风傲然道:“能不能胜我,要动过手才知道,宫主说得不嫌太早了吗?” 宫主沉哼一声,说道:“取我剑、拂来。” 站在她身后的二名玄衣少女一个捧着一柄长剑,一个捧着一支铁拂,送到她面前。 宫主霍地站起,双手取过剑、拂,两名玄衣少女迅快的退开。 宫主一双炯炯如电的目光凝注着穆乘风,冷然道:“你拔剑。” 穆乘风傲然一笑道:“在下既然找上玄女宫,见了宫主,自然要向宫主领教,不过在下有一句,要请宫主先行答覆。” 宫主道:“什么事?” 第373章 顺利 穆乘风道:“咱们交上了手,总会有个胜负之分,不知分出胜负来了,该当如何?” 宫主盛气的道:“你说呢?” 穆乘风道:“在下胜了,就请宫主把今晚留在贵宫的人全数释放出来……” 宫主道:“落败的是你呢?” 穆乘风道:“在下悉凭宫主处置。” 宫主点头道:“好,你可以拔剑了。” 穆乘风道:“二师兄,你退后些。” 林仲达依言退到大厅门口。 穆乘风呛的一声掣出长剑,说道:“宫主请赐招。” 宫主目光一注,说道:“你是全真教门下?” 穆乘风道:“也可以说是。” 宫主嘿了一声,身形突然离地三寸,平飞过来,左手拂尘挥处,一蓬灰影涌洒而出。 穆乘风但觉身前身后都是她拂尘的影子,心中也暗暗惊凛,对方这一招竟然是向周身百骸攻来,一招之中,包含了无数精妙招式,同时点上全身三十六处大穴,你闪得左边,右边穴道就得被点,避得开身前,身后的穴道就会受制。 但怎知穆乘风练成“太素阴功”和“纯阳玄功”,根本不俱被人点中穴道,因此只是静立不动,没有闪避。但觉三十六处穴道上被她拂丝点得一点。 不,每一点均有一缕阴气从穴道中浸入体内,但也立即无事。因为他练的两种神功中,一种是“太素阴功”,为旁门各种阴功之祖,任何旁门阴气侵入体内,自然被“太素阴功”化去了。 宫主铁拂出手,面露狞笑,说道:“你废我门下十人武功,(被穆乘风废去武功的共有十二人,一个是左护法田婆子,一个是在林大祥绸庄潜伏的春花,这两人不是宫主的门下,她门下弟子被废去武功的,共为十人)我杀了你也不为过。”唰的一剑,当胸刺来。其实这原是雷光石火一瞬间事,她铁拂甫发,长剑也随着刺出。 穆乘风手中长剑一竖,朝前格出。但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他在这一剑上用了十成功力,把宫主震得脚下浮动,后退了两步。 宫主眼看自己拂尘明明点中他的穴道,他怎么可能还能还手呢?尤其第一招上,她就被震退,心头又奇又惊,一退即上,左手拂尘跟着拂出,右手长剑也剑尖一颤,直取眉心。 穆乘风这回不再怠慢,右手长剑一振,使出三十六式“全真剑法”,左手忽指忽抓,使的是擒拿手,专向对方铁拂抓去。 这一来,一个拂出铁拂,前后左右尽是她拂尘的影子,倏放倏收,如网如署,再加她长剑也是声东击西,剑光到处乱窜,你如果被她铁拂网住,再经剑光一阵搅动,就会非死即伤。 一个却以剑为主,“全真剑法”大开大阖,玄奥多变,奇而不失其正。左手忽指忽抓,擒拿之中还以空手入白刃手法,不但扣拿关节,而且还专夺敌人兵刃。 两人这一各展所长,登时打得剑光、拂影,纵横交织,满厅飞舞。 宫主剑、拂同施。自以为是举世无人能挡的绝艺,如今却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成平手,心头不禁大怒,剑、拂一紧,同时也把“玄女真气”贯注在剑、拂之上使出。 她怎知穆乘风使出“全真剑法”来。自然而然就含蕴了“纯阳玄功”。他左手使出擒拿手法,就在不知不觉中运集了“太素阴功”。 宫主自以为在剑上、拂上贯注了“玄女真气”,穆乘风定然承受不了,那知真气才一贯注到剑、拂之上,立时发觉不对!” 她感到的“不对”,竟然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反应,一是剑上贯注上的真气,和对方长剑一经接触,就如雪投汤,立时消失。一是拂上贯注的真气,竟然源源外泄,好似被对方吸了付去。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万想不到对方轻轻年纪竟然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功夫。 这一惊之下,手上难免一缓。穆乘风左手一把抓住了她铁拂的尘尾,轻轻一夺,宫主但觉手中一震,一柄铁拂竟被他夺了过去。 穆乘风口中大笑一声,长剑“嗒”的一占,同时压住了宫主的长剑,双剑相交,宫主但觉贯注在剑上的“玄女真气”也随着消失殆尽,赶紧抽剑后退。 大厅上灯光骤然熄灭,大厅中间一丈方圆的地面也迅速往下沉去。 这真是快得有如电闪一般,当时东门奇,三手真人等人是在和她说话之时,地面骤然下沉,先前毫无准备,等到发现不对,已经迟了,所以才中了玄女宫的诡计。 穆乘风在未见宫主之前,已有二师兄林仲达暗中嘱咐,提神注意,宫主往后跃退,灯火乍熄,穆乘风目能夜视,你往后疾退,他也一吸真气跟踪追扑而至。 大厅地面下落虽迅速,但在大厅地面上落之前他已抢到了宫主前面,长剑急如星火,指向她的咽喉。 大厅中间一丈方圆正在迅速下落,但在宫主坐的地方,还有七八尺是实地。宫主没想到对方身法有如此快速,急忙举剑一架,当的一声,两剑相交,这回穆乘风盛怒之下,已把“纯阳玄功”贯注到剑上。 宫主但觉对方剑上传来一股炽热的纯阳之气,透过自己长剑,迅速从掌心渗入手腕,整条手臂刹那之间劲力全失,(纯阳玄功正是一切旁门阴功的克星)急忙五指一松,长剑“当”的一声跌落地上。 穆乘风剑光一挑,喝道:“宫主还不认输吗?” 剑尖这一挑,竟然把宫主一头自发挑了起来! 原来她一头白发,只是戴在头上的一顶假发而已,假发被挑起了,就露出一头乌黑油光的青丝,只是脸上还皱纹交织,是一张老妇人的脸孔,但只要看她这一头青丝,这位宫主的年纪绝不会太大。 站在宫主身后的八名玄少女一见宫主长剑坠地,不待吩咐,一声娇叱,立时呛呛剑鸣,寒光飞闪,八支雪亮的长剑正待刺出。 “你们住手。” 宫主狞厉的道:“好,今晚我认栽。” 她一挥手,大厅上灯光登时复明,陷下去的地面,也恢复了旧观。 站在大厅门口的林仲达只觉眼前一黑,耳中也只听到两句话,一句是师弟说的:“宫主还不认输吗?”一句是宫主说的:“好,今晚我认栽。”接着灯光就亮了。 穆乘风把铁拂往地上一掷,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宫主可以把人放出来了吧?” 宫主铁青着脸,冷峻的道:“你叫穆乘风,姓穆的,你给。我记着,这笔帐,我迟早会找你算的。” 穆乘风大笑一声,返剑入匣,朗声道:“穆某若是害怕别人向我算帐,我就不敢找你们江南分令了。” 宫主回头吩咐道:“你们把人领来。” 一名玄衣少女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宫主接着一抬手道:“穆乘风,你们到前殿去等着好了。”一面抬目道:“领他们去前殿。” 她话声一落,方才领路玄衣少女持纱灯,立即应声走入。躬身道:“穆副总镖头二位请随小女子来。” 穆乘风一抱拳道:“在下告辞。”就和二师兄林仲达随着玄衣少女回身退出。 来至前殿,玄衣少女躬身一礼道:“二位请在此稍候,小女子告退了。”便自离去。 林仲达欣然:“师弟,真想不到咱们此行,居然会有这般顺利。” 穆乘风笑道:“这幸亏二师弟方才提醒小弟,要处处小心,慎防诡计,若非事先有了准备,在那灯光骤灭之际,小弟及时抢到宫主面前,今晚就落人她预先布置的陷阱中了。” 正说之间,只见一名玄衣少女提灯走在前面,说道:“诸位要见的人,就在殿上了,小女子失陪。” 灯光乍灭,人影也随着一闪而逝。 只听东门奇的声音喝道:“小妖女,你们又在使什么诡计了?” 穆乘风听出是东门奇的声音,连忙迎了出去,叫道:“东门前辈,在下师兄弟在这里。” 东门奇喜道:“是穆老弟,你们果然在这里,老妖妇怎么会把你们放出来的?” 丁盛道:“是穆师弟,哈哈,咱们总算找到你们了。” 英无双一下飞身掠出,叫道:“大哥,你没事吧?你们怎么出来的。” 穆乘风道:“丁大哥,我们先看看人数,还有没有人失陷在这里?” 丁盛笑道:“一个也不少了。” 他身后紧随着裴允文兄妹、梁慧君、和赵霄等四人。 东门奇一指三手真人,说道:“穆老弟,快来见过这位三手真人李静虚李道长。” 一面又朝三手真人笑道:“李道兄;这位就是穆老弟穆乘风,哦,这位是穆老弟的二师兄林仲达林老弟。” 穆乘风、林仲达一齐向三手真人抱拳为礼。 丁盛道:“呼们总算不虚此行,人都找到了,只是奇怪,这里的宫主怎么会把穆贤弟二位释放出来的呢?” 林仲达道:“丁大哥,咱们被贼党运去金陵,是穆师弟中途清醒了,才脱困的,听说丁兄几位被人改变指标,引到这里来了,才找上玄女宫来的。” 第374章 麻烦 他把方才的经过简扼说了一遍。 东门奇怒笑道:“好哇,老夫正在奇怪,老妖婆怎么会改变主意,把咱们都放出来了,原来是她败在穆老弟手下才放人的。” 一面回头道:“李道兄,咱们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辈子,各凭真实武功,栽在她手里,还有可说,这般预设陷阱,被她诱入埋伏,这口气如何能消,咱们去叫老妖婆出来。” 三手真人道:“东门道兄说的是,我师弟无缘无故死在她毒针之下,贫道非找她算帐不可。” 两人话声一落,转身往里就走。 英无双道:“师父找老妖婆算帐,咱们今晚把玄女宫破了。” 裴畹兰接口道:“对,这里是江南分令的巢穴,咱们自然要把它挑了。” 东门奇、三手真人走在前面,两位姑娘立即急步跟了上去。丁盛、穆乘风、裴允文、林仲达等人只好也跟着进去。 一行人刚走到后进,三手真人就大声喝道:“老妖婆,你给我出来,咱们把帐算清穆了。” 东门奇接口喝道:“老妖婆,你凭仗区区陷阱,算得什么,咱们各凭武功,分个高低,你再缩头不出,老夫就烧了你这座鸟道观。” 第三进大厅上灯火全熄,任你们在外叫嚣,却是没人理会。 英无双道:“裴姐姐、李道长、师父话已说得很明白了,这老妖婆装聋作哑,咱们就把这道观举火烧了。” 裴畹兰道:“对,咱们说烧就烧。”回头叫道:“喂,赵大哥、钱二哥、孙三哥、李四哥,大家快来帮忙,不放它一把火,老妖婆不会出来的。” 林仲达道:“放火,只怕不大好吧?” 东门奇道:“烧,烧,你们只管烧,这鸟道观留在这里,对东海镖局总是威胁,何况仇早就结了,她们杀了葛道兄,咱们烧它玄女宫,也好替葛道兄出口气,有什么事,老夫一力承担。” 经他这一说,丁盛和裴允文也不好再开口阻拦了。英无双、裴畹兰指挥着赵雷等四人,当真在四处放起火来,但玄女宫的人依然一个也不曾露面。 东门奇口中骂声不绝,却找不到出气的对象,眼看玄女宫四处起火,烈陷渐炽,不觉呵呵笑道:“这老妖婆居然缩头不出,倒是便宜她了。” 三手真人恨恨的道:“贫道要是不把这妖妇劈作两段,替我师弟报仇,贫道誓不为人。” 东门奇道:“她是江南分令的爪牙,李道兄要找她,只有和东海镖局合作,咱们迟早总会把他们的根挖出来的。” 丁盛趁机道:“李道长,穆贤弟是在下师弟,在下代表东海镖局,欢迎你道长光临。” 三手真人眼看玄女观已将毁于大火,但仍然不见宫主等人出来,显然另有地道走了。这就点点头道:“贫道回观稍下摒挡,自当去东海镖局拜候诸位。” 玄女宫这一阵工夫,早已列焰腾空,把整个山谷照得通红,一行人也就离开了七星岩。就因东门奇一句话,火烧玄女宫,却替东海镖局引出了许多麻烦,此是后话。 由东门奇为首,一行人赶回东海镖局,天色已经大亮。 东海镖局中,从扑天鹰阮伯年阮老爷子到每一个趟子手,昨晚整整一晚,谁都没有睡觉,澈夜守在大厅上等候消息,连西门大娘都坐在厅上,磕了一地的瓜子壳。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大家还是在厅上枯坐等候。西门大娘不知骂过几百遍“老不死”,去了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东门奇领头一脚跨进大厅,西门大娘劈头骂道:“老不死,你到这时候才回来,也不带个消息回来,大家眼巴巴的干望了一夜,你该死不该死?” 东门奇翻着一双眼睛,怔得一怔,耸耸肩,尖笑道:“老太婆,你舒舒服服坐在大厅上,喝茶、磕瓜子,老夫来回奔波,不要去说它、还被人家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足足耗了一个多时辰,去的人全陷下去,还有谁给咱们捎消息来?” 阮伯年笑道:“东门老哥且请坐下来喝口茶再说。” 东门奇抱抱拳道:“别的事兄弟还能忍受,没茶喝,直把兄弟蹩得两眼都快冒出火来了。” 西门大娘道:“叫你去打接应的,原来被人家捉了去,关在地窖里,还亏你说出口来。” 东门奇双目一瞪,大着嗓门道:“谁说老夫被人家捉了去,关在地窖里?那是老妖婆预先设好的陷阱,灯光一暗,整个大厅都沉下去,换了你,也一样掉下去,哈哈,老夫虽然陷在她们地窖里,但那座鸟道观,却被咱们烧得一干二净了。” 西门大娘看到穆乘风,英无双两人并肩走人,不觉笑吟吟的道:“穆小兄弟,你没事吧,老不死口齿缠夹不清,来,还是你来说给老婆子听听。” 英无双道:“师傅,昨晚的事,一个人是说不清的,还是请丁大哥和林二哥每人说一段经过。大家才能听得清穆。” 这时大家都已坐了下来,各自斟了一盅茶喝着。 丁盛先把赵雷四入隐身林大祥后门,跟踪春花,并在路上留下记号,一直说到自己等入夜探三茅宫,如何一同找上七星岩,玄女宫预计陷阱,大厅下沉,大家被困在地底地窖夕中…… 接着说道:“现在请林副总镖头说了。” 林仲达站起身,他从自己两人误中贼入迷药,被装入木箱,运到金陵途中,就卸下了车,另由贼党准备接运,恰好穆贤弟及时清醒,震碎木箱,把自己也从木箱中救出,正待赶回镖局,忽然发现路旁有人留下记号,这记号穆贤弟一眼就认出是赵霄等四人留的,于是就循着记号找到三茅宫,却没找到赵雷等人的影子,讯问之下,才知东门前辈、丁大哥等人已经赶去七星岩,自己两人这就赶上玄女宫去,穆师弟如何接连废去宫中十二个人的武功,如何击败玄女宫宫主,逼她放出人来,后来三手真入和东门前辈进去找玄女宫主算帐调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东方兄弟和蓝兄弟等人就四下放起火来,把玄女宫烧了。 西门大娘道:“好哇。老不死。你是去打接应的,却掉到人家地窖里了,如果没有穆小兄弟及时醒转,看到记号,把你救出来,咱们枯坐在这里,没有一点消息,别说救人了,就是连你们去了那里都不知道呢,你说,你这接应打得好不好?” 东门奇道:“就是你去了,也非掉下去不可。” 西门大娘哼道:“那穆小兄弟怎么会没掉下去?你老不死一向粗心大意,大而化之,老婆子还会不清穆,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你打接应去的人,一定要仔细谨慎,半点粗心不得,你还当自己是年轻小伙子,毛毛躁躁的脾气,一点也没改。” 东门奇道:“你改了什么,就是改成了鸡皮鹤发。” “你说什么?” 西门大娘这回瞪着三角眼虎的站了起来,一手叉腰,尖着声音道:“老娘嫁给你的时候,可是标标致致的黄花闺女,几时鸡皮鹤发的?你自己卞去照照镜子,弯腰驼背,两个肩肿打个头,活像个老猴精,还嫌老娘鸡皮鹤发,你看不顺眼,只管去找个年轻的,老娘不稀罕。” 东门奇攒着眉道:“你……你说到哪里去了?” 阮伯年忙道:“好了,大家总算都回来了,大家也一个晚上不曾睡了,还是去休息一会吧!” 陆长荣道:“老爷子请大家都去休息好了,这里由晚辈和杜永留着照料就够了。” 下午,阮老爷子、丁盛、裴允文、陆长荣、林仲达、穆乘风、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等人,在总镖头休息室中,围坐着喝茶。 林仲达才把早晨因大厅上人多口杂,没有说出来的话,跟大家作了报告,那就是说出他父亲遭贼人留作人质,协逼大哥投到一个神秘门派之下,昨晚是大哥林孟达把自己两人从木箱中放出来的,因时机未到,他不好泄露了行藏,详细说了一遍。 丁盛道:“林老弟,你没问令兄,贼党巢穴究在哪里?” 林仲达道:“没有,昨晚时间极为匆促,又急着要去救人,是以一时没想到这一点上去。” 丁盛道:“这个神秘门派看来势力不小,光是一个江南分令,已让咱们出动了这许多人,如果他们用全力来对付咱们,仅凭咱们这点人手,只怕不易对付呢,因此,兄弟觉得咱们与其等人找上门来,不如咱们找上门去。” 陆长荣道:“丁兄说的极是,只是咱们直到现在,连他们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还一无所知,如何能找上门去呢?” 丁盛道:“目前虽然查不到,但只有稍假时日,总可以查出来的。” 阮伯年捋髯笑道:“丁老弟可是又下了什么棋子?” 丁盛只是微笑不答。 英无双道:“丁大哥最讨厌了,什么事都要卖关子。” 丁盛道:“这不是卖关子,而是十分机密的事,万一泄漏出去,岂不前功尽弃?” 裴畹兰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说出来有什么要紧?” 第375章 疯癫 丁盛摇头说道,“你们还记得昨晚火烧玄女宫的事吗?” 裴畹兰道:“昨晚的事,怎么会忘记了?” 丁盛道:“不错,是你们二位女将领的头,还有什么人参与其事?” 英无双道:“还有赵老大他们四人,你问这干么?” 丁盛道:“孙风在后院放火的时候,看到飞起十几只夜鸟,但孙风一眼就认出那是十几只灰鸽……” 裴畹兰道:“孙老三一定都把它们打下来了。” 孙风精擅暗器,十几只灰鸽,自然没有一只逃得出去。 丁盛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孙风当时只是一时手痒,那知等到检起一只看了一眼,才知道这些灰鸽,原来竟是玄女宫的信鸽,他有此发现,急忙四处寻找,其中有两只虽然受了伤,总算没死……” 裴畹兰急急问道:“丁大哥,那两只信鸽呢?” 丁盛道:“他藏在怀里,带回来了,现在正在悉心替两只伤鸽治疗之中,只要养好伤,有信鸽带路,就可以找到他们巢穴了。” 陆长荣道:“幸亏孙老三心思慎密,才能有此收获。” 丁盛笑道:“他们跟随湖主多年,江湖经验自然极为老到,不然,湖主也不会要他们来跟随穆师弟了。” 英无双道:“不知这两只信鸽,要多少时间才能养好伤。” 丁盛道:“大概有三四天也差不多了。” 英无双道:“丁大哥,咱们人手如何分配,你大概也有个腹案了?” 丁盛道:“人手不用大多,但你是少不了的。” 裴畹兰道:“我呢?” 丁盛道:“你要去,自然也可以算一份。” 裴畹兰问道:“还有什么人呢?” 丁盛道:“咱们仍是原班人马,由东门前辈押阵,已经够应付了。” 西门大娘道:“不行,这回老不死守在这里,我去。” 东门奇道:“丁老弟是这里的总指挥,他已经派定老夫职司,你还是守在这里的好。” 西门大娘道:“你去,只会出丑。这回穆公子要对付敌人,可没时间再去救你脱困。” 东门奇道:“怎么,你也大小觑老夫,昨晚那老妖婆不敢和老夫动手,才使的诡计,你去了,一样会随着大厅沉下去,老夫岂会败在区区一个玄女宫主的手下?” 丁盛忙道:“二位前辈不用争了,咱们出发之后,镖局人手去了大半,全仗西门老前辈和阮老爷子坐镇,这里是咱们的根本重地。更为重要。何况李道长和东门前辈约好的……”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好、好,你帮老不死说话,老婆子不和他争就是了。” 刚说到这里。杜永匆匆走入。说道,“总镖头,有一位从茅山来的老道长来了……” 东门奇站起身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三手真人来了,阮老哥。咱们快出去。” 阮伯年、东门奇、西门大娘三人走在前面,丁盛等人也一齐跟着走出。三毛真人李静虚肩背长剑,手持拂尘已经站在厅上。 东门奇连忙拱手道:“道兄来了,兄弟失迎得很。”一面朝阮伯年道:“这位就是三手真人李道兄。这位是鹰爪门掌门人阮老哥。” 两人各说了些久仰的话。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李道兄,你这付打扮,倒像是三戏白牡丹的吕洞宾了。” “善哉善哉!” 三手真人稽首道:“老嫂子差不多有二十年不见了,你还是者样子,足见修为功深了。” 西门大娘听说她还是二十年前的老样子,自然大力高兴,尖声笑道:“咱们这点修为,比你道兄就差得多了。” 阮伯年连连让坐,大家落坐之后,三手真人道:“昨晚你们大伙走后,那老妖婆居然率众找上三茅宫去,差点把三茅宫烧了。” 东门奇道:“老妖婆找上三茅宫去了,道兄和她交过手了?” “没有。”三手真人道:“贫道回到观中,寻思玄女宫被毁,不见一个人影,必有藏身之处,老妖婆第一件事,必然会迁怒贫道头上,也可能给三茅宫放上把火,三茅宫道人,只会一点粗浅的防身之术,绝非老妖婆门下对手,因此回观之后,就略施小技,在观外稍作布置……” 英无双好奇的道:“道长怎么布置呢?” 三手真人笑道:“贫道略谙奇门之学,就在三茅宫周围布置了一些阵法,其实只是多放几块竹木石块之类而已!” 英无双道:“道长的奇门之学,当真不可思议,昨晚我和丁大哥就是落到道长的阵中,东奔西跃,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如果没有道长要人把我们领出来,只怕非跑到筋疲力竭不可呢!” 裴畹兰惊奇的道:“真有这样的事?” 三手真人笑了笑,继道:“贫道此一布置,只有一处旗门,贼人如果来了,只能进,不能出,志在把来人一网拿下,这一旗门,就设在三茅宫大门前,那知贫道刚刚转身,忽然听到有人说道:‘这些草木竹石的劳什子有什么用,有我四茅君在这里,谁敢动三茅宫一草一木?’” “贫道听到奇怪,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长发道人正在把贫道布置在大门口的旗门,一些石块,用脚扫了开。去,这人正是平日在三茅宫前山径上扫地的茅四,为人喜酒,有些疯疯颠颠,但使贫道感到奇怪的是奇门阵法一经布置完成,虽然只是些草木石竹,平常人就再也看不到它,除非把阵法破了,但贫道可以感觉到,四周阵法依然完好,只是大门前的旗门被他用脚扫开了,三茅宫大门也就掩不住……” 裴畹兰问道:“道长,那玄女宫主还没来么?” 三手真人道:“就在他把旗门扫开的同时,老妖婆率同十几个门人,也赶到了。她们分作三处,左右两处由一个黑衣老婆子率领,分别越入三茅宫围墙,那老妖婆带着两个门人却由正门飞落。 贫道抬目之际,那茅四已经翘起二郎腿,坐在石阶正中间,也没理睬来人。 贫道此时早已闪入暗处,隐住了身形,那老妖婆看到茅四蓬头垢面的模样,连身上一件道袍也又脏又破,自然瞧不起眼,喝道:“你是三茅宫的道人,快去叫三手真人李静虚出来。” 茅四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吠,何方妖孽敢到三茅宫来兴风作浪,道爷四茅君茅四真人是也,快报上名来,否则本真人就要天蓬力士把尔等拿下了。” 贫道看他满口胡说,还不知道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杀星,正待闪身出去,老妖婆已经抬手点出一指,说道:“你去找天蓬力士吧!” 大家听他说得出神,没有一人插口。 三手真人继道:“贫道心中暗暗怒恼,这老妖婆当真心狠手辣,茅四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她却骤下毒手,哪知茅四竟然若无具事,反而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本真人瞧在你师父份上,这一指就让你白点了,你走吧!’” 贫道听得不由一怔,想不到平日在观前打扫山径的茅四。竟会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那老妖婆当然也大吃一惊,厉笑道:‘李静虚不敢出头,却叫你来替死,好,你再接我一指。’说着果然又振腕一指直点茅四眉心,她这一指显然是旁门中极厉害的‘玉女指’了,一指出手,贫道就听到有一缕带着锐啸的指风直射过来。 茅四右手一抬,竖着手掌道:“慢来,本真人还有几句话要告诉你。”说也奇怪,他手掌一竖,那逞有锐啸的指风忽然离他数尺的中途停了下来。 只听他接着:“你第一指本真人瞧在你师父份上,可以让你白点,这一指你如果不及时收回去,本真人真的要叫天蓬力士把你拿下了,好,收是不收,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声一落,竖立的手掌忽然收回,他手掌才一收,突听那一缕指风忽然问锐啸又响了起来。接着‘笃’的一声,好像不偏不倚正射中他心腑。 茅四双目乍睁,喝道:‘好哇,你当真不把指风收回去,那是把本真人说的话当作耳边风了,来呀,天蓬力士何在,把这小妖精给本真人推过来。’ 贫道只见他左手轻轻招了一下,那老妖婆果然身不由己的朝茅四面前走了过来。她当然不是自愿走过来的,在走过来的时候,还在挣扎着。但她两手就是举不起来,真像被人制住了推着走过来的一般,一直来至茅四面前,双目几乎冒出火来,就是无法挣动。 茅四歪着头朝着她裂嘴一笑。摇摇头道:‘冒犯本真人,本该废去你一身武功,但本真入总算和你师父相识,这一来,不是让人家说本真入以大欺小?算了,姑念你不认识本真人,本真人也不为难你,你去吧!哦,还有,你在本真人面前装腔作势可不成。’ 贫道只见他对老妖婆吹了口气,呼的一声,老妖婆头上白发被吹了起来;原来她不但戴了假发,而且也戴了假面具,这回悉数被风吹起,露出本来面目,那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妖妇。 第376章 茅山 她在假发被吹起的一刹那,身也忽然可以动了,口中惊啊一声,迅快往后跃退,再定眼看时,石阶上那里还有茅四的影子?茅四什么时候走的,连贫道也没看清穆,那妖婆撮口发出一声清啸,带着两个人匆匆走了。 接着只听茅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们去吧!’接着呼呼之声,连续响起,从围墙里接二连三的飞出十几条人影,这些人显然是被摔出来的,但等落到地上之时,已可站住,只是一个个面露惊惧之色,由一个黑衣老妇率领着飞奉而去。 东门奇直等他说完,才道:“道兄不知茅四的来历吗?” 三手真人道:“茅四在三茅宫扫了二三十年山径,观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今天早晨,贫道去看他时,有人说他刚才还在扫山径上的落叶,有人说他正在溪边濯足,贫道找遍了全山,就是没找到他。” 阮伯年道:“天壤间尽多异人,这位道长既肯挺身而出,替三茅宫消除了一场劫难,说不定是道兄茅山一派的人,好在玄女宫主经此一来,再也不敢上三茅宫寻衅去了。” 三手真人点头道:“阮兄说得极是,贫道昔年也曾听先师说过,先师有一位同门师弟,不喜练武,终年在山上乱跑,后来忽然失踪,据贫道猜想,这位茅四道长,很可能就是贫道那位失踪的师叔也说不定。” 英无双道:“这位道长武功有这样高。怎么昨晚观主被人用玄女针偷袭,他会不加援手呢?” 东门奇笑道:“也许昨晚他没在场。到底他是人,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之能。” 三手真人问道:“东门道兄可知那妖妇去处吗?” 东门奇道:“贫道只知那妖妇一行,是向南去的,依贫道推测,她们老巢可能是在浙境了。” 阮伯年含笑道:“道兄宠临,不妨小住几日咱们已议定,由东门老哥领头,再过三四天就可动身了。” 三手真人奇道:“东门道兄尚未侦查出贼人的老巢所在,如何追踪呢?” 东门奇就把孙风截猎两只飞鸽的事,说了出来。 三手真人大笑道:“如此就好,咱们有飞鸽领路,那一定可以找到贼巢了。” 三天之后,那两头灰鸽经孙风悉心治疗,已经完全好了。” 但飞鸽一经放起,要想跟得上它,就非有绝顶轻功不可! 一行人中,屈指算来,只有东门奇、三手真人、穆乘风和孙风可跟上。 这就决定由孙风放起飞鸽之后,先由东门奇跟踪飞鸽,三手真人跟踪东门奇,穆乘风跟踪三手真人,孙风跟踪穆乘风,再接下来由赵雷,钱电、李云依将跟住前面的人,最后面是丁盛、裴允文、林仲达、英无双、裴畹兰五人走在一起,(丁盛没要梁慧君同去,因她原是江南分令的人,去了反而不便) 一行人从镇江出发,一路南行,傍晚时分,到达庙山,就在附近一座小庙歇足。 第二天一早,到了夏庄,孙风就放起一只灰鸽,那鸽子在空中略一盘旋,就往南飞去。 东门奇、三手真人、穆乘风三人,看它果然往南飞行,立即各自展开轻功,跟踪掠起,但见三道人影,同时激射出去,贴地低飞,宛如浮矢掠空,转瞬奔出老远。 孙风、丁盛等人不敢怠慢,也立即各自展开脚程,跟了下去。 大家虽然同时施展陆地飞行之术,但每人功力不一,自然有快有慢,而且也不能和飞乌比,时间长了,谩慢就会落后。 丁盛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决定由东门奇追逐灰鸽,后面的人,只要一个远远盯住一个,就可以全跟得上了。 万一第一只飞鸽失去了踪影,那时至少已经追到浙界,第二天早晨,就可以放起第二只灰鸽,大概也就差不多可以到地头了。 大家追逐第一只鸽子,一路由宜兴进入长兴,到得虹星桥,天色已黑,鸽子一下投入一片丛林,便自失去了踪影。 东门奇堪堪停住身形,三手真人已经相继赶到,问道:“鸽子投入这片丛林去了?” 东门奇道:“不过据兄弟看,它不过是中途打尖而已,应该还不到地头。” 接着穆乘风也踉来了,后面的人也陆续赶到。 东门奇道:“好了,今晚咱们就在这里权宿一宵了。” 大家整整赶了一天路,连中午都没有休息,每个人身边都带了干粮,也是边跑边吃的,这时早已跑得筋疲力尽,在林下找块大有坐了下来。 裴畹兰道:“明天再这样跑上一天,真是吃不消了。” 裴允文道:“明天再跑一天,只怕还没到地头呢!” 裴畹兰问道:“赵老大,从这里下去,有些什么大山?” 赵雷道:“名山大川可多着呢,天目山脉过去,是茅山山脉、会稽山脉、偏东是天台山脉,向南是括苍山脉,都是名山大川,多则一二百里,最少也有数十里方圆没有人烟的崇山峻岭深壑。” 裴畹兰听得一呆,说道:“这到哪里去找。” 三手真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口中喃喃的道:“不错,严州附近,也有一座茅山,莫非……” 丁盛道:“前辈想到了什么?” 三手真人双眉微拢,沉吟道:“贫道想到这里也有一座茅山。” 东门奇道:“道兄怀疑玄女官主是石丹门下?” 三手真人道:“不错,贫道觉得此事大有可能。” 丁盛星然动容道:“如果江南分令是石母支使的,这倒有些棘手!” 穆乘风出道不久,当然没听说过石母之名,这就问道:“丁大哥,石母是什么人呢?” 丁盛道:“提起石母,江湖上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头痛的,她武功诡异,行事也一向只凭自己好恶,门下收的都是女弟子,在江湖上自成一派,连少林、武当都不敢得罪她。” 穆乘风道,“石母有这样厉害?” 丁盛道:“二十年前终南派有一个弟子,和石母门下女弟子相遇,发生情悸,本来也是一件好事,怎奈他师叔有一女儿,自幼在一起练武,师叔也极为钟爱这个师侄,经师父之命,终于涓吉成婚,石母门下女弟子却在他成婚之后,找上终南,得悉个郎已成了亲,伤心欲绝,回转石母岭,竟然自断青丝,作了女冠,事为石母获悉,大为愤怒,带着她女弟子,找上终南。” 他口气略顿,接着说道:“其实终南派的弟子,只不过和她两情相悦,谈得较为投机,并无苟且之事,石母硬说他欺骗她女弟子的爱情,更要他回石母岭和女弟子成亲,终南五剑在江湖上也是名声极盛之人,对石母提出这等无理要求,也极愤慨,双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石母一怒之下,出手如电,接连点废了五剑的右臂,还把那弟子强行捉去,那弟子不甘师门受辱,半途趁石母不备、自震天灵而死、石母的女弟子也一恸殉情。 从那时起,各大门派以终南派发生的事为殷铿,严令门下弟子行走江湖,不得与任何女子交谈,也严禁门下弟子如若遇上石母门下,必须退避三舍,石母的名头,从那时起,在江湖上真是锋芒不可一世。” 穆乘风道:“就是这样,才使她目空一切,欺侮到咱们东海门头上来了。” 英无双道:“师父,她就住在茅山吗?” 东门奇道:“她因姓石,又住在石母岭,才自称石母,那玄女宫主,很可能就是她的门下。” 大家吃过身携带的干粮,就各自在林下坐息,运起功来。 一宵过去,翌日早晨,丁盛因为前面横亘的是天目山脉如果放起鸽子,山区很难追踪,要孙风且等穿过天目山再放不迟。 旁晚时分穆乘风自告奋勇,到得临安就找了一客栈落脚,决定明一早再把飞鸽放起,明天一早,要代东门奇追踪飞鸽。英无双也吵着要和大哥一起追。 丁盛知道两人轻功足可胜任,也就点头答应。 临安是个府治,大街上商肆林立,相当热闹。几人连日来一路上都啃着干粮,难得今晚没事,大家都想上街去活动活动。 东门奇和三手真人因江湖上认识他们的人多,不愿出门。丁盛就吩咐店伙要厨下做几式下酒菜,来一壶花雕,由自己陪同两人在房间里喝酒,要穆乘风、裴允文等人只管上酒楼去,但却吩咐赵雷等四人,最好不要和他们走在一起,以防被人看出行藏来。 裴畹兰拉着英无双的手,说道:“东方兄弟,我们快走啦!” 裴允文道:“你们两个别惹事!” 裴畹兰道:“我们不过先走一步,在街上逛逛,你们不是随后就跟来了,怎么会惹事的?” 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穆乘风、林仲达,裴允文也就跟着走出。赵雷等四人稍后也跟着走出客店。 大街十字路口,有一家天香楼酒馆,占的地势极佳,门前也很气派,一望就知道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了。 裴畹兰和英无双刚走近门口,一名伙计就躬着身道:“二位公子请高升一步,上楼雅座。” 裴畹兰脚下一停,回过头来,叫道:“大哥,我们就上这一家去。” 第377章 看剑 忙拉着英无双跨进门去。 伙计连声说“请”,后面的穆乘风三人也跟着过来。 登上楼梯,一名伙计就领着五人来至临街的一张桌上,拉开板凳,连连说道:“五位公子爷请坐。” 另一名伙计立即送上茶水。 五人坐下之后,裴允文点过酒菜,赵雷四人也上来了,伙计把他们领到另一张桌上。 穆乘风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目光略一打量,这时楼上差不多已有八九成座头,人声糟杂,但都是些商贾人,坐到楼上来的,当然不会有贩夫走卒,但这些入还是鄙俗的市僧嘴脸,令人看了俗不可耐。 只有自己这一桌的左首,隔着两桌子,坐着六个人,五个年龄都在六旬以上,看去貌相清瘤,一个约莫四旬左右,身材极壮,正在默默的喝酒,有时也细声交谈,但声音说得不响,壮汉身旁。还放着一只长形朱漆木箱。 只有这六个人举止神情,和一般食客截然不同,穆乘风不觉朝他们多看了几眼。 六人中一个年纪约六十七八的老者也正好抬目朝自己这边看来,此人当然也感觉到穆乘风这一桌上五个少年人,一个个生得丰神隽秀,有异于一般食客,自然也不自觉的会多看上一眼,心中可能还在暗暗纳罕,“这五个少年人,仪表挺拔,眉目之间极自然的流露出英气来,看来绝非寻常执裤公子!” 穆乘风也看出老者虽然意图掩饰,目中神光闪动,心中暗道:“这老者分明有一身武功,而且已臻上乘,不知是何来历?” 这时正好伙计送上酒菜来,遮住了穆乘风的视线,穆乘风乘机以“传音入密”朝林仲达说道:“二师兄,咱们左首那一桌上坐着五个老者。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你看会是什么来历?” 林仲达转身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道:“看不出来。” 裴允文问道:“林兄在说什么?” 林仲达低声道:“穆师弟说咱们左首一桌五个老者,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 裴允文正待回身看去。 穆乘风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裴兄,莫要转过身去,他们也正在注意我们呢!” 英无双道:“大哥,他们会不会是贼人一党?” 穆乘风道:“似乎不像,那几个老者除了神色严肃,不像是坏人。” 刚说到这里,只见那五个老者已经站起身来往楼下走,那壮汉一手提起朱漆木箱急步跟着下楼。 那只朱漆木箱看他提在手中并不沉重,但从他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听来,显然不轻。 裴允文道:“木箱中放的莫非是他们兵刃?” 林仲达矍然道:“裴兄说的极是,他们各人把兵刃放在木箱之中,那是不愿让人识破行藏了。” 裴畹兰道:“我们跟下去看看!” 裴允文道:“江湖上人,最忌就是探入隐私,事不关己,何用多管闲事,你就是喜欢没事找事,我们明天还要赶路,这几个人并不好惹,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第二十二章夜入石母岭 五人匆匆用过酒饭,会帐下楼,回转客店,东门奇和三手真人都己回房做功去了。 丁盛看到大家回来,含笑问道:“裴兄弟,你们都回来了?” 穆乘风道:“丁大哥,我们在酒楼上遇上了五个老者,一个壮汉,看上都有一身极好的武功。” 丁盛笑道:“茶楼酒肆,时常会有江湖人光顾,这也是平常的事,事不关己,最好不要多事,明天一早,咱们就要赶路,大家还是早些回房去休息吧!” 穆乘风和二师兄林仲达一间,夜深入静,这时已经过了二更,客店里灯光已都已熄灭,穆乘风在床上盘膝运功,蓦听一丝衣袂飘风之声,从窗前掠过! 这声音当然瞒不过穆乘风,双目一睁,人已飘然落到地上,披起长衫,轻轻推开南首窗户。一下窗穿而出,只见一条人影在前面屋脊上一闪,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已掠出了十数丈外。 这人轻功之高,着实让穆乘风都为之一怔,既然有此发现,他岂肯不追?这就吸一真气,身形破空飞掠下去。 前面人影去势极快,他似是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因此只顾一路飞掠,连头也没回,穆乘风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了七八丈距离。 不多一会,已经追到郊外一座小庙面前,那人身形一停,举步走了进去。 穆乘风早已在他奔近小庙之际,身形一偏,从小庙右侧飞身上屋,在屋脊阴暗处伏下身来。 这间小庙只有一进房屋,殿上点了一根蜡烛,火光闪烁,并不太亮,神龛前面围坐着四个老者,边上还坐着一个壮汉,那正是酒楼上见过的几人。 这时一路奔行而来的那人刚跨上大殿,坐在中间老者问道:“三师弟,你可曾摸清穆了吗?” 进入殿去的当然也是一个老者,他在中间老者的右首坐下,说道:“说来惭愧,小弟什么也没有摸到,他们很早就睡了,好像只是路过的人。” 穆乘风心中暗道:“好哇,原来你是踩我们的盘去的。” 中间老者忽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只要和老贼婆无关,就随他们去吧!” 穆乘风眼看他们与自己一行无关,也就悄悄后退,飞身落地! 就在这一瞬间,耳中但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紧逼而来,心中方自一怔,只见自己左右前后,一丈之外,已被五个老者围了起来。 那中间老者朗然笑一声道:“朋友既然来了,还想走吗?” 但当他看清穆乘风只是一个弱冠少年,不禁微微一楞。 穆乘风心中暗暗怒恼,背负双手,也朗笑一声道:“在下是你们有人到客店去踩咱们的盘,才跟来瞧瞧的,如果不是你们踩盘在先,在下就不会跟来了,难道只准你们踩咱们的盘,咱们就不能踩你们的盘吗?咱们之间,虽非朋友,也应该不是敌人,五位何用如此气势汹汹?” 那方才从客店踩盘回来的老三怒嘿一声道:“小子,你在咱们老五面前,还敢如此说话,咱们也不想为难你,你可随咱们回到庙中去,你师傅是谁?咱们自会通知你师傅前来,把你领回去就好。” 穆乘风目中射出两道寒芒,冷笑一声,喝道:“你这小子两个字是谁骂谁?通知在下师傅,把在下领回去,口气说得很狂,但你们配吗?如果在下早知你如此猖狂,你在进入咱们住的客店后进之时,早就把你拿下了,还容你回得到这里吗?要是你师傅把你领回去,这句话,在下也会说。” 那老三听得气往上冲,厉声喝道:“小子,你找死!” 为首老者就站在穆乘风对面,眼看这年轻人气字不凡,尤其双目神光如电,一身功力似是不在自己五人之下,心中暗暗奇怪:“这年轻人内功修为和他年龄极不相称!” 一面连忙右手一拢,制止他老三说话,一面朝穆乘风道:“小友尊师是谁?你说出来听听,也许是老夫故人,亦未可知。” 他这话自以为已经说得很客气了。 那知穆乘风因对方出言不逊,心头已有了怒意,闻言冷冷一笑道:“在下师尊,没有朋友,师尊名号,凭你们还不配问。” 这话自然把五个老者都激怒了,为首老者突然纵声大笑一声道:“小友既然这样说了,老夫倒非把你拿下,让尊师亲自前来把你领回去不可!” 穆乘风傲然道:“五位有此自信,那就不妨试试!” 为首老者道:“老三,你去试他几招。” 老三应声走上,怒容满面的道:“小子,拔剑!” 穆乘风目光一掠五人,说道:“五位列下阵势,怎么不一起上?” 老三怒笑一声道。 “小子,你好狂的口气,老夫一个人还不够把你拿下吗?” 锵的一声掣出一支细长长剑来。 穆乘风朝他点点头,笑道:“也好,到客店去踩盘的就是你,在下就把你拿回去,让尊师亲自前去领回好了。” 老三手中长剑一指,似要出手,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心中纵然狂怒,也不愿有失身份,强自耐着性子,喝道:“你尽是口发狂言,还不拔剑?” 穆乘风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笑,说道:“和你动手,在下还用得着拔剑吗、阁下尽管出手好了。” 他这声长笑,声震九霄,铿铿震耳,听得为首老者脸色为之一变,仅凭他这声长笑,内力之厚,简直不在自己五人之下,心头不一震,急忙以“传音入密”朝老三说道:“老三,不可大意,更不可伤他,此人果然大有来历,必须看看他的师门路数。” 老三早已被穆乘风激怒,口中断喝一声:“看剑!” 手中长剑朝前轻轻一送,嗡然有声,细长长剑登时幻起三缕精芒,细如银练,闪电般分袭穆乘风胸前三处要穴。 穆乘风果然没有拔剑,他站着的人,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右手手腕抬处,骄起食中二指代剑,唰的一声,斜划而出。 第378章 和气 这一式根本不成什么招法,好像只是随手划出的一般,但他手指划出之际,已有一道森寒剑风透指迎出,截住了对方三缕剑光。 这五个老者都是成名多年的剑术行家,数十年岁月都浸淫在剑术之上,自有他们独到之处,老三这攻出的一招三缕剑芒,原只是试探性质,但长剑送出,眼看对方手指轻轻一划,就把自己三缕剑光截住,再也刺不过去,心头也不觉一凛,暗道:“这小子居然练成了剑气功夫!” 他是把穆乘风的“太素阴功”,当作了剑气功夫,心念一动,长剑突然变招,只见他手腕振动,倏忽之间,攻出了一十三剑。 这十三剑绵密无比,迅疾无传,几乎快得如同在一招之间迸发出来的,精练如芒,连闪不已! 穆乘风以指代剑,使出来的正是绿袍师父的十三招剑法。 老三攻出一十三剑,剑势虽极凌厉,但穆乘风只使了五招剑法,均被他随手划出的指剑化解开去,依然无法把他迫退一步。 这可直把五个老者看得心头大凛,却连穆乘风一点路数也看不出来。 老三心头又急又怒,又是一声大喝,手腕连挥,剑势再次加强,攻力猛锐至极,但见青光如虹,幻起一片如山剑影,挟带起嗤嗤轻啸的剑风,冷森逼人! 他这回全力运剑,把数十年精修内功,贯注到剑身之上,每一剑都蕴含了极强内力,剑势果然大盛,穆乘风一个人似是被他耀目剑光罩住了一般! 但这只是表面而已,因为老三手中有一柄百炼精钢的闪闪长剑,剑势一紧,自然可以幻起一片剑光来。 穆乘风只是骈指如就,代替长剑,手指划出的剑招,含有极强的无形真气。把门户依然守得十分严密,在他周围七八尺远近,老三刺出的剑光始终无法逼近! 这一情形,除了老三,其余四个老者自然也看得出来。 老三一张老脸业已胀得通红,心头愤怒如沸,口中又是一声大喝,身形突然扑起,长剑挥处。一道剑光朝穆乘风当头劈落! 这一剑他运上了十成功力,剑势有如泰山压顶而下! 为首老者看得吃了一惊,急忙叫道:“老三不可伤他!” 穆乘风原无伤人之意。只希望他知难而退,此时看他形同拼命,心头也不觉勃然大怒,手腕朝上一圈,以指代剑,朝上迎起。 他心头这一怒,“太素阴功”,自然也随着暴长!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有人喝道:“小娃儿,他们是终南五剑,为人正派,和太湖龙王颇有渊源,你不可和他们伤了和气,还是快走吧!” 话声入耳,穆乘风划起的指风业已迎了上去,老三直劈而下的一柄长剑,如何承受得起“太素阴功”的震力,突然呼的一声,冲天飞起! 穆乘风不知说这话的人是谁?听他说他们就是终南五剑。又和敖湖主有旧,不便再留,这就朗声道:“在下领教了,失陪!” 双脚一顿,一道人影同时划空飞起,去势如箭! 老三长剑被震脱手,落到地上,再一点足,腾身接住长剑,才行飘身落地,已是脸无人色,恨恨的道:“这小子……” 为首老者摇手道:“老三,这年轻人一身功力,远在咱们之上,看来他确无敌意,否则你早已伤在他手下了。” 者三神色颓然,返剑入匣,说道:“看来咱们二十年苦练,真是白费了。” 突听有人接口道。 “那倒不是,你们练了二十年的一招‘五剑合一’,还是不错,刚才只是你一个人单独施展,威力自然减弱多了。” 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话声好像来自半空,却看不到一点人影! 为首老者喝道:“说话的是哪一位高人?” 只听那苍老的声音又道。 “五十年前贫道曾在终南和孤石老人谈过剑,刚才只是提醒你们一句而已!” 老三愤然道:“原来你就是那年轻人的师傅了?” 只听那苍老声音已从遥远处传来,大笑道:“那娃儿的两个师傅,胜过贫道何止天壤,方才是贫道叫他走的,为的是不可伤了两家和气……” 穆乘风刚回到客店,丁盛就迎着问道:“穆师弟,刚才你到哪里去了,我看你长身掠去,去势极速,自知已经追不上你,以你一身所学,也绝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就在屋脊上坐守了半个更次了。” 穆乘风就把刚才遇见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丁盛道:“会是终南五剑,不错,他们和敖湖主颇有渊源,哦,那个和你说话的又是什么人呢?” 穆乘风道:“不知道,小弟听他声音,好像就在我头上,我当时并无伤人之意,所以匆匆走了。” 丁盛沉吟道:“终南五剑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动,忽然在这里出现,很可能是冲着石母来的,时间不早,快回房休息吧!” 两人各自回房就寝。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出了临安南门;孙风就放起第二只鸽子,那灰鸽在空中略一盘旋,就振翅往南飞去。 穆乘风就展开轻功,一路跟着飞掠。东门奇、三手真人等人也各自展开身法,紧随着跟了下去。 出了临安南门,经新登、桐庐一路往南,是一条大路,追踪鸽子,还不算太难,但出了桐庐,那鸽子突然折向西南飞、去。 三手真人已经心中有数,身法突然加快,赶上东门奇,口中说道:“东门道兄,咱们快追上去,要穆副总镖头不用追了。” 东门奇偏头问道:“道兄发现了什么?” 三手真人道:“照那鸽子飞行方向,再过去是什么地方了?” 东门奇道:“是什么地方?” 三手真人道:“茅山石母岭,不把穆副镖头叫住,你要他单身涉险?” 东门奇哦了一声,说道:“道兄怎不早说?” 三手真人道:“你不认识路?” 东门奇道:“兄弟从没到过这里。” 两人口中说着,身形丝毫不慢,而且还在逐渐加快,渐渐和前面的穆乘风拉近距离。 东阿奇运起内功,把话声传了出去:“穆老弟,等一等!” 穆乘风正在奔行的人,闻言不觉脚下一停,目注飞鸽,一面回头问道:“前辈有什么事?” 这两句话,的工夫,东门奇和三手真人业已奔近,也在这两句话的时间,那头飞鸽业已速去。 东门奇道:“我们不用追了。” 穆乘风道:“我们追到半途,怎么放弃了呢?” 东门奇道:“鸽子飞去的方向,正是茅山石母岭。” 穆乘风道:“那就追上石母岭去,咱们既然来了,还怕石母不成?” 东门奇笑道:“咱们既已知道茅山玄女宫和石母有关,那就是找到正主了,石母岭可不比玄女宫,不可鲁莽从事,且等后面的人到齐了,再作计较。” 说话之时,英无双、赵雷、丁盛等人陆续赶到。 英无双跑得粉脸通红,一直走到穆乘风身边,说道:“大哥,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轻功太差。” 丁盛道:“鸽子可是朝石母岭方向飞去了?” 东门奇道:“不错,所以我们停下来且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说。” 三手真人伸手一指,说道:“往西去,地名大市,是一个小市集,和石母岭只有一水之隔,那里有一家酒店可以歇脚。” 丁盛道:“那里和石母岭只有一水之隔。咱们这一行人来至荒村酒店,不会太碍眼吗?” 三手真人大笑道:“你以为咱们行踪。石母还会不知道吧?” 东门奇道:“李道兄说得不错,咱们上石母岭去,本来不是想偷袭的,那就大大方方的和她明来,走,咱们就上大市酒店喝酒去。” 大市,是一处荒僻的小市集,面临大江,(富春江的支流)酒店小得可怜,只是临江搭盖的芦棚,一共只有两张半板桌,一根松树柱子上挑着白布酒招。 现在正是午牌时候,只有那张半桌上坐着一个瘦削老者,独自剥着花生喝酒。 这老者满脸皱纹,面色苍白,身上穿一件洗得发了白的竹布长袍,看去像是三家村的老学究,他看到一行人走入松棚,似乎微感意外,但只朝众人打量了一眼,就自顾自的斟酒喝酒,没有理会。 东门奇、三手真人一行十二个人,正好坐了两张桌子。 酒店里只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女儿一十八,九岁的村姑三个人。 老头腰背已弯,头上覆着一顶毡帽,巴巴结结的迎了上来,陪着笑道:“诸位大爷,是喝酒还是喝茶?” 东门奇道:“有人喝酒,也有人喝茶,你问问大家,有几个喝茶的就好。” 英无双道:“我喝茶。” 裴畹兰道:“我也喝茶。” 丁盛道:“这样好了,你打十斤酒来,再泡一壶茶就是了。” 那老头道:“请位要不要面,小店不买饭,只有面条。” 丁盛道:“那就下十二碗面来好了。” 老头应着是,退了下去,不多一会,拿着杯筷在两张桌上排好,又泡了一壶茶送上,再回头就送来了两锡壶酒。 荒村小店,一下来了十几个客人,厨下母女两人也忙着切下酒菜,烧水下面条。 第379章 无咎 那村姑端了两盘卤菜,分别在两张桌上,才低垂着头转身就走。 丁盛看她端盘子的双手,十指尖尖,洁白纤细,不觉微微一笑,立即以“传音入密”朝东门奇道:“前辈,这酒店只怕有些不对!” 东门奇也以“传音入密”含笑道:“原来老弟也看出来了,方才那老头连说话走路都在发抖,可见其中有着蹊跷,问题应该出在那母女两人身上了。” 丁盛道:“她们是石母手下了。” 东门奇道:“还有那老学究只怕也有问题。” 丁盛道:“这酒菜……” “照吃不误。” 东门奇道:“你暗中知会穆老弟一声,要他把全真教的‘百一丹’取出来,每人先服上一粒,待回看老夫眼色行事,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 大家已经在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丁盛悄悄以“传音入密”告知了穆乘风,要他在不动声色之中,把“百一丹”取出;然后一个传一个暗中分给了大家。 反正喝上了酒,你找我干杯,我找你干杯原是常有的事,就在大家千杯之际,悄悄把一粒“百一丹”丢入对方酒杯之中,不露半点形迹,每一个人都服下了解毒丹,也把话都传到了。 大家依然在开怀畅饮,还不住的叫着:“掌柜的添酒。” 除了林仲达、穆乘风、英无双和裴允文兄妹几个年纪较轻,江湖经验不足,东门奇、三手真人、丁盛和赵雷等四人,都有极丰富的江湖阅历,大家虽已服下解毒丹,但还是很细心的分辨着每一口酒,每一筷菜,但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东门奇心中止不住暗暗奇怪:“难道会是自己多心?” 这时那老头端着木盘,送上面来,一碗碗送到了每个人面前。现在不论她们下迷也好,下毒也好,这已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这碗面里,一定会做了手脚。 林仲达、穆乘风、英无双、和裴允文兄妹,有的没有喝酒,有的人喝得不多,就先吃面了。 其余的人还在喝酒,但大家都想证明一下面中是否做了手脚,也都吃了一口面,有的喝了一口面汤,竟然还是一无异处,人家根本没有下手。 东门奇心里兀是不相信这是事实,放下酒杯,说道:“兄弟不奉陪了。” 接着就吃起面来,直到一碗面快要吃完,还是没发现什么,就在端起碗来喝汤,忽觉左手四个指头微有麻木之感,这还是他一直在细心求证,才有此发现,因为面碗还是很烫,稍微大意,就可能忽略过去。 心中暗暗骂道:“果然好阴毒的心机,”她明明知道自己一行人中,不乏老江湖,要在饮食中下毒,绝对瞒不过自己等人,她们竟然把毒药抹在面碗的外面,只要你端起面碗,或是用手扶着碗吃面,手指就沾上毒药,那么这毒药一定十分厉害,很可能是沾衣毒了,何况左手为心包络,由左手指传人剧毒,很快就会传到心脏! 不觉朝三手真人举目看去。三手真人敢情也已发觉,微微点了下头。 东门奇立即以“传音入密”朝穆乘风等几人说道:“你们几个先吃完面的,先躺下去,要快!” 林仲达、穆乘风等人果然一声不作,猝然倒了下去。 丁盛大吃一惊,倏地站起,和他同时站起的还有赵雷等四人,他们还想取兵刃,但堪堪站起,就脚一软,跟着扑倒地上。 东门奇看得又惊又怒,喝道:“掌柜……”只说了两个字,也身子摇晃,砰地跌坐下去,露出一脸惊诧之色,说道:“这……怎……么……” 三手真人没有说话,右手一抬,要待拔取肩头长剑,上身已经起了摇晃,他左手五指如钩,一下朝桌面抓落,五只手指都陷入在桌面之中,身子缓缓倒下,插入桌面的五指依然抓得紧紧的没放! 厨下下面的灰发老婆子和那村姑这时很快跑了出来。 老婆子尖声笑道:“胡总管,你看,老婆子这一手不错吧?” 被叫做胡总管的就是坐在那半桌上喝酒的老学究,他嘿然道:“兄弟真有些不相信,凭秃狼东门奇,三手真人李静虚,和太湖总堂主过江龙丁盛,都会毫不动疑着了你柳七娘的道?” 原来这灰发老婆子竟是以用毒出名的毒娘子柳七娘。 柳七娘一把掀起她一头灰发,朝地上一扔,格的笑出声道:“江湖上人,那一个不心里有鬼?一口茶、一口酒都相信不过,但他们哪里知道老娘根本没在饮食里下手,他们自然都放心了,只要他们放了心,就着老娘的道了,沾衣毒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毒发昏迷,这还假得了?” 她扔下假发,原来只有三十岁光景,眉眼盈盈,居然极俏! 胡总管点头道:“好,柳七娘,真有你的,这件功劳可不小!” 柳七娘道:“好啦,胡总管,人都交给你啦,现在是你的事了,我可要失陪了。” 胡总管道:“柳姑娘不坐船吗?” 柳七娘道:“不啦,人都放倒了,还会飞吗?有钱小妹跟你当助手还不够?” 她举手掠掠鬓发,风姿嫣然的回眸一笑,转身往外就走。 胡总管望着她妖妖娆娆的后影,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倏地一步跨到东门奇和三手真人之间,出手如电,一连点了两人四五处穴道,然后一个个的依次点了过去。 他果然是心思慎密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肯假手他人,非自己出手不可。村姑钱小妹就站在边上,他还是要自己动手,每个人身上差不多都点了四五处穴道,才长长舒了口气直起腰来。 钱小妹问道:“胡总管,可有要我做的事吗?” 胡总管从他满布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说道:“姑娘刚才已经忙了半天,现在只要把这些人运下船去,那是他们的事,怎敢劳动姑娘?待会下了船,请姑娘协助者朽押运回去就好。”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朝江面上挥了几挥。 江面上立时有一条船缓缓驶来,等到船一靠岸,就见几条人影飞掠而上,身上矫捷,转眼之间,就已奔近茅棚,那是八名黑衣劲装大汉,朝胡总管躬身道:“小的见过总管。” 胡总管颔首道,“很好,你们把这些人搬到船上去,” 八名劲装大汉答应一声,两人扛一个,分三次把东门奇等人运下船舱。 胡总管朝钱小妹抬抬手道:“钱姑娘请上船了。” 钱小妹道:“胡总管请先。” 胡总管也不再客气,举步走在前面,领着钱小妹来至江边,船家早已搭好跳板,胡总管依然领先走下船,进入中舱,才道:“钱姑娘请坐。” 钱小妹娇笑道:“胡总管是姥姥面前红人,怎么和我恁地客气?” 胡总管笑道:“钱姑娘乃是客人,在下自然不敢待慢了,哦,姑娘和柳七娘是……” 钱小妹道:“七姐是我师姐咯!” 胡总管大笑道:“失敬、失敬,在下还当姑娘是她门下呢?” 钱小妹道:“我叫九妹,哦,胡总管的大名是……” 胡总泛管道:“在下本叫无咎,加上了姓便是胡无咎,后来大家嫌这三个字不好叫。就叫在下胡咎,哈哈,胡咎就胡咎吧,令师姐是用毒名家,在下久闻芳名,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和姑娘怎么会赶来这里,帮忙咱们拿人的呢?” 他是总管,原来并不知情。 钱九妹道:“胡总管不知道?” 胡咎道:“在下只是奉命准备船只,来这里拿人,旁的事前并不知道。” 钱九妹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好像七姐和邵宫主是好朋友,邵宫主的什么宫被人纵火烧了,她请七姐帮她拿人,大概就是这样了。” 胡咎点头道:“原来令师姐还是大姑娘的朋友。” 钱九妹问道:“胡总管,你说大姑娘是谁?” 胡咎道:“大姑娘就是姥姥门下的大弟子,奉命在江苏茅山主持玄女宫,就是姑娘说的邵宫主。” 钱九妹又道:“那么这些人又是什么人呢?” 胡咎道:“这些人,说起来来头也真不小,那个尖瘦脸老者是大名鼎鼎厉山双凶中的秃狼东门奇,那个老道士是三手真人李静虚,还一个壮汉是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还有一个小子叫做穆乘风,据说大姑娘就是败在他手下的……” 钱九妹口中哦了一声道:“我听说过,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少年英雄,叫做穆乘风,江湖上把他说成武功高不可测,是不是他?” 胡咎微哂道:“武功高不可测,一样逃不出令师姐的手去。” 钱九妹道:“胡总管把他们放在哪里,我要去看看可以吗?” 胡咎道:“都在舱下,姑娘要去看谁?” 钱九妹粉脸微微一红,说道:“先前我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现在听总管这一说,好像都是很有乞的人物,我自然要去看看了。” 胡咎道:“姑娘要下去,在下陪你同去。” 钱九妹道:“不用,我自己会下去的,不用劳动总管了。” 第380章 狐狸 胡咎还是站了起来,含笑道:“姑娘请随在下来。” 钱九妹不好再说,只得说道:“那就谢谢总管了。” 胡咎走在前面,领着钱九妹从一道木梯下去,船舱底层较为黝黑,十二个人分作两排,躺在舱板上。 他们虽被胡总管点了四五处穴道,但东门奇、三手真人、丁盛三人早已移开了穴道,穆乘风和英无双是不怕人家点穴的,其余几人虽在骤不及防被制住了穴道,但在下了舱之后,舱中并不看守的人,东门奇、三手真人、丁盛、穆乘风早就以迅快的手法替大家解开了穴道。 当然上面胡总管和钱九妹说的一番话,自是全听到了,因此两人下来之时,大家依然躺卧不动,装作中毒昏迷模样。 胡咎领着钱九妹走入,他指着东门奇。三手真人、丁盛三人,一一说了。 钱九妹问道:“穆乘风是哪一个呢?” 胡咎道:“在下没见过他,总在这几个年轻人中了。” 钱九妹听了江湖上的传说,穆乘风如何少年英俊,武功如何了得,她虽没见穆乘风,心中一直索绕着穆乘风的名字,方才听说穆乘风也在这众人之中,自是渴欲一见。 在她想来,这十几个人中,穆乘风一定是最英俊的少年,很容易认得出来,哪知依次看去,年轻人一共竟有五个人之多,(那是林仲达,裴允文、穆乘风和两个女扮男装的英无双、裴畹兰)而且都长得很英俊、其中最美的美少年该数英无双了。 她来回看了一阵,依然确不定谁是穆乘风,心中暗道:“江湖传言,他是个美少年,那一定是他(英无双)了,我……如何才能救他呢?” 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有些发烧! 胡咎一手摸着胡子,说道:“姑娘,咱们上去吧!” 钱九妹嗯了一声,只是懒洋洋的跟着他回上去。 两人走后,英无双悄声道:“大哥,这妖女在找你,不知有什么事?” 裴畹兰道:“你没听她说,她是听了江湖传说,想认识穆大哥。” 东门奇道:“你们不可多说,这姓胡的外号三眼狐,是个老江湖,别让他发觉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船已经进入汉港,终于停下来了! 总管胡咎站起身道:“钱姑娘,咱们上岸去吧!” 钱九妹问道:“下面这些人呢?” 胡咎道:“咱们上岸之后,他们自会把这些人搬上去的,姑娘请吧!” 钱九妹道:“自然胡总管先请了。” 胡咎跨出船舱,左手一挥,但听嗤的一声,从他袖中飞出一支长箭,射上天空,就化作一道绀碧的火光,发出“叭”“叭”两声轻响,爆出两团火球。流芒四射,历久才熄。 钱九妹问道:“胡总管,你这是做什么?” 胡咎回头笑道:“船上这些人需人搬运,在通知宫中派人前来接应。” 话声方落,突听身后有人接口道:“用不着有人来接应,老夫自己会走的。” 胡咎悚然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只见自己身后并肩站着两入,那正是躺卧舱中的秃狼东门奇和三手真入李静虚,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上岸来的?这说话的正是东门奇。 胡咎这一惊非同小可,脚下迅速后退两步,他自知绝非两人对手,就是一对一,也和人家差了一大截,三眼狐在这一瞬间不知如何才好? 钱九妹口中“啊”了一声,跟着胡总管后退,一只右手,正待朝腰间二个革囊探去。 三手真人朝她微笑道:“钱姑娘,你最好不要妄动,你们且看看身后。” 钱九妹闻言不觉转头着去。这一看使她更是大吃一惊,自己两人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躺卧舱下的人,全上了岸。 英无双道:“钱九妹,你不是要认识我大哥吗?他就是我大哥呀!” 英无双身边站着的正是穆乘风,他一双炯炯有力的目光正朝钱九妹投来。 钱九妹和他目光一对,好像他的目光有着强力的吸引力,使她感到脸上蓦地一红,全身都起了一阵臊热,勉强说道:“我是听江湖上把他说得武功很了不起,我想找他比比。” 英无双披披嘴道:“你要和我大哥比武,哼,你连我一掌都只怕接不下来呢!” 穆乘风道,“东方兄弟,这时不是比武的时候,快别多说了。” 三眼狐胡咎眼看自己两人已落入人家包围之中,心头更是惊骇,任他平日狡狯如狐,这回也大感手足无措。 东门奇一手拈着疏朗朗几绺苍须,含笑道:“胡总管,咱们也不为难你,你走在前面,给咱们领路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胡咎外号三眼狐,自然是老狐狸了,闻言呵呵一笑,抱抱拳道,“东门大侠说的是,诸位既已上岸,远来是客,胡某自当替诸位带路。” 说完,忙朝钱九妹道:“钱姑娘,咱们快走。” 跨开大步,和钱九妹两人果然走在前面带路。 石母威震武林,反正这些人到了石母岭,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他乐得大大方方的走在前面领路。 东门奇道,“李道兄请。” 两人依然并肩而行,他们身后紧跟着丁盛、穆乘风等人,各自大步行去。 这停船之处,还是荒僻的港湾,但转过山脚,前面却出现了一条宽阔平整的石板路。 就在此时,只见前面大路上灯球火把,照耀通明,正有一二十名黑衣大汉奔行而来。他们看来到走在前面的总管胡咎,脚下方自一停,一齐躬身叫了声:“总管……” 胡咎没待他们说完,连连挥手道:“回去,回去,咱们的客人已经来了。” 那些黑衣人大汉不知究竟,听总管要他们回去,自然奉命唯谨,回答一声,果然一齐回身就走。 现在有这一二十名汉子手持灯球火把开道,当真颇为壮观。 大家也可以远远的看到山麓间碧瓦黄墙,矗立着几进屋宇,敢情就是石母住的地方了,光看它覆盖极广,这份气派,就可能想得到石母手下,人数定然不少了! 山麓正在渐渐接近,如今相距已不到半里,突听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从半空中响起,说道:“胡总管,老身听柳姑娘说,东门奇一行入都已拿下了吗?” 她是以“千里传音”之术说的。 东门奇听得暗暗冷笑,半里光景传出“千里传音”,那也不足为奇,他没待胡咎开口,就接着尖笑一声道:“你就是石母了,哈哈,老夫一行,多蒙贵属胡总管派船迎接,减少了自己长途跋涉之劳,真是多谢盛情了。” 那老人似乎怔得一怔,突然厉声道:“你是东门奇,你们把胡咎怎么了?” 东门奇哼了一声道:“胡总管,你向石母说吧!” 胡络连忙说道:“启禀姥姥,属下没什么,是东门大侠要属下替他们带路,晋见你老来的。” 东门奇沉哼道:“胡咎,你说什么?咱们是找石母来的,你们这些关起门来说的什么晋见、拜谒,都该收起来才是,老夫和李道兄等人,晋见谁?连皇帝老子,老夫也不用说晋见。” 那老妇怒声道:“东门奇,石母岭可没你撒野的份儿!” 东门奇大笑道:“石母岭那是你妄自尊大的地方了!” 英无双气愤的道:“这老妖婆好大的口气。” 裴畹兰道:“待回一把火烧了她的老巢,看她还这般自大的?” 老妇声音厉声道:“小丫头,今晚教你们活着下山,我就不叫石母了。” 裴畹兰笑道:“那你就叫丫头好了。” 老妇声音愤怒的道:“胡总管,你把他们领到校武厅去,老身要亲自接待他们……” 胡咎连连躬身应是。 就在此时,突听山麓间响起一阵悠扬的云板之声。 东门奇微笑道:“看来石母已经老羞成怒了,她要全力对付咱们呢!” 三手真人大笑道:“咱们是向她讨还公道来的,满腔愤怒的应该是咱们才对!” 丁盛道:“二位前辈,今晚之事,依在下之见,咱们既然挑明了拜山来的,应该按江湖过节行事,不可失了礼数。” 东门奇点头道:“丁老弟说得不错,咱们正该如此,石母如果不按礼数,那是她贻笑江湖,” 丁盛道:“所以依在下之见,咱们应该有两个人出面,一位自然是李道长,另一位却不能由东门前辈出面。” 东门奇道:“老夫本来就是后援,是石母在叫老夫的名字,你看该由谁出面。” 丁盛道:“东海镖局,本来该是由林副总镖头作代表,但依在下看,还是由穆师弟代表东海镖局较妥。” 他没有明说,但谁都听得出来,代表东海镖局和石母对面,万一对方老羞成怒,骤然出手,以林仲达的武功,只怕接不下来,所以要穆乘风出面。 林仲达笑道:“丁大哥是咱们的总指挥,你派穆师弟出面,谁都唯命是从。” 穆乘风道:“小弟遵命。” 走在前面的钱九妹忽然回过头来,朝穆乘风看了一眼。她方才误认英无双是穆乘风,但后来英无双说穆乘风是他大哥,她有些不相信,因为一行人中,要算英无双是最美的少年了。 第381章 盛气 她听江湖上传说,穆乘风是个美少年,因此穆乘风开口说话了,她要证实一下。 这一眼,她看得脸上不禁又是一红! 快近山麓,迎面直立着一座白石牌楼,上书“石母仙境”四个大字,再过去,就是一片白石铺成的平台,方广数十丈,左右两边各有三间房舍,东西相对,再过去则是一道宽阔的石阶,洁白如玉,不下百级。 总管胡咎领着众人,走到广场中间,脚下忽然一停,抬抬手道:“校武厅就在东首,诸位请随我来。” 所谓校武厅,原来就是东首的三间房舍了。石母要胡咎把众人领到“校武厅”来,那是不让众人进入石母宫去了。 这三间房舍,远远看来只像三间小屋,那是因为这片平台广场,十分辽阔之故,这一走近,三间雳舍顿觉相当高敞。中间有两道高大的朱红大门,配以铜环,十分气概。左右两问,是一排搂花石棂,并无门户。 胡咎领着众人还未走近,两扇大门徐徐开启,从里面透射出明亮的灯光,远望进去,这座厅堂居然极为深遂宽敞。 这时从门内走出四名一式翠绿衣裙的少女,分左右站停,一齐躬下身去,说道:“请贵客人内奉茶。” 胡咎抬手道:“诸位请。” 东门奇、三手真人并肩走在前面,胡咎依然陪着走入。 钱九妹也跟在他身后走入。接着是丁盛、穆乘风等人相继跟入。 厅上灯光通明,上首中间放一把高背太师椅,左右各放一把靠背稍低的太师椅,下首左右两边,各有两排八把椅几。 胡咎陪同众人人内,就拱拱手道:“诸位请坐,姥姥即将出来亲自招待,兄弟那就告退了。” 东门奇沉哼道:“胡总管请便吧!” 胡咎连忙拱手道:“兄弟失陪。”转身匆匆往外退去。 钱九妹跟着他转身之际,目光又迅快的瞥了穆乘风一眼,才低头疾走,出门而去。 东门奇一摸着苍须,嘿然道:“大家不用客气,坐下来吧,看这情形,石母要胡咎领咱们到这里来,那是准备和咱们动手的了。” 大家各自依次坐下。 裴畹兰道,“咱们本就是跟她了断梁子来的,江湖上了断梁子,还有不动手的?” 丁盛道:“蓝兄弟,咱们就是动手,也该把是非说清穆了,待回由穆兄弟和她答话,你和东方兄弟两个,不可随便开口。” 裴允文道:“丁大哥说得是,你们两个喜欢插嘴,说话出去了是收不回来的,最好多听少开口。” 四名绿衣少女端着香茗送上,一面说道:“贵客请用茶。” 她们分别把茶盏放到几上,便自退去。 一行人,连东门奇,三手真人在内,只知石母是个出名难惹的人,对她详细来历,却也并不清穆、石母岭也被江湖上人视同魔宫,从未有人来过。 对她既然并不了解,石母手下端上来的香茗大家自然并没去动它,只是枯坐着等候。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时光,还不见石母出来,大家心中渐感不耐。 就在此时,听听远处传来三声清磐之声! 接着只见八名绿衣少女手提宫灯款款走入。稍后是总管胡咎和四个身穿墨绿长袍的老叟,然后是两个一身黑色衣裙的女子,年在三旬左右,另外两人则是柳七娘和钱九妹,然后是一个黄发鸠脸的黑衣老婆子,身后紧随着两个白衣女子,年约二十四五岁。 接着又是一个手持鸠杖的黑衣婆子,此人穆乘风曾在玄女宫见过。最后是一个自发如银,脸色红润的青衣老妇,双颧特高,脸色冷峻,手中拄着一支六尺长朱漆风头杖,她身后紧随着两个绿衣小鬟,一个手捧一柄白玉如意,一个手捧一柄形式奇古的短剑,跟在白发老人身后步步亦趋。 这一行人走人大厅,各自就位,那就是八名绿衣少女走到上前便向左右两旁雁翅般排开,站定下来。 总管胡咎和四个身穿墨绿长袍者叟走向下首最左边的一排椅上坐下。两个黑衣女子和柳七娘、钱九妹、黑衣婆子则走向下首最右边的丁排椅上落坐。(厅上一共有四排椅几,东门奇等人坐在中间的两排) 黄发鸠脸老婆子则一直走到上首右边一把交椅落坐,两个白衣女子垂手站到她椅后,敢情是她的门下弟子了。 白发青衣老妇走到上首中间一把交椅坐下,两名绿衣小鬟也站到了她的椅后。不用说,这自发红颜的青衣老妇,自然就是武林中出名难惹的石母了!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石母踞坐上首,两道森寒的目光朝东门奇、李静虚两人投来,冷然道,“东门奇、李静虚,你们两人率众远上石母岭,这还是江湖上四十年来的第一次,你们不妨先说说找上石母岭来的原因吧!” 东门奇发出一声尖锐的大笑,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找你石母的正是李道兄和穆小兄弟二位,天下之大,不去找别人,偏偏来找你石母,当然不会没有原因,也不会是小事情,你问他们二位吧!” 石母怒目刚朝三手真人投去。 三手真人已经接着缓缓说道:“贫道李静虚退出江湖,不间尘事,已有二十年了,茅山派和你石母一向并无过节可言……” 石母冷冷的道:“那你找上石母岭来作甚?” “问得好!” 三手真人冷然道:“令徒在茅山创立玄女宫,已有十年,三茅宫的人也从未去打扰,但数日前玄女宫和东海镖局发生冲突……” 石母冷然道,“玄女宫和东海镖局发生什么冲突?” 三手真人道:“贫道不是东海镖局的人,不明其中内情,但三天前夜晚,东海镖局的人找上茅山,令徒要人把东海镖局留的记号,指向三茅宫,嫁祸于三茅宫,企图引起双方火拼,则是事实,后来经贫道和敝师弟三茅宫观主葛元虚再三解释,误会才告澄清,敝师弟代表贫道亲送东海镖局的人出观,不料竟遭玄女富的人隐身暗处,以毒针从背后袭杀,贫道找上玄女宫,又被邵宫主利用厅上机关沉入地底,贫道今晚前来,希望石母交出邵宫主和杀害贫道师弟的凶手,了断咱们两家这场过节。” 石母脸上隐现怒容,点头道:“好,好!” 她连说了两个“好”字,目光转动,说道:“谁是东海镖局的穆乘风。” 穆乘风站了起来,应声道:“在下就是。” 石母目光锐利盯注着穆乘风问道:“现在该你说了。” 穆乘风双目神光直向石母射去,冷然道:“玄女宫的邵宫主,是你门下?” 这话问得很盛气。 石母心中暗暗一怔,忖道,“这少年人目光如此冷厉,练的是什么功夫?” 一面沉声道:“是老身门下又怎样?” 穆乘风突然朗朗一笑道:“姓邵的既然是你石母门下,她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她本人和东海门有仇,那就是你石母主使的了,何用再问在下?” 石母被他这几句话问得不禁一呆,说道:“邵若飞是老身门下没错,老身派她主持茅山玄女宫,她究竟和你们东海镖局结了什么仇,老身又主使了什么,少年人,你把话说清穆了。” 穆乘风双目精光如电,切齿道:“东海门和你们石母岭何怨何仇?你要玄女宫以江南分令名义,杀害我义父、义母,东海镖局复业之后,玄女宫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衅,还劫持我二师兄林仲达的父亲,凡此种种,难道不是你石母主使的吗?” 石母哼了一声道:“少年人,你找上石母岭来之前,可曾查清穆了?” 丁盛听得心中不禁一动,忖道:“听她口气,难道不是她们?” 穆乘风朗笑一声道:“事实俱在,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石母道:“你说的事实是指什么?” 穆乘风道:“玄女宫的人把东海镖局的人囚禁在地下密室,这还不够吗?” 石母点点头道:“你们都说完了?” 她缓缓回过头去,说道:“若飞,你跟他们把话说清穆了。” 坐在下首最右一排第一位黑衣女子口中应了声“是”,站起身来,她正是茅山玄女宫主邵若飞,三十出头,生得眉目如画,她在玄女宫之时,本来戴着面具,是一个白发者道姑,但此刻却是她的本来面目,只是一股气愤之色,朝石母躬身一礼,然后说道:“弟子首先要答覆的是三手真人李静虚,玄女宫在茅山创建十年,只是禁止任何人进入七星岩,和三茅宫从无过节可言,师尊门下,和玄女宫侍者从未有人使用毒针的,用毒针杀害三茅宫葛观主的,并非玄女宫的人。” 三手真人道:“邵宫主门下既未杀害敝师弟,贫道上玄女宫之时,邵宫主何以不向贫道明说,却乘贫道不备,以机关把贫道沉入地底?” 邵若飞道:“那是因为你和东海镖局的人同来,擅闯禁地。上玄女宫寻衅,我自然要把你们拿下了。” 第382章 剑阵 三真人道,“玄女宫劫持了东海镖局的人,东海镖局原是找玄女宫救人去的,是你要人把沼路记号改向三茅宫总不假吧?你们嫁祸三茅宫,一计不成,乘敝师弟送客之际,用毒针偷袭他身后致死,又图嫁祸东淘镖局,激怒贫道,好挑起贫道和东海镖局之间的误会,这科手法如何瞒得过贫道?岂能凭你一面之词,玄女宫的人从不使用毒针一句话,就能算了?” 邵若飞道:“涂改记号和杀害葛观主的不是玄女宫的人,就是不是,你不信又待怎样?” 三手真人朗笑道:“今晚贫道是向石母要公道来的,你不交出杀害葛师弟的凶手,贫适就向石母要人。” 第二十三章掌废毒母 邵若飞道:“我正要找你交出火烧玄女宫的人……” 石母一摆手道:“若飞,事情一件一件的来。” 接着朝穆乘风道:“年轻人,老身可以告诉你,邵若飞是老身门下大弟子,老身派她主持茅山玄女宫。从未和江湖人有过过节,老身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没有丝毫野心,你说的江南分令,并不是玄女宫,杀害你义父、义母,一再向东海镖局寻衅,也另有其人,和玄女宫一点关系也没有,老身说这番话,并非怕事,而是犯不着替别人背黑锅,这话你懂了吧?” 丁盛看她方才一腔盛怒,才要胡咎把自己等人领到校武厅来的,分明已有动武之意,但现在听她口气却分明软了下来,敢情是她看到了穆师弟身边佩的是全真教长剑,她惹不起祖半仙,才想到她犯不着替别人背黑锅了。 穆乘风道:“既然玄女宫和东海镖局毫无半点过节,玄女宫的人可以向东门前辈明说,何以要涂改记号,先图嫁祸三茅宫,再杀葛观主,企图嫁祸东海镖局。而且还把东海镖局去的人利用机关,沉入地底,若非在下中途脱险,赶去玄女宫,把人救出,到现在尚有多人被困在地窖之中,以上说的是玄女宫,但你石母是前辈高人,既然知道咱们一行人与你无仇,今天中午,却又使人在大市酒店暗下手脚,要胡总管把咱们迷翻了擒来,那么你先前说的话岂非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吗?”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数十年来。石母面前几曾有人敢对她如此说话,闻言不觉脸色微变,怒笑道:“年轻人,老身一向言出如山,说的话岂会骗你,江南分令,和老身无半点关系,邵若飞在老身面前,也绝不敢有半句谎言,因此涂改记号,杀死葛观主的,也绝非老身门下玄女宫的人,这是前面一段。” 她口气略顿,接着又道:“至于玄女宫利用机关,把东海镖局的人沉入地底,是因为你们擅入七星岩,和东海镖局有无过节是两回事,圭于今天中午在大市酒店把你们迷翻,那因你们放火烧了玄女宫,鄂若飞自然要找你们这些人算帐,正好在路上遇到柳七娘姐妹,她们是多年好友,柳姑娘自告奋勇,要替若飞出气,此事直到柳姑娘到了这里,老身才知道。而且你们是向石母岭来的,犯我禁忌,胡总管得到若飞通知,才派船去接人,老身得知此事之后,本待问清穆了再行发落,你们却在中途醒转过来了,所有过程,就是如此。” 丁盛起身道:“前辈说的话,咱们当然可以相信,但其中有一件事,也许前辈真的不知道,但邵宫主只怕并非不知情,而是不肯说出来……” 石母道:“你指涂改你们记号,和以毒针杀死葛观主的人吗?” 丁盛道:“正是。” 石母冷冷一哼道:“此人不是老身门下,也不是玄女宫的人,她涂改记号,杀死葛观主概与老身无关,老身就算知道,也毋须告诉你们,你们这一行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不会自己去查吗?” 话声甫落,突听一阵急乱的云板声,连续响起! 石母脸色一变,厉笑道:“好哇,你们原来还有后援,居然擅闯石母宫……” 就在此时,只见厅外人影闪动,三个绿衣少女右臂血迹殷然,急匆匆奔入,扑的跪倒在石母面前,一个说道:“启禀姥姥,宫中四处起火……” 石母听得一怔,虎地站起,喝道:“纵火的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了?” 另一个道,“启禀姥姥,那是几个老头在到处放火,遇上弟子,手中长剑一震,就点废弟子右臂穴道,出手奇快,已有不少人都被他们废了右臂……” 石母气得风头拐猛地朝地上一顿,喝道:“东门奇,原来你们约了帮手来大破石母宫的,很好,你们一个也别想生离石母岭……” 东门奇也觉得事情来得兀突,口中大笑一声道:“石母,老夫告诉你,咱们没有帮手,也用不着另约帮手,那也许是你另有仇人找上门来,放火烧你石母宫和点废宫中女弟子,概与咱们无关,人就在你宫中,你不会自己去查查吗?” 这时邵若飞和另一个黑衣女子、总管胡咎和四个穿黑绿长袍的老叟等人听说石母宫四处起火,不约而同纷纷站起身来。 石母手提风头杖,白发飞扬,狞厉的道:“你们不用去,烧了石母宫,可以重建,这些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谁要硬闯,给我一律格杀勿论!”她却怒匆匆朝厅外走去。 侍立她身后的两个绿衣少女(一个手捧玉如意,一个手捧长剑)立即急步紧随她身后走出。 坐在她右首的黄发鸠脸老婆于呷呷笑道:“这几个人交给我老妹子就好,我包管他们一个也走不了。” 三手真人朗笑一声道:“你是蛇母余丐婆,凭你玩几条长虫的人,也敢口出狂言,咱们若是要走,谁能拦阻得了?” 石母刚走到大厅门口,突听一声苍劲嘹亮的长笑响处,门口已经出现了五个身穿古铜色,长仅及膝长袍的老者,每人手中执一柄细长长剑,当门而立。 穆乘风一眼就认出这五个老者正是昨晚在小庙中遇上的五人。 只听为首老者沉喝道:“石母,你还认得老夫五人吗?” 石母目光如炬,冷哼道,“终南五剑,原来是你们在石母宫放的火。” 为首老者道:“对付你这种惨无人道,横蛮不可理喻的人,就是要火其炉,诛其心,这有什么不对?” 石母但见从百级石阶上奔下来的玄母宫绿衣侍女,一个个右肩血迹殷然,这一阵工夫,敢情全被终南五剑点废了右臂,同时但见山上浓烟冲天,冒起火光。心头气怒交迸,厉喝一声:“你们都该死!”,呼的一杖横扫过去。 终南五剑来者不善,他们苦练二十年,就是为了报雪昔年被石母点废右臂之耻,一见石母挥杖击来,五个人不约而同身形飞旋,一下掠出数丈之外,落到石砌平台之上,五个人原式未变,由为首老者喝道:“石婆子,要动手到这里来。老夫五人已经等了二十年,正要领教领教你的杖法。” 石母是气疯了心,厉声喝道:“老身还会怕了你们终南五剑不成?” 人声随到,又是一杖扫了出去。 终南五剑又是一个飞旋,让开她的杖势,但等到落地,五个人已像一朵梅花,分作五个方位把石母围在中间,五支长剑再也不容她先发制人,各自划起一道剑光朝中央攻到。 石母怒极,喉头发出桀桀厉笑,手中龙头杖起处,宛如神龙乍现,旋身之际,一下漾起八九条杖影,纵击横扫,劈捣而出。 但终南五剑岂是等闲之辈,列定的五方剑阵,乃是经过二十年苦心孤诣,专门用来对付石母的剑阵。 虽然这二十年来石母的武功已经和二十年前比较精进甚多,但一个人的武功路数,任你如何变化入神,总是依然有迹可寻,不会脱出昔年的路数范畴,何况这二十年,你武功精进,终南五剑的功力,也同样在精进。 这一拼搏上手,终南五剑五支细长长剑的剑光,也立时随着扩展,他们练了二十年,此进彼退,各有阵法掩护,而且五人剑法各不相同,攻上之时,好像是各使各的,毫无关连,不像旁的剑阵,不论人数多寡,剑法如出一辙,但等到你攻向某一人的时候,其余四人,有人发剑从侧封解,有的乘机向你袭到,因为五人剑法不同,攻守各异,却有相辅相成之妙。 刹那之间,就打得剑光冲霄,杖影如山,当真是武林中罕见的一场凶杀,令入难以分得清敌我人影。 这时除了跟随石母出来的两名绿衣少女一捧玉如意、一捧短剑,静静的站立在阶上,对大天井这场厮杀,并没有第三个观战的人,那是因为东首的校武厅上,也已有人动上了手! 那是石母刚走出大门,蛇母余丐婆呷呷笑道:“李静虚,你能叫得出老婆子的名号,敢不敢接老婆子几手?” 第383章 神君 话声甫出,右手抬处,两支金色袖箭,就凌空朝三手真人当头激射过来。 蛇母余丐婆一向住在蛇岭,(蛇岭就在石母岭西南首)以卖蛇药闻名江湖,她是石母的左右手。 余丐婆的外号既是蛇母,自然是弄蛇的能手,她打出来的暗器,当然不会是暗器,暗器当然也是蛇了!那是两条不过五寸长的金色小蛇! 三手真人正待出手,丁盛刷的掣剑在手,闪身撩起,口中说道:“对付区区一个丐婆,何用道长出手?” 他长剑挥起,剑尖一振,幻起两点剑影,分向两条金色小蛇削去。 哪知剑尖和两条金色小蛇才一接触,不但并未把它们削断,两条小蛇一着剑尖,竟然一下就现在剑上! 不,那两条小蛇黏上剑尖,竟然一左一右缘着剑身滑了下来,游行极为快速! 丁盛也是久经大敌之人,心头猛吃一惊,这情形已是非弃剑不可,他毫不犹豫,手腕一抖,长剑脱手飞出,朝蛇母当胸电射过去。 他出手虽快,但滑下来的金色小蛇更快,最先和剑尖接触的一条已经快近剑柄,经他手腕一振。刚好落到他手背之上,等他长剑脱手飞出。已经一口咬住手背。 丁盛只觉手背一麻,心知不对,低头看去,一条金色小蛇果然钉在手背之上。左手一把抓住蛇,运功一捏,这条连剑尖都削不断的金色小蛇,竟然被他捏得粉碎,但他两眼一黑,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 他奋力掷出的长剑去势如虹,堪堪击射到蛇母身前,侍立她身边的两个白衣女子娇叱一声,一左一右挥起两条长鞭,闪电缠住剑身。蛇母门下使的那两条长鞭,正是一身细鳞,不畏刀剑的铁线蛇。 丁盛这一摔倒地上,看得大家全都大吃一惊,英无双、裴畹兰口中惊啊出声。 东门奇忙道:“你们看看那金线蛇死了没有,不可鲁莽!” 穆乘风俯下身去,注目一看,丁盛左手已把金色小蛇捏碎,这一瞬工夫,丁盛右手背已经色呈青黑,比平常肿大了一倍,心中暗暗凛骇,急忙取出祖师父的辟毒丹,倾了两粒,迅快纳入丁盛中,又倾出两粒,纳入自己口中,嚼烂了甫在他手背上。 蛇母看得呷呷笑道:“被金线蛇咬上一口,没有老婆子的蛇灵丹,天下无药可解,不出顿饭工夫,就非死不可!” 穆乘风听得大怒,直起身,一个箭步朝她直逼过去,口中喝道:“那你就把解药交出来。” 那两个白衣女子眼看穆乘风朝师傅欺来,口中同时发出一声娇叱,纤手挥处,两条足有五尺来长,乌黑有光的铁线蛇,一左一右朝穆乘风挥了过来。 穆乘风早已运起“太素阴功”,双手如刀,嗔目喝道:“你们给我退开!” 呼呼两掌对准两条吐着红信的蛇头上劈去。他这两掌使的正是厉神君三刀、十三剑中的一记掌法。 铁线蛇周身细鳞如铁,不畏刀剑,但穆乘风这两掌凝聚的“大素阴功”,是至阴至寒之气,铁线蛇如何抵挡得住,遇上掌风,立被阴寒之气所冻死,,两颗蛇头软软的垂籽下去。 两个白衣女子还不知道手中变成了一条死蛇,娇喝道:“你不要命了!” 蛇母眼光何等锐利,看出两个弟子手中铁线蛇和对方掌风乍接,立即软垂下去,心头也暗暗一惊,忖道,“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手法?”口中喝道:“你们退下。” 两个白衣女子不敢违拗,看了穆乘风一眼,往后退去。既然退下去了,自然要把手中铁线蛇收回,这下才发现两条蛇均已死去,一时不觉惊呼道:“师傅,他杀死了弟子的铁线蛇。” 蛇母朝她们一挥手,然后目注穆五祥问道:“小子,你用什么杀死了我两个徒儿手中的铁线蛇。” 穆乘风听说两个白衣女子手中的铁线蛇居然被自己掌风杀死,精神为之一振,双手一摊,朗朗笑道:“在下用什么杀死两条铁线蛇,你没看清穆吗?” 蛇母心想:“莫非这小子练有什么极厉害的毒功不成?”但看他伸出来的双手,白嫩如同女子,看不出丝毫异处,一面嘿然道:“你是向老婆子要解药来的?” 穆乘风道:“不错。” 蛇母道:“解药当然有,但老身凭什么要给你呢?” 穆乘风道,“依你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药来呢?” “问得好!” 蛇母尖笑道,“只要接得下老婆子七种暗器,你才有资格向老婆子索取解药。” 她口中说的“七种暗器”,自然就是七种剧毒的蛇了。 穆乘风大笑道:“别说七种,你就是使出七十种暗器,在下也非接不可!” 蛇母口中沉笑一声道:“好,那你就接着了!” 左手大袖一抬,品字形飞出三种金线,直取穆乘风电射而来。 穆乘风方才已经试出“太素阴功”可以杀得死毒蛇,早已运功等待,一见三条金线蛇朝自己飞射过来,左手手掌一横,迎着三条金线蛇击去。 一道奇寒阴风随掌劈出,电射而来的三条金线蛇经“太素阴功”逼住,立即堕地死去。 这下直看得蛇母心头大力凛骇,暗道:“金线蛇不畏刀剑,竞会被他掌风击毙,这小子使的什么掌风,竟有这般厉害!” 一时黄发飞扬,口中呷呷笑道:“好,好!” 两声“好”堪堪出口,双手陡扬,这回从她一双大袖中飞出一蓬十几条彩丝,有的赤红如火,有的雪白如练,有的碧绿如翠,有的乌黑如墨,才一射出,就倏地分散开来,朝穆乘风上下前后,像网署般罩落! 这十几条彩线,当然全是天下最毒的毒蛇,也是蛇母一身最厉害的法宝了。 穆乘风口中发出一声朗朗大笑,双掌同发,扬手劈出。 这一蓬如是暗器,他双手同劈,自可把它全数击落。 但这十几条活生生的毒蛇,而且蛇母双袖扬起之时,暗中已使了手法,十几条毒蛇,是分散开来袭敌的,其中有几条一出蛇母衣袖,已经迂回射到穆乘风的身后,才突然回头,有的咬向肩头,有的咬向后腰。 这还不说,就在这蓬彩丝射出之际,另有几条青色小蛇,却从蛇母竹布裙下游出,迅速朝穆乘风立足之处游了过去。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穆乘风双掌拍出“太素阴功”随掌而发,迎面首当其冲的七八条毒蛇已立被纷纷击落,但没被掌风击落的,却已咬上他肩头、后腰等处的衣衫,这时也纷纷跌堕下去。 不,那是因为穆乘风此时运起神功,全身都在“太素阴功”包围之中,这些奇毒无比的小蛇还没咬上衣衫,就被“大素阴功”震落下去。 只有从地上游过来的七八条小青蛇,游近穆乘风脚下还有一尺来远,就发觉前面有至阴至寒之气,立时畏缩不前。 要知任何毒蛇到了冬天,都要躲在洞中蛰伏避寒,“太素阴功”乃是先天至阴之气,比十个冬天还要冷,它们自然不敢再往前游过来了。 穆乘风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看到七八条青竹丝游到离自己脚下还有一尺多远,便畏缩不前,伏地不动。 他现在已经证实“太素阴功”可以制蛇,继双掌劈出之后,突然大步跨上,举脚朝那在地不动的青竹蛇踩去。 那七八条青竹丝发觉阴寒之气突然大励,更不敢游动,只烛缩着身子蛰伏地上。 穆乘风行动何等快速,只两脚就把七八条青竹丝一齐踏死。 这一段话,分开来说,好像已有不少时间,实则只是穆乘风继双掌拍出之后,举足跨上两步而已。蛇母使出来的一身法宝,训练有素的二十几条天下奇小毒蛇,转眼之间,悉数死去。 蛇母亲眼看见二十几条小蛇,只有七八条是被穆乘风掌风击落的,还有七八条几乎已经咬上穆乘风肩头,腰肢等处。并没被他掌风击中,也纷纷自己跌落下来,还有七八条青竹丝是游到他身前一尺光景就蛰伏不动,任由他举动踩死的。 她简直做梦想不到遍历苗疆穷山恶水,找来的天下奇毒,竟会一齐毁在眼前这小子手里! 普天之下,不怕毒蛇侵袭的人,只有一个,那是武林一怪绿袍厉神君。这小子莫非会是厉神君门下? 一念及此,她一张鸠脸都不禁发白,纵然一身法宝全数完了,但惹上了天下第一大魔头厉神君,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蛇母色厉内荏,眨动一双三角小眼,望着穆乘风,黄发颤动,问道:“小……兄弟,你是厉神君……门下?” 穆乘风还未开口,突听丁盛大笑道:“余丐婆,你知道就好。” 原来他服下全真教祖半仙的辟毒丹,经过这一阵工夫,体内蛇毒业已完全消失,站了起来。 蛇母听得身体一颤,苦笑道:“小兄弟,你怎么不早说?老婆子这一身家当,也不至尽失了!” 回头朝他身后两个白衣女子说道:“素素、青青,咱们走。” 说完,带着两个弟子迅快的朝厅外闪去。 第384章 信物 穆乘风急忙回过身去,说道:“丁大哥,你没事了?” 丁盛大笑道:“愚兄早已好了,只是不放心蛇母的金线蛇毒会好得如此快法,所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在他说话之时,那坐在左上首四个身穿墨绿长袍的老叟一齐举步朝穆乘风走来。东门奇沉笑一声道:“四位老哥,大概是商山四友了?” 其中为首一人拱手道:“东门老哥请了,老朽兄弟正是商山四友。” 东门奇大笑道:“四位……” 为首老者摇手道:“东门老哥不可误会,老朽只是想请教这位小兄弟一事。”他伸手朝穆乘风指了指,然后说道:“老朽方才听说小兄弟是厉神君的高足?” 穆乘风不知他们来意,但人家说得还算客气,只得抱拳道:“不错,老丈说的正是家师。” 为首老者,又道:“厉神君一生从未收徒,小弟既是厉神君的人,不知可有厉神君的信物?” 穆乘风道:“老丈……” 为首老者道:“小兄弟身边如有神君信物,务请取来赐我兄弟一观。” 穆乘风心中一动,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色呈紫红的竹牌,递了过去,说道:“老丈说的就是这个吗?” 为首老者乍睹竹牌,慌忙双手接过,神色恭敬的道:“果然是神君昔年的竹符令。”然后又把手中竹牌让其他三人看过,才双手递还,说道:“小兄弟把令牌收起了。” 穆乘风收好竹牌。 那为首老者朝穆乘风拱拱手道:“多谢小兄弟赐观神君竹符,老朽兄弟告退。”回身朝总管胡咎拱拱手道:“胡总管,请代覆上石姥,老朽兄弟吞为石母宫大护法,在强敌压境之际,本该稍尽棉薄,说什么也不应该在此时抽身而退,但这位小兄弟乃是厉神君的唯一传人,身边携有昔年神君竹符令,见令如见神君,老朽兄弟不敢抗命,只好就此退出,情非得已,务请石姥见谅了。” 说完,四人飘然往外行去。 东门奇暗暗喘了口气,商山四友成名在五十年前,武功橘异,真要动起手来,自己和三手真人一对一还不至落败。但也毫无胜算把握,他们居然只索看了厉神君的令牌,就不战而退。 不错,厉神君昔年曾是黑道盟主,见令如见神君,原来他们还是神君昔年的属下! 胡咎看得不觉怔住了,商山四友是石母宫的四大护法,平日视若上宾,这时竟然不别而去! 蛇母走了,商山四友也走了,剩下来只有石母门下两个黑衣女子邵若飞(玄女宫宫主)和她师妹韦若云、(二十七八岁)柳七娘、铁九妹、另外还有一个黑衣老婆子、(玄女宫的右护法)总管胡咎等几个人,声势就大减弱了。 这时半山腰上的火势,已经烧红了半片天,照得这座校武厅中满是红光。 东门奇道:“李道兄,咱们出去瞧瞧!” 三手真人道:“且慢,贫道要把姓邵的妖女拿下来。” 邵若飞听得大怒,锵的一声抽出剑来,喝道:“李静虚,你以为姑娘怕了你了?” 三手真人沉哼道:“你怕也好,不怕也好,贫道立誓要为我师弟报仇,你不交出杀害我师弟的凶手,贫道就要把你带走。” 柳七娘格的一声娇笑,说道:“邵宫主正想把你留下呢!”穆乘风因自己练成“纯阳玄功”,不畏剧毒,他看柳七娘笑盈盈的走出,立即迎了上去,喝道:“柳七娘,你在大市酒馆下毒,在下正要找你。” 柳七娘媚眼一瞟,晴了一声道:“你要找我,难道你不怕毒吗?” 穆乘风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柳七娘以中掩嘴,轻笑道:“天底下那有不怕毒的人?” 就在此时。穆乘风突听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焦急声音道:“穆乘风,我师姐手帕上有花粉毒,快些摒住呼吸后退,只要闻上一丝香气,就会中毒昏迷……” 穆乘风听得奇怪,举目看去,只见柳七娘的师妹钱九妹站在柳七娘身后,一只焦的的目光朝自己投来。 他不但并未摒住呼吸。反而朗朗一笑道:“多谢姑娘,看来你的花粉毒也不过如此。” 他这句“多谢姑娘”目光朝钱九妹投去,自然也是向钱九妹说的了,下面一句,才是朝柳七娘说的。 这话只有钱九妹听得懂,双颊登时红了起来。 这话听到柳七娘耳中。这句“多谢姑娘”,自然是指她在说话之时偷使“花粉毒”了,不觉格格笑道,“看来倒使我真的有些相信你不怕毒了!” 话未说完,左手倏扬,把手中一方香喷喷的绣花帕儿猛地朝穆乘风迎面掷来。就在左手绣帕掷出之际,身形随着一个轻旋,右手五指齐弹,同时弹出几缕粉红色的细未,迅速散开。 那几缕粉红细未,本来就是肉眼难见,一经散开,更消散得无形无踪。 穆乘风耳边又听到那少女声音叫道:“我师姐使出蚀骨散来了,你还不快退?” 穆乘风双眉陡轩,大喝一声,右手一掌朝前推出。 这一掌他含愤出手,“纯阳玄功”像狂潮般涌出,轰然有声,别说飞来的绣花帕了,连整座大厅上的空气,都像百川沥海一样跟着朝前流去,这份声势委实非同小可! 柳七娘“啊”声都没出口,一个人往后一仰,平空飞出去一丈开外,砰然一声撞到右首墙壁之上,再跌坐下去,人已昏了过去。 连站立得和她稍近的钱九妹和一个黑衣老婆子(玄女宫右护法)闪避不及,也被一股炽热的无形劲气推出去了数尺来远,前面两排四五把紫擅雕花椅几,也被这二记掌风击得笋头脱散,倒坍一地。 这一掌直看得东门奇和三手真人都不禁为之一怔。石母手下的邵若飞、韦若云不禁变了脸色,她们怎么也不相信穆乘风这点年纪,竟有如此高绝的武功。 钱九妹早已俯下身去,低头一瞧,只见师姐脸如金纸,双目紧闭。嘴角血迹殷然,不但昏死过去,而且气若游丝! 她方才只是替穆乘风担心,因为她深知师姐使毒的本领已得师父十之六七,只要她一举手,敌人再多,也会像放竹排一般的倒下去。但怎知穆乘风这一掌竟有这么厉害,把师姐震得昏死过去。她心头又急又怕,猛地抬起头来,且含泪光朝穆乘风含怒道:“你把我师姐震死了!” 穆乘风也不禁为之一呆,这一掌的威力之强,连他自己也大出意外,眼看钱九妹那份焦急模样,心中更觉歉疚,急忙探手入怀,取出药瓶,倾了一颗祖师父的治伤救死丹,递了过去,说道:“钱姑娘,真对不起,在下一时留手不住,误伤了令师姐,这颗治伤救死丹,只要有一口气在,多重的伤势都可以治得好,你快给令师姐纳人口中,自会随津化下的。” 钱九妹听说丹药有这么灵效,急忙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你。” 就把药九纳入柳七娘口中。 裴畹兰披披嘴道:“穆大哥也真是的,这种人还用得着给她治伤药丸?” 英无双道:“大哥不是说一时留手不住吗,大概原本不想打死她的,所以会给她伤药了。” 现在,邵若飞和她师妹韦若云、黑衣老婆子、总管胡咎以及八名绿衣少女一窝蜂般退出大厅。 东门奇、三手真人和丁盛,穆乘风等人跟着退出校武厅。 三手真人就仗剑朝邵若飞逼去,喝道:“姓鄂的妖女,你给我站住!” 邵若飞眼看石母宫付之一炬,师尊和终南五剑缠斗未休,胜败极难预测,(她本来认为师尊是天下唯一的高手,但如今落在终南五剑的剑阵之中,一直没有获胜的机会,她对师尊信心也开始动摇了)三手真人这一逼近,不由急怒交迸,口中一声清叱:“我和你拼了。” 手中长剑一抖,陡然迎面刺出。 三手真人哪会把她放在眼里?朗朗一笑,连剑也未拔,左手拂尘一挥,往剑上卷去,一蓬马尾居然嘶然有声,千百细丝有如匹练一般,卷了过去。 邵若飞急急向左闪出,人如逆水游鱼,长剑连刺带劈,朝三手真人右侧攻入。她不愧是石母门下的大弟子,这一连七剑,几乎形同拼命,周身剑光镣绕,宛如一片流霞,煞是凌厉! 三手真人和一个后辈动手,自然不屑用剑,只是左手挥洒,挥起拂尘应敌,双方瞬息之间,已各自互攻了十数招之多。 就在一片剑光拂影之中。响起邵若飞一声惊呼,手中长剑已被三手真人拂尘紧紧缠住。 邵若飞自然不肯放弃长剑,急忙用力往后一抽,试想你长剑已被三手真人缠住,哪里还容你抽得回去? 就在此时,三手真人执拂左手突然往里缩入。这一缩,就把邵若飞一个人往前拉近了两尺光景,他左手突然缩短,右手却随着暴长,手指连弹,一下点了邵若飞七八处穴道,口中发出朗朗大笑,一把把邪若飞提了过去。 站在邵若飞身后的韦若云和黑衣婆子睹状大惊。双双急掠出来。 第385章 戒心 丁盛左手一抬,朝赵雷、钱电二人打了个手势,二人立即大踏步迎出。 赵雷洪笑一声,双锏一摆,喝道:“小丫头,你可是要找人动手吗?” 韦若云气红了脸,怒声道。“你要找死就来吧!”手中长剑疾刺而出。 赵雷嘿道:“就算赵老大找死,也不会死在你丫头剑下。” 双锏倏分,左锏硬挡剑势,右锏疾发,刺向对方肩窝。 钱电手中提着一双流星槌,挡在黑衣老婆子面前,冷然道:“你这婆子看来年纪不小了,把命送在石母岭,实在划不来,钱某放你一条生路,你去吧!” 他这话是存心气气黑衣老婆子的,她当然不会被钱电这两句话吓退,是以口中虽然说着,可没丝毫大意。 黑衣老婆子果然被他激怒,厉笑一声道,“好个狂徒,吃老婆子一杖!” 右手铁杖呼的一声直捣过来。 钱电横跨一步,喝道:“钱某从不和无名之辈动手,你先亮个万儿让钱某听听,再动手不迟。” 这话把黑衣老婆子气得自发飞扬,冷声道:“老婆子是玄女宫右护法原大娘。” 钱电大笑道:“玄女宫早已被火烧了,连宫主都已拿下,哪里还有什么右护法?你是石婆子手下的那两个老丫头对不?” 玄女宫两个护法,左护法田婆子已被穆乘风施展“纯阳玄功”破去一身武功。 这两个老婆子确是昔年侍候石母的丫头,但几十年来,大家都尊她们“田婆婆”、“原婆婆”,钱电这声“老丫头”,自然听得她勃然大怒,厉喝一声:“你是找死!”铁杖压顶般劈出。 钱电大声道:“我叫你老丫头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不是石婆子的丫头?钱二爷和一个老丫头动手,真是辱没了我钱二爷的身份。” 他口中虽然说着。事实上可没敢小觑了她。因为原大娘是石母昔年的贴身丫头,一身武功出自石母,如论功力,还远在邵若飞、韦若云之上。他身形闪动,手中两颗流星槌早已相继打出。 两对四人眨眼之间,就打得十分激烈。韦若云剑势飞洒。寒芒到处流动,在江湖上已可算得上是使剑好手,再加上石母的名头,走遍天下。应该没有人敢轻易招惹的了! 但今晚遇上的是赵雷,太湖龙王敖湖主的八卫之首,武功之高,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的名单之中,如果他们武功较差,敖湖主怎会要四人追随穆乘风?这就明明含有协助穆乘风闯荡江湖之意。 赵雷这一展开双铜,宛如两团雷电;倏合倏分,只一二十回合,就把韦若云的攻势压了下去。 钱电和黑衣老婆子原大娘这一对,拼斗的更是激烈。原大娘一支铁杖虎虎生风,矫捷沉猛,她是拼上了老命。 钱电两枚流星槌忽长忽短,忽左忽右,乘隙蹈暇,运转如飞,变化繁多,打到急处,但见漫天都是槌影,大有使人封也不是,磕也不是之感,虽然两人还没分出胜负来,但显然是钱电已经略占上风! 就在此时,突听一个深沉而略带沙哑的老妇声音喝道:“好畦,什么人胆敢到石母岭来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白石牌坊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形略见佝偻的自发青衣老婆子,手中拄一支高出她半个头的朱红漆鸠头杖,眨着一双在黑夜中绿阴阴发光的三角眼,一下落到终南五剑的“五方剑阵”之中,忽然呷呷笑道:“老大姐何必和他们纠缠?还是由老妹子把他们收拾就好!” 口中说着,举步缓缓朝剑阵走去。 东门奇乍观此人,不禁一怔,低声道:“会是毒母谬寡妇,李道兄,终南五剑阵势虽然厉害,只怕无法御毒,咱们准备救人!” 这边话声方落,毒母已经哈哈笑了起来:“五个老儿,倒也!倒也!” 终南五剑竭尽所能,堪堪把石母困在剑阵之中,双方差不多已打出二三百招,虽把石母困住,但依然无法占到上风。 这对石母来说,已是数十年来从不曾遇上过的劲敌,白发飘飞,一支龙头杖从横开阖左冲右突,兀是无法冲出剑阵。 一张老脸都已气得通红,一支支杖影,就像她全身上下长出来的十七八条长脚,一个人远远看去,几乎像一只大蜘蛛一般! 在激战中的六人,剑杖交击,不时响起当当金铁狂鸣,当然不会听到场外毒母谬寡妇说的“倒也、倒也”四字,但毒母这四个字就像巫术一般,话声出口,终南五剑竟然如响斯应,奉命唯谨,不约而同一个倒栽葱跌了下去,扑倒地上,再也没有挣扎一下。 石母目光一抬,看到谬寡妇,点头道:“很好!” 举起龙头杖,猛向终南五剑为首老者当头劈落! 这是她气疯了心,若要换在平时,终南五剑已中毒倒地,绝不会再补上一杖。 但就在她龙头杖臂落之际,突然面前微风一飒,紧接着“当”的一声金铁狂鸣,她劈落的龙头杖已被人家长剑架住。在她面前已经多了四个人。 架住石母龙头的是三手真人,他左边是空着双手的东门奇,右边是穆乘风,另一个则是东方英。穆乘风已把祖师父的辟毒丹交给了东方英,要她去喂终南五剑解药。 石母看清架住她龙头杖的竟是三手真人,不觉怒声道:“李静虚,原来你们约齐了来的。” 三手真人大笑道:“错了,贫道和终南五剑素不相识,他们找你报昔年残臂之耻,贫道只是希望你交出杀害我师弟的凶手,虽然同是找你,各有各的梁子,贫道何用和他们约齐了同来?贫道只因找你石母报仇,应该各凭武功取胜,他们已经中毒,你还要补上一杖,难道不怕传出江湖,有损你石母的名头吗?” 石母狞厉的道:“今晚上石母岭来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下山,还有什么人会把今晚之事传出江湖?” 龙头杖一抬,呼的一杖迎面劈了过来。 三手真人剑拂交叉,一下架住了她的杖势,说道:“石母,你门下玄女宫主鄂若飞已为贫道擒下,贫道要的只是真凶,你只要交出真凶,贫道立时可以释放邵若飞……” “你只管把她杀了。” 石母气呼呼的道:“要老身交出凶手也并不是难事,只要你能胜得我手中龙头杖就好。” “哈哈!”三手真人大笑道:“胜你何难?” 石母抬手撤杖,再一抖手,立时幻起五道杖影,交错攻来。 三手真人剑,拂一撒,身形转动,左拂右剑立还颜色,两人这一动上手,杖风、剑光,拂影,登时像风起云涌般展开。 英无双迅即倾出药丸,正待给终南五剑喂药,毒母倏地欺身过来,口中赤赤笑道:“小娃儿,你给他们喂什么药丸,给我老婆子女瞧瞧!” 口中说着,人已一下欺到,伸手朝英无双手中药瓶攫来。 英无双身形像轻絮般飘飞开去。 东门奇及时一空而上,拦在毒母面前,干笑道:“凭你毒母谬寡妇的身份,居然想抢后辈手中的东西,当真可笑得很。” 毒母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一注,冷声道:“今晚和终南五剑联手,来向石母岭寻衅的,居然还有你秃狼东门奇!西门飞霜呢?” 东门奇阴恻恻笑道:“老夫一个还不够吗?” 毒母柱着鸠头杖冷森的道:“你们两个一起来最好,否则只怕西门飞霜也要学我老婆子的样,当寡妇了。” 东门奇沉喝道:“谬寡妇,你除了使毒,老夫想不出你还有什么高招?” 毒母哈哈笑道:“用毒就够了,老婆子只要伸出一根指头。就可叫你东门奇化作一滩黄水……” 穆乘风倏地跨上一步,说道:“前辈还是去替李道长掠阵,此人由在下来对付她好了。”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前辈只管请退,在下不畏奇毒。 东门奇听说他不畏奇毒,不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好吧!”果然后退了数步。 毒母眼看穆乘风只是个弱冠少年,他一上来,东门奇果然退了下去,心中暗暗奇怪,东门奇应该知道自己的厉害,他不会让一个弱冠少年来送死。那么这小子身手莫非比东门奇还高?” 她心念这一动,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不觉盯着穆乘风打量起来。 要知毒母以用毒出名。使毒被称为毒母,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她和蛇母余丐婆,同为石母的左右手。(方才大厅上首放了三把椅子,石母居中,蛇母居右,左首空着一把椅子,正是毒母的坐位。) 此时经她这一打量,果然发现这弱冠少年。不但目光如电,肤色晶莹,眉宇之间还隐蕴紫气,分明身具上乘武功,但看他年龄却又不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内功怎么可能会练到这种境界? 她纵然不信,却也不敢轻视了这年轻人,(这完全是因东门奇是成名多年,出名难惹的魔头,他居然自动后退,让穆乘风来对付她,使她不觉有了戒心)这就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 第386章 寒璃 她不问清楚,不敢贸然出手。 穆乘风傲然道:“在下穆乘风,至于家师是谁,凭你毒母还不配问。” “还不配问”,足见他师父果然是大有来头的人,毒母哈哈笑道:“天下还有老婆子不配问的人吗?” 胡咎接口道:“谬姥,方才柳姑娘就是被他一掌击伤,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什么?”毒母双目一睁,绿光暴射,说道:“七娘伤在他掌下?七娘人呢?” 胡咎道:“回谬姥的话,柳姑娘现在厅中。” “难怪老婆子来了,不见七娘和九妹的影子!” 毒母嘿然道:“早知如此,老婆子早就把你小子宰了。” 穆乘风大笑道:“只怕未必。” 毒母大袖一举,挥手道:“小子,你对毒母逞强,那是死定了。” 他号称毒母,挥手之间,自然已使上了毒。 穆乘风早已运起“纯阳玄功”,嗔目喝道:“毒母,你是否已经使出毒来了?” 毒母大笑道:“老婆子说你死定了,你就已经死定了!” 这话表示她果然已经使出毒来。 穆乘风凛然道:“在下那也不用和你客气了!” 话声出口,右手陡然朝前劈出,一道无形而炙热的潜力,朝毒母身前涌去。 毒母使出无形奇毒,原以为对方必可及时倒下,那知穆乘风恍如不觉,反而举掌劈来,掌风之中含蕴了炙热劲气,势道奇猛,心中暗暗冷笑,“原来你仗练成火门三昧神功一类功夫,以为可以不惧奇毒,但你岂知不发掌力,还能护体,这掌力一发,无形奇毒正好乘虚而入!” 心念转动,右手迎着劈出。 毒母除了以用毒出名,但她一身功力却也相当精纯,两股内力乍发,但听蓬然一声,穆乘风被震退后了一步。 毒母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依然站不住椿,又后退了两步之多,只见她目中绿光大盛,白发飞动,厉声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 左手鸠杖往地上一点,一个人突然飞起,疾如鹰隼,朝穆乘风当头飞扑过来,身在半空,鸠头杖一抡,那杖上鸠头尖嘴朝穆乘风脑门啄下,尖嘴中也同时喷出一蓬淡淡的绿烟,靠罪洒落! 这是肉眼所能看到的,从她鸠杖头上放出,必然是最厉害的剧毒无疑,穆乘风不敢大意。口中大喝一声,双手齐发,迎着向空劈出。 这一记他几乎使出了十二成功力,纯阳玄功宛如风起云涌,朝上推展! 一蓬从鸠嘴上喷出的淡淡绿烟,立时四散消失,当头扑来的毒母谬寡妇一个人就像一个青色的圆球,被穆乘风掌风震得呼的一声,直飞上去三丈多高,滴溜溜在空中打着滚,斜飞出去。 就在此时,突听两声惊呼:“师傅……” 两条人影从校武厅冲了出来,那是柳七娘和钱九妹! 正在和三手真人激战的石母,双方打出二三十招,石母杖势凌厉,业已渐占上风,此时乍睹毒母被穆乘风掌风震得直飞上去,心头不由大凛,立即舍了三手真人,双足一点,凌空飞起,风头杖往胁下一挟,双手迅快接住毒母的身子,飘飞地面。 柳七娘、钱九妹双双掠到。 石母放下毒母,只见她双目无光,只是张大喘气,这就问道:“你还能运气吗?” 毒母喘息道:“大……姐,我……一身……功夫……完……完……了……七……娘……快……喂我……毒灵丹……快。” 柳七娘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倾出三粒乌黑的药丸,纳入师傅口中,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切齿道:“我去和他拼了!” 石母沉喝道:“七娘,你不是此人对手,只管守护住你师父。” 手提风头杖,倏地转过身去,一脸俱是杀机。朝穆乘风喝道:“姓穆的小子,你亮剑。” 这时英无双业已把辟毒丹喂了终南五剑,经过一阵工夫,都已清醒,站起身来。三手真人大笑道:“石母,咱们胜负未分,你怎么去找穆小兄弟了?” 石母狞厉的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好了。” 穆乘风朝三手真人拱拱手道:“道长且请休息,石母既然向在下挑战,她杀害我义父母,和在下有不共戴天之仇,在下要凭手中长剑,替义父母报仇。” “大哥,我和你联手。” 英无双掣出青霓剑。像一朵轻云般飘飞过来,落到穆乘风的身边。 “住口!”石母气怒已极,风头杖砰然一声砸在青石板上,厉声道:“姓穆的小子听着,石母一生敢作敢当,但老身必须把话说清楚了,你义父母不是我门下杀害的,江南分令,也不是我石母门下,你找错人了。老身这样说,并非怕你们寻仇,今晚你一样非死不可,只是让你死得明白。” 穆乘风看她说的不像有假,问道:“那么你总知道杀害我义父母的人是谁?” 石母道:“老身自然知道。” 穆乘风问道:“你要如何才肯说出来?” 石母厉笑道:“除非你小子能胜得了老身。” 穆乘风道:“好,在下就和你赌上一赌,你石母胜了,在下任凭处置,在下若是胜了,你就得告诉在下杀害我义父母的主使人是谁?” 石母看他脸上英气勃发,心中也不禁暗暗点头,这少年人真是武林中后起的一代人杰,一面沉声道:“好,老身答应你。” 穆乘风回头朝英无双道:“你退下去,我要和石母单独决斗?” 英无双眨动一只大眼,说道:“我和大哥联手也不成吗?” 穆乘风笑道:“你不是听到了?我和她约定单打独斗的。” 石母眼看英无双不过十七八岁,肤色晶莹,似乎也练成了某种上乘功夫,心中暗道:“这几个少年,居然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一面接口道:“你们两个口管一起上好了。” 穆乘风仰首朗朗一笑,说道:“在下既然和你约定了单打独斗,自然要和你全力一搏,用不着两人联手。”一面回头道:“英弟,你退后些。” 英无双不敢违拗,只好依言退下。 这时终南五剑奇毒已清,走过来向东门奇、三门真人、丁盛等人致谢,双方互相说了几句久仰的话,大家合在一起。 石母厉笑道:“很好,你年纪轻轻,这份豪气,倒是难得的很,你拔剑!” 穆乘风面对石母这样一位盛名久着的人物,倒也不敢托大,锵的一声;从腰间抽出寒螭剑来。 石母脸色一寒,说道:“寒螭剑,你是厉神君的传人,无怪余丐婆、商山四友等人都不战而退!” 穆乘风大笑道:“在下出道江湖,从不向人说出师门来历,咱们各凭武功交手,你不用管我是谁的传人。” 石母看到厉神君的寒螭剑在穆乘风手中,心头难免生出顾忌来,凭她十个石母,也不是厉神君的敌手,结下这样一个强敌,今后会令你坐立不定。此时听了穆乘风这番话,不觉沉笑道:“好,年轻人果然有志气,我让你先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穆乘风两臂豁然展开,右手长剑向上划起一个小圈,剑尖由左向右,指向前方,说道:“这就是在下的第一招了。” 这第一招谁都看不出他有什么苗头。 石母是当今有数的高手,她也看不出来,只觉这年轻人中庭门户大开,颇反武术常规,如果这算是剑招的话,那就简直不成其为招式,但因穆乘风是绿袍厉神君的传人,方才又有一掌击伤毒母谬寡妇的前例,他摆出来的架势,虽然不成其为招式,却也不敢小觑了他,手中头杖起处,不敢直劈,随手一送,斜点出去。 直劈,力道一下用尽,不能收招,就不够灵活,斜点出去,就可以留点余劲,可发可收,随时可以变招。 石母从来没有这样小心过,但对厉神君的唯一传人,她不得不小心将事,先看看对方的剑法路数再说。她这一杖堪堪点出,穆乘风身形倏然一转,一下就转到了石母风头杖的左侧,上扬剑势,顺势贴着杖身疾削而下。 这一着迅疾无比,本来看去不成其招式的剑法,一变而为轻快辛辣,真是履虎尾、至人凶! 石母迅速抽杖,身形疾退半步,还没发招,穆乘风身子忽然向右一转,左手振腕一掌,向前切出。风声飒然,一道寒锋像刀一般劈了过去,使出来的就是厉神君三刀、十三剑中的一记掌法。(厉神君传他的“三刀”其实乃是三记掌法) 要知穆乘风当初练三刀、十三剑,乃是分开来练的。(并非右手使剑,左手使掌、后来在青牛宫跟祖半仙练剑,祖师父教他“全真剑法”三十六式的同时,每一剑招使出之时,左手也忽指忽抓,配合剑势练习。) 穆乘风认为祖师父教的剑招可以指掌同施,那么使绿袍师父十三式剑招的同时,左手自然也可以把三记掌法(三刀)一同施为。固此在练十三剑之时,左手就同时练掌,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终于剑掌可以同时施为了。 第387章 难堪 石母不防他右手使剑的同时,左手会劈出一掌来,而且掌风奇寒,分明连厉神君的“太素阴功”都已传给了他,一时之间不敢硬接,杖头点地,身形倏然向左飘出。 仅仅一招接触,石母就接连两次飘身闪退,直看得终南五剑和三手真人、东门奇等一千成名多年的高手莫不耸然动容! 这对石母来说,真是数十年来,会过多少一流高手,所从未有过的事,数十年盛名,得来不易,一时不禁把她激得心头狂怒,就算得罪厉神君,那也是日后的事,今晚非把这小子劈了再说! 心念这一动,身形堪堪向左飘出,口中冷哼一声,凤头杖疾然挑起,没待穆乘风发招,左右连挥,立时幻起十七八条杖影,宛若十六八条黑龙张牙舞爪般飞起,一齐攻到。 她这一发动攻势,当真有风云陡变之势,漫天杖影,所带起的急杖风,直逼一丈开外,光是这股风势,就逼得人站不住脚。 但尽管一丈开外劲风还是呼啸如涛,穆乘风站在她对面,一袭青衫却连衣角也没飘动一下,那是他运起神功,护住了全身,从容发剑,一道接一道的白光,从他身前划起,清晰可数,左手配合剑势,也一掌接一掌的劈出。 英无双站立之处,距离穆乘风最近,她手中青霓剑早已返入鞘中,但一双清澈大眼,却盯着大哥,几乎一霎不霎,看出了神! 她的剑法,就是跟大哥学的,自然看得比别人清穆,最使她感兴趣的还是大哥在使剑的同时,左手还能发掌。 她从小跟师娘(西门大娘)练的就是掌法,(厉山双凶不使兵刃)虽然和大哥使的“三刀”不同,但她可以触类旁通,大哥可以把掌法和剑法同施,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于是她看着大哥剑掌同施,她也思索着使一招剑法的同时,自己也可以使师父的一记掌法,心中想着,忍不住右手以指代剑,比划着剑招,左手也跟着挥掌,一记又一记的演练下去。 石母和穆乘风这一战,对英无双来说,真是获益非浅,从此英无双也学会了剑掌同旋。武功威力大为增强,此是后话。 只说石母钢杖挥舞,连攻了四十九招,依然未能占到一点胜算,心头愤怒已极。口中厉声喝道:“住手!” 穆乘风听她喝出“住手”,立即收剑,望着石母说道。“咱们胜负未分……” 石母脸色狞厉,沉哼道:“不错,咱们是没有分出胜负来,但很快就会分出来了。” 说到这里,回头朝阶上喝道:“拿剑来。” 原来她使杖胜不了穆乘风,也要使剑了! 站在阶上的两名绿衣少女,一个手捧玉如意,一个手捧一柄形式奇古的短剑。 这时那捧剑的绿衣少女口中答应一声,右手一按吞口,但听呛然剑鸣,抽出一柄长仅一尺有奇,色呈墨绿的短剑,上身一躬,一道墨绿光华脱手朝石母身前激射过去,几乎是直贯前胸,但剑到石母身前三尺光景,忽然凭空翻了个身,本来剑尖在前,这下倒转过来,剑柄在前了。 石母左手一探,就接住了剑柄。 那绿衣少女虽然这一手只是使的巧劲,短剑射到石母身前才会倒转过来,但要做到这一点,也需把劲力拿捏得极准才行! 强将手下,毕竟没有弱兵,大家看得不禁暗暗点头。 终南五剑为首老者钟子奇目光一注,脸色微变,矍然道:“绿沉剑!” 三手真人奇道:“难道她会和昔年号称南疆一叟绿竹神翁有关?” 绿沉剑正是昔年绿竹神翁藏在绿竹杖中的一柄短剑,绿竹神翁把此剑视为瑰宝,从不示人,也从不轻使,据说此剑出必伤人! 石母接过短剑,本来红润的脸色,此时业已满布杀气,变得惨白而狞厉,目中神光如电,直注穆乘风,狞笑道:“穆乘风,方才老身力战终南五剑,并未使用此剑,你小小年纪,倒教老身要动用五十年来从不轻易使展的剑杖同施,你纵然伤在老身剑下,也足可自豪了!” 她方才力战终南五剑,确实并未使用短剑,由此可见她剑杖同施,威力一定凶猛无比! 穆乘风朗笑一声道:“方才咱们胜负未分,你纵然多上一支短剑,胜负之数,也未可逆料。” 石母沉哼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穆乘风道,“好,你只管使出来就是了。” 这话就是丝毫没把石母放在眼里。 石母怒极,口中沉笑一声道:“好!”好字出口,右手钢杖杖头一昂,划起斗大一个杖花,直捣而出,杖势甫发,身形随即扑上,左手短剑闪电攻出。 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你一手使杖,一手使剑,已是十分难得,但石母在这一瞬间,却好像多出五六只手来,那是她左手短剑在这一刹那间攻出了七招之多,锋利森寒的剑尖同时朝穆乘风眉心,咽喉、锁心、幽囚、血阴阻、斩命等七处要害刺到。(斩命为双穴) 江湖上使剑的高手。也大有人在。一招之间如果要刺出七剑,至少也要刺出一剑,收剑再刺,所谓倏收倏发,总是有先后之分,但石母刺出来的七剑,竟如有七支剑尖同时攻出,没有一剑是虚招。 穆乘风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立时想到绿袍师父传自己的“十三剑”,属于快攻剑招,没有一招守势,自己若是和她抢攻,那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只有祖师父的“全真剑法”,讲究守中有攻,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才能攻敌,这就决定使用“全真剑法”。 另外,祖师父传自己“全真剑法”之时,左手配法剑势,忽指忽抓,属于擒拿手法居多,但此时对付石母右杖左剑,擒拿手法并不过宜,只有施展绿袍师父的“三刀”三记掌法,才能抵挡得住对方杖剑同施的凌厉攻势。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实则仅是穆乘风心念一转的事,右手长剑当心一竖,使出“全真剑法”的一式“玉笏朝天”,守住门户,左手迅若奔雷,连劈两掌。发掌之际,迅疾后退了一步。他虽然被逼退了一步,但也把石母攻出的七招剑势逼住。 仅此一招,看得石母冷电般的眼神定住了,杖影剑芒,同时消失,石母好像未曾出手一般,瞪着穆乘风冷冷的问道:“你方才使的一记剑招,是全真剑法?” 看到穆乘风忽然使出“全真剑法”来,使她心头不期而然又多出一层顾虑! 剑法被人家认出来了,穆乘风自然不好否认,点头道:“不错。” 石母疑虑的问道:“你是青牛宫门下?” “全真剑法”不传外人,会“全真剑法”的人,自然是全真教门下了。 只是她奇怪这小子手中使的是寒螭剑,明明是厉神君的传人,怎么又使出全真教的剑法来了? 穆乘风大笑道:“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在下出道江湖,从不自炫师门来历,今晚行动,是穆某个人之事,与师门无关,咱们各凭武功交手,你不用问我是什么人门下。” 这话虽是实情,但口气未免极狂,石母数十年来,从没听到过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说话,一时怒火复炽,把刚才从心头暗自升起的一丝顾忌又悉数抛开,沉哼道:“好!” 杖先剑后。随着这声“好”字,倏然攻出。这回钢杖乍起,接连攻出三招,但左手短剑在三招杖势中,却攻出了十招之多! 谁都可以看出石母的龙头杖固然招式沉猛,气势极壮,但她的剑法更为快速凌厉,一片绿芒,令人目不暇接。 杖势沉猛,剑势快速,两种不同的劲道,不同的招法,居然同时在一个人的双手施展出来,可见石母能够威震江湖数十年,各大门派都对她退避三舍,实在是名非幸致,放眼武林,大概能和她动手的人,为数也已不多。 终南五剑目睹石母剑杖同施,竟有如此威力,也不禁相顾失色! 穆乘风右手寒螭剑施展“全真剑法”,挥出一道又一道的白光,剑势来去如电,人影进退如风,老远看去,只见他全身白光缭绕,人影反而有些模糊。 左手随着剑势,劈出一记又一记的掌风,全真剑法,守多于攻,但厉神君的“三刀”,三记掌式,可全是攻势,遇上石母左手绿沉剑的快速攻势,以攻还攻,居然毫无逊色! 瞬息之间,双方已打出数十招之多,浓然不分胜负,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这对石母来说,当真是一生中最难堪的一刻了,凭她成名数十年,竟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弱冠少年打成平手! 何况对方还有许多高手如东门奇、“三手真人、终南五剑等人,全在作壁上观,良己若是胜不了这姓穆的小子,石母这两个字,从此就在武林中除名!” 她越想越气,越打越怒,一头白发几乎根根直竖起来,咬牙切齿,把全身功力运到了剑杖之上,杖势随着加重,记记如泰山压顶,剑势随着加快,剑剑如流星划空! 第388章 悬念 穆乘风右手使出“全真剑法”,自然也使出祖师父的“纯阳玄功”,左手使的是绿袍师父的“三刀”,自然也运起了“太素阴功”。 这一阴一阳两种神功。同时在一个人身上运起,施展出来,可以说是武林中旷古未有之事。 石母在和他动手之际,也已发觉穆乘风护身剑光炙热如火,但劈出来的掌风却又其寒如冰,她当然想不到穆乘风小小年纪,居然会一身兼两家之长,练成两种性道完全相反的绝世神功,任何人连做梦都无法想到的。 石母曾经说过:“老身要动用数十年来从不轻易使展的剑杖同施,你纵然伤在老身剑下,也足可自豪了。” 这一段话,如果反过来说,她如果知道穆乘风在和她动手之际,施展了武林中从未有人同时施展过的两种绝世神功,纵然落败,也足可自豪了。 何况现在石母并未落败,穆乘风却被她全力施为,剑杖交击之下,渐渐露出缚手缚脚之感! 有两句话,原是对下棋的人说的,那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但这两句话,对会武的人来说,也是十分恰当。 石母数十年修为,在功力上,胜过穆乘风何止“一着”?她这一全力施为,穆乘风顿觉身外压力大增,他纵然练成两种绝世神功,到底时日尚浅。 本来右手长剑施展“全真剑法”,可以护住全身,此时四周压力增加,推出去的剑势十分沉重,左手三记掌法,已经一使再使,连续劈出,但对方剑势加快,绿沉剑森寒剑气,有时居然刺透掌风,直逼过来。 穆乘风自然知道这是自己功力和对方悬殊得大多,只好使出全身力气,支持下去,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支持几招?但却非硬着头皮支持下去不可。 这样打法,自然苦不堪言,尤其连“全真剑法”都已经渐渐有守不住之势,(不是剑法守不住,是功力不如对方,剑法受到压力,施展不开)心头更是又惊又急! 就在此时,他忽然想起祖师父最后传授自己的一招剑法来。 不,那只有四句口诀,没有招式的一招剑法。 此刻“全真剑法”和绿袍师父的“十三剑”已无法破解对方剑杖攻势之际,心中不觉默默念起这四句口诀来。 这四句口诀,他在青牛宫揣摩研究了足足有一个月之久,历代师祖对这一招剑法的注释。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他也都背得滚瓜烂熟,心中时有所悟。也时有所失,捉摸不定。 平日有绿袍师父的“十三剑”应付强敌,已绰绰有余,如今他和石母这一战,发现连剑势谨严的“全真剑法”,都已挡不住对方攻势,心中忽然领悟到剑法如有常法,(一定的剑路)就容易受制于人。只有剑无常法,才能脱出巢臼,不受到剑法拘束,不在常规之内,才能不受制于人,而使人无可封解! 一念及此,顿觉心智明朗。豁然贯通,精神立时为之一振,口中不觉大喝一声,挥手一剑直劈过去。 他是在极度的困境中发生了豁然大悟,心头由被压迫而突然狂喜,感到精神大振,才喝出口来的,这声大喝出口,只觉全身糨络,四肢百骸,也随着突然贯通! 本来右手使剑,使出来的是“纯阳玄功”,左手使掌,使出来的是“太素阴功”,此刻随着这声大喝,竟如水到渠成,两种神功忽然水乳交融,化合为一,随着剑势划出。 石母一张狞厉的脸上,已经流露出得意之色,她奋起全身功力,已把数十年来唯一的劲敌穆乘风的剑势压制了下去,不出十招,他就会招架不住,那时就是东门奇、三手真人、终南五剑抢着出手,也已救不了他。 因为穆乘风已被她剑杖困住了,准出手也没用,除去这小子,东门奇、三手真人、终南五剑,也将在她剑杖之下一一击败。 就在此时,穆乘风发出一声春雷般的大喝,连石母这样修为的人都被他震得两耳嗡嗡直响,眼前突然大亮,一道白虹般的匹练迎面席卷过来,自己右杖左剑攻出去的杖势剑招,竟然没有一招可以抵挡得住! “当!”战场中,继穆乘风一声焦雷般的大喝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狂鸣,杖影剑光之中,一个人影登登的连续后退了七八步。 绿色剑芒。白色剑光,同时倏然尽敛! 大家刚听到一声大喝,又听到一声金铁狂鸣,此时剑光乍没,有人被震得连连后退,最感到心头狂跳的是丁盛和林仲达、英无双、裴允文兄妹等人,在他们想来,这被震出去的多半是穆乘风无疑! 等到大家定睛看去,穆乘风手持寒光如电的寒螭剑,站在当场,似乎怔住了。 原来这被震出去的竟然会是石母! 她一支风头杖已被齐中削断,只剩了半支,左手那柄出必伤人的绿沉剑也跌落在她身前五尺之外,披散一头白发,本来红润的脸上,此刻也平添了无数的皱纹,生似经此一战,她突然苍老了二三十年。 这时她瞪着眼睛,神情颓然的道,“穆乘风,你……赢了……” 穆乘风直到此时,才口中啊了一声,连忙抱拳道:“承……让了。” 石母有气无力的道:“老身答应过你,你胜了老身告诉你杀害你义父母的仇人是谁,其实老身并不知道杀害你义父母的仇人……” 穆乘风怒道:“你……” 石母没待他说下去,微微摇手,说道:“老身不能妄指谁是杀害你义父母的人,但老身可以告诉你,江南分令是勾漏夫人的手下,当日创设江南分令之初,曾来见过老身,老身这样答覆,你是不是满意?” 穆乘风问道,“勾漏夫人在什么地方?” 石母道:“勾漏山,老身还是二十年前见过她一面,那时她并不叫勾漏夫人,至于她的情形,老身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三手真人问道:“那么杀害贫道师兄的凶手呢?究竟是谁?” 石母道:“你放开邵若飞,老身会要她交代的。” 三手真人道:“好,贫道相信你。”回过身去,举手拍开邵若飞的穴道。 石母喝道:“若飞,你告诉李静虚,是什么人杀了三茅宫观主?” 邵若飞一怔,立即躬道:“回师尊,弟子也不清穆,不过那晚秦大娘的义女宫月香到玄女宫来过,她因江南分令被东海镖局所破,本来想到玄女宫暂住,后来东海镖局的穆乘风赶来,把人救出,又在玄女宫放火,她就悄悄离去,弟子不知道三茅宫观主是不是她杀的。” “一石三鸟!”石母气愤而感慨的道:“这是一石三鸟之计,她们创立江南分令之初,还来征求为师意见,好像对为师极为尊重,其实从那时起,已在计算为师,她们在江南失败了,临走还要拉上为师,可惜为师直到此时才想通……” 东门奇道:“李道兄、穆小冗弟,这是一场误会,却闹得如此不可收拾,好在咱们已经知道这幕后人物是谁了,咱们该走了。” 石母眼中露出痛苦之色,望着穆乘风,好像想说什么,几次都没有说出来,此时听说他们要走,忍不任喝道:“穆乘风,你慢点走。” 穆乘风抱拳道:“不知你有什么见教?” 石母道:“年轻人,你能不能告诉老身?你方才明明败象已露,剑势受制,不出数招,定会伤在老身剑杖之下,最后忽然反败为胜,那一招老身练剑数十年从未见过,不知是什么剑法?如果你不愿意说。老身绝不勉强。” 她这话,也正是东门奇、三手真人、终南五剑等人都想知道的事。 穆乘风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在下那一招是‘东方第一剑’。” 石母听得动容道:“是重阳真人晚年参悟的一招神剑,老身败在重阳真人的‘东方第一剑’下,那也是值得的了。” 一面抬目道:“钟子奇,昔年老身废了你们五人一条右臂,二十年后,你们右臂功力恢复,今晚又烧了我石母宫,咱们二十年恩怨,应该已可了结,老身经方才和穆乘风这一战,已感万念俱灰,再无争胜之心,你们如果同意,咱们这场过节,就此揭过,如果还要向老身寻仇,老身也不勉强你们。” 东门奇朝三手真人笑道:“石母这话说得极是,依兄弟之见,咱们两个不如替他们双方作个鲁仲连,冤仇宜解不宜结,这场过节就此揭过,正是最好之事,五位道兄点个头,大家就没事了。” 三手真人点头道:“五位道兄能和石母化干戈为玉帛,自是好事,贫道完全同意。” 钟子奇是终南派的掌门人,他看了方才石母和穆乘风动手的情形,自己五人在自苦练了二十年,虽然练成剑阵,但对方剑杖同施,依然不是人家对手,今晚火焚石母宫,连伤了宫中二十几名侍女,等于已经报了仇,终南派在江湖上也已争回了颜面,能够就此揭过,自然是最好的落场势了。 第389章 呵欠 何况又卖了东门奇和三手真人两人的面子,这就抱抱拳道:“东门道兄、李道兄都这样说了,老朽兄弟自当遵命。” 东门奇大笑道,“好,好,咱们来这里闹了一场,石母宫也烧了,总算也替双方解决了一场纠纷,石母能够及时大澈大悟,更是难得,咱们就此告辞了。” 东海镖局今天可热闹得很,第二进膳厅上,灯火辉煌,筵开八席,一来是庆祝大家远征石母岭归来,二来也是给终南五剑接风。 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喝酒欢笑之际。突听大天井中忽然响起一声鸡啼! 这时候天色刚刚全黑,那来的鸡啼? 何况镖局里没人养鸡,这鸡声是如何来的? 这如果是普通人家宴客,此刻正当宾主酬酢之际,谁也不会去理鸡啼狗吠。 但厅上宾主,可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唯一和普通老百姓不同之处,就是神经比较紧张,也就是反应特别灵敏。 大天井上这一声鸡啼,就有不少人停下杯来。 事若反常,必非寻常,此刻不该是鸡啼的时候,听到鸡啼,岂非有反常情? 丁盛回过头去,朝总管事杜永说道:“杜总管,你出去瞧瞧,天井上这声鸡啼,是怎么一会事?” 杜永答应一声,举步就往外行去。 过没多久,从厅外走进来的并不是杜永,而是一名趟子手,他神色慌张。 一脚跨进厅门,就抱着拳道:“总镖头,杜总管突然在大天井上昏倒了,两名弟兄看到杜总管昏倒在地,急忙赶过去,但那两名弟兄刚奔到杜总管身边,也突然昏倒过去,事出离奇,请总镖头出去看看。” 陆长荣听得一怔,说道:“会有这种事?” 虎的站起,正待朝外走去。 丁盛跟着站起叫道:“陆兄且慢。” 陆长荣道:“丁兄有什么见教吗?” 丁盛道:“方才那声鸡啼,兄弟就觉得来得突兀,才请杜总管出去看的,现在杜总管突然在天井中昏倒,而且另外两名弟兄也在奔近杜总管身边,就一起昏倒地上,可见其中必有缘故,咱们当然要出去看个究竟,但在情况未明之前,不宜走近。” 他们说话之时,林仲达、穆乘风、裴充文、英无双、裴畹兰、梁慧君等年轻人听得好奇,不觉纷纷站了起来。 阮伯年道:“丁老弟这话不错,你们出去瞧瞧可以,但不可走得太近。” 丁盛和阮长荣走在前面,林仲达、穆乘风等人一起跟了出去。 大家都看到杜永和两名趟子手一齐昏倒在大天井的正中央。但因有阮老爷子的吩咐,谁也不敢莽撞撞的奔过去,只是走下石阶,也就停了下来。 丁盛朝那趟子手问道:“你看到杜总管和两名弟兄走到什么地方,就昏倒的?” 那趟子手道:“属下三人本来就站在阶上,杜总管走到天井中间,忽然身子摇了两摇,就昏倒过去,两个弟兄急忙掠去,刚到杜总管身边,也一声不响倒下去了。” 穆乘风道:“丁大哥,会不会有人使毒,小弟不畏剧毒,想过去看看!” 丁盛知道他练的“纯阳玄功”,不畏剧毒,这就点点头道:“也好,不过你要小心一点。” 穆乘风运起“纯阳玄功”,缓缓走近,只见离杜永身前不远的地上,站立着一只锦毛公鸡,作出引颈高鸣之状,但你再看上一眼,就可发现它一动不动,似是已非生物。 那公鸡脚下却铺着一张名帖大的黑纸,看来极为诡异。 穆乘风俯下身去,探了探杜永的鼻息,幸亏只是昏迷过去,这就双手抱起杜永身子,回到阶前,交给一名趟子手,先抱回左首厢房中。然后朝丁盛道:“丁大哥,杜永昏倒的地上,有一只公鸡,站在一张黑纸上,那公鸡一动不动,好像是死的,但却站立得很稳,看去极为怪异,杜永昏迷不醒,很可能和那公鸡有关。” 丁盛攒攒眉道:“有人在公鸡身上下了毒,怎么……” “有人在公鸡身上下毒?”东门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急急的问道:“什么地方发现了公鸡?” 穆乘风道:“就在天井中央。” 东门奇道:“公鸡下面是不是有一张黑纸?” 穆乘风奇道:“前辈怎么知道的?” 东门奇变了脸色道:“果然是酉阳公……” 说到这里,目光一注穆乘风,说道:“糟了,你把杜永送到里面去了?” 穆乘风点点头,说道:“杜永昏迷不醒,晚辈要他们先把他送到左厢房去了,还有两名弟兄,待晚辈也去把他们搬来……” “慢点!”东门奇摇手制止,说道:“凡是发现酉阳公的瘟疫使者,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一丈之外,引火燃烧,然后举家撤走,如今你却把杜永搬了进来,这两名弟兄……这样吧,你先把他们移到左首檐下去,然后……” 他回头朝英无双道:“无双,你快去给你大哥取一件长袍和一双靴子来。” 英无双答应一声,匆匆走去。 东门奇回身朝陆长荣道:“陆总镖头派两个人等穆老弟把两名弟兄移开之后,就在公鸡二丈开外,引火燃烧。” 陆长荣答应一声,立即派了两名趟子手准备火种,穆乘风一手一个夹起昏迷的两人,放到左首檐下,两名趟子手立即围着那只公鸡一丈以外,就点燃火种,烧了起来。 英无双已经迅快的替穆乘风取来了长袍和一只靴子。东门奇要他脱下身上长袍,掷入火中,换过长袍、靴子,才能进入大厅,一面又要陆长荣吩咐镖局中人,不可接近那两个昏迷中的趟子手。 这时厅上的人也纷纷走了出来。 西门大娘道:“老不死,真是那个瘟道士在作怪吗?” 东门奇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道:“他送来了黑帖,那是和咱们干上了。” 英无双道:“师父,你说的西阳公,和师傅说的瘟道士是一个人吗?” 东门奇似是不想多说,只是含糊的道:“咱们到里面再说吧?” 西门大娘尖着嗓子说道:“瘟道士有什么好怕的,他既然冲着咱们来了,还顾忌个屁?” 东门奇经她一激,瞪着双目道:“谁怕他来了?” 三手真人接口道:“看来这些久已潜伏的魑魅魍魉,都出现了,这一定有人引出来的了。” 东门奇道:“自然是勾漏夫人了。” 大家回入膳厅,阮伯年神情凝重的道,“东门老弟,真是西阳公……” 东门奇颔首道:“不错,是他的黑帖。” 阮伯年失色道:“那……” 他本待说:“那怎么办”?但因眼前像东门奇夫妇,三手真人,终南五剑,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说出这句话来,岂不有失身份, 是以只说了一个“那”字,底下的话就没有再说出口来。 穆乘风问道:“东门前辈把脱下的长衫、靴子都付之一焚,这人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厉害吗?” 大家经这一闹,已经无心喝酒,由杂工收过盘碗,又替大家沏上一壶新茶。 英无双倒了一蛊,送到东门奇面前,说道:“师父,你快些说出来吧!” 东门奇道:“这人就是自称西阳公的瘟疫道人,据说他幼时在西阳山下牧牛,在一处石穴中得到一册奇书,叫做瘟疫经,从此就渐渐出名,只要得罪了他,就会无缘无故的死去,据说昔年雄据诸广山的霍氏兄弟,就因得罪了他,诸广山庄一百七十余口,一夜之间,染上瘟疫病死亡殆尽,江湖上人只要提起西阳公,莫不谈虎色变。” 穆乘风道:“他为什么用公鸡下毒呢?” 东门奇道:“因为他出生在西阳山下,又在西阳山上得到奇书,遂自称西阳公,酉,就是鸡,于是他就以鸡作为他的代表,称作瘟疫使者,那张黑纸,叫做黑帖,凡是接到他黑帖的人家,就是死亡标致,示意你鸡犬不留。” 英无双道。“这人坏死了。” 裴允文道:“方才他既然来了,就该和咱们见个真章,这样偷偷摸摸的放一只死鸡,又算得什么人物?” 裴畹兰咕咕的笑道:“只能算是偷鸡摸狗之辈咯!” 话声一落,忽然用手掩着朱唇,“呵”了一声,打着呵欠。 东门奇目光一注,问道:“裴姑娘,你怎么了?”他问话的神情显得极为注意。 裴畹兰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有点困。”说着,不觉又了一个呵欠。 打吹欠这玩意,读者想必都有经验,你就是并不困,但看到人家打呵欠,你也会情不自禁的跟着打起呵炊来。 裴畹兰刚“呵”出声,梁慧君也跟着打了个呵欠。 东门奇两颗小眼睛中精光烙烙,又转向梁慧君投来。 穆乘风问道:“东门前辈,杜总管和两个趟子手此刻都昏迷不醒,可是中了瘟疫道人的毒吗?” 东门奇摇头道:“他使的既非毒药,也不是迷药,而是瘟疫,一种流行的疫症,中了瘟疫的人,烧得很凶,一个人得病,传染极快,一夜之间,可以传染一个村庄……” 穆乘风道:“不知祖师父的解毒丹能不能治?” 第390章 娶亲 三手真人道:“祖半仙的百一丹,武林中视同解毒仙丹,小兄弟不妨让杜总管服一颗试试。” 穆乘风道:“我这就去。” 东门奇叮嘱道:“穆老弟,你进去最好先运纯阳玄功护身,能不用手指去碰他,最好不要碰他,用一只筷子拨开他的嘴就可以了。” 穆主祥道:“晚辈省得。”起身就往左厢走去。 这几句话的功夫,阮传栋、陆长荣、林仲达、裴允文、和阮伯年门下的王元美等师兄弟六人,都在打着呵欠,好像已有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一般,这个打了,那个接着打,大家轮流着打呵欠来了。 东门奇一张瘦削脸上,神情越来越凝重,望了三手真人一眼,攒攒眉头说道:“看来咱们镖局中已经被他做了手脚!” 英无双睁大一双明澈的眼睛,问道:“师父,你说是谁,瘟疫道人?” 年轻的一辈中,只有她没打呵欠。 西门大娘尖笑道:“别听你师父胡说八道,老娘就不信邪,瘟疫道人连面都没和咱们照上,他就会在咱们身上下了瘟疫不成?那不成了邪神?” 东门奇道:“他比邪神更可怕。” 西门大娘嘎嘎尖笑道:“老不死,你真是越来越窝囊了,好像人家都比你高明,怕事也没有这样怕法的?” 东门奇道:“老夫几时怕事了?老夫只是就事论事,瘟疫道人……” 西门大娘虎的站起身道:“不怕事就走,咱们找瘟疫道人去。” 东门奇跟着站起,说道:“走就走,老夫要是怕了瘟疫道人,就不叫东门奇了。” 阮伯年呵呵一笑道:“二位一大把年纪,真像人家小两口一般,瘟疫道人既然下了黑帖,还怕他不会来吗,快请坐下来,别斗嘴了。” 三手真人也笑道:“贫道昔年还去喝了东门奇老哥的喜酒,不知那一位说了一句戏言,说,西门姑娘从现在起就要冠上夫姓,该叫东门西门氏了。那知东门大嫂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叫东门西门氏?他怎么不可以叫西门东门奇?’ 东门老哥立即道:‘我又没有招女婿,我是娶的亲。’ 东门大嫂怒声道,‘我可以不嫁你。’ 东门老哥又顶字一句:‘你不嫁给我,我一定要娶你吗?’ 两个人为了一句话,一下就斗僵了,幸亏这场婚事是西门前辈(西门大娘之父)主持的,双目一瞪,喝道:‘你们今天也要吵?还不给我滚进洞房里去?’ 他们两个果然一言不发,乖乖的进洞房去了,照说喝过喜酒,该闹新房,但大家怕一句戏言,又可能让新郎、新娘吵起嘴来,索性就放过了他们,这话差不多五十多年了,他们还是这个样子,谁也不肯让谁!” 他这话听得大家都不禁笑了起来。 西门大娘道:“你记性倒是不错,那天要不是爹喝住,我才不嫁给老不死呢!” 东门奇道:“你不嫁给老夫,老夫就讨不到老婆了吗?” 西门大娘道:“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你这老不死,有谁会嫁给你?” 东门奇道:“好,好,当着这许多年轻朋友,老夫不想和你抬杠了。” 西门大娘道:“谁要和你抬杠?” 东门奇不待她说完,抢着道:“好,好,不抬就不抬,你若是抬起杠来,就唠叨个没完,我只是为了耳根清静。少说两句罢了。” 钟子奇笑道:“二位快别说了,穆小兄弟出来了。” 这时穆乘风已从左厢回出。 东门奇问道:“情形如何?” 穆乘风道:“晚辈喂了杜管事一颗解毒丹,但看样子好像药不对症,他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阮伯年忽然也打了一个呵欠。 穆乘风忙道:“时间不早了,老爷子,你去安息吧,大家也该去休息了,今晚不会有事,这里有晚辈和丁大哥两个留着就够了。”一面和丁盛使了一个眼色。 丁盛就点头道:“不错,大家坐着也没事可做,只管去休息好了,这里有在下和穆师弟留下来就足够了。” 英无双看了大哥跟丁大哥使着眼色,就道:“我还不困,我也留在这里。” 阮伯年点头道:“这样也好。大家枯坐着,不如去休息的好,真要有事,咱们赶来也来得及。” 陆长荣,林仲达、裴允文等人,原想说也留下来的,但每个人都感到打了呵欠就大有睡意,连眼皮都重重的,这就不再和三人客气,各自回房休息。 英无双等人众人走后,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方才和丁大哥使眼色,有什么事呢?” 丁盛笑道:“你也看到了?” 英无双娇笑道:“我自然看到了,我想大哥一定有什么事的。” 穆乘风坐下来,低声说道:“我刚才从左厢退出来的时候,有人在我耳边说:‘瘟道士今晚不会来,你要他们都去睡好了。’我听得不觉一怔,这人声音如蚊呐,却十分清晰,我却连他一点影子都没发现。” 就在此时,那人又道:“祖半仙的百一丹,如何能解瘟疫散?别浪费了,镖局中人,大概除了你练成纯阳玄功,不畏瘟疫,就是东门奇夫妇都靠不住,明天午前,只怕就会发作,你要姓丁的今晚连夜赶去笆斗山,把住在山下一个名医叫做费清河的秘密接来,此人九代祖传,专治瘟疫病,他有祖传秘方辟瘟丹,纵然不能完全解除瘟道士的瘟疫散,却有暂时抑制之功,不过千万别让瘟道士发觉,明晚初更,才能活捉瘟道士,他身上的解药,才是治瘟疫病唯一的解药。” 丁盛矍然道:“这么说镖局中人全中了瘟疫散,这人会是谁呢?唔,费清河我知道,他和湖主是老朋友,既然如此,我此刻就走,天亮前就可以把他接来了。”说完,急匆匆就走了。 英无双道:“大哥,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穆乘风笑道:“什么也不用做,坐着喝茶好了。” 英无双道:“你刚才说连师娘、师傅都已中了瘟疫散?” 穆乘风道:“这是那位老人家说的,我想也许不会错了。” 英无双问道:“大哥,这位老人家是谁呢?” 穆乘风道:“不知道。” 英无双道:“你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会相信他的话呢?” 穆乘风含笑道:“这位老人家至少对我们很关心,不会有恶意的。” 英无双问道:“你练成纯阳玄功,不畏瘟疫散,那么我呢?我难道也中了瘟疫散吗?” 穆乘风道:“你练的是九阴神功,是不是也能不怕瘟疫散,我就不知道了。” 英无双道:“这位老人家说明晚初更估捉瘟道士,怎么活捉他呢?” 穆乘风道:“明晚瘟道士来了,自然要把他活捉了,才能取到解药。” 英无双道:“这种人,专做坏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废去他武功,他就不会再作恶了。” 天色刚刚黎明,丁盛已从笆斗山赶回,翻墙而入,走入厅来。 英无双迅即站起,迎着道:“丁大哥,你把费清河接来了吗?” 丁盛双手一摊,苦笑道:“我还是去迟了一步。” 穆乘风吃惊道,“怎么?费清河被瘟道士害死了?” 丁盛道:“死倒没死,只是他也被瘟士下了瘟疫散,还逼着他交出配好的几瓶辟瘟丹,警告他不得给镇江东海镖局的人看病,过了明天,自会给他解,否则一家鸡犬不留,我看他躺在床上,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心里不禁冷了半截……” 英无双道:“那怎么办呢?” 丁盛道:“费清河昔年受过敖湖主的大恩,他知道我是太湖的总堂主,听我说出来意,他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瓷瓶,塞到我手里,低声说:正好昨天傍晚他去出诊看病。有半瓶辟瘟丹放在身边,没被瘟道士的徒弟搜去,给我带来了,重症每服三丸,不可多服,普通瘟病,三丸即可痊愈,但他已试出辟瘟丹对瘟道士的瘟疫散,只能减轻病势,无法根治,但支持十二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 穆乘风道:“半瓶不知有多少颗?” 丁盛笑道:“他塞给我,我就塞入怀里,连看也没看,就向他告辞……”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鼻烟壶大小的青色瓷瓶,接着说道:“大概总有六、七十粒吧。” 英无双道:“每人要服三粒,只有六、七十颗,怎么够呢?” 丁盛道:“整个镖局,有五、六个人,自然不够,但此药也只能暂时抑制瘟疫散不让它发作,我们这半瓶辟瘟丹只要先让武功高的人服下,等瘟道士来了,取到解药就好了。” 英无双道:“镖局里的人现在不知怎样了?” 丁盛道:“只怕全已发作了,我方才进来,就没看到人,哦,就拿我来说,刚才回来的半路上,也感到不对劲了。” 英无双抬眼望着他,问道:“丁大哥,你说你也中了瘟疫散?在半路上发作了吗?” “没错。”丁盛道:“我先前感到有些疲倦,打着呵欠,后来全身都像火烧,头重脚轻,我想到恐怕中了瘟疫散,就取出瓷瓶,倒了三粒纳入口中,又坐了一会,才赶回来的,不然早就回来了。” 第391章 露面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你现在没事了吧?” 丁盛道:“比刚才好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昏沉沉的。” 这几句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大亮。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和大哥进去看看。” 丁盛点点头。 英无双取起瓷瓶,说道:“大哥,我们走吧。” 穆乘风和她走出大厅,先去看了大师兄陆长荣、二师兄林仲达,两人果然躺在床上,已经发作,连脸孔都烧得通红。 英无双立即倾出六颗辟瘟丹,分别喂两人服下。然后又去看了阮伯年、阮傅栋父子,和赵雷等四人,也都已发作了正在发着高烧,英无双也分别喂他们服下药丸。 再转到第二进楼上宾舍,三手真人和终南五剑的住处,这几位盛名久着的高手,敢情发现情形不对,正在盘膝跌坐,运起数十年功力,和瘟疫散相抗,坐着的人,全身起了一阵又一阵颤抖,病势丝毫也不见减轻,但他们仍然竭力支持,谁也不肯躺卧下去。 穆乘风、英无双走到三手真人身边,三手真人究是数十年勤修,功力深厚,虽在运功抗拒之际,发觉有人走近,还是倏地睁开眼来。 穆乘风低声道:“李道长,中了瘟疫散,运功是无法把它逼出体外的,这是辟瘟丹,可以暂时抑制瘟疫散发作,道长快请服了。” 三手真人问道:“穆老弟这辟瘟疫丹是那里来的?” 穆乘风就把昨晚有人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丁盛赶去笆斗山取来辟瘟丹之事,大概说了一记。 三手真人接过三颗药丸,纳入口中,一面说道:“瘟疫道人的瘟疫散果然厉害,贫道运起三昧真火,还是无法把它化去。” 穆乘风又倾出十五颗丹经,交给三手真人,请他转交终南五剑,就退下楼来,出了东首腰门,朝花园中走去。 英无双问道:“大哥,瓶里还有几棵药丸?” 穆乘风从瓷瓶中倒出药丸,数了数,说道:“还有十五粒。” 英无双道:“如果师娘、师傅也中了瘟疫散,加上裴姐姐、梁姐姐,就需要十二粒,只剩下三粒,喂谁服呢?阮老爷子间下就有六个门人。” 穆乘风道:“我看这三粒暂时留着的好,万一你……” 英无双唁唁的笑道:“大哥是怕我中了瘟疫散吗?丁大哥半路上就发作了,阮老爷子、李道长少终南五剑,内功修为都是有数十年火候的人,都已发作?你看我有没有发作?这时候不发作大概已是不会发作了。” 穆乘风看她神色果然和平常一样,这就点点头道:“看来妹子练的是九阴神功,也是不怕瘟疫散的了。” 一会工夫,来到精舍楼下,穆乘风脚下一停,说道:“妹于一个人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英无双眨着眼睛问道:“大哥为什么不上去呢?” 穆乘风含笑道,“我上去不方便。” 英无双奇道:“这有什么不方便?” 穆乘风道:“西门前辈、裴姑娘、梁姑娘都是女的,我怎好上去?” 英无双道:“这有什么关系?好吧,那你就在楼下等我好……” 两人进入精舍小客厅,英无双拿着瓷瓶匆匆上楼而去。 过了不多一会,才见她下楼而来。 穆乘风迎着问道:“东门,西门二位前辈怎样……”“嘘!”英无双口中嘘了一声。低低的道:“走,我们到外面再说。” 两人退出精舍,走了一段路,穆乘风忍不住问道:“二位前辈到底怎样了?” 英无双吐吐舌头,低声道:“我进去的时候,师娘和师傅都在坐着运功,情形和李道长、终南五剑差不多,连脸都烧红了,我把那丸给了二位老人家,师傅间我辟瘟丹哪里来的,我把经过说了一遍。师父就说:他差不多就可把瘟疫散逼出体外了。师娘就骂师父:连老娘都无法把瘟疫散逼出体外,你少在徒儿面前吹牛,两位老人家差点吵起来,所以我要你快些走咯!” 穆乘风问道:“裴姑娘和梁姑娘呢?” 英无双道:“她们自然发作了,我已经喂了她们药丸了。” 穆玉洋道:“这可好,看来整个镖局的人大家都已发作,目前只有我们两人没有发作了。” 英无双道:“不知服了辟瘟丹,要多少时间,才能没事?” 穆乘风道:“只怕最少也要过上半个时辰,药性才能慢慢行开。” 两人回到第二进膳厅,丁盛问道:“你们都喂了他们?” 英无双道:“瓷瓶里一共只有六十二粒药丸,现在还剩下三粒。” 穆乘风道:“丁大哥,你一晚没有休息了,快去休息一会吧!” 丁盛道:“你们不是也一晚没有休息了?” 穆乘风道:“小弟和无双,都没中瘟疫散,你目前虽然已经没事,但昨晚往返奔波,耗去了不少体力,还是先去休息一会,现在又没有什么事,养足精神,今晚还得对付瘟疫道人呢!” 英无双道:“是啊,丁大哥,你还是快去休息的好,今晚可不能放过瘟道士。” 丁盛确也感到有些疲累,这就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不和你们客气了。”说着,就起身回房而去。 穆乘风道,“妹子,我们也一晚没睡了,今晚还有事,不如就在这里坐息一会吧!” 英无双点点头,两人就在厅上席地坐下,瞑目调息,运起功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但听一阵脚步声从外走入,两人及时醒来,睁目看去,那是阮传栋陪同阮伯年走入,后面还跟着裴允文、陆荣、林仲达、和赵雷、钱电等四人,一起走了进来。 穆乘风、英无双慌忙站起,穆乘风道:“老爷子已经好了?” 阮伯年一手抚髯,含笑道:“服下解药,自然很快就好了,你神通还真广大,这解药是哪里去弄来的?” 穆乘风道:“回老爷子,晚辈给你老人家服的并不是解药。” 阮伯年一怔,问道:“那是什么药丸?能解瘟疫散之毒。” 穆乘风就把听到有人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丁大哥赶去笆斗山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阮伯年奇道:“这位在暗中以传音入密和你说话的高人,会是谁呢?” 正说之间,三手真人和终南五剑也一起走入。终南五剑之首的钟子奇朝穆乘风拱拱手道:“穆小兄弟,老朽兄弟承蒙惠赐解药,老朽谨此致谢。” 穆乘风连忙还礼,说道:“五位前辈服的并非解药,只能暂时抑制瘟疫散的发作,真正解药只有瘟疫道人才有。” 阮伯年让六人落坐,一面说道:“这位高人既然嘱咐咱们不可露了形迹,咱们在初更以前,务必小心,瘟疫道人未露面之前,咱们也不宜露面了。” 穆乘风道:“老爷子,丁大哥从笆斗山取来的辟瘟丹,一共只有六十三粒,大家已经服了六十粒,还剩下三粒;你老人家看给谁服用好?” 阮伯年道:“就给金和尚去服吧,他是东海镖局的老人,手底下也很不弱。” 穆乘风就把剩下的三颗“辟瘟丹”交给了林仲达,由他去给金和尚喂服。 接着东门奇、西门大娘、裴畹兰、梁慧君也一起走来。 西门大娘满脸怒容的道:“死瘟道人,他敢对我西门婆子下瘟,你们全在这里就好,我和老不死这就找他去,非把杀千刀的瘟道人找到不可……” 三手真人连忙摇手道:“嫂夫人千万忍耐,咱们服的辟瘟丹,只能暂时抑制瘟疫散不发作而已,并非业已解去,真正解药,还是要从瘟疫道人身上着手……” 西门大娘道,“所以咱们趁目前还没有发作,就得去找上他,等到发作还来得及?” 阮伯年拱拱手道:“老嫂子,瘟疫道人今晚一走会来,咱们最好以静制动,不可让对方警觉,才能把他擒住,目前千万鲁莽不得,二位还是坐下来,咱们好好计议计议。” 穆乘风也道,“西门前辈,这是昨晚有一位隐身的高人指点的……” 西门大娘没待他说下去,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已经听无双说过了,这人鬼鬼祟祟的连面都不敢露,他说的话可靠吗?” 英无双道:“大哥说,这人一定是一位前辈高人……” 西门大娘尖笑道:“你这小丫头,只要是你大哥说的,就信以为真,这人不敢露面,还高个屁?” 话声方落,突听屋梁上有人细声道,“不是我不敢,是你们露面不得,露一面瘟道士就不敢来了……” 这人话声说得极细,但在座的人全听到了。 大家不由得一怔,厅上坐着这许多人,却没有一个发觉梁上有人! 西门大娘尖着声音喝道:“是什么人,还不下来?” 阮伯年慌忙站起身,朝上拱拱手道:“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务请下来一叙。” 大家都忍不住抬头朝上望去。梁上那人再也没有作声。 西门大娘尖笑道:“朋友既然出声,何用再躲躲藏藏,不肯下来?” 第392章 异人 说话之时,人已比闪电还快。一下飞身而上,探手抓去,等她扑上。目光一注,梁上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 不,上面只有一张信笺大的白纸,直竖在木梁之上。白纸自然无法竖立的,那是有人以内力把白纸钉在木梁上的,这就一探手取下,随着飞身落地。 大家看她手中拿着一张白纸,却没见到有人,心中都暗暗纳罕。 西门大娘朝白纸参看了一眼,纸上写着两行字,她可一个也不认识,这就朝穆乘风递去,说道:“小兄弟,他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还是你来念给大家听吧!” 穆乘风接过白纸,低头一看,就念了出来:“今晚初更,捉拿瘟道士,只须姓穆的娃儿一人足矣,诸位只要坐在厅上看热闹可也。”字迹歪歪倒倒的,下面也没有具名。 西门大娘哼道:“这人果然会弄玄虚,他先把纸条放在梁上,方才却在屋瓦上说话,咱们受了他的愚了!” 阮伯年道:“他既然这么说,想必已经胸有成竹,只是咱们也要有个安排,反正今晚瘟疫道人来了,绝不能再让他出去。” 西门大娘道:“阮老哥说得没错,咱们不截住他,如何取得到解药?” 三手真人道:“阮老哥也定已胸有成竹了?” 阮伯年笑道:“李道兄好说,兄弟想是想到了一点,也只能说是配合那位高人而已,总之,咱们必须分散人手,四面设伏,才能截得住他。” 东门奇道:“阮老哥是东海镖局的主帅,咱们全听你调度就是了。” 阮伯年朝大家低低的说了一阵,大家才点头称好。 东海镖局上上下下六十几个人,几乎全病倒了,而且全在发着高烧,陷入昏迷不醒之境。 目前,能够起来的,就是服过辟瘟丹的人。 厨下,当然也没有人了。阮传栋、林仲达两人自告奋勇的到橱下去做饭,裴畹兰、梁慧君也跟着进去帮忙。 今天镖局大门,当然也没有开,大司务病倒了,也没人上街去买菜。大家为了不让瘟疫道人得知虚实,也不好去街上去买莱了。 四个“大脚”厨司,凑合着做菜的做菜,煮饭的煮饭,总算把一顿饭做好了,居然也有四菜一汤,大家也吃得津津有味。 本来这是镖局的一场大劫难,但在几个年轻人的心里,反而觉得挺新鲜,很够刺激。 傍晚时光,阮传栋、林仲达、裴畹兰、梁慧君等四人又要下厨了,东海镖局的人,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初更时分活捉瘟疫道人,那自然要早些做饭,饱餐上顿,才有精神。 这回除了阮传栋等四人,还有裴允文、穆乘风、英无双都跟了进来帮忙。 裴畹兰道:“你们都出去,别来越帮越忙了。” 裴允文笑道:“我们是不好意思坐着等吃饭吧!” 英无双道:“裴姐姐不要你们帮忙,你们还是快出去吧,不然,只怕连我也要被轰出去了呢!” 裴允文笑道:“穆兄,看来我们不受欢迎,还是回厅上去吧!” 穆乘风只得和他一起退出厨房,经过柴房,突听有人在耳边细声说道:“喂,姓穆的小娃儿,吃过晚饭,一个人到柴房里来。记着,别让人知道了。” 穆乘风一怔,柴房里竟然躲着一个人,但听他的口气,敢情就是在梁上留柬的人了。 晚餐之后,穆乘风把刚才有人要自己到柴房去的事,悄悄告诉了丁盛,就独自溜了出来,到了柴房,轻轻推门而入。 只听里面有人低声道,“姓穆的小娃儿,你来了?” 穆乘风听了应了声“是”,举目看去,只见里首柴堆上蹲着一个蓬头长发长须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朝自己招着手道:“快些过来。你再来迟一步。就来不及了。” 穆乘风依言走了过去,鼻中已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他知道这柴房中堆了十几缸酒,是镖局准备宴客用的,这位长发老人敢情是酒鬼,躲在柴房里穷灌黄汤! 那长发老人没待他走近,就低声道:“小娃儿,快把长衫脱下来,换上这个,时间不多,咱们得快些走了。” 随着话声,果然递过来一团黑黝黝的衣衫。 穆乘风道:“晚辈要把长袍脱下来才能穿吗?” 长发老人道:“自然要把你身上的长衫脱下来了。否则怎么扮得像?唉,时间不多,你动作要快一点了。” 穆乘风只得依言脱下长衫。把他递过来的一件衣衫抖开,穿到身上,这才发现竟是一件洗快要发自的黑色道袍,心中暗暗奇怪,忖道:“他要自己去扮道士?” 长发老人又道:“你再过来些,把发辫打开来,老道的徒弟,越邋遢越好,头发那有梳得这样光的?” 他伸过手来,在穆乘风的头上一阵乱摸,打开发辫,好像还在头发上撒了许些泥沙灰尘,然后那双手又在穆乘风脸上乱抹了一会,当然也在他脸上涂了许多灰尘泥土,低声道:“你把祖老道的这把剑也留在这里,别让瘟道士瞧出来了。” 穆乘风腰间还有一柄寒螭剑,就依言把全真派的青钢剑放到木柴之上。 长发老人又道:“你把鞋袜也得脱下来才行。” 穆乘风不知他胡芦里卖什么药,只得依言脱下了鞋袜。 长发老人道:“好了,来,这里有两缸大曲酒,你捧一缸,老道也捧一缸,咱们走吧!” 穆乘风心中暗道:“你要喝酒,还要我给你捧酒缸。”一面问道:“我们还要带酒去吗?” 长发老人道:“没有酒,怎么去和瘟道士换取解药?” 穆乘风听得大奇,两缸大曲,就能和瘟疫道人换取解药了,大曲酒到处都有,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好酒,瘟疫道人怎么会肯把解药换你大曲酒呢,心中想着,正待发问。 长发老人催道:“老道说过时间不多,你不用再问了,快些走吧,到了地头,老道自会告诉你的。” 说完,双手抱起酒缸,朝外就走,在门口探头朝左右望了望,低喝道:“快来。” 穆乘风看得暗笑好笑,自己是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别说拿两缸酒,就是二十缸,也尽可堂而皇之拿出去,如今却好像和他搭档偷酒来的了。 心中想归想,还是抱着酒缸跟在他身后走出柴房。 现在穆玉看清穆了,这位怪老人家原来是一个长发者道,身上穿一件黑布道袍,洗得已经变成灰色,下面赤着双脚,难怪要自己也脱了鞋袜,陪他光脚板走路。 长发者道个子不高,双手抱着酒缸,走起路来,好像天生的八字脚,本来就跑不快,他一颗头还要东张西望,其实这时候这后进厨房根本就没有人。好不容易走近墙脚,长发老头回道:“咱们上去,小心!” 双脚一顿,身子一纵往墙头跃起,东海镖局的围墙,不过一丈来高,这位老道敢情手上抱了一缸五十斤的酒,纵得刚好比墙头高了一些,酒缸上了墙头,他人就压在酒缸上面,脚下晃动,几乎要一个倒栽葱跌落下来,他一急之下,抱着酒缸往墙外滚了出去。 穆乘风看得暗暗攒了下眉,像他这样的身子,镖局中四五十名趟子手都比他强,今晚还能活捉瘟疫道人? 心中想着,也就点足飞上墙头,注目一看,长发老道居然已奔出去十来丈远,洒开八字脚,一摇一摆的正在朝前跑着。 穆乘风飘落墙外,就跟着奔了过去。 这回穆乘风才发现方才是长发老道故意逗着自己的。 因为出了围墙,穆乘风眼看自己和他相距足有十丈来远,就急着赶上去。 哪知你看去长发老道好似天生的八字脚,根本跑不快,他跑的实在也不算快,应该只要几个起落,就可以追上他了,但任你穆乘风提气掠去,追了一阵,双方还是保持着十丈距离。 再看长发者道还是一摇一摆的半跑半走,分明跑得不快。穆乘风当然不信,自己提气飞掠,还会不如仍然一摇一摆,连走带跑的快?这就提吸真气。加速掠去,奔行了一段路,双亢相距,竟然还有十丈来远。现在他知道这位长发老道果然是一位风尘异人,对他信心也增强了。 这一阵功夫,少说也奔行了七、八里路,前面的长发老人已经在路边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来,吁了口气,放下酒缸,说道:“到了,咱们就在这里坐下来吧!” 他一停步,穆乘风也跟着到了,放下酒缸,问道:“道长,我们……” 长发老道从肩头取下一只黑布袋,放在身边,然后在树根上坐下,说道:“还好,时间还早。”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挑了两颗药丸,一颗自己纳入日中,一颗递了过来,说道:“快把这药丸吞了。” 穆乘风接过药丸,迟疑的问道:“道长,这是什么药丸?” 长发者道笑了笑道:“这是专解碧玉丹的解药。” 穆玉神奇道:“碧玉丹是什么?” 长发者道朝他小布包中一个小纸包指了指说道:“就是这个,你快吞下去,时间不多了。” 第393章 大曲 穆乘风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把药丸吞了下去。 长发者道朝他神秘一笑,手掌拍的一声,拍开酒缸上的泥封,又揭去了包缸口的竹菩,然后用两个指头取起小纸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一颗色呈碧绿,约莫黄豆大的药丸,他把纸包一翻,碧绿药丸投入酒缸之中,才低声道:“这碧玉丹可名贵得很,老道还是三十年前经过四川唐门,顺手取来的。” 顺手取来,那是不告而取了。 穆乘风道:“道长方才要晚辈吞的是碧玉丹的解药,那么此丹一定是毒药了?” “一点也没错!”长发老道压低声音说道:“祖老道的百一丹为什么叫百一丹,你知道吗?” 穆乘风心想:“祖师父的百一丹,善解天下奇毒,百无一失。”但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长发老道已经接着说道:“祖老道练制的辟毒丹,是全真教祖师王重阳真人遗传下来的方子,又名百一丹,就是说,这药丸能解天下一百种奇毒,就只有四川唐门秘传的碧玉丹解不了,王重阳真人把它称做百一。丹,就是含有警惕之意,告诉后人,辟毒丹还是有一种奇毒无法可解。” 这话,穆乘风从未听人说过,不觉问道:“这碧玉丹毒性有如此厉害?” 长发老道大拇指一翘,说道:“天下奇毒,无过于此,但它有一好处,和入酒中,可以使天下最劣的酒,变成天下一等一的佳酿,别的毒药,和在酒里。毒性会立时发作,碧玉丹至少也要一顿饭的时光,才会慢慢发作,毒性发得越慢,也就越厉害。” 穆乘风道:“道长把碧玉丹投在酒缸里,是准备喝的吗?” 长发老道吃吃笑道:“老道嗜酒如命,当年只从唐门取了五颗碧玉丹,三十年之中,只喝过四次。剩下的这一颗,老道几乎把它视作宝贝,咱们已经服过解药,自然要痛痛快炔的喝了。” 穆乘风道:“晚辈不会喝酒。” “那怎么成?”长发老道眨着一双炯炯目光,笑了笑道:“老道不是叫你脱了鞋袜来吗?你内功已得祖老道和厉老怪的心法,毒酒已经有了解药,你就不用去管它毒不毒。酒喝下去,可以要它从脚底心钻入地下,不过你要记住,待会在瘟道士面前不可露出破绽来,纵然把酒从脚底心逼出去,也要一直逼入泥土里,不可让他看出来。” 穆乘风听得暗暗奇怪,自己有两个师父,他都知道,一面问道:“我们还要和他喝酒吗?” 长发老道笑道:“不和他喝酒,咱们为什么要老远跑到这里来等他,这瘟道士一生没有一件好事,只有喝酒这点嗜好,和老道相同,老道方才投下了一颗碧玉丹,等他来的时候,老道只要稍运内功,把缸里的酒香逼出来,他闻到了,非和咱们喝不可,不过这瘟道士心思毒辣,他必然会在酒中暗下瘟疫散,你喝酒之时,务必运起祖老道教你的纯阳功,才能把瘟疫散化去,你除了和他喝酒,其余的都不用管。” 穆乘风点头道:“晚辈记下了。” 长发者道歪着头看看天色,道:“他差不多也该来了,咱们还是先喝起来了。” 他从布袋中取出两只饭碗,和一条熏狗腿,一大包咸花生,一起放到地上,然后端起酒缸,倒了两碗酒,自己先咕的喝了一大口,说道:“真是好酒,你喝一口试试看,醇而不烈,一点也不呛喉。” 穆乘风在他倒酒的时候,已经闻到一股浓葫的酒香,就算是不会喝酒的人,闻到这股酒香,也会滴下馋涎来,又有谁知道酒香四溢的好酒,竟会是天下第一奇毒的毒酒? 穆乘风取起酒碗,也喝了一口、说也奇怪,毒性如此强烈的碧玉丹,下在酒里,竟会把性道本来很烈的大曲酒,变得如此醇和,后味无穷,不觉赞道:“果然是好酒!” 长发老道听得极为高兴,低笑道:“小兄弟,你有兴趣,此间事了,咱们就去一趟四川,再去弄他几颗来。” 他本来叫他“小娃儿”的,这一高兴,就叫“小兄弟”了。 穆乘风笑道:“道长既然如此嗜酒,当时为什么不多拿几颗来呢?” 长发老道哈了一声,看看穆乘风,说道:“你道这东西容易弄到手的?他们(指唐门)练制之时,十分秘密,据说有几种药材,还是稀世之物,一次最多不过练制成十几二十颗,如果上代掌门人练制了下一代就未必再练,三十年前被老道弄来了五颗,唐门之中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到处查访,幸亏老道一向躲在茅山,从没出过名,也没人知道,不然,那唐老儿岂肯甘休?” 穆乘风听他说出躲在茅山,不觉心中一动,自己听三手真人说道:‘三茅宫有一个自称茅四的道人,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异人,’这就问道:“道长莫非就是茅四道长?” 长发者道笑了笑,忽然侧耳一听,嘘了一声道:“他们来了,来,你别去看他们,咱们喝酒,哦,老道这只熏狗腿味道好得很,你撕一块吃吃看。” 接着又低声叮嘱道:“待会记住了,你要叫我师傅!”说着,咕的喝了口酒。 北首大路上,这时果然出现了一行人,而且来得很快。 这一行人,前面是四个了身灰衣的汉子,中间是一顶敞轿,由四个黑衣汉子抬着,轿后又是四个黑衣汉子。 敞轿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老道人,苍发披肩,连纂苍须,面如青懈。身材高大,看去甚是威武。 长发老道以“传音入密”说道:“这十二个人是瘟道士的徒弟,前面四个穿灰衣的叫做四瘟,八个穿黑衣的叫做八疫。” 一面拿起酒碗,喝了一口,然后朝酒碗中轻轻吹了口气,就撕着熏狗腿自顾自的吃着。 穆乘风自然看得出来,他吸口气以内功吹出,已把酒香吹了过去。 这一行人脚下极快,眨眼功夫,已从大树前面奔行而过,沿着大路奔去。 突然间只听坐在轿上的瘟道人口中咦了一声,喝道:“停。” 四个抬轿的黑衣汉子真还如响斯应,听到“停”字,八条腿动作如一,立时刹住! 瘟疫道人坐在轿上的人鼻子向空嗅了嗅,又道:“倒行十七步。” 四个黑衣汉子听到口令,连头也没回,迅快的倒退了十七步。 他果然算得很准,这十七步倒退,就退到了大树前面。 瘟疫道人目光一动,看到树下两人正在喝酒,浓馥的酒香随风送来,使人有陶然非醉不可之感!他裂开大嘴,森笑一声道:“好酒!”一脚就跨下轿来。 敞轿抬在四个黑衣汉子肩头,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五尺多高,他就像跨在平地上一般,朝树下走来,目光一注长发者道,问道:“喂,本真人路过此地,口渴得很,你肯卖一缸给本真人吗?” 长发老道啊了一声,连忙放下酒碗,站了起来,陪笑道:“原来是一位道爷,咱们同是三清弟子,道爷快请坐下来,喝几碗没关系……” 温疫道人道:“本真人问你卖不卖?” “啊,啊!”长发老道摇着手,馅笑道:“不瞒道爷说,这缸酒是小道替西村柳员外家里捉了妖,才要来的,柳员外是一位大善人,他家大少爷被南山的狐狸精迷得骨瘦如柴,是小道遣六丁六甲神把狐狸精捉了,柳员外要送小道一千两银子,小道出家之人,银子乃身外之物,又有何用?素闻他家有一缸窖藏了百年的汾酒,乃是酒中极品,所以向柳员外要了来,柳员外说:窖藏了五十年的酒,这样喝太可惜了,就又送了一缸大曲给小道,最好兑着喝,小道和徒儿走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所以打来先喝上一碗,道爷想想看,柳员外送我一千两银子,小道还是舍银子而取这缸酒,道爷要买,小道怎么会卖?不过道爷路上口干,只管请坐下来喝,同是三清弟子,小道请道爷喝酒可以,银子是断断不能收的。” 一面叫道:“徒儿,把这缸大曲酒打开来,一碗之中,兑上半碗大曲……” 穆乘风答应一声,正待去开另一缸大曲的泥封。 瘟疫道人这一走近,闻到的酒香更是浓郁,连忙摇手道:“不用开了,兑了大曲,就无如此香醇,本真人闻酒下轿,就是为了要喝这一缸汾酒,兑了大曲进去,岂不可惜?”说着就在两人横头坐了下来。 长发老道一拍巴掌,耸着肩笑道:“道爷真是小道的酒中知友,平常小道没酒喝的时候,就是漉些酒糟,都胜过琼浆玉液。可是方才喝了一碗害藏百年汾酒,觉得若是兑着大曲酒,有点暴珍天物,来,小道给你道爷倒一碗。” 说着取过穆乘风的酒碗,倒满一碗。送给瘟疫道人,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 瘟疫道人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倒酒,但却以极快手法,把长发老道给他的一碗酒,和长发者道自己倒的一碗掉换了过来。 第394章 鬼话 因为他刚看到长发老道喝过酒,而穆乘风的酒碗,则早已放在地上的。一个惯于使毒、使迷、或者使瘟的人,都是疑心特别重的。 长发老道只作不知,举碗喝了一口。谄笑道:“道爷,这酒如何?” 瘟疫道人嗜酒如命,自然是识得好坏的人,喝了一口,不觉怔住了,仰天发出狼曝般一声大笑,说道:“六十年来,本真人喝遍天下佳酿,却没有好过此酒的,果然不愧是百年陈酒,醇而不烈,好酒!”再是一口就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长发老道把一只熏狗腿递了过去,说道:“道爷吃不吃狗腿?这是最好的黄狗腿,小道用竹叶熏的。” 瘟疫道人大笑道:“本真人没有不吃的东西,唔,看样子,你熏得不错!”用手撕了一块,慢慢吃着。 长发老道忙道:“徒儿给道爷倒酒。” 穆乘风答应一声,先给瘟疫道人倒了一碗,然后又给长发者道倒了一碗。 瘟疫道人又以极快手法把他喝过的一碗送到长发者道面前,把长发者的一碗取了过去。 他手法虽快,如何瞒得过穆乘风的眼睛,心想:“他第一次互掉酒碗,是疑心刚才自己喝过的那只碗中有问题,那是防人之心,这回又互掉酒碗,那是没好心,他喝过的酒碗中,敢情已下了瘟疫散了!” 这就馋涎欲滴的道:“师傅,你老人家已经喝过一碗,这一碗给徒儿喝可好?” “哈哈!”长发老道大笑道:“这叫做有其师,必有其徒,小道是老酒鬼,收了个徒弟却是小酒鬼,好吧,这种酒百年难逢,你再喝一碗吧!” 穆乘风装出大喜过望,日中说了声:“多谢师傅。”捧起酒碗咕咕几口,就把一碗酒喝干。 这时瘟疫道人也把第二碗喝干了,穆乘风就举缸倒了两碗,瘟疫道人果然又把两只酒碗很快互换了。 长发者道只作不知,也喝了一碗。瘟疫道人每喝一口,都赞道:“好酒。” 转眼工夫,已经喝下了五碗。他觉得自己这样喝人家的好酒,不和长发老道攀谈几句,岂不显得有悻人情?一面抬目问道:“你们师徒二人,叫什么名字?” 这话听来毫不客气,但从瘟疫道人口中说出来,可说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 长发老道耸耸肩,馅笑道:“不瞒道长说,小道其实并非真是三清弟子,小道俗家叫做尤老爹,替人作法的时候,就穿上一件道袍,无非是糊口罢了,我徒儿叫尤小叔,也不是真的出家,平常替小道跑跑腿,做些零碎事儿,像沽酒,捉野狗等杂事。” 一面又道:“徒儿,给道爷倒酒,古人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真假道士难得遇上,小道既然作东,就喝个痛快,哦,小道还没请教道爷贵姓?” 道人只有道号,那有问他贵姓的? 瘟疫道人大笑道:“本真人姓温。” 长发老道肃然起敬,忙道:“哦。原来是温真人,小道久仰得很。” 瘟疫道人道:“你听到过本真人吗?” 长发老道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没有,小道听说过有一位瘟道人,据说他的瘟疫散,放在酒里,就是劣酒也会变成天下第一佳酿,比四川唐门的碧玉丹还好,三十年前小道喝过碧玉丹浸过的酒,那真是好酒,又香又醇,和这缸百年汾酒差不多,可惜小道没喝过瘟疫散浸的酒,这是小道唯一憾事!” 他提起碧玉丹浸的酒又香又醇,和这缸百年汾酒差不多,这话听到瘟疫道人耳中,心头猛然一震,他一生嗜酒如命,什么酒没有喝过?但从没有像今晚喝的这缸“百年汾酒”如此香醇的,他纵然没有喝过碧玉丹浸的酒,他是江湖人,江湖中黑道魔星,听是听人说过,只有四川唐门的碧玉丹投入酒中,可以使天下至劣之酒,变为天下之至美之酒。 莫非这缸酒中下了碧玉丹不成:不然,“百年汾酒”那有这样香醇而不烈的?他一双倒垂的三角眼精芒电射,喝道:“你这缸酒中放了什么?” 长发者道一呆,接着馅笑道:“道长在说笑了,这是柳员外家害藏了百年的汾酒,一点没假,酒香浓郁,醇而不烈,一点也不呛喉,道爷再喝一口试试,哦、哦、嘻嘻,道爷是听了小道方才说的四川唐门的碧玉丹浸在酒里,就可以把劣酒变美酒,香醇而不烈,起了疑心,碧玉丹,可是唐门宝贝,怎舍得给小道放在酒里?再说喝了碧玉丹浸的酒,发作虽极缓慢,但只要运功一逼,不但整个人会发绿,连指甲、头发都会变成绿色,不然怎么会叫做碧玉丹?你道爷好好的,哪有什么地方发绿了?” 瘟疫道人看他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是会武功的人,这样一个邋遢道人,哪会是什么唐门中人,但听他说话,却似乎对碧玉丹知之甚捻,心头大惑狐疑,尤其是自己在和他们互掉酒碗之时,早已下了瘟疫散,这师徒二人怎会还没发作呢?一念及此,不觉暗自运气检查。 长发老道突然之间,口中鄙咦了一声,一手抱起酒缸,一手抓起半条熏狗腿,急急忙忙的后退了三步,望着瘟疫道人好似遇上了鬼胜一般,睁大双目,失声道,“道爷……你的脸色怎么会变得发绿了呢?” 瘟疫道人听得一怔,急急举手看去。这一看他不禁脸色大变,他双手果然已经变得碧绿,骇然道,“碧玉丹,你在酒中下了碧玉丹?” “没……有的……事……”长发老道也吓白了脸,说道:“那是柳员外……他也……不会,这……缸酒……是小道……师徒……到了这里……才开启的……” 瘟疫道人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口中发出狼曝般一声大笑,双目绿光暴射,双手缓缓提起,沉喝道:“你究是何人?” 长发老道耸着肩往后连退了两步,说道,“小道不是告诉你叫尤老爹吗?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瘟疫道人怒审道:“本真人就是瘟疫道人酉阳公,你总听人说过了?” 长发老道忽然嘻嘻一笑道:“原来你也姓尤(酉),这么说小道尤老爹,还是姓尤(酉)的老爹,小徒叫尤小叔,也是姓尤的小叔了,你可比咱们小了一辈呢!” 直到此时,瘟疫道人才知道这师徒二人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心头不禁大怒,双爪扬起,厉喝道:“本真人先毙了你。” “慢来、慢来!”长发老道连忙伸手朝他抓出的双爪摇了摇,才道:“中了唐门碧玉丹,要解只有四川唐门才有,你逼急了,小道就一下纳入口中,嚼烂了吞入肚里,你再要解药,就得赶上四川唐门去,那……嘻嘻,你明天中午以前赶得到四川?” 瘟疫道人不由得一怔,他明天中午以前当然赶不到四川,但碧玉丹的奇毒,却会赶在明天中午以前发作。 但使他发怔的却并不是长发老道说的这句话,而是他扬起的双爪——“瘟疫爪”竟然被长发老道摇了摇手,就把自己的内力逼住,再也发不出去。 能把别人的内力逼住,不让你使出来,这人的功力,岂非已经到了不可思议之境?瘟疫道人心头这份凛骇,当真非同小可! 就在此时,长发老道忽然脚下微现踉跄,口中互了一声,脸色为之一变,哑声道:“徒儿,我头好昏,不好,咱们着了这姓尤的小辈的道了,他……在酒中下了瘟疫散……”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快扶住我,说你没有什么感觉。” 穆乘风依言急忙伸手把他扶住,说道:“徒儿怎么会没有感觉?” 长发老道说道:“你酒没为师喝得多……快让为师坐下来……” 穆乘风扶着他在地上坐下,一面问道:“师傅,你老人家不要紧吧?” 瘟疫道人心中一喜,狼曝般笑道:“你说对了,本真人确实在酒中下了瘟疫散。” 穆乘风急怒于色,喝道:“你敢在师傅酒中暗做手脚!” “彼此彼此!”瘟疫道人大笑道:“你师父不是也在酒中下了碧玉丹吗?” 长发老道道:“小道在酒里下碧玉丹是为了把劣酒变成美酒,咱们师徒喝了不会有事的。小道又没勉强你喝。是你……自己闻酒下轿,找上来讨酒喝的,你怎么可以在酒中暗下瘟疫散?” 穆乘风故意问道:“师傅,瘟疫散很厉害吗?” 长发老道:“比起碧玉丹来,瘟疫散可差得远呢,它只会让人感到有些头昏,其实也没什么,咱们和他耗下去就好,他……不出六个时辰,就会发作,一发作就没有救,为师……支持六个时辰可没有问题,其实为师只要半个时辰,把它逼出体外,就没事了。” 穆乘风道:“那你老人家就快运气吧,能够把它逼出体外,自然越快越好。” “也好。”长发老道道:“这姓尤的小辈如果想乘为师运气之时,突起发难,你应该应付得了。” 第395章 继承 穆乘风道:“徒儿应付得了,你老人家只管运气吧!” “不成。”长发老道道:“万一你也中了瘟疫散,在半个时辰之内发作起来,那怎么办?这样,你去问问他,他身边可有解药?” 穆乘风抬头喂了他一声,说道:“我师傅问你身边可有瘟疫散的解药?” 瘟疫道人道:“本真人的解药就在身边,你想怎的?” 长发老道坐着的人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交换……咱们……交换……” 瘟疫道人惧惮的就是长发老道,此时看他打着呵欠,说到交换,神情似是十分迫切,心中暗道:“原来你发作得快,哼,任你武功通天,也逃不过本真人的瘟疫散。”一面说道:“可以,你先把碧玉丹的解药交出来。” 长发老道喘息道:“徒儿……你在为师怀里……把那个小布包……取出来……里面还有一颗……解药,不……过要他……也把解药……取出来,大家一手交来……一手……交去……” 他坐着的人已经身躯发颤,大有支持不住之势。 穆乘风依言探手朝他怀中探去。 长发老道以“传音入密”说道:“你把解药递过去的时候,他一定会给你一掌,你要装作被他掌力震飞出去。” 穆乘风从长发老道怀中出取出一个小布包,抬目道:“你的解药呢?咱们说好了是交换的,你的拿过来,我的交给你。” “好!”瘟疫道人右手从怀中一探,取出一个药瓶,朝穆乘风递来,左手一摊,说道:“拿来。” 身形如风,一下就闪到穆乘风面前,左手抓住小布包,右手闪电一掌,迎面拍到。穆乘风故作毫无防备,右手小布包被他劈面夺去,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飞了出去。 瘟疫道人得意的发出一声狼曝般大笑,迅快的跨上敞轿,喝了声:“走!” 四个黑衣汉子立即举步朝前奔行而去,轿前四灰衣人和轿后四个黑衣人,居然和他们一步不差,如飞而去。 穆乘风从地上一跃而起,急急问道:“道长,他抢去的真是解药吗?” 长发者道笑道:“当然是真的解药了。” 穆乘风道:“但他没把解药留下……” 长发老道忽然伸手一摊,笑道:“他瘟疫散的解药全在这里了。” 他掌心托着一个黄玉小胡芦,正面镌有一行小字,正是“瘟疫散解药”五字。 穆乘风喜道:“他解药怎么会到道长手里的?” 长发老道笑道:“他一心想夺取解药,又要把你一掌震飞,自然不会再有防人之心,老道正好趁机就从他怀中取来,现在你赶快赶回去,每人服一粒就好,瘟道士中了碧玉丹之毒,服下解药,没有半个时辰,不会到镖局去的,你快去吧!” 穆乘风伸手接过,问道:“道长呢?” 长发老道挥挥手道:“老道还要在这里喝酒,这么一缸好酒,岂可不喝?你快去了,再迟就来不及啦!” 穆乘风也知时间紧迫,这就点头道,“晚辈那就走了。” 说完,转过身,就施展轻功,一路急掠,回到镖局,连换衣衫都来不及了,一吸真气。越墙而入,刚从大天井泻落。 突觉四周风声飒然,八条人影,如影随形,同时落到自己左右前后。 只听东门奇的声音大笑道:“瘟道士,老夫等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穆乘风急忙叫道:“前辈,是我。” “你……”西门大娘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是穆小兄弟?” 穆乘风定睛看去,围着自己四周的人,那不是东门奇,西门大娘,三手真人和终南五剑还有谁来? 东门奇诧异的道:“小兄弟,你怎么扮成这副模样?” 穆乘风道:“此时晚辈也无暇多详尽,晚辈已把瘟疫散解药取来了,诸位快请到厅上来。” 大家跟着他匆匆进入大厅。阮伯年、丁盛、裴允文,陆长荣等人也一齐闻声走出。 英无双咦了一声道,“大哥,你怎么穿了一件又宽又大的破道袍?” 裴畹兰抿嘴笑道:“穆大哥还赤着脚呢!” 穆乘风看到了丁盛,立即把瘟疫散交到他手里,说道:“丁大哥,这是瘟疫散解药,每人只要服一粒就好,快分给大家服下,瘟疫道人大概要半个时辰之后才会来,咱们服下解药之后,还有时间加以布置。” 丁盛接过黄玉胡芦,就揭开瓶塞,倾出药丸,从阮伯年分起,依次给大家吞服,然后又倾出若干粒药丸,要陆长荣、林仲达去分别喂给镖局中人吞服。 穆乘风也在这时候急匆匆奔入后进柴房,换过衣衫,回出大厅。 英无双急不容待的问道:“大哥,你方才去了哪里。害得人家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快说解药怎么弄来的呢?” 穆乘风没有回答她,却朝阮伯年问道:“老爷子,服下解药,觉得怎么了?” 阮伯年欣髯笑道:“这是瘟疫道人的解药,自然很灵,服下之后,到现在差不多只有一盏茶的工夫,就没事了,你是怎么弄来的?” 穆乘风就把有人要自己晚餐之后到柴房去,那是一个长发老道…… 三手真人问道:“是不是长发长须,看不清面貌的老道友?” 穆乘风点头道:“是的。” 三手真人大笑道:“果然是茅四道长。” 穆乘风接着把今晚的经过情形,大概说了一遍。直听得英无双、裴畹兰、梁慧君三位姑娘笑得喘不过气来。 钟子奇问迎:“这位老道长是茅山派的高人吧?” 三手真人道:“这个贫道也弄不清穆,他说茅山供奉三茅宫,他是四茅真君,所以自称是茅四,贫道从小在茅山长大,从未听人说过,但这位前辈应该是敝派的前辈高人无疑。” 镖局的人服下解药,此刻已经全都痊愈了。 丁盛是大家公认的总指挥,对付敌人,完全由他发号施令,调遣人手。 现在,半个时辰快到了! 东海镖局早已熄去了灯火,也听不到一点人声。 这时候,二更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蓦地,半空中响起一声鸡啼! 这时候并不是鸡啼的时候,鸡声乍起,大天井中,忽然括起一阵黄沙旋风,同时也多出一簇人来! 那是簇拥着一乘敞轿的壮汉,轿前左右站着四个灰衣汉子,轿后又是四个黑衣汉子,中间另有四个黑衣汉子肩头抬着敞轿,并没有放下来。 敞轿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老人,苍发披肩,连纂苍须,面如青懈,身材高大,他身后撑起一柄黄布伞,轿椅左首挂一柄四尺阔剑。 不用说,他就是瘟疫道人西阳公了,他服了碧玉丹解药,果然延迟半个时辰才来,但来得却极为准时。 瘟疫道人坐在敞轿之上,发出一阵咯咯怪笑,目光一动,尖声道:“徒儿,咱们已经到了,就该放起信号,通知他们前来了。” 站在前排的四个灰衣汉子中,有人答应一声,举手之间,但听嗤的一声,一道黄色火花冲霄而起。 过没多久,但听砰然一声,镖局两扇大门被人一掌撞开,从门外走进一行人来。 为首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青缎夹袍,年约六旬,中等身材的老者,此人生成一张瘦狭脸,双颧间都是直条皱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居然会是徽帮老大笑里藏刀卢寿同! 他身后紧跟着四个身穿天蓝长袍的俊美少年,每人都佩一柄长剑,只是剑穗颜色不同,第一个是黄穗,第二个是白穗,第三个和第四个是红穗,但同是红穗,第三个是火红,第四个是紫红。 这四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在江湖上名头可不小,就是人称“武林四公子”的便是。 一般被称做“公子”的,总是世家子弟,能被称为“武林四公子”,当然是武林世家出来的了。 佩黄穗长剑的是黄山万少骏。黄山万家,祖上三代当过武林盟主,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 佩白穗长剑的是徐州徐从云。徐州云龙山庄,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他老子连任过两届盟主,交游遍天下。 佩火红剑穗的是衡山宾仲华,五狱剑派中的衡山派,别树一帜,他就是未来衡山派的继承人。 佩紫红剑穗的是剑门宋君天。剑门山不在各大门派之中,也不是算是门派,但江湖上提起剑门山,可谁也不敢轻视,因剑门山独创一派的“万流归宗剑法”,据说天下无人能敌,最厉害的是“剑门百剑”,他门中子弟个个练剑,号称“百剑”,就是有一百个精干剑法的高手、 接着进来的是九个人,那是背叛大湖龙主,从太湖逃出来的总管许常胜、副总管田胡子、张慎、外三堂堂主李万里、陆上总巡迟来福,和巡山四猛。 显然,当日太湖叛变,是由笑里藏刀卢寿同所策动,这批人逃出太湖,就投到了卢寿同的手下。 最后是由两个大脚婆子抬着的一顶黑色软轿,垂着轿帘,但轿后紧跟着两个女子则是柳七娘和钱九妹。由此可以猜想得到轿中人应该是毒母谬寡妇了。 第396章 道爷 不过谬寡妇在石母岭一战,已伤在穆乘风手下,功力尽失,无怪她要坐着软轿来了。 这一行人就是不把瘟疫道人算在内,也是一支劲旅了。今晚,他们居然相约而来,大举出动,那是非把东海镖局一举荡平不可! 笑里藏刀卢寿同走在最前面,他皱起了一脸笑容,好像新年里遇上熟人拜年一般,老远就拱着双手,呵呵笑道,“道兄辛苦了,兄弟等人已经在附近恭候多时。” 瘟疫道人虽然坐在敞轿之上,但对卢寿同可也不敢托大,连忙拱手还礼,呵呵笑道,“卢道兄好说,贫道和诸位本来约好了二更在这里会合的,但贫道来时,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位多年来未曾晤面的老友,他酷嗜杯中物,非要贫道下轿陪他喝上几杯叙叙旧不可,贫道情面难却,以致迟来了半个时辰。” 卢寿同连连点头道:“多年未见的老友,自然要叙叙旧不可,好在今晚之事,道兄早有安排,早来迟来也都是一样的了。” “哈哈!”瘟疫道人仰天发出一声大笑,说道:“对付东海镖局区区几十个人,贫道昨晚已要小徒把他们全放倒了,今晚贫道只是如数移交给卢道兄就可了事。” 卢寿同连连拱手道:“这是全仗道兄神威,如果换了一个人,不知要费多少手脚呢?” 瘟疫道人得意的大笑道:“卢道兄好说,这是仙子交代的事,贫道敢不尽力?哈哈,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小徒们举手之劳的事。” “哈哈!”卢寿同也得意的大笑起来,说道:“妙极,道兄果然神通广大,今晚可把仙子所要的人,都一网打尽了……” 突听有人尖沙着声音说道:“你们一网打尽的不知是些什么人?” 这话声从北首屋脊上传来。 卢寿同目光一抬,沉喝道:“屋上是什么人?” 那尖沙声音沉笑道:“卢寿同,你吆喝什么,我是你老子。” 另一个老妇人破竹般声音说道:“还有老娘。” 这两句话出口,北首屋脊上已经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秃顶枯黄脸老头,脸型瘦削,生得獐头鼠目,颏下一把山羊胡子。一个是高头大马,面长如驴的花白头发老妇人。 这两人只要是江湖上人,纵然没见过他们,也总听人说过他们的长相,那不是厉山双凶东门奇,西门大娘还有谁来? 卢寿同看到两人,神色不禁为之一变,但他仗着今晚自己带来的人中,高手不在少数,对方充其量不过两人而已,心头不觉也随着放宽,拱拱手道:“原来是东门老哥贤伉俪,久违,久违。” 瘟疫道人望望东门奇两人,说道:“东门老哥贤伉俪从何处来?” 东门奇耸耸肩道:“兄弟从何处来?愚夫妇一直就往在东海镖局。” 西门大娘响起破竹般声音。喝道:“瘟道士,老娘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好极,你说说看,你用瘟疫散毒害东海镖局的人,是什么人支使的,是不是卢寿同这老小子?” 东海镖局的人服下瘟疫散解药后,由总指挥丁盛调派人手,准备生擒瘟道人,却没想今晚对方竟会来了这许多人,这自然是大出丁盛意外之事。 因此原先布置的人手,不得不重作调整,衡量对方武功,加强己方人手,才要东门奇夫妇在正面屋脊上出现,藉以吸引对方注意,才能重新布置。 瘟疫道人青懈脸上神色微变,冷冷的道:“西门大娘以为贫道是受入支使来的吗?” 西门大娘哼道:“你受人指使。还情有可原,若是你自己来的,那就更该死了。” 瘟疫道人道:“贫道有一事未解,不知西门大嫂可肯见告吗?” 西门大娘冷冷的道:“什么事情。”瘟疫道入道:“二位既然住在东海镖局之中。怎么会不受瘟疫散波及的呢?” 这是他最关心的事,自然要问个明白。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别人怕你瘟道士的瘟疫散,老不死和老娘可不在乎你瘟疫散?” 瘟疫道人听了她的“别人怕你,老不死和老娘不在乎”这句话,心头就遢实了,她口中的“别人”,岂不正是东海镖局的人?由此类推,东海镖局的人,也只有东门奇和西门大娘两人不受瘟疫散之害,只有东门奇两人,他就放心了,闻言呵呵一笑道:“二位既然不受瘟疫散波及,那又何苦强出头呢?” 西门大娘喝道:“强出头?好个瘟道士,你总听说过老娘一向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回是你瘟道士先向老娘下手的,你说,老娘要怎么办?” 瘟疫道人因对方只有两人,胆气壮了,口气也硬了起来,说道:“要怎么办?” 西门大娘道,“事情很简单,你瘟道士爬下轿来,在老娘脚下磕上八个响头,交出瘟疫散解药,老娘还可以让你爬着滚出东海镖局大门去。” 瘟疫道人仰首怒笑一声道:“西门大嫂应该弄清穆,二位强煞也只有两个人……” 话声未落,突听左首一排厢房的屋脊上,传来一声朗笑,说道:“谁说只有东门老哥两位?” 东首屋脊上现出的是三手真人李静虚,肩背长剑,手持拂尘,看去道貌岸然! 接着西首一排厢房的屋脊上出现了两个人,那是一对俊美的年轻人,正是穆乘风和女扮男装的英无双。 南首门楼上也出现了五个人影,那是终南五剑。 四面屋上出现的人,和对方相比,人数虽然不如对方之多,但这几个人,除了穆乘风二人除外,无一不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穆乘风年事虽轻,如今在江湖名头之响,可还要超越厉山双凶、三手真人等人。(他在石母岭击败石母,废去毒母武功,如今已是轰传江湖,无人不知) 卢寿同更看得心头打鼓,暗暗诧异,这些人怎么会全没放倒呢,心中想着,不觉转脸朝瘟疫道人看去。 瘟疫道人也睁大一双凶眼,看着四周屋脊上出现的人影,心中觉得溪跷,这些人应该都已被瘟疫散放倒了的。一面咯咯笑道:“原来你们还预先布置了这点阵仗……” 话声甫落,突听正面楼窗口忽然响起了一声金锣! 锣声乍起,大家骤觉眼前大亮,大厅前面和左右两条长廊上各有十几名劲装健儿挑起数十盏气死风灯,刹那之间,照耀如同白昼! 和灯光同时现身的,大厅前石阶上。是扑天鹰阮伯年、阮传栋、总镖头陆长荣,副总镖头林仲达和总管事杜永率领的十六名趟子手,在两旁雁翅排开。 阮伯年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说道:“卢寿同,你在江南捣乱,已非一日,在裴家堡暗下归心散。在太湖暗中策动叛变,但那是隐身幕后,施展阴谋,今晚你却原形毕露了。” 话声一落,又抬目朝瘟疫道人沉声喝道:“瘟疫道人,你以瘟疫散肆虐江湖,已非一日,恶行擢发难数,昨晚居然到东海镖局寻衅,在食水之中暗下瘟疫散,今晚还敢找上门来,那是你恶贯满盈之日子。” 他话声甫落,四五十名趟子手齐声吆喝起来:“活捉瘟疫道人!” “活捉卢寿同!” 他们全被瘟疫散放倒了,方才服了解药才清醒过来的,因此这份同仇敌汽之恼,当真是众志成城,喝声壮烈,大有惊天动地之概! 瘟疫道人听得勃然大怒,厉声道:“道爷就在这里,你们谁敢过来?” 阮伯年喝道:“玉祥,你去把这西阳妖道给我拿下了。” 站在西首屋脊上的穆乘风,躬身道:“晚辈遵命。” 话声一落,他和英无双人影同时点足掠起,朝坐在敞轿上的瘟疫道入飞扑而下。 穆乘风人临上空,才双掌扬起,掌先人后朝瘟疫道人当头击落。 英无双另有任务;直等身形快要扑落之际,翩然斜飞,铮的一声,青霓剑出匣,一道耀目青虹,矫若神龙,朝瘟疫道人身后撑着的黄布伞劈落,剑光绞动,立把瘟疫道人视同宝贝的随身兵刃瘟疫伞绞得粉碎。 瘟疫道人虽然端坐在敞轿之上,但对面有人迎头扑击而下,自然无暇兼顾身后的瘟疫伞了,仰首敞笑一声道:“来得好!”双手陡然往上翻起,朝穆乘风迎击上去。 一个飞身扑下,一个虽没站起,双掌已经往上迎击,两人四只手掌自然很快就接触了。 但听“啪”的一声,四掌接实,穆乘风才把运集在掌心的功力透掌而出。 就因为他飞扑下击之时,并没把凝蕴在掌心的内力发出,是以击下的双掌丝毫不带风声,也没有强劲的内劲,不但敌我双方的人都一无所觉,就是连瘟疫道人都并不觉得对方会是他唯一的克星,只是发觉此人扑来的身法极快而已。 因此也丝毫没把穆乘风放在眼里,托大得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坐着翻手发掌。在他想来:“你小子这般飞扑过来,只怕连本真人一掌也吃不消。” 第397章 真章 现在穆乘风双掌在先,头下脚上,和瘟疫道人双掌击实。他一个人好像被瘟疫道人托住了,只要瘟疫道人掌力一吐,怕不把他震飞出去? 瘟疫道人的内功好像并没吐出,但往上翻起托住穆乘风的双手忽然起了一阵颤抖!不,他整个人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那是被穆乘风掌心透出的“纯阳玄功”透体而过,勤修了数十年的“瘟疫神功”,一旦被破,焉得不全身战栗?上托的双掌随着软软垂下。 穆乘风翻身落在敞轿之上,左手一探,抓住瘟疫道人衣领,双足一点,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着瘟疫道人的衣领腾身而起。瘟疫道人竟是一点抵抗也没有,任由他提着飞起。 这一段话,看起来好像已有不少时间,实则不过是穆乘风飞扑而下,四只手掌,甫一接触,穆乘风就提着人飞起,前后也不过是眨眼工夫的事。 那瘟疫道人门下四瘟(站在轿前的四个灰衣汉子)八疫(四个抬轿的和四个站在轿后的黑衣汉子)平日师父没有下命,他们是不敢妄动一步的。穆乘风、英无双双双飞扑而下,他们都只是睁大双目看着,连英无双挥动青霓剑绞碎瘟疫伞,他们因没有师父的命令,还是站着不动;但此刻目睹穆乘风一把抓起师父腾身而起,师父被人抓走,他们当然要出手了。 十二个人吃喝一声,四个抬轿的迅快放下敞轿,各自从身边掣出瘟疫剑,纷纷纵身而起,朝穆乘风身后追扑过去。 却没有入朝削断温疫伞的英无双围攻上来,那是因为他们的师父在穆乘风手中,自然要把穆乘风截下来。 英无双口中清叱一声,身形跟踪扑起,挥手拍出一掌,“九阴神功”一道奇寒澈骨的冷风朝他们横扫过去。 这下大家都是身起半空,穆乘风在前,十二道人影稍后,英无双落在他们身后。 穆乘风看他们冲尾扑来,右手一记“龙尾挥风”,一道奇猛无伦的纯阳真气有如波涛汹涌,往后卷出。 这一下当真变成了前后夹击,英无双一记“九阴神功”冷风横卷,四个抬轿的黑衣汉子纵起稍后,被寒风扫中,打了一个冷噤,立时跌落下来。 穆乘风这一记“龙尾挥风”,首当其冲的四个灰衣汉子,也各自一个筋斗,跌落下来。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十二个人一下被人家打落了八个,其余四个黑衣汉子慌忙施展干斤坠身法,跃落地上。 眼看八个师兄弟委顿在地,四个师兄(灰衣汉子)似是被一下废去了武功,跌坐在地,只是喘息。四个师弟(黑衣汉子,抬轿的四个)却全身颤抖,好像跌在冰窖里一般,冷得连嘴唇也发黑了。 一时不禁大惊,其中一个急急问道:“你们怎么啦?” 英无双一手持着青霓剑,跟着飞落,接口道:“你们马上就会知道。”话声出口,左手一掌,朝四人横扫过去。 那四个黑衣汉子并不知道英无双这一记可不是普通掌风,四人口中叱喝一声,手中阔剑扬处,正待围攻而上,突觉一道奇寒澈骨的冷风涌到身前,连躲闪都来不及,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噤,刹那之间,宛如坠入了冰害,全身起了一阵颤抖,手中又阔又长的瘟疫剑呛呛坠地,四个人脚下一软,一起跌坐了下去。 英无双披披嘴道:“没用的东西!”自顾自朝阶前走去。 这时穆乘风已先她一步飞落阶前,左手五指一松,把瘟疫道人摔到阶下,朝阮伯年抱拳一礼道:“晚辈已把瘟疫妖道拿下了,特来向老爷子覆命。” 瘟疫道人被“纯阳玄功”破去一身真气,武功已废,就由杜永指挥两名趟子手把他押下。 阮伯年呵呵一笑,额首道:“很好,你们两个仍旧回到屋上去,待回如果有人企图从西首屋上逃走,只管给老夫拿下,若敢顽抗,一律格杀勿论。” 穆乘风躬身道:“晚辈遵命。” 话声一落,就和英无双两人一起退下,双脚一顿,两道人影又朝西首厢房屋脊上飞去。 这下直看得笑里藏刀卢寿同等人莫不凛然变色,他们此行,可以说全仗大名鼎鼎的瘟疫道人支持。 先前,瘟疫道人夸下海口,由他们四瘟,在东海镖局撤下瘟疫散,不论人畜,全已中了瘟疫,无一人可以幸免今晚,他(卢寿同)率众而来,只是来点收东海镖局全数人员的,已经没有一个人有反抗之力了。 那知一进东海镖局大门,对方竟然全数好好的,没有一个人中瘟疫散的,已使他心头感到不安。如今他们所凭仗的瘟疫道人,连穆乘风一招都没接下,眨眼之间,就被人家拿下,连他十二个门下号称瘟疫使者的徒弟,也一齐瓦解了,岂不令他感到无比震惊? 阮伯年呵呵一笑道:“卢寿同,你此时束手就缚还来得及,再迟等到老夫下令格杀无论,就来不及了!” 卢寿同当然也看得出来,今晚大势已去,东海镖局四面屋上,都布置了高手,自己这一行人落入了人家重围之中,就是要想突围而出,也未必容易,一时之间,真把平日笑里藏刀,极工心计的卢寿同给僵住了,过了半晌,才露出满脸皱纹的笑容,拱拱手道:“阮大哥…… 他只说了三个字,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陆长荣呸了一声喝道:“卢寿同,你是什么东西,配和阮老爷子称兄道弟?” 阮怕年道:“传栋,这姓卢的既然不识抬举,你去把他拿下了。” 阮传栋躬身道:“孩儿遵命。”举步走下石阶,朝卢寿同喝道:“卢寿同,你还要阮某动手吗?” 卢寿同还没开口,站在他左首的黄山万少骏一手紧按剑柄,大步迎出,冷峻的喝道:“阮传栋,你猖狂什么,本公子向你领教几招。” 阮传栋故意哦了一声道:“在下还当是谁?原来竟会是黄山万松山庄的万少庄主,万少庄主竟会当上了倡乱武林的江南分令的爪牙卢寿同的手下,这倒真是大出阮某意外之事,万少庄主不怕辱没了万松山庄的名头?辱没了你祖父,你父亲的威名?” 万少骏瘦削脸被他说的铁青,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叱道:“姓阮的,你亮剑。” “哈哈!”阮传栋仰天大笑一声道:“富贵人家有不肖的纨裤子弟,没想到武林中也有不肖的纨裤子弟,也好,阮某把你拿下了,自会把你送去万松山庄,交给你守寡十八年的母亲,好好管教管教。”随着话声,呛然抽出长剑。 万少骏听的大怒,暴喝一声:“狂徒看剑。” 唰的一剑贯心刺来,出手急如星火,剑光一闪即至。 阮传栋刚掣出长剑,看他一剑穿心射来,急忙举剑一格,锵的一声把对方长剑封出,口中怒喝道:“亏你还是黄山万家出来,连发剑的礼数都不懂吗?” 万少骏怒哼道,“既然动手。还有什么礼数好说的?”陡然又是一剑急刺而出。 阮传栋身形一闪,避招还击,刷刷两剑还攻过去。 两人这一交上手,立时剑光飞闪,各出奇招,展开了一场抢攻,但见剑光人影,有如星丸跳跃,起落如飞,互有攻守,打得极为激烈。 这时站在东首廊下的丁盛伸手一指,喝道:“太湖叛徒许常胜、田胡子、张慎、李万里、迟来福,尔等给我听着,你们此时给我立即放下兵刃,束手就缚,丁某还可以向湖主面前讨个情,从轻发落,若是还图顽抗,那就休怪丁某不留情分了。” 许常胜大笑道:“丁盛,许某并没要你留情,咱们既然遇上了,多言无益,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的好。” 丁盛目光如电,沉哼道:“看来你果然至死不悟!” 右手一抬,亮出了长剑,一面回头喝道,“赵雷、钱电、孙风、李云,还不快过去把这几个太湖叛贼给我拿下了?” 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四人答应一声,立即各执兵刃朝田胡子、张慎、李万里、迟来福逼去。 另外还有鹰爪门下的王元美、高伯勋、潘敏功、洪本中、祖可望、张淄阳等六人,是方才丁盛眼看随同卢寿同来的太湖叛徒共有九人之多,怕人手不够,才调过来的,这时也各自亮出长剑,随同赵雷等四人身后走出。 双方一触即发,立即动上了手,那是丁盛接战许常胜、赵雷对田胡子,钱电对张慎、孙风对李万里、李云对迟来福、鹰爪门下的王元美,高伯勋、潘敏功、洪本中对叛离大湖的巡山四猛,还剩下祖可望、张濮阳两人没有对手,就站在廊前,算是替大家掠阵。 东首廊下的人刚一发动,站在北首阶上的陆长荣、林仲达和西首廊下的裴允文,也及时抢出,朝武林四公子中的徐从云、宾仲华、宋君天三人迎了上去。 跟在裴允文身后走出的还有裴畹兰和梁慧君二位姑娘,但陆长荣逼近宾仲华、(衡山)林仲华逼近宋君天。 第398章 手痒 (剑门)裴允文找上徐从云、(徐州云龙山)比二位姑娘先了一步,裴畹兰和梁慧君只好站定下来。 西首廊下还有金和尚、向传忠两人,他们没有随同裴允文等人抢着出来,依然站在廊下。 这下大天井上立时刀光剑影,打得极为凶猛,只有停在最后的一乘黑色软轿,轿前站着柳七娘、钱九娘二人,依然没有出手。 不,就在大家纷纷出手之际,柳七娘忽然抬脸朝西首屋脊上的穆乘风叫道:“穆乘风,我师父叫你下来。” 穆乘风还没开口,突听耳边有人细声说道:“喂,徒儿,你可要小心,那顶轿里的毒婆娘此悉来意不善,除了你练成纯阳玄功,不畏奇毒,旁的人可不能让她碰上一下。还有,和你在一起的小姑娘,老道看她九阴神功,已有五六成火候,也可以斗斗那个叫阵的毒女,不过你们不能下去,要叫她们上来才行,记住了,你们千万不能下去。” 穆乘风听出这细声说话的,正是戏耍瘟疫道人,取得瘟疫散解药的长发老道茅四道长,他因倾听茅四道长说话,是以没有开口。 英无双叫道:“大哥,那个姓柳的妖女在向你叫阵,你怎么不答话?我去把她拿下了可好?” 穆乘风道:“你和我在一起,但我们不能下去。要她们上来,你对付她,由我对付她师父。” 英无双道:“她师父就是毒母嫂寡妇,不是被大哥废去了武功吗?” 穆乘风道:“毒母大概就在轿中。她的确被我废去武功,但方才柳七娘明明是说她师父叫我下去,那就是说毒母已经很快修复被废去的武功了。” 柳七娘看他没有作声,又叫道:“穆乘风,我师父要你下来,你下不下来?” 穆乘风不知茅四道长叮嘱自己千万不能下去,究是为了什么,莫非她那顶软轿中,藏了什么花样,但他相信这位茅四道长既然这般叮嘱,想来必有缘故。这就朗笑一声道:“在下奉命守住这里屋脊,不能擅自离去,令师若是要向穆某找场,(即是找回面子)怎么不请令师上屋来,和穆某一决胜负?” 英无双低声问道。“大哥,我们为什么不能下去呢?” 穆乘风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刚才听茅道长以传音入密说的,要我们千万不能下去。” 英无双道:“这为什么呢?” 穆乘风道:“我也不知道,但茅道长这样叮嘱,我们听他的就不会错了。” 柳七娘听了穆乘风的话,口中冷冷一笑道:“上来就上来。” 口中说着,人已回头走到软轿前面,伸手摹起轿帘,一面朝小师妹钱九妹吩咐道,“师傅和我上去了,你好好守在这里,不准走开。” 话声一落,伸出左手从轿中取出一支八寸长的黑色玉圭,在胸前直竖,然后朝轿中躬身一礼,说道:“启禀师父,你老人家可以找穆乘风去了,他在西首屋脊上。” 毒母端坐在软轿中,今晚好像变了一个人,本来一头白发,如今却变成了一头红发,本来一张枯瘦的脸上,如今黑中透灰,闭着双目,但听到“穆乘风”三个字,眼睛倏地睁了开来,射出凌凌红芒,大有择人而噬之意! 柳七娘缓缓举起黑色玉圭,朝西首屋脊上的穆乘风一指,说道:“师傅,穆乘风就在那里。” 她话声甫出,毒母谬寡妇口中发出一声厉啸,人如离弦之箭,直向屋脊上穆乘风电射而至,挥手一掌,拍了过来。 来势之速,掌风奇猛无匹。 穆乘风没想到她被自己废去武功的人,只有数天功夫,不但已经修复武功,而且比未废武功之前,还要厉害,心头方自一怔,急急往旁闪出。 毒母一掌出手,第二掌又急拍而出,第二掌堪堪出手,第三掌又接连拍出,目射红芒,一头红发飞扬,状如鬼魅,双手轮替,身形步步逼进,一掌接一掌的拍到,这一连几掌,几乎一掌比一掌沉猛,瞬息之间,已拍出了八九掌之多,她身前宛如起了一层灰蒙蒙的烟雾,一个人就像在雾中挥动双手,更显得她狞厉无比。 穆乘风在第一掌上就发现毒母掌力比从前不知强了多少倍,心里暗暗震惊不止,只是闪身趋避,一直没有还手。 突听茅四道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喝道,“徒儿,你怎么一回事?还不发掌还击?这老婆子服了强烈的毒药,一个人已经变成毒人,每一记掌风,都含有大量剧毒,只有你发出纯阳玄功,才能把剧毒化去,老道要你们到屋上动手,就是为了不让剧毒波及他人,你就该及早出手,现在却苦了我老道,白喝一坛酒,要替你出力气了!” 话声人耳,鼻中隐隐闻到一阵酒气,从屋檐下飘上来,心中暗自忖道:“大概茅四道长怕毒气往下蔓延,他是在屋檐下喷着酒气,把剧毒遮隔起来了。” 心念转动,立即舌绽春蕾,大喝一声,挥手劈出两掌,朝毒母身前的灰雾轰击过去。 这两掌他运集“纯阳玄功”,使出了十成力道,掌风出手,轰然有声,毒母身前缭绕的灰雾立被击散,一个人也震得连退了数步。 但毒母是服下了强烈毒药来的,志在复仇,神志早已被剧毒迷乱,心里只知道“复仇”“复仇”,人虽被震后退,却一退即进,双手挥动,又全力劈击过来。 英无双本来和大哥站在一起,毒母飞扑来之际,她耳边响起了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女娃儿,你看到没有,那毒婆子的徒弟,站在下面,手中拿着一块黑圭,好像是指点老婆子的东西,你下去和她打起来,她就没功夫再指点毒婆子了。” 英无双知道这说话的定是茅四道长了,这就点着头,双足一顿,一个人凌空拔起,朝柳七娘当头扑了下去,口中叱道:“毒婆娘,看剑!”一道青虹飞劈而下。 茅四道长虽然看出毒母谬寡妇为了复仇,不惜服下剧毒,变成毒人,向穆乘风寻仇,她神志迷失,就靠柳七娘手中那块黑色玉圭指点,所以要英无双飞扑下去和柳七娘动手,不让她有指点毒母的功夫。 可是茅四道长也知而不详,这一要英无双去对付柳七娘,使她没有时间替毒母当眼睛,反而误事,此事后话。 却说笑里藏刀卢寿同眼看随同自己前来的人,均已动上了手,但对方高手如厉山双凶、三手真人、终南五剑等均未出手,今晚不仅人手众寡悬殊,就是强弱也相去甚远,看来失败已成定局,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也未必容易。 正在忧心忡忡,计无所出之际,顿觉身前轻风微飒,心中暮然一凛,他反应也极快,连人影还没看清,已经迅捷的后退了一步,才定睛看去,只见来人竟是秃狼东门奇,自己竟然连他如何从对面(北首)屋脊飞下来的,都没看清,此人身法之快,于此可见,急忙抱拳陪笑道:“东门老哥不知有何见教?” 东门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没什么,老夫只是看他们动手过招,有些手痒,想和你过几招玩玩。” 他说得轻松,但过几招玩玩,岂不是要和卢寿同动手? 卢寿同心头不禁一窒,连连拱手道:“东门老哥说笑了,兄弟这点庄稼把式,在你老哥面前何异萤火之与秋月,相差十万八千里,兄弟万万不敢……” 东门奇不待他说下去,不悦道:“老夫只是手痒,要你陪我喂上几招玩玩,老夫又不会真的取你性命?你怕什么?” 不会真的取他性命,只要把他拿下而已! 卢寿同苦笑道:“东门老哥,兄弟真的不成,你老哥饶了兄弟吧!” 东门奇脸色沉了下来,哼道:“卢寿同,老夫因你是徽帮龙头,瞧得起你,才要和你过上几招,松松筋骨,你是不是不识抬举,老夫说出来的话,几时有人打过折扣?你不想动手,老夫也要出手了!” 话声甫落,右手一探,五指勾屈如爪,朝卢寿同左肩抓来,出手一寸队,五道锐利尖风已经激射而至。 卢寿同已知此时此地,自己逃走已无可能,自己不是东门奇对手,想不和他动手,也不成了,这叫做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和他一拼。心念闪电一转,眼看东门奇一爪抓来,急忙向右闪出,口中说道:“东门老哥既然这么说了,兄弟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他闪得也不慢,但还是被东门奇指风余劲扫上了些,左肩火辣辣生痛! 东门奇咯咯笑道:“老夫说过并不要你的命。” 左手又笔直抓了过来,他根本没用什么招式,只是随手抓出,但卢寿同已是接也不是,架也不是,只得再次闪避,身形一幌,矮身左旋,就在旋出之际,突然开气吐气,双举由胸口往上击出。 这一记双冲拳,她可用出了十成力道,拳风嘶然,劲直如捣,倒也不可小觑了! 东门奇干笑道:“这还差不多!”右手呼得一声推出一掌。 第399章 游龙 拳风掌劲乍然一接,卢寿同只觉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脚下再也站不住椿,登登的连退了三四步。 东门奇右脚猛地跨上一步,这一步就跨到了卢寿同面前,左手又朝他右肩抓来。 卢寿同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不,这回连躲闪都已不及,只得咬紧牙关,双拳再次捣出。 砰!拳风击上人家手爪,竟然也会被震得往后直退,一退又是三四步。 此时大天井上到处都有人捉对厮杀,卢寿同这两次被震后退,就已退到了别人正在动手之处,耳中听到东门奇的声音说道:“你再后退,就没地方可退了,来,咱们换个位置再动手。” 突觉右腕一动,一个人被东门奇拉着转了个身,本来他面向北首,东门奇面向南首,两次被震后退,是向南首退去的,如今被东门奇抓着手腕转了个身,两人就已互易了位置,变成东门奇朝北,卢寿同朝南了。 东门奇才五指一松,放开了他手腕。他手腕虽然放开,卢寿同只觉被他五只手爪抓过之处,几乎骨痛欲裂。 东门奇望着他,深沉一笑道:“来。这回老夫让你先发招。” 卢寿同心头气愤已极,自己也是堂堂徽帮一帮之主,竟然被他像猫耍老鼠一般的耍着!但心头怒归怒,面对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不敢丝毫流露出来,只是苦笑道:“东门老哥,你这是做什么?兄弟……” 东门奇不待他说下去,挥挥手道:“老夫不是告诉你了吗,老夫看他们动手,也感到手痒,所以要和你过几招玩玩,玩玩当然是不会玩真的了,要玩真的,哈哈,卢寿同,老夫一爪就可以把你一颗心从胸口里掏出来,你信不信?” 卢寿同看他说话之时,双目凶光熠熠,口中利牙暴露,一副馋延欲滴的模样,笑得好生狰狞?秃狼,他真像择人而噬的凶狼! 卢寿同身为徽帮龙头,一生之中,也经历过不少大小阵仗,但从没像今晚这样狼狈不堪,让人如此戏耍,可还是第一次,尤其对方凶名久着,此时虽然还不至于向自己骤下杀手,但厉山双凶喜怒无常,说翻脸就会翻脸,遇上这样一个凶人,当真比什么人都难伺候,稍一出言不慎,他真会把自己的心从胸腔里掏了去。”他越想越怕,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噤,感到毛骨悚然! 东门奇站在他对面,不耐的道:“卢寿同,老夫等着你,你怎么还不发招?” 卢寿同连声应道:“是,是,兄弟发……招……”呼的一拳,朝对方当胸直捣过去。 说实在,他双脚已经发软,那里还用得出力道来? 东门奇左手五指如钩,一把抓住了他拳头,森笑道,“卢寿同,你真差劲的很,这记‘黑虎偷心’跑江湖卖艺的都比你使得好,老夫真不相信,你竟然还是徽帮的龙头,还居然替什么江南分令当狗腿子,统率几个三脚猫,敢到东海镖局来上门寻衅,老夫还要你过几招玩玩,这样的招式,真使老夫失望得很!” 他口中缓吞吞的说着,左手比铁钩还利的五指抓着卢寿同的拳头,也慢慢的抓紧,几乎要把卢寿同的拳头连骨头都捏碎了! 卢寿同在江南武林中,还算得上一号人物,但在东门奇手里,好像变成了十岁都不到的孩子,拳头在人家铁爪包围之中,骨头都快碎了,东门奇缓吞吞的话声还没说完,他已经痛得额头上绽出黄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满脸皱纹滚落下来,一个人也随着往下蹲去,口中杀猪般叫道:“东门老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东门奇赫然笑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投降也该向阮老哥(阮伯年)去投降,老夫只是手痒,和你玩玩的。” 他口中说着玩玩的,左手五根指爪可丝毫也没松动。 卢寿同求饶道:“求求你……快放手,兄弟……这就去向阮老哥求降……投降……” 东门奇道:“你真的要投降,那也不难,老夫送你过去,你自己向阮老哥去说吧!” 右手五指倏落,一把抓住卢寿同头顶,把他提了起来,抬头朝站在阶上的阮伯年洪笑道:“阮老哥,这位卢老哥愿意投降了,兄弟要他亲口对你说,现在就把他送过来了。” 随手一抛,卢寿同一个人像草稿人一般呼的一声凌空朝阶前飞来,卢寿同被他五只铁爪抓在头颅上,人早已痛得昏了过去,“拍达”一声落到阶前,业已不省人事了。 阮伯年一抬手道:“杜管事,先把他押下去。” 杜永立即要两名趟子手把卢寿同抬了下去。 这时大天井中激战正殷,谁也没去注意卢寿同被擒之事。 先说武林四公子吧,和黄山万少骏动手的是阮传栋,有入说鹰爪门并不擅长剑法,那是因为大家很少看到鹰爪门的人使剑之故,实则鹰爪门的“鹰扬剑法”独创一幅,以飞扑为主,击剑之中,杂以鹰爪,完全是侧重于攻击的手法,极少守势,因为你攻击他的时候,他立即飞跃开去,但当他和你接近的时候,也就是他出手攻击之时。 阮传栋使出来的虽是“鹰扬剑法”,但他和万少骏动手之初,并未展开扑击,只是以游走代替飞跃,一柄剑也使得剑光如闪,令人捉摸不定。 万少骏一手剑法,出自家传,“黄山剑法”大开大阖,有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他在江湖上,大家因为他是黄山万松山庄的少庄主,自然会对他忌惮三分,没有人敢和他动手,就是动手也不是什么高手,当然都是他胜的,也因此养成了他的高做自大。 这回遇上阮传栋,才是真正遇上了对手,不,“黄山剑法”大开大阖,一经展开,就如长江大河,波涛滚滚而来,使这样一套剑法,就得有深厚的内力支持,万少骏年纪不大,刚一上手,所谓一鼓作气,出手剑法凌厉无匹。但时间稍长,内力渐感不继,剑法也逐渐缓慢下来。 阮传栋和他打到百招以外,看他剑势渐渐松懈下来,心中暗喜,立即剑法一紧,喝道,“万少骏,你母亲茹苦含辛把你扶养长大,你居然不顾黄山万家声誉,和你父一世英名,去投靠一个江南分令,甘心作贼人的鹰大,倡乱武林,危害江湖,你真是畜生不如……” 他是有意要激怒对方,但说来却也义正严词,责备得极是。 万少骏一张俊脸气得色如喋血,大吼一声,长剑加急攻去。 阮传栋大笑一声,右手见招拆招,和他硬打硬砸,剑剑交击,发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左手直到此时,才使出鹰爪擒拿手法,五指如钩,记记拿扣对方关节大穴,迅疾凌厉,兼而有之。 万少骏一柄长剑已彼对方磕得手臂酸麻,虎口隐隐生痛,看他左手又不时的抓出,心头又怒又急,本来这几招急攻,已如强弩之末,这一来,不得不回身后退。 阮传栋又是一声大笑,身形突然凌空跃起,挥剑下刺,万少骏不敢和他硬接,又后退了一步,阮传栋倏地坠地,左手化爪疾向他左肩抓来。万少骏只得又向右闪出。 阮传栋一落即起,又向空跃起,回身下扑,错落剑光笼罩而下。 万少骏更是不敢去接,又连连后退了两步。阮传栋再次飞身落地,左手如钩,疾抓过去。 万少骏大喝一声,挥剑击出,阮传栋长剑骤发,一下敲在他剑上,发出当的一声大响,人已乘势腾空而起,发剑下击。 这回他倏起倏落,发剑如风,左爪配合剑势,乘隙出手,忽抓忽拿,剑爪同施,登时把万少骏逼落下风,除了回剑自保,身形不住的左右闪避,己无还手之力。 和徐州公子徐从云动手的是裴允文,徐从云使的是“游龙剑法”,这套剑法,取象游龙,身形曲折起伏,每一屈一折,剑光就像游龙嘘气,喷洒而出。 裴允文使的是家传北峡流云剑法,剑势轻灵,每一剑如流云出帕:舒展自如。 两人年岁相仿,功力也差不多,使的同是家传剑法,各出奇招,互不相让,人影闪动,剑光纠缠,兀自难分高下。 和衡山公子宾仲华动手的是陆长荣,宾仲华是衡山高手,一手“衡山剑法”,熟练精纯,施展开来,每一剑都有三叉剑芒,取法于火,快捷无伦。 陆长荣是东海门的大弟子,东海门创自闻天声(陆长荣之师)的祖父闻沧海,当时有剑、掌,镖三绝之称,东海门的剑法,以凝重着称,遇上武功较差的人,一剑就可以磕飞你的兵刃,如果遇上劲敌,或强过你的人,就可以守代攻,反正剑上胜不了你,还有掌、镖可以乘隙出手。 现在陆长荣遇上宾仲华,这是他出道江湖以来,第一次遇上的劲敌。衡山派乃是名闻天下的五岳剑派之一,剑法变化奇奥,着着都是进攻的招式。一剑接连一剑,快到令人数不清他的剑招。 第400章 浮云 陆长荣身为东海镖局总镖头,又是东海门的大弟子,当着这许多人,他自然不能落败,因此一上场就采取守势,稳扎稳打,先求自保,剑势凝重,拙于攻敌,守却有余,他虽然不及宾炉华的快捷,但身随剑走,防范严密,一时之间,也打成了平手。 和剑门公子宋君天动手的是林仲达。 剑门山在武林中别树一帜,一套“万流归宗剑法”,号称天下无人能敌。林仲达和他甫一交手,就已发觉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了。好在东海门的剑法,原是以守为攻,先求自保,一开始就和大师兄一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身随剑走,严守四门。 宋君天号称武林四大公子之一,凡是“公子”,都是自视甚高,狂傲不可一世之辈,宋君天当然也不会例外,那会把林仲达放在眼里?尤其他一连几剑连绵出手,对手就没敢和他抢攻,退处守势,自然气焰更高,白中发出一声狂笑,长剑连振,“万流归宗”源源出手,刹那之间,当真如万流奔腾,争先汇海,剑光像流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攻到,把林仲达一个人卷入在一片汹涌澎湃的剑光之中,声势之盛,令人几乎怀疑林仲达已被淹没了。 也所幸林仲达有自知之明,发觉对手剑法迅猛凌厉,先行采取了守势,他年纪和宋君天差不多,在内力上宋君天也未必强过他多少,因此这一采取守势,任你宋君天攻势绵密,他以逸待劳,以拙抵巧,还能守得住,一剑一式,用心运剑,四外压力虽重,还不至于被逼得忙乱。 但在外人看来可不同了,林仲达的人影,已被宋君天一片剑光所笼罩。 梁慧君、裴畹兰两位姑娘,原是随同裴允文身后走出的,只是被陆长荣、林仲达抢先一步,接住了宾仲华、宋君天,她们就站定下来,算是给四人掠阵,此时眼看林仲达连遇险招,情形不利,梁慧君附着裴畹兰耳朵,低低说道:“兰妹,你去接应林副总镖头,但出手几剑,必须全力施为,咱们就可以把姓宋的拿下。” 裴畹兰问道:“你呢?你出不出手?” 梁慧君道:“你只要依我的话去做,三招之内,咱们可以制住他。” “好!”裴畹兰道:“我就去。” 梁慧君叮嘱道,“记住,上去这三招,务必全力拼搏,越猛烈越好。” 裴畹兰点点头,口中喝道:“林二哥,我来了!”喝声出口,人已一跃而前,长剑疾发,刷刷刷,剑光如链,朝宋君天扑攻过去。 “北峡流云剑法”,虽以轻灵着称,剑光发如流云,但梁慧君要她全力拼搏,因此她出手之际,就用上了全力,这三招剑法,她蓄势而发,剑光飞洒,果然如出岫浮云,层层涌上,极为迅猛! 宋君天自以为再有几招,就可以攻破林仲达的守势,耳中听到一声叱喝,眼前剑光大盛急攻而至,不觉被逼得退后了一步。 就在他往后退下之际,突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入耳,双肩陡然一麻,心知中人暗算,一个急旋,转过身去,右手长剑正待劈出,但举剑才到一半,就软软的垂了下去,长剑“当”的一声跌落地上。 梁慧君轻笑道:“好了,兰妹,快点他身后穴道。” 宋君天双肩穴道受制,两手下垂若废,但听了梁慧君的话,口中大喝一声,“本公子和你拼了!”身形闪电般一个急转,飞起有脚朝后踢去。 裴畹兰长剑一扬哼道:“你再敢逞强,我就斩下你狗腿来。” 梁慧君却在他转身之际,一下点了他身后两处穴道,急忙叫道:“快住手,我已经把他制住了。” 裴畹兰长剑一收,喜道:“梁姐姐,你出手好快!” 梁慧君婉然一笑道:“我是乘其不意,用飞针定穴,打了他双肩的穴道。” 林仲达这一阵功夫,已经打得汗流侠背,吁了口气,回剑入鞘,拱拱手道:“多谢两位姑娘出手相助,不然真还冲不出来呢!” 梁慧君朝他嫣然一笑道:“林二哥不用说客气话了,快叫人把他押下去,我们还要去帮总镖头拿人呢!” 站在阶上的杜永早已着到两位姑娘制住了宋君天,不待林仲达招呼,已指挥两名趟子手走了过来,拾起宋君天长剑,连人一同押下。 梁慧君悄声道:“兰妹,我们还是老法子。” 裴畹兰点点头,两人悄悄分开,朝宾仲华走去。裴畹兰走到宾仲华左侧,梁慧君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裴畹兰喝了声:“总镖头我来帮你。” 她已经有了先前的经验,话声出口,双脚一点,连人带剑朝宾仲华飞扑过去。 陆长荣一身武功较之林仲达自然高明的多,他一直采取守势,正在等待机会,听到裴畹兰的喝声,看她连人带剑飞扑过来,心头一惊连忙叫道:“裴姑娘小心!” 右手长剑疾挥,“当”“当”两声,架开宾仲华剑势,左手蓄势已久的紫金飞镖脱手打出,身形一晃,左手随着飞镖拍出,一起插掌,直向对方右肋袭到。 东海门下剑。掌,镖三绝,同时出手。 宾仲华长剑被他荡开,他武功确也了得,右足疾退半步,左手一下抄住飞镖,再横格而出,截住陆长荣左手,右手缓开长剑,一记“举火烧天”,划出一道发出七八又流芒的剑光,叮叮叮连三声,也封住了裴畹兰的三招攻势,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但他怎知梁慧君就是要他双手都架住人家的攻势,就无暇顾及身后,两枚飞针已经悄无声息打中他肩后穴道。 宾仲华左手堪堪架开陆长荣一记插掌,右剑封住裴畹兰剑势,突然两条手臂缓缓垂了下去。 梁慧君一击得手,就一下欺近,连点了他身后三处穴道,然后抬手起下两枝银针。 裴畹兰看他刚刚架住自己剑势,两手就软软垂下,不觉含笑道:“总镖头,好啦,不用打了。” 陆长荣惊奇的道:“他已经被你制住了?” 裴畹兰得意一笑,朝梁慧君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翩然飞起,又朝徐从云掠去。 裴畹兰人还未到,口中叫道:“大哥,我来帮你。” 裴允文和徐从云打出百招,依然未分胜负,听到妹子的喝声,忙道:“畹兰,别过来,今晚我要和他分出高低来……” 裴畹兰人已冲到,说道:“丁大哥要我来帮你的,今晚要把来人一起拿下,不能放走一个,和江南分令贼人讲什么江湖规矩?” 长剑挥动,刷刷刷划起一片剑光,急攻而入。 她和裴允文是兄妹,平日喂惯了剑招,这番两人使的同是“流云剑法”,两支长剑联手,相辅相成,威势顿是大增! 徐从云和裴允文本来是半斤八两,株两悉称,这一加入了裴畹兰,自然受到影响,被逼后退一步,身形一弓再长,长剑疾挥,一招“天龙喷雾”,剑光像扇面般展开,把两人攻去的剑势一齐截住! 但你截住两人剑势的同时,背后双肩也同时一麻,右腕劲力顿失。 裴允文那还怠慢,长剑一翻,拍的一声击落了徐从云长剑,剑点颤动,分点了他三处大穴。 裴畹兰欣喜的道:“我们又制住了一个。” 裴允文道:“你说什么?” 裴畹兰咭的笑道:“你以为是你出手制住他的吗?” 裴允文一怔道:“难道不是?” 裴畹兰抿抿嘴笑道:“大哥不看看这姓徐的身后还有什么人吗?” 裴允文举目看去,梁慧君已经从徐从云双肩起下银针走了过来。 裴允文道:“是梁姑娘的银针制住他的?” 裴畹兰道:“我们两人合作,已经制住了三个武林四大公子,还有一个……” 梁慧君举手整理了一下鬓发,笑道:“还有一个没有我们出手的份了。” 裴畹兰急忙回首看去,只见阮传栋已经退回阶上去了,那一定是他已经得手了! 原来阮传栋剑爪同施,早已把万少骏逼落下风,万少骏吃亏在自小失父,没有严父督促练功,内功根基不深,纵然练成家传剑法,平日里还不觉得如何,一旦和功力比他深厚的人动手,就显露出他的缺点来了。 阮传栋明明占尽上风,还是和他打出百招以外,正是要消耗他的体力。 等到打出百招,万少骏已成强弩之末,阮传栋眼看剑门宋君天、衡山宾仲华已被相继拿下,口中发出一声大笑,剑招骤然一紧,把万少骏一支长剑摒出门户以外,左手探处,一把扣住了万少骏右手腕脉。 万少骏心头一急,左手一掌劈面击来。 阮传栋右手长剑一丢,五指如钩,抓住他手腕关节。 徒手相搏,正是鹰爪门的擅长,你被他抓住关节,那里还用得出力气来: 阮传栋左足倏地跨上,双手往前一推,已把万少骏摔到地上,右手抬处,连点了他两处大穴,笑道:“我说过要把你送去黄山,自然非把你拿下不可。” 俯身拾起长剑,插入剑鞘,举手拍了两下,招来两名趟子手,把万少骏押了下去,他也从容的回到阶上。 第401章 器械 阮伯年一手捋须,含笑道:“传栋,看来你武功精进不少,对敌之时,也颇为沉稳,不过,优胜劣败,要胜得堂皇,你后来这一阵,迹似戏耍,这是大忌,和人结怨,也就在此。” 阮传栋道:“爹这是冤枉孩儿了,换了别人,孩儿早就可以胜他了,但他是万松山庄少庄主,孩儿既不能伤他,只有让他多消耗一点体力,才能把他拿住。” 阮伯年颔首道:“为父是告诉你,以后对敌,切不可如此。” 这边武林四大公子全已拿下,大天井东首一场拼搏,也已接近尾声。 那是丁盛率领赵雷等四人扑向叛离大湖帮的一千贼人,这叫做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丁盛长笑一声,喝道:“许常胜,你束手就缚,还可留得一条性命。” 人随声到,青钢剑霍地进招,分心便刺。 许常胜原是太湖帮的总管,一身武功也极非等闲,一看丁盛剑势凌厉,身形一偏,立即避招进招,右手长剑向下一沉,往下一展,上刺小腹,下斩双腿,这一招不但迅捷凌厉,变招更快。 丁盛又是一声大笑,突然纵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剑尖颤动,一蓬剑光化作万点寒芒,朝许常胜压顶罩落。 许常胜不敢硬接,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向右闪出,等到了盛飘身落地,他倏然欺身过来,剑如匹练,拦腰扫到。 丁盛已如飞鹰般掠过,右手使了一记“龙尾挥风”,“当”的一声击在许常胜扫来的长剑之上。 这一招双方都用了八成以上的力道,在一声震耳金铁交呜声中,两人各自震得后退了两步。 不,丁盛是飞掠过来的人,青钢剑往后挥出,受到震动,不是往后退,而是往前冲出去了两步,但他身若陀螺,一个轻旋,卸去震力,又朝许常胜挥剑扑上。 两人一分即合,各展剑法,瞬息功夫,就拆了十多招。 论武功,许常胜要比丁盛逊上一筹,但两人都在盛年,这一拼上了命,丁盛纵然比他略胜一筹,但在一时之间,也休想胜得了他。 丁盛和他激战了三十余招。也只是略占上风,对方依然见招拆招,丝毫不肯退让。所谓略占上风也者,就是丁盛记记都是攻势,一派进攻招术,许常胜屈居守势,当然也有几招反击,只是守多攻少,如此而已! 丁盛心头暗暗怒恼,忖道:“这样与他缠斗下去,要打到几时去?” 心念一动,口中大喝一声,青钢剑一紧,刷刷刷一连三剑,剑剑都磕上对方长剑,响起三声急骤的金铁交鸣,许常胜被震的脚下浮动,后退了两步。 这回是丁盛有心磕他长剑的,早有准备,两脚站稳,一动也未动,口中大笑一声,左手扬手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出手,但听嗤然有声,宛如利刃破风,异于一般掌法! 许常胜久经大敌、听出风声有异,急急闪身躲避,但已经迟了,掌风如刀,端端正正击中他前胸,口中闷哼了一声,往后便倒。 原来这一掌,正是绿袍神君“三刀、十三剑”的三分之一。当日穆乘风在海岛上练了三个月,绿袍神君要亲自送他上昆箭山去,就是丁盛驾的船。 绿袍神君答应过丁盛:昆箭回来传你几手。他传给丁盛的就是“三刀”(三记掌法),丁盛一向从未使过,这回还是第一次出手,就把许常胜劈倒,毫无反抗之力,走上去一看,许常胜脸如死灰,业已气绝,他想不到这一掌的威力,竞有如此大法,许常胜分明是被自己一掌震碎内腑而死,心头不由的又惊又喜,精神也为之大振。 赵雷的对手田胡子,是太湖帮的副总管,使一柄厚背扑刀,个子不高,肩膀极阔,生得满脸络腮胡子,大家都叫他田胡子,时间久了,本来的名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此人练成一身横练功夫,臂力特强,一柄朴刀也特别厚重,是个猛张飞一类的人。 赵雷是太湖龙王敖如山的八卫之首,展开双锏,着着紧逼。 田胡子直到此时,才知湖主身边八卫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也立即展开刀法,和赵雷抢攻。 两人这一战,刀光如雪,霍霍生风,锏影参差,流芒点点,真如闪电惊飚,越战越烈,越打越快,三件兵刃交织成一面光网,谁也不肯让谁。 就在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忽然听到许常胜的一声闷哼,传了过来。 赵雷大笑道:“田胡子,你也不看看卢寿同业已成擒,许常胜也卧地不起,你再拼命也没有用了。” 田胡子闻言一怔,说道:“谁说的?” 赵雷短锏一指,说道:“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突然铜交左手,右手振腕一指,点了过去。 田胡子大笑道:“赵雷,老子连你精钢短锏都不在乎,还在乎区区一指吗?”笑声未落,口中忽然惊咦一声,膛目道:“你……这是什……么……指……” 原来他已被点中穴道,身子再也挣动不得。 赵雷笑道:“使什么指,你已经不需要知道了,反正我已把你制住了,对不?” 接连点了他两处穴道。 另一个叛离大湖帮的副总管张慎,面貌白皙,身子瘦弱,像个白面书生,手中一柄长剑,使出来的是峨嵋派剑法,宛如垂柳临风,飞舞起千百条柳丝。 这是峨嵋派名闻天下的“乱披风剑法”,但张慎剑法虽使得极为纯熟,内力显然不足,不过二三十招,就被钱电一双流星槌忽长忽短,忽左忽右,打得节节后退。 钱电大笑道:“张慎,你此刻弃剑投降,过来得及……” 呼的一声,一记飞槌直奔张慎当胸。 张慎急急向左闪出,那知钱电早就算准,另一个流星槌紧接着向他左首射去。 张慎堪堪向左闪出,流星槌已经射到他身前,急切之间只得用剑磕出,当的一声,流星槌总算给他封开了,但执剑右手,被震得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心头不由大吃一惊,就在此时,突觉双脚一紧,已被钱电另一个流星槌以一记“老树盘根”,在他双脚小腿上连缠了三匝。 钱电一记得手,左手流星槌又呼的一声直射面门,他右手因槌已脱手,使了一记摔碑手,朝前拍来。 张慎被他流星槌细链缠住双足,一时摆脱不开,只好右手举剑硬磕飞来的流星槌,左手化掌,迎拍出去。“当”,剑、槌交击,右臂本已酸麻尚未复原,这回但觉五指剧震,长剑脱手飞出,左手和对方乍接,只觉对方掌力沉重无比,再也站立不住,双脚被缠,无法后退,一个人被震得往后仰跌下去。 钱电呵呵一笑,跨上一步,手起指落,制住了他穴道。 和孙风动手的太湖叛徒外三堂堂主之一的李万里,武功原也不弱,他一柄长剑,只能和孙风尺八长的摺扇打成平手,还差一点,但孙风另一门绝技,是他身上暗器之多,令人防不胜防,他只要轻轻转一个身,就可以打出七八种细小暗器。 李万里和他打了不过七八个照面,右手背就钉上了一支飞针,接着时弯,脚弯都被暗器打中,咕咚栽了下去,孙风手起扇落,就把他制住了。 和李云动手的是叛离的陆上总巡迟来福,使一柄开山板斧,势道沉猛,李云使的是三截棍,两件外门兵器,砰砰碰碰,打得十分激烈。 这一战,对李云来说是擒拿大湖帮叛徒,自然要全力以赴,对迟来福来说,今晚若是失手,准被押回大湖去,叛帮罪名,可得三刀六洞治罪,更非和李云拼命不可。 因此棍影斧光,各竭所能,作强存弱亡的生死之战。 但却没想到两人激战方殷之际,他们左首的一对孙风和李万里之战,已经迅快结束。孙风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说道:“迟总巡,你也该歇手了吧?” 迟来福声音入耳,突觉右手“臂儒穴”骤然一麻,一柄开山大斧再也掌握不住,砰的一声跌坠地上。 李云三截棍一收,左足飞起,右足跟上,踢出连环腿,又是“砰砰”两声,把迟来福一个人踢得连翻了两个筋斗,飞身过去,一脚踏在他背脊上,怒笑道:“姓迟的,你终于也落在老子手里了。” 迟来福被他蹬得两眼一黑,闭过气去。 李云脚下一松,手中三截棍连点了他几处大穴,招来两名趟子手,把他押了下去,一面朝孙风道:“孙老三,你真多事,咱们打得好好的,我还没施展独门功夫,你就把他板斧击落了,岂不扫兴?” 孙风耸耸肩笑道:“对付叛徒,还和他们客气什么?” 再说鹰爪门下王元美、高伯勋、潘敏功、洪本中四人,凡战巡山四猛。他们都是扑天鹰阮伯年的嫡传弟子,号称鹰爪八英,一身武功虽然不及大师兄阮传栋,但身手却也不弱。 鹰爪门使的器械,有剑、棍,胆、爪四种,除了“鹰扬剑法”,和铁鹰爪、“鹰爪棍法”,取法兀鹰抓一根山木扑击兽类。 第402章 气墙 “鹰爪胆”也取法兀鹰爪一块山石下击之法,大都是以扑击为主。 但鹰爪门人不论你使剑、使爪、使棍、使胆,他们左手都会配合器械,施展鹰爪擒拿手,在对敌之时,乘隙出手拿取敌人关节大穴,这是一大特色,比其它门派厉害之处,也在于此。 太湖巡山四猛,不仅武功不弱,把他们四人称之谓“猛”,足见个个都是极为漂悍之人。 王元美等四人冲上去连话部没说,就和他们展开了一场激战。 四个对四个,本来正好捉对厮杀,但王元美等四人早就商量好了,要四人联手。 那是因为鹰爪八英来至镇江,就中了江南分令的诡计,不但被人家一网成擒,二师兄(卞长根)、三师兄(何大复)两人还送了命,最后还是由丁盛和穆乘风救出来的,好像鹰爪门弟子甚是窝囊,派不上用场,真是把师付阮老爷子的脸都丢光了。 今晚大敌临门,他们六个师兄弟也只分配迎战太湖叛徒巡山四猛,巡山四猛算起来只是今晚来人中的第三流人物,如果师兄弟六人连巡山四猛都对付不了,岂不更是颜面无光了? 好在他们师兄弟平日经常喂惯了招,彼此之间心意相通,因此他们约定虽然四个对四个,等于一对一,但他们还是四人联手出战,可以彼此互有照应,只要发现不对,两个后备师弟(祖可望,张濮阳)就立时登场,务必把对方四人一起拿下。 巡山四猛不知情由,和四入甫一交手,才发现他们是四人联手应战,对付其他的人,譬如你和王元美的长剑正在展开抢攻,高伯勋的左手却会乘你不备,突然伸手扣拿你的左肩。另一个人明明在和洪本中动手,但王元美的左手却会乘隙而入,扣拿你执刀右腕,诸如此类的分工合作,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但巡山四猛却也名不虚传,四把扑刀精光耀目,霍霍生风,使得沉猛无匹,剑走青,刀走黑,有如猛虎出山,虎无回顾,直来直往,出手之快,令人连闪避都来不及。 四个鹰爪门弟子有的使剑,有的使爪,使剑的剑尚轻灵,以走青为主,自然不会和对方硬打硬磕,使爪的铁鹰爪原是锁拿敌人刀剑的利器,但对方四人力猛刀沉,也不敢和他们硬接。 这一来纵然四人联手,还是占不到半点上风,而且有被逼落下风的趋势。 祖可望、张濮阳看出情形不利,两人互望了一眼,各自一挺手中铁鹰爪,冲上去加入战团。 这时正好孙风、李云已经得手,眼看鹰爪门六人还是对付不了巡山四猛,李云呶呶嘴道:“孙老三,咱们上去帮他们把四猛解决!” 孙风连忙摇摇头,悄声道:“不成,他们是阮老爷子的高足,如果六个人还对付不了四猛,要咱们出手,对阮老爷的颜面不好看,我看我们只能暗中相助,不让他们看出来才好。” 李云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出手。” 第二十七章醉话身世 孙风也笑道:“兄弟正是这个意思。”俯身拾起几粒碎石,一面说道:“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他发现。” 说话之中,手指连弹,把几粒碎石朝巡山四猛激射过去,一面拉了一把李云衣袖,说道:“咱们走开些。” 巡山四猛正在和六个鹰爪门弟子大打出手,被孙风这几颗碎石,有的击中右腕“曲池穴”,有的被击中身后“凤尾穴”,一个被击中“肩井”,一个被击中“腕脉”。 因为碎石体积极小,击中之后,便自掉落,不留痕迹,不像暗器击中了就钉在手上,鹰爪弟子在他们手势一缓之际,就顺利拿住,转眼之间,巡山四猛也就依次成擒,他们还兴高采烈,以为这下多少总可以给鹰爪门挣回一点面子了。 再说英无双听了茅四道长的话,双足一点,一个人凌空拔起,从西首屋面朝柳七娘当头飞扑而下,口中叱道:“毒婆娘,看剑。” 一道青虹飞劈而下。 柳七娘看她第二剑追踪劈到,心中不禁有气,喝道:“小师妹,快拦住她。” 左手同时朝英无双斜劈过去,身形一晃,又很快的闪出。 钱九妹听到师姐的喝声,赶紧纵身掠来,喝道:“要动手,就和我动手好了。” 唰的一剑,直奔英无双面门。 英无双冷笑道:“你给我滚开。” 左手一记掌风朝钱九妹拍了过去。 钱九妹可不知她练的是“九阴神功”哼道:“师姐要我拦住你,我就要拦住你……” 话声甫出,陡觉一阵奇寒澈骨的冷风透体而过,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哄,牙齿颤动,说道:“好冷……” 英无双一掌出去,陡觉一道劲风从侧面涌来,那是柳六娘拍来的一掌,她理也没理,身形飘起,又是一剑朝柳七娘刺了过去。 柳七娘眼看小师妹突然中掌倒下,心中不禁吃了一惊,但最使她惊异的是自己左掌拍出的一掌,使的是无形毒掌,明明已经击中,他怎会若无其事?难道她不畏剧毒?心念闪电一转,人已斜闪而出,右手黑圭突然朝英无双点来。 这黑圭长约八寸,乃是毒母积数十年心血练成的毒圭,号称千毒圭。此次毒母为了要向穆乘风报一掌之仇,服下了她独门练制的“毒功奇应丸”,乃是天下最毒的毒药,服后立可恢复毒功,但因药性猛烈,一个人会迷失神志,但举手投足,均可把一丈以内的人畜,闻风立毙,就因为神志受到迷失,必须有入拿着千毒圭指点,她可以循着毒气扑向敌人,等敌人消灭之后,仍须有人告诉她可以回来了,她就可以循着千毒圭的指引,回转轿中,柳七娘必须立即给她服用解药,恢复神志,神志恢复之时,毒功也消失了,她虽依然是个失去武功的人,但她被废去武功的大仇也得报了。千毒圭顾名思议,该是十分厉害的奇毒,柳七娘因自己一记无形毒掌,伤不了英无双,才用千毒走朝她指来。 英无双这第三剑出手何等快速,眼看又被柳七娘闪开,但对方手中的黑圭却朝自己指来,她一直记着茅四道长的话,这东西是指点毒母的,早就有心要把它毁去,一连两剑因柳七娘身法极快,没有削着,这一下她送上门来,岂不正好?青霓剑突然加快,寒芒一闪,朝千毒圭刷去。 照说在一丈之内,只要被千毒圭一指,(当然这指向对方仍然要以内力发出)无不立时中毒倒地,但柳七娘举着千毒圭朝英无双指去,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举剑削来。 要知千毒圭乃是千年玉根制成,质地极为坚硬,寻常刀剑削上了,连一比痕迹也会不留,柳七娘自然不惧,对方举剑来削心中反而暗喜,右手一转,反而朝英无双剑上砸来。 因为两人相距至少有数尺远近,你不畏千毒圭发出的毒气,但如果你长剑和干毒圭交击,自己就可施展“借物传毒”,那自然要比虚空指点,仅凭毒气伤人更厉害得多了。 双方出手何等快速,但听“嗒”的一声,千毒圭纵是千年玉根,但英无双手中的青霓剑岂是寻常宝剑,剑圭乍接,八寸来长的千毒圭竟被齐中削断,跌落地上! 这一下,直惊得柳七娘面如土色,师父视作镇门之宝的千毒圭,毁于一旦,待会又如何指引师父回轿? 英无双一剑削断对方黑圭,心中方自一喜,就在此时突觉一阵头昏目眩,几乎摇摇欲倒! 柳七娘一惊之后,不由得怒从心起,急忙把半节千毒圭纳入怀中,咬牙切齿一下抽出一柄细长黑剑,喝了声:“我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手腕一振,当胸直刺过去。 这时英无双正在昏眩之际,自然不会发剑封架,眼看这一剑就可以透心而过,只听“拍”的一声,刺去的长剑,竟然齐柄无故自断。 不用说,是骑坐在西首屋檐上的茅四道人拾起一粒瓦砾,掷过来震断的了。 柳七娘心头怒恼已极,她刺出的长剑无故折断,但人已到了英无双面前,岂肯罢休?左手一掌,朝英无双当胸拍去。 站在北首屋顶上的西门大娘看得大怒,尖喝一声:“小丫头,你敢欺侮我徒儿?” 纵身扑起,突听耳边有人说到:“没关系。”声音入耳,扑起的人,好像身前拦着一道无形气墙,竟然扑不下去。 这时柳七娘含愤出手的一掌已经结结实实拍在英无双的胸口之上。 英无双练成“九阴神功”体内俱是纯阴之气,不惧剧毒,(纯阳玄功可以化毒,九阴神功的纯阳之气,不能化毒,只是不惧剧毒而已)方才一阵昏眩,只是她本身功力尚浅,削断千毒圭,毒气太强了,才使她有昏眩的现象。 练成任何内功,只要受到外来的侵袭,都会自生抗力,如果敌人的掌力比你强,你就会因内腑受震而负伤,看你掌力的强弱,伤势也有轻重之分。 第403章 宵夜 设如你的掌力,不如他内功来的强,你自然伤不了他,这是一般的常情。 英无双练的是“九阴神功”,练到了十二成,天下无人能敌,她目前虽然只有五六成火候,别说柳七娘,就是比柳七娘身手高上一倍的人,也休想伤得了他。(这道理西门大娘自然懂,她之飞扑而起,只是看不得有人欺侮她徒儿而已。) 英无双闻到了毒气,本在昏眩之际,但经柳七娘这一掌击上前胸,激起她体内的“九阴神功”,头脑登时为之一清,有人袭击自己,她连人影都没有看清,本能的左手一挥,朝前拍出。 她此刻体内“九阴神功”受到外来的刺激,已如引满的弓弦,这挥手一拍,“九阴神功”,一股奇冷的真气,就像潮水般涌出!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柳七娘一掌堪堪拍上英无双前胸,英无双左手也及时挥出,柳七娘但觉一股奇寒澈骨的冷气,一下拂过全身,连打冷噤都来不及,砰然一声,往后倒去。 这时西首屋上,穆乘风和毒母嫂寡妇依然打得十分激烈。 毒母是服了毒药来的,一个人不但失去神志,也失去了理性,一头红发飞扬,双目也射出凌凌红芒,脸色和两只手爪,却比墨还黑,看去简直比鬼漩还要狞厉可怕!每一扑都是双爪同发,傈悍无匹,只要被她抓中,怕不洞穿血肉,抓上十个血窟窿? 穆乘风早已运起“纯阳玄功”,他上次和石母之战,无意之中把祖师父教的“纯阳玄功”和绿袍师父教的“太素阴功”两者豁然贯通,此种豁然贯通,乃是功力修到了某一程度,更上一层的精进之象,也就是说这两种神功,到了分合由心的地步。如果把两种神功合而为一,所发出的威力自然比单使一种不知要强若干倍,但也可以单独使出一种来。 他此时正以“纯阳玄功”护体,和毒母交手;但最使他伤脑筋的是毒母完全成了一个毒人,全身四肢,好像不是她的,不论你击中他什么地方,她都一无所觉,你把她震退出去,她一退即上,又扑击而来,除非你一举把她击毙,你想制住她,她身上几乎没有要害,也没有经穴。这样的人,简直和僵尸没有两样,不,僵尸至少没有剧毒,她可以说是一个活的毒僵尸! 两人起落如飞,进退如风,转眼功夫,已经打出百招之外。 这一战当真使穆乘风头痛无比,他擅长的是剑法,徒手相搏,除了绿袍师父的三刀、三记掌法,和祖师父在传授剑法之际,教他右手使的指法和擒拿,就没有什么招法可使。 现在使他感到为难的是绿袍师父的三记掌法,只能把她震退,祖师父的指法,击中对方,因为对方是一个毒人,根本伤不了她。 他能和毒母硬拼一百余招,全仗功力深厚,随手劈出一掌,都可把对方扑击之势截住,根本没有什么招式可言。 茅四道长骑坐在屋檐上,看的直是摇头,叫道:“喂,徒儿,你没学过拳掌,这样一点招式也没有的蛮打,要打到几时去?” 穆乘风听得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毒母没使兵刃、自己也不好动用长剑,但自己可以用指代剑,不是可把剑招从手中使出吗?” 一念及此,立即骄指若剑,招式一变,把“全真剑法”从手中指出。 “全真剑法”守攻兼顾,他虽然只是以指代剑,但以他此时的功力,一指划出,剑风嘶然,数尺方圆,全是他纵横的指影,毒母连番扑攻,都无法扑近,更是厉啸连连,绕着圈在他数尺之外不住的张臂舞爪,凄厉已极。 英无双双脚一顿,纵身朝屋上扑来,口中叫道:“大哥,我来帮你……” 茅四道长一摆手道:“你快下去,上来不得。” 英无双纵到一半,一个人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逼落地上,仰首说道:“你到底是在帮大哥,还是帮毒母?” 茅四道长笑嘻嘻的道:“老道叫你不可上来,是为你好,你以为练了几成‘九阴神功’就不怕剧毒了,那是只能对付对付她徒弟,你总看到了,连你大哥的‘纯阳玄功’都胜不了她,你上来有屁用?” 西门大娘朝她招招手道:“无双,茅道长叫你不可上去,你还是回来吧!让你师父去帮他好了。” 茅四道长呵呵笑道:“你们谁也不可过来,嘻嘻,没有老道坐在这里,替你们挡住了,你们这些人早就闻到毒气了,毒气不是好玩的?” 穆乘风三十六式“全真剑法”,已经用到了最后一式,也只不过把毒母的扑击攻势阻遏住,依然没有胜得了她。心头也不禁暗暗焦急起来,心想:“这要打到几时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当日战胜石母,使的是一招“东方第一剑”,此时何妨一试?心念闪电一动,右手业已随着划出,这一招剑法,无招无式,就心意一动之间使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只有“纯阳玄功”,可以御毒,因此自后和毒母动手迄今,运行全身的也一直是“纯阳玄功”,殊不知他目前已可把“纯阳玄功”“太素阴功”运化为一,一阴一阳,相生相成,功力就不知要比单独使用一种神功强了多少倍, 此刻他心念闪电一动,“东方第一剑”出手,两种神功又豁然贯通,合而为一,划出去的指风,剑气嘶然,森寒如剑,快若掣电。 毒母看他纵横交织的指影倏然敛法,(那是穆乘风收起“全真剑法”之时)立即双手箕张,当头扑来,她扑到之时,也正是穆乘风剑势(手指)划出之时,一个人随着指风倒飞出去,但听一声比鬼哭还要凄厉的尖曝,随着她倒裁葱般往大天井中跌落下去,砰然一声、摔在地上,就再也不动了。 茅四道长叫道:“好了,好了,你们快去挑几担土来,要快!” 杜永听了他的话,立时要几名趟子手快去挑土,大家也不知道茅四道长要人去挑几担上来,究有何用。 穆乘风和茅四道长一同跃落地上。 阮伯年等人正待上前,茅四道长连连摇手道:“你们慢点过来。” 众人经他一说,便自停步,举目看去,只见毒母躺在地上的人,在这眨眼工夫,业已渐渐化去,变成一滩黑水,她四周的青石板遇上黑水,发出一阵滋滋之声,随着往下陷落,变成了一个土坑,土坑也愈陷愈深,可见这滩黑水有多毒了。 这时三名趟子手已经挑了三担泥土走来。 杜永现在已经知道茅四道长要人挑几担土来的用途了,这就指挥他们把泥土填到土坑上去。 茅四道长一摆手道:“放下来,你们不能过去,还是老道来填。” 三名趟子手依言放下担子。 茅四道长走过来,挑起第一担泥土,朝那土坑走去。大家只见他挑着泥土,一路走去,快近土坑之时,双脚虽然迈着大步,但却离地数寸,在悬空跨着步,在土坑上倾下一担泥土,才回身走来,等离开土坑数尺,双脚方始落地。 这一手他虽然不是当众表演,但却把所有的人看得暗暗咋舌。 在场的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一跃数丈,差不多都可以办得到,但要像他这样挑着一担泥土,能够离地数寸,依然和平常走路一样,迈开双脚的走过去,就是三手真人、厉山双凶等人也万万办不到。 茅四道长来去走了六次,才把三担泥土一齐填上,然后双脚在一堆泥土上走来走去踩了一阵,才把泥土填平,接着微笑道:“好了,现在没事了。” 阮伯年、三手真人。东门奇人等人才一齐迎了上去,阮伯年拱着手道:“今晚多承前辈相助,请到厅上奉茶。” “奉茶不必了,老道不大喜欢喝茶,你们要喝茶,就请进去吧!” 茅四道长朝大家打了个稽首,就朝穆乘风道:“徒儿,老道不善应酬,方才和毒母斗法,耗去了老道不少酒气,柴房里有酒,老道还是柴房里坐的好!” 说完,也没理会大家,梯梯拖拖的拖着鞋子,往里跑去。 穆乘风道:“老爷子,这位道长既然喜欢到柴房里去喝酒,就让他去吧!” 阮伯年点点头,道,“这位老道长真是风尘奇人,诸位道兄请里面坐吧!” 大家回到厅上落坐,两名趟子手立即送上新沏的茗茶,杜永早已吩咐厨下,准备了酒菜,在膳厅上摆好酒席。请大家到膳厅宵夜。 只见一名厨房打杂的匆匆走人。朝杜永悄悄说了几句,那是厨房司务做好的一大盘熏鸡,一盘卤牛筋和一笼蒸饺,竟然不翼而飞,特来禀报总管,局中会不会有奸细潜入。 杜永一听,心里立时明白,连忙叮嘱他回去告诉大司务,和厨下二人,厨房中缺少了什么。千万不可出声,也不准大惊小怪。 那杂工满腹狐疑,答声连声,退了下去。 这一顿宵夜,也等于是庆功宴,阮老爷子满面春风的向大家敬酒。 第404章 囚犯 西门大娘也兴高采烈,呷呷尖笑道:“今晚这一仗打得真是漂亮极了,所有贼人,一网成擒,这也就是告诉江南分令,多强的敌人,到了东海镖局手里,管教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东门奇道:“江南分令早就破了,这些人只不过是卢寿同招来的而已!” 西门大娘瞪了他一眼道:“卢寿同难道不是江南分令的人?” 东门奇道:“江南分令明明已经撤走了,卢寿同应该说是勾漏夫人的爪牙才对!” 西门大娘哼道:“什么勾漏夫人,你倒称呼她这么好听,老娘偏要叫她勾漏老贱人,咱们人手齐全,老是耽在这里,老贱人也会一批又一批的找上门来,还不如干脆杀奔勾漏山,找老贱人去。” 三手真人笑道:“老嫂子这话没错,她一再向咱们寻衅,咱们连她是何方神圣都没弄清穆,倒不如找上勾漏山,作个了断。” 阮伯年道:“西门老嫂子和李道兄说的,正合兄弟之意,今晚时间不早,至于咱们如何找上勾漏山去,且待明天再行磋商,至于今晚擒下的人,应该如何处置,不知大家可有高见?” 西门大娘道:“这些都是附贼之徒,死有余辜,一起点了他们的死穴,把他们埋了就好。” 丁盛站起身道:“晚辈觉得今晚来人,各有各的来历,就以卢寿同来说,他是江南第一大帮徽帮的龙头,咱们如果把他杀了,必然会引起徽帮的公愤,而且他另一身份,可能还是勾漏夫人手下的得力爪牙。咱们还要上勾漏,此人可以为咱们作向导。” 阮伯年点点头,唔了一声。 丁盛又道:“至于黄山万少骏、徐州徐从云、衡山宾仲华。剑门宋君天四人,也许是受了卢寿同的盅惑,也许服了江南分令的‘归心散’,所以死心塌地的跟着卢寿同,穆师弟身边有全真教的百一丹,可解‘归心散’之迷,晚辈之意,不妨先替他们解去归心散,去留让他们自行选择。” 阮伯年连连点头道:“丁老弟这话正合老夫之意,这四人的令尊,和老夫都是熟人,这样处置最好不过。” 丁盛又道:“至于拿下的一干太湖叛徒,只要废去他们一身武功,派人押送太湖即可。” 阮伯年点头道:“好,好,丁老弟,你是咱们镖局的总指挥,今晚拿下的人,该当如何处置,就由你和长荣共同处理好了。”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卢寿同老好巨滑。他说的话,没一句可信,你老弟可要小心些!” 丁盛含笑道,“老爷子放心。他纵然老好巨滑,但人在咱们手里,就是他想使坏也使不出来!” 这一席酒筵,一直吃到快近四更。才行散席。 丁盛约了裴允文、陆长荣、林仲达、穆乘风等人,来至前进,穆乘风取出“百一丹”,分别喂给万少骏等四人服下。 过了一盏热茶功夫,丁盛道:“可以了。” 穆乘风走过分别替四人解开了受制穴道。 万少骏等四人立即睁开眼来,看了几人一眼,万少骏冷然道:“陆总镖头,你们可是想问咱们口供吗?老子既然被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老子口里问出半句话来。” 陆长荣含笑拱拱手道:“万兄误会了。” 万少骏道:“我误会什么?” 陆长荣道:“万兄四位运气试试,就知道了,穆师弟已替四位解开穴道,这就表示咱们对四位兄台并无丝毫敌意。” 万少骏略为运气,发现身上穴道果然已解,但他依然冷冷的道:“你们要待怎的?” 陆长荣道:“万兄四位曾被贼人江南分令暗下‘归心散’,心志虽然清明,但对江南分令诚心悦服,永无二心,这就是始终听命于卢寿同,无法摆脱,方才穆师弟给四位喂了‘百一丹’,可解‘归心散’之毒,从此可以不再受卢寿同的控制,四位运气之时,应该也可以感觉得到了。” 他此话听得四人神色一怔,耸然动容,丁盛续道:“今晚四位兄台随同卢寿同前来,乃是身心受到控制,无法自主,敝局当然也不会把四位兄台视作真正的敌人,但如果不把四位擒下,喂你们服下解药,任咱们如何说法,四位也不会听的,这一点还要四位兄台多多原谅才好,四位兄台都是名门正派的门下,如果不是被迷失心神,绝不会和敝局作对的,所以阮老爷子特别吩咐,服下解药之后,四位可以走了。” 剑门宋君天问道:“陆总镖头说咱们四人被江南分令暗下‘归心散’,不知有何可以证明?” 陆长荣道:“不瞒宋兄说,兄弟前些日子,也曾被江南分令暗下‘归心散’,此种药物对人心智并无多大迷失。只是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他要你去杀人,不论是非,你都会觉得此人实在该杀,心中毫无半点怀疑,更没有半点考虑,就是如此而已,等到服了解药,从前种种依然记忆犹新,只是有点茫然,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盲从?因为没有特别清醒之感,是以有没有服解药,也并无清穆的界限,四位兄台现在的感受,大概也是如此了。” 宾仲华点头道:“陆总镖头说的不错,兄弟正有这样的感沉。” 丁盛含笑道:“四位要证实被人在身上下了‘归心散’,也并非难事,只是四位待会仍须装作穴道受制的模样,就可以听卢寿同亲口说出来了。” 说到这里,抬手拍了两下,说道:“把卢寿同押进来。”一面朝四人道:“现在请四位闭上眼睛,装作穴道仍然受制。” 他话声甫落,孙风、李云两人押着卢寿同走了进来。 李云等他走到几人面前之际,一脚踹在他膝弯上,喝道:“跪下。” 卢寿同穴道受制,只有双足可以行走,给他这一踹,双膝一曲,扑的跪了下去。 他究是一帮之主,跪到地上,实在是十分难堪之事,怒声道:“卢某也是一帮之主,你们竟然对我如何折辱?” 李云对他屁股又是一脚踹了过去,狞笑道:“老小子,你莫忘了现在是咱们手里的囚犯,总堂主要问你的话,你自然要跪着说了。” 这一脚端得卢寿同跪着的人猛地朝前扑下,额头碰在地上,“扑”然有声。 丁盛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上。喝道:“卢寿同,丁某有话问你,你得好好回答,不然的话,莫说丁某不给你留面子。” 孙风看李云踢了他两脚,一时也脚痒起来,右脚提起,对着他尾脊骨上踢去,喝道:“总堂主间你的话,你若不老老实实回答,咱们两个先拆散你一身老骨头,你信不信?” 他这一脚踢得卢寿同痛澈心肺,尾脊骨好似被踢碎了一般,口中杀猪般叫道:“在下说了,在下说了。” 丁盛望着他笑道:“你说什么呢?丁某还没有问你哩!” 李云左手五指如钩,一把朝卢寿同右肩抓落,喝道:“快闭上你的嘴,总堂主还没问话,你号什么?” 他五指用劲一抓,卢寿同肩骨奇痛欲裂,但只张了张口,果然不敢再叫出来。 丁盛看他神情,知道这下马威已经够了,这就伸手一指万少骏等四人,问道:“你在他们武林四公子身上,下了什么毒,他们才会对你如此服从?” 孙风在旁喝道:“快说。” 卢寿同道:“是……是‘归心散’……”他怕自己说得不够详尽,立即补充道:“凡是投效江南分令的人,都得服下‘归心散’。” 丁盛冷笑一声,问道:“是他们自愿投效江南分令的吗?” 卢寿同忙道:“不,不是,那是上面的意思,武林四公子各有实力雄厚的背景,吸收了他们也等于掌握了四个实力雄厚的门派,要兄弟竭尽所能,设法拉拢,正好有一次他们四人连袂路过徽州,兄弟在替他们接风的酒菜中下了‘归心散’。” 丁盛问:“服了‘归心散’就会如何呢?” 卢寿同道:“他们就永远听命于兄弟,永无二心。” 丁盛又道:“你身边可有解药?” 卢寿同道:“没有,‘归心散’是上面颁发下来的,兄弟只是奉命行事,没有解药……” 他说到这里,万少骏第一个忍不住,口中在喝一声:“姓卢的老贼,你果然在咱们身上做了手脚,我劈了你!” 一跃而起,挥手一掌朝卢寿同当头劈落! 丁盛连忙伸手一拦,说道:“万兄不可出手,此人对咱们还有用呢!” 徐从云道。“江南分令果然可恶得很!” 宋君天道:“姓卢的,你看咱们是不是全清醒了?” 卢寿同骇然道:“你……你们已经得到了解药?” 宾仲华冷笑道:“若不是穆兄给我们解去‘归心散’,咱们不是一辈子都助纣为虐,听你摆布了?” 丁盛拱拱手,含笑道:“四位兄台现在总算明白了,快请坐下,兄弟还有话问他呢!” 万少骏等四人依言落坐。 丁盛又道:“卢朋友,你也站起来,坐着说吧!” 第405章 戏耍 卢寿同面有愧色,挣扎着站起,在边上一把木椅坐下,说道:“丁总堂主还要问什么吗?” 丁盛道:“咱们想知道你的真正身分。” 卢寿同道:“江南分令只是临时的,令主奉命前来江南,等把江南各大门派都收伏了之后,就会回去,那时江南分令撤销了,大江南北各大门派,悉归兄弟管辖,兄弟的名义就是江南总制。” 丁盛道:“你说的上面,是什么人?” 卢寿同道:“是江南分令的总监秦大娘。” 丁盛问道:“既有江南分令,自然还有总令,总令主是什么人?” 卢寿同道:“这个在下真的不知道。” 丁盛问:“你可知勾漏夫人是什么人?” “勾漏夫人?”卢寿同道:“在下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丁盛点头道:“你还算合作。”一面朝孙风、李云二人说道:“你们先送他回去。” 卢寿同道:“丁总堂主既然问完了话,不知要如何处置在下?” 丁盛含笑道:“丁某保证不会再难为你,而且还希望你能和咱们合作,勾漏贼党和东海镖局,和江南武林结下的梁子,咱们自然要找上勾漏山去作个总结,等阮老爷子等几位前辈决定了,阮老爷子还要和你作一次恳谈,你是江南武林的主要人物,当然希望你能及时醒悟,弃邪归正,好了,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孙风、李云押着他走出。 宋君天首先站起身,抱抱拳道:“兄弟多蒙穆兄慨赐解药,得能摆脱贼人控制,真如大梦初醒,诸位既有勾漏之行,兄弟虽非江南武林中人,但身受贼人之害,得罪江南同道,因此颇想追随诸位之后,同赴勾漏,稍尽棉薄,不知诸兄意下如何?” 他此言一出徐从云,宾仲华、万少骏三人也立时附和:“宋兄说得极是,咱们四人义同手足,勾漏贼人既然对江南武林下手,自然具有极大野心,对整个武林,未尝不是祸害之源,咱们同是武林中的一分子,诸位勾漏之行,咱们自当稍效微劳,也可以出胸中一口恶气,丁兄诸位如果不答应咱们同行,咱们兄弟也要找上勾漏山去的。” 丁盛大笑道:“四位兄台深明大义,咱们欢迎之至,只是此刻时光不早,阮老爷子已经安歇了,四位先去宾舍休息,明天一早,兄弟禀报过阮老爷子,阮老爷子和四位兄台的令尊,都是多年老友,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呢!” 裴允文、穆乘风等人过去和四人紧紧握手,大家前愆尽释,自然甚是欢洽。 丁盛朝林仲达道:“林老弟,你陪万兄四位去宾舍休息,兄弟和穆师弟还有事要办呢!” 丁盛道:“裴兄弟,现在也没你的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裴允文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丁盛笑了笑道:“其实兄弟也没事了,兄弟只是陪穆师弟去把毒母的两个徒弟释放了就好。”一面朝穆乘风催道:“穆师弟,咱们走吧!” 两人走出大厅,来至西廊,这廊下一排五间,面向大天井,靠左的一间,就是押禁着柳七娘、钱九妹两人,门口站着两个庄丁,看见丁盛和穆乘风走近,立即打开木门。 两人举步走下,里面一片黝黑,没点灯火,一名庄丁迅即随着走入,点起了油灯。只见柳七娘、钱九妹两人僵卧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早已昏迷不省人事。 丁盛回头道:“穆师弟,她们是不是中了英小妹的九阴掌?九阴掌有这么厉害?” 穆乘风点点头,说道:“无双的九阴神功,近日来又精进了不少,听东门前辈说,练到了十二成就天下无人能敌了。” 丁盛哈哈的笑道:“大概你的纯阳玄功不在此内吧!这才叫做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穆乘风俊脸不禁一红,说道:“丁大哥也取笑小弟了。” 丁盛正容道:“我说的是真话,无双是个好女孩子,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得上她。” 穆乘风走近钱九妹身边,一面运起“纯阳玄功”,伸出手去,按到她“百会穴”上,把一股纯阳真气缓缓从掌心输入她体内。 不过盏茶工夫,钱九妹一张清秀如玉的脸上渐渐有了红色,阖着长长睫毛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口中呵道:“冻死我了!”倏地睁开眼来。 穆乘风缓缓收回手去,说道:“好了,姑娘自己再运一回功,就可以无事了。” 钱九妹翻身坐起,眨眨眼睛,望着穆乘风说道:“穆乘风,是你救了我?呵,大师姐她……” 穆乘风道:“在下这就给柳姑娘运气法寒,她和你一样,马上就会醒转过来的。” 说完,又走到柳七娘的身边,俯下身去,用手掌抵在她“百会穴”上,运功输气。 这样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柳七娘也醒过来了,她霍地睁开眼来,看到穆乘风蹲在她身边,心头一急,蓦地坐起身来,挥手就是一掌朝穆乘风当胸劈去。 她此刻九阴神功的寒气刚刚化去,手足依然感到僵硬,不听使唤,这一掌只是抬手拍出,毫无力道,这就怒声道,“穆乘风,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恶毒手法,你要杀就把我杀了,还要这样折磨我吗?” 钱九妹叫道:“大师姐,他是来救你的……” 柳七娘道:“我不用他救。” 穆乘风含笑道:“柳姑娘,你身上中九阴掌,全身僵冻,在下刚以纯阳功夫替你法除寒气,因为你四肢血脉已经冻僵了好一回工夫,刚刚好转,一时无法灵活运用,只要再运一回气就可完全夏原了。” 柳七娘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穆乘风道:“在下和你们无怨无仇,二位姑娘中了九阴掌,再过六个时辰,就无药可救,而且也只有在下纯阳功夫,才能替你们把体内阴寒之气化去,在下岂能不救?” 柳七娘略为运气,发觉体内阴寒果然全已消失,这就问道:“我师父呢?你不是在和我师父动手?你会胜了师父?” 穆乘风道:“在下并没有胜她,是她忽然厉啸一声,从屋上跌了下去,落到地上,就像全身脱了力一般……” 柳七娘神色大变,急急问道:“后来呢?” “后来……”穆乘风略为迟疑了下,说道:“她整个人渐渐化去……” 钱九妹睁大双目,说道:“师父她老人家死了吗?” 柳七娘眼中涌出两行泪水,喃喃说道:“她老人家成了毒人,体内剧毒消耗多了,就要补充,但……但千毒圭已毁,师父得不到剧毒补充,全身剧毒就会反噬发作,我……劝过她老人家不可走上极端……如今……她老人家一生精于用毒,结果还中毒而死……” 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说道:“穆乘风,师父为了被你毁去武功,才要找你报仇来的,她老人家虽是中毒而死,但说起来,还是死在你手里的,你又两次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小师妹,我们这笔帐,也无法算得清了。老实说,我们也没有能力胜过你,因此大家从此揭过,你没有欠我们,我们也没有欠你的。好了,小师妹,我们走。” 钱九妹道:“大师姐,师父的遗体在哪里呢,我们总要带回去吧?” 柳七娘惨笑道:“师父被体内剧毒反噬而死,那里还会有遗体,我们走吧!” 说完,举步朝外行去,对站在边上的丁盛,连正眼也没瞧一下。 钱九妹一双盈盈目光,盯着穆乘风看了一眼,低下头跟着师姐身后急步行去。 柳七娘已经跨出门槛,忽然回过头来说道:“我听师父说过,勾漏夫人一再向东海镖局下手,就是为了你穆乘风,只要你离开了,东海镖局就不再会有事了。” 说完,身形闪动,掠上围墙,一闪而逝。 穆乘风听得一怔道:“勾漏夫人是为了我?” 丁盛道:“咱们和勾漏夫人已经结下梁子,她不找来,咱们反正也要找去的了,好了,现在你也该休息了。” 穆乘风道:“小弟还要去看看茅四道长。” 丁盛道:“那你快去吧!” 穆乘风别过丁盛,一脚来至后进柴房,刚走到门口,只听茅四道长的声音说道:“徒儿,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穆乘风心中暗道:“昨晚为了戏耍瘟疫道人,自己才假称是你徒弟,你倒真好像是我师父了,还在一口一声的叫着徒儿。” 一面推门而入,说道:“道长还没休息吗?” 茅四道长斜倚在柴堆里,右首是一坛开了封的酒,左首地上放着两个大瓷盘,一盘卤牛筋已经盘子翻天,一盘薰鸡也只剩下一条鸡头。 茅四道长眯着醉眼,说道:“为师就是在等着你,你来了,咱们就可以走了。” 穆乘风道:“道长要和晚辈到哪里去呢?” 茅四道长喷着浓重的酒气,说道:“去找根呀!” “找根?”穆乘风道:“道长要找什么根?” 茅四道长道:“找人,谁说找根了?” 穆乘风道:“那去找谁呢?” 茅四道长道:“找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 第406章 拆散 穆乘风心中暗道:“大概这一坛五十斤酒,全装到他肚里去了,不然,不会酒话连篇。” 茅四道长看他没作声,又道:“你不想跟我老道长走?那你就会后悔一辈子。” 穆乘风道:“道长究竟要找什么人呢?” 茅四道长道:“好吧,老道先给你说一个故事再走,你坐下来。” 穆乘风觉得好笑,这位道长一定喝醉了,一回说要和自己去找人,一回又要给自己说故事了,但他还是依言在柴堆上坐了下来。 茅四道长道:“五十年前,武林中有三个很有名气的人物,叫做‘一正一邪,亦正亦邪’,其实这话就狗屁的很,难道武林中就没有比他们三个强的人,哈,旁的不去说他,茅山茅四真君,就不在他们三个臭老儿之下。” 穆乘风听得暗暗好笑,问道:“道长说的这三个人是谁呢?” 茅四道长道:“这三个人,你认识的就有两个,一正一邪,一正就是祖半仙,一邪就是厉神君,其实祖半仙又正在哪里,整天躲在青牛宫,不肯管事,我老道倒觉得厉神君还邪得可爱……” 穆乘风发现茅四道长真的醉了,只有喝醉了的人,说话才会如此嘈叨,一面问道:“还有一个呢?” “哦!”茅四道长哦了一声道:“这人就是勾漏山君。” 穆乘风心中一动,问道:“勾漏山君是什么人呢?” 茅四道长道:“勾漏山君,就是勾漏山君,还是什么人?” 穆乘风问:“晚辈是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茅四道长道:“大家都叫他勾漏山君,没有人叫他姓名的,姓好像有,大概是姓左吧,老道说一句,你就问一句,这故事说上三天三晚也说不完。” 穆乘风心想:“你自己说话吩叨不说,却说我打你的岔。” 茅四道长道:“老道说的故事,和这三个人有关……” 穆乘风这回不再开口。 茅四道长裂齿一笑道:“对了,你不插嘴,老道说起故事来,也较为完整,你每句话都要插上一句嘴,就会把故事插的鸡零狗碎了。” 穆乘风还是没有开口。 茅四道长接着道:“这个故事,不但和他们三人有关,和老道也有关连。” 穆乘风依然没有说话。 茅四道长忽然朝他看来,说道:“你怎么不问问如何和老道也会有关的?” 穆乘风道:“晚辈听下去,道长自会说出来的了。” “对!”茅四道长在他脚上拍了一掌,伸手捧起酒坛,凑着嘴,倒了过来,坛中早已没酒了,他只吸了几滴余沥,说道:“可惜这一坛又没有了。” 穆乘风道:“道长喜欢喝酒,怎么不再开一坛呢?这十几坛都是十年以上的陈酒。” 茅四道人道:“再开一坛?喝多了不好意思。” 穆乘风道:“道长要喝,只管开好了。” 茅四道长听得大喜,说道:“没有不好意思,老道那就再开一坛,哈哈,你这徒儿,真是善解人意,老道是收定了!” 他也没站起来,盘膝坐着的人,原式不动,呼的平飞出去,右手一把捞住了一个酒坛子,又倒飞回来,左手刻不容缓一掌击碎封口泥盖,手掌再一拂,把紧扎坛口的落叶抹去,双手捧起酒坛,咕嘟咕嘟的连一口气也不透,就连续喝了一二十口之多,才放下酒坛,用袍袖抹抹嘴角,笑道:“这样喝上几口,说起故事来,就不怕口干了。” 穆乘风心想:“你说了半天,只说了三个人,连一点故事都没说出来。” 茅四道长似是对方才那一阵狂喝,还觉得不过瘾,双手再次捧起酒坛,咕咕的喝了一阵,才放下来。 穆乘风暗自估计,他这两下灌下的酒,一坛五十斤,他至少也喝下了四分之一。 茅四道长迷着醉眼,精神抖擞的道:“青牛宫的祖老道有一个徒弟,那时候也和你差不多,二十来岁,人品武功,都极为出色,小伙子一生得英俊漂亮,就会有小妞对他倾心,老道年轻的时候,就邋里邋遏,从没有一个小妞对我倾过心,不然,我也不会一辈子当道士当到老了。” 穆乘风没有作声。 茅四道长续道:“说也凑巧,这小伙子竟然碰上了厉神君师妹的女儿。厉神君虽被武林中目为一邪,但他邪只邪在出身,生性古怪些,人却极为正派,据说在西崆峒得到一部道书,潜心学道,他师妹可是邪得厉害,江湖上称她白衣魔女赛观音,你想想看,被人称作赛观音,自然是千娇百媚的娘们,她女儿不用说也是娇滴滴的美娇娘了,因此江湖上就替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小魔女……” 穆乘风听他说绿袍师父邪在出身上,不知绿袍师父是何出身?忍不住问道:“厉神君是晚辈的师父,但晚辈却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哪一门派的人?” 茅四道长道:“他是魔教首徒,其实魔教中也有正直之士,各大门派也有不肖之徒,岂可以出身论英雄?咳,老道不也是你师父?茅山派也同样被人家看作只会尽符念咒的旁门左道,老道除了喝酒,又左在哪里?” 穆乘风心想:“你怎么老要做我的师父?” 茅四道长又道:“咱们言归正传,那小伙子和小魔女一见钟情,两人就私订终身,出入双双,形影不离,这话传到祖老道的耳朵里,祖老道是个食古不化的倔老头,一脑门子的以名门正派自居,徒弟和魔教女徒混在一起,这还了得?一怒之下,就把小伙子逐出门墙,不料这小伙子在行走江湖之时,认识了一个老酒鬼,认他做老哥哥,小伙子被逐出门墙,可把老酒鬼激怒了,找上青牛宫,和祖老道评理,两人言语说僵了,就约在昆箭绝顶比武,打了整整三天三晚,还没分出胜负来,还是老道给他们解的围……” 穆乘风先前以为他口中的老酒鬼就是说他自己,后来听出老酒鬼竟然另有其人,还和祖师父打了三天三晚,不分胜负,可见此人武功甚高,不知什么人,一面问道:“道长说的老酒鬼是什么人呢?” 茅四道长道:“老酒鬼就是老酒鬼,老道虽然喜欢喝酒,没有酒喝还活得下去,老酒鬼可是片刻也少不得酒,没有酒就要了他的命,他在昆箭绝顶,和祖老道动手,还喝了三坛酒。” 他一提起酒,就捧起酒坛,又咕咕的直喝了一阵,才砸砸嘴,接着道:“老酒鬼找祖老道没有得到结果,他也是个倔老头,下山之后,找到小伙子和小魔女,就由他主婚,让两小口子结成夫妇,哈哈,老道那天也喝了他们的喜酒,还和老酒鬼拼了一晚酒呢!”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这也合该有事,两小口成亲后没有多久,小魔女就有了身孕,那时正当几个门派围剿赛观音那一派魔教之后,小魔女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小伙子却被另一个女娘们看上了,硬把小伙子劫持了去,逼他成亲……” 穆乘风道:“天下那有这样的女人?” “怎么没有?”茅四道长道:“小伙子伉俪情深,自然不肯屈就,那女娘们打听之下。才知道小伙子已经成亲了,就秘密派人把小魔女接去,百般威胁企图拆散他们夫妻,先前她还不知两人来历,等到事情闹出来了,才知一个是全真教的大弟子,一个是白衣魔女赛观音的女儿,赛观音那时虽已死去,但小魔女是绿袍老怪厉神君的师侄女,厉神君可不好惹,也所幸这点原因,没有遇害,等到小魔女十月临盆、生下一个孩子,那女娘们要侍女拿去山下丢了,没料到这奉派的伺候小魔女的使女对小魔女起了同情之心,私下问小魔女可以把小孩送去什么人抚养,小魔女想来想去,只有师伯厉神君可以托付,就写了一份血书,由那使女悄悄抱着下山,去找厉神君……” 他说到这里,又捧起酒坛,喝起酒来。 穆乘风问道:“后来呢?” 茅四道长道:“这事情终于被那女娘们知道了,就派人下山去追杀那使女,恰好被老酒鬼遇上,救了下来,就抱着小孩去找厉神君,厉神君一向不肖他师妹赛观音所作所为,是以连几个门派联手围剿之事,都置之不问,但看了小魔女的血书,也极为感动,答应将来孩子长大了可以收为徒弟,但要祖老道也负些责任……” 穆乘风听得心间一阵波动,急急问道:“后来呢?” 茅四道长道:“老酒鬼又抱着小孩去找祖老道,祖老道也和厉神君一样说法,只肯将来孩子长大了可以收列门墙,却不肯收留,老酒鬼一生是酒鬼,没了辙儿,就来找老道商量,老道想来想去,就想出一个办法来,把小徒儿送给了一个老朋友去扶养,后来老道还送去一本内功口诀,你说这小徒儿是不是老道的徒弟?” 穆乘风听到这里,不觉扑的跪在地上,说道:“道长这故事说的就是晚辈,对吗?我爹娘呢?” 第407章 勾漏 茅四道长道:“你起来,这故事说的当然是你,不然,老道化了这许多口舌,说了不是白说?” 穆乘风没有站起,流泪道:“道长请你快告诉我,我爹娘现在哪里?” 茅四道长道:“小伙子两小口自然还被那娘们囚禁着……” 穆乘风问道,“这女人是谁呢?” 茅四道长道:“这娘们来头可不小,她就是亦正亦邪勾漏山君的独生女儿。” 穆乘风星然道:“勾漏夫人?” 茅四道长耸耸肩道:“老实说,若非被困在勾漏山魔宫里,老酒鬼早就把你爹娘救出来了。”、 穆乘风心想:“老酒鬼为了爹被逐出全教门墙,还去找祖师父打了一场,怎么不去勾漏山把爹娘救出来呢?”一面问道:“勾漏山魔宫,有这么厉害吗?” 茅四道长道:“勾漏山君亦正亦邪,武功纵然人化,老酒鬼也未必怕他,有一次他约了老道一同找上门去,见到勾漏山君,他不知真的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推得一干二净,老酒鬼和老道当然不会就此干休,晚上悄悄进去,找遍了整个魔宫,依然找不到一点影子,却被魔宫的人发现。把咱们围上了,差点吃不完兜着走,最后还是惊动了勾漏山君,才放行的,他声言咱们两个酒鬼再找上勾漏山去,就没有这样便宜了,这句话,已经快二十年了。” 第二十八章幡然醒悟 穆乘风切齿道:“晚辈爹娘落在他们手中,如果不能把爹娘救出来,晚辈何以为人?” 茅四道长点头道:“你现在当然可以去了,你可知道厉神君传你太素阴功,和祖老道传你纯阳玄功,究是有何用意:因为只有把这两种神功融会贯通后,才能抵挡得住勾漏山君的玄天真气。” 他又举坛喝了几口酒,又道,“他们两个可聪明得紧,教了你武功,由你找上勾漏山去,勾漏山君就不好跟一个后生晚辈计较,但是勾漏魔宫岂是容你随便上得去的?别说他女儿已尽得勾漏老儿真传,就是魔宫侍者,也不简单,二十年前,老道和老酒鬼就是被这些魔鬼子困住的,老道和老酒鬼碍着勾漏山君,不好杀了他们,他们可给你来真刀真枪。不过你去了不同,一来是找你亲爹亲娘,二来是要给你义父义母报仇,就是痛下杀手,也占了一个理字,就算把勾漏山君引出来,也不要紧,这个倔老儿自视甚高,他心里如何没人知道,但表面上他是个讲理的人,人家所以称他亦正亦邪,也就在此,你只要占住了理,他对你就无可奈何了。” 穆乘风听得热血沸腾,虎的站起身,说道:“道长,你老不是说要带晚辈去吗,咱们这就走。” 茅四道长道:“你要老道带你上勾漏山去,那还早呢,咱们先得去找一个人。” 穆乘风道:“还要去找谁?” 茅四道长道:“老酒鬼,要上勾漏山去,非找到他不可,老道一个人和你去,那可保证吃不完兜着走。” 穆乘风道:“这位老前辈在哪里呢?” 茅四道长道:“这老酒鬼两个肩胛扛一个头,云游四海,居无定所。” 穆乘风道:“那到哪里去找他?” 茅四道长道:“他一生很少离开过三州一京,好找得很。” 穆乘风道:“三州一京?” 茅四道长笑了笑道:“三州是杭州、苏州、扬州,一京就是南京,老酒鬼说过,三州一京,吃着不尽。” 穆乘风道,“四处地方也不好找。” “好找得很。 茅四道长道:“春杭夏扬、秋京冬苏,现在正是秋天,他就在金陵,咱们只要到几个大酒楼转上一转,保证可以找得到他。” 穆乘风道:“找到他,就去勾漏?那么晚辈要不要去告诉阮老爷子一声?” 茅四道长摇摇头道:“这些人去勾漏山,一点用也没有,跟在后面反而是累赘,老道留几个字在这里就好。” 穆乘风道:“好吧,晚辈就跟你老走。” “等一等。” 茅四道长道:“这坛酒开了不喝完,多可惜?等老道喝完了再走不迟。” 说完,双手捧起酒坛,仰着脖子,一口气咕咕的喝个没停。 穆乘风估计这一坛酒,他方才喝了大概已有半坛,还有半坛,至少还有二十五斤,这回老道连气没换一口,就咕咕的一直灌了下去。 不过一会功夫,他已把大半坛酒一口气装入肚里,才放下酒坛,透了口气道:“喝得真过瘾,好,咱们可以走了。” 穆乘风道:“你老不是要留字吗?” 茅四道长笑了笑道:“老道已经留下字了。” 天色已经大亮,镖局中人全起来了,独独不见穆乘风的影子! 英无双只要一刻见不到大哥,就会坐立不安,一大早她几乎找遍了整个镖局,依然没找到大哥。心里急。就找丁盛问道:“丁大哥,你知不知道大哥到哪里去了呢?” 丁盛道:“穆师弟不在房里?” 英无双道:“人家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见大哥的影子?” 丁盛笑道:“有一个地方,你没去找吧?” 英无双问道:“你说什么地方?” 丁盛道:“柴房,昨晚穆师弟最后说要去柴房看看茅四道长,只怕是被茅四道长留住了,在一起喝酒呢……” 他话还没说完,英无双早已一个转身,像一阵风般往后进柴房奔去,到得门口,伸手推开木门,鼻中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心中暗道:“丁大哥说得不错,大哥一定被茅四道长拉住不放,两个人可能都喝醉了。” 柴房中堆满了柴,又没有窗户,自然极为黝黑,英无双凝足目光,朝屋中看了一阵,只见靠东首地上平放了两把稻柴,凌乱得好像有人坐过,边上还有两个盘子,和两只空酒坛,却不见茅四道长和大哥的人,这就大声叫道:“大哥……” 屋中当然没人答应。 英无双匆匆的回了出去,刚走出膳厅,(第二进)就看到丁盛和陆长荣。林仲达两人一起走了进来,这就叫道:“丁大哥,柴房里没有人。” 丁盛奇道:“茅四道长呢?” 英无双道:“也不在。” “茅四道长也不在?” 丁盛奇道:“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林仲达道:“咱们快去看看。” 英无双道:“柴房里只有两个空酒坛,有什么好看的?” 丁盛说了句“走”,当先朝后进走去。陆长荣、林仲达也跟着走去,英无双也只好跟着他们走了。 丁盛一脚跨进柴房,目光就朝四周打量着,一面说道:“茅四道长和穆师弟一同走的,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林仲达道:“这两个空酒坛,都是新开的,两个人喝了两坛酒;一坛五十斤,两坛就是一百斤,还不醉倒吗?” 英无双道:“大哥也真是的,和老道长到哪里去,也不和大家说一声。” 陆长荣道:“小师弟为人一向谨慎,这一定是老道长不让他和大家说的了。” 丁盛眼看地上两个空酒坛,一个直立,一个横卧着,心中不觉一动,走近过去,俯身一看。只见横卧的一个,坛肚上似有字迹,因柴房光线黝黑,看不清穆。一面说道:“这酒坛肚上像有字迹呢?” 英无双急忙闪了过去,说道:“在哪里?” 丁盛一指横卧的酒坛,说道:“如果不是要我们注意,这个酒坛为什么要横着放呢?” 英无双如今“九阴神功”已有六成火候,目光一凝,就看得清穆,酒坛肚上有四个歪歪倒倒的字,好像用刀刻划的一样,这就念了出来:“咱们走了,这字不是大哥的笔迹。” 丁盛道:“那是茅四道长写的了。” 英无双气道:“不写我们也知道大哥和他一起走的,写这四个字有什么用?又没说到哪里去。” 丁盛突然心中一动,想起昨晚柳七娘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来:“勾漏夫人一再向东海镖局下手,就是为了你穆乘风,只要你离开了,东海镖局就不会再有事了。”晴道:“奠非穆乘风和茅四道长找上勾漏山去了?” 一念及此,不禁暗暗攒了下眉,这话目前还不能说,不然,英无双心急穆师弟安危,很可能也会偷偷的追上去,当下俯身提起酒坛,说道:“茅四道长可能约穆师弟出去走走,很快就会回来的了。” 英无双道:“不,老道长一定和大哥去了什么地方,如果很快就会回来,老道长就不会在酒坛上留字了。” 林仲达矍然道:“小师弟会不会是到勾漏山去找勾漏夫人的?” 丁盛晴叫了声:“糟!” 英无双道:“林二哥说得对,大哥一定是找勾漏夫人去了,我去告诉师娘。师父,我们要快些追上去才是。” 说完,急急一个转身,往门外冲去。 丁盛一手提着酒坛,急急跟了出去,喝道:“无双,你快站住。” 英无双听到丁大哥的喝声,脚下一停,说道:“我去告诉师娘师父呀!” 第408章 魔宫 丁盛道:“穆师弟和老道长如果真的去了勾漏山,我们大家也得计议计议,分拨上路,如何走法,如何联络,你师父、师娘都是急性子的人,万一听了消息,马上就走,我们又如何联络得上?” 英无双道:“好嘛,我不去告诉师娘师父就是了。” 丁盛道:“不是不告诉他们,我们先去报告了阮老爷子,然后再请二位前辈过来,大家商议,两位前辈就不会单独行动了。” 口中说着,一行人脚下加快,来至前进。 阮老爷子阮伯年和三手真人、终南五剑刚用过早餐,在总镖头休息室闲聊,看见丁盛一手提着一个酒坛匆匆走人,不觉抬目笑道:“丁老弟,你拿着这个空酒坛走入,想必有什么事了?” 丁盛道:“茅四道长和穆师弟一同走了。” 阮老爷子一呆,说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丁盛这回不好隐瞒,说道:“很可能是到勾漏山去的。” 阮老爷子道:“玉祥怎么会不声不响走的呢?” 丁盛道:“这酒坛上是茅四道长留的字。” 他把酒坛送到阮老爷子面前。 阮老爷子目光一注,说道:“咱们走了……啊,老道长没说到勾漏山去,说不定只是在附近走走,过一会就会回来……” 英无双道:“老爷子,如果大哥和老道长走走就会回来,那就不会在酒坛上留字了。” 阮老爷子一手拂须,说道:“但老道长只说他们走了,也并没说到勾漏山呀!” 丁盛道:“这有可能,昨晚穆师弟替毒母门下两个女弟子解去‘九阴神功’,释放她们之后,柳七娘走到门口,说过几句话……” 阮老爷子问道:“柳七娘说了什么?” 丁盛道:“她说:‘勾漏夫人一再向东海镖局下手,就是为了你穆乘风,只要你离开了,东海镖局就不会再有事了’。穆师弟可能和茅四道长说起,茅四道长就要他一起去的。” 三手真人听得直是皱眉,这位茅四道长,自己从小就认得他,只是不知道他武功竟有这般高法。这人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的,是个出了名的疯道士。 茅山供奉的三茅君,是汉时茅盈和他两个弟弟茅固、茅衷在茅山得道成仙,大家都称之为三茅真君,他就自称茅四真君。纵然武功高强,但神志有点不大正常,两人这样找上勾漏山去,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阮老爷子道:“玉祥和老道长走在一起,绝不会出事,而且此去勾漏,路程遥远,咱们及时赶去施救,也来得及。”说到这里,就抬头朝英无双道:“英姑娘,你去请令师娘和令师到这里来,咱们商量商量……” 英无双没待他说完,口中答应一声,转身往外就走。 不多一回,只听西门大娘的声音在外说道:“阮老爷子,玉祥和茅四道长上勾漏去了,我们快赶上去才好,这勾漏贱人,很可能和昔年的勾漏山君有关,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她人还未到,破竹般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阮老爷子听得不由一怔,勾漏夫人,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勾漏山君? 东门奇接口道:“勾漏山君是老夫想起来的,你也没有想得起来。”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西门大娘忽然脚下一停,哼道:“勾漏山君早在五十年前就名满武林,大家称他为亦正亦邪,老娘会想不起来?” 东门奇道:“你想得起来。怎不早说,等老夫说出来了,你就抢在前面说,好像是你想出来的。” “这还想不出来?” 西门大娘叉着腰道:“我只是在想,勾漏山君至少已有二三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会不会又有什么稀奇?” 两人为了一句话,就在门口争吵起来。 阮伯年站起来,呵呵笑道:“东门老哥贤伉俪快请进来,大家就是等着二位呢?” 西门大娘道:“你们都听到了,是老不死在和我争勾漏山君,好像老婆子不知道勾漏山君似的。” 东门奇道:“谁和你争了,是你堵在门口,不进去,在和老夫争论。” 两个人终于走进来了,三手真人含笑道:“二位快请坐下来,咱们讨论正经事儿要紧。” 西门大娘一屁股在椅上坐下,说道:“这茅四道长怎么和小孩似的,也不通知大家一声,就和玉祥偷偷的上勾漏山去,如果那勾漏贱人真和勾漏山君有关,勾漏魔宫,岂是两个人就能闯的?” 三手真人老脸被她说得一红,不觉唉了一声,说道:“这位老前辈,贫道小时候,他就住在观里,平日疯言疯语,自称茅四真君,大家背后都叫他疯道人,除了喝酒,谁也不知道他是有武功的人,只怕连先师也不知道。穆小兄弟和他在一起,真是……咳,咳,这叫贫道怎么说好,他可能还是贫道的前辈……” 西门大娘气道:“玉祥也真是的,茅四道长武功虽高,是个疯子,和疯子上勾漏山去,这有多危险?老不死,咱们先追上去,别让玉祥吃了亏!” 她刚坐下的人又虎的站了起来。 阮伯年连忙摇手道:“老嫂子,你先请坐,从这里前去勾漏,路程还远得很,咱们先计议计议,如何走法?咱们人数多,最好分作几拨入上路,如果大伙走在一起,还未到半途,勾漏夫人就先知道了。” 西门大娘又回身坐下,说道:“就是知道,咱们也不怕她呀!” 阮怕年道:“不是怕她,她先知道了,就会多一分准备,以逸待劳,总是咱们远去的人吃亏,如果她知道不是咱们对手,躲了起来,咱们又到哪里去找?” 他最后这几句,是知道西门大娘生性好强,这样说,她会高兴。 果然,西门大娘口中唔了一声,点着头道:“这话不错,偌大一座勾漏山,她躲起来了,咱们找上一年,也找不到她。” 阮伯年笑道:“所以咱们应该分批上路,而且中间还得互相联系,等到了勾漏山,才不至有落后和走迷了路。” 西门大娘道:“咱们这里的总指挥,不是丁老弟吗,咱们就听他调度好了。” 丁盛站着的人,连忙抱抱拳道:“在座的都是在下前辈……” 西门大娘没待他说下去,就拦着道:“丁老弟,不用客气,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就怎么分配,玉祥走了半天啦,你分配好了,咱们就得上路,别再前辈后辈了。” 三手真人也道:“丁老弟,听说你几次调兵遣将,都获全胜,那就不用客气了。” 丁盛目光朝四周转了转,才抱拳道:“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里是咱们的根本,总得有人留守,陆总镖头和林副总镖头二位,再加上阮老爷子门下留下四位,和何镖头、(金和尚何尚)向镖头、(麻面张飞向传忠)一同留守镖局,人手应该够了……” 陆长荣道:“丁兄,上勾漏是给先师报仇去的,兄弟武功纵然不济,自然也非去不可。” 阮伯年道:“你且慢点再说,让丁老弟说完了。” 丁盛道:“在下方才说过,东海镖局是咱们根本重地,开了门,总得有个有份量的人坐镇,陆兄是总镖头,最好坐镇镖局……” 林仲达道:“镖局有大师兄坐镇了,兄弟就可以去了。” 丁盛朝终南五剑抱抱拳道:“五位前辈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认识的人不多,最好自成一路,是第一拨,另由孙风追随五位同行,可以沿途留下记号,而且孙风轻功极佳,有什么事,可以和第二拨人取得联络。” 钟子奇点头道:“好,老朽兄弟就担任第一拨。” 丁盛又道,“东门、西门二位前辈,认识的人较多,不过二位前辈初来的时候,都戴了面具,这次乃宜戴上面具,那就是以南荒双奇的身份上路,由钱电改扮二位的大弟子,为第二拨。” 东门奇尖笑道:“好、好,咱们南荒双奇带着徒儿,倦游回去……” 西门大娘道:“无双呢?不和咱们一起?” 丁盛道,“三位姑娘都是第四拨。” 东门奇道:“好吧,就这样好了。” 丁盛又道:“阮老爷子,李道长,武林四公子、阮兄、赵雷,以及阮老爷子门下王三元、高伯勋为第三拨,如果林副总镖头要去,亦无不可。” 林仲达道:“老爷子,晚辈家父和大哥都在贼人手中,晚辈是一定要去的了。” 阮伯年点头道:“好,长荣,那你就在镖局留守吧!” 陆长荣只得应了声“是”。 裴畹兰道:“丁大哥,我是第四拨吗?” 丁盛笑道:“不错,咱们第四拨有裴兄、裴姑娘、英姑娘、梁姑娘,李云、和兄弟一路,另外再调四名趟子手,归李云指挥,不过咱们第四拨现在就要上路了。” 钟子奇道:“老朽兄弟是第一拨,该什么时候上路?” 丁盛道:“第一拨午餐后稍事休息,即可上路,第二拨迟上半个时辰,也可以上路,第三拨必须等晚餐之后再行上路,四拨人的联系工作,自有赵雷等四人负责,如果路上没有意外,诸位就不必过问他们。” 第409章 隐痛 说完,就拱拱手道:“老爷子,在下另外有事,要先走了。” 他举步走出,裴允文兄妹、英无双、梁慧君一同跟着他走出。 第四拨走在最前面,七匹骏马上坐了丁盛、裴允文、李云和四名趟子手,另外是两辆马车。 一行人开了镖局大门,直驰出去。这一情形,就像东海镖局保了一批镖上路一般。 出了镇江城,就一路往西行驰,中午在东昌街打了个尖。傍晚时分,赶到龙都。 这是秦淮河下游的一个小镇,镇西有一座小庙,一共只有两进庙宇,一个庙祝,一行人就在这小庙的前进大殿上过夜。 两辆马车驰进天井,从第二辆马车上跳下来的只有裴畹兰一个人。 丁盛、裴允文、裴畹兰、李云和四名趟子手,两名车把式,就坐在殿前石阶上吃着带来的干粮。 一名趟子手却拿着干粮送给停在天井中的车上去,可见还有人坐在车上。 等大家用过干粮,天色也已黑暗下来,于是由四名趟子手从车上搀扶着两个人下车,走进大殿。 这两个人,赫然是瘟疫道入和徽帮卢寿同,只要看他们需人左右搀扶而行,明眼入一望而知是被点了穴道,不能自己行动。 如今天色已经全黑,小庙大殿上只点燃一支蜡烛,烛光荧荧,并不很亮,一行人经过一天奔驰,大家都休息了。 丁盛和裴允文兄妹在大殿神龛前面坐地调息,李云和四名趟子手,两名车把式则在大殿左首地上躺卧下来。 瘟疫道人和卢寿同因穴道受制,也在大殿左首靠壁席地而坐。 神龛前一张青石供桌上,虽然点了一支蜡烛,但时间渐渐过去了,蜡烛已经只剩下半寸光景,烛光也渐渐暗了下来,眼看快要点尽了! 就在此时,小庙左首围墙上,轻如落叶飘下一个黑影,好轻快的身法,一下就闪近石阶,左手抬处,发出两声极其轻微的破空细声,敢情打出了两支极为细小的暗器,立即一个转身,双足轻点,长身掠起。 他丝毫也没有惊动正在休息的人,就一下飞越过围墙,朝庙外泻落。但当他飘身落地之际,忽然发现和他相距不到两丈来远,对面站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他都认得卜一个是东海镖局的东方英,另一个是江南分令投到东少镖局去的梁慧君。 原来了盛算准今晚有人会来暗杀瘟疫道人和卢寿同两人灭口,因此要英无双、梁慧君躲在车中,直等天黑之后,才悄悄到庙外埋伏。 黑影人方自一惊,正待后退。 英无双冷笑道:“朋友既然来了,还想走吗?” 黑影人心知上当,一手按剑,哼道:“你们要待怎的?” 梁慧君道:“她叫宫月香,是秦总监的义女。” 宫月香(黑影人)怒声道:“姓梁的贱人,你吃里扒外,真是该死!” 喝声出口,抬手间长剑出鞘,身发如风,连人带剑疾冲而上,一剑当心刺出。 梁慧君冷笑道:“宫月香,你已经落入重围,还发什么狠?” 当的一声,格开她刺来长剑。 宫月香冲向梁慧君,是因为她知道梁慧君的武功,不如自己,只要把她逼退,就有逃走的机会,因此一剑出手,一言不发,手腕摇动,刷刷刷一连三剑紧紧接着攻出。 梁慧君岂肯示弱?后退一步,挥动长剑,以攻还攻,和她硬拼了三剑,但听一阵锵锵剑呜,两人各自震得后退了半少。 突然一条人影疾欺过来,叫道:“梁姑娘,让我来接她几招。” 这说话的是裴畹兰,她见猎心喜,自然也要插上一手,话声出口,剑声出口,剑光一闪,已朝宫月香左肩刺了过去。 梁慧君看她抢着出手,只好往后退下几步。 宫月香心头又急又怒。口中哼了一声,回身发剑,刷刷攻出。 裴畹兰展开家传“流云剑法”,一面喝道:“丁大哥算准今晚会有贼党前来行刺,没想到咱们出动人手,只截住你一个臭丫头,凭你臭丫头这几手三脚猫的剑法,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这时候弃剑受缚,蓝大爷只要挑断你双手大筋,还可饶你不死。若是再图顽抗,蓝大爷一生气,管教你丫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时莫怪蓝大爷心狠手辣,不懂惜玉怜香。” 她口中说得恶毒,那是存心要激怒宫月香的,但她手上却也毫不松懈,“流云剑法”一招紧过一招,剑光快得有如行云流水,参差飞洒,漫天都是流动的银芒。 宫月香可也不是弱者,手中长剑左旋右转,在身前划起一道又一道的剑光,三剑之中有两剑化解来势,一剑反击,但这反击的来剑,往往逼得裴畹兰忙不迭的回剑封解。 瞬息之间,两人已打了十几个回台,双方似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宫月香难免心焦起来,对方人手不少,没有现身的不去说他,光是眼前,东方英(英无双)还没有出手,梁慧君的武功,也只比自己略逊一筹,这三人如果联手上来,自己就绝非他们的敌手。 心念这一动,口中突然轻叱一声,长剑急振,陡然一剑斜划而出。 裴畹兰只觉她这一剑来得极为奇诡,一时之间,剑势不觉稍现迟疑,才举剑封出。 但听“当”的一声,两剑交击,宫月香争得半拍先机,就得理不饶人,手中长剑闪电般一连刺出九剑之多。 剑光如匹练横飞,银蛇乱闪,直逼得裴畹兰连连回剑自保,身形闪动,飘来飘去不敢硬接其锋。 宫月香眼看机不可失,身形一晃,从裴畹兰右侧闪出,双足一点,身如箭射,一下飞掠出去三丈来远。 她堪堪落到地上,陡觉一股疾风从身边掠出,一个人已拦在面前,那是东方英!(她只知道英无双是东方英)。 此时她急于离去,眼看英无双轻功身法虽比自己快了一步,但对方抢着掠到前面,脚步还未站稳,她岂错得机会? 一言不发疾欺而上,探手就是一掌;掌随人上,笔直朝英无双当胸印去。 英无双哼了一声道:“来得好!” 左手一抬,也没击出。 宫月香的手掌已经印到,两只手掌“啪”的一声击个正着。她满以为自己这一掌用了九成力道,定可把对方推震出去。 那知“啪”声入耳,但觉自己手掌好像拍在冰块上面!“不!比冰块冷十倍都不止,掌心骤然一冷,半条手臂立即奇冷澈骨,一股寒气就迅速往上渗透! “天底下会有这么冷的手掌!” 她心头大吃一惊,急切之间,迅速剑交左手,右手朝左肩连点了几处穴道,封闭住经穴。 那知这眨眼之间,左手业已冻得麻木不仁,右手把长剑交到左手,左手五指已经僵硬得无法弯曲,“当”的一声长剑跌落地上。 宫月香究是久经大敌,临危不乱,左脚脚尖一挑,右手一抄已把长剑接住,咬紧牙关,删的一声朝英无双刺去。 英无双只和她对了一掌,就没再出手,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此时看她举剑刺来,披披嘴道:“宫月香,我要杀你,你长剑跌落之时,我至少可以刺你三剑。” 身形一闪,避了开去。 宫月香横下了心,叱道:“你没刺我是你的事,我偏要刺你。” 刷刷两剑又急刺而出。 英无双冷晒道:“你这样的剑也能伤人?” 青霓剑随手划出。 她如今已把穆大哥教她的十三剑全练熟了,虽然只是随手划出一剑,却把宫月香刺去的两剑都接住了,只听“呛”“呛”两声,宫月香手中长剑立被削断了两裁。 宫月香大吃一惊,急忙后退,手中已只剩下尺许长一柄断剑,心知今晚绝难讨好,身形一个急旋,朝左掠去。 英无双也没追击,任由她掠去。 宫月香掠出三丈来远,只见前面站着身穿蓝布大褂的汉子,一手持一支三截棍,嘿然道:“臭丫头你怎么才来,老子已经等候了好一会功夫了。” 宫月香但觉整条左臂都已冻僵,连身上也冷得直打寒噤,她咬紧牙关,举起断剑使了一招“飞鹰击兔”,双足一点,跃起三丈来高,右手一圈,划起一圈剑花,朝李云当头飞击去。 那知刚刚纵起,陡觉一个寒噤,一日真气再也提吸不住,一个人忽然从空中跌坠下来,落到李云面前! 李云在笑道:“没用的丫头,去吧!” 这便宜他可捡到了,毫不待慢,把她一个人像皮球般踢出一丈来远。 只见一道人影飞泻而下,一把抓住宫月香左臂,笑道:“她是秦大娘的子女儿,别伤了她性命。” 宫月香左臂已僵,被丁盛抓住了还一无所觉,耳中听到有人说话,目光一动,才发现自己已被丁盛抓住,心中一急,右手断剑疾刺过去。 丁盛右手一探,一把扣住她执剑脉门,左手放开了她左臂,回头笑道:“东方兄弟,你的‘九阴神功’真还厉害,我抓住她左臂,冷的我五指还隐隐生痛呢!” 说话声中,左手疾落,连点了宫月香几处穴道,提着她越墙而入。 第410章 保管 英无双、裴允文兄妹、李云等人也随着越墙而入。 这时趟子手们已经换上了一支蜡烛,烛光就明亮了许多,丁盛把宫月香往地上一放,抬头道:“你们可以去把瘟疫道人和卢寿同请下来了。” 两名车把式答应一声,走近马车,打开窗帘,喝道:“你们两个现在可以下来了。” 瘟疫道人被穆乘风破去了一身武决,启然不敢反抗,任人摆布。卢寿同却只是穴道受制而已,但他前晚被孙风、李云“修理”了一顿,此人老奸巨猾,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学得很窝囊,听到车把式的喝声,两人乖乖的跨下马车,跟着走上大殿。 丁盛和裴允文等人都已在神龛前面围着坐下。四名趟子手却站在两边,地上还扑卧着一个身形瘦小的黑衣人。 卢寿同看到这般情形,心中不禁又暗暗打鼓,老实说,他看到丁盛就像老鼠看到了猫,连忙说道:“总堂主有什么见教吗?” 丁盛伸手朝神龛左首一指,含笑道:“两位先去看看那是什么?” 瘟疫道人和卢寿同依言走了过去。目光一注,这靠壁而坐的两个人,衣着打扮竟然和自己两人一般无二,甚至连面貌、肤色都十分相似,但走近了,你就可以发现那不是真人,只是两个木偶而已! 瘟疫道人和卢寿同不知丁盛弄来两个和自己两人相似的木偶,葫芦里卖什么药?方自一怔,还没开口! 丁盛已经含笑道:“两位再仔细看看‘心坎穴’上钉着的那是什么暗器?” 瘟疫道人和卢寿同依言俯下身子,凝目看去,这两个和自己两人相似的木偶“心坎穴”上,果然钉着两支比绣花针还细的钢针,只要看它通体色呈乌黑,显然是淬了剧毒的飞针!卢寿同看得神色为之一变! 丁盛问道:“二位认得出这是什么针吗?” 瘟疫道人道:“这针上淬过剧毒,好像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丁盛道:“道兄不知此针来历吗?” 瘟疫道人道:“贫道不知道。” 丁盛面含微笑,朝卢寿同道:“卢老大想必知道此针的来历了?” 卢寿同心头暗暗一震,忙道:“在下……知道……” 他原想说“不知道”,但看到丁盛的笑容之中,双目隐露神光,紧盯着自己,心头一害怕,连忙改说知道了。 丁盛点头道:“丁某早就知道卢老大一定认得出来的,卢老大已经不用害怕,此针虽毒,但放针的人不是已经被咱们拿下了吗? 哈哈,二位如果一到此地,就下车来休息,这两支毒针就不会只射中木偶的心坎穴了,在下委屈二位在车上多耽了一会,现在大概不会再抱怨在下了吧?” 这话已说得很明白,在抵达小庙之后,依然要瘟疫道人和卢寿同坐在车上,不准他们下来休息,却把两具木偶抬了下来,靠壁而坐,乃是李代桃僵之计,如果两人早下来了,此刻被毒针射中的就不会是木偶,而是他们两人了。 瘟疫道人听得脸色大变,颤声道:“这是什么人,竟然用如此歹毒的毒针来取贫道的性命?” 丁盛笑道:“那自然是为了灭口,道兄也许知道他们的秘密,留之无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杀之灭口。” 卢寿同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神色变得极为难过,忽然叹了口气道:“卢某真该死,今晚若非总堂主以木偶代替咱们两人,咱们岂非死得太冤了?”说到这里,愤然道:“总堂主,卢某一直为虎作伥,至死不悟,直到今晚,才知卢某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以利用,还可以让我活下去,到了不能利用,就是该死之日,卢某何用再替他们卖命?总堂主若是信得过卢某,准许我改过自新,卢某愿意尽我一己之力,稍尽棉薄,决不再作勾漏魔宫的爪牙了。” 这回,他想通了,连“勾漏魔宫”都说了出来。 丁盛大笑道:“卢老大想通了就好,人孰无过,错而能改,菩莫大焉,不但丁某,所有江南武林同道,谁都会对卢老大一翘大拇指,说声了不起,丁某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站起身来,走到卢寿同身边,双手疾发,替他解开了受制的穴道。 裴允文跟着过来,伸手和卢寿同紧紧的握了握,笑道:“卢大叔,你能幡然醒悟,真是太好了。” 卢寿同道:“这种毒针,名叫天绝刽,是用针筒发射,丁总堂主搜过她的身上没有?” 丁盛笑道:“她用左手打出两支毒针,转身就走,可见她对这种毒针十分有信心,认为被毒针打中,决无生理,也由此可见这种针一定十分厉害,她发针之时,只是左手抬了抬,极可能是由针筒发射,而针筒一定藏在她左手腕下。因此在下要东方兄弟以‘九阴神功’,废了她左手,使她在情急之下,无法用毒针伤人,只是还没搜过她的身。” 说完。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你去搜搜她身上,针筒可能在她左手腕底,另外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 英无双答应一声,翻过宫月香身子,果然从她左手腕底搜到一管针筒,然后伸手从她怀中掏摸了一阵,除了一方手帕,只有几两碎银子,和两张叁百两银子的庄票,就别无他物。 卢寿同目光一注,说道:“此女叫宫月香,是秦总监的义女。” 瘟疫道人眼看卢寿同已经解开了穴道,自己一身功力尽废,不觉黯然久之,才道:“贫道武功已失,虽然形同废人,但勾漏魔宫竟然要用毒针对付贫道,杀以灭口,贫道这口气也咽不下来。丁总堂主若是相信得过贫道的话,对付勾漏魔宫,贫道也未必真是废人,贫道要让勾漏魔宫看看贫道的厉害。” 丁盛是什么人,只要看他一脸俱是激愤之色,已知他说的不是空言,这就拱手道:“道兄言出至诚,在下自然相信得过,只不知道兄要在下如何做呢?” 瘟疫道人道:“丁总堂主只要把贫道身上搜去的东西发还贫道,贫道就可以对付勾漏魔宫的人了。” 丁盛设下今晚之计,原是为了想使他们知道悔改,说出勾漏魔宫的方向来,如今听他们的口气,不但已经觉醒,还有相助之意。 心中自然大喜过望,连忙拱手道:“道兄吩咐,在下自当从命,咱们一行人,原是要上勾漏山去的,能得二位参加,自是最好不过之事。” 一面朝梁慧君道:“梁姑娘,西道长有一个黄布袋,穆师弟交你保管,不知带来了没有?” 梁慧君点点头道:“我带来了,自然带来了。” 裴畹兰笑道:“那是我要你带出来的,布袋里有一瓶瘟疫散,我说到了勾漏魔宫,如果他们人数多的话,我们就可以把那个瓶子朝他们丢过去,让他们闻闻瘟疫散的厉害。” 说话之时,梁慧君已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黄布袋来,递还给瘟疫道人。 瘟疫道人面有喜色,连忙双手接过,口中说道:“多谢梁姑娘。” 卢寿同问道:“总堂主擒下此女,不知要如何发落?” 瘟疫道人道:“此女一定知道勾漏魔宫,贫道去过一次,自信还记得路径。” 丁盛道:“如此就好,此女曾用天绝针杀害三茅宫观主葛道长,那就送交李道长去处置好了。” 这一晚就在庙中过去,第二天一早,三位姑娘依然坐了第一辆马车,瘟疫道人和卢寿同坐了第二辆,丁盛等人各自上马,依然和保镖一样,继续上路。 他们名义上是第四拨,实际却走在最前面,自有李云留下暗记,后面的三拨人,也都有一个同导,只要依照记号赶路,绝不会走迷方向。 尤其有赵雷等人互相联络,那一拨人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三拔人都了如指掌,其中任何一拨只要遇上事故,其他三拨可以及时赶来施救。但这一路上,四拨人都没发生什么事故。 他们由镇江出发,穿越安徽、江西。湖南三省,赶到贺县,已是广西境界,一路上多方打听。都没有穆乘风和茅四道长的消息。 本来只有三位姑娘焦急,丁盛和裴允文只急在心里,面上却丝毫不曾流露出来。 现在连裴允文都忍不住了,目的地勾漏山一天天的接近,他耽心穆乘风的安危,也不禁忧形于色,朝丁盛问道:“丁大哥,我们一路上都找不到穆兄,他会不会一个人去独闯魔窟?” 丁盛道:“应该不会,这一路上,咱们已经查问得很详细,穆师弟如果只是一个人,那么穿青衫、佩长剑的少年人,不一定只有穆师弟一个,还不容易问得出来,但穆师弟是和一个蓬头垢面的老道士走在一起,只要有人遇上,很容易问得出来。因此,兄弟认为咱们第一、走的是近路,第二、马不停蹄的赶路,只怕已经超到前面来了,大家也不用心急。再有三天,就可以赶到容县,离勾漏山已近,纵使穆师弟走的路径,和咱们稍稍有异,但要去勾漏,容县是必经乏路,咱们有四拨人,在容县会合,只要分头留意,一定可以等着穆师弟的。” 第411章 寨子 英无双道:“万一穆大哥比我们先到,已经走了呢?” 丁盛笑道:“只要赶到容县。还会问不出来?穆师弟如果比我们先到,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天,咱们赶上去也来得及。” 英无双道:“我们那就快些到容县去,这里不要再耽搁了。” 丁盛道:“咱们今晚在这里落店,明天一早再走,才能和后面三拨人联络得上。” 落了店,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 丁盛因这里是通往勾漏山的必经之路,可能有对方的人往还,自己一行,能够不和他们照面,总是不和他们照面的好,因此就吩咐店伙把酒菜带到房向里来吃。 这一顿饭吃毕,天色早已全黑,晚饭之后,照例赵雷,钱电、孙风三人,都会赶来和丁盛见面,报告他们今天一天的经过,也请示明天走的路径,和该做的事项,因此丁盛饭后就回到房里去了。 三位姑娘住了一间,这时也已回房。 裴畹兰轻轻掩上房门,说道:“英妹,丁大哥方才说,三天之后到了容县,就可以知道穆大哥的下落,我看我们应该早些赶去才是。” 英无双道:“你没听丁大哥说,他每天都要和三拨人联络……” 裴畹兰嗤的笑道:“英妹,你这人也真是的,每天和三拨人联络的是丁大哥,又不是我们。” 英无双点点头。 裴畹兰问道:“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英无双想了想,忽然张目道:“畹姐姐,你是说我们先赶到容县去?好呀,丁大哥分不开身,我们早该先去了。” 裴畹兰道:“你赞成我们先走?” 英无双点点头道:“赞成。” 梁慧君较为持重,沉吟道:“这样不大好吧,丁大哥对四拨人都有联系,一拨有事,三拨人都可以及时支援,如果我们先走了,也等于失去了联系,万一有事……” 裴畹兰道:“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先赶到容县去,比丁大哥他们早到一两天而已,何况我们有三个人,还怕谁来?” 梁慧君道:“勾漏山我没有去过,但容县既然已是勾漏山脚下,任何一个门派,在它附近的城镇,必然都有眼线,何况盘踞勾漏山的是一个有阴谋野心的组织,容县岂会不安置他们的人,我们三个人没有后援,实是一件危险的事。” 英无众道:“我们只是找大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裴畹兰道:“梁姐姐怕事,我们两个人去好了。” 梁慧君道:“我不是怕事的人。” 裴畹兰道:“不怕事就好,我们那就走吧!” 英无双道:“对,梁姐姐,我们说走就走。” 梁慧君拗不过她们,只得点点头道:“要走自然一起走了,老实说,光你们两个人走,我真还不放心呢?” 裴畹兰道:“你不放心什么,难道我们还会怕了什么人不成?” 梁慧君笑道:“以你们两人的武功,自然不怕什么人;但你们都没出过门,江湖经验不足,我不和你们一起去,准会吃亏上当。” 裴畹兰道:“好啦,不用说了,我们快些走吧!” 英无双道,“这时候出去,给丁大哥、裴大哥碰上了怎么办?” 裴畹兰道:“我们从后窗出去,就不会碰上他们了,来,要走就得快走。” 她一口吹熄了灯火,悄悄掠近后窗,轻脚轻手的推开窗户,外面已是街后的一排民房,这时早已熄了灯火,一片黑黝黝的,当下就用手在窗槛下轻轻一按,跳出窗去,伸手招了招。 英无双跟着双足一点,穿窗而出。梁慧君只好跟着她们出去,回身掩上了窗户。 三个姑娘家身手俐落,轻蹬巧纵,宛如三缕轻烟,眨眼功夫,就已消失在黝黑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天色才朦朦亮,大家都已起来,盥洗完毕,店伙送来了早点,却不见三位姑娘起身。 裴允文道:“她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可能睡得很较晚,我去叫她们。” 跨出房门,走到三位姑娘的房门口,手指轻轻叩了两下,叫道:“蓝兄弟,你们怎么还不起来?咱们就要上路了,等着你们吃旱点呢!” 房中没人答应。 裴允文又叫道:“蓝九桌,快起来了。” 房中依然没人答应。 裴允文已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举手重重的在门上拍了两下,叫道:“东方兄弟,你们听到了没有?” 房中没有人,当然不会有人答应。 丁盛听到他拍门的声音,也赶了出来,问道:“她们怎么会睡得这样熟的?” 裴允文道:“我看她们出了事了!” 手掌按在门中,轻吐内力,木板门“喀”的一声,被他震开,一脚跨了进去,目光一动。床上被祷摺得好好的,就是不见了三位姑娘! 丁盛跟着走人,一怔道:“她们走了!” 一下掠近后窗,伸手一推,两扇木窗只是虚掩着,应手开启,说道,“她们从后窗走的,一定是追穆师弟去的,唉,梁姑娘江湖经验丰富,为人持重,怎么也会随着她们去的?” 裴允文气愤的道:“这一定是畹兰出的主意,无双不懂事故,梁姑娘又不便坚持,所以只好一起走了。” 丁盛唉了一声道:“离勾漏山一夭比一天接近,对方不会不知道咱们的行动,随时随地,都得时刻防范,她们偏偏这时候不告而去,真是要命,万一出了差错,教我如何跟阮老爷子交待叶 匆匆走出,要李云立即回去禀报第二拨东门奇夫妇,和第三拨的阮老爷子。 李云答应一声,立即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丁盛因英无双等三人可能会回来,只好在客店中多耽上半天时间,盼望她们及时回来。 直到中午时光,李云赶了回来,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是武林四公子,丁盛和裴允文一起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和武林四公子紧紧握手。 李云朝丁盛抱抱拳道:“属下禀报了阮老爷子了,阮老爷子怕总堂主这边人手不够,特请武林四公子赶来协助。” 丁盛笑道:“欢迎欢迎……” 第二十九章三女作前锋 李云又道:“总堂主,属下还有一件事要向你禀报。” 丁盛哦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李云道:“属下去禀报两位南大侠,(东门奇夫妇改扮为南荒双奇,一个叫南方豪、一个叫南方侠)他们听到东方少侠夤夜走了,就急着上路,要属下转告总堂主。他们会在勾漏山下等候咱们的。” 丁盛一呆道:“他们也走了?” 李云点点头道:“有钱老二和他们同去,就不至失去联系了。”接着挥手道:“咱们也该上路了。” 差不多快近午牌时光。 太平山下一条蜿蜒的山径旁,一家卖酒菜兼卖茶的松素下,来了三位青衫飘逸的少年公子,在一张板桌旁品字形的坐了下来。 一名弯腰老头端着三盅茶送上,问道:“三位客官,要些什么?” 这三位少年公子敢情跑路口干,不约而同的把三盅茶喝干了,其中年纪较长的一个用手抿着嘴打了个呵欠,说道:“老人家,再给我们来一盅茶好吗?” 弯腰老头笑了笑,过去拿了一个白瓷茶壶,放到桌上,说道:“客官自己倒吧!” 三人各自倒了一盅,又喝干了,才由年纪较长的一个说:“老人家你给我们下三碗面,再切些卤味就好。” 另一个问道:“老丈,你们这里附近,可有客店?” 弯腰老头笑了笑道:“咱们这里都是山区,那来的客店,客官们若是要投宿,从这里去再走三十里路,就是榕木寨,可以给过路的客官借宿。” 过不一回,弯腰老头送来三碗面和一盘卤莱,三位少年公子低头吃喝,他们敢情跑累了,每人的一碗面,还剩了大半碗,就停筷不吃,其中一个探怀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就站起身来。 弯腰老头走了过来,陪笑道:“客官不吃了?” 年纪较长的道:“我们吃不下了。” 弯腰老头伸手取过银子,说道:“老汉给客官找钱……” 年少的一个道:“不用找了,老人家,榕木寨怎么走法?” 弯腰老头拿着银子不禁一呆,这锭碎银足有一两来重,别说三碗面,就是一百碗也要不了这许多银子,他连说声谢谢都忘了。 年少的又道:“老人家,榕木寨怎么走法呢?” 弯腰老头口中喝了一声,如梦初醒,忙道:“从这里去,朝南偏西,不过三十里多一点,走得快些,一个半时辰,就可以走到了。” “多谢了。” 那年少的说完,三个人已经跨出松察,急步走去。 这三人正是裴畹兰、英无双和梁慧君,她们已经赶了一夜的路,到这时候还没休息过,三人虽有一身武功,也不无倦意,出了松素,就急着赶路。 这一带都是山岳地带,人烟稀少,一路上很少碰上赶路的人,三人就脚下加快,一路奔行,三十多里路,普通人要走上一个半时辰,她们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就赶到榕木寨。 第412章 效劳 这里是一个镇集,四周倚山围着一个木栅,进了寨门,是一条黄泥的道路,有着不少矮平房,东一簇、西一簇的,颇有鸡犬相闻的山居恬静之趣。 只是都是些平民的房舍,那能容得下三人借宿? 裴畹兰暗暗攒了下眉,走近一家门日,正好有一个老人坐在檐下,这就拱拱手,问道:“请间老丈,这里有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 那老人伸手一指,说道:“从这里去,不到半里,就是龙家大院,有几间客房,就是准备给过路的客官借宿的。” 裴畹兰说了声“多谢”,三个人就循着黄泥道路一路寻去。黄泥道路尽头,果然有一座庄院,那是在一座小山脚下,看去有几进房舍。 三人走近大门,就有一个老苍头模样的人迎了出来,陪着笑问道:“三位公子光临,可是找人吗?” 梁慧君抱抱拳道:“老丈请了,在下兄弟是路过这里,想在贵庄借宿一宵,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老苍头忙道:“有,有,敝地百里方圆,地瘠民穷,没有客店,敝庄主特地辟出几间客舍,专供过路的客官歇脚,三位公子请随老汉来。” 说完,就在前面领路。 梁慧君道:“多谢老丈。” 老苍头边走边道:“不用谢,这是现成的。” 他领着三人,走入庄院,然后又折而向西,穿过长廊,来至庄院西首。 这里是自成院落的一排五间房舍,走到一问房门口,伸手推启房门,说道:“三位公子请进,敝庄客房,每间可以住四个人,三位公子就住这一间吧!” 三人跨进房中,果见两张靠壁放着四张木床,被祷俱全,中间还有一张小方桌,围着四个木凳,地方还算宽敞,收拾得也很干净。 梁慧君道:“太好了,真该谢谢老丈。” 老苍头道:“三位公子不用客气,老汉就是专门招呼过客的,你们请坐下来休息吧,老汉马上叫人送茶水来。” 梁慧君又说了声:“多谢。” 老苍头退了出去,随手掩上房门。 裴畹兰打了个呵欠,就在木床上躺了下来,说道:“总算找到了住的地方,真累死人了。” 梁慧君抿抿嘴笑道:“我没说错吧,你们从没出过门,不知道路上的辛苦,才一个晚上没睡,就困成这个样子了!” 裴畹兰道:“你不睡觉的?那不成了夜猫子?” 梁慧君道:“出门咯,那有在家的舒服?所以就要学会忍耐,有时前不靠店,后不靠村,只好在山岩树林里坐息上一夜,也就算是睡过了。” 英无双道:“梁姐姐说得是,我们以后就要练习练习。” 裴畹兰道:“在山岩树林里坐息?还用得着练习?” 梁慧君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东方兄弟,你又忘了,我们出来的时候说好的,我叫魏君良,你叫我什么?” 英无双哦了一声,说道:“对不起,我叫惯了,不小心就叫出来了。” 说话之时,房门开启,一名小厮给三人送来了一壶茶水,放到桌上,就退了出去。 三人一晚未睡,亟待休息,梁袁君过去闩上了门,大家就在床上盘坐调息,运气行功。 天色渐渐接近黄昏,只听老苍头的声音说道:“老奴把三位公子就安顿在这间房中。” 接着响起另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说道:“你快去叩门,这地方只能让过往的行旅歇脚,怎好委屈读书公子?” 三位姑娘听到脚步声,早已睁开眼来,此时不约而同的轻轻一跃下床,围着方桌坐下。 梁慧君取过茶壶,给大家斟满了茶,好像正在围桌闲坐模样。 接着只听门上响起剥落叩门之声,老苍头叫道:“三位公子请开门。” 梁慧君起身拉开弓门,老苍头一脸歉疚的陪着笑道:“三位公子,敝庄主前来拜会。” 说完,立即向旁退开。 老苍头身后是一个四十来岁身穿蓝缎长袍助中年汉子,不但衣着体面,人也生得面貌白皙,温文庄重,老苍头向旁退开,他就跨上一步,连连拱手:“三位兄台光临寒庄,真是蓬革生辉,兄弟正好去城中拜会一个朋友,不克亲自接待,下人无知,把三位兄台安顿在这里,这是敝庄接待普通过往行旅歇足之处,岂不怠慢了三位贵宾,兄弟刚才听龙福一说,特地前来赔罪,还望三位兄台多多海涵才好。” 梁慧君连忙拱手道:“原来是龙庄主,在下兄弟幸会,贵地附近没有客店可以落脚,才冒昧前来贵庄借宿,这里已比一般客店好得多了,龙庄主请里面坐。” 龙庄主连连播手道:“不,不,三位兄台乃是敝庄贵宾,怎可住在这里?兄弟特来奉邀,务请三位到兄弟书房奉茶,兄弟已经吩咐他们收拾好三间宾舍了。” 梁慧君道:“龙庄主不可客气,在下兄弟出门在外,能有这样的房间,已是很好,明天一早,就要赶路,龙庄主盛意,实在愧不敢当。” 裴畹兰也道,“庄主不用客气,在下兄弟叨扰一宿,明日还要赶路,这里可说已经比一般客店好得多了。” 龙庄主哈哈一笑道:“三位兄台,这已经不是客气不客气的事了,因为三位兄台宠临敝庄,兄弟如果让你们住在这等简陋的房间里,一旦传扬出去,说是某天有三位佳公子到了榕木寨龙家大院,兄弟竟然把你们当作普通过往的旅客看待,这一来,教龙某这张脸还往那里搁?” 此人当真是好客而又好名者了。 梁慧君看他这么说了,就不好再推辞了,望望两人,说道:“龙庄主既然如此好客,咱们如果再要推辞,岂非不识抬举了?” 龙庄主忙道:“言重、言重,二位肯赏光,乃是兄弟的荣幸。” 一面抬着手道:“那就请到兄弟书房奉茶。” 梁慧君道:“龙庄主这般客气,在下兄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各从墙头摘下长剑,佩到腰际,就由龙庄主陪同,走出西跨院的客房,再从长廊折而向东,跨出一道圆洞门。 眼前花木葱郁,已是大宅院东首的一座花园,白石铺成的花间小径,傍花依柳,倍增幽趣! 花径尽头,出现了五栋精舍、晶窗书槛,掩映着主钩酋纱,富丽而清静。 龙庄主陪着三人进入书房,分宾主落坐,两名眉目如画的青衣小鬟手托金漆茶盘,送上香茗。 这时外面天气已经渐渐昏暗下来,但书密中四壁点燃起琉璃灯,如同白昼,使人毫无天色已经黑下来的感觉。 梁慧君拱拱手道:“在下兄弟还没请教龙庄主的大号呢!” 龙庄主笑道:“兄弟也正想请教三位兄台尊姓大名哩,兄弟龙在田,一生淡泊名利,就是喜欢结交朋友。” 梁慧君道:“在下魏君良。” 然后一指裴畹兰、英无双两人,说道:“他叫蓝九臬,他叫东方英,是在下的结义兄弟。” 龙在田连连拱手道:“原来是魏兄、蓝兄,东方兄,兄弟真是幸会得很!” 接着说道:“兄弟看魏兄三位,文质彬彬,俊美如玉,先前还当是过路的赶考相公,后来看到三位都身佩宝剑,想必还精通武功了?” 梁慧君道:“出门之人,佩剑防身,在下兄弟略谙拳剑而已!” 龙在田喜道:“这真是太好了,兄弟就是喜欢结交身怀武功之士。” 说到这里,目光一注,问道:“三位兄台不知是到哪里去公干的?” 梁慧君道:“在下兄弟是寻找我们结义大哥来的。” 龙在田道:“三位的结义大哥不知是谁?周围百里之内,兄弟或可稍效微劳。” 梁慧君心想:“自己三人是找穆大哥来的,他既然说出百里之内可以效劳,想必在这一带颇有势力,那就告诉他也好。” 心念转动,这就说道:“我们大哥叫穆乘风,他是往容县去的。” 龙在田沉吟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梁慧君道,“金陵。” 龙在田又道:“一路上都没追上他吗?” 梁慧君道:“是的。” 龙在田又道:“不知这位穆兄有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梁慧君道:“和我们差不多,哦,和穆大哥走在一起的,是一个蓬着头发的老道士,穿一件灰布道袍,喜欢喝酒。” 龙在田点头笑道:“这就好打听了,一位少年公子和一个蓬头老道走在一起,容易引人注意。” 他站起身道:“三位且请宽坐,兄弟这就去吩咐庄丁,要他们出去打听一下,近日之内,可有这样两个人从这里经过?” 梁慧君道:“如此就麻烦龙庄主了。” 龙在田含笑道:“魏兄不用客气,只要那位穆兄这百里之内经过,敝庄庄丁一定可以打听得出来。” 说完,急步朝夕怖去。 英无双道:“这位龙庄主不但好客,人也热心得很!” 裴畹兰低声道:“听他口气,百里之内的事,他都可以查得出来,可见他势力不小了。” 梁慧君道:“方才他急步往外走去,脚不扬尘,步履轻捷,看来还是个练家子呢!” 英无双道:“他很可能是雄霸一方的人,自然练过武的了。” 第413章 大院 梁慧君压低声音道:“所以我有些后悔,不该把真话告诉他的。” 裴畹兰道:“我们不把真话告诉他,他如何去替我们打听、穆大哥的下落呢?” 梁慧君微微摇了下头说道:“你们也不想想看,这里离勾漏山不过两三百里了,他在这一带如果有相当势力的话,不是勾漏一党,会容得了他吗?” 裴畹兰低啊一声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梁慧君笑道:“那也不要紧,他就是勾魔的手下。也不过是这一地方的土豪而已,不会知道江南分令和东海镖局的事,当然也不会知道我们是找上勾漏山去的。所以他能帮助我们打听穆大哥的下落,自然很好,如果他真有不利我们的举动,我们也未必怕他。” 裴畹兰道:“对,我们连勾漏山都不怕,还会怕他吗?” 梁慧君低声道:“但我们也要小心些为是。” 刚说到这里从窗外望出,龙在田正从花径上走来,跨入书房,含笑道:“三位兄台只管放心,兄弟已派出几个庄丁,分头去附近几条通往容县必经之路的镇甸上去查问了,最迟明天中午以前,必会有消息传来,但三位兄台明日一早恐怕走不成了,要在敝庄多盘桓上半天才好。” 梁慧君感激的道:“如此麻烦龙庄主,在下兄弟真是不好意思。” 只见两名青衣小鬟并肩走人,躬身道:“启禀庄主,酒筵已经摆好,可以入席了。” 龙在田点点头,站起身,抬手道:“三位兄台远来,兄弟无以为敬,刚才吩咐厨下,做了几式粗肴,聊表地主之意,现在请入席了。” 他右手抬处,书房的客厅左首,两名青衣小鬟站在一左一右,拉开一道紫绒帘幕,露出一个圆洞门,里面是一间雅致的膳室,一张紫檀八仙桌上,果然银环牙着,摆满了菜肴。 梁慧君道:“龙庄主怎好如此破费?” 龙在田爽朗的大笑道:“三位兄台如果是读书人,当真风流名士,如果身怀武功,也是少年侠士,难得光临敝庄,这是兄弟的荣宠,粗肴水酒,实在不成敬意,魏兄何须客气?请请!” 当下引着三人进入膳厅,分宾主落坐,两名青衣小鬟手持银壶,给四人面前斟满了酒。 龙在田举杯道,“三位兄台远来,兄弟先敬三位一杯。”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斟满的是银杯,当然可以放心酒中不会有什么手脚,三人只好和他干了一杯。 青衣小鬟立即替四人斟满了酒。 接着梁慧君举杯道,“在下兄弟都不善饮酒,但主人这份盛情,实在令在下兄弟无比感激,这一杯是在下兄弟敬主人的,干了这一杯,在下兄弟实在不能再喝了。” 说完,三人一同举杯喝干。 龙在田和他们对于了一杯,举筷道:“三位兄台那就请用菜吧!” 满桌佳肴,海陆杂陈,不但丰富,而且厨司的手艺也极为不俗,每一盘菜,都做得色香味俱佳。 梁慧君举筷道:“龙庄主菜肴如此丰盛,真是不好意思。” 口中说得客气,但举筷之际,却只拣龙在田下过筷的菜肴下筷。 英无双、裴畹兰两也只是跟着梁慧君下筷。 龙在田只当他们客气,主人没动过筷,他们都不好意思先动筷,于是他在每一种菜肴上都先下了筷。 两名使女还是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三人已经声明过不会喝酒,是以主人虽然殷勤劝酒,三人只是略一沾唇而已。 龙在田因为和三人还是初交,不好勉强,因此只是殷勤的要三人多用些菜,两名使女装上饭来,三人只好各自吃了一碗,便自住筷。 龙在田连声说着:“简慢。” 就站起身引着三人回到书房落坐。两名使女端上新沏的香茗。 龙在田陪着三人闲聊了一阵,才站起身拱拱手道:“三位兄台长途跋涉,还是早些去休息吧,兄弟已要她们收拾好宾舍,那就请吧!” 一名使女不待吩咐,点燃起一盏纱灯,走在前面引路。 龙在田抬着手道:“三位兄台请。” 梁慧君拱手道:“龙庄主请留步了,在下兄弟由这位姑娘引路就好,不敢再劳动庄主了。” 龙在田道:“魏兄三位初来,兄弟乔为主人,怎好……” 梁慧君道:“方才叨扰盛宴,在下兄弟已是心感不安,龙庄主千万不可再客气了。” 龙在田道:“兄弟应该陪同三位去看看房间……” 裴畹兰道:“龙庄主也该休息了,在下兄弟自己去就好,实在不敢再劳相送。” 龙在田迟疑了下,才道:“好吧,兄弟那就不送了,三位兄台去看看如果还缺少些什么,只管吩咐春香就好。” 一面又朝春香道:“春香,三位公子需要什么,你就要赶快送去。” 那使女躬身道:“小婢省得。” 龙在田又拱手道:“三位兄台请吧,那就恕兄弟不送了。” 三人也朝他拱手称谢,才跟着那使女走去,走出书房,经过一条花架长廊,来至一幢精致的小楼前面。 春香领着三人走上楼梯,一面说道:“楼下是客室、膳室和一间书房,卧室在楼上,中间一问是起居室,这里正是三个房间。” 她一面说着,一面过去打开了三间房门,又道:“三位公子看看还需要些什么、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房间内摆设精致,一矣雕花木床,罗帐银钩,锦祷绣被,看去都是新的。 梁慧君道:“大好了,这里已经应有尽有,不需要什么了,姑娘回去,给我们谢谢龙庄主。” 春香道:“不用谢。” 裴畹兰问道,“你家主人如此好客,这里想必时常有宾客来住的?” 春香嫣然一笑道:“西院是普通客舍,经常有人住,这里两幢楼宇,乃是庄主接待贵宾之处,一年之中,难得有一二位贵宾在这里下塌。” 梁慧君道,“多谢姑娘,你请回去吧!” 春香道:“三位公子请坐,小婢去沏茶。” 梁慧君摇手道:“姑娘不用忙了,我们刚才在书房里已经喝够了,不用再沏了。” 春香道:“三位公子没有什么吩咐,小婢就告退了。” 梁慧君道:“姑娘只管请。” 春香躬身道:“小婢走了。”她提着纱灯,下楼而去。 英无双道:“这位龙庄主真是好人,这样好客的人,真是少见得很。” 裴畹兰打了个呵欠,说道:“时间不早,我们两晚并做一晚睡,该早些休息了。” 英无双笑道:“看你像个瞌睡虫,说起睡,就打起呵欠来了。” 梁慧君道:“我们已有一晚未睡,是该早些休息才是。” 三人就各自回房睡觉。 梁慧君在三人中是江湖经验比较多的一个。她原本不赞成这样不告而行的,为了拗不过裴畹兰、英无双两人,只好跟着她们出来。 她内心却有着沉重的压力,在路上万一出了差错,她如何向阮老爷子,丁大哥等人交代? 因此她在两人不注意的时候,都偷偷的留下了记号,好让丁大哥一行人知道她们的去向。 现在,她掩上房门,就熄去了灯,但她并没有立即脱衣就寝,只是在床上坐息了一回。 算来快已接近二更,两位姑娘都已睡熟了,就悄悄一跃下床,闪近后窗,轻轻推开窗户,一下穿窗而出,掩上窗户,目光迅速朝四周一阵打量。 这时夜色已阑,园中一片宁静,除了树林间时有天风吹过,发出细细的吟声,已是万籁俱寂,龙家庄院,也都没有了灯火。 她双手一划,长身纵起,还是很小心的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一连几个起落,就已飞越出花园围墙。 榕木寨依着山麓,围以木栅,在接近路口的一棵大树下,检了几块拳头大的石块,运用内力,嵌入大树根部。 这种记号是她跟李云学的,因为石块嵌进树根,只露出一点,就算路人或牧牛顽童经过,也休想挖得出来。 这记号是告诉后面的人,她们曾在这里过夜,第二天就走了。 就在她直起腰来之际,忽然听到路上似有人声,急忙双足一点,纵身上树,隐住了身形,低头朝下看去,只见两条人影从大路上奔行而来。 到得树下,前面一个一指栅门,说道:“到了,时间不多,咱们快些进去。” 后面一个道:“这里就是龙家大院?” 前面一个道:“这是榕木寨,龙家大院还在里面。” 梁慧君忖道:“原来是来投宿的了,哦,这两人脚步轻捷,身手显然不弱!” 只听后面一个道:“戚真人就要到了,我们只要通知龙在田赶快出来迎接就好。” 说话之时,两人已经奔近栅门,纵身而入。 梁慧君听得不觉一怔,先前自己还当两人是投宿来的,如今听后面那人口气,居然托大得直呼龙在田的姓名。 龙在田在这一带,至少也是一号人物,他连庄主都不称呼一声。 戚真人马上就要到了,不知戚真人又是什么人? 心念一动,立即飘身落地,越过栅门,一路远远跟着两人身后进去。 第414章 鼎炉 两个汉子奔近龙家大院,前面一个跨上石阶,举手就把兽环敲得当当作响。 过没多久,只听那老苍头龙福在里面答应着道:“来了,来了,”半夜三更,什么人把门敲得这么响?” 两扇大门开启,龙福披着大褂,连扣子都没扣好。 前面一个大声道:“老管家,你快去告诉你家庄主,戚真人三更就会到,要他赶快收拾一间静室,出来迎接。” 龙福迟疑的道:“戚真人?是哪一位戚真人?” 老管家显然也不清穆。 后面一个大声道,“快去,你只要说戚真人是从玉阙神宫来的,你家庄主自会知道。” “玉阈神宫?”梁慧君从未听说过。 龙福道:“好吧,你们二位请在这里稍候……” 后面一个大声道:“你要快点走,再慢吞吞的就来不及!” 龙福听了他这几句话,心知事情不同寻常,答应一声,果然脚下加紧,往里行去。 梁慧君隐身在附近的暗处,心中忖道:“看来玉阈神宫戚真人的来头一定很大了。” 过没多久,只见龙在田神色匆忙的带着几名庄丁奔了出来,看到门口两个汉子,连忙拱着手道:“两位兄台来了,多多失礼……” 后面权子没待他说下去,就略为抱拳,截着道:“你就是龙庄主了,咱们没时间说什么客套话了,玉阙宫戚真人三更前就会赶到,请你吩咐庄上马上收拾一间静室,随咱们出寨去迎接。” 龙在田口中低“哦”一声,就说了两个“是”,一面连连挥手道:“快去两个人打开栅门,龙福;你去关照春梅,快去收拾一下东阁宾馆。” 两名庄丁应了声“是”,匆匆先走了。龙福也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行去。 龙在田这才朝两个汉子拱拱手道:“二位兄台,咱们走吧!” 两名汉子也没和他客气,转身就走。 梁慧君忍不住又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往栅门走去。 栅门内,两旁有着不少矮瓦屋,虽是两排,并不整齐,正好给梁慧君作为掩蔽藏身之用。 这时栅门业已打开,两名庄丁手挑气死风灯,站在栅门两旁。 龙在田和两个汉子则站在栅门前的右方,只是目注远处,连话也没和两人多说。 约莫枯等了一刻工夫。才见远处出现两点隐隐的火光。 后面那个汉子低声道:“来了,来了。” 龙在田似是怕他长袍上沾上了灰沙,赶紧双袖一抖,挥袖在身上掸了掸,才神色虔敬的躬身鹊立,状极恭敬。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点火光来得极快,这时相距已不过十数丈光景,来得有如一阵飚风。 前面两个手提灯笼的汉子,和赶来向龙在田报讯的汉子同样穿着蓝布大褂,有些像庄稼人模样。 稍后是一顶软轿,由两个灰衣道人抬着,轿后跟着两个灰衣道士,年纪都在三旬左右。 龙在田看到软轿,赶紧急步趋了上去,躬着身抱拳道:“在下不知戚真人黄夜光临,,有失迎接,还望真人恕罪。” 软轿中响起一个粗旷的声音笑道:“龙庄主好说,贫道来得突然,所以事前没有通知施主,怎能怪得施主?” 龙在田抬手道:“真人请到庄内奉茶。” 软轿中人道:“龙庄主请。” 龙在田拱拱手道:“道兄们请,轿子抬到书房去好了。” 说完、立即转身走在前面领路,抬轿的道人并没有停下来,一路朝龙家大院而去。 梁慧君眼看抬轿的道入步履如飞,一身武功分明大为可观,心中不无疑窦,想看看戚真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夤夜赶来又有什么事? 这就身形闪动,悄悄绕到龙家大院东首,越墙而入,一路疾走,来至龙在田的书房后面,隐入暗处,再矮着身子悄悄移近窗下。 只听龙在田的声音在书房前面招呼着:“道兄们把轿子停在廊下就好,诸位一路辛苦,龙福,你陪他们到外面去用茶。” 一面又躬着身道:“真人请下轿了,书房待茶。” 他话志方落。突听书房中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大笑道:“龙庄主快请进来吧,贫道早已在你书务中了。” 这话不仅龙在团大吃一惊,连躲在后窗的梁慧君也蓦然一怔! 龙在田“啊”了一声,急步奔入,连连拱手道:“真人真是神人,已在书房之中,在下还一无所知。” 戚真人大笑道:“贫道三年前来过一次,知道施主书房在那里,所以先进来了。” 正说之间,只听春香的声音道:“真人请用茶。” 戚真人呵呵一笑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春香羞答答的道:“小婢春香。” “好,好,这名字好得很!” 戚真人似是对春香极为欣赏,接着又问道:“今年几岁了?” 春香道:“十七。” “哈哈!”戚真人大笑道:“果然是一个上好的鼎炉!” 梁慧君想找个缝隙往里面瞧瞧,可惜后窗不但关着,还下了一层窗帘,根本无法看到屋中的情形。 只听龙在田道:“真人远莅,在下已吩咐厨下准备了酒菜……” “不用了。” 戚真人道:“贫道今晚先行赶来,明天还有几位道友要来,这附近百里,只有龙庄主这里可以下塌,所以要麻烦贵庄,准备几间客房。” 龙在田忙道:“真人难得光降,平日请都请不到,真人约了朋友,那就更为难得,客房是现成的,并不费事。” “哈哈!” 戚真人笑声怪得刺耳,说道:“贫道平日是难得下玉阀宫来,这次是为了有一批不开眼的小辈,听说要找上玉阈宫去,如果让他们闯到勾漏山下,岂不笑话?所以贫道要在这里等候他……” 他提到“勾漏山”三字,听得梁慧君心头猛地一动,暗道:“他这话不是在说自己等人吗?玉阙宫,那就是勾漏魔宫了!” 这话听到龙在田耳中,也大大的吃了一惊,在他心目中,玉阙宫乃是武林至高无上的权威,如今这位戚真人居然说有一批不开眼的小辈要找上玉阙宫去,普天之下,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去冒犯玉阙宫?心中想着,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人,胆敢找上勾漏山去?” “哈哈!” 戚真人又是一声怪笑,说道:“好像是金陵一家叫什么东海镖局的人,仗着厉山双凶,和茅山一个自称三手真人的李静虚撑腰,要上勾漏山寻仇。这些小辈,不值贫道动手,贫道只要把厉山双凶和姓李的三手真人擒下了,其余的人就不足道也。”说到这里,站起身道:“好卞,贫道要休息了,龙庄主可曾给贫道准备一间静室吗?” 龙在田忙道:“早就准备好了,在下给真人带路。” “不用。”戚真人道:“只要春香姑娘给贫道领路就好。” 龙在田道:“真人难得光降,在下自当……” 戚真人一摆手道:“你去了又有何用?哈哈,春香姑娘,咱们走。” 梁慧君听到这里,知道戚真人就要出来,这就悄悄退下,然后长身掠起,一路疾奔,回到房中,才推门走出,朝英无双、裴畹兰两人房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两位姑娘虽已人睡,但练武的人,就是在睡梦之中,也经常保持警觉,听到叩门声,就各自开出门来,同声问道:“魏兄,有什么事吗?” 梁慧君招招手道:“你们来。” 说完返身就走。 英无双、裴畹兰急忙跟了过去,进入房中,梁慧君随手把门掩上了,一面低声把刚才见到听到的,和两人详细说了一遍。 裴畹兰道:“我们那要怎么办呢?” 英无双道:“他不是说明天还会有人赶来吗,咱们今晚先下手为强,把他除去,然后来一个,诛一个,反正这些人都是魔宫出来的,杀了也不为过。” 裴畹兰道,“对,我们这就找他去……” 话声未落,突听一个女子的尖叫声音,划破黑夜,从西首不远传了过来。 英无双矍然道:“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迅疾掠到南首窗下,一手推开窗户。 只见一个女子声音继续的传来:“不要,小婢求求你……不要这样……” 英无双听出声音来自西首一幢楼字,楼上还射出明亮的灯光,一时那还犹豫,足尖一点,人已穿窗飞出。 梁慧君低声道:“东方兄弟,慢点!” 裴畹兰催道:“快走!” 也跟着穿窗而出。梁慧君只好急忙跟了上去。 英无双这时早已掠到西首那幢小楼面前,纵身跃上一棵大树,纵目看去。 这幢小楼和三人住的格局完全一样,中间一间灯火通明,南首两扇窗户也敞开着,连窗帘也没放下。 屋中,一个懈青脸、连鬓苍须的老道,搂住一个青衣少女,满身乱道:“小宝贝,你们庄主不是叫你伺真人来的:你就得伺真人一次……” 那少女正是春香,她一面挣扎,一面哀求着:“求求真人,不……要……” 英无双看得面红耳赤,心头不由大怒,清叱一声:“好个无耻妖道。” 第415章 少阳 随手折了一段树枝,扬手朝那懈青脸老道激射过去。 这懈青脸老道就是戚真人,此刻搂着春香正在上火的时候,叱声入耳,但听嘶然有声。一缕劲急的暗器从窗外激射进来。 他双手搂着春香,忽然腾出左手。一下把射去的暗器抄在手里,只觉来势极锐,但接到手中却是极轻,低头一看,接在手中的仅是寸许长一截树枝,心知遇上了高手,不由抬目喝道:“什么人偷袭真人: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话声未落,又是嗤的一声,一点细小黑影朝他口中激射而来,有人喝道:“妖道,你给小爷滚出来。” 戚真人真不含糊,及时呼的一声。朝射到面前的细小暗器吹了口气,就把暗器吹开,那只是一粒细小的石子。他在这一瞬间,右手疾发,点了春香的穴道,一团人影快如闪电,已经穿窗射出,朝英无双隐身的大树飞扑过来。 英无双冷笑一声,叱道:“下去!” 挥手就是一掌迎着拍出。 戚真人扑来的人,右掌疾发,迎着英无双掌风硬接一掌。 两股掌力乍接,但听蓬然一声大响。戚真人似是没想到来人功力极高,而且掌风阴寒如冰,心头不由一凛,飘身落地,大笑道:“贫道还当是谁?原来是东门老儿,哈哈,贫道正要找你们二位!” 他在掌风之中,业已发现英无双练的是“九阴神功”,只当是厉山双凶来了。 英无双和他掌力乍接,只觉对方虽是身在半空,但这一记掌力竟然压力奇重,令人气为之窒,被逼得往后跃落,然后缓步从树后走出,冷笑道:“你就是姓戚的妖道?叫什么名字,快报上名来。” 戚真人看到从树后走出的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相公,心头不觉一怔,目注英无双说道:“小子,你怎么知道本真人姓戚?” 英无双冷笑道:“小爷不但知道你姓戚,还知道你是从勾漏山魔宫来的,对不?” 戚真人大笑道:“小子,”你是东门奇的徒弟?哈哈,你师父呢?是不是躲在树上?快叫你师父下来。”英无双冷然道:“打发你姓戚的妖道,小爷已经绰绰有余了。” 戚真人怒笑道:“本真人只是看你年纪轻轻,不想让你把小命丢了,东门奇,你再不现身,莫怪真人对你徒弟不客气了。” 他不立即出手,还是认为厉山双凶隐身在附近大树之上。 英无双冷声喝:“你穷嚷什么?小爷并不认识东门前辈,谁是他徒弟了?” 戚真人道:“那你是什么人的徒弟?” 英无双道:“本公子是什么人的徒弟?本公子就是你的师父,你就是本公子的徒弟。” 戚真人突然目射厉芒,沉喝道:“小子找死!” 挥手一掌迎面劈了过来。他这一掌和方才临空发掌又是不同,掌势出手,一道强猛绝伦的掌风,几乎扩及一丈,势道之强,武林罕见! 英无双不仅不让,左手一抬,凌空直劈!她这一掌,使的是穆大哥教她的“三刀”,三记绿袍神君的掌法之一——第一刀! 目前她“九阴神功”已有五六成火候,这一掌寒风如刀,极为凌厉,若是换了旁人,武功纵然极高,也绝非她的对手;但她怎知眼前这个戚真人,乃是勾漏山君门下的三弟子,一身武功岂同小可, 英无双劈出的第一刀。虽然凌厉无匹,“嗤”的一声,真像一把利刃,刺入涌来的掌风之中,但只能剖开前面的三尺光景,三尺以后掌力就坚如铁石,遇上了阻力! 不,对方掌力汹涌撞来,你劈去的手掌,遇上了阻力,无法再进,但对方掌力却源源不绝的朝前推来。 不进则退,英无双劈出的第一刀掌力,立即被对方逼了回来。 这原是快得如同电光石火一瞬间的事,英无双骤觉不对,心头上止不住暗暗凛骇,急切之间,赶忙右手疾发,劈出第二刀,左手迅即收回,一收再发,劈出第三刀。 这三记掌法,乃是厉神君毕生精研的绝学,威力之强,旷世无比;但英无双和戚真人年岁悬殊。功力不如对方远甚。三掌同发,才堪堪把对方一记掌力挡住,但还是脚下浮动,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但戚真人也被她这接连三刀,(掌)震得上身浮动,后退了一步,不由目中厉芒连闪,惊诧的道:“你是厉神君门下?勾漏山玉阈宫和厉神君素无过节,不可伤了两家和气,阁下请吧!” 他没把厉山双凶放在眼里,但厉神君他可惹不起。 英无双冷冷的道:“请什么?” 戚真人道:“贫道之意,你小施主可以走了。” 他平日目空四海,这话已经说得十分客气了。 英无双依然站着不动,冷冷的道:“我走:我为什么要走,走到哪里去?” 戚真人攒攒眉,心想:“你不是厉神君的门下,真人早就送你上路了。”一面说道:“贫道已经说过,玉阙宫和厉神君一向和平相处,毫无过节,咱们不可伤了两家和气,小施主自然该走了。” 英无双冷哼一声道:“你仗着是玉阙宫出来的,就可以胡作非为,没人管你了?今晚给本公子撞上了,你以为抬出王阙宫三个字来,本公子就会走吗,本公子一走,春香一个弱女子,岂不是羊落虎口了吗?” 提起春香,戚真人当真是千金一刻,恨不得英无双快走;但他居然硬要伸手,破坏自己好事。一时不由得凶心突发,厉笑道:“好小子,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戚真人不过因你是厉神君门下,不好伤了两家和气,可不是怕了你,你硬要找本真人的岔;可以各凭武功,放手一搏,生死存亡,和两家师门无关。” 英无双冷笑道:“本公子没说要你怕,更没说要你客气,万恶淫为首,本公子要诛的是淫贼,自然和师门无关了!” “那好!” 戚真人目光一掠英无双身边长剑,沉声道:“你可以亮剑了。” 英无欢一手按剑,问道:“你剑呢?” 戚真人仰着发出一声破竹般长笑,说道:“玉阙宫门下戚真人对付你小子若是还要用剑,本真人就不用在武林中走动了。” “那好!” 英无双锵的一声撤出青霓剑来,长剑一振,嗡然有声,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你可以发招了。” 戚真人究是见多识广之人,看出英无双撤出长剑,宛若一汛秋水,青芒流动,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名剑,心头不禁暗暗攒眉,深悔自己话说得太快了,这小子功力不如自己,但这柄剑却不易对付。 听到英无双要他先发招,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口中狂笑一声:“好,你小心了!” 左手迎面直劈而出。 他因英无双手中是一柄利剑,这一掌自然要先声夺人,掌势甫发,一团强劲无匹的掌风,宛如怒潮汹涌击撞过来。 英无双早有准备,对方掌势一发,她身形晃动,向左欺进,长剑也随着化作一道青虹,避招进招,像闪电般激射过去。 戚真人先发左掌,正是要她欺身发剑,左掌未收,身形半旋,右手紧接着一记“横澜千里”,挥掌横扫而出。 他这一掌已是蓄劲而发,一道狂贼,当真有如壮阔横澜,席卷横扫,比之先前一掌,不知凌厉了多少倍! 英无双展开“十三剑”,一招甫发,第二招又紧接着出手,现在她对这套剑法,已是纯熟无比,剑势如虹,身法如电,等你掌风横扫过去。 她人随剑走,一道森寒剑光所到之处,竟然从戚真人横扫的掌风中闪身而出,把一道凌厉壮阔的掌风齐中截断,匹练似的青光朝戚真人迎面劈去。 勾漏山君昔年在勾漏石窟得到少阳神君的一部“少阳经”,一生精研“少阳神功”,他门下弟子练得自然也是“少阳神功”。 “少阳神功”虽能克制旁边阴功,英无双练得却是“九阴神功”,这两种神功同属玄门道家内功,但“少阳”乃是初阳,九阴则是属纯阴,以初阳的“少阳神功”自然无法克制纯阴的“九阴神功”,于理甚明。 只是英无双年事极轻,在修为上无法和数十年修为的戚真人相提并论,是以方才戚真人劈出的一掌,她要接连使出“三刀”,才能接得下来,双方谁也无法伤得了谁。 这回英无双使出剑法来,第一、这套剑法,创自厉神君,虽然只有一十三剑,已可包罗了各门各派的剑法精华。第二、她手中这柄青霓剑,乃是剑中名器,不仅削铁如泥,而且本身就含藉了精铁寒英之气,加上英无双挥舞之际,“九阴神功”在不知不觉间贯注全身,精铁寒英得到“九阴神功”之助,威力自然更加增强。 所以一下子就把戚真人的一记含有“少阳神功”“横澜千里”壮阔掌风齐中截断了。 闲言表过,却说戚真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横扫过去的一道掌风,居然会被眼前一个年轻人挥剑切断,心头上不住猛地一惊! 第416章 回音 就在此时,瞥见青芒耀目,一道剑光已经迎面劈到,一时之间,不敢再举掌迎击,赶紧一吸真气,身子离地数寸,往后疾退。英无双展开剑法,就一路使了出来,你往后疾退,她就紧迫追击,一支青霓剑化作一道青虹,又朝戚真人闪电般攻出,厉神君的精妙招数,饶你戚真人如何了得,也给迫得连连后退。 戚真人又气又怒,仗着几十年功力,功运双臂,双袖连挥,紧守门户,右攻左守,左攻右拒,一双衣袖,有如两块铁板,只要被他拂中,就是山石也会击成粉未。 英无双究竟临敌经验不足,只顾施展剑法。着着逼攻,有时长剑也会被对方掌风震荡开去。 戚真人却越战越惊,他根本看不出英无双的剑势路数,只觉周围剑风飒然,对方从剑上发出来的凛然寒气,凭他修习“少阳神功”数十年,依然感到寒覆肌骨,奇冷难耐。 就在此时突听半空中响起破竹般的一声长笑,喝道:“无双,你只是困住他有什么用?怎不削他双袖?” 另一个夜桌似声音尖叫道:“老不死,削他双袖有什么用?无双,要削就削他两只手臂才行!” 十丈外的一棵树梢上站着两条人影,发话指点。 英无双听到师娘、师父的喝声。精神陡然一振,青虹乍闪,声如裂帛,戚真入右衣大袖已被剑光削落! 英无双听到了,戚真人当然也听到了,右手大袖被削,左手奋起全力拍出一掌。 英无双来不及使剑,左手跟着击出,但听“砰”然一声,英无双内力不如对方立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戚真人却趁着这一掌之势。吸了口气,身子离地数寸,像流水行云般疾退出一丈开外,沉喝道:“来的可是厉山双凶吧?” 第三十章剑劈四凶 东门奇大笑一声,凌空飞扑下来,说道:“不错,老夫正是东门奇。” 西门大娘跟着飞泻而下,呷呷尖笑道:“还有老娘。” 戚真人沉哼一声道:“很好,你们是到勾漏山去的了,本真人明日日落前,在龙江岭脚候教。” 东门奇大笑道:“慢点,你阁下是什么人?” 梁慧君、裴畹兰就隐身在左首一棵大树之上,这时跟着纵身飞落。 梁慧君不待戚真人开口,就接口道:“他是勾漏山玉阙宫来的,自称戚真人……” 西门大娘晤了一声道:“那是勾漏君门下的三真了。” 东门奇耸着双肩大笑道:“这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勾漏山君雄霸西南,他门下三真人中,竟然连厉山双凶门下一个十六岁的女弟子都打不过,还在老夫面前冒什么大气?明天你约了多少帮手,咱们日落前准到,你去吧!” 说话之时,挥了挥手,好像是有意放戚真人走的。 这可真把戚真人气破了肚子,玉阙宫弟子几时受过如此凌辱?但当他听到和自己动手的小子,竟是厉山双凶内下一个女弟子,心头也着实暗暗惊凛。 尤其此时除了厉山双凶现身之外,还有两个少年也从大树上跃下,自己连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都无法取胜,何况对方一共有五人之多。 他以英无双的武功,去衡量这老少五人,自然不敢再停留下去,口中沉哼一声道:“好,本真人那就先走一步,明日龙江岭脚恭候诸位大驾。” 说完,双脚一顿,破空飞起,横射而去。 西门大娘急着问道:“无双,你们没追上穆大哥吗?” 英无双道:“没有,徒儿三人今晚到这里投宿,就遇上这老道士,据这里的龙庄主说,他已经派出几个庄丁,去帮我们打听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龙在田满脸大汗的奔了进来,看到东门奇二人,不由得怔得一怔,朝梁慧君道:“兄弟听说三位公子和戚真人起了冲突,才赶来的,三位公子只是路过敝庄出门在外,千万不可得罪了戚真人……” 西门大娘尖笑道。“姓戚的老道,已经被我徒儿打跑了,你急什么?” 龙在田听得一怔,说道:“什么,戚真人……已经走了,这……怎么办,在下……一家……还有这片庄院……都……完了……” 西门大娘瞪着三角眼,尖声道:“他逃得快,才保住性命,他已经走了,你还怕他什么?” 龙在田哭丧着脸道:“这位……” 他看西门大娘穿着男装,但话声明明是个女的,迟疑了下,才道:“戚真人是玉阙宫的三真人,这方圆千里,谁都对他奉若神明,他在敝庄作客,这一怒而去,在下一家十九口,都活不成了。” 东门奇道:“你是龙庄主?这个你不用耽心,是咱们把他打跑的,与你毫不相干,一切有咱们担当。” 西门大娘嚷道:“都是你老不死,依了老娘,绝不让这姓戚的妖道活着出去。” 梁慧君道:“龙庄主只管放心,你只当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就是了。” 龙在田望望双凶,不敢多说,口中唯唯应是,正待退下。 西门大娘问道:“龙庄主,你派人去打听穆小兄弟的下落,可有消息吗?” 龙在田这一和她对面,发现这个不男不女的人,一双三角眼凶光烙烙逼人,好似两道寒电,心中更是发毛。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说道:“在下已经派出四名庄丁到附近几个镇集去打听了,最少也要明日早晨才能赶回来。” 西门大娘挥挥手道:“那就等明天听回音好了,你去吧!” 龙在田犹如皇恩大赦,口中应着“是”,急忙转身就走。 东门奇问道:“无双,你们住在哪里?” 英无双道:“徒儿三人住在那边一幢楼上,啊,魏兄,那妖道走了,这楼上正好给师娘、师父住了。” 岭脚,在桂江之西,蒙江之东,污江之北,山岭间的一片荒地。 这时正当红日西下。 山林间渐渐笼罩起一片暮色。 东首一条小径上正有两老三少五个人朝山麓间走来。 山麓前,站着四个人,没有迎上去,甚至还大刺刺的连看也没向来人看上一眼。 那两老三少,正是来岭脚赴约的厉山双凶、英无双、梁慧君、裴畹兰。 站着的四个人,除了曾在龙家大院见过的戚真人,还有三个老者,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怪异。 站在中间的一个,身穿黄衫、身材瘦长,一张枯槁得皮包骨的瘦削脸上,双眉低垂,两眼似睁似闭,毫不理人。 站在他右首的也是一个老者,中等身材,穿一件青布袍,秃顶鸠面、牙齿全豁,下巴生得特别尖,看去形状极为怪异。 黄衫老者左首,和戚真人站在一起的是一个白发披肩的头陀,头上箍一个银圈,连鬓白须,两眉之间,有一道刀疤,肩上背一个长形黄布袋,敢情是他的兵刃无疑。 东门奇看得微微一怔,这三个人看年龄都已在七十以上,戚真人约来助拳的人,应该都是顶尖高手,但自己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形状的三个人。他耸耸肩,发出破竹般一声大笑,说道:“这三位就是戚真人邀来助拳的人了?恕兄弟眼拙,戚真人怎不先给兄弟引见引见?” 那黄衫老者从鼻孔中轻哼一声道:“要死的人,有什么好引见的?”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他这话说得极对,要死的人,有什么好引见的?” 戚真人沉笑道,“但本真人还是要给你们引见一下,好让你们死而无怨,这三位是玉阀宫八大护法中人……” 他一指黄衫老者说道:“这位是闭目煞神字文化字文护法。”接着又指指鸠面老者说道,“这位是鸠面神叟司空不凡司空护法。”又指指自发头陀说道:“这位是三眼头陀去恶大师。” 这三人敢情是久处西南。从未到过中原,是以他虽说出三人姓名,东门奇还是一无所知。 西门大娘不耐的道:“不用说了,什么闭眼三眼的,老娘活了一大把年纪,听都没听说过,咱们既然来了,干脆手底下见个真章。” 闭目煞神宇文化双目乍睁,射出两道慑人的精光,冷喝道:“匹妇找死!” 突然扬手一掌,劈了过来。 东门奇究是见多识广,对方这三人若无真实本领,玉阙宫也不会延聘他们担任护法:何况这三人形貌怪异,分明都练有外门功夫。 其中当然以闭目煞神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武功应该是三人之首,是以早就暗中注意着他。此时看他挥掌朝西门大娘劈去,口中发出破竹似的一声长笑,左手突发一记“白骨爪”,出手如电,身法更快,不带半点风声,朝闭目煞神劈出一掌的右肩“筋池”穴上抓去,左手更是悄无声息,五指枯白如爪,直落天灵,这一记使的是“九阴爪”。 他一生没练成“九阴神功”,但他蓄势已久,“九阴爪”却是他的成名绝技。“九阴爪”专抓敌人天灵,练的是阴功,只要被他爪势扫上一点,外壳完好,里面完全被阴功摧毁。“白骨爪”练的是尸气。 第417章 佛爷 爪风划过,尸毒人骨,同样无药可救,这两种功夫,截然不同,但都阴毒无比。 闭目煞神一掌甫出,陡觉一股尸腐臭气急袭而来,急忙身形半旋,左手随着身形一掌横拍出去。 西门大娘也在他一掌拍来之际,身若旋风一下闪出,她这一闪,正好闪到鸠面叟身侧,右手疾拍过去,口中呷呷笑道,“老娘这一掌你接了吧!” 她身若旋风,何等快速,话声未落,手掌已经印到鸠面叟胸前不到三尺。这一掌也使出了母豹西门大娘的拿手绝技“阴风掌”来。 “阴风掌”顾名思义,掌势出手,就有一道阴冷澈骨的阴风,别说被她手掌击中了,只要让她掌上发出来的阴风透体而过,你武功再高,十二个时辰之内,一样性命难保。 但鸠面叟也不是等闲人物,西门大娘一掌当胸印去,嘿然道:“你要和老夫比掌,那好!” 他右掌一竖,疾推而出,只见他整只手掌,色呈青紫,练的也是外门功夫“青煞掌”。 江湖上练煞掌的人,大都以颜色来分,有紫、红、自、青、黑五种,大家都以紫煞掌。红煞掌,白煞掌相称,这是外行人的叫法。 其实其中大有区别,紫色的应该叫紫灵掌,是玄门最上乘的功夫,红色的有朱砂掌、赤煞掌、火焰掌之分,白色的就是白骨掌,青色的才是青煞掌,其中以紫灵掌和朱砂掌,是正派功夫,其余均是旁门左道,黑色的毒煞掌,和蓝煞掌则是练的毒功。 西门大娘一看对方使出来的是青煞掌,她身形忽然又像旋风般一转,右手阴风掌带转横拍,左手闪电朝对方青煞掌上拍去。她左手练的正是白骨掌,一只手掌白如枯骨,不带一点血色。 “白骨掌”又叫“白骨摧心掌”是煞掌中震力最强的一种,在威力上又胜过青煞掌。 鸠面叟一怔,右掌倏收。左手骈指如戟,朝西门大娘“白骨掌”掌心点出。这一记叫做“穿云箭”,专攻各种掌功。但他左指才发,西门大娘右手“阴风掌”已经横拍过来,快要扫到肩头。两人正在电光石火之间,各出奇招,各自变换了两种神功,当真快速到了极点! 此刻一个“穿云箭”,指向“白骨掌”,一个“阴风掌”横扫对方肩头,两人当然谁也不愿伤在对方手下,各自横闪开去。 厉山双凶一个练的是爪功,一个练的是掌功。这时东门奇和闭目煞神却打得十分激烈。 他们这一对,可不像西门大娘和鸠面叟那样比赛功夫,他们是真正卯上了,东门奇双爪如风,身形来去如电,“白骨爪”“九阴爪”,忽左忽右,轮番出手。 闭目煞神宇文化只是跨着大步,挥舞起一双大袖,就像两块铁板,原来他练的是铁袖功,有时双袖互撞,居然会发出“当”的呀然大响,武功稍差的人,被他衣袖砸上,准会把你砸烂。 这一战也比西门大娘两人要凶险得多,但见人影晃动,一个爪风发出嗤嗤轻响,一个大袖漾起呼呼狂风! 西门大娘身如旋风,堪堪横闪而出,一下就旋到了闭目煞神背后,右手一记“阴风掌”朝他“灵台穴”上拍去。 “灵台穴”上若是被她“阴风掌”拍上,叫做“阴风入户”,是一记杀着,闭目煞神赶紧右手向后挥出。 鸠面叟眼看和自己动手的西门大娘忽然朝闭目煞神攻去,这对自己是极大的难堪,岂不让闭目煞神笑自己连一个对手都缠不住?心头一怒,振腕就是一指朝西门大娘右侧“太**”点去。 他可不知道厉山双凶一向没有朋友,遇上最厉害的对头,也只有两个人联手对付,几十年来,联手成了习惯。 今晚西门大娘发现对方两人功力之高,不在自己两人之下,革打独斗,自然不如联手合击的好,这才乘隙朝闭目煞神出手抢攻的。 她一掌才发,鸠面叟的一指也及时点来。 闭目煞神右手后挥,他正面的东门奇也可以腾出手来了,身形一个电旋,左手灰白五指飒然风生朝鸠面叟天灵抓落。 西门大娘岂有吃亏,来而不往非礼也,左手一记“白骨掌”,横切出去,拍向鸠面叟左“归**”。 这下双凶联上了手,数十年夫妻,自然心有默契,何况两人练的都是“旋风身法”,两个人就像两团旋风,忽东忽西,忽合忽分,白骨爪、九阴爪、阴风掌、白骨掌漫天乱舞。 闭目煞神和鸠面叟如论真实武功,只在双凶之上,但他们两人各归各出手,进退之间,既无默契可言,自然总会觉得对方碍了自己手脚,不能尽情施展。这自然给厉山双凶占了许多便宜,但也不过只能和人家打成平手。 打成平手,这就糟了,剩下三个小姑娘,岂是人家戚真人和三眼头陀的对手、也等于是他们(双凶)被人家绊住了! 闭目煞神和鸠面叟既已出手,三眼头陀岂肯闲着?他撤下黄布袋,取出一柄紫金降魔杵朝戚真人单掌打讯,说道:“戚真人,这三个小子,交给咱家了。” 只说了一句话,就大步走上,洪喝道:“呔,你们三个小子,佛爷慈悲,让你们一起上吧!” 英无双披披嘴道:“你叫三眼头陀。对不?本公于一个人就足够打发你了。” 她一手紧握着青霓剑剑柄,回头朝梁慧君、裴畹兰轻笑道:“魏兄,蓝兄,你们看着,不出十招,小弟包管叫他三眼头陀变成没眼头陀。” 三眼头陀沉喝道:“小子,你说什么?” 英无双笑道:“本公子一剑把你三眼削去,不是没有眼了吗?” 她笑声方起,身形倏然飘飞过去,左手拍出一掌,右手青霓剑呛然出匣,一道青虹比闪电还快朝他降魔柞的手臂斜削过去。 三眼头陀听到笑声,不觉一怔道:“你是女娃儿!” 话才说到一半,陡觉一股奇寒澈骨的寒风业已撞到身前,眼前青光大亮,一支青莹长剑朝右手削来,但英无双出手虽快,他动作也奇快无比,左手竖掌推出,右手降魔杵跟着划出。 这头陀左手练的竟然是天竺“大手印”,两人双掌交接,发出砰然轻响,降魔杵和青霓剑也同时磕上,响起了“嗒”的一声。 英无双“九阴神功”终究只有五成火候,但觉对方掌上震力极强,被震得往后连退了三步之多。 三眼头陀双掌交击,口中忍不住啊出声来:“好冷的手掌!” 五成火候的“九阴神功”当然也伤不了他,但他却立即发觉右手降魔杵比平日轻了许多,低头一看,自己一柄紫金降魔杵已经只剩了半截! 英无双手横长剑,冷笑一声道:“原来勾漏山魔宫出来的护法,也不过如此!” 三眼头陀一招被对方削断兵刃,心头自然怒极,洪喝一声:“小丫头,你找死……” 突然风声一飒,一道青影从天而降,娇声喝道:“慢点,你们谁是勾漏山魔宫来的?” 这人好快的身法,一下泻落在两人中间,那是一个一身素色衣裙的少女,腰间悬一支长剑,婷婷玉立,向两人发问。 三眼头陀持着半支降魔杵,正待朝英无双扑去,忽然被一个少女拦在前面,心头本已怒极,沉喝道:“佛爷就是玉阙宫来的……” 素衣少女哼了一声:“该死的东西!” 突然白光飞闪,好快的一剑,三眼头陀手中只有半截降魔杵,连封架后退都来不及,一个人已被剑光拦腰扫过,切成两段! 她出手之快,连英无双就站在边上,都没看得清穆。 这下可把戚真人看得大怒,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小丫头,你是什么人?” 素衣少女面罩寒霜。长剑一指,说道,“你也是勾漏魔宫出来的了?” 戚真人道:“不错。” 裴畹兰接口道:“他是勾漏山老魔门下三弟子……” 素衣少女叱道:“那就该死!” 长剑挥处,一道白虹朝戚真人激射过去。 戚真人挥起长剑,喝道:“好个狂妄的小丫头!” 他长剑堪堪挥起,陡觉对方一支长剑倏起倏落,刹那之间,化作了千百缕银芒,在天空编织成一片网罟,当头罩落! 这下看得戚真人心头大骇,喝道:“织绵剑法,你是天孙何仙姑门下!” 奋起全力发剑。但你手上虽是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人家手中却是斩金切玉的利剑。 玉阙宫的剑法纵或可以挡得住“织绵剑法”,但剑和人家差得大多了,但听一阵密集的“嗒”“嗒”轻响,戚真人一支三尺长剑,被一寸寸削断。 还是戚真人见机得快,口中狂喝一声,左手劈出一记掌风,人却学懒驴打滚,在对方剑势未落之前,贴地滚出去一丈来远。 但饶是如此,身上至少也被划破了十七八处,双足一顿,头先身后,急如箭射,破空腾掠而起。 素衣少女冷哼一声,纤手一抬,一道白光朝他身后激射过去。她这道白光,正是脱手掷出去的长剑。 第418章 好巧 一个人飞掠得再快,但体积较大较重,自然比不过用力掷出去的长剑破风穿云,来得快速。 只听一声惨曝,传了过来,长剑从戚真人后心直贯前胸,像中箭的飞鸟,从半空中直坠下来。 素衣少女掷出长剑,人也双足一点追踪过去,戚真人跌落地上,她也正好及时赶到,拔剑在手,连看也没朝他看上一眼,就回身走了过来。 她诛杀三眼头陀、戚真人,最多也不超过一盏热茶工夫,这下直把英无双、裴畹兰,梁慧君三位姑娘看得目瞪口呆! 素衣少女手持一柄银芒耀目的长剑,脸罩严霜一直走近厉山双凶等四人战圈,冷冷的喝道,“你们给我住手。” 这四个高手激战正烈,但他们都已看到三眼头陀和戚真人不过片刻之间,丧命在素衣少女剑下,敌我双方的人都感到心头无比凛骇,因此她这声娇喝出口,大家果然依言停下手来。 素衣少女没待人家开口,一双盈盈美目满含着浓重的杀气,冷冷问道:“你们谁是勾漏山的贼党?” 光是这句话,就含有极重的仇视口吻。 闭目煞神宇文化和鸠面叟司空不凡都是成名几十年的人,岂会因你转眼之间杀了三眼头陀、戚真人,就不敢承认? 宇文化道:“姑娘可是和勾漏山玉阙富有仇吗?” 素衣少女冷然道,“我问你们谁是勾漏山的贼党?你怎么不说?” 数十年来,真还没有人和宇文化这样口气说过话,不觉怒笑道:“是以如何?不是又待如何?” 素衣少女切齿道:“如果你不是勾漏山的贼党,可以走了,若是勾漏山的贼党,就得把命留下。” 鸠面望右手提胸,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闻言怪笑一声道:“丫头好狂的口气!” 他本来就站在素衣少女左侧,笑声乍起,一个人倏然欺来,右手“青煞掌”随着笑声朝素衣少女左肩印到。 西门大娘怒喝一声:“司空不凡你要不要脸?” 挥手一记“阴风掌”直拍过去。 素衣少女冷哼一声,身形电旋,一道银虹朝身后横扫过去,身法之快,简直莫可比拟。 鸠面叟眼看“青煞掌”快要印上对方肩后,陡觉一道寒光耀眼的剑芒闪电劈来,心头猛然一惊,匆忙之间,急急撤招。 但你眼睛看到银光,再要后退已经迟了,但觉右腕一凉,一只色呈靛青色的手掌已被剑芒扫过,和手腕脱离关系,自顾自跌落地上了。 他右掌被剑光削断,一个人几乎愣住了,夭底下那有如此快速的剑招?心头急怒交迸,那还后退?口中哼了一声,左手骈指若戟疾然朝素衣少女右太阳穴点去。 闭目煞神看得心神狂震,暗道,“会是大白替星剑!” 四个人已经只剩下两个,如今两个人中又有一个人被削断了一只有手,一个人只有两只手,现在两个人只有三只手了,岂不是只剩下一个半人了?自己再不出手、只怕会只剩下自己一个。 他看司空不凡被削断右手之后,不顾伤势,使出“穿云箭”来,那还怠慢,乘素衣少女转身过去之际,突然身形一晃而上,右手挥起铁板似的一只衣袖朝素衣少女后脑拂去,左手却紧随右手衣袖之后,五指如叉直插后心。 这两个人一攻侧面,一个欺到身后,几乎是同时出手,只是作者一支秃笔写来,似乎分了先后而已! 素衣少女堪堪削断鸠面叟“青煞掌”,陡觉疾风一飒,一个没退,一个已欺到身后,同时袭到。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长剑未收,身子突然快若陀螺,由左向右旋去,手中长剑也使了一招“玉带围腰”,随着身形电转,向后横扫过去。 一片耀目银光,挟着浓重的寒气平扫而过。 首当其冲的是鸠面叟司空不凡,指风点出,因素衣少女身形旋转而落空,但剑光却已从他腰际扫过。 第二个是该死的闭目煞神了。他已经认出素衣少女手中的是“太白彗星剑”,应该也已想到她使的是武林中无人能躲闪得开的“闪电剑法”。(她方才对付戚真人的却是“织绵掣法”,出自青衣江一系)。自然也可以溯子(她是三十年前被江湖上称作青衣煞的青衣道姑的传人了)。 青衣煞,自然是青衣道姑的外号,青衣道姑没有人知道她的道号,她虽是三清弟子,却嫉恶如仇,黑道中人碰上她可以说无一活口,大家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个青衣道姑和一道银虹而已! 因此江湖上就叫她青衣煞,就是说你只要看乡悟青衣的道姑,就是恶煞临头,想逃也逃不脱。 闭目煞神宇文化既已想到素衣少女来历,还要乘她在鸠面受攻出一指之际,欺上身去,岂非自找死路, 素衣少女陀螺般旋身,何等快速,“大白替星剑”从鸠面斐腰际扫过,毫无丝毫阻隔,剑光就扫到了宇文化腰际,当然也顺利扫过。 等她身子转了一个圆圈停下,两个在江湖上凶名久着的魔头才砰然倒了下去,两人变成了四截! 历山双凶看得心头也大感凛骇,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在瞬息之间,剑劈四个江湖凶名久着的高手。 如果是听人传说,就算是少林寺方丈说的,他们也绝不会相信,但这却是亲眼目睹的事实! 三十年前的青衣道姑,已经够心狠手辣,三十年后出了这个素衣少女,当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当然“闪电剑法”出手如电,占了一个快字,最主要的还是她手中这柄“大白彗星剑”煞气重,剑长虽然只有三尺,但只要剑尖一动,光芒可以射出一丈以外,如果贯注内功,据说可以杀伤三丈以外的人,最快的身法也躲闪不开。 彗星,在天空不是只有米粒般大,但它光芒却可以拖长到十数丈长! 青衣少女力劈四人,居然面不改色,目光一扫,问道:“你们之中,还有勾漏山的贼党吗?” 英无双喜孜孜的走上去,说道:“这位姐姐,我们就是要上勾漏山魔宫去的,你和勾漏山魔宫有仇吗?” 素衣少女这才返剑入鞘,脸上杀气也随着消散,切齿道。“我和勾漏山有不共戴天之仇。”说到这里,走到西门大娘面前,抱抱拳道:“刚才多蒙婆婆出手相助,小女子谢了。”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姑娘不用客气,以姑娘这份身手,那用我婆子相助?” 英无双道:“姐姐,她就是我师娘。” 接着又指东门奇道:“那是我师父。” 素衣少女朝西门大娘、东门奇二人抱拳为礼。 英无双又指着梁慧君、裴畹兰两人说道:“这是梁姐姐、这是裴姐姐,她们都是女扮男装……” 梁慧君笑道:“你说了半天,还没问这位姑娘贵姓芳名呢?” 英无双哦了一声,说道:“我叫英无双、英雄的英、天下无双的双,姐姐你呢?” 素衣少女觉得和她挺投缘,这就含笑道:“我叫闻家珍。” 英无双惊喜的道:“你就是闻家珍,啊,师父、师娘、梁姐姐、裴姐姐,你们说巧不巧呢?” 她自然听穆大哥说过,当日小师妹闻家珍失踪的事,所以听对方说出闻家珍三字,喜得叫出声来。 闻家珍惊奇的道:“怎么?英姐姐认得我吗?” 英无双道:“人自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姐姐的名字,我们都听得耳熟能详了。” 闻家珍越听越奇,问道:“你们听谁说的呢?”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姑娘是东海门闻天声闻老哥的千金对不?” 闻家珍惊奇的道:“前辈认识先父吗?” 东门奇抢着道:“咱们就是为东海镖局的事,找上勾漏山去的,穆小兄弟可能一个人找上勾漏山去了,咱们分成几拨人走的,阮老哥和林副总镖头是第三拨,也快到了……” 西门大娘拦着道:“老不死,你噜嗦了半天,只怕闻姑娘一句也听不懂呢!”一面朝闻家珍道:“鹰爪门阮伯年、阮传栋和陆长荣。林仲达、穆乘风,你总认识吧?” 闻家珍道:“前辈说的是阮伯年,阮传栋,一个是我外公,一个是我舅舅,陆长荣等三人,是我师兄。” “这就对了。” 西门大娘道:“穆乘风为了替他义父母报仇,独自走了,很可能是找上勾漏山去的,那时,咱们大伙人都在东海镖局里,怕他一人有失,就由你大师兄陆长荣坐镇镖局,咱们等人分作四拨人上路,你外公阮掌门人和你舅舅阮传栋是第三拨,就在咱们后头,也快到了。” 闻家珍喜道:“那人果然没有说错,要我到这里来等人……” 梁慧君问道:“是什么人要你在这里等人的呢?” 闻家珍道:“是今天早晨。我在梧州遇上的,那人好像喝醉了酒,说话疯疯癫癫的,从我身边经过,闻到一股沉重的酒气,我先前也没去注意他,那知眨眼工夫,他就走得不见了。我正在奇怪,这人走得好快,那知就在这时候。 第419章 静坐 我耳边响起极细的声音说道:‘喂,小姑娘,你要上勾漏山去,总得找几个同伴,巧得很,只要今天傍晚赶去岭脚,就可以遇上。’我四顾根本没看到人,心想:那一定遇上异人了,所以赶来这里看看,果然遇上你们了。” 西门大娘急着问道:“那人是不是穿一件灰布道袍的老道士?” 闻家珍摇摇头道:“不是,那人……他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我没有注意他,但绝不是道士。” 西门大娘道:“这就奇了,这人会是谁呢?” 正说之间,突见一道人影飞也似奔了过来,口中叫道。“两位师父,你们找得徒儿好苦,但总算给徒儿找到了。” 这人正是假扮南荒双奇徒弟的钱电,他奔到几人近前,喜道:“原来两位老人家找到三位姑……公子了。” 他因不认识闻家珍,口中几乎说出“三位姑娘”,临时又改成了“公子”。 东门奇呵呵一笑道:“钱老二,咱们用不着再改扮什么南荒双奇,勾漏山早已知道老夫是什么人了。” 说到这里,“哦”了一声,问道:“这里附近,前不靠店,后不靠村,看来今晚咱们只好在这里露宿一宵了。” 闻家珍这一会功夫,已和梁慧君等三位姑娘谈得极熟,说道:“明天如果路过城镇,我也去买一套男装,改扮成男子才对。” 英无双咕的笑道:“对啊,闻姐姐也改扮成男子,我们四个也是武林四公子。” 裴畹兰道:“不,我觉得闻姐姐还是不改扮的好。” 闻家珍道:“为什么呢?” 裴畹兰道:“因为你要报伯父伯母的大仇,就要他们知道你是伯父伯母的女儿,堂堂正正的手刃血仇,自然不用改扮的好。” 闻家珍听得热血沸腾,切齿道:“裴姐姐说得对,我要他们知道我就是闻家珍。” 容县,是前去勾漏的必经之地。 东大街街尾,有一家小酒店。 这家酒店小得像一条狭窄的小弄,跨进门去只有三张“半桌”,靠着墙壁,边上已经仅容一个人可以通过,里首就是切卤菜,舀酒的地方。 这家小酒店只有一个弯腰老头掌柜兼跑堂,夜晚打了烊,把三张“半桌”拼起来就是他的床铺了。 这时傍晚时光,小酒店里走进来两个酒客,一个是蓬着一头乱发的老人,身上穿一件灰布道袍,本来是灰白色的,但不知他穿了多少年从没洗过,脏得已经变成黑色。 老道人后面却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青衫少年,腰悬青穗古剑,飘逸潇洒。 这两人如论衣着、年龄、身份,一个是又穷又老的道人,一个则是翩翩少年公子,怎么说都不该走在一起的,但他们却偏偏走在一起。 他们当然就是自称茅山四茅君的茅四和穆乘风了。 茅四跨进门,还没落坐,就大声嚷道:“老伙计,快给老道来一壶酒,不用烫,要快,老道酒虫已经爬到喉咙里来了,又干又痒。” 两人刚在一张“半桌”上对面坐下,弯腰老头连声应着,立即送上一壶酒来,笑道:“道长多年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茅四道接过酒壶,对着嘴一阵咕咕大喝,才吁了口气,大笑道:“自然是东北风了,不然怎会把贫道吹到西南来?”接着哦了一声,急急问道:“老伙计,我问你一件事,最近有没有看到醉鬼张老儿?” 他口中的醉鬼自然是醉鬼老张三了。 弯腰老头双目一瞪,说道:“你和他约好了到这里来的?你们莫非有什么事?” 原来他们是旧识。 茅四道:“你看到过他了?什么时候的事?” 弯腰老头道:“昨晚他就在小老儿这里喝酒……” 茅四一把拉住弯腰老道衣袖,急急问道:“他人在哪里?” 弯腰老头摇着头道:“昨晚喝得醉醺醺的走了。” 茅四砰的一声手掌拍在半桌上,说道:“这个醉鬼,老道从金陵找到这里,就是没找到他,他又充军似的充到哪里去了?” 穆乘风心中暗道:“看来这卖酒的老头,一定也是一位隐迹风尘异人了!” 弯腰老头回身才切来了一盘卤菜,含笑问道:“小哥喝不喝酒?” 穆乘风道:“在下不喝酒,老丈这里有面就给在下下一碗面好了。” 弯腰老头道:“有,有,老汉马上去下。” 转身朝里行去。 一壶酒,茅四喝不了几口,就壶底翻天。弯腰老头先送来一壶,只是给他应应急的,这回身进去,就捧了二十斤的一个小坛走出,说道:“道长自己倒吧!” 茅四接过酒坛,笑道:“还倒什么:直接从嘴里灌下去,不是更过瘾吗?” 说着举起酒坛,对着嘴就咕咕的喝了下去。 不多一会,弯腰老头下了一碗面送来,穆乘风就拿起筷子吃面。 等他把一碗面吃完,茅四一坛二十斤的酒也已经灌进肚子,站起身道:“走,贺老儿大概也要打烊了。” 两人走出小酒店,依然是茅四走在前面,但他并没朝大街上去投宿,只是朝一条小径上行去。 穆乘风知道他的脾气,不喜欢找客店落脚,这一路走了几千里,都是找庙宇去打尖,自己跟着他,反正也已习惯了。 正行之际,穆乘风悄声道:“道长,咱们被人缀上了。” 茅四打了个酒呃,只“唔”了一声,踉踉跄跄的一直朝前走去。 一会工夫来至一座小山脚下的一间破庙,昂然走入,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到神龛东首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小庙就只有这么一间大殿,和草长没胫的小天井。穆乘风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和这位四茅君在一起,真是乏味之极,他跑路的时候,多半都是喝醉了酒,一路踉踉跄跄的,自然不好和他说话。 打尖的时候,他要喝酒,而且喝起酒来,猴急得恨不得把一坛酒一口吞下去,根本没时间和他说话。等到睡觉的时候,他又喝得酪酊大醉,一坐下来,就阖上眼皮,呼呼作声。 每天都是如此,只有今天,和卖酒老头说了几句话,那是说话最多的一天了。 穆乘风也习惯了,你打盹的时候,我就静坐练功。 现在正待坐下来练功,瞥见庙门左首似有一个人影掩藏着身子往里觑探,心中不禁一动。身形一晃,飞越出墙头,轻如落叶,悄悄落到那人身后,以他目前的功力,那人当然不会发觉。 穆乘风这回看清穆了,这人一身黑衣,也是个驼背老人,他先前还以为是卖酒的弯腰老头,但却不像,卖酒老头只是弯着腰。这人背上却有驼峰。 这下看仔细了,穆乘风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这驼背老者隐身庙门之外,虽似向里觑视,但看他这姿势,似是正待举脚往里走去模样,但一直是这个姿势,身子一动也不曾动过。 哈,原来这人被人制住了穴道,才定着身子没有动静,这自然是茅四道长的杰作了。 既被制住了,他自然要去看看这是什么人,也要问问他是什么人派来的,穆乘风举步走到这人面前,很快就认出来了,他是江南分令令主诸葛真的手下祁连铁驼。 祁连铁驼身子被制,看到穆乘风,似是有了喜色,眨动眼睛,好像有话要说,但却说不出话来。 穆乘风抬手替他解开了被制的穴道,问道,“铁老丈是跟踪在下来的?” 祁连铁驼只活动了下手脚,就扑的跪了下去,说道:“求求穆少侠……”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穆乘风一怔,慌忙双手一伸把他扶了起来,口中说道,“铁老丈快不可如此,快快请起。” 祁连铁驼却义要往下跪去。他老脸凄穆,续道:“穆少侠,铁光潜守候少侠,已非一日,为的是恳求少侠一伸援手,铁某感激不尽。” 穆乘风道:“铁老丈究竟有什么事,但请明说,只要在下能力所及,绝不推辞,千万不可行此大礼。” 祁连铁驼道:“少侠一诺千金。令主就有救了!” 穆乘风道,“铁老丈是说葛大哥?他怎么了?” 祁连铁驼道:“不瞒少侠说。当初诸葛真奉派担任江南分令令主之前,江南分令只有副令主,没有令主,一切由总监秦大娘代理。秦大娘一再失利,败在少侠手下,自然对少侠衔之切骨,回去之后,就在夫人面前进谗,指令主和少侠结为兄弟,吃里扒外,暗中支持少侠。夫人一怒之下,把令主囚禁冰牢,那冰牢之中,都是千年不化之冰,武功再高的人,被关上几天,就会全身血脉凝结,僵冻而死,铁某一直追随令主,也是看他长大的,这冰牢奇寒,旁人进去就会被寒气侵袭,只有少侠练的是九阴神功,不惧寒冷,可以救人。” 穆乘风道:“葛大哥虽是江南分令令主,但也是在下的结义兄长,救他是义不容辞,只是葛大哥是勾漏夫人门下,在下去把他救出来了,岂不更激怒了勾漏夫人,在下并不是怕她,但葛大哥……” 第420章 踩我 祁连铁驼道:“事已至此,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只要把人救出来了,铁某自有主张。” 穆乘风道:“好,不过在下是和茅道长同来的,铁老请随我进去见见茅道长。” 祁连铁驼道:“和少侠同来的这位道长,好生厉害,老朽刚到庙口,就被他制住奇经穴道,几次运气冲穴,都徒劳无功,休想自解……” 穆乘风领着他跨入庙门,目光一注,方才还在神龛东首靠着墙壁睡得呼呼作响的人,这一会却连人影也不见了。不觉咦道:“茅道长人呢?刚刚还在这里……” 话声甫落,只听茅四道长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要帮他去救人,老道不愿见他,老道不和你们走在一起,自然会跟在你们身后,这样有明有暗,救人也容易些,只是你不用和他说明,哦,还有,他若是问起老道是谁,你也别告诉他。” 祁连铁驼是老江湖,也不待穆乘风开口,就含笑道:“大概这位道长不愿见铁某了。” 穆乘风道:“铁老丈,你且请坐下来再说,咱们去救葛大哥,不知铁老丈可有腹案?” 祁连铁驼在石阶上坐下,沉吟道:“冰牢在勾漏北峰之下,深处山腹,只有一道入口,而且入口处有人把守,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老朽实在想不出如何才能进去,不过那守关之人,和老朽原是素识,他也知道老朽一直跟随令主,只好动之以情,冒险一试了。” 穆乘风道:“从这里去,不知还有多远?” 祁连铁驼道:“咱们是去救人的,自然要避开耳目,那就得多迂回一些路,绕道向北,只要到达山下,到处都有岩穴、可以栖身,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穆乘风道:“勾漏山戒备很森严吗?” 祁连铁驼笑道:“玉阙宫雄峙西南,武林中有谁吃了雄心豹胆,敢去惹事?所以除了宫中有人值日。四处很少有人防守,当然,那冰牢是有人守护的了。” 穆乘风道:“铁老丈是勾漏山的人,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铁老丈,不知你肯不肯说?” 祁连铁驼道:“老朽并非真君门下,只是昔年投效真君。充任过值宫武士,后来就奉派担任令主的卫士,那时令主才十二岁。夫人门下有三个嫡传弟子,每人都有一名卫士,出门都得追随左右,但老朽职位低微,活动也只在宫外,宫中的事,知道的不多,不知少侠要问什么?” 穆乘风道,“在下请问的是除了冰牢,勾漏山还有什么囚人的地方吗?” 祁连铁驼听得一怔,说道:“这个老朽倒并不详细,除了冰牢,老朽从未听人说过,那冰牢,原先也不是囚人之处,那里是昔年真君练功之处。据说真君觉得练成玄冰神功,也未必胜得过‘九阴神功’,就放弃了,夫人执掌玉阙宫之后,就改为冰牢,凡是门下弟子,犯了大过,就送往冰牢。视所犯轻重,囚禁一天或两天、三天不等,但送往冰牢之人,如果超过三天,就十有九死,此外好像没有囚人的地方了。”他目光一注,问道:“少侠可是有什么人被囚禁在勾漏山吗?” 穆乘风道,“和铁老丈说也不要紧,在下也是救人来的。” 祁连铁驼一怔,问道:“少侠要救的是什么人?” 穆乘风道:“不瞒铁老丈说,被囚禁天勾漏山魔宫的是家父和家母。” 祁连铁驼身躯一怔,张目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十八年前。” 穆玉洋接着就把父母被勾漏魔女劫持之事,简扼的说了一遍。 祁连铁驼双眉微拢,思索着道:“这件事老朽怎么从未听说过?如果少侠令尊令堂是被夫人擒去的,至今犹囚禁在玉阙宫,老朽多少总会知道一些……” “哦!”他忽然低“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莫非会是对峙峡?” 穆乘风问道:“对峙峡在哪里?” 祁连铁驼道:“玉阀宫占地极广,内外森严,像老朽等人,只能住在宫外,非夫人亲信,不得擅入,宫外也有两处禁地,一是北峰冰牢,第二处就是对峙峡,是在北峰东南。据说里面两峰对峙,中问隔着一道千寻绝壑,上有石梁可通,列为禁地,除了这两处,老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囚人之处?” 穆乘风问道:“对峙峡是不是也有入把守?” 祁连铁驼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自从老朽投效玉阙宫,二十年来,好像山上从未有人提起过对峙峡,老朽只是在峡谷之外看到过一方禁碑,上面镌有:‘入内者死’四个字。” 穆乘风道:“这么说,家父家母很可能就被囚禁在那里了。” 他接着问道:“勾漏宫的主人,不是勾漏山君吗?老丈说的夫人,就是勾漏山君的妻子了?” “不是。”祁连铁驼笑道:“神君早已不问尘事,就是太君也很少过问宫中之事,现在执掌玉阙宫的夫人,乃是神君的女儿……” 穆乘风切齿道:“原来勾漏夫人就是魔女!” 祁连铁驼轻轻叹息一声道:“老朽为了营救令主,这条老命已经豁出去了,不然像今晚这样向外人泄漏宫中机密,已经是死罪了,好吧,穆少侠令尊堂既然被囚在勾漏山,咱们救出令主之后,老朽就陪少侠去探一探对峙峡。如果令尊令堂确被囚禁在峡中,一不作,二不休,老朽拼着这条老命,也要助少侠一臂之力,把令尊令堂一并救出来。” 穆乘风听得极为感动,站起身作了个长揖道:“铁老丈这份高义,请受在下一拜。” 祁连铁驼慌忙站起,还礼道:“少侠快不可如此,事情能否如此顺利,还不知道呢!”抬头望望天色,说道:“时间不早,咱们此时动身,四更光景。就可抵达北峰,天亮之前,咱们就得躲入岩石,才不虑被人发现,” 穆乘风问道:“今晚不能救人吗?” “不成。” 祁连铁驼道,“咱们到达北峰,已经快天亮了,救人至少要等到明晚才能行动。” 穆乘风道:“好,那我们就快些走吧!” 两人离开小庙,由祁连铁驼领路,由西门翻出城外,就一路由西而北,走的尽是山间小径。 穆乘风只是跟着他奔行,也不知翻过几重山岭,但觉夜色如墨,山林间一片黝黑,根本辨不清方向,只是在崇山峻岭之间,提气疾行。 这样足足奔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前面的祁连铁驼忽然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身形随着向右闪去。身法极为快速,一下隐人一处大石之后。 穆乘风现在屡经大敌,经验也增长了不少,眼看祁连铁驼正在奔行的人无故闪人石后。心中不禁一动,立即跟着飞掠过去。 祁连铁驼早已急得只是向他打着手势,意思要他快点伏下身来。穆乘风就在石后隐住身形。 过不一会,只听得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远处传来,来人身法似是极快,转眼已经掠到近前,那是两个人的声音。 突听有人惊啊一声,接着又呼的跳了起来。 另一个人问道:“你怎么了?” 先前发出惊啊的人道:“兄弟给大石绊了一下,脚尖踢得好痛!” 另一个人道:“你连山路都不会走了……啊……你怎么踩到我脚上来了?” 先前那人也啊了一声,怒声道:“我又没踩到你,是你踩到我踢痛的脚尖上了。” 另一个人又啊了一声道:“你还要踩我,你这是干什么?” 先前那人又啊了一声,说道:“明明是你踩到我痛脚上,这回还故意踩了我!” 另一个人道:“你胡说,啊,你又踩了我一脚,姓卜的,你还说不是故意的?” 先前那人怒声道:“姓崔的,活见你娘的大头鬼,啊,你踩……老子……” “砰!”那姓卜的身上敢情挨了一拳,立即回手,也砰的一拳,打在姓崔的身上。 “好哇!” 那姓崔的大怒道:“这是你先动手的……” “砰!”他挥手一拳,击在姓卜的身上。 两人先前互踩对方的脚,现在居然互殴起来,但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好像两人都不懂得闪避,你一拳来,我一拳去,记记都打到对方身上。 而且两人愈打愈快,先前还互相指责对方,现在连话都懒得说了,生怕说话浪费时间,出手就会比对方慢了。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两人身上至少都被击中了十六八拳。 这可把隐身大石后面的祁连铁驼和穆乘风听得大感惊奇。 尤其是祁连铁驼,他在勾漏山玉阙宫耽过三十年,这两人的声音自然听得出来,一个叫崔百城,一个叫卜良,都是玉阈宫的武士。 能当上玉阙宫武士,一身武功,在江湖上来说,都是一流的了,他们居然会和庄稼汉打架一样,一味的蛮打,岂不奇怪? 只听有人在远处叫道:“喂,喂,你们二位老哥有话好说,怎么半夜三更在山脚下打起架来,这样打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第421章 旗令 那人尖着喉咙,边走边说,而且还拖着鞋子,一路梯梯拖拖的走来;但等他走过,崔百城和卜良两人,早已打得鼻青眼肿,遍体鳞伤,后力不继,双脚一软,往地上扑倒下去。 那人好像吓了一跳,低呼道:“乖乖弄底咯,果然出了人命,这可好,我老人家还是快点走,别把事情弄到我老人家头上来,哦,慢点,且摸摸他们口袋,有没有买酒的银子?就算我老人家跟你们二位借的好了……” 他俯下身子,伸手摸去,口中说道:“咳,真该死,身上一文钱都没带,出什么门?这面小旗有什么用?” 随手呼的一声,朝石上丢来。接着好像又摸到了什么,气道:“这劳什子倒是铜做的,只是换不了酒,又有屁用?” 又呼的一声朝石上丢来,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他又自言自语的道:“不过你们二位躺在这里总不大好,野狼野狗会把你们当点心,我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纪,就是心地好,就送你们去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躺着吧!” 说完,一手一个,挟在肋下,又梯梯拖拖的朝来路走去。 穆乘风躲在大石后面,只觉这人说话的声音听来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来。这就伸头看去,山径上已经只有一条瘦小的黑影,根本没看清穆他是谁? 突然心头一动,暗道:“对了,这人不就是在无为州酒楼上见过的瘦小老头?他不就是茅四道长和自己找上金陵去,一直没有找到的醉果老张三,还有谁来?”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别忘了把那两件东西带走。” 祁连铁驼缓缓直起腰来,说道:“奇怪,崔百城、卜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他们怎么又会无缘无故打了起来……” 突然目光一动,看到离身边不远的大石上,插着一面三角小旗,再定睛一看,旗下还有一块三角形的铜牌,端端正正嵌在石面之上!口中不觉惊咦道:“玉阙宫旗令,腰牌,这……” 穆乘风道:“铁老丈,方才这位老人家,好像是醉果老张三老人家!” 祁连铁驼一惊,说道:“少侠认识他吗?” 穆乘风道:“在下有一次曾在酒楼上见过他,方才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是这位老人家用‘千里传音’跟在下说的,别忘了把两件东西带走。” “别忘了把两件东西带走?”祁连铁驼忽然唔了一声,点点头道:“对,这面玉阙宫旗令,正是夫人的金令,这方腰牌,也正是传达命令的人的身份证明……难道夫人要他们传达什么命令来的?”说到这里,忽然面露喜色、哦道:“有这两件东西,就可以把令主顺利的救出来了!” 穆乘风道:“那就不能等到明天了,这里离冰牢远不远?我们马上得采取行动才行。” 祁连铁驼点头道:“少侠说得对,这两人是奉命出来的,办完事,就得回去缴回旗令,这样吧,少侠请把旗令、腰牌一起收好,咱们立时就去,不过少侠要沉着一点。” 接着就低低的和穆乘风说了一阵,穆乘风听得不住的点头。 “好了,咱们走。” 祁连铁驼话声一落,就领着穆乘风急步奔行,不过一刻工夫,已奔到一座插山高峰的山麓。 祁连铁驼脚下放慢,回头道:“到了。” 举步朝一条石子小径上走去。 那是一道峡谷,祁连铁驼刚走近谷口,就听到有人喝道:“来的是什么人,还不站住?” 两名黑衣汉子从谷口走了出来。 祁连铁驼抱抱拳道:“铁某随同令使有紧急命令,要见原令主。” 左首黑衣汉子连忙躬身道:“小的奉命守护谷口,请令使出示令牌。” 穆乘风把那方铜牌交给祁连铁驼,祁连铁驼摊在掌心,朝那汉子面前送去。 右首汉子立即“擦”的一声打着火筒,左首汉子举目朝祁连铁驼掌心铜牌看了一眼,就躬躬身道:“令使二位请进。” 祁连铁驼收回手掌,双手把铜牌交还穆乘风,依然走在前面,穆乘风端着架子,跟在他身后而行。 谷道并不太长,折而向右,就到了一座石窟前面,石窟是一个圆洞门,门口仍然站着两个黑衣汉子。 这回祁连铁驼没待对方开口,就喝道:“你们还不前来见过令使?” 两名黑衣汉子抱拳道:“属下见过令使,并请令使出示令牌。” 穆乘风右手一摊,徐徐说道:“二位速替本座报知原令主。” 情形和方才一样,向右首一个打着火筒,左首一个躬身验看了铜牌,说道:“令使请随属下进去。”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支火筒,打着了走在前面引路。 祁连铁驼躬身道:“令使请。” 穆乘风就大步跟在右首汉子身后,跨进石窟。 祁连铁驼是令使的跟班,自然只有走在后面的份儿。 石窟相当深透,两边各有一排十数间石室,敢情是原关主手下武士们的住处了。 那领路汉子一直走到尽头左首一间石室门口,脚下一停,在铁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铁门上开启了一个小窗口,有人问道:“有什么事?” 领路的汉子凑着头说道:“快请关主起来。宫中有令使来了。” “好。”里面那人急忙掩起小窗,敢情去报告原关主了。 这回很快,就听到铁门开启的声音,铁门立时打开,一道灯光随着照出,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的高大老人急促迎了出来。 祁连铁驼慌忙朝穆乘风道:“这位就是原关主。”一面又朝原关主道:“这是玉令使。” 原关主浓眉如帚,巨目凝光,看了穆乘风一眼,连忙抱拳道:“玉令使请到里面坐。” 穆乘风也抱拳道:“在下还是第一次和原关主见面,但原关主的大名,在下已经久仰了。” 原关主当然不会想到这位宫中令使会是假的,闻言连忙笑道:“彼此、彼此,兄弟也久仰得很。”一面又朝祁连铁驼拱拱手道:“铁老哥久违了,快请。” 三人进入铁门,这是原关主平日的起坐室,放着几张椅几。原关主抬手肃客,请穆乘风上坐。 穆乘风道:“原关主不用客气,兄弟是奉夫人金令来的。” 他先取出铜牌,送给原关主验看。 原关主心中暗道:“这位玉令使年纪轻轻,居然还是铜牌护法身份,敢情是夫人面前的红人了。”一面连忙拱手道:“玉令使快请收起令牌,兄弟和铁老哥相识二十年,由铁老哥陪同令使前来,那还有错?” 穆乘风收起铜牌,又从怀中取出三角令旗,说道:“原关主,夫人有令……” 他故意拖长语气。 原关主看到夫人旗令,慌忙躬下身去,说道:“属下原锦成参见旗令。” 穆乘风徐徐说道:“夫人要在下持令前来,命关主把囚禁在这里的诸葛真释放出来,随在下去见夫人。” “是。”原关主直起身,迟疑了下才道:“夫人颁下旗令,属下自当遵命,只是……” 他不敢说下去,但显有为难之处。 祁连铁驼道:“原关主,夫人要你把诸葛真放出来,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原关主望望旗令,朝祁连铁驼苦笑道:“铁老哥,夫人颁下这道旗令,大概是你向夫人苦求来的,夫人念你追随诸葛令主多年,一片忠心,不忍使你失望,才颁下了旗令,其实并无放人之意。” 祁连铁驼怒声道:“玉令使传达夫人旗令,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原关主连连拱手道:“兄弟怎敢说旗令有假?铁老哥千万不可误会。” 祁连铁驼道:“那你怎么说夫人并无放人之意?” 原关主道:“铁老哥请勿激动,事情是这样,当初夫人命人送来诸葛真之时,曾有愉令,要释放诸葛令主,必须有夫人的玉牌方可主人。夫人要玉令使持来旗令,很明显的是并没有放人之意,大概念在你铁老哥忠心耿耿,才要玉令使持令同来,准你进去看看诸葛令主了。” 穆乘风冷声道:“原关主,在下是奉夫人面谕,要在下把诸葛真带去面见夫人的,你不放人,在下如何去向夫人覆命?” 祁连铁驼只知诸葛真被囚禁在冰牢,却不知冰牢如何走法,自然不愿双方闹僵,忙道:“也许夫人忘了交代原关主的话,经兄弟在宫外苦苦哀求。才命玉令使持旗来的,这样也好,兄弟进去见见诸葛令主,回头再去禀明夫人,请她颁发玉牌,释放诸葛令主,这样二位都可以不用为难了。” 原关主点着头,连连抱拳道:“铁老哥这话不错,这样,玉令使也有了交代,兄弟也可以不至失职了。区区愚忱,务望玉令使不介意才好。” 穆乘风只轻哼了一声,显然有些不高兴。 原关主心中暗道:“你不过是夫人面前的近臣罢了,哼,老子投效玉阙宫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哩,现在居然端起架子给老子看了。” 第422章 不迟 但这话他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这两个人,他可一个也得罪不起,一面陪着笑道:“玉令使,铁老哥,兄弟这就陪二位进去,看看诸葛令主吧!” 祁连铁驼一抬手道:“原关主请。” 原关主拱拱手道:“兄弟给二位带路。” 当先举步走出,穆乘风、祁连铁驼紧跟在他身后走出石室。 原关主走到右首一间石室的铁门口,从身边取出一个铁钥,开启铁锁,用手拉开铁门,仍然由他领先,走了进去。 两人跟着走入,原关主已从身边取出一个火筒,打着了,举步朝前行去,不过走了十几步,前面又有一道厚重铁门。 他依然用铁钥开锁,打开铁门,举步走入,就有一阵寒气逼人而来。这铁门之内,就是一道往下的石级,他领先走了下去。 两人随他走入,寒气也在逐渐增加,愈往下愈盛。 走完一百多级石级,气候已如严冬,森寒之气,凛冽得使人感到身上好像没穿衣服一样,大概普通人到了这里,已会忍受不住。 石级尽头,不过几步路,又有一道铁门。原关主脚下一停,说道:“诸葛令主就在里面了。” 他过去开启铁锁,拉开一扇极为厚重的铁门,铁门乍启,一股奇冷澈骨的寒气,扑涌而出,连原关主、祁连铁驼两人都忍不住打着冷噤。 铁门内是一问极为宽敞的石窟,一眼望去,四壁晶莹,都是极厚的坚冰,也许这石窟本来是一个深潭,现在潭水都结成了坚冰,平整光滑。 窟顶也凝结了冰,许多冰条缨瑶下垂,就像是石钟乳,上下四面,都晶莹照人,宛如进了水晶宫一般。 穆乘风目光一动,就看到左首冰壁下垂首坐着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脸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看她脸型,遐宇之间,依稀就是结义大哥葛真吾! 结义大哥会变成女子,一时之间,几乎愣住了! 祁连铁驼看得身躯一震,急急问道:“原关主,令主她……” 原关主道:“令主处身在这么奇寒澈骨之地,自然只好运功御寒,大概还不碍事,咱们过去看。” 祁连铁驼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穆少侠,你要以极快手法制住原锦成,才能把令主救出去。” 说话之时,三人已经走近那女子身前。 穆乘风问道:“原关主,诸葛令主是不是支持不住了?” 原关主陪着笑道:“这里奇寒澈骨,诸葛令主已经熬了三天,换作旁人,只怕一天也熬不过。” 穆乘风道:“你快看看,她是不是还有救?” 原关主答应一声,俯下身去,说道:“诸葛令主、玉令使、铁老哥……” 话声未落,穆乘风已经手起指落,点了他背后两处穴道。 祁连铁驼急忙闪身而出,抢到诸葛真身边,急急问道:“令主,你怎么了?” 诸葛真坐着的人全身僵硬,一言不发。 祁连铁驼忍不住滚落两行老泪,颤声道:“看来令主已经没有救了!” 穆乘风道:“铁老丈,葛大哥也许只是忍受不了这里的寒气侵袭,才冻僵了身子,且让在下度气试试。” 祁连铁驼流泪道:“老朽数十年苦练,进入这里不过一会工夫,身子已感到寒冷难耐,令主已经被关禁了三天……” “不妨事。” 穆乘风道:“她坐下来运功抗寒,脸上虽然毫无血色,但远不是死色,可能心头还肴微温,在下替她度入真气,可能还有救呢。” 他因诸葛真是女儿之身,不便去摸她胸口,说完,立即伸出手去,按住诸葛真后心“灵台穴”上,然后运起神功,缓缓度了过去。 要知他如今已把绿袍师父的“太素阳功”和祖师父的“纯阳玄功”,修为合一,阴阳调和,这股真气,正是天道中和之气。 度入诸葛真体内,本来已经被冰寒凝结的血脉,立如阳春解冻,循着她经络向四肢百骸流注,宛如水到渠成,丝毫无阻。 穆乘风面有喜色,说道:“铁老丈,葛大哥血脉经在下真气催动,已可畅通无阻,不会有事了。” 祁连铁驼听得暗暗惊奇不止,心想:“他在和令主度气行功之际,还能开口说话,这份功力,自己勤修苦练了几十年,当真望尘莫及!” 心中想着,却不敢和他多说,只是眼睛一霎不霎的望着诸葛真脸上。 不过盏茶工夫,诸葛真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渐渐恢复正常,祁连铁驼直到此时才算放下了心。 但这一阵工夫,他已感到寒气从脚底传来,身上也愈来愈冷,心中大为惊凛,这冰牢果然厉害,自己如若被囚禁上三天,只怕也会全身冻僵了! 这样又过了一盏茶热工夫,诸葛直才长长吁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来,看到自己身边站着原锦成和祁连铁驼两人。(穆乘风在她背后) 不知是什么人在替自己运气行功,这就叫道:“铁老,我已经好了,替我度气运功的是谁呢、快请他住手了。” 祁连铁驼喜得滚落老泪,说道:“令主果然好了,真是谢天谢地……” 穆乘风收回按在她后心的手掌,说道:“葛大哥,是小弟救你来了。” 诸葛真听得一怔,急忙站起身来,回过身去,看到穆乘风,心间不禁一阵凄穆,感动的道:“是你,你救了我一命,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在凄穆之中,流露出惊愕和关切之情。 穆乘风一指原关主,含笑道:“铁老和小弟自然是原关主领进来的了。” 祁连铁驼问道:“令主体内真气是否恢复了,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诸葛真黯然惨笑道:“铁老要我到哪里去?天下虽大,能有我容身之地吗,今晚之事,若是给师傅知道了,我固然难逃一死,你们也无法脱身。贤弟,你从死神手中把我救回来。诸葛真永远记在心里的,这里不可久留,你们快些走吧!” 祁连铁驼急道,“令主,老朽和穆少侠冒了极大危险,好不容易诓进来的,此事可一不可再,你既已复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诸葛真微微摇头道:“铁老,你在玉阙宫多年,应该知道我如果跟随你们出去,徒自增加你们的困难,也会连累了穆贤弟……” 穆乘风剑眉一挑,说道:“小弟要是怕了玉阙宫,也不会找上勾漏山来了,大哥只管放心,快跟我们一起出去,时间不多,小弟还另有要事在身……” 祁连铁驼点头道:“令主也不想想,夫人若有师徒之情,会把你送到这要命的地方来?今晚若非穆少侠神功相助,你这条命还保得住吗?好死不如恶活,连老朽豁出去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时间太长了会引起外面的人注意,此处深入地底,只要上面的人发觉不对,把铁门关上,咱们都出不去了。” 诸葛真仰首道:“铁老,这一出去,我本无叛师之心,也永远说不清了。” 祁连铁驼道:“说不清,说得清那是以后的事,时间宝贵,一切上去了再说不迟。” 穆乘风道:“铁老丈,这位原关主呢,怎么办?” 祁连铁驼道:“自然要把他带上去,不然咱们出去就会有麻烦,而且少侠还要去对峙峡救人,咱们行踪不能泄漏了,把他留在上面,自然比留在这里要好。” 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由少侠押他上去,到了上面,就得立时废去他武功,但不能让他知道,只说封住了他几处经穴,暂时失去武功,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经穴不解,就会终身残废,等咱们办完了事,自会替他解开经穴,他就不敢声张了。” 他要以“传音入密”和穆乘风说话,自是怕诸葛真反对了。 穆乘风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省得。” 祁连铁驼催道:“令主快些走吧!” 诸葛真看了穆乘风一眼道:“贤弟……” 穆乘风道:“大哥快先走,小弟还要替原关主解开穴道。” 说着,举手朝原关主身上连拍了两下。 原关主倏地睁开眼来,吃惊的道:“玉令使、铁驼,你们把兄弟怎么了?” 穆乘风冷然道:“诸葛令主全身血脉僵硬,你总看见了,兄弟已要铁老送她上去,请夫人开恩,此事自有兄弟完全负责,与你关主无关。” 原关主道:“但令使何故点我穴道?” 穆乘风方才加拍两掌,仍然封住了他双手经穴,只让他双足能行动而已,闻言笑道:“铁老曾说原关主武功高强,在下若是不制住你双手,怕你未必同意咱们的行动,只要到了上面,在下自会立即解开原关主双臂经穴的,暂时只好委屈了。” 原关主哼了一声道:“你玉令使持有夫人旗令而来,有你这句话就好,反正此事全由二位负责,兄弟穴道受制,夫人责怪下来,也怪不到兄弟的头上了。” 穆乘风道:“原关主知道就好,请吧!” 两人走出冰牢,(祁连铁驼和诸葛真已经先上去了) 原关主道:“兄弟双手不能动,这道铁门就烦劳玉令使锁上了。” 第423章 荒凉 穆乘风只得替他关上铁门,又加了锁,两人一路拾级而上,一会工夫,已经登上石级,走出第二道铁门,穆乘风依然关上铁门,也锁上了锁,就在回手之际,挥手一掌拍在原关主的身上。 原关主陡觉全身一震,一缕寒气渗入体内,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张目道:“玉令使,你这做什么?” 穆乘风突然脸色一沉,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寒似剑的眼神,注视着原关主喝道:“原关主,在下方才使的是夫人的特殊闭穴手法,使你暂时失去了武功,如果十二个时辰不解,你会终身残废,你可知令主是被秦婆子谗言所害,咱们救出令主,在尚未晋见夫人获得恩准以前,绝不能让秦婆子知道。兄弟封闭你经穴,就是要你乖乖的在这里住着,不准有人出谷一步,等兄弟面见夫人之后,自会前来替你解穴,否则除了夫人,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给你解穴的。” 原关主双手果然已能活动,只是武功被封闭了,当然信以为真,心想:“看来这玉令使果然是夫人的亲信,听他口气,这种闭穴手法,除了夫人,只有他会了。” 一面说道:“玉令使只管放心,此事由玉令使和铁老哥二人负责,兄弟怎么会去告诉秦婆子?” 穆乘风道:“如此就好,咱们可以出去了。” 两人退出右首石室,回到左首原关主的起坐室,只见祁连铁驼扶着神情委顿的诸葛真已坐着等候。 看到穆乘风和原关主走入,祁连铁驼忙道:“玉令使,咱们该走了,令主体内被寒气侵袭,经络凝结,非夫人神功,无法救治,咱们要早些去宫外跪求才好。” 穆乘风点点头,回头道:“原关主,如果在咱们未见到夫人之前,让秦婆子知道了,那就莫怪兄弟会对你不客气。” 原关主忙道:“玉令使方才已经告诉兄弟了,就是不再叮嘱,兄弟也绝不是多事饶舌的人。” 祁连铁驼扶着诸葛真先行退出。 穆乘风朝原关主拱拱手道:“原关主请休息吧,兄弟告辞了。” 原关主对这位夫人面前的红人,可真还不敢得罪,他虽然经穴受制;武功已遭封闭,(其实已被穆乘风废去)还是送出铁门,连连拱手道:“玉令使好走,兄弟不送了。” 穆乘风回头以“传音入密”说道:“原关主放心,兄弟会在午前赶来替你解开经穴的。” 说完,急步往前行去,赶上祁连铁驼,仍由穆乘风走在前面,三人出了石窟,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这一路上,祁连铁驼已把穆乘风父母可能被囚禁在对峙峡的事,和诸葛真说了。 诸葛真听得一怔,说道:“对峙峡囚禁了人,我怎么会从没听说过呢?” 祁连铁驼道:“令主进去过。” 诸葛真道:“没有,那里谷口立有一方禁碑,‘擅入者死’,谁都没有进去过。” 祁连铁驼道:“如果里面没有囚禁什么人,为什么要列为禁地,不准有人进去呢?” 诸葛真望望穆乘风,问道:“贤弟决心要进去吗?” 穆乘风站定下来,抱抱拳道:“现在诸葛姑娘已经脱险,铁老丈,你还是陪同诸葛姑娘赶快离开此地,在下家父家母可能被囚禁在对峙峡,在下是非进去不可,此事二位不用管了。” 祁连铁驼还没开口,诸葛真已经说道:“贤弟这话就见外了,不说我这条命是贤弟救的,我们结为异姓兄弟,情同手足,诸葛真虽是女子,岂是不顾道义之人?贤弟令尊令堂既然可能被囚禁对峙峡中,自是义无反顾,非进去不可,我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贤弟一个人去涉险,何况我自己是叛离玉闷宫的人,好歹也要陪贤弟去走一趟。” 说到这里,回身朝祁连铁驼作了个长揖,说道:“铁老,承你冒险相救,现在已经把我救出来了,你对我的恩情,诸葛真永远铭心刻骨也不会忘记的。穆乘风和我是结义兄弟,他要进入对峙峡去,我决心陪他同去,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一死以酬知己,铁老不用去了,我们如能活着出来,自有再见之日,铁老还是……” 祁连铁驼没待她说完,正色道:“我救出令主,心愿已了,此去对峙峡,我是陪穆少侠去救他令尊令堂的,并不是陪同令主去的。令主决心进入对峙峡去,是欠兄弟之情,铁某是穆少侠的朋友,陪同穆少侠进入对峙峡去,是欠朋友之义。这与令主毫不相干,今天,穆少侠是非去不可,铁某也非去不可,令主不用撵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诸葛真道:“好,既然铁老这么说了,事不宜迟,那就快走吧!” 穆乘风感动的道:“二位这份大德……” 诸葛真不让他说下去,笑了笑道:“贤弟,你如果不忘我们结义之情,我比你大了一岁,我们就以姊弟相称好了。” 穆乘风连忙拱手道:“姊姊吩咐,小弟自当遵命。” 诸葛真被他这声“姊姊”叫得心头一甜,粉脸微红,说道:“快走吧,玉阙宫的人虽然很少到这里来,万一遇上了总是麻烦。” 三人加紧脚步,一路朝东南奔去,不过顿饭工夫,已经奔到一处峰峦之下。 祁连铁驼抢先走在前面,循着山脚绕行过去。 等到绕过山脚,但听水声洪洪,一道山涧奔流,从两山之间流出,水势湍急,前面已是两山夹峙的谷口。 石崖上果然镌着海碗大的“擅入者死”四字。 祁连铁驼回头道,“进去就是对峙峡了,老朽给穆少侠领路。” 穆乘风道:“铁老,还是在下走在前面。” 诸葛真道:“玉弟,铁老就是这个脾气,你不用和他争了。” 祁连铁驼话声一落,早已举步朝谷中走入。穆乘风、诸葛真就紧随他身后而地。 这道山谷,中间是一道宽阔的山涧。两边山峰壁立如削。他们是从左首石壁下沿着山涧往里行去。 一路上居然没遇上人,只是沿途俱是嶙峋乱石,高低不平,人走在上面,就得连纵带跃,好在三人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脚尖点动,起落如飞。却也丝毫不慢。 片刻工夫,就已赶到谷底。但见一道玉龙似的飞瀑,从迎面一座高峰缺口,直挂而下。 相距还有十来丈远,就细雨蒙蒙,寒气逼人,洪洪之声,震耳欲聋,硬把一座高山划分开来,变成了东西两岸,无法飞渡。 从入谷一直到达谷底,始终没见过半个人影,可见这对峙峡根本就没人看守,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那么谷口何以要镌上“擅入者死”四个字,把对峙峡列为禁地呢? 穆乘风望着寂寂空山,不禁犹豫起来,爹、娘没被囚禁在这里,那会禁在什么地方呢?玉阙宫? 诸葛真道:“玉弟,看来这里并没有人。” 祁连铁驼接口道:“不错,这地方十分荒凉,好像很久没人进来了……” 穆乘风仰首向天,吁了口气,他本来只是吁一口胸中闷气而已,并没有什么意思,但这仰首,发现两座山腰间,有一道中间断去了十来丈的石梁。 心中不禁一动,忖道:“上面既有石梁,那就证明山腰上必有可以通行的路了,自己该上去看看才是。” 但回身仰望上去,自己站立的一边,(山涧左首)峭壁如削,根本无法可以攀登得上去。 诸葛真柔声道:“玉弟,看来令尊令堂不会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穆乘风伸手一指横在半空的石梁,说道:“姊姊请看,上面不是有一道石梁吗?如果上面没有通路,就不会有这道石梁了,小弟想上去看看。” 诸葛真一呆道:“这两边的石壁,都陡峭如削,怎么上得去?” 她沉思了下,回头道:“铁老,你看有没有路可以上去?” 祁连铁驼看了瀑布附近霏霏蒙蒙的白雾一眼,说道:“咱们一路进来,者朽都留意了,两边山峰如削,根本无法上得去,只有那瀑布里面,无法看得到,穆少侠和令主在这里稍候,老朽进去看看。” 穆乘风道,“我也去。” 诸葛真道:“你还是让铁老进去的好,他经验丰富,如果有通路,一定可以找得到,如果找不到,你去了也没用。” 祁连铁驼在他们说话之时,已经举步朝白雾中走了进去。 穆乘风只得和诸葛真站着等候。 诸葛真回过身朝穆乘风道:“玉弟,我真想不到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我被关进冰牢,自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坐在冰牢之中,阖上眼皮,就看到你站在我面前,等我口里大声叫出贤弟来,你就不见了,我自认必死,所以一直阖着眼皮,只想多看你一眼……” 她从出了冰牢,一直有祁连铁驼在旁,直到此刻,两人才单独相处,这话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现在才有吐露的机会,但话声出口,晶莹的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424章 铁链 穆乘风心头一紧,连忙笑道:“现在我们不是已经见面了吗?” 诸葛真幽幽的道:“姊姊要把这话告诉你,我们自从结为兄弟,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我说这话,并不是不顾羞耻。你从冰牢里把我救出来,我已经决定了,士为知己者死,我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一死以酬知己……” 穆乘风忙道:“姊姊快不用说了。” 诸葛真含泪道:“我要说……” 穆乘风道:“姊姊快看,铁老丈出来了,他在向我们打手势呢!” 祁连铁驼走出白雾,正在朝两人招着手。 诸葛真用手掌拭了一下脸颊,说道:“铁老丈可能发现了什么,我们快去。” 两人匆匆赶了过去,这里水声更响,说话己无法听到,诸葛真以“传音入密”问道:“铁老发现了什么了?” 祁连铁驼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老朽在里首发现一个石窟,似可往上通去,一时来不及察看,就出来通知你们了。” 诸葛真喜道:“那就快走。” 一面朝穆乘风道:“铁老发现了一座石窟,我们快走。” 祁连铁驼返身走在前面,穆乘风、诸葛真紧跟着他,并肩朝白雾中走去。 这当然不是白雾,乃是垂直倒挂而下的瀑布飞溅开来的水气,进入白雾之中,但觉细雨蒙蒙,沾衣欲湿,四周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祁连铁驼走在他们前面,相距不过数尺,已经看不清穆,只是一个淡淡的人影而已! 这一段路,当然不大好走,尤其脚下踩在青苔上,甚是滑溜,诸葛真把一个娇躯紧贴着玉弟弟,伸出一只纤纤柔荑。挽着他胳臂而行。 这一段路,虽然只有十余丈远近,但愈到里面,白雾更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小心翼翼的都走得很慢,一直等到走入石窟洞口,眼前一黑,白雾已经没有了,但因被沉重的白雾遮断了夭光,石窟中就显得幽暗。 诸葛真跨入石窟,赶忙缩回手去。 穆乘风目能夜视,目光朝四周一瞥,发现这座石窟是在瀑布后面,自己三人是从后左首进来的。 里面相当宽大,足有十数丈见方,右首也有一个窟窿,隐隐透进天光来,那可能是通向对岸(瀑布右首)的洞口了。 祁连铁驼领着两人往里行去,一直走到尽头处,又有一个窟窿,就得拾级而上。 所谓石级,并不整齐,只是有级可登而已,往上走了数十步,石窟分为左右两个。到了这里,瀑布的洪洪雷声,已经极轻,可以听到说话的声音了。 祁连铁驼道:“这座石窟好像是天生成的,到了这里,分为左右两洞,如果老朽的猜想不错,这左右二洞,大概是通往崖上的路径了。” 诸葛真问道:“这座洞窟如此隐秘,依铁老看,上面会是什么所在呢?” 祁连铁驼道:“这很难说,从谷中镌着‘入口者死’四字看来,上面必然有着什么隐秘,也许真是一处囚人的地方了。” 穆乘风心头一阵激动,说道:“铁老丈是说家父、家母就被囚禁在这里了?” 祁连铁驼道:“目前老朽也说不出来,不过从迹象看来,这里必然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穆乘风道:“我们快上去。” 祁连铁驼道:“不过老朽有一句话要提醒穆少侠,不论遇上什么事,一定要保持冷静,不可急躁。” 他是老江湖,这句话中,隐隐含有深意! 诸葛真心思慎密,已经听出祁连铁驼的口气,心中暗道:“铁老好像看出什么来了?” 祁连铁驼领着两人朝左首一个洞窟上去。这可不是一条盘曲而上的石级,而是洞中有洞,窟中有窟,一个接一个串连而成的山腹秘道,有时须攀登而上,有时却像一条走廊。 这样的洞窟,如在他处遇到了,一定会惊叹不已,认为是鬼斧神功了;但在勾漏山并不稀奇! 因为勾漏山的岩穴皆勾曲穿漏,才有勾漏之名,许多洞、峰、潭、涧,都互相通连。 尤以勾漏东峰为更奇,上下洞回环有如蜂房,岩穴皆通,一洞伐钟鼓,声满全山,处处回响,可称天下之奇。 却说三人穿行山腹石窟,足足走了顿饭工夫,陡觉眼前天光大亮,原来跨进另一个岩洞,前面已是出口。 这座洞窟之中,比旁的洞窟,多了一件东西,那是石窟中间的地上竖立着一个三尺高粗逾手臂的铁椿,椿上有一个大铁环,贯连着一条铁链。 铁链委弃在地,铁锈剥落,足有十来丈长。 祁连铁驼看了铁链一眼,没有作声。 穆乘风已经急不容缓的走出洞窟,原来这洞窟外面,不过数步,就是石梁,除了通向石梁,就别无通路。 如果这座石梁中间不断,那么不但可以直通对崖,而且有如飞虹凌空,下临千寻,该是何等壮观之事。 穆乘风举步朝石梁上走去,诸葛真和祁连铁驼也跟着过来。 两山对峙,中间相距约莫有三十丈光景,这座天然石梁,正好齐中断落,现在东西石梁,中间相距就有十来丈远! 石梁折断了,本来是美中不足之事,但也平添了不少诗意,可以使登临的人,临风惆怅,不胜凭吊之思了! 穆乘风是寻找被囚禁的父母来的,当然不是诗人,走到断梁尽头,只朝对崖看了一眼,这里既没人看守,自然不会是囚人之处,心中就不免有废然而返。一无所获的感觉。 但跟在他身后的祁连铁驼和他同样看了一眼,心中却已可证实了一件事。 三人默默的从断梁回入石窟。 穆乘风双眉微拢,说道:“看来我们白走了一趟,这里什么也没有。” 祁连铁驼道:“穆少侠,咱们且在这里歇息再走,老朽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穆乘风嗅了一声,抬目道:“铁老丈可是想到了什么吗?” 祁连铁驼点点头,说道:“是的,老朽确实想到了一件事,也可能有一半证实,但老朽想到的只是前一半而已!” 穆乘风口中又嗅了一声,急急问道:“可是有关家父家母的事吗?” 祁连铁驼道:“穆少侠,令主且请坐下来,咱们走了大半天路,藉此休息一会,不过老朽想到的,也只能供少侠参考罢了。” 三人就在石室中席地坐下,穆乘风问道:“铁老丈,你想到了什么呢?” 祁连铁驼道:“令尊令堂昔年确实被囚禁在这里。” 这是惊人之言! 穆乘风身躯陡然一震,急急问道:“铁老丈是说昔年,那么现在家父家母到哪里去了呢?” 祁连铁驼道:“老朽只能就看到的种种迹象推测,至于现在令尊令堂在何处,就无法说得出来了。” 诸葛真问道:“铁老丈怎么看出来的呢?” 祁连铁驼道:“老朽听穆少侠述说过他令尊令堂的遭遇,夫人遇到穆少侠令尊之时,已经成了亲,夫人虽一厢情愿爱上了穆少侠令尊,但穆少侠令尊却并不理睬,女人的胸襟总是比较狭小,哦,令主听了莫要介意才好。” 诸葛真淡淡一笑道:“我不会介意的,铁老只管说好了。” 祁连铁驼续道:“何况夫人是山主的独生女儿,从小骄纵惯了,心里除了爱,就是恨,她对穆少侠令堂百般威胁,穆少侠令堂又不受她的胁迫,于是就把穆少侠令尊令堂囚禁到这里来……”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这对峙峡,两山壁立,中间虽有一道山涧隔成了东西两岸,但瀑布后有一座洞窟,可以通到对峙峡的两座崖上,无巧不巧中间又有一道石梁,可以相通。夫人是个心计极深的人,他对这里的地形,自然极为熟悉,认为这是囚禁令尊令堂最好的地方,因此她就要人埋下了这支铁椿,把穆少侠令尊用铁链锁在这里……” 穆乘风心头一颤,说道:“这么说,她一定把娘囚禁对崖的石窟中了?” “不错。” 祁连铁驼道:“这条铁链约有十一二丈长,令尊只能走到石梁断处为止,可能对崖令堂也是如此……” 穆乘风听得心头一阵激动,愤怒的道:“这妖女心思果真毒辣得很。” 祁连铁驼续道:“事情并不止此,老朽说她心计极深,是这条石梁,本可通向对崖,她把令尊令堂囚禁在两处石窟,竟犹未足。就在石梁中间十丈的两端,用炸药把石梁炸断,这样,令尊令堂走到断梁尽头,就更可望而不可即,何况石梁上山风凛烈,瀑布声若雷鸣,就是连话声都传不到双方的耳中,她这样做,自然要增加两人的痛苦……” 诸葛真道:“她这样做,会感到快意吗?” 祁连铁驼道:“当初她这样做,无非逞一时之快,其实穆少侠令尊令堂固然痛苦,她也未必快意……” 接着又道:“就因为这里囚禁了人,所以在谷口镌了‘入内者死’,不准任何人进来。” 诸葛真道:“铁老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祁连铁驼道:“这可从这条铁链上看出来,链上铁锈剥落,连山石都已被铁锈梁黄,少说也有四五年了。” 第425章 巡山 穆乘风站起身,手拉铁链,仔细察看了一阵,只见铁链尽头,又有一个铁环,环上却有两条三尺来长较细的铁链,但链上虽已铁锈斑落,却隐约可见凝结的血迹,不觉心头一紧,悚然道:“铁老丈,这铁链的两端,染有血迹,莫非家父已经遇害了。” “这……”祁连铁驼说了一个“这”字,似乎十分为难的道:“这……”说了两个“这”字。 穆乘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切齿道:“我非手刃这妖女不可!” 祁连铁驼道:“穆少侠不可激动,令尊可能并没有遇害。” 穆乘风流泪道:“爹如果没有被害,这链上怎么会有血迹的呢?” “唉?”祁连铁驼呗了口气道:“少侠如果没有发现,老朽原是不想说的。” 穆玉拜道:“铁老丈只管请说,家父到底怎样了?” 祁连铁驼道:“令尊是祖半仙的大弟子,一身武功自然极高,区区一条铁链,时间稍久,就未必困得了他,唉,夫人也真是心狠手辣,她怕令尊挣断铁链逃走,所以……所以穿了他的琵琶骨……” 穆乘风听说爹竟被妖女穿了琵琶骨,心头怒不可遏,愤然道:“这妖女真该万死,她这样折磨我爹。” 祁连铁驼道:“她这样做,大概就是做给令堂看的,无非胁迫令堂屈服罢了。” 穆乘风道:“那么爹怎么会不在这里的呢?” 祁连铁驼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道:“走,在下还要到对面去看看。” 他们回到底层,再从通往右首的石窟上去,这里的情形和左边差不多,也是一个接一个石窟,互相穿通曲折往上。 当他们登上最后一个石窟,情形和左首一样,石窟中间埋有一个铁椿,和一堆较细的铁链,也已铁锈落剥落。 但在铁椿和铁链的右首,赫然还有一具枯骨! 穆乘风目光接触到枯骨,心头不由大大的一震,急忙走了过去。 枯骨上没有衣衫,只有一具森森白骨,从骨骼上看,这人生前体型瘦小,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枯骨。 穆乘风头上如中巨杵,眼中不觉包满了泪水,说道:“这一走是娘了,娘……” 他扑地跪倒地上,痛哭失声的道:“娘,孩儿来了,孩儿终于找到娘了,你老人家死得好惨……” 这座石窟,囚禁的只有一个人,白衣魔女赛观音的女儿——小魔女。 这里除了铁椿,铁锭,只有这么一具枯骨,你说不是小魔女,还会有谁? 祁连铁驼脸色一黯,只是摇头叹息:“夫人用这样的手段,对待一对恩爱夫妻,实在太毒辣,太过分了!” 诸葛真缓缓的蹲到穆乘风身边,柔声道:“玉弟,伯母已经去世,入死不能复生,你应该节哀才是,我看是不是把伯母的遗骸,就埋在这里,也好……” 穆乘风没待她说完,口中吐出一个“不”字,朝枯骨拜了下去,切齿的道:“娘,你老人家等一会,孩儿非把那妖女捉来,在你老人家面前,给她一刀刀的凌迟处死,替娘报仇,雪孩儿心头之恨。” 说完,倏地站了起来,掉头就走。 祁连铁驼看他双目通红,满脸俱是杀机,心头暗暗吃惊,忙道:“穆少侠,你等一等。” 穆乘风回头道:“我要把勾漏山魔宫的人剑剑诛绝,不把那个妖女捉来,誓不为人,铁老丈、诸葛姊姊,这不关你们的事。” 人已飞快的奔了下去。 诸葛真听他说要独闯玉阙宫,不由得心胆俱裂,急得流泪道:“铁老,这怎么办?” 祁连铁驼也无计可施,说道:“穆少侠武功再高,一个人去闯玉阙宫,只怕……唉,我们快追上去。” 诸葛真急得六神无主,说道:“追上去怎么办?他不会听我们相劝的,这教我……怎么办呢?” 祁连铁驼道:“我们追上去再说,以后的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穆乘风给满腔仇恨之火烧得俊脸通红。飞身急掠,冲出水气弥漫的洞窟,更是提吸真气,纵掠如飞,不过一会工夫,便已掠出谷口! 突听迎面有人沉喝一声:“站住!” 穆乘风只看到两个人影拦在自己前面,他飞掠之势何等快速,一下就冲到了两人面前,口中大喝一声:“去!” 双手已经平推而出! 那两个人也只看到有人从谷中冲出来,连人影都没看清,“砰、砰”两声,两个人就被震得飞了起来,摔出两丈开外,落到地上,早已气绝! 只听远处有人喝道:“好小子,你擅闯禁地,还敢出手伤人?你们给我拿下了。” 穆乘风直到此时,才脚下一停,抬目看去,那发话的是个青衣中年汉子,腰间还悬了一柄长剑,另外还有六个持刀大汉,听了他的喝声,迅速朝穆乘风包围上来,身手居然十分矫捷。 穆乘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前面两手持刀汉子跑得较快,穆乘风说话之时,他们已经接近,其中一个喝道:“小子,你到阴曹地府去问吧!” 两柄扑刀闪电般交叉劈到。 穆乘风大笑道:“你们大概是勾漏魔宫的爪牙了,那就该死!” 双手一探,一下就抓住了两个大汉的执刀脉门,随手往外一挥,把两个汉子像草人一般凌空飞摔出去。 他此刻在怒火头上,全身运起了“太素阴功”,这一抓一摔,两个汉子那里还想活命? 另外四个持刀汉子堪堪扑近,连刀也没有砍出,穆乘风已经一下欺上,双手一探一抓,又抓住了两人的脉门,随手朝两边丢出,再一探手,又抓住了两个,同样丢出。 要知这八个汉子能够被选上担任巡山任务,一身武功,自然不会弱到那里去,却在眨眼之间,被穆乘风赤手空拳活活的摔死。 这下直看得那个担任巡主的青衣汉子目瞪口呆,给震慑住了! 穆乘风一步就欺到他面前,冷然喝道:“快说,你是什么人?” 青衣汉子吓白了脸,一时竟然连拔剑都忘了,转身就逃。 穆乘风冷笑一声,身形从他头上飞过,落到他面前,喝道:“你想从我面前逃走,那是作梦了。” 那汉子看他依然赤手空拳,不由存了侥幸之心,突然抬手发剑,朝穆乘风当胸就刺。 穆乘风只伸出食中两指,朝他脸上叠指轻弹,“当”的一声,把他长剑齐中弹断,冷喝道:“我问你是什么人,你再不说,休怪我手下不留活口。” 青衣汉子自知武功比人家差得太远,只好说道:“在下是东区巡山主喻忠。” 穆乘风道:“很好,玉阙宫在哪里,你给我走在前面领路,走得快点,如玩什么花样,我就先毙了你。” 东区巡主喻忠心中暗道,“你小子要去送死。那不是正好。”一面点头道:“好,你跟我来。” 转身洒开大步就走。 穆乘风跟在他后面喝道:“你只管施展轻功,跑得越快越好。” 喻忠听他这么说,正中下怀,果然展开脚程,一路飞奔。 穆乘风还在他身后不迭的催促,喻忠越跑越吃惊,他怕穆乘风嫌他跑得不够快,在后头给他一掌,只好咬紧牙关没命的飞奔。 这一阵工夫,已经跑得他汗流侠背,气喘如牛,但为了性命,他可丝毫不敢稍停。 这样足足奔行了半个时辰光景,他们一路绕着山势向西,已经由东首转到南首,只听山林间有人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喻忠脚下可不敢停步,口中叫道:“你们快去通知沈巡主,有人闯山来了。”这时已从左边闪出两个汉子,其中一个咦道:“会是喻巡主?” 穆乘风在后喝道,“喻忠,你只管走!” 那两个汉子看出情形不对,立即拨出刀来,放过喻忠,拦着喝道:“你是……” 穆乘风看也没看,双手朝前推出,“砰”“砰”两声,两个人已经应手飞出! 喻忠知道仅凭沈巡主手下这两个是拦不住穆乘风的,因此脚下不敢停步,只是低头飞奔,身后“砰”“砰”两声,他当然听到了。 这时突听一声竹哨响处,前面出现了七个人,为首一人和喻忠一样,穿的是青布大褂,另外六个都是一身劲装,手持扑刀。 喻忠没有穆乘风吩咐他停,他哪里敢停?依然一路奔了过去。 那沈巡主喝道:“喻巡主,究竟是什么事了?” 喻忠喘着气道:“沈巡主,有人闯山……” 穆乘风喝道:“喻忠你只管先走。” 沈巡主眼看喻忠后面紧跟着一个青衫少年,自己两个手下,敢情就是他放倒了,口中不觉大喝一声:“把他拿下。” 喻忠奔走过去了,沈巡主手下六个持刀汉子立即围了上来。 穆乘风喝道:“你门都不要命了!” 双手一分,朝左右拍出,两道奇寒澈骨的掌风,宛如浪涛般卷出,六个汉子正待发招,口中闷哼一声,分向两边震飞出去。 穆乘风已经一步跨到沈巡主面前,喝了声:“去!” 第426章 煞星 沈巡主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砰”然一声,离地飞起。 喻忠跑出去三丈开外,只听到穆乘风喝了一个“去”字,再也没听到沈巡主的声音,心头更是害怕,身后跟了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他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非跑得快不可。 现在山前已经出现了一条石砌成的平坦大道。 喻忠堪堪奔上大道,前面已经出现八个一式蓝劲装的武士,一下拦住去路,有入大声喝道:“喻忠,你好大胆子,竟敢在玉阙宫前如此狂奔。” 喻忠看到八人,正是宫前护法,急忙停了下来,连连拱手道,“八位护法,沈巡主已死,在下被逼……” 穆乘风青衫飘忽的跟在他后面,喝道:“喻忠,他们是什么人?” 喻忠抹着脸上汗水,说道:“是……是八位宫前护法……” 穆乘风道:“你站开去。” 喻忠如奉纶音,慌慌张张的闪到一边。 八大护法中为首一个看了穆乘风一眼,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居然敢闯到玉阙宫前面来撒野。” 穆乘风没有答话,只是朝八人瞥了一眼,徐徐说道:“你们八个是宫前护法,那好,我可以留你们一个,进去给妖女报信,就说穆乘风找她报仇来的,要她出来,免得多伤无辜,否则莫怪穆某剑下鸡犬不留。” 另一个人怒喝道:“小子你是疯子?” 为首那个眼看穆乘风仪表不俗,尤其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杀气,极为沉重,不觉问道:“小子,你要找谁报仇?” 穆乘风凛然道:“穆某口中的妖女,就是你们玉阙魔宫的夫人……” 第三十二章玉阙宫群英会 为首那人听得脸色剧变,喝道:“小子,你真是找死来的了,大家把他拿下了。” 八人一阵锵锵剑鸣,撒出长剑。 穆乘风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冷然道:“慢点,你们八人之中,那一个是去报信的?” 为首那人大笑道:“你小子有本领杀了七个,自然会有一个去报信了,上!” “上”字出口,八个人已经迅快的围了上来,八支长剑同时出手,分向被围在中间的穆乘风攻到。 穆乘风口中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笑声甫起,寒螭剑已经划出一道奇亮无比的剑光! 同时响起了一阵“叮”“叮”轻响,八支长剑已被他剑光削断。 只有一招,八个人在迅疾后退之中,就有七个人倒了下去,一个没有倒下去的,右腕业已齐时削断! 那人几乎不相信天下会有这般快的剑法,一时不禁呆住 穆乘风手中寒螭剑朝他一指。朗声喝道:“穆某留你不死。你还不快去报信?” 那汉子不敢多说,左手握住断臂,转身疾奔而去。 穆乘风沉声喝道:“喻忠,还不给本公于领路?” 喻忠本来以为有宫前八位护法出手,定可把穆乘风缠住,那时宫中高手也及时赶到,一个人武功最高,终究架不住人多。 那知穆乘风只使了一招就把八个护法解决七个,剩下的一个,还是他剑下留下来替他去报信的。 这可真把喻忠看得心胆俱碎,一个人就像瘫痪了一般,两条腿颤抖得发软,那想站立得住,听得穆乘风的喝声,全身如遭雷殆,砰的一声跌坐在地,几乎吓昏过去。 穆乘风目光一注,喝道:“你还不站起来,给我带路?” 喻忠伏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少侠饶了小人吧,再进去,小人就没有命了,这条路直通玉阙宫,不用小人带路,你也会很快就到了。” 穆乘风冷哼道:“没用的东西,亏你还是东区的巡主?” 飞出一脚,把喻忠踢得飞滚出去数丈来远,这一脚虽没要了他的命,却已废去了喻忠一身武功。 当下一手提剑,举步朝白玉铺成的大道上昂然走去。但走没几丈,耳中就听到几声破空细响,人影连翩泻落! 那是四个服饰各不相同的老者,只要看这四人飞射而来的身法,就可看出他们的一身武功不同凡响。 这四个人,一个身穿蓝缎大褂,秃顶红脸,手中拿一支两尺长旱烟管。 一个身穿古铜长袍,面貌阴骛,手中握一柄古铜量天尺。 一个身穿半截及膝长衫,足登麻鞋,手持一柄两尺长阔剑。 一个穿的是一身黑衣,宽袍大袖,花白胡子,手中拿的却是一面钿黑的有光的铁牌。 这四人如果是老江湖遇上了,一看就会胆战心惊,因为他们是三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煞星,号称四方煞神! 穆乘风停下步来,只瞥了他们一眼,冷然道:“四位是从玉阙魔宫出来的了?” 四人中秃顶红脸老者沉声道:“你就是擅闯玉阙宫寻仇来的穆乘风的了?” 穆乘风道:“不错。” 秃顶老者道:“小伙子胆子不小,好,你放下剑来,跟老夫四人进去。” 穆乘风道:“穆某想听听你们四位在玉阙魔宫是什么身份的人?” 秃顶老者嘿然道:“好小子,你没听师父说起过老夫四人是谁?” 穆乘风微哂道:“穆某师尊怎么会和穆某说些勾漏魔宫的爪牙?” 古铜长袍老者沉喝道:“小子找死!” 穆乘风剑收一竖,不耐的道,“你们既然不肯说,那就不用说了,不过穆某要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四人之中,那一个回去报讯的,穆某可以剑下留他活口。” 黑袍老者勃然大怒。喝道:“好狂的小子,咱们四方煞神手下,例无活口,你想和咱们动手,那是死定了。” 穆乘风凛然道,“你们出手试试就知道了,” 就在此时,突见一道人影飞奔而来,那是一个一身银色劲装的武士,还没奔到近前,就大声叫道:“夫人有令,四位护法务必留他活口。” 四个老者一齐躬身道:“敬遵夫人玉谕。”直起身,秃顶老者喝道:“穆乘风,夫人要留你活口,你还是随老夫走吧!” 穆乘风大笑道:“四位既是玉阙魔宫的护法,穆某就只能留你们一个活口,你们出手吧!” 这话自然把四方煞神激怒了,秃顶老者一脸俱是怒容,沉哼道:“老四,你去教训这狂妄无知的小子,只是夫人吩咐过了,要留他活口,出手不宜太重。” 黑袍老者点点头,目中神光直射,朝穆乘风喝道:“小子,你可以出手了。” 穆乘风从腰间取下柔软的剑鞘,缓缓把寒螭剑纳入鞘中,然后目光一抬,朝秃顶老者傲然道:“三位怎么不一起上,可是先要拈拈穆某斤两吗?那好……” 他朝黑袍老者招招手道:“穆某让阁下先发招好了,不过穆某话要说在前头,阁下最好全力施为,因为你只有一招的机会,失去机会,就会后悔莫及。” 北方煞神费仲,听说在他手下只有一招的机会,这话岂不是把他看得一文不值,是可忍,孰不可忍,手中铁牌一举,沉喝道:“小子,你接着了!” 本来老夫叫他出手不宜太重,是为了夫人要留活口,但这一激怒了他,不由得凶性突发,喝声出口,人影突如闪电般欺来,高举的铁牌经他手臂一圈,化作一片乌云,朝穆乘风当头劈落! 穆乘风站着连头都没动,直等他铁牌落到头顶不到一尺光景,才左手化掌,朝上托起,使了一记极普通的“天王托塔”,向铁牌上托去。 其余三个煞神看他竟敢用单掌去托者四的铁牌,不由暗暗冷笑,北方煞神费仲这一记铁牌重逾千钩,就算你用兵刃去架也未必架得住! 秃顶老者口中喃喃说道:“原来这小子是疯子……” “呼!”铁牌直压而下,迅速落到穆乘风的手掌之上,这声“呼”,可并不是铁牌压落下来的风声,而是铁牌陡然往上飞过去的风声。 北方煞神铁牌脱出,一袭宽大黑袍被风声吹得猎猎狂飞,一个人脚下留不住,跟着登登的往后运退了四,五步,砰然一声,往后跌坐下去。 原来穆乘风左手震飞他铁牌的同时,右手连鞘软剑已经比闪电还快,一下点在他右肩之上,废了他的右手。 这下直把三个煞神看得剧变,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年仅弱冠的小子竟然能够以一只左手震飞老四的铁牌,他们当然还不知道老四已被穆乘风用“太素阴功”废了右臂。 穆乘风依然神色从容的站在那里。好像没和人动过手一样,朗朗笑道,“穆某说过要留一个活口给妖女去报信的,你已被穆某废了一条右臂,那就是你好了。” 话声一落,两道森寒的目光一下落到秃顶老者三人的身上,凛然喝道:“你们如果不想出手,就走在前面给穆某领路,如果想出手的话,穆某说过你们四人之中只留一个活口的,你们自己去衡量衡量吧!” 连北方煞神自己都并不知道右臂已被人家点废,闻言不觉一怔,急忙运气一试,一条右臂果然被人家点废,心头又惊又怒,大吼一声,一跃而起,喝道:“小子,老夫和你拼了!” 第427章 报仇 秃顶老者等三人听说老四已被废去一条右臂,而且口气之中,他已经留了北方煞神一个活口,自己三人如果出手,就非送命不可。 “老四,你且退下。” 秃顶老者朝黑袍老者摆摆手,大笑道:“四方煞神若被你这两句话就唬住了,那么三十年前早就没有四方煞神这个名号了,好,你要如何动手,只管划下道来,就算老夫不自量力,也非要讨教讨教你几手高招不可!” 穆乘风道:“穆某不想多耽时光,三位一起上,只要能接得下穆某一招,你们就算捡到老命了。” “哈哈!” 秃顶老者气得心肺都快裂开了,旱烟管朝左右一摆,洪笑一声道:“好,老二、老三,咱们就一起上,接他一招吧!” 古铜长袍老者举起古铜量天尺。穿半截长衫的老者也锵的一声掣出了两尺长的阔剑。三人同时品字形走上了几步,仍由秃顶老者喝道:“阁下可以出手了。” 四方煞神要联手对付一个敌人,这已是三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了;但三人因穆乘风曾在一招之间震飞老四的铁牌,还点废了他一条右臂,是以不敢等闲视之。 穆乘风看他们走近过来,只是淡淡一笑道:“若是穆某先出手的话,你们连一招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是说三个煞神联手,连他一招都接不下来。 秃顶老者洪笑一声道:“好,咱们那就先出手好了!” 话声甫出,右手旱烟管陡然划起三个圆圈,圈中套圈,一个接一个的飞出。 南方煞神当然也不怠慢,古铜量天尺也同时划起一道匹练般紫光,夭矫如龙,盘空飞来。 西方煞神两尺阔剑也及时出手,一下就飞出一排七八道剑影。 三人联手,一丈方圆,登时风起八步,光芒耀目,从三件兵刃中发出来的飞旋劲风,就足可把一丈外逼近过来的普通武师飞摔出去。 光凭这份声势,就已十分骇人!穆乘风在三件兵刃交叉逼到身前之际,口中发出一声龙吟般长笑,笑声甫起,一道晶莹如水的剑光才从他手中发出。剑光乍现,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像电光般一闪即敛!等到剑光消失,三件兵刃幻起的漫天光影,逼人劲气也随着消失! 四个人依然各自凝立一方,(穆乘风站在三个煞神品形的对面)穆乘风却正在慢条斯理的把一柄软剑纳入鞘中,好像这一场已经结束了! 北方煞神看出情形不对,(三人手中兵刃已不见)正待开口! 东、南、西三个煞神的身子直到此时才起了轻微晃动,砰然一声往后倒去,原来三人已被剑光拦腰闪过,截成了六段。 四方煞神一向杀人如麻,但此景此情也看得北方煞神费仲心头一阵发冷,几乎失声惊啊出来。 穆乘风已经朝他开口了:“阁下可以走了,快去跟妖女报信,要她出来见我,不然的话穆某就杀尽玉阙魔宫的爪牙,一个不留……” 突听有人沉喝道,“小子好狂的口气!” 这句话发言之时,还在远处。但说到最后一个字。一道人影已经泻落到穆乘风面前。 那是一个五十左右的道人,头簪玉如意,身穿天青道袍,腰束玉带,足登逍遥履,长剑悬腰,黑须飘胸,两道眼神清冷宛如严霜,掠过倒卧地上的三人。抬目道:“这三位玉阙宫护法,是你杀的?” 穆乘风傲然道:“不错,穆某说过,他们四人只留一个活口,可以给妖女去报信……” 说到这里,目光一注北方煞神,喝道:“阁下还不快去?” 黑须道人道:“他不用去了,有什么事和本真人说也是一样。” 他自称“本真人”,从口气听来,可见他的身份比四方煞神高得多了。 穆乘风问道:“你在玉阙魔宫是什么身份?” 黑须道人狞笑道:“小子,你不用间本真人是什么身份,你在玉阙宫前,连贯伤人,就死有余辜,不过宫主要本真人来把你擒回去,你束手就缚呢,还是要想顽抗?” “慢点!” 穆乘风道:“穆某先要问清穆你的身份再出手,你先说说你的身份?” 黑须道人厉笑道:“玉阙宫三真,你可曾听师父说过?本真人就是公冶真人。” 穆乘风的两位师父并没提起过玉困阙只字,倒是这次和茅四真人走在一起,茅四却告诉过他。 玉阙宫三真,是勾漏山君门下的三个徒弟,勾漏夫人的三个师兄,老大姓古、老二姓公冶、老三姓戚,他自称公冶真人,那是勾漏夫人的二师兄了。 想到这里,不觉长笑一声,朝北方煞神费仲挥挥手道:“费仲,穆某留你不死,是要你进去给妖女报信的,你还不快去?” 公冶真人道:“是本真人要他不用去了。” 穆乘风大笑一声道:“就是因为你公冶子来了,他更是要进去报信了。” 公冶真人沉哼道:“你以为本真人拿不下你吗?” 穆乘风目光森寒如剑,凝声道:“因为你是妖女的师兄,就非死不可,我要费仲进去,是给你报信去的。”说到这里,回头朝北方煞神费仲嗔目喝道,“你还不快去?” 这一声大喝,恍如焦雷,费仲听得心头一阵怔忡,急急后退了三步。 公冶真人早已气得脸色铁青,沉喝一声:“好狂妄的小子!” 右手突然凌空拍出一掌。他身为勾漏山君二弟子,这一掌含怒出手,自然要立时把穆乘风劈在掌下,但他这一掌竟然丝毫不带风声,有如虚应故事一般,和他这声断喝,并不相称。 穆乘风面对勾漏夫人的二师兄,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喝声入耳,目光已经紧注着对方,此时眼看对方举掌拍来,也立即挥手迎出。 他如今已把“太素阴功”和“纯阳玄功”练到合而为一,一掌出手。既没有奇寒澈骨的冷风,也没有乾天纯阳真气的暖风,同样不带丝毫风声。 两人只好像是随手比划了一下,但两股无形真气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了! 勾漏山君的“玄天真气”虽是道家功夫,毕竟不是玄门正宗,比穆乘风阴阳融会的真气,显然要稍逊上一筹,就在此时,公冶真人突然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后仰,脚下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不,这是可以看得见的外形,还有外人看不见的,是他突感一道无形压力,直向身上涌撞过来。 逼使他非后退不可,而且退后一步,还无法消卸,不得不身形一侧,闪避来势。心头这份震惊,当真不可言喻;但他终究经验老到,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逼得后退一步还不够,还要侧身闪避,玉阈宫门下岂不太丢脸了? 因此在侧身闪避之际,右手迅快的从肩头撒下剑来,随即侧身一欺而上,长剑一指,喝道:“小子亮剑。” 这一来,倒像他侧身欺上,是他撒剑的身法了。 穆乘风眼看自己融会两种神功的一掌,只把他震退了一步,足见对方果然功力深厚,他要自己亮剑,也正中下怀,在没和勾漏夫人动手之前,先和他动手,正好藉此可以看看勾漏山君的剑法路数。 当下也不说话,右手一抬,抽出寒螭剑来,长剑横胸,目光直射公冶真人,冷然道:“穆某让你先发招。” 公冶真人气怒已极,口中哼了一声,剑光一闪而至,闪电般攻出一剑。 穆乘风以逸待劳,右手长剑朝前一推,使了一招“春水拍岸”,只是用剑脊去拍对方长剑。 但高手过招,纵然是随手一剑,也气贯剑身,双剑发出一声“铮”然剑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公冶真人一剑出手,突然间剑光连闪,挥手之间,一连攻出了八剑。 穆乘风既然有心要试试对方剑招,长剑疾振,使出来的是一套“全真剑法”,剑势飘忽,挥洒轻灵,一连封闭了对方八剑,紧接着洒出一片剑影,也向公冶真人还攻了七剑。 公冶真人一怔,喝道:“原来你小子是全真门下!” 穆乘风道:“全真门下又如何?” 公冶真人停下剑来,嘿然道:“玉阙宫和全真教素无过节,你小子找上玉阙宫来,究有何事?” 穆乘风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全真教门下,就不能找玉阙宫报仇吗?” 公冶真人注目问道:“你要找谁报仇?” 穆乘风切齿道:“就是你们玉阙宫的妖女勾漏夫人,你去叫妖女出来,就没你的事了。” 公冶真人脸色微变,狂笑道:“小子,玉阙宫只是和全真教一向并无过节,并不是怕了全真教。” 穆乘风凛然道:“穆某报的是父母之仇,只是以我个人身份找上勾漏魔宫,与全真教无关。” 公冶真人点头道:“好,你击败了本真人,本真人就带你去见宫主。” 穆乘风傲然道:“好,你只管放手攻来就是了。” 公冶真人再次发难,剑光乍展,这回攻势绵密,一支长剑不但隐挟风雷,一个人也倏然来去,若隐若现,变化奇诡,令人不可捉摸。 第428章 展览 穆乘风也剑势一变,使出绿袍师父的十三剑来。 要知同样一套剑法,全真剑法创自重阳真人,精深博大,纵然变化繁复,总是道家正宗,使出来的剑招,正大光明。 但厉神君的十三剑可不同了,厉神君为人虽极正派,但出身魔教,生性不免偏激,他所创的十三剑,博采各家之长,所取的都是最简单的手法,最凌厉的招式,一招出手,使你无法封架,非死即伤,所以如论克敌致果的效力,就比全真剑法简捷得多。 再说,施展厉神君的“十三剑”,自然要运起他独门神功”太素阴功”。此刻穆乘风手上使的是万年寒铁精华所铸的“寒螭剑”。 剑的本身,已是至阴至寒之物,再加上穆乘风运起“太素阴功”,可说相得益彰,刹那之间,森寒剑光划起一片寒雾,一二丈方圆,简直被贬骨寒气所笼罩! 公冶真人身如流水,剑发如风,先前有“玄天真气”护身,只感到对方剑气森寒,凡是内功到了某种境界的人,和人动手之际,真气贯注剑身、都能逼出森寒的剑气来,他把“玄天真气”贯注剑身,也一样可以划出森寒剑气,因此也并不在意。 那知打过八九招之后,发觉穆乘风剑上寒气愈来愈强,竟然不似普通剑气,而是某种旁门阴功!(勾漏山主自视为玄门正宗)心头不觉大奇:“这小子既是全真门下,怎么会练旁门阴功的?”(他不知道“太素阴功”乃是先天至阴之气,真正的道家功夫) 寒气愈来愈重,他纵有“玄天真气”护身,“玄天真气”既然不能化解“太素阴功”的寒气,时间稍长,就被寒气侵袭,身上就奇寒澈骨。 天寒地冻,冻者,就是凝结之意。身上发冷,血脉就会受到影响,血脉受到影响,四肢就会不太灵活,这是有连锁性的。 使剑最主要的就要手臂灵活,才能运用自如。公冶真人自己已可感觉到剑势开始渐有滞象!高手过招,分秒必争,你可以感觉到的,人家也会很快就感觉到了。 穆乘风也感觉到了,口中大笑声中,“锵”的一声,寒螭剑一下压住了公冶真人的长剑。 压住,就是不让你再发招,但被别人压住,最多双方由动态的拼搏,变成静态的比拼内力,双方仍然要以谁的内力强来决定胜负,被压住的一方,也未必落败。 此刻被穆乘风压住长剑可不同了! 他剑是寒螭剑,本是万年寒铁之精。再加上穆乘风这时运起的又是“太素阴功”,这柄剑年所含蕴的寒气,比散发在空气中的寒气,何止百十倍, 公冶真人这一阵工夫连身外的寒气都已有奇寒澈骨之感,这下双剑相抵,陡觉从对方剑上传过来的寒气,登时使他握剑五指僵木不仁,“当”的一声,长剑坠地。 穆乘风手法比闪电还快,剑尖往上一抬,抵在他咽喉之上,朗朗一笑道:“公冶子,你给穆某领路吧!” 话声一落,竟自收回剑去,缓缓纳入剑鞘,丝毫没把公冶真人放在眼里。 公冶真入真是急怒攻心,一张脸胀得通红,脚尖一挑,长剑从地上飞起,伸手接住。一下归鞘,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穆乘风一手提剑,跟在他身后,昂首阔步朝白石大道上走去。 这时,玉阙宫中接二连三的接到报告,早已有值日的人敲起云板,“当、当”,急促而悠扬的从宫中响起,传播在山林之间。 这自然是强敌临境的警号了。这也是数十年来,勾漏山玉阙宫从未发生过的事,五阙宫居然会有强敌找上门来! 白石大道的尽头,已是一座插天高峰的山麓。迎面有十数级石阶,登上石阶,是一片宽广的平台,中间矗立站一座白石牌楼,上面镌了四个大字:“玉阙仙境”。 这时牌楼里面已有三十六名身穿金甲,手按金戈的武士,分作两行站立。这是玉闭宫三十六名天罡武士。 若在平时,你要想闯进玉阙宫去,就得先闯过这三十六名天罡武士所列的“天罡阵”不可,但公冶真人心里明白,以穆乘风的武功,“天罡阵”绝难困得住他,反而徒增伤亡而已,是以一路走在前面,并没暗示天罡武士拦阻。天罡武士没有他的命令,当然不敢妄动。 越过平台,迎面就是覆盖极广的玉阙宫了,但见碧瓦飞瓷,门楼高耸,气势非凡! 大门前,又是三级石阶,阶上两扇大门业已敞开,左右两边,站着两个身穿青铜色的中年人。 左首一个朝穆乘风拱拱手道:“少侠请先到宾室待茶。” 穆乘风冷声道:“不必。” 左首那人依然含笑道:“少侠前来拜山,敝宫就须按江湖规矩行事,少侠先到宾室待茶,然后再由宫主接见。” 穆乘风心想:“大概妖女先要听听公冶子交手的情形了。”这就颔首道:“好吧!” 左首那人立即抬抬手道:“少侠请。”他领着穆乘风朝进门的左首回廊走去。 公冶真人就自顾自往一门里面行去。 宾室,也就是前厅,在二门前面的左首,跨进一座雕花圆洞,里面陈设相当考究,最专门接待来宾休息之处。 那中年人抬手肃客,恭敬的道:“少侠请坐。” 穆乘风也不客气,就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下,问道:“你们宫主要什么时候出来?” 中年人陪笑道:“宫主马上会来见少侠的。” 一名青衣下人立即端上一盏茗茶来,放到几上,说道:“请贵宾用茶。” 就在此时,但听几声叱喝之声,隐隐传了进来,接着只听响起一阵密如连珠的兵刃交接和闷哼惨嗥之声,但很快就趋沉寂。 接着只听一个尖沙的老妇人声音呷呷笑道:“闻姑娘,你把他们一下都干掉了,就没人给咱们领路了。” 穆乘风听得不由一怔,暗道:“来的会是西门大娘!” 东门奇的声音接着大笑道:“到了玉阙宫,还用得着有人领路吗,大门不是敞开着,咱们进去就是了。” 穆乘风心中一动,暗道:“果然是他们。” 勾漏山玉阙宫,一向被武林中人目为神秘之宫,也从没有人敢来轻捋虎须。 玉阙宫纵然没有人敢来轻捋虎须。但在防范上却也并不疏忽,把全山划为东南西北四个巡山区,各有巡主率领。宫外并有四方煞神值日,根本不可能有人闯到玉阙宫前面来。 但在东门奇和西门大娘到来之前。穆乘风已经先到一步,把东区、南区两个巡主都清除了,连四方煞神都一起歼灭,是以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一直赶到玉阙宫前。 那三十六名天罡武士,说得明白一点原是玉阙宫的仪仗队而已,平日用不着他们守卫,只有宫门开启之时,由他们站到宫门口,摆个威武排场的。 不料穆乘风进去之后,随后赶来了东门奇、西门大娘等人,三十六天罡武士看到有人闯来,自然要加以拦阻。 闻家珍不待他们动手,就抢先出手,“织锦剑法”宛如一片网罟,不论你有多少人,剑法展开,就像网罟般当头撒下。 再加上英无双使出来的是厉神君“十三剑”。两位姑娘一个使的是大自替星剑,一个使的是青霓剑,任你天罡武士身穿金甲,只能抵挡普通刀剑,但遇上这两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毫不管用,是以只有几个照面,就悉数就歼。 这就是穆乘风听到几声叱喝和一阵兵刃交接之声,很快就寂然无声。 却说穆乘风听到西门大娘和东门奇的声音,不觉站起身往外走去,刚跨出圆洞门,就看到十名武士迅捷朝大门口奔去。 只听英无双的声音喝道:“你们找死!” 敢情她出手就使出“九阴神功”来,涌上去的人,前面几个首当其冲,口中闷哼出声,人已纷纷往后跃退,冷得直打抖索。 就在此时,从二门中走出一个面目冷森的老者,他身后紧跟着六个青布劲装的中年汉子急步走出。 冷森老者沉喝一声,“住手。” 那十几名武士至少已有六七个被“九阴神功”拂过,冻得发抖,闻言纷纷退下。 面目冷森老者目光一抬,冷冷的道:“我当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进玉阈宫来,原来是厉山双凶,嘿嘿,凭你们两个,居然也敢上勾漏山来滋事。” 东门奇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面目冷森老者微哂道:“老夫玉闹宫总管居天鹏,你们总听说过贱名吧?” 居天鹏昔年人称血手屠夫,乃是极负盛名的高手,厉山双凶自然听人说过,东门奇拱拱手道:“原来是居总管,兄弟久仰。” 居天鹏道,“本宫三十六名天罡武士,是二位下的杀手了。 闻家珍道:“是我杀的。” 居天鹏目光一注,嘿然道:“你是厉山双凶的门下?” 闻家珍道:“我是何人门下你管不着。” 居天鹏脸色微沉说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闻家珍。” 第429章 能耐 闻家珍道:“你是这里的总管,那好,我问你,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穆乘风,是不是已经来了?”“不错。” 居天鹏点头道:“刚才确有一个叫穆乘风的年轻人找上本宫来了。” 穆乘风站在前厅圆洞门口,和大门、二门之间,相距不远,听到闻家珍的声音,心中不觉惊喜交集,失踪的小师妹会和厉山双凶一起赶来勾漏山。忙举步迎了上去,说道:“小师妹,你也来了。”一面朝厉山双凶拱拱手道:“两位前辈怎么也赶来了?” 闻家珍看到穆乘风心头一喜,叫道:“穆师哥,你果然先来了。” 英无双欣喜的道:“我们总算找到大哥了。”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小兄弟,大伙是找你来的,你什么时候到的?” 居天鹏冷冷的道:“这里不是诸位叙旧的地方,你们……” 闻家珍柳眉一挑,喝道:“对了,姓居的,你快去通报一声,叫勾漏夫人这妖女出来。” 居天鹏听得沉笑一声道:“穆乘风要见宫主,已蒙宫主答应,正在宾室待茶,静候宫主接见,你们几个擅闯玉阙宫,杀死三十六名天罡武士,罪不可道,你们要见宫主不难老夫先把你们拿下……” 闻家珍没待他说下去,叱道:“老匹夫,姑娘要你进去,叫妖女出来,你敢不去,是不是要挂点彩再进去,那好,姑娘就留你一条左臂。” 话声出口,一道雪亮的剑光乍然平射而出,朝居天鹏左肩劈去。 居天鹏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出剑竟有这般快法。眼前银光乍亮,森寒剑锋几乎已经到了面前,他毕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纵然骤不及防,赶紧吸了一口气,身子陡地往后平飞,退出去数尺远近。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青衣汉子反应也极快速,及时掣剑,锵铬两声,两柄长剑交叉朝闻家珍劈的剑上锁来。 但听嗒嗒两声,同时也响起两声惊呼,那两个劲装汉子交叉锁出的长剑立被截断,连两人执剑右手,也被齐腕削断。 这下当真快得如同电光石火,居天鹏堪堪退下,两个手下的手腕已被削断,一时直看得他不禁耸然动容,目中神光连闪,冷嘿道:“彗星剑,你原来是何仙姑的门下,哈哈,今天就算是何仙姑亲自赶来,居某也要先把你拿下了。”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大门口有人呵呵一笑道:“玉阙宫门户大开,看来没人通报,咱们就不用客气,进去再说。” 这说话的正是扑天鹰阮伯年。 当天从东海镖局出发之时,为了避入耳目,把人手分为四拨,一路上梯次行进,由丁盛担任总联络。 后来东门奇夫妇找到了英无双等三位姑娘,也同时遇上了闻家珍,就由原先的第二拨东门奇夫妇为第一拨。 阮伯年的第三拨,和第一拨终南五剑,第四拨丁盛等人会合在一起,跟在东门奇等人后面,相继而来。 居天鹏目光一抬,矍然道:“原来是鹰爪门的阮掌门人,李道长、终南钟掌门人,嘿嘿,诸位果然约好了来的。” 阮伯年拱拱手道:“这位老哥大概是玉阙宫的人了,那就请老哥通报一声,阮某等人求见。” 居天鹏眼看来人之中,不乏高手,对方既然以礼求见,自己只怕未必阻拦得住,不如进去禀告宫主请示。这就略一抱拳道:“阮掌门人诸位请稍后,容在下……” 话未说完,二门中已经走出一个身穿天青衣裙的少女,说道:“居总管,宫主请他们入内相见。” 居天鹏点点头,抱拳道:“宫主请诸位入内相见,诸位请随兄弟进去。” 说完,右手一抬,就领着众人住二门中走入, 穆乘风、闻家珍拜见了阮伯年,就随同大家鱼贯进入二门,二门内是一个大天井,此刻肃静无哗,不闻一点声音。 越过大天井,迎面五级石阶,阶上两边伺立着两排一式天青衣裙,长发披肩的女子。年龄都不过二十以上,三十以下,一共有二十四名之多。大厅足有数丈来高,望去极为深广。 居天鹏领着大家来至阶下,就躬身说道:“启禀宫主,鹰爪门阮掌门人、终南派钟掌门人,茅山三手真人李道长、厉山东门奇道长、和东海镖局的穆乘风穆少侠等人都已来了。” 只见大厅门口走出一个身穿浅紫衣裙的女子说道:“宫主有请。” 居天鹏应了声“是”,才回身道:“宫主有请,诸位请随兄弟进去。” 说完,依然走在前面引路。 阮伯年等人跨进大厅,居天鹏抬手肃客,把众人请到左首一排椅子前面,拱拱手道:“诸位请坐。” 他等大家落坐之后,就立刻退到了右首站定。 偌大一座大厅,雕梁画栋,陈设极为考究,却不见勾漏夫人出来。 就在堪堪坐下,从屏后走出四对身穿淡紫衣裙的女子,她们两人一对,并肩而行,但一出屏风,就向左右两边分开,站到了屏风前面。 接着走出来的是六个年在六旬以上的老者,只要看他们精气内敛,目光充足,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但阮伯年、终南五剑、厉山双凶等人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这六人走到右首一排椅子上落坐。接着走出来的是两个老道人,一个是方才败在穆乘风手下的公冶子,那么另一个该是玉阙宫三真的老大古维阳了。 这两个老道走到右首一排椅子的上首两个位子上坐下。 现在屏后响起了一阵环佩丁冬之声,缓步走出一个云舍高峨,脸垂金纱的宫装妇人来。她才一现身,坐在右边一排椅子上的人立即站起身来。坐在左首的人,却没有人站起来。 这妇人不用说就是江湖上称为“勾漏夫人”的富主了。她虽然金纱蒙面,看不清她的面貌。但只要看她身裁苗条,看去只像三十许人。 勾漏夫人两道冷电般的眼光透过蒙面金纱,朝左首一行人缓缓掠过,才转到右首,微微颔首道,“大家请坐。” 她话声依然十分娇美。 右首的人随即坐下。勾漏夫人也走到中间一张雕花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跟随她身后走出的两个紫衣女子,看去已有四十出头,一个手捧一柄镶嵌精致的古剑,一个手捧一柄青玉为柄的拂尘,此时一左一右站在勾漏夫人的两边。 勾漏夫人目光一抬,朝居天鹏问道:“居总管,谁是穆乘风。” 穆乘风霍地站起身道:“在下就是穆乘风。” 勾漏夫人道:“和江南分令作对的就是你?” 穆乘风哼道:“在下也在想问你,和东海镖局作对的就是你。” 勾漏夫人道:“穆乘风,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唔,我手下两名巡主,八名宫前护法,三十六名天罡武士,都是你杀的?” 闻家珍站起身道:“三十六名天罡武士是我杀的。” 英无双跟着站起,接日道:“我也有份。” 勾漏夫人目光朝两人投去,说道:“你们二个是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闻家珍在路上也改穿了男装。 闻家珍道:“我叫闻家珍。” 英无双道:“我叫英无双,” 勾漏夫人道:“你们三个年纪轻轻,手段倒是毒辣得很!” 闻家珍冷笑道:“我们手段只怕还没有你的毒辣!我们出手,只是为了自卫,你却支使手下滥杀无辜,我们是为了替父母报仇,阻我者死,你却为了扩展地盘,杀死和你无怨无仇的人,你手段不是比我们更阴狠毒辣吗?” 勾漏夫人问道:“你父母是谁?” 闻家珍道:“我爹就是东海门闻天声,你支使十二黑煞星杀死我爹娘,杀了人,你记不得了?” 勾漏夫人诧异的道:“我没有要黑煞十二星杀你爹娘。” 闻家珍冷笑道:“有一个叫秦大娘的贼婆,是不是你手下?你叫姓秦的贼婆子出来,问问她就知道了。” 勾漏夫人道:“秦大娘是江南分令的总监,是我手下没错,我自然要问问她,这么说,你们是为了闻天声夫妇,向我寻仇来的了?” 穆乘风道:“闻天声是在下的义父,义父母,遭人毒手,在下自然要替二位老人家报仇,但穆某和你,还另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之仇?” 勾漏夫人疑惑的道:“难道你父母也是我杀的吗?” “不错。” 穆乘风切齿道:“我问你,十八年前,被你囚禁在对峙峡的是什么人?” 勾漏夫人在蒙面金纱之中的脸色、为之一变,轻哼道:“你姓穆,嘿,你是穆紫翰和那贱婢生的儿子!” “住口!” 穆乘风嗔目喝道:“无耻妖女,你仗着勾漏山君的势力,把我爹娘掳来,囚禁对峙峡,胁迫我爹娶你为妻,天下那有你这样不要脸的**荡妇,今天你不把我爹娘放出来,我穆乘风就要把你玉陶魔宫的人,剑剑诛绝,寸草不留。” 勾漏夫人听得不由大怒,喝道:“小畜生,你有多大的能耐,敢对我如此说话,很好,你找来的好,今天我正好把你拿下。” 第430章 礼数 穆乘风手提长剑,凛然道:“无耻妖女,你下来,穆某和你放手一搏,看看鹿死谁手?” 古维扬沉声道:“师妹,这小畜生交给愚兄把他拿下就是了。” 勾漏夫人一摆手道:“慢点。” 一面朝居天鹏问道:“居总管,他们大概是替小畜生助拳来的了,你先说说,这些人是何来历?” 居天鹏躬身应是,然后用手指指阮伯年说道:“这位是鹰爪门的掌门人阮伯年。” 阮伯年洪笑道,“东海门闻天声是老夫的女婿,女婿、女儿遭玉阙宫杀害,老夫要不要替女婿。女儿讨还公道?” 居天鹏续道:“这五位是终南五剑,这位是茅山三手真人李静虚,这两位是厉山双凶,这位道兄是瘟疾道人,这位是徽帮龙头卢寿同,这四位是武林公子,这位是太湖帮总堂主丁盛……” 他能一口气叫出这些人的姓名来历,已是不简单了。只有裴允文兄妹、英无双、梁慧君、(戴了面具)和赵雷等四人,叫不出名字来。 三手真人道:“贫道不是助拳来的,贫道茅山一派,和贵属下江南分令毫无过节可言,但江南分令却以毒药暗器杀死我掌门师弟葛元虚,贫道要请玉阙宫交出杀害掌门师弟的凶手来,才上勾漏山来的。” 瘟疾道人接着道:“贫道也不是替东海门助拳来的,贫道原先是应江南分令之请去对付东海镖局的,但贫道失手被擒,江南分令总监秦大娘不但不予支援,反而乘机要把贫道置之死地,杀以灭口。听说秦大娘已经逃来勾漏山,贫道是以找上玉阙宫来,希望宫主把秦大娘交出来,咱们依旧井水不犯河水。” 卢寿同接口道:“西阳道兄说得极是,当初秦大娘邀约兄弟相助,兄弟也替江南分令出过不少力气,最后兄弟落到东海镖局手中,秦大娘居然派人向兄弟下手。兄弟和西阳道兄同来,正是希望玉阙宫把秦大娘交由兄弟和西阳道兄处置,敝帮和贵宫的过节,也就没有了。” 向玉阙宫指名要人,而要的人,又是玉阙宫派出去的得力手下,这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三人说的是这番话,无非是找个藉口而已,玉阙宫除非不想在江湖立足了,否则岂会把人交出来。 勾漏夫人气得罩着面纱都不禁拂拂自动! 就在此时,突听从大厅外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周虹,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老夫和裴盟主等人来了。” 这话声还在玉阙宫大门之外,但声音就像当面说话一样。 勾漏夫人一怔,朝总管居天鹏道:“居总管,你出去看看,又有什么人找上玉阙宫来了?” 居天鹏躬身应是,匆匆朝外行去,不多一会,只见他匆匆走人,躬身道:“启禀宫主,来的是太湖龙王敖湖主,和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武当派白圭子、八卦门掌门人宁乾初、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六合门四杰等人,要见宫主。” 勾漏夫人冷冷一笑道:“居然全找来了,好,你就去把他们请进来。” 居天鹏转身走到大厅门口,拱拱手道:“宫主有请。” 只听敖如山洪笑一声道:“你们宫主好大的架子,老夫昔年和山君也算得是旧识,老夫前来拜山,玉阙宫居然连江湖礼数也不讲了。” 随着话声,走进一个身材高大,手柱龙头杖的白发老人,正是太湖龙王敖如山。 接着是裴三省、白圭子、宁乾初、高连升、六合四杰徐子常、董龙纶、全遵义,吴燕娘。 最后还有五个身穿蓝布道袍腰佩长剑的老道,只要是江湖上人,一看就知是武当派的道人,他们自然是随同白圭子来的了。 坐在左首的阮伯年等人看到来人,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敖如山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哥久违了,兄弟据报,穆小兄弟一个人找上勾漏山来,兄弟和山君有旧,特地赶来,在路上凑巧遇上裴老哥,白圭道兄等人,才成了一路,不想诸位却比兄弟先到了一步。” 勾漏夫人冷声道:“原来敖湖主诸位都是给东海门助拳来的了,很好……” 敖如山两道白眉微轩,洪声道:“宫主大概是山君的令媛了,老夫此来,倒想见见山君。” 勾漏夫人冷冷的道:“老山主不见外客,敖湖主既是替东海门助拳而来,玉阙宫自会有人接待。” 敖如山听得双目精光暴射,洪笑一声道:“听你口气果然比山君还狂,老夫何用替东海门助拳?当初你支使徽帮的卢寿同,阴谋夺取老夫太湖基业,串通老夫姬人窈娘,在老夫身上下毒,老夫不该找山君问问清穆吗?” 勾漏夫人冷然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找上玉阙宫自然会有人接待……” 敖如山沉喝道:“无耻贱婢,你敢对老夫这般说话?” 他龙头杖一指,喝道:“你们去给老夫把她拿下了?” 他此话一出,跟在他身后的四名卫士由周虹为首,迅疾各掣兵刃,扑了过去。 勾漏夫人身边两名紫衣女子把手中捧着的剑拂递给了勾漏夫人,各自掣出双股剑来,闪到勾漏夫人前面,双剑齐举,一下拦住了四人,动起手来。 太湖龙王手下八名卫士,(其中包括赵雷、钱电等四人)都是敖湖主的亲信;武功也均经敖湖主亲自加以指点,一身所学,在江湖上足列入一流高手。 但勾漏夫人身边这两个紫衣女子,双手使剑,四柄长剑施展开来,宛如四道雪亮的巨轮,来势滚滚,朝你迎面辗来。 四个卫士以二敌一,还是被逼得连连后退。 赵雷、钱电、孙风、李云等四人眼看同伴连对方两个女子都应付不了,四人心意相同,更不打话,同时掣出兵刃,飞身扑了上去。 穆乘风、闻家珍也双双掠出。穆乘风大喝一声:“妖女,在下非把你拿下不可。” 闻家珍道:“穆师哥,我要替爹娘报仇,你把她让给我。” 古维扬、公冶子双双站起,两人同时掣剑,古维扬长剑一指穆乘风,沉喝道:“小子,本真人……” 穆乘风剑眉一挑,喝道:“你是玉阙魔宫的三真之首,很好,穆某先收拾了你,再找妖女算帐。” 寒暾剑唰的一声,迎面推出。 公冶子刚拦到闻家珍面前,闻家珍娇喝一声:“妖道看剑!” 手腕一振,大白彗星剑飞起一道银芒,直射过去。 公冶子眼看对方只是一个十六八岁年轻人,(闻家珍穿了男装)未免大意,等到发现剑风森寒,对方手上竟是一柄神物利器,急忙吸气斜闪,右手长剑也跟着划出。 古维扬乃是玉阙宫的大弟子,一身武功,自然比公冶子还要精纯,穆乘风长剑推出,他朝前斜跨半步,身形一侧之际,一道匹练般的精练已经横扫而出。 穆乘风使的是绿袍师父的“十三剑”,剑势奇诡,每一剑都挟着一道森森寒气的剑风。 古维扬长剑展开,也早已运起了“玄天真气”但觉对方剑势划过,身外寒气弥漫,奇寒无匹,心头也止不住暗自惊凛,忖道:“这小子练的会是‘九阴神功’!” 心中想着,长剑突然加紧,剑势绵绵,步步逼攻而上。 穆乘风发觉对方武功似乎还在公冶子之上,心中暗暗冷笑,右手使剑之际,左手也随着劈击出去。 他使的正是绿袍师父的“三刀”,一掌出手,一道森寒掌风,犀利如刀,直劈过去。 古维扬大喝一声,左手同时翻起,迎击过来,但听“砰”的一声,双掌交击,两人都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穆乘风又是一声大喝:“你再接我一掌。” 左手第二刀紧接着劈出。 古维扬真想不到对方一个年轻小子,竟然连师门的“玄天掌”,都伤他不得,一身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左手迅疾翻起,又是一掌朝前推出。 这回他当然凝聚了十成力道,但听蓬然一声,双方还是功力悉敌,又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古维扬又惊又怒,左手一发即收,不待穆乘风发掌,迅若雷霆,抢先出手,一掌朝穆乘风当头劈来。 穆乘风正待发第三刀,看他抢先击来,正中下怀,左手抬处,迎劈出去。 要知厉神君这“三刀”,威力之强,一刀比一刀厉害。古维扬这一记“玄天掌”,最多不过凝聚到十二成功力,双方掌势乍接;又是蓬然震响,这回穆乘风凝立不动,古维扬却被震得连退了两步。 穆乘风大笑一声,身形一晃而至,长剑直指对方眉心。 古维扬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身形一个轻旋,避开剑势,右手长剑却随着他轻肇之势横扫过来。 他这一掌试出穆乘风的内力,似乎还在他之上,只好展开师门剑法,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剑光大盛,护住全身,和穆乘风抗拒。 闻家珍和公冶子这一对,闻家珍剑势绵密如网,公冶子长剑飞闪,来去如风,但闻家珍的内力不如公冶子。 第431章 骂人 她仗着手中是一柄大自彗星剑削铁如泥,几次想削公冶子的长剑,公冶子岂会上你的当,就是不和你长剑交击,双方陷于缠斗之中。 但这对勾漏夫人来说,已是大感惊凛之事,这二位师兄,武功剑木都不在自己之下,对方出手的只是两个年轻小子,已有如此厉害,还有不少高手,都还没有出手,玉阙宫却已经出动了三真人。 却说赵雷等四人扑入战团,八卫联手,只对付勾漏夫人手下两个紫衣女子,等于是四个人打对方一个。 他们那里知道这两个紫衣女于,名虽侍女,实则从小就和勾漏夫人一起练的武,武功自然极为可观。 此时展开剑势,一左一右两柄长剑舞动如轮,绞花飞舞,两道剑光,笼罩全身,扩及一丈方圆。 任你四个人围在外面,纷纷抢攻,也只是像走马灯一般,休想近得了身,当然更无法占得半点上风。 太湖龙王敖如山眼看自己手下八卫连对方两个侍女都攻不下,心头自然暗暗怒恼,手提龙头仗,呵呵大笑道:“赵雷、钱电,你们听着,既已出手,就用不着和她们客气了。” 他这番话,孙风自然听得懂,这是授意自己,只管用暗青子招呼。 当下那还犹豫,铁扇开阖之间,身形像陀螺般一个急旋! 这一旋,就像起了一阵旋风,只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轻响,他发出去的几十枚细小暗器。至少被两个紫衣女子剑光击落了百分之九十,但暗器只要被打中一二枚就够了,根本用不着全数击中。 就在叮叮轻响之中,也响起了两声闷哼! 要知两个紫衣女子是被八卫联手围在中间,只要她们有人被暗器打中,剑招稍微一缓,身上就不止一两处创伤,紧接着长剑脱乎,惊呼乍起,两个人也同时倒了下去。 勾漏夫人看得大怒,左手一挥,喝道:“给我杀!” 她“杀”字出口,站在她身后的八名淡紫衣裙女子立即手掣双剑,朝八卫飞扑过来。 孙风大笑一怕,身子又是一个急旋,旋风再起,一阵比雨点还密的暗器,直卷过去。 第三十三章剑困太君 八个淡紫衣裙侍女身形还没扑到,就像整排树被砍倒一般,纷纷倒下。 就在此时,突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喝道:“什么人敢到玉阙宫来撒野?” 话声堪堪传入大厅,正和穆乘风,闻家珍激战的古维扬。公冶子二人同声喝道:“住手!” 长剑一收,霍地往后跃退。 总管居天鹏已经大声喝道:“太君驾到。” 刹那之间,大厅上登时静得坠针可闻! 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屏后传出,首先走出来的是四名黄衣女子,手持拂尘,分两边站立。 接着走出来的是一个手持古铜色鸣头杖,黄绒包头,身穿鹅黄绣金凤凰衣裙,白发如银,肤色红润白嫩的老太婆。 看她模样,有些像戏台上杨家将里的杨老令婆! 勾漏夫人早已躬下身去,叫了声:“娘。” 太君目光一动,嘿然道:“这些人从哪里来的?居然敢找上玉阙宫撒野。” 她口气虽是询问;但没待勾漏夫人答话,又道:“你没去请供奉堂的人?” 勾漏夫人躬身道:“没有。” 大君挥挥手道:“居总管,去请供奉堂的几位老供奉来。” 居天鹏答应一声,躬身退出。 太君就在上首一张高背椅上坐了下来,一面厉声道:“说,你们是些什么人?找上玉阙宫是做什么来的?” 她那副目空一切的模样,托大得丝毫没把各门各派的人放在眼里。 敖如山洪声一笑道:“老嫂子,连兄弟也不认识了?” 太君目光投了过来,冷冷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敖如山大笑道:“兄弟敖如山。” 太君脸色一寒,冷声道:“老身还当是谁吃了豹子胆,敢上玉阙宫来惹事,原来是你敖湖主带的头。” 敖如山道:“兄弟原是找山君来的,这些人找上勾漏山,各有各的事,可不是兄弟领来的。” “他们有这许多事要找玉阙宫吗?”大君望着敖如山问道:“敖湖主先说说来意吧?” 敖如山道:“宫主派窈娘前来太湖卧底,在兄弟身上暗下慢性毒药,又命江南分令夜袭太湖,兄弟和山君还算是旧识,查明了真相,兄弟自然要来面见山君,不料宫主一口回绝……” 太君依然冷冷的道:“山君确实已有多年不见外客了。” 敖如山道:“但今天他非见外客不可。” 大君道:“为什么?” 敖如山道:“因为今天这在场的人,大半是江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都是来见山君的。” 太君道:“见不到人,你们就在玉阙宫行凶了?” 敖如山道:“这几个侍女意图阻挠,是兄弟要手下把她们制住的。” 太君冷嘿道:“你知道杀了玉阙宫的人,后果如何吗?” 敖如山道:“令媛手下也杀了我太湖的人,难道没有后果吗?” “好!你且稍待。” 太君转脸朝各大门派的人问道:“你们也和玉阙宫有梁子吗?” 阮伯年沉笑道:“太君要问得这么详细,咱们说出来了,可是还我们公道吗?” 太君道:“只要你们说得出理由来,老身自会还你们公道。” “好!”阮伯年道:“兄弟女婿是东海门的闻天声,和贵宫毫无怨隙可言,贵宫指使黑煞十二星残杀我女婿、女儿,兄弟要不要向贵宫来讨还公道?” 接着一指穆乘风、闻家珍二人,又道:“穆乘风是我女婿的义子,闻家珍是我女婿的女儿,一个要为义父母报仇,一个要替死去的爹娘讨还血债,该不该找上玉阙宫来?” 口气微顿,接下去道:“再说在场的诸位道兄吧,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裴老哥、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高老哥、六合门掌门徐子常徐老哥、八卦门掌门人宁乾初宁老哥、武当派白圭子道长,均被贵属下江南分令迷失心神,胁迫服从。 如今神志清醒了,要不要找上勾漏山来讨还公道?这位是茅山三手真人李道兄,他师弟三茅宫观主葛元虚道兄是被贵属下用毒药暗器所杀。 这位瘟疫道兄,这位是徽帮龙头卢寿同,这四位是武林四公子,他们原被秦大娘迷失心神,听令于江南分令,但先后在攻击东海镖局时被擒,秦大娘不但不予支援,反而藉机下手,杀以灭口,总算幡然醒悟,随同兄弟前来……” 太君听得不由微微一怔,朝勾漏夫人道:“你纵容秦大娘,竟然结下了这许多仇家……” 阮伯年道:“还有,穆乘风生身父母十八年前被宫主掳来,囚禁对峙峡,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请问大君,知不知道此事?宫主又该当如何交待?” 太君脸色骤变,冷哼道:“不用说了,你们找上玉阙宫来,理由都是你们对了。” 穆乘风道:“阮老爷子说的,都是事实,自然是我们对了。” 太君两道凌凌寒光直注穆乘风,问道:“你是什么人?” 穆乘风应声道:“在下穆乘风。” 太君满脸怒容,哼道,“你就是那姓穆的小畜生。” 穆乘风剑眉一剔,凛然道:“在下尊重你太君是武林前辈,说话最好不可失了你的身份,这小畜生三字,是你说的吗?” 太君怒声道:“老身说了又待如何?” 穆乘风仰首道:“在下如果也骂出口来,只怕不大好听了。” 大君怒声道:“你敢?” 穆乘风道:“在下是替生身父母、义父母报仇来的,你是仇人之母,在下有什么不敢说的?你骂在下小畜生,在下就可以骂你老……” 阮伯年喝道:“乘风,不可无礼。” 穆乘风道:“她无非仗着玉阙宫三个字,蔑视江南武林同道,不间是非曲直,要想护犊而已,但今日之局,就是你太君想要护犊,只怕也护不了。” 太君被他顶撞得白发飞扬,脸色铁青,怒声道:“好小子 就在此时,从厅外鱼贯走进九个人来。 这九人个于虽然高矮不一,但却穿着一式黄麻长衫,白袜麻鞋,也同样庞眉皓首,年在七旬以上,手中也各拄一支扎紫红藤杖,除了面貌各自不同,几乎是同样的打扮。 裴三省,高连升,阮伯年等人,都是数十年的老江湖,但对这九个黄衣老人,竟然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九个老人步入大厅,只有朝太君拱了拱手。古淮扬、公冶子立时抬手请他们在右首第一排的椅子上落坐。 太君目射寒光,厉声喝道:“小畜生,老身如何护犊了?好,你们既然都来了,江湖上解决纷争的最好办法,就是各凭武功,分个胜负。你们如无必胜把握,就不敢找上玉阙宫来,玉阙宫如果任由你们纠众寻衅,杀伤宫中所属,今后也不用再在江湖立足了,因此,今日之事,既无法善了,只有放手一搏了。” 闻家珍冷笑道:“说来说去,这还不是护犊吗?” 太君冷厉目光投向闻家珍,怒声道:“小丫头,你们不是寻仇来的吗,玉阙宫的人不和你们放手一搏,难道要束手就缚不成?” 第432章 疗伤 敖如山道:“老嫂子说的话,似乎颇存意气,但今日之事。最好是评个是非曲直,譬如穆老弟的令尊令堂,是否仍在贵宫,如果在,老嫂子还是劝宫主把他们释放出来,事情可以一件件的解决,不可意气用事,双方一旦动上了手,难免互有死伤。玉阙宫雄霸西南数十年,盛名自非幸致,但今天上玉阙宫来的各位道兄,也都是享誉江湖之士,双方胜负之数,很难定论。就算玉阙宫占了胜算,亦将付出极大的代价,兄弟此来,原是以和为贵,想当面和山君一谈……” “不用了。” 太君怒笑道:“你手下八卫伤我宫女,还说什么和为贵,你已经先行出手,给玉阙宫一个下马威,还有什么好谈的?” 敖如山大笑道:“兄弟因令媛对兄弟出言无状,才要手下卫士把她拿下,兄弟岂会对几名侍女痛下杀手?孙风,你过去把她暗器起出来,每人再给她们一颗解迷丹,把她们弄苏醒了。” 孙风答应一声,手持摺扇,在躺卧地上的十名侍女身上轻轻挥过,他这柄摺扇的扇坠,大如孩童的拳头,正是吸铁磁石所制。 这轻轻一挥,侍女们身上所中铁针,都被吸到了扇坠之上。他再从身边取出一个瓷瓶,倾出十粒药丸,分别纳入她们口中。 原来他刚才发射的飞针,淬过迷药,中针之后,令人昏迷不醒,非他的解迷丹,不能清醒。尤其那两个紫衣中年妇人,和八卫动手之际,六卫下手都极有分寸,只是点了她们的穴道,并不致命。 孙风喂了她们解迷丹之后,又铁扇挥动,她们一一解开了穴道。被点住穴道的只有两个中年妇人,后来八名淡紫衣衫的少女,仅是中了迷针,穴道并未被制。 等他解开穴道之后,解迷丹也生效了,十名侍女果然立时苏醒过来,纷纷从地上跃起。 太君嘿然道:“姓孙的,你倒是有一手,居然到玉阙宫来漏脸了!” 喝声中,突然右手一抬,凌空一掌拍了过来。 孙风原以轻功着称,听出太君口气不对,急急向旁闪出。 穆乘风和闻家珍就站在前面,看到太君突然向孙风出手,穆乘风怕他骤不及防,急忙推出右手,替他挡上一挡。 太君这一掌虽是随手而发,但以她功力,纵然随手一掌,宛如微风轻拂,看去毫不着力,但也足可要了孙风的命! 那知孙风为人机伶,轻功也高,一下就闪了出来,太君的一记掌力,却被穆乘风发掌拦住。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两股无形潜力,刹那间接触上了,大厅上立时响起一声蓬然轻震。 本来双方都发掌无声,这回却风起数步,化作了一团狂飚,从横里涌出,飞旋呼啸,声势惊人。 穆乘风所幸练成了两种神功,这一掌上,虽然只使了七八成力道,还是像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太君不由一怔,她想不到穆乘风不过是一个弱冠少年,竟然能够接得下她五成功力的一掌,不觉目光凝注,口中冷哼一声道:“好哇,你果然不错,再接老身一掌……” “老嫂子!” 敖如山一摆手道:“且慢。” 太君右手已经举起,闻言不觉一停,问道:“你有什么事?” 敖如山道:“老嫂子既然认为非动手不可,也该明枪交战,兄弟手下一个卫士,而且已经替她们起下暗器,喂服解迷丹,老嫂子为何还骤下杀手?穆老弟不过替孙风挡了老嫂子一掌……” 太君没待他说下去,就厉声道:“姓孙的该死,这小畜生敢接我一掌,自然敢接我第二掌了,问用你饶舌?” 阮伯年仰首大笑道:“敖湖主不用和她多说了,玉阙宫一向自高自大,咱们找上勾漏,已经触怒了她,岂肯善罢甘休:今日之事,除了放手一搏,已无第二条路可走,诸位道兄,咱们就退出大厅去,在厅外候教好了。”说完,双手朝大家拱了拱,然后喝道:“玉祥、家珍,咱们出去。” 当先朝厅外走去。 穆乘风、闻家珍随着他身后走出,阮传栋、英无双、梁慧君、裴畹兰也一起跟了出去。 敖如山看得微微摇头,说道:“好,好,咱们就一起出去吧!”也跟着走出。 裴三省、高连升、白圭子、宁乾初,三手真人、终南五剑、厉双双凶等人也纷纷相继走出。 太君一手拄着古铜色鸠头杖,气得自发飘飞,鸠杖重重在地上一顿,愤然道:“自从玉阙宫创立到现在,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居然纠合各大门派,来威胁玉阙宫,走,大家跟我出去,今天不给他们一个厉害,今后玉阙宫还能在江湖立足?” 左手向九个身穿黄麻长衫的老叟抬了抬手道:“九老请。” 九个老者一齐拱手道:“太君请。” 太君没再多说,手提鸠杖,由四名黄衣女子簇挤着走出。 勾漏夫人让九老走在前面,然后也朝右首六个老者抬抬手道:“护法们请。” 原来这六个老者乃玉阙宫的护法。 六个护法也一齐躬身道:“宫主请。” 勾漏夫人和古维扬,公冶子、六位护法一齐跟着走出大厅。 阮伯年等人已经站到大天井左首。 太君走出大厅,就在阶上站定下来,她一站定,其余的入也全站住了。 太君鸠头杖一指阮伯年,哼道:“你们谁去把那姓阮的老匹夫给我拿下了。” 古维扬道,“弟子去会会他。” 穆乘风一个箭步掠了出去,喝道:“古维扬,咱们方才还没分出胜负来,先和穆某分个高低再说。” 古维扬大怒道:“姓穆的小子,本真人就先成全了你。” 长剑锵然出鞘,大步走下石阶。 穆乘风剑眉一剔,凛然道:“古维扬:你敢对穆某如此说话,穆某若是不给你一点厉害;你在王闷宫坐井观天,还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呢!” 这几句话的功夫,古维扬已经走到离穆乘风不过一丈来远,洪喝一声:“小子看剑,” 唰的一剑直劈过来。 穆乘风面带冷笑,左足斜跨半步,便自避开对方剑势,身子随着斜转,右手寒嫡剑随着挥出,一道青光便已攻到古维扬身侧。 两人甫一交手,闻家珍跟着跃出,太白彗星剑一指公冶子,喝道:“公冶子,你给我下来,咱们也该分个胜负才是。” 公冶子听得大怒,喝道:“小丫头,本真人岂会怕了你?” 果然大步走下。 闻家珍一双凤目射出森冷的寒芒,叱道,“公冶子,你再出言不逊,我就要你横尸剑下。” 公冶子抬手掣出长剑,大笑道:“小丫头,你有多少本领,只管使来。” 闻家珍冷冷一哂道:“我别的本领没有,要杀你们玉阙三真,就像杀鸡一样。” 公冶子大喝道:“你来杀杀看?” 长剑倏然划出。 闻家珍存心要气气他,右手挥处,使了一招“飞云舒卷”,朝他剑上压去,口中冷笑道:“杀你们玉阙三真,还不容易?姓戚的就是姑娘一剑穿心,送他上路的……” 口中说着,身形一偏,晃身欺上,一剑朝他当胸刺去。 公冶子听得神色为之一变,凛然道:“三师弟……” 话才说到一半,陡觉对方剑先人后急刺过来,急切之间,右手挥起长剑,朝前格出。 他在匆忙之际,忘了对方手中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但听“嗒”的一声,长剑不但未能把闻家珍刺来的长剑格开,反而被齐中削掉,银光一闪,连公冶子一条右腕都被削断。 公冶子只觉手腕一凉,心知不妙,他连看也没看,左手突发,拍出一掌,身形急急向后跃退。 闻家珍吃亏在对敌经验不足,堪堪削断对方右腕,陡觉一记无声无息的掌力,宛如千斤巨石,一下撞上右肩,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三步,摇摇欲倒。 英无双、裴畹兰双双掠出,一左一右把他扶住,闻家珍已经脸白如纸,几乎站立不住。 敖如山忙道:“她中了玄天掌,快扶她坐下。”一面回头朝赵雷等八人吩咐道:“你们守着,老夫立时替他运气疗伤。” 英无双、裴畹兰扶着她在地上坐下,赵雷等八卫就迅速站到四周。 阮伯年急着问道:“敖湖主,家珍伤得很厉害吗?” 敖如山道:“玄天掌专震内腑,内伤比外伤要厉害得多。” 随着话声,举步走到闻家珍身后,右手掌心按在她背后“灵台穴”上,把真气缓缓度入。 太君眼看公冶子被闻家珍削断右腕,而且还听说戚真人已死在她手上,玉阙三真,乃是山君门下嫡传弟子,如今一死一伤,教她如何不怒? 手中古铜色鸠头杖猛向阶石上一顿,厉声道:“上,统通给我杀,今天闯上玉阙宫来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这回她动了真火,此言一出,九个手持紫藤杖的白发者叟,和六名宫中护法,(六名以上老者)勾漏夫人率同两名紫衣女子,八名淡紫衣裙少女,各自手持兵刃,迎着各大门派的人走来。 第433章 破解 阮伯年这边,早就看出对方后来的九个麻衣老叟身份极高,绝非易与,太君是勾漏山君的妻子,勾漏夫人之母,自然也是极顶高手。 大家在退出大厅之际,早已交换过意见,如果双方动手的话,由敖如山对付太君。 裴三省、阮伯年、高连升、徐子常、宁乾初、白圭子、东门奇、西门大娘等九人对付麻衣九老。 丁盛、裴允文、武林四公子六人对付对方六个宫中护法。 如今敖如山正在替闻家珍以内功疗伤,只好由终南五剑监视太君。卢寿同、瘟疫道人,英无双、裴畹兰、梁慧君、林仲达、似及六合四杰中的三杰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鹰爪门下的王三元、高怕勋和武当五个蓝衣老道等人,作机动接应,并监视勾漏夫人。 这一番调配,还是丁盛暗中估计敌我双方,事先所作的准备。 如以人手来说,己方并不少于对方,但如以武功来衡量,对方的人,连太君、勾漏夫人、九个麻衣老叟、六名宫中护法,究竟身手如何,谁都没有见过,但最保守的估计,己方的人极难是对方的敌手。 这话丁盛当然没有说出来,而且这样的分配,原也只是防备对方突起发难,大家有个准备而已! 丁盛当然不希望对方一起出动,而是轮流出手,那么己方还可以有选择的机会。 如今对方人手一起逼了过来,已无选择的机会,只好按照方才议定的调配出手了。 裴三高官剑一领,和阮伯年、高连升等人迎向麻衣九老。丁盛,裴允文、武林四公子迎向六名宫中护法。 英无双闪身而出,青霓剑一指,朝勾漏夫人直欺上去,叱道:“妖女,你是穆大哥的仇人,来,我们较量较量。” 裴畹兰怕她一个人不是勾漏夫人的对手,慌忙一拉梁慧君,一同跟了上去。 勾漏夫人右剑左拂。逼近过来,听了英无双的话,不觉怒笑道:“小子,你是找死!”左手青玉拂尘一挥,喝道:“你们上去,只管给我杀!” 跟着她身后的两个紫衣女子,八个淡紫衣裙少女立即一涌而上。 这边卢寿同、林仲达,王三元、高伯勋、六台三杰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和武当五个老道也一齐各仗兵刃,迎了上去。 只有瘟疫道人因入数已经够了,就站停下来,算是替大家掠阵,另外终南五剑的任务是监视太君,自然没有出手。 大天井上,在这一瞬间,双方都有一个对手,迅速就爆出一片兵刃交击之声。 太君站在厅前阶上,早已有侍女端来一把高背锦椅,坐了下来,她一张白皙的脸上,微露不屑之色,丝毫没把这些在江湖上久享盛名的各大门派中人放在眼里。 好像各大门派的这些入都是酒囊饭袋,不成气候,绝非玉阙宫的敌手,找上勾漏山来,无非送死而已,因此连看也懒得去看上一眼。 令她注意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正在和古维扬动手的穆乘风。 古维扬是玉阙宫的大弟子,一身所学已得山君嫡传,两人打出一百多招,兀是未分胜负。 另一个是和她女儿(勾漏夫人)动手的小子,(英无双着男装)一手剑法,居然是厉神君的家数,和女儿也差可战成平手! 这一场拼搏,可说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大场面。 一面是江湖各大门派的高手,平时江湖上偶而发生事端,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参与,也不可能大家同心协力联手来对付某一个门派。 一面则是雄霸西南的玉阙宫的高手,数十年来也没有人敢向玉阙宫轻捋虎须,若非有这许多各派高手找上勾漏山来,也用不着九者和六大护法出手。 因此这一场拼斗,纵然不能说绝后,也是数十年来江湖上空前的大会战了。 太君的轻视各大门派,和丁盛的暗自估计,都没有错,这一场拼搏,一经动手,强弱之势,就极明显的分出来了! 先说裴三省,高连升等九人,他们的对手是九个麻衣藤杖的老叟,这九人被称为“九老”,乃是玉阙宫的九位供奉。 供奉的地位,应该是玉阙宫的客聊,和宫主平起平坐,但从情形看,这九位供奉,可能还是老供奉。 换句话说,就是在勾漏夫人还没当宫主之前,他们已经是供奉了,这可以从太君对他们都十分客气,就证明他们的身份不低了。 勾漏夫人是继承她爹山君担任宫主的,那么这九位老叟,在山君手里,就当了供奉。 山君是何等身份的人:能在他手里当上供奉,这九人的武功身份,也一定是和山君不相上下的了。 裴三省迎战的是一个瘦高老臾。 “裴家剑法”,驰誉江湖已有百年之久,裴三省浸淫了将近五十年,一手剑法,已经练到精纯无比。 只是他一向很少和人动手,外界知道他精干剑术的人不多。他虽然很少和人动手,但剑法可并没搁下来。 此时迎着瘦高老叟,长剑出匣,右手挥处,使了一招“李广射石”,剑似飞蛇,直射出去,一缕精练,大有穿山裂石之概! 瘦高老叟紧闭着嘴唇,举起手中紫红藤杖,就朝裴三省行剑上压下,没有招式,杖头一昂直落,直截了当,快速已极了。 裴三省当然不会在第二招上就和他硬拼,长剑倏然斜划而出,右脚斜跨半步,翻腕之间,身随剑走,立即展开“裴家剑法”,精奇招数,源源出手。 只见他一柄长剑纵横开阎,精芒乱闪,冷电纷披,势道可说十分凌厉,几乎把瘦高老叟包围在重重剑影之中。 瘦高老叟对身外闪电般飞划的剑势,好像浑然不觉,你费尽力气,接连使出来的剑招,看到他眼里,就像走江湖卖解使出来的花拳绣腿,根本不当你一会事,手中紫红藤杖随手提起,随手点出。 他杖头点处,就会发出“叮”的一声响,这一点也正好点在你剑尖之上,于是你用尽力气的三四招剑法,漫天剑影,就在他一点之中消失殆尽。 裴三省当然不肯罢休,右手连摇,长剑又连番急攻而出。 瘦高老叟似是懒得和你动手,等你攻了差不多有两三招了,他紫藤杖一抬,又顺势点出,紧接着又是“叮”的一声,点在你剑上,你好不容易布成的纵横交织之势,又被藤杖这一点,破解开去。 经过两次急攻,裴三省才知道对方武功实在高出自己甚多,但此刻已经交上手了,等于势成骑虎。 纵然不是对方对手,也要拼上老命和他一搏,最不济,也要和他拖延上一阵,才不至被人讪笑裴三省徒具虚名,不堪一击。 一念及此,登时剑势一变,由急而缓,贯注全力,一剑接一剑的推出。他究竟练剑数十年,造诣不能说他不精纯,这一改变剑势,由急而缓,已可稳住。 阮伯年迎着的是一个矮胖老叟,眯着两条眼缝却隐射金芒。 阮伯年平日很少使用兵刃,但此番上勾漏山来,却带了一柄长剑。 迎着矮胖老叟就呛然拔剑,沉喝道:“阁下如何称呼,咱们在兵刃上会面,总得报个姓名才好。” 矮胖老叟托大的道:“不用。” 阮伯年看他一副托大模样,心头不禁微有怒意,大笑道:“那好,阁下可以进招了。” 矮胖老叟依然托大的道:“你只管出手。” 阮伯年沉笑道:“好,阁下接着了。” 唰的一剑朝前刺去。 矮胖老叟右手提着紫藤杖轻轻一拨,就把阮伯年刺去的一剑拨开。 阮伯年一剑出手,第二剑、第三剑自然紧接着出手,接连三剑,一剑快过一剑,剑风嘶然,快得如同灵蛇乱闪。 矮胖老叟站着一动没动,只以手中藤杖随手拨动,不管你发剑多快,剑势多急,只要轻轻一拨,就把你招中套招的剑势拔开。 阮伯年是鹰爪门的掌门人,给他如此轻视,心头自是怒不可遏,口中长啸一声,剑势一变,身随啸起,一下飞起一丈来高,凌空翻身,剑使“毒龙寻穴”一道“之”字形剑光朝矮胖老叟当头击下。 矮胖老叟连看也没抬头看上一眼,右手一抬,紫藤杖往上就撩。 阮伯年外号扑天鹰,一手“鹰扬剑法”,全以扑击为主,矮胖老叟举杖撩来,他不愿和对方硬接,身形一偏,避开杖势,倏然朝对方身侧泻落,左手闪电朝矮胖老叟肩头抓落。 矮胖老叟站着的人一动没动,只是把撩出的杖势带转,呼的一声反朝阮伯年肩头点来。阮伯年双足一点。再次凌空跃起,剑在半空中发招,扑击过去。 矮胖老叟依然举杖向空潦去。 阮伯年展开“鹰扬剑法”,连番扑击,右手使剑,左手配合剑势,使出鹰爪门“大力鹰爪功”和一百单八手“鹰爪擒拿手”,一齐出击。 矮胖老叟不管你如何急攻,总是举杖撩出,他撩出的藤杖,毫无变化,但不论你剑势和擒拿手法如何变化,只都和他杖势接触,就被破解无遗。 第434章 苦撑 时间稍久,阮伯年就渐渐被逼落下风。 阮伯年自己也知道,自己和对方相较,实在差得很远,对方没向自己急攻,还是手下留了情。 高连升是淮阳派的掌门人,淮阳派以剑、掌同施,驰誉武林,“长江剑法”,“淮阳九大式”,都取法流水,施展开来,有如长江大河,彼澜壮阔,在长江上下游,久负盛名。 高连升今年七十有八,看去依然只是五十许人,从外表上看,只是一个庄稼老头,也丝毫看不出他有一身惊人武功。 他的对手,是一个和他同样瘦小的麻衣老叟,使的当然也是一支紫藤杖。 两人交手不过数招,高连升就已发觉对手的武功,不仅是平生从未遇上过的劲敌,而且还可能高过自己。 因为自己的剑招,被对方随手挥杖,就很快的封解开去,而对方的杖势,自己却一点头绪都摸不清穆。 所幸这出手三招,自己使的只是剑法,尚未施展掌法,如果剑掌同施,也许可以稍稍扳回一些劣势。 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一手“六合剑法”,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一流的剑术名家,剑法以轻灵快捷为主。 “六合剑法”中,有一招威力极强的镇山绝招,叫做“横弥六合”,代代相传,只有掌门人才能练习,据说这招剑法,一经出手,周围一丈以内的敌人,都会伤在强大极伦的剑光之下。 自有六合门以来,这招剑法大概从未施展过,外入也从不知道六合门还有这么一招奇学,就是六合门的人,除了掌门人,也从未见过。 徐子常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看出对方九个老叟绝非易与,心中也早有预感,今日之局,仅凭一套“六合剑法”,只怕未必会是人家对手,说不定到时只好施展本门从未使过的一招“横弥六合”,才能克敌制胜。 和徐子常动手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麻衣老叟,本来藤杖是轻便之物,但他杖势甫发,就如同钢杖一般,势道沉猛隐挟风雷。 徐子常展开“六合剑法”,只在他杖下走过几招,就被沉重杖势逼得施展不开手脚,连连后退了三四步之多。 这对徐子常来说,真是二三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六合剑法”如果真要如此不管用,六合门早就无法在江湖上屹立至今了。 这当然不是剑法不管用,而是对手实在太强了,徐子常到了此时,不得不施展六合门的镇山绝艺了。 后退几步之后,口中大喝一声,右腕一振,六合剑向左右连劈了三剑,突然一晃而上。 身形飞旋,一道精虹像匹练般横飞,刹那间剑光大盛,扩成一片如山剑影,笼罩住一丈方圆,精芒刺目,寒风覆骨! 剑影中同时响起一阵急骤的锵锵剑鸣,麻衣老叟以一支藤杖,挡开徐子常六剑,却也被逼得连退三步之多。 徐子常看得暗暗惊凛,自己这招本门镇山绝招“横弥六合”,居然仅能把对方逼退三步,依然无法伤得对方分毫,可见对方身手如何高强了。 心念转动,左手一振,一记“六合神指”,挟着轻嘶,激射过去。 麻衣老叟左手衣袖一挥,接住指风,藤杖又压顶挥出。 徐子常身随剑走,避招进招,再次和对方展开对攻,现在他心中总算有了个谱。 自己这招“横弥六合”,纵然伤不了他,但在万不得已之时,施展出来,把对方逼退几步,还可以办得到。 那就是说,对方要想胜自己,一时之间也未必能得逞。 和白圭子动手的也是一个中等身材的麻衣老叟。 白圭子一柄松纹剑使的是武当派的“太极剑法”,剑招出手,划起一道又一道的青色弧形剑光,来去悠然,不徐不疾,柔顺如水,深得太极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要诀,显得炉火纯青。 麻衣老叟手中一支紫藤杖随手劈打。毫无招式,你每一剑要划着弧形兜圈子,他却直截了当的朝你迎面劈打过来。 剑划弧形,要走三百六十度,他劈打的直径,一下就到了你面前。等你举剑封架,他杖势一转,第二招像毒蛇出洞,捣到你胸口。 武当“太极剑法”,名闻中外,但和他交手,这划着弧形的剑招,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招,一记也封不着对方的杖执 本来嘛,和人动手,刺就是刺,劈就是劈,何用去划太极圆圈?这话当然不能一概而论。 “太极剑法”,取形太极,自有它的道理,你认为徒自划着圆圈,毫不中用,那么江湖上还会有人去学“太极拳剑”吗? 这是因为麻衣老曳的武功,高出白圭子甚多,所以随手发杖,就使白圭子忙于应付,把“太极剑法”视同儿戏,如果白圭子的功力和他不相上下,他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和宁乾初动手的是一个扁脸阔肩的麻衣老要。 宁乾初是八卦门的掌门人,一生浸淫“八卦剑法”,一上场就足踏八门,剑划八卦,剑光指东划西,一个人不住的随剑转动,一剑也没和麻衣老更接触。 麻衣老叟连挥几杖,都被他轻易避开,只是自顾的游走划剑。一道接一道的剑光,越劈越快,人也越转越快。 因为他脚踏的是八卦方位,剑光也忽东忽西,纵横交织,布成八卦剑阵一般,一个人就在剑光中时隐时现。 奇怪事情也随着发生了,他明明在绕着这不到一丈的方圆走动,麻衣老叟紫藤杖就好像找不到他一般,一杖又一杖都击在没人地方,几乎记记都落了空。 麻衣老叟连劈了几杖,心头不禁大怒,一个人忽然像陀螺般疾转,紫藤杖随着飞舞,既而横扫而出。 这一下,八卦剑阵中好像起了一阵紫雾,渐渐扩大。 宁乾初纵然剑术精湛,却也不敢和他藤杖硬打硬砸,只是围着一圈紫雾的外围,绕场疾走,连连劈剑。 从他神情看去,显然极为焦急!这是一定的道理,你困不住他,你的剑法就得为他所破。 东门奇、西门大娘号称厉山双凶,夫妇两人练的是九阴门的爪功,从不使用兵刃。 他们的对手两个麻衣老叟使的当然也是紫藤杖。以兵刃对徒手,好像是两个麻衣老叟占了便宜。 但厉山双凶几十年的夫妻,心有默契,一动上手,虽然两个对两个,等于单打独斗,实则是厉山双凶夫妻联手,对付两个麻衣老叟。 他们两人练的同是“旋风身法”,这一施展开来,有如两团旋风忽东忽西、忽分忽合,东门奇的“白骨爪”、“九阴掌”,西门大娘的“阴风掌”、“九阴爪”。同时出手。 刹那之间,阴风大盛,森寒刺骨,他们虽没练成“九阴神功”,但数十年勤修苦练,功力深厚,和“九阴神功”也相差无几。 两个麻衣老叟在藤杖上功力纵然已臻化境,但对双凶来去有如旋风的身法,也有杖长莫及之感。 尤其双凶每一爪,每一掌,都挟着浓重的阴寒之气,令人生寒,也不敢让他们接近。因此双方缠斗多时,还能打成平手。 三手真人李静虚剑、拂同施,剑如匹练飞卷,拂如一片轻云,施展开来,势道极盛。 尤其他精擅“九转玄功”,一个人只有两条臂膀,但他和麻衣老叟打了一会,臂膀却渐渐多了出来,一个人就像三头六臂,多出了七八条臂膀。 麻衣老臾武功再高遇上这么一个有八九条手臂的人,有八九支剑拂和你抢攻,不落下风已经很好,当然占不到丝毫上风了。 这是和九个麻衣老叟动手的情形。 综观大势,裴三省等九人之中,只有三手真人李静虚、厉山双凶三人,还能和三个麻衣老叟打成平手。 宁乾初“八卦剑法”虽然已是攻少守多,暂时还守得住。徐子常只是仗着六合门一招锁山剑法——“横弥六合”,才能支撑得住。高连升纵然剑掌同施,还是被逼落了下风。 裴三省、阮伯年、白圭子三人已是落尽了下风,只是在苦撑。 再说丁盛、裴允文,和武林四公子万少骏、徐从云、宾仲华、宋君天等人,对手是玉阙宫的六大护法。 这六人年龄都在六旬以上,玉阙宫的三真、六护,地位相等,如论武功,如果没有惊人之艺,怎么能和山君一手调教出来的门人并列名次? 丁盛是绿袍神君的记名弟子,虽非正式门下,也经神君指拨,一身武功;自然极为可观,迎战一个护法,也正好打成平手。 裴允文和万少骏等五人,都是二十睬岁的少年,也可以称他们为武林五公子。 因为黄山、黑龙、衡山、剑门号称武林四大世家,但裴三省是现任的江南武林盟主,自可和武林四公子并列。 这五位公子年事虽然极轻,各有家传武学,尤其在剑法上,都有相当造诣,足可名列一流高手,但他们若和五个对手比起来,人家是玉阙宫的护法,就差了一截。 武功一道,和下棋一样,两人之间差不得一着,所谓棋差一着,缚手缚脚。 第435章 触怒 武功比人家差一着,任你平日剑法练得如何精纯,得心应手,但到了此时,你就会感到缚手缚脚,应付失措。 这五位公子就是这样,几招下来,就渐渐被逼落下风,平日里可以使得极为强劲的剑势,现在竟然发挥不出威力来。 另外则是由徽帮龙头卢寿同率领的林仲达、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王元美、高伯勋以及五个武当派的老道,截住勾漏夫人身边两个紫衣中年女子和八名淡紫衣裙的少女。 卢寿同因对方只有十个使女,自己这边连同瘟疫道人共有十三个人,自己就用不着上场,和瘟疫道人站在一起,替大家掠阵。 董友纶、全遵义挥剑上阵,截住了两个紫衣中年女子,双方不用打话,就动上了手。 那两个紫衣中年女子,使得是双剑,一见面就剑如飞轮,一派全是进手招式,剑势凌厉,招式极为奇诡。 董友纶、全遵义是六合四杰中人,一手“六合剑法”使得精纯无比,但和两个紫衣中年女子交手没有几招,两人便已感到不对。 对方虽然只是勾漏夫人手下两个侍女,武功之高,只在他们两人之上,双剑飞转,凭他们六合四杰身手,竟然接应不暇,被逼得施展不开手脚。 吴燕娘、(六合四杰的老四)王元美、高伯勋、和五个武当老道,截住的是八名身穿淡紫衣裙的少女。 你别看她们身材苗条,年纪不过十八九岁,双手一翻,掣出双剑,就精光连闪,剑势如轮,奇诡凌厉,不输两个紫衣中年女子。 五个武当老道和吴燕娘一下截住了六个。剩下两个,林仲达和王元美,高伯勋三人联手,三支长剑还挡不住对方四支长剑的攻势。 三个大男人还被人家两个少女逼得此退彼进,像走马灯一般,连连后退。 吴燕娘展开剑法,和一个少女也不过打成平手。 只有五个武当老道,剑剑划着太极圈,一圈又一圈的剑光,一人一个,把五个少女圈入在剑光之中,每一圈剑光就像一圈铁箍,任你双剑如轮,也休想突破。 卢寿同看出大局形势极为不利,暗中以“传音入密”朝瘟疫道人说道:“西阳道兄,大局对咱们不利,我看道兄该出手了。” 瘟疫道人双手拢在袖里,微笑道:“卢兄怎么知道贫道还没出手呢?” 卢寿同一怔,笑道:“道兄出手了就好。” 话声方落,战场上惊叫,闷哼之声,随着响起! 首先是和五个武当老道动手的少女,剑势稍微一缓,就被道士们乘机点了穴道,这五个少女是最幸运的,遇上武当的老道士,不愿先开杀戒,只是制住了她们穴道就算。 和吴燕娘动手的一个,双剑剑势一滞,就被刺中左肋,再一剑,才点住穴道。 和林仲达动手的两个先前占尽上风,忽然问身形摇晃,剑势也乱了,林仲达,王元美、高伯勋三入岂肯放过,三支剑像毒蛇般刺出,结果了性命。 另外和董友纶、全遵义动手的两个中年女子,此刻剑势凌乱,身形摇摇欲倒,被两人趁机乘虚而入,刺倒地上,再各自补上了一剑。 他们这一场拼搏,结束的最快。 卢寿同分别以“传音入密”,通知董友纶三人,支援徐掌门人,五个武当老道,支援白圭子。林仲达,王元美,高伯勋支援丁盛。昏己和瘟疫道人赶去支援裴三省、阮伯年、高连升等三人。 但他正在调遣人手之际,战场上也已有了变化。 先前是穆乘风和古维扬这一对。他们已经打出百招外,兀自未分胜负。 这对古维扬来说,已是十分难堪的事了,自己乃是山君门下首徒,玉阙宫三真之首,如今当着太君,竟然连一个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弱冠年纪的小子都收拾不下,虚耗了将近百招。 穆乘风呢?他从“全真剑法”使到绿袍师父的“三刀,十二剑”,双方依然旗鼓相当,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 心中不禁渐感不耐,尤其双方混战乍起,己方的入已渐渐落了下风,他当然也看到了,心头更是焦急。 正好古维扬因久战不下,口中大喝一声,长剑徒地一紧,剑光纷披,一片攻势,急袭而来。 穆乘风剑眉掀动,冷笑,“玉阙宫门下,原来也不过只有这点伎俩!” 喝声出口,手中寒璃剑忽然漫不经意的朝前推出。 这一剑看去漫无招式,但剑势堪堪推出,青虹暴长,化作一道膝膝的剑光,朝外飞卷出去,剑光如经天长虹,宽度几乎扩展到八尺有余。 古维扬发动攻势,陡觉眼前青芒刺目,森森剑气,直贬肌骨,连对方招式都没看清,耳中只听“呛”的一声,顿觉手上一轻,长剑已被削断,他究是山君门下首徒,见多识广,暗叫一声:“会是剑气!”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一个筋斗往后倒翻出去,但已是迟了一步,剑芒扫过,右肩一凉,一支右臂齐肩削断,他还是一无所觉。直等筋斗翻出去一丈来远,站定下来,才发现血洒道袍,一条右臂已经不见! 这还是穆乘风不愿伤他性命,及时收剑,否则早就命丧在他寒螭剑下了! 太君端坐在阶上,居高临下,战场上的情形,自然看得最是清穆,前文已经说过,整个战场,她都不屑一顾。 她所注意的两个人,一个是和她女儿动手的英无双,她已看出使的剑法是厉神君的路数。 另一个则是穆乘风,既似全真门下,又是厉神君的剑路,她看了一阵,觉得这两人最多也只能和女儿及古维扬打成平手。 那知在此时,陡见战场上出现一道青朦朦的剑光,光度奇亮,剑气破空,发出丝丝异响,心头不禁蓦地一惊:“会是剑气功夫!古维扬纵然武功极高,也绝难抵挡!” 要知穆乘风使出来的是这招“东方第一剑”,无招无式,正是全真教祖师重阳真人所创的剑气功夫。 太君自然识得厉害,一时无暇多想,手中鸠头杖一顿,一个人凌空飞起,朝穆乘风扑去。 她怎知终南五剑一直目不旁骛的在注意着她,太君堪堪从阶上飞出,终南五剑那还怠慢,五道人影也立即纵身飞起,迎了上去。 五人左手提着连鞘长剑,连拔剑都来不及,直等到了上空,才右手一扬,呛然剑鸣,五道剑光像一朵梅花在半空中飞洒开来,拦住了太君的去路。 太君没想到会有人在空中拦截,一簇剑光迎面飞来,连忙举杖撩出。 “当”!半空中爆出一声震慑人心的金铁交鸣! 人,究竟不是飞鸟,凌空飞起,所凭仗的是一口真气,终南五剑能够在空中拔剑,再击出一招,已是不易,没有数十年火候,绝难办到。 太君纵阶上飞起,发现有人拦截,在半空中挥杖,接下终南五剑五人联手的一招,自然更不容易了。 双方经这凌空一击,各自身子一沉,往下泻落,六道人影几乎是同一时候飘落地面。 终南五剑精擅合搏,经数十年演练,落到地上依然各按五行方位站定,把太君围在中间。 太君被人从空中截落,这还是几十年来第一遭的事,心头气怒已极,手拄古铜鸠头杖,站在中间,自发飞扬,一脸俱是杀气,森冷如电的目光朝终南五剑一瞥,冷然道:“你们五个是什么人?当真敢不畏死!” 钟子奇徐徐说道,“终南五剑,” 太君冷哼一一声道:“老身从未听说过。” 她深居玉阙宫从未行走过江湖,自然没听说过终南五剑了。 钟子奇大笑道:“大君连武林各大门派都不在眼里,那有咱们终南五剑?” 太君冷然道:“你们拦截老身,可曾想到过后果吗?” 钟子奇道:“咱们负责监视太君,不知道什么后果。” “很好。” 太君气愤已极,沉笑道:“老身也不管你们什么五剑六剑,触怒老身的人,都得死!” 手中鸠头杖一昂,陡然如风雷迸发,朝五人扫过来。 这一杖太君含怒出手,一击之势,内力迸发,有若浪涛汹涌,朝五人狂卷而出,力道之猛,武林中无人可与匹敌。 终南五剑自然不敢轻樱其锋,他们精擅合搏,心意相通,没待杖势扫到,同时往后疾退,你杖头发出来的如山内劲,能涌到一丈方圆,他们就退到一丈以外。 但在一丈以外依然各自占了五行方位,依然远远的把你包围在中间,依然随时可以欺近,展开攻势。 太君一杖扫过,眼看他们站得远远的,抱剑凝立,阵势丝毫未乱,心头更怒,口中暴喝一声:“老身看你们能躲得过我几杖?” 右手一振,鸠头杖左右飞舞,迅若奔雷,瞬息之间,连发了五杖,这五杖几乎比别人的一招还快,但却向每人分别攻出了一枚。 一个人武功如何,出手一招,就可以看得出来,终南五剑自可看出这位太君武功之高,自己五人联手,也绝非她的对手。 第436章 蘑菇 只有缠住她,不能和她正面抢攻,于是不约而同的身形一晃,朝她攻来杖势的相反方向闪了出去。 太君岂肯因你们躲闪,就此罢休?鸠杖连翻,人也随着欺上,纵击横扫,追逐着五人紧迫攻来,但见她白发飞扬,人影飞闪,杖影滚滚劲风呼呼,一丈方圆几乎全被她重重叠叠的杖影所笼罩。 终南五剑对联手合搏之术,积数十年苦练勤演,其中只要有一人动了,其余四人就跟着移动。 譬如太君飞身朝钟子奇欺攻过去,钟子奇迅速后退,其余四人就跟着上去。 太君舍了钟子奇,转身朝左首杜逸夫欺去,杜逸夫往后疾退,其余四人就跟着向左首移动。 总之,不论你太君攻向何人,此人一退,其余的人就会随着眼进,他们每个人永远和你保持一丈距离,也永远保持着五方阵势。 这就是说,任何人的退走,五方阵势也随着移动,丝毫不受某一个人被逼退的影响。只是他们不和你硬打硬砸,任你攻向那一个方向,五方阵势都可以保持着原状。 太君连番出手,劳而无功,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抖手一杖朝钟子奇直劈过去。钟子奇急忙往后跃退。 太君身形闪电后转,左手扬处。一记“玄天掌”,却向身后的伍扶风凌空拍去。 伍扶风正待跟着移动,不防太君一掌向他拍来,“玄天掌”一团无形内劲,不带丝毫风声,等到发觉,再待向旁跃出,已是慢了半步,无形掌力已经涌到身前。 伍扶风虽是五剑中的老五,但也是六旬出头的人,少说也下过四五十年苦功,此时迫不得已,只好运集全身功力,挽起一朵面盆大的剑花,朝前推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伍扶风剑上功力纵然深厚,但太君这一记“玄天掌”看去无形无声,但只要和它接触上了,威力就显得非同小可。 此时剑花和掌力乍然一接,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伍抉风一柄百练精钢的松纹剑立被震断,一个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还是站不住椿,一下跌坐下去。 太君早已被激怒了真火,口中冷笑一声,霍地一步就跨到伍扶风的面前,冷然道:“触怒我的人都得死,你就是第一个吧!” 右手抬起,古铜鸠头杖正待朝他心窝点去。 这下看得钟子奇等四人大吃一惊,人影倏然一合,两左两右;右四柄长剑交叉架起,一下架开太君的鸠头杖。 太君侧目而视,冷笑道:“你们倒是挺有义气,老身那就成全你们了。” 鸠头杖运起全力往下压下,话声甫落,左手一掌朝五剑老二杜逸夫拍去。 杜逸夫右手长剑正在合力架住鸠杖,但人家挥掌朝他拍来,他岂能不接,左手一立,朝前迎去。 钟子奇、膝元章、岑延年三人同样举剑架住鸠杖,看到太君向老二发掌,三人同仇敌汽,决心和她一拼,不约而同大喝一声,各自挥手发掌,朝太君身上劈去。 “蓬”“砰”“砰”砰”,接连发出四声震响! 第一声“蓬”,是杜逸夫和太君一掌击实,杜逸夫一个人呼的一声,凌空往后倒飞出去。 后面的三声轻“砰”,则是钟子奇、滕元章、岑延年三人的左掌,分别击在太君身上。 他们怎知太君练成“玄天真气”,护住全身,凭终南五剑的掌力,如何伤得了她?三人但觉击去的手掌遇上极大震力,震得反弹而起! 太君一掌震飞杜逸夫,左手一挥,又是一掌朝岑延年劈去。 岑延年明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但也不得不接,“蓬!”又是一道人影应手飞出。 架住太君鸠头杖的本来有四个人,现在接连被她“玄夭掌”震飞出去两个,只有钟子奇。膝元章两支长剑交叉架住她鸠杖了。 太君左手发掌,右手鸠杖下压之势丝毫不减,两支长剑就显得支持不住,鸠杖一寸寸下落,两人拼起全力,往上架起,执剑的右手都已在发颤了。 此时太君如果再连发两掌,钟子奇,滕元章都已没有还击抗拒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听有人洪声道:“二位道兄只管退下。” “当!”话声未已,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交呜,随着响起! 钟子奇、滕元章但觉剑上压力一松,已经有人替他们架住了太君的鸠杖! 不,这一声金铁狂鸣,两支钢杖交接,太君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人正是在替闻家珍运气疗伤的太湖龙王敖如山。 钟子奇、滕元章汗流侠背,迅疾退下,此时被太君“玄天掌”震伤的杜逸夫、岑延年、伍扶风三人也已由退下阵来的林仲达、王元美、高伯勋三人扶着退下,由林仲达喂他们服下祖半仙的“治伤救死丹”。(穆乘风分了一半给林仲达) 这时战场上人影飞闪,互相接应,人手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动。 闻家珍一跃而起,仗剑朝正在和英无双动手的勾漏夫人欺去,口中叫道:“英姐姐,这妖女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让我来。” 彗星剑一道银虹,直取勾漏夫人。 英无双连使“十三剑”和“九阴神功”,还是只能和勾漏夫人打成平手,她在内功上究不如勾漏夫人深厚,此时早已打得脸泛桃红,发鬓额头隐见汗水,闻言只得收剑后跃。 一转身看到师娘、师父双战两个麻衣老叟,还稍稍落了下风,这就叫道:“师父,师娘,徒儿来了。” 仗剑直欺上去。 武当五个老道飞奔上去接替了白圭子。白圭子转身支援宁乾初。 六合三杰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三人眼看掌门人被逼落下风,同时仗剑而上,支援苦撑的徐子常。 穆乘风上去替下阮伯年,独斗一个麻衣老叟。 阮伯年和卢寿同转而支援高连升。钟子奇、滕元章退下之后,立即上去支援裴三省。 赵雷等八卫也飞身而上,去支援丁盛、裴允文、和武林四公子,对付玉阙宫六个护法。 这一来,本来各大门派已经落尽下风之势,总算稳住了。 裴畹兰、梁慧君退下来和林仲达等三人会合在一起,守护负伤的终南三剑,瘟疫道人也跟着走来。 裴畹兰道:“西阳道长,你怎么不出手呢?” 瘟疫道人双手一摊,苦笑道:“贫道方才早就出手了,这六个护法之中,其中大概有岭南温家的人,暗中解去了贫道的瘟疫散。” 再说敖如山一杖震退太君,凛然道:“老嫂子,今日之局,你如果不善为处理,一味逞胜护短,双方只怕要落个两败俱伤,玉阙宫数十年英名,也会毁于一旦。兄弟希望老嫂子仔细想想,这样划得来吗?” 大君满脸杀气,盛气的道:“敖如山,废话少说,你要出手,老身岂是怕事的人:今天就是落个两败俱伤,老身也要把你们这些找上玉阙宫来的人。一律处死,你有多少道行,只管使来,看看鹿死谁手?” 敖如山白眉微拢,问道:“山君呢?老嫂子最好把山君请出来……” 太君道:“山君不问尘事,玉阙宫的事,自有老身作主,你再不动手,老身不想和你磨菇,接招!” 呼的一杖,迎面直劈过来。 敖如山身形一侧,避开杖势,仰天大笑:“如此说来,玉阙宫设立江南分令,扰乱武林的这些事,都是你老嫂子一手包庇所造成的了。” 太君沉声道:“你知道就好。” 呼的又是一杖直捣过来。 敖如山沉哼道:“很好,既然这些事都由你承揽过去,老夫就只好连你一起拿下了。” 手中龙头杖起处,迎着大君鸠杖挥出。 这一杖含怒出手,存心要掂掂太君斤两,龙头杖上含蕴了十成力道,但听一声震慑心神的金铁狂鸣,双杖击实,太君和敖如山各自后退了一步。 太君自发飞扬,冷然道:“敖如山,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喝声出口,手中鸠头杖风雷迸发,像排山倒海般攻来。 敖如山在第一杖上,已经运集十成力道,依然只能和太君平分秋色,各自后退一步。 心头不期暗暗一惊,忖道:“自己满以为她在内力上应该不如自己,但这一杖可以看出她内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心念转动,龙头杖招式一变,也源源出手。 这两人两支钢杖展开攻势,当真是龙争虎斗,风云不变,一二丈方圆,形成如山杖势,劲风呼啸,数丈之内,无人可以站得住。 穆乘风接替阮伯年,和矮胖麻衣老叟动上了手。 矮胖老叟一支紫藤杖连接了穆乘风三招剑势,忽然杖势一收,眯着两条眼缝,喝道:“年轻人,住手。” 穆乘风手持寒螭剑,傲然道:“老丈有何见教?” 矮胖老叟目注他手中软剑,徐徐说道:“年轻人,你是厉神君的门下?” 穆乘风道:“是又怎样?” 矮胖老叟又道:“老夫和厉神君也有过数面之缘。” 穆乘风道:“老丈之意,可是老丈因认识我师父,不想和在下动手了?” 第437章 梁子 矮胖老叟道:“你不是老夫对手,老夫不想伤你。” 穆乘风大笑道:“老丈既然和我师父相识,在下也不愿伤了老丈,依在下相劝,老丈最好退出这场是非。” 矮胖老叟怫然道:“年轻人,凭你手中的寒螭剑,能伤得了老夫吗?” 穆乘风道:“那可说不定,不信,老丈请试在下一掌。” 话声出口,左手一挥,朝前拍去。 这回他运起“纯阳玄功”,一道炽热的掌风直撞过去。 矮胖老叟看出他掌力不同寻常,只得也举掌拍出,两股掌力发出蓬然一声轻震,矮胖老叟站立不动,穆乘风却似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微仰,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 矮胖老叟眯着的双目,迸射出两缕金声般的目光,脸露诧异的道:“你还练成了全真教的‘纯阳玄功’,一个人能练成两种迥异的内功,老失倒还是第一次遇上,不过年轻人,在你还没有把这两种神功融会贯通之前,要想胜过老夫,那还差了一点。” 穆乘风道:“依老丈之意呢?” 矮胖老叟道:“老夫劝你立时退出玉阙宫去。” 穆乘风凛然道:“我父母十八年前落在魔宫。至今生死未卜,我义父母又死在妖女之手,穆乘风和玉阙宫有不共戴天之仇,老丈若是要阻拦在下复仇,在下只好先和老丈一拼。” 矮胖老叟看了他一眼,才道:“老夫既然不想伤你,但你实在非老夫的敌手……” 穆乘风横剑道:“老丈再试在下一剑如何?” 矮胖老叟微微摇头道:“试不试都是一样,年轻人,你不过二十来岁,已身兼两家之长,再假以时日,不难登峰造极,毁在玉阙宫,岂不可惜?” 穆乘风道:“老丈且等试过在下一剑,再说不迟。” 矮胖老叟望着他,点点头道:“好,老夫就试你一招。” 言下之意,似乎有些不信。 穆乘风抱剑当胸,双目凝注,说道:“在下要发剑了!” 矮胖老叟一手拄着紫藤杖,颔首道:“你只管试来就是了。” 穆乘风寒螭剑随手举起,朝前劈出。这一剑漫无招式,只是随手发剑而已;但剑势甫发,一道森寒剑光跟着暴长。 宛如一匹天青色薄绞,向天空飞卷,矮若神龙,朝矮胖老叟当头攫来,剑光未到,森森剑气几乎已笼罩住矮胖老叟全身。 矮胖老叟自然识得厉害,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弱冠少年会有如此精纯的剑术,这明明是剑气功夫了! 这一刹那,他右手赶紧挥起紫藤杖,一面忙不迭的一吸真气,双足离地数寸,向后疾退。 等他退出一丈开外,站定下来,穆乘风早已收住剑势。 矮胖老叟只觉手上轻了许多,低头看去,自己一根紫藤杖已被剑大无声无息的齐中截断,只剩下半截,一时脸色灰败,长叹一声,苦涩的道:“年轻人,你胜了。” 一个七八十年来从未落败过的人,忽然落败在一个弱冠少年手下,这份心情当真难受的很。 他眯着一条缝的目光朝其余八个老叟瞥了一眼,沉声道:“你们给我住手。” 这时裴三省有钟子奇。滕元章两人的支援,等于三个人联手对付一个麻衣老发。 高连升有阮伯年、卢寿同的加入,是六合四杰联手对付一个 宁乾初加入白圭子,是两打一。五个武当老道替下白圭子,展开“太极剑阵”,是五打一。 厉山双凶加上一个英无双,是三个打两个。只有三手真人李静虚依然是一对一。 裴三省等人,虽然已有帮手加入,但仍然没有占到上风,三手真人一对一,也只是稍落下风而已。 倒是接替下白圭子的五个武当老道,展开“太极剑阵”。却把一个麻衣老叟围困在中间。左冲右突,无法突破五人联手的剑阵。 这是各门派接战八个麻衣老叟中,唯一出现占了上风的一处。 要知白圭子带来的这五个老道,乃是武当派中的五位护法,他们还是昔年上代掌门人紫阳真人(白圭子的师尊)的座前护法弟于,(应该还是白圭子的师兄)精擅“太极剑阵”。 白圭子代表武当派前来,怕实力不足,所以请了五位老护法随行,他们不计名份,江湖上也没有人认识他们,白圭子也没和大家说明,为的是隐藏实力,不愿人知武当派出动了五位老护法。 这也说明了一点,这九个麻衣老叟武功实在高过众人甚多,方才裴三省等人一对一和他们动手的时候,他们只是不愿伤人而已,如今人手虽然增加了其实武功还不如人家。 和九个麻衣老叟动手,真正获胜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穆乘风,以一招“东方第一剑”截断了矮胖老叟的紫藤杖。 另外就是武当五个老护法,把一个麻衣老叟困在“太极剑阵”之中,如此而已! 矮胖老叟这声“住日”喝出之后,其余八个麻衣老要果然及时停下手来。和裴三省、钟子奇、滕元章三人动手的瘦高老叟问道:“大师兄有什么事?” 穆乘风心中暗道:“原来这矮胖老人是他们的大师兄。” 矮胖老叟举起手中半截断杖,黯然道:“你们都看到了,先师遗训,你们应该记得,大家随愚兄回六诏去吧。” 八个麻衣老叟见到他手中断杖,莫不凛然失色,瘦高老臾问道,“大师兄,紫金杖怎么会……” 矮胖老叟没待他说完,就摆手道:“二师弟,九杖已断其一,这是师尊遗训,不用多说,咱们走吧!” 八个老望一齐躬身道:“大师兄说得是。” 话声一落,九人同时双足一顿,化作九道黄影,腾空而起。 钟子奇口中低“啊”一声,凛然道:“他们会是六诏九怪!”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九位老哥怎么走了?” 这声音似在空中说话,令人不可捉摸。 但听远处传来矮胖老叟的声音说道:“山君原谅,这是先师遗训,老朽兄弟不得不遵命回山去,情非得已,还望山君见谅。” 说到最后一句,至少已在一二里之外了。 “嘿,嘿……”这声冷笑,听到众人耳中,恍似有物,众人方自一怔,循声看去,阶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身躯伟岸的红脸白髯老人,面有怒容,沉喝一声:“大家住手。” 他喝声不响,却震得所有的人耳朵都嗡然自鸣! 现在场中动手的只剩下敖如山和太君。闻家珍和勾漏夫人两对,另外则是丁盛、裴允文、武林四公子、八卫等入联手和六个宫中护法犹在激战之中,六个宫中护法显然已落了下风。 大家及时住手,勾漏夫人翩然朝阶前掠去,躬身道:“女儿叩见爹爹。” 她就是不叫出来,大家也早可猜想得到在阶上现身的红脸老人,就是名震天下的勾漏山君了。 敖如山大笑一声,拱拱手道:“山君终于出来了。” 山君看到敖如山,点点头,沉声道:“这些人原来是敖兄带头率领来的,嘿,嘿,敖兄居然寻衅寻到勾漏山来了。” “哈哈!” 敖如山打了个哈哈,才道:“山君怎不间问兄弟的来意?今天找上勾漏山来的诸位道兄,是不是兄弟带的头?” 山君沉哼一声道:“那是什么人带头来的?” 阮伯年应道,“我。” 山君目**芒,朝阮伯年投去。沉声道:“尔是问人?” 阮伯年道:“阮伯年,鹰爪门掌门人。” 山君道:“你和玉阙宫有梁子?” 阮伯年道:“也可以这样说。” 山君道:“此话怎说?” 阮伯年道:“阮某只有一个女儿,嫁与东海门掌门人闻天声,他夫妻二人死于宫主一手创设的江南分令手中,阮某找上玉阙宫是替女婿女儿报仇来的。” 说到这里,伸手一指闻家珍,又道:“她是我外孙女闻家珍,要报的是父母血仇。”接着又一指穆乘风道:“此子叫做穆乘风,他是我女婿、女儿的义子,替义父母报仇,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但他还另有一件大事,非找玉阙宫不可……” 山君看了穆乘风一眼,问道:“此子又有何事,非找玉阙宫不可。” 阮泊年道:“他生身父母十八年前被玉阙宫掳来,如今生死未卜,向玉阙宫打寻父母来的。” 山君一怔道:“玉阙宫岂会掳他父母?” 穆乘风抗声道:“我父母先前被囚禁在对峙峡东西两处石窟之中,难道还是假的吗?” 太君一手拄杖,满面杀气,厉声道:“你还问他们做什么,今日之事,还能让他们活着下山吗?” 山君大笑道:“老夫为人,一向思怨分明,他们闹到王阙宫来,理屈在彼,老夫岂能不问问清穆,就滥杀无辜?” 裴三省道,“山君这句恩怨分明,倒是公允之言,只是闹上玉阙宫来,就理屈在咱们,就不公允了。” 山君洪声道:“阮伯年和姓穆的年轻人,以及姓闻的女娃儿,就算他们是寻仇来的,倒也情有可原,你们呢?也和玉阙宫有怨吗?” 第438章 公允 裴三省大笑一声道:“今天找上玉阙宫来的,计有武当、八卦、茅山,六合、鹰爪、淮阳,徽帮等门派,其中茅山观主葛元虚死于毒药暗器。兄弟乔为江南武林盟主,和这些门派的掌门人,都被江南分令迷失神志,意图控制各大门派,连敖湖主都身受其害,事实俱在,山君怎不间问勾漏夫人?” 山君听得脸上微露怔容,问道:“勾漏夫人又是何人?” 敖如山道:“勾漏夫人又是江南分令的幕后主使入,也就是山君的令媛,玉阙宫宫主。” 山君回过头去,朝勾漏夫人问道:“他们说的,果然如此吗?” 显然他不知道江南分令之事。 太君接口道:“老身要秦大娘去江南采购应用之物,他们就认定玉阙宫要去江南扩展势力了,容不得秦大娘,还把她废了武功,逐出江南,如今居然找上勾漏山来,江湖上没有一定的是非曲直,大家既已动上了手,还有什么好说的?” 阮伯年道:“好,就算江湖上没有一定的是非曲直,但我女婿女儿被害,穆乘风的生身父母遭玉阙宫困禁了一十八年,玉阙宫总不能抵赖了?” 太君道:“杀害闻天声夫妇的凶手是什么人?” 阮伯年道:“黑煞十二星!” 太君道:“是玉阙宫的人吗?” 阮伯年道:“是江南分令手下,难道不是玉阙宫的手下吗?” 太君道:“玉阙宫手下并没有江南分令这个名称。” 穆乘风听得怒声道:“你可以把一切罪恶推得一干二净,但在下父母被你们掳来,囚禁了一十八年,难道也抵赖得了吗?” 山君目光一注,道:“小友令尊令堂是什么人?怎么会被玉阙宫掳来的呢?” 穆乘风道:“山君真的不知道?” 山君弗然道:“老夫知道,何用问你?” 穆乘风看他说的不像有假,这就说道:“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家父穆紫翰,原是青牛宫祖半仙的门下。(他父亲是祖半仙门下,他就不能称师父了。)家母是厉神君小师妹的女儿,家父行走江湖,遇上宫主,意欲委身相事。家父因已有家室婉拒,不料触怒宫主,竟将家父、家母掳来,胁迫家父,被囚禁在对峙峡东西两处石室,还用铁链穿了家父的琵琶骨。那时家母已身怀六甲,生下一个孩子,宫主就命一名侍女把小孩拿去山下丢了,那侍女同情家母,就问家母可以把孩子托何人抚养?家母想来想去,只有师伯厉神君可以托付,就写了一封血书,由那侍女抱着悄悄下山去找厉神君,这小孩就是在下。” 山君看了太君一眼问道:“确有此事吗?老夫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太君道:“那时你已闭关静修,女儿之事,何用你烦心?老身看那姓穆的人品武功,确也不错,何况他和小魔女并无媒的之言。祖半仙也不愿意他徒弟娶一个魔教门下的魔女为妻,老身也劝过他,怎奈他被小魔女迷住了,竟然一口拒绝……” 穆乘风怒声道:“你胡说,我父母结合,还是醉果老撮合的……” 山君听他提出醉果老,不觉微微动容,问道:“后来呢?” 他这话是转脸向太君问的,穆乘风当然不好开口。 太君愤然道:“那小子既然不识抬举,就把他们放了。” 山君目光回到穆乘风身上,说道:“小友,你听到了,令尊令堂已经释放下山,你应该到别处去找了。” 穆乘风道:“不,当日如果肯释放家父母下山,何用以残忍手段穿了家父的琵琶骨?何况家母生下在下,至少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在下怎么会在勾漏山出生,宫主何用要侍女去把在下丢到山下去?再说家父是祖半仙的门下,释放下山,祖半仙应该知道,家母是厉神君的师侄女,也应该去看厉神君,至少醉果老也应该知道,但却没有一个人见过家父母。” 山君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沉哼一声道:“小友用不着搬出祖半仙、厉一怪、醉果老三个人的名头来压老夫,玉阙宫既已释放,就已经释放了。你父母也许因为怕事,隐居起来了,你找不到父母,也不能说玉阙宫没有放人,好了,老夫也不责怪于你,你还是找父母去吧!”一面朝敖如山。阮伯年等人说道:“诸位找上勾漏山,起因于江南分令,但玉阙宫下面并无江南分令这个组织,这是误会,你们伤了玉阙宫不少人,老夫不想和武林同道结怨,诸位也可以走了。” 阮伯年大笑道:“山君还说不想和武林同道结怨,但山君听信一面之词,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这是公允的说法吗?” 山君道:“老夫让你们离去,又如何不公允了?” 阮伯年道,“因为事情并未解决。” 山君温道:“你们要如何解决?” “合情合理的解决。” 阮伯年道:“太君方才也承认了,她派秦大娘去江南,是负责采购事宜,但秦大娘却是江南分令的总监,负责在江南的行动。这里有徽帮的卢寿同卢老哥和武林四公子等人可以证明,因为他们以前原是秦大娘的属下。这里还有一位梁慧君梁姑娘,则是秦大娘的义女,她在江南分令的名义是使者,她也可以证明。后来宫主又派她门下弟子诸葛真担任令主,江南分令失败,她回转勾漏山,被宫主囚禁在冰牢之中,这些事实,山君既已不问尘事多年,自然不会清穆。既然不清穆,就不能说没有此事,山君不先查问,却要咱们离去,这算公允吗?即使哈们离去,这场过节,也依然未了。” 大君气愤的道:“老身早已说过,不用和他们多说,了断过节自然要各凭武功,一决胜负,他们仗着人多,连九老都被逼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山君似是被她这句话激怒了,凌凌目光之中,射出愤怒之色,点头道:“也好,老夫已有二十年不问俗事了,你们既然集合了这许多门派,上门问罪。老夫纵然不问俗事,但老夫还没死,这玉阙宫是老夫创的,老夫还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口日声声要了断过节,江湖上最好的了断过节,就是各凭武功,决一胜负。方才你们已经在动手了,老夫既是玉阙宫的主人,大家不妨冲着老夫来,什么人要和老夫动手都可以,只要接得下者夫十招,就算他胜了,只要他提出合理条件,老夫都可以接受。如果他接不下老夫十招,就是他败了,老夫也不难为他,他个人的这场过节,从此了结,他就可以下山去了,老夫这样做法,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他这番话,虽然还是心存偏袒,但大致上还算是公允的。 江湖上许多了断过节,到最后只有诉之于武,各凭武功,决一胜负,来决定是非,但问题是各大门派这许多人中,谁有把握接得下山君的十招? 就在此时,穆乘风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徒儿,现在只有你上场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接得下他十招,你就挺身出去,说你可以代表大家,用不着接他十招,就要他接你一招,就是方才削断矮胖老小子藤杖的那一招就够了。 不过要和他敲定,你如果胜了,提出来的条件,他是不是能办到?这老小子答应了的话,是可以作数的,好了,你和他谈吧,哦,对了,我老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老酒鬼已经潜入他们地底去了,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快出来了。” 这话声,穆乘风一听就知是茅四老道了,只有他叫自己“徒儿”的,真是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茅四不知躲在哪里,一直不见他现身,这话,自然是以“传音入密”说的了。 正当茅四在和穆乘风以“传音入密”说话之际,山君好似发现了什么,他一双比电炬还亮的目光,不住的四处搜索,沉声喝道:“是哪一位高人,隐身说话,怎不现出身来?” 此人果然厉害,茅四以“传音入密”说话,音丝在空中飘过,都瞒不过他的耳朵,茅四当然不会现出身来。 穆乘风却在此时,挺身走出,朝山君抱抱拳道:“山君刚才已经划下道朵,只是在下想略予修正。” 山君方才当然也看到过他,那只是目光瞥过而已,此时看他从众人中挺身走出,面对面自然更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山君忽然发现这弱冠少年不但眉宇之间,紫气盎然,肤色净洁如玉,还隐透宝光,分明练成了极上乘的某种神功,心头不觉暗一怔,此人绝不会超过二十岁,怎么可能练成高深的武学呢?一面问道:“小友要修改什么?” 穆乘风道:“在下认为不必每一个人都和山君动手,由在下代表今天上玉阙宫来的人,向山君讨教……” 山君道:“小友能代表他们吗?” 穆乘风道:“在下认为应该可以。” 第439章 自刎 山君抬目问道:“你们大家的意见呢?” 敖如山含笑道:“可以,穆小兄弟既然说出来了,兄弟自表同意。” 阮伯年也点头道:“兄弟也同意。” 裴三省、高连升、徐子常、白圭于、宁乾初等人,见敖如山、阮伯年已经首先表示同意,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东门奇回头朝西门大娘问道:“你看如何?” 西门大娘尖着嗓子道:“老不死,我能接得下山君十招吗?” 东门奇被她这一嚷,不觉红着老脸,勉强说道:“那也不一定。” 山君颔首道:“好,既然大家同意你小友可以代表他们,小友准备接老夫十招了?” “不!” 穆乘风道:“在下还有一点要修正,咱们以一招定胜负……” 山君目光大盛,问道:“你接下老夫一招,就能算胜了吗?” 穆乘风道:“在下之意,是山君接在下一招。” 山君目闪奇光,问道:“你一招就可以和老夫分出胜负来了?那是说老夫接不下你一招了?” 穆乘风道:“武功一道,不在招数多寡,所谓会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胜负之分,一招可决,何在乎多,山君接下一招,就是山君胜了,接不下在下一招,就是山君败了,这本来就是赌博,胜负之数,在未定之时,谁也没有把握可以预测。” 山君听得目光连闪,连连点头道:“好,好,老夫活了七十八年,还从没有人在老夫面前说过如此豪语,就凭你小子这份豪气,老夫答应接你一招,咱们就以一招决胜负。” 穆乘风道:“山君既然同意了,那么应该先把话说清穆了,在下是代表今天上勾漏山的每一位道长和山君动手的,在下如果落败,山君要如何呢?” 山君道:“老夫已经说过,老夫不想和诸位结怨,小友落败了,今天所有找上勾漏山来的人过节从此揭开,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从此不准再上勾漏山寻衅。” 穆乘风道:“在下若是侥幸胜了呢?” 山君洪笑一声道:“老夫也说过,只要诸位说的合理,老夫都可接受。” 他这声洪笑,当然认为他绝不会一招之间就败给穆乘风的。 别说穆乘风了,就算和他鼎足而三的祖半仙、厉神君,这二位一正一邪的顶尖高手,若是和他动手的话,没有一,二千招,也绝难分得出高下来。 “好!”穆乘风呛的一声掣出寒螭剑,抬目道:“山君剑呢?” “哈哈!” 山君又是一片洪笑,说道,“老夫认识小友手中这柄是厉神君的寒螭剑,千载寒铁所铸,削铁如泥的名剑,但老夫和小友动手,何用使剑?小友只管发剑好了。” 两人这一对阵,敖如山、阮伯年、裴三省等人,忍不住都跨前了一步,大家几乎在穆乘风身后成了一个半圆形,万一穆玉样不是山君的对手,大家可以出手挡上一招。 英无双和闻家珍更是挤到了前面,一个手掌紧握着青霓剑,一个也握着彗星剑,准备随时接应穆大哥。 梁慧君、裴畹兰二位姑娘自知武功不济,不敢挤上去,站在众人背后,心头也感到无比的紧张。 当然,各大门派每一个人无不心情紧张、山君成名数十年,威震西南,穆乘风武功再高,要在一招之间,击败山君,这实在是太不可能了! 穆乘风目光湛然,渊停岳峙,潇洒的道:“山君那就请接招了!” 口中说着,右手寒螭剑徐徐举起,随手朝前挥出。 这一招只是随手一挥,毫无招式,似乎也不使半点力气。 所有的人目光紧紧盯注着穆乘风,看他面对最强大的敌手,这一剑竟然使得如此轻率,莫不心头一紧。 连站在他对面的山君也丝毫看不出他这漫无招式的一剑有何精妙之处? 寒螭剑本来就是一柄名剑,你只要长剑出匣,它就寒芒闪烁,有如一汛秋水,光映毫发,轻轻一一挥,就有数尺长一道寒光,应手而发。 这是说,剑的本身就有如此光芒;但这回可不同了。 穆乘风使出来的是昔年重阳真人集三十招“全真剑法”精华而独创的全真神剑——“东方第一剑”。 这招剑法,除了四句口诀,无招无式,除非你功臻上乘,水到渠成,豁然贯通,可说无可捉摸,否则皓首穷经,也揣摩不出所以然来,故而数百年来,全真教弟子能领悟贯通的不过数人而已! 全真教的创教圣地是面对东海的昆嵛山,所以把这招全真神剑称之为“东方第一剑”。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穆乘风剑势堪堪挥出,情形就对了! 本来寒芒吞吐,不过三尺数寸来长的剑光,陡然间,寒光暴长,化作一匹数丈长青朦朦的长虹,宛如银练凌空,天龙舞爪,朝前席卷过去! 强烈剑光,在这刹那之间,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森森剑气,发出嘶嘶异响,两三丈内,全被砭入肌骨的寒锋所笼罩! 当真风云突变,天地晦冥,日月无光,剑光愈强烈,四外就显得黯淡无光,穆乘风一个人早已被迷朦的剑气所淹没,那里还看得到他的人影? 山君见多识广,一看剑光有异,心头止不住蓦然惊骇。他做梦也想不到、个弱冠年纪的小伙子,居然会练成剑术中至高无上,天下无人能挡的剑气功夫! 他纵然神功入化,也万难抵挡,因此在穆乘风剑光出手,立即一吸真气,身形暴退出三丈开外。 所幸他见机得快,还是感到森寒剑气几乎涌上身前,急忙又退了丈余光景,才行站停,但垂胸白髯因他急急后退,随风飚起,还是被剑气截断了三才有余!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呵呵大笑道:“徒儿,好了,好了,可以收起剑来了。” 这说话的正是茅四道长的声音。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只不过是穆乘风长剑一挥的工夫,茅四道长话声方落,匹练般的银光,和嘶嘶剑气,突然敛去。 穆乘风依然潇洒的站在原处,手中持着一泓秋水般的寒螭剑,如没有发招前一样。 只是脸露愕然神色,敢情连他也想不到这一剑的威势竟有如此强盛?比之方才削断矮胖老者藤杖的那一剑,又增强了甚多。 山君却已退出将近五丈来远,脸色很不自然,他数十年来目空四海,最近又闭阖潜修了二十年。自以为天下无敌,却没想到会被一个弱冠少年一招逼退五丈,还被剑气削断了他三寸垂胸白髯,自然又惊又愧,心头这份难受自是无法形容。怔怔的站在当场,沉默有顷,才目光一抬,黯然道:“小友,你胜了。” 短短五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每一个字重逾千钧,说得十分沉涩。 他这一抬眼,也发现了在廊屋檐上蹲着一个长发长须的灰衣老道,不觉点点头道:“茅道兄居然调教得出如此一个出色的徒弟来,不得不令老夫佩服之至。” 各大门派的人经他一说,不期而然回头朝屋檐上看去,现在大家心头踏实了,暗想:“原来茅四道长早就来了。” 茅四道长呵呵一笑,连忙拱手道,“山君好说,其实贫道叫他徒儿,不过是过过瘾而已,他那是贫道的徒儿?” 山君问道:“那么这位小友是哪位高人门下?” 他败在穆乘风剑气之下,自然想知道穆乘风的来历。 茅四道长竖起两个指头,说道:“这娃儿有两个师父,一、个是祖老道,一个是厉老怪,咱们两个其实只能算是他的朋友,贫道是气不过他两个师父每人只化了三个月心血,就调教出这样一个徒弟来,所以也随口叫叫罢了。” 山君听他口气,好像和他一起还有一个人,也是穆乘风的朋友,而且也到了勾漏山,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还有一个是谁?” 茅四道长伸手一指,哈的笑道,“说起曹操,曹操就到,啊,呵呵,大家居然全来了!” 大家随着他手指之处看去,从大厅右侧的走廊上走出来的是三个人。 当前一个是穿着一件灰布大褂的小老头,生得獐头鼠目,耸肩缩头,一副猥琐模样,这时嘻开了嘴,好像很得意,他正是醉果老张三。 他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出头的蓝衫中年人,蓝衫虽然又皱又黄,却掩不住他眉手间的英挺之气。 稍后一个则是四十来岁的妇人,蓬着头发,一身青布衣褂也很脏了,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但一看就可以使人想到她年轻的时候一走是个大美人。 勾漏夫人本来傍着太君身边站着的入,一眼看到三人从右首走廊走出,身躯一阵颤抖,“呛”的一声抬手拔出长剑,寒光一闪,横剑朝自己喉咙抹去。 太君一身武功,何等精纯,女儿拔剑自刎,她就在身边,岂会不觉?左手一挥,喝道:“珠儿,你这做什么?” 又是“呛”的一声,勾漏夫人手中长剑还没抹上喉咙,就被太君一拂齐柄折断,当啷坠地。 “娘……” 第440章 叩头 勾漏夫人一下扑入太君怀中,泪珠夺眶而出,滚落下来。 太君抱着女儿身躯,同样老泪凄穆,口中低低的说着。“乖乖女儿,不用哭了,这是冤孽!” 这时大门外也正有两个人同时走了进来,大家目光不期而然都投注到前面两人身上去了,因此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母女两人。 山君目光如炬,(他没有看到从大厅右廊走出来的三人)看到从大门外走进来的两人,不由得怔得一怔,连忙拱手道:“祖道兄、厉神君连裙远莅,兄弟有失远迎。” 原来从前门进来的两人正是昆箭山青牛宫观主祖半仙,和身穿绿袍的厉神君。 祖半仙目光一掠各大门派的人,呵呵一笑道:“咱们总算来的还是时候。”一面朝山君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和厉神君听说各大门派的人都到勾漏山来了,特地赶来替双方调停的……” “调停,哈哈……” 山君发出一声苍凉的长笑,接着说道:“祖道兄、厉神君说得好听,二位大概是怕令高徒伤在兄弟掌下,才赶来的吧,其实二位来不来都是一样,兄弟自惭学艺不精,早已在二位未来之前,败在令高徒剑下了。” 祖半仙、厉神君方自一怔。 茅四道长已经接口道:“山君不用自惭,小徒那一剑,说实在贫道也接不下来。” 祖半仙听得一怔,回头道:“四茅真君也在这里?” 右首长廊上有人应声道:“还有小老儿呢?” 厉神君大笑道:“老酒鬼也来了。” 穆乘风看到两位师父来了,赶紧走上几步,拜了下去,说道:“两位师父在上,弟子叩见师父。” 他正在跪地叩头之际,那跟随酒仙张三从右廊走出的蓝衫中年人也赶忙趋前几步,扑的跪伏在地,口中说道:“不肖弟子穆紫翰叩见师尊。” 那青布衣褂中年妇人也朝厉神君拜了下去,说道:“师伯在上,侄女给你老人家叩头。” 穆乘风正在叩头的人,听到有人自称“穆紫翰”,不由猛地一怔,急忙抬起头来。 酒仙张三呵呵一笑道:“妙极,父子两个都叫我老哥哥,都是小老儿的小兄弟,而且父子两个也同是祖老道的徒弟,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喂,穆小小兄弟,快爬起来,这就是你爹娘了,还不快来叩头,老哥哥好不容易一直摸到玉阙宫第九层地底才找的。” 厉神君道:“你们起来,夫妻父子十八年后终于围聚了,这是可喜之事。” 穆乘风听了老哥哥和绿袍师父之话,才知道这两人果然是自己生身父母,急忙站起,朝两人面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叫了声:“爹、娘。” 中年妇人眼泪已夺眶而出,一把把穆乘风搂在怀里,哭道:“孩子,天保佑你,总算娘又见到你了。” 穆紫翰面有凄色,说道:“贞娘,你要孩子先去谢谢张老前辈,不是他老人家进入九层地底,咱们夫妻哪有见面之日?” 酒仙张三口中“咄”了一声,不悦道:“什么张老前辈,老人家?你真该再在地底囚禁上十八年,满口胡说八道,我在十八年前是你老哥哥,十八年后,也是你小子的老哥哥,再过十八年,你小子的小子也叫我老哥哥,你连这点也不懂?” 祖半仙朝穆乘风笑道:“他是怪人,你就叫他老哥哥好了。” 穆乘风走到小老头面前,扑的跪了下去,叩头道:“老哥哥,你把我爹娘救出来,我给你叩头。” 酒仙张三嘻的笑道:“这头倒是该叩的,你不知道我老哥哥化了多少力气,才找到你爹娘故,嘻嘻,你已经叩了七八个头啦,该起来了。记住了,你们穆家子子孙孙都叫我老哥哥就好,不过你对祖老道可得改改口了,他是最古板的了,你爹是他门人,你就得叫他师祖了。” 他这话是因穆紫翰当年娶了魔教出身的小魔女,被祖半仙逐出门墙的,这话当然是故意试探祖半仙的口气的。 祖半仙哼道:“老酒鬼,你不用把话拭探,贫道已经答应厉神君,准许他重回师门了。” 小老头道:“好啊,你们本来就是师徒咯,早知这样,十八年前我和你打了三天三晚,也是多打的了。” 穆乘风连忙转身又朝祖半仙、厉神君二人拜了下去,说道:“从现在起,祖老人家和绿袍老人家都是徒孙的师祖了。” 厉神君道:“好了,老夫和祖半仙赶来,是替双方调停来的,你父母业已重逢,冤家宜解不宜结,往者已矣,就不用再提了。” 穆乘风道:“但徒孙义父母是被玉阙宫属下江南分令害死的……” 闻家珍也抢着走出,含泪道:“我父母死得冤枉,这仇我非报不可,你们都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前辈,我只求你们给我做个见证,让我和勾漏夫人放手一搏,她杀死了我,只怨我学艺不精,我也认了,我杀死了她,我父母大仇也得报了 山君攒攒眉道:“闻姑娘,老夫听说杀死令尊令堂的黑煞十二星,当时已全数毙命,此事并非小女主使,你为父母报仇,无可厚非,但也不可找错了人。” 闻家珍道:“江南分令难道不是勾漏夫人主使的吗?” 太君气愤的道:“闻姑娘,小女是玉阙宫宫主,那是没错,山君闭关,由她继承,但你口口声声叫小女勾漏夫人,那就不对了,小女至今还未嫁人,何来夫人二字?老身认为其中必有误会,这些事情,很可能是玉阙宫派去江南采办的秦大娘,妄作非为,弄出来的。” 山君问道:“她人呢?” 太君道:“秦大娘被穆少侠废去武功,逃回山来,正在宫中。” 山君喝道:“居总管,你去叫秦大娘出来。” 居天鹏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行去。 这时太湖龙王敖如山、裴三省、阮伯年等人也过来向祖半仙,厉神君等人互相寒暄。 山君朝大家一抬手道:“祖道兄、厉神君、茅真君、张老哥都是难得光临,还有诸位道兄请到厅上坐吧!” 茅四道长道:“十八年前贫道和老酒鬼来找山君,若是没有六诏九怪阻拦,也就没有今天这场是非了。” 大家重又回入大厅。 居天鹏已把秦大娘押了进来,她已是失去武功的人,居总管对她并不客气,用力一推,喝道:“秦嬷嬷,太君待你不薄,你却在江南捅出这大的漏子来,你自己去向太君招供吧!” 秦大娘扑的跪倒地上,连连磕头道:“太君,都是婢子不好,请太君宽恕了婢子吧!” 原来她是太君昔年的贴身侍女。 太君还没开口,闻家珍已抢着道:“秦婆子,我爹娘是不是你支使黑煞十二星杀的?” 秦大娘跪着的人,腰骨一挺,应道:“是我,我要夺取林厚福绸缎庄的财产,才能支付江南分令的开支,林仲达是东海门的人,我不先下手除了闻天声夫妇,就会被闻天声发现……” 她刚说到这里,突听两个人同时问道:“我爹呢?” 一个是林仲达,另一个则是武士装束的人,他正是林孟达。 秦大娘狞笑道:“有人假扮了林厚福,真的林厚福留着还有何用?” 林孟达、林仲达厉吼道:“老贼婆,你杀了我爹!” 阮伯年喝道:“你们不可冲动。” 三手真人问道:“那么又是谁杀了我师兄呢?” 秦大娘回身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是老婆子的义女宫月香,不是已经落到你们手里了吗?” 三手真人终于得到证实,杀害师兄的果然是宫月香,一面哼道:“果然是她。” (宫月香只被废了武功,还留在东海镖局) 秦大娘又在地上磕起头来,太君脸上不期流露出凄然之色。 山君嗔目喝道:“秦大娘,老夫夫妇待你不薄,你竟然在江湖上如此招摇生事,得罪了这多门派,居总管,你替老夫毙了这贱妇,以谢天下。” 太君抬目道:“山君歇怒,她已经畏罪自戕,嚼舌死了,人死不记仇,她所作所为,虽然对不起各大门派,老身也有失察之处,居总管,你要人把她抬出去埋了吧!” 秦大娘已经嚼舌死了,老江湖都可以看得出来。她只是代罪的狐狸。(她是老狐狸,当然不是羔羊了) 把江南搅得天翻地覆的是太君和她女儿(玉阙宫主两人),山君是不知情的,但这件事既有祖半仙和厉神君赶来调停,为了不大使山君难堪,也只有到此为止。 祖半仙和厉神君原先当然不是赶来作调人的,他们不知道四茅真君和酒仙张三已经赶来了。 他们是怕穆乘风和各大门派人,不是玉阙宫的对手,但事情能这样解决,已是相当圆满。 玉阙宫终究死伤了不少人,再拼下去,纵然毁了玉阙宫,也要有不少人把命留在勾漏山。 厉神君呵呵一笑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山君请恕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衣袖一展,一道人影已冲天飞起。 祖半仙打了个稽首道:“山君、太君,贫道也告辞了。” 第441章 东方 敖如山、裴三省等各大门派的人也一起跟着走出玉阙宫。 一行人离开勾漏山,渐渐远去。 山麓间一棵大树下,远远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一身青衫,是长发披散的少年。她正是穆乘风的结盟大哥易钗而并的诸葛真,望着远去的一行人,面颊上忍不住挂下两行珠泪。 站在她边上的是祁连铁驼,低声劝道:“令主,你既已无法回宫,老朽就陪你上江南去吧!”诸葛真摇着头,还没开口。 突听身后有人接口道:“上江南去是没错的,小老儿完全赞成。” 祁连铁驼蓦地一惊,急急回过身去,右手已经暗暗蓄劲。 只见一个耸肩缩头的小老头连连摇手道:“老管家,你别发掌,小老儿和这位公子爷,还有小老儿的小兄弟,在无为州酒楼上喝过酒,大家是熟人,小兄弟就是穆乘风,祖老道和厉老怪的徒儿……” 祁连铁驼道:“你认识楚少侠?” “小老儿的小兄弟,小老儿怎会不认识?” 小老头耸肩嘻嘻一笑道:“小老儿知道,这位公子爷和我小兄弟要好的很,不然,我小兄弟走了,他怎么会远远的望着他后影流泪?所以小老儿赞成这位公子爷到江南去,小老儿……嘻嘻,也好喝杯喜酒……” 只听树上有人叫道:“老酒鬼,贫道弄来了一坛上好茅台,你不要喝?” 这几句话,声音已从头顶飞过,最后一句,至少已在半里之外。 祁连铁驼听得方自一惊! 站在面前的小老儿不见他顿脚纵身,一个人忽然像箭一般射起,叫道:“喂,喂,茅四,你等一等!” 人影已在天空消失,但从远处传来他的声音:“姓铁的老小子,你陪她上江南去没错,一切包在我张三身上……” 祁连铁驼惊喜的道:“他会是醉果老酒仙张三,令主,有这位前辈高人作主,你总可以放心了,我们走吧!” 灰云密布,云层低垂,这天色,看样子像是下雪的征兆。 时值未申交初。 荒野僻道上,一黑一白,两骑关外骏马,一前一后,相隔三十来丈,由西向东,快似风驰地纵蹄奔驰! 黑马在前,白马在后,状似一逃一追,八蹄腾跃,蹄声有若擂鼓,卷起一片滚滚黄沙,飞扬弥漫半空。 黑马上,是一个身着雪白儒衫,头戴文生巾,年约二十二三,书生装束的少年。 白马上,则是个年约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女。 她长发披肩,身着对襟红衫,红罗长裤,外罩红披风,足蹬小蛮靴,背后斜背着一柄象牙吞口,剑把镶金嵌玉的长剑,杏黄的剑穗和披肩黑亮的秀发,随着马奔之势,在背后迎风飘扬…… 这两人两骑,一个是白衣黑马,黑白分明,一个是白马红衣,红白相映,鲜明清晰。 马奔驰之间,前面黑马上的白衣书生回首瞥了后面白马上的红衣少女一眼,眉锋不由微微一皱,倏地一勒缰辔,停了下来。 眨眼之间,白马已奔至临近,红衣少女玉手竟也一勒缰辔,在相距丈外地方伫马停立不前。 马一停,两人容貌长相,也就看得清清楚楚。 白衣书生生得仪容俊秀,剑眉星目,唇角微微上翘,在潇洒飘逸的神情中,另有一股高傲、坚毅、冷漠,令人心生懔惧的气质。 尤其是他那一双星目,乍看似乎没有什么,但只要稍一留神凝注,立即发觉大异常人,眸光清澈,奕奕中隐射慑人的神采。 红衣少女生得一张鹅蛋脸儿,瑶鼻通梁,黛眉如画,樱唇有若喷火,凤目明似秋水,肤如凝脂,白皙细腻…… 人,美极!一身红衣,艳极!秀美、清丽、明艳兼俱,真堪誉为人间绝色丽姝。 这红衣少女虽是貌比花娇,美艳至极,只是,娇靥上却显露着那自然的无邪天真之态,缺少那成熟的妩媚风韵,令人未免有些儿美中不足之感! 白衣书生一见红衣少女竟也勒马停立,眉锋不由再次微皱,才待发话,但是,红衣少女却已抢先一步开了口,吐音清脆甜美地娇声说道:“喂!你怎么停下来啦?” 这话好没有礼貌,但也正显出了她的天真与娇憨任性。 白衣书生剑眉一轩,冷声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衣少女美目一瞪,黛眉双扬,道:“什么什么意思?” 白衣书生道:“你为何一直跟着区区?” 红衣少女明眸一眨,道:“你这人好没有道理。” 白衣书生道:“区区怎么没有道理了?” 红衣少女道:“我问你,这条路可是只有你一个人能走?” 白衣书生摇摇头道:“当然不是。” 红衣少女娇声一笑,道:“如此,我也可以走得的了,是不是?” 白衣书生微微点头道:“姑娘自是可以走得。” 红衣少女娇靥陡地一寒,冷冷地道:“那么,我请问,既然我也可以走,你为何要说我跟着你?”语声一顿,接道:“路,你能走,我也能走,人人都能走得,凑巧走在一条路上,你在前,我在后,你怎能说是我跟着你的呢?” 这话不错,有道理。白衣书生不由一怔,哑了口。 但,他到底是个聪明人,心念电转,便立即飞快地答上了话:“姑娘,可是……” 他“可是”以下之言尚未出口,红衣少女已忽然地轻声一笑,截口道:“可是应该没有这么巧,一前一后疾奔了七八十里,竟然始终同着一条路,是不是?” 白衣书生点头道:“姑娘,这是事实。” 红衣少女瑶鼻微皱,发出一声轻“哼”,道:“幸亏有这么个事实,要不然,你说这种没有道理的话,我早就请你吃我的马鞭子啦!”语声微顿,忽地嫣然一笑,又道:“你实在应该感谢这‘事实’才对。” 这红衣少女好刁蛮,好娇憨! 她时嗔时喜,忽怒忽笑,直逗得白衣书生的两道眉锋蹙了又放,放了又蹙,大感头痛非常。 白衣书生对这位天真刁蛮的红衣少女,似乎有点无可奈何,不由哑然苦笑地轻声一叹:“姑娘,如此说来,倒是区区的不对,错怪了姑娘了。” 红衣少女娇笑地道:“本来就是你不对嘛!”语声微顿,突又嫣然一笑,美目凝注,吐语如珠的娇声问道:“喂!你贵姓大名呵?要往哪里去呀?” 白衣书生眉锋刚皱,红衣少女忽又娇嗔地道:“喂!你这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老爱皱眉头,为的啥?” 白衣书生俊脸不由微微一红,赧然地道:“区区姓文,草字仁杰。” 红衣少女娇靥如春花般地含笑道:“哦!原来是文公子,我姓方名叫玲玲。” 说时,在马上朝文仁杰敬了一礼。 文仁杰在马上连忙拱手还礼,道:“不敢当,方姑娘请勿多礼。” 方玲玲娇声一笑,接着又道:“文公子,你要往哪里去,还没有告诉我呢?” 文仁杰犹豫地道:“这个……” 方玲玲笑道:“是不便说么?” 文仁杰一迟疑,道:“往东方。” 方玲玲娇笑道:“文公子,你这话好笼统呀,东方,由这里向东都是‘东方’,可大着呢,难道你就没有一定的……” 语声倏地顿止,却把一双清澈明亮的美目,凝视着文仁杰的俊脸。 文仁杰被她凝视得俊脸不禁一热,有点赧然讪讪地道:“姑娘,区区此行实在并无一定的地方,也许前往江南一游。” 方玲玲陡然显得极其高兴地,发出一声银玲般的咯咯娇笑,道:“那太好了,太巧了,我也正要往江南去的,恰好同路,如此,我们可以一起同行了。” 她满怀高兴,也是一厢情愿,可是,文仁杰心底却在暗暗直皱眉头。 因为,他有他自己的事情,他实在不想这个陌不相识的少女同行。 自然,他心底虽然不愿和方玲玲同行,却是不便直言明白拒绝,因此,他暗皱眉头,沉吟不语,在思忖着如何婉拒之词。 方玲玲虽然天真娇憨无邪,但却是个惠质兰心,聪明绝顶的姑娘。 她一见文仁杰沉吟不语的神情,芳心里立即明白了文仁杰的心意,黛眉陡地一挑,娇靥含嗔地道“你可是不愿意和我同行?” 这话,问得太以率直,文仁杰如何能答得来?如果,点头直答“是的”,岂不令她太以难堪!羞煞! 但是,她既然这么问了,文仁杰自是不能再沉吟忖思不答,他心念电转,急智陡生,连忙含笑道:“姑娘,男女有别,同行实在有点不大方便。” “哦!”方玲玲轻“哦”了一声,眨了眨美目,忽地咯咯一声娇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是沿路同行,投店住宿的时候,一人住一个房间,这样不是什么不方便也没有了吗?” 这样,在男女礼俗上,虽是仍嫌有点勉强,但,并无逾越,确实不能说她这话没有道理。 何况,武林儿女,又大都不拘俗礼,只要不暗室欺心,实在大可不必讲究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小节。 但是,文仁杰仍然摇了头,道:“姑娘,区区还有不方便的原因。” 第442章 心眼 方玲玲美目深注,间道:“什么原因?” 文仁杰道:“区区此行途中实是另有要事要办。” 方玲玲道:“什么事情?很重要吗?” 文仁杰正容点头道:“是的,很重要,不过……” 方玲玲含笑接口道:“又不方便说,是不是?” 文仁杰颔首道:“尚望姑娘原谅。” 方玲玲美眸微微一转道:“这样好了,路上你办你的事,我不管,也不问,你要我在哪里等你,我就在哪里等,决不妨碍你办事,如此,总该成了吧。” 她竟然是硬赖上了,看来文仁杰是非得点头答应和她同行不可的了。 文仁杰欲拒无词,莫可奈何,终于,他只得点了头,但,旋忽剑眉一扬地开了口,注目说道:“姑娘,不过区区却有条件,姑娘必须遵守。” 方玲玲含笑问道:“是什么条件?你请说吧,只要有道理,我必定依你。” 文仁杰肃容说道:“此行途中不管发生什么事故,遇上什么事情,全皆由区区一人出面对付,你决不得干预出手!” 方玲玲微感诧异地注目问道:“你说途中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故么?” 文仁杰点头道:“很难说,不过,十有七八可能。” 方玲玲惊愕地道:“那么,你……” 文仁杰截口道:“姑娘,既然同行,不久当能知道,现在别问区区,请姑娘先回答区区,答应不?遵守不?” 方玲玲樱唇轻咬,美目深注,倏然玉首微微一点,道:“好!我听你的就是。” 文仁杰剑眉双扬,朗然一笑,道:“如此,我们走吧,姑娘。” 方玲玲点首咯咯一声娇笑,笑声清脆悦耳,有若珠走玉盘,又若银铃荡空。 娇笑声中,二马并驰,带起了一阵泥沙扬空,已经驰出五六十丈外,渐渐远去,眨眼工夫,已成了两团模糊的背影。 文仁杰和方玲玲一路双马并骑同行,虽然只是短短的数天时间,但这两个才认识不久的少年男女,在他和她的情感上,却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 这,大概就是所谓:“时间是情感的桥梁”吧? 方玲玲是天真无邪的,也是率直的。 文仁杰虽然并不是个心机诡诈深沉之人,但,性情却是高傲、冷漠得很! 这两个性情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少年男女,相处在一起,照理,情感是不会太融洽的,何况,方玲玲性格虽然天真率直,而心性却也是个高傲的姑娘!可是,世间的事,就是那么的奇怪! 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情感,更令人觉得微妙,而又奇异得不可思议! 虽然,文仁杰那冷漠高傲的性格,时常会惹得方玲玲不高兴的噘起小嘴儿,但也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她也就释然了。 开封,是个大城市。 时当华灯初上,文仁杰和方玲玲在西大街“迎春楼”门外下了马,上了楼,在一张临窗的座位上相对落位。 店伙计送上茶来,哈腰陪笑问明了酒菜,转身退下。 突然,一阵紧促的马蹄声传来,文仁杰方玲玲不约同时探首窗外望去。 只见一骑黑马,马上是一位黑衣少年书生,自西街方向,快似风驰云涌,黑马黑衣!宛如一团黑影般地飞驰而来。 好快! 看时还远在百丈以外,一晃眼的工夫,便已到了楼下店前。 黑马本在步蹄疾奔,大概是马上黑衣少年书生猛地一收缰绳之故,那黑马忽地发出一声“唏聿聿”长嘶,蓦然人立而起。 方玲玲见状,心中不由一惊,暗说:“不好!要糟!黑衣少年书生骑术如果不精,这一下子非被摔下马来,摔个半死不可!” 她心念未已,黑马竖立而起的两只前蹄倏已落地伫立不动,那黑衣少年书生仍旧四平八稳地坐在马背上。 接着,黑衣少年书生斯文地下了马背,店堂内迎出一名店伙计,接过黑衣少年书生手里的马缰绳,哈着腰,往店里让客:“公子爷请楼上坐。” 黑衣少年书生微一颔首,儒袖轻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取下马鞍旁挂着的一只蛟皮长袋,潇洒从容地举步入店迳行上了楼。 这黑衣少年书生的容貌长相不算俊,但却十分英挺,高高的个子,体格很健壮,长方型的脸孔,黑黑的皮肤,长眉凤目,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口牙齿却是好白好白! 他,年约二十一二岁,神色气度看来虽然很冷漠,很傲慢,但是,却绝不会令人有不顺眼,讨厌之感! 楼上,已经上了九成座。 黑衣少年书生手提蛟皮长袋,停步站立楼梯口,目光略一掠扫全楼,随即迈步走向那楼隅的一张空座位,把手里的蛟皮长袋放在桌上,面对着墙壁,缓缓地落了坐,店伙计送上茶水,问明了酒菜,转身下楼而去。 方玲玲秀目瞥视了那黑衣少年书生的背影一眼,黛眉忽然皱了皱,转向文仁杰低声道:“杰哥哥,你看那个人好怪!” 文仁杰一时不明她意之所指,不由怔了怔,问道:“好怪什么?” 方玲玲道:“那张桌子四面皆可以坐,而他又只是独自一个人,却竟然面壁而坐,这难道还不够怪的吗!” 文仁杰既明白了方玲玲的意思,这就不由淡笑了笑,方待开口答话时,但,隔席座上一个面容略现苍白的黄衣少年,竟突然接着扬声哈哈一笑,道:“姑娘,这有什么好怪的,你没有听说过么,十个书呆子九个怪,凡是书呆子,都有些儿怪里怪气的脾性,他这样面壁独坐,也正是一种书呆子自认做‘闹中取静,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姑娘,你懂得么?” 方玲玲一上楼来,芳心里就已经讨厌上了这个黄衣少年,在她身上骨碌碌地转来转去,转得她芳心满不舒服,浑身感到不自在极了。 不过,黄衣少年的那双眼睛虽然十分可恶,方玲玲的芳心里虽然十分讨厌他,但是在这酒楼上,大庭广众之下,她是既不好发作,又不便说什么,只得讨厌在心里,却是拿他莫可奈何。 黄衣少年这一插嘴答话,方玲玲自是不会有好颜色给他看,立时粉脸一沉,如罩寒霜地冷叱道:“废话!谁和你说话了!” 当着酒楼那么多的人,黄衣少年碰了这么个硬钉子,应该够难堪了,按理,苍白的脸色也应该泛现羞红才是。 然而,这黄衣少年的脸皮实在厚得可以,碰这么个硬钉子,脸色竟是丝毫未变,也毫未在意,反而轻浮地一笑,道:“姑娘,你这不是在和本少庄主说话了么?” 方玲玲秀眉倏地一挑,方待开口,但是,黄衣少年却又已开口接着道:“姑娘,你别再说什么了,你的心意,本少庄主自然很明白,你是脸皮儿嫩,怕难为情,口里不好意思说,其实心里却是非常的愿意……”语锋微顿,忽然邪恶地“嘿嘿”一笑,接道:“而且还十分愿意和本少庄主要好呢,是不是?” 黄衣少年话音甫落,另一席上坐着的五个劲装黑衣汉子,突然扬声暴起一阵大笑,其中一名尖嘴猴腮的黑衣汉子,更对黄衣少年奉承地说道:“是!是!少庄主您说得可对极了,女儿家的心理,原本就是这么回事,口上越说不,心眼儿里头却越是……” 蓦地,他脸色倏变,猛然一惊地住了口,紧急刹车地咽回了那“越是”以下的话,疾地出掌,拍落了直向他咽喉飞射来的一道黄光,那是一只竹筷。 而于此同时,黄衣少年的右手食中二指之间,也夹住了二只竹筷,轩眉扬声哈哈一笑道:“姑娘,你手劲不弱,这一来,你和本少庄主就更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话落,猛地一抖手,竹筷已脱指电射飞出,“笃”的一声钉入了楼顶正梁之上,深入三寸有余。 这份手劲,确实不凡,也显示出了他功力火候之深,足堪跻身当今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以黄衣少年的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四五之间,年纪轻轻,功力火候就能有如是精湛的成就,确实值得人心中喝采暗赞。 文仁杰眼见之下,星目不禁异采一闪即隐。 那方玲玲看得芳心虽然暗暗一懔,粉脸微微色变!但是,她心念旋忽一动,电闪地暗忖道:“他分明身怀上乘武功,却一直深藏不露,这一路之上,接连两番相试,都被他似有心若无意地,巧妙地避了开去,未能试得出来,我何不趁此机会,索性把事情闹大些个,倒看看他还能装下去不?” 她心里暗忖的这个“他”是谁,不用说,自然是和她一路同行,现在正面对坐着的文仁杰了。 她心念电闪暗忖方毕,只听那黄衣少年忽又哈哈一声大笑,道:“姑娘,吃东西没有了筷子,那该有多煞风景!”语声一顿,倏地转朝那名尖嘴猴腮的黑衣大汉扬声轻喝道:“崔武,快去吩咐店伙计给姑娘再送双筷子上来。” 崔武刚应了声“是”,身子甫才离座站起。 第443章 太岁 方玲玲娇躯突然一闪,已奇快绝伦地到了崔武身侧,玉掌倏伸,按在崔武的左肩上,沉声叱喝道:“坐下!” 崔武身躯不禁一颤,动也不敢稍动地,乖乖地坐了下去。 黄衣少年星目不禁异采倏闪,嘿嘿一笑,道:“姑娘好快的身法,如此,本少庄主对你也就越发的喜欢倾慕了!” 方玲玲随手出指封闭了崔武的软麻穴,接着黛眉倏挑,粉脸凝霜地转朝黄衣少年沉声冷喝道:“无耻恶徒,你嘴里再敢不干不净的胡言乱语,可就休怪姑娘剑下狠辣,要你立刻溅血这座酒楼之上了!” 黄衣少年脸容神色丝毫不变轻声一笑,道:“姑娘,本少庄主对你可完全是一片深情爱意,你忍心对一个深爱你的人下得了毒手么?” 方玲玲秀目陡射寒电,玉手倏抬反探,“呛”的一声,寒光电闪,背上的长剑已经撤在手上。 这时,穆乘风突然长身站起,一声沉喝道:“玲妹,千万不可以,快收起剑来!” 方玲玲一见穆乘风已经站起了身子,美目不由异采一闪,芳心里暗笑道:“你终于出头了……” 她芳心里虽在暗笑着,但是却故作十分气愤地玉首一摇,道:“不!杰哥哥!你别管,我今天非得要这无耻恶徒溅血这座酒楼之上,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不可!” 穆乘风剑眉微皱了皱,旋忽脸色一沉,道:“玲妹,你不听我的话么?” 方玲玲美目一眨,神色做作地一怔,道:“杰哥哥,我哪里不听你的话了?” 穆乘风道:“我叫你把剑收起来,你为何不收起来?” 方玲玲美目眨动地道:“你要替我教训他出气么?” 穆乘风道:“我自有道理,你回来坐下。” 方玲玲沉思地点了点玉首,道:“好,杰哥哥,我就听你的。” 说着,回手归剑入鞘,一拧娇躯,返回位子上坐了下去。 黄衣少年忽然扬声哈哈一笑,道:“好呵,听话,乖,才是个讨人喜爱的好姑娘,这样,本少庄主也就更喜欢你了!哈哈哈……” 穆乘风星目突然闪过一抹寒芒,冷声说道:“阁下,你太过份了!” 黄衣少年脸色一寒,道:“你阁下可是听得有点不顺耳!” 穆乘风冷声一哼,道:“不错,区区正是听得不顺耳得很!” 黄衣少年目光斜睨地道:“你吃醋了?”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扬,道:“阁下,你说话最好小心些,口没遮拦,对你可绝无好处!” 黄衣少年脸露鄙夷不屑之色地道:“绝无好处又便怎样,难道你还能咬本庄主一口,啃了本少庄主的……” 此人实在邪恶,满口秽言,下流至极。可是,全楼酒客对他的这些下流秽语,心中虽然甚是厌恶,但却无人敢于出头说他一句。 因为在座酒客,十有七八都是本地人,大都知道他是当地威震江湖“飞鹏庄”庄主“飞鹏铁爪”邓天武的独生子,“花花太岁”邓景瑞,谁敢开口多事,自找麻烦! 穆乘风初出江湖,他修养虽然甚好,虽然不想惹事生非,但是耳听“花花太岁”邓景瑞如此满嘴下流秽语,心中不由再也忍不住地怒火陡然上冲,剑眉蓦地双轩,沉声截口道:“住口!” “花花太岁”邓景瑞倏然嘿嘿一笑,道:“怎么,你发火了?” 穆乘风语音冷凝地道:“区区奉劝阁下最好收敛些,别太下流无耻,欺人太甚!” “花花太岁”邓景瑞道:“要是本庄主不听奉劝,不收敛,你便又如何呢?” 穆乘风剑眉再次轩了轩,朗声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区区也不例外,这话的意思,你阁下明白么?” “花花太岁”邓景瑞道:“你可是想代她出头,当护花使者?”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你若再不收敛你那些胡言乱语,区区自是不能袖手!” “花花太岁”邓景瑞眼珠转动地问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穆乘风道:“区区是她的什么人都是一样,你大庭广众之下,污言秽语调戏妇女,这种下流无耻败德的行为,什么人都可以管,都应该管!” “花花太岁”邓景瑞嘿嘿一笑,道:“你自信管得了么?” 穆乘风道:“阁下此问实在多余,区区如是自信管不了,适才就不会得拦住她出手,要她把剑收起来了!” “花花太岁”邓景瑞阴笑嘿嘿地道:“阁下说得是,不过……”语锋一顿,目光忽地转望着崔武那一桌,问道:“廖松,你认为怎样?” 这时,崔武被制穴道,已经其同伴替他拍开。 廖松是个三十五六岁的虬须汉子,闻问,立即答道:“先给他一些厉害苦头吃吃好了。” “很好。”“花花太岁”微一点头道:“廖松,就交给你了。” 廖松嘿嘿一笑,道:“属下遵命。” 话落,立即长身站起,大踏步地直朝穆乘风面前走去。 穆乘风见廖松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他竟装作未见,站着的身子反而缓缓地坐了下去,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神情潇洒,语音平静而温和地朝方玲玲举了举,道:“玲妹,来,陪愚兄喝一点。” 方玲玲甜美一笑,兰花玉指轻举酒杯就着樱唇浅了一口,穆乘风却是杯到酒干,喝了个满杯满盏。 此际,廖松已经走到穆乘风的桌旁,双手叉腰地站立着,双目凶光灼灼地虎视着穆乘风,一脸凶神恶煞之相,大有要生吞活吃下穆乘风之态! 可是,穆乘风却头未抬,目光未转,神色仍然平静从容依旧,对廖松的站立桌旁视若未睹。 显然,他一点未把这个将要给他什么厉害苦头吃,一脸凶神恶煞之相的廖松放在眼里,根本就瞧不起廖松这等脚色。 他缓缓放下酒杯,正待伸手拿起酒壶向杯中注酒时,蓦地,廖松那蒲扇般地巨掌一伸,一把按住了酒壶,沉叱道:“酸丁,别喝酒了!” 穆乘风一抬眼,慢条斯理地道:“区区酒兴正浓,阁下何乃不识趣,扰人酒兴,请把手拿开!” 廖松嘿嘿一笑,道:“酸丁,你少和老子……呵……” “老子”以下之言尚未出口,忽地变作一声惊“呵”地,飞快地缩回了按在酒壶上的那只巨掌,同时后退了一大步! 低头一看,他心底不禁震骇无比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也立刻变了色,原来他手指掌心竟然全都起一层水泡。 现在,他心里明白了,这白衣少年书生外表看似文质彬彬,实际是个身怀绝艺,功力上乘的武林高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穆乘风暗运“乾阳神功”透传酒壶,使酒壶于刹那间发生了高热,烫坏了廖松的巨掌! 廖松这里脸色方变,穆乘风却已倏然轻声一笑,道:“廖阁下,这是不识趣打扰区区酒兴的薄惩,别再呆站着了,请回到你的位子去坐下吧!” 廖松虽然一只手被烫起了泡,感觉火辣辣的疼痛十分,但是,他仍是个性情非常凶悍的恶徒,何况他被烫起泡的只是一只左掌,右掌并未受伤,怎甘就此罢休。 是以,穆乘风话音一落,他立即凶睛怒瞪地嘿嘿一声狞笑,厉喝道:“酸丁,这一点玩艺儿还吓不倒老子……” 话未说完,一只右掌已飞快如电地出了手,五指箕张地抓向穆乘风的左肩。 这时,穆乘风右手正拿着筷子挟菜,一见廖松右掌五指箕张地抓至,他神色从容依旧地,淡然一哂道:“廖阁下,你太也不识相了!” 话声中,手里的筷子已闪电般地敲在廖松的右腕脉门上! 他身怀上乘功力,一双竹筷子在他手里只要贯注三分内功就坚如钢铁,虽是随手一敲之力,也足可击碎一块石头! 廖松一身功力虽颇不弱,但是他的腕臂并非钢筋铁骨,焉能经得起穆乘风那一敲的力量。 只听廖松蓦地一声痛叫,左手背飞快地托住右掌,身躯倏地一矮,蹲了下去,腕骨已经被敲碎。 这情形,黄衣少年和崔武等四个黑衣汉子看得心头全都不禁凛然一震,脸色勃变! 崔武等四个身形倏地站起,“花花太岁”邓景瑞却适时抬手一拦,道:“且慢!”语声一顿即起,道:“崔武,你去把廖松扶回来坐下!” 崔武应声跨步去扶起了廖松,“花花太岁”目光随即望着穆乘风扬声哈哈一笑道:“本少庄主看走眼了,想不到阁下竟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人……”语锋微顿,朝穆乘风抱抱拳,接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穆乘风冷冷地道:“区区穆乘风。” “花花太岁”眼珠转动地望了方玲玲一眼,又道:“姑娘的芳名是……” 不待穆乘风开口接话,方玲玲已冷哼一声说道:“你家姑奶奶名叫方玲玲。” “花花太岁”嘿嘿一笑道:“在下名叫邓景瑞,家父武林人称‘飞鹏铁爪’。” 方玲玲陡地冷声截口道:“你父亲是‘飞鹏铁爪’,你想用你父亲的名头来吓唬我们么?” 第444章 混混 “花花太岁”摇头一笑道:“姑娘请勿误会,在下可不是这个意思。” 方玲玲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花花太岁”正要答话,崔武忽然说道:“少庄主,廖松的右手已经废了!” “花花太岁”目中倏地闪过一丝寒芒,冷冷地道:“一只手废了,又算得什么,别大惊小怪的丢人了!” 语音一顿即起,目光转望着方玲玲微微一笑,道:“在下因为姑娘和文兄既然都是武林同道,所以才说出家父的名号,用意乃在奉请二位移驾敝庄小作盘桓,想和二位交个朋友。” 方玲玲美目一凝,道:“姓邓的,你心里真是这个用意么?” “花花太岁”点头作色道:“在下确实是这个用意,绝无半点虚假!” 方玲玲一声冷笑,道:“姓邓的,你以为姑奶奶不明白你的鬼心思么,哼,别说得那么好听了,你是那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就没有安着一点儿好心眼!” 她猜料的一点不差,“花花太岁”确实是没有安着好心眼。 不过,她虽然猜对了,但是“花花太岁”他可不承认,神情做作一片正色地摇头说道:“姑娘,你太多心了,在下……” 他话未说完,穆乘风忽然抬手一摇,阻断了他的话声,接口说道:“邓少庄主,承蒙相邀,甚感盛情,只是我们还有事情急须赶路,少庄主的这番盛情,我们只好心领了。” “花花太岁”目光转动地道:“文兄可是因为记着在下适才言语唐突冒犯之过,心存芥蒂,不愿和在下结交,作此拒绝之词么!” 穆乘风摇头道:“区区这并非拒绝之词,确实有事不便前往贵庄盘桓耽搁,尚望邓兄见谅!” “花花太岁”微一沉思,问道:“文兄此行何往,有什么事?能赐告么?” 穆乘风又一摇头道:“此乃区区与一位朋友间的私事,所以无法奉告。” “花花太岁”声调倏地一冷,道:“好一个‘私事无法奉告’,文兄真会说话,真会推托!”语声一顿又起,接道:“照此情形看来,在下好言相请,是绝对无法请得文兄了!” 穆乘风神色仍然从容地微微一笑,道:“邓兄原谅,日后倘有机缘,自当专程前往贵庄拜望!” “花花太岁”冷声一笑道:“但是在下却是向来言出不改,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请文兄和方姑娘一同移驾敝庄小作盘桓!” 方玲玲黛眉倏地一挑,道:“姓邓的,我们是不去定了,你要强请就强请试试好了!” “花花太岁”阴笑了笑,目光转望着穆乘风问道:“文兄意下如何?”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区区随便邓兄,不过,邓兄如果定要强请的话,最好别在这座酒楼上,那会扰了别人的酒兴。” 这话正中“花花太岁”的心意,连连点头道:“文兄说的是,在下敢不从命。”语声一顿,故作沉思地接道:“出西城三里转往南行百丈,那里是一座乱葬岗,文兄意下如何?”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好,二更正,我们就那里见好了。” “花花太岁”嘿嘿一笑,道:“如此,在下先走一步,二更正,在下当在那里恭候文兄和方姑娘的大驾!” 穆乘风又点了点头道:“邓兄只管先请,区区和方姑娘一定准时赴约!” “花花太岁”没有再说什么,阴笑了笑,朝穆乘风微一抱拳,带着廖松崔武等五个黑衣汉子下楼而去。 方玲玲望着“花花太岁”下楼去后,美目眨了眨,忽然转向穆乘风甜美无限地低声笑说道:“杰哥哥,这一下子,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瞒不住我啦!” 穆乘风愕然一怔道:“我什么事情瞒了你了?” 方玲玲甜美地道:“你武功那么高,却一直没有告诉我,那不是瞒了我是什么?” 穆乘风微笑道:“玲妹,我问你,我会不会武功,你问过我么?” 这话不错,也是事实,她虽然一直暗暗怀疑穆乘风身怀武功,虽然曾经接连两番相试,但是并未直接问过穆乘风。 因此,方玲玲被问得神情不禁微微一怔,黛眉微扬,又倏地哑了口,而穆乘风却适时话锋一转,含笑说道:“玲妹,我们该走了。” 说着伸手怀内取出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于是,二人双双站起了身子,穆乘风在前,方玲玲随后,下了楼。 那面墙独坐,从未转头看过任何人一眼,书生打扮黑衣少年,此刻竟也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站起身子提起蛟皮长袋,跟着穆乘风和方玲玲之后举步下了楼。 这儿是一座大酒棚,酒棚里的客人虽然不多,但是,那呼喝嘈杂闹烘烘的声音,却震人耳膜! 这种酒棚,这样嘈杂的环境,不用说.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凡是来这座酒棚里的人,大都是地方上的混混,江湖上不入流的江湖汉。 别看这里的环境乱糟糟的,很嘈杂,但却是吃、喝、嫖、赌一应俱全,不够高级,但是只要你有钱肯花,要什么就有什么? 讲吃好的,有鱼有肉,有山珍海味,有生炒熟炖,哪怕是宫庭名菜,只要你能说得出谱儿,就能做得上来。 如果你在这里赌输了,没有钱,要吃便宜的,那也有,大饼小饼面条随你挑,确实很便宜,三五个子儿就能填饱你的肚子,如果你已经一文不名,那也没关系,打个招呼,你只管走你的好了,绝不会记你一笔账,下回你有了,还他他就收下,谢谢。不还,也不要紧,永不会得有人向你讨这三五个子儿的账。 论喝,有道地的山西汾酒,绍兴的女儿红,竹叶青、大麦、高梁、白干,可说是应有尽有。 说嫖,在这大酒棚的最后里进,就养着十多个,年龄从十五六岁到二十三四的大姑娘,虽说不上什么倾国倾城,人间绝色,但堪称个个如花似玉,美比花娇的美娇娘。 并且,有性情温柔的,有撩火的,也有迷人的,入骨的,燕瘦环肥,任君选择。 只要你肯花钱,陪赌,侍酒,过夜,或者是春风一度,皆能包君满意,侍候得你无微不至,令你舒舒服服,有了第一回还想第二回。 当然,她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懂得男人们的心理,对于一些江湖汉的性情、脾气,更是摸得一清二楚! 是以,那些个识途老马的江湖汉,地方混混,口袋里只要一有了银子,心里就会想到这座大酒棚里的刺激、乐子,两条腿就会不由自主往这里跑! 至于赌,那更是无所不有,骰子、牌子、纸牌、铜钱摇宝……只要你想得出的花样,就能有人陪你赌个痛快。 赌累了,玩倦了,想提提神,那也有,现成的烟榻,只要你往上一躺,鸦片、红丸任你挑,并且有美娇娘侍候你,替你烧烟,捶腿捶背,陪你聊天。 那粉拳儿,轻轻的替你捶着背,保险捶得你浑身通畅,疲累尽消! 因此,这地方也就成了江湖汉,地方混混的温柔乡,找刺激找乐子的销金窟…… 因此,也成了三教九流氤集,龙蛇混杂,卧虎藏龙之处! 这种地方,这种乱糟糟的场合,向来都是是非之地,最容易发生打斗、流血之处,何况这座大酒棚进进出出的客人,又大都是江湖汉、地方混混,动辄竖眉瞪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之流,可想而知,此处必然是全开封最危险可怕,经常发生殴斗惨案的地方! 然而,事实上这座大酒棚真是全开封最危险可怕的所在吗? 不!绝对不是!相反地这座大酒棚反而是全开封最太平的地方,近十年了,这儿从未发生过一件血案,连殴斗的事情也未发生过! 当然,这完全是因为这座大酒棚的主人“九环刀”梁大豪,不但是开封府的一条铁汉,仗义疏财的豪雄,而且有着一身极好的武功,掌中一口九环大刀,十八招“破风刀法”,火候造诣两皆精深,气势威猛凌厉惊人! 因此,地方混混,江湖汉,只要一踏进这座大酒棚,便会自动地把仇恨过节暂时丢开,谁也不好意思,也不敢在这里逞凶争狠闹事,纵有深仇大恨需要立刻了断,也得到外面去,离开大酒棚远远的。 初更将半。 大酒棚门口那棉被般厚的挡风软帘儿一掀,跨步走进了一位神情冷漠,体格健壮的少年。 他,一身黑衣,书生打材,左手提着一只蛟皮长袋,正是那位在“迎春楼”上面墙独坐的黑衣少年书生。 黑衣少年书生刚放下手里的蛟皮长袋,屁股刚落到板凳上,一个跑堂的伙计已急步走了过来,招呼的道:“大爷,您是吃酒还是喝茶?还是……” 黑衣少年书生语音淡漠地截口道:“茶。” 跑堂的伙计哈腰道:“您请少坐会儿,小的马上就给你泡上来。” 伙计刚转身走去,门口那挡风软帘儿又是一掀,进来一个少年精壮汉子。 第445章 花枪 这少年精壮汉子上身穿着件灰布大棉袄,下身穿着一双青布棉套裤,脚上则是一双短筒黄皮靴,腰间扎着一根宽板带,头上戴顶皮风帽,圆圆的脸孔,黑里透红,大眼睛,鼻直唇厚,一脸忠厚老实之相。 他走进大酒棚抬起手来在嘴边哈了哈,目光骨碌碌地向四面张望了一下,立刻朝右边两个青衣汉子的一桌走了过去。 那两个青衣汉子一个四方脸,左颊上有着一条寸多长的刀疤,名叫吴三海,一个浓眉虬须,名叫苏立达,年纪在三十五六上下。 吴三海一见少年精壮汉子朝他们走了过去,眉头不由顿时微一皱。 但是苏立达却向少年精壮汉子招呼道:“小虎儿,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上哪儿去了?” 少年精壮汉子小虎儿咧嘴一笑,道:“苏大哥,我出了趟远门,刚回来。” 口里说着,身子已在吴三海和苏立达那一桌的横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吴三海一听小虎儿说是出了趟远门刚回来,双目立时一亮,连忙问道:“这趟远门怎么样?赚了多少?” 小虎儿抬起一只手比了比,嘻嘻一笑,道:“没有多少,只不过这个数目而已。”话锋一顿,转头朝一个跑堂的伙计招招手,说道:“阿顺哥,请替我拿杯筷来。” 吴三海眉头又皱了皱,道:“一趟远门只赚了五钱,怎么这么少?” 小虎儿摇头咧嘴嘻嘻一笑道:“吴三哥,不止五钱哩。” 吴三海双目再次一亮,道:“是五两么?” 小虎儿又摇头咧嘴嘻嘻一笑道:“不是,是五十两!” 吴三海忽地一笑道:“小虎儿,你又在吹牛了。” 小虎儿脸色一正道:“吴三哥,是真的,这回我小虎儿可决未吹牛!” 吴三海目光一凝,仍是一付不信的神气,道:“那你就拿出来给我瞧瞧。” 小虎儿一点头道:“这当然可以。” 说着便抬手往怀里伸入,但是倏又缩了出来,眨眨大眼睛,摇摇头道:“吴三哥,我小虎儿可没有那么傻!” 吴三海不由愕然怔道:“小虎儿,这话怎么说?” 小虎儿得意地咧嘴一笑,道:“吴三哥,我突然想起了句俗话。” 吴三海问道:“什么俗话?” 小虎儿道:“财不露白。” 吴三海双眼忽地一瞪,道:“怎么,你难道还怕我吴三哥抢你的?” 小虎儿摇摇头道:“那倒不是。”语声一顿又起,道:“我小虎儿又不是不知道你吴三哥的为人,这点银子怎会在你吴三哥的眼里,你吴三哥又怎会……” 吴三海翻翻眼睛截口道:“你既然知道,那……” 小虎儿笑笑道:“吴三哥,我并不是不放心你,而是……” 这时,伙计阿顺拿来杯筷,小虎儿语音立刻一停,闭口不言,伸手便要去拿桌上的酒壶倒酒。 可是吴三海却一把按住了小虎儿的手,摇头道:“不行,把话说清楚了才准喝酒。” 小虎儿大眼睛转了转,突然把上身朝吴三海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吴三哥,这里人多眼杂,我一拿出来露了白,落入别人的眼里,万一……”语声一顿,咧嘴笑了笑,道:“吴三哥,请放手,让我先喝一杯。” 吴三海想了想,放开了手,道:“这么说,你是怕别人动你的了?” 小虎儿一面点着头,一面拿起酒壶替自己倒了个满杯,毫不客气的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喝干了一杯酒。 吴三海忽然翻了翻眼睛,道:“小虎儿,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在这开封城里城外一带,我吴三海有点不相信谁有那个胆量敢动你一根汗毛!” 小虎儿连忙点头笑说道:“那是当然,在这开封城里城外一带,谁个不知道你吴三哥,谁个不知道我小虎儿是你吴三哥和苏大哥的兄弟,自然没有人敢动我……” 吴三海轩眉一笑道:“小虎儿,你明白这就好,谁要是不长眼睛,敢动你小虎儿一根汗毛,我吴三海要不揪下他的脑袋来当夜壶用,我就不叫吴三海。” 小虎儿咧嘴一笑道:“吴三哥,我小虎儿非常相信,有了你吴三哥这句话,在这开封城里城外一带,更没有人敢动我了,不过……”语声微微一顿,眨了眨大眼睛,接着说道: “这只能说这开封城里城外知道你吴三哥的人来说,如是外地来的那些个不知道你是吴三哥的人来说,那可就难说了,要是他们动了我,走了,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又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你吴三哥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到哪里去找他们去?” 这话是理由,也是实情。 别说他吴三海只不过是开封“双龙镖局”里勉强凑数的一名副镖师,在这开封城里小有名气而已,就是“双龙镖局”的局主,那相识满天下的“双龙”的老大“龙飞剑客”赵正阳,碰上这种事也会感到头痛。 于是,吴三海眨了眨眼睛,说道:“小虎儿,你这种顾虑倒是很有点道理。”语声一转,接道:“今天这顿酒账算你的,由你请客,该没有问题吧!” 小虎儿胸膛一挺,毫不犹豫地道:“这当然没有问题,不过……” 吴三海目光一凝,道:“小虎儿,既然没有问题,那你还有什么‘不过’可说的?” 小虎儿没有接他的话,眼睛却转望着苏立达问道:“苏大哥,你和吴三哥今天由谁请客,都说好了没有?” 苏立达点了点头,道:“吴三海请客。”语锋一顿,望着小虎儿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虎儿笑了笑,又转向吴三海笑说道:“吴三哥,今天你和苏大哥既然已经说好了是由你请客,那就还是由你会账吧,改天,我再请你和苏大哥好了。” 吴三海双眼倏地一瞪,道:“小虎儿,你又想耍花枪么?” 小虎儿脸容一正,道:“吴三哥,我这决不是耍花枪!” 吴三海道:“那你为什么要改天才请我和苏大哥?” 小虎儿一本正经地道:“我自然有理由!” 吴三海道:“你有什么理由?” 小虎儿忽然嘻嘻一笑,问道:“吴三哥,你要听新鲜稀奇事儿不要?” 吴三海道:“什么新鲜稀奇事儿?” 小虎儿道:“吴三哥,你究竟要不要听?” 吴三海点头道:“当然要听。” 小虎儿道:“要听,你今天就不能要我小虎儿请客。” 吴三海眉毛微微一扬,道:“要你请客,你就不说那什么新鲜稀奇事儿子,是不是?” “不错。”小虎儿一点头道:“吴三哥,那事儿可新鲜稀奇极了,我小虎儿决不说一句假话,如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相信真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话,引起了吴三海的好奇心,不由目光一凝,问道: “小虎儿,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虎儿眨眨大眼睛道:“吴三哥,你可是要听?” 吴三海两眼一瞪,道:“废话,不要听,我还会问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小虎儿道:“这么说,你吴三哥也不要我请客了?” 吴三海道:“只要你说的真是新鲜稀奇事儿,今天决不要你请客就是。” 小虎儿点头一笑,又拿起酒壶替自己斟满酒杯,干了一杯之后,咂了咂厚嘴唇,这才望着吴三海笑问道:“吴三哥,你知道我这趟出门是去了什么地方么?” 吴三海摇头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小虎儿道:“我去了邙山。” 吴三海两眼一翻,道:“邙山那地方满山坟墓,鬼气森森,你去那里做什么,找魂去了?” 小虎儿大眼睛忽地一瞪,道:“吴三哥,你怎么骂我,我不说了。” 吴三海双眉一挑,道:“小虎儿,你敢!” 小虎儿那黑里透红的脸儿一扬,道:“不说就是不说,我小虎儿可没有什不敢的!” 吴三海道:“小虎儿,你敢再说一句不说,今天我就打扁了你!” 小虎儿倔强地道:“你打好了,你打扁了我也不说!” 吴三海突然一声冷笑道:“小虎儿,这可是你自找苦吃,怨不得我吴三哥欺负你!” 说着倏然抬手按向小虎儿的肩胛,小虎儿肩胛连忙一歪躲避,但是吴三海的一只手掌却依然不偏不斜地按在他的肩胛上,扬声一笑,道:“小虎儿,你要是能够躲开了我这一手,你也就用不着靠着你那辆破车瘦马吃饭了!”声调一落又起,问道:“怎么样?小虎儿,你说是不说?” 小虎儿头一昂,眼睛一凝,道:“我偏就是不说!” 吴三海嘿嘿一声冷笑,道:“你不说,我就捏碎了你的肩骨!” 小虎儿道:“我不在乎!” 吴三海冷笑道:“那我就看看你小虎儿多有种,骨头有多硬!” 按着小虎儿的手掌微一用力,小虎儿立刻疼的龇了牙,咧了嘴,额上也冒出了汗。 但是他却仍然倔强地咬着牙,连哼也没有哼一声。 这情形,看得那穆乘风书生目中异采不由一闪,暗道:“好倔强的个性……” 第446章 好戏 苏立达在旁看不过去了,眉头皱了皱地开了口,道:“吴三弟,可以了!” 吴三海一摇头,道:“苏大哥,你别管,今天我非要他……” 突地,一声娇叱倏起:“放手,吴三海!” 门口软帘儿一掀,走进了一位手提马鞭的黑衣美姑娘。 吴三海一见黑衣姑娘,连忙放了手,起身离座朝黑衣美姑娘哈腰道:“见过姑娘。” 苏立达也离座起身哈腰道:“见过姑娘。” 黑衣美姑娘冷哼了一声,娇靥凝霜地道:“吴三海你好大胆,又在欺负小虎儿!” 小虎儿见姑娘站起身子,道:“姑娘,吴三海他要捏碎我肩骨。” 小虎儿他实在够精灵够鬼的,竟然趁机告了状! 黑衣美姑娘对小虎儿似乎十分喜欢,语气温和地道:“小虎儿,我看见了。”语声一顿,美目如电地射视着吴三海,冷声道:“吴三海,是么?” 吴三海哪敢答话,低着头,气也不敢吭,那样子,就好像小鬼见了阎王,耗子见猫儿。 黑衣美姑娘黛目微扬了扬,脚上朝前跨出了一大步,玉手倏抬,马鞭儿划空落向吴三海的背后。 吴三海他没有躲闪,动也没动,硬是实实在在的挨了一鞭。 这一鞭打得着实不轻,吴三海咧了咧嘴,但却没有出声。 黑衣美姑娘寒声说道:“吴三海,下次还敢再欺负小虎儿么?” 吴三海先前对小虎儿的那种气势没有了,低垂着头哑声道:“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黑衣美姑娘口里冷哼了一声,娇躯一转,举步往门外走去。 适时,那穆乘风书生突然扬声说道:“姑娘请留步。” 黑衣美姑娘倏然回过娇躯,目视穆乘风书生冷冷地问道:“是你叫我?” 穆乘风书生一点头,道:“不错,姑娘。” 黑衣美姑娘道:“你认识我?” 穆乘风书生摇头道:“姑娘,相逢何必曾相识。” 黑衣美姑娘美目一眨,道:“这话虽然不错,但是阁下却用得稍嫌欠妥。” 穆乘风书生道:“怎样欠妥?” 黑衣美姑娘道:“阁下是位读书人,而我乃是个姑娘家,阁下读圣贤书当知那……” 穆乘风书生,不待美姑娘说下去,倏然含笑接口说道:“姑娘武林侠女,巾帼奇英,怎也讲那俗礼!” 黑衣美姑娘话题一变,问道:“阁下叫住我有何指教?” 穆乘风书生道:“指教两字不敢当,我想请教姑娘一句话。” 美姑娘道:“阁下别客气了,有话请说吧。” 穆乘风书生一点头道:“我遵命。”声调一落即起,问道:“姑娘就这样一走了事么?” 美姑娘一怔,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书生淡淡地道:“姑娘是聪明人,应该带走吴三海。” 美姑娘问道:“为什么?” 穆乘风书生道:“吴三海他挨了姑娘一鞭,此刻心里一定正憋着一股恨气无处可出,姑娘一走,他的恨气便有地方可出了。” 美姑娘美目轻眨了眨,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会拿小虎儿出气?” 穆乘风书生淡然一点头道:“姑娘,吴三海他该不是个很有修养的人!” 美姑娘美目微转了转,倏地转向吴三海问道:“吴三海,你怎么说?” 吴三海连忙哈腰答道:“姑娘放心,吴三海不敢!” 他嘴里说着“不敢”,眼睛却恶狠狠的瞪了穆乘风书生一眼。 穆乘风书生冷声一笑,道:“别拿眼睛瞪我,那没有用,我也不吃那一套!” 美姑娘道:“阁下这是和谁说话?” 她是真的不知道么?其实她这是明知故问,吴三海拿眼睛瞪穆乘风书生的情形,她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穆乘风书生淡淡地道:“我是和拿眼睛瞪我,心里恨上了我的人说话。” 美姑娘话题一转,问道:“吴三海的话阁下听见了么?” 穆乘风书生语音冷漠地道:“我字字入耳。”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不过,这是他当着姑娘面前的说法,姑娘走后,他的话可能就不是这么说了。” 美姑娘道:“你以为他会怎么说?” 穆乘风书生道:“我以为他再不会有‘不敢’的字眼从他的口里说出。” “是么?”美姑娘眨眨美目道:“那就等我走下以后看吧。” 话落,转过娇躯,抬手一掀软门帘儿,闪身走了出去。 接着,小虎儿脚下一动,也要往外走。 吴三海突然伸手一拦,道:“小虎儿,你要去哪里?” 小虎儿道:“吴三哥,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吴三海摇头道:“有事情等会儿去办好了。” 小虎儿眨眨大眼睛道:“吴三哥有活要和我说么?” 吴三海道:“我让你看好戏。” 小虎儿问道:“什么好戏?” 吴三海道:“现在先别问。”忽地抬手一按小虎儿的肩胛,沉声道:“坐下,你要走,就当心你的腿!” 话落,立即大踏步的直朝穆乘风书生面前走了过去。走到穆乘风书生桌前,两手往腰间一叉,嘿嘿一声冷笑,沉声道:“朋友,现在该我们谈谈了!” 穆乘风书生对吴三海的站立桌前既视若未睹,对吴三海的话也听若未闻,脸色神情冷漠地自顾地伸手端起了酒杯,举杯欲饮。 显然地,他根本没有把吴三海放在眼里。 吴三海见状,心中不由顿然怒气上冲,双眉倏地一挑,陡地伸手一把夺过了穆乘风书生手里的酒杯,瞪眼喝道:“朋友,别装模作样了!” 穆乘风书生一抬头,冷冷地道:“阁下有何见教?” 吴三海一声冷笑道:“朋友,真人面前何必装糊涂?” 穆乘风书生冷冷地道:“阁下这话的意思我不懂,有何见教请明说好了!” 吴三海把夺在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摔,道:“这意思你明白了么?” 穆乘风书生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自言自语地道:“可惜!” 吴三海冷声道:“你可惜什么?” 穆乘风书生道:“可惜一只好好的酒杯被摔碎了,不过,阁下摔东西这声音倒也好听得很。” 吴三海嘿嘿一声冷笑,道:“你到很会装蒜!” 穆乘风书生目光一抬,道:“算什么?阁下可是要替我算酒账,那怎么可以,你我素昧平生,从未相识,我怎好意思……” 吴三海沉声截口道:“朋友,你别再装糊涂了,站起来到外面去!” 穆乘风书生诧异道:“外面寒风飕飕刺骨,那么冷,到外面去做什么?” 吴三海怒声道:“我要和你算账!” 穆乘风书生神色一怔,道:“我又不欠你的,你要和我算什么账?” 吴三海嘿嘿一笑,道:“我要揍你,你明白了么?” 穆乘风书生神色又是一怔,道:“阁下要揍我?为什么?” 吴三海道:“因为你太多嘴多话。” 语落,倏然抬手一掌猛朝穆乘风书生左颊掴去! 穆乘风书生突然一声轻笑,道:“阁下,我可不比小虎儿,没有小虎儿那么好欺负。” 话声中,闪电抬手,一把攫住了吴三海的腕脉。 吴三海运力欲挣,而穆乘风书生却已是冷声一笑地松了手。 但是,却突有一股绝强极大的力道随之而起,迫得吴三海立足不住,身不由己的踉跄后退,背撞着了一张桌子。 “哗啦啦乒乓!砰砰!”一阵乱响,桌子被撞垮了,吴三海的身躯仰跌在桌子上,也折了腰,疼的他龇了牙,哼出了声。 这穆乘风书生竟有这高的功力身手,他是谁? 在这座大酒棚,吵吵架,斗斗嘴,乃是常有的事情,动手殴斗却极其少见。 是以,当吴三海和穆乘风书生斗嘴时,虽然有许多人听到了也看到了,但却没有人注意他们。 因为凡是这座大酒棚经常进出的江湖汉,地方混混,在他们的心底都有看一个同样的意识,就是绝不会有人胆敢在里面动武的,纵然是吵到最后非动武不可时,也必定相约到外面去了断! 吴三海这一撞垮桌子,一连串的震响立刻引起了整个大酒棚里的人的注目,连那一间一间门帘儿深垂着的房间里,也有人掀开门帘儿探出头来张望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三海这一跌,他自己心里虽然十分有数是怎么回事,可是很多人却都暗感莫名其妙,不知吴三海怎么会撞上桌子的。 因为大多数的人都看到了,穆乘风书生除了抬手一把攫住吴三海的腕脉,一攫即松外,根本没有出手,坐在椅子上连动也未动。 吴三海自地上挺身站起,一只手揉着腰,楞楞地望着穆乘风书生发了怔。 苏立达虽然也未看到穆乘风书生如何出的手,可是他眼见吴三海吃了亏,总不能不管。 于是,他霍然长身站起,大踏步地直朝穆乘风书生面前走了过去。 蓦地,酒棚门口响起一声轻喝:“苏立达,不得鲁莽无礼!” 门帘儿一掀,人影一闪,那黑衣美姑娘又闪身走了进来。 敢情她适才虽然出了酒棚,并未真的离去。 美姑娘停身站立在穆乘风书生对面丈外之处,娇靥含笑,美目凝注地说道:“阁下,我没有料到你,果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第447章 决斗 穆乘风书生脸色神情依然淡漠地道:“姑娘,事实上你并未料对,我也不是个什么高人,只是个读书学武两无长进的江湖流浪汉。” 美姑娘美目轻眨了眨,道:“阁下好会谦虚,好会客气。” 语声微音又起,道:“阁下身怀绝学,当非武林无名之人……” 穆乘风书生飞快地截口道:“姑娘,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个读书学武两不长进的江湖流浪汉,何能是武林有名之人,姑娘也太抬举我了。” 美姑娘甜美地一笑,道:“阁下好会说话。” 穆乘风书生淡淡地道:“多谢姑娘夸奖,我说的乃是实话。” 美姑娘美目眨动地道:“阁下,我请问贵姓大名?” 穆乘风书生道:“我叫三郎。” 美姑娘道:“这是你的正名?” 三郎道:“我从小就叫这个名字。” 美姑娘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那么贵姓是?” 三郎道:“我姓十。” 美姑娘道:“石头的石么?” 穆乘风道:“不是,是‘路不拾遗’的拾。” 美姑娘心里暗暗念了声“穆乘风”,甜美地一笑,道:“十相公,你这姓氏好怪。”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有什么好怪的,天下的怪人怪事,怪姓多得很!” “相公说的也是。”美姑娘玉首微微一点,美目倏然一凝,问道:“我再请问令师是当今武林哪位高人?” 穆乘风道:“家师自号‘长乐先生’。” 美姑娘黛眉微皱,道:“令师在武林中也是这名号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穆乘风道:“家师从未和我谈说过武林中的事情,也从未谈说过他老人家的过去,因此他老人家过去是不是武林中人,我根本毫无所知。” 实情果真如此么?当然不是。 美姑娘眼珠子转动地微一沉思,道:“如此说,令师该是位隐世高人了!” 穆乘风道:“姑娘也许料对了。” 美姑娘眨眨美目,话题忽地一变,问道:“相公此来开封是有事还是路过?” 穆乘风道:“两者皆可。” 美姑娘美目一凝,道:“相公这话怎么说?” 穆乘风道:“遇上事便有事,否则便是路过。” 美姑娘道:“相公在开封住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道:“傍晚时分刚到,还未落店。” 美姑娘道:“打算在开封停留多久?” 穆乘风道:“没有一定。” 美姑娘美目一眨,道:“相公离开开封以后,打算去哪里?”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这得要等临行时看情形决定了。” 美姑娘道:“这么晚,相公今天在开封,明天将在什么地方,连自己也不能肯定了。” 穆乘风点头道:“实情正是如此。” 美姑娘美目倏又一凝,问道:“你没有家么?” 一提到“家”,穆乘风心中不由的暗暗吸了口气,神色更见冷漠地一摇头,道:“我流浪江湖,今东明西,到处为家。” 美姑娘话题突然一改,又问道:“相公觉得开封这地方怎么样?好么?” 穆乘风道:“古代帝都,有龙亭、琉璃铁塔等古迹,商贾繁荣,民风淳朴,是处好地方。” 美姑娘目中异采一闪,道:“相公愿意在这民风淳朴的古代帝都多住一段时期不?” 穆乘风不由感觉意外地愕然一怔,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美姑娘甜美一笑,道:“相公如是愿意,我愿意为相公介绍一个工作住处。” 穆乘风浓眉倏然一扬,问道:“姑娘可是想替令尊镖局里雇一名趟子手?” 原来这位黑衣美姑娘竟是开封当地“双龙”镖局局主,“龙飞剑客”赵正阳的爱女赵玉倩,因她喜穿黑衣,所以美号“黑飞燕”。 “黑飞燕”赵玉倩乃是个眼高过顶,性情十分高傲的姑娘。 按理,穆乘风那种神色冷漠,比她更为倨傲的样子,应该令她心生反感不悦才对,可是,世间事就有那么奇怪,穆乘风的神色越是冷漠倨傲,她芳心里就越觉得穆乘风这个人不坏,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好感! 这是为什么?什么原因? 这就是平常见多了谄媚,奉承的人,听多了恭维的话,一旦遇上了穆乘风这种神色冷漠倨傲,脸上难见一丝笑意之人,于大感与众不同的心理下,便自然而然的会产生一种异样的好感…… 因为“黑飞燕”赵玉倩芳心里已对穆乘风产生了好感,所以她才一改往常那高傲的性情,对穆乘风那冷漠的神色语气也才毫不介意。 穆乘风话音一落,“黑飞燕”赵玉倩立即玉首飞摇,甜美地笑说道:“不是,那就太委屈你了。” 语锋一顿,美目倏然深注,微感诧异地问道:“相公认识我?” 穆乘风淡淡地道:“姑娘,我们从未见过,是不是?” “黑飞燕”赵玉倩眨眨美目道:“那么相公又怎知我是……” 穆乘风道:“我是从吴三海他们两位身上猜出姑娘身份的。” 赵玉倩这才明白所以,因为凡是“双龙”镖局的人,衣襟上都绣有“双龙”的标志。 穆乘风语音一顿又起,问道:“姑娘打算替我介绍一个怎样才算不委屈的工作?” 赵玉倩脸露喜色地道:“相公可是已有意在这古代帝都住上一段时间了?” 穆乘风神情冷漠地道:“那不一定,还得要看姑娘介绍的工作适不适合我。” 赵玉倩甜美地一笑,道:“镖局中缺少一位西席,我想请相公屈就。” 穆乘风道:“是司账文案先生么?” “不是。”赵玉倩玉首一摇:“是教读西席。” 穆乘风道:“教什么人?” 赵玉倩道:“舍弟。” 穆乘风道:“今年几岁?” 赵玉倩道:“十一岁。”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赵姑娘,你太抬举我了,教读西席我不配。”语声微顿,话题一变,冷冷地道:“对不起,姑娘,快二更时分了,我得看场热闹去。” 话罢,倏然长身站起,自怀里掏出几个钱丢在桌上,随手提起蛟皮长袋。 赵玉倩心念微微一动,问道:“相公要去什么地方看热闹?” 穆乘风道:“城西乱葬岗。” 赵玉倩美目一眨,道:“可是有人相约在哪里决斗?” 穆乘风道:“正是这么回事。” 赵玉倩:“是什么人?” 穆乘风道:“邓景瑞和两个少年男女。” 说着,举步向外走去。 赵玉倩连忙道:“我也去看看热闹可以吗?”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是姑娘自己的自由,与我何关?何必问我!” 话未说完,抬手一掀门帘儿,人已闪身走了出去。 这两句话刺耳,够令人难堪的。 “黑飞燕”赵玉倩不禁被气得娇靥变了色,猛地一顿小蛮靴。 她一顿小蛮靴,地上的青砖可倒了邪霉了,立刻被震裂了好几块。倏地,她黛眉儿一扬,拧娇躯,身形像一阵风般地出了大酒棚。 二更将近,尤其是在这种灰云低垂,像要下雪的大冷天气里,街道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两边的店铺也早已上了门,熄了灯。 她身形像一阵风般地出了大酒棚,说起来和穆乘风只不过是前脚后脚,快如电闪地刹那工夫。 可是,就在这刹那间,街道上竟已经不见了穆乘风的人影。 这一来,她黛眉儿立刻扬起了老高,又是猛地一顿小蛮靴,拧娇躯,凌空飞射,奔乱葬岗掠去。 乱葬岗,灯影儿摇晃,人影儿幢幢! 在十丈方圆地方,十多名黑衣劲装汉子,一手提着风灯,一手握着兵刃,散立四周,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大圆圈中,寒光灼灼,剑气森森,一黄一白两条人影力战正激! “黑飞燕”赵玉倩身形有如飞燕般地掠落在一座巨冢上,美目凝光地扫视了四周一遍之后,她蹙起了两道黛眉。 因为周围五十丈方圆之内,竟然没有那个冷漠倨傲,令她芳心又气恼又爱慕的穆乘风的人影。 她心里在暗想:他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他的踪迹,难道还没有到,还是…… 忽地,她美目倏然一亮,娇靥上浮现了如花般的笑意。 原来她心里暗想中,突然发现距离十五六丈远的一座坟堆上斜躺着一条人影,正是穆乘风。 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衣,而那座坟墓的泥土恰巧也是黑色的,所以她才一时没有发现。 蓦地,斗场中传出了一声清叱与冷哼,寒光剑气倏敛,“花花太岁”邓景瑞右手抚着左臂,白衣书生文仁杰右手长剑垂地,儒袂飘飘,身形渊停岳峙般岸然卓立。 显然,这一场激战,“花花太岁”不但落了败,并且左臂还负了轻伤。 只听那文仁杰语音清朗的说道:“承让了,邓兄,区区就此告辞,再见!” 话落,纳剑归鞘,抱拳一拱,和方玲玲双双腾身而起,电射掠去。 “花花太岁”邓景瑞本来想要下令一众手下拦截的,但是当他一眼瞥见俏立在巨冢上的“黑飞燕”赵玉倩时,便立即忍住没有下令作了罢。 离开乱冢岗,这回穆乘风没有丢下“黑飞燕”一个先走。 第448章 骰子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程,赵玉倩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语音甜美无限地问道:“十相公,你答应我么?” 这话虽然问得十分突然,穆乘风虽然也明白她问的意之所指,但是他却装作糊涂地微微一怔,反问道:“姑娘,答应你什么?” 赵玉倩道:“留在开封,为舍弟教读。” 穆乘风淡然摇头道:“姑娘,这‘教读’一职,姑娘应该去聘请那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老夫子秀才才对,找我岂不误了令弟的学业。” 赵玉倩道:“可是我却认为相公要比那些老夫子秀才强了十倍,” 穆乘风道:“姑娘,我请问这强了十倍的理由?” 赵玉倩甜美地一笑,道:“那些老夫子虽然是满腹经纶,但只会读死书,而相公却是当代高人,当有高明的教读方法,使受教者不至于食而不化!”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姑娘把我估计得太高了,事实上,我只读过几天有限的书,所学浅薄,否则,我就不会流浪江湖……” 赵玉倩含笑接口道:“谦虚固然是一种美德,但太过谦虚那就未免显得做作了。”语声一顿即起,又道:“相公别谦虚了,我自信眼力不差!” 穆乘风道:“如此说,姑娘认为我定能胜任了?” 赵玉倩玉首一点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自信眼力不差,相公不但定能胜任,而且还是当今之世难求的明师。” 穆乘风默然有顷,说道:“有个问题,姑娘考虑过没有?” 赵玉倩道:“什么问题?” 穆乘风道:“姑娘过去并不认识我,对我根本毫无所知,说起来,我该是个来历不明之人。” 赵玉倩甜美地一笑道:“相公说的是,不过,只要我相信相公是一位胸怀坦荡,光明磊落的正直君子就好了,来历不明又有什么要紧!” 穆乘风目中异采倏地一闪即逝,道:“姑娘凭什么相信我不是歹徒之流?” 赵玉倩正容地道:“凭相公的谈吐气度和一双为‘心之神’的眼睛。” 穆乘风目光眨动地道:“令尊方面,他会同意么?” 赵玉倩道:“这种事情,只要我做了主,我爹他老人家决不会反对!” 穆乘风道:“令堂呢?” 赵玉倩道:“家母已经去世多年了。” 穆乘风道:“令尊未再续弦?” 赵玉倩玉首轻摇地道:“没有。”语声微微一顿,诚恳地接着说道:“我至诚地希望相公答应我此请!”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道:“此事姑娘虽然能够完全做主,但是我仍希望姑娘先征求得令尊的同意许可比较妥当!” 赵玉倩美目眨动地道:“那么我爹同意许可了,我又到何处找相公呢?” 穆乘风道:“就到那家大酒棚好了。” 赵玉倩美目凝注地道:“相公明天都在那里么?” 穆乘风点头道:“从今晚起,我将会在那里畅赌到明夜子时。” 赵玉倩黛眉微微一皱,道:“相公很好赌么?” “嗯。”穆乘风道:“我无家无业,不赌,哪来的银子花用?” 赵玉倩的娇靥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神情,道:“这么说,你是每赌必赢了!” 穆乘风道:“不错,事实上我是赢得起输不起,非赢不可!” 赵玉倩眨眨美目道:“万一不赢呢?” 穆乘风道:“这绝不会有‘万一’之说,也从未发生过‘万一’!” 赵玉倩美目凝注地道:“如此说来,你对赌的门道一定很精,并且有着绝对的把握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说不上很精,只是自从玩赌以来,我还从未输过!” “哦……”赵玉倩沉思地甜笑了笑,道:“你不会是在赌时玩什么手法吧?” 穆乘风道:“很难说,这得看情形而定。”语锋微顿,话题一变,接道:“时辰已过子夜,姑娘应该回家休息了。” 赵玉倩连忙扬声娇喊道:“穆乘风……” 可是,穆乘风脚上却未稍停,连头也不回的,反手挥了挥,道:“姑娘请回去吧,有话明天再说好了。” 说话间,人已远去五十丈以外。 赵玉倩美目凝望着穆乘风那有若行云流水般远去的背影,芳心不禁有点莫可奈何地暗忖“他的性情好冷傲,好绝情……” 倏地,她一顿莲足,拧娇躯,电射腾起,有如一只黑燕飞掠…… 第二天的未牌时分,“黑飞燕”赵玉倩兴致冲冲地走进了大酒棚。 她刚一掀开门帘跨进棚内,坐在柜台里鼻梁上架着一付老花眼镜,那个活像老冬烘的账房先生立刻站了起来,赔笑地说道:“姑娘你来了,这儿有你一封信,是那位名叫三郎的穆乘风留给你的。” 说着,双手捧着一封信,隔着柜台递给赵玉倩姑娘。 赵玉倩神情不禁愕然一怔,急问道:“他走了?” 账房先生道:“是的,姑娘。” 赵玉倩黛眉微微一皱,一面伸手接过信,一面接问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 账房先生道:“是今早上天刚亮时分。” 赵玉倩拆开了封口,两只玉指挟出了信笺: 赵姑娘:很抱歉,临时发生了一点事情,只好失约不等你了,请原谅。 字,是一手十分潇洒漂亮的行书,风格别具,力透纸背,单以这一手字而言,就不知比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秀才、进士要高明了多少。 赵玉倩看完信笺,黛眉不由再次微皱了皱,旋忽美目眨动地又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说么?” 账房先生摇头道:“他没有说。” 赵玉倩道:“这么说,他还回来不回来,你也不知道了?” 账房先生答道:“是的,不过,依小老儿猜料,他多半还会回来。” “哦……” 赵玉倩眨眨美目道:“有道理么?” 账房先生意含神秘地一笑,道:“道理虽有,但是倩姑娘想知道么?” 赵玉倩道:“想。” 账房先生道:“有些事只是小老儿的猜想,所以那‘道理’并不能作准。” 赵玉倩黛眉微皱地略一沉思,又问道:“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知道。”账房先生点子点头,说道:“昨儿晚上有人在场子里玩假赌诈,一位齐姓客人半夜之间输掉了八千两银子,输得投了河,恰巧遇上三郎由河岸经过救了他,问明原委之后,便带着姓齐的找上了那三个玩假赌诈的江湖朋友,要他们把银子吐出来,那三个江湖朋友不肯,三郎便和那三个江湖朋友也赌了一场,结果是三郎技高一筹,赢回了那姓齐的输去的八千两,还加了两干两的利息。” 赵玉倩接口问道:“他们赌的什么。” 账房先生道:“那三个江湖朋友自认技术最精的骰子。” 赵玉倩眨眨美目道:“如此,三郎该是个玩假赌诈的高手了?” 账房先生摇头道:“倩姑娘,三郎他既没有玩假也没有赌诈。” 赵玉倩美目奇采一闪,道:“他既没有玩假赌诈,又怎能赢那三个……” 账房先生微微一笑,接口道:“他虽然没有玩假赌诈,但却使用了武功。” 赵玉倩神情不禁一愕,诧异地道:“用武功?” 账房先生含笑点头道:“是的,倩姑娘,他以内家功力不着痕迹地操纵了骰子。” 赵玉倩明白了,怪不得穆乘风昨晚会说那“自从玩赌以来,我还从未输过”之言,原来是以内功操赌具,如此,则当然每赌必赢,绝无输的“万一”了! 不过,这虽然不算是玩假赌诈,但事实上却与玩假赌诈无异,只是在技术上比较高级,不落下流之名而已。 赵玉倩美目眨了眨,问道:“可是那三个输恼了,把穆乘风约了出去?” 账房先生抬手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说道:“那三个都是江湖恶汉,本来已经赢进了八千,不料竟栽在穆乘风手里,并且倒贴了两千,他们心中自是不服,不肯善罢甘休,便强迫三郎继续再赌,可是三郎却推说累了,不愿再赌了。” 赵玉倩接口道:“于是那三个恶汉就恼羞成怒,发了恶性,是不是?” 账房先生点头道:“那三个恶汉说了狠话,要三郎把万两子全部吐出来,要不然他们便要三郎的两只手!” 赵玉倩黛眉陡地一扬,道:“孟账房,那三个如此耍狠耍恶,你为何不管?” 孟账房“铁算盘”孟博才赔笑说道:“赵姑娘,小老儿本来是要管的,可是三郎他却阻止了小老儿不要小老儿管,小老儿只好在旁袖手静以观变!” 赵玉倩娇靥神色稍霁地又问道:“后来怎样了?” 孟博才道:“穆乘风没有理他们三个,将八千两银子交给了那位齐姓客人,要小虎儿赶车送姓齐的连夜动身回家。” 赵玉倩黛眉不由微微一蹙,道:“如此一来?岂不害了小虎儿和那个姓齐的性命!” 孟博才笑道:“倩姑娘放心,穆乘风他早有成竹在胸,替小虎儿和姓齐的作了妥善的安排!” 赵玉倩道:“他是怎样安排的?” 第449章 规矩 孟博才道:“他把那多的二千两银子交给小虎儿,要小虎儿雇了四名好手,两名护车,两名随后,保护小虎儿和姓齐的。” “哦……”赵玉倩美目异彩飞闪地道:“如此看来,穆乘风他该是位隐于黑道污垢中的仗义轻财的侠士了?” 孟博才含笑点头道:“似是这样的一个人。” 赵玉倩眨眨美目,又问道:“那三个恶汉呢?他们绝不会就此作罢吧?” “当然不会。”孟博才摇头道:“那三个恶汉本想立刻去追截姓齐的先夺取那八千两银子,而后再回来和三郎算账的,可是三郎却抢先一步的堵住了门,他三个无可奈何,只好向三郎挑战,于是三郎便于天亮时分和他们一起离去。” 赵玉倩眼珠转动地微一沉思,道:“你知道他们三个的姓名来历么?” 孟博才道:“不知道,大概是没什么大来历之辈。” 赵玉倩黛眉微蹙了蹙,道:“当时你没有派人跟下去看看么?” “没有。”孟博才摇头道:“这种事,小老儿怎好派人跟下去。” 赵玉倩美目倏然一睁,道:“为什么不好派人跟下去,穆乘风他只是孤身一人,而他们却有三个人六只手,俗话有云‘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这种情形,你竟然不管,任由那三个恶徒三对一,以多欺寡……” 孟博才赔笑接口说道:“倩姑娘说的是,这种情形,小老儿是应该派人跟下去看看,可是……”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姑娘你明鉴,小老儿要真是这么做了,那不仅是犯了江湖的忌讳,也破坏了这儿的规矩!” 这话有道理,也是事实,江湖忌讳,这座大酒棚的规矩,他怎能不遵守。 赵玉倩不是个不讲理的姑娘,“铁算盘”孟博才这么一说,她自是不好再责怪孟博才什么了。 因此,她心念电转地沉思了刹那,说道:“那就这样好了,他回来时你立刻派人去告诉我,同时也告诉他,我已经来过了,请他在这儿等我不要走开,我马上回来。” 孟博才连忙点头笑说道:“是,倩姑娘你放心好了,三郎他一回来这儿,小老儿就立刻派人去禀告你。” 赵玉倩微点了点玉首道:“我回去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话落,娇躯一拧,转身往外走去。 姑娘她这里玉手刚伸,待要掀开门帘儿时,恰巧有人先一步的由外面掀了开来。 一见外面之人,她美目不由陡地一亮,娇靥上掠现一片喜色地道:“你回来了?” 敢情由外掀起门帘之人,正是那一身黑衣,神色冷傲的穆乘风。 穆乘风跨步进入门内,神色中不带任何表情地朝倩姑娘淡然点了点头,道:“姑娘要回去了?” 赵玉倩语音甜美地道:“我是来找你的,你回来了,我自然不急着回去了。” 穆乘风淡漠地笑了笑,抬手向一名跑堂的伙计一招,道: “替我来壶酒。”目光随即转向赵玉倩姑娘微一举手,道:“姑娘请坐。” 话落,当先移步在一张空桌上坐了下去。 赵玉倩跟过去在对面落了坐,美目凝光地柔声问道:“那三个恶徒怎样了?” 穆乘风神色平静而淡漠地道:“他三个很好。”语声一顿即起,道:“姑娘,别问他们三个事情了,请谈你自己的事情吧?” 赵玉倩嫣然一笑,道:“我爹已经同意了,现在就只等你点个头作千金一诺了!” 这时,伙计送上来一壶酒,赔笑问道:“您要点什么下酒菜不要?”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不用。” 伸手拿起酒壶斟满一杯一口喝干之后,这才望着“黑飞燕”淡笑了笑,说道:“姑娘……” 赵玉倩接口道:“我名叫玉倩,你叫我的名字好了。” 穆乘风一摇头道:“那不太适合,我还是称呼你‘姑娘’的好。”话锋微顿,话题一变地道:“姑娘,你对我的这份抬爱,我只有衷心感激!” 赵玉倩黛眉微微一扬,道:“你仍然不答应?” 穆乘风道:“是的,姑娘原谅,我是不能也不敢答应!” 赵玉倩美目微睁地道:“为什么?你可是有什么隐衷?” 穆乘风道:“是我不配,不适合这职位!” 赵玉倩眉锋轻蹙地道:“我真不懂,你明明是个胸罗渊博,文韬武略两者皆十分高明之人,却偏要说那些什么‘不’的自卑的话,实在令人不了解你!” 穆乘风淡淡地道:“姑娘,并不是我自卑,事实上我不但是个江湖流浪汉,是个赌徒、酒徒,而且还是个……” 语声倏然一顿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接说下去。 赵玉倩一时未作深思地接口问道:“还是个什么?为何不说下去了?” 穆乘风没有立刻接话,脸上却突然掠过一丝怪异的笑意,转朝一名伙计招招手道:“伙计大哥,你过来一下。” 那名伙计连忙疾步走了过来,哈腰赔笑地道:“您有什么吩咐?” 穆乘风道:“麻烦你去后院请艳艳姑娘来。” 伙计微微一怔,道:“这……” 穆乘风神色一冷,道:“这怎样?你可是怕不方便?” 伙计赔笑点头道:“是的,您请多包涵,这儿的规矩……” 穆乘风倏然摆手打断了伙计的话,说道:“那就移到雅座里去好了。” 话落,立即长身离座站了起来。 这儿的规矩是吃、喝在什么地方都可以,你爱在哪儿都 行,但是赌与色却有一定的地方,赌,必须到那只有板凳桌子,为赌专设的房间里;至于玩女人,后院另有双人床、罗帐、鸳鸯被、整齐干净的房间;如是要叫姑娘侍酒,就得到雅座里去,绝对不许在这座大酒棚的敞座间。 所谓“雅座”,就在敞座的两厢,用木板隔起来的小房间,门口挂着块青布门帘儿而已。帘儿垂着的就千万别去掀动它,那会犯人忌讳,也等于觑人隐私,说不定会挨上一顿揍,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这种事,即连跑堂的伙计也不例外,未得客人的招呼,也不得随便去掀动门帘儿向里探望一眼。 穆乘风他虽然不是此道老手,但却知道这儿的规矩,因此,伙计一提到“规矩”两字,他就立刻摆手打断了伙计的话。 他既已说了“移到雅座里去”,伙计自是不便多说什么,只好哈腰点头应声说了“是”。 “铁算盘”孟博才一直站立在柜台里凝神静听着穆乘风和赵玉倩的谈话,穆乘风话到最后留下了个尾巴不说,突然要伙计去后院叫“艳”姑娘出来,他是一个老江湖了,怎会不明白穆乘风的用意,他心念电闪间连忙朝那将要转身去往后院的伙计一抬手,拦阻地扬声说道:“大元,等一等!” 账房先生开了口,伙计大元只好站着不动。 孟博才迈步走出柜台,口中轻咳了一声,望着穆乘风微一拱手,道:“小兄弟,小老儿可以插嘴说句话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老先生已经插嘴拦住了那位伙计大哥,又何必还要耍虚套假客气,有话就请说吧!” 孟博才老脸不由微微一红,道:“小兄弟好厉害的一张嘴!” 穆乘风冷声一哼,道:“老先生,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孟博才尴尬地笑了笑,脸容随即倏然一正,道:“小兄弟,此时此刻,当着赵姑娘的面,你叫艳艳姑娘出来,不觉有些儿失礼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这只是老先生你的看法,在我不仅毫无失礼之感,而且还是一番好意。” 孟博才淡然轻声一“哦”,眨了眨老花眼道:“小老儿愿意洗耳恭听小兄弟的‘好意’高论,不知有幸否?” 穆乘风神情冷漠地一笑,道:“老先生是聪明智者,应该明白我此举之意完全是为赵姑娘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相信我实在是一个无可取的酒徒、赌徒、色徒,实在不配那‘教读’的职位!” 孟博才两只老花眼中突然射出一种令人难以言喻,也令人难以意会的异样光芒,深深地望了穆乘风一眼,随即转望向赵玉倩轻咳一声,道:“倩姑娘,十小兄弟既然如此……” 赵玉倩倏然抬手一摇,娇靥神色一片平静地截口道:“孟账房,你不必多说什么了。”语音一落即起,目光转向那伙计大元说道:“你去请艳艳姑娘出来吧。” 大元是开封土生土长的人,在这座大酒棚里当伙计已经有六七年了,自然认识“黑飞燕”是“双龙镖局”局主赵正阳的掌珠,同时,也知道赵正阳和大酒棚主人梁大豪的交情是过命交情。 因此,赵玉倩这一开口,他哪敢犹疑怠慢,连忙哈腰点头不迭的应“是”,迈动脚步往后院走了进去。 “铁算盘”孟博才回身缓步走进了柜台,穆乘风则举步走向那门帘儿高挂着的三号雅座。 “黑飞燕”赵玉倩虽然出身武林之家。不比世俗儿女,但总是个大闺女,娘儿家。 第450章 棚主 穆乘风既已说明了叫艳艳姑娘出来的用意,按说,她就该立刻拂袖离去,放弃那聘请穆乘风为乃弟教读的意念才是。 可是,赵玉倩她连眉毛也未稍皱一下,毫不犹豫地跟着进了三号雅座,自然她显然是铁定了心,她存心要看看穆乘风当着她的面能耍出什么名堂来。 另一名伙计走进来,穆乘风点了酒菜,伙计哈腰退出,并随手放下了布帘儿。 雅座里,穆乘风和赵玉倩对面地静坐着,空气有着刹那的沉默! 倏然,赵玉倩美目一抬,开了口,道:“穆乘风,你这是何苦!” 穆乘风脸容神色依旧淡淡平静地道:“何苦的应该是姑娘你自己,我事实上就是这么个人。” 赵玉倩眉微扬了扬,淡然一笑道:“你以为你这一着很高明么?” “高明?”穆乘风眨眨星目道:“赵姑娘,你这话的意思是?” 赵玉倩道:“你不懂?” 穆乘风摇摇头道:“是的,姑娘,我不懂!” 他真不懂么,当然不是,他是成心装糊涂,装不懂! 赵玉倩黛眉再次微扬,檀口启动,但是她话尚未出口,外面适时响起了一声轻咳,道:“公子爷,酒菜来了。” 门布帘儿掀处,一名伙计双手捧着一只大木盘走了进来。 伙计摆好酒菜,刚哈腰退了出去,布帘儿突又被掀了起来,是一位年约十八九岁,身着粉红衣裙的姑娘。 这姑娘,容貌长得并不算美,但却很文静,细皮白肉,模样很柔,很甜,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黑白分明,很动人。 她正是艳艳姑娘。 艳艳姑娘一只纤纤玉手掀着门布帘儿,怯生生地站立在雅座门口,两只水汪汪的明眸转动地望了望赵玉倩,含情脉脉地望着穆乘风含笑说道:“公子,是您叫奴家么?” “嗯。”穆乘风微微一点头,道:“艳艳,你进来吧。” 艳艳莲步轻移,体态婀娜地走进了雅座,赵玉倩的身份,那伙计大元在后院里叫她时就已经告诉了她。 因此,她进入雅座,首先朝赵玉倩低首一福,说道:“小女子艳艳见过姑娘。” 赵玉倩落落大方地一抬手,含笑说道:“不敢当,姑娘请坐。” 艳艳嫣然一笑道:“谢谢姑娘。” 说着伸出一双赛雪欺霜的纤纤玉手捧起酒壶替赵玉倩和穆乘风各斟满了一杯酒,放下酒壶,在二人的横头缓缓坐。 穆乘风抬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朝赵玉倩微微一举,道:“赵姑娘,在下敬你一杯。” 话落,也不管赵玉倩的反应如何,引杯就唇先干了一杯。 赵玉倩虽然是个姑娘家,但她生长武林之家,对于酒,虽不善饮,却绝非不能饮。 是以穆乘风酒杯尚未放落,姑娘她已经毫不迟疑地抬手举杯跟着喝了个满杯,同时娇靥甜美嫣然的说了声:“谢谢。” 穆乘风淡然一笑,艳艳姑娘忙又伸手执壶替二人斟满酒杯,穆乘风则又举杯望着艳艳:“来,我也敬你一杯。” 艳艳姑娘淡淡一笑,纤纤玉指轻拈起酒杯,娇声道:“公子,您敬奴家可不敢当,这一杯还是算奴家敬您的好了。” 说罢,明眸流波的望着穆乘风举了举酒杯,就唇啜了一口。 穆乘风哈哈一笑,却是喝了个点酒不剩。 接着探臂搂艳艳姑娘的柳腰,神态轻狂的说道:“艳艳,来,让我……” 话未说完,“啧”的一声,已在艳艳姑娘的颊上亲了一下,同时搂了个“软玉温香抱满怀”。 神态轻狂,带着股流里流气的味儿,一付江湖混混,登徒子的样子。 赵玉倩看得黛眉不由微微一皱,但是心念电闪间,倏而暗暗地笑了,两只美目中同时掠过一种令人难以意会不解的异采,一闪而逝! 可惜穆乘风没有留意,否则以穆乘风的睿智,他会立刻明白他是白费了心机! 穆乘风一只手搂抱着艳艳姑娘的纤腰,一只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朝赵玉倩举了举道:“赵姑娘,请。” 赵玉倩玉首轻摇地道:“谢谢,一杯已经甚多,我不能再喝了!” 穆乘风道:“那就请用菜。” 赵玉倩摇着玉首道:“我不想吃,我想回去了。” 说着,缓缓站起了娇躯。 穆乘风倏然一抬眼,放落手里的酒杯,道:“姑娘生气了?” 赵玉倩道:“没有。” 穆乘风星目一眨道:“那么姑娘为何不多坐一会儿……” 赵玉倩道:“我不想打扰了你的兴致,免得让你说我不知趣,不识相。”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姑娘今已经明白了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吗?” 赵玉倩点着玉首道:“我明白了,你很有表演的天份。”语声一顿,笑了笑,接着又道:“我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话落,移步转身向外走去。 穆乘风连忙一抬手,道:“姑娘且请留步!” 赵玉倩停步回定娇靥,美目深望着穆乘风问道:“相公还有何指教?” 穆乘风星目凝望着赵玉倩美丽的娇靥,问道:“姑娘,我这证明难道还不够么?” 赵玉倩微微一笑,道:“这问题,留待明天我再告诉你好了。” 伸手一掀门帘,跨步走了出去。 穆乘风剑眉不由缓缓一皱,松开艳艳姑娘柳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干,长身离座站起,道:“艳艳,你回后院!” 艳艳姑娘娇躯跟着站起,明眸眨动地道:“相公不吃酒了么?” “不吃了。”穆乘风摇了摇头,探手怀内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这锭银子除了酒菜账外,多下的都给你了。” 话落,提起蛟皮长袋,掀起门帘,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他刚走出雅座,迎面走过来了账房先生孟博才,拱着手先道:“十兄弟,我们‘棚主’有请。” “哦!”穆乘风脚步一停,问道:“有事么?” 孟博才道:“棚主想见十兄弟谈谈。” 穆乘风道:“贵棚主现在何处?” 孟博才道:“正在后院花厅中相候。”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如此,请带路。” 孟博才微一点头,转身在前带路,穆乘风迈步相随往后院走了进去。 梁大豪,外号人称“九环刀”,以一身深厚的功力和掌中一柄九环大刀十八招,气势雄浑,火候精湛,有撼山动岳之威的“破风刀法”成名江湖,也是开封地面威声赫赫,无人不知的一条“铁汉”! 梁铁汉,身高七尺,肩阔腰粗,黑面大须,两太阳穴高凸,一望即知是内外兼修的武林好手。 双目如炬,精光灼灼慑人,相貌威武,气势凛凛,不怒而威,确实不愧那“铁汉”的美号! 穆乘风跟在“铁算盘”孟博才身后,刚一跨进花厅,梁大豪已站起他那有如半截铁塔般的身躯,朝三郎抱拳相迎地宏声说道:“梁某冒昧奉邀,尚请十兄弟原谅!” 穆乘风潇洒地一拱手,淡淡地道:“棚主客气,在下不敢当!” 梁大豪一摆手,道:“十兄弟请坐。” 穆乘风没有说话,也不客气地跨身在一张椅子上落了座。 坐定,星目一凝,望着梁大豪问道:“棚主宠召有何见教?” 梁大豪豪声一笑道:“不敢当‘宠召’二字,梁某奉请十兄弟来此是有事要和十兄弟商谈。” 穆乘风没有开口接话,神情冷漠地望着梁大豪,静静地坐着。 梁大豪语音一顿又起,道:“十兄弟,听说赵姑娘有意聘请十兄弟为教读西席,是么?” 穆乘风道:“不错,有这回事。” 梁大豪道:“十兄弟答应了没有?” 穆乘风道:“没有。” 梁大豪虎目微睁,问道:“十兄弟为何不答应?” 穆乘风道:“在下自知才疏学浅,不配那等职位!” 梁大豪目光凝注地道:“十兄弟这是真心话,实话?”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扬,淡淡地道:“棚主不信,那就由棚主了。”语音一落又起,接道:“棚主若无其他见教,在下想告辞了。” 说罢,便即长身站起来。 梁大豪连忙一抬手,道:“十兄弟且请坐,梁某还有事情请教呢!” 穆乘风站着未动,也未坐下。 梁大豪脸容倏然一肃,目光凝注地问道:“十兄弟对梁某的看法如何?” 穆乘风神情微微一怔,道:“棚主此间之意是……” 梁大豪道:“梁某的为人怎样?” 穆乘风略一默神,道:“江湖传说不谬,棚主确实是位当代豪雄,是条铁汉!” 梁大豪目光深注地道:“十兄弟这是由衷之言?” 穆乘风正容道:“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梁大豪话题倏然一变,道:“十兄弟,你愿意交梁某这个朋友么?”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即逝,道:“承蒙棚主看得起,这该是在下的荣宠!” 梁大豪哈哈一笑道:“十兄弟请别谦虚客套了,如果认为真是‘荣宠’的话,即请改去那‘棚主、在下’的称呼,若不嫌弃,咱们便以兄弟相称,咱梁大豪痴长几岁就托个大,你就叫咱一声梁大哥好了。” 第451章 琉璃 穆乘风心念暗暗一转,道:“梁大哥既然如此垂爱,小弟敢不从命!”语音一顿,拱手屈身一揖,道:“大哥请受小弟一礼。” 梁大豪逸兴湍飞地哈哈一声豪笑,巨灵掌疾伸,一把挽着穆乘风的胳膊,道:“贤弟快勿多礼。”一顿,扬声朝花厅外说道:“快到前面去吩咐一声,立刻配几样好菜两壶好酒来!” 花厅门外垂手静立着两名黑衣壮汉,左边的一个刚应了声“是”,正要举步走去,穆乘风忙一抬手,拦阻地说道:“这位,你别去了!” 那名汉子只得停步站住,目光迟疑地望着梁大豪。 穆乘风不待梁大豪开口,接着说道:“梁大哥,小弟要告辞了。” 梁大豪目光一凝,道:“贤弟要去哪里?” 穆乘风道:“到外面去走走。” 梁大豪道:“有事么?” 穆乘风道:“没有什么事,小弟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去。” 梁大豪道:“贤弟既然没有什么事,何不先喝上两杯再出去。” 穆乘风摇头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喝上两杯不如不喝的好。” 梁大豪目光一凝,道:“贤弟心里愁什么?” 穆乘风道:“没有什么,心里只是觉得有些儿闷气。” 梁大豪脸容倏然一正,道:“十贤弟,你如果看得起咱这个大哥,认为咱这个大哥值得一交的话,心里有什么烦恼便直说出来,不要尽自闷着!” 穆乘风正容摇头说道:“多谢大哥的关爱,小弟心里实在没有什么烦恼。” 梁大豪深望了穆乘风一眼,道:“贤弟既是这么说,咱就不勉强贤弟了,这顿酒就留待贤弟回来之后,咱们哥儿俩再喝个痛快吧!”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哥。” 抱拳一拱,转身举步潇洒地出了花厅,往前面飘然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小溪,溪水是一泓浑浊的死水,地点在“琉璃塔”之东。 奇怪!这条向来不为人注意的浑浊死水的小溪,今晚竟然出现了奇怪事儿:有两位白衣少女坐在溪边上放杆垂钓。 二更时分左右,穆乘风步履从容潇洒地到了“琉璃塔”前,当他一眼看到那两名垂钓的白衣少女,心里不由微微一怔,诧异地暗忖:她们何许人?在钓什么?钓鱼么? 这种死水浊溪中能有什么好鱼可钓,除了泥鳅之外大概就只有乌龟了。 可是泥鳅似蛇,女人大都怕蛇,怎会钓那种呕心东西,如说是钓龟,钓龟又有什么用呢…… 暗忖中,同时顿然意识到这事有点不平凡,其中定有文章,蹊跷! 他心中这种意识一生,脚下立即轻点,斜飘数丈,不带丝毫声息的绕行到两名白衣少女身后三丈左右,在一株巨松之后隐起身形。 两名白衣少女静静地凝神垂钓,过了约摸一刻辰光,右边的少女似乎有点不耐地说道:“红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钓到那只龟?” 左边的白衣少女轻声一笑道:“翠妹,你可是不耐烦了,只要真有那么一只龟,我们总会钓着它的,你急什么!” 翠妹道:“红姐,不是我急,放龟之说谁知是真是假,也不知谷主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就将这钓龟的任务交给我们的那一位,害得我们姐妹俩,在这种臭水溪边上闻臭味,又喝冷风,又淋夜露得受活罪!” 红姐一听连忙低声叱说道:“翠妹,你说话小心点,这话要是让那一位听到了,那还了得!” 翠妹似是已为红姐之言所慑,竟默然未再开口。 穆乘风隐身三丈之处的巨松之后,对两女的谈话自是听得十分清楚,他虽然还不明白两女的出身来历,也不知翠妹口中所说的“谷主”和“那一位”是何许人,但已完全确定了两女是武林中人,她们在钓一只龟! 穆乘风心中不由暗想:她们钓龟做什么?难道龟身上有着什么隐秘不成…… 他正在暗自忖想间,忽见那翠妹手里的钓竿一抖一挑,一个圆圆的东西“叭”的一声抛落身后地上。 穆乘风目光如电,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只海碗般大的乌龟。 只见那翠妹一丢手里的钓杆,动作十分轻灵的扭腰反身,玉掌伸处,已将那只大龟捉在手中,口中轻声欢呼地道:“红姐快打亮火折子照照看,是不是这一只?” 红姐应声打火折子,两女四目凝神地在龟背上一阵仔细察看之后,翠妹神情大为失望颓丧,道:“不是这只,这只背上又没有图。” 说着,随手一抛,将龟抛丢在地下。 穆乘风听得心底不禁更感诧异万分地忖道:“龟背上有什么图?” 两女重又坐落溪边,重又默默地执杆垂钓。 穆乘风隐身巨松背后,目光注视着二女的动静,心底思绪起伏,意念飞转地忖想猜料着“龟背上有什么图”的问题,“图”又关系着什么事情的问题。 他心里直觉地意识到这龟背上的什么“图”,必与武林有关,因为不但二女是武林中人,是什么“谷主”属下,同时,在他凝神忖想间,竟发觉这附近三十丈方圆之内,另有武林人物隐身潜伏在暗处,人数且有五名以上。 这情形很明显,那些武林人隐身潜伏暗处在待机而动,目的也就是那只背上刻有什么“图”的龟! 换句话说,二女没有钓到那只“龟”则罢,只要一钓到了,这些人立将现身抢夺! 那个被叫做“翠妹”的少女的运气似乎比较好些,约摸过了盏茶辰光,竟又被她钓起了一只大龟。 这一只比前一只大了许多,红姐连忙又打亮火折子,二女妙目在龟背上察看了一阵之后,翠妹突然兴奋地欢声说道:“是这只了,红姐,我们终于钓到它了!” 蓦地,一声嘿嘿冷笑起自七丈以外的暗影中,两名面蒙黑布的黑袍人电闪飘身到了二女的面前,一个身材略高的黑袍人手一伸,道:“拿来!” 二女脸色微微一变,娇躯齐地后退五尺,红姐叱声道:“你两个是什么人?” 身材略高的黑袍人嘿嘿一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两个不需要知道,快把图龟乖乖的交出来,当可饶你们两个一死!” 翠妹冷叱一声道:“呸,凭你们两个见不得人的东西也配?” 身材矮的一个黑袍人突然怒声叱喝道:“丫头大胆!” 叱喝声中,身形飞腾,快如闪电般直朝翠妹扑去,那个身材略高的黑袍人也立即腾身扑向红姐! 二女见状,同时发声怒叱道:“你两个找死!” 娇躯飘闪间,水袖倏扬,两名黑袍人口中一声惨叫,身子凌空下落,倒下了一双,伸了伸腿,不动了! 穆乘风看得心头不由暗暗一凛! 突地,一个森冷的声音起自十丈以外,道:“好霸道歹毒的‘飞袖无影针’!” 二女闻声心中方自凛然一惊,“琉璃塔”上已传来一个娇甜的声音,道:“嫣红、凝翠小心!” 原来“红姐”名叫嫣红,“翠妹”名叫凝翠。 那甜美的声音“小心”二字未落,一个巨大的黑影已势疾如电般地掠空扑到,嫣红、凝翠一见正待扬袖迎敌时,但已慢了一步,两声惨叫中夹着一声“嘿嘿”阴笑,黑影又已腾起,直上夜空! 黑影掠空下扑二女,一扑即起,情形虽然快如电光石火一闪,奇快无比,但是隐身巨松背后的穆乘风却看得十分清楚,也看得心神不由猛地一震! 原来嫣红、凝翠二女在那巨大黑影的掠空疾扑下,不仅立刻双双倒地香消玉殒,而且死状至惨,胸衣破裂,胸膛洞-开,肝脏外溢,惨不忍睹! 说来实在太慢,就在二女发声惨叫,黑影身形一扑即起,直上夜空……快如电光石火的刹那,琉璃塔上已飞掠出一条白影,势疾绝伦无匹地猛朝腾空的黑影当头罩落! 白影自“琉璃塔”上飞掠凌空罩落,下扑之势不仅奇快绝伦,而且威力笼罩十数丈方圆,那黑影身躯是既无法也无力闪避,只得猛提一口丹田真气,挥掌拍出一股强劲的掌力迎着白影下扑的身躯击去,同时他自己则身形迅疾地往地面泻落! 可是,白影对黑影那强劲的掌力并未出掌硬接,竟然借力斜飘丈许,素袖猛挥,“丝丝”劲风似箭般地飞向黑影! 劲风“丝丝”,看似无物,其实正是以歹毒霸道称绝于武林的“飞袖无影针”。 那黑影似乎深知“飞袖无影针”的霸道厉害,白影这里素袖才挥,他身形即已电闪横飘丈外,口中同时嘿嘿阴笑道:“藏宝龟图既已到了老夫手里,岂是你能夺得回去的!” 白影冷哼一声,掠身扑攻,掌指兼施,攻势凌厉至极,招招狠辣,只逼得黑影连连后退。 这时,穆乘风借着朦胧的月光,已看清黑影是一个年在五十开外的黑袍老者,残眉凶睛,面貌丑陋有如鬼魅。白影则是个身材婀娜的女子,虽然她脸蒙白巾,无法看到她容貌的美丑。 第452章 酬谢 但是从她那婀娜的身段上,可以断料决不会是个“无盐嫫母”,而且年龄也决不会太大。 黑袍老者在白衣少女那一阵凌厉的攻势之下,似是被逼 发了凶性,突然一声怪叫,竟然不再后退倏地伸出一只鬼爪般的手掌,猛朝白衣少女胸前抓去! 抓势劲疾如电,如非具有极高身手之人,甚难逃过他这一抓之势! 穆乘风虽然早已看出白衣少女武功身手均皆不俗,但是目睹黑袍老者这一抓之势,仍心中不禁替白衣少女耽上了心。 可是,他白耽心了,白衣少女对黑袍老者这劲疾如电的一抓,非但不闪不避,反而踏前一步,玉手一翻,飞快地迎了上去! 两人掌爪一触即分,黑袍老者冷哼一声,暴退六尺,目射惊骇之色,瞪视着白衣少女冷喝道:“你是谁?‘神风绝脉掌’是哪里学来的?” 穆乘风听得心神不由微微一震,“神风绝脉掌”乃是昔年武林四奇之首“神风万里”袁绍云的独门绝学,但武林四奇已于十五年前突然一齐失了踪,无人确知下落,也无人确知失踪的因由。 有说已经遇害,有说同隐深山不再闻问江湖世事,传说纷纷不一,事实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除了“四奇”自己之外,再也无人知道了。 穆乘风心中暗想:这白衣少女难道是“神风万里”袁绍云的传人? 他暗忖间,只听白衣少女冷声说道:“既然认得‘神风绝脉掌’,当该知道它的威力厉害,那就快把‘龟’交还我吧!” “交还你?”黑袍老者嘿嘿一笑,道:“这‘龟’是你的吗?” 白衣少女道:“它虽然不是我的,却是我手下的侍女钓起。” 黑袍老者道:“你说地上的两个丫头是你的侍女?” “不错。”白衣少女道:“只要你把‘龟图’交还我,你杀她们两个的这笔血账,我就不追究!” 黑袍老者道:“多谢你的宽怀大度,不过……”语音一顿,阴声一笑,接道:“她两个真是你的侍女么?” 白衣少女道:“你可是不信?” 黑袍老者道:“老夫已经活了这么大年纪,岂能听信你片面之词。” 白衣少女语音冷漠地道:“这么说,你是不信,是向我要证明了?” 黑袍老者道:“这是应该的,只要她两个承认确是你的侍女,老夫自然无话可说,当将‘龟图’交还你!” 白衣少女一声冷笑道:“好心智,明知她两个已经死了,无法说话!” 黑袍老者道:“其实这好心智的应该是你而不是老夫。” 白衣少女道:“这话怎么说?” 黑袍老者嘿嘿一笑道:“道理很简单,你明知她两个已经死了,乃冒认她们是你的侍女,要老夫将‘龟图’交还你,这‘好心智’的不是你是谁?” “如此说,你是一定不信她们是我的侍女,不肯把‘龟图’交还我了?” 黑袍老者道:“这‘藏宝龟图’乃是无主之物,如今落在老夫手里就该是老夫的,你凭什么要老夫把它交还你?” 白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那么我问你,这‘藏宝龟图’是怎样落在你手里的?” “这……”黑袍老者心中微微一窒,阴笑地道:“你可是想从老夫手里夺取?” 白衣少女道:“你猜对了,我正是要照方抓药,用你对付我侍女的手段对付你!” 黑袍老者道:“你自信你能对付得了老夫?” 白衣少女道:“我不信‘神风绝脉掌’对付不了你的‘破胸鬼爪’!” 黑袍老者嘿嘿冷笑道:“‘神风绝脉掌’虽是袁老鬼昔年名震天下武林的绝学,但是你只有七分火候,未必能奈何得了老夫!” 白衣少女冷声道:“如此,我们就试试好了!” 话落,黑袍老者身形突然前欺,出掌如电般直朝白衣少女当胸拍去! 白衣少女脚上连忙横跨五尺避开,说道:“你且别忙动手!” 黑袍老者停身收掌,语音冷漠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着目中又闪过一丝诡谲之色,说道:“动手相搏,应该讲究个公平,是不是?” 白衣少女道:“是便怎样?” 黑袍老者狡诈地说道:“若是讲究公平,你此刻便不该和老夫动手。” 白衣少女道:“为什么?有道理么?” 黑袍老者道:“老夫当然有道理。”黑袍老者嘿嘿一笑道:“目下老夫手拿着‘龟图’,只有一只手空着,根本无法全力施展所学和你动手,如何能算得公平,再说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你和老夫两个,既是公平相搏,就必须有个公证人才是!” 白衣少女道:“如此,依你之见呢?” “依老夫之见……”黑袍老者故作沉思地道:“为讲求公平,我们不妨另约时地,你我各请出一位公证人来,各凭实学全力一搏胜负高下,即以‘龟图’作为胜者的彩头!” 白衣少女道:“那么这‘龟图’由谁保管呢?” 黑袍老者道:“目前当然是由老夫暂时保管了。” 白衣少女突然冷声一笑道:“真是好主意,好心智!” 黑袍老者双目一眨,道:“你可是不同意?”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我当然不同意,‘龟图’由你保管,到时候你不赴约,溜掉了,我到哪里去找你,或是赴约时事先将它掉了包,使用一只假‘龟图’来个鱼目混珠,我胜了你又有什么用!” 黑袍老者心中不禁暗暗一凛,但是脸色神情却镇定的正容说道:“这个你大可放心,老夫以人格担保,一定准时赴约,一定仍用这只‘龟图’作为胜负的彩头,决不将它掉包!” 白衣少女冷哼一声道:“算了,你以人格担保,谁又能担保你的人格,你的人格又算什么,值多少钱一斤!” 黑袍老者凶睛一瞪,寒芒电射地怒声喝道:“丫头,你太欺人了,竟敢瞧不起老夫!” 白衣少女道:“是你不该自不量力,妄言‘人格’,焉能怪我瞧不起你!” 黑袍老者心念电转,凶态微敛,道:“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呢?” 白衣少女道:“依我之见,你该把它交由我暂时保管!” 黑袍老者倏然扬声嘿嘿一笑道:“你大概是在说梦话吧!” 白衣少女道:“这么说你是不肯了!” 黑袍老者道:“你既然不信任老夫,老夫又如何能信任你!”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我不信任你,那是因为你的份量不够,不值得我信任,而我便不同了。” 黑袍老者道:“怎样不同?” 白衣少女道:“以我的身份,你应该信任我,也非信任我不可!” 黑袍老者目光一眨,道:“如此老夫请问你的身份?” 白衣少女道:“我想你早就知道了,何必还要故装糊涂。” 黑袍老者一摇头道:“老夫是真不知道,也未装糊涂!” 白衣少女冷声一笑道:“你既然认得‘飞袖无影针’,就该明白我的身份。” 黑袍老者眼睛眨动地道:“这么说,你该是出身‘天香谷’了。” 白衣少女道:“不错,我正是‘天香谷’职掌‘银旗令’令主。”语声一顿即起,道:“如今你已经明白了我的身份,你怎么说?” 黑袍老者道:“既是‘天香谷银旗令主’的身份,自是可以信任,可以把‘龟图’交给你保管,不过,为防万一,你必须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银旗令主道:“什么条件?” 黑袍老者阴声一笑道:“让老夫封住你一处穴道。” 银旗令主倏然冷凝地一笑道:“好主意,好条件,高明高明!” 黑袍老者道:“这并不是老夫高明,乃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面对令主这等高明人物,更不得不格外小心些!” 银旗令主淡然点头道:“你说的是,这倒也确是实情,当今武林之中,口是心非,胸怀奸诈之人比比皆是……” 她话未说完,“琉璃塔”的顶层上突地响起一声朗朗长笑,语音清朗地说道:“姑娘说的不错,本公子甚有同感!” 话声中,三条人影身如流星飞泻般落了地,落地衣袂不扬,点尘不惊! 三人这份轻功之高,只看得“银旗令主”和黑袍老者心头全都不禁凛然一怔! 落地现身,一个是年约二十四五的青衫书生,两个是年约四十上下的黑衣壮汉。 穆乘风凝目望去,只见那青衫书生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神态洒脱中隐含慑人之威,除了两道剑眉稍浓,煞气稍重了些外,论相貌,该是当世俊逸,人间麟凤。 青衫书生目光冷冷地瞥视了黑袍老者一眼,转向“银旗令主”潇洒地一抱拳,说道:“在下来得唐突,尚请姑娘原谅!” 银旗令主轻声一笑道:“阁下请勿客气,阁下来得正好,请帮我个小忙如何?” 青衫书生道:“姑娘可是要在下帮忙夺取那‘藏宝龟图’?” 银旗令主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想请阁下替我们双方做个‘公证人’,阁下答应么?” 青衫书生微一点头道:“可以,姑娘有何酬谢么?” 第453章 允诺 银旗令主道:“你想要什么酬谢?” 青衫书生眨眨星目道:“姑娘如果愿意有所酬谢,便请允诺依从在下一件事情。” 银旗令主道:“依从你一件什么事情?我的力量能办到吗?” 青衫书生点头道:“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姑娘的力量不但能办得到,而且游刃有余!” “哦……”银旗令主沉思地点点头道:“如此,我答应你就是。”语声一顿,转向黑袍老者冷声道:“现在已有了‘公证人’,你我可作公平一搏了!” 黑袍老者嘿嘿一笑,摇头道:“这仍然不行,‘公证人’必须有两位,而且必须是具有名望身份之人才成!” 青衫书生倏然朗声一笑道:“江湖传说‘幽冥鬼府’,上自鬼王,下至鬼役,无一不是狡诈诡谲之徒,今日一见,果然无讹!” 黑袍老者心神暗暗一凛,道:“阁下认得老夫的来历?”黑袍老者意有不信的问:“你猜料老夫是什么身份?” 青衫书生冷冷地道:“岂只认得你的来历,且还能猜料到你在‘鬼府’中的身份。” 青衫书生又淡然一笑,道:“‘鬼府’属下虽然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是我却知之颇详。” 语声一顿即起,接道:“‘破胸鬼爪’誉称‘鬼府’独门秘技绝学,你既练有那歹毒的‘鬼爪’功夫,而火候又仅具七成,身份当属‘阎君’以下,号称‘八大鬼吏’中的一个无疑,这猜料可对?” 这猜测一点无差,黑袍老者正是“幽冥鬼府八大鬼吏”之一“夜游鬼吏”殷千成。 青衫书生话音一落,“夜游鬼吏”殷千成心神不由倏又暗暗一凛,目露惊色地望着青衫书生问道:“阁下何人?” 青衫书生冷声一笑,道:“待会儿自当告诉你知道。”一顿,倏然转朝穆乘风隐身之处望了一眼,扬声说道:“朋友,别尽自躲在一边看热闹了,也请出来帮帮忙做个‘公证人’吧!” 穆乘风一见自己行藏已被对方发现,遂即轻声一笑,自巨松背后现身飘然走出。 “银旗令主”和“夜游鬼吏”殷千成二人心中全都不禁暗暗一凛,心意几乎是相同的暗忖道:“此人是谁?隐身近在四丈以内,我怎地竟无所觉……” 他二人暗忖间,青衫书生已目视“夜游鬼吏”冷声说道:“鬼吏阁下,现在已经有了我和这位朋友两位‘公证人’,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当然还有。”夜游鬼吏殷千成嘿嘿一笑道:“老夫适才已经说明,‘公证人’不仅必须有两位,而且必须是具有名望身份之人才成,而阁下与这位……” 青衫书生剑眉微微一扬,接口说道:“我的名望身份,足列当今武林七派一帮掌门之间。” “夜游鬼吏”殷千成双目凝注地道:“这等说来,阁下该是当今武林中大有名望身份之人了!” 青衫书生冷哼一声道:“待会儿你知道我是谁之后,你就明白了。” “夜游鬼吏”殷千成眨眨眼睛,目光瞥视了穆乘风一眼道:“那么这位朋友呢,阁下认识他么?” 青衫书生微一摇头道:“我与他素昧平生,从未见过。” “夜游鬼吏”殷千成嘿嘿一笑道:“阁下既与他素昧平生,从未见过,又怎知他的名望身份够不够‘公证人’的资格呢?” 这话是理,青衫书生不禁一时无言以对,心念电转地沉思了刹那,倏然转望着穆乘风问道:“朋友尊姓大名?”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江湖末流,无名小卒。” 青衫书生剑眉扬了扬,道:“朋友何乃恁地小家气,不肯赐告大名。” 穆乘风道:“这无关小家气,也并非是我小家气,江湖末流,藉藉无名,说了也等于白说。” 青衫书生道:“朋友太谦虚了,说来听听又有何妨。” 穆乘风摇头道:“阁下原谅。” “夜游鬼吏”殷千成突然阴声一笑道:“这位朋友他根本就不愿做这个‘公证人’,以老夫看,你阁下实不必徒费心机,多管闲事!” 青衫书生星目倏又转望着穆乘风问道:“朋友的意思是如此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这话阁下不应该问我。” 青衫书生道:“朋友认为我应该问谁?” 穆乘风道:“问当事人,我这个江湖末流,无名小卒勉强够资格凑数不?” 所谓“当事人”,指的自然是“夜游鬼吏”,青衫书生心里明白,于是目光立即转向“夜游鬼吏”说道:“你听见了么?” “夜游鬼吏”殷千成嘿嘿一笑道:“老夫听见了。” 青衫书生道:“那么你怎么说?” “夜游鬼吏”殷千成道:“老夫仍是那句话,必须是名望身份两皆够得份量之人。” 青衫书生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是认为他不配做‘公证人’了!” “夜游鬼吏”殷千成转目望了望神情冷漠的穆乘风,阴笑地道:“阁下,话他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何用老夫多说。” 青衫书生突然冷声一笑,道:“那只是他自谦,其实以他的一身功力而论,替你做‘公证人’足够有余!”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最好还是放手一搏胜负吧!” “夜游鬼吏”殷千成凶睛凝注地道:“老夫如果不识时务便怎样?” 青衫书生沉冷地道:“你不但绝对无法保住你手里的‘藏宝龟图’,你的命也得留在此地!” “夜游鬼吏”心神暗暗一凛!道:“阁下要出手强夺,‘藏宝龟图’?” 青衫书生冷哼一声道:“给你公平一搏的机会你不要,我只好请你和‘龟图’一齐留下了!” “夜游鬼吏”嘿嘿一笑道:“阁下自信能办得到,自信能留得下老夫!” 青衫书生剑眉一轩,道:“对你,我不仅有十分自信办得到,而且你绝难是我手下十招之敌!” 这话,好狂妄,好令人惊心! “夜游鬼吏”殷千成听得心神不禁猛地一凛!寒电激射地道:“阁下好狂的口气,也不怕夜风闪了舌头么?” 青衫书生语音冷冷地道:“不信,你就试试好了!” “夜游鬼吏”嘿嘿一笑道:“老夫当然要试试你!” 话落,身形倏然前欺,探掌如电地直抓青衫书生胸窝! 青衫书生星目寒芒一闪,道:“和我玩这一招,你火候还差得远呢!” 闪电抬手,中指突出,迎着“夜游鬼吏”抓来的掌心点去! “夜游鬼吏”一惊缩掌撤招,颤声道:“你是……” 他“是”字以下之言尚未出口,蓦觉眼前青影一闪,左肋一麻,手里的大“龟”已到了青衫书生的手里。 只听青衫书生哂然一笑道:“江湖传说‘幽冥鬼府’属下八大‘鬼吏’个个身手不俗,功力不弱,原来竟只如此,实在令我失望得很!”语声一顿,目光倏然转向“天香谷银旗令主”说道:“姑娘,这‘藏宝龟图’是你的了!” 话罢,待要扬手丢给“银旗令主”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含笑又道:“这东西肮脏且有臭味,滑腻腻的也惹人恶心,为免污了姑娘的玉手,还是把它包起来好了。” 说话间,探手扯下一块衣襟,将“龟”包起,微一扬手朝“银旗令主”丢了过去,说道:“姑娘请接住!” “银旗令主”伸手接住,语音甜美无限地道:“谢谢公子。” 青衫书生微微一笑,道:“姑娘请勿客气。”语声一落又起,接道:“如今‘藏宝龟图’已入姑娘之手,姑娘该履行那‘依从我一件事情’的允诺了。” “公子说的是。”“银旗令主”玉首微点地道:“那是一件什么事情,公子但请直说好了,只要是我力量办得到的,我无不答应依从。” “如此,我先谢姑娘了。”青衫书生拱了拱手道:“我请姑娘移玉寒舍小作盘桓。” “银旗令主”微微一怔,道:“现在就去么?” 青衫书生点头道:“是的,姑娘。” “银旗令主”道:“府上离此地很近么?” 青衫书生道:“不算太远,四天路程可到。” “银旗令主”微一沉思,问道:“什么地方?” 青衫书生道:“中条山‘追魂堡’。” “银旗令主”芳心倏然一凛,目光透过面纱,问道:“公子是‘追魂堡’少堡主‘追魂公子’?” 青衫书生微一点头,道:“是的,在下正是罗天宏。” “银旗令主”心念电转,沉思了刹那,道:“能得公子邀请,能得进入‘追魂堡’盘桓作客,这实在是件无上光荣的事情,不过……” 话声微微一顿,接道:“我想先返回谷中一趟,半月之后再前往拜访公子。” “追魂公子”罗天宏道:“但是我却希望姑娘现在就随我同往敝堡盘桓作客。” “银旗令主”皱了皱秀眉,摇头道:“公子原谅,我必须将‘藏宝龟图’立刻送回谷中复命!” 罗天宏星目一凝,道:“姑娘不能稍缓时日么?” 第454章 闲事 “是的。”“银旗令主”微一点头道:“谷主令谕森严,我若不立刻返回谷中覆命,谷主必然会降罪!” 罗天宏略作沉思地道:“姑娘既然定要先回谷中覆命,我自是不好勉强姑娘,让姑娘作难!” “银旗令主”连忙点首为礼的说道:“谢谢公子。” 罗天宏抬手一摆,道:“姑娘先慢言谢,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银旗令主”道:“公子请说,我当洗耳恭听。” 罗天宏淡笑了笑,突然伸手道:“姑娘请把‘藏宝龟图’还我!” “银旗令主”一怔,情歹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公子……” 罗天宏道:“半月之后,姑娘驾莅敝堡时,我当将它再交与姑娘。” “银旗令主”目光如电地透过面纱,凝注着罗天宏的俊脸问道:“公子此举之意可是不相信我,怕我失约?” 罗天宏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银旗令主”道:“另外的原因是什么?” 罗天宏摇头道:“目下我不想说。” “银旗令主”默然沉思了片刻,道:“如果我不肯将‘藏宝龟图’交还公子呢?” 罗天宏道:“那只怕由不得姑娘。” “银旗令主”美目眨动地道:“公子难道要对我出手用强取回么?” 罗天宏道:“姑娘应该明白,我既能由‘夜游鬼吏’手中夺下,交与姑娘,也就能再由姑娘手上夺回!” “银旗令主”再次默然了刹那,道:“如此说来,我必须现在就依从公子,随同公子前往贵堡,别无选择的余地了?” “是的,姑娘。”罗天宏点点头道:“这本是姑娘答应过我的条件,否则姑娘就得将‘藏宝龟图’交还我,两条路听凭姑娘选择。” “银旗令主”暗暗深吸一口气,道:“公子应该明白,我此番奉命来此的任务,便是获得此龟,没有此龟,我将无法回谷向谷主复命。” 罗天宏淡淡地道:“那是姑娘的立场,在我的立场来说,姑娘要带着此龟回谷复命,就必须先履行诺言,依从我移驾随我同往敝堡作客一段时日。” “银旗令主”美目一眨,问道:“所谓‘一段时日’是多少时日。” 罗天宏道:“多则一月,少则半月。” “银旗令主”目光深注地道:“为什么要那么久的时日?” 罗天宏微微一笑,道:“这问题,姑娘到了堡内之后就明白了。” “银旗令主”暗暗深皱起了两道秀眉,默然未再开口,她在沉思,考虑,作着选择与决定。 罗天宏也未再开口说话,星目凝望着她,耐心地等候着她的决定。 经过一阵沉思考虑,“银旗令主”终于倏地一摇头道:“公子原谅,我必须坚持我自己的立场。” 罗天宏淡淡地道:“那就请姑娘将‘藏宝龟图’交还我好了。” “银旗令主”摇头道:“这也得请公子原谅,‘藏宝龟图’ 本是我此来的任务,没有它,我如何回去向谷主复命!” 罗天宏道:“姑娘,俗语说得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银旗令主”玉首轻点地道:“公子说的是,但是我却衷心希望‘兼得’,希望公子成全我。” 罗天宏淡然摇头道:“我也请姑娘原谅,并不是我不肯成全姑娘,而是……”语声一顿,道:“姑娘,请把‘藏宝龟图’交还我,不然,我可要出手用强了!” “银旗令主”芳心暗暗一凛,道:“公子既然不肯成全我,定要出手用强夺回它,我无可奈何,虽明知不是公子之敌,也只好拼死全力……” 罗天宏突然朗声一笑,打断了“银旗令主”的话声,道:“姑娘拼全力护‘龟’乃是应该的,‘拼死’则大可不必!”声调一落又起,道:“姑娘请小心,我要出手了!” 话落,立即举步朝“银旗令主”身前逼去。 一直静立一旁作着壁上观的穆乘风,此刻突然开口说道:“阁下且慢动手!” 罗天宏脚下一停,侧首望着穆乘风问道:“朋友有何见教?” 穆乘风道:“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天’,阁下既然已经帮了这位姑娘的忙,何如就帮忙到底,成全了她呢!” 罗天宏冷冷地道:“朋友应该明白,这并不是我不肯成全她,而是她自己没有诚意。” 穆乘风道:“阁下,凡事脱不出一个‘理’字,她说的乃是理,乃是实情!” 罗天宏神色冷漠地道:“那只是朋友你的看法,我却不以 为是,再说这是我与她的事,用不着朋友你来多口废话!”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话题倏地一变,道:“那么我想请教阁下两个问题,可以么?” 罗天宏目光一凝,道:“两个什么问题?” 穆乘风道:“请阁下先回答我可不可以?” 罗天宏微一沉思,点头道:“你问吧。” 穆乘风道:“我请问阁下定要这位姑娘前往贵堡的用意是什么?” 罗天宏淡漠地道:“朋友原谅,这问题目前我不想说,也不愿说。” 穆乘风道:“阁下,事无不可对人言。” 罗天宏轻声一笑道:“朋友说的是,不过,那得要看是什么事,再说这是我和她事先讲好的条件,我帮她取得‘藏宝龟图’,她便依从我一件事情,所以这问题,我没有告诉朋友的必要!” 穆乘风道:“如果我定要知道,定要阁下说呢?” 罗天宏冷冷地道:“说不说在我!” 穆乘风两道浓眉微挑了挑,话锋倏地一转,道:“阁下,我再请问,那‘藏宝龟图’是武林前辈的遗物?” 罗天宏道:“那当然。” 穆乘风目光凝注地问道:“阁下知道是什么人的遗物么?” 罗天宏道:“我当然知道。” 穆乘风道:“如此我请问是什么人的遗物?” 罗天宏摇头道:“你别问了,我也没有告诉你的义务!” 穆乘风星目略一眨动,又道:“那么我再请问,‘藏宝’是些什么‘藏宝’,阁下也知道么?” 罗天宏点头道:“我不但知道,而且十分清楚,不过……”语声微微一顿,道:“我请问朋友你这是第几个问题?” 穆乘风神情微微一怔,浓眉微皱,旋而淡然一笑,道: “既如此那就算了。”声调倏地一冷,道:“我希望阁下别勉强这位姑娘,让她走!” 罗天宏道:“事情的经过是朋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事实上我既未勉强她,也没有不让她走!” 穆乘风星目凝注地道:“阁下这话算数?” 罗天宏剑眉一扬道:“以我‘追魂堡’少堡主的身份,岂是那食言无信之人!” 穆乘风淡淡地道:“如此倒是我失言了!”一顿,倏地转向“银旗令主”一挥手道:“姑娘,你可以走了。” “银旗令主”美目透过薄纱,深望了穆乘风一眼,盈盈一福,道:“谢谢相公。”随又朝罗天宏盈盈一福,道:“半月之后,我当履约前往贵堡拜谢公子。” 罗天宏一抬手道:“姑娘别忙走。” “银旗令主”美目掠视了穆乘风一眼,望着罗天宏问道:“公子还有什么见教?” 罗天宏道:“我还是那句话,请姑娘把‘藏宝龟图’交还我再走。” “银旗令主”尚未开口,穆乘风已接着开口说道:“阁下,不是‘食言无信’之人,言犹在耳,怎么立刻就反悔不算了?” 罗天宏脸色一寒,双目电射地道:“朋友,你太多管闲事了!” 穆乘风淡漠地道:“我生性就是爱多管闲事,改也改不了。” 罗天宏冷冷地道:“你自信管得了么?” 穆乘风道:“管得了管不了,要等事后才能知道。” 罗天宏冷声一笑道:“如此我就先试试你!” 他口里说“试”就动手,突然抬手一掌直拍穆乘风胸窝。 穆乘风双眉倏地一扬,道:“阁下好恶毒的心肠,我和你无仇无怨,一出手就想置我于死地!” 话声中,闪电抬手挺掌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穆乘风身形卓立未动,罗天宏却身躯一晃,后退了三大步。 一掌受挫,他脸上立时变了色,目射惊芒地喝问道:“朋友,你究竟是什么人?” 穆乘风冷冷地道:“少堡主阁下,我就站在你面前,是什么人,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么。” 罗天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道:“朋友能接得下追魂掌力的一击,该是当今武林有名的人物,我请问朋友上姓高名?”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少堡主太高抬我了,事实上,我只是个武林末学,江湖无名小卒。” 罗天宏冷笑道:“朋友如此自谦,可是瞧不起罗天宏,认为我罗天宏不配知道朋友的大名?” 穆乘风道:“少堡主言重了,‘追魂堡’名震天下武林,为当今武林五大家之一,以少堡主的身份焉有不配之理。” 罗天宏接口道:“那你为何还不肯赐告?” 穆乘风道:“我只是因为我名不经传,说出来你少堡主不知道。” 罗天宏目中突然闪过一丝诡芒,冷声一笑,道:“朋友,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第455章 保证 穆乘风目光一凛,问道:“少堡主以为我是什么心意?” 罗天宏冷笑道:“朋友是怕我从姓名上查出朋友的出身来历,怕我追魂堡对付你,是不是?” 穆乘风剑眉倏地一轩,一笑道:“少堡主好心智,我生平最受不得一个激字!”语声一顿,冷漠如冰地道:“我姓十名叫三郎。” 罗天宏一听,果然从未听说过这名字,眉头不由微皱了皱,目光深注地道:“十朋友定要管这件闲事么?” 穆乘风一点头道:“不错,我已经管定了。” 罗天宏道:“十朋友和‘天香谷’有渊源,有交情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毫无渊源交情。” 罗天宏道:“既是毫无渊源交情,为何一定要管这种闲事?” 穆乘风道:“一是因为我生性爱管闲事,二是因为我既然已经管了,就必须管到底!” 罗天宏眼珠转了转,道:“十朋友不会另有什么用心吧?” 穆乘风道:“少堡主以为我会有什么用心?” 罗天宏目光瞥视了“银旗令主”一眼,道:“讨好她,赢取她的芳心好感!” 穆乘风双目微睁,道:“会么?” 罗天宏冷笑一声道:“须眉汉,昂藏躯,朋友何乃糊涂不敢承认!” 穆乘风摇头道:“少堡主阁下,我穆乘风顶天立地,既未装糊涂,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罗天宏目光凝注地道:“十朋友当真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么?” 穆乘风正容说道:“我请少堡主说明道理!” 罗天宏又是冷声一笑道:“俗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江湖传说,‘天香谷’四旗令主,人人允称人间绝色……”语音一顿又起,接道:“因此十朋友才借此机会讨好她,用以赢得她芳心的好感,和她结交,是不是?” 穆乘风双眼微微一扬,道:“是便怎样?” 罗天宏似乎想不到穆乘风会毫不迟疑的直言承认,神情不由愕然一呆! 可是,穆乘风却于这闪电刹那间,心念倏地一动,冷声道:“这大概也是少堡主之所以帮忙她,不惜结仇‘鬼府’,从那位‘鬼吏’手中夺取‘藏宝龟图’交给她的原因用心吧!” 罗天宏突然阴声一笑,道:“十朋友高明,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打一耙的心智,实在令人佩服!” 穆乘风双眉再次微扬,道:“这么说,少堡主之帮忙她纯是出自侠义心肠,并无别的用心了!” 罗天宏道:“事实本就是如此。” 穆乘风星目深注地道:“少堡主此语可是出自肺腑?” 罗天宏正容说道:“句句由衷,字字出自肺腑!” 穆乘风道:“好,如此我请问,少堡主既是出自侠义心肠的帮忙,并无一点别的用心,那又为何不让她回去复命?” 罗天宏道:“十朋友,我说过‘不让她回谷复命’这话么?” 穆乘风双眉微扬,道:“这话你虽然没有说过,但是明知她没有那‘藏宝龟图’便无法回谷复命,却强要她交出,并且不惜动武强夺,这不等于不让她回谷复命而何?” 罗天宏冷冷地道:“这是她背信不履行约言的结果,怎能怪我!” 穆乘风道:“她不是已经向你解说了么,回谷复命,最多半月之期定当前往贵堡拜候践约,只不过是将践约日期移后半月,岂能说她‘背信’!” 罗天宏冷声一笑道:“这话虽然不能说她背信,然而,十朋友应该明白,她回谷复命之后,如果就此不再出谷,不践约了,那便如何?” 穆乘风目光瞥视了“银旗令主”一眼道:“以我看,她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语声一顿即起,转望着“银旗令主”,问道:“姑娘是么?” “银旗令主”自穆乘风现身之后,就一直十分注意穆乘风的神情言语,她觉得穆乘风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浑身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冷傲,神秘,高深莫测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追魂公子”罗天宏,虽然生得剑眉星目,玉面朱唇,人品俊逸,洒脱不俗,可是和穆乘风相比,他就逊色了,缺少了穆乘风那种令人难以言喻的气质。 人,都是爱美的,好奇的,尤其是女人,对这种欲望比男人更甚更强烈! 以“追魂公子”罗天宏的相貌,如果说是当代俊逸奇男,则穆乘风应该是俊逸中的俊逸,奇男中的奇男! 在穆乘风未现身之前,追魂公子罗天宏在银旗令主心目中固然是一位美男俊逸,印象颇好,可是穆乘风现身以后,情形就不同了,她芳心中那点颇好的印象立刻被穆乘风夺取了,吸引了。 因此,穆乘风话声一落,银旗令主立即美目倏射异采,语音无限甜美的点着玉首说道:“是的,十相公,天香谷上至谷主,下至一名无足轻重的属下,无一不是千金一诺,言出如山,重信之人!” 罗天宏微微一笑,道:“姑娘,这只是你自己的说法,可是事实如何呢?俗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是不是千金一诺,‘重信’之人,那就难说了!” 这话,只气得“银旗令主”娇躯不禁轻颤,芳心为之气结,沉声叱道:“罗天宏,你……我真想不到名列当今武林‘五大家’之一,‘追魂堡’的堂堂少堡主,竟是这么一个多疑之人!” 罗天宏道:“姑娘,俗语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湖人心诡诈,口是心非之人比比皆是,这焉能怪我多疑!” “银旗令主”道:“这么说,你认为我是那口是心非,心地诡诈之人了……” 罗天宏淡淡地道:“姑娘请别多心,我只不过是那么譬喻……” “银旗令主”截口道:“罗天宏,你不必巧言辩饰,这等譬喻已经很够了!” 罗天宏耸耸肩胛,神情有点轻浮地道:“姑娘要是一定认为这样,我就莫可奈何了。” “银旗令主”冷哼了一声,目光倏然凝注地问道:“罗天宏,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这……”罗天宏做作地略一沉思,道:“只要姑娘肯将芳名赐告,并除下面纱,让我一睹姑娘的绝世芳容,庐山真面目。” “银旗令主”道:“我姓梁名挹芬,至于除下面纱一节,尚请少堡主原谅,恕我不能遵命!” 罗天宏道:“为什么?” “银旗令主”梁挹芬美目一眨,反问道:“少堡主听说过‘天香谷’的规矩么?” 罗天宏微微一怔,道:“什么规矩?” 梁挹芬道:“有关除下面纱示人真面目的规矩。” “哦……”罗天宏想了想,道:“我不想欺骗姑娘,这‘规矩’我听说过。” 梁挹芬道:“如此,少堡主不该有要我除下面纱之说。” 罗天宏微微一笑,道:“姑娘,以我‘追魂堡’少堡主的身份,我想该是并未辱没姑娘。” 梁挹芬淡淡地道:“谢谢少堡主的抬爱,我深感荣宠,只是我不敢高攀,也没有那福份。” 罗天宏道:“姑娘太客气,‘追魂堡’与‘天香谷’齐名武林,正是门当户对,只要姑娘愿意,就没有什么不敢高攀,没有福份的了!” 梁挹芬道:“那只是少堡主的看法,而我自知福薄命薄,实在无福消受少堡主的抬爱。” 罗天宏语音倏然一冷,道:“这么说,姑娘是坚决不愿了?” 梁挹芬摇摇玉首,道:“少堡主原谅,我确实不敢从命!” 罗天宏嘿嘿一笑道:“姑娘,你考虑过后果么?” 梁挹芬冷冷地道:“我早考虑过了。” 穆乘风心中突然转过一个意念,接口道:“罗阁下,你愿意相信我么?” 罗天宏问道:“相信你什么?” 穆乘风道:“请先回答愿不愿意相信我。” 罗天宏略一沉思道:“这问题,得要看是什么事情,当相信的我自无不信!” 穆乘风道:“少堡主如果相信我,我便替梁姑娘作个保,如何?” 罗天宏道:“你要替她作什么保?” 穆乘风道:“担保梁姑娘半月之后,一定前往贵堡践约!” 罗天宏道:“请问十朋友是凭的什么替她作保?” 穆乘风道:“就凭我这个人!” 罗天宏轻声一笑道:“十朋友认为这样可以么?”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挑,道:“少堡主可是不相信我穆乘风?” 罗天宏淡淡摇头道:“这无关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事实上可不可以的问题。” 穆乘风星目倏地一凝,道:“少堡主这话的意思怎样讲?” 罗天宏微笑道:“我请问十朋友,十朋友替她作保,届时她如果不践约,十朋友将怎么办?” 穆乘风道:“我相信梁姑娘决不是那种背约无信之人!” 罗天宏道:“万一是呢?” 穆乘风道:“那你就唯我是问!” 罗天宏点头道:“十朋友这份心胸实在令人钦佩,可是……”话儿一顿即起,道:“我与十朋友素昧平生,从未相识,除了知道十朋友的大名以外,其他根本毫无所知,倘然真有了那‘万一’之说,我又到哪里找你十朋友去?” 第456章 胜负 这话是理,也是实情。 穆乘风浓眉微皱了皱,心念电转了转,道:“这里西街上有座大酒棚,你知道不?” 罗天宏微一点头,目光一凝,问道:“十朋友是大酒棚梁铁汉的手下?”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我和梁铁汉毫无瓜葛,我只是那儿的酒鬼赌鬼。” 罗天宏阴诡地一笑道:“大概也是那儿的色鬼吧!” 穆乘风冷然一点头道:“堡主说对了,梁姑娘万一失了约,少堡主就到大酒棚找我好了。” 罗天宏道:“你一直在那里么?” 穆乘风道:“我既然替梁姑娘作保,在今后二十天以内,我当不离开那里。” 罗天宏点了点头,目光倏又凝注地问道:“我找着你十朋友,你十朋友又将如何呢?” 穆乘风道:“梁姑娘如果真失了约,背了信,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罗天宏淡淡地道:“我知道那是十朋友的问题,但是我却想先知道十朋友如何对我交待?” 穆乘风星目深望了“银旗令主”梁挹芬一眼,道:“那时我只有两个交待办法,一是拜访天香谷主请她令谕梁姑娘前往贵堡践约,向你少堡主道歉,一是请她交出‘藏宝龟图’交还少堡主。” 罗天宏道:“天香谷主如果不肯呢?” 穆乘风浓眉微扬,道:“凡事总得讲个‘理’字,天香谷宅如果不讲理,我无可奈何,就只好以武论理了!” 罗天宏目光深注地道:“在天香谷以武论理,十朋友有把握敌得过天香谷主,能赢?” 穆乘风浓眉再次上扬地道:“纵然是血染天香谷,我也在所不惜!” 罗天宏突然阴声一笑道:“十朋友这份豪气实在令人钦佩万分,只是……”语声一顿,眼珠转动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希望你十朋友这么做,不希望十朋友为此事血染天香谷!” 穆乘风问道:“那么少堡主的意思呢?” 罗天宏道:“我希望十朋友最好置身事外。” 穆乘风道:“这么说,少堡主是不相信我,不答应我替梁姑娘做保了!” 罗天宏淡淡地道:“并不是我不相信,十朋友万一真个血染天香谷,遭了不幸,与我何益,何况俗语说得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我心岂不愧疚难安,所以,我衷心希望十朋友置身事外,不必趟这浑水!” 穆乘风道:“谢谢少堡主的好意,只是我这人生性十分固执,向来言出不移,说出了的话,决不更改!” 罗天宏道:“如此说,我是非得答应让你替她做这个保不可了!” 穆乘风点头道:“是的,少堡主一定得给我这点情面!” 罗天宏心念暗转了转,道:“十朋友可愿意接受我的条件?” 罗天宏问道:“什么条件?” 罗天宏笑道:“请朋友移驾随我同往敝堡作客半月,梁姑娘践约之日立即任凭十朋友自由!” 穆乘风双眉一轩,道:“你想拿我作人质?” 罗天宏淡淡地道:“我这是为十朋友好,也是免得十朋友将来血染天香谷!” 穆乘风冷凝地一笑道:“如此我请问,梁姑娘如果背约,少堡主便要我怎样呢?” 罗天宏双目一眨道:“那就委屈十朋友在敝堡继续住下去。” 穆乘风道:“有期限么?” 罗天宏微一点头道:“有,为奴十年,期满即可恢复自由之身。” 穆乘风突然冷声一笑道:“少堡主不觉得这条件太苛刻了么?” 罗天宏淡淡地道:“我这条件也许是太苛刻了些,但是接不接受,主权还在十朋友你自己。” 穆乘风道:“我不接受这条件,就不能替梁姑娘做保,是不是?” 罗天宏道:“不错,条件本该双方同意方能有效成立,十朋友有权不接受条件,我也有权不接受十朋友的保证!” 虽然,他本意就不想穆乘风替梁挹芬作保,虽然他心中对梁挹芬另有图谋,但是这番话说来却是合情合理,令人有着无理可驳之感。 但是,穆乘风乃是个生性冷傲刚强极端之人,他既已决心插手管定这件事情,怎肯就此半途无功而退! 因此,他心念电转间,暗暗深吸了口气,冷声道:“罗阁下,你的条件我虽然不能接受,可是我仍然希望你接受我的保证!” 罗天宏冷然摇头道:“十朋友,你太不讲理,也太欺人过份了!” 穆乘风道:“你既然要讲理,不欺人,那就应该让梁姑娘走!” 罗天宏道:“办不到!” 穆乘风双眉一挑,道:“少堡主阁下。事情我既已决心管定了,你办不到也得听我的!” 罗天宏目射煞芒的道:“这么说,你十朋友是打算不惜与我追魂堡结仇为敌了?”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追魂堡虽然名列当今武林五大家,威震江湖,但是我还不在乎!” 这语气很明显,穆乘风他根本没有把“追魂堡”放在眼内,否则,怎会有那“不在乎”之说。 他说时神色虽然冷漠而毫无表情,可是听入“追魂公子”罗天宏和他两名黑衣汉子的耳里,脸色全部不禁倏然一变,即连梁挹芬闻言,芳心也不由得微微一震,忖道:“他好狂的口气……” 罗天宏脸色一变之后,旋忽朗声哈哈大笑道:“十朋友,放眼天下武林,敢说这等狂话的,你该算得是第一人了!”语声一顿,目射寒煞的道:“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高的功力,有些什么绝学,敢于如此目中无人,不把我追魂堡放在眼内。” 话落,探手一撩衣襟,飞快地自腰间掣出一柄软剑,振腕抖剑,剑身笔直的指着穆乘风沉喝道:“亮你的兵刃!” 显然,他是因为适才一掌受挫,自知在功力差人一筹,遂乃掣出软剑,企图在剑术上挫败穆乘风。 穆乘风手里提着的蛟皮长袋中虽然放着一柄长剑,也明知道罗天宏掣出软剑的用心是想在剑术上胜他,以泄那一掌挫败之辱,但是他却并未打开蛟皮长袋掣出长剑,神情冷漠地微一摇头道:“不必了,我就空手接你几招‘追魂剑法’好了!” 这话,好狂妄! “追魂剑法”威震天下武林,虽然只有一二招,但却招招凌厉,狠辣无伦,他竟然要空手接斗“追魂剑法”,实在太狂妄,太大胆了! 然而,他要是没有绝对的自信,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怎敢? 罗天宏听得脸色不禁又是倏然一变,厉声一笑道:“十朋友既然如此狂妄,不把‘追魂剑法’放在眼内,我就不再客气了!” 话落,一振手中软剑,便要挺剑发招刺出! 一直默立在他身后的两名黑衣汉子,此际突然双双跨前一大步,左边的一个抬手一拦,道:“属下请令代主一搏!” 罗天宏微一犹豫,正要颔首许可,穆乘风却接口道:“罗阁下,我有个意见,你愿意接受不?” 罗天宏注目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穆乘风道:“你和两位手下联手与我一搏,以十招为限,如何?” 罗天宏剑眉一挑道:“你认为十招之内就可以分出胜负?” 穆乘风道:“我想应该足够了!” 罗天宏道:“要是不够,未分胜负呢?” 穆乘风毫不思索地道:“那就算我输。” 罗天宏道:“你输了,可是就不管闲事了?”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同时从此退出江湖,终身不出!” 罗天宏心头暗暗不由一颤,道:“这么说你是认定我们三人联手,也决不是你之敌了?”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话我可不敢那么说,在未动手分出高下之前,胜负你我各占半数!” 罗天宏点头道:“你说的是。”语锋一顿,双目倏然凝注地道:“十朋友,以一对三作十招之搏,如此赌约,你不后悔么?” 穆乘风浓眉双挑,豪气如虹的震声说道:“少堡主阁下,我穆乘风顶天立地,昂藏须眉,向来一言九鼎,如山不移,岂是那出尔反尔的小人!” “银旗令主”梁挹芬静立一边,耳闻目睹穆乘风这等豪语豪气,美目不禁异彩连连飞扬不已。 穆乘风语声一顿又起,问道:“你输了怎么说?” 罗天宏心念暗转了转,道:“我输了便任由她带着‘藏宝龟图’离去,如何?” 说时,目光深深地瞥视了梁挹芬一眼。 穆乘风点头道:“很好,不过得加上一句,决不追踪拦截劫夺!” 罗天宏剑眉微扬地道:“十朋友,你也太小看我罗天宏了!”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无关小看不小看的问题,借用你少堡主说过的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高明,他竟在这儿借用了这句俗话还给了罗天宏,还得恰到好处。 罗天宏嘿嘿一声阴笑道:“十朋友放心,我罗天宏也是个言出如山顶天立地的昂藏须眉!” 穆乘风冷然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们可以出手了!” 话落,目注罗天宏和两名黑衣汉子,面色神情依旧一片冷漠。 第457章 不要 罗天宏目光瞥视了身旁左右的两名黑衣汉子一眼,突然一声沉喝道:“上!” 振腕抖剑,挺剑直朝穆乘风当胸刺出。 他一剑刺出,剑势看似平平,其实剑尖所指,却笼罩着穆乘风胸前五大穴,只要被刺中一穴,穆乘风就得立刻溅血魂断当场。 穆乘风虽身怀盖世奇学,但是眼见罗天宏出手一剑的剑势,已知这位“追魂堡”少堡主的剑术造诣火候两皆不俗。 因此,他双眉微微一轩,立时收敛起那股狂傲轻敌之心,脚上横移半步,侧身避过剑势,探手如电般直朝罗天宏的右腕抓去。 罗天宏右腕一沉,软剑倏如灵蛇般一翻,反削穆乘风抓到的手掌。 他这一式以攻制攻,争制先机的剑势,应变得不仅奇快异常,而且十分出人意外,如是差一点的江湖高手,在他这一式以攻制攻,应变奇快出人意外的剑势下,定然难逃一剑断掌的厄运。 可惜,穆乘风一身所学高他太多,这一剑纵是出自他父亲“追魂堡主”罗扬波之手,也难伤得穆乘风,何况穆乘风对他这一剑变势,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早有所备。 是以,他软剑剑势甫才一变,穆乘风竟已易抓变弹,弹指击向剑叶! 但闻“当”的一声暴响,罗天宏手里的软剑立被弹得直向一旁荡了开去,并且劲力奇大,虎口生疼欲裂。 写来实在太慢,就在罗天宏软剑反削穆乘风手掌,被穆乘风弹指荡开的电闪刹那,两名黑衣汉子的青铜长剑,已分自两侧势疾凌厉地攻到。 剑未到,剑气已森森袭人生寒。 穆乘风口中一声冷笑,身形飞闪之间,两名黑衣汉子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剑招便已双双走空。 两名黑衣汉子心头方自微微一震,而他们的少堡主“追魂公子”罗天宏已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身躯连连踉跄后退。 原来穆乘风于身形飞闪,闪避两名黑衣汉子攻到的剑招之际,竟突然抬手点出,一缕指风,击中了罗天宏的右肩井穴。 两名黑衣汉子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见罗天宏突然闷哼,身躯踉跄后退,心头不禁倏然大惊,顾不得再出剑攻击穆乘风,双双飘身跃落罗天宏身旁,一左一右伸手扶住罗天宏,问道:“少堡主,您怎么样了?” “追魂公子”罗天宏深吸了口气,摇头道:“不要紧,只是肩井穴被他点中了一指。”语声一顿,倏然瞪目望着穆乘风沉声道:“姓十的,你算得号人物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怎么不算得人物了?” 罗天宏道:“你如果是号人物,就不该暗以指力突袭暗算我!” 穆乘风道:“少堡主阁下,我以一敌三,又未从你背后出手,岂能说是突袭暗算你,这只能怪你自己应变迟钝,学艺不精。” 罗天宏眨了眨眼睛,不禁默然无语。 本来也是,穆乘风他说的是理,一个“理”字能压死人,罗天宏说理既说不过穆乘风,打又打不过他,在此时此际,他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无话可说了。 罗天宏这里正自默然无言,那站在他左边的一名黑衣汉子突然抬起了一只手掌,意欲替罗天宏拍解受制肩井穴道,朝罗天宏的背上拍下。 穆乘风见状,立时双眉一扬,沉喝道:“住手!” 那名黑衣汉子闻喝一怔,举起的那只手掌也就停在半空没有立即拍下,目光转望向穆乘风。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用的是独门制穴手法,你那一掌拍下去,非但不能解开他的穴道,反而会使他呕血当场,要了他的半条命。” 那名黑衣汉子听得心头不禁猛然一颤,缓缓地垂下了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掌。 穆乘风却是语声一顿又起,目视罗天宏问道:“阁下,如今你怎么说?” 罗天宏眼睛一眨道:“你可要我就此认败服输?” 穆乘风冷冷地道:“难道要我把你打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你才认败服输?” 罗天宏略一沉默道:“如此请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被制穴道六个时辰之后自解,如愿就此认输,你就走吧。” 罗天宏再次沉默了刹那,双目突射狠毒之色地望着穆乘风恨声说道:“穆乘风,今天之辱,我罗天宏他日定必找你讨还!”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不在乎,江湖上我随时候教。” 罗天宏心中虽然有点不甘,不愿认输,可是肩井穴被制,整条右臂麻软无力,不能与敌手搏战,心中不甘,不愿又能奈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心念暗转,突然默默一声阴笑,道:“如此甚好,走!” 语落,转身和两名黑衣汉子大踏步走去。 他右肩穴道受制,虽然不能与敌动手搏战,但是并不影响两脚行动,是以脚步仍然十分快捷,眨眼工夫,便已远在百丈以外,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目视“追魂公子”罗天宏身影远去消失不见之后,“银旗令主”梁挹芬立即朝穆乘风盈盈一福,语音无限甜美地说道: “承蒙相公仗义相助,妾身衷心至为感激!” 穆乘风淡然摆手道:“姑娘不必客气,再见。” 话落,一抱拳,潇洒地举步走去。 梁挹芬突然玉手一抬,道:“相公请留步。” 穆乘风脚下一停,注目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梁挹芬没有开口说话,却缓缓抬手除下了蒙面轻纱。 她,好美!好美! 黛眉美目,瑶鼻,檀口,鹅蛋型的脸儿,那皮肤白又嫩,简直吹弹得破,尤其是那一双美目,乌黑晶亮的眸子,充满着圣洁的光辉,也闪灼着令人心颤的智慧,令人自惭形秽,不敢仰视。 她的美丽,是清秀的,纯洁无瑕的,美得不带人间烟火气,套句俗话来说恰似瑶池仙子下凡尘。 穆乘风看得神情不由一呆。 梁挹芬却望着他甜美地一笑,道:“相公,你看妾身的容貌如何,还过得去么?” 穆乘风神色一敛,道:“姑娘玉貌花容,清丽若仙,岂只是过得去,简直太美了!” 梁挹芬美目异采飞闪地道:“相公这话可是真的?” 穆乘风正容说道:“在下句句由衷,字字出自肺腑!” 梁挹芬甜美地笑了笑,道:“如此,妾身就放心了。” 这话,说得似乎有点言不对题,其意何在?颇为令人难解。 穆乘风神情不禁微微一愕,怔目问道:“姑娘什么就放心了?” 梁挹芬美目一眨,道:“相公不懂妾身这话的意思?” 穆乘风摇头道:“在下很笨,实在不懂姑娘这话的意思。” 梁挹芬眸珠轻转,略一沉默,道:“相公可听说过天香谷少女和蒙面轻纱有关的规矩没有?” “没有。”穆乘风摇头道:“在下出道江湖还不到两月,对江湖上的传说一切知道的极少。” 梁挹芬玉首微垂,再次沉默了刹那,旋而忽抬首说道: “相公既是不知,妾身只好厚颜忍羞实告相公了。”语声微顿了顿,娇靥容色一肃,接道:“举凡本谷少女不论容貌,规定都得戴上面纱,不得以真面目示人。” 穆乘风心中暗忖道:“怪不得那‘追魂公子’罗天宏适才要她除下面纱时,她坚决不肯……” 他暗忖之间,梁挹芬却接着又道:“但是她如果自动除下面纱,让某人看到她的真面目时,那人便就是她终身托付之人了。” 说罢,她那秀丽的娇靥上已飞现起两片红晕,含羞无限地缓缓地垂下了一颗玉首。 穆乘风明白了,心头不禁一阵震动,旋而,他暗暗深吸了口气,道:“姑娘,你这份垂爱之情,在下衷心十分感激,只是……”语声一顿,倏地转过身形,以背对着梁挹芬,说道:“姑娘还是将面纱戴上吧!” 梁挹芬玉首倏地一抬,美目注视着穆乘风的背影,道:“相公,你不要我么?” 穆乘风道:“姑娘!我不敢当。” 梁挹芬道:“相公可是嫌弃我?” 穆乘风摇摇头道:“姑娘玉貌花容,人间绝色,我怎会嫌弃姑娘!” 梁挹芬美目眨动地道:“如此,相公为何不要我?” 穆乘风道:“我并没有说不要姑娘。” 梁挹芬道:“那么相公是要我了。” 穆乘风道:“姑娘,我只能说我不敢当,套句姑娘对那罗天宏的话:我福薄命也薄,我不配,也不值得姑娘垂爱。” 梁挹芬道:“相公这是真心话么?” 穆乘风道:“我句句发自肺腑,决无一字虚假!” 梁挹芬语音忧凄地道:“但是我却认为相公这是自谦,根本不是真心话。” 穆乘风淡漠地道:“姑娘要是那么认为,我就莫可奈何了。” 梁挹芬黛眉微皱地沉默了刹那,道:“请相公回过身来说话,好吗?” 穆乘风冷然摇头道:“不必了,姑娘如是没有其他的见教,我该走了。” 梁挹芬忽然幽幽地轻声一叹,道:“相公就那么讨厌我?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么?” 第458章 匕首 穆乘风摇头道:“姑娘误会了,姑娘姿容绝代,貌胜天仙,我怎会讨厌,又怎敢讨厌姑娘。” 梁挹芬道:“既然不是,相公为何以背对着我不肯回过身来和我说话,这算什么,是礼貌么?” “这……”穆乘风微窒,道:“姑娘,这虽然似乎有点不礼貌,但是我是有道理的!” 梁挹芬美目一眨,道:“如此我请问相公是什么道理?” 穆乘风道:“因为姑娘生得实在太美了,令我有自惭形秽之感!” 梁挹芬道:“所以相公便不愿转过身来看我,是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姑娘。” 梁挹芬微一沉思道:“这大概也是相公自认那‘不配’的理由么?” 穆乘风道:“我另外还有理由。” 梁挹芬问道:“另外还有什么理由?” 穆乘风默然沉思有顷,反问道:“姑娘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么?” 梁挹芬心念电转,道:“姓十名三郎,出道江湖两月,名不见经传,但却是个身怀绝学,顶天立地的昂藏须眉,盖世奇男。” 穆乘风双目异采飞闪地道:“这只是姑娘片面的看法,也是姑娘美好的看法,其实,我根本不是姑娘所想象的那么美好的人!” 梁挹芬道:“相公又自以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穆乘风语音平静地道:“姑娘,我是个无家无业,浪荡江湖,今东明西,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江湖人!” 梁挹芬道:“相公应该明白,妾身虽然生长天香谷,身份虽然是天香谷的银旗令主,事实上也是个扛湖人。” 穆乘风道:“姑娘,我不只是个今东明西,居无定所,浪荡江湖的江湖人,而且还是个好酒好赌好色,满身恶习的浪子!” 梁挹芬道:“这我已经听相公说过了。”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不管相公是怎样的一个人,纵然是个大奸大恶的一代恶枭,找也不在乎。” 穆乘风道:“谢谢姑娘,不过,姑娘虽然不在乎,我却在乎。” 梁挹芬黛眉微皱,道:“为什么?我都不在乎,你在乎的什么?” 穆乘风道:“适才我已经说过了,姑娘!” 他话未说完,梁挹芬突然接口道:“你是因为我长得太美了,所以你不敢要我,怕辱没了我,是不是?” 穆乘风点头道:“是的,姑娘,姑娘人间绝色,像我这样一个满身恶习的江湖浪子,实在配不上姑娘,不然,那会害了姑娘一辈子!” 梁挹芬道:“我不在乎,我不怕,我愿意!” 穆乘风道:“姑娘虽然愿意,虽然不怕,可是我却不愿意,我却怕!” 梁挹芬道:“相公怕什么?” 穆乘风道:“我怕天下武林为姑娘不平,咒骂我,怕‘天香谷主’和姑娘的同门群起责难我,找我算账!” 梁挹芬黛眉深蹙,幽幽地道:“这么说,相公是坚决不要我了?” 穆乘风道:“姑娘原谅,我实在不适合姑娘!” 梁挹芬默然沉思地深吸了口气,声调突地一冷,道:“穆乘风,你转过身来!” 话声中,她缓缓伸手入怀,掣出了一柄寒光灼灼如电的匕首。 穆乘风冷然一摇头道:“不必了,我转不转过身去都是一样。” 梁挹芬冷冷地道:“是不是一样,你转过身来看看就知道了。” 穆乘风心念忽然微微一动,默默地转过了身躯,眼见梁挹芬手上握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时,神情不由愕然一怔! 梁挹芬却娇靥神色冷凝地道:“相公看清楚我手里的这把匕首了么?” 穆乘风点头道:“看清了。” 梁挹芬道:“相公知道我要用这把匕首做什么?” 穆乘风摇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 梁挹芬语音平静地道:“我要用它完成一件事情!” 穆乘风问道:“一件什么事情?” 梁挹芬道:“我要用它毁了我这张不太难看的脸!” 穆乘风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梁挹芬淡淡地道:“好让相公安心无虑的答应要我。” 穆乘风浓眉微蹙,道:“但我仍不答应呢?” 梁挹芬神色一片平静地道:“那我就把它扎进我自己的胸窝里去!” 穆乘风心头不禁倏然一震,脸色微变了变,旋忽冷声一笑,道:“姑娘是想威胁我么?” 梁挹芬黛眉微扬,随即缓缓地垂下了玉首,低声凄惋地道:“那么相公的意思要我如何呢?”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请姑娘立即返回天香谷复命!” 梁挹芬默然了刹那,点着玉首,语音凄惋地道:“为了免得相公误会我这是威协,我遵命,相公你先请吧!” 穆乘风略一犹豫,星目深望了梁挹芬一眼,缓缓转身举步。 他刚走出两步,蓦地,十丈以外暴起一个粗豪的声音,喝道:“芬侄女,使不得!” 喝声中,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影,突自十丈以外的一株大槐树上电掠扑下。 穆乘风反应极快,一闻喝声,心中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身形电旋,只一探掌,已奇快无伦地一把握住了梁挹芬姑娘的一只皓腕。 原来就在穆乘风转过身形,刚走出两步之际,梁挹芬姑娘芳心已萌死志,玉腕一翻,那柄寒光灼灼的匕首便直朝自己的胸窝刺去! 幸亏穆乘风反应极快,旋身、探掌均皆快逾电闪,否则后果不言可知,梁挹芬必然香消玉殒,穆乘风定将抱恨终身! 当然,这还得归功于那一声喝呼,若不是那声喝呼使得梁挹芬心中微微一怔,手上匕首刺得略慢了一慢,他穆乘风反应纵然再快,也将略迟了一步,仍将是个“抱恨终身”之局! 穆乘风一把握住了梁挹芬的玉腕,浓眉立即微微一皱,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梁挹芬美目微睁,挣了挣被穆乘风握着的玉腕,冷声道:“请放开我!” 穆乘风双眉微扬了扬,道:“我遵命!” 说话间手掌一滑,梁挹芬只觉得腕脉微麻,手里的匕首已到了穆乘风的手里,同时,穆乘风立即趁势后退了一大步,转朝那由大槐树上扑落,身形高大的魁梧之人抱拳一拱道:“梁大哥,谢谢你!” 原来此人正是那位威震江湖,义薄云天,大酒棚棚主“九环刀”,又号“铁汉”的梁大豪。 梁铁汉哈哈豪笑一声道:“十兄弟请别客气。” 语声一顿,环目转望向梁挹芬,梁挹芬不待梁铁汉开口,立即盈盈一福,道:“侄女儿拜见豪叔叔。” 梁铁汉脸色一凝,轻哼一声道:“姑娘请少礼,我不敢当。” 梁挹芬黛眉微微一皱,道:“豪叔叔生侄女儿的气了?” 梁铁汉又轻哼了一声,道:“丫头,你还把我这个叔叔放在眼里么?” 梁挹芬玉首微垂,道:“豪叔,您老人家这话侄女儿可吃 罪不起,侄女儿怎敢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 “好。”梁铁汉环目一凝,道:“那么我问你,你来开封几天了?” 梁挹芬答道:“三天了。” 梁铁汉道:“你知道我住的地方么?” 梁挹芬点着头道:“侄女儿知道。” 梁铁汉又轻哼了一声道:“那么我再问你,你既然到了开封,也知道我住的地方,为什么不到我那里去见我?” “这个……”梁挹芬微一犹豫,道:“侄女儿此来之时,娘曾有严谕嘱咐。” 梁铁汉环目一睁道:“是你娘不准你到我那里去么?” 梁挹芬玉首微摇道:“不是,娘只严谕侄女此来事情未办好之前,不许去见您老人家。” 梁铁汉威态稍敛地道:“那是为什么?” 梁挹芬道:“娘的意思是您老人家那里人品过杂,怕泄漏了侄女此来任务的消息,增加麻烦。” 梁铁汉环目眨了眨,问道:“你此来任务便是那只大龟么?” 梁拒芬点点玉首答道:“是的。” 穆乘风心中突然一动,接口问道:“姑娘,这只‘藏宝龟图’究竟是藏些什么宝藏?姑娘能告诉我么?” 梁挹芬娇靥倏然一凝,玉手一伸,冷冷地道:“相公请把匕首还给我!” 她没有答理穆乘风的问话,反而神色冰冷地伸手向穆乘风要回匕首,这对穆乘风实在是个极大的难堪,是个极大的“钉”子。 穆乘风两道浓眉微挑了挑,旋忽一翻腕,递过了匕首,神色冷漠地道:“再见!” 话落,转身潇洒地举步。 梁铁汉见状一怔,连忙说道:“十兄弟请留步。” 穆乘风头也不回地道:“梁大哥,你们叔侄多谈谈吧,有话我们回头再谈好了。” 说话间,脚下已若行云流水般地出去五丈以外。 梁铁汉望着穆乘风远去的背影,不禁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他真是个倔强、高傲、冷漠、绝情集于一身,令人无法理解的怪人!” 梁挹芬娇靥上充满了一片幽怨的神色,默默地低垂着玉首。 俄而,她芳心里突然升起了一抹希望,抬起玉首,美目发亮地望着梁铁汉问道:“豪叔,您老人家和他的交情很好?” 第459章 脾性 梁铁汉微一摇头,道:“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和他认识的。” 梁挹芬美目中的亮光消失了,有点失望地道:“这么说,豪叔也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师承了?” 梁铁汉道:“豪叔和你一样,除了知道姓十名叫三郎以外,其他也毫无所知。” 话声微顿了顿,接着便把“黑飞燕”赵玉倩慧眼识英杰,要聘请穆乘风为乃弟教读西席,穆乘风一再推拒不答应,和住宿在艳艳姑娘处的经过告诉了梁挹芬。 梁挹芬对于这番经过听的十分凝神,很是仔细,听完之后,她黛眉深蹙地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照此说来,那位艳艳姑娘对他倒有可能比较了解些了!” 梁铁汉摇头说道:“我已经盘问过艳艳,艳艳也和你我一样,也只知道他名叫穆乘风,连他从不离手的那只蛟皮长袋是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梁挹芬美目眨动地道:“艳艳姑娘她不会说谎瞒骗您老人家吧?” 梁铁汉道:“我想不会,我一向以诚义待人,艳艳她绝不会说谎瞒骗我,再说她也不敢!” 梁挹芬心念电闪地道:“豪叔,以侄女儿揣想,那么艳艳姑娘若说连穆乘风蛟皮长袋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都不知,这似乎有点不可能。” 梁铁汉环目一凝,道:“为什么不可能?” 梁挹芬微一犹豫道:“豪叔不是说他已在艳艳姑娘那里住了三天了么?” 这话一说,梁铁汉明白了,也笑了。 梁挹芬娇靥不禁一红,含羞地嗔道:“豪叔,您笑什么,侄女儿这话难道还有什么不对么?” 梁铁汉笑容一敛,道:“据艳艳姑娘说,穆乘风他虽然在她那里已经住了三天,可是他每夜都住在客厅里,从未踏进艳艳的房内一步。” “哦……”梁挹芬美目异采飞闪地道:“这么说,他根本不是那种满身恶习的江湖浪子了?” 梁铁汉忽地哈哈一声豪笑道:“丫头,他真要是那种浪子恶徒,今晚你早就遭殃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会遭什么殃,梁挹芬她聪慧绝世,当然听得懂也当然明白,穆乘风真要是那种人的话,以穆乘风适才对付“追魂公子”罗天宏和夺取她手上的匕首的那等武功身手,今晚恐怕谁也救不了她,她一定非遭殃不可! 因此,梁铁汉话声一落,她不禁又羞红了双颊,缓缓地垂下了玉首,默然不语。 梁铁汉话题倏地一改,正容问道:“丫头,那只大龟究竟关系着什么藏宝?” 梁挹芬略一犹豫道:“听娘说,那是一批价值连城的珠宝和一部武学奇书,谁要得到了那批藏宝,不但立可富致敌国,而且可以练成盖世奇学神功,席卷天下,雄霸武林!” 梁铁汉“哦”了一声,随即环眼一睁,道:“这么说,你娘是要雄霸武林了!” 梁挹芬摇摇玉首道:“我娘并没有那么说,只说我们必须得到那批藏宝,免得落入歹徒的手里,为害武林!” 梁铁汉道:“你娘真是这么说的么?” 梁挹芬正容说道:“我娘确是这样说的,侄女儿决未说谎。” 梁铁汉默然沉思了片刻,话题倏又一改,问道:“丫头,对于穆乘风,你打算怎么办?” 梁挹芬神色默然地摇了摇玉首,道:“他恁地绝情,侄女儿还能怎么办,只好自怨命薄了!” 梁铁汉浓眉微皱道:“难道你打算就这样算了不成?” “是的。”梁挹芬点点头道:“他对侄女儿既然丝毫无动于衷,不要侄女儿,不算了又能怎样?难道还能阴魂不散地缠着他,硬赖着给他不成?” 梁铁汉环目一凝,道:“丫头,你不会再做傻事,用你手里的那柄匕首轻生吧?” “不会的。”梁挹芬玉首轻摇,语音平静地缓缓说道:“侄女儿已经想开了,侄女儿既然喜欢他爱他,便应该为他设想,不该做那等傻事,令他心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愧疚不安终身,害他落个绝情无义的骂名!”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因为爱并不是绝对的占有,是牺牲,是奉献,也是圣洁的!” 她说时不仅语音,脸色神情都显得出奇的平静,而且美目中那种幽凄、哀怨、黯然的神色消逝了,代之的是一片圣洁的光辉,晶亮照人! 梁铁汉看得不禁双眉高轩,双目异采飞闪地肃容点头说道:“贤侄女这份心胸,这等见解,确实不愧是咱们梁氏门中的女丈夫,愧煞须眉的盖世红粉!”语锋一顿,环眼倏又深注地道:“可是,贤侄女,你为他设想,这是你的美德,你对他的深情,然而你自己呢?对于你自己的一生,你也为你自己设想了么?” 梁挹芬淡淡地点头道:“侄女儿早已经想好了,返回天香谷复命之后,便即青灯古佛,修积来生。” 梁铁汉心头微微一震,道:“丫头,你要出家当尼姑去么?” 梁挹芬道:“侄女儿此生也只有这条路好走了。” 梁铁汉眉头暗皱了皱道:“你娘她会答应你这样做么?” 梁挹芬语音坚决地道:“我娘自然不会答应,不过,她老人家不答应也拦不住我的!” 梁铁汉双眉深蹙地道:“丫头,你应该明白,你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梁挹芬点点头道:“侄女儿明白,侄女儿虽出家为尼,但是仍然会孝敬她老人家的。” 梁铁汉默然稍顷,道:“贤侄女,你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么?” 梁挹芬道:“侄女儿想过了,我娘她老人家一定会很伤心,很悲痛,但是我会好好地安慰她老人家的。” 梁铁汉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后果’,而是另外的可怕的‘后果’!” 梁挹芬神情愕然一怔,问道:“豪叔以为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梁铁汉脸色神情倏地一肃,道:“我问你,你了解你娘的性情么?” 梁挹芬轻轻点头道:“娘的脾性,侄女儿当然十分清楚。” 梁铁汉道:“如此你说说看,你娘是怎样性情的人。” 梁挹芬眨了眨美目,道:“她老人家是位个性倔强、刚烈、好胜心极强之人。” 梁铁汉点了点头,道:“你娘很爱你么?” 梁挹芬道:“我娘十分地爱我,在表面上对我与谷中弟子属众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事实上,她老人家爱我,比她老人家的性命还重要!” “那就是了。”梁铁汉道:“你娘爱你既胜过她自己的性命,你受了委屈要出家做尼姑,她岂会不追根究源地查问真相,你想想看,她于明白真相后,在伤心悲痛下,她会怎么做,她会不为爱女出这口气么?” 梁挹芬芳心不由暗暗一震,道:“豪叔的意思可是说我娘她老人家在悲痛之下,会找他的麻烦,与他为难么?” 梁铁汉脸色凝重地道:“贤侄女聪明绝世,你应该想到以你娘的性情为人,岂止是找他的麻烦,与他为难,只怕……”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以他那一身高绝惊人的所学功力与他那冷漠狂傲的个性,必将激怒你娘,激起你娘的倔强、好胜之心,定必出动天香谷精锐高手与他为敌,甚至于要毁掉他,其结果必然引起武林轩然大波,不可收拾的后果!” 这番话,只听得梁挹芬芳心不禁大为震颤,虽然,这只是梁铁汉的推测之言,但是梁挹芬她芳心明白,她娘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娘爱她,以她娘的脾性,为了她,确有可能不顾一切地这么做的。 她只是一时没有考虑细想这后果问题,如今经梁铁汉这么一说,她芳心大为震颤之下,不禁黛眉双蹙默然地垂下了玉首。 梁铁汉环眼微转了转,语音温和地问道:“芬儿,你愿意听叔叔的话么?” 梁挹芬玉首微抬,道:“侄女儿理应静听您老人家的训诲。” 梁铁汉微微一笑道:“贤侄女既然愿意听叔叔的话,那就不准再有那‘青灯古佛,修积来生’,或者其他任何一点消极的意念,回谷之后,也不准向你娘提说他的事情,你答应么?” 梁挹芬默然沉思了刹那,点头道:“侄女儿遵命。” “好。”梁铁汉点头一笑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一定想办法遂你的心愿。”语声一顿,又道:“现在你仍然戴上面纱,回谷复命去吧!” 梁挹芬檀口动了动,像似要说什么,但却又忍了下去。温顺听话地收起手里的匕首,抬手戴上面纱,朝梁铁汉盈盈一福,道:“侄女儿遵命,也谢谢叔叔。”语声一顿,目光缓缓瞥视了地上两名侍女的尸身一眼,又道:“豪叔,她二人的尸首就麻烦豪叔派人买两具棺木,将她们殓葬了吧。” 梁铁汉点头道:“贤侄女放心好了,叔叔会派人殓葬她们的。” 梁挹芬点了点玉首:“谢谢叔叔。” 话落,又是盈盈一福,一拧娇躯,长身飞掠而去。 她身法快捷,白衣飘飘,恍若海鸥掠波,接连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不见踪影。 第460章 自欺 梁铁汉目视梁挹芬的背影消失不见,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转身迈了步。 那“夜游鬼吏”殷千成虽被“追魂公子”罗天宏制住穴道,身不能动,口却能言,一见梁铁汉转身迈步即将离去,他忍不住了。 因此,梁铁汉这里刚一迈步,殷千成连忙开口喊道:“梁大侠!” 梁铁汉虽然明知他是穴道被制不能动弹,却故作不知不识地愕然一怔,停步凝目问道:“请恕梁某眼拙,阁下是……” “夜游鬼吏”殷千成道:“老朽殷千成,乃幽冥鬼府属下。” 梁铁汉一抱拳道:“哦,原来是‘夜游鬼吏’殷兄,梁某失敬了。”语声一顿即起,目光深沉地问道:“殷兄喊住梁某有何见教?” “夜游鬼吏”殷千成脸色有点尴尬地道:“老朽想请梁大侠帮个忙,梁大侠肯不肯?” 梁铁汉道:“殷兄要梁某帮什么忙?梁某能帮得上吗?” “夜游鬼吏”道:“梁大侠不但能帮得上,而且只是举手之劳!” 梁铁汉轻声一“哦”,道:“如此,殷兄但请吩咐好了。” “夜游鬼吏”目光眨动地道:“梁大侠是答应帮忙了?” 梁铁汉微一点头道:“只要梁某真能帮得上忙,力所能及,梁某自当答应。” “夜游鬼吏”嘿嘿一笑,道:“谢谢梁大侠。” 梁铁汉道:“不敢当,殷兄请勿客气。” “夜游鬼吏”干咳了一声,说道:“请梁大侠帮忙解开老朽被制的穴道。” 梁铁汉故作讶异地一惊:“殷兄何处穴道被制了?是谁下的手?以殷兄的功力,怎会……” “夜游鬼吏”脸上微微一红,道:“是罗家小儿,也是老朽一时大意轻敌,中了他的暗算。” 梁铁汉道:“哦!原来如此,我说呢,以殷兄一身上乘武学功力,怎会轻易被人制住穴道呢!”语声微微一顿,注目问道:“殷兄被制的是何处穴道,知道解法么?” “夜游鬼吏”嘿嘿干笑了笑道:“请梁大侠以三成掌力在老朽背后‘灵台’穴上拍上一掌,被制穴道就能解开了。” 梁铁汉点了点头,道:“这没有问题,不过,殷兄必须答应梁某一个不小的要求。” “夜游鬼吏”双目微转了转,倏然凝注地问道:“梁大侠可是要老朽不去追截令侄女?” 梁铁汉点头道:“殷兄高明,梁某正是这个要求。”语声一顿即起,注目问道:“殷兄答应么?” “夜游鬼吏”眨眨眼睛道:“老朽如是不答应,梁大侠便不替老朽拍解穴道么?” 梁铁汉点头道:“不,梁某仍当替殷兄解开穴道,只是时间必须等到天亮以后。” “夜游鬼吏”道:“梁大侠认为等到天亮以后,便不虞老朽去追截她么?” 梁铁汉道:“不错,现在离天亮还有三个更次,那时她已远在百里之外,殷兄是追不上她了。” “夜游鬼吏”微一沉思,道:“如此,梁大侠只管放心好了,老朽答应梁大侠天亮以前,决不去追她就是。” 梁铁汉抱拳道:“梁某谢谢殷兄的千金一诺。” “夜游鬼吏”嘿嘿一声干笑道:“梁大侠无须客气,这是应该的,也是一项公平交易!” 梁铁汉没有再说话,抬手出掌,功聚三成,往“灵台”穴上一拍,“夜游鬼吏”身躯微微一震,被制穴道立解,体内真气顿然畅通,张口吐出一口瘀痰,着实吸了口气,朝梁铁汉抱掌一拱,道:“多谢梁大侠。” 梁铁汉淡然一笑,道:“借用殷兄之言,‘这是一项公平的交易’,殷兄又何必客套言谢。” “夜游鬼吏”嘿嘿一笑,梁铁汉却接道:“现下时仅夜半, 梁某恭请殷兄移驾梁某那大酒棚内略歇,让梁某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夜游鬼吏”摇头道:“不必了,盛情心领。” 梁铁汉凝目道:“殷兄不肯赏光,是嫌弃么?” “夜游鬼吏”道:“梁大侠言重了,老朽怎敢……”心念倏然一动,抬眼问道:“梁大侠可是怕老朽不守诺言,夤夜出城追截令侄女?” 梁铁汉微微一笑道:“以殷兄身为幽冥鬼府八大鬼吏的身份,梁某相信殷兄决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江湖宵小之流。”语锋一顿即起,道:“值此夜半时分,大小客店俱已关门,梁某身为地主,理应招待,无论如何也得请殷兄赏光移驾敝处歇息半夜,等天亮以后再走。” 话,说得虽然十分婉转动听,是礼也是理,然而事实是怎么回事,梁铁汉欲邀请他殷千成前往大酒棚歇息半夜的用心是什么?他殷千成不是傻瓜,怎会不明白。 他乃心机深沉之人,也深知梁铁汉一身功力所学两皆不俗,倘若翻脸动手,他自己实无胜券的把握。 因此,他心念电转了转,道:“梁大侠既是这么说,老朽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打扰半夜了。” 梁铁汉哈哈一声豪笑,道:“殷兄请。” 说着一抬手,肃客先行。 殷千成没有开口说话,也未多作客套,微一欠身,迈开了大步。 夜凉如水,寒风轻拂。 一朵乌云,遮盖了一弯淡淡的眉月,夜色顿时显得更黑了。 大冷天,夜半时分,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街道两边的店户也都早就上了门熄了灯,入了梦乡。 万籁俱寂,一点极轻的声音也可以传出老远老远。 这时,街上像幽灵般地出现了一条黑衣人影,由东而西,缓缓地走着,鞋底擦着那铺石板街道,发着沙沙的音响。 看那黑衣人影走路的姿态,步履之间,颇为潇洒,但是脸色神情却显得十分冷淡而又落寞! 他,正是那位让梁挹芬心碎神伤,几乎自绝琉璃塔前,被视作绝情寡义的穆乘风。 穆乘风,他左手提着蛟皮长袋,低着头彳亍地走着,他脑子里有点儿紊乱,一面走一面想着心事,想着这两天来所经过的事情:先是“黑飞燕”赵玉倩,坚要聘请他为乃弟教读。今夕则是那位“银旗令主”,也是“天香谷主”的掌珠梁挹芬姑娘,竟然对他动了情,倾了心,爱上了他。 人的性情,虽然由于先天的环境遭遇,后天的调教不同而有所不同,但是人总是血与肉的结晶,有思想,有灵智,懂得感情的生命。 穆乘风虽然是个性情冷淡、倨傲、倔强的人,但他绝非冷血动物,对于赵玉倩诚挚的聘请,梁挹芬的深情倾心,若说丝毫无动于衷,那是自欺欺人之谈! 何况赵、梁二女又都生得那么美,都是人间绝色,倾城倾国的美姑娘! 可是,他和赵、梁二位姑娘都只缘仅一面,甫才相识,二位姑娘为何竟都对他如此? 这问题,他实在想不通,也无法理解,究竟是为了什么?因此,他脑子里有点纷乱、迷惑,也有点惶恐! 蓦地,他星目寒芒一闪,心中暗暗冷哼了一声地霍然停了步! 原来就在此际,前面丈外道旁的一条小巷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大汉,双手叉腰地拦在路中。 穆乘风脚步一停,冷冷地问道:“阁下有何见教?” 黑衣大汉嘿嘿一笑道:“请问朋友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有告诉阁下的必要?” 黑衣大汉道:“你最好告诉我。” 穆乘风道:“我不呢?” 黑衣大汉道:“那只怕由不得你!” 穆乘风浓眉微皱,道:“由不得我难道还由你阁下不成?” “不错。”黑衣大汉道:“正是得由我。” 穆乘风忽地冷声一哂,道:“可是就凭你们五个人?” 黑衣大汉心头不禁暗暗一凛,随即嘿嘿一声冷笑道:“朋友高明,正是凭我们五个人!” 穆乘风冷冷地道:“如此,你就叫那四个都出来吧,别再躲着了。” 黑衣大汉阴声一笑,侧首朝巷子里喊道:“崔大祥,你们都出来吧。” 随着话声,巷子里闪出了四个一式黑衣劲装,腰插短刀的精壮大汉。 穆乘风目光冷冷地一瞥那四个,望着那拦立路中,像是为首的一个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黑衣大汉微一迟疑,道:“我们是奉命来请一位好朋友的。” 穆乘风道:“你们要请的朋友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黑衣大汉道:“我们只知道他姓十,其他便不知道了。” 穆乘风道:“你们奉谁命令?” “敝上。”黑衣大汉目光倏地一凝,问道:“朋友是姓十么?” 穆乘风冷然一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姓十。”声调一落即起,问道:“贵上是谁?” 黑衣大汉道:“十朋友见到就知道了。” 穆乘风道:“贵上现在什么地方?” 黑衣大汉道:“城南五里地方的一座树林内。” 穆乘风道:“如此,前面带路!” 黑衣大汉没再开口,抬手朝那四个一打手势,两个随着他在前带路,另两个则随在穆乘风身后,三前二后,将穆乘风夹在中间。 显然,他们的用心谁都能一见就知,他们是怕穆乘风中途撒腿跑了。 第461章 折扣 穆乘风虽然明知道他们的这种用心,但是他并未在意,因为他们五个只不过是对方的手下爪牙,凭他穆乘风要斗就得斗那些有头有脸,成名的人物,是以也不愿和他们五个一般见识,他们五个也不值他出手! 树林中,二十余名黑衣人拱立四周,一位锦袍中年人威仪凛凛地岸然傲立,双眸精光灼灼,气度沉稳,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威凌之气! 进入林中,那个为首的黑衣大汉立即疾行几步,朝锦袍中年人躬身为礼,说道:“禀报门主,姓十的带到了。” 穆乘风停步冷然凝立锦袍中年人对面丈外之处,入耳“门主”这声称呼,他心中明白锦袍中年人是什么人了。 锦袍中年人微一摆手,道:“很好,着记大功一次。” 黑衣大汉身形再次一躬,道:“谢谢门主。” 话落,立即和那四个黑衣大汉退向了一旁。 锦袍中年人双目倏如两道冷电般逼视着穆乘风问道:“阁下半月前接连两次光临本门,并且出手伤人,是为了什么?” 原来这锦袍中年人,竟是当今武林五大家之一的“黑鹰门”门主——“毒鹰爪”褚武强。 穆乘风神色冷漠毫无表情地道:“你就是‘黑鹰门主’褚武强么?” “毒鹰爪”褚武强冷然一点头道:“不错。阁下两次光临本门,莫非是找我的么?” 穆乘风道:“你说对了,‘黑鹰门’中除了你褚武强之外,还没有值得我一找之人!” 此语一出,拱立四周的“黑鹰门”高手,立时个个脸上变色,纷纷冷哼出声。 一名豹头灰髯老者突然嘿嘿一声冷笑,喝道:“十小子,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你的舌头么!” 穆乘风星目寒芒一闪,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插口多话,你先接我一掌试试!” 话落,恢然抬手一掌遥遥拍了过去。 他随手一掌拍出,看似轻飘飘的并无惊人的威势,但是豹头灰髯老者已感到暗劲潮涌卷地撞来,心头不禁骇然大惊,连忙双掌疾抬,一声大喝,吐气开声,以十成功力迎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劲气狂飙激卷中,豹头灰髯老者口中一声闷哼,立被震得身形踉跄连退五步,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两腿一软,扑倒地上当场昏死了过去! 豹头灰髯老者姓纪名登,为“黑鹰门”十大高手之一,外号人称“开碑手”,素以掌力雄浑刚猛着称。 然而,他以双掌之力竟接不下穆乘风那轻飘飘的一掌,这情形,立刻震慑住了“黑鹰门”的一众高手,个个心头骇凛非常! 的确,穆乘风这等功力掌力,实在太骇人,太惊人了! “黑鹰门主”褚武强目睹此状,心中也不禁骇然一凛,但,他到底是一门领袖,威镇当代的枭雄,心中虽然骇凛,脸上神色却是丝毫未变,气态仍是一派沉稳,目射寒电地道:“十阁下,你好狠辣的掌力!” 穆乘风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地,冷漠地道:“这是对他口出不逊的惩戒,焉能怪我?” 褚武强嘿嘿一声阴笑,话题倏然一变,问道:“阁下与我有仇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难道非得与你有仇才可以找你么?” 褚武强目光闪动地道:“那么阁下找我是为了……” 穆乘风道:“我要向门主借样东西。” 褚武强双目一凝道:“阁下要借什么东西?” 穆乘风道:“请问门主,人生于世,以什么东西最宝贵?” 褚武强神情愕然一怔,心念电闪间,倏有所悟地脸色不禁勃然一变,旋而扬声哈哈一声大笑道:“十阁下,褚某手创‘黑鹰门’,纵横江湖二十多年,敢向褚某说这等话的,你是第一人!”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么说,门主是不肯借了?” 褚武强道:“褚某既不会孙悟空那七十二变,也没有两条命,借给了你,我玩什么?阁下想要可以凭本领拿去,褚某无法从命!” 穆乘风冷傲地一笑,没有接话,但是一双星目中却突然射出了两道凛人心颤,夺人神魄的煞芒! 褚武强也立即目射灼灼精芒地注视着穆乘风,双肩微耸,沉神静气,抱元守一。 两人相对峙,四只眼睛全都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方,情势已是有如拉满了的弓弦,蓄势待发! 蓦地,一个无限甜美的声音起自五丈以外一片浓密暗黑的树影中,轻柔地说道:“喂!你不能随便欺负人,知道么?” 一位白衣少女,自那片暗黑的树影中轻盈婀娜地现身走了出来。 穆乘风星目一掠,神情不由微微一呆,刹时,他心底的一股杀意消失了,目中那两道凛人心颤,夺人神魄的煞芒也倏而敛去。 她秀发披肩,鹅蛋型的脸儿,美目、瑶鼻、檀口,长长的睫毛,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犹如天空两颗晶亮的星星。 她那纯洁而显得稚气的气质,她那清秀美丽的娇靥上挂着柔和的浅笑,足以消弥任何一个凶恶之人胸中所蕴蓄着的残酷杀意,化暴戾为祥和! 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纯洁,美得令人无法形容,那些“人间绝色”“倾国倾城”的字眼,对她简直是一种污辱。 如果真要用什么字眼来形容她的话,那只有两个字——圣女。 白衣少女迈步轻盈地走近穆乘风的身前五尺之处停了步,美眸光采柔和地望着穆乘风,语音轻柔地说道:“喂!我的话你听见了么?” 穆乘风暗暗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姑娘,我听见了。” 白衣少女眨着乌黑晶亮的眸子,浅笑地道:“那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还不走呢?” 穆乘风突然发觉白衣少女那双乌黑晶亮的眸子里,有着令他心悸,令他不忍拂逆的光辉。 因此,他连忙逃避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去与白衣少女的眸光接触。 可是,当他的目光一接触到那“黑鹰门主”褚武强时,他心底的杀意陡又升起,脸上的冷傲之色倏又掠现,再次暗暗深吸了口气,摇头道:“姑娘,我不能走!” 白衣少女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一定要欺负人,要杀人么?” 穆乘风道:“我并不是一定欺负人要杀人,我只是要惩罚 那心肠阴恶,无耻卑鄙的人。” “哦!”白衣少女美眸闪漾着智慧的光采,道:“你凭什么要惩罚人?”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道:“凭我的一身所学,凭我的力量。” 白衣少女道:“你虽然有一身很高的武学,有力量,但是你未必有资格、有权利惩罚别人。” 穆乘风冷冷地道:“姑娘,我不允许别人干涉我的事情。” 白衣少女浅笑地道:“你这凭恃一身所学,恁恃力量,凭自己的好恶惩罚别人,那难道不是干涉到别人的事情么?” 她说时话音甜蜜而轻柔,语气虽然含有着教训的意味,但是却令人有着不忍对她发怒之感。 穆乘风脸上神情有点尴尬,突然反手一掌拍向身后三丈开外的一棵大树。 “砰!克察!”连声巨响中,那棵水桶般粗的大树,立时被他的掌力劈断,折断了下去。 显然,他在神情尴尬,怒气无处可泄之下,拿那棵大树作了泄怒的对象,那棵大树算是倒了霉。 “好强劲的劈空掌力!”白衣少女含笑地赞美了一句,接着说道:“以武力欺压人那是暴力,并不能令人衷心钦服,你知道么?” 这话是至理,以暴力欺压人,那毕竟是霸者的行为,是绝对无法令人心服的。 穆乘风不禁哑口无言以对。 这情形如在往常,这些活要是出自别人之口,他一定会高傲地予以驳斥,然后神色冷漠地将那人毙杀掌下。 可是,面对着这位绝美、纯洁得犹如“圣女”般的白衣少女,他竟狠不下心肠,好像丧失了一切力量,失去了他往常那股令人凛栗的倨傲与冷漠! 于是,他缓缓地吁了口气,缓缓地转过了身躯,正欲举步飘然而去。倏地,一声嘿嘿冷笑声中夹着一缕劲风袭向他的背心,他本能地身形一侧,抬手一掌封出。 哪知出他意外地,他那一掌竟然是未能封住袭来的劲风,竟然穿透他的掌力击中了他的掌心! 他顿感掌心一阵剧疼,接着是一片麻木。他知道糟了:自己一时大意,中了褚武强称绝武林的“毒鹰指力”。 他蓦地猛提一口丹田真气,身形电掠腾起,直扑褚武强, 口中沉喝道:“褚武强,你太无耻了!” 沉喝声中,左手蛟皮长袋交与了负伤麻木的右手,身悬半空,左掌已闪电般拍出。 腾身,疾扑,其动作,之快,绝伦无比,直如一口气呵成。 穆乘风这一掌是含怒拍出,其力道自是威猛非常。 一声惨叫,褚武强立时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被震得连退三步,与那豹头灰髯老者遭了同样的命运,当场昏死过去! 这还是由于穆乘风中了他的“毒鹰指力”,功力已经打了折扣。 第462章 明珠 否则在这含怒拍出的一掌之下,焉有幸者,只怕已经魂断顷刻,虽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笔下写来实在太慢,就在穆乘风腾身疾扑出掌,褚武强惨叫吐血倒地,“黑鹰门”一众高手齐都骇然失色,白衣少女娇靥变色惊呼,快如电光石火的刹那,穆乘风身形已是一落即起,朗声傲然长笑中,电射掠空而去! 蓦地,一阵暴喝之声倏起,五条黑衣人影腾空飞射,疾朝穆乘风追去!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皱,急朝一位身形飘落褚武强身旁,正要俯身检视褚武强伤势情形的方脸老者说道:“秦伯伯,快传令他们别追了!” 方脸老者秦仁甲,外号人称“追风剑”,为“黑鹰门”总护法。 秦仁甲闻言,连忙扬声喊道:“崔化泉,你们都回来,别追了!” 崔化泉等五人闻声,身形立时一顿、倒掠而回,落地目视秦仁甲。 秦仁甲似乎明白崔化泉等五个望着他的心意,道:“你们别望着老夫,这是姑娘的意思。” 说罢,便自俯身低头检视褚武强的伤势。 崔化泉等五个一听是白衣少女的意思,目光立即转望向白衣少女,白衣少女脸色神情肃穆,语音却仍然轻柔地道: “他武学功力两皆奇高,你们五个追上了他也是徒然。” 崔化泉心中有点不服地道:“他功力虽高,但是已经中了门主的毒鹰指力!” 白衣少女浅浅一笑,道:“他虽然中了毒鹰指力,可是以他的一身所学修为而言,六个时辰之内,你们仍然奈何不了他!”语声一顿,美眸转向秦仁甲问道:“秦伯伯,我爹的伤势怎样?很严重么?” 白衣少女原来是褚武强的女儿——褚薇薇。 秦仁甲脸色凝重地道:“伤得很是不轻,姑娘,还是您自己替门主诊断吧!” 褚薇薇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她爹的身旁,俯下身子,伸出一只赛雪的玉手,轻轻地按在褚武强的左腕脉门上,静静地,凝神地诊断着脉息的跳动情况。 穆乘风身形飞射,离开了树林,他本想回转大酒棚去的,但是右掌毒伤已渐形严重,一条右臂已逐渐肿大,毒势在继续蔓延。 他深通医理,知道这毒伤必须从速治疗,时间过久了,他 这条右臂就得报废! 何况他是个个性高傲倔强之人,他不愿让人看到他中毒负伤的情形,换句话说他不愿让入帮忙他,替他敷药疗伤,或是同情他! 于是,他仰首望了望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更次的时光,有这段时光,足够他运功将毒迫聚一处,暂时地遏阻住毒势的蔓延! 于是,他决定暂时不回大酒棚,而扑奔向琉璃塔,腾身掠上了琉璃塔的顶层。 当他行功完毕,将毒势迫聚在“气海”穴时,天色已经大亮,绚烂的朝阳已经从东方升起。 他看看右臂,右臂虽然仍然肿着,掌心中那一块铜钱般大的黑斑虽然仍和原先一样,整条右臂仍然一片麻木,但是,目前已经不碍事了。 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缓缓长身站起,举步潇洒地下了琉璃塔。 这时?辰光正是已初时分。 穆乘风缓步潇洒地在大街上走着,在一家苏记药铺门前停步望了望,随即跨步走了进去。 跨进药铺,柜台内一位驼背老人迎着穆乘风语音温和地问道:“公子要买什么药?” 穆乘风神色平静地道:“老先生请先借笔纸一用。” 驼背老人没有说话,转身从账桌上拿了砚台纸笔放在柜台上。 穆乘风说了声“谢谢。”抬起左手,拿起笔,开好了药方之后,望着驼背老人问道:“老先生,这十一味药,贵号都齐全吗?” 驼背老人早已看清楚了穆乘风的药方,这十一味药虽都齐全,但是,由于内中有两味药极其珍贵,他有点不便做主。 因此,驼背老人没有开口答话,却把药方转手递给了静坐在账桌位置上的一位白发苍苍、神色带着忧悒的老人。 白发老人接过药方,仔细地看过之后,那带着忧悒神色的脸上,突然泛现出异样神情地目注穆乘风问道:“公子上姓高名?” 穆乘风冷冷地道:“老人家,这有必要么?”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道:“公子自己开出的药方,当知其中有两味乃是极其贵重的珍品。” 穆乘风道:“请老人家回答我,这十一味药,贵号齐全不?” 白发老人点点头道:“如不齐全,老朽便不会请问公子的高姓大名了。” 穆乘风道:“在下如不说出姓名,老人家便不把这药卖给在下了,是不是?” 白发老人摇头道:“那倒不一定。”语锋微微一顿,又道:“公子卖这药是替什么人治病?” 穆乘风道:“在下自己。” 白发老人双目微睁,现露着怀疑不信之色地道:“公子自己?” 穆乘风道:“老人家难道不信?” 白发老人摇头道:“老朽确实有点不信!”脸容倏然一正,接道:“老朽昔年曾苦心研习过扁鹊悬壶之术,对医道虽无大成,却颇有小就,以公子所开之药方,分明是解治身中阴毒之用,而公子……呵!” 他说至此处,心头突然一凛地发出了一声惊“呵”,住口不言,老脸上尽是一片惊愕之色。 原来穆乘风此际竟抬起了他那只肿大的右臂,搁在柜台上,摊开了右掌心。 穆乘风冷冷地道:“老人家可看清楚了?”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道:“公子好高绝精纯的内功!” 他双目奇采飞闪地、由衷地赞叹着。 穆乘风淡淡地道:“老人家夸奖。” 语声一顿,星目倏地一凝,问道:“老人家也是武林中人么?” 白发老人神色忽地一黯,道:“过去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穆乘风缓缓地垂下搁在柜台上的右臂,星目眨动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白发老人摇摇头,神色黯然地轻叹了口气,道:“此事少时再为奉告好了。”语声一顿又起,缓缓接道:“老朽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公子这右掌该是被毒鹰指力所伤,对不对?” 穆乘风一点头道:“老人家法眼高明,在下正是被‘黑鹰门主’褚老魔‘毒鹰指’所伤!” 白发老人双目眨动了一下,问道:“公子与褚老魔有仇么?” 穆乘风摇头道:“无仇。” 白发老人道:“那么公子为了什么事情和褚老魔动手的?” 穆乘风道:“什么事情也不为。” 白发老人道:“是偶然路过,一言不合么?” “不是。”穆乘风又是一摇头道:“是褚老魔带着属下高手找在下的。” 白发老人奇怪地问道:“他为何要找公子呢?” 穆乘风道:“因为在下曾去过他黑鹰门总坛找过他两次,都没有找着他。” “哦……”白发老人更感奇怪,诧异地又问道:“那么公子又为何找他呢?” 穆乘风道:“他为恶江湖,罪大恶极!” 白发老人双目突现异采道:“这么说,公子找他的原因,是本着侠义心肠,为江湖除害了?” 穆乘风道:“在下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那些罪大恶极的魔徒以应得的惩罚!” 白发老人肃容点头说道:“公子说的是,恶魔应该得到惩罚报应,也才显得天道有凭!”语锋一顿,倏地转向默立在一旁的驼背老人说道:“商四,去后面把那两味珍药拿出来。” 驼背老人商四答应了一声,老态龙钟地往后面走了进去。 穆乘风目视驼背老人的背影入内之后,心念忽地微动,凝望着白发老人问道:“老人家,那位商老人家他是……” 白发老人道:“他是昔年跟随先父之人,与老朽情同手足。” 穆乘风道:“老人家,在下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该有一身颇为不俗的武功!” 白发老人点头一笑,道:“公子法眼高明,以他一身所学,该是允称当今武林一流无愧,不过,和公子比那就差远了。”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老人家太高抬夸奖在下了。”语锋微顿,星目倏又一凝,问道:“那他为何要装着一付老态龙钟的样子,怕什么?” 白发老人神色黯然地轻声吁了口气,道:“这是不得已,也是为了老朽。” 说话间驼背老人商四已双手捧着一只长方型的檀木盒子走了出来,轻轻地放在穆乘风面前柜台上,揭开盒盖,说道:“公子请看,这‘紫血竭’和‘何首乌’的品质如何?” 穆乘风目光一瞥,即已看出这两味解毒灵药,都是百年以上珍品,遂即点头轻“嗯”了一声,道:“不错,果然都是上好的纯品。”语声一顿,问道:“老人家,价值若干?” 白发老人含笑说道:“公子乃是识货的大行家,当知这两味灵药之珍贵,虽千金亦难买得!” 他话声一落,穆乘风左手已经一伸,掌心中托着一颗龙眼般大,光华四射夺目的明珠,说道:“老人家看看这颗珠子如何?” 第463章 秘 白发老人点头赞道:“好货色,这等明珠该是稀世罕见之物。” 穆乘风道:“以老人家估计,它该值多少?” 白发老人双目眨动地问道:“公子之意可是要用它换购‘紫血竭’和‘何首乌’?”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够么?” 白发老人道:“这颗明珠价值当在三千金以上,尽够有余。” 穆乘风道:“如此,老人家请收下它。” 说罢将朗珠轻轻放在柜台上。 百年以上的“紫血竭”“何首乌”,虽是极其珍贵,但这颗稀世明珠更为珍贵,其价值要超过三倍以上,穆乘风用它换购灵药,这在做生意的立场而言,该是大喜过望,千载难逢的一笔好“生意”! 然而,白发老人却突然抬手一摇,道:“公子请将明珠收起。” 穆乘风神情微微一怔,道:“老人家可是不愿将这两味灵药卖给在下么?” “不是。”白发老人摇头道:“老朽要是不愿卖,就不会将它拿出来了。” 穆乘风星目一凝道:“那么老人家为何……” 白发老人道:“这颗明珠太以珍贵,老朽有点不便也不敢收它。” 穆乘风道:“老人家可是怕它来历不明,收下它会惹下麻烦?” “那倒不是。”白发老人微一摇头道:“老朽愿将这两味灵药奉赠。” 穆乘风微感意外地一怔,摇头道:“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谢谢老人家的好意,在下不愿凭白受人恩惠!” 白发老人双目异采飞闪地微微一笑,道:“公子错会意了,老朽虽言‘奉赠’,可也不是凭白奉赠呢!”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么说,老人家是有条件的奉赠了?” 白发老人道:“老朽请求公子救救小女。” 穆乘风道:“令嫒怎样了?” 白发老人神情悲苦地道:“小女被‘擎天宫’掳劫去已经一年多了。” 穆乘风神色平静地道:“老人家认为在下有力量能救出令嫒?” 白发老人点头道:“是的,‘擎天宫’虽为当今武林五大家之首,放眼天下,能有力量前往该宫救人的,除了那昔年威扬宇内四海八荒的‘武林四奇’以外,公子该是当代武林中唯一的一位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您老人家太高抬在下了。”语声一顿,星目凝注地问道:“您老人家据何作此断语?” 白发老人正容道:“老朽自信自己眼不昏花,据老朽观察所得,公子不仅神仪内涵,敛藏不露,所学功力高绝,并且身负异能,练有盖世奇学无坚不摧的玄功神罡!” 穆乘风听得心中不禁暗暗为之震动,忖道:“此老究竟是武林中哪一位,目力竟然如此厉害?” 他暗忖间,白发老人接着又道:“公子肯答应老朽的请求么?” 说时双目凝视着穆乘风,满脸尽是希望企求之色。 穆乘风星目略一眨动,道:“在下如是不答应,老人家便不将这两味灵药送给在下么?” 白发老人摇头道:“不,老朽仍愿将这两味灵药奉赠!” 穆乘风道:“要是在下不愿接受老人家这奉赠的恩惠,而是要以这颗明珠换购呢?” 白发老人苦笑道:“公子当代武林俊逸,如真执意如此,老朽无可奈何,只好听凭公子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如此,就请老人家将这颗明珠收起来吧!” 白发老人深望了穆乘风一眼,转对驼背老人商四说道:“商四,把那颗明珠拿给我。” 商四心中似乎有点气愤不平,目光瞪视着穆乘风说道:“少年人,你……” 白发老人沉声截断了商四那“你”字以下之言,喝道:“商四,不得放肆无礼!” 商四被喝,闭口不言,但却冷“哼”了一声,伸手拿起柜台上的那颗明珠,回身递给白发老人。 白发老人接过明珠,连看也未看一眼,随手朝账桌的抽屉里一丢,抬眼望着穆乘风,神色平静地说道:“那‘紫血竭’和‘何首乌’都是公子的了,公子可以拿着它去找处清静妥当的地方服下它,运功疗治所中的阴毒!”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谢谢老人家。” 说着抬左手拿起了那只檀木盒,但是他心念忽然微微一动,却又垂下了左手,目视白发老人问道:“老人家和‘擎天宫’有仇么?” 白发老人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忽地伸手一撩长袍下摆,道:“公子请看。” 怪不得白发老人坐在那里一直未动过,原来他双腿已齐膝断去。 穆乘风目光所及,心头不由微微一震,道:“老人家的这双腿?” 白发老人神色沉痛地道:“老朽的这双腿和一身失去的功力,都是‘擎天宫主’的杰作!” 穆乘风浓眉双挑,星目中飞闪过一道寒煞,道:“他与老人家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折腾老人家,何不给老人家一个干脆痛快!” 白发老人摇摇头道:“他有着无法给老朽干脆痛快,必须留着老朽活命的原因!” 穆乘风星目凝注地问道:“是什么原因?” 白发老人没有立刻说出“原因”,双目深望着穆乘风,默然不语。 显然.他是在沉思考虑着,要不要对这个缘才一面,出身来历姓名毫无所知,个性冷漠的少年,说出那“原因”秘密来。 穆乘风聪慧绝世,见他这种神情,立刻明白他的心意,遂即淡淡地一笑,道:“老人家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那就不必说了。” 他不说这话,白发老人还有点犹豫不定,一听他这话,心里的一点“犹豫不定”之意立刻消失,双眉微轩地扬声哈哈一笑,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老朽既无什么难言之隐,也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只不过是因为那原因事关武林秘密,老朽不得不稍作慎重考虑耳!” 穆乘风道:“既然事关武林秘密,老人家还是不用说了。” 这话,所得到的效果恰恰相反,相反地更坚定了白发老人要说出那原因的决心。他目闪异采地说道:“那原因虽然事关武林秘密,但是凭着公子这等不欲探询,闻听秘密而无动于衷的超人胸襟气度,老朽更是非说不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 世间的人与事,就有那么奇怪,有人使尽了手段,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想知道的事情,就是得不到,无法知道,而有些人却在无意中得到、知道。 这等“奇怪”,一夜之间,穆乘风竟接连着遇上了两件。 另一件则是那位“天香谷”的“银旗令主”梁挹芬姑娘,“追魂公子”罗天宏为了要得到她,不惜结仇“幽冥鬼府”,从“夜游鬼吏”的手里夺下那只大龟交给她,她心里虽然很感激罗天宏,但是,当罗天宏露出了对她的意图,要求她摘下面纱时,她立刻断然地拒绝了! 然而对于穆乘风,她不但自动地除下了面纱,让穆乘风看清楚了她的真面貌,坦白地说出了她的心意,并且不惜以自绝来表示对他的真情,此身已是非君莫属了! 这真应了句俗话:“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植柳柳成荫。” 白发老人双目倏又凝注地正容问道:“公子尊姓大名,师承门派,可以赐告不?”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在下名叫穆乘风,师承无门无派。” 白发老人道:“那么令师是当代哪一位?” 穆乘风摇头道:“老人家原谅。” 白发老人一听这语气,也就不再多问,肃容说道:“在未说出‘擎天宫主’为何必须留着老朽一条活命之前,老朽似乎声该先说明自己的姓名身份。” 穆乘风没有开口接话,只默默地听着。 白发老人语音一顿又起,接道:“老朽复姓公孙,双字华阳。”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老人家原来就是昔年誉满武林的神医‘百草先生’,在下失敬了!” “百草先生”公孙华阳接道:“也是‘擎天宫’的长老,当代掌门宫主的师叔!” 此语一出,穆乘风那神色冷傲,毫无表情的俊脸上,不由掠现一片诧异之色道:“老人家既然艺出擎天宫,又是长老的身份,那么又怎么会被……” “又怎么会被”怎样?他没有说下去,星目灼灼地凝视着公孙华阳。 公孙华阳神色微黯地轻吁了口气,双目倏又凝注地问道:“石兄弟……” 穆乘风一听公孙华阳这“石”字的发音,立刻更正地解释道:“公孙老人家,在下姓‘路不拾遗’的‘拾’,不是石头的‘石’字。” “哦,对不起,是老朽听错了。”公孙华阳神色有点讪讪地笑了笑,接着又问道:“十兄弟,你听说武林‘十二金佛’秘图么?” 穆乘风双目微微一睁,旋又恢复那淡淡的神色,道:“听说过,怎样?” 公孙华阳道:“就因为那‘十二金佛’老朽才会落得今天双腿成残,一身功力被废的地步。” 穆乘风有点明白了,星目眨动地问道:“老人家可是得到了那‘十二金佛’?” 第464章 枭雄 “是的。”公孙华阳点了点头道:“事为掌门宫主知道,乃命老朽将它交出!” 穆乘风道:“老人家可是没有遵命交出。” 公孙华阳道:“老朽遵命交出了,但是因为老朽只交出了六尊‘金佛’,而且里面是空的,没有武林传说中的武学秘图。” 穆乘风道:“是老人家心中不甘,乃取出了里面的秘图,藏起了另外六尊‘金佛’,是么?” 公孙华阳道:“十兄弟只料对了一半,老朽虽然取出了里面的秘图,但是事实上也只得到六尊金佛!”语锋一顿,接着又道:“老朽本来不打算取出里面的秘图,但因他心性凶残狠毒,怕他将来得齐了‘十二金佛’练成那天下无敌的绝世奇学神功后,为害武林,荼毒苍生,是以才决心取出秘图将之藏了起来!” “哦!”穆乘风沉思地道:“这么说,他掳劫令嫒的用心,乃在胁迫老人家交出那秘图,以换取令嫒的性命了!” 公孙华阳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不过……”语声一顿又起,肃容接道:“老朽一旦交出了那六张秘图,也就是老朽父女生命终结魂断之时!” 这话不错,也是实情。 那“擎天宫主”既已狠心辣手断去他的双腿,废去他的一身功力,一旦秘图到手,焉能容他父女再活下去,而不斩草除根。 穆乘风明白了这一切原因之后,他那冷漠的脸色更形冷漠了,一双星目中射出两道凛人心颤的煞芒。 显然,他心里已升起了无比的杀机。 显然那“擎天宫主”此刻如果在此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绝不留情地下杀手,将那大逆犯上的恶徒毙杀当场。 他那两道煞芒太怕人了,公孙华阳看得心头不禁骇然一凛,颤声道:“十兄弟,你……” 穆乘风,心中有所警悟地双目煞芒一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淡淡一摇头道:“没有什么,老人家,打扰你已经甚久,在下告辞了。”话落,抬手拿了柜台上的紫檀木盒,转身举步,蓦地,一阵淡淡的幽香飘传进了药铺。 穆乘风目光瞥处,心头不禁一窒,疾地旋转过身子,把脸转朝向着那一排色泽暗沉沉的药橱。 就在这刹那,一位清秀绝俗的白衣少女,身形婀娜轻盈地走进了药铺。 她,正是那“黑鹰门主”褚武强的掌珠——褚薇薇姑娘。 也许是因为褚薇薇心神此刻正在焦急中,是以她走进药铺时,竟没有注意到穆乘风的存在。 她清澈的美眸,望着坐在柜台里的公孙华阳,檀口启动,语音无限甜美地问道:“老伯伯,我想要买一味药,不知宝号有没有?” 公孙华阳神色慈蔼地道:“小号参茸芎桂,尚称齐全,姑娘要买一味什么药?” 褚薇薇道:“陈年‘紫血竭’宝号有么?” 公孙华阳神情微微一怔,道:“姑娘可知它是一味火热之药,不是一般平常人所能服用的么?” 褚薇薇玉首微点地道:“我知道,老伯伯,宝号有吗?” 公孙华阳道:“小号本来是存有一些的,可惜,姑娘来迟,了一步,已经被人先一步买去了。” “哦!”褚薇薇美眸深注地道:“宝号一点也没有了么?” 公孙华阳道:“是的,姑娘,全都卖完了。” 褚薇薇那清秀绝伦的娇靥上立刻现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美目眨动地想了想,问道:“老伯伯,您知道那买去的人是谁?他住在什么地方么?” 公孙华阳心中本想回说不知道的,但是望着褚薇薇那神色失望黯然的娇靥,话到口边,竟然大感不忍地忍了回去,目光有点情不自禁地望向了穆乘风。 褚薇薇的美眸立刻随着公孙华阳的目光投视向那里面站着的穆乘风,虽然她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但那身形,还有那只显眼的蛟皮长袋,只一眼,她便立刻认出了正是伤了她爹的穆乘风。 她本是聪慧绝顶的姑娘,此时此刻,公孙华阳目光望向穆乘风的意思是什么,她怎会不知。 因此,她芳心微颤了,清秀的娇靥显得有些儿苍白,也现出了绝望之色。 空气有着刹那的沉寂,沉寂得有点儿窒人。 忽然,公孙华阳轻“哦”一声道:“姑娘,以老朽看,你到别家药铺去问问吧。” 褚薇薇玉首摇了摇,幽幽地道:“我已经问过五家了,都没有。”语声一顿,美眸眨了眨,凝视着穆乘风的背影,语音极其低柔地喊道:“十相公……” 穆乘风心神不禁倏然一震,但是他立刻暗暗深吸了口气,静着心神的微波,仍然默默地面里凝立着。 褚薇薇见他没有反应,又柔声说道:“十相公,我求你分一些紫血竭给我,救救我爹,好么?” 穆乘风心神再次一震,有点不自禁倏地转过了身躯,神色冷漠地说道:“这盒子里装的就是,你拿吧!” 话声中,左手微抬,那只紫檀木盒立即轻轻地缓缓往褚薇薇的面前飞去。 他此举很出褚薇薇意外,神色不由微微一怔,抬起一只赛雪欺霜的柔腕,接住了“紫檀木盒”,美眸异采飞闪地道:“十相公,你……” 穆乘风却转朝公孙华阳一颔首,道:“老人家,再见了。” 话落,左手提着蛟皮长袋,举步潇洒地往外走去。 公孙华阳突然扬声喊道:“十兄弟,请留步!” 穆乘风脚步微停,回首问道:“老人家有什么教言?” 公孙华阳目光转望着褚薇薇和蔼地含笑道:“姑娘,你要买的‘紫血竭’已经得到了,你赶快拿去替令尊治病吧。” 这话的意思,褚薇薇懂得,他有话要和穆乘风谈,不愿有外人在此听到。她美眸微眨了眨,道:“老伯伯,这药价?” 不待公孙华阳接口答话,穆乘风已冷漠地说道:“你不必管了,快拿去救你爹吧!” 褚薇薇美眸中闪灼着两道难以言谕的异样光辉,深深地望了穆乘风一眼。 那一眼,有幽怨,也有感激,包含了很多很多,使得穆乘风心神不禁又是微微一震,有着异样的感受。 接着,褚薇薇玉首一垂,莲步姗姗地走出了苏记药铺。 褚薇薇走了,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谢”字,只留下了一阵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逐渐消失。 其实,她何必言谢,有那包含着很多很多的一眼,已经很够很够了,言谢,那实在是多余。 望着褚薇薇那美好的身形,轻盈地走出门外,转了弯,穆乘风这才缓缓地吁了口气,转望着公孙华阳道:“老人家,有什么教言可以说了。” 公孙华阳双目眨了眨,问道:“十兄弟,你认识那位姑娘么?” “嗯。”穆乘风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 公孙华阳又问道:“她爹也是武林中人么?” “嗯。”穆乘风又点了点头,脸色仍是一片淡漠,没有一丝表情。 公孙华阳似乎已习惯了他那种淡漠没有表情的神色,毫不在意地继续问道:“她爹是当世武林中的哪一位?” 穆乘风冷冷地道:“名列当世武林五大家之一的‘黑鹰门主’褚武强!” 公孙华阳不由极感意外地愕然一怔,神情惊讶地道:“她是褚武强的女儿?” “嗯。”穆乘风点了点头道:“我虽然中了褚武强‘毒鹰指力’,但褚武强也中了我‘神罡’掌力,伤势比我只重不轻!” 公孙华阳眨眨眼睛道:“十兄弟,她既是褚武强的女儿,你就不该把‘紫血竭’给她!”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道:“为什么?” 公孙华阳道:“为你自己,也为天下武林!” 这话的意思,穆乘风懂得,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毒鹰指力’虽然阴毒非常,但是我自信这毒伤还要不了我的 命,至于那为天下武林.那该是以后的事情!” 公孙华阳双目凝重地道:“这么说?你今天虽把‘紫血竭’给了他女儿去救他的命。将来你仍然要杀他为武林除害的了!” 穆乘风道:“那倒不一定。” 公孙华阳道:“十兄弟,褚武强为人心肠恶毒,一生杀人无数,乃当世之枭雄……” 穆乘风截口道:“老人家,我也不是个什么好心肠之人,将来我也许会成为武林枭雄中的枭雄,盖世魔头!” 公孙华阳倏然哈哈一笑.道:“十兄弟,你把你自己说得太可怕太骇人了!”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道:“老人家可是认为我不像那种心肠凶恶的枭雄魔头?” “不错。”公孙华阳摇摇头道.“老朽略懂星相之学,你虽然双眉杀气深浓,日后可能是江湖道上令人色变丧胆的煞星,但却绝不会是那枭中的枭雄,盖世魔头!” 穆乘风冷冷地道:“老人家,那星相之学只是一种哲理,并不能作准,我自己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老人家此时就下此断言,未免太早了些!” 公孙华阳眉锋微蹙了蹙,活题倏地一转,问道:“十兄弟,关于那六幅秘图,你认为老朽该怎么办?” 第465章 俗气 穆乘风神色淡漠,毫无表情地道:“该怎么办?老人家该有自己的主意,不该问我!” 公孙华阳道:“你没有一点意见?” 穆乘风道:“没有。” 公孙华阳双眼眨了眨,道:“十兄弟,你懂得老朽把这件秘密告诉你的用意么?” 穆乘风摇头道:“我不懂!” 公孙华阳目光一凝,道:“对它,你难道一点也无动于衷么?” 穆乘风语音平静地道:“武功秘图,若说对它完全无动于衷,那是自欺欺人之说,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它是老人家得到的东西,也是老人家的福缘,我有动于衷,又能怎样?有什么用?” 公孙华阳微笑颔首道:“这话说的是道理,但是,如果老朽自己愿意把它赠送给你呢?” 穆乘风双眉微扬了扬,但脸上神色依旧十分平静地道:“谢谢老人家的厚爱,奈何我福薄,受它不起。” 公孙华阳双目倏然微睁,道:“你不想要它?” 穆乘风道:“我不是个好货之人!” 公孙华阳微微一笑,道:“十兄弟,你可知道老朽在对你说出这秘图的秘密之时,心中便已决定,要把它送给你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谢谢老人家,老人家的这份心意我很感激,只是我已经说过了,我福薄命薄,受它不起,也不敢受!” 公孙华阳凝目深注地道:“你不敢受,你怕什么?你可是怕‘怀壁其罪’,怕惹上麻烦,惹上祸,怕‘擎天宫’人不放过你?” 穆乘风双眉高扬地道:“老人家何必激我。” 公孙华阳道:“这难道不是实情?” 穆乘风神色倏然地道:“老人家,并非我狂妄自夸,放眼天下武林,能够让我怕的人,只怕还没有呢!” 公孙华阳道:“那你为何‘不敢受’?” 穆乘风道:“我仍是那句话,我福薄命薄,受它不起!” 公孙华阳道:“但是老朽却认为那仍是一个‘怕’字的逃避之词!”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淡然一笑,道:“那么我请问老人家为何要把它送给我?” 公孙华阳正容点头道:“老朽当然有理由!” 穆乘风道:“如此,我洗耳恭听老人家的理由。” 公孙华阳微微一笑,神情肃穆地缓缓说道:“据传说‘十二金佛’乃昔年一位武林奇僧所遗,所藏秘图共分内功、轻功、身法、步法、掌法、指法、剑法、缩骨功、易容术、医药、施毒解毒等绝世奇学,只要练成一种奇功,便可纵横天下,称霸武林,是以武林中人莫不想获得它,练成一身绝艺,称霸武林!” 穆乘风道:“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性之必然,身为武林中人,谁个不想有一身高绝盖世的武学功力,谁个不想威加四海八荒,名扬宇内,称霸武林!” 公孙华阳点点头道:“这话不错,过去老朽也是这样想,可是如今却不然了!” 穆乘风道:“那是为什么?” 公孙华阳道:“因为老朽如今已发觉那只是一般的人之常情,人性之必然,有些人则是超然的,是应该例外的。” 穆乘风星目一凝,问道:“哪些人?” 公孙华阳正容道:“就是十兄弟你!” “我?”穆乘风突然扬声哈哈一笑,道:“老人家,你错了,我既不超然,也不例外,我和一般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公孙华阳道:“那你为何不要它?”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老人家,还是请先说完你的理由吧。” 公孙华阳微点了点头,道:“因为这种武林武学秘图,关系武林正邪劫运太大,也太以引人贪欲,如果落在正道侠义之士手里,那还没有什么,万一落入像‘擎天宫主’和‘黑鹰门主’那等心肠残凶狠恶的魔头手里,参研习练成一身绝学功力之后,那还得了,势必武林大乱,酿成滔天杀劫!” 说到此处,语锋略顿地吁叹了口气,续道:“老朽不但双腿残断,一身功力被废,而且生命也已是风前残烛,有着随时熄灭的可能,是以这几年来,老朽心中一直在盼望着能遇上一位适当之人,将这六幅武学秘图交给他,免得落入一些邪道恶魔手里,为害武林!” “哦!”穆乘风星目异采飞闪地道:“老人家这份佛心慈肠,实在令人敬佩!” 公孙华阳肃容说道:“十兄弟,老朽不希望你敬佩,只希望你答应老朽,接受它!”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点头道:“好,我答应了,不过……”语声微顿,星目倏地一凝,问道:“老人家可有什么条件没有?” 公孙华阳想了想,摇摇头道:“老朽的本意是有的,但是老朽现在已经改变了心意,没有了。” 穆乘风道:“为什么?” 公孙华阳道:“老朽已经想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道:“那么关于令嫒,老人家难道也不……” 公孙华阳接口道:“小女如是福大命人,命里不该遭劫,地自能脱出魔掌,她命该遭劫,纵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何况老朽精研星相之学,小女容貌并非夭折之相,命中虽有魔难,但是并无大碍,终会逢凶化吉的!” 穆乘风沉思地道:“如果我自己愿意以救出令嫒作为答报老人家赠送秘图的条件呢?” 公孙华阳神情淡漠地道:“那就是十兄弟你自己的事情了。” 穆乘风倏然扬眉一笑道:“老人家,你好不厉害,这真是六月里的债还得快!” 公孙华阳道:“十兄弟,这并不是老朽厉害,事实上对十兄弟你这样的武林奇才,老朽是不该,也不敢提什么条件,就如此,尚且费了恁多口舌,要是有条件的话,只怕你早已调头不顾地走了!” 穆乘风淡漠地笑了笑,道:“老人家,是我的不对,我认错,现在请把那秘图拿出来吧!” 公孙华阳颔首一笑,目光转望着静立在一旁的驼背老人商四说道:“你去把我房里壁上挂着的那幅‘浮云幽墅’图拿来!” 商四应了一声,迈步往后面走了进去。 公孙华阳忽又双目一凝,注视着穆乘风道:“十兄弟,今后你将往何处?” 穆乘风道:“浪迹江湖,今东明西。” 公孙华阳道:“你没有一处固定的落脚地方么?”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 说话间,驼背老人商四已捧着一轴画走了出来。 公孙华阳立即吩咐道:“把它交给十兄弟。” 商四没有说话,他把画递给了穆乘风,穆乘风接过画,说了声谢谢。 商四脸上毫无表情地道:“不用言谢,只要你不辜负我家主人的心意就好了。” 穆乘风神情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在柜台上摊开画,不由立即脱口赞道:“好笔法,画得传神极了!” 公孙华阳微微一笑,道:“胡乱涂鸦,竟获十兄弟谬赞,老朽的老脸红矣!”语声,一落又起,解释画意地说道:“那地方是‘仙霞岭’,画中的茅屋就是昔年老朽和妻女所居的‘幽墅’,少女站立之处,也就是秘图埋藏之所。” 穆乘风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道:“谢谢老人家,也请老人家放心,我会好好地保有这六幅秘图,绝不让它落入邪魔枭雄的手里!” 说着随手卷起了画图,道:“此画老人家若是认为已经没有保存的必要,就请烧了吧。” 公孙华阳微微一怔,问道:“怎么!十兄弟,你不要将它带着么?” 穆乘风微微一摇头道:“不必了,画中地形我已经熟记心中了。” 话落,抱拳一拱作别,转身举步往外走去。 公孙华阳见状忙又扬声喊道:“十兄弟……” 穆乘风再次回身目视公孙华阳,公孙华阳轻叹了一声,道:“十兄弟,你的毒伤……” 他话未说完,穆乘风已摇首接口说道:“不要紧,这点毒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公孙华阳略一沉思道:“老朽昔年承蒙一位武林奇人赐给了一颗‘元阳解毒丹’,据说对于治解阴寒剧毒极具奇效。” 说着伸手怀内取出了一只小银盒,便待扬手丢给穆乘风。 穆乘风连忙抬手连摇地道:“谢谢老人家,我用不着,‘元阳丹’乃当世解毒圣药,老人家还是留着以备万一之需吧!” 公孙华阳脸容一正,道:“十兄弟,你还和老朽见外客气的什么?” 说话间,也不管穆乘风接受不接受地一扬手,把小银盒朝穆乘风丢了过去。 穆乘风一见,只好伸手接住,道:“老人家既是这么说,我只好套句俗话‘恭敬不如从命’了。”语声一落又起,接道:“多承老人家垂爱,惠我良多,我也不说那什么感激、谢谢俗气话了,只请老人家安心等候佳音!” “等候佳音”是什么“佳音”?这话似乎令人有点不解,但是公孙华阳却有所会心的,感激地双手抱拳一拱,道:“老朽这里先谢谢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怎么也俗气客气起来了。” 第466章 认作 话落,朝公孙华甲颔首地说了声“再见”,转身举步潇洒地走了出去。 这回公孙华阳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脸露笑容,目射异彩地望着穆乘风那颀长的身影走出门外,这才心情轻松地深叹了口气,自语地说道:“好高傲倔强的少年!” 驼背老人商四在旁眨了眨眼睛,突然低声问道:“主人,您看他可靠么?” “嗯。”公孙华阳微一点头,正容说道:“他一身傲骨,乃是个言出必践之人!”语声一顿,抬手指指柜台上的那幅“浮云幽墅”画,接着道:“把那画拿过来给我。” 商四应声拿过了画,公孙华阳接画在手,立即毫不迟疑地撕毁了它,接着取出火石纸媒,打着火,烧了。 穆乘风走出了苏记药铺,沿着大街往西刚走了不远,迎面急匆匆地走来了一个少年精壮汉子,正是那一脸忠厚老实之相的小虎儿。 小虎儿一见穆乘风,大眼睛一亮,圆圆的脸孔上立刻现出了一片高兴之色,咧着厚嘴唇笑说道:“十爷,小虎儿可找着您了!” 穆乘风脚步一停,凝目问道:“小虎儿,你在找我?” 小虎儿点头道:“小虎儿已经找了您老半天,快要跑遍半个开封城了!” 穆乘风道:“有事么?” 小虎儿点着头道:“梁大叔要小虎儿找您,请您去他那儿” “哦。”穆乘风眨了眨眼睛,问道:“知道有什么事情么?” 小虎儿仍摇头道:“梁大叔没有说,只叫小虎儿找您,请您去他那儿。” 穆乘风眉锋微皱了皱,又问道:“那个姓齐的,路上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小虎儿道:“托您的福,他一路平安地到了家,还赏了小虎儿五十两银子呢。” 穆乘风笑道:“那你好存着讨房媳妇儿子!” 小虎儿忽地一摇脑袋,道:“不!小虎儿可不想讨什么媳妇儿。” 穆乘风道:“为什么了你不想成家立业么?” 小虎儿眨动着大眼睛道:“十爷,小虎儿心里有句话想和您说,不知道您听了会不会生气。” 穆乘风笑道:“你心里有什么话,你说好了。” 小虎儿道:“您不会生气么?” 穆乘风摇头笑道:“不会,你只管大胆地说好子。” 小虎儿忽然挺挺胸脯,像是鼓足了勇气般,脸色神情一片湛然地说道:“小虎儿想请求您把小虎儿收在身边,让小虎儿跟着您,侍候您!” 穆乘风星目倏然一睁,光如电射地逼视着小虎儿,道:“小虎儿,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小虎儿被他那慑入般的目光逼视得脑袋一垂,旋又鼓着勇气地一抬,道:“因为您人好、心肠好、武功又好,跟了您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也就不会再靠着那辆破车吃饭受苦了!”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小虎儿,你很怕苦么?” 小虎儿正容摇头道:“不!小虎儿绝不怕苦,只要苦得有代价,苦得有出息,任是什么样的苦,小虎儿也不怕,也绝不稍皱一下眉头,稍哼一声。” 穆乘风道:“小虎儿,从现在起,不许你再叫我爷,要改口叫我大哥,你明白么?” 小虎儿大眼睛一睁,道:“您可是已经答应让小虎儿跟着您,侍候您了。” 穆乘风语音有着从未有过的温和,道:“小虎儿,我也是个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孤儿,现在就认你做我的兄弟!” 小虎儿一听,不禁立刻高兴得跳了起来,道:“十爷……不!大哥,小弟杜小虎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竟然要往地上跪下,朝穆乘风磕头行礼。 在行人往来熙攘的大街上,穆乘风怎会得让他如此,疾地一伸手拉着他的胳膊,眨了眨眼,说:“小虎,我不喜欢这一套,免了。” 杜小虎嘻嘻一笑道:“好,大哥既是不喜欢这一套,小弟就听大哥的,免了。” 穆乘风把手里的蛟皮长袋往杜小虎面前一送,道:“小虎,替我拿着它,走吧。” 杜小虎接过蛟皮长袋往肩胛一扛,问道:“去梁大叔那里么?” 穆乘风微一点头,杜小虎立即转过身子大踏步在前带路,直奔大酒棚。 穆乘风和杜小虎一跨进大酒棚,柜台里的老账房,“铁算盘”孟博才立刻站了起来,道:“十相公,您回来了,敝东正在后院花厅恭候您的大驾呢!” “唔。”穆乘风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迈步带着杜小虎往后走去。 孟博才突然扬声喊道:“小虎儿!” 杜小虎停步回首问道:“孟老叫我有话说?” “铁算盘”孟博才点头道:“你在这里喝壶酒歇息好了,别进去了。” 在杜小虎停步的同时,穆乘风立即也停了步。 “铁算盘”孟博才话头一落,穆乘风立时双眉一扬,倏地转过身躯,冷冷地道:“孟账房,小虎他进去不得么?” “这……”孟博才神色一怔,干笑地道:“十相公,小虎儿他……” 穆乘风冷然截口道:“他怎么样,他是我的兄弟,我是他大哥,我可以去的地方他都可以去,谁要是看不起他也就是看不起我,这话你明白么?” 梁铁汉回到大酒棚,已把穆乘风夜来在琉璃塔前所显露的身手告诉过孟博才,因此,孟博才已知穆乘风是个身怀奇学,功力绝顶,高不可测的武林高手。 因此,穆乘风这种语气虽然冷傲凌人,虽然听得孟博才脸色微变,但是他却忍耐地干笑了笑,点头道:“小老儿明白!” 穆乘风口中哼了一声,转向杜小虎说道:“小虎,走,跟我进去。” 后院花厅中,主人梁大豪正在陪着一位年约五旬开外的老者闲聊着。 此人身着青袍,国字脸,长髯蛮胸,双眸精光灼灼,气度威仪颇为慑人,一望而知是位内功修为精深的武林高手。在其旁下首,静坐着一位黑衣少女和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貌相聪慧,年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黑衣少女正是那“黑飞燕”赵玉倩,小男孩是她弟弟赵玉麟,青袍老者则是她爹爹“双龙镖局”的大局主——“龙飞剑客”赵正阳。 穆乘风刚一踏上花厅石阶,梁大豪已站起了他半截铁塔的身躯,热情豪放地豪声说道:“十兄弟,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说着,人已大踏步地走到花厅门口,伸出他那蒲扇般的巨掌,一把握住了穆乘风的右臂,说道:“来,十兄弟,我替你介绍介绍,这位是‘龙飞剑客’赵正阳赵局主。” 他右掌中了“毒鹰指力”,整条右臂已经浮肿,梁铁汉这一把握住他的右臂,立刻痛得他双眉不由微微一皱,但是他乃是个个性十分强傲之人,连忙强忍着朝赵正阳点首为礼地说道:“赵局主威震当今武林,在下久仰了。” 这时,赵正阳和赵玉倩姐弟都已离座站起,穆乘风话音一落,赵正阳抱拳哈哈一笑,道:“十少侠这种‘威震当今武林’的赞语,老朽可实不敢当,老朽只不过承蒙江湖朋友的抬爱看得起,勉力开设镖局混口饭吃而已!” 穆乘风笑道:“赵局主太谦虚客气了。” 梁铁汉豪声哈哈一笑道:“你们二位都不必那么客气虚套了,请坐下再说吧。” 说着蒲扇巨掌一松,放开了穆乘风的右臂,举手肃容让座。 穆乘风和梁大豪、赵正阳等分别落了座,立即转对小虎说道:“小虎,你也坐下。” 如今杜小虎虽然已是穆乘风的兄弟,但是由于往日习惯使然,在梁铁汉和赵正阳父女的面前,他心里仍然有着那自卑的意念,不敢立刻坐下。 因此,他脸色神情微现犹豫地望了梁铁汉和赵正阳父女一眼,摇摇头道:“大哥,小弟,就这样站着好了。” 穆乘风双目方自微微一扬,赵玉倩姑娘已开口说道:“小虎儿,十大哥要你坐下,你就只管坐下好了,没有人会怪你的!” 杜小虎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是,姑娘。” 声落,这才神态恭敬地,端端正正地在穆乘风身旁落了座。 穆乘风待他坐定之后,立即肃容说道:“小虎,你应该记住,如今你已是穆乘风的兄弟,身份决不比任何人稍低,即是在那誉满当今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之前,你也能与他们平起平坐,你明白么?” 这番话,只听得梁铁汉和赵正阳父女心头全都不禁暗自 惊诧地忖道:“他好大的口气,他究竟是何出身来历?何入门下?” 杜小虎脸孔红红地挺了挺胸脯,点头道:“大哥,小弟明白了。” 穆乘风含笑地点了点头,星目倏然转向梁铁汉说道:“梁大哥,我已经将小虎认作兄弟,以后尚望梁大哥多多照顾他,别让人欺负了他!” 梁铁汉点头豪声一笑道:“十兄弟,你请放一百个心好了,你的兄弟也就是我梁大豪的兄弟,别的我不敢说,在这开封地面上,谁要是敢碰小虎儿的一根汗毛,我梁大豪一定与他来个没完!” 第467章 妖姬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梁大哥这份豪义之情,小弟感同身受,也不俗套言谢了。” 梁铁汉笑道:“十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自是不该俗套言谢。”语音一顿,目光倏然望着杜小虎说道:“小虎兄弟,打现在起,梁大哥这儿也就是你的家了,回头我就叫人替你在这后院里整理出一间房子来,今儿晚上你就搬过来住好了。” 这真是杜小虎做梦也想不到的幸运,他认了穆乘风这么个大哥,梁大叔竟立刻对他另眼相看,和他称兄道弟,并且声言打现在起,这儿就是他的家,要他今儿晚上就搬过来住。 这等情形,以杜小虎往常的身份而言,真是一入龙门,身价百倍,平步青云,一步登上天了。 因此,这突来的幸运,使他极感意外,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瞪得更大,望着梁铁汉发了傻!发了楞! 若不是因为这大白天,眼前的一事一物情景都那么真实, 他几乎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不然就是神经有问题,错乱了! 杜小虎正自瞪大着眼睛望着梁铁汉发愣,穆乘风在旁已开口说道:“小虎,你听见了么,快上前谢谢梁大哥。” 杜小虎倏然傻楞中惊醒地眨了一眨眼,道:“大哥,您不是说让小弟跟着您在一起的么?”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现在不行,你必须先在梁大哥这儿住上一个时期,明白么?” 杜小虎似明白而又有点不明白迟疑地问道:“大哥可是要离开这儿一个时期么?” “嗯。”穆乘风点头道:“我要去办些事情。” 杜小虎道:“什么时候走?” 穆乘风道:“最迟后天。” 杜小虎道:“多久回来?” 穆乘风道:“大概一个月左右。” 杜小虎没有再说什么,突然站起身子朝梁铁汉拱手作揖道:“梁大叔,小虎儿谢谢您了。” 梁铁汉哈哈一笑道:“小虎兄弟,你不必谢了,从此你应该改改称呼,不可以再叫我‘梁大叔’,也叫我一声梁大哥好了。” 杜小虎眨眨眼睛,摇头道:“不,小虎儿一向都叫您梁大叔叫惯了,还是叫您梁大叔好了。” 梁铁汉浓眉皱了皱,道:“小虎兄弟,你是你十大哥的兄弟,应该像你十大哥一样的叫我梁大哥,这意思你懂了么?” 杜小虎一听心中不禁暗想道:“这话不错,有道理,如今我已经是十大哥的兄弟,应该跟着十大哥叫他梁大哥才对,不然,那算是哪门子的……” 他暗想至此,目光不由转望了穆乘风一眼,挺了挺胸脯,朝梁铁汉点点头道:“梁大哥,小虎儿懂得这意思了。” 梁铁汉哈哈一声豪笑道:“小虎兄弟,你这才不愧是十兄弟的兄弟!”语锋一顿,话题倏地一改,环眼凝望着穆乘风笑说道:“十兄弟,赵局主和赵姑娘是特地来……” 穆乘风不待梁铁汉把话说完,立即接口说道:“梁大哥,小弟明白他们二位的来意。”语声微顿,星目瞥视赵玉麟一眼,望着赵正阳正容道:“赵局主,这件事,请留待一个月以后再作决定好了。” 赵玉倩姑娘道:“你不能现在就作个决定,先点个头么?”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姑娘,我不能。” 赵玉倩美目一凝道:“为什么?” 穆乘风神情冷漠地道:“这不需要什么道理,也没有必要向姑娘说什么道理!” 这语气很不客气,使赵玉倩很难堪。 穆乘风他真无情,绝情。 杜小虎因为平常颇受赵玉倩的关照,他眼看赵玉倩碰了十大哥的钉子很难堪,心中不由大为不忍,忍不住开口说道:“十大哥,您……” 他刚说了个“您”字,以下的话尚未出口,穆乘风已冷声截口道:“小虎,不准你多话!” 杜小虎不禁一怔,顿时住了口不言。 “龙飞剑客”赵正阳忍不住了,双眉微轩了轩,倏地站起了身子,冷冷地道:“老朽告辞!” 穆乘风脸上毫无表情地道:“赵局主请便!” 赵玉倩姑娘也站起了娇躯,一手拉着她弟弟赵玉麟,美目中满含幽怨之色地深望了穆乘风一眼,恨声说道:“穆乘风,我恨你!” 话落,拉着乃弟疾步走了出去。 梁铁汉虽然身为主人,但是在这等情形下,他实在有点不好开口说什么,也有点不便挽留赵正阳父女,他双眉深皱着,目送着赵正阳父女的背影走出了后院门之后,这才收回目光望着穆乘风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十兄弟,你太……” 穆乘风不待他说下去,飞快地抬手一摇,道:“梁大哥,小弟这么做自有小弟的道理。” 梁大豪不说话了,穆乘风既这么说,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好报以苦笑,默然不语。 三天之后,穆乘风离开了开封,走了。 这儿是一片桃林。 季令虽然还在二月初的时节,这片桃林的桃花已经盛开了。 怒放的桃花,绽放桃红,虽然那么的娇艳,但和那漫步桃花丛中的那些玉貌花容,人比花娇艳的少女们相形之下,使人不禁油然而生出它们只不过是那些少女们的陪衬,“美”的点缀而已。 原来此刻,正有八名黄衣宫装少女簇拥着一位红裳丽人在桃林中漫步着,欣赏那万点桃花。 那红裳丽人,在八名黄衣宫装少女群中,不但是鹤立鸡群,美冠群芳,而且绝艳!艳绝! 那如云的秀发,那凝脂如玉般的肌肤,那丰满的娇躯,那蛇般的纤腰,那一双妖媚勾人魂魄的水汪汪的明眸,顾盼之间,顿使那些黄衣宫装少女与万点桃花同时为之黯然失色! 红裳丽人,她,娇躯婀娜地踏着轻盈碎步,水汪汪的眸子转动着撩人的媚光,欣赏着盛开的朵朵桃花,那美艳倾城的娇靥上,流露着迷醉的风情…… 蓦地,一声朗吟划空:“今年今日此林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冒失鬼,竟作此轻佻之吟,也不怕唐突惊扰了佳人。 八名黄衣宫装少女闻声方自惊愕四顾间,桃林顶头人影一闪,飘落了一个身着淡青儒服,手持银骨折扇的少年书生。 此人生得玉面朱唇,剑眉星目,相貌英挺,神情潇洒,风度翩翩,一表人材,堪称是一位年轻俊逸翘楚! 只是,他的两道剑眉稍细了些,两片嘴唇也薄了些,显得有些轻佻之相,而他那一双星目,自身形落地之后,就不稍瞬地,那艳绝的娇靥! 八名黄衣宫装少女,目睹少年书生如此大胆轻狂之态,个个全都不禁娇靥变色。 可是,红裳丽人对少年书生那色情的眼神,轻狂之态,竟像视若未见,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像两道深情绵绵的柔丝般,默默地睇视着少年书生,艳丽的娇靥上,更含着那浅浅的令人迷醉,心荡神驰的媚笑! 倏然,少年书生轻声一笑,朝红裳丽人拱手一揖,说道:“小生‘银扇书生’花半邪,来得冒昧,惊扰了姑娘的雅兴,尚望姑娘勿怪勿罪!” 红裳丽人黛眉微扬了扬,淡淡地道:“阁下毋庸致歉,如果这是有人故设圈套诱你来的,那你阁下的冒昧,岂不是正好自投罗网么!” “银扇书生”花半邪哈哈笑道:“多谢姑娘相告,也足见姑娘对小生之深情,虽是有人故设圈套,但得佳人芳心垂爱,此行总算不虚矣。” 红裳丽人嫣然笑道:“阁下,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花半邪笑道:“姑娘,对佳人,我生平从不作虚语!” “哦!”红裳丽人道:“这么说,你阁下该是位对女人一言九鼎的君子。” “是的,姑娘。”花半邪色迷迷地道:“对美人,我向来是忠诚不二。” 红裳丽人水汪汪的眸子轻眨了眨,问道:“那么我问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花半邪轻声一笑道:“姑娘便是那江湖上传说心辣,艳绝尘寰,妖媚入骨,外号人称‘蛇蝎妖姬’的侯尧香,对吗?” 红裳丽人媚笑地玉首轻点道:“不错,我正是‘蛇蝎妖姬’侯尧香。”语音一顿,妖靥上那如花迷人的媚笑忽敛,代替的是一层凛人打颤的寒霜,蓦地伸出一只赛雪欺霜的皓腕,冷冷地道:“阁下,你拿来吧。” 花半邪神情一怔,道:“姑娘要什么?” 侯尧香道:“花阁下须眉汉,昂藏躯,你装的什么糊涂。” 花下半邪摇头道:“姑娘,小生一介书生,两手空空,身无长物,姑娘要什么不说明白,小生如何得知,又焉能说是小生糊涂。” 侯尧香道:“这么说你是真不明白,要我说出来了。” 花半邪笑笑道:“姑娘最好明白说出来,哪怕是小生的这颗心,小生也当双手奉上!” 他真是个风流种子色中鬼,在这个素称心狠手辣,“蛇蝎妖姬”娇靥寒霜凛人的情形下,他竟然仍在口施轻薄,占便宜。 像那难测的海洋气候般,侯尧香那冷漠苦寒霜的娇靥上,突又展现了一丝浅浅的笑。 第468章 乏味 ,但语音仍冷凝地道:“花阁下,我要的是你得自‘铁木头陀’手中的那六幅‘金佛秘图’,你明白了么。” “哦!”花半邪邪声一笑道:“姑娘的消息实在灵通得很。” 侯尧香冷哼一声道:“少废话了,你拿出来吧!” 花半邪又是邪声一笑道:“小生要是有违姑娘的玉令呢?” 侯尧香冷冷地道:“你应该明白眼下这桃花林中的形势!” 花半邪双目轻转地朝四周俏立着的八名黄衣宫装少女邪恶地扫视了一眼,道:“这桃花林中的形势怎样?” 侯尧香语音冷凝如冰地道:“你阁下是个聪明人,何必还要我明说。” “哦!小生明白了。”花半邪轻佻地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是,那种事儿,姑娘怎能明说。” 他神色邪恶,语气轻薄,完全是个“登徒”之流。 侯尧香黛眉微挑,水汪汪的眸子陡射寒煞,玉手陡抬,作了个手势。 蓦地,八名黄衣宫装少女同时娇叱出声,身形齐动,齐朝花半邪扑出,十六只玉掌分拍花半邪全身大穴。 花半邪口中突然一声轻笑,身形电闪,已奇妙绝伦地脱出了八女围攻,神情潇洒地站立两丈之外,双眼斜睨着侯尧香,嘴角流露着轻佻邪恶的微笑。 侯尧香心中不由微微一震,暗忖道:“此人好高的身手,不知他出身?” 她心念暗忖飞闪中,娇靥上蓦又展现迷人的媚笑,玉手轻抬,掠了掠如云的秀发,风情醉人地道:“相公身手高绝,实在令人钦羡……” 她话未说完,花半邪竟得意地轻声邪笑接口道:“姑娘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倒是小生天生异能,且具霸王之勇,那才令姑娘真正的钦羡呢。”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是什么,侯尧香自然听得懂,娇靥不禁陡地飞红,心底在恨声暗骂:“下流!无耻!淫贼!” 不过,她心底虽在恨声暗骂,娇靥虽然飞红,但是神色却平静不变,媚笑依旧,语音更是甜美娇柔无限地道:“相公既具如此高绝身手,想来必是大有来历之人了,但不知相公出身师承是当代武林哪一位前辈奇人门下,相公能予赐告么?” 花半邪神情潇洒地轻声一笑道:“大有来历之人可不敢当,小生只不过是一部‘万邪真经’的传人而已!” 侯尧香心头不禁骇然一震,暗道:“怪不得你适才所施展的身法恁地奇妙,未能看出他的门路,竟是那‘万邪魔君’的传人!” 她心念暗忖间,娇靥媚笑益发迷人地道:“花相公原来是‘万邪神君’的传人,我实失敬了!”语锋一顿,黛眉忽地微皱了皱,缓道:“不过,这我就有点不懂了!” 花半邪神情愕然一怔,问道:“侯姑娘什么有点不懂了?” 侯尧香语音娇甜地道:“花相公既是‘万邪神君’的传人,已是技压武林,无敌天下的人物,为何还要插手夺取那并不完整的六幅‘金佛秘图’呢?” 花半邪神色傲然地扬声一笑道:“姑娘说的是,‘万邪真经’武学虽然天下无敌,小生实在不稀罕这‘金佛秘图’,也根本没有把它放在眼内!” 侯尧香飞快地接口说道:“那么相公何不就做个人情,把它送给我呢!” 侯尧香她实在机伶厉害,会利用机会抓人话柄,她竟然抓着花半邪那“不稀罕”,“根本没有把它放在眼内”的狂语,来个打蛇随棍上的要花半邪把“金佛秘图”送给她。 花半邪闻言先是一怔,旋而双眼电转地轻声一笑,道:“姑娘要小生把它送给你并无不可,不过,现在却不行。” 侯尧香明眸一眨,道:“为什么?” 花半邪神情潇洒地一笑道:“小生虽然并未将那‘金佛秘图’放在眼内,但是对于其中的那笔宝藏财富却极感兴趣得很。” “哦。”侯尧香明目眨动地道,“这么说,相公是要等将那笔宝藏财富取到手之后,再将它送给我了。” “不错。”花半邪点头道,“小生必须将那笔宝藏财富取到手!” 侯尧香神态美妙地抬手掠了掠秀发,道:“相公打算什么时候去取那笔宝藏财富呢?” 花半邪道:“要等找到那另六幅‘金佛秘图’之后才能动手去取。” 侯尧香妙目凝注地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花半邪道:“财富的藏地极其隐秘,必须十二幅秘图合一之后才能寻出藏地所在。” “哦,原来如此。”侯尧香沉思地眨眨明眸,又问道:“那么那另六幅秘图在什么人手里,可有眉目线索没有?” 花半邪微一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不过,迟早总会查出眉目的。” 侯尧香道:“这么说,相公取得那笔宝藏财富的时间,尚还遥遥无期了!” 花半邪道:“也许需要一年半载,也许三月两月的时间。” 侯尧香妙目流波地转了转,嫣然媚笑地道:“花相公,我想开开眼界,看看那六幅秘图,可以么?” 花半邪轻佻地一笑,道:“别人要看不行,姑娘要看当然可以。” 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卷羊皮抖了开来。 侯尧香蛇腰款摆,妖媚迷人地向前轻移了两步,妙目流波地媚笑道:“花相公,上面的文字怎么都是弯弯曲曲的,像一条条小蛇儿似的?” 花半邪得意地嘿嘿一笑道:“姑娘,并非小生夸口,这秘图上的文字,放眼当今天下武林,除小生以外,只怕识得的还很难找出三五人呢!” 侯尧香媚笑地道:“这等说来,相公就是现在把它送给我,我拿着它也等于是件废物了。” 媚笑嫣然中,突然抬手,一缕指风电射地点向花半邪胸前“巨阙”穴。 花半邪似乎早就防到她这一手,她指风甫才点出,蓦觉眼前人影一花,右腕脉门一紧,花半邪已快逾电闪地到了她身侧,一只手拿着她的右腕。 她芳心猛地一惊,运力欲挣,花半邪却已五指一紧,冷声说道:“侯姑娘,你若是不想小生辣手摧花,你就放老实点,别妄想用力挣扎!” 他五指一紧,已是力加二成,侯尧香立觉右腕腕骨剧痛如折,半边身子发麻,根本用不上力道,闻言,只好立刻放弃挣扎的意图。 八名黄衣宫装少女一见侯尧香腕脉受制被拿,玉容顿然齐皆色变,闪身欲动。 可是,花半邪却先发制人地沉声喝道:“你们不准乱动,不然,我就先毁了她!” 沉喝声中,右手银骨折扇已抵在侯尧香的喉上。 八名黄衣宫装少女见状,玉容再次剧然色变,也立时全被镇住不敢乱动,但是十六只眸珠却全都愤怒地瞪视着花半邪。 “蛇蝎妖姬”侯尧香暗暗吸了口气,娇靥神色一片平静地说道:“花相公,你可以松开手了。” 花半邪摇头道:“现在还不到放开手的时候。” 侯尧香妙目眨动地道:“你这样抓着我,不嫌累么?” 花半邪轻佻地一笑,道:“有幸得亲美人芳泽,虽累又有何妨!” 侯尧香皱了皱黛眉,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就这样一直抓着我,不放开我了?” 花半邪摇头道:“那当然不会,如果就这样一直抓着姑娘,那有什么意思,也太乏味了。” 侯尧香道:“那么你又打算把我怎么呢?” 花半邪嘻嘻邪笑地道:“姑娘是聪明人,应该非常清楚小生是为何而来。” 侯尧香妙目转了转,道:“相公请先把扇子拿开说话,好么?” “可以。”花半邪目光瞥视了围立在四周的八名黄衣宫装少女一眼,道:“不过却请姑娘先要她们退后一丈以外,不要随便乱动。” 侯尧香腕脉被抓受制,扇子抵着咽喉,心里实在大受威胁,无可奈何,只得朝八名黄衣宫装少女吩咐道:“你们都退后一丈以外去,不得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妄动。” 八名黄衣宫装少女闻言,立时默默地飘身后退丈外。 侯尧香随即转向花半邪说道:“相公现在该可以放心把扇子拿开说话了。” 花半邪轻声一笑,道:“小生遵命。” 说着,缓缓垂下了银骨折扇。 突地,蹄声“得得”,一骑黑马进入了桃林,马上是一位黑衣少年书生,鞍旁挂只蛟皮长袋。 他,正是那位神色气度冷傲凛人的穆乘风。 穆乘风勒缰驻马,脸上毫无表情地冷冷地瞥视了花半邪一眼,语音凝寒如冰地说道:“放开她!” 花半邪没有放开侯尧香,也没有理会穆乘风。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轩,道:“阁下,我的话你听见了么?” 花半邪目光有如冷电般地打量了穆乘风一眼,道:“阁下是在和小生说话么?” “哼!”穆乘风道:“不错,我要你放开她。” 花半邪道:“凭什么?” 穆乘风道:“什么也不凭。” 花半邪嘿嘿一笑道:“那么阁下该是个喜欢打抱不平,爱管闲事的人了!” 穆乘风道:“是,也不是。” 花半邪道:“这话怎么说?” 第469章 无名 穆乘风道:“我不是个爱管闲事喜欢打抱不平的人,但是遇上了看不顺眼的事情,却会伸手管管!” “哦!”花半邪眨眨眼睛道:“这么说,阁下是对小生的行为看不顺眼了!” “哼!”穆乘风冷冷地道:“须眉汉,昂藏躯,不应该欺负一个姑娘家。” 花半邪眼珠儿转了转,阴笑地道:“阁下可是因为见她生得很美,对她动了心,想要讨好她?” 穆乘风双目陡射威凌慑人地道:“少废话,放开她!” 花半邪双眉微挑了挑,倏然凝目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姓十名三郎。” 花半邪道:“请问出身门派?” 穆乘风道:“无门无派。” 花半邪眉锋微皱,道:“十阁下……” 穆乘风冷声截口道:“阁下,现在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花半邪摇头道:“十阁下原谅,小生不听从命令。” 穆乘风神情冷漠地道:“这么说,阁下是要我出手用强了?” 话落,一抬脚跨下了马背,迈步直朝花半邪面前走了过来。 花半邪连忙沉喝道:“站住!” 穆乘风脚下一停,冷冷地道:“你如果不想我出手就放开她!” 花半邪嘿嘿一笑道:“十阁下,你自信所学比我高,强得过我?”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花半邪眨眨眼睛道:“阁下说的是,不过目前嘛……”语锋一顿,嘿嘿一声阴笑,摇摇头道:“我是不愿,也不想试。” 穆乘风道:“那只怕由不得你!” 花半邪阴笑道:“但也不见得由你!”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那就让事实证明好了。” 话落,抬腿迈步又朝花半邪走近。 花半邪右手倏然一带,带得侯尧香娇躯一个踉跄,挡在他的身前,左手“银骨折扇”一抬,故技重施地抵着侯尧香 的咽喉,沉喝道:“十阁下,你站住!”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轩,停步道:“阁下,你这是威胁我么?” 花半邪嘿嘿一笑道:“你要是再走一步,我就辣手摧花,先毁了她!” 穆乘风目中寒芒一闪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我?” 花半邪冷哼一声道:“我不相信你会不顾她的性命!”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阁下,我与她可是素昧平生,从不相识……” 花半邪飞快地接口道:“你这话我相信,可是……”语声一顿,话锋忽地一转,问道:“十阁下,我请问,她容色如何,很美么?” 穆乘风道:“嗯,很美便怎样?又与我何关?” 花半邪阴阴一笑道:“俗话说得好,‘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忍心眼看着一位美人儿为你溅血丧命,玉殒香消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之意可是只要我放手不管你们的事,你就不会伤害她,是不是?” 花半邪点头嘿嘿一笑道:“阁下聪明,一点即透,只要你十阁下不出手逼我,我决不会辣手摧花伤她的性命!”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但是我却认为她纵然溅血丧命当场,总比落在你这种人的手里遭受污辱要强得多!”语锋一落又起,目视侯尧香问道:“姑娘,是么?” 侯尧香容色宁静地道:“是的,十相公请不必顾虑妾身,只管……” 她话未说完,花半邪抵着他咽喉的“银骨折扇”突然轻轻往前一点,立刻封住了她的“喉结”穴。 穆乘风冷声说道:“阁下怎不多加两分力道。” 花半邪道:“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十阁下不逼我,我决不会辣手摧花伤她的性命!”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我有句话,阁下信是不信?” 花半邪道:“什么话?” 穆乘风道:“你若是伤害了她,今天此地也就是你阁下断魂横尸之处!” 花半邪突然轩眉扬声哈哈一声,道:“十阁下,我可不是被人吓唬大的。”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是不相信了?” “当然不信。”花半邪冷哼一声道:“放眼当今武林,能够要得了我这条命的人找不出几个!” 穆乘风道:“我就是那找不出几个中的一个。” 花半邪神情淡漠地道:“十阁下,光说大话没有用,也吓不倒我。” 穆乘风神情淡淡地道:“那你阁下何不就放开她,和我动手一搏,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大话呢?” 花半邪摇头嘿嘿一笑道:“十阁下,目前我决不会放她,也不想和你动手。” 穆乘风星目一眨,语音冷凝地道:“阁下,你是个人物,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么?” 花半邪双眉微挑了挑,道:“十阁下,我花半邪乃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穆乘风冷冷地道:“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该欺负一个姑娘家,应该立刻放开她和我动手一搏!” 花半邪阴声一笑道:“十阁下,你不必激我,激我也没有用,错开今天,任凭你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花半邪绝对奉陪!” 穆乘风眉微蹙,心念暗转,道:“这么说,你阁下并不是心存畏怯,不敢和我动手了?” 花半邪眉微轩,神色傲然地哈哈一笑道:“放眼当今天下武林,所学功力能够强得过我的,为数只不过三五人之间!”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十阁下,并非我花半邪狂妄夸口,凭你决难是我手下十招之敌!”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如此,我们便以十招之搏,赌上一场如何,你敢不敢?” 花半邪目光眨动地道:“你可是要我拿她作赌注?”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不错,你输了便将她交给我。” 花半邪道:“你的赌注是什么?” 穆乘风道:“我项上的六阳魁首!” 花半邪双目倏然一凝,道:“十阁下,你自信所学功力比我强,定能胜我?” 穆乘风神情冷漠,语音平静地道:“谁强谁胜,要等动手之后才能知道。” 花半邪道:“这么说,你也并无必胜的把握了?” 穆乘风道:“在未动手之前,你我胜负应该各占半数。” 花半邪点头道:“阁下说的是,你我素昧平生,从未相识,彼此所学均都不知,谁胜谁负,确是应该各占半数!”语声一顿,嘿嘿一笑道:“不过,阁下这赌注未免太大了。” 穆乘风冷漠地道:“这是出自我自愿。” 花半邪眼珠儿微转了转,道:“十阁下,这虽然是出自你自愿,但我却认为不值得!” 穆乘风道:“为什么不值得?” 花半邪嘿嘿一声阴笑,道:“十阁下,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不知道。” 花半邪道:“她就是江湖上人称‘蛇蝎妖姬’侯尧香。” “哦!”穆乘风轻声一“哦”之后,问道:“怎么样?” 花半邪眨眨眼睛道:“顾名思义,由她的名号上可以想像得到她是个心肠狠毒有如蛇蝎般的女人,对于这类女人,我认为实在不值得你十阁下拿生命作赌!” 穆乘风淡淡地道:“谢谢阁下的好意相告,不过在我而言,她是什么人都一样,我只是对事,而不对人!” 花半邪眉锋暗皱,道:“这么说,你阁下是一定要管这件闲事了?” “不错。”穆乘风点头道:“我已经伸手管了的事情,就决不半途收手,这是我生平的信条!” 花半邪为“万邪魔君”传人,一身所学已尽得老魔真传,平素自视极高,自认天下少有敌手,虽当今武林七派一帮掌门,五大家主也未放在眼内,因此,对于穆乘风这么个江湖藉藉无名之辈,他自然更未放在眼下。 他之所以不愿和穆乘风过招的原因,一是认为穆乘风名不见经传,不值得他动手,一是因为他久闻“蛇蝎妖姬”艳名,是个美绝倾城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颦一笑,俱都妖媚入骨,十分撩人邪火。 因此,他不愿意放开她,舍不得让这到口的美色艳福失 去,因此,他也才一再地忍让,不愿和穆乘风动手。 可是,穆乘风竟偏偏那么的不识相,竟偏偏逼着动手,并且狂妄地以“六阳魁首”作赌注。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心底蓦地升起了一股杀意,倏然一点头道:“好,你十阁下既是定要管这件闲事,定要和我动手一搏,有意输掉你项上的大好头颅,俗话说得好,‘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花半邪怎能不成全你十阁下的这份心愿。” 说话间,抵在侯尧香咽喉间的“银骨折扇”突然一动,奇快如电地点了侯尧香的“气海”穴,目光转望着那八名黄衣宫装少女说道:“你们八个听着,你们姑娘已被我独门手法封住了穴道,这种手法天下武林无人能解,希望你们老老实实的别乱动她,妄想替她解开穴道,否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能怨我事先没有打招呼!” 话落,让侯尧香的娇躯倚着一棵桃树干坐下,跨步飘身横挪八尺,抬手朝穆乘风一招,道:“十阁下,来,到这边来动手!” 穆乘风冷哼了一声,跨步立在花半邪的对面七尺之处。 第470章 秦淮 花半邪双目寒光如电地道:“十阁下,请亮你的兵刃!” 穆乘风冷冷地道:“不必了。” 花半邪目光深视了穆乘风一眼,道:“你既然不愿亮兵刃,那我们就徒手一搏好了。”说着抬手将手里的“银骨折扇”往颈后衣领间一插,接道:“你先进招吧!” 穆乘风摇头道:“我与敌搏战,向例不先出手,还是你先进招吧!” 花半邪双眉倏地一轩,嘿嘿一笑道:“十阁下,你好狂!” 穆乘风神色冷傲地道:“说废话无用,你出手吧!” 花半邪阴声狞笑道:“如此,你小心了!” 话落,身形倏然前欺,抬手一掌直朝穆乘风当胸拍去! 他一掌拍出,掌势看似轻飘飘的平淡无奇,毫无惊人凌厉之威,但却真力暗蕴,着物吐力,其力道足以碎石成粉! 穆乘风艺出武林盖世奇入门下,一身所学功力之高,已臻上乘绝顶,自然也是个识货的大行家。 是以他一看花半邪的出手掌势,星目不由立时异采飞闪,吸气凝功挺掌迎了上去! 双掌接实,“拍”的一声激响中,二人袍袖全都无风自动,花半邪顿时马步浮动,身形一晃,被震退了一大步。 穆乘风身形虽是一晃即止,但双脚却陷入地面三分。 这情形很明显,在内功真力上,穆乘风要比花半邪高了一筹。 花半邪素来自负,自认虽当今武林七派一帮掌门和五大家家主的内功真力也未必能高过他多少,可是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穆乘风,竟能将他一掌震退,这实在太出他意外,令他心中震惊了。 他心中虽然颇为震惊,但是他乃性情狂傲自负之人,是以身形一退之后,立即暗吸了一口气,道:“十阁下,我低估你了!”声调一落又起,睁目沉声喝道:“姓十的,你再接我一掌试试!” 沉喝声中,倏又抬手一掌拍出。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轩,道:“花阁下,你功力差我一筹,竟然仍想逞强,太不知自量了!” 他口说手不闲,不过这回他并没有挺掌硬接,却抬手出指点向花半邪的掌心。 花半邪心中一凛,迅疾地沉腕撤掌变招,易拍为拿,翻掌拿向穆乘风的腕脉。 他沉腕撤掌变招为拿,应变虽是十分快捷,可是穆乘风比他更快一分。 俗语有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就在这一分之差,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的刹那瞬间,花半邪那拿向穆乘风腕脉的一只右腕已落在穆乘风的手里,反被穆乘风拿住了脉门。 脉门被拿,顿感半身酸麻,欲挣无力。 花半邪心中不禁骇然大惊。 他平素自负一身所学,功力高绝,当今武林鲜有敌手,做梦也想不到今天竟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穆乘风的手下,而且败得十分的惨,惨得连三招都未走上,连穆乘风施展的招式手法是什么来历都没看出来。 可是,穆乘风虽然拿住他的脉门,但却一紧即松的放开了他,冷声说道:“花阁下,胜负已分,你怎么说?” 至此,花半邪已知所学、功力两皆差了穆乘风一筹,此时如不认败服输,徒然自讨苦吃。 因此,他心念电闪飞转了转,道:“阁下高明,花某无话可说。”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如此,阁下请便吧。” 花半邪目光眨动地瞥视了穴道被制的侯尧香一眼,嘿嘿一笑,道:“花某告辞。” 话落,双手一抱拳,便待腾身掠起。 穆乘风心念突然一动,道:“阁下请慢行一步。” 穆乘风语调冷凝地道:“花阁下,自今以后,我希望你别再欺负女人,否则,要是被我碰上,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花半邪原以为穆乘风突然喊住他,必是因为侯尧香的穴道被他独门手法所制,要他替侯尧香解开穴道后再走,哪知竟这么两句话。 因此,穆乘风话音一落,他立即嘿嘿一笑,道:“以后的事情等到以后遇上再说吧,再见!” 话落腾身,掠空电射而去。 花半邪一走,那八名黄衣宫装少女,立时纷纷飘身围拢到侯尧香身侧,一名少女忽然“呵呀”了一声,道:“糟了!” 另七名少女闻言不由齐地愕然一怔,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接口问道:“什么事情?大姐。” 那名被称做大姐的少女,名叫月眉,乃是八女之首,身材娇小的名叫月云,是八女中年龄最小的么妹。 月眉脸现焦急之色地道:“姑娘被那狂徒的独门手法制住穴道,我们都不懂得解法,怎么办?” 月云秀眉微蹙地眨了眨明眸,忽然望着穆乘风问道:“十相公,你能解得‘万邪魔君’的独门制穴手法么?” 穆乘风双目微扬,道:“那花半邪是‘万邪魔君’的弟子?” 月云点了点头,穆乘风没有再说什么,倏然抬手隔空点出三指。 侯尧香娇躯微微一震,“喉结”、“气海”两穴已解,立时轻吁了口气,从地上站起娇躯,朝穆乘风裣衽一福,道:“多谢相公援手解救之恩。”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一摆手,道:“些许小事,姑娘不必言谢多礼,再见。” 话落,朝侯尧香一抱拳,举步向马走了过去。 侯尧香连忙喊道:“相公请留步。” 穆乘风脚下一停,目视侯尧香,但却没有开口。 侯尧香明眸眨动地问道:“十相公,你听说过‘十二金佛’么?” 穆乘风心中不由暗暗一跳,冷然一点头道:“听说过,怎样?” 侯尧香浅浅一笑道:“相公想不想得到它的一半?” 穆乘风星目一凝,问道:“在什么地方!” 侯尧香道:“花半邪身上。” “哦!”穆乘风心念倏然一动,道:“姑娘可知他得自何处?” 侯尧香道:“番僧‘铁木头陀’的手中。” 穆乘风道:“那‘铁木头陀’又得自何处呢?” 侯尧香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眨眨眼睛,又问道:“姑娘知道那‘铁木头陀’目下的行踪么?” 侯尧香道:“已经死了。” 穆乘风道:“是死在花半邪手下的么?” 侯尧香点点头道:“是的。” 穆乘风星目一转,道:“姑娘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意思,可是要我去追那花半邪,将那一半‘金佛秘图’夺取过来?” “是的。”侯尧香面容正肃地点头说道:“那‘金佛秘图’为百年前一位佛门奇僧所留,每幅秘图均为一套盖世绝学,落在花半邪这等人手中,何异是如虎添翼,将来定必为害武林,是以妾身希望相公能将其夺取过来,免得他练成秘图武学之后,天下武林无人能敌!”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姑娘难道就不怕我将来也仗此为害武林么?” 侯尧香浅浅一笑道:“这我很放心,我相信相公不是那种人!”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俗语有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和我素昧乎生,缘才一面,对我的性情为人好恶,根本毫无所知,焉知我不是那种人!” 侯尧香明眸异彩飞闪地道:“十相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放心,更相信相公不是那种人了!” “哦……”穆乘风目光深视了侯尧香一眼,道:“姑娘,我请问姑娘可知那花半邪居住何处,经常会到些什么地方?” 侯尧香默然沉思了刹那,说道:“花半邪为人生性风流,喜爱女色,据说一些具有盛名的风流场所,当有他的踪迹,是那些地方的豪客!”语声一顿,倏然注目问道:“相公听说过‘温柔乡’么?” 穆乘风摇头道:“我出道不久,对江湖上的人事所知不多。” 侯尧香浅笑了笑道:“那‘温柔乡’美女如云,个个允称人间绝色,为当今江湖上极负艳名的风流之处,主持人是‘迷仙媚娘’柳娇娇,据说花半邪和柳娇娇交情甚好,此地距离‘温柔乡’不远,花半邪很有可能是往她那里去了。” “哦。”穆乘风一沉思,问道:“那‘温柔乡’在什么地方?” 侯尧香道:“金陵秦淮河之南。” 穆乘风抱拳一拱,道:“多谢姑娘赐告。” 话落,腾身掠上了马背,抖辔纵骑疾驰而去。 在秦淮河之南,穆乘风很容易地找到了“温柔乡”,被“迷仙媚娘”柳娇娇接待在一座四周环水的水阁中。 柳娇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是个体态妖娆,美艳冶荡迷人的少妇。 侍婢献上香茗之后,柳娇娇妙目流波地上下打量了穆乘风一眼,笑问道:“相公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在下名叫穆乘风。” 柳娇娇道:“十相公是第一回来‘温柔乡’吧?” 穆乘风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道:“在下是来找人的。” 柳娇娇一怔,问道:“十相公找谁?” 穆乘风道:“花半邪。” 柳娇娇妙目一凝,道:“十相公和他是朋友?” 穆乘风道:“不是。” 柳娇娇道:“冤家仇人?” 穆乘风摇头道:“也不是。” 柳娇娇诧异地道:“不是朋友又不是冤家仇人,十相公找他作甚?” 第471章 反悔 穆乘风道:“有事。” 柳娇娇妙目轻眨地问道:“什么事?” 穆乘风冷冷地道:“请派人叫他出来。” 柳娇娇道:“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么?” 穆乘风道:“姑娘没有知道的必要。” 柳娇娇淡淡地道:“相公既然不愿告诉我就算了,那么相公请到别处去找他吧。” 穆乘风浓眉微扬,道:“柳姑娘……” 柳娇娇摆手截口道:“他不在这里。” 穆乘风双目倏地一凝,道:“姑娘这话实在?” 柳娇娇正容说道:“他确实不在这里!” 穆乘风道:“但是在下却有点不信。” 柳娇娇道:“那就随你十相公了。” 穆乘风心念微转了转,道:“如此我请问,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柳娇娇忽然格格一声媚笑道:“十相公,我们谈个条件,怎样?” 穆乘风道:“姑娘要谈什么条件?” 柳娇娇风情迷人地笑问道:“十相公看我这‘温柔乡’的环境如何?还可以么?” 穆乘风抬眼朝水阁外面扫视了一眼,道:“差强人意,只是脏了些。” 水阁四周,花木扶疏,环境幽清,池水澄清如镜,该称得上一个“美”字,可是穆乘风却竟说它脏了些,这是何故? 入耳“脏”字,柳娇娇不由微微一怔,但妙目眨闪之间,也就立刻明白了穆乘风意之何指,格格一声轻笑道:“相公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吧!”穆乘风道:“在我眼里确是如此。” 穆乘风楞了楞,道:“呵!我忘了买了。” “搞笑吧! 柳娇娇媚笑地道:“我不信你这是真心话!” 穆乘风道:“那就随便你了。” 柳娇娇眨眨妙目道:“你不是木头人吧?” 穆乘风浓眉微轩,道:“我虽然不是木头人,但地方环境不同,我会装作木头人。” 柳娇娇忽然冶荡地一笑,道:“你这话我明白了,你要换个地方和我谈谈,是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别说废话了,你要谈什么条件,快说吧!” 柳娇娇媚笑了笑道:“你答应在我‘温柔乡’留住三日,一切听我安排,我就告诉你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花半邪。” 穆乘风道:“柳娇娇,你真无耻!” 柳娇娇媚笑依旧,道:“你应该清楚,这对你并不吃亏。” 穆乘风语调沉寒地道:“我不答应!” 柳娇娇道:“那你就别想我告诉你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花半邪。” 穆乘风浓眉一挑,道:“我不信你敢不说!” 柳娇娇道:“我不说,你能奈何我不成?” 穆乘风道:“你可是要试试?” 柳娇娇格格荡笑道:“如何试法?是到我房里去……” 穆乘风冷声截口道:“住口!” 柳娇娇道:“怎么,你怕听这话?” 穆乘风目射寒煞地道:“你真想自找难堪么?” 柳娇娇道:“自找难堪又怎样,你顶多剥光了我的衣服吧?” 穆乘风道:“你可知道那截脉逆血手法?” 柳娇娇毫不介意地点头道:“知道,你可是想用那种手法来对付我?”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你明白就好!” 柳娇娇媚笑道:“你狠得下那种心肠么?” 穆乘风道:“我没有什么狠不下心肠的!” 柳娇娇妙目流波地道:“这么看来,我虽有意,你却无情了。” 穆乘风道:“你不配谈情。” 柳娇娇道:“为什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谈情,那简直污辱了那个情字!” 柳娇娇道:“但是今天我却偏要和你谈那个情字。” 穆乘风脸色沉寒地道:“柳娇娇,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忍耐了!” 柳娇娇妖媚地一笑,道:“你已经忍耐不住了么?” 她真无耻,也真会胡扯! 穆乘风双眉一挑,突然一声冷笑道:“你实在无耻已极!” 话声中倏地抬手一指朝柳娇娇点了过去。 柳娇娇一身所学不俗,早就防备着穆乘风突然出手之举,是以,穆乘风才一抬手,柳娇娇立即娇躯一闪轻盈地避了开去,妙目流波地格格一声荡笑,道:“十相公,你真要跟我动手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少废话,说出花半邪现在何处,我便饶你!” 柳娇娇道:“你自信是我敌手?” 穆乘风淡然一哂道:“柳娇娇,只要你能接得下我三招,我就认输听凭你处置!” 柳娇娇心中不禁暗暗一震,妙目凝注地道:“须眉汉,丈夫气,说出的话可不能反悔!” 穆乘风浓眉双扬,道:“我向来言出如山!” 柳娇娇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出手吧!” 穆乘风也不徒事虚套,道:“你小心了!” 声落,倏然抬手挥掌朝柳娇娇肩胛抓去。 柳娇娇一声轻笑,娇躯一闪,避开肩胛,竟将酥朝穆乘风的手掌迎了上去。 穆乘风见状不由一惊,连忙缩手撤招后退了一步,道: “柳娇娇,你这算什么?” 柳娇娇嫣然媚笑道:“这你不懂么?” 穆乘风剑眉一皱道:“柳娇娇,你该放自重点!” 柳娇娇脸色突然一沉,道:“十相公,与敌动手搏战,本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你我动手之前你又未说明不得使用什么招式,我这种招式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自重的!” 这话不错,有理。 穆乘风不禁无言以驳,脸色凝寒地道:“柳娇娇,天下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柳娇娇冷声道:“别多说废话了,要动手就动手吧,否则……” 穆乘风道:“否则怎样?” 柳娇娇道:“你要是不想动手,就在我这‘温柔乡’住上一段时日,听我安排,我保证让你乐不思蜀,享尽人间艳福!” 穆乘风冷笑道:“柳娇娇,你以为你使用那种无耻的手段,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柳娇娇道:“有办法你就继续动手好了。” 穆乘风目中寒芒一闪道:“好,我就看看你这无耻的妇能无耻到什么程度!” 话落,倏又伸手挥掌朝柳娇娇肩胛抓去。 他这回出手,竟然一改先前那种快疾之势,变得很慢很慢。 柳娇娇格格一声荡笑,竟然故技重施,朝穆乘风的手掌迎了上去,口中同时媚笑着说道:“三郎,你可轻些儿个呀!” 这**不但无耻之极,也十分阴险无比,她口里媚笑地说着不堪入耳的脏言秽语,但是,一只右手却已暗暗地作着突袭的准备。 穆乘风一只手掌缓慢地抓出,缓缓迎上…… 眼看距离已只有数寸之间,穆乘风的一只手掌即将按个正着,…… 蓦地,穆乘风哂然一声冷笑道:“妇,我可不敢领教,那会玷污了我的手!” 话声中,手掌倏地向左一滑,快如闪电地一把攫住了柳娇娇的一只左臂。 柳娇娇媚笑地道:“穆乘风,你以为……” 话未说完,那只早已凝劲准备暗袭的右手,突然出指点向穆乘风腰间“气血”要穴。 这一指若然点中,任凭穆乘风功力所学如何的高绝盖世,也必经受不起,纵不立刻命断当场,也非落个重伤倒地不可。 可是穆乘风功力身手均皆高她太多,应变也快她太多。 就在她指力即将沾衣的刹那,穆乘风突然一声冷笑,轻轻一带她的左臂,她立刻向旁一歪,点向穆乘风腰间的一指,也就毫厘之差的落了空。 穆乘风冷声道:“柳娇娇,你怎么说?” 这时,柳娇娇神情反而显得很平静地道:“你身手高绝得出我意外,既已落在你手里,你爱怎么都可以,不过……”语声一顿,眨了眨妙目道:“我心里感到奇怪!” 穆乘风道:“奇怪什么?” 柳娇娇道:“以你的身手而言,应该不是武林无名之士,而你这‘穆乘风’名字?”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你从未闻听说过,是不是?” 柳娇娇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才感到奇怪,猜想你这‘穆乘风’名字,可能是假不真。” 穆乘风冷冷地道:“姓名只是一个人的代号,我说我名叫穆乘风就名叫穆乘风。”声调一落又起,接道:“现在请告诉我,花半邪在什么地方?” 柳娇娇妙目微转了转,道:“要是我不肯告诉你呢?” 穆乘风目中寒芒一闪,道:“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你必须忍受得了‘截脉逆血’的痛苦,你想你能么?” “截脉逆血”的痛苦,那可真不是血肉躯能忍受得了的,柳娇娇听得心头不禁倏地一寒,道:“你真要用那种残酷的手段逼我告诉你?”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你不肯说出花半邪现在何处,我只好那样了。” 柳娇娇神色一变道:“看你人品俊逸,一派潇洒倜傥不俗的样子,难道你竟生就一付狠毒心肠,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我纵然懂得怜香惜玉,那也得看是对什么人,对你我可是无从‘怜香’,也无从‘惜玉’!” 柳娇娇道:“那是为什么?” 穆乘风道:“道理你自己心里应该非常清楚!” 第472章 木头 穆乘风冷声道:“花半邪现在什么地方,你说是不说?” 柳娇娇勉强忍着痛苦道:“你先解了我的穴道,我说就是。” 穆乘风摇头道:“你先说。” 柳娇娇无可奈何地咬了咬牙,说道:“他到‘云妙观’去了。” 穆乘风问道:“云妙观在什么地方?” 柳娇娇喘了口气道:“在天目山下。” 穆乘风道:“是东天目还是西天目?” 柳娇娇道:“西天目。” 穆乘风目如寒电逼注地道:“你这话实在?” 柳娇娇道:“绝对实在!” 穆乘风冷哼了一声,顺手一指点出,解开了柳娇娇的逆血穴道,大踏步地出了水阁,往外行去。 柳娇娇目视穆乘风往外行去的背影,她本想传令派人拦截他的。但是心念转动间,却因有所顾忌而作罢。 “云妙观”,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冷清清的。 穆乘风站立门前略略犹豫了一下,终于举手敲了门。 片刻之后,门里传出了一个娇甜的声音,问道:“谁呀?” 穆乘风原以为“云妙观”是座道观,没想到竟是座尼庵,因此他不由暗皱了皱眉头,朗声答道:“我,师父请开开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华双十的妙龄女尼。 女尼双目眨动地上下打量了穆乘风一眼,问道:“相公有何贵事?” 穆乘风道:“进香的。” 女尼望望穆乘风的左手提着的蛟皮长袋,道:“你不是吧?” 穆乘风道:“小师父,我真是来进香的。” 女尼道:“你怎么没有带香来?” 女尼忽然“噗嗤”一笑,道:“你这人真好笑,进香会忘了买香,分明就没有诚意。” 穆乘风道:“小师父,我确是诚意来进香求菩萨的。” 女尼眨眨眼睛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穆乘风点头道:“是的,小师父。” 女尼道:“那么你到别处去进香求菩萨去吧。” 穆乘风一怔,问道:“为什么?” 女尼道:“本观的规定。” 穆乘风道:“什么规矩?” 女尼道:“本观是尼庵,向来只准妇女进香拜佛,不准男人踏进庵门一步。” “哦!”穆乘风淡然一“哦”,道:“小师父,如果我是来找人的呢?” 女尼秀目微睁,道:“你是来找人的?” 穆乘风点头道:“是的,我是来找人的。” 女尼凝目问道:“你找谁?” 穆乘风道:“贵观观主。” 女尼眨眨眼睛道:“那么你是?” 穆乘风淡淡地道:“烦请小师父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是金陵来的。” 女尼摇头道:“那不行,除非你有……” 话未说完,倏然警觉地顿声住了口。 穆乘风接问道:“有什么?” 女尼微一犹豫道:“你既然不知道就算了,你还是走吧。” 说着,两手一伸便要关门。 穆乘风连忙一脚踏进门内,抵住了门,冷漠地道:“小师父怎地这等无情?” 女尼秀目一瞪,道:“你要作什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不想作什么,我只想见见你们观主。” 女尼着急道:“不行,你赶快走吧,不然……” 穆乘风道:“不然怎样,难道小师父要把我送进衙门里治罪不成?” 女尼脸色微变地道:“你这人怎地这般无赖,不识好歹,难道……” 穆乘风淡笑道:“想找死,是不是?” 女尼正要开口,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娇柔的声音,问道: “小青师妹,外面是什么人呀?” 女尼小青脸色又是一变,答道:“师姐,是一个来进香的相公。”接着又向穆乘风低声说道:“你快走吧!” 穆乘风摇摇头,淡笑了笑。 那娇柔的声音又道:“你告诉他,我们这里不准男人进香,叫他走吧。” 小青答道:“师姐,我已经告诉他了,可是他……” 娇柔的声音接道:“可是他不肯走,是么?” 小青道:“是的,师姐,他说他要见观主。” “哦!”娇柔的声音沉默了刹那,道:“如此,你就让他进来吧。” 小青道:“但是他并没有主上的……” 娇柔的声音接道:“不要紧,你先把他带到客殿待茶好了,我随后就来。” 小青秀眉微蹙地深望了穆乘风一眼,低声道:“你这人真是……唉!随我进去吧。” 穆乘风朝小青笑了笑,迈步进入门内,小青关上门转身在前带路,往里走去。 进入客殿,小青立刻让座道:“相公请坐。” 穆乘风落了座,小青倒了杯茶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 一阵脚步声响起,进来了一位年约二十四五的灰衣女尼,朝穆乘风双手合十为礼,道:“贫尼法号修缘。” 说着,在穆乘风对面缓缓坐下,问道:“相公贵姓大名?” 穆乘风欠了欠身子,道:“在下名叫穆乘风。” 修缘目光倏地一凝,问道:“十相公要见观主何事?” 穆乘风道:“一点小事,也是专程拜访。” 修缘道:“相公来得甚不凑巧,观主早间有事出去了。” “哦。”穆乘风道:“这倒是真不凑巧得很。”语声一顿即起,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修缘道:“可能很晚。” 穆乘风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修缘道:“她没有告诉贫尼,相公有什么事情对贫尼说是一样。” 穆乘风淡然摇头道:“那就不必了,我晚上再来吧。” 说着站起了身子,举步欲行。 修缘连忙说道:“相公何不就在这里等等呢,观主也许马上就回来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在这里等着多无聊,我还是到外面走 走,喝上两杯再来好了。” 修缘目中突然掠过一抹诡色,道:“相公很喜欢杯中物么?” 穆乘风点头道:“我生平别无他好。” 修缘轻笑道:“贫尼房中藏有一瓶好酒,相公可愿随便喝上两杯?” 穆乘风道:“只要是好酒,我没有不愿喝的。” 修缘道:“那么相公随贫尼来如何?” 穆乘风点头道:“好,师父请前面带路。” 修缘目视穆乘风娇媚地一笑,起身迳自往客殿外走了出去。 这时,那小青女尼早已退去做她的事情了。 在修缘的房中,修缘请穆乘风坐了之后,便拿出了她藏着的那瓶好酒,替穆乘风倒满了一杯,娇声说道:“相公,你先尝尝看,这酒还可以不?” 穆乘风早已看透了修缘不怀好意,也知道这酒不好喝,但是,他却装着毫无所知地端起杯子,一口喝下了这杯酒。 修缘眨着眼睛笑问道:“相公,这酒的味道怎样?还好么?” 穆乘风笑笑道:“好,好,好极了,又妙极了。” 修缘道:“相公还要喝么?” 穆乘风道:“当然要喝,只这一杯,怎能过瘾。” 修缘道:“相公要喝个过瘾,贫尼愿意将这一瓶都给相公一醉,不过……” 穆乘风接问道:“不过怎样?” 修缘娇媚的一笑道:“相公可要听贫尼的话才行。” 修缘眨眨眼睛道:“相公是读书人,当知酒字下面的一个字吧。” 穆乘风故作不明白地问道:“什么字?” 修缘娇嗔地道:“你真是个木头人!” 穆乘风愕然一怔,道:“木头人?那怎么会!” 修缘道:“酒字下面是个‘风’字,连这个你都不明白,你不是个木头人是什么!” 穆乘风恍然一“哦”,道:“原来是这个,这我当然知道,但是……” 修缘妙目流波地道:“但是什么?难道你不想要?” 穆乘风道:“我要是想要,可是这里并没有呀!” 修缘娇嗔道:“这里没有,我是什么?” 穆乘风故作怔了怔,目光凝注地问道:“师父,你行吗?” 修缘道:“傻子,我为什么不行。”忽然格格一声娇笑,道:“有了我,以后别的女人只怕你再也不想要了呢!” 穆乘风双目突然一睁,道:“真的?” 修缘媚笑地道:“不信你就试试好了。” 说着,她像饿虎扑羊般地,扑进了穆乘风的怀里,来了个投怀送抱,双臂紧抱穆乘风的身子。 穆乘风寒芒一闪,抬手一拂。 穆乘风语调沉寒地道:“怎么样?尼!” 修缘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穆乘风道:“姓十名三郎。” 修缘道:“你是武林中人?”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 修缘道:“你来此目的是什么?” 穆乘风道:“找你们观主打听一个人。” 修缘道:“你要打听什么人?” 穆乘风道:“花半邪。” 修缘脸色一变,故做不知地问道:“花半邪是谁?” 穆乘风道:“你想跟我装糊涂。” 修缘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穆乘风突然一声冷笑道:“看来你是必须吃点苦头才知道了!” 修缘一听这语气有点不妙,她双臂虽然被封了穴道,不能动,但是两条腿并未受制,仍然能走。 穆乘风话音一落,她立即娇躯一转,拧身向房外冲去。 但是,穆乘风却又一声冷笑道:“尼,你能走得出去么?” 冷笑声中,突然抬手点了一指。 第473章 生客 蔡德宽嘿嘿一声狞笑,身形微侧,避过抓势,双掌闪电齐出,右掌直拍穆乘风胸窝,左掌突扬,削截穆乘风的右腕脉门。 穆乘风口中冷然一哂,撤右掌,抬左掌,挺掌迎了上去! 两掌接实“砰”的一声激响中,蔡德宽发出了一声闷哼,右臂被震得又酸又麻,脚下一个踉跄,连退了三大步,直退到墙壁前,如不是墙壁挡着,必然还得再后退两步才能站住。 穆乘风冷笑道:“蔡阁下,这一掌如何?” 蔡德宽心中虽然甚为惊凛,但是嘴上仍然很强硬地道: “这算不了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你内力修为纵然比我略高少许,所学却未必定能强胜过我!”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那你就再试试好了,三招之内我要是胜不了你,我立刻抖手就走。” 蔡德宽双目倏地一瞪,道:“十阁下,你这话算数不?” 穆乘风剑眉一轩,沉声道:“我顶天立地,昂藏须眉,向来言出如山!” 蔡德宽嘿嘿一笑道:“阁下这份狂妄傲气,实在令人佩服!” 话声中,身形倏然前欺,双掌快如电闪般攻出! 他一身所学虽然甚精,堪称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中的第一流,奈何他遇上了穆乘风,比起穆乘风来,他就差远了。 蔡德宽双掌攻出,蓦觉眼前人影一花,对面已失穆乘风的身形,心中顿然不禁陡地一惊。 说来实在太慢,就在他心中陡地一惊之际,右肩上已经按着一只手,背后同时响起了穆乘风冷漠的话音,说道:“蔡阁下,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蔡德宽身躯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心中却在暗暗地打着主意,如何摆脱右肩上按着的这一只手掌。 穆乘风按在他右肩上的手掌微一用力下压,沉声喝道:“怎么样,你还不服么?” 蔡德宽立觉右肩沉重如山,至此,他已知穆乘风一身功力所学全皆高他太多,如再逞强,那只是徒然自讨苦吃。 于是,他冷哼了一声:“十阁下,在我未告诉你花半邪现在何处之前,你可肯先答复我两问不?” 穆乘风道:“你这是条件?” 蔡德宽道:“说是条件也无不可。” 穆乘风冷笑道:“此刻,你以为你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蔡德宽道:“反正我已经这么说了,答不答应在你。” 穆乘风星目一眨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便不告诉我花半邪的所在,是不是?” 蔡德宽摇头道:“不,我仍然会告诉你,不过说法却略有不同。” 穆乘风左手一抬,出指连点了他背后,腰肋两处穴道,拿开了按在他右肩上的右手,跨步转到他的面前,目光凝注地问道:“怎么不同法?” 蔡德宽淡淡地道:“我告诉你的地方,花半邪必然去过,但当你赶到那里时,花半邪却已经走了。如此,你便落后一步,扑个空,白跑一趟。” 穆乘风浓眉微皱,心念电转,道:“如是我答应你两问,你便不让我跑空么?” 蔡德宽点头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但是我又怎知你所言绝对确实可靠呢?” 蔡德宽神色一正,道:“十阁下,当今天下,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顶天立地,是个昂藏须眉,我姓蔡的也是!” 穆乘风说道:“这么说来,我倒不能不相信你了?” 蔡德宽道:“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很清楚,相信不相信那就只好由你了!” 穆乘风倏然一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了,你想问什么你问吧。” 蔡德宽目光逼注地问道:“是什么人告诉你来这里找花半邪的?”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我去过秦淮河南岸的‘温柔乡’,见到了那‘迷仙媚娘’柳娇娇,这样你明白了吧?” 蔡德宽双目微微一睁,道:“是柳娇娇她告诉你的?” 穆乘风道:“这问题,你还是以后当面去问柳娇娇好了。” 蔡德宽道:“柳娇娇她仍在‘温柔乡’?” 穆乘风道:“柳娇娇虽是江湖**,但是她还不值得我杀她,杀她也污了我的手,所以我没有难为她。” 蔡德宽话题倏地一改,问道:“你要找花半邪什么事?” 穆乘风道:“向他查问一件事。” 蔡德宽道:“什么事情?” 穆乘风冷声反问道:“蔡阁下,你这是第几问了?” 蔡德宽不由一窒,语塞地住了口。 穆乘风倏然轻声一笑,接着说道:“蔡阁下,该你告诉我花半邪的所在了,只要你所说确实,我决不难为你!” 蔡德宽略一沉思道:“他去了黄山。” 穆乘风道:“黄山什么地方?” 蔡德宽摇头道:“这就非我所知了。” 穆乘风眉突微蹙,说道:“此观观主知道?” 蔡德宽道:“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穆乘风道:“此观观主是什么人?” 蔡德宽道:“法名幻禅。” 穆乘风道:“她现在观内么?” 蔡德宽道:“可能正在后院净室内。” 穆乘风道:“她是修缘的师父?” 蔡德宽道:“是修缘的师叔。” 穆乘风道:“她多大年纪?” 蔡德宽道:“比修缘大了七八岁。” 穆乘风星目一眨道:“我想见她,行么?” 蔡德宽嘿嘿一笑,道:“怎么不行,她比修缘可强得多了。” 穆乘风冷声道:“少说邪言秽语,叫修缘进来吧。” 蔡德宽没有再多说什么,转朝屋外扬声喊道:“修缘。” 修缘应声走了进来,问道:“蔡施主何事?” 蔡德宽尚未开口,穆乘风突然抬手一指点出,蔡德宽立即身子一歪,应指倒在地上。 修缘心头倏地一惊,道:“十施主,你……” 穆乘风冷声截口道:“你要是不想讨苦头吃,就带我到后面见幻禅去。” 修缘眼珠转了转,道:“修缘遵命。” 话落,转身出房,带路往后院走去。 穆乘风没有再开口说话,举步默默地跟随在修缘身后。 绕过两重佛殿,跨过一道月亮圆门,眼前忽地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别有天地,环境十分幽雅清静的地方。 这是一座假山,荷池,小桥,流水,周围奇卉异草遍地,香风醉人,令人心情舒畅的花园。 走过一条长长的碎石小道,是一处截然不同的竹林。竹林内,石墙隐现,是一排三间清净的小屋。看外表静寂高雅,令人有脱俗出世之感。 穆乘风心中不由暗忖道:“看来这幻禅倒是雅人呢……” 暗忖间,已走进了竹林。 突然,小屋的门开了一扇,闪身走出了一个年约二十一二的少年。 那少年脸色苍白,精神颓糜,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穆乘风心中不禁微感诧异地脱口问道:“那是什么人?” 修缘诡秘地一笑道:“回头你问观主好了。” 那少年似乎意想不到在这种秘密地方会遇见生人,闻言不由一怔,抬头深望了穆乘风一眼,倏又头一低,从穆乘风身旁急步走了过去。 只听小屋内传出了一个娇柔无力的声音,问道:“外面是修缘么?” 修缘停步站在小屋门外,答道:“观主,正是修缘来了。” 娇柔的声音接着又问道:“修缘,和你同来的人是谁呀?” 那声音充满了娇媚,甜美,令人听来心弦震荡,荡气回肠! 穆乘风听得心中不由暗皱眉头。 修缘答道:“观主,是一位生客。” 观主——幻禅轻“哦”了一声,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修缘道:“他叫穆乘风。” 幻禅道:“是个干什么的?” 修缘道:“看样子是个读书人,其实却是个身怀绝学的武林高人。” 幻禅道:“他的武功很高么?” 修缘道:“比我高了很多。” 这话颇令幻禅有点惊讶,有点意外,她又轻“哦”了一声,问道:“他的人品怎样?” 穆乘风忍不住了,突然沉声说道:“观主自己开门出来看看不就明白了么!” 幻禅忽地“呀”了一声,道:“听你的语气,你的脾气倒是很不小呢!”语声一顿,突然格格一声笑道:“越脾气大的人,也越合我胃口,修缘,门没有拴,你带他进来吧!” 修缘回眸朝穆乘风一笑,道:“相公,请随我进去吧。” 话落,莲步轻移,上前抬手推开了门,一步跨了进去。 穆乘风跟着跨入门内,蓦听身后一声轻响?门自动地关了起来,更落下了一道铁门。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挑,冷笑地道:“区区铁门,焉能困得住我!” 屋内陈设豪华,极尽奢侈,幽香扑鼻,虽帝王寝宫亦不过如此。 在深垂的帷幔后面,响着幻禅那娇柔迷人的声音,轻笑道:“谁说要困住你了。” 这话的确不错,修缘就在他身旁三尺之处,连动也未动。 如说要困住他的话,修缘怎会站着不移不动? 可是穆乘风却冷冷地道:“那为何要加上一道铁门?” 幻禅娇笑道:“那是防而不备,防你,临阵脱逃呀!” 第474章 灵效 话声中,帷幔一掀,幻禅身披一袭轻纱,娇躯慵懒无力地现身走了出来。 她娇靥含春,青丝披散,一双妙目水汪汪的。 尼姑的头上竟会有头发,这能不是个天大的笑话?不!尼姑的头上怎会有头发,那是幻禅她头上戴了假发! 穆乘风语音冷凝地道:“幻禅,你既是那妖女门下,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话落,倏然抬手一掌朝幻禅拍去。 他这一掌拍出,丝毫不带风声劲气,看似毫无惊人之处,其实却是劲力暗含,着物吐力。 这一掌若然拍出,幻禅她一身功力虽然不俗,也必将被震得五脏离位,口喷鲜血,重伤当场倒地不起。 幻禅见他不受美妙仙舞迷惑,表面上虽是媚笑依然,其实心中已经惊凛无比,对他早已心存戒备! 此际见他突然扬掌拍来,她根本不出手硬接,娇躯倏地一旋,闪电般闪入了身后的帷幔之内。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尼,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话声中,跨步抬手一掀帷幔跟踪跨了进去。 他跟踪跨入,动作虽是十分快捷,但已不见了幻禅的影子。 帷幔内,两壁都嵌装着光亮耀人眼目的铜镜,当中放着一张双人绣榻,又是一道深垂的紫绒帷幔。那紫绒帷幔仍在轻轻晃动,显然,幻禅是逃入那紫绒帷幔后面去了。 穆乘风他真的艺高人胆大,立刻毫不犹豫地一迈腿,跨步而前,探手一把扯落了那紫绒帷幔。 可是,他怔住了,哪里有幻禅的踪影。 呈现在他眼前的尽是一幅一幅的“妖精打架”连环动作图画,画工精致,画得维妙维肖。 旋而,他浓眉一挑,飞快地转身跨步走出了卧室。 但是,就在这刹那工夫,适才光裸着身子,躺在地上的修缘,也已不见了影子,那道铁门仍然紧闭着。 他明白了,这屋内,里外都装有暗门秘道。 他双眉微蹙,于是,在屋内仔细地找了起来。 约莫顿饭的时辰,终于被他找到了那开启暗门秘道的机钮。 然而,当他回到前面修缘的那间房内时,被他点了穴道的蔡德宽也已经失去了踪影,不用说,这必是修缘和幻禅二人把蔡德宽救走了。 这真是“一着之差,满盘皆输”。 穆乘风心中不禁大为气恼,恨恨地跺了跺脚,地上的方砖被他一震脚震碎了好多块。 倏而,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开门的双十妙龄女尼,于是他立刻快步走到当中的佛殿门口,扬声喊道:“小青,小青!” 他接连高喊了好几声,都未听小青的回应,显然地,小青如不是随着修缘和幻禅走了,必是吓得躲了起来。 他双眉深蹙地沉思了刹那之后,便决定往各处找找看再说。 因他在小青开门时,他已经看出小青丝毫不谙武功,是以他认为幻禅和修缘不可能带着小青逃走,而增加麻烦累赘。 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座“云妙观”中,不会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可是事实上,他白费了盏茶的工夫,前后都搜遍了,竟然未再发现一个人影。 黄山,原名北黟山,在安徽省黟县西北,接太平县界,相传黄帝与广成子、浮丘公尝练丹于此,故又名黄岳。 古洞、石室。 在莲花峰后的一座古洞石室内,相对丈余地峙立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着青衫,年约四旬开外的中年书生,一个是浓眉凤目,相貌英挺,神色气度很冷峻,很倨傲,手提一只蛟皮长袋的黑衣少年人。 他,正是那位一身所学功力两皆高绝,人称“绝情”的穆乘风。 石室门外,高手林立。 石室门内,空气沉滞得令人有些窒息,充满了杀机。 穆乘风暗暗深吸了口气,冷声道:“阁下,你准备好了没有?” 青衫中年书生,嘿嘿一笑,说道:“都准备好了。” 穆乘风道:“你的那些朋友都来了么?” 青衫中年书生道:“来了,他们现在都守在石室外面。” 穆乘风道:“都到齐了?” 青衫中年书生道:“都到齐了。” 穆乘风道:“你现在打算怎样?” 青衫中年书生道:“只要你交出那‘藏宝龟图’,我就不难为你。” 穆乘风星目倏然一凝,寒冷如电,逼注地问道:“这是什么人告诉你的,那‘藏宝龟图’在我的身上?” 青衫中年书生道:“那你就不用问了。”语声一顿即起,道:“你交不交出来?” 穆乘风浓眉微扬,道:“你为何不敢报说你的姓名来历?” 青衫中年书生道:“根本用不着。” 穆乘风星目一眨,道:“可是怕我将来找你报仇!” 青衫中年书生摇了摇头,忽地阴笑一声,道:“穆乘风,你想你还会有找我报仇的那一天么,你简直是……” 穆乘风截口冷冷道:“为什么没有呢?” 青衫中年书生道:“第一,你已经决难活过三天了。” 穆乘风道:“第二呢?” 青衫中年书生阴笑地道:“第二,你纵然侥幸遇上什么武林绝世高人奇士,解得所中之毒,但也将永远是个废人!” “哦……”穆乘风眼珠微转了转,问道:“阁下,我中的是什么毒?” 青衫中年书生道:“你想知道?” 穆乘风道:“我本来不想知道,但因听你说得那么厉害,所以想知道了。” 青衫中年书生沉吟不语,显然,他是在考虑,可不可以告诉穆乘风。 半晌之后,青衫中年书生仍在沉吟着,并未说话。 穆乘风接着又问道:“阁下可是不敢说?” 青衫中年书生道:“不是我不敢,而是怕你听了心中会难过,我心肠软得很,不忍。” 这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穆乘风当然知道他是“假慈悲”,但神色却故作黯然地说道:“阁下,你说出来让我知道,我心里也许会好过些,不然,我更难过了!” 青衫中年书生忽然轻声一叹,道:“如此一说,我不告诉你倒不好意思了。”语声一顿又起,道:“穆乘风,我们谈谈条件好么?” 穆乘风道:“我已经不能活了,还有什么条件好谈的,你说吧。” 青衫中年书生道:“那‘藏宝龟图’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你以为呢?” 青衫中年书生道:“我要是知道,又怎还会问你。” 突然,穆乘风仰首纵声哈哈一阵朗笑,笑声裂石穿云,震人心悸神颤! 笑声一落,倏地嗔目沉喝:“阁下,你上当了!” 青衫中年书生脸色勃然一变,目射惊异之色地道:“难道你并没有……”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阁下,我如果有,此刻还能发出这种长笑,这样和你说话么?” 这话不错,照理,他此刻该四肢瘫痪无力才对,怎还能有如此精神,难道是那毒失了灵效? 青衫中年书生心中惊凛之下,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穆乘风话音一顿,吐出更为惊人之语:“阁下,你虽然不敢报出姓名和来历,但是我已知道了你是谁。” 青衫中年书生心头不由暗暗一震,道:“你知道我是谁?” 穆乘风道:“你可是不相信?” 青衫中年书生摇头道:“我实在很难相信你这话。” 穆乘风淡然一笑,双目突地一凝,道:“你是‘千毒书生’,可对?” 青衫中年书生心头不由又是一震,但立即摇头道:“我不是。” 穆乘风神情淡淡地道:“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我知道你是就行了。” 青衫中年书生眼珠微转,道:“穆乘风,你简直是胡扯,想那‘千毒书生’早已绝迹江湖多年,如今已是快百岁之人,我才只不过是四十多岁,怎会是他!” 穆乘风冷笑一声道:“阁下,‘千毒书生’绝迹江湖是为的什么,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青衫中年书生目光一凝道:“你知道什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自己比我更清楚,何必问我。”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不过我可以替你提一个醒儿,他是因祸得福,得到了一种驻颜之药,虽百岁以上的年龄,看起来仍如四十许人。” 青衫中年书生骇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穆乘风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了。” 青衫中年书生又目光凝注地道:“那告诉你的人是谁?”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你又不是‘千毒书生’,何必问得那么清楚干嘛?对不起,我不想说。” 青衫中年书生道:“我实在很惊奇……” 穆乘风突然冷声截口道:“司徒真,你还不承认么?” 青衫中年书生心头窒了窒,摇头道:“我不是,你怎能要我承认。” 穆乘风冷凝一笑,道:“司徒真,你的眼睛早就告诉了我你是了,何必还不承认!”语声一顿又起,正容说道:“司徒真,你老实承认吧,你承认了,对你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青衫中年书生道:“有什么好处?” 穆乘风目光逼注地道:“如此,你承认了?” 青衫中年书生目光眨动地道:“你既说有好处,我虽是冒牌,也只好冒一冒了。” 第475章 狠辣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承认就是承认了,这可不是玩笑的事,你可慎重地考虑好!” 青衫中年书生果真慎重地考虑了稍顷,道:“我承认了!” 穆乘风目光迫注地道:“你真的承认了?” 青衫中年书生点头道:“真的承认了。” 穆乘风道:“说承认,那还不行,必须要有证明!” 青衫中年书生一怔道:“要有证明?” 穆乘风道:“不错,没有证明,等会儿你要是赖账不承认,我拿你怎么办?” 青衫中年书生道:“你可以……” 话出半句,倏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妥,连忙顿声停住,咽回了“可以”以下的话。 穆乘风接口道:“你的意思可是说我可以杀了你,是不是?” 青衫中年书生心头不禁一跳,暗暗忖道:“这小子,心智好高,反应好快,我心里的话,他都猜到呢……” 心意既被揭穿,无可奈何,只得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这样。”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你舍得死么?” 这话又说中了青衫中年书生的心意,的确,他还真是舍不得死呢! 青衫中年书生窒了窒,道:“我虽然有点舍不得死,但是……” 穆乘风接口道:“但是事情被迫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是不是?” 青衫中年书生道:“不错,何况人生于世间迟早总难免有一死,所以,我虽然舍不得,也只好大方一次了!” 穆乘风道:“这么说,你倒是被挤逼得看开了!” 青衫中年书生道:“这也是因为你太难缠,我缠不过你,不得不看开些。” 穆乘风倏然一笑道:“我怎么个难缠法?” 青衫中年书生道:“你心智高,反应快,武功又高,可说是样样难斗,这还不够难缠么!” 穆乘风淡笑了笑,道:“只有一样我不如你,对么?” 青衫中年书生双目一眨,道:“你指的是用毒。”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你外号‘千毒’,是用毒的大行家,我自是不如你了。” 青衫中年书生苦笑地道:“算了,我现在算是认识你了,对于用毒,你可能并不差我什么,要不,你早该躺下了。”语声一顿,忽然轻叹了口气,接道:“早知道你这么厉害,难斗难缠,我就不会出来夺取那劳什子的‘藏宝龟图’了!” 穆乘风说道:“你后悔了?也不想称霸武林了么?” 青衫中年书生双目微睁地道:“我想称霸武林个屁,我这是上了别人的当,被骗出来的!”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道:“这么说,夺取‘藏宝龟图’也不是出自你自己的本意了?” “嗯。”青衫中年书生道:“我根本不希罕那劳什子的藏宝。” 穆乘风问道:“那叫你出来夺宝的是什么人?” 青衫中年书生摇头道:“那你就不必问了。” 穆乘风眼珠微转了转,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人是谁。”语声一顿即起,接道:“是那‘追魂堡主’罗天宏父子,对不对?” 青衫中年书生惊异地说道:“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要是不知道,也就不能说是难缠难斗了!”语音一顿,索性卖弄地道:“并且我还知道他父子是怎么骗你出来的,你相不相信?” 青衫中年书生摇头道:“这我就不相信你还能猜得到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接道:“我猜料他父子骗你出来的条件,是答应事成之后,给你一样天下至极之毒,对不对?” 这话,听得青衫中年书生满脸惊色地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几乎要跳起来。他点点头道:“穆乘风,你实在令我佩服心折得五体投地了!” 穆乘风笑了笑,话题倏地一转,道:“现在我们该谈谈正题了。” 青衫中年书生不禁愕然一怔,道:“正题?什么正题?” 穆乘风道:“你还没有正式证明你确是‘千毒书生’呢!” 青衫中年书生道:“我不是已经承认了么,你还要什么证明,难道你仍在怀疑我是冒牌的?” 穆乘风道:“你忘记了我的话了么?” 青衫中年书生不由又是一怔,道:“你的什么话?” 穆乘风道:“你要真是‘千毒书生’司徒真,我就有好处给你。” 青衫中年书生问道:“什么好处?” 穆乘风道:“那罗扬波父子答应你的是什么东西?” 青衫中年书生道:“天下至极之毒。”眼睛忽地一亮,惊奇地道:“你可是也有那东西?”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我确实也有那东西,不过我可不能随便给你。” 青衫中年书生眨眨眼睛问道:“你可是也有什么条件?” 穆乘风摇头道:“我没有条件,但是你须得依我所说的样子发个誓才行。” 这实在是个非常简单容易的事情。 青衫中年书生连忙点头说道:“成,你说好了,我一定依你所言而行。” 穆乘风脸色神情突然一肃,说道:“你仔细听清楚了。” 他脸色神情肃然,自有一股慑人之威,令人不敢仰视。 青衫中年书生连忙点点头,肃容屏息以听。 穆乘风凝声缓缓说道:“左手上举指天,右手横竖胸前,面朝南方,双膝跪地……” 说至此处,青衫中年书生身躯倏然一震,恭肃地躬身说道:“请出示金令,弟子好大礼参拜。” 穆乘风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探手入怀取出一面金质小旗,双手捧在胸前,沉声喝道:“见令如见祖师,跪下!” 青衫中年书生连忙双膝跪地叩头道:“弟子司徒真拜金令。” 穆乘风沉声道:“司徒真,你知罪么?” “千毒书生”司徒真身躯一颤,俯首道:“弟子知罪了。” 穆乘风道:“你有何辩说没有?” 司徒真道:“弟子一时糊涂,受人之愚,请求令主从宽发落!”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姑念你尚能自承糊涂认罪,责罚暂记,准你戴罪立功,起来!” 司徒真闻言如获大赦,连忙叩头谢恩,长身站起,垂手肃立一旁,竟然不敢开口说话了。 穆乘风收起金令,和声说道:“真老,你怎么不说话了?” 司徒真静容躬身道:“弟子静候令主法谕。” 穆乘风笑了笑,道:“真老,我有话和你相商,希望你不要拘束才好。”语声一顿,微微一摆手,道:“我们坐下来说吧。” 说罢,自己先在一张石凳上落了座。 司徒真站着没有动,神情恭敬地道:“令主有话请只管吩咐。” 穆乘风望了司徒真一眼,又道:“我生性不喜拘束,并且年纪又轻,真老如此拘束,我就不好和你谈什么了。” 说着,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道:“你坐下吧。” 听他这么说,司徒真这才躬身说道:“弟子遵命。” 话落,移步在石凳上恭敬地坐下。 穆乘风沉默了刹那,注目问道:“真老,那花半邪来过这里么?” 司徒真点头答道:“来过,在令主到这里之前半日就已走了。” 穆乘风道:“知他去了什么地方么?” 司徒真道:“可能去了‘擎天宫’。” 穆乘风道:“他是‘擎天宫’属下?” “不是。”司徒真摇头道:“他是‘擎天宫主’的内侄。” 穆乘风眨动了一下星目,道:“花半邪知道真老来此的目的吗?” 司徒真道:“似乎不知道。” 穆乘风道:“他到这里做什么来了?” 司徒真道:“这里的主人和他是朋友。” 穆乘风道:“这里的主人是谁?” 司徒真道:“姓应名昌平,外号人称‘三手拘魂’。” 穆乘风道:“应昌平现在何处?” 司徒真道:“和花半邪一齐走了。” 穆乘风默然了片刻,又问道:“真老怎知我要来这里的?” 司徒真道:“是罗天宏派人传的消息。” 穆乘风再次默然,沉思了刹那后,话题倏然一变,问道: “真老,如今之计应该怎么办?” 司徒真神情一愕,道:“什么怎么办?” 穆乘风道:“外面的那些人。” 司徒真道:“弟子听凭令主的吩咐。” 穆乘风眨眨眼道:“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司徒真微一沉思,道:“他们都是‘追魂堡’的属下,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的恶徒,以弟子之意,不如干脆……”语锋微顿,作了个手势,问道:“令主以为如何?” 穆乘风眉锋微蹙,道:“如此不嫌太过狠辣了些么?” 司徒真神色恭敬地说道:“这是令主存心仁厚,但是如为武林除害论,就不能算狠辣了!” 穆乘风想了想,问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司徒真道:“大概有七八个。” 穆乘风道:“为首之人是谁?” 司徒真道:“弟子也不知道,不过,为首之人很好认,他左右双袖上都绣有两朵金花。” 穆乘风心念电转了转,道:“真老能令他进来吗?” 司徒真道:“大概没有问题。” 穆乘风道:“你就说我已经中了毒,叫他进来。” 司徒真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朝外扬声喊道:“请金花剑使进来说话。” 第476章 瘫痪 话声甫落,立见一名脸蒙黑巾,双袖各绣两朵金花,身材奇高的黑衣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金花剑使跨入石室,双目寒电飞闪地瞥了坐在石凳上、精神显得萎靡的穆乘风一眼,望着司徒真问道:“东西得手了么?” 司徒真摇头道:“没有。” 金花剑使一怔,道:“为什么?” 司徒真道:“他根本没有把东西带在身上。” “哦。”金花剑使望了望穆乘风,问道:“搜过他的身上了么?” 司徒真点头道:“搜过了。” 金花剑使双目眨了眨,倏然寒电激射地逼视着穆乘风,冷声问道:“穆乘风,东西在哪里?” 穆乘风装着有气无力地道:“什么东西?” 金花剑使道:“藏宝龟图。” 穆乘风道:“阁下想要得到它?” 金花剑使冷哼一声,道:“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快说!” 穆乘风道:“我不说,怎样?” 金花剑使目中寒芒一闪,道:“穆乘风,你想找苦吃么?” 穆乘风冷冷地一哼,道:“我不以为你敢碰我一碰。” 金花剑使嘿嘿一笑道:“那我倒要试试。” 说着迈步就朝穆乘风面前逼去。 穆乘风倏然冷喝道:“站住!” 金花剑使脚下未停,仍然朝前缓缓逼近,瞬间已逼近至穆乘风面前五尺之处。 穆乘风浓眉微挑一挑,扬声说道:“阁下,你如果不想死,就赶快给我站住!” 这话,立刻收了效,金花剑使脚下不由顿然停住,目露迟疑之色地瞥视了司徒真一眼,旋即嘿嘿一声冷笑道:“穆乘风,你已身中剧毒,还想吓唬人么?” 穆乘风语音冷漠地道:“我虽已身中剧毒,真力难提难聚,但是我却有令你非死不可的办法,你信是不信?” 金花剑使一摇头道:“我自是不信。”语声一落又起,道:“你有什么令我非死不可的办法?” 穆乘风道:“只要你敢再跨前一步或者抬一抬手,我就立刻自绝此地!” 金花剑使淡然一哂道:“就是这个办法?” 穆乘风道:“就是这个办法,你有十条命也非死不可!” 金花剑使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穆乘风,你是想死后变作厉鬼向我索命么?” 穆乘风冷声道:“我无须变作厉鬼向你索命,只要我一死,你的主子他就会要你的命,替我报仇,你明白了么?” 金花剑使摇摇头道:“穆乘风,你这话令我糊涂!” 穆乘风道:“你想听听理由?” 金花剑使眨眨眼睛道:“希望你这理由是真能令我不敢碰你一碰的高论!” 穆乘风神色从容镇定地笑了笑;道:“阁下,我请问,你此来的目的是什么?” 金花剑使道:“协助司徒先生取得‘藏宝龟图’。” 穆乘风道:“你取得了没有?” 金花剑使双眼一瞪,道:“穆乘风,你这不是废话么!” 穆乘风轻声一笑,道:“阁下说的是,我这确实是句废话,如果已取得‘藏宝龟图’你早就回罗扬波那里复命邀功去了!”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那么我再请问,而今‘藏宝龟图’未得,藏在什么地方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竟逞一时意气之狠,逼得我自绝当场,你如何向罗扬波复命?” 金花剑使神情不由一怔,眉锋微皱了皱,道:“这个……” 穆乘风接着又道:“我一死,‘藏宝龟图’下落何处,便由此成谜,罗扬波岂会轻饶你,不立刻要你的命!” 金花剑使听得心头不由猛地一颤,浑身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至此,他是完全明白了。 不错,穆乘风若果自绝而死,罗扬波在震怒之下,他当真是纵有十条命也非死不可! 于是,金花剑使双目电闪地转了转,嘿嘿一声轻笑,道:“穆乘风,幸亏你提醒我,不然,我险些误了大事!” 穆乘风道:“阁下,你应说谢谢我,我救了你一条命!” 金花剑使阴笑地道:“是的,我的确应该谢谢你。”语锋微顿,又道:“穆乘风,我们谈谈条件,如何?” 穆乘风心底暗暗一笑,淡淡地道:“你想谈什么条件?” 金花剑使道:“你说出‘藏宝龟图’的藏处,我保证放你一条生路,怎样?” 穆乘风道:“你不要碰我了么?” 金花剑使摇头嘿嘿一笑,道:“权衡利害轻重,我自然不会因小失大。” 穆乘风淡笑了笑,倏然冷声说道:“阁下,现在我命令你后退三步再和我说话。” 金花剑使目中寒芒倏地一闪,但是,旋即默默地后退了三步。 穆乘风接着道:“阁下,我说出‘藏宝龟图’的藏处,你便放我一条生路,这话可是真的?” 金花剑使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穆乘风道:“你能做得了主?” 金花剑使道:“只要有‘藏宝龟图’,我自然能做得了主。” 穆乘风星目眨了眨,道:“但是,我怎能相信你阁下呢?” 金花剑使道:“我以人格担保!” 穆乘风神色冷淡地一笑道:“阁下,你的人格够重么,又值多少钱一斤?” 金花剑使目射寒电地沉声道:“穆乘风,俗语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最好乖乖地说出‘藏宝龟图’的藏处来!” 穆乘风道:“如果我一定不识时务,一定不说呢?” 金花剑使道:“那就怨不得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穆乘风道:“你可是要动手逼供?” 金花剑使嘿嘿一笑,道:“你明白就好。” 穆乘风道:“我不相信你敢!” 金花剑使冷冷地道:“为要问出‘藏宝龟图’的藏处,你该想得到我可没有什么不敢的!”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不过,你也该想到,我绝不会容许你再走近我一步,碰我一碰,只要你稍微一动,我就会立刻自绝!” 金花剑使心中不禁暗暗一震,语调突转温和地说道:“穆乘风,我劝你休要自误。” 穆乘风道:“我并不想自误,奈何你阁下实在不足以令我信任!” 金花剑使道:“事实上目前你也只有信任我,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穆乘风神色从容地道:“阁下,我认为我不但有选择的余地,而且你必须听我所作的选择,你信不信?” 这话金花剑使当然不信,他阴笑问道:“你意欲作何选择?” 穆乘风道:“我的选择,是要和罗扬波当面一谈。” 金花剑使哈哈一笑,道:“穆乘风,你在做梦么!” 穆乘风神情冷淡地道:“要想知道‘藏宝龟图’的藏处,罗扬波就非得和我当面一谈不可!” 金花剑使目光逼人地道:“你可是要当面告诉堡主?”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除了罗扬波出面之外,休想我说!” 金花剑使不由眉锋深蹙,默然沉思不语。 司徒真这时插口说道:“既然如此,剑使何不就派人传信禀报堡主,请堡主亲自来和他当面一谈好了。” 金花剑使沉思了刹那,终于作了决定,倏然朝石室外扬 声说道:“二号,立刻发紫焰信号。” 倏地,穆乘风站起了身子,望着金花剑使轻声一笑,道:“阁下,你上当了!” 金花剑使愕然一怔,道:“你没有中毒?” 穆乘风淡然一点头道:“你说对了,我根本就没有中毒!” 金花剑使目露惊骇之色地转向司徒真问道:“司徒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真道:“什么怎么回事?” 金花剑使道:“难道你没有用……” 司徒真截口道:“老夫确实用过了。” 金花剑使怀疑地道:“那么他怎会……” 司徒真冷冷地说道:“老夫和你一样,也不明白。” 金花剑使心念飞转,他有点明白了,蒙在黑巾底下的脸孔不由立即变了色,陡地沉声道:“司徒真,你好大的胆,竟敢背叛堡主!” 司徒真双眉一轩,目射寒电煞芒地道:“匹夫,就是罗扬波本人他也未必敢对我老人家如此说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老人家这等无礼放肆!”话锋一顿,倏朝穆乘风躬身道:“弟子请示令主谕令。” 穆乘风道:“只要留下活口就行,一切由你。” 司徒真又一躬身,道:“弟子遵谕。” 金花剑使一听语气不妙,他心里可十分清楚有数得很,眼前的这两个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因此,司徒真话音才落,他心头已惊栗至极地身躯电转,腾身便朝石室门外扑去,要逃! 可惜,无论功力所学身手,他都比司徒真差了一筹犹多,无法快得过司徒真。 他身子才动,立闻司徒真口中一声冷笑,道:“阁下,想跑可没有那样容易!” 人影一闪,司徒真已挡在石室门口,单掌一挥,冷喝道:“回去!” 劲风如涛,强猛无匹,金花剑使外扑的身形,立时被迫得踉跄倒退至石室中央,而且被震得胸中气血翻腾! 司徒真出手如电,他根本不容金花剑使有喘息的机会,突然一指点出,金花剑使口中闷哼了一声,身躯立刻瘫痪地摔倒在地上。 第477章 惊吓 金花剑使身躯一倒,司徒真立即目视穆乘风,恭敬地说道:“外面那六个又如何处理?仍请令主谕示。” 穆乘风略一沉思道:“最好全部生擒。” 司徒真躬身点头道:“弟子遵谕。” 话落,举步往石室门外走了出去。 走出石室,司徒真丝毫没有费事,只抬了抬手,那六名黑巾蒙脸的黑衣汉子,就立即全都躺倒在地上,然后,司徒真像提小鸡般地一手一个将他们全都提进了石室内。 穆乘风瞥视了金花剑使一眼,向司徒真说道:“真老,问问他的姓名吧。” 司徒真一点头,先出指点了金花剑使两腿、两肩穴道。然后才拍开他的昏穴,目光如电地逼视着喝问道:“阁下,报你的姓名!” 金花剑使双眼一闭,默然不答。 司徒真双目微扬,探手一把扯下了金花剑使的蒙脸黑巾。 入眼金花剑使的脸孔,他不由皱了眉。 旋而他又扬眉一笑,道:“阁下这张脸孔陌生,看来还得劳动尊口报个姓名了。” 金花剑使仍是闷声不答。 司徒真冷声又道:“阁下,我老人家的耐性有限,你要是再不开口,可就别怪我老人家给你一点苦头吃……” “了”字尚未出口,他脸色倏地一变,飞快地抬手,出指如电地疾点金花剑使的“腮根”。 可是,慢了! 他出手虽然快如电闪,但是仍嫌慢了刹那。 金花剑使的脸上已变成一片青黑,死了,他咬碎了藏在牙龈间的毒囊,吞下了剧毒而死。 司徒真虽是名号“千毒书生”,虽然是当代用毒的大行家,但因未料及此,待至发觉金花剑使的神色有异,却已慢了刹那,阻止无及。 司徒真不禁气得猛地一顿脚,倏而,他惭愧地朝穆乘风躬下了身,自责地说道:“弟子一时疏忽,致有此失,令主恕过。” 穆乘风含笑地微一摆手,道:“真老不必自责,其实我也有疏忽之处,要不然他焉能……”语声一顿,寒芒一闪,道: “有人来了。” 司徒真凝神听了听,脸上泛露了诧异之色。 穆乘风见其神色,已知其意,低声说道:“来人还在五十丈开外,马上你就可以听到声息了。” 司徒真内心不禁骇异至极。 虽然他已知穆乘风功力身手两皆高绝,但未想到穆乘风于言谈之中,听力仍能远达五十丈外。 于此可知,穆乘风一身功力之高,实已达不可窥测的绝境了! 骇异中,司徒真已经听到了一片衣袂破风声音,也就是说,来人已到洞外三丈地区之内。 穆乘风朝司徒真打了个手势,立即闪身隐向室门旁边,司徒真则飘身出了石室,停身凝立在石洞门口。 身如天马行空般的三名脸蒙黑巾的黄袍人,电射般落于洞外丈余之处。 三人并肩而立,居中一名身材高大的黄袍人朝司徒真抱拳一拱,问道:“司徒先生,事情可得手了么?” 司徒真神情从容道:“得手了一半。” 高大黄袍人道:“这话怎么说?” 司徒真道:“这意思你都不懂?” 高大黄袍人道:“司徒先生别卖关子了,请说正经的。” 司徒真神色一肃,道:“人是被制住了,但是东西却没有。” 高大黄袍人又是一怔,道:“为什么?” 司徒真道:“他没有带在身上。” 高大黄袍人瞪眼道:“真的?” 这话,问得司徒真立刻挑了眉。 显然,他心里有点不相信,要不,他怎会这么问。 司徒真寒着脸道:“你可是不相信我老人家?” 高大黄袍人心神不由倏地一震! 他心里虽然有点儿不相信,但是对于这位居于“客卿”地位的“千毒书生”,他可不敢明日张胆的得罪,免得惹上麻烦。 因此,司徒真话声一落,他立即哈哈一笑,道:“我怎么敢,司徒先生太多心了。”语锋微顿,问道:“那小子人呢?他现在何处?” 司徒真轻“哼”了一声,道:“我老人家身后洞中,石室内。” 高大黄袍人道:“他已经中了毒?” 司徒真冷冷地道:“要不是,我老人家怎会说他人被制住了!” 高大黄袍人赔笑地道:“司徒先生说的是,那小子武功虽高,他怎能逃得过司徒先生天下无二的用毒手法。” 这句马屁话,拍得司徒真脸上微现了笑意。 高大黄袍人语声一顿,眼珠儿转了转,接着又问道:“金花剑使呢,他哪里去了?” 司徒真说道:“他在洞内石室中,监视着那小子。” 高大黄袍人道:“他带来的人都在洞中么?” “不错。”司徒真微一点头道:“他们都在洞内和金花剑使一起监视着穆乘风。” 高大黄袍人道:“那小子既然已经中了毒,为何还要……” 司徒真冷然截口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是为防万一,为防功亏一篑,不然出了意外,责任谁负?” 这话有道理,因此,高大黄袍人点头一笑道:“司徒真说的是。”语声微顿,语锋一转,问道:“那小子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您盘问过他没有?” 司徒真道:“问过了,他不肯说。” 高大黄袍人眨了眨眼睛,道:“所以您老就要金花剑使发出‘紫焰信号’请堡主驾临?” 司徒真轻“哼”了一声,双目突射寒电地注视着喝问道,“你是谁?报你的身份!” 高大黄袍人道:“堡中三大护法之首,‘天煞剑’雷克强。” 司徒真轻声一“哦”,目光瞥视了另两个黄袍人一眼,道:“他两位是‘地’、‘人’两煞么?” “天煞剑”雷克强一顿,道:“不错。” 司徒真目光倏然一紧,又问道:“堡主怎地未来?” “天煞剑”雷克强说道:“我们来了,不是一样?” 司徒真摇头道:“不一样。” 雷克强注目问道:“为什么?” 司徒真没有问答,眨眨眼睛,接着问道:“堡主现在何处?” 雷克强摇头道:“不知道。” 司徒真眉锋微皱,道:“这么说,你们此来该不是堡主派的了。” 雷克强道:“是堡主派的。” 司徒真双眼倏地一瞪,道:“那么堡主现在何处,你怎说不知?” 雷克强道:“事实上堡主根本没有出来。” 司徒真道:“你说堡主仍在堡中?” 雷克强点头道:“堡主派我们跟来接应时仍在堡中,现在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司徒真故作皱眉,沉思地道:“这么说,可就麻烦了……” 雷克强一怔,问道:“怎么麻烦了?” 司徒真道:“穆乘风他非要堡主亲来和他当面一谈不可,否则,休想他说出东西的藏处!” 雷克强道:“这我倒有点不信!” “天煞剑”雷克强之所谓“不相信”,其意本是指“追魂堡主”不来,就无法令穆乘风说出“藏宝龟图”的藏处而言,“千毒书生”司徒真心里虽然也明白,但是他却故意做作地双眼一翻,道:“你不相信什么?可是不相信我老人家的话?” 雷克强连忙摇头笑说道:“司徒先生勿误会,我是说堡主不来,我们就无法令那小子说出东西的藏处。” 司徒真道:“他一定不肯说,你还能把他奈何?” 雷克强轻声一笑,道:“请您老命金花剑使把那小子带出来让我试试看。” 司徒真双目眨动地问道:“你想怎样?” 雷克强道:“我想当面问问他。” 司徒真道:“他不肯说呢?” 雷克强嘿嘿一声阴笑,道:“那就让他尝尝我的手法滋味好了。” 司徒真道:“你想动手用刑逼他说出来?” 雷克强点头,道:“我要看看他的骨头够不够硬!” 司徒真冷冷地道:“他的骨头也许不够硬,不过……”语锋微顿,倏地一声冷笑,道:“你以为这办法能够生效,只有你够聪明,只有你才想得出这个法子?” 雷克强一听这语气不大好受,连忙赔笑道:“难道您老已经……” 司徒真摇头截口道:“我老人家没有。” 雷克强目光一凝,道:“那么您老怎说……” 司徒真道:“这办法根本用不得!” 雷克强眨眨眼睛道:“为什么?” 司徒真冷冷地道:“金花剑使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但是却给穆乘风简单的凡句话阻止了,吓得不敢使用!” 雷克强问道:“穆乘风他说的什么话?” 司徒真道:“穆乘风说,他虽已中毒,功力难聚难提,但是谁要敢碰他一碰,他有办法能令那人有十条命也非死不可!” 雷克强道:“因此金花剑使便被他吓住了。不敢碰他了!” 司徒真冷哼一声道:“难道你敢?” 雷克强嘿嘿一笑,道:“他这话只能吓吓金花剑使,决吓不住我!” 司徒真冷笑道:“这么说,你的胆子定必比金花剑使大得多了!” 雷克强道:“我不敢说我的胆子比金花剑使大得多,但是起码不会被他这种话吓住!” “是么?”司徒真淡然一笑,冷冷地道:“你以为金花剑使就真的那么没有胆子,那么经不起吓的么?” 第478章 生擒 雷克强心念倏然一动,问道:“那穆乘风说出的是什么办法没有?” 司徒真道:“当然说了,不然,金花剑使岂是省油灯!” 雷克强又问道:“是什么办法?” 司徒真眨眨眼睛道:“我问你,堡主派你们来的目的什么?” 雷克强道:“接应您老和金花剑使。” 司徒真道:“还有呢?” 雷克强道:“护卫那张‘藏宝龟图’,以防意外。” 司徒真点了点头,道:“如今穆乘风虽然已中毒被制,落在我们手里,但是‘藏宝龟图’并不在他身上,也不知他藏在何处,我们该怎么办?” 雷克强道:“自然是必须向他追问出藏处!” 司徒真道:“不惜使用任何手段,也包括用刑逼问,是不是?” 雷克强点头,道:“他一定不肯说,只好如此。” 司徒真淡然一笑,道:“万一他抵死不说,万一他自绝死了呢?” 雷克强心中不由微微一窒,道:“这个……” 司徒真接问道:“怎么样?” 雷克强眉头微皱,道:“他若是真自绝而死,‘藏宝龟图’下落无着,大帝闻知之后定必十分震怒,而追究……” 说到此处,心中突然恍有所悟,身躯不由机伶伶地一颤,接着问道:“他的办法,难道竟会是自绝?” 司徒真轻哼一声道:“你猜对了,穆乘风说谁敢碰他一碰,他就立刻自绝当场。我问你,如此,你还有胆敢动他一根指头么?”语声微顿,接道:“金花剑使无可奈何,只得依从穆乘风的条件,升发‘紫焰信号’,请堡主亲临处理。” 雷克强双眉深蹙,沉思地道:“如此,您老可有其他什么好办法?” 司徒真摇了摇头,道:“我老人家也毫无办法,不过……” 雷克强急问道:“不过怎样?” 司徒真做作地想了想,道:“目前唯一最好的办好,就是问穆乘风的意思如何?” 雷克强愕然一怔,道:“问他的意思如何?” 司徒真点头道:“目前只有这么做最恰当!” 蓦地,一声朗笑起自司徒真身后洞中,说道:“真老这个办法不错,高明,事实上,目前也唯有问我的意思这一个办法可行。” 话声中,穆乘风手提蛟皮长袋,气度从容洒脱地自洞中缓步而出。 “天煞剑”雷克强等三人一见,脸色全都不禁微微一变。 司徒真身躯一侧,让向一旁站立着。 穆乘风走出洞外,一直走到雷克强等三人面前八尺之处才停步站住,目注雷克强语音冷漠地道:“阁下可要知道我的意思不?” 雷克强干咳了一声,道:“请说说看。”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请阁下实答我数问,愿意不?” 雷克强道:“不愿便如何?”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挑,道:“很简单,请阁下和那位金花剑使做伴去!” 提起金花剑使,雷克强这才想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心神不禁倏然一震,目光凝注地问道:“金花剑使他怎么了?”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他为罗扬波效了命!” 所谓“效了命”,这话的意思雷克强他听得懂,心神不由又是一震,道:“你杀了他?”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我连一根指头也未动他,再说凭他也不值得我动手杀他,那样会污了我的手!”语音一落又起,接道:“是他自己沉不住气,咬碎了藏在牙龈里的毒药,吞入了肚内,阁下明白了么?” 雷克强道:“还有其他的人呢?” 穆乘风道:“其他的六个都在洞中休息着,也都很好。” 雷克强道:“你制了他们的穴道?” 穆乘风淡淡地道:“不然,他们怎会静得下来,怎会在里面老老实实的休息着。” 雷克强目光倏然一凝,道:“如此说来,你该是并未中毒了?”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你看我像是个已经中毒的样子么?” 雷克强双眼转了转,倏射寒电地逼射着司徒真沉声道:“司徒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你……” 穆乘风截口道:“是怎么回事,你问我好了。”声调一落即起,道:“当我踏入这座石洞,司徒真他确实向我施了毒,只是,他虽然外号‘千毒’,对于用毒,也是当今天下称最的第一人,可惜,他遇上了我这个行家,因此,他没能奈何得了我!” 至此,雷克强是完全明白了,堡主所订的“稳操胜券”的夺宝计划,如今,已满盘皆输了。 穆乘风接着又道:“阁下,现在已经全了解了眼前的情势了,愿意实答我的问话不?” “不!”雷克强猛一摇头,说道:“我还是不愿答。” 穆乘风目中寒电一闪,道:“如此,你是打算和金花剑使去做伴了!” 雷克强又是一摇头道:“自然也不!” 穆乘风目光如电般逼注地道:“那么你该是想和我放手一搏了!” 雷克强嘿嘿一笑道:“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我不但要和你放手一搏,并且还要生擒你!”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轩,道:“你有把握擒得下我?” 雷克强道:“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穆乘风淡然微微地道:“雷阁下,我说你决难是我手下之敌,你信不信?” 雷克强心神暗暗一震,道:“我已听我们少堡主说过,你功力身手两皆高明不俗,但是你应该明白你当前的处境。” 穆乘风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有三个人,我人单势孤,只有一个人,你要以多为胜,是么?” 雷克强点头嘿嘿一笑道:“不错,你功力身手虽高,但是决难胜过我们三人的联手合击!” 穆乘风轩眉冷笑了笑,道:“如此,我就试试你们三个联手合击的威力好了,不过,在胜负未分之前,我可有个条件!” 雷克强道:“什么条件?” 穆乘风道:“你三个落败便得实答我问话。” 雷克强眼珠一转,道:“你落败了,便说出‘藏宝龟图’的藏处是么?” 穆乘风点头道:“并且自缚双手,任由你们处置。” 雷克强说道:“听你这口气,你是自信必胜的了。”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心中难道不是自信你们三个必胜么?” 雷克强嘿嘿一笑道:“穆乘风,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落了败,可不能……” 穆乘风冷声截口道:“你放心吧,我穆乘风顶天立地,向来言出如山不移!”声调一落即起,接着道:“你们可以准备动手了。” 雷克强没有再说什么,一抬手掣出了肩后的长剑,沉喝道:“三才就位。” 喝声中,三人身形齐动,飘闪之间,“地煞剑”高望先和“人煞剑”卓浩山,已同时掣出了肩后长剑,三人成品字形将穆乘风围住。 穆乘风目光如电般冷冷地扫视了三人一眼,淡然轻哂,冷冷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三个有什么高明奇绝的联手合击之技,敢情只仗恃着‘三才剑阵’!” 雷克强冷喝道:“穆乘风,亮你的兵刃!”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不必了,你们出手吧!” 他好狂,好大的胆,身在“三才剑阵”,他真是胆大狂妄至极! 但是,情形由此可见,他显然没有把雷克强三个放在眼内,“三才剑阵”根本就奈何不了他,换句话说,他已是成竹 在胸,有着稳胜的把握,要不,他怎会如此狂妄大胆,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雷克强双目陡射煞芒地一声狞笑道:“穆乘风,你太狂了!” 话声中,右手倏地一振长剑,剑尖颤动抖出五朵剑花,寒气森森地,直取穆乘风胸前五处大穴。 雷克强剑招一发,“地煞剑”高望先和“人煞剑”卓浩山二人立即各挥长剑,寒光如电般分自左右迅捷凌厉地攻向穆乘风。 穆乘风双眉挑轩,口中一声冷笑,身形飘闪间,已避开了三人凌厉的剑招。 三人剑招走空,立即电疾变招攻出。 接连三招,穆乘风均未还手,只凭轻灵的身法闪避着,在四招上,穆乘风这才冷声喝道:“我已礼让三招,现在我还手了,三位小心!” 话声未落,一只右掌已飞快地分朝左右拍出一掌,两股暗劲山涌地震退了高望先和卓浩山,身形微侧地避过了雷克强刺向咽喉的长剑,左手倏出,扣拿雷克强的右腕脉门。 他出手迅逾电闪,奇快绝伦,雷克强功力虽属当今江湖一流,但是却连穆乘风施展的是什么手法都未及看清楚,一只右腕已落在穆乘风的手里,被扣住了脉门,腕脉一麻,手中长剑立时“当”的一声跌落地上。 高望先和卓浩山两个见状心中不禁骇然大惊,身形一动,便欲扑出! 穆乘风适时沉喝道:“你们两个敢动一动,我就先废了他!” 这话,立刻收到了遏阻之效,高、卓两个心神倏地一颤,立时刹住身形,没敢动。 雷克强右腕脉被拿,虽然半个身子酸麻用不上力,挣扎不得,但是口却能言,倏然一声冷笑,道:“穆乘风,我已落在你手中,你想怎样,你说吧。” 第479章 好意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阁下,现在该你实答我问话了。” 雷克强眼珠一转,道:“我实答你问话之后,你就放了我么?” 穆乘风道:“不错,只要你实答我所问,我就决不难为你们三个。” 雷克强默然刹那,道:“如此,你想问什么,就请问吧。” 穆乘风星目倏地一凝,问道:“那蔡德宽可是贵堡属下?” 雷克强点头道:“不错,他是本堡浙东一处分支的负责人。” 穆乘风道:“那‘云妙观’幻禅也是么?” 雷克强摇头道:“她是‘擎天宫’属下。” 穆乘风又问道:“那么‘温柔乡’柳娇娇她该是贵堡的人了?” “不是。”雷克强道:“她也是‘擎天宫’的人。” “哦。”穆乘风星目眨了眨,淡然一笑道:“对于‘擎天宫’分布在各地的人,看来你倒是知道的十分清楚了。”语锋一顿,目光倏然凝注地问道:“你怎知柳娇娇也是‘擎天宫’的人?” 雷克强道:“那你就不要问了。” 穆乘风忽地淡然一笑,道:“阁下,我明白了。” 雷克强愕然问道:“你明白什么?” 穆乘风神情冷漠地道:“是罗扬波他想对付‘擎天宫’,他想称霸武林,派人暗查了‘擎天宫’分布在各地的实力,所以你也就十分清楚了,对不对?” 雷克强脸色不禁倏地一变,瞪目喝道:“穆乘风,你休要胡说八道,胡猜乱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穆乘风淡淡地道:“阁下,俗语道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又说‘心不偷,凉飕飕’,罗扬波他既没这种心意,既然是我胡猜乱测之说,你又何必那么紧张,紧张的什么?” 雷克强语音冷凝地道:“穆乘风,你别胡猜乱说自以为是了,我据实告诉你吧,本堡和‘擎天宫’间乃是亲戚!” 一听“亲戚”两字,穆乘风心底不由暗暗地笑了。 他心底虽在暗笑,但是脸色神情冷凝地问道:“是什么亲戚?” 雷克强道:“女儿姻亲。” 穆乘风道:“是‘擎天宫’的女儿许配给罗天宏么?” “不是。”雷克强道:“‘擎天宫’的少宫主是本堡的东床娇客。” “哦!原来如此。” 穆乘风说了这么一句,雷克强却嘿嘿一笑,接着又道:“十阁下,现在你该可以放开我了。” 穆乘风摇头道:“阁下勿心急,我的话还没有问完呢。” 雷克强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就赶快问吧。” 穆乘风问道:“罗天宏他现在何处?” 雷克强道:“往江西去了。” 穆乘风道:“他去江西干什么?” 雷克强道:“据说是去追一个人。” 穆乘风道:“追什么人?” 雷克强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道:“他带了多少人同行?” 雷克强道:“本堡‘双卫’和‘七英’等十多名高手。”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十阁下,我劝你最好是将那‘藏宝龟图’交出来,否则,本堡和‘擎天宫’决不会放过你,结果你必将落得个江湖虽大,却无立足之地的处境!” 穆乘风淡淡地道:“谢谢阁下的劝告。”语音一落又起,接道:“我如说我根本就没有那‘藏宝龟图’,你阁下信不信?” 雷克强眼珠转了转,道:“我信,但是那没有用!” 穆乘风道:“可是罗扬波和‘擎天宫’他们不信?” “不错。”雷克强点头道:“还有黑白两道的一些江湖朋友。” 穆乘风双目微睁道:“江湖上已经传开了这消息?” “嗯。”雷克强道:“你如不交出‘藏宝龟图’,今后在江湖上你将是寸步难行!” 穆乘风双眉微蹙,问道:“雷阁下,你知道这消息最先传出的人是谁么?” 雷克强道:“听说是‘天香谷’弟子,不过,我只是听说,究竟是与不是,我就不能肯定了。” 穆乘风再次默然沉思了刹那,冷声说道:“雷阁下,烦请转告罗扬波父子,‘追魂堡’如果不想在江湖上除名,就别惹我。”语声一顿,松手放开了雷克强的腕脉,接道:“那‘金花剑使’带来的六个手下,全都毫发无伤地躺在洞中休息着,你可以进去将他们救醒,带着他们一起走吧。” 话落,转向垂手默立在一边的司徒真说道:“真老,请给他解药。” 司徒真恭敬地应了一声,伸手向怀内取出一只白色小瓷瓶,扬手丢给雷克强,说道:“雷老大,将瓶中的药末,给他们每人的鼻孔处涂上少许,立刻就会醒过来。” 雷克强接住瓷瓶,目光深深地望了司徒真一眼,回手把瓷瓶交给“人煞剑”卓浩山,说道:“三弟,你进去把他们救醒出来吧。” 卓浩山点了点头,接过瓷瓶,默默地迈步往洞内走了进去。 片刻工夫之后,卓浩山身后跟着那六个黑衣汉子出来了。 雷克强望着司徒真问道:“司徒先生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司徒真微一摇头道:“请代向罗堡主致意,老夫无法帮他的忙了。” 雷克强道:“为什么?” 司徒真道:“那你雷老大就不必问了。” 雷克强眼珠转了转,道:“你不后悔么?” 司徒真双眉猛地一挑,冷声说道:“雷老大,老夫帮忙是情份,不帮忙是老夫的本份,谁也勉强不了老夫,老夫有什么可后悔的!” 雷克强目中闪过一丝诡秘之色,嘿嘿一声冷笑,转朝“地煞剑”高望先、“人煞剑”卓浩山轻喝道:“我们走!” “走”字声落,身形率先腾起,高望先、卓浩山和六名黑衣汉子立即纷纷腾身相随,电射而去。 转眼之间,全都远去五十丈以外,跃过了一座小山峰,消失不见。 “千毒书生”司徒真忽然轻咳了一声,道:“令主实在不该放了他们的!”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真老可是认为应该留下他们或杀了他们?” 司徒真点头道:“他们无一不是恶行昭彰的江湖恶徒,杀之实在并不为过。” 穆乘风道:“真老说的是,江湖恶徒,杀之并不为过,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尚且容许恶人皈依忏悔,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劝世语,我又何妨给他们一个悔过自新,改恶向善的机会。” 司徒真目闪异采地道:“令主仁心慈肠,但愿他们几个能够有所悔悟,从此改过向善,不负令主的这番仁心就好了。” 穆乘风笑笑道:“古语有云:‘人之初,性本善’,他们几个在江湖上虽然恶行多端,但总不至于无人性的,也许……”语锋一顿,星目寒芒一闪,低声道:“有人来了。” 司徒真连忙抬头凝目望去,只见五十余丈以外,一条瘦小的人影,快似电射地飞掠奔来。 来人好快的身法,眨眼间已掠落对面三丈处。 落地现身,乃是个身材矮小,灰发蓬乱,山羊胡子,双目精光灼灼如电慑人,身穿百结鹑衣的老化子。 此人复姓西门双名维正,美号江湖人称“神杖鬼见愁”,乃当今丐帮三大长老之一。 西门老化子身形落地,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了穆乘风一眼,问道:“你就是穆乘风么?” 穆乘风脸色冷漠地一点头道:“不错,我正是穆乘风,阁下有何见教?” 西门老化子道:“听说你得到了‘藏宝龟图’,有这回事么?”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轩,道:“有便怎样?阁下可是想夺它?” 西门老化子道:“我老叫化子想不想夺取它,那还得要看你的意思。” 穆乘风神情一怔,道:“看我的什么意思?” 西门老化子目光一凝,道:“对于这批藏宝财富,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穆乘风星目一眨道:“必须告诉阁下么?” 西门老化子正容点头道:“不错,你必须告诉我老化子!” 穆乘风道:“如果我不想告诉你呢?” 西门老化子双目精光一闪即逝,道:“娃儿,告诉我老化子对你只有好处决无害处。” 穆乘风道:“什么好处?” 西门老化子微一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那么我请阁下原谅,我现在也不能告诉阁下!” 西门老化子眉头微皱,道:“娃儿,我老化子可完全是一番好意。” 穆乘风淡淡地道:“谢谢,好意心领。” 西门老化子眉头再次微皱,脸色倏地一寒,道:“娃儿,你怎么恁地不识好歹!”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识不识好歹,是我自己的事情,与阁下何关!” 这话不错,是道理,西门老化子神情不由窒了窒,道:“这等说来倒是我老化子狗捉耗子多管闲事了!” 穆乘风道:“这是你阁下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关,我也不愿置评。” 西门老化子双目眨了眨,倏然凝注地问道:“娃儿,你师承何人门下,能见告么?” 第480章 累赘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请阁下先赐告是当今丐帮中哪一位?” 西门老化子道:“老化子名叫西门维正。” 穆乘风突然一抖左手提着的蛟皮长袋,露出了一柄连鞘带柄通体乌黑如漆,形式怪异的长剑,凝目问道:“西门前辈识得此剑么?” 西门老化子脸色不禁一变,脱口惊声道:“寒木神剑!” 穆乘风点头道:“西门前辈好眼力。”话声一顿又起,道:“既然识得‘寒木神剑’,可还要我说明师承么?” 西门老化子神情有点搭讪地,说道:“老化子不知少侠乃是‘剑主’传人,言语唐突之处,尚祈原谅!” 穆乘风抬手收好了蛟皮长袋的袋口,淡淡一笑道:“西门前辈请勿徒说客套话了,现在请实说你真正来意吧。” 西门老化子神色恭敬地道:“老化子遵命。”语音微顿,轻咳了一声,接道:“老化子此来本是奉帮主命谕向十兄弟探问对于藏宝财富的用途,如果是用于正途,帮主将立即传令本帮各弟子,倾尽全力护人护宝,不让它落入邪恶之徒之手,免得恶徒们利用这批藏宝财富扩张势力,为害江湖,称霸武林。” 穆乘风道:“如不是用于正途呢?” 西门老化子道:“为免落入邪恶之徒之手,本帮得改变护人护宝之初衷,出手参予劫夺!” 穆乘风轻哼了一声,道:“如此,我请问何谓用于‘正途’?” 西门老化子道:“赈济灾黎,用于社会公益、建设等事业,皆属正途。” 穆乘风淡淡地点了点头,话锋忽地一变,道:“如果我说我并没有得到那‘藏宝龟图’你相信不相信?” 西门老化子神情不由愕然一怔,双目微睁,道:“少侠没有得到那‘藏宝龟图’?”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可是不信?” “不。”西门老化子眉头微皱,摇头道:“少侠之言,老化子怎会不信,可是……” 穆乘风接口道:“可是消息已经传遍了江湖,是也不是?” 西门老化子点点头道:“是的,而且少侠的行踪,江湖上也全都知道了,现在纷纷往此地赶来下手劫夺!”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在下未到之前,已经有人早一步等在此地下手劫夺过了。” 西门老化子双目一瞪,寒芒电射,道:“是哪一方的人?” 穆乘风道:“追魂堡罗扬波的属下。”语锋一顿,抬手一指“千毒书生”司徒真说道:“他便是罗扬波邀请来帮忙对付我的人。” 西门老化子目光转望司徒真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司徒真微微一笑道:“西门老弟,你忘记了昔年‘合黎山’中的故人么?” 西门老化子双目猛地一睁,道:“你是‘千毒’老哥?” 司徒真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司徒真。” 西门老化子目光凝注地道:“司徒老哥,你怎地竟替追魂老鬼效起力,卖起命来了?” 司徒真苦笑了笑道:“别说了,老化子,凭追魂老鬼他还不够份量能让我替他效力卖命,我是上了他的当,被他用条件骗出来的。” 西门老化子轻声一“哦”,道:“如此说来,那条件该是十分厚重了,不然,决难打得动你的心。”话锋一顿,眨眨眼睛问道:“他是用什么条件把你骗出来的?” 司徒真道:“他投我所好,答应事成之后,送我一株稀世难觅的断魂草作为报酬。” 西门老化子道:“于是你就答应帮他用毒害人劫宝!” 司徒真神情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西门老化子双眼翻了翻,接着又道:“司徒老儿,你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隐居数十年,也那么大把年纪了,还如此好贪,为了一株断魂草,竟然甘受追魂老鬼的利用,为虎作伥……” 穆乘风倏然抬手一摆,阻断了西门老化子的话音,说道:“算了,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不必再多说了。” 西门老化子目光深深地望了司徒真一眼,话题一转,望着穆乘风问道:“少侠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向得十分突然,也甚是没头没脑。 穆乘风神情不禁愕然一怔,道:“什么怎么回事?” 西门老化子一见穆乘风愕然的神情,这才想到自己的话题问得糊涂,遂即笑说道:“老化子是说少侠既然没有得到那‘藏宝龟图’,江湖上怎会传出那消息……”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这是条借刀杀人之计。” 西门老化子眨眨眼睛道:“少侠知道那是什么人用的这条毒计么?” 穆乘风道:“我心中已有所料。” 司徒真接口问道:“是那‘天香谷主’么?”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那‘天香谷主’与我素昧平生,从不相识,且又无怨,她怎会使用这等借刀杀人的毒计害我。” 司徒真道:“适才那雷克强不是说消息最先传出的来源是‘天香谷’的弟子么?” 穆乘风道:“你认为他的话可靠?” 司徒真道:“难道另有其人?” 穆乘风点头道:“据我判料,传布这一消息毒计之人乃是罗天宏。” 司徒真颇感诧异地道:“传布这消息毒计之人既是罗天宏那小子,那他为何还要弟子帮忙和‘金花剑使’率人来劫夺呢?”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若不这样,别人怎会相信这消息的确实,又怎能达到他那‘借刀杀人’的毒计!” 西门老化子突然接口说道:“如此说来,‘追魂堡’罗天宏那小子,必是吃了少侠的大亏,与少侠结有深仇了?” 穆乘风道:“我只是在不久之前伸手管了他的事情而已。” 于是,他便把开封琉璃塔前所遇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隐瞒了那应该隐瞒的。 至此,西门老化子和司徒真这才完全明白了罗天宏散布这毒计的原因。 司徒真双目眨了眨说道:“这么说来,罗天宏那小子带着十多名高手前往江西,必是追截那梁姑娘去了。” 穆乘风点一点头,道:“应该是百分之百的不会有错!” 西门老化子双眉不由微微一皱,道:“如此,那梁姑娘和‘藏宝龟图’就危险了!” 穆乘风星目突然闪过一道煞芒,冷哼一声道:“罗天宏他如果损伤梁姑娘一根毛发,我必定要追魂堡从此除名江湖!” 他说时语音沉冷,满脸肃杀之色,那股煞威令人望而心寒。 西门老化子和司徒真目睹他那股肃杀凛人心颤的威态,心神全都不由陡地一震,暗道:“好怕人的杀气……” 他二人心神凛震间,穆乘风脸上已煞威敛隐地望着西门维正说道:“西门前辈……” 西门老化子突然一抬手阻断穆乘风的话音,说道:“十少侠,你这前辈的称呼,老化子可实在当受不起,少侠如果看得起我老化子,便请改口直呼我老化子好了。” 穆乘风眉锋微皱,道:“这……” 西门老化子接着又道:“少侠如果认为不好,那么,我老化子就托个大,你就喊我一声老哥哥,我老化子也就占你一点便宜,喊你一声小兄弟,如何?”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如此,小弟就套句俗话,恭敬不如从命了。”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关于小弟的出身师承,尚请老哥哥代为守秘,暂勿告于他人。” 西门老化子眨了眨眼睛,问道:“这是为了什么?” 穆乘风道:“不为什么,小弟只是目前不想让人知道师承出身。” 西门老化子点头道:“这没有问题,不过本帮帮主那里,老哥哥却必须实告。” 穆乘风想了想道:“除贵帮主以外,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 西门老化子道:“小兄弟放心就是。”语锋微顿,问道:“小兄弟,目前意欲何往?” 穆乘风道:“小弟本是追踪‘银扇书生’花半邪来此,据说他已和此间主人‘三手拘魂’应昌平前往‘擎天宫’去了,小弟想就此前往‘擎天宫’走走。” 西门老化子道:“那么老哥哥陪你一起去走走好了。” 穆乘风摇头道:“不必了,多谢老哥哥的关爱盛情。” 西门老化子双眼倏地一翻,道:“小兄弟,你可是嫌老哥哥累赘么?” 穆乘风眉头微蹙,道:“老哥哥言重了,那怎么会……” 心念倏地一动,话锋一转,道:“老哥如愿帮忙小弟的话,便立刻赶往江西走走好了。” 西门老化子双目眨动地道:“小兄弟,你是要老哥哥去保护梁姑娘?” 穆乘风道:“梁姑娘万一已被罗天宏掳劫,请立派人通知‘天香谷主’。” 西门老化子目光凝望着穆乘风,默然了刹那,点了点头道:“好吧,老哥哥就遵命前往江西走走就是。” 穆乘风抱拳拱手一礼,说道:“小弟在这里谢了。” 西门老化子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也别客气了。” 穆乘风目光转向司徒真道:“真老将何去?” 司徒真神色一肃,躬身道:“弟子自是追随令主,听候差遣。” 第481章 破阵 西门老化子因为尚不知穆乘风身怀司徒真师门“剑令”,是以入耳“令主”和“弟子”的自称,心中不禁愕然一怔,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穆乘风摇头道:“不必了,你还是返回你的住处去吧。” 司徒真眉头微皱,道:“令主可是嫌弟子老迈无能。” 穆乘风道:“不是,真老请勿多心。” 西门老化子忍不住诧异地目视司徒真问道:“司徒老儿,你和小兄弟有何渊源么?” 司徒真微笑道:“老化子,你知道老朽的出身师承不?” 西门老化子道:“听说你出身‘毒圣’门下,对么?” “不错。”司徒真点头道:“你听说过‘毒圣剑令’没有?” “听说过。”西门老化子道:“据说‘毒圣剑令’创自‘毒圣门’祖师,权威至高无上,‘毒圣’门下弟子,见令如见祖师,必须大礼参拜,垂手听令。”言声一顿又起,问道:“司徒老儿,你问这个干什么呢?” 司徒真正容说道:“因为十少侠不仅是‘寒木神剑’的传人,也是‘毒圣剑令’令主。” “哦,原来如此。”西门老化子眨了眨眼睛,转望着穆乘风说道:“小兄弟,当今江湖上已是道消魔长,魑魅魍魉到处横行,依我老哥哥看,你就让他随着你为武林效点力吧!”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终于点了点头。 洛阳道上一骑黑马驮着一位浓眉朗目,貌相英挺,神色冷峻凛人的黑衣少年书生得得缓行。 他,正是那位人称“绝情”的穆乘风。 时当红日将落,夕照满天。 突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穆乘风身后传来,穆乘风回首望去,马是关外异种,骠健高大,浑身赤红如火。 马上人,则是个腰悬佩剑,剑眉星目,人品俊逸,潇洒脱俗的银衣少年书生。 马行如风,只一眨眼间,便已从穆乘风身旁快逾电掣般地擦肩驰过。 前行二十里即是洛阳,马行如此之急,不言可知,分明是要赶进洛阳城内落店休息。 夕照渐隐,暮霭渐现,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 虽然,这只不过半盏茶的辰光,但是在穆乘风的感觉里,那红马脚程快捷,此刻必然已经进入了洛阳城了。 就当此际,身后蓦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回共是五骑,一前四后的飞驰奔来。 这时,道上行人已稀。 五骑临近,为首一骑上之人倏地一扬手,立时一齐勒缰停住。 五人均是青色劲装,背后斜背厚背大刀,为首之人乃是个年约四十开外的彪形大汉,其余四人则都是年约三十五六的精壮汉子。 马一停住,那为首的大汉立即双目精光灼灼地望着穆乘风沉声问道:“朋友,你看见一个骑红马的银衣书生过去没有?” 穆乘风浓眉微挑了挑,冷冷地道:“看见了,怎样?” 那大汉道:“过去多久了?” 穆乘风道:“半盏茶辰光,现在可能早已进了洛阳城里了。” 那大汉嘿嘿一笑,转向身后四个精壮汉子道:“兄弟们,我们追!” 声落,一抖缰绳,二十蹄奔腾,风驰电掣般直朝洛阳城奔去。 穆乘风星目寒光一闪,望着五骑的背影,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也一抖马缰绳,催马疾追! 洛阳,是处好地方,是处商贾云集,水旱码头,交通便利的大城市。 银衣少年一进入洛阳城,立即在洛阳首屈一指的客栈, “悦宾客栈”落了店,住进了后院的东厢房。 不久之后,那五个青衣劲装汉,也进入了这家“悦宾客栈”内,他们住的是后院西厢房。 紧跟着,穆乘风也到了,后院上房,东西两厢都有了客人,只剩下了一间,虽然也在后院,但却是个小暗间。 时当二更刚过时分,后院内有了动静,是那五个青衣劲装汉子,他们并肩排列在后院中,面对着东厢房。 为首的那名汉子嘿嘿一笑,沉声低喝道:“小酸丁,你出来吧!” 东厢房里黑漆漆地,没有点灯,也没有一点声息动静,显然,那位银衣书生必是因为赶路辛苦,已经睡着了。 那大汉连喊了两声,东厢房内均无动静声息,双眉不由一挑,道:“酸丁,你不答话不敢出来,大爷们难道就不敢进去么!” 说着,迈开大步,便朝东厢房银衣书生住的那一间门前逼近。 银衣书生房内仍无声息,仍无动静。 于是,那大汉猛地一抬腿向门上踢去,“砰”地一声,门根本未拴,被踢开了。 房内一片漆黑,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那大汉真大胆,略一犹豫之后,立即迈腿跨进了房内,伸手掏出火折子,点亮了灯,房内空空的,哪有银衣书生的影子。 桌上,一只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朋友,客店中不方便谈话,也惊世骇俗,城北荒坟场会,本公子先行一步,在那里等你们一个更次,不敢来就算了。” 那大汉看完纸条,冷哼了一声,返身出房,朝另四个汉子一打手势,当先腾身上屋,直扑城北荒坟场掠去。 城北五里多地,距离江边不远地方有一处荒坟场,一座巨坟墓碑前,神情潇洒地静立着那位银衣书生。 五名青衣劲装背刀汉子一到,他立即冷声说道:“你们来了?” 那大汉冷哼一声道:“大爷们来了。” 银衣书生道:“请先报你们的姓名!” 那大汉道:“爷们是‘飞虎庄’五虎,你大爷名叫金海山。” 银衣书生问道:“你们追在下何事?” 金海山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你还要装蒜么?” 银衣书生剑眉一挑道:“在下装什么蒜了?” 金海山目光灼灼地道:“小子,你可是名叫易华隆?” 银衣书生摇头道:“不是,我姓贺名云卿。” 金海山冷笑道:“小子,你想抵赖么?” 贺云卿神色一怔,道:“金海山,姓名受之父母,岂有随便乱说的!”语声一顿又起,问道:“你们找那易华隆有何事?” 金海山道:“你既然不是易华隆,就不必问了。” 贺云卿语音冷冷地道:“只怕由不得你。” 金海山双眉一挑,道:“难道还由你?” 贺云卿冷哼一声道:“不回答我的问话,你们五个就一个也别想离开这座坟场!” 金海山突然哈哈笑道:“你配么?小子。” 贺云卿神色冷峻地道:“金海山,别说你们五个,就是你们庄主亲自来此,我要是不想让他离开,他也得乖乖地听话留下!” 金海山脸色倏地一变,道:“小子,你好狂的口气!” 贺云卿沉声道:“少说废话,你不信就出手试试好了!” 金海山嘿嘿一声冷笑,道:“大爷当然要试试你!” 话声中,蓦地跨前一大步,出掌猛朝贺云卿当胸拍去! 贺云卿口中淡然一哂,倏然抬手,一翻腕,已扣住了金海山拍来的手腕脉门。 金海山心头不禁骇然大惊! 另四个汉子见状,立时身形齐动,便纵身扑出,然而,贺云卿他并没有难为金海山,已松手往外一推。 他松手往外一推,看来虽似并未用力,可是金海山那魁梧的身躯,竟然稳立不住,踉跄着连退了五步。 贺云卿冷笑道:“金海山,现在你信了没有?” 金海山神情呆了呆,立即嘿嘿一笑道:“贺朋友,你手下虽然高明,但是……” 贺云卿目射寒电地接口道:“你还不服气,是么?” 金海山道:“咱们五虎兄弟练有一个联手搏战的小小阵式,你如果能破得了,咱兄弟才能真正的心服口服,你敢不敢?” 贺云卿剑眉倏地一扬,道:“我没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布阵吧!” 金海山嘿嘿一声冷笑,反臂探手掣出了背后的厚背刀,举刀一挥,低喝道:“布阵!” 风声飒然,人影飘闪间,五人已各就方位,成梅花形将贺云卿围在中央。 贺云卿气度沉稳,身形渊停岳峙凝立如山,星目神光如电地环扫了五人一眼,轻声一哂,道:“飞虎庄的‘五虎断魂刀阵’,虽非独步武林之绝学,但在当世江湖中倒也算得小有名气,今天我倒要好好的开开眼界,看看你们‘五虎断魂刀阵’有多大的火候威力!” 话落,右手缓缓撤出腰间的佩剑,凝神蓄势待敌! 金海山蓦地一声大喝,阵式立即发动。 贺云卿口中朗然清笑,长剑疾挥,寒虹暴闪飞旋中,只听一阵“叮当”激响,火星飞溅,惊“呵”之声此起彼落……。 刀光剑影倏敛,五人竟全都变成了赤手空拳,“断魂刀”也全都脱手被击落地上。 贺云卿缓缓收剑入鞘,语音沉寒威凌地道:“金海山,你心服了没有?” 一招之间,刀阵即已被破,于此可见贺云卿不仅一身所学功力高绝,而且必定深谙刀阵的奥秘! 至此,金海山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目光不由深望了贺云卿一眼,垂首默然不语。 贺云卿说道:“金海山,现在请答我问话,你们找那易华隆做什么?” 第482章 高明 金海山道:“奉庄主之命找他查一件事情。” 贺云卿问道:“什么事?” 金海山道:“他杀了人!” 贺云卿道:“杀的是什么人?” 金海山道:“咱们庄主的好友‘八臂雷公’唐其正大侠。” 贺云卿脸色微变,道:“你这话实在?” 金海山道:“绝对实在!” 贺云卿目射寒电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金海山道:“十天之前。” 贺云卿微一沉思,道:“易华隆是何许人?” 金海山道:“年约二十一二岁,穿着打扮和你完全一样。” 贺云卿“哦”了一声道:“是何人门下弟子?” 金海山摇头道:“不知道。” 贺云卿道:“知道他的出身吗?” 金海山道:“据说他自称是当年‘银龙会’易会主的后人。” 贺云卿轻声一“哦”,想了想,道:“请转告贵庄主要他别找易华隆查问此事了。” 金海山凝目问道:“为什么?” 贺云卿冷冷地道:“不为什么,这件事我决心插手了。” 金海山道:“你插手了别人就不能查问么?” 贺云卿冷哼了一声,道:“不错,凡是我决定插手的事情,就决不容许别人插手!” 金海山嘿嘿一笑道:“贺朋友,你这话不觉得有点太狂了么?” 贺云卿剑眉微扬了扬,道:“话我已经说了,只要你转告贵庄主,听不听,那是他的事情。”语声一顿又起,冷声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金海山目光深望了贺云卿一眼,没有再说话,转向四个汉子道:“我们走!” 话落,掠身疾奔而去,连被击落地上的“断魂刀”也未带走。 目视金海山等五人身影走去消失不见之后,贺云卿忽然吁声叹了口气,正待长身掠起…… 突然,一个冷漠的声音倏起,道:“阁下,留步。” 贺云卿心中不禁微微一惊,循声凝目望去。 只见一个手提蛟皮长袋,身着黑衣,相貌英挺,神情冷漠的少年,洒脱地由十多丈外一座坟堆背后现身走了出来,脚下看似缓步从容,其实却快若行云流水。 贺云卿凝目问道:“阁下何人?” 黑衣冷漠少年答道:“穆乘风。” 贺云卿道:“师承何派?” 穆乘风道:“寒木门。” 贺云卿微一怔道:“寒木门?” 穆乘风道:“没有听说过么?” 贺云卿摇头道:“没有。”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现在你总算听说过了。” 贺云卿眼珠转了转,问道:“阁下喊住在下有何指教?” 穆乘风道:“请问一事。” 贺云卿道:“什么事?” 穆乘风冷冷道:“你为何要插手管那易华隆之事?” 贺云卿道:“阁下可是以为不该?” 穆乘风道:“我只是奇怪。” 贺云卿一摇头道:“阁下,我不愿告诉你。” 穆乘风道:“你必须告诉我!” 贺云卿目光一凝,道:“有必要么?”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阁下,适才你对金海山他们五个是怎么说的?” 贺云卿双眉微微一扬,道:“你也要那样对付我?” 穆乘风冷声一笑道:“对了,你如果不告诉我,就得和金海山他们五个一样,今夜休想离开这座荒山坟场。” 贺云卿忽然轻声一笑,道:“你阁下有那把握?”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我生平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贺云卿星目倏然凝住地,冷声说道:“你那么有自信?” 穆乘风浓眉一挑,说道:“阁下不信,何妨试试!” 贺云卿忽地朗声哈哈一笑,道:“十阁下,你实在够狂的!” 穆乘风冷声道:“阁下别说废话了,你打算怎样,告不告诉我,请速决定!” 贺云卿冷冷地说道:“除非你能胜了我。” 穆乘风道:“你是要先试试我的所学?” 贺云卿淡然一点头道:“不错,我要先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告诉你!” 穆乘风目中寒电一闪,道:“好,我们就以三招为限,一决高下好了。” 贺云卿心头不禁一震,道:“阁下,你自信三招之内定能胜我?” 穆乘风道:“三招不胜,我立刻……” 贺云卿接口问道:“怎样?” 穆乘风语音冷凝地道:“自断双手!” 贺云卿脸色一变,双目微皱地道:“阁下,这是何必?” 穆乘风道:“何必不何必,乃是我自己的问题,与阁下无关!” 贺云卿星目眨了眨,忽地一摇头道:“阁下,这虽是你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关,但是我却不赞成,也不答应!” 穆乘风双目寒电突射,威仪逼人地沉声说道:“你想怎样?” 贺云卿轻声一笑道:“要你答应替我办一桩事情。” 穆乘风威态稍敛,问道:“什么事情?” 贺云卿道:“不论什么事情!” 穆乘风摇头道:“不行!” 贺云卿星目一眨道:“你怕三招不胜?” 穆乘风浓眉倏地一掀,道:“决非如此。” 贺云卿笑道:“那你为何不敢答应呢?” 穆乘风心中不由一怔,暗忖道:“是啊,我有胜他的把握,为何还怕答应他的条件呢?” 他暗忖中间,贺云卿倏然一声冷笑道:“十阁下,堂堂须眉男子汉,昂藏七尺躯,竟是个优柔寡断,是个犹疑……” 穆乘风浓眉陡掀,沉声截口道:“阁下不必激我,我答应你,不过……” 贺云卿接口道:“既是答应了,那还有个什么不过的?” 穆乘风正容说道:“我答应替你办一件事情,但是我得先声明,如是伤天害理为非作歹的事情,那就别怪我毁约!” 贺云卿点头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好了。”语声一顿又起,道:“你看我像是个为非作歹,伤天害理之人么?” 穆乘风深望了他一眼,点头道:“看样子你是不像,不过俗话有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得不先防着点儿,预为声明。” 贺云卿朗声一笑道:“十阁下,你心智不差,该称得起高明二字。”声调倏地一沉,接口又道:“现在,你准备动手吧!” 穆乘风道:“贺阁下,你怎么说?” 贺云卿一怔,问道:“什么我怎么说?” 穆乘风冷冷道:“你落败了?” 贺云卿淡然一笑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听你的,不但告诉你我决定管那易华隆的事情的原因,并且终身追随你。” 穆乘风神情冷漠地道:“终身追随我那倒不必,我也不敢当,只要你实答我所问,也替我办一桩事情即可!” 贺云卿毫不犹豫地一点头道:“我答应了,你亮兵刃动手吧!”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你我无仇无怨,何必动兵刃。” 贺云卿星目异采一闪,道:“如此,我们就在拳掌上一较高下胜负好了。”双手一抱拳,道:“阁下请。” 穆乘风道:“还是你阁下先请吧。” 贺云卿轻声一笑,道:“阁下何必客气,须知只有三招!” 穆乘风淡淡地道:“阁下应该明白,高手相搏,三招与三百招并无什么不同。” 贺云卿笑道:“阁下说的是,如此,我有僭了。” 声落,倏然欺身进步,一掌缓缓递出。 穆乘风目睹贺云卿递出的掌势,心神不禁陡地一震! 盖因贺云卿这一掌递出,势虽极端缓慢,但却蕴含着无穷的变化! 穆乘风乃是识货的大行家,他虽然身怀罕世绝学功力,但是对贺云卿这一掌的掌势,也不禁有着无从封挡化解之感! 在这等情形之下,穆乘风他自是不敢随便出手,莫可奈何,只得身形挪移,横跨八尺以避。 贺云卿口中却一声轻喝道:“第一招!” 口里喝着,动作却是丝毫不慢,身形半旋,掌势如前,似慢而实快地又朝穆乘风递到! 穆乘风心中不由暗忖道:“此搏只有三招之数,这一掌倘再闪避,就只剩下一招了,看这情形,一招之内要想胜他,恐怕十分困难得很呢!” 心念闪电之间,也就不再闪身避让,陡地跨前一大步,出掌如电地击向贺云卿的腕脉。 他这一出手,使用的乃是师门绝学“降魔散手”中的一招“追云逐电”。 他自艺成出道以来,师门“降魔散手”绝学虽极少用,但是用时却从未落过空,然而,今天却出他意外地落了空。 贺云卿掌势一变,巧妙无比,也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追云逐电”的招式。 蓦然,贺云卿口中一声轻喝道:“阁下小心,这是第三招!” 这一招掌势更形奇妙,穆乘风觉得无从化解封挡。 蓦地,贺云卿掌势一收,飘身后退八尺,道:“十阁下,你觉得这一掌如何!” 穆乘风脸色煞白地废然轻叹了口气,道:“阁下掌式奇奥,我认输了。” 贺云卿忽然噗嗤一笑,道:“十阁下,你心中颇觉得有点冤枉,对不对?” 穆乘风点一点头,说道:“我不否认,心中实有此感。” 贺云卿星目眨动地道:“如此,你心中也一定是败得很不服气了,是不是?” 穆乘风说道:“我心中虽然不服气,但是,无奈……” 贺云卿含笑接口道:“须眉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如山,对不对?” 第483章 费事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不错,我顶天立地,不是个食言背信之人!” 贺云卿笑了笑,正容地道:“十阁下,你实在令我十分钦佩!” 穆乘风语音冷冷地道:“贺阁下,你要我替你办一桩什么事?现在你可以明说了。” 贺云卿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到时候,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语声一顿又起,接道:“现在我要告诉你阁下的,就是你上了我的当了。” 这句话,有如奇峰之突起,穆乘风听得神色不禁愕然一怔,凝目问道:“阁下,我怎么上了你的当了?” 贺云卿微微一笑道:“说良心话,凭所学功力,你两样皆高我一筹,这三招之搏,按理落败的应该是我,然而事实上却是你,这是为何,你明白此中的原因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不明白。”心念倏地一动,道:“阁下,我心中突有了个奇怪的感觉!” 贺云卿问道:“什么奇怪的感觉?” 穆乘风道:“我怀疑你的来历。” 贺云卿心头微微一震,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来历?” 穆乘风道:“适才你施展的掌式,颇似那‘妙清幻影掌’。” 贺云卿脸色神情惊愕地道:“这掌法源出何宗?我怎地从未听说过?” 穆乘风道:“阁下,你何必故装糊涂。” 贺云卿眨眨星目道:“你想是吗?” 穆乘风淡漠地道:“阁下,适才我没有想到,现在却越想越觉得是了,否则……” 贺云卿接口道:“否则决难使你上当,如此轻易落败,是么?” 穆乘风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贺云卿摇头道:“十阁下,你休要自作聪明,我可没有承认什么!” 穆乘风忽地冷笑道:“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过不了多久,我总会摸清你的师承来历!” 贺云卿淡淡一笑,道:“那就等你摸清楚了以后再说吧。” 穆乘风走了。 坟场中,如今只留下银衣书生贺云卿,望着穆乘风那飞掠远去的背影,他心底有着说不出的茫然与惆怅。 他默默地呆立着。 良久,良久,他忽然轻声长吁了口气,长身电射而去。 中条山,位于山西省永济县东南。 山麓,北山朝南建了一座占地百亩,气势雄伟巍峨,围墙高逾五丈,四角碉楼耸立的城堡。 堡门高大,足可容得四马并行。 堡门外有一片五十丈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正对堡门竖立着一根五丈多高的旗杆,旗杆顶,随风飘扬着一面金边猩红色的三角大旗,旗上,一面绣着一个斗大的“巴”字,一面绣着“擎天”二个篆体大字。 原来这座气势雄伟巍峨的城堡,就是威震当今武林,名列五大家之首的“擎天宫”。 堡门两边,雄峙着一对比人还高大的石狮子。 石狮子两旁一边四个,挺立着八个黑衣劲装佩刀的彪形大汉! 那气派,那威势,十分凛人,令人望而生畏! 是傍晚时分,“擎天宫”外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位面貌英挺,神色冷漠,手提蛟皮长袋的黑衣少年和一位身着青衫,年约四十开外的中年书生。他们二人,正是穆乘风和“千毒书生”司徒真。 穆乘风在前,司徒真随后,缓步从容地刚走到距离堡门还有两丈之处,一名黑衣大汉沉声喝道:“站住!” 穆乘风脚步一停,望着那黑衣大汉说道:“劳驾进去通报一声,我要见宫主。” 黑衣大汉道:“你要见宫主做什么?” 穆乘风道:“有要事奉告。” 黑衣大汉道:“是什么要事?” 穆乘风道:“事关重大,不能对你说。” 黑衣大汉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穆乘风稍顷,道:“你等一等。” 说罢,转身疾步往内走了进去。 片刻工夫之后,黑衣大汉随在一个细眉细眼,脸容阴鸷,年约五十多岁的灰袍老者身后,又走了出来。 灰袍老者目注穆乘风问道:“听说你有要事要见宫主,是么?”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是的,阁下是?” 灰袍老者道:“老夫姓尤,是本宫的总管,你有什么事情就对老夫说好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原来是尤总管,在下失敬了。”语声一顿即起,接着问道:“贵宫主,他不在么?” 尤总管道:“在,你有什么事情对老夫说也是一样。” 穆乘风道:“总管原谅,事情必须当面和贵宫主说。” 尤总管道:“不能对老夫说?” 穆乘风冷然一摇头道:“不能。” 尤总管双眉微挑,冷声问道:“阁下贵姓大名。” 穆乘风道:“总管何必多问,请入内通报贵宫主吧。” 尤总管嘿嘿一声阴笑,道:“老夫如果不愿通报呢?”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总管如果不愿入内通报,在下莫可奈何,就只好自己……”语锋倏然一顿,笑接道:“可能是贵宫主他自己出来了。” 尤总管双眉一挑,旋即身躯一侧躬身说道:“属下见过宫主。” “擎天宫主”巴可成,外号人称“活殃神”,是个身躯魁梧,双目精光如电,威态慑人,年约四十五六的锦袍大汉。 “活殃神”巴可成身后跟着四名佩剑中年黑衣大汉,气度从容地走了出来,微微一摆手,道:“尤总管少礼。” 尤总管“绝手丧门”尤长荣躬身后退了两步,垂手肃立。 巴可成目光电射地一扫司徒真,转望穆乘风问道:“朋友要见我?”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我正是特为找你而来。” 尤总管道:“朋友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江湖无名小卒。” 巴可成冷声一笑道:“朋友客气,请问找我有何见教?” 穆乘风道:“找你讨个情,要一个人。” 巴可成问道:“要什么人?” 穆乘风道:“公孙华阳之女公孙姑娘。” 巴可成目光倏地一凝,问道:“朋友和她是什么关系?” 穆乘风道:“朋友。” 巴可成道:“什么朋友?” 穆乘风冷冷地道:“朋友就是朋友。” 巴可成道:“知心朋友么?” 穆乘风道:“是与不是,那是我和公孙姑娘的事情,皆与宫主无关。” 巴可成嘿嘿一笑,目光凝注地问道:“朋友怎知她在本宫的?” 穆乘风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巴可成道:“是什么人告诉你的,是公孙华阳么?” 穆乘风道:“这个宫主就不必问了,请宫主给我这个面子。” 巴可成淡淡地道:“朋友以为我会答应?” 穆乘风浓眉一轩,道:“宫主不答应?” 巴可成道:“朋友连姓名来历都不肯见告,我怎会答应。” 穆乘风道:“我如果说出姓名呢?” 巴可成道:“那还得看朋友是何等身份,够不够份量才能决定。” 穆乘风神色冷冷地道:“这么说,我说出姓名来也是枉然了。” 巴可成道:“朋友应该有自知之明。” 穆乘风冷声一笑,说道:“宫主可知道一句俗话?” 巴可成道:“自古至今,俗话甚多,我不知朋友指的是那一句?” 穆乘风道:“善者不来!” 巴可成倏地哈哈一笑,双目寒电激射地道:“朋友的意思如是我不答应,朋友便要动武,出手强迫我交出公孙丫头?” 穆乘风冷冷地道:“不错,宫主一定不肯将公孙姑娘交给我,我无可奈何,就只好如此了!” 巴可成目光一瞥默立在穆乘风身后的司徒真,道:“就凭你们两个?”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就凭我们两个中的一个,就足能令你‘擎天宫’自五大家中除名!” 巴可成脸色倏然一变,道:“小子,你好狂妄的口气!”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狂妄不狂妄,你试试就知道了。” 巴可成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公孙丫头现在本宫地牢中,你有本事,就只管闯进地牢救她出来好了。” 穆乘风浓眉一轩,旋忽淡笑道:“如此甚好。” 巴可成陡地沉喝道:“站住!” 穆乘风脚步一停道:“宫主还有什么话说?” 巴可成目射寒芒地道:“你可是真要硬闯入地牢去救公孙丫头?” 穆乘风神情冷漠地一摇头道:“我认为根本不用那么费事!” 巴可成道:“那么你想……” 穆乘风冷冷地道:“事情很简单,你就在我面前,只要出手制住你……”话锋微顿,笑道:“宫主阁下,你明白了么?” 巴可成心神暗暗一震,道:“阁下这办法很高明,事实上 也只要出手制住了我,就不怕我不下令放人,可是……”语声一顿,目射寒电地道:“你自信所学功力能比我强,有把握制得住我么?” 穆乘风道:“我可以试试。” 巴可成冷笑道:“我劝你最好别试。” 穆乘风摇头道:“宫主不肯给我面子,不放人,我不得不试。” 巴可成道:“阁下,我可是一番好意。” 穆乘风道:“我谢谢宫主好意,奈何……” 巴可成道:“阁下,本宫不会欢迎你这种客人,你明白么?” 第484章 投效 穆乘风淡淡地道:“宫主放人后,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也决不可能在贵宫作客的!” 巴可成阴声一笑道:“阁下竟然不听良言相劝,一定要……”语音一顿,倏然喝声道:“四卫听令!” 排立在身后的四名中年黑衣汉子大步而出,躬身道:“属下敬候谕令。” 巴可成道:“擒下他!” 四名黑衣中年汉子应了一声,一齐迈步直向穆乘风身前逼近。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冷声道:“你们四个小心了!” 话落,抬掌朝迎面的一名中年汉子轻飘飘地拍出一掌。 那中年汉子嘿嘿一笑,道:“阁下,你这一掌太轻看人了。” 他因见穆乘风掌势轻飘飘的毫无劲道,是以才有此话。 话声中,他突然跨前一大步,挺掌迎上。 另三名中年汉子见状,立时同时停步以观。 双掌接实,中年汉子突然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也随之变了色。 穆乘风语音冷凝地道:“阁下,我这一掌如何,并未轻视你吧!” 另三名中年汉子一见同伴吃了亏,立时齐声叱喝,同朝穆乘风扑出! 穆乘风扬眉一笑道:“你三个齐上也一样不行!” 话声中,双掌伸缩电闪间,三名中年汉子立时全都抱腕踉跄而逃。 三人乃是“活殃神”巴可成身边的“四卫”,功力身手均都不俗,为江湖一流。 穆乘风于举手之间击退他们三个,而且用的是什么招式手法,连站立在一旁的“绝手丧门”尤长荣和“活殃神”巴可成都未看清楚。 这等高绝的功力,身手,实在太令人心惊震骇了! “活殃神”巴可成眼见这等情形,脸色不禁勃然一变,道: “阁下好高明的身手!” 穆乘风淡淡地道:“多谢宫主夸奖。”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宫主阁下,以我看,还是由你和我动手一搏高下胜负,如何?” 巴可成嘿嘿一笑道:“好,我就斗斗你!” 话刚落,身形倏然前欺,一掌拍向穆乘风的胸窝! 穆乘风道:“你阁下这一掌比他们四个强得多了。” 话声中挺掌迎上,“砰”的一声震响中,巴可成身躯一晃,后退了三步。 穆乘风冷声一笑,道:“宫主阁下,如今你明白了么,你非我手下十招之敌!”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我希望你识相点放出公孙姑娘,否则……” 巴可成沉声截口说道:“你休想,我还得试试你!” 话未落,倏又抬手一掌拍出,这一掌,他已凝聚了十成功力! 穆乘风浓眉一扬,道:“巴可成,我手下已经留了情,你再逞强,那可是你自找苦吃!” 身形微闪,避过于掌势,倏然出手扣向巴可成的右腕脉门。 他出手快逾闪电,巴可成想避竟是未能避开,脉门一麻,已被穆乘风紧紧扣住,顿时犹如上了一道铁箍! 巴可成心头不禁一凛,身躯倏地暴颤! 穆乘风神色冷凝地道:“巴宫主,现在你该无话可说了吧!” 巴可成道:“办不到。” 穆乘风目中寒煞一闪,道:“姓巴的,你还敢说这种话。” 五指一紧,力加二成,巴可成脸色立刻煞白额上也见了汗。 “绝手丧门”尤长荣和“四卫”见状欲动,穆乘风适时沉声道:“谁敢动,我就先废了他!” 尤长荣和“四卫”闻言心神全都凛然一震,谁也没有敢动。 穆乘风接着冷声说道:“姓巴的,你怎么说,放不放人?” 巴可成神色冷漠地说道:“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穆乘风浓眉一挑,道:“巴可成,你可是认为我不敢杀你?” 巴可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穆乘风道:“姓巴的,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不过是目前还不想杀你!”声调一落即起,道:“我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话落,手上力道又加了一成,巴可成立觉腕骨剧疼如折,脸上肌肉,扭曲得变了形,身躯索索地打颤! 穆乘风目射煞威,冷冷的道:“巴可成,你怎么样?” 突地,一声沉喝倏起,冷冷道:“阁下,放开他!” 穆乘风抬眼望去,一个和巴可成相貌身材,年龄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中年汉子,气势沉雄威猛迫人的岳立在宫门之处,身后站立着两名青袍老者和八名黑衫佩剑的精壮大汉。 穆乘风神色不禁愕然一呆,冷声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道:“我要你放开他,你听见了没有?” 穆乘风道:“我耳朵不聋,听得很清楚。” 那人道:“那你为何不放开他?” 穆乘风道:“请先说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嘿嘿一冷笑,道;“你没有看见我和他完全一样么?”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那么阁下是?” 那人沉声道:“巴可成。” 穆乘风眉锋微微一皱道:“如此,他是……” 那人道:“巴可成。” 穆乘风星目倏地一凝,问道:“阁下,我请问,巴可成有几个?” 那人道:“一个。” 穆乘风道:“那么你两个谁是正牌?” 那人道:“我。” 穆乘风道:“他又是谁?” 正牌巴可成道:“我的替身。” 穆乘风倏地一声冷笑,道:“如此,我就找你要人也是一样。” 话落,抖手将“替身”的巴可成扔出了三丈以外。 正牌“活殃神”巴可成凝目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江湖小卒,名不见经传,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 说着举步潇洒地,直朝巴可成身前逼了过去。 巴可成沉声喝道:“你站住!” 穆乘风脚步未停,冷冷地道:“要我站住可以,请下令放出公孙姑娘来。” 巴可成忽然阴声一笑道:“阁下,你先看看我身旁属下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然后再说。” 穆乘风脚步微停,星目一扫之下,不禁心神震动,但是旋即镇静地说道:“我看见了。” 巴可成道:“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么?” 穆乘风语音淡淡地道:“是昔年威震武林的火器‘夺命阎王雷’,可对?” 巴可成点头嘿嘿一笑,道:“不错,阁下好眼力。”语声一顿又起,问道:“阁下,知道它的威力么?” 穆乘风目光凝注地说道:“你可是想用它威胁我?” 巴可成道:“阁下身手出我意外,我不得不如此。” 穆乘风浓眉一挑,道:“你以为凭它就能威胁得住我?” 巴可成道:“我认为应该没有问题。” 穆乘风淡淡地道:“以此看来,今天我是非得听你的不可了。” 巴可成嘿嘿一笑道:“你如果不想死,最好是听我的。” 穆乘风淡笑了笑,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就听你的吧。”语声一顿,问道:“你阁下想要我怎样?” 巴可成道:“阁下所学不俗,我甚为爱惜,希望阁下投效本宫。” 穆乘风道:“如果我不呢?” 巴可成冷冷地道:“你别无选择,否则,‘夺命阎王雷’下你绝无生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我十分相信你此语确实不虚,不过,我有句话,你阁下相信不?” 巴可成道:“什么话?” 穆乘风道:“那‘夺命阎王雷’虽然威力霸道无伦,但是并不见得一定能夺得了我这条命,你信不信?” 巴可成嘿嘿笑道:“这话你认为我会相信?” 穆乘风道:“不信,何妨让你的属下试试。” 巴可成沉声道:“你想找死?”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冷声一哼,道:“我想活一百岁呢,怎会想找死,我是有点不信你属下手里的真是那霸道威力绝伦地‘夺命’玩意儿,所以我……” 巴可成接口道:“你想试试它的真假?” 穆乘风点点头道:“你说对了,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巴可成道:“阁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穆乘风道:“我知道。” 巴可成目光一凝,冷冷地道:“是真的便怎么?” 穆乘风道:“是真的,我会考虑你的条件。” 巴可成道:“那就只怕你没有机会考虑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放心,我死了是自找,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决不怪你!” 巴可成冷笑道:“好吧,你既然这么说,我就让你试试就是。” 活落,倏地转朝身旁一名黑衣佩剑大汉沉声说道:“给他一枚试试!” 那名黑衣大汉应声跨前一大步,望着穆乘风一声冷喝道: “朋友小心,来了!” 右手一扬,一枚“夺命阎王雷”化作一道乌光,疾如箭射地直朝穆乘风打到。 “夺命阎王雷”乃是昔年武林巨擘“血影怪魔”威震武林的火器,着物爆炸,威力无匹,霸道绝伦! 穆乘风他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有心一试它的威力,然而,他如不是胸有成竹,他又怎敢?难道他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夺命阎王雷”疾如箭射地打到,穆乘风他早已凝聚玄功神罡以待,倏然伸手将那“夺命阎王雷”接在手中。 这情形,只看得“活殃神”巴可成和一众属下等人全都不禁心神暗暗一怔,脸色大变! 第485章 算数 巴可成暗暗深吸了口气,冷笑道:“阁下实在高明出入意外。” 穆乘风淡淡地道:“谢谢夸奖。”语声一顿即起,说道:“巴阁下,你上了我的当了!” 巴可成愕然一怔,道:“阁下这话?” 穆乘风冷声一笑,道:“现在我手里也有了这一个夺命的玩意儿,也可以用来威胁人了,这意思你明白了么?” 巴可成脸色一变,道:“你想怎样?” 穆乘风目射威凌地道:“我要你立刻放出公孙姑娘,否则……” 巴可成心神暗暗一震,道:“你想用这枚‘阎王雷’威胁我?” 穆乘风淡淡笑道:“你说对了,你属下用这玩艺儿对着我,我自然也用这玩艺儿对着你!” 巴可成身躯不由倏地一颤,道:“你实在卑鄙无耻!”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道:“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语锋一顿,冷道:“巴可成,只要你舍得一死,你可以不放公孙姑娘,也可以下令你的属下打出‘阎王雷’夺我的命!” “活殃神”巴可成心念电闪飞转,他暗暗皱了皱眉,也大感棘手的没了法子。 眼前的情势极为明显,只要他一声令下,对方固然难逃粉身碎骨于“夺命阎王雷”下的厄运,但是对方势必也将手里的那枚“夺命阎王雷”朝他掷出,那实在太危险了,他岂肯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敌人的性命,冒那个险! 他心念电闪飞转间,穆乘风却接着冷声道:“放不放人,阁下请速做决定!” 巴可成目中忽然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地轻叹一声,道:“阁下实在高明厉害,不过,阁下可愿实答我一问?” 穆乘风道:“你想问什么?” 巴可成道:“阁下究竟是武林哪位高人?” 穆乘风道:“我不是什么高人也不是什么矮人,只是个浪迹江湖的江湖人,流浪汉。” 巴可成道:“阁下总不会没有个姓名吧?” 穆乘风道:“姓名自然有,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巴可成道:“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穆乘风冷冷地道:“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巴可成目光转动地沉思了刹那,倏地转朝站立在一旁的“绝手丧门”尤长荣说道:“尤总管,去地牢把公孙丫头放出来。” 尤长荣躬身应了一声,疾步往里走了进去。 片刻工夫之后,尤长荣带着一个形容憔悴,娇面苍白,精神萎顿,一身白衣已经变成了灰黄色的少女缓步走了出来。 穆乘风一见立即扬声说道:“公孙姑娘,请过来我这边。” 公孙婉儿失神的美目一眨,望着穆乘风问道:“你是什么人?” 穆乘风道:“我是来带姑娘你离开这里的。” 公孙婉儿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穆乘风道:“开封城内和令尊团聚。” 公孙婉儿美目一亮,道:“你见过我爹爹?” 穆乘风道:“还有驼老商四。” 公孙婉儿目光凝注地道:“是我爹请你来救我的么?” 穆乘风道:“是令尊说了经过,我为令尊和姑娘不平,所以我特来带姑娘去和令尊团聚,姑娘请走过来吧。” 公孙婉儿神色有点犹豫,站着没有动。 穆乘风星目一凝,问道:“姑娘为何还不走过来?可是不相信我?” 公孙婉儿点首坦然承认地道:“我怕出了虎口,又入狼口。”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旋忽淡然一笑道:“那么我告诉姑娘,令尊曾经给我看了一幅画。” 公孙婉儿美目凝注地,说道:“我爹把它送给你了?”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是的,姑娘现在相信我了么?” 公孙婉儿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玉首,移步朝穆乘风走了过来。 然而公孙婉儿这里刚一移步,“活殃神”巴可成那里却突然一抬手,拦住了公孙婉儿的娇躯,道:“慢着!” 穆乘风双目陡射威凌地沉声道:“巴可成,放她过来!” 巴可成嘿嘿一笑道:“没有那么容易!” 穆乘风双眉上挑,道:“你想怎样?” 巴可成冷冷地道:“我想知道公孙老鬼送给你的画是什么?” 穆乘风道:“你放公孙姑娘过来,我就告诉你。” 巴可成眨眨眼睛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话,上你的当?” 穆乘风浓眉一轩,震声道:“巴可成,我顶天立地,向来言出如山!” 巴可成道:“但是我仍希望你先告诉我那画的意思,是什么?” 穆乘风心念电转了转,道:“我说明那画的意思,你便让公孙姑娘过来么?” 巴可成道:“那是当然。” 穆乘风默然了刹那,突然注目问道:“巴可成,你掳劫公孙姑娘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巴可成心中不由一动,道:“那画难道和此事有关?” 穆乘风冷然一点头道:“不错,那‘金佛武学秘笈’就藏在画中某处地方。” 巴可成目中异采一闪,问道:“那画现在你身上么?” 穆乘风道:“是的。” 巴可成眼珠儿转了转,道:“如此,我们谈谈条件,如何?” 穆乘风神情淡淡地道:“用那画交换公孙姑娘,是不是?” 巴可成嘿嘿一笑道:“你说对了,我的意思正是如此!”语声一顿又起,凝目问道:“怎么样?你答应么?” 穆乘风道:“在你看呢?” 巴可成道:“在我看你最好答应。” 穆乘风冷冷地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要留住公孙姑娘,不放她过来,对不对?” 巴可成阴声一笑道:“你明白就好。” 穆乘风浓眉倏地一轩,脸凝煞威地道:“巴可成,你是个人物,是个男子汉么?” 巴可成眉一挑,道:“我怎么不是个人物,不是个男子汉?” 穆乘风道:“如此我请问,你答应过的话,算不算数?” 巴可成道:“大丈夫千金一诺,如山似鼎,自然算数!” “那很好。”穆乘风点头道:“如此我再请问,你为何还不放公孙姑娘过来?” 巴可成眼珠一转,道:“我问你,我答应你过说放她过去的话么?” 穆乘风冷声一笑道:“我请教,‘那是当然’那句如何解释?” 巴可成心中不由一窒,顿时哑了口。 穆乘风接着又道:“巴阁下,‘金佛武学秘笈’藏画就在我身上,你想要,尽管凭你‘擎天宫’的武力冲着我来,找我好了,拿一个姑娘家作为人质,你算的是什么男子汉,又算的是什么英雄,也太失‘擎天宫’的身份了!” 巴可成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灼地默然了刹那,终于怒哼一声,道:“好,算你厉害,算你有理,算我怕激,我放公孙丫头过去就是!” 语声一顿,抬手朝公孙婉儿一摆,道:“丫头,你过去吧!” 公孙婉儿没有开口说话,迅速朝穆乘风身边走了过去。 穆乘风关怀地目视公孙婉儿道:“公孙姑娘,你还好吧?” 公孙婉儿点点头道:“谢谢你。我很好。” 穆乘风道:“体力觉得怎样?” 公孙婉儿道:“已经恢复大半了。” 穆乘风道:“离此往南十多里地方,有一座古庙,姑娘请先行一步,到那里等我好么?” 公孙婉儿微一摇头道:“不,我就在这里等你和你一起走好了。” 穆乘风眉锋微蹙,道:“姑娘,请不要令我为难,听我的话,到那里等我吧!” “为难”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公孙婉儿听得懂,她美目眨了眨,深深地望了穆乘风一眼,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就是。” 穆乘风目光倏然一瞥等在一边的“千毒书生”司徒真说道:“真老,公孙姑娘交给你了,你陪着她去吧!” 司徒真眉头一皱,道:“这个……” 穆乘风截口说道:“不要多说了,快去吧!” 司徒真跟随穆乘风的时日虽然只不过短短的数天,但已深深的了解穆乘风的性格,只得身躯一躬,道:“弟子遵谕!” 公孙婉儿和司徒真走后,穆乘风立即目射寒电地瞪着“活殃神”巴可成冷声道:“巴阁下,现在我有话请问,希望你能实答。” 巴可成摇头道:“我可不愿答你什么,你也最好别问。” 穆乘风脸笼肃杀之色地道:“我这一问,你非答不可!” 巴可成一眨眼,道:“有道理么?” 穆乘风道:“事关重大。” 巴可成心念转动地微一沉思,道:“如此,你说来听听看。” 穆乘风扬了扬右手的“夺命阎王雷”,道:“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巴可成道:“它的主人所赐。” 穆乘风道:“他还在人世?” 巴可成道:“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 穆乘风道:“他现在何处?” 巴可成道:“无可奉告。” 穆乘风星目寒电一闪,道:“你不敢说么?” 巴可成冷声嘿嘿一笑,道:“你不必激我,那没有用。” 穆乘风双目扬了扬,倏又冷声问道:“你和他是什么渊源?” 巴可成道:“他老人家是我义父。” 穆乘风话锋倏地一转,道:“花半邪他现在你宫中么?” 巴可成摇头道:“不在。” 第486章 残废 穆乘风道:“他不是来了你宫中么?” 巴可成道:“来了又走了。” 穆乘风道:“什么时候走的?” 巴可成道:“今天中午。” 穆乘风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巴可成道:“幽冥鬼府。” 穆乘风道:“他去幽冥鬼府做什么?” 巴可成道:“那就不知道了。”语声一顿,凝目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那你就不必问了。” 巴可成嘿嘿阴笑了笑,又道:“阁下,话你已经问了很多了,该已问完了吧。”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道:“问完了。” 巴可成眨了眨眼睛,倏又凝目问道:“如此,现在你打算怎么说?”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冷声道:“什么打算怎么说?” 巴可成道:“关于那‘金佛武学秘笈’的藏画,你是自动交出来,还是连命一起留下!” 穆乘风冷声一笑道:“我有意连命一起留下,不过,只怕你巴可成没有那份能耐!” 巴可成双眉一轩,阴笑地道:“如此,我们就动手试试,我是不是有那份能耐,如何?” 穆乘风道:“就是你和我,一对一?” 巴可成道:“不错,就是我和你,一对一!” “好。”穆乘风一点头道:“我们就以十招为限,怎样?” 巴可成道:“可以,你输了怎么说?” 穆乘风道:“把‘金佛武学秘笈’的藏画交给你,附送我这条命!” 巴可成嘿嘿一笑,道:“你赢了,我就任你离去,从此决不找你夺取‘金佛武学秘笈’!” 穆乘风道:“好,我们一言为定!”语声一落又起,冷冷地道:“巴阁下,你先出手吧!” 巴可成目中忽然闪过一丝诡异之色,道:“阁下,你应该丢掉手里的那颗‘阎王雷’。” 穆乘风倏然一笑道:“不是阁下提醒,我倒忘了!” 话落,一扬手,“夺命阎王雷”直射十丈以外,“轰”然一声巨响,浓烟飞腾迷漫中,地上被炸出个三丈方圆的大坑! 蓦地,寒光电闪,剑气森森…… 穆乘风甫才扬手掷出了“阎王雷”,巴可成已出剑攻到,一柄长剑,快疾如电地刺到了穆乘风的胸前。 穆乘风双眉一扬,身形一侧,左手蛟皮长袋一抬,点向巴可成小腹“丹田”穴,右手一撩衣襟,探手掣出了一柄寒芒夺目的短刀,翻腕直截巴可成刺出的长剑剑身。 他侧身,以左手蛟皮长袋攻敌“丹田”穴,右手撩衣襟掣出短刀,动作快捷迅速如电,直似一口气呵成。 巴可成一身所学虽然高绝,允称当今一流中的一流,可是,他连穆乘风短刀如何掣出的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呛”的一声轻响中,手上一轻,长剑已被削断了尺许,紧接着短刀已奇快无伦地抵在他的胸口,胸衣洞破,刀尖已经触着他的肌肤,寒森森的,只要再稍前半分,刀尖就刺破了他的皮肤,见了血! 巴可成自掌“擎天宫”十年多以来,纵横武林,可说从未遇到过敌手,今天不但落了败,而且是败在一招之下,败得非常之惨! 虽然穆乘风手里的短刀是柄宝刃,占了宝刃的便宜,削断他的剑,短刀因而得以轻易地抵到他的胸口上。但是,巴可成他自己心里可十分明白有数,对方所学身手两样皆高了他一筹,所用短刀纵然不是柄宝刃,没有削断他的长剑,十招之内,他仍必落败! 他虽然是个生性凶狠桀傲之人,但是短刀抵在他胸口上,他怎还敢逞凶逞狠!因此,他脸色煞白地站立在当地,心颤!胆颤!不动了。 总管“绝手丧门”尤长荣和一众黑衣大汉等人见状,心中全都不禁骇然大惊,纷纷闪身欲动! 穆乘风剑眉微轩,适时威凌地沉喝道:“你们敢动一动,我就先要了他的命!” 尤长荣和一众黑衣大汉心神一震,立时全被这话镇慑住,站着没有一个敢动。 穆乘风话声一落又起,目视巴可成冷声道:“巴可成,现在你怎么说?” 巴可成废然地轻叹了口气,道:“阁下身手高明,我既已落败,自是无话可说,守诺任你离去,你请走你的吧。” 穆乘风冷笑了笑,道:“巴阁下,希望你今后能够收敛些你的恶行,放安份点,别让我再来打扰你‘擎天宫’。” 话落,回手收起短刀,腾身飞空电射而去。 那静立在一边的巴可成的“替身”,此刻突然沉声说道:“双杰听令。” 两名年约五十的黑衣老者应声跨步走出,躬身道:“属下听候谕示。” “替身”道:“跟踪下去,听听他和公孙丫头的谈话,摸清楚他是什么人速来回报。” 两名黑衣老者点头应了一声,飞身朝穆乘风的去向追了下去。 破庙门前,穆乘风和“千毒书生”司徒真、公孙婉儿见了面。 公孙婉儿朝穆乘风万福一礼,说道:“谢谢大侠援救之恩。” 穆乘风微一摆手,说道:“姑娘请不必客气多礼。” 公孙婉儿美目一眨,说道:“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我姓十名三郎。” 公孙婉儿道:“我的名字叫婉儿。”语声一顿,又问道:“十大侠,你把那巴可成怎样了,可曾杀了他?” “没有。”穆乘风微一摇头道:“我没有把他怎样。” 公孙婉儿道:“你饶过了他?” “是的。”穆乘风点头道:“姑娘不会怪我没有替你出气吧?” 公孙婉儿甜美地一笑,道:“那当然不会,不过……”语锋微顿,娇面神色突现坚毅地说道:“他残害我爹和我的这段仇恨,将来我会自己找他讨还的!” 穆乘风目光深望了公孙婉儿一眼,道:“但愿姑娘将来得能如愿以偿!”语声一顿,话题一变,转向“千毒书生”司徒真道:“真老,此去开封路途不近,为了公孙姑娘的安全起见,麻烦你辛苦一趟,护送她回开封去,同时顺便转告公孙前辈,要他最好立刻收歇药铺,换个地方居住为宜。” 司徒真点头躬身道:“弟子遵命。” 公孙婉儿美目一凝,说道:“十大侠不去开封么?” 穆乘风摇头道:“我还有其他的事情,目前不去开封。” 司徒真道:“弟子护送公孙姑娘回到开封以后,该往什么地方去找您?”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你就到梁铁汉那里暂住等我的消息好了。” 说着抬手朝司徒真做了个手势,道:“你们先走吧。” 司徒真会意地点了点头,转向公孙婉儿道:“姑娘,我们走吧。” 公孙婉儿聪明绝顶,一见穆乘风的手势,心中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美目深望了穆乘风一眼,低声说了句“您珍重”,一拧娇躯,和司徒真掠空电射而去。 司徒真和公孙婉儿这里刚走,穆乘风已倏然转身向庙内扬声说道:“两位,没有什么事听的了,也别再躲着了,请出来谈谈吧。” 庙内立刻响起了一丝极其轻微,若非穆乘风这等内功精纯绝顶的人绝无法听得出来的声音,但是并未有人现身出来。 穆乘风双眉微扬,接着又道:“两位,我既已发觉你两个,你两个就最好自己出来别想跑,我敢说你俩在我面前决难跑出百丈以外去!” 话声中,他迈步向庙门内跨了进去。 敌暗我明,他竟然不怕暗袭,他真是艺高人胆大,胆大至极。 突然,两条黑衣人影冲空而起,电射般向北飞奔而去!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你们两个敢情是不相信我的话。” 话未落,他身形已起,未出二十丈,已追成了前后脚,只见他一探手,已搭上一个黑衣人的肩胛。 那黑衣人心头骇然一惊,身形猛地一矮,抛肩,想甩开穆乘风的一只手。 穆乘风又是一声冷笑道:“阁下,你最好放老实点,乖乖地站着别动!” 话声中,左手蛟皮长袋疾抬连点,那黑衣人立感身上三处穴道陡地一麻,站在当地不动了。 这两个黑衣人,他们正是奉那替身巴可成令谕,追踪下来的“双杰”吕无畏吕无忌兄弟,被穆乘风一只手搭住肩胛的乃是弟弟吕无忌。 穆乘风收回了搭在吕无忌肩上的右手,冷声说道:“阁下,你们如果不想落个残废,就老老实实地答我问话。” 吕无忌心中暗暗一转,道:“我实答你的问话,你便不难为我兄弟!”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只要你所答是真,我决不难为你两个!” 吕无忌道:“也放了我们?” 穆乘风道:“阁下放心,我决不会要你两个跟随着我。” 吕无忌双目一凝,道:“你这话算数?” 穆乘风双眉一扬,道:“大丈夫言出如山,我向来说一不二!” 吕无忌眨眨眼睛道:“如此,你问吧,在下自是知无不答,答无不实!” 穆乘风道:“阁下尊姓大名?” 吕无忌道:“我名吕无忌。” 穆乘风道:“他呢?” 吕无忌道:“是我兄长吕无畏。” 穆乘风道:“你兄弟是‘擎天宫’属下?” 吕无忌点头道:“是的。” 穆乘风道:“是巴可成派你们跟踪下来的?” 吕无忌又点点头道:“是的。” 第487章 栽培 穆乘风道:“命令你兄弟找机会下手暗算我和公孙姑娘,是不是?” 吕无忌摇头道:“不是,命我兄弟来听听你和公孙婉儿谈些什么,弄清楚你的姓名来历。” 穆乘风道:“你现在知我是谁了吗?” 吕无忌道:“不知道。” 穆乘风目光突如寒芒般逼视着吕无忌的脸,道:“你这话实在?” 吕无忌正容说道:“我决未说谎,我们只听到了你最后的两句话。” 穆乘风心念电转,问道:“你们回去之后,准备如何向巴可成复命。” 吕无忌道:“只好实话实说。” 穆乘风道:“包括你们被我发现的情形?” 吕无忌摇头道:“这情形当然不能说。” 穆乘风点头一笑,道:“你很合作,也很识时务。” 倏然抬手一拂,隔空解了吕无忌的穴道,注目问道:“吕无畏,你怎么说?” 吕无畏目光瞥视了吕无忌一眼,道:“舍弟已经都实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穆乘风淡然一笑,旋忽正容说道:“有点事情,我想请贤昆仲帮我个忙,贤昆仲答应不?” 吕无畏道:“阁下不必客气,承蒙手下留情不难为我兄弟,我兄弟衷心至为感激,有什么事情阁下尽管直说,只要是我兄弟力量所及,我兄弟一定照办!” 穆乘风目中异采一闪,道:“如此,我就先谢谢了。”语锋一顿即起,道:“贤昆仲回去复命时,请隐起公孙姑娘回转开封一节,就说和我一起走了,如何?” 吕无畏立刻点头答应,道:“我兄弟遵命,不过……”语声微微一顿,问道:“如果问起三位往何处去了,我兄弟怎样回答呢?” 穆乘风略一沉思道:“就说往九江去了。” 吕无畏点点头,道:“阁下可否赐示尊姓大名,我兄弟一定守秘……” 穆乘风摇头截口道:“你不必多问了,不久你们就会知道了,再见了!” “见”字声落,人已腾身电射破空掠去,转眼消逝在夜色里。 吕无畏不禁吁声轻叹了口气,道:“此人功力所学实在高绝骇人!” 吕无忌接口道:“大哥,我突然想起了个人,此人十有八九是他!” 吕无畏问道:“二弟,你想起了谁?” 吕无忌道:“去年冬天独闯武当,剑败武当三子,有如神龙一现即隐的那位……” 吕无畏双目倏然地一睁,道:“不错,确实十有八九是他,如果真是他,那就……”语锋一顿,忽然摇了摇头,改口道:“二弟,我们回去复命吧。” 声落,双双腾身飞掠,返回“擎天宫”而去。 洛阳县城内北大街上,有一座建筑巍峨、气派雄伟的镖局,局名“四海”。 “四海”镖局开设虽然还不到五年的时间,但因所保镖货财物,从未发生过意外,是以分局已遍设大江南北各大城市,而且生意兴隆,信誉卓着,为任何一家镖局所不及,颇令同行为之侧目生妒。 同行本来就是冤家,不过,一些同行妒虽妒,可是却莫可奈何。 自然,“四海”镖局所保的镖货财物,在江湖上之能从未发生意外,并非偶然。 其原因也就是总镖头罗德威,乃是位功力卓绝的当代武林高手,而其手下所有的镖头副镖头,几乎无一不是当今江湖上字号响亮的一流好手,即连那些跑腿的镖局伙计、趟子手等,也大都是些身手不差的人物! 试想,拥有如此雄厚实力的“四海”镖局,江湖上怎会有那种不开眼的人,大胆敢动他们所保的镖货,那岂不是自找祸端么? 何况“四海”镖局又从未因为他们自己的实力雄厚,便不把各地的江湖朋友放在眼中,依然按时派人送上一份厚礼和一份拜帖,而且,比其他任何一家镖局所致送的均为丰厚! 因此,各地的江湖朋友绿林好汉,不但从来无人去动“四海”镖局的镖货,有的且在镖车经过其地盘内时,还派人暗中加以护送。 是子夜,二更正半时分。 “四海”镖局后院中那座被划为禁地,一向不准任何人接近,独立式的小楼上,和往常一样黑漆漆的,四面的门窗也都仍紧紧地关闭着。 不过,今夜所不同的是,往常这座楼上没有人,而此刻,楼内却有了人,是两个人相对而坐。 两人相对而坐,一个身材颀长,穿着白衣,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黑衣,两人都以黑巾蒙脸,遮盖着他们的本来面目。 一阵窒人的沉默之后,白衣人首先开了口,一声轻咳,目光灼灼地望着黑衣人问道:“你派人查过了么?” 黑衣人道:“已经派人查过了。” 白衣人道:“完全查出来了吗?” 黑衣人摇头答道:“并不完全,只查出了一部份。” 白衣人道:“如此,你先说查出来的部分听听看。” 黑衣人点头道:“是丐帮传发了武林帖。” 白衣人微一沉思道:“这么说,事情倒是很为蹊跷了!” 黑衣人闻道:“怎么很为蹊跷了?” 白衣人道:“丐帮为了一个易华隆,竟然传发出武林帖,劳师动众,邀请武林各大门派派人协助寻找,难道你不认为有点太过小题大做,显得太不寻常吗?” 黑衣人想了想道:“这的确是太不寻常了!” 白衣人轻声一笑又道:“这也就是蹊跷的关键,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很令人费解的问题。” 黑衣人微微一怔,道:“是个什么费解的问题?” 白衣人目光一凝,反问道:“你知道传发‘武林帖’的规矩么?” 黑衣人点头道:“这个下座自然知道。” 自称“下座”,这就很明显,白衣人的身份较黑衣人的身份为高,是黑衣人的“上座”无疑。 白衣人轻“哦”了一声,道:“那么我问你,寻找一个易华隆,是不是武林重大紧急之事?” 黑衣人恍然一“哦”,道:“我明白了,这费解的问题,应解为易华隆其人,对么?” 白衣人点头道:“不错,易华隆虽然自称是当年‘银龙帮’的少主,但是,我却认为他可能另有身份,是个大有来历之人,不然,仅凭‘银龙帮’少主的身份,丐帮决不会如此小题大做,而各大门派接获这种等于玩笑的‘武林帖’之后,不但不会派人协助寻访,说不定还要群集去向丐帮问个滥发‘武林帖’的罪名呢!” 黑衣人沉默了刹那,道:“那么上座以为易华隆究竟是个……?” 白衣人没有回答黑衣人的这个问题,却反问道:“有关易华隆的来历问题,你没有命令他们去详查吗?” 黑衣人点头道:“查了,但是却毫无所得,据说连各大门派的人似乎也都在怀疑揣测不定呢!” 白衣人有点诧异地道:“这就奇怪了!”沉思了稍顷,话题倏然一变,又问道:“那个穆乘风呢,可曾查出他是什么来历出身没有?” 黑衣人道:“据说他身怀‘毒圣’剑令,可能是‘毒圣门’当代令主。” 白衣人点了点头,道:“关于易华隆的真实身世来历,希望你多派人查查,如有所得,我们必可荣获大功一件。” 这话大有问头,实在值得研究! 显然,他两个也是听人命令指挥之人,在他两个之上,必有身份更高之人,否则,白衣人又怎会有“我们必可荣获大功一件”之语? 黑衣人点头道:“上座放心,下座一回去就立刻多派精明干练之人严密详查。” 白衣人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语声一顿,倏又改变了话题,问道:“其他方面有什么消息报告没有?” 黑衣人道:“有两处地方虽曾一度获得消息,但是旋即发现弄错了。” 白衣人道:“结果如何处理的,放过了?”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下座处理的决策是‘宁可错杀一百,决不错放一个’,上座认为这决策如何,可对?” 白衣人道:“事情应该如此处理,这样也才配称得起无毒不丈夫,不负大帝对你的一翻苦心栽培!” 黑衣人接道:“还有您的栽培与教导。” 白衣人轻声一笑道:“看来你倒是果然不负教导,愈来愈伶俐会说话,会拍马屁了。” 黑衣人道:“多谢上座夸奖……” 蓦地,一个沉冷的语音自楼顶传入楼内,说道:“黑白双帝火速恭迎大帝玉旨。” 事情发展至此,楼内两人的身份已经不难明白,他两个是“黑白双帝”,黑衣人是“黑帝”,白衣人则是“白帝”,大帝又是什么人呢…… 这也不难明白,从那句“恭迎”之语上可以想知,“大帝”的身份显然高过“黑白双帝”,而且是主审一切的领袖人物! “黑白双帝”闻言,连忙双双长身站起,“白帝”并发话道:“恭请御史入楼。” 说着伸手一按身旁楼柱上的暗钮,立闻楼顶一阵“轧轧”轻响,现出一个三尺大小的方洞,一条黑影随之电泻而入。 黑影是一个身材矮小之人,面蒙黑巾,身穿金边黑衣,胸前绣着一只五寸大小,神态威猛,栩栩如生的金虎。 第488章 赔偿 “黑白双帝”一见已知蒙面黑衣人的身份,是“大帝”驾前的“龙虎”四侍中的“金虎”侍者。 “金虎”侍者身形泻落楼内,立即自怀内取出一个密封的锦囊,双手平捧,语音低沉而含威地说道:“两位请恭接玉旨。” “黑白双帝”同时朝“锦囊”躬身三揖,道:“属下恭接玉旨。” 由“白帝”上前双手接过“锦囊”,侧身说道:“侍者请坐。” “金虎”侍者摇头道:“白帝不必客气,我立刻便须回去复命。”语声一落即起,道:“大帝命我代问,可有那小狗的消息没有?” “白帝”摇头道:“烦请上复大帝,现正加紧搜查中,一有消息,自当立刻飞报!” “金虎”侍者点头道:“这实在令人奇怪不解得很,快一个月了,竟会毫无那小狗的消息踪迹,那小狗难道是上了天,还是遁了地?” “黑白双帝”都没有开口接话,他两个都觉得这话有点不好接。 “金虎”侍者接着又道:“对于此事,大帝心中颇表不满,认为各地属下不是办事不力,便是未能尽责,否则怎会毫无那小狗的踪迹消息?大帝命我传告两位,此事要好好地查查,如发现有未尽力未尽责的,必须严厉惩处!” “白帝”道:“烦请禀复大帝,对各地属下办事是否已尽力尽责的问题,我们也有了怀疑,正要派人分赴各地分支暗中查究,如果真有未尽力尽责,或大意疏忽者,定当严处,绝不宽容轻恕!” “金虎”侍者点了点头,话题倏地一改,道:“关于那个穆乘风,大帝认为其来历十分不简单,说不定将来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强敌,要两位特别留心他,若无必要,最好暂时别理他!” 提到穆乘风,“黑帝”本想说明穆乘风身怀“毒圣剑令”,可能是“毒圣门”当代令主,但却有点犹豫地没有立刻说出。 而“白帝”则已适时开口说道:“大帝已经知道穆乘风的事情了?” “金虎”侍者嘿嘿一笑道:“大帝并且知道目前他曾去过‘擎天宫’,一招轻败了巴可成,救走了公孙丫头,也知道公孙老鬼已将那六幅‘金佛武学秘笈’送给了他。”语锋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关于丐帮传发‘武林帖’,请求各派协助寻找易华隆之事,大帝认为内情极不简单,此中必定另有原因。” “白帝”接口问道:“大帝认为可能是什么原因?” “金虎”侍者接道:“对此以后及穆乘风之事,大帝玉旨中已有详细指示,两位看过指示后,就明白了。” “白帝”略一沉思,又问道:“大帝还有什么其他指示没有?” “金虎”侍者点了点头,道:“有,就是那位名叫贺云卿的少年,大帝要两位设法探查他的出身来历,并要两位在未摸清楚其来历,未得大帝令谕之前,严禁一众属下与其为敌!” “黑帝”诡异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金虎”侍者目光深望了“黑帝”一眼,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语锋一顿又起,接道:“如今所有事项我已全部传告交代明白,两位凡事请多加小心谨慎点,我该回去复命了。” 话落,也不待“黑白双帝”答言,身形已飞腾拔起,奇快绝伦地电射穿出楼顶洞口,一闪不见。 九江,古名“浔阳”,属江西省,位于湖口县之西,长江南岸,是处水陆码头,商贾繁荣的热闹城市。 这天,天刚暮黑时分,九江城隍庙外步履从容地来了位浓眉星目,胆鼻方口,相貌英挺洒脱,但是脸色神情却显得很冷漠的黑衣少年书生。 他,手提一只蛟皮长袋,正是穆乘风。 “城隍庙”城隍菩萨总管一城人间善恶,应该是处香火鼎盛,深受全城百姓敬仰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了什么?这座“城隍庙”却冷清清的,连一个朝拜敬香的人都没有。 穆乘风对于这座“城隍庙”的为何如此冷清,他没有在意,迈步跨了进去。 进入庙内,他不由微蹙起了两道浓眉。 这座“城隍庙”不能算小,但是,全庙除了正殿“城隍”神像前的佛案上点着一盏其小如豆的佛灯外,其他各处,都是黑漆漆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穆乘风浓眉微蹙地暗忖道:“奇怪,怎会没有人,人都到哪里去了?” 倏而,他双目异采一闪,“城隍”新像后侧的墙角处,靠墙坐着一个人,一身衣裳脏兮兮的,零零碎碎,令人一见就知是个要饭化子。 那要饭化子背倚着墙,闭着一双眼睛,呼吸均匀,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要饭化子也正是穆乘风此来要找的人。 于是,他迈步走了过去,故意把脚步声放得重重的,想凭此惊醒那要饭化子。 要饭化子大概是睡着了,穆乘风的脚步声虽然放得很重,声音很响,可是要饭化子依然闭着两只眼睛,身子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穆乘风走到那要饭化子面前五尺之处,停步站立,轻咳了一声,说道:“阁下,请醒醒,我有话请问。” 要饭化子微微睁开眼睛,懒懒地道:“你叫我?”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我请问,你们分舵主现在什么地方?” 要饭化子摇头道:“你说什么我不懂。” 说罢,竟又闭上眼睛,穆乘风浓眉微扬,道:“阁下,我要找你们丐帮‘九江分舵’的舵主,这么说,你懂了么?” 要饭化子再次懒懒地睁开了眼睛,深望了穆乘风,点头道:“我懂了,不过……”语锋微顿,又摇头道:“我不知道。” 穆乘风声调突地一冷,道:“阁下,我希望你最好告诉我,别让我难为你,那时候,你吃了苦头……” 要饭化子双目倏地一睁,道:“少年人,你讲理不讲理?”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要是不讲理,你早就吃了苦头了。” 要饭化子忽地嘿嘿一笑,问道:“凭什么?” 穆乘风道:“就凭你这种反穿皮袄‘装羊’的态度。” 要饭化子道:“我装什么羊了?” 穆乘风道:“阁下身为丐帮的弟子,在这九江地面上,分明隶属九江分舵,竟说不知……” 要饭化子忽又嘿嘿一笑,道:“因此你认为我反穿皮袄装了羊?” 穆乘风脸色冷漠地道:“这难道不是事实!” 要饭化子道:“那么我问你,你凭什么认定我是丐帮弟子,是凭我这身化子衣服?” 穆乘风神情不由微怔,道:“你不是丐帮弟子?” 要饭化子哼了一声,道:“当然不是……” 穆乘风目光一凝,道:“那么阁下是?” 要饭化子道:“和尚,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化子和尚。” 穆乘风仔细的看看对方身上那件脏兮兮,零零碎碎的破衣裳,果然是件僧衣。 化子和尚适时接着说道:“现在你看清楚了我是和尚不是?” 穆乘风点点头,道:“对不起,是我冒失。” 化子和尚轻哼了一声,老气横秋地道:“你能认错,尚算不差,不过,以后可别再犯这种冒失之错了。”语锋一顿,忽地一伸手,道:“拿来。” 穆乘风一怔,道:“你要什么?” 化子和尚道:“银子。” 穆乘风道:“做什么?” 化子和尚眼睛一翻,道:“这意思,你都不懂?” 穆乘风摇头道:“我不懂。” 化子和尚道:“看你的样子到是个聪明像,怎地竟然……”语声一顿又起,接着说道:“赔偿损失。” 穆乘风心念电闪,立刻明白了化子和尚的意思是在敲诈,因此,他星目眨了眨,冷冷地道:“有道理么?” “当然有道理。”化子和尚道:“我化子和尚在这里正做着一个好梦,梦里有美酒,有山珍海味,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女娃儿侍候着,又唱歌又跳舞,我化子和尚正在乐不可支的当儿,你却跑来冒冒失失地叫醒我,和我噜嗦了半天,扰了我的好梦,还不该赔偿我的损失么?” 穆乘风虽然明知化子和尚的这番道理是信口胡诌,但是“梦”,原本就是虚幻无凭无据的东西,穆乘风怎好说他是信口胡诌。 因此,穆乘风默然了稍顷,说道:“这等说来,我倒是真该赔偿你的损失了。” 化子和尚道:“事实如此,你是该赔偿。” 化子和尚想了想,道:“我化子和尚不喜欢敲诈,胃口也不大,你赔偿我一顿酒饭钱也就算了。”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我愿意赔偿你三顿酒饭钱,怎么样?” 化子和尚双目忽地一亮,道:“真的?” 穆乘风正容地道:“我说话从来无假!” 化子和尚目光一凝,道:“我化子和尚的三顿酒饭钱,你拿得出来吗?” 穆乘风道:“你一顿酒钱要多少银子?” “不多。”化子和尚伸出三个手指头道:“这个数目马马虎虎的够了。” 穆乘风道:“是三十两么?” 化子和尚摇头道:“那太多了。” 穆乘风道:“这么说,必定是三两了。” 第489章 交易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点头道:“一点不错,正是三两。” 穆乘风探手自怀里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托在掌心中颠了颠,道:“这锭银子够不够?” 化子和尚一见那锭银子,连忙点头说道:“够了够了。” 说着伸手便朝银锭抓去。 穆乘风却把手一缩,说道:“别忙,我有条件。” 化子和尚一怔,道:“你有什么条件?” 穆乘风道:“我有话问你,只要你实答,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如果你是要问丐帮那个分舵主在什么地方,你就别问了。” 穆乘风眉锋微蹙,道:“为什么?” 化子和尚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心念暗转,说道:“那么,我请问此地的丐帮弟子,怎地一个都不见,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化子和尚摇头道:“不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 穆乘风点头沉思了片刻,道:“我想麻烦你件事情,可以么?” 化子和尚目光一眨道:“只要是我能力所及,自然可以。” 穆乘风道:“我住在安平客栈内,丐帮弟子有人来此时请转告他要他到安平客栈去找我。” 化子和尚点头道:“这没问题,丐帮有人来时,我一定把话转告他们。” 穆乘风道了声“谢谢”,把手里的银子递给化子和尚,转身举步往殿外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化子和尚突然扬声喊道:“少施主请留步。” 穆乘风脚步一停,回身问道:“大和尚有何见教?”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问道:“少施主找丐帮弟子何事?可以见告不?” 穆乘风摇头道:“大和尚这就不必了。” 化子和尚道:“可是有关秘密不便告人?” 穆乘风道:“这只是原因的一半。” 化子和尚问道:“另一半的原因是什么?” 穆乘风道:“大和尚是出家人,对江湖上的事,最好还是以不知为宜,免得受累。” “少施主说的是。”化子和尚点了点头道:“只是近几天来我化子和尚已经耳闻目睹了好几桩江湖事,现在要想避免,已经来不及了。” 穆乘风道:“大和尚可以当做从未见过听说过,忘记它好了。” 化子和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少施主这话说出来似乎很简单,可是我化子和尚就是记性特别好,只要是耳闻目睹过的事情,说什么也忘不了的。”话锋一顿,忽地凝目问道:“少施主贵姓可是姓十?” 穆乘风星目微睁,道:“不错,我正是姓十,大和尚是怎会知道的?”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十施主来此找丐帮弟子,是要问西门老化子的行踪,对不对?” “不错。”穆乘风一点头道:“大和尚既然知道,就请告诉我,西门老哥他现在何处?” 化子和尚道:“往‘天香谷’去了。” 穆乘风星目凝注地问道:“大和尚知道他去‘天香谷’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化子和尚道:“送消息去了。” 穆乘风脸色不禁微变,急问道:“梁姑娘可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化子和尚点头道:“西门老花子迟到了一步,梁姑娘已被‘追魂公子’劫了去。” 穆乘风道:“西门老哥什么时候去‘天香谷’的?” 化子和尚道:“三天前。” 穆乘风心中忽然一动,问道:“此地丐帮弟子怎地一个不见,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化子和尚道:“死的死了,活的没有几个,也都受了重伤重伤的在养伤,轻伤的则被西门老化子派出去办事去了。” 穆乘风心神一震,道:“是一批什么人?” 化子和尚道:“现在还不清楚,对方全部以黑巾蒙脸,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个个都有一流身手,功力极高。”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会不会是‘黑鹰门’的人?” 化子和尚道:“不可能,‘黑鹰门’在江湖上虽然也是黑巾蒙脸,虽然名列武林五大家之内,但凭‘黑鹰门’的实力,褚武强他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找丐帮化子的麻烦。” 穆乘风默然想了想,觉得化子和尚之言很有理,“黑鹰门”虽然横行作恶江湖,还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向被誉称为武林第一大帮的丐帮挑战。 于是,他朝化子和尚抱拳一拱,道:“多谢大和尚赐告,再见。” 化子和尚突然又问道:“十施主,目下将去何处?” 穆乘风道:“先去‘天香谷’找西门老哥之后再前往‘追魂堡’。” 化子和尚道:“是往‘追魂堡’拯救梁姑娘么?” 穆乘风点头轻“嗯”了一声。 化子和尚眨了眨眼睛,话题忽地一变,道:“我化子和尚有点事情,想请你十施主帮个忙,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穆乘风道:“是什么事情?” 化子和尚道:“我想请你替我跑一趟峨嵋。” 穆乘风道:“去做什么?” 化子和尚道:“峨嵋和尚有点小麻烦,请你去替他们排解排解。” 穆乘风问道:“是什么麻烦?” 化子和尚道:“你到了峨嵋就知道了。” 穆乘风浓眉微皱,问道:“是现在就要去么?” 化子和尚点头道:“是的。”顿了顿又道:“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稍顷,道:“大和尚这个忙我很乐意帮,只是……” 化子和尚含笑接口道:“只是目下你无法分身,要先去‘追魂堡’救那梁姑娘,是不是?” 穆乘风点头道:“大和尚原谅,我必须立刻去救梁姑娘。”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梁姑娘她是你的红粉知己么?” 这话,问得很唐突,也很冒失。 穆乘风双眉一扬又垂,说道:“开封府有一位仗义疏财的铁汉豪雄梁铁汉,梁姑娘是梁铁汉的亲侄女,梁铁汉则是我的朋友,如此,大和尚明白了么?” 他如此解释,按理,化子和尚应该感到失言之过,而有点不好意思才是。然而,化子和尚竟是无所谓的轻声一“哦”,道:“原来是这么个渊源关系。”语锋一顿又起,道:“如此,我就和你十施主谈个交易如何?” 穆乘风星目一凝,问道:“谈什么交易?” 化子和尚道:“你帮我化子和尚的忙前往峨嵋排解峨嵋和尚的麻烦,我替你跑一趟‘追魂堡’,负责交还你一位活生生的梁姑娘。” 穆乘风心中倏然一动,问道:“大和尚你有把握?”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罗扬波老儿大概还不至于不给我化子和尚面子。” 穆乘风道:“大和尚同罗老儿是熟人?” 化子和尚道:“多年前见过一面,算得上早熟人。”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我请问大和尚是当今佛门哪一位高僧?” 化子和尚摇头道:“我不是什么高僧矮僧,只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化子和尚。” 穆乘风双眉微皱,又问道:“大和尚是峨嵋弟子么?” 化子和尚道:“我只是在峨嵋剃度的,出的家,并不算是峨嵋弟子。”话锋一顿又起,问道:“这交易如何,你答应不?” 穆乘风默然了刹那,微一摇头道:“大和尚,我很抱歉。” 化子和尚双眼倏地一翻,沉声道:“你不肯答应?”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并不是我不答应,而是实在无法答应。” “为什么?”化子和尚双目凝注地道:“你可是怀疑我化子和尚不见得能有面子让罗老儿放回梁姑娘?” 穆乘风道:“那倒不是。” 化子和尚道:“既然不是,那你还有什么实在无法答应的?”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大和尚,我请问,你知道那罗天宏掳梁姑娘的原因吗?” 化子和尚神情微微一愕,摇头道:“那我就不大清楚了。” 穆乘风道:“因为梁姑娘在开封琉璃塔前的那条死水小溪里钓得了一只大乌龟。” “大乌龟?”化子和尚诧异地望着穆乘风。 穆乘风道:“据说那只大乌龟关系着一件武林秘密宝藏,龟背就是一幅‘藏宝图’。” “可是……”穆乘风语音一顿又起,“大和尚的面子虽然足能让罗老儿放回梁姑娘,但是却未必能令罗老儿同时交还那只龟背藏宝图。” 这话说的不错,是理。 化子和尚面子再大,“追魂堡主”罗扬波也不可能那么听他的话,将那既已到手的藏宝图乖乖地交还出来。 化子和尚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凭他在武林中的威望,罗扬波对他虽然颇为畏忌,差不多的事情,只要有他化子和尚一句话,罗扬波或许不敢不听?但是关系到藏宝问题,那便就难说难讲了! 因此,化子和尚神情不由呆了呆,双眉轻蹙地默然了。 穆乘风立刻接着又道:“大和尚如今明白了我无法答应的原因了么?” 化子和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是……”语音顿了顿,又道:“我化子和尚仍希望你答应这项交易。” 穆乘风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第490章 卖狂 化子和尚道:“你要是一定不答应,我化子和尚自然莫可奈何,无法勉强你,不过……”语声一顿,忽轻叹了口气,道:“峨嵋和尚可就惨了!” 穆乘风星目倏地一凝,问道:“怎么惨了?” 化子和尚正容说道:“峨嵋和尚可能从此沦入万劫不复之境!” 穆乘风心头一震,道:“有这么严重?” 化子和尚道:“出家人戒打谎话,我化子和尚生平从不说谎!”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这么说,峨嵋和尚即将面临的该不是个小麻烦了!” 化子和尚点头道:“那确实不是个小麻烦,但是,对你十施主而言,却也算不得是什么大麻烦!” 穆乘风星目凝注地道:“大和尚认为我有那排解得了的能力?” 化子和尚道:“你若是没有那等能力,我化子和尚就不会请你帮这个忙了!” 穆乘风眉锋微蹙地道:“可是梁姑娘和……” 化子和尚接口道:“梁姑娘和那藏宝图的问题,你只管放心好了,由我化子和尚负责!” 穆乘风道:“大和尚有绝对的把握?”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对于罗扬波,我化子和尚虽然不敢说绝对有把握,但是只要我化子和尚去了他‘追魂堡’开了口,罗老儿他不肯也得肯!” 穆乘风道:“万一他不肯呢?” 化子和尚双眉微扬,道:“凭他罗扬波大概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大和尚,罗扬波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那只是你大和尚的想法,可是事情不怕一万,只怕……” 化子和尚突然扬声哈哈一笑,道:“十施主,你只管放心前往峨嵋,罗扬波他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胆子,事情如果真有那万一,我化子和尚愿以项上的这颗和尚脑袋作赔!” 穆乘风虽然还不知道这位化子和尚究竟是当代武林中的哪一位高人,但是从口气中,已猜料到必是一位隐于风尘浊世的佛门奇僧。 因此,化子和尚话音一落,他星目不由异彩一闪地点头道:“大和尚既然这么说,那梁姑娘的一切我就交给你了!” 化子和尚肃容点头说道:“峨嵋距此路远千里以外,十施主既已答应这笔交易,便请不要耽搁,即刻动身上路前往吧!” 穆乘风抱拳一拱,道:“如此,西门老哥回来时,请大和尚代为转达问好。” 话落,转身迈步出殿,腾身电射而去。 夜,三更正,万籁俱寂! 天际,一弯冷月高挂。 峨嵋建筑巍峨的“伏虎寺”,沐浴在一片月华似水的清辉下。 这时,四周一片沉静,除了一阵阵风吹丛草树叶的飒飒音响外,听不到其他一点任何声息。 静,整座峨嵋山都悄悄地…… 今夜,“伏虎寺”和往常一样,一队值班的僧侣,巡查寺院内外一遍后,便回转到值班禅房里歇息去了。 唯一不同于往常的,是今夜的值班僧侣,比平常增多了一倍。 这是为什么? 峨嵋“伏虎寺”声誉虽然不如少林寺隆盛,但亦是古代禅林,一切规戒皆自古相传,平常的戒备,已经够十分森严的了。 如今,巡夜值班的僧侣突然倍增,很显然地,“伏虎寺”目下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处于一种必需加强戒备的情势之 若以表面来看,此际的“伏虎寺”内,各殿各堂中,除了一盏微弱的佛灯灯光之外,连那值班僧侣的禅房内,也无一丝灯光,亦似乎已经入了禅定。 整座寺院全无半点声息。完全沉陷在一片万籁俱寂的静寂气氛中。 其实,这只是表面的情形,表面情形看似如此,而实际上却是大不然。 谁若是走了眼,误认为这是机会,想在这当儿偷偷地溜进寺内图谋什么,保险溜是溜得进去,也决不会有人出来挡驾。 可是,要想再出来,那就难了。 不相信吗? 这也难怪,佛门禅林,哪有这样蛮不讲理,只准进不准出的,换谁也不会相信,除非这是座黑庙! 不过,你若是一定不相信,那也不要紧,你可以仔细地听听瞧瞧,就能得到证明,相信了。 “伏虎寺”住持天悟大师的禅房内,此刻正有人在低声谈话。 禅床上,静静地躺着天悟大师,另外三位年约五旬开外的老和尚,分坐在禅床两边的椅子上。 左边的一位,身披紫罗袈裟,方面大耳,慈眉善目,法相庄严,正是当代峨嵋掌教天愚大师。 右边的两位,一位是监院天心大师,一位是经堂住持天慧大师。 此际,三人全都双眉深锁,脸上笼罩着一片阴霾、愁云,显得心情沉重无比! 经堂住持天慧大师,目光一瞥禅床上昏迷不醒的天悟大师,双眉一阵颤动,朝天愚掌教双手合十说道:“掌教,天悟师弟脸蜡黄,气息微弱,看来恐怕……” 天愚掌教双眉微挑倏垂,道:“师弟安心,天悟师弟乃我佛虔诚弟子,佛祖会垂降慈悲的!” 天慧大师方自点了点头,蓦地,钟楼警钟倏然传出令人心惊的鸣响,警钟鸣响甫起,全寺数十盏佛灯刹时通亮,明如白昼。 天愚大师双眉陡轩,立朝天慧大师说道:“师弟请留此地照应天悟师弟,本座与天心师弟去前殿看看!” 声落,长身站起,和天心大师急步出了禅房。 大雄宝殿前的广院中,五名不速之客,神情冷凝不言不动地峙立着。 为首之人,一身黄衣,衣绣银边,面色白中透青,遍体全身散发着一股阴森冰寒凛人的气息。 后立四人,一律身着黑衣,黑巾蒙脸,背插兵刃。 黄衣人目射寒芒四下里略一扫视,眼前众人无一是够得上份量答话之人,是以仍然峙立如山,不言也不动。 广院四周,刀光闪烁,已现身站立着四十名手持戒刀的僧人。 适时,四盏灯笼自大雄宝殿右侧,飘然而出。 四名年轻僧人挑灯前导,三位白眉老僧随后缓行,瞬间,俱已背对大雄宝殿,并肩岳立在殿前台阶之上。 这三位白眉老僧,乃是当代峨嵋长老——“峨嵋三真”。 黄衣人一见“峨嵋三真”现身,才待开口发话,忽然一眼瞥见天愚掌教和天心监院大师也正于此际现身走了过来,遂即止口未言。 “峨嵋三真”虽是派中长老身份,但千年寺规可不敢忽视,虽大敌当前,仍然一齐朝天愚掌教合十行礼。 天愚掌教神色肃穆地答礼之后,立即转过身躯,和天心监院大师并肩迈步,岳动山移地走到黄衣人对面距离丈余之处停身岸立。 黄衣人目光一扫这两位峨嵋高僧,不待天愚掌教开口,首先一笑发了话,冰寒凛人地道:“两位哪一位是掌教?” 显然,黄衣人他也没有见过峨嵋掌教。 不过,没有见过是真,若说不知,未免有存心故作欺人之嫌? 何况,适才三位长老对天愚掌教合十行礼的那些情形,难道他是瞎子没看见?是聋子,没听见? 这,没有别的,他是明知故问,没有把峨嵋僧众放在眼里,有心卖狂! 天心监院眼见黄衣人如此狂态,心中已然不耐,正待出声喝叱,可是天愚掌教却已双手合十地答了话,说道:“贫僧天愚,请问施主是何方高人,夤夜率众闯入敝寺……” 黄衣人倏然一声冷笑截口道:“身为峨嵋掌教之尊,出言怎地这等无礼,实令老夫失望得很!” 天愚掌教双眉微扬,旋即平静地道:“贫僧出言怎地无礼了?愿施主有以教之。” 黄衣人冷笑道:“伏虎寺乃是十方施主布施之佛庙,并非你天愚大和尚或伏虎寺僧私产,老夫请问,这‘夤夜率众闯入’之语何解?” 天愚掌教双眉不由一阵轩动,但却强压着内心的怒火,道:“施主所言虽然有理,伏虎寺也诚然是十方施主布施香火之佛庙,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贫僧请问,施主可懂得‘来有时,行有方’之言?”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老夫游五湖走四海,足迹遍历天下,随兴而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臭规矩,也听不懂!” 此人实在蛮横得很,天愚掌教说他率众夜闯,他责说天愚掌教出言无礼,天愚掌教抬出道理来时,他竟用“听不懂”三字一语撇开。 天愚掌教真是好气度,好涵养,闻言神情非但未现丝毫怒色,反而微微一笑,道:“就凭施主这两句‘游五湖,走四海’的豪语而言,足证施主是一位武林高人,贫僧奈难置信施主是当真的不懂!” 这话有道理,并且软中带硬,也很够份量! 黄衣人冷笑道:“天愚,你最好少和老夫来这一套,相信与否是你和尚的事,与老夫无关,反正老夫说不懂就不懂!” 这敢情好,没理说,竟然耍起无赖来了。 天心监院脸色不禁一变,目注天愚掌教,欲言又止。 但是,天愚掌教却淡然一笑,语音平静地说道:“施主既 是听不懂,那么请恕贫僧放肆言释,以开施主视听。”语声微顿即起,接道:“施主此来,夜半三更是非其‘时’,未经通报,不经山门而入,是非‘行方’,综此,施主则非‘夜闯’而何?” 第491章 洞悉 这话,句句是理,电是事实,黄衣人应该哑口无言以对了。 然而,他却漫不经意地淡然一笑,冷声说道:“天愚,不管是夜半三更也好,未经通报不经山门也罢,反正老夫已经进来了,你能把老夫怎样?” 天愚掌教双眉微轩,沉声缓缓说道:“伏虎古寺,三更半夜向例不接待任何访客,尤其是对不经通报不经山门而入的施主……” 黄衣人双目倏然暴射寒芒,冷声说道:“怎么样?” 天愚掌教尚未答言,监院天心大师一旁已忍无可忍地怒声接口说道:“似这般宵小行径之辈,峨嵋一概与之为敌,本院现在限令施主等立刻退出寺外,当本我佛慈悲之旨,饶恕尔等的冒犯无知!” 黄衣人倏然回首环顾了身后的四名黑衣蒙面人一眼,突然齐皆纵声哈哈大笑起来,十足的表现了目空一切,狂傲、跋扈之态! 笑声高亢直逼夜空,有若裂石穿云,震人耳膜嗡嗡生疼! 狂笑声声,黄衣人竟极不屑地一声冷笑道:“无知和尚,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夫和你们掌教和尚对答之时,焉有你插嘴说话的余地!” 天心身为监院大师,在峨嵋一派身份之尊,仅次于掌教天愚,而今竟被骂为“无知和尚”,不禁被气得浑身发抖,怒火上冲,僧袖猛地一抖,便要出手! 天愚掌教右手倏地一抬,拦住天心监院,沉声道:“师弟不可鲁莽!”话锋一顿,目光如电地转向黄衣人说道:“施主说话似应稍知检点,怎可随便出口伤人,他乃本寺监院大师,自可代表贫僧发言,适才所言亦无不当!” 黄衣人阴声嘿嘿道:“天愚和尚,你这全是自说自话,你‘伏虎寺’的和尚当然会听你的,但是老夫却不会听你那一套!” 天愚掌教双眉一挑,震声道:“既入我伏虎寺,只怕由不得施主你自己做主?” 黄衣人冷笑道:“由不得老夫自己做主,难道由你做主!” 天愚掌教道:“施主率众夜闯本寺,其曲不在我峨嵋。” 黄衣人目中寒芒一闪,道:“天愚和尚,你可要放明白些,俗语说得好,不是猛龙不过江,又有所谓善者不来,你如想仗着人多势众,和老夫赌狠逞强,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话声中,右手忽地向空一扬,一道银芒冲天而起,直上夜空。 银芒电射冲空约十五丈高处,陡地爆开,现出三朵斗大的银花,照耀得空际如同白昼,历久方熄。 随着银花的爆现,大雄宝殿顶上,院墙之上。突然出现了二十多名背后斜背兵刃,黑巾蒙脸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突然出现,竟然不带丝毫声息。于此可知,无一不是功力深湛的武林好手。 广院四周所有的峨嵋僧众,见状不由全皆色变骇然,因无天愚掌教的令谕,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暗中凝神蓄势戒备! 天愚掌教目睹之下,心头虽也暗凛,但是神色之间,却仍是一片泰然自若之态!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天愚和尚放心,老夫只是防而不用,衷心也希望这只是一种摆饰,并不想以之做为依恃…”声调一沉,又接道:“不过,你和尚也应该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峨嵋僧众弟子,虽然数近百人,但是并吓不了老夫!” 天愚掌教淡然一笑,神色平静地道:“贫僧也请施主放明白,峨嵋也向不自恃人众犯人,但是……”语锋微微一顿,肃容震声道:“若是有人欲图以强相迫,对本派以威相胁时,则本寺百余僧众弟子,亦当不惜我佛降罪,为维护禅林安宁荣辱,而群起奋力御侮歼恶!” 黄衣人冷笑道:“和尚庙里多的是‘金’,随你和尚往自己肢上‘抹’吧!”语锋一顿,倏出惊人之语道:“不过,天愚和尚,你可别忘了,你们那位伏虎殿的住持大和尚,此刻恐怕还在躺着。” 这黄衣人说话实在够缺德,尽朝人痛处揭! 天愚掌教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但随即暗吸了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恼怒,道:“施主无须为此得意,那是天悟低估了那位施主,施主想必也很清楚,那种机会却是可一而不可再的!” 黄衣人冷冷地道:“天愚,你似乎还不死心,还不服气,是么?” 天愚掌教道:“非是不死心,亦非是不服气,而是好悔!” 黄衣人神色微怔,问道:“和尚你有什么好悔的?” 天愚掌教道:“悔于天悟太过大意轻敌,低估了那位施主,不知他竟然身怀‘血影掌功’,否则只怕……” 黄衣人凝目问道:“怎样?” 天愚掌教道:“天悟岂会为其所乘,那位施主又岂能容易脱身!” 黄衣人双眉倏地一挑,冷道:“天愚和尚,听你口气,你不但不服气,而且还似乎很狂!” 天愚掌教忽然双手合十口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佛门弟子严戒‘狂’、‘妄’二字,贫僧焉敢沾上那个‘狂’字!” 黄衣人嘿嘿一声阴笑,道:“天愚和尚,不管你们有戒无戒,冲着你刚才‘低估了那位施主’之语,老夫倒想见识一下你这位掌教和尚的绝学功力,怎么样,你敢不敢与老夫一搏?” 这黄衣人实在够狂!够傲!说得上是胆大包天的了! 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只要是条血性汉子,在这种讥嘲之下,都会毫不迟疑地立刻挑眉瞪眼,点头说“好”,与之动手一搏,分别强弱! 然而,天愚掌教以四十多岁的年纪,即已承命接掌峨嵋一派门户,迄今已历十余载,岂是一般凡庸之辈,若非确有过人之处,过人之能,过人的气度胸襟涵养,怎能膺此掌教重任,领袖峨嵋一派百余弟子! 天愚掌教因心中另有所疑,是以他耳闻黄衣人这种含讥带激之言以后,竟只双眉一挑即垂,平静地低诵了声“阿弥陀佛”佛号,缓缓说道:“佛门弟子,虽戒狂妄、贪嗔之念, 但是施主率众夜闯本寺,实乃大忌,施主今夜若想安然而退,已是……” 黄衣人陡地挑眉叱道:“和尚你在做梦,你以为你有留得下老夫之能?” 天愚掌教神情语调平静如常地淡然说道:“形势既已挤迫至此,少时一搏已是在所难免,至于本寺有没有留得住施主之能,搏后当知,此时言之未免早了些!”语声微微一顿,双目睛光突如电射地凝注着黄衣人,接说道:“在未动手搏战之前,贫僧拟有所请教,尚祈施主允子实答,施主能不?” 黄衣人双眼转动地沉吟了稍顷,点头道:“好吧,掌教和尚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老夫可要事先作一声明,能答者当答,不能者,那就只好说抱歉了!” 这“声明”,够滑,够奸的,由此可见,这黄衣入实在是个极富心机,阴险狡诈,又奸又滑的老狐狸。 天愚掌教一听这“声明”,虽然明知自己心中所疑所欲问者,必将毫无结果,但仍然不以为意地问道:“贫僧首先请教施主上姓高名?” 黄衣人淡淡地道:“掌教大和尚,你这首先之问,便使老夫为了难了!” 天愚掌教道:“为什么?” 黄衣人道:“老夫姓名不用已久,所以……你掌教大和尚还是问其他的吧!” 天愚掌教心念电转,用上了心机地道:“如此则别人如何称呼施主呢?譬如说贵上以及你们那个圈子里的同属之间……” 黄衣人嘿嘿一声阴笑,道:“掌教大和尚,你少和老夫使用心机,玩这一套,其实,敝上和同属之间对老夫的称呼,并没有什么不可告诉人……” 他好厉害!好精明! 天愚掌教才用了一点心机,他立即洞悉微末,予以揭穿,使天愚掌教对他的心智不由又加深了一层小心警惕,觉得他实在是个极难对付之人! 黄衣人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老夫的身份为‘金令’使者,排行居二,敝上和同属之间都称呼老夫做‘金二’,如此,掌教大和尚你明白了么?” 天愚掌教微微一点头道:“贫僧明白了。” 天愚掌教语声一顿,接着又问道:“贫僧再请教施主,贵上是当代武林的哪一位高人,施主能赐告么?” 黄衣人摇头道:“不能。” 这答复,似乎早在天愚掌教的意料之中,是以黄衣人的一句“不能”声落,他立即话题一转,道:“施主率众夤夜闯入峨嵋,必是有所为而来,但不知来意是……施主可否说其详?”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掌教大和尚,老夫的来意是什么,你何必装糊涂,明知故问!” 天愚掌教内心虽早就另有所疑,猜想到这黄衣人之来意,可能与某一事情有关,但仍故作不解地正容摇头道:“贫道实是不知,并非装糊涂,施主来意尚请……” 黄衣人突然冷哼一声,道:“半月之限已剩三天,是生是死,和尚你该有所抉择了!” 第492章 徒然 天愚掌教一听这话,已知黄衣人来意果如自己心中所疑,猜想无错,心头不由暗暗一凛。 已经两度要发作出手,均被天愚掌教拦阻住的监院天心大师,这时突又忍不住地冷声插口说道:“此事本寺早有抉择,施主不必多费口舌了!” “哦!”黄衣人眨眨眼睛,阴森地一笑,道:“如此,老夫请问,贵寺是怎样抉择的?” 天心大师一字一字地震声说道:“正邪不同道,冰炭不相容,这话你可懂?” 黄衣人倏又嘿嘿一声冷笑,笑得好不阴森,直令人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冷笑声落,却不再理会天心大师,目光转望着天愚掌教道:“掌教大和尚,你的意思怎么说?你说一句话吧!” 天愚掌教双眉微轩,道:“贫僧的意思,监院师弟已经说明了,施主何必还多此一问!” 黄衣人双目寒芒电射灼灼地逼视着天愚掌教稍顷,寒声说道:“掌教大和尚,武林春秋时时转,你们各大门派的雄风已过,识时务者方称俊杰,这简单的道理,你和尚难道不懂?” 天愚掌教双眉再度微轩了轩,但语调却十分平静地道:“佛门弟子出家人,素来甚少过问武林中是非,所谓‘武林春秋’,所谓‘各大门派的雄风’,俱皆与我佛门无干无连!” 黄衣人冷凛地一笑道:“好一个无干无连,掌教大和尚,你真是好辩才,话说得也真干净,但是……”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如此,老夫请问,你峨嵋既是佛门弟子出家人,素向甚少过问武林是非,旬日前为何派出弟子二十多人踏入江湖,那是为了什么?” 天愚掌教心中微微一窒,道:“这个……” 黄衣人立刻问道:“怎么样?” 天愚掌教心念电闪,道:“此乃佛门私事,与施主无关,施主何必多问。”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真是佛门私事么?” 天愚掌教点头哼了一声。 黄衣人接着又道:“不可以告诉人么?” 天愚掌教道:“施主此问实在多余。” 黄衣人倏又嘿嘿一笑,道:“俗话有云,‘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掌教大和尚,这话你懂?” 天愚掌教道:“虽然‘事无不可对人言’,可惜施主你不是佛门弟子!” 黄衣人眼珠微转,突然冷声一笑道:“掌教大和尚,你以为老夫真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天愚掌教淡淡地道:“施主既然知道,又何必作此多余之问。” 黄衣人声调倏地一沉,道:“天愚和尚,你们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对不对?” 天愚掌教心中暗暗一震,道:“对又怎样?” 黄衣人道:“老夫请问,那是个什么人?” 天愚掌教道:“那人与施主无关,施主何必问他。” 黄衣人道:“老夫想知道他是谁。” 天愚掌教摇头道:“他是谁,本派寻找到他时,施主自能知道,目前请恕贫僧未便奉告。” 黄衣人眨眨眼睛道:“为了寻找一个人,竟然派出二十多名弟子下山,四出江湖寻找他,如此劳师动众,不用说,这个人对你们峨嵋必定十分重要,关系极大了!” 天愚掌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道:“此亦属佛门私事,施主还是不必问了,问也徒然。” 黄衣人嘿嘿一声冷笑,浯含讥诮地说道:“掌教大和尚,你们峨嵋的佛门私事,可倒真是很多呀!”语锋一顿,话题倏地一转,双目突射寒芒地沉声说道:“掌教大和尚,你当真已决定抗拒本宫的旨意么?” 天愚掌教双眉微挑。低念了声佛号,道:“贵上以无敌之势君临天下也罢,雄霸武林也好,皆与我峨嵋无关,何必定要扰我佛门清净?” 黄衣人讥讽地道:“你峨嵋和少林、武当三派素来高傲自负,以当代武林三鼎自居,而你掌教大和尚竟然说出这等自贬声誉的话来,岂不令天下武林同道为之失望耻笑!” 天愚掌教神色平静地道:“失望耻笑与否,此乃天下武林同道之事,施主又何必……” 黄衣人突然冷声截口道:“天愚和尚,你应该明白,本宫首次替天行道,已将你们峨嵋、少林、武当三派列为第一目标,若不得你们三派俯首称臣,何以臣服其他各派,更无以慑天下武林,所以老夫希望你掌教和尚还是三思的好,否则……” “否则”怎样?虽未接说下去,但其意如何,已是不言可知。 天愚掌教满脸神光湛然,丝毫不为威胁之意所动,毅然震声说道:“峨嵋绝不以霸道之威欺人,也不会受人霸道之威而俯首称臣,贫僧话已说明,施主勿再提此事!” 黄衣人眼珠微转,突然凝目说道:“掌教大和尚,老夫可否请教一事?” 天愚掌教不失礼数地双手合十道:“施主请讲,合于理者,贫僧必答。” 黄衣人阴声一笑,道:“请问掌教佛门以何为旨?” 天愚掌教肃然答道:“普度众生、超凡入净,是为我佛慈旨。” 黄衣人又问道:“慈悲为怀?” 天愚掌教道:“慈悲为怀。” 黄衣人突然点头嘿嘿一笑,道:“然则你掌教和尚如今顽固自封,竟敢抗拒本宫旨意,难道不怕伏虎寺化为灰烬,百余僧众惨遇血劫!”声调一落又起,震声说道:“老夫请问,似此,这讲得是那门子的慈悲为怀?” 天愚掌教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地道:“我佛有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突然高喧了声佛号,语调倏转高亢地按说道:“皈依我佛,身入空门,此身已非我所有,早悟肉体本乃臭皮囊躯壳之道,施主非佛门弟子,自是无知我佛理之真谛!” 黄衣人双目如电逼注地道:“天愚和尚,这么说,你不后悔?” 天愚掌教道:“佛门弟子讲求的是明心见性,而不知悔之一字,贫僧何悔之有?” 黄衣人冷冷地道:“和尚,世间事难预料者十之八九,你这种口气,似乎将话都说绝了!” 天愚掌教淡淡地道:“贫僧也是情非得已。”语声微微一顿,话题倏地一转,接道:“请问施主,贵宫址何处,贵上又在何处可见?” 黄衣人一听这语气,心中倏然暗喜地道:“掌教莫非已改变心意了么?” 以他的看法,天愚掌教为了峨嵋古寺,为了百余名僧众弟子,似乎有此可能。 天愚掌教神色肃穆地说道:“贫僧心意,永无改变的可能,施主请勿误会,贫僧拜询之意,只是欲与贵上面晤一谈,免得扰我清净佛门朝夕不安!” 黄衣人略一沉吟,冷然说道:“只要你掌教大和尚接受本宫旨意,俯首称臣,本宫宫址何处,日后自能知道,至于本宫宫主……”语锋微微一顿,接道:“非是老夫小觑掌教和尚,目前只怕你还不够资格拜见!” 天愚掌教身为峨嵋掌教,在武林中声望极高,颇受武林同道尊敬,黄衣人竟说他还不够资格拜见。 这口气,非但过狂,而且也将他口中所谓的宫主身份抬得过高了! 天愚掌教脸色微变了变,道:“这么说,前者莅临本寺的那位施主,他并非贵上了?” 黄衣人道:“大和尚无需知道。” 天愚掌教沉声道:“贫僧请问,那位施主他是谁?” 黄衣人冷冷说道:“无用多问,多问也是徒然。” 天愚掌教心念暗转,一时竟默然未再接话,奇怪得很,黄衣人竟也默然而立,未再开口。 片刻之后,天愚掌教倏然侧顾监院天心大师说道:“烦请监院师弟传谕下去,大开寺门,送这几位施主出寺!” 此语一出,峨嵋僧众全都不禁甚感意外。 天心监院不觉心中一怔,脱口说道:“掌教如此……” 天愚掌教摆手截口道:“请监院按照本座谕命,立刻传谕大开寺门。” 天心监院口齿微动,方待再说什么,黄衣人却已突然嘿嘿一笑地开了口,冷声说道:“掌教和尚,你准备做什么?” 天愚掌教双手合十,肃色道:“恭送施主等出寺!” 黄衣人冷笑道:“时过未久,掌教和尚难道已忘了刚才一诺之言?” 天愚掌教道:“贫僧并未忘怀。”语锋一顿,又侧对天心监院说道:“烦请监院传谕,立刻大开寺门。” 天心监院内心怒火难捺,竟暗咬老牙,故作未闻。 天愚掌教目中威凌倏闪,震声道:“监院莫非有心一试那十年面壁寒禅……” 这时,黄衣人突然一声冷笑,双目寒芒暴射如电地沉声说道:“掌教和尚,要发威等老夫走后再发不迟,你可知老夫并不如你和尚想像的那么容易打发的么?” 这敢情好,天愚掌教虽是慈悲为怀,黄衣人他却不肯算完。 天愚掌教默然沉思刹那,道:“施主难道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你虽有心不究老夫‘夜闯峨嵋’之事,但是老夫可没忘向你掌教大和尚讨教几招峨嵋绝艺之言!”语锋一顿,声调一沉,接道:“如何?掌教大和尚你直截了当地说吧!” 第493章 慈悲 这穆乘风虽是老辣狂傲得很,但却“豪气如云”得令人心折! 天愚掌教双眉陡轩,双目精光灼灼地道:“贫僧善体天心,确有息事宁人之意,奉劝施主莫要欺人大甚!” 黄灰人倏然仰面扬声哈哈狂笑,声震长空,历久方绝! 狂笑声落,双目寒芒激射地道:“掌教大和尚,老夫并不是糊涂人,要想欺人逼人也得拣个地方,这峨嵋伏虎寺中,何异是卧虎藏龙之地,岂是任人可逼可欺之处!” 天愚掌教道:“施主既知道,何苦还要……” 穆乘风冷笑道:“老夫活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目前只是借机向你掌教大和尚讨教几招峨嵋绝学,并无真正敌对之意!” 声调一落又起,道:“掌教大和尚,你如果敢,就废话少说,立即动手。不敢,你就直言,老夫立刻调头就走,如此岂不干脆利落!” 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穆乘风用意只在印证武学,并无其他。然而,事实上真是如此吗?那就只有穆乘风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穆乘风话音落后。天愚掌教并未立刻开口接话,他双眉微蹙,心中在暗作沉思,当然,天愚掌教他并非凛于穆乘风的功力所学,而是内心另有顾虑! 但是眼前的情势,穆乘风言语气势两皆迫人,事实上已不容许他多作沉思,于是,便略一收神,心中迅速地做了决定,毅然说道:“施主既如此说,贫僧如再坚拒,倒显得不该了!”语声一顿即起,接道:“请问施主意欲如何赐教?” 穆乘风轻声一笑,道:“客随主便,软的硬的,掌教和尚你自己挑吧!”话锋一顿,眼珠子一转,接道:“不过老夫丑话可要说在前头,必须尽你峨嵋最绝的玩艺儿挑,否则的话,老夫就……” 话未尽意,却“嘿嘿”一笑而止。 天愚掌教内心不禁无名火高涨,双眉轩动,但他尚未接 话,旁边的天心监院大师已忍无可忍地双眉陡挑,怒声说道: “放心,峨嵋弟子绝不会令你失望就是!” 穆乘风嘿嘿一笑,道:“监院和尚,你对老夫虽然一无好感,但老夫却很欣赏,也很佩服你适才反抗掌教和尚的那股倔强劲儿!” 天心监院冷冷地道:“事与施主无关,不劳施主饶舌废话!” 这个“钉子”碰得实在不轻! 穆乘风方自挑眉,冷哼一声,天愚掌教已适时接口说道:“天时亦已不早,施主似乎可以停止口舌之争了!” 话落,身形倏地横跨一大步,道:“施主请赐招吧!” 穆乘风微一点头,尚未答话。 天心监院大师突然跨出一步,状至恭谨地朝天愚掌教合十为礼,道:“掌教乃一派至尊,有事弟子服其劳,请容天心与这位施主……” 话未说完,穆乘风已冷声截口说道:“监院和尚,不是老夫小看你,你实在太不知自量了一点,不过……”语声微顿即起,接道:“你如果当真闲得手痒,那也没有关系,老夫身后还有人!” 话落,也不待天心监院接话,倏地转头吩咐道:“马老弟,监院和尚有些手痒,你就陪他活络活络筋骨玩几招好了,记住,千万不得伤人!” 一名蒙脸黑衣汉子躬身答应一声,大踏步跨出,朝天心监院嘿嘿一笑,道:“来吧,相好的和尚,你家马大爷陪你玩玩好了。” 声落,身形倏地前欺,出掌如电地直朝天心监院当胸拍去! 好家伙,竟是说干就干,一点也不客气! 天心监院心里不禁怒火陡生,身形微闪,立即出掌还击! 于是,天心监院顿时和这个姓马的蒙面黑衣汉子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令人惊心动魄的激斗! 于是,默然岳立于大雄宝殿前石阶上的三位灰衣白眉老僧之一,突然迈步下了石阶,走近天愚掌教身旁,肃容合十为礼,道:“掌教,老衲请命一搏!” 这位灰衣白眉老僧乃峨嵋当代长老——“峨嵋三真”之一定真禅师。 定真禅师年逾八旬,一身武学功力之高,除三真之首的玄真禅师外,于当代峨嵋派中,实已不作第二人想。 天愚掌教连忙也双手合十,肃色说道:“长老师伯请返佛驾,天愚愿与一搏!” 定真长老白眉微微一扬,道:“掌教身份至尊,焉可轻与人搏,老衲请命。” 天愚掌教内心甚感激动,但仍婉言说道:“长老师伯请……” 定真长老慈目陡睁,精芒电射接口地道:“掌教难道要老衲请出师祖‘玉令’不成?” 定真长老脸上已现怒意,摊了牌。 情势至此,天愚掌教已知无法不允所请,内心不禁更为深感激动,略一沉吟,终于颔首说道:“如此,天愚只好遵命,拜劳长老师伯佛驾了!” 话落,立即自动地飘身后退丈外,凝神肃立指挥。 定真长老双手合十朝天愚掌教遥遥躬身致礼,道:“多谢掌教成全。”话落,转身迈前两步,面对穆乘风双手合十,说道:“老衲定真,敬请施主赐教!” 穆乘风心头不禁猛震,双目深注,道:“老和尚莫非就是四十年前,号称‘游方’的和尚?” 原来这位定真长老,四十年前曾以“游方”和尚名号行脚江湖,除暴安良,威震武林,江湖恶徒闻名莫不色变! 穆乘风一提说起“游方”和尚的名号,定真长老慈目不由微微一睁,精光一闪即敛,倏而淡然一声轻喟,道:“岁月无情,‘游方’和尚已随岁月逝去,老木朽矣!” 穆乘风双目凶芒电射,一声冷笑,道:“嘿嘿,老和尚,你还没有死呀!” 这话,够缺德的,也够令人恼火! 然而,定真长老已耄耋,心性休养已不是当年的“游方”和尚,是以对于穆乘风这种言词,他毫未介意,神色极为平静地合十说道:“老衲虽然已是‘朽木’之人,但是怎敢占施主之先!” 好厉害的老和尚,轻描淡写的言来,竟是以牙还牙! 姜到底是老的辣,穆乘风被这一牙还得不禁怒笑皆非,双眉微挑,口齿微动,看样子似乎也有还老和尚一牙之意,不知怎地却又忍了下去,没有开口。 这是为什么? 无他,是他所要说的话不能说,说出来,便等于告诉了老和尚,报出了他自己的出身来历。 蓦地,一声震人心弦的沉喝,遥空传来:“住手!” 随着喝声,一条身形巨大的人影,自大雄宝殿右侧有如天马行空般电射掠落当场,赫然竟是那位身中“血影掌”重伤,适才之前还躺在禅床上,奄奄一息的伏虎寺住持天悟大师。 紧接着,经堂住持天慧大师也电射飞闪而至。天悟、天慧大师身形飘落,首先双双朝天愚掌教合十躬身致礼。 天愚掌教一见天悟大师突然伤愈现身,脸上不由立时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心情十分激动而惊喜地问道:“师弟,你的伤不碍事了么?” 天悟大师神色恭敬地答道:“多谢掌教师兄关怀?天悟伤势已经复原,不碍事了!” 这时,天心监院大师和那个姓马的蒙脸黑衣汉子,在天悟大师的一声“住手”大喝下,已经止住了手。 天心监院大师,大步走了过来,满脸惊奇之色地,注视着天悟大师,问道:“师弟,你完全都好了么?” 天悟大师点头道:“谢谢监院师兄,天悟已经完全好了。” 话落,立即面对穆乘风大步走了过来。 此际,穆乘风也正脸露惊疑迷惑不解之色,木楞楞地瞪望着这位突然现身的伏虎寺住持大师发呆! 天悟大师大踏步走近定真长老身旁,恭敬地合十躬身道:“长老师伯佛驾请退,且容弟子与这位施主一谈。” 定真长老目注天悟大师沉吟时,微一颔首,飘身退返大雄宝殿石阶之上。 天悟大师目视穆乘风双手合十一礼,道:“施主,贫僧这里有礼了。” 穆乘风闻言,神情倏从惊疑失神中一震而醒,定了定神,嘿嘿一笑,道:“天悟和尚,你真的完全好了么?” 天悟大师道:“施主双眼不花,应该看得十分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穆乘风眼珠一转,问道:“是什么人治好你的伤势的?” 天悟大师宣了声佛号,若有其事地肃容说道:“贫僧乃蒙我佛垂降慈悲!” 穆乘风目闪疑光地道:“听你和尚这话,好像是……” 天悟大师接口道:“施主可是不信?” 穆乘风冷冷一哼,道:“老夫实在难信,泥塑木雕的……” 话未说完,突然,他神情猛震,心头倏起剧颤,脸上立刻变了色,自动地停了口,强自吞回了未出口之言。 原来就当此际,奇事发生。 大雄宝殿内,突然冉冉飞出了一盏佛灯。 那盏佛灯,有如人托着般地,冉冉自并肩岳立于石阶上的“三真”长老的头顶飞过,直飞至穆乘风头顶五尺高处,停在了半空。 这时,天愚掌教和一众僧众弟子,目睹如此奇迹,立时全都双手合十,低眉垂目,神情肃穆,口中不住地低诵佛号。 第494章 开溜 在众僧心目中,都以为这是佛祖显了灵。这也难怪,佛灯陡自大雄宝殿中冉冉飞出,停空不坠,这不是佛祖显灵而何?但是,这真是佛祖显灵么?当然不是,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天慧、天悟大师心中雪亮明白外,谁也不知。 一时之间,梵唱声震夜空,远传十里之外。 那盏停在穆乘风头顶五尺半空的佛灯,灯芯竟忽地爆起一阵“毕卜”的声响,爆出五朵灯花火星,分朝穆乘风和其身后的四名蒙脸黑衣汉子当头罩落! 穆乘风心头骇然突生巨震,陡地一声低喝:“走!” 声落,身形斜飘,冲空而起,和四名蒙脸黑衣汉子电射地飞驰向伏虎寺外。 随着穆乘风的撤走,现身四面屋顶的一众蒙脸黑衣人,也立即纷纷腾身电射飞驰而去。 夜空中,飘传来穆乘风的话音,道:“天愚掌教,记住,限期已只剩下三天,老夫仍希望你掌教和尚再作慎重三思……” 穆乘风走后,佛灯转即冉冉下落,天悟大师赶忙急步上前,双手接住。 天愚掌教凝目注视着天悟大师道:“师弟,你的伤势?” 天悟大师含笑躬身说道:“且容天悟先将佛灯送回大雄宝殿中,少时自当详禀掌教。” 话落,双手捧着佛灯,迈步走向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中,静静地,已经悄无人迹,天慧大师心中不由暗暗惊异,也万分佩服无已! 穆乘风飞驰出寺外,心中突生疑念,连忙招呼四名蒙脸黑衣汉子停住身形,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立即返身回扑伏虎寺墙,双手搭着墙头,探首窥视。 可是,就这一刹那工夫,大雄宝殿前的广院中,已经不见了人迹,穆乘风只得松手落地,怅然离去。 距离伏虎寺百丈开外,有一座深长十五六丈.阴森幽暗的古柏森林。 穆乘风怅然离开伙虎寺墙头,飞身疾驰,甫才驰抵林前,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凛心惊魄之语,说道:“夜深沉,正是息歇的好地方,何妨停下来喘喘气,息息脚再走多好!” 穆乘风闻言,心头不禁猛然一震! 倏地刹住身形。 适才之前,他自己曾在伏虎寺中说道:“不是强龙不过江,不是猛虎不下山。” 此时此刻,竟然有人突发是语,要他“停下来喘喘气,息息腿再走”,这情形,岂是偶然,显非什么好兆头! 同时,只闻话音不见人影,而且话音传来的方向,飘忽不定,更显得对方的诡秘莫测! 这情形虽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穆乘风素来骄狂,自恃身怀绝顶功力,艺高人胆大,他略微定了定心神,立即双眉一挑,沉声发话道:“是哪位朋友出言相戏,请现身出来说话!” 林中人一声冷笑道:“朋友,你可晓得‘朋友’二字如何解释?” 穆乘风目射寒芒地紧盯着林中发话暗处,沉声道:“这是老夫看得起,才叫你一声‘朋友’,你若不识好歹,在暗中装神弄鬼,可就别怨老夫心黑手辣!” 林中人再次冷笑道:“刚才还称人‘朋友’,三句话未完,就要‘心黑手辣’,出尔反尔,到底是不上路的东西!” 这话,够重的,也够令人听得冒火的。 林中人实在胆大得很,竟然转到煞神头上来了,然而,要不是有所仗恃,便该是活腻了! 穆乘风一生纵横武林,几曾挨过这种“黑骂”,一双凶睛连转,注定林中,心中杀机已起! 不过,他心里可也十分明白,这个隐身在林中暗处戏侮他之人,绝非是易与之辈,因此他心念电转,倏而嘿嘿一笑,道:“阁下好利的嘴皮,请问尊姓高名?” 林中人道:“老小子,你少动鬼心眼,阴沟里永远翻不了船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实在厉害,有两把“刷子”,这林中人嘴利,心智也不差,穆乘风心中暗暗一凛! 随又嘿嘿一笑,道:“阁下真会说笑话,如无指教……” 话未说完,突然弹身电射,快疾绝伦地直向隐身林中暗处的那个人飞扑了过去。 他不信阴沟里翻不了船,凭他的身手,也不信这一扑之势会落空,摸不出对方来! 哪知,今朝就偏出了怪事儿,他那一扑之势,虽然迅逾电闪,奇诡绝伦,可是就扑了空,连对方的影子也未见到。是扑错了方向么?凭他的听觉,当然不可思议,那么…… 一扑落空,穆乘风心中,不禁又惊,又凛,又怒! 这时,他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冷哼,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说阴沟里翻不了船,就绝对翻不了船,这下子怎样?该死心了吧?” 听声音,估计对方似在身后三丈距离远近。 穆乘风心中一声冷笑,暗暗锉牙,双足陡地一点地面,出其不意地倏然仰身倒射! 方向没有扑错,恰好正是暗中那人二度发话之处。 他倏然仰身倒射,迅逾闪电飘风,实在不能说是不快了。 可是,暗中那人比他更快,仍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晚了一步。 穆乘风直气得浑身发抖,满嘴钢牙咬锉,双掌陡挥,横扫猛劈,借以发泄胸中的气愤怒火! 这一来,附近的古柏可就倒了邪霉了!“卜察”之声连响,枝叶横飞! 只听暗中那人语含讥诮地说道:“老小子,这些千年古柏何辜,它们惹了你了,拿它们发火出气,何况上面还有个大活人,你就不怕……” 话声发自近处古柏顶端,不过事实很明显,暗中那人话未说完,便已经又转移了方位。 他既然已经又转移了方位,上面又何来“大活人”? 这话有因,实在有点耐人寻味! 此刻,穆乘风早已气极狂怒到了极点,气极狂怒之下,他哪会想到这什么“因”与“寻味”,双掌猛地挥扫向近处的那棵古柏! 突然,他眼前黑影一闪,“噗通”一声,古柏顶端落下一个庞然大物! 穆乘风心中一惊,身形电闪后退,他生性狡诈多疑,在情况未明,在未弄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前,自是不会轻举妄动,以免上当受暗算。 他身形后退两丈开外,双目寒光如电灼灼地注视着地上的那个庞然大物,暗中凝聚功力戒备,以防变起意外不测。 这时,三丈开外的暗处又响起了那人的话声,道:“告诉你保准没有错,那确实是个大活人,别紧张,绝对没关系,走近点看看清楚,他是你的伙计!” 穆乘风早已看清了,那确实是个人,闻言心中一动,立刻小心戒备地走近几步,凝目一望之下,他心头不由猛震,身躯倏起暴颤,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个蒙脸黑衣汉子的武功身手如何,穆乘风心中十分明白,堪称当今江湖一流好手。 他们四个和穆乘风分开只不过片刻时光,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竟已被人制住,穆乘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然而,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他不相信也不行。 由此可见,对方功力身手实在高得骇人! 那躺在地上的蒙脸黑衣汉子,人确实是活的没有错,可是就是不能动。这情形,很明显地是被制住了穴道。 穆乘风毫不迟疑的双手齐动,在蒙脸黑衣汉子身上一阵敲、打、拍,竟是瞎子点灯,完全“白费”,蒙脸黑衣汉子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显然,对方用的是独门手法。 这更令穆乘风心凛胆颤,脸色连变! 穆乘风一身所学功力高绝,纵横江湖数十年,历经大风大浪,场面见得可说多得不可胜计,可就是从未遇上过像今 夜这样的情形。 但是老江湖到底是老江湖,深知此时此地敌暗我明,情势对他极其不利,武功再高,也无可奈何对方,恼怒发火,也是徒然! 同时,穆乘风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个鬼的! 他心念电转之间,反而镇定了心神。因为那隐身暗中发话的并不是真正的厉鬼,而是个大活人,是人,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放眼天下武林,就算是那有数的几个中的一个,凭他的一身所学武力,也不见得就真怕! 退一万步说,纵然打不过,要想挪腿开溜脱身,大概还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暗中那人突又一声轻笑,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穆乘风嘿嘿干笑道:“阁下这个船虽没翻,老夫的这个船可已经翻了,还是阁下高明,佩服佩服,嘿嘿!” 暗中那人打了声哈哈道:“承奖,实在愧不敢当得很!”语声一落又起,接道:“深更半夜,你老小子、阁下来此何为?” “阁下”之上还加上“老小子”三个字这称呼实在够缺德,实令穆乘风真有啼笑皆非之感! 直到此刻,暗中那人才问穆乘风来此何为?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抑或是明知故问。 穆乘风因心中已另有打算,是以对暗中那人之老小子阁下的称呼并未介意,嘿嘿一笑,道:“来此何为?这也是老夫正想问你阁下的问题。” 第495章 警告 暗中那人也嘿嘿一笑,道:“事有先后,我早问了一步,应该你先回答。” 穆乘风哈哈地笑道:“心机用得太多小心短命,阁下年纪……” 暗中那人接口道:“从我的话音上听来,年纪似乎不大,是不是?” 穆乘风道:“年纪轻轻的,最忌聪明过度,这意思你懂不懂?” 暗中那人轻笑道:“老小子阁下,你休要倚老卖老,须知当年我行道江湖,专找那些魔崽子的晦气时,你还在你娘的怀里拉尿呢!” 这话,太损人,太令人冒火! 穆乘风听得不由顿然怒火陡生,双眉上挑…… 但是,暗中那人对穆乘风的神态举动似乎全都看得非常清楚,他双眉才挑,暗中那人又轻声一笑,道:“老小子阁下,你别挑眉光火,也别仍是当年那么个孺子不可教的毛躁脾气,须知我说的可全是百分之百的实话!” 穆乘风心念飞转,暗忖道:“对方究竟是谁?难道竟是那有数的几个老鬼中的一个不成,可是,那几个老鬼都已隐迹遁世多年,怎会在此……” 他暗忖至此,突然脱口问道:“阁下是谁?” 暗中那人道:“我就是我。” 穆乘风道:“阁下没有名号么?” 暗中那人道:“名号,当年虽曾有过那么一个,只是多年不用,早已经忘记了。” 显然,暗中那人不愿报说名号,但是其话却更适合那遁世隐迹多年的老鬼们的身份。 穆乘风沉默刹那,突然语含讥刺的道:“阁下既不敢报出名号,又不敢现身露相,难道就只会躲在暗处装神弄鬼说大话这点本事?” 暗中那人道:“就凭这点本事,已经吓得你老小子阁下猴儿似的,又蹦又跳,难道还不够么?” 穆乘风语音冷凝地说道:“阁下休要以此引为得意,高兴得昏了头,老夫自信还可以将你阁下逼出来!” 暗中那人一声冷笑,道:“别吹大气了,你老小子有多高明,适才已经领教过了。” 这话乃是实情,穆乘风刚才两度出其不意地驰身飞扑,连暗中那人的影子都未见到,还有什么大气好吹的! 穆乘风一时不禁语塞,双目连转,嘿嘿一笑,道:“就算如此,老夫还可以等……” 暗中那人接话道:“等什么?等到天光大亮,是不是?” 穆乘风心中不由极为惊骇对方反应之快,冷哼一声道: “既然知道,何不干脆自动地滚出来,老夫定当不为己甚,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这语气,好像暗中那人一至天光大亮时分,便将成为“瓮中之鳖”,决难逃出他的手去一样。明明无可奈何对方,还要自吹自擂地说大话,放大气地吓唬人!暗中那人倏地嘿嘿一阵冷笑,笑得极尽讽刺之意。 穆乘风双眉微挑,沉声喝道:“你有什么好笑的,可是不信老夫……” 暗中那人道:“我笑你老小子吓唬人的本领很不差,可惜我不吃这一套,何况……”语音一顿即起,道:“须知夜间不怕你老小子的人,白天自是更不含糊你老小子,不信,我们便耗着等到天亮瞧瞧好了!” 这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穆乘风却有点不信邪,一声冷哼,道:“那么你现在何不现身出来和老夫各凭所学见个真章!” 暗中那人轻笑道:“夜间逗猴儿玩别有情趣,我还没有逗过瘾,老小子你想激将也没有用。” 穆乘风两度飞扑落空,已知对方轻功身法奇高,如果飞扑也是白费气力,只有徒然更增对方嘲笑之口实。 飞扑既是白费气力,“激将”又复无效,至此,穆乘风已感到无计可施,没有了“咒念”! 难道当真就这样干耗着等到天亮不成? 那如何能行,他还另有任务,岂能这样干耗下去! 他双眉暗皱,心下略一盘算,终于改变了心意,自找了下台的词,说道:“阁下,你若是号人物,便请报出名号,老夫……” 不待他说完,暗中那人已飞快地接口言道:“怎么,你老小子莫非有云英待嫁的大妹子,想和我攀个亲不成,可惜我……” 话未尽意,忽地哈哈一笑,倏然顿止。“可惜我”怎样?虽未接说下去,但上面的两句话,已经够损了,依此推想,不用说,这“可惜我”以下的未出口之言定必更缺德了! 穆乘风今夜可真是倒了邪霉,走了背时运,生平第一回碰上这种嘴皮子“缺德”透顶之人,不禁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满嘴钢牙咬锉,心中直把对方恨到极点,但却又无奈对方何! 他双眉挑而又垂,强压下心中似欲爆炸的怒火,冷声道:“老夫不愿和你多泡蘑菇,咱们后会有期!” 活落,弯腰探手抓起地上那个蒙脸黑衣汉子,便待腾身离去! 暗中那人突然扬声说道:“怎么,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便要走了么?” 穆乘风冷哼道:“你既不敢现身露面和老夫见个真章,显然不是号人物,如此,老夫又何必与你一般见识,干耗下去做啥?” 好家伙,到底不愧是老江湖,心机深沉的脚色,抓到了机会,立刻连激带讥的,以牙还牙,报复一番! 可是暗中那人嘴皮虽然刻薄,性喜损人,但修养功夫却是极深,对穆乘风的讥讽之言,竟似听若未闻,毫不介意的嘻嘻一笑,道:“你老小子此刻突然要走,只怕是另有原因吧?”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以为有什么原因?” 暗中那人道:“另有任务待办,对不对?” 穆乘风不得不佩服对方,冷然一笑道:“就算是对又如何?” 暗中那人忽然发出令人惊疑之语地说道:“我不相信你老小子真的胆敢就此放心一走!” 穆乘风冷笑道:“老夫也不相信你有胆敢露出龟首来拦阻老夫!” 暗中那人道:“根本无须我拦阻,我有把握你老小子决不会走!” 话中有话,言下似乎有物。 穆乘风生性本极多疑,闻言心中不由疑念顿生,道:“这话有道理么?” 暗中那人道:“当然有道理。” 穆乘风道:“什么道理?” 暗中那人道:“你老小子并不是个糊涂人,用点脑筋想想就会明白了!” 穆乘风没有立刻接话,果真在用脑筋想了,可是想了一阵,竟是毫无所得,遂即摇头说道:“老夫想不出来,也不相信你能有什么邪门。” 暗中那人轻声一笑,道:“你老小子虽没有想出来,但却说对了,确实有个邪!” 穆乘风间道:“是个什么邪门?” 暗中那人道:“是你老小子看了保准不会走的邪门,怎么样,要看看不?” 穆乘风心中虽是疑而且惊,但是,表面神色却故作淡然地说道:“有什么邪门,你就快摆出来吧!” 暗中那人道:“你老小子沉不住气了?” 穆乘风冷笑道:“老夫是不相信你真能摆出什么惊人的邪门来!”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有就快摆出来吧,不然老夫可懒得和你再耗下去,要失陪了!” 暗中那人轻声一笑道:“好,好,你老小子少待,不过……”声调一顿即起,又道:“在这片刻之中,你老小子最好安份点,休想轻举妄动,否则,出了意外,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打招呼!” 穆乘风放下手里提着的蒙脸黑衣汉子,双目灼灼如电地凝视着暗中那人话声传出之处,心中大为惊疑不定,有心想乘机飞扑过去,看个究竟,但是又怕…… 他心念狐疑不定飞转中,突闻暗中那人扬声说道:“老小子,邪门出来了,你仔细地看看清楚吧!” 随着暗中那人的话声,五丈开外的暗影中,肩并肩地缓步走出三个人来,行约两丈,拐弯横走了两步,停立不言不动。 看衣着打扮,和他身旁地上躺着的那名蒙脸黑衣汉子完全一样。 两者相加,恰好是四,不用多想,穆乘风已知那三个也正是他同行的伙计,心中不由猛生巨震,身子倏起剧颤,忍不住蠕蠕欲动! 但是暗中那人似乎已看穿了他的心意,适时再次扬声发话,提醒地警告道:“呃!别乱动,你老小子若想要死的就试试,如想要活的,最好还是听话,稍安毋躁!” 穆乘风不禁心颤胆寒,凛骇至极! 至此,他这才完全明白,对方是有为而来,目的也正是自己等一行人。 他心颤胆寒凛骇之余,也极感奇怪无比,四个蒙脸黑衣汉子的功力身手之高,乃他所深知,怎会竟在刹那之间全被人制住的? 尤其令他感到奇怪迷惑不解的,是那三个蒙脸黑衣汉子既然能行动自如,走路拐弯,眼见自己站在当面,为何不走过来? 他想来想去可就是想不通,其中的奥妙何在?暗中那人究竟是谁? 直到此刻,他虽是仍然无法猜测出来,不过有件事却是可以断定,就是对方无论心智功力,莫不俱皆奇高,要高出他一筹以上。 第496章 化缘 他心念转动测想之间,暗中那人突又一声轻笑开了口,道:“怎么样?这可算得上是邪门不?如今你老小子还走不?” 走?那是先前的话,现在情形不同了。 在这等情形下,穆乘风如何还能言走? 此时就是拿鞭子赶他走,他也不会走了,原因何在? 很简单,同行五人,以他为首,三个落于人手,只剩他带着一个穴道被制的人回去,怎样向他的主子交待?因此,他眼珠连转,略一沉思,道:“阁下这份心智功力,老夫确实佩服……” 嘿嘿一笑,声调倏地一沉,接口说道:“凡事应该适可而止,也当见好就收,阁下!休想要欺人太甚!” 暗中那人冷笑道:“凡事的确应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但是那也得要看是对付什么人而言。”语声一顿即起,又道:“你老小子这套上门欺人,反要我不要欺人太甚的话,你对别人说去,对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穆乘风心念倏然一动,问道:“阁下也是位佛门高僧么?” 暗中那人突然嘻嘻一笑,道:“你老小子终于猜对了。”语声一顿又起,接说道:“是和尚不假,不过可不是什么佛门高僧。” 穆乘风眼珠一转.又问道:“和尚可是峨嵋弟子?” 暗中那和尚道:“峨嵋伏虎寺庙大,规矩太多,我和尚不惯受拘束,也没有那福份当峨嵋弟子,伏虎寺也不会要我这个不守清规的和尚。” 穆乘风道:“这么说,你和尚是特为峨嵋和尚助拳帮忙来的了?” 暗中那和尚一声冷笑道:“老小子你别做梦了,峨嵋三真、三殿二堂住持、监院、掌教,加上近百名的弟子,就凭这些,怎还要我和尚帮忙助拳,你老小子带来的人手虽然少,显然个个都是江湖好手之流,但是真要放手搏斗起来,你老小子能够讨得了好么?何况峨嵋还有一张尚未露面的王牌,那张王牌一出,我和尚保准你老小子要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得够明白,也够清楚。 显然,这位隐身暗中,自称不是佛门高僧的和尚,对伏虎寺的情形和穆乘风今晚所率的人手实力,均皆了如指掌,极其清楚。 穆乘风一沉思,双目忽地闪过一丝疑色地问道:“峨嵋尚未露面的那张‘王牌’是谁?” 暗中那和尚道:“这是峨嵋的秘密,我和尚本来不该多嘴泄露,不过,你老小子既然问了,我和尚如果不说,你老小子一定会认为我和尚是危言耸听在故作惊人之语吓唬……” 话锋一顿又起,问道:“老小子,你可听说过五十年前那位手持铁木鱼,行脚四方,江湖恶徒闻名丧胆的和尚么?” 穆乘风心中不禁一惊,道:“你说的那位功力高不可测,满手血腥的‘铁木和尚’?” 暗中那和尚道:“峨嵋尚未露面的那张‘王牌’正是他!” 穆乘风道:“听说他出身并非峨嵋,因他下手太过毒辣绝情,从不留人丝毫余地,有违佛门弟子慈悲为怀本旨,致使少林、峨嵋两派掌教心生恼意,乃有诛除他以维佛门清誉之举,如今又怎会……” 暗中那和尚道:“当年少林、峨嵋两派掌教为维护佛门清誉,是曾确有诛除他之意,但因他所杀之人,无一不是江湖上大奸大恶不赦之徒,是以结果却由峨嵋金顶圣僧无上佛法渡化了他,将他引进了峨嵋,闭关坐了枯禅,直到如今,老小子你明白了么?” 穆乘风眨眨眼睛,问道:“如今他已经出关了么?” 暗中那和尚道:“还没有,不过为期已不远,最多不会超过三五天。”语锋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有关‘铁木和尚’的事,今晚我和尚多嘴告诉了你老小子,你可不得转告别人,否则我和尚准会剥你老小子的皮,信不信由你!” 至此穆乘风心中不禁震惊至极,也凛骇透顶! 沉默刹那之后,突又目闪疑色地问道:“和尚你究竟是哪一位高僧,既为峨嵋助拳……” 暗中那和尚接口道:“我和尚是小庙看不上眼,大庙又不肯收,是谁,你老小子不必多问,反正和尚就是和尚,绝对变不了道士。” 穆乘风眉锋暗皱了皱,道:“那么请问你和尚来此是?” 暗中那和尚道:“没有别的事,特地向你化缘来了。” 穆乘风道:“你和尚是存心等老夫来了。” 暗中那和尚道:“我和尚虽然大庙不收,小庙看不上眼,也总有破地方可以参参禅,睡睡觉,不是为了等你老小子,我和尚在此古柏林中做什么,难不成找凉快,喝露水么?” 穆乘风忽地一声冷笑,道:“和尚,你既是存心等着老夫来的,想必已知老夫是谁,也当知老夫可不是个什么好侍候的主儿吧。” 暗中那和尚嘻嘻一笑,道:“那是当然,‘南天双雕’柴明、柴磊兄弟,成名三十年,声震武林,江湖中人谁个不知‘南天双雕’柴氏兄弟的难惹,难缠,难斗!” 原来这穆乘风竟是威震云贵一带的“南天双雕”老大柴明。 柴明一听暗中那和尚竟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号来历,心中不由又是一惊,脸色陡变,挑眉道:“你和尚既然认得老夫,想来定必是位熟人。” 暗中那和尚道:“柴老大,你可别错会了意,我和尚和你可是从未见过面,也不是什么熟人。” 柴明眉头一皱道:“那你和尚又怎知老夫……” 暗中那和尚道:“我和尚是经人指点的。” 柴明道:“那人是谁?” 暗中那和尚道:“是你们柴氏兄弟的熟人。” 这话,说了等于没有说,不是熟人怎会知他柴大雕的来历! 柴明道:“老夫请问那位熟人的姓名?” 暗中那和尚道:“少时自当告诉你。”语锋一顿又起,接道:“说了这半天,我和尚应该和你柴老大谈谈正题了。” 柴明道:“你和尚有什么正题要和老夫谈?” 暗中那和尚道:“向你柴老大化个缘。” 柴明道:“你和尚在此处等着老夫,就只是为向老夫化缘的么?” 暗中那和尚道:“不错,我和尚是受人之托,不得不向你柴老大化这个缘。” 柴明道:“你和尚是受谁之托?” 暗中那和尚道:“就是你们柴氏兄弟的那位熟人。” 柴明微一沉思,问道:“和尚,你化的是善缘还是恶缘?” 暗中那和尚道:“你柴老大以为呢?” 柴明心念暗转了转,道:“那位托你和尚向老夫化缘的朋友,既是老夫兄弟的熟人,想必总不至于化‘恶缘’吧!” 暗中那和尚道:“你柴老大料对了,他托我和尚化的正是‘善缘’。” 柴明突然一声冷笑,道:“和尚,老夫请问,化善缘应该怎么个化法?” 暗中那和尚道:“化缘首要心诚意正,尤其是化善缘,更应当……”说至此处,忽然恍有所悟地语声一顿,哈哈一笑,道:“柴老大,你果然不简单,够高明厉害的,和尚生平向来喜欢做圈套让别人钻,想不到今天……” 柴明接口道:“不要徒说废话了,和尚,请出来面对面地谈谈吧。” 暗中那和尚嘻嘻一笑道:“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的,没有 话说,我和尚只好……柴老大,你镇定些儿个,我和尚要出来了,别让我和尚的丑样子吓着了你!” 听这话意,虽像是开玩笑的,但是,柴明却认为话中有因,立刻可就留上了神,暗暗沉神静气以待对方的现身。 话声甫落,五丈开外的林中暗影中,蓦如幽魂般地飘现出一团圆球似的暗影,电闪之间,已停止在对面丈余之处。身现,竟是个身形矮胖臃肿,挺着个大肚皮,活像个大肉球的怪和尚。光头,娃娃脸,一双豆眼,两道长而细的白眉毛,朝天鼻子,宽嘴唇,身上穿着一件既肥又大、油光发亮的齐膝黑布僧衣,光着两条上下一般儿粗、汗毛丛丛的肥肉腿,脚上则是一双前露脚趾头、后面没有后跟、“空前绝后”的黑布僧鞋。 那形状,那样子,简直令人不敢领教! 柴明在心理上,事先虽已有了些微的准备,但乍然一见这副怪样子,心中仍不禁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略定了定神,双眉微扬,才待要纵声大笑,讥讽和尚几句时,脑际灵光突然一闪,忽想起那武林传说中,六十年前的一位“佛门怪僧”来,顿时心中不由一颤,脸色勃然一变,立刻将那几欲冲口而出的大笑和讥讽之言,硬吞回了肚子里去,目现惊疑之色望着怪和尚,脚下更是有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怪和尚目睹柴明这种惊骇的神色,立即豆眼一翻,道:“柴老大,你真没有出息。” 柴明因为已经想起怪和尚的来历,先前的那股凶狠狂傲的劲儿顿时完全敛去,神情有点嗫嚅地道:“请问高僧可是那六十年前……” 怪和尚忽地嘻嘻一笑,截口说道:“什么高僧不高僧的,我胖和尚就是胖和尚,柴老大,你明白了么?” 第497章 例外 柴明一听这语气,哪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躬身答道:“明白了。” 原来这个形状怪异得令人不敢领教的怪和尚,也正是柴明心中倏忽想起的那位六十年前的“佛门怪僧”胖和尚“胖弥勒”。 胖弥勒点头一笑道:“你既然明白了,那么我胖和尚要向你化个善缘,你怎么说?” 柴明微一迟疑道:“这个……” 胖弥勒豆眼一瞪,道:“这个什么,你不肯答应么?” 柴明倏然一抬头道:“不是柴明不肯答应,而是柴明根本一无所有……” 胖弥勒截口道:“那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柴老大点个头,这个缘,我胖和尚保证对你柴氏兄弟有益无损!” 柴明沉思地说道:“柴明想先知道是什么样的善缘。” 胖弥勒道:“如此,你是答应了?” 柴明摇头道:“我要先知道是个什么善缘,才能考虑答应与否。” 胖弥勒两道白眉微轩道:“柴老大,你可是不相信我胖和尚?” 柴明正容说道:“柴明不敢!” 胖弥勒翻了翻豆眼,道:“柴老大,你可曾听说过我胖和尚化缘的规矩?” 柴明摇头道:“没有。” 胖弥勒豆眼倏然凝注地道:“柴老大,你这话没有说谎?” 柴明心中暗暗一凛,道:“柴明没有,也不敢!” 柴明他真的没有听说过胖弥勒昔年在武林中化缘的规矩么? 自然不是,他嘴里说着没有,不敢,事实上他却说了谎! 胖弥勒是何许人,当然也知道柴明是言不由衷,说的谎话,不过他并没有当面揭穿他! 于是,胖弥勒装着相信他确未说谎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如此,我胖和尚就告诉你好了!”声调倏地一沉,正容说道:“我胖和尚化缘的规矩,向来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从不二价,从不容许考虑的,你明白了么?” 柴明早知道胖弥勒化缘的这种规矩,只是故装不知而已,如今胖弥勒这一说明,他自是不能再说“不知”了,只得点头答道:“柴明明白了。” 胖弥勒道:“我问你一句,答应不?” 柴明道:“高僧所化之缘,柴明恐怕自己做不了主!” 胖弥勒笑道:“这问题你柴老大尽管放心,我胖和尚从不强人所难,这个缘,你自己绝对做得了主!” 柴明双眉一扬,道:“高僧这话当真……” 胖弥勒豆眼突地一瞪,说道:“柴老大你大胆,我胖和尚是何等身份年岁之人,岂……” 柴明心中倏然一惊,自知失言,连忙接说道:“柴明一时失言,高僧恕过!” 胖弥勒冷哼一声,道:“那么你柴老大回话吧,如何?” 柴明一身功力虽称高绝,为当今武林一流中一流之属,可是面对这位前“佛门怪僧”,他甚有自知之明,他实在惹不起也不敢得罪! 柴明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道:“只要果真是柴明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事情,柴明一定愿与高僧结个善缘,决不推脱!” 胖弥勒忽地扬声哈哈一笑,道:“柴老大,你要早这么说,不就结了么!”语锋一顿,神色倏地一肃,敛容说道:“我胖和尚度化你们兄弟两个退出你们眼前立身的那个圈子,如何?” 柴明一听,心头不禁凛骇至极,但仍沉着地说道:“什么圈子,柴明不懂!” 他柴明真的不懂么?当然不,他是反穿皮袄——装羊。 胖弥勒豆眼倏又一瞪,旋忽轻声一叹,道:“柴老大,你何必还装糊涂,说不懂呢!”语锋一顿,又敛容沉声说道:“我胖和尚要你舍弃你那‘金二’的身份,如此,你柴老大总该说懂了吧!” 柴明的一颗心几乎惊骇得从口腔里跳了出来,怔楞楞地望着胖弥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胖弥勒突然嘻嘻一笑道:“怎么样,想不到我胖和尚知道这些吧?” 柴明心念电转,忽然恍有所悟地道:“适才之前,高僧也在伏虎寺中的么?” 胖弥勒点头道:“我胖和尚和你前后脚进入过伏虎寺。” 柴明道:“那么伏虎寺住持天悟和尚的伤该是你……” 胖弥勒摇头道:“我胖和尚虽然确有这种功力,但那并不是我胖和尚。” 柴明心中甚感骇异地道:“那是谁?” 胖弥勒道:“是你柴老大兄弟那位熟人的小师弟。” 胖弥勒此语一出,柴明心中不由更感骇异的神情愕然一怔! 既称之为小师弟,不用说,其人的年纪当必很轻了。 柴明心中思念飞转电闪,可就想不出来当今武林中有个什么功力高到能够疗治“血影掌”之伤的年轻绝顶高手。 别说是年轻辈中,就是老一辈中人,除了眼前的这位 “佛门怪僧”外,他也想不出来有哪几位能有这等功力火候。 他心中虽然有着不信之感,然而,这话出自胖弥勒之口,他却又不得不信,也不能不信。 因此,他神情愕然一怔之后,心中倏又想及另外一桩事情,遂即轻咳了一声,目视胖弥勒问道:“那么,那大雄宝殿佛灯飞空之事,该是高僧的杰作了?” 在柴明心中认为,此事除了胖弥勒之外,决不会是别人了。 哪料,胖弥勒的回答,竟又出了他的意外。 胖弥勒肃容摇头道:“那也不是我胖和尚。” 柴明惊声道:“这难道又另有其人?” 胖弥勒道:“不,是治好天悟和尚伤势的同一个人。” 柴明神情不由又是愕然一怔,满脸尽是一片骇异惊诧之色! 胖弥勒接着又道:“柴老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此际抽身退出这个圈子,为时尚未太晚!” 柴明不答反问地道:“高僧,柴明能够先闻那位熟人和他小师弟的名号不?” 胖弥勒微一沉思,道:“这并无不可,你兄弟那位熟人的小师弟此刻就在这座古柏林中,只要你柴老大答应我胖和尚的善缘,退出那个圈子,要见他那不是什么难事,否则的话,恐怕……” 语锋一顿,倏地沉声喝道:“柴老大,你若是聪明的,就该领悟我胖和尚的话,接受忠言,即日退出那个圈子,回转哀牢山老巢去,必能终养天年!” 柴明双眉深皱,没有立刻答话。 胖弥勒豆眼微瞪,道:“怎么样,你还不醒悟么?” 一阵沉默,柴明双眉倏地一挑,竟然一声冷笑道:“高僧善心,柴明终身铭感,只是……”声调微顿即起,接说道:“大丈夫千金一诺,奉其主即应终其事,柴明自问所为并无什么不对,为何一定要退出圈子?” 胖弥勒冷笑道:“好一个大丈夫千金一诺,奉其主即应终其事,如此,我胖和尚问你,以你柴老大兄弟‘南天双雕’的威名,如今且已是风烛之年,放眼当今武林,谁能够资格称你兄弟之主,你又忠的那门子事?” 好厉害的胖弥勒,高帽子扣上了! 柴明双眉挑而又垂,语声忽地一黯道:“人各有志,岂能勉强,高僧你这番善缘经,是白念的了。” 胖弥勒陡地震声道:“佛云: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你柴老大如能接纳我胖弥勒的这一善缘,保你后福无穷,否则,你兄弟两个必将落个埋骨异乡的命运!” 柴明双眉一阵轩动,终于,忽地又黯然一叹,头一低,道:“那也只能算是命,柴明兄弟也只好认了!” 胖弥勒心念忽地一动,豆眼倏然凝注地道:“柴老大,听你这口气,似有无可奈何,不得不认命的苦衷,是不是?” 柴明微一点头道:“大丈夫千金一诺,柴明兄弟不能背信毁诺!” 至此,胖弥勒是完全明白了柴明之所以不能接纳“善缘”的原因,也不禁两道白眉深锁默然不语。 沉默了刹那,胖弥勒话题忽地一改,道:“柴老大,你可知道眼前这峨嵋山上,到了多少罕绝人物么?” 柴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镇定如常地,冷冷地道:“罕绝人物柴明生平见过不知凡几,稀松平常得很!” 胖弥勒豆眼倏地一瞪道:“这么说,我胖和尚也不在你柴老大的眼里了。” 柴明心头不由一震,尴尬地笑了笑,道:“请恕柴明失言,高僧自是例外!” 胖弥勒威态一敛,嘻嘻一笑,又道:“那么‘东海幻影客’夫妇呢?” 柴明不禁身心俱震,目光凝注地急回道:“高僧是说‘幻影客’伉俪也已来到了此地?” 胖弥勒豆眼奇采一闪,道:“他夫妇不但已到了此间,告诉你实话吧,我胖和尚便是受了他夫妇之托,才向你柴老大化这个善缘的,否则,我胖和尚才不会管你们兄弟的死活屁事呢!” 柴明心头不由一阵激动,低首默然良久,这才抬头问道:“如今他两位玉驾何处?” 胖弥勒道:“你可是想见见他两位?” 柴明点头道:“昔年他两位云游云贵之际,柴明兄弟一时冒失,对他两位发生误会,承蒙他两位手下留情,这些年来柴明兄弟一直感愧于心,如今他两位既驾莅此间,柴明理应前往拜谒谢罪!” 第498章 为难 胖弥勒听得不由暗自颔首,笑道:“如此,我胖和尚向你所化的善缘……” 柴明沉默了刹那,终于点头道:“高僧既是受他两位所托,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柴明目前还无法离开回转哀牢,必须稍假时日始可行之。” 胖弥勒点点头道:“那是当然,我胖和尚明白你的心意。” 柴明一笑道:“如今话已说明,有关拜谒他两位之事……” 胖弥勒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就是,我胖和尚绝不失信!”语声一顿,话题倏转,道:“你且先见白大侠的小师弟如何?” 柴明心念一动,道:“就是那治好天悟和尚之伤的那位?” 胖弥勒微一点头道:“不错,也是白大侠师门的当代剑主。” 柴明双目异采闪烁,道:“如此,柴明愿意拜谒。” 胖弥勒笑了笑,倏朝林深暗处扬声说道:“我胖和尚虽已唇焦舌破,总算功果圆满,剑主请现身一见。” 三丈开外林深暗处,突然传出一声朗笑,缓步走出一位手提蛟皮长袋,神色冷峻的黑衣少年来。 他正是穆乘风。 柴明一见穆乘风现身,心中不禁倏然一惊,暗道:“这黑衣少年好高的功力,隐身三丈左右之处,凭自己数十年的功力火候竟然毫无所觉!” 他暗忖间,穆乘风已缓步从容地走近胖弥勒身旁三尺之处,停步拱手一揖,道:“胖大师,在下这里谨代敝师兄致谢了!” 胖弥勒虽然生性滑稽诙谐,嘻嘻哈哈,往常全无一点佛门弟子出家人的样子,可是,今儿个却奇怪得很,在穆乘风拱手一礼致谢中,他竟突然一改往常那种嘻笑诙谐之态,神色肃穆地双手合十答礼道:“不敢当,些许微劳,老僧理该效力,怎敢当得一个谢字。” 穆乘风淡然一笑,随即转朝柴明拱手道:“在下深为庆幸柴老能够明智抉择,答应了胖大师的善缘,承诺退出魔圈,此实为天下武林之大幸!” “南天双雕”柴氏兄弟为人性情虽极为狂傲自负,但却介乎正邪之间,生平作为也是善多于恶,而且是一双极重信义的豪雄。 此际,柴明因为已知对方年纪虽轻,但却是“东海幻影客”白云飞的小师弟,又是一代“剑主”的身份,是以闻言连忙抱拳拱手答礼,讪讪一笑,道:“剑主如此一说,倒令老朽惭愧汗颜无地了,若不是令师兄白大侠仁心侠肠,不记老朽兄弟那次唐突冒失之过,托请胖大师出面苦口度化,老朽兄弟将来还不知落个怎样的下场呢!” 语声微微一顿,神色突然一肃,极其诚恳地接着又道:“老朽比剑主虽痴长几十年,早出江湖数十寒暑,但与令师兄可是平辈,剑主若不见弃,认为‘南天双雕’兄弟尚还可交,便请将那‘柴老’两字的称呼之下多加一个‘大’字,如何?” 话说得婉转,神色又极诚恳感人,令人听来不由心生激动。 穆乘风双目异采一闪,立即肃容说道:“柴老大既如此说,穆乘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入耳“穆乘风”三字,柴明心中不禁骇然一震! 双目含射惊异地道:“剑主就是前些日子独闯‘擎天宫’,救走公孙婉儿,号称‘冷面绝情’穆乘风么?” 穆乘风浓眉微挑即垂,淡然一笑道:“闯‘擎天宫’,斗巴可成,救走公孙婉儿的人确实是我,至于那‘冷面绝情’的称号,我自己尚还是首次听闻。” 语锋微微一顿,改变了话题,问道:“柴老大大概何时可以脱身离开回转哀牢?” 柴明想了想道:“因须略作安排,有个十天半月的时间,大概就可以了。” 穆乘风点了点头,默然有顷,目光忽地一凝,道:“在下有几点问题,意欲拜问,不知柴老大是否能够就所知实情赐告否?” 柴明眼珠转了转,道:“剑主想问的可是柴明现在所立身的圈子里的事情?” 穆乘风颔首说道:“除此以外,还另有拜问之事。” 柴明眉锋微皱,说道:“另外是什么事?”穆乘风略作沉思之后,缓缓说道:“另外的事情虽是多年以前的旧事,但是很可能和你眼前所立身的那个圈子有着关连,所以……”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在下衷心祈望你能坦诚实答,设或有什么不便难言之处,也请切勿隐瞒丝毫,在下当以项上人头担保,你柴氏兄弟纵有不是之处,亦保证你兄弟不受此事之干连!” 这番话,只听得柴明心中惊凛疑念丛生! 柴明不是糊涂人,从这番话的语气上,心中已经意识到穆乘风即将问出的问题,必然是个关系十分重大,而且还有可能有他兄弟牵连在内之事,否则,穆乘风绝不会先作此保证之声明。 柴明心中惊凛疑念丛生间,穆乘风却接着又说道:“在未向你拜问其事之前,在下想先听你一句话点个头,作千金一诺!” 胖弥勒此际突然插口道:“柴老大,我胖和尚愿作十剑主所言保证的证人,你只管放心地点头作‘千金一诺’好了。” 穆乘风抱拳朝胖弥勒一拱,说道:“多谢胖大师。” 话落,星目神光湛湛如电地望着柴明,但却并未开口催问,只静静地望着柴明,等待柴明点头作千金一诺,自古英雄轻死重一诺。 柴明深知此刻只要一点头,对于穆乘风所将提出的问话,他便不能稍有隐讳不尽不实之答。 为此,他不禁有点为难,有点不敢轻易的点头作那千金一诺! 他所不敢点头作千金之诺的,并不是为了怕穆乘风将发问的事情可能有他自己兄弟牵连在内,而是为了有关他兄弟眼下立身的那个圈子里的秘密问题。 虽然,他已接受了胖弥勒的善缘,答应退出圈子返回哀牢,但是不能背约无信,泄露那个圈子里的秘密。 因此,他为了难,双眉深锁,沉思不语。 他心念电闪飞转,默然沉思了半晌之后,终于被他想出了个可以不须违背信约的折衷办法,说道:“剑主之意,如果仅系指多年以前的什么旧事而言,柴明愿意点头应诺,若是包括所谓圈子里的机密问题,柴明为了曾立有信约在前,实在不便点头应诺,尚请剑主……” 穆乘风含笑接口道:“这一点你柴老大但请放心,在下之欲你作千金之诺者,本指前者而言,至于后者,虽亦将有所拜问,但你认为能答者答之即可,决不勉强,使你为难就是!” 这么一说,柴明放心了,于是他立即一点头,道:“如此,剑主您请问吧,柴老大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穆乘风目闪异采地拱手一揖,道:“在下这里先谢谢了。”语锋一顿,倏然凝目问道:“当年‘寒玉居’之事,你知道么?” “寒玉居”乃昔年“武林四奇”中年纪最小,武功称最的“寒玉先生”楚雁飞的居处。 “武林四奇”失踪江湖迄今已经十五年有余,“寒玉居”之事,发生在同时的前后数日之间,当时曾轰动武林,可说是无人不知之事。因此,穆乘风突然问起此事,柴明立刻毫不迟疑地一点头道:“知道。” 穆乘风接着又问道:“当时你兄弟也参加了没有?” 此语问得柴明心神不禁一震,摇摇头道:“没有。” 话声回答得有如斩钉截铁,穆乘风听得一双浓眉不由微挑了挑! 这话不像是言不由衷,穆乘风也不相信以柴明的性情为人,既已作了千金之诺于前,对于他这第一问,竟即毁诺作不实之答! 然而,事实上…… 柴明是何等老于世故经验之人,穆乘风那眉微挑了挑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哪有不明白穆乘风心中所疑的道理。 于是,他立即含笑问道:“剑主可是怀疑柴明此答不实?”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在下不愿伪言,心中确实有些怀疑!” 语声一顿即起,星目如电凝注地问道:“你兄弟当年难道没有接到一张怪血帖么?” 柴明心中暗暗一凛,道:“接到了。” 穆乘风冷冷地说道:“那么,你兄弟俩怎么会没有……” 柴明连忙说道:“老朽兄弟于接到那张血帖的当时,恰值发生一件意外事故,是以延了两天才得和舍弟动身上路,赶到‘寒玉居’时,已是‘寒玉居’被毁的次日傍晚时分。” “哦……”穆乘风这才略释心中所疑,星目微转了转,又问道:“当时你兄弟体内是否已中了一种慢性奇毒?” 柴明点头道:“不错,当时老朽和舍弟确是都中了一种慢性奇毒!” 穆乘风道:“你兄弟既然迟到一步,‘寒玉居’已毁,你兄弟定然未能得到那解毒之药,内心也必然大感失望而十分懊丧的了?” 柴明道:“当时,老朽兄弟的心情,确实是如此!” 穆乘风双目凝射湛湛神光,逼住地又问道:“如此,你兄弟所中的毒,后来又是怎样得以解去的呢?” 第499章 权威 柴明苦笑了笑,道:“老朽与舍弟在心情懊丧失望之时,只好离开‘寒玉居’,打算先返回哀牢再说。但是,就在临离去之时,却突生意外地,与一位从未会过面的武林朋友,因为一点小误会而起了冲突。” 穆乘风神色一凝,说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小误会?” 柴明道:“说起来实在不值一笑。” 穆乘风心中突有所悟地星目一眨,道:“那误会说起来虽不值一笑,但却全是由对方有点近乎无理取闹的举动所引起的,对不对?” 柴明点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剑主是怎会知道的?” 穆乘风淡然笑了一笑,道:“此乃想当然之事耳!” 柴明神情疑惑地说道:“真的只是‘想当然’么?” 穆乘风没有回答是问,淡笑了笑,话转正题道:“以后如何,请接说下去。” 柴明只得接说下去道:“旋而误会冰释,由是相识结交,其于言谈中获知老朽兄弟俱都身中慢性奇毒之后,立即诚恳自荐,愿为老朽兄弟诊脉一试能解与否……” 穆乘风听至此处,浓眉突然微挑,星目倏现异采地接口说道:“柴老大且慢点说下去,这以后所发生的事情经过,由在下来猜猜,如何?” 柴明含笑地点了点头,住口不言。 穆乘风略作沉思之后,缓缓说道:“对方在你柴老大先把脉小察之后,虽未说出所中是何奇毒,却表示能解,并愿为效劳,唯因手头无有现成灵药,而且炼制费时,是以请你兄弟先回哀牢,相约过一段时日,当将解药炼成,送往哀牢,对不对?” 柴明听得心中不由又惊又佩,对于穆乘风这种料事如神,如同目睹的才智,暗暗心折不已,遂立即点头一笑,说道:“事实经过确是如此,一点无错,剑主这份料事如神的绝顶聪明,实令柴老大衷心佩服!”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多谢夸奖,不过,另外的事情,在下便就猜料不到了。” 柴明神情不禁微微一怔,问道:“另外的什么事情?” 穆乘风道:“对方向你兄弟所提的条件。” 柴明突然扬声哈哈一笑道:“剑主你实在厉害,也实在高明!”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这并不是在下厉害高明,而是……” 柴明接口笑道:“又是‘想当然耳’,是不是?” 穆乘风双目微微一轩,道:“你柴老大这么一说,在下倒不好意思不换句话说说了。” 柴明问道:“剑主要换句什么话说?” 穆乘风道:“事理必然耳。” 柴明愕然一怔,道:“这话有……” 倏然悟及这句“事理必然”之意,要比那“想当然耳”四字尤为切合实际,遂即立时顿声闭口不语。 穆乘风故意接口问道:“柴老大为何不接说下去了?” 柴明忽地摇头一叹,道:“算了,老朽年纪老了,反应、智慧两皆迟钝,再说下去必将难免丢脸,与其丢脸出丑,反而不如藏拙的好。” 话虽说得似乎颇有自知之明,不过,前面的那句“老朽年纪老了”之言,却显得有点耍赖皮,在替自己遮羞,装门面解嘲。 那意思也就是说,我要如果不是年纪老了,反应、智慧绝不会输你。 穆乘风当代奇才,智慧高绝,岂有听不出这话之理,不过,他并没说什么,只望着柴明淡然一笑。 他虽只淡然一笑,但笑得柴明一张老脸有点火辣辣的发了红。 幸好这是夜晚,林中又极黑暗,脸上火辣辣的发红,别人绝对看不出来,否则柴明要不找个地缝钻下去才怪! 穆乘风一笑之后,倏又脸容一肃,话入正题的说道:“柴老大,请你说出对方所提出的条件来吧!” 柴明点头道:“所提出的条件倒是非常简单……”穆乘风突然接口道:“这‘非常简单’之意,恐怕只是你柴老大的想法吧!” 柴明道:“不错,这正是老朽当时的想法,对方只请求老朽兄弟答应将来帮助他一件事情。” 穆乘风眨眨眼睛问道:“是什么事情,当然你必是问过的了?” 柴明点一点头,道:“那是自然,老朽怎会不问。” 穆乘风问道:“对方是怎么说的?” 柴明道:“对方说他有一位朋友,胸襟抱负两皆令人敬佩,请求老朽兄弟答应帮助他的事情,就是协助他那位朋友去完成抱负!” 穆乘风浓眉轩了轩,道:“为朋友的胸襟抱负,这话听起来似乎颇为感人,但是事实上却很空洞,说了等于没有说一样!” 柴明道:“但是老朽对此当时并未稍作沉思考虑!” 穆乘风道:“这是人之常情.对方言词感人,首先攻取了你的心理,当时自然未予深思考虑了!” 语锋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你因心理上受了他那句‘胸襟抱负两皆令人敬佩’的影响,于是你就不迟疑地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是不是?” 柴明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当时他即拿出一件信物给老朽兄弟认明之后,要老朽兄弟于日后接到此信物时,就凭此信物前往指定地方来见他那位朋友,协助他完成那令人敬佩的胸襟抱负。” 穆乘风微一沉思,问道:“那信物,是什么东西?” 柴明道:“是一块正面雕刻着一只黑豹,背面刻着‘无敌’两字的象牙令牌。” 穆乘风浓眉微蹙,星目转望着胖弥勒道:“胖大师……” 待穆乘风话完,胖弥勒已经明白穆乘风心意地立刻摇头说道:“没有听说过这玩意儿,如不是我胖和尚孤陋寡闻,那就是不够气候,新出道的玩艺儿。” 穆乘风淡然一笑,目光倏又望向柴明问道:“后来你兄弟过了多久才接到信物的?” 柴明道:“十三年之后。” 穆乘风星目奇采一闪,道:“如此说来,他所说的那位胸襟抱负两皆令人敬佩的朋友,该就是眼下你兄弟所立身的那个圈子的主人了!” 柴明点头道:“若非当年点头承诺,我兄弟今天又怎会……” 语声倏然一顿,苦笑了笑,摇摇头住口不言。 这表情很明显,他今日屈居人下,奉人为主,实是为当年承诺所约,心中虽甚不愿,但却莫可奈何!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又问道:“当年那人他姓甚名谁?” 柴明微一犹豫,道:“姓卓名重山。” 穆乘风道:“能说说他的年纪容貌长像么?” 柴明道:“白面无须,气宇轩昂,仪表颇为俊逸不俗,是个年约四十五六的中年人。” 穆乘风道:“这是他当年的年纪容貌,还是现在的样子?” 柴明道:“是当年的容貌。” 穆乘风眨眨眼睛,想像地道:“照此说来,时隔十五载,如今已经年届花甲,该是个两鬓斑白,颚下灰髯垂胸的老者了。” 柴明点头道:“他现下的像貌,正如剑主所料不差。” 穆乘风再次沉思了刹那,又问道:“你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么?” 柴明摇头道:“不知道。” 穆乘风道:“你最近没有见过他?” 柴明道:“没有。” 穆乘风星目倏然凝注地道:“这么说,你并不常见到他了。” 柴明道:“三年来,总共见过五次左右。” 穆乘风道:“每次见面时都是在什么地方?” 柴明道:“两次在‘圈子’里,三次在另外地方。”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这五次都是在什么场合情形下见面的?” 柴明说道:“中间有四次是在议事或者传令交待任务的场合时见面的,另有一次是在外面偶尔相遇。” 穆乘风道:“他平常很忙么?” 柴明道:“无论是议事或者传令交待任务,每次他都是急匆匆的样子,话一交待明白就走,看情形他似乎确实很忙!” 穆乘风道:“他在‘圈子’里是什么身份?” 柴明道:“金令一号。” 穆乘风道:“如此,他与你是同等身份了!” 柴明摇头道:“不,‘金令使者’虽是同等身份,但是‘金令一号’则另有其超然不同的地位和权威!” 穆乘风道:“是怎样超然不同法?” 柴明眉锋一蹙,犹疑着欲言又止。 穆乘风见状便淡然一笑,道:“此事虽然不见得是‘圈子’中的什么重要机密,但是你如认为有所疑难不便言说的话,那就算了。” 好厉害,这分明是欲进故退之词。 柴明双眉微挑,道:“不错,这确实算不得是什么重要机密,也没有什么不便说的。”语声微顿,接说道:“他兼司发令,权力至高至大,在‘圈子’里除主上以外,全都得听他的调度令谕支配!” 穆乘风说道:“这等说来,他那位‘胸襟抱负两皆令人敬佩’的朋友,似乎倒成了个名义上的‘主上’,很少问事的了?” 此料该当不会有错,事实也必然如此无疑,但是,柴明他却摇摇头道:“那倒不尽然。” 穆乘风星目凝注地道:“可是事情的决定权皆在于他的那位朋友‘主上’,他只是听承指示令谕,代表传令,处理一切事务的么?” 第500章 体统 柴明点头道:“实情也正是这样,主上虽然极少公开露面问事,但遇重大事故时必亲自处理!” 穆乘风道:“我请问那位主上的姓名?能赐告么?” 柴明道:“说来剑主也许不信,三年相随,对主上的姓名出身来历迄无所知,且连其真面目也未得一见。” 穆乘风道:“他很神秘么?” 柴明道:“他每次公开现身露面处理事务时,脸上都戴着一副特制的人皮面具,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语音低沉沙哑而冷峻,令人有着神秘莫测的凛然之感!”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稍顷,脑中突生疑念地问道:“他每次公开现身露面之时,卓重山也都会在场的么?” 柴明道:“每次都在……”语声一顿,倏忽恍然悟及穆乘风此间之用意,双目不由顿闪惊异之色地凝望着穆乘风问道:“剑主难道怀疑他可能就是那……” 穆乘风道:“我只是偶尔略生所疑而已。”语锋一顿又起,问道:“那卓重山的所学功力如何,你见过没有?” “没有。”柴明摇了摇头,道:“不过,他虽然深藏不露,但却瞒不过老朽的一双眼睛,以老朽观察,其一身所学功力极高,堪称是当代罕绝的高手之流!”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比你如何?” 柴明道:“应该是只高不低!” 穆乘风默然了刹那,倏又注目问道:“你们那个‘圈子’叫做什么名称?” 柴明道:“七星宫。” 穆乘风道:“宫址在什么地方?” 柴明微微一笑,道:“剑主原谅,老朽今晚所答有关之事,已有背信毁约泄漏宫中机密之嫌,现在未便再作深答了。” 这么一说,穆乘风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遂即语锋一转,说道:“在下还有一问,柴老大能赐告不?” 柴明道:“剑主请说说看。” 穆乘风星目眨了眨,问道:“宫中目前有多少人?” 柴明微一犹豫,答道:“百余之数。” 穆乘风道:“高手很多么?” 柴明道:“为数不少,日后,剑主如果得悉宫址所在时,尚望千万慎重,切不可轻举妄动,前往涉险!” 穆乘风浓眉倏地一挑,煞威凛人地道:“为什么,七星宫是龙潭虎穴?” 柴明目睹穆乘风那凛人的煞威,心神不由暗暗一震,忖道:“好骇人的杀气!” 他心神暗震暗忖之间,口中却已接着答道:“虽然算不得是龙潭虎穴,但是,当世罕绝高手却是甚多!” 穆乘风煞威微敛,星目凝注地道:“想来你兄弟也必是其中之一了!” 以“南天双雕”柴氏兄弟的一身武学功力而言,放眼当今武林天下,实在该称得上是当世罕绝高手之流! 然而,穆乘风话音一落,柴明竟立刻一摇头道:“老朽兄弟一身所学功力虽算不俗,平素也不愿妄自菲薄,但却非宫中的罕绝高手之列!” 这话,听得穆乘风两道浓眉不由再度挑起了老高,一双星目中神光暴射寒电逼人,但是他内心深处也不禁起了惊凛剧震! 的确,柴明的这番话若非是自谦之语,那就太惊人太骇人听闻了! 稍顷,穆乘风威态一敛,道:“柴老大,在下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柴明神情微微一怔,问道:“什么感觉?” 穆乘风道:“在下忽然觉得‘七星宫’,不但可能就是昔年毁‘寒玉居’与‘武林四奇’失踪之事有关连之人,而且可能还是主谋元凶!” 柴明脸露骇异之色地道:“这……有可能吗?” 穆乘风忽然轻声一叹,道:“在下只是有这么个感觉,是 与不是,还待查证……”语声微顿,又道:“因此,对于你兄弟退出‘七星宫’的问题,如今在下已改变了心意。” 柴明双目深注地问道:“剑主改变了什么心意了?” 穆乘风道:“在下想请你兄弟帮忙,仍旧暂留‘七星宫’中。” 柴明脸色微微一变.道:“剑主之意可是要老朽留在‘七星宫’中卧底?”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在下只是想请你柴老大帮忙,居留该宫查明‘七星宫’是不是与‘武林四奇’失踪,阴谋火焚‘寒玉居’有关连的凶徒!” 柴明神色一正,摇头道:“此事老朽无法从命,尚请剑主原谅!” 穆乘风浓眉微挑倏垂,肃容朗声说道:“柴老大,你的心意,在下十分明白,你之所以不肯帮忙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当年对卓重山作过承诺,而那承诺,则是因为卓重山赠药解毒之恩,不能背信。但是,你柴老大如果仔细的想想,那卓重山的赠药解毒,如果乃是故示恩惠,也是系铃解铃之举的话,那么,他对你柴老大的企图是什么,已是至为明显,不言可知。如此,你柴老大那承诺因系在其蒙蔽诡计下的圈套中所做,也就大可不必……” 语锋一顿又起,接道:“再说,当年卓重山所说的那令人敬服的胸襟抱负又是什么?如今已明摆在眼前,是图霸武林,君临天下。这已经不单是那‘武林四奇’和火焚‘寒玉居’等的个人仇怨的问题,事关天下武林道统,所谓‘武林正气’也已面临危难。凡我武林同道,人人均有为除魔卫道而尽己力的义务,否则,魔长道消,武林必将不堪设想矣!” 说至此处,语声复又微顿,继续说道:“以你柴老大兄弟的身份,乃当世武林名宿之流,明智长者,当然不会不明是非善恶之分,在下也不须再自饶舌多说了,如何之处,一切悉由你自作抉择吧!” 穆乘风朗朗道来这番话,几乎无一不是如暮鼓晨钟的至理名言,只听得静立在一旁的胖弥勒也不禁满脸庄容,神情一片肃穆之色。 柴明听得心中虽也深受感动,但他仍然犹豫地双眉深锁着,深思不语,没有立刻遽作抉择。深思稍顷,他这才缓缓地道:“此事在一切真像未弄清楚之前,老朽实在未便遽作决定答应,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接说道:“剑主但请放心,老朽并不是糊涂人,事情真像一旦弄清楚了,若是如剑主之所料时,老朽自有所报!”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如此,在下这里先谢谢了。” 话落,肃容拱手深深一揖。 柴明连忙抱拳欠身还礼,道:“不敢当,剑主请勿如此多礼。”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今晚已经耽误你不少时间,如今话已说明,在下也就不再多耽搁了。” 柴明目光瞥视了同行的四名蒙脸黑衣汉子一眼,神情微现迟疑地道:“关于他们四个……” 胖弥勒忽然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木立在三丈以外的三个,说道:“他们三个看来虽然能走路能拐弯,但却俱都无知无觉。” 语声一顿,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一个,接道:“这一位,则已被我胖和尚制了昏睡穴,今晚我们所谈的一切,绝对不虑彼等知道,你柴老大尽管放心好了,另外这峨嵋山区内,你们所埋伏的暗桩,此刻也全都睡兴正浓,你可和他们四个分别去拍醒那些人,带着他们一起离去,至于你柴老大,如何对他们四个自圆其说,那可就是你柴老大自己的事了。” 话落,僧袖连拂,解开了那四个蒙脸黑衣汉子的穴道,和穆乘风同时身形一闪而没,隐入了林深暗处。 刹那之后,四个蒙脸黑衣汉子俱已醒转过来,恢复了知觉。 柴明立时对四人大编其谎,一阵绘声绘影的述说之后,便率同四人腾身离开长林,分头去拍开那些个暗桩的睡穴,飞驰离去! 随后,胖弥勒和穆乘风再度自林深暗处现身走了出来,只是这回却多了个人。 那是个穿着一身布衣裤,腰间佩着一柄鳄鱼皮鞘,象牙柄的弯形短刀,年约十三四岁的大男孩。这大男孩生得一张圆圆的脸孔,唇红齿白,两只大眼睛黑白分明,圆溜溜的灼灼有神,充满着智慧的光采,甚是讨人喜爱。 胖弥勒望着大男孩忽嘻嘻一笑,道:“小鬼头,你今天怎地这么听话,乖了!” 大男孩也嘻嘻一笑,说道:“是十大哥关照的嘛!” 胖弥勒豆眼倏地一翻,叱道:“小鬼头大胆,这‘十大哥’的称呼,也是你能叫得的么?” 大男孩嘴巴一撅,道:“胖师父,这可不能怪我……” 胖弥勒脸色倏地一沉,截口叱喝道:“小鬼头还敢强嘴,真是越来越大胆越没有规矩了!” 原来这大男孩复姓东方双名兆荣,乃是胖弥勒唯一的得意高足。 师父叫徒弟“小鬼头”,徒弟喊师父做“胖师父”,这种称呼,令人听来不禁甚感滑稽好笑。然而,天下就偏多这些令人感到滑稽好笑的怪人怪事! 不过,尽管师徒俩在称呼上,似乎有点不成体统,但是规矩还是有的。 胖弥勒脸色一沉,泛上了怒意,东方兆荣不由顿时噤若寒蝉,脸上神情虽然满是一片委屈之色地望了穆乘风一眼,但却再未敢吭声。 第501章 藏拙 穆乘风见状便朝东方兆荣笑了笑,望着胖弥勒含笑说道:“胖大师,此事你可不能责怪荣弟,是我要荣弟这样叫的。” 胖弥勒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以,我胖和尚虽说向来不拘小节,但此事与辈份有关,怎可乱来,不然,别人岂不要说我胖和尚对徒弟毫无管教了!” 穆乘风笑道:“这是我喜欢荣弟天真无邪,所以才要他这样叫我,免得他在长辈面前有着心理上的拘束,因而有失他本性的天真活泼。” 这话是理,也是实情。 不管是多么天真活泼的人,在长辈的面前,无论那长辈为人性情有多么随和,晚辈总是晚辈,在心理上都会无形的受着那传统、礼貌、习俗上的拘束,因而抑制住本性的天真活泼的! 穆乘风所言虽然是理、是实情,但是,胖和尚却眨动着一双绿豆眼,仍然显得有点迟疑地道:“可是……” 穆乘风似乎很明白胖和尚的心意,不待他说下去,立刻含笑摆子接道:“算了,你也别‘可是’什么了,荣弟虽是你的徒弟,但是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情,我们就各交各的,你也就别管了。” 胖弥勒白眉微皱,沉思了刹那,倏又哈哈一笑,道:“好吧,不管了吧!”语锋一顿,突然注目问道:“剑主确实是真喜欢他,一点也不讨嫌他么?” 穆乘风微微一怔,扬声说道:“胖大师,你这话……” 胖弥勒笑嘻嘻地接口道:“剑主请勿介意,我胖和尚这话中有话,也大有道理。” 穆乘风星目一凝,问道:“是什么话?什么道理?” 胖弥勒嘻嘻一笑,道:“剑主既然实在喜欢他,便请恕我胖和尚放肆,请剑主先点个头。” 穆乘风听得浓眉微蹙地说道:“胖大师,你这是……” 胖弥勒接道:“我说过了,我话中有话,另有道理,另有用意。”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点头道:“我点头了,请说你那话中话的道理用意吧!” 胖弥勒突然一敛那嘻笑之态,双手合十道:“如此,胖和尚这里先致谢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值得胖弥勒敛态致谢?显然,胖弥勒那所谓“话中话的道理用意”中,实在大有文章! 穆乘风心念电转间,拱手欠身道:“胖大师你请说吧!” 胖弥勒转目望了望东方兆荣,突然抬手一指点出,东方兆荣身躯一晃,已被点了昏穴,胖弥勒适时伸手,扶住东方兆荣歪身欲倒的身躯,轻轻地放躺在地上。 此举实在很出人意外,穆乘风虽然明知胖弥勒此举必有着深意,猜想胖弥勒那“话中话”必是不能让东方兆荣听到,但仍忍不住脱口问道:“胖大师,你这是?……” 胖弥勒突又嘻嘻一笑,道:“没有别的,因为我胖和尚的‘话中话’,他目前还不宜听,所以只好让他暂时睡上一刻了。” 语锋微微一顿,豆眼倏地一凝,肃容问道:“剑主,你可曾听说过武林中,有一位名叫东方世扬其人?” 穆乘风颔首道:“可是那外号人称‘玉面游龙’,出道不足十年,便即偕同‘白凤’女侠双双归隐的一代英侠?” 胖弥勒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 穆乘风心念微微一动,道:“荣弟便是东方大侠的后人么?” 胖弥勒又点了点头,道:“小荣他正是东方世扬和‘白凤’女侠的爱子。”语声一顿又起,接说道:“东方世扬夫妇被仇家阴谋杀害之际,兆荣尚在襁褓之中,当时恰巧我胖和尚经过他夫妇隐居的竹楼之外,突闻楼上除儿啼之声外,竟是一片死寂,不闻其他丝毫声息,遂而心生疑念,飞身登楼查看究竟,这才发现东方世扬夫妇和一名老仆均已死去多时,当下即于楼后空地上,将主仆三人的尸体分葬两穴,将小荣携回抚养。” 穆乘风星目瞥视了地上昏睡中的东方兆荣一眼,道:“这么说,荣弟的身世,你一定还没有告诉他了?” 这话问得似乎有点多余,胖弥勒如是已经告诉了东方兆荣,怎还会突然出手点着他的昏穴,不让他听! 人就是那么好奇的动物,有时候,有些事情,虽然明明知道,竟偏偏仍会做那下意识的多余之问。 胖弥勒摇头道:“目前还不到时候,他年纪尚小,还不宜让他知道。” 穆乘风点了点头,问道:“知晓那阴谋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是什么人吗?” 胖弥勒道:“不知道。” 穆乘风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东方世扬夫妇是怎么死的?致命伤是刀剑之伤,抑是什么阴毒掌力之伤?” 胖弥勒道:“主仆三人全都死于剧毒。” 穆乘风道:“是什么剧毒?” 胖弥勒脸色沉凝地道:“当时我曾详细查看过,好像是死于那‘散气冰心’之毒!” 顾名思义,不言可知,那“散气冰心”之毒,必定是十分厉害之毒! 试想,人之“气”若散,心若成“冰”,焉有还能活命之理! 穆乘风微一沉思,问道:“可知武林中,有哪些人持有那‘散气冰心’之毒?” 胖弥勒道:“据说只有那阴山落魂谷‘无毒叟’赵定辰一人。” 穆乘风道:“再无别的人了么?” 胖弥勒摇头道:“放眼天下武林,应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穆乘风星目寒芒一闪,道:“如此,那凶手一定是……” 胖弥勒摇头接口道:“但却似乎不可能是‘无毒叟’本人!”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诧异地道:“为什么?怎见得不可能是他本人?” 胖弥勒道:“九年前,我和那老毒物偶然相遇,曾以闲聊方式,话中套话地查问过此事,据老毒物说,东方世扬夫妇的名号,他虽然闻听说过;但却缘悭一面,从未见过,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仇恨,毒害他夫妇的理由了。” 穆乘风道:“你相信那毒物没有说谎?” 胖弥勒道:“我相信他绝不会,再说,他也不敢!” 穆乘风星目眨动,默然沉思了刹那,道:“那么那‘散气冰心’之毒,乃是老毒物独门所有,天下武林别无分号,又该如何解说呢?” 胖弥勒道:“这问题无须老毒物解说,我胖和尚就能解说。” 穆乘风问道:“怎样解说?” 胖弥勒并未立刻解说,却嘻嘻一笑,反问道:“你知道老毒物的生性为人不?” 穆乘风摇头道:“不清楚。” 胖弥勒道:“老毒物生性有一大‘癖好’。” 穆乘风道:“哪一大‘癖好’?” 胖弥勒道:“宝好!” 穆乘风道:“什么‘宝好’?” 胖弥勒道:“老毒物生平有‘爱宝’之癖,凡事只要有‘宝’就成。” 这话的意思,穆乘风明白了,但却不敢肯定,他自己心里所猜想的全对,同时也有心“藏拙”,想看看自己想的,究竟对是不对? 于是,他立刻又问道:“有‘宝’就成,又怎样?” 胖弥勒道:“因为老毒物有此‘宝癖’,针对其‘癖’,投其所好,那‘散气冰心’之毒,虽是老毒物独门所有,但若以稀世奇珍异宝与之换取,则并非难事!” 穆乘风星目异采飞扬,一声轻“哦”,道:“原来如此,这等说来,事情虽非老毒物本人所为,但是……”语锋微微一顿,略一沉思,接道:“必定是有人用什么‘宝’物,向老毒物换取了那‘散气冰心’之毒了?” 胖弥勒点头道:“不错!事实也确是如此。” 穆乘风道:“你问过是什么人换取的么?” 胖弥勒道:“问过,据老毒物说,那一年当中,用各种奇珍异宝换取‘散气冰心’之毒的人,共有五人之多。” 穆乘风道:“如此,只要知道那五人的姓名,先逐个的分析其可能性,列入嫌疑者加以详查,就不难找出那凶手了。” 话声一落即起,又问道:“知道那五人都是谁么?” 胖弥勒摇了摇头,道:“要是知道,事情就好办了。” 穆乘风浓眉一扬,道:“老毒物不肯说么?” 胖弥勒又摇摇头道:“那五人都是谁,连老毒物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说?” 穆乘风神情不由愕然一呆,诧异地道:“老毒物他自己也不知道?” 胖弥勒道:“老毒物对于用‘宝’物换取毒药的人,立有一个十分特别的信条规定。” 穆乘风道:“什么样的特别信条规定?” 胖弥勒道:“为了替换取毒药之人保密起见,熟人不换!” 穆乘风轻声一“哦”,眨眨星目道:“这等说来,老毒物是认‘宝’不认人了?” 胖弥勒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不管是什么人,想用‘宝’向他换取毒药时,必须先蒙起面貌来和他见面商谈,他绝对不问你是谁,也绝对不问你换取毒药干什么用,只要你的‘宝’既够份量,交易便可以成功。” 语锋微微一顿,又道:“自然,‘宝’物和毒药两者皆有区别 第502章 偷懒 普通‘宝’物只能换取普通毒药,贵重的毒药,则非相当的稀世奇珍异宝绝难换取得!” 穆乘风蹙蹙眉头道:“照此说来,老毒物倒果真不知那五人都是谁了!” 胖弥勒点了点头,话题倏地一改,道:“小荣的身世如今已经明白了,你既然实在喜欢他,我胖和尚想偷偷懒,落个清闲,干脆把他……” 他话未说完,穆乘风从其语气上已猜想到了他的心意,星目不由微睁地道:“你的意思可是要让他跟着我?” 胖弥勒点头一笑道:“不错!我正是想让他跟着剑主历练。”话声一顿即起,又道:“让他跟着别人,我也不放心,只有跟着剑主,我才敢百分之百的放心,不知剑主的意下……” 穆乘风眉锋微蹙地道:“对荣弟,我确实是衷心的喜欢他,让他跟着我,这本是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我……” 胖弥勒道:“只是什么?剑主可是怕麻烦?” 穆乘风双眉微挑又垂,摇头道:“那倒不是。” 胖弥勒道:“既然不是,那又只是什么,有什么不可以的?” 穆乘风皱皱眉道:“这个……” 本想有所解说的,但是心念电转之间,却忽地改变了主意,竟然一点头道:“好吧!就让荣弟跟着我吧!” 胖弥勒嘻嘻一笑?道:“这一来,我胖和尚从此可以无‘累赘’一身轻了!” 穆乘风神色淡淡地道:“你别妄想打如意算盘了,你认为你能轻得了么?” 胖弥勒翻翻豆眼,道:“我为什么轻不了?” 穆乘风道:“目下武林情势已现乱象,‘七星宫’已在协迫各大门派臣服,江湖杀劫将起,你想不问不管么?” 胖弥勒道:“剑主想拉着我胖和尚的腿,不让我偷偷懒,安逸安逸么?”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这并不是我要拉你胖大师的腿,不让你安逸,我说的乃是实情。” 胖弥勒道:“实情是实情,不过,抑止乱象,对付‘七星宫’,消弭江湖杀劫,有你这位‘寒木剑主’,加上峨嵋、少林的和尚和丐帮的老叫化子,力量已足够足够了,何必还要我胖和尚管!” 穆乘风道:“这么说来,你是决心要偷偷懒不管了?” 胖弥勒道:“事实上,根本就用不着我胖和尚管!”语声微顿,忽又嘻嘻一笑,道:“剑主你就看在我佛面上放我胖和尚一马,让我偷个懒,回我那破洞里去参几天枯禅,安逸几天吧!” 这话,听得穆乘风忍不住莞尔地笑了,有点无可奈何的点头道:“好吧!你既然一定要偷懒,那也就只好由你了!” 胖弥勒连忙双手合十为礼道:“剑主,我胖和尚这里谢谢你了。” 话落,僧袖倏然微拂,解开了东方兆荣的昏穴。 东方兆荣身躯一震,自地上挺身站起,眨动着一双大眼睛,脸露茫然迷惑不解之色地望着胖弥勒道:“胖师父,您……” 胖弥勒不待东方兆荣话完,立即截口道:“不准发问,小鬼头,胖师父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东方兆荣怔了怔,大眼睛一眨,问道:“是什么好消息?”胖弥勒笑嘻嘻地道:“从现在起,你不用再跟着我这个师父受穷受苦了!” 东方兆荣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那么……”大眼珠转了转,心念电闪,倏然恍有所悟地道:“胖师父,您可是叫小荣跟着十大哥么?” 胖弥勒点一点头道:“对了!胖师父已经和你十大哥说好了,让你跟着你十大哥,怎么样?高兴不?” 东方兆荣连连点头,说道:“高兴当然高兴,可是……” 目光投视了穆乘风一眼,神色忽地一黯,住口不语。 胖弥勒见状,不由有点奇怪地道:“小荣,你是怎么了?既是高兴,又干嘛要愁眉苦脸的?可是什么,怎么不说下去了?” 东方兆荣神色黯然地道:“跟着十大哥,小荣心里虽然很高兴,可是也舍不得离开胖师父您!” 胖弥勒忽地扬声哈哈一笑,道:“小荣,你平常那么聪明,今天怎地这等傻气了,俗话有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已经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前途,你自己的事情,岂能永远跟着胖师父,何况胖师父又是个和尚,你舍不得离开胖师父,难道还想跟着胖师父一辈子,也想当和尚不成?” 语锋微微一顿,嘻嘻地笑了笑,道:“再说,胖师父一身又臭又脏,一天到晚和胖师父在一起,你就一点都不……” 说至此处,忽然想到与小荣分别在即,此时此刻实在不应再说笑话,遂连忙刹住,话锋一变,慈祥地望着东方兆荣安慰地缓缓说道:“小荣,别难过,有分才有合,没有别离,哪来重逢,说不定今天甫别,明天又相遇了,你好好地跟着你十大哥,有机会时,胖师父会去看你。” 说罢,目光倏然转向穆乘风道:“剑主目下意将何往?”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我打算先到‘洞庭’一游,你呢?” 胖弥勒道:“先回我那破洞里去参几天枯禅,然后再出来找机会化化‘缘’。” 穆乘风懂得胖弥勒这句“找机会化化缘”的意思,于是颔首会心地一笑,又道:“那么你现在就回去?” 胖弥勒点头道:“早点回去早点参完枯禅,早点出来化缘不好么?” 穆乘风笑笑道:“好当然是好,可是峨嵋的事怎么办,你不管了么?” 胖弥勒一怔,翻动着豆眼道:“峨嵋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穆乘风道:“你忘记那柴老大对峨嵋和尚交待过的话了么?” 胖弥勒想了想,道:“你以为柴老大他还会再来峨嵋?” 穆乘风道:“柴老大他焉能做得了主,‘七星宫’既已对峨嵋和尚定下了限期,以我猜料,三天之后,‘七星宫’必将有大批高手前来峨嵋骚扰!” 这话不错,也是必然的情势! 胖弥勒翻动着豆眼道:“照此说来,我胖和尚暂时倒是不能走了。” 穆乘风道:“要走,必须等过三天,到第四天天亮以后。” 胖弥勒微一沉思,道:“好吧!剑主既然这么说,我胖和尚就看在同是和尚一脉的份上,在这峨嵋山上找处地方,委屈自己等过三天好了。” 穆乘风轻声一笑,道:“别说得那么可怜兮兮的,谁要委屈你了,伏虎寺那么大,你自己不愿意进去,那能怨谁!” 胖弥勒嘻嘻一笑,道:“谁说我不愿意进去了,适才之前,不是还和你一起进去过,躲在那大雄宝殿里歇过腿,耍过把戏的么?” 穆乘风道:“适才之前虽然进去过,但那是暗进,暗进与明进可是大大的不同。” 胖弥勒翻翻豆眼道:“怎样大大的不同?” 穆乘风淡淡地道:“暗进无人知道,如是明进,只要你在伏虎寺外一站,我敢保证伏虎寺的礼钟会立刻鸣彻长空,接着是天愚掌教率众列队恭迎的场面!” 胖弥勒突然叫道:“呵呀,我的天!这样一来,岂不要了我胖和尚的命,折了我胖和尚的寿么?我胖和尚还想多活几年,那怎么行!”一颗大光头摇晃着接着又道:“不行!不行!胖和尚天生苦命,宁愿露宿山野,饥啃干粮,渴饮山泉,可也不愿折了寿!” 穆乘风淡笑了笑,道:“好了!到此为止,事情就这样决定,三天过后你只管返回你那‘圣心洞’去参你枯禅,但愿你别耽误了时间,早些参完枯禅,早些儿出来化点‘善缘’,多结点‘功果’!” 胖弥勒突然一收嘻笑之态,敛容道:“这个剑主尽管放心,对化‘善缘’结‘功果’的事情,我胖和尚是向来从不后人,绝对耽误不了时间!” 穆乘风点点头道:“如此,我们也该分手。”语声微顿,转望垂首默立旁边的东方兆荣一眼,又道:“对于荣弟,你如果有什么需要交待嘱咐的话,该可以……” 胖弥勒摇头笑接道:“这小鬼头,精灵得比只猴子还要精……” 他此语甫出,话音未落,东方兆荣已飞快地接口道:“胖师父,你怎么骂小荣是猴子!” 东方兆荣本性天真活泼,稚气未脱,而且天赋聪慧,虽只十四岁大的年纪,却刁钻精灵无比! 他默立一旁,早就有点不甘寂寞,要不是因为穆乘风和胖师父所谈的,都是他不便多嘴插口的正事,他早就开口了。 胖弥勒生性滑稽诙谐,不拘小节,由于东方兆荣自襁褓中就由胖和尚抚养调教,平素耳濡目染,实受胖和尚的影响很大。 何况胖弥勒对他一向又极宠爱,往常除练功时督促稍严之外,师徒两个向来就是无拘无束,嘻笑闹惯了的! 因此,东方兆荣一听胖师父把他比做“猴子”,他既是早就不甘寂寞,怎会不抓着这个机会、这个理,不立刻插嘴开口叫起来。 胖弥勒闻言,立时豆眼一瞪,叱说道:“小鬼头,现在不准你多嘴打岔!” 第503章 老辣 东方兆荣被叱,虽是未开口,但却撅起了小嘴巴,咕噜的自言自语地道:“这倒真好像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东方兆荣这种自言自语的心意,胖弥勒岂有不知之理,最好不加理会,他就没有了调皮,否则,一理他,保险就没有个完,保险会滔滔不绝的,抬出一大篇足以令人词穷语塞的大道理来。 是以,胖弥勒便不答理他的话,望着穆乘风哈哈一笑,道:“你看看,我这个胖和尚师父只不过做了个比喻,他就立刻提出抗议反咬上一口,说我骂他了。” 穆乘风笑了笑,没有接话。 事实上在这种情形下,他有点不便说什么。 胖弥勒接着又道:“剑主请想想看,像这种样子,对他,我这个胖师父哪里还有什么好交待嘱咐的话好说,何况他又是跟着你这位当代奇才的‘寒木剑主’去,我胖和尚自是没有什么好交待嘱咐的了,倒是……”语锋一顿,倏然敛容望着东方兆荣说道:“小荣,今后你跟着十大哥,可得听话,不准顽皮惹事,知道么?” 他嘴里虽说没有什么好交待嘱咐的,但是毕竟还是忍不住,要交待嘱咐两句。 这也就是人之常情,也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心! 东方兆荣立刻点头答道:“小荣知道。” 胖弥勒颔首一笑,豆眼望了望穆乘风,道:“跟着十大哥,只要好好的听话,包你有不少的好处,准比跟着我这胖和尚师父强胜多多!” 穆乘风含笑接口,说道:“如果没有好处怎么办?” 胖弥勒翻动豆眼道:“除非你不喜欢他,除非你愿意他受人欺负、吃人亏,丢你这个做大哥的脸,那就难说了!”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道:“你真够老辣的,看来你像是把我吃定了!” 胖弥勒嘻嘻一笑道:“我胖和尚是沾了宝贝徒弟的光,若说能够吃定你,大概也就只此一回,绝无第二回的机会了!” 穆乘风淡笑了笑,没有接话。 东方兆荣忽地一抬头,两只大眼睛凝望着胖弥勒叫道:“胖师父……” 胖弥勒道:“小荣,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东方兆荣神情有点嗫嚅的道:“小荣能请问您一件事情么?” 胖弥勒道:“你想问什么事情?” 东方兆荣并未立刻发出心中想问的事情,偏着头,眨眨大眼睛,沉思地想了想,道:“胖师父能答应一定告诉小荣么?” 胖和尚心中忽地一动,翻着豆眼笑骂道:“小鬼头,你和师父也动起鬼心眼来了?” 东方兆荣脸儿微微一红,辩白地道:“这绝不是小荣敢和您动鬼心眼,而是……怕您不肯告诉小荣,所以才想事先求得您的……” 胖弥勒含笑截口道:“少废话巧辩,你想问什么事情,就直截了当地问吧!”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道:“如此,胖师父您已经答应一定告诉小荣了?” 胖弥勒豆眼一瞪,道:“小鬼头,告诉你,和胖师父动鬼心眼没有用,还得要看你问什么事情,能够告诉你的自然告诉你,不能告诉你的休想知道。” 东方兆荣脸色神情忽地一黯,摇摇头道:“如此,小荣不想问了。” 胖弥勒翻了翻眼睛道:“小荣,你已经断定,胖师父一定不会告诉你想问的事情了么?” “是的!”东方兆荣点点头道:“所以小荣才不想白问了。” 穆乘风突然接口说道:“荣弟,你想问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将来到了你该当知道的时候,不用你师父告诉你,我也会告诉你的。” 东方兆荣略一迟疑,随即点头道:“如此,小弟听大哥的话就是。” 语声顿了顿,接道:“其实是怎么回事情,小荣已猜到了大概,所以要问的原因,只是想明白一点详情,清楚自己的身世而已!” 胖弥勒闻言,不禁朝穆乘风望了一眼,倏地哈哈一笑,道:“小荣,你这小鬼灵精,实在太精灵太厉害了,你猜料的不错,胖师父也不想瞒你,刚才突然点你的昏穴,和你十大哥所谈的,正是有关你的身世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你十大哥既然已经答应你,到时候自会告诉你,你也该放心了!” 东方兆荣点点头道:“有了十大哥的承诺,小荣哪还有个心的,但是这一来,小荣心里也就更明白了!” 胖弥勒目光一凝,道:“你更明白什么了?” 东方兆荣眨了眨大眼睛道:“小荣更明白小荣的父母必是被恶徒杀害了,凶手必定是一位武功极高极厉害的黑道魔头,所以您才说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肯告诉小荣,是怕小荣知道真像之后,忍耐不住去找那魔头拼命报仇,枉送了性命!” 这番猜料,虽然不能是完全对,但是说得合情合理,头头是道,十足的表现了他过人智慧! 胖弥勒听得,内心不禁大为高兴非常! 的确,有徒聪慧若此,做师父的内心怎得不大为高兴呢! 高兴可是高兴在心中,脸上神色却做作地倏然一沉,叱道:“小荣,你休要自作聪明,胡乱猜想一通,你猜料的虽然似乎颇合情合理,但只能说是猜对了一部分,至于那现在还不到时候不告诉你的真正原因,倒不是为了怕你忍耐不住去找那恶徒拼命报仇,而是那杀害你父母的凶手究竟是什么恶徒,胖师父虽已暗中查访了多年,直到现在仍未查出,实在是根本无法告诉你。” 语声一顿又起,正容说道:“好了!到此为止,这件事情你只能摆在心里,从此不准你再问,也不准你向人打听,明白么?” 东方兆荣神色凄黯地点头,答道:“小荣明白了,也记住了。” 这时,穆乘风接口问道:“荣弟,你有什么事情,要问你胖师父的没有?” 东方兆荣摇头道:“小荣没有了。” 穆乘风笑了笑,道:“如此,我们该走了。” 话落,向胖弥勒拱手一揖作别,东方兆荣也恭敬的向胖弥勒行礼拜别,随着穆乘风腾身飞射出古柏长林而去。 傍晚,是天色刚黑,万家灯火齐明的时候。 岳阳城外,飞驰来了一黑一黄两骑骠骏的健马。 黑马在前,是一位身着黑衣,脸色神情冷峻凛人的少年书生,马鞍旁挂着一只蛟皮长袋。 黄马在后,是一位圆圆脸孔,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模样儿天真活泼惹人喜爱,身穿布衫裤,年约十三四岁的大男孩。 大男孩腰间斜佩着一柄鳄鱼皮鞘、象牙把柄的弯形短刀,马鞍旁则挂着一只四尺多长黑布长袋。 黑布长袋内装何物?久闯江湖的人一望即知,那里面装的必然是柄长剑之类的兵器无疑。 这大男孩好神气,十三四岁的年纪,竟然携带着长短两件兵刃。 由此可知,这大男孩必定有着不凡的武功身手,身怀绝学,不然…… 不过,话回过来说,这大男孩若是果真身怀绝学功力,身手不凡,那前面黑马上的黑衣少年书生,则更必是个高手! 两骑健马飞驰到了一家“兴隆”客店门外,黑衣少年忽地一收马缰停了下来,回头朝后面黄马上的大男孩说道:“荣弟,你很累了吧?我们就在这里落店休息一会,然后再去‘岳阳楼’尝尝湖鲜,乘夜雇舟一游夜岛,好么?” 原来这两人,正是那穆乘风和东方兆荣。 东方兆荣闻言,立即一点头道:“好!十大哥,你怎么说便怎么好。” 穆乘风一笑,飘身下了马背,解下马鞍旁的蛟皮长袋,东方兆荣也跟着跃下马背,解下黑布长袋,提在手里。 这时,“兴隆”客店里已经迎出来一名三十岁上下年纪,身体精壮的店伙计,朝穆乘风和东方兆荣哈着腰,满脸堆笑的说道:“两位公子请往里请,小店的房间最干净最清静。” 边说着,边伸手接过了穆乘风和东方兆荣手里的马缰绳。 穆乘风星目深望了这名精壮的店伙计一眼,道:“小二哥,我们要一间最清静的上房。” 那精壮的店伙计忙不迭地点头道:“有,有!小店的上房不但最清静,而且设备夸称全岳阳第一,公子您看了包准满意。” 穆乘风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那精壮的店伙计说话间,已把手里的马缰,交给了另外专司饲马的伙计,朝穆乘风一哈腰,道:“两位公子请跟小的来,小的为公子带路。” 说着抬腿迈步在前,往店里走了进去。 经过店堂时,穆乘风星目一扫柜台里坐着的帐房先生。 那是个五十多岁年纪,颏下留着一撮稀疏的山羊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的精瘦老头儿。 帐房先生的两只眼睛,本在透过老花眼镜,向跨进店堂来的穆乘风凝目注视,脸上微现异色,一见穆乘风的目光扫视过来,心中似乎微微一惊,竟连忙头一低,避开了穆乘风的目光。 第504章 摸底 穆乘风虽然并不识得这位帐房先生,但是因他那有点异于常态的举动,立时引起了穆乘风的一丝疑念,心中不由为之暗暗一动。 不过,他并没有在店堂里稍事停留,也未朝那帐房先生多望上一眼,装着毫未在意的神色,潇洒地跟在那名带路的伙计身后向里走去。 穿过两重院落到了一排环境清幽的房舍之前,那名店伙计伸手推开当中一间的屋门,侧身哈腰,含笑地说道:“两位公子请看看还满意不?” 穆乘风迈步跨入屋内,星目略一扫视,颔首道:“很好,就这间好了。” 店伙计又满脸笑意地哈着腰道:“两位公子请稍坐休息会儿,小的这就去泡茶拿水来。” 说罢,转身快步而去。 穆乘风随手把手里的蛟皮长袋放在桌上,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向东方兆荣笑了笑道:“荣弟,这几天马不停蹄,一个劲的赶路,你大概很累了吧?先坐下歇息吧!” 东方兆荣一边摇着头,一边眨动着两只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这间客室里的布置设备,道:“累是有点儿,但并不很累。” 说话间,也把手里的黑布长袋放在桌上,在穆乘风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话锋忽地一转,道:“十大哥这客房布置得好漂亮,我还是头一回住呢!”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这样漂亮的客房我也从未住过,刚才那店伙计确未吹嘘,这样的上房不但是全岳阳足可夸称第一,就连那天子脚下,北京城里的大客店,像这样漂亮的上房只怕也很少见。” 东方兆荣点了点头,大眼睛略一眨动,忽射奇光地望着穆乘风问道:“十大哥,刚才那个店伙计,您看出来了没有?”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荣弟,你已经看出来了么?” 东方兆荣点头道:“小荣只看出来一点儿,不过还拿不定。” 穆乘风道:“那就说说你看出来的那点看看。”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道:“脚步沉稳矫健,双眼灼灼有神,似乎不是个普通的店伙计。” 穆乘风颔首道:“够了,你说得一点不错,他确实不是个普通的店伙计。” 东方兆荣道:“十大哥,等会他来了,要不要我试试他?” 穆乘风笑道:“赶了几天路,没有机会顽皮,你有点坐不住了,是不是?” 东方兆荣一伸舌头,道:“十大哥,您好厉害,我还没有顽皮呢,您就先把顽皮的帽子给小荣扣上了!” 穆乘风笑了笑,忽然低声说道:“那家伙身手虽然看似不差,但是还不值得你出手试他,要试就得试个像样儿、够份量的,你明白么?” 东方兆荣大眼睛一眨,疑惑地道:“您是说那个架着老花眼镜的帐房先生?” 穆乘风颔首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么?” 东方兆荣连忙摇头,“不!十大哥您看的怎会有错,小荣哪会不相信。” 穆乘风道:“那你还有什么疑惑的?” 东方兆荣脸色不由微微一红,讪然笑了笑,道:“小荣只是疑惑那个瘦老头儿,会不会真能够得上份量?” 穆乘风道:“这么说,你还是不信我的话?” 东方兆荣神情一窘,连忙又摇头道:“这个……这个……” 他接连说了两个“这个”,竟未“这个”出一句解释来,一张脸孔不禁胀得通红,终于垂首赧然不语。 穆乘风笑了笑,道:“荣弟,那帐房先生看来虽然十分的不起眼,但是我敢说要比那个店伙计够份量得多了,这是因为你没有注意,所以才未发觉。”话音一顿又起,接道:“不过,目前可不准你去试他!” 东方兆荣一抬头,问道:“为什么?” 穆乘风又问道:“荣弟!我问你,你将如何试他?” 东方兆荣眨眨眼睛道:“自然是找机会了。” 穆乘风道:“我知道是找机会,但是理由?” 东方兆荣微微一怔道:“这个……” 穆乘风道:“找机会也就是找理由,对不?” 东方兆荣眼睛一亮,点头道:“这难道不够么?”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荣弟,我再问你,你知道他们是什么路道么?” 东方兆荣摇摇头道:“如是知道,也就不会想找机会试他了。” 穆乘风道:“但是我却正因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路道,所以目前才不准你去试他,这道理,你明白么?” 既然不知对方的“路道”,按常情就应该让东方兆荣去找机会试试“摸底”,怎地竟反而不准东方兆荣去试,还问东方兆荣明白“道理”不? 这是什么“道理”? 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东方兆荣既被其胖和尚师父喻作“小鬼灵精”,其聪明智慧已是不言可知。 穆乘风不准他去试的“道理”是什么,东方兆荣大眼睛转了几转,终于突有所悟,双眉微微一扬,道:“小荣明白了!”语声倏然一低,接说道:“十大哥,你是怕‘打草惊蛇’,怕他们是‘追魂堡’的眼线对么?” “不错!”穆乘风颔首道:“刚才我经过店堂时,那帐房先生似乎很注意我,可能已经猜料到我是谁了,你要是一试他,岂不令他更加提高警惕了么?” 果然是这个“道理”,“小鬼灵精”毕竟不同等闲,确实聪明过人! 东方兆荣点了点头,眨眨大眼睛,又问道:“那么,什么时候才可以试他呢?”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那就得要看情形。”语声倏然一低,道:“大概是那伙计来了。” 话音甫落,门口已出现一人,但是意外地并不是那个店伙计,而是一位人品俊秀潇洒的白衣少年美书生。 白衣书生身形一现,立即朝穆乘风一揖,拱手道:“十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穆乘风脸色微微一变! 但旋即镇定地站起身子,拱手欠身道:“是的,阁下。” 原来是熟人,这白衣少年美书生正是前次在洛阳城外荒坟场,以三招奇奥绝伦的掌法,迫得穆乘风认败的贺云卿。 贺云卿笑了笑道:“十阁下,我可以入内谈谈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当然可以,阁下请进。” 贺云卿微笑道:“如此,请恕我冒昧打扰。” 说着潇洒地举步入室,也不待穆乘风肃客让坐,竟自在穆乘风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穆乘风笑道:“十兄请坐,请恕小弟不徒作虚礼客套了。” 穆乘风浓眉一轩,道:“如此才好,也才是我辈英雄本色。” 说着也就落了座。 贺云卿笑了笑,目光倏然转望着东方兆荣问道:“小兄弟,你认识我吗?” 东方兆荣自贺云卿现身,圆圆的脸孔上就显露着奇异的神情,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闪灼着奇采地在贺云卿的脸上、身上直打转。 “小鬼灵精”的这种神情,贺云卿看在眼里,心中虽忍不住有点暗暗好笑,但是表面上装着视若未睹的样子,直到此刻,这才望着东方兆荣发问。 东方兆荣闻问,立即眨动着大眼睛道:“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却……” 贺云卿笑接道:“想不起来,是不是?” 东方兆荣点头道:“正是一时想不起来。” 贺云卿笑道:“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要多费脑筋去想了,明白么?小鬼头。” 为什么“不要想了”,东方兆荣本来不明白,但是由于最后的那一句“小鬼头”,却使东方兆荣明白了,心中突有所悟的大眼睛陡地一亮,惊喜地道:“啊!您是……” 贺云卿飞快地接口说道:“贺哥哥,你呀白了么?” “贺哥哥”就“贺哥哥”,为何还要加上一句“你明白了么”? 这话实在有点耐人寻味。 “小鬼灵精”就是“小鬼灵精”,聪明伶俐过人,一点即透,连忙点头道:“小荣明白了。” 点头答话间,大眼睛连连眨动,忽然笑嘻嘻地道:“贺哥哥,您这么一改装束,好漂亮呀!嘘嘘,难怪小荣要认不出您了。” 敢情东方兆荣和贺云卿是认识的,只是贺云卿原来不是这个装束而已。 穆乘风在旁听得心中不由暗暗忖道:“贺云卿原来是个什么样的装束呢?……” 他暗忖中,贺云卿已经笑说道:“小鬼头,你现在不是已经认出来了么?” 东方兆荣笑嘻嘻地道:“要不是那句‘小鬼头’,小荣又怎会认出您呢!” 东方兆荣的口气,显然他和贺云卿不仅原本认识,并且还是时常见面很熟很熟之人,“小鬼头”也正是他们平常习惯的称呼无疑! 否则,东方兆荣又怎能由一句“小鬼头”的称呼上,立即悟出、认出改换装束的贺云卿来呢!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道:“贺哥哥,您和十大哥动手,不用说,一定是您输了,对不?” 贺云卿双眉微扬,道:“小鬼头,你凭什么认定是我输了?” 东方兆荣道:“什么也不凭,因为小荣心里十分明白,您的功力虽然比我小荣强胜一筹,但却绝对强不过穆乘风,胜不了十大哥!” 第505章 赌约 言下对穆乘风的武学功力,似是充满着极深的信心! 贺云卿笑着望了穆乘风一眼,说道:“小鬼头,看来你对十大哥的武学功力,信心到是十分强得很嘛!” 他这声“十大哥”是跟着东方兆荣的口气喊的,是以喊来极其自然,全无半点扭怩异样之态。 东方兆荣正容说道:“当然!以十大哥的一身所学造诣修为,放眼当今天下武林,实在很难找出一两个敌手呢!” 这话,说的确是实情,也绝未替穆乘风吹嘘。 他说的虽然确是实情,绝未有半点吹嘘,可是,穆乘风本人却听得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忍不住接口说道:“荣弟,不许你说这种夸大之言,落人讥议……” 东方兆荣眨动着大眼睛道:“十大哥,小荣说的乃是实话,而且这话也不是小荣说的呢!” 不是他说的是谁说的,穆乘风心里自然雪亮,但是他仍然摇头道:“也不许你这么说!” 贺云卿突然含笑说道:“十大哥,兄弟和小荣说话,请你不要插嘴打岔好么?” 穆乘风道:“贺兄,这并非是在下要插嘴打岔,实在是……” 不待穆乘风话完,贺云卿又接口道:“是怕别人听了会不顺耳,因而引起反感麻烦,是不?”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挑,道:“在下虽然并非怕什么麻烦之人,但是总觉得……” 贺云卿再次含笑接口道:“十大哥,兄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兄弟应该除外,因为兄弟绝不是那种气量狭窄之人!”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如此说,贺兄是不会介意的了。” 贺云卿摇头道:“十大哥你请放心,兄弟绝不会介意这种话的。”语锋微微一顿,倏又目视东方兆荣问道:“小荣,你说这话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 尽管东方兆荣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胖和尚师父,除非胖师父沉下脸时,心中有着畏惧外,可是对于穆乘风,尽管穆乘风对他的言语态度都十分温和,但穆乘风那冷峻高傲的气质,在他的小小心灵上,却有着一股无比的,不可冒渎的威仪,怀着十二分的敬服,由敬而生畏! 是以闻问之后,不由有点犹豫地,两只大眼睛试探地望望穆乘风,见穆乘风并无任何表示,这才回答贺云卿说道:“是胖师父说的。” 贺云卿一听是胖和尚说的,倒不禁有些颇感意外地怔了怔! 因为贺云卿深知胖弥勒的性情为人,虽然滑稽诙谐,游戏风尘,有点玩世不恭,但是向来从不轻言赞许人,纵或有时赞许人一两句,也只不过说两句“马马虎虎”、“过得去了”之类的话,最多也只赞扬一句“不差,可以当得上武林一流好手,天下皆可以行得了”而已。 前回在洛阳西城外,贺云卿虽曾以佛门罕世奇学“幻影掌”的精粹三招,迫得穆乘风垂手认败,但是他心里也十分明白有数得很,那是穆乘风一时不察,才上了他的当,若是知道那是佛门“幻影掌”的话,他岂能占得丝毫便宜,论功力武学,他也有自知之明,绝不是穆乘风手下百招之敌! 其实,这是他贺云卿高估了自己,并不了解穆乘风的师承和实际武学功力,否则他就不会有“不是百招之敌”的想法了。 也就是因为他对穆乘风的师承,和实际武学功力并不了解,才对东方兆荣的话感到意外惊讶,有些怀疑不信真是胖和尚说的,不相信穆乘风的一身武学功力,高到比他想像的还要高,竟然高到武林难有敌手之境。 然而尽管他心中有点不信,可是东方兆荣那种素来少见的正经神情,却又使他觉得东方兆荣的话,似乎绝非子虚,确有可能是出之于胖弥勒之口,因此他心中不由暗暗忖道:“难道是胖和尚对东方兆荣故作夸大之词不成?……” 可是转而一想,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对,认为这实在没有道理,也不合胖和尚的为人和性情。 东方兆荣既是聪智过人的“小鬼灵精”,贺云卿脸上那犹疑不信的神情,他焉有看不出的道理,是以,就在这贺云卿疑信参半的暗暗忖想之际,“小鬼灵精”突然嘻嘻一笑,问道:“贺哥哥,你可是不信?” 这话,问得贺云卿的俊脸不禁微微一红,一时之间颇为有点不好回答。 的确,当着穆乘风面前,他怎好点头答说“不信”呢? 若是摇头说“信”,则未免有点言不由衷,而他也不愿作此违心之言。 幸而他也是个聪明绝顶,极具急智之人,心念电转之间,立即微笑着改变话题地望着东方兆荣,反问道:“荣弟,你知道我和十大哥动手的结果,是谁胜了么?” 东方兆荣对于此问并未立刻作答,因为他想到贺云卿此刻突然提出此问,很显然的是贺云卿获胜无疑! 但是,贺云卿真能胜得了穆乘风么? 他实在不敢相信,于是,他一双大眼睛不由地,含着询问之色地转望了穆乘风。 穆乘风一见他目光转望过来,自然明白他的心意,遂即淡笑了笑,道:“是我输了!” 话出自于穆乘风的亲口,东方兆荣不信也非得相信不可了。 但是,他大眼睛转了转,竟忽地一摇头,道:“不,我不相信!” 贺云卿问道:“为什么?” 东方兆荣道:“不为什么,小荣就是不相信!” 贺云卿道:“可是总应该有个道理呀?” 东方兆荣道:“小荣的道理,也就是不相信十大哥会输!” 贺云卿笑道:“这是十大哥亲口说的,难道你不信十大哥的话?” 东方兆荣摇头道:“小荣自是不会不信十大哥的话。” 贺云卿道:“那你为何不信?……” 东方兆荣接口道:“以小荣猜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贺云卿道:“你以为会有什么缘故?” 东方兆荣沉思地眨了眨大眼睛,道:“以小荣猜想,若不 是十大哥存心相让,便是十大哥一时未注意,上了你的当所致。” 贺云卿笑笑道:“以十大哥的才智,你想会有可能上我的当么?” 东方兆荣微一迟疑,摇摇头道:“这似乎……” 下面未说出的话应该是“不会”两字,但却被穆乘风摆手阻住,低声说道:“店家来了。” 倏地转向贺云卿,朗声说道:“贺兄来此几天了?” 贺云卿也立即朗声答道:“小弟来此已经两天了,因贪恋这里的湖光景色,所以才想多玩两天,想不到竟而得和十大哥相遇……” 说话间,那名年轻精壮店伙计,已提着茶水走了进来,一见贺云卿在座,只微感意外地怔了怔,随即谄笑道:“二位公子原来是认识的,这真太巧了。” 贺云卿笑说道:“是啊!我一个人正感有点寂寞乏味,如今可好了,有伴啦!” 店伙计笑道:“如此三位公子正好结伴同游,在此地尽情地多玩上几天了。” 贺云卿点了点头。 店伙计放下茶水,并替三人倒了三林热茶,这才哈哈腰笑问道:“三位可要吃点什么不要?” 穆乘风摇头道:“不必了!我们歇会儿到岳阳第一楼去吃湖鲜去。” 店伙计道:“那也好,小的是专职伺候这里上房客人的,三位如有什么事情,请招呼小的一声就好了。” 说罢,朝三人哈了哈腰,出房而去。 房内有着刹那的沉默,直到店伙计的脚步声去远了之后,穆乘风这才目视贺云卿问道:“贺兄也住在这后院上房中么?” 贺云卿伸手指指隔壁的上房,点头含笑道:“小弟就住在那边。” 穆乘风又问道:“贺兄可是要兄弟履行赌约来了?” 贺云卿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十大哥你休要误会。” 穆乘风道:“但是在下却希望,你贺兄能够早点提出赌约之事。” 贺云卿笑问道:“那是为什么?” 穆乘风道:“因为早点行完赌约,在下也好早点了却一桩心事,免得有如芒刺在背似地,常挂在心头。” 贺云卿眨眨眼道:“十大哥如此一说,小弟虽有让你十大哥如愿之意,可是……”语锋微顿,沉吟了刹那,接道:“小弟,目前实在还没有想到,有什么需要请你十大哥帮忙代办的事情,所以也就只好请你原谅,暂让小弟保留着这份光荣的权利了。” 穆乘风耸耸肩道:“贺兄要如此,在下就无可奈何了。” 东方兆荣在旁虽然还不大明白,二人所言的“赌约”是怎么回事,但从谈话中已略知大概,不由转动着一双大眼睛,插嘴说道:“贺哥哥,您何不就随便找桩什么事,请十大哥帮忙代办一下不就结了么,何必定要保存着这份权利,使十大哥心中不安呢!” 贺云卿星目忽地一瞪,道:“小鬼头,你知道什么?要你多嘴!” 东方兆荣嘻嘻一笑,道:“不要我多嘴就不多嘴好了,不过……” 第506章 读书 贺云卿星目倏又一瞪,截口道:“小鬼头,你是想找打么?” 东方兆荣吐了吐舌头道:“好凶!” 说着却朝穆乘风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穆乘风见状不禁莞尔一笑,倏又目视贺云卿问道:“那么贺兄的来意是……” 忽然想起贺云卿和东方兆荣原本相识很熟,是以立即顿声住口,停下了话锋。 但是贺云卿却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弟是因为听到你和小荣的谈话,特地向你们释疑而来。” “哦……”穆乘风淡淡地道:“如此说来,贺兄倒是有心人了。” 贺云卿俊面不由微微一红,讪讪地道:“十大哥,小弟实在并不是有心窃听的。”话锋一顿又起,接道:“十大哥,这里的帐房先生,你们不用试他了。” 穆乘风星目异采飞闪地道:“贺兄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么?” 贺云卿摇头道:“小弟虽然尚不知他的出身来历,但却已知他是当今江湖上,一个新崛起的组织‘七星宫’的部属,这间客店也就是‘七星宫’的联络处所。” 穆乘风惊奇地道:“你也知道‘七星宫’?” 贺云卿道:“小弟是前夜才知道的。” 穆乘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贺云卿道:“和刚才无意中听到十大哥和小荣的谈话一样,偶然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 穆乘风道:“在什么地方?” 贺云卿道:“也就在这间屋子里。” 穆乘风道:“什么时候?” 贺云卿道:“前天午夜时分,正当小弟行功调息进入天人交会,浑然忘我之际。” 穆乘风道:“他们谈话的声音,一定很低很低吧?” 贺云卿点头道:“是的,若非小弟正值行功之际,虽是夜静更深,万籁俱寂的时分,虽只是一墙之隔,恐怕也未能听得到呢!” 穆乘风道:“知道那两个是什么人么?” 贺云卿道:“一个便是那帐房先生,另一个是穿着紫袍,貌相威武,身材伟岸,年约五旬开外的老者。” 穆乘风略一沉思,又问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贺云卿道:“要点是‘七星宫主’接到飞鸽传报之后,已决定派出三名绝顶高手,率领五十名一流好手,前往某处当面听答覆,对方如不答应,将不惜……” 穆乘风心中倏然一动,接口道:“不惜血洗全寺,是不是?” 贺云卿神情愕然一怔,道:“十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我是猜想的。” 贺云卿星目倏然深注,问道:“如此,十大哥已经知道,这‘全寺’是指的哪一座寺庙了?” 穆乘风颔首道:“峨嵋伏虎寺。” 贺云卿心中猛然一惊,道:“原来他们是要对付峨嵋!”语声一顿又起,问道:“十大哥知道他们要峨嵋答应什么?” 穆乘风道:“归顺臣服,峨嵋、少林、武当三派,皆是其震慑天下武林道的阶梯。” 贺云卿心头凛然一震,眨眨星目道:“这么说‘七星宫’的企图极不简单了?” 穆乘风颔首轻“哦”了一声,语调淡漠地道:“称霸武林,君临天下。” 话锋一顿,倏然凝目问道:“贺兄可知那‘七星宫’的宫址设在何处么?” 贺云卿摇头道:“不知道。”话题一变,接道:“十大哥,天时已经不早了,小弟已觉得有些饿了,十大哥如不见弃,今晚便由小弟作东,前往‘岳阳第一楼’一尝‘洞庭湖鲜’如何?” 不待穆乘风答言接话,东方兆荣已高兴的抢先拍手赞成道:“好,那真太好了!‘洞庭湖鲜’的味道又鲜又美,令人百吃不厌。” 忽地望着贺云卿嘻嘻一笑,又说道:“贺哥哥,只要您舍得,就是请上一百次,我小荣绝不客气一次!” 贺云卿笑骂道:“小鬼头,你别做梦,今天你可是沾了十大哥的光,要不然你休想!” 东方兆荣眨眨眼睛,道:“贺哥哥您怎地越来越小气了。” 贺云卿轻哼了一声,道:“对别人我绝不会小气,唯有对你这小鬼头可不同。” 东方兆荣道:“为什么?有道理么?” 贺云卿道:“道理就是对你绝对大方不得!” 东方兆荣笑嘻嘻地道:“贺哥哥,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贺云卿道:“打什么商量?” 东方兆荣道:“您对我小荣大方些,多请几次客,我小荣不但一定听话,并且还帮您的忙的,不然呢……”话锋故意顿了顿,诡秘的一笑,接道:“我这个‘小鬼灵精’,可就要变成个‘小坏蛋’了!” 贺云卿双眉忽地一扬,瞪目哼声道:“你敢!小鬼头,你要是不怕我整治你,你尽管做‘坏蛋’好了,看我能不能剥你的皮!” 东方兆荣吐吐舌头道:“好凶,贺哥哥,你不但越来越小气,可也越来越……” 这时,穆乘风忽地抬手一摆,截断了东方兆荣的话锋,说道:“荣弟,好了!不许再顽皮胡闹下去了。”语声一顿即起,望着贺云卿说道:“贺兄,今晚且由在下作东请客好了。” 说罢,也不待贺云卿接话,人已离座站起,一手拿起蛟皮长袋,神情潇洒抬手作了个肃客先行之势,道:“贺兄请。” 贺云卿连忙站起身子,拱手道:“不敢当,十大哥您先请。” 穆乘风淡然一笑,也就不多作客套,洒脱地举步先行,东方兆荣也拿起桌上的黑布长袋和贺云卿同行随后。 三人刚跨出后院,迎面快步走来了那名年轻精壮的店伙计,朝三人一哈腰笑问道:“三位,要出去么?” 穆乘风微一颔首,一伸手递过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道:“这是房钱,够么?” 店伙计慌不迭地道:“尽够尽够了,还有得多呢!” 穆乘风道:“多下的赏你了。” 店伙计哈腰谢了谢,忽地凑近一步,鬼祟地低声说道:“刚才有两个人来查问过公子。” 穆乘风星目寒电一闪,冷哼一声,道:“查问我什么了?” 店伙计道:“查问公子是不是姓十?” 穆乘风一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姓十,小二哥,你是怎么回答那两个人的?” 店伙计道:“小的因为不知公子是不是姓十,所以就回了个‘不知道’。” 穆乘风道:“那两人还问了什么没有?” 店伙计摇头道:“没有,那两位要小的转告公子,公子如是姓十,便请于今夜二更时分前往城东十里地一会。” “哦……”穆乘风微一沉思,问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样的穿着和打扮?” 店伙计道:“一个是四十多岁,满脸虬须的青衣大汉,一个是六旬开外的灰袍老者。”话声一顿,接着又问道:“公子认识他们两位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不认识,也许曾在什么地方会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吧了!” 店伙计忽然低声问道:“公子今晚要去么?” 穆乘风颔首说道:“他们既然邀我,岂能不去。” 店伙计眼珠转了转,做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公子,依小的看,您还是不要理他们,不去算了!” 穆乘风星目一凝,问道:“为什么?” 店伙计做作地微一犹豫,道:“小的看他们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公子去了,只怕……” 穆乘风微笑接口道:“恐怕会吃他们的亏,是么?” 店伙计连连点头道:“是的!小的正是这个意思,公子明白就好了。” 敢情他劝穆乘风不要去的原因,是怕穆乘风吃那两个人的亏,以此看来,这店伙计的心肠倒是蛮不坏呢! 可惜,穆乘风对他的这份好心并不太领情,只淡漠地一笑,道:“谢谢你,小二哥。”话锋一顿,倏忽注目问道:“小二哥,你又怎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的呢?” 店伙计怔了怔,旋即赔笑说道:“这个,小的看得出来,他们身上都携带着兵刃,分明都是江湖上人。” 穆乘风轻声一“哦”,道:“如此说,小二哥,你的眼睛倒是很亮呢!” 店伙计哈腰谄笑道:“公子您多夸奖,小的们吃这一行饭,送往迎来,三教九流的客人见得多了,眼也就自然而然地磨练得亮了些。” 这话是有理,也是实情,在客店里当跑堂伙计,招待客人,各色各样的人物见得多了,那还不被磨出来。 穆乘风淡笑地点了点头,倏又注目问道:“小二哥,那么你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话问得很突然,非常出于店伙计的意外,不由楞了楞神,才迟疑地说道:“公子身着儒服,一派斯文的样子,自然是位读书人了。”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小二哥,你心中真把我看作个读书人么?” 店伙计神情怔怔地说道:“公子难道不是读书人么?” 穆乘风道:“小二哥确实没有看出来?” 店伙计摇了摇头,道:“小的确实没有看出来。”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既是确实没有看出来就算了。”话锋一顿又起,接道:“小二哥,那两位如果再来时,请你转告他们一声,就说今晚二更,我一定准时赴约!” 第507章 捧场 话落,洒脱地迈步自店伙计身旁走过,往外走了出去。 “岳阳第一楼”,开设在南大街上。 时当初更刚过,“岳阳第一楼”上正是灯火辉煌,座无虚席,生意最好最繁忙的时候。 然而,此刻的“岳阳第一楼”楼上虽然座无虚席,但全楼却是一片鸦雀无声,全无半点嚣闹吵嚷的声音。 为什么?…… 凝神听听就知道了,楼上正隐约的传出,那阵阵悦耳美妙的歌声,和悠扬的丝竹音响。 想是那歌唱的太好听,想是那唱歌的人儿太美妙的缘故吧!全楼的酒客都听得了入迷,看直了眼,所以才那么静! 悠扬的丝竹音响停歇了,美妙的歌声静止了,留给满楼酒客的是那绕耳的余韵,和感官上的享受与回味…… 蓦地,一声怪叫喝采突起:“好啊!唱得真好呀!” “妙呀!唱得妙极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接着怪叫。于是,赞美的词儿纷纷四起。 一位年约二十七八岁,面色略显苍白的蓝衫秀才,酸里酸气地说道:“珠喉宛转,甜脆悦耳,歌儿荡人心弦,人儿更美妙迷人非常。” 和蓝衫秀才同桌对座的一位中年灰衣文士,闻言轻声一笑,摇头晃脑地接口说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儿美妙胜似九天仙姬,色艺双绝,这‘岳阳第一楼’果然称得上‘第一楼’,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粗壮的大汉巨掌突然一拍桌子,操着北方口音,粗鲁地说:“他妈的好呀!老子走南到北?在江湖上跑了十几省,这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么好听的歌儿,看到这样漂亮唱歌的妞儿呢!”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 怪叫声此起彼落,你一句他一句的叫个不停。 “珊珊姑娘,再来一个风流些儿的!” 敢情,这“岳阳第一楼”的歌妓花名叫做“珊珊”。 就当这楼上怪叫声此起彼落,闹哄哄的时候,上来了一黑一白两位,英挺俊逸潇洒的少年美书生,和一个青衣大男孩。 他们,正是那穆乘风和那贺云卿、东方兆荣三人。 三人衣着虽然不华丽,但人品俊逸,气质洒脱而高华,令人一见,就会有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之感。 跑堂的店伙计本在忙碌地照应着其他的酒客,一见穆乘风等三人上楼,竟连忙抢步趋前,哈腰谄笑地说道:“公子爷您三位来晚了,已经没有好座儿啦!” 穆乘风浓眉微蹙地星目略一扫视全楼,抬手一指最后面紧靠着墙角,唯一的一张空桌子道:“那便是最坏的座位么?” 店伙计讪讪笑了笑,哈着腰道:“是的!也就只剩下那张桌子了,公子爷您三位要是不嫌……” 穆乘风淡淡一笑,接口道:“不要紧,我们就坐在那里好了。” 话落,举步洒脱地朝那张桌位走了过去。 那张桌子两面靠墙,只有两面可以坐人,而且座位均面对墙壁,是以凡是来这“岳阳第一楼”的酒客,大都宁愿和不相识的人同桌,大家挤挤,谁也不愿意去坐那个抬眼就碰着墙壁的位子。 的确,“岳阳第一楼”上既有着一位美若天仙的歌妓,谁又愿意放弃那眼睛“吃冰淇淋”的享受,去面对那墙壁呢! 穆乘风、贺云卿和东方兆荣三人才落座坐定,忽闻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诸位请先静一静,且听在下说几句话。” 穆乘风侧脸望去,只见通往内楼的帷幔前,站着一位身材颀长的青衣人,正向全楼酒客摇着双手,含笑着说。 于是,那些个怪叫的声音,立刻静止了下来,目光都集中投射在这身材颀长的青衣人身上。 店伙计这时正站立在穆乘风的身旁尚未离开,立刻讨好地低声说道:“公子爷,他就是珊珊姑娘的哥哥。” 穆乘风淡笑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那青衣人待至全楼酒客都静止下来之后,这才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承蒙诸位的爱顾捧场,在下这里代珊珊姑娘,向诸位谢谢了。” 说着拱手朝全楼酒客作了个环揖。 酒客中突然响起一声沙哑的轻笑,说道:“你是什么人,大爷们来捧珊珊姑娘的场,要你谢什么?大爷们不收你的,拿回去,快叫珊珊姑娘出来唱个风流些儿的吧!” 这人说话好不讲理,好蛮横!好邪气! 青衣人那张含笑的脸孔倏地一沉,说道:“朋友,你说话最好放客气些,也最好先静听在下把话说完……” 那说话声音沙哑的是一个突额凶睛,颊上有条寸多长的刀疤,穿着黑短衫裤的粗壮汉子,那副派头样子,谁都能一望即知,是地痞流氓之类混混儿。 青衣人话还未说,胡永彪凶睛倏地一瞪,嘿嘿一笑,截口道:“混账东西,竟敢顶撞你家大爷,大爷偏就不要听你的,有什么话,你去叫珊珊姑娘出来对大爷说吧!” 青衣人被骂,双眉忽地一挑,脸上泛起一片怒意,沉声道:“胡永彪!在下警告你,你最好放安份点儿,这岳阳城中你还能混口饭吃,不然……” “不然”怎样,却未接说下去,话锋一顿而止。 青衣人虽然话未接说下去,但其言下之意,谁也听得懂是什么。 胡永彪脸色微微一变,瞪目道:“朋友,你认识我胡永彪?” 青衣人冷冷道:“胡永彪,我们见过面么?” 胡永彪凶睛瞪视着青衣人,摇头道:“大爷好像从未见过你。” 青衣人语调冰冷地道:“既是没有见过,我又怎会认识你胡永彪!” 胡永彪目光闪动不定地说道:“那么,你朋友是?……” 青衣人一声冷笑道:“你胡永彪是岳阳城内有名的地痞混混,我们既然跑到这岳阳来开码头,对于岳阳城中的人事行情,岂有个不向人问问清楚不知道的,如此,你明白了么?” 这么一解释,胡永彪哪还有个不明白的,显然青衣人没有把他胡永彪放在眼内,否则怎会…… 心念电闪,凶睛倏瞪,嘿嘿一笑,道:“这么说,你也该知道我胡永彪的规矩了?” 青衣人目中寒芒一闪倏隐,道:“如此,你今晚是找麻烦来的了?” 胡永彪阴声一笑,道:“你明白就好,胡大爷向来是宽三不宽四,你们来此已经是第四天了,总该有个表示交待才行!” 原来,这青衣人和歌妓珊珊姑娘来到这“岳阳第一楼”才只第四天。 青衣人冷冷地道:“你胡永彪想要我怎样表示交待?” 胡永彪道:“你朋友如果还想在这岳阳城待下去的话,最好的交待是按规矩办理!” 青衣人道:“规矩如何?” 胡永彪道:“你不知道?” 青衣人道:“不太清楚。” 胡永彪嘿嘿一笑,道:“按你们每晚歌唱所得交纳半数。” 青衣人道:“交纳给谁?你胡永彪?” 胡永彪神气十足的道:“你也太小看你胡大爷了,你们每晚所得总共才有多少点儿,就是全都送给你大爷也未必瞧得上眼呢!你大爷只是为了手下的兄弟们,替他们张罗点儿酒钱茶资而已!” 青衣人淡笑了笑,道:“这话够动听的,也够你手下的那批弟兄们,感激你这位老大的。”话声一顿即起,接道:“如果我兄妹不愿交纳呢?” 胡永彪双目一挑,道:“那很简单,留下你兄妹这四天的所得,立刻离本地走你们的路!” 青衣人冷冷地道:“如果我不想走,仍要留在这里呢?” 胡永彪凶睛陡地一瞪,道:“那就恐怕由不得朋友你自己了!” 青衣人双眉微扬,目中寒电一闪.冷声道:“由不得我自己,你胡永彪难道要用强,赶我兄妹走不成吗?” 胡永彪道:“你朋友明白就好了!” 青衣人淡淡地道:“我可不信你胡永彪能赶得走我,动得了我!” 胡永彪嘿嘿一声阴笑道:“朋友,我胡永彪看得出来,你似乎并不简单,不过,你既是在江湖上跑码头的,也就应该明白‘强宾不压主’的俗语,希望你别自找难堪。” 青衣人神色冷漠地淡然一笑,道:“胡永彪,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再作解决吧!” 话落,也就不再理会胡永彪,转向一众酒客道:“诸位!珊珊姑娘向来的规矩是以三曲为限,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绝不多唱一曲,但今夜为了答谢诸位顾客捧场的盛情,也为了后到的三位公子,所以,珊珊姑娘决定破例一次,多唱一曲以谢诸位。” 说罢,双掌微举轻击了一下,帷幔内立刻又传出一阵悠扬的丝竹乐声。 青衣人侧身抬手一掀帷幔,正欲迈步入内。 蓦地,胡永彪忽地一声沉喝道:“朋友,你站住!” 青衣人放下掀起的帷幔,垂手冷然凝立,目射寒电地逼 视着胡永彪冷声道:“胡永彪,我已经说过了,待会儿再作解决,你还要如何?”胡永彪嘿嘿一声冷笑,道:“话,你朋友虽然那么说过,奈何你胡大爷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说着,身子已离座站起,迈步直朝青衣人面前走了过去。 第508章 打架 青衣人双眉微扬,脸色沉寒如冰地道:“胡永彪,我警告你,你最好别过来!” 胡永彪一向凶横成性,自是不会听他的,依然大踏步的直走过去。 这时,因为胡永彪的扰乱,青衣人只得再度举掌轻击。那刚起的丝竹声,便又立刻停息了下去。 穆乘风眼见这等情势,星目微转,忽然侧首,望着坐在贺云卿身后的东方兆荣,低声说道:“荣弟,你想不想管管闲事?”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道:“十大哥认为有这种必要么?” 穆乘风点头道:“要是没有,我就不会这么问你了。” 东方兆荣道:“十大哥,您可是怕那青衣人吃胡永彪的亏么?” 穆乘风摇了摇头,说道:“不!吃亏的必然是胡永彪。” 东方兆荣道:“您是要小荣去帮胡永彪?” 穆乘风又摇头道:“不是帮,是不让那青衣人出手,逼着胡永彪下楼去!” 这么一说,东方兆荣明白穆乘风的心意,是明着帮青衣人,实际却是暗助胡永彪,免得吃那青衣人的亏,心中不禁有点困惑不解地道:“十大哥,像胡永彪那样的地痞流氓,平日里凶横地方,作恶多端,让他吃点亏,让那青衣人教训他,杀杀他的凶性不好么?”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荣弟,你这话虽然不错,像胡永彪这种为恶地方的地痞流氓,的确应该加以教训,杀杀他的凶性。”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却不应该由那青衣人教训他。” 东方兆荣诧异地眨着大眼睛问道:“这是为什么?” 穆乘风道:“以后你自会明白,现在别问了,快去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东方兆荣转眼望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胡永彪已走到那青衣人对面五尺之处站立着,遂即连忙站起身子,而穆乘风却适时又低声地嘱咐道:“荣弟小心,千万不能让胡永彪遭了那青衣人的毒手!” 东方兆荣闻言,心中立时顿生警觉,微一点头,身形疾如电闪,已到了那青衣人与胡永彪两人的中间。 因为东方兆荣的身法太快,出现得太奇突,青衣人和胡永彪两人心中齐都不禁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目光同时投注在东方兆荣的身上。 东方兆荣立身两人中间,两手叉着腰,大眼睛骨碌碌地在两人的脸上转了转,小圆脸倏地一扬,一派天真地冲着胡永彪嘻嘻一笑,道:“湖水泡呀,我可终于找着你了!” 他竟把“胡永彪”三字喊成了“湖水泡”,真令人好笑叫绝! 全楼酒客听得全都忍不住直想发笑,但是因为怕触怒了这个凶横的“地痞”,惹祸上身,是以谁也未敢笑出声来。 胡永彪虽是岳阳地方凶横有名的地痞流氓,但并非极恶之徒,而且还算得上是个血性汉子,生性更非常喜欢小孩子,东方兆荣的一句“湖水泡”,虽然喊得他皱了皱眉头,但旋即笑问道:“小弟弟,你找我做什么?” 东方兆荣眨着大眼睛道:“找你打架呀!” 胡永彪怔了怔,道:“小弟弟,你为什么要找我打架呢?” 东方兆荣天真地道:“听说你很喜欢和人打架,恰巧我也很喜欢打架,所以我想和你比比,看看是谁厉害?谁打得过谁?” 这话要是出自成年人之口,胡永彪必然立刻瞪眼暴怒出手,和对方比划比划,分个胜负强弱。 但是,出自小孩之口,胡永彪可就没有了脾气,他笑了笑,问道:“小弟弟,你听谁说我很喜欢和人打架的?” 东方兆荣道:“很多人说的。” 胡永彪道:“都是些什么人说的?” 东方兆荣道:“自然是岳阳城里的人啦!” 胡永彪摇摇头道:“小弟弟,你上了人家的当了。” 东方兆荣偏着头,问道:“我怎么上了人家的当了?” 胡永彪笑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和人打架。” 东方兆荣眨动着眼睛道:“你既然不喜欢和人打架,那又为什么要找这位大哥的麻烦,要和这位大哥打架呢?” 这话问住了胡永彪,望着东方兆荣发了怔,接着又摇了摇头道:“小弟弟,我这并不是找麻烦,是规矩!” 东方兆荣问道:“什么规矩?” 胡永彪又被问得怔住了,而且还皱起了两道眉头。 是什么规矩? 这种事他胡永彪怎好对一个小孩子说呢?而且说出来,小孩子又怎会懂得呢…… 因此,胡永彪皱了皱眉头之后,再次的摇了摇头,说道:“小弟弟,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别问了,就是告诉你也不会懂的!” 东方兆荣大眼睛转了转,道:“好吧!不问就不问吧!”语锋微顿,忽又嘻嘻一笑,说“湖水泡,我要和你打一架,比一比谁输谁赢,你敢是不敢?” 胡永彪皱着眉头道:“小弟弟,你弄错了,我不叫‘湖水泡’,我姓‘古月’胡,名叫胡永彪,永是‘永远’的永,彪是‘彪形大汉’的彪,你懂了么?以后你要改正过来。” 东方兆荣大眼睛倏地一瞪,蛮横地道:“我不管你叫什么彪,我偏要叫你‘湖水泡’,不服气我们就打一架,你赢了我,我就依你。” “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讲不清,大人碰上了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有理也只好往肚子里忍忍了! 何况胡永彪又是个生性喜欢小孩子的人,不由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胛道:“好吧!你偏要这样叫,就由你这样叫吧!” 胡永彪虽然处处让步,但是东方兆荣可并不算完,小圆脸倏地一扬,又问道:“湖水泡,你究竟敢是不敢和我打一架?” 胡永彪眼珠儿转了转,笑问道:“小弟弟,你猜呢?” 东方兆荣做作地眨眨眼睛道:“我猜你一定不敢。” 胡永彪道:“你怎知我一定不敢呢?” 东方兆荣嘻笑道:“因为你一定打不过我。” 胡永彪一听,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东方兆荣大眼睛突地一瞪,道:“湖水泡,你笑什么,可是不相信你打不过我?” 胡永彪含笑摇手道:“不!小弟弟,我非常非常的相信。” 东方兆荣高兴的说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打不过我了?” 胡永彪点点头道:“是的,小弟弟,我的确打不过你!” 东方兆荣道:“那么你也是诚心认输了?” 胡永彪只得又点点头道:“当然!我既然打不过你,只好认输了。”话锋一顿又起,含笑说道:“小弟弟,现在你总该满意了,不找我打架比划了吧?” 在他以为话到此为止,该告一个段落了。 哪知东方兆荣大眼睛转了转,又道:“你既然已经诚心认输,我自是不能再找你打架,不过,你却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胡永彪不禁奇怪地道:“你有什么条件?” 东方兆荣一本正经的道:“按照打架的规矩,打输了的人就必须要听打赢的人的话,对不对?” 这虽然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但是胡永彪却不能否认说他“不对”,只得点头说道:“小弟弟,对,这是应该的。” 东方兆荣笑了笑又道:“所以现在你也要听我的话,不然你便不是真的诚心认输,我还是要和你打一架,比一比的!” 语声一顿,注目问道:“湖水泡,你愿意答应听我的话这个条件么?” 胡永彪有点无可奈何的道:“小弟弟,算你厉害,我答应了!” 东方兆荣高兴地嘻嘻一笑,紧接着又道:“湖水泡,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话出了口,可不能反悔不算呀!” 话已经被挤住了,胡永彪已说不上不算来,只好点头道: “那是当然,我绝不反悔就是!”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神情倏地一肃,说道:“湖水泡,现在我要你立刻下楼去,怎么样?” 胡永彪忽然明白了,但也误会了,脸色勃然一变,喝道:“好小子,原来你是……” 东方兆荣大眼睛倏地一瞪,沉声截口喝道:“住口!湖水泡,你要是敢不听你小爷的话,小爷就要你立刻当场出丑!” 这时,那一直冷眼旁观的青衣人突然朗声一笑,说道: “胡永彪,你上了这位小兄弟的当了,话已经被扣死了,你还是请先下楼去吧!至于规矩的问题,放心,你回头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敬候大驾就是!” 说着,右掌一抬,面含诡笑地朝胡永彪的肩胛上轻轻按下! 他虽是轻轻按下,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但是若被这一掌按在肩上,包管不出一月,胡永彪就得一命呜乎去见阎王! 东方兆荣因为已得穆乘风叮嘱,对青衣人早就暗中留上了神,提高了警觉,青衣人抬掌之间,他已瞥见青衣人的掌心隐现青黑之色,他师出当代武林奇僧之门,一瞥之下已知青衣人身怀歹毒掌功,心中不由凛然一惊,急忙闪电伸手,一拉胡永彪的胳膊,故作气愤的神情说道:“湖水泡,你想反悔不听话么?” 第509章 惊鸿 胡永彪被他一拉,立时身不由己的被拉得一个踉跄,斜跨出去三步,恰恰避开青衣人按下的那一掌。 胡永彪当然不会知道,这一拉使他脱去了一次死劫,心中不由怒火大冒,才要向东方兆荣发作时,突闻那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看来你倒是着实不简单得很呢!” 东方兆荣做作的愕然一愣,装着不解的神情问道:“这位大哥,你说我什么不简单呀?” 青衣人阴声一笑道:“小兄弟,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你何必还装糊涂呢?” 这一来,胡永彪不禁有点儿傻了! 本来在他明白是受了东方兆荣的戏弄时,原以为东方兆荣是青衣人的同伙,及至一听二人对答的口气,这才知道不是。 因此,他心中不由暗自忖想道:“这小娃儿是什么来路,干什么的?适才那一拉,竟能将我拉得斜出三步,好大的手劲……” 原来东方兆荣随同穆乘风和贺云卿上楼时,正值全楼怪叫之声不绝,乱哄哄之际,是以他未曾注意而不知。 他忖想中,耳边突然便入一股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胡永彪,那青衣人身怀歹毒掌功,凭你胡永彪,就是来上十个八个也是白送性命,刚才要不是那一拉,恰巧让开他按向你肩胛的那一掌,你已遭了毒手了,现在,你正好乘机下台,赶快下楼去吧!” 胡永彪听得不由的满脸尽是惊疑之色,两只眼睛闪闪地满楼乱转,显然,他是想找出暗中传声之人来。 暗中传声之人是谁?不用说,他自然是穆乘风了。 穆乘风一见胡永彪两眼闪烁满楼乱转,已知心意,乃又传声说道:“胡永彪,目前我还不想露面,你也别想知道我是谁了,你还是赶快趁机下台下楼去吧!” 胡永彪一听,心知这类武林高人大都性情很怪,他若是不想露面,你就休想见到他,同时,他心中此刻,也已悟及眼前的这个小娃儿,可能便是受了这暗中传声的武林高人指示来的。不然,哪会有这么巧! 他心念电闪,恍悟及此,遂就立即态度一变,朝东方兆荣抱拳问道:“小兄弟,你能赐告你的高姓大名么?” 东方兆荣双眉一扬,道:“你问我的姓名做什么,心中不服气么?” 胡永彪连忙摇头,说道:“小兄弟,我胡永彪说话向来算数,话既出口,也只好认了,不过,若是连小兄弟的尊姓大名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有点太冤了么?” 这话很有道理,很对。 东方兆荣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我名叫东方兆荣。”说着挥了挥小手,接道:“你既然认了,那就赶快下楼去吧!” 至此,胡永彪也就不再犹豫多说什么,抱拳一拱,道:“好!我胡永彪就走便是。” 话落,目射凶芒瞪视了青衣人一眼,迈开大步下楼而去。 东方兆荣目视胡永彪走后,正待举步返回座位时,那青衣人忽然轻咳了一声,向东方兆荣拱了拱手说道:“小兄弟,谢谢你帮忙,赶走了那地痞。” 东方兆荣大眼睛倏地一翻,道:“你现在不怪我了么?” 青衣人神情有点尴尬地说道:“适才那是误会。” 东方兆荣轻哼了一声,说道:“你现在不误会了?” 青衣人讪讪地笑了笑,道:“适才只是一时糊涂,以致多有得罪,尚请小兄弟多多原谅!” 东方兆荣人小鬼大,聪智过人,他眼珠儿一转,立时故意做出一副老气横秋之态的点了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你能知道一时糊涂的错误,为此而向我道歉,总还算勉强说得过去。” 青衣人被东方兆荣这种老气横秋,像煞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得不禁面红耳赤,大感啼笑皆非! 但是,他虽被说得面红耳赤,啼笑皆非,却并不因而恼怒,神情反而淡淡地笑了笑,语调温和地说道:“小兄弟,我们能好好谈谈么?” 真是好修养、好气度!青衣人他真是好修养、好气度么?……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以青衣人的为人性情,岂是个甘心被人如此教训的。若在往常,只怕早已大生恼怒,出手狠狠地教训东方兆荣一顿了,然而,他为什么竟然会未生恼怒,竟然忍下了呢? 是因为这酒楼上的人太多,他不好意思,拿不下脸来? 是因为东方兆荣是十三四岁大的孩子,不值得他恼怒计较,是因为根本是他理屈,还是…… 总之,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他自己心里的问题,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东方兆荣眨了眨大眼睛,道:“当然能,但是,你想和我谈点什么呢?” 青衣人诡笑地说道:“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东方兆荣微一点头,说道:“我今天刚刚到此地。” 青衣人道:“过去来过此地么?” 东方兆荣道:“来过一次。” 青衣人道:“小兄弟,你的府上是?……” 东方兆荣信口随便地答道:“江南。” 青衣人轻声一笑道:“那真巧极了,我也是江南人,我们是同乡呢!” 东方兆荣心中不由暗自好笑地暗骂道:“活见你的大头鬼,谁和你是同乡了……” 他心里在暗骂,口里也在笑说道:“这倒是真巧得很呢!你贵姓呀?” 青衣人道:“我姓田,名季平,是珊珊姑娘的哥哥。” 东方兆荣故作恍然地道:“哦!原来是珊珊姑娘的哥哥,我倒失敬了。” 话锋微顿,大眼睛骨碌碌地扫视了全楼的众酒客一眼,话题忽地一变,接说道:“田大哥,大家都在等着聆听珊珊姑娘的妙曲呢!我们别只顾闲谈了,你还是先招呼珊珊姑娘清歌一曲吧!” 这番话,只听得全楼酒客莫不频频颔首,暗赞东方兆荣不但聪明刁钻可爱,而且深识大体,令人生佩。 田季平闻言,明白东方兆荣不愿和他多谈下去,他心念一转,立时颔首一笑,道:“小兄弟说的也是,我们回头再谈,待会儿由我作东,请小兄弟和你那两位朋友一齐赏光。” 东方兆荣笑了笑,未答应,也未拒绝,转身走回贺云卿身旁坐下。 帷幔内又响起了一阵悠扬的丝竹声,田季平这时退入了帷幔后面。 片刻之后,帷幔掀处,满楼酒客立时全都觉得眼前一亮,那清丽若仙的珊珊姑娘,已悄生生地玉立在帷幔之前。 瓜子脸儿,黛眉,美目,瑶鼻,樱唇,肤如凝脂,身穿一袭雪白罗衣,比那九天玄女、瑶池仙子,尤要美胜三分。 东方兆荣一见,不禁脱口赞道:“这珊珊姑娘生得真美!” 话声出口,忽然警觉有点什么不对,连忙转向贺云卿嘻嘻一笑,道:“可惜,就是太柔弱了些,未免有点儿美中不足,对么?贺哥哥。” 奇怪!这话,他为什么要对贺云卿说,而不对穆乘风说? 贺云卿含笑地白了东方兆荣一眼,低声道:“小鬼头,你懂得什么,女人柔弱些有什么不好,这样才是男人心目中的真正的女人呢!” 说时目光似有意若无意地,瞥视了穆乘风一眼,接道:“十大哥,你说是么?” 穆乘风笑了笑,没有开口,既未表示“是”,也没有表示“不是”,说话间,珊珊姑娘已经启朱唇,珠喉宛转地唱出了李后主的一阕“蝶恋花”: 遥夜悠闲信步,乍过清明,早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 朦胧澹月云来去,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低低语?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歌罢,帷幔掀处,悄影有若惊鸿一瞥,入了帷幔。 倏地,满楼酒客恍如迷梦霍醒般地,爆发出了一片采声、掌声。 帷幔后面摆上了一桌酒席,主人是田季平和珊珊姑娘兄 妹,被邀的客人则是穆乘风和东方兆荣、贺云卿三人。 经过一番叙礼,一番客套,一番通名敬酒之后,田季平忽然哈哈一笑道:“十兄大名,兄弟早已如雷贯耳,想不到今天竟然得能拜识,并为兄弟座上佳宾,实感荣幸之至!” 他嘴里说来似是十分轻松高兴,其实心底却是暗暗惊凛非常! 穆乘风淡淡地道:“田兄所谓‘如雷贯耳’者,大概是那个什么‘冷面绝情’之名吧!” 田季平笑了笑,话题一改,说道:“有个问题,兄弟甚感不解,不知十兄可予赐告不?” 穆乘风道:“田兄有何问题?” 田季平略一沉思,道:“请问十兄为何杀那傅天勋和宋昭正二人?” 穆乘风神色愕然一怔,道:“这是谁说的?” 田季平道:“十兄不必问是谁说的,只请赐告为何杀他们两个?”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一摇头,道:“我没有杀他们两个。” 田季平双目目光一凝,说道:“十兄,你这话实在?”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轩,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傅天勋和宋昭正是何许人,我连见都未见过,知都不知道,又和他们无仇无怨!” 第510章 银星 语锋一顿即起,正容道:“我穆乘风乃是个顶天立地的昂藏须眉,傅、宋二人如是我杀的,我绝不会不承认说没有。” 田季平眼珠儿转了转,又说道:“可是据说,杀傅、宋二人之人的穿着与打扮年龄,均和十兄极为相似。” 穆乘风道:“面貌也相似么?” 田季平道:“据说面貌没有看清楚。” 穆乘风星目一眨,道:“那人手里也有一只蛟皮长袋么?” 田季平点头道:“不错!那人手里正是也提着和十兄一样的蛟皮长袋。” 穆乘风浓眉微皱了皱,道:“因此田兄就认为,我是杀傅、宋二人的凶手?” 田季平道:“兄弟遍查江湖,尚未发现第二个身穿黑衣、手提蛟皮长袋之人。” 穆乘风心念电转,目光倏然一凝,问道:“田兄和那傅宋二人是朋友么?” 田季平摇头道:“毫无渊源关系。” 穆乘风沉声道:“那么,田兄查问此事的用意是?……” 田季平又摇头道:“十兄既然不是杀那傅、宋二人之人那就算了。” 时将二更,穆乘风忽然起身离座站起,朝田季平和珊珊姑娘抱拳一拱,道:“今晚承蒙贤兄妹设宴款待,在下就此谢过,并就此告辞。” 田季平连忙起身挽留地道:“时间尚早,十兄何乃急着言去,难道是嫌兄弟……” 穆乘风摇了摇头,接口道:“田兄休要误会,我因另有事情要办,实在不便久留,只好有负田兄的盛情了。” 珊珊姑娘眨眨美目,接口问道:“眼下时辰已近二更,相公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呢?” 田季平接道:“对了!时辰已近二更,是什么事情,竟然如此急着要办,十兄能见告么?” 穆乘风星目扫视了田季平和珊珊姑娘一眼,尚未答话,珊珊姑娘竟又眨眨美目,嫣然一笑道:“是有隐衷,不便告人么?” 穆乘风忽地微微一动,淡然一笑道:“姑娘这么一说,我纵有什么不便说的隐衷,倒也不好意思不说了!”语音一落又起,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个小约会。” 珊珊姑娘问道:“什么小约会?” 穆乘风道:“有两个人约我,今夜二更时分前往城东十里地方一会!” 田季平问道:“是两个什么人?” 穆乘风道:“还要等见面后才知。” 田季平诧异地道:“十兄难道尚未和对方见过面么?”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对方只叫店伙计传话相约。” 珊珊姑娘美目一转,道:“相公不觉得如此赴约有点太冒险了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在下宁愿冒险,也不愿被人视作胆小之辈!” 珊珊姑娘美目异采一闪,道:“相公豪气凌云,实在令人衷心敬佩,不过……”话锋微微一顿,注目问道:“相公可记得兵家有一句俗语不?” 穆乘风道:“哪一句俗语?” 珊珊姑娘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此时此刻,珊珊姑娘突然提起这两句俗语,其用意是什么,穆乘风他怎会不懂、不明白。他淡淡一笑,道:“奈何我已经请那店伙计转了话,答应准时赴约,岂能不去!” 珊珊姑娘眨眨美目道:“但是妾身却认为,相公在未明了对方是何许人和企图之前,实在不应该遽尔冒险赴约,同时也没有这必要。” 穆乘风道:“姑娘说的是,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千金重一诺……” 不待穆乘风话完,珊珊姑娘飞快地接口又道:“相公的意思妾身明白,昂藏须眉,自是应该守信,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相公若然定要冒险赴约,妾身自是不敢强拦相公不去,当与家兄随同相公前往一行!” 缘才相识,便即如此关怀,穆乘风心中不由微动道:“多谢姑娘关怀,在下衷心至为感激!”话锋一顿,浓眉微挑地接说道:“想那城东十里地方只不过是一片荒郊,并非是什么刀山剑林,虎穴龙潭,纵是,在下又有何惧!” 话落,拱手一揖,转身潇洒地举步,伸手掀开帷幔,和贺云卿、东方兆荣飘然下楼而去。 田季平飞快地掀开帷幔,由一线缝隙张望着穆乘风等三人的背影下楼去后,这才转身目视珊珊姑娘问道:“珊珊姑娘,您看是他吗?” 真怪,他们既是兄妹,何以竟这等客气,不喊“珊妹”而称呼“姑娘”,实在有点怪! 珊珊姑娘微一沉思,玉首轻摇了摇,道:“我看他绝不可能是。” 田季平道:“何以见得?” 珊珊姑娘眨眨美目道:“田香主,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香主”,这田季平原来是一位“香主”,但是他是哪一教那一帮属下的“香主”呢? 珊珊姑娘的这句话,问得似乎有些儿没头没脑,田季平神情不由愕然一怔,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道:“属下愚笨,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是?……” 敢情珊珊姑娘的身份在“香主”之上,比田季平还高,不然,田季平怎会自称“属下”。 珊珊姑娘微微一笑,道:“此人一身傲骨,堪称当世奇男!” 田季平耳闻如是赞语,心底不禁闪过一丝妒意。 不过,他乃是个城府深沉,极具心智之人,心底虽然有着妒意,但于珊珊姑娘当面,可是丝毫没有显露形色。 因此,他眼珠儿微微一掠,一声轻“哦”之后,笑问道:“据此,姑娘也就断定他不是?” 珊珊姑娘玉首一点,道:“不错!凡是生具傲骨之人,必具有超人的气质,与众不同的性格,这种人,也都无一不是敢做敢当之人!”语声微顿又起,接道:“所以,我断定他绝不可能是,不然他绝不会不承认的!” 这番话,说得虽然甚是有理,但并不能说是绝对之理。 田季平沉默刹那,忽然轻声一笑,另有含意地说道:“看来,姑娘对他观察得倒是十分仔细呢!” 珊珊姑娘慧质兰心,冰雪聪明,他这种另有含意的话,岂有个听不出来的,娇面不由倏地一红,旋忽脸色一寒,说道:“田香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季平心头不禁倏然一惊,连忙赔笑道:“属下并无什么意思,姑娘请莫误会!” 珊珊姑娘黛眉微挑了挑,道:“你可是认为你话里的意思我听不出来,是么?” 田季平道:“姑娘聪慧无比,属下怎敢!” 珊珊姑娘冷哼了一声,道:“田季平,我警告你,以后你说话最好多小心些!” 田季平心中微微一凛,道:“属下遵谕,以后说话自当尽量小心!” 他嘴里这样说着,其实心中却另有想法。 珊珊姑娘人虽聪慧,但是怎会知道田,季平只是表面恭顺,心中另有想法呢? 她脸色稍霁地眨了眨美目,语音和缓地问道:“我看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看呢?” 田季平略一迟疑,拍马讨好地道:“姑娘向有察人入微之能,既然认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那自是不会有错了,不过……”语声微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他那城外之约,以姑娘看,我们要跟去看看么?” 珊珊姑娘反问道:“在你看呢?” 田季平双目眨动想了想,道:“属下以为,我们应该跟下去看看。” 珊珊姑娘略作沉思之后,点点玉首道:“好吧!我们跟去看看也好。” 田季平道:“要不要知会蔡标他们两个一起去?” 珊珊姑娘微一摆手道:“不必了!” 夜,三更时分。 穆乘风和贺云卿、东方兆荣三人,到达了岳阳城东十里的旷野地方。 四周一片静寂,冷月清辉下,一眼可以望出老远,方圆里许之内,不见一座村庄农舍。 这,正是处非常非常理想的搏战场所。 贺云卿目光一扫周围的环境,双眉微蹙地道:“十大哥,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呢!” 穆乘风微微一怔,道:“怎么不大对了?” 贺云卿道:“怎地不见对方的人影。” 穆乘风笑笑道:“大概是我们早来了吧!”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插嘴道:“十大哥,对方会不会不来了?” 穆乘风微一沉吟,摇摇头,说道:“我想大概不会吧!” 语声略略一顿,忽地抬手一指百丈开外的一片荒坟场,说道:“走!我们到那里去看看。” 话落,腾身电射,当先朝着那片荒坟场掠了过去。 穆乘风身形掠落坟场中,贺云卿和东方兆荣也紧跟着先后掠到,一左一右地凝立在穆乘风的两边。 倏地,穆乘风浓眉微挑,星目寒芒电射地,凝注着左边五丈之外的一座高大巨坟背后,朗声说道:“在下已经赴约来了,诸位何必还那么小家子气,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别再躲着了,请现身出来见见真章吧!” 一声嘿嘿冷笑倏起,巨坟后面现身并肩走出三名身穿青袍,胸襟上绣着“银星”,年约五旬开外的老者。 三人的胸襟上虽然都绣有“银星”,但是“银星”的大小数目却各有不同,居中那老者胸襟上的“银星”是七颗,两旁的老者是五颗。 显然,这“银星”数目的多少,可能是代表着他们的身份职别与高低。 第511章 小鬼 三名老者步履沉稳,一致地并肩走近穆乘风对面,距离丈余之处停步立定,居中那名胸绣七颗银星的老者干咳了一声,目射冷芒地逼视着穆乘风道:“你就是那号称‘冷面绝情’的穆乘风么?” 穆乘风冷然一点头道:“不错!阁下邀约我来此有何见教?” 老者嘿嘿一笑,道:“和你谈谈。” 穆乘风道:“你我素昧平生,从未谋面,有什么可谈的?” 老者道:“正因为是素昧平生,从未谋面,所以才要和你谈谈。” 穆乘风道:“阁下要和我谈什么?” 老者冷冷说道:“就先谈谈你阁下的身世来历好了。” 穆乘风凝目问道:“没有别的好谈的么?” 老者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穆乘风道:“这话怎么说?” 老者道:“这话的意思,要等谈过你的身世来历之后才能决定。” 穆乘风星目微微一转,道:“阁下,我请教你尊姓大名?” 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的姓名不及你的身世来历重要。”语声一顿,目光倏然凝注地问道:“你真的名叫穆乘风么?” 穆乘风双眉一扬,道:“不是真的难道还有假的,是冒充的不成?” 老者道:“也许没有假,也许不是冒充的,不过……”语锋微顿,嘿嘿一笑,接道:“这‘穆乘风’三字,倒很有可能只是你的化名?”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以为是么?” 老者道:“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老夫还清楚明白。” 穆乘风道:“阁下,照你这么说,这世间上该是根本没有穆乘风其人了。” 老者道:“这就很难说了,不过纵然有,也该不是你阁下。” 穆乘风心念倏然一动,道:“那么阁下以为,我该是姓甚名谁呢?” 老者阴声一笑道:“老夫以为,你该是复姓司徒双名石玉才对。” 穆乘风星目闪转地问道:“为什么?” 老者道:“这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 穆乘风道:“奈何我不明白。”语声一顿又起,道:“我请问,那司徒石玉他是何许人?是何出身来历?” 老者双目一凝,道:“你真的不知道?” 穆乘风正容摇头道:“我不是司徒石玉,也确实不知道。” 老者眉锋微皱了皱,道:“你既然确实不知道那就算了。”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一拱手,道:“如此,我就告辞失陪了。” 老者突然嘿嘿一笑,道:“怎么,你这就想走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还有什么见教?” 老者道:“穆乘风,你虽然没有承认你是司徒石玉,但是还未证明你确实不是呢!” 穆乘风浓眉一轩道:“你想要什么证明呢?” 老者眼珠儿转了转,道:“最好的证明,便是说出你的身世来历,但是要有确实根据才行。” 穆乘风冷冷地道:“一定非说不可么?” 老者微一点头道:“否则,怎能证明你确实不是司徒石玉!” 穆乘风道:“我不愿说呢?” 老者道:“那就换个问题说也可以。” 穆乘风道:“换个什么问题说?” 老者道:“说出你的师承门派来。” 穆乘风摇头道:“阁下,两者我都不愿说。” 老者阴声一笑道:“穆乘风,老夫劝你还是选择一个说明的好。”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不说便怎样?” 老者道:“不说,你今晚绝难走出这片坟场以外!” 穆乘风浓眉一轩,道:“这片坟场是龙潭还是虎穴?” 老者嘿嘿一笑,道:“虽然不是龙潭,也不是虎穴,但是眼下却足令你溅血此地!” 穆乘风星目寒芒闪道:“就是凭你们三个?” 老者冷哼一声,道:“另加上二十四名江湖一流高手。” 穆乘风淡淡地道:“他们都在这四面的坟堆里躺着是么?” 老者脸色沉寒地道:“你以为老夫是在虚声恐吓你?” 穆乘风道:“这周围五十丈以内根本没有一个活人。” 老者嘿嘿一笑道:“五十丈以外呢?” 穆乘风浓眉倏轩,星目凝注地道:“你是说他们都隐伏在五十丈以外?” 老者冷笑道:“难道不可以?” 穆乘风道:“这当然可以,不过……”语声微顿即起,道:“我向来有个怪脾气。” 老者道:“什么怪脾气?” 穆乘风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怪脾气。” 老者轻“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要非亲眼目睹事实绝不相信,是么?” 穆乘风冷然颔首道:“正是如此。”语声微顿了顿,接道: “阁下如非虚声恐吓之言,便请叫他们现身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如何?” 老者道:“见识过之后呢?” 穆乘风道:“见识之后,我自会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老者默然沉思了刹那,点头道:“好吧!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也免得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落,倏然一扬手,一道疾箭般地火箭直升半空,爆开一朵斗大火花。 刹时顿见四面人影纷现,身如电射地自五十丈外疾掠扑来,落在周围三丈距离之处,凝神岳立,将穆乘风、贺云卿和东方兆荣三人围在中央。 这些人,穆乘风星目略一环扫,那老者果未吹嘘,人数确是二十四名,从这些人飞掠扑来的身法上看来,也果然都是功力不差的江湖一流好手。 老者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看清楚了没有,老夫确未虚声恐吓你吧?”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阁下,你所言虽是确实不假,但是,如果我想离去,大概还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你信也不信?” 老者脸色微变,冷笑道:“穆乘风,你这话不怕夜风闪了占头么?” 穆乘风尚未开口接话,贺云卿已忍耐不住地接口沉喝道:“老匹夫,你们实在无耻……” 老者双目突地一睁,寒芒激射地截口沉喝道:“小子住口,你是什么人?也来蹚这浑水!” 贺云卿双眉倏然一扬,朗声道:“少爷贺云卿,怎样?” 老者嘿嘿一声阴笑,目光忽然望着东方兆荣问道:“小鬼,你呢?” 东方兆荣大眼睛一转,道:“是你的小祖宗!” 老者双眼猛瞪,怒声喝道:“小鬼,你活腻了么?” 东方兆荣嘻嘻一笑,道:“老孙子,你说得一点不错,我们两个确实有一个活腻了,而且是你,不是你的小祖宗我!” 老者不禁被气得肚皮欲炸,胸中怒火如雷,厉声喝道:“小鬼,你想找死!” 倏地,朝左边三丈开外的一名黑衣蒙脸人沉声说道:“十二弟,去教训教训这小鬼!” 那名黑衣蒙脸人立时应声而动,大踏步走到穆乘风三人对面八尺之处,停身立定,抬手一指东方兆荣,喝道:“小鬼,你出来吧!让你叔叔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东方兆荣嘻嘻一笑,道:“乖侄儿,你喊得真亲。” 说着,脚下跨前两步,大眼睛忽地一瞪,喝道:“看你喊得亲热的份上,你小叔叔决定饶你一命,你出手吧!” 语罢,双手叉腰傲然岳立,一副目中无人之态,显然完全没有把那呼作“十二弟”的黑衣蒙面人放在眼内。那神情,那样子,那股狂傲之态,直要将人的心肺气炸! 那黑衣蒙面人眼见东方兆荣这等目中无人的狂傲神态,心中不由怒火上冲,嘿嘿一声狞笑,喝道:“小狗,大爷今天非活劈了你不可!” 话未落,身形倏然前欺,探臂出掌直朝东方兆荣当胸劈去! 东方兆荣嘻嘻一笑,道:“好家伙,你是真要拼命呀!” 他嘴里在嘻笑着,身手可是丝毫不闲,身形微闪,避攻还击,右掌电出,奇快绝伦地朝黑衣蒙面人的右腕脉门砍去! 黑衣蒙面人想不到,东方兆荣的身手如此灵活奇快,心头不禁悚然一惊,连忙缩掌变招。 东方兆荣似是早已料敌机先,黑衣蒙面人的招式才变,他忽地轻声一笑,一只小手掌已实实地截砍在黑衣蒙面人的腕骨上。一声大叫,黑衣蒙面人左手捧着右腕弹身暴退八尺,身躯一个踉跄,跌倒地上,顿时昏了过去。 敢情就这一掌,他的右腕骨已被东方兆荣砍碎。 东方兆荣笑说道:“断腕保命太便宜你啦!” 可惜,那黑衣蒙面人已经疼昏了过去,这句话根本听不到了。 为首的那老者和两名胸绣五颗“银星”的老者见状,心中都不禁凛然一震! “十二弟”的武功身手如何,他们心中都甚是有数,万想不到出手一招,竟吃了大亏,栽在对方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手里。 蓦地,另一名黑衣蒙面人竟不待那名为首的老者发令,身形猛地电掠扑出,沉声怒喝道:“小狗,你竟敢伤我兄弟,大爷今天非剥下你这小狗的皮来不可!” 此人想必是和“十二弟”的交情极好,是以才不待为首的老者发令而扑出。 东方兆荣口中一声冷嗤道:“不敢见人的东西,少说大话,不服气尽管出手就是!” 黑衣蒙面人厉声大喝道:“小狗,你快拿命来吧!” 第512章 了结 话未落,招已发,双掌快如闪电地,猛朝东方兆荣的胸肩攻到。 东方兆荣一声冷笑,身形飘闪,两只小手掌疾挥,避招还攻。 此人的武功身手比“十二弟”似乎略高了少许,竟和东方兆荣走了三招,这才被东方兆荣一掌击碎左肩骨,闷哼倒退。 为首的那名老者见状,心中更加惊凛了,双目寒芒一闪,陡地沉声传令,道:“十八弟,十九弟,杀!” “杀”字声落,立有两名黑衣蒙面人飞身掠出,同时探手 掣出了肩后的长剑,朝东方兆荣喝道:“小狗,快亮兵刃受死!” 贺云卿一见对方竟欲双战东方兆荣,并且还掣出了长剑,双眉不由微挑了挑,正要把手里的黑布长袋递给东方兆荣时,但见东方兆荣却神色丝毫不变,表情仍然轻松地嘻嘻一笑,道:“怎么,你两个要动家伙拼命?” 语声中,右手一探腰间,已飞快地拔出了一柄短刀。 短刀出鞘,顿见寒光耀眼,冷气森森地侵入肌骨生寒。 两名黑衣蒙面人——十八弟、十九弟一见,知是一柄宝刃利器,心中全都不由暗暗一凛! 这时,就在十八弟、十九弟两人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才待发招攻出之际,为首的那名老者突然扬声喝道:“且慢动手!” 十八弟、十九弟闻声,手中刚举的长剑连忙同时一滞,站立原地不动。 为首的那名老者脚下忽地跨前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东方兆荣道:“你这短刀是哪里来的?” 东方兆荣大眼睛一翻,道:“你管不着!” 老者沉声道:“小娃儿,事关重大,你最好实说!” 东方兆荣心念倏地一动,反问道:“你识得这把短刀的来历么?” 老者点头道:“要不老夫何必问你。” 东方兆荣道:“是我师父给我的。” 老者道:“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东方兆荣道:“是佛门中人。” 老者道:“请问他的法号如何称呼?” 东方兆荣大眼睛眨动地摇头道:“不知道,他老人家从未告诉过我。” 这话,他显然是在说谎。 老者微一沉思,又问道:“你知道这把短刀的原主人是谁么?” “不知道!”东方兆荣摇了摇头,问道:“它的原主人是谁?” 老者道:“它的原主人是老夫的一位好友。” “哦!”东方兆荣眨了眨大眼睛,道:“原来如此,但是这与我何关?” 老者道:“这事虽然与你无关,但是老夫的那位好友夫妇已经双双遇害,老夫曾发誓要找出凶手,替好友报仇!” 东方兆荣问道:“你找出了那凶手没有?” 全都是一式黑衣劲装,黑巾包头蒙脸的。老者摇头道:“没有!老夫找了多年,迄今依然丝毫无所得。” 东方兆荣心申明白了老者的意思了,大眼睛一凝,问道:“你可是怀疑我师父,可能是杀害令友的凶手,是么?” 老者点头道:“不错,老夫正是这样怀疑!” 穆乘风突然接口说道:“阁下,你愿意相信我的话不?” 老者目闪寒电地道:“那就要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了。” 穆乘风正容说道:“他师父是当代佛门高僧,绝非凶手!” 老者嘿嘿一笑道:“佛门中多的是奸恶和尚,何况此刀就是证据,你这话老夫岂会相信!” 穆乘风双眉微轩又垂,星目转了转道:“阁下可知他是什么人么?” 老者摇头道:“老夫怎知。” 穆乘风陡以传声说道:“他复姓东方,如此,阁下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老者双目突地一睁,精光电射地道:“那么他是……” 穆乘风连忙又传声说道:“阁下说话小心,眼前他还不知道他的身世,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是什么恶徒,我也在助他查访中,目前他年纪尚小,还不宜让他知道他的身世,免得他心中悲痛,阁下既是他的父执好友,便该就此别再多问了,如何?” 至此,老者已明白了一切,立时点头也传声说道:“好!既是如此,老夫就暂且听信你的,不过,你必须告诉老夫,他师父是那一位佛门高僧?” 穆乘风再次地传声说道:“他是胖弥勒的衣钵弟子。”他传声一落,倏地扬声说道:“他是什么人,将来你自会明白,别把问题扯远了,现在还是先了结我们的事情吧!” 老者既已明白了东方兆荣是他好友之子,心中也就立时消除了对穆乘风的敌意。 其实,他和穆乘风素不相识,既无仇又无怨、他今夜之邀约穆乘风查询身世来历,乃是奉命行事。 因此,穆乘风语音一落,他立即哈哈一笑道:“阁下说的是,还是先了结我们的事情才正经。”语锋一顿,微一沉思,道:“穆乘风,你可愿答老夫另一个问题,以作今夜之约的了结。” 穆乘风道:“另一个什么问题?” 老者道:“听说你已由‘天香谷银旗令主’手里夺得了‘藏宝龟图’,此事实在?” 穆乘风眨眨星目道:“阁下,此问我必须实答么?” 老者点头道:“此问你必须实答,实答之后,今夜之约便算了结,你们也就可以离去了。” 穆乘风目光倏然一凝,问道:“我实答之言,你相信么?” 这话,问得似乎有点多余,老者的语气话意已经很明显,因为东方兆荣的关系,已存心放他一马,不再追问他的身世来历,他所答之言,不论实在与否,老者均会相信而就此作为了结。 然而,穆乘风他虽明知老者的心意如此,但他却另有他的深意,他是在为老者的处境立场着想,用意在于掩蔽围立在四周,一众黑衣蒙面人的耳目,是以乃才故意作此多余之问。 老者乃是个年老成精的老江湖,闻问自也懂得穆乘风的这种用心,遂即会心地扬声哈哈一笑,道:“穆乘风,老夫并非三尺童子,你所答实在与否?老夫自能判断,当信则信!”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如此,我说我没有夺取那‘藏宝龟图’,你判断如何?相不相信?” 老者双目凝视着穆乘风,略一沉思道:“老夫非常愿意相信你这是实话,但是……”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老夫认为,你应该有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以坚定老夫对你的信念才是。” “阁下说的是。”穆乘风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星目倏地一凝,道:“我请问‘藏宝龟图’已为我夺得的消息,阁下是听什么人说的?” 老者道:“这消息目下已传遍了江湖,可说是无人不知。” 穆乘风眨眨眼睛问道:“阁下知道这消息,传出的起始来源是什么人么?” 老者道:“据说是传自‘天香谷’弟子。” 穆乘风道:“即所谓是‘据说’,那么我再请问是‘据’什么人说的?” 老者道:“追魂堡少堡主罗天宏。” 穆乘风轻声一“哦”道:“阁下知道那罗天宏率领堡中高手,追截‘天香谷银旗令主’之事么?” 老者点头道:“知道。” 穆乘风道:“也知道他为何追截她么?” 老者道:“天香谷‘红、银、蓝、黑’四旗令主,个个皆称人间绝色,尤以‘银旗令主’为最,据说罗天宏他是为了美色,想获得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阁下真以为事实真是如此?” 老者神情一怔,道:“罗天宏那小子他难道另有……”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阁下,天下江湖都上了罗天宏的当了!” 老者道:“这话怎么说?” 穆乘风正容说道:“我根本没有夺取那‘藏宝龟图’,这完全是罗天宏造的谣。” 老者双目一眨,道:“你是说那‘藏宝龟图’仍在那‘银旗令主’身上?” 穆乘风道:“要不他就不会率领那么多高手追截梁姑娘了,如果真是为了想获得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何须那么劳师动众,凭他‘追魂堡’少堡主的身份,请人前往‘天香谷’说媒求亲,并非绝不可能无望之事。” 这话不错,是理,也是实情,凭“追魂堡”在当今武林中的地位,只要请得两位武林有地位、有名望之人,前往说媒求亲,确实并非绝不可成之事。 老者微一沉思,道:“这等说来,罗天宏那小子如今该已是人财两得了?” 穆乘风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 老者双目眨动地,默然了片刻,道:“老夫生平说话算话,你既然确实不是司徒石玉,又确实没有夺得‘藏宝龟图’,那你就请便吧!” 俗话说得好:“好汉打不过人多”。 以眼前的人数言,是二十七对三之比,如果动手搏战,穆乘风纵然所学盖世,功力罕绝天下,亦必绝难讨得了好处。 在这等情形之下,按理,老者话音一落,穆乘风也即应趁风收帆,立刻和贺云卿、东方兆荣离去才是。 然而,穆乘风他不但并无离去之意,并且突发惊人之语地说道:“阁下,我这样一走,你回去交得了差么?” 第513章 隐士 此语实在大出老者意外,身躯不由猛地一震! 双目突睁地瞪视着穆乘风惊声道:“穆乘风,你?”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阁下,我虽然不知你尊姓大名,但已经猜到了你的来处了!” 老者目露疑色地道:“你真的已经猜到老夫来处了?” 穆乘风道:“阁下可是不信?” 老者道:“老夫实在不信。” 穆乘风道:“阁下来自‘七星宫’,可对?” 老者神情骇异地道:“你是由何知道‘七星宫’之名的?” 穆乘风淡淡地道:“阁下,‘七星宫’已经展开了协迫武林的行动,不久即将正式公开江湖,该已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语声一顿又起,凝目接道:“我请问,你回去如何复命交差?” 老者双目转动地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实话实说。” 穆乘风道:“贵宫主会相信吗?” 老者道:“宫主也许有所不信,但是同行之人均可为证。” 穆乘风话题忽地一变,道:“我想请教阁下一事,阁下愿意回答我不?” 老者道:“如是有关本宫之事,你最好别问,问也是枉然。” 穆乘风道:“我问的乃是有关易华隆之事,听说贵宫在寻找他,有这回事么?” 老者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和易华隆可是朋友?” 穆乘风道:“我和他素昧平生,从未相识。” 老者道:“那你问此事作甚?” 穆乘风道:“我想知道,贵宫为何寻找他。” 老者精神一振,目光凝注地道:“这么说,你知道易华隆现在何处了?” 穆乘风的神情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 老者眼珠转了转,忽然哈哈一笑,道:“穆乘风,你如果真知道易华隆的所在,本宫因而得以找到他的话,你将可获得本宫‘七星玉令’一枚的荣宠,凭玉令走遍天下,均可受到本宫各地属下的保护、礼敬和招待。” 穆乘风星目异采飞闪地轻声一“哦”,道:“我仍要先明白贵宫为何找他?” 老者微一犹豫,问道:“易华隆的出身来历,你知道么?” 穆乘风道:“听说是昔年‘银龙’帮主易浩然之子,对不?” “不错!”老者点头轻咳了一声,道:“本宫宫主因知那易浩然之子,于昔年‘银龙帮’被毁时已遭毒手,死于当场,事隔十年后的今天,竟会再有易华隆出现,认为这必是什么江湖恶徒冒充的,可能是在意图兴风作浪,扰乱天下武林,是以才传令本宫属下弟子,去寻找易华隆,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冒充易浩然之子,目的动机何在?” 穆乘风道:“照此说来,贵宫宫主倒是一位仁心侠骨的当代大侠,他寻找易华隆的用心,也是完全为天下武林安宁着想的了?” “事实也确是如此。”老者点点头道:“本宫宫主此次之正式公开露面江湖,也就是为天下武林安宁着想,意欲由峨嵋、少林为首,领袖各大门派共立一座武林王府,专为江湖人排难解纷,化敌为友,抑止血腥事件的发生。” 穆乘风笑了笑,星目一转,又问道:“那易华隆如果是‘银龙’帮主易浩然之子,贵宫便又如何处置呢?” 老者摇头道:“这似乎根本不可能。” 穆乘风道:“万一可能呢?” “这个……”老者微一沉思,乃道:“老夫虽不便妄言本宫宫主之意,但却相信绝不会如何处置他的!” 这时,十丈开外的一座巨冢背后,突然有人阴声一笑,发话道:“一点不错!他万一真是那‘银龙帮主’之子,本宫宫主不但绝不会如何处置他,只要他能接受本宫宫主的安排,并且还可帮助他重整‘银龙帮’!” 人随话现,一个身材颀长的灰袍人自巨冢背后,缓缓走了出来。 这灰袍人好高的功力,一跨步之间,身形竟恍如电射般地,到达三名青袍老者的身后五尺之处,停身岸立。 为首的青袍老者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但是旋即和另两名青袍老者,一齐侧身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令主。” 灰袍人微一摆手,道:“三位请暂退开一边,由老夫和这位十少侠谈谈好了。” 三名青袍老者一齐躬身,应了声“是”,默然退后三尺站立。 灰袍人年约六旬上下,脸色一无表情,目光冷冷地扫视了穆乘风三人一眼,轻咳了一声,凝注着穆乘风说道:“十少侠愿意和老夫一谈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请问阁下是谁?” 灰袍人道:“七星宫金令令主。” 穆乘风道:“尊姓大名?” 灰袍人道:“老夫卓重山。” 原来此人就是“南天双雕”老大柴明口中所言,地位超然,权倾七星宫的“金令一号”卓重山。 穆乘风星目一闪,道:“阁下愿意开诚一谈,在下自是十分欢迎,不过……”语锋一顿,道:“在未谈一切之前,阁下可否先实答在下数问?” 卓重山道:“少侠想问些什么?” 穆乘风道:“请问贵宫宫主尊姓大名?” 卓重山目光凝注地道:“此问必须回答?” 穆乘风点头道:“为表示阁下的诚意,必须回答。” 卓重山眼珠微微一转,道:“本宫宫主姓雷讳耀光。” 穆乘风道:“请问他师承出身?” 卓重山道:“老夫只知他师承一位隐世奇人门下,其他则就要请少侠多多原谅了。” 穆乘风道:“阁下不知道那位隐世奇人的名号么?” 卓重山摇头道:“要是知道,老夫便不会说请少侠原谅之言了。” 穆乘风眨眨眼睛,倏然凝注地道:“如此,我请问阁下的师承?” 卓重山道:“家师自称‘无影神君’。” 穆乘风浓眉微皱了皱,道:“阁下,我似乎从未听说过这名号。”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家师生性淡泊,不喜名利,虽有一身盖世惊人的奇学绝艺,但却从未涉足江湖,是以武林中根本无人知道。”语声一顿即起,又道:“对少侠所问,除不知道的以外,老夫均已据实回答,如今少侠似乎也该回答老夫数问了吧?” 穆乘风略一沉思,颔首道:“阁下请问吧!” 卓重山干咳了一声,问道:“听说公孙华阳老儿为救他孙女,已将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送给了你,是不是?” “不错!”穆乘风道,“不过,‘百草先生’他是为不让‘金佛武学秘笈’落入恶徒之手,并不是为了救他孙女而送给我的。” 卓重山道:“但是事实上,你已经自巴可成手里救出了他孙女儿。” 穆乘风道:“那是我感念‘百草先生’为人,也出自我自愿。”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不管你是出自自愿,抑是感念公孙老儿的为人,那都无关紧要。”语锋微顿,目光倏地一凝,问道:“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仍在‘百草先生’原来埋藏的地方。” 卓重山道:“你没有去取出来?” 穆乘风点头道:“没有。” 卓重山道:“为什么不去取出来?”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认为没有必要。” 卓重山道:“难道,你不想习成那六项盖世奇学?” 穆乘风道:“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卓重山目光眨动地又问道:“它埋藏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神情语调冷漠地道:“你想我会告诉你?” 卓重山道:“老夫认为你最好告诉老夫,也应该告诉老夫!” 穆乘风冷冷道:“所谓‘最好、应该’,有道理么?”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老夫当然有道理。” 穆乘风道:“如此请说说你的‘道理’看看。” 卓重山轻咳了一声,说道:“第一,凡武林奇学至宝,皆惟有德者居之。第二,你年纪轻轻,在江湖上论德,既不足以服众;论力量,也不足以保护它不落入江湖恶徒之手。” 穆乘风浓眉挑了挑,淡淡地道:“照你阁下的这等口气,你阁下该是位德高望重武林之人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老夫不愿自夸自说是‘德高望重’武林之人,但以老夫的年纪力量,自信皆足以保护它不落入江湖恶徒之手!” 穆乘风冷冷地接道:“阁下所言虽然似乎有点道理,但是我要是不听你这道理,一定不告诉你便怎样?” 卓重山道:“你一定不告诉老夫,老夫自是不会怎样勉强你,不过,你应该明白‘怀璧其罪’的俗语!” 穆乘风道:“阁下之意,可是说江湖恶徒必将纷纷找我夺取它?” 卓重山颔首道:“此乃必然之事,今后你在江湖上必将是步步危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受到暗袭,遭遇到杀身之祸。” 穆乘风眨眨眼睛,说道:“我把那埋藏的地方告诉你,你去把它取出来,难道你就不怕那‘怀璧其罪’,引起天下武林群起找你夺取么?” 卓重山倏然哈哈一笑,道:“十少侠,老夫身为‘七星宫金令一号 第514章 俊杰 身份地位只在宫主之下,岂惧天下武林,何况本宫不久即将……” 说至此处,语音突地一顿而止,未再接说下去。穆乘风星目凝注地紧接着问道:“贵宫不久将怎样?怎不接说下去?”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本宫不久即将怎样,届时你自会知道。” 穆乘风道:“阁下何不就此说出来,让我得以先闻为快呢?” 卓重山摇头道:“此时说出来不仅有泄天机,也徒扰人心,你请拭目以待好了!”声调一落,话题忽地一变,问道:“听说前几天你曾经到过峨嵋,是么?” “不错!”穆乘风道:“我到达峨嵋时,恰巧碰上峨嵋遭遇强敌,‘伏虎寺’住持和尚伤势垂危之际,于是我就帮了他们一个小忙。” 卓重山道:“那天悟和尚的伤势是你治好的?”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是我不忍见死不救,给他服了一颗疗伤灵丹。” 卓重山凝目问道:“你给他服下的是一颗什么灵丹?” 穆乘风反问道:“阁下知道天悟和尚中的什么掌伤么?” 卓重山道:“是‘血影掌’,对不对?”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如此,阁下就该知道,我给他服下的是一颗什么灵丹,何须多此一问。” 卓重山眉锋暗蹙了蹙,道:“据老夫所知,‘血彤掌’为当世武林掌功之最,中者无救,尚未听过武林有什么灵丹可治。” 穆乘风讥讽地说道:“那是你阁下孤陋寡闻之故。” 卓重山目中寒芒一闪,嘿嘿一笑,道:“就算是老夫的孤陋寡闻,请问那究竟是什么灵丹?” 穆乘风淡淡地道:“那究竟是什么灵丹,那精擅‘血影掌’之人,他知道得非常清楚,阁下只要一问他就明白了。” 卓重山眉锋再次暗蹙了蹙,眼珠微微一转,倏又注目问道:“那夜峨嵋大雄宝殿佛灯飞空之事,也是你的杰作么?” 穆乘风淡然点头道:“不错!那是我不忍眼看你们‘七星宫’属下血染禅林,枉送性命,所以施展了一点小法术。” 卓重山道:“你施展的是什么小法术?” 穆乘风道:“说出来实在不值一笑得很,不如不说算了。” 卓重山道:“但是老夫倒非常希望你能说出来,让老夫笑上一笑。” 穆乘风做作地微一沉思,道:“阁下,你听说过‘移山倒海’的法术么?” 卓重山双目一眨,道:“你会‘移山倒海’那种邪法?”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那是大法术,我怎么会,怎会有那么大的道行,我施展的只不过是同一类的小法术、障眼法而已。” 卓重山虽然明知,穆乘风施展的绝不是什么障眼法、小法术,所言全是鬼扯蛋,但是莫可奈何,知道再问也是徒然。 于是,他双目眨动地,嘿嘿一声干笑,话题倏又一变,问道:“穆乘风,你和峨嵋和尚有何渊源?”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毫无渊源。” 卓重山道:“那你为何要帮峨嵋和尚的忙,多管闲事?” 穆乘风道:“适才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了么?那夜之事,看起来我像帮了峨嵋和尚的忙,事实上却是帮了你们‘七星宫’的忙,救了你们‘七星宫’那些属下的性命。” 卓重山突然冷声一笑,道:“你认为凭峨嵋和尚的力量,能够伤得了本宫的那些属下?” 穆乘风道:“凭那夜在场的峨嵋弟子,或许无力,奈何不了贵宫的那些属下,不过……”语锋微顿即起,道:“足令贵宫那些属下,血染峨嵋的却另有其人。” 卓重山道:“什么人?” 穆乘风一眨眼,道:“昔年威震江湖,武功高不可测,江湖恶徒个个闻名丧胆,被称做佛门煞星的那位……” 卓重山听得心头不由暗暗一震,道:“那夜他也到了峨嵋?” 穆乘风道:“不是到,而是他本就一直住在峨嵋。” 卓重山脸露疑惑不信神色道:“他本来就一直居住在峨嵋?老夫怎地从未闻说过。” 穆乘风道:“他居住金顶闭关清修,数十年从未下过金顶一步,别说是你从未闻听说过,即连峨嵋弟子,除当代掌门和三位长老及有限的一两位住持和尚以外,也都毫无所知。” 卓重山默然沉思了刹那,道:“照此说来,这该是峨嵋极隐秘之事了?” 穆乘风道:“这确是峨嵋极隐秘之事,要不然江湖上怎会无人知道。”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那你是如何知道这等隐秘之事的?” 穆乘风道:“这当然是知道的人告诉我的了。” “是准?”卓重山双目眨动地道:“是那天愚和尚么?” 穆乘风心念忽地一动,问道:“阁下,你可是在想证明柴老大回报之言,是虚是实?” 一语说中了卓重山的心意,哈哈一笑,道:“穆乘风,你确实高明。”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那么我就告诉你阁下好了,是昔年人称佛门怪杰的‘胖弥勒’。” 卓重山凝注地问道:“他现在仍在峨嵋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等你派往峨嵋第二批的人回来,你就知道了。” 卓重山心头不禁暗暗一震,道:“本宫派出第二批人手前往峨嵋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乘风道:“这又不是什么大机密之事,我知道又有何妨,阁下何必多此一问。”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你说的也是,这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你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语锋微顿,双目倏又一凝,道:“照你这等说来,那夜你出手帮助峨嵋和尚,对本宫到果真是一番好意了?” 穆乘风道:“事实本来就是好意。” 卓重山道:“你虽然是一番好意,可是本宫宫主对你是怎样想法,你知道么?”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问道:“他怎样想法?” 卓重山脸色神情一肃,道:“本宫宫主认为,你是有意和本宫为难作对!”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贵宫主要是这么想,我莫可奈何,就只好由他了。” 卓重山道:“但是却已惹下杀身之祸!” “哦!……”穆乘风轻声道:“贵宫主要杀我么?” 卓重山道:“本宫宫主已传令属下高手,与各地所属人等,严密注意你的行踪,并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截杀。” 穆乘风双眉微挑了挑,道:“如此说来,今后我在江湖上,该是寸步难行了。” 卓重山点头道:“事实也确是如此。” 穆乘风淡笑了笑,问道:“阁下为何把这件事告诉我?”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一是老夫对你颇有好感;二是俗话说得好,‘识时务为俊杰’,老夫希望你十少侠是一位‘俊杰’。” 穆乘风道:“你真是对我颇有好感么?” 卓重山正容说道:“若然不是,老夫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穆乘风星目眨了眨,道:“如此我请问,怎样才算是‘俊杰’?” 卓重山道:“很简单,说出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老夫也就立即禀报本宫宫主,请求撤消截杀你的令谕。” 穆乘风道:“如果我不愿做‘俊杰’,不愿说出‘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呢?” 卓重山道:“你是聪明人,该知那后果!” 穆乘风语音淡淡地道:“那后果便是贵宫不放过我,是么?” 卓重山阴声笑道:“不错!此乃必然之事。”语锋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本宫纵然放过你,天下武林同道也绝不会放过你!” 穆乘风做作地默然沉思了刹那,道:“如果我告诉你‘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你能保证天下武林同道都不找我么?” 卓重山双眉突然一轩,道:“那没有问题!只要你告诉老夫,老夫立刻传令本宫属下传言江湖,说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本宫已经获知,并已取得,如此,武林同道就不会有人找你。” 穆乘风道:“如果有人找上我呢?” 卓重山道:“那你告诉他,要他到本宫去夺取就好了。” 穆乘风道:“请问贵宫宫址在什么地方?” 卓重山道:“在……”“在”字出口,心中突然有所警觉地双目倏地一睁,道:“穆乘风,你在和老夫动心机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阁下要认为我这是在和你动心机的话,那就算了。” 卓重山双目眨动地想了想,道:“只要你先告诉老夫‘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老夫自当告诉你本宫宫址的所在。” 穆乘风星目凝注地说道:“阁下这话算数?” 卓重山正色说道:“老夫向来言出如山,从没有个不算数的!”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还有条件。” 卓重山道:“你有什么条件你只管说好了,只要是老夫力 量能办得到的事情,老夫定当答应你。” 穆乘风突然问道:“你身上带有贵宫的‘七星玉令’没有?” 卓重山一怔,注目道:“你问这做什么?” 穆乘风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卓重山道:“什么道理?” 第515章 赌注 穆乘风道:“请先回答我,你身上有没有?” 卓重山道:“老夫身上恰好带有一枚,怎样?” 穆乘风道:“我想要它,你肯给不?” 卓重山道:“你可是要老夫用它,换‘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你要它何用?” 穆乘风道:“保护我自己的安全。” 卓重山明白穆乘风的心意,不由哈哈一笑,道:“穆乘风,你实在高明。” 穆乘风淡淡地道:“阁下,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全,换了你,你也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是不是?” “你说的是。”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老夫答应你了!现在你该告诉老夫那‘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了。” 穆乘风微点了点头,问道:“阁下知道‘百草先生’夫妇昔年所居的‘幽墅’所在么?” 卓重山点点头道:“据说是在‘仙霞岭’向阳之腰,对不对?” 穆乘风道:“不错!那‘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就在那‘幽墅’之中。” 卓重山脸露疑惑之色,问道:“你这话实在?” 穆乘风道:“你可是不信?” 卓重山道:“老夫确实有些不信。”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的实话,你要不信,我就无可奈何。” 卓重山道:“但是据老夫所知,那座‘幽墅’已被一寸一寸地搜寻遍了。” 穆乘风道:“是巴可成带人去搜寻的么?” 卓重山轻哼了一声道:“就差没有拆了那座‘幽墅’。” 穆乘风道:“他的确没有搜寻到么?” 卓重山道:“他要是搜寻到了,公孙老儿就不会还活着了。”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道:“巴可成搜寻‘幽墅’之时,你也在场么?” 卓重山道:“没有。” 穆乘风道:“那你又怎知巴可成他确实没有寻到,仍让‘百草先生’活着,不是用以蒙骗天下武林同道的耳目呢!” 卓重山脸色微微一变,旋又恢复平静地说道:“巴可成他或许会蒙骗天下武林,但绝对不敢蒙骗老夫,没有对老夫说谎的那个胆!” 穆乘风凝目道:“你那么有自信?” 卓重山道:“老夫自然有自信。” 穆乘风眼珠微微一转,道:“阁下,人是自私的,这意思你明白么?” 卓重山道:“明白便怎样?”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那你就应该懂得,一个人平常对某人虽然心怀畏怯,但是当‘自私’之欲抬头,利害得失冲突之时,那种畏怯之心,便会自然形成一股爆炸性的力量与勇气!” 卓重山双眉轩挑,倏地哈哈一声狂笑,道:“穆乘风,‘擎天宫’虽然名列当今武林五大家之首,但是凭。‘擎天宫’的实力,绝经不起本宫的一击,巴可成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明白,因此,他巴可成纵然吃下熊心豹胆,也不敢对老夫说谎,蒙骗老夫!” 穆乘风做作地微一沉思,道:“那‘幽墅’既已被巴可成一寸一寸地搜寻过了,按理便该已经找到才是,怎地竟没有找到呢?” 卓重山心念电转地想了想,道:“究竟是藏在‘幽墅’中什么地方,你说说看,也许是巴可成大意疏忽了。” 穆乘风淡笑道:“在东墙靠窗的墙脚下。” 卓重山倏地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埋在墙脚地下,那实在没有想到。” 穆乘风道:“巴可成搜寻‘幽墅’时,他没有挖过地下么?” 卓重山道:“如果挖过地下,便就不会迟到今天没有找到了。” 穆乘风忽地把手一伸,道:“阁下,请拿来吧!” 卓重山道:“你要拿什么?” 穆乘风道:“贵宫的‘七星玉令’。” 卓重山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给。” 穆乘风道:“你想背信么?” 卓重山道:“老夫绝不背信。” 穆乘风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 卓重山道:“你所说的藏处实不实在尚还不知,必须等老夫取得‘金佛武学秘笈’后才给你。” 穆乘风道:“可是如果你取得之后,却说没有取到呢?” 卓重山道:“那很好解决,你陪同老夫一起去取好了。” 穆乘风摇头道:“阁下说的虽然有理,只是奈何我有我自己的事情,我没有那个空。”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但是你却必须陪同老夫前往一行!” 穆乘风道:“不去不行么?” 卓重山点头道:“不错,不去也得去!” 穆乘风道:“我坚决不去呢?” 卓重山道:“那可由不得你!” 穆乘风道:“由不得我难道由你?” 卓重山语调冷凝地道:“你说对了,事实上你已经非得听老夫的不可!” 穆乘风道:“这么说,你是要对我用强,强迫我同往了?” 卓重山道:“你一定不肯陪同老夫前往,老夫无奈,只好得罪你了。” 穆乘风突然冷声一笑道:“阁下,你自信你能强迫得了我?” 卓重山忽地哈哈一声狂笑,道:“穆乘风,你一身所学虽然不俗,但是老夫真要强迫你时,你绝对难是老夫手下十招之敌!” 穆乘风浓眉一挑,心念倏然一动,道:“阁下,你既然有此自信,可敢和我赌上一赌?” 卓重山道:“怎么赌法?” 穆乘风道:“以十招为限,一搏胜负。” 卓重山目光凝注地道:“赌注就是‘七星玉令’,是不是?” 穆乘风道:“不错!我如落败就陪同你跑一趟‘幽墅’,你 若落败,就把‘七星玉令’给我,并告诉我贵宫的地址所在,你敢不敢呢?” 卓重山双目寒电闪了闪,道:“老夫并没有什么不敢的,不过……”语锋微微一顿,嘿嘿阴声一笑,道:“如此下注你太占便宜了,你应该再加上一条赌注,才算两不吃亏。” 穆乘风道:“你想加上一条什么赌注?” 卓重山干咳了一声,道:“老夫想加上的赌注,任凭你选择其一。” 穆乘风道:“说来听听看。” 卓重山缓缓说道:“一是归顺我‘七星宫’;一是人我‘七星宫’作客三年。” “作客三年”这话的意思穆乘风懂,名义上说是“作客”,事实上则是“囚禁”。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冷声一笑,道:“阁下,你这赌注不觉,太大了些么?”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这两条赌注在你而言,也许是嫌大了些,但是于你却丝毫无损,同时你应该明白,本宫‘七星玉令’总共只有三枚,权威至高无上,凭着一枚玉令你可以走遍天下,受到本宫天下各地属下弟子的尊敬与招待,要什么有什么,享受无穷无尽!”语锋一顿又起,凝目问道:“这两条赌注你选择哪一条?”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一摇头道:“我哪一条也不选择。” 卓重山目光逼注地道:“穆乘风,打赌之事可是你自己提出的!”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虽然哪一条也不选择,但是却另有更大的赌注。” 卓重山道:“什么更大的赌注?” 穆乘风道:“我项上的一颗六阳魁首。” 卓重山倏地一摇头,道:“那不行,老夫不赞成。” 穆乘风道:“你为什么不赞成?” 卓重山道:“第一,你我远日无怨无仇;第二,你年纪轻轻的,生命前途正如旭日之初升,老夫不忍。” 穆乘风淡淡地道:“阁下,这生命与前途皆是我自己的,与你何关?我自己愿下赌注,你又有何不忍?” 卓重山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生命前途虽然是你的,虽然也与我无关,但是老夫却十分爱惜你的一身所学,而且对你还有着‘投缘’的好感,所以极不赞成你拿生命作赌注,如是老夫落了败那还无所谓,万一是你落了败,那就……” 说至此处,语锋倏然一顿,摇了摇头,接口道:“俗语有云‘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若是因此丧命,老夫良心何安!”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如此说来,你阁下倒是个心地仁慈善良之人了!” 卓重山干咳了一声道:“你说对了,老夫天生就一副仁慈 心肠,要不然的话,老夫就不会有不赞成、不忍之说了!” 他真是个心肠仁慈之人么?那只有天知道,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道:“如果我固执坚持我自己的‘赌注’呢?” 卓重山道:“古人有云:‘择善固执’,其用意乃在叫人 ‘固执’应该‘择善’,而你这‘固执’却违反了古人……” 穆乘风不待他话完,突然冷声截口道:“但是我却认为‘固执’得并没有什么不对。” 卓重山道:“穆乘风,你轻视自己的生命,这种‘固执’还说认为没有什么不对,那么老夫请问,怎样的‘固执’才算不对?” 穆乘风淡淡地道:“那要看各人的立场观点而决定。”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你的立场观点如何?” 穆乘风道:“皆与阁下不同。” 卓重山道:“怎样不同法?” 第516章 自由 穆乘风道:“我不求闻达于世,也不想争名夺利,更不愿寄人篱下,只求自由自在地遨游天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卓重山道:“你既是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观点立场,那你为何还要帮峨嵋和尚的忙,和本宫作对?”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阁下,适才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并无意帮峨嵋和尚的忙,也无意和贵宫作对,那只是凑巧适逢其会。”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但是老夫却有点不信,那真是‘凑巧适逢其会’。” 穆乘风道:“阁下可知道一句俗话?” 卓重山道:“一句什么俗话?” 穆乘风道:“无巧不成书。” 卓重山说道:“这么说,那真是‘凑巧’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话自我口,入于你耳,信不信只好由了!” 卓重山微一沉思道:“天下事‘凑巧’者虽然甚多不鲜,但是‘凑巧’总该有个‘凑巧’的道理才通。” 穆乘风道:“既是‘凑巧’怎还会有什么理由,有理由便就不能说是‘凑巧’了。” 这话不错,“凑巧”就是“凑巧”,哪还能有什么理由,如果真要讲理由的话,“凑巧”的理由仍是“凑巧”两字。 然而,卓重山他却像在豆腐里挑骨头地嘿嘿一笑,道:“你说的虽然不能说是不对,但……”语锋微微一顿,双目倏地一凝,接道:“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上峨嵋去吧?” 穆乘风心念电闪地忽然一动,道:“阁下既然问此原由,我就实告阁下好了。”语声一顿即起,问道:“阁下知道武林中,有一位游戏江湖的‘化子和尚’么?” 卓重山心头暗暗一凛,点点头道:“听说过,怎样?” 穆乘风道:“你知道他和峨嵋的渊源不?” 卓重山微一摇头,问道:“他是峨嵋弟子?” 穆乘风道:“他虽然不是峨嵋弟子,但却在金顶受的戒、剃的度。” “哦……”卓重山方自轻“哦”了一声。 穆乘风立即又接着说道:“我在九江城里碰见了他,他说峨嵋发生了点小事情,要我帮帮他的忙,替他赶上峨嵋,去替峨嵋和尚解个围。” 卓重山问道:“他告诉你,峨嵋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穆乘风淡然摇头道:“没有!他只说我到了峨嵋就知道了。” 卓重山微一沉思,又问道:“你和化子和尚有何渊源?” 穆乘风道:“素昧平生,从未相识。” 卓重山双眼眨动道:“既是从未相识,那他怎会要你帮忙,又怎知你的能力,能够解得了峨嵋之围,你又怎会答应他呢?” 穆乘风道:“一是,因为曾有人和他谈起过我;二是,有交换条件的。” 卓重山目光一凝,问道:“那和他谈说过你的人,是什么人?” 穆乘风道:“丐帮长老西门维正。” 卓重山道:“交换条件是什么条件?” 穆乘风没有立刻说明化子和尚和他们的交换条件,却另有用心地淡笑了笑,说道:“这件事归根究底地说起来,实在应该要怪罗天宏。” 卓重山不由微微一怔,问道:“这与罗天宏何关?” 穆乘风冷冷地道:“罗天宏他如不前往九江截劫‘天香谷银旗令主’,我也就不会追往九江,也就不会碰上化子和尚,因而答应化子和尚的交换条件了!”这么一说,卓重山心里有点明白地眨眨眼睛道:“如此说来,化子和尚和你的交换条件,是替你前往‘追魂堡’救那位‘银旗令主’,是么?” “不错!”穆乘风点一点头,道:“条件正是如此。” 卓重山心念电转了转,倏又凝目问道:“你和‘天香谷’有渊源么?” 穆乘风道:“毫无瓜葛。” 卓重山道:“既然是毫无渊源瓜葛,那你又为何……”说至此处,心中忽有所悟地,语锋一顿,脸带邪笑地改口道:“老夫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穆乘风从他那种自以为是,带着邪笑的神情上已经看出了他“明白”了的心意,遂即冷冷地道:“阁下休要自作聪明。” 卓重山哈哈一笑,道:“是男人谁不爱美,哪一个不好色,尤其是你们年轻人……” 穆乘风冷声截口道:“阁下,我穆乘风绝对不是!” 卓重山又是哈哈一笑道:“这又不是什么伤风败德的坏事,饮食男女乃人生之大欲,爱好美色,也才是真正的男人,英雄爱美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又何必不承认呢!”话锋一顿又起,接说道:“只要你肯听老夫的,老夫当为你安排,保证她成为你的如夫人。” 穆乘风神色冷峻地道:“阁下,你把话题扯得太远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应该明白,老夫之如此苦口婆心地和你说这些,可是因为爱惜你一身所学不俗,年纪正轻,将来前途未可限量,完全是一番善意好心。” 穆乘风道:“谢谢阁下的好意,奈何我不是随便接受好意的人,你还是少费心机少说废话吧!” 卓重山眉锋微皱了皱,略一沉思,话题倏地一改,道: “穆乘风,老夫和你打个商量如何?” 穆乘风道:“打什么商量?” 卓重山道:“十招之搏,你如果落败,老夫也不要你的六阳魁首,你就把你这条命留下来给老夫,听任老夫的安排。” 穆乘风冷冷地道:“不行,办不到!道不同不相为谋。” 卓重山脸色微微一变,旋又平静地凝目问道:“怎样‘道’不同?” 穆乘风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卓重山眼珠转动地道:“你属于哪一‘道’?” 穆乘风道:“哪一道也不属。” 卓重山道:“如此,何来‘道’不同之说?” 穆乘风道:“我虽然哪一道也不属,但我却有我自己之道。” 卓重山道:“你自己又是什么‘道’?” 穆乘风道:“随心所欲,自由之道。” 卓重山忽地扬声哈哈一笑,道:“好一个‘随心所欲,自由之道’!”语声一顿即起,脸色沉寒地接道:“穆乘风,你应该明白,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 穆乘风冷声截口道:“但是若为‘自由’就该另当别论。”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自认你这样值得么?” 穆乘风道:“只要我自认是对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不值得的。” 卓重山皱皱眉头,忽地轻声一叹,道:“老夫实在为你惋惜。”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以我看,你应该把你那‘惋惜’两字留着用于你自己!” 卓重山语调倏转沉冷地擅:“这么说你是铁定了心,打算流血此地了?”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道:“我虽然铁定了心,但是并不见得就会流血此地。” 卓重山双目一睁,眼光如冷电般凝注地道:“你自信你能接得下老夫十招不败?” 穆乘风语音冷峻而平静地道:“阁下,你应该明白,武学一道,渊深如海,在你我未动手之前,胜败应该各占半数。” 这话不错,也全是实情。 卓重山听得心念不禁飞闪地暗忖道:“这小子说话的语调虽然十分平淡,但是句句软中带硬,有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令人不敢轻侮,令人心凛的威仪,他究竟是个什么出身来历……” 他心念飞闪如电般暗忖中,穆乘风已接着又道:“阁下,十招之搏可以动手了!” 卓重山双目突然寒光一闪,问道:“你用的是什么兵刃?” 穆乘风道:“剑。” 卓重山目光深视了穆乘风左手提着的蛟皮长袋一眼,道:“亮剑吧!” 说着探手一撩长袍下摆,顿见寒光耀眼,已由袍内腰间掣出了一柄缅刀,振腕一抖,刀身笔直地平横胸前。 只见此刀刃长足有四尺五寸余,宽却只寸半左右,刀薄,刀尖成月牙形状向内弯曲带刃,显然是柄特制的奇形兵刃,其兵刃的月牙刃必定具有特殊妙用,有着出人意外的极厉害的杀着! 穆乘风虽然艺出武林盖世奇人门下,身怀绝世奇学,但却不识卓重山的这把刀何名。 俗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因此,穆乘风一见卓重山这柄奇形长刀,他心中不由暗皱了皱眉。 卓重山因见穆乘风尚未亮出兵刃,竟立刻催促地说道:“穆乘风,你怎么还不亮剑?”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我看不必了!” 卓重山双眉一轩道:“为什么?” 穆乘风抬了抬左手的蛟皮长袋,说道:“我这蛟皮长袋中之剑,出鞘就必须见血,你我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兵刃相见!” “哦……”卓重山眨眨眼睛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和老夫徒手力搏十招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要是认为徒手不够刺激,尽可使用你手里的兵刃。” 卓重山轩眉哈哈一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岂会占你这个便宜。” 第517章 吃苦 说话间,翻手收起了长刀,穆乘风立即把手里的蛟皮长袋,朝站立身侧的东方兆荣手里一递,脚下跨前两大步,望着卓重山道:“阁下,出手吧!” 说罢,神情潇洒地岸然而立。卓重山双目寒光电闪地嘿嘿一笑,道:“如此,老夫有僭了!” 话落,身形倏然前欺,探左掌如电疾抓穆乘风右肩。 穆乘风身形凝立不动,直到卓重山的左掌距离他右肩五寸左右之际,这才侧肩抬手出指点向卓重山的腕脉。 卓重山口中一声冷嘿道:“穆乘风,你这一着老夫早就料到了!” 他口说手不闲,左掌一撤,右掌已飞快地递出,直拍穆乘风胸窝。 穆乘风冷声一笑,左手倏抬,挺掌迎上了卓重山的右掌。 卓重山自信功力深厚,掌力雄浑,穆乘风挺掌迎上来,他自是不会闪避,认为这一掌硬接的结果,穆乘风之落败已成定局。 双掌接实,“啪”的一声巨响,穆乘风袍角飞扬,身形一晃即止,并未如卓重山所想象,被震得踉跄后退。 相反的,差劲的反而是他卓重山自己,竟被震得胸中血气上涌,脚下稳立不住连退了三大步,方始拿桩立定。 这一来,卓重山的脸上不禁立刻变了色,他想不到穆乘风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内功掌力竟然如是深厚,比他将近五十年的苦修,尤为略高一筹。 卓重山被震后退,穆乘风未乘机出手追击,只目视卓重山冷冷地一笑,道:“阁下,这一掌你怎么说,认不认败?” 卓重山暗暗深吸了口气,道:“穆乘风,老夫低估了你了。” 这话的意思不难明白,他“低估”了穆乘风,因“低估”而大意轻敌才受此挫,他心中不服,也不甘认败! 穆乘风星目寒电一闪,道:“这么说,你心中是不服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你只是一时侥幸,十招才过两招,老夫心中自是不服。” 穆乘风浓眉微扬了扬,道:“如此,你就继续出手一搏吧!” 卓重山眼珠微微一转,道:“这回老夫要在兵刃上一分胜败!” 穆乘风目光凝注地道:“你自信在兵刃上定能强过我?” 卓重山倏又探手一撩长袍下摆,自腰间掣出了那柄奇形长刀,振腕抖了抖,嘿嘿一笑,道:“你应该看得出来,老夫这把刀是当世武林独一无二的独门兵刃!” 穆乘风淡然一哂道:“这么说,你在这把长刀上,必有独到的造诣火候了!” 卓重山干咳一声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是略有成就而已。”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道:“好吧!阁下在兵刃上既然有着独到的造诣成就,那我就奉陪你,在兵刃上走完剩余的八招好了!” 站立在穆乘风身后丈外的东方兆荣,一听穆乘风已答应卓重山在兵刃上一搏胜负,他心中不由兴奋非常。 因为,他胖和尚师父曾经告诉他说,穆乘风身怀罕世无双的剑法,蛟皮长袋中神剑若然出鞘,在其全力施展下,放眼天下武林,无人能接得下三招,即连他胖和尚自己,也无绝对把握能接得下五招以上。 虽然他十分相信胖和尚师父的话,绝不会是替穆乘风夸大,骗他的,但是他心中一直在希望,能早一点看到穆乘风那罕世无双的剑法,开开眼界。 因此,穆乘风话声一落,他立即兴奋地掠身跃落穆乘风身侧,双手递上蛟皮长袋。 穆乘风一见,却朝他微一摆手,含笑说道:“用不着它。” 说着探手一撩衣襟下摆,已掣出了一柄寒芒夺目的短刀。 东方兆荣心中虽然有点失望,但也只好默然退回原处,在贺云卿身旁站立。 穆乘风目视卓重山冷冷地说道:“阁下,我已掣出兵刃了,你可以发招了!” 卓重山双目寒芒一闪,嘿嘿一笑道:“如此,你小心了!” 话落,长刀突发如电地斜削穆乘风左臂,森森刀气凛人遍体生寒。 穆乘风身形微侧,脚下不退又进,右手短刀寒光电闪,划向卓重山胸腹。 短刀利于近搏,长刀则适于远攻。卓重山在这柄别具妙用的长刀上,虽然有着独到的造诣火候,但必须在相当距离的搏战中,才能施展发挥其妙用奇招的威力,如今在穆乘风一出手就采取近搏的情形下,卓重山的长刀便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因此,卓重山一见穆乘风侧身进步欺近,短刀电闪地划向他的胸腹,心头不禁猛然一惊! 这时如要退回长刀封挡已经来不及,急切间只好连忙吸胸凹腹,疾地飘退八尺,险而又险地避过了穆乘风的这一刀。但是也只是避过了这一刀破胸划腹的厄运,胸前衣襟却被刀尖划破了一条五寸来长的裂缝。 卓重山心头不禁暗暗一颤,被惊吓得浑身冒起了一股冷汗。 然而,卓重山这里身形才飘退八尺,穆乘风却已如影附形地到了他身旁三尺之处,短刀再度闪电般递出,刺向他的右肩。 俗语有云:“一着失算,着着受制。” 卓重山心中甚是明白此理,也知道如若再退避下去,必得招招处于挨打的地位,势必争取先机主动不可。 于是,他暗中一咬牙,竟然不理穆乘风刺到的短刀,右手长刀突然使出了一招怪招,横斩穆乘风中腰。 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穆乘风如不赶快退身闪避,短刀虽可刺中卓重山的右肩,但是他自己必被长刀齐腰斩成两段,溅血横尸当场! 穆乘风当然不会这么做,口中一声冷笑,脚下疾地后退了一大步避过。 可是穆乘风这里脚下方自一退,卓重山竟是得理不让人,陡地一声大喝,右手长刀疾挥,寒光飞耀中,幻化作干重刀影,笼罩着穆乘风全身,刀气森森,凛人心寒胆颤地攻到。 这一招,刀势沉猛凌厉无匹,堪称为盖世无双。 在这一招刀势之下,除了以静制动,觑刀势重点,以手中兵刃硬封招架以外,根本不能闪避,也无法闪避,否则必然挨上一刀,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穆乘风目睹这种刀招,心中不由猛地一凛,旋而星目异采一闪地,右手短刀一扬,但闻“当”的一声暴响,寒光刀影倏敛,穆乘风身形一晃,后退了一大步,卓重山却被震得连退了三步,脸色神情一片威煞。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没有?” 卓重山不禁垂首默然无语。 穆乘风接着又道:“你既然无话可说,便请履行适才赌约,把‘七星玉令’给我,并赐告贵宫宫址所在。” 卓重山无可奈何,只好探手自怀内取出“七星玉令”,扬手掷给穆乘风,说道:“本宫宫址在秦岭。” 穆乘风抬手接住“七星玉令”,收入怀内,笑了笑,道:“谢谢阁下。” 卓重山冷哼一声道:“这是你以生命赢得的赌注,无用言谢。”语声一顿又起,接道:“用不了多久,老夫会找你赢回来的!” 穆乘风淡淡地道:“但愿你能如愿以偿。”星目倏地一凝,光如寒电般逼视他道:“阁下,我有一事请问,希望你能实答。” 卓重山道:“是什么事?” 穆乘风道:“阁下适才所施展的那一招刀法何名?” 卓重山道:“寒电天下。” 穆乘风微一沉思,说道:“可是阁下师门的绝学?” 卓重山摇头道:“不是。” 穆乘风道:“阁下传自何人?” 卓重山双目一翻,冷冷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穆乘风道:“我想知道它的来源。” 卓重山道:“对不起,老夫无可奉告!” 穆乘风双眉一轩,道:“卓重山,此问你必须回答!” 卓重山道:“老夫不愿回答。” 穆乘风语音冷峻而威凌地道:“卓重山,你最好回答传自何人,否则……” 卓重山问道:“否则怎样?”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是自讨苦吃!”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应该明白眼前的情势。” 穆乘风星目寒芒一闪,道:“如此我们就试试看!” 话声中身形倏地一晃,已电闪地欺近卓重山身侧,探手拿向卓重山的右臂。 卓重山想不到穆乘风话未说完即已出手,心里不禁陡地一惊,手中长刀一翻,反腕疾截穆乘风的手腕。 可是穆乘风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一刀,因此他手中长刀方自一翻,穆乘风右手短刀已闪电般抬起,封架住了他的长刀。 笔下写来实在太慢,就在这短刀封架住长刀,其快有如电光石火一闪的刹那同时,穆乘风的左手已经拿住了卓重山的右肘肘盘穴,五指微一用力,卓重山顿感半身麻木,劲道全失。 适时,那个自称是东方兆荣之父东方世扬好友的老者,脚下突然跨前一大步,轻咳了一声,说道:“十少侠,有话好说,请……” 穆乘风截口道:“阁下,这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多开口说话,只要他说出那一招刀法传自何人,我绝不会难为他的。” 第518章 运气 目光倏如寒电般,逼视着卓重山问道:“卓重山,你怎么说,说是不说?” 卓重山暗暗深吸了口气,态度仍自强硬地道:“老夫不说便怎样?”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不说,我莫可奈何,就只好使用我的办法了。” 卓重山道:“使用什么办法?” 穆乘风神情冷峻地道:“使用我的独门制穴手法,制住你一处穴道,就放了你。” 卓重山眼睛一眨,问道:“你要制住老夫那一处穴道?” 穆乘风道:“气俞。” 卓重山脸色不禁倏然一变! “气俞”穴为人身十二重穴要害之一,“气俞”穴被制,体内真气便却无法畅通提聚,功力顿失,行动比常人还不如,形同废人。 卓重山脸色再次一变,道:“你的意思是老夫若想解开穴道,就必须找你,必须说出那一招刀法传自何人,是不是?” “不错!”穆乘风微一颔首,道:“而且时间必须在七天之内,七天一过,你这一身功力就报废了!” 卓重山听得心头不禁一寒! 穆乘风语锋一顿又起,接说道:“话我已经全说明白了,两条路任你选择,是说出那一招刀法传自何人,还是要我制住你的穴道试试?” 这怎么可以“试”得,卓重山心中虽然有点不相信,穆乘风的独门制穴手法天下无人能解,但那太冒险了,他岂敢冒那一身功力报废,生不如死之险! 他心念电闪飞转了转,问道:“你为何定要问此?” 穆乘风道:“自然有我的理由。” 卓重山道:“请问是什么理由?” 穆乘风淡淡地道:“是什么理由,现在你不必多问,日后你自能知道。” 卓重山双眉微挑了挑,问道:“老夫说出之后,事情便与老夫无关了么?” 穆乘风颔首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事情自然与你无关。” 卓重山双目眨动地沉思了刹那,道:“它传自本宫宫主,你相信不?”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这话在目前,我没有不相信的道理,但是当日后我发觉不实时,你可就要小心了!” 卓重山眼珠转了转,干咳了一声,道:“如此,你该可以放开老夫了?” 穆乘风五指一松,放开卓重山的臂肘,卓重山连忙飘身退后八尺。 穆乘风神色冷峻地道:“烦请转告贵宫宫主,请他于一个月后的当夜起更时分,前往开封梁铁汉的那大酒棚找我一谈,我在那里等他。”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话,老夫一定代你传达到,不过,本宫宫主他去与不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穆乘风道:“你可以告诉他,他要是不去,必当后悔终身。” 卓重山轻哼了一声,话锋倏地一转,道:“穆乘风,今夜之辱,老夫当永记心中。”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道:“阁下如想报复时,可以随时在江湖上找我。”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如此甚好,再见。”话落,倏然抬手朝旁立的三名青袍老者一挥,轻喝了一声“走”,当先腾身电射而去。 三名青袍老者一见,立即和围立在四周的蒙脸黑衫大汉纷纷腾身随后。 目视卓重山等群贼走后,穆乘风立即转朝十丈以外的一座巨坟之后,扬声说道:“两位是何方高人,请即现身一见。” 巨坟后面忽地传出一声哈哈大笑,道:“十少侠好高明聪灵的听力。” 随着话声,坟后现身走出一男一女两人。 女的是那“岳阳第一楼”歌妓珊珊姑娘,男的则是田季平。 穆乘风不禁微感意外地一怔,道:“原来是贤兄妹二位。” 说话间,兄妹二人已走近穆乘风面前四尺之处,停步站立。 珊珊姑娘美目眨动地望着穆乘风,嫣然含笑地道:“相公想不到吧!”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在下实在没有想到。” 田季平忽然轻咳了一声,问道:“十少侠,你告诉卓重山半部‘金佛武学’的藏处,实在么?” 穆乘风反问道:“以田兄猜想呢?” 田季平眼珠微转了转,道:“以兄弟猜想,可能不实。” 穆乘风道:“怎见得不实?” 田季平说道:“理由很简单,这种罕世武学秘笈,乃天下武林人人梦寐欲得之物,十兄岂会拱手让人?” 穆乘风星目一凝,道:“就这点理由么?” 田季平正容点头道:“就这点理由,应该已经很够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可是田兄应该明白适才的环境情势。” 田季平双目微睁地道:“十兄此话之意,可是指他们人多势众?” 穆乘风道:“而且,个个皆是当今江湖一流之选。” 田季平双眉微扬了扬,道:“因此十兄心中就胆怯了?” 穆乘风道:“俗语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情势如此,我不得不怕。” 田季平目光倏然一凝,道:“十兄这话可是由衷之言?” 穆乘风语音平静地道:“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田季平双眼眨动了一下,道:“但是兄弟却认为十兄这是自谦。”语音一顿又起,接道:“事实上凭十兄一身高绝的武学功力,十兄如果坚决不说,他们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十兄。”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田兄太抬高兄弟了,事实上凭武学功力,我对付卓重山一个虽然绰绰有余,纵然再加上三二人联手,也许难奈我何。但是对方共有二十七人之多,如半数联手对付我一个,其余半数之人则分别围攻贺兄弟和东方兄弟,结果情形如何不言可知,必将是个很糟的局面。与其那时被迫说出,不如在有利的情形条件下说出为上,同时……” 语音微顿了顿,接道:“兄弟之所以实说那‘金佛武学’的藏处,心中还另有一个想法。” 田季平问道:“什么想法?” 穆乘风道:“天下武学奇书至宝,皆唯有德者居之,而且是招祸之由,是以兄弟决心将其藏处公开天下,任由天下武林同道前往觅取,相信得者必是有德之士。” 田季平眨眨眼睛道:“万一得主是那些邪道恶魔,无德之徒,仗以横行武林,那岂不是如虎添翼,天下武林大乱了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如真有那‘万一’,那也只能说是‘天数’,武林该遭劫运!” 田季平眉头微皱了皱,道:“这么说,十兄已决心将其藏处散布江湖,公开天下了。” “是的!”穆乘风点点头道:“让天下武林同道都去碰碰运气。” 田季平想了想,说道:“十兄,你可曾想到那后果?” 穆乘风道:“什么后果?” 田季平道:“仙霞岭上,将是遍地尸骨血腥。”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那与我何关。” 田季平双眉微微一扬,道:“十兄,你这么做,不觉得太过份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不但不觉过份,相反地,正是以毒攻毒的最佳上策!” 田季平双目一凝,道:“以毒攻毒?” 穆乘风道:“凡是前往夺那‘金佛武学’之人,虽不是武林恶徒,亦必是‘好贪’之辈,既是‘好贪’之人,在江湖上生平虽无什么恶迹,但其为人心性也绝好不到哪里,终究必为江湖一害,这种人诛之无以为由,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去狗咬狗一番,不管谁杀了谁,都是一样,也于武林有益无害。” 如此一解释,田季平算是明白了穆乘风的心意了! 他心念转动地默然了刹那,道:“他们狗咬狗的情形,你要去看看么?” 穆乘风道:“我也许去看看热闹。” 田季平道:“只作壁上观,绝不出手?” 穆乘风道:“不错!既是看热闹,当然只作壁上观不出手了。” 田季平道:“那‘金佛武学’如果被邪道恶魔夺去,也不管么?” 穆乘风道:“也许管,也许不管。” 田季平眨眨眼睛道:“可是要看当时的情形而定?” “嗯!”穆乘风点了点头,目光倏然一凝,问道:“田兄也要前往碰碰运气么?” 田季平笑笑道:“兄弟心中正有此意。” 穆乘风目光转望向珊珊姑娘,问道:“姑娘也和令兄一起么?” 这话问得似乎有点多余,他们既是兄妹,哥哥要走,妹妹岂有不同行的。 然而,穆乘风此间却有着他的道理。 珊珊姑娘玉首微点地道:“家兄既然有意去碰碰运气,妾身自是随行。” 穆乘风道:“但是在下却要奉劝姑娘,最好不要前往。” 珊珊姑娘美目一凝,问道:“为什么?”穆乘风道:“因为这消息一经传布江湖,天下武林黑白两道,群雄定必纷纷赶往夺取,正如令兄所言,届时仙霞岭上将是残尸血腥遍地,那场面,令人怵目惊心,惨不忍睹自在意料之中,姑娘实在不宜前往,也以不去为是!” 珊珊姑娘甜美地一笑,道:“谢谢相公的良言,只是家兄一人前往,妾身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穆乘风淡淡地道:“姑娘既然不放心令兄前往,那就听凭姑娘自己了。” 第519章 好狂 语声一顿又起,目光转望向田季平说道:“那卓重山已经先去了,田兄既有意去碰碰运气,就别再多耽搁了,赶快赶去吧!最好能赶在卓重山的前头。” 珊珊姑娘眨眨美目道:“相公不和妾身兄妹同行么?” 穆乘风摇一摇头道:“在下还有点事情,要迟个一天半天才能动身。” 田季平心中实在极不愿意和穆乘风同行,因此穆乘风话音一落,他立即抬手抱拳一拱,说道:“如此,兄弟和舍妹就先走一步了!妹妹,我们走!” 话落,不待珊珊姑娘开口说话,身形倏已腾起,电射而去。 珊珊姑娘黛眉不由微微一蹙,有点无可奈何地朝穆乘风点了点玉首,道了声“再见”,拧腰腾身随后掠去。 田季平和珊珊姑娘去后,贺云卿忍不住心里的怀疑,双目凝望着穆乘风问道:“十大哥,那‘金佛武学’当真埋藏在那地方么?” 穆乘风反问道:“贺贤弟可是不信?” 贺云卿摇头道:“小弟倒不是不信,而是……” 东方兆荣突然接口说道:“贺哥哥,小荣可以猜料到十大哥的心意。” 贺云卿道:“你说说看。” 东方兆荣大眼眨动地望着穆乘风,见穆乘风只含笑地望着他,没有阻止他的意思,这才朝贺云卿笑道:“依小荣猜想,那‘金佛武学’埋藏在仙霞岭百草先生的旧居之言,绝对不会有错,但是,是不是埋在东窗墙脚,就不一定实在了。” 说至此处,语锋微顿地望了望穆乘风,接着又道:“十大哥当然决定将藏宝地点,公开江湖的用意,一是让武林中那些邪道魔头、巨奸大恶前往争夺上当,一是藉此骗得一块‘七星玉令’和七星宫的宫址,以‘七星玉令’对付七星宫的属下,必要时可以直接找上七星宫,会会那个企图雄霸武林的七星宫主。小荣的猜想如此,不知对是不对?” 说罢,大眼睛含着询问之色,灼灼地望着穆乘风。 他猜想的虽然头头是道,虽然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对与不对,穆乘风却没有一点任何表示,也没有开口说话。 贺云卿忍不住目视穆乘风道:“十大哥,荣弟猜想的对么?” 穆乘风淡然微笑了笑道:“对与不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辰,接说:“已经三更多了,我们走吧!” 话落,潇洒地迈步往岳阳走去。 在岳阳客栈里,穆乘风和“小鬼灵精”东方兆荣同住一房,贺云卿则独居一室。 辰牌时分,穆乘风已经闭目略歇了一个多时辰,看看东方兆荣睡得正香,于是,他悄悄地起身,留了张字条压在桌上,独个儿出了客栈。 岳阳城南大街的居仁巷尾,有一座气势巍峨的大宅院,高大的黑漆大门,黄澄澄的铜门环,巨石狮子,青石阶,单只那气派,令人一看就知不是官绅府第,也必是富豪巨贾之家。 穆乘风步履从容潇洒地走进了居仁巷内,一直走到巷尾,停立在青石阶前,星目凝望着那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略一犹豫,举步跨上石阶,抬手在那黄澄澄的铜门环上敲了门。 门内问道:“谁?” 穆乘风道:“我,找人的。” 门内人问道:“你找谁?” 穆乘风道:“化子和尚。” 门内人道:“找和尚请到和尚庙里去找,这里不是和尚庙,也没有什么和尚。” 穆乘风浓眉微皱了皱,又道:“那么我找丐帮弟子。” 门内人道:“这里也没有什么丐帮弟子,你找错地方了。” 穆乘风浓眉再次微皱了皱,道:“如此我就请见见此间主人好了。” 门内人道:“你知道此间主人是何许人?” 穆乘风道:“不知道。” 门内人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别见了。” 穆乘风心念电转了转,道:“但是此间主人却可能知道我。” “哦……” 门内人方自“哦”了一声,穆乘风已接着说道:“劳驾请先开开门吧!” 两扇黑漆大门拉开了,一名三十来岁的黄衣人当门站立,看样子气度,这黄衣人的身份应该不是个看门的。 黄衣人上下打量了穆乘风一眼,道:“你说此间主人可能知道你?” “不错!”穆乘风微一点头道:“我想他一定听说过我,知道我。” 黄衣人眨眨眼睛道:“这么说,尊驾必然是个大有名望来头之人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那倒说不上。” 黄衣人目光倏地一凝,问道:“请问尊驾上姓高名?” 穆乘风道:“姓穆,名叫乘风。” 黄衣人淡然拱拱手道:“原来是十朋友,在下失敬了。”语声一落即起,冷冷地说道:“此间主人昨夜因事迟睡,此刻仍在高卧未起,以我看,十朋友还是别扰人清梦了,你请吧!” 说罢,抬手潇洒地作了个含有逐客意味的手势,双手一伸,就要关门。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右脚倏地跨前一步,抵住了门扇。 黄衣人左手猛地运力往外疾推,想逼退穆乘风抵住门的那只右脚。 他臂力不弱,这一推,虽然足有两百斤以上的劲力,但却是白费了! 穆乘风的一只右脚不但连动也未动一下,反而身子一侧,竟连在门外的那只左脚,也跟着跨进了大门。 现在,就是关上门也没有用了。 黄衣人脸色不禁陡地一变,倏然后退了一大步,沉声喝道:“朋友,你究竟想干什么?”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阁下不必紧张,我只要面见此间的主人一谈。” 黄衣人脸色沉寒地道:“我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么,此间主人……” 穆乘风突然一抬手阻断了黄衣人的话锋,接口说道:“阁下,我还没有请教呢,阁下和此间主人的关系是朋友不是?” 黄衣入神色冷淡地道:“是主属,怎样?” 穆乘风神色冷冷地道:“阁下不必问我怎样,也不必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可以告诉阁下,我此来绝无恶意,希望阁下最好客气点!” 黄衣人冷声一笑道:“不客气便如何?”穆乘风浓眉一挑又垂,微哂地道:“阁下,我不想枉说谎话,只麻烦阁下入内传报一声。” 黄衣人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家主人昨夜因事迟睡,此刻犹在……” 穆乘风接口道:“阁下是这么告诉过我,可是阁下应该知道,现在已是巳初时刻,贵主人说不定已经起来了,阁下何不入内看看再说!” 黄衣人眼珠微微一转,道:“家主人如果不知道你十朋友,也不要见你呢?” 穆乘风淡淡地一笑,说道:“那就是贵主人的事了。” 黄衣人双目倏地一凝,道:“如果我不愿替阁下传报呢?” 穆乘风星目寒电一闪即隐,深吸了口气,道:“我此来既是没有恶意,自然也就不会难为阁下,阁下如果一定不肯入内传报,我无可奈何,就只好自己入内找贵主人了。” 黄衣人脸色一变,道:“你要往内硬闯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是迫不得已。” 黄衣人冷声一笑,道:“你自信你能闯得进去么?”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道:“阁下可是要拦阻我?” 黄衣人道:“职责所在,我不得不拦。” 穆乘风道:“但是我却要奉劝阁下最好别拦,拦也是白费。” 黄衣人目光如电般逼注地道:“朋友之意,可是认为我拦不住你?” “嗯。”穆乘风冷然一点头,说道:“而且是绝对!” 黄衣人双眉一挑,道:“这我倒有点不信。”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笑了笑,说道:“阁下应该明白,阁下如果能拦得住我,适才我就进不了大门了。” 黄衣人冷声一笑道:“适才那是我一时大意,也是我没有尽力之故。” 穆乘风道:“这么说,现在你是要尽力拦我了?” “不错!”黄衣人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职责所在,不得不尽力拦你!” 穆乘风淡然一哂道:“阁下,并不是我瞧不起你,就凭你,别说只是你一个,就是再加上三五个,也一样地拦不住我!” 黄衣人轩眉道:“姓十的,你好狂的口气!”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不信可以试试就知道了,我敢说,你倾尽全力,在我手下连一招也走不下来!” 这话太狂,太气人! 黄衣人不由大怒,双目暴瞪,寒电激射地冷喝道:“如此我就试试你!” 话落,倏然抬手一掌直拍穆乘风胸窝。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一笑,闪电般挺掌迎上。 “砰!”的一声,黄衣人顿感心神一荡,胸中气血翻腾,脚下稳立不住,当场竟被震得后退了三大步。 黄衣人虽然一掌受挫,但他心中却不服气,连忙暗提一口真气,平抑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倏又一声暴喝道:“我再试试你!” 暴喝声中,身形疾进,双掌齐出,左掌右指,快如电闪般地,齐向穆乘风胸腹要害凌厉地攻到。 第520章 拜谢 穆乘风两道浓眉一扬,冷声说道:“方才那一掌,我掌下已经留了五分情,阁下定要自找苦头吃,可就怪不得我了……” 这话意很明显,方才那一掌,他只用了五成功力。 他口说手不闲,左手蛟皮长袋一封黄衣人的右指,右手一抬,奇快无伦地,扣拿黄衣人的左腕脉门。 黄衣人心中一惊,急忙缩腕撤招。 可惜,穆乘风一身所学身手高过他太多,他虽是急忙缩腕撤招,但却没能快过穆乘风。 但觉左腕一紧,已被穆乘风一把拿住,顿时犹如上了一道铁箍,半身酸麻无力。 黄衣人心头不禁猛地一颤! 蓦地,一声冷喝倏起道:“放开他!” 冷喝声中,香风飒然,一道红影飞掠而至,是一个面垂轻纱,身段婀娜的红衣少女,停身玉立在对面丈外之处。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姑娘是什么人?” 红衣少女冷声道:“我叫你放开他,你听见了没有?” 穆乘风道:“我听见了,请姑娘先回答我,姑娘是什么人再说!” 红衣少女道:“你是干什么的?” 穆乘风道:“找人的。” 红衣少女道:“你要找谁?” 穆乘风道:“此间主人。” 红衣少女明眸灼灼,如电般地透过面纱,凝视着穆乘风道:“阁下认识此间主人?”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不认识。” 红衣少女道:“阁下既不认识,找他何事?” 穆乘风道:“请问两个人。” 红衣少女道:“问两个什么人?” 穆乘风道:“化子和尚和丐帮西门长老。” 红衣少女心念忽然一动,说道:“请问上姓高名?” 穆乘风道:“姓十,名叫三郎。” 红衣少女明眸异采飞闪地道:“你就是穆乘风相公?”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姑娘听说过我?” 红衣少女倏然娇声一笑,道:“十相公,你请放开他吧!” 穆乘风略一犹豫,松手放开了黄衣人,目注红衣少女说道:“姑娘……” 他“姑娘”两字才出口,红衣少女已接口说道:“十相公,家母正在等着见您呢!” 穆乘风闻言微微一怔,道:“令堂是?” 红衣少女道:“此间主人,您见了就知道了,请随妾身入内去见她老人家吧!” 话落,转过娇躯,体态婀娜地在前往内走去。 穆乘风没有想到此间主人是一位女人,他暗蹙了蹙眉头,但随即潇洒地迈步跟在红衣少女之后。 转过大厅,进入后院。 后院,占地广阔,东西两厢,红漆栏杆,走廊边沿摆设着各色各样的盆景花卉,环境布置得令人悦目神怡。 红衣少女将穆乘风请入后厅落座,一名青衣小婢献上香茗之后,这才娇声说道:“相公请稍坐,妾身这就去请家母来与相公见面。”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红衣少女陪着一位气度雍容,年约四十许的中年美妇人,带着四名豆蔻年华的紫衣侍婢,进入了后厅中。 穆乘风连忙起身拱手欠身说道:“在下冒昧造访,打扰了夫人的清静,尚请夫人原谅。” 中年美妇人含笑点头说道:“十相公请勿客气,请坐。” 说着,抬手作了个肃容让座的手势。 于是双方分宾主落了座,四名紫衣侍婢垂手静立中年美妇人身后,红衣少女则侍立在其身侧。 坐定,中年美妇人目光竟凝视地望着穆乘风,上下打量着,没有开口说话。 那目光像在欣赏一样什么珍奇东西似的,望得穆乘风心中很不自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说道:“夫人……” 中年妇人倏有所悟地微微一笑,旋即肃容道:“小女承蒙相公援手相助,老身衷心至为感激!” 穆乘风一怔,道:“令嫒?……” 说着望向红衣少女,脸上现出一片诧异的神情。 中年美妇人含笑摇头道:“不是她,她是老身的义女。”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那么令嫒是?……” 中年美妇人道:“小女名叫梁挹芬,如此,相公明白了吧?” 穆乘风没有意想到这位中年美妇人,竟是梁挹芬姑娘的生母,当今武林五大家之一的“天香谷主”“飞袖无影”云香雪,不由恍然一“哦”,抱拳拱手道:“原来是云谷主当面,在下失敬了!” “天香谷主”云香雪含笑摆手道:“相公请勿客套多礼,小女前在开封,如非相公义伸援手相助,纵不丧命,也犒了豺狼之腹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江湖中极平常之事,自然算不得什么,请谷主别再提它了。”语锋微顿,话题一改,道:“请问谷主,可知化子和尚和丐帮西门长老二位现在何处?” 云香雪道:“他二位本来要在这里等候相公侠驾的,但因化子和尚在‘追魂堡’中偶然发现了一个危害武林的大阴谋,所以不及等候相公,就匆匆地走了。” 穆乘风问道:“是个怎么样危害武林的大阴谋?” 云香雪道:“据说是有人正在进行控制整个武林,妄图称霸天下。” 穆乘风问道:“知道是什么人不?” 云香雪微一摇头道:“不知道,据说是一个尚未正式公开江湖的新组织。” 穆乘风心念忽地微微一动,道:“那组织可是名叫‘七星宫’?” 云香雪道:“那就不清楚了,听化子和尚说,当今武林五大家,除本谷以外,‘追魂堡’、‘擎天宫’和‘黑鹰门’均已被其控制,并正阴谋控制‘幽冥鬼府’。”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又问道:“化子和尚和西门长老他二位去什么地方,谷主知道么?” 云香雪道:“化子和尚去了少林,西门长老则去了武当,西门长老临行之时,曾留言老身转告相公,请相公在开封舍弟处等他和化子和尚。”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多谢谷主赐告,在下就此告辞!” 说着站起身子,抱拳一拱,便要转身迈步。 云香雪忽然一抬手,道:“相公请留步。” 穆乘风停步问道:“谷主有何教示?” 云香雪略一犹豫,道:“相公不想和小女见见么?”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在下认为不必了。” 云香雪道:“但是老身认为相公应该和小女见见,让小女当面拜谢相公,义伸援手救助之恩。” 穆乘风道:“在下适才已经说过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江湖上极平常之事,那实在……” 不待穆乘风说完,云香雪已接口说道:“那虽是江湖上极平常之事,但是小女被‘追魂堡’掳劫之后,如不是相公托请西门长老前往敝谷送信,如不是相公烦请化子和尚帮忙……” 穆乘风道:“但是救出令嫒的那毕竟不是在下,在下怎能掠人之功,怎敢受得令嫒当面拜谢!” 云香雪道:“前往‘追魂堡’救出小女的虽然是化子和尚不是相公,然而却是相公以代赴峨嵋的条件交换来的。”语锋微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同时老身之要小女当面拜谢相公,实是另有原因。” 穆乘风道:“另有什么原因?” 云香雪道:“相公见了小女就明白了。” 穆乘风眉锋微蹙,问道:“令嫒现在何处?” 云香雪道:“现在后面她自己的房内。” 穆乘风默然了刹那,道:“谷主既是定要在下和令嫒见见,那就请派人去请她出来一见好了。” 云香雪道:“小女她要是能够出来,早就出来拜谢相公了。” 穆乘风心头暗暗一惊,道:“令嫒受伤了?” 云香雪微一摇头,道:“不是受伤,而是中了毒。” 穆乘风道:“中的是什么毒?” 云香雪道:“相公前往诊视之后就知道了。” 穆乘风星目一凝,道:“谷主可是要在下为令嫒解毒?” 云香雪道:“这正是老身所谓的‘原因’。” 穆乘风道:“令嫒所中之毒,谷主认为在下能解?” 云香雪微微一笑道:“相公不但能解,而且在相公言,该不是件难事。” 这话中有因,穆乘风心念暗暗一动,问道:“西门长老他告诉谷主些什么了?” 云香雪道:“西门长老只告诉老身,相公对于‘毒’学,比出身‘毒圣’门下的‘千毒书生’尤高一筹。”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道:“西门老化子他好快的一张嘴!” 云香雪道:“这不能怪西门长老嘴快,事关小女之生死,西门长老他怎能忍心,怎好不说。” 这话不错,丐帮弟子人人忠义,个个生有一付仁心侠肠,梁挹芬姑娘中了毒,西门老化子他怎好坐视不管,不说出他穆乘风对于“毒”学之能,于心何忍? 穆乘风再次沉默了刹那,道:“既如此,便请谷主先带在下去替令嫒诊视看看中的是什么毒再说好了。” 这是一间陈设布置十分高雅怡人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幽香,当中紫绒帷幔深垂,分隔着里外,两名宫装女婢垂手立在紫绒帷幔前,两张清秀的脸儿上,满含着忧悒愁急的神色。 第521章 推脱 穆乘风随着“天香谷主”云香雪身后跨入房内,两名宫装婢女立刻双双上前行礼拜见。 云香雪微一摆手,道:“把帷幔拉开来。”两名宫装婢女垂首应“是”,双双伸手拉开了紫绒帷幔。 紫绒帷幔拉开,展现在穆乘风眼前是一张红木床,雪白的罗帐,光亮闪灼的紫铜挂钩,挂钩上垂着杏黄的丝穗。 床上,水红色的缎被下,静静地躺着那位“银旗令主”梁挹芬姑娘。她美目紧闭,气息微弱,那张美丽的娇面上,神色显得有些儿憔悴、苍白。 穆乘风星目略一凝视,已知是“气俞”、“昏睡”两处穴道被制。 当他随同云香雪走近床边,抬手正待拍开梁挹芬的穴道时。 蓦地,他抬起的那只手停在半空,拍不下去了,微黑的俊脸上也随之勃然变了色! 因为穆乘风突从梁挹芬那微弱的呼吸中,闻到了一股气味,也就因为那股气味,使他抬起的一只手掌停在了半空,俊脸为之变了色。 他脸色变了变,手掌立即缩回垂落,目光倏如电射地凝视着云香雪,语音冷凝地问道:“谷主这是什么意思?” 云香雪心神暗暗一怔,但却眨眨眼睛道:“什么什么意思?”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扬,道:“谷主真的不懂,还是故装糊涂?” 云香雪摇摇头道:“老身并没有装糊涂,是真的不懂相公的意思。” 她真是没有装糊涂,真的不懂么?那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了。 穆乘风道:“如此我请问谷主,谷主知道令嫒中的是什么毒?” 云香雪忽然凝目反问道:“相公已经看出,小女中的是什么毒了么?” 穆乘风道:“在下如是没有看出,适才那一掌就不会停住不拍下去,也就不会请问谷主是什么意思了!” 云香雪双目凝注地问道:“相公以为老身会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冷冷地道:“那就问谷主自己了。” 云香雪微微一笑道:“老身的意思很简单,请相公为小女解毒。” 穆乘风冷然一摇头道:“谷主原谅,这毒在下无能为力。” 云香雪脸色微微一变,道:“相公这‘无能为力’,是不能解还是不愿解?” 穆乘风道:“两者都是一样。” 云香雪道:“相公能说说道理么?” 穆乘风道:“在下认为这似乎无须说什么道理,也没有必要。” 云香雪眉锋微皱了皱,道:“这么说,相公是不肯替小女解毒,救小女一命了?” 穆乘风道:“谷主原谅,在下不是不肯,而是实在无能为力,谷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云香雪脸色倏地一沉,道:“相公之意,可是要老身随便找一个人为小女解毒么?”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穆乘风摇摇头道:“谷主误解了。” 云香雪道:“那么老身请问相公,那‘另请高明’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以‘天香谷’在当今武林中的声望,要找一个适合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一传出消息,在下敢保在五日之内,必有十名以上的武林侠少、俊逸之士赶来应选。” 这话不错,也确是实情。 以“天香谷”名列当今武林五大家的声望地位,以“四旗令主”人人允称人间绝色的艳名,消息一旦传出,必然立刻风靡天下武林,赶来应选的武林侠少俊逸,何止十名以上, 要不有百名以上才怪! 穆乘风虽然说的是实情,云香雪也听得脸色为之稍霁地微笑了笑,但是她随即倏然一摇头,道:“老身不否认相公之言不是个好办法,没有道理,不过,老身绝不会那么做!” 穆乘风道:“为什么?谷主难道不想……” 云香雪接口道:“老身不想舍近求远,而且那也太麻烦。” 穆乘风明知这句“不想舍近而求远”的意之所指,但他却做作地眨眨眼睛,道:“这么说,谷主心目中,必是已经有了适合的人选了?” “不错!”云香雪点头道:“老身心目中,确是早就有了一位非常适合的人选了。” 穆乘风抬手抱拳一拱道:“在下为谷主贺,也为令嫒贺。” 语声一落又起,说了声:“告辞!”转身举步向房外走去。 云香雪适时抬手一拦,道:“相公请留步。”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皱,停步注目问道:“谷主还有什么赐教?” 云香雪微微一笑道:“相公不想知道,老身心目中,那位非常适合的人选是谁么?” 穆乘风摇头道:“在下认为不必了。” 云香雪道:“但是老身却衷心坦诚的愿意告诉相公知道,相公也不愿听么?” 穆乘风眉锋微蹙了蹙,道:“谷主既是看得起在下,在下自当洗耳恭听。” 云香雪笑了笑,脸色神情倏然一肃,说道:“那个人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此,相公你明白了么?” 这早在云香雪点头承认,其心目中早就有了一位非常适合的人选时,穆乘风就已经明白了,是以他闻言之后,丝毫不感意外地淡淡地道:“承蒙谷主看重,在下实感荣宠无比,不过,在下对谷主的宠爱,仍是那句老话‘无能为力’!” 石香雪心念暗转了转,道:“凡事总该有个道理,相公开口一句‘无能为力’,闭口一句‘无能为力’,也该有个道理,是不是?” 穆乘风道:“在下当然有道理。” 云香雪道:“是什么道理,老身能有荣幸一闻不?” 穆乘风淡淡地道:“道理很简单,是在下的福薄命也薄,当不得、也不配谷主的厚爱!” 云香雪道:“相公这是真心话?” 穆乘风道:“在下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云香雪眨眨眼睛,道:“还有其他的道理没有?” 穆乘风道:“就这点道理,应该已经很够了。” 云香雪目光倏地一凝,道:“如此说来,相公并无嫌弃小女的意思了?” 穆乘风一摇头道:“那怎么会,令嫒才貌双全,当代红粉,人间绝色,在下只有自惭形秽不配,怎会嫌弃!” 云香雪目光深注地问道:“相公这也是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之言?” 穆乘风点头道:“是的。” 云香雪忽然展颜一笑道:“如此那就好办了。” 穆乘风神色微微一愕。道:“什么那就好办了?” 云香雪敛容说道:“相公既是不嫌弃小女,就请不必再说什么‘无能为力’的推托之言了。” 穆乘风摇头道:“在下仍请谷主……” 云香雪截口说道:“相公勿再多说什么了,如今老身心意已决,除非相公能说出小女有什么不好来!” 梁挹芬有什么不好?穆乘风如何说得上来。 别说梁挹芬并没有什么不好,纵有什么不好,以他穆乘风的为人心性,在眼前的情况下,他怎么好说,怎能说得出口! 因此,他心中暗暗深吸了口气,说道:“谷主对在下的器重厚爱,在下衷心至为感激,只是我……”语声一顿又起,接说道:“谷主应该明白,此事关系令嫒的一生幸福,为令嫒着想,在下实在是不便,也不愿误了令嫒的一生。” 云香雪淡淡地道:“这一点老身很明白,也更明白相公所言,完全是借口推托之言!” 穆乘风双眉微蹙了蹙,道:“在下所言,可句句全是实情。” 云香雪道:“实情虽是实情,但是老身却不以为这是真正的实情。” 穆乘风脸露诧异之色,道:“谷主这话在下就不懂了,在下所言既是实情,却又为何不是真正的实情?” 云香雪道:“道理很简单,老身认为相公不肯替小女解毒,那才是真正的误了小女的一生!” 穆乘风两道浓眉深蹙,口中方自说了声:“谷主……” 云香雪却是语声一落又起,冷冷地说道:“相公如果一定不替小女解毒,做那见死不救狠心人,老身也无可奈何,反正老身心意早决,从相公踏入这间房时开始,小女她已是相公的人了,是生是死,悉凭相公的决定!” 话落,竟然转身举步向外走去。 穆乘风见状,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连忙抬手一拦,道:“谷主……” 云香雪脚步微停地道:“相公无须再多说什么了,老身离开之后,相公不妨静心地好好地考虑一下,如果决心不顾小女的生死,要走只管自便,老身保证天香谷属下弟子绝无一人拦阻相公,再说凭相公那一身冠盖当世武林的奇学功力,也无人能拦得住相公。” 穆乘风双眉深蹙地道:“谷主可否再听在下两句解释,再作商量,如何?” 云香雪冷然一摇头道:“老身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小女的生死,悉凭相公决定,相公大可不必再作什么解释,再作什么商量了!” 穆乘风浓眉微扬了扬,说道:“这么说,在下今天是非得听从谷主的意思不可,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云香雪语音冷凝地道:“不错!老身向来言出不二,已决定的心意,绝不更改!” 第522章 至交 红衣少女在旁忍不住,目露祈求之色,突然接口说道:“十相公,你就答应我娘好了,救救我二妹吧!” 她话声方落,那垂手侍立在两边的两名宫装婢女,竟突然齐朝穆乘风屈膝跪了下来,双目含泪乞求地说道:“十相公,婢子们求求您,救救我们姑娘吧!” 穆乘风纵然是个天生铁石心肠的绝情人,在这等情形下,也不禁会被弄得手足失措,心软不忍。 何况他根本就不是个天生铁石心肠的绝情人,两名婢女这么朝他往下一跪,他心中不由立时发了急,摇手说道:“两位姑娘快不要这样,快快请起。” 两名宫装婢女摇头道:“相公不答应救我们姑娘,婢子们就跪死在这里,绝不起来了!” 穆乘风目光电闪地瞥视了床上的梁挹芬一眼,心中迅速地作了个决定,道:“我答应了你们,你们请起来吧!” 两名宫装婢女的脸上,突然掠现一片惊喜之色,四目直视着穆乘风的俊脸,道:“真的?” 穆乘风正容说道:“我向来言出如山不移,你们两位请放心,起来吧!” 两名宫装婢女神情喜极地齐朝穆乘风叩头致谢,道:“谢谢相公!” 穆乘风即朝两名婢女摆了摆手,目光倏然转望着云香雪正容说道:“谷主,在下既已答应了替令嫒解毒,是必实践做到,不过,在下却有个条件,必须先向谷主说明。” 云香雪问道:“什么条件?” 穆乘风道:“请谷主宽限三天的时间。” 云香雪诧异地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谷主先别问为什么,请为在下安排一间静室,在这三天期间内,并不得打扰在下,而且在下如果外出走走时,谷主也不得闻问干预,谷主能答应么?” 云香雪微一沉思,心中忽有所悟地问道:“相公可是要另想解毒的办法?”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要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另外想出一个解毒的办法。” 云香雪眨眨眼睛道:“这有可能?” 穆乘风道:“有没有可能,在下虽然并无把握,但是事在人为,不见得一定全无可能。” 云香雪道:“所以你要尽力试试?” 穆乘风点头道:“是的!在没有经过证实全无可能之前,我要竭尽心力试试,若然侥幸成功,未尝不是天下妇女之福!” 云香雪目光倏然一凝,道:“万一不成功呢?” 穆乘风双眉微挑了又垂,道:“谷主但请放心,成功自是更好,万一不成功,在下也定必实践诺言,为令嫒解除体内之毒!” 云香雪目中异采一闪,点头道:“如此,老身预祝相公成功!”语锋一顿,转向红衣少女说道:“霞儿,你立刻去把隔壁的房间腾让出来,给十相公暂住。” 红衣少女芳名曲彩霞,是云香雪的义女,也是“天香谷”四旗令主之首的“红旗”令主。 曲彩霞闻言,立即玉首微点地应了声:“霞儿遵谕。”疾步出房而去。 云香雪目光爱怜地投视了床上的梁挹芬一眼,忽然轻声吁叹了口气,望着穆乘风缓缓说道:“十相公,老身只此一女,为她身中邪毒之事,老身心情一直极为烦乱恶劣不堪,当时如不是西门长老和化子和尚他们两位,一再的拦阻老身,并力言保证相公的人品所学两皆冠盖当代,要老身忍耐,无论如何也得等候相公到来之后再说……” 说至此处,语锋微微一顿,双目突然闪过两道凛人心胆俱颤的冷电寒煞,一闪即隐地说道:“追魂堡中,此刻只怕已经是血流成渠,尸积如山了!” 她这话,这语气,实在够凛人心跳胆颤,够吓人的! 穆乘风听得心头不禁暗暗一凛,没有接话,这话,他有点不好接。 同时,穆乘风心里也很明白,云香雪这话并不是吓吓人的大话、狂言。 “追魂堡”虽然名列当今武林五大家之一,但是论实力,“天香谷”要比“追魂堡”强胜多多,云香雪在心痛爱女的盛怒之下,如倾其“天香谷”全力来为爱女报仇,“追魂堡”罗扬波父子必然难逃血劫! 当然,“追魂堡”内如果另有武林高手,在为罗扬波父子撑腰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其实“追魂公子”罗天宏,也就是因为另有武林高手为他们撑腰,背后有着极强的靠山,他才有胆敢于掳劫梁挹芬,意图人宝两得。否则,罗扬波父子焉有那个胆,焉敢树下“天香谷”这等强敌! 化子和尚和西门老化子也就是因为发现了罗扬波父子背后,有着一股势力强大的靠山,今天的“追魂堡”已经今非昔比,他们所以才一再地拦阻云香雪前往“追魂堡”替爱女报仇,力劝云香雪忍耐,等候穆乘风的到来,这两位风尘奇人,为何要费力劝云香雪等待穆乘风的到来,原因是他二人都存着同一的用心,他们想藉此“解毒”的机会,成就穆乘风和梁挹芬的这段姻缘,进而避免“天香谷”这股强大的实力,被那正在暗中进行控制武林,妄图称霸天下的新组织阴谋所网罗利用。 穆乘风没有接话,云香雪却突又轻声吁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身由于心情烦乱恶劣的影响,以至适才言语之间,多有得罪相公之处,尚望相公千万不要介意,放在心上!” 穆乘风谦逊地含笑说道:“谷主这么说在下实在不敢当, 在下很明白谷主爱女的心情,绝不会介意的,谷主但请放心好了。” 云香雪脸色神情温和地笑了笑,道:“多谢相公的宽宏大量!”语声一顿,朝穆乘风微点了点头,说道:“霞儿已在整理隔壁的房间,相公请在此稍坐,老身先告退了。” 穆乘风道:“谷主只管请……” “请”字下面接去应该是个“便”字,但是他“便”字尚未出口,心中突然想起了岳阳客栈中的东方兆荣和贺云卿二人,见他久出未归,不知他去了何处,心中岂不大为着急。于是他话锋立即一顿,改口说道:“在下还有点事情要麻烦谷主一下。” 云香雪道:“相公请别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好了。” 穆乘风道:“在下有两位同行的朋友,现住岳阳客栈中,为免他们久等在下不归,心中忧急,请谷主派人去通知他们一声,也好让他们安心。” 云香雪问道:“他们二位都不知道相公来这里么?” 穆乘风摇头道:“在下出来时,他们都还在熟睡未醒,是以在下没有惊动他们。” 云香雪微一沉吟道:“他们二位都是相公的好友知交么?” 穆乘风点头道:“一位是在下的义弟;一位是义弟师门知交的门下弟子。” 云香雪道:“如此,那就不是什么外人了!老身便立刻派人,去请他们二位来此暂住就是。” 穆乘风道:“那倒不必……” 他话音未落,云香雪双目倏然微睁地道:“为什么?相公还和老身见外客气么?” 这也是必然的事理,天下做父母的,谁个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出人头地的好夫婿。 像穆乘风这等人品气宇,所学功力全都绝俗的少年子弟,放眼当今天下,能有几人,又哪里去找?云香雪的心目中,又怎会不把穆乘风视作她“天香谷”的乘龙佳婿! 穆乘风不是糊涂人,云香雪这般语气意思,他心里怎会不明白,对于云香雪这份厚爱心意,他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他立即说道:“如此,在下就谢谢谷主了。” 云香雪笑笑道:“老身只希望,相公以后别再和老身见外客气就好了。” 穆乘风点头道:“在下遵命,以后不再客气就是。” 云香雪微点了点头,问道:“你那位义弟叫什么名字?” 穆乘风道:“他叫东方兆荣。” 云香雪道:“他师承当世哪位高人门下?” 穆乘风道:“是‘胖弥勒’胖大师的弟子。” 云香雪轻声一“哦”,笑说道:“原来是那个小鬼灵精。”语声一落即起,又问道:“另外那一位呢?” 穆乘风正待答话,门口红影一闪,“红旗令主”曲彩霞已带着一阵香风,疾步跨进房来,娇声说道:“娘,隔壁的房间已整理好了。” 云香雪微点了点头,望着穆乘风说道:“相公请先到隔壁房间里歇着好了,老身当立刻派人,去接小荣儿他们来此就是。” 曲彩霞的娇面上,倏然闪过一抹异色地问道:“娘,小荣儿那小鬼灵精和十相公也认识么?” 云香雪又点了点头,道:“你先陪相公去隔壁房间之后,就立刻去吩咐陶老爹,要他立刻驾车去岳阳客栈,把小荣儿和十相公的另外一位好友一起接来。” 曲彩霞玉首微点地应了一声,美目转望着穆乘风甜美地一笑,道:“相公请随妾身来。” 穆乘风没有再说什么,朝云香雪欠了欠身子,举步潇洒地随着曲彩霞身后,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第523章 清高 这是一间十分幽雅洁静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布置和梁挹芬的那一间,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的只是颜色上的差异而已。 梁挹芬的那一间,除了当中的帷幔是紫色的以外,其他的一切陈设布置,连墙壁都是乳白色的,而这一间则全是水红的颜色。 床上的被褥虽然都是新换的,但是房间内的空气中,仍然是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 这原本是曲彩霞的香闺,是临时腾让出来给穆乘风暂住的。 房内,静悄悄的,静得连人的呼吸,连一丝丝虫爬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十分清晰。 穆乘风默默独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放着一本书,书虽然是摊开的,但是书上的内容是什么,他却茫然无知。 那是为什么? 是他刚摊开书还没有看过么? 不!他坐在那儿已经很久了,摊开书也已经很久了,至少已有半个时辰还多。 那么久的时间,怎会还没有看过,自然看过的了。 不过,他看是虽然看过了,只是因脑子里在想着别的事情,乱得一团糟,所以一个字也没有能够进入他的脑子里去。 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破了那静悄得有些儿窒人的气氛,小鬼灵精东方兆荣像一阵风似的来了,跟在东方兆荣身后的是贺云卿和曲彩霞。 穆乘风入目贺云卿和曲彩霞二人的情形,神情不禁愕然一怔! 贺云卿和曲彩霞的情形显得很亲热,他两个肩并肩,手挽手,那亲热的样子,就像是一对鸳鸯情侣似的。 穆乘风想不到贺云卿和“天香谷”也是熟人,而且和曲彩霞是那么的亲热,他和她的关系,显然已超过普通的友谊。 就在穆乘风这神情愕然一怔间,三人已进入房间。 穆乘风还未及开口让座,贺云卿的目光,已淡淡地瞥视穆乘风面前摊开着的那本书一眼,开口说道:“十大哥真是好兴致,这时候还有心情看得下书去,实在不容易。” 穆乘风神情不由的有点讪讪地一笑,道:“贺兄弟取笑我了,只不过是随便看看,借以略解悒闷而已!” “哦!”贺云卿眨眨眼睛道:“十大哥心里很感悒闷么?” 穆乘风一点头道:“我心里正是十分悒闷得很。” 贺云卿双目倏然一凝,问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穆乘风眉锋微皱了皱,望了望俏立在贺云卿身旁的曲彩霞,说道:“曲姑娘她没有把我为什么要留此暂住几天的原因,告诉你么?” 贺云卿道:“她已经告诉我了。” 穆乘风道:“如此,贺兄弟你何必还要明知故问。” 贺云卿道:“小弟自然有道理。” 穆乘风问道:“什么道理?” 贺云卿眨眨眼睛道:“小弟的道理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大好听,十大哥,你会见怪么?” 穆乘风摇头道:“那自是不会,只要你说的真是道理,我不仅不会见怪,而且会虚心接受。” 贺云卿星目微注地道:“真的?” 穆乘风道:“贺兄弟,你应该知道我,我不是个随便轻言之人。” 贺云卿微微一笑,道:“俗语说得好,‘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十大哥,不是小弟批评你,心里的这种‘悒闷’,实在是‘自扰’之举!” 穆乘风浓眉微扬即垂,淡淡地道:“贺兄弟所言似乎有些道理,这也许确实是我‘自扰’之举,可是,事实上……” 贺云卿倏然接口道:“事实上怎样?你难道还会有什么困难不成?” 穆乘风摇头道:“贺兄弟,你应该明白,这并不是我有没有什么困难不困难的问题,而是事关梁姑娘的一生幸福问题。” 贺云卿眨了眨星目,道:“十大哥,小弟请问,梁姑娘她有什么不好么?” 穆乘风摇头道:“她没有什么不好。” 贺云卿道:“她人品如何?” 穆乘风道:“才貌双全,人间绝色。” 贺云卿道:“你讨厌她么?” 穆乘风摇头道:“那怎么会。” 贺云卿倏然轻声一笑,道:“那你为何还不替她解毒?” 穆乘风双目微皱了皱,道:“贺兄弟,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留住此间的原因,就是为了另想别法替她解毒,就不该再作此多余之问。” 贺云卿道:“小弟本不该作此多余之问,但是十大哥你在三天之内有可能想出别法么?” 穆乘风道:“我认为并非绝对不可能。” 贺云卿道:“可是据小弟所知,那种毒,天下无药可解,也就只有一个解法。” 说罢,俊脸倏然莫名其妙地一红。 他为什么会倏然脸红?这问题他自己心里明白,曲彩霞心里也明白。 穆乘风他虽然不会明白,不过,他也没有注意,其实,他就是注意到了,也绝不会明白的。 贺云卿话音一落,穆乘风立即正容说道:“也就是因为那毒天下无药可解,所以才决心另想别法,要竭尽所学试试,倘能侥幸有所成就,天下妇女岂不可少受其毒害。” 这话是理,也是令人钦敬的仁侠心胸。 贺云卿目中异采一闪,点头道:“你这话虽然极是有理,也令天下妇女衷心感激,但是……”语锋微顿了顿,接道: “十大哥,对于毒你是大行家,当不会不知道那毒的毒性,如不及早解去,时间过久,毒性在不得发泄的情形下,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后果!” 穆乘风道:“这我很清楚,贺兄弟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那毒性伤害梁姑娘的。” 贺云卿话题倏地一改,道:“十大哥,你还记得你输给我的赌债么?” 此时此刻,他突然提起那场“赌债”来,穆乘风心头不由忽地一震,点头道:“记得,怎样?” 贺云卿道:“小弟现在想请十大哥还债了。” 穆乘风道:“贺兄弟想要我怎样还法?” 贺云卿道:“请十大哥立刻为梁姑娘解毒。” 穆乘风脸色微微一变,摇头道:“贺兄弟原谅,我不能遵命。” 贺云卿道:“你想赖帐不还么?” 穆乘风双眉一扬又垂,正容说道:“贺兄弟,除了为恶作歹的事情以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从命照办,唯独这件事情不能!” 贺云卿问道:“有道理么?” 穆乘风道:“道理当然有,但是我不想解说。” 贺云卿道:“为什么?” 穆乘风语音冷漠地道:“这不需要为什么,我不想解释就是不想解释!” 他说时,脸容神情一片冷肃之色,显示了他的决心,那神情也令人心生寒凛。 贺云卿见状不由眉头暗皱了皱,沉吟地道:“你一定要坚持你自己的意思,另想别法么?” “不错!”穆乘风点头道:“三天之后,我如果还没有想出别法的话,我仍会替她解毒。” 贺云卿和穆乘风相处的时间,虽然不过才只一天,但是他已经约略地看出了穆乘风的为人个性,是个十分倔强,心高气傲之人。 情形至此,贺云卿已知穆乘风的心意既决绝难更改,再说也是徒然。 莫可奈何,于是,他只好点了点头,道:“好吧!你既是决心如此,那就只好由你了!”语音微顿了顿,又道:“小弟也不再扰你的清静了。” 话落,和曲彩霞同朝穆乘风颔首为礼的说了声“告辞”,转身并肩向房外走去,小鬼灵精东方兆荣站在一旁没有动。 穆乘风望着东方兆荣笑了笑,道:“荣弟,这几天你最好去跟贺哥哥一起,别来打扰我,你心里明白么?” 东方兆荣眨了眨大眼睛,道:“小弟明白,不过,小弟却不能跟贺哥哥一起。” 穆乘风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东方兆荣道:“他和曲姐姐住在一起,小弟怎么可以和他一起。” 穆乘风恍然轻“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要和我一起了?” 东方兆荣点点头道:“十大哥,小弟明白您的心意,您只管收心,在这三天之中,小弟绝不会打扰您的沉思宁静的。” 穆乘风含笑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东方兆荣也未再开口,由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于是房内的空气,立刻又恢复了那静悄悄的,令人发窒的空气。 午后,穆乘风出去了一趟,他去找丐帮岳阳分舵的舵主,请岳阳分舵替他办了两件事。 一件是传书丐帮浙南分舵主,请其就近前往仙霞岭“百草先生”公孙华阳的旧居“幽墅”,作了必要的安排,并请其传书各地丐帮弟子,在江湖上散布消息。 另有一件,则是传书丐帮开封分舵,请派人转告“千毒书生”司徒真,要司徒真在三天之内赶来岳阳相会。 开封岳阳之间,中隔一省,路程相距千里,要司徒真在三天之内赶到,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然而,穆乘风他决定要司徒真赶来之前,就已经计算过了,如以健马代步,中途换马疾驰,以日行四百里计算,有两天一夜的时间足够了。他为何要司徒真来岳阳,理由很简单,对于“毒”的知识,他虽然不差逊司徒真什么,但是在经验上,可就差了甚多。 第524章 邪恶 因此,他虽然坚持着要另想“别法”为梁挹芬解毒,但事实上却并无十分把握,他心想,他万一想不出“别法”时,司徒真来了,对他或许能有所帮助。 起更时分,穆乘风经过一整个下午的苦心思索“别法”,心力已两皆疲惫十分,颇有比与强敌力搏百招,犹为疲惫之感。 于是,他振作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子,缓步走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仰首默默地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出神。 蓦地,他目中寒电倏然一闪,目光转向西边房屋上朗声说道:“何方高人驾莅,既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小家气,请下来谈谈吧!” 西首房屋脊后立刻响起了一声轻笑,一条人影现身站起,说道:“阁下好灵聪的耳力。” 随着话声,人已飘身泻落院中,那是一位年约二十三四,身着青衫,相貌气宇颇为不俗的少年。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问道:“阁下何人?” 青衫少年道:“武林子弟。” 穆乘风道:“阁下高姓大名?” 青衫少年道:“姓唐。” 穆乘风道:“唐朋友来此有何贵干?” 青衫少年道:“特来拜见云谷主。” “哦!”穆乘风方自轻“哦”了一声。 曲彩霞和贺云卿已现身,并着站立在东厢房走廊上。 曲彩霞接口问道:“阁下要见谷主何事?” 青衫少年一见曲彩霞,脸上立刻现出轻浮的笑容,道:“姑娘一身红衣,想必就是‘天香谷’四旗令主之首,当代‘红旗令主’曲姑娘了!” 曲彩霞一见青衫少年那轻浮的笑容,芳心不由顿生气恼,语音冷漠地道:“不错!怎么?” 青衫少年笑笑道:“没有怎样,面对佳人,在下岂能又岂敢怎样!” 曲彩霞冷哼一声,道:“既是不敢怎样,那就请直说你阁下的来意吧!” 青衫少年好修养,对于曲彩霞的冷言冷语,他竟是毫不介意地点头一笑,神情从容地说道:“在下谨遵芳命。”语锋一顿即起,道:“在下是来救人的。” 曲彩霞道:“救什么人?”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曲姑娘何必明知故问。” 曲彩霞冷冷地道:“阁下,我不喜欢和人绕圈子打哑谜,你还是直说吧!” 青衫少年眼珠转了转,道:“在下是来为梁姑娘解毒的,如此,姑娘明白了吧!” 曲彩霞目中陡地闪过一抹诧色地问道:“阁下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青衫少年道:“是一位朋友告诉在下的。” 曲彩霞道:“是罗天宏告诉你的么?” 青衫少年摇头道:“不是。” 曲彩霞道:“不是罗天宏是谁?” 青衫少年道:“这就要请姑娘原谅了。” 曲彩霞道:“不便说么?” 青衫少年点头道:“是的!姑娘。” 曲彩霞微一沉思,又问道:“阁下是如何知道此地的?” 青衫少年道:“这和前者一样。” 曲彩霞眨眨美目道:“也是一位朋友告诉你的,也不便说出他是谁,是么?” “不错!”青衫少年神态轻浮地点头一笑,道:“江湖传说天香谷‘四旗令主’不仅个个俱是人间绝色,而且全都是慧质兰心,才智过人的可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人,本来都是喜爱受人奉承的,奉承赞誉的言语,任何人听来心里都会有着很受用、很舒服的感受。 青衫少年这几句奉承赞誉的话,尽管都是江湖上对“四旗令主”的传说,但是如此当面说来,曲彩霞心里的感受如何,不言可知自是不会例外。 不过,由于青衫少年神态轻浮,而且缺少着一种男子汉应有的某种气质,和穆乘风比起来有着显着的天渊之别。 是以,曲彩霞心里的感受,虽然并不例外地很舒服、很受用,但是对他却无好感。 是以,青衫少年话音一落,曲彩霞立即淡淡地道:“多谢阁下的奉承。”语锋一顿,一只赛雪欺霜的玉手倏地一伸,冷冷地说道:“阁下拿来吧!” 青衫少年神情不由愕然一怔,问道:“姑娘要在下拿什么?” 曲彩霞道:“阁下这是和我装糊涂?” 青衫少年摇头道:“姑娘,在下并未装糊涂,是真不知道?” 曲彩霞冷声一笑道:“如此请问,阁下的来意是什么?” 青衫少年道:“在下适才不是已经告诉姑娘了么,是来……”语至此处,心中倏有所悟地改口问道:“姑娘可是要在下拿解药?” 曲彩霞道:“阁下既然明白了,就请拿出来吧!” 青衫少年眨眨眼睛道:“姑娘这是和在下开玩笑么?” 曲彩霞冷哼一声道:“阁下,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 青衫少年皱了皱眉头,道:“曲姑娘,你知道梁姑娘中的是什么毒么?” 曲彩霞道:“知道便怎样?” 青衫少年笑笑道:“姑娘既然知道,便就不该向在下要解药。” 曲彩霞道:“阁下没有解药么?” 青衫少年点点头道:“那种毒,天下根本无药可解。” 曲彩霞道:“阁下既然没有解药,凭什么来解毒救人?” 青衫少年笑笑道:“当然是凭着在下这个人。”语声微微一顿,倏然轻浮地一笑,道:“姑娘如是不愿意,只要姑娘一句话,在下自当唯芳命是从。”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但看他那轻浮的笑容,情形就不同了,也显露出了他心底的邪恶。 曲彩霞蒙在薄纱后面的两道黛眉,不由微微一挑,语音冷凝如冰地道:“你配么?” 青衫少年神态轻浮依然地笑说道:“曲姑娘,如说在下不配,放眼当今天下武林,大概就再没有人能配了!” 曲彩霞道:“但是我却偏说你不配。” 青衫少年双眉微扬了扬,道:“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在下是谁吧?” 曲彩霞冷冷地道:“知不知道都是一样,我说你不配,你就不配,现在我限令你立刻离开本宅!” 青衫少年脸色微变了变,道:“这么说,姑娘是打算任由梁姑娘毒发而死了?” 曲彩霞道:“这是天香谷的事情,与你阁下无关。” 青衫少年目视曲彩霞默然了稍顷,忽然耸了耸肩,道: “好吧!姑娘这么说,在下遵命就是,不过……”语声微顿又起,接说道:“事关梁姑娘的生死,在下愿意等候三天,如果需要在下时,请派人前往‘岳阳客栈’里找在下好了。” 话落,身形一转,便待腾身掠起。 穆乘风突然开口发话道:“唐朋友请留步!” 青衫少年立时刹住欲待腾起的身彬,冷冷地道:“阁下有何话说?” 穆乘风道:“我请问唐册友,那位指点你前来此地,和告诉你梁姑娘中毒之事的,可是同一个人?” 青衫少年道:“是便如何?” 穆乘风道:“我请唐朋友说出那位的姓名。” 青衫少年身形倏地一转,目光如电地逼视着穆乘风,问道:“凭什么?” 穆乘风道:“俗话说得好,‘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 青衫少年道:“就凭着这个?” 穆乘风道:“唐朋友应该明白,这是‘理’,一个‘理’字能走遍天下,就凭着这个应该已经很够了。” 青衫少年冷冷地道:“这是你阁下的想法,我可不这么想。” 穆乘风道:“你唐朋友怎么想?” 青衫少年倏然冷声一笑道:“告诉你吧!阁下,我不想说也不愿说。” 穆乘风道:“唐朋友,这恐怕由不得你!” 青衫少年双眉一挑,道:“嘴巴是我的,说不说在我,由不得我难道还由你?” 穆乘风道:“唐朋友,嘴巴虽然是你的,但是在目前你不想说也得说,不愿说也得说!” 青衫少年道:“我不说便怎样?” 穆乘风语音冷凝地道:“唐朋友依我劝,你最好是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否则,你不仅是自找难堪,结果你还是非说不可!” 青衫少年双眉再次一挑,望着曲彩霞问道:“曲姑娘,他是贵谷的什么人?” 曲彩霞玉首微微一摇,道:“什么人也不是。” 青衫少年道:“他不是贵谷的属下?” 曲彩霞道:“不是。”青衫少年道:“如此,在下若有无礼之处,姑娘也不会见怪了?” 曲彩霞目光瞥视了穆乘风一眼,摇摇玉首,淡淡地道:“阁下只管自便好了。” 青衫少年目光转望向穆乘风,倏然嘿嘿一笑,道:“阁下,曲姑娘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我听见了。”穆乘风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话题倏地一改,问道:“唐朋友可是来自四川?” 青衫少年微微一点头,道:“不错!我正是来自四川。” 穆乘风道:“那么你该是那人称唐门一块‘玉’的唐玉祺了,对么?”青衫少年傲然点头,嘿嘿一笑,道:“你说对了,我正是唐玉祺。”语声一顿,凝目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穆乘风没有答话,却探手入怀取出一面金光灼灼的三角小旗托在手掌中,目视唐玉祺问道:“唐玉祺,你识得此物么?” 第525章 药性 入目三角金旗,唐玉祺心神不由陡地一震,点头答道:“识得。” 穆乘风道:“你既然识得此物,便请实答我问话,是什么人告诉你、指点你来此的?” 唐玉祺略一沉默,暗暗吸了口气,摇头道:“阁下原谅,我不能。” 穆乘风浓眉一扬,道:“你说什么?” 唐玉祺暗中一咬牙道:“我不能!”旋又神色微变,摇头道:“并非我敢藐视‘金令’,而是‘金令’乃‘毒圣门’令符,我四川唐家并非‘毒圣门’弟子。” 这话不错,是理,既非“毒圣门”弟子,当然没有服从“毒圣金令”的必要。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我问你,你知道令曾祖与‘毒圣金令’的渊源关系么?” 对于此问,唐玉祺本想摇头回说“不知”,但是他心念电转间,却又改变了主意地点头道:“知道,不过……”语声一顿又起,接道:“我曾祖他老人家仙逝已近七十年,‘毒圣金令’也已五十多年未现江湖,我焉知阁下手里的这只‘金令’是真是假?再说我曾祖既已仙逝那么多年,昔年的渊源关系盟约,似乎也该随着曾祖的逝世以及岁月的消逝,而消失成为过去才是,岂可令后代子孙永远受着‘盟约’无尽的束缚限制,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这番道理说得虽然颇为牵强,也违反着历史传统的规范,但是一时之间,穆乘风却觉得不便驳说他什么,有点无可奈何。 自然,穆乘风之真正不便驳说他,无可奈何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在于他这番牵强的道理,而是在于“毒圣金令”真假的问题。 尽管“毒圣金令”是真不假,但是唐玉祺如果硬说是假不真,他将如何呢? 他能提出证明么? 虽然“千毒书生”司徒真乃“毒圣门”弟子,足能为他证明,可是司徒真最快也得要在两天以后,才能到达此地,眼前他却无法提出任何证明。 因此,他心念电转了转,遂即回手收起了“金令”,目视唐玉祺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是决心不顾昔年令曾祖与‘毒圣门’的关系渊源盟约,不说出是什么人指点你来此的了?” 唐玉祺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实在是不便说,也不能说。” 穆乘风心中倏然一动,目光凝注地道:“你可是有难言之隐?” 唐玉祺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穆乘风道:“那你有什么不便说和不能说的?” 唐玉祺道:“不便说,是为朋友守秘,对朋友的忠诚;不能说,是不能出卖朋友间的一个‘义’字!” 这话是理,也是所谓“道义”。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语调威凌缓缓说道:“唐玉祺,我原想留下你,让令尊来领你回去的,但是现在我已改了心意,你走吧!” 四川唐家,素以精擅各种剧毒与使用毒药暗器,名震武林,唐玉祺此次受人指点来此,他虽然明知“天香谷”弟子个个武功不俗,没有一个好惹,四旗“令主”虽是个个貌美若仙,人间绝色,而所学功力更高,更为难惹,但他心中却有恃无恐。 因为在必要时他可以用毒,凭仗他唐家名震武林的剧毒,他自信“天香谷”弟子虽然个个武学功力不俗,但却绝不敢对他如何,绝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穆乘风,他原以为穆乘风是“天香谷”的属下,及至问知不是,在曲彩霞的那句“阁下只管自便好了”,在他自以为是曲彩霞给他的一种“暗示”的语气下,他本想以毒先搁下穆乘风,一逞毒狠毒威。 但是,当穆乘风问知他是四川家的一块“玉”之后,亮出了“毒圣金令”时,他于心头凛震之下,可就不敢妄逞毒狠毒威了! 因为他心中十分明白有数,“毒圣门”对用毒之能,天下无出其右,比他唐家高出甚多,他怎敢班门弄斧,自找苦吃! 何况他曾祖昔年即因与“毒圣”互较毒技,而惨败在“毒圣”手下,被迫立“盟约”,凡“毒圣门”弟子所在,唐家子弟必须立即敛迹,不得与之为敌,见“毒圣金令”并须遵令谕,不得有违! 唐玉祺自出生以来,虽然从未见过“毒圣金令”,穆乘风亮出“毒圣金令”时,他口中虽然曾说不知是真是假,其实他心里可是非常明白清楚得很,那是确确实实的真货,绝对假不了! 因此穆乘风话音一落,他立即一言不发,朝穆乘风拱了拱拳,腾身而起。 唐玉祺刚腾身掠落屋上,穆乘风倏又扬声说道:“唐玉祺你站住,我还有话说。” 唐玉祺闻言只得停身站住,但只转过身子望着穆乘风,没有开口,也没有下屋。 穆乘风语声沉凝地说道:“唐玉祺,你最好立刻回转四川去,并转告令尊,要他最近切勿外出江湖走动,要当心受人引诱利用,为虎作伥为害武林,否则……” 语声一顿又起,目射煞威地接说道:“如果不听我劝告,撞在我手里绝不轻饶!” 唐玉祺心头不禁暗暗一凛,点头说道:“这话,我必定转告家父,不过……阁下尊姓大名,尚请赐告。” 穆乘风淡淡地道:“姓十名三郎。” 唐玉祺心头不禁骇然一震,双目陡睁地脱口说:“你就是昨夜在城东十里地方……” 话未说完,心中蓦生警觉的话锋一顿,立时紧急刹车地闭上了口。 但是,已经迟了。 唐玉祺虽是警觉地紧急刹了车,没有说下去,穆乘风却已经听出了,他这未完的话中之“因”,立刻接口说道:“不错!你猜对了。昨夜在城东十里地方挫败卓重山,赢得一枚‘七星玉令’的正是我。”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唐玉祺,现在我已经知道,指点你来此的那位朋友是谁了。” 唐玉祺道:“你以为那是谁?” 穆乘风淡然一笑,目光倏然凝注地道:“就是那权倾‘七星宫’的‘金令一号’卓重山,你说对不对?” 唐玉祺脸色微微一变,摇头道:“不对!” 穆乘风道:“唐玉祺,你的脸色神情已经告诉了我是‘对’,何必还要故说‘不对’。” 唐玉祺心中不由暗窒了窒,随即吸了口气,冷冷地道:“对又怎样?” 穆乘风淡然一摇头道:“没有怎样,我问你,你在‘七星宫’是什么身份?” 唐玉祺摇头道:“什么身份也不是。” 穆乘风道:“什么身份也不是,卓重山他会指点你来此?” 唐玉祺道:“这自然有原因。”穆乘风道:“是什么原因?” 唐玉祺道:“因为他和我是熟人,是朋友。” 穆乘风星目眨了眨,道:“我问你,他指点你来此的用心是什么?” 唐玉祺道:“替梁姑娘解毒,让我借此获得一位如花似玉的美眷娇妻。” 穆乘风道:“没有别的用心?” 唐玉祺道:“没有。” 穆乘风目光凝注地道:“他也没有向你提出什么条件?” 唐玉祺摇尖道:“也没有。” 穆乘风倏然冷声一笑,道:“唐玉祺,你在把我当作那三尺童子般好欺么?” 唐玉祺道:“我说的全是实情。”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但是我却不信他指点你来此,会没有一点条件,没有别的用心!” 唐玉祺道:“你阁下不信,我就莫可奈何了。”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说道:“唐玉祺,据我判断,卓重山他指点你来此,绝不会没有条件,没有别的用心的,不过……你既然坚不实说,我也不勉强你。” 语锋微微一顿,声调倏转沉冷地接道:“希望你以后别再受卓重山的利用,替卓重山办任何事情,否则让我遇上,你就没有今天这样好的运气了。”话落,抬手挥了挥,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唐玉祺未再开口,腾身电射飞掠而去。 两天很快的过去了,对于“别法”,穆乘风虽然想出了一个,但是那“别法”实在极其困难危险得很,而且他自己也无绝对的把握。 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司徒真满身风尘的急匆匆地赶来了。 因为穆乘风和云香雪相约三天限期,已只剩下三个时辰,因此司徒真一到,他立刻把事情的经过和他苦思所得的“别法”,告诉了司徒真。 司徒真静静地听后,不禁紧紧地皱起了双眉,默默地沉思了将近盏茶辰光,方始缓缓说道:“令主所思之解毒之法,根据医理药性,虽然并非绝无可能,但是弟子却不敢苟同,认为令主实在不必要冒那个险,冒那种危难!” 穆乘风道:“然则除此之外……” 司徒真接口道:“请问令主是不是一定要替梁姑娘解毒?” 穆乘风点头道:“我已经答应了云谷主,岂可食言背信!” 司徒真眨眨眼睛,道:“请令主恕弟子放肆,弟子请问,令主对梁姑娘的印象如何?” 穆乘风目光倏然一凝,道:“真老此问之意是……” 第526章 分身 司徒真轻咳了一声,道:“弟子另有一种解毒之法,只是那种解毒之法,能不使用最好不用。” 穆乘风问道:“为什么?” 司徒真道:“那种解毒之法,对人体性情的损害都很大,而且很残酷。” 穆乘风眉锋皱了皱,道:“损害怎样大、怎样残酷法?” 司徒真道:“那种解毒之法使用之后,只能保住一条性命,不但一身武功尽失,而且失去记忆,形同白痴,生不如死。” 穆乘风倏然一摇头道:“那不行!” 司徒真微微一笑道:“所以弟子才要请问令主对梁姑娘的印象,印象如果尚佳,令主何就不干脆顺理成章的替她解了毒……” 穆乘风正容摇头接口道:“真老,并不是我对她的印象不佳,也不是我不想顺理成章的替她解毒,而是实在不愿在这种情形下……”语声微顿了顿,话锋一变,接说道:“真老,现在就麻烦你上街去一趟,把应用的药物购办齐全,准备在子夜时动手替她解毒。” 司徒真双眉一蹙,还待再说什么时,穆乘风却已抬手一摆,道:“真老,我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话落,双眉倏地一扬,目注房外冷声喝问道:“外面是谁?” “是我。”人随声现,是贺云卿神情潇洒地跨步走了进来。 穆乘风脸色一沉,道:“贺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云卿摇头道:“什么意思也没有。” 穆乘风道:“那么我问你,你为何要在门外偷听我和真老的谈话?” 贺云卿眨眨星目道:“你和真老的谈话可是听不得,不可告人的秘密?” 穆乘风冷冷地道:“虽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 贺云卿飞快地接口道:“但是总不该在门外偷听,于理不当,是不是?” “不错!”穆乘风点头道:“偷听别人的谈话是很不礼貌,也是犯人忌讳的行为……” 贺云卿微笑了笑,忽然问道:“十大哥,你能猜想得到小弟偷听的用心么?” 穆乘风道:“你是什么用心?” 贺云卿道:“小弟是想明白,十大哥为何要另用‘别法’,替梁姑娘解毒的真正的心意。” 穆乘风浓眉微扬了扬,道:“现在你明白了么?” 贸云卿点头道:“小弟明白了。” 穆乘风道:“明白了又怎样?” 贺云卿道:“小弟替梁姑娘喜,也为梁姑娘贺!”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冷哼了一声,道:“现在你可以请出去了。” 贺云卿含笑说道:“小弟有几句话必须请问明白,问完了就出去。” 穆乘风道:“如此你问吧!” 贺云卿目光倏然一凝,道:“小弟请问,你使用那‘别法’替梁姑娘解毒,需要多久时间?”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大概半夜的时间足够了。” 贺云卿道:“事后需要多久时间,你才能恢复体力真元?” 穆乘风再次的微一沉思,道:“最快也要一天,才能完全恢复。” 贺云卿眨眨星目道:“那么小弟再请问,对‘仙霞岭’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穆乘风神情微怔了怔,摇头道:“那只好算了。”贺云卿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去看看了。” 穆乘风淡然地摇摇头道:“反正那将是个狗咬狗的场面,去不去看都是一样。” 贺云卿双眉微皱了皱,道:“可是你可曾想过那场面,将会有多少武林豪雄溅血丧命?” 穆乘风道:“就是有千百人溅血丧命,与我又有何关?” 贺云卿双目深蹙地道:“十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穆乘风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 贺云卿心念电转,倏然正容说道:“十大哥,我请问,‘飞霞岭’藏宝的消息是谁传出的呢?” 穆乘风毫不考虑地脱口说道:“这自然是……” “是”字底下应该是一个“我”字,但是“是”字出口,心中已突有所悟地心神不禁猛然一震,咽回了那个已经到了口边的“我”字,闭口不言。 贺云卿接着又道:“十大哥,若不是你请丐帮弟子散布出消息,就不会有许多武林豪雄赶往‘仙霞岭’去寻宝、夺宝,就不会因而溅血丧命!”语锋一顿即起,又道:“俗话说得好‘我虽未杀伯仁,伯仁乃为我而死’,十大哥,你于心何忍,你忍心任由那些武林豪雄溅血丧命,横尸‘仙霞岭’上么?” 这番话是理,也是实情,听得穆乘风心神不由一阵震荡,暗暗深吸了口长气,两道浓眉紧蹙成一线地道:“可是眼前我实在无法……” 贺云卿接口道:“实在无法分身,是不是?” 穆乘风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我岂能置梁姑娘于不顾!” 贺云卿道:“你当然不能置她于不顾,否则,你食言背信,云谷主岂肯与你善罢甘休!”语声微微一顿,目光深望了司徒真一眼,又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本来是桩极简单的事情,偏是你定要坚持自己的意思……”说着说着,不知怎地,他忽然生了气、发了怒,陡地一跺足,道:“死心眼,木头人,不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落,身形倏地一转,像一阵疾风般地奔了出去。 贺云卿这种有如风暴般的态度,那神情语气,像个女孩子使小性子似地,和他平常为人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又是为了什么?好端端的,他为何会忽然生了气、发了怒,调头而去?实在令人不解,也令人莫名其妙。 穆乘风望着贺云卿那疾风般奔出去的背影,神情不由大感愕异地呆了呆,旋而他转朝司徒真无可奈何地苦笑了笑,摇了摇头。 司徒真他从未见过贺云卿,自是不知贺云卿是谁,他目睹贺云卿那神情语气,起先也不由感觉愕异地微微一怔,可是随即恍有所悟地,心中暗自升起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轻咳了一声,问道:“令主,他是谁?” 穆乘风道:“他名叫贺云卿。”语声一顿,接着便把他与贺云卿认识的经过,简略地告诉了司徒真。 司徒真道:“这么说,他的师承出身来历,令主尚还不知了?” 穆乘风摇头道:“到目前为止,我只知他师门可能是和‘胖弥勒’胖大师有交往的人。” 司徒真微一沉思,又问道:“关于那‘仙霞岭’藏宝的消息,是真是假?” 穆乘风道:“是真也是假。” 司徒真一怔!睁目问道:“这话怎么说?”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确实是埋藏在仙霞岭上,‘百草先生’的旧居附近,只是我告诉卓重山的地方不对而已。” 司徒真眨了眨眼睛道:“令主故意散布这消息的用意,是在让那些江湖恶徒奸雄去狗咬狗,空自拼杀一场,上个大当了。” 穆乘风点头道:“我正是这个用意。” 司徒真沉思地说道:“令主的用意,虽是让那些江湖奸雄恶徒上当,狗咬狗的好办法,可是武林各派正道之士,他们并不知道令主的用意,于闻听消息之后,必然也纷纷赶往,为免‘金佛武学秘笈’落入恶徒之手,为害武林,势必出手全力拦阻卓重山等人的挖宝行动。” 说至此处,语声微顿了顿,又道:“那位贺兄弟的话,说得不错,‘仙霞岭’的问题,令主绝不能不理不管不去,而且时间已很紧促,再也耽搁不得,否则……” 语锋倏又微顿了顿,接道:“为整个武林大局,为了减少一些武林豪雄枉送性命,依弟子之见,令主不如就顺理成章的替梁姑娘解了毒,明天一早动身上路赶赴仙霞岭,时间尚不算太晚,再迟就赶不及了!” 穆乘风默默地听完了司徒真这番话,心中不禁沉思不语地暗想,觉得司徒真所言确实不错,武林各派正道之士,他们并不知道他的用心,各派高手万一有多人因此丧命卓重山等,一干江湖恶徒凶人之手,那岂不死得太冤枉,太没有代价了! 他沉思暗想了良久,终于点头说道:“好吧!真老既这么说,为武林大局,为了免得各派正道之士枉送性命,我就依从真老之见就是。” 他话音刚落,门外人影一闪,小鬼灵精东方兆荣突然疾步奔了进来,神色慌急地说道:“十大哥,不好了,贺姐姐赌气一个人走了!” 穆乘风神情不禁倏然一怔,凝目问道:“贺姐姐是谁?” 他话刚出口,心头已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恍悟了“贺姐姐”必然就是贺云卿。 他这里心头灵光刚刚闪过悟及,东方兆荣那里已接口答话说道:“贺姐姐就是贺哥哥。” “哦!”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她走了就由她去好了。” 东方兆荣眨眨大眼睛道:“十大哥,贺姐姐去什么地方您也不管么?” 穆乘风道:“她去什么地方是她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关,我又何必要管。” 第527章 差池 东方兆荣忽然嘻嘻一笑道:“十大哥,贺姐姐她去什么地方,虽然是她自己的事情,虽然与您无关,但是您却不可以不管。” 穆乘风双目微微一睁,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不可以不管?” 东方兆荣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笑问道:“十大哥,您知道贺姐姐的师承来历么?” 穆乘风摇头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不知她是女扮男装了。” 东方兆荣点头正容说道:“十大哥知道小寒山妙清庵么?” 穆乘风双目倏射奇采地道:“她艺出小寒山神尼门下?” 东方兆荣又笑了笑,道:“十大哥,现在您明白小弟为何要说,您不可以不管了吧!” 穆乘风两道浓眉微蹙了蹙,道:“荣弟,她艺出小寒山,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东方兆荣笑笑道:“她不让小弟告诉您,小弟怎么敢。” 穆乘风目光凝注地道:“这么说,她早已知道我的师承来历了?” 东方兆荣眨了眨大眼睛没有接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贺云卿是不是知道穆乘风的师承出身。 穆乘风语锋微顿了顿,接着问道:“荣弟,她往什么地方去了?” 东方兆荣道:“仙霞岭。” 穆乘风双眉不由微微的一蹙,道:“荣弟,你为何不拦阻她?” 东方兆荣道:“小弟和曲姐姐都拦过她,都没有能拦住她。” 穆乘风默然沉思片刻,目光倏然转望着司徒真道:“真老,贺姑娘之事,得要麻烦你再辛苦一趟了。” 司徒真立刻点头道:“令主但请吩咐,弟子理当效劳。” 说话间,“天香谷”谷主云香雪已现身站立在房门口,望着穆乘风问道:“十相公,老身可以进来么?” 穆乘风连忙站起身说道:“谷主请进。” 云香雪跨步进入房内,司徒真已站起了身,抱拳朝云香雪微微一拱,说道:“老朽司徒真见过云谷主。” 云香雪双目倏然一睁,道:“你就是那已经遁世隐迹多年,美号人称‘千毒书生’的司徒大侠?” 司徒真点头笑说道:“正是老朽。” 云香雪浅浅一福道:“不知是司徒大侠当面,请原谅老身的失礼。” 司徒真微微一笑道:“谷主请勿客气,老朽可不敢当。” 这时,东方兆荣端过了一把椅子,说道:“雪姨请坐。” 云香雪朝司徒真抬了抬手,道:“司徒大侠请坐。” 司徒真也抬了抬手,道:“谷主请坐。” 于是,司徒真、云香雪、穆乘风三人分别落了座。 坐定,云香雪目光瞥视了穆乘风一眼,望着司徒真问道: “司徒大侠突然驾莅,是十相公奉请帮忙,设法为小女解毒的么?” “是的!”司徒真点点头道:“老朽正是为此而来。” 云香雪眨了眨眼睛,道:“司徒大侠和十相公是好友么?” 敢情西门老化子他并未告诉云香雪,穆乘风身怀“毒圣金令”之事,是以云香雪尚还不知司徒真和穆乘风的关系,是以才有此之间。 司徒真摇头道:“不是!他乃是本门‘毒圣金令’掌令。” 云香雪不禁大感意外地一怔,深望了穆乘风一眼,倏然转向站立在她身旁的东方兆荣含笑问道:“小荣,你贺姐姐的事情,你已经告诉了你十大哥没有?” 东方兆荣点头道:“小荣已经告诉十大哥了。” 云香雪双目眨动地,望着穆乘风问道:“相公如今打算怎么办?” 穆乘风道:“在下拟于明天一早,天亮时刻动身赶赴仙霞岭。” 云香雪道:“对于小女之毒,相公已经想出解救的‘别法’了么?” 穆乘风道:“想到已经想出了,只是……”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云香雪神色倏然一变,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从云香雪那倏变的神色上看,显然,她是错解了穆乘风这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的话意。 司徒真忽然轻吟了一声,道:“谷主请放宽心,听候佳音好了,老朽并先向谷主道贺。” 云香雪神色冷漠地道:“既然时间已来不及了,还能有什么佳音,还有什么好道贺的!” 司徒真微微一笑道:“谷主错解了令主的话意了,所谓‘来不及’那只是指‘别法’而言,如此谷主明白,老朽先向谷主‘道贺’之意了吧!” 云香雪不是糊涂人,司徒真这么一说,她还有个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她神色不由顿然一喜,双目异采闪飞地道:“这么说,十相公是已经决定不使用那什么‘别法’了?” 司徒真点头道:“老朽保证明天天亮时刻,令嫒体内之毒定必尽解。” 云香雪含笑颔首说道:“司徒大侠这么说,老身就安心了。” 说罢,目光深深地望了穆乘风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好似在说,早如此,问题不是早就解决了,结果现在你还不是要成为我“天香谷”的女婿! 穆乘风虽然并不完全明白,云香雪那一“眼”心里的想法与意思,但至少也能猜料个五分。因此,他那微黑的脸孔不禁微微一红,有点讪讪地轻咳了一声,话题倏地一改,目视司徒真说道:“真老,麻烦你立刻动身去追上贺姑娘,伴随她同赴仙霞岭,以防意外差失。” 司徒真正要答言“遵命”,云香雪突然一摆手,道:“不用了!老身已经派彩霞带着‘天香四凤’随后追下去了。” “天香四凤”为云香雪身边从不轻离的“四卫”,也是“天香谷”的四大高手,功力身手比“四旗令主”只高不低。 云香雪既已派出“红旗令主”曲彩霞,带着“天香四凤”随后追去,照理,穆乘风应该可以放心,无须担心贺云卿会出什么意外差失了。 然而,穆乘风微一沉吟之后,却说道:“真老,你还是立刻动身追上去好了,追上之后,请转告贺姑娘,要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赶到时再说,免得破坏了我的计划。” 司徒真立即起身站起,颔首躬身说道:“弟子遵谕。”话落,抬手抱拳朝云香雪微拱了拱,转身跨步出房而去。 穆乘风笑道:“你仔细看看这房间里的一切,就知道了。” 梁挹芬上身微抬,入目房间里的一切布置,是在她自己的香闺里,躺在她自己的床上头。 她自己的香闺,她自能一目了然,这里是岳阳城内的居仁巷,而不是她“天香谷”的香闺。 居仁巷的这所住宅是“天香谷”的产业,不但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即连她“天香谷”的弟子,知道的也没有几个。 因此,她芳心里不由有点诧异奇怪,不知穆乘风怎会知道这所在的。 在她的芳心里,认为从“追魂堡”救她出来的人,必定是穆乘风无疑了,不然穆乘风怎会躺在她身旁,为她解毒? 她美目闪动着奇异惊诧之色的望着穆乘风,檀口方自微动。 穆乘风却已适时地含笑说道:“芬妹,别再劳神多问什么了,先好好地休息休息养养神,有什么想要问的,留待明天慢慢地问你娘好了。” 梁挹芬美目一凝,道:“我娘也来了这里么?” 穆乘风微笑地点点头,倏然一指点上了梁挹芬的睡穴,于是,梁挹芬双眼立时一闭,昏沉沉地睡着了。 仙霞岭,位于浙江省江山县南,唐代黄巢凿山开道七百余里,直走建州,即为此岭。 岭上有关,名“仙霞关”,为浙江省要道。 江湖上的消息传得真快,仅只两三天的时间,仙霞岭百草先生公孙华阳的旧居,埋藏着半部“金佛武学秘笈”的消息已传遍了天下武林,于是,天下武林豪雄,各门各派的高手,都纷纷地赶向仙霞岭。 先后只不过两天的时间,仙霞岭上已聚集了二三十名的武林豪雄、江湖人物。 这些都是距离仙霞岭近处的人物,他们虽然占了路近之利,先一步到达了仙霞岭上,但却无人动手展开掘宝的行动。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藏宝的确实所在,百草先生的这座旧居“幽墅”虽不太大,但占地也有十丈方圆。 是以他们都在心存观望的互相监视着,采取着观望的态度,谁也不愿意一寸一寸地掘地寻找,浪费气力,因此,仙霞岭上虽然已聚集了二三十名的江湖人物,倒还相安无事,只是气氛显得有些紧张而已。 第三天,第四天,又一批一批的陆续赶到了一些武林人物,这些武林人物中有少林和尚,也有武当道士。 卓重山他是第一个得知这藏宝所在消息的人,按理,他应该早到了才是,可是直到目前仍未见他现身。 是他在半途遇上了其他的事情耽误了,还是他已经来了,因为眼见这等武林豪雄聚集的情势,没有十分把握取得藏宝,乃隐身暗中做着掘宝的安排准备?…… 第五天的傍晚时分,穆乘风也到了。他独自一个人,神色冷漠,长衫飘飘,左手提着蛟皮长袋,脚下有若行云流水般地步上了仙霞岭,直朝那“幽墅”走去。 第528章 气色 蓦地,一个威凌沉雄凛人的声音倏起,喝道:“站住!” 穆乘风脚步一停,眼皮却抬也不抬地,冷冷地道:“是哪一位喝叫在下站住的,请站出来说话!” 一声嘿嘿沉笑,一个虎头燕额,双眼精光灼灼,颚下长髯过胸,年约五旬开外,身材伟岸的老者,自人丛中大踏步地走了出来,气势沉雄的岳立在穆乘风的左前方丈许之处,目视穆乘风语声威凌地道:“老夫站出来了,你有什么话说?” 穆乘风冷冷地望了老者一眼,问道:“阁下喝叫我站住做什么?” 老者道:“你要往里面去做什么?”穆乘风道:“我请问,阁下到这仙霞岭上来,为的是什么?” 老者道:“老夫为的是什么,你何必明知故问。” 穆乘风道:“这样说,阁下是来掘宝的了?” 老者轻声一哼,道:“岂只是老夫,眼下这仙霞岭上所有的武林朋友,都是为了那‘金佛秘笈’而来。”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如此,阁下为何还不动手掘取?还等待什么?” 老者冷冷地道:“老夫要是知道确实地点,早就动手掘取了。” “哦!”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原来如此。” 老者双目倏地一睁,睛光灼灼凝注地问道:“你知道埋藏的确实地方么?” 穆乘风道:“知道怎样?不知道又如何?” 老者神色深沉的嘿嘿一笑,道:“知道就公开地说出来,不知道便到一边去站着。” 穆乘风道:“不可以进去看看么?” 老者摇头道:“不可以!” 穆乘风道:“为什么不可以?” 老者道:“你先回答老夫,你知不知道那藏宝的地方?” 穆乘风摇头道:“不知道。” “这就是了。”老者冷冷地道:“既然不知道,你进去看什么?” 穆乘风道:“我想进去勘察试试运气。” “不行!”老者断然地一摆手道:“朋友,老夫劝你还是留着你的运气,去试试别的事情吧!” 穆乘风道:“如是我一定要进去勘察看看呢?” 老者嘿嘿一笑道:“你想你能进得去么?”又冷冷地道:“不只是老夫拦阻你,而是眼下在场所有的江湖朋友,都会要拦阻你。” 穆乘风双眉微扬了扬,淡淡地道:“阁下这一手倒是很高明呢!” 老者双目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地道:“老夫说的是事实,不信,你问问就知道了。” 穆乘风目光环扫了站立在周围的一众江湖豪雄一眼,忽然目注老者问道:“请恕我眼拙,阁下是当今江湖上哪位高人?” 老者头一昂,气势傲然地道:“老夫姓单名亮春,在江湖中只不过略具微名薄誉而已,算不上是个什么高人。” “哦!”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原来是名震浙东的‘闪电金刀’单大侠,我失敬了。” 单亮春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朋友你何必客气。”语声一顿,反问道:“朋友贵姓大名?” 穆乘风道:“我名不见经传,只是个浪迹江湖的江湖汉。”语锋微顿,话题倏地一改,道:“单大侠,我有个建议,不知单大侠可愿接纳?” 单亮春道:“什么建议,你说来听听看。” 穆乘风道:“你单大侠和在场的各位朋友,既然都不知道藏宝的确实地点,光守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那‘金佛武学秘笈’它也不会自己由地底钻出来,大家何不一同到里面各处去勘察看看,岂不比呆守在外面强胜多多。” 单亮春淡淡地道:“你这建议虽然甚好,可惜已成了‘马后炮’的建议。” “为什么?”穆乘风双目一眨,道:“单大侠可是已经入内去勘察过了?” 单亮春道:“岂只是老夫一个,眼下在场的江湖朋友,有好多位都进去察看过了。” 穆乘风目光倏然一凝,道:“一点任何迹象都没有发现么?” 单亮春点头道:“要是有所发现,老夫等就不会还等在这里了。” 穆乘风忽地压低声音问道:“单大侠当真没有发现一些任何迹象么?” 单亮春脸色微微一变,道:“朋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我这话的意思很简单,不相信你单大侠真没有发现一些任何迹象,认为你单大侠可能是别有用心!” 单亮春双眉一轩,冷冷地道:“你认为老夫别有什么用心?” 穆乘风道:“明明已有所发现,却说没有,你单大侠的用心是什么不言可知,是在守候机会掘取‘金佛武学秘笈’,独占!” 单亮春心头暗暗一凛,沉声说道:“朋友,你休要胡说八道,含血喷人,挑拨是非!” 穆乘风神情淡漠而平静地道:“单大侠如果没有这种用心,便不该拦阻我,便该让没有进去察看过的朋友们,和我一同进去看看。” 单亮春眼珠一转,忽然凝目问道:“你能保证,有把握一定能察看出什么迹象么?”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道:“单大侠这是拿话扣我?” 单亮春冷冷地道:“朋友你太过聪明敏感了,老夫并无拿话扣你之意,不过以老夫猜想,你朋友一定有着相当的把握,不然你绝不会一定要进去察看,不然你就是别有用心!” 穆乘风倏然朗声一笑道:“俗话有云,‘姜是老的辣’,这话果然不错,单大侠确实高明,竟在这里等上我了。” 单亮春嘿嘿一声干笑道:“哪里哪里,老夫只不过是套用了你朋友的一句话而已,真正高明的还是朋友你。” 穆乘风声调一冷,道:“单大侠不必客气了,能不能察看出什么迹象,我虽然不敢保证有把握,但是我却相信我的运气,也许比别人好些,也许会有所发现。” 单亮春双眼转动地道:“如果你的运气并不比别人好,并无有所发现呢?”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你单大侠有何高见,请明说吧!” 单亮春微一沉吟道:“你对老夫虽然十分放肆无礼,但是老夫并不想怎样难为你,只想给你一些薄惩,以儆戒你下次对武林前辈的狂傲不敬!”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如此我请问大侠,意将给我怎样的薄惩?” 单亮春嘿嘿一笑道:“你进去察看之后,如果并无发现,便当着在场所有江湖朋友,向老夫磕头道歉,自挖一目了事。” 这一手很厉害、很绝,也很阴毒! 察看藏宝地点,这本是件没有把握的事情,谁也不会点头答应,以自己的一只眼睛去冒这种没有把握的险。 很明显地,单亮春和穆乘风耍这一手的原因,是因为穆乘风已经说过,要和没有察看过的江湖朋友一同入内察看,他如果坚持拦阻穆乘风入内察看的建议,势必引起一众江湖人物的反感,激起众怒。 所以,他和穆乘风用上了软的,意图借这“薄惩”威胁住穆乘风,使穆乘风自动放弃入内察看的建议。单亮春这话一出口,虽然有大部分江湖人物的心里,立刻起了反感与不满,但是“闪电金刀”名震浙东,声威赫赫,大都心存顾忌,谁也不愿挺身出头说话,公开的得罪单亮春。 在一众江湖人物的心目中,穆乘风的建议必然到此为止的告一段落,结束了。哪知事情完全出人意外地,穆乘风竟然一点头道:“可以,你单大侠的这种‘薄惩’条件,我接受了,但是,如果我有所发现呢?” 单亮春神情愕然一怔,双目倏睁地道:“你接受了?” “嗯!”穆乘风点头道:“不错,我接受了!” 单亮春目光凝注地道:“朋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考虑过没有?” 穆乘风道:“用不着考虑,我接受就接受了。” 单亮春双目转动地道:“事关朋友你的一只眼睛,老夫奉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的好,如要改变心意,现在还来得及。” 穆乘风点头道:“不必了,我决定了的心意,永不会改变的。” 单亮春道:“你不后悔么?” 穆乘风道:“我生平从未使用过‘后悔’的字眼。” 单亮春双眉一挑,脸现煞威地道:“朋友,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一言九鼎!”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一笑,道:“你单大侠放心吧!当着这么多江湖朋友之前,我不会那么没有骨气,食言背信的。” 单亮春嘿嘿一笑道:“如此甚好。” 穆乘风接口道:“现在我请单大侠回答我,万一我的运气好,找到了便怎样?” 单亮春点头道:“你绝不会有好运气的。” 穆乘风道:“万一有呢?” 单亮春冷冷地道:“也绝不会有‘万一’!” 穆乘风浓眉一扬又垂,道:“你敢确定绝对没有?” “当然!”单亮春点头道:“老夫善观气色,自是敢确定的了。” 第529章 七星 穆乘风道:“这么说,我脸上的气色一定很难看,很不好了,是不是?” 单亮春道:“是不是,等你进入里面察看之后,你就明白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单大侠,这好比是一场赌博一样,你既然确定我已经输定了,为何还不敢,在一个已成定局的败者的面前下点赌注,难道还怕输不成?” 单亮春道:“老夫并不是不敢,也不是怕输,而是认为根本没有必要!” 穆乘风眨眨星目微一沉吟道:“好吧!你单大侠既是认为没有必要,那就算了。” 语锋一顿,目光突然一扫一众江湖豪雄扬声说道:“各位,想要入内察看的,就请随我入内,我在前为各位开道。” 话落,也不管一众江湖豪雄有没有人跟进,便即迈步直朝“幽墅”门口走去。 他刚一迈步,眼前人影突地一闪,一名青袍道士拦挡在面前五尺开外,朗声说道:“少施主且慢!贫道有话请教。”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皱,道:“道长是哪一派高人?” 青袍道士道:“贫道武当寒真。” “哦!”穆乘风微一抱拳道:“原来是名震当代的‘璇玑双剑’天璇剑寒真道长,我失敬了。”语声一落即起,凝目问道:“道长有何见教?” 天璇剑寒真道长道:“贫道请问,少施主如发现那确实地点之后,打算如何?” 穆乘风道:“立刻当众将它掘出来。” 寒真道长道:“掘出来之后呢?” 穆乘风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反问道:“道长之意认为应该如何?” 寒真道长神色一肃道:“俗语有云:‘神物至宝唯有德者居之’,贫道认为掘出来之后,施主应该交由当代武林有德之士处理。” 穆乘风双目凝注地道:“道长既然提出此议,心中想必早已有了适当之人了?” 寒真道长点头一笑道:“少施主心智聪慧令人钦佩,贫道心中确是早已有了妥适之人了。” 穆乘风道:“如此我请问道长,是哪位当代武林有德之士?” 寒真道长点头说道:“这个少施主就暂时别问了,只要少施主真能发现藏宝确实地点掘取出来,将它交给贫道,届时贫道自必当众宣布是哪一位有德之士。” 穆乘风忽然微微一笑道:“其实道长心中的那位有‘德’之士,道长就是不宣布出来,我也已经猜料到了,道长信是不信?” 寒真道长道:“少施主猜料是谁?” 穆乘风双目略一眨动,道:“贵派掌门紫虚道长,对不对?” 寒真道长忽地扬声哈哈大笑,说道:“少施主猜得一点也不错,正是本派掌门人,少施主认为如何?” 穆乘风道:“道长可是要我置评?” 寒真道长道:“本派掌门人为当代武林有德之士,乃天下皆知之事,那倒不须要少施主置评什么。” 穆乘风淡漠地笑了笑,道:“我如果掘出‘金佛武学秘笈’,必须交给道长么?” 寒真道长点头正容说道:“不错!少施主最好是将它交给贫道。” 穆乘风道:“如果我不愿交给道长,道长便要出手抢夺么?” 寒真道长道:“贫道纵不出手抢夺,少施主也必难保有它,无法走下这仙霞岭。” 穆乘风道:“道长之意可是说,别人也绝不会放过我,会出手抢夺?” 寒真道长道:“不错,那时少施主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我把它交给道长,道长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么?” 寒真道长挺了挺胸脯道:“贫道自信有足够的力量保有它。” 穆乘风目光电扫站立在两丈以外的,十多名武当道士一眼,道:“就凭道长和那十几位么?” 寒真道长道:“那十几位都是本派的当代精英,应该足够而有余。” 穆乘风突然冷声一笑道:“道长既然有此自信,那就等我掘出‘金佛武学秘笈’之后再说吧!”语声一顿即起,道:“道长请让开路!” 寒真道长没有再说什么,身子一侧,后退三步地让开了路。 这时,那“闪电金刀”单亮春身形忽然一动,前跨两步地说道:“老夫陪同朋友一齐进去。” 穆乘风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阻止他一同入内。 于是,穆乘风和单亮春在前,大约有二十多名江湖豪雄紧随在二人身后,浩浩荡荡地往“幽墅”内走去。 于是,那早在穆乘风之前到达此间的田季平和珊珊姑娘、贺云卿和曲彩霞、“天香四凤”和“千毒书生”司徒真等人,也就立即混杂在二十多名江湖豪雄中,进入了“幽墅”。 这一切原是穆乘风的安排,那藏宝地点虽然不是他亲手布置的,但丐帮浙东分舵却是依照他的指示所布置,他进入“幽墅”只须一眼,就能指出那布置的“藏宝所在”来,根本不须要察看什么。 但是,他却装模作样地和一众豪雄,在里面各处仔细地察看了一阵之后,故做失望的神情木立屋中,皱着双眉默默地望着屋顶出神。 “闪电金刀”单亮春突然冷声问道:“朋友,前后各处,你都察看过了么?”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都察看过了。” 单亮春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穆乘风淡然摇头道:“到目前为止,尚还没有。” 单亮春得意地嘿嘿一笑道:“老夫说得没有错吧!你的运气果然不见得……” 穆乘风突然冷声截口道:“单大侠,你这话说得未免嫌早了点!” 单亮春微微一愕,道:“朋友可是还要重新到各处仔细的再察看一次?” 穆乘风冷然一摇头,说道:“不必了。”语声一顿,倏地冷声笑道:“单大侠,请让开你站的地方!” 单亮春心神一震,陡地瞪目怒声喝道:“朋友,你这是存心在找老夫的麻烦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是不是在找你单大侠的麻烦,你自己心里明白。” 单亮春沉声道:“你既然并无发现,就请到外面去实践你的……” 穆乘风截口道:“单亮春,你别做梦了,你让不让开?” 单亮春道:“你凭什么要老夫让开?” 穆乘风道:“就凭你身后就是那藏宝所在!” 单亮春脸色陡然一变,道:“要是不是呢?” 穆乘风冷冷地道:“要是不是,我立刻自挖一目给你!” 单亮春忽地嘿嘿一笑道:“朋友算了,你年纪轻轻的,和老夫无怨无仇,你挖去一目,于你有损,于老夫却无益处,老夫于心何忍,现在你出去吧,老夫也不要你当众磕头赔罪了!” 这番话,说得够仁义,够宽怀大度的,到底是威震浙东,声名赫赫的一代豪雄,气量比一般江湖人物确实大得多了。 然而他的话虽然说得够宽怀大度的,可是穆乘风却丝毫不领他这份情,断然一摇头,道:“不行!我说话从无更改,我宁愿自挖一目,也不甘就此离去,也要你让开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地方!” 单亮春双目陡一瞪,怒声道:“朋友,你也太放肆了,老夫不让开你便怎样?” 穆乘风倏然冷声一笑道:“单亮春,我老实告诉你吧!别说是你,就是‘金一’遇上了我,我要他让开,他也不敢不让开!” “金一”两字听得单亮春心头不禁猛地一颤,脑子里陡地闪过一道灵光,立即肃容躬身说道:“请恕老朽无知,您是?……” 穆乘风本只是心中忽动疑念,怀疑单亮春可能是“七星宫”属下,乃才说出“金一”以作试探,及至眼见单亮春闻听“金一”后的脸色神情,方知自己怀疑的不错,更断定单亮春果然是“七星宫”属下。 于此不可言知,单亮春之所谓不知藏宝确实地点,并以已经入内勘察过,毫无迹象发现为借口,阻止别人进入“幽墅”察看,这些,显然都是卓重山的安排,单亮春乃是奉令行事。 卓重山为何作此安排?他为何还不现身动手掘宝?不用说,他老谋深算,必是另有什么阴谋诡计,在暗中计划谋定而后动。 单亮春既是“七星宫”属下,穆乘风于单亮春肃容问出“您是?”之语之后,立即探手入怀取出那枚“七星玉令”,朝单亮春一摊掌,道:“你识得此物么?” “七星玉令”,权威至高无上,单亮春一见“七星玉令”,心头不由倏又猛地一颤! 单亮春的神情更加恭敬,垂首说道:“属下敬候谕示。” 穆乘风出示“七星玉令”的本意,原是想让单亮春明白他是何许人,没想到单亮春根本不知岳阳城外之事,一见“七星玉令”,神情反而更加恭敬,竟误把他当做“七星宫”身份崇高之人。 因此,穆乘风心念不由为之一动,回手收起“七星玉令”,将错就错地问道:“金一现在何处?你说!” 第530章 挖掘 单亮春只知“七星玉令”权威绝高,怀有“玉令”之人,身份高过“金令一号”,闻问他焉敢不答,是以他神色略一迟疑,答道:“他在岭后一处颇为隐秘之处。” 穆乘风道:“他带来的人呢?” 单亮春道:“都和他在一起。” 穆乘风道:“他在哪里做什么?” 单亮春摇摇头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用你和他联络的方法,通知他立刻带着所有的人上来。” “是!”单亮春小心地问道:“要不要告诉他您是……” 穆乘风神色冷峻地摇头接口道:“不必!你什么也不要提,他上来见到我之后就明白了。” 单亮春恭敬地转身说道:“属下遵谕。” 话落,立即迈步向外面走去。 突地,门外人影一闪,“天璇剑”寒真道长和两名三十来岁的青年道士挡门拦住,朗声说道:“单大侠请止步!” 单亮春见状只得停步沉声问道:“寒真,你拦住老夫意欲何为?” 寒真道长冷冷地道:“请单大侠暂留这‘幽墅’之内。” 单亮春双眉一挑,道:“凭什么?” 寒真道长道:“这无须凭什么,你单大侠现在要出去就不行。” 武当“璇玑双剑”虽然名震武林,为武当派当代一流高手,但是“闪电金刀”单亮春成名江湖二十多年,威镇浙东,领袖浙东豪雄,俨然一方霸主的身份,岂是好惹的人物,又怎么会畏惧“璇玑双剑”之一寒真,何况当着“七星玉令”令主之前,他更是不能示弱退缩,不能不有所表现。 因此,寒真道长话音一落,他立即双眉挑轩,嘿嘿一声冷笑道:“寒真,你可放明白些,别人怕你们‘璇玑双剑’,老夫可不怕!” 寒真道长淡淡地道:“彼此彼此,贫道也不见得怕你这位‘闪电金刀’!” 单亮春双目倏射寒煞地说道:“这么说,你是有意要试试老夫的金刀,是不是快如闪电,够不够锋利了?” 寒真道长道:“单大侠如果有意让贫道见识见识,贫道自是愿意开开眼界,领教一下单大侠威震江湖的‘金刀’绝学。” 单亮春嘿嘿一笑道:“如此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便是。” 话声中,蓦见金光暴闪,快如电射地,直朝寒真道长的胸前划出。 单亮春果然不愧号称“闪电金刀”,他金刀本斜佩于肩后,从掣刀到划向寒真道长的胸前,其间直如电光石火的一刹,出刀之快,真是快逾闪电。 站立在一边的一众江湖豪雄,包括“千毒书生”司徒真等人在内,十个倒有九个都未能看清楚单亮春是怎样撤刀,怎样出刀的? 只是,单亮春撤刀出刀势虽快逾闪电,但因他出刀之时未先出声招呼,形同突袭,在方式上,未免令人有着不够光明磊落,不够一个高手的风度之感! 寒真道长不意单亮春会于答话之间突然出刀,一见金光耀眼,心中方自陡地一惊,森冷的刀气已袭到他胸前尺许之处。 他虽是武当当代一流高手,功力所学两皆不俗,但是在这仓促无防的情势之下,心底也不禁顿然冒起一股寒气! 眼看这位武当当代高手,即将伤在单亮春这奇快绝伦的刀势之下,间不容发的刹那瞬间,穆乘风身形突然一闪,右掌疾探,已一把抓住了金刀刀背。 单亮春神情不禁倏地一怔,愕异地问道:“上座为何拦阻属下?” 穆乘风右掌松开金刀刀背,神色淡漠地朝他微一摆手,望着寒真道长冷声问道:“道长现在已经知道那‘金佛武学秘笈’的确实藏处了么?” 寒真道长淡淡地道:“贫道已经知道了。” 穆乘风道:“道长想掘取么?” 寒真道长双目一眨道:“想掘取便怎样?” 穆乘风道:“道长如想掘取便请不要节外生枝,让单亮春出去。” 寒真道长道:“贫道如是不让他出去呢?” 穆乘风冷冷地道:“道长应该明白,适才那一刀,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拦阻得快,道长只怕已经溅血受伤当场了!” 寒真道长道:“多谢少施主,贫道心中十分感激!” 穆乘风道:“用不着谢,也用不着感激,你要掘取‘金佛武学秘笈’只管动手掘取,但请让单亮春出去。” 寒真道长摇头道:“贫道无法从命。” 穆乘风双眉一挑道:“这么说,道长是不想掘取‘秘笈’了?” “不!”寒真道长道:“贫道正是为了要掘取‘秘笈’才不让他出去。” 穆乘风星目一眨道:“道长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吗?” 寒真道长道:“通知隐身岭后的一些贵属上来。” 穆乘风道:“道长可是害怕他们上来之后,道长便无法取得‘秘笈’么?” 寒真道长道:“贫道虽然并不见得害怕,但却认为少几个夺取的人,总比多几个好些。” 穆乘风淡然一声冷笑道:“我有句很不中听的话,不知道长信也不信?” 寒真道长道:“什么不中听的话?” 穆乘风语音冷漠地道:“如果我要出手不让道长掘取‘秘笈’,道长就永远也别想掘取!” 寒真道长双眉微微一蹙,道:“可是就凭少施主你一个人?”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这当然是指我个人而言,就凭我一 个人,你们‘璇玑双剑’,联手,也难是我手下三招之敌!” 寒真道长扬声哈哈一笑道:“少施主,你好狂的口气!”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我这口气也许是狂了些,不过,适才我阻止单亮春那一刀的情形,道长已经看见了,道长自问能么?” 寒真道长心头不由微微一窒,他虽然自知不能,但却不能输这个气。因此,他暗暗吸了口气,神情淡漠地一笑道:“那情形可有点不同。” 穆乘风道:“怎样不同?” 寒真道长道:“你我立场如果互易,贫道就不见得绝对不能。” 穆乘风冷声一笑道:“道长既然这么想,不信,那么我就和道长打个赌如何?” 寒真道长道:“打什么赌?” 穆乘风道:“道长可以出剑攻我,一招之内我若不能令道长撒手丢剑,立即自缚双手任凭道长去处置,反之,则请道长让单亮春出去。” 寒真道长微一沉吟,问道:“隐身岭后的贵属,都是些什么人?” 穆乘风道:“他们上来之后你就明白了。” 寒真道长心念电转了转,双目注视地道:“你说话算数不?” 穆乘风两道浓眉倏地一扬,道:“我生平说一无二,从没有个不算数的!” 寒真道长一点头道:“如此甚好,贫道就领教你一招绝学,看看你是如何令贫道撒手丢剑法!” 穆乘风冷冷地道:“道长请亮剑出招吧!” 那单亮春虽然由穆乘风适才出掌,抓住他的刀背的那一手功力上,已知这位身怀“七星玉令”的人,一身所学功力高不可测,但是寒真道长乃当代武林一流高手,并非泛泛之辈,他心中却有点不大相信,穆乘风真能在一招之内,令寒真道长撒手丢剑? 因此,穆乘风话音一落,他立即后退了两大步,手持金刀凝目以观。 于此同时,寒真道长已抬手,缓缓地撤出了肩后的青钢长剑,气势沉凝地说道:“少施主请小心,贫道要出招了。” 到底是出身名门正派之士,招未发,先打招呼,这风度自不是一般江湖道可比。 穆乘风神色语调平静地道:“道长只管出手就是。” 寒真道长口中蓦然一声沉叱,振腕抖剑,寒光暴闪,身随剑走,龙形一式,一剑直奔穆乘风胸前刺到! 他这一剑直刺,看似一招十分普通的“毒蛇吐信”,并无什么奇突惊人之处,其实却暗藏着出人意外的玄妙变化。 穆乘风乃五十年前一代剑圣“寒木神剑”剑主的传人,剑术造诣冠盖当代,他一见寒真道长这出手的一剑,不由立时目闪异采地朗声一笑说道:“道长这一剑虽然极为高明,平凡中寓有奇诡,可惜你遇上了我!” 话声中身形微侧,脚下不退反进,右掌倏伸即缩之间,顿闻“当”的一声,寒真道长手中的长剑已脱手跌落地上。 这情形,只看得一旁凝目而观的单亮春和一众江湖豪雄,心头全都不禁愕然地傻了眼。 那么多人全都注视着这一招之搏,二十多双眼睛竟都未能看清,穆乘风用的是什么招式手法,是怎么出手的,其实这何只是旁观的单亮春和一众江湖豪雄等人,即连寒真道长本人,除了觉得右腕脉微微一麻,五指不由自主地一松以外,他自己也没有看清,因此,他也呆住了,楞着眼,望着穆乘风直发怔!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道长现在可以让单亮春出去了。” 寒真道长没有开口说话,俯身拾起长剑,旁跨让开了路。 单亮春见状,立即收起金刀朝穆乘风躬了躬身,挺胸迈步往门外走了出去。 第531章 错误 穆乘风望着单亮春的背影出门去后,突然轻咳了一声,双目凝注寒真道长问道:“道长定要掘取秘笈么?” 寒真道长点头一哼,道:“不惜一切!” 穆乘风道:“这么说,道长之意是势在必得?” “不错!”寒真道长道:“这也是本派掌门人的令谕。” 穆乘风淡笑了笑,道:“如此,道长就请令谕贵派弟子,立刻动手掘取吧!” 寒真道长目光倏然一凝,道:“你可是想等掘出之后捡现成的?” 穆乘风脸色陡地一寒,冷峻地道:“道长休得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我保证我绝不出手夺取秘笈!” “金佛武学秘笈”共分上下两部十二种绝艺,得一即可称绝武林,乃武林人人梦寐欲得之物,穆乘风竟说“保证绝不出手夺取”,这话谁会相信? 寒真道长脸露不信之色道:“你这话真的?” 穆乘风两道浓眉一凝,震声说道:“我顶天立地,昂藏须眉,向来言出如山不移!” 寒真道长目闪奇采地一点头道:“好!” 声落,倏然抬手朝站立门外的两名弟子做了个手势,立有一人转身而去。 刹那工夫,“天玑剑”寒如道长率领着二十多名弟子,出现“幽墅”门外,在寒真的指示下,两名带着挖掘工具的弟子进入“幽墅”,开始了掘取工作。 约莫一刻辰光,他们掘出了一只小铁箱,顿时,二十多双眼睛全投射在小铁箱上,现出一股贪婪之色,屋里的空气也立刻紧张起来。 这时,穆乘风突然朗声发话说道:“各位,那‘金佛武学秘笈’就在这只小铁箱中,谁想要谁都可以出手夺取,但却不准在这‘幽墅’内动手,同时,我还要请各位自己先估量一下,如果没有把握,最好别妄想!”语声一顿,目光威凌地扫视了一众江湖豪雄一眼,转向寒真道长冷声说道:“道长请带着铁箱和贵派弟子到外面去吧!” 寒真道长深望了穆乘风一眼,右手握剑,左手提着小铁箱,举步往门外走去。 蓦地,门外响起一声嘿嘿冷笑,喝道:“穆乘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发话之人正是那位“金令一号”卓重山,脸笼煞威,气势沉雄的岳立门外八尺之处。 这时,寒真道长正走到“幽墅”正门口,卓重山抬手一挥,喝道:“退回去!” 寒真道长立感一股如山般的暗劲涌到,迫得他身形一晃,连退了三大步。 “天玑剑”寒如道长见状,立时双眉一挑,便要拔剑动手,而穆乘风身形一闪,却已奇快如电地站在“幽墅”门口,抬手一拦寒如道长道:“道长且慢出手!”语声一落即起,望着卓重山冷漠地一笑,道:“卓阁下,你以为我这是什么意思?” 卓重山冷冷地道:“老夫问你,你为何出尔反尔?” 穆乘风道:“我怎样出尔反尔了?” 卓重山道:“你既然把藏宝地点告诉老夫,为何还要将之遍传江湖?” 穆乘风轻声一哦,道:“原来是这件事。”语锋一顿,目光倏然一顿,接道:“卓重山,我请问,我答应过你不告诉别人,不传出江湖没有?” 这话问住了卓重山,的确,穆乘风将藏宝地点告诉他的当时,并未说过不告诉别人,他也没有料想到穆乘风会来上这么一手,立刻将藏宝地点公开遍传江湖,所以没有和穆乘风作那“不得告诉别人”的约定。 既是没有约定,这焉能说穆乘风“出尔反尔”? 卓重山眉锋暗皱了皱,忽又沉声说道:“穆乘风,你为何要冒充本宫之人?”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道:“卓重山,我什么时候冒充你‘七星宫’之人了?” 卓重山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该敢作敢当!”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卓重山,我穆乘风顶天立地,虽然不敢自誉是盖世奇男,却也不愿妄自菲薄,我如果冒充了你‘七星宫’之人,我绝没有个不敢当、不敢承认的,至于单亮春他要误把‘冯京’当‘马凉’,误以为我是你‘七星宫’的人,那是他的问题,与我何关?”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不信你可以当面问向单亮春,自始至终,我对他点过头,说过一句我是‘七星宫’之人没有?” 卓重山一听这话,双目立射煞威的,转望向垂手默立在一旁三尺开外之处的单亮春,冷声问道:“单亮春,事实确是如此么?” 当着“幽墅”内二十多位江胡豪雄,单亮春他虽然无法摇头不认穆乘风所说的事实,但却另有道理地答道:“请令主明察,‘七星玉令’足以代表一切!” 一提起“七星玉令”,卓重山立刻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双目倏地一凝,道:“穆乘风,你向他出示过‘七星玉令’了?” 此间实在有些多余。穆乘风如果没有出示“七星玉令”,单亮春怎知,怎会有此一混? 穆乘风淡然一点头道:“不错!要不他怎会将我误当做是贵宫之人。又怎会听我的话,通知阁下现身上来。”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早知他是本宫属下了?” 穆乘风摇头道:“原先本不知道,只不过怀疑他可能是而已。”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因此你就出示‘七星玉令’,以试探他是不是?”穆乘风淡淡地道:“同时还另有用意。” 卓重山道:“另有什么用意?” 穆乘风道:“我原意是想,他如是贵宫属下,一见‘玉令’定能知道我是什么人。” 卓重山道:“哪知他竟然有眼无珠,不知阁下就是穆乘风。” 穆乘风冷淡地一笑,道:“他有眼无珠,乃是阁下的大错误。” 卓重山神色微微一怔,注目问道:“怎么是老夫的错误了?” 穆乘风道:“那夜岳阳城外之事,你如果立刻传知贵宫所属,单亮春他怎会不知,怎会有此错误,我又何能将错就错地要他让你现身上来?” 这话不错,是理,也是实情。 卓重山不由有点语塞,随即,他嘿嘿干笑了笑,道:“如今老夫已经现身上来了,你有何见教?”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我因为未见阁下的踪影,不知阁下是中途发生了事故尚未赶到?还是隐身暗中在安排什么阴谋诡计?现在你既然现身上来了,就好了。” 卓重山心念电转了转,话题倏地一改,道:“穆乘风,你可是认为你将秘笈藏处的消息,公开遍传江湖,老夫就无法取得秘笈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有法无法取得秘笈,那是你阁下的事情,与我何关,不过……”语声一顿又起,接道:“眼下为此而来的武林豪雄,各派高手,该已够你应付的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倏然凝目问道:“你不想夺取么?”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我如想夺取,在岳阳城外我就不会告诉你,不会将消息公布江湖了。” 卓重山道:“那么你来此何为?” 穆乘风道:“看热闹。” 卓重山的目光,忽然扫视了寒真道长左手提着的小铁箱一眼,问道:“那小铁箱内便是秘笈么?” 穆乘风道:“它正是刚才从东窗脚底下掘出来的,至于里面是不是秘笈,那就要打开之后,看过才知道了。” 卓重山望着寒真道长突然把手一伸,道:“小老道,你是把它乖乖的交给老夫,还是要老夫连你的一只右手一齐截下?” “璇玑双剑”寒真寒如都是年近五旬之人,一句“小老道”喊得寒真道长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双眉倏地一扬,沉声道:“施主你好狂的口气!”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小老道别说是对你,就是面对灵宵,老夫也敢这么说!” 这口气虽然更狂,虽然听得寒真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但是寒真却暗吸了口气,冷然一摇头,沉声道:“你休要做梦,有本领尽管连贫道的一只手取去好了!” 卓重山目射寒煞地嘿嘿一声冷笑,脚下跨前一步,便待从穆乘风身旁闪过扑向寒真道长。 穆乘风突然抬手一拦,道:“阁下且慢!” 卓重山自知功力所学,两皆差逊穆乘风一筹,对穆乘风心中颇为顾忌,闻言立即刹住扑势,目注穆乘风问道:“你有何话说?” 穆乘风道:“适才之前,我已当众说过,谁想夺取秘笈皆可出手,只不准在‘幽墅’内动手,请让寒真道长出去,你们再各凭所学夺取好了。” 卓重山微一沉吟,立即飘身后退五尺。 穆乘风身形一侧,神情冷漠地望着寒真道长说道:“道长请出去吧!” 寒真道长原以为穆乘风和单亮春是同伙之人,因见他武当派人众势强,所以才要单亮春通知隐身岭后的同伙上来。 及到卓重山现身之后,从双方的对答口气中,寒真道长这才知道,不但不是对方的同伙,并且这“金佛武学秘笈”藏地的消息,还是穆乘风公开传出江湖的。 第532章 接盘 然而,穆乘风为何要把这消息公开江湖,引得天下武林人物赶来此地夺取?不言可知,此中必有问题,必有用意。 可是,此中有什么问题?有什么用意呢?…… 此时此刻,寒真道长他实在无法去深思多想了,而事实上眼前的情势,也不容许他作深思多想。 因此,他深望了穆乘风一眼,迈步跨出了“幽墅”门外,寒如道长连忙跟上一步,和他并肩而行,其余一众武当弟子,则随护在二人的身后左右。 蓦地,卓重山嘿嘿一声冷笑,抬手一挥,立见散立在四面的一众江湖豪雄人丛中人影闪动,竟有二三十人腾身掠出,扑向一众武当弟子。 同时,卓重山和“闪电金刀”单亮春二人也身形齐动,分向寒真寒如两人扑到。 金光电闪,单亮春金刀势疾威猛,凌厉无伦地直朝寒如道长当头劈下。 寒如道长双眉一扬,口中一声清叱,右手长剑疾抬,寒虹暴起,“当”的一声金铁交鸣过处,二人已硬接了一招。寒如道长身形一晃,后退了一步,单亮春下劈的金刀弹高三尺,脚下也同样后退了一步。 显然,两人功力在伯仲之间,相差极微。 但单亮春却是脚下一退即进,手中金刀顺势变招,斜削寒如道长的左肩,寒如道长疾地侧身挥剑还攻。 刹时顿见金光闪闪,寒虹如电,这一刀一剑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的搏战! 卓重山掠身飞扑寒真道长,双掌同出,左掌挟劲风直拍寒真胸窝,右掌则奇快迅逾电闪地抓向小铁箱。 显然,他自负一身所学功力,皆高过寒真,想凭一双肉掌从寒真手里夺取过铁箱。 寒真道长虽然不知卓重山的武学功力如何,也不知“七星宫”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但从卓重山掠身飞扑的身手上,已知是个功力极高的高手。 是以他一见卓重山双掌同出飞身扑到,脚下立即横跨一步,避掌挥剑,斜截卓重山抓向小铁箱的右臂。 他避掌出剑斜截敌臂,身手虽是十分快疾利落,显示了他功力所学的不俗,但是俗话有云,“技差一着,缚手缚脚”。 “璇玑双剑”虽是武当派一流高手,但卓重山的一身所学功力,却是当代武林一流高手中的高手,比寒真寒如高出甚多。 如是双剑联手,在他手下或者还可搏战个三二十招,如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寒真能够支持个十招八招,就已经很不错了。 何况他此刻左手提着只小铁箱,这于他右手施展剑招虽然并无太大的妨碍,但是却多少总有点儿不便,不如往常灵活。 加以卓重山心机深沉,他于掠身飞扑双掌同出之时,心中早就算好了,寒真如此避掌出剑,更是在他意料之中。 因此寒真右手长剑甫才截出,他口中立即嘿嘿一声冷笑,右掌电缩倏伸,已奇快无伦地一把拿住了寒真的右腕脉门。 寒真一身功力虽颇不俗,但右腕脉门被拿,半边身子立感酸软,欲挣无力。 寒如与“闪电金刀”单亮春激战间,眼角不时旁扫,十分注意寒真的情形,一见寒真右腕脉门被敌拿住,心头不禁倏地一惊,手中长剑疾挥,一招迫得单亮春身形一退,长剑直朝卓重山刺去。 可是单亮春又怎会容许他解救寒真,一声大喝,金光电闪,一招“拦江截斗”,直朝他的右臂斩了下去! 这一刀势若奔雷,威猛无伦,寒如来不及撤剑闪避自救,他的一条右臂便是立刻被金刀斩断,溅血当场! 在这等情势之下,他不得不先图自救,于是疾地身形一侧,右手长剑由直刺招变“风扫落叶”,剑虹飞闪,反扫单亮春左臂。 他这一剑招势不仅奇快逾电,而且完全出于单亮春意料之外。 一声大叫,血雨飞溅中,单亮春的一条左臂已和他的身子脱离了关系,齐肘断落地上。 可是,也就在寒如这边一剑得手,斩断单亮春左臂的刹那同时,那边寒真左手提着的小铁箱已到了卓重山的手里。 寒如见状,口中陡地一声朗叱,挥剑直朝卓重山闪电般地扑去! 卓重山夺得小铁箱,本想立刻提聚真力凝贯有掌,乘机将寒真的右腕骨捏碎废去,但因寒如已经挥剑扑到,只好急忙松手放开寒真,腾身拔起向岭下掠去。 可是他身形刚刚腾起,人丛中倏地飞起两条巨大的红影,挟着威猛无匹的劲风当头压下。 卓重山心头不禁陡然一惊! 急施千斤坠身法泻落地面,那两条巨大的红影也立刻跟着落地,气势如山般并肩岳立在他对面八尺之处。 卓重山抬眼一看,脸色不由立时倏然一变! 原来这并肩岳立在他对面八尺之处的,竟是两位身披红袈裟,年约四十开外,体格魁梧高大的中年僧人。 这两名中年僧人一名心禅,一名心影,乃是少林派当今四大降龙罗汉尊者。 据传说,少林四大降龙罗汉尊者,都是自幼即进入少林寺的孤儿,由五岁起就开始习练基本功夫,依次顺进,每人都怀有少林十种以上的绝艺秘技,所学功力,个个都与当代掌门不相上下。 卓重山意想不到,一向极少现身江湖的少林四大罗汉尊者,竟也来到了仙霞岭上,他脸色一变之后,旋即嘿嘿一笑道:“佛门弟子出家人,怎么竟也动了贪念了?” 心禅心影低眉垂目,双掌合十,口中同时喧诵了声佛号,没有答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卓重山睹状心惊,双眉皱了皱,又道:“两位尊者别装模作样了,如是有意夺取秘笈,就出手吧!” 心禅心影四日微睁,望了卓重山一眼,随又垂眉合上了眼睛,不言不动。 突地,一声喝叱,寒真寒如两柄长剑划空,势疾凌厉如电地齐朝卓重山攻到,一扎卓重山后心,一刺卓重山左臂。 卓重山双眉倏地一挑,右脚横跨一步,身躯半旋,右掌一挥,掌力山涌地直拍,持剑扎向他后心的寒真,左手一抬。竟以小铁箱迎着寒如的长剑剑身砸去。 寒真寒如一见,连忙各自撤剑变招再攻。 “璇玑双剑”本精于联手合击之技,他二人变招再攻,展开剑势,立见剑虹划空,两柄长剑顿时交织成一片绵密的剑网,罩住了卓重山的身形。 于是,卓重山便以一敌二,和寒真寒如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战。 他这里刚和寒真寒如展开激战,另一边的那些和武当年轻道士动手的属下,已接二连三的传出厉吼惨叫,双方都已有了伤亡。 寒真果然并未虚夸,那二十多名年轻道士,确实都是武当派的精英,功力剑术火候俱都不差,就这片刻工夫,年轻道士虽然伤亡各一,但是“七星宫”属下却死伤了七人之多。可是,“七星宫”属下虽然死伤了七人之多,但人丛中却立刻又有人掠身扑出,接上了手。 这情形,只看得少林和尚和一众江湖豪雄等人,全都不由暗皱眉头,弄不清眼下“七星宫”究竟有多少人在这仙霞岭上。 就当此际,蓦见岭下人影腾跃,飞奔上来了一大群武林人物,为数竟有四五十人之多。为首三人乃是擎天宫主“活殃神”巴可成、“追魂堡主”罗扬波、黑鹰门“毒鹰爪”褚武强,其余则都是他们三大家的高手。 他们一来到岭上,立刻有一半人加入了斗场,与“七星宫”属下联手双战武当的年轻道士。 “毒鹰爪”褚武强目光略一扫视斗场,突然一声暴喝,腾身飞扑寒如,和卓重山分战寒真寒如。 “璇玑双剑”联手,虽然威力惊人,但是由于卓重山一身武学功力太高,寒真寒如全力尽展剑术所学,十数招下来,也只不过是个勉强未败的平手局面。 褚武强这一加入接战住寒如,双剑分开,威力顿形减弱了许多。 这对寒如而言,尚无太大的影响,因为褚武强所学的功力虽比寒如略高半筹,但要胜寒如却不十分容易,起码也得力战百招以上。 可是在寒真方面来说可就不同了,双剑联手尚且奈何卓重山不得,何况是单打独战,他自然更不是卓重山的敌手了。 因此,三招不到,寒真立被卓重山掌指兼施,威猛凌厉的招式迫落下风,手中长剑竟被迫得施展不开。 原本占着优势的那些年轻道士,因为三大家高手的加入,优势也立刻变成了劣势。 于是,一刻工夫之后,惨叫厉吼之声再度的连连传起,二十多名年轻道士竟躺倒了七八名,只剩下十四五人仍在奋力苦战。 贺云卿目睹这等形势。知道如不赶紧阻止这场搏战,眼下所有在场的武当道士,必将全部毁在这仙霞岭上,她心念电闪,立即眼朝穆乘风望去。 只见穆乘风神色冷漠地站立在一边,对眼前斗场的情形视若未睹,一付淡漠无动于衷的样子。 贺云卿不由双眉蹙了蹙,忍不住移步走近穆乘风身旁,低声道:“十大哥,你该出面了。” 穆乘风道:“我出面做什么?” 第533章 威慑 贺云卿道:“要他们双方停手,让武当派保留一点实力。” 穆乘风道:“姑娘认为我出面能有用,卓重山和武当道士他们会听我的?” 贺云卿眨眨眼睛道:“只要你肯出面,我想他们双方多少得忌惮你一些。” 穆乘风忽地一摇头道:“任由他们去好了,我不想出面管这种闲事。” 贺云卿道:“十大哥!让他们再打下去,这些武当道士势非全都死光不可!” 穆乘风淡淡地道:“武当道士数百,死这几个算得了什么,你别替他们着急了,何况事实上武当道士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我出面,稍时自会有人出头。” 贺云卿道:“谁会出头?” 穆乘风道:“少林和尚。” 贺云卿明日电扫着,那些神情肃穆立着的少林和尚一眼道:“你认为少林和尚会帮助武当道士?” 穆乘风道:“不是帮助,而是少林和尚必须为他们自己出头。” 少林和尚为何必须为他们自己出头?贺云卿虽然明知是为什么,但她仍然目视穆乘风问道:“你是说少林和尚也要出手,夺取那只小铁箱?”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而且是心存必得,否则便不会派出从来极少出现江湖的四大‘降龙罗汉尊者’下山来此了。” 说话间,突闻“砰!”的一声,那寒真已被卓重山一掌击中胸脯,身躯被震得连退五步,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地上昏死了过去。 适时,那十四五个拼命支持苦战的年轻道士中,又有两人发出刺耳的惨叫,伤亡倒地。 蓦地,一声震人耳膜的沉喝倏起:“住手!” 一众“七星宫”属下和武当道士闻喝,双方不由齐都立时收招停,目光望向喝声传出之处。 穆乘风却适时朝贺云卿低声一笑,道:“姑娘,我说的没有错吧!” 贺云卿白了穆乘风一眼,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她心底却十分佩服穆乘风料事之准确。 原来这喝令双方“住手”之人,果然是少林和尚,是一位身着灰布僧袍,年约五旬开外的僧人,也是少林当代监院宏道大师。 卓重山目视宏道大师道:“大和尚有何见教?” 宏道大师气沉神凝地跨前一步,双掌合什,喧诵了声佛号道:“请施主将手里的小铁箱交给贫僧。” 卓重山双目一睁,道:“凭什么?” 宏道大师道:“施主可是认为贫僧必须得凭什么才行?”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当然,凡事总得有个道理,对不对?” 宏道大师道:“施主是向贫僧要道理?” 卓重山道:“大和尚有道理么?” 宏道大师道:“施主愿意听闻?” 卓重山道:“说来听听看。” 宏道大师微一沉吟,双目倏地一凝,道:“贫僧请问,施主可知道‘十二金佛秘笈’是何人所留下的?” 卓重山道:“据传说是一位前辈武林奇僧所留。” 宏道大师点头一笑道:“施主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它原是佛门之物。” 卓重山道:“还有别的道理没有?” 宏道大师道:“就这个道理应该已经很够了。” 卓重山淡淡地道:“这个道理听起来似乎是够了,但是老夫却要请问,哪位前辈奇僧,他可是少林弟子?” 宏道大师道:“他虽然不是少林弟子,却是我佛祖的弟子。”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那么老夫请问,峨嵋和尚可也是佛祖的弟子?” 宏道大师道:“当然也是。” 卓重山问道:“如此,老夫有一个小的条件,只要你大和尚答应,老夫就把这只小铁箱交给你。” 宏道大师道:“施主有什么条件?” 卓重山道:“老夫要代表峨嵋和尚,向大和尚要一样东西。” 宏道大师道:“什么东西?” 卓重山道:“少林的七十二种绝艺秘本。” 宏道大师脸色不禁勃然一变,沉声道:“卓施主,你太放肆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宏道和尚,你要老夫把小铁箱交给你,就难道不是放肆么?” 宏道大师道:“施主应该明白,那小铁箱内的‘金佛武学秘笈’乃是佛门之物,贫僧身为佛门弟子,要施主将其交给贫僧,这是归还佛门,也是‘物归原主’之意,于理并无不合。” 卓重山冷冷地道:“宏道和尚,你也应该明白的,你们少林峨嵋既都是佛祖的弟子,佛门所有的武学绝艺,便应该大家有份,据此,老夫代表峨嵋和尚,向你要那七十二种绝艺,于理也并无不合!” 这番“于理也并无不合”之言,虽是颇为有点牵强,但也不能说是绝对无理。 宏道大师眉锋暗皱了皱,道:“施主口口声声自称代表峨嵋,贫僧请问,施主这‘代表’的身份,可是峨嵋天愚掌教委托的?”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老夫说是,你宏道和尚相信不?” 宏道大师摇头道:“光凭施主片面之词,贫道自是不会相信。”卓重山道:“如果有人证明呢?” 宏道大师道:“那得要看是什么人,与其在武林中的身份声誉而定。” 卓重山道:“当今武林五大家之首,‘擎天宫’巴宫主如何?” 宏道大师目光凝视了站立一边的“活殃神”巴可成一眼,道:“施主原谅,贫僧未便相信。” 巴可成双目陡地一瞪,沉声道:“宏道和尚,你可是瞧不起巴某!” 宏道大师喧了声佛号,摇头道:“巴施主请勿误会,贫僧并无瞧不起你巴施主之心。” 巴可成道:“那你那‘未便相信’之语何解?” 宏道大师道:“贫僧之语何解,你巴施主自己应该比贫僧明白。” 甲可成冷冷地道:“巴某不明白,想听听你和尚的解释?” 奉道大师微微一笑道:“如此,贫僧请问巴施主和卓施主是什么关系?” 巴可成道:“朋友,怎么?” 宏道大师淡淡地说道:“没有怎样,不过,二位如果不是朋友,贫僧就不会有那‘未便相信’之语了。” 巴可成双眉倏地一挑,道:“宏道和尚,你这话……” 他话未说完,卓重山突然抬手朝他一摆,阻断他说下去,又望着宏道大师嘿嘿一笑,道:“宏道和尚,看情形,你只有当面去问天愚掌教了。”语锋一顿,抬了抬左手提着的小铁箱,说道:“大和尚,‘金佛武学秘笈’就在这小铁箱中,想要老 夫交给你,请拿你们少林七十二种绝艺来换,否则,你就别想要了!” 宏道大师正容说道:“卓施主,请听贫僧良言劝告,最好将小铁箱交与贫僧。” 卓重山语音冷凝地道:“老夫不肯便如何?” 宏道大师双眉微轩了轩,道:“施主是聪明人,应认明白眼前的形势。” 卓重山道:“眼前的形势怎么?老夫如不交给你大和尚,便难走下这仙霞岭,是不是?” 宏道大师道:“施主既然明白就好。”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但是老夫却有点不信,真会走不下仙霞岭去,倒要试试有谁的本领能拦阻得住老夫!” 宏道大师道:“贫僧奉劝施主最好别试。” 卓重山冷哼一声道:“多谢你大和尚。” 话落,迈步便朝岭下走去。 他这里刚一迈步,那低眉垂目拦立在路中的心禅心影两位罗汉尊者,四目倏然齐睁,沉声喝道:“施主请留下小铁箱再走!” 沉喝声中,二人动作一致地立掌当胸,目注卓重山,凝功待发。 卓重山心头不由暗暗一凛! 脚步立即一停,目射威煞地望着宏道大师沉声道:“宏道和尚,你少林也要拦阻老夫么?” 宏道大师高喧了声佛号,道:“只要施主留下小铁箱,贫僧保证无人拦阻施主。” 卓重山双眉高挑。倏地哈哈一声狂笑,道:“如此,老夫就只好先试试你们四大罗汉尊者的所学功力了!” 话落,目注心禅心影,迈步直朝二人身前逼去。 心禅心影陡然暴喝,四掌齐出,掌力威猛无伦的直朝卓重山击到。 卓重山虽然自负一身功力高绝,可也不敢轻视心禅心影二人的掌力,随便出手硬接。 只听他口中一声冷笑,身形电闪之间,倏已避过二人的掌力,欺近心影的身侧,右手一抬,出指隔空点向心禅眉心,左手小铁箱一抡,挟劲风猛朝心影平扫而出。 他身法诡异奇快如电,出手更是狠辣绝伦。 很显然地,卓重山是存心立刻要这两位罗汉尊者躺倒当场,用以镇慑一众江湖豪雄,是以一出手就施展了精绝之学。 他那一指的指力,那小铁箱扫出的劲道,心禅心影二人若是挨上,虽有一身高绝深厚盖世的武学功力,也必承受不起,溅血当地。 心禅心影二人见状,心头不禁一凛,连忙各闪身避开,出掌还攻。 “活殃神”巴可成和“毒鹰爪”褚武强二人,互使了个眼色,倏然身形齐动,扑向心禅。四大罗汉尊者中,另两位心慧心月一见,立时一声宏喝,掠身扑出,分截巴、褚两人。 第534章 上当 七个人斗成三处,刹时顿见场中人影腾跃,掌风呼呼,威势惊人! 卓重山独战心禅心影两位罗汉尊者,身形飘闪,右手时掌时指,忽而拳捣,招式诡异变化不定;左手中小铁箱忽扫忽砸,间或腿踢,有攻有守,攻势凌厉,快如电闪,守势严密,隐若盘石。 看情形,他虽是以一敌二,百招以内绝难分出胜负,而且胜负谁属,尚在难料之中。 卓重山这边战况虽是有攻有守,情形无碍,可是巴可成和褚武强二人却是情形大为不妙。 巴、褚两人虽都是当今武林五大家主之一,为当今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但和身怀少林十种绝艺以上的四大罗汉尊者比起来,就差了一筹了。 因此巴可成对心慧,褚武强对心月,十招不到,两人便已被迫得守多攻少,险象环生。 “擎天宫”和“黑鹰门”属下一见巴、褚二人情势不妙,立有两名高手腾身扑出,加入斗场,和巴、褚二人双战心慧心月。 如此一来,巴可成和褚武强这才松了口气,解除了险象危机。 “住手!” 一声朗喝倏起,朗喝声中,十丈开外掠起一条银衣人影,身形有如天马行空般地泻落场中。 银衣人影好高的轻功身法,一掠十丈,落地点尘不染。 穆乘风抬眼望去,只见这银衣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剑眉星目,胆鼻朱唇,是一位颇为英俊潇洒的少年。 这时,卓重山和心影心禅等人,双方都已住手停战,目视银衣少年。 银衣少年身如临风玉树般地凝立场中,星目瞥视了卓重山左手提着的小铁箱一眼,道:“阁下,那小铁箱中,真是‘金佛武学秘笈’么?” 卓重山心中倏然一动,眨眨眼睛问道:“你认为呢?” 银衣少年淡淡地道:“在下认为你应该先打开来看看。” 卓重山心念电转地道:“这么说,你是认为里面有问题了?” 银衣少年道:“有没有问题,阁下只要打开来一看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 卓重山微一沉思,倏然抬眼望着穆乘风问道:“穆乘风,你认为怎样?” 穆乘风冷冷地道:“小铁箱现在你手里,打不打开来看,主权在你,问我作甚?”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这权虽在老夫,但是老夫问的乃是它会不会有问题?” 穆乘风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 银衣少年接口道:“阁下,以在下看,你还是先打开来看看再说,争来争去争到手的只是一只小铁箱,岂不太冤!” 少林监院宏道大师突然高喧了声佛号,道:“卓施主,这位少施主说的不错,小铁箱内是否真是‘金佛武学秘笈’,确实应该先打开来看清究竟,然后再作谁属之争。” 卓重山默然暗想了想,望望手里的小铁箱,两道眉毛忽地皱了起来。 原来这只小铁箱的箱盖和箱身,却是焊连着的,根本无法打开。 银衣少年却适时轻声一笑,道:“阁下如是自认不能打开,在下当为代劳。” 卓重山目光倏然凝注地道:“你有办法打开?” 银衣少年道:“如是没有办法,在下就不会说那‘代劳’二字了!” 卓重山道:“你用什么办法打开?” 银衣少年道:“那你就不必问了!” 卓重山眨眨眼道:“你身上可是带有断金削铁的宝刃?” 银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说对了,在下身上正是带有宝刃。” 卓重山问道:“宝刃是刀是剑?” 银衣少年道:“是剑。” 卓重山道:“剑何名?” 银衣少年道:“少时你看到时自能知道。”语锋微微一顿,接道:“阁下如须在下代劳,请即将铁箱交与在下将它打开。” 卓重山倏然嘿嘿一笑道:“少年人,你以为老夫会上你的当?” 银衣少年双目微微一挑,道:“阁下可是认为在下施诈?” 卓重山冷笑道:“老夫活了这么大年纪了,阴沟里岂会翻得了船,被你所骗,将铁箱交与你。” 银衣少年星目转动了一下,忽然问道:“阁下,你自认你一身所学功力如何?” 卓重山神情不由微微一怔,旋即双眉轩动地道:“适才老夫与少林和尚动手的情形,你看见了没有?” 银衣少年微一点头道:“看见了。” 卓重山道:“你认为如何?” 银衣少年略一沉吟道:“少林四大罗汉尊者为少林当代一流高手之翘楚,阁下以一敌二,力斗三十余招未露丝毫败象,于此可见阁下一身所学功力之高明,该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中的一流。” 人,都爱听好听的,银衣少年这番话,卓重山听来心中有着十分受用舒畅之感,神情大为得意地傲然一笑道:“如此,你何必还要问?” 银衣少年淡然一笑道:“在下自然有道理。” 卓重山双目凝注地道:“你有什么道理?” 银衣少年神色从容地问道:“阁下认为在下的功力身手如何?” 卓重山目光眨动地道:“以你的轻功身法看来,足可当得年轻高手中的高手。” 银衣少年道:“比你阁下如何?” 卓重山微一沉吟道:“与老夫比,你自然还得苦练上个十年八年。” 银衣少年道:“这么说,如果你我动手相搏,你一定自信必胜了?” 卓重山点头嘿嘿一笑,道:“不错,你绝难是老夫手下三十招之敌!” 银衣少年淡淡地道:“既如此,你阁下为何还不敢把它交与在下代劳打开,你怕的什么,以你一身高绝的武学功力,难道还怕在下跑掉不成!当着百数十双眼睛之下,难道还怕在下耍什么花样不成?” 这话不错,有道理。 卓重山心念转动,默然沉思了刹那,阴声一笑道:“好吧! 你既然这么说,老夫就把它交给你打开来看看好了。”语锋一顿,双目陡射慑人煞威地接道:“不过,老夫丑话可得说在前头,你最好别妄想耍什么花样弄鬼,否则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银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阁下只管放心,我绝不会自找苦吃的。” 卓重山冷声一哼道:“如此甚好!” 话落,目光倏朝巴可成、褚武强和罗扬波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即身形齐动,成品字形散立,将银衣少年围在中间。 银衣少年见状,双眉微挑了挑,心中不由暗暗冷笑。 卓重山脚下跨前走两步,左手一抬,将小铁箱递给银衣少年,道:“少年人,你先打开它看看吧!” 银衣少年没有开口说话,伸左手接过小铁箱,右手抬处,蓦见寒虹电倏隐,接着他右手一翻腕,箱盖已落地上,随着箱盖落下的是一本小册子。 卓重山站立得距离最近,小册子才一落下,他右手一伸,凌虚疾抓,那本小册子已投入他手中,略一翻看,脸色不禁勃然一变,目光如电地射视着穆乘风,沉声喝问道:“穆乘风,这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穆乘风心里自然清楚明白,但是他却装做一付茫然之色地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卓重山冷冷一笑道:“你自己看看吧!” 话声中,右手一扬,那本小册子已脱手飞向穆乘风面前。 穆乘风伸手一抄接住小册子,做作地翻看了一下,淡然一笑道:“卓重山,我看过了,怎么样?” 卓重山道:“老夫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卓重山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穆乘风冷冷地道:“卓重山,我请问,东西是我的么?” 卓重山道:“东西虽然不是你的,但是这地方却是你告诉老夫的。” 穆乘风道:“可是你应该明白,这地方也是别人告诉我的。” 卓重山道:“这么说,该是公孙老儿骗了你,你上了他的当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这似乎不可能,我认为‘百草先生’他不可能会骗我。” 卓重山双目凝注地道:“既是不可能,那秘笈哪里去了?” 穆乘风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卓重山道:“你真不知道?” 穆乘风语音淡漠地道:“你要是不信,那就只好由你了!” 卓重山突然嘿嘿一声阴笑道:“穆乘风,你不知道老夫却知道,你信不信?” 穆乘风道:“你知道那就更好了,你赶快去取吧!” 卓重山道:“老夫当然要去取,不过,得要先和你商量商量。” 穆乘风道:“和我商量什么?” 卓重山道:“因为它在你身上。”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道:“你认定在我身上?” 卓重山道:“老夫料事向来八九不离十!” 穆乘风道:“如果不在我身上呢?” 卓重山道:“那是你先一步将它掘走,移藏到别处去了。” 穆乘风道:“事实上我没有。” 第535章 空洞 卓重山道:“你不敢承认么?” 穆乘风扬眉震声道:“卓重山,我顶天立地,昂藏须眉,如是事实,我便没有个不敢承认的!”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穆乘风,老夫相信你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昂藏须眉,不过,事情得要看是什么事情,得分什么场合。像这种关系武学秘笈的事情,像眼前这等武林群豪,各方高手云集的场合,换上老夫或是任何人是你,也会这么说,也会不承认的。” 穆乘风两道浓眉高挑,脸色沉寒如冰,煞威凉人地冷笑说道:“卓重山,你休要信口雌黄,妄图挑拨人心,诡谋借刀杀人!” 卓重山道:“穆乘风,眼下在场的各路武林朋友,无一不是当今武林智者,大家心里都明白,老夫说的是理,是事实,也是人之常情,今天任你怎么狡辩,也歪曲不了事实,反咬不上老夫!” 穆乘风冷冷地接道:“瞧你这么一说,今天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任凭我怎么说也无人相信的了?” “不错!”卓重山点头道:“只要你把秘笈交出来,就没有你的事了,老夫并且愿意保证放你一条生路活命!” 穆乘风目光倏然转望着少林宏道大师问道:“监院大师认为如何?” 宏道大师神情微微一愕,道:“请恕贫僧不明白施主此问,是指何者而言?” 穆乘风道:“他所言‘金佛武学秘笈’在我身上之说,大师是否也信?” 宏道大师喧诵了声佛号,道:“卓施主说的是理,一个‘理’字能压死人。” 穆乘风道:“这么说,大师是相信卓重山之言了?” 宏道大师道:“俗语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贫僧奉劝施主还是……” 穆乘风接口道:“把秘笈交出来的好,对不对?” 宏道大师点头道:“施主气宇不俗,该是位聪明睿智之士,当然明白不交出的后果。” 穆乘风道:“大师可是认为‘后果’我必将难逃血劫之灾?” 宏道大师神色肃穆地喧了声佛号,道:“也许不至于那么严重,但是以眼下的情势言,在场的各方豪雄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施主!” 穆乘风双眉微轩了轩,目光倏然转望着卓重山说道:“卓重山,看来你的诡谋挑拨已经生效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应该明白,老夫这并不是什么诡谋挑拨,老夫说的乃是个‘理’字。” 穆乘风淡淡地道:“宏道大师适才已经说过了,一个‘理’字能压死人,你的这个‘理’字用的实在高明,从而可知你为人心机之阴险狠毒!”话锋一落即起,又道:“卓重山,此刻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你能猜得出是什么事不?” 卓重山眼珠儿转了转,摇头道:“老夫猜不出。” 穆乘风语声冷凝道:“我突然想到,我应该趁着今天各路豪雄,各派高手云集此间的机会,将你生擒,将你们‘七星宫’的图谋公布江湖!” 卓重山脸色不禁勃然一变,道:“穆乘风你能办得到么?” 穆乘风神情潇洒地一笑,道:“我能不能办得到,你心里应该非常明白。”话落,倏然抬腿向前跨了一大步,目射威凌道:“卓重山,我给你一个全力一搏的机会,现在你亮兵刃准备动手吧!” 在岳阳城外,卓重山已经领教过穆乘风一身武学功力,他心里十分清楚,他根本不是穆乘风敌手。 因此,穆乘风话音一落,他立即眼珠转动地嘿嘿一笑道: “穆乘风,你既这么说,老夫自当与你一搏胜负,不过,老夫却有个条件。” 穆乘风道:“你有什么条件?” 卓重山道:“老夫请问,你自信能于多少招内生擒老夫?” 穆乘风毫不考虑地道:“十招尽够!” 少林监院大师和四大降龙罗汉尊者,以及一众江湖豪雄等人,听得心神全都不禁倏然一震! 直觉地感到穆乘风的口气太狂了。 的确,卓重山一身武学功力高绝,众人适才均曾亲眼目睹,他独战两罗汉尊者三十余招未露败象,穆乘风要生擒他,这已经够令人惊异的了,惶论是十招之内? 穆乘风这种口气,一众豪雄听来不仅全都认为是年轻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也无人相信。 只听卓重山阴声一笑道:“如果不能够呢?” 穆乘风双眉微挑即垂,神色冷漠地道:“你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卓重山道:“交出秘笈,报出你的来历师承,这条件你敢不敢答应?” 穆乘风两道浓眉高扬地说道:“卓重山,你不必激我,我既有把握在十招之内擒你,你的条件我就没有什么不敢答应的!” 卓重山道:“这么说,你也承认秘笈在你身上了?” 穆乘风道:“承认又怎样?” 卓重山嘿嘿一笑,目光倏然转向宏道大师问道:“监院大和尚,你听见了没有?” 宏道大师点头道:“贫僧听见了,施主可是要贫僧替你们双方记招作证?” “不是!”卓重山摇头道:“老夫请问你大和尚有何高见没有?” 宏道大师神色一怔,道:“贫僧不明白施主这‘高见’之意何指?”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监院大和尚,你要不要‘金佛武学秘笈’归还佛门?” 宏道大师道:“贫僧奉掌教令谕而来,焉能不要,否则如何回寺复命。” 卓重山道:“这么说,你监院大和尚此来是志在必得了?” 宏道大师喧了声佛号,道:“贫僧虽不敢妄言志在必得,但却必定竭尽全力,完成掌教的令谕!” 卓重山道:“既如此,你大和尚就直接向穆乘风去要吧!” 宏道大师颇感意外地,神情怔了怔,问道:“施主此意可是不打算要了?” “不错!”卓重山点头道:“老夫愿意相让。” 宏道大师双目一凝,道:“施主为何突然相让?” 卓重山道:“为让你大和尚好回寺复命,也为和你们少林结个香火缘。” 宏道大师心念电闪地想了想,道:“施主突然如此,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卓重山摇头道:“大和尚你只管放心,老夫既说愿意相让,要和你们少林结个香火缘,就绝不会别有什么用心。” 宏道大师道:“施主所言绝对实在算数?” 卓重山道:“监院大和尚,老夫是个向来说一不二,极重言诺之人!” 宏道大师默然沉思了刹那,双眼倏地一抬,精光灼灼地望着穆乘风道:“十施主,卓施主之言施主都听见了没有?”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都听见了,并且字字入耳,听得十分清楚。” 宏道大师道:“施主意下怎样?” 穆乘风道:“大师认为呢?” 宏道大师肃容说道:“贫僧请施主看我佛金面,将‘金佛武学秘笈’归还佛门。”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这么说,大师是当真听信他所言了?” 宏道大师道:“施主可是认为贫僧不该听信?” 穆乘风道:“大师最好不要听信他的。” “为什么?”宏道大师目光凝注地道:“贫僧请问道理?” 穆乘风冷冷地道:“卓重山他心怀叵测。” 宏道大师道:“施主此语甚为空洞而不实际,不能说是道理。”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轩,道:“大师认为应该怎样才是道理?” 宏道大师道:“应该有具体事实。” 十二郎微一沉思,道:“不久之前,峨嵋伏虎寺发生的事情,大师知不知道?” 宏道大师摇头道:“贫僧不知。” 穆乘风道:“大师可愿听闻?” 宏道大师凝目问道:“施主认为有必要?” 穆乘风道:“峨嵋伏虎寺发生的事情,日后也许会发生在少林,我认为大师不妨先听听,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也有益无害。” 宏道大师心念暗转地想了想,点头道:“施主既如此说,那就……” 卓重山突然扬声截断宏道大师的话音,接口说道:“监院大和尚,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挑拨是非了,还是赶快要他交出‘金佛武学秘笈’是正经!” 穆乘风沉声冷喝道:“卓重山,在我和宏道大师谈话时,你最好放安份些不要开口岔嘴,等我说完之后,你有什么话要说只管说,我绝对不拦你。” 语锋一顿即起,望着宏道大师正容说道:“十多天之前,峨嵋‘伏虎寺’住持天悟被人以‘血影掌’击伤,正当伤重垂危,天愚掌教和天心监院及经堂住持天慧大师全都束手无策之际,伏虎寺内突然出现了五名不速之客。” 宏道大师问道:“施主知道那以‘血影掌’功力,击伤天悟大师的是何许人么?” 穆乘风摇头道:“不知道,只知是‘七星宫’的高手。” 宏道大师又问道:“那突然出现的五名不速之客,都是些什么人?” 穆乘风道:“阴公东农泯灭红,都是‘七星宫’属下,为首的是一个黄衣人和四个黑巾蒙脸的黑衣人。” 第536章 罗汉 宏道大师道:“他们到伏虎寺做什么?” 穆乘风道:“听取天愚掌教的意思。” 宏道大师眨眨眼睛道:“听取什么意思?” 穆乘风道:“他们威迫天愚掌教俯首称臣他们‘七星宫’,限期到了,他们当然得听取天愚掌教的意思。” 宏道大师道:“天愚掌教怎样回答他们的?” 穆乘风道:“天愚掌教的回答是‘正邪不同道,冰炭不相容’十个字。”语锋微顿了顿,不待宏道大师再开口发问,接着将天悟大师突然伤愈现身,大雄宝殿中忽现奇事,佛灯飞空,惊走黄衣人的经过情形,简略的述说了一遍。 自然,他保留了天悟大师的“血影掌”伤是他救治,佛灯飞空是他的杰作,胖弥勒隐身树林暗中戏弄“南天双雕”老大柴明的情节,他没有说。 宏道大师听后默默地沉思了半晌,问道:“施主知道那‘七星宫’宫主是何许人么?” 穆乘风道:“这问题,大师少时请教卓重山就能明白了。” 宏道大师轻声一“哦”,问道:“卓施主是‘七星宫’的人?” “不错!”穆乘风点头道:“据说他权倾‘七星宫’,身份是‘金令一号’。” 宏道大师目光凝视了卓重山一眼,忽又望着穆乘风问道:“施主所言都是实情么?” 穆乘风点头正容说道:“都是的的确确的实情,绝无半句虚假!” 宏道大师双掌合十,低诵了声阿弥陀佛,道:“多谢施主赐告这些实情,贫僧十分感激,不过……”语声一顿又起,接道:“贫僧仍请施主将‘金佛武学秘笈’交与贫僧,归还佛门!” 穆乘风双眉倏地一扬,道:“大师一定非要不可?” 宏道大师道:“适才贫僧已经对卓施主说过了,贫僧是奉掌教谕令而来,不得不要。” 穆乘风语音冷漠地道:“这么说,大师得不到秘笈,今天是绝不肯罢休的了?” 宏道大师正容说道:“事实确是如此,否则贫道回寺将何以向掌教复命。” 穆乘风道:“照此看来,我适才所说峨嵋所发生的那些事,是白说了。” 宏道大师摇头道:“不!施主并未白说,事情若经证实无虚,少林对施主定当另有一份心意,也必另有报偿。”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这么说,在目前,大师并不相信我的话!” 宏道大师口宣佛号道:“出家人戒打诳语,贫僧不愿否认,此时此际,施主所言,贫僧实在未便相信。” 穆乘风目光凝注地道:“要如何才会相信?” 宏道大师道:“必须经过天愚掌教的证实。” 穆乘风淡笑了笑,话题忽地一变,问道:“如果我把秘笈交与大师,大师自信有力量不被别人所夺么?” 宏道大师双眉一轩,傲然自负地道:“施主放心,贫僧如是没有足够的自信,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请施主将秘笈交与贫僧了。” 穆乘风目光一瞥,四大降龙罗汉尊者和六名少年灰衣僧人,说道:“就凭四位罗汉和大师身后的六个么?” 宏道大师点头道:“这力量应该足够了。” 穆乘风道:“大师这‘足够’之语,是指所学功力而言,还是指人数而言?” 宏道大师道:“两者皆可。”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但是我却认为两者都不够,论功力所学,四位罗汉尊者无一胜过卓重山,论人数,据我估计,眼下在此的‘七星宫’属下,为数当在五十余众之上。” 宏道大师听得心神不禁暗暗一震,目中闪动着疑信参半之色。 穆乘风却是语声一落又起,接道:“大师可愿听我的?” 宏道大师注目问道:“听你的什么?” 穆乘风道:“大师如愿听我的,便请放弃夺取‘金佛武学秘笈’之念,立刻回返少林,将我所说峨嵋发生的事情,禀告贵掌教,先作未雨绸缪,免为‘七星宫’阴谋所乘!” 宏道大师道:“贫僧如是不愿听施主的,不愿放弃秘笈呢?” 穆乘风声调倏地一冷,道:“那很好办,大师可以和四位罗汉联手与我一搏,以五十招为限,只要能胜得我一招半式,我便立将‘金佛武学秘笈’的确实藏处告知大师。” 宏道大师双目倏地一睁,道:“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一言九鼎?” 穆乘风道:“大师无须拿话扣我,我向来言出如山不移!” 宏道大师目闪异采地道:“施主豪气干云,实在令人心折!” 穆乘风冷冷地道:“大师不必多说废话了,请和四位罗汉联手动手吧!” 宏道大师灰眉轩动地口宣佛号,点头说道:“施主说的是,多说废话既不会将秘笈交与贫僧,贫僧也不会听从施主之意,就此回返少林。”语锋一顿又起,接说道:“施主既敢夸口要贫僧和四大罗汉尊者联手,与施主一搏,必然身怀绝世惊人奇学功力,贫僧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落,抬手朝四位降龙罗汉尊者作了个手势,心禅、心影、心慧、心月四罗汉立时身形移动,有若四座小山般地和宏道大师成梅花形,将穆乘风包围了起来。 穆乘风脸色神情冷凝地岳立当中,星目含威,气度豪迈凛人窒息心颤! 刹时,场中的空气显得无比的紧张,充满了杀机。 宏道大师和四位罗汉尊者十双眼睛,全都灼灼如电般地 注视着穆乘风,凝功蓄势以待。 可是,穆乘风神色冷凝地岳立场中,不言也不动,似乎毫无出手的意思。 时间在一秒一分的过去,约莫过去了有一刻的时辰,穆乘风仍是那么气势沉稳的岳立场中,没有移动一下。 他越是这样,越是令人心中生寒胆怯。 渐渐,宏道大师有点沉不住气了,口中干咳了一声,说道:“施主请先出手。” 穆乘风声冷如冰地道:“大师不必客气,你们先出手吧!” 宏道大师双眉微扬了扬,旋即口宣佛号道:“施主既是不愿先出手,贫僧只得有僭了!”语声一落即起,沉声说道:“施主请先接贫僧一掌试试。” 话落,右手一抬,翻掌推出,掌劲山涌般地直朝穆乘风拍去! 他这一掌拍出,四大降龙罗汉尊者全都身形未动,也没有跟着出手。 情形很明显,他这一掌只是个开头,也是在试探穆乘风的内家功力。 穆乘风见状,不由淡然一笑道:“大师这是做什么,是客气么?” 话声中,抬腕挺掌相迎,硬接了一掌。两掌接实,“砰”的一声震响中,宏道大师立感右臂发麻,胸中气血翻涌,脚下稳立不住地后退了一大步。 宏道大师脸色不由一变,道:“施主好深厚的内功掌力!” 穆乘风淡淡地道:“谢谢大师的夸奖,也谢谢大师的礼让!”语音一落,冷声接道:“大师请继续出招动手吧!” 宏道大师心中暗吸了口气,说道:“如此,施主请留神小心。” 话落,目**光地一扫四大降龙罗汉尊者,身形突然前欺,出掌如电地直拍穆乘风胸腹。 他这一次出掌与先前那一掌完全不同,先前那一掌目的是在试探穆乘风的内力,除了具有开碑裂石的力道之外,并无任何变化。 这次的一掌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出掌不仅快疾如电,而且穆乘风胸腹间的七处大穴,全在他的掌力笼罩之下,而且暗藏变化奇招。 同时,先前四位罗汉尊者并未跟着他出手,而这次,四位罗汉尊者却身形齐动,跟着出了手。 四大降龙罗汉尊者个个身怀少林七十二种秘技中十种以上的绝艺,为少林当代一流高手中的一流。宏道大师身为监院,身份仅次于当代掌教,一身所学功力虽然略低于掌教,却高过四大降龙罗汉尊者少许。 这五人联手展开攻击,其威力之强,其情势之激烈惊人,不说也可以想象得到。 穆乘风艺出武林盖代奇人,一身所学功力罕绝,比他们五个高出甚多,是以宏道大师和四位罗汉尊者的出手攻势,威力虽然凌厉强猛激烈惊人,但穆乘风却毫无一丝惧色怯意。 只听他口中倏然一声朗笑,左手蛟皮长袋一挥,一股内家罡气涌出,封阻了自左边攻到的心慧、心月两位罗汉尊者,身躯微侧,避过监院宏道拍向他胸腹间的掌招,脚下倏地跨前一大步,右手一抬,探掌如电地扣拿监院宏道的右臂臂肘。 他身形动若脱兔,出手奇快无伦。 宏道大师心头不禁凛然一惊,连忙缩肘飘身暴退闪避。 那自右边出招攻向穆乘风的心禅、心影两位罗汉,因为穆乘风脚下倏地跨前一大步,他两个的攻招也就落了空。 他两个攻招落空,立时身躯半转,如影附形般地,齐朝穆乘风背后扑到。 穆乘风一招出手,甫才迫退监院宏道,立觉背后劲风袭体,他连看也不用看,已知背后扑到的是心禅、心月二人。 他两道浓眉微微一挑,倏然反身,左手蛟皮长袋一抬,点向心禅的胸窝,右掌疾出,直拍心影。 第537章 罪名 禅、心影心头不由同时一惊! 心禅虽然并不知道蛟皮长袋中是什么东西,但已猜想到可能是宝剑兵刃之类,因此他也就不敢出掌硬封,急忙刹住扑势,飘身暴退。 但是心影一见穆乘风出掌拍到,他心头虽然一惊,却于一惊中挺掌硬迎上了穆乘风的掌力! “砰!”的一声,心影立被震得连退了五步,身躯方能稳住立定不动,暗暗调息平止胸中翻腾的气血。 心影立定不动,心禅却是一退又进的和心慧、心月、监院宏道同时攻上。 四个人八只掌,掌指兼施,拍点抓拿,攻取的部位全都是人身要害大穴,只要一挨上,任凭他穆乘风一身所学功力身手如何了得,也得受制当场,可能多少还得带点儿伤。 自然,事实上穆乘风绝不会挨上,他如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自信,怎敢这等狂妄,夸海口,让他们五个联手与他作五十招之搏? 只见穆乘风身形电闪飘忽之间,不但避过了八只掌指的攻势,而且还奇快无伦地还攻了心慧、心月各一掌,同时以右手蛟皮长袋点向监院宏道的小腹“丹田”,迫得宏道身形疾退不迭。 这时,心影胸中翻腾的气血已经运息平止,他适才吃了点小亏,心中十分不甘也很不服,是以突然这一声大喝,身形暴起,威猛罕匹,挟雷霆万钧之势的直朝穆乘风凌空扑下。 穆乘风双眉陡地一扬,冷声沉喝道:“和尚你想找死!” 沉喝声中右臂疾抬,扬掌迎着心影扑下的身子,轻飘飘地拍去。 心影身躯悬空,不易闪避,同时也是不想闪避,因为适才那一掌硬接,他只用了八成功力,是以虽然吃了点小亏,心中却是十分不服,不相信凭他数十年的内功修为造诣,掌力会敌不过只有二十多岁年纪的穆乘风。 他身形凌空下扑,双掌本就凝足了十成真力,穆乘风扬掌拍到,他立即吐掌硬迎,同时更全力沉身下扑。 在他心中原以为,如此全力沉身下扑的这一掌之下,穆乘风纵不重伤当场,也必承受不住。 哪料事实竟出于他意外地,掌力甫一接实,“砰”的一声巨响中,他陡感心神猛震,竟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躯立被震得倒飞丈外,势尽俯地。 少林四大降龙罗汉尊者果然名不虚传,内功修为确实深厚惊人,在这等情形之下,他内脏显然已经受伤不轻,可是他身躯落地时,竟仍是双足着地的如山般稳立,并未摔倒下去。 笔下写来实在太慢,就在这心影口喷鲜血,身躯被震得倒飞丈外的刹那,同时宏道大师和心禅、心慧、心月四人八掌,倏又快如闪电地,齐朝穆乘风攻了上来。 适时,两条人影身如电射地飞掠而来,身未落,其中一人已沉声大喝道:“住手!” 声若洪钟,震人耳膜生疼,显示出来人内功之深厚,真气之充沛。 宏道大师和心禅、心慧、心月三位罗汉尊者,听得心神全都不禁倏然一凝,连忙各自收招停手。 两条人影落地,一个是身材瘦小,满头灰发蓬乱,颚下一把山羊胡子,身穿百结鹑衣的老化子西门维正。 另一个则是个光头、垢脸,浑身脏兮兮,一件衣裳破破烂烂,身材和老化子一般儿瘦小的“佛门怪杰”化子和尚。 化子和尚目光一扫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倏然抬眼狠望着宏道大师问道:“这是谁下手这么毒辣?” 宏道大师虽然身为少林监院,身份职掌也仅次于当代掌教,但是对于这位与少林这代掌教、监院同一辈份的“佛门怪杰”化子和尚,他可不敢失礼或是显露出不恭敬的神色。因此闻问,立即双掌合十,躬身为礼的答道:“这是他们双方搏斗的结果。” 化子和尚道:“是为了争夺那‘金佛武学秘笈’?” 宏道大师点头道:“是的!” 化子和尚道:“秘笈现在何处?” 宏道大师指了指穆乘风,道:“那位十施主知道。” “哦!”化子和尚眨了眨眼睛,转望着穆乘风问道:“十施主,是么?”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不错!我如是不知道,他们便不会和我动手了。” 化子和尚心里有点明白了,双眼微微一睁,精光如电灼灼地注视着宏道大师,问道:“你想以武力迫令十施主说出秘笈的所在,是不是?” 宏道大师道:“十施主豪气干云,他已经答应了宏道,以五十招为限一决胜负。” 化子和尚道:“你胜了,他就把秘笈的所在告诉你,是么?” 宏道大师点点头道:“是的!十施主正是如此答应的。” 化子和尚忽然笑了笑,道:“你认为你能胜得了?” 宏道大师道:“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却有一半以上的信心。”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是一对一?” 宏道大师没有开口,以少林的声誉,以他监院的身份,“五对一”,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又怎么好意思说。 其实化子和尚这是多余之间,也是明知故问,刚才宏道大师和心禅、心慧、心月三位罗汉尊者,与穆乘风动手的情形,他又不是没有看见,很明显的,如是“一对一”,情形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化子和尚既是明知故问,宏道大师不开口不好意思说也是不行,他也不会就如此算完,于是接着又问道:“怎么样?为何不答话?可是瞧不起我化子和尚,不屑答理么?” 这话太重了,听得宏道大师心头不禁暗暗一震! 化子和尚虽然不是少林弟子,但却是正式受过三坛正戒,不折不扣的佛门弟子,站在同是佛门弟子的立场,以年岁及武林辈份言,宏道大师他实在担当不起“瞧不起”三个字的罪名。 宏道大师这里心头方自暗暗一震,穆乘风那里已适时扬声开了口,说道:“化子大师,是五对一,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化子和尚不禁微感意外地双目一睁,道:“是你自己愿意的?”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是我要他们联手与我作五十招胜负之搏的。” 化子和尚深望了穆乘风一眼,忽然轻声一笑,望着宏道大师问道:“监院大和尚,这五十招之搏,败的如果是你们便怎样?” 宏道大师道:“宏道无话可说,立刻返回少林。” 化子和尚眨了眨眼睛,道:“监院大和尚,我化子和尚有个建议,你愿意接纳不?” 宏道大师肃容道:“大师请说,宏道当洗耳恭听。” 化子和尚道:“我化子和尚建议你放弃那五十招胜负之搏,立刻返回少林去。” 宏道大师微一迟疑,道:“这个……” 化子和尚脸色忽地一沉,道:“你不愿意?” 宏道大师暗吸了口气,摇头道:“宏道不是不愿意,而是无法从命。” 化子和尚道:“为什么?” 宏道大师道:“宏道如是就此回寺,将无法向掌教复命。” 化子和尚双眉微轩了轩,道:“你败了便可以回寺向掌教复命了么?” 宏道大师道:“以五对一如仍不胜,那是技术不如人,宏道无话可说,只好回寺据实禀告掌教,当能获得掌教宽宥。” 化子和尚道:“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十施主作那五十招之搏了?” 宏道大师肃容说道:“是的,宏道和四位罗汉师弟必须尽力!” 化子和尚眉锋微皱了皱,突然一声冷笑,道:“如果我化子和尚要强行阻拦你,不让你和十施主动手,不让你尽力呢?” 宏道大师脸色不由一变,道:“这个……” 化子和尚道:“怎样?你可是连我化子和尚一齐算上?” 宏道大师暗吸了口气,道:“宏道不敢!” 化子和尚道:“你既然不敢,那就听我化子和尚的,立刻返回少林去,至于掌教那里,日后我自当向他当面交待。” 宏道大师默然沉思了刹那,道:“大师既这么说,宏道遵命。” 话落,双掌合十地朝化子和尚躬了躬身,率同四大降龙罗汉尊者和六名少年灰衣僧人,举步向岭下走去。 卓重山突然扬声说道:“监院大师请留步。” 宏道大师脚步一停,目视卓重山问道:“卓施主有何见教?” 卓重山干咳了一声,道:“老朽请问,大师要不要那‘金佛武学秘笈’了?” 宏道大师眉锋微微一皱,冷冷地道:“这与施主何关?” 卓重山双睛转动地嘿嘿一笑,道:“这虽与老朽无关,但是,老朽却想弄清楚大师的心意,要与不要?” 宏道大师道:“要便怎样?不要又如何?” 卓重山道:“要,大师就该自己拿定主意,迫令穆乘风说出秘笈的藏处,老朽当全力支持大师完成贵掌门的令谕,以全‘愿和贵派结个香火缘’之信诺。”语锋微顿了顿,接道:“如已决心不要,但请大师当着在场的各路武林同道,给老朽一个承诺。” 宏道大师问道:“什么承诺?” 第538章 吓唬 卓重山道:“无论何人或是老朽,倘然有幸取得秘笈,贵派绝不出手夺取!” 宏道大师双目倏然凝注地道:“贫僧必须作此承诺?” 卓重山点了点头道:“是的!大师既然要回转少林,放弃眼前这等取得秘笈的大好机会,就该作此承诺。” 宏道大师冷然一摇头道:“贫僧不愿作此承诺,也无权作此承诺。”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大师不愿承诺,老朽自是不便勉强大师,不过……”语声一顿,倏又嘿嘿一笑,接说道:“大师大可不必受人威胁如此半途撤回,只管放手对付穆乘风,老 朽仍本初衷,全力帮助大师。” 宏道大师淡淡地道:“多谢施主,只是贫僧已答应化子大师,焉能反悔失信,施主的这份‘香火’情,贫僧只有心领了。” 话落,口中陡然轻喝了声“走”,身形率先腾起,领着四大降龙罗汉尊者和六名少年灰衣僧人,直朝岭下飞掠而去。 少林和尚一走,穆乘风立即扬声哈哈一笑,道:“化子大师,你坏了卓令主的大计了。” “哦!”化子和尚做作地怔了怔,望着卓重山问道:“是么?卓令主。” 卓重山冷哼一声道:“化子和尚,你也不用再装疯卖傻了,事实俱在,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些明白。” 穆乘风接口道:“化子大师,我说的没有错吧!你惹上麻烦了!” 化子和尚点头道:“看来我只好向卓大令主道歉,请求原谅了。” 卓重山冷冷地道:“不必了!现在说道歉,请原谅已经迟了。” 化子和尚道:“那便怎么办?” 卓重山道:“很好办,站立在一边不开口不说话,听候发落。”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听候怎样的发落?”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化子和尚双眉微皱了皱,问道:“必须要听候发落么?” 卓重山尚未接话,穆乘风倏又扬声接口说道:“化子大师,凡事总得讲个理字,你破坏了卓令主的大计,是你的理屈不对,你就认了吧!” 化子和尚双眼忽地一瞪,道:“十施主,你这算什么,我化子和尚帮你的忙撵走了少林和尚,你不但不谢我,反而帮别人说起话来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化子大师,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凡是总得讲一个‘理’字,我说的是理,大师身为佛门弟子出家人,更应该讲个‘理’字,是不是?” 化子和尚双眉微轩了轩,旋忽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轻叹了口气,道:“穆乘风,算你会说话,我说不过你,看来只好认了。” 穆乘风笑笑道:“化子大师,这样才是高人。”语声一顿,目光倏如寒电灼灼地望着卓重山,冷冷地说:“卓重山,少林和尚已经走了,化子大师也认了,现在该看你的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要看老夫的什么?” 穆乘风冷冷道:“你还记得适才之前,我说过的话不?” 卓重山双目转动地摇摇头道:“你说过的话那么多,老夫哪能全记得。”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如此我就提醒你好了,我说过我要生擒你,并且给你一个个力一搏的机会,现在你可以亮兵刃一搏了。” 卓重山突然扬声哈哈大笑道:“穆乘风,你别做梦了,老夫岂会和你动手。” 穆乘风道:“你害怕,不敢?” 卓重山道:“老夫既不是害怕,也不是不敢。” 穆乘风道:“那你为何不和我动手?” 卓重山道:“老夫是不屑和你动手!”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扬,道:“卓重山,你应该明白,十招之搏的条件,你可是占尽了便宜。” 卓重山道:“条件虽是老夫占了便宜,但是以老夫的身份,却不能占你那种便宜,那会落人讥笑,胜了你也胜之不武。” 穆乘风道:“卓重山,你想取得秘笈,想要知道我的师承来历,这可是个唯一的机会,机会难再,错过了这一回,便没有第二回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接道:“谢谢你提醒老夫,所谓‘机会难再’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老夫却不以为然。” 穆乘风道:“你可是认为还有机会?” 卓重山道:“世事多变难料,还有没有机会,老夫虽不敢说,不过,老夫却另有让你交出秘笈、说出你师承来历的办法。” 穆乘风道:“你有什么办法?” 卓重山道:“你穆乘风是个聪明人,眼下的情势应该看得出来,在场各路高手,有多半都是本宫属下。” 穆乘风星目凝注地道:“你可是要仗着人多势众,让你所有属下和我缠战?” “你猜对了!”卓重山点头道:“老夫正是这个意思,你以为如何?”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你认为人多就能奈何得了我?”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你一身所学功力虽然不俗,但是在数十名高手围攻缠战之下,纵然奈何不了你,也能让你活活的累死。” 这话不错,他穆乘风功力所学纵然天下无敌,也无法应付得了数十名武林高手的围攻缠战,时间一久,他必然真力耗尽,落个力竭而死。 卓重山这办法好不阴险,好不恶毒! 穆乘风听得心头不禁暗暗一震! 旋而他双眉微扬了扬,冷冷地道:“卓重山,这办法的后果,你曾想过没有?” 卓重山道:“老夫想过了,后果你不是力竭而死,就是束手就缚。” 穆乘风双眉一轩道:“你可曾想过这样后果,你们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卓重山道:“这个无须你穆乘风操心,多大的代价老夫也在所不惜。”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么说,你对你这些属下的生死,完全漠不关心了?” 卓重山道:“老夫并不是不关心他们的生死,而是他们身为本宫属下,就得将生死置之度外,应该为本宫宫主效命。死后,名字不但会登上本宫的烈士名册,是为本宫创立武林千秋大业的功臣,虽死犹荣,而且其妻子儿女均会受到本宫优厚的抚恤,与永远的照顾,享受本宫千万同仁礼敬的无上光荣。” 穆乘风突然扬声哈哈大笑道:“贵宫主这套控制属下的措施手腕,实在高明得很,也实在够让人愿意替他效力卖命的,的确不愧是个具有雄才大略的一代枭雄!” 卓重山嘿嘿一声冷笑道:“本宫宫主乃当代天下第一奇才,无论是胸襟抱负、所学功力、才华胸蕴莫不超人,傲夸盖世,将来你见着他时你就知道了,只可惜恐怕你已经没有……” 倏又嘿嘿一笑,顿声闭口,没有接说下去。 他虽然没有接说下去,但是那“没有”以下应该是怎样的一句话,相信只要不是傻子,必然都能想象得到。 穆乘风双眉微轩了轩,道:“没有机会了,是不是?” “不错!”卓重山冷然一点头道:“不过,你如果自动献出秘笈,说出师承来历,或许还有一些希望。” 穆乘风倏然冷声一笑道:“卓重山,我有句话你相不相信?” 卓重山道:“什么话?” 穆乘风道:“据我猜想,你们那位傲夸盖世的宫主,要是知道了我的来历,他可能就不敢见我了。” 卓重山一怔,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他怕我。” 卓重山双目眨动地道:“你和他认识,是熟人?” 穆乘风摇头道:“我和他素昧平生,连见都没见过,又怎会认识,更谈不上是熟人。” 卓重山道:“那么你又何以认为,他不敢见你?” 穆乘风淡淡地道:“这问题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语锋一顿,话题倏地一改,星目含威地沉声说道:“卓重山,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听我的,我绝不难为你。” 卓重山一声狞笑道:“穆乘风,眼下你已经成了老夫的网中之鱼,你还有什么好逞强好耍狠的,老夫活了这大把年纪,又不是让人吓唬大的!” 穆乘风双眉高挑,冷哼了一声,道:“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下令让你的属下动手吧!” 卓重山阴声狞笑了笑,正待挥手下令“黑鹰门主”褚武强,“擎天宫主”巴可成和“追魂堡主”罗扬波等一众高手齐上时,突地,一个清朗的话音倏起,说道:“卓朋友且慢下令动手。” 这发话之人,正是那位先前以宝刃破开铁箱的银衣少年。 卓重山注目问道:“阁下有何见教?” 银衣少年神情潇洒地一笑,道:“我想向你卓朋友打听件事情。” 卓重山一道:“什么事情?” 银衣少年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掌,掌心中托着一块正面雕刻着一只黑豹的“象牙令牌”,目光灼灼地望着卓重山问道:“卓朋友识得此物么?” 入目“黑豹”令牌,卓重山的脸色不禁心知个咯啦咯啦咯啦微微一变,道:“阁下此物何来?” 第539章 做饵 银衣少年道:“卓朋友先别问我此物何来,请答我识得此物不?” 卓重山眼珠微微一转,道:“识得便怎样?不识得又如何?”银衣少年翻腕收起了“黑豹”令牌,道:“识得,便请卓朋友告诉我,它的主人是谁?” 卓重山忽地一摇头道:“老夫不识得。” 银衣少年双眉一扬又垂,道:“卓朋友,你是个有身份之人,何乃言不由衷,不怕落人讥笑么?” 卓重山冷冷地道:“这是你阁下的不对,焉能怪得老夫言不由衷。” 银衣少年星目一眨道:“我哪里不对了,是我不该问么?” 卓重山道:“那倒不是,是你不该不告诉老夫此物的来处。” 银衣少年微一沉吟道:“卓朋友以此责我,我要是再不告诉卓朋友,倒显得我小家气了。”语锋一顿又起,接道:“此物即是先父临终之时,托人转交给我的。” “哦!”卓重山心念暗转了转,凝目问道:“令尊是武林的哪一位?” 银衣少年正容说道:“子不言父讳,我姓易名华隆,如此,卓朋友明白了么?” 易华隆,正是丐帮传发武林帖,请求各派同道协助追寻之人,也是“七星宫”传令各地属下追索,而未得踪迹的“银龙帮”少主。 其实,在易华隆出示“黑豹”令牌的当时,卓重山心中就已经预料到他的身份了。 易华隆一报出姓名,卓重山立即做作地双目一睁,抱拳一拱道:“原来是‘银龙帮’少主当面,老夫失敬了。” 易华隆淡淡地道:“卓朋友,虚套免了,现在请告诉我‘黑豹’令牌的主人是谁?” 卓重山微一沉吟,问道:“少主问他何事?” 易华隆道:“我要见他。” 卓重山道:“有事么?” 易华隆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少主要见令牌主人有什么事?能否先告知老夫?” 易华隆道:“先父遗命交待,必须见到令牌主人才能说。” 卓重山心念暗转了转,道:“令牌主人是谁老夫虽然知道,但是多年未见他的踪迹,他现在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易华隆道:“那不要紧,请告诉我他的姓名就可以了,我会慢慢地找到他的。” 卓重山摇头道:“这就要请少主原谅了。” 易华隆眨眨眼睛道:“卓朋友不便说出他的姓名么?” “那倒不是。”卓重山道:“老夫也只知道他是‘黑豹’令牌主人,而不知道他的姓名。” 易华隆双眉微皱了皱道:“这么说来,我是很难找到他,很难完成先父的遗命了。” 卓重山道:“那也不见得。” 易华隆神情一肃,道:“如此,请指教。” 卓重山微微一笑道:“有一个人他可能知道令牌主人的行踪。” 易华隆星目倏然一凝,问道:“什么人?” 卓重山道:“是老夫的一位朋友,也是令牌主人昔年的属下。” 易华隆道:“他叫什么名字?” 卓重山道:“他姓刘名百阳,外号人称‘琵琶手’。” 易华隆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卓重山话题倏地一转,道:“易少主,我们谈谈交易如何?” 易华隆道:“谈什么交易?” 卓重山倏然抬眼,朝十丈开外之处望了望,道:“那边都是少主的属下么?” 易华隆道:“不错!都是先父的旧属。” 卓重山道:“也都是‘银龙帮’的高手?” 易华隆道:“左秀士、右神叟、四大护法、八龙、二十四英。” 卓重山双目奇采飞闪地道:“昔年‘银龙帮’的精锐,好强大的实力,这实力足以横扫半个武林而有余!” 易华隆淡淡道:“多谢夸奖,卓朋友要谈什么交易,请说吧!” 卓重山道:“少主好急的性子。” 易华隆两道剑眉方自微微一扬,卓重山却已改变了话题,接说道:“老夫请问少主此来,可是有意那‘金佛武学秘笈’?” 易华隆摇头道:“说来卓朋友也许不信,我此来只是看看热闹,也是找你卓朋友查询‘黑豹’令牌主人是谁与其行踪。” 卓重山眨动着双眼道:“‘金佛武学秘笈’乃武林人人梦寐欲得之物,少主对它难道一点也不动心,不想获得它?” 易华隆正容说道:“‘金佛武学秘笈’所载皆是盖世奇学,得其一,即可称雄江湖少有敌手,诚属是武林人人梦寐以求之物,若说对它毫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之说。不过……” 语声一顿即起,接道:“人各有机缘,该当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强取豪夺,那不但没有用,反而会招惹上杀身之祸,是以我虽然对它多少有点儿动心,却不想与人逞强争夺。” 卓重山心念暗转了转,道:“如果有机缘可以让少主得到它,少主也放弃不要么?” 易华隆道:“如果有机缘,那当然应该另当别论了。不过,我自问德、福两薄,不配,也不敢有那种‘机缘’的非份之想。” 卓重山道:“是少主自谦,其实眼前就是个大好的‘机缘’,少主只要伸伸手就可以抓住它了。” 易华隆双目倏然凝注地道:“请问卓朋友这所谓‘大好机缘’的意思是?……”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老夫的意思是将‘金佛武学秘笈’送给少主。” 易华隆不禁愕然一怔,道:“卓朋友要把秘笈送给我?” “不错!”卓重山点头道:“这也正是老夫所谓的‘大好机缘’。” 易华隆淡然一笑道:“卓朋友可真会做人情,真会慷他人之慨。” 卓重山正容道:“少主应该明白,老夫这是诚心交少主这么个朋友,可绝不是慷他人之慨。” 易华隆眨眨星目道:“这我就不明白了。”语声一顿即起,接道:“我请问,‘金佛武学秘笈’现在何处?” 卓重山道:“穆乘风身上。” 易华隆道:“如此我再请问,它是你卓朋友的么?” 卓重山道:“它虽然不是老夫的,但已与老夫的并无两样。” 易华隆目光凝注地道:“这话有道理么?” 卓重山道:“道理就是穆乘风今天已是老夫的网中之鱼,秘笈已等于是老夫囊中之物。” “哦!”易华隆淡淡地道:“原来如此。” 卓重山干咳了一声,接着又道:“俗语云‘宝剑赠侠士,红粉送佳人’,这种武林绝世奇学秘笈的得主,应该是少主这等天赋资质两皆过人的俊逸之士,才不致糟蹋埋没了这种绝世奇学,也才是武林之福!” 易华隆微微一笑道:“卓朋友真会说话,这番话使我有飘飘然之感,心中舒服极了!”语锋一顿,接道:“卓朋友的这份心意,我先谢谢了。” 说着,抱拳拱手欠身一揖。 卓重山哈哈一笑道:“少主无须客气,老夫虽说是把它送给少主了,但是还得劳驾少主自己伸伸手才成。” 易华隆眨眨星目道:“是向穆乘风伸手么?” “不错!”卓重山道:“少主是聪明人,当然知道世上没有一件不劳而获的事物。” 易华隆含笑地点了点头,道:“卓朋友说的是,不过……”语声一顿,目光瞥视了神色冷漠凝立在一边的穆乘风一眼,道:“但是我却想捡个现成的。” 卓重山双目微睁地道:“少主是不敢向穆乘风伸手么?” 易华隆淡然摇头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卓重山眼珠微微一转,道:“少主可是怕落个强取豪夺的恶名?” 易华隆点头道:“不错!此时此刻,我如向穆乘风伸手,那与‘强取豪夺’何异?” 卓重山倏然嘿嘿一笑,道:“这么说,少主是不想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那刘百阳了?” 易华隆剑眉不由陡地一扬,道:“卓朋友这是要挟我?” 卓重山摇头道:“少主误会了,这不是要挟,老夫也无意要挟少主,这是交易。”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绕了这么个大圈子,原来是这么个“交易”。 卓重山这“交易”的用心何在?很明显地,他是想以秘笈做饵,诱惑易华隆、利用易华隆对付穆乘风。 俗话说得好,“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他坐山观虎斗,不管哪一方落了败受了伤,对他都毫无损失,只有好处而没有害处。 万一天从人愿,二虎相争的结果,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那更好,他不但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而且还可趁机会落井下石,打打落水狗。 易华隆心中虽然早已猜料到卓重山不存好意,这种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嘴里越是说得好听,用心越是险恶难测,但是却未料想到,竟是作为“交易”要挟。 他心念电闪地想了想,道:“我如果不答应这‘交易’,卓朋友便不告诉我刘百阳在何处了么?” 卓重山点头一笑道:“少主要见‘黑豹’令牌主人,就必须先找到刘百阳,想找到刘百阳,就得答应老夫的这桩交易。” 易华隆双眉微蹙地,默然沉思了刹那,忽然抬眼望着穆乘风问道:“十兄以为如何?” 第540章 花样 穆乘风淡淡地道:“这是易兄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有权决定。” 易华隆眨眨星目道:“兄弟如果答应卓朋友向十兄伸手,十兄能成全兄弟么?” 穆乘风反问道:“易兄以为呢?” 易华隆剑眉微皱了皱,道:“十兄应该看得出来,兄弟本无向十兄伸手的意思。” 穆乘风道:“但是为了要找到‘黑豹’令牌主人,所以不得不答应卓重山的‘交易’,不得不向我伸手,是不是?” 易华隆道:“情势被迫如此,希望十兄能成全兄弟。” 穆乘风冷冷地道:“易兄原谅,我无法从命。” 这时,“银龙帮”高手,左秀士“神机秀士”范思亮、右神叟“旋风神叟”汤万原和四大护法,已来到易华隆身后站立着。 “旋风神叟”汤万原乃是个性情刚强,脾气火爆之人,他目睹穆乘风那种冷漠得近乎目中无人般狂傲的神情态度,觉得十分不顺眼得很。因此,穆乘风话音一落,他立即忍不住沉声说道:“穆乘风,你也太不识抬举了!” 穆乘风两道浓眉一挑,道:“阁下是银龙帮何人?” 汤万原道:“老夫右神叟汤万原,十小子……” 他“十小子”刚一出口,左边三十多丈高的一座峰顶上,蓦地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汤神叟,不可无礼!” 朗喝声中,峰顶上飘起一双青影,衣袂飘飘地并肩泻落。 这一双青影好高的轻功,自三十多丈高处飘身泻落,竟是身如飘叶落地,点尘不惊不扬。 这是一对夫妇。 男的年约四旬开外,生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白中透红,神清气朗,颚下长髯飘胸,身穿一件青衫,潇洒俊逸脱俗。 女的则是明眸秋水,黛眉如画,瑶鼻绛唇,檀口贝齿,玉骨冰肌,一身青衣青裙,风姿绰约,望之虽已三十许的年纪,但是岁月并未能掩去她那天生的丽质,美绝尘寰的资容,她那清秀高雅的绝代风华,令人几疑是九天仙女谪降人间。 这一对夫妇身形刚一落地,易华隆立即抢步上前,神色恭敬地肃容躬身行礼道:“弟子拜见恩师、师母。” 易华隆这里刚躬身行下礼,身子尚未直起,穆乘风那里已举步潇洒地走了过来,也躬身行礼道:“小弟拜见师兄师嫂。” 一句“师兄师嫂”,听得易华隆心中不由愕然一怔,暗忖道:“他是恩师的师弟?怎地从未闻恩师和师母谈起过?” 原来这一对夫妇正是那名震天下武林,无人知其师承出身的“东海幻影客”白云飞,“素心仙子”葛婉玫。 易华隆暗忖间,白云飞夫妇已双双欠身还礼说道:“师弟请少礼。” 接着,白云飞转向易华隆肃容说道:“华隆,这是你师叔,也是本门掌门,上前叩见。” 易华隆连忙神情一肃,双膝跪地恭敬地道:“弟子易华隆叩见掌门师叔,并请恕宥弟子无知冒犯之罪。” 穆乘风站立着没有动,脸色神情冷漠如旧,实实地受了易华隆的大礼拜见之后,这才展颜含笑,伸手虚挽地说道:“俗话有云‘不知不罪’,你起来吧!” 易华隆恭敬地说道:“谢谢掌门师叔。” 说罢长身站起,垂手肃立一旁。 “东海幻影客”白云飞看起来,虽然只有四旬开外的年纪,其实他成名武林四十年前,现实际已是年逾花甲之人,即连“素心仙子”葛婉玫的实际年华,也已超过了五旬以上。 俗话说得好,“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东海幻影客”夫妇名震天下武林,他夫妇一现身,卓重山立刻就变了色,心中暗暗直犯嘀咕,及到一见穆乘风是其掌门师弟,易华隆是其弟子,心中不但嘀咕更甚,而且惊,更有点儿发慌。 他万想不到,誉满天下的“东海幻影客”夫妇,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现身,使他眼看着已经挑拨成功,即将展开的一场恶战化作泡影,白费了一番心机。 他一直想知道穆乘风的师承出身,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了。 他心里在暗想:“怪不得这小子的所学功力,那么奇高罕绝惊人,原来竟是‘东海幻影客’的同门师弟,而且还后来居上,是个掌门人的身份……” 可是,关于穆乘风的师承,他真的知道了么?事实上他除了知道穆乘风是“东海幻影客”的同门师弟以外,又知道什么呢? “东海幻影客”的师承何门何人?他仍然毫无所知,因为这在武林中,本就是个“谜”! 易华隆拜见过掌门起身站立一旁,“东海幻影客”白云飞立即望着穆乘风问道:“师弟,事情查出一点眉目了没有?” 穆乘风道:“查出一点眉目了,不过是与不是,现在还不敢确定,尚要等到见面时才加以证实。” 白云飞点了点头,又问道:“关于谋害三师弟的凶手,找出什么线索没有?” 奇怪?白云飞还有位三师弟,那是谁?怎地从未听人提说过? 其实白云飞有一位三师弟,别说是武林中无人知道,即连白云飞自己,如不是上回途经峨嵋,巧遇“胖弥勒”和穆乘风,得知穆乘风是自己的掌门师弟,又由穆乘风口中获知,还另有两位同门,早于三十年前即已出道江湖之事,他还丝毫不知。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道:“此事虽然尚未找出线索,但是小弟心中已有所疑,认定可能就是他了。” “可能就是他”,这“他”指的是谁?局外人自是无从得知,但白云飞却能会意,双目不由倏然一睁,道:“师弟认为这有可能?” 穆乘风点头正容道:“小弟认为,十有八九有这个可能。” 白云飞目光凝注地道:“师弟认为这有可能,是根据……” 穆乘风摇头道:“这只是小弟的猜料,据小弟猜料,可能是三师兄发现了他,他害怕了,因此他谋害了三师兄。” 这猜料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能说是绝无可能。 白云飞想了想,问道:“师弟,你找到他时,你打算怎么办?” 穆乘风道:“那就要看情形而定了,他如能知错认罪有改悔之心,小弟想放过他,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白云飞道:“如果三师弟确实是他谋害的,师弟也打算放一过他么?” 穆乘风双目倏然闪过一丝凛人心颤的煞芒,道:“小弟衷心希望他不是,万一是的话,小弟绝不能宽容他,一定要他替三师兄偿命。” 他说时双眉挑煞,神色冷凝,威仪凛人。 白云飞默然未再开口接话,因为这话他有点不好接,他既不便赞成也不好反对。 白云飞没有开口,“素心仙子”葛婉玫却眨了眨美目,望着穆乘风问道:“师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真知道那‘金佛武学秘笈’的藏处么?” 穆乘风点了点头,便把前后经过,以及他请丐帮弟子帮忙,在江湖上传布消息,让各路江湖人物赶来的用心,摘要的说了一遍。 “素心仙子”听后,沉吟地笑着说道:“你真正的用心,只怕还是在于想把他引来此地,以便在旁观察加以证实吧?” 穆乘风笑了笑,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认。 白云飞接口问道:“师弟,以你看他一定会来么?” 穆乘风道:“这个小弟就不敢说了,不过,他就是来了,也绝不会现身露面的。” “素心仙子”愕异地问道:“为什么?” 穆乘风目光一瞥垂手肃立在一旁的易华隆,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易华隆不明内情,一剑揭开了小铁箱内的谜底。” 白云飞和“素心仙子”都明白了,是易华隆破坏了他的大计,夫妇俩立时不由全都微皱了皱双眉,深望了易华隆一眼。 易华隆心中不禁微微一跳,连忙跨前一步,躬身请罪道:“弟子实在该死,坏了师叔的大事,愿领师叔的责罚。” 穆乘风抬手一摆,笑说道:“此事你无须认错,以当时的情形立场而言,站在你的立场,你那么做不但没有什么错,而且是对的,也是聪明之举。” 这时,由各方各路赶来的江湖人物,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情形很明显,后面必定还会不断地有人赶来。 白云飞目光扫视了现场的情形一眼,双眉蹙了蹙,望着穆乘风道:“师弟,眼下的这等场面,你打算怎么处理?” 穆乘风似乎胸有成竹,神情从容地微微一笑,道:“师兄放心,小弟自有道理。”语声一顿,倏然目视卓重山冷冷地道:“卓重山,这一次你又是白费心机,失败了,我真替你感到非常遗憾得很。” 卓重山嘿嘿的一声阴笑,道:“穆乘风,你少得意,今天你我究竟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你说的是。”穆乘风淡笑了笑,道:“你还有什么花样没有?” 卓重山眼珠儿转了转,倏然凝目问道:“穆乘风,你先前说的话还算数不?” 第541章 短刀 穆乘风两道浓眉一扬,道:“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也永不更改。” “如此甚好。”卓重山点头嘿嘿一笑,道:“现在请你要白大侠夫妇和‘银龙帮’的人,都退出十丈以外去。” 穆乘风双目一凝,问道:“要他们退出那么远去做什么?” 卓重山道:“有他们和你在一起,老夫怎好下令让一众属下和你动手?” 穆乘风道:“你怕他们出手帮助我?” 卓重山道:“老夫的目的只在你一个人,和他们又无怨无仇,也不愿妄伤无辜,是以必须请他们退出十丈以外去。” 穆乘风微一沉思,转向白云飞夫妇说道:“师兄师嫂,你二位请和华隆他们,就退后十丈作壁上观好了。” 白云飞尚未开口,“素心仙子”已摇头道:“那怎么可以,你一个人……” 穆乘风含笑摆手截口道:“师嫂请放心好了,他们绝奈何不了小弟的。” “素心仙子”道:“可是他们的人那么多……” 穆乘风语声倏然一低,道:“不要紧,小弟万一不敌时,自会有人出手相助的。” 白云飞心念忽地一动,也低声道:“化子和尚和西门老化子么?”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还有‘千毒书生’和‘天香四凤’等人。” “哦……”白云飞神情不禁有点诧异地瞥视了“天香四凤”等人一眼,他忽然发觉这位掌门师弟实在不简单,有着令人高深莫测的神通,出道江湖只才不过三数月的时间,所交不但都是当代武林中的一些高人怪杰,而且和那向来不和男人交往的“天香谷”也交上了朋友。 白云飞心中不由暗想:“难怪恩师会对他特别垂青,传以衣钵,付予掌门重任,看来恩师实在是慧眼独具,他也必能不负恩师之期望,重扬‘寒木神剑’昔年之声威!” 他心念闪电般暗想中,抬手朝易华隆一挥,道:“全都后退十丈。” 话落,立即伸手一挽“素心仙子”,夫妇俩双双飘身后退。 “素心仙子”于飘身后退的同时,更关切地叮嘱了一句:“师弟,你可要小心呀!” 穆乘风点头一笑道:“多谢师嫂提醒,小弟自己省得。” 说着脚下跨前一大步,目视卓重山朗声说道:“卓重山,在未动手之前,有个问题我可得要先作声明。” 卓重山道:“什么问题?” 穆乘风道:“在你我动手之时,不管你多少人,我都只是一个人,不过,除了我师兄师嫂和‘银龙帮’属下,他们绝不会出手之外,如果另有江湖朋友看不顺眼你这种有违江湖规矩的行径,心中不平而出手的话,那可与我无关,你可不能借题指责我不守信诺。” 卓重山倏然哈哈一声大笑,道:“穆乘风,不会有人为你不平的,你别做梦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世事多难预料,这话可是很难说得很。” 卓重山道:“你别徒费口舌,老夫绝不相信真会有那样不开眼的人,愿意与本宫结仇为敌!” 穆乘风道:“卓重山,话不可说的太满,满必溢,我是说万一,万一有呢?” 卓重山微一沉吟,道:“好吧!万一有,那就与你无关。”语声一顿,心中倏然一动,忽地转望着化子和尚和西门老化子二人问道:“你二位怎么样?有出手的意思不?” 化子和尚倏然摇头道:“白大侠夫妇是他师兄师嫂,他们二位既然都能放心作壁上观,我化子和尚和老化子自是不会管你们的闲事了。” 卓重山抱拳一拱道:“如此,老夫这里谢谢你二位了。” 化子和尚忽然轻声一笑,摆手道:“你谢早了,我化子和尚还有后话呢!” 卓重山不由眉头微微一皱,道:“你还有什么后话?” 化子和尚道:“我化子和尚和西门老化子虽然不打算管你们的闲事,不干涉你们多少人打一个,但是只限于光明磊落的打法,凭真实武学功力决战胜负生死,可不得施展狡猾阴谋暗算,否则……” 语锋一顿,双目倏射寒电地沉声说道:“我化子和尚和老化子可就绝不会袖手的!” 卓重山心中不由暗暗一凛!嘿嘿一笑道:“这个你放心,不会有人使用暗算的。” 化子和尚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卓重山突然扬声说道:“各位江湖朋友请听清楚了,在本宫和穆乘风动手之时,各位最好是在旁静作壁上观,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便是本宫的生死大敌,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没有先打招呼。” 一众江湖豪雄,虽然大都还是第一次闻听“七星宫”之名,不知“七星宫主”究竟是何许人物?有多厉害?但是由于眼见武林五大家中的“擎天宫”、“黑鹰门”、“追魂堡”都听命于卓重山,成了“七星宫”的属下,已知道“七星宫主”必定是个极其厉害的一世枭雄。 因此,一众江湖豪杰对于卓重山的这番话,虽然听得心中微微一震,虽然有着过份狂妄欺人霸道的反感,但却并未有人开口发话。 卓重山他根本不管一众江湖豪雄的反应如何,话音一落,他立即抬手朝“黑鹰门主”褚武强一挥,沉声说道:“褚门主先上!” “毒鹰爪”褚武强立时应声而动,率领着其门中高手,齐朝穆乘风扑去。 刹时,顿见刀光灼灼,剑虹如电,竟是九件兵刃,件件指向穆乘风的要害重穴部位。 九对一,而且个个都是当今江湖的一流高手,在兵刃上也都各有其独到火候造诣,各有其狠辣歹毒的招式。 江湖上以多胜少,三五个或者是十来个打一个的情形,虽然并不少见,但是像这种九名一流高手对一个的场面,可是极为少见。 盖因凡是江湖一流高手,大都是成了名的人物,成了名的人物大都自持身份,不大愿意和人联手合斗一个人,以免被同道轻视,落人讥诮。 穆乘风双眉微挑,口中一声冷笑。 冷笑声中,蓦见寒芒如电飞旋,在九件兵刃间一闪即敛。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闷哼倏起,九个人左手捧着右腕暴退了四对半。 九件兵刃全部撒了手,跌落在地上,每个人的右腕脉门处,都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由那道口子里往外直冒,令人触目惊心! 穆乘风左手提着蛟皮长袋,右手握着一柄寒光夺目的短刀,气静神沉,岳然峙立,脸色神情一片冷漠,没有一丝表情。 不用说,适才那一闪即敛,如电般飞旋的寒芒,就是穆乘风手中的那柄短刀,他们九个右腕脉门上的那一道口子,也是那柄短刀划下的了。 快!穆乘风这一刀,伤退九名高手的招式手法,完全占的是一个“快”字,快得令人咋舌。 最令人震骇的是,在场各方豪雄高手百数十双眼睛,竟未有一双看出,穆乘风手中是何时掣出短刀,怎样伤敌的?使用的是什么招式? 穆乘风这种武功身手实在太高,实在太令人心颤了。 卓重山目睹这等情形,脸色不禁倏然一变! 他一变之后,突又抬手一挥,沉声道:“巴宫主、罗堡主你们齐上!” “活殃神”巴可成和“追魂堡主”罗扬波二人互望了一眼,同时身形移动。 他们都是成名江湖多年,久经搏战,经验阅历两丰的高手,他们脚下虽在缓缓向前迫近移动,各率着自己的属下高手,朝穆乘风缓缓逼近。但似乎都自知论所学功力,两皆差逊于穆乘风甚多,论快,更快不过穆乘风,虽然占着人多的优势,但是那并不见得就管用。 适才“黑鹰门”褚武强和其属下高手之败,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也是前车之鉴。 是以,这一回他们舍弃了褚武强等那样掠身疾扑的快攻方式,而采取了缓缓迫近移动,但是两只眼全都一瞬不瞬地瞪视着穆乘风,手中兵刃也全都摆出攻击的架势,分别笼罩着穆乘风全身各处重穴要害部位。 由于他们个个的兵刃上都贯注了内功真力,是以每一件兵刃都显得特别的光芒夺目,冷气森森凛人心胆寒。 这情势很明显,不发则已,一发之威必然势如石破天惊,罕世绝伦。 这时,各路江湖豪杰高手,他们都是为了“金佛武学秘笈”而来,大都和穆乘风毫无瓜葛,但也都不禁替穆乘风担上了心。 除了“七星宫”的属下之外,其他的人莫不希望穆乘风能出奇制胜,希望穆乘风和先前一样的再来一次,一举击败这一宫一堡的二十多名高手。 为什么? 这些江湖豪雄高手,他们为什么不希望穆乘风落败? 此时此际,如果有人就这问题向他们发问的话,保险都会瞠目不知所答,无人答得上来。 这就是人的“矛盾”处,人的心理就是那么的“矛盾”,那么的莫名其妙。 其实这种“矛盾”正是人性的不平,自然反抗暴力的潜在意识。 因为卓重山所表现的,给人的印象,全是强横、霸道、目中无人的暴力行为,引起众人心理上的不平,激发了潜在的抗暴意识,希望卓重山落败。 第542章 实答 这时,场中的气氛显得无比的紧张,也弥漫着一股凛人 心寒的杀机,有着暴风雨降临前刹那的沉静。 卓重山站立在一边,本是沉重的脸色,此际浮现起了得意的阴笑。 个三郎左手提着蛟皮长袋,右手握着那柄长不及尺寒光耀目短刀,仍是那么气定神凝地峙立场中,脸上仍然是一片冷漠之色,没有一丝表情。 那站立在十丈以外地方的“东海幻影客”夫妇和“银龙帮”一众高手,眼见场中这等紧张无比的气氛杀机,一个个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脸色神情也全都显得十分紧张而凝重。 “素心仙子”葛婉玫忍不住低声问道:“云飞,你看十师弟能应付得下来么?” 白云飞双眉微皱了皱,道:“对于十师弟我和你一样,今天也只是第二次见面,他一身所学功力,究竟高到了怎样的境界,我也是讳莫如深!” “素心仙子”听得两道黛眉方自一蹙,白云飞却接着又道:“不过,看他适才一招伤退褚武强等人的情形,他应该可以应付得下来,最低限度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蓦地,一声娇叱倏起。 娇叱声中,一红一白一青四黑七条人影掠空,身法奇快,七道寒虹如电,威势凌厉绝伦地,分朝那缓缓向穆乘风迫近的巴可成、罗扬波等人扑下! 巴可成和罗扬波和一众属下高手见状,心中不由齐都一惊,顾不得再向穆乘风迫近,连忙各挥手中兵刃,上迎凌空扑下的寒虹强敌。 事起突然,卓重山脸色不禁倏然一变! 才待喝令站立在他身旁的四个中年大汉出手之时,但见,穆乘风却已抓着这“事起突然”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的刹那,腾身而起,快逾电射地扑向了卓重山。 卓重山心头骇然一惊,身形一动,便要飘身退后闪避,但是慢了,已经来不及了! 穆乘风左手蛟皮长袋一抬,已凌空点出了一缕劲风。 卓重山只觉得身躯微微一震,软麻穴业已被封、动弹不得,眼前寒光一闪,森森冷气扑面,穆乘风右手中的那柄短刀,已抵在他的咽喉上,他心中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脸色一片煞白。 站立在他身旁的四个中年大汉见状,心头一惊之下,不禁纷纷欲动。 穆乘风突然沉声喝道:“你们谁要敢动一动,我就一刀割断他的喉管!” 这句话立刻收了效,那四个中年大汉硬是没有敢动。 接着,穆乘风目射威凌地逼视着卓重山,沉声说道:“卓重山,现在你该下令巴、罗两人和他们的属下歇手停战了。” 他这里话音未落,斗场中厉吼惨叫之声,已突起划空震耳,巴可成和罗扬波的属下高手,已有四人在那七道寒虹之下断了魂,巴、罗二人也受了轻伤,见了血。 那七道寒虹是何许人? 竟然如此厉害,凌空一扑之下竟能令得巴、罗二人受伤,四名高手断魂。 他们七个,一红,是“天香谷”四旗令主之首的“红旗令主”曲彩霞;一白,是那位易钗而弁的白衣美少年贺云卿;一青,则是“千毒书生”司徒真;四黑,则是名震武林的“天香四凤”。 这七个人,虽然只有司徒真是个男人,六个都是红粉佳人,但是却无一不是身怀绝学,功力绝顶,当世武林一流高手中的强者。 巴可成、罗扬波和一众属下,虽也算得上是当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是比起司徒真和贺云卿他们来,就差了,就不敌了。 卓重山闻声目睹之下,脸色不由又是一变! 连忙抬手朝身旁的一名大汉挥了挥,说道:“传令巴宫主他们立刻停手退下。” 那名大汉闻言立即扬声大喝道:“巴宫主和罗堡主火速停手后退!” 巴可成、罗扬波和属下高手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迎敌司徒真和贺云卿等凌空而下的七道寒虹。 因为这七道寒虹的扑势太过凌厉,是以他们根本无暇旁顾,也根本不知卓重山这边情形。 巴可成、罗扬波和一众属下应声收招停手后退,转目一望之下,神情都不由惊愕地呆住了! 穆乘风倏然一声冷笑,说道:“卓重山,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卓重山目光一瞥“千毒书生”司徒真和曲彩霞等人,暗暗吸了口气,道:“穆乘风,你是个人物不是?” 穆乘风双眉微微一轩,道:“我穆乘风顶天立地,虽不敢自诩是盖世奇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昂藏须眉,大丈夫。” 卓重山嘿嘿一声干笑,道:“那你为何让司徒真他们出手助你?” 穆乘风道:“那与我何关?这种事我早已声明过了,如果有人看不顺眼你的行径,作不平之鸣,概与我无关,你可不得借题指责我不守信诺,你也答应了的。是不是?” 卓重山冷冷地道:“老夫虽答应过你,但那是指江湖朋友而言。” 穆乘风道:“他们不是江湖朋友么?” 卓重山道:“他们虽然是江湖朋友,但却是与你有关系之人,尤其是司徒真,他师承‘毒圣门’,而你身怀‘毒圣金令’,司徒真可以算得是你的门下弟子,所以他们应该除外。”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你这话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可是,我请问,是我招呼他们出手的么?” 卓重山道:“你纵然没有招呼他们出手,但你总不能不承认他们是你的朋友。” 穆乘风道:“我承认他们是我的朋友便又怎样?” 卓重山道:“你承认他们是你的朋友,你便不能说与你无关,他们便不能列入一般江湖朋友之内,不应该除外。” 穆乘风星目闪动地倏然轻声一笑,道:“卓重山,你这话说的不错,司徒真他们确应该除外,可是当时你为什么不把他列入我师兄师嫂和‘银龙帮’属下等人之内?这实在是你自己的失策。” 卓重山道:“老夫当时没有想到,一时之失。”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现在虽然已经想到了,可惜已经晚了。” 卓重山摇头道:“但是老夫认为尚不算晚。”语声一顿又起,接说道:“你穆乘风如果自认是个人物,是个昂藏须眉男子汉的话,便请放开老夫,重新放手一战!” 穆乘风道:“是你和我一对一的单独一战,还是让你的那些属下再联一次手?” 卓重山道:“随你!你要是有胆,就仍照前议,要是没有那个胆,就由老夫和你一对一的各凭所学单独一战。”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一摇头道:“算了!我已经不想再浪费力气,也没有兴趣耍猴戏了。” “耍猴戏”,这话实在够损,够令人难堪的。 然而此际,卓重山他软麻穴被制,一把冷气森森的短刀抵在他的咽喉间,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既凶不起来也狠不起来,就是再损的话,他也只有乖乖地听着忍着,除了“忍”以外又能怎样? 因此,他连眉头皱也未皱地道:“这么说,你是胆怯害怕不敢了?” 穆乘风双眉微挑又垂,冷冷地道:“卓重山,你用不着拿话激我,那没有用,我也不吃那一套,你也别想再耍什么花样了。” 卓重山眼珠转了转,道:“老夫请问,现在你打算把老夫怎样?” 穆乘风淡淡地道:“目前我并不想把你怎么样,不过,有件事情我却必须先提醒你。” 卓重山问道:“什么事情?” 穆乘风道:“我这把短刀锋利无比,它正抵在你的喉咙上,只要随手轻轻向前一送,便可以割断你的喉管,毫不费力地要了你的性命。” 说着,手中短刀微微用力往下压了压,刀尖立刻刺破了一层皮。 虽然只是一层皮,但是一缕鲜血已立即自刀尖,顺势沿着刀身缓缓下流。 穆乘风脸色冷冰冰地,毫无一丝表情地接着又道:“这你明白么?” 卓重山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暗吸了口气,道:“老夫明白,谢谢你的提醒。” 穆乘风笑了笑,道:“你明白就好。”语声一顿又起,道:“现在我有话问你,希望你能实答。” 卓重山道:“老夫如是不愿实答呢?” 穆乘风语音冷凝地道:“卓重山,你是聪明人,实答我所问,对你将会有莫大的好处。” 卓重山道:“有什么莫大的好处?难道你还会把那‘金佛武学秘笈’送给老夫,放过老夫不成?” “也许!”穆乘风道,“这并非绝无可能,不过,问题还得看你自己。”卓重山眼珠儿转动地沉思了刹那,道:“穆乘风,你这句‘并非绝无可能’令老夫有点心动了。” 穆乘风道:“这么说你是愿意实答我所问了?” 卓重山干咳了一声,道:“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歹活’,又说‘蝼蚁尚且贪生’,你如果答应放过老夫,为了活命,为了一个‘生’字,老夫当可实答你一些问题。” 穆乘风道:“如果我不答应放过你,你便什么也不愿意答了,是不是?” 第543章 参加 “不错!”卓重山道,“当一个人连活命的希望都没有了,反正都是死时,他又何必实答对方的什么问题,做那影响干连别人而于自己无益的傻事呢!换作你穆乘风,你也不会那么傻吧?” 这话不错,是理,也是实情。这种事,换作任何人,任何人也不会那么傻的。 穆乘风目光微凝地道:“你这是和我谈条件?” 卓重山淡淡地道:“在你的立场可以认为这是‘条件’,但在老夫的立场则认为这是交换互惠,老夫以你所想知道的问题,交换自己的生命。”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道:“既是交换互惠,那就不论我问什么,你都必实答了?” 卓重山道:“你这话的范围太广,老夫可能有点未便承诺这种‘交换’。” 穆乘风道:“你的意思可是要在有限度的范围之内,能答则答?”“那倒不是。”卓重山道,“老夫知道的自必实答,不知道的就无能为力,也要请你原谅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这么说,我如想知道一些所不知的问题,只好碰碰运气答应你的‘交换’放过你了?” 卓重山道:“事实正是如此,否则你就别想从老夫口里知道一点什么。”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了。” 卓重山眼珠微微一转,道:“如此,你可以拿开你的短刀了。”穆乘风道:“这有必要么?” “当然有必要。”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老夫以为,你既然已经答应放过老夫,就应该没有再用短刀抵着老夫咽喉的必要了。”语声一顿,接着又道:“再说老夫已经被你封住了软麻穴,难道还怕老夫跑掉不成。” 穆乘风微一沉吟,目光一瞥那四名中年大汉,和卓重山身后的一众属下等人,说道:“那你必须先令你的属下退后三丈去。”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借用你一句话,这有必要么?”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你要是认为没有必要,我这把短刀也就没有必要拿开。” 卓重山道:“看来你是真够小心的。” 穆乘风冷冷地道:“别废话磨牙了,请令所属他们退后吧!” 卓重山无可奈何,只好转望着那四名中年大汉说道:“你们都后退三丈去。” 那四名中年汉子目光瞪视了穆乘风一眼,和卓重山身后的一众属下,飘身后退了三丈。 穆乘风没有再说话,翻腕收回短刀,但却又飞快地出指,封闭了卓重山两肩的穴道。 卓重山双目倏地一扬,道:“穆乘风,你这算什么?” 穆乘风冷笑了笑道:“对你这种人,我不能不多小心些。” 卓重山口齿微动了动,但却未出声,没有再多说废话。 穆乘风星目眨动了一下,忽然凝注地道:“首先,我请问‘黑豹’令牌主人究竟是谁?” 卓重山道:“适才之前老夫已经说过了,老夫虽然知道他,也仅知道他是‘黑豹无敌令’主人,却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穆乘风道:“你这话实在?” 卓重山道:“老夫说的是一折不扣的实话。” 穆乘风道:“你想我会相信你这实话?” 卓重山道:“你要是不信,老夫便就无可奈何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你无可奈何,我却有可奈何,你信不信?” 卓重山道:“你有什么奈何也没有用。” 穆乘风道:“真的没有用么?” 卓重山道:“老夫说的确是实话,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 穆乘风声调倏地一冷,道:“卓重山,我提醒你,你应该清楚你的眼下的处境。” 卓重山道:“不劳你提醒,老夫自己清楚得很。”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如此我请问,武林对一些不肯实话实说的人的手段,你也清楚么?” 卓重山心头不由暗暗一震,道:“穆乘风,你是要用……”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只要伸根指头,在你的身上戳一下,你就得立刻汗如雨淋,倒在地上打滚,这话的意思你明白么?” 卓重山不是傻子,这话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听得心头不禁凛然一颤,道:“穆乘风,你就是杀了老夫也没有用,也说不出他的姓名。”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那我就试试看,究竟有没有用?” 说着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伸出了一根指头,作势便要朝卓重山心胸旁经脉穴道点下。 卓重山不由心胆俱颤,但是他却暗暗一咬牙,闭上了双眼。 这情形很明显,他是横了心,准备挺受穆乘风这一指点下所生的痛苦与折磨。 可是,穆乘风眼见他这种情形,伸出的那根指头却迟疑着没有点下,抬起的一只手也缓缓地垂了下去。 卓重山久久未闻动静,忍不住奇怪地睁开了眼睛,望着穆乘风问道:“你怎么不点下了?” 穆乘风双眉微扬了扬,道:“你希望我点下么?” 卓重山摇头道:“老夫当然不希望。” 穆乘风道:“那你何必还问。” 卓重山眨了眨眼睛道:“这么说,你已经相信老夫说的是实话了?” 穆乘风语调沉冷地道:“我问你,那‘琵琶手’刘百阳现在什么地方?” 卓重山心中忽然微微一动,道:“老夫可以请问一个问题不?” 穆乘风道:“什么问题?” 卓重山目光凝注地道:“你为何也想知道‘黑豹令’主人是谁?” 穆乘风道:“这是我的事情。”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你可是也有一块‘黑豹令牌’?” 穆乘风道:“那你就不必要知道。”语声一顿即起,又道:“答我问话,刘百阳他在什么地方?” 卓重山道:“他在洛阳‘四海镖局’。” 穆乘风道:“我再问你,贵宫宫主现在什么地方?” 卓重山道:“也许在秦岭宫中,也许已经出来了。” 穆乘风道:“我的话你已经转告他没有?” 卓重山点头道:“转告了。” 穆乘风道:“他会如期前去赴约么?” 卓重山道:“大概会不去。”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说道:“你很合作,看来你该称得上是位‘俊杰’。” 卓重山嘿嘿一声干笑道:“在生与死两条路的边缘上,任可人也会选择‘俊杰’这条生路的,是不是?” 穆乘风淡笑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是,一个人面临生死抉择的边缘,不识时务那只是白送性命,实在太不智得很。”语声一顿又起,接道:“现在请答我最后一问。” 卓重山道:“你问吧!既是最后一问,老夫定必知无不答,答无不实。” “如此,我先谢谢了!”穆乘风抱拳一拱,接着星目倏地一凝,道:“我请问,当年那‘寒玉居’之事,你知道么?” 卓重山毫不犹豫地一点头道:“知道。” 穆乘风道:“那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下的手?” 卓重山摇头道:“那老夫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道:“你不是说你知道么?” 卓重山道:“老夫说知道,是指‘寒玉居’被毁之事。” 穆乘风道:“是怎样被毁的?” 卓重山道:“据说是一伙江湖高手毁的。” 穆乘风目光如电般,灼灼逼注地道:“是哪一伙江湖高手?” 卓重山道:“黑白两道都有。” 穆乘风道:“都是哪些人?” 卓重山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两道浓眉微微一扬又垂,道:“你真不知道么?” 卓重山正容摇头道:“老夫确实不知道,因为老夫并不在场。” 穆乘风沉思地道:“这么说,你是没有参加了?” 卓重山道:“老夫如是参加了,就不会不知道是哪些人了。” 穆乘风双眉深皱,默然了稍顷,自语地道:“这就有点奇怪了……” 卓重山问道:“什么奇怪了?” 穆乘风道:“有人说‘寒玉居’被毁的当时你也在场,有你一份。” 卓重山心中不由倏然一震,道:“谁说的?”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谁说的,那你就不必知道了。” 卓重山心念有如闪电般地飞转了转,道:“穆乘风,俗语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以老夫的身份,岂是那种没有担当之人,你应该相信‘寒玉居’被毁之事,确与老夫无关。”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权倾‘七星宫’,身份仅在宫主一人之下,我怎会武断不相信你之言。”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老夫怀疑这可能是嫁祸,你认为如何?” 穆乘风道:“也许可能。”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如此,你何不告知老夫那人是谁,让老夫去找他呢?” 穆乘风星目微凝地道:“你找他做什么?是想杀人灭口?” 卓重山干咳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老夫既然没有参加‘寒玉居’之事,内心就十分坦然,何须杀人灭口,老夫找他只是想问问他为何嫁祸?问清楚他嫁祸的用意何在?”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那就不必了!是不是嫁祸?为何嫁祸?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语锋一顿,忽然抬手朝站立在十丈以外的易华隆一招手,扬声说道:“易师侄,你过来一下!” 第544章 变卦 易华隆闻言,连忙飞身掠了过来,躬身说道:“弟子敬候掌门师叔令谕。” 穆乘风朝他摆了摆手,又转朝“千毒书生”司徒真一招手,道:“真老,你也请过来一下!” 司徒真也连忙腾飞掠了过来,垂手肃立。 穆乘风语音清朗地缓缓说道:“真老,我请你暂时负责护卫易师侄的行动,如果有人出手阻拦,你尽管用毒,放手施为好了。” 司徒真和易华隆闻言,神情不禁同时愕异地一怔,四只眼睛全都迷惑地望着穆乘风。 穆乘风话音一落又起,转向易华隆说道:“现在我把卓令主交给你,他的一切安全由你负责,你明白么?” 易华隆和司徒真闻言,立时都明白穆乘风的心意了。 于是,他二人立即双双躬身说道:“弟子遵谕。” 可是卓重山一听这话,脸上却突然变了色,双目陡瞪,逼视着穆乘风,怒声说道:“穆乘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卓重山,我的话你难道没有听清楚么?” 卓重山道:“老夫如是没有听清楚,就不会问你是什么意思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的意思很单纯,为你今后的安全着想,我把你交给我这位易师侄,由他负责你的安全,以免发生意外,如此,你明白了么?” 卓重山冷冷地道:“老夫明白了,但是可也糊涂了。” 穆乘风道:“什么糊涂了?” 卓重山微一沉吟道:“你为老夫的安全着想,可是认为有人要杀老夫?”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要不然我就不会把你交给我易师侄,让他负责保护你了。” 卓重山目光倏地一凝,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有人要杀老夫?” 穆乘风道:“这问题,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卓重山摇头道:“但是老夫却一点也不明白。”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你不明白就算了。” 卓重山冷冷地道:“穆乘风,老夫不喜欢也不需要别人负责保护!” 穆乘风尚未开口接话,易华隆突然跨前一步,语音冷凝地道:“卓令主阁下,我掌门师叔这可是一番好意,你别不识好歹,多说废话了。” 为了免得卓重山再多说废话,是以他话音一落,立即抬手出指,便待朝卓重山哑穴点下。 穆乘风见状连忙抬手一拦,道:“华隆,别出手,让他把活说完,免得他心中不甘。”语声一落,望着卓重山说道:“卓重山,你应该明白……” 卓重山截口道:“穆乘风,老夫非常明白,老夫的安全乃是老夫自己的事,命也是老夫自己的,不劳你多虑,谢谢你的好意。”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是,你的安全是你自己的事,用不着我多管,可是……” 卓重山倏又截口道:“穆乘风,老夫问你,你是个男子汉不是?” 穆乘风两道浓眉一扬,道:“我穆乘风堂堂七尺之躯.乃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昂藏须眉!” 卓重山冷冷地道:“那你说话为何不算?” 穆乘风道:“我哪里说话不算了?” 卓重山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夫请问,老夫实答你所问,你便放过老夫,这话可是你说的?” 穆乘风一点头道:“不错!这话是我说的。” 卓重山又是嘿嘿一笑,道:“既如此,你为何不遵守诺言,小放过老夫?”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说过不放过你了么?” 卓重山道:“你虽然没有说过,但是……” 穆乘风接口道:“但是把你交给我易师侄,与不放过你似乎并无什么差别,是不是?” 卓重山道:“这乃是事实。”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卓重山,你应该明白我这是为你的安全,也完全是好意。” 卓重山冷冷地道:“你的好意老夫心领。”语声一顿,接着道:“老夫希望你现在就放了老夫。”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现在不行。” 卓重山双目倏地一瞪,道:“为什么?难道你想背信毁诺,食言反悔?”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既未背信毁诺,也不想食言反悔。” 卓重山道:“那你为何不现在就放了老夫?” 穆乘风神情冷漠地一笑,问道:“卓重山我答应过你现在就放你没有?” “这个……”卓重山神情不由呆了呆,皱起了一双眉头。 不错!穆乘风虽然答应放过他,但是并未说过也没有答应现在就放他。 卓重山皱着双眉道:“你既然不打算现在就放过老夫,当时为何不说明?” 穆乘风淡淡地道:“这能怪我么?交换的条件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当时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得更清楚一点?” 这话不错,是理,这怎能怪穆乘风。 卓重山忽然轻声叹了口气,道:“穆乘风,你可算是老夫生平所遇最高明、最难缠之人。” 穆乘风笑笑道:“你觉得上当了,是不是?” 卓重山道:“这简直是阴沟里翻了船。” 穆乘风道:“但却保住了你一条命。” 卓重山心念转动地干咳了一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放老夫?” 穆乘风道:“那得看情形而定。” 卓重山道:“看什么情形?” 穆乘风道:“什么时候能证实你所答确是实话,便什么时候放你。” 卓重山眉锋微皱了皱,正容说道:“老夫所答句句都是实话。” 穆乘风淡淡地道:“那是你的说法,我却不能就这样相信你片面之言。” 卓重山道:“老夫以身份保证。”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摇头一笑,道:“算了!你那身份在‘七星宫’中虽然有点份量,可是这里并不是你‘七星宫’,你在我眼中也不值一顾!” 卓重山双眉陡地一挑,怒声道:“穆乘风,你敢瞧不起老夫?” 穆乘风冷冷地道:“卓重山,你发什么火,你应该明白你眼下的处境!” 卓重山道:“眼下的处境怎样?当着各方江湖朋友,难道你还能不顾身份,食言毁诺,再杀了老夫不成?” 穆乘风道:“我虽然不便食言毁诺杀了你,但是我却可以消遣消遣你,折磨折磨你。” 这话听得卓重山脸上变了色,口齿微动了动,但却没有说出话来,终于默然地垂下了头。 他怕了。 的确,穆乘风虽然不便背信毁诺杀他,却可以使用其他手段折磨消遣他。 同时他心里也十分清楚,穆乘风外号“冷面绝情”,如果要折磨消遣他时,手段必然十分缺德。他于“软麻”与两肩穴道被制无法动弹的情形下,其苦楚不言也可以想象得到,定必难忍难受得很,他怎得不怕? 穆乘风见他低头不语,知道他心里怕了,于是便轻声一笑,接着说道:“俗话说得好,‘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此时此刻,你最好是忍着气听我的,只有益而无害,激怒了我,吃苦头受罪的乃是你自己,如果你想出气,等我放了你之后,那时你尽可以找我发威出气泄愤。” 这话不错,是理。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此刻,发火发威实在只是自找苦吃,何益? 穆乘风既然已经答应到时候放他,那就等到恢复自由之时,再找穆乘风出气泄愤,以报今日之辱也不迟。 可是…… 穆乘风到时确实会放他么?会不会因为他所答某个问题的不实而变卦呢? 卓重山心里在暗想,意念有如风车般地飞转着,转着转着,倏然一抬头,目视穆乘风问道:“你为何要查问‘寒玉居’之事?” 穆乘风道:“我与寒玉先生有点渊源。” 卓重山道:“什么渊源?” 穆乘风摇头道:“现在还不到公开的时候。”语声一顿即起,星目凝注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有,也没有。” 穆乘风道:“有,你就说吧!” 卓重山道:“你答应么?” 穆乘风道:“你先说说看。” 卓重山略一沉默,忽然一摇头道:“算了,老夫不想说了。” 穆乘风道:“为什么?” 卓重山干咳了一声,道:“说出来你也不会答应。” 穆乘风淡淡地道:“只要不是不合理的事情,我会尽可能听的,你放心好了。” 卓重山双眼眨动地,嘿嘿一声干咳,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哼了一声道:“卓重山,你休想和我动心眼儿,企图让我上你圈套,在没有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前,我绝不会上你的当,先答应你什么的。” 卓重山默然沉思了刹那,忽地一摇头道:“老夫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穆乘风笑了笑,目光立即转向易华隆说道:“易师侄,你带他去吧!” 易华隆躬身应了一声,迈腿跨前一步,说道:“卓令主阁下,从现在起你是我银龙帮的客人了,只要你放安份点,我们不会怠慢你的。” 话声中,伸手挽起卓重山的一只胳膊,举步便向他“银龙帮”一众属下立处走去。 第545章 出卖 那远立在三丈以外的四名中年大汉,他们大概是卓重山 的心腹护卫,他四个互望了一眼,突然腾身电掠地,扑向了易华隆。 “千毒书生”司徒真受命护卫易华隆的行动,他一见四人腾身扑到,双眉立时一轩,沉声喝道:“你四个找死!” 喝声未落,那四个有如猛虎般地大汉,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高大的身躯立由半空往下跌落,摔落地上,四肢抽搐了两下,嘴角渗出了一丝紫血,双眼一闭,寂然不动,一命归了阴曹。 这情形很明显,司徒真于抬手一挥之间,已经使用了剧毒。 这是什么毒?竟然这等霸道厉害,中人即死。 各路江湖豪雄、武林高手,目睹此情,心神全都不禁暗暗一凛! 可是,在场之人中,虽然不乏用毒的行家,但却无人知道司徒真用的是什么毒。 卓重山睹状,脸色不禁勃然一变!停步道:“司徒真,你好狠辣的心肠!” 司徒真淡然一笑道:“这是他们四个自不量力自己找死,焉能怪我。” 卓重山恨声说道:“这笔帐老夫记下了。” 司徒真双眉微轩了轩,道:“日后你尽管找我算就是。” 卓重山目射狠毒之色瞪了司徒真一眼,接着转向擎天宫主“活殃神”巴可成、黑鹰门主“毒鹰爪”褚武强等人,扬声说道:“这里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们可将经过情形,禀告宫主请示定夺好了。” “活殃神”巴可成和“七星宫”一众高手,本想在那四名中年大汉掠身扑出之后,适时接应,从易华隆手里抢救下卓重山的,但因一见四人甫才一掠出,立即断魂在司徒真抬手一挥的剧毒之下,顿时全被镇慑住了,都不敢冒然妄动了。 俗语有云:“蛇无头不行。” 卓重山话音一落,“活殃神”巴可成立即以“七星宫”属众之首自居的一躬身,说道:“属下遵谕。” 卓重山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活殃神”巴可成即抬手朝“七星宫”属众一挥,扬声说道:“各位,我们走!” 话落腾身,率先向岭下电射掠去。 “毒鹰爪”褚武强、“追魂堡主”罗扬波和“七星宫”一众属下高手等人,目光瞥视一下和易华隆并肩走向“银龙帮”属众站立之处的卓重山的背影,微一犹豫,也即纷纷腾身电射,随后向岭下掠去。 刹那工夫,场中只剩下了六七十人站着未动。 这些人,都是来自各方的江湖好汉、武林豪雄,也都是尚未被“七星宫”网罗的人物。 穆乘风星目含威如电般,缓缓扫视了众江湖豪雄一眼,朗声说道:“各位都是当世之俊杰,‘七星宫’是个怎样的组织?其崛起武林将有何作为?目的何在?适才之前,我和该宫‘金令一号’卓重山的一切谈话对答,各位都已经听得很清楚,也无用我再多费唇舌解说了。” 语声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关于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公孙先生确实已把它送给了我,告诉了我它的藏处,我也确实尚未将它取出,我至诚的奉劝各位别心存贪念,非份妄想夺取它,更希望各位能分清楚是非善恶。明哲保身,千万别受人引诱利用,否则……” 说至此处,话锋倏又一顿,“否则”如何?却没有接说下去,只摇了摇头,以代替“否则”以下的意思。旋而,他又接着说道:“俗语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才是高人’,各位都是当世智者高人,好与坏自能明辨,我句句出自忠诚,字字发自肺腑,听与不听那就是各位自己的事情,取舍也就任由各位自己抉择了!” 他说时脸容神情虽是一付冷漠之色,但是语语中肯,说的全是道理,因此,他话音一落,一众群雄立有多人身形移动,迈步往岭下走去。 六七十位来自各方的江湖好汉,武林豪雄,转眼之间,竟都走了个不剩。 那剩下来没有走的,是“千毒书生”司徒真、易钗而弁的贺云卿、“红旗令主”曲彩霞、“天香四凤”和化子和尚、老化子西门维正,还有那位曾是“岳阳第一楼”歌妓的珊珊姑娘和乃兄田季平。 这时,“东海幻影客”白云飞夫妇、易华隆和其“银龙帮”属下一众高手,全都飘身朝穆乘风立处走了过来。 这些人,虽然大都互不相识,但是因了穆乘风的关系,也就立刻都成了朋友,自己人。 卓重山由“银龙帮”两名高手监视着站立在一旁,目睹这等情形,他心中不由惊凛震骇至极! 至此,他算是完全明白了,他们“七星宫”于即将公开出现武林之际,碰上了穆乘风他们,算是走了背时运。 摆在眼前的事实很明显,穆乘风是他们“七星宫”雄霸天下,称尊武林大业的唯一障碍,他们必须先除去这个障碍不可! 可是穆乘风身怀罕世绝学,功力奇高,他卓重山既然都不是敌手,数遍“七星宫”上下,又有谁能与敌?虽然,宫主的一身武学功力皆比卓重山高了一筹,或可能与穆乘风匹敌,但是否能制胜,那就难说难料了。 这时化子和尚、老化子西门维正、贺云卿、司徒真等人已和“东海幻影”客夫妇、易华隆分别见礼寒喧已毕。 化子和尚因为尚还不知穆乘风峨嵋之行的结果,是以他和“幻影客”夫妇寒喧见礼之后,双目立即一凝,望着穆乘风问道:“剑主,峨嵋之行如何?” 穆乘风含笑说道:“幸不辱命,并且还小有收获。”语声一顿,接着便把途中巧遇“胖弥勒”和胖和尚,如何惊走“南天双雕”柴老大,与胖和尚隐身古柏长林中戏耍柴老大,化善缘等等经过,摘要的告诉了化子和尚。 化子和尚听后,沉思地瞥了站立在一旁的卓重山一眼,说道:“照此说来,当年‘寒玉居’之事,卓重山纵然没有在场,与他也必有着极大的关连了。” 穆乘风点点头道:“要不然我就不会把他暂时留下来了。” 穆乘风的话,卓重山在旁全都听得十分清楚。 穆乘风说完之后,他脸色已是一片煞白。 如今,他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是柴老大接受了胖和尚的“善缘”,出卖了他。 柴明他竟然不守信诺,实在该杀、该死! 卓重山心里在暗骂,在暗暗咬牙发狠。 此际,易华隆在旁忍不住突然接口说道:“师叔,根据那柴明所言,这‘黑豹’令牌主人可能就是他本人了。” 这“他本人”是谁?不用指名提姓,穆乘风也明白易华隆说的是哪一个。 穆乘风尚未开口接话,可是卓重山已经沉不住气地开了口,说道:“易少主,老朽可以向你发誓,那确实不是老朽!” 他一直自称“老夫”,这回他竟然改了口,由“老夫”自动降格成了“老朽”,先前的那付骄狂跋扈凌人的气势,狠劲儿,全都没有了。 这是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因为穆乘风如果听了易华隆的话,把他误会成“黑豹”令牌主人,他卓重山三个字便算是已经登上了“阎王簿”,死定了! 换句话说,卓重山这么急急否认的情形,也正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恐惧、怕死! 其实这也难怪,“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人哪有个不怕死的? 穆乘风倏然朝他淡漠地一笑,道:“卓重山,你急的什么!他只不过是在怀疑猜想而已,是你,你否认也赖不掉;不是你,我也绝对不会冤枉你,事实真象究竟如何?到时候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你安心吧!” 这话不错,是道理,也是实情,是他,他否认又有何用? 穆乘风语声一顿,望着易华隆问道:“你找‘黑豹’令牌主人,可是查问令尊昔年被害之事?” 易华隆点头肃容答道:“是的!先父在‘寒玉居’被毁的五天之前,突然接到‘黑豹’令牌,限令先父率领帮中高手于三天之内,赶到秦岭听候差遣,先父没有去,结果半月之后便中了暗算,遇了害。” 穆乘风听后,没有再作多问,目光倏然转向那珊珊姑娘两兄妹,说道:“姑娘,贤兄妹现在也该走了。” 珊珊姑娘美目眨动地嫣然一笑,道:“十兄这是逐客么?”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姑娘,在这仙霞岭上我既不是主人,姑娘也就不能算是客人,对不对?” 珊珊姑娘道:“那么十兄又为何要撵我兄妹走?我兄妹站在这里碍着十兄了么?” 穆乘风两道浓眉一扬又垂,珊珊姑娘说的是理,他实在不便强词夺理,也不便再说什么。 于是,他暗暗深吸了口气,道:“如此,是我的不对,我向姑娘道歉。” 说着抱拳一拱,一跨步走近易华隆身旁,低声交代了数语之后,随即转向“东海幻影客”夫妇拱手一揖,道:“师兄师嫂,小弟就此告别。” 话落,潇洒地举步往岭下走去。 田季平突然一抬手,扬声说道:“十兄请留步。” 第546章 护送 穆乘风停步问道:“田兄有何见教?” 田季平眨眨眼睛道:“十兄这就走么?” 穆乘风点了一下头,道:“别人都走了,我自然也该走了。” 田季平冷声一笑道:“兄弟实在没有想到,十兄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穆乘风淡淡地道:“田兄原以为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田季平道:“兄弟原以为十兄是个人物,是个光明磊落的俊逸之士。” 穆乘风淡笑地道:“哪知竟然不是,令田兄很感失望,是不是?” “不错!”田季平点点头嘿嘿一笑道:“兄弟实在很感失望得很!” 穆乘风道:“如此我请问,以田兄看来,我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田季平冷冷地道:“当世之最的心肠狠毒阴险狡诈之徒!” 穆乘风双眉方自微微一扬,珊珊姑娘已蓦地沉声叱喝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等无礼!” 田季平道:“妹妹,我说的乃是事实。” 珊珊姑娘美目一瞪,檀口微微启动,但她话还未出口,穆乘风却已抬手一摆,说道:“姑娘别责怪令兄,他说的是事实。” 珊珊姑娘神情一怔,道:“你说什么?你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一笑道:“姑娘,令兄说的是不是事实,我承认没有承认,姑娘听下去就会明白了。”语锋一顿,目光凝望着田季平说道:“田兄既然说的事实,想必有所本所据了,是不是?” 田季平轻哼一声道:“十兄可是认为兄弟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穆乘风道:“那怎么会,我深信田兄绝不是那种人。”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不过,我衷心希望田兄能有所举证,开我茅塞,俾以改过。” 田季平嘿嘿一笑道:“可以!兄弟可以给十兄举证,但是却要请十兄先回答兄弟数问。” 穆乘风道:“可是与举证有关?” 田季平道:“无关,兄弟就不问了。” 穆乘风道:“如此田兄请问吧!” 田季平微一沉思,道:“首先兄弟请问,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确实埋藏在此地么?” 穆乘风道:“丝毫不假。” 田季平道:“那么那小铁箱是怎么回事?” 穆乘风冷冷地道:“是怎么回事,适才你已经亲眼所见,何必多此一问。” 田季平道:“兄弟是问那可是你十兄的杰作?” 穆乘风道:“不错!那确是我安排的。” 田季平道:“如此十兄该是早已经来过此地,那秘笈也早被十兄取走了?” “没有!”穆乘风一摇头道:“这仙霞岭我也是生平第一次来。” 田季平倏然冷声一笑道:“这就不对了。” 穆乘风道:“什么不对了?” 田季平冷笑地眨了眨眼睛,道:“兄弟请问,十兄既是生平第一次来此,那么那小铁箱它是自己埋入地下的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那是我请人帮忙埋的。” 田季平双目忽地一凝,问道:“是请什么人帮忙埋的?” 穆乘风摇头道:“这就请田兄原谅了,我未便奉告。” 田季平倏然朗声一笑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这话十兄明白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话我明白,但是我请人帮忙办事,怎好替人惹祸招灾。” “哦!”田季平眨眨眼睛道:“兄弟明白了,想是十兄已请那人将秘笈取走了,对不对?”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那人他根本不知秘笈埋藏在什么地方。” 田季平道:“这么说。秘笈仍埋在原处,没有移动了?” 穆乘风道:“不错!仍在公孙先生埋藏的原来地方,没有人移动过它。” 田季平眼睛微微一转,道:“十兄既然已经来了此地,秘笈既仍在原处,而眼下在场的又都不是什么外人,十兄何不现在就将秘笈掘出取走?如此既免得夜长梦多,也免得日后再跑来一趟的麻烦,岂不甚好。” 这话不错,有道理。 可是穆乘风却淡然一笑,道:“这么说,田兄也不是外人了?” 田季平神色忽地一正,说道:“自从岳阳第一楼上一见面开始,兄弟就一直将十兄当作好朋友、自己人。” 穆乘风淡淡地道:“谢谢田兄不弃,把我当作好朋友、自己人,我深感荣宠,也有点受宠若惊,不过秘笈掘不掘取,乃是我的事情,我认为这既与田兄无关,也不必田兄劳神关注。” 语锋一顿,神情声调倏转冷凝地说道:“田兄已经问了很多,现在应该言归正传,说说你那‘举证’了。” 田季平点头干咳了一声,道:“十兄说的是,兄弟遵命。”语声微顿了顿,嘿嘿一笑接道:“为了要独占半部‘金佛武学秘笈’,十兄竟然使用阴险心机,在此地埋下一只小铁箱,复在江湖上散布消息,引诱各方江湖豪雄赶来此处夺取,而十兄自己则表示福浅德薄,伪作大方地不参予争夺,在旁边作壁上观、看笑话,任由天下武林同道拼命、上当,这等借刀杀人的狠毒心肠行为,真正当今世之最狡诈之徒而无疑!” 他说来似乎头头是道,令人不禁悚然动容。 穆乘风两道浓眉微扬了扬,冷冷地道:“还有别的没有了?” 田季平道:“就这些已经很够很够了,如是再有点别的什么,兄弟便将无词足以形容十兄的狠毒狡诈了!”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一笑,道:“田兄说的是,有这些‘举证’,确实是很够很够了。不过,田兄应该明白,我这么做乃是为对付那些个心怀贪婪,意存非份之想的恶徒的手段,换句话说。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语声一落又起,接说道:“虽然,我这种手段心肠似乎是狠毒了些,但是如与田兄相比那就差远了。” 田季平双目陡地一瞪,道:“十兄这话是词穷理屈而反诬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田兄如果不健忘的话,该当不会不记得在岳阳第一楼上,于谈笑间伸手向胡永彪肩头按下的那一掌吧?” 田季平脸色一变,旋即吸了口气,道:“像那种为害地方的恶棍,仗着练过几天功夫欺压善良的混混儿,十兄难道认为不该给他一点教训惩戒?” 穆乘风道:“田兄说的是,像那种仗势欺压善良,为害地方的地头蛇,确实应该予以教训惩戒,不过却罪不至死,对不对?” 田季平嘿嘿一笑道:“不错!就是因为他罪不至死,所以兄弟才未打算要他的命。” 穆乘风含有深意地笑了笑,道:“是这样么?” 田季平道:“要不是兄弟那一掌就不会按向他的肩头,而会按向他胸口了。” 穆乘风眉锋微微扬了扬,道:“田兄这话说的倒也是实情,不过事实上据我所看到的,田兄那一掌不论按到胡永彪的什么地方,结果都将是一样,并且别说是胡永彪那等功力之人,就是换上了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如果挨上田兄那一掌,只怕不死也得落个残废终身,生不如死!” 这话对不对,田季平也里明白,珊珊姑娘心里也明白,因此,她一双美目中,不由顿时闪过一道威凌,深望田季平一眼。 田季平心头不禁一凛! 是为珊珊姑娘的那一眼,也为穆乘风看出了他那一掌的厉害秘密。 他心头方自一凛,而穆乘风却又接道:“我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奉劝田兄,希望田兄能听得入耳,也希望田兄能记在心里。” 语锋一顿,面色神情陡现肃煞,目视威凌,声调一转,沉冷地缓缓说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自己心里非常清楚,田兄要说我是怎样的一个人都可以,我也都不在乎,换句话说,我只要仰不愧,俯不怍,至于毁誉褒贬,那就一任世情了。至于田兄的为人如何,田兄自己心里比我清楚,我也不想和你争论多说什么了,至于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田兄如果想要,尽管光明磊落地找我夺取,只要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我定将秘笈双手奉上,但是千万别想在暗中耍鬼,否则,田兄就可能回不去南海了。” 一句“南海”,听得田季平脸色蓦地大变,心惊肉跳地傻了眼。 珊珊姑娘一直很沉静,可是此刻她那艳丽如花般的娇面也突然变了色,张着檀口,惊骇欲绝地望着穆乘风,两只美目睁得好大好大。 于是两个人被“南海”二字愣住了一会,心头有着无比的骇异,发了呆! 这天,日头偏西时分。 洛阳城内北大街上,来了位面貌英俊,神情洒脱,但却脸色冷漠的黑衣少年。 他,缓步纵容地由南往北走,在那座建筑巍峨,气派雄伟的“四海”镖局前停了步,抬眼望了望台阶上一边一个挺胸站立着的两个镖伙,迈腿举步跨上了台阶。 右边的一名镖伙突然一跨步,横身拦挡在台阶上,抬手抱拳问道:“朋友找谁?” 黑衣少年停步说道:“我找贵局罗总镖头。” 镖伙道:“朋友和我们总镖头认识?” 黑衣少年道:“劳驾进去通报一声,我有件东西要请罗总镖头替我护送进京。” 第547章 死因 原来是生意上门,镖伙自然不会将财神爷往外推,连忙改口赔笑说道:“如此公子请稍待,小的这就往里通报去。” 说罢,转身快步往大门内走了进去。 不大一会工夫,一位颚下留着山羊胡子,面目阴鸷,年约六旬上下,身穿一件蓝衫,文士打扮的老者,随着那名镖伙走了出来,站立在台阶上望着黑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拱手说道:“欢迎驾临,公子请到里面客厅待茶。” 说着,侧身摆手,欠身迎客。 进入客厅,黑衣少年和蓝衫文士老者分宾主落座,一名年轻镖伙送上两杯热茶之后,立即退了出去。 蓝衫文士老者轻咳了一声,道:“请问公子贵姓高名?” 黑衣少年道:“在下姓何,单名一个‘真理’的真字,老先生尊姓台甫?” 蓝衫文士老者道:“老朽姓俞草字兆平,是本局的文案帐房。” 黑衣少年何真抬手抱拳一拱,道:“原来是帐房俞师爷,在下失敬了!”语声一顿即起,问道:“罗总镖头在么?” 俞帐房摇头道:“公子来迟了一步,总镖头恰巧有事出去了。” 何真道:“什么时候回来?” 俞帐房道:“明天中午前后。” 何真微一沉吟道:“那我就明天未初时候再来好了。” 说着,长身离座站起了身子。 俞帐房连忙抬手一拦,道:“公子且请坐,公子要运送什么东西进京,和老朽洽谈也是一样。” 何真双目倏地一凝,问道:“俞帐房能代罗总镖头做主?” 俞帐房点头一笑道:“老朽承蒙总镖头的垂爱看重,总镖头不在时,大小一切事务,全由老朽负责做主。” “哦!”何真眨了眨眼睛重又坐下,望着俞帐房,问道:“由函谷关把东西送到京里,酬劳需要多少?” 俞帐房道:“那得要看是什么东西,依东西的多少与价值而定。” 何真道:“是一箱玉器。” 俞帐房道:“多大的箱子?” 何真道:“一尺宽,两尺多长。” 俞帐房道:“价值多少?” 何真想了会儿……忽道:“十万以上。” 俞帐房双目微微一睁,道:“白银?” 何真摇头道:“不!黄金。” 俞帐房满脸惊愕地道:“十万两黄金?” “嗯!”何真点点头道:“这还是最低的估价。” 俞帐房神情不禁呆了呆,道:“是什么玉器?价值竟然如此骇人。” 何真望着俞帐房笑了笑,没有接话说明。 俞兆平既然身为“四海镖局”的帐房师爷,他自然明白,何真为什么不说明是什么玉器的原因,于是他也就没有再问。 于是,他眼珠儿转了转,道:“请问送到京里什么地方?” 何真道:“和亲王府。” 俞帐房道:“交给何人收?” 何真道:“王爷亲收。” 俞帐房道:“时间有限定吗?”何真道:“时间自然是越快越好,最慢不超过七天。” 俞帐房道:“什么时候动身?” 何真道:“立刻动身和我同往函谷关,酬劳多少?请开个价钱吧!” 俞帐房微一沉吟,缓缓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头,道:“这数目如何?” 何真道:“一千两?” 俞帐房摇头道:“不!一万两。” 何真道:“白银?” 俞帐房再次摇头道:“镖货总值的十分之一。” 何真双目微睁地道:“一万两黄金?” 俞帐房含笑点头道:“不错!这是最公道最规矩的价钱。” 何真道:“不能少一点?” 俞帐房摇头正容说道:“不能!公子应该明白,十万两黄金价值的玉器,算得上是敝局全局上下身家性命的生意。” 这话不错,十万两黄金是个很庞大的数目,若有闪失,四海镖局就得照价赔出来。 何真默然沉思了刹那,点点头道:“好吧!一万两黄金就一万两黄金吧!” 俞帐房忽然哈哈一笑道:“爽快!公子到底是亲王府里出来的人,毕竟与常人不同。”语锋一顿,接道:“如此酬金就请公子先付半数如何?” 何真道:“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俞帐房微一怔,问道:“公子有什么条件?” 何真没有先说出他的条件,却问道:“罗总镖头不在,俞帐房准备选派些什么人,派多少人前往护送?” 俞帐房想了想,道:“老朽打算选派一等正副镖头各四位,随同公子前往函谷关,取得玉器回来敝局,再由总镖头决定要不要亲自护送进京。” “如此甚好。”何真点点头道:“我想在俞帐房选派的正副镖头以外,指名增加一个人,可以么?” 俞帐房道:“可以!公子要指名增加哪一个?” 何真道:“琵琶手刘百阳。” 俞帐房眨了眨眼睛,问道:“公子和刘百阳认识?” 何真微一摇头道:“不认识,他和我的一位朋友是朋友。” “原来如此。”俞帐房摇了摇头道:“实在抱歉,他已经不在了。” 何真神色不禁一怔,道:“他已经离开了此地?” 俞帐房又摇了摇头道:“不是离开,是去世了。” 何真双目倏然一睁,凝注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去世的?” 俞帐房道:“已经快三个月了。” 何真心中意念飞闪地暗转了转,问道:“他葬在什么地方?” 俞帐房道:“北门外邙山。” 何真道:“我想请俞帐房帮我个小忙,可以不?” 俞帐房道:“公子请吩咐,只要老朽力量够得上的,无不遵命。” 何真抱拳一拱道:“如此我先谢谢了!” 俞帐房欠身拱手笑说道:“不敢当!公子请别客气。” 何真微微一笑,道:“我想麻烦俞帐房,陪我同去邙山一趟。” 俞帐房神色一愕,旋忽双目一凝,问道:“公子可是不相信老朽之言?” “那倒不是。”何真摇头道:“我想代我那位朋友到他坟上去祭奠一番,略尽朋友之义。” 俞帐房点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语声一顿又起,接道:“既是祭奠,老朽就派个人陪同公子去走一趟好了。” “不!”何真再次摇头道:“我希望你俞帐房陪我去。” 俞帐房双眉微微一皱,道:“这要请公子原谅,总镖头不在,老朽实在不便离开。” 何真声调倏地一冷,道:“不便离开你也非得陪我去一趟不可。” 话落,突然抬手飞起一指点出。 俞帐房一惊要躲,奈何已经慢了一步,身躯一震,“气俞”穴已被封闭,脸色不由勃然一变,道:“你……” 何真冷声截口道:“低声些,你要想活命,就不要惊动别人!” 活命要紧,俞帐房他很识相,也很听话。 俞帐房立刻声音一低,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何真道:“姓何名真,来自和亲王府。” 俞帐房道:“你真是刘百阳的朋友?” “一点不假!”何真目光如电般逼注问道:“他现在何处?” 俞帐房正容说道:“他确实已经去世了。”语声一顿即起,又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何真道:“我那位朋友听说刘百阳死得有点不明不白,据说是被人害死的,所以他托,我顺便到这里来看看他,查查他的死因真象?” 俞帐房眨眨眼睛道:“这么说,你并不是真要去他坟上祭奠,而是要掘墓开棺验尸,查明他的死因真象了?” 何真声调一沉,目射威凌地道:“别说废话了,现在请招呼人进来,吩咐备马陪我去一趟吧!” 俞帐房方待张口扬声叫人,何真却适时抬手一拦,道: “慢着!我希望你最好放老实点,神色也尽量放自然些,别捣鬼,否则……我不说了,后果你不会不明白的。”话落,淡然一摆手,道:“好了,招呼人进来吧!” 俞帐房目光深望了何真一眼,抬头朝厅外扬声喊道:“来人!” 一名年轻的镖伙应声疾步跨入厅内,垂手哈腰说道:“师爷请吩咐。” 俞帐房道:“去吩咐备两匹马,我和这位公子要出去一下。” 那名镖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何真低声说道:“俞帐房,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你懂么?” 俞帐房点点头道:“老朽懂。” 何真笑笑道:“懂得就好,只要你好好跟我合作,我绝不会难为你。”说着,站起了身子,又道:“现在我们到外面去吧!” 俞兆平名义上虽是个帐房师爷,实际上他在这四海镖局中,暗地里另有身份,而且,一身武学功力高绝,总镖头罗德威虽是名震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但却难是他手下十招之敌。 俗语有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从适才何真那突然点中他“气俞”穴的那一指上,他立刻发觉了这个来自和亲王府的少年人,实在是一位功力绝高,不可轻视的武林高手。 虽然,何真那一指点得出于他意外,根本就是暗袭,但是,他心里却十分明白,那一指之快速、准头、力道无一不拿捏得恰到好处,轻一分则封闭不住他的穴道,重一分则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第548章 偶然 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 因此,俞兆平他没有说话,站起身来默默地往外走去,何真立即跨上一步,紧傍着他的身子并肩而行。 何真边走边笑着道:“俞老,待会儿事情办成之后,你可不能忘了兄弟的好处呵!” 俞兆平他不敢不接话,哈哈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老朽忘不了的。” 邙山,又曰北邙,位于河南洛阳之北,山虽不高,地域却广,多荒坟古冢。 夜,二更初。 北邙山阴气森森,鬼火磷磷的古坟荒冢间,来了两骑健马。 两匹马,一前一后,前面马上人是一个面目阴鸷,年约六旬上下,文士打扮的蓝衫老者;后面马上则是个脸色神情冷漠,气宇威仪望之凛人的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自称名叫何真,来自北京城内“和亲王”府;蓝衫文士老者是洛阳“四海”镖局的帐房师爷俞兆平。 在一株大榆树下,俞兆平俞帐房勒缰停了马,何真也立即勒缰停住,问道:“到了?” 俞帐房点了点头,抬手一指五丈以外之处,说道:“就是那里。” 话罢,他有点费力地缓缓翻身下了马背。 看他那动作费力的样子,显然,何真是怕他使诡计耍奸捣鬼,封闭了他身上的穴道。 把马拴在树干上,俞帐房领着何真,一直走到五丈以外的一座坟墓前,这才停步站住,抬手指着墓前的石碑说道:“何朋友请看。” 石碑上的大字,何真早就看清楚了,是“刘百阳君之墓”。 于是,他微一点头道:“我看见了。” 俞帐房眼珠儿微转了转,道:“何朋友还要掘墓开棺查看么?” 何真道:“你以为呢?” 俞帐房双眼眨动地略一沉吟,道:“以老朽猜想,你何朋友来此的目的,大概只是要证实刘百阳是不是真的死了,对不对?” 从墓碑石头的颜色和坟墓的土色上,何真已经得到了证实,俞帐房没有说谎欺骗他,那墓碑和坟墓都不是新的,刘百阳似乎确实已经死了有两个多月三个月了。 因此,何真目光一瞥墓碑和坟墓,点头淡然一笑,道:“俞帐房高明,猜得一点不错。” 俞帐房嘿嘿干笑了笑道:“何朋友夸奖,老朽只不过胡乱猜猜而已,焉能当得‘高明’二字。”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今何朋友应该可以解开老朽的穴道了?” 何真道:“不忙,我还有事需要请教。” 俞帐房道:“是关于刘百阳的死因?” “不是!”何真微一摇头道:“刘百阳与我毫无关系,他的死因如何都和我无关。” 俞帐房双目倏地一凝,道:“这么说,你并不是刘百阳的朋友的朋友了?” 何真又一摇头道:“不是!那只是我找他的一个借口。” 俞帐房眨眨眼睛道:“你找他是?……” 何真道:“查问一件事情。” 俞帐房道:“查问什么事情?” 何真淡然一笑道:“这就是我要请教你俞帐房的了。”语声一顿又起,接说:“只要你肯诚心和我合作,实答我所问,我绝不难为你,这话你明白么?” 俞帐房点头道:“老朽明白,不过,老朽可要先作声明,只要是老朽知道的事情,老朽定当知无不答,答必尽实;但如是不知道的,便就要请何朋友你多原谅了。” 何真含笑点头道:“那是当然,你尽管放心,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俞帐房道:“如此,何朋友请发问吧!” 何真一笑,探手自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朝俞帐房伸掌 一摊,问道:“俞帐房识得此物么?” 那正是前在“仙霞岭”上,那位“银龙帮”少主易华隆拿给卓重山看过的,同样的一块“黑豹无敌令牌”。 俞帐房入目“黑豹无敌令牌”,脸色不禁勃然一变,尔后逐渐平静,问道:“何朋友此物何来?” 何真目射威凌地道:“请先回答我,识不识得此物?” 俞帐房答道:“识得。” 何真道:“如此我请问此物主人是谁?” 俞帐房凝目问道:“你来找刘百阳查问的就是此事?” 何真一点头道:“不错!刘百阳既然已经死了,我就只好找你了。” 说着回手收起了“黑豹无敌令牌”。 俞帐房道:“是什么人告诉你来找刘百阳的?” 何真道:“卓重山。” “卓重山?”俞帐房不禁大感意外地一怔,问道:“他在什么地方告诉你的?” 何真道:“仙霞岭上。” 俞帐房道:“他现在何处?” 何真道:“为了他的安全,我把他交给了‘银龙帮’少主看管保护。” “看管保护”的意思是什么,俞帐房是个老江湖,他怎会不明白,心神不禁暗暗一震,双目一眨,道:“老朽请问,何朋友来此查问‘黑豹令牌’主人何事?” 何真冷冷地道:“那你俞帐房就不必问、不必要知道了。”语锋微顿,声调倏地一沉,道:“请答我问话,他是谁?” 俞帐房暗吸了口气,摇头道:“老朽不知道。” 何真目射威凌地问道:“你真不知道?” 俞帐房道:“老朽确实真不知道。” 何真冷声一笑道:“那么我请教,你‘识得’的意义何解?” 俞帐房道:“老朽之识得,是因为曾经偶然见过它一次,所以识得。” 何真道:“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是怎样的一个‘偶然’见到的?” 俞帐房道:“一年以前,在刘百阳的房内。” 何真眨眨星目道:“是刘百阳和你谈起什么,自己就拿给你看的?还是?……” 既然是“偶然”,怎会是刘百阳拿给他看的,这种问话,显然是别具用心。 俞帐房本是个心机狡诈、奸猾多智的老江湖、老狐狸,他今天虽因一时大意被何真所制,虽因“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能够避免的问题,他自然仍要尽量避免,怎会再上何真的当。 因此,何真话音一落,他立即一摇头道:“不是!当时刘百阳正在房里整理东西,老朽恰巧有事去找他,桌上正好放着那么一块‘黑豹令牌’,他一见老朽进入房内,便立刻把它收了起来。” 何真口中轻“哦”了一声,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俞帐房点头道:“事实确是这么简单,要不就不能说是‘偶然’了。” 何真淡然一笑道:“你这话说的是,不简单就没有‘偶然’那一说了。”语锋微顿了顿,双目忽地一凝,问道:“当时你没有问他?” 俞帐房摇头道:“老朽没有。” 何真忽又淡然一笑道:“俞帐房,人都是好奇的,对不对?” 此时此际,何真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么句话,意思是什么? 俞帐房既然是个多智的老狐狸,他怎会不懂。 因此,他立即毫不考虑地接口答道:“当时老朽心中虽然好奇想问,但是话到口边却又忍了下去,没有问。” 何真明知道他没有问的理由是什么,却故作不明白地愕然一怔,问道:“那是为何?” 俞帐房微微一笑,道:“何朋友是位聪明人,应该明白江湖上有些事情是不宜问,问不得的,尤其有关别人的秘密隐私,更是问不得,那是最犯忌讳的事情,当时刘百阳一见老朽进去,他便连忙把它收起来,这行动已经非常明显,那是他不愿让人知道的隐私秘密,老朽又怎好不识相开口问他?” 这话不错,是理,也是事实。 江湖上有许多事情,多看上一眼尚且会惹上麻烦,甚至招上杀身之祸,枉论是问。 何真眨眨眼睛说道:“照这么一说,除了能让刘百阳活过来以外,是无人知那‘黑豹令牌’主人是谁了。” 俞帐房嘿嘿干笑了笑,没有接话。 何真星目微转了转,目光忽地一凝,道:“俞帐房,你想想看,贵局同仁里除了刘百阳以外,可能还有什么人知道不?” 俞帐房摇头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何真突然轻声一笑,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你信不信?” 俞帐房神情微怔,诧异地道:“你知道?……”神色随即一转平静地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最好不过,老朽也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何真道:“你提心吊胆的什么?怕我整你?” 俞帐房道:“老朽穴道被制,眼下除了还能走几步路和开口说话以外,体力可说是连一个普通的人都不如,在这等情形下,你我如果易地而处,你也会怕被整的,是不是?” 何真含笑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是实情。”语声一顿,话锋一转,问道:“你想知道我知道的那个人,是哪一个不?” 俞帐房淡然一摇头道:“算了!江湖上的事情多知道一些,不如少知道一些的好,老朽不想多惹那些无谓的麻烦了。” 何真淡笑地道:“这么说,你是已经看开了?” 俞帐房道:“老朽如是没有看开,就不会投身在四海镖局中,吃这碗‘帐房’的饭了。” 第549章 纰漏 何真点点头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在江湖上自由自在,傲啸山林,五湖四海,任兴畅游,无拘无束,有多好,确实是要比寄人篱下,吃这碗‘帐房’饭强得多了,不过……”语锋一顿又起,道:“关于我知道的那个人是哪一个的问题,我认为你还是知道的比较好。” 俞帐房一怔,问道:“为什么?” 何真微微一笑道:“因为罗总镖头眼下不在,你是四海镖局的代理负责人。” “哦!”俞帐房眨眨眼睛道:“如此老朽就请问,那是本局的哪一位同仁?” 何真双目倏射威凌慑人地冷声说道:“就是你俞帐房阁下!” 俞帐房脸色勃然一变,旋即哈哈一笑道:“何朋友,你真会开玩笑,老朽要是知道那‘黑豹令牌’主人是谁,早就告诉你了。” 何真冷声一笑道:“俞阁下,光棍不吃眼前亏,这话你可懂?” 俞帐房点头道:“老朽懂,不然老朽就不会有先前那一句‘提心吊胆’之语了。” 何真冷哼一声,道:“如此,你就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吧!” 俞帐房皱着眉头道:“老朽实在很想说出来,可是,奈何……” 何真双眉一扬,冷声截口道:“俞阁下,别说那些可是奈何的废话了,你要是不怕吃苦头不怕整,就识相点说出来,否则,哼!” 一声轻“哼”中,缓缓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作势便要点下。 俞帐房心中非常明白,何真这一指要是点下,那将是比死还难受的痛苦,浑身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连忙抬手急摇地道:“何朋友且慢!” 何真手往下一垂,一双星目有如两道寒电般,灼灼地望着他,没有开口。俞帐房心念暗转了转,道:“何朋友,你愿意和老朽诚实的一谈不?” 何真略一忖思道:“诚实的一谈之后,你便说出‘黑豹无敌令’牌主人是谁,是不是?” 俞帐房摇头道:“不是!说实在话,‘黑豹无敌令’牌主人究竟是谁,老朽也实在不知,不过,老朽却可以指点你一条明路去查问。” 何真星目眨动了一下,点头道:“好吧!我们就此一言为定。” 俞帐房又道:“另外你还得答应老朽一件事情。” 何真道:“什么事情?” 俞帐房道:“老朽于指点你去查问的明路之后,你必须立刻解开老朽的穴道,任由老朽离去。” 何真神色冷漠地道:“你这是和我谈条件?” 俞帐房嘿嘿一笑道:“人总是自私的,老朽自然也不例外,总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打算,是不是?” 何真微一沉吟道:“我答应你了!不过,丑话我可要说在前头,你不得耍奸猾,有丝毫不诚实,不然,可就休怪我不守信诺,手下无情!” 俞帐房似乎胸有成竹地说道:“那是当然,若是老朽不诚实于前,自然不能怪你。” 何真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有什么要谈要问的,就请开始吧!” 俞帐房干咳了一声,道:“老朽首先请问,阁下究竟是谁?” 何真道:“穆乘风,这名字你听说过没有?” 俞帐房心神不由陡地一震,道:“哦!原来是你阁下,老朽早就该想到才是。”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现在知道也并不算迟。” 俞帐房眨了眨眼睛,又道:“老朽再请问,你那‘黑豹’令牌何来?” 穆乘风道:“是‘银龙帮’少主交给我的。” 俞帐房道:“你和‘银龙帮’少主是朋友?” 穆乘风道:“他是我大师兄的弟子。” 俞帐房道:“你查问‘黑豹’令牌主人何事?” 穆乘风道:“找他查问昔年的两件血案。” 俞帐房道:“哪两件血案?” 穆乘风道:“寒玉先生和‘银龙帮’易老帮主被暗算的血案。” 俞帐房双目忽地一凝,道:“你怀疑与‘黑豹’令牌主人有关?” “哼!”穆乘风道:“要不我就不会要找他查问了。” 俞帐房心念电转了转,话题倏地一改,道:“听说你一身所学功力高绝,但那毕竟只是传闻,老朽想领教领教你的绝学,你敢不敢解开老朽的穴道,和老朽作十招之搏。” 穆乘风两道浓眉微微一挑,道:“我没有个什么不敢的,不过,你必须先将何处可以查问得‘黑豹’令牌主人是谁告诉我。” 俞帐房眼珠儿微微一转,道:“阁下可知此处后山是何所在?” 穆乘风微一凝神道:“你是说‘幽冥鬼府’中可能查问出来?” 俞帐房点头道:“只要你跑一趟‘鬼府’一定有所得。” 穆乘风道:“到‘鬼府’中找谁?” 俞帐房道:“谁最大就找谁。” 穆乘风道:“鬼王?” 俞帐房道:“除他以外,大概还无别人知道。” 穆乘风双目忽地一凝,威凌地道:“你这话可绝对实在?” 俞帐房正色说道:“如果有半点不实,你尽可到四海镖局来找老朽。” 穆乘风威态微敛地一点头道:“好!如此我就暂且相信你。” 话落,抬掌虚扬,隔空拍开了俞帐房的穴道,神情冷然岳立。 俞帐房穴道一解,立即活动了一下腿臂经脉,心念忽然微微一动,眨眨眼睛,望着穆乘风道:“阁下,老夫忽然改变了心意。” 穆乘风道:“你改变了什么心意?” 俞帐房道:“将十招之搏改为三招,如何?” 穆乘风冷冷地道:“随你,反正目前我并无意定要和你动手。” 俞帐房眼珠子一转,干咳了一声,道:“既如此,那就干脆连三招也取消好了。” “可以!”穆乘风微一点头道:“那你就请走你的吧!” 俞帐房嘿嘿一笑,抱拳一拱道:“老朽告辞!” 话落,迈步直朝拴马的那株大榆树走了过去。 穆乘风扬声说道:“把我骑来的那一匹马也带走。” 俞帐房没有答话,默默地解开两匹马的缰绳,腾身跃上马背,牵着另一匹马直奔山下而去。 二更正半。 时间正是穆乘风和俞帐房在北邙山上,刘百阳的坟前问答将近终了的同一时刻。 洛阳城内“四海镖局”的后院中,那座被划为“禁地”的小楼上,“黑白双帝”又会了面。 楼内的情形,一切和上一回没有两样,未点灯,两人相对而坐。 白帝首先开了口,问道:“你不是去仙霞岭的吗?怎地到这里来了?” 黑帝答道:“仙霞岭的事出了纰漏了。” 白帝道:“出了什么纰漏了?” 黑帝道:“金令一号已经落入了‘银龙帮’的人手里。” 白帝心中微微一惊,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黑帝应了一声,接着便把仙霞岭上,事情的经过扼要地述说了一遍。 白帝静静地听后,心神不由连连震动着,默然沉思了片刻,语声显得沉凝地说道:“事情看采是愈来愈麻烦了。” 黑帝道:“自从开封至今,前后不过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想不到他竟然拉上了那么多的关系交情,这件事情说起来……”语锋微微一顿,又道:“当时如果不是大帝令谕不准惹他,如果依照下座的意思,那时就全力对付他,相信他早就没有命了。” 白帝突然冷声一哼道:“你的意思可是说,他今天的形势力量,完全是大帝那‘不准惹他’的令谕所造成的?是大帝错了?” 黑帝心神不由暗暗一凛,道:“下座不敢!” 白帝又是一声冷哼道:“你以后说话最好小心点,否则,如果传入大帝的耳里,那可就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你明白么?” 黑帝连忙点头道:“下座明白,多谢上座教诲。” 白帝笑笑道:“不必拍马,只要你明白,别让大帝说我没有把你教好就好了。” 黑帝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 白帝问道:“什么怎么办?” 黑帝道:“要不要立刻将详情飞禀大帝,请示处理对付之策?” 白帝道:“你是指‘金令一号’的事情?” 黑帝点头道:“还有穆乘风来找刘百阳的事情,穆乘风大概就快要到了。” 白帝略一默神,反问道:“以你的意思呢?” 黑帝沉思地想了想,说道:“以下座的意思,仙霞岭的详情经过,应该立刻飞禀大帝,至于穆乘风来找刘百阳的问题,刘百阳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我们不妨利用这机会,来个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网住这条大鱼,上座意下如何?” “好主意!”白帝微微一笑道:“可惜只怕你已经来迟了一步。” 黑帝神情愕然一怔,道:“下座已经来迟了一步?难道穆乘风已经来过了?” “嗯!”白帝点点头道:“午后曾有个黑衣少年来镖局里和俞师爷谈生意,他是不是穆乘风,等俞师爷回来就知道了。” 黑帝问道:“他手里没有提着一只蛟皮长袋?” 白帝道:“没有。” 黑帝又问道:“俞师爷去了哪里?” 白帝道:“和那黑衣少年一起出去的,直到你来之前,还没有回来。” 第550章 温柔 黑帝眨了眨眼睛道:“这么说,只有等俞师爷回来之后再说了。” 白帝道:“如果我猜料的不错,那真是穆乘风的话,俞师爷只怕已经回不来了。” 黑帝双眉紧皱地默然沉思了片刻,道:“依下座之意,不管那是不是穆乘风,俞师爷能不能回来,我们不妨先作一番布置,张网以待,上座认为怎样?” 白帝道:“张网以待自是并无不可,可是你想过没有,眼下此间所有的人谁能对付得了他,是你?还是我?” “这个……”黑帝窒了窒道:“以上座的一身奇学功力,加上此间和下座带来的人手全力以赴,相信定能网住这条大鱼。” 白帝道:“如果不能呢?” 黑帝道:“不会的,他绝对逃不了的。” 白帝目光一凝,道:“你有把握?” “这……”一声“这”字出口以后,他说不下去了,他既不敢说有把握,又不愿说没有把握。 白帝忽然轻声一笑,说道:“天下的事情不怕一万,只怕刀一,万一网不住这条大鱼,事情就麻烦大了。” 黑帝道:“事情会怎样麻烦大了?” 白帝笑笑道:“事情只要一有了‘万一’,穆乘风他岂肯善罢干休,结果这座四海镖局势必非关门大吉不可,数年来辛苦建立下的这片基业,也势必被毁于一旦,你想想看,那时大帝怪罪下来,是你顶还是我顶?” 黑帝默然了,暗暗地皱起了一双眉头。 白帝所顾虑的不错,事情万一砸了,万一没奈何得了穆乘风,反而被穆乘风毁去了“四海镖局”这片基业,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虽然,大帝对他甚是宠爱,但是大帝令谕森严,倘然怪罪下来,他自己也未必能顶得住,万一因此而失去了大帝对他的宠爱,那就太划不来了。 白帝忽又轻声一笑,道:“其实你的心理我很明白,对穆乘风,你是把他恨入了骨髓,开封琉璃塔前的那档事,如不是他在旁作梗,那位‘天香谷’四美之最的梁挹芬姑娘早就成了你的人,你早就人宝两得了,所以你才不考虑一切后果的要对付他、除掉他,对不对?” “黑帝”是谁? 至此这个谜似乎可以揭开了,白帝的话已经说明了,“黑帝”就是“追魂堡主”罗扬波的独子,那位“追魂公子”罗天宏。 心意被揭穿了,罗天宏不由有点不好意思的干笑了笑道: “上座实在高明,下座的心思似乎永远瞒不过您的猜料。” 白帝笑笑道:“这不是我高明,而是实际上的经验问题, 将来你到了这等年龄,遇上事情的时候,只要能冷静地多想想,对事理多作分析,就不难和我一样的,也能猜中别人的心思了。” 罗天宏点头说道:“多谢上座的教诲。”语声一顿,话题忽地一改,道:“另外还有件事情要请上座指示。” 白帝道:“什么事情?” 罗天宏眨眨眼睛道:“下座请问,‘十丈飞环’有后人么?” 白帝心中微微一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罗天宏道:“下座于来此途中遇见了一对少年男女,男的是个相貌清秀的白衣书生,名叫文仁杰,女的名叫方玲玲。” 白帝道:“你怀疑文仁杰可能是‘十丈飞环’的后人?” 罗天宏摇头道:“不是下座怀疑,而是有人说他像极了‘十丈飞环’,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十丈飞环’的影子,恰巧他又姓文,认为他大有可能是文老鬼的后人。” “哦!”白帝微一沉吟,问道:“是谁说的?” 罗天宏道:“柳娇娇。” 白帝道:“你到‘温柔乡’去过了?” 罗天宏干笑了笑道:“顺道去歇了歇腿。” 白帝笑道:“看来你倒是蛮会利用机会找乐子的哩!” 罗天宏笑笑道:“平常难得去南方一趟,既然经过那里,怎好过门不入,不去温柔温柔,否则柳娇娇岂不要说我瞧不起她。” “这倒也是道理。”白帝笑了笑问道:“是柳娇娇自己招待你的吧?” 罗天宏道:“另外还尝了个新。” 白帝道:“怎么样?新的温柔滋味如何?” 罗天宏得意地轻声一笑道:“柳娇娇一手调教出来的那还能差得了,在媚术上虽然不如柳娇娇,但却各有擅长,上座有机会时,不妨也尝尝新,保能令你浑身舒畅大乐!” 白帝听得心头不禁有点儿痒痒的,点头笑道:“那是当然!有机会我当然也要去乐上一乐的。”话锋一顿,转入正题的问道:“你在什么地方,遇上姓文的那小子的?” 罗天宏道:“就在柳娇娇那里。” 白帝道:“他在那儿找‘温柔’?” 罗天宏道:“表面看起来他像似去找‘温柔’的,事实上却只和柳娇娇坐谈了一会儿,打听了些事情就走了。” 白帝道:“他打听了些什么事情?” 罗天宏道:“都是有关当年文老鬼被暗袭失踪的事情。” 白帝道:“文老鬼家居秦淮河北岸,与‘温柔乡’只是一河之隔,抬眼可见。”语声微顿即起,问道:“柳娇娇她怎么说的?” 罗天宏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一句‘不知道’推了个干干净净。” 白帝微一沉吟道:“柳娇娇有没有问他,为何找她打听文家的事?” 罗天宏道:“问了,那小子没有解释,只回说柳娇娇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白帝道:“随后他就走了?” 罗天宏道:“既然不得要领,自然只好走了,不过临走时却留下了话,要柳娇娇多想想,当他再来‘温柔乡’时,就 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白帝想了想道:“那姓文的有多大年纪?” 罗天宏道:“大约二十一二岁。” 白帝道:“按年纪似乎差不多,可是……”语声一顿,接道:“这是不可能的。” 罗天宏道:“为什么不可能?” 白帝道:“文老鬼虽有一子,但当时就死了。” 罗天宏道:“是上座亲眼所见,还是听说的?” 白帝道:“当时我距离不远,亲眼目睹那小鬼被人用内家重手法震死的。” 罗天宏眨眨眼睛道:“上座知道那确是文老鬼的独子么?” 白帝道:“那似乎不容置疑,也不可能有假。” 罗天宏道:“万一不是呢?” 白帝摇头道:“那绝不可能。” 罗天宏忽然轻声一笑,道:“天下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对不对?” 白帝双眼陡地一睁,道:“好小子,你竟敢和我耍嘴皮子,在这儿等着我了,看来你是越来越行,比我还强了!” 罗天宏道:“下座怎敢,承蒙上座的教诲,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强过您的,下座只不过是……” 白帝抬手一摆,截口道:“好了好了,别拍马了,你的马屁话我听多了。”语锋一顿又起,道:“我问你,当时你既然怀疑那小子是文老鬼的后人,为何还让他离开‘温柔乡’,不截住他?” 罗天宏道:“当时下座之所以让他离开,是为了整个‘温柔乡’和柳娇娇,那小子一离开之后,下座立即便派人跟了出去。” 白帝道:“这么说,那小子已经被你截下来了?” “没有!”罗天宏摇头道:“没想到那小子的身手颇为不俗,下座派出去的人,竟然吃了瘪。” 白帝道:“你派谁跟下去的?” 罗天宏道:“双卫。” 白帝心中微微一惊,道:“双卫功力不差,那小子能令双卫吃瘪,岂止是身手不弱,一身所学该算得上是极其高明了!”语声一顿即起,问道:“知道那小子的武功是什么路数么?” 罗天宏摇头道:“据双卫说,那小于出手招式奇快诡异无比,他二人联手与那小子总共只斗了六招就负了伤,根本没有能看出那小子施展的是哪一路的武功。” 白帝双目倏然一睁,道:“双卫联手与那小子只斗了六招?” 罗天宏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白帝接着凝目问道:“你不是说还有个少女么?那少女是个什么样的人,武功也很高么?” 罗天宏道:“那就不知道了,下座并未见着那个少女,据双卫说,那少女模样儿长得很美,她虽然在旁没有出手,看样子武功身手可能也很不弱。” 白帝沉思了半晌,语音显得有点凝重地说道:“照你这么一说,那小子如果真是文老鬼的后人,我们的强敌就又多了一个,处处得更要小心了!”语锋微顿了顿,接道:“这件事和金令一号的事情,可以立刻先行飞禀大帝,听候大帝的谕 令指示行动,至于穆乘风的问题,不妨等到天亮以后,看俞师爷回不回来再说好了。” 罗天宏起身点头说道:“下座遵谕。” 说着伸手一按楼柱上的暗钮,朝白帝躬了躬身,腾身拔起,穿出楼顶的方洞,一闪不见。 望着俞帐房俞兆平人马的背影下了邙山,穆乘风心里略一沉吟,立即腾身扑向了后山。 后山,更显得鬼气森森。 第551章 鬼府 片刻之后,穆乘风身形如电般,射落在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前。 凄迷的月光下,他抬头望了望牌坊上横刻着“幽冥府”三个大字,略一犹豫,随即迈步直朝牌坊内走了进去。 前行三丈,路旁竖立着一块警告的石碑,上书:行人止步,前面有“拘魂、索命”二鬼,再往前走就得要见阎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穆乘风望着石碑淡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行未及丈,突地一阵轻风飒然,前面丈外地方出现了两条黑影,背对穆乘风并肩站立路中。 穆乘风看到的虽然只是两个背影,和两头披散在肩后的长发,但是他心里明白,知道这两个必然就是石碑上所说的“拘魂、索命”二鬼。 于是,他脚下一停,朗声说道:“两位,别装鬼吓人了,请转过身来说话吧!” 声一顿,双目陡地一蹬,道:“朋友,你是来找事的么?” 穆乘风道:“我是来找人的?” “拘魂鬼吏”问道:“朋友找谁?” 穆乘风道:“你们这儿谁做主我就找谁。” “拘魂鬼吏”双目一凝,道:“这么说,朋友是来找本府府君的?”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你说对了!我正是来找你们鬼主的。” “拘魂鬼吏”道:“朋友来找本府府君何事?” 穆乘风道:“查问一个人。” “拘魂鬼吏”道:“查问什么人?” 穆乘风道:“对你说没有用,你也不会知道。” “拘魂鬼吏”眨眨眼睛道:“朋友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你只通报说江湖客特来拜访就行了。” “索命鬼吏”倏然点头道:“朋友原谅,凭‘江湖客’三个字,我们无法通报。” 穆乘风淡淡地道:“两位既然无法通报,我当然不好勉强,那就请让开路,让我自己进去找个有法通报的人好了。” “拘魂鬼吏”沉声说道:“不必了!我们两个无法通报的事情,你进去了也是白费,再找不出一个人来能为你通报。” 穆乘风道:“这我倒有点不信。” “拘魂鬼吏”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最好相信。”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你说的也许真是实话,但是我却不能不进去试试。” “索命鬼吏”突然接口说道:“三哥,别和他多废话了,不如干脆……” 他话未说完,“拘魂鬼吏”倏地沉声截口喝道:“四弟,你忘了府君交待的话了么?” “索命鬼吏”被喝得话锋一窒,顿时住口不言。 “拘魂鬼吏”双目随即灼灼地望着穆乘风,冷声说道:“朋友,鬼府禁地,向来不容外人进入,今天对你已经是容忍又容忍了,希望你能明白知足,立刻回头走吧!” 的确,穆乘风是应该知足了,依照鬼府的规矩,除非是真正一点不通武功的人以外,只要在“警告石碑”前仍不止步回头向里走,“拘魂、索命”二鬼吏早就不客气地双双出手“拘魂索命”了。 然而,“拘魂、索命”二鬼虽是容忍又容忍,可是穆乘风却毫不知足地倏然一点头道:“那不行,我既然来了,就必须见到鬼主不可,两位请让开路吧!” “拘魂鬼吏”冷冷地道:“朋友原谅,我两个不能让开。” “索命鬼吏”道:“职责所在,我们不敢疏忽职守,不得不拦。” 穆乘风道:“你两个自信能拦得住我?” “索命鬼吏”突然瞪目沉声说道:“朋友,你好狂的口气!” 穆乘风两道浓眉方自微微一扬,“拘魂鬼吏”却已飞快地接道:“朋友,我知道‘善者不来’,也明白朋友既敢说这等大话,必然身怀绝世奇学功力,但是格于府君令谕,我两个不能违令,必须尽力尽职。”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这等说来,我要往里去,就必须先闯过你俩这一关了?” “拘魂鬼吏”点头道:“不错!要往里去,必须先放倒我们两个!” 穆乘风道:“如此,我就试试看。” 话落,举步潇洒地朝二人身前逼了过去。 “拘魂、索命”二鬼吏互望了一眼,口中同时一声喝叱,双双一振右臂,两根铁链笔直分朝穆乘风左右腰穴点到。 他两个这一招很厉害、很绝,配合得十分巧妙而高明,使敌人既不能左闪,也不能右避,更不能前进,除了后退以外,别无他路可走。 因为如果前进,就难逃他两个左手中那两块“拘魂”、“索命”铁牌的一击。 可是,他两个铁链的攻击配合得虽然很绝、很高明,奈何他们遇上了穆乘风,穆乘风一身所学,高过他两个太多太多。 他两个铁链一左一右点出,穆乘风身形却凝立不动,直到链头眼看即将点中他左右腰穴,只差了五寸许距离之际,这才突探双掌,快如电闪地分别抓住了铁链的链头。 “拘魂、索命”二鬼吏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出手分抓他两个的链头,他两个不由立时双眉上挑,口中同时一声冷笑,双双振腕抖链,齐地沉声叱喝道:“撒手!” 穆乘风很听话,双手一松,撒手了。 大概是他两个的力道用得太猛了,两根铁链竟随着他二人的振抖之势,向两旁荡了开去,并且带得他两个的身形外斜,脚下稳立不住地同时向外跨出一大步,让开了当中的道路。 这是怎么回事? “拘魂、索命”二鬼吏自己都有点意外,不明白自己怎会被自己手里铁链的力道,带得身形外斜,向外跨出一大步去的?真怪! 照理这实在是不应该的情形。 笔下写来实在太慢,就在这一刹那之间,穆乘风已奇快无比地跨步闪身,自二人中间穿了过去。 “拘魂、索命”二鬼吏一见,立时齐齐大喝道:“站住!” 大喝声中,双双身躯半旋,腾身朝穆乘风身后电疾扑到。 穆乘风霍然回身,闪电抬手点出了两指。 “拘魂、索命”二鬼吏见状心头一惊要躲,但已慢了一步,齐觉“气俞”穴微麻,体内真气立泄,身形双双一窒,同时落地站立,不能再往前扑了。 穆乘风神色冷凝地,寒声说道:“你两个太不识相了,适才若非我不想随便伤人,手下留情,你两个早已经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话落,抬掌隔空拍开了二人的穴道,转身迈步潇洒地向里走去。 望着穆乘风的背影,“索命鬼吏”低声问道:“三哥,这小子武功身手恁地高绝,以你看他可能是个什么来路?” “拘魂鬼吏”双眉微皱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右手铁链交与左手,探怀取出一枚“鬼府”独门传警的“信号弹”,扬手打上半空,爆散开一团蓝焰火花。 邙山后山,有一处方圆百丈多大的盆地,“鬼府”就在那盆地上,依山而建。 “鬼府”的范围甚是不小,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屋宇栉比,围墙高耸,足有五丈多高。 在“鬼府”前面有一处二十多丈宽阔的空地,空地前面则是一片黑沉沉、阴森森的树林。 穆乘风脚下有若行云流水般地往里走去,地势越走越低,但却未见有人现身拦路。 转眼工夫,他已经走到那片树林之前,脚下不由一停,心底作着暗忖考虑,是穿林而入?还是腾身树顶,以绝顶轻功由树顶飞越而过? 他正暗忖考虑间,双目倏闪寒芒地挑眉冷声说道:“我此来是客,林中的朋友请现身出来见见吧!别那么小家子气地躲着了。” 随着他的话声,树林中响起一声嘿嘿轻笑,飘身走出一位身着黑袍,金冠束发,面貌清瘦,长髯飘胸,年约五旬的老者,气度沉稳地停步岳立在林边,双目灼灼如电般打量了穆乘风一眼,不失礼仪地抬手抱拳,但是语音却冷冷地道:“请问阁下上姓高名?” 穆乘风没有立刻报说姓名,他见老者“金冠束发”的打扮,已知其身份是属“鬼王”之下的“十殿阎君”中人,进乃凝目说道:“容我先请教,尊驾是‘十殿阎君’中的哪一位?” 金冠老者道:“老夫位居第七。” 穆乘风抬手抱拳一揖道:“原来是七阎君,我失敬了!”语声一落又起,道:“林中还有两位,怎不一起出来见见?” 七阎君嘿嘿一笑道:“阁下高明。”一顿,扬声说道:“老八老九,你们也出来吧!别让客人说我们小家子气了。” 树林内同时传出两声轻笑,人影飘闪,走出两位穿着打扮和“七阎君”一样,也是“金冠束发”五旬上下年纪的老者来。 老八老九飘身出林,立时一左一右立在“七阎君”的两旁。 既是老八老九,穿着打扮又和七阎君一样,不用说,他两个当然是那“八、九”两个阎君了。 老八老九一现身走出林来,七阎君立即目视穆乘风说道:“阁下,他两个已经现身出来了,请赐告阁下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我,江湖客,特来拜访鬼王,烦请阎君代为传报。” 七阎君眉锋微微一皱,道:“阁下自己何也小家子气,吝于赐告姓名?” 第552章 自信 穆乘风道:“这并非我小家子气,也不是我吝于报告姓名,而是我名不见经传,觉得与其说出来阎君不知道,还不如不说的好。” 七阎君忽然微微一笑,道:“阁下说的太自谦,也太客气了。” 穆乘风摇头道:“这不是我自谦客气,我说的乃是事实。” 七阎君眨了眨眼睛,话锋一转,道:“如此老夫请问,阁下是怎么进来此处的?” 穆乘风道:“这还用问,自然是走进来的了。” 七阎君笑了笑,道:“前面可曾有人拦阻过阁下?” “有!”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只是拦阻我的那两位,他们没有能拦得住我。” 七阎君道:“这么说,他们两个的所学功力,该是不如阁下多多,阁下乃是‘强闯’进来的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阎君要这么说,那就只好任由阎君,我也不便多作解说什么了。” 七阎君吸了口气,道:“能够闯过‘拘魂、索命’二鬼吏的拦阻,放眼当今江湖,为数应该不多,以此可知,阁下当非武林庸碌无名之辈。” 穆乘风道:“阎君这话说的虽然是理,但是,事实上那两位没有能拦住我,只是他们的大意,是我侥幸。” 七阎君声调一冷,道:“阁下别再徒说废话了,还是请说你的尊姓大名吧!” 穆乘风道:“我遵命。”语声一顿即起,道:“我姓何,单名一个‘真假’的真字。” 七阎君眉锋不由一皱,“何真”这名字倒真是陌生得很,他从未听说过。 穆乘风轻声一笑,接道:“我说是名不见经传,阎君现在该相信不假了吧?” 七阎君轻哼了一声,双目微微一转,问道:“何朋友来自何处?” 穆乘风道:“洛阳城内四海镖局。” 七阎君双目微凝地道:“何朋友是四海镖局的人?”穆乘风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从那里来。” 七阎君道:“何朋友来此何为?” 穆乘风道:“特来拜访鬼王。” 七阎君道:“只是拜访?” 穆乘风道:“顺便查问一件事情。” 七阎君道:“什么事情?” 穆乘风摇头道:“告诉你也没有用,你绝不会知道。” 七阎君道:“你何妨说来听听看,老夫也许知道也不一定。”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道:“好吧!阎君既这么说,我就先向阎君请教一下也好。”话落,探手入怀取出了那枚“黑豹”令牌,朝七阎君一摊掌,问道:“阎君认识此物么?” 七阎君目光深望了“黑豹”一眼,摇头道:“不认识,也从未见过此物。” 穆乘风双目倏如电射般逼注地道:“阎君这话绝对实在?” 七阎君正容说道:“何朋友,你应该相信老夫不是那种言不由衷之人。”语声微顿,目光一瞥身旁左右八、九两殿阎君问道:“老八老九,你们见过此物么?” 八、九两殿阎君闻问,立时一齐摇头答道:“小弟也从未见过。” 七阎君目光转望向穆乘风道:“何朋友,老朽请问此物何名?” 穆乘风回手收起了“黑豹”令牌说道:“此物名‘黑豹无敌令’牌是昔年一位武林人物的信符。” 七阎君信口接道:“这和我们‘幽冥鬼府’何关?” 穆乘风道:“如是无关,我就不会没有事找事,跑到这里来了。” 七阎君道:“老夫请问,‘黑豹无敌令’牌主人他是昔年武林中的哪一位?” 穆乘风淡淡地道:“这也就是我今夜特来拜访贵府鬼王的原因。” 七阎君明白了,双目微微一凝;道:“何朋友此来,便是要向府君查问那‘黑豹无敌令’牌主人是谁?”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我请阎君立刻为我传报一声。” 七阎君忽地一摇头道:“不必了!此事老夫可以代为回答你何朋友,不知道。” 穆乘风双眉微轩又垂,道:“但是我还是要见见你们鬼王。” 七阎君道:“何朋友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穆乘风道:“别的事情虽然没有,只是你回答的那句‘不知道’三字,应由鬼王来亲口回答我。” 七阎君脸色倏寒,道:“何朋友可是认为老夫的身份不够,不相信老夫?”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我不想作那违心之言,论身份,你阎君确实是差了点儿,不过却并非我不相信你,而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面见鬼王,当面问个清楚。”语锋一顿,双目陡射威凌地冷声说道:“现在我再说一遍,请阎君立刻为我传报一声!” 七阎君摇头道:“何朋友、原谅,老夫未便传报。” 穆乘风神色冷凝地道:“这么说,阎君是要我自己进去了?” 七阎君嘿嘿一声冷笑道:“只要你自信能进得去,你只管进去。” 穆乘风双眉微扬了扬,点头说道:“阎君说的是,那我就试试看。” 话落,迈步就朝七阎君三人身前逼了过去。双方相隔丈多,只不过是两步的距离。 穆乘风脚下才一迈步,七阎君立即一声沉喝,抬手一掌直朝穆乘风胸口拍出。 穆乘风神色淡漠地道:“阎君这一掌功力不差,我就接你这一掌试试。” 话声中,脚下蓦地前跨一大步,闪电般挺掌迎了上去。 “拍!”的一声,两掌交接,七阎君顿感心头一震,一条胳膊又酸又麻,脚下站立不住地后退了一大步。 七阎君脸色不禁勃然一变,暗吸了口气,道:“何朋友好深厚的掌力!”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哪里哪里,这只是阎君客气。” 七阎君冷笑道:“何朋友先别得意,你虽比老夫高明,但是眼前老夫却有三个人,这意思尊驾明白么?” 穆乘风道:“我明白,只是在我眼里,三位与十位并无什么两样。” 七阎君双目陡地一瞪,怒声喝道:“姓何的,你好狂的口气!” 穆乘风冷冷地道:“阎君也应该明白,‘幽冥鬼府’名列当今武林五大家之一,我如是不狂,就不敢单独前来拜访你们鬼王了。” 七阎君道:“照你这等口气,就是老夫等三人联手,也不是你的敌手了,是不是?” 穆乘风轻哼了一声,道:“不错!你三位请联手齐上吧!” 七阎君和八、九两殿阎君互望了一眼,嘿嘿一阵冷笑,道:“何朋友既这么说,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落三人身形齐动,六只手掌指点拳捣,或拍或劈的齐朝穆乘风攻到。 穆乘风双眉轩扬,口中一声冷笑,双掌闪电伸缩之间,三个人呆住了一双半,站立在当地不动了,六只眼睛瞪视着穆乘风,满脸尽是惊骇之色。 显然,就这电闪刹那之间,七阎君等三人全被点了穴道。 穆乘风神色冷凝地扫视了三人一眼,说道:“三位请听着,我此来你们鬼府,旨在查问那‘黑豹无敌令’牌主人是谁,并无丝毫恶意,也希望你们别逼我出手伤人!” 话落,双掌虚拍,隔空解开了七阎君等三人的穴道,腾身拔起,由树林顶端向内飞射奔去。 越过树林,再越过一片二十多丈的空地,便是鬼府的大门。 这时,鬼府的大门大开着,门前站立着一大堆人,约有 三十人之众。 这情形很明显,就这片刻工夫,鬼府里已经得到了消息,鬼府高手齐集门外在等候着穆乘风了。 穆乘风越过树林,身形自树顶飘落,立即毫不犹豫地举步直朝鬼府门走了过去。 鬼府高手全都静静地肃立着,所有的眼睛全都集中焦点,投射在穆乘风的身上。 场中的空气一片静寂,像是一场大风暴即将降临般地,沉闷得令人心胸发窒、发慌,有着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只听得穆乘风的脚步声响,沙!沙!沙…… 那声响虽然不大,但却隐隐地有一股震撼着人心弦的力量。 穆乘风的脚步声响静止了,他在距离鬼府一众高手三丈远处停了步,气势沉凝地岸然峙立。 借着昏暗的月光,穆乘风目光一扫鬼府的人众,他立刻发现居中站立着一位身材略显矮小,头上戴着一顶与“十殿阎君”不同的金冠,面蒙黑纱,穿着一袭黑袍,袍上绣着金蟒之人,可能就是此间“幽冥鬼府”的主人——鬼王。 穆乘风身形才一停立,那身着蟒袍之人口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噫”,道:“怎么会是你?” 穆乘风神情不由愕然一怔,星目微微地问道:“阁下认识我?” 那人点了点头,道:“我们见过。”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阁下是哪一位?” 那人道:“我就是此间主人,鬼王。”语声一顿即起,问道:“你来此何事?” 穆乘风心中虽然甚感疑惑,在思索何时何地曾与“鬼王”见过?闻问,只好放弃思索地说道:“特来拜访阁下,向阁下打听一件事情。” 鬼王道:“是什么事情?” 穆乘风眨眨星目道:“你我既是熟人,我想请阁下先作个承诺,可以么?” 鬼王问道:“你要我作个什么承诺?” 第553章 化缘 穆乘风道:“对我所打听之事,阁下必须回答,不得有丝毫隐瞒。” 鬼王毫不犹豫地一点头道:“可以!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实答,毫不隐瞒。” 穆乘风神情潇洒地抱拳一拱,道:“如此我先谢谢府君。” 鬼王抬手一摆,道:“阁下不用客套,要打听什么事情?你请说吧!” 穆乘风含笑点头道:“我遵命。” 说着脚下跨前一大步,伸手自怀内又取出了那枚“黑豹无敌令”牌,托在掌心中,问道:“府君请看此物。” 鬼王凝目望了望,问道:“它是什么东西?” 穆乘风道:“它名‘黑豹无敌令’牌。”鬼王道:“这么说,它该是武林人物的令符信物了?” 穆乘风点头说道:“不错!它正是昔年一位武林人物的信符。” 鬼王问道:“是昔年武林中的哪一位?” 穆乘风倏然一笑,道:“这话应该由我来问府君,府君不该倒过来问我。” 鬼王道:“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怎会知道!” 穆乘风双目忽地一睁,道:“府君这可是实话?” 鬼王说道:“我既已作过实答的承诺,所答当是绝对的实话!”心念忽地一动,问道:“你为何来向我打听此事,难道有人告诉你说我知道?”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事实正是如此。” 鬼王道:“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穆乘风道:“四海镖局的人。” 鬼王道:“是谁?” 穆乘风道:“帐房师爷俞兆平。” 鬼王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那只狡诈多端,阴险的老狐狸。”语声一顿,凝目问道:“你相信他的话?” 穆乘风道:“我可以不相信,但是事实上我没有理由不相信。” 鬼王道:“是怎样的理由?” 穆乘风淡淡地道:“府君可知人性的弱点是什么?” 鬼王道:“人性的弱点有好多种,好财、好色、好名、怕死……这些都可以说是人性的弱点,不过,人各有所好,弱点也各有不同,因人而异。” 穆乘风道:“府君既然知道,俞兆平是个阴险狡诈多端的老狐狸,当该知道他的为人,进而了解他的弱点是什么了。” 鬼王默然沉思了刹那,说道:“以俞兆平的为人性情而言,其最大的弱点应该是个‘死’字,他该是个最怕‘死’的人。”心中忽然有所悟地接着问道:“你便是针对他这‘怕死’的弱点,以要杀死他而胁迫他的是不是?” 穆乘风倏然一笑道:“府君高明,俞兆平确实是个十分‘怕死’之人,不过,我并未利用他这一弱点,以杀死他作为胁迫的手段,而是使用了另一种方法。” 鬼王道:“可是用刑?”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没有,我只不过伸出了一根指头,作了个要在他身上某处穴道点下的式子而已。” 鬼王道:“那一指点下,必然比死还要难过痛苦万倍了,对不对?” 穆乘风道:“不错!那的确是非人所能忍受得了的痛苦。” 鬼王倏然轻声一笑道:“高明!你这一手比以杀他为胁迫的手段,还要来得厉害。”语锋一顿又起,接道:“因此他怕了,他就告诉你我知道,让你来找我?”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实情正是如此。” 鬼王道:“因此你也就相信他这是实话了?” 穆乘风道:“在这等情形下,我没有理由不信,如果换了府君是我,府君也不会不信的,是不是?” 鬼王道:“如果是他骗你的呢?” 穆乘风道:“他说过,如有虚假不实,我可以再去‘四海镖局’找他。” 鬼王忽又轻声一笑,道:“十少侠,你敢和我打个赌不?” 穆乘风道:“打什么赌?” 鬼王道:“俞兆平此刻已经不在‘四海镖局’里了,你信不信?” 穆乘风点头道:“我信!而且深信他所说不管是不是实话,结果都将是一样,不会再留在四海镖局里。” 鬼王一时未加思索地问道:“那是为什么?他说的既然是实话,还怕个什么?” 穆乘风倏然一笑道:“怕你们‘幽冥鬼府’。” 鬼王明白了,微一点头道:“你说的是,他说的是实话,我们‘幽冥鬼府’可能不会饶他,但是他说的如果不是实话,不但是你会找他,我们更不会放过他。” 穆乘风声调倏地一冷,道:“现在我再请问一遍,那‘黑豹无敌令’牌主人是谁?他现在何处?” 鬼王道:“我说我确实毫无所知,你相信不?” 穆乘风道:“我当然不相信!” 鬼王道:“你不相信便打算怎样?” 穆乘风神色冷凝地道:“府君应该明白,我既然来了此地,没有结果,我就不会善罢。” 鬼王淡然一笑道:“十少侠,你也应该明白,这里是我‘幽冥鬼府’,而你只是孤身一个人,不善罢,你能讨得了好处么?” 穆乘风两道浓眉微微一挑,目射煞威地冷声说道:“府君既然认识我,就该知道我虽只是孤身一个人,但却足以使此间血流成渠!” 这口气听得一众鬼府属下高手,脸色全都不由勃然一变,鬼王心神也不由暗暗一震,道:“十少侠,你这话未免太狂妄、太过份了!”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我要是不狂妄,就不敢一个人来此了。” 鬼王道:“你想过没有,倘然动手相搏,你自信你有几分胜望?” 穆乘风道:“我自信落败的不是我。” 鬼王道:“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我鬼府‘十殿阎君、八大鬼吏’,无一不是当今江湖一流高手。”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八大鬼吏适才我已经见过了两位,十殿阎君也见过三位,他们功力身手确实不弱,也确实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之属,只是,他们都未能在我手下走过一招。” 鬼府一众高手脸色不由又是一变,但是鬼王却语调平静依旧地说道:“如是八大鬼吏联手,也难走过一招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这问题,府君如想知道,可以让他们八位出手试试就明白了。” 鬼王微一沉思道:“我想让‘十殿阎君’中的五殿阎君联手和你试试,你认为怎样?” 穆乘风道:“我没有意见,身在鬼府门前,主权既在府君,焉能由得了我。” 鬼王轻声一笑道:“你以一敌五,你想大概有多少招可分胜负?” 穆乘风道:“二十招尽够了。” 鬼王道:“你胜?” 穆乘风轻声一哼,道:“落败的绝不会是我!” 鬼王道:“二十招如果不能分出胜负呢?”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立刻掉头就走,不再找你查问‘黑豹无敌令’牌主人之事。” 鬼王忽然一摇头道:“那不行,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穆乘风双目陡地一睁,道:“你的意思想怎样?” 鬼王道:“我要你留在我‘幽冥鬼府’,听我的。” 穆乘风冷声道:“不行,我不能答应!” 鬼王道:“为什么?你怕二十招不能分出胜负?你怕落败?” 穆乘风道:“那倒不是。” 鬼王道:“既然不是,那你还有什么顾虑,不能答应的?” 这话不错,是理。 穆乘风心念转动地忖想道:“是呵!我既然有把握自信在二十招内,胜得五殿阎君的联手,我又为什么不能答应呢?……” 他心中意念有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过,立即一点头道:“我答应了!但是,他们五个败了便怎样?” 也不知道是鬼王认定五殿阎君联手,二十招内绝难分出胜负,还是认为穆乘风必然落败,竟丝毫不考虑地接口说道:“他五个如是落败,‘幽冥鬼府’从此全都听你的!” 这话,听得穆乘风神情不由愕然一怔!这等于是个很大的赌注。 穆乘风这里神情方自愕然一怔,而鬼王那里却又开了口,问道:“怎么样?这条件你还满意不?” 穆乘风目光深望了鬼王一眼,点头一笑,道:“满意极了!这种占尽便宜的条件,若还说不满意,那我就太不知足了。” 鬼王道:“你倒是快人快语,是个很知足的人。” 十二郎微微一笑道:“府君更是个爽快之人。” 鬼王忽然哈哈一笑道:“少侠豪气干云,实在令人钦佩!”语锋一顿,话题忽地一改,道:“在以五对一的二十招未开始之前,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不?” 穆乘风道:“什么问题?” 鬼王道:“关于‘七星宫’,你知道多少?” 穆乘风双目猛然一睁,寒光电射地道:“你问这个作甚?” 鬼王道:“不久之前,我曾遇见一位武林前辈,他和我谈了些有关‘七星宫’和你的事情。” “哦!”穆乘风眨眨星目问道:“那位武林前辈是谁?” 鬼王道:“武林人称‘佛门怪杰’的胖弥勒大师。” 穆乘风心念忽地一动,道:“他向你化缘了?” 第554章 诡计 鬼王道:“胖大师只问我愿不愿放弃‘幽冥鬼府’的这片基业,投身当今武林洪流中,另创一番事业。” 穆乘风目光凝注地问道:“府君愿不愿意呢?” 鬼王道:“本府创自家祖,这点基业虽然算不得大,在武林中也无举足轻重的力量,但却是家祖一生心血的成就,不知经历了几多艰辛险难,方能争得名列武林五大家之林,我当然不愿意弃于一旦!”说至此处,忽然吁声轻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我心里虽然不愿,但是摆在我眼前的事实,已不由我不得不愿。” 穆乘风神情一愕,道:“为什么?难道胖大师他强迫你了?” 鬼王摇头道:“胖大师乃佛门盖世高僧,何况当年他与家祖交情不恶,他怎会强迫我这个晚辈,放弃家祖辛苦创立的这点基业。” 穆乘风道:“那么你那不由你不得不愿之言的事实,是什么?” 鬼王道:“是七星宫。” “哦!”穆乘风明白了,星目寒芒一闪即逝,道:“可是‘七星宫’要你臣服归顺,和他们共图武林霸业,称尊天下?” 鬼王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不过我‘幽冥鬼府’虽算不得武林正道侠义之士,却也不屑与邪恶之流为伍,祸害武林。” 穆乘风双目异采一闪道:“府君不肯臣服归顺,他们岂肯作罢,放过你们?” 鬼王道:“他们当然不肯作罢,他们的口号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家父便是因为不答应归顺臣服,与他们共谋武林霸业而遭了他们的暗算,身中剧毒,若不是胖大师赐赠灵药,得以暂时保住毒性不致蔓延,只怕家父早就毒发不治了。” 穆乘风眨眨眼睛问道:“可知令尊中的是何种剧毒?” 鬼王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胖大师曾告诉我说,无论中何种剧毒,绝对难不住一个人,只找着那个人,家父便有救了。” 穆乘风心中虽然明知道胖和尚告诉鬼王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他自己,但他仍然问道:“那个人是谁?府君去找过他没有?” “没有!”鬼王又摇了摇头道:“现在已经不需要去找他了。” 穆乘风道:“为什么?可是已经获得解药了?” 鬼王忽地轻声一笑,道:“因为他日前就站在我面前。”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照这情形推想,胖和尚很可能已经向这位鬼王泄露了他穆乘风的底…… 鬼王语锋一顿又起,接着说道:“如今话已说明,闲话、玩笑都该适可而止,我想我也该让你知道我是谁了。” 说着,他缓缓抬手取下了头上的“金冠”,露出了一头如云乌黑的秀发,披垂到肩上。 穆乘风看得不由颇为意外地一怔,这位鬼王原来竟是个女的。 紧接着,穆乘风只觉得眼前一亮,鬼王已摘下了蒙面黑纱,露出了一张黛眉,美目,瑶鼻,檀口,美艳倾城的娇面。 穆乘风看清楚了,双目不由倏地一睁,道:“是你,侯姑娘?” 原来这位女鬼王竟是那江湖传说心狠手辣,艳绝尘寰,妖媚入骨,外号人称“蛇蝎妖姬”的侯尧香。 这实在是个非常意外的意外。 侯尧香美目眨了眨,道:“相公想不到吧?” 穆乘风摇头道:“这实在想不到。” 侯尧香甜美地笑了笑,道:“现在相公可相信了妾身的话没有?”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姑娘可是指那不知‘黑豹无敌令’牌主人是谁之事?” 侯尧香正容点头说道:“是的!相公于妾身有救命之恩,单冲着这一点,妾身就绝不会对相公说谎,请相公相信妾身。” 这话不错,有道理。 穆乘风对她不仅是有救命之恩,而且使她免受污辱,保全了她女儿家的清白。女儿家的清白重逾性命,这实在是十分深重的大恩,除非她侯尧香是个没有心肝、忘恩负义之人,否则面对穆乘风,她绝不会说谎的。 此际,侯尧香的娇面虽然仍是那么美绝尘寰,但神色却是一片肃穆,美艳中另有一股慑人的威仪气质,与前番桃花林中所见的那种迷人心醉的神情,俨然换了人。 穆乘风星目神光湛湛的,望着侯尧香那神色肃穆的娇面,心底意念飞闪地默然有顷,话题倏地一改,问道:“姑娘还记得那花半邪么?” 侯尧香玉首微微一点,道:“记得,相公可是想要知道他的行踪下落?” 穆乘风道:“据说他已经来过这里,有这回事?” 侯尧香又一点玉首道:“有这回事。” 穆乘风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侯尧香道:“不!是两个,另一个是‘三手拘魂’应昌平。” 穆乘风道:“他两个干什么来的?” 侯尧香道:“为‘七星宫’做说客,以家父性命,胁迫本府归顺‘七星宫’,共创武林大业。” 穆乘风道:“姑娘没有答应他们?” 侯尧香玉首一摇,道:“妾身连见都没有见他们,只让首殿阎君他们虚与委蛇,现在他两个已是本府的阶下囚。”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姑娘还记得在那桃林中对我所言,要我追踪花半邪之事么?” 侯尧香点头道:“记得,那半套‘金佛武学秘笈’,妾身已经命人由花半邪身上搜出来了,不过那是不是真的却有问题。” 穆乘风道:“为什么?” 侯尧香道:“无人看得懂那秘笈上所载的文字。” 穆乘风眨眨星目问道:“那秘笈现在何处?” 侯尧香道:“收藏在妾身卧房中秘密之处,少时自当取出交给相公。” 穆乘风抬手一摆道:“不必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并无意向姑娘要它。” 侯尧香道:“这不是相公向妾身要,而是妾身自己愿意交给相公。” 穆乘风摇头道:“那我不敢当,也谢谢姑娘,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姑娘这么贵重的赠送。” 侯尧香眨眨美目,对此一问题没有再接说下去,望着穆乘风甜美地笑了笑,话题倏地一改,道:“最近妾身决定了一件大事,相公想不想知道?” 穆乘风淡淡地道:“姑娘如是愿意告知,我当洗耳恭听。” 侯尧香神情肃穆地说道:“妾身已决定投身当今武林洪流中,以‘幽冥鬼府’的微力为武林正义尽一份力量!” 穆乘风目闪异采地,抬手抱拳一拱,道:“我为姑娘的决定贺,也为天下武林祝贺。” 侯尧香微微一笑道:“不过有件事情,妾身还要请求相公赐予援手。” 穆乘风道:“姑娘太客气,我可不敢当,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必效劳。” 侯尧香俯首盈盈一福道:“妾身谢谢相公的慨诺。” 穆乘风摆手道:“姑娘不必客套了,是什么事情,请说吧!” 侯尧香道:“妾身请求相公施展妙手,为家父解毒。” 穆乘风道:“这我可以答应姑娘效劳尽力,但是能不能解,还得要等诊断确定是何种剧毒之后才能知道。”语声一顿又起,接道:“现在请姑娘派人将令尊请出来,让我看看再说好了。” 侯尧香道:“家父自中毒以后,就一直瘫痪在床不能行动,请相公移驾家父房内诊断。” 穆乘风摇头道:“那就派人将令尊抬出来好了。” 侯尧香黛眉微微一皱,道:“相公为何不肯移驾入内?” 穆乘风道:“我不想入内打扰。” 侯尧香眨眨美目道:“以妾身看,这可能不是真正的原因。” 穆乘风道:“姑娘以为是什么原因?” 侯尧香微微一笑,道:“相公大概是不相信妾身,怕妾身施弄什么诡计吧?” 穆乘风淡淡地道:“姑娘以为是么?” 侯尧香道:“除此以外,妾身想不出来,相公有什么不敢入内的。” 穆乘风两道浓眉一轩,道:“姑娘既这么说,那就请前面带路吧!” 侯尧香深望了穆乘风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娇躯往鬼府内走了进去,穆乘风立即举步潇洒地随行其后。 “幽冥鬼府”侯圣坤静静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望着床顶默默地出神,房内的空气,显得出奇的宁谧、寂静。 “爹!” 蓦地一声娇喊,冲破了房内空气的静寂与宁谧,侯尧香带着穆乘风走进了房内。 侯圣坤他虽然身中奇毒,四肢瘫痪不能挪动,但却头能转侧,眼能视,耳能听,口也能言。 他缓缓侧过脸,双眼黯淡无神地望着侯尧香说道:“香儿,外面的情形怎样?来的是不是又是那些个……” 话未尽意,脸色陡地一变,立时住口不言。 原来,他忽然瞥见爱女身后还有个人,是个面目陌生,神色冷漠的黑衣少年。 侯尧香一见侯圣坤脸色陡变,突然住口不语,心中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遂即含笑说道:“爹,不是‘七星宫’的恶贼,是他。” 一句“是他”,听楞了侯圣坤,迷惑地望了望穆乘风,又诧异地望了望侯尧香,问道:“香儿,他是?……” 说话间,侯尧香和穆乘风已走近床前站立着。 第555章 诊脉 侯圣坤这种迷惑诧异的眼神,本来没有什么,但是侯尧香却因为这种眼神,突然发觉自己的这句“是他”,似乎有些儿语病,娇面顿时不由有点莫名其妙的一红,美目瞟视了穆乘风一眼,说道:“爹,他就是那位救过女儿性命的十相公。” “哦……”侯圣坤眨眨眼睛,重又望了望穆乘风,转向侯尧香问道:“是胖大师请他来的么?” 侯尧香玉首微摇地道:“爹,他还没有和胖大师见面,眼下他是上了四海镖局俞师爷的当,来找我们查问一个人的。” 侯圣坤问道:“查问一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侯尧香道:“名字不知道,他查问的是一块‘黑豹无敌令’牌的主人,爹,您知道是谁么?” 穆乘风飞快地伸手自怀内取出了“黑豹无敌令”牌,递到侯圣坤的面前,接口说道:“就是这个,老人家请看。” 侯圣坤双目无神地注视了令牌稍顷,毅然地摇了摇头,道:“老朽从未听说过此物。” 从侯圣坤的脸色眼神上,穆乘风已经看出他们父女确未说谎,是确实不知道,他脸上不由掠过一抹失望之色,即回手收起了“黑豹无敌令”牌。 侯圣坤目光忽然凝望着侯尧香问道:“香儿,那东西你交给了十少侠没有?” 侯尧香玉首微微一摇,道:“还没有。” 侯圣坤道:“你怎么不交给他?” 侯尧香美目瞥视了穆乘风一眼,道:“爹,女儿已经和他说了,他不肯接受。” 侯圣坤神情有点意外地一怔,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侯尧香眨了眨美目,道:“爹,您问他自己吧!” 侯圣坤目光立即转望着穆乘风问道:“十少侠,你为何不肯接受?” 穆乘风心中略一忖思,问道:“老人家所说的‘那东西’,可是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 侯圣坤道:“正是它。”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请问,老人家为何要把它交给我,我又凭什么要接受它?” 侯圣坤一怔,说道:“十少侠,‘金佛武学秘笈’乃当世武学奇珍,也是武林中人人梦寐欲求之物,而你竟然不要它!”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你实在是个令人觉得奇怪不解的怪人!”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老人家,这并不是我怪,也没有什么好奇怪不解的,我只是认为‘无功不受禄’,不愿随便接受别人的赠予而已。” 侯圣坤双眼眨动地笑说道:“好一个‘无功不受禄’,不愿随便接受别人的赠予,你确实与众不同,不凡得很,怪不得以胖大师那等佛门奇僧,都极口推崇你,说你是位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当今武林第一人!” 穆乘风道:“老人家,你别听胖大师的,他是……” 他话未说完,侯圣坤却又开口改了话题问道:“十少侠,你知道老朽身中奇毒么?” 穆乘风点头道:“令嫒适才已经告诉了我。” 侯圣坤道:“你打算替老朽解毒么?” 穆乘风道:“我正是打算为老人家效劳。” 侯圣坤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老朽却有个条件,你愿不愿接受?” 穆乘风道:“老人家有什么条件?” 侯圣坤道:“你替老朽解毒,就必须接受老朽的酬劳。” 穆乘风眨眨星目道:“老人家可是要以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作酬。” 侯圣坤道:“不错!你认为如何?” 穆乘风道:“老人家这酬劳太贵重了。” 侯圣坤双目倏地一凝,道:“十少侠,老朽请问,老朽的这条命难道不贵重?难道还不如那半部‘金佛武学秘笈’?” 穆乘风摇头道:“那当然不是,老人家请别误会,我也绝没有那种意思。” 侯圣坤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穆乘风方自说了“这个”两字,侯圣坤口中竟突然轻声一哼,接着说道:“你要是不接受这酬劳,也就不用替老朽解毒了!” 穆乘风两道浓眉微扬又垂,道:“老人家你这是何苦……” 侯圣坤正容说道:“这不是何苦不何苦,你不愿随便接受别人的赠予,老朽可也不愿随便欠人的恩情。”语锋一顿又起,接说道:“小女蒙你相救,已经欠了你一条命的恩情,现在你再替老朽解毒,难道你要让老朽父女俩,欠你两条命的恩情,永远感激你一辈子?” 穆乘风双眉微蹙了蹙,道:“老人家之意,可是我接受了这份酬劳,你我便两不相欠?” “不错!”侯圣坤道:“俗话有云‘无债一身轻’,欠人债,实在不是滋味,尤其是这种人命恩情债,连怎样才能偿还都不知道,那简直更不是滋味,更不好受。” 这话是理,也是实情。人情债,已经够难令人偿还的了,枉论是救命之恩的人命债。 穆乘风心念电闪地,默然沉思了刹那,道:“好吧!老人家既这么说,我接受这份酬劳就是。” 侯尧香一听穆乘风答应了,立刻接口说道:“如此,妾身这就去将它取来交给相公。” 话落,柳腰一扭,便举步往房外走去。 穆乘风连忙抬手一拦,道:“姑娘先别忙去取,等我先看过令尊中的是何种剧毒之后再说。” 侯尧香美目一眨道:“相公可是怕不能解?” 穆乘风道:“在未知是何种剧毒之前,这种事我怎敢打包票,说一定能解。” 侯尧香玉首微摇道:“妾身可有点不信,当今武林会有令‘毒圣金令’令主解不了的剧毒。” 穆乘风正容说道:“姑娘应该明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任何事物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于毒学,我虽然知道的不少,可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恰巧……” 侯尧香忽然娇笑的摇手接道:“好了好了,别说了,你说的有理,我听你的,这样行了吧!” 穆乘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随即神情一肃,双目注视着侯圣坤的眉眼之间,稍顷之后,探手以食、中、无名三指按着侯圣坤的左腕腕脉,静静地诊听了片刻工夫,忽而,他双眉微蹙,脸色神情诧异地说道:“这真是怪事……” 侯尧香娇面神色有点紧张地问道:“怎样?” 穆乘风放开侯圣坤的腕脉,收回手,缓缓吁了口气,说道:“这事有点古怪。” 侯尧香道:“怎样古怪?” 穆乘风道:“根据令尊的脉象观察,似乎并未中毒。” 侯尧香美目一凝,道:“相公没有诊错么?” 穆乘风摇头道:“姑娘,我虽不敢狂言天下之毒尽都能解, 但却敢说绝不会错看脉象。” 侯尧香道:“可是我爹四肢瘫痪不能移动,却是事实。” 穆乘风道:“所以我才说这事有点古怪。” 侯尧香美目眨了眨,道:“那么以你看我爹他……” 穆乘风沉思地道:“以我推测,令尊可能只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侯尧香神情愕然一怔。摇头道:“这似乎不可能。”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姑娘,我只是这样推测,可不可能,还得进一步查看才知道。” 侯尧香道:“既如此,那就请快作进一步查看吧!” 穆乘风点了点头,伸手掀开侯圣坤上身的棉被,解开衣钮扣 。 突然,穆乘风双眼一直,道:“胖和尚这是什么意思?” 侯尧香闻言一怔,问道:“胖大师怎么了?” 穆乘风抬手指着侯圣坤的心胸间,说道:“姑娘请看。” 侯尧香走前两步,和穆乘风并肩而立,美目随着穆乘风的手指处,凝神地望了望。 她看清楚了,在侯圣坤的心胸间,有两个不注意细看,很难看得出来的淡淡的小红点。 她眨了眨美目,转过娇面,望着穆乘风问道:“这是什么?” 侯尧香人本生得美艳绝世,她和穆乘风比肩而立,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立即侵袭着穆乘风的鼻子,如今她这一转过娇面,立刻等于脸对脸,距离只不过尺许多点儿,加上她一颦一笑都有迷人的风韵,加上她说话时那股吐气如兰的气息……在在都足以令男人为之颠倒,引起男人心理上自然的冲动与遐思…… 当然,若非如此,她在江湖上,就不会博得那个并不太雅的“蛇蝎妖姬”的绰号了。 穆乘风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他不是那春秋“鲁人”展禽。面对这一位美艳倾城,动人遐思的“妖姬”,加上那少女特有的体香,吐气如兰的气息的刺激。他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异念,望着侯尧香那无限迷人的娇面,神情不禁一呆! 侯尧香一见穆乘风这种神情。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立刻升起一种异样的感受。 那感受,是甜,是喜,可也有点儿羞,情不自禁地娇面微微一红,一双美目中却闪灼着异样的光采,即低声说道:“相公,你怎么了?” 她语声虽是极低极低,而且柔婉无限,但是传入穆乘风的耳中,却有如一声惊雷般地,听得心神不禁倏然一震。 第556章 刁滑 他连忙暗吸了口气,掩饰地摇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胖和尚这是什么意思?” 侯尧香虽然明知道,穆乘风心中所想的不是这回事,这只是他的饰词,但她聪慧解人,却立刻顺着他的饰词接着问道:“你想出来了没有?”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 侯尧香眨眨美目,又问道:“那两个红点与胖大师有关么?” 穆乘风道:“那两个红点,正是致使令尊四肢瘫痪不能行动的原因,也是胖和尚的独门制穴手法,天下武林鲜有人知的‘禅心指’。” 侯尧香沉思地道:“这等说来,必是胖大师在替我爹解了毒之后,又点了我爹的穴道了?” 穆乘风道:“实情大概也确是这样了。” 侯尧香黛眉微蹙了蹙,道:“可是……胖大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穆乘风眨眨眼睛道:“这大概就只有胖大师心里明白了。” 侯尧香美目忽然一凝,问道:“胖大师这种独门制穴手法,相公能解么?” 穆乘风心念倏地一动,反问道:“胖大师可是告诉姑娘说令尊所中之毒,我一定能解不是?” 侯尧香玉首微微一点道:“胖大师正是这样说的,并且还说虽是‘千毒书生’和‘无毒叟’二人会合,亦必束手无策。” 穆乘风笑笑道:“这倒是一点不假,他二人虽是当今武林精擅毒学的高手,但因为这并不是毒,又不识得这种独门制穴手法,自然是束手无策了。” 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穆乘风和侯尧香谈话,没有开口出声的侯圣坤,此刻突然轻咳了一声,说道:“十少侠,胖大师背着侯尧香告诉了老朽一些话,少侠听了那些话后,可能便明白胖大师是何用意了。” 穆乘风连忙问道:“胖和尚他告诉了老人家些什么话?” 侯圣坤含笑说道:“胖大师告诉老朽说,少侠艺出一位武林盖世奇人门下,也是当世誉满寰宇的‘东海幻影客’白大侠的同门小师弟,虽然外号人称‘冷面绝情’,但绝非见危不救之人,何况施毒者又是‘七星宫’恶徒,单冲着这一点,只要找到少侠,说明实情,少侠就必定不会不管。”语声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另外,胖大师还留下了一封信柬,要老朽转交给少侠。” 穆乘风连忙问道:“那信柬在哪里?” 侯圣坤笑笑道:“在老朽的床褥底下。” 侯尧香在旁不由得有点诧异地道:“爹,这些话和信柬的事,女儿怎的一点都不知道?” 侯圣坤淡笑地道:“丫头,难道什么事情,都一定要让你知道不可么?” 说话间,穆乘风已俯身探手由床褥底下,摸出了胖和尚留给他的信柬,拆开来看,信笺上写的是: 鬼王身长一丈,你说他应该叫长人还是丈人?哈哈!你准备请我胖和尚喝酒吧!但千万可别像你师父那样吝啬小气。哈哈哈…… 信末没有具名,画着一个圆胖的光头,正是胖弥勒的标记。 看过信柬,穆乘风明白胖和尚的用心了,这虽然是一番好心,但他却不由眉锋微蹙地深望了侯尧香一眼,默默地将信柬揣入怀内。 侯尧香虽然不知道胖大师信柬上写的是些什么,但从穆乘风的那一眼上,她已经猜想到,可能提到一些与她有关的事情,不然,穆乘风看完信后,为何望她那么一眼?意思是什么? 于是,她立刻美目眨动地,望着穆乘风问道:“相公,那信上写的些什么?” 穆乘风怎好告诉她,心中暗吸了口气,摇头道:“没有什么。” 侯尧香一笑,道:“以妾身猜想,那上面大概提到了一些与妾身有关的什么事情,对不对?”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 他怕侯尧香继续问下去,语声一落即起,目光转望着侯圣坤说道:“照这情形看来,胖和尚的这些安排,老人家是知道的了?” 侯圣坤神情微微一怔,问道:“什么安排?” 穆乘风道:“替老人家解了毒,又点上老人家穴道的事情。” 侯圣坤摇头道:“老朽体内毒性已解,若非少侠说明,根本毫无所知。” 穆乘风星目一凝,道:“老人家这是实话?” 侯圣坤正容说:“当时胖大师曾说老朽所中之毒,他无法能解,只能阻住毒性的蔓延,要解毒,一定非找到少侠不可,于是,他给老朽服下了一颗药丸之后,随即出手封点了老朽的睡穴。”语声微顿了顿,沉思地说道:“如今回想起来,胖大师必是在点了老朽的睡穴之后做的手脚,又以‘禅心指’点上老朽穴道的了。” 穆乘风默然了稍顷,语锋一转,问道:“老人家知道,胖大师留信柬给我的用意么?” 侯圣坤摇头道:“老朽不知,是什么用意?” 穆乘风心念飞转地想了想,说道:“老人家既然不知,那就留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还是先替老人家解开穴道好了。”语声一顿,转向侯尧香说道:“姑娘,胖大师这种禅心指力制穴的解法,必须以内功输入令尊体内,引导令尊体内的内力冲击穴道才能解开,请姑娘立刻派人守护在房外四周,两个时辰之内,不准任何人接近打扰。” 侯尧香玉首轻点了点道:“妾身遵命。” 话落,一拧柳腰,快步出房而去。 申牌时分。 穆乘风又回到了洛阳城内,他仍是那一身打扮。 “聚英楼”是洛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开设在靠近丽景门的西大街上,厨师是当地外号有“第一刀”之称的名厨师。 每天一到晚上,“聚英楼”上绝对不会有一个客人,就是有客人上门也不卖,因为这时候厨房里炉灶上已经封了火,这是规矩,想卖也不能,也无法卖。 可是今儿个却与往常有点不同,厨房里炉灶上虽然和往常一样的已经封了火,但是楼上却有两个客人。 因为这两个客人不但早在未初时刻就来了,而且出手阔绰,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片金叶子的小费,使得所有的店伙计全都精神百倍,眉开眼笑地咧开了嘴。唯恐招待不周,巴结都来不及,哪会得罪这种财神客人。 何况客人又似乎很懂得规矩,先作了说明,他们在这里等朋友,厨房里炉灶尽管封火休息,只要将他们叫的菜准备好,客人一来拿上桌就行了。 客人虽然如此说明,但是由于那一片足有五两重的金叶 子的力量,厨房里仍然留下了一个小炉子没有封,以备必要之需。 这两个客人是何许人? 他们一个是位年约四旬开外的青衫书生;一个则是位二十五六岁的银衣少年。正是“千毒书生”司徒真和“银龙帮”少主易华隆。 穆乘风脚步才跨进“聚英楼”的门,立刻有两名店伙计飞快地抢步迎了上来,哈腰谀笑地问道:“公子爷可是要找朋友?” “嗯!”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他们在么?” 店伙计连连点头道:“在,在,公子快请上楼吧!他两位已经等了您很久了。” 穆乘风说了声“谢谢”,举步上了楼。 “千毒书生”司徒真和易华隆一见穆乘风,立即双双离座躬身行礼。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你们坐。” 说着踏步走过去,在二人当中的主位上坐了下去。 两名店伙计送上了准备好的酒菜,穆乘风立即吩咐道: “麻烦二位了,请下楼去歇着吧!有事我们再招呼二位好了。” 两名店伙计知道客人有话要谈,立即哈腰应“是”,下楼而去。 目视两名伙计下楼去后,穆乘风这才望着易华隆问道:“你们到了好久了?” 易华隆恭敬地答道:“午末时刻到的。” 穆乘风道:“其他的人也都到了么?” 易华隆点头道:“全都到了。” 穆乘风道:“都住在什么地方?” 易华隆道:“东关外迎恩寺内。” 穆乘风道:“西门老化子和化子和尚也都来了么?” 易华隆道:“来了!还有天香谷的四旗令主和‘天香四凤’等人也都来了。”语锋微微一顿,话题一转,问道:“师叔找到那刘百阳没有?”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卓老贼实在够刁滑的,白跑了一趟。” 易华隆道:“可是根本没有刘百阳其人?” 穆乘风道:“那倒不是,而是刘百阳已经死了快三个月了。” 接着,便把挟持俞兆平前往邙山刘百阳的墓地,以及闯入“幽冥鬼府”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易华隆听后不由双眉微蹙地说道:“照这情形看来,短时间内恐怕是很难查出眉目来了。” 穆乘风默然了刹那,道:“如果我猜想的不错,顶多不出一个月,定有眉目。”语锋微顿,接道:“据鬼王侯圣坤告诉我说,四海镖局里有问题,很可能是‘七星宫’属下,是洛阳的一处分支机构。” 司徒真点头接口说道:“这问题,西门老化子也向弟子提说过了,并要弟子转告令主。” 第557章 镖师 穆乘风问道:“老化子现在什么地方?” 司徒真道:“和化子和尚、梁姑娘等人一起,住在南大街嘉宾客栈内。” 易华隆眨眨星目道:“师叔,关于‘四海镖局’的问题,弟子想夜里去探探,师叔认为如何?” 穆乘风想了想道:“进去探探也好,等会儿你回迎恩寺之后,不妨先派几个人到四海镖局附近,去暗中监视着动静,今晚三更时分,你到嘉宾客栈来找我,我和你一起去。” 易华隆恭敬地道:“弟子遵命。” 事情既经决定,穆乘风便伸手端起前面的酒杯,朝二人一举,笑说道:“只顾着谈话,酒菜动都未动,这么多酒菜不吃未免可惜。”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司徒真和易华隆见状,也立即各自举杯饮干,开始了吃喝。 夜,二更正半。 穆乘风和易华隆缓步从容地到了北大街上,在距离四海镖局三十多丈远处的一条巷子口,巷内暗影中闪身走出了一个人,是“八龙”中的第三条龙倪英平,朝穆乘风、易华隆躬身行礼道:“属下拜见掌门人和少主。”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辛苦你了,有什么动静没有?” 倪英平答道:“没有什么动静,只在傍晚时候来了五个人,看样子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你们仍继续监视,如有人往外出,准许你们出手拦截,便宜行事。” 倪英平躬身道:“属下遵命。” 穆乘风摆了摆手,倪英平立即退入巷内暗影中,隐起了身形。 四海镖局的两扇大门紧闭着,穆乘风和易华隆一打手势,双双腾身而起,一东一西,快如闪电地分别落在东西两边厢房的屋脊背后。 整座四海镖局里黑沉沉地、静悄悄地不闻一些声息,看情形,镖局里的人似乎都已经进入了睡乡。 穆乘风凝目,望了望孤立在后院中的那座小楼,相距他和易华隆的伏身之处,还不到十五丈远。 易华隆的轻功造诣,在仙霞岭上穆乘风已经见过,知道和他自己相差有限,不到十五丈的距离难不住他穆乘风,也难不住易华隆,他和易华隆都能中途不需停顿借力,即可一口气直扑上那座小楼。 然而,事实上事情却大有问题。 问题在于诺大一座镖局里,岂能毫无警戒设施,没有一个值更守夜的,这似乎有点不合情理。 对此,穆乘风他更加小心。 万一他和易华隆于扑上那座小楼时,为隐伏在暗中的警戒暗桩发现,因而惊动了镖局里所有的人,势必引起一场激烈的搏战。 虽然,凭他和易华隆一身所学功力,四海镖局里的人绝对奈何不了他们,但是那一来却会打草惊蛇。 他和易华隆来此之前,曾得丐帮洛阳分舵主魏珞告知,据说四海镖局后院中的那座孤立小楼,是任何人不准接近的“禁地”,楼内一定有着什么秘密,是一处值得一探的地方。 四海镖局究竟是不是“七星宫”设在洛阳的一处秘密分支机构,只要能够进入那座小楼,必能有所发现而了解。 穆乘风和易华隆此来目的,即在探查那座小楼,今夜如果打草惊了蛇,以后再想探查便就难了。 因此,穆乘风为了小心起见,他伏身西厢房的屋脊背后,凝目望了望那座小楼之后,立即默运神功查听周围的动静。 易华隆虽是“银龙帮”少主的身份,但是在这位一身所学似乎尤高于乃师“东海幻影客”夫妇的掌门师叔面前,他只是个弟子晚辈,一切自然唯穆乘风马首是瞻。 穆乘风伏身西厢屋脊背后不动,易华隆未得谕令招呼,自是不会随便乱动。 在神功查听之下,穆乘风立刻发觉,他和易华隆已隐身在四海镖局高手的包围中,而且这些隐身暗中的高手,是事先早就埋伏好了的。 既是事先埋伏好了的,那么穆乘风和易华隆腾身进来时,按理,隐身暗中的那些高手,就绝不会竟无一人发现他们。 可是,既然发现了他们,为何还都隐身暗中不动,没有一人现身出面喝问,竟都那么镇定,那么沉得住气? 这是什么原因?…… 最浅易的原因只有两种,一是对方另外有所期待,在等候令谕施行;一是佯装不知用以惑敌,使敌人心理上的戒备自然松弛,乘机暗算。 易华隆一身所学,虽然已尽得“东海幻影客”白云飞真传,但是论所学,连白云飞都尚要略差这位掌门师弟少许,易华隆他比穆乘风自是差得甚多了。 因为所学功力的相差,还没有到达能够查知隐身暗中那些高手的境界,他自然不知,自己已陷身在敌人的埋伏包围之中。 因此他见穆乘风久久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示意,心里不禁有点奇怪,忍不住传音问道:“师叔,可是有什么发现么?” 穆乘风一听易华隆传音相问,立知易华隆的心意,遂将周围的情势传音告诉了易华隆,并嘱咐易华隆不要轻举妄动,同时小心留神提防暗算。 易华隆听后这才明白原因,不由剑眉微蹙,耳传音问道:“那么我们怎么办?” 穆乘风微一沉思,传音说道:“如今我们只有等等看情形再说。” 他传音方落,突然闻听得大街上,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片刻之后,脚步声停住了,似乎就停在四海镖局的大门外面。 蓦地,“砰!”地一声响,那是敲门的声音。 但是,四海镖局那两扇紧闭着的黑漆大门,竟随着那一声暴响霍然大开。 原来大门看似紧闭着,其实里面并未落闩,是以一敲立即应声而开。 门开了,照理,镖局里应该有所动静反应才是,可是奇怪得很,镖局里依然并未有人现身露面,仍是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儿动静。 穆乘风自屋脊背后探首凝目,朝大门口望去,大门外人影绰绰,站立着一群黑衣人,为数约近二十名左右,个个全都是黑巾蒙脸。 这些黑衣人虽然个个黑巾蒙脸,但是由于那居中站立的为首之人身材体型,穆乘风看来极是眼熟,只一眼,他连想也不用多想的,就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因此,穆乘风心中,不禁立即意念飞闪地暗忖道:“他们做什么来了?兴师问罪?……” 他暗忖间,耳畔适时响起易华隆的传音问道:“师叔,您看外面来的那些黑衣蒙脸人,可能会是什么来路?” 穆乘风传声说道:“他们是‘幽冥鬼府’的。” 话落,他心中倏地恍然悟及,隐身暗中的那些高手,对他和易华隆二人侵入为何佯作未见,而不现身喝问的原因。 情况很是明显,“幽冥鬼府”的人今夜之来,四海镖局早已得到了消息,那些个隐身暗中的高手,乃是特为对付“幽冥鬼府”的埋伏。 他暗忖至此,正想传声警告侯尧香小心提防暗算时,侯尧香却已率领属从,当先跨步进入了大门内,由第一殿阎君武继禹扬声发话道:“镖局里的朋友们请听着,老夫等深夜前来打扰,除深致歉意之外,并请原谅事非得已,因有紧要事情特来拜访罗总镖头,请通报罗总镖头出来见面一谈。” 武继禹这几句话说得颇为客气,语调也很平和,不带一丝火药意味。 这是江湖上的礼数,也是所谓“先礼后兵。” 按理,鬼府的人既然已经进了大门,而且已经礼貌地发了话,镖局里应该立刻有动静,有人现身出面答话才是。 可是,一切沉静如故,竟是依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武继禹沉默了刹那,不见有人现身答应,立又扬声说道: “老夫等是有事特来拜访,镖局里的朋友们何以恁地小家子气,不肯现身出来答话?现在老夫再说一遍,请出来一位答话。” 一声嘿嘿阴笑倏起,传自那黑沉沉的大厅之内,开口答了话,但是并未现身,冷冷地说道:“朋友既是有事来拜访,就应该等白天来,不该在这深更半夜里来扰人清梦,而且不该自称‘老夫’,更不该不先自报姓名身份,你们个个黑巾蒙脸,我们怎知你们是些什么人?焉能怪得我们?” 这话不错,是理。 武继禹心中不由微窒,旋即哈哈一笑,道:“朋友好会说话的一张嘴,关于前者,老夫已经致过歉意;后者,老夫年逾花甲,当然可以自称‘老夫’,至于老夫姓名身份,罗总镖头和老夫是熟朋友,他一见老夫自会知道老夫是谁。”语声一顿又起,问道:“朋友是什么人?” 大厅内那人道:“镖局里的人。” 武继禹道:“请问朋友的身份?” 那人道:“镖师。” 武继禹道:“尊姓大名?” 那人道:“潘大山。” 武继禹道:“请潘镖头转报罗总镖头,就说是老友来访。” 潘大山道:“罗总镖头不在。” 武继禹道:“去了何处?” 潘大山道:“出远门去了。” 武继禹道:“什么时候回来?” 潘大山道:“不知道。” 第558章 武断 武继禹道:“如此,就请俞师爷出来一谈好了。” 潘大山道:“俞师爷家中有事,今天一早动身回家去了。” 俞师爷俞兆平真是因为家中有事回家去了么?这问题,武继禹、侯尧香等人心里都非常明白。 自然,伏在屋脊背后的穆乘风心里也明白,潘大山这话,只有一半是实。 那就是俞兆平已经不在四海镖局里,可能是实不假,但绝不是因为家中有事回家去了,为是怕穆乘风和“幽冥鬼府”的人找他,要他的命,避开了。 武继禹略一沉默,嘿嘿一笑道:“老夫要找的人竟然一个都不在,看来老夫来得实在不是时候,也太不巧了!”语锋一顿又起,接道:“老夫请问,眼下这里由什么人做主负责?” 潘大山道:“负责的人负责。” 武继禹问道:“他尊姓大名?” 潘大山道:“你和他素昧平生,陌不相识,无须知道他的姓名。” 武继禹说道:“既如此,那就麻烦你潘镖头请他出来一谈,如何?” 潘大山道:“不必了!你有什么事要谈的,和我谈也是一样。” 武继禹道:“潘镖头能够做得了主?” 潘大山道:“能够做主的自然做得了主。” 武继禹道:“你这话的意思,可是要看是什么事情才能决定?” 潘大山道:“不错!事实上就是罗总镖头亲自和朋友对面,他也会这么回答朋友。” “哦!”武继禹道:“这么说,四海镖局必是另有主人,罗总镖头他只是名义上的主人,所以凡事他不能全权做主,对不对?” 潘大山道:“错了!朋友你应该明白,罗总镖头虽然确是四海镖局的真正主人,但是俗话有云‘独木不成林’,光凭罗总镖头一个人,焉能支持得了这座四海镖局,还得要靠大家的力量帮忙,所以有些事情,在未弄明白利害轻重之前,他怎好独断独行的做主。” 这话,说的倒也是道理,也是实情。 武继禹默然了刹那,道:“照此看来,老夫只好和你潘镖头谈谈了!” 潘大山嘿嘿一笑道:“这就随你朋友自己了,你如果认为我不是你此来的对象,不想谈,我自是不能勉强你。” 武继禹道:“你潘镖头这么一说,老夫纵然不想谈,也不得不和你谈谈了。”语声一顿即起,道:“现在请你现身,出来和老夫见见吧!” 潘大山道:“我认为这没有必要,你有什么要谈的只管说好了,反正我又不是听不到。” 武继禹道:“你怕什么?” 潘大山阴声一笑道:“朋友,你想想看,在江湖上混饭吃,刀口舔血的人,会有什么好怕的?” 武继禹道:“那你为何不敢现身,出来和老夫见见?” 潘大山道:“不是不敢,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我懒得动。” 武继禹道:“你真是懒得动么?” 潘大山冷哼了一声道:“我这个人,生平最大的缺点就是个‘懒’字。” 武继禹道:“潘镖头,老夫可要奉劝你,江湖生涯,千万懒不得,那会很容易吃亏的。” “谢谢朋友的劝告。”潘大山道:“奈何我已经懒成了习惯,想改也改不掉,有什么办法。” 武继禹轻声一笑道:“这话说的也是,凡事绝不能成为习惯,一成了习惯,要想改过来就十分不容易,很难了。”语锋一顿又起,道:“潘镖头,当你遇上强敌必须动手,难道也懒得动,很懒么?” 潘大山道:“那情形不同,那是要命的事情,怎么能懒。” 武继禹声调倏然沉冷地道:“如此,老夫现在就想要你的命,你出来吧!” 潘大山突然一声哈哈道:“朋友想要我的命,我无任欢迎,正好让我消消懒劲,活动活动筋骨。不过,眼下我躺在大厅里的躺椅上,正是感觉得好舒服的时候,要我出去,那就得要看朋友你有没有办法了。” 武继禹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是要老夫进去请你出来了?” 潘大山倏又一声哈哈,道:“欢迎欢迎,不过就凭朋友你请不请得动我,还得要看朋友你行不,有没有那份能耐呢?” 武继禹身为“幽冥鬼府”十殿阎君之首,一身所学功力,火候造诣,皆是一流中之一流。 他一听潘大山这等口气,心中不由顿时怒气上冲,嘿嘿一声冷笑,道:“如此,老夫就试试看。” 话落,脚下一迈步,便要朝大厅内走去。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侯尧香,此时突然出声拦阻地说道:“武叔且慢!” 武继禹脚步一停,静立不动。 侯尧香朝着大厅扬声说道:“厅内朋友,你究竟是什么人?” 潘大山道:“朋友适才难道没有听清楚么?我名叫潘大山,是本镖局的镖师。” 侯尧香道:“潘朋友真是镖师?” 潘大山道:“这难道还会有假,难道会是冒充的不成?” 侯尧香冷哼一声道:“你也许没有冒充,不过,一个小小的镖师,也绝不是你真正的身份。” 潘大山心中暗暗一震,道:“如此,我请问,朋友认为什么才是我真正的身份?” 侯尧香冷冷地道:“什么才是你真正的身份,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何必装糊涂问我。”语声一顿即起,又道:“潘朋友,真人面前何必徒说假话,现在请叫那些埋伏在四周暗处的人都现身出来吧!别让他们尽在那里躲着,连大气也不敢喘的活受罪了!” 这番话实在够惊人的,“十殿阎君”等人听得心头全都不禁倏然一惊,一个个立时双目暴睁如电,向四周暗影里扫视。 自然,结果他们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因为“十殿阎君”等人,一个个虽然都是内功精深,夜能视物的武林高手,但是,“夜能视物”并不是没有范围的,以他们的内功修为,运足目力,只能看到三五丈范围之内的事物。 如是远出三五丈以外,那就超过了他们的目力范围,看不到了。 侯尧香的一身功力所学虽然不俗,但是“十殿阎君”等人都很清楚,在内功修为上,她绝对高不过他们的。 然而,这四周暗中埋伏得有人,以“十殿阎君”等人的功力既然都未能发觉,侯尧香又是怎么发觉的呢?难道是侯尧香的内功竟突然精进,视力竟超过了“十殿阎君”等人不成?…… 当然不是。 原来是穆乘风在武继禹和潘大山二人谈话对答之际,将这周围埋伏的情势,传音告诉了侯尧香,同时指点了应付潘大山等人的方法,并要侯尧香尽力牵制潘大山等人,好让他一探那座小楼内的秘密。 潘大山隐身大厅内,虽然早知来的这些黑衣蒙面人是“幽冥鬼府”的高手,也猜知和他交谈答话的人,必然是“十殿阎君”中的人物。 虽然,潘大山深知“十殿阎君”个个武学功力精深,为当今武林一流中之一流,没有一个不是难斗的人物,但是,由于他早已获得“幽冥鬼府”今夜来袭的消息,早在四周埋伏了十多名高手,作了妥善的布置,是以,他心中有恃无恐。 侯尧香话音一落,在“十殿阎君”等人个个双目暴睁如电地扫视中,潘大山心中也不禁暗暗一震,旋即嘿嘿一笑道:“朋友高明!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我这四周埋伏得有人,那就最好不过,现在你们请仔细听着。”语锋一顿,声调沉稳地接着说道:“眼下这座四海镖局已形如龙潭虎穴,你们也只有两条路好走。” 侯尧香冷冷地道:“哪两条路?” 潘大山嘿嘿一声阴笑,没有答话。 侯尧香道:“潘朋友为什么不答话?” 潘大山道:“这何必要我答话,是哪两条路,朋友用点脑筋想想就明白了。” 侯尧香道:“潘朋友说的虽然是,奈何我却不愿用脑筋多想,还是麻烦你潘朋友直说出来吧!” 潘大山道:“朋友既是这么说,那我就告诉朋友也无不可,一条是活路,一条是死路。” “哦!”侯尧香道:“我请问,活路怎样?” 潘大山道:“活路是束手就缚。” 侯尧香道:“死路呢?” 潘大山语调沉冷地道:“自绝。” 侯尧香道:“我不愿自绝呢?” 潘大山道:“那可由不得你。” 侯尧香道:“必须由你么?” 潘大山嘿嘿一笑道:“不错!以目下的情势,事实上你们都非得由我不可。” 侯尧香轻声淡笑了笑,道:“潘朋友,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么?” 潘大山道:“没有!” 侯尧香道:“潘朋友,路是人走出来,这话你可懂?” 潘大山冷冷地道:“路虽然是人走出来的,可是四海镖局内只有这两条路,你们自进入大门以后,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侯尧香倏然扬声哈哈一笑,道:“潘朋友,你这话未免太武断、太狂妄了吧?” 潘大山道:“我这话是不是太武断、太狂妄了,到时你就知道了。” 侯尧香道:“可是就凭着埋伏在四周暗处的那些高手?” 第559章 主人 潘大山道:“那只是一部分。” 侯尧香道:“另一部分是什么?” 潘大山阴声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侯尧香讥讽地道:“你不敢说么?” 潘大山道:“你不必激我,激我也没有用。” 侯尧香语锋忽地一变,问道:“潘朋友,你知道我是谁么?” 潘大山嘿嘿一笑道:“我要是不知,就不会和你交谈这么久了。” 侯尧香道:“潘朋友也知道,我们此来是什么目的么?” 潘大山道:“找罗德威、俞兆平是假,想看看此地的真实情况是真,对不对?” 侯尧香道:“这么说.此地四面埋伏下十多名高手,还有那另一部分安排布置,全是为我们的了?” 潘大山道:“不错!鬼府‘十殿阎君’个个所学功力不俗,这股力量够大的,比当今武林五大家之首的‘擎天宫’的实力只强不弱,与‘天香谷’在伯仲之间,我自然不敢轻视,不得不预为安排,做必胜的布署。” 侯尧香淡淡地道:“听你的口气,对当今武林五大家的实力,倒是知之颇深了?” 潘大山道:“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侯尧香心念微微一动,道:“潘朋友,我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夜来此的?” 潘大山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必要知道了。” 侯尧香道:“也是天机不可泄露么?” 潘大山道:“这倒不是什么不可泄露的天机。” 侯尧香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潘大山道:“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要是明白了原因,你必然会又气又怒又恨,而且还会大费心神,大伤脑筋。” 侯尧香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衷心希望你告诉我。” 潘大山沉默了刹那,道:“你既是衷心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语声一顿又起,接道:“是你鬼府属下把消息通知了我。” 侯尧香心中虽然早已猜到鬼府中可能出了叛徒,不然对方绝不会知道自己等人今夜来此的行动,而有所准备,先作了布置埋伏,但是闻听潘大山此言,芳心仍不禁猛然一震,接道:“他是谁?” 潘大山阴声一笑,道:“抱歉,这是秘密,我不能奉告。” 语锋一顿,声调倏地一沉,喝问道:“你考虑好了没有?两条路,你选哪一条?” 侯尧香道:“早考虑好了,我选了我自己的一条。” 潘大山道:“你自己是怎样的一条?” 侯尧香道:“请你潘朋友现身出来和我放手一战。” 潘大山道:“我胜了,你们鬼府可是听我的?” 侯尧香道:“潘朋友,你这条件提得太早了些。” 潘大山道:“你不敢答应么?” 侯尧香道:“不是不敢,而是因为另有原因不能答应。” 潘大山道:“另有什么原因?” 侯尧香语调沉冷地道:“潘朋友,别尽是躲在厅内徒说废话了,请现身出来面对面地谈谈吧!” 潘大山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立刻现身出来,和你放手一搏胜负。” 侯尧香冷哼一声道:“你要是再不现身出来,可就休怪我不客气,用强逼你出来了。” 潘大山道:“你办得到么?” 侯尧香冷冷地道:“潘朋友,你看清楚我们站立的地方么?” 潘大山嘿嘿一笑,道:“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目力范围之内,看得十分清楚。” 侯尧香道:“如此甚好。”话锋一顿,倏然沉声说道:“四功曹听令。” 随着话声立有四名黑衣蒙面人跨前两步,一齐躬身说道:“属下敬候令谕。” 侯尧香道:“你们把那东西准备好,听令施放。” “四功曹”同声应“是”,各自腰下悬挂着的革囊内,取出一个五寸许长的圆形铁筒,托在手中,面对大厅凝神岳立。 潘大山看得心头不禁倏然一凛,暗忖道:“那难道是昔年……” 他暗忖未已,侯尧香已扬声说道:“潘朋友,你看见了没有?” 潘大山道:“看见了怎样?” 侯尧香问道:“你知道那四支铁筒是什么东西么?” 潘大山道:“可是那昔年称毒称绝武林的‘磷火追魂筒’?” 侯尧香轻声一笑,道:“不错!你见闻不差,它正是那着物燃烧,一发之下,大罗神仙也难逃劫数的东西。” 潘大山道:“你要用它迫使我现身?” 侯尧香道:“还有隐身四面暗处的那些埋伏,也都必须现身出来。” 潘大山道:“不现身,你便要下令施放‘磷火追魂筒’么?” 侯尧香冷哼一声道:“这已经是明摆在眼前的事情,何必作此多余之问。” 潘大山嘿嘿一笑道:“使用那么霸道的东西,你不觉得太歹毒有伤天和么?” 侯尧香冷冷地道:“这‘磷火追魂筒’虽然歹毒绝伦,得要看对什么人使用它。”语声一顿即起,沉声说道:“从现在起,我给你十数的考虑时间,十数一过,你再不现身出来,我就立刻下令施放。” 话落,抬手示意地朝武继禹抬了抬手,武继禹立即扬声数道:“一……二……三……四……” 这一边,在武继禹的震声一数中,气氛一数比一数紧张,一数比一数扣人心弦。 情势明显,十数声落,除非潘大山即时现身,否则这座四海镖局,在四支“磷火追魂筒”齐放之下,立刻会变成一片火海。 另一边,穆乘风已射身快逾闪电般地,扑上了后院中那座小楼的楼顶。 小楼内,黑漆漆的.和以前一样,没有点灯,楼窗也是紧紧地关闭着。 穆乘风伏身楼顶上,他日力既无透视屋瓦之能,自是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只好凝神屏息查听里面的动静,是不是有人之后再说。 在以耳代目地凝视查听之下,他立刻发觉里面有人,而且人数最少在五个以上。 突然,他听到楼内传出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脚步声响,接着是一个低沉含威的声音问道:“前面的情形怎样了?” 另一个声音答道:“潘大山和暗处的埋伏,都被迫现身露了面。” 低沉的声音道:“潘大山怎地那么没有用。” 另一个声音道:“这实在难怪潘大山,鬼府的‘四功曹’全都手持‘磷火追魂筒’待令施放,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哦!”低沉的声音话锋一变。问道:“先进来的那两个,还在原处没有动静么?” 另一个声音答道:“那个白衣的没有动,西厢房屋上那个黑衣的已经不在原处了。” 低沉的声音道:“去了何处?” 另一个声音道:“往后院来了,现在可能……” 低沉的声音道:“现在可能怎样,别吞吞吐吐的,说!” 另一个声音略一迟疑.道:“义父,孩儿说得不对,你可别生气。” 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不生气.你只管说好了。” 原来楼内对答的二人是“义父子”,但是,这一对“义父子”是何许人呢?…… 穆乘风心里在暗想,他觉得那个“义子”的声音。听来似乎耳熟得很。 他心底微一凝神沉思,立刻想起了这十分耳熟的声音,正是“追魂堡”的少堡主,那个外号“追魂公子”的罗天宏。 不错,这个自称“孩儿”的正是罗天宏,也是“黑白”双帝中的“黑帝”。 穆乘风沉思中,罗天宏已答话说道:“现在可能已经伏身在楼顶上。” 低沉的声音忽然轻声一笑,道:“哈哈,你果然比以前进步多了,不错!这一个早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伏身在楼顶上了。” 穆乘风听得心头不由微微一惊,暗忖道:“我行动那么的小心,竟仍然未能瞒过对方的听觉,可见这被称作‘义父’之人,实在是个……” 他暗忖未已,楼内那低沉的声音已突然扬声说道:“朋友,你的行迹已经败露,请下来一会吧!” 一阵“轧轧”之声响处,距离穆乘风身旁尺许的地方,现出一个两尺左右像“天窗”般的方洞。 对方既然已经打开了楼顶的“天窗”,发了话,穆乘风他自是不能再伏着不动不答话。 于是,他立即长身站起,朗声一笑道:“阁下好灵敏的听力。” 他虽然长身站起,朗声接了话,但并未立刻冒失进入楼内。 当然,以他的一身所学功力和豪气傲骨,他并不是惧怕什么,他只是必须先看看楼内的情形和都是些什么人。 星目如电地一扫之下,他已经看清楚了,楼内一共有六个人,一个坐着,五个站着。 坐着的是个身穿黄袍的黄巾蒙面人,站着的是四个身形魁梧高大黑衣人,另一个则是个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正是罗天宏。 穆乘风方自看清楚楼内的情形,那黄袍人已哈哈一笑道: “多谢朋友夸奖,朋友好高好俊的轻功,也错非是老夫,换个人只怕根本无法知道,朋友已经到了楼顶上呢!”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阁下过奖了!”语声一顿即起,问道:“阁下何人?” 黄袍人道:“老夫就是本楼的主人。” 第560章 答应 穆乘风道:“请问尊姓大名?” 黄袍人道:“老夫姓雷名耀光,朋友你呢?” 穆乘风道:“穆乘风。” 雷耀光忽又哈哈一笑,道:“穆乘风,老夫早就猜料到可能是你了。”语锋一顿,问道:“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白衣人,他可是易华隆?” 穆乘风道:“不错!” 雷耀光道:“听说你是‘东海幻影客’白云飞的掌门师弟,是么?” 穆乘风道:“此说一点不假。” 雷耀光道:“老夫请问师承?” 穆乘风道:“阁下原谅,目前未便奉告。” 雷耀光话锋一转,道:“穆乘风,‘银龙帮’的一众属下高手,也都来了此地没有?” 穆乘风道:“都来了。” 雷耀光道:“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道:“外面,这个四海镖局的周围。” 雷耀光心神不禁暗暗一震!道:“这么说,四海镖局的四面已被包围了?” 穆乘风道:“包围虽说不上,只不过是如果有人想往外去,恐怕很困难。” 雷耀光嘿嘿一笑,话锋倏又一转,道:“穆乘风,你怎么不下来?” 穆乘风道:“我认为没有必要,也不想下去。” 雷耀光道:“你怕什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虽然并不怕什么,但是却不能不小心你们的鬼蜮伎俩。” 雷耀光道:“穆乘风,你太小心多虑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为人凡事多小心些总比不小心的好,对不对?” 雷耀光轻声一笑道:“你下来好了,老夫保证绝对无人对你使用什么不登大雅之堂的玩艺儿。” 穆乘风道:“你凭什么保证?” 雷耀光道:“以老夫的身份保证。” 穆乘风心念一动,道:“如此我请问阁下的身份?” 雷耀光道:“本楼主人的身份。” 穆乘风淡淡地道:“对不起,这身份不够。” 雷耀光道:“你要什么样的身份才够。” 穆乘风道:“阁下如果是‘七星宫主’的身份,便就够了。” 雷耀光哈哈一声大笑,道:“穆乘风,你的心智实在高明,难怪卓重山他会落入你的手里。” 这语气很明显,他已经承认了他是“七星宫主”的身份。 但是,穆乘风却紧接着问道:“阁下真是‘七星宫主’?” 雷耀光道:“不错!老夫正是如假包换的‘七星宫’主人,穆乘风你放心下来吧!” 穆乘风没再说话,略一犹豫,飘身自那“天窗”般方洞泻落楼内。 他身形一落,雷耀光立即抬手作了个肃客之势,说道:“请坐!” 穆乘风没有客套,跨步在雷耀光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 坐定,雷耀光目光深望了穆乘风手里的蛟皮长袋一眼,问道:“你那蛟皮长袋中是兵刃么?”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是一柄长剑。” 雷耀光道:“俗话有云‘高士名剑,相得益彰’,听说你一身所学功力两皆高绝,蛟皮长袋中的长剑,定必是一柄神兵宝刃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那只是阁下的猜想,其实它只是柄极普通的凡铁。” 雷耀光道:“请予赐借一观,如何?”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少时阁下自能见到它,何必急于此刻。” 雷耀光乃当世枭雄之才,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他怎会听不出来,于是,他嘿嘿一笑,道:“你这话说的是,少时你我如果言不投机,只要一动上手,自能见到它是怎样的一柄名剑。”语声微顿,话题一改,说道:“听卓重山说你要找老夫一谈,是么?” 穆乘风道:“不错,我有些事情要请教。” 雷耀光道:“现在你已经见着老夫了,是些什么事情?只要是老夫知道的,老夫定当尽量回答你,让你满意,如何?” 穆乘风抬手抱拳一拱,道:“我先谢谢了。” 雷耀光微一摆手道:“毋庸言谢,你请发问吧!” 穆乘风目光一瞥默立在两旁的罗天宏和四名黑衣人,道:“可否请贵属暂行退避一下?” 雷耀光摇头道:“不必!他五人一个是老夫义子,四人是老夫的随身侍卫。” 穆乘风略一沉思,道:“我请问,‘黑豹无敌令’牌的主人是谁?” 雷耀光毫不迟疑地答道:“他复姓东方双名旭阳。” 穆乘风道:“他现在何处?” 雷耀光道:“死了。” 穆乘风道:“什么时候死的?” 雷耀光道:“五年以前。” 穆乘风道:“是怎么死的?” 雷耀光道:“为老夫所杀。” 穆乘风道:“阁下为何杀他?” 雷耀光道:“不听老夫令谕,对老夫不忠。” 穆乘风星目倏地一凝,道:“阁下这话实在?” 雷耀光道:“这种杀人的事情,若非事实,老夫焉有自承之理。” 穆乘风微一沉思道:“这么说来,‘银龙帮’易老帮主和‘寒玉先生’之仇都无法可报了。” 雷耀光道:“俗话说得好,‘人死不记仇’,又言‘人死恩了仇消’,东方旭阳已死,就是有天大仇恨也该随之消失,只好算了!”语锋一顿,忽然注目问道:“你和‘寒玉先生’是什么渊源关系?” 穆乘风道:“世交渊源。”话题倏地一变,接道:“请问阁下师承?” 雷耀光道:“老夫师承一位无名老人。” 穆乘风心念电转地眨了眨星目,问道:“你想不想我释放卓重山?” 雷耀光道:“你愿意放他?” 穆乘风淡淡地道:“我愿不愿意放他,这问题不在我,在你。” 雷耀光道:“这话怎么说?” 穆乘风正容说道:“你如果想我放他,你可以和我各凭所学,放手一搏胜负。” 雷耀光道:“老夫胜了,你便放他?” “不错!”穆乘风点头道:“同时奉还贵宫的那枚‘七星玉令’。” 雷耀光道:“你胜有何条件?” 穆乘风道:“没有条件。” 这话,很出人意外,雷耀光听得不禁愕然一怔,凝目问道:“你没有条件?” 穆乘风轻声一“嗯”,道:“不错!任何条件也没有。” 雷耀光双目闪动地道:“穆乘风,你实在令人莫测高深得很。”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这并不是我如何的令人莫测高深,而是我倘若侥幸胜了,那就什么条件也用不着了,这话你明白不?” 雷耀光若不是极富心智,焉能称之为当世“枭雄”之才,穆乘风这“什么条件也用不着”之言是什么意思,他哪有不明白的,心神不由暗暗一震,道:“穆乘风,你确实高明厉害。” 穆乘风道:“这也不是我高明厉害,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说的是事实而已。” 雷耀光嘿嘿一笑,道:“你说的虽是事实,但是这事实,老夫太吃亏了。”穆乘风道:“你吃什么亏了,我向你提出条件了么?” 雷耀光道:“你虽然没有条件,可是却比有条件更厉害。” 穆乘风星目一眨,道:“你可是要我提个条件?” 雷耀光摇头道:“那倒不必,你提不提条件都是一样,反正老夫如果落了败,想不听你的也不行,对不对?”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要……” 雷耀光道:“老夫不愿太吃亏,要另外附加上点条件。” 穆乘风道:“你想附加上什么条件?可是要我项上的这颗六阳魁首?” 雷耀光道:“没有那么严重,而且那对老夫也毫无益处。”声调一落又起,道:“老夫要你和易华隆率领‘银龙帮’所属,全部归顺老夫‘七星宫’。”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想我会答应你这种条件?” 雷耀光道:“你不答应,你我的一场搏战便作罢论。” 穆乘风道:“你想那能由你?” 雷耀光轻声一笑,道:“穆乘风,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老夫如果不想和你动手,以眼下这楼上的情势,你想不由老夫也是不行,而且激恼了老夫,你就难走出这座楼去。”语锋微顿,干咳了一声,又道:“不过,那不是老夫的本意,尤其是对你穆乘风,老夫很爱你那股冷傲的气质,非到迫不得已,老夫实在不愿意那么做。” 穆乘风明白,这确是实情,雷耀光等六人,除了罗天宏是最弱的一个不堪一击外,雷耀光和其随身侍卫,都是功力精深高绝的内家高手,自己孤身一人,以一对六,自己实无必胜的把握。 他心底意念飞转地想了想,道:“阁下,我可以答应你,但只限我一个人,对易华隆和‘银龙帮’属下,我既未便答应,也无能为力。” 雷耀光忽地哈哈一笑,道:“穆乘风,你太自谦了,易华隆师承‘东海幻影客’门下,你是他的掌门师叔,你答应了的事情,难道他还敢不听令谕?”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你这话虽不错,但是万一他不听呢?” 雷耀光微一沉思道:“万一不听,那就与你无关。” “好!”穆乘风一点头道:“我答应你了。” 雷耀光道:“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一言如山似鼎,不得反悔!” 第561章 骑虎 穆乘风两道浓眉一轩,震声说道:“我穆乘风顶天立地,岂是那等出尔反尔之人。” 雷耀光倏地哈哈一声大笑,笑罢,目光立即一凝,问道:“你想我们该在什么地方动手?” 穆乘风冷冷地道:“随你,客随主便。” 雷耀光道:“就在这楼内如何?” 穆乘风道:“我无所谓,只要你认为适合,我没有意见。” 雷耀光双目凝注地问道:“你精于近搏么?” 穆乘风心中暗暗一动,道:“恰恰相反,我精于远战,远战可以闪展腾挪,大刀阔斧地全力施为,不受环境的拘束限制。” 雷耀光道:“既如此,为了表示公平,老夫虽然精擅于近搏,也舍弃而陪你作远战之搏,让你全力施为,尽展所长。” 这话,好动听,好大方。 然而,雷耀光这是真大方么?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天知道了。 穆乘风神情淡漠地道:“如此,阁下岂不是又吃亏了么?” 雷耀光嘿嘿一笑道:“老夫舍长取短,虽然有点吃亏,但是如果尽占便宜一点亏都不能吃,何能令你心服口服?” 穆乘风心底不禁暗暗地笑了,这原是他使用的一着欲擒故纵的妙着。 以穆乘风那一身所学高绝罕世的功力身手而言,近搏远战虽然都是一样,但是因为穆乘风此搏的目的是要摸出雷耀光的师承出身,而近搏全凭轻灵快捷小巧的功夫,胜负往往取决于个人的机变,两个功力所学若所差有限的人近搏,落败的并不一定就是所学功力不如对方,比对方差。 换句话说,穆乘风要想摸出雷耀光的师承出身,只有在大刀阔斧尽展所长的搏战情形下,才能逼出雷耀光的真实功夫,师门绝艺来。 因此,他心底虽然暗笑了,但是脸色神情却依旧冷漠如故地,淡淡地说道:“如此,以阁下看,在何处动手比较适合?” 雷耀光道:“后院外地方颇为宽大,你认为怎样?” 穆乘风一点头道:“好!阁下请。” 楼外,前院中鏖战正激。 侯尧香对潘大山,“十殿阎君”对那些个自暗处现身出来的黑衣蒙面人。 这些黑衣蒙面人不知是何出身,个个功力深湛,身手高绝,“十殿阎君”与他们相搏,竟是旗鼓相当,一时间很难分出高下。 那是一个群斗场面,战况十分激烈惊人,鬼府的人没有一个闲着,全都有着一个势均力敌的敌手。 只有易华隆仍旧伏在东厢房的屋脊后没有动,但是,他两只星目却灼灼地注视着下面的战况,只要鬼府的人一有危险,他便立刻出手解救。 后院中,穆乘风和雷耀光二人相距丈余,对面岳然峙立,四侍卫和罗天宏则并肩站立在三丈以外。 穆乘风心中暗吸了口气,冷声说道:“阁下,你我既然即将相搏决定一切,何必还让别人拼命,你可以下令前院里的潘大山他们歇息了。” 雷耀光冷声一笑,道:“你说的是,他们拼命的结果,既于事毫无补益,也解决不了问题。”语锋一顿,转对三丈以外的四侍卫沉声说道:“龙侍传令潘大山停战,立刻到后院中来。” 被称做“龙侍”的一名黑衣人,口中应了一声,立时腾身屋顶上,朝前院中沉声传令说道:“奉大帝令旨,潘将军与所属,立刻停战到后院中来待命。” 原来雷耀光就是前者“黑白”双帝口中所称的“大帝”至此,“大帝”之谜终于揭开了。 “龙侍”话音一落,穆乘风也立即扬声,对东厢房屋上的易华隆说道:“华隆,我和七星宫主已订下搏约,你和鬼府的人也都来后院中观战吧!” 刹那之后,易华隆和鬼府的人,潘大山和一众属下高手,全都进入了后院,双方分东西两边站立。 穆乘风星目凝注着雷耀光,语调平静如水地说道:“阁下,我们可以开始了,请亮兵刃出招!” 雷耀光冷哼了一声,探手撩起衣襟,缓缓掣出了一柄宽不盈寸,却长达四尺有余,冷气森森,寒光闪灼耀眼的缅刀。 穆乘风双目不禁异采飞闪,脱口赞道:“好刀!” 雷耀光轻声一笑,道:“它可能好不过你蛟皮长袋中的那柄剑,请亮剑。” 穆乘风淡淡地道:“还不到时候,请出招。” 雷耀光心中不由勃然大怒,喝道:“穆乘风,你好狂!” 穆乘风神色冷漠地道:“我生性如此,对谁都是一样,对阁下自是也不会例外。” 雷耀光心中怒气微敛,道:“你可要先看看老夫的刀势,够不够你亮剑的资格?” 穆乘风道:“可以这么说,我自踏入江湖以来,尚未遇过一个让我亮剑的高手。” 雷耀光冷声嘿嘿一笑,道:“好!既是如此,老夫就不和你徒手作虚套客气了,你小心接招。” 话落,振腕抖刀,寒光暴闪,刀尖直取穆乘风颚下咽喉部位。 这一刀,看似取的是咽喉部位,其实穆乘风胸前五处大穴,全在这一刀的刀气笼罩之下。穆乘风一见这等刀势,双目不由异采飞闪,朗声哈哈一笑,道:“好一招‘一枝五梅’,只可惜火候只有八成,还未练到无懈可击的境界。” 话声中,身形已飞快地后退了八尺。 雷耀光原本因为穆乘风狂傲气人,想于出手一招之内,就迫使穆乘风亮出剑来,是以才一出手就施展了师门绝学。 穆乘风一口说出招名,并且还说出他这一招的功力火候,心中不禁微微一怔,惊愕地收刀问道:“穆乘风,你识得老夫的刀招?” 穆乘风淡淡地道:“岂只识得,而且十分熟悉。” 雷耀光倏然沉声喝道:“穆乘风,你究竟师承何人?快点实话实说,老夫或可恩施格外,饶你一条生路。” 穆乘风冷声一笑,没有接话,却抬手缓缓掣出了蛟皮长袋中的“寒木神剑”,星目神光电射地逼视着雷耀光,语调冷凝如冰地说道:“我师承何人,你知道了么?” 一见“寒木神剑”,雷耀光心头不禁一阵狂震,脚下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语声有点窒涩地说道:“你……你是老鬼的传人!” 穆乘风倏闪威凌地沉喝道:“雷耀光,你还敢对恩师他老人家不敬!” 雷耀光嘿嘿一笑道:“这岂能怪我不敬,我已经被逐出门墙,不是他的弟子。” 穆乘风忽然轻声一叹,道:“二师兄,恩师当年虽然将你逐出门墙,但是老人家的内心还是很爱你的,要不然,焉有不追回你的一身功力之理。” 雷耀光冷冷道:“那只是他一时的恻隐之心。” 穆乘风正容说道:“你错了!二师兄,那不是恩师一时的恻隐之心,而是老人家特意为你留下的一颗希望之心,老人家是希望你能改过从善,凭着一身所学在武林中能有所建树,造福江湖,将功赎罪,十年之后重返师门。” 雷耀光冷声一笑道:“说得可真好听,他既有这种心意,当时为何不予明说?” 穆乘风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家的个性脾气,这种话,老人家怎会明说?”雷耀光冷哼一声道:“他不明说也罢,可是他却不该派楚……” “楚”宇出口,心中倏然有所警觉地话锋一顿,闭口不言,没有接说下去。 穆乘风星目寒煞一闪,接口问道:“楚什么?怎么不接说下去?” 雷耀光轻声吁叹了口气,道:“算了,过去的事情说起来徒伤感情,不说也罢!” 穆乘风正容说道:“二师兄,这话,你错了。” 雷耀光道:“我这话怎么错了?” 穆乘风道:“有些事情说起来虽然难免要伤感情,但是说出来却要比搁在心里好得多,对不对?” 雷耀光道:“师弟这话虽然不错,可是……” 穆乘风道:“可是怎样?二师兄,把事情说出来吧!别搁在心里了。” 雷耀光没有开口接话,他沉默着,似乎在考虑。 穆乘风目光凝望着他,也没有开口,在静静地等待着。 一股窒闷人的沉默,持续了约莫有一刻功夫之久,雷耀光仍是没有开口说话。 穆乘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二师兄,为何还不说出来?” 雷耀光微一犹豫,道:“师弟,我想你大概已经明白是什么事情了,何必还要我说。” 穆乘风道:“我只是猜想可能,但衷心却希望不是,二师兄,三师兄真是你杀害的么?” 雷耀光微一点头道:“师弟,我是骑虎难下。” 够了,有这句话尽够了! 蓦地,一阵衣袂破空风响,电射泻落十多条人影。 当先二人是一对青衣中年夫妇,正是那威誉满寰宇的“东海幻影客”白云飞和“素心仙子”葛婉玫。 紧随着二人身后的,则是化子和尚和丐帮长老西门维正,“千毒书生”司徒真,“天香谷”的“四旗令主”和“天香四凤”,“银龙帮”的高手“右神叟”和“四大护法”及“八龙”中的四条龙。 第562章 归隐 白云飞身形一落,穆乘风立即说道:“大师兄来了,二师兄请先见过大师兄和师嫂再说。” 雷耀光似乎很听话,立即朝白云飞夫妇躬身一揖,说道:“小弟雷耀光拜见大师兄和大师嫂。” 白云飞夫妇双双还了一礼,道:“雷师弟请少礼。” 接着,白云飞目光转望着穆乘风道:“师弟,事情如何?是他么?” 穆乘风点头道:“是他,他已经承认了!” 白云飞目光有如冷电一闪,瞥视了雷耀光一眼,问道:“师弟打算怎样处置他?” 穆乘风道:“小弟请师兄指示。” 白云飞微微一笑道:“师弟无须客气,此事你不但奉有恩师老人家的面谕,且是本门掌门,你有权处置他,也理应由你决定。” 穆乘风默然沉思了刹那,双目倏然凝视着雷耀光说道:“二师兄,现在我有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是低头认罪,让我封住你的穴道,带你去见恩师听凭老人家处置;一是放手和我一搏,你可作慎重考虑。” 雷耀光默然想了想,道:“十师弟,你我适才所订之搏约,还有效没有?” 穆乘风星目寒芒一闪,道:“你想维持原约?” 雷耀光道:“师弟总该还记得,那句‘顶天立地’的俗语吧?” 穆乘风双眉一扬又垂,道:“这么说,你是打算选择放手和我一搏的一途了?” 雷耀光道:“不是打算,而是已经决定。” 穆乘风道:“二师兄既已决定,那么我就回答二师兄,那搏约仍然有效。不过,我却要先向二师兄声明,为恩师老人家的命谕,为三师兄泉下英灵,也为整个武林,一动上手,我剑下可是绝不留情,二师兄如要改选前者,随我去见恩师,听老人家的处置,此刻还来得及。” 雷耀光冷冷地道:“师弟不必多说了,我纵然血溅当场,也不会更改已作的决定!” 穆乘风双目寒煞飞闪地道:“二师兄既如此说,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请发招吧!” 雷耀光没有再开口,缓缓举起了右手的缅刀,目光如电地射视着穆乘风。 他虽然尚未发招,但长刀斜举,刀气却已笼罩着穆乘风的全身要害大穴。 在场旁观的“东海幻影客”等双方众人,所学功力,几乎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一流中的一流人物,他们目睹雷耀光这种斜举的刀势,心中全都不由暗暗一颤,知道这场搏战将是一场武林罕见,惊天动地的生死之搏,师兄弟二人必有一人溅血横尸当场。 雷耀光手中缅刀虽已斜举,蓄势待发,可是,穆乘风却只左手握着剑鞘,平横胸前,“寒木神剑”仍未出鞘。他身形如山峙立,脸色冷凝如冰,一双星目神光奕奕,隐隐露射着一股紫芒。蓦地,雷耀光一声大喝,寒光暴闪,挥刀直朝穆乘风扑出。 刀势沉猛,凌厉无伦,这一刀,实有撼山断流之威,一声冷叱,一道乌光倏起,“当!”的一声激响,雷耀光手中的缅刀忽地弹高尺许,身形一窒,脚下后退了一大步。 穆乘风站立原地未动,但双脚却下陷地面半寸,“寒木神剑”也已出了鞘。 雷耀光脚下后退了一大步之后,并未立刻挥刀出招再攻,却嘿嘿一笑,道:“师弟,怪不得你那么狂妄,原来你竟是后来居上,比楚师弟尤强了一分。” 他话音方落,楼顶上突然响起一声哈哈大笑,说道:“岂只是后来居上,简直就是青出于蓝,小雷儿,你纵然拼尽你数十年苦练,也绝难是小十儿的三十招之敌!” 话声中,一道灰衣人影自楼顶飘然泻落场中,是一位须眉俱白,脸色红如婴儿,身形肥胖的灰袍老僧。 穆乘风和白云飞、雷耀光三人一见,立即一齐抢步上前躬身行礼拜见。 灰袍老僧僧袖一摆,道:“你们都不要多礼。”语声一顿,倏地目注雷耀光道:“小雷儿,你认罪么?” 雷耀光头一低,没有答话。 灰袍老僧白眉一轩,沉声喝道:“孽障,跪下答话!” 雷耀光身形一矮,跪在地上,但是仍然没有开口答话。 灰袍老僧两道白眉微皱了皱,又道:“孽障!你怎么不说话,要让小十儿用寒木神剑杀了你,你才认罪么?” 雷耀光身躯微微一震,语音低涩地道:“弟子知罪了。” 灰袍老僧红润的脸上,展露了一丝笑容,问道:“你愿意跟我去么?” 雷耀光心念暗转地默然了刹那,点头道:“弟子愿意。” 灰袍老僧目光慈蔼地转向穆乘风问道:“小十儿,你答应么?” 穆乘风肃容答道:“有您老人家出面,小十儿怎敢不答应,不过,他心性已入魔道,只怕……” 灰袍老僧含笑接口道:“你放心好了,师伯不会让他再出江湖的。” 穆乘风躬身说道:“如此,小十儿敬遵您老人家的谕示。” 灰袍老僧带着雷耀光走了。但是,这灰袍老僧是谁?除了穆乘风和白云飞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在众人的心中都成了一个“谜团”。 穆乘风星目闪动,缓缓扫视了潘大山等一众“七星宫”属下一眼,然后,望着侯尧香说道:“侯姑娘,我想请姑娘与‘银龙帮’合并,协助易少帮主重振‘银龙帮’昔年声威,姑娘认为如何?” 侯尧香明眸一瞥易华隆,有点犹豫地道:“这个……” 穆乘风接着说道:“姑娘请别犹豫了。”语锋一顿即起,转向易华隆说道:“华隆,你过来。” 易华隆应声举步走近穆乘风面前,垂手躬身说道:“弟子敬候师叔谕示。” 穆乘风抬手自怀内取出一卷羊皮纸卷,递给易华隆,含笑道:“这是侯姑娘的嫁奁,你收下吧!”这很突兀,易华隆神情不禁愕然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没有伸手去接。 “素心仙子”葛婉玫见状,忙扬声说道:“华隆,赶快谢谢师叔的成全,接下!” 有了师母的这句话,易华隆自是不敢怠慢,忙伸双手接过那卷羊皮纸卷,躬身说道:“谢谢掌门师叔的成全。” 穆乘风摆了摆手,笑说道:“不必谢了!”语声一顿,笑容一歇,又道:“雷耀光虽然已经走了,但是‘七星宫’属众未散,必须妥为处理,这件事我交给你了,你明白么?” 这话,易华隆明白,“七星宫”属众的处理善后,任务虽然艰巨,但却是穆乘风给他扬名立威武林的机会。 于是,易华隆连忙躬身说道:“弟子遵谕,定必不负掌门师叔的成全与期望。” 穆乘风微点了点头,抬手朝“东海幻影客”夫妇拱手一揖,朗声说道:“师兄,事情已告结束,小弟就此拜别要先走一步了。” “素心仙子”葛婉玫问道:“师弟将去何处?” 穆乘风道:“先赴开封一行,然后再去寻访小弟的生身父母。” 梁挹芬突然接口道:“妾身跟相公一起去。” 穆乘风浓眉微微一皱,道:“芬妹,你先回‘天香谷’去,过些时我当去看你。” 梁挹芬玉首一摇道:“不!妾身要跟相公一起。” 曲彩霞忽然轻声一笑道:“十相公,我娘早就算准了你暂时绝不会去我们谷内,所以让我这个做大姐的带了点东西交给相公。”说着,双手捧着一只小锦盒走近穆乘风面前,说道:“相公请收下吧!” 穆乘风没有立刻伸手接取,却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曲彩霞笑笑道:“你接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穆乘风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星目异采不由一闪道:“这……” 曲彩霞接口问道:“相公刚才送给易少帮主的是什么?” 穆乘风道:“那是侯姑娘的……” 曲彩霞轻声一笑,道:“妆奁,这是我娘为我二妹准备的妆奁,怎么样?你不会嫌菲薄吧?” 穆乘风微黑的俊脸不由微微一红,道:“大姐,你好厉害的一张嘴。”语声一顿,敛容说道:“请大姐代我谢谢老人家,我拜领了。” 曲彩霞笑笑道:“这两句话我这个大姐可以代你转达,不过那个‘谢’字,希望尽快地到谷里向老人家当面说。”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大姐放心,小弟和芬妹会尽快地去向老人家问安的。”语声一顿,转向梁挹芬道:“芬妹,我们走吧!” 梁挹芬玉首一点,和穆乘风双双腾身而起。 “真老,‘银龙帮’重振之初,希望你暂以客卿地位,协助华隆些时日再返故居归隐……” 话声遥空传来,“隐”字声落,人已远达百丈以外。 正如数千年来,天上地下,古今中外、绝大多数的故事一样,英雄与美人之间,总是经常有一种不可分割的关系。 如果有人认为英雄与美人的故事太庸俗,那么这人若非智慧超人的天才,就是个脑筋一塌糊涂的白痴。 五千年前已有无数英雄美人的故事存在,现在也有无数英雄美人的故事不断地发生。 第563章 挑衅 直到五千年后,五万年甚至五千万年后,只要人类仍然存在,这种故事就永远都会无穷无尽的继续出现。 英雄美人的故事自古以来,他们的传奇几乎是一样,就象中秋节的月饼,都是圆的,风味却都各不相同。 每年过中秋节,每过中秋节也都要吃月饼。每次吃月饼的人心境都会和以前一样吗? 一千一万个,一千千一万万个绝不如此! 每一个英雄都有不同的际遇。 每一个美人都有不同的命运,所以,每一个英雄美人的故事看来相似,但实际上却有一定程度的差别。 那就像是每个人的脸孔和屁股都不相同的道理一模一样。 世间上不但没有绝对相同的两张脸孔(即使孪生胎也有分别,不过差别较少而已)。同时,连每个人的屁股也是绝不相同的。 脸上是每个人都必须展露给别人瞧的部份。 而屁股则刚好相反。 但无论是可以给人看见的部份也好,绝不能给别人看见的部份也好,每个人所拥有的,都与别人所拥有的并不一样。 故事即将正式开始。 故事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冷。 冷风。冷雪。 冷冷的脸孔。 还有冷冷的一战…… 雪如鹅毛,漫天飘舞,一辆寂寞的马车,正望北而行。 雪虽已停了,迎面呼啸的北风,仍然像无数的刺针,森冷得令人难受。 这里是冰封千里,可以冻脱鼻子的格里乌滋。 格里乌滋距离京师最少有八千里。 在八天之前,穆乘风还在京师城内的宝庭轩吃刷羊肉,喝来自波斯古国的葡萄酒,但现在,他除了几块比冰还硬,比雪还更淡而无味的大麦饼之外,他唯一可以吃喝的,就是迎面而来的北风,和风中夹着的飞雪,冰碴子。 他的腿已被连日的寒风冷冻得又红又肿,脚上还长出了两颗讨厌的冻疮。 他以前一直都以为脸上的暗疮最讨厌,但现在他才知道大谬不然。 穆乘风他现在全身上下,由他的脸孔一直到脚跟,都找不见任何一颗暗疮,但是冻疮却冒出了两颗。 如果两百颗暗疮可以代替这两颗冻疮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前者。 但比起赶车的老尉迟,他脚上的冻疮又似乎太少了。 老尉迟不算太老,最少他自己还认为自己很年轻。 但别人称呼他老尉迟,他也并不反对,因为他姓尉迟,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而他今年已差不多七十岁。 有些人还没五十岁,就觉得自己老了,应该休息下来,安事晚年福。 这些人的老,是在心,而不是在人。 但老尉迟刚好相反,也许那是遗传性所使然。 老尉迟他的父亲在八十八岁那年,还在边疆的沙场上挥刀杀敌,而且,居然还是个打头阵的先锋将军。 虽然他一辈子都没有参军,但在江湖上,每逢发生严重的纠纷,只要老尉迟在场,他就会第一个站出来讲话。 他是替“正义”二字讲话,从不向恶势力低头。 这种硬骨头所结识的朋友当然不少,但他树立的仇敌却也更多。 这种仇敌满天下的人,本不该活得很长久的。 但他仍然活着,而且精神还是和四十年前同样充沛。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早巳灰白,脸上的皱纹也一天比一天更多,更深刻。 现在,他也和穆乘风一样,脚上冒出了可恶的冻疮。 他不但脚冒冻疮,连双手也冒出了好几颗。 幸好老尉迟不在乎,这一点冻疮对他来说,堪称小意思而已。 昔年他在长白山老参峰下,被长白十妖布下毒箭阵,困在一个冰洞中。那时天气极是严寒,而他又已受了重伤,以为必死无疑,但他仍然没有发出半句呻吟,更绝不投降。 但结果,他居然没有死。 他没有死掉,但长白十妖却反为统统死掉。 老尉迟大难不死,是因为他有一个朋友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了他,而这个朋友与他也只有一面之缘, 交朋友是很奇怪的事。 有时候相识了好几十年的朋友,彼此并不一定互相了解,更谈不上肝胆相照这四个字。 当危难来临的时候,这种朋友最大的本领就是一拍屁股孙行者般一个斤头就溜到十万八千里外。 朋友是死是活,一概不理。 每个人都这样自私、不讲义气的。 男女之间,常有一见钟情。 人与人之间,也常有一见如故。 老尉迟大难不死,全凭郎枪冒死相救的。 而郎枪也就是穆乘风的父亲。 大麦饼又硬、又无味,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只有一个“大”字。 这种麦饼,平时就算三天吃一个都吃不完。 但穆乘风好像真的饿了,平时三天都吃不完的大麦饼,他现在一口气就吃了三个。 他吃得并不正常。 他吃的次数很少,但每次吃的份量却极多。 老尉迟当然知道这种麦饼很难下咽,但自从两天前他们的粮食用罄之后,他们唯一还可以充饥的就是从一个穷乡僻壤里买回来的大麦饼。 但穆乘风没有埋怨这种麦饼不好吃。 麦饼再难下咽,也总比吃树皮好得多了。 穆乘风挨过苦,更挨过饥饿。 虽然近年来他已很少再挨饿,而且经常尝尽各地的佳肴美酒,但昔年吃树皮、喝老鼠血的惨痛日子,他还是没有忘记。 永远都不会忘记。 大麦饼也快吃完了。 连穆乘风都感到有点奇怪,这几十个大麦饼是怎样被自己的肠胃消化的。 他们是否快要挨饿呢? 那倒不然,因为马车已来到了格里乌滋最大的一个城市。 雪城。 雪城以雪为名,但最吸引穆乘风的绝不是雪。 无论是准在雪地中渡过几天吃大麦饼的滋味,他最希望见到的绝不会是雪。 他脑海中凝想着的,是一锅热腾腾的雪蛇羹和芳香扑鼻的雪梅酱爆鸡。 这两种食物他在五年前尝过,地点就在雪城内最有气派的雪梅楼。雪梅楼不但菜烧得好,自酿的雪城一品香,更是世间难求的好酒。 马车向前行驶,雪城的轮廓已历历在目。还有一个小小的山坡,再走半里雪路,他就可以坐在暖烘烘的雪梅楼内,享受着已久违八天的佳肴美酒。 老尉迟仿佛也知道了穆乘风的心意,马车的速度陡地开始加速。 小小的山坡瞬即驶过。 但就在此际,一阵马嘶声响起,马车突然静止不动。 穆乘风在车厢内,淡淡的道:“是不是前面出现了障碍?” 老尉迟冷冷一笑,道:“前面有八条狗。” 穆乘风道:“好狗不挡路,它们是不是好狗?” 老尉迟摇摇头。 “不是好狗,是野狗。”穆乘风淡淡一笑:“这么冷的天气,它们不躲在狗窝里,可能肚子真的有点饿了。” 老尉迟道:“想吃人的野狗,俺也不是第一次遇上。” 穆乘风道:“我知道你宰狗的手段,比喝酒还爽快。” 老尉迟哈哈一笑,脸亡已发出了红光来。 “俺现在就去宰掉那些野狗。” 山坡下有一条笔直的路,可以直通往雪城。 虽然路上积满厚厚的冰雪,但路面宽阔平坦,从这里到雪城,只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可惜他们的马车遭遇了障碍。 阻碍马车前进的当然不是八条野狗,而是八个人。 这八个人的年纪相差不远,年纪最大和最小的相差都绝不超过十岁。 他们都很年青,但睑上的神态都同样骄傲。 虽然他们的脸上都落满了雪花,但他们的眼睛,却比远方吹来的冰碴子还更明亮。 老尉迟显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从他们的站立的姿势、方位,他已看出他们布下的是一种奇门阵法。 老尉迟下了马车,第一句话就问对方:“你们八个人总共有多少颗脑袋?” 他的声音亮如洪钟,但更令人怵目的却是他腰间斜插着的两柄利斧。 这两柄利斧虽然有缺口,但却比世间上绝大多数没有缺口的斧头都更锋利。 这是魔王斧,也是老尉迟的父亲遗留下来给他的唯一财产。 当老尉迟第一次接触到魔王斧的时候,这一双斧头已有缺口。 这一双利斧本来也并不是老尉迟父亲之物,而是潼关十大魔王寨的镇山之宝。 现在,十大魔王寨已荡然无存,魔王斧也成为老尉迟的武器。 魔王斧以前是属于魔道高手的。 它以前砍杀的人,最少有一大半是死在“冤哉枉也”情况之下的。 但自从魔王斧落在老尉迟手上之后,他敢说,从未杀错过任何一个死在斧下的人。 老尉迟并不嗜杀。 但杀人并不一定是主动的,有时候被动杀人的机会远比主动杀人的机会更多。 一一“你们八个人总共有多少颗脑袋呀?” 这句话说的挑衅性相当强。 但最初引起挑衅的并不是他,而是这八个神态骄傲的年青人。 他们的骄傲,也许是师父传授给他们的其中一项“绝艺。” 他们的师父,比他们更骄傲。 而且骄傲得近乎像个疯子。 老尉迟的话说出后,天地间的杀气更重。 他们的回答,是“十颗。” 八个人居然会有十颗脑袋? 第564章 乘虚 别人也许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老尉迟明白,虽然他生性并不太乖巧,然而他毕竟已是个老江湖。 世间上没有先天性的老江湖。 每一个老江湖之所以能够成为老江湖,那全然是磨练出来的。 老尉迟也许并不比别人聪明,但他已经历过无数的巨大风浪,吃过不少别人连想都想不出来的苦头。 这就是磨练。 就算再愚钝的人,当他经过长年累月磨练之后,他都会变得精明起来的。 这八个年青人怎会有十颗脑袋? 难道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是三头六臂的么? 没有。 除了神话之外,世间上绝对没有三头六臂的人。 他们八个人之所以有十颗脑袋,是因为老尉迟和穆乘风的脑袋都是他们的。 一一这是他们“想当然”的想法。 他们其中一人也问老尉迟:“你们两个人又有多少颗脑袋?” 老尉迟的回答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十颗,因为你们八颗脑袋也是我们的。” 八个年青人同时冷笑。 其中一个只有一只眼睛,左眼已瞎的年青人冷冷道:“你们没有,不但没有十颗脑袋,连一颗也没有。” 老尉迟大笑:“好!俺就把这个脑袋双手奉上,看你们能否把它捧掉。” 大笑声中,老尉迟已“双手捧上”。 但他捧上的并不是脑袋,而是一双有缺口的魔王斧。 虽然外面很冷,杀气更笼罩着整个空间,但穆乘风仍然若无其事的,躺在车厢里。 他知道阻拦马车前进的是什么人,也知道都是江湖上杰出的后起之秀。 但这八个人最“杰出”的地方,也是他们最无耻的地方。 他们号称“采花八杰”! 采花盗居然也以“八杰”为号,的确相当杰出。 他们自命风流。 但真正风流的人,绝不会对女人施暴的。 他们只是下流,绝非风流。 他们把自己的下流视为风流,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师父,也是个自命风流,其实却比下流还更下流九十八万倍的老王八。 但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谁也不敢开罪这个八个“杰士”,更不敢开罪他们的师父。 但老尉迟和穆乘风都是那些少数人的一份子。 他们不怕“老王八”,更不怕什么采花八杰。 他们不但不怕,而且还要动手把这八个后起之秀宰掉。 不! 不是后起之秀,而是“后起之兽”,比野狗还更不如的衣冠禽兽。 掀开了车厢的布帘子,穆乘风第一眼看见的是漫天风雪。 看见这些风雪,他就想起了一张雪白的脸,和一蓬乌漆发亮的头发。 那是一张他想忘记,但却偏偏无法忘记的脸。 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也在风雪之中。 她是一朵飘浮的彩云,也是一只遨翔四方的海鸥。 她也是一把无情的锁,把穆乘风的心一重一重的锁起。她把他锁在一个永远编织不完的梦里。 梦是甜的。 也是酸苦的。 但他现在什么滋味都不愿再尝,他只希望自己的脑海能剩下一片无穷无尽的空白。 空白虽然并不象征幸福,却也并不象征痛苦。 空白就是空白。 它就像是一杯清淡的水,无色无味无腥无臭也无香气的水。 清水象征的是清醒。 他必须要保持极度的清醒,来干一件应该进行的事。 大丈夫有所不为,亦有所必为。 他就是为“有所必为”这四个字来到这一个冰寒彻骨的地方的。 正如世间上许多大事一样,每当它发生之前,都一定会遭遇到不少困难,不少阻碍。 现在第一个阻碍已拦在马车之前。 采花八杰突然出现,使老尉迟不能顺利把马车驶到雪城。 但穆乘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如果他此行会一帆风顺的话,那才是一件意外的事。 采花八杰都带着兵刃,其中包括两把簿如纸的缅刀,两支铁笔,两对子母追命环,还有两杆银枪。 穆乘风掀开车厢布帘第一眼看见的是漫天风雪,接着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那两杆枪。 这两杆枪都是纯银铸造,光亮得就像是情人的眼睛。 但持枪的两人,他们的眼睛却绝对无情的。 无情的人,无情的枪。 在他们的眼睛中,只有肉欲,只有强权。 虽然他们还很年轻,但早在十年前便已懂事,但可惜的也就是他们实在太懂事了。 穆乘风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态忽然也变得比冰还冷,比这两个无情的人更无情。 他忽然推开了车厢的门,淡淡的道:“你们暂时别动手,我有几句话要说。” 老尉迟的斧头本已劈出,但穆乘风的说话刚响起,他的一对魔王斧就收住了势子。 采花八杰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穆乘风的脸上。 但穆乘风的目光,只盯在两个人的身上,那就是使用银枪的二人。 这两个人的年纪相差最多都不超过三岁,而且都同样高大、英俊。 谁都不能否认,他们都是美男子。 他们不但英俊,而且傲气逼人,在采花八杰之中,他们可算是出类拨萃的领导者。 但穆乘风从马车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变得最快的也是他们。 他们的神态变得十分不自然,就好像是两只花豹,突然遇见一条比他们更美丽,更好看的猛虎。 穆乘风的衣着很随便,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着意修饰过的痕迹。 他的神色好像很柔和,但他眼睛所透射出来的光芒,却比银枪的枪尖还尖锐。 穆乘风的腰间也斜插着一杆枪。 这一杆枪现在只有两尺长,看来不象是枪,却像一根铁棍子。 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手持银枪的两人。 风雪一度缓和,现在又再回复了狂风暴雪的情景。 穆乘风逆风而立,一身白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突然问那两个手持银枪的年青人:“两位可认识花怜怜?” 两人点头,同时冷笑。 穆乘风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花怜怜的未婚夫乔仑,他用的武器好像是一对银枪。” 两人又点头。 穆乘风的眉心猛然一聚,目光更冰冷:“你们手中的银枪,好像就是乔仑爱逾性命的亮银七煞枪?” 两人第三次点头,但却是始终一言不发。 穆乘风忽然闭上了眼睛,慢慢的道:“花怜怜是江南百花山庄唯一没有被你们杀掉的女人,她是漏网之鱼。” 左边一人冷冷一笑,终于道:“花老儿不知死活,竟然刺瞎了咱们六弟的一只眼睛,咱们若不血洗百花庄,又怎能洗清耻辱?” 穆乘风冷冷一笑道:“但乔仑又有何罪?” 右边一人道:“他是花怜怜的未婚夫,这已是死罪。” 穆乘风忽然叹了口气:“可惜你们没有弄清楚一件事:乔仑不但是个受人尊敬的谦谦君子,同时也是我的朋友。” 两人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穆乘风冷冷的道:“我现在只想问一问你们的名字。” “所为何事?” “立碑,为你们二人立碑。” “好!只要你能杀得了咱们二人,就算把名字告诉给你又何妨?” “请说。” 左边一人道:“伍无岸。” 右边一人道:“白一霜。” 他们把自己名字说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还是很骄傲。 他们要世上所有人都知道,英雄枪穆乘风就是死在他们枪下的。 同时,他们并没有忘记。 穆乘风脑袋的价值是白银五万两。 无论对谁来说,五万两绝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 伍无岸和白一霜在三个月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个武功极高的富孀身上,骗走了一张藏宝图。 但结果每人只分得五百两银子。他们当然很失望。 但这一次,如果他们把穆乘风杀死。 他们所得的酬劳,将会是五万两。 想到这里,两张骄傲的脸孔都已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白一霜知道自己的枪法比伍无岸更快、更狠、也更准,所以第一个出手的并不是白一霜,而是伍无岸! 伍无岸的枪已如毒蛇般刺出! 白一霜冷静的站在一旁。 只要穆乘风露任何破绽,他就会乘虚而入。 伍无岸的枪法如何,白一霜当然清楚不过。 他认为伍无岸就算伤不了穆乘风,最少也可以把穆乘风逼出一些破绽。 白一霜一向认为自己善观气色,也懂得怎样把握机会。 只要有机会,那怕是白驹过隙那般短暂的时间,他也有绝对的信心把机会牢牢掌握。 这是他的优点。 他自以为是的优点。 伍无岸一枪刺出,连风雪都好像被这一枪的威力所凝结。 枪尖笔直疾刺穆乘风的咽喉。 穆乘风仿如不见。 枪尖几乎已触及他颈际的皮肤。 伍无岸的枪果然来得很快。 忽然间,“飒”的一声异响,枪光闪动,穆乘风站立着的姿势改变了。 他仍然站在原处,甚至连眼色都没有变过。 但他腰已挪,身已动,一直斜插在腰间的英雄枪也已出手。 伍无岸没有吃惊。 吃惊的是白一霜。 伍无岸没有吃惊,是因为穆乘风的枪来得太快,一枪就能穿过他的咽喉。 伍无岸几乎是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就断气毕命的。 他死得太快、太突然。 所以他脸上没有半点吃惊的神色,死人是永远不会吃惊的。 第565章 血脉 风雪没有被凝结。 凝结的是白一霜的眼睛。 当他的眼睛恢复了正常转动的时候,穆乘风的枪又已斜插在腰间。 世上不少名刀宝剑,杀人不见血。 英雄枪也不见血。 血只染在敌人的咽喉上,英雄枪从不染血。 白一霜刚才还是信心十足的站在雪地上。 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站着的地方并非雪地,而是大漠里可以把整个骆驼队吞噬的浮沙。 穆乘风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问白一霜:“你是否已找到了破绽?” 白一霜的脸比梅花上的积雪还白。 他突然把手中的银枪插在冰雪上。 他脸上的傲气,已经完全消失,就像一个十年窗下苦读,但是结果却在科场屡试落第的落拓书生。 他在枪法上的苦练,又何止十载而已。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枪法是白练了。 穆乘风也是个练枪的人。 他在一杆枪所下的苦功,当然绝不比白一霜为少。 英雄重英雄,穆乘风了解白一霜的心境。 虽然白一霜不是英雄,也许是个枭雄,甚至可能是个狗熊,但穆乘风仍然很了解他。 白一霜深深的抽了口气。 他对穆乘风道:“我不配用枪,无论是金枪银枪铁枪木枪都不配用。” 穆乘风盯着他,目光虽然还是冷冷的,但杀气却已消散了一大半。 “你还未曾与在下交手,就已甘心认输,足证你还不是顽冥不灵,无可救药之辈。” 白一霜道:“郎大侠如欲宰我而甘心,就请马上出手。” 穆乘风道:“你不后悔?” 白一霜道:“小弟满手血腥,本就该死,像小弟这种人,多留一个在世上,对天下苍生必然有害无益。” 穆乘风并不觉得他的说话很奇怪。 知耻近乎勇,如果今天放他一条生路,这个姓白的年青人也许会醒悟前非……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赶尽杀绝? 穆乘风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手道:“你们走吧,今天我本来就不想杀人……” 白一霜道:“乔仑的仇恨,难道你已忘记?” 穆乘风的脸色一变。 但他仍然没有改变主意:“只要几位愿意改过前非,郎某未必就会坚持冤冤相报这种做法。” 白一霜脸上的肌肉一阵跳动。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道:“郎大侠既不屑杀白某这种无耻之徒,小弟唯有自栽以谢天下。” 他已下了决心,右腕一翻,亮出一把八寸长的银匕首,霍一声就向自己的颈上抹去。 他的动作很快,连老尉迟的神色都为之一变。 穆乘风急道:“白兄且慢。” 白一霜的银匕首毒势极快,但穆乘风的身手也绝对不慢。 人影翻飞,穆乘风的左手如闪电般向白一霜的右手腕抓去。 他这一抓很准,已算准了白一霜右腕部位必到之处是在什么地方。 他这一抓绝不能落空,否则白一霜的性命就完了。 可是,他抓空了。 穆乘风算得很准。 但算得更准的却是白一霜,他已算准穆乘风一定会出手救自己,而且更早已料到穆乘风的出手的方位。 就在这一刹那间,白一霜的嘴角间竟露出了一丝残酷的微笑。 穆乘风这一抓落空,是因为白一霜根本就不是自栽。 他只是在引诱穆乘风。 欺骗穆乘风。 白一霜虽然很年轻,但已不愧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他弃枪不用,是因为他看出穆乘风的枪法,绝非浪得虚名。 连伍无岸也不是他的敌手,那么自己的胜算恐怕也不会高。 五万两银子虽好,但性命毕竟还是宝贵得多。 白一霜虽然骄傲,但到了这种决定性的关节上,他可不愿逞英雄。 他之不逞英雄,因为他本来不是英雄。 他不配。 由发尖以至脚跟,他没有一寸地方像英雄,英雄是绝不会如此卑鄙无耻的。 当穆乘风的身子向他欺近,一手抓向他右腕的时候,他的右腕上的银匕首,却改变了相反的方向,直刺穆乘风的心脏。 银光一闪。 穆乘风倒下。 风更急。 雪更漫。 白一霜那一丝残酷的微笑仍然挂在他的脸上。 他已发出了最得意,也最无耻的一击了。 采花八杰其余六人脸上都发出了光,他们的神色都很兴奋。 穆乘风毕竟是人,而不是个永远不倒的神。 他相信了白一霜,所以,他倒下去了。 可是,他们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得太久,白一霜残酷的微笑也突然僵硬。 他的嘴角沁出了血。 但流血更多的地方并不是嘴,而是他的小腹。 ──穆乘风虽然倒下,但白一霜的匕首并未刺中他的心脏。 他不是神,但他还未面临到“倒下去”的时候。 真正倒下去的是白一霜,英雄枪忽然就像奇迹般穿过他的小腹,穿过他的肠脏。 他倒下。 穆乘风又缓缓站起,用一种森冷的目光盯着白一霜。 “你的戏做得不错,可惜谈到演戏,我也是个大行家。” 白一霜的脸已扭曲。 他最后两句说话是,“你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穆乘风没有后悔。 他并不是个自言永不后悔的那种人,但杀白一霜这种无耻之徒,就算他一天之内杀九百个也绝不会后悔。 (五) 老尉迟的魔王斧又再挥舞。 但采花八杰余下来的六人却已无心恋战。 他们怕的也许并不是老尉迟,而是穆乘风。 但老尉迟的一对魔王斧又岂是容易对付? 唯一死缠烂拚的,还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六, 但老尉迟在五招之内,就已把他的脑袋霍声砍下。 银白的雪地已染满鲜血。 余下五人更是无心恋战,终于弃甲曳兵,溜之大吉。 老尉迟没有追赶。 他知道穆乘风渴望见到的并不是血,而是芬香馥郁的酒。 血在路上,但酒却在城中。 他们当然不会逗留在这里,马车很快就直向雪城驶去。 雪城还是雪城,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这里的气候虽然严寒,但这个城市的人情味却令人有暖烘烘的感觉。 马车刚驶进城内,立刻就有人殷勤招呼。 大献殷勤的是一间客栈的小二侯汤圆。侯汤圆并不是一个浑号,这个人的确姓侯,名字就叫汤圆。 侯汤圆乖巧伶俐,虽然个子瘦小一点,但做事绝不马虎,是一个工作勤快的好伙计。 老尉迟认识他,他也认识老尉迟。 但老尉迟对他的印象并不怎样好,就正如他对老尉迟的印象亦欠佳的情况一样的。 但侯汤圆却很欢迎穆乘风。 原因很简单:五年前穆乘风来到雪城的时候,是在雪城客栈下店的,当时伺侯穆乘风的人,正是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计──侯汤圆。 当穆乘风离开雪城的时候,他给侯汤圆的赏钱,直到现在他还未曾完全花掉。 可以说,穆乘风是一个大手笔的阔客。这种阔客,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最受欢迎。 虽然雪城客栈绝不能与京师城内的翠香园相比。 但这里的房间修饰也相当富丽堂皇,尤其是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更是长途跋涉后最理想的休憩之所。 穆乘风也许并不太懒,但他也和许多正常的人一样,喜欢舒适,喜欢享受。 也许他曾经吃过苦,而且吃的苦头也太多,所以,当有机会舒适享受的时候,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侯汤圆把他带到雪城客栈的天字第二号房,侍候之殷勤,令到老尉迟看得很不顺眼。 他是个爽快的人。 他不喜欢故弄玄虚,也不喜欢看见别人鬼鬼祟祟的。 虽然他知道侯汤圆只不过是个小角色,但他绝对没有忽视任何出现在穆乘风身边的人。 他知道穆乘风的仇家并不少,不少杀手乔装小伙计、小贩甚至是残废者,目的只是想接近穆乘风,然后出其不意地向他骤施毒手。 虽然一直以来,输掉一条性命的都是那些杀手,但老尉迟却不能不小心防范。 穆乘风是他恩公的唯一血脉,他绝不能让穆乘风发生任何的意外。 穆乘风却已舒舒服服的躺在那张大床之上。 他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躺着的不是大床,而是虚无飘渺的云堆。 侯汤圆满脸笑容,对穆乘风道:“两位是一并住在这间房子,还是……” 他的说话还未说完,老尉迟已截然道:“俺不喜欢睡这些床。” 侯汤圆微微一怔:“难道你喜欢睡又冷又硬的木板床?” 老尉迟冷笑道:“俺不必租房,俺睡在马车上。” 侯汤圆没有反对。 就算这个老人要睡在茅房里,他都绝不会反对。 他献殷勤的对象并不是老尉迟,而是穆乘风。 穆乘风虽然并不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弟子,也不是风流豪阔的花花大少。 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出手豪爽,在这一方面来说,他绝不会比任何富家子弟输亏。 虽然很多时候,他也会穷得要命,但他总有法子可以让自己在短时间内,由穷措大变成一个大富翁。 但他看来既不像穷措大,也不像个富翁。 他只像个游侠,又像个相貌堂堂的大贼。 他的确是游侠,同时又是个大贼。 而且是贼中贼! 侯汤圆的招呼真妥当。 第566章 肃杀 正当他想离开房子的时候,突然就有一只宽大粗糟的手掌,挡住了他的视线。 侯汤圆的脸色变了变。 他本能的把脸孔向侧一移,但这只手掌也跟随着他的脸孔移动。 “你站着,别摇头幌脑,否则俺就一掌拍在你的狗脸上,包管你以后都不必再吃人间烟火。” 侯汤圆的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 他已认出这是老尉迟的声音。 他平时不大瞧得起这个老头儿,但此刻不知怎的,竟然给对方几句说话就弄得脸色大变,真的不敢再动。 老尉迟终于把手掌收回,露出了一张杀气的脸。 “小伙子,你听着,俺虽然只不过是个车把式,但这种车把式世间还没有几个。” 候汤圆咽了口涎沫,频频点头:“……小的明白……” “你明白就最好。”老尉迟冷冷的盯着他,一双眼腈像是刮骨削肉的刀,不停地在侯汤圆的脸上刮来刮去,“老老实实回答俺,是什么人指使你要咱们在这里住店的?” 侯汤圆不敢隐瞒,只好说:“是一个大爷“……” “呸!” 老尉迟右手一翻,闪电般就在他的脸上连打两记热辣辣的耳光。 他这两记耳光并不志在伤害侯汤圆,而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说话别像一团烂饭的,什么一个大爷,俺也可以算是大爷,你有兴趣也可以自称大爷,究竟那厮姓什名谁?是什么来路?对咱们有什么企图?” 老尉迟的问话有如连珠炮发,只听得侯汤圆暗暗叫苦。 他正打算小心翼翼回答,天字第一号房的门突然打开,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的身材不算太瘦削,但由于颧骨耸得实在太高,所以给人的印象又好像瘦瘦削削的,而且还隐约带着几分邪气。 老尉迟一看见这个人,立刻就叹了口气,对侯汤圆道:“这里已没有你的事,你走吧。” 侯汤圆如获大赦,一阵烟似的溜个无影无踪。 那人轻轻一咳,干笑道:“齐某并不是什么大爷,但你若喜欢叫我一声大爷,那也不妨。” 老尉迟目中发出了光,道:“五年不见,你还是干无本买卖的生意?” 那人摇摇头,道:“我若还死性不改,此刻又焉有胆量站在这里?” 一直躺在床上的穆乘风忽然笑了笑,道:“齐大爷既然已来到了雪城,相信一定会做个东道,事实上我也饿了。” 那人缓缓走进房中,道:“你想到雪梅楼吃爆鸡?” 穆乘风道:“要不是你派侯汤圆把咱们带到这里,我现在必然已在雪梅楼。” 那人叹了口气,道:“雪梅楼的酒菜虽然不错,但现在你万万去不得。” 穆乘风“哦”一声,微笑道:“听齐大爷的口气,好像那里出现子甚什么厉害的老魔头,生怕郎某会吃专?” 那人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齐某昔年凭一刀一镖,干了十六年无本买卖的生意,若不是败在你的手中,恐怕现在还是一个江湖大盗。” 穆乘风道:“做江湖大盗本来也没有甚么不好,只不过,碰上了郎某这种人是难免倒霉一些而已。” 那人苦笑一声,道:“齐某败的心服,咱们既有赌约在先,齐某自当遵守诺言,绝不反悔。” 穆乘风淡淡笑道:“但你的开支并不少。” 那人道:“的确不少。” 穆乘风道:“这五年来你靠的是什么收入?” 那人回答:“开设镖局。” 穆乘风道:“生意情况如何?” 那人怪笑一声,道:“他妈的淡出个鸟!齐某满门老幼没饿死,实在侥幸。” 穆乘风道:“镖局生意没钱赚,岂不是非但没有收入,反而要赔老本?” 那人道:“不错。” 穆乘风道:“这五年来开销的钱,又从何而来?” 那人的神色忽然变得很严肃。 “我把自己租借给人,幸好租金很不错,足够一切开销。” 穆乘风霍然而立:“你把自己租借给谁?” 那人正色道:“是一个大爷……” 他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瞧了老尉迟一眼。 他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 刚才侯汤圆的也是这么一句话,结果却换来了两记火棘辣的耳光。 但这一次老尉迟没有动手,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穆乘风却叹了口气,道:“能够把你租用的人,自然绝非无名之辈,就算他今年只有三岁,也可称为大爷面无愧。” 那人脸上微微露出了得意之色。 他的后台势力并不小,否则他也不敢站在这里面对穆乘风。 他曾经是穆乘风的手下败将,那已是五年前的事。 这五年来,他朝夕不断苦练武功。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势力庞大的老板作为自己的后盾。 他唯一付出的代价,就是出卖了自己。他以为是“租用”,其实却是出卖。 他已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灵魂、自由,甚至满门老幼,都卖给了别人。 直到现在,他总算又有机会面对英雄枪,面对穆乘风,可惜有一件事是他永远想不到的。 穆乘风竟然一步步的走到他面前,双手如电般出击。 那人并非呆子,也绝非庸手。 他的武功,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清醒了。 他觉悟到自己的武功,不但不值得任何人佩服,而且简直就该让全世界的人,每人都打他两记耳光。 饭桶!饭桶!他自己在咒骂自己。 齐清流是全世界最饭桶的大饭桶! 窗外大雪纷飞。 这里是雪梅楼的观雪庭,也是雪梅楼最幽静、最华丽的一座厅院。 一个锦袍人,正在厅中翻阅宗卷。 案上中央摆放着的一份宗卷,正是齐清流身世和武功的一切来历── 齐清流,字天律,四十八岁。 籍贯:大冰原齐家村。 外号:大冰源之虎。 武功:独门百绝刀法、夺命虎头镖。 此人原为北五省四大盗之一,自五年前败在穆乘风手下,迄今并无犯案纪录。 北五省四大盗若是饭桶,他们就决不会成为北五省四大盗。 锦袍人当然很清楚齐清流的实力。 因为他就是齐清流的后盾。 这人的年纪并不老,最少比齐清流还年轻十岁。 他的眉毛很疏落,但两撇胡子却特别浓密,也长得比一般人特别长。 这两撇胡子若衬在别人的脸上,也许会很碍眼,但这人天生就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壮严、不怒而威、显然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领导者。 甚至这两撇特别浓、特别长的胡子,也变成了这人权威性的象征。 观雪庭中只有这个锦袍人,他的神态看来很安详。 安详得近乎阴沉。 他无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只有这种人,才能驾御大冰源之虎。 窗外有雪,他似乎是在观雪庭中观赏雪景。 ──今天的雪,是肃杀的,也是冷酷无情的。 ──无论是谁在这种天气下被杀,他身上的血液都会很快凝固。 风雪声中,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混浊的咳嗽声。 咳嗽声来自远方,但锦袍人仍然能够听得很清楚。 他脸上的表情更冰冷。他忽然坐下,坐在那张摆满宗卷的案上。“方杀”。他在呼唤。 厅外立刻有一人应声而入。他叫方杀。 他的瞳孔相当大,但一双眼睛却是白多黑少,而且该白的地方又黄又浊,该黑的地方却是灰蒙蒙,就像是晒干了的死鱼一样。他以“杀”字为名,他的身上也的确带着一股无形的杀气。 他的人并不像一把刀,而是像一根铁棒。铁棒虽然不锋利,但可以把任何人的脑袋击成粉碎。 他的武器也是一根铁棒。这根铁棒看来平平无奇,但却是江湖上三大名棒之一的要命棒。 要命棒已要了多少个人的性命?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方杀知道。 他每杀一人,就例必用指甲在棒上圈画一个小圈子。 要命棒几乎无坚不摧,但方杀的指甲竟似比鱼肠剑还锋利,他在棒上留下的小圈子已达五十九个。杀五十九人并不能算是怎么一回事。 江湖上下不少心狠手辣的魔头,杀五十九人也许不必花上一顿饭的工夫。 近三百年来江湖上杀人最多要算霍十三刀了。 霍十三刀原本姓霍,排行十三。他的刀法凌厉之狠之快,令江湖上高手们相当吃惊,当他出道五年之后,江湖上的人却叫他霍十三刀。 十六年前,霍十三刀单刀独闯点苍山。一日之内,把点苍派的道士几乎杀得干干净净。点苍一战之后,霍十三刀也在江湖上消失了。有人说他在点苍山的恶战中也身受重伤,终于不治而死。与点苍一百多个道士搏杀,霍十三刀曾经受伤,那是事后传出来的。但是江湖上一流刀客的霍十三刀是否已真的死亡,却是一直为江湖上所猜测。 那一战,霉十三刀杀了一百三十九个点苍派道士,真是骇人之至。 有人说他是个冷血狂徒,有人说他是个疯子,还有人说他简直不是人。 但如果有人说他是个英雄,那么这人也必然是个冷血狂徒,是个疯子,而且简直不是人。 但世事的真象,世人又往往能够知道多少? 第567章 骄兵 比起霍十三刀来说,方杀毕生只杀过五十九人,当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目。 但你若知道这五十九人的名字,你的感觉就会完全不同。 要命棒并不是胡乱地去要任何一个人的性命的。 若不是在江湖上负有盛名的高手,方杀根本就不去杀。 他并非因仁慈之念而不杀,而是因为不屏出手而不杀。 对不屑出手的人他看也不看一眼。所以直到现在为止他只发现七个人还是值得他动手的。 这七个人都是江湖上盛负重名的高手,现在却也跟五十九个死在他要命棒下的鬼魂差不多了。 方杀站在锦袍人的身后,一动不动。 现在锦袍人请他和对手一起去吃猪屎,他也一样会奉陪到底的。 如果在房子里的大床上,他的主人正在和女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他也紧跟着。 他象一只忠心的猎豹,静静的在房外潜伏着。 无论任何人,甚至只一只狗接近这幢房子,都一定会捧着半边溃烂的脑袋去见阎王。 这时候,混浊的咳嗽又再传到观雪庭中。 锦袍人的鼻子仿佛一动。 有些人的鼻子一动,他的神态就会变得很可爱。 尤其是女人。 有些人的鼻子一动,他的神态就会变得很可笑。 尤其是傻子。 但有些人鼻子一动,他的神态却会变得很可怕。 尤其是眼前这个锦袍人。 他并不可爱,也不可笑,他只会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 方杀就站在他的背后。 他站立的姿势并不很端正,看来甚至很随便。 但他的神色,却比战场上等候决一死战的将士还更肃穆。 他的脸色简直就像是块石头。 一块又冰冷又坚硬的石头,就算你用凿子在上面重重敲一下,也未必会令到这块石头有任何的改变。 唯一能改变这张脸的人,就只有这个背负双手,静观窗外雪景的锦袍人。 锦袍人忽然说:“他来了。” 方杀却道:“他老了。” 锦袍人道:“你看见他?” 方杀道:“不是看见,是听见。 锦袍人道:“怎样听法?” 方杀道:“十六年前,我曾听过他的咳嗽声。” 锦袍人问道:“十六年后。又有何分别?” 方杀道:“他的咳嗽声老了。” 他的说话别人听来也许会不太明白,但锦袍人却很明白。 锦袍人沉默片刻,道:“他的人虽老,但宝刀未老。” 方杀道:“但愿如此。” 锦袍人目中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笑意:“他若又老又颓,根本就不屑你出手。” 方杀并不否认。 他道:“我喜欢刺激,喜欢冒险,杀一个庸手不但不刺激,简直是活受罪。” 锦袍人道:“专杀庸手的人,只不过是屠户。” 方杀道:“我不是。” 锦袍人的目光仍注视远方的白雪:“你的确不是,否则你也不配站在这里。” 方杀的脸上突然露出感激之色:“我明白。” 锦袍人道:“能了解我的人并不多,就正如能了解你的人也绝少一样。” 方杀再重复那三个字:“我明白。” 锦袍人淡淡道:“你有信心杀他?” 方杀道:“七分。” 锦袍人很满意。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方杀的脸上,然后缓缓的道:“昔年你与九翅飞鹏卜一劫之战,你有没有忘记?” 方杀道:“没有忘记。” 锦袍人道:“决战之前,你自信有几分把握?” 方杀道:“一分。” 锦袍人道:“那一战你本是九死一生的。” 方杀道:“不错。” 锦袍人道:“但结果如何?” 方杀道:“卜一劫的九翅大鹏神掌还未发出,就已死在要命棒下。” 锦袍人道:“你可知那一战的胜负关键?” 方杀道:“骄兵必败。” 那个锦袍人点头,道:“卜一劫自信有绝对把握可以制你于死命,所以,他现在已变成一堆枯骨。” 方杀闭口,他知道主人还有话会说下去。他没有料错。 锦袍人又淡淡的接道:“别轻视自己对手,别把自信变成骄傲,否则敌人就有机会把你的脸孔一脚一脚的踏碎。” 方杀道:“我不想。” 给敌人一脚一脚的踏碎脸孔,这种滋味当然没有人会愿意尝试。 方杀虽然喜欢冒险,喜欢刺激,但他毕竟还是个人。 也许他并不怕死,但不怕死并不等于想死。 同样地,想死的人也未必就是不怕死,也许他们更怕死,所以索性以死来逃避死亡与失败的威胁。 这并非“怪论”。 绝对不是。 这时候,混浊的咳嗽声已第三次传到观雪庭…… (二) 咳嗽声是从一匹青骡上的人所发出的。这人两鬓已灰白,脸色也很苍白的,就算他不咳嗽,也会给人一种满脸病容的感觉。 他着一袭笨重、残旧的棉袍。 他的腰变得像个驼子,虽然骡子还是精神奕奕,但坐在骡背上的他反而好像吃力万分。 他的年纪虽不太老,也不年轻,而且看来又像个痨病鬼。 他似乎应该找个大夫。 但他没有找大夫,却去找酒保。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了十斤雪城一品香。 酒保的眼睛像猫鹰似的,在他身上刮来刮去。 满脸病容的人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十斤装的一坛酒要多少钱?” 酒保脸容一宽,勉强笑道:“每斤白银三两,十斤就是三十两。” 三两银子一斤酒,无论怎样,也不算便宜。但这酒确是佳酿,就算三百两银子一斤也有人舍得喝。 满脸病容的人沉吟半响,道:“不贵,不贵!” 酒保道:“再迟一个月,这种酒就要卖贵一倍,现在喝它,当真上算得很?” 雪城一品香的销量越来越大,酒窖里的货也就渐渐供不应求,在这种情况之下,“调整售价”绝对是“明智之举”。 满脸病容的人伸手把一坛酒接过,拍开泥封,大大的喝了一口。 “不错,真还不错。” 他再喝一口,道:“这种酒就算卖三百两银子一斤也不算贵。” 酒保听得有点呆了。 但他随即省悟起,这人根本还未付酒钱。 他正待开声,满脸病容的人却道:“我没有钱,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酒保的眼睛立刻瞪大,他的表情也变得像只被气疯了的恶狗。 “你竟敢消遣祖宗爷爷?” “岂敢。” 酒保的气焰更盛:“快付酒钱,否则老板怪罪下来,这可乖乖不得了。” 满脸病容的人道:“我虽然没有钱,但却可以挂账。“挂账?”酒保啐了一口,怒道:“挂谁的帐?” 满俭病容的人淡淡道:“挂在秦大官人的帐上,这笔帐他绝不会推卸的。” 听见了秦大官人这四个字,酒保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他的喉头仿佛打了个结,半晌才进出了几个字:“你是秦大官人的朋友?” 满脸病容的人摇头道:“不是。” 酒保的脸色更苍白:“阁下是秦大官人的……亲戚?” 满脸病容的人又摇头道:“他没有这种穷亲戚。” 酒保的神态又变了。 这一次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非亲非故、请问阁下凭那一点要秦大官人替你付酒帐?” 满脸病容的人慢慢的喝了一大口酒,道:“我是来杀他的。” 虽然这人满脸病容,虽然他一点凶恶的样子也没有,但酒保的气焰忽然就像是遇上了一桶冰水般,刹那间被淋熄得一干二净。 秦大官人是什么人,他虽然不大清楚,但他早已听人说过,这个外表看来是个员外巨富的中年人,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整天跟随在他左右,手中老是提着一根铁棒的人,实在是个杀人如麻的第一流杀手。 这个酒保也曾练过几年武功。 但他的武功,只配去打孩子的屁股,根本就无法与这些江湖高手的任何一根指头相比。所以,他忽然就像猴子碰见虎似的,霍声躲得老远,足足半天不敢露脸。 雪城一品香不能算是太烈的酒。 但无论是谁一口气喝完这种酒,而又能保持着相当的清醒,那么他的酒量已足以令人为之侧目。 这个满脸病容的人喝完十斤雪城一品香之后、没有醉。 他不但没有醉,而且脸色反而好了一点。 他的眸子很明亮,很清醒。 他并非存心到此地买醉,也并非故意来自寻死路,他的的确确是为了杀人而来的。 他的腰间有刀。 这把刀并不好看。 不好看就是难看,这是一把很难看的刀。 刃柄锈迹斑斑,刀鞘更是残旧得有如乞丐背上的包袱。 他能杀人吗? 这把刀是什么刀? 观雪庭中,锦袍人瞧着方杀。 气氛是沉实的,有如一道千斤巨闸压在这厅院之内。 锦袍人突然道:“刚才我的说话,你都已明白?” 方杀道:“我明白”。 锦袍人道:“你现在还有多少分把握,可以击败对手?” 方杀连想都不想就回答:“七分。” 他没有因主人的一番说话而改变自己的看法。 他仍然还有七分的把握,可以击败对手。 锦袍人的目光闪动,忽然说出了一个字:“好!” 方杀毕竟还是方杀。 他的意志坚强,绝不会受别人的说话而动摇。 但是这一点,就已值得锦袍人说出一个“好”字。 方杀的确有七分握。 第568章 多余 而且,他并没有轻视对手,更没有“未胜先骄”的毛病。 “未胜先骄”这种毛病可不小,这四个字是足以击倒世同上任何一个坚强的强人。 方杀出去了。 当他离开了观雪庭的时候,锦袍人又再回到案前坐下,目光凝注在那份宗卷之上。 他突然喃喃道:“齐清流若留不住穆乘风,方杀就有险……”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茶。 茶很浓,但已冰冷如雪。 今天的天气甚冷。 冷得要命。 温暖的天气,要等到何日才再降临人间呢? 常言有道:“酒乃穿肠毒药!” 但此刻看来,酒非但不是毒药,而且还变成了治病的良方。 满脸病容的人又再喝第二坛酒。 这一坛酒也足足装满十斤,他也和先前一样,轻轻松松的就把它全部灌进肠胃里。 喝了二十斤酒之后,他整个人变了。 他的目光本来毫不明亮,呆滞而深沉,他的脸色苍白,几乎完全没有血色。 但现在。他的目光比刀还更锋利,他的脸色也变得红红润润,简直就是红光满面。 他的背不再佝偻,他的手也更稳定。 他已变成了另一个人?连咳嗽声也已停止。 当他喝第二坛酒的时候,方杀已站在他的面前不足十尺。 “好酒量。”方杀盯着他的脸。 “酒能医病,尤其是风湿。” “你患的是风湿?” “不是风湿,但却比风湿更风湿。” 方杀的目光更冷:“何谓‘比风湿更风湿’?这种词句我不懂。” “你不必懂。” “也许的确不必懂。”方杀缓缓道:“我只需知道两件事便已足够。” “请说。” 方杀道:“第一件事,就是昔年大战点苍山的霍十三刀,正站在我的对面。” “第二件事呢?” 方杀沉默了半晌,才一字宇韵说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除此之外,已别无选择?” “有!”方杀冷冷说道:“除非你把自己的双手都砍了下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可以”那人淡淡道:“但霍某也有一个条件,除非你先把自己阉掉。” 这两人就像是两根针。 两根针都同样尖锐,同样要命。 现在针锋已相对,原本暖烘烘的雪梅楼忽然冷了。 冷得要命。 这个骑骡而来,喝了二十斤雪城一晶香的人,竟然就是霍十三刀。 一日之内,连杀点芒派道士一百三十九人的霍十三刀! (三) 霍十三刀并没有十三把刀,他只有一把。 从他十三岁开始练刀,一直到现在,他都只有一把刀,而且都是那一把。 这把刀已陪伴了他大半生。 他是刀客。 无论你认为他是个冷血狂徒也好,疯子也好,他是个刀客。 一个痴于刀的刀客,本来就是无情的人。 霍十三刀的师父没有看错人。 他是一个练刀好材料。 但他的师父在九泉之下,又是否知道霍十三刀曾在十三年前血洗点苍山呢? 如果他的师父知道,又会怎样? 如果“锈迹”就是兵器年老的象征,那么霍十三刀的刀确已老了。 刀在鞘内,刀柄已锈迹斑斑。 刀出鞘后,刀锋上的锈迹也和刀柄的情况不遑多让。 霍十三刀已亮刀。刀锋没有灿烂夺目的光华,只有锈迹。 方杀的眼色没有变,他的眼珠子仿佛已变成了两出死气沉沉的石球。 他忽然道:“这把刀不好。” 霍十三刀道:“有什么不好?” 方杀道:“这把刀已垂死。” 霍十三刀冷笑。 “这把刀已垂死。”这句说话就像“比风湿更风湿”同样令人有玄又之玄的感觉。 但霍十三刀懂。 梦远书城曹若冰英雄枪·美人血上一页下一页 一二 ──刀没有生命,它的一切力量都是由主人手上发动出来的。 ──刀不会垂死,但人会。 ──方杀已有把握令霍十三刀变成垂死的人,人垂死,刀也将没有生命,没有力量。 但霍十三刀也很懂另一点。 方杀虽有把握,但这把握并不是绝对的。 霍十三刀的刀也许“老”了,但他的人却仍然“宝刀未老。” 方杀为保护他的主人而战。 他觉得这一战是神圣的“远比少女的初夜还更神圣”。 他杀人当然不是第一次。 他已杀过五十九人。 霍十三刀是否将会成为第六十个? 决战已逼近眉睫,霍十三刀的刀已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方杀的脸上突然一阵抽搐,而且脸色苍白得可怕。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种表情,难道他忽然感到害怕? 但方杀在江湖上身经大战无数,从来也没有惊惧过,也从来没有逃避过,他绝不是那种临阵退缩的人。 何况现在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最少已有七分胜算的把握。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露出这种表情? 难道他在故弄玄虚? 但江湖上的人也知道,方杀杀人,根本就不必故弄玄虚,而他也不惯使用这种骗人的伎俩。 既不惯使用,也不屑使用。 连霍十三刀都不知道方杀为什么忽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方杀很快又回复了冰冷如石像的脸孔。 他突然转身向雪梅楼的后院走去。 他临走的时候只说了两句话:“你可以站在这里等,也可以跟随着我。” 霍十三刀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考虑,没有犹豫,他马上回刀入鞘,跟着方杀走了出去。 他们一起去了什么地方? 没有人猜得出。 连霍十三刀也想不到,万万想不到。 方杀居然带十三刀去了茅房…… 在雪城客栈里?齐清流恨不得地上有一个洞,可以给他连头带屁股─起钻了进去。 老尉迟打了候汤圆的两记耳光。 但想不到齐清流也同样地挨了两记耳光,这两记耳光是穆乘风走到他面前,清脆玲珑地掴上去的。 齐清流居然没有还手。 他自五年前一败之后?刻意磨砺武功,以为可以再与穆乘风争一日之长短,但这两记耳光打下来?齐清流清醒了。 他的武功与穆乘风相比?距离竟远在他意料之外。 穆乘风冷冷的看着他?忽然道:“五年前我本该杀了你。” 齐清流额上冷汗如酱,身子竟然忍不住开始颤抖。 他的目中已无光采,刚才意气风发的表情也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去。 穆乘风冷冷接道:“我不杀你并不是为了你,像你这种人,本就该死。” 齐清流芒然道:“你现在不妨杀了我吧。” 穆乘风的声音更冷酷:“齐敬先是你的伯父,也是我最尊敬的剑客。” 齐清流吃了一惊,道:“你认识三伯父?” 穆乘风忽然沉声音叹了口气,道:“齐老侠有如闲云野鹤,终年遨游四方,郎某能与他结为八拜之交,实在是天意,也实在是一种缘份……” 齐清流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狐疑之色。 显然,这件事令他大感意外,也令他难以置信。 穆乘风也不去解释何以会与齐敬先成为结拜兄弟、这种事解释出来也未必会有人相信。 齐敬先已年逾七旬,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凭掌中一剑名动江湖,昔年战九狼山、扫荡祁连十八魔寨、一剑战平武当七剑的事迹,至今仍为武林中人津津乐道。 在中原武林,如果有未曾听过铁剑战神齐敬先这七个字的人,恐怕就只有一出生就已失聪的聋子。 像齐敬先这种孤傲不群,超然脱俗的剑客,居然会和穆乘风成为八拜之交,这种事实在太令人吃惊了,也太令人难以置信。 幸好穆乘风也不需要别人相信,他与齐敬先金兰结义,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别人知道与否,相信与否,却又何妨? 齐清流本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但他最后还是不能不相信。 穆乘风不但打了他两记耳光,同时更出手废了他的武功。 每一个江湖人都重视自己的武功,珍惜自己的武功,这种道理就和女人珍惜自己美丽的容貌一样。 被毁容是一件痛苦的事。 武功被废也同样痛苦,也许更痛苦。 美丽的容貌是天生的,但高深的武功却必须经过长年累月艰苦的磨练,才能一点一滴地积聚起来。 无论是谁,当他知道有人要废掉自己的武功,都必定会反抗、挣扎。 但齐清流没有。 他的武功已被废除,令他惊诧,恐惧,甚至有一种已接近死亡的感觉,但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他知道任何的反抗和挣扎,都是多余的。 齐清流已经看出穆乘风废掉自己武功的手法,正是他的三伯父──齐敬先的独门绝学“天罡散功手”。 天罡散功手只有一招。 这一招永不杀敌,但无论是谁挨子这一招,他的武功就得永远与自己告别。 天罡散功手并非天下无敌,就连齐敬先都坦白承认,世间上最少有二十人可化解这一招“天罡散手功”。 可惜,齐清流并不是这二十个人其中之一。 他若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份子,也绝不会给穆乘风脸对脸的赏了两个耳括子。 齐清流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忽然就像皮球被刺穿了一个破洞,正在源源不断向外奔流,倾泻。 第569章 猫步 在这片刻间,他仿佛已苍老了十年。 穆乘风干咳一声,他的脸色也有点青白。 齐清流知道那是什么缘故。 ──天罡散功手不但能废掉别人的武功,也能令到施用者的本身虚耗大量的内力。 老尉迟叹息一声,对穆乘风道:“你该杀了他的。” 穆乘风又咳嗽两声,才淡淡的道:“他没有了武功,还可以活下去,秦帮主对于这种连野狗都不如的人,决不会花费气力去杀他。” 老尉迟冷冷一笑,对齐清流道:“你可以滚了。” 齐清流脸如土色,忽然像一具僵尸似的走了出去。 他也并不是走出去,而是真的像僵尸复活、一蹦一跳的跳了出去。 穆乘风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个号称大冰源之虎的剧盗,竟然受不起这一次的打击,有点疯了。 穆乘风既不杀他,当然也不希望他的神智会失常。 但世事难料,人更难料。 齐清流真的疯了。 他一蹦二跳的跳出去,口中却喃喃自语:“我可以滚了……我可以滚了……” “嘻嘻!我可以滚了……” 外面的风雪迎面向他袭来,但他彷似浑然不觉。 他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他可以滚了…… (四) 齐清流留不住穆乘风。 穆乘风还是要到雪梅楼,老尉迟当然也在他的左右。 但是他们还未曾踏足出外,就已经给五个僧人拦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两位檀主请留步。”中央的一个僧人,他的声膏很低沉,令人听来有点恹恹欲睡的感觉。 这五个僧人的年纪都不算老,就以中央这个僧人来说,他的年纪看来最大,但也绝不会超过五十岁。 穆乘风认识不少和尚。 但当然也有更多更多的和尚是他不认识的。 这五个和尚他不认识。 但他们却知道穆乘风姓郎。 “郎檀主远道而来,敝寺方丈已准备了斋莱迎大驾,为两位接风。” 说话的词句很客气。 穆乘风没有出声。 代为回答的是老尉迟,他冷冷地道:“俺不吃素菜,少爷也不吃,你们是什么寺的僧人,尽管说出来。” 老尉迟说话永远不兜圈子,爽直而不善于词令技巧,连声音也是硬绷绷的,说一就一,说二就二。 中央为首的僧人冷声道:“贫僧法号吃人。” 老尉迟并没有给“吃人”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他反而脸容一宽,道:“原来是大吃四方的吃人大师,听说两个月前你把六王爷麾下的十大高手吃掉一声。” 吃人大师淡淡道:“就算是皇帝老子的十大高手,贫僧一样敢吃,只不过他们的头太大,而贫僧的嘴巴太细小了。” 穆乘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在下久闻大吃四方寺六大奇僧个个本领不凡,今日看来果然不假。” 吃人大师道:“敝寺方丈已在寺中恭侯,郎檀樾还请赏脸则个。” 穆乘风道:“寺在何方。” 吃人大师道:“寺在四方。” 穆乘风道:“何谓寺在四方?” 吃人大师道:“人在寺在,人到寺亦到。” 老尉迟听得有点啼笑皆非,大吃四方寺原来根本就并不存在。 常言有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但是,这大吃四方寺根本就只是空中楼阁,倒是这几个怪和尚,他们手底下的本领却是不比寻常。 穆乘风想了一想,道:“方丈大师一番盛意,在下本不该拒绝,但在下心中有个感觉,雪梅楼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呢。” 吃人大师一怔。 “郎檀樾何以有此感觉?” 穆乘风说道:“齐清流想把我留在雪城客栈,而大师等又想把在下引到另一个地方,你们都似乎不希望我在雪梅楼中出现。” 吃人大师叹道:“如此郎檀樾末免是太多疑了。” 穆乘风道:“大师等的邀请,在下就算要去,也要稍为押后片刻。” 吃人大师道:“你要先到雪梅楼?” 穆乘风道:“不错。” 吃人大师道:“郎檀樾若坚持己见,恐怕将会大大的吃亏。” 穆乘风笑了。 “难道我不去吃素菜,就得变成吃亏了!” 吃人大师道:“雪梅楼并不是个值得逗留的地方,常言有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穆乘风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君子,诸位大师请恕失陪了。” “失陪了”三个字还在空中。他的人已如飞鸟般远掠到十丈开外。 吃人大师吸了口气,道:“好俊的轻功,但鹿子跑得虽快结果也难免落入狮虎豺狼的爪牙下,成为果腹之品。” 老尉迟没有急急追上去,他忽然“呸”一声,就对吃人大师大声道:“别再胡说八道,否则俺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拿去喂狗。” 他的说话并不怎样客气。 但吃人大师没有生气。 他虽然吃人,但并不是见人就吃。 尤其是老尉迟这种老骨头,他绝对不吃。 他是不想吃? 还是根本吃不下? 穆乘风走了。 老尉迟也一步一步的赶上去。 这五个僧人也面面相觑,彼此的脸上都出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他们的方丈师兄就是江湖上三大奇僧之一的吃苦大师。 雪梅楼的茅房,并不如想像中的臭气熏天。 这座茅房非但不臭,而且还芳香扑鼻,气味清爽怡神。 谁都不知道这座茅房为什么会“香”起来。 但方杀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主人若要使茅房不臭,实在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他走进了茅房,霍十三刀也跟着他进了去。 茅房的面积不太大,但就算再挤七八个人进去也绝不成问题。 但问题是:方杀带霍十三刀到茅房里,究竟有什么目的呢?难道他们竟然选择茅房作为决斗的地方? 倘真如此,这种决斗也未免太稀奇一点了。 茅房的门紧紧关闭。 这是个闷葫芦,谁也不知道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穆乘风还未到雪梅楼,他就已知道霍十三刀已在这间酒家中,而且还遇上了可怕的方杀。 这件事并不是他猜出来,而是八腿猫告诉他的。 八腿猫并不是猫。 他是个人。 但他也没有八条腿,甚至连三条也没有。 他也和任何人一样,只有两条腿。 但这两条腿,奔跑起来的时候,普通人就算真的有八条腿,也绝对无法追赶得上。 八腿猫在八岁的时侯,就已不断的苦练轻功。 别的功夫他并不怎样出色,但光是他这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就足以令人看得为之发楞。 很少人能比八腿猫跑得更快,甚至连当代武林素以轻功着名的飞燕教主孙碧燕,她的飞燕十八步也无法压倒八腿猫。 三年前,八腿猫在江南大懒酒庄门外,碰见了一个醉汉。 当时八腿猫也有七八分酒意,两个醉汉相逢,不知如何居然就打睹起来。 他们本欲打赌能喝得更多,但大懒酒庄的掌柜却已在这个时候宣布打烊。 大懒酒庄的老板极懒,掌柜先生更懒,伙计也是一样,一经宣布打烊,就算你拾一箱金子来买一坛酒,恐怕也会吃其闭门羹。 他们喝酒打赌不成,醉汉居然提议打赌一百两金子,比赛看谁跑得快。 八腿猫面有难色。 他紧皱双眉,向醉汉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道:“这怎么行?看样子你一定会比我跑得怏……” 他口里说:“这怎么行”,其实却是正中下怀,他八腿猫别的看家本领就是这个“跑”字,这个醉汉竟然在这地方面与老子比划比划…… 哈哈! 这倒是一件笑掉大牙的好事! 别说一百两金子,就算赌一万两却又何妨? 八腿猫有一万两金子吗? 没有。 他不但没有一万两,就连一百两也没有。 但他还是跟这个醉汉赌了。 他当然赌,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比这个醉汉跑得更快十倍。 他们议定的起点是大懒酒庄,而终点则是距离酒庄五里外的风凉亭下。 八腿猫有意哄一哄这个醉汉,一开始的时候就故意比对方跑得更慢。 醉汉已醉,连跑起来的时候也是一摇一幌的,若说他能比八腿猫跑得更快,那简直就是奇迹。 八腿猫从来都不相信奇迹这一回事,也许他这个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奇迹出现罢。 一百两金子虽不算多,但总比连一两碎银也没有好千百倍。 他们一直跑了三里,八腿猫还是遥遥落后。 醉汉回头一望,哈哈一笑,腿上的劲力又加了几分。 他开始跑得更快。 八腿猫心中暗暗好笑,心中忖道:“妈的,鹅行鸭步也来与本猫爷比划,且让你瞧瞧八腿猫的神猫步法,保管你瞧傻半边脑袋。” 他的神猫步法独步天下,能跟得住他的人到现在好像还没有出世。 “猫步”一经施展,果然不同凡响。 八腿猫就象猫抓老鼠似的,直向醉汉方面窜去。 他跑得好快。 快得难以形容,难以想象。 可是,怪事来了。 八腿猫的神猫步法走势如风,醉汉仍然“鹅行鸭步’也似的在前面摇摇幌幌,可是摇摇幌幌的醉汉始终在领先地位,去势如风的八腿猫,竟然无法平扳败局。 八腿猫的脸青了。 第570章 相逢 “猫爷的姑奶奶,这究竟是个人还是个鬼?” 他一面暗自嘀咕,一面再发劲穷追。 他终于追到了醉汉。 但那时候醉汉早已懒洋洋的躺在风凉亭下,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醉汉第一句说话就已让八腿猫的脸红了半天,他微笑着拱手道:“承蒙兄台让步三里,否则胜负之数还是未知之数。” 八腿猫无话可说。 醉汉接着伸手又道:“拿来。” 八腿猫脸色发白,道:“拿……拿什么来?” 醉汉道:“当然是金子,数目是一百两。” 八腿猫叹了口气,道:“朋友,你看小弟这副长相,象是会有一百两金子的人吗?” 醉汉的脸色变了。 “你想赖帐?” 八腿猫苦笑道:“我并不是赖,常言有道,愿赌就服输,但小弟目前手头上的确没有这许多金子,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将来还有碰头的机会,那时候小弟一定设法把这笔赌帐连本带息一起奉上,咳咳……小弟告辞啦。” 八腿猫说走就走,而且速度比兔子逃命的时候还快。 但他仍然跑不掉。 醉汉不但在赌博上赢了他,同时在追债的手段上,也令八腿猫为之大开眼界。 醉汉竟然伸手拉住了他的左腿,然后又在八腿猫的腰间拔出一把轻巧的小刀,作势就要砍在他的足躁之上。 八腿猫想挣扎。 但醉汉一出手,早就已把他的六个穴道完全制住,就算醉汉要把他全身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那一次险些吓死了八腿猫。 他从来都汉有碰上过这么要命的人,这么要命的事。 八腿猫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地方,就只有一张嘴巴。 他急急道:“别剁下去,这样会弄疼小弟的。” 醉汉盯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疼,但我不疼,还是把它剁下来,就算是一百两金子罢。” 八腿猫忙道:“请恕小弟有眼无珠,这笔赌债,小弟一定如数奉上……” 醉汉道:“可惜你现在没有钱,你的说话又与放屁何异?” 八腿猫道:“只要你给小弟一个时辰,小弟就可以想办法借回一百两金子来还债。” 醉汉摇头道:“现在一百两金子不行了。” 八腿猫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再加一成,一百一十两怎样?” 醉汉仍然摇头。 八腿猫倒抽一口冷气,道:“你想要多少?” 醉汉道:“一万两金子。” 八腿猫呆住了。 “一万两金子?” “不错,少一两我就割下你一两肉,决不开玩笑。” 八腿猫差点没有昏掉。 这天怎么如此倒霉,竟然碰上这么一个大瘟神。 醉汉冷冷一笑,忽然道:“鲁西大旱灾,你知不知道?” 八腿猫回答道:“这件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小弟并不聋也不瞎,当然也知道。” 醉汉脸色稍变,道:“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八腿猫眼珠子骨碌地一转,半晌才恍然大悟道:“你想救灾?” 醉汉道:“行不行?” 八腿猫道:“这是好事,但那里去找一万两金子?” 醉汉道:“你大概还没有忘记屠员外罢?” 八腿猫悚然一惊:“你想打屠员外的主意?” 醉汉摇摇头,悠然道:“想打屠员外的主意的并不是我。” 八腿猫道:“不是你是谁?” 醉汉用尖刀在他的腿上轻轻一刮,道:“是你。” “我?”八腿猫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乌龟老鼠咬着了鼻子。 他嚷了起来,道:“小弟怎么会去打屠员外的主意?我……” 醉汉立刻截断了他的说话:“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你不敢去打屠员外的主意,是因为屠家庄的藏宝楼,最近又重金礼聘三个护院武师,他们就是昔年几乎把你活活打死的扬州三妖,我说的对不对?” 八腿猫吸了口气。 他无法否认这是事实,看来这个醉汉不仅轻功比自己高明,而且对自己的底细也知道得相当清楚。 醉汉虽然满身酒臭,但他的说话却比宰相见皇帝老子还更清醒百倍。 他接着说道:“屠员外现在最少也有好几万两金子存在藏宝楼中,虽然此人并非大奸大恶,但他以前却是个赌场上的骗子,不少人给他弄得身败名裂,现在咱们去他刮一万八千,也绝不是过份的事。” 八腿猫迭声叫好,道:“不过份,一点也不过份。” 醉汉接着道:“至于扬州三妖,他们在扬州安份守己,从不犯法,但一离开扬州,就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这种人实在该杀。” 八腿猫叹了一口气道:“但该杀的人,偏偏不容易杀,反而不该杀的人,往往都给该杀的人杀掉。” 醉汉笑道:“你看我这种人是否也该杀?” 八腿猫一呆,半响才陪笑道:“阁下虽然难惹一点,但并不该杀。” 醉汉朗声一笑,突然把手中的尖刀向他腰间刺去。 八腿猫凛然一惊,以为这一次变成“自己该杀”了。 但他没有死,也没有受伤。 醉汉本来就不是志在伤害他,面是把刀还给八腿猫。 只见尖刀不偏不倚的,正插在八腿猫腰间的布带上。 但这一来可险些吓坏八腿猫了。 八腿猫惊魂未定,醉汉又伸手拍开了他的穴道。 “扬州三妖在三日之后就完蛋大吉,你可以在三天后动手。” “偷一万两金子?” “不必偷金子?” “不必偷金子,太累赘。” “不偷金子偷什么?” “七色玉凤凰。” “七色玉凤凰?”八腿猫的眼睛立刻瞪大:“那是无价之宝。” “不错,但这个无价之宝,现在已有价。” “你找到了买主?” “不错,价钱已谈妥,不多不少恰好是一万两黄金。” 八腿猫道:“换而言之,小弟只须把七色玉凤凰弄到手也就已等于盗去了屠员外的一万两黄金。” 醉汉道:“事实正是如此。” 八腿猫松了口气。 偷取七色玉凤凰,当然比偷取一万两黄金容易得多,最少,在搬运方面,也不必费太大的脑筋。 八腿猫对于醉汉怎样能够令到扬州三妖“完蛋大吉”却有怀疑。 醉汉微微一笑。 接着,他说道:“三日之后,就是初一,他们每逢初一与十五两日,必到窑子里胡天胡地,我可以令他们留在那里,永远都回不了屠家庄。” 八腿猫这回听得有点痴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痴痴地问醉汉道:“阁下高姓大名?” “我姓郎,穆乘风。” 这个比八腿猫跑得更快的人,就是穆乘风! (六) 三载时光,弹指即过。 八腿猫的“赌债”早巳还清。 他果然还足一万两金子,当然,这一万两都是来自屠员外的那支七色玉凤凰。 他一直都不敢打屠员外妁主意,就是为了扬州三妖。但穆乘风已在初一那天,把扬州三妖各赐一枪。 这件事直到现在还是教人无法忘记。 一万两金子救灾的义举,由八腿猫找到了鲁西武林大豪,司徒富鸿代为发放。 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还顺利,自此之后,八腿猫也就交上了穆乘风这个朋友。 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有令对方失望,他们都值得对方信任也值得为自己拥有这么一个朋友而骄傲。 现在,他们又相逢了。 八腿猫意然也在雪城中,这倒令穆乘风有点意外。 八腿猫一看见了穆乘风,就告诉他霍十三刀已经在雪梅楼,而且,还跟随着方杀走进茅房了之内。 方杀何以有此一举? 八腿猫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这是什么道理。 穆乘风也想不出。 他们也没有冲进茅房,只是在茅房的门外等待。他们都知道霍十三刀是个老江湖,要他这个人上当,井非易事。 他们没有等候太久。 茅房的门终于打开,第一个走出来的人赫然正是霍十三刀。 他的脸上木无表情,他一走出茅房,他的目光立刻就停留在穆乘风的脸上。 穆乘风也看着他。 他们彼此从未谋面,但穆乘风已知道他就是霍十三刀。 这一点并不奇怪,八腿猫消息灵通,他早巳把这件事的大概对穆乘风说出。 但奇怪的是:霍十三刀居然知道他就是谁。 他的脚步很深重,一步一步的走到穆乘风面前,道:“你就是英雄枪穆乘风?” 穆乘风也不禁一怔:“在下正是。” 霍十三刀淡淡道:“你不必觉得奇怪,我认出你只有一个理由。” 穆乘风没有打断霍十三刀的说话。 “令尊郎枪是我的朋友,”霍十三刀朝穆乘风叹了口气,道:“而你的相貌最少有八分酷肖郎枪。” 穆乘风承认。 霍十三刀续道:“能够在这个时候遇见郎枪的儿子,我很高兴。” 无论是谁,忽然遇见故人之子,都一定会感到很高兴。 穆乘风很了解这一点。 虽然霍十三刀在江湖上的声誉并不怎样好,但是,穆乘风却绝对没有歧视这一个成名已久的刀客。他是郎枪的朋友。 郎枪一直都对霍十三刀这个朋友推祟备至,直到血洗点苍山的事发生后,郎枪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观感。 第571章 名誉 他曾对宇文不弃说过:“霍十三刀绝不是冷血狂徒,也绝不是疯子,他是一个英雄。” 人人都认为霍十三刀这个人很可怕,是个冷血狂徒,是个疯子。 但宇文渊的看法却是恰恰相反。 别人也许很难相信宇文渊的说话,但宇文不弃却绝对相信。 他相信霍十三刀血洗点苍派,一定有某种不为人所共知的理由。” 但那又是什么缘故呢? 宇文不弃不知道。 他一直都希望能够找出答案,替霍十三刀吐出一口冤屈之气。 直到现在,他总算有机会见到霍十三刀了。 但有一件事,却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这件事就算事前让宇文不弃先去猜十天八天,也绝对无法想象得到,世间上竟然会有人向他提出一个如此这般的要求…… 霍十三刀的确很高兴。 他很高兴见到宇文不弃。 他不但在这里遇见了故人之子,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帮手。 他的脸色忽然又变得很凝重。 宇文不弃投有说话,他知道霍十三刀一定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他没有猜错。 “我现在要求你替我办─件事。” 宇文不弃闻言,但他没有皱眉,就算霍十三刀提出任伺要求,只要是他能力所及的,他都决不推辞。 霍十三刀沉吟片刻,接道:“这件事并不难办,而且你一定可以办到。” 郎如恢下意识的点头。 霍十三刀忽然把那柄锈迹斑斑的刀,递给宇文不弃:“你拿着这把刀。” 宇文不弃依言把刀拿着。 这把刀外表看来已是朽铁,但接在手里之后,宇文不弃才发觉它的重量,远在意实料之上。 霍十三刀混浊的咳嗽声又响起,半响才缓缓道:“这把刀虽然钝了一点,但要砍断任何人的双手,却绝不会太困难。” 宇文不弃知道这是事实。 霍十三刀忽然笑了,虽然他的笑容有点苦涩。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然后用板平静的语气时宇文不弃道:“我要你把这一双手砍掉。” 蝮蛇噬手,壮士断腕的故事,宇文不弃已听过不少。 他再三仔细凝视霍十三刀的手。 这双手虽然巳苍老一点,但凭宇文不弃的观察力判断,这双手绝对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霍十三刀的语气,仍然是那么平静:“我的手没有毒,甚至,连冻疮都没有一颗。” 宇文不弃已瞧得很清楚。 这一双手的确无毒。 他知道霍十三刀绝不会和自己开玩笑,但他怎样也想不出一个道理,可以解释霍十三刀何以忽然会有此一举?” 霍十三刀的手却在这把锈刀之下。 他突然厉声道:“砍掉这一双手。” 宇文不弃下不了手。 霍十三刀难道真的疯了。 但宇文不弃知道不是,他没有疯,他的神智比任何人都更清醒,他的目光是精锐如箭,并不是涣散崩溃的。 宇文不弃叹息一声:“我只想知道其中的理由。” 霍十三刀的脸彷佛已开始扭曲,但他仍然坚持宇文不弃把自己的一双手砍掉。 双方在僵持。天地肃杀。 霍十三刀若断了一双手,他就不再是霍十三刀,而是个永远无法再使用刀的残废,残废本来就是一件可怕的事,尤其是对霍十三刀来说,他的一双手,不啻等于是他的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在内。 他的生命献给了刀。 他的灵魂也献给了刀。 他没有了手,也就没有刀。 没有了刀的霍十三刀,他活着一定比死亡更痛苦。然而好死不如恶活。 人毕竟有一种强烈的生存欲望,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该让死神早一步把自己带走。 霍十三刀忽然冷笑。他的冷笑比风雪更冷,却又比世间上最苦的药味还更苦。 “你再不砍下去,我就嚼舌!” 他的态度更坚决,他的牙齿已咬破唇间,殷红鲜血分成两行向下巴奔流。” 宇文不弃的手竟然发抖。 近数年来,他在江湖上身经大小百战,一双手从来也没有发过抖。 霍十三刀的目光更尖锐,他绝非恫吓宇文不弃。 宇文不弃咬牙,突然道:“好!我砍!” 刀光倏地一闪。 锈迹斑斑的刀闪起一道暗淡的刀光,随即两股血泉怒射如柱! 霍十三刀的一双手真的被砍断了。 他不但没有痛苦之色,反而好像很感激宇文不弃。叫道:“好,砍得好!” 宇文不弃的手巳僵硬,连他自己都记不起这一刀是怎样砍下去的。 霍下三刀脸上虽然没有露出痛苦之色,但冷汗却终于还是淌了下来。 他并非不疼,而是忍耐着。能忍受这种痛苦的人,世间上绝不会多。 霍十三刀突然大笑。 宇文不弃的心有点酸,也有点发毛。 霍十三刀就在大笑声中,消失在茫茫白雪里,他最后告诉宇文不弃的说话,是:“把刀埋掉,永远莫再让我见到它……” 霍十三刀走了。 地上的血迹很快就凝结。 茅房内又走出了另一个人。 这人当然就是方杀。 他的脸简直就是一块石头。 一块又冰冷,又坚硬的石头。 这张脸唯一与平时不同,就是苍白。 方杀的脸竟比霍十三刀的脸还更苍白,彷佛刚才砍掉的手并非霍十三刀的,而是属于他的。 这一场“茅房里的决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宇文不弃不知道。直到他知道一切真相,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在决战之前,方杀曾与霍十三刀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方杀:“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霍十三刀:“除此之外,已别无选择了?” 方杀:“有,除非你把自己的双手都砍了下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霍十三刀:“可以,但霍某也有一个条件,除非你先把自己阉掉!” ──他们在针锋相对。 ──他们说的本是气话。 但到了决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方杀竟然把霍十三刀带进茅房。 没有人知道怎么一会事。 但霍十三刀却在茅房里看见一幕令他呕吐的事。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事,但这种事却在他的眼前发生了。 这种事即已发生,而他的说话也已说在前头,那还有甚么好说的? ──方杀能狠得下心肠,下得了手,霍十三刀为什么不能? 霍十三刀是一条汉子。 当然,你可以说他是─条笨驴,但有一点不可不知,霍十三刀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对别人失信过─次。 他既不失信于朋友,更不失信于敌人,一言既出,永不追悔。 他不愧是个言重九鼎的汉子。 所以,他的一双手就此丢了。 这种事说出来非但荒谬,而且也令人难以置信。可是,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当宇文不弃知道这件事真相之后,他最少五天粒米未进。 因为他也想呕吐。 在此之间,他怎样也想不到世间上竟有如此混帐,荒谬的事。 江湖人所做的事岂非也是荒谬绝伦? 方杀盯着宇文不弃看了半天。 宇文不弃也盯着方杀看了许久。 他们两人以前从未谋面,但这一阵目光的接触,却象是天上的两颗巨星,忽然相碰在一起。他们目中所发出的光采,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 方杀突然道:“英雄枪宇文不弃?” 宇文不弃道:“正是郎某。” 方杀道:“你来迟了。” 宇文不弃道:“你好像受了伤。” 方杀道:“不错。” 宇文不弃道:“这谁弄伤你的?” 方杀摇摇头道:“不知道。” 说完这三个字后,他的人已在远方。 就在这一天晚上,宇文不弃把刀埋在一个很秘密的地方。 他答应过别人的事,从来不会忘记。 他相信这把刀再也不会重现江湖。 但霍十三刀呢?他双手已断,他又将会变成怎样?宇文不弃没有再想下去。 他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就在他心境渐趋平静的时候,风雪也同时停顿下来。 又将黎明,明天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日子呢? 每逢清晨,她总是喜欢骑着那匹神骏的白马,穿过那条建筑雄伟,路面宽敞的大桥,到大桥彼端呼吸郊野清鲜的空气。 她叫海飘。 她自从出生以来,一直都住在海星堡,海星堡是她的家,也是海家世代相传下来的祖业。 在北武林,人人都知道海星堡背山而建,位居险要之地,再加上巩固的城堡,森严的守卫,数百年来,除了傅三魂之外,谁也没有本领闯进这一座堡垒。 傅三魂是五个年前的武林第一高手,他闯堡并不是为了与海星堡有什么冤仇,而是为了赌博面已。 结果,傅三魂闯堡成功,在两个时辰之内,连闯七关,直杀进海星堡最后一座大厅。 本来他还要面对海星堡第十一代堡主海飞涛的决战,但海飞涛却宁愿认输,也不愿与傅三魂交手。 他认为这一战倘若发生,无论是谁胜谁负,都是一件值得遗憾的事。 海飞涛爱惜名誉。 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的名誉,他都同样爱惜。 他知道傅三魂心高气傲,绝对不容许自己失败,而海飞涛也是同一类型的人。 与其交手战败,不如不战认输。 也许别人同样会认为海飞涛是败了,但他自己却并不认为如此。 他只是认输,而不是真的战败。 第572章 危险 所以,他觉得自己仍然不败。 自从傅三魂闯堡成功之后,海星堡的声名一度低落,有人甚至认为海星堡只是虚有其表,实际上却是不堪一击。 但等到那些与海星堡素有仇怨的帮会相继袭堡失败之后,武林中人才真正发觉到,海星堡的实力仍然极为庞大,绝对不容别人轻侮。 至于傅三魂的例子,是不足为训的。 世间上又有多少能及得上傅三魂呢? 傅三魂闯堡的事,距今已整整五十年了。 那时候,海飘还没有出世。 直到她出世之后,海星堡在江湖上的声名,又不知比昔日高涨了多少倍。 这里虽距离海星堡已超过一里,但就算是在方圆五百里范围之内,都是海星堡势力所在之地,所以,她每天黎明来到这里,是极其安全的。 其实,海星堡的空气也同样清新。但她却总是喜欢到外面逛逛。 但每逢她离开海星堡超过十里,就一定给四大蚂毫不留情的抓回去。 四大妈是四个年纪己超过五十岁的妇人,她们都是海飘的褓母。 这四个妇人分别姓项、苏、孔、陶,所以,海飘也分别称她们项大妈,孔大妈、苏大妈和陶大妈。四大妈之中,最慈祥和蔼的是项大妈,最凶恶的是苏大妈,最漂亮的是孔大妈,而武功最高,也最不近人情的就是陶大妈。 所以,海飘最喜欢的还是项大妈。 孔大妈虽然漂亮,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美人,但她的脸孔却比冰山上的冰雪还冷,所以海飘对她始终存有一份惧畏之心。 但无论是项大妈也好,苏大妈也好,又还是孔大妈抑或陶大妈,她们都很疼爱海飘的。 这一点,海飘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她自幼就没有了娘亲,她的起居饮食,全都由四大妈日以继夜的小心照料。 直到今年,她已超过十八岁,四大妈才没有形影不离的跟随着她。 海飘的父亲容许她有较大限度的活动自由,是基于三种因素……第一:女儿长大了。第二:女儿的武功已有所成。虽然还未放心让她到外面闯荡江湖,但对付一般武林人物,凭她的武功已是绰绰有余。第三:在海星堡方圆十里之内,外人根本就无法进入,所以海飘每天清晨之行,四大妈没有随同护驾。也没有遭遇到任何人的阻止。 便方圆十里的范围,在海飘的眼中看来,实在是太细小,太细小了。 她要求父亲带她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别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 但她的父亲却以海飘年纪幼小为理由,非要等到二十岁的时候,决不带她到外边乱闯。 为了这件事,海飘一直郁郁不乐。 她曾恳求项大妈带她出去,但项大妈不肯,连项大妈都不肯,其他三大妈更不必提了。 自由! 她觉得自己最需要的就是自由! 她要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看看海星堡之外的世界! (二) 穿过那片已给积满白雪的木林,海飘来到了一镜湖的东岸。 潮水早已结冰,它不再象是湖,而是象一片冰原。 从冰湖岸再走三里,就超过海星堡方圆十里的范围。 她真想飞过去。 但当她想起每次被四大妈抓回去的时候,那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她每次“失手被擒”,最少会被父亲把她关在房子里闷上整整十天! 她看着已经结冰的湖面,缓缓下马,然后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就在她叹气之后不久,她背后也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叹声。 海飘惊然一惊,立刻转身娇喝一声:“谁?” 她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人,还有一杆枪。 一张脸孔英俊的男人。 一杆尖锋锐利的枪。 枪尖竟然不偏不倚,正指着海飘的鼻尖! 对海飘来说,这─刹那间所发生的事,实在足以她毕生以难忘。 自从她懂世事到现在,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这样子对付过。 在海星堡,除了她父亲和四大妈之外,其他人就算吃了豹胆熊心,也绝不敢对海小姐无礼,当然更没有人敢用武器来对付她。 但这里仍然属于海星堡的范围,却居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不明来历的男人,用一杆可恶曲尖枪来威胁自己。 幸好海飘虽然是金枝玉叶,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她自信父亲傅授的飞星九绝剑法,可以对付这一个男人和这一杆枪。 她背上的一把飞星剑已脱鞘而出,她的人也在刹那间连续使用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步法,把对方的枪尖轻巧的闪避开去。 一片晶莹的剑影,如灵蛇般卷向枪客的咽喉。 她这几剑看来毒辣非常,但实际上她并非志在杀敌,面是先求自保。 她做得很对,面且出剑的方位和步法都绝对没有任何错误。 就算她的父亲在旁,也不能有什么挑剔。 可是,她这几剑发出之后,才蓦然惊觉枪客根本已不再原来的位置。 她一向自负身法奇快,但这时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八个字的确绝无半点差错。 她的反应极快,一经发觉不对劲,左手已向后撒出一蓬银针。 果然,那枪客已经到了她的身后,面这一蓬银针,恰好正向他的胸前罩射而至。 假如海飘的后脑长有眼睛的话,她一定会以为枪客已绝对无法闪避得过。 但事实却又并非如此。 银针来势虽然又快又兀突,但枪客突然大喝一声,那些银针竟然就立刻纷纷跌落地上。 昔年传说张翼德喝断长板桥,是否属实,不得而知,但枪客用力喝跌银针,却令毒飘不禁为之芳心一震。 但随即她却暗叹枪客愚蠢万分,这里是海星堡的地方,他此一巨喝,无疑告诉剩人这里发生非常事故,当海星堡高手赶到的时候,他这个麻烦可就大了。 枪客喝跌银针之后,立刻道:“你再胡来,可别后悔!” 海飘心中更是生气。 分明是他在胡来,但居然反而指责自己,这倒变成怎样的世界? 但她也不由暗暗敬佩对方武功高强,而最令她为之怦然心动的,就是这个枪客具有一股男性的魅力,虽然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仍然不希望他被堡中高手所擒。 海星堡律令森严,这枪客擅闯此地,已是非同小可的大罪,如今竟敢对海小姐冒犯,更是非杀不可的罪名了。 但无论怎样,她现在还是保护自己要紧。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她父亲传授给她的飞星九绝剑法,果然不愧是独步江湖的绝技,她一连发出九剑,每一剑攻的都是对方必救之处,大有枪客稍有些微的疏忽,都非要伤在海飘的剑下不可之势。 哪知枪客又轻易的把这九剑全数化解,而且还摇头叹息:“像你这种武功,又怎能在外面行侠仗义,替天下苍生除暴安良?唉!看来我还是找错人了。” 海飘怒道:“不知死活,再看本小姐的第十剑!” 她这第十剑,是飞星九绝剑法中威力最强大的一招:万星归流! 可是,她这一招剑法刚施展了一半,她的腰间忽然就觉得一阵麻软,上半截身子登时不能动弹了。 枪客淡淡一笑,道:“海小姐,得罪了……” 海飘又惊又怒,可是她的穴道已被枪客所制,别说要对付他,就连张声呼救也来不及。 那可恶的枪客,竟然接二连三把她的“灵台”、“气海”、“百淮”,三穴点住,而且最后还用闪电般的速度点住了她的哑穴! 海飘唯一还能活动自如的就是一双腿,可是,在如此实力悬殊之下,她的双腿蹬来蹬去又有什么用? 枪客从她的手中把飞星剑插回鞘内,然后把她挟在肋下,策马向湖的西岸狂奔而去。 海飘恨不得再长出八只手臂,每一只手臂都力大如猩猩,然后又用力地把这个枪客象臭虫般捏死。 但她只是在想而已。 就算她真的长出八只猩猩般的巨臂,又是否会把这个枪客捏死呢? (三) 枪在马颈旁。 人在马鞍上。 穆乘风策马飞奔,他右手握着英雄枪,左手挟着北武林的第一号大美人,他现在的举动,已足以震撼整个武林,当然也将会惹起无限的风波。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有半里,就已超越海星堡十里范围之外,但穆乘风已看见这条路的前面,最少已有三个人在等着他。 假如海飘的嘴巴还能说话,她一定会立刻尖叫高呼:“苏大妈!” 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叫不出口,却只能眼巴巴的任由这个可恶的枪客把自己象是木偶般搬来搬去。 “没你娘乌兴,居然撒野撒到姑奶**上来了!” 苏大妈就是一个这么可凶恶的妇人,她的嘴巴本来就长得象一只大野猪。 但大野猪绝对及不上苏大妈这个人危险。 大野猪只会撞人,咬人。 但苏大妈却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任何人的身子撒开一片一片,然后,再用一双快刀把碎肉剁成肉酱。 这并非夸大其辞,五年前北极三魔的老大施无极,就遭遇到这种可怕的惩罚。 第573章 好运 当然,施无极作恶多墙,他得到这种报应也是罪有应得的。 但苏大妈倒底不过是个女人,她竟然能够狠得下心肠,使出这种杀人手段,也实在骇人听闻之极。 苏大妈凶恶无比,已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但穆乘风,看见了她的时候,神态仍然是那么镇定自如,仿佛苏大妈就算再凶恶百倍,也不过是一支困在樊笼里的老虎而已。 苏大妈双刀亮出,左二十三,右三十七,两把刀的重量居然有六十斤。 穆乘风见状,却淡淡一笑:“好大的气力,可惜高手过招,并非斗牛比力,否则在下已不战先败。” 苏大妈怒喝一声:“你是哪里来的混蛋?” 穆乘风把手中铁枪一扬:“你可认得这杆枪?” 苏大妈“啐”了一口:“老娘怎会认得无名小卒的兵器!” 穆乘风闻言,微微一怔,但随即叹道:“也许在下的确是个无名小卒,但这杆枪却绝非无名之枪。” 苏大妈一声巨喝,挥刀冲了过来:“老娘不管你有名无名,先砍掉你的脑袋再说!” 她冲上前的时候,在她身后的两个绿衣妇人却已无声无息的一齐出手。 左一蓬绿光,右一蓬金光,直向穆乘风的身上罩去。 她们投鼠忌器,当然不敢无的放矢,否则误伤了海飘,这条罪名她们就算再长出八十颗脑袋也担当不起。 苏大妈在两名绿衣妇人掩护之下,刀势更是凶悍泼辣。 她的刀法,就像她的人,令人望而生畏,但穆乘风却不怕。 再凶的母狮子、雌老虎,他已领教过不少。 就在绿光与金光同时罩向穆乘风的时候。两条人影巳如箭般急升。 这两条人影就是穆乘风和海飘。 海飘是身不由主,穆乘风若能把她带到九霄殿,她也只好乖乖的跟着他去。 穆乘风不是孙悟空,他当然没有一个劲斗翻到十万八千里的本领。 人总是人,现实总是现实,神话里的故事,只能发生在神话故事里。 就在这一刹那间,海飘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从来都没有被任何男人这样拥抱过的,更没有尝试过被人拥抱着跳来跳去的滋味。 对她来说,现在的经历,真是无法想象的。 苏大妈又是一声大喝:“还不放下小姐,老娘把你碎尸万段!” 穆乘风笑道:“就算我把她放下,恐怕还是会给你撒开一片一片的。” 苏大妈嘿嘿冷笑,双刀挥舞更急。 但穆乘风枪花抖动,竟然凭一臂之力,就把苏大妈的双刀格退。 苏大妈和两个绿衣妇人当然不肯放过穆乘风,但穆乘风一经格退苏大妈双刀之后便弃马挟着海飘,施展轻功飞逸而去。 海飘不但剑法不错,轻功更是堪称一绝! 但直到现在,她却觉得自已所学的一切,根本就是不堪一提。 比起这个陌生的枪客来说,她实在是相差得太远,太远了。 苏大妈在江湖上总共有三个外号,其中一个外号是“飞天雌虎”。 她的飞虎追风步法,早在十年前便已名动江湖,堪称轻功一绝。 郎知铁挟着海飘飞奔,形势上当然及不上苏大妈。 但苏大妈追了十里之后,她终于呆住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她根本连穆乘风和海飘在什么地方都看不见。 这一下,苏大妈可急死了。 她平时凶巴巴的,但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海飘不见了,这实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她怎样回去佝海星堡主交待呢? 她又羞又愤,竟然横刀自尽! (四) 四野无人。苏大妈这一刀向自己胸膛上大力砍下去,可说是抱了极大的决心。 但她没有死,一颗小小的石子,把她那柄三十七斤重的大刀震开逾尺。 苏大妈的脸色变了。 她当然知道自已这一刀的力量有多大,但这一颗石子竟然把大刀震飞,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声。 接着,她又听到了一把声音从背后响起:“穆乘风虽然可恶,但他绝对不是个淫贼,你又何必这样紧张呢?” 苏大妈转身喝道:“谁?” 她一喝之下,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但她知道,附近一定有人,否则那一颗石子和说话的声音又是什么东西发出的?难道是神?又难道是鬼? 但苏大妈从来都不相信鬼神这一类的东西。她认为世间上只有两种人,那是死人和活人。 能够用石子把三十七厅重大刀震开的,当然不会是个死人。 但她的跟前,却连死人和活人都没有一个。 人在何处? 她妈忽然省起了一个人的名字,不由脱口叫道:“是雪中雄?” 雪地中倏地响起了一个人响亮的笑声:“正是老夫。” 苏大妈眼前一亮,只见雪地上忽然冒出了一张脸色苍白的脸,但是颔上胡子却殷绿如火的老头儿。 苏大妈叹了口气:“亏你是海堡主的老朋友,何以看见海小姐被人掳走,还呆在雪地里不闻不问?” 老头儿哈哈一笑。 “倘若掳走海小姐的是别人,老夫自然会去追赶,但穆乘风这小子,倒是不怕呀!” 苏大妈跺了跺脚,道:“你真是他妈的越老越混账,将来有什么事情,由你负责。” 老头儿搔了搔脑袋,哈哈一笑:“这种事居然要由老夫负责,哈哈,滑稽!滑稽!真他妈的滑天下之大稽!” 但无论他们在说什么,穆乘风和海飘都已听不见。 他们的人已在远方。 每逢清晨时分,海三爷总是捧着一壶熨热的酒,坐在海王厅中央的那张太师椅上,慢慢的斟,慢慢的喝。他喝的酒并不猛烈,就算不懂喝酒的人也不容易喝醉。 但这酒很香,这正是海三爷喜欢喝这种酒的最大理由。 这一天,他刚斟满的第一杯热酒,并没有灌进他的肚子里,而是淋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这人赫然是苏大妈! 酒是孔大妈亲手替海三爷熨热的,近年以来,这几乎是她每天清晨例必要干的工作。 海三爷就是海星堡堡主。 他每天都喝酒,从来都没有把酒淋在别人头上的习惯。 尤其是四大妈,他对她们一向都很客气。 但现在海三爷已变成了一座火山。 一座爆发中的火山。 在海星堡,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右手的食指几乎已指在苏大妈的鼻子上:“你练的狮虎十九刀纵横北武林,怎会连一个无名小卒都对付不了?” 苏大妈平时凶巴巴的,但现在却简直变成了一条可怜虫。 也许她比世间上最可怜的可怜虫还可怜百倍。 她垂下了脸,恨不得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深坑,好让她马上跳了下去。 海三爷平时也绝不是遇事慌张,头脑昏乱的人,但此刻海飘被人掳走,他的心情实在是恶劣得可以。 他气得团团乱转,忽然下了一道命令:“无论是谁能把小姐找回来,赏银十万两!” 十万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常言有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着谁也不能说海三爷做得不对。 但他的命令刚发出,居然立刻就有人嫌少! “海小姐金枝玉叶,十万两这个数目未免太少了。” 海王厅并不是人人都能来去自如的地方,斗胆敢在海王厅里说出这种话的人,世间上更是难以找得出多少个。 海王爷扳起了脸孔,哼了一声道:“老混蛋就只懂得胡说八道,也不怕教人心烦。” 海王厅外倏地出现了一个白衣老人,他就是人称雪中雄的江湖怪杰杜冰鸿。 杜冰鸿虽然年纪已有一大把,但为人谐趣乐观,有他在座的场合,保证绝无冷场。 虽然不少人认为杜冰鸿这个老头儿未免迹近胡闹,但却是谁也不敢在他的面前说出来。 原因很简单,杜冰鸿虽然行事荒诞不经,古里古怪的,但他武功奇高,无论是谁开罪了他,都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当然,世间上也有绝不怕杜冰鸿的人,海三爷就是其中之一。 十万两银子绝不是个小数目,但杜冰鸿却居然还嫌不够。 海王爷忍不住问他:“你认为本座应该悬赏多少才算合理?” 杜冰鸿淡淡一笑,道:“你给别人十万两已足够有余,但若要打动老夫,却得增加一点。” “增加多少?” “十万另一两。” 海三爷寒着脸:“这算什么意思?” 杜冰鸿哈哈一笑:“不算什么意思,总而言之,老夫的价钱,无论如何都要比别人多一点,否则,就算老夫碰见海小姐,也绝对不会插手相救。” 海三爷冷笑:“倘真如此,你还算是个人吗?” 杜冰鸿笑道:“老夫什么都象,就是不象个人。” 海三爷哼一声:“混蛋!” 杜冰鸿道:“混蛋也好,混牛混屁也好,老夫的价钱是十万另一两。” 海三爷终于冷冷道:“你有把握?” 杜冰鸿笑道:“这种事谁敢说有把握?只能说是碰碰运气而已。” 海三爷又沉下了脸,冷冷道:“如此祝你好运。” 第574章 丑脸 杜冰鸿叹了口气,缓缓道:“老夫好运,你也好运,怕只怕大家都交上了霉运,那才乌龟请狗吃屎,活该之至!” 海三爷左手按着锡酒壶,“波”的一声,酒壶忽然爆裂。 他们能找到海飘吗? 海飘又在哪里? 海飘是个很秀气,很漂亮动人的少女,无论任何男人看见她,都会觉得很甜密,很舒畅。 但穆乘风盯着她的眼光,却象是盯在木象上一样。 如此美丽动人的少女,在他的眼中看来,仿佛和平常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这里是─个小小的山谷。 谷中桃花盛开,就象美丽少女的微笑,同样可爱。 海飘很美丽。 但她的脸上没有微笑。 她脸上的神色,是很不愉快的。 虽然她早就渴望能逃出海星堡,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但她现在并不是逃出海星堡,也不是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而是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把她当作是木偶般搬了出去。 她的眼神不但不愉快,而且还忽然有点黯然神伤之色。 什么事令她黯然神伤? 她想起了什么事? 当他们来到这一个小小山谷之后,穆乘风第一事就是把海飘所有被点住的穴道解开。 海飘立刻把飞星剑拔出。 飞星剑是一把好剑,这把剑已在他们中央筑起了一幅高不可攀的高墙。 穆乘风忽然冷笑。 “难道你还以为自己的剑法可以杀了我?” 海飘咬了咬牙,道:“虽然我的剑法杀不了你,但即可以杀了我自己。” 骤然听来,她说的话好像很可笑。 但实际上她的说话并不可笑,而是可怕。 穆乘风假如不太笨,当然会明白海飘的意思。 但穆乘风既未感到她说的话可笑,也没有觉得她说的话可怕。 他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道:“最低劣的剑法也可以杀了自己,这一点不用你提醒。” 海飘咬牙道:“你若以为我没有勇气自尽,那是大错特错。” 穆乘风忽然笑了,道:“任何人都会有一时冲动的时候,但你若在这个时候死掉,不嫌太可惜一点么?” 海飘的眼睛有点红了。 她大声道:“我宁愿死在自己的剑下,也总比落在你这种淫贼手上好得多。” “淫贼?”穆乘风一呆,接着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淫贼了?怎么这种事竟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海飘撇了撇嘴,道:“你别装模作样,你若不是个淫贼,怎会无缘无故把我劫到这里?” 穆乘风叹息一声,道:“你岂非一直都希望离开海星堡?我现在是助你一臂之力的呀,想不到狗咬吕洞宾,看来我还是把你送回海星堡算了。” 海飘咬着牙,道:“不劳相送,只要你不缠着着我,我自会回去。” 穆乘风悠然一笑:“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海飘一怔。 穆乘风又接道:“你可知道这里距离海星堡有多远?” 海飘也不知道。 穆乘风伸出了八支手指,淡淡道:“这里已非海星保势力所及的范围,这里距离海星堡最少超过八百里。” “八百里?”海飘不相信:“就凭你的轻功,竟然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走了八百里路?” 穆乘风淡淡道:“时间不算短了,而且咱们也并不是一直都用腿走路。” 海飘一楞,问道:“难道我们曾经骑过马?” 穆乘风笑道:“当然。” 海飘悚然一惊,又道:“怎么我竟不知道?” 穆乘风道:“你曾一度昏厥,又怎会知道自己曾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海飘竭力回意,终于想起,自己的确曾经一度错厥过去。 但她是怎么会昏厥的? 当她昏厥的时候,这个陌生的男人是否曾对她有什么不轨的行动? 穆乘风仿佛已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的事:“你尽管可以安心,我早已说过,我并不是个淫贼。” 海飘瞪了他一眼:“谁晓得你怀的是什么心眼?” 穆乘风突然笑了:“你现在是否还要独自回海星堡?” 海飘咬着牙,毅然道:“当然,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算这里距离海星堡十万里,我爬也要爬回去。” 穆乘风叹息一声:“好志气,可惜在这种地方,就算你想走十里路,也很不容易!” 海飘不再理睬他。 她暗中提聚内力,发觉自己的内力运行并无异样,心中又安定了一点。 穆乘风又道:“你真的要走?” 海飘转过身子,连看都懒得看他了:“当然,本小姐说走就走,以后你一辈子也休想再见得着我!” 她的声音越说越响亮,好像真的肯定穆乘风以后永远都不能看到她似的。 穆乘风没有再挽留她。 当女人要走的时候,且让她走。 穆乘风好像一点也不再关心她,居然索性闭上眼睛,躺在雪地之上…… (四) 十八年来的梦想,终于成为事实。 海飘终于冲破家族的高墙,来到了外边的世界。 但当她想起自己是怎样才能“闯出来“的时候,又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对于那个神秘,来历不明的枪客,她虽然感到对方非常唐突,而且礼貌也不怎样好,但他却使她的夙愿成为事实。 他是谁呢? 他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 但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象个傻子,既然不是个傻子,他干的当然也不是傻事了。 海飘想了又想。忽然看见山谷外,果然有一辆马车。 这一辆马车,显然就是那个陌生,神秘的枪客的。 她现在的确很需要一辆马车。 假如,这辆马车并不是他的,她就算冒偷窍的罪名,也会把它驾驶,占为巳用。 但她知道这辆马车是属于他的,所以,她不要。 她宁愿自己走路,也不愿意驾驶他的马车。 前路茫茫,她应该往哪里走呢? 当她感到饥饿的时候,已是黄昏。 整天没吃没喝,当然难免感到饥饿。 她忽然看见远处冒起袅袅炊烟。 她看见了一个小市镇。 等到她越走越近的时候,才发觉这个市镇原来并不小,刚才她只不过看见这个小市镇的一隅而已。 这个市镇是什么名字? 这个镇有供应吃喝的地方吗? 丑脸八郎在荆家镇最少已超过三十年子。 荆家镇虽然名为荆家镇,但这里姓荆的只有五个人。 当然,这五个姓荆的都不是寻常人,在荆家镇,他们几乎拥有一切,包括荆家镇每一个人的性命在内。 丑脸八郎在三十年前是孤儿。 那时候,他除了身上的一袭破棉袄外,唯一最值钱的就是脚上的一双破鞋子。 可惜无论是破棉袄也好,破鞋也好,其实都是绝不值钱的东西。 虽然他还有一双手,但他的手除了抹鼻涤之外,又还能干些什么? 他似乎命中注定要饿死在街上了。 但他没有饿死。 因为当他支撑不住的时候,刚好就倒在丁家饭铺的门前。 丁家饭铺的老板姓丁,别人都叫他丁不倒。 在三十年前,丁不倒已六十多岁,他除了养了一支既不吠,也绝不咬人的雄狗之外,唯一最使得他关心的,就是竹笼里的几支雀鸟。 自从丑脸八郎倒在他门外之后,在他以后的日子里,最关心的就是这个相貌奇丑的孩子。 丑脸八郎原本姓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开始懂事的时候,已在街上流浪,过着乞丐般的生活。 他的童年的确很不幸。 直到丁不倒把他收为义子之后,他才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这种生活是安定的,但仍然必须刻苦耐劳,每天工作时间绝不比任何人短少。 但丁不倒对他视如已出,最后还把丁家饭铺交给了他。 当丁不倒看来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他却突然在镇上失了踪。 直到别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身已在千里之外。 他身上最少有十三道创伤,而每一道创伤都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无论丁不倒是给谁杀死的,这件事已成为过去。 没有人再提及这一宗惨案,就连丑脸八郎也绝口不提。 现在,丑脸八郎已成为丁家饭铺的老板,他今天已快四十岁。 快将四十岁的丑脸八郎仍然被人称为丑脸八郎,但也有人叫他丁八,因为他的义父是姓丁的。 正如每天的黄昏一样,丑脸八郎亲手把饭蒸好,然后又在砧板上切菜。 他把卤牛肉一片一片的仔细切好,然后用纯热的细腻的手法把它叠在一支碟子上。 这是他每天例行的工作。 但忽然间,碟子碎了。 碟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碎掉,令到碟子破碎的是一锭金子。 这一锭金子最少超过二十两。 黄橙橙的金子,除了白痴痴和瞎子之外,有谁看见了它会不怦然心动? 但丑脸八郎却真的象个白痴,虽然他看见了这一锭二十两的黄金,但循最关心的却居然还是那支已经破了的碟子。 这一支碟子。是丁不倒最喜欢的一支,因为这是丑脸八郎在十五岁时送给他的寿辰贺礼。 虽然这份贺礼并不名贵,但丁不倒已很满意。 现在,碟子碎了,丑脸八郎的脸登时拉得比马脸还更长。 但当他抬起头向门外望去的时候,即发现另一个脸孔更长的人。 第575章 训练 这人并没有故意把脸孔拉长,而是他的脸孔本来就比寻常人最少长了半尺。 那一锭二十两重的黄金,就是这个长脸汉子掷出来的! 丁家饭铺虽然只不过是一间很小很小的饭铺,但这间小饭铺的架子却不小。 当别的饭铺酒家早已开始营业的时候,丁家饭铺仍然闭上门户,一直到黄昏之后,它才启门营业。 这是丁不倒以往的老规矩。 他宁愿晚一点营业,然后又直到别人打烊很久之后才打烊。 当丁不倒死后,丑脸八郎仍然遵照着老规矩办事,所以,这时候丁家饭铺根本就连一个顾客也没有。 这个长脸汉子也许就是第一个顾客。 但这个顾客究竟是送黄金上门,还是送麻烦到此呢? 丑脸八郎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这一只碟子被打碎,其价值是无可弥补的。所以,那二十两黄金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一笔足以令人呼吸屏息的财富,但丑脸八郎却认为它和普通的石块没有什么分别。 长脸汉子冷笑一声,忽然对他道:“这一锭金子绝对是真的,你若不信,不妨咬一口试试。” 丑脸八郎沉着脸,道:“不必了,荆四公子是富甲一方的大富豪,岂会用假金子之理。” 长脸汉子嘿嘿一笑,道:“好说,好说!” 在他的身后,还有四个黑衣武士,他们的腰间都佩上快刀,他们的神态就象四条凶悍的猎犬,正在紧紧跟随着主人一样。 其中一个唇上有两撇小胡的黑衣武士插嘴道:“丁八哥的碟子就算是用金铸造的,这锭金子也可以抵消有余了。” 倘若现在有人在旁的话,一定会以为丑脸八郎正在高兴得要命,一支碟子居然可以换一锭二十两的金子,岂非是天降横财? 可是,丑脸八郎完全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他居然把金子抛了出去。 “拿回你的臭钱!” 铿! 金子丢在地上,好象这锭金子,已忽然变成了一块麻石,再也不值得任何人关注。 长脸汉子冷冷一笑,道:“果然有种,看来丁不倒的徒儿,也不能算是个窝囊废!” 丑脸八郎冷冷道:“荆家一门五绝,向来不安好心,这一点,义父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长脸汉子眼珠子—转,突然道:“丁老儿的压箱底本领,大概都已倾囊传授给你了?” 丑脸八郎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字缓缓道:“义父是给你们杀死的?” 长脸汉子神色不变,冷冷道:“这一点你不必问,应该发问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丑脸八郎面露怒容:“荆连山,你们好毒辣的手段。” 长脸汉子就是荆家镇内荆家五绝的四公子荆连山。 在荆家镇,无论是谁看见于荆家五绝,都一定要恭恭顺顺的,否则,迟早必会招来大祸,丑脸八郎现在惹下的麻烦相当大,因为他已开罪了荆连山。 但就算他没有开罪荆连山,麻烦事还是同样会缠在身上的。 因为荆连山并不是故意来寻他开心。而是有其目的的。 他的目的是一匹马。 一匹价值连城的碧玉马。 据说,自从唐代以来,江湖上总共最少有十七匹碧玉马,俱堪称是人间罕见的奇珍异宝。 但若能以“价值连城”四字来形容的却只有一匹。 近百年来,江湖上最引人瞩目的宝物,大概共有十件,这匹碧玉马就是其中之一。 谁也不知道碧玉马的下落,但不少人都知道这匹碧玉马本是波斯七大奇珍之一,直到唐朝,才由波斯胡商带入中原,最后并在京师宝石轩高价出售。 近数百年来,碧玉马曾七度易主,而曾经拥有这匹碧玉马的人无一不是江湖中大有名气之辈,其中还是包括武当派六十年前的掌门哲—道长。 自从哲一道长逝世之后,碧玉马也就随着在人间消失。 谁也想不到,这匹碧玉马原来竟然已落在一个外貌平平无奇的老头儿身上。 这个老头儿,就是荆家镇丁家饭铺的老板丁不倒。 丁不倒何以会拥有这匹碧玉马,已是一个永远无人能解答的谜。 但他拥有这匹碧玉马,并没有替他带来好运,反而惹来杀身之祸。 荆家五绝为了要得到碧玉马,不惜任何手段,任何代价。 可是,丁不倒宁愿苦战至死,也绝不肯把碧玉马交出。 荆家五绝索性把他干掉,他们深信碧玉马一定在丑脸八郎的身上。 他们没有打草惊蛇,准备用软硬兼施的方法,逼使丑脸八郎把碧玉马交出。 但丑脸八郎却一直装疯扮傻,好象根本不知道碧玉马是什么东西? 荆家五绝一直没有发作。 但直到今天,荆连山忍不住了,他要从丑脸八郎的身上逼问出碧玉马的下落。 碟子碎了,金子也已丢在地上。 但荆连山的脾气还是没有立刻发作,他突然轻轻拍了拍手掌。 掌声清脆响亮,但令人目眩的却是两箱黄澄澄的金子。 四个身穿灰袄的大汉,正分别抬着两只大箱子,箱子没有盖,里面赫然全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金子。 荆连山敢保证,丑脸八郎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金子。 这些金子,已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 “只要你把碧玉马交出,这些黄金就是你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温柔得就象是在哄小孩子。 但丑脸八郎的回答只有三个字。 “滚出去!” 荆连山的脸本来就比任何人都要更长,当他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长脸立刻变得更长。 “你竟敢叫本公子滚出去?” “为什么不敢?”丑脸八郎冷冷一笑,道:“这里是我的饭铺,我要你滚出去你就得马上滚出去。” 荆连山怒极反笑:“好小子,你倒以为荆家一门五绝的招牌是纸糊的了?” 丑脸八郎绝不畏惧,挺起胸膛:“就算荆家一门五绝变成一门五万绝,我也不怕。” 荆连山冷笑道:“你是舍着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 丑脸八郎振声道:“你若是皇帝,我就是太白金星、如来佛祖!” 荆连山“呸”一声:“你好狂!” 丑脸八郎道:“就算再狂,也及不上四公子把两箱金子搬来搬去那么洋洋自得!” 荆连山脸色一白道:“你是坚决不肯把碧玉马交出来?” 丑脸八郎怒道:“你们害死了我的义父,就算拚着闯刀出,跳火海,也决不让你们得手。” 荆连山咬牙冷笑道:“好!好!你有种!” 丑脸八郎道:“我当然有种,你却是个他妈的大杂种!” 说到这里,荆连山已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他只好把他擒下,然后慢慢逼问碧玉马的下落。 他首先嘱咐那几个大汉,把两箱子金子抬回荆家。 这两箱子价格惊人,荆连山就算是个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也绝不舍得白白把它们丢掉。 说到打架,这四个大汉空有一身蛮力,但武功却是不堪一提。 倒是那四个黑衣武士,是荆连山一手训练出来的刀手。 他们以往也曾替荆家干过不少事,当然也宰过不少人。 在这四个黑衣武士的眼中看来,要对付丑脸八郎这个浑小子,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 尤其是那个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的黑衣武士,他简直把丑脸八郎视如土包子。 他姓夏名一雕,一向自负颇高。 在四个黑衣武士之中,他亦时常以首领自居。 可惜这种人实在不值得自负。 夏一雕自以为是一个首领人物,但其实只不过是别人的奴隶,如假包换的奴才,鹰犬,爪牙而已。 夏一雕没有等待荆连山命令,就已亮出了他的刀。 他的刀虽然并不是宝刀,但倒也是百炼精钢铸造的好刀。 他居然问荆连山道:“公子要活擒还是要把他剁为肉酱?” 荆连山冷冷道:“活捉!” 夏一雕毫不考虑就暴喝道:“绝对不成问题!” 他立刻冲前,就要向丑脸八郎扑击。 但他的身子刚冲前,立刻就被荆连山抓了回去。 夏一雕一怔,荆连山却是不由分说。 立刻就在他的脸上打了一拳。 夏一雕想不到荆四公子突然会有此一着,登时苦着脸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吭出。 荆连山沉下脸,冷冷道:“你的刀法是否很高明?你的武功是否很厉害?” 夏一雕呆住。 他自己的斤两有多少,荆四公子了如指掌,一问之下,教他如何回答? 荆连山也不必他回答,便已冷笑接道:“你以为丁不倒的传人很容易对付,单凭这一点就已足以让你死十次!” 夏一雕虽然惊魂未定,但他仍然不相信丑脸八郎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虽然他的嘴里没有说出来,但荆连山早已看穿了他的心中,实在是大大不服。 荆连山忽然叹了口气,挥手道:“你大概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这样,你不妨去讨教几招,看看谁会变成肉酱。” 夏一雕满肚郁气正无处发泄,一闻言,立刻再度扑前,把一古脑儿的帐全都算在丑脸八郎的身上。 (二) 丑脸八郎的手中也有刀。 那是切牛肉用的刀! 第576章 得偿 夏一雕以前也是丁家饭铺的常客。 以往,夏一雕在这里是一等一的大恶霸。 荆家四公子的黑衣武士,又有谁敢不退避三舍。 象丑脸八郎这种脚色,就算是给夏一雕提刀擦靴也还不配,所以,平时夏一雕那里把他放在眼内。 但这一天,夏一雕却倒足了三辈子的霉,居然为了丑脸八郎这种小人物,无缘无故的就给荆四公子一拳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当然,这笔帐他是万万不敢记在荆四公子头上的,归根结底,还是丑脸八郎该杀! 刀风呼啸,夏一雕一上来就施用杀着,好象一下子就想把丑脸八郎劈开八大块,但就算夏一雕有八颗熊胆,也万万不敢劈死丑脸八郎。 他也并非不舍得杀丑脸八郎,而是荆四公子有言在先要活擒,倘若他一刀把对方杀死,自己固然是痛快极了。 但荆四公子怪罪下来,又怎吃得消? 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九条腿,他还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而且荆四公子一旦动起怒火的时候,他极可能把夏一雕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那时候非但是死罪一条,而且还要死得很惨很惨。 所以,夏一雕的刀法表面上看来凶猛要命,实际上却都是虚招。 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把丑脸八郎活捉。 但他能活捉丑脸八郎吗? 当然不能。 荆连山没有估低丑脸八郎的武功,他毕竟是丁不倒的唯一传人。 丁不倒的武功如何,别人也许不会了解,但荆连山,最清楚不过。 因为他曾经和丁不倒交过手。 一场血战的结果,丁不倒虽然武功胜过荆连山,但最后却由于寡不敌众,反而死在荆家五绝的手下。 这一战当然很不公平。 这世间上公平的事情又有多少呢? 在兵器上而论,夏一雕可说是占尽上风的。 但他一连施展的“奇招妙着”,结果却居然还是一筹莫展。 丑脸八郎武功肯定是在夏一雕之上,但却缺乏脑敌经验,所以初时一直都是只守不攻。 但十几招之后,丑脸八郎就开始还击了。 夏一雕的额上冷汗直冒,他现在才深悔自己太贪功,欲逞英雄,结果却陷入骑虎难下之局。 他当然希望荆连山出手扶他一把。 但却连荆连山毫无出手之意,反而把一双手背负在身后,来一个不理不睬。 荆四公子没有下令,其他三个黑衣武士当然也不会出手相助。 这一来,夏一雕的命运可就呜呼哀哉了。 丑脸八郎平时对他印象已是极差,如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的牛肉刀也不怎么客气了。 飒! 这把牛肉刀也有牛肉刀的威力,一路还击之下,立刻就把夏一雕的胸膛割开一道长约半尺的口子。 夏一雕差点没昏倒过去。 他以为这一刀已要了他的性命,但幸好这一刀并不深,只是皮肉受伤而已。 丑脸八郎一击得手,信心陡增,切牛肉的刀变成了厉害的杀人武器,不断向夏一雕施以压力。 夏一雕初时还可以勉强招架,但到了后来,简直连招架之功也无法使出。 丑脸八郎并非生性凶残之辈,老实说,他这一辈子还未杀过人。 但象夏一雕这种欺善怕恶之辈,他早就想把这厮宰掉了。 既然现在已和荆家翻脸,打狗不必再看主人脸孔,把心一横,索性把他一刀宰掉。 鸡鹅猪鸭之类的家禽家畜他宰得多了,但宰人还是第一道。 任何事情也有第一次的,杀人也不例外。 又是“飒”的一声。 随着刀声响过,惨呼之声接着响起。 夏一雕非但未能活捉丑脸八郎,反而死在丑脸八郎的刀下! 夏一雕死在丑脸八郎的刀下,荆连山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 倘若夏一雕不死在对方的刀下,那才足以令荆连山惊诧。 其他三个黑衣武士睹状,更是屏息呼吸,岂敢象夏一雕刚才那么狂妄。 前车可鉴,看来丑脸八郎这个土包子非但不容易对付,而且还更是一个极厉害的角色。 荆连山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的手,轻轻的叹息—声。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叹息。 但丑脸八郎却反而知道得很清楚,他冷冷一笑,道:“你不必为我而叹息,你若与我交手,谁胜谁负,谁存谁亡,谁也不能肯定。” 荆连山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 但饭铺窗外却传来了一个人沙哑的笑声,道:“别人也算不能肯定,但咱们却可以肯定!” 说到这里,沙哑的笑声开始变成充满杀机的声音:“只要四弟一出手,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声音虽然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充满杀机,令人听来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丑脸八郎什么都不怕。 他的人已豁了出去,就算有十八只猛虎同时向他扑过来,他也不怕。 饭铺外没有十八只猛虎,只有四个人。 声音沙哑,说话充满杀机的,就是这四人中最瘦削的一个中年人。 他叫荆连渊,是荆家五绝的老三! (三) 多年来一直统治着荆家镇的荆家高手,此刻竟然全数聚集在丁家饭铺。 连丑脸八郎都觉得自己在一夕之间,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摇身一变而成为大众关注的目标。 但他并不觉得高兴。 他多年来平静的生活已告结束。 平静的生活虽然平凡,但其可贵之处也就在平静,平凡这四个字。 他喜欢平静。 他宁愿平平凡凡的渡过这一辈子。 但很可惜,他的义父是个江湖人。 而丑脸八郎练成了义父传授下来的武功,他也变成了另一代的江湖人。 江湖人的生活,又有谁能够真真正正的,平平静静的活下去? 一抹夕阳,斜照在荆连渊的脸上。 荆连渊的个子并不高,身材瘦削,手中永远少不了一根四尺长的铁竹。 这一根铁竹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命根子。近十年来,他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这一根铁竹之上。 丐帮的打狗棒法,天下驰名。 但在两年前,荆连渊却曾三战丐帮七袋,八袋高手,结果俱获全胜。 他甚至打算向丐帮帮主金一竹挑战。 金一竹是近三百年来所有丐帮帮主中武力最高的一位。 姑勿论荆连渊是否真的向金一竹挑战,而他又是否金一竹之敌手,他的气焰和锋芒已是极甚惊人的。 荆连渊一步一步的向丑脸八郎走近,荆家五绝其余的三人亦步步紧逼。 丑脸八郎在荆家镇已混了三十年,当然知道其余三人也绝不是好对付的。 荆家五绝中,所纪最细小,排行第五的是荆连坡。 荆连坡虽然现在还只不过三十二岁,但他杀人绝不比他的兄长为少。 老大和老二,是荆连天和荆连湖,这两人老奸巨猾,是人所共知的老狐狸。 荆家五绝同时出动,对付丑脸八郎,显然已具有极大的决心! 虽然强敌环伺,丑脸八郎仍然毫无惧色。 他的眼神是坚强的,他的态度是倔强的。 他也已下定了最大的决心,就算把他撕开八十大块,他也绝不肯把碧玉马的下落说出。 他并非贪图宝物,而是决不能让谋害义父的奸徒得偿所愿。 荆连山盯着丑脸八郎,忽然一掌向他的腰间拍去。 他一掌拍出之后,荆连渊也同时挥舞铁竹,疾点丑脸八郎左边五大穴道。 这两人同时发动攻势,丑脸八郎仿佛已乱了手脚。 谁知他人虽丑陋,心思却并不糊涂,看他似已阵脚大乱,其实早已胸有成竹。 就在荆连渊的铁竹已攻向丑脸八郎的时候,丑脸八郎居然以极快的身法,非但闪过铁竹,而且还跃到荆连山的背后,以借力打力之法顺势一推,竟然把荆连山推到铁竹尖之上。 这一着看似容易,其实却是极难,倘非武艺已臻一流境界,又焉能做到这地步。 荆连渊凛然一惊,急急把铁竹硬生生的收回。 纵是如此,荆连山仍然象脱缰野马般,撞在荆连渊的身上。 虽然他们没有什么创伤,但却已被弄得狼狈已极。 荆连天,荆连湖互望一眼,彼此脸上都已变了颜色。 他们还暂时没有发作,但老五荆连坡却已忍耐不住。 他抡起一双巨鲨铜锤,宛如飞将军般从天而降,疾向丑脸八郎的头上凿去。 荆连湖忙道:“别要了他的性命。” 荆连坡闻言,锤势一偏,不凿丑脸八郎的脑袋,改向他的左肩下手。 纵然这一锤只不过是凿向丑脸八郎的左肩,然而倘若一旦命中,也势非立时睁重伤不可。 丑脸八郎以一敌三,居然还是脸无惧色。 但脸无惧色是一回事,能否在以一敌三取得胜利,却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丁不倒的武功他已尽得真传,但毕竟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单打独斗,或者以一敌二,尚可应付。 —旦同时面临着三大高手的围攻,就难免陷入捉襟见肘之境。 荆连坡锤从天降,丑脸八郎还能及时避开。 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荆连渊与荆连山又已重新组织了另一股威力庞大的攻势,毫不留情地向他进袭。 第577章 强盗 虽然他们不想把丑脸八郎杀死,但却不惜把他弄成残废,从而逼问碧玉马的下落。 倏地,“叭”的一声,清脆玲珑地晌起,荆连渊的铁竹竟然象鞭子一般抽在丑脸八郎的腔庞上。 一条血痕立时呈现。 虽然这一记并不要命,但却痛彻心肺,滋味并不容易忍受。 但丑脸八郎一声不出,一言不发,若无其事的忍了下去。 荆连渊嘿嘿一笑,道:“再挨两招试试!” 竹影挥舞,如急雨下。 看来丑脸八郎还是难逃被生擒的命运了。 但就在这时候,荆连渊突然脸色大变,铁竹的攻势也完全停顿下来。 他的左臂,竟然被一把长剑刺穿了一个血洞! 无论是谁的手臂,忽然被一把长剑刺穿一个血洞,都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 尤其是荆连渊,正是他得意洋洋的时候,冷不提防一把长剑突然杀出,终于使一条左臂变成残废! 这自然令他惊怒交集,一张脸孔由红转白,然后又由白转成灰黑之色。 他的兄弟也同时脸色一变。 突如其来一剑刺伤荆连渊的人,原来只不过是个娇滴滴的长发女郎。 荆连渊怒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长发女郎冷冷一笑,道:“凭你还不配问。” 荆连湖走了过来,抱拳一笑。他能笑得这么自然,态度看来那么和蔼可亲,真不愧是一条老狐狸。 “这位姑娘大概与咱们兄弟有点误会吧,要是以前咱们有什么得罪姑娘的话,还请姑娘稍候片刻,老朽自当前来负荆请罪……” 长发女郎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用不着说,一切我已明白。” “明白?”荆连天也走了过来,冷笑道:“姑娘明白些什么?” 长发女郎“哼”一声,道:“你们都是强盗,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就是荆家镇的五名老贼。” 荆家五绝互相对视一眼,一时间是摸不出这个长发女郎是什么门路,何以会忽然出现在荆家镇上。 那知长发女郎又接道:“尔等五人在荆家镇为恶多年,本小姐早已想给你们一场狠狠的教训,想不到今天你们竟然从荆家镇到这里来受死,你们还是认命罢!” 荆家五绝同时一怔。 这里本来就是荆家镇,这长发女郎的说话却是什么意思。 但他们都是老江湖,随时虽然不知道长发女郎为什么会说出这些奇怪的说话,但他们随即立刻明白,她根本就不知荆家镇在什么地方,所以,虽然已身在荆家镇,还以为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市镇而已。 四人同时大笑。 荆家五绝唯一没有发笑的,竟然就是荆连渊。 他的手臂穿了一个洞,就算听到再好笑的事也笑不出声来。 丑脸八郎身陷险境,全凭眼前丽人出手相救。 但他关心别人的安全尤远在关心自己之上,他大叫道:“咱们的纠葛咱们自会解决,你还是赶快上路,别在这里多管闲事。” 长发女郎横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件事我是管定的了。” 丑脸八郎叹息一声:“那又何苦?” 长发女郎昂着头,傲然地对丑脸八郎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中人应该做的事。” 荆连渊怒喝道:“野丫头,你还是先上阴司路罢!” 大喝声中,他的铁竹又再施展狠辣妁点穴招式,但他这一次进攻的对象并不是丑脸八郎,而是刺了他一剑的长发女郎。 这时候,荆家五绝心中所想着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她是谁呢?” 她走了大半路,肚子饿了,连手也有点酸软了。 她就是海飘。 她曾经过一个贩卖马匹的马场,她本想买一匹马。 无奈她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虽然身上还有不少饰物,而且都很值钱,无奈这些东西都是她母亲送给她的,绝对不能为了买一匹马而把它们变卖。 所以,她只好走路。 直到她来到荆家镇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虽然她来到了荆家镇,但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只觉得这是一个民风纯仆的市镇。 这里当然有饭铺,酒家之类的地方。 虽然她身上连一两银子也没有,但她却满怀信心可以在酒家中吃一顿饱的。 她准备偷吃。 但她也并非存心偷而不还。 她打算要将来有机会,她一定会把吃了的东西付帐。 这是权宜之计,也是一件有趣之极的怪事。 堂堂海星堡主的女儿,竟然会跑到这一间酒家里偷取食物,岂不怪哉?” 倘苦有人把件事告诉别人,他一定会被人视为疯子。 海飘心中想偷的,是一只又香又嫩滑的母鸡。 但她很倒霉。 假如她从市镇第一条街走过去,就会走到清风楼。 清风楼也是一间酒家,但这间酒家远比丁家饭铺堂皇得多了。 在清风楼,海飘想吃一两只又香又嫩滑的母鸡,凭她的身手来说,应该是绝无问题。 但她却跑到了丁家饭铺。 丁家饭铺今天不卖鸡。 非但不卖鸡,连卤牛肉的碟子也给荆连山打碎了。 海飘早就希望凭着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干一番令人侧目的大事,现在遇到了这个机会,当然不会轻轻错过。 虽然她以前从未见过荆家五绝,但她平时听项大妈所说的江湖事迹,也曾听过荆家五绝是怎样的人。 总而言之,他们都是江湖败类,杀之不枉。 现在再看看他们对付丑脸八郎的手段,的确令人发指,所以海飘终于出招,—剑就把荆连渊的手臂刺穿一个血洞。 她这一剑刺得很快,而且攻其不备,所以一击即中。 这一来,荆家五绝倒不敢看轻她的本领。 事实上,海飘是海星堡主的女儿,她的飞星剑法也的确相当不错。 但真正拚命的时候,她又是否能够那么轻松呢? 荆连渊虽然一臂受伤,但他的一根铁竹仍然具有无比强的威力。 他一出手就向海飘连攻二十一招,每一招都迅速,刁钻。 他的每一招都是足以置人于死地,但海飘身形相当乖巧。 她在荆连渊疾如狂风的竹影里,象一只飘动在风浪中的小船,忽上忽下。 海飘没有还击,不住地闪避。 荆连渊连攻二十一招,招招都足以令扛湖高手置于死地。 现在却招招落空,竟连这野丫头的边都没靠上,不由狂怒起来。 一根铁竹舞得淋漓尽致。宛如灵蛇出洞,直向海飘身上三十六个大穴罩了下来。 “当”。 竹剑相交,海飘的飞星九绝剑法施展出来。 她灵巧的身形从容地从杀机四伏的竹影中飘出。 这个长发女郎的轻功和剑法绝对是不错的。 北武林第一堡主海三爷的成名绝技“飞星九绝剑法”会比谁差! 荆家五绝绝不会想到海星堡主的独生女儿会在荆家镇这个小小的丁家饭铺出现。 荆连渊也绝不会想到敢和他拼杀的这把剑就是名动江湖的“飞星剑”。 海飘的反击开始了。 荆家镇的镇外大路上,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人慢慢地朝镇里走来。 他蹒跚而行穿过镇中的街道,慢慢地朝丁家饭铺走近。 镇上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白发苍苍老人是从那里来的,也没有人敢出来问。 镇上的人家这时早已关上门灯了。 丁家饭铺的门开着。 海飘的心情这时倒平静下来。 荆连渊这时才真正感到眼前的丫头不那么好对付,左臂上的剑伤不时地在流血,此时真恨不得把这个不知那儿来的野丫头立即杀死在竹下。 荆连天、荆连湖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的拼杀。 丑脸八朗依旧苦苦支撑着荆连山荆连坡的连番攻击。 “不好。”荆老大、荆老二的警声还未来得及发出,只见一阵乒乓之声后万点寒星纷纷落下,飞星九绝剑法的第六招:寒星笼月。 荆连渊还没弄清星芒的来处,就连中九剑倒下。 那个白发老人正要踏进丁家饭铺的大门,看见荆老大荆老二正阴沉着脸盯住他,荆老五和一个长发女郎战得正紧,不由得退出半步。 寒星万点。见荆老五倒下。荆连天,荆连湖冲了上去。 赶紧退出丁家饭铺的门口,一连还自言自语地道:“吓死我了。要不是跑得快,真的要丢掉我的老命,唉……”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向市镇外走去。 这人是谁? 在荆家镇,没有人认识他。 就算本来认识他的人,现在也同样很难认出他是谁。 白发老人的步伐初时很慢,但当他离开了丁家饭铺之后他忽然就象脱胎换骨似的,步履如飞般向镇外奔去。 别人就算有八条腿,也未必能赶得上他。 因为这个老人就是八腿猫! 八腿猫并不老,他本来连一根白头发也没有。 但现在他的头发却连一根黑头发也投有,他的年纪看来最少老了一大半。 他平时很少易容!但这一天却非易容不可。 因为荆家五绝全部都认识他,而他们也全都绝八腿猫光顾过。 他们是江湖上的土豪,是武林中的强盗。 强盗虽然,但遇上了第一流的小偷,他们身上的财物也居然会不翼而飞。 第578章 瘟神 直到有一次,八腿猫终于失手了,他几乎死在荆连湖的掌下。 但幸亏他的轻功了得,竟然在荆家五绝穷追之下,逃脱—条性命。 八腿猫在太岁头上动土,险些死在荆家五绝的手中,所以以后他每逢来到荆家镇,必定首先易容,否则他绝不敢踏进荆家镇半步。 他现在为什么跑到荆家镇来呢? 天色渐黑,也渐更寒冷。 在荆家镇半里的一条小路上,停放着一辆马车。 车厢内酒气洋溢,穆乘风正在亨受着雪城一品香的香浓酒味。 就在这时候,车厢门突然打开,钻进一张白发苍苍的脸。 这张脸就连穆乘风也感到很陌生。 但他仍是一眼就认出,这个白发老人就是八腿猫乔装的。 八腿猫搔了搔脸,道:“我真不明白,你的眼睛怎么这般厉害?” 穆乘风悠然—笑,道:“有何厉害之处?” 八腿猫道:“我自信自己的易容术绝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但你只看了一眼,便已认出我就是八腿猫。 穆乘风微笑道:“其实就算我完全不看,也可以知道你就是八腿猫。” 八腿猫一呆。 难道你是活神仙不成? 穆乘风摇摇头:“我并非什么神仙,只不过你的“神猫步法”,我早已听得很熟悉而已。” 八腿猫叹了口气,道:“幸好荆家五绝役有你这种耳力,否则现在我已见不着你了。” 穆乘风喝了一口酒,笑道:“老尉迟仍在雪城?” 八腿猫点点头,道:“不错,他不愧是条硬汉。” 穆乘风叹了口气,道:“老尉迟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什么秦大官人。”-- 八腿猫脸色微徽一笑,道:“秦大官人网罗黑道高手,势力日渐强大,看来,他的野心绝对不小。” 穆乘风放下酒缸,突然道:“那傻丫头呢?” 八腿猫道:“她正在和荆象五绝拼命呢。” 穆乘风脸色一变:真不知天高地厚,她就算能打得过荆洲,荆连山和荆连坡,但无论如何绝不是荆老大和荆老三的敌手。 八腿猫忙道:“她若有什么差池,这是一件天大的祸事。” 穆乘风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从京师巴巴的到这里?” 八腿猫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 穆乘风冷笑道:“就是为了荆家五绝,十天前他们还在江南,他们东奔西跑,这不是为了那匹碧玉马。” 八腿猫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江南出现?” 穆乘风道:初时他们一直以为碧玉马在丁天仪身上。 丁天仪是谁? 丁天仪就是丁不倒唯一的侄儿。 “结果呢?” 他们活捉了天仪,活活烤打至死,但仍然无法逼问出碧玉马的下落。 碧玉马若不在丁天仪手中,他们怎样逼问也是枉然。 “不错,”穆乘风吸了口气:“直到最后,他们终于查出,碧玉马原来竟已落在丁不倒的义子手中。” 八腿猫也抽了口冷气:他们如此重视碧玉马,岂非此马的价值,当真如此重大? 穆乘风点头道:“能够令到荆家五绝,不辞跋涉去找寻的东西,价值当然非同小可。” 八腿猫想了一想,便笑道:“幸好我对碧玉马全无兴趣,否则光是想也想爆脑袋了,还争个屁!” 穆乘风突然挺起英雄枪,仿如一支箭般向车厢外冲了出去。 八腿猫急道:“你往那里?” 远处传来了穆乘风的声音,道:“丁家饭铺!” 直到荆连天,荆连湖两条老狐狸出手的时候,海飘这才发觉荡江湖并不想象中那股轻松写意。 这两个老怪物为了要替荆连洲报仇,一出手就施展毒辣的招数,誓杀海飘而甘心。 两人来势汹汹,四掌如雷电交错般向海飘拦腰扫去。 丑脸八郎急道:“你是打不过他们的,还是走为上算。” 但这时候海飘已势成骑虎,岂有逃脱的机会。 她唯一还能借以自保的,就是飞星九绝剑。 飞星九绝剑乃海三爷成名江湖绝技之一,宜攻宜守,虽然海飘的剑法以及内力难与父亲相提井论,但施展出剑谱上的“守字诀”,仍然以自保。 丑脸八郎虽然极欲相助海飘一臂主力,但无奈自己也被荆连山和荆连坡苦苦相缠,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间一长,海飘的情况渐渐不支。 荆连天忽然怒喝一声,叱道:“臭丫头看掌!” 他口中大喝“看掌”,但他的双掌却只是虚着,真正致命的一击却是他的穿心腿! 荆连天从十岁开始苦练穿心腿。 直到现在,死在他这一招穿心腿之下的人,最少超过半百之数。 他并非经常使用穿心腿,但他每次使用穿心腿,对手就一定乖乖的躺下去。 没有例外。 从来没有人能在他的穿心腿下幸免。 因为他每次使用穿心腿,都是在胸有成竹,万无一失的情况之下才使用的。 所以,当他大喝“看掌”的时候,荆连湖已可以肯定这个长发女郎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荆连天每次对敌人说“看掌”,必然是声东击西,真正要命的绝不是掌,而是穿心腿。 而荆老大的穿心腿,从来都不会失手,所以,海飘实是非死不可的。 可是,任何事也会有意外和例外的时候。 这一次,意外和例外的事都同时发生了。 当荆连天的穿心腿全力出击,而且眼看必可命中目标的时候,穿心腿竟然变成了“穿洞腿”。 何谓“穿洞腿”?原来荆连天的腿,竟然在这个时候忽然穿了一个大洞! (五) 荆连天苦练数十年的穿心腿非但没有杀死海飘,而且 还废了一条左腿。的确今人大感意外。 荆连天惊魂未定,又听得一人冷笑道:“荆老大的穿心 腿好象还有另一条,怎么不一起施展出来、“让在下大开眼 界?” 荆连天踉跄后退。 他浑身发抖。 他发抖是因为发怒?还是震惊?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的腿,是被一杆突如其来的铁枪所破的。 荆连湖扶着老大,突然脱口道:“英雄枪穆乘风?” “不错,在下正是郎如帙。” 海飘也是惊魂未定,但当她听见这把声音之后,一颗芳心差点没有跳出来。 那要命的家伙,原来就是英雄枪穆乘风。 对于荆家五绝来说,这一天实在倒霉极了。 他们满以为对付丑脸八郎这个浑人,绝不会花费太多的气力,那知对方福大命大,竟然接二连三出现强援,以致荆家五绝非但未能完成预期中的计划,而且还要损兵折将。 荆连渊之仇尚未报,荆老大的左腿又被废掉,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一个难以逆料的结果。 荆连天的脸色已变得比雪还自,而他的左腿却是一片殷红。 他抽了口气,怒目瞪着穆乘风:“你这是干什么?存心与荆家为敌?” 他的声音仍然是那么响亮,但气势却已大为减弱。 无论是谁受了这种创伤,他的气势都很难保持平时一样。 穆乘风面上全无表情。 他只是淡淡道:“无论是谁伤害她,最少都要挨在下一枪。 海飘的脸陡地一红。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快了一倍。 不是一倍,而是两倍,三倍,甚至无数倍。 但她仍然装做很镇静,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穆乘风的说话。 刚才还是七尺二寸长的英雄枪,现在又变成了只有两尺。 这是穆乘风的枪。 这一杆英雄枪,最令江湖匪类头疼和心疼。 现在荆连天的心也许不怎么样,但他的腿却已疼得要命。 他甚至不敢在这个时候包裹自己的伤口。 他生怕英雄枪忽然就刺进自己的心窝里。 荆连湖还想再拚。 但荆连天却把他喝止:“别轻举忘动,要宰掉这个瘟神,将来还是有机会。” 穆乘风冷冷一笑:“恐怕你们的机会已无多。” 荆连天沉默半晌,道:“难道你竟要赶尽杀绝,是你可别忘了,荆家五绝是那么容易收拾的。” 穆乘风目光环视—扫,缓援道:“就算我不杀你们,你们余下来四人又能活得了多久?” 荆连湖厉声道:“这算什么意思?” 穆乘风沉默了很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秦帮主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你们还不清楚?” 荆连天,荆连湖互望一眼,脸色俱又自一变。 穆乘风朝他挥了挥手,道:“你们已无胜望,碧玉马也绝不会落在你们的手中,还是早一点走罢。” 荆连天突然目光—转,向门外喝道:“什么人在外面鬼鬼崇崇?” 穆乘风淡淡道:“倘若在下所料不差,在外面的是泰山双雄之一的白发圣君轩辕梁。” “轩辕梁?”荆连天,荆连湖同时脱口道。 他们虽然从未见过白发圣君轩辕梁,但江湖上又有谁没听过白发圣君轩辕梁的名字。” 轩辕梁乃三十年前江湖十大高手之一,辈份比荆家五绝的父亲还高,虽然他近年来已经绝迹江湖。但他的名字仍然深深印在每一个扛湖人的脑海里。 轩辕梁非但武功极高,而且嫉恶如仇,江湖匪类若落在他的手里,实在是生不如死。 第579章 罪孽 就在荆连天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丁家饭铺门外果然出现了一个年纪老迈的白发老人。 荆连天眼色一变,急急道:“咱们走吧!” 遇见了白发圣君,就算是他们的老子也得走避不迭,何况是他们。 转瞬间,荆家五绝已走得干干净净。 当然,荆连渊已变成一具尸体,他是走不动的。 他是给连坡背走的。 直到荆家五绝所有的人都走光之后,白发圣君轩辕梁突然长长的吐出口气。 他走到穆乘风面前,苦笑道:“郎兄,你这个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 海飘和丑脸八郎俱是一怔,这个白发圣君何出此言。 穆乘风却淡淡一笑,道:“难道你要我把你的真正身份说给荆家五绝知道?” 轩辕梁连忙摇手不迭,“这个玩笑更加开否得,他们若知道我是谁,我这条性命可难保了。” 海飘忍不住道:“难道你不是白发圣君?” “我若是白发圣君,你就是天后娘娘,何仙姑!” 海飘大奇:“那么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说来惭愧,我只不过是只猫。” “猫也有很多种,有些馋嘴,有些贪睡,有些顽皮,也有些懒惰得很,连老鼠在猫须前经过也不瞅不睬哩。” 白发老人摇头。 “你说的猫统统都不是我。” “难道你还有两条尾巴不成?” “那倒没有,白发老人嘻喀—笑,“我不是没有两条尾巴,连—条也欠奉,但猫腿却比别的猫多一倍。” 海飘先是一怔,继而失声问道:“莫非阁下就江湖上人称小偷之王的八腿猫么?” “小偷之王这个雅誉,鄙人愧不敢当,但八腿猫是受之无愧。” 丑脸八郎向八腿猫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你现在怎样也不像个小偷,倒与传说中的白发圣君颇为相似。” 八腿猫盯着他,“你曾见过白发圣君?” 丑脸八郎摇头:“没有。” 八腿猫闻言板起了脸孔,道:“你既然从来都没有见过白发圣君,又怎知道我与白发圣君很相似?” 丑脸八郎道:“我虽然没有见过白发圣君,但我有他的画像。” 八腿猫一怔。 海飘也是大感意外。 但穆乘风却反而脸上毫无诧异之色,好像早已知道丑脸八郎拥有一幅白发圣君的画像似的。 海飘看了穆乘风一眼,忽然道:“你不觉得奇怪?” 穆乘风淡淡道:“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白发圣君的画像,本来就是藏在碧玉马之内。” 海飘更感奇怪,又问丑脸八郎:“他说的都是真的?” 丑脸八郎道:“不错,白发圣君画像,就藏在碧玉马之中。” 海飘想了一想,道:“这幅画有什么用?” 丑脸八郎搔了搔脖子,道:“不知道呀。” 穆乘风淡淡道:“丁不倒没有把画像的秘密告诉你?” 丑脸八郎一呆。 “画像有什么秘密?” 穆乘风淡淡道:“你一定知道的,丁不倒既然已把碧玉马和画像都交了给你,绝不会把事实隐瞒的。” 丑八郎脸上一脸红。 他的确知道。 但他仍然装糊涂,这毕竟是一个极大的秘密,他绝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把秘密告诉别人。 穆乘风悠然一笑,接着:“能够令到秦大官人垂涎的东西,当然具有极重大的价值,但你尽管可以放心,郎某人对它的兴趣并不大。” 八腿猫忙道:“秦大官人也看中了这匹碧玉马?” “不错,”穆乘风点点头,道:“荆家五绝虽然武功不错,而且党羽众多,但他们若与秦大官人相比,却还是相去甚远,早在十年前,荆家五绝已归附在秦大官人麾下,成为秦大官人的秘密杀手。” 八腿猫舌头一伸,道:“想不到荆家五绝也是秦大官人的爪牙,如此说来,秦大官人倒是个不世枭雄。” 穆乘风道:“秦大官人现在已声势喧天,势力日渐增强,不出三年,江湖上就会因此人而掀起一场可怕的浩劫。” 海飘点了点头,道:“项大妈也曾对我说过,时下江湖上最可怕、野心最大的人,就是秦大官人。” 穆乘风道:“他秘密组织的帮会,就叫强秦帮。” “强秦帮?” “不错。” 八腿猫“哼”了一声,道:“只要天下群雄齐心协力,就算秦大官人有三头六臂,也非要把他粉身碎骨,化为肉酱不可。” 穆乘风道:“可惜中原各派,都抱着各家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心理,要他们齐心协力对付强秦帮,无异是痴人说梦话。” 八腿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跌足道:“只恨我并非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否则,我必定登高一呼,召集天下英雄到此,誓死与奸徒决一死战。” 他说得慷慨激昂,煞有介事般,海飘不禁为之一阵失笑。 穆乘风的目光忽然注视在丑脸八郎的脸上:“荆家镇绝非久留之地,你还是另往他处,否则秦大官人必将对你不利。” 丑脸八郎也明白这是事实。 蓦地,丁家饭铺门外,出现了一群僧侣,为首一人正在高喧佛号。 他们赫然正是大吃四方寺的僧侣! 虽然外面的光线已很黯淡,但穆乘风一眼就认出站在左首第二个僧人,就是吃人大师。吃人大师的法号也许很可怕,但他法相庄严,一点也不可怕。站在吃人大师身旁的还有一个年纪比他更老的和尚。高喧佛号的,就是这个老和尚。 穆乘风缓缓走出店铺外,淡笑道:“这位想必是大吃四方寺的方丈大师了?” 老和尚合十道:“老衲正是吃苦。” 穆乘风道:“大师虽然不能算是德高望重,但在下对大师行事的爽朗作风,早已心仪甚久。” 吃苦大师微笑道:“郎檀樾在江湖上的英雄事迹,老衲亦时有所闻,今日相逢。果然英雄出少年,唯一美中不足者,就是杀气太重了一点。” 穆乘风笑道:“在下身满罪孽,自然杀气腾腾,但大师身上的杀气,恐怕亦与在下不相伯仲之间。” 吃苦大师突然大笑。 “说得好!老衲虽然只是个出家人,但若说到身上的杀气,比起你来说,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穆乘风淡淡道:“大师快人快语,虽然是个杀气冲天的和尚,但大吃四方寺所吃所杀的,都是该吃该杀的人,象这种杀气冲天的和尚,江湖上最少应该再增加七八万个,可惜现在还是太少太少了。” 吃苦大师又是哈哈一笑:“可惜的是,老衲在十年前就已戒了酒,否则单凭这一番说话,就值得老衲与你共饮三杯!” 穆乘风忽然眉头一皱,道:“大师大概已知道丑脸八郎的事?” 吃苦大师叹息一声,道:“丁不倒与老衲曾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老朋友,他的事情老衲就算所知不太多,也绝不会比郎檀樾为少。” 穆乘风叹道:“碧玉马和那幅画像,绝不能落入秦大官人的手中,否则将来江湖上还有谁能把他制服?” 吃苦大师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碧玉马和那幅画像送到毒山圣君府!” 吃人大师插口道:“但丑脸八郎愿意吗?” 丑脸八郎立时说:“义父早已嘱咐,若有机会的时候,就要把碧玉马送到圣君府。” 穆乘风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到圣君府?” 丑脸八郎呐呐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圣君府在什么地方,而且带着这种宝物远赴泰山,我着实没有半点把握。” 穆乘风点头,道:“这一点你做对了,但现在你已有机会,可以完成自己的任务。” 丑脸八郎打量着大吃四方寺的僧侣:“莫非他们愿意护送碧玉马到泰山?” 穆乘风道:“不错,他们是你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丑脸八郎沉吟片刻,终于毅然道:“好!就照这么办,反正碧玉马留在我的身上,也是等于废物一样。” 穆乘风道:“你可知道碧玉马和那幅画像有什么用处?” 丑脸八郎摇摇头。 穆乘风接道:“碧玉马固然是稀世之宝,但更重要的还是那幅画像。” 丑脸八郎道:“义父曾对我说,那是关系着一种极深奥的武功。” 穆乘风道:“不错,昔年白发圣君轩辕梁为了要得到这种武功,不惜散尽家财,还历尽艰险,才把这种武功的秘笈弄到手,但他还没有练成秘笈上的武功,就已给仇家暗算,而那本秘笈也在争持之中,被轩辕梁抛进洪炉之中,化为灰烬。”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凛。 穆乘风又接着说道:“轩辕梁负伤逃走,中途不支倒地,全凭丁不倒在途中相救,否则他已死在仇家的手下。” 丑脸八郎道:“难道那匹碧玉马及画像,都是白发圣君送给我义父的?” “不错。” 穆乘风道:“虽然那本武功秘笈已化为灰烬,但轩辕梁脑中已把秘笈中的文字记得滚瓜烂熟,遂把这套武功,记载在自己的一幅画像背后,并把它藏在碧玉马中。” 丑脸八郎道:“后来又怎样?” 第580章 输光 穆乘风道:“轩辕梁虽然一度伤愈,但仇家暗算他所用的武器淬有奇毒,伤势时愈时发,终于在半年之后毒发身亡。” 丑脸八郎道:“于是碧玉马和那幅画像就落在义父的手中?” 穆乘风点点头,道:“事情大概就是如此。” 丑脸八郎大奇:“你怎会对这件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穆乘风淡淡道:“知道这件事最清楚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老尉迟。” “老尉迟?” 穆乘风道:“老尉迟就是你义父的同门师兄,换而言之,也就是你的师伯。” 丑脸八郎吸了口气,道:“难怪你知道得如此详细。” 穆乘风道:“画像里的武功,丁不倒并没有企图指染,他是个老实人,他一心只想把这些武功交回泰山圣君府,由轩辕梁门下的弟子加以练习。” 吃苦大师目光一闪,扬眉道:“圣君府本是轩辕梁一手创下的基业,自从他死后,圣君府已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倘若不再加以振奋,极可能就此消沉下去。” 丑脸八郎道:“把画像上记载的武功送回圣君府,是义父生前的志愿,我一定要完成义父的心愿。” 吃苦大师道:“既然如此,敝寺上下愿全力护送檀樾到泰山圣君府。” 丑脸八郎道:“如此有劳大师了。” 大吃四方寺在江湖上的声誉虽然并不怎样好,但穆乘风居然对它相当信任。 丑脸八郎终于在吃苦大师及其余四太高僧的陪同之下,带着碧玉马和那幅画像,南下泰山圣君府。 海飘目送着他们远去。 直到他们的影子完全消失后,八腿猫才问穆乘风:“你很信任这个和尚?” 穆乘风毫不考虑就回答:“我信任这几个和尚远比信任自己更多。” 海飘冷冷一笑:“如此说来,你这个人倒是毫无自信。” 穆乘风笑道:“那也不见得。” 海飘冷冷道:“何以不见得?” 穆乘风又笑了笑,道:“我若对自己没有自信,就绝不会把你从海星堡中偷出来。” 八腿猫道:“你把她偷出来?” 穆乘风笑道:“也许是抢出来。” 海飘瞪了他一眼:“无论是偷出来也好。抢出来也好,你这个人是个贼。” 穆乘风并不否认。 “也许是个贼,而且是个贼中贼!” 八腿猫一捋额下的假胡子,微笑着对海飘道:“你初出江湖,跟随着这个贼中贼,保证不会吃亏。” 海飘没有反驳。 虽然她是个千金小姐,但也并非完全刁蛮任性,她也知道若非穆乘风相助,她现在也许已死在荆连天的掌下。 八腿猫看了看海飘,又看了看穆乘风,忽然问道:“现在咱们应该干些什么事?” 穆乘风笑了笑,道:“你喜欢去偷东西,还是去赌博?” 八腿猫一怔。 他实在不明白穆乘风的意思。 但他想了一想之后,终于回答道:“偷东西偷得太多,也会为之厌倦,与其如此,不如到赌场赌个痛快,还更过瘾。” 海飘双眉一皱。 对于赌博,她非但全无兴趣,而且也完全不懂。 海王爷不喜欢赌博。 不喜欢赌博的父亲,自然不会教导女儿赌博。 在海星堡长大的海飘,她简直从来都没有见过赌博的场面。 穆乘风轻轻的问海飘:“你懂不懂赌骰子?” 海飘摇头呢。 “牌九?” 她又摇头。 “你究竟懂些什么?” 她第三次摇头。 “凡是赌博,我都不懂。” 穆乘风长长的吐了口气,半晌才道:“想不到你原来竟是个土包子!” 海飘心中有气。突然一个耳光就打在穆乘风的脸上。 她知道穆乘风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她更知道这一个耳光无论如何是绝对无法打中穆乘风的。 但奇怪得很,她这一记耳光竟然结结实实的打在穆乘风的脸上。 穆乘风根本就没闪避,他仿佛已变成了一具木头人! (二) 穆乘风还是穆乘风,他并不是个木头人。 但海飘这一记耳光,的确打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这一记耳光打的清脆玲珑,声音份外响亮。 八腿猫也是一怔。 他也和海飘一样,不明白穆乘风何以竟然会“中招”的。 穆乘风虽然站在那里挨了一记耳光,但他居然好像若无其事似的。 他只是淡淡一笑,对海飘道:“我带你去一个充满刺激,充满冒险的地方,你是否有胆量跟随着我?” 他的说话很富于挑战性。 海飘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她却比许多男孩子更喜欢冒险。 她撇了撇嘴,冷笑道:“只要是你敢去的地方,本小姐就绝对不怕。” 八腿猫戟指道:“好!真帅!真有种!” 海飘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她早想在江湖上闯荡一番,就算是闯向龙潭虎穴,她也绝不皱眉。 八腿猫武功虽然不及穆乘风,但他本来就惯于出生入死的生活。 他当然也不惧怕。 而且,他已知道穆乘风将会到什么地方去赌博。 这一座赌场,就在荆家镇东南十里外一个小市集之内。 市集虽然细小,而且居民也并不多,但是这间赌场却是经常赌客满堂,非常热闹。 这也难怪,在此地百里之内,这是唯一的赌场。 为什么其他地方没有赌场呢? 原来这座赌场名为“百里赌坊”,老板本是一个绿林大盗。 提起了风云大盗谭人岛,光是这个名号就已够吓人。 谭人岛现在已不再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他把二十年来劫掠所得的财富,创办了一座赌场。 他把赌场命名为百里赌场,意思就是在百里之内,这是唯一的赌场。 强如荆家五绝,也不敢在荆家镇开设赌场,就是避免与谭人岛发生磨擦。 因为谭人岛早已有言在先,任何人在百里赌场百里之内设立赌场,就是存心与他作对。 百里赌场设立之后,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是否没有人开设赌场? 那又不然。 在三年前,双英镖局总镖头结束了镖局的生意,把所有的财富开设了一座赌场,地点就在百里赌场西南七十里外的一个市镇内。 双英镖局的总镖头邵正,人称关东第一刀,七七四十九式飞狼刀法,在三十年保镖生涯中,从未吃过一次败仗,他所保的镖货,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岔子。 象他这种人,为什么居然会放弃镖局,改而转业经营赌场呢? 这一点,江湖中人都不甚了解。 唯一最了解真相的,只有两人,那就是邵正自己和他的妻子。 原来这邵正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是惧内。 他终年在外保镖,闯千山,涉万水,而他的妻子却在家中享福。 那还罢了,这个妻子居然还经常怂恿丈夫别再干保镖这种生意,不如转业开设赌场。 她以自己的兄长为例,她的哥哥本是个小商人,但是自从经营赌业之后,五年之内就成为了巨富。 邵正初时不肯,但到最后还是拗不过妻子,于是只好把镖局散了,在金玉城开设赌场。 金玉城是一个小市镇,但却是三条官道的交汇点,地方虽然不大,但却也热闹非凡。 邵正认为在金玉城开设赌场,是个极想理的地方。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谭人岛早已蓄势待发,当赌场第一天开始启业的时候,谭人岛就带着八个快刀手去砸场子。 邵正虽然武功高强,而且也有一批身手不错的打手,但一经接战之下,谭人岛势如破竹,把邵正的打手杀个片甲不留。 最后,邵正苦战谭人岛,双方激战三百余回合,终于还是谭人岛击败对手,把邵正的脑袋砍开两截。 至于邵正的妻子,也是自食恶果,死在快刀手的刀下。 自从经过那一件事之后,谁也不敢再在百里赌场百里之内开设赌场。 邵正并非寻常之辈,连他也落得如此悲惨收场,又还有谁敢在这地方上分一杯羹? 连荆家五绝也不敢开设赌场,可见谭人岛实在相当厉害。 从来都只有谭人鸟去砸别人家的赌场,至于百里赌场,是谁也不敢在这里生事的。 但这一天,居然有人存心来找麻烦,而且找麻烦的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翁,而另外一个却是只有十七八岁的长发少女。 他们也许活腻了。 大地一片冰冷,放眼屋外,全是冰雪的世界。 但在这间屋子里,却是热烘烘的,就像是一个庞大的熔炉。 这间屋子虽然不算太华丽,但却地方宽敞,干净。 八腿猫在这间屋子里赌了半个时辰,他的银夹子也变得很干净。 他输光了。 这一天,他的赌运的确不行,无论押什么,第一口总是必赢,但第二口夹叠下注的时候,却是“例输”! “他妈的,怎么这么邪气?呸!老夫就不信这个邪!” 他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把银夹子抛到骰宝桌上,同时嚷道:“老夫押大!” 他现在还是白发老人的装扮,在这赌场里,他看来已够资格倚老卖老。 荷官看了他一眼,随手打开他的银夹子。 但银夹子就是银夹子,里面连半点财物也没有,的确干干净净,四大皆空。 荷官的脸色一沉。 “老丈,这算什么?” 第581章 狼狈 八腿猫的脸色也是一沉:“这是押注,难道你敢说这个银夹子不值钱?” 荷官冷冷一笑:“你认为它值多少钱?” 八腿猫淡淡道:“这银夹子当然值不了许多钱,但一万两大概还可以罢?” 他最后一句话才出口,银夹子就已几乎抛到了他的脸上。 荷官嘿嘿一笑:“你若输昏了,最好就带着这个臭夹子回家睡觉,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众赌客有人在哄笑,也有人在摇头叹息。 赌场已有两个穿着短衣,腰悬短刀的汉子走到八腿猫的身旁,要送他出去。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挟着八腿猫,脸上神态凶巴巴的,显然含有极大的威吓意味。 八腿猫却不肯离开。 “这算是什么规矩?老夫输了八十多两,难道这里不准输钱的人翻本?” 两个汉子不理会八腿猫在嚷些什么,索性把他揪了起 来。 赌客纷纷退避,当中让出了一条路。 但这两个汉子只是揪着八腿猫走了三步,他们的去路就已给别人拦住, 拦住他们去路的,居然是个十七八岁的长发女穆。 揪着八腿猫的两个汉子,左边的是苗快,右边的是丘彬。 这两人跟随着谭人岛已超过十年,一向却是谭人岛最信任的两名打手。 虽然他们在赌坊里的地位并不怎样高,但无论是谁都得要给他俩几分面子,常言有道:“打狗也要看着主人脸” 也。 拦住他们去路的长发少女,当然就是海飘。 虽然她“闯荡江胡”只有短短大半天,但她的胆子却连许多老江湖都及不上。 老江湖的胆子未必就一定很大,也许越是老江湖,他们的胆子就反而会变得更小。 唯一可以形容海飘的字句,似乎就只有“初生之犊”这四个字。 当然,她不象“犊”,而是一个人见人爱,挺讨人欢喜的少女。 倘若拦住苗快和丘彬的并不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丘彬的刀子可能立刻就会送进对方的小腹。 丘彬的刀法比苗快略逊。 但他的火气却比苗快最少大一倍。 虽然他还未舍得一出手就把海飘刺杀,但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仍然要装作很凶恶的样子。 他的第一个步骤就是一声大喝:“滚开!” 然后,第二个步骤就是把腰间的短刀亮出。 可是,当他伸手向腰间一摸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 腰间的短刀竟然不翼而飞,只留下豹皮制造的刀鞘! 丘彬向来自负拔刀速度极快,这本是他一直都引以为傲的事。 但现在他竟然摸了个空,当然难免大吃一惊。 不但他如此。苗快也遭遇到相同的情况。 他们一直都悬在腹间的短刀在什么地方?难道不小心丢在地上吗? 但就算是丢在地上,也不可能两个人同时都这样不小心。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刀已被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盗走了。 他们的刀子究竟是给谁盗走? 八腿猫一直都被他们揪着,但忽然间,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件令他们难以置信的事。 他们的刀子,原来竟已落在八腿猫的手上。 丘彬大怒,一拳就向八腿猫的胸膛狠狠打去。 但八腿猫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丘彬的拳头刚抡起,他就已先发制人,一脚向丘彬的小腹踢去。 八腿猫的武功虽然不算太高明,但用来对付丘彬却仍然绰绰有余。 “唷!” 丘彬突然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他的拳头还未打在八腿猫的胸膛上,自己便反而先挨了对方一脚。 苗快脸色一变,反手一掌疾切八腿猫颈际大脉。 八腿猫乍闻背后掌风逼至,急急向前俯冲两尺,避开苗快这一掌。 苗快再度出手,连环式十二掌急攻八腿猫。 他不但在刀法上的成就胜过丘彬,掌法居然也练的头头是道。 但是,八腿猫毕竟是凭着轻功身法在江湖上闯出名堂的,苗快连番快掌进袭,仍然给他从容闪过。 一时间,赌场秩序大乱。 突听一人喝道:“统统给我住手!” 喝声响亮如雷。人群又再闪身让开了一条小路。 只见一个两鬓微白,眉粗目大的中年汉子,在八个锦衣刀手拥簇之下,走到大堂形式最混乱的中央。 中年汉子身材魁伟,腰悬大刀,正是百里赌坊的老板谭人岛! (三) 赌场内灯火辉煌。照在潭人岛双手上的八枚金戒指上,那种光芒更是璀灿夺目已极。 当他以前还是绿林大盗的时候,他已很喜欢穿戴戒指。 但能令他看得上的戒指并不多。 十年前,他的手上只有三枚戒指,每一枚的重量和价值都相当惊人。 到了十年之后,他手上的戒指又再增添了五枚。 以前那三枚戒指,全是杀人抢掠得回来的。但现在增添的五枚戒指,却不必动手去杀人抢掠,而是赌客在赌桌上押给赌场,而最后又没有能力赎还的。 在谭人岛的秘库里,至少拥有数百枚价值不菲的戒指。 现在,单是他手上八枚戒指的价值,便足以让别人舒舒服服的过八辈子! 谭老板的命令,在他的地方上永远都是绝对有效。 倘若呼喝住手的并不是潭人岛,就算苗快肯暂时罢手,丘彬也绝对不肯。 他的火气奇大,动起手来不分出胜负死活,绝对不肯罢休。 但谭老板的说话刚传到他的耳朵,他就立刻乖乖的住手。 直到苗快丘彬都住手了,八腿猫却又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狠狠在丘彬的脚背上踏了一脚! 他这一脚踏得很快,丘彬简直连看都没有看见,脚背上就感到一阵剧痛。 丘彬大怒。 但谭老板的目光却盯在他的脸上,示意他暂时切勿轻举妄动。 八腿猫嘻嘻一笑,双手一扬,道:“这两把刀子还给你们了。” 他一面笑说着,两把刀子突然同时如闪电般向苗快和丘彬的咽喉上射去。 他这一手飞刀功夫居然也似模似样,并非班门弄斧之流可比。 苗快悚然一惊。 但他到底功夫不弱,反手一招,就把刀子平平稳稳的接在手里。 但丘彬却是不敢托大,他不敢伸手接刀,只能像支受惊的兔子般,仓惶闪避。 亏他闪避得快,刀子恰巧在他的头顶上飞掠而过。 饶是如此,他已给八腿猫弄得异常狼狈。 那把刀子也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给另一个人伸手接住。 胆敢伸手接刀的人当然就是谭人岛。 原本嘈吵喧闹的百里赌场,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谭人岛瞪了苗快和丘彬一眼,突然冷喝一声道:“都滚出去,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苗快,丘彬不敢再逗留,立刻退下。 谭人岛目光转移到八腿猫和海飘的身上,半晌才道:“两位大驾光临,未知有何赐教?” 八腿猫冷冷一笑:“你是谭老板?” 谭人岛缓缓道:“区区正是谭某。” 八腿猫冷冷笑道:“你可知道自己像个什么东西?” 谭人岛“哦”一声,道:“老丈认为谭某像个什么东西呢?” 八腿猫慢慢的说道:“你什么都不像,只像个老混蛋!” 谭人岛脸色一沉:“老丈,你的说话未免太过份了。” 八腿猫哈哈一笑:“你若不是个老混蛋,怎会有这许多混蛋手下?” 谭人岛瞧着他,突然冷喝道:“把他的脑袋,四肢全都砍了下来!” 这是他的命令。 他的命令当然是对自己手下发出的。 八个锦衣刀手,已有一半亮出了他们的刀。 刀锋并不太光亮夺目,但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他们 的刀远比一般精炼的钢刀更为锋利。 白发老人虽然也是个有点武功的人,但他能敌得这四把锋利的刀吗? 一般赌客都不敢对他看好。 八腿猫看见四个锦衣刀手向自己走过来,而且来势汹汹的,心中也着实有点发毛。 他自己有多少斤两,就算别人不知道,总是瞒不过自 己的。 当然,若是单凭他自己的本领,就算他有八颗脑袋六十四条腿,也绝不敢孤身犯险。 当四个锦衣刀手开始向他采取行动之际,他连忙对海飘发出救呼声:“这几个兔崽子凶得很老夫怕怕!” 众人都以为他在说笑,其实他的确心中发毛,这一阵他是万万不敢硬拼的。 海飘暗暗失笑。 虽然她认识八腿猫的时间还很短暂,而且八腿猫还一直没有用本来面目示人,但她觉得这人实在很有趣。 在海星堡,她不但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而且连做梦也没有想到,世间上竟会有这么有趣的人存在。 可是,在别人的眼中看来,海飘这一位千金小姐又何尝不是很有趣?” 四个锦衣刀手突然同时一声狂吼,把锋利的刀同时疾刺向八腿猫。 这四刀真有崩天裂地,翻江倒海的威势。 但八腿猫早就敲响了退堂鼓。 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非这四刀手之敌,这一个烫山芋还是交给别人好了。 幸好海飘不怕刀。虽然这四刀来势汹涌,相当吓人,但她早就有了心理上的准备,而且她在海星堡苦练的飞星九绝剑,也绝非白练的。 锦衣刀手四刀齐发,每一刀都是狠绝毒辣,等闲之辈恐怕连一刀都难以抵挡得住。 第582章 亲戚 八腿猫“功成身退”,代替他接下四把尖刀的海飘,她第一个动作就是保护八腿猫。 八腿猫暗叫一声惭愧。 堂堂男子汉,居然要由女人来“保护”,奈何!奈何! 一阵刀光乱闪,海飘仿佛已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但四把刀突然同时向后倒退。 一道森冷的剑影,幻出千点寒芒,就像天上的繁星一起涌进赌场之内。 这就是飞星九绝剑的第四剑:“星河降世!” 他这一剑击出,连谭人岛的脸色都有点变了。 谭人岛武功极高,但是从来没有见识过飞星九绝的剑法,当然也不知道这人长发少女赫然竟是海王爷的独生女儿。 他只觉得她的剑法很特别,与中原各派剑法迥然大异而已。 四个锦衣刀手虽被海飘一招震退,但他们绝不服气。 他们的刀狠,人更凶悍,敏捷。 他们很快又再组织另一股攻势。 “刷刷刷刷”的破空声响,四人同时全力再向海飘进攻。 海飘冷笑。 她没有退避,手中飞星剑似灵蛇般,与四名刀手展开激战。 八腿猫在旁观战,不禁暗暗替海飘担心。 捣乱百里赌场,本是穆乘风的主意,但现在穆乘风却还没有出现。 八腿猫叹息一声,喃喃说道:“他若还不现身替咱们解 围,这可他妈的倒霉极了。” 他口虽然这么说,但心底处仍然相当信任穆乘风,他 知道穆乘风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临阵退缩的懦夫! 刀光更盛,杀气更浓。 谭人岛氅下的八大刀卫,绝非不学无术之辈。 正围攻海飘的四名大刀,各据一方,分别从四个不同 的角度,出招袭击海飘,专门攻向她的死穴。 他们绝无怜香惜玉之心。 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捣乱赌场的人,逐一置诸死地! 对于海飘来说,她认为这一天实在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这一天实在是多姿多采,而且极具意义。 四把尖刀在她身边不停飞舞,每一刀都可以随时要了她的性命。 但海飘的剑也不甘示弱。 东方一人,长刀突削海飘左足! 他这一刀去势极快,而且还选择了最有利的时候才出手。 因为就在一刹那间,海飘的头,胸及小腹同时遭遇到三把长刀的威胁,看来她连这三刀都无法闪避,就算她能避开这三刀,东方削足的一刀,她是万万躲避不了的。 但是,那只是东方锦衣刀手想当然的想法。 海飘虽然看来已是险象,但她的身手仍然极为灵活,就在她四面受敌威胁,情况最为恶劣的时候,她的剑势突变。 她不但剑势突变,整个的身子也象只倒悬在半空的蝙蝠变得头在下,脚在上。 这姿势本来并不好看,但海飘是美丽动人的少女,却是令人看得相当悦目。 四刀手虽然已看准了才骤施杀着,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料到,海飘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不由俱是一阵错愕。 四把刀原本攻向的目标,突然全都落空,变成无的放失。 “哧!哧!哧!哧!” 一阵剑芒闪动,四个刀手仿佛看见万点寒星,在自己的眼前突然涌现。 这正是飞星九绝剑法中最厉害招数之一:“星飞云化九绝杀”! 谭人岛的右手紧紧按着刀柄,他的脸已变了另一种颜色。 那是猪肝之色。 这间赌场从来都没有遭遇过这种事,竟然会有人有心来捣乱,甚至看来是存心砸场子。 他一向都很倚重的锦衣八刀卫,现在已损折了一半。 虽然他以前从来都没见过这一招“星飞云化九绝杀的”的剑法,但他却几乎可以马上肯定,洪强楠,司徒德,廖伯安和唐文鹦四人,绝对无法招挡这一剑。 洪,司徒,廖,唐四人,就是那四个快刀手。 他们的刀法并不弱,反应更是快速无比。 但海飘这一剑,他们四人竟然没有一人能避得开。 换而言之,海飘这一剑出手,竟然就把他们四人全都击伤! (四) 一剑九式,四刀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中剑的。 洪强楠头部中剑。 司徒德胸膛被剑裂开一道尺许长的口子。 廖伯安小腹一凉,血如泉涌。 唐文鹦欲削海飘的小腿,结果小腿被砍伤的不是海飘,而是唐文鹦。 四人虽然中剑,但却没有人发出任何呼叫之声。 他们甚至仍然咬牙挥刀,继续作战。 海飘冷冷一笑。 面对着这四个已身负重伤的刀手,她当然更加不会惧怕。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剑虽然精彩,但却不够狠。 否则这四个刀手现在必然已全部变成死人! 没有谭人岛的命令,这四个刀手绝不会轻易动刀杀人。 没有谭人岛的命令,他们也绝不会因为自己受伤而停 止作战。 他们骠悍,勇敢。 可惜他们跟随着谭人岛,这却是无可补救的大错。 虽然他们都已身负重伤,再打下去也是全然没有把握,但谭人岛仍然没有下令他们停止,仿佛即使他们死在海飘剑下,也是与他们绝不相干一样。 由此可见,谭人岛是多么的狠,多么的残酷,他简直是一只豺狼! 谭人岛虽然脸色大变,可是他的手仍然相当稳定,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出手,这个捣乱赌场的长发少女也就得变成一具艳尸。 但他还是没有立刻动手。 他还要再看一看海飘的剑法! 突听有一人冷冷笑道:“想不到昔年的绿林大盗,如今竟变成了一个连女人都不敢去对付的懦夫!” 谭人岛脸色又变了。 他看见了一个令他皱眉的人,一杆令他心跳加速的枪。 人是穆乘风。 枪是英雄枪! 穆乘风不知从什么时候,已来到了这一座百里赌场。 谭人岛沉着脸冷冷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穆乘风冷笑一声,缓缓道:“就算我不找上门,你们迟早也会找我算帐的,既然如此,穆某又何必逃避?” 谭人岛道:“你的确不必逃避。” 他又道:“因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最后还是逃不了的。” 穆乘风道:“自从你不再做绿林大盗的时候,江湖中就有人怀疑你这老板是怎样当得起来的。” 谭人岛冷笑:“难道谭某没有资格成为赌场的老板?” 穆乘风也不时发出一声冷笑:“你身为大盗的时候,虽然‘赚’了不少家当。但是,十年前,在长安之家赌场之内,你至少已输掉三十万两银子。一夜之间,你债台高筑……” 谭人岛顿时发出一阵长笑:“哈哈,想不到谭某在老弟眼中竟会连三十万两银子都输不起?债台高筑,真是笑话。” 谭人岛又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从那儿听来这些消息,纯属无稽之谈。” 穆乘风缓缓冷笑道:“你这个绿林大盗若想找几千两银子可能是不难的事,若要在几天之内一下子找几十万两银子,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吧?” 谭人岛不由得脸色变了变。 穆乘风又进一步逼道:‘你在输得一文不剩,债台高筑之时,而且还有能力成为百里赌场的大老板,显然幕后还另有其人。” 这一次,谭某不再否认了。 他冷冷道:“即使如此,又与老弟有什么关系?” 穆乘风冷冷道:“当然大有关系,因为幕后操纵大档的,就是强秦帮!” 谭人岛这一次真的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已根本不必说话。 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话好说,对方已是摆出明显的态度,目的就是找强秦帮的麻烦。 海飘本不愿用自己的剑,去对付四个原本已身受重伤的刀手。 但这四个刀手却凶悍无比,虽然身受重伤,浑身上下变成了血人,但使他们仍然是那么拼命的是谭人岛没有叫他们停止。 海飘看不杀他们,反而可能被他们所杀。 她迫于无奈,只好再度施展这一剑九式的“星飞云化九绝杀”。 四刀手最后一击,势如疯虎。 他们绝不会相信这个长发少女会逃过四刀合围。 海飘不要他们相信。因为他们能相信的时候已不能相信,这次决不会还有人在海星剑下拼命。 一阵剑芒闪动,刀剑相击。万点寒星过后一片寂静。刚才还凶悍无比,势如疯虎的四刀卫,一下子都安静了。 死人会不安静么。 谭人岛看着已成了四具死人的四刀卫,脸色变得更是难看。 海飘的手上依然还紧握着寒芒晶莹的海星剑。 谭人岛阴冷的目光从尸体上转到了海飘身上。 白衣胜雪,长发披肩。那一把瞬间宰杀他锦衣八刀已一半的海星剑已经不在多中。 剑已回鞘。 海飘盯着这四个凶悍的刀手,心中也不禁有点发毛。 她毕竟还是初次出道江湖,对于杀人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 幸好这四个刀手虽然凶悍,但武功最少比海飘逊上一两等,否则海飘便难免会为之更加手忙脚乱。 高手过招,武功高低因然是争胜的主要条件之一,但经验却也几乎同样重要。 八腿猫哈哈一笑,鼓掌道:“果然不愧是郎如铁的……” “的”到这里,八腿猫搔了搔自己的耳背,接不下去。 她算是郎如铁的什么人呢? 老朋友? 红颜知己? 亲戚? 泛泛之交? 八腿猫想不出。 第583章 有趣 既然想不出,当然也就没有说话能接得下去了。 海飘横了他一眼:“你这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八腿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道:“你是穆乘风的什么人,我想不出该怎么说,但我却是穆乘风的老朋友,红颜知已,亲戚,泛泛之交……” 他好象有点神经病。 但这种神经病也岂非很有趣吗? 倘若人人都太正常的话,这个世界也许就会变得更加枯噪无味了。 (五) 在百里赌坊不远处,有一个卖面的小摊子。 这一个面摊子早在十年前就已存在。 卖面的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妇人。 在这个市集里,她的人缘并不好,经常都无缘无故的就跟人吵架,甚至往往大打出手。她是个如假包换的泼妇。 据说她的丈夫是个亦偷亦盗,亦捏亦骗的光棍。 这两夫妇在市集上都极不受人欢迎。 这个妇人叫雷婆,因为她的丈夫是姓雷的,雷婆的人缘虽然很差,但她煮的面却非常甘香,爽滑,美味。 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所以,虽然不少人讨厌她,但当肚子饿了,而又想吃一碗热腾腾的面的时候,还是要来到她的面摊子光顾光顾。 所以,人缘欠佳的雷婆,她在面摊上的生意也不算差。 平时,在这个时候,她的面摊档上最少也有十来个顾客。 但现在,整个面摊档上,就只有一个老头儿在吃面,生意居然清淡的很。 为什么呢? 原来雷婆的面卖光了,只剩下最后一碗而已。 老头儿吃得很慢。 他慢慢的把面挟进嘴里,然后又慢慢的啃嚼,好象生怕会咽死似的。 雷婆也在收拾面摊,准备结束这一天的营业。 老头儿的面吃了一半,突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小妮子也未免太任性,居然跟随着那个混蛋到处闯祸。” 雷婆嘿嘿一笑,沉声道:“这个祸恐怕她闯得太大,连咱们都无法收拾。” 老头儿“哼”一声,嘴里的面差点吐了出来:“海星堡高手如去,难道连谭人岛也对付不了?老夫绝不相信。” 雷婆道:“谭人岛算得什么?倘若雷老鬼回来,单是他一人便足够对付这厮有余。” 老头儿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难道除了谭人岛之外,还有更厉害的角儿在背后给他撑腰不成?” 雷婆仅是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如此。” 老头儿拍了拍胸膛:“就算谭人岛的背后还有一座大火山撑腰,老夫也不怕,大不了拼个天崩地裂,翻江倒海,难道老夫还会怕了不成?” 雷婆道:“常言有道,孤掌难鸣,独木难支,谭人岛背后的靠山,绝不是省油的灯,否则雷老鬼早就把这个赌场一手砸掉,也省得整天对着它碍手碍脚还更碍眼啦!” 老头儿想了想,忽然道:“老夫答应了三爷,一定要把他的宝贝女儿找回来,现在人已找到,本该把她送回老巢便一了百了,但三爷的脾气也是太顽固,把女儿象是犯人般整天到晚囚禁在海星堡中,也难怪小姐子大大不满了。” 雷婆哼一声:“你懂个屁!” 老头儿一呆:“你怎么突然又老病发作,又要骂人了?” 雷婆道:“三爷虽然名震江湖,但他仍然有所忌惮。” 老头儿道:“他还会忌惮谁?难道他居然还会忌惮老夫不成?” 雷婆冷冷一笑:“你越来越湖涂,也越来越混蛋,海王爷就算怕老鼠也绝不会怕你。” 老头儿差点没有气得七窍生烟,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老夫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说到这里,雷婆已忍不住笑骂道:“老王八越来越混蛋了,不错,你并不是省油的灯!” 老头儿—呆,方知自己忙中出错,当下不由板起了脸孔,不再说话,又要再俯首吃面。 他的面只剩下一半。 这一半面他吃得很快。 最少,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快得多。 顷刻之间,碗子已空空如也,居然连汤带汁都吃个干干净净。 但就在碗座朝天的一刹那,老头儿发觉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的并不是他自己,也不是那碗面,而是雷婆! 这个老头儿,正是江湖怪杰,人称雪中的杜冰鸿。 杜冰鸿绝非“省灯的油”,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是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 但第一流高手有时候也会变成了第八流的庸手。 ……在稍有疏忽的时候,往往就会发生许多不可想象的事。 假若他这种面不是吃得这么凶狠,险些连碗子也要吞掉下肚的话,他一定可以发现有人已以飞快的速度,举斧砍向雷婆的背心! 他现在也并非没有发觉,而且毕竟反应慢了一点点。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响起,雷婆的背心已给一柄沉重的利斧狠狠劈中。 杜冰鸿又惊又怒,一声大喝,双掌陡翻,运起无比沉猛的掌力,“呼”地一声向一个黄袍人身上劈去。 这一掌并没有替对方留下半点活路。 他对于这种背后伤人,而且出手如此狠辣之徒,一向都不会有慈悲之念。 对于豺狼当然要用对付豺狼的手段。 “叭!” 暗算雷婆的黄袍人,竟然不惧杜冰鸿沉厚的掌力,也用左掌与他对抗。 两人相拼一掌,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三尺! 杜冰鸿脸色一寒,目注对方。 “你是谁?” “程奔!” 杜冰鸿打量对方一番,笑道:“难道你就是号称‘杀人宰相’的程奔?” “正是!” “好!” “好在什么地方?” “好武功!”杜冰鸿母指一竖,但又随即冷冷一笑:“可惜也是好卑鄙,好不要脸!” 凭他这种身手,居然也会用暗杀的手段对付雷婆,的确好卑鄙!好不要脸! 雷婆倒卧在血泊中,她已气若游丝,但仍然迸尽最后一口气大声呼叫道:“老杜,你要不杀了这个畜牲,我做鬼也决不饶你!” 她本已性命危在旦夕,迸出的这几句话后,再也支持不住,瞪着眼睛就此死去。 杜冰鸿长叹一声,说道:“你做鬼也不饶我,倘若老夫也变成鬼呢,岂非鬼打鬼了?……” 程奔冷冷一笑,道:“这机会恐怕大得很。” 杜冰鸿吸了口气,道:“老夫年事已高,就算你杀不了我,老夫也命不久矣,看来最多还只可以活四五十年…… 但阁下,咳!咳!看你这副死相,恐怕还没有活够四十罢?” 他在这个时候,还能把话说得如此滑稽,杜冰鸿不愧是杜冰鸿,就算他真的变成一个鬼,恐怕也是个有趣的鬼,不会令人有可怕之感。 但无论他为人怎样有趣,他的武功可不太有趣呢。 杀人的武功,又怎会有趣呢? 所以,杜冰鸿是个有趣的人。但他的武功是可怕的武功! 尽管世间上可怕的人并不少,但有趣的人也很多。 除了杜冰鸿之外,八腿猫也岂不是个很有趣的怪物? 他在百里赌场之内,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之声,忍不住 匆匆走出来,瞧个究竟。 他不出来还好,一走出赌场门外,他的腿居然有点发 软了。 只见赌场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几十个灰衣 武士。 他也看见了杜冰鸿正在和一个手持巨斧的黄袍汉子在 动手。 “妈啊!这还了得?” 他匆匆走回赌场里,大声叫道:“外面出现几十个刽子 手,这里快将变成刑场啦!” 他这一阵大嚷大叫,至少有七八个胆小的赌客给他吓 得裤裆湿了一大片。 海飘瞪了他一眼:“你这算是什么?像个闯江湖的人 吗?” 八腿猫苦着脸,道:“闯江湖倒不像,躺棺木倒是大有 可能!” 海飘哼一声:“想不到竟然这么没出息。” 八腿猫陡地把身子站得笔直:“你敢说我没出息?好, 待我冲出去,杀十个八个免崽子给你瞧瞧,也好莫教你瞧扁了天下间的男子汉!” 这一次,他可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在地上拣起两把刀,就向赌场门外大步冲了出去。 地上为什么会有刀呢? 原来都是躺在地上锦衣卫的刀,他们已栽在海飘的剑下,他们的刀也就成为了八腿猫的武器。 小小的市镇,忽然就发生了这么可怕的大厮杀。这一点,是所有人在事前都想象不到的。 谭人岛的脸色此时已开始变得有点红润。 他恢复了昔年干绿林大盗时候的那种霸气,虽然他早已知道穆乘风绝不容易对付,但他也知道自己的靠山援兵已到,凭强秦帮的力量,应该足够对付穆乘风有余了。 虽然八大刀卫已损折一半,但谭人岛对余下来的四人还是充满了信心。 “姓郎的,这次你可是自讨苦吃!” 穆乘风淡淡道:“只要谭老板有本领,郎某的项上首级,随时都可以给你挂在赌场门外,让你显显威风,将来就算有人想砸你的赌场,也得要看看‘穆乘风的脸色’了。” 谭人岛大笑。 “说得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说到这里,他的大刀已亮出,而且几乎在刹那之间就已砍在穆乘风的胸膛上! 第584章 神气 昔年曾是山西八股流匪总瓢把子的谭人岛,他在刀法上的造脂当然绝非麾下八大刀卫所能够比拟。 他这一刀砍出,整个大堂就充满了骇人的杀气。 穆乘风一声长笑,使出轻快的身法,把谭人岛这一刀避开。 刀如猛虎,再向穆乘风扑击。 谭人爷果然是高手,穆乘风的英雄枪好象已被逼得全无出手的余地。 谭人岛嘿嘿冷笑两声,他的刀势更加凌厉。 穆乘风短短十招之内,竟然出现了三次险死还生的险状。 谭人岛开始有点得意了。 “英雄枪名震天下,想不到竟然不外尔尔,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响亮。 他的笑声传到很远,很远…… 在百里赌场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森冷,阴沉的目光,正注视着大堂的战局。 那是一个锦袍人,他的神态很冷漠。 在他的身后,还有另一个人,另一双同样森冷无情的目光。 这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谭人岛的刀,和穆乘风的枪。他们都是当今武林上一等的高手。 他们就是强秦帮的帮主秦大官人,和他的第一号杀手……方杀! 两张木无表情的脸上,虽然他们的相貌不相同,但在另一个角度看来,他们却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 赌场内,谭人岛节节占据上风,他的神态更嚣张,他的笑声更响亮。 但秦大官人却在这时候冷冷的道:“他死定了。” 方杀站在他的背后,一直都没有说过半个字,他是个杀手。 秦大官人重用他,并不是欣赏他的说话,而是欣赏他的杀人手段。 在雪城对付霍十三刀那一战,秦大官人当然没有忘记,方杀是用什么方法逼令霍十三刀自断双臂的。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可怕的方法?秦大官人当然知道,方杀也知道。 因为他们都已在最后关头发觉,霍十三刀已练成了一种厉害的刀法,即使强如方杀,也不是他的对手。 当然,很多人宁愿死,也绝不肯用那种方法来逼使霍十三刀自断双臂的。 但方杀愿意。 为了要打击别人,他不惜用尽一切方法,就算是拼个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的。 这种人虽然世间罕见,但却并非绝对没有,方杀就是这种人! 所以霍十三刀实在很倒霉,很倒霉。 但真正害了他的一双手臂,和他自己一身武功的,还是他自己。 谁叫他是个遵守诺言,出言不悔的君子呢? 倘若换上别人,就算方杀把自己全身的肌肉一块一块割下来,也休想对方自断双臂。 但霍十三刀也许是个君子,也许是个呆子。 所以,他的手断了,他的刀法也随着双手而消失殆尽。 对于一个刀客而言,还有什么事情会比失去双手更加可怕呢? “他死定了”。 秦大官人口中所指的“他”,并非穆乘风,而是谭人岛。 谭人岛虽然占据上风,但秦大官人却已看出,他根本就没有力量可以击败穆乘风。否则,穆乘风早已是一个死人。 既然谭人岛无法击败对方,他自己就难逃失败的命运。 穆乘风并非娘娘腔的姐儿。 他不是海飘,也不是个心软手软的公子哥儿。 只要他的英雄枪一经发动攻势,谭人岛立刻就会变成死人! 秦大官人是否看错呢? 没有。 他看得很准,谭人岛的确不是穆乘风的对手。 秦大官人忽然对方杀道:“你绝不可出手救他,你要仔细的看,用心的观察,你要留意穆乘风的枪法,切记!切记!” 方杀仍然缄默。 他已在仔细的看,用心的观察。 他正在密切留意穆乘风的枪法。 可是,穆乘风的英雄枪,竟然一直都没有施展出精妙的招数。 他用的只不过是平平凡凡的枪法,就连初练武的庸手也懂得使用。 但说来奇怪,这么平凡的枪法,居然就会令的谭人岛屡攻不下! 谭人岛久经大阵,可是他从来都没有遭遇过这么奇怪的事。 穆乘风所用的枪法,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横扫千军”、“力拔山河”、“白蛇吐信”之类的枪法,但谭人岛居然用尽方法,还是无法取得胜利。 他洋洋自得的神态,已渐渐变得有点惊惶、急躁。 穆乘风突然一声冷喝,又是一招平平无奇的“白蛇吐信。” 飒! 这一枪看来完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谭人岛不知如何,偏偏就是无法闪避。 “啊!” 谭人岛的惨叫声,是相当惊人的,就像是半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焦雷一样。 穆乘风的枪,已贯穿过他的咽喉,枪尖恰恰从他的颈后透出少许。 谭人岛在这个地方上称雄了一段不算短浅的日子。 但就在这一刻间,他已和世间上所有的死人完全没有任何分别。 这时候,海飘正与锦衣刀卫杀得难分难解。 但当谭人岛倒下去之后,那些锦衣刀卫相顾骇然,纷纷弃战逃走。 海飘没有穷追。 虽然她只是初出江湖,但“穷寇莫追”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秦大官人和方杀都亲眼看见了穆乘风的枪法。 他们也亲眼看见了谭人岛是怎样死在穆乘风枪下的。 同时,他们更看见谭人岛余下来的四个锦衣刀卫,弃战而逃。 当谭人岛倒下去的时候,秦大官人的脸色还是那么冷漠、平淡。 但当他看见锦衣刀卫弃战逃走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射出愤怒的光芒。 他沉声道:“这四人可恶!” 方杀仍然缄默不语。 但他又明白了秦大官人的意思,他忽然就像一阵轻风般,消失在秦大官人的背后。 四个锦衣刀卫是从赌坊的后门夺路奔逃的。 他们的刀法不错,轻功也不错,尤其是在逃命的时候,他们的轻功更是快速几分。 赌坊的地形他们当然很熟悉,他们很快就已逃到后门,穿过一条小小的石阶路。 路的尽头,有一辆马车,本是谭老板专用的。 谭老板已死,这辆马车当然就成为了他们逃命的工具。 他们很快上马车了。 马儿嘶鸣,车轮辗动。 但马车只是驶出数十丈、就已停顿下来。 马儿仍然精神焕发、但负责驾车的刀手却已变成了个死人。 他的额上穿了一个洞,鲜血在奔流不息。 车厢内三个锦衣刀卫大惊,其中一人怒喝道:“何方鼠辈横施暗算?” 车顶上响起了一个人冰冷的声音“是我”。 “你是谁?” “方杀!” 乍闻“方杀”这两个字,这三个锦衣刀卫的脸色已变得有如白雪。 三人分别向西、北及东南飞窜。 但他们的身形刚刚掠起,黑暗中就有三道寒芒,分别向西、北及东南方激射过去。 三人同时惊呼。三人同时倒下。他们直到咽气的一刹那,还不相信世间上竟然有这么快的剑法! 黑暗中又响起了方杀冰冷的笑声。 “谁怕死,谁就先死!” 这是强秦帮的法律。 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牢牢记住的。 百里赌坊内固然是一片腥风血雨。在赌坊外的形势也是杀声震天,双方杀个不亦乐乎。 八腿猫拣起两把刀,果然真的向外面冲去。 他刚冲出去,立刻就碰上了两个灰衣武士。 这两个灰衣武士一个手持利斧,另一个用的武器却是又长又沉重的狼牙棒。 利斧立刻向八脚猫迎头砍下。 八腿猫脸色一变,露出了吃惊之色。 他吃惊有一半是真的。 他想不到刚踏出赌坊大门,就有一把斧头向自己打招呼。 但他吃惊的神色,还有一半是装出来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对方看轻自己,以为自己是一个脓包。 果然,手持狼牙棒的灰衣武士见八腿猫神色慌张,以为他“材料有限”,相信自己的伙伴已足够解决对方有余,所以他的狼牙棒没有发动攻势。 八腿猫的武功就算不太高,但毕竟胜在轻功和身法俱达第一流境界,就算攻势不够凶狠,闪避腾挪之术总是远胜他人甚多的。 所以,灰衣武士的那一斧,他很轻松的就闪避了开去。 灰衣武士一斧砍下,以为必中无疑,那料这一斧居然砍了个空。 由于力度过猛,这一斧砍在大门的木柱上,“夺”的一声,斧头竟然无法拔得出来。 他的伙伴也是为之一呆。 但就在两人同时发楞的时候,八腿猫的双刀巳分别插在他们的胸腹上! 八腿猫一击得手,神气活现极了。 因为海飘已在这个耐候走出来,她担心八脚猫无法应付敌人,所以急急上前接应。 八腿猫哈哈一笑:“老夫的武功还不太差吧!” 他的年纪本来不大,但由于近日来都以“白发老人的身份出现,惯于自称“老夫”,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口。 别人看来也没有觉得怎样,因为他看来的确已年纪甚老。 但穆乘风和海飘都是知道他年纪有多大的,对于他自称“老夫”,实在只有啼笑皆非之感。 八腿猫连杀两人,信心大增。 他的轻功极高,纵然武功平凡一点,但如果与人展开游斗,却是占了极大便宜。 他直杀出去,转瞬间竟然又有三个灰衣武士,或死或伤的倒在他的刀下! 第585章 邪气 海飘也跟随着八脚猫往外直闯,但当她看见杜冰鸿的时候,不禁舌头伸出一大半,暗叫糟糕。 “这个老怪物怎么也在这里。” 杜冰鸿老眼尚未昏花,他当然也看见了海飘。 但这时候他也无暇理会海飘,因为他正在与“杀人宰相”程奔展开一场惊险万分的恶斗。 程奔虽然擅用一柄巨斧,但此刻他竟然放下巨斧,与杜冰鸿互拼掌力。 杜冰鸿掌力浑雄,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程奔竟然丝毫不惧,显见他也是有恃无恐。 眼见他们四只手掌快要沾在一起。只要他们双掌一合,就是比拼内力,不到决定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谁也无法松手罢战。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竹哨声。 (二) 竹哨声尖锐而响亮。 当那些灰衣武士听见竹哨响后,立刻就四下散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程奔当然也听到这一阵竹哨之声,同时,他也知道这是帮主下令撤退的讯号。 但他现在却不能走。 他正与杜冰鸿展开恶斗,无论那一方欲走,立刻就会给对方有机可乘,必然会招致极严重的恶果。 程奔号称‘杀人宰相’,在强秦帮的地位极高,像他这种高手,当然不会不明白这种道理。 所以,他不能走。 在杜冰鸿未曾倒下去之前,他绝不能走! 长街冷寂,刚才在赌坊中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赌客也纷纷夺门离去。 穆乘风倒提着英雄枪,他的眼睛仍然那么光亮,那么迷人。 海飘忽然看了他一眼。 不知怎的,她看他一眼之后,心跳忽然加快了一倍。 她以前曾听过“芳心鹿撞”这四个字,但一直都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 但她现由开始懂了。 她今天开始懂的事,是她过去十八年完全未曾领略过的。 她觉得这实在是很愉快的一天。 面摊前的恶斗,眼看就快进入比拼内力的凶险阶段。 但杜冰鸿却在这个时候说道:“强秦帮的撤退讯号已经响起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程奔冷笑。 “我若松手,你岂有不乘虚而入之理?程某可不上这个当。” 杜冰鸿道:“现在你已身陷重围,老夫若在这种情况下把你击败,可谓胜之不武,只要你愿罢手。老夫愿放你一马!” 程奔双目一瞪:“此话当真?” 杜冰鸿冷冷说道:“老夫从来不乘人之危,而且与敌人谈判的时候,决不会出此欺诈无耻的伎俩。” 程奔仍然不肯相信。 “除非你首先罢手,否则咱们还是力拚到底,且看鹿死谁手好了。” 杜冰鸿道:“好吧!老夫就首先罢手了!” 他说罢手,果然真的收敛内力,不再与程奔再拚下去。 但程奔目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竟然没有依照双方的约定把内力收敛,反而掌力不断增加! 杜冰鸿登时落了下风。 “你好卑鄙!” 程奔是一言不发,双掌出招更是凶悍凌厉。 掌风疾劲,紧迫杜冰鸿苦缠不放。 杜冰鸿在这种情况之下,唯有一味死守。 但程奔绝不放松,一掌比一掌凶,一招比一招狠,竟然存心要把杜冰鸿当场立毙。 然而,他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杜冰鸿敢如此大方与程奔谈判,最后更先行让步,完全是因为穆乘风就在一旁之故。 他深信程奔就算不肯依照约定,穆乘风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杜冰鸿是个很有趣的江湖怪杰,但他的有趣,并非等于幼稚。 他也有老谋深算的一面。 他这样做当然是具有目的的! 杜冰鸿并不愚蠢。 穆乘风也不愚蠢。 他已看出杜冰鸿这样做,完全是要借此把自己拉进这个旋涡里。 程奔是强秦帮中一等一的高手,杜冰鸿全力与对方周旋,尚可拉成平手,一旦放弃全力作战,而对方又存心食言加紧进攻的话,那么杜冰鸿势必险像环生,随时都可能死在程奔掌下。 穆乘风能袖手旁观吗? 当然不! 杜冰鸿用自己的性命作睹注,他肯定穆乘风一定会替自己解围的。 万一穆乘风隔江观火,海飘也会央求他出手的。 杜冰鸿毕竟是海三爷的老朋友,也是海飘的叔伯辈,叔伯被奸徒欺负,海飘焉能不理? 来来去去,左算右算,杜冰鸿都算准穆乘风一定会出手的。 这一次,杜冰鸿很聪明,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确很聪明。 穆乘风终于出手。 程奔这个又汤又热的大山芋,就由穆乘风代为接住。 杜冰鸿松了口气。 但他随即破口大骂:“姓程的,老夫还以为你娘的龟儿子是条好汉。谁知你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老夫看错了你,他妈的巴拉子,呸你祖宗个屁……” 他一面破口大骂,一面牵着海飘,向北而去。 穆乘风暗暗冷笑:“想不到雪中雄是条狐狸,我在拚命,他要准备把海飘带回海星堡了。” 海飘初时也不明白杜冰鸿的计策,但她到底冰雪聪明,当杜冰鸿拖着她越走越远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嚷了起来:“我知道你要带回海星堡,我不去!” 杜冰鸿大笑道:“你就是那么皮,自从你离开海星堡,海三爷的肚皮差点给气破了,还不快回去,像什么话?” 海飘挣脱开杜冰鸿的手,道:“我偏就是不回去,闷死人啦!” 杜冰鸿道:“什么闷生人闷死人的,简直胡说八道,难道你要跟这个浑小子到处东奔西跑!也不怕别人笑话?” 海飘俏脸一红,道:“谁说我要跟着他了?” 杜冰鸿向站在远处发楞的八腿猫一指,笑道:“难道你喜欢跟着那个老头儿么?” 海飘摇摇头,大声道:“我什么人都不跟随,我要独儿到处走动走动,难道那算是犯法?” 杜冰鸿叹了口气:“你就是那么刁蛮任性,海老三究竟干了什么缺德的事,竟然会养下一个这么样的宝贝女儿。” 海飘咬了咬牙,忍不住道:“我看你是越老越不象话了,求求你,别再缠着我好不好?” 这时候,八腿猫已走过来。 他皱眉道:“郎大侠正在拚命,你们怎么忽然吵了起来?” 杜冰鸿横了他一眼,挥手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快走。 八腿猫板起了脸孔:“老夫不走!” “老夫?”杜冰鸿向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大笑,道:“小子,别再在老夫面前装老扮聋了,老夫才是真真正正的老夫,当老夫在江湖上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恐怕你还在你娘的怀里吃奶数星星!” 八腿猫脚色一变。 他这个“白发老人”显然也被杜冰鸿看出了破绽。 杜冰鸿的笑声渐渐收敛,不再理睬八腿猫,又催促海飘回海星堡。 “你再不回去,杜伯伯可要把你撵回去!” 突然一个人冷冷一笑,道:“海姑娘这么漂亮的,还是由在下把她撵回去比较合适一些!” 声音并不响亮,但却阴阳怪气的,令人听来浑身不自在到极点。 杜冰鸿心头一震。 他看见了一个神情冷漠的白衣人。 这人的年纪并不大。 大的是他的瞳孔。 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白多黑少,而且该白的地方又黄又浊,该黑的地方却是灰灰蒙蒙,就像是晒干了的死鱼一样。 他的手中有一把剑,剑已出鞘,剑锋薄而锋利。 人与剑都带着浓厚的杀气。 而人更在杀气之中透着几分邪气。 杜冰鸿冷喝:“你是什么人?” “方杀。” “方杀?” “不错。” “错!”杜冰鸿冷笑道:“你绝不会是方杀。” 白衣人冷冷道:“你认识方杀?” 杜冰鸿摇头。 “老夫不认识方杀。” “既然你不认识方杀,又岂知在下并非方杀?” “老夫虽然从未见过方杀,但江湖上有谁不知,方杀的兵器是一根铁棒?” 白衣人“哦”一声,冷笑着:“你指的是那根要命棒?” “不错!”杜冰鸿盯着他的剑,续道:“但是阁下现在所用的兵器并不是要命棒,而只是一把剑。” “只是一把剑?”白衣人突然大笑:“棒可以要别人的命,难道剑就不能?” 杜冰鸿道:“你的棒呢?” 白衣人道:“毁了。” 杜冰鸿道:“是给谁毁掉的?” 白衣人道:“是我自己。” 杜冰鸿道:“方杀居然也会毁掉自己的棒?” 白衣人的脸突然一阵扭曲,他的目光急然变得很可怕,就像只准备择人而噬的饿狼。 杜冰鸿厉声道:“无论你是谁,但你绝不会是方杀,你的说谎只能去骗骗孩子罢了!” 这个有趣的江湖怪杰,他的表情不再有趣,他也象是另一条凶恶的饿狼。 但海飘仍然觉得他很有趣。 就算他的表情再凶恶,杜冰鸿还是杜冰鸿,他的面孔 又怎能令人生畏呢?然而,你若知道杜冰鸿在这三十年来 挖过多少人的心肝,击破过多少些人的脑袋,你就不会觉 得这条凶恶的蚀狼如何有趣了。 但他若不挖掉那些人的心肝,不击破那些人的脑袋,恐 怕将来更会有匣多无辜的人死在恶人的手上。 杜冰鸿怎样也不相信这个白衣人就是方杀。 第586章 倒霉 但在远处正与程奔拼命的穆乘风,却知道这人就是方 杀。 他想告诉杜冰鸿,但这时候他与程奔的恶斗正处于生 死存亡的决胜阶段,他非但不能走过去告诉杜冰鸿。 就算他想开口说话也极为困难。 程奔没有用斧,穆乘风的英雄枪也斜插在腰间,没有 使用。 他们拚的是内力。 他们拚的是双方性命。 无论是谁偶有差错,都一定会死在对方的掌下。 程奔不愧是强秦帮的杀人宰相。 他知道穆乘风以一杆英雄枪纵横江湖,未逢敌手,倘若彼此以兵器交战,自己未必就能占到上风。 所以,他弃斧用掌,就是逼使穆乘风与自己拚掌。 在这一方面,程奔是信心十足的。 他认为穆乘风年纪并不大,枪法也许相当厉害,但论到内力,必然不及自己多年潜修苦练所得的成果。 可是,一经接战之下,他才渐渐发觉自己的判断错了! (三) 虽然天寒地冻。程奔的额上竟然不断地冒阵阵轻烟。 那就像是蒸气,初时还不怎样觉得,但到了半盏茶时光之后,那些蒸气也许已足够蒸熟一只大螃蟹。 这里没有螃蟹。 大螃蟹小螃蟹都没有。 但程奔忽然发觉自己的脚步移动,竟然不自主的向横伸展,就像只受惊的大螃蟹一样。 他不想移动脚步。但他的双腿竟然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向横踏出去。 程奔心头大震。 他的腿竟然已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中了邪毒一样。 穆乘风的脚步也在移动。 他的脚步也是向横伸展的,但他却是出于主动,而不是被动。 程奔横行,就是穆乘风把他牵着的。 穆乘风向左横行,他也向左横行,穆乘风向右横行,他也同样向右横行,就象是一只被人用线拖着的大木偶。 程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的额顶在冒烟。但脸上却是汗水如酱。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汗是冷的还是热的。 他久经大阵,会过不少的江湖高手。 但从来也没有遭遇到这么狼狈的情形。 他知道继续这样打下去,绝不是办法,倘若不能挣脱的话,一定会给穆乘风累死的。 他唯有作最后一击,把全身的内力都是集中在双掌之上,希望能一鼓作气击败穆乘风。 “嗨!”一声暴喝,程奔的身子向前欺近半尺,他已把所有的力量,都豁了出去。 穆乘风的身子猛然一震,程奔这一下子的冲击力,的确非同小可。 程奔知道自己的反击已生效力,遂再接再厉,拚尽全身气力,挥掌再向穆乘风进攻。 穆乘风的身子仿佛有点摇晃。 他甚至连站立都有点不稳。 程奔见机不可失,更是不愿放过这种杀敌立功的大好机会。 可是当他第二次功势排山倒海般击出之后,才发觉穆乘风的人已不在原处。 穆乘风在那里? 他看不见,他只是看见一杆枪,枪尖从天而降,斜斜插向自己的咽喉。 程奔脸色骤变。 他想不到穆乘风的身法,在这个时候仍然那么快,他更想不到一直与自己硬拚掌力的敌人,忽然会使用英雄枪。 在刹那间,他感到意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必须闪避,否则必死。 但他豁尽全力,招式已老,又怎能在这个时候闪开如此突然的一枪? 飒! 穆乘风的身子还在半空,但他的英雄枪已在程奔的咽喉贯穿而过! 百里赌坊左侧,有一道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的墙。 墙的四周,全是已经盛开的桃花。 虽然在黑夜中,这些桃花看来仍然是那么灿烂可爱。但在桃花丛中,却有一张阴沉得令人害怕的脸,而这张脸的眼睛,已注视着面摊外的战况。 墙本无隙,但这人轻轻伸手一挖就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墙是用坚固的青砖砌成的,但这些青砖在这人的手下,却竟似变成了豆腐。 没有人留意到桃花丛中有人,更没有人想到这人赫然正是强秦帮的帮主秦大官人。 在百里赌坊屋檐背后,也有一双眼睛,正在密切注视着穆乘风怎样与程奔交手。 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只。 这人只有一只眼睛,那是左眼! 他的右眼已瞎,只剩下一个三角形,长满小肉瘤的深洞。 他的右半边脸,简直就不是像人的脸,上面竟然长满大大小小不下三十个的肉瘤。 秦大官人的脸孔虽然阴沉可怕,但若和这个人一比,却变得可爱多了。 他所看见的和秦大官人看见的,都是同样的事。 他们都看见程奔怎样死在穆乘风的英雄枪下。 程奔还没有倒下去,穆乘风的影子就已象一阵轻风般消失。 程奔满脸错愕,不相信的神色。他不相信自己居然会死在穆乘风的枪下。 但穆乘风已把他的生命结束,无论他是否愿意相信,他已掉进死神的怀抱。 穆乘风不必再看程奔更不必担心程奔会忽然从后赶上跟自己拚命。 因为他知道,无论任何人挨了这么一枪都必然已是个死人。 他现在担心的是杜冰鸿。 虽然杜冰鸿曾用计逼使他与程奔交手,但他没有怪责这个老江湖。 程奔这种人本来就该杀,他死在谁的手中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穆乘风能亲手杀死程奔这种大坏蛋,光是这件事就已值得大醉千杯。 但现在绝非喝酒的时候。 虽然他已解决程奔,但更厉害的对手仍然存在。 这对手当然就是方杀。 虽然秦大官人的撤退讯号早已发出,但强秦帮的人并未真的完全撤退。 最少,方杀仍在战阵之上。 杜冰鸿不信方杀就是方杀,但来者确是方杀。 方杀的要命棒的确毁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毁掉它。 也许唯一了解方杀的,就只有秦大官人一个。 秦大官人和方杀并不能算是完全相同的一种人,但无可否认,他们最少有许多相同之处。 最少,他们都同样狠,同样绝。 为求达到目的,他们永远不择手段,即不惜伤害别人,而且往往更不惜伤害自己。 假若你有一个这么样的敌人,那可是一件倒霉透顶的事。 哧! 方杀发出了第一剑。 这一剑并不快,招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他这一剑发出之后,原本在右手的剑,忽然就落在 左手之上。 而他所站立的位置,和准备出手的姿势,也恰和刚才的完全相反。 杜冰鸿冷冷一笑:“这种剑法很好看。” ——好看的剑法并不一定能杀人,能杀人的剑法并不一定好看。 这道理海飘和八腿猫都懂。 方杀冷笑,第二剑又已剌出。 他这第二剑远比第一剑快,但仍然不算极快。 杜冰鸿倏地发出一声暴喝,挥掌反击,他连发出五掌。 每一掌都可以把最坚硬的石头一下子就击成粉碎。 剑影忽然消失,方杀已被杜冰鸿的铁掌所笼罩。 现在本该是杜冰鸿大显神威的时候,但已经消失了的剑影,忽然又再度飞掠而起。 杜冰鸿的眼睛陡地睁大两倍,他的身子突然像皮球被人一脚踢开般,也凌空飞了起来。 海飘惊呼。 八腿猫也冲前去,居然准备与方杀一战。 杜冰鸿凌空飞起,瞬即急落。 在他胸腹之间,已出现了一道差不多一尺长的血痕。 他已受伤,而且伤势非轻。 方杀冷酷无情的脸浮掠过一丝笑意,长剑再度袭击杜冰鸿。 就算不补这一剑,杜冰鸿已是生死难料。 倘若再加一剑,雪中雄立刻就得变成雪中尸。 八腿猫拚命冲前,挥刀疾斩方杀。 他与杜冰鸿并无深交,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为这老头儿拚命。 你说,八腿猫是不是一只胡涂猫呢? (四) 现在,谁也不必再怀疑这个白衣人是否就是方杀,他若不是方杀,谁才是方杀? 海飘并非故意不理会杜冰鸿的死活,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八腿猫轻功奇高,早已比她抢先一步缠着方杀。 但方杀又岂是八腿猫所缠得住的? 他甚至不屑用剑来对付八腿猫,他只是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挥动,就在八腿猫的脸上赏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这两记耳光打的真还不轻。 八腿猫连方杀的手掌都没有看见,就已经被打的满天星斗,踉跄后退三四丈之外。 海飘脸每一变,飞星剑早巳出鞘。 但她的剑距离方杀甚远。 而方杀的剑已如闪电般刺向杜冰鸿的眉心。 这一剑极快,也极狠。 杜冰鸿睁大眼睛,竟然无从闪避。 眼看他立时就要死在方杀的剑下,突然一蓬灿烂的星火四处飞溅,“铿”的一声,方杀的长剑竟被一杆枪震开, 枪无恙。 剑也无损。 方杀横剑当胸,他冷然说道:“好枪法!” 把杜冰鸿从死亡边缘挽救过来的,正是英雄枪穆乘风! “好枪法!”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方杀的人忽然就消失在黑暗里。 穆乘风没有追赶! 现在并不是追赶敌人的时候,治疗杜冰鸿的伤势远比其他事重要得多。 何况穆乘风更知道,方杀虽然走了,但他们迟早还是要再碰头的。 看见杜冰鸿身上的伤势,八腿猫苦关脸,道:“这个老怪物可真倒霉,这里连大夫都很难找得着。” 第587章 治病 穆乘风把金创药涂在杜冰鸿的伤口上,然后才对八腿猫道:“老尉迟有个老师,你可知道他是谁?” 八腿猫一呆。 老尉迟已很老,他居然还有个什么老师? 他忍不往道:“是活的老师还是死的老师?” 穆乘风淡淡道:“这个老师若小心保养身体,他最少还可以再活七八十年。” 八腿猫更是发楞:“老尉迟的老师,现在只怕已差不多一百岁,再活七八十岁,岂非变成了老妖怪?” 海飘冷笑道:“你才是个大妖怪!” 八腿猫舌头一伸,讪讪一笑。 穆乘风道:“只要能找到老尉迟的老师,杜老侠的伤势就绝对不成问题。” 杜冰鸿瞪着眼:“别……拍老夫马屁,老夫可不是个什么老侠嫩侠!” 虽然他已身受重伤,居然还是是嘴舌不饶人。 穆乘风叹了口气,索性连一个字都不说。 被人视为“拍马屁”,这种滋味相当难受。 这倒不如拍拍自己的屁股舒服多了。 夜已深! 在一座荒凉,已被人废弃了二十年的堡垒内,隐约射出一阵微弱的火光。 这一座堡垒,本是北武林七大名堡之一的“洞仙堡”,但自从二十年前堡中发生内讧之后,“洞仙堡”中八十余高手,竟然无一生还。 二十年来,洞仙堡都被废置。 从来也没有人把它据为已有。 他现在的心情愉快多了。 又下雪了。 对缪决来说,下雪天最好的享受,是一壶酒,再加两斤又香文烂的拘肉。 他的酒量不大,一壶已够。 他的酒壶装的酒也不多,最少他认为这壶手实在太细小。 他的酒壶可装酒二十斤。 二十斤竹叶青灌下肚子的滋味如何,很少人敢去领教。 但缪决却认为这是人生莫大的享受。 他不喜欢醉酒。 他觉得为了喝酒而要呕吐,那是世间上最不划算的事。 自从他在十年前,因为喝二十三斤酒而醉倒之后,他以后就再也不敢把超过二十斤的酒灌进自己的肚子里。 这是他喝酒的原则。 他吃狗肉也有原则。 两斤下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超过两斤,肠胃吃不消,也是莫大的受罪。 吃喝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若把享受变为受罪,那实在是比笨驴还笨八百倍。 笨事,缪决不干。 所以,他是个很不笨的人。 但不笨的人是否一定就是聪明? 这又绝不一定。 有时候这个不笨的人,他所干出来的事,就连他肚子里的蛔虫都觉得很笨! 缪决并不是个大夫。 最少他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个大夫。 大夫的职责,是替别人治病。 虽然他的医术非常了得,就算用上“再世华陀”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也绝对没有人会觉得太过份。 但他的确不像个大夫。 因为他不喜欢替别人治病,他只喜欢替自己治病。 他并不常病。 但他却会多次令自己生病,然后又自己替自己治病。 每一次他都“妙手回春”,甚至有时侯连老尉迟都认为他真的要病死,结果三几天后,他又活跳跳的对老尉道:“为师已痊愈啦!” 老尉迟在六十五岁之前,还没有拜过任何人为师父。 他的武功是家学渊源,所以他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师父。 但父亲毕竟还是父亲,而不是师父。 直到六十五岁那年,他居然拜了缪决为师。 缪决并不老,他的年纪还不及老尉迟的一半。 老尉迟拜他为师,是为了一项打赌。 他打赌缪决一定会中毒而死,因为缪决为试一试自己的药方是否具有解百毒的灵效,居然去找蜀中唐门的夺魂书生百毒决斗! 唐百毒是个怎样的人,江湖中人都是很清楚的,他永不给敌人留下半点活路,所以无论谁与唐百毒决门,都非死不可。 当然,若有人能杀了唐百毒,自当例外。 但没有例外。 没有人能杀得了唐百毒,因为谁都无法抵御他的百毒气功和数之不尽的毒药暗器。 但缪决居然敢去找唐百毒决斗。 老尉迟力劝不果,并打睹倘若他能活着回来,就拜他为师。 缪决大笑而去。 老尉迟以为他一定会中毒而死。 但他只是猜中了一半。 缪决与唐百毒决斗,的确中毒,而且所中的毒,已足够同时毒死超过一万人。 但缪决居然没有死。 缪决不死,唐百毒可再也活不下去。 缪决不但医术高明,他的点穴手法更是高明。 当唐百毒用尽办法都无法解决缪决之时,缪决老实不客气在他的七个要穴上重指出击。 七穴同时中指! 唐百毒又惊又怒。又是悲哀。 他做梦也不想到蜀中唐门的毒药,竟然会毒不死缪决! 那一战,缪决的收获可不少。 他非但赢了唐百毒的性命,而且还有人因此而拜他为师。 老尉迟的脾气虽然不怎样好,但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幸好缪决这个“师父”,并没有什么架子,否则老尉迟倒要“临老受难”。 缪决并不是北方人,他的籍贯是岭南香草村,但这十年来,他却一直居住在北方。 现在,他住在雪城之北,这里的天气相当寒冷,缪决每天起床都摸摸自己的耳朵和鼻子,看看有没有被冻甩出来。 在雪城的生活,他并不很闷。 他最大的嗜好,是喝酒和吃狗肉,在这里,这两种东西倒是永不缺乏的。 二十斤竹叶青只喝了一小半,缪决就听见了老尉迟的叱喝声。 老尉迟叱喝的对象不是人,而是马。 每当老尉迟驾驶着马车,口中又不停地叱喝马儿的时候,就表示出他正是急于赶路。 缪决眉头一皱。 他希望老尉迟赶的这么急,只是为了要喝酒和吃狗肉而已。 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发生任何麻烦的事,影响他吃喝的胃口。 他又吃了一块狗腿肉。 唉!“他妈的好香!”缪决赞叹之余,又是一大口酒灌进肚子里。 “砰!” 门外一声巨响,老尉迟破门而人。 缪决一呆,道:“你发什么疯?” 老尉迟道:“弟子并非有意惊动师父,而是实在有急事,所以才匆忙一点。” 缪决道:“有什么急事,不妨先喝些酒,吃两块狗肉再说。” 老尉迟道:“这件事耽误不得,否则你准备吃死尸好了。” 缪决忙道:“有人求医?” “正是。” 缪决双手连摇,道:“万万不能!快把他轰出去!” “师父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又与豺狼何异?” 缪决冷哼一声,叱道:“你敢骂师父是豺狼?” “不敢!” “既然不敢,乖乖坐下吃肉吃酒.别惹为师生气。”缪决居然板起脸孔,大声道:“我说过不喜欢替人治病。难道你忘了?” “没有。” “既然没有,把那求医的人轰出去好了。” 老尉迟的脸色铁青,若换上别人,他可能早已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 突然门外一人淡淡笑道;久闻缪神医医术天下无双,幸会!幸会! 缪决喝道:谁在门外胡说八道! “我不是胡说,而是实事实说。”门外出现的正是穆乘风,他淡淡接着说道:“只要缪神医出手,就算再沉重的伤势也不碍事,我很放心。” 缪决冷笑:“凭什么要我出手?我不干。” 穆乘风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缪决摇头:“不知道。” 穆乘风道:“在下姓穆。” 缪决道:“穆乘风?” “正是穆乘风。” “幸会!” “你可知道我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不知道。”缪决眉头一皱,忽然又道:“听说你杀人的本领很不错。” 穆乘风道:“这并不是我最大的本事。我最大的本事是蛮不讲理。“蛮不讲理?”缪决嘿嘿一笑,把酒壶用力一按:“你要怎样蛮不讲理?” 穆乘风道:“你若不救人,我就杀了你的徒弟!” 缪决勃然变色道:“你敢?” 穆乘风道:“为什么不敢?” 老尉迟忽插口道:“我的命本来就是属于穆家的,穆公子若要老奴的性命,不必亲自动手,我也可以自行了断!” 缪决长长叹息一声,半晌才道:“你们真不是好人,偏带给我这许多麻烦。” 老尉迟忙道:“弟子立刻就去把伤者抬进来。” 缪决虽然不喜欢替别人治病,但这一次他却是无法不出手相救。 其实他也不是这么铁石心肠,见死不救,而是他曾经救过一个恶人,结果反而给那恶人害得很惨。险些连自己的性命也丢掉。所以,他以后极少替别人治病,倒是经常故意把自己弄病,然后再行医治,倒也算是一个怪人。 现在,他总算答应替病人治病。 病人是谁呢? 杜冰鸿躺在车厢里,与八腿猫相对无言。 八腿猫看了看杜冰鸿又再看看海飘。 在途中,海飘一直都在小心照料杜冰鸿。 杜冰鸿叹了口气,道:“杜伯伯不会有事的,小娃娃别哭!” 海飘一怔,忍不住说道:“我几时哭了?” 杜冰鸿道:“虽然你现在没有哭,但杜伯伯早已看出你想哭,对不对?” 海飘想说不对,但又说不出口。 一时间,连她自己都有点糊涂,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哭了。 第588章 鬼蜮 杜冰鸿虽然身受重伤,但却反过来安慰海飘道:“你要振作一些,别垂头丧气啊!” 海飘眨了眨眼睛:“现在究竟是你受伤?还是我受伤?” 杜冰鸿哈哈一笑。 可是,他笑声未已,却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噢!” 一声闷响,杜冰鸿的嘴里吐出鲜血。 八腿猫忍不住道:“你最好别说话,否则我会点你的哑穴!” 杜冰鸿白眼一翻,嘴里不知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突然车厢外一人冷冷道:“就算你不动手,我也要点他的哑穴。” 杜冰鸿凛然一惊,突然喉头一堵塞,哑穴已然被人制住。 车厢门还没有打开,对方竟然能隔物点穴,而且认穴手法奇准,这份身手确属惊人。 八腿猫也是一凛。 只听得车外那人冷冷道:“把他抬进屋子里,病人的话,我从不想听。” 把杜冰鸿哑穴点住的人,原来就是缪决。 穆乘风叹了口气,喃喃道:“江湖上的怪人实在太多……” 老尉迟接道:“不错,简直是多得混帐之又混帐!” 缪决充耳不闻,只是不断地研究着杜冰鸿的伤势。 过了片刻。他才道:“伤势非轻,但他在我手里决死不了!” 八腿猫松了口气:“如此最好。” 老尉迟却有些冷笑道:“什么如此最好?他“伤势非轻”还说如此最好?你究竟还算不算是个人?” 八腿猫嘿嘿一笑:“我不是个人,是猫,有八条腿的猫。” 老尉迟冷冷道:“你若再胡说八道,就算有八千条腿也都会给我砸断!” 八腿猫道:“这可不好玩。” 老尉迟闻言、突然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在老夫面前,竟敢如此放肆,先砸掉你两枚猫牙再说!” 海飘见老尉迟大动肝火,不禁吓了一跳。 但是,更令海飘吃惊的,是老尉迟不但声势汹汹,而且说打就打,他竟然真的向八腿猫挥掌拍击。 他这一掌真是快得惊人。 八腿猫的脸色也已变了,老尉迟这一着,显然令他大感意外。 虽然他的反应也绝不稍慢,身形一侧,堪堪闪避过去,但是老尉迟的行动却已使他惊出一身冷汗。 老尉迟双掌扑了个空,但他的身仍然如矢剑般向前冲去。 海飘大感奇怪,这个老人莫非有点发疯了? 伏! 伏! 劲力沉雄,去势猛烈的两掌。虽然扑了个空。但老尉迟非但没有减弱掌力,反而把掌上的劲度更加添增了几分。 八腿猫虽然惊魂未定,但他毕竟并非呆子,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已明白老尉迟为什么突然要向自己下手。 老尉迟真正攻击的对象,并非八腿猫而是八腿猫背后的人! 刹那间,八腿猫的背上又再惊出第二次冷汗。 原来在他的背后,有一双黑漆的瘦爪,直向八腿猫的背心攻击。 这两爪劲力阴柔,无声无息,竟连八腿猫这等轻功高手也无从察觉。 倘非老尉迟突然发难把他惊走,他还不知道背后竟然出现了一个这么厉害的杀手。这一瞬间的变化实在惊人。 穆乘风冷冷的盯着那杀手。 他知道这杀手并非寻常之辈,但他对老尉迟却具有极大的信心。 (二) 雪中,四掌相交。 本欲突击八腿猫的,是一个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怪物。 但无论他是人也好。是妖怪也好,老尉迟都不怕,这个老人虽然年事已高,但他不畏强悍这种脾气,却有如初生之犊。 而且他根本不相信世间上有“鬼怪”这一回事。 四掌相拚之下,老尉迟突觉一股森冷的寒意,从对方掌上阵阵威胁过来。 老尉迟吸了口气,运功抗御。 他非但抗御,而且更采取主动,务求把对方压倒。 他的好胜心还是和年青时那般强,而他的武功却也比年青时精进极多。 缪决正把杜冰鸿抬进屋子里,突然冷冷道:“穆乘风,屋子里有个混帐的东西钻了进去,你去打发他。” 穆乘风悠然一笑:“想不到连拿耗子的工作也要由我负责。” 海飘狠狠地横了他一眼,说道: “你本来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所以拿掉这些耗子,你是最适当的。” 穆乘风淡淡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驾我是一条狗。”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八个字谁不知道? 但其实这也不能算是闲事。因为就算穆乘风不去对付屋子里的“混帐东西”,那“混帐东西”也已开始对穆乘风不客气了。 嗤! 一个绿袍怪人,一根青铜长矛,同时向穆乘风迎面扑去。 长矛直刺穆乘风的心脏。居然一下子就想把他变成一具尸体。 穆乘风居然不闪避,只是用左手轻轻一拨。 海飘大为吃惊。 他不想活了? 难道他还这么一拨,就能把长矛拨开?那简直是不可能。 但海飘错了。 在她想像中不可能的事,偏偏就立刻呈现在她的眼前。 穆乘风居然把长矛拨开,而且右手随即欺身而上,疾拍绿袍人的一张怪脸。 绿袍人发出一声怪叫,蹲身闪开穆乘风这一掌,随即连环五腿向穆乘风的下盘进攻。 这五腿看似凶猛,实际上却是虚着。 真正致命的袭击,是在这五腿之后的五颗毒珠。 穆乘风冷笑,身形左闪右缩,闪开了五颗毒珠。 绿袍人五珠未奏功,青铜长矛再刺穆乘风的小腹。 一刺不中,再刺。 再刺不中,更连发十三招! 每一招都比前一招更凶,其急如电,其势如虹。 在绿袍人刺出第十二招的时候,穆乘风的英雄枪也已出手。 他不能再让绿袍人寸寸紧逼。 嗤!嗤! _双方都同时发出了一声冷喝,英雄枪与青铜长矛,在 半空中交击,溅出一蓬星火。 绿袍人又再大喝。 “杀!” 好响亮的一个“杀”字! 海飘的心跳加速! 她忽然发觉自己很关心穆乘风,虽然他们的相识还只是很短暂。 绿袍人大声喝出这个“杀”字,她担心穆乘风真的会死在对方的长矛下。 穆乘风没有被杀。 反而高声大喝的绿袍人。忽然就像一支中了箭的狐狸般,“噗”的一声倒了下去。 海飘只见枪矛交击。绿袍人正杀气滔滔之际,英雄枪已比青铜长矛更快一着,刺穿了绿袍人的咽喉。 海飘忍不住脱口道:“刺得……” “好”字还未出口,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僵硬,那个“好”字再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忽然看见了一个神态冰冷严肃的妇人,而这个妇人就是陶大妈! 陶大妈! 海星堡四大妈之一的陶大妈竟然来到了雪城!她的目的不问而知,是要把海飘带回海星堡。 这是海飘最不高兴的事。 陶大妈冷冷的走到海飘的面前,道:“你大不像话了,害得你爹爹连饭都不想吃。” 海飘嘟起嘴,道:“爹爹内功深湛,就算不吃几天饭也不会饿坏的。” “胡说!”陶大妈道:“做女儿的岂可说这种话,那是大大的不孝顺。” 海飘道:“我只想到外面走动一下,又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陶大妈冷笑:“女儿家独自在外东闯西荡的,怎么会没有危险?外面的坏人多如牛毛,又没有人保护你。” “不!你说错了!”穆乘风淡淡一笑:“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陶大妈沉着脸,冷冷道:“你就是英雄枪穆乘风?” “不错。” “你可知道自己已闯下了大祸?” “怎样才算是大祸?”穆乘风悠然道:“在别人眼中看来,我也许经常闯祸,甚至天天闯祸。而闯的祸事越来越大,越弄越凶,可是我却不觉得那是闯祸。” 陶大妈道:“只怕等你知道自己闯的是什么祸事的时候,你已命丧黄泉!” 穆乘风耸耸肩:“你认为我现在闯了什么大祸?” 陶大妈冷冷道:“你同时得罪了两个你惹不起的人。” 穆乘风道:“你指的是谁?” 陶大妈冷冷一笑:“那是海三爷。” 穆乘风道:“还有另一个是谁?” 陶大妈道:“是强秦帮帮主!”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你认为在下得罪海三爷和强秦帮帮主,是一个无可补救的大错?” 陶大妈道:“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穆乘风道:“秦大官人与在下也许有些隙怨,但我可没有开罪过海三爷。” 陶大妈沉着脸,道:“你掳去了他的宝贝女儿,只是这条罪就已足够让你死一千次。” 穆乘风笑了起来。”他可不是个如此蛮不讲理的人罢,只不过和海小姐到外面逛逛,他居然就要我死一千次?” 陶大妈冷冷道:“你别装疯,现在就已够你瞧的了。” 穆乘风道:“你打算揍我?” 陶大妈道:“不必我动手。” 穆乘风目光一闪,道:“你已有了很好的帮手?” 陶大妈摇摇头:“要杀也好,要揍也好,都不必我动手,但杀你和揍你的人,都与本姑奶奶全无关系。” 穆乘风指着躺在地上的绿袍人,道:“他好像不是中土人氏。” 陶大妈道:“当然不是。” 穆乘风道:“难道是鬼域的杀手?” 陶大妈淡淡道:“你总算猜对了。” 第589章 冒险 老尉迟与另一个鬼域杀手的剧战仍在持续。 鬼域杀手的武功别具一格,走的尽是阴柔恶毒的路子,格式诡异多变,端的令人防不胜防。 但老尉迟早已习惯与邪魔妖道上的高手作战,经过一番剧战之后,鬼域杀手已无所施强技.节节败退。 老尉迟不再犹豫,双掌压力倏增。 “蓬”的一声闷响,鬼域杀手又死一人! 陶大妈冷冷一笑,对穆乘风说:“难怪你如此猖狂,原来连奴仆都有很不错的武功。” 老尉迟飞起一脚,把鬼域杀手的尸体踢开,对陶大妈大声道:“你是否也想试一试?” 陶大妈道:“本姑奶奶随时奉陪,但现在不行!” 八腿猫哼一声:“什么随时奉陪,但又现在不行。简直是废话!” 陶大妈道:“难道你没有看见鬼域杀手已大群出动,咱们若在这个时候拚命,岂非让他们坐收渔人之利?” 蓦地,一把沙哑森冷的声音响起来,冷冷道:“本大王必然会把你们一网打尽,你们等着瞧好了!” 八腿猫悚然大吼道:“是鬼域之王赖隆?” “你也知道我就是赖隆,总算你还有点见识!”赖隆果然出现了,他的脸色森冷得就像一具已在地底下埋藏了几百年的僵尸。 海飘不禁为之花容失色。 她毕竟是个千金小姐,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这么恐怖的一张脸。 赖隆冷冷的走到那辆马车前,突然伸手一拍。 他这一拍,看来毫不着力,但那辆马车竟然立刻就像是纸糊似的,登时四散分裂。 马儿受惊,仰立嘶鸣。 赖隆嘿嘿一笑,嵌满毒钩子的左手居然又向那匹马儿挥击出去。 穆乘风大喝:“住手!” 两个字说话之间,他的人已如箭射出,英雄枪也疾刺赖隆的胸膛! 没有人能漠视这一枪。 就连赖隆也不能。 他是鬼域之王,但他绝不希望自己已真的会变成一只鬼。 他要保存自己的性命,就绝不能再向那匹马下毒手,否则他的胸膛立刻就会穿出一个血洞。 铿! 鬼域之王的左手的毒钢球猛然向英雄枪撞去。 两股大力相撞之下,两人各自后退三尺。 赖隆睑色微微一变。 穆乘风冷笑道:“马儿。你要滥杀无辜,这里可不是苗疆鬼域。”。 赖隆嘿嘿一笑:“姓穆的,你今天死期已到,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你这一号人物!” 穆乘风冷冷道:“你在苗疆也许可以称雄一时,但在中原武林,绝不是你耀武扬威的地方!” “废话!”赖隆脸上杀机倏现,大喝道:“杀!” 苗疆鬼域十二恶虽已有两人被杀,但余下来的恶鬼毫不畏惧,一经鬼王下令,立刻向穆乘风等人不顾一切的展开追杀。 老尉迟大笑:“好!来得好!反正俺已手痒痒,正好杀几只小鬼舒展舒展胸中闷气。” 陶大妈压低声音,对海飘道:“这一下子,正是咱们逃走的大好机会,还不快走?” 海飘脸色苍白,不住的摇头:“不!我怎能在这个时候独自离去,那太不讲义气了。” “跟这些人谈什么义气,你真是个傻丫头。” “不!”海飘的态度,表现得更坚决:“假如要我在这种情况下独自偷生,我宁愿死!” 她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胸膛挺起,身子站得笔直,看来无论是谁都休想令她改变主意。 陶大妈一阵发呆。 “唉!你太不懂事……” 海飘道:“也许我的确不懂事,但我知道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做错。” 陶大妈正想再说几句,背后突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响。 飒!飒!飒! 三支锐利的毒弩.品字形般从背后向陶大妈的背心部位射去。 陶大妈一声暴喝,头也不回反手就连发三刀,她用的是雁瓴刀,刀法轻巧灵活,但动力也极为不弱,不容轻视。 三支毒弩同时被击落。 陶大妈冷笑,刀势如电,向后反击。 袭击陶大妈的,是鬼域十二恶鬼中,相貌最端正的一位。 但这个相貌“最端正”的恶鬼,他的容貌,仍然是令人在大白天的时候吓一大跳。 陶大妈刀势极快,刀光迅急而灿烂。 那恶鬼人称“快爪”,除了擅用暗器毒弩之外,他的爪法也是快而凶狠,在他的双爪之下,已不知多少人枉送了性命。 陶大妈刀法虽快,但比起“快爪”竟然还是慢了一点。 就在电光右火之间,“快爪”的左爪已搭着了陶大妈的右腕,顺势一扯! 陶大妈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右腕鲜血飞溅,在半空中洒下了一阵血雨。 “快爪”发出阴沉的笑声。爪风呼啸,声势更是惊人。 刀仍在陶大妈的手中,但她的刀法却已明显的缓慢下来,不再具有刚才般强大的威力。 “快爪”的双爪,仿佛从四方八面从天而降,又再疾插陶大妈的咽喉。爪未到,森冷的寒意已砭人肌肤。 陶大妈惊喝一声,反腕一刀向“快爪”的双爪削去。 她这一刀已不能算慢,但“快爪”的爪却比她的刀更快。 眼看陶大妈立刻就要命丧黄泉,蓦地.一道剑影凌空飞射而至,直向“快爪”的脑袋上仰头罩下。 那是海飘的飞星剑。 “快爪”似是未曾料到海飘竟然有如此厉害的剑法,顾不得去伤害陶大妈,先求自保。 陶大妈死里逃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自问绝非庸手,仍然不是眼前这个恶鬼之敌,由此可见,鬼域杀手绝对不容易对付。 海飘虽然一剑替陶大妈解围,但她的剑法有多少斤两,陶大妈是知道的. “快爪”的武功,肯定在海飘之上。 果然“快爪”虽然一时间被海飘逼得有点手忙脚乱,但继续接战之下。终于发觉海飘的剑法亦不外尔尔而已。 “快爪”狰狞一笑,双爪猛向海飘腰腹袭击。 突听一人怒吼道:“好大胆的小鬼,竟敢对海小姐无礼,吃俺一斧!” “快爪”悚然一惊,原来是老尉迟已拿起巨斧,向他的背部直砍过去。 老尉迟从不暗箭伤人,在这个对候,他仍然事先向“快爪”提出警诫,不啻是叫他小心防范。 “快爪”见老尉迟气势不凡,知道这个老人绝非易惹,不由抖擞精神,悉力应付。 一时间,形势大为混乱。鬼域群魔受了强秦帮的摆布,欲追杀穆乘风等人而后甘心,目下形势鹿死谁手,尚难预料。老尉迟很快就与“快爪”缠斗在一起。 陶大妈吸了口气,对海飘道:“你真的不走?” 海飘毅然回答:“宁死不走。” 陶大妈叹息一声,半晌才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无法阻止,既然如此,咱们跟这些恶鬼拚了。” 海飘大喜,在这一刹那,她忽然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不少! 这是极凶险的一战。 八腿猫轻功极为高明,假如他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的话,他必然可保平安大吉。但是他并没有走。 他也和海飘一样。 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穆乘风。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条猫,而是一个有热血,有种的汉子。 苗疆十二鬼来势汹汹,但他们所遭遇到的反击力量,却在他们估计之上。 赖隆是鬼域之王,也是群魔之首,他最大的目标当然是杀穆乘风! (四) 假如把赖隆这个人分开左右两半岸的话,那么这人最可怕的应该是左方的一半。 他的右限已瞎,余下来用一支左眼凶芒毕露,简直就不像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不但不象人,连野兽的眼睛都不象。 那只能用“妖魔鬼怪”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的眼睛,仿佛光是这一支眼睛,就可以把任何人都噬进肚子里。 赖隆的左手虽然没有手指,但嵌在他左手上的一支毒钩钢球,每年都已勾走了不知多少人的魂魄。 穆乘风虽然不怕邪魔鬼怪,也不相信什么邪魔鬼怪的传说,但对赖隆狰狞丑恶的长相,仍然有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穆乘风不喜欢看见这种人。 但赖隆今天显然是把他缠定了。唯一可以令对方不再纠缠的办法,看来除了逃之夭夭之外,就是把他变成一只真鬼! 赖隆的招式,精狠绝辣,而且每一招出手。完全不按常规,有时候分明是一脚踢过来的招数,在霎眼间却可能会变成一头向对方撞过去、变成了用铁头功! 他的铁头功练成怎样,穆乘风完全不知道。但对方既然敢把头颅作为武器,他的脑袋当然坚硬得很。 穆乘风曾见过有人用铁头功,活活把一条大黄牛撞死。 穆乘风不敢领教,“以身试头”未免太冒险,也太笨。 他不怕冒险。 但他却不想干笨事,有人认为冒险本来就是一件笨事,但穆乘风并不这样想。 他认为冒险的事并不一定是笨事。而干笨事的人却未必是在冒险。 所以,笨事绝不能与其他的事混为一谈,笨事就是笨事,如无必要,笨事还是少干一些的好。 赖隆不愧是苗疆第一高手。 他在苗疆是否武功第一,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但最少在苗疆是没有多少人敢反对。 第590章 暗恋 他们就算不怕赖隆,也不敢对血雾坡鬼域群魔公然挑战。 所以,赖隆已是“苗疆第一高手”。 穆乘风现在心里想着的,就是怎样把这个鬼域之王的脑袋刺穿一个洞。 赖隆的招式看似杂乱无章,但也正唯如此,别人要找出他的破绽,也就倍感困难。 天下间没有决无破绽的武功。 赖隆的武功也是一样。 他不是神,也不是一支真正的鬼,他只不过是一个武功极高的苗人而已。 他的武功一定有破绽,他的脑袋一定可以被英雄枪刺穿一个血洞。 穆乘风忽然觉得自己信心十足。 他的信心越大,也越镇静。 虽然赖隆的攻势越来越是猛烈,但英雄枪却有如一柱擎天,完全不为所动。 赖隆的额上开始冒汗。 穆乘风冷冷道:“看来你的确不是邪魔鬼怪,据说鬼怪是不会冒汗的。” 赖隆咬牙道:“你很快就会永远不冒汗。” 穆乘风冷笑,手中一紧,英雄枪突然就象奇迹般,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里,在赖隆的脑袋上刺穿了一个洞。 赖隆倏地惨笑。 “刺得好。” 他伸手向自己的头顶上一摸,摸出了一手血浆! 他的笑声更响亮,整个人就象疯了一样。 “刺得好,刺得好……” 虽然他嘴里这叫“刺得好”,但在他唯一的独目里,他的眼神却是充满惊惶,充满绝望。 穆乘风缓缓后退,脸上的神色一片淡漠。擒贼先擒王,这一战,他们已稳操胜券。 但他们消灭的只不过是苗疆鬼域群魔,而他们的最大敌人,却是强秦帮! 雪纷飞,鬼域之王各登鬼禄。 赖隆的死亡,对于整个武林来说,是一件值得额首称庆的事。 鬼域群魔显然没有想到.这一战他们竟会伤亡惨重,损兵折将。 但陶大妈却在这一场大混战中,身受重伤。 她的额上中了一刀。 这一刀有多深,连海飘都无法清楚看见。 她立刻把缪决拖出来,要他马上给陶大妈医治。 陶大妈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缪决一见之下,连脸都焦黄了。 “这女人难救,难救!” 海飘急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把她的伤势治好。” “治个……”缪决忽然光起火来,但最后还是没有把那个“屁”字说出。 海飘毕竟是个女儿家,缪决再不君子,再不道德,也不能在女儿家的面前如此失礼。 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她的脑袋已几乎被齐中劈开,就算真的是华陀再世,也决难把她的性命挽救。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请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海飘呆住了。 她很哀伤,但她没有流泪。 流泪于事无补,陶大妈的死亡,更激发起她要对付强秦帮的决心。 陶大妈终于死了。 没有人能挽救她的性命,那一刀是绝对致命的。 虽然苗疆十二鬼已全军尽没。但穆乘风并不感到高兴。 秦大官人借刀杀人失败,他一定还会更进一步,采取更凶狠的打动。 幸好穆乘风早已有所准备。 他本来就是不惜牺牲一切,随时准备与强秦帮决一死战的。 但除了强泰帮之外,他还有重重的心事。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海飘从海星堡中带出来。 只有穆乘风和老尉迟知道。 老尉迟对穆乘风所干的事,并不表示赞成。却也没有表示反对。 他忠于穆乘风。 就算穆乘风要到海底抓一条鲸鱼,他也不会反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去协助穆乘风。 他这种做法也许是对的,但也许是错的。 现在,穆乘风的敌人真不少。 夜已深,但雪梅楼内,仍然灯光辉煌,顾客并未完全散去。 虽然近日以来,雪城已变成了一个是非之地,尤其是雪梅阁,但这里的生意仍然和平时一样,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穆乘风也在这间酒家中,桌上有佳肴美酒,灯下有绝色佳人。 海飘就坐在他的身旁,虽然他们的态度并不能算是亲热,但别人若知道这个少女竟然就是海星堡堡主唯一的女儿的话,一定难免会吓了一跳。 海三爷在北方武林,几乎已不是个人,而是个神。 不过。他们并不是单独相对,在他们的身旁,还有老尉迟和八腿猫。 至于杜冰鸿,他的伤势已有好转,但目前还绝不适宜到外面走动,更不能吃肉喝酒。 杜冰鸿伤势未愈,缪决一直都陪伴着他,宁愿在他的床边吃狗肉。 杜冰鸿虽然对于狗肉也很有兴趣,但缪决连一小块也不肯给他尝试。 “你若吃狗肉,就会死得莫名其妙,你懂不懂?” 杜冰鸿不懂。 但无论他懂也好,不懂也好,他现在唯一可以吃的是素菜,唯一可以喝的就是清水! 满满的一坛酒,只剩下了一小半。 这坛酒份量非轻,已可把十个人同时灌醉。 但穆乘风没有醉。 他觉得很清醒,比没有喝酒的时候更加清醒。 当一个人喝了这许多酒,居然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是否已醉? 但无论他是否已醉,最少他的外表看来的确很清醒,绝对不会连筷子和碗子都分不清楚。 海飘也喝,但她喝的不是酒,而是清香的热茶。 洒家快要打烊了。 夜半人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琴声。 琴声清脆,幽怨,动人。 穆乘风的眼色突然变了。 他突然身形掠起,象一阵轻风般穿过雪梅阁的窗户,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腿猫咬着一根鸭腿子,突然叹道:“跟这种人比轻功,真是笨蛋!笨蛋!” 老尉迟瞪了他一眼,道:“你在骂谁笨蛋!” 八腿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声道:“当然是我,我是笨蛋!我是笨蛋!那又如何?” 老尉迟一楞。 若在平时,海飘看见八腿猫现在这副表情,一定会忍俊不禁的。 但她现在没有笑。 她连一点笑意也没有。 她只是看着那窗户,好象看得有点出神。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穆乘风何以匆匆而去。 穆乘风在屋檐上飞奔。 他在别人的屋子上步行如飞,但连半点声响也没有弄出来。 他循着琴音的方向而去,他知道这些琴音是谁奏出来的。 虽然他惊诧、虽然他绝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遇见她,但他也不愿意逃避。 当然这琴音传到他耳边的时候,他就想起了一张雪白的脸,和一蓬乌漆发亮的头发。 那是一张他想忘记,但却永远也忘不了的脸。 甚至是她的名字,都好像已变成了一根要命的钻子,不断的把他钻蚀。 有时候,穆乘风觉得自已已被钻得完全空虚,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她的名子就是白盈盈。 穆乘风永远不会忘记白盈盈。 他也永远不会忘记白盈盈的琴声。 江湖上,知道白盈盈这个名字的人很少。 但提起了白圣山,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由圣山就是白盈盈的父秦,也是铁鲸门的总门主! 铁鲸门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灿烂辉煌的日子,但随着白圣山的逝去,这段日子的灿烂辉煌,也相继消失。 穆乘风一直暗恋白盈盈,但白盈盈却另有意中人。 然而.造物弄人,白盈盈也是暗恋,她所喜欢的男人却又爱上了另一个少女。 他们彼此都很了解对方,但却同样都是情场上的失败者。 白盈盈的意中人是她的师兄柳平彦。 柳平彦也是穆乘风的朋友。 他们是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 就算不是为了这个缘故,柳平彦也绝不会跟穆乘风争夺白盈盈。 因为他喜欢的不是白盈盈而是海飘! 柳平彦曾到过海星堡。 他到海星堡,可以说是误闯禁地,他根本就不知道海星堡在什么地方,而且也没有打算去海星堡。 可是,在命运的安排下,他来到了海星堡,结识了海飘。 自此之后,他们曾见面不下七八次。 但最后,柳平彦却失踪了。 他再也没有去找海飘,就象气泡般消失掉。 海飘想念他。 但她对柳平彦的想念,并没有涉及“情”字。 直到最后,她才知道,柳平彦已经死了。 柳平彦是怎样死的? 她不知道。 她只想到外面走走。 现在,她总算有机会了,把她从海星堡带出来的,就是穆乘风。 虽然她与穆乘风相处的日子还是相当短暂,但他已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袅袅琴音,在穆乘风来到了望冰亭的时候,淬然中绝。 虽然穆乘风喝了不少酒,但他的脸看来竟然还是很苍白。 他没有听错。 这是白盈盈最喜欢弹奏的“寒池映月”,这有曲调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白盈盈就在望冰亭下,轻抚琴弦。 穆乘风凝视着她,欲语无言。 白盈盈也看着他。 她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问穆乘风:“你为什么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我并没有伤害她,也不会伤害她。”穆乘风沉声回答。 “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她将会经受不起打击。” “我没有伤害他!” “你说谎!”白盈盈冷冷道:“你为了要替柳平彦报复,什么事也会干得出来的。” 穆乘风苦笑。 第591章 冥冥 “难道你把我看得如此卑劣?” 白盈盈叹道:“你并不卑劣,但心中却有太多的仇恨。” 穆乘风道;“难道你不知道柳平彦是怎么死的?” 白盈盈的脸色发白。 “我知道。” 穆乘风咬牙道:“难道你不知道柳平彦死得多悲惨?” 白盈盈的身子在发抖。 她的眼眶已涌出泪光,半晌才道:“他被五马分尸……” 穆乘风突然亮出英雄枪,向雪地上大力插下去。 “难道你对他的惨死,竟然无动于衷么?” 白盈盈怔住。 她无法反驳穆乘风。 她知道穆乘风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穆乘风与柳平彦之间的友情是何等深厚。 良久,白盈盈才道:“就算你要找海三爷报仇,也不应该把他的女儿牵涉在内啊。” 穆乘风冷冷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海飘是无辜的。” 白盈盈道:“既然如此,你何苦还要欺骗这个小女孩?” 穆乘风冷冷道:“我没有欺骗她,我把她从海星堡带出来,就是不想她留在海星堡这个可怕的地狱。” 倘若有人听见穆乘风的说法,一定会以为他是个疯子。他竟把海星堡形容为一座“可怕的地狱!” 白盈盈的脸色骤变:“难道你要血洗海星堡?” 穆乘风冷然道:“若不血洗海星堡,柳平彦在九泉之下,又焉能安息?” 白盈盈道:“你已决定如此?” 穆乘风道:“势难改变。” 白盈盈黯然无语。 仇恨,就像一把巨大的铁锁,当它牢牢锁实的时候,想把它解开并不是容易的事。 海三爷为了阻止女儿与柳平彦来往,竟然把柳平彦五马分尸,的确未免手段太过残酷。 但穆乘风计划血洗海星堡,他的手段又是否同样残酷? 白盈盈的劝告完全无效,她终于离开了穆乘风。 穆乘风目送她飘然远去,脸上的表情渐渐麻木。 他伸出一双手,凝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笑。 但他的笑声却是酸的。 酸楚的大笑。 充满血腥的一双手。 他究竟是个英雄,还是个魔鬼? (二) 狗肉与酒都已被一扫而空。 缪决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对于杜冰鸿的伤势他也感到非常满意。 他肯定在十天之内,杜冰鸿就会完全复原。 但杜冰鸿却不满意,他不满意的是缪决不肯让他吃狗肉,更不准许他喝酒。 不过,对于缪决的医术,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缪决喝完了酒,忽然听见了一阵奇异的声响。 沙!沙!沙! 沙!沙!沙! 他嗅到了一阵腥味。 杜冰鸿忽然惊呼道:“蛇啊!是青竹蛇!” 缪决猛然一惊。 杜冰鸿的颈际,赫然出现了一条青竹蛇。 缪决一声大喝,双指迸伸,疾向青竹蛇七寸上捏去。 他擅长点穴功夫,指上造诣自当非同小可。 青竹蛇被他用力一捏,竟然差点被捏开两截,由此可见,缪决的指劲实在很惊人。 但杜冰鸿的脸色已然大变。 他已被毒蛇咬伤,如不立即治疗,性命将极为危险。 缪决正欲从怀中取出解毒灵药,背后忽然一阵寒风扑至。 嘶! 一把锋利而薄的长剑,从背后击到缪决的身上。 好快的一剑。 缪决大吼一声,身形急向左侧闪避。 幸亏他身手不慢,否则这一剑当场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杜冰鸿的脸色已变成死灰色,额上冷汗如酱,他双手虚抓挥舞,神态痛苦已极了。 缪决怒喝:“好卑鄙毒辣的手段!” 只听得对方冷冷道:“方某杀人,本就不择手段!” 缪决骇然道:“方杀?” “正是方杀!” “呸,拿命来!”缪决身形急沉,突然一指向方杀的左胁击去。 方杀双腿纹丝不动,剑走偏锋,疾刺缪决的右臂。 剑风嘶嘶作响,夹着杜冰鸿的呻吟声,倒令缪决为之心神大震。 他没有轻敌。 但方杀的剑锋,贯注了坚强的内力,整个人都充满杀气,就象是一团烈火。 缪决没有击中方杀。 他并非退缩,而是方杀的剑锋已牵动着他的右手,令他不由自主的把攻势改为守势。 方杀的瞳孔在收缩。 他的剑网也在不断地收缩,就象是一只巨大的魔掌,捏着了缪决的咽喉,而且压力越来越大。 剑锋杀气逼人,缪决若杀不了方杀,就一定会死在方杀的剑下, 缪决当然不甘死在方杀的手里。 虽然他明知方杀的剑法极为厉害,但他绝对没有逃之夭夭的打算。 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必须保护杜冰鸿的安全。 但现在,非但杜冰鸿极其危险,连他也陷入凶险的生死关头。 方杀连发十剑。 他每一剑都凶悍凌厉,招招俱向缪决的要害下手,虽然这十剑未能伤害缪决,但他却已取得了绝对性的优势。 缪决脸色大变,节节败退。 方杀没有放松,步步紧逼。 缪决又惊又怒,喝道:“老子跟你拼了!” 缪决的武功并不弱,而且他看来虽然毫不起眼,但却是练武奇材。 假如他不是花费了大多的时间去钻研医术的话,他的武功一定比现在更高。 但现在,他却处处受制于方杀。 方杀一剑在手,杀气严霜,手下绝不留情。 缪决虽然想跟他拚个同归于尽,但无奈却是力不从心。 飒! 方杀冷冷一笑,刺出了第十一剑。 这一剑更快,更狠。 缪决突觉喉管一阵冰冷,他的心也同样冰冷。 方杀迅速回剑,当缪决喉管刚冒出血的时候,他的人已离开了这座屋子! 方杀杀人,干净俐落。 无论他用的武器是棒也好,剑也好,都同样可怕,同样要命。 缪决绝非庸手。 但遇上了方杀,就只好算他倒霉。 当他“噗”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蓦然发觉,穆乘风,老尉迟等人回来了。 他们回迟了一步。 当穆乘风着见缪决卧倒在血泊之际,方杀踪迹已沓。 穆乘风急急扶起缪决。 但缪决已无言。 喉管被切断,“夫复何言”? 老尉迟气得浑身发抖。 缪决已然咽气,但他的手中,却紧握着一个细小的药瓶。 八腿猫突然“唷”的叫了起来,道:“不妙,杜老儿中毒。” 穆乘风一看之下,知道中了蛇毒。 杜冰鸿身上的蛇毒已发作。随时都可能归登极乐。 老尉迟毫不犹豫,立刻就把缪决手中的药瓶拿过去,迅速把瓶中的药丸送进杜冰鸿的嘴里。 老尉迟并不笨。 他没有猜错,缪决手中的药瓶,是专解蛇毒的灵药。 但药瓶中至少还有十余颗药九,竟要服下多少才对呢? 老尉迟不知道。 但形势已是如此危急,他唯有把瓶中药丸全部塞进社冰鸿的嘴里。 杜冰鸿福大命大,居然又在死里逃生,反而缪决要死在方杀的剑下。” 这是否冥冥中早有安排呢? 秦大官人一直对穆乘风采取主动的攻击,而海三爷又已把穆乘风视为仇敌,看来穆乘风的祸的确闯得不小。 在缪决被杀之后,雪城居然难得有两天平静下来。 但这是真正的和平吗? 当然绝不! 就算秦大官人不再找穆乘风,穆乘风也绝不肯放过强秦帮。 就算海三爷不顾追究“女儿被掳”这一件事,穆乘风也要海三爷血债血偿! 也许有人会觉得穆乘风是个呆子。 即然他一直暗恋白盈盈,而海三爷把柳平彦杀掉,正是穆乘风乘虚而进的大好机会,他又何必惹上这许多烦恼呢? 但穆乘风的想法却并不如此。 他不想乘虚而进,而且他已看出,虽然自己对白盈盈一往情深,但白盈盈只喜欢柳平彦,虽然柳平彦已经死了,但现在仍然没有人能代替他这个位置。 就连穆乘风也不能。 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 但在另一方面,柳平彦是他的生死之交,他绝不能把柳平彦的血海深仇,置诸不理。 他要血洗海星堡。 但他“血洗海星堡”并非见人就杀,而是针对海三爷与及海星堡中素以凶残称着的若干高手。 陶大妈虽然是海星堡中人、但穆乘风并不想杀她。 但她到底还是死了。 至于杜冰鸿,他是海三爷的挚友,但这个“雪中雄”与穆乘风无仇无怨,穆乘风也不想杀他。 非但如此,穆乘风还在危险关头,全力保护杜冰鸿。 而海飘,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但在穆乘风的眼中,她仍然只不过是个小女孩。 穆乘风不明白柳平彦何以会爱上了这个千金小姐。 但他不必明白,只要知道柳平彦很喜欢她便已足够。 所以,他不但不伤害海飘,而且还要把她从海星堡里带出来。 他不希望海飘看见海星堡变成一个地狱。 “可怕的地狱” (三) 当海飘嗅到春天气息的时候,桃花已在园中盛开。 这里是西香园,也是雪城最美丽的一间酒家。 这里的修饰虽然比不上雪梅楼的富丽堂煌,但却别具一番幽雅的气派。 海飘很喜欢西香园,她认为这里比雪梅楼好得多了。 严寒好像已成为过去,漫长的冬子终于被春风驱走。 她是和老尉迟,八腿猫,杜冰鸿一起来到这里的。 但穆乘风却不知其踪。 老尉迟对海飘说道:“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吃什么尽管嘱咐这里的掌柜,他是俺的记名弟子。”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592章 激怒 海飘嫣然一笑。 但在这一阵笑容之后,海飘又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海飘缓缓道:“他要去对付方杀。” 老尉迟一凛:“你怎么知道?” 海飘咬了咬牙,说道;“是他告诉我的。” 老尉迟面露狐疑之色:“他怎会告诉你这件事,你撒谎。” 八腿猫突然道:“不是穆乘风告诉她,而是我。” 老尉迟冷哼一声:“偏就是你这么喜欢胡说八道。” 八腿猫道:“怎能算是胡说八道?他去杀方杀,又不是天大的秘密,难道你以为可以把这件事情永远瞒住海飘?” 海飘大声叫嚷道:“他要去杀方杀也好,要去投崖自尽也好,都与我没有关系,又何必故作神秘件?” 八腿猫道:“你现在已知道,又何神秘之有?” 海飘咬了咬牙道:“但他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却象小偷般偷偷摸摸的去对付方杀?” 八腿猫叹了口气:“他是害怕你担心啊。” “笑话!”海飘冷笑道,抖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为他担心,他若是死在方杀的手下,那才活该!” 八腿猫勃然变色:“这句话你后不后悔么?” “不后悔。” “没你娘鸟兴,混帐!”八腿猫居然大动肝火,一个耳光就向海飘刮去。 海飘一闪。 但八腿猫的去势仍然没有收敛,继续向前疾驰八尺,呼的一掌拍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这一掌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那人的脸孔却已像捣翻了的辣酱,火辣辣的,血腥满面。 “你是谁?竟敢伏在这里窃听老子讲话。” 八腿猫居然色声俱厉,一张睑孔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海飘笑了。 八腿猫的睑孔越是“威严”,但在海飘的眼中看来,却是越更滑稽。 那人吓了一跳。 他又惊又怒,半晌还说不出一个字。 八腿猫冷冷一笑,突然双指向前虚插,说道:“你再不说,老子就把你的一双贼眼珠挖了出来。” 那人大吃一惊,连忙笑道:“小的姓海……” “姓海?”八腿猫微微一怔,瞧了海飘一眼。 但海飘却摇摇头,表示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八腿猫冷冷一笑,问道:“你姓海,名字呢?” “我叫海天生。” “海天生?”八腿猫再瞧着海飘。 海飘仍然摇头。 她从来都没有听过海天生这个人的名字。 火腿猫挺起胸膛,沉声问道:“你是从那里来的?” “海星堡。” “当真?” “当然不假。” 八腿猫冷冷一笑:“他妈的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老子面前胡扯?” “胡扯”二字才出口;海天生的胸膛又再连吃七八拳。 这七八拳打得不轻,直把海天生打得吐血。 八腿猫头眉一皱。 “你只不过是个脓包,胆子虽大,武功却是不堪一提!” “小的,……不懂武功……” “不懂武功?”八腿猫冷冷道:“你说是从海星堡来的,怎么不会武功?” 海天生哑然。 八腿猫朝海飘冷哼一声,道:“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把你一掌劈死,也省得我多费手脚。” 海天生脸色大变,连忙叩头道:“大爷饶命,小的说话了……” 八腿猫本已扬起右掌,闻言住手,冷冷笑道:“这次你若再胡扯……” “小心!”老尉迟突然大喝。 八腿猫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海天生突然双袖一扬,十二点寒光直向他的胸腹要穴射去。 八腿猫轻功高明,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却也防不胜防。 “唷!” 八腿猫一声惨呼! 十二枚兰芒闪闪的毒针,已射进了他的体内。 海天生目露得意之色,再加一掌。 “叭!” 八腿猫这一次所吃的苦头,简直比河马的头还更大。他身中十二枚毒针之后,还要再挨一掌,立刻变成断线风筝,神态狼狈已极。 海飘怒道:“好卑鄙的手段,你是谁啊!” 她的剑已亮出,而且飞星剑法也已施展。 那人当然并不姓海。 他冷笑道。“在下乃强秦帮第二号杀手。” 老尉迟睑色一沉,冷冷道:“千手飞魔南宫鹤?” “不错,区区正是南宫鹤。” 强秦帮非但要杀穆乘风,而且更有赶尽杀绝的打算,即使是八腿猫,老尉迟等人,也不会轻易放过。 南宫鹤本是南宫世家子弟。 但是,想不到他居然也成为了强秦帮的一份子。 由此可见,强秦帮的势力,实在已远在一般人意料之外。 老尉迟双斧齐出,冷冷道:“十八年前,俺与你叔父曾有数面之缘。” 南宫鹤冷笑道;“区区的叔父极多,未知你指的是那一位?” 老尉迟道。“南宫雷。” 南宫鹤嘿嘿连声,笑道;“他是个老糊徐。” “放肆!”老尉迟须眉皆竖:“这种话岂可出诸尔等小辈之口。” 南宫鹤看着他,冷冷道:“你也是个老湖徐。” 老尉迟沉下睑,道:“难怪十二年前,南宫雷已对俺说:‘宫儿朽木也!’” 南宫鹤冷冷一笑。难道他就能不朽?他现在岂非已成了一堆枯骨?” 老尉迟道:“如此看来,俺只好代替南宫世家教训教训你这个孽畜。” 呼! 呼! 双斧运用如飞,猛然疾劈南宫鹤。 老尉迟这一双巨斧,已砍杀过不少武林高手。 他的斧法,自非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南宫鹤冷笑,左手一扬,三枚毒针电射而出。 叮!叮!叮! 毒针虽快,但全都不过老尉迟的斧网。 老尉迟大喝道:“孽畜,放下你的脑袋。” 他每说出一个字,就劈出一斧。 斧锋激荡起的劲风,把两人的衣袂都震荡起来了。 南宫鹤冷冷道;“老糊涂果然有两下子……” 他神态嚣张,显然是想激怒老尉迟。 老尉迟真的被激怒了。 他的双斧挥舞更急。 他的攻势是也越来越是凌厉。 南宫鹤号称“千手飞魔”。 他两条手臂上的功夫,堪称出神入化,百变莫测。 但老尉迟根本不理会南宫鹤的双手如何变化,无论对方用拳攻过来也好,用毒针射过来也好,一概不理,依然采取绝对性的攻势。 但他的气力再大,也会用完。 南宫鹤就是等待那一刻的时间,然后给予老尉迟致命的一击。 可是,这一次他犯了一个极大错误。 他用说话激怒敌人,本是一个颇高明的策略,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老尉迟所练的斧法,其中有十三招,是失传已数百年的“轩辕怒斧”。 (四) “轩辕怒斧”是一套斧法的名称,而轩辕怒斧却是三百年前中原十大高手之中排名第三的绝顶高手。 轩辕怒斧三十岁的时候,便已名震江南,但是在三十五岁接二连三吃了五场败仗,他心灰意冷,从此退出江湖。 但不到十年,他又再卷土重来。 在这不到十年的时光,他练成了十三招斧法,以“怒”字为斧法的要诀,每斧发出,都具有极惊人的威力。 结果,不出三年,他就已挤身于当代武林十大高手之之列,而且排名越来越高,成为一代武学大宗师。 但自从轩辕恕死后,“轩辕怒斧”就在人间消失。 谁都不知道老尉迟竟已练成了这一套斧法,只不过这也是近数年来的事了。 老尉迟绝少用“轩辕怒斧”,并不是唯恐别人知道,而是他对这一套斧法的运用,仍未感到满意之故。 但现在,南宫鹤却把他的怒火燃烧起来,这正符合斧法中以“怒”字为诀的要旨。 怒火发作之下,“轩辕怒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一点,是南宫鹤无论如何都料想下到的。 任何人在怒火中烧的时候,都难免会出现错误。 但“轩辕怒斧”的妙处就在这里—— 虽然怒火中烧会产生错误,但当使用这一套斧法的时候,斧头上的威力却已足够弥补一切的错误。 所以,当别人看来错误越多的时候,这一套斧法的威力也更是庞大,彷如山洪暴发,一发不可收拾。 南宫鹤是杀人如麻的杀手,杀人经验极其丰富,但这一次他却上了当。 不是上了别人的当,而是上了自己的当。 老尉迟满身杀气。 他整个人被自己的杀气和怒火所包围着,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模样竟然变得如此骇人。 南宫鹤脸色惨变。 他好像已跌进无底深渊。 他极力想爬出去。 但却是越跌越深。 他号称“千手飞魔”但现在却好像变成了鹰爪下的小鸡。 老尉迟越战越勇,南宫鹤简直已无还击之力。 但就在老尉迟攻势最猛烈的时候,他突然一声惨呼,口中鲜血狂喷。 海飘,八腿猫相顾骇然。 八腿猫虽然身中毒针,已将陷于晕迷境界,但他仍然看见,在老尉迟的背后,不知何时已出了一个脸孔冰冷,身穿锦袍的中年人。 海飘娇叱:“是谁暗施毒手。” 锦袍人冷冷一笑:“是本帮主。” “什么帮主?” “强秦帮主!” 老尉迟血气翻腾,怒目圆睁。 “老秦!你好……毒……” 秦大官人的目光凝注着海飘,一字一定的道:“无毒不丈夫,嘿嘿!” 第593章 奠定 老尉迟在攻势最猛烈的时候,突然被秦大官人背后突劈一掌,当然形势大大有利于南宫鹤。 南宫鹤松一口气之余,两枚毒针突向老尉迟的咽喉射去。 他的手刚扬起,老尉迟已知道他又要施放暗器。 老尉迟身中秦大官人的背后一掌,便已知道今天只有拼死而战。 他强压住翻腾不已的气血,双斧运用如飞,“轩辕怒斧”依如山洪暴泻,直向南宫鹤冲去。 老尉迟的魔王斧从来都是永往直前的。 他知道在强秦帮的两大绝顶高手攻击下,必无再生的道理。 不但进攻更加猛烈,而且越来越凌厉凶狠。 既然必死,何不找个一起上路的。 他的决定很快,他便不再考虑自己是否可以多活些。 所以,当两枚毒针突向他的咽喉射来时,他并不加以闪避,而且还趁势向南宫鹤挥斧猛劈而去。 毒针已刺进老尉迟的咽喉,但他的双斧依然挥舞不止。 刹那间,南宫鹤又一把毒针急雨般射向狂乱中摇摇欲坠的老尉迟。 他从来都不会退却,更不会在敌手面前就这么倒下。面对射来的一把蓝芒闪闪的毒针,仍然不加闪避。 秦大官人目注着势若疯虎拼命搏杀的老尉迟,也不由得叹息起来。 就在这时,老尉迟的轩辕怒斧十三招的最后一招,怒劈天缺已经使出,斧影晃闪双斧隐隐风雷之声直向南宫鹤奔去。 没有人能逃过这一招怒劈天缺,南宫鹤也不能例外。 南宫鹤那双飞舞的出神入化的双臂,此时还在地上颤动呢。 南宫鹤也许还不相信“千手飞魔”已经在江湖上除名。 强秦帮的第二号杀手临死之时,还不明白垂死的老尉迟怎么能够将他杀死。 老尉迟怒目圆睁,缓缓倒下。 老尉迟死了。 “千手飞魔”南宫鹤也死了。 秦大官人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天地一片死寂。 西香园里也是同样的一片死寂。 园中的桃花不少已经枯谢了。 海飘在老尉迟的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半处没有毒针的地方。但却也很少如此干净。 老尉迟死时竟然也是这样干干净净,如果他年幼的时候,不是很顽皮的话,肯定是大人们喜欢的宝贝。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方杀究竟是怎样逼退霍十三刀的挑战。 即使亲手斩断霍十三刀握刀双手的穆乘风也不知道这里面的秘密。 霍十三刀已经从江湖上又一次消失了。 方杀对自己所要对付的人,他从不留情。 他是真正的一个杀手而决不是江湖上的英雄,只要能够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对自己狠毒。 英雄枪穆乘风现在已成为强秦帮极欲狙杀的强敌。 秦大官人对自己的对手从来就是赶尽杀绝,这个原则的实现从不迟疑。 所以,方杀阴冷地站在大路上,面对着穆乘风到的来到。 三百年来江湖上,真正称得上绝顶高手有几个?没有人真正是天下无敌的。 英雄枪穆乘风不是天下无敌的英雄。 他面对等候已久冷酷无情的江湖第一杀手,依然向前。 他知道真正是天下无敌的高手决不是这样的,即使在百余年前。 在百余年前,江湖奇侠樊中师天下无敌,三十年来会过不知几许世外异人,各方高手,未尝一败,甚至从来没有人能战成平手,“天下无敌”这四个字,并非他自吹自擂,而是武林中人人公认的事实。 但在百余年前,没有觉得樊中师可怕。 樊中师武功虽冠绝天下,但却从未杀过任何一人,极其量给予顽恶者一顿教训,也就罢手,决不赶尽杀绝,恃武凌人。 但方杀却恰恰相反。 他是个杀手,强秦帮的第一号杀手。 他嗜杀。 他冷酷,绝情。 他的名字代表着血腥,意味着死亡的降临。 没有人会愿意遇见方杀,即使是穆乘风也不例外。 但穆乘风没有逃避。 就算方杀找他,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冷血魔鬼! (五) 和方杀相比,穆乘风显得有点肮脏,他的头发也很散乱就象一个久历风尘的流浪汉! 方杀睑上木无表情。 他冷冷道:“请动手。” 穆乘风把英雄枪从腰间亮出。 刷!刷! 英雄枪猝然伸长两倍,在半空中划了两个圈子! 方杀又冷冷道:“你有把握杀我?” 穆乘风毫不犹豫,立刻道:“有。” “十足把握?” 穆乘风摇头。 他第二次的回答更爽快:“世间上能有十足把握杀你的人,并非没有,但却不是我。” “你认为谁有十足把握?” “霍十三刀!” “霍十三刀?”方杀倏地大笑,道;“你认为他有十足把握可以杀我?” “不错!” 穆乘风冷冷道:“可是他现在已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因为他的双手已断。” 方杀目中露出了奇异的神采:“那很可惜……” 穆乘风截然道:“哼!你不配说这句话。” 方杀一怔:“我不配?” “当然不配!”穆乘风的瞳孔收缩,冷冷说道;“你根本就不敢与霍十三刀交手!” 方杀陡地大笑。 “我不敢?你竟敢说我不敢与霍十三刀交手?” 穆乘风的目光比刀锋更锋利:“我可以肯定这一点!” 方杀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剑已出鞘,又何必多言呢? 方杀的长剑,突然向穆乘风的咽喉疾刺。 剑势奇诡,从一个极刁钻的角度袭击穆乘风,倘若穆乘风稍有疏忽,这一剑已足以决定战局的胜负。 但穆乘风没有疏忽。 他知道方杀的剑除非不出手,一旦出手就绝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的活路。 方杀的剑招不求好看,只求实用。 他的剑并不是给别人当作工艺品欣赏的。 方杀的剑永远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杀人。 寒光一闪,方杀的剑尖已刺到穆乘风的喉结穴上。 穆乘风腰一折,英雄枪向上一挺,“叮”的一声,枪尖恰巧碰在剑尖之上,溅出几点火花。 方杀的剑继续急攻穆乘风。 他这一出手不再是一剑,而是七七四十九剑,这四十九剑仿似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 绝少人能抵挡得住这四十九剑。 但穆乘风却是例外。 英雄枪在他的手中,仿佛已变成了一道坚固的围墙,方杀的剑虽然气势汹汹,但仍然无法越雷池半步。 方杀冷笑! “果然好手!” 穆乘风道:“彼此彼此!” 他的枪不再固守一方,枪势一变,宛如风车一般地转动,使出了一招“横扫千军”。 “横扫千军”这个招式虽然十分平凡,但在穆乘风的枪下,那种威力却绝非局外人所能想象得到。 方杀的剑势立时被压了下来,不再象刚才般凶狠凌厉。 穆乘风枪势更急。 枪尖如毒蛇般,一枪复一枪,步步紧逼方杀的胸膛。 方杀连退三步! 穆乘风再攻五枪。 方杀剑影挥动,把这五枪截下,接着乘隙疾刺穆乘风的面门。 他这一剑极其精采,不愧是一流的杀人专家。 但穆乘风的反应却比闪电还快,在剑尖几乎刺在他鼻梁上的时候,他已急退丈二之外。 方杀大喝一声:“你怕了?” 穆乘风冷笑:“来者不惧,惧者不来,我们两人之间,谁也不会怕谁!” 四句说话之间,方杀的剑最少已在他的头上兜了七八个圈子。 穆乘风又冷冷道:“想要穆某脑袋搬家,还不大容易。” 方杀道:“纵然不易,却也不会太难!”他冷笑挥剑,一股剑气排山倒海般直逼穆乘风。 英雄枪急挡,刹那间枪剑又已拚了四五十招。 两人的动作都是以快打快,当真是间不容发,情况凶险已极。 方杀连攻五十七剑,仍然是无功而退,穆乘风又再反击。但方杀的长剑却突然在这一刹那间脱手飞射,疾击穆乘风的心脏。 剑飞射,穆乘风自然以枪挡剑。 叮! 长剑终于被英雄枪所击落。 但穆乘风的枪势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阻止了去势。 方杀的手中赫然又再出现另一把剑。 这一把剑只有一尺长,但却比刚才脱手飞射出来的长剑更锋利夺目。 这把剑同样可以杀人。尤其是杀穆乘风这种高手,更非要用这第二把剑不可。 嗤! 方杀以左手握剑,人剑齐飞,急风疾雨般扑向穆乘风! 他这一剑是他今夜以来最快的一剑。 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凭这一剑奠定胜局! 人剑齐到。 一剑刺出,绝不回头。 方杀敢用一切打赌,穆乘风绝对无法避开这一剑。 他并非低估穆乘风的潜力,而是他这一剑实在太快,而且穆乘风的枪又已被刚才飞射出来的长剑所牵制。 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穆乘风又岂能抵挡方杀这一剑? 但方杀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身体内的气力突然消失。 他冲前的身子突然停顿,“嗤”的一声,方杀竟然跪了下来。 他刚才脱手飞击穆乘风的长剑,现在已贯穿过他的心。 今天无风雪。 穆乘风站在老尉迟的坟墓前,默然无语。 没有人能摇动穆乘风一拼强秦帮的决心。 老尉迟也不能。 活着的老尉迟不能,老尉迟死后更增促了他的决心。 第594章 先例 八腿猫在马车的车厢内,盯着穆乘风的背影在出神。 他身中毒针,本已快要死掉,但杜冰鸿却居然救了他一命。 原来缪决曾给了他一瓶解毒药丸,功能解除百毒,除了极少数厉害的毒物之外,这种解毒药丸可说是效用无穷。 八腿猫服下解毒药丸之后,果然渐渐消除了毒症。 但他仍然需要休息,所以他就和杜冰鸿一起躺在车厢之内。 八腿猫目不转睛的看着穆乘风,杜冰鸿忍不住道:“这个人有什么好看?” 八腿猫叹了口气。 “若不是他,昨夜咱们恐怕已……” 杜冰鸿叱道:“别胡说!” “你才胡说!”八腿猫冷冷一笑:“你这条性命,最少有一半是穆乘风救回来的!” 杜冰鸿吸了口气,半晌才道:“这倒不错,但现在他的麻烦恐怕绝不会小。” 八腿猫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没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打不过吧,大不了一溜了之,难道穆乘风的轻功还会跑不掉?” 杜冰鸿冷笑。 “并不是每个人都象你,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溜之大吉的。” 八腿猫叹道:“他与强秦帮的梁子,是永远结定的了,除非强秦帮完全被毁灭,否则他的麻烦永远都不会消除。 杜冰鸿道:“可惜你和我都受了伤,帮不了他多大的忙。” 八腿猫忽然道:“你认为海飘对穆乘风是否已动了真情。” 杜冰鸿一怔。 “这个嘛……倒有几分可能……” “海飘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当然很不错。” “但我却担心她这一次会很失望。” “猫老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穆乘风未必会爱上她。” 杜冰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假如他们在这一件事情上弄得一塌胡涂,海三爷更不会放过穆乘风。” 八腿猫道:“希望事情不会一塌胡涂,否则天下大乱矣!” 黄昏。 他们又回到了西香园。 海飘的情绪不大好,整天闷闷不乐似的,连八腿猫逗她笑都没有成功。 八腿猫讨了个没趣,只好回到房中,蒙头大睡。 杜冰鸿走了过来,问海飘:“你是否想回海星堡?” “不,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你好象不快乐?” 海飘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候,他们都看见西香园外,来了一个青袍人。 这人的脸色好象有点慌张,而且脚步也是虚浮不定,好象喝醉了似的。 他脚步跄踉地走到柜台前,对掌柜道:“穆乘风是不是在这里?” 掌柜打量了他一眼,终于点头。 青袍人立时道:“我要找他……” 掌柜眉头一皱。 突听一人悠然问道:“是谁要找我穆某?” 青袍人目光一亮。 他看见一个男人。 一个衣饰随便,但却显得更为潇洒脱俗的男人。 “阁下就是穆乘风?” “不错。” 青袍人突然重重咳了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穆乘风皱眉道:“你好象受了伤?” 青袍人微一点头,道:“不错,是掌伤。” 穆乘风道:“把你打伤的人是谁?” 青袍人苦笑:“是一个女人。” “女人?” “不错。” “阁下是……” “莫少涛。” “逍遥公子莫少涛?” “正是。”莫少涛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拼个同归于尽……” 穆乘风道:“你的伤势很严重!” 莫少涛道:“我五脏已被内家掌力严重摧毁,恐怕再无生望。” 穆乘风忍不住道:“是哪一个女人有如此深厚的内家掌力,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莫少涛叹道:“你还是不要问……” 穆乘风一怔:“难道这件事你不打算把真相告诉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找我?” 莫少涛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凄然点头笑道:“不错,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的名字告诉你知道。” 他的身子越来越是虚弱,他好象连站都不能再站稳了。 “她是谁?” “她现在已是个死人,她中了我一掌,当场毙命!” “我问的是她的名字。” “她……她姓白……” “姓白?” “是白盈盈!” 穆乘风脸色刹那间大变。 他捏着莫少涛双肩摇撼:“你说她是谁?” “是白盈盈……” 穆乘风好象完全呆住了。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莫少涛突然双手一齐高扬,三十六枚暗器如同雨点般向穆乘风的身上疾射过去! 莫少涛是谁? 莫少涛就是逍遥公子。 逍遥公子并不能算是一个绝顶高手,但他的内家掌力的确练得很不错。 但眼前这一个莫少涛,根本就不是莫少涛。 莫少涛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但这个莫少涛却肯定是假的。 他不是莫少涛,而是曾大鹏! 曾大鹏,也就是杀手曾三! (三) 曾三的暗器功夫,在武林中就算不能名列前十名,但也绝不会在二十名之外。 他不但暗器功夫了得,而且擅于把握机会,给自己制造绝对有利的环境。 每当他要杀人的时候,他的情绪一定很集中,就好象是个在科场上的考生。 杀手不易为。 尤其是要杀一个高手,更非易事。 穆乘风是高手,他不但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也是专杀高手的高手。 曾三也是高手。 杀手中的高手。 但他们之间的武功。 究竟孰优孰劣? 曾三只能够知道一个大概,而这个“大概”,正是他从穆乘风在江湖上每一场战斗中推测出来的。 穆乘风是穆枪的儿子。 穆枪身经百战,穆乘风亦然。 虽然穆乘风的年纪并不老,但他的江湖经验却绝不比父亲稍逊。 武功的优劣,与江湖经验的深浅,在一场生死决战中,往往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高手相争,武功绝对不是判决胜负生死的唯一条件。 在江湖上,往往不乏高手败在高手的先例。 就算彼此的武功相距有一段颇大的距离,但武功轻较差者倘若能占天时,地利,人和的其中某一两种因素,他就有机会可以一举歼灭强敌。 曾三是老江湖,也是一个老牌杀手。 他的武功虽然不算是顶尖儿的脚色,但却能屡杀强手。 在杀手行业中,他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曾三估计对手的武功,永远高估一线以至两线。 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个对手。 有一次,他只不过去杀一个屠夫,而这个屠夫的武功只是江湖上第四五流的脚色,但曾三居然化了半年的工夫去调查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他的雇主甚不满意。 催主再三雇促曾三下手! 但曾三却连睬都懒得睬他。 雇主一怒之下,另聘更有名气的杀手去对付这个屠户。 但那杀手还没有闯进屠夫住的房子,就已给人乱刀分尸,斩杀于天阶之下。 雇主又惊又怒,再聘更有名气,武功更高的杀手去对付这个屠户,但这杀手的遭遇更惨,连脑袋都给屠户拿去喂狗。 雇主惊出一身冷汗,再去找曾三。 曾三冷冷的对他说:“你不必找我,我既已收下了杀人订金,就绝不会退订,也不会不履行杀人的任务,你走罢。” 雇主怔住。 曾三又冷冷的告诉他一件事:“这个宰猪的混蛋,一直都在装疯扮傻,其实他的武功,远在你所聘的杀手之上,我也同样不是他的敌手。” 雇主的脸色发白,半晌还说不出一个字。 曾三最后说:“三个月之内,他不死,我死!” 过了八十六天之后,曾三带着十三道伤痕去找这个雇主。 那时候,他简直就象是从猪血锅里捞上来的。 但他身上的血并非是猪血,而是他自己体内流出来的血。 其中也有一点点是那屠户的血。 “你要我杀的人,他已死了。”曾三是来索取杀人酬金的。 雇主大为感动,甘愿付给曾三双倍酬劳。 但曾三拒绝了。 虽然他是个杀手,是一个为金钱而卖命的人,但他绝不滥取雇主的一分一毫。 这是他的规矩。 虽然这规矩是他订下来的,他本不必遵守。 但他若连自己订下来的规矩都不能遵守,那么他早已死在屠夫的手下! 曾三就是这么样的人。 他有冷酷的一面,同时也有演戏的天才。 他绝不呆板,尤其是为了要把猎物乖乖伏在自己脚下的时候,他的鬼主意简直比十八岁的小狐狸精还多。 他现在要杀的并不是屠户,而是一个比屠户还更莫测高深的穆乘风。 他要制造有利自己的环境才下手。 曾三的情绪很集中,他是一心一意为杀穆乘风而来的。 但穆乘风的情绪并不稳定。 尤其是当他听见白盈盈已死在逍遥公子莫少涛掌下的时候,他简直变成了一个呆子。 曾三当然了解穆乘风的心情。 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曾三最少有九分以上的把握,可以把穆乘风当场击毙。 寒芒骤闪,突如其来的一击,已把穆乘风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他已变成瓮中之鳖,网中之鱼。 可是,曾三却忘记了一件事。 鱼儿虽在网中,但仍然会有漏网的机会。 鳖虽在瓮中,但无论是谁的手伸进去,都难免会被狠狠的咬一口。 第595章 接见 曾三没有低估穆乘风的潜力,但穆乘风潜在的力量,却还是出乎曾三意料之外。 穆乘风不但“漏网”,而且还“反咬他一口”。 曾三第二把暗器已扣在手,那是三十六颗见血封喉的莲子。 但毒莲子没有发出,只是从他的手隙中,象是泥沙般漏了出手。 穆乘风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道:“你不是逍遥公子莫少涛。” 曾三凄然问道:“你见过他,你认识他?” “莫少涛早已死了。” “他已死了?” “不错。”穆乘风的声音很冰冷:“他在八个月前死在一个人的枪下,如果我没有看错人,你就是曾三!” 曾三面色惨然,突然抚摸着小腹上的枪尖。 “就是这一杆英雄枪杀死莫少涛的?”英雄枪原来竟已洞穿过他的肠脏! “正是这一杆英雄枪!” 飕! 英雄枪拔出,曾三腹部血流如注。 他带着惊诧与绝望的表情,颓然仆倒在地上。 穆乘风半垂着脸,目中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 他并不是在猫哭老鼠,而是有着兔死狐悲的感受。 曾三是个杀手,也是今江湖人。 穆乘风虽然不是杀手,但却也是江湖人。 尽管他们之间有很多地方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绝对没有分别的,那就是血。 最高尚的人,和最卑下的人,他们的血都没有什么分别。 今天曾三流血。 今天曾三倒下。 但明天呢? 又有谁敢保证,明天自己是否也会流那么多的血,是否也会象曾三一样的倒下去? 刹那间,穆乘风有点疲倦的感觉。 杀曾三看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又有谁知道穆乘风已把自己最大的潜力都豁了出去? 就在穆乘风陷入沉思的时候,八腿猫忽然大叫道:“糟糕,海飘小姐刚才好象很不高兴,现在却连影子都不见了。” 穆乘风从沉思中惊醒。 “她走了?” “八成准是走了。” “海飘!海飘……” 就在这一天的黄昏,海飘离开了穆乘风。 穆乘风没有得罪她,但她不快乐。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穆乘风听见白盈盈已死掉的时候,脸上那种迹近乎呆子的表情。 她是海飘,海星堡的海小姐,她不是白盈盈,并不是穆乘风刻骨难忘的女人。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留着?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不但长大,而且还很成熟。 她要忘掉穆乘风。 永远永远的忘掉穆乘风! 北武林第一大美人海飘被掳走的消息,不但已在北武林传扬,而且连江南以外的武林人物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是轰动江湖的一件大事。 想不到海三爷也居然会给人捋虎须。 穆乘风的名字,在武林中更加响亮。 一个人的名字越响亮,他的烦恼往往也会越多。 尤其是人在江湖,树大招风,势所难免。 海三爷悬赏十万两寻找海飘。 接着,他又再悬赏十万两,要捉拿穆乘风,而且生死不论。 近十年来,江湖上屡屡发生惊人巨变,但最引人瞩目的,却还是这一次穆乘风掳去海飘的事。 不少自负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连日兼程北上。 他们共有两个大目标。 第一个目标:找寻海小姐。 第二个目标:杀穆乘风! 这些日子以来,不少人心中都存有这种希望:“二十万两一起弄到手!” 倘若退而求其次——“十万两倒也不错。” 但却很少人想过,这二十万两若是容易赚取,早已有人赚去! 夜深沉。 海王厅内火光熊熊,海三爷坐在四盆炉火的中央,浑身冒汗。 虽然海飘被掳,他的情绪非常恶劣,但他仍然不断苦练内家真气,以求在武功上获得更大的进展。 只见他双掌虚引向上,四盆炉火的火光也随而向上,甚至连灼热的炭块也激飞起来。 这是他苦练了十五年,直到现在才冲破第六层境界的“大悲九重劲”。 大悲九重劲是从佛门秘学大悲神掌,经过去芜存精,大加修改才汇变而成的一套内功掌法。 大悲神掌本已是佛门绝艺,但居然有人敢把这套掌法加以修改,这人莫非是疯子不成? 不错,这人就叫“疯子”。 “疯子”是一百三十年前,武林十大高手的顶尖人物,他行动怪异,衣着色彩缤纷,行事荒诞不经,但却嗜武如狂,而且在武功上有极大的成就。 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练成大悲神掌。 大悲神掌是一套看似简易,其实则精深博大,绝不容易参透的佛门奇学,不少佛门高僧苦熬了数十年,仍然未能把这一套掌法参悟透澈。 但这疯子却是一个天才疯子。 他二十岁就凭着这一套掌法,屡战强敌,而且屡战屡胜。 但到了他三十三岁那年,他终于遇到了一个劲敌。 这个劲敌就是在二百年前就已成名江湖的黑煞老魔范星。 那时候范星已九十多岁,但仍然精神充沛,武功比六七十岁的时候更厉害更老辣。 疯子初时念在对方已九十多岁高龄,没有全力与对手周旋。那知范星年事虽高,但他的地狱黑煞掌竟是越使越狠辣,终于在一百招之内,就把疯子打得爬着回去。 范星是黑道上的老魔头,倘若他年轻二三十岁,一定不肯放过疯子的。 但他已九十多岁,虽然武功更精进,但心中的杀气已是大为减弱。 他没有杀疯子,还叫疯子练好武功,再来找自己报仇。 疯子甩掉牙齿和血,发誓报此仇。 在此十年之后,他不断苦苦研究。 他研究的是怎样把大悲神掌加以修改,使它变成一种更厉害的掌法。 当他的朋友知道这件事之后,不禁摇头叹息。 他们无话可说,而且就算他们把自己的意见说出,疯子也绝对不会接受。 大悲神掌是佛门绝学,这个疯子又能把它修改成怎样呢? 可是,世事难料。 这个疯子在十年后又去找范星。 范星已年逾一百,但仍然和十年前一样。 他武功也没有半点退化。 可是,这一仗他输了。 他并不是败在大悲神掌之下,而是败给疯子十年潜修,终于修改成功的大悲九重劲! (四) 疯子比不上范星长寿,他只活到九十八岁。 疯子死后,大悲九重劲也在人间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疯子虽然死了,但他在九十七岁那一年。 足足花了大半载的时光,把大悲九重劲的招式和练功心诀,刻在一支铜鼎之上。 现在,这一支铜鼎已落在海三爷的手上。 海三爷本来已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而现在再加上大悲九重劲,更是如虎添翼。 正当他准备休息的时候,海王厅外有人求见。 求见海三爷的是两个人。 他们依足江湖规矩,投上拜帖。 拜帖上的两个名字,第一个是方团,第二个是屠涤天。 海三爷眉头一皱。 他把拜帖投在火炉中。 然后,他对传上拜帖的卫士道:“传孔香香。” 孔大妈是四大妈之中最漂亮的一个。 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大美人。 孔大妈有一个妹妹,她就是孔香香。 孔香香来了。 海三爷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淡淡的道:“我想喝酒。” 孔香香立刻就去烫酒。 她烫酒的手法很仔细,也很缓慢,就和她姐姐孔大妈的手法一模一样,这种看来既简单又轻易的工作,在她的手中最少要花费半个时辰。 海三爷悠闲地坐在椅上,直到酒烫热了,他就慢慢的斟,慢慢的喝。 孔香香忽然道:“堡主,厅外好象有两个人正在等你的接见。” 海三爷半闭着眼睛,呷了一口酒才道:“且让他们慢慢的等。” 孔香香又道:“堡主,你很烦闷?” 海三爷道:“你呢?” 孔香香蹙眉一叹道:“自从小姐出了事……” 海三爷叹了口气道:“她不算出了事,儿女大了,总是要出外面闯一闯的。” 孔香香道:“她当初被穆乘风强行掳走的时候,你岂非万分焦急的?怎么现在反而一点也不担心?” 海三爷道:“谁说不担心?” 他把杯中的酒一仰而尽,叹道:“但现在就算我担心得要发疯,那又怎样?” 孔香香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姓穆的小子也未免大猖狂了,你简直完全没有把海星堡放在眼内?” 海三爷的瞳孔忽然收缩,冷冷道:“他一定会后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十万两杀一个人,已足以把江湖上一半以上的高手引到此地。”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道:“我要看他还能逃得多远,活得多久?” 孔香香点点头,缓缓道:“最重要的还是小姐能安全回来……” 海三爷闭目沉思,没有再说话。 渐渐地,他好象已在椅上睡着了觉。 孔香香没有惊动他。她也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到最后,孔香香居然也睡着了。 孔香香虽然是个很傲慢的女人,但在海三爷面前,她却很随和。 不但随和,而且还很随便。 海三爷和孔香香好象完全忘记了海王厅外。还有两个叫方团和屠涤天的人正在等待着海堡主的接见。 第596章 判决 直到海三爷再度张开眼睛的时候,居然已是黎明! 每逢清晨时分,海三爷总是喜欢捧着一壶烫热的酒,坐在海王厅中央的那张太师椅上面自斟自食。 但这一天清晨,他没有喝烫热的酒。 昨夜烫热的酒,早已变成冰冷。 他把剩下来的酒喝个清光,觉得味道也很不错。 孔香香也醒了。海三爷忽然问她:“你曾否听过方团和屠涤天的名字?” 孔香香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海三爷沉默了良久,忽然传令:“叫大胡进来见我。” 孔香香道:“鲁舵主这个人的脾气不大好。” 海三爷道:“我知道。” 孔香香道:“堡主传见鲁舵主,当心他会和外面的两个人发生冲突。” 海三爷淡淡一笑,目注着她的脸庞:“你很聪明,本座的意思,就是要鲁舵主跟这两个人打一场大架。” 孔香香问道:“你要试一试他们的武功?” 海三爷道:“不是试一试,而是把他们杀掉。” 孔香香道:“堡主跟他们有过节?” 海三爷道:“没有。” 孔香香道:“他们得罪了你?” 海三爷道:“也没有。” 海三爷他冷冷一笑,接道:“他们竟敢在海王厅外等候整个晚上还不离去,就凭这一点已该死有余。” 孔香香道:“但假如鲁大胡不是他们的对手呢?” 海三爷的脸色忽然缓和下来。 他微微一笑道:“假若鲁大胡败了,本座就接见他们。” 鲁大胡是海星堡十二分舵舵主中,脾气最暴躁的一个。 他本是金陵分舵的舵主。 但自从海飘被掳走之后,他已被调回海星堡,加强随卫的力量。 他刚接到海三爷传召的命令,立刻就赶到海王厅。 但在海王厅外,却有两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鲁大胡脸色一沉,叱道,“你们是谁?竟敢在这里拦住我的去路。”。 拦阻他去路的两个,一个是很胖的中年人,而另一个却身如竹竿,面色焦黄如蜡,死气沉沉的样子。 那肥胖的中年人淡淡一笑。 他指着身旁又高又瘦的汉子道:“他叫屠涤天,我是方团。” 鲁大胡冷笑:“我不认识你们。” 方团哈哈一笑。 他发笑的时候,脸颊上的肥肉不停颤动。 他那样子就像是嘴里御着两只大鸡蛋。 他一面笑一面说:“你虽然不认识我们,但我们却认识你。” 屠涤天忽然一了口,他的声音比青蛙鸣叫声还更难听,你叫鲁大胡,是海星堡分舵的舵主。 鲁大胡冷笑着:“在金陵,除了瞎子之外,谁都认识我。 你们常到金陵?” 方团道:“现在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你已非要去见海堡主的?” “不错。”鲁大胡沉声叱道:“你们滚开!” “我们绝不会走的。” 方团接着又淡淡道:“你可知道,海三刚刚下了一道什么命令?” 鲁大胡道:“堡主命令我去见他。” 方团摇摇头。 “不是这点。”他微笑着道:“他刚才命令我们把你打出去!” 鲁大胡怒道:“胡说!” 突听一人沉浑的声音自海王厅内传出:“他们说的都是实话,本座要见你,但你却要先闯过他们这一关。 鲁大胡脸色骤变,因为那是海三爷的声音。 海三爷的声音又缓缓说道:“这几年来,你在金陵的生活过得怎样?” 鲁大胡恭声道:“属下很好。” 海三爷冷冷道:“当然很好,听说金陵的好酒,你至少喝掉了一半、而最冶艳动人的名妓,你也全都见识过了。” 鲁大胡更是脸色大变,急道:“堡主切莫误听谣言……” 他向来不擅辞令,说到这里已是又急又乱,再也说不下去。 海三爷疾喝道:“不必废话,只要你能击败这两位朋友,本座可饶你一次!” 鲁胡不敢怠慢,背上的厚背金刀已然出鞘。 方团悠悠一笑。 接着,他对屠涤天道:“他这把刀很重,就算是螃蟹也会给它压死。” 屠涤天道:“只有一种螃蟹不会给这把刀压死。” 方团眨了眨眼睛,问道:“是那一种啊?” 屠涤天道:“那是长着一把大胡子的螃蟹,虽然这把刀很重,但这只螃蟹却整天把它背着,一点也不觉得笨重累赘。” 方团大笑:“不错,你若要我背着这种笨重的武器,我倒宁愿天天去挑三百桶大粪!” 鲁大胡怒火中烧,那里还忍耐得住,大喝道:“今天你们两个都要变成刀下肉酱!” 沉重的金刀卷起一股猛风,疾劈方团的胸膛。 屠涤天却连看都懒得看,居然背负着手,站了开去。 方团怪笑一声:“有胡子的螃蟹果然比没有胡子的螃蟹厉害。” 屠涤天淡淡说道:“这还不简单?把螃蟹的胡子一根一根拔掉,他就厉害不起来了。” 方团摇头道:“这不行。” 屠涤天道:“怎么不行?莫非昨夜没有睡觉,连拔胡子的本事都没有了?” 方团道:“不是这个缘故,常言道打狗还看主人脸,拔胡子太令人难堪了。” 屠涤天点点头道:“也有道理,既然如此,把他的穴道点住,让他既不能行动,又不能骂人,也就算了。” 方团嘿嘿一笑:“这倒便宜了他!” 这两个来历不明的怪客,你一言我一语的,尤其是方团,他全身上下都已被鲁大胡的厚背金刀笼罩着,但他却仍然悠闲地与屠涤天谈话,就当作这把刀是纸糊的一样。 鲁大胡虽已完全采取主动,占尽攻势,但却越攻越是心惊胆战。 他的气力逐渐减弱,虽是严寒天气之下,却也大汗淋漓,狼狈到了极点。 方团一直都没有还手,直到他一出手的时候,鲁大胡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凝结如冰。 他全身最少有十八处穴道,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被方团点住的。 鲁大胡全身不能动弹,象是一具木偶般,甚至连骂人的说话也骂不出口。 就在同时,海王厅内又传来了海三爷的声音:“名师出高徒,果然不错。” 屠涤天仍然背负双手站在那里道:“海堡主,在下已站了一夜,有点累了。” 海三爷大笑。“两位既已感觉疲累,何不进来坐下,歇一歇脚?” 方团,屠涤天同时大声道:“多谢堡主!” 鲁大胡仍然呆立在原处,目送着这两个神秘的客人,昂然步入海王厅中。 当方团,屠涤天两人步入海王厅的时候,孔香香已奉命退下。 孔香香离开海王厅后,她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把鲁大胡所有的穴道解开。 鲁大胡惊魂未定,孔香香对他说:“把你的穴道解开,是海堡主的意思。” 鲁大胡忙道:“属下一向知道,堡主绝不肯让我们受苦。” 孔香香嫣然一笑。 “海三爷是菩萨心肠,怎会让你受苦啊。” 鲁大胡道:“属下知道……” 孔香香微微一笑,道:“天气这么冷,这里的风又这么大,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海三爷绝不会怪你的。” 鲁大胡道:“现在是属下当值的时候,绝不能休息。” 孔香香笑了笑,道:“这也难怪,这里又不是金陵,要偷懒也得看看什么地方啊。” 鲁大胡苦笑道:“你说笑了。” 孔香香忽然向他抛了一个眼:“谁说我跟你说笑?” 鲁大胡给这个媚眼抛得有点昏了,他居然冲口而出,笑道:“你是否看中了我啊。” 孔香香笑眯眯的说:“你很壮。” 鲁大胡一挺胸膛,道:“你没有看错,我……” “不必吹牛了。” 除此之外,孔香香还在他的心房上留了一件礼物。 那是一把名贵,精致小巧的银匕首! 方团太胖,一张椅子他坐不下。要两张椅子并在一起,才免强可以承载着他的身子。屠涤天却太瘦,一张椅子他只坐了一半。 海三爷坐在这两个人的面前,一双精明冷酷的眼睛仿佛同时盯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方团的武功他已见识过。 这人虽然太胖,但出手却快如闪电。 他的武功深浅如何,并不能从刚才那一战立下判决。 刚才那一战,根本不能算是“战”。 鲁大胡初时虽然“占尽攻势”,但实际上一开始动手就已处处为人所牵制,这种“攻势”若能克敌致胜,那才怪诞。怪诞一词出自何经何典,是否奇怪荒诞之意?有待稽考。 在海星堡,除了海三爷之外,能否有人敌得过方团,实在是大有疑问的事。 还有屠涤天,虽然他完全没有动过手,但是他的武功又是否及得上方团,甚至是否能胜过方团呢? 他们坐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虽然他们的外貌完全不同,但他们却是同一类型的人。 若不是同一类型的人,坐在这种沉默的气氛里,一定会感到浑身不自在,甚至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们仿佛不是人,而是三尊没有感情的,没有生命的、也没有快乐和悲伤的石雕像。 日渐西移,已届正午。 他们还是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他们之间,谁会最先移动身子?谁会最先开口说话? 日已偏西。 海三爷忽然咳嗽两声,从椅上站起。 第597章 悬赏 他的目光转移到厅外半空中的一朵白云,然后缓缓的说道:“你们很有耐性,不但能站立着等侯一夜,也能枯坐着大半天。” 方团和屠涤天也同时站起。 方团透了口气,道:“要干大事,不但要有勇气,而且还必须能够忍耐。” 海三爷淡淡道:“世间上真正有勇气的人不多,真正有耐性的人更少。” 方团道:“我们两者兼备。” “那很好。” “什么很好?” “两位武功高强,而且胆色过人,又够耐性,还有什么事不能办得到?” 海三爷背对着他们,淡淡的接道:“虽然现在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你们这两个人,但只要你们出去闯一两年,说不定将来半边中原都是你们的。” 方团忽然跪下,沉声道:“我们不想建功立业,就算有人把整个天下送给我们,我们也并不稀罕。” 海三爷霍然转身,瞪目道:“好大的口气!” 方团仍然跪着。 屠涤天却道:“这不是大口气,是事实。” 海三爷眉头一皱:“你们是有求于本座?” 方团道:“是有求于海堡主。” 海三爷道:“两位既不重名,亦不重利,夫复何求?” 屠涤天道:“求命!” “求命?求谁的命?” “我们只求取掉两个人的性命,死而无怨。” “第一个是谁?” “强秦帮主!” “第二个又是谁?” “穆乘风!” 海三爷怔住。 “两位求我,就是要本座协助你们,杀强秦帮帮主与穆乘风?” “你必须协助我们,因为我们也在协助你。”屠涤天缓缓地说道:“你岂非也十分想这两个人死?” 海三爷脸上忽然变得木无表情。 他忽然挥了挥手,淡淡道:“你们走罢。” 方团以首叩地,大声道:“三爷,求你念在先师的面上,让我们……” 海三爷脸色一变:“什么,你们的师父……” 屠涤天冷冷道:“他已死了。” 海三爷道:“是病死的?” “不”。方团忽然泪流满面,嘶声道:“他是给秦贼暗算七刀而死的!” 海三爷长长的吐了口气,过了很久才道:“想不到昔年名震南七北六十三省的魔刀老祖,竟然会给秦贼暗算身亡。” 方团道:“这笔帐,这段仇,只有我们齐心合力,才有索还血债的希望。” 海三爷点点头。 他不能不同意方团的说话。 他仿佛又已陷入沉思之中。 又再过了很久,海三爷才道:“秦贼杀你师,固然其罪该诛,但穆乘风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 屠涤天忽然长叹了一声,良久才道:“他杀了方杀!” 海三爷眼中发出了光。 “方杀跟你有什么关系。” 屠涤天没有回答。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方团。 他仍然跪在地上,一双眼睛血丝暴现,充满了仇恨怨毒之色。 他告诉海三爷,说:“方杀是我的儿子,唯—的儿子!” 海三爷又再次怔住。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秦大官人的第一号杀手,原来竟是方团的儿子! 海三爷与方团,屠涤天这一顿谈话。 堪称“长谈”之至。 其实他们每个人的说话都不多,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所以,与其说是“长谈”。 不如称为“慢谈”更为贴切。 他们每说一句话,都是慢吞吞的,而每隔一句话之后,又往往“齐齐沉默许久”,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说出另一句话。 这种‘慢谈’不是“漫谈”,不习惯如此“慢谈”的人,就算不闷死也会给活活饿死。 但这三个并非寻常人。 他们是非凡的。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种“非凡人物”的举动,实在令人喷饭。 但无论喷饭也好,喷粥也好,你都不能否认,他们的确是非凡的人。 他们花费了一昼一夜的时间,又站又坐,又谈又止,简直已非凡到了迹近乎疯子。 别小觑疯子。 许多疯子虽然行动不正常,但他们在吃人的时候,却往往最能表现出他们的“大智大慧”。 所以,就算他们谈上十天八天,你也不必为他们担心。 这种疯子虽然不正常,但他们是绝不会让自己饿死的。 漫谈还在继续,但却换了一个地方。 暮色四合,他们居然谈了整整一天。 也许方团和屠涤天还没有觉得饥饿,但海三爷自己,却很想吃点精美可口的小菜。 他们谈话换了一个地点。 这地点是海星堡中唯一的高塔,他们就在这一幢高塔的第七层楼上,享受着十二款热腾腾,美味极了的菜馅。 海三爷吃的不多,喝酒却不少。 方团只吃不喝,而屠涤天却刚好相反,只是不断的喝酒,面对着这许多美味的菜式,居然没有下箸。 十二道小菜的份量不算少,别说他们只有三个人,就算是人数再多一倍,也未必能吃得下。 但当方团停筷的时候,十二只碟盆子已只剩下些骨头,残汁。 方团人胖,食量也和他的身材同样惊人。他吃东酉的时候,一双眼睛永远也不会瞧到别的地方去。 他最留意的是自己筷子上的食物,好象不盯着它就会从筷子上飞掉似的。 他吃的速度也极快,但比起他的点穴手法,却还是相去甚远。 (二) 方团的食量,并没有使海三爷感到太大的意外,胖人多数能吃。 不能吃的人,通常很难胖得起来。 屠涤天骨瘦如柴,也许是由于他吃得太少,但酒却喝得太多。 他喝酒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的肚皮有多大,纵然不醉死,也许会涨死。 但他确是一个非凡的人物。 虽然他喝了很多酒,但他没有醉。 他的肚皮也没有涨大。 海三爷突然对方,屠两人说道:“这里是海星塔的第七层,但还不是这座塔最高的地方。” 屠涤天淡淡道:“此塔共高几层?” 海三爷道:“八层,你想不想到上面去看看?” 屠涤天连想都不想,就已频频摇头。 “高处不胜寒,在下也没有欲穷千里目之意。” 海三爷道:“假若我问的不是你,而是强秦帮帮主的话,他一定会亲临塔顶上,俯览远方的景色。” 屠涤天道:“我不是强秦帮帮主。” 海三爷道:“你不是,所以你没有他那种野心,也没有他那种与生俱来的权力欲。” 方团冷冷一笑,道:“我要把这个人撕开一片一片!” 海三爷道:“你岂非说过,穆乘风也是你的仇人?” 方团的眼睛又布满血丝:“我的儿子死了,你的女儿也给抱走了,你我绝不会容许他生存在这个世上。” 海三爷点点头,半晌才道:“强秦帮帮主与穆乘风之间,你要先选择那一个下手。” “秦贼!” “理由安在!” “秦贼势力庞大,不易对付,穆乘风虽然是方某的大仇人,但他也是秦贼的眼中钉!” “果然高见。”海三爷一笑:“倘若你先杀了穆乘风无异是给秦大官人帮了一个很大的忙,那是极不明智之举。” 屠涤天忽然道:“听说三爷已悬赏二十万要取穆乘风的项上首级?” 海三爷道:“那倒不一定要把他的头颅砍了下来,本座早已声明过,生死不论,只要把穆乘风送到本堡,一律赏二十万。” 屠涤天道:“海堡主好大的手笔。” 海三爷缓缓说道:“那是逼不得已之举。” 方团道:“我也想穆乘风死,但却不想他死在别人的手下。” 海三爷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已太迟,他现在已成为一只被天下英雄追猎的鹿。” 方团道:“三爷可以把这一项悬赏取消。” 海三爷冷冷一笑:“本座从来都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岂可破例?” 屠涤天道:“天下间任何事都会有破例的时候。” 海三爷道:“日从东升,何曾破例从西方升起。” 屠涤天道:“你不是太阳,太阳不能改变,但你却能,因为你毕竟是人!” 海三爷道:“可是本座实在想不出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让我改变主意。” 屠涤天淡淡道:“你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海三爷道:“你有这份把握?” 屠涤天道:“有。” 海三爷道:“屠涤天,你若想要胁本座……” 屠涤天冷冷道:“海堡主是先师的生死之交,我们就算有种,也不会要胁三爷。” 海三爷冷冷道:“谅你们也不敢。” 屠涤天道:“既不敢,也绝不能。” 海三爷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事情足以令本座改变主意。” 沉默了很久的方团突然道:“天下间能令堡主心动的事物,也许只有这一支脚了。”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支脚。 这不是一支有血有肉的脚,而是一只铜鼎的脚。 铜鼎脚已因年代久远,长出了一层青苔。 由于年代久远,这一支铜鼎脚的表面,已变成青苔绿色。 本来海三爷已不把一切放在眼内,就算屠涤天,方团能马上弄出八百万两金子,他也不肯取消悬赏的。 但这一块平凡的废铜,竟然象是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特殊魔力,把海三爷深深的引着。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598章 魔鬼 海三爷简直就象是着了魔法般,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这一支铜鼎脚。 方团恭恭敬敬的把它递到海三爷面前,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道:“这是在下奉送给三爷的礼物,三爷切莫嫌弃。” 海三爷并止住呼吸,把铜鼎脚接在手中。假如这里另外还有人在场一定看不出这一块青铜何以会如此吸引海三爷。 海三爷把铜鼎看了又看,脸上无法隐藏内心喜悦之色。 “不错,这支铜鼎脚是真的,”海三爷面上发出了光,道:“还有两只呢?” 方团吸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道:“在下不想穆乘风死在别人的手中,我要亲手杀了他。” 海三爷吟哦片刻,终于道:“好,本座就把二十万两的悬赏取消。” “海堡主,”方团诚恳地说道:“我们并非挟秘自重,而是这件事情实在太重要,方某可以立誓,其余两支铜鼎脚,等待强秦帮被消灭,及穆乘风死在我手下的时候,在下一定把其余两支鼎脚奉上。” 海三爷盯着方团看了很久,才一字一字的道:“你不要骗我。” 方团道:“我就算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也绝不敢在海堡主的面前耍花样。” 海三爷突然扑过去,双手揪住他的衣襟。 方团并没有动,虽然他是个大胖子,但海三爷的手只不过轻轻一提,就把他象小鸡般揪了起来。 海三爷厉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挟秘自重,你以为本座是什么人,会给你们挟制?” 方团脸上全无表情,他淡淡的对海三爷说:“你可以杀了我们,但余下来的两支铜鼎脚,你永远都不会得到。” 海三爷冷冷道:“你以为本座真的那么重视这三支铜鼎脚?” 方团闭上嘴巴。 屠涤天忽然悠悠一笑,说道:“海三爷若不重视铜鼎上的武功,又怎会这么紧张?” 海三爷放下了方团。 他放下方团,不啻是放下一块又重又大的巨石,整座塔也仿佛为之一阵震荡。 也许,他已看出这两个魔刀老祖的弟子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对付得了的人物。 他那严厉凶恶的表情突然一扫而空。 他坐下,给自己斟了半杯酒,一饮而尽。 “从现在起,两位已是本座的左右护法,除本座之外,你们就是海星堡权力最大的人。” 屠涤天道:“只怕有人不服。” 海三爷却冷冷说道:“你们若取本座之位而代之,一定有许多人不服,但现在绝对不会有人不服。” 他骄傲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道:“因为我仍然活着,我仍然是海星堡的堡主,只要本座给予你们权力,谁敢不服,谁就死!” 方团突然跪了下去。 他要感激海堡主。 海三爷微笑着,忽然对屠涤天问道:“本座听说,你们还有一些很有本领的兄弟。” 屠涤天缓缓道:“只要三爷许可,他们随时都可以为三爷效命。” 海三爷道:“他们对强秦帮的看法怎样?” 屠涤天道:“他们也和我一样,很想吃秦贼的肉,喝秦贼的血。” 海三爷目中露出了满意之色:“倘若他们喜欢跟随着两位的话,你们不妨加以重用。” 屠涤天冷冷一笑:“强秦帮的末日已快降临了,我们要秦大官人尝识失败的滋味!” 方团咬牙道,现在方杀已经死了,强秦帮最可怕的两个人,也已经分别从长安和洛阳走到北方。 海三爷目光一闪:“你指的是谁?” 方团道:“从长安而来,是秦贼的师弟,他一直蛰伏在长安,是暗中在长安城中扩张强秦帮的势力。” 屠涤天道:“从洛阳而来的,是强秦帮的战帅慕容天军!”“战帅慕容天军?” “三爷莫非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么?” “不!”海三爷道:“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的太多,十二年前他练功走火入魔,想不到他仍然没有死掉。” 屠涤天道:“把慕容天军从死亡边缘挽救过来的人,就是秦大官人。” 海三爷道:“强秦帮帮主很重用慕容天军?” 屠涤天说道:“战帅是强秦帮一个很特殊的职位,连方杀都没有被委任此职,由此可见慕容天军在帮中的地位如何。” 海三爷闻言,冷冷一笑,道:“强秦帮野心勃勃,老秦是绝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值得利用的人的。” 屠涤天冷冷道:“所以海堡主也要人尽其材物尽其用,无论是对海堡主或是对海星堡的每一个人来说,这一战都是许胜不许负。” 海三爷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两位打算从那一方面首先着手?”屠涤天的目光转移到方团的身上。 方团胸膛气状,道:“先杀勾中魂,挫一挫老秦的锐气!” 这就是他们在海星塔上的最后一句说话。 (三) 风雪已停,但海飘很冷。 她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漫无目的地东闯西荡。 她根本连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危险的事。 她不怕危险。 她只怕冷。 一种由心底冒出来的冷意,笼罩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 在这一天的下午,她来到了一个进口狭长,里面地方却辽阔的山谷。 谷中一片茫茫白雪,没有树,没有草,只有石头。 这里没有食物,只有雪。 这里也没有人,甚至连鬼都没有。 但海飘没有回头。 她继续打马前进。 她不知道这是一座怎样的山谷,更不知道这个山谷是否真的空无一人。 她脑海中想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 山谷有路。 这条道路迂回曲折,海飘却连想也没有想,就跟着这一道路继续前进。 忽然间,路上竖起了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两个血红大字。 这两个字写得很了草,但却另有一股夺人魂魄的气势。 “死路!” 这是一条死路! 但海飘只是随便的看了它一眼,又再催马继续前行。 她又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石桥。 石桥下有湖。 在此严寒的天气,这一座湖居然没有凝结成冰。 但海飘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是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她被穆乘风拥抱着,逃离海星堡。 那一天的那一刻,当时来说她是多么的害怕。 但现在她却在怀念着…… 马在桥上,人在马鞍上。 海飘的脑海里,尽是穆乘风的影子。 那要命的穆乘风! 那可恶的穆乘风。 为什么自己老是忘不了穆乘风呢? 难道他是一支恶魔的化身,一生一世都在缠绕着自己? 海飘只是想着穆乘风,却没有看见石桥两端,都有一块巨碑。 两块巨碑上都各有四个字,四个完全相同的字。 那是:“渡桥者死!” 海飘已渡桥。 直到她的人已在湖的另一端的时候。她才看见这两块巨碑。 这两块巨碑的字体笔划苍劲,不象是无知少年用来开玩笑的。 海飘忽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战。 因为她忽然看见石碑下躺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怪人。 海飘的视线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直到她看见这个血肉模糊的怪人之后,她才蓦然从胡思乱想中醒了过来。 这个怪人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但身上的衣服却是色彩缤纷,一块猩红一块鲜黄,一块黑漆,另一块雪白,令人一眼看去,产生一种目眩的感觉。 虽然天气是那么寒冷,但这怪人的衣衫却是又单薄,又短小,而且简直是衣不称身。 这并不足以令海飘吃惊。 令到海飘吓了一跳的,是这个怪人的脸孔,还有他的双手双足,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形态狰狞可怖到了极点。 虽然彩衣怪人身上血肉模糊,但他身上的血早已干透。 一时之间,海飘也着实难以分辨得出,这彩衣怪人脸上和身上的伤痕,究竟是新伤还是旧创。 倘若说这个怪人有什么最顺眼的地方,除了他的头发之外,也许就只有他的鼻子。 他的鼻子很高挺,很好看,而且完全没有半点创伤。 但这一支鼻子衬在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无论如何都不会令人觉得有“好看”之感。 这毕竟是一张很丑陋的脸。 也许这个人本来并不丑陋,但他曾经受过这种严重的创伤,现在已变成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当海飘看见这个彩衣怪人之后,她不禁呆住了。 可以说,她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她毕竟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子,又怎会不为之战栗? 彩衣怪人躺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也看见他。 虽然这张脸她绝不想看,但她却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她想哭。 但她努力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十八岁了,自己已经长大了。 不但长大,而且成熟。 一个已经成熟的大人,是不应该动辄惊惶失措的,她要鼓起勇气,面对一切可怕的魔鬼。 人人都这么说:“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但海飘的感觉却很可怕,但却也很有趣,她的感觉则是:“人在江湖,魔鬼多多。” 穆乘风是个魔鬼。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599章 决斗 这个魔鬼也许很可爱,但魔鬼毕竟就是魔鬼,他不是什么英雄枪,而是“魔鬼枪。” 现在,她又遇到了另一个。 这魔鬼除了头发和鼻子之外,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很可怕。 海飘盯着他,他也盯着海飘,两张脸的表情都很难用笔墨来加以形容。 美丽的一张脸虽然极力保持镇静,但还是不能掩藏内心的恐惧。 丑陋的一张脸却很奇怪,他的脸本已血肉模糊,他脸上的表情如何,很难看得出来。 他们互望着,就象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忽然在这一条桥口上相遇! 过了很久很久,彩衣怪人终于从地上站起。 “你滚!” 他的声音很古怪,但语气却很严历。 “你马上滚回去,永远也不要再干这种蠢事!” 海飘的心中原本惊骇,但彩衣怪人叫她“马上滚回去”却令到她的惊骇化为愤怒。 “这里又不是你的地方,就算这地方是你的,本小姐要来就来,谁都管不着。” 她的火气不小,气派也很大。 虽然她明知这里很可能是个危险的地方,但她却在暗中告诉自己:“一个成熟的大人是不怕危险的。” 可是,陶大妈以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却忘记了。 不过,就算这句话她还没有忘记,她也绝对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因为她不喜欢这句话。 这句话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从来都不想作什么君子,也不怕“立在危墙之下”。 她是海小姐,海小姐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四) 虽然海飘的手一直都紧握在缰绳,但她的右手已随时准备把剑拔出。 彩衣怪人的警告完全无效。 他突然历声喝道:“你不识字?” 海飘冷冷一笑:“你才不识字?” 彩衣怪人怒叱道:“你既然识字,难道你以为石碑上的四个字是用来开玩笑的么?” 海飘忽然笑了,她的目光凝注着桥口的石碑上,淡淡道:“这句话说得很霸气,渡桥者死!” 彩衣怪人道:“你若还不马上……” 海飘断然道:“我已经渡过桥,倘若渡过桥者死这四个字并非恫吓之言,那么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彩衣怪人呆了一呆,作声不得。 她冷冷一笑:“我不但不会回头,还想继续前行,浏览一下附近的风光。” 彩衣怪人怒道:“你若不滚回去,我就把你摔回去。” 海飘冷笑,长剑已脱鞘而出:“你敢对本小姐无礼?” 彩衣怪人突然一跃而起,扑击海飘。 海飘冷笑,飞星九绝剑法已然施展。 一片晶莹雪亮的剑影,就象是一张银网,挡在他们两人之间。 但彩衣怪人的身形甚是怪异,居然从剑网中穿了过去。 海飘芳心一震。 她万万料不到,这个全身上下血肉模糊的怪人,他的身手竟然是如此的快速灵活。 彩衣怪人说要把她摔回去,并非是说笑。 海飘的飞星九绝剑法,非但未能伤害到彩衣怪人,反面被怪人一抱而起。 刹那间,海飘差点没昏过去。 这是她第二次给陌生的男人抱起。 第一次把她抱起,像是木偶般搬来搬去的陌生男人是穆乘风。 那时候,她的脸上有点发热。 但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发热,但却苍白得可怕。 这个彩衣怪人浑身血肉模糊,想起了也觉得恶心,现在居然还给他抱起,这种经历,更是无法想像。 她恨透了这个彩衣怪人,也恨透了自己。 她恨的是自己的剑法怎么这般不中用,一次又一次的惨败,难道父亲传授给自己的武功根本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可急死了! 但她却也看出,这个彩衣怪人并无伤害自己之意,他并不是在拥抱自己,而是要把自己摔回到桥的另一端。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人冰冷声音。 “把她放下。” 彩衣怪人闻言,非但没有把她放下,反而用尽全力,把她向桥的另一端抛了出去。 彩衣怪人臂力惊人,海飘只觉得自己象是腾云驾雾般,身子笔直的向外飞了出去。 虽然她的身子在半空之中,但她仍然可以看见,当自己正在向石桥对岸飞过去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影子也象似离弦失箭般向自己飞扑过来。 眼看海飘就要被摔回对岸。 但那突然飞扑过来的人却又轻轻的把她接住。 海飘又羞又怒。 她想不到自己竟然像一支皮球般,给人抛来抛去。 她咬紧牙关,突然出手一个耳光就向这人的脸上掴去。 海小姐掌掴别人的耳光,在海星堡里是司空惯见的事。 她别的功夫也许不到家,但掴耳光的绝技却是第一流的。 但是她这一个耳光却没有掴在那人的脸上,那人把她像是鸭子般轻轻提起,又把她带回桥的对岸。 海飘又惊又怒,全力挣扎。 但那人的手却比铁钳子还坚硬,她的挣扎完全于事无补。 彩衣怪人丑恶的脸突然扭曲。 他不顾一切要把海飘抛回桥的彼岸。 但是到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把海飘带回来的,是个满脸都是金钱麻子的银发老人。 银发老人他的衣着虽然华丽,但外面的一袭长袍上,却用金线绣着几个形态狰狞,凸目獠牙的人像。 这些人像都不像是人,而是像鬼。虽然海飘没有见过鬼但任何人一望之下,都会觉得这些人像的脸孔是像鬼! 银发老人把海飘带回来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 他的脸孔像是一块有很多小孔的石头。 彩衣怪人虽然脸上血肉模糊,但海飘可以看出,他的神态变得很难看。 海飘心中一动。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彩衣怪人有点印象。 但她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那是绝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会对这个丑恶无比的怪人有什么印象,就算是在梦中,她也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可怕的魔鬼。 除了魔鬼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字眼可以形容在他的身上。 但这时候,彩衣怪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极吃惊的神色,而且海飘还隐隐觉得,这怪人的吃惊并不是为了本身,而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这一来,海飘又是大感奇怪。 这个可恶的魔鬼怎么会替自己担心起来? 这又是一件绝对不可以理解的事。 也许自己又看错了。 她忽觉得这个彩衣怪人虽然丑恶恐怖,但这个满脸金钱麻子的银发老人,更加深沉。更令人感到可怕。 他的年纪虽然已很老,但身上还是带着一种逼人的杀气,仿佛只要他的手随便动一动,就可以取掉任何人性命一样。 蓦地,她又看见了那块巨大的石碑。 “渡桥者死!” 银发老人忽然冷冷的盯着她。 他说道:“你已渡桥,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海飘闭着嘴巴。 “这里是地狱,只有死人才能居住的地狱!” 海飘忽然笑了。 虽然她笑得很免强,但她确是在笑。 银发老人见海飘竟是如此顽强,便冷冷道:“你现在已是个死人,你永远都不能再离开这个地狱!” 彩衣怪人突然振臂大呼:“不!她还是个小孩子,你绝不能……”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但是他的话却令海飘心头一震。很明显地,这个丑恶的怪人是在替自己求情。 直到现在,海飘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由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个彩衣怪人都是维护自己! ……彩衣怪人他一开始就赶她走,甚至采取行动要把她摔过石桥的彼岸,完全是对她的一番好意! 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这是一个只有死人才能居住的地方。 她开始有点后悔了。 她本来就对这一个地方一无所知,但是她却负气地不肯离开,现在就算她想离去,恐怕已经太迟了。 就在这个时候,彩衣怪人突然鼓尽气力,挥掌向银发老人重重击去! (五) 能够一出手就破解飞星九绝剑法的彩衣怪人,他的武功当然绝非弱者。 海飘很希望他这一击能够得手。 说来也奇怪,海飘希望他一击得手,并不是为了自己能否离开这个地狱,而是为了希望彩衣怪人的安全想着。 她也不了解自己为什么忽然会关心这个血肉模糊的怪人。 其实这是很合理的现象。 因为她现在已知道彩衣怪人自始至终都是在维护自己,那么这人就算不是“友”,也绝不是自己之“敌”。 世间上许多敌我的界线模糊不清,但有不少壁垒分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彩衣怪人与银发老人也许原来是一伙人,但他们现在已处于生死决斗之中。 彩衣怪人双掌直击而出,同时大声叫道:“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莫要回头!” 海飘闻言,立即一跃而起,一跃就是三丈。 她跃起,但却不是逃走。 虽然她不是个君子。 但她却也绝不是临危退缩,不理朋友死活的那种人。 她并非英雄豪杰,但她却是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正义感,有血性的年青人。 她最初憎厌这个彩衣怪人。是因为他的外表丑陋,是因为他对自己无礼。 但现在她已了解他的内心。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00章 雪城 而且,她更知道彩衣怪人是在为了自己而拼命,别人能为她拼命,她为什么不能反过来为对方而拼命? 他豁了出去,用尽身体内最后的一分潜力,全力扑击银发老人,目的就是要让海飘逃离这个地狱。 她已立下决定。 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挽救海飘这个无知的少女。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海飘也许是无知,但她却绝非没有良知。 他要她逃,让自己来承受一切的后果,但她不接受。 她不接受对方的好意并不是不尊敬他,而是刚好相反。 在同一刹那间,掌风在呼啸,飞星剑舞起了寒光点点。 海飘的剑法也许本来不足以威胁银发老人,但她现在并不是攻击的主力,她只是乘势闯进,只要银发老人稍有疏忽,海飘的剑随时都可以贯穿过他的身体。 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两个已把性命豁出去的人,溶汇成一股不可轻侮的攻击力。 忽然间,彩衣怪人的身子向后直飞出去。 他飞出去的姿势,就像是一支被主人一脚踢开的病狗。 “喔!” 一股血箭从彩衣怪人的口腔喷出,胸膛上竟然出现了一支漆黑的掌印。 这里也许不是真正的地狱。 但他接了这一掌之后,他的人已在阴曹。 海飘惊呼未已,突觉腰间一麻,整个身子立时动弹不得。 她的手还握着飞星剑,剑锋距离银发老人的咽喉只有半寸,只要她的手还能够继续挺进少许,立刻就可以把银发老人置诸死地。 但这半寸的距离却实在是太远了。 高手相争,决定胜负存亡的距离往往就只有一分一线之间,半寸的距离已足够让海飘再死八十次! 海飘没有死。 银发老人没有让她死。 “你虽然已渡桥,你虽然已是个死人,但在这里,你仍然可以活得很美好。” “凡是进入这个地狱的人,都会被分成十二等级。 这十二等级的人分别被编列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 “被列为亥的是最下贱的死人,戍好一点,酉又好一点如此类推,地位最高的死人是被列为子的一级”。 海飘“大开耳界”。 银发老人又道:“你已经被列为丑级死人,你的地位在子级死人之下,所以,你是值得骄傲的。” 海飘没有觉得骄傲,她除了感到惊怒之外,还有另—种感觉,就是啼笑皆非。 自己是个“死人”也还罢了,但除此之外,还要被列为什么“丑级死人”,真是一件荒谬绝顶的事。 银发老人淡漠的说下去:“我是这个地狱的大总管,也是个死人,你以后称呼我彭伯,我是子级死人,地位比你高一等,我可以让你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也可以让你变成亥级死人,你可得当心一点!” 海飘什么意见都不能表示,因为她连哑穴都已给彭伯点住。 彭伯透了口气,又缓缓接道:“你很聪明,魔主一定会很喜欢你。” 海飘心中一懔。 魔主又是什么人? 他是不是一个吃人不吐骨的恶魔? 她暗暗叹了口气,后悔当时没有听从彩衣怪人的警告离开此地,而且还令他赔上一条性命。 彭伯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的事,冷冷道:“刚才一掌给我打死的,是未级死人,他的武功虽然不错,但要造反,却是不啻作梦。他死前没有受到酷刑,已是万幸了!” 海飘心中冷笑。 荒谬! 荒谬! 简直越说越胡涂!越说越荒谬。 未级死人本来就已是个死人,但死人居然也会再死一次,岂不是变成“死死人”么?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个地狱的“死人”,除了自己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女性? 假如这个地狱的“死人”通通都是男人,那么真是祸不单行,倒不如干脆死掉算了。 幸好她还在担心的时候,她已看见了四个漂亮的死人,正抬着一顶轿子,脚步轻盈的走到这里来。 这四个“女死人”虽然不算国色天香,但却也是人间罕见的尤物。 但有一点是海飘值得骄傲的,就是她毕竟比她们都还更漂亮。 女人天生就是爱美的动物。 俏美,漂亮,永远是女性最大的财富,总要漂亮,生死另计。 所以,虽然她们都是“死人”,但却比许多活人还有吸引力。 彭伯最后告诉海飘的说话,只有两句。就是: “她们无论是谁违背你的命令,你都可以杀了她!” 海飘又是暗暗发呆。 看来“丑级死人”的权务和威风倒也不小,居然有操生杀之权。 但这里毕竟是“地狱”,她拥有权力再大,其实还只不过是别人的玩偶! 北风吹落了树的梅花,风仍然是冰冷刺骨的。 雪城还是雪城,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在雪梅楼的观雪庭内,一个陌生的男人包下了整个厅院。 这个男人的年纪大约五十来岁,他的衣着并不考究,但一双粗糙的手却戴着七八枚镶着大宝石的戒指,令人看来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他眼颧骨高耸,腰短腿长,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硬朗朗,就像一尊永远不倒的石雕像。 他是乘坐一辆漆黑的马车来到雪城的,赶车的是个白衣少年,虽然他已赶了很远的路,但身上的衣衫还是洁白如雪。 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形式很奇古的铁刀。 刀并不锋利。 刀没有鞘。 但白衣少年这个人,他本身已是一把刀。 他像是一把锋利无情,杀人如麻的凶刀! 雪梅楼的伙计看见这两个人,不禁想起了秦大官人和那个瞳孔相当大的年青杀手方杀。 这个手指上戴满戒指的男人,和跟随在他左右形影不离的白衣少年,他们也岂非很象秦大官人和方杀? 当然,许多事情是伙计们既不知道,也不敢问的。 他们是靠劳力换取微薄酬劳的小人物,家中有老有少,这种麻烦的事又谁敢插手沾染? 他们虽然不是江湖的人,但却经常与江湖人接触。 江湖人的事和江湖人的纠纷,他们是绝对不敢多管闲事的。 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包下观雪庭的大爷姓云,除此之外,其余他们就一无所知了。 假如他们知道得比较清楚一点的话,相信他们一定会牙关打战,频呼倒霉。 因为这个云大爷,也是一个江湖煞星,无论是谁让他瞧得不顺眼,都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用过午膳之后,云大爷离开了观雪庭了。 但这一座厅院现在仍然是属于他的。 他包下这坐厅院,而且包下了整整一个月! 当他对老掌柜说明要把观雪庭包下整个月的时候,老掌柜面有犹豫之色。 云大爷身后的白衣少年冷冷道:“我们先付钱,你若不满意,我可以用这东西来代替。” 云大爷手中拈着一张银票,但白衣少年手中拈着的却是他的刀! 你若是掌柜,相信你的选择也会和老掌柜的选择完全相同。 因为你们都不是呆子。 (六) 雪城虽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但在格里乌滋,它已算是一个大地方。 白衣少年赶策马车,向雪城的北方迈进。 马车的速度并不很快,令到车子后面的跟踪而来的两个黑衣汉子,并未感到太吃力。 他们行藏诡秘,从雪梅楼一直跟踪这辆马车。 马车驶到城北的一条小巷里,还继续向前迈进。 两个黑衣汉子互望一眼,其中一个低声道:“这是一条死胡同!” 另一人道:“难道秦大官人就在这条死胡同之中?”不太像罢。 “我们是不是继续跟踪下去?” 突听第三个声音淡淡道:“当然跟踪下去,一直跟踪到阎王地府为止!” 两个黑衣汉子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腰间的快刀也立刻亮出。 但他们的刀刚亮出,就已落在一个人手里。 铿! 铿! 两把精钢打造的刀刚出鞘就已被人用闪电般的速度抢去,而且更在同一时间被拗折成为两段! 两个黑衣汉子的脸简直已变成了死灰之色。 其中一人不甘心坐以待毙,呼呼两掌向那人的胸膛上打去。 这两掌力度刚猛,而且是华山派的天星掌法。 另一个人却是满脸惊惶之色,不进反退。 发出两掌的黑衣人突然一声呻吟,双手腕骨已然被那人捏断。 断手的黑衣人汗流满面,痛苦得跪在地上。 但退后的一个人还是没有上前帮手,反而越退越远。 那人冷笑一声,叱道:“没种!” 叱喝之声方罢,退后逃走的黑衣人已随着应声倒下。 一把断了半截的钢刀,贯穿过他的前头,直达后脑。 这一刀当然致命,无论是谁中了这么一刀,他都一定活不下去。 断手的黑衣人脸色更变得比雪还白。 “云大爷……饶……命!” 举手投足间就把两个黑衣人解决的人,赫然竟是云大爷。 他们一直都以为云大爷在马车之中,却不知道云大爷在什么时候已离开了车厢,而且还来一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大爷盯着断了双手的黑衣人,忽然叹道:“你本该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称呼我云大爷?”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01章 娘子 黑衣人抽了口冷气道:“我们不知道你老人家是谁,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云大爷缓缓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黑衣人呐呐道:“的确……不……不知道。” 云大爷淡淡道:“如此说来,你们是被人所利用的了?” “正……正是。” “指使你们跟踪我的是谁?” “是……是……” “你不必害怕,”云大爷淡淡道:“只要你们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我饶了你一死。” 黑衣人忙道:“此话当真?”云大爷从怀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道:“我不但不杀你,还可以把这五百两送给你。” 黑衣人目光一阵闪动,终于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叫严铁鹰。” “夺命老严?” “就是他。” “他现在是否在雪城之中?” “不,他在雪城东北八十里外的拼命园。” “拼命园?” “正是。” “很好,你回答得很好,这张银票现在已属于你的。” 云大爷把银票轻轻一抛。 崭新的银票在半空中飞舞。 云大爷忽然冷冷道:“你为什么不拿起它?” 黑衣人吸了口气,道:“我……我的手……” 银票已将跌落在地上。 但忽然间,银票又再冲天般飞起。 但这一张银票已一分为二。 黑衣人同时倒下。 他的脑袋的遭遇也和这张银票一样,忽然间就齐中给一把刀劈开两半。 黑衣人虽然已经气绝,但他的两支眼睛却瞪得比荔枝还大。 他仿佛在问云大爷:“你为什么杀我啊?” 云大爷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只是拍着白衣少年的肩膊,不断的发出微笑。 白衣少年淡淡道:“你没有杀他,而且银票也照付不虞。” 云大爷目中露出了满意之色,缓缓道:“我从不食言,你的刀,却是越来越快了”…… 马车辗过了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离开了这条死胡同。 “严铁鹰是个老江湖,也是海三爷的老朋友。” “拼命园是什么地方?” 云大爷道:“男人拼命花钱,女人拼命出卖肉体的销金窝。” 姬千结道:“是妓院?” “不但是妓院,也是赌扬。” “我们去砸了它,干掉严铁鹰,好不好?” “你的刀虽快,但拼命园却有几十把刀,以寡敌众,太不化算。” “我们先去找秦帮主……” “不,就算我们要找帮主,最少也得先带上一份礼物。” “严铁鹰的人头?” “这礼物当然很好,但若到拼命园硬闯,那是不智。” “表哥你的意思是……” “先把他引出来,然后才慢慢把他宰掉。” “此计不错,但怎样才能把他引出来呢?” “这当然要用饵。” “香饵。” “你对夺命老严了解得很清楚?” “凡是海三爷的党羽,我全都了如指掌。” “你有把握把这个老王八引出来?” “当然!”云大爷悠然道:“只要他的头伸出来,就不愁 你的刀砍不断他的脖子。” 马车继续前行。 它望东北缓缓驰去…… 拼命园是一个拼命的地方。 男人在拼命的嫖。 拼命的赌。 拼命的吃喝。 女人也在拼命。 在这里的女人,争取男人的本事越大,她赚的钱也一定会越多。 也许这是一个泥沼。 一个既可以淹死男人,也可以埋葬女人青春的泥沼。 但没有人愿意离开这里。 他们甘愿被这个泥沼淹死。 她们甘愿被这个泥沼埋葬青春,埋葬一生的幸福。 也许那些女人并不甘愿。 但她们却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人在江湖,虽然往往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但许多时候他们还是可以选择自己要去的道路。 但在泥沼中,根本就没有“路”。 所以,在拼命园里的人,只好各自为战,各自拼命。 你是否也想拼命? 你是否也想拼命的嫖,拼命的赌?拼命的吃喝? 严铁鹰不喜欢拼命。 虽然拼命园的名字是他想出来的,但对嫖赌吃喝这几件事,一直都采取“够瘾便算,够饱即止”的态度。 他的“瘾”并不大。 嫖瘾和赌瘾也都有,但他的“瘾”根本不能算是“瘾”,就象八岁大的孩子一样,有奶吃没奶吃都不是大问题。 他只喜欢看别人拼命。 他喜欢看别人拼命的赌,尤其是在他的地方上。 因为别人越拼命赌,他的赌场就越是财源广进,大杀三方。 他也喜欢看别人拼命的吃喝。 因为在拼命园里,你吃了十两银子的酒菜,他最少赚了七两。 他更喜欢看别人拼命的嫖。 他有一种特别的嗜好,就是喜欢透过隐秘的小洞,偷窥嫖客与妓女拼命时的一举一举,这实在未免缺德。 所以,连他自己都说,象自己这么一个人,死后该下第十八层地狱。 但他现在还活着。 所以,严铁鹰仍然在享受着他的人生。别人拼命是别人的事,他却是“优哉悠哉,诸事一概少理。” 优哉悠哉,一乐也。 诸事一概少理,轻松之至。 但“一概少理”并不等于“一概不理”,每当有重要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不能不理。 他是拼命园的老大,他不理谁理? 所以,这一天晚上,他不能忧哉悠哉,也不能一概少理了。 这一天晚上发生的事,的确非同小可,而且非要严铁鹰亲自出马不可。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阵仗? 噢!难怪!难怪!原来甜娘子来到了拼命园,她要押头宝! 甜娘子何许人也,江湖上知道的人也许并不多,但在拼命园,人人都知道她是一个骚娘子,自从她在两年前成为寡妇之后,她一直都是严铁鹰追求的对象。 但甜娘子对他采取的态度,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倒叫老严心痒痒,牙亦痒痒,甚至全身都在发痒。 他没有皮肤病。 但这种很痒的程度,却远比皮肤病还更难熬。 自从三个月前,老严曾经向她求亲,但是却碰是了一个软钉子之后,甜娘子—直都没有到过拼命园。 唉! 老严虽然四十多岁,但自信还很有风流潇洒,倘若连一个寡妇都弄不上手,有何脸面见泉下列祖列宗。 在这三个月来,他一直都想去找甜娘子。 但软钉已把他的自信击破,他居然没有勇气去找她。 等待又等待。 希望甜娘子会再度驾临拼命园。 但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又来了。 她永远都是那么迷人,笑起来的时候保证连白痴的魂魄会给她勾掉。 老严不是白痴, 他的魂魄早已给她勾掉。 甜娘子今夜不但美丽,而且装束也很高贵。 她是个贵妇。 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贵妇。 其实她已不算年轻,老严知道已三十年头,但三十出头。 她看来还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这才更令老严怦然心动。 拼命园虽然有不少漂亮的女人,但老严没有—个喜欢的。 他喜欢的人只有甜娘子一个。 因甜娘子不但甜,骚,美艳不可方物,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令他心痒痒,牙痒痒,全身都在发痒。 这种女妖精,真是要命极了! (二) 三个骰子全是红色。 “双一四,六点,小!” 老严借故挨在甜娘子的身边,不断的“指点”她押大或者是押小。 最初,甜娘子故意赌气,老严叫她押小,她就偏偏押大,老严叫她押大,她就偏偏押老小。 眼光还是老严准确得多,甜娘子节节失利,连那勾魂的笑容也不见了。 但她仍然偏要赌气。 照理她是会一败涂地,全军尽没的。 但渐渐地,老严的眼光好象不准了。 他说押大,骰子偏开个小。 他说押小,骰子偏开个大。 甜娘子越是赌气,赢的越多,居然反败为胜,赢了万多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她乐了,脸上又重现了那迷人的笑颜。 直到她赢足了二万两。她终于罢手。 老严叹了口气,道:“还是你行!” 甜娘子把赢过来的银票装好,忽然对老严道:“你饿不饿。” 老严道:“你饿了?” 甜娘子道:“我想吃卤鸭面。” 老严道:“这还不简单,这里的卤鸭面很不错。” “不!”甜娘子道:“我不喜欢在这里吃。” 老严一怔,问道:“这里吃面有什么不好?” 甜娘子的脸上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她忽然轻轻的,低声的对老严道:“我也会煮卤鸭面。” 老严又是一愣。 甜娘子又笑道说:“你有没有勇气到我的家,尝试一碗由我亲自泡制的卤鸭面啊?” 老严毫不考虑,立刻就答应下来。 对别的事他可以不紧张,不拼命,但为了甜娘子,就算拼命他也是在所不惜。 卤鸭面很香。 甜娘子更香。 想不到这个娘子煮面的功夫也很有一手。 老严在甜娘子的香闺中吃面,吃得津津有味。 但他这碗面还没有吃完,香闺外忽然旋风也似的冲进两个人。 一个是五十来岁,颧骨高耸,表情硬朗的中年人。 而另一人却是个少年。 他衣白如雪,眼睛明亮而冷酷。 这两人正是云大爷和他的表弟。 他们的目光都凝注在老严的脸上。 他们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但老严还没有死,而且仍然不断的把面塞进自己的嘴里。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02章 吸引力 面已吃完。 这是一碗卤鸭面,但碗里已空空如也,老严连汤也喝个干干净净。 但更令人吃惊的,还是桌上竟连鸭骨也没有了,他吃卤鸭面,居然连鸭骨头也一并吞进了肚子里。 究竟是他的牙齿厉害?还是他的肠胃消化力惊人。 甜娘子仿佛看得有点呆了。 对于云大爷和白衣少年的闯入,她却反而一点也不吃惊。 她当然不吃惊,因为这本来就是云大爷跟她预订下来的计划。 甜娘子负责把老严从拼命园里引出来。 然后,再由姬千结把他一刀解决! 姬千结就是云大爷的表弟,他的刀用来砍老严的脖子,足可胜任愉快。 姬千结虽然还很年轻,但对于杀人这事,他是相当在行的。 他杀人不但很在行,而且,还很有兴趣。 他忽然冷冷的对老严说:“真不啊白你何以还能继续把面吃掉?” 老严微微一笑。 “为什么我不能把面继续吃掉?你们又不是鬼,我何必要害怕?”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唉!” “你叹什么气?” “我叹我自己的气,也在生自己的气啊。” 甜娘子淡淡道:“你莫不是在生我的气?” “岂敢!”老严道:“就算你请我吃的卤鸭面,里面放着半斤砒霜,我也绝不生气。” “真的?” “当然,你应该明白,我是个老实人,从来都不对女人说谎的。” 甜娘子嫣然一笑:“你这句话岂非已是对我撒谎?” 老严道:“我若连你也欺骗还能算是个人吗?” 姬千结冷冷一笑:“你虽然是个人,但却比猪狗还更不如。” 老严闻罢一言,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倒不知道,是真的吗?我真的比猪狗还更不如?” “当然是真的!”云大爷淡漠的说。 接着他又说道:“你以为自己可以打动甜娘子的芳心? 你以为自己对女人很有办法,你以为自己很有吸引力?”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姬千结冷冷的说:“你是个蠢材,比猪狗还蠢。” 他的刀已亮出。 老严的头已伸了出来,秦大官人将会收到一件值得他喝酒庆贺的礼物。 老严脸色一变。 他说道:“这算是什么玩意,你们要找甜娘子尽管找个够,我又不是他的丈夫。你们搅什么我都不会管,但出动到刀子,这倒未免太岂有此理了。” 云大爷淡淡道:“你怕?” 老严道:“我又不懂武功,手里也没有武器……” 姬千结嘿嘿一笑:“夺命老严居然不会武功,这倒是千古奇闻。” 老严一怔:“谁是夺命老严,老严是不是拼命园的老板?” 云大爷冷冷一笑:“你不是老严?” 老严道:“当然不是。” 云大爷冷冷道:“你若不是老严,谁是老严?” 老严道:“我的确不是老严,我姓勾,勾中魂!” 云大爷一怔,“你叫勾中魂?” “当然,我本来就是勾中魂。” “但我看你一点也不象勾中魂,由头到尾都不象。” “我没有尾巴。” “你有尾巴。”云大爷冷冷一笑,说道:“你是孙悟空,任你变来变去,就是变不掉你自己的尾巴。” “所以,我就想变成勾中魂,结果也会变成不伦不类?” “不错。” 老严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已不是勾中魂了。” 他的目光突然盯在云大爷的脸上,道:“我不是勾中魂,谁才是勾中魂?” 云大爷淡淡一笑,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说出了一个字。 “我!” 这个云大爷,其实并不姓云,而是勾中魂! 他是秦大官人的师弟,也是强秦帮里一个极可怕的人物! (三) 勾中魂没有外号。 也许他的名字也就是他的外号。 夺命老严在江湖上虽然也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但是,论到在江湖上的名气,他是远逊勾中魂的。 勾中魂的表弟姬千结虽然还很年轻,但他的飞标准度,在长安城中,无论是谁听见“姬千结”的名字,都会吓得魂不附体。 姬千结杀人,例必一标。 一标就已足够。 一标就已致命! 这一双表兄弟在长安城的日子虽然并不长久,但是他们已是控制了长安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帮会。 强秦帮的潜力是如此之大,勾中魂姬千结也是如此利害的人物,一个江湖组织焉有对抗的能力。 但这里不是长安。 这里是格里乌滋,而相距离拼命园还不到五里。 但勾中魂的计划已成功,想利用甜娘子为香饵,把老严引到这里。 姬千结的飞标已在手中,夺命老严立刻就要变成没命老严。 飒! 标影急下。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夺命老严坐着的椅子突然跌了下去! 姬千结的标刚发出,老严站着的地就忽然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他坐着的椅子跌了下去,连人也跌了下去。 姬千结杀人,例必一标。 但他这一标已击了个空! 对于姬千结这种心高气傲,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失标味的少年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十分大的打击。 他不相信自己的标,居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他还想再发第二标,但那个四四方方的洞突然不见了。 夺命老严的人也不见了。 这时勾中魂立刻发出一声急促的叱喝:“千结速退!这里有机关!” 他这九个字说得清楚。 他和姬千结的身子也移动得极快。 但更怕的却是从天而降的铁栅。 卡!卡!卡!卡! 甜娘子的闺房竟然变成了一个很大的铁笼子。 勾中魂和姬千结变成了笼中狮兽! 勾中魂一向就是个很沉着的人。 他最初在长安城替强秦帮打江山的时候,遭遇到最猛烈无情的攻击。 他和姬千结曾经在一间酒庄之内,被八十六个身经百战的黑道高手围困。 他们很沉着。他们拼着应战,把对手一个一个的解决,到最后,八十六个黑道高手只剩下十七人狼狈逃脱。 他们虽然也只负了伤,但他们却是胜利者。 但现在围着他们的,是一只极大的铁笼子,而在这铁笼子的外面,还有多少利害的敌人,他们却是完全不知道。 一直都在房内的甜娘子,现在已消失了踪迹。 姬千结想去掉铁栅,但铁栅坚固得令人出奇,竟然完全无损。 勾中魂的脸色变了。 虽然他一直都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但现在他却因为惊怒而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甜娘子!你是个婊子!你是个混蛋,你敢出卖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但甜娘子已不知去向。 倒是严铁鹰,已经再出现了。 他是铁栅外出现的。 严铁鹰看着铁笼中的两个人,纵然冷冷的道:“甜娘子虽然是个美女子,但她的确看上了我。” 勾中魂脸色惨白。 严铁鹰慢慢的说下去:“虽然强秦帮富甲天下,但海三爷的金子也绝不会比你们米仓的白米少!” 他突然走了。 他临走前的两句说话是:“甜娘子在三天前已是我的人,先生你是枉作小人了!” 勾中魂突然一惊悚,十数点寒星向老严的脑后激射过去。 但老严身手也并不弱,而他是似已料到勾中魂会有此一着,寒星来临虽急,但他已飘然远去。 他走到房外的一只铜像前,轻轻的把像向上拗曲。 这是机关枢击,像被他一拗,房中突然烟雾弥漫,而且还射出无数箭。 海飘冷冷一笑,突然亮剑。 就算把她的脖子砍断,她也不相信有人能用一支脚就可以夺取自己手中的飞星剑。 她也没有打算杀害这个老人。 她只希望证实一点:“飞星九剑绝法”绝不是下乘的武功。 她向青袍老人发剑。 她发出的第一剑,并不势狠,速度也平平无奇。 青袍老人淡淡一笑,居然对海飘这一剑毫不理会。 海飘冷笑,剑锋去势突然化弱为强,由慢转快。 而且每一剑刺出后,都蕴藏着无数巧妙无穷的变化,就像是夏夜群星,忽然一起从天空中跌下来一样。 无论怎样,这种剑法都不是“下乘武功”罢。 但是,那个青袍老人虽然只是用一条左腿,但是他却仍然能跳动如飞,就像是一支灵活的大青蛙。 海飘的剑虽如水银泻地,堪称无孔不入。 但她偏偏就是无法伤得了青袍老人。 她最少有十几剑,可以把青袍老人刺伤或砍伤于剑下,但不知如何,到最后还是给对方轻易的闪避开去。 海飘悚然一惊。 这老人的确本领非凡。 他虽然只用一条腿,但却仍然来去如飞,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她仍然不相信他可以凭一条腿就把自己的剑夺取过去。 但她错了。 青袍老人突然一腿向她迎脸踢去。 海飘急闪。 他闪得很快,但却居然还是没有闪开。 “啪”的一声,青袍老人的鞋子突然飞脱,重重拍在海飘的脸上。 海飘给这支又臭又脏的鞋子打得满天星斗,一怒之下,剑花把那支鞋子削开七八块。 青袍老人怪笑,突然跃起,以足趾向海飘的肩井穴飞快的点去。 第603章 病汉 海飘剑削臭鞋,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有此一着。 她正待回剑掩救,但已来不及。 她只觉得身子一麻,五指同时酸软无力,“当”的一声飞星剑已跌在地上。 青袍老人又是一阵怪笑,滚地以口咬剑,然后又独脚站立着。 海飘呆了。 直到现在,她终于开始怀疑,飞星九绝剑法是否真的是“下乘武功”? 青袍老人告诉海飘:“为师本是个道士,但是现在没有兴趣与那些牛鼻子为伍了。” 海飘茫然的望着他。 青袍老人接道:“为师觉得天下间的道士没有一个中用就算是武当九泰,九贤,全是徒负虚名之辈,没有半点真材实学。” 海飘暗暗透了口气。 九泰道长和九贤道长都是武当派武功最厉害的高手。 这两人内外兼修,剑法之高,更是天下知名,但在青袍老人的眼中看来,却是一文不值,居然说他们徒负虚名,没有真实的本领,青袍老人解开海飘的穴道,把飞星剑交回给他,说道:“为师姓贺名闪山,你能否离开此地,全看你是否用心学艺击败对手,这件事极为重要,你不能老是呆在这里,而为师也绝不能因为你而丢尽了脸。” 海飘点头。现在她除了点头认命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但有一点是不由她不佩服的,就是贺闪山的武功的确出神入化。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拜了一个这么样的师父。 自从那一天开始,贺闪山每天黄昏,都必定来到这间大屋子里,给海飘传授武功。 海飘很用心练习。 但无论她怎样用心练习贺闪山都总是不满意,每次都摇头叹息,喃喃骂道:“蠢材,不中用的东西。” 海飘也不去理他。 她练武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离开这个地狱,除此之外,倘若不练武打发时光,倒也未必太纳闷了。 转眼又已到了春天。 积雪渐溶,天气却反而更冷。 海飘仍然孜孜不倦,勤奋练武。 贺闪山教她的是一套内家掌法。 到了这个时候,他又再教她练习一套剑法。 贺闪山对海飘说道:“你若是能把掌法和这套剑法融汇贯通,那么已经勉强可以算是个武林高手。” 诲飘暗暗透了口气。 贺闪山以前说飞星九绝剑法是“下乘武功”但现在却又说自己将可成为“武林高手”虽然是“勉强”一点,但其间的变化也可相当惊人,难道自己在这短短几个月之内,真的有如此长足的进展? 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却又希望这是事实。 海飘是个喜欢好强争胜的女孩子,她初时以为武功不可一世,那知道却在江湖上连番碰壁。 而且,她竟是屡次一败涂地,她对飞星九绝剑法,确已信心大失。 假如自己的武功能够迈进一大步的话,那么将来就没有人可以欺负自己了。 其实她并不太担心自己是否会被人欺负,她最重视的,还是自己能否倒转过来,去欺负那些专门欺负别人的坏蛋。 她本来的愿望是行侠江湖,要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扛湖侠女。 时光匆匆,瞬即已届六月。 这大半年来,海飘心无旁鹜,专心习武。 贺闪山仍然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海飘已见怪不怪无论师父说什么,骂什么,她都绝不放在心上。 以前苏大妈曾经对海飘说过:“天下间大多数的父亲,师父都有一种骂人瘾,面对自己的儿女。徒弟,不骂不舒服不骂不过瘾,这一点你必须牢牢记住的。” 苏大妈虽然是个粗人,但她的说话往往一针见血,很有见地。 她这些说话,海飘一直都没有忘记,而且一直都牢牢的记在心上。 如今想来,苏大妈的话有道理极了。 (二) 六月二十三,晴。 这一天,海飘用过晚饭,还不见师父到来,心中正在暗暗奇怪。 她以前一直对贺闪山没有多大的好感,但近个把月以来渐渐觉得,这个老人并不如外表那么可怕,他虽然经常责骂海飘,但未始不是一番好意。 天上群星闪闪,贺闪山的踪影还是全无。 就在海飘等得心焦的时候,一个人来了。 这人并不是贺闪山,而是一直都在大屋门外把守着的冷娇美。冷娇美今天的衣服很美丽,简直就像是一支孔雀。 可惜她已年华老去,再美丽的衣服也不外给人“衣服美丽”的感觉而已。一个老太婆所能拥有的,绝不会是“美丽”这两个字。 她可以拥有的是女性的尊严,和丰富的人生经验。 冷娇美今天的神态很严肃,就像是科场上的监考官。 她冷冷对海飘说:“贺闪山说,你已可以击败我!” 海飘一怔。 贺闪山几时说过这一句话? 冷娇美冷冷的接道:“只要你能闯过我这一关,你就有资格去对面的大屋,跟你的对手决一死战!” 海飘眼珠子转动着,道:“真的?” 冷娇美冷冷道:“还有什么真的假的?看掌!”她突然冲过去双掌紧逼海飘,海飘没有拔剑,也以掌相迎。 冷娇美掌法奇诡多变,每一掌的去势,都从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出,而且每一个招的变化,都是妙倒毫巅,只要海飘一怠慢,冷娇美的双掌立刻就会在她的身上击个结实。冷娇美的掌法实在是太快,也太精彩了。 在大半年前,海飘遇上这种掌法,简直是无可抵御的。 但现在却形势有所不同。 海飘本来毫无信心,但却逼于无奈,必须迎战,但一路接战之下,虽然暗暗惊悸于对方的掌法如此诡异多变。 但更令海飘吃惊的,却是她自己居然还轻松的就可以把冷骄美的掌法一一化解。 这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怪事。 贺闪山传授给她的是什么掌法,她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 但她总算知道了一点:这套掌法的确是足以惊世骇俗的武林绝学。冷娇美越战越勇。 她虽然已是个年纪老迈的妇人,但此时杀得兴起,竟然白发飞扬,青筋凸现,就象是一支又恶毒又饥饿的豺狼。 假若海飘是一个小山羊的话,此刻势必葬身于豺狼之口。 但海飘已非昔日之海飘,她的武功已和大半年前有了极大的分别。 冷骄美双掌上的劲力越来越强,仿似暴风雨般轰向海飘。 但海飘双掌上的劲力,竟然也丝毫不弱于对方,而且隐隐还有盖过冷骄美之势。 海飘心想:“掌法上的招式还可说是师父教导有方,但内力绵绵不绝,比起从前何止强胜十倍,人人都说内力修为非长时期苦练不为功,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中疑云阵阵,但毕竟还是喜多于惊。 倏地,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每天晚上练功完毕之后,蔗糖例必捧着一盅清汤给我饮用,这种汤清香甘冽,喝后舒畅无比,而且还有一股热流直透丹田,难道我的内力大增,与此大有关系?” 她一面想得出神,双掌的变化自然而然地便缓慢下来。 武林道上高手相争,最忌分心移神,她这一阵痴想,不啻是放松了自己的门户,给子敌人袭击的良机。 但冷骄美此时已大汗淋漓,成为了强弩之末。 虽然她明知是一个大好机会,但无奈已是力不从心。 海飘的掌法放缓,她的双掌也是同样地慢了下来,甚至比海飘还更慢上一倍。 这一来,强弱胜负已然分明。 冷娇美突然喝道:“住手!” 她这一声叱喝并不响亮,而且声音已经相当虚弱。 海飘立刻停手。 只见冷娇美面色惨白,额上汗如雨下,喘着气道:“我输了,你可以过去向另一个丑级死人挑战。” 蔗糖,花枕儿,不懒,小红娘都跑了过来,花枕儿胀红了脸,大声道:“恭喜你,你已练成绝顶武功,你一定可以击败敌手,离开这里的。” 海飘茫然的望着他们。 “你们对我真的有信心?” 小红娘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有信心,你一定可以击败对手的。” 海飘道:“我什么时候过去向人家挑战?” 突听冷娇美道:“不必你过去,人家现在已经来了。” 海飘一楞。 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也同时一楞。 大门外五条人影飘然而进。 那是四个相貌英俊的美少年。 在美少年背后,是一个满脸病容的汉子。 他在咳嗽。 咳嗽声浑浊而沉重,就有如他的目光那样。 这人两鬓已灰白,脸色更苍白,他穿着一袭笨重残可棉袍,就算不咳嗽,也会给人一种满脸病容的感觉。 现在是六月,天气一点也不冷。 但是,他却仍然穿着这件笨重得可怕的棉袍。 冷娇美伸手向那病汉一指,然后又对海飘说:“你的对手就是他!” 海飘忽然又呆住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原来竟是一个病汉。 他不是是个病汉,而且双手已断折。 四个美少年的相貌都很相似,似乎是四兄弟。 但冷娇美又告诉海飘:“他们分别姓韩,赵,商,伍,都是霍先生的书童。” 四个人的姓氏都不相同,自然不是同胞兄弟。 第604章 消沉 海飘听见了“霍先生”这三个字,再看看他的双臂。 他不禁脱口道:“他就是霍十三刀。” 满脸病容的汉子忽然淡淡的说道:“我就是霍十三刀。” 海飘第三次发呆。 她曾经在八腿猫口里,知道霍十三刀断腕的事,但却怎样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他,而且还将会成自己的敌人。 也许他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是对手,但是在刀来剑往的激烈拚搏中,无论是敌人也好,对手也好,双方的立场都是相对的。 其中只能有一个人可以获得胜利,可以离开这座人间地狱。 想到这里,海飘心乱如麻。 虽然江湖上不少人抨击霍十三刀,骂他是个魔鬼,是个杀人凶手,但海飘却相信八腿猫的一句话。 八腿猫说:“霍先生是个好人。” 第一次说这句话的人,也不是八腿猫,而是穆乘风。 穆乘风把这句话告诉八腿猫,八腿猫又再向海飘转述。 穆乘风和八腿猫都说霍十三刀是个好人,他就一定是个好人。 海飘没有想到自己这种想法是多么的率直,但她觉得自己绝不会错。 她相信的也许不是自己,而是穆乘风和八腿猫。 但现在,她却必须与霍十三刀决一死战,否则,她就得留在这座人间地狱。 永远的留下! 对于向往自由的海飘,那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 她必须离开这里。 除非力战而败,否则她自己绝对不该牺牲这一次的机会。 她已作出了决定。 飞星剑已缓缓出鞘。 她的剑仍然是那一把,但她的人已变,她的剑法也已改变。 她很冷静,就象是一座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溶化过的冰山。 霍十三刀同样冷静,甚至比海飘更冷静。 虽然他的手早已断折,但他现在又有了另一双手。 人不是蚯蚓,没有再生能力。 霍十三刀也不例外。 他现在这一双手,已非血肉之躯。 他的手而是两支精钢制成的钢手。 这一双钢手制造得很巧妙,霍十三刀可以用它来握刀,也可以用这把刀来杀人,但他能使霍十三刀回复以前的刀法吗? 没有人能肯定。 然而无论怎样,霍十三刀已有了手,而且还能挥手杀人。 江湖上,谁敢漠视霍十三刀的刀法? 即使秦大官人,他也不敢。 这一战对霍十三刀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他绝不能败。 他若败在眼前这个长发女郎的剑下,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海飘也不能败。 但这一战她也并不渴望必胜, 只要自己已尽全力,就算败在霍十三刀的刀下,她也是死而无怨。 ……霍十三刀是个好人。 “好人”是一个很笼统的名词,“好人”并不代表“完人”,世间上“好人”不少,但是“完人”却是凤毛麟角,甚至根本就从来没有在世间上出现过。 每一个“好人”都会有他的缺点,有些太顽固,有些太鲁莽,有些胆子太大,有些却是胆子太小。 想要求—个人能够十全十美,那是没有可能的事。 一个人的好与坏,往往极难判决,有时候最坏的人会干好事,被人认为最好的人却会干出一些卑劣下流的行径。 以霍十三刀来说,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但海飘却认为他是个好人。 直到现在,她的观感还是没有改变。 但目前她除了与霍十三刀决一高低之外,双方都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就在这个时候,彭伯和贺闪山联袂而至,他们两人的神态都同样沉重。 接着,一阵奇怪的鼓乐声响起。 十八人披着黑色镶银边斗蓬的蒙面怪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件不同的乐器,或吹或弹,或敲或打,吹吹打打的来到这座大屋子的门外。 随着这十八个蒙面怪人之后,四个妖媚女郎,身穿薄如蝉翼的轻纱衣裳,抬着一张又长又软的豹皮巨椅,莲步姗姗的走了进来。 软椅上斜卧着一个银袍人,他的手上握着一柄形状奇怪的银杖,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宝石的银冠,但脸上却戴着一具白银般的面具,令人看来虽然气派庄严高贵,但却有更多的神秘,妖异之感。 显然这人就是这座地狱的魔主。 贺闪山凝注着海飘,道:魔主今日亲临观战,这是你们莫大的殊荣。 海飘心中一阵茫然。 自己的武功虽然已有飞跃的进展,但比起贺闪山,彭伯来说,还是犹有不及的,还有那地狱魔主,更是莫测高深。 她要离开此地,唯一的办法只有击败霍十三刀! 霍十三刀的手里有钢刀。 这把刀无论型状和重量都和他以前的刀毫无分别。 但分别仍然是有的。 他以前的刀锈渍斑斑,但这一把刀却晶莹夺目,锋芒毕露。 这是一把好刀。 但他的手? 他现在的一双手是否还是那么灵活? 他现在的一双手是否还能使出那种凌厉可怕的刀法? 霍十三刀的脸似已僵硬。 倘若他的钢手也同样僵硬,这一战他就必败无疑。 彭伯突然高声喧叫道:“比武现在开始!” 吹吹打打的鼓乐声忽然完全停下。 本来一片吵闹的地方,已变成鸦雀无声。 霍十三刀忽然大叫:“看刀!” “刀”字出口时,他的身子已突然象一支利箭射出! 他的“手”没有动。 他的刀也没有动。 动的只是他的两条腿。 但这两条腿也同样发挥出惊人的威力,他的腿移功得很快,单是这一点已足以制敌人于死命。 他连环踢出三脚,每一腿都力逾千钧,保证可以同时踢死三条野狼。 但海飘的反应也绝不慢,霍十三刀这三腿并未奏效。 但霍十三刀这三腿已把海飘逼退了三丈。 海飘已退到墙角,不能再退。 她只能反击。 但她的剑还未出手,霍十三刀的“右手”已如闪电般括向她的胸膛。 他这一着非但令人意外,而且还极其无礼。 海飘心中一阵怒火上涌,却听得一阵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这颗蜡丸交给穆乘风!” 那是霍十三刀的声音。 虽然事出仓猝,但海飘却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而且一直都认为霍十三刀是个好人,当即明白了对方突施“怪招”的用意。 霍十三刀的“右手”里,果然暗藏着一颗细小的蜡丸。 海飘以极巧妙的手法把它接过,此时霍十三刀已背对着所有的人,而他的身子又遮掩着海飘,是以这一传一接,谁也看不出半点破绽。 他们很快又展开了另一幕凶险的激战了。 霍十三刀是刀法上的大行家,虽然他现在拥有的只是一支铜手,但依然刀如急雨,虎虎有威,倘若他双手还在,海飘实在没有半点把握可以击败他。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大不相同。 霍十三刀虽然运刀如飞,但毕竟无法完全恢复原态,久战之下,败象渐呈。 但海飘心中却比其他人更为雪亮。 霍十三刀也许未必打不过自己,但他却是存心退让,故意要让自己得胜的。 那一颗小小蜡丸,究竟是有着些什么秘密? 霍十三刀终于败了。 他虽然吃了败仗,但一点也没有垂头丧气。 地狱魔主忽然冷冷道:“霍先生,你令人失望!” 霍十三刀毫不示弱,冷笑着回答:“魔主惠赐的一双“百巧妙手”,又何尝不令霍某失望?” 彭伯勃然变色,厉声叱道:“在魔主面前,你还敢言出无状,放肆!” “放肆?”霍十三刀倏地大笑:“现在霍某也许真的很放肆,但霍某双手若还存在,这一座地狱未必就能把我困住。” 地狱魔主乾笑着:“好大的口气。” 霍十三刀道:“我已败了,对你们来说,已没有任何的价值。” 地狱魔主道:“失败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壮志消沉。” 霍十三刀冷然一笑,道:“霍某已无大志。” 地狱魔主道:“士无志等于树无心,你已被失败的蠢虫浊空了一切。” 霍十三刀惨然一笑:“所以霍某活着不如死去。” 地狱魔主道:“你现在本已是个死人,你现在处身之地本来就是地狱。” 霍十三刀喃喃道:“不错.我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 他一面说,一面把两支铜手插向自己的胸膛,身子也随着缓缓的萎缩下去。 十六年前,霍十三刀单刀直闯点苍山,一战之内连杀点苍道士一百三十九人。 那一战轰动江湖,也有人同时传出了霍十三刀的死讯,说他已在恶战中重伤身亡。 但他没有死。 点苍派的道士虽然武功不弱,但在霍十三刀的眼中看来,殊不足惧。 十六年后,他重踏扛湖,武功显然又再迈进一大步。 但这一次,他却未杀一人,到头来反而自我毕命。 霍十三刀败阵,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四人都面露喜色。 彭伯走到海飘面前,笑道:“恭喜你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带着她们到江湖上,作你们喜欢作的事。” 地狱魔主怪异的声音接道:“凭你现在的武功,再加上四个妞儿的助力,江湖上已没有多少人能留难于你,至于这一座地狱,你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也不必回来的了。” 第605章 霸道 海飘暗忖:这种鬼地方,谁会稀罕?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武功能够在大半年之内突飞猛进,全然是因为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世事难料,想不到却会因祸得福。 地狱魔主忽然长叹一声,道:“此处虽然名为地狱,但实际上却是世外桃源,在这里,没有仇杀,没有纷争,唯一束缚众人的,只有地狱的法律,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比外面更加安全?更值得留恋?” 海飘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 但这时候给地狱魔主一番说话,竟然也觉得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但她当然不会再逗留在此地。 彭伯忽然缓缓道:“这里的规矩。是每年可以让一个人离开此地,你和蔗糖等人算是一组,希望你们能活得比从前更愉快。” 他最后一句说话甚是奇特。 似乎是说她们以前都活得不愉快。 海飘是千金小姐,一个被绝大多数人视为最幸福,最愉快的女孩子。 但在过去十八年的生活里,她没有感到真正的幸福和愉快。 她觉得自己虽然备受呵护,但却缺乏了最宝贵的自由。 她很羡慕飞鸟。 鸟飞翔,由南到北,自东至西,是那么无拘无束,那么逍遥得意。 但她可曾想到,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他们的处境,又是多么的狼狈,多么的危险? 然而,话又得转过来说,海飘就算是一只鸟,她也绝不会是一支胆小,荏弱的小鸟。 她活泼而勇敢,除了偶然干些傻事之外,她这个人并不懦怯,胆子也许比森林里的老虎还大上一些。 她向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现在,她不但有了自由,而且还有了一身超俗的武功。 她以后的日子,是否会比以前过得更愉快呢? (三) 潇潇的夜雨如丝,一丝丝一缕缕的挂在树下,挂在古雅优美的飞檐之下,也挂在穆乘风的眼皮上。 雨是挂不住的。 无论你有多大的法力,有多庞大的财富,你都不能将雨点留在半空中。 时间也是一样。 它无声无息地溜走,你现在所拥有的时间,已非一刻之前的时间,而且,你将来所拥有的时间也会和现在的时间并不一样。 时间也许不会变,它没有高,没有重,也没有真正的。 “长短”,甚至是连水中气泡的泡影都没有。 但每一个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它仿佛在每一个人的呼吸中,每一个人的灵魂中,血髓中。 更有人说,时间存在在每一个人的皱纹上。 但无论它存在在哪里,它是无情的。 时光无情,但人呢? 人是一种复杂得要命的动物。 穆乘风呢? 他这个人也许更复杂,因为他遇到的事,遇到的人,不.是简单得要命,就是复杂得令人无法摸得透,甚至连看都看不清楚。 但最要命的还是,有时候一些看来比一加一还简单的事,其实复杂无比,有些看来朴实单纯的人,其实是披上了羊皮的老狐狸。 这些事往往是最残酷的事。 而这些人也往往是最无情的人。 这些事,这些人,无论是谁都不希望会遇上。 但穆乘风却遇见得太多,比起他眼睛上的睫毛还多八十倍。 随着时光的溜走,他遇到这种事和这种人也越来越多。 他的心已渐渐麻木。 他手中的枪也更无情。 他知道自己也许是个英雄,但却有太多的血腥,太多的罪孽。 他也许是个魔鬼。 他究竟是魔鬼的英雄,还是英雄的魔鬼? 这是雪城西南三百里外的一座市镇。 穆乘风就在这座市镇里最华丽的天房楼上,喝酒赏雨。 令他停留在这里的也许不是雨,而是比雨更密更浓的愁怀。 他思想的事太多。 但能令他想念的人却太少。 当然,他有很多朋友,这些朋友随时都可以替他卖命,而他也可能随时把生命交托到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手上。 他的朋友信任他。 他也信任这些朋友。 彼此信任,这是互相成为朋友的先决条件。 但在这个夜雨绵绵的时候,穆乘风想念着的并不是这些朋友。 他们也许可以给穆乘风带来热血沸腾,大悲大喜,激荡回肠的感受,但却绝不可能令穆乘风拥有这种如烟雨,似云雾般的愁怀。 他想念着的是白盈盈。 除了白盈盈之外,还有一个令他担心的女孩子,他就是海飘。 海飘在江湖上失踪了。 海三爷已将悬赏从十万两增加到二十万两,但仍然没有人能找到她。 甚至整个江湖都没有了这位千金小姐的讯息。 但人们还是象蚂蚁找密糠似的,到处乱碰,到处乱找。 他们不知道海飘的遭遇,有人甚至以为她已被人杀害。 在没有找到海飘之前,谁也不知道在海飘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杯已空。 樽中还有酒,桌上已无肴。 穆乘风忽然倾樽尽饮。 八腿猫就坐在他的对面,痴痴的看着他。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都在陪伴着穆乘风。 他仿佛已成为了穆乘风的影子,甚至是一块镜子。 穆乘风高兴的时候,他也高兴。 而穆乘风惘怅的时候,他也是一片茫然,八腿猫说话的时候,虽然经常絮絮不休,但当穆乘风沉默的时候,他也会沉默下来,绝不会说出半句令人烦扰的说话。八腿猫仿佛真的有点痴了。 就在他几乎要变成一具石像的时候,他突然看见穆乘风背后十丈之外,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在黑暗中拉开一张铁弓,突然搭上—枝利箭,对准了穆乘风的背心,蓄势待发。 八腿猫吃了一惊,但他不相信穆乘风竟然会完全没有觉察。 穆乘风的警觉性之强,一直都使八腿猫的很佩服。 但这一次,穆乘风竟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八腿猫已忍不住要把穆乘风“揪”出来,但就在这一刹那间,那个黑衣人突然又不见了。 箭在弦上,居然没有射出。 黑衣人也不见了。 八腿猫揉了揉眼睛,刚才他看见的难道只不过是一幕幻像? 穆乘风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轻轻说道:“在这里,我们会很安全的,你不必担心。” 八腿猫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若是出自别人的口中,他也许还会半信半疑,但穆乘风说出来,他深信不疑。 八腿猫忽然道:“这是你的地方?” 穆乘风摇摇头。 他的回答是:“没有地方是属于我的?” 八腿猫一怔。 穆乘风接道:“但这地方的主人,却是我的朋友,只要他一天不死我们在这里就会很安全。” 八腿猫这才算明白过来。 但他却不知道,天房楼里的老板是谁。 就在这时候,天房楼门外又出现了十个黑衣人。 这十个黑衣人的装束和身材,和刚才手拉弓弦的黑衣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八腿猫的眼色忽然变了。 八腿猫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道:“我并不认识全部,但却认出了其中两人,是江南夜魔门的厉害杀手。” 穆乘风道:“夜魔门在江南可以横行霸道,但到了北方,想称雄称霸可就不容易了。” 八腿猫压低声道:“这些瘟神好象是冲着你而来的。” 穆乘风摇摇头。 “我并不值钱。” 八腿猫一怔。 穆乘风缓缓接道:“海星堡的悬赏若仍然有效,那么她们必然要杀我,但可惜我的头颅现在已连一文钱都不值。” 八腿猫吸了口气:“难道他们要找海飘?” 穆乘风道:“不错。” 八腿猫心中有气:“我们已找他找得好苦,难道这些兔崽子以为我就是海小姐易容变成的?” 穆乘风悠悠一笑。 “你就算象一条大鲸鱼,也绝不会象是海飘。” 八腿猫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看见天房楼外,气氛又热闹又紧张。 十个黑衣人正待冲门而入,但这间酒家的帐房先生却带着两个厨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个帐房先生看来最多只有五十岁,但却象一只蜡干了的风鸡。 他全身上下,只怕拈不出五十斤的重量。 但他手中的一只算盘却大得吓死人,简直就可以用来造一张桌子。 八腿猫透了口气,忍不住低声对穆乘风道:“这个老先的算盘好象是钢铁铸成的。” 穆乘风微笑道:“铁先生的算盘当然是用铁铸造的。” 八腿猫一怔:“他就是江南铁算先生包可靠?” 穆乘风道:“他就是包可靠。” 八腿猫呆了半响,他是江南七大名家之一,怎会跑到这里? 穆乘风微笑道:“我岂非一向也在江南一带活动,但这半年来,我也一直呆在北方。” 八腿猫点点头,半晌才道:“不错,江湖人本来就是喜欢东奔西跑的。” 穆乘风道:“那倒并不一定,有些江湖人从练武,艺成,成名,以至葬身黄土,这些人一生,去过这最远的所在还不超过一百里。” 八腿猫道:“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算是江湖人,人人都说跑江湖,走江湖,呆在老窝里象只泥芊般,算什么江湖人物?” 穆乘风笑了笑:“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到处走动,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象八腿猫那么擅于轻功的。”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06章 贴金 八腿猫怔了怔,答不上话。 就在这时候,天房楼门外已展开一幕激烈的战斗。 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打起来。 穆乘风突然叹了口气,对八腿猫道:“包先生在这里开设酒家已三年,一直都没有发生过任何血案,但今天郎某在坐,却要破例一次了。” 八腿猫也叹了口气,道:“包先生一向都是一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他怎会在这种地方开设酒家呢?难道是他不怕赔本?” 穆乘风道:“他不怕赔本。” 八腿猫道:“他干的是酒家,又不是无本生意,怎会不怕赔本?” 穆乘风微笑道:“道理很简单,因为他本来就是没有付出本钱。” 八腿猫搔了搔鼻子:“他是这里的老板,怎会不必付出本钱?” 穆乘风道:“有人愿意替他付出本钱,所以他就不费分文,而能成为这间酒家的老板。” 八腿猫又楞了一阵子,笑道:“这种无本买卖,的确令人羡慕,倒不知是那个冤大头替别人付出本钱,而又让别人过老板瘾?” 穆乘风笑了笑,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八腿猫吓了一大跳的说话:“这个冤大头就是你!” (四) 八腿猫真的吓了一大跳。 “我怎会做这种傻事?何况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包可靠 ……” 穆乘风道:“你虽然不认识包可靠,但你却相信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的确是很靠得住的,你会派人告诉他,只要这间酒家赚钱,你愿意把一切利润送给他。” 八腿猫越听越糊涂了。 他简直听不懂穆乘风的每一句说话。 但八腿猫毕竟并不是一只糊涂猫,他突然又完全明白过来。“是你用我的名义干出这种傻事的?”他瞪着穆乘风的眼光,就象是一个守财奴盯着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大傻瓜。 幸好八腿猫并不是个守财奴,穆乘风也并不是个大傻瓜。 穆乘风终于点了点头,道:“包可靠的确是个很可靠的人,虽然这间酒家一直都在赔本,但他的财目很清楚,每一分每一毫的收支,随时随地可以向你交代得清清楚楚。” 八腿猫叹了口气:“有了这间赔本的酒家,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穆乘风耸耸肩:“不知道。” 八腿猫道:“真的不知道?” 穆乘风想了想,突然道:“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当我们无路可逃,无处可躲的时候,这里还可以让我们歇歇脚,挡一挡外面的风雨。”外面的确是在下雨。 但八腿猫却看不出,他们是否已被人追得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穆乘风道:“你虽然不是天房楼的老板,但到底都是出钱出力的人,有人要在天房楼里欺负你和你的朋友,最少要先过得了包可靠一关。” 八腿猫忍不住道:“包可靠的武功是不是也很可靠?” 穆乘风摇摇头,道:“这也并不一定,那得要看看对付你的人是谁而定。” 他笑了笑,接道:“但凭这十个兔崽子的本事,要在这里动你,恐怕还大大不够。” 八腿猫点头一笑:“夜魔门的人这一次只怕是遇上大瘟神了。” 穆乘风的眼光看向很准。 夜魔门虽然是江南颇负名气的邪门异教,但到了这里,就凶不起来了。 总而言之,是包可靠比他们还凶。 当他们遇见了比自己还凶的人,他们当然就再也凶不起来了。 十个夜魔门的杀手,很快就只剩下三个。 他们你望我我望你的,脸上都是又惊又怒的神色。 他们原来是打算闯进去问穆乘风,质询海飘下落的。 他们一直都以为,海飘是给穆乘风秘密的收藏起来的。 那知道他们还没有踏进天房楼,便已被包可靠击败,溃不成军。 这一个跟斗他们是栽定的了。 包可靠冷冷的盯着余下的三人“你们还想不想活下去?” 三人不约而同齐声回答。 他们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想!” 包可靠冷冷地道:“既然你们还不想死,马上就给我滚回江南,这里的浑水,你们再也不要插足!” 三人牙关打颤,道:“是!” “是”字才出口,他们突然同时窜向前,向包可靠作突如其来的攻击。 三个意志早已崩溃,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他们只会逃走绝不会反扑的人,突然就作出要命反击! 一把沉重的刀几乎已架在包可靠的脖子上,一枝判官笔眼看就要洞穿过包可靠的腹部。 还有一双无声无息的快剑,已封住了包可靠左右出路,无论包可靠闪向那一方,结果都只有一条死路。 夜魔门最凶悍,最要命的一击,竟然就在他们看来已蹶不振的时候发生。 “兵不厌诈”之道他们可谓相当的了解。 而且,这三人的武功竟比躺下去的人高得多。 最少,那些躺下去的人绝对无法发出如此一击的。 包可靠的眼色变了。 每个人的眼色都变了。 唯一还是镇静自若的人,也许就只有穆乘风一个。 他好象一点也不担心包可靠会死在这三个人的手上。 兵凶战危,高手相争,胜负存亡往往只在于一刹那间的成败得失。 包可靠似乎是非败不可的了。 但令人意外的事却同时发生。 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突然崩折。 看来必可洞穿过他小腹的判官笔突然被震飞,一冲八丈开外,还有那一双快剑,也突然双双跌在地上。 三个黑衣人的脸色同时变成死灰。 每个人的眼色又再变了一变。 唯一还是一个镇静自若的人,仍然只有穆乘风一个。 此刻的穆乘风他好象对什么都无动于衷,就算突然看见有十万兵将从天而降,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一眨。 天房楼没有出现十万兵将,这里只出现了一个黄衣老翁。 黄衣老翁的手里有一把剑。 这把剑很轻盈,实在很难令人相信它可以震断一把大刀,震飞一枝判官笔。 但这却是事实。 黄衣老翁脸上皱纹斑驳,他每一条皱纹都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他这个人很神秘,神秘得如沙漠里突如其来的风,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大的威力。 他的出现无疑是令人吃惊的。 那三个黑衣人更是脸无血色。 但他们仍然活着。 黄衣老翁虽然毁了他们的武器,但并没有毁灭他们的生命,虽然他们败得很狼狈,而且逃走的时候很仓皇,但他们毕竟仍然活着。 包可靠闯荡江湖数十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但刚才一阵子所发生的事,却令他的脸色青了。 倘若不是这个黄衣老翁及时出手相救,他现在必然已死在那三个黑衣人的手下了。 黄衣老翁挥了挥手,突然对包可靠道:“你不必谢我,老夫救你,纯属偶然而已。” 包可靠一呆。 这个“偶然”倒是难得之至。 突然穆乘风叹息一声,对包可靠道:“你的确不必谢他。” 包可靠又是楞住! 穆乘风一向都是是非曲直分明的人,怎么忽然又会说出这种糊涂的话? 救命之恩非同小可,难道穆乘风的意思是“大恩不言谢么?” 但穆乘风的解释却并非如此。 他的解释也许可以让人把八天前的饭都从胃里喷了出来。 他说:“因为就算他不出手救人,你也绝不会死。” 包可靠拨了拨算盘上的铁珠子,道:“我不懂。” 穆乘风悠然道:“他若不出手救你,我会救你,若我救不了你,八腿猫也会救你,算来算去,你还是阳寿未尽,绝对死不了的。” 包可靠望了望八腿猫,八腿猫一面点头,一面却在暗骂穆乘风胡说。 但八腿猫回心一想,穆乘风也未尝不是一番好意,至少,他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八腿猫就算想救包可靠,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凭八腿猫的武功是绝对无法可以救得了包可靠的。 穆乘风不会袖手旁观,那倒是不假。 黄衣老翁上上下下打量着穆乘风,半晌才道:“你招惹麻烦的本事好象越来越大了。” 穆乘风悠然道:“不是好象,而是实在越来越大。” 黄衣老翁冷冷一笑:“年青人,你以为这是一种很有趣的事?” 穆乘风道:“据前辈看来,这种事必然一点趣味也没有?” 黄衣老翁摇摇头,道:“那也不是,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和你一般脾气。” 穆乘风道:“既然如此,前辈一定很了解晚辈了?” 黄衣老翁道:“可以这么说。” 穆乘风的瞳孔在收缩,良久才道:“前辈这一次来到这里,是否要杀我?” 黄衣老翁目光一闪,冷然道:“老夫有杀你的理由吗?” 穆乘风叹了口气,摇头道:“晚辈不知道,但曾三已经死了。 黄衣老翁的眼睛变得很深沉,道:“老夫知道。” 穆乘风淡淡道:“他是一个很不错的杀手。” 黄衣老翁并不否认,缓缓道:“他的杀人手段若不高明,也不敢要价如此之高啊。” 穆乘风叹道:“但他还是失败了。” 黄衣老翁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他令老夫很失望。” 八腿猫突然跳了起来:“是你聘请曾三杀害穆乘风的?” 黄衣老翁却连睬都懒得睬他一眼。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07章 顾虑 幸好八腿猫并不介意。 他一点都不介意。 雨点仍不停的淋在路上。 黄衣老翁带着穆乘风,离开了天房楼走了。 八腿猫没有跟随着,因为黄衣老翁显然并不怎样欢迎他。 八腿猫忽然发觉这座天房楼是“自己付钱开设”的,那种感受的确很有趣,就象是一个呆子张开嘴巴打呵欠,而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个大肉包子,把他的嘴巴填得满满的一样。 在这里,他是很安全的。 最少,包可靠一定会保护他。 虽然雨点早已打湿了他们的衣裳,但这一老一少仍然在湿滑的泥泞上一步一步的走动着。 他们一直向北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一间古老而破旧的屋。 屋内没有灯光。 黄衣老翁推门而进,里面一片漆黑。 黄衣老翁燃点着一支蜡烛,然后问穆乘风:“难道你不怕老夫会诱杀你?” 穆乘风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道:“前辈已有多久没有杀人?” 黄衣老翁干咳一声,道:“超过二十年了。” 穆乘风道:“前辈若要杀我,绝对不会亲自动手,而且我也不见得这样可恶,前辈非杀我而不甘心。” 黄衣老翁似是怔了一怔,继而长长叹道:“去年老夫确有杀你之心,但曾三失手之后,老夫已打消了这个念头。” 穆乘风道:“当时前辈要杀我,是否认为晚辈对白小姐不利?” 黄衣老翁摇摇头,道:“你怎会对小姐不利,老夫唯一忌惮着的,是你会影响到她的身体。” 穆乘风耸然道:“她有病?” 黄衣老翁叹了口气道:“她也许没有什么病。但女孩子在情场上遭遇到挫折,就可能会害起大病来。” 穆乘风吸了口气。 “她已病过一次?”. “不错”黄衣老翁道:“柳平彦死在海星堡中,对她的打击是很沉重的。” 穆乘风的跟中露出了极痛苦的神色。 柳平彦被杀,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极沉痛的打击。 只有她才知道,他与柳平彦的友情是何等深邃。 他绝不能宽恕杀害柳平彦的凶手! 黄衣老翁叹息着,又道:“老夫是过来人,知道男女间的事,绝对不能勉强,老夫在去年聘人刺杀阁下,就是不想小女有太多的烦恼。” 穆乘风吸了口气,道:“晚辈会让白小姐有很多烦恼?” 黄衣老翁点点头,道:“倘若世间上不是有柳平彦这一个人,她的选择也许是你,你虽然狂野,但无可否认相当吸引女孩子。” 穆乘风黯然道:“可惜晚辈缘浅福薄,这是命中注定。” 黄衣老翁又叹息道:“小女屡劝你莫再兴报复之念,但你全不听从,老夫一气之下,就去找曾三。” 说到这里,长长的吐出口气,良久才慢慢接道:“想来当时老夫也未免是太糊涂一点,你虽然可恶,但却并不该杀。”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每个人偶然也会有糊涂的时候,而且前辈完全是为了白小姐着想,就算杀了我,也不是一件错事。” 黄衣老翁沉吟着,道:“这半年来,你一直都没有采取直接的行动,对付海星堡。” 穆乘风点头承认。 黄衣老翁接道:“目下的形势相当微妙,海星堡与强秦帮互相按兵不动,这大半年来,双方的活动,几乎陷于中止的状况。” 穆乘风道:“那只是表面上的情况而已,实际上,双方都已密锣紧鼓,一场惨烈的火并随时都会展开。” 黄衣老翁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海三爷与秦大官人都是老谋深算之辈,他们按兵不动,其中最少有一半理由,是因为你仍然活着。” 穆乘风并不觉得这句话很奇怪,而且点头不迭道:“晚辈的确牵制着这两个帮会,他们都希望晚辈与对方首先发生冲突,而让自己有坐收渔人之利的机会。” 黄衣老翁道:“你年纪并不算大,居然能够凭个人之力,影响强秦帮与海星堡,确然是难能可贵。” 穆乘风叹道:“只可惜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强秦帮它在江湖上多存在一天,天下苍生就多受一天残酷的毒害。” 黄衣老翁道:“海星堡和强秦帮都冀图坐收渔人之利,而你呢?” 穆乘风茫然道:“我又如何?” 黄衣老翁道:“你是否也想坐收渔人之利?” 穆乘风道:“晚辈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的。” 黄衣老翁目光一闪,道:“挂念着海飘?” 穆乘风点点头,道:“这个女孩子是无辜的,她若遭遇到什么意外,晚辈实在难辞其咎。” 黄衣老翁叹道:“唉!你真的这么关心她?别忘记她的父亲是杀害柳平彦的凶手。” 穆乘风凝注着那根将燃尽的蜡烛,突然道:“海三爷是凶手,但海飘不是。” 黄衣老翁道:“你对她这么好,并不是因为你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是柳平彦最心爱的女人,所以你不忍心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穆乘风黯然一笑:“前辈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黄衣老翁立刻摇头,道:“你就算不能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但也决不是卑鄙小人,而且无论是谁交着你这么一个朋友,都是一种天大的福气。” 穆乘风目光一亮,道:“前辈把我带到这里,未知有何指示?”黄衣老翁默然半晌,才缓缓说道:“你是不是打算血洗海星堡?穆乘风道:“血洗二字,未免太隆重一点,但晚辈一定要海三爷血债血偿。黄衣老翁摇头叹息,道:“你的观念怎会如此龌龊?难道你没有听过“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老话?” 穆乘风的目光忽然变得松驰下来。 黄衣老翁道:“海三爷并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老夫比谁都清楚,但与秦大官人相比下来,他最少还有点假仁假义。” 穆乘风已明白黄衣老翁的意思。 黄衣老翁沉声接道:“你若先去动海星堡,获得最大利益的就是秦大官人!” 穆乘风缓缓道:“前辈说的不错,晚辈一直都在顾虑着这一点。” 黄衣老翁道:“所以,在强秦帮还没有遭遇到严重挫折之前,你绝不能去动海星堡。” 穆乘风道:“相反的,晚辈要与海星堡联手,务求先把强秦帮毁掉再说。” 黄衣老翁连连点头,道:“老夫之意,正是如此。” 穆乘风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其实晚辈也很明白,秦大官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他一定要为方杀报仇。” 黄衣老翁道:“秦大官人在方杀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你一手把他毁了,这段仇恨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穆乘风道:“去年晚辈曾与秦大官人相遇,他并没有动手。” 黄衣老翁道:“你虽然是他的眼中刺,但比起海三爷来说,还是犹有未及,当时他不动手,是因为你正在与海星堡为敌之故。” 穆乘风道:“以前辈之见,该当如何才是?” 黄衣老翁道:“先对付强秦帮,柳平彦的事,慢一步再说。” 穆乘风长长的吸了口气,闭目沉思。 过了很久,他忽然问道:“这是前辈的意思?” 黄衣老翁缄默着。 穆乘风忍不住又问:“这是前辈的意思?还是白小姐的意思?” 黄衣老翁仍然无言。 就在这时候,烛光已熄灭,但另一道明亮的火光却燃亮起来。 那是一盏美丽的灯笼。 灯笼虽然美丽,但更美丽的却是提着灯笼的手。 这一只柔荑般的手固然美丽,人更是漂亮的出奇。 能令穆乘风衷心赞美的女人,直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海飘。 但海飘还没有成熟,而且她并不是穆乘风朝夕思慕的人。 能令他衷心赞美,而且每一个晚上都出现他脑海里的人,是白盈盈。 午夜提灯而来的这个女郎,就是白盈盈。 (二) 白盈盈的影子,就像是一个足以让穆乘风心碎的梦,忽然活脱脱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每次看见白盈盈的时候,都有这种感受。 这种感受仿佛是兴奋,哀愁,飘浮,错愕一并交集在一起的,你永远不能分辨出,这究竟是一种怎么的滋味。 穆乘风分不出。 这好象是喝醉了酒,但却连这种酒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 他多久没有看见过白盈盈了? 时间算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上次见面的时候是大雪天,而现在积雪早已融化,一切都是和暖的,充满生命气息的。 但这间屋子却是未免太沉寂,太没有生气。 穆乘风本不希望在这种地方遇见白盈盈,但现在他已无暇去计较这一些。 只要能不时的看到她,就算在另一个世界相会却又何妨? 这种想法也许很消极,很不切实际,但你若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人,你就会深切的了解到,无可奈何的人唯一能想着的,也许就是这些无可奈何的事。 空气是沉闷的。 白盈盈的脸上没有笑容,但穆乘风看见了她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很愉快。他凝视着白盈盈。 她并没有逃避他的目光,她静静的看着他。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08章 帮主 沉默了许久的黄衣老翁突然问穆乘风:“你是否还记得她的父亲是谁?” 穆乘风平静的回答道:“晚辈怎会忘记?” 黄衣老翁目中寒芒闪动,道:“她的父亲是中原第一名侠,虽然他早已病逝,但他的名字还是没有人能忘记。” 穆乘风道:“晚辈若能及得上他父亲三分之一,已很了不起。” 黄衣老翁正待说话,白盈盈已先一步说道:“你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男人。” 穆乘风勉强一笑,道:“可惜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中用,既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腰间的英雄枪。” 白盈盈道:“你具有凌云壮志,胆识比令尊更强。” 穆乘风默然。 白盈盈忽然幽幽一叹,道:“倘若柳平彦仍然活着,凭你们两人的力量,强秦帮实在是不足为患。” 穆乘风脸色一变,道:“你为什么老是在我的面前提起他?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悲痛?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沉冤未雪。” 白盈盈摇摇头道:“这一段仇恨你暂时不必再记挂在心上,难道你忘记了老尉迟?” 穆乘风突然重重咳嗽起来。 他的心在绞痛,他的肠脏在收缩,他全身的每一根毛管,都仿佛在刹那间直竖着。 他当然没有忘记老尉迟,也没有忘记老尉迟这一笔血债。 白盈盈叹息一声,道:“老尉迟,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你就算要报仇,首先该去算帐的人,并不是海三爷,而是强秦帮的帮主!” 穆乘风沉默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两个字:“不错。” 白盈盈道:“秦大官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但现在却是你反扑的最佳时候。” 穆乘风道:“为什么现在是最佳的时机?” 白盈盈道:“强秦帮已把全部的力量,集中对付海星堡,而且秦大官人已决定在八月十五那一晚,进攻海星堡!” 穆乘风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的呢?” 白盈盈随即答道:“是血狐亲口告诉我的。” 穆乘风道:“血狐?” 白盈盈道:“难道你没有听过血狐这个名字?” 穆乘风点头道:“我听说过,他是海三爷的秘密杀手。” 白盈盈道:“血狐不但是一个杀手,而且他的消息灵通,据说世间上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他。” 穆乘风闻言,忽然笑起来,道:“如此说来,血狐倒是江湖中的诸葛亮,甚至是一个吃饭神仙了?” 白盈盈的脸上却是毫无笑意,她淡淡的说道:“他的消息绝对正确,而且秦大官人决定了的事情,通常都不会改变。” 穆乘风道:“但假如他忽然改变主意呢?” 白盈盈道:“他若改变了主意,对海星堡并没有任何不利的地方,海星堡早已随时随地有所准备,而且他们这一战无可避免,乃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 穆乘风闻言,随即悠然道:“所以强秦帮在什么时候大举进军,都绝不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半点意外。” 白盈盈道:“不错。” 穆乘风道:“你要我怎样去对付强秦帮?” 白盈盈道:“我要你组织一个秘密的帮会,我们推举你为帮主?” 穆乘风一怔。 白盈盈正色道:“我并不是在跟你说笑,你必须重视这一个帮会的实力,只有它才可以在最后关头,让秦大官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穆乘风吸了口气道:“你是要我组织一个秘密帮会,在强秦帮进攻海星堡的时候,突然掩杀,给予强秦帮致命的袭击,是么?” 白盈盈点点头,道:“这是唯一可行之法,否则,我的看法,海星堡可能会给秦大官人吞掉,而且秦大官人的势力将会又有进一步的扩展。” 穆乘风沉吟着。 白盈盈忽然掏出了一块令牌,交到穆乘风的手中。 令牌是用青铜铸造的,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神态威猛的飞龙。 白盈盈道:“这是飞龙帮的令牌,是我特别为你铸造的。” “飞龙帮?”穆乘风吟哦着,忽道:“这帮会的名字很陌生。” 白盈盈一听,微微一笑,道:“当然,在今天之前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帮叫做飞龙帮。” 黄衣老翁目注穆乘风,忽然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飞龙帮的帮主。” 穆乘风怔往了。 白盈盈道:“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你切莫让我失望。” 穆乘风苦笑着。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帮之主”。 他既没有这种兴趣,也没有这种野心。 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会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倘若提出这意见的人不是白盈盈,他一定会推辞不迭甚至早已溜开老远。 但现在他没有拒绝。 就算白盈盈叫他去跳崖,他也未必会拒绝。 何况她只不过要求他成为飞龙帮的帮主? 但实际上,穆乘风是宁可跳崖,也不想去当什么帮主的。 飞龙帮成立了。 它是草草创建出来的,唯一比较象样的,就是那一块飞龙令牌。 穆乘风本来不喜欢这种东西。 他总觉得这种东西虽然代表了权力,但却太碍手碍脚。 但现在这面令牌却令他不忍离手,因为这是白盈盈亲自交给他的。 你说他是不是一个呆子呢? 飞龙帮成立之后,穆乘风变成了一个很忙碌的人。 他每天都要计划着这一个帮会的大小事情。 加入这一个帮会的人虽然并不多,但却都在江湖中有着很大的名气。 八腿猫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份子。 当八腿猫知道穆乘风已成为一个帮之主的时候,他兴奋得象一支喝醉酒的猴子,爬到树上手舞足蹈。 但他很快就被黄衣老翁揪了下来。 八腿猫吓了一跳,这老头儿的武功怎么这般厉害? 他悄悄的去问穆乘风:“这老东西是谁?” 穆乘风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他是你的祖宗。” 八腿猫笑了。 “难道他也是一支猫?” 穆乘风点点头。 八腿猫又笑了,笑道:“他是不是叫老猫?” 穆乘风又点点头。 八腿猫一呆。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道:“你不是在眶骗我罢?” “他真的叫老猫?” 穆乘风道:“还差一个字。” “还差一个字?” “不错。” 八腿猫想了一想,又吓了一跳。 “难道他就是‘老山猫’?” 穆乘风第三次点头。 “不错,他就是老山猫,你算是猜对了。” 八腿猫呆住了。 真的完全呆住了。 老山猫也是猫,而且,是一只吃人的猫。 老山猫当然比八腿猫凶恶得多,穆乘风可以保证,只要老山猫一动杀机,八十只八腿猫也得立刻乖乖躺下。 在二十年前,提起了老山猫,谁能不打个寒颤? 直到中原第一名侠白坤雄把他降伏,并易名为白天义之后这一支凶悍的老山猫才没有继续杀人。 白坤雄就是白盈盈的父亲! 飞龙帮秘密成立,的确是秘密得很。 江湖上,谁也不知道这个帮会已成立。 而且它建立的目的,是要对付实力强大的强秦帮! (三) 飞龙帮的成立,虽然是匆忙一点,但是,经过老山猫和穆乘风的一番整顿之后,它已经长出了根。穆乘风是一帮之主,虽然欠缺一种威风八面的气势,但他的说话却也没有谁敢不遵从。老山猫是飞龙帮唯一的老供奉,但他看见了穆乘风,还得执下属之礼。 这一个帮会的名字,在江湖上是寂寂无闻的,除了帮会中人之外,谁都不知道江湖上有飞龙帮的存在。 八月十一,风已冷。 海飘忽然在江湖上出现了! 夜风渐寒冷,但天凤楼内却是暖烘烘的。 天凤楼是天凤集内唯一比较象样的酒家。 天凤集并不是一个大地方,面积只及雪城的十分之一。 在这种地方能够有一座天凤楼这样的酒家,已算是相当不错。 这天晚上,天凤楼的生意似乎比平时兴旺了一些。 在最接近厨房的一张桌子,围坐着八个长相粗鲁的汉子。 他们身上都携带着武器。 他们显然都是过着刀头舐血生涯的江湖人,而且说话也带着浓厚的苏,浙口音,绝不会是本地上的人。 此时,桌上已杯盘狼藉。 其中还有两个腰间佩着大刀的汉子,喝得酩酊大醉。 这两人的酒量未必会比他们的同伴差,但他们却在猜拳拚酒。 他们喝得比其他六人多得多,喝得多自然也醉得快。 但就在他们几乎快要醉得倒下去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一腿蹬在另一人的小腹上。 那人脸色一变:“老四,你疯了?” 其他六人也纷纷制止住动腿踢人的醉汉。 “蓝四,你喝得太多,醉了。” 那个叫蓝四的人,原本的确醉态可掬,但忽然间他脸上的神态好象完全清醒过来。 “我没有醉。没有醉。”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道:“我看见了她!” “她?” “她是谁?” 蓝四吸了一口气,道:“是海三爷的女儿!” “海飘?” “不错,是海飘!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但却认出她的剑。” “什么剑?” “当然是飞星剑!” 刹那间,八个人十五只眼睛都一起亮了。就连那个小腹被蹬了一脚的人也不例外。 八个人怎么只会有十五只眼睛? 原来那个被人蹬了一脚的醉汉,他只有一只眼睛。 左眼。 所以,他的外号就叫左眼豹。 自从海三爷的悬赏生效之后,江湖上不少高手都来到了这个酷寒的北方。 这八个人也是高手。 黑道上的高手。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09章 红娘 在淮阳一带,不少人都曾吃过风流八义的苦头。 风流八义,就是八个自命风流的江湖大盗。 近两年来,我们已没有在淮阳一带犯案,他们的足迹渐向北移。 最近一次犯案,是在一年之前,地点是长白山下的长怡镇。 长怡镇虽然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市镇,但这里却有两个腰缠万贯的巨富,他们一个是参商,另一个却是二十年前在京师里人称珠宝大王的甘二爷。 这两人非但富甲一方,而且在地方上也很有点势力。 他们的府宅上,当然不乏武功高强的护院武师,而甘二爷更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剑法和掌法都具有相当的造诣。 在一年前的秋天,风流八义实在很穷了,八个人的身上加起来还没有一千两银子。 以风流八义花钱的习惯而论,这几百两银子还不够赌一手骰宝,牌九,当然非干一票买卖不可了。 就在一年前的一个秋夜里,风流八义闯进甘家庄,与甘二爷血战整个时晨,杀了三十二人,劫去三万两纹银,还有珠宝奇珍无数。 但他们并未满足,又以闪电手法劫杀参商,夺获更丰富。 他们八人总共驾驶着八辆马车,空车而来,满载离去,其中还有几个姿色不俗的良家妇女。 他们唯一的损失,就是林豹不见了一只右眼,那是被甘二爷刺瞎的。 自此之后,林豹有了一个外号,就叫“左眼豹”。 缺少了一只眼睛的林豹,比以前更残酷,他的豹尾鞭,也更凶悍,更辛辣。 但风流八义最厉害的人并不是他,而是皇甫老大。 皇甫老大也就是风流八义的老大。 他既不算老,个子也不算大。 唯一最大的,就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虽然很大,但却混浊无神,好象已经病了十几年似的。 但当他蓦然听见“海飘”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目光忽变得就象是黑夜里的猫头鹰。 一年前,他们劫回来的财富,虽然还有不少存放着,但是现在寻获海飘的悬赏已提高到二十万两,这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而且只要找到海飘,把她送回海星堡,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 虽然这里暖烘烘的,但他们却毫不考虑就向外面冲了出去。 天凤楼的伙计没有追出去,因为这八个人并非白吃白喝,当皇甫老大离开这里的时候,已在柜台上留下一锭最少有五两重的金子。 掌柜的瞧着这锭金子,不禁张大了嘴巴,直到许久许久还合不拢。 以前也曾经有人用金叶子付帐,但份量远远及不上这锭金子。 这一锭金子已足够这八个人再回来吃喝几十次,但付帐的人临走时却说:“余下来的都是伙计的赏钱。” 听到了这句说话,掌柜的和那些伙计又焉能不呆了大半天? 蓝四的外表虽然也和他的伙伴一样粗鲁不文,但他的眼光和眼力都在其他人之上。 虽然刚才他已最少有八分酒意,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街上有五个美丽的女郎,骑着五匹骏马缓缓走过。 蓝四本来就是个淫贼,忽然间看见五个绝色美女,他的眼睛当然不会轻轻便放过。 他的眼力实在厉害。 他的眼光实在看得很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居然给他看出了最漂亮的一个长发女郎,她背上背着的就是飞星剑! 除了海飘之外,世间上又有谁能有机会拥有飞星剑?除非海飘已然遇害,那才自当别论。 但蓝四却几乎敢肯定,这个长发女郎就是海飘。 海飘虽然年纪轻轻,但一早就已被人推许为北武林的第一大美人。 而刚才过路的长发女郎,实在太美丽,而且年龄和外貌上,都与江湖传言极为吻合。 基于这些理由,这个长发女郎极有可能就是海星堡堡主悬赏二十万两要找的宝贝女儿……海飘! 而且,他也相信凭风流八义的武功,实在很容易就可以把这个千金小姐制服。 天凤集唯一的客栈,就在天凤楼西南五十丈之外的一座竹林后面。 这间客栈虽然并不大,但地方和房子都象它的名字同样幽雅。 它的名字是芳竹小馆。 芳竹小馆虽然并不是酒家,但却也有饭点供应。 这里只是不卖酒。 幸好海飘和那四个女孩子都没有喝酒的习惯。 她们现在要求的,是舒适雅洁的房子,和一顿可以让她们填饱肚子的晚饭。 芳竹小馆都令她们感到很满意。 她们每人都点了一样莱。 蔗糖点的菜是蜜汁火腿。 花枕儿点的菜是香葱爆羊肉。 不懒点的菜是虾子烧海参。 小红娘的菜是醋溜腰片。 海飘点的菜最特别,她要了三十只生鸡蛋。 芳竹小馆的伙计虽然觉得奇怪,但顾客的吩咐是如此,倒也不敢多问。 一盘为数总共三十只的鸡蛋,很快就被端了出来,放在她们围坐着的桌子上。 其他四个女孩子都看得有点出神。 花枕儿咽了一口唾味,皱眉道:“你要我们每人都吃六支鸡蛋?” 海飘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这些蛋,你们一个都不能吃。” 小红姐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一个人就能把三十只鸡蛋全部都吃掉?” 海飘摇摇头。 “我也不吃。” “你也不吃?”蔗糖也忍不住开口。 “当然不吃,”海飘眨了眨眼睛,道:“这些蛋是既不能吃,也不能碰的。” 花枕儿舌头一伸:“听你的口气,莫不是这些蛋都有毒。” “本来无毒,但很快就会变成有毒了。”海飘一面说,一面把一包粉末撒在蛋上。 粉末是黄色的。 鸡蛋也是黄色的。 粉末撒在鸡蛋上,看来完全没有什么异状,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海飘把粉末撒上去,别人根本就很难察觉出来。 花枕儿的舌头又再伸了一下,瞧着海飘道:“你在搅什么把戏?” 海飘没有回答她。 花枕儿也没有追问下去,因为她已发现,这里又来了几个顾客。 但他们一点饥饿的样子都没有。 他们不是酒气薰天,就是吃得饱饱的,连嘴角肥腻的油都没有揩掉。 他们总共有八个人,其中一个只有一只左眼! 这一支左眼色迷迷的,老是盯在花枕儿胖胖白白的脸,庞上。 花枕儿气极了,她恨不得把桌上的鸡蛋掷在这个独眼人唯一的左眼上! 她没有掷,只因为她知道蛋里有毒。 若是她自己用手拈蛋,可能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她只好沉下脸来,看看海飘有什么打算。 海飘此时正背对着那八个人,她好象根本不知道背后最少有十几只眼睛,正在不断的打量着她们。 这时候,香葱爆羊肉来了。 羊肉好香。 这时候,有一个黄衣,黄脸,黄牙,甚至连那一只眼都黄黄褐褐的汉子,嬉皮笑脸的走了上来! “唔,好香!好香!” 没有人理睬他。 连平时说话最多,辞锋最厉害的小红娘都不发一言。 她们举筷,吃肉! 黄衣人笑了! 那黄衣人的身子几乎快挨到小红娘的脸上,笑着说道: “这么香,这么滑的肉,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他的说话实在露骨,实在肉麻! 这是“风流”?他的同伴笑了,笑声就象是七只在泥沼里打滚的山猪。 海飘差点想吐。 她吐不出,也许是因为她已很饿,肚子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吐出来。 但小红娘却再也忍不住了。 她突然站起,一双筷子就向这黄衣人的鼻孔插去! (四) 黄褐褐的眼睛一直盯着小红娘,直到筷子几乎快进鼻孔的时候,黄衣人的眼睛还是没有眨动一下。 那是风流八义里的上官八。 上官八一向自命风流,但其实却是一个下流人物,他的尊容猥琐不俊,绝对没有半点使得女人脑怒的地方。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够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漂亮的小白脸。 他多情,可惜却无法摆脱“自作”二字。 自作多情的男人,通常都有一个毛病,就是不懂得拈拈自己的份量! 上官八不自做多情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可以立时吓呆三百头河马。 河马也许不会怕。 但女人却会。 海飘和小红娘虽然没有惊,但不懒却真的急了! 竹筷虽然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武器。 但是,单从小红娘出手的姿态以及速度看来,要穿上官八的面孔,实在并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 无论怎样,小红娘的出手已绝不能算慢。 不但不慢,而且江湖上已很少人能比得上! 但上官八却也有所骄傲之处。 虽然小红娘的出手快如闪电,但是她竹筷几乎命中目标的时候,他用双掌突然向她的竹筷上击去。 这一手功夫很冒险。 但他成功了。 竹筷已被他紧紧的挟住无法再移动分毫。 风流八义一阵狂笑! 小红娘突然踢出一脚,踢的是男人最重要的地方! 她这一脚更猛,而且比一把锋利的尖刀还更要命! 上官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给相好的来这么一手?……” 他虽然给吓了一跳,但脸上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 他退后,以为小红娘一定会再追上来,再踢几脚。 但小红娘没有追上去!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10章 痛快 她不但没有追前,而且以一种绝快的身法向后急退。 上官八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却还不致于意外到吃惊的程度。 但接着,一团小小的黑影向他的脸上飞射过去。 —时之间,上官八也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好向左一侧闪避。 但这一团小小的白影却实在来得太快,一阵怪响,这团白影“噗”的声爆裂,击中了上官八的右半边脸庞! 上官八又惊又怒,伸手向脸上一抓,指掌间尽是又湿又濡的感觉! 他自己还没有看见脸上究竟被什么东西击中,但他的同伴却已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只鸡蛋。 这一只鸡蛋外表上和别的鸡蛋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当它爆裂之后,风流八义的脸上全部变了颜色。 这鸡蛋的蛋白和蛋黄都已变成了惨绿之色。 上官八盯着自己的手掌,这张脸仿佛已变成了惨绿色。 其余的人都看着他! 也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海飘。 因为这一支古怪的鸡蛋,就是海飘出手向上官八的脸上掷去的。 她这一掷之时看似简单,但却已足够让风流八义人人的心中为之一阵跳动。 尤其是那个古怪的鸡蛋,不问而知是有毒的! 左眼豹纵身向前,在上官八的脸上看了好一会,但却看不出半点头绪! 这究竟是一支怎样的鸡蛋? 鸡蛋上究竟有些怎么样的毒? 桌上还有蛋。 这二十九只蛋当然也和上官八脸上的蛋一样,全是有毒的。 上官八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他的身上居然会有一块红色的小手绢,上面还绣着一双栩栩如生的黄蝴蝶。 黄蝴蝶是江南名妓,她对男人的愧赠,往往就是这种小手绢。 这一双蝴蝶是黄蝴蝶亲手绣上去的,但黄蝴蝶却从来没有把这种小手绢送给上官八。 上官八所以能拥有这种小手绢,是因为他把黄蝴蝶先奸后杀,然后还在她的身上查出一块小手绢,作为“永留纪念。” 这就是他的“风流”! 蛋浆已抹净,那块小手绢也被上官八抛到老远。 但他的右半边脸仍然是一片惨绿! 风流八义脸色俱是一变。 左眼豹本就已有几分醉意的他一摇一晃走到海飘面前,大声道:“海小姐,咱们兄弟一番好意,你怎么出手伤人?” 海飘冷冷一笑,眼睛却只是盯着桌上的二十九只鸡蛋,道:“你是不是也想吃一只鸡蛋?” 左眼豹板着脸,道:“拿解药来。” 海飘摇摇头:“没有解药。” 左眼豹冷冷道:“毒是你放的,居然会没有解药,这种谎话能骗得了谁?” 海飘横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就是用来骗你们这种冤大头的。” 左眼豹心中一动! 他刚才还是怒气冲冲的,但海飘的笑容实在是太甜,太美丽了,居然一下子就把他的火气熄灭得干干净净。 左眼豹吸了口气道:“他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总不能看着他受痛苦!” 海飘悠悠一笑,道:“他现在很痛苦吗?” 左眼豹一怔! 他望了上官八一眼,只见上官八的右半边脸庞虽然一片惨绿之色,难看到极点,但却没有丝毫痕痒,或是痛苦的象征。 左眼豹忍不住问上官八:“你脸上痒不痒?” 上八官摇头。 左眼豹又问:“痛不痛?” 上官八道:“也不痛。” 风流八义又是为乏面面相觑,难道这只古怪的鸡蛋居然完全没有毒? 海飘淡淡一笑,道:“你们尽管可以放心,这种鸡蛋绝不会毒死人,因为根本就没有毒。” 左眼豹道:“他脸上的……” 海飘截然道:“他脸上的并不是毒,现在不会毒发,将来以后也不会出任何的毛病。” 说到这里,她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半晌才道:“只不过脸颊上的绿色,却必须等到一段时期之后,才能渐渐消散。” 皇甫老大忍不住道:“要等多久?” 海飘淡淡道:“这倒很难说,要看看他的寿命有多长久才能决定。” 皇甫老大一怔! “这句说话是什么意思?” 海飘眨了眨眼睛,笑道:“他若明天死掉,这种惨绿的肤色明天就会渐渐消失,但他若长命百岁,那只好等待好几十年了。” 风流八义十五只眼睛的目光都变了! 花枕儿却鼓掌笑了起来! “好极了,让他留个记号,好让他永远忘记不了我们的海小姐。” 不懒却摇摇头:“这有什么好?他本来就是一只癞哈蟆,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一支比癞蛤蟆更难看的畸型癞蛤蟆而已!” 蔗糖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种有特别记认的癞蛤蟆最少有一种好处,就是以后再也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小白脸。” 小红娘吃吃一笑。 “刚才我还以为他是再世潘安,所以才和他玩两手,想不到再世潘安这么快就变成了癞蛤蟆,唉……” 上官八的右半边脸庞一片惨绿,但半边脸庞却已因愤怒而变成了紫酱之色。 他突然象一只发了疯的野狗,向海飘飞扑过去。 风流八义一向都是凶惯了的大恶人,而且睚眦必报,海飘把上官八的脸孔弄得一塌糊涂,上官八要报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他一出手,立刻就最少有六支手把他拦阻住。 拦阻上官八的人,其中一人便是皇甫老大。 上官八们怒极挥臂。 “你们为什么拦着我,让我把这婊子一刀砍为两段!” 他的话刚出口,一道森冷的刀光已冲天飞起。 刀光! 血光! 两种令人心悸的光芒同时在芳竹小馆内暴现。 一个人的身子拦腰被砍为两段,两截已分离了的躯体痛苦地再挣扎。 这个被一刀砍为两段的人并不是海飘而是上官八,把上官八一刀砍为两段的刀,本来就是上官八的刀。 他的刀比一般人所用的都略长,施展起来的时候也是别具一番威力。 但他的手还未把刀拨出,另一个人的手已把刀拨出刀鞘,而且毫不留情就在他腰间挥砍过去。 这一刀极快,这一刀极其残酷! 而且拨刀杀上官八的人,赫然竟是皇甫老大! 皇甫老大一刀把上官八挥砍为两段,众人虽然觉得意外但却没有人埋怨他。 他们都明白皇甫老大为什么要杀上官八。 上官八得罪的人是海飘,而海飘却是他们的大财神爷初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当皇甫老大遽施毒手之后,他们都省悟过来了,刚才上官八居然要杀海飘而且言出不逊,骂她“婊子”! 上官八的眼睛犹自瞪着! 他也许至死还不明白,他的性命和二十万两银子相比下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皇甫老大杀了他,脸上毫无表情。 他缓缓的走到海飘面前,说:“他实在太不象话,海小姐,切莫见怪。” 海飘冷笑,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看着他。 蓝四忽然朗声说道:“轿子和马车都已在外面准备停当,海小姐,我们现在可以起程了。” “轿子?”小红娘一怔。 “马车?”花枕儿也脱口嚷了出来。 不懒冷冷一笑,目注蓝四:“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蓝四。” “蓝先生,今天你喝了不少酒?” “在下仍然很清醒。” “你备轿备车,是不是要想把海小姐迎娶回去?” 蓝四微微一笑:“在下无德无才,那有如此艳福?” 小红娘冷冷道,“你要把海小姐送到什么地方?” 蓝四沉默半晌,终于说出了三个字:“海星堡!” 海星堡本是海飘的家。 她已离开了自己的家大半年,现在似乎应该是鸟倦知返的时候! 遗撼的是,她还没有倦。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刚刚开始灿烂的光芒,她算就是一只鸟,也绝不会飞回老巢,而是应该飞到更远,更广的地方上! 而且,就算她要回去,也绝不会乘坐这些人的轿子,车子。她的手已又摸到那些鸡蛋上。 她本来就是一个淘气的姑娘,而这种对付淫贼的手法,她在十二岁的时候,就从陶大妈那里学到。 现在正是她大显伸手的时候! 当然,如果是大半年之前,单凭她的武功,是绝不容易能够把这些古怪的鸡蛋掷在别人的脸上。 但现在,她的武功可说是突飞猛进,腕劲和抛掷的手法都比以前强胜不知多少倍,所以,上官八根本就无法加以闪避。 然而,风流八义余下来的七人都已提高了警觉,海飘能否用这些鸡蛋一一掷在他们的脸上,也是颇有疑问的事。 但是,她的手中第一支鸡蛋还没有抛出去,就已听到一个人冷笑的声音,在芳竹小馆门外响起。 “这种小玩意只能对付小无赖,小流氓,但他们全是罪恶滔天的匪类,就算是一剑杀一个,也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最少他们是不应该死得这样痛快的。” 这人的声音并不响亮,但说话的速度,不徐不急,除了聋子之外,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没有聋子。 他的说话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风流八义余下的七人全都脸色一变。 皇甫老大忽然大喝: “是谁?滚出来!”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11章 荒谬 他的手里还握着上官八的刀,上官腰间流出来的血还浸在冰冷的刀锋上。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间,有一条雪白的人影飞掠而过,皇甫老大手中的刀也同时突然从中折断了。 染满血腥的刀尖,已落在一个白衣人的右手上。 他的身材瘦长,脸庞也和他的身材一样,瘦瘦长长的但却很有点书卷气息。 假如他的左手不是握着一把长剑,而且一出手就把皇甫老大手中的长刀折断的话,别人很难看得出他居然会是个武林高手,只会以为他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他的剑虽然在剑鞘之内,但隐隐精光涌现,似乎连剑鞘也无法掩盖这把剑的凌厉杀气。 皇甫老大一怔,他的弟兄也都一怔。 他们很快就可以把二十万两银子弄到手,但这白衣人的突然出现,却使他们的信心受到挫折! 上官八的长刀,虽然并非削铁如泥宝物,但却也是百炼精钢,经名匠精心铸制而成,但这白衣人一出现,居然赤手空拳就把刀锋折断下来! 而且这把刀还是在皇甫老大的手中。 没有人认识这个白衣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 就是他的武功,一定在风流八义任何一个人之上。 风流八义并不是很有“义气”的人。 风流八义更不是很有“勇气”的人。 若是换了平时,他们极可能来一个“鸟兽散”,宁愿日后再想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给予敌人一个狠狠的报复。 他们“十全十美”的办法,也就是极阴险,极恶毒的办法。 但现在,他们绝不能退让。 因为他们一退让,这二十万两银子,就得眼睁睁地落在这个白衣人的手上。 这白衣人显然也是希望得到些悬赏。 海飘本身就是一个宝藏,一个价值二十万两的大宝藏! 这种宝藏,许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碰上一次呢,这一次既然让他们碰上了,又岂能轻轻的放弃了? 头可断,血可流! 但宝藏却万万不可丢! 十三支野兽般的眼睛,全都集中在白衣人的身上。 皇甫老大毕竟是风流八义之首,虽然心中又惊又怒,但很快就已恢复了镇定。 “这位朋友,未知高姓大名?” “阁下之意,在下已很明白,不必说了。” 皇甫老大冷冷一笑:“尊驾连我们为你立碑的好意也拒绝,未免不智。” 白衣人淡淡道:“不是不智,而是根本不必,因为在下还不想死。” 皇甫老大干咳两下,沉声道:“生死之事,恐怕未必能由尊驾自主。” 白衣人叹了口气。 接着,他说道:“在下当然会死,每个人都难免会去见阎王,但在下就算要死,也绝不会死在你们的手里!” 蓝四突然冷笑。 蓝四这个人的外貌,虽然看起来也和他的几个兄弟一样平平无奇,但是他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本事。 这种本事就是“凭剑认人”。 虽然蓝四从来都没有见过海飘一面,但是他却凭着一把飞星剑便能认出了她就是海三爷的宝贝女儿! “你以为你的身份是没有人知道?” 白衣人目光暴闪。 蓝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白衣人手中的长剑,冰冷冷道:“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个人,但……” “但”宇才出口,他的说话已接不下去! 白衣人手中的长剑已刺穿了他的咽喉。蓝四的话当然接不下去,变成了死人的人会再开口说么?当然不会。 皇甫老大惊怒之极,道:“朋友,你的手真够狠的。” 白衣人淡淡道:“难道你们“风流八义”是一向很仁慈么?真是天大的笑话。” 接着又冷冷道:“凭你们这几块料还能把海小姐送走?” 皇甫老大冷笑道:“我们送不走海小姐,那么说为了二十万两的赏银你也要趟这趟浑水了。” 风流八义其余的五个早已站好身形。此时见皇甫老大亮出了他那支成名的判官笔,便全都唰地亮出腰间的兵刃。 白衣人朗声长笑:“好吧。你们这帮江湖匪类并肩子上吧,省得爷们费劲了。” 皇甫老大恶狠狠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有多少能耐,竟敢如此猖狂!”说着,手中的那支判官笔早已向白衣人迅疾点去。 刹那间,五虎刀,断门枪,青钢剑、亮银鞭从不同角度全伸向白衣人。 风流八义从来都不做不上算的买卖。到手的二十万两的大买卖岂可拱手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一阵叮叮铛铛声过,白衣人依然气定神闲站在那里,就象什么事都没发生。 风流八义的六个人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刀剑齐出,再一次齐攻而上。 他们决不是江湖上的庸手,但是他们同时觉得一把剑刺向自己的咽喉,于是他们同时倒了下来。 白衣人雪白的人影又飞掠而去。 突然,芳竹小馆的老板出现在不懒身旁,另外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海小姐身旁。 但就在不懒黯然之际,老板突然出手点住了她的七个穴道。 这个老板并不是个好人。 他们的目的,显然也是要劫走海飘,把她送回海星堡。 虽然他们把海飘送回海星堡,也并不算是一件大奸,大恶的事,但花枕儿却恼恨他们的手法太卑劣,比起风流八义还可恶。 不懒也是点穴能手,而且对灵活多变的巧妙招数素有研究,那知老板一出手,她就变成了一只呆鸭。 由此可见,这个老板的武功倒也非同小可。 但花枕儿却认为对方全凭欺诈手段才能制服不懒,所以当老板向她欺身冒进的时候,她并未有半点的紧张。 她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把老板的袭击完全化解。 然而,她这个念头是错了。 老板的出手,还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倘若花枕儿不是被两个黑衣剑手苦缠的话,她还有机会可以闪避开老板的袭击,但是现在的情况,她是以一对三,自然更是大大的吃亏。 花枕儿的短剑还未来得及招架,老板又已把她背后灵台穴点住。 老板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是很愉快的,因为他已制服了其中两人。 在他想象中,要对付其余三个妞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老板本身固然是个高手,与他一起进行这件事的黑衣剑手也绝非庸手之辈。 黑衣剑手并不只有两个,而是总共五个。 其余三人,现在已分别把海飘,蔗糖和小红娘缠住。 他们的剑法很不错,居然一出手就把蔗糖和小红娘逼退数尺。 花枕儿怒得牙痒痒的,但却无法移动身子,只能破口大骂。 她的人肥肥胖胖,骂人的时候嗓子也很嘹亮,但终究还是个女孩子,骂人的话并不怎么凶,更加没有半句污言秽浯。 她骂了好一会,居然有人鼓掌笑道:“这位姑娘骂人的声音真好听,可惜就是无法可施,再骂二天也是毫无结果。” 花枕儿果然不骂了。 这人是友是敌,目前还是很难分得清楚,但刚才他力毙风流八义,倒是令她有点好感。 虽然风流八义说他也是企图把海飘送回海星堡领赏但在还没有动手的时候,谁也不能知道他是否真的有此居心,他就是那个身材瘦长,脸庞也瘦瘦长长的白衣人。 他又回来了。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海飘等人力抗强敌。 看见白衣人悠闲的神态,花枕儿恨不得立刻走过去,在他的鼻子上,重重打两拳。 白衣人的鼻子没有得罪她,但他不去帮助海飘,却像看戏似的站在哪里,花枕儿实在很生气。 可惜她就算气死了也没有用。 虽然花枕儿现在可以开口骂他,但她却知道这是于事无补的,而且白衣人又不是她们的朋友。她凭什么去骂人? 花枕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骂人,所以她不骂。 她虽然没有骂,但心里却反而想揍人,这实在是很荒谬的事。 女孩子脑袋里想的东西,往往的确很荒谬,无论她是胖女孩抑是瘦女孩,都一样。 所以,跟女人谈论道理,往往都是多余的。 但男人往往喜欢跟女人谈论道理,就算明知很难谈得拢也要谈。 这是男人的乐趣,也是男人的悲哀。 你若是一个男人,相信你一定会明白这两句说话的意思。 看见白衣人卷土重来,老板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本来打算帮助那些黑衣剑手的,但白衣人突然出现他却不能不加以提防。 海飘是一个价值二十万两的大宝藏,倘若自己一番心血结果却把自己打回来的江山双手送给别人,岂非冤枉极了! 老板沉着脸,冷冷的对白衣人道:“这一淌浑水,你还要插上一脚。” 白衣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昔年凭一双铁掌,三十六路截魂指名嗓关中的铁手大盗颜二爷,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落地生根,成为一间小客栈的老板。” 老板一凛:“原来你一早就已看破了我的来历。” 白衣人摇摇头,道:“不是一早就已看破,而是刚刚看出来的。” 颜二爷吸了口气,呆立不动。 第612章 实话 白衣人盯着他,接着说道:“刚才你对付胖小姐的点穴手法,极为高明,当世能与尊驾相比的点穴高手,绝不会超过十万个”。 花枕儿骂人的话骂不出口,揍人又行动不得。 但这时候却给白衣人最后一句说话的最后三个字逗得笑了起来。 白衣人的说话,可说是一直都很“抬捧”颜二爷。 他说颜二爷的点穴手法“极为高明”的时候,颜二爷脸上,犹出现洋洋自得之色。 但白衣人最后一句说话的最后三个字,却使他为之七窍生烟。 假若白衣人说:“当世能与尊驾相比的点穴高手,绝不会超过十个。”那自然是由始至终都把颜二爷抬捧到上半天。 但妙就妙在他在“绝不会超过十个”这几个字之中,加上了一个万字! 一字之差,其意义非但相距极远,而且恰恰相反。 颜二爷本是关中强盗,若不是给天下七大名捕之一的沈红阳逼得无路可逃,他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来,开设这间芳竹小馆。 他在这里已超过十年。 这十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谁都不知道,这间小小客栈的老板,原来竟然就是铁手大盗颜洪滔! 颜洪滔本是一个强盗寨的第二把交椅人物。 但他很快就把寨主宰掉,代替了他的地位。 颜洪滔虽然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但却仍然有人冒认他的名号犯案。 颜洪滔并不在乎,就是江湖上同时出现了八百个颇二爷,他都只会一笑置之。 因为越多人冒充颜洪滔,沈红阳的麻烦也就越多。 江湖上的盗贼,往往喜欢冒充别人? 尤其是冒充那些名气响铛铛的大强盗。 他们觉得这种方法可以吓破别人的胆子,增强自己的声威,下手犯案的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然,他们在颜洪滔的眼中看来,是既可笑,又可怜的。 但他没有怪责他们,反而感谢他们。 因为他们可使自己更容易逃避沈红阳的追捕。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还是给人认出来了。 对于这个白衣人,他是恨之切切。 无论如何,这个人绝对不能轻轻放走! 白衣人没有走,他仍然是背负双手,神态悠闲的站立着,直到颜洪滔无声无息一掌拍过来的时候,他仍然是无动于衷。 他神态悠闲,忽然向花枕儿微微一笑,虽然他的脸孔瘦长,身材也是高高瘦瘦,但他这一笑居然令花枕儿芳心一跳,脸上徽红。 花枕儿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就在她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声声惨呼已在她的耳边响起,她霍然张开眼睛。 (二) 昔年凭—双铁掌,三十六路截魂指名噪关中的铁手大盗,颜二爷,就在这一刹那间把他最精妙的招式全部施展。 他发出了三招。 第一招是掌,左掌。 第二招是指,右手的中指。 第三招是指掌迸发,左掌化为穿心指,右手化为指掌,直取白衣人丹田要害。 他发招的手法刚柔并重,刚猛时力可开山,阴柔处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巨大潜力,简直可以把人活活逼死。 但白衣人身形飘忽,颜二爷指掌威力虽然惊人,但完全无法沾到对方分毫。 颜二爷连发三招,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已惊的魂飞魄落。 颜二爷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身法,对方简直就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幽灵,而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 他的第四招武功又待发出。 但白衣人的剑已刺在他的咽喉上。 颜洪滔纵横关中多年,没有死在关中,却在芳竹小馆中死在白衣人的剑下。 闪电般的一剑,使他连自己怎样死亡都不知道。 树倒猢狲散,颜洪滔死在白衣人剑下之后。那几个黑衣剑手立刻鸟飞兽散。 他们并非无名小卒,也非胆小之辈。 但连颜二爷都不是白衣人的敌手,他们又岂敢冒险? 前车可鉴,白衣人和颜二爷可不是刚刚出道的初生之犊,如果太没有把握的事,他们绝不会干的。 白花花的银子虽然可爱,但毕竟还是性命更宝鬼一些。 白衣人两番出手相助,但却未必就可以说明他是个好人。 也许白衣人的目的是和风流八义,芳竹小馆老板一样,都要把海飘送回海星堡去,领取那笔悬赏。 但白衣人却绝无动手掳劫海飘之意。 反而上前把花枕儿和不懒两人的穴道解开。 不懒痴痴的望着他,看了半天才道:“你好象不是一个坏人。” 她这句说话看来很天真,稚气十足,但要回答她这句说话,却实在不容易。 白衣人没有回答。 他走到海飘面前道:“海堡主很想念你。” 海飘看着他,缓缓道:“我知道。” 白衣人道:“你不打算回去?” 海飘道:“你想带我回去?” 白衣人道:“不想”。 海飘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值多少银子?” 白衣人道:“知道。” 海飘眨了眨眼睛:“二十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白衣人淡淡地说道:“虽然不少,但是海小姐又岂能与嗅铜相提并论,那未免是太侮辱佳人了。” 小红娘忽然挺起了胸膛,瞪大了眼睛,娇叱道:“你想打什么主意?” 白衣人悠悠一笑。 他盯着小红娘,道:“你以为我会打什么主意?难道你认为我是个淫贼?” 小红娘冷冷一笑:“男人嘛,本来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白衣人微笑道:“别的男人是不是好东西我可不知道,但我自己确不是好东西,这倒不必姑娘提醒的。” 小红娘“哼”的一声:“阁下倒有自知之明。” 海飘笑了笑:“你也未免太顽皮了,怎可以随便就得罪别人?” 花枕儿接口道:“小红娘的嘴巴,一向都比多事的小母鸡还多事。” 小红娘差点没跳了起来:“你敢说我是只小母鸡?” 花枕儿笑道:“不是小母鸡,是小孔雀,小凤凰,这大概可以了罢?” 小红娘瞪着大眼睛笑道:“这倒还差不多。” 白衣人淡淡道:“几位姑娘在一起,倒是挺热闹的,就只是武功差了一点。” 蔗糖忍不住说道:“尊驾的说话,也未免太过份了。难道你以为我们没有你相助,就会给风流八义等人抓了去不成?” 白衣人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之中,谁的武功最高?” 小红娘立刻说:“当然是海小姐。” 白衣人悠悠然道:“这是实话?” 小红娘道:“当然是实话。” 白衣人闻言,说道:“既然海小姐武功最高,她又是用剑的,相信她的剑法必然是有极高深的造诣。” 小红娘道:“这个自然。” 白衣人道:“她若能接得在下三剑,在下甘愿把眼睛挖了出来。” 花枕儿闻言,立刻冷冷道:“海小姐为什么要接你三剑?你把眼睛挖掉,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白衣人冷冷道:“你们几个小女孩,太不懂事了,你们以为凭自己的武功,就可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说话忽然变得很不客气。 海飘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试一试我的武功?” 白衣人冷冷道:“你不敢?” 海飘缓缓地把飞星剑亮出。 这就是她的答覆。 每个人都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剑气已在海飘和白衣人四周笼罩着。 白衣人的眼睛发出了光。 他慢慢的说出了两个字: “好剑!” 海飘手中的飞星剑固然是好剑,白衣人手中的剑亦然。 高手论剑,比的并不是剑,而是剑锋上所发出的威力。 但剑锋上威力强大的一方,也并不是必胜的一方。 决定双方胜负的往往只是一剑。 而这一剑,也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白衣人的眼睛,开始渐渐蒙上了一层雾。 他的人和他的剑仿佛也已在雾中。 长夜无雾。 白衣人并不是在雾中,而是在一股白烟之中。 白衣人的身体竟然冒出了薄薄一缕的轻烟,而他脸上和手臂上的肤色,也渐渐地变得一片嫣红色。 海飘芳心微微一震。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怪事。 就在这个时候,白衣人已向她刺出了第一剑。 这是很平凡的一剑。 这一剑没有巧妙的招式,也没有令人惊异的速度,就像是一个初学剑的人,漫不经心地,随随便便就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不难化解。 但海飘的感觉却是这一剑简直已变成了一座山,简直可以把任何人,任何事物一下子就压跨下去。 只有懂得剑的人,才会明白这一剑,几乎已接近剑法中最高深的境界。 海飘以前也许不懂得剑。 但现在她已懂。 地狱里的师傅,在短短的半年之内,把她变成—个剑道上的高手。 这似乎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绝大多数武林人物下半生之力,仍然达不到她目前这种境界,但她却只花费了大半载时光,就已成为剑学上顶尖高手。 在大半年前,凭她的剑法,绝对无法接得下白衣人这一剑。 但现在白衣人这一剑,虽然已达到天下间所有的剑法最精华的地步,但海飘居然能很从容地就把它接下。 海飘的剑法,看起来甚至比白衣人的招式更为平凡,但其实却是精深博大,有如无边无际的大海。 第613章 嫉妒 白衣人的剑虽然象座山,但却未能把海飘压跨,反而被海飘的剑吸了下去。 白衣人剑势依然,但脸色却已不禁有点青了。 他的第二剑又再发出。 他这一剑势若雷电,脸上的神态亦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一阵寒光急闪,白衣人的剑突然被一股阴柔之力吸了过去。 “嗤”一声异响,白衣人的剑被牵引到半空,接着一飞冲天。 海飘的剑,居然把白衣人的剑震脱甩手。 小红娘一声欢呼。 白衣人的剑虽然被震飞,但他的身子也立刻像只鸢子般飞了起来。 衣袂猎猎作响,人剑在半空中再度合而为一。 那白衣人的剑已化为人,人已化为剑,人剑又仿佛已经化为天外飞虹,自空中从高而下,飞击海飘。 绝少人能避开这一剑。 更绝少人能化解这一剑。 但海飘竟似已变成了剑的精灵,绝少人能避开,绝少人能化解的一剑,当它到了海飘身上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一切的力量。 白衣人的剑,本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白衣人的剑法,本是无坚不摧,每战必胜的剑法。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人和剑都同时尝试列失败的滋味。 剑忽然折断。 白衣人的身子同时暴退八尺。 他的脸色变得比浸霉了的猪肉还难看。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 海飘能接得住他三剑,他甘愿把眼睛挖了出来。 现在,并不是海飘接不住他三招,而是他接不住海飘三剑。 这种事实在太丢脸,他也实在有眼无珠。 他突然左手双指进伸,就向自己的两只眼珠子上挖去。 白衣人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自毁双目。 他真不愧是个言出必行的男子汉,大丈夫。 花枕儿的脸煞白,她不忍看。 小红娘呆住。蔗糖,不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能挽救这一双眼睛的人,只有海飘。 海飘没有坐视不理! 这白衣人虽然来历神秘莫测,但他一直都在帮助自己。 他的所做所为,皆都是有目共睹的事。 虽然,他对自己的剑法很自负,但却并不能算是太大的罪过。 她不能让这个白衣人变成一个瞎子。 白衣人出手极快,但海飘却比他更快一步。 白衣人的左腕突然被海飘的手扣住,而海飘的手居然象是铁钳子般,令白衣人的左手无法移动分毫。 白衣人脸色惨白,嘶声叫道:“放开你的手!” 海飘看着他,高声嚷道:“这种小事你不必耿耿于怀,你若是变成瞎子,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快乐。” 白衣人的手在颤抖。 “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海小姐再不放手,在下宁可自尽。” 海飘的喉头仿佛打了个结。 她半晌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衣人目光如刀,冷冷说道:“你放手。” 海飘怎能放手? 她不放,她绝不能让这个男人为了一句说话而变成瞎子。 白衣人吸了口气,右手半截断剑突然向自己的小腹上狠狠刺去。海飘的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重重击向白衣人的右腕。 “铛!”白衣人的半截长剑被击落。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白衣人左肘间竟然射出了一枚蓝汪汪的钢针。 嚓! 双方的距离实在太接近。 而且海飘绝未曾料到对方竟会在这个时候有此一着。 海飘虽然身手灵活,反应敏捷,但还是未能把这一个钢针避开。钢针已插进了她的右肩,入肉儿达两寸。 (三) 蓝汪汪的钢针,闪动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刹那间,海飘的脸庞淌满汗珠。 白衣人笑了,他的笑容很冰冷,冰冷无情。 他退开两丈,远离海飘。 海飘又惊又怒:“你好卑鄙!” 白衣人点点头,道:“这一点不必你提醒,就连我都觉得自己实在很卑鄙,很无耻,根本就不像个人。” 蔗糖,花枕儿已双双扑出,向白衣人展开攻击。 海飘却大声叱喝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蔗糖的脸色也和海飘的脸色同样苍白。 花枕儿的脸庞却是一片赤红。 她很愤怒,甚至比海飘更愤怒。 她狠狠的盯着白衣人,咬牙道:“我看错了你!” 那白衣人嘿嘿干笑着,道:“你把我看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难道你一直都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 花枕儿实在忍不住这口气,又待冲扑上去。 海飘又制止她:“你不能胡来!” 花枕儿怒道:“不杀此人,我将死不瞑目。” 海飘道:“你若现在动手,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花枕儿一呆。 白衣人淡淡笑道:“还是海小姐看得透切,她的武功,比你们四人加起来还强十倍,连她也着了我的道儿,你们又焉能把在下击败?” 花枕儿气得连脖子都粗了:“最少我们应该试一试。” 突听一人冷冷道:“你们绝对不能试,你们若死了,谁来照料海小姐?” 白衣人的眼睛一亮。 每个人的眼睛都同时一亮。 他们都看见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脸庞雪白,美丽脱俗,全身上下一尘不染的绝色丽人。 白衣人脸色骤变。 “是你?……” “不错,是我。” 白衣人突然掉头就走。 绝色丽人冷冷的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但总有一天你跑不掉的。” 白衣人是否听到她的说话,没有人知道。 他已远离芳竹小馆,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四) 白衣人走了。 他的出现很神秘,他的逃走更神秘。 这个绝色丽人究竟有什么法力,可以把这白衣人吓跑。 海飘是北武林第一大美人。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她的姿色居然不在海飘之下。 就连海飘都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很美丽,很能吸引别人的女人。 她不但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就连女人都会被她所吸引。 能够令海飘都觉得很美丽的女人,世间上恐怕还找不出几个。 海飘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但她却已猜出了她是谁。 “你姓白?” 绝色丽人点头:“你知道我就是白盈盈?” 海飘叹了口气:“你若不是白盈盈,谁会是白盈盈?” 她这句说话好像很简单,又好象一点也不简单。 但她知道白盈盈一定听得懂。 白盈盈明白她的意思,她毕竟也是个女人,而女人总是很容易明白女人的说话的。 白盈盈伸出手。轻轻的把那枚钢针拔出来。 海飘皱眉道:“针上有毒。” 白盈盈道:“我知道。” “你不怕?” “我不怕。” “你认识这种毒针?” “当然。”白盈盈微笑着:“这种毒针,我的身上最少还有十来根。” 她一面说,一面取出了一瓶药粉,涂在海飘右肩的伤口上。 突然听蔗糖道:“这位白姑娘倘若能把海小姐的针毒解除,我们都很感激。” 不懒却冷冷接道:“你若在玩弄花样,我们决不饶你!” 海飘叹息一声:“你们不必多疑。” 白盈盈没有为自己辩护。 她把两颗碧绿色的药丸送给海飘,道:“这两颗药丸在十二时辰之后服下,针毒自然解除。” 海飘把药丸接下,忽然问道:“他是谁?” 她问的是那个白衣人的来历。 白盈盈轻轻咳嗽两声,道:“他是我的师兄。” 海飘道:“这人并不光明磊落。” 自盈盈叹了口气,道:“他若是光明磊落之辈,也不会给先父逐出门墙外。” 海飘道:“令尊是……” 白盈盈回答得很爽快:“白圣山。” 海飘动容道:“是铁鲸门的总门主白圣山?” 白盈盈点点头。 海飘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铁鲸门虽然已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但我也听过不少有关铁鲸门的故事。” 白盈盈道:“你现在大概已知道那白衣人的身份?” 海飘道:“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潜花剑客香飞雨。” 白盈盈叹道:“不错,他就是潜花剑客香飞雨,刚才他对付你所使用的剑法,也正是潜花三绝剑,九九八十一式中的精髓。” 海飘叹道:“他是存心要取我的性命的。” 白盈盈道:“他要杀的人,从来都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毒手。” 海飘苦笑道:“刚才他岂非已经得手了吧?” 白盈盈沉吟着,道:“这两天以来,我们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行动。” “你们?是不是指铁鲸门?” 白盈盈摇头。 “铁鲸门已解散,除非先父复活,否则铁鲸门绝不会再在江湖上出现。” 白圣山已死,死人又怎能复活? 所以铁鲸门已没有重现江湖的机会。 白盈盈微微一笑,道:“我们是飞龙帮。” “飞龙帮?” “是飞龙帮。” 第十五章孤零居士(一) 海飘没有听过飞龙帮这个名字,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也没有听过飞龙帮的名字。 蔗糖等四人当然也没有听过。 海飘想了想,道:“请问贵帮的帮主是……” 白盈盈道:“这人你也认识,他就是英雄枪穆乘风。” 海飘楞住了。 她楞住并不是因为穆乘风成为了什么飞龙帮的帮主,而是因为穆乘风已和白盈盈在一起。 白盈盈走了。 当她说完这句说话之后,她的人已消失在远方。 海飘没有挽留她。 她一直都很羡慕白盈盈。 不但羡慕,而且嫉妒。 第614章 败笔 她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一天在西香园里,当穆乘风听见白盈盈已死掉的时候,脸上那种踪迹近乎呆子的表情。 白盈盈才是穆乘风刻骨难忘的女人。 白盈盈忽然出现,使她明白,穆乘风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 她实在很美丽。 她不但美丽,而且还有一种令人心醉神驰的风姿。 但海飘也没有因此而看轻了自己。 白盈盈长得花容月貌无疑是人间绝色,但她自己也是北武林的第一美人,绝不会比白盈盈逊色半分。 这并非骄傲,而是事实。 但最遗憾的却是,穆乘风深爱着的女人并不是她,而是白盈盈。 风渐冷,冷入香飞雨的骨中! 白盈盈没有说谎。 ……这个神秘的白衣人,的确就是昔年铁鲸门的潜花剑客香飞雨。 香飞雨不怕冷,但却怕寂寞。 他曾经有过一段并不寂寞的日子。 这些日子早已过去。 在铁鲸门,人人都知道香飞雨是一个怎样的人,有人说他足智多谋。 但有人说他攻于心计。 更有人说他狡猾阴险。 “足智多谋”,“攻于心计”和“狡猾阴险”这三句说话的意思,看来似乎差不多,但其中却有很大的分别。 但有一点绝对相同的是:“聪明”。 不聪明的人,绝不会是个“足智多谋”的人。 不聪明的人又如何能“攻于心计”。 “狡猾阴险”,也是聪明人才配拥有的形容词,浑噩愚钝之流,无论心肠怎样坏,也绝对狡猾不来。 香飞雨很聪明。 他一直都备受铁鲸门门主白圣山的器重。 然而,香飞雨实在令人失望。 最少,他令到铁鲸门门主白圣山很失望。 他不顾师父的反对,与女飞贼刘杏杏来往,而且最后两人还结为夫妇。 刘杏杏的实际年纪比香飞雨还大,但望之却犹如双十年华的少女。 香飞雨对她可说是一见倾心,为了博取美人垂青,不惜盗劫长安巨富,然后暗中以重金聘请一流杀手,把九个被列为“情敌”的人全部杀死。 他的手段极其毒辣,但刘杏杏却反而很欣赏。 香飞雨终于得偿所愿,刘杏杏是投到他的怀里了。 这两个人聚在一起,是整个江湖的不幸。 单是一个女飞贼刘杏杏,就已经令人头疼万分,再加上潜花剑客香飞雨,当然会有更多的人倒霉。 白圣山虽极力反对香飞雨和刘杏杏来往,但香飞雨却是阳奉阴违,根本就没有把师父的说话放在心上。 直到最后他和刘杏杏在江湖中越闹越凶,白圣山见他们胡作非为忍无可忍,终于把他逐出门墙。 后来有人议论,白圣山只是把香飞雨逐出门墙,乃是纵虎归山。 香飞雨不止已成为一个强盗,白圣山是应该把他杀掉的。 迎面吹来的冷风使香飞雨更感寂寞。 他越是寂寞,越是无法忘怀刘杏杏。 刘杏杏已死了,而且她的尸体还是由香飞雨亲自埋葬。 那一天,气候很炎热,大名府九曲径上连一点风都没有。 他们在一夜之内,连干三票巨劫案,而旦还杀人三十五口。 他们驾驶着一辆黑色的马车,穿过九曲径,准备从东门离开大名府。 但在九曲径的另一端,另一辆马车已在恭候着。 这一辆马车也只有两个人。 赶车的是一个年纪很老,但脾气却很硬的老头儿。 他的声音亮如洪钟,但更令人怵目的却是一双锋利无比的斧头。 这两柄利斧都有缺口,但却比任何没有缺口的斧头都更锋利。 那是魔王斧。 他们遇上了老尉迟,还有英雄枪穆乘风。 穆乘风不喜欢刘杏杏。 他也同样不喜欢香飞雨。 虽然穆乘风和老尉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但对于他们犯案的手段,却是大大的不敢恭维。 他们太狠毒,根本就不择手段。 穆乘风不喜欢不择手段的人。 这天,刚巧他在大名府喝酒,当他忽然知道鸳鸯大盗在这里犯案杀人的时候,他就主动的去找他们。 江湖中人称他们为鸳鸯大盗。 这一对鸳鸯未免是令人感到太可怕。 穆乘风要杀刘杏杏。 他杀刘杏杏,是因为他知道老尉迟一向都不太喜欢跟女人动手。 穆乘风是有意把香飞雨留给老尉迟,让老尉迟的一双魔王斧去对付潜花剑客香飞雨的潜花三绝剑。 刘杏杏心肠狠毒,武功也同样阴险毒辣,尤其是她的暗器,加上她轻巧灵敏的身法,可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可惜她的对手是穆乘风。 她以为穆乘风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子,却没有想到他腰间的英雄枪已夺取过无数江湖大盗的性命。 她轻视了穆乘风的枪。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松的就把对方置诸死地。 这些年来,死在她手下的高手实在不少,其中居然有不少是因为不舍得杀她,以致反为让她有机可乘,而给她杀掉。 但穆乘风并没有给她的美色所迷住。他既已立下决心杀她,就绝不会分心。 刘杏杏会过不少使用枪的高手。 山东一丈神枪连笙,黑枪霸王庐万智,银枪公子谢亭,全是枪法如神的顶尖高手。 但他们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刘杏杏的暗器。 可是,刘杏杏的暗器,虽然利害,但是对穆乘风简直是毫无用处,反而穆乘风在她咽喉上刺了一枪。 香飞雨目毗欲裂,奋力逼退老尉迟,夺尸亡命飞奔。 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对无法同时击败穆乘风和老尉迟。 穆乘风没有穷追。 香飞雨毕竟是白盈盈的师兄,穆乘风没有穷追猛打,也就是基于这个理由。 他知道香飞雨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将来他一定会报复。 (二) 仇恨是一种力量。 无论是人也好,是禽兽也好,只要有仇恨存在,就有力量。 这种力量很可怕。 这种力量究竟有多大? 答案也很可怕:“仇恨的力量,你说有多大,便有多大,一个人的气力虽然有限,但仇恨的力量却是无限的。” 仇恨的力量,往往比山崩堤缺还更危险。 越危险的人,他的仇恨所产生出来的力量,也越更可怕。 香飞雨的剑法又已精进了不少。 他这个人更危险,更可怕。 迎着冷风,踏着冰冷的鹅卵石小路,香飞雨终于来到了刘孤零的家。 刘孤零本名刘天义。 但是,自从刘孤零四十岁那年丧偶成为寡夫之后,他就自称为孤零居士,甚至连名字也改为“孤零”。 他在一座茅庐中,渡过了十五年。 这十五年来,他的确是过着孤零零的生活,他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女飞贼刘杏杏! 刘孤零原是金陵人氏,自幼学画,三十岁而有成。 但他的画绝少在外流传。 尤其是成亲之后,他的画只给一个人欣赏。 那是他的妻子。 但后来,枕边人已成黄土枯骨,他的画就只能留给女儿欣赏。 但刘杏杏也死了。 他的画已无人欣赏。 他的人更孤零。 一幅金陵山下百鸟图已接近完成的阶段。 那一幅画中的山水奇峰突出,溪涧蜿蜒景色雅绝,尤其是那一百支鸟儿,更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百鸟已绘好九十九支。 最后一支是鹤。 这不是黄鹤,亦非白鹤,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彩鹤。 彩衣神鹤! 彩衣神鹤是鹤中之王,它美丽而高贵,它那色彩缤纷,灿烂夺目的羽毛,的确堪与凤凰,孔雀比美。 为了这一支彩衣神鹤,刘孤零已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画龙点睛,画鹤也同样要点睛。 刘孤零整夜不眠,在一盏黯黄的油灯下,准备点上最后一笔。 这一点看似并不重要,其实却是极其重要。 这一幅金陵山下百鸟图,是以百鸟为主。 凤凰本是鸟中之王,但在刘孤零的笔下,最美丽的鸟儿并不是凤凰,而是这一支彩衣神鹤。 笔已落下。 这是最后一点。 但不知如何,点睛这一笔,竟然点在鹤嘴之上。 这一幅花去刘孤零无数个晚上的百鸟图,就在最后一点之上留下了败笔。 刘孤零没有埋怨任何人。 他没有埋怨香飞雨,也没有埋怨自己。 这一幅画就算画得再好,他又能拿给谁去欣赏? 他画百鸟图,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太寂寞,太无聊。 笔尖仍然停留在鹤嘴之上,刘孤零的目光却穿过了窗户,盯着突然出现的香飞雨。 香飞雨站在茅庐外,神态木然。 刘孤零轻轻的叹了自气,终于把笔搁在案上。 “你果然来了。” 香飞雨没有回答。 他推开残破的木门,走进茅庐之中。 天色渐渐明亮。 又已黎明。 墙上有刀。 刀在鞘中,刀鞘已残。 在这把刀鞘之上,结满蛛丝,显然久已未曾动用。 香飞雨走进茅庐之内,目光一直停留在这把刀之上。 旭日东升。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着这把蛛丝尘垢堆积的刀。 香飞雨仍然呆立着,目不转瞬。 虽然风仍冷,窗外的阳光,却已很灿烂。 香飞雨突然长长叹息一声。 他叹息着,道:“岳丈大人还是没有忘记刀。” 刘孤零背对着他,沉声道:“我已忘记刀。” 香飞雨仍然盯着墙上的刀,道:“这是一把好刀。” 刘孤零道:“我现在用的是笔,不是刀。” 香飞雨瞳孔暴缩,目光突然转移到百鸟图上。 第615章 过分 香飞雨瞧着那一只彩衣神鹤冷冷道:“岳丈用笔的本领虽也绝佳,但比起用刀的本领却相差太远。” 刘孤零道:“还是用笔比用刀好。” 香飞雨道:“我不懂。” 刘孤零道:“用笔的人,最少不会流血。” 香飞雨道:“真正懂得用刀的人,同样不会流血。” 刘孤零道:“你不懂用刀?” 香飞雨道:“我懂。” 刘孤零道:“你曾经练过刀,你曾经用刀杀人?你曾经用刀保护过自己的性命吗?” 香飞雨摇头。 “没有,”他用一种极平静的语气回答:“从来都没有。” 刘孤零道:“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说自己懂刀?” 香飞雨道,“我懂剑。” 刘孤零道:“刀是刀,剑是剑,刀剑的招式本就有迥异之处,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香飞雨道:“在高手的眼中,刀就是剑,剑就是刀,再进一步,一条枯枝,亦何尝不能成为厉害的刀剑?” 刘孤零道:“还有呢?” 香飞雨道:“以意御剑,以气御剑,以指代剑,整个人都是剑。” 刘孤零道:“到了那种地步,刀剑也不再是刀剑,而是一股没有任何人能抵卸的气。” 香飞雨道:“气能杀人于无形,气能杀人于丈外。” 刘孤零点头。 “你果然懂剑。” “夸奖。” “你现在已是江湖中万中无一的高手,比起几年前,可说是判若两人。” 香飞雨道:“但我仍有对手。” 刘孤零道:“这一点我绝不怀疑,莽莽江湖,能人异士有若恒河沙数,自古以来,又有几人真能无敌于天下?” 香飞雨道:“我不求无敌。” 刘孤零道:“妄求武功天下第一之辈,不是天才,就是呆子。” 香飞雨道:“我不是呆子。” “当然不是,”刘孤零目光一寒,冷冷道:“你很聪明,自出娘胎一直聪明到现在。” 香飞雨道:“岳丈大人在此茅庐已有多久?” 刘孤零摇头:“没有算过,现在我甚至已忘记自己的年岁。” 香飞雨道:“你很寂寞?” 刘孤零喃喃一笑:“孤零居士本来就是个寂寞孤零的人。” 香飞雨突然伸手把墙上的刀解下。 这把刀的份量既不太轻,也不太重。 铿!刀出鞘! 刀光四射,香飞雨目光也同时大亮:“好一把文王紫玉刀。” 刘孤零凄切地一笑:“司马文王是三百年前武林第一刀客,当年江湖上,除了七星魔女孙紫玉之外,江湖上有谁能在司马文王的刀下走得上十招?” 香飞雨听得有点出神。 司马文王和孙紫玉都是三百年前的武林异人,他们从二十岁开始到四十岁,一直明争暗斗,但最后却能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夫妇。 他们成为江湖侠侣,并下十载之力,铸成这一把文王紫玉刀。 当时他们的武功,已被江湖中人称为天下无敌。 但就在他们声名如日方中的时候,他们突然遇上了一个神秘莫测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是谁,直到现在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老和尚在百招之内,把司马文王和孙紫玉击败。 ……江湖上谁能真正无敌于天下? ……江湖上谁能永远胜利,永远没有失败? 连司马文王和孙紫玉都不能,又有谁能?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的,就是他们在未曾遇见这个老和尚之前,的确从来都未曾败过,甚至很少人能在他们的手下走得上十招。 无论他们以后遭遇到任何的挫败,他们已曾经在江湖上大放异彩。 他们的武功是否能流传于后世,这一点,江湖上的人还不知道,但最少,他们已留下了一把宝刀。 那就是他们夫妇穷十载之力,才铸成的文王紫玉刀。 刀在香飞雨的手中。 这把刀足以令每一个练武之士心跳加速,无论他是否练刀的人都一样。 这毕竟是文王紫玉刀,世间上能与这把刀相提并论的利器绝对不会超过十件。 但刘孤零却连看都不看中一眼,只是淡淡的说道:“只要你喜欢,你随时都可以把它拿走。” 香飞雨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感到惊诧,也没有感到半点的喜悦。 刘孤零忽然长长叹息一声。 “你毕竟是杏杏的丈夫,无论我是否喜欢你这个人,你总算是我的女婿。” 香飞雨突然把文王紫玉刀放在刘孤零的桌上,他放得很沉重几乎把桌子震碎。 他冷冷说道:“这是你的刀。不是我的!” 刘孤零道:“我没有刀,我只能拥有笔,画。” 香飞雨道:“这已是一刻之前的事,现在你已和笔,画绝缘。” 刘孤零目光一闪:“我不喜欢刀。” 香飞雨道:“我喜欢。” 刘孤零道:“你既然喜欢,就尽管拿去。” 香飞雨道:“可是,我用的是剑,不是刀。” 刘孤零道:“你岂不是说过,你懂刀吗?” 香飞雨回答道:“懂刀的人未必一定懂得用刀,就象是老乡懂得吃菜,却未必懂得烧莱的道理一样。” 刘孤零凝视着他,忽然长叹了口气,道:“我已不再用刀。” 香飞雨目光如电,突然厉声喝道:“难道自当年衡山一战之后,你连碰一碰刀柄的勇气都已消失?” 刘孤零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衡山一战……衡山一战……衡山一战……”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一直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香飞雨冷冷道:“那一战你与霍十三刀只是战成平手,又没有败在他的刀下,你根本就不必耿耿于怀。” 刘孤零苦涩地一笑:“他只是我的师侄,但却能与我战个平手……” 香飞雨闻言,道:“你们本来没有什么仇恨,只不过是为了一两句意气之争的说话,才出手一战。” 刘孤零道:“那时我以为必可稳操胜卷,但却仅仅战成平手。” 香飞雨道:“这事早已成为过去。” 刘孤零道:“无论怎样,我已不会再用刀。” 香飞雨道:“难道你已忘了杏杏?” 刘孤零默然半晌,缓缓道:“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当然不会忘记她?” 香飞雨道:“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打算为她报仇?” 刘孤零一听,眼睛渐渐变成死灰色,道:“你找我的目的,就是要我重新踏出江湖,为杏杏报仇?” 香飞雨道:“你不想?还是不敢?” 刘孤零叹了口气:“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我已不再用刀。”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幅百鸟图上…… (三) 灿烂的阳光,正斜照在这一把文王紫玉刀和百鸟图之上。 刘孤零望了文王紫玉刀一眼,又再望着那幅画。 这幅画花费了他不少心血,就算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也不能算是过份。 但刀呢? 他在刀法上所下的苦功,又岂是别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刘孤零仿佛在发呆。 就在他目光再度落在文王紫玉刀的时候,香飞雨突然亮剑向那幅百鸟图上挥去,剑快如风,眼看这幅画立刻就要毁掉。 但刘孤零的手已把文王紫玉刀拨出,而且立刻挡住了香飞雨的剑。 香飞雨这一剑绝对不慢,而且事出突然,但刘孤零仍把这幅画保住。 铿! 刀剑相交,香飞雨的身子向后连退三步。 刘孤零脸上的神态变的很奇怪。 香飞雨吸了口气,道:“你没有忘记刀,你的刀法仍在!” 刘孤零喃喃道:“不错我没有忘记刀,我的刀法仍是第一流的。” 香飞雨忽然跪了下来。 “你一定要为杏杏报仇!” 刘孤零闭上了眼睛,思索了很久很久,才缓缓道:“你站起来。” 香飞雨道:“岳丈若不答应,我宁愿跪死在这里。” 他这人虽阴险毒辣,行事不择手段,但对刘杏杏所付出的感情却是丝毫不假。 刘孤零终于把他扶起:“我答应你,为杏杏报仇。” 香飞雨咬紧牙关,道:“我要穆乘风尝试死别的滋味。” 刘孤零已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要先杀白盈盈,才再杀穆乘风?” 他虽然一直隐匿在茅庐之中,但对穆乘风的事居然也知道不少。 香飞雨冷冷一笑,道:“除了白盈盈之外,我还要另一个女人死!” 刘孤零目光一闪:“她是谁?” 香飞雨道:“海三爷的女儿。” 刘孤零瞳孔急衲:“你要杀海飘?” 香飞雨咬了咬牙道:“无论是任何一个女人,只要她和穆乘风有半点关系,都要杀!” 刘孤零道:“她可是个无辜女孩。” 香飞雨冷笑道:“杏杏又为何尝不是无辜而死?” 刘孤零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本已厌倦江湖,厌倦了刀,但为了杏杏,为了你是我的女婿,唉……” 说到这里,桌上的百鸟图突然被挑起来,挑起这幅画的就是刘孤零手里的文王紫玉刀,画在半空,刀光急闪。 一蓬刀光,几乎把这幅画完全遮盖住了,刷!刷!刷! 刘孤零的刀法仍在,他仍然“宝刀未老”。这幅花费了他无数晚上才完成的百鸟图,就在文王紫玉刀下化为碎片。 仇恨确是一种力量,而且这种力量实在太可怕…… 这两个充满仇恨的人,正在计划怎样杀死昔年中原第一名侠白坤雄的女儿,和海星堡堡主海三爷的独生女。 白坤雄既是中原第一名侠,也是铁鲸门的总门主。 第616章 抵命 他又被人称为白圣山,因为昔年铁鲸门的总堂,就设立在圣山峰之上。 现在白圣山已死,他的徒儿却要取掉白盈盈的性命。 江湖人的仇恨,比寻常人更强烈,更可怕,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 月如钩。 穆乘风躺在一张用藤制成的摇椅上,不断的晃来晃去。 这里是飞龙帮的第六分堂,地点距离强秦帮的黑犬堂还不超过百里。 虽然飞龙帮成立的日子还是很短浅,但它的进展程度却是相当惊人的。 就连穆乘风这个帮主都不相信,自己居然会在短短时间之内,成为一个实力庞大帮会的帮主。 这并不是个梦,但却比梦还更像梦。 强秦帮大举进袭海星堡,已是无可避免的事。那将会是规模极庞大的一战。 飞龙帮所决定的计划,是在强秦帮向海星堡发动总攻击的时候,突然出其不意从旁杀出,给予强秦帮致命的一击。 这计划当然要保持秘密,除了老山猫,白盈盈和穆乘风之外,知道这计划的人就只有八腿猫。 穆乘风很信任八腿猫,而八腿猫也的确值得穆乘风信任。 飞龙帮第六分堂的堂主就是管奔。 管奔是河南管家堡的二公子,自从五年前管家老太爷赌场败阵,连管家堡都输掉之后,管奔就成为了一个到处流浪的流浪客。管奔虽然出身富豪之家,但却比他的几个兄弟都更能挨穷。 虽然他很穷,但却没有做过半点违法的事。 为了生存,他不惜在街头卖艺,虽然生活过得很清贫,却没有真正挨过饥饿。 但管奔毕竟并非池中之物,凭他的武功在街头上卖艺,未免是太可惜,太浪费了。最后,他给老山猫看中。 老山猫向他提出了条件,要他加盟飞龙帮,成为飞龙帮十二分堂的其中一个堂主。老山猫给他的报酬并不少,但却说出了一个真实。 ……你若不答应,你就死,而且立刻死。 管奔没有死,因为他答应了老山猫。 他投效飞龙帮门下,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已厌倦了流浪江湖的生活。 而且,他一直都想讨老婆,但却欠缺了老婆本。 当他成为飞龙帮第六分堂堂主后,他很快就娶了一个又漂亮又白净的妻子。 管奔觉得自己很幸福,虽然,他不知道这种幸福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但他甘愿加入飞龙帮。 因为他知道飞龙帮的帮主就是英雄枪穆乘风,而他一直都很仰慕这个人。 一直摇晃了很久的摇椅忽然停下。 因为穆乘风忽然看见了一个神秘的白衣人,把一口棺材扛进了第六分堂之内。 白衣人的脸上戴着一副面目狰狞的面具,再加上他肩上扛的一副棺木,看来简直就象是索命无常。 穆乘风瞳孔暴缩,缓缓地从椅上站起来。 “你是谁?” “送棺人。” “这口棺材是谁的?” 白衣人淡淡道:“当然是第六分堂堂主管奔的。” 穆乘风道:“他不在这里。” 白衣人轻轻地把棺木放下,然后伸指向棺木一指:“他在这里!” 穆乘风吸了口气。 这人来历不明,而且对飞龙帮的事,似乎知道的并不少。 最少,他已知道这里是第六分堂。 棺木无盖。 棺中人赫然正是第六分堂堂主管奔。 胸口是管奔唯一的伤。 这种伤势也是立死无救的致命伤,没有人能在心脏被刺破之后还能再活下去。 穆乘风抑制着心中的愤怒,冷冷道:“是阁下的剑把他刺杀的?” 白衣人淡淡道:“不错。” 穆乘风道:“阁下虽然以面具蒙蔽着本来面目,但我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衣人道:“我们确曾相识。” 穆乘风握紧了拳头:“你是谁?” 白衣人冷冷一笑。 他的回答,仍然是那三个字:“送棺人。” 穆乘风沉下脸,一字一字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衣人道:“当然知道。” 穆乘风冷冷道:“你再说说看。” 白衣人道:“飞龙帮的第六分堂。” 穆乘风道:“你居然知道飞龙帮这三个字,可见阁下绝非寻常之辈!” 白衣人冷冷道:“阁下能成为飞龙帮主,更是绝不寻常。” 穆乘风道:“你即知此处乃飞龙帮第六分堂,仍胆敢前来闹事,未免太瞧不起郎某我这个帮主了。” 白衣人摇摇头。 “错了。” “哦!”穆乘风目光直盯着白衣人的面具,似是想看穿面具,瞧破此人的来历。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我若瞧不起郎帮主,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而且在下此番前来,倒也不是全无善意。” 穆乘风道:“阁下来意如何,郎某也许还没弄得很清楚,但本帮第六分堂堂主死在你的剑下,却是不容置疑的事。” 白衣人冷笑道:“他拒绝我进堂内,那是自取其咎。” 穆乘风道:“这是他的职责,倘若任何人都可以进出自如,他这个堂主怎么当得起来?” 白衣人道:“他现在已同样当不成堂主。” 穆乘风道:“谁说他不是堂主,虽然他现在已死去,但仍然是飞龙帮第六分堂的堂主。” 白衣人淡淡道:“现在整个第六分堂,似乎就只有你一个人。” 穆乘风道:“不错,第六分堂是本帮人数最少的分堂,算来算去就只有管奔一个。” 白衣人冷笑:“嘿,如此堂主,岂不笑话?” 穆乘风道:“也许在别人的眼中看来是笑话,但管堂主和郎某都没有这个感觉。” 白衣人道:“你们大概以为管奔的武功,已可以一抵百,但实际上他却是个废物。” 穆乘风道:“天下间本来就没有真正无敌的人,管奔也不是。” 他叹息一声,缓缓接道:“他活着是堂主,死了也是堂主,无论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白衣人冷笑,忽然道:“你早不是很想知道海飘的下落?” 穆乘风目光闪动,冷冷道:“最想知道海飘下落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海星堡主,你这句话本该去问他的。” 白衣人道:“我现在问的是你,并不是问海三爷。” 穆乘风默然半晌,道:“你知道她的下落?” 白衣人道:“当然知道。” 穆乘风道:“你说” 白衣人冷冷道:“说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穆乘风道:“没有好处,所以你可以不说。” 白衣人沉默片刻,道:“但我仍然要说。” 穆乘风道:“你为什么要说?” 白衣人道:“因为我希望你能把她救出来。” “救出来?”穆乘风心中一动:“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衣人冷冷道:“她被困在一处荒废的堡垒中。” 穆乘风道:“这座堡垒在那里?” 白衣人道:“是洞仙堡。” “洞仙堡。” “不错,是强秦帮的洞仙堡。” 穆乘风紧紧地盯着白衣人的面具,很注意的看了很久,接着才问道:“这件事你是怎样知道的呢?” 白衣人冷冷道:“你不必知道,再见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第六分堂。 但当他转过身子的时候,穆乘风已在门外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衣人沉声道:“这算是什么?” 穆乘风摊了摊手道:“不算什么?只是想你抵命。” 白衣人道:“抵谁的命?” 穆乘风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锐利,就象是两枝又尖又长的枪。 他冷冷地说道:“抵管堂主的命!” 白衣人冷笑:“他算是什么东西?在我的眼中看来,他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穆乘风冷冷道:“就算他是蝼蚁,你同样要偿还一条性命?” 白衣人摇头,冷声道:“只怕阁下力有不逮。” “无论如何,本帮主总要一试。”穆乘风的枪已亮出:“管堂主绝不能白死,易地而处,你也同样会为他报仇。” 白衣人淡淡地说道:“可惜我现在还不想与你动手,因为我虽然很想你死,但却不想你现在就死。” 穆乘风却冷冷地笑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杀我,这是阁下的事,但是我现在立刻就要杀了你。” 白衣人道:“你不妨一试。” 穆乘风没有试。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棺木里突然走出了一个人! (四) 由棺木里走出来的是个活人。 死人绝不会从棺木里走出来,除非是尸变。 但是,穆乘风从来都没有见过尸变,也不相信尸变,而且就算真的出现尸变,他也不会被吓一跳。 世间上尽然有不少怕鬼的人,但穆乘风不怕。 他不怕鬼但不是因为自己不相信世间上有鬼,而是因为他觉得世间上就算真的有鬼,也绝不会比活着的人更可怕。 棺木里走出来的人绝不是鬼。 管奔确已死了,但这人并不是管奔。 他的年纪最少比管奔大上一倍,眼睛却比管奔细小一半以上。 穆乘风忽然笑了。 “想不到这位老先生,居然有躺在棺水底垫尸的兴趣。” 这位者先生干咳两声:“你就是穆乘风。” 穆乘风点头。 老先生冷冷道:“你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穆乘风摇头:“绝不。” 老先生冷笑:“听说你枪法很好。” 第617章 红娘 穆乘风道:“虽然不太好,却还不算太差。” 老先生道:“你要为管奔报仇,是合情合理之举。” 穆乘风道:“本来就是合乎情理。” 老先生道:“可惜你现在绝不能动手了。” 穆乘风道:“为什么不能动手?” 老先生道:“你若动手对付他,我决不会坐视。” 穆乘风道:“老先生尊姓?” 老先生道:“刘,刘孤零。” 穆乘风面色不变:“孤零居士?” 老先生点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孤零居士。” 穆乘风目光一转,盯着刘孤零手里的刀。 “好刀。” 刘孤零冷冷一笑,重复穆乘风刚才说过的一句话:“虽然不太好,却还不算太差。” 穆乘风道:“刘居士的刀法,相信也不算太差。” 刘孤零道:“彼此彼此。” 穆乘风道:“我若出手为管堂主报仇,刘居士是决不会袖手旁观了?” 刘孤零道:“当然不会。” 穆乘风道:“我若现在出手呢?” 刘孤零道:“那是自取其咎,凭你的武功,恐怕还不是我们二人联手之敌。” 穆乘风道:“既然如此,两位何不采取主动?” 刘孤零道:“我们就算要杀你,也不必急在一时。” 穆乘风目光一闪,扬眉道:“你们是不想叫我死得太痛快?” 白衣人突然冷笑:“你说对了。” 刘孤零脸上木无表情,对穆乘风道:“你现在还可以活下去,直到有一天连你自己都不想再活下去为止。” 他一面说,一面已和白衣人离开了第六分堂。 这一次,穆乘风没有拦截,他的脸上也是木无表情, 秋叶已将落尽。 海飘在芳竹小馆住了三天。 虽然,这间客栈的老板已死,但还有一个老太龙钟的掌柜,和几个诚实勤朴的小二,他们都不是武林人,既不懂武功,也不知道江湖上许多可怕的恩怨情仇。 他们都是很平凡,比他们的外貌更平凡的人。 芳竹小馆仍然继续营业。 海飘的伤势很快就痊愈,她已准备带着蔗糖等人,到另外一个地方。 她想去雪城。 她知道只要到了雪城,就一定有办法可以探听到穆乘风的下落。 霍十三刀交给她的蜡丸,她一直都很小心的保存着。 霍十三刀不惜牺牲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都要把这颗蜡丸送给穆乘风,显见其中必然有着极大的秘密。 海飘是个很好奇的女孩子。 这颗蜡丸的秘密,她很想知道。 但好奇并不等于卑鄙。 假如现在要偷看这颗蜡丸内的秘密,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但她绝不会这样做。 她虽然年轻,而且一直都被宠惯,但她却一直拥有自己的原则。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却很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 虽然她很想知道蜡丸的秘密,但她一直都没有动过这颗蜡丸。 假如她不是一个如此有原则的人,她也许早已偷看了蜡丸里的秘密。 假如先看到了蜡丸的条子,以后许多许多的事情,都一定会有很大的改变。 但她没有看。 她决定了的事,往往很难改变。 有原则的人,通常会有点固执。 海飘亦然,她是很固执的女孩子,不但对事情固执对人亦然,所以我们很难冀求这个女孩会忘记穆乘风。因为她对穆乘风的态度亦是同样的固执,而且固执得极近痴呆。 晨曦,鸟南飞。 桌上的早点已冰冷,海飘的胃口很差,不但海飘胃口不佳,就连蔗糖等人也吃不了多少。 她们今天就要离开芳竹小馆,前往雪城,他们的马匹已备妥,但却还要等待小红娘。 小红娘有洁癖,而且每天喜欢在晨曦的时候沐浴。 她喜欢干净。 在她这一辈子之中,她可说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她穿上衣服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先要打掉这个男人的鼻子。 小红娘双手的皮肤很娇嫩。 假如有人告诉你,这一双手曾经杀死过两条恶狼,一头比人还巨大的豹子,你一定会很难相信的。 但这却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 要击杀豺狼和豹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小红娘一直都以为引以为荣的事。 尤其是那头豹子,当它从一株大树上凌空向小红娘扑击的时候,小红娘急得拧身一拳,就打碎了它的鼻子。 豹鼻子尚且可以打碎,这青衣人的鼻子何尝不可以给她打成一片稀烂? 小红娘是满怀信心打出这一拳的。 噗! 她一拳击个正着。 可惜她这一拳并不是打在这个青衣人的鼻上,而是击中了一枚铁胆。 打鼻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直到现在,小红娘还是没有忘记那只豹子给自己一拳打碎鼻子的情景。 但她现在打的不是别人的鼻子。 她现在打的是这个青衣人手里的一个铁胆。 打铁胆的滋味当然一点也不有趣。 小红娘的拳头几乎立刻就肿起了一块。 她大叫,但是她的叫声却没有传出去,因为当她张大嘴巴的时候,这一个铁胆已塞进了她的嘴巴。 小红娘气极了。 她气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她痛恨自己的拳头大差劲,太不中用。 她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刮七八个耳光,然后再自己踢自己十五大脚。 但忽然间,她又呆住了。 她就算真的想打自己,踢自己,也已无能为力。 因为这个青衣人的点穴功夫实在很快。 最少,也比她的拳头快上好几倍。 小红娘向来灵精古怪,但这时候除了用“呆瓜”这两个字之外,已没有任何更适当的字眼可以把她形容了。 她变成了一个呆瓜。 一个刚洗好澡的呆瓜。 一个干净得象初生婴儿的呆瓜。 她不是大呆瓜。 而是一个小呆瓜。 这个小呆瓜也未免太漂亮。 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想咬她一口的。 但青衣人没有咬她。 他只是抱起了她,然后很快就离开了浴室。 他抱着他离开了劳竹小馆。 花枕儿带着七分气,三分狐疑,来到了小红娘洗澡的浴室。 她已在外面等得很不耐烦,当她来到浴室的时候,她愣住了。 小红娘并不在浴室. 浴室门外,夹着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寻人者,先寻钓翁。”七个字。 花枕儿仔细看了一会,发觉纸条上无毒,才把它拿起。 她拿着条子匆匆向海飘回报。 “钓翁在那里?” 海飘皱起了眉,托着腮。 花枕儿恨得牙痒痒的,道;“是那一个混蛋干的好事,竟敢在浴室里掳人?” 几个小二都吓得脸无血色,因为花枕儿已动手揍了他们一顿。 但他们却是无辜的。 不懒忽然向其中一个小二问道:“这里附近,有没有湖,或者河流?” 小二想了一想,道:“在东南半里外,有一口湖。” 不懒道:“湖里是否有鱼?” 小二搔了搔脖子苦笑道:“这一点,小的可不知道。” 不懒不再问他,海飘等人也已纷纷上马。 在芳竹小馆东南半里外,果然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湖。 湖水很清澈,她们一眼就看见湖中有鱼儿在游来游去。湖畔却无人,即无钓翁,也无任何其他人在附近. 不懒眉头一皱,忽然轻轻叫道;“有一艘小舟。” 湖畔弯角之外,果然有一艘小舟,正徐徐的划了过来。舟上只有一人,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渔翁。 当小舟来到湖畔约十丈的时候,就停下不动。 花枕儿吸了口气,穆声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老渔民咳嗽两声,道:“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 花枕儿点头;“正是。” 老渔翁道:“你们在这里等候着,迎接几位的马车很快就会来到。” 他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小舟又已划到远处。 不久,她们果然听见马车车轮滚动的声响。 一辆宽敞豪华,用四匹神骏大马拉动的马车,停在她们的面前。 这辆马车的车夫,居然只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孩子。 这小孩子最多只有十二岁。 但他却满脸精悍之色,就像是一只细小的猩猩。 他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声音也是同样令人不敢恭维。 假如只听他的声音,实在很难想像得到,他只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孩。 他对海飘等人说: “你们上车。” 海飘道。“我们的马呢?” 红衣小孩道:“你们要马还是要小红娘?” 海飘心头一震:“你知道小红娘?” 红衣小孩冷冷一笑:“我若不知道小红娘,又怎会把你们迎接回去。” 海飘一阵子犹豫,红衣小孩子又道:“你害怕?” 海飘傲然道:“就算你要把我们送进刀山火海,我们都不会退缩。” 红衣小孩笑了笑,竖起拇指道:“你有种!” 海飘一怔。 海飘她自幼在海星堡长大,而且也听过不少别人对她的赞美,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人赞他有种。 这两个字似乎只适用在男人的身上,但海飘却也被人赞一句“你有种”。那种感受倒是有趣得很。 海飘向蔗糖望了一眼。 蔗糖毫不考虑,第一个就登上马车的车厢里。 为了要救回小红娘。她们什么也不害怕。 男人可以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为什么不能干? 第618章 坏蛋 无论你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你若看轻了女人,也可真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已是正午。 风很急劲,马车逆风而行,路途倍觉骑驱。 但无论这路如何难走,目的地总算已到达。她们被送到一座已经荒废多年的堡垒。 蔗糖忍不住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红衣小孩摇摇头,冷冷道。“我不知道。” 花枕儿冷笑道:“你怎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红衣小孩还冷冷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花枕儿道;“你连小红娘被掳的事都知道、怎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红衣小孩淡淡道:“这本来就是两件事,也许我本来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我偏偏不高兴说出来,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海飘咬着嘴唇,道:“你简直是个小流氓。” 红衣小孩哈哈一笑:“你说对了,我是个小流氓,将来长大了说不定就是个流氓元帅。” “流氓元帅这称呼是不是很好听?” “不!难听死了。” “哈!女人说难听,男人一定会觉得好听。” “你的嘴巴真硬。” “我心肠更硬!”红衣小孩淡淡说道:“我的心肠若不硬,将来怎能成为流氓元帅?” 海飘叹了口气。 这小孩年纪小小,就已有此“大志”,将来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物,实在是难以想象!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饭碗。” “什么?” “大饭碗!”红衣小孩大声道:“大人物的大字,饭桶的饭字,再加上瓷碗的碗字,就是我的名字。” 海飘一怔:“你没有姓?” 大饭碗冷冷一笑:“我是个孤儿,何以有姓?” 海飘正想再问下去,堡垒中已有四个家仆般模样的黑衣汉子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长得比其他三人最少高上一尺,可说是个巨无霸。 大饭碗一看见了这个高大的家仆,立刻就问道:“还有十两银子呢?” 巨无霸冷冷一笑,并不理睬大饭碗,道:“未知哪一位是海小姐?” 海飘神态从容的回答道:“我就是海飘。” 巨无霸咧嘴一笑:果然不愧是北武林第一号大美人。 那知他这句话才出口,脸上忽然就给人刺了一剑。 刺他一剑的人,是个突然在他身边出现的白衣人。 巨无霸的左边面颊已被刺穿一个窟窿,脸上鲜血狂流。 他吃了一惊;“你是谁?” 白衣人淡淡道:“我叫香飞雨。” 巨无霸已准备动手揍人,但他忽然又看见了另一个青衣人。 这个青衣人赫然正是铁胆战帅慕容天军。 这四个家仆般模样的人,他们的身份本来就是家仆。 他们的主人就是慕容天军。 巨无霸看见了慕容天军,立刻垂下双手。 慕容天军凝视着他,淡淡道;“于群,你可知道犯了什么过失?” 于群茫然。 慕容天军叹了口气,道:“你犯的过失,是对海飘小姐太无礼。” 于群面色惨变,突然“噗”声跪下,“奴才知罪。” 慕容天军淡淡的说道:“你的脸上虽然留下了一个记号,但是却不会死掉,总比由我出手幸运得多。” 于群一怔。 慕容天军忽然冷冷一笑:“你们都给我离开这里,别再丢人现眼。” 四个家仆匆匆离开。 慕容天军望着海飘,道:“你终于来了。” 海飘冷笑道:“你们干的事实在太卑鄙。” 慕容天军悠然道:“告诉你,这里是洞仙堡。” 海飘道:“是不是强秦帮的总坛?” 慕容天军道:“这一点请恕在下无法奉告。” 海飘忽然盯着慕容天军的右手。 他的手中有两枚铁胆,不断发出“得得”的声响。 “你莫非就是强秦帮的铁胆战帅?” 慕容天军道:“你看我象是慕容天军吗?” 海飘道:“这不是象不象的问题,我以前根本从来没有见过慕容天军,也不知道慕容天军是一个怎样的人。” 慕容天军道:“倘若我告诉你,我就是慕容天军,你是否愿意相信?” 海飘忽然冷冷一笑,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都不是很重要的事。” 慕容天军道:“海小姐认为最重要的事,是拯救小红娘?” 海飘道:“你怎知道她叫小红娘?” 慕容天军淡淡道:“你们在芳竹小馆中住了好几天,倘若我的下属连她的名字都没打听出来,岂非庸才之极。” 海飘叹了口气。 “你们一直都在注意着我们?” “海小姐忽然出现,这是江湖的一件大事情,本帮之耳目尚称灵通,当然不能不加以注意一点。” 海飘道;“慕容战帅注意我们,也还罢了,但动手掳走小红娘,这种事来免太卑鄙一点!” 慕容天军道:“你觉得我很卑鄙?” 花枕儿突然大声道:“你劫走了小红娘,还在胡扯,简直是不要脸。” 慕容夭军盯着她瞧了半晌;缓缓道;“你好象就是那个花枕儿。” 花枕儿哼一声“不错。” 慕容天军冷冷一笑:“你若要小红娘安全无恙,最好就别在这里大呼大嚷。” 香飞雨突然道:“他们既已来到这里,当然是应该为她们洗尘接风的。” 慕容天军道:“这个自不待言。海小姐若不嫌弃,就请赏脸进堡。” 海飘微微吸了口气,终于点头。为了要救小红娘,就算是再危险的地方,她都绝不会退缩。 常言道:“宴无好宴”。 洞仙堡内果然已摆设了一桌酒菜,慕容天军以主人的身份招呼海飘。 强秦帮帮主秦大官人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他也许在洞仙堡内,但也许他现在在距离这一座外表已荒废的堡垒数百里,甚至千里之外。 秦大官人的行踪,有时候一点也不秘密。 但有时候要找秦大官人这位强秦帮帮主,简直比在一座大森林里找一只兔子还更困难。 酒菜无毒。 但海飘根本就无心欣赏桌上的山珍海味,她只希望早一点把小红娘救出来。 但慕容天军一直采取拖延的手段。 香飞雨一直坐在慕容天军身旁,可见他在帮中的地位也并不低。 海飘忍不住问他:“你加入强秦帮已多久?” 香飞雨冷冷一笑,伸出了两支手指。 海飘道:“两年?” “不是两年,”香飞雨道:“是两天而已。” 海飘道:“你在强秦帮只有两天?” 香飞雨点点头,道:“不错,当日你伤在我手下的时候我还不是强秦帮的一份子。” 海飘冷冷一笑,道:“你是准备助纣为虐?” 香飞雨道:“你喜欢怎样说就怎样说吧。” 海飘冷笑道:“秦帮主肯信任你这个人吗?” 慕容天军淡淡道:“不必秦帮主相信他,只要我相信他便已足够。” 海飘冷冷道:“你为什么要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来历不明?”慕容天军微微一笑:“对你来说,他可能是来历不明的人,但我在二十年前便已认识他,而且一直都是好朋友。” 海飘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凭两位的手段,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香飞雨目中忽然亮起一种奇异的光茫:“你现在终于落在我们的手中。” 海飘道:“你以为如此?” 香飞雨道:“你若还要想冲出洞仙堡,或者是把小红娘救出去,那未免太乐观了。” 海飘道:“假如你们有什么条件的话,不妨说出来,只要我们可以接受的话,我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香飞雨冷冷一笑;“难得海小姐对小红娘如此义重,你要我们把她释放,并非难事,条件也只有一个。” 海飘道:“你说。” 香飞雨道:“她们走,你留下!” 花枕儿怒道:“胡说。” 她对香飞雨的印象已经极坏,这时忍不住要冲上前揍打这个大坏蛋! 但海飘却伸手把她拦住,道:“他的要求是以一个换一个,倒也不能算是很不合理。” 香飞雨道:“本来就是合情合理。” 海飘毫不考虑,立就作出了回答,她说道:”我可以留下。你一定要让他们四个人平平安安离去。” 香飞雨道;“这个自然。” 海飘道;“但是,你们要我留下,未知要我留下来多久,是一个时辰?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 香飞雨没有出声。 回答这些问题的人是慕容天军。 他的回答是:“三天。” 不懒冷冷道;“不能。我们决不会同意海小姐留下。” 蔗糖道:“别说是三天,就是三个时辰也不行。” 花枕儿道;“你们难道真的不怕海星堡的报复吗?还是把小红娘交出来。” 慕容天军冷冷道:“怕不怕海星堡的报复是我们的事。” 蔗糖道:“你们的条件我们不会答应。小红娘不交出来,我们也不会走。” 香飞雨闻言道:“好啊,不答应条件也可以,可送回给你们的就不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红娘了。” 慕容天军摇摇头:“那更不好,海小姐毕竟是本帮的贵宾,倘若把小红娘杀掉,未免是过份绝情,而且我一向都不喜欢杀漂亮的女孩子。” 他悠悠一笑,接着道:“她的腿修长动人,而且皮肤净白可爱,我们每人要她一条玉腿留为纪念,也差不多了。” 花枕儿怒叱一声:“你们简直是衣冠……” 第619章 和善 她骂人的说话只骂到这里,就已给海飘掩住了她的嘴巴。 海飘目注着慕容天军道:“我留下,你把小红娘交出来,让她们四个人走。” 蔗糖,花枕儿,不懒三人同时道:“我们不走。” 海飘冷冷道,“你们不走,小红娘的腿若给砍下来,你们谁来负责?” 不懒道:“我们三人愿一起负责。” 慕容天军悠然一笑:“到那时候,小红娘已没有了一双腿,我看你们谁能给她再装上一双很漂亮的腿啊?” 海飘看着蔗糖,花枕儿,不懒,神态从容地说道:“你们都是很好的女孩,但别为了我而遗恨自己一辈子,我决定留下来,当然会有我的办法来应付所发生的一切。” 蔗糖、花枕儿、不懒没有动,她们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海飘见她们犹豫不决的那付样子,便不由得皱紧眉头道:“要想救出小红娘,只有我留下,那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有用的法子。” 慕容天军见道:“海小姐愿意留下来,你们可以走了。” 花枕儿道:“我们要一起留下来。” 慕容天军一听,道:“你们若不走,我可以保证在一顿饭时光之内,就可以看见一双很漂亮的腿。” 慕容天军的说话绝不是用来吓人的,他若不能做到“言出必行”这四个字,又焉能在强秦帮中有如此崇高地位? 花枕儿虽然胆子不小,但当他听到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脸色却已变了。 她很喜欢小红娘,假如小红娘不见了一双腿,她宁愿自己不见了一颗脑袋。 她叹口气,终于道;“好!我走。” 蔗糖,不懒无可奈何,只好接受慕容天军的条件。 小红娘果然在洞仙堡内。 慕容天军遵守自己许下来的诺言。他让她们乘坐马车离开洞仙堡。 负责用马车载送她们的人,仍然是那个大饭碗。 大饭碗已获得了他应得的报酬,那是纹银十两。 他年纪小小,能一下子就赚得到十两银子,已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海飘暗中嘱咐庶糖等人回到雪城。 大饭碗根本不理会她们要到什么地方,他载运她们,完全是为了十两银子。 在江湖豪客的眼中看来,十两银子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钱。 江湖人通常都不在乎小钱。 在武林高手的目光底下,大饭碗也只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又有谁知道,现在这位小人物,将来竟然能震撼整个武林?接二连三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将来! 人只要还活道,就有明天,就有将来。谁能预计明天?谁能预计将来?又有谁能预计出每一个人将来的命运? (三) 从外表看来,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废堡。 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堡内居然另有洞天? 在洞仙堡的背后,有一个幽静而且风景美丽绝伦的小山谷。谷中有小筑,小筑外有小桥流水,还有满园菊花。 秋意已深,园中菊花已是开得最灿烂的时候。 海飘被带到小筑中居住。 初时,海飘以为洞仙堡内没有女人,但是,当她来到这座小筑的时候,才发觉这是个错误的想法。 虽然这里是强秦帮的地方,但强秦帮也绝非全是男人的天下。 最少,在这座小筑之内,就有两个漂亮侍婢在伺候她。 幕容天军对海飘说:“三天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海飘一笑置之。 慕容天军的说话,她只能保存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她甘愿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相信慕容天军的说话,而是她必须把小红娘救出来。 她要成为一个江湖中人人敬仰的侠女,倘若连自己身边的侍婢都无法保护,将来还能干出什么大事? 这是她甘愿留在洞仙堡的其中一个因素。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却是除了她之外,是连慕容天军都想不到的。 原来海飘一早就想到了强秦帮为什么要她留在洞仙堡里。 慕容天军和香飞雨的目的,极可能是要用自己为饵,把穆乘风引到这里。 她很想见穆乘风。 虽然她曾一度决意要忘记这个人,但穆乘风的影子却还是缠绕着她,使她无法忘怀。 但是,海飘的心中却又暗暗告诉自己:“我要见穆乘风完全是因为要把霍十三刀的蜡丸交给他。” 她又再警告自己;“穆乘风喜欢的女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白盈盈。” 晚风急劲,天色一片迷蒙! 飞龙帮总坛门外,突来拜帖! 求见飞龙帮主穆乘风的人,赫然竟是海星堡主。 飞龙帮的总坛所在,本是个秘密。 这里本是雪城巨富卜万天的府宅。 卜万天本是排教七大长老之一,但已在十年前退出江湖,过着隐士般的生活,不再理会江湖中事。 但老山猫白天义神通广大,居然与卜万天谈妥了条件,把这座宅院购买下来,成为飞龙帮的总坛。 卜万天现在还没有离开这里。他现时住在西院之内。 至于东院,就已经成为了飞龙帮的总坛。 这本是一件很秘密的事,外人是绝对不应该知道的,除非有人把这秘密泄露出去。 但无论如何,这秘密已泄露,而且居然还把海三爷引到这里。 这是穆乘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倘若海三爷的拜帖来迟一步的话,穆乘风也许已离开了总坛。 他从第六分堂把管奔的尸体运回总坛安葬,接着就准备去洞仙堡。 但海三爷突然到此,使他的行程受到了阻延。 海三爷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何等尊崇,他的辈份也在穆乘风之上。 他居然会亲自到此,简直是一件令人无法想象的事。 但海三爷的确是亲自来了。 飞龙大殿上的灯火已全部燃点起。 大殿之内,灯火辉煌,如同白昼。 穆乘风以飞龙帮主的身份,接海三爷。 他并不喜欢海三爷,海三爷也不喜欢他。 他们不但彼此都不喜欢对方,而且还有着化解不开的仇恨。 穆乘风也不喜欢虚伪。 但现在他却必须虚伪地作出礼貌。来迎接海星堡的人。 因为他已知道海三爷的来意。 ……倘若世间上没有强秦帮的话,飞龙帮现在可能立刻要就和海星堡的高手决一死战。 ……但现在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一但火并,获得最大利益的必然是强秦帮。 ……而他们的结果却是灭亡。 在明亮的灯光下,海三爷的脸色仿佛比平时更红润,更有光泽。 他的目光一直都很和善,绝对没有半点敌意。 直到他看见穆乘风,而且知道对方就是穆乘风的时候,他这种和善的目光还是没有变。 他并不是来挑战穆乘风,也没有半点要对付飞龙帮的意思。 最少,他现在绝对没有这种打算。 白天义是帮中唯一的老供奉,而白盈盈则是白风堂堂主。 他们两人都在总坛之中。 海三爷很少说话,代替他说话的人,是孔香香。 她对穆乘风的第一句说话就是:“穆帮主准备南下洞仙堡?” 白天义和白盈盈俱是一怔,显然连他们都不知道这一件事。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穆乘风的身上。 穆乘风没有否认,他轻轻的点点头。 孔香香道:“穆帮主是打算孤身犯险?不是率领飞龙帮的高手,一鼓作气直扑强秦帮?” 穆乘风迟疑着,终于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我并不打算惊动任何人,你又何苦偏偏都说了出来?” 孔香香也叹了口气道:“穆帮主也许会感觉到很奇怪,我们怎会知道这一件事。” 穆乘风耸耸肩道:“其实这也不足为奇,在北武林,能够瞒得过海星堡的事本来就不多,何况你们一早就在注意着本帮的行动。” 孔香香淡淡一笑,道;“虽然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还没听过飞龙帮这三个字,但你必须明白,飞龙帮的成立,也许可以暂时不让少林,武当,峨嵋,点苍,昆仑等各大门派知道,但却一定无法瞒得过海星堡和强秦帮。” 她的说话不卑不亢,而且绝对没有低估强秦帮。 秦大官人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无论是谁与他为敌,都绝不能以为每件事都可以瞒得住他。 穆乘风沉吟着,道:“听说强秦帮准备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大举进攻贵堡。” 孔香香迟疑片刻,海三爷已说道;“确有这一回事。” 穆乘风道:“但现在八月十五之期已过。” 海三爷道:“秦大官人还没有动手,是因为他又把这个日子押后。” 穆乘风道:“他没有把握?” 海三爷凝视着他,瞪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天下间又有谁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举攻陷海星堡?” 他这两句说话相当豪气。 但这两句话出自海三爷的口中,却没有人感到过份。 一直站在海三爷背后的方团突然道:“秦贼之所以不攻进攻海星堡,最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贵帮。” 穆乘风悠悠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本帮牵制了强秦帮的行动。” 方团道:“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贵帮的行动已被泄漏,否则强秦帮根本就不会知道飞龙帮的成立。” 海三爷挥了挥手,道:“这已是题外话,我们不要扯得太远。” 方团立刻闭上了嘴巴。 突听老山猫白天义的声音响起: “海堡主快人快语,还是直截把来意说明,谁都不必兜圈子。” 第620章 公证 海三爷的目光一转,盯在白天义的脸上。 “白老,多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那么爽直。” 白天义淡淡道:“海堡主的武功想必又已精进了不少。” 海三爷道:“对付强秦帮,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成功,这一点相信白老供奉一定很明白。” 白天义皱了皱眉,道:“海堡主是否想先下手为强,给秦贼杀个措手不及?” 海三爷慢慢的点了点头,又慢慢的说道:“既然秦大官人不敢在预订日期进攻海星堡,我们不妨来一个直捣黄龙。” 白天义道:“我们?” 海三爷道;“当然是我们。” 他的目光向穆中铁,白天义,白盈盈和八腿猫四人横扫一眼,道:“你们岂非也很想强秦帮被毁灭?” 白天义道:“你打算怎样?” 海三爷道:“立刻倾师,先把洞仙堡毁掉再说。” 穆乘风忽然道:“洞仙堡是强秦帮在北武林的重要基地,这座堡垒若被毁掉,对秦大官人的打击一定相当沉重。” 海三爷点点头,道:“而且秦大官人极可能在洞仙堡中,那正是我们与秦贼决一死战的大好机会。” 方团与屠涤天同时道:“我们一定要杀秦贼!” 穆乘风沉吟着:“你们准备在什么时候动手?” 海三爷冷冷一笑,道;“就在今夜之后,黎明之前!”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盈盈突然开口说道:“海星堡的高手早已准备妥当?” 海三爷道;“不错,他们都已有了相当充份的准备。” 白盈盈道:“这一战关乎税贵堡的存亡荣辱,未知他们的士气如何?” “士气如虹,势不可当!”孔香香回答她的问话:“正因为这一战对本堡太重要,对他们也太重要,所以他们的战意根本已达到了无可怀疑的地步。” 她的答覆令人很满意,不但飞龙帮的人很满意,就连海三爷都觉得很满意。 但白天义立刻又提出另一个问题,道:“假如秦大官人仍在洞仙堡中,谁去杀他?” 方团和屠涤天立刻齐声说出了一个字;“我!” 白天义瞧了他们一眼,缓缓道:“你们对自己的武功都很有信心?” 方团缄默着。 屠涤天道:“我们拥有的也许不是信心,而是决心。” 他的眸子突然射出一种刀锋一般的锋利的光芒:“秦贼不死.我们又有何苟存于世的价值?” 白天义点点头。 他说:“两位的确勇气可嘉。” 方团和屠涤天的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半点喜怒哀乐的神色。 白天义忽然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只不过要杀强秦帮主,单凭勇气是绝不足恃的。” 方团冷冷道:“这一点不劳白老供奉提醒,我们早已知道。” 白天义干咳两声,道:“说句不中听的说话,两位的武功虽然已很不错,但想杀秦大官人,还是妄想一点。” 屠涤天似乎笑了笑,道:“白老供奉似乎很了解秦贼的武功。” 白天义道:“纵然谈不上了如指掌,最少也不是凭空想象。” 方团开口问道:“你见过秦大官人出手?” “前后总共两次。”白天义轻轻吸了口气,道:“第一次是二十年前在长安城内,第二次是在六年前的中秋夜。” 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方团和屠涤天的眼色都已变了。 六年前的中秋夜,正是他们的师父魔刀老祖被杀的晚上。 魔刀老祖是江湖黑道上的绝顶高手。 他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在中原第一名侠白坤雄之下! 魔刀老祖原名彭隐山。而白坤雄又名白圣山。 是以江湖上有“南北二山,高耸入云”之语。 “高耸人云”是指他们两人的武功,已达到了登峰造极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觉。 当白天义说出他曾经在六年前中秋夜见过秦大官人出手的时候,整个飞龙大殿顿然沉默下来,没有一人发出半点声响。白天义的声音,忽然变得象是巫师的咒语般,沉实而且令人有心惊胆战之感。 外边的天色更幽黯,连飞龙大殿里的灯光也仿佛黯淡下来。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天义的脸上! 白天义忽然合起眼睛,叹息道:“二十年前,老朽在长安城内,亲眼看见秦大官人单掌劈毙五狮。” 海三爷缓缓道:“枫林渡的黑白五狮,不错是在二十年前死在长安城内,但直到现在,还是没得人知道他们是死在什么人掌下的。” 白天义道:“江湖上的人不知道他们给谁杀死,是因为在场的人都不认识秦大官人,而且秦大官人是忽然出现,又在杀人之后转瞬间离去的。” 海三爷吟哦着,道:“他单掌毙五狮,前后总共发出了多少招?” 白天义忽然张开眼睛,沉声道:“五招!” 一招杀一人!而且杀的又是昔年威震河朔的绿林大盗黑白五狮,这份身手实在骇人。 但方团和屠涤天关心的并不是二十年前长安城内的血案。 他们只关心白天义怎样看见秦大官人杀死魔刀老祖的。 白天义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以黑白五狮的武功而论秦大官人能在五招之内就把他们全部解决,固然骇人听闻,但那时候在老朽的眼中看来,还是没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对于这一点,众人都不难理解。当时白天义在江湖上正是如日方中,他本身的武功又是极高。倘若由他出手对付黑白五狮,也可能在五招之内,便把对方全部解决。 没有人出声。 白天义轻轻叹了口气,接道。“常言有人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十四年后老朽再次看见秦大官人出手,而他的对手只有一人,那就是魔刀门主,魔刀老祖彭隐山。” 屠涤天忍不住道:“当时是在什么地方?” “在雁回锋下,”白天义冷冷一笑,盯着他道;“你又何尝不知道是在雁回峰下?难道你以为老朽是在胡扯?” 屠涤天没有反驳。 方团却道:“白老供奉何以当时也在场?” 白天义默然半晌,才缓缓说道:“老朽是公证人!” 方团道:“是先师邀请你担任公证人的吗?” 白天义道:“不但是你师父,还有秦大官人。” 方团道:“他们都很信任你,但他们为什么要找一个公证人?难道他们志在切磋,声言点到即止?” 白天义摇头。 “他们绝不是印证武功,而是决一死战,”白天义道:“但他们彼此都不相信对方,恐怕对方会出诡计暗算自己。” 方团道:“所以他们就找你作为公证人?” 白天义脸上微露得意的神色,道:“这一件事老朽直到如今,还是觉得有点骄傲。” 海三爷沉吟着,道:“秦帮主的武功如何?” 白天义道:”当日他在雁回峰下与魔刀老祖决战,终于在八百招之后,夺过了魔刀老祖的刀,连刺七刀奠定胜局。” 方团,屠涤天的脸色俱自一变。 在海三爷的面前,方团曾说过,魔刀老祖是给秦贼暗算七刀而死的。 但是,现在白天义已经证实,魔刀老祖并不是被暗杀身亡,而是在决战中不敌秦大官人才致丧命。 海三爷的脸上却毫无异状,他只是淡淡的道:“魔刀老祖之败,以白老供奉之见,又有何种看法?” 白天义道:“虽败不辱。” 海三爷道:“何以虽败不辱。” 白天义叹了口气,道:“六年前雁回峰下之战,若提早十年八载,即使秦大官人武功已达到六年前的地步,他必然败在魔刀老祖的刀下。” 海三爷目光一闪。 “白老供奉言下之意,是指魔刀老祖年纪太老了?” “不错。” “魔刀老祖与秦大官人决战之际算来他已年将九十……” 白天义摇头:“不是年将九十,而是已经九十三岁!” 海三爷说道:“九十三岁的魔刀老祖是否气力已衰竭?又是否心中争强好胜的战意已不及从前?” 白天义仍然摇头:“这都不是重要的关键。” 海三爷道:“何以他会败在秦大官人的手中?” 白天义长长叹息一声:“魔刀老祖的刀法已臻化境,他的内力也绝无半点衰竭的迹象,但他的人已老!” 飞龙大殿中又是一阵沉默。 白天义这几句说话说得十分玄,而且,又好像很矛盾,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指出矛盾的地方在哪里。 但穆乘风却已明白。 他说:“魔刀老祖的年纪已经老,他已没有时间去找另一个像秦大官人这样的高手跟自己交手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一亮。 白天义盯了穆乘风一眼,目中露出了赞许之意。 他说:“不错,魔刀老祖虽然与秦大官人决一死战,但在决战进行之后,却发觉对方实在是一个很难找的对手。” 直到这时候,每个人都开始渐渐明白过来。 ……魔刀老祖一向来嗜武如狂,但是,自从他到了六十岁之后,江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是他的敌手。 ……难寻敌手并不一定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尤其是对热忠于武学的人,更是一种可怕的寂寞。 ……魔刀老祖与秦大官人决斗的时候,他已九十三岁,他已等待了足足超过三十年,才遇到了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对于一个等待了超过三十年时间的老人来说,他已没有时间再去等待另一个高手与自己对阵。 第621章 放肆 白天义深深的吸了口气,道;“秦大官人是在第八百招之后,才击败魔刀老祖的。” 海三爷忍不住道:“难道魔刀老祖在此之前,曾有可胜之机?” 白天义点点头。“不错。” 他的目光遥注着黑暗无边的远方,缓缓地说道;“在第六百招后,他曾最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把秦大官人击败。” 海三爷道:“哦!他放弃了这三次机会?” 白天义回答道:“彭隐山的确是放弃了这三次机会,他当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对手败在自己的刀下。”白天义叹息了一声,接道:“他也许是年老了,老年人心里的想法,总会和年青的时候并不一样。” 海三爷道:“所以,秦大官人没有死,他死。” 方团一听顿时脸色变成灰白,道:“秦贼太无耻,明知师父存心忍让,到最后他还是下得了毒手。” 白天义冷冷道:“这不能怪秦大官人,在他这种人来说从来都没有“感恩图报’这四个字存在。” 海三爷道:“以彭老祖当时的气力,支持到六七百招内还可以,但到了八百招开外,虽云内力深湛,但毕竞血气衰弱,无法再长久的支持下去。” 白天义闻言,道:“所以,老朽可以说一句,魔刀老祖会败在秦大官人的手下,实在是不足为辱。” 方团冷冷一笑,道:“怕是胜之不武。” 但白天义却摇头,并不赞同方团的说话。 他的说话又在令众人为之一楞。 他说:“以武功而论,老朽仍然认为秦大官人的武功犹在魔刀老祖之上!” 没有人明白这些说话。 这一次,就连穆乘风都猜不透其中的来龙去脉。 但是,他却相信白天义绝不是在故作惊人之语,魔刀老祖固然是不可多见的绝顶高手,但秦大官人的真正力量,又有谁能摸得透? (四) 一阵急劲的晚风吹进了飞龙大殿,殿内灯火顿时为之掩映不定。 没有人了解白天义的说话,殿中一人突然冷冷的说道: “我知道是什么缘故!” 说这句话的人,是一直没有说过半句说话,一直悄悄站在一旁的血狐。 血狐的声音冰冷得就像是冰峰上的积雪:“秦大官人的武功的确在魔刀老祖之上。” 方团和屠涤天的脸色俱变。 但血狐在海星堡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虽说海三爷目前极尊重方,屠二人,但他们二人还是不敢轻易开罪这个神秘莫测的杀手。 白天义淡淡一笑,对血狐道:“阁下既然知道,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血狐冷冷一笑,道:“秦大官人虽然在六百招之后曾有三个破绽可以让魔刀老祖进攻,但这些破绽未必就真的能要了他性命。” 方团道:“狐兄何以知道?“ 海三爷淡淡道:“这似乎还不足以证明秦大官人的武功犹在彭隐山之上。” 血狐道:“魔刀老祖只是有机会可以进攻秦大官人,但到底他还是没有攻进去,所以谁也不能肯定秦大官人当时是否一定会败在魔刀老祖的刀下。” 血狐接道:“当然,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秦大官人当时根本就没有用任何武器!” 海三爷脸色一沉。 “秦大官人是赤手空拳与魔刀老祖决战的?” 血狐道:“不错。” 白天义也接道:”他的说话的确没有错。” 刹那间,飞龙大殿上的气氛简直沉寂得可以让人窒息。 这神秘莫测的血狐,他所知道的事实在不少。 白天义长长的叹息一声,道:“秦大官人的武功,可以凭赤手空拳击败魔刀老祖,倘若魔刀老祖仍然活着,在座诸位又有谁具有这种把握,可以依样画葫芦,手无寸铁的把魔刀老祖杀败?”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有这种把握。 方团和屠涤天都是魔刀老祖的弟子,他们当然更没有这种把握。 白天又冷冷一笑,又道:“这六年来,秦大官人的武功必然又已精进了不少,无论是谁,光凭匹夫之勇想将他击败都是自寻死路。” 海三爷道:“白老供奉之意,是要我们向秦大官人展开车轮战,或者是以众凌寡?” 白天又冷冷道:“这是唯一可行之法,但同样没有十足的把握。” 海三爷沉默半晌,道:“只要能把秦大官人干掉,其余的人就不难解决。” 突听血狐道:“未必。” 海王爷道:“你的看法怎样?” 血狐道:“秦大官人固然不易对付,但铁胆战帅慕容天军也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 海三爷接口缓缓道:“比起勾中魂又如何?” 血狐道:“假如说勾中魂是一座高山,那么慕容天军就是汪洋大海。” 高山虽然壮大,但把它放进大海里,不独显得渺小,而且还会给大海无声无息地完全淹没。 白天义叹了口气,道:“假如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都在洞仙堡中,那么我们这一次攻击行动,就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现在,慕容天军就坐在这张椅上,他脸上的神态也仿佛有点像秦大官人平时的模样。 在慕容天军的身边,站着了一个白衣人,他就是潜花剑客香飞雨。 香飞雨的目光很深沉,一直盯在穆乘风的脸上。 穆乘风也冷冷的望着他,忽然道:“你杀了管奔,什么时候偿命?” 香飞雨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慕容天军看着穆乘风,道:“听说你的枪很快。” 穆乘风也没有回答幕容天军这句话。 回答慕容天军的人是海三爷:“他的枪法就算再快十倍,也绝对不会杀你。” 慕容天军道:“他为什么不会杀我?你们现在岂不是要来赶尽杀绝的?” 香飞雨冷冷道:“本帮与你们,本来就是誓不两立。” 海三爷干笑一声,道:“好一个誓不两立。” 香飞雨道:“只怕这一趟,你们是来得容易,欲走艰难。” 海三爷大笑:“本座既然已来到这里,就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走。” 白天义眸中闪动着悸人的光茫,接口说道:“就算要走最少也要捞回多少好处。” 慕容天军道:“白老供奉想得到的好处,是否我们的人头?” 白天义淡淡道:“老朽不喜欢头颅,老朽只喜欢挖出你的心肝。” 慕容天军凝注着他,缓缓道:“白老恭奉果然不愧是一—只可怕的老山猫。” 白天义道:“你又何尝不可怕,难道你以为自己是很可爱的吗?” 慕容天军的目光忽然盯在穆乘风的脸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但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胆小的懦夫。” 穆乘风并不介意这些说话。 他只是淡淡的道:“大概本帮主孤身到此,就会被阁下称赞一句“胆色过人”了?” 慕容天军悠然道:“这也难怪,你的未来岳丈知道你要去冒险,当然会和你在一起的。” 海三爷脸色一沉,冷喝道:“你这句说话是何用意?” 慕容天军缓缓说道:“海堡主总该明白。” 海三爷道:“明白什么?” 摹容天军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谁是穆乘风的未来岳丈?” 海三爷沉声道:“本座就是不明白,你说!” 慕容天军悠然一笑,向穆乘风横了一眼:“他岂非就是海堡主的未来女婿?” 梅三爷冷喝一声:“放肆!” 慕容天军叹了口气,道:“他若不放肆,又怎么敢在海星堡里把海小姐劫了出来?” “放肆的不是他”海三爷冷笑道:“放肆的人是你!” 慕容天军道:“把海小姐劫走的人不算放肆,我说他是你的未来女婿,倒算放肆,这倒有趣得很。” 他口里说有趣,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也不有趣。 海三爷冷冷道:“久闻战帅武功渊博,今日正好领教一二。”慕容天军道:“海堡主太看得起在下了。” 海三爷怒叱,身形如怪鸟般掠起:“别费话,接本座一掌!” 掌风呼啸,海三爷右掌急罩慕容天军胸前所有要害。 慕容天军大笑,突然从豹皮大椅上弹跃而起。 海三爷的掌势依然没有改变方向,“叭”的一声,豹皮大椅登时四分五裂,碎片直激射到半空之中。 等到大椅碎片纷纷落下之后,慕容天军已和海三爷对拼了一掌。 对拼了这一掌,众人却全都看不出什么瞄头,也分不出究竟是谁胜谁负,甚至是谁占到少许上风。 慕容天军脸上的神色很平静,道:“海堡主的大悲九重劲果然没有让在下失望。” 海三爷冷笑。 “你倒算识货。” 慕容天军淡淡道:“如果我没有看错,海堡主的大悲九重劲已练到第七层的境界。” 海三爷又是冷冷一笑,对于慕容天军这句说话不置可否。 慕容天军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你的敌手。” 海三爷的脸色忽然缓和了下来,淡淡说道:“你虽然不是本座之敌,但所负不多。” 慕容天军闻言,微微一笑。 接着他说道:“的确所负不多……”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终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一向以为除非大悲九重劲已练到第八至第九层境界的掌力,才可以把我击败,但我的想法错了,我连第七层境界的,掌力也禁受不起……” 第622章 锦绣 说到最后一句说话的时候,他嘴角已泌出了血。 而且,他的脸色也变得比平时更苍白。 直到现在,众人终于看出,海三爷毕竟还是赢了。 慕容天军的身子忍不住微微的在颤抖:“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海三爷笑了,道:“本座现在不能杀你。” 慕容天军道:“海堡主是不是不屑下手?” 海三爷摇头。 他慢慢的说道:“本座不杀你,是因为不想太花费气力。” 他的目光忽然转射向香飞雨:“刘孤零呢?” 香飞雨说道:“你知道他一定在这里么?” 海三爷一听,不由冷冷一笑,随后,他道:“刘孤零若不在这里,凭你一人岂敢加盟在强秦帮门下?” 语音甫落,立刻就有人鼓掌。 “—针见血,说得好!” 海三爷目光一闪,盯着一个神情看来很憔悴的灰袍人。 这灰袍人就是刘孤零。 刘孤零的手里有刀。 文王紫玉刀! 海三爷淡淡道:“你的刀法想来又已精进了不少。” 刘孤零摇头。 “你错了,刘某已多年没有用刀。” 海三爷道:“刘兄重蹈江湖,未知所为何事?” 刘孤零的瞳孔在收缩。 他的目光忽然盯在穆乘风的脸上。 他一字字道:“我要杀人!” 穆乘风立刻道:“杀我?” 刘孤零冷笑:“当然是杀你!” 他的目光充满仇恨,他手中的刀充满杀气。 他的刀就像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就像是他的刀。 刘孤零刚才还是满脸憔悴的样子。 但他忽然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铿!文王紫玉刀缓缓出鞘。 穆乘风缓步越众而出,正脸面对着刘孤零。 “你要杀我,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他沉声说道:“但对于杀你女儿的事,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后悔。” 刘孤零道:“你不必后悔,就算时光可以倒流,你同样不会饶了她的性命。” 穆乘风毫不讳言:“的确不会。” 刘孤零轻抚着文王紫玉刀的刀锋。 刀光令人心悸,刀影令人胆寒。 刷!刘孤零的刀已发招,一声惨呼,立刻震憾了整个聚仙堂! (二) 刀如电闪,瞬即已刺入了一个人的咽喉! 文王紫玉刀固然是好刀。 但更令人拍案叫绝的,却还是刘孤零的刀法。 一把长剑也已同时冲天般飞起。 “夺”的一声,那长剑的剑尖射进了横梁之上。 那竟然是潜花剑客香飞雨的剑。 刘孤零要杀的人,竟然不是穆乘风,而是香飞雨! 这一个变化实在太大,也实在令人太难以想像。 香飞甫费尽心机,才把刘孤零邀请出来,对付穆乘风。 他做梦也想不到,刘孤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杀自己。 当他看见刀光向自己疾闪过来的时候,他的剑也已拔出。 他的剑法当然绝不是白练的。 倘若刺杀他的人不是刘孤零,那么这个人的刀还未沾着他的身子,必已反而死在香飞雨的剑下。 然而,刺杀香飞雨的人是刘孤零。 香飞雨直视着刘孤零。 他的剑已被文王紫玉刀震飞,他的咽喉已被文王紫玉刀如鱼入水般滑入。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只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杀我?” 虽然他连这一句话都无法从喉咙里迸出来,但刘孤零已回答了他心中这句质问。 “我若要找穆乘风报仇,根本用不着你来激将。” 香飞雨重重一咳,连身子都无法再站得稳。 只听刘孤零冷冷的说道:“杏杏不听我的话,才有如此悲惨的下场,虽然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但你可知道她令我有多失望?她就算不死在穆乘风的手下,将来也必定会死在别人的手里,所以,我绝对没有为她报仇的打算。” 香飞雨脸如白纸,冷汗,鲜血已把他整个人笼罩着。 刘孤零的神情忽然变得平静,接道:“我杀你,是因为你要投靠强秦帮,你可知道强秦帮这些年来害尽了多少人?你可知道,霍十三刀为什么要血洗点苍山?你可知道,霍十三刀的手为什么会断?” 香飞雨不知道。 一个已经咽气的人,当然什么事情都不会知道。 看着香飞雨的尸体,慕容天军的脸色还是很镇定。 刘孤零的刀法虽然可伯,但更可怕的还是他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存心为强秦帮效力。 香飞雨引狼入室,自招灭亡,在强秦帮来说,那是自取其咎。 刘孤零冷冷一望,问慕容天军:“秦帮主并不在洞仙堡中,你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 慕容天军点点头,道:“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立刻就会被本帮所包围了。” 海三爷冷冷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反正这一战迟早都必会发生的。” 慕容天军道:“但现在我暂时不想奉陪。” 海三爷目光如刀:“你想逃?” 慕容天军淡淡道:“海堡主以为我现在已无路可逃,一定会死在你们手里?” 海三爷冷冷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本庄很想看看,你用什么方法可以逃得出去。” 慕容天军道:“这里是强秦帮的地方,在地形上我占着很大的便宜,我要离开这里,会有很多法子。” 海三爷道:“你想怎样离开这里?” 慕容天军笑了笑。 他的笑容居然很轻松,他说:“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先让你们离开这里,然后我才施施然的离去。” 海三爷冷冷一笑:“可惜我们不想离开这里,除非你已被杀。” 慕容天军道:“你们会离开的。” 海三爷道:“你有这种把握?” 慕容天军一笑,道:“当然有把握,因为你们若不立刻离开,你们就得全部死掉。” 说到这里,他背后的一幅墙突然从中裂开。 墙的背后,居然是一座秘密的仓库。 仓库里只有一种东西。 那是一箱又一箱的炸药! 火药的气味,已扑进每—个人的鼻孔里。 慕容天军悠悠一笑:“单凭慕容某一人的性命,就可以与海星堡主,飞龙帮主,还有这许多武林道上顶尖儿的绝顶高手同归于尽,这实在是一件很化算的事。” 穆乘风忽然冷冷一笑道:“你舍得抛弃自己的锦绣人生,陪我们死在这里?” 慕容天军老实的回答:“不舍得。” 穆乘风道:“你当然不舍得,凭你现在的武功,虽然不是天下无敌,但最少也可以名列中原武林高手前十名之内,你若死在这里,未免是太可惜了。” 慕容天军道:“的确很可惜。” 穆乘风道:“所以你绝不会把火药燃爆。” 慕容天军点头道:“我不会。” 但他随即又道:“但是,龙哑双魔却会。” 穆乘风—怔。 “龙哑双魔,左右勾魂使?” “不错,”慕容天军淡淡地答道:“他们都是我家的老仆,他们对我忠心的程度,绝不会比郎帮主昔日的老尉迟稍逊,我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遭遇不测的话,他们立刻就会把炸药燃爆,为我报仇。” 穆乘风目光闪动,缓缓道:“我没有看见他们。” 慕容天军道:“他们绝不会让你们看见。” 他叹息一声,道:“虽然他们的武功相当不错,但与各位相比,却未免相形见拙,倘着给各位发现他们的踪迹,那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慕容天军接道:“各位现在也许可以杀了我,但你们绝不会羸取到胜利,胜利依然是属于强秦帮的,因为我虽然死了,但强秦帮主仍然活着。” 他的话每一句都可以令人的鼻尖渗出冷汗。 谁都不能说他是在危言耸听。 海三爷考虑了很久,终于道:“好!我走!” 他说“我走”,但是双腿却是纹风不动。 绝对役有半点离开聚仙堂的打算。 他冷冷一笑,又道:“慕容天军,你也跟我一起走。” 慕容天军仿佛怔了怔,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海三爷道:“因为你若不走,本座也绝不会走。” 慕容天军沉声道:“海堡主莫非真要弄个玉碎珠沉,同归于尽?” 海三爷摇头。 “本座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但却还是很珍惜这条老命,同归于尽固然非本座之所愿,就算要本座弄伤一根手指,也是不愉快的事。” 他忽然笑了笑:“本座从来都不喜欢干任何令自己不愉快的事。” 慕容天军叹道:“海堡主,你是应该知道,我绝不会跟你走的。” 海王爷道:“你若不走。本座也不走,你尽管下令聋哑双魔燃爆炸药好了。” 慕容天军盯着他瞧了很久。 然后他才冷冷的道:“海堡主以为我的说话只不过是恫吓之言?” 海三爷道:“你的说话本座绝不怀疑,但有件事你也许直到现在还不知道。” 慕容天军突然转身向背后望去。 一箱一箱的炸药早已高高叠起了,这里数以万斤计的炸药已经足够同时炸死洞仙堡里所有的人。 在这些黑黝黝的箱子从中,忽然出现了两个紫衣老人。 慕容天军对他们当然不会陌生。 在左边出现的一个,是聋魔慕容远,在右边出现的一个,是哑魔慕容云。 他们的脸色很不好看。 因为他们的咽喉都已穿了一个血洞。 第623章 周旋 噗!噗! 聋哑双魔各自掩着自己的咽喉,脸上带着一种惊诧,难以相信的神态,倒了下去。 他们的手中都有武器,那是一支判官笔和一条七节鞭。 虽然他们的武功,还不能以绝顶高手四字来加以形容,但是江湖上能击败他们的人已并不多。 尤其是在一个照面之间就可以把他们置诸死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但他们已遇上了其中一个。 慕容天军终于算漏了一个人。 他忘记了海星堡中,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海飘! 慕容天军一直都没有小视她的武功,但却还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要了聋哑双魔的性命。 海飘本来是被软禁的,但她现在显然已逃了出来,而且还潜进了这一个装满炸药的仓库里,把聋哑双魔杀掉。 海三爷笑了。 他的笑容很愉快,就像是一个看见鹬蚌相争的渔夫。 刘孤零也在笑。 他的笑容却是带着几分苍凉的。 “慕容天军,今天你是死定了。” 就在刘孤零说完这两句话的时候,即有一双夹着排山倒海般威力的铁掌,已经向他迎面直扑而至! 天下间奇士虽然多,但有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就是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视这一双手掌。 其实用“铁掌”两字来形容这一双手掌,也并不怎样贴切。 这—双手掌简直可以说比百炼精钢还更坚硬,从掌心发挥出来的威力比任何武器还更具有杀伤力。 因为这是海三爷的大悲九重劲。 海三爷突然向刘孤零袭击。 这一着又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刘孤零已表明姿态,“与强秦帮为敌,甚至不措把香飞雨毙于刀下,但海三爷却在这个时候要杀他!”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唯一没有感到意外的人,也许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刘孤零! (三) 无坚不摧的大悲九重劲,能否杀得了刘孤零? 没有人知道。 因为在这时候,刘孤零已被人拉开?而大悲九重劲威猛无比的掌力,也被这一个人完全承受下来。 能够“拉开”刘孤零,接着更把海三爷掌力接下的人,当然不是平庸之辈。 老山猫绝非庸手,他的武功究竟有多深,就算是海三爷也未必摸透过。 一声异响,老山猫白天义和海三爷同时后退三尺。 白天义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晌才道:“果然不愧北武林第一人。” 海三爷冷笑道:“你也不弱。” 能够与海三爷硬拼一掌的人,他的武功当然不弱。 白天义沉默了半晌,接着才缓缓道:“海堡主要杀谁,老朽都不会阻拦,但你绝对不能杀刘孤零。” 海三爷冷冷道:“本座喜欢杀谁就杀谁,从来都没有人能管得着。” 白天义道:“你就算要杀他,也不必急在一时,别忘记了我们是来对付强秦帮的。” 海王爷厉声叫道:“他就是强秦帮的人!” 白天义摇头道:“这一点请恕老朽无法相信。” 海三爷道:“你以为他杀掉香飞雨,就一定是和强秦帮作对?” 白天义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海三爷冷冷道:“香飞雨本来就是本座派出去的人,他是本座在强秦帮布下的卧底!” 此言一出,人人皆是一怔。 白天义脸上却毫无反应,淡淡一笑,说道:“如此说来香飞雨反而是我们的人了?” “当然!” “这件事有谁能证实?” “本座的说话,就已足够证实这一切了!” 接着,海三爷又冷冷道:“香飞雨一直都与本座保持联系,知道他底蕴的人,世间上就只有我一个。” 白天义不再说话了。 海三爷森冷的目光紧耵着他,道:“请白老供奉让开,待本座为香飞雨报了仇再说!” 白天义仍然拦住海三爷。 他冷冷的说出了一句话:“你绝不能动他一根毫发!” 聚仙堂内,杀气如浓雾。 白天义像石柱般拦在海三爷和刘孤零的中央。 无论是海三爷要杀刘孤零也好,刘孤零要杀海三爷也好,最少得要闯过白天义这一关。 但又有谁敢轻言一击就可以把白天义逼退? 海三爷虽然是武功绝世的枭雄。他也没有这种把握。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胖一瘦两条人影已分别在白天义的左右包围着。 他们当然就是方团和屠涤天! 海三爷,方团,屠涤天这三人,全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顶尖儿人物。 白天义在这三人韵包围下,脸上仍然毫不动容。 屠涤天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道:“白老供奉,你老人家最好不要管海堡主的事。” 方团接着道:“海堡主要杀谁,谁就必死,就算白老供奉强自出头,也同样无法保得住刘孤零的性命。” 白天义冷冷一笑:“你们都是魔刀老祖的弟子?” 方团,屠涤天同时回答:“正是。” 白天义盯了方团—跟,然后又转向屠涤天道:“就算是魔刀老祖再生,他也不敢对老朽如此无礼!” 方团冷冷道:“我们本来就懂得什么叫礼貌,还请白老供奉多多包涵。” 屠涤天道:“我们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无论任何人阻拦海堡主,我们都要把他题开!” 他最后一句说话,已不啻是向白天义挑战! 白天义突然大笑。 “好!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的一辈,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老不死放在眼内了。” 他的笑声突然收敛,喝道:“你们一起上吧!老朽这副老骨头,大概还挺得住的!” 方团,屠涤天没有动手。 动手的是海三爷! 白天义一直都拦阻着海三爷,不让他去对付刘孤零。 海三爷突然出手,这一次他的目标并不是刘孤零,而是白天义。 掌风如狂飙般向白天义涌去。 呼啸一声,掌力尖锐而有力,其势相当惊人。 白天义双眉一聚,也全力施展毕生绝学,与海三爷周旋。 这两人都是威震江湖的武学大家师,一经交手,战况自然极为可观。 白盈盈一点也没有为白天义担心。 对于白天义的武功,她是具有极大的信心。 梅三爷与白天义动手之际,方团和屠涤天也已和刘孤零拼了起来。 海三爷和白天义本来都是同一伙而来的,但为了刘孤零的出现,却不惜展开一场生死决战。 这种情况,当然对慕容天军很有利。 虽然聋哑双魔被杀,但慕容天军并没有感到真正的可惜。 事实上,他也不想同归于尽。 他只是有点不明白。 他不明白海三爷为什么要杀刘孤零,而且还那么着急,连先对付强秦帮才功手也不肯。 海三爷指香飞雨是他派到强秦帮的卧底,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曲。 最少,那是缺乏证据的。 香飞雨是否海星堡派到强秦帮的卧底,只有香飞雨和海三爷才知道。 现在香飞雨已死,海王爷的说话未必就是正确的,就算香飞雨真的是卧底,海三爷也不必这样急于要杀刘孤零。 由此可见,其中显然大有文章。 慕容天军并不愚蠢,他早已看出其中必然大有跷蹊之处。但他对于海三爷和刘孤零之间的事,知道得实在太少,所以他根本无从猜测。 他本来就是一局外人,而海三爷与刘孤零之间的纠葛,就算他再聪明百倍是决计想不出来的。 (四) 在仓库里的海飘,已缓缓的走了出来了,对于聚仙堂内的决战。她当然是很关心的。因为动手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她的父亲,慕容天军盯着她,忽然道:“你的剑法很不错。” 海飘想了想,说道:“我自己倒不觉得。” 慕容天军道:“你自己倒不觉得?” 慕容天军道:“能够把聋哑双魔一下子就完全解决掉的人,江湖上恐怕还找不出几位?” 海飘默然半晌,忽然道:“这仓库的后门并不稳固。” 慕容天军微微一笑,道:“我早已知道你是从那里潜进仓库里的,只可惜你杀了聋哑双魔,仍然于事无补。” 海飘道:“难道你敢亲自把炸药燃爆么?” 慕容天军淡淡道:“这些炸药不是用来同归于尽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海飘冷冷一笑:“以你现在的身份,你怎会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 慕容天军道:“蝼蚁虽小,尚且偷生,况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糟到走投无路、要出此下策。” 突然听穆乘风的声音响起:“你的确不想死,但你也没有把握可以击退我们。” 慕容天军笑了笑,他的笑容很神秘。 “郎帮主的枪法,据说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江湖传言,岂可相信?” “就是因为不少高手不相信,所以他们都死在你的英雄枪下。” “杀人并不有趣,尤其是要杀那些自己不想杀,但却又非杀不可的人。” 慕容天军目光闪动,道:“这一点我比你更了解,有些人想对付你,只因为他们都想证实,自己是否比你更强!” 穆乘风叹息着缓缓道:“这本就是最没有意思的事,就算我死在他们的手下,那又如何?” 慕容天军道:“也许我们都是同—种类的人。” 海飘忽然冷冷一笑,道:“你和他不同。” 慕容天军“哦”的一声。 海飘冷冷接道:“他是个英雄,而你却是个魔鬼!” 第624章 招牌 慕容天军仿佛怔了怔,继而笑道:“我是魔鬼?他是英雄?” 海飘道:“最少我认为是如此。” 慕容天军淡淡一笑,两眼忽然盯着穆乘风。“郎帮主对海小姐的看法,有什么意思?” 穆乘风道:“她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 “不错”穆乘风慢慢的说道:“阁下朗确是一个魔鬼,最少,你助纣为虐,秦大官人能有你这种帮手,实在是整个武林大大的不幸。” 慕容天军笑了笑,象是想辩驳几句,但终于又忍了下去。 穆乘风轻轻一叹,道:“只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英雄,我也是个魔鬼,只不过在下这一个魔鬼,比起阁下,稍微好一点面已。” “好在什么地方?” “只有—点”穆乘风缓缓地说道:“最少有人会以为我是一个英雄,而你却绝不会有这种机会。” 慕容天军又笑了。 他的笑容更神秘,他本来就是一个令人莫测高深的魔鬼,海飘听得有点痴了。 就是这一刹那间,慕容天军的暗器已闪电般出手! 十四支两寸三分长的天皇毒针,十八枚细小的毒镖,突然同时向海飘的身上射去。 慕容天军的暗器功夫,一直都是江湖中人最惧怕的。 这不是满天花雨的暗器功夫,但威力却犹远在满天花雨之上。 绝少人能避得开慕容天军的暗器。 若在大半年前,海飘可能会连看都看不清楚,就已死在他的暗器之下。 但现在的海飘,已非昔日的海小组。 暗器虽然来得极快,也极突然,但海飘的飞星剑也同时急舞。 穆乘风也着实为海飘捏了一把冷汗,而且他还以为海飘绝对无法闪避得过慕容天军的暗器。 但这一次他却是料错了。 三十二件见血封喉,歹毒无比的暗器,居然全部都被海飘的剑击落。 慕容天军冷笑:“海小姐果然剑法高明!”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人已穿过了装满炸药的仓库,直向后门冲了出去了。 海飘想追,但穆乘风却把她拦住。 “这里毕竟是强秦帮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有许多机关,陷阱,我们不必冒这个险。” 海飘咬了咬牙:“难道我们就此轻易地把他放过?” 穆乘风冷冷地说道:“我们总会有一天,可以把一切的帐都算得清清楚楚,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海飘想了一想,不再反驳。 就在这个时候,聚仙堂中血光暴现,一条又瘦又长的臂膀,已被人用刀齐肩削断! 屠涤天脸上毫无血色。 他的左臂已断。 虽然屠涤天没有低估刘孤零的刀法,但是却还是没有想到,刘孤零的刀法,已绝不在霍十三刀之下。 论起辈份,霍十三刀比他还低一辈,刘孤零的刀法又怎么会不厉害? 方团和屠涤天,都是刀法上的大行家。 但他们对于刘孤零的刀法,还是无法摸得透彻。 刘孤零一刀在手,那种气势,简直可以镇压战场上的百万雄师。 海三爷突然大喝一声,然后叫道:“血孤!” 血狐立刻出手。 他手里的武器,是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 匕首虽然短小,但他的手却实在太快了。 砜! 匕首一出现,几乎就已刺在刘孤零的咽喉上。 但刘孤零毕竟还是刘孤零,他的身手绝不会比血狐稍慢。 他的身子微微向左稍倾。 金匕首就在他脖子旁边不足三寸的地方掠过。 血孤身形一矮,左手射出七件暗器。 但刘孤零的刀一闪,七件暗器又被击落。 方团五指箕张,疾抓刘孤零右肩。 屠涤天虽断—臂,但仍然不甘示弱。 他十三爪连环扑出,急攻刘孤零下主路的要害。 刘孤零以一敌主,众寡悬殊,形势当然很不轻松。 但就在这时候,白盈盈也已加入了战团,相助刘孤零。 突然,只听一人大声喝道:“住手!难道我们竟然要在强秦帮的地方上,自相残杀直止同归于尽?” 这是穆乘风的声音。 白天义首先停手。 海三爷猛攻,未占上风,也暂时不再逞强。 海三爷和白天义都己住手。 其他的人也纷纷停止了战斗。 刘孤零忽然长叹一声,道:“我要走了。” 他说走就走,一去不回头。 没有人挽留他,只觉得刚才那一战似乎是糊里糊涂的就打了起来,现在又似乎是糊里糊涂的停战。 这时候,慕容天军已走了。 海星堡和飞龙帮总算打了一场胜仗,最少他们已攻占了洞仙堡。 但这并不是绝对性的胜利。 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都活着。 只要他们一天不死,双方最后的胜负还是未可预卜。 唯一损失最大的人,是屠涤天。 他断了一条左臂。 收获最大的人,似乎是海三爷,因为他终于找回了海飘。 但海飘却不肯跟随父亲回去海星堡。 海三爷沉着脸,几乎要动手揍她。 但他又不舍得,她终究是他唯一的女儿。 最后,海飘答应父亲,在一年之后,一定回到海星堡。 一年。 又有谁能预知一年之内会发生甚么事呢? 一向顽强固执的海星堡主,终于倔不过他的女儿。 他居然把自己的心肝宝贝,交给了穆乘风。 他是否相信穆乘风这个人,是另一件事。 但这时候除了穆乘风之外,又有谁能保护海飘? 他终于带着方团,屠涤天等人离开洞天堡。 他们并不是回到海星堡,而是继续向强秦帮作战。 凭着他们几人的武功,自然可以对强秦帮构成极大的威胁。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逼出来! 海星堡的气焰,似乎已渐渐盖过了强秦帮。 但是,方团和屠涤天却都知道,海三爷最想杀的人,除了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之外,还有刘孤零。 他与刘孤零之间,究竟有着些怎样的恩恩怨怨? (五) 十一月初八,大雪纷飞。 雪城里最豪华的酒家雪梅楼,今夕高朋满座,生意旺盛板了。 在观雪庭内,一个锦衣人正在欣赏雪景。一年前,他也曾站在这个地方,喝着同样的酒,欣赏着一般无异的雪景。 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青高手……方杀! 秦大官人轻抚玉杯。 杯中有酒,而且酒已满及边缘。 他的手很稳定,酒没有半滴向外溢出。 这是驰名北武林的雪城一品香。 在这里,它是酒中之王,也是雪梅楼里的招牌货色。 对于喜欢喝酒,懂得喝酒的人来说,雪城一品香都没有让他们失望。 秦大官人也许不太喜欢喝酒。 他可以一口气喝大量的酒,也可以几个月清酒不沾唇。 可以说,他是没有喝酒的习惯。 但他懂得酒。 雪城一品香确是好酒。 “好酒!”能够令秦大官人称赞的酒并不十分多,就象是能令秦大官人称赞的人也并不太多一样。 酒依然是和一年前那么香醇。甚至会比去年更香醇。 今天的雪景看来也和去年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站在秦大官人身边的并不是方杀,而是慕容天军。 秦大官人终于把杯中的酒喝光。 他突然问慕容天军:“海三爷的女儿,是不是已练成了一种很历害的剑法?” 慕容天军立刻点头,道:“不错。” 秦大官人道:“你看得出她用的是什么剑法吗?” 慕容天军摇摇头。 “我没有看出来。” 秦大官人默然半晌。 忽然,他说道:“天下间各门各派的剑法,你总共认识多少?” 慕容天军道:“十之八九。” 秦大官人道:“她的剑法你偏就是看不出?” 慕容天军道:“看不出。” 他想了想,接道:“我只知道,我的三十二件暗器都已 被她的剑击落。” “那绝不会是海三爷的飞星九绝剑法。”秦大官人冷拎道:“她在江湖上失踪子大半年,重现江湖之后,武功居然大有精进,照你的看法,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慕容天军毫不犹豫就回答道:“她有奇遇。” “奇遇?”秦大官人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她一定是遇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奇人异士。给她传授上乘的武功。” 慕容天军道:“这人的武功必然极可怕。” “这一点是当然的事”,秦大官人道:“没有高明指点,她的武功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展得如此神速,居然可以击落你的暗器。” 慕容天军闭上了嘴。 秦大官人叹了口气,道:“这人究竟是谁,竟然可以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把海三爷的女儿变成绝顶高手?” 慕容天军摇摇头:“我不知道。” 秦大官人缓缓说道:“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慕容天军道:“谁?” 秦大官人道:“赌命老师父。” 慕容天军吸了口气。 “贺闪山?” “不错。” 这二十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江湖传言,他早已在西域沙漠里给烈日晒干。” 秦大官人冷冷一笑,道:“赌命老师父虽然十赌九输, 但那一次估与人打赌,要在一个月内,渡过大沙漠,他却 是赢了。 慕容天军道:“江湖传言,本来就不足以完全相信。” 秦大官人道:“但自从那一次之后,赌命老师父的确没有再在江湖上出现过?所以不少人都以为他已死在大沙漠之中。” 慕容天军道:“听说赌命老师父曾经收过一名弟子。一年之后就已艺成,而且还在江湖上杀败不少武林高手。” “不错,他就是“赌命小煞星”夏候宝。” “夏侯宝的武功确使人吃惊,据说,他单掌挫败三陌上人的时候,他只有十七岁。” 第625章 挑战 “夏候宝虽然资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的师父就是贺闪山。” 慕容天军道:“贺闪山的武功有多高,一直都是江湖上的一个谜。” 秦大官人沉声道:“他一直都不喜欢跟别人动手,虽然曾有不少高手向他挑战,他都是—避了事。从来都没有人能逼他出手一战。” 慕容天军道:“就以夏侯宝的武功而论,已是惊世骇俗,令人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秦大官人道:“倘若海飘遇上了这个老怪物,她在短短的数月之内武功大进,也并不是一件怪事。” 慕容天军沉默着。 秦大官人也不再说下去。 因为在这个时候,观雪庭外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笑声。 笑声并不响亮,而且多多少少都令人有一种滑稽的感觉,笑有很多种。 每个人的笑声都并不一样,有些人的笑声很悦耳,有整人的笑声很刺耳,也有些人的笑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也有些人的笑声,会令人有一种滑稽的感觉。 当然,每个人的心情都在随时随地的改变,可能刚才你的笑声还很悦耳,但当你知道自己的钱匣子给小偷扒走之后,你的苦笑声会变的比哭还难听。但有些人的笑声,却通常都是那么滑稽。 在观雪庭外发笑的人,无疑就是属于后者。 秦大官人皱了皱眉,沉声对慕容天军道:“是穆乘风的跟班。” 跟班! 这两个字实在很不好听,绝大多数的人给别人说成是个跟班,心里都一定会很不舒服。 但八腿猫并不如此。 他本来就是个不在乎别人怎样批评自己的小偷,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成为穆乘风的跟班,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八腿猫终于出现了。 他居然只是一个人来到这里,而且脸上的神态,简直可以让坐满八十桌的男女老幼一起喷饭。 他的手里握着一块令牌。 那是穆乘风的飞龙令牌。 毫无疑问地,八腿猫自从跟随着穆乘风之后,他的胆子实在是越来越大了。 若在两年之前就算给他捧着皇帝老子的玉玺,他也绝不敢单独去会见秦大官人! 即使是皇帝老子再派八十万御林军护送他到雪城,他也不敢踏进雪梅楼一步。 他会告诉皇帝老子: “御林军中个屁用,那个姓秦的老小子在百万军中要摘八腿猫的人头,简直比皇上要娶老婆还容易一百万倍。” 八腿猫未必会怕皇帝。 皇帝虽然是九五之尊,但他不懂武功,而且跑起路的时候绝对快不过自己,就算八腿猫开罪了皇帝老子。他也有把握可以一溜了之,大内高手再历害,也来必就能抓得住自己。但秦大官人却还比皇帝更可怕。 八腿猫虽然轻功绝顶,但秦大官人武功高深莫测,他的轻功如何,八腿猫虽然从未见识过,但他却深信对方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他若开罪了秦大官人,而又给他抓住的话,那可没趣。 八腿猫是个很有趣的人,对于没趣的事,他是宁愿自己刮自己七八个耳光也绝不肯干的。 自己刮自己耳光虽然也很没趣,但最少比起干其他没有趣的事好一点点。 所以,不少人看见八腿猫,都忍不住会笑! 当秦大官人看见八腿猫的时候,他也笑了。 但他的笑,是属于“麻木式”的。 皮笑肉不笑已是“麻木式”的笑容,但秦大官人的笑,却是皮也不笑,肉也不笑,但偏偏嘴角间好象在笑,而且笑得比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更麻木。 麻木得可以让别人的心头发冷。 八腿猫虽然胆子大了不少,但看见了秦大官人这副表情,也不禁为之一阵头皮发炸! 幸好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手里拿着的是飞龙令牌。 飞龙令牌是代表飞龙帮主,他现在觉得自己筒直就是穆乘风。 穆乘风一直都是他崇拜的英雄人物,他能代表穆乘风会见秦大官人,可说是一件极其光采的事情! 人生在世,能拥有光采时刻的机会并不多,八腿猫觉得自己非要好好得掌握这个机会不可。 观雪庭中,八腿猫单独会见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 秦大官人终于开口。 他第一句说话是:“你有种。” 能够让秦大官人称赞的人并不多! 八腿猫居然也是其中之一。 但八腿猫的回答,就象是他脸上滑稽的表情,同样足以让人把三天前的饭都喷出来!他道:“每一个人都有种,无论是杂种,纯种,鸭种,猫种,猪种都同样有种,所以秦帮主不必夸奖!” 秦太官人的脸色沉下! “你竟敢在帮主面前如此无礼,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八腿猫挺起了胸膛,昂首傲然道:“你若要杀我,就算爬着来求见你,你也一样不会手万留情。” 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互望一眼,脸上都是木无表情。 八腿猫冷冷一笑:“拚着一身剐,本猫爷又何必怕你这个强秦帮主?而且你若是个聪明的人,应该做一个令人尊敬的帮主,而不是一个人见人怕的大魔头。” 秦大官人盯着他!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八腿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是它想出来的,你若不相信可以把它,砍下来问一问。” 秦大官人和慕容天军都怔住。 慕容天军忍不住道:“这小子好象是来找死的。 “的确很象。”秦大官人点头。 “一点也不象!”八腿猫冷冷道:“本猫爷要找死,最少还有好几百种法子,例如在赌桌上赌死,在酒坛里浸死,在女人的胸脯间窒息而死,甚至可以用最古老的自杀方法吃十八碗饭活活噎死。” 他的声音居然有点傲然,道:“无论怎样,我绝不会劳烦两位的手来杀我,因为你们的手早已染满血腥,又脏又臭,连婊子桌下的臭猪都不如。” 秦大官人呆了呆! 接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他不但是来找死,而且还是来骂人的。” 慕容天军道:“他的胆子的确太大,比他的脑袋还大百倍。” 秦大官人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放肆。” 慕容天军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手里有一块令牌?” “不错。”秦大官人缓缓说道:“世间上有一种人,当他拿着这些令牌的时候,就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令牌的主人。 慕容天军淡淡道:“他以为自己就是飞龙帮的帮主穆乘风?”’ 秦大官人道:“他以为是的,但他不是。” 慕容天军道:“就算是穆乘风亲自来到这里,他也绝不敢胡乱开口骂人。” 八腿猫冷冷道:“他也许不会骂你们,因为你们的脸皮已比墙还厚,骂了等于白骂。” 秦大官人道:“但你却骂得不少。” “我和他不同。” 接着,八腿猫又再挺起胸堂,道:“他是飞龙帮的帮主,而我只不过是他的跟班,他没有骂人瘾,而我却有这种瘾。” 慕容天军一听,点了点头,道:“狂吠的,通常都是被人拖着脖子到处逛的狗,主人是不必吠的。” 八腿猫道:“我不是狗,是猫。” 幕容天军道:“猫猫狗狗,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分别。” 八腿猫冷冷一笑,突然道:“我和你也没有分别。” “哦!” “八腿猫固然是天下皆知的跟班,你又何尝不是一样?” 慕容天军的脸色有点变了。 八腿猫用一种不屑的语气冰冷冷接道:“只不过我跟着的是穆乘风,而你跟着的是秦大官人而已。” 以他的武功,要杀八腿猫可说是易如反掌,但他还是没有动手。 秦大官人和他都想知道,八腿猫打到这里,究竟是怀着什么目的? (六) 八腿猫终于走了。 他没有留下自己的脑袋,甚至连头发都没有留下一根。 他留下的是一封书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那是穆乘风的挑战书。 他要找秦大官人决战。 尽管有人认为决战是一件残酷,野蛮的事,但在战士的眼中看来,世间上再也没有任何事,会比一场公平的决战更伟大,更神圣。 穆乘风是个战士。 他是江湖中的战士。 他曾目睹不少高手死在自己的枪下,而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穆乘风都没有忘记,就算他白天的时候没有记住到了晚上夜间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记起他们每一个人。 但自从老尉迟死后,令他最难忘的人就是秦大官人。 秦大官人是他的敌人,是他的仇人,也是他绝对无法避免的对手。 穆乘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避。 一场公平的决战,也许就是唯一可以解决一切的方法。 他已找到了海飘,他已成为海飘最信任韵一个男人,虽然,她知道穆乘风所深爱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白盈盈。 海飘己把蜡丸交给了穆乘风。 蜡丸里的秘密,穆乘风已知道,但海飘却还是一无所知。她也没有去问穆乘风。 因为这是霍十三刀交给穆乘风的东西,她根本就无权过问。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蜡丸里的秘密,对她是有多么重大的关系。正因为她一无所知,所以她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假如她知道蜡丸秘密的话,情况就绝对会发生变化。 第626章 枭雄 但她一点都不知道,还以为这蜡丸的秘密和她根本毫无关系。 冬夜虽然漫长,但黎明终于又再降临在辽阔的雪地上。 阳光温柔,风也温柔! 今天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秦大官人喜欢在这种天气里做事,尤其是与敌人决战。 风轻吹,穆乘风一身白衣,迎风站在雪地上。 他背负双手,英雄枪斜插在腰间。 他的神态是冷酷,也是寂寞的。 在这雪地里,唯一陪伴着他的,也只有腰间这一杆英雄枪。 直到一阵徐缓不声的马蹄声响起,他终于有了一个人相陪。 那是他决战的对手……秦大官人。 看见了穆乘风皑白如雪的衣裳,秦大官人就想起了方杀。 能令秦大官人怀念的死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方杀也许就是仅有的一个。 穆乘风的服饰也许就和方杀有点不同。方杀穿的是豹皮靴子,穆乘风的靴子却是用金钱绣成的,腰间围佩一根黄金腰带,令人看来根本就不象是平时的穆乘风而是象一个很懂穿着衣服的贵介公子。 秦大官人单人匹马而至,他刚从马鞍上落下,就说道:“郎帮主久候了。” 穆乘风摇头,道:“只比你早一点点!” 秦大官人静静的看了穆乘风好一会,忽然“啪”’的一声用马鞭抽在马儿的后腿上。 马儿吃惊,狂奔。 它的速度,渐渐放缓,但最后也消失在远处山丘之外。 马鞭并不太长,但也足足有五尺。 穆乘风盯着秦大官人佩在腰间的一把宝刀。 刀鞘镶金砌玉,刀柄却是一片白银之色。 穆乘风见过秦大官人不下数次,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带着任何武器。 但现在秦大官人的腰间有武器,手中也有武器。 刀固可杀人,马鞭又何尝不可? 秦大官人也盯着穆乘风腰间的枪。 “好枪” 穆乘风静静的道:“好在何处?” 秦大官人道:“这是用七种不同性质的铁,经过七载寒暑,才铸炼出来的一杆枪。” 穆乘风淡然道:“不错。” 秦大官人叹道:“我年轻时若有这么一杆好枪,说不定我腰间的刀早已丢进沟渠里。” 穆乘风道:“秦帮主的刀也很好。” 秦大官人道:“总算不比刘孤零的文王紫玉刀为差。” 穆乘风道:“它的名字是……” “没有。”秦大官人道:“这把刀没有名字。所以我一直都叫它无名刀。” “如此好刀竟无名字,未免可惜。”穆乘风缓缓道:“幸好秦帮主已叫它无名刀。其实如此宝刀以‘无名’二字为名,也无不可。” 秦大官人淡淡道:“无名刀对英雄沦,未尝不是武林佳话。” 穆乘风默然。 一阵北风吹过,两尺长的英雄枪已在穆乘风的掌中。 枪中还有枪一节紧接一节的英雄枪,就在这一瞬间变成六尺二寸。 秦大官人本已没有话要说,但忽然忍不住,又道:“你的枪,还可以再伸长一尺!” 穆乘风承认。 “倘若今天的对手不是秦帮主,在下就不必保留着那一尺。” 秦大官人毫不客气地道:“你若不留下最后一注本钱,只有死得更快。” “我知道,”穆乘风点头道:“即使在下留下最后一注本钱,结果还是差不多,唯一有分别的就是我死,你也绝不会在有机会生存。” 秦大官人说道:“你有这份把握?” 穆乘风道:“我若没有把握,也不会愚蠢到向你挑战,白白送死。” 秦大官人不说话,也不动。 穆乘风目中露出了一种奇异,充满自信的光芒,又道: “我没有把握可以击败你,但却有信心让你陪我—齐死。” 秦大官人忽然叹了口气。 “你还年轻,难道不觉得未免太可惜一点。” “世间上值得可惜的人有很多,但今天你若不死,江湖上最少有九成以上的人没法值得可惜!” 秦大官人凝注着他;脸上在也没有半点的表情留存着。 他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把一切放在心上! 他甚至仿佛已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秦大官人并非得道高僧,但此刻的他,竟似已进入忘 我境界。 他不动。 穆乘风也不动。 他若比秦大官人先动,他就会死,立刻就死。 ……他若比秦大官人先动,他就一定会死。 这种道理似乎全无道理,而且迹近乎滑稽。 但在真正的武林高手看来,这道理就如母鸡生出来的一定是鸡蛋,同样正确。 母鸡生下来的永不会是一支鹅蛋,鸡蛋孵出来之后也绝不会从蛋壳里走出一只鸭。 秦大官人没有看着穆乘风。 他看的是远方的云,远方的冰峰,远方已枯谢了的林木。 他仿佛已完全忘记了穆乘风的存在。 在别人的眼中看来,这无疑是进攻秦大官人的大好机会。 但穆乘风却似已变成了一块木头,仿佛就算在他的身上钉上几口钉子,他也不会作出任何的反应。 这就是对峙。 高手相争之前的对峙。 对峙不动,是静的表现。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了解武功之道,“静”比“动” 更高深,更难于控制。 定力稍差的人,根本就无法在与强敌相对咫尺之际保持镇静。 不静则乱,乱则难免会露出破绽,甚至不待敌人出手而自行崩溃。 旭日东升。 秦大官人的脚步,忽然向前跨出了一步。 脚步声沉重有如千斤巨闸落地。 但穆乘风充耳不闻,他仍不动。 六尺二寸的英雄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方位,枪尖连半点颤动的迹象也没有。 他无破绽,枪亦然。 秦大官人又在等待。 在他等待的同时,他已给予穆乘风一种极沉重压力。 没有人能知道他的第一招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秦大官人的第一招,肯定是足以致命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已绝无留手的余地。 晨曦时变幻无定,绚丽烂霞的彩云早已消失! 天空一片清朗,地上却还是一片白雪茫茫。 飒! 秦大官人的手终于急扬,手中马鞭如毒蛇般缠住了穆乘风的枪。 穆乘风自出道江湖以来,一直都没有过这种经历。 他的英雄枪是名的难缠,但这一次却在一弹指间就已给一条马鞭紧紧缠住。 秦大官人的出手果然快得令人无法想像。 穆乘风的反应也绝不慢,他欺身上前,突起右脚,踢向秦大官人丹田。 他这一着并不志在伤人,而是志在夺回英雄枪。 秦大官人的马鞭来得快,穆乘风这一脚也是快得令人感到意外。 就连秦大官人也感到意外。 “崩”的一声,秦大官人手中的马鞭竟然在两人力扯之下,断成两截。 穆乘风右脚去势依然,秦大官人急退七尺! 霍! 霍! 霍! 穆乘风急刺三枪,分别攻向秦大官人上中下三路。 秦大官人连退三步,面色似乎相当凝重。 穆乘风枪如急雨,千百道枪影再刺秦大官人。 秦大官人冷笑! 铿!无名刀终于出鞘。 枪刀交击,虽然是在大白天,也可以看见进出一蓬灿烂的星火。 秦大官人一刀在手,反击立刻展开。 他的刀势极其凌厉,左挑右砍,处处进击穆乘风的要害这一战,他们已绝无选择的余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为了老尉迟,为了飞龙帮,为了整个武林上许多无辜死在强秦帮刀下剑下的冤魂,这是穆乘风毫无反顾的一战。 刀枪对阵刀和枪都闪动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秦大官人固然是一代枭雄,江湖黑道上的高手,恐怕已无人能出其右。 但穆乘风又何尝不是江湖匪类感到最头痛和最心痛的人物? 他们听见了英雄枪这三个宇而头痛。 但当英雄枪的枪尖,刺进他们心窝里的时候,他们的头就永不再疼,而是变成了心疼! 强秦帮是天下第一大帮。 秦大官人也可算是武林黑道上第一高人。但穆乘风居然也同样能令秦大官人头疼。 所以,姑勿论穆乘风是否能令秦大官人“心疼”,他在武林史上已拥有辉煌灿烂的一页。 (七) 惊心动魄的一战已爆发。 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无论战果如何,将来传出去之后都势必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秦大官人战意正浓,面上涌现出一片骇人的杀机。他每发一刀,仿佛都是天下间所有刀法的精髓。 绝少人能接得下他三刀,但穆乘风却已和他苦斗了不下一百招。 到了第一百招之后,穆乘风的英雄枪已逐渐缓慢下来。 无名刀也出现相同的情况。 但四周的杀气却更浓厚,连空气都似已快将凝结。 四野无人。 倘若有人观看这一战的话,他的心脏恐怕快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渐渐地,刀与枪不再交击。 飒!霍!霍!飒!飒! 他们战到百招之后,互相已知道对方的招式,根本就不待招式用老,便已变招相迎。 这种打法更凶险,无论是谁稍有半点差池,都会在毫无防御的情况下给对方的武器穿胸洞腹,立刻丧命。 两人转瞬间又已拚了百招。 秦大官人的目光更森冷。 “近年来除了魔刀老祖,只有你能与本帮主力战二百招之外。” 在此硷恶的情况中,秦大官人仍然侃侃而谈。 第627章 浪费 蓦地,“铿”的一声,。刀枪忽然又再相击在一起。 秦大官人锦袍大袖飞扬,人也飞跃在半空之中。 飒! 六尺二寸的英雄枪的枪尖已逼近他胸膛之前只有半尺。 又是一声异响,英雄枪再伸长足足一尺。 这一尺已足够奠定胜局,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束手待毙的。 但这人却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秦大官人,当别人会束手待毙的时候,他却反而能够以闪电般的手法,反击自己的对手。 秦大官人居然用手去拿住穆乘风的枪尖。 枪尖虽然锐利,但秦大官人的手依然丝毫无损。 秦大官人一声暴喝,穆乘风从不离身的英雄枪,忽然就象是一枝巨箭般冲天飞起。 秦大官人雁落平沙,飘然落在穆乘风的背后。 两人本是背对着背,但瞬即同时转身,四目相投,各发一掌。 秦大官人虽然刀未离手,但他却弃刀用掌,显然是要告诉穆乘风,他赤手空拳也同样可以把他击败。 两掌相交,如胶似漆。 在这一刻间,他们两人都没有动。 直到穆乘风的身子开始动的时候,他的嘴角已沁出了血。 穆乘风的动,是身子在颤动。 在颤动之后,接着是全身都在晃动。 秦大官人目中露出了两种神色! 第一种是充满残酷的痛快! 第二种是兔死狐悲般的哀怜! 他是一个学武的人,他知道一个人要练成惊世骇俗的武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穆乘风虽然已将败在自己的掌下,但以他现在的年纪,能有这种成就,已属难能可贵。 秦大官人也许是个“爱材”的人。 但他绝不打算留下穆乘风的性命。 这是基于两项理由。 第一个理由:方杀是给穆乘风杀死的,秦大官人已誓言要为方杀雪恨。 第二个理由,今天若不杀穆乘风,无异是纵虎归山,不出五年,他的武功必然还会有更大的进展,到时候要对付他更是困难百倍。 秦大官人是一代枭雄。 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阻拦着自己的去路。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完了。” 当他说完这三个字之后,两只紧贴在一起的手掌渐渐分开,穆乘风的人也缓缓地跪了下去。 穆乘风没有跪倒在地。 他没有一丝萎顿的痛苦。 他脸上有的只是愤怒。 他冷汗如浆,他可以死,但却绝不能在秦大官人的面前跪下。 他的头颅可以给砍成肉浆,他整个人可以变成一团飞灰但他的膝绝不能向秦大官人屈曲、跪下。 虽然他全身的力量都已被燃尽,但他不想跪,他绝不能跪,所以他忽然又站了起来。 这是另一种力量支持着他。 那是男儿汉的热血,在他的体内澎湃,激发起一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替代的浪潮。 一个分明已“完了”的人,忽然又再扑起,像怒狮般扑向秦大官人。 秦大官人的眼色刹那间变了。 虽然他也看出穆乘风已成强弓之末,但对于这个时候还能再度扑起的穆乘风,也不禁为之露出惊讶之色。 可惜决战是一件极残酷的事情,你若早巳注定失败,就算你愿意挫骨扬灰,甘愿与敌人同归于尽,结果仍然无法逃得过失败的命运。 穆乘风虽然抱着最大的决心要把秦大官人的性命结束,但秦大官人的武功,却仍然在他估计之上。 这一次,秦大官人不再与他对掌,而是要用无名刀把他的胸膛剖开! 无名刀迎着怒扑而来的穆乘风闪电般挥起。 霍! 刀光一闪,刚扑起的穆乘风又再倒了下去,他倒下去之后,已不能再动弹分毫了。 秦大官人凝视着刀锋。 刀锋有血,血聚成珠,瞬即漓落在雪地上。 铿!刀入鞘。 秦大官人冷冷的盯着穆乘风。 “穆帮主,你终于还是完了。”他缓步望西而行。接着又用一种比虎啸还更令人胆寒的声音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希望你不会太早咽气。” 他的步伐并不急速,看来是那么悠闲,但当他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的人已在远方…… (八) 风渐急,阳光也隐蔽在黯淡的灰云里去了。 在一座细小的市集上,八腿猫独坐在悠然居中,喝着一壶价值八钱五分的酒。 酒很劣。 八钱五分一壶的酒,又岂会是佳酿。 但在这悠然居中,八钱五分一壶的酒已算是最好的,还有六钱三分和五钱七分一壶的酒,那种味道更令人不敢恭维。 幸好八腿猫对于喝酒这一回事,从来都没有太大的研究。 好酒和劣酒,对他来说几乎都是差不多,尤其是当他有七分醉意的时候,雪城一品香和酸醋的味道他都未必能分得出来。 八腿猫已有酒意,而且最少已有八分醉了。 他的酒量显然比不上轻功。 但他仍然在振吭大嚷…… “狗伯,再给我一壶好酒!” “悠然居”的名字很幽雅,而且颇有点逍遥洒脱的味道。 但狗伯这个名字,却是土气得很。 这一次,真是“阿猫叫阿狗”。 八腿猫要喝酒,狗伯匆匆端上。 仍然是八钱五分一壶的“佳酿”。 八腿猫又喝了两口,居然一拍破旧的木桌,道:“想当年,我在紫禁城酒窖内偷酒喝,那里的酒也和这里的差不多,差不多。”狗伯听得有点糊涂了。 “皇帝喝的也是这些酒?” 八腿猫点点头,道:“就算不是这种酒,也是相差不远。” 狗伯皱眉道:“这两种酒有何相同之处?” 八腿猫道:“喝多了都想撒尿。” 狗伯一咳,差点没有连早上吃的清粥都咳了出来。 八腿猫忽然脸色一沉,道:“门外的朋友,为何不进来坐坐?” 狗伯一怔。 “门外有人?” 他探头从窗户望出去,又喃喃道:“外面没有人呀。” 八腿猫叹道:“人已入店,你的眼睛却在外面,真是糊涂透顶。” 狗伯连忙把头缩回来。 他一怔。 八腿猫也同时一怔。 狗伯之所以会发楞,只是因为自己狗窝一样小酒家内:居然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极了的大美人。 八腿猫也发楞,则是因为他总算看得一清二楚了,从外面悠然走进居来的人,原来竟然就是海飘! 看见了海飘,八腿猫的酒意最少清醒了一半。 “是你?” “怎么?”海飘淡淡一笑,眨了眨眼道:“我又不是个鬼,就算在大白天出现,你也不必这么吃惊。” 八腿猫道:“谁说我吃惊?只不过实在有点意外,你怎样知道我在这里?” 海飘道:“说句老实话,我并不是来找你。” 八腿猫一笑。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并不是来找我,你想找穆帮主?” 海飘点头道:“他在那里。” 八腿猫叹了口气,向北方一指:“他在前面。” 海飘转首向北望去,那里有穆乘风的影子? “你骗人。” “我骗人?”八腿猫瞪着眼睛,高声喝道:“我欺骗谁?就算我要骗自己的老婆,也绝不敢骗你。” 海飘一怔,问道:“你什么时候娶了妻子?” 八腿猫道:“昨天晚上。” 海飘吃了一惊:“昨天?” 八腿猫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值得惊奇,我已快将变成一个老小子了,还不娶老婆,将来谁肯嫁我?” 海飘半信半疑:“你不是在做梦的时候成亲吧?” 八腿猫哈哈一笑。 “你若以为我喝了几壶酒就变成一只糊涂猫,醉猫,神经病猫,那可是大错特错的事,我的确已成亲,而且新娘子就在上面。” 说着,伸手向屋顶上一指。 海飘又吃了一惊。 其实,海飘早就已经知道这屋顶上有人,却她怎样也想不到,屋顶上的人居然会是八腿猫的妻子。 当八腿猫伸手向屋顶上一指的时候,狗伯又看见了一件令他惊讶不已的事。 窗户外突然出现了一张蛋脸,但这张脸却是倒转着的。 一个绝对不算难看的女人,正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海飘。 她的脸在窗户外,她的人却在屋檐下倒悬着,就像是一只蝙蝠。 当然,蝙蝠绝不会那么好看。 但八腿猫看见这个女人,忍不住又眉头大皱了。 阿猫又再叫阿狗,八腿猫又高声嚷道:“再给我拿十壶酒,要酒质最好,价钱最贵的那一种。” 狗伯看见这个倒悬着的女人,正以为自己的眼睛有点毛病,再听见八腿猫这几句说话,差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也不大妥当。” 八腿猫酒量并不好,喝了几壶已是大有醉意。 再来十壶,他怎么吃得消? 但狗伯管不了这许多。 他的家族自从曾祖父那一代开始,都是靠卖酒维生,客人要酒,经营卖酒生意的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十壶“最好’的酒已奉上。 八腿猫正想喝,那个女人已像只会飞的蝙蝠般飞了进来。 她全身都是黑色的衣服,连一双鞋子和脚上的袜子都是黑色的。 蝙蝠是天生的瞎子。 但这个黑衣女人的眼睛一点也不瞎。 她一手就把八腿猫手中的酒壶抢去,然后“波”的一声酒壶应声碎裂。 八腿猫瞪着她。 “你为什么浪费了这壶酒?”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酒能乱性,多喝无益。” 八腿猫一呆。 “刚才你又为什么任由我喝?”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黑衣女人板着脸冷冷道:“相识多年,你总不会不知道,我不是个一成不变的人。” 第628章 不敢 八腿猫叹了口气,道:“我怎样也想不出,刚才和现在究竟有什么分别?” 黑衣女人道:“刚才和现在当然大有分别,就以昨天和今天来说,我和你的关系已变了很多。变得不寻常。” 八腿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道:“这一点倒是半点不错,昨天我还是个没有老婆的小子,但今天我已变成了别人的老公。”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 “你是不是在后悔?” “后悔?”八腿猫挺起了胸膛。 接着他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后悔?别说我娶的是个女人,就算娶了一条母老虎回来,而且立刻就给它一口咬掉,我也绝不会在它的肚子里嚷叫什么后悔。” 黑衣女人忽然笑了。 刚才她的脸孔还是冷冰冰的,但这时候,笑起来,却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更天真,还更可爱动人。 她现在当然已不是十七八岁,而是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的女人虽然不算年轻,但却也绝对谈不上一个“老”字。 只要她的心不老,就算二十六岁再加二十六岁,也不能算老。 有些女人在五十二岁的时候,还是可以让许多男人倾倒这绝不是神话,绝对不是。 海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人。 想笑,笑不出,倒想为八腿猫大哭一场。 八腿猫娶了这么一个女人做妻子,的确有“福气”极了。 最少,他快要喝醉的时候,他的妻子会把他手中的酒壶捏碎。 (九) 对于世间上海一人酒徒来说,最没趣的事情,莫过于正当自己想喝酒的时候,却偏偏给人阻拦住,眼睁睁看着酒而却无法再喝一口。 那情况就像是猎人看见了一头又肥又大的麇鹿,偏偏腰中无箭,又像是鱼翁遇上一群大鱼,偏偏鱼钩又已用光一样。这些事情,的确很没趣很没趣。 幸好八腿猫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酒徒。 最能令他感到没趣的事,既不是酒,也不是赌,甚至连最漂亮的女人也未必能令他有“吊瘾”的感觉。 他最怕心痒痒。 能令他心痒痒的事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心中有了偷盗的目标,却偏偏无法下得了手。在四年前他看中了一支七色玉凤凰,却一直无法下手。 当时他真的心痒难熬,但最后,穆乘风助他一臂之力,一举干掉了扬州三妖,终于使他得偿所愿。 虽然实际上他没有在七色玉凤凰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但他总也算了却心愿。 直到现在,能令他吊瘾的事已不多。 他手中的酒壶给人抢去捏碎,他并没有真的感到生气。 因为抢去酒壶的人,是他的老婆,而这一个老婆,又是穆乘风叫他娶的。 八腿猫在江湖上的名气虽然不怎么响亮,但知道这个人的人并不少。 但若和他现在的妻子相比,那却是萤光比皓月。 这个黑衣女人,原来是名满中原的女飞盗黑蝙蝠。 黑蝙蝠姓吕,叫柔情。 她的名字虽然叫柔情,但对八腿猫却一点也不客气。 她嫁给八腿猫,倒不是穆乘风叫她的,而是她实在很喜欢八腿猫这个男人。 八腿猫虽然长相滑稽,人也滑稽,但却并不是个容颜丑陋的男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甜。 甜得像只熟透了的大苹果。 吕柔情三岁开始爱上了苹果,直到十三岁第一次遇见八腿猫的时候,她又喜欢了这个笑起来很像个大苹果的江湖小偷。 举无前后,达者为师。 这两句说话一点也不错。 八腿猫第一次遇见吕柔情的时候,她还是个梳着两条大辨子,对什么事情都好像完全不懂的小女孩,但七年之后,女飞盗黑蝙蝠的名气,居然已盖过了八腿猫。 这六年来,吕柔情的名气又再响亮了不少。 但她还是没有变,她喜欢的男人依然只有八腿猫一个。 八腿猫并非懵然不知。 但他一直回避着吕柔情。 不知怎的,他有点怕她,就象是老鼠碰见了猫。 然而,在昨天晚上,他俩成亲了。 他们的婚礼虽然简单,但却很严肃,并非儿儿戏戏的无媒苟合。 他们的媒人,就是飞龙帮的帮主穆乘风。 八腿猫“闪电成亲”,实在使海飘吃了一惊。 她没有要八腿猫解释。 别人喜欢在什么时候成亲,她当然是绝对无权干涉的。 八腿猫却忽然走到海飘身旁,悄悄的问:“你认为她怎样?” 海飘一笑:“她很好。” 八腿猫苦笑:“本来不错,就只是凶一点。”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并不响亮,但吕柔情是绝对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 吕柔情却忽然拧转身子,望着北方。 海飘忍不住道:“你们成亲,穆乘风知道吗?” 八腿猫嘿嘿一笑,道:“他怎会不知道?世间上若没有穆乘风这个人,我们这一辈子也未必会成夫妇。” 海飘微笑道:“你的确很有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又有了一个这么贤淑的妻子。” 听见“贤淑的妻子“这一句话,八腿猫的脸就变得像是一团搓坏了的面粉。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好看。 滑稽得很好看。 虽然海飘很想再和这一对新婚夫妇在一起,因为他们实在是很有趣的一对,但是为了要找穆乘风,她只好再问八腿猫“穆乘风究竟在哪里?” 八腿猫向北方一指,道:“他在前面三里外,那是一片大冰原。” 海飘暗暗奇怪道:“他为什么要去冰原?” 八腿猫叹了口气:“他约了人在那里决斗。” 海飘脸庞上立刻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八腿猫道:“这是穆帮主的嘱咐,他说在两个时辰之内绝不能让任何人到那里。” 海飘吸了口气。 “他去了多久?” 吕柔情忽然叹了口气道:“快将两个时晨了。” 海飘眉心一聚,道:“他还是没有回来?” 八腿猫苦着脸,道:“他若是回来,我也不必喝这种第八流的酒了。”海飘一楞。 吕柔情却是冷冷一笑。 吕柔情说道:“总算你还没有给醉死,倘若要皇帝陪你喝这种酒,恐怕他宁愿去喝皇后的洗澡水。” 海飘却没有心情听笑话。 她又问八腿猫:“穆帮主约了什么人决斗?” 八腿猫脸上忽然变得木无表情,道:“秦大官人!” 听见了“秦大官人”这四个字,海飘立刻有一种屯殛般的感觉。 “他与秦帮主决战?” “不错。” “你们居然还能呆在这里?你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八腿猫垂下了脸。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就是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才喝酒。” 海飘跺了跺脚。 “就算你在这里醉死了,对穆乘风又有什么帮助?” 八腿猫无法回答。 但吕柔情却不肯自己的丈夫给别人欺负,她忽然像一支小母虎般跳了起来,大声道:“就算他不喝酒又能怎样?难道他能帮助穆帮主去对付那个剐千刀斩万刀的姓秦恶贼?” 这一次,无法回答的人却是海飘。 吕柔情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接道:“而且,这场决斗本来就是穆帮主和秦大官人之间的事,就算我们两人武功再高十倍,也不能在他们决斗的时候,给予穆帮主任何的帮助。” 海飘叹了口气,终于道:“还是你说得对,决斗这种事,别人本来就是无法帮忙的。” 八腿猫忽然又抓起了一壶酒,而且一仰而尽。 吕柔情没有再阻止他. 酒壶已空,忽然也“波”的一声应声爆裂。 这次捏碎酒壶的人并不是吕柔情。而是八腿猫。 八腿猫也是个人,虽然他这一辈子已命中注定要怕老婆,但他也有心情激动的时候。 他现在的心情,已由紧张,苦闷而变成激动。 他忽然冲出悠然居,叫道:“我要去找穆帮主,我要去找穆乘风!” 吕柔情盯着他的背影,看得有点儿出神。 她忽然喃喃道:“穆帮主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海飘想了想,道:“你在妒忌?” 吕柔情道:“我为什么要吃醋?他又不是女人。” 海飘道:“虽然穆乘风是个男人,但八腿猫对他实在太尊敬,太关心,难道你没有觉得自己比不上他?” 吕柔情笑了。 她并不是苦笑,也不是故意发笑,而是真的从心里笑出来,她说:“当我以前没有遇见穆乘风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穆乘风无法和我相比。” 她的目光忽然发出了光,缓缓接道:“直到我遇见他之后,才发觉事实刚好相反,我是无法比得上他的。” 海飘呆住。 吕柔情的视线遥注在远方,又道:“八腿猫尊敬穆乘风,关心穆乘风,我绝不会妒忌,因为我也许比八腿猫更尊敬穆乘风,更关心穆乘风,世间倘若没有他这个人,八腿猫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娶我。” “不敢?” “不错,是不敢!” 吕柔情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就像是三月里从山谷里吹来的春风,她又说道:“你以为他不喜欢我?不,他喜欢我,当我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喜欢我。” 海飘听得有点痴了。 吕柔情又接着说道:“但,若不是穆帮主一定要他昨夜与我成亲,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和我在—起的,他偷东西的时候胆子虽大,但是,当他面对着女人的时候,他的胆子简直比蚊子的鼻子还细小。” 狗伯又听得有点傻了。 他活到这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见“蚊子的鼻子”这句说话。 他的确给这几个男女弄糊涂了。 第629章 孤零 直到他发觉那几个男女都已走光了的时候,他才看见桌子上居然摆放着一定足足有十两重的金子。 狗拍更糊涂了。 这十两金子的“份量”,简直已可以把这间残破的小酒家压扁。 就算他卖十年酒,也赚不到这十两金子。 直到许多年之后,他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么大手笔付帐的人,究竟是那个长发女穆,还是那个曾经倒悬在屋檐下的黑衣女人。 八腿猫的轻功,天下闻名。 但海飘和吕柔情的轻功,也绝不会比他稍为逊色。 只不过八腿猫比她们先走一步,所以最后还是他首先到达目的地。 雪野茫茫,人迹杳然。 他看不见穆乘风,也没有看见秦大官人。 他狂叫。 “穆乘风!穆帮主!穆乘风!穆帮主!穆乘风。” 没有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渐渐急猛的寒风,和他自己的脚步声。 他叫了好一会,忽然看见两条飞快的人影飞奔过来。 但那不是穆乘风而是海飘和吕柔情! 听见八腿猫的呼喊声,海飘和吕柔情的心都凉了一截。 穆乘风出了事? 他已死在秦大官人的手下? 没有穆乘风的影子,连秦大官人都不在。 他们只是看见远方有一支黑熊,还有天上几支饿鹰在盘旋飞翔。 穆乘风呢? 那要命的穆乘风在哪里? 他们找不着。 忽然间,八腿猫面色惨变。 “血!” 海飘和吕柔情心中一凉。 她们都总算是江湖人,江湖人是不怕血的。 但八腿猫的另一句呼叫却令她们的心跳同时加速两倍。 八腿猫另一句呼叫是:“英雄枪!” (十) 冰雪上凝结着刺目的血渍,血渍不远处赫然留下了一杆枪。 那是已伸尽到七尺二寸的英雄枪。 海飘捡起这杆枪,望着冰雪上的血渍,什么话说不出来。 八腿猫的眼睛里像是已经冒出了火焰,他突然狂吼道:“秦老贼!你躲在哪里?滚出来!滚出来!” 虽然还是大白天,但天色却忽然变得黯淡,就像是海飘和吕柔情的目光。 她们不怕血,且不怕死亡这一回事。 但海飘和吕柔情却害怕在这个时候,只是看见—滩血渍,以及那一杆与穆乘风相依为命的英雄枪。 穆乘风的枪,就和学剑者的剑一样重要。 穆乘风虽然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枪在人在,枪失人亡。”这种话,但诲飘和吕柔情都明白,他和这杆枪是绝对不能分离的。 但她们现在只能看见穆乘风的枪。 穆乘风的人呢? 就算他已死在秦大官人的手下,那么他的尸体呢? 海飘不敢再想下去。 但八腿猫却又突然狂吼起来。 他指着那支黑熊,厉声喝道:“一定是它!一定是它!” 他一面大喝大叫,一面象疯狂了似的向那支黑熊冲了过去。 海飘和吕柔情都是一阵发毛。 她们已知道八腿猫想的是什么。 倘若八腿猫的推测没有错误,那么这件事实在太可怕,太可怕。 黑熊一直都站在那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的望着八腿猫。 八腿猫冲过来的时候,它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声。 人在怒吼。 黑熊也在吼叫。 八腿猫身上有刀,这把刀是他捡回来的。 近几个月来,他遇见的火并场面实在太多。 有人拚命,当然也有人丧命。 有人丧命,往往会有兵刃遗留下来。 八腿猫就是这样捡到一把百炼精钢打造的刀。 这把刀很锋利,用来杀人绝对不成问题。 但用来杀一支黑熊,那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黑熊扑向八腿猫,八腿猫的刀立刻迅速地插入熊腹。 八腿猫正待抽刀,那知用力过猛,刀柄居然甩掉。 换而言之,这把刀虽然不错,但却是一把“甩柄刀”。 世间上不少人一辈子与刀为伴,他们所用的刀也许从来都没有出过“甩柄”这种毛病,但八腿猫却偏偏遇上了。 黑熊中刀,更是凶猛,不顾一切的抱起了八腿猫。 凭八腿猫的轻功,黑熊要抱住他,本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坏就坏在那一把刀。 当八腿猫拨出这把刀,发现整把刀只留下刀柄的时候,不禁呆了一呆。 这一呆可呆出了祸事。 黑熊虽然腹部中刀,但气力依然大得惊人,这一个熊抱抱下去,差点没有把八腿猫变成“猫肉酱”。 幸好这个时候海飘已和吕柔情赶到。 飒! 吕柔情用英雄枪狠狠刺向黑熊的心脏,—刺就已击中要害。 黑熊本已腹部受创。再吃这一枪,终于无法支持,仰天倒毙在雪地上。 八腿猫吓的脸色发白。 他挣脱之后,立刻就把熊腹割开。 海飘不敢看,连吕柔情都用手掩住了眼睛。 倘若八腿猫在熊腹找到了穆乘风的尸体,那可是一件不堪想象一事。 这一头黑熊实在倒霉。 它临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是饿得发慌,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食物,更没有吃掉穆乘风。 八腿猫在它的肠胃里左翻右翻,除了满手鲜血之外,什么也找不到。 任何人找寻东西,都是希望找到的。 但八腿猫现在的心情却是相反。 倘若他在熊腹里找到穆乘风的话,那才真正的绝望。 虽然算来算去,穆乘风现在都已是凶多吉少,但只要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他们就还有一线的希望。 他忽然“噗”的一声,在黑熊的尸体旁跪了下来。 他用一种沉重的声音对黑熊说:“熊大哥,是我八腿猫对不起你,我是个糊涂虫,居然以为你吃了穆帮主,你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八腿猫很难过,很难过!” 说到这里,他哭了。 他拥抱着熊尸,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你!” 海飘也许有点不明白八腿猫的说话。 但吕柔情却很清楚。 与其说他是在哭熊之死,不如说是为了穆乘风而哭。 他说“是我害死了你”,是因为向秦大官人传递战书的人,就是八腿猫。 大概八腿猫以为自己不送战书的话,那么这一场决斗就不会发生。 吕柔情叹了口气,道:“这不关你的事。” 八腿猫哭道:“不关我事?不关你事才是真的,穆乘风着有什么不测,我就把你一脚踩扁。” 海飘跺了跺脚,道:“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穆乘风一定还没有死,我们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八腿猫揩干了泪,道:“不错,他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长命的,他绝对死不了。” 天上兀鹰仍然在飞翔。 但穆乘风在哪里呢? 又有谁能找到穆乘风? 又再大雪纷飞,寒风夹着飞雪,冰碴子,无情地在大地上疾舞。 这里是一座山谷的必经之路。 在山谷旁,一间看来已快坍塌的古庙,已被白雪完全掩盖着。 这座古庙早已荒废。 殿堂内一片萧条,除了外面的风雪声外,这里就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从呼吸声听来,这人似乎并不是武林人,更不象是一个武林高手。 呼吸声很混浊,而且并不调协。 假如有人单凭听觉,他是绝对无法猜到这人是谁。 就算有人告诉他这个人是谁,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就在风雪最凌厉的时候,庙外又来了一个人。 这人的脚步声,轻盈得就像是一团棉花。 棉花着地,了无声息。 但殿堂里的人却还是听到了。 他冷冷喝道:“是什么人?” 脚步渐渐移近。 一把苍凉的声音同时慢慢的说道:“一个寂寞的居士。” “孤零居士。” “正是刘某。” “你来得及时。” “当然及时。” “本帮主早已想找你,我要为香飞雨报仇。” 在这破庙内的人,赫然竟是强秦帮主秦大官人。 世间上绝对没有任何人能轻视秦大官人。 同样地,世间上也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小觑这一个寂寞的居士。 现在,他们已碰头。 秦大官人盘膝坐在庙堂神案下,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只是他的脸色比起平时未免是苍白了一些。 刘孤零忽然笑了。 “武林中敢面对你的人并不多。” 秦大官人冷冷接道:“就算是你也不敢。” 刘孤零沉吟着,道:“你很了解霍十三刀,也很解我。” 秦大官人冷笑。 刘孤零叹了口气,接着:“霍十三刀敢面对你,敢找你算帐,但一直以来,我却只不过是只缩头乌龟。” 秦大官人道:“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当真是无可救药。” 刘孤零点点头:“这些年月以来,我的时间算是白白渡过了,但霍十三刀断腕之仇,我非要代他伸雪不可。” 秦大官人冷冷道:“你们岂非一直都很不和气?怎么忽然又要为他报,而且砍断他一双手的人并不是本帮主。 刘孤零冷冷一笑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总是由你而起”,刘某与霍十三刀,总是源出一脉,而且我并没有真正与他结上什么仇怨,那只是江湖人的错觉而已。” 秦大官人道,“你一直都想杀我?” 刘孤零道:“江湖巨枭,人人得而诛之。” 秦大官人冷笑。 “当真是大义凛然的很。” 刘孤零傲然道:“刘某师祖三代,尽是江湖名侠,除奸去恶,本来就是我辈中人学武的最大目的。” 秦大官人沉声道:“你以为可以击败本帮主?” 刘孤零冷冷道:“现在正是使你伏诛的最好时机。” 秦大官人忽然抬起头,冷冷的瞅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正在生病?” 第630章 无恙 刘孤零没有回答。 庙外忽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人的脚步声并不轻巧,看来若非不懂武功的人,就是有心保存自己的气力,不肯在走路的时候浪费半点内家真气。 秦大官人忽然笑了。 他的笑容很特别,就象是一支抓住了兔子的老狐狸。 因为他听到了铁胆相碰的声音,而且他很快就看见了慕容天军走进这座古庙之内。 六支可怕的眼睛,发出了六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这种压力几乎已足以使这座古庙坍塌。 古庙也许不会塌下,但这三人之中,必然会有人倒下去。 秦大官人本该是这三人中最强一人,他的武功和定力,都应该在刘孤零和慕容天军之上。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有点特别。 目光最镇静的人是刘孤零。 目光最冷酷的人是慕容天军。 秦大官人的目光,不知如何突然变成一片散涣的状态。 他忽然发觉慕容天军有点变了。 慕容天军的变化在什么地方,他却说不出来。 倏地,一道寒光飞闪,慕容天军手中的一枚铁胆居然向秦大官人的脸上激射过去。 秦大官人急闪。 一声巨响,铁胆穿过神案,不知飞射到何方。 秦大官人虽然没有受伤,但脸色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慕容天军,你竟敢出卖我?” 慕容天军根本不回答他,只是淡淡的对刘孤零道:“帮主没有病,只不过是血气运行受到一点小小的阻碍而已。” 刘孤零似懂非懂,道:“秦帮主功力湛深,天下间已鲜有人能伤及,又怎伞会血气运行受到阻碍?” 慕容天军淡淡道:“一个人的武功就算再高,毕竟仍然是人,而不是神仙。” 刘孤零道:“刘某既未遇见过神仙,也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慕容天军道:“他既非神仙,亦非妖怪,当然也会有受伤的时候。” 刘孤零“恍然大悟”地说道:“秦帮主是受了伤?” 慕容天军点点头。 “不错,所以我特别请你来到这里,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刘孤零瞧着他,道:“这是刘某为霍十三刀报仇的好机会,对你来说,也是一脚把秦大官人踢开的好机会。” 慕容天军笑了,道:“你说的一点不错。” 秦大官人长长的吸了口气,目光向两人一扫,终于还是落在慕容天军的脸上:“这些年来,你曾为强秦帮立下了不少大功。” 慕容天军道:“倘非如此,你也不会对我如此信任。” 秦大官人道:“但你可不要忘记,昔年你走火入魔,是谁把你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的。” 慕容天军淡淡道:“我知道,那人是你。” 秦大官人道:“你竟恩将仇报?” 慕容天军忽然沉下脸,冷冷道:“若不是我父愿付出五十万两黄金,你又焉肯出手救人?” 秦大官人怔住。 慕容天军冷笑接道:“你以为这件事我不知道?你错了,先父虽然答应过你绝不把此事泄露,但当他病重临危之际,终于还是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秦大官人抽了口冷气。 慕容天军冷冷一笑道:“若不是那五十万两金子,秦帮主也不会有今天。” 秦大官人长长叹息一声,道:“所以,你一直都没有把我当作救命恩人。” 慕容天军冷笑道:“先父已付出了代价,我们根本就没有欠你分毫。” “好!说得好!”秦大官人忽然大笑:“所以你现在出卖我,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慕容天军冷冷道:“你早就知道我并不甘于屈居人下。” 秦大官人笑声倏止。 “我只悔恨当初为什么如此重诺,其实我收到那五十万两黄金之后,就该出手把你们两父子杀死。” 慕容天军笑了。 “你以为自己真的那么仁慈?” 秦大官人冷冷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慕容天军冷冷一笑,道:“当年你不杀我们,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不敢?”秦大官人道。 慕容天军凝视着他,慢慢的说道:“我们毕竟是慕容世家的一份子,以你当年的力量,又岂敢得罪慕容世家?” 秦大官人不再说话了。 他已无话可说。 正如刘孤零的说话一样:“武林中敢面对秦大官人的人并不多。” 能令秦大官人受伤的人,更是绝无仅有。 连魔刀老祖都打不过赤手空拳的秦大官人,他的武功如何,实在是难以想象。 但此刻他已受伤。 令他受伤的人,就是英雄枪穆乘风。 ……穆乘风曾与秦大官人对了一掌,虽然他败了,而且立刻性命危在旦夕,但秦大官人也绝不是可以安然无恙。 只不过他受创的程度不及穆乘风的严重,一时间没有发作出来而已。 穆乘风是拼着一死,也要把秦大官人拖进泥沼里的。 世间上真正喜欢拼命的人,虽然并不太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但穆乘风为什么甘愿找秦大官人拼命呢? 这一点,慕容天军和刘孤零就不知道了。 昔年令到秦大官人赚了五十万两黄金的慕容天军,现在,已成为秦大官人的死敌。 慕容天军手里还有一枚铁胆。 他冷冷的对秦大官人说:“这枚铁胆将会嵌进你的心脏里。” 秦大官人盯着他道:“你们是有机会的,本帮主不错是受了伤,凭两位的力量,只要是齐心合力,不难把我置诸死地。” 刘孤零和慕容天军忽然互望一眼。 假如他们真的能够齐心合力,杀死秦大官人的机会自然是存在的。 但他们是否真的能够齐心合力? 刘孤零总算是天生侠骨,白道上一条不怕死的硬汉,他是肯拼的。 但慕容天军呢? 虽然他很渴望秦大官人死,但却绝不想自己也陪他一起死。 这一点,秦大官人已看了出来。 所以,他选择的攻击对象,第一个就是慕容天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狮虎垂死,余威犹在。 何况秦大官人虽然与穆乘风拼掌受伤,但却绝对还没有达到“垂死”的田地。 他所发出的攻击,当然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不世绝学。 慕容天军跟随着秦大官人多年,对秦大官人的武功当然知道一点的。 但秦大官人真正的本领,却是连他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真正见识过秦大官人武功的人,算来算去,只有魔刀老祖,白天义和穆乘风。 魔刀老祖已死,穆乘风凶多吉少,余下来就只有当年身为公证人的老山猫白天义见过秦大官人的真正武功。 慕容天军对秦大官人的武功,只能用“略知一二”四字来形容。 但到了真正交锋的时候,“略知一二”与“一概不知” “一无所知”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但慕容天军是个很谨慎的人,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未必有把握可以击败已受伤的秦大官人,但再加上刘孤零,胜算最少可达七分以上。 能有七分胜算可杀秦大官人,这种事已绝对值得去冒险。 曾经有过不少想杀秦大官人的高手,他们事前连一分把握也没有,但他们还是咬紧牙关下手。 结果,他们也咬紧着牙,被秦大官人送到枉死城里。 江湖中的杀戮,永远都是残酷而现实的。 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秦大官人虽已受伤,但他发出这一击却还是令到慕容天军感到大为意外。 秦大官人的手刚挥出,袖中已射出四件暗器。 直到现在,慕容天军还是第一次看见秦大官人使用暗器。 在强秦帮中,人人都知道慕容天军是使用暗器的高手,但秦大官人在这一方面的本领,显然是绝不比他稍为逊色。 四件暗器从慕容天军的胁下穿过,总算他闪避暗器的功夫,也和发射暗器的功夫不遑多让。 但秦大官人致命的攻击,绝不是在那些暗器上,而是他的刀。 无名刀! 暗器闪过之外,无名刀的刀光随着紧接而来。 刀光急促。 刀光灿烂辉煌,一下子就刺在慕容天军的胸膛上。 但就在这个时候,另一道刀光也已飞起。 那是刘孤零的文王紫玉刀! 无名刀虽然无名,但这是一把罕世难逢的宝刀。 文王紫玉刀虽然名满天下,居然还是无法在兵刃上占到任何的便宜。 这很难怪,因为无名刀固然也是一把好刀,更何况这把刀的主人,乃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 铿! 两刀相交,刘孤零的身子被震退后三步。 秦大官人屹立如山,纹风不动。 但他的嘴角,却沁出了一丝刺目的鲜血。 看见秦大官人嘴角沁血,慕容天军笑了。 那是若隐若现的一笑,也是一种发自内心愉快的微笑。 他冷冷道:“秦帮主,你的时候已不多了。” 秦大官人脸色不变,冷冷道:“你早已想杀我,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慕容天军道:“我不着急。” 刘孤零道:“刘某也不着急,该死的人,迟早都难逃一死,我们又何必急在一时。” 秦大官人干笑着:“看来本帮主已堕入你们的陷阱里。” 慕容天军悠然道:“当你接受穆乘风挑战的时候,我就已知道穆乘风是抱着与你同归于尽的决心。” 秦大官人道:“他若真的与我同归于尽,对你来说自然是上上大吉的事。” “不错。” “我承认穆乘风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而他也确实抱着与我同归于尽的决心。” 第631章 夺魁 秦大官人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平静,又道:“可是他毕竟还是太嫩,假如再迟五年,情况也许会有所改观。” 刘孤零道:“五年?” “不错,五年之后,他的武功将可给予本帮主严重的威胁。” 秦大官人冷冷一笑,又道:“可惜他现在已无法再活五年,就算是五天也不能了。” 刘孤零冷冷道:“你呢?你自己又能再活多久?” 秦大官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深沉。 “你说说看。” 刘孤零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轻轻一咳,忽然挥了挥手中的文紫玉刀,冷笑道:“但你可以问一问这把刀。” 刀光又再挥起。 不是一股刀光,而是两股刀光同时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刷! 刷! 但两股刀光并不是相击交拼,而是同时向慕容天军的咽喉上刺去。 刀光如雪,血却鲜红。 慕容天军手中已扣满一把歹毒无比的暗器,只等待秦大官人露出任何丝毫破绽的时候,就会立刻发出。 当刘孤零缠斗秦大官人的时候,慕容天军可以找到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举把秦大官人置诸死地。 但秦大官人没有破绽。 因为刘孤零的文王紫玉刀根本就不是对付他,而是对付慕容天军。 天下间绝对没有人能轻易地杀死慕容天军,就算是秦大官人也不能。 但是秦大官人再加上刘孤零,无名刀再加上文王紫玉刀这种力量就绝不是慕容天军所能够抵御。 上天下地,究竟有多少人能够抵御得了这两个人,这两把刀的联手一击,实在还是大有疑问的事。 当然,慕容天军之所以不能抵御,其中还包括了“意外”的成份在内。 他深谋远虑,秘密邀请已归隐江湖多年的刘孤零,与自己联手杀秦大官人,却未想到这正是他最错误的一着棋子。 秦大官人的确已被穆乘风的掌力震伤。 但刘孤零却原来早已和秦大官人有所勾结。 这古庙本是一个可以把秦大官人置诸死地的陷阱,但现在掉在陷阱里的人却不是秦大官人,而是早有预谋的慕容天军。 (三) 两把罕世难寻的宝刀,同时滑入了慕容天军的咽喉。 慕容天军死也不肯相信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秦大官人却已在告诉他:“孤零居士是本帮主最亲信的人,他在强秦帮的重要性,尤在你和勾中魂之上。” 刘孤零淡淡道:“没有秦帮主,你早就已经埋骨黄土之下,现在你居然要背叛他,未免是太过份了。” 慕容天军没有反驳。 就算他要反驳,也已无从反驳。 他的喉头已打了结,他的呼吸也在这一刻间倏地中绝。 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铁胆战帅慕容天军,就在这一个大风雪的中午,死在这一座看来快将坍塌的古庙内。 其实他的死亡,或少或多都与潜花剑客香飞雨有些关系。 香飞雨若不把刘孤零引进洞仙堡,刘孤零未必会杀香飞雨。 刘孤零居然把香飞雨杀死,令到慕容天军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刘孤零真的很痛恨强秦帮和秦大官人。 他怎样也想不到,刘孤零要杀香飞雨,根本就和痛恨强秦帮完全没有关系。 刘孤零杀香飞雨,原来是秦大官人的主意。 香飞雨投靠强秦帮,可说是无诚意。 香飞雨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借助强秦帮的力量,去对付他的仇敌穆乘风,海飘和白盈盈。 “借助”的另一个解释,也可以称为“利用”。 利用别人,本来就是秦大官人的拿手好戏。 他怎会甘心自己,反而受人利用。 虽然穆乘风,海飘和白盈盈都是强秦帮要对付的对象,但对于香飞雨的用心,秦大官人仍然感到十分不悦。 所以,他秘密下了这一道命令给刘孤零,要把香飞雨除掉。 对于香飞雨这一个女婿,刘孤零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好感。 既然连秦大官人都要杀他,刘孤零当然不惜亲自出手,把香飞雨置诸死地。 但这么一来,却引起了慕容天军的误会。 他以为刘孤零可以利用。 所以,在击杀秦大官人的计划下,他预上了刘孤零的一份。 这一着棋,他自己都觉得高明极了。 可是,这一着棋却反而令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秦大官人看着慕容天军的尸体,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对刘孤零说:“把他厚葬,就说他练功走火入魔,忽然全身痉挛而死的。” 刘孤零点头,道:“小弟明白。” 秦大官人又叹了口气。 接着,他说道:“这些年以来,你暗中为本帮主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对于本帮的事,可谓了如指掌。” 刘孤零静静的听着。 秦大官人缓缓地接道:“愚兄最相信的人,只有三个,现在就只剩下了你。” 刘孤零点头道:“希望小弟不会令你失望。” 秦大官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中露出关切之色。 他说道:“你没有让我失望。” 他紧紧盯着刘孤零的脸。 接着又道:“令我失望的人,是方杀和勾中魂,虽然,他们对我尽忠,可惜都曾犯过严重的错误,所以,他们都已无法再为本帮效力。” 刘孤零道:“人谁无过?这也不能怪责他们。” 秦大官人点点头,道:“你说的虽然不错,但要在江湖中立足,就绝不能犯任何的错误,因为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足以使自己陷入灭亡的境地。” 他的目光又再盯着倒卧在血泪中的慕容天军。 随后,他说道:“慕容战帅无可否认是个天才,无论是学武,习武,医卜星相,他都是一个天才。” 刘孤零道:“但这个天才已经死了。” 秦大官人点点头:“不错,就是因为他犯了一个错误,以为你很痛恨强秦帮,很憎恨我,所以他才会死在自己布下的陷阱里。” 刘孤零道:“就算他没有犯错,迟早也会死。” 秦大官人道:“哦?” 刘孤零冷冷一笑:“他敢背叛帮主,早已注定是死路一条。” 秦大官人目中露出了笑意。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骤的车马声自西方传来。 刘孤零精神一振,道:“是黑犬堂的车马到了。” 秦大官人忽然道:“我很想泡一个热水浴。” 刘孤零微笑道:“要不要找凤仙姑娘陪伴帮主?” 秦大官人一怔,继而笑道:“贤弟的消息真灵通,居然知道愚兄在雪城里,喜欢上一个凤仙姑娘。” 刘孤零道:“凤仙姑娘本来就是本帮的女弟子,小弟又岂有懵然不知。” “很好,”秦大官悠然笑道:“江湖上的人都称赞慕容天军办事精明,事无大小巨细不遗,比起你还是差了一点。” 车辆滚动的声音已静止,古庙外传来一阵清晰钓马嘶声响。 两辆华丽的马车已停在庙外。 秦大官人登上第一辆马车,刘孤零坐在第二辆马车内。 秦大官人登上马车后,感到已有点倦意。 车厢很宽阔。 车雁内早已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等侯他,这个女人当然是凤仙。 秦大官人盯着她,就像是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玩。 他并不着急。 凤仙也不着急。 凤仙知道秦大官人的弱点在哪里。 所以,当秦大官人要对她采取更热烈举动的时候,她的短刀已像一支利箭般向秦大官人的背心刺去。 杀机四伏。 在这充满春天气息的车厢里,居然也有这种凶险的杀着在等侯着秦大官人。 短刀一直都藏在凤仙的貂裘上。 而且藏得很巧妙,连秦大官人都没有发觉。 但凤仙还是没有得手。 秦大官人不但是豺狼,也是狐狸。 风仙的刀几乎已将刺在秦大官人的背心上,但秦大官人的手却已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疾弯过去,轻轻一折就把她的骨捏断。 凤仙差点没痛出眼泪。 但她却还是很倔强,左手反掌一切,就向秦大官人颈际大脉劈下。 这一掌居然内蕴真气,势子之猛烈实在令人意外。 但秦大官人根本全不闪避。 又是一阵骨头折裂的异响。 但断折的并不是秦大官人的颈骨,而是凤仙的左掌。 她这一掌明明已击中目标,但秦大官人安然无恙,但她的手掌却反而断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大官人忽然有一种从高处堕下的感觉。 (四) 马车一直向南迈进。 赶车的是杜中胜,他是强秦帮黑犬堂年纪最老的车把式。 他的年纪虽然最老,但驾驶马车的技术也是数他最好。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参加过无数次竞马比赛,而且多次抢元夺魁。 秦大官人很欣赏他。 在强秦帮数以百计的车把式中,他的薪酬是最高的。 但秦大官人怎样也想不到,这一天杜中胜竟然会把马车驶到悬崖上,让马车凌空掉下。 在强秦帮的秘密卷宗里,有一份关于杜中胜的资料。 资料上很清楚的显示:杜中胜完全不谙任何武功。 这份资料大致上来说,是很正确的。 但杜中胜不懂武功,却懂轻功。 轻功算不算是武功。 假如说轻功不是武功,那么这份资料是完全正确。 但假如说轻功是武功的一种,那么这份资料就完全错误。 杜中胜懂轻功。 他的轻功虽然不算高明,但要从一辆奔驰中的马车飞跃到地上,还是可以应付自如。 就在这一辆马车快要堕崖的时候,杜中胜已从马车跳到地面上。 第632章 纳闷 马悲嘶,车辆凌空虚转,马车急速下堕。 这一个悬崖也许不算很高,最多还不超过一千丈。 但八九百丈深倒还是有的。 悬崖下没有湖,没有河,也没有水,就算本来有,现在也必已变成又冷又硬的冰块。 在悬崖之下,只有数之不尽的瞬峋怪石。 无论是谁掉下去,结果都是绝对相同的,即使是武功已达到天下无敌地步的人也不例外。 秦大官人和凤仙都必将粉身碎骨,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 当这辆马车凌空堕下的时候,刘孤零笑了。 他的笑容看来比秦大官人更像狐狸。 这是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刹那,而整个武林的形势,也将会在这一刹那之后完全改变。 在当今武林中,还有什么事能比秦大官人的死亡,更能震动每一个人的心弦? 秦大官人最相信的三个人,是刘孤零、勾中魂和方杀。 但勾中魂和方杀已死,而他最后的一个心腹亲信刘孤零却在这个时候要把他置诸死地。 为了一千两金子,杜中胜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居然能杀了秦大官人。 杜中胜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因为他已达成了刘孤零给他的任务。 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 刘孤零亦然。 他竖起拇指,对杜中胜说:“你干得很好,我本来是答应在事成后再付其余五百两金子,但我现在已决定给你更多的奖赏。” 杜中胜抹了抹额上的汗。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他尽然满头汗珠,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汗是冷的还是热的。 但他现在体内的血液却在发热。 刘孤零主动给他更多的奖赏,不禁令他喜出望外。 刘孤零从怀中取出一张崭新的银票,递给杜中胜。 但这张银票仍然是五百两金子。 杜中胜拿着这张银票,看了半天,总算看出那是五百两金子。 但刘孤零答应给他的奖赏呢? 刘孤零淡淡一笑,道:“我给你的奖赏并不是金子,而是人。” “人?”杜中胜楞住了。 “人”也能作为奖赏? 他不懂。 刘孤零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一个漂亮的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无价宝。” 杜中胜总算明白刘孤零的意思。 但他所明白的,只是刘孤零说话的表面。 直到刘孤零的话全都讲完,他才算完全明白过来。 刘孤零的脸色,忽然沉下来,冷冷的道:“听说你对凤仙很有点意思,你曾经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杜中胜脸色铁青,忙道:“不!卑职岂敢如此斗胆? “你不必客气”,刘孤零冷冷一笑:“凤仙姑娘现在就在下面,我已决定把她赏给你”。杜中胜全身冷汗直冒。 “不!我不要!我不要!” 刘孤零冷喝一声,道:“大胆!我给你的奖赏,你敢不要。” 杜中胜面无人色,全力施展轻功,向左方狂窜。 但他只是奔出几尺,就已给一只手轻轻托起。 那是刘孤零的右手。 杜中胜除了轻功之外,完全不懂其他武功,当然无法挣脱。 刘孤零冷冷一笑,手臂轻挥,就把杜中胜抛进悬崖之下。 一声惨呼,由近而远,直向深渊里渐渐消失。 杜中胜不见了,他将会永远的在人间消失。 但在杜中胜惨呼声刚刚停下的时候,悬崖边缘突然冒出一了张冷酷的脸。 这人竟然是秦大官人。 马车下坠的时候,秦大官人仍然在车厢之中。 但秦大官人反应敏捷,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人已从车厢中飞跃而出,而且立刻抓住了一根冰柱。 倘若这根冰柱折断的话,秦大官人的轻功就算再高明百倍,他也是死定的了。 他毕竟不是一只飞鸟。 但冰柱没有断,他也没有死。 (五) 看见了秦大官人这张冷酷的脸,刘孤零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的反应极快,就在案大官人脸孔刚从悬崖边缘冒上来的时候,文王紫玉刀已向他的脖子上削去。 刀快如电。 但秦大官人的身形更快。 刀光闪处,秦大官人已腾空跃起,居然双脚踏在文王紫玉刀的刀背上。 刘孤零反手舞刀,刀光如电急罩秦大官人下三路。 秦大官人轻功绝顶,文王紫玉刀连攻十二刀,依然无法把他伤害分毫。 秦大官人冷笑。突然身形倒飞,无名刀展开凌厉无比的反攻。 刘孤零面色一变。 飕飕飕,秦大官人杀气严霜,一连三刀的反击刘孤零。 刘孤零刹那间身形跄踉,由优势转为劣势。 呼!刘孤零突然以左掌相迎,发出沉重的一记劈空掌。 劈空掌并不难练,但要练到刘孤零这种地步。江湖上恐怕还找不出几人。 秦太官人冷笑。 他内力甚深,虽然与穆乘风一拼之后受伤,但仍然不怕刘孤零的劈空掌。 叭! 秦大官人亦以掌相迎,两大高手双掌紧贴在一起。 他们的手中都有刀,而且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但他们却都弃刀用掌,战况更是凶险无比。 秦大官人的目光,就像是深山洞穴里的毒蛇,他冷冷的道:“你敢背叛我,就得死!” 他们正在以内力相拼的时候,但秦大官人仍然开口说话显然是胸有成竹。 刘孤零不敢说话,这已是他生死存亡的关头。 秦大官人掌上的压力越来越强,刘孤零的额上已冒出阵阵冷汗。 渐渐地,冷汗化为一层薄薄的蒸气,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是青白。 秦大官人面色依然,但嘴角间忽然又再沁出一丝鲜血。 刘孤零精神陡地一振。 秦大官人掌力虽然还是很强劲,但他毕竟受了内伤。 再拼下去,秦大官人未必会支持得住。 他们已陷入苦战中,无论谁胜谁负,双方都势必付出极重大的代价。 风雪忽停,日已偏西。 秦大官人在这一天之内,连战三大高手,倒算是对付慕容天军最为容易。 因为那时候他是与刘孤零联手合力击杀,两把刀同时刺入慕容天军的咽喉。 那是速战速决,而且轻松,痛快兼而有之。 但要杀刘孤零,却是大不容易。 刘孤零功力甚深,而且秦大官人又已受伤在先,吃亏不少。 初时秦大官人还能占着优势,但短时间之内未能一攻而下,形势又反过来对刘孤零有利。 主要原因,是秦大官人的伤势已渐渐发作。 但刘孤零要反败为胜,仍然不易。 于是,战局僵持着,谁也不胜,谁也不败。 第二辆马车的车把式,是一个青年小子。 他叫邝小猴。 虽然他已十九岁,但人如其名长得就像是一支又瘦又细小的猴子。 邝小猴武功平平,江湖经验平平,资质天赋俱平平。 他没有过人之处,他是个无名小卒。 他唯一最大的本事,就是赶车的功夫不错。 但这个平平无奇的无名小卒,却在这一个白雪茫茫的悬崖上,看见了当今武林两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在作殊死战。 他眼福不浅。 但他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根本就看不懂,他只觉得这两个江湖上可怕的煞星很笨。 他们各以左掌相拼,那还罢了,但他们的右手都有刀,为什么居然都不加以利用。 在邝小猴的想像中,只要他们其中一人挥动右手中的宝刀,像斩瓜切菜般把对方的脑袋砍了下来,岂不是干净俐落稳操胜卷? 但他看了很久很久,他们居然没有想出这种简单快捷的法子,还在那里痴痴呆呆的拼掌。 邝小猴越看越奇怪,有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当然不知道,秦大官人和刘孤零以掌相拼,其凶险程度尤在刀来刀往之上,倘若此刻他们其中一人挥刀,必须削弱了左掌上的力量,那怕只是分毫之差,也势非立时当场命殒不可,更遑论以右手中的宝刀伤敌了。 但以邝小猴的武功和江湖见识来说,又如何看得出其中利害关键? 如此凶险的武林高手大战,邝小猴居然看得有恹恹欲睡的感觉。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差点没有真的睡着。 直到他再度奋起精神的时候,秦大官人和刘孤零的姿势还是没有改变。 邝小猴咬了咬手指。 也许他实在是看得太纳闷了,不禁壮起胆子,悄悄的走上前看个究竟。 他的行动小心翼翼。 他知道这两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万一弄个不好,这条小命恐怕就得白白丢了。 邝小猴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平平之人”,他一向来可没有“视死如归”的那种胆色以及毫气。 他现在只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情来看看这两大高手,究竟拼到了怎样的田地。 他走到两人对峙十尺开外之处,驻足而观。 两入神色木然,四目相投,但却四肢完全不动。 邝小猴一怔。 这算是什么决战? 过了半晌,邝小猴又把脚步移得更接近,停留在两人五尺外的地方。 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了。 他楞住,完全的楞住。 (六) 邝小猴没事。 他连一丁点儿的不妥当都没有。 不妥当的是秦大官人,不耍当的是刘孤零。 他们两人都不妥当。 不是小小的不妥当,而是大大的不妥当。 这两个足以影响整个武林局势安危的绝顶高手,竟然已同时断绝了呼吸。 邝小猴的脑袋再大八十倍,也绝对想不到这两个绝顶高手,已互相拼尽最后一口气,一齐僵毙在这悬崖之上。 初时邝小猴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又站立了许久,越来越觉得他们实在很不妥。 他们的呼吸的确已经断绝。 第633章 钢手 最后,他大着胆子,轻轻的推了秦大官人一下。 若在平时,别说是叫他去推推秦大官人,就算要他多望望也是万万不敢的。 江湖上又有多少人能有勇气面对秦大官人。 但现在,邝小猴只是轻轻一推,秦大官人就像是一根失去了平衡的冰柱倒在地上。 他的身子已僵硬,就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 秦大官人倒下去之后,刘孤零也同时失去了平衡。 他也倒下,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邝小猴简直瞧得傻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这么可怕的人,居然会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死去。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却看见了这件足以轰动整个江湖的大事。 他在这两具尸体的面前蹲下,托着腮帮子想了大半天。 由于他平凡,所以他也和世间上绝大多数平凡的人一样起了贪念。 他看上了文王紫玉刀和无名刀。 虽然他并不是刀法上的大行家,对于刀也没有多大的认识,但他毕竟并非呆子,他已看出这两把刀,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结果,这两大高手死了。 他们的刀也在这一天之后忽然在江湖上失踪。 几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俱在同一天之内发生。 穆乘风挑战秦大官人,结果穆乘风的人不见了,却只留下一滩血渍,和他那杆从不离身的英雄枪。 单是这一件事,就已足够轰动整个中原武林。 但令人吃惊的事,陆续有来。 中原武林道上人物闻名丧胆的铁胆战帅慕容天军,竟然咽喉中刀,暴毙在一座荒废多年的古庙内。 “初时秦大官人是下令厚葬慕容天军,并要发出传言。 说他是练功走火入魔致死的,但后来这两件事都没有人去办。” 这一件事,的确令人吃惊。 然而,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却还是第三件事。 秦大官人和刘孤零在悬崖上决战。 结果,他们都同归于尽。 (七) 十五天过去了。 这半个月的光阴过得很缓慢。 每个人的心中,都笼罩着一种无法化解的愁绪。 八腿猫平时吃饭也好,吃馒头也好,总是精神奕奕,胃口大佳。 但这半个月来,他却连清粥都咽不下去。 他只是喝酒。 八钱五分一壶的酒也喝,贵得吓死人的陈年旧酿也喝,有时候甚至跑到厨房里。随手抓起一壶白醋也照喝不误。 吕柔情没有劝阻他。 她知道无论怎样劝。 她知道无论怎样劝,都是白费心机。 而且,她自己的心情,也许比八腿猫更恶劣。 吕柔情并不是爱上穆乘风。 自始至终,她一直都只是爱着八腿猫而已。 虽然八腿猫貌不惊人,在外表上和许多方面都不如穆乘风,但吕柔情绝对没有改变过对他的印象。 但吕柔情尊重穆乘风。 她尊重穆乘风,有如她尊重自己的父亲。 她至死也不会忘记,那一次在河北劫杀江湖五君子的时候,若不是穆乘风及时出手相助,她已死在这五个君子的剑下。 江湖五君子不错是君子,可惜却都是伪君子。吕柔情性格坦率,最憎恨的也就是这种徒负虚名的真小人,伪君子。 她已把江湖五君子孤老四打伤,但却无法敌得住其余四人的剑法。 这几个君子不但要杀吕柔情,而且还企图在杀她之前,先用迷药把她迷倒,然后来一套先奸后杀。 江湖五君子本来就是这种卑劣无耻的淫贼,只可惜江湖上的人都懵然不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君子,侠客。 就在吕柔情感到绝望的时候,穆乘风来了。 江湖五君子的迷药没有迷倒吕柔情,却反而把自己迷倒。穆乘风用超过八倍份量的迷药,强自塞进他们的嘴巴里结果他们很快就昏倒,而且以后永远也没有再醒过来。自此之后,穆乘风就成为了女飞盗黑蝙蝠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海飘的心情当然也很恶劣。 无论穆乘风是否喜欢自己,那是他的事,但海飘已深深恋上他,却是无可置疑的事。 海飘已不止一次要忘记穆乘风,忘记这两个既可爱又可恨的男人。 但她办不到。 她可以忘记许多事,甚至可以忘记自己的生辰,但却无法忘记穆乘风。 穆乘风毕竟还没有成亲,而她也是云英未嫁。 又有谁能说海飘是错了? 有谁能? 整整十五天没有看见穆乘风,也没有任何有关于穆乘风的消息。 八腿猫快要醉死了。 吕柔情憔悴碍无精打采。 海飘想穆乘风,想得心碎,肠断。 她本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子,要他刻骨铭心的记住一个人,很难,要她忘记一个忘也忘不了的人,更难。 没有人看见她流泪。 她的泪,在白天吞到肚子里,在晚上湿透了软棉棉的枕头。 相思…… 她相思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们已渐渐变得更消极,更绝望。 但就在他们感到最消极,最绝望的时候,雪城中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穆乘风没有死,而且还在雪梅楼包下了观雪庭。 他们几乎是用一种拼命的速度赶回雪城的。 穆乘风果然还没有死。 他包下了昔日秦大官人最喜欢的观雪庭,静静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观赏着开得很茂盛的梅花。 不见了十五天的穆乘风,风采依然,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脸色略见苍白,而他的英雄枪也不在腰间。 英雄枪在海飘的手里。 英难枪又在物归原主。 穆乘风从海飘的手中接过这一杆枪,终于不禁发出一声唏嘘长叹。 他忽然轻抚着海飘的头发。 “你瘦了点点。” 海飘颔首:“你也是一样” 穆乘风眼睛里露出温暖的光芒,接着道:“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实在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运气。” 吕柔情忍不住道:“你曾受伤?” 穆乘风点头。 吕柔情又问:“很严重?” 穆乘风苦笑一声:“那时候我最少有已半个身子踏进了鬼门关。” 海飘眨动着清澈明亮的睛睛,情深的道:“但你没有死你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死的。” 穆乘风又是一阵苦笑。 海飘的说话,骤然听来似乎有点稚气,但却带着一种浓厚的感情,就像是一根柔软的带子,紧紧把穆乘风缠绕着。 穆乘风并不是个呆子。 海飘对他的感情,他何尝不明白。 他知道自己早已很喜欢海飘,但也仅能达到“喜欢”二宇而已。 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白盈盈。 除了白盈盈,又有谁能令他变得像个呆子? 海飘也不能。 最少,现在还不能。 至于将来的事,又有谁能逆料? 与穆乘风再度相逢,八腿猫的心情豁然开朗,轻松得简直可以在半空中飞翔。 他把一封信交回给穆乘风。 这是穆乘风与秦大官人决斗前,亲手交给八腿猫的。 当时穆乘风曾对他说:“我若战死,这封信就交给海小姐。” 结果,穆乘风虽然失了踪,连英雄枪也遗留下来,但却于法证实他已阵亡。 他既是生死未卜,八腿猫也就一直把这封信保存着。 现在,这封信当然应该原封不动交回给穆乘风。 但穆乘风没有接下。 他却对八腿猫说:“把它送给海小姐吧。” 海飘一楞。 这封信究竟写着些什么?居然会由八腿猫交给穆乘风,但穆乘风又要把它转送给自己? 她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事实上,她不明白的事实在太多,即使是她自己的身世也是完全不知道…… (八) 信笺内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密麻麻写满一大堆蝇头般的大小细字,令人一眼望去,烦透了。 但海飘却不能不看。 她已经知道这张纸条是谁写的。 这不是穆乘风的笔迹,而是霍十三刀的字。 字体歪歪曲曲的,就像是一个初学书写的小孩子写上去的。 霍十三刀当然不是个小孩子。 但海飘却体谅这一点,因为当霍十三刀书写这张纸条的时候,他的双手已断。 他用的是一双制作巧妙的钢手。 钢手的制作虽然巧妙,但书写起来,自然不及原来有血有肉的一双手。 但这张纸条上写的,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 纸条上的字,海飘终于全部看完了。 这张纸条,写的竟然是海飘的身世。 海飘的手不禁发抖,纸条上的字,实在使她难以置信。 她本来觉得霍十三刀的说话很可信,但这张纸条上所写的故事,却令她无法接受。 霍十三刀写道:“海三爷根本就不是海飘的父亲,而且还把海飘的母亲折磨惨死。”这是多么令人心悸的字句? 霍十三刀又说……“海飘的亲生父亲,就是刘孤零。” 这一点,更令海飘难以置信。还有霍十三刀说…… “侮飘的母亲许碧翎,本与刘孤零青梅竹马,但却为海三爷垂涎其美色,终于把她劫走。” 当海三爷劫走许碧翎的时候,她已怀孕,生下来的女婴就是海飘。 纸条上又说:“孔大妈可以证实一切。” 纸条上的字句很紊乱,但大概的意思海飘都看得很明白。 “这都是谎话!他是存心诬蔑!”海飘很生气! 但穆乘风却摇头! 他说:“空穴来风,当非无因,你冷静一点,不妨想想当日在洞仙堡内,海堡主为什么不由分说就要追杀刘孤零? 海飘道:“他们也许有仇,但……” “不错,他们的确有着很深的仇恨,”穆乘风叹道: “海堡主是想灭口,他恐怕刘孤零找你相认,把当年的事都说了出来。” 第634章 驯服 海飘道:“只说刘孤零早已娶妻,而且还有一个做贼的女儿。” 穆乘风道:“这一点你说的不错,这个女儿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海飘频频摇头。 “你们都在撒谎,我爹绝不会是刘孤零,我爹是海堡主。” 穆乘风叹道:“这种事本来就很难令你相信,但霍十三刀是江湖上罕见的硬汉,他宁愿自断双臂也不肯失信于人,倘若说他故意捏造事实,我也是无法相信。” 海飘沉默着。 她想了想,终于咬牙道:“我要回海星堡。” “找孔大妈?” “不错。” “你相信孔大妈的话?” “我不知道,但在我心目中,她总比霍先生的话可信。” 久违了海星堡,又再重现在的海飘的眼前。 海星堡,这是她的家也是她丧失了十八年自由生活的地方。 海小姐回来,当然是海星堡的一件大事。 海三爷很高兴,下令设盛筵庆祝。 这一天,海星堡很热闹,不少人大醉狂歌,平时严肃沉寂的气氛巳化为肆无忌惮的欢乐。 因为海三爷下了一道命令…… “谁不喜欢,就重罚谁。” 海三爷一向令出如山,但这一个命令乃最令人兴奋。 在这一天晚上,人皆尽欢,连孔大妈也不例外。 孔大妈平时很少喝酒。 但这—天晚上,她已喝了两壶女儿红了。 海飘一直都暗中留意着她。 她发觉她表面看来很高兴,其实心里却是心事重重。 海飘也是个女人,女人总是比较容易了解女人的心情的。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悄悄的把孔大妈带到一个小花园里。 孔大妈忽然抱着海飘。 “你长大了。” “嗯……” “自从你离开这里之后,海堡主一直忧忧不乐,他老人家……” 海飘忽然掩住了孔大妈的嘴巴。 孔大妈一怔。 海飘问道:“你知不知道一个的名字?” “谁的名字?” 海飘沉默了很久,才咬牙一字一字的说道:“刘孤零”。 听见了“刘孤零”这三个字,孔大妈忽然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她的脸色本来因为喝酒而很红润,但刹那间已变成一片铁青。 她突然用一种严厉的声音对海飘说:“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疯言疯语?” 海飘的脸色也变了,她只不过是提起刘孤零这三个字,就已令到孔大妈大为紧张,显见其中果然大有跷蹊。 她毫不放松道:“你认识刘孤零?” 孔大妈断然否认。 “我不认识什么刘孤零。” 海飘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忽然脸上淌着泪珠。 “你一定知道刘孤零是谁,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孔大妈依然不肯承认。 海飘生气了。 她忽然拔出飞星剑,冷冷道:“你若不说,今天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剑锋晶莹。 泪也晶莹。 海飘已流泪,海飘已准备流血。 孔大妈脸色大变,急夺剑。 在四位大妈之中,孔大妈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堪称出神入化。 她身手依然矫捷,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还是和以前般潇洒漂亮。 但海飘已非昔日的海飘。 以前她的武功不如孔大妈,但寒暑一易,她的武功已远胜从前。 孔大妈连扑三招,尽皆扑空。 她连海飘的衣角都沾不着。 剑锋寒芒仍在闪耀。 海飘冷冷的道:“你若不告诉我一切,我就死!” 她的说话并不是用来吓人的。 孔大妈是亲眼看着海飘长大的人,海飘那种倔强,固执的脾气,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两人在相峙着。过了很久,孔大妈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把剑收回。” “你肯说?” “我说。” 孔大妈的目光遥注在远方,她的脸色极其沉重。 她说,“这件事你知道了多少。” 海飘道:“虽不算多,也不算少。” 孔大妈沉声道:“海堡主待你可算不薄,你是他的命根……” 说到这里,黑暗之中突然闪过七道寒芒。 孔大妈急闪。 她闪过了六道寒芒,但却无法闪开最后一枝毒针。 海飘大惊。 暗算孔大妈的人,身形肥胖,但轻功之高,却令人惊 海飘己知道这人是谁。 但孔大妈背心中了毒针,她已无暇追拿凶手。 孔大妈脸色急变。 海飘立刻出手把她十八处穴道封住,防止毒气攻心。 但这枝毒针剧毒无比,孔大妈已有口难言。 她突然以口咬指。 指尖要冒血。 冒出来的血竟然巳变成灰黑之色。 她在自己的衣衫上写了两个宇,这两个字是:“香香”。 当她写这两个字的时候,人已气绝毕命。 海飘把写着“香香”两个血字的布割下,毁掉,然后就去找方团。 当她找到方团的时候,他正和海星堡的几个守卫拼酒。 方团酒量不错,几个守卫都已被灌得七荤八素,其中更有一人忍不住口吐黄箭。 方团大笑,道:“吴老六,你的酒量果然不错,来来来旧酒吐尽再来新酒,俺与你再喝三百杯。” 那吴老六挺着微微向外凸出的小腹,道:“今夜不醉无归,就算再喝干杯,万杯又何妨?” 他果然举杯又喝。 喝醉了的人,反而往往最不醉。 他喝,方团也喝。 但方团的杯子忽然“波”,的一声碎裂,瓷杯碎片散落如雨。 方团吃了一惊。 他看见了一把冰冷的剑,剑尖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酒意最少惊醒了一大半。 吴老六却犹在梦中,居然卷起衣袖,大喝道:“你是那里来的娘子?竟然敢管我们喝酒?”他实在是醉了。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绝不该用这种说话来骂海飘。 海飘没有理会他。 这种事若在从前,她一定会大动肝火,但现在她要找的人不是这个醉鬼而是方团。 她不理会,方团可没有放过他。 虽然他仍然在海飘剑尖威胁下,但他仍然能出手对付吴老六。 “你太放肆,该杀!” 一声该杀,吴老六的身子突然像是断线风筝般,倒飞数丈之外。 当他再勉强抬头的时候,赫然发觉全身已陷于虚脱的状态。 他的酒意终于醒了—点点,但却很快又进入另一个世界。 他就此归登极乐世界,死得糊里糊涂,死得不明不白。 这是小人物的悲哀。 谁叫他生下来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呢?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但有时候努力未必就能成功,还得靠一点运气。 吴老六是个很勤力,办任何事都很认真的人。 然而,那又如何呢? 方团“教训”吴老六,海飘根本视如不见。 她无动于衷。 她的剑仍然指着方团的脖子。 她忽然冷冷说道:“你杀了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喝酒,真是了不起。” 她这些话可说是毫无意义。 武林之中,不知有多少视杀人如家常便饭的人,杀了人喝喝酒,又有什么了不起之处? 方团却说:“我承认曾经杀人,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海飘冷冷一笑:“究竟多久?” “大概有好几个月了……” “你这信口雌黄的本领,大概比五步断魂针还要高明得多。” “五步断魂针?”方团一凛“那是蜀中唐门的独门暗器。” 海飘冷冷一笑。 “在你的身上,还有多少?” “没有!”方团摇头不迭:“我没有这种暗器,除了唐门弟子之外……” “住口!”海飘叱道。 方团果然乖乖住口。 平时,他在海星堡威风凛凛,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但在海飘面前,他仿佛已变成了一只被驯服了的豹子。 海飘冷冷一笑,又道:“把五步断魂针交出来,饶你不死。” 方团苦笑。 “属下身上并无这种暗器,又如何能交出来?” 海飘忽然舞起剑花。 剑尖就在他的鼻尖前晃来晃去。 但方团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突听一人冷喝道:“飘儿,你休得无礼。” 海飘的脸已扭曲。 冷喝的人是她的父亲,也是海星堡的主人海三爷。 (二) 海三爷就站在她身后还不足三尺的地方。 海飘没有回头,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边个时候崩溃下来。 海三爷虽然就在她身边只有三尺,但海飘却觉得自己和父亲之间的距离,已很遥远,很遥远。 因为海三爷可能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亲,而且还是杀母仇人。 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海飘一直都被人视为世间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但这件事倘若是真实的话,她以往一切的幸福,都将会成为她日后的痛苦回忆。 人,往往就是这样。 谁能永远活在幸福之中? 谁能永远保持着孩童时代的快乐? 海三爷的脸色,在灯光下依然显得很苍白。 “飘儿,你累了,回去休息罢。” 海飘咬着嘴唇,忽然指着方团,道:“他杀了孔大妈。” 海三爷一怔:“有这种事?” “确有其事。” “你有证据?” “没有”,海飘冷冷道:“但我亲眼看见他施放五步断魂针。” “五步断魂针?” 海飘道:“不错,那是蜀中唐门的独门暗器。” “你看得很清楚,方才施五步断魂针的人就是他?” 海飘一阵子犹豫。 她没有真的看清楚。 她说:“我看见了—个人的影子。” 海三爷沉着脸:“你看不清楚他的脸孔?” 海飘摇头:“看不清楚,但这人很肥胖……” “这人很胖?”海三爷一怔:“你就是凭着这一点断定凶手是方团?” 海飘咬了咬牙。 “难道这还不足够?” 三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这当然不足够,而且简直荒谬。” 第635章 大悲 海飘突然转过脸:“你为什么要袒护他?他明明是凶手。” 她大嚷:“他是暗杀孔大妈的凶手!” 海三爷沉默半晌,忽然抓住了其中一个守卫。 “你的名字?” 那守卫的脸色又变得比泥土还难看,忙道:“属下司徒安。” 海三爷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已多久了?” 司徒安道:“已快将两个时辰了?” 海三爷道:“方护法呢?” 司徒安道:“他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喝酒,猜拳。” 海三爷冷冷道:“还有呢?” 司徒安咽了一口唾沫,道:“还有谈谈女人……” 海三爷道:“方护法是否曾经离开过这里?” 司徒安毫不犹豫,立刻就回答:“没有,完全没有。” 海三爷放开了手,忽然下令: “司徒安跳升三级,赏银五百两。” 海飘道:“为什么要赏他?” 海三爷道:“他回答很爽快,我一向喜欢爽快的人。” 海飘怒道:“但他的说话,未必可以尽信?” 海三爷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你太疲倦了,早点睡觉罢。” “孔大妈……” “你尽管可以安心,一切自有为父照料。” 海飘迟疑着。 海三爷语气又再严厉起来:“还不回去?难道真的要惹我生气?” 海飘面无表情,终于离开了方团,离开了海三爷。 海飘离去后,海三爷的目光更深沉。 他忽然对方团说道:“再用五步断魂针。” 方团道:“杀谁?” 海三爷冷冷—笑,迸出三个字: “孔香香。” 海飘也在找寻孔香香。 但她几乎找遍一整座海星堡还是没有找到孔香香的影子。 她找不见孔香香,却遇贝下一个人。 海星堡里到处都有人。 但她遇见的,却并不是海星堡的人。 他遇见的人,竟然是八腿猫。 八腿猫的神态有点慌张。 这也难怪,海星堡本来就是虎穴龙潭,八腿猫现在也只是仗着一身特别的轻功,才敢闯进这里来的。 海飘看见了他,不禁吓了一跳。 “你好大的胆子呀!竟然敢到这里撒野。” 八腿猫苦笑。 “这里很危险?” “当然,难道你以为这里的守卫都是纸糊。” “守卫倒不怕,”八腿猫叹道:“我怕的是你?” 海飘冷哼一声道:“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我怕什么人?” 八腿猫道:“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的。” “快说,别吞吞吐吐。” “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在这里固然危险,你也是一样。” 海飘一凛。 但她立即道:“我不怕。” 八腿猫道:“我知道你不怕,但穆帮主很担心你会出事。” 海飘板起脸孔,冷冷道: “你来到这里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事?” “不,还有别的消息。” “快说!”海飘道:“我没有空。” 八腿猫吸了口气,缓缓道:“孔香香要见你。” (三) 听见“孔香香”这三个宇,海飘精神一振。 她本来就是要找孔香香。 她立刻问八腿猫:“她在那里?” 八腿猫压低嗓子,道: “当然不在这里,她早就知道海三爷迟早要对付她。” 海飘沉着脸,道:“我们现在立刻就离开这里。” 八腿猫点头。 突听一个人沙哑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冷冷响起: “你们走不了!” 海飘冷笑。 “屠涤天?” “正是区区。” 海飘沉声道:“你以为自己有本领可以把本小姐留下?” “区区不敢。” 就在这时候,海三爷的声音也突然响起。 他冷冷喝道:“把这小子拿下!” 听到了海三爷的声言,八腿猫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立刻狂奔。 但屠涤天绝不肯放松,如影随形般紧追了上去。 海飘冷冷说道: “姓屠的,你若再缠着他,我可不客气。” 屠涤天充耳不闻,根本就完全不理睬海飘的话。 海飘果然不再客气,飞星剑己发挥了强大的威力。 剑光一闪,有如惊天长虹,直向屠涤天咽喉上射去。 这一剑,绝不留情。 这一剑,绝对是杀人的剑法。 屠涤天冷笑。 虽然他的左臂已断,但他仍然是那么骠悍。 而且对自己唯一余下来的右手,充满极大的信心。 他相信自己大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把海飘的飞星剑夺取过来。 等到剑尖忽然已几乎刺在他咽喉上的时候,才发觉这一剑极为高明,远超乎自己意想之外。 海三爷也是面色沉重。 海飘现时使用的绝不是飞星九绝剑法,但威力却比飞星九绝剑高出不知多少倍。 海三爷盯着海飘,眼睛里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就在这时,屠涤天已死在海飘的剑下了。 屠涤天向来深藏不露,就连海三爷也不敢轻视他的武功,但就在这一刹那间,海飘的剑,仿佛已化为了神。 神无所不在。神无所不往。 海飘的剑要刺进屠涤天的咽喉内,结果这把剑就真的刺了进去。 这一剑刺得太顺利,连海三爷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实在很难相信,海飘可以把屠涤天一剑杀死。 但现在他已不能不相信。 他的脸色一沉,道:“这不是飞星九绝剑。” 海飘点头,道:“本来就不是飞星九绝剑。” 海三爷道:“这大半年来,你练成了什么武功,什么剑法?” 海飘摇摇头,道:“不知道。” 她并不是说谎,她在地狱里的师父贺闪山并没有告诉她练的什么武功,什么剑法。 但海三爷又怎能相信海飘的说话? 他冷冷的说道:“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在父亲的面前也不肯说老实话。” 突听一人冷冷笑道:“你不是他的父亲。” 海三爷脸色一变,突然一掌向西方劈去。 他这一掌竟然施用全力,下手绝不留情。 “蓬”然一声巨响,一株松树应声倒下。 在松树倒下之际,一条淡黄的人影凌空跃起,赫然正是孔香香。 孔香香本已离开了海星堡,但她现在又回来了。 八腿猫一愣。 “你怎么又回来了。” 孔香香还未回答,海三爷的声音已响起:“她回来,因为她已有了靠山。” “谁是她的靠山?”八腿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莫不是我?” 孔香香嫣然一笑。 “你以为自己是不是我的靠山?” 八腿猫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你的靠山,恐怕我们都会死得很快。” 孔香香道:“你想不想死?” 这一次八腿猫连想也不想,立刻就大摇其头,频频道:“不想,不想,什么事情都可以想,想死这种事,我八腿猫从来都没有想过。” 孔香香道:“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所以你绝不会是我的靠山。” 八腿猫道:“那么你的靠山是谁?” 孔香香一笑,道:“一个你最崇拜的英雄。” 八腿猫目光大亮,脱口叫道:“是穆乘风?” 孔香香道:“当然是穆乘风。” 她的说话还没有完,穆乘风已经出现了。 海飘心乱如麻。 她现在面对的,一个是父亲,但现在一切已证实,他实在并不是自己的父亲。 而另一个,却是她痴恋着但却襄王无梦的穆乘风。 海三爷绝不是自己的父亲,这一点孔香香刚才的说话已足以证实。 孔大妈绝对不会欺骗自己,而她也已被杀人灭口。 孔香香的说话,就像是一柄锤子,同时重重击在三爷和海飘的心脏上。 海飘的眼睛赤红而湿润。 但她还是竭力忍耐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海三爷突然厉声道:“飘儿,你绝不能相信这个女妖精的说话。” 海飘忽然冷笑。 “没有用了,昔日的事情已被揭穿你不是我的父亲。” 海三爷怒道:“胡说。” 孔香香冷冷道:“海堡主,你可以杀了我泄愤,但却无法在让海飘相信你的说话。” 海三爷瞪目道:“她是我的女儿,她为什么不听我的说话。” 海飘咬了咬牙。 “正因为我不是你的女儿,而且你还害得我父母很悲惨。所以,我绝不会再听你的任何一句说话。” 海三爷也咬紧了牙关,连指尖都已冰冷。 他忽然瞪着穆乘风,双目中似有两团烈焰在燃烧。 “穆乘风,你干的好事?” 穆乘风淡淡道:“若论干的好事之多,穆某万万不敢于海堡主相提井论的。” 海三爷看着他,冷冷道:“在洞仙堡的时候,我本该杀了你。” 穆乘风悠然一笑,道:“你并非不想,而是当时的形势实在很吃紧,而且你忙着要对付刘孤零,因为他才是海飘的父亲。” 海王爷目光一转,盯着海飘。 过了很久,他才问道:“你究竟是相信他的话,还是相信我?” 海飘冷冷道:“方团杀孔大妈灭口,刚才你也想杀孔香香灭口,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海三爷紧握双拳,目光刀锋般瞪着穆乘风,道:“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他双臂一振,呼的一声,双掌击出,使出了大悲九重劲的武功。” 他的双掌去势奇怪,招数又是十分特异,看来明明是双龙出海的一击,忽然间就变成了扣脉指法,三根手指已搭在穆乘风右手的脉门上。 穆乘风曾经苦拚秦大官人受伤,侥幸从死亡关里捡回一条性命,事隔不久又在与海三爷动手,形势当然并不很妙。 八腿猫也已经看出这一点,他心中暗自焦急,连忙对海飘道:“你为什么还不去助他一臂之力?” 海飘没有理睬他。 第636章 命令 虽然海三爷并不是她的父亲,而且还是杀母仇人,但忽然间要她亲自动手去对付海三爷,她也是无法办到。 她只能来一个左不帮,右不袒,任由他们拚出一个结果。穆乘风力拚,以指还指,把海三爷的扣脉指法一一化解。“咤……”海三爷突然暴喝一声,掌心向外一翻。 穆乘风也以掌相迎,“噗”的一声,两只手掌已紧紧接在一起。 刹那间,两人所有的动作都完全停止。 海飘的脸色变了。 她没有再看下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希望谁击败谁。 她忽然有一种很奇特的想法。 她觉得这两个男人,本是她在世间上最尊敬,最仰慕的人。 但他们却偏偏都让海飘失望。 这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事? (四) 高手过招,到了内力相拚的时候,已是生死关头,无论是谁有差池,后果都不堪想象。 海三爷的大悲九重劲,现在已练到第八层境界。 大悲九重劲是一百三十年前,武林十大高手的顶尖人物……“疯子”创出来的武功,海三爷居然把它练到第八层境界,比诸一年前的威力又已增进不少。 穆乘风全力相拒,额上隐隐现出汗珠。 海三爷掌力沉雄,穆乘风脚下的青砖突然碎裂。 海三爷冷冷一笑:“你败了。” 穆乘风一笑:“你也败了。” 海三爷脸上肌肉抽紧,他明白穆乘风的意思。 虽然他现在可以杀了穆乘风,但他以后在也不是海飘的父亲。 穆乘风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额上汗珠更多。 海三爷突然大喝:“退下去!” 一声呼啸之声,穆乘风身如断线风筝,倒后斜飞丈外, 他脸如纸白,但却仍然带着笑容。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海三爷忽然仰面长叹,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都怪你,因为你也在给别人利用。” 穆乘风大笑。 但他只笑了两声,就已忍不住呛咳起来。 大悲九重劲的掌力,实在非同小可,虽然海三爷没有在最后关头全力出击,但穆乘风也已脏内受伤。 穆乘风咳了好一会,道:“海堡主,你的事情已很够烦,何必再理会我是否被人利用?” 海三爷冷冷道:“本座一向都觉得被人利用的人,实在可怜。” 穆乘风冷笑道:“你以为只有自己利用人,而不会给别人利用?” 海三爷道:“谁能利用本座?” 穆乘风冷冷一笑:“利用你的人,已在你的背后。” 海三爷没有转身。 他身后确站着了一个人,一个突如其来,无声无息的蒙面人。 “是你!血狐?” 蒙面人点头。 “本座没有叫你来。” 血狐道:“你没有叫我来。” 海三爷脸色一沉,道:“你立刻离开这里。” 血狐道:“不能。” 海三爷目中露出愤怒之色:“这是本座的命令。” 血狐道:“我知道。” 海三爷然转身,喝道:“本座一向令出如山,难道你竟敢抗命?” 血狐冷冷道:“你的一切已成过去,你现在开始,你已不是海星堡的主人。” 海三爷须眉皆竖,戟指道:“你竟敢反叛!” 血狐道:“你早已众叛亲离。” 他冷冷一笑,道:“这许多年以来,你一直都是这座堡垒的主宰,你的说话就是命令,只要你一声令下,无论是谁都要为你卖命。” 海三爷毫不讳言,悍然道:“你们的性命,本来就是属于本座的。” 血狐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你可知道大多数的人,都是口服心不服?” “胡说!” “不是胡说,是实事实说!”血狐的声音更冷酷。“别的不提,就以我血狐来说,这些年来为你拼过多少次性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但你给予我的报酬又是些什么?” 海三爷怒叱道:“放肆,你竟敢在本座的面前讲这种话?” 血狐道:“你若以为自己还是武林的霸主,甚至还以为自己将来会雄霸整个武林,那可真是梦想。” 海三爷目光一转,冷冷的盯着穆乘风:“难怪你敢闯进本堡与本座正面为敌,原来你早已和血狐有所勾结。” 穆乘风叹了口气,道:“真正和血狐勾结的人并不是我。” 海三爷道:“当然不是你,凭你还没有这种能耐。” 穆乘风道:“你可知道血狐的真正身份?” 海三爷道:“本座当然知道。” 穆乘风道:“他是谁?” 海三爷的眼睛,忽然变得雾一般迷迷蒙蒙:“你不必知道,我也不想说。” 穆乘风默然。 海三爷吸了口气,道:“本座只知道一件事,血狐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穆乘风道:“他实在已背叛你。” 海三爷冷笑:“他背叛我,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血狐。” 穆乘风道:“他不是血狐?” 海三爷道:“绝不是,这个血狐一定是冒充的。” 穆乘风道:“你敢肯定?” 海三爷道:“当然敢肯定。” 穆乘风道:“这个假血狐在海星堡已有多久时间?” 海三爷摇头。 “本座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 正因如此,这个假血狐更令人感到可怕,因为他居然能瞒过了海三爷。 血狐冷冷道:“海堡主是个精明人,你终于知道我这个血狐是冒充的。” 海三爷道:“真正的血狐,已给你杀掉?” 假血狐道:“当然,我若不把他除掉,又怎能心安理得代替他的位置。” 海三爷道:“这已是多久前的事?” 假血狐道:“已将十年。” “已将十年?”海三爷脸色一变,半晌才道:“阁下能瞒过本座十年,这种本领已足以令人拍案叫绝。” 假血狐道:“别人要冒认血狐也许很难,但对我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海三爷一怔。 “你是血狐什么人?” “既是同门,亦是死敌。” “你……莫非竟是白圣山?” 此言一出,人人心头俱自一震。 倘若说这一句话的并不是海三爷,别人也许会当他是疯言疯语。 但这些说话出白海三爷的口中,份量却是不大相同。 人人心里都不禁在怀疑,难道这个假血狐竟然真的是白圣山? 白圣山原名白坤雄,是铁鲸门总门主,又是二十年前威镇武林的中原第一名侠,也是白盈盈的父亲。 白圣山病逝,已是江湖中人所共知的事。 但有谁亲眼看见白圣已死亡? 又有谁见过白圣山的尸体? 答案是:“没有!” 没有人能证实白圣山已死,但既然铁鲸门已风流云散,而白圣山这个人也没在江湖出现,所以病逝之说,仍然被绝大多数的武林人昕接受。 若不是近年来江湖上又出现一个白盈盈,许多人甚至已渐渐淡忘了白圣山这位中原第—名侠。 杀血狐,冒充血狐匿藏在海星堡已将十年的神秘人,是否就是白圣山。 这无异是一件令人触目,而且足以震动整个武林的大事。 这件事之所以足以震动江湖,最少有两点因素。 第一:白圣山没有死,他仍然活着。 第二:白圣山冒充血狐,显然是要暗中对付海星堡主。 血狐的装束,十余年如一日,从来都没有半点改变过。 他身穿红袍,头上戴着一顶草笠,而这,而这一顶草笠也是红色的。 红得就像是鲜血。 这顶草笠,几乎已连他的脖子都遮盖住,所以绝对没人能看见他的脸。 就连海三爷都不能。 海三爷只能从他的声音,和他走路的姿势来辩认血狐。 上天下地,倘若只有一个人能冒充血狐,那么这人毫无疑问必然就是白圣山。 颜色如血的草笠终于除下,露出了一张没有疤痕的脸。 海三爷的心向下沉。 他曾见过血狐的本来面目。 血狐的脸上有疤痕。 不是一条疤痕,而是纵横交错,总共七道疤痕。 这七道疤痕,是中原第一名侠在他脸上留下来的。 ……二十年前,血狐刺杀白圣山,欲取其位而代之,成为铁鲸门的总门主。 ……但结果,血狐失败,给白圣山在脸上划了七剑。 这七剑之仇,血狐永远不会忘记。 于是,他投在海星堡主门下,伺机复仇,但他和海三爷却没有料到,白圣山竟然在十年前,秘密潜入海星堡,杀血狐而冒充之,一直陪伴着海三爷。除了白圣山,又有谁能瞒得住海三爷几十年之久?草笠下的脸没有疤痕。 因为这人并不是血狐。 血狐早已死了,白圣山的脸当然没有那七道丑陋的疤痕。 气氛刹那间变得更肃杀。 海三爷脸上的神态变得平静,平静得令人出奇。 他脸上没有半点诧异,愤怒,悲哀的神色。 他只是说出了两句话:“果然是你,白圣山!” 白圣山虽然已经老了,但他脸庞的轮廓,还是和年轻。 时一般清秀脱俗,气宇不凡。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白圣山在年青时候,是个不可多见的美男子。 “南北二山,高耸入云。” 魔刀老祖彭隐山若还活着,他已差不多有一百岁,白圣山虽然比他年轻得多,但现在也年逾花甲。彭隐山还没有和秦大官人决战之前,就曾经对白圣山说过,“你的前景比我远大,老夫毕竟老了。”当时他已九十一岁。 当年白圣山始终没有跟魔刀老祖动手,就是因为彭隐山已老。 就算白圣山不动手对付他,魔刀老祖已时日无多。 第637章 暴君 但他们若真正的拚起来,白圣山能否占到丝毫的便宜,也是大有疑问的事。 所以,尽管当时武林中盛传“南北二山”迟早难免一战,但这一战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倒是秦大官人约战魔刀老祖,结果在雁回峰下把他连刺七刀,结束了魔刀老祖充满传奇性的一生。 自圣山病逝之说,现在已被证实是谣传。 散发出这谣传的人,也就是白圣山自己。 穆乘风一阵黯然。 他是白盈盈的父亲,白盈盈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没有死。 但她却在瞒骗着每一个人,包括穆乘风在内。 海三爷精明老练,但依然看漏了—个“血狐”。 直到现在,他总算知道这个血狐是白圣山冒充的,但是否为时已晚呢? (二) 海三爷也和秦大官人一样,是个不世枭雄。 秦大官人已死。 海三爷这个雄霸武林的大枭雄,也已面临末路。 这里本是海星堡,这里本是武林人难越雷池半步的禁地。 但现在海三爷就在这里被困.他忽然发觉自己已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见了两个人在海星堡里出现。 那是白盈盈和老山猫。 风更冷,冷入海三爷的骨髓中。 他不但众叛亲离,而且四面楚歌。 包围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武功绝顶的高手。 白圣山,白天义,穆乘风,这三人没有一个容易对付。 海三爷他这一战已注定失败。 穆乘风没有说错。 海三爷一直都在利用别人替他卖命,但却没有想到别人也同样在利用他。 白圣山没有死,而且一直暗中挑拨海星堡与强秦帮,让这两个势力宏大的组织,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 白天义与白圣山分立左右,就像是一支钳子般把海三爷钳在中间。 白圣山是中原第一名侠,武功极高自是不在话下。 白天义又何尝不是武林中极历害的脚色。 海三爷虽然已把大悲九重劲练到第八层境界,但是他能否冲破这两大高手的钳形进攻。 而且除了这一支“钳子”之外,钳外还有一个穆乘风。 穆乘风的英雄枪也许不会乘人之危,但海三爷不敢保证。 他还没有完全了解穆乘风。 他了解的人只有白天义和白圣山。 他们处心积虑,就是等待这个日子。 强秦帮大势已去,在毁掉海星堡,天下间又还有谁能抗拒飞龙帮? 飞龙帮也就是铁鲸门的化身,将来飞龙帮的帮主必然不会是穆乘风,甚至飞龙帮又会在变成铁鲸门,白圣山又再成为铁鲸门的总门主。 海三爷突然冷笑,目光如箭般盯着穆乘风。 “穆乘风,你简直是个大傻爪。” 穆乘风没有反驳。 海三爷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飞龙帮的帮主?哼,错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自始更终,你彻头彻尾都在被人利用。” 穆乘风仍然一言不发。 海三爷又道:“强秦帮和海星堡一旦被毁灭。飞龙帮也不会在武林中存在,到那时候,又将会是铁鲸门的天下。” 穆乘风叹了口气,终于道:“这我知道。” 海三爷冷笑了一声。 接着他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再做别人的傀儡与本座联手宰掉这两个老奸巨滑的狐狸,你将来还是前途无限的。” 穆乘风道:“我若与你联手,岂非也成为你的傀儡,被你利用?” 海三爷回答道:“本座可以保证你将来仍然是飞龙帮的帮主,本座如果有动你脑筋的歪主意就……” “不必了”,穆乘风摇手。 随后,又道:“海堡主不必许下任何诺言,飞龙帮主这个宝座,在下本就不稀罕,而且还厌恶得很。” 海三爷一呆。 “既然厌恶,那你又何必背着这个包袱?” 穆乘风一听,不由凄然一笑,道:“我背着的包袱本来就已经不少,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相干?” 海三爷默然半晌,忽然道:“有一件事,本座一定要对你说。” 穆乘风道:“你说。” 海三爷盯着他瞧了好一会,才道:“本座没有杀柳平彦。” 穆乘风一怔,目光大亮。 “你是说柳平彦仍然活着。” 海三爷道:“他是否仍然活着,本座不知道,但三年前我并没有下令杀他。” 穆乘风道:“你岂非已把他五马分尸了吗?” 海三爷摇头。 “被五马分尸的并不是柳平彦,而是本堡的一个奸细” 穆乘风道:“他的人呢?” 海三爷接道:“已被本座逐出海星堡了。” 穆乘风瞳孔忽然收缩,神情冰冷冷的,道:“你会不杀柳平彦?哼!这种事情实在很难令人相信。” 海三爷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你把本座看成是个怎样的人,难道你以为我会在后辈的面前捏造事实?” 穆乘风道:“你为什么要放了他?” 海三爷冷冷道:“对他这种人来说,放了他比杀了他更好。” 穆乘风心头一震。 “你……把他怎样子?” 海三爷嘿嘿一笑。 他的笑是残酷的。 那笑容就像是一支刚吃掉了几支猴子的黑豹。 海三爷冰冷冷地道:“本座用血蛆毒液毁了他的容貌,就算是他自己,恐怕也无法从镜中认出自己了。” 穆乘风胸膛起伏,一双眼睛已布满血丝。 “他的人呢?” 海三爷冷冷地回答道:“本座赶跑柳平彦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后来情况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他的话令穆乘风又惊又怒。 但更震惊的人,却是海飘。 当她听见海三爷用“血蛆毒液”对付柳平彦的时候,她立刻就已想到了“地狱”里的那个彩衣怪人。 那彩衣怪人全身血肉模糊,显然曾经身受严重创伤,但海飘一直都没有想到与“血蛆毒液”有关。 现在,她已明白。 她忽然间一切都已明白,那个彩衣怪人,一直都在维护自己,并竭力阻止自己进入“地狱”,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彩衣怪人就是柳平彦。 (三) 往事本已如烟逝去,但忽然间又仿佛历历在目。 海飘虽然是个千金小姐,淘气姑娘,但却绝非无情,更非无义。 柳平彦对她好,对她一往情深,她是知道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当时海飘的年纪实在太细小,她觉得当时并不适宜谈爱。 但无论她是否喜欢柳平彦,都已是另一个问题。 最要命的,就是海三爷是个暴君。 他不容许任何人擅闯海星堡,更不容许任何男人擅自亲近海飘。 柳平彦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无幸遭遇到悲惨的命运。 海飘虽然没有真正的爱上柳平彦,但很喜欢这个讨人喜欢的年青人。 柳平彦的样貌绝不难看,而且说起笑的时候,很少人能不被他逗得发笑。 柳平彦本是个很爽快的人,就象是穆乘风一样,而且比穆乘风还更风趣可爱。 但当海飘在“地狱”里看见那个彩衣怪人的时候,却已无法认出这个血肉模糊的人,原来就是柳平彦。 这种事实在太令人心酸。 这种事实在太令人心季。 柳平彦死了,他并不是被五马分尸,而是死在那神秘的“地狱”内。 无论柳平彦是死是活,都已无法改变目前海星堡内的形势。 白圣山和白天义一直都站在海三爷的左边,任由他和穆乘风说个够。 直到穆乘风不再说半个字,而海三爷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时,白天义才冷冷的说道:“海堡主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海三爷苦笑。 “本座似乎已经成为两位眼中的死囚了。” 白圣山淡淡道:“难道海堡主还以为自己能有突围而出的机会?” 海三爷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没有。” 白圣山道:“所以这一天已是你的最后一天。” 海三爷道:“不错。” 白圣山道:“你若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答应。” 海三爷想了一想道: “你可知道本座的大悲九重劲已练到第几层境界?” 白圣山立刻回答:“第八层。” 海三爷点点头,道:“你对本座的事,果然都已了如指掌。” 白圣山道:“就算不是了如指掌,最少也是知之甚详。” 海三爷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难怪你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 白圣山沉默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我已失败过。” 海三爷道:“江湖上没有人说过你曾经失败,只是说你已经病死。” 白圣山道:“海星堡,强秦帮势力日渐庞大,对铁鲸门的影响实在不小。” 海三爷道:“这也算是失败?” 白圣山道:“铁鲸门虽然是由我一手领导的门派,但它的实力却是外强中干,除了我和白天义之外。各分堂,分舵的主管,俱是下驷之材,凭他们的份量,又岂能与贵堡及强秦帮争一日之长短呢?” 牡丹虽好,还需绿叶扶持,这种简单的道理是人人都懂的。 白圣山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与其被人消灭倒不如让我死掉,使铁鲸门来一个风流云散。” 海三爷冷冷一笑。 “这一死一散,高明极了。” 白天义忽然插口道:“这是忍辱负重,铁鲸门虽然解散了,但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海三爷道:“现在已是铁鲸门死灰复燃的时候。” 第638章 失望 白圣山道:“不错。” 海三爷忽然站直了身子,冷笑道:“本座的大悲九重劲若是已经冲破第九层境界呢?” 白圣山沉重的叹了口气,道:“倘真如此,白某两人今夕将死无葬身之地。” 海三爷忽然大笑。 “好!今夕本座就要你们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把全身内力都从口中逼出来,其威力之巨大,竟与佛门绝世奇功狮子吼不相上下。 八腿猫虽然站得很远,但已把持不住,登时脸色惨变,呕出了一口鲜血。 倘若海三爷再多说两句,八腿猫这条性命就大有危险。 但海三爷没有再说话,他的大悲九重劲已在刹那间发挥了惊人的威力。 他的大悲九重劲,是否已冲破了第九层境界? 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刹那,一闪即逝。 这一幕三大绝顶高手的殊死战,并不长久。 蓬! 一声巨响,白天义像一块石头般,突然凌空抛起,然后又重重坠下。 海三爷的左掌还未击实。他就已栽倒过去。 但,白天义的掌力,又岂是可以小觑的?海三爷虽然击倒他.但他的掌力也已把海三爷震退三尺。 一声闷响紧接而来,海三爷与白圣山也互拼了一掌。 一掌已分胜负。 海三爷脸如紫金,全身肌肉仿佛突然同时萎缩。 白圣山脸色也是苍白得可怕,但嘴角间却已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他呛咳两声,身子也在不断摇晃. “大悲九重劲,不愧是独步……武林的绝学……咳!咳!” 白圣山咳出了血。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知道自己虽然已受了伤,而且伤势还可能不轻,但却绝对没有丧失性命之虞。 海三爷的大悲九重劲,毕竟还没有冲破第九层的境界。 六年前中秋之日,曾经成为秦大官人与魔刀老祖决战公证人的白天义,已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白盈盈脸色青白,缓缓的走了过去。 白天义呼吸微弱,他已垂死。 “小姐……你要保……重……” 说到这里,他的呼吸已突然中绝。 白盈盈没有哭。 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冷,比冰雪还冷。 她的目光像是尖锐的钢针,直盯在海三爷的脸上。 (四) 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海星堡主,现在已变得比头狗还更不如。 他还没有死,但却已距离死神的怀抱不远。 白盈盈拨出了她的剑。 剑锋直指着海三爷的咽喉,只要一刺下去,海三爷就会立刻死。 她心中有仇。 她心中有恨。 她痛恨这个可恶的海三爷,杀掉了柳平彦。 她的目光是怨毒的,和她平时那种随和善良的脸孔完全两样。 她仿佛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穆乘风看着她,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他绝对没有忘记,当日白盈盈曾经劝他不要太过份,叫,他不要伤害无辜。 她表面上看来,是那么纯洁,那么善良。 但穆乘风并不是个呆子,他已渐渐发觉,白盈盈心机深沉,每做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绝不会贸然行动的。 飞龙帮的建立,完全是在利用穆乘风而已。 她利用穆乘风去牵制强秦帮以及海星堡。 她利用穆乘风去扰乱秦大官人和海三爷的视线。 她甚至还利用穆乘风去跟秦大官人拼命。 自始至终,穆乘风都被她利用,她的一切一切,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穆乘风何尝不知道? 但他仍然甘于被她利用,她要自己去干什么,他都肯干。 他也许是个呆子。 一个被感情所奴役的呆子。 但有一件事我们是绝不能忽略的: 白盈盈虽然一直都在利用穆乘风,但穆乘风却从未杀一错过任何一个好人。 这也许是穆乘风唯一足以安慰,甚至足以自豪的地方。 他毕竟是英雄枪的主人,他若枉杀无辜,那就不是英雄枪,而是变成魔鬼枪。 海三爷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白圣山忽然长长的吐出口气,道:“海堡主,你的一切都已完了。” 海三爷咬牙冷笑,道:“若不是白天义承受了本座一半的掌力,你我胜负之数,尚未……尚未可知……” 他的说话全是事实,就连白圣山也不能不承认。 白圣山瞧着他,道:“你若把大悲九重劲练到最后一层境界,此刻我和白天义都已同时变成死人。” 海三爷叹息一声。 他这一辈子,已再没有机会把大悲九重劲练到第九层境界。 白盈盈的剑仍然指着海三爷。 海三爷已是强弩之未,白盈盈要杀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海三爷忽然瞪着她。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白盈盈冷冷一笑。 “我一定会杀你,但还要等一等。” “等什么?” “等你女儿的尸体!” 海三爷咬紧牙关,沉声道:“我没有女儿。” 白盈盈冷笑道:“海飘虽然不是你亲生,但你一直都把她当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她就是你心中唯一的女儿。” 海三爷怒道:“啊!你为什么要伤害她?” 白盈盈面罩寒霜,冷笑道:“我恨你,无论任何人和你有半点关系,我都要把他碎尸万段。” 穆乘风怔住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绞痛。 他虽然一直甘愿被白盈盈所利用,但他却没有想到白盈盈不但在利用他,而且心肠之恶毒,简直已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海飘的身子,突然软软的垂了下来。 穆乘风惊然一惊。 显然,她已被暗算,而且暗算她的人,就是一直都陪伴着她的孔香香。 海飘的心情很紊乱。 她知道海三爷不是自己的父亲,她知道霍十三刀在蜡丸里写的都是事实。 这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她相信孔大妈,也相信孔香香。 她怎样也料不到,孔香香竟然会用迷魂针来对付自己。 夜风更冷,穆乘风却是血脉贲张,又惊又怒。 白盈盈的反应远比他快,因为这一切都本在她意料之中。 她的人已飞到海飘身旁,本来指着海三爷咽喉的剑尖,也在一瞬间变成指着海飘。 穆乘风的心似已被白盈盈的手撕裂。 她实在太令他失望。 海飘已浑身虚软无力,若不是孔香香扶着她,她根本就连站都站不起来。 白盈盈看着穆乘风,目中忽然充满笑意。 她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女孩网住了一只美丽的蝴蝶。 但她不是不女孩。 小女孩是纯洁的,但她却只有纯洁的外表,实际上却是一条美丽的毒蛇。 穆乘风一直都甘愿被她奴役,只因为她还没有叫他去杀害无辜。 她甚至屡次出言相劝,叫他不要太狠心,叫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盈盈的说话,穆乘风从来都没有忘记。 她说穆乘风心中有太多的仇恨,她说海飘是无辜的。就算穆乘风要找海三爷报复,也不应该把他的女儿牵涉在内。 谁料到,这些话,都是白盈盈以退为进之计,白盈盈虽然表面上处处关心海飘,甚至当海飘被香飞雨用毒针暗算的时候,她还自动把解药奉上,但实际上,海飘是她心目中的仇人,她把她的性命留下,只不过是为了要在海三爷的面前,亲手把她杀掉! 海飘空负一身惊人武功,但毕竟吃亏在江湖经验太浅薄,而且太相信孔香香。 她相信孔大妈,而孔大妈也的确值得她信任。 但孔香香呢? 孔香香虽然是孔大妈的妹妹,两姐妹同样是美人胚子,但孔香香却比孔大妈狡滑得多。 她对海飘说海三爷并不是她的父亲,这是实话。 但她却也一直在等待机会,用迷魂针把海飘迷倒。 孔香香有一个秘密,一个连孔大妈都不知道的重大秘密,一直在海星堡冒充血狐的白圣山,原来就是她的师父。 换而言之,白盈盈也就是她的师妹。 为了要讨好师父,讨好白盈盈,孔香香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她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 她可以令男人相信她,也可以让海飘相信她。无论是谁遇上她都是天大的倒霉,因为这种人说话,本来就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的。 海星堡已是姓白天下。白圣山终于击败了海三爷,白盈盈也已把海飘的性命悬于指掌间。只要她手中的剑一动,海飘立刻就得香消玉殒。 穆乘风凝视着她,脸颊上的肌肉仿佛在痉挛,收缩。 但他的目光,还是很镇静,镇静而冷锐,白盈盈也看着他。 她的目光充满仇恨,充满杀机,嘴角间却流露出一种可怕的笑意。 穆乘风忽然长长吐出口气。 “你不能动她。” 白盈盈冷笑:“她是海三爷女儿。” 穆乘风摇头:“她不是,她的父亲是刘孤零。” 白盈盈道:“海三爷仍然认为这人女儿是属于她的。” 穆乘风忽然转过脸,盯着海三爷。 海三爷没有话说,但目光却充满祈求的神色。 在这一天晚上,他失落的事物已太多太多,他再也不是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海星堡主,他的一切都已被处心积虑的敌人无情的蹂躏。 海飘的确不是他的女儿,而且他还害死了她的父亲,更害死了她的母亲。 但人类就是一种这么怪异的动物。 第639章 决战 他可以害死她的父母,而且从来都没有觉得怎么内疚,但对于海飘这个小女孩,他却是一直视如已出。 穆乘风只是看了海三爷一眼,心里忽然无限感慨。 海三爷是雄霸北武林的不世枭雄,但枭雄已临末路。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已落在了穆乘风的身上,他希望穆乘风能够救回海飘。 虽然海飘并不是他生下来的,但无论怎样,她都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二) 穆乘风没有做过父亲。 但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了解过无数的父亲。 他曾亲眼看见一个穷困,在严寒中无法捕捉任何野兽的猎户,从自己的大腿上割下一块肉,来喂养饥饿的儿子。 他又曾经见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小伙子,居然在半夜三更里摸进一人已经快将六十岁的老寡妇家中逗留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不是去偷银子,而是去赚银子。 那一夜,他“赚”了十两纹银。 这十两银彻底摧毁了他的尊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无耻,太没种,简直是丢光了天下间所有男人的脸。 但穆乘风的看法并不如此。 他觉得这个小伙子绝非无耻,而且很有种。 虽然他干的事的确很丑恶,但你若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就会原谅他。 只要是有血性的人都会原谅他。 因为他那只有半岁的女儿病了,他若在一天之内找不到医药费用,他就会丧失了他的骨肉。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天之内筹到十两银的。 他就不能。 就算是筹三两银都不能。 结果,他只好去陪那个已将六十岁,但还自称只有三十六岁的老太婆,渡过一个丑恶的晚上。这件事情虽然丑恶,但他却是个伟大的男人。 就算他那天晚上找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骆驼,我们都不能说他无耻、没种,丢男人的脸,相反地,他比许多徒负侠名的君子,大侠更值得令人尊敬。 尽管世间上还有许多不负责任的父亲,但穆乘风了解绝大多数父亲对儿女的感情。 海三爷现在的心情,穆乘风很了解,而且他已决定不让海三爷失望。可惜海飘的性命并不是操纵在他的手上。 一举手间就可以杀死海飘的人,是穆乘风痴恋多年的白盈盈。 剑锋冰冷,倩女无情。 穆乘风忽然长长的叹口气,对白盈盈道:“我现在只要求你一件事。” 白盈盈面色冷漠:“你要我放了她,是吗?” 穆乘风道:“只要你放过她,无论你要我干什么事,我都肯答应。” 白盈盈冷冷一笑:“不能,就算你肯跪在我面前自尽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穆乘风道:“害柳平彦的人并不是她,而且海三爷也不是他的父亲!” “虽然她不是海三爷的女儿,但若非因为她,柳平彦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穆乘风的肩头似在颤抖,道:“你简直是在强辞夺理。” “随你怎样说,”白盈盈冷冷道:“算来算去,她是罪魁祸首,难道你没有听过“红颜祸水”这四个字?” 穆乘风叹息一声,喃喃道:“红颜祸水,不错,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他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瞬的望着白盈盈。 海飘是罪魁祸首?海飘是红颜祸水? 过了半晌,穆乘风忽然仰天大笑。 就在他大笑的时候,白盈盈手中的长剑已向海飘的咽喉上刺去。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间,一条人影突然从孔香香和海飘的中央穿过,接着刀光一闪,把白盈盈的长剑展开半尺。 这人的轻功造诣绝佳,但刀法却未免太稚嫩一点,而且刀上的劲力也极差。 他已是豁尽全力,仅能把白盈盈的剑震开半尺。 白盈盈的剑被震开,是因为猝然间不防会有此一着,但她毕竟是白圣山的女儿,平时武功深藏不露,但一经施展,却是不同凡响。 铿!刀剑再度交击,白盈盈的剑已刺进了这个人的胸膛。 这人正是一向极关心海飘的八腿猫。 刹那间,穆乘风又惊又怒。 他那两尺长的英雄枪已伸而尽,变成七尺二寸。 (三) 剑快如电,枪下无情。 人虽有情,枪却无情。 人岂能无情?枪又岂会有情? 有情人,无情枪。尘世上本就有许多矛盾的事和数之不尽无法控制自己的人。 甘愿被白盈盈利用,甘愿被她奴役的穆乘风,就在这个令人永远难忘刹那间,刺出了可怕的一枪。 没有人能阻止这一枪。 即使穆乘风自己也不能。 号称天下第一名侠的白圣山更不能。 飒!一枪穿胸,一枪已绝对致命! 英雄枪下,美入溅血! 穆乘风如坠寒池,忽然全身已麻痹。 极度的痛苦能令人麻痹。 麻痹能令人忘记痛苦。 但穆乘风现在却是既痛苦,而且又麻痹,他相信就算此刻面临死亡的是自己,他也不会这么难过。 可是,他还是没有后悔。 虽然他亲手毁灭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没有后悔。 悲痛并不等于后悔。 他可能一辈子都会为这件事而难过,但他绝不会后悔。 即使时光能倒退,他也会再刺出这一枪。穆乘风可以做出许多许多对不起自己的事,但却绝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枪,更不能做对不起父亲的事。……他若不刺出这一枪,他就对不起英雄枪。…… 他若对不起英雄枪,也就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可是…… 他刺出了这一枪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太对不起自己。 然而…… 他还是没有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 穆乘风是否狼心乘风?又有谁能立下判语? 晨曦白圣山挑战穆乘风,在海星堡大桥上决一死战。 海星堡木桥建筑雄伟,路面宽敞。 以前,每逢清晨海飘总是喜欢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穿过这条大桥到彼端,呼吸清鲜的空气。 现在,海飘又站在这条桥上。 经过两个时辰的晕迷之后,迷魂针的药力已消失,她已清醒过来。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八腿猫。 八腿猫受了伤,伤势也不算轻,但却还死不了,他的妻子吕柔情也来了海星堡,而且她的医术也相当高明,很快就保住了丈夫的性命。 吕柔情曾经与孔香香动手,结果谁都赢不了谁。 最后,白圣山命令孔香香停手。 他要与穆乘风决一死战。 (四) 海飘知道的另一件事,就是白天义和海三爷都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八腿猫拼命把海飘从白盈盈的剑尖下抢救,海飘也已死了。 这一晚,海星堡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也太可怕。 但事情还没有完结。 穆乘风已接受了白圣山的挑战。 决战在即。 但几乎每个人都已看出这一战,穆乘风是绝无取胜把握的。 就算要保存性命也极难。 姑勿论他本来的武功是否白圣山之敌,但他前后拼战秦大官人和海三爷,两度受伤,内力方面毫无疑问已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 所以,这一战,他几乎是站在必败之地。 但他没有逃避。 旭日拨开远山群峰上的彩云,似乎也要看看这一幕扣人心悬的决战。 白圣山有剑,剑在青铜铸成的鞘中。 穆乘风背西望东,温柔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庞上。 他的眸子射出了锐利的光芒,就好像剑已出鞘。 他居然似乎充满信心。 白圣山目中忍不住流露出赞许之色,因为,他觉得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勇敢的战士。 勇敢并不代表好勇斗狠。 好勇斗狠的人,未必就是不怕死的好汉。 只有在面临强敌,面对死亡,接近死亡时候还面不改容的人,才是勇敢的战士,才是不怕死的好汉。 白圣山忽然叹息了一声。 “你若能成为我的女婿,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只可惜我的女儿已死,而且死在你的枪下。” 他的声音很柔和,但在穆乘风的耳中听来,每一个字都已变成歹尖针,变成了毒刺。 他的手忽然轻轻发抖。 高手对阵,生死胜负决定于俄顷之间,他的手怎能发抖?他的心情岂容紊乱? 但他的手已发抖。 他的心情已如乱絮。 倘若此刻白圣山突然出剑,他必已是个死人。但白圣山的剑还是没有动。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海飘已握着她的飞星剑,与穆乘风站在一起。 穆乘风的手还在发抖,额上忽然冒出了闪闪发亮的汗珠。海飘毫不犹疑,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也是冷的。 但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很快就发出了热。 穆乘风茫然地瞧着她,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 海飘也瞧着他,两人的手握得更紧。 她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她,天地虽大,此刻唯一能令她重视的人,只有穆乘风。 穆乘风的手不再冷,也不再发抖。 他忽然亮出英雄枪,一伸就已化为七尺二寸。 几乎是在同一刹那,海飘的飞星剑也已出鞘,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青芒。 白圣山目中忽然露出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同时,盯在穆乘风和海飘的脸上。 “你们是要死在一起?” 他们没有回答。 穆乘风的右手握着海飘的左手,两人突然向白圣山飞扑过去。 他们已具有信心。 第640章 赌徒 无论这一战是胜是负,或存或亡,对他们来说已不重要。 枪剑同时扑击白圣山。 白圣山还是没有动,整个人稳定得象是一座万年不变的冰山。 枪剑虽然来势汹汹,他竟然全不放在心上。 他已智珠在握。 他已稳操胜卷。 因为他已很了解这两个年青人的武功,同时更清楚自已手中剑的力量。 他不怕他们扑过来,只怕他们不来。 现在他们已来,那是灯蛾扑火。 然而,世事变幻无常,眼看立刻就要死在白圣山的剑下两个人,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旋风震飞开去。 每个人的眼色都变了,就连稳定如万年冰山的白圣山也不例外。 桥上忽来怪客。 海飘惊然一凛。 站在挢上的,是个银袍人,他手上握着一柄形状奇古的银杖,头上戴着一顶镶满宝石的银冠,但脸上却戴着一具白银般的面具。 他令人看来气派庄严高贵,但却有更多的神秘,妖异之感。 这人赫然竟是地狱魔主。 神秘莫测的地狱魔主,突然会在这个时候从桥下杀出来,而且一掌就把穆乘风和海飘震开。 穆乘风望了望海飘,海飘也望着他。 他们虽然被震开,但却俱安然无恙。 他们都已明白,地狱魔主并不是在伤害他们,而是在阻止他们与白圣山决战。 白圣山眼睛里发出了一种凌历的光芒,喝道:“你是什么人?” 地狱魔主冷冷一笑,沉声道:“地狱中人。” 白圣山道:“地狱中何许人?” 地狱魔主道:“你应该知道。” 白圣山叱道:“白某不管你是谁,让开。” 地狱魔主冷冷道:“我如不让,又当如何?” 白圣山冷笑道,“大胆!” 地狱魔主嘿嘿一笑:“我的胆子若不大,又岂敢在白大侠的面前装神弄鬼?” 穆乘风忍不住问海飘:“你可知道他是谁?” 海飘立刻道:“他是地狱魔主。” 穆乘风一怔:“什么地狱魔主?” 地狱魔主冷冷一笑:“地狱魔主就是人间地狱的主人,人间地狱禁卫森严,可说生人勿近。” 海飘道:“但我却在人间地狱渡过了大半载的时光。” 地狱魔主道:“你很幸运,居然误打误撞进了地狱,而且还练成了一身不俗的武功。” 海飘默然。 地狱魔主一笑,接道:“但你可知道,一心一意要令你武功大进的是谁?” 海飘茫然。 她不知道,穆乘风更不知道。 地狱魔主默然半响,接道:“是你的亲生父亲刘孤零。 海飘的脸色一阵子苍白。 地狱魔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刘孤零也是地狱中人,他在地狱中的权力,是仅决于地狱魔主。” 穆乘风目光一亮,忽然道:“你不是地狱魔主?” 地狱魔主忽然把睑上的白银面具解下,露出了一张脸色惨白鹰鼻犬牙的脸。 这人赫然竟是海飘在地狱的师父……贺闪山! 穆乘风忽然透了一口气,道:“你不会是什么地狱魔主。” 贺闪山道:“老夫为什么不会是地狱魔主?” 穆乘风淡淡道:“前辈虽然嗜赌成性,但却一向淡泊名利,绝不会当什么地狱魔主。” 贺闪山一怔。 “你认识老夫?” 穆乘风点头,道:“十五年前,晚辈曾与前辈有过一面 “十五年前?贺闪山沉思片刻,忽然脱口道:“是不是在赌场里?” 穆乘风摇头:“不是赌场内,而是赌场外的一间小酒家。” “噢!”贺闪山道:“老夫记起了,当然老夫输得七荤八素,连买酒钱都没有了。” 穆乘风笑了笑: “前辈的记性还不算坏。” “你的记性更好,老夫的外号,你一定不会忘记罢?” “当然没有。” “说出来,让老夫的徒儿听听。”贺闪山哈哈一笑,指着海飘:“她就是老夫的徒儿,虽然不算聪明,倒也不笨。” 海飘一怔。 在地狱的时候,她很少看见贺闪山面露笑容,更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心。 穆乘风犹豫片刻,贺闪山又接道:“老夫的“雅号”,虽然并不如何动听,但你尽管直说也无妨,也好让天下间的人都知道,老夫仍然活着,没有连这条老命都输掉。” 穆乘风透了口气,终于说:“前辈就是中原第一绝…… 赌命老师父贺闪山!” “对,对极了!” 贺闪山大笑,指着白圣山道:“他是中原第一侠,老夫是中原第一绝,本来就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的生冤家,死对头。” 穆乘风默然半响,忽然道:“前辈刚才所说的地狱,是……” 贺闪山忽然沉下脸,冷冷道:“所谓人间地狱,其实就是铁鲸门。” “铁鲸门?” “不错,”贺闪山冷冷的盯着白圣山,道:“强秦帮与海星堡的势力日渐庞大,白总门主不敢正面撄其锋,于是伪称撒手尘寰,其实却是暗中在一秘谷内开辟武林地狱,训练新手,网罗江湖黑白二道走投无路的高手,然后暗中挑拨强秦帮与海星堡互相火并,图坐收渔人之利。” 穆乘风叹了一口气:“这计划实在不错。” 贺闪山冷冷一笑:“老夫事事不坏,就只是坏在嗜赌如命。终于在赌桌上输了九千八百万两金子。” 穆乘风一呆。 “九千八百万两金子?” “不错,但这都是赊账。” “赊谁的账?” 贺闪山冷冷道:“是地狱魔主白圣山的。” 白圣山脸上木无表情。 穆乘风叹道:“欠下这笔赌账,就算是天下第一富豪也还不清。” 贺闪山耸肩冷笑:“老夫只不过是一条光棍,当时我只有十八两金叶子。” 穆乘风道:“数目相差太大,对方岂肯罢休?” 贺闪山道:“当然不肯罢休。” 穆乘风道:“那便如何是好?” 贺闪山道:“金子还不了,只好还命罗。” 穆乘风一怔,叹道:“难怪前辈人称睹命老师父,果然不愧是赌徒本色。” 贺闪山淡淡一笑。 “老夫虽然年纪已差不多,但这条老命却还是很值钱,最少,老夫可以帮助地狱魔主训练更多的高手。” 穆乘风点点头道:“武功本来就是无价之宝,你若不肯教,就算有人天天送你九千八百万金子,也是没用的。” “对,对!”贺闪山哈哈一笑“你的说活对极了,老夫虽然嗜赌如命,但从来都没有真正稀罕过金子银子,别人输了钱是肉疼,心疼,骨疼,头疼,但老夫输了钱却只是痛快淋漓的感觉,倒是赢钱之后,瞪着白花花的银子,反而不知如何花掉才好,于是只好又往赌场里跑,直到又再输光了为止!” 这种赌徒倒也少见。 而这种赌徙,也必然是命中注定的大输家。 能够一下子就输掉九千八百万两金子,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二) 输了金子还不清,以武功作为还债之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赌命老师父从不赖账,这也是江湖中人皆共知的。 但他现在却来一记反戈相向,在武林地狱里盗走了白圣山的银袍,手杖,白银面具,严然以地狱魔主的姿态出现。 白圣山就算再深沉老辣,又岂能不为之吃惊! 江湖上有盛赞:“南北二山,高耸入云。” 这两名说话,似乎是忽略了另一座“山”。 赌命老师父贺闪山也是“山”。 他的武功,也绝不在彭隐山和白圣山之下。 现在两山相逢?自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白圣山一直都想控制贺闪山。 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他已花费了不小心血。 但他唯一最大的成果,也仅限于在赌桌上赢了对方九千八百万金子而已。 为了这一笔可说是迹近乎“荒谬”的赌账,贺闪山任武林地狱里成了一个训练武林高手的师父。 他没有赖账。 但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反了。 阳光已渐渐升起。 白圣山的脸上还是那副木无表情的样子。 他老谋深算,任何一个可以被他利用的人,他都没有放过,即使是他的女儿白盈盈,又何尝不是被他所利用? 中原第一名侠心地之险恶,江湖中人又有谁能猜得透。 许多人以为他已死了,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命还在这个人的掌握中。 这种人实在比秦大官人,慕容天军,海三爷还更可怕,还更危险。 四目相交,如针锋般相对。 白圣山凝视着贺闪山,忽然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杀你?” 贺闪山冷笑道:“据老夫所知,最少有两个理由。” 白圣山道:“你说。” 贺闪山回答道:“第一个理由很简单,你要利用老夫,为未来的铁鲸门训练一批武功绝顶的高手。” 白圣山道:“还有呢?” 贺闪山悠悠道;“第二个理由更简单,你一向都不愿意做没有把握的事。” 白圣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他讲下去。 贺闪山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江湖中人一直都以为海三爷处事谨慎,但比起你还要差一点。” 白圣山一笑。 “你以为我是因为没有把握杀你,所以才不动手?” 贺闪山道:“那也未必尽然,假若你和刘孤零联手,胜算还是较大的。” 他冷冷一笑,又道:“但你若无缘无故把我杀掉,非但是武林地狱的损失,而且也会令其他心腹份子为之心寒,你是智者,自然会顾及这许多重要的关节。” 第641章 怀念 “分析得很好,”白圣山冷冷一笑,道:“你在赌桌上若也如此精明,就不会经常输得一败涂地。” 贺闪山哈哈一笑。 接着他说道:“你以为用“瞒天掩地梅花变”的牌九骗术,就真的能瞒得过老夫这双昏花老眼么?” 白圣山似是一愕,但随即道:“这种伎俩自然是瞒不过贺师父的,只是贺师父又为何不当面点破?” “那不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 贺闪山一听,不由淡淡地道:“骗老夫的人如果是一个小毛贼,那还罢了,但对方却是名震天下的中原第一名侠,而且,骗的钱又不很多,只不过区区九千八百万两金子,老夫虽然穷,却也不在乎。” 白圣山冷冷一笑。 “这似乎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论调。” 贺闪山闻言,道:“白大侠喜欢怎样说就怎样说,反正事情早巳过去,老夫欠你的赌债也已还清。” 白圣山冷笑:“你早已有预谋,要谋害于我。” 贺闪山道:“老夫虽然早已输得一穷二白,但还有四字没有输掉。” 白圣山道:“四个字?” 贺闪山道,“这四个字是你以前经常挂在嘴边说的。” 白圣山目光一闪:“是替天行道?” 不错!正是替天行道!” “想不到赌命老师父也会叫出这句口号。” “不心多言,亮出你的天鲸剑。” “你的剑又何在?” 贺闪山伸出了右手食指,冷冷道:“这就是老夫的剑。” “以指代剑?” “既是以指代剑,也是指中铁剑。” “你有把握杀人?” “指中铁剑绝对可以杀人。” “任何人?包括白某在内?” “这一点无论是谁都不得而知,”贺闪山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沉声道:“但为替天行道,老夫最少该试一试!” “试”字才出口,他已出手。 白圣山的剑也已刺出。 寒光闪动,衣袂迎风飞舞。 白圣山的剑法,江湖上又有几人能望其项背。 以剑而论,白圣山的剑法绝对可以名列天下间所有高手前三名之内。 贺闪山呢? 这个赌命老师父的剑法又如何? (三) 一片灰云,掩盖了东方山峦上刚爬起的太阳。 大地萧瑟,浓厚的杀气几乎已可以把这条大桥压断。 剑如电闪,一连十一剑,连续不断地直刺贺闪山的咽喉。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相隔只在咫尺。 这十一剑出自中原第一名侠白圣山的手中,那种力量是任何人都很难想象的。 秦大官人,魔刀老祖,海三爷,刘孤零和慕容天军都是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 但即使他们复生,能否接下这十一剑,也是大有疑问之事。 这十余年来,白圣山的武功有多大韵进展,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回答。 世间上几乎已没有人能接下这十一剑。 尤其是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 但贺闪山能。 他不但能把这十一剑一一化开,而且犹有反击之力。 白圣山这十一剑击出,竟然未能抢得先机,正待变招求胜,贺闪山已趁着这一刹那间的空档反击十七指。 十七缕锐风,如同十七枝飞剑般,急划白圣山胸腹十七道要穴。 这十七指的威力,又岂在十七把利剑之下? 每一指都是利剑。 每一指都蕴藏凌历无比的杀着。 白圣山回剑自保,他身形灵敏矫捷,而且掌中剑老辣异常,十七指最少有一半以上都被天鲸剑封了回去。 但直到第十七指,贺闪山击向他气海穴的时候,白圣山以剑尖再迎,突然“铛”的一声,剑锋折断逾半,跌在地上。 天鲸剑千古神剑,居然也挨不住贺闪山的指风,由此可见,贺闪山的指中铁剑,果然非同凡响。 白圣山脸色不变,断剑突然急速脱手飞出,直射贺闪山心坎穴。 贺闪山身子微微一斜,他的右手食指向断剑急点“叮”的一声,断剑冲天飞逝,登时无影无踪。白圣山神色自若,改用掌法与赌命老师父周旋。 刹那之间指风嘶嘶。掌影重重,谁都未能一下子占到丝毫优势。 两人的招式和动作渐渐由快转慢,到最后竟然有如牛上山坡,动作迟钝得令人难以置信。 但他们的衣衫已湿透,脸色也是同时变得毫无血色。 忽然间,白圣山右掌按在贺闪山的左肩上,而贺闪山的右手食指却抵在他的右胛下。 两人的动作完全停止,他们就这样对峙着,都没有移动一下。 灰云蔽天,大地更见苍凉。 白圣山初时还是充满自信,但渐渐地,他脸上已出现了不安的神色。 他既感不安,而且,也有着痛楚的感觉。 贺闪山的指中铁剑,岂是凭血肉之躯所能抵御的。 这种指力,就算是铁布衫,金钟罩之类的横练功夫,也难抵御。 当然,白圣山内家气功,远比一般铁布衫,金钟罩的功夫高明,但时间一长,也渐难抵御贺闪山铁指上所透过来的压力。 贺闪山所指之处,是人身十二要穴之一,若被攻破,立时就得吐血身亡。 白圣山并不是个赌徒。 他不喜欢赌自己的命。 他万万输不起。 但贺闪山呢? 从十岁开始,贺闪山就喜欢赌博。 他赌钱,也赌命。 他不怕输,只怕赢得太多,反而让自己添增不少烦恼。 虽然他的赌运向来欠佳,但一条光棍般的性命却赌了几十年还没有输去。 他早已准备随时把性命输掉。 他是赌命老师父,他赢得起,也输得起。 “仗义每多屠狗辈。” 在名门大派的老前辈眼中看来,贺闪山武功就算是天下无敌,也不外“屠狗辈”,“光棍”之流而已。 他没有侠名,更没有显赫的家世作为后盾,他只是一个名声狼藉的赌徒,四海为家的流浪汉。 但真正最能替天行道的人,偏偏还是这种光棍,流浪汉。 他已把自己最后一注本钱,押在白圣山的身上。 哀兵出击,而且不求胜利,只求重创强敌,不惜同归于尽。 这就是赌命老师父这一战的策略。 他反正不怕输。 他反正输得起。 当然,他的本钱还是极其雄厚,最少还值得上九千八百万两金子。 白圣山虽然武功绝顶,但九千八百万两金子一旦从天而降,已足够把他压死有余。 贺闪山宁愿不要自己性命,他宁愿把自己的性命兑换换成九千八百万两没有血,没有肉,没有性命也没有感情的黄金。 他宁愿把自己化为黄金压死白圣山。 白圣山无疑是武林巨人。 但就算这个巨人有三头六臂,身高丈八,九千八百万两金子已足够压死他十次。 所以,这一注贺闪山押准了。 这一战并不好笑。 这是江湖上无数可歌可泣故事的其中之一。 风凄切,大地更见萧瑟。 白圣山的身子已僵硬,脸上凝结着惊惶,怨毒之色。 贺闪山也没救。但他的神色却是充满愉快。 就像是一个第一次跑进赌场就大有收获的小伙子。 他们都江湖人。 尽管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 但现在却已完全没有半点分别。 又有谁能埋怨上天不公平呢? 雪飘飘,壶中暖热了的酒已渐冰冷。 又是雪梅楼的观雪庭。 依然是大雪纷飞的时候…… 追忆是消极的,它不能对将来的事有所帮助。 穆乘风很明白这一点。 往事无论是苦是甜,俱已往矣。 何必重提? 何苦追忆? 然而,对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血肉,就有感情。 理智与感情,本来就是互相对立的。 人不能没有理智。 更不能没有感情。 只有理智而没有感情的人,未免太冷酷,太可怕。只有感情而没有理智的人,却又未免太愚蠢,太可怜。 穆乘风在赏雪。他看的是雪。 他心里想的却是人。 他想的不但是朋友,也有敌人。 秦大官人,慕容天军,海三爷,香飞雨,屠涤天,鬼域之王赖隆……他们都已在另一个世界。 他又想起柳平彦,白盈盈,贺闪山,霍十三刀……” 他们也不见了。 他们无论是敌是友,都令穆乘风怀念不已。 因为他今后已无法再见这些枭雄和豪杰。 当然,令他最难忘的还是白盈盈。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忽然笑了。 他的笑声充满苦涩,辛酸。 但他还是没有后悔。 冷酒浇入愁肠,一杯复一杯。 飞龙帮已解散,他再也不愿当什么飞龙帮主。 武林地狱也已化为灰尽,那是贺闪山与白圣山决战前的杰作。 直到很久之后,江湖中人才知道霍十三刀为什么要血洗点苍派。 原来点苍派掌门已投靠强秦帮,不愿同流合污的道士,长老,早已被秦大官人派人一一暗杀。 霍十三刀断腕之后,到了武林地狱。 在武林地狱中,与他结成莫逆之交的,是一个武功平庸但轻功却绝顶的老乞丐。 老乞丐终于逃出武林地狱,但却年老体弱,终于饿死于道上。 他死时还保存着一只酒壶,那是霍十三刀送给他的。 在整个武林地狱之中,最幸运的人除了海飘之外,还有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 那全然是刘孤零的安排,好让自己的女儿能有四个本领不错,心肠也很好的侍婢照应着。 秦大官人虽然是绝世枭雄,但他怎样也想不到,刘孤零早就已和白圣山有所勾结。 而且是将来铁鲸门的副门主。 第642章 坐关 刘孤零的掩饰功夫做得很好,而且暗算秦大官人那一着更是可圈可点,但到最后,他还是逃不过失败的命运。 慕容天军聪明绝顶,但正因为太聪明,刘孤零不能容忍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秦大官人还没有死,他就已先死掉了。 人心险诈,江湖人的手段;更是凶险难测。 无论是谁,只要走错一着棋子,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一场凶险的风波,总算暂告停息,但是动荡江湖,莽莽神州,又岂会有永久真正宁静太平的日子? 这正是江湖上波涛之凶险,也正是江湖人莫大的悲哀。 (四) 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总算已成过去,园中花落枝残,地下一片荒凉的景象。 穆乘风要离开雪城了。 就在他准备启程的时候,八腿猫忽然像一枝箭般冲过来。 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 穆乘风忍不住皱眉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八腿猫喘着气,道:“不妙!不妙!不妙!” 穆乘风一怔。 “什么事情不妙?” 八腿猫叹息一声,又跺了跺脚:“雪城忽然来了一个尼姑。” 穆乘风又是一呆,半晌才道:“你欠了这个老尼姑一笔债?” 八腿猫啐了一口,道:“我就算欠和尚债,也绝不欠尼姑的债。” 穆乘风忍不往笑道:“和尚和尼姑又有什么分别?” 八腿猫瞪着眼睛,道:“和尚是男人,尼姑是女人,难道你连这分别都不知道?” 穆乘风没好气的点点头,道:“我知道。” 八腿猫道:“这个老尼姑你可知道是谁?” 穆乘风苦笑道:“天下间的老尼姑何止万千,我怎知会知道你说的是那一个?” 八腿猫叹了口气道:“她叫弦心。” 穆乘风脸色微微一变:“是峨嵋派的掌门弦心师太?” 八腿猫点点头。 “正是她!” 穆乘风道:“弦心师太向来甚少在江湖上走动,怎会忽然来到这里?” 八腿猫道:“她是来拜祭赌命老师父的。” 穆乘风又是一怔。 八腿猫接道:“原来赌命老师父在三十四年前,曾救过她的性命,所以他是她的恩公。” 穆乘风“噢”一声,道:“原来如此,但这又有何值得大惊小怪?” 八腿猫又跺了跺脚,叹道:“坏就坏在海小姐碰上了她!” 穆乘风脸色一变。 “她们发生冲突?” 八腿猫道:“倘真如此,反而上上大吉。” 穆乘风揉揉眼,道:“这是作么一回事,倒把我弄糊涂了。” 八腿猫道:“海小姐与老尼姑一见如故,海小姐还求老尼姑收录她为弟子。” 穆乘风脸色一阵苍白。 八腿猫吸了口气,叹道:“弦心师太向来不收录俗家弟子,这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试想海小姐若真的投在峨嵋门下,那时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尼姑,这怎么得了?” 穆乘风脸色更苍白,喃喃道:“的确不得了……” 八腿猫忽然板起脸孔,冷冷道:“我一向很尊敬你,很崇拜你。” 他的说话很有趣,语气却严厉得令人出奇,“但若真让海小姐去做了小尼姑,我立势每天骂你三百次混蛋乌龟,该死王八!” 穆乘风楞住了。 八腿猫从来都没有骂过他,但这一次却骂得很凶,很认真。 过了半晌,穆乘风奇道:“她若做了小尼姑,是不是我害她的?” 八腿猫瞪着眼睛:“难道你连她为什么要出家都不知道?” 穆乘风道:“我……” 八腿猫厉声道:“我想揍扁你的鼻子!海小姐哪一点不比白盈盈强,你若为了那蛇蝎一样的女人终日愁眉苦脸,还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看你还是不如一头撞向冰山撞死好了。” 好一记当头棒喝。 喝得好! 喝得妙! 喝得精彩。 八腿猫居然把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语喝醒。 峨嵋派眼看很快就要增加五个小尼姑了。 但忽然间又遭遇到变卦。 这变卦实在太大。 原本极力恳求弦心师太收录为弟子的海飘,她不再做小尼姑。 原本打算跟随海飘一起削发为尼,遁迹空门的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也随着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们都很忙碌。 她们为海飘的婚事,而忙得不亦乐乎。 最莫名其妙的人当然是弦心师太。 正当她准备答应这五个女孩要求的时候,居然有一个很没有礼貌的男人冲了进来。 这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前,要求海飘嫁给他。 海飘连耳根都红了。 她嘴里不断的嚷着:“不嫁!不嫁……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她一面嚷一面拔足狂奔,脸庞上却淌着晶莹的眼泪。 这个男人也狂追了出去。 弦心师太吃了一惊:“他是谁?” “穆乘风。”小红娘立刻回答。 “他太没礼貌。”弦心师太扳着脸:“难怪海小姐不肯嫁给他。” 谁知她的话还没有完,那边厢已由花枕儿传出了喜讯:“海小姐已答应了,下个月他们就成亲……” 四个女孩同时欢呼,一起向外跳蹦蹦的走了出去。 只见海飘轻轻依偎着穆乘风,脸上泪痕犹自闪闪发亮。 …… 半年以后。一个衣衫槛楼,面黄肌瘦,年约八九岁的小叫化子,步履蹒跚地走到女王城的废墟前。 夜色迷茫中,他仁立在废墟前,两只漆黑明亮充满智慧的大眼睛,望着有点阴森怕人的废墟,默默地出了一会于神之后,便又拖着疲惫的身子,脚步蹒跚而缓慢地往西方走去。 西方,在距离三里多路之处,孤立着一座破败的小庙。 小叫化子走进小庙内,深深地轻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但愿爹说的没有错就好了!” 说完,便倚着神案坐下,从怀内取出一面三角形的小红旗子,双手捧在胸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疲倦了,一闭上眼睛,便昏昏沉沉地呼呼睡着了。 四九寒天,大雪纷飞,高山、平地,触目尽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逆风劲吼,刺骨人肌! 就在这样的季节里,峨嵋山下出现了一个年不及弱冠的少年。 少年身披轻裘,衣着华丽,分明是一位贵胄公子,只是令人感觉诧异的是,为何没有一个跟随仆从,而且在这种大雪封山的季节里,跑到峨嵋山来作什?游山玩水,烧香朝圣,均非时宜也。 那么他来峨嵋山一定是有事的了……不错,只看他步履虽极从容,但却身若行云流水般,走过之处,雪地上不见一丝脚印痕迹,分明是一位非常人物——身负上乘武学功力的年青高手! 少年叩开了“伏虎寺”紧闭着的寺门,自称姓水名俊浩:声言要见掌门方丈了凡禅师。 穆乘风,这名字太陌生了,峨嵋僧人根本未曾听说过。一派掌门方丈,身份何等尊高,岂是一个不明来历的无名之人可以随便晤见的,何况了凡禅师又正值坐关之际! 当即受到轮值寺门的弟子流云的严词拒绝,不予传禀! 水俊清恼怒了!剑眉徽挑,星目中突然射出两道森冷犀利如箭的光芒,令人望而生寒地一声冷笑,探手怀内摸出了一张金光灿灿的大红柬帖,往流云的面前一边,沉声说道:“大和尚不予传禀,在下也不愿勉强,不过,这份柬帖最好请大和尚立刻送交贵掌门过目一下!” 流云接过柬帖一看,顿时脸色勃变! 只见柬帖上写着:“交地嵋掌门了凡祥师亲启。” 使流云心惊色变的并不是这几个字,而是那代替落款的一幅图案。 流云心惊色变之余,不禁脱口问道:“穆施主是从‘女王城’来的?” 穆乘风冷呼了一声道:“以大和尚的身份,此问不觉着多余吗?” 流云微一皱眉,道:“贫僧问问又有何妨!” 穆乘风睁目说道:“凭大和尚你还不够资格问,请赶快把这份柬帖送交贵掌门过目去吧!” 流云双眉耸动,终于将穆乘风让人客室待茶,而后奔向知客禅室,把柬帖呈交给知客长老。知客长老见帖大惊,立刻持束奔往“长老堂”谒见首座长老。 这是峨嵋派的规例,掌门人在坐关静修期间,掌门权责皆由首座长老代摄,非有重大极难解决的事故,不得叩关惊扰掌门人的静修。 首座长老见到柬帖,同样地大惊色变! 他望着漆封严密的柬帖,心底一阵犹豫沉吟,终于打消了拆看的念头,决定叩关谒见掌门了凡祥师。 了凡禅师一见柬帖也是脸色勃变,双眉深锁,神情微现紧张地拆开了严密漆封的柬帖:“传柬寄意,余容水相公面陈。” 柬帖上虽然只有这么短短的两句话,了凡禅师却怔然注视着深思良久,这才轻吁了口气,问道:“送柬之人呢?” 首座长老答道:“已延入客舍待茶,听候掌门人示下。” 了凡禅师诵了声佛号,神色沉凝地缓缓说道:“当年一念之差,峨嵋、武当只怕要从此多事矣……”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请传谕将传柬之人延人‘伏虎堂’……” 首座长老道:“掌门人准备破例出关见他么?” 了凡禅师微一颔首,道:“事关重大,不得不破例和他见面略谈。” 首座长老合什为礼,躬身退出,快步而去。 “伏虎堂”的两厢埋伏了八大“伏虎尊者”,掌门座前四大侍者手横长剑,并肩排立在门外左右两边,堂内除了了凡禅师外再无一人,连知客长老和首座长老也都被挡驾于堂外! 第643章 威望 穆乘风在流云和尚的引导下,到达了“伏虎堂”外,他唇角间挂着一抹冷笑,旁若无人的昂首直入堂中。 了凡禅师巍立堂中,双手合什为礼,面培微笑地道:“是穆施主么?” 穆乘风微一拱手,道:“在下穆乘风,禅师想必就是当代掌门……” 了凡禅师接道:“老朽正是了凡。” 穆乘风目光如电地道:“那柬帖禅师看过了吗?” 了凡禅师微一点首道:“柬帖上语焉不详,尚须烦劳施主详言。” 穆乘风脸色忽地一沉,道:“禅师是何意思?” 了凡禅师微微一怔,问道:“穆施主此语何由?”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禅师在两厢间暗中埋伏下人手,是要对付在下么?” 了凡禅师脸色不禁一变,暗忖道:“此人好精深的内功……” 他心底暗忖着,表面神色却故作镇定地朗诵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未免太过小心多疑了,两厢暗间之人,乃本‘伏虎堂’八大尊者。” 穆乘风一声冷哼,道:“禅师何不令他们出来一见。” 了凡禅师道:“施主要见见他们?” 穆乘风冷冷地道:“禅师最好能传谕令他们退出这‘伏虎堂’外去。” 了凡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既然如此多心,老朽遵命照办就是。” 语声一顿,朗声传谕说道:“八大‘伏虎尊者’立刻退出堂外去,不得违误!” 随着他的话声,八大“伏虎尊者”分从两厢暗间内走出,全都目光如电地怒视了穆乘风一眼,疾步走了出去。 了凡禅师轻“咳”了一声,道:“施主现在可以放心地说话了。”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在下奉命传言,要禅师立刻联络武当道士速速作个准备,重建‘女王城’!” 了凡禅师身躯一震,道:“施主是奉‘女王城主’之命来传言的?” 大俊浩冷傲地说道:“不错,城主命在下转达禅师,限令重建工程必须三个月内完成!” 语声微微一顿,探手怀内取出一束纸卷,递给了凡禅师:“这是建筑蓝图,禅师请收下了。” 了凡禅师接过“女王城”建筑蓝图,随手纳入袖中,目税水使港问道:“施主的传言是‘女王城主’亲口交待的么?” 木俊浩做一点头道:“正是。” “城主现在何处?” “女王城。” “是另一座女王城?” “将来禅师自会知道。” “女王城主是何等样人?” “女人。” “多大年纪?” “恕难奉告。” 了凡禅师微一沉吟,又道:“老衲还有一点疑问请教?” 穆乘风道:“只要不涉及‘女王城’的秘密,在下当必奉告:” 了凡禅师道:“据说‘女王城主’从不接见男人,不知是也不是?” 穆乘风点头说道:“是的。” “那么施主何以……” “在下乃属例外。” “施主何以能得例外?” “由贵派和武当两派所促成!” 了凡禅师不由一怔!脸露诧异之色地问道:“此语如何解释?” 穆乘风冷冷地道:“日后禅师自能明白。” 了凡禅师目光灼灼地注视穆乘风稍顷,缓缓说道:“施主神光内莹,蕴而不露,一身武学功力已臻神与天会的上乘境界……” 他语声略顿,问道:“但不知施主师承武林哪位世外高人门下?” 穆乘风道:“女王城主。” 了凡禅师心头不禁猛然一震! 穆乘风忽然又道:“还有一件事,禅师必须慎记勿忘!” 了凡禅师问道:“什么事?”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女王城重建完工之日,禅师和武当掌门必须将当年火焚‘女王城’的两派弟子,齐集‘女王殿’内待命,倘然少到一名……” 了凡禅师紧张地接道:“怎么样呢?” 穆乘风脸色沉寒地震声说道:“城主曾说要以峨嵋、武当两派的基业,以及两派散布在天下各处僧道的性命作抵……” 了凡禅师脸色勃然一变,道:“这等说来,老衲和武当掌门均必须遵命照办不可了!” 穆乘风冷傲地一笑,道:“城主令渝,任何人均不得稍违!” 了凡禅师道:“但是峨嵋和武当两派并非她的属下!” 穆乘风冷冷地道:“佛家最讲究因果,禅师乃有道高僧,想来总不会不明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之佛理吧……“他的浯声微顿,脸色凝寒如冰地接道:“你们两派弟子若不种因于十年之前,焉有今日之果!” 了凡禅师长眉耸动地辩道:“事情的起因也不能完全怨怪本派和武当两派。” 穆乘风睁目说道:“不怪你们两派,难道还怪城主?” 了凡禅师道:“本派和武当的两名俗家弟子虽有不是,似乎罪尚不应该致死!” 穆乘风道:“城门外立有‘擅入者死’的石碑,他二人竟敢藐视无睹,恃强闯入,实属死有余辜!……” 了凡禅师才待答言强辩,穆乘风接着又道:“禅师既说他二人罪不应该致死,那么在下倒要向禅师请教一件事情了!” 了凡禅师问道:“什么事情?” 穆乘风双目陡睁、光如两道寒芒冷电,地厉声说道:“当年那些曾经进入过‘女王城’的江湖高手,他们又犯了什么该死罪?你们两派弟子竟将他们全都杀害了!” 了凡禅师不由语塞,双目大睁地望着穆乘风稍顷,忽地而然一叹,说道:“对于此事,老衲也深知门下弟子做的有点过火了。”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禅师既已知道错误,现在补救还不算太晚!” 了凡禅师激一沉吟,缓缓说道:“就烦请施主代为转达城主,说老衲当立刻前往武当山和武当门人会商,尽力遵命照办便是厂穆乘风出一点首,说道:“禅师到底不愧为一代有道高僧,果然存智超人……” 浯声一顿,正密接道:“在下还有—事要劳动禅师的清神。” 了凡禅师这:“施主请直言就是。” 穆乘风道:“烦请禅师将在下送出山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了凡禅师毫不犹豫地颔首道:“这是理所当然,老衲为施主带路了。” 说完,立即迈动脚步,当先向前行去,甫出“伏虎堂”外,顿见袈裟飘展,微风飒然……出于了凡禅师意外的,一片人潮阻住了去路。 当先是“伏虎堂”主持为首,率领着“八大尊者”,其后是护法“四大金刚”,再次则是各堂堂主和各殿殿主。 “峨嵋寺”中的一流高僧,几乎全部到齐了。及见掌门步出堂外,众增顿时鸦雀无声,个个合什顶礼,但却无人移动身形,让开去路之意。 了凡禅师目光一扫众僧,低喧了一声佛号,声调倏地一沉,问道:“你等这是何意?” “伏虎堂”主持趋前一步,躬身说道:“乞恕下座妄言,峨嵋派数百年来,向受武林同道尊仰,声誉极隆,从来还未见有人敢在‘伏虎寺’内放肆无礼过,今天若容这年不及弱冠的骄狂少年就此离去,岂不丧尽峨嵋的颜面,声誉将从此一落千丈!” 他说得声调高亢,显然心情十分激动。同时,由其话锋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对穆乘风和了凡禅师的一番谈话,俱已听得非常清楚。 了凡禅师双眉一阵耸动,脸容神色忽现沉凝地沉声说道:“峨嵋的声誉威望,何止毁于今日,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算是毁掉了……让开!” 袍袖一拂,有如岳动山移,缓步向前退去。 “伏虎堂”主持面色速变,赶急跃身和“八大尊者”向两旁退了开去。了凡禅师脚下并不稍停,继续向前走去。 ”四大金刚”护法一边移步后退,一边同声说道:“请求掌门采纳下座等的建议!” 了凡禅师脚步一停,道:“四位师弟有何请求建议?快说。” “四大金刚”同声说道:“下座等不敢有违掌门法谕,但却想在这位穆施主离寺之前,请教几招绝学……” 了凡禅师长眉微微一皱,转向穆乘风道:“这可得要看穆施主的意下如何了?……” 说着身形却向分侧移开了数步,对“四大金刚”的建议请求,显有默许之意。 水健法神色冷凛地淡然一笑,道:“既是四位提出此请,在下就同时领教四位一招好了!” 此语一出,所有峨嵋众僧全都不禁心神一震,脸色遽变,几乎齐皆暗骂:“小狗,你也太狂妄了!” 须知“四大金刚”身属峨嵋护法尊者,身份地位虽在各堂、各段主持长老之下,但对峨嵋的武学造诣,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功力均极深厚精湛绝伦! 穆乘风竟然说出“同时领教四人一招”之语,换句话说,在这一招之内,他也必将令“四大金刚”丢脸落败当场! 这种话意,实在太狂妄,也太使人震骇了! “四大金刚”更是脸色勃变,为首的“降龙金刚”朗喧一声佛号,沉声说道:“峨嵋门下从不恃众凌寡,施主……” 不待“降龙金刚”话完,穆乘风陡地一声朗喝道:“在下不耐多说废话,要动手,四位就快亮兵刃齐上吧!” 朗喝声中,探手衣襟底下,撤出一柄寒气森森逼人肌肤,长约尺许,紫光闪闪的短刀,微一振腕,蓄势以待。 峨嵋众憎中有识得此短刀来历的,立时不禁脱口惊叫道:“紫金短刀……” 第644章 后人 穆乘风冷傲的一笑,道:“诸位大师既然识得它,当也知道它的锋利无坚不摧了!” “四大金刚”一见穆乘风撤出的兵刃,竟是百多年前威震武林,曾经风靡了无数的武林高手,为它而丧生送命的“紫金短刀”时,脸上不禁立刻骤现一片凝重之色! 兵家有云:“一寸长,一分巧。一寸短,一分险。” “四大金刚”均皆深知,凡是使用短小兵刃之人,其武学功力造诣定有极深湛惊人的造诣,更必精擅近身搏战之技,招式奇诡无匹! 因此,“四大金刚”一见穆乘风撤出“紫金短刀”之后,四人立刻交换了一瞥会意的目光。 “降龙金刚”目视穆乘风微微一笑,道:“穆施主既是这等说法,老僧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落,四人已各自亮出了一柄长约二尺许的“方便铲”,同时身形晃动,迅快绝伦地分自四面齐朝木俊浩攻去! “四大金刚”联手,势如惊涛拍岸,威力之强猛自是不言可知。 四柄“方便铲”挥舞,寒光飞跃,动气荡空,隐挟风雷之威! 穆乘风身形凝立,有若岳峙渊停。他身怀上乘奇学绝技,对此威猛攻势毫无所惧! 眼看四柄“方便铲”已攻近前后左右二尺许距离,劲风寒气已经迫你,这才突然一声大笑,道:“四位小心,请恕在下要得罪了!” 右手一挥,身形飞旋……顿见紫芒飞涌,森森刀气弥漫! 蓦听得一阵模骼“卡喳”之声随之暴起,紫芒刀气倏敛! 穆乘风身形有若巨鸟冲空,陡地拔升起四丈多高,跃身圈外。 果然只是一招,胜负立分! 所有峨嵋群僧见状无不愕然失色,心头大骇,几乎惊呼出声。 “四大金刚”全都呆若木鸡的怔立当场! 敢情就在这快逾电闪的一招交接中,“四大金刚”手上纯钢打造的“方便铲”,已均被毁损于“紫金短刀”下,仅剩余半截铲柄拿在手中。 了凡禅师脸色神情平板如旧,仿佛这一着早在他意料之中,当下朗喧一声佛号,目光瞥视了“四大金刚”一眼,向变颜变色的群僧喝道:“尔等还不退去么!” “四大金刚”老脸尽赤,手中半截铲柄一掷人地,跃身向两旁退开。 其余群僧亦即随之纷纷往两旁跃退。 刹那间,顿时让出了一条路来。 了凡禅师双手合什转向穆乘风道:“四大金刚为本寺护法尊者,武学功力均属上乘之选,尚且不敌施主一击,余外已不足道,施主只管请行,恕老衲不再远送了。” 穆乘风虽然一招致胜,但并无骄矜得意之色,神情依旧一片冷漠。闻言,立即朝了凡禅师双手一拱,在两列人墙夹峙下,迈开大步,气度从容地向山门外走去。 “四大金刚”目注穆乘风的背影去远,突然齐地抢前两步,伏身跪倒了凡禅师脚下,惨然说道:“下座等无能,有损本派声威,愿以一死谢罪,就此向师兄叩别了!” 话罢,各举右掌,就欲自碎天灵一死。 了凡禅师双目使张,沉声低喝道:“慢着!” “四大金刚”以死谢罪之心甚决,同声说道:“求掌门谕允!” 了凡禅师苦笑道:“这不是本座谕允不谕允的问题,而是四位师弟值不值得如此一死的问题……” 语声略顿,忽地轻声吁叹了口气,接道:“当年一时气怒,已铸下大错,我们岂能一错再错下去,佛经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悬崖勒马,才是大智大慧之人!眼前当务之急,我们应尽力设法化解这段怨仇才是,否则,一个应付不当,历代祖师惨淡经营创建下的这份基业,只怕便要全毁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上了……” 说至此处,语声骤转沉凝威严的说道:“四位是否愿意戴罪立功!” “四大金刚”身躯全皆一震!应道:“下座等敬聆掌门师兄法谕!” 了凡禅师缓缓说道:“化装跟踪穆乘风,留心他所接触的任何一个人,最好能探查出他的身世!” “降龙金刚”犹豫地说道:“穆乘风武功诡异,身手奇高,只恐下座等难当此重任!” 了凡禅师脸色倏地一沉,喝道:“尔等可是畏难?” “降龙金刚”惶恐地道““下座等不敢,只怕误了重任!” 了凡禅师脸色稍吴,悠悠地说道:“穆乘风气度武功皆属上乘,但是你们此行只是跟踪,并非和他动手,再说放眼本寺之内,除了四位师弟之外,又有何人能当此重任!……” 语声微顿,慨然一叹,忽又沉声说道:“四位师弟切记,无论如何均不得与他动手搏战,更不得暗中图谋伤害算计于他,否则,将是万死莫赎之罪!” 说到最后,声色俱厉,威凌无比! “四大金刚”全都不禁浑身一震,八日交接地相顾了一眼,赶忙的应声答道:“下座等敬遵掌门法谕!” 声落,长身跃起,掠出寺门,脚步如飞地向山下奔去! 了凡禅师目光忽地转向“伏虎堂”主持问道:“了缘师弟,当年那‘万里飘萍’水明飞是师弟下手的吗?” 了缘禅师身躯微微一颤,点首说道:“这穆乘风难道是水明飞的后人不成?”” 了凡禅师喟然轻声一叹,道:“但愿他不是就好了……” 了缘禅师长眉深锁,默然无语。 了凡禅师目光如电地缓缓扫视了群僧一眼,沉声说道:“本座立刻就要起程前往武当一行,最多十天之内定可返回,从现在起始,本寺一切戒备加强,巡山一职,由‘伏虎堂’主持率领八大尊者负责,所有弟子禁止下山,掌门权责暂由‘长老堂’首座长老摄理!” 语声微顿,转向百清长老说道:“一切要烦劳师叔清神了!” 百清长老双手合什,躬身说道:“敬遵掌门法谕,万望掌门法驾早日返回!” 了凡禅师微一颔首,袍轴一挥,转向站立在身后的“四大侍者”低喝了一声:“走!” 僧袍飘拂,大踏步的向寺门外走去。“四大侍者”紧随其后,百清长老率领群僧恭送至寺门外。 穆乘风离开了峨嵋山,任务完成,心情感觉着异常的轻松,他在峨嵋县城买了匹马代步,扬鞭纵马扑奔合江县。 合江县,是他出生之地方,离乡别井十年,家园已毁,人事也非! 他购办了一些香烛纸箱等物祭品,凭着幼年的一点模糊的记忆,找到了他父母的墓地。 十年未经祭扫整修的墓地,满目尽是枯秃的杂树野草,衬上那东一堆西一撮未溶的积雪,荒凉一片,令人望而心酸落泪! 穆乘风在墓前摆好祭品,点燃上香烛纸箔,双膝跪地叩拜了一番之后,长身站起喃喃地说道:“爹娘,浩儿已蒙‘城主’,收留,授以旷世奇学绝技,现在已经学成回来了,你们两位老人家泉下英灵有知,请放心瞑目安息吧,那杀害爹娘的凶手,‘城主’也已经应允了浩儿,届时由浩儿手刃恶贼,替爹娘报仇……” 他凝立墓前良久,这才举袖拂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迹,又呼喃地说道:“爹娘,浩儿还有事情要办,要走了,待等恶贼授首之后,浩儿当再回来重整故居,晨昏香花供奠两位老人家的墓前!” 说罢,缓缓转过身子,跨上马背,蹄声得得,沿着官道东行。 这天,午后时分,穆乘风行经梁山县城外十多里地方,跟看日色西垂,黄昏将至。 他正拟扬鞭催马急赶一程,赶进梁山投宿息歇时,蓦闻道旁数十丈外的一片树林中,响起一声银铃荡空般地格格娇笑,道;?看你们两个小鬼头,今番还能逃得出老娘的手去不!” 穆乘风心中不由有点好奇的一带马缰,转朝那片树林奔去。 到达那片树林,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孩,正在和一个形状妖娆的少妇拼斗不休。 两个小孩四只手掌翻飞合斗少妇,招式身法虽颇熟练灵巧,奈何功力浅薄,火侯不够,许多招式皆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而那形态妖饶的少妇,不但功力深厚,身法轻盈曼妙,而且双掌招式奇妙无比。 看情形,两个小孩根本不是少妇的敌手,少妇要想把他们伤在掌下电决不是难事,但是,少妇显然不想伤他们,只以奇远典掌式身法,将他们紧紧的裹住,不让他们有逃溜的机会空隙! 穆乘风看的心中不禁大是奇怪,不知道这个形态妖娆的少妇是何许人?两个小孩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何在这里动手?两个小孩年岁才只这么一点点大,便就具有如此不凡的身手,分明曾经受过高人的传授指点。换句话说,也必是什么武林名家高人的子弟无疑! 此刻,两个小孩因功候体力的不够,已徽现气喘,招式身法渐趋缓慢迟钝,呈露出零乱的现象!他旁观者清,知道两个小孩顶多再能支持十招八招,必将因精疲力竭,而累得脱力倒地不起! 穆乘风眼见两个小孩的情形已经到了险象环生的境地,心中大是不忍,暗自思忖要不要出手援助帮忙。 突闻那少妇又发出一声格格娇笑,道:“怎么样,小鬼头,你们还不服气吗?” 只听那女小孩一面双掌不住地奋力猛攻着,一面娇叱地骂道:“呸!你这坏女人真不要脸,我们打不过你,你杀了我们好了!” 第645章 忠告 穆乘风陡地一声朗喝道:“住手!” 身形微长,已良马背上腾身跃起,身未落地,儒袖轻挥,劲风飒然,一股强大的力道自侧面直朝少妇迫去。 少妇心头不禁一惊,连忙飘身后退丈外。 穆乘风身形落地,气度神情从容潇洒地俊立在两小孩的身侧。 女小孩首先娇声说道:“谢谢你啦!帮了我和哥哥的忙。” 穆乘风含笑说道:“不要客气,小妹妹。” 说罢,一双俊目湛湛转望着少妇。 少妇一见落地现身的竟是个丰神如玉,清酒俊逸出尘的美少年,当时不禁微微一呆,旋即眉含荡意,柳腰款摆,莲步轻移,向前走了三步,风情万千,明眸如穆地望着穆乘风,媚笑嫣然,声若银铃般地娇声说道:“呀!小兄弟,你的功力很不错嘛!”穆乘风眼见她这种媚视嫣行,荡意映然妖娆的形态,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暗骂了声:“无耻!”当下俊脸一寒,冷冷地道:“多谢芳驾夸奖。” 少妇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 “你是要多管闲事吗?” “不错,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认为你管得了吗?”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在下自信不致于管不了!” 少妇轻声一笑,道:“你的自信心倒是很强的嘛!……” 她语声一顿,接道:“小兄弟,你知道我是谁吗?” 穆乘风冷冷地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少妇明眸微微一转,含笑说道:“小兄弟你不想知道电好,不过,你知道我和两个小鬼头动手的原因吗?” 穆乘风道:“在下虽然不知道,但是劳驾以大欺小总是不对的。” 少妇娇媚地笑道:“如果是出自一片好心善意呢?” 穆乘风不禁一怔! 小女孩两只乌亮的明眸忽地一瞪,气愤愤地道:“呸!你这女人真是又坏又不要脸,谁希罕你这种好心善意!” 小嘴儿一嘟,气鼓鼓地,一副天真、稚气的样子,实是讨人喜爱。 穆乘风心中一动,望着小女孩含笑问道:“小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道:“她强要我和哥哥跟着她做她的徒弟,我们不答应,她就迫着我们,想凭武功制服我们,强迫我们答应。”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不屑之色地望了少妇一眼,两只小手儿往小蛮腰间一叉,小瑶鼻儿微皱地“哼”了声,望着穆乘风说道:“大哥哥,你说说看,这女人是不是又坏又不要脸!” 小嘴儿真甜,竟然向穆乘风叫起“大哥哥”来了。 穆乘风这才明白少妇口里所谓的“好心善意”,当下微笑地朝小女孩点了点头,转向少妇道:“这就是芳驾的不对了!” 少妇格格一声娇笑道:“呵呀!小兄弟,看你的模样儿长像,倒是怪聪明俊秀的,我明明是一番好心善意,怎么也说是不对呢!” 说时媚眼儿又飞又抛,那股妖淫放荡的样子,令人恶心! 穆乘风自小便进入“女王城”,在女人群中长大,但哪里见过这种丑态。 见状之下,心中也就立即明白,这少妇乃是个**荡妇,决非善类,俊脸顿时一寒,冷冷地道:“你虽是一番好心善意,可惜已经变了质!” 少妇娇笑地道:“小兄弟,你的意思说我不该用强是不?” 穆乘风轻“哼”了一声,道:“收徒拜师,应该是双方心愿!” 少妇道:“这等说来,我的好意倒变成恶意了!” 穆乘风道:“虽不能说是恶意,但强人之所不愿,总非正当行为!” 少妇明眸轻转地笑问道:“那么依小兄弟你的意思呢?” 穆乘风正容说道:“打消收他们两个为徒的念头!” 少妇道:“如果我不肯呢?” 穆乘风朗声说道:“有在下在此,决不容许芳驾欺负他们!” 少妇螓首微歪,媚眼斜脱,娇媚地望着穆乘风道:“这样说来,小兄弟是一定要与我为难了!” 穆乘风道:“在下并非定要与芳驾为难,只要芳驾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二人。” 少妇忽地格格一声娇笑,道:“小兄弟,你贵姓大名呀?” 穆乘风道:“在下穆乘风。” 少妇妙目微转,嫣然媚笑地道:“要我放过他们二人不难,但是小兄弟必须得依允我一个条件!” 穆乘风道:“什么条件?” 少妇道:“小兄弟依允不依允呢?” 穆乘风道:“芳驾何妨先说出来听听看,在下方好决定!” 少妇缓缓地娇声说道:“我手下缺少一个心腹助手,小兄弟如能依允做我的心腹助手,我便放过他们两个小鬼头……” 语声微微一顿,格格一声笑,接道:“只要小兄弟你肯跟随着我,包管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和快活!” 说完,还朝穆乘风飞着媚眼,轻过浅笑,荡意映然,那形态,岂只是妖媚入骨,且也迷人至极! 穆乘风是何等聪明之人,焉会听不懂她这话中的弦外之音。当下俊脸不由飞红,容色凝寒地沉声冷叱道:“芳驾口齿最好放干净一点,如再要淫言秽语的,可就别怪在下要得罪你了!” 少妇媚笑依旧地等声说道:“哟!小兄弟,什么叫做淫言秽语的,这本是人生最乐的事情,你干嘛要把它说的那么难听呢,你大概还没有尝过此中的滋味,不知它的乐趣吧,要是尝到了滋味,只怕你……” 她话还未说完,陡闻一声朗叱道:“住口!” 接着眼前人影一闪,一只手掌直朝她粉颊拍来。 她心中不禁微微一惊,连忙出掌封挡。她满以为出掌快捷如电,封挡的招势又极严密,对方的掌式无论如何也绝对途不进来的! 哪知事实出于她意料之外,对方的这一掌竟然奇诡绝伦,硬由她封挡严密的招势中递了进来。因为意外突然,她根本无法躲避闪让。 “拍!”的一声脆响,她的左颊上已经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虽然并不十分很重,却也打的她娇躯一晃,踉跄地斜退了一步,左半边粉颊辣辣的生疼! 少妇不禁呆住了,左手抚着粉颊,望着仍然气定神闲的穆乘风的俊脸发怔! 小女孩高兴地拍着小手儿道:“坏女人,这下子你该不神气了啦!” 少妇闻听,不禁气的杏目圆睁,柳眉倒竖,猛地一声娇叱道:“小鬼丫头,你找死!” 娇躯一晃,出掌便朝小女孩拍去! 她娇躯才动,蓦觉眼前人影一闪,穆乘风已飘身拦在她的面前,叱道:“退回去!” 抱抽一挥,劲气山涌,迫得她娇躯连连后退不迭,直退出七八步,方始感觉劲气消失,拿桩稳立住身形。 她心中不禁骇然大凛!暗付道:“这穆俊清是何出身来历,什么人的门下弟子,这么一点年纪,武学功力竟然这等高深……” 只见穆乘风脸色凝寒如冰的冷冷地说道:“芳驾体要只管欺负小孩子,如不服气,尽可和在下动手一搏,只要你能在在下的手底走过三招,当一切随你所欲。” 少妇闻言,心中不禁又气又怒的暗骂道:“好小子,你也太狂妄了,你武功身手虽然确实高强不凡,凭我‘销魂魔娘’,二十多年的功力火候,岂能怕你,纵然不是你的敌手,焉能连三招都走不过……” 原来这少妇,乃江湖人称“销魂魔娘”的杨奴奴,貌似娇花,心着蛇蝎,阴毒非常! 因此,凡是与她好的男人,十有九死! 她心念思忖之间,口中陡地格格一声娇笑道:“你这话可算数?” 穆乘风冷冷地道:“在下言出从不更改!” 杨奴奴道:“也不反悔?”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决不反悔!” 杨奴奴道:“好,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话罢,娇躯飘闪,就朝穆乘风欺身迫近。 穆乘风横跨三尺,摇手喝道:“且慢!” 扬奴奴身形一停,道:“怎么样,是不是想反悔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应该把话说明白了再动手,是不是?” 杨奴奴道:“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 穆乘风道:“那只是在下方面的,如果你走不过三招呢?” 杨奴奴一声媚笑道:“那不很简单,你杀了我好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在下与芳驾无怨无仇,何必要杀你!” 杨奴奴妙目一转,道:“随你为奴,终身服侍你如何?” 穆乘风道:“在下无福消受。” 杨奴奴格格一声娇笑,道:“小兄弟,你太客气了,依我看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好啦!” 穆乘风脸色一沉,道:“不行!” 杨奴奴道:“那么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穆乘风微一沉吟,忽地吁声一叹,道:“算了,看你的言语形态,虽然决非善类,但是在下也不想如何难为你,只希望你从今以后,能改过自新,好好做人,为你们女性保留—些颜面尊严,否则……” 杨奴奴接道:“怎样?” 穆乘风脸色凝寒如冰地沉声说道:“在下将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苦终身!” 杨奴奴听得不禁娇躯一震,心头生寒,粉脸色变! 但她旋即发出一声格格媚笑,道:“小兄弟,你的忠告,我先谢谢啦!” 第646章 神医 穆乘风冷哼了一声,道:“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杨奴奴一声冷笑,欺身扑近,一双玉掌快逾电闪地直朝穆乘风胸前、腰下的数处大穴掌拍指朝地攻去!出手快疾,招式奇诡狠辣! 穆乘风哂然一声轻笑,身形微侧,避过杨奴奴双掌的攻势,右手疾伸扣拿杨奴奴的左腕脉门。 杨奴奴心中惊然一惊,急忙缩腕避让时,但已不及。只觉得脉门穴一紧,左腕已被穆乘风扣紧住,顿感半身酸麻不能动弹! 接着便听得穆乘风冷声喝道:“去罢!” 松手轻轻往外一送,杨奴奴的娇躯立被送得踉跄连退了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望着穆乘风呆然发征,因她半身酸麻未消,是以无法拿桩稳立住身形。 杨奴奴原本认为这场赌约,十拿九稳必胜,哪知穆乘风的武功身手竟然这等奇高绝伦,连一招也未走得过去,便已落败! 此刻她才知道,穆乘风的一身武学功力之高深,实已臻达上乘化境,决非她所能望其项背的! 只见穆乘风双日凌芒一闪,喝道:“芳驾还不快走,难道想要吃点苦头才眼气么!” 杨奴奴已知自己的武功身手和穆乘风相差的太远,哪里还敢嘴硬回言。 这时,她左半身教麻已消,闻言立即娇躯一挺,自地上站起,一言不发地弹身电射出树林,飞奔而去。 夕阳已经西沉,暮霭渐渐深浓。转眼工夫,杨奴奴身形已远去百丈以外,模糊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自穆乘风现身起始,一直未曾开口说过话的小男孩,突然望着穆乘风说道:“穆哥哥,这女人很坏呢,你为什么不给她一点苦头吃吃,就这样轻轻饶过了她呢!” 穆乘风向他微微一笑道:“小弟弟,你年纪还小,不会懂得其中的道理的,我这是给她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呀!” 小女孩接口说道:“穆哥哥,你的心肠太好了,像这种坏女人,要是碰上我姊姊呀,她可就倒了大霉,有苦头她吃的啦!” 穆乘风笑问道:“小妹妹,你姊姊很厉害吗?” 小女孩道:“不,她只是对坏人很厉害,对好人可好极啦。” 穆乘风回问道:“你姊姊的武功很高吗?” 小女孩点点头道:“嗯,很高,很高,我和哥哥的武功都是姊姊教的呢!” 穆乘风道:“你姊姊在江湖上的名头一定很大吧?” 小女孩道:“我们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很多人都叫她做‘银衣罗刹’……” 语声—顿,忽地仰起小脸儿,睁大着一对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望着穆乘风天真地问道:“穆哥哥,你认识我姊姊吗?”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认识。” 小女孩的小脸儿上突然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道:“穆哥哥,你要是认识我姊姊多好!” 穆乘风见小女孩如此天真可爱,不禁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微笑地说道:“现在虽然不认识,以后会有机会认识的,是不是?” 小女孩点了点头,表示穆乘风这话很对,高兴地娇声说道:“穆哥哥,你的武功高,心肠好,人又很漂亮英俊,我姊妹见于你,一定会很喜欢你,对你很好的!” 小男孩在旁突然接口说道:“穆哥哥,你带着我们一起找我妹姊好吗?” “找你姊姊?……” 小女孩娇声接道:“穆哥哥,我和哥哥就为了要找姊姊,才瞒着爷爷偷偷地跑出来的呢!” 穆乘风一听,心中不由微惊地暗道:“真不得了,这两个小家伙原来是人小鬼大,瞒着他们的爷爷偷偷地跑出来的,但不知他们的爷爷……” 他暗忖未已,小女孩已噘着小嘴儿道:“穆哥哥,你不肯答应么?” 穆乘风剑眉微皱了皱,笑道:“小妹妹,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告诉你的姓名呢!” 小女孩道:“我叫仪蕙,哥哥叫仪范。” 穆乘风道:“你爷爷呢?” 仪蕙眨了眨大眼睛,转向仪范说道:“哥哥,穆哥哥不是坏人,我们就告诉他好吗?” 仪范朝穆乘风望了一眼,点点头道:“好的,妹妹。” 仪急转向穆乘风低声说道:“永哥哥,我们告诉你,你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呀!” 穆乘风见她天真的小脸儿上,显出一副若有其事的慎重的样子,不禁点头说道:“蕙妹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仪蕙这才又悄声说道:“爷爷的名字我们也不知道,只知老人家的外号叫做‘圣手赛华伦’。” “圣手赛华伦”复姓慕容名仲贤,乃是一位名满武林,无人不知的当代神医。 穆乘风虽是自幼便进入“女王城”勤学武技,从未和外界接触,对于江湖的人物知之不多,但如慕容的贤这等出顷天下的一代神医,以及一些威震武林的黑白两道知名之上、久不多都曾闻听说过,并且对于这些人的相貌穿着,和他们的为人等,也大都有着一个约略的了解。 慕容仪蕙说出她爷爷的外号后,穆乘风这才知道他们两个这么一点大的年纪,武功身手就已如此不弱的原因,原来竟是当代神医慕容仲贤的孙儿孙女。 只见慕容仪蕙忽又望着他问道:“穆哥哥,你也知道我爷爷的名号吗?” 穆乘风点头微笑地道:“你爷爷名满天下,武林中不知道你爷爷名号的人,只怕还很少呢!” 慕容仪范听得娇甜地一笑,道:“穆哥哥,现在你该答应和我们一起去找我姊姊了吧!” 穆乘风微一沉吟,问道:“你姊姊叫什么名字呢?”慕容仪蕙道:“我姊姊名叫仪芳。” 穆乘风道:“你们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慕容仪蕙摇摇头道:“我和哥哥要是知道,早就找着她了。” 穆乘风不禁剑眉微蹙地道:“茫茫江湖,又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们往哪里去找她?” 慕容仪范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忽地娇声说道:“啊! 我想起来啦,穆哥哥,姊姊很可能往江南玩去啦,我们就往江南去找她好吗?” 穆乘风久闻江南地方气候和暖,风光商旅,景色佳美,人情淳厚,名胜古迹甚多,也正想趁机前往一游,闻听得慕容仪慧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微微一动,当下正要点头答应。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细如蚊蝇般清晰的声音,说道:“穆少侠,芳儿确已去江南地方玩去了,就麻烦你带着这两个小淘气前往江南走一趟吧,找到了芳儿,便请和芳儿一起驾临寒舍一叙,老朽有话要和少侠面谈,望千万勿失约!” 穆乘风耳闻传声,心中不由微微一怔!但旋即从对方的口气中,明白了这传声之人,正是“圣手赛华伦”慕容仲贤。 于是,传声一落,他便立即朝着传声的方向,拱手朗声说道:“晚辈遵命!” 回音寂然,显然慕容仲贤已经走了。 慕容仪蕙、仪范二人全都不禁睁大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满脸惊奇之色的望着穆乘风问道:“穆哥哥,你在和谁说话呀?” 穆乘风道:“你爷爷。” “啊!……”慕容仪蕙和仪范同时“啊”了一声,立刻齐声大喊道:“爷爷!爷爷厂二人小身躯一晃,就待弹身向树林外扑去。 穆乘风连忙双手一伸,一手抓住一条小胳膊,笑说道:“别喊了,你爷爷已经走远了。” 仪蕙、仪范各被穆乘风抓住一只胳膊,挣动不得,仪蕙只急得两只小莲足在地上直跳,娇嗔着道:“穆哥哥,你快放开我呀,我要去追上爷爷,姊姊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爷爷一定会知道的啦!” 穆乘风听得心中不禁奇道:“咦!你刚才不是说姊姊去江南地方去了吗?” 仪蕙急得一张小粉脸儿通红地娇声说道:“那是我随口说的嘛,其实……” 穆乘风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是吗?” 仪蕙很感难为情的点了点头,低低的说道:“对不起,穆哥哥。你不要生妹妹的气好吗!”穆乘风温和的一声笑道:“你放心好了,穆哥哥不会生气的。”仪范忽然说道:“穆哥哥,那么我们还是快点去追我爷爷吧。”穆乘风摇摇头道:“追不上了,以你爷爷的脚程,这刻起码也已在三十里之外了。”仪蕙和仪范全都不由一呆,道:“那么怎么办呢?” 穆乘风望着仪惠仪范二人发呆的神情,忍不住哈哈一笑,迫:“如今你们两个只好乖乖的跟着我走了。”仪惠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突然明白了似地,小娇躯猛地扑进穆乘风的怀里,撒娇地道:“妹妹不去穆哥哥你好坏呀!”穆俊洽笑道:“穆哥哥怎么坏了?仪妹妹,你倒是说说理由嘛。”仪蕙从穆乘风怀里站正娇躯,吸着小嘴儿娇声说道:“姊姊去了什么地方,爷爷明明已经用传声功夫告诉了你,你却故意不告诉我们,这还不是坏么!”穆乘风微笑着道:“你不是已经知道她去了江南吗?”仪蕙粉脸儿一红,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小蛮腰,娇憨地道:“穆哥哥,你在生蕙妹妹的气吗?” 穆乘风道:“没有呀!” 仪蕙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 第647章 性情 穆乘风笑道:“因为你姊姊是去了江南啊!” 仪蕙两只大眼睛一亮,道:“真的?” 穆乘风道:“是你爷爷说的,怎么会不真呢!” 仪蕙不禁高兴的跳了跳,娇声一笑道:“想不到竟被我随便说中了……” 语声一顿,一双大眼睛忽地注视着穆乘风的俊面问道:“穆哥哥,我爷爷还和你说了些什么没有?”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有,你爷爷说你很淘气,要我好好的管着你,如果不听话……” 语声故意顿住,望着仪蕙神秘地笑了笑,不往下说下去。 仪蕙接着问道:“怎么样呢?穆哥哥。” 穆乘风故作一本正经的神情,说道:“要我随便找个人把你送回家去,只带着你哥哥一个人去江南找你姊姊,一起游玩名胜古迹!” 仪蕙睁大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天真地道:“我爷爷真是这么说的?” 穆乘风道:“当然是真的,我干嘛要骗你。” 仪蕙小瑶鼻儿微皱了皱,忽然格格一声娇笑,道:“我才不相信呢,我爷爷最疼我了,他老人家决不会这么说的。” 穆乘风装着生气的样子,道:“这么说,你是不相信穆哥哥的了?” 仪蕙一见穆乘风生气了,小芳心儿不禁有点着慌地娇怯怯地道:“穆哥哥,你生气了?” 穆乘风故意皱着眉头道:“算了,你既然不相信穆哥哥的话,你就一个人去江南找你姊姊吧。” 仪蕙虽极聪明伶俐,但毕竟还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子,一见穆乘风一本正经的神情样子,还当穆乘风是真的生气了,不禁急得粉脸儿涨红,盈盈欲泪的望着穆乘风呼啸地道:“穆哥哥,你别生气了好不,蕙妹妹相信你的话就是啦!” 穆乘风道:“也听我的话吗?” 仪蕙连忙点头答应道:“是的,一定听穆哥哥的话。” 穆乘风又道:“沿路上也不准淘气生事!” 仪蕙娇声答道:“穆哥哥,你只管放心好了,蕙妹妹一定不淘气生事的!” 穆乘风道:“如果要淘气生事呢?” 仪蕙道:“随便穆哥哥怎样责罚都行!” 穆乘风原本因见仪范仪蕙兄妹二人,仪范毕竟是个男孩子较为稳重些,仪蕙却调皮淘气非常,此行江南,千里迢迢,惟恐仪蕙在路上淘气,惹些无谓的麻烦,方才故意这样做作的,先来个约法三章,便日后好为管束。”如今日的既达:于是便向仪蕙微笑了笑,道:“好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前面不远就是梁山县城,我们便赶进城内去吃晚饭投宿吧!” 说罢,便一手一个拉着仪范仪蕙的小手儿,往树林外走去。 突然——一声阴森森的冷笑骤起,笑声冰寒刺耳,犹如传自地底。 穆乘风心中不由微微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十多丈外的一株大树背后,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穿着一件宽大黑袍,黑巾蒙面,露着一双精芒灼灼如电的怪人。 这个怪人好快的身法,身形飘挪之间,便已恍若鬼银般地站立在穆乘风面前寻大左右的地方,穆乘风心中一凛!沉声喝问道:“尊驾何人?有何见教?” 黑衣蒙面怪人嘿嘿一声冷关,道:“娃娃,别问老夫何人,也没有你的事,你赶快站开一边去!”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道:“阁下意欲何为?” 黑衣蒙面人冷冷地道:“老夫要留下他们两个小娃儿派点用场。” “派什么用场?” “这是老夫的事情,你最好少问。” 穆乘风忽然一笑道:“但是阁下要想留下他们两个,就必须得经过在下的允许!” 黑衣蒙面人冷哼了一声道:“老夫既已决定要留下他们。 你允不允许都是一样!”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阁下这种口气,凭恃的是什么?” 黑衣蒙面人语冷如冰地道:“武功。” 穆乘风道:“这么说来,阁下的武功必一定很高,身怀精绝了!” 黑衣蒙面人阴森地一笑。道:“娃儿,你是不是想试一试!”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挑,道:“不错,在下正要领教领教了。” 黑衣蒙面人一听穆乘风竟要和他动手,不禁发出一阵阵的“桀桀”怪笑。 笑声刺耳凛人心神,只听得仪范仪蕙两小掩耳不迭。 穆乘风耳闻这等“维维”难听的笑声,也不禁剑眉微微一皱,表面虽是神色依旧,暗中却已凝功蓄势戒备,以防这黑衣蒙面人突然出手袭击,伤害了两小。 “桀桀”怪笑声落,黑衣蒙面人双目陡如两股寒芒冷电地射视着穆乘风,冷冷地说道:“娃儿,老夫纵横武林一生,数十年来鲜遇敌手,你才多大点年纪,竟也敢要向老夫领教! 穆乘风剑眉双轩地接道:“有志不在年高,阁下年岁虽比在下长了数十年,但在武学功力上却未必见得定能强过在下!” 黑衣蒙面怪人嘿嘿一笑,道:“好一个有志不在年高,就凭这句话,你娃儿一身武学功力定然不同凡响,有着惊人的成就了!” 穆乘风冷傲地道:“哪里,哪里,在下一身武学功力虽然不见得有什么惊人的成就,但也不是任人随便可以欺侮的!” 黑衣蒙面怪人怒道:“老夫欺侮你了么?” 。穆乘风朗声说道:“阁下想要从在下手里强留下他们二人,这不算是欺侮是什么?” 黑衣蒙面怪人双目陡地一睁,沉声喝道:“娃儿,‘你是何人门下?” 穆乘风道:“无可奉告。” 黑衣蒙面怪人道:“你和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认识他们祖父了” “他们的祖父‘圣手赛华佗’,虽然是名满天下武林的当代神医,但在下既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娃儿,你真不诚实。” “何以见得?” “你当面说谎!” “有说出事实来。” 黑衣蒙面怪人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夫问你,慕容仲贤刚才来过这里没有?” 穆乘风道:“来过了,怎样?” 黑衣蒙面怪人道:“他既已来过,你竟还说从未见过,岂不是不诚实,明明当面说谎!” 穆乘风道:“但是阁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黑衣蒙面怪人道:“此话怎讲?”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慕容前辈刚才来此并未现身。” 黑衣蒙面怪人怒声道:“娃儿,你还要说谎巧辩。” 穆乘风正色说道:“事实是如此!” 黑衣蒙面怪人想了想,道:“他既未现身,你又怎知道是谁?” 穆乘风道:“慕客前辈曾以传声功夫和在下说过话。”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要在下带着二小前往江南去找慕容仪芳。” “你认识慕容仪芳?” “不认识。” “找到慕容仪芳之后呢?” “慕容前辈要在下同往见他。” “有事吗?” “这就非在下所知了,慕容前辈只说和在下有话面谈,要在下千万不可失约。” 黑衣蒙面怪人心中微一沉吟,道:“娃儿,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穆乘风道:“阁下要是不想说,在下也不一定想要知道。” 黑衣蒙面怪人道:“现在老夫已改变初衷,愿意告诉你了。” 穆乘风道:“那么在下也就愿闻大名。” 黑衣蒙面怪人“咳”了一声,道:“老夫乃‘天地双煞’之一‘地煞’常世洲。” 穆乘风微一拱手,淡淡地道::‘哦!原来是‘地煞’常前辈,在下倒失敬了。” “天地双煞”乃三十年前,号称武林十大凶人之一,近二十年来极少现迹江湖,但凶威犹在,江湖人物无不闻名色变! 在“地煞”常世洲以为,穆乘风闻听得他的名号之后,必然会惊得变貌变色,骇然无比!哪料出于他意外地,穆乘风只是那么淡淡地,神色从容依旧,毫无一丝惊骇之色,好似从未闻听说过他的名号般。 常世洲忍不住问道:“娃儿,你听说过老夫的名号没有?” 穆乘风淡然地点点头道:“听说过,据说前辈名列三十年前的十大凶人之一,是吗?” 常世洲嘿嘿一笑道:“不错,如以老夫三十年前的性情,你娃儿纵有十个,此刻也都是已横尸就地,丧命老夫掌下了!” 穆乘风笑了笑道:“如此说来,常前辈的性情倒是已经改好很多了。” 常世洲道:“改好很多却倒未必,只是对你娃儿另有原因!” 穆乘风道:“什么原因?” 常世洲道:“老夫因见你娃儿人品俊逸,骨格清奇,相貌英挺不凡,动了爱才之心,所以才不愿对你出手!”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在下谢谢了。” 常世洲嘿嘿一笑道:“娃儿,你先且慢谢老夫,老夫虽然不忍对你出手,但是也不会就这样轻轻放过你的!”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道:“你想要怎样?” 常世洲朝他摇摇手道:“你先别紧张,老夫有两个条件,只要你娃儿肯答应一件,便就没有事了!” 穆乘风道:“两个什么条件?你先说来听听看。” 常世洲道:“娃儿,你知道老夫要留下他们两个小娃儿派什么用场吗?”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不说,在下怎会知道。” 常世洲嘿嘿一笑道。老夫爱女不幸误为毒物所伤,中毒极深……” 穆乘风道:“所以你便想留下他们二小兄妹,作为要挟慕容前辈替你女几治疗伤毒的人质,是吗?” 常世洲道:“老夫只想讨取一粒解毒药丸。” 第648章 择婿 穆乘风道:“那你为何不去直接找慕容前辈讨取,而竟使用这种劫质要挟,卑鄙无耻的手段呢,!” 常世洲不由尴尬地嘿嘿一笑,道:“不瞒你娃儿说,老夫已直接找慕容老儿讨过了。” 穆乘风道:“可是慕容前辈不肯?” 常世洲忽然轻声一叹,道:“慕容老儿要是肯,老夫也就不会出此下策了!”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以前辈的武功凶名,慕容前辈难道就不畏惧前辈恼羞成怒,恃强夺取吗?” 常世洲“咳”了一声,道:“论武功,老夫自信要比慕容老儿略强半筹,可是……” 他话未说完,站立在穆乘风身后的仪蕙忽然小嘴儿一撇,不屑地娇声说道:“呸!真不要脸,凭你这付鬼样子,也敢自说武功会强过我爷爷,真是吹牛!” 常世洲怒声喝道:“小鬼丫头,你想找死么!” 单掌一扬,就待拍出。 穆乘风见状心中不禁失色!他深知“地煞”常世洲既能于三十年前便已名列武林十大凶人之一,其一身武学功力如何,不言可知已臻上乘境界,随便一掌拍出,劲道威势必然有如山涌,沉雄绝伦,猛不可当! 因此他急忙横跨一步,挡在仪蕙的身前,一面提聚起全身功力戒备,一面摇手说道:“前辈且请息怒!……” 可是仪蕙这小丫头却娇躯一扭,竟脱开穆乘风的护卫,两只小手儿往小蛮腰上一叉,瞪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小瑶鼻儿皱了皱,发出一声轻“嗤”。 她有恃无恐地娇声说道:“没有关系,你尽管出手好啦,你打死了我,你就更别想要我爷爷的灵药,你的宝贝女儿就死定了啦!” 穆乘风剑眉不禁一皱,才待发声喝叱仪蕙时,却见“地煞” 常世洲竟已缓缓无力地垂下了扬起的手掌,轻叹了口气,道:“小鬼丫头,算你厉害。” 仪蕙格格一声娇笑道:“老鬼头,你……” 穆乘风陡地沉声叱喝道:“仪蕙!不准再无礼!” 仪范闻听得穆哥哥的叱喝,那里还敢多说什么,小舌头儿一伸,立时住口不语。 穆乘风随即转向“地煞”常世洲笑说道:“小孩儿家不懂得事体礼貌,无礼冒犯之处,尚望勿予介意计较,前辈请继续往下说下去好了。” 常世洲无可奈何的瞪视了仪蕙一眼,继续说道:“慕容老儿是个武林尽知,软硬不吃的臭脾气,弄好了,要他的命他都干,否则,纵然杀了他也休想能够要到他的灵药,何况……”语声微微一顿,忽又轻叹了口气,道:“老夫膝下只此爱女,若然无法得到他的灵药,老夫爱女必死……” 说到最后,这个一代凶人,语声竟然变得凄怆起来,由此可知,他对他的这位爱女定是爱逾性命了! 穆乘风心中不禁一动,问道:“令爱所中毒伤,难道除了慕容前辈的灵药之外,便无其他药物可救了吗?” 常世洲苦笑了笑道:“灵药虽有,但是放眼当今武林之中,老夫还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人持有这种罕世的灵药!” 穆乘风道:“是一种很珍贵的药么?” 常世洲点点头道:“若不是很珍贵的稀世灵药,凭着老夫的老面子,幕容老儿也不会拒绝,不肯给了!” 穆乘风问道:“但不知是一种什么稀世灵药?慕容前辈的灵药之外,便无其他药物可救了吗?” 常世洲苦笑了笑道:“灵药虽有,但是放眼当今武林之中,老夫还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人持有这种罕世的灵药!” 穆乘风道:“是一种很珍贵的药么?” 常世洲点点头道:“若不是很珍贵的稀世灵药,凭着老夫的老面子,幕容老儿也不会拒绝,不肯给了!” 穆乘风问道:“但不知是一种什么稀世灵药?” 常世洲道:“千年‘雪莲实’。” “哦!……”穆乘风轻“哦”了一声,道:“令爱所中之毒,非它不能解救么?” 常世洲吁声一叹,道:“除了它以外,灵药虽然也有,只是更难寻得!” 穆乘风微一沉吟,问道:“令爱所中的是什么剧毒?” 常世洲倭然地道:“七步金线蛇毒。” “啊……”穆乘风不禁惊“啊”了一声,脱口说道:“七步金线蛇,绝毒无伦,人被咬中一口,不出七步,必死无救!” 常世洲道:“尚幸老夫身边带有一些解毒灵药,虽无解除这种七步金线蛇剧毒的功效,但却可缓阻毒性的蔓延,暂保无碍,十天八天之内不致恶化。” 穆乘风听后,本待想要说什么的,但是话到喉头,却又忍了下去。 只听得常世洲接着又道:“娃儿,现在你该明白了老夫若不出此下策,灵药不但无法到手,老夫爱女也因而必死无救……”语声顿了顿,复又接道:“虽然此举一旦传出江湖,老天必将受人讥笑,但是,为了挽救爱女的性命,老夫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穆乘风听得心中不由大是同情的点点头说道:“前辈爱女情切,用心良苦,在下实在不愿批评前辈此举的不当,不过……” 说到此处,颇感有点难以措词接说下去,遂即语声一顿,住口不言。 “地煞’常世洲见他突然住口不说下去,似乎已明白他的心意般地向他微笑了笑,双目忽射奇光,灼灼如电地凝注着他的俊脸,语声显得特别和悦的问道:“娃儿,你定过亲事没有?” 这句话,问得太突如其来,也太出人意外。 穆乘风当时不禁愕然一怔! 常世洲接着又道:“娃儿,怎不回答老夫?”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目注常世洲朗声问道:“前辈此间何意?” 常世洲道:“娃儿但请放心,老夫决无恶意。” 穆乘风只得据实答道:“在下尚未定亲。” 常世洲眼中忽然掠过一丝喜色,哈哈一笑,道:“这就更好办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娃儿,老夫意欲将爱女许配与你,如何?” 穆乘风万想不到常世洲竟于此时此际提出婚姻的问题来,心中不由一怔,颇感有点窘迫地道:“这个……” 常世洲补充地接道:“这便是老夫所说的两个条件之一。” 穆浚浩心念一动,道:“请问另一个条件?” 常世洲双目陡地一瞪,道:“先回答老夫这第一个条件,怎么样?” 穆乘风微一沉吟,问道:“前辈何以会突生此念的?” 常世洲道:“此中原因很多。” 穆乘风道:“在下愿闻其详。” 常世洲嘿嘿一笑,道:“老夫已十多年未履江湖,此番本是为爱女的终身大事乃才重出,只因老夫的择婿条件很苛很高,所以两个月以来,走遍了西南半壁,竟没有遇见一个合乎理想的人选……” 穆乘风问道:“前辈的择婿条件是怎样的苛高法?” 常世洲道:“必须人品武功均属上乘。” 穆乘风摇摇头道:“这样的人选实在太难找了!” 常世洲嘿嘿一笑道:“苍天毕竟不负苦心人。” 穆乘风道:“在下自问与前辈的条件相差甚远!” 常世洲道:“娃儿不必自谦,老夫老眼不花,已认定除你娃儿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穆乘风剑眉深锁地道:“承蒙前辈如此宠爱,在下实感荣幸,只是……” 不待穆乘风话完,常世洲立即接着说道:“娃儿,不要只是,但是的了,老夫之所以如此决定,此中实在还另有一层更大的理由!” “什么更大的理由?” “老夫爱女身中剧毒,命在垂危!” “这个在下知道。” “非千年‘雪莲实’无法解救。” 穆乘风心中忽然一动,说道:“前辈是想藉此要在下去向慕容老前辈讨取‘雪莲实”?” 常世洲嘿嘿一笑道:“不错,慕容老儿既放心把孙女托付于你,带着他们往江南去找慕容仪芳那小妞儿,并要你同往见他,对你显有非常契重之意,老夫将爱女许配与你,便是你的妻子,慕容老儿爱屋及乌,岂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穆乘风脸色勃然一变!沉声说道:“前辈是想利用在下?” 常世洲正容说道:“娃儿休生误会,老夫为救爱女的性命,虽有不择手段之心,但是尚还不致于拿爱女的终身大事当作儿戏!” 穆乘风治色稍露地道:“前辈言语前后诸多矛盾,在下实在有点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条件?还是择婿?” 常世洲道:“两者都是。” 穆田治脸色修地一沉,朗声说道:“现在在下正式答复前辈,若是条件,在下不惯受人要挟。若是择婿,在下也不愿在这等气氛下答应!” 常世洲道:“这等说来,你是不肯答应了?” 穆乘风道:“不错,婚姻大事,有关终身幸福,岂能随便盲目答应。” 常世洲道:“你娃儿的意思是恐怕老夫的爱女容貌丑陋,资质愚笨,配不上你么?” 穆乘风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谁也不愿娶一个无貌痴女为妻。” 常世洲哈哈一笑道:“此事你娃儿大可放心,并不是老夫自夸,老夫爱女的容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确可当之无愧;论武功,已尽得老夫真传;论性情,温柔善良,配你娃儿,决不至于辱没了你,说得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 ……” 穆乘风剑眉紧皱地道:“但是在下……” 常世洲不待他说下去,竟又接着嘿嘿一笑,说道:“你是不是要当面看过才肯相信?” 穆乘风道:“在下倒并非这个意思!” 常世洲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第649章 搏斗 穆乘风缓缓说道:“婚姻大事,应该出于男欢女爱,双方情愿,似乎不应该出于强迫!” 常世洲怒道:“难道要老夫跪下求你娃儿!” 穆乘风冷冷地说道:“在下并无此意……” 语声一顿,沉声接道:“前辈纵然跪下相求,在下也不会答应!” 常世洲厉声说道:“娃儿,你当真不答应么?” 穆乘风道:“在下实在无法从命!” “将来你可别后悔!” “决不后悔!” “好,现在你静听老夫的第二个条件吧!” “在下洗耳恭听。” “留下他们两个娃儿给老夫!” “办不到!” “你是想逼使老夫出手!” “前辈如果定要出手,在下自当奉陪!” 常世洲嘿嘿一声怪笑道:“娃儿,你自信能接得住老夫几招?” 穆乘风剑眉微轩,朗声道:“三百招绝无问题。” 常世洲“桀桀”一声大笑道:“娃儿,你的口气实在狂妄得可爱,老夫认为,别说是三百招,只怕连三十招你娃儿都不可能接得下来。” 穆乘风淡然—笑道:“我们便以三十招一搏胜负如何?” 常世洲一声嘿嘿道:“可以,不过老夫认为我们这场三十招之搏,必须附带上一点赌注条件,作为胜负的彩头,方才有意思,你意下如何?” 穆乘风笑道:“你可是认为你三十招内必胜?” 常世洲道:“你娃儿神光内蕴,深藏不露,虽然是分明身怀奇技绝学,内家功夫已臻上乘之象,但是老夫自信还能在三十招内胜你!” 穆乘风剑眉挑了挑,道:“在下若然落败,便替你向慕容前辈讨取救治令爱的解药,怎么样?这赌注彩头满意不?” 他已知常世洲提出赌注彩头的心意,特意直截了当地说出。 常世洲嘿嘿一笑道:“娃儿,你的心思实在敏捷精灵……” 语声一顿,接道:“老夫的心意还要再加上一点彩头。” 穆乘风双目一瞪,道:“在下的一颗六阳魁首,如何?” 常世洲摇摇头道:“没有那样的必要。” 穆乘风道:“你想要什么?” 常世洲沉声说道:“答应老夫的婚事。” 穆乘风微一沉吟,点点头道:“你如是落败了呢?” 常世洲道:“随你娃儿怎样,如何?” 穆乘风语声锵锵地说道:“听从在下的命令,怎样?” 常世洲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穆乘风的俊脸稍顷,点点头道:“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 穆乘风微微一笑,又道:“关于令爱所中的剧毒,你只管放心好了,‘七步金线蛇’虽然绝毒无伦,在下还有解救之药,不管搏斗的胜负如何,在下均必……”说至此处,心念忽然一动,探手入怀取出一粒龙眼大小般药九,道:“这粒药丸,不但可解令爱体内的剧毒,并且如以内功真力替令爱打通全身经脉,使药力发挥到极限,足可平增二十年的内功修为,现在我便把它先交给你,接着!” 说完,微一扬手,药丸顿然脱手朝常世洲经去! 常世洲有点半信半疑的伸手接住药九,一看之下,心中不由猛然一震!双目突的奇光地打量了才乘风稍顷,竟施展传音人密的功夫,说道:“琼楼玉宇。” 穆乘风颇感意外地微微一怔,旋即俊脸一片神光湛然,传音答道:“寒处更寒!” 常世洲突然跨前两步,躬身说道:“常世洲恭聆谕令。” 穆乘风微一摆手,问道:“前辈位居第几?” 常世洲答道:“第五,老朽不敢当受如此称呼,请直呼老朽的姓名好了。” 穆乘风笑了笑道:“我们的搏斗赌约还要履行吗?” 常世洲垂首说道:“请上座原谅老朽无知冒渎之过。” 穆乘风摆摆手道:“不知者不罪。”语声略顿,接道:“赌约可以取消,但是三十招之搏,仍必须履行。” 常世洲嗫嚅地说道:“老朽不敢。”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了,我知道你表面虽甚谦恭,内心实颇不服,并且还怀有不少的疑问,只不过是不便表露出采而已,对不对?” 常世洲不由暗暗一凛!道:“这个……”心念微微一动,说道:“老朽心中确实有点怀疑,不知当不当问?” 穆乘风点点头道:“可以,但必须在三十招之搏以后。” 常世洲道:“上座既然定要如此,老朽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出手吧。” 常世洲闻言,也就不再多作客气,口中道了声:“有僭!” 身如鬼魅飘闪,倏已欺近穆乘风身前,探臂伸掌拍打穆乘风胸窝,同时左掌后出却先至,骄指如前,点向穆乘风右肩“肩井”穴。 的确不愧三十年前武林的一代凶人,出手招式不但快疾如电,而且沉稳异常,极见火候不凡。 穆乘风在“女王城”中十年埋首苦练,虽已尽得“女王城” 绝世奇学,一身武学功力均已臻达上乘,但一见常世洲恍如鬼魁的身法,出手如电的沉稳招式,心下也不禁微生警惕,不敢大意怠慢轻敌! 但闻他口中一声冷笑,身形微侧,避招出掌,双手竟是擒拿散手,扣拿常世洲的臂肘腕脉。他出手虽然只是擒拿散手,但招式奇诡怪异非常,所出的方位也大异武学常规,出人意表。 常世洲心中不禁骇然一惊!双手急连变换了好几种招式,方能脱出穆乘风这怪异绝伦的一招擒拿散手之下! 只听穆乘风一声轻笑道:“你能脱出这一招双式之下,足见你确实不凡,不愧位居第五,现在我将放手抢攻,你得多加小心了!” 话声中,双手翻飞,已经展开了一轮诡怪罕绝无伦的快攻。表面看来,似乎仍是擒拿散手招法,其实指朝掌拍兼备,暗含无穷的变化奥妙,而且出手方位及攻取的部位,莫不大违武学常规,怪异无比,令人防不胜防,捉摸不定,手足无措! 常世洲当下也立即展开一身精绝之学,敛气凝神的小心应付,避招还攻,尽出全力,争制先机! 这一场搏战,虽然非是拚命之斗,双方都只用丁五成左右的真力,威力并不见得怎样的惊人,而且彼此都不待招式用老,一触即分。但其声势之凌厉,招式之奇妙,实颇令人目眩神摇,叹为观止。 慕容仪范、仪蕙二兄妹,站立在距离三丈开外之处,四只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紧张地凝注着二人搏斗的情形。 二小兄妹虽系武林名家之后,幼经调教,武学造诣颇具火候,但年纪毕竟太小,像穆乘风和常世洲这等武林绝顶高手拚斗之际,他们除了仅能看得出二人的身形之外,招式情形如何,怎能看得清楚! 穆乘风的武功如此高强,二小兄妹心中既惊奇又高兴,他们虽看不出二人搏斗的招式情形如何,不过,他们的小心眼中,却都有着一个坚定的信念,穆哥哥决不会落败的! 双方招式,均是以快攻快,稍沾即止,一合倏分。转眼之阅,已近二十招数。 在将近二十招的搏斗之中,常世洲虽已尽展一身精绝之学,倾力抢攻,争制先机,但是依然被迫落在下风! 有时眼看明明将占优势,可是穆乘风突然使出一招怪招,迫得他不是挪身闪避,便是赶急收招自救,因而竟又落处劣势! 这时,他已是越打越心惊! 突然——陡闻穆乘风一声轻叱道:“着!” 常世洲只觉得眼前掌影一闪,直奔他左肩击来。他急忙偏身闪避时,竟已不及,穆乘风的一只手掌已平击在他的左肩上。 这一掌,虽然并不重,但常世洲也止不住身形一晃,跟跄地后退了一个大步! 胜负既分,常世洲心中已是无法不服,立时双手一垂,躬身恭敬地说道:“上座武学深奥,老朽万万不是敌手。”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好了,你心中有什么疑点,可以发问了。” 常世洲“咳”了一声道:“请问上座号位?” 穆乘风正容说道:“银二。” 常世洲听得心中不由悚然一震,暗道:“金一银二,乃教中权威至上的人物,连教内属下都从未见过,怎会如此单独出现江湖,又怎会是个……” 他暗忖未已,只听穆乘风忽然一声朗笑道:“常世洲,你不要胡思乱想的猜疑了,本座是其中唯一的例外,现在你还是赶快去救你的女儿要紧!” 常世洲心中虽然仍感怀疑,但是闻听穆乘风这么一说,自是不便再说什么,只得垂手恭敬地说道:“老朽遵命。” 说罢,躬身一礼,转身飞驰而去。 翌日,穆乘风在梁山县购买了—一匹健马,给慕容仪范、仪蕙二小兄妹乘坐代步。 沿路上,仪蕙虽然顽皮淘气,但纯是小孩儿家的天真活泼,并不惹人嫌恶。她的一张小嘴儿又非常的甜,一路上穆哥哥长穆哥哥短地叫个不停,像一只吱吱喳喳的小鸟儿似的向穆乘风问东问西,亲热得不得了,使穆乘风打从心底对她生起了无比的喜爱。 这天,行经荆门地方,已过中午时分。 在一家“醉仙居”的酒馆门前,穆乘风和二小兄妹勒马下了马背,店堂内立刻奔出一个年青的店伙,迎上来说道:“公子爷可是艾老爷子的朋友么?” 第650章 斯文 穆乘风不由微微一怔,才待答说“不是”之时,却见另一名店伙快步走了过来,带着责怪的语气道:“张老三,你这是怎么了,艾老爷子不是已经招呼过了吗,今天无论是过往客商,三教九流,凡在本店下马的,一律招待,不得稍有怠慢!” 说着便接过穆乘风和慕容仪范手上的马经绳,交给张老三,转向穆乘风哈腰陪笑地说道:“公子爷,您快往楼上请!” 穆乘风心中很觉奇怪,他本想问问明白的,但心念一转之间,便即忍住了,朝店伙微一点首,带着二小兄妹往楼上走去c楼上,客人虽有二三十名之多,但是穆乘风目光略一掠扫,心里立即不禁暗忖道:“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原来这二三十名客人,大都是两太阳穴高鼓,双睛精光灼灼,身强体壮,一望而知皆是江湖好手之流! 穆乘风走到楼上,因为无人认识他,自也无人和他打招呼,他带着二小兄妹在一张空桌位上坐下,店伙立刻送上了三份杯筷酒菜。 他也就不多问什么,一面和二小兄妹吃喝着,一面暗暗传音向二小兄妹口丁嘱道:“范弟蕙妹,少时这楼上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两个都只准在旁边静静的看,决不得开口说话范事,知道吗?” 二小兄妹年纪虽小,但都是聪明透顶的鬼灵精,他们似乎已看出了这楼上情况的不寻常,是以闻听穆乘风的传声叮嘱后,仪蕙便连忙向穆乘风点着头,悄声地说道:“穆哥哥,你只管放心好了,我和哥哥都知道啦!” 穆乘风目视二小点头微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蓦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冷魂剑客乃当今武林第一高手,他的五弟子‘追命无常’方少甫,更是当今江湖上有名的心黑手辣,难缠难惹的人物,不知艾老英雄对于这档子事,究竟将作何打算处断?” 穆乘风转目望去,只见这说话之人,乃是个方面广额,颚下花白胡须,年约五旬外的老者。 此人话声一落,立闻一个黄脸汉子接口说道:“冷魂剑客门下五名弟子,个个武功高强,身手甚是了得,无一不是难缠难斗之人物,据传说他们奉了冷魂剑客之命,近总月来在大江南北不少地方,已经树立下了不小的势力,收服了很多江湖好手,此番找到艾老英雄的头上,看来艾老英雄不服也是刁;行的了!” 一个紫脸汉子突然一声冷笑,接着:“赵兄未免太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冷魂剑客武功虽然高绝,号誉当今武林第一高手,他门下五名弟子虽是个个身手了得,但是我们湘鄂武林道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大力神邱元亮第一个就不服这口气!” 接着一个豹头环眼的虬须大汉忽然振臂大叫道:“邱兄之言对极了,士可杀不可辱,在下高无畏也愿和他们决一死战,以护咱们湘鄂武林道的威誉!” 穆乘风听得心中不禁暗自点头赞道:“此人形态虽甚粗鲁,倒是个正气凛然,威武不屈的可佩之士呢……” 他正暗赞之际,忽听楼梯一阵“蹬、蹬、蹬”急响,只见一个面孔黛黑,双目斜飞人鬓,气宇轩昂英挺的少年,疾走奔上楼来。 楼上群雄一见,立时纷纷站起身来望着少年问道:“艾少侠,令尊何时可到?” 原来这面孔黧黑的少年,正是湘鄂武林道上极有威望,极受同道敬仰的“金刀铁掌”艾正泰之子艾志远。 艾志远站立在楼梯口处,很有礼貌地抱拳躬身朝群雄拱了拱,朗声说道:“家父和‘万洋庄主’吕兆祺,洞庭十八寨总瓢把子‘闹海神龙’宋士雄少时就到,惟恐诸位久等不耐,特命小侄先来招呼一声。” 只听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神态十分威猛的汉子沉声道:“不知令尊是否已经作了决定未曾?敢请少侠见告!” 黑脸艾志远神情严肃地说道:“家父认为冷魂剑客威震武林,他既然找上了咱们湘鄂武林道,若不臣服,只怕转眼便是一场腥风血雨,为免惨剧发生,是以家父意……” 他话未说完,其中一人忽地大叫道:“我欧阳信就偏不臣服!” 这欧阳信年约四十多岁,身材矮胖,两太阳穴高鼓,双目精光灼灼如电,显然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武林好手。 他大叫之后,陡然一下子跃到桌面上,挥臂大声说道:“诸位,咱们湘鄂武林道上,一向极为敬重艾老英雄的武功为人,今天艾老英雄如若不战而降,实在也太令人失望了!” 他话声一落,楼上的群雄登时骚动起来,有的主战,有的则以艾正泰的意见为是,众语纷坛,莫衷一是。 艾志远眼见这种情形,不禁双眉一皱,连忙向群雄摇着双手说道:“诸位且请稍安毋躁,家父立即就到,诸位如有什么高见,请待至家父来到后再说吧!” 群雄听得艾志远这么一说,便也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艾志远目光一转,忽然发现了穆乘风和二小兄妹三人,因是三人始终默默地吃喝着,对于群雄的骚动置若罔闻,心中不由甚感奇怪地暗忖道:“这三人是什么来历?我好像从未见过……” 此刻在这楼上之人,大都是湘鄂武林道上成名露脸的人物。 艾志远因见穆乘风面孔陌生,便即迈步走到穆乘风桌旁,含笑问道:“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穆乘风微一欠身道:“小生穆乘风。” 艾志远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直觉得穆乘风三字太过陌生,根本从未听说过。于是,他眸珠子微微一转,仍然含笑说道:“对不起得很,请穆兄移驾到楼下去如何!” 穆乘风故作迷惑不解地道:“为什么?” 艾志远微笑道:“楼上的环境气氛有点不适合于兄台。” 穆乘风见艾志远说话甚是婉转,便就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小生最能适应环境气氛了!” 艾志远不由剑眉微皱地道:“此刻楼上俱是湘鄂武林好手,穆兄名不见经传,而且穆兄一派斯文,必定是位念书人,最好还是屈驾到楼下去坐的好!”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本想发作,但因艾志远的言词之间并无什么开罪他之处,当下便忍了忍,冷冷地道:“好吧!” 样子极不情愿地缓缓站起身来,带着二小兄妹往楼下走去。 仪蕙的小心眼儿里虽然是满不高兴,大有发作之意,但因穆哥哥曾经叮嘱她,不准她开口多话惹事,只好吸着一张小嘴儿,恨恨的瞪视了艾志远一眼,和哥哥仪范跟着穆哥哥走向楼下。 楼下,比楼上的人还要多,几乎已是座无虚席,嘈杂之声此起彼落,情形显得非常混乱。 仪蕙的两条小秀眉皱了皱,潍着小嘴儿道:“穆哥哥,已经都坐满了人,没有地方了呢!” 穆乘风目光略一扫,道:“跟我来。” 迈步走到只有两个汉子对坐的桌位前,拱拱手微笑地说道:“二位兄台,桌位不够了,请挤一挤怎样?” 两个汉子一见是位文生相公,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天真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便很客气地笑说道:“不要紧,都是自己兄弟。” 其中一个汉子便起身挪了一下位子,向二小笑说道:“小弟弟,小妹妹,快请坐下吧。” 穆乘风和二小兄妹甫才坐下,忽听一人粗声大叫道:“怎么啦,艾志远到了,他老子怎地还不来!” 另一人接道:“听说‘万洋庄主’和洞庭十八寨的总瓢把子都亲自来了,他们正在商量怎么办呢!” 只听那先前粗声大叫之人又道:“商量有什么屁用,兵来将挡,穆来土掩,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随听一人接着附和道:“对极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商量的,艾正泰如果再不来,我们便只好自行作主和对方一拚了!” 正值群情激愤,七嘴八舌乱哄哄之际,忽见门口人影连闪,出现了三人。 当中一人是身材高大,气派雄伟,相貌威武逼人,年约六旬开外的老者,右边一人是位年在五旬左右,白面长髯的老者,左边一人则是个四十来岁,身体精壮,双眼精光灼灼如电的中年汉子。 三人身后,紧跟着七八个背刀佩剑之人。这七八个人,年龄都在四十以上,一个个气宇轩昂,精神饱满,神清气足,双目精光灼灼,一望而知皆是内功火候精深的江湖高手! 这些人,穆乘风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一见之下,便已猜到当中那身材高大威武的老者,必然就是望重湘鄂武林道的“金刀铁掌”艾正泰,右边那白面长髯老者,定是“万洋庄主”吕兆祺,左边的中年汉子,则是洞庭十八寨的总瓢把子“闹海神龙”宋士雄了。 跟着三人身后的七八人,不用说,他们当然是“万洋山庄” 和“洞庭十八寨”两处的高手无疑! 他猜得一点不错,三人甫一出现店门口,楼下嘈杂哄闹之声顿时静止了下来,群雄纷纷离座站起。 只见那身材高大威武的老者抱拳向群雄不住的拱着手说道:“实在对不起各位,让各位久等了!” 群雄中一人大声说道:“不要客气了,艾大侠,请问这件事究竟将作何打算?” 艾正泰神情严肃地道:“此事关系实在太大,老朽个人不敢做主,此刻正要和诸位商量……” 第651章 无常 “旋风刀”刘方话声一落,群雄立刻发出一片附和之声。 艾正泰双眉微微一皱,连忙向群雄摇手制止。 站在艾正泰左边的“闹海神龙”宋士雄沉声说道:“诸位且请稍安勿躁,此事马上就可决定!” 说着伸手一拉艾正泰,急忙往楼上走去,群雄一见,也立刻随后择涌地走向楼上。 刹那工夫,整个楼下只剩下了穆乘风和二小兄妹三人。 一名店伙甚感奇怪地走过来,向他笑说道:“公子爷,你不要上楼去看看热闹么?” 穆乘风朝店伙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小二哥,麻烦你将现成的酒饭再送上一席来。”说着探手怀内掏出一块约有五两来重的金子往店伙的手里一塞,道:“这是赏给你的,快把酒菜送来,越快越好。” 店伙一见这位公子爷一出手就赏赐他五两重的金子,心中不禁惊喜过望,赶忙哈着腰不住地点头说过:“是!是!公子爷,小的马上就给您送上来!” 转身如飞地端酒菜去了。 仪蕙乌黑的眸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望着穆乘风悄声问道:“穆哥哥,我们不上去看看么?” 穆乘风含笑说道:“你沉不住气了是不是。等一会儿更热闹的时候再上去,不更好吗……” 俗语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也不错。店伙得了五两金子的赏赐,动作还是来的真快,就这片刻工大,已端着热腾腾的酒菜送了上来。 突然——店门口悠悠然走进来两个人。 当先一人面孔赤红,背后斜背着一柄长剑,相貌极是威武,但两眼开合之间却是的光灼灼。流露出一股冷凛维傲之气,令人一见即知非是善类。 后面一人,则是个文士打扮,手摇折扇,样子十分风流涕洒,只是面色阴沉,一脸奸诈之相! 两人年龄都约在四十左右,他们走人店内,听到楼上的喧闹争吵之声,竟相顾地笑了笑,神情之间有股得意之色。 穆乘风见状,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只见那中年文士目光望着他阴声一笑,道:“兄台雅兴着实不浅呀!若不嫌弃,我兄弟便奉陪兄台畅饮三杯如何?” 穆乘风微笑地站起身来,举手让客道:“好极了,请!请!” 二人落坐,店伙赶忙送上两付杯筷。 穆乘风执壶替二人斟满酒杯,笑说道:“二位请先满饮此杯,算是兄弟对二位的敬意。” 二人相顾一笑,举杯一吸而干。 穆乘风又替二人斟满酒杯,含笑问道:“请问二位兄台上姓高名?” 红脸人道:“在下方少甫,江湖人称‘追命无常’。” 中年文士道:“在下田必正,外号‘无胆书生’。” 方少甫道:“小兄弟你呢?” 穆乘风道:“兄弟穆乘风,乃是念书人。” 方少甫道:“穆兄弟,你知道这店中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知道,兄弟本是过路之人,因感腹中饥饿,不想进店之后,就被他们请到楼上去,后来又被人赶了下来,兄弟正觉得莫名其妙呢……”语声微微一顿,满脸茫然的神情望着二人问道:“二位兄台知道这里要发生什么事情么?” 田必正笑了笑,道:“不要紧,穆兄弟,你放心好了,楼下比较清静些,咱们慢慢的吃两杯吧,等会儿楼上可有好戏可看呢!” 穆乘风故意愕然一怔,做作一付迷惑不解的样子。 仪蕙忽然淘气地格格一声娇笑道:“你们真会骗人呀,这里又不是什么戏院,怎会有什么好戏可看呢!” 田必正哈哈一笑,正要说什么,突闻楼上喧门嘈杂的声音齐静止了下来。接着只听得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诸位一片侠肝义胆,豪情万丈,使老朽衷心非常钦佩,只是老朽现在还有一个很不利的消息报告诸位……”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就是此次前来的除了‘追命无常’方少甫之外,同行的还有‘无胆书生’田必正,一个方少甫已经很难斗了,何况还加上一个以七十二招‘修罗扇法’名震天下的‘无胆书生’呢!” 穆乘风目光微抬地望了二人一眼,只见二人的脸上都露出非常自得的笑意。 方少甫忽然站起身来向田必正笑说道:“四兄,他们都捧你呢,现在我先上去看看去!” 田必正笑了笑,道:“楼上群雄荟萃,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去?’方少甫道:“不必了!” 话声中,脚步挪移之间,人已到了楼梯口。 田必正转向穆乘风一笑道:“穆兄弟,好戏就要上场了!” 穆乘风没有说什么,装作一付似懂非懂的神情朝田必正淡笑了笑。 这时,楼上又响起了一片争论之声。 方少甫一走到楼上,立刻有人发出一声大喝道:“诸位别争论不休了,‘追命无常’来了!” 群雄一听,脸色全都不禁勃变,心头猛然一震! 刹那间,整座楼上顿然静寂了下来! 方少甫目光灼灼地扫视了群雄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方某刚才在楼下听到有不少的英雄主张一战,可惜不知高姓大名,现在请站出来,让方某瞻仰瞻仰如何一个人,谁个不怕死呢?“追命无常”方少甫武功高绝,出名的心狠天辣,群雄畏于他的凶威,是以竟无一人敢于挺身出面答话。 艾正泰见状,极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方大侠原来已经到了一会儿,请恕者朽有失迎迓之罪!” 方少甫冷冷地道:“艾老英雄别客气了,阁下领袖湘鄂武林,事情究竟如何打算,但凭阁下一句话·,方某也好回去向家师复命……”语声一顿,接道:“家师接奉上谕,只有八个字,老英雄要不要听?” 艾正泰道:“但不知道是哪八个字?” 方少甫双目凶光一闪,厉声说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艾正泰脸色一变,神情极感为难的朝群雄望了一眼。 突地——群雄中一人抗声说道:“不行!就是艾老英雄答应,我‘大力神’邱元亮也不答应。” 高无畏接着大声说道:“他高无畏也是一样!” 方少甫双目凶光突射,口中冷“哼”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欺身作势,身形微闪,人已到了二人近前,双掌骤然一齐拍出! 邱元亮和高无畏齐地一声暴喝,同时飞快地翻掌封迎! 方少甫口中一声冷“嘿”,双掌一沉,突然招变“叶底偷桃”,竟从二人封迎的掌势中,硬击二人的胸脯!手法奇诡,快疾绝伦! 邱元亮和高无畏只觉得眼前掌影一闪,“砰砰”两声,二人胸前已同时被掌力击实! 惨叫之声骤起,鲜血狂喷如箭,两人的身体扑地栽倒在当场! 这一来,群雄无不为之骇然! 方少甫嘿嘿一声冷笑,道:“还有哪位不服,请站出来好了!” 楼上顿时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无人敢于应声答话。 方少甫一步跨到“万洋庄主”桌旁,冷冷地道:“看来艾老英雄心中还在犹疑不定,不知庄主如何?” “万洋庄主”吕兆棋眉头微微一皱道:“吕某决定时自当奉告。” 方少甫目光转向宋士雄道:“总瓢把子,你呢?” “闹海神龙”脸色一寒,道:“方少甫,你也欺人过甚了!”。 话声中,人已随着站了起来。 方少甫后退了一个大步,嘿嘿一声冷笑,傲然地道:“宋士雄,你心中不服气吗?咱们较量较量好了!” 宋士雄勃然大怒,一脚踢开身前的桌子,单掌陡出,直朝方少甫当胸拍去! 方少甫口中嘿嘿一声冷笑,身形飘闪,竟突然转到宋士雄的身后,挥掌疾拍宋士雄背后“灵台”穴。 宋士雄忽闻背后劲风飒然,心中不禁大吃一惊!赶忙身子疾转,双掌齐挥,硬向方少甫的手掌封去!“砰”然一声暴响,两人身形同时一晃,各自被震的后退了一步,看样子似乎是个半斤八两。 其实方少甫是单掌,宋士雄是双学,单掌对双掌,宋士雄的功力要较方少甫逊了一筹。 二人身形一退又进,四掌挥飞,展开了一场武林罕见的近身搏斗! 这时,群雄已纷纷向四面散开,有的并且把桌椅拉开一边,腾出了中间七八尺大小的一块空地方来。 方少甫一身武学功力虽颇精深,但宋士雄领袖“洞庭十八寨”,又岂是泛泛之辈。 转瞬之间,双方已互相抢攻了十多招。 方少甫斗得性起,陡然虎吼一声,“砰”地一掌击实在宋士雄的胸脯上,宋士雄身形一晃,脚下顿时稳立不住,踉跄地连退了四五步,幸亏“神弹子”李玉全一把扶住,才未跌倒当场。 不过,身子虽被“神弹子”李玉全扶住,但却忍不住张口喷出一股血箭,顿时面如死灰! 群雄见状,心头全都不由大为骇然! 就值此际,只听得楼下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唉! 四兄,你真是……刚才他们叫我下来,现在你又叫我上去,这是做什么呢?” 只听得田必正道:“穆兄弟,上去看看不妨,现在好戏正开场呢!” 接着便听得楼梯一阵“登登登”作响,“无胆书生”田必正和穆乘风在前,二小兄妹随后,一起走上楼来。 群雄乍见穆乘风和“无胆书生”田必正一起登了上楼来,心中全都不禁愕然一怔!暗忖道:“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呀……” 第652章 口信 他话未说完,群雄中立刻有人接着说道:“我旋风刀刘方堰决一死战!” 尤其是艾志远,瞪着一双眼睛望着穆乘风、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之极! 只见穆乘风目光在楼上扫视了一周,诧异地道:“田兄,戏呢?哪里在演戏啊?” 方少甫轻声一笑道:“刚才已经演过一场了,穆兄弟,你上来迟了一步啦!” 他话声甫落,群雄中突然跃出一人,大喝道:“方少甫,你狂的什么,老子欧阳信就不服你!” 话未落,招已发,“呼”的一掌拍向方少甫的小腹。 方少甫一声冷喝道:“你找死!” 身形一侧,反手一掌直击欧阳信右肩。他出手快疾,沉稳狠辣无比!欧阳信寿欲闪肩躲避,但已是不及。 方少甫这一掌是然击实,不用说,欧阳信的右肩骨必然立刻全碎,一条右臂也就此报废! 艾正泰见状,心中不由又愤又怒,脸色变得一片铁青!须知他身为群雄之首,眼见刚才已是二死一伤,现在欧阳信也将遭毒手,他如何还能无动于衷?换句话说,此际他是然再不出手,今后将还有何脸面在湘鄂武林道上立足?……因此,他便再也忍耐不住地猛地发出一声大喝:“方少甫,你也欺人太甚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猛然大喝声中,身形欲待扑出的电光石火般的刹那瞬间,场中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 只见方少甫脸色大变地呆立在当场,手中抓着一根鸡骨头;双睛凶光暴射地扫视着群雄,嘿嘿冷笑地厉声说道:“今天果然有高人在场,何不请出一见,也好使方某拜识拜识!” 原来就在方少甫反手一掌击出,眼看欧阳信已闪避不及,难逃厄运之际,突见一道白光夹着一缕锐风,直向他的手腕射到!锐风凌厉,来势电疾,方少甫如不赶急翻掌去拍击那射来的白光,他自己的一只手腕,势必比欧阳信先一步受饬不可! 在这等形势下,他自是顾不得伤敌,必须先求自保,口中一声冷“嘿”,翻掌疾快无伦地朝白光抓去!白光虽已被他抓在掌心中,但劲力之强,竟带得他身形斜跨出了一大步。 他目光一瞥掌中之物,才发觉原来是一根鸡骨头,这就不禁使他心头大骇,脸色勃变! 方少甫话声一落,群雄莫不面面相觑,心中既惊异又高兴的暗忖道:“这会是谁呢?” 于是,群雄全都睁大着眼睛四面张望。 蓦然一一群雄均呆住了,心中几乎一致发出了一个问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们不是一伙吗?只见“无胆书生”田必正满脸杀气的望着穆乘风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兄弟,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话声中,探手奇快无比地疾抓穆乘风的右肩。 穆乘风似乎有点慌乱地一闪,叫道:“田兄,你这是干什么?” 看起来他似乎只是慌乱的一闪,毫无身法可言,可是“无胆书生”田必正那么奇快的一抓竟然没有抓着他。 须知田必正乃,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他这出手一抓之势岂同等闲,举目楼上所有群雄,自信能够躲得过他这突然探手一抓的,只怕还没有几人! “无胆书生”一抓落空,心中不由又惊又怒,一声冷“哼”,进步欺身,五指如钩地再度抓出! 他手臂刚刚伸出,突见穆乘风手里多了一双竹筷子,反向“无胆书生”抓出的手腕脉门籍去! 穆乘风出手虽然在后,但招式却是后发先至!群雄一见,无不为穆乘风这种快捷如电的招式手法惊得心头骇然一凛! “无胆书生”脸色骤变!此时他才知道这个一派斯文的穆乘风,实在是个身怀奇绝武学的内家高手。他急忙挫腕沉掌,变抓为拍,“呼”的一掌拍出! 穆乘风脚下一个踉跄,不七不八的闪出了一步,口中同时说到:“田兄,你怎么对在下动起手来了!” “追命无常”方少甫旁观者清,“无胆书生”田必正的武功身手如何,他心中甚是有数,眼见这等情形,心头不由一窒,反手陡探,“跄”地一声龙吟,寒光闪动,竟已撤出了背后的长剑! 田必正立时电亮出了铁骨折扇,说道:“方兄,不想我俩都是看走了眼,他不但是位不露相的高人,而且还是艾正泰一路呢!” 穆乘风仍然做作一付茫然的神情,说道:“田兄说哪里话来,谁是高人?谁又是艾正泰呀?” “追命无常”大喝道:“小子!你别再装糊涂了!” 穆乘风道:“这真是冤枉啊,在下几时装糊涂了?两位不妨间问那位黑脸老兄,在下可是被他赶下楼去的?” 说着竟仰手朝艾志远指了指。 艾正泰沉声问道:“志远,可是真的?” 艾志远尴尬地道:“这位大侠很早就来了,孩儿一时愚昧,因他在武林中藉藉无名,又是一派斯文的样子,所以才将他请下楼去的!” 艾正泰“唉”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怎地还这等不晓事,岂不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今天我不是再三交代过你了吗!” 艾志远满脸羞惭,那里还答的上话来。 穆乘风目视方少甫和田必正轻声一笑,道:“如何,在下没有乱说吧?” 田必正一声冷笑道:“管你乱说不乱说,快亮出你的兵刃来,咱们可不耐久等!” 穆乘风微一摇首道:“何必呢,你我又无怨无仇!” 方少甫沉声说道:“你若再不亮兵刃,本人可要不客气出手了!” 穆乘风神色从容地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前还是朋友,在楼下还一起喝过两杯,为什么现在—定要动手,要以兵刃相见呢厂他说来不疾不徐,毫无一点火气。 “追命无常”方少甫心中大感不耐,也更大怒,陡地一声暴喝,右腕一张,抖出三朵剑花,迎面攻出了—一剑。 穆乘风冷然一哂,喝道:“你真要动手么!” 右手竹筷突出,直范方少甫持剑的手腕脉门:他出手快疾如电,招式奇诡绝伦,又是攻敌之必救,实在令。人心惊骇然! 方少甫心头不禁一凛!连忙缩腕变招,长剑疾挥,“刷刷刷”连攻三剑! “冷魂剑客’’东方望成名江湖五十年前,一套“旋光剑法” 招式精奇,造诣深湛,三十年前曾名列武林五大剑手之首,纵横江湖十年,一生鲜遇敌手! 方少甫为“冷魂剑客”的五大弟子之一,一套“旋光剑法” 已尽得真传,此刻他在愤怒之下连攻三剑,威力自是不同等凡! 但见剑雨飞洒,寒光夭矫,剑气森森,立将穆乘风的身形罩进了一片紧密无伦的寒光剑幕中! 群雄见状,心头全都不禁骇然大惊!暗道:“不好!要糟!……” 哪知,出人意外地——群雄心中念头未定,忽见穆乘风身形飘门之间,已滑出方少甫的寒光剑幕之外,右手竹筷迅疾绝伦地抵在方少甫的“灵台”穴上。 穆俊港这种奇诡的身法,快疾的手法,只看的群雄目驰神摇不止。 方少甫脸色惨然一变。右手长剑缓缓下垂,凶威狂焰顿失! 穆乘风冷峻的说道:“在下本不屑和你动手,但是你偏要一再相逼,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现在你已被制,只要在下手中的这双竹筷轻轻往前一送,便立可置你于死命,不知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方少甫道:“方某既然技不如你,杀剐任便!”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在下若要杀你,实在太简单了,不过杀了你也没有什么意思,在下要你……” 方少甫接道:“怎样?” 穆乘风沉声道:“传个口信给东方望!” 群雄一惊,心中全都不由微微一动,暗道:“难道他和东方望有仇?……” 方少甫冷冷地道:“什么口信,你说吧!” 穆乘风道:“告诉东方望……” 话未说完,蓦觉身后劲风陡起——艾正泰大叫道:“小心身后暗袭!” 穆乘风已经闻风知警,口中一声冷“哼”,身形电旋,只见他本来抵在方少甫“灵台”穴的竹筷,突然奇妙快捷地滑进“无胆书生”田必正偷袭攻至的扇影中,“噗”的一声贯胸而人! “无胆书生”发出一声惨叫,身形摇晃踉跄地后退了四五步,“噗通”一声,仰倒在楼板上,胸口一片殷红,鲜血泪泪往外直冒! 原来两枝竹筷正插在他胸前“玄机”穴上,不用说,已是绝对无法活命了! 群雄目睹此情,心头全都不禁骇然大震!他们再也意想不到,穆乘风的武功身手竟然这等奇诡高绝,名震武林的“无胆书生’在他的手下,连一招也未走上便送了性命! 方少甫心中自是更加惊骇无比,可以说是完全被震慑住了! 他勉强定了定神,这才发出一声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也太心黑手辣了!” 穆乘风冷峻地道:“他乘人不备,背后偷袭,实是死有余辜……”语声微微一顿,音韵理做地说道:“回去告诉东方望,不准他侵犯湘鄂武林正道!” 方少甫道:“你是湘鄂武林道上人?” 穆乘风道:“是与不是,你少问。” 方少甫一声冷笑,问道:“请问你的师承?”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知道了就必须死!” 第653章 抵账 方少甫嘿嘿一声,不再多说什么的走到“无胆书生”的尸身旁,待要伸手提起尸体时,突闻穆乘风喝道:“慢着!” 方少甫冷然道:“你还有何请教?” 穆乘风道:“在下刚才只说不杀你,但是听说你性情凶戾,继做不驯,今天必须给你一点惩戒,以煞煞你的凶戾之气!” 他人随声动,突然向方少甫身侧欺了过去! 方少甫虽然自知武功不如穆乘风许多,但—听此言,不禁勃然暴怒,右手一挥,剑气排山而出! 穆乘风口中一声冷“哼”,左手儒袖挥向方少甫的右腕脉门,右手横击而出,“拍”的一声,已击在方少甫的左肩上。 方少甫一声问“哼”,身躯一晃,踉跄地斜退了一大步,脸色苍煞,额上冒起黄豆般大的汗珠! 敢情穆乘风的这一掌,已将他的左肩骨击碎,一条左臂算是从此报废!他愤怒地望着穆乘风,双眼满是凶厉之色,那样子,那神情,直似恨不得一口将穆乘风吞噬掉! 穆乘风双目光湛湛,俊脸神色凛然,那气势,那威仪,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仰视! 方少甫还剑人鞘,抬手点截了左肩的经脉穴道,恨声说道:“穆乘风,、这一掌之仇,方某记下了,非报不可!” 话落,右手一伸,提起“无胆书生”尸体,疾步飞奔下楼而去! 群雄早被穆乘风这种奇诡高绝罕见的身手惊骇得呆住了,浑忘了立身何处,是怎么回事?方少甫飞奔下楼去后,他们这才恍然若醒的明白了过来! 但是,也就在这刹那之际,楼梯口人影连间,已经失去了穆乘风和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的踪影! 艾正泰当先飞步下楼追出店外,大声叫道:“穆少侠请留步!” 但是两骑健马分驮着三人,已远去五六十大开外。艾正泰领着群雄随后飞驰疾追,一直追出城外。 两条腿怎能和四条腿比,不但没有追上,距离反而越拉越远!艾正泰和群雄只得停身让步,目视着两骑绝尘飞驰远去的健马发出一声轻叹,怅然转身而返。 穆乘风带着二小兄妹,一路纵马疾驰。日落时分,已抵达建阳驿。 这是他十年前曾经走过的地方。“来福客店”,是建阳驿上最大的一家兼营饭馆的客店。 穆乘风和二小兄妹在“来福客店”门前下了马,将马级绳交给店内迎出来的店伙,领着二小兄妹走人店内一张空案位上坐下。 一个须发花白,年约六十来岁的老店伙走过来,弯着腰陪笑地说道:“公子爷,您们要点什么?” 穆乘风点过菜饭,老店伙正待转身走去时,穆乘风忽然喊住他道:“徐老板!” ’老店伙似乎微怔了怔,望着穆乘风问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么?” 穆乘风含笑地道:“徐老板,您老不认识我了吗?” 老店伙睁大着双眼,怔然地望着穆乘风摇摇头道:“公子爷,您贵姓?小老儿的记性实在太坏了!” 穆乘风微笑地道:“我名字叫穆乘风,徐老板,是我的样子改变了很多,所以您老人家不认识我了,十年前,我在您老人家这座店前讨饭吃,承您老人家怜爱我,要收我做义子,后来还送我五两银子……” 穆乘风说到这里,老店伙这才恍然记起了一年前的这段旧事,不禁惊喜地脱口而出道:“啊!您原来就是十年前的那个……” 忽然发觉对方现在已是一个贵公于,怎么可以还喊人家”小叫化子”,于是急忙顿声改口道:“穆相公,您已找到贵亲了么?” 穆乘风点点头含笑道:“当年承蒙您老人家赐饭赠银,使我沿途将免许多饥饿露宿之产苦,此恩此德一咱铭记于心,无法淡忘,今天,我是特地来看望您老人家的!” 徐老板高兴得眯起一双老眼笑道:“啊呀!穆相公,您这么说,小老儿可实在不敢当,当年的那点儿小事,算得什么,还提它作什……唉!” 说到最后,忽地感慨的喟然轻叹了口气。 穆乘风见这位慈蔼和善的老人家,高高兴兴地忽然发声轻叹,心下不由一怔,问道:“您老人家有什么心事么?” 徐老头摇头苦笑了笑道:“没有。” 穆乘风道:“那么您老人家好好的为什么叹气呢?” 徐老头又是一声苦笑,道:“小老儿只是一时的感慨罢了。” 穆乘风知他是言不由衷,心中必然另有隐情,当下遂便含笑说道:“您老人家何必瞒我呢,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尽管说出来给我听听好了,或者我还能帮忙您解决一点困难也说不定呢!” 徐老头摇摇头道:“穆相公,您别问了,这种事情您是无法帮得了忙的,何况……唉!”忽又轻声一叹,接道:“穆相公,您大概已经饿了吧,小老儿还是赶快去替您把菜饭送来吧。” 说着已经转身急急走去。 穆乘风见徐老头言语吞吞吐吐不肯直说出心事,知道他必有难言之隐! 忽然,穆乘风发现一双精光灼灼的眼睛在射视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乃是坐在柜台里面的管账先生。 穆乘风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暗忖道:“此人分明是个江湖人物,身怀精湛功力的内家高手,怎地竟会在这里当起管账先生来了呢?……” 他心念急转地继续暗道:“店里的伙计看来比十年前似乎要多了三四人,从前人手少,记得徐老板除了招呼一些熟识的老客人外,从不自己动手的,现在人手增多了,他年纪也已经老了,怎地反而自己动手跑堂当起店伙计来了呢,难道。这间店已经易了主人,不是他的了不成?……” 他心中暗想至此,恰巧有一个店伙从桌前走过,他便喊住那个店伙问道:“小二哥,这里的店主已经不是徐老板了吗?” 店伙摇摇头道:“已经两年多了。” 穆乘风道:“哦!是徐老板把它卖给别人了么?” 店伙四下里看了看,生怕别人听到似地悄声说道:“不是,是被人谋占了的。” 穆乘风愕然道:“谋占去的?是用什么方法谋占的?” 店伙道:“欠债。” 穆乘风一怔,道:“欠债?” 店伙忽然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真可恨,他们假造了一张借据,硬说徐老板欠了他们的银子,逼着要还他们,否则就将这门店抵账!” “哦”穆乘风问道:“是多少银子?” 店伙道:“五百两。” 穆乘风道:“这间店可值多少?” “三百多两。” 穆乘风道:“不是不够抵账吗?” 店伙道:“徐老板收养了一个女儿,长得十分美慧,也被他们弄去算作抵账;当丫头去了。”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如果还他们五百两银子,便可以赎回这门店铺和徐老板的女儿吗?” 店伙摇摇头道:“只怕不行。” 穆乘风道:“为什么呢?” 店伙道:“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 穆乘风道:“是为了要得到这间店铺和徐老板的女儿?” 店伙点点头道:“确是如此。” 穆乘风道:“你怎敢断定的呢?” 店伙道:“因为他们曾经派人向徐老板谈过,要买这间店铺,徐老板不答应,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 穆乘风想了想,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店伙道:“是……” 这店伙刚说了个“是”字,以下之言尚未出口,忽闻身后一声轻“咳”,语声冷如冰炭地道:“是什么!王三!” 店伙王三回首一看,原来是那个管账先生,脸色阴沉的站在他的身后,王三顿时不由神情骇然大变,嗫嚅地道:“没……没什……什么……” 管账先生陡然一声冷喝道:“王三,你太爱多嘴饶舌了!” 手掌一挥,但闻“拍”的一大叫脆响,一巴掌忐在王三的左颊上,只打得王二跌跌撞撞的撞出五六尺远,扶着一张桌子。 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和两颗床牙,刹那间,半边脸红肿了老高! 穆乘风见状,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咳”了一声,说道:“阁下出手未免太重了点了。” 管账先生目光转向穆乘风。冷冷地道:“你看不顺眼吗?” 穆乘风剑眉一轩,但旋又忍耐地微微一文,道:“他只不过和在下谈了几句话,罪不至该打。阁下对管理方面太苛些了!” 管账先生冷笑了笑,话锋忽地一转,问道:“你是徐老头儿的什么人?” 穆乘风道:“什么人也不是,十年前徐老板曾有惠于在下。” 管账先生道:“你想还报?” 穆乘风点点头,朗声说道:“大丈夫生长于世,受人点穆之恩,当涌泉以报,所以……”语声微微一顿,问道:“请教阁下上姓高名?” 管账先生道:“郭廷祥。” 穆乘风拱拱手道:“在下穆乘风,能和郭兄谈谈吗?” 郭廷祥阴声一笑,道:“是关于徐老头的?” 穆乘风点点头道:“正是。” 郭廷祥道:“当然可以……” 恰值此际,徐老头和另一个店伙捧着两大木盘的菜饭走采,郭廷祥立即话锋一转,道:“菜饭已经送来了,穆兄请完用饭,吃饱肚子之后我们再慢慢的详谈吧。” 倏地转向王三冷喝道:“还不赶快做事情去,呆在这里还想找打不成!” 王三连忙转身急步走去:郭廷祥也自顾向柜台里面而去。 第654章 利息 徐老头从厨房里出来,自是不知店内发生的事情。他异常高兴地和另一个店伙捧着两大木盘的菜饭走过来,把菜饭一样一样地放在穆俊涪的桌了上,满满地摆了一桌。 穆乘风目光略一扫视,除了他点的菜之外,另外多加了四五样,而巴都是些颇为名贵的好菜。 穆乘风知道这些菜是徐老头为招待他而特地增加的,当下便站起身来朝徐老头欠身为礼的说道:“您老人家大客气了……” 他话未说完,徐老头已笑嘻嘻的接着说道:“穆相公,您别客气了,承您来看望小老儿,小老儿也没有什么好招待您的,所以特地到厨下去请大师傅帮忙,多做了几样菜,算是小老儿的一点敬意,穆相公,您赶快请坐,趁热用吧。” 穆乘风闻言,也就不再多作客套的说道:“好,我不客气就是,您老人家也坐下来吃一点,我们谈谈吧。” 徐老头摇摇头道:“小老儿本来应该奉陪的,只是……” 穆乘风不待他说完,便含笑地接着说道:“您老人家的事情我已经全知道了,您只管放心坐下好了,我会替您解决一切的,这间店铺明天也就仍是您的了!”说着转向另—个店伙道:”小二哥,麻烦你去送壶好酒来。” 那店伙答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徐老头不由睁大着两只眼睛,望着穆乘风问道:“穆相公,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穆乘风微笑地道:“是王三告诉我的。” 徐老头道:“您问他了?”“穆乘风点点头道:“您老人家不肯直说,所以我便问他,他就全都告诉了我。” 徐老头脸色显得有点紧张地道:“他告诉您的时候,管账先生听到没有?” 穆乘风道:“可能是听到了,管账先生走过来打了王三一巴掌!” 徐老头满脸惊惶地说道:“糟了!王三今夜里准会没有命了!” 穆俊涪心下不由微微一惊!道:“真会这么严重吗?” 徐老头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穆相公,您是念书人,不会知道的,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呀!” 这时,那店伙已送上一壶酒来。 徐老头接过酒,替穆乘风斟满了一杯。他仍然站在桌旁,并未坐下。 穆乘风道:“您老人家也请坐下来,我们先喝两杯慢慢地谈吧!” 徐老头双眉深锁地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语声一顿,接道:“穆相公,小老儿本想留您在这里多住上两天的,可是这样一来,您还是吃完酒饭后就走吧!”’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您老人家是怕他们会怎样我吗?” 徐老头点点头道:“也许他们不会怎样您。不过,小老儿心里非常不安的!” 穆乘风剑眉微皱,道:“您老人家只管放心吧,我已决定替你偿还他们的欠债,赎回这间店铺和你老人家的爱女!”语声一顿,笑了笑接道:“我已经和管账先生约好了,等我吃过饭后,便和他洽谈一切!” 徐老头听得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地道:“他已经答应你了吗?” 穆乘风道:“我想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正在吃饭的仪蕙忽然接口说道:“老伯伯,你尽管放心好啦,有穆哥哥出面,他们决不会不答应的!” 仪范也接口说道:“他们要是真敢不答应,我和妹妹两人就先打他们个落花流穆!”说后还转向仪蕙说道:“妹妹,你说好吗?” 仪蕙格格一声娇笑,道:“当然好!”大眼珠儿骨碌碌地一转,望着穆乘风道:“穆哥哥,可以吗?” 穆乘风笑道:“你们两个小淘气,是不是又想生点儿是非了……”语声略顿,微点了点头又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必须要看我的眼色行事,不准胡闹!” 仪蕙点着小蟀首道:“穆哥哥,你放心好了,我和哥哥决不会胡闹的!” 徐老头在旁一听这些话,不禁骇得面无人色,声音有点颤抖地向穆乘风摇着手低低的说道:“穆相公,你千万不可这样.做,他们都有很好的武功呢!” 穆乘风微微一笑,正待答言时,仪蕙却抢先低声答话道:“老伯伯,你请放心啦,就凭那个管账先生的那点武功,就是出来十个,也打不过穆哥哥的!” 徐老头不由睁大起一双眼睛,满脸尽是惊奇之色地望着穆乘风问道:“真的?穆相公,你也学会了一身武功了吗?” 穆乘风为了要使徐老头安心,遂含笑地点点头道:“是真的!你老人家请安心!” 徐老头听后,心中果然大安,愁眉开朗地笑说道:“那么小老儿现在便去替您安排住歇的房间去。” 说罢,也不待穆乘风答言,便转身快步往后面去替穆乘风安排住宿的房间去厂。 时近二更左右。穆乘风和管账先生郭廷祥对坐在一间清静的上房里,仪范、仪蕙二小兄妹垂手静立在穆乘风身后两旁。 郭廷祥轻“咳”了一声,目注穆陵浩的俊脸冷声问道:“公子确然要替徐老头偿还欠债,赎回这间店铺和他的女儿吗?”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可以吗?” 郭廷祥一声冷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公子知道是多少银子吗?” “五百两,对不?” “这是两年前的数目,现在可不止此数了!” “现在一共多少?” “连本带利,总共一千四百七十二两。” 穆乘风剑眉皱了皱,道:“阁下这是什么利息?这么重!” 郭廷祥阴声一笑道:“这是当初决好了的,每百两银子每月五两利息,以年计算,一年不还,利上加利,到现在为止,一共是二年零三个月。” “哦!”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好吧,小生即刻如数照付,现在便开银票给阁下,希望阁下能连夜将徐老头的掌珠送回,同时将店铺归还!” 郭廷祥似乎意想不到穆伎浩会一口答应付此巨额的银子,当下不由微怔了怔,心中念头飞转了转,道:“公子的银票靠得住吗?” 穆伎浩淡然一笑道:“别说是此区区之数,就是十万八万两,生开出的银票,银庄上也会照付的!” 郭廷祥笑丁笑,道:“公子的口气确实大的惊人,不过……”语声一顿,接道:“此事在下尚未便完全做主,必须得和敝上商议一下才能决定!” 穆乘风道:“请问贵上是谁?” 郭廷祥道:“敝上姓方名功伟,外号人称‘幻影剑’,乃当今武林英雄高手!”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他现在何处?” 郭廷祥说明方功伟是武林英雄的本意,是想藉此使穆乘风打消替徐老头偿债赎店赎人的念头,知难而退。 但是穆乘风竟然丝毫无动于衷,他只得答道:“离此三十里外的‘内方山庄’。” 穆乘风道:“那么小生现在便和阁下一起前往见他,当面和他谈好了厂郭廷祥嘿嘿一笑道:“依在下看来,公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穆乘风脸色陡地一寒,冷冷地道:“内方山庄可是龙潭虎穴?” 此话一出,郭廷祥脸色不由微微一变,阴声一笑道:“听穆兄的口气,必定电是同道中人了!” 穆乘风道:“是便怎样?” 现廷祥双目精光灼灼地逼视着穆乘风,又是阴声一笑,道:“希望你能听从郭某良言相劝,休管这件闲事为上,否则……嘿嘿!” 言下隐含威胁之意。 穆乘风剑眉倏地一挑,道:“否则怎样?阁下直言无妨!” 郭廷祥语声冷峻地道:“你将连小命都会管进去!” 穆乘风晒然一笑道:“纵然是如此,也死而无怨,多谢阁下的良言了。” 郭廷祥道:“这等说来,你是一定要管?” 穆乘风道:“哼!管定了!”语声微顿,俊脸凝寒地沉声接道:“有劳阁下立刻带路前往贵上那里一行!” 郭廷祥嘿嘿一声阴笑,道:“好吧,你既然不肯接受郭某良言相劝,郭某便吩咐他们备马,立刻带你去见敝上就是!” 话罢,站起身来,拉开房门出房而去。 三骑马,四个人,离开了建阳驿。 郭廷祥一骑在前,穆乘风和二小兄妹两骑随后,三匹健马,十二只铁蹄翻腾,直奔三十里外的“内方山庄”。 蹄声,敲碎了黑夜的沉静,远传数里。 三更时分,已抵达“内方山庄”里许之外。 郭廷祥在马上用手一指,道:“那就是‘内方山庄’。” 穆乘风凝目望去,只见这“内方山庄”占地约百亩方围,屋宇连云,黑压压的一片,建筑颇为宏伟,气势很是不凡。 郭廷祥忽地轻轻一勒马缓,使马行减慢,向穆乘风笑说道:“庄内之人,此刻只怕都已熟睡,在下必须先通知庄内一声,有贵客驾莅,要他们准备迎客。” 说着一抬手,向空中打出一粒鸟蛋大小的弹丸,只听得“怕”的一声炸响,三丈多高的空间,顿时爆开一朵海碗大的蓝烟火花! 穆乘风一见,当然明白郭廷祥是在传警,当下口中只冷“哼”了一声,并不说破,也未多说什么。 郭廷祥忽然一抖马级,当先纵马疾驰,穆乘风和二小兄妹一见,也立刻各抖绩辔,紧随其后。晃眼工夫,已奔驰至庄外二十多丈距离地方。 蓦见五六支前面处,人影疾闪,由两旁暗影中跃出八个手执钢刀、劲装疾服的彪形大汉拦立道中,沉声问道:“什么人?请快停马答话!” 第655章 爱女 郭廷祥当先勒马停住,朗声答道:“建阳驿来福客店管账,‘铁笔’郭廷祥。” 八人当中为首的一个大汉,朝郭廷祥一抱拳,说道:“原来是郭兄,深夜返庄何事?” 郭廷祥道:“这位穆少侠要见庄主。” 大汉道:“什么事?” 郭廷祥道:“要替徐老头还债,赎回来福客店和女儿。” 大汉双睛陡地一瞪,精光灼灼扫视了穆乘风和二小兄妹一眼,嘿嘿一笑,道:“郭兄已经告诉过他进入本庄的规矩了吗?” 郭廷祥道:“还没有。” 大汉道:“请郭兄现在告诉他。” 郭廷祥转向穆乘风嘿嘿一笑,道:“穆兄听见了没有?” 穆乘风冷冷地道:“什么规矩?郭兄请说吧,就是摆下刀山剑林,小生既然来了,也必闯上一闯!” 郭廷样阴声一笑,道:“穆兄放心,‘内方山庄’内决无什么刀山剑林,只不过是凡要进入本庄的外人,均必须先通过他们庄前八卫的考验而已!”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就是他们八个人?” 郭廷祥道:“八刀联手!” 穆乘风道:“如果通不过呢?” 郭廷祥道:“无法人庄,也无法见到庄主!” 穆乘风道:“这等说来,小生非得通过这场八刀联手的考验不可了!” 郭廷祥道:“这是本庄的规矩,而且这也只是第一关!”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道:“还有几关?” “两关。” “第二关是什么?” “四方刀阵。” “第三关?” “剑起三才,锤分四象,乃三剑四锤化合的七巧阵!” 穆乘风听的不由豪兴勃发的哈哈一声朗笑,道:“好!够味,够昧、小生今夜倒得要好好的闯上—闯,见识见识你们这三关的什么刀、剑、锤阵!” 话落,身形微长,已自马背上飘身而起,落地轻如鸿毛,点尘不惊地立在八名劲装大汉的对面八尺之处,郭廷祥一见,心中不由暗暗一凛,忖道:“这小子年不足弱冠,轻功身手即已如是奇高惊人,难怪他闻听必须通过三关之后,非只毫无怯意,反而豪气大生,想来定然身怀精绝武学功力,是个大有来历之人;我何不先……” 他心念微微一动,立即跃身下马,向穆乘风抱拳一拱,道:“在未动手之前,穆兄可否先将师承来历示告!” 穆乘风道:“郭兄无须多问,小生也无可奉告。” 郭廷祥碰了一鼻子灰,口中“嘿嘿”了两声,飘身而退。 突然——“当”的一声锣响,刹那间,庄内庄外一片灯火通明,百余盏灯烛,竟同于锣响声中一起点燃! 穆乘风气定神闲而立,双目湛湛地扫视了“庄前八卫”一眼,朗声说道:“八位可以动手了!” 为首的大汉双闩一瞪,沉声说道:“请亮兵刃!” 穆乘风轻声一笑,道:“小生就以一双向掌领教八位几招好了。” 说时还伸出两只白哲如玉,有若女人纤手般的手掌,神情轻松滞洒地向“庄前八卫”晃了晃。 郭廷祥听得心中不禁悚然一凛!暗忖道:“这小子究竟是何出身来历?好狂妄的口气……” “庄前八卫”全都脸色勃然一变,心中也突然大怒! 为首的:大汉陡地—声暴喝道:“小于!你太狂了!” 暴喝声中,身形跃起,右手钢刀挥舞,直朝穆乘风扑去! 其余七名大汉立即如斯响应,身形飞跃扑出! 刹那问,顿见刀光灼灼,寒气森森,刀风呼呼,势若怒,涛汹涌,威猛凌厉的直朝穆乘风卷去! 这八名大汉的武功;在江湖上虽是微不足道,在“内方山庄”中也只不过是三四流的脚色,但是八刀联手,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何况他们又是久经训练,精娴于合搏之技呢! 是以,一般稍弱一点的江湖高手,要想通过他们这八刀联手台搏的一关,还真是困难非常! 不过,穆乘风的武功实在太高了,八刀联手的攻势虽极威锰凌厉,有着汹涌怒涛,但是穆乘风又怎会将他们放在心上?只听得穆乘风口中冷然一声轻晒,身形电飘之间,便已脱咄八。刀的一片刀影圈外,八刀攻招全部走空! 八名大汉不由均皆微微一怔!旋又齐地一声大喝,身形飞跃,刀光再起,分自四面八方又猛朝穆乘风扑攻而上! 这次,八名大汉乃是蓄怒而发,威势较前更加猛厉! 穆乘风突然朗声哈哈一笑,身形飞旋,双掌疾出,指弹掌拍之间,—阵“叮叮当当,啊啊”之声陡起……顿见刀光忽敛,人影倒纵暴射!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八名大汉都已成了赤手空拳,退身站立在丈外地方,瞪着双睛怔怔地望着穆乘风发呆! 穆乘风气定神闲地负手岸立当场,八把寒光灼灼的钢刀,横七竖八地散落在穆乘风立处周围地上! 凝目仔细望去,八把钢刀中已有三把伤缺,显然是被穆乘风以精深的内功指力弹缺了的! 这等情形,只看得郭廷祥心头骇然大震,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做梦也料想不到,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竟是一位身负上乘功力奇学的绝世高手! 只听穆乘风朗声一笑道:“这第一关,小生算不算已经通过了?!” 郭廷祥哈哈一笑,道:“少侠武功身手高强惊人,这第一关,当然是已经通过了!” 说罢,一抖手,向空中打出了三粒弹丸,“啪!啪!啪!”三声脆响中,空中爆现出三朵蓝焰火花! 穆乘风见状,轻声一笑道:“郭兄;你应该打出五朵蓝焰警号才对!” 郭廷祥睑色微微一变,嘿嘿一声冷笑道:“少侠如果顺利地通过第二关,郭某自会打出五朵蓝焰警号!”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现在就请郭兄带路前往吧!” 郭廷祥冷“哼”了一声,迈步向前奔去,穆乘风回手向二小兄妹一招,随在郭廷祥的身后前行。 在庄门口的两边,并肩站着四个年约四十多岁,各执一柄“金背大砍刀”的中年壮汉。这四个中年壮汉个个神态威猛,气定神凝,一望而知,都是武功火候颇深的内家高手,较诸“庄前八卫”高明得很多! 穆乘风一到,四位中年壮汉立即霍然分开,各取立位,分东南西北四方挺立,将穆乘风围在中央。 东方为首的中年壮汉沉声喝道:“阁下请亮兵刃!” 穆乘风目若朗星,湛湛地环扫了四人一眼,冷傲地道:“区区一座‘四方刀阵’,还不值小生亮出兵刃,你们请即发动阵势口巴!” 四人全都不禁勃然大怒,一声喝叱,身形齐动,四刀齐挥,刀影如山,挟带着“呼呼”劲风,猛朝穆乘风前后左右攻去! 穆乘风一声朗朗长笑,身形有合鬼魁般地飘忽之间,四柄“金背大砍刀”的攻招便已全部走空! 四中年壮汉一攻即退,刀隐肘后,展开身形,立时围着穆乘风绕身疾走起来。 穆乘风凝神敛气,岳峙渊停的挺立中央,暗暗提聚起内家功力,蓄势待发,以静制动!只见四壮汉身形越走越快,片刻工夫之后,已快得有如四道首尾相连的轻烟! 突然——庄门内响起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沉喝道:“庄门四杰速停!” 四中年壮汉闻听喝声,立时身形一停,退向两旁,垂手躬身肃立。 蓦闻香风飒然,白影飘闪……穆乘风只觉得眼前陡地一亮,一个清秀绝伦的白衣少女秀立在穆乘风对面六尺之处,星眸盈波,凝视着穆乘风的俊脸。 这白衣少女给穆乘风的第一印象,直觉地感到她有如一朵空谷幽兰,清丽而秀美绝伦……须知他在“女王城”中十年有零,所见过的美丽少女不知凡几,但是像白衣少女这样清秀绝伦的,尚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此,他一见这白衣少女,心中不由微微一呆,暗忖道:“这少女好美,好美啊……” 只听白衣少女音如黄莺般地娇声问道:“请问公子贵姓是穆么?” 穆乘风怔了证,点点头道:“不错。小生正是姓穆。” 郭廷祥赶急跨前两步,神情极是恭敬地向白衣少女说道:“禀公主,他名叫穆乘风。” 白衣少女对郭廷祥的话听如未闻,理也不理的忽然向穆乘风盈盈下拜地娇声说道:“小女子常婷婷拜见公子。” 穆乘风不禁一愕,赶忙身子一侧,摇手说道:“姑娘快请不要如此,姑娘究竟是谁?请道其详!” 白衣少女直起娇躯,向穆乘风温婉地一笑,说道:“小女子常婷婷,家父乃是‘地煞”常世洲!” “哦,……” 穆乘风这才明白,这白衣少女原来是“地煞”常世洲的爱女。 只听常婷婷接着又声如黄莺的缓缓说道:“承公子恩赐圣药,使常婷婷不但得以解除体内的剧毒而获重生,又因圣药的功效之助,功力也随之突飞猛进……” 穆乘风接道:“姑娘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了吗?” 常婷婷滚首微点,娇甜地一笑道:“已经打通了,此全系公子所赐,常婷婷今生今世当永记肺腑,不忘公子的这番大恩大德!”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些许小事,姑娘休要如此挂怀……” 语声一顿,问道:“令尊也在庄上吗?” 第656章 辩解 常婷婷摇了摇头道:“家父往昆仑山有事去了。” 穆乘风道:“令尊和方庄主是朋友吗?” 常婷婷道:“方庄主隶属家父辖下。”语声微微一顿,倏地转向静立在一边的一个胡须花白,身材伟岸,气派颇为威武,年约五十开外的老者喊道:“方庄主。” 方功伟连忙应声走过来,恭敬地说道:“公主有何吩咐?” 常婷婷道:“这是穆公子,你赶快拜见吧!” 方功伟闻言,便朝穆乘风抱拳一拱,道:“老朽方功伟,见过穆公子。” 穆乘风已明白了方功伟的身份地位,见他抱拳为礼,故作未见地双手背负,仰首望天,不予答理。 方功伟不禁甚感难堪,但当着常婷婷的面前,却又不便发作,只好心中暗自恨恨的骂道:“小子,现在且由你神气,日后你要是落到老夫的手里,老夫必定叫你吃足苦头,知道老夫的厉害……” 哪知他尚在暗骂不已,忽见常婷婷秀脸—寒,冷喝道:“方功伟!你不要命了么?” 方功伟蓦然一惊!垂手俯首躬身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知身犯何律?尚祈公主明告!” 常婷婷道:“你还不赶快跪下向穆公子磕头赔罪吗!” 方功伟道:“这个……” 常婷婷明眸一转,便已明白了他的心意,一声冷笑,问道:“你知道穆公子的身份吗?” 方功伟摇摇头道:“属下不知。” 常婷婷道:“我爹爹的身份呢?” “铜旗五。” “你呢?” “铜旗五辖下坛主。” “铜旗之上呢?” “铁旗四。” “再上呢?” “玉旗三。” “再上的身份怎样?” “特殊最高。” “好了,现在我告诉你,我爹爹见了穆公子时还得恭敬地一拜参见,躬身听令,你应当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厂方功伟听完这番话后,不禁惊骇无比地呆住了!常婷婷的话意很明显地说明了穆乘风的身份地位,系属于超然特殊的最高阶级,换句话说,不是“金一”,便是“银二”。 他真有点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年不足弱冠的少年,会是特殊身份的“金一”“银二”……并且,他心中还有着一层疑惑,就是“金一”“银二”究竟是何许样人?连身份高如“玉三”“铁四” “铜五”均未见过。据传说都是女人,”是“女王”倚为左右膀臂,两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女人!怎会得是这么年青的男人呢?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若不是,常婷婷又岂敢随便乱说?就在他心中疑思未定之际,只见穆乘风俊脸一片神光湛然,缓缓自怀内取出一面银光闪闪的三角小旗,微微一抖,双手平捧胸前,沉声喝道:“方功伟,你可认识此物么?” 方功伟一见,浑身不由猛然一震,摆在眼前的事实已不容许他再稍有怀疑,双膝一弯,跪倒俯伏当地说道:“铜旗辖下‘内方山庄’坛主方功伟,拜见银旗令主!” 常婷婷一见穆乘风现出“银旗令”,也同时跪拜在地。 方功伟和常婷婷这一跪下。四周站立着的一众属下,也立刻随着跪倒俯伏当地。 刹那间,四周一片沉寂,鸦雀无声,场中,除了穆乘风本人和二小兄妹外,已无一个站立之人。 穆乘风收起“银旗令”,语声和缓清朗地说道:“常姑娘,方庄主和各位均皆请起!” “谢令主!” 一声雷响也似的应诺,众人立时全都自地上挺身站起。 方功伟躬身恭敬地说道:“请令上入庄。”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有劳庄主前面带路了。” 方功伟躬身道:“属下遵命!” 说罢,便转身在前带路迈步往庄门内走进。 大厅上,灯烛辉煌。 穆乘风高居上座,常婢坤和二小兄妹静坐一边,方功伟和一众属下垂手肃立两旁。 厅内,气氛在沉寂中显得有点冷凝,冷凝得令人心中右着忐忑与不安!尤其是“铁笔”郭廷祥更是提心吊胆,惶急惴惴不已!” 此际——方功伟尚还不知穆乘风的来意,心中犹自暗暗揣测。原来自方功伟和常婷婷现身,直到此刻为止,“铁笔”郭廷祥一直未有机会禀告穆乘风此来的用意。 只见穆乘风双目光如冷电地扫视了方功伟一眼,俊脸沉凝地喝道:“方功伟!” 方功伟赶忙趋前两步,垂手躬身恭敬地应道:“属下在。” 穆乘风冷峻地道:“你知罪吗?” 方功伟心头不禁微微一震! 随又听得穆乘风朗声喝道:“执法堂何在?”—个中年汉子应声而出,恭敬地说道:“属下杨仁,敬俟令主令谕。” 穆乘风道:“烦请贵堂宣读本教法规。” 杨仁躬身答道:“遵命。” 旋即直腰挺胸地朗声颂读道。 一、未奉令渝擅自炫耀江湖惹事生非者处死! 二、不听命令擅自行动者处死! 三、叛教者处死!。 四、奸**女者处死! 五、强夺民产横行不法者处死! 六、……穆乘风突然抬手微微一摆,道:“好了,停!” 杨仁应声住口。 穆乘风接着又道:“这第五条有请杨执法再朗读一遍!” 杨仁复又朗声颂读道:“强夺民产横行不法者处死!” 穆乘风目光湛湛如电地射视着方功伟沉声喝道:“方功伟,对于第五条你有意见没有?” 方功伟浑身不由微微一颤,道:“属下没有意见。” 常婷婷忽然娇声问道:“穆公子,他犯了这第五条之罪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他自己心里应该明白有数!” 常婷婷粉脸凝寒地望着方功伟冷声说道:“方庄主!你还是自己说出来吧。” “铁笔”郭廷祥忽地跨前两步,走近方功伟身侧说道:“庄主,那徐老头是令主的旧识……” 穆乘风不待郭廷祥话完,接着说道:“徐老头所欠本利若干,悉由本今主代为偿还,你意下如何?” 方功伟一听,脸色顿如死灰般地垂首说道:“属下不敢,但好令主宽容!” 穆乘风一声冷“哼”,陡地沉声喝道:“徐老头的女儿现在何处?” 方功伟答道:“现在内宅,因她生得美慧聪明非常,贱内甚是喜爱她,已经收为螟伶义女,并传授武功。” “哦”穆乘风轻“哦”了一声,道:“这还罢了。”语声一顿,接道:“现在赶快命人去请她出来。” 方功伟应了一声,转向“铁笔”郭廷祥道:“烦请郭兄去向贱内说一声,请徐姑娘来吧。” “铁笔”郭廷祥答应一声,转身走出大厅,快步往内宅而去。 穆乘风冷冷地道:“方功伟,关于‘来福客店’的事,你有什么解说没有?” 方功伟摄嗡地答道:“属下因奉‘铜旗旗主’令谕,设法在建阳驿开一家饭馆客店,以作日后连络处所之用……” 穆乘风接道:“你本想买下‘来福客告,因为徐老头不肯卖,所以你便假造借据,向他逼讨清偿、他无力还偿,你便要他以‘来福客店’折旧抵偿,不够之数,即以他女儿作抵,是吗?” 方功伟知道事实无法推赖;只得垂首说道:“属下也是不得已,乃才出此下策。……”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难道你不能另开一家客馆饭店吗?” 方功伟道:“属下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穆乘风冷峻地道:“你这是替你自己辩解么?” 方功伟道:“属下不敢,只求令主开恩。” 穆乘风“哼”了一声,正待再说什么,恰见“铁笔”郭廷祥偕同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走进厅来。这少女穿着一身翠绿色衣裙,瓜子脸儿,樱唇瑶鼻,眉如新月,大眼睛黑白分明,蹬澈晶亮,真所谓是“明眸秋穆”。不但美慧非常,而且明丽照人,令人见而喜爱。 穆乘风一见,已知此女即是徐老头的女儿,心中不由暗忖道:“想不到徐老头竟然收养了这样一个美慧可爱的女儿……” 他正暗忖之际,少女已走进了方功伟身侧,朝穆乘风盈盈下拜地娇声说道:“小女子徐碧蝉拜见穆公子。” 穆乘风微微欠身摆手说道:“徐姑娘快请不要多礼。” 原来郭廷祥已把穆乘风是何许人,以及事情的真相简略的告诉了她。 此刻,她芳心中半喜半忧,充满矛盾。 喜的是,她将可立刻见到两年多未见面的爹爹了,虽然徐老头并不是她亲生爹爹,但对她有近十年的养育之思,而且爱护无微不至,胜似亲生。 忧的是,方功伟不知将要受到如何严厉的处罚?虽然,方功伟待她并不很好,态度也很冷淡,但总是她的义父,而义母却非常疼爱她的! 因此她拜罢以后,明眸一扫跪在地上的方功伟,见他垂首默默一副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禁大是不忍,秀目微微一皱,望着穆乘风娇声说道:“穆公子,请您让我义父起来好吗?” 穆乘风含笑道:“徐姑娘,你是要替他讲情吗?” 徐碧蝉螓首微点地道:“望求公子大度宽容他一次。” 穆乘风转向方功伟沉声喝道:“方功伟,你先起来!” 方功伟长身站起,恭敬地说道:“多谢令主恩典。”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虽然叫你起来,但并没有说就此不究,不处罚你了,你懂得么?” 方功伟躬身说道:“属下一时愚昧糊涂,触犯教规,理应受处,但请令主从轻发落!” 第657章 报晓 穆乘风“哼”了一声,转向徐碧蝉问道:“徐姑娘,他待你好吗?” 徐碧蟀螓首微摇地道:“说不上很好,也说不上坏。” 穆乘风微笑地道:“那你怎还替他说情呢?” 徐碧蝉明眸轻转地望了方功伟一眼,向穆乘风妩媚地一笑,道:“这是人之常情嘛!” 穆乘风道:“怎么是人之常情?他强占你爹爹的客店,还把你也当作抵债晶,难道你一点都不恨他么?” 徐慧蝉幽幽地一叹,道:“按理我应该根他的,可是……” 穆乘风接道:“你原谅了他是吗?” 徐慧蝉微点头地道:“虽然他对我很冷淡,从不准许我和爹爹见一次面,但是义母却是非常疼爱我的,为了义母,所以我不愿意怀恨他……”语声略顿,明眸扫视了方功伟一眼,又道:“何况他对我又没有什么不好,又是我的义父呢!” 穆乘风听后,不禁点首说道:“姑娘恩怨分明,度量宽宏” 实在是难得,令人好生敬佩!……”语声一顿,倏地转向方功伟喝道:“方功伟,你听见了没有?” 方功伟躬身垂首答道:“属下听见了,衷心深感惭愧!” 穆乘风道:“现在你意思如何?” 方功伟道:“一切但凭令主谕示。” 穆乘风道:“限你明晨立将‘来福客店’归还徐老头,并赔偿这两年多的损失费三千两,同时将徐姑娘送回。” 方功伟恭敬地答道:“属下敬遵令谕。” 穆乘风忽又沉声说道:“关于你触犯教规之事,本应按律处死,但是现在……”语声激顿,俊目湛湛地望了徐碧蝉一眼,接道:“既有徐姑娘替你说情,而你又是初犯,姑且记账,尔后若再稍有错误,定必二罪并处,决不宽贷!” 方功伟本在忧心惴惴,不知穆乘风将要如何处治他,闻听之后,不由喜出望外,连忙抢前一步,躬身说道:“多谢令主恩典。” 穆乘风微一摆手,转向徐碧蝉笑道:“徐姑娘,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徐碧蝉摇摇头道:“没有。”语声一顿,明眸转向方功伟道:“义父,以后我能常来庄上拜见您和义母吗?” 方功伟赶急点头含笑说道:“蝉儿,以后这里便也是你的家了,只要你高兴,随便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过去义父很对,不起你,望你不要记在心上!” 徐碧蝉高兴得脸如百合花开放,笑说道:“义父,您太客气了,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呢,蝉儿也决不会记在心上的。” 穆乘风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地道:“方庄主。” 方功伟连忙躬身应道:“属下恭聆令主谕示。” 穆乘风缓缓说道:“徐姑娘既是你的义女,你和徐老头便就是亲家,今后你对‘来福客店’自然也要多多费心照应一些了,是不?” 方功伟点首答道:“这是理所当然。” 穆乘风一笑,忽地肃容说道:“徐老头和‘来福客店’若发生什么差错事故,我当一切唯你是问!” 方功伟一听,当然明白穆乘风的心意,是怕他迁怒于徐老头,暗中捣鬼找徐老头的麻烦。当下也急忙肃容答道:“令主请放宽心,徐老头既是令主的旧识,属下纵有天胆也不敢怎样他的!”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你明白就好了。”语声略顿,接道:“关于这联络处所,不妨仍设在‘来福客店’内,只要和徐老头一说,谅来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穆乘风这么说,方功伟哪敢还有意见,只有唯命是从。 穆乘风又呼郭廷祥。 郭廷祥赶忙抢前两步,躬身应道:“属下敬候令主令谕。” 穆乘风缓缓说道:“你仍在‘来福客店’中担任账房职务,但是你却须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帐房,除了联络任务之外,不得干涉徐老头的营业店务,知道吗?” 郭廷祥恭敬地答道:“属下知道了。” 穆乘风如此有条不紊,考虑周详的处理,只听得方功伟等众老江湖心中莫不大生敬佩,暗暗忖道:“这‘银旗令主,确实不同凡响得很,不但武功卓绝奇高,智慧亦极超人罕世,单是这等处事明智与态度,就远非常人所能及,怪不得他这么年纪轻轻的,即能身为教中两位地位超然,身份特殊的人物之……” 只听穆乘风又朗声说道:“这里事情已毕,我也要走了。” 说罢,便即站起身来。 方功伟道:“此刻距离天亮时分已经不远,令主何不暂留在庄上稍歇,待天亮之后再行呢!” 穆乘风微一摇首,笑说道:“不用了。” 常婷婷站起娇躯,妙目凝波地注视着穆乘风娇声说道:“穆公子,婷婷也和你一起走好吗?” 穆乘风微微一怔,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常婷婷道:“江南。” 不待穆乘风开口,仪蕙已非常高兴地拉着常婷婷的五手笑说治“那真好极了,常姊姊,我们和穆哥哥正是前往江南去找我姊姊的,恰好同路,我们就一起走好了。” 穆乘风眉头微皱了皱,问道:“常姑娘,你要去江南何处呢?” 常婷婷道:“没有目的,听说江南风光绚丽,名胜古迹甚多,我只是去玩玩的。” “哦!……”穆乘风刚“哦”了一声,常婷婷接着又道:“穆公子,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便自己一个人走好了。” 她莺声燕语,娓娓言来,令人实在有不忍心拒绝之感。 穆乘风微一沉吟,终于颔首说道:“好吧,你便和我们同行吧。” 常婷婷温柔地笑了笑,道:“谢谢公子。” 说着还朝穆乘风裣衽—礼。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姑娘请不要客气。” 倏地转向徐碧蝉道:“姑娘,你现在便和我去见你爹爹好吗?” 徐碧蝉点点头道:“好,那么我去和娘说一声去。” 穆乘风微笑地摇摇手道:“不必了,你义母已经知道了。” 说着朝向厅外朗声说道:“夫人请进来吧。” 夜尽更残,天将发晓。雄鸡报晓啼唱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轻风阵阵,拂衣扑面,虽然微带寒意,却令人有着一股清新舒畅之感! “内方山庄”,庄门大开,门外两边并排肃立着十六名劲装疾服的佩刀大汉。庄前大道的两旁,高燃着一长串通亮的松子油火把,沿着大道向前伸展,直到里许以外。 蹄声“得得”,六骑健马,鱼贯地自庄内缓缓行了出来。穆乘风一骑领先,其后是慕容仪范、仪蕙二小兄妹合乘一骑居中,常婷婷徐碧蝉二位姑娘一左一右三马并辔,再后则是庄主“幻影剑”方功伟和“铁笔”郭廷祥,二马并行相随。 六骑健马,纵蹄如飞,直奔“建阳驿”。三十里许路程,转瞬即到。 晨点微露,晓色初开。 穆乘风等一行七人六马,已经抵达“来福客店”门前飘身下了马背,“铁笔”郭廷祥连忙抢前两步,举手打门叫道:“开门!开门!” 只听得店堂内一个粗鲁的声音咒骂道:“他妈的,真是活见鬼,天刚亮就来打门鬼叫鬼喊的,八成是他妈的家里死了人,赶夜路奔丧的!” 这店堂值夜的伙计,睡梦迷糊中,大概是没有听清楚是郭廷祥的声音,所以才会这样放肆,粗鲁咒骂。 郭廷祥一听,心中不禁又气又怒地沉声喝道:“刘七,你想找死么!” 他听出了值夜店伙是刘七的声音,刘七闻听喝声,可也听出了郭管账的声音,心中不禁骇的一哆嗦,连忙说道:“啊!原来是郭管账回来了,小的该死,一时没有听出是您的声音。” 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把门打了开来。 店门打开,他一见庄主也来了,急忙抢步上前跪地叩头道:“小的刘七,叩见庄主。” 方功伟微一摆手,道:“刘七,你起来。” 刘大应声站起,接过方功伟和郭廷祥手中的缰绳。 方功伟却抢步上前躬身接过穆乘风手上的缰绳转交给刘七。然后恭敬地说道:“公子请。” 穆乘风一颔首,迈步人店,方功伟郭廷祥等人随后。 刘七见状,心中不禁一怔!暗道:“我的乖乖,这是怎么回事呀?这小子是个什么来头,连庄主对他竟都这么恭敬?……” 他思忖未已,郭廷祥已向他吩咐道:“刘七,你把马拴好,便立刻去把所有的伙计都叫起来,要他们准备茶水酒饭,要快要好,知道吗?” 刘七连忙点头答道:“是的,小的知道了。” 在后院的大厅上,穆乘风居中而坐,慕容仪范、仪蕙二小兄妹和常、徐二位姑娘排坐在上首,方功伟和郭廷祥则垂手肃立在下首。 穆乘风目光掠视了郭廷祥一眼,说道:“郭管账,请你去自把徐老爹请来吧。” 郭廷祥恭敬地应道:“是,属下遵命!” 徐碧蝉站身来娇声道:“郭大叔,我和你一起去请我爹去。” 郭廷祥眉头暗暗一皱,笑说道:“徐姑娘,你请休息着吧,我马上便会把你爹爹请来的。”。 方功伟在旁接道:“蝉儿,你就不用去了,让你郭大叔去请你爹爹就是了。” 徐碧蝉明眸微转地望了方功伟一眼,点点头道:“那么便有劳郭大叔了。” 郭廷祥微笑道:“不敢当,姑娘以后请不要这样客气。” 说罢,举步往大厅外行去。 第658章 潜力 穆乘风忽又说道:“还有王三,也请郭管账把他一起请来。” 郭廷祥脚步微停,恭敬地应了声“是。”这才出厅而去。 过了片刻之后,徐老头和王三都来到大厅上,但是,他们不是走来的,是郭廷祥和刘七两人背负着来的。 徐碧蝉一见徐老头那种遍体伤痕累累的样子,芳心不由一惨,明眸含泪的悲叫了一声“爹爹!” 扑过去一把抱住徐老头的身子,泪若断线珍珠般地籁籁掉落,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在郭廷祥和穆乘风离店不久,徐老头和王三就被郭廷样手下两名得力的店伙拉到后面的黑房里绑起来,狠揍了一顿。 当然,这乃是郭廷祥授意他们干的。 徐老头虽被揍的遍体鳞伤,但神智仍是非常清楚的。他按着徐碧蝉的娇躯,颤抖的手抚摸着徐碧蝉的秀发,住笑凄然的说道:“蝉儿,爹终于见着你了,你受了很多的苦了吧!” 徐碧蝉哽咽地道:“爹爹,女儿并没有受苦,女儿很好,倒是爹爹您老人家……被他们整成这个样子,太苦了您了!” 说完,忍不住悲痛的伏在徐老头的膝上抽咽着。 方功伟和郭廷祥神情肃穆地站立在旁边,二人全都紧皱着一双眉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尤其是郭廷祥,心中更是满怀着鬼胎,惴惴不安至极。 王三虽也被揍的遍体鳞伤,但他到底是个年青体壮的少年人,精神情况要比徐老头好得多了。 他坐在徐老头身旁的一张椅子上,眼睛慢慢地扫视厅上的情形。渐渐,他已经有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同时也明白了他自己和徐老头的命是绝对不碍事了。 他心中在暗暗付想:“这位穆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呢?竟有这样大的威风权力,看来庄主和郭管账都害怕他得紧呢……” 忽然——穆乘风一声冷笑,身子缓缓的站了起来。 郭廷祥一见,心底不禁“卜”地一跳,赶忙跨前一步,躬身恭敬地说道:“公子敬请安坐,有事请吩咐属下办好了。” 穆乘风冷“哼”了一声道:“你能办得了吗?” 郭廷详微微一怔!肃然说道:“属下万死不辞!” 穆乘风冷笑了笑,道:“立刻治好徐老爹和王三的伤势,你能吗?” 郭廷祥不由一呆,道:“这个……” 穆乘风脸色神情忽转和缓的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存着负疚赎罪的心意,但是这种事情并不是你的力量能够立刻办得到的。” 郭廷祥喃喃地道:“属下真是罪该万死。” 穆乘风笑了笑,道:“算了,只要你已经知道罪过就是了。” 郭廷祥躬身感激的说道:“多谢公子的恩典,属下当谨记公子的训谕!” 穆乘风淡然一笑,缓步走到徐老头身旁,抱歉地说道:“徐老爹,都怪我一时大意,才累你和王三吃了苦头,实在对不起的很!” 徐老头苦笑了笑,道:“哪里,穆公子,这也是小老儿命里注定的灾难,怎么能怪你呢,要不是你,小老儿这一辈子恐怕也不能见到蝉儿了,真是谢谢你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徐老爹,你也别客气了。 语声略顿,向徐碧蝉道:“徐姑娘,你且让开,先让我看看你爹爹的伤势,替他治好了再说吧。” 徐碧蝉站起娇躯,娇声说道:“谢谢公子。” 穆乘风笑道:“姑娘请不要客气。” 常婷婷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袅娜地走过来,骄声说道:“穆公子,我这里有我爹爹秘制的疗伤灵丹,给徐老爹眼下二粒好了,这样疗治起来要比较容易省力些。” 说罢,便打开瓶塞,取出一粒清香扑鼻的丹丸,纳入徐老苎的口内。丹九人口,立即化作一股满口芳香清凉的津液,顺喉而下。 穆乘风朝常婷婷点头含笑说道:“多谢姑娘了。” 常婷婷含情脉脉地微微一笑,道:“公子请不要客气。” 穆乘风不再言语。暗中略一提气运功,顿时双掌齐施,在徐老头的浑身上下游行推拿起来。 徐老头只觉得穆乘风双掌炙热如火,所到之处,伤痕立愈,疼痛全消,顿感浑身轻松舒畅无比!老头儿活了五六十岁,几曾见过这等神效的治伤方法,不但是没有见过,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他睁大两只眼睛,发呆的望着穆乘风神光湛然的俊脸,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惊与奇,更有着无比的高兴! 片刻工夫之后,穆乘风一收双掌,深吸了口气,含笑问道:“徐老爹,你现在觉得怎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徐老头恍如大梦初醒。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抓着。穆乘风的一只胳膊,高兴至极的摇头笑说道:“不但已经一点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精神反而觉得比从前好得很多了呢,公子,你真了不起,这种治伤的法术也真神奇,哪怕是神医,‘华伦’再世,他也要不如你多多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徐老爹,我这只是一种练武的人的疗伤之法,岂能和神医‘华伦’相比,你别夸赞我了……”语声一顿,接道:“你和蝉姑娘已经两年多没见面了,你们先谈谈吧,我还得替王三把伤势也治一治呢!” 徐老头点点头,松开了抓着穆乘风胳膊的手。 常婷婷着声说道:“公子,你大概已经累了吧,你且休息休息,王三的伤让我来替他治吧。” 穆乘风微笑地摇摇头道:“不要紧,我并不累,还是由我来好了,请姑娘也给他一颗灵丹吧。” 常婷婷妙旨凝波深情款款地注视了穆乘风一眼,见穆乘风俊脸神光一片湛然,毫无疲累之容,这才把头轻点地打开瓶塞,又倒出一粒丹丸,托在掌心中递给穆乘风,莺声燕语地说道:“公子,你给他服下去吧。” 穆乘风接过丹丸,纳入王三口内,随即运功,双掌齐施,和替徐老头疗伤一样的,在王三浑身游行推拿,施为起来。 半盏热茶时辰过后,穆乘风的头上渐渐冒起了阵阵的热气,额角也微现汗粒。 常婷婷一见,不由秀眉轻鳗,关切之情显现于眉表。 突然——穆乘风双掌一收,星目神光湛湛地注视着王三问道:“王三,你练过武功么?” 王三不禁一呆,摇摇头道:“没有呀!”’穆乘风脸上露出一片惑异不解的神情道:“这真是怪事?……”常婷婷问道:“什么怪事?” 穆乘风道:“他体内有一股怪异的潜力。” “哦……” 常婷婷正想再问什么时,却见穆乘风忽地一伸手搭着王三的腕脉,试了试脉膊,瞑目沉思地自语道:“阳脉周刚,阴脉属柔,阴阳二脉测项调和,刚柔互济,则潜力自生,外魔不侵,乃佛门禅功是也……”自思毕,双目突睁,神光灼灼地注视着王三沉声说道:“王三!你分明修习过佛门上乘禅功,还敢伪称没有。你究竟是什么人?赶快说老实话,否则…” 他一声冷笑,道:“你凭那点修为火候,还差的很远,此刻只要我施出五成功力,立能震断你的心脉!” 他的右手依然搭在王三的左手腕脉,的确是随时可以置王三于死命。 方功伟、郭廷祥闻言,都不禁骇得大惊失色,他们再也料想不到王三竟是身怀佛门上乘禅功修为的高人! 二人同时脚下移动,站立到王三的身旁,暗暗凝功蓄劲戒备,四只眼睛全都精光灼灼的射视着王三。 常婷婷本就立在王三身旁不远之处,穆乘风话声一落,她立即跨前一步,纤掌陡伸,抵在王三背心“灵台”大穴上,冷声娇喝道:“快说实话!” 王三只吓得脸如死灰,浑身悚傈直抖,战战兢兢地颤声说道:“公子,小的实在没有练过一点什么功夫,不信,您可以问徐老爹,小的在这里做伙计已五年多了。” 穆乘风转向徐老头问道:“徐老爹,他真的在这里做了五年多伙计了么?” 徐老头点点头道:“不错,他确是在这里做了五年多了!” 徐碧蝉接着娇声说道:“公子,王三为人很忠厚,心地也很好的呢!” 穆乘风听得徐老头父女如此说法,这才松开搭着他腕脉的手,但心中仍然甚感诧异,迷惑非常。 忽地,他心念微微一动,又因注王三问道:“王三,你可曾遇见过什么和尚,传授过你什么经典吗?” 王三陡地“啊”了一声,点头不迭地道:“有的!有的!” 穆乘风急问道:“是个什么样子的和尚?” 王三答道:“样子又瘦又老,连走路都要人搀扶,很可怜!” 这时,常婷婷在穆乘风的暗示下,抵在王三背心“灵台”穴上的玉掌,已经挪开垂下。 穆乘风接着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王三想了想,道:“差不多有四年了,那一年的冬天,外面正落着大雪,老和尚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破袈裟,来到店门口化缘,是小的见他很可怜,一时动了怜悯之心,同时因为店里的生意又很清淡,没有什么客人,便将他让进店来,带到一间小房间里坐息,并给他烫了一壶素酒,做了两样小菜,还给他升了一小盆火……” 王三语声微顿了顿,望了徐老头一眼,接道:“为了这件事,小的还被徐老爹责怪了一顿,说是这样一个又老又病,看样子快要死的老和尚,如果突然发了病,死在店里,岂不倒霉……” 第659章 涉险 徐老头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情,在旁点首证明的说道:“不错,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小老儿怕那老和尚万一死在店里,倒霉化钱事小,弄不好,还得要吃上一场人命官司,所以才要你赶快的打发他走。” 王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老和尚大概是又饿又冷的关系所致,才显得那么不济事的样子,三杯酒下肚后,立时显得红光满面,精神也旺健了许多,他很是感谢小的好心……” 这时,穆乘风、常婷婷、方功伟、郭廷祥、仪范仪蕙二小兄妹、徐碧蝉、徐老头等人,都在屏息凝神的静静的听着。 王三语声略顿了顿,接着又道:“老和尚懂得的名堂真多,他会看相,还会模骨,他替小的又看相又摸骨,谈小的小时候的经过,就好像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大小事情遭遇等等,知道得比小的还要清楚详细。但是,到小的问他将来的情形时,他却一点也不肯说。后来,他为了对小的表示感激谢意,传授了小的一段叫做什么‘大乘禅经’,他说如能每天早晚按时静坐念上一遍,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对小的将来有很大的帮助……” 慕容仪蕙瞪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眸珠子,骨碌碌地望着王三,突然问道:“王三,这老和尚右手是不是有两个大拇指头?” 王三点点头道:“是的,一点都不错。” 穆乘风转向募容仪蕙问道:“蕙妹妹,你认识这位老和尚么?” 仪范点点头娇声说道:“他老人家和爷爷是好朋友,我们都叫他‘六指神僧’爷爷。” “哦……”穆乘风轻“哦”了一声,只听王三接着又道:“那位神僧老和尚在这里一共住了三天,临走之时,留下一张字条和一本小册子给小的,说是关系小的将来一生的命运,要小的好好保存着。” 穆乘风问道:“那字条和小册上写的些什么?” 王三道:“他把它密封着,要小的不要偷看,必须等到遇见一个属龙的人,才可以交给他看,否则便会有大祸临身,因此小的一直未敢动它过。” 穆乘风心中忽地一动一,剑眉微轩地道:“那密封现在何处?快拿来我看。” 王三问道:“公子可是属龙的么?” 穆乘风道:“不错,我正是属龙的!” 王三突然显得欣喜非常的道:“啊!真好极了,那密封现在小的房间里,小的这就去拿来给公子看好了。” 穆乘风微笑地道:“你快去拿来吧!” 王三站起身子,急急忙忙的往厅外走去,郭廷祥脚步微动,正待跟随同去。 穆乘风似乎已明白他的心意,向他微一摆手,道:“你不必去了。” 郭廷祥躬身应了一声。 穆乘风回到当中原座位上坐下,常婷婷等人也都各自就自己的原位落坐。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金色的朝阳已从东方海底缓缓地升起。 片刻工夫之后,王三果然拿着一个密封走进厅来,双手捧着递给穆乘风道:“公子,你请看吧。” 穆乘风接过密封,拆开封口拿出一张素笺,只见上面写的是:君,人中之龙也。王三天生异禀,心地敦厚朴实,根骨佳绝,乃未琢璞玉,老僧本意收传衣体,但其骨骼貌相,均非我佛门弟子,若就此弃之,诚暴殄天生,经老僧详为推算,始知其另有因缘,三年之后,当遇“小龙”明主,是故老僧先传其大乘禅功,固其根基,俾事半功倍也,老僧并为之留问“降魔掌”港一册,想君定能体恤者僧之心意,先使其体内潜能发挥,再次传予‘降魔掌’招,收留身边,为君行助,拯救浩劫狂澜,除魔卫道。 大幻僧谨留穆乘风看里之后,又从封袋内拿出“降魔掌”谱翻看了看。 他虽然从未闻听过“大幻僧”这三个字,但已知必是一位隐世神僧。于是,他微一沉吟之后,便目视王三说道:“王三,我有心把你收留在身边,你愿意跟随我吗?” 王三一听,不由大喜非常的点着头道:“多谢公子的恩典,小的非常愿意!” 说着便双膝跪地叩头说道:“主人在上,奴才王三给主人即头。” 穆乘风眉头微微一皱,摆摆手道:“王三,你赶快起来。” 王三站起身来,垂手恭立一边。 穆乘风含笑问道:“王三,这也是那位老和尚教你的么?” 王三点头答道:“是的,那位老和尚曾说,属龙的人看过字条后,如果要收留奴才的话,就是奴才终身的主人。” 三天之后。 穆乘风带着仪蕙、仪范二小兄妹、常婷婷和王三,五人四骑离开了“建阳驿”,沿官道直奔江南。他此行路程,系经应城、汉口、武昌、黄冈、广济等地,由黄梅人径,渡江南下,找寻“银衣罗刹”慕容仪芳。 行经黄冈之时,他特意绕道“女王城”旧址去看了看,那片历时已经十一年余之久,蔓草丛生,满目荒凉的瓦砾废墟,此刻正在大兴土本,兴工整建。 他只在远处略为眺望了望,并未停马详看,若然停马详看,他定将会发现什么,必要大皱眉头了! 五人四骑,一路晓行夜宿南下。 这天——行至黄冈附近路上,突见一骑健马纵蹄如飞的迎面奔来,带起一阵疾风沙尘自穆乘风等五人身侧飞驰擦过! 大路上,纵骑飞驰赶路的行旅及江湖人物甚多,穆乘风一一路行来,已是司空见惯,对此并未十分留意。 然而,就在他这不留意,来骑飞驰擦身奔过的刹那,暮见急风沙尘中,夹着、小团白晃晃的东西,直向他面门射来。他心中微微一惊,倏地抬手,便已将那团白晃晃的东西接在手内,人手之后也就立刻发觉并非暗器,乃是一个小纸四。他回首望去,就在这快如电光石火闪过般的瞬间,那匹健马已远驰出百丈左右,要追已来不及了。 常婷婷关心地娇声问道:“公子,是什么暗器,伤着你了没有?”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不是暗器,是一个纸团。” 常婷婷道:“公子快打开来看看。” 穆乘风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五老峰后恭候大驾,阁下果有胆量,是人物,便请于今夜二更时分赴约。 下款并无署名,只画了一只“金狮标记”。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转向常婷婷问道:“常姑娘,你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人以‘金狮’为标记的吗?” 常婷婷怔了怔,摇摇头道:“没有听说过,纸条上写的什么?妾身可以看看吗?” 穆乘风把纸条递给常婷婷,常排停看后秀眉微慢地问道:“公子,你要去赴约吗?” 穆乘风正容说道:“此约必须往赴,否则岂不受人讪笑。” 常婷婷点点头道:“那么今夜二更时分,妾身随同公子前往赴约好了!” 穆乘风摇头道:“不用了。” 常婷婷一怔,道:“公子单独前往赴约?” “嗯。”穆乘风微点了点头。 常婷婷道:“敌情不明,公子单独赴约,岂不过于涉险!”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此行虽是稍嫌涉险,但身为武林之士,焉能畏险!” 常婷婷道:“公子豪气如虹,所言虽甚不错,但是,公子只身涉险,叫妾身怎能放心得下……” 她语声微顿,忽地轻悠悠的一叹,接道:“妾身武学功力虽然不如公子许多,但相随同往,纵不能为公子臂助,亦总可为公子略壮声威!” 她莺声鹂语,娓娓说来,充满关怀真挚绵绵的情意,只听得穆乘风心头一阵激动! 他急忙暗吸了口气,略为平抑住激动的情怀,含笑说道:“多谢姑娘的好意,但是我不要姑娘同行赴约,也实另有原因!” 常婷婷睁大着两只秀目,深情地凝视着穆乘风的俊脸问道:“什么原因?” 穆乘风正容说道:“我要姑娘为我保护仪范仪蕙兄妹,使我安心前往赴约。” “哦……”常婷婷方自轻“哦”了一声,仪蕙小姑娘却已呼起小嘴儿娇声说道:“不嘛!穆哥哥,我们不要保护,我们也要和穆哥哥同去赴约,帮穆哥哥去打那些坏人!” 穆乘风脸色忽地一沉,说道:“蕙妹妹,可不准你胡闹,你要是不听话,穆哥哥就不带你们去找你姊姊,也不理你们了!” 仪蕙虽然明知穆哥哥这种话只是吓唬她,决不会当真不理她的,但是,一见穆哥哥脸色沉寒的神情,小芳心儿里可不由得有点害怕,立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以免惹得穆哥哥生气。 因为,在她的小心眼里,穆哥哥是一位神圣不可侵犯,天神样的伟大的英雄! 只听穆乘风“咳”了一声,转向常婷婷说道:“慕容老前辈将她二人托付与我,她二人若然发生什么意外,我将有何面目见慕容老前辈,因是,我要姑娘为我保护住他们兄妹,这也是一个很重的责任呢……”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常姑娘,你懂得我的心意么?” 常婷婷乃是位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姑娘,她明白穆乘风的心意,一方面因是不愿意她同行涉险,一方面担心仪范仪蕙兄妹二人有什么险失,也确系实情,而这保护的责任,真的很重很重! 在这等情形下,她自是不便固执着定要随他同往赴约了。 第660章 黑锅 当下常婷婷只好点头说道:“妾身遵命。” 穆乘风在马上微一抱拳,道:“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常婷婷连忙裣袄还礼道:“公子请别这样客气,妾身此身皆是公子所赐呢!”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姑娘太言重了,以姑娘之仁心侠肠,?决非夭折之人,那天令尊纵然不遇到我,姑娘也必定另有奇缘过合获救的,而且我也不是那种施恩望报之人,以后希望姑娘切勿提起此事!” 说罢,又转向王三说道:“王三,你要好好的帮助常姑娘,多多留心注意些,知道吗?” 王三道:“公子也不要小的一起去吗?” 穆乘风摇摇头道:“你去了,于我不但没有一点什么好处,反而会累我分心照顾你,你还是和常姑娘在一起,帮忙照顾着一些的好!” 王三听得穆乘风这样说法,自是不敢多言,点头恭敬地说道:“公子放心,小的遵命!” 穆乘风微点了点头,用手指着十多里外的一座小村镇,向常婷婷说道:“常姑娘,今天我们便在那里投宿好了。” 夜,山区乡村的夜,似乎降临得特别的早。 辰光还只不过起更时分,小村镇上便已是一片静寂,家家关门闭户,熄灯灭火,上床就寝了。 夜风飒飒轻拂,四野一片昏茫沉寂……这时,除了近处、远方,偶尔有一两声犬吠传出,划破这夜空的沉寂外,不闻其他的声音。 时刚起更不久。 蓦地——一家客店的院落里,突然冒起了一条人影。只见他足尖轻轻一点屋脊,身形便有如一只飞鸟似地腾空而起,恍若天马行空,快逾星飞电驰地扑奔村镇外,直朝黄山方向驰去! 这条人影是谁?身法竟然如此快疾高绝!他,正是前往五老峰赴约的穆乘风。 此刻,他胸间佩了一柄镶玉嵌珠的古剑,这柄古剑,是常婷婷的,常婷婷一定要他带着这柄古剑赴约。 因不难拂,深情难拒……事实上,他不忍拂,也不忍拒! 于是,他只得取出怀中的“紫金短刀”交给常婷婷以防发生意外变故时拒敌之用,并临时传授了常婷婷一招奇诡罕世,威力绝伦的刀法;这一招刀法,也就是他在峨嵋伏虎寺中,用以一举击败“四大金刚”的一招,而后,他才佩着常婷婷的古剑,只身单剑前往五老峰后赴约。 穆乘风走后,常婷婷方自得空摩掌抚玩这柄紫芒闪烁,冷气森森侵肌逼人生寒的“紫金短刀”。 常婷婷于摩挲把玩之余,突然目光一凛的呆住了!原来在这柄“紫金短刀”刀把上,刻着两个若不留心细看,很不容易发现的小宇——“女王”。 常婷婷芳心里此刻始才明白,穆乘风将这柄“紫金短刀” 交给她时,神情为何那么严肃慎重,又为何要传她一招刀法的用意。 刀柄上既刻着“女王”二宇,分明是女王自用的宝刃无疑! 显然地,这柄“紫金短刀”,不仅是柄斩金断铁名贵的宝刃,而且必定还代表着极大的权威! 常婷婷芳心不禁暗忖道:“他究竟是‘女王”的什么人呢?不但身份地位奇高特殊,身怀‘女王丹’圣药,又怀有女王自用的宝刃,难道他是女王的……” 暗忖到此,她芳心不由陡地一震!旋又**地暗道:“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女王的年龄……” 二更将半,穆乘风一路掠身飞驰,已抵达五老峰后。 这里,是一道绝壑深涧。 触目所见,到处皆是峻峨峰峰的怪石,涧穆由怪石中奔腾翻卷而过,激起堆堆白雪似的浪涛,轰隆之声,震耳欲聋,令人惊心动魄! 穆乘风展开身形,在峥嵘嵯峨的怪石上如星丸跳掷,沿涧而上。涧势一缓,眼前出现一个十多丈的深潭。潭穆清澈见底,波光孤称,潭边各形各色的怪石。纵横散立,有若星罗棋布。 穆乘风停身仁立在一块驼鱼形的巨石上,只觉山光穆色,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恰,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蓦地——阵风中央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宜刺鼻官,令人欲。区。 他陡然一惊!目光扫处,只见一箭之地之外的石隙间,横陈着数具尸体,当下,他毫不犹豫地弹身飞掠过去。“呀! ……”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呼,那情景,太惨了!实在令人不忍目睹!五具尸体,死状惨绝尘寰,一律都是头骨碎裂,脑浆进流!血是红的,脑浆是白的,红白相混,分外刺目。令人心头悚粟! 从血渍的色泽上看去,这五具尸体被残杀的时间,当在一个更次前左右。 是谁?这么残忍,杀人的手法这等酷毒! 这五人是何身份?怎会全都被杀死在此地?突然,一样东西映入他的眼底,那是二面绣着一只金狮的黑色三角小旗,紧握在死者之一的手中。 穆乘风不由轻“噫”了一声,道:“金狮旗!”心念微微一动,暗道:“这五人难道便是邀约自己来此之人么?……” 他正惊疑之际,忽感身后风声有异,知道身后来了人,从那细微得几乎不易察觉的异声,并且知道来人的身手极高! 当下,他身形纹风不动,暗暗凝功蓄劲戒备着,冷冷发话道:“什么人?” 一个阴声怪气的声音道:“朋友的耳力不弱,嗜!嘿嘿!·手下好毒辣,转过身来!” 穆乘风悠悠然地回过身子,只见大外之处,并肩站立着两个中年文士,其中一个面色阴沉苍白,另一个却是吊眉细眼,朝天鼻子,厚唇黄牙,五官不正,那副尊相,真是难看丑恶之极! 两人乍见穆乘风之面,齐皆一怔! 是为了穆乘风的脸容长的大俊,还是因为神情太过冷傲?才使他们惊怔,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那面色阴沉苍白的文士,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穆乘风稍顷,倏地阴森森地道:“阁下便是穆乘风?”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不错。” 那长相丑恶的文士目光一扫五具尸体,冷喝道:“穆乘风,本盟这五名弟子都是你杀死的?” 穆乘风心中微微一怔,冷冷道:“你们都是‘金狮盟’属下?” 面色阴沉的文士接口道:“不错,你说对了!” 穆乘风只不过是凭所见“金狮”标记,和他们自称“本盟” 而随便发问,想不到竟然问对了。当下接着冷声问道:“什么身份?” 面色阴沉的文士道:“你还不配问。” 丑脸文士似已按捺不住,抢着发话喝道:“穆乘风,半个月前,在‘醉仙居’楼上,你强自出头,杀死‘无胆书生’田必正,废去本盟东方坛主的五弟子‘追命无常’方少甫的一臂,今天竟又敢毁了本盟皖南分舵的一位香主四名弟子,你可曾想到后果?” 至此,穆乘风总算是明白了“金狮盟”邀约他此来的原因。 当下他神色丝毫不变,淡淡地问道:“什么后果?” 五胜文土沉声说道:“凡敢与本盟为敌者,灭师门!屠家族!” 穆乘风一声冷笑,神色从容的道:“杀死田必正,废方少甫一行,确是本人所为,你们可以随时找本人报仇,至于这五人,不是本人杀的!” 丑脸文土道:“谁杀的?” 穆乘风道:“你问我,我问谁?” 面色阴沉的文士阴声说道:“穆乘风,狡辩于你没有好处……” 穆乘风寒声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人犯不着狡辩,也犯不上管别人背黑锅!” 面色阴沉的文士陡然发出一声狞笑,喝道:“穆乘风,报上你的来历师承!” 穆乘风淡然一哂,道:“你还不配知道!” 面色阴沉的文土阴声一笑,道:“好狂的口气,现在请你到本盟皖南分舵走一遭1” 穆乘风冷峻地道:“本人没有工夫!” 丑脸文士嘿嘿一笑,道:“是要我俩动手相请?” 大乘风冷然一哂,道:“凭你们俩!” 丑脸文土陡地一声厉喝道:“好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 厉喝声中,闪电般弹身扑上,双掌挟劲风恶狠狠的抓出,出手奇幻诡辣,劲疾凌厉令人咋舌! 穆乘风双掌交错,一剪一圈,飞快无伦地猛朝抓来的双掌腕脉截去!丑脸文土心头悚然一凛!这然收招暴退。 面色阴沉的文士,倏然撤出腰下长剑,一抖腕,剑尖闪出三朵剑花芒影,一声狞笑,道:“阁下如此狂妄,敢情手底还真不含糊!” 掉首转向丑脸文士道:“上!速战速决!” 剑光暴闪中,两柄长剑分左右,势若疾电迅雷般地攻到,威势凌猛无俦! 穆乘风口中一声冷笑,身形一晃,幽灵鬼魅似的从两枝剑光交织中脱了出来。 他冷傲的神色更加森冷得怕人了!他右手握着腰间的古剑剑把,拇指一捺靶簧,长剑缓缓离鞘脱出。 此刻。他双目有若两道冷电冰芒,直视着前方,剑尖微向下垂,像一尊石像,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慑人杀气! 这是一个剑道高手,造诣火候修为到了上乘阶段时的必然现象,也就是到了神、气、意、力、心、灵、剑皆合的无上境界! 剑术练达此境界,已可运气驭剑伤敌!不过,穆乘风的剑术修为虽已臻达这种无上境界,但是,在火候上,他还不能运气驭剑,尚差着毫厘! 两个中年文士见状,他们也都是使剑的好手,当然懂得这种意境,心头不禁顿时大冒寒气! 这时,空气像似凝固了般紧张,令人窒息! 第661章 合一 蓦地——穆乘风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冷酷,充满恐怖的杀机,令人听来使傈、胆寒的两个字:“出手!” 两个中年文士心头微微一沉,互望了一眼,双双凝神举剑……这形势,不言可知,这一回合,必是生死互见的一击! 显然,两个中年文土心中已自知可能不是对方之敌,胜望极微,但拉满了的箭弦,不发已是不行! 明知要血溅当场,也必得充手一拚! 陡然,两名中年文士齐地一声虎吼——“铿!铿!” 两声金铁交鸣激响破空,剑气进射,三丈之内,石屑纷飞。 “砰!” 血腥飞酒中,那生相丑恶的文士栽倒在地上,尸体齐腰两断,鲜红刺目的血穆,向石隙中攒流,连哼声都未发出! 面色阴沉的文士,此际面如死灰,身躯籁籁颤战! 穆乘风则仍如石像般兀立原地未动,剑尖微垂,岳峙渊停,气静神凝,像是根本就不曾动过——样。 就在此刻——三条人影倏如幽灵般的同时涌现,赫然与先来的两个中年文土同样的装束,一袭灰色儒衫,年纪也都在四十之间,三人目光略一掠视现场,微微一窒之后,立时齐地拔剑围了上来。 穆乘风连眼皮都不曾抬一抬,对三人的现身。视若未睹。 剑底游魂的那名面色阴沉的中年文士,此刻才惊魂略定,七魂归窍,但犹有余悸的傈声说道:“当心!点子十分扎手!” 新来的三人凛然一惊!.目光皆凝注着穆乘风,其中之一,道:“是那老婆子的传人?” 穆乘风心申不禁暗忖道:“什么老婆子?老婆子是谁?”只听那面色阴沉的文士道:“尚未证实,可能是!” 蓦地——又有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在距离众人两丈之处的一块巨石上停住身形,来人是一个貌相阴整的黑衫老者,鹰鼻鹞眼,稀疏的花白须,根根见肉,腰下斜挂着一柄比普通长剑长出半尺的巨型长剑。 黑衫老者目光一扫现场,阴笃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一片杀机。 四名中年文士一见黑衫老者现身,立时全都面霹喜色,齐齐转身施礼,道:“见过总监!” 黑衫老者大咧咧地一摆手,目光紧盯着穆乘风,沉声说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退开!” 四名中年文士恭应一声,后跃三丈并肩仁立。 黑衫老者身形一掠而前,沉稳如山的面对穆乘风岸然岳立,凝声道:“朋友武功剑术修为不凡,想来是穆乘风了?” 穆乘风朗声道:“不错,在下正是穆乘风。” 黑村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金狮盟’总坛‘巡察总监’卓镇东,这些人都是朋友下的手?” 穆乘风冷冷地道:“其中之一是的。” 卓镇东道:“其余的呢?” 穆乘风道:“不知道。” “请问朋友的师承?” “恕难奉告。” “朋友还是说的好,以免发生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可言。” 卓镇东目光一阵转动,道:“朋友可是‘修罗’老前辈门下?” 穆乘风冷冷地道:“不是!” 此刻,穆乘风这才知道先前那名中年文土口中所说的“老婆子”,原来是“修罗婆婆”。 卓镇东接着问道:“朋友真的不是?” 穆乘风道:“在下没有说谎的必要!” “请教朋友的真实来历。” “无可奉告。” 卓镇东鹰图陡瞪,精光暴射如电地沉声说道:“朋友得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穆乘风剑眉一挑,道:“当然!在下决不赖帐!” 卓镇东心念电转,双目紧紧的凝注着穆乘风,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嘿嘿一笑,道:“穆乘风,如果你能加入本留,以你的武功身手,本盟大厅上必有你一座之位,本盟主求贤若渴,尤对后起之秀,特加青睐,你愿意吗?” 穆乘风毫不思索地脱口道:“所谓‘求贤若渴’四字,是否便是排除异己,网罗鹰犬的别称?” 卓镇东想道:“你太狂傲了,本盟的宗旨,是光大武术,造福武林。” 穆乘风冷笑道:“倒是动听得很。”.卓镇东沉声道:“穆俊洽,本总监可是好意!” 穆乘风冷冷地道:“心领!” “你要蓄意与本盟为敌了” “在下并不欲与谁为敌,只是维护武林的正气!” “你别执迷不悟,否则将噬脐莫及!” 穆乘风陡地朗声狂笑道:“姓卓的,这句话最好说给你们盟主听!” 卓镇东勃然暴怒,鹰图突张,阴声一笑喝道:“你真找死!” 左手探处,但闻“呛!”的一声龙吟,寒光暴闪,斜挂在腰下鞠巨型长剑已经出鞘! 这是柄武林少见的奇剑。 穆乘风目光略一扫视,只见此剑剑身厚实,比一般剑刃宽了一寸,长了半尺,看起来十分惹眼。 尤其,卓镇东左手握剑,右手却又并非掐诀,而是中指环搭拇指,食指和无名指幼指直伸,作拂手弹指状……气势沉凝,稳如山岳! 穆乘风看得心中不禁微微一震! 从这种大异武学常规的姿态形势上,已知这卓镇东不仅剑术精纯,造诣极高,而且所精擅的也决非中土剑法! 穆乘风乃是剑道绝顶高手,放眼当今武林,能够经得起他全力一击的人,堪说为数已甚鲜有! 天下剑术,虽是殊途同归,源出一宗,但在招式伪精奥,气势的沉雄上,却有着极大的差别!然而,这两个剑道高手,双方亮开了门户,互相虎视中,气度上竟然是旗鼓相当之势。 此际,彼此内心都很明白,碰上了生平劲敌!刹那间,空气似乎已凝结了,笼罩着无比的杀机!形势极是明显,双方只要一出手,必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站立在三丈外的四个中年文士,目视二人的这种气势,心弦全都绷得紧紧的,已被这等罕世少见的杀机所震慑,连呼吸似都停止了。 双方互相虎视着,连眼都不眨一下,完全无懈可击!意志力的比较,二人似乎也一时难分轩轾! 时光在胶着凝结的状态上,悄悄的消逝……突地——卓镇东似乎沉不住气了,沉哼一声,巨型奇剑以一招“泰山压顶”之势,罩着穆乘风当头劈下!寒光暴闪,剑气千层穆乘风右手古剑,也自出手迎上,一声令人震栗的金铁交鸣暴起破空,双方各自后退了一个大步。 彼此脸色一变,但一退又进,同时跨前一步,回复原先的攻击位置。 二人心中均皆有数,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剑气激荡的巨波,使四个站立在三丈外的中年文士,不期然的齐都后退挪身。 接着,交鸣暴响再起,寒光剑气再度飞闪纵横中,二人又交手了一个回合! 一个回合接着一个回合……渐渐,两人额上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胸脯起伏如潮,鼻息粗重。 这是一种全力全神的搏击,攻击招式全靠深厚的内功真元施为,精神、意志;均须集中凝聚与剑身合一。 否则,任何一方,只要稍稍一丝的松懈,立刻就得血溅当插!其中所含的凶险,真是无法言喻形容。 在不断的全力拼击中,在内功真元的损耗下,双方终至马步浮动,脸如赤血,两眼尽是灼灼赤芒! 旋而,二人口角溢出了鲜血,身形都已摇摇欲倒!情形已经很是明显,二人都已成了强弩之末,再持续硬拚下去,到最后必是个两败俱伤之局。 突地——又是“锵!”的一声金铁交鸣暴响,两声闷哼同起,血箭进射,两人齐皆跌坐地面,喘息如牛。但,彼此的目光仍然盯注着对方,毫不松懈! 四个中年文士见状,互望了一眼之后,齐齐迈步举剑向穆乘风迫去。 穆乘风此刻已感浑身疲软无力,心中不由黯然一声轻叹:“我命休矣!” 眼看四名中年文士一步一步的迫近,穆乘风摇晃着身子,自地上缓缓站起身,此刻,他已横下拚命的决心,他要拚尽最后一点残余真力,将这四名中年文士重创剑下,杀得一个是一个! 四名中年文士见他自地上站起,不禁齐皆一窒,脚下微顿。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闻一声断喝道:“什么人敢在这里动手!” 人随声现,一个娇小的绿裳蒙面女子,有若幽灵般地从穆潭的一角,倏然现身出来。 四名中年文士不禁齐都抬首凝目望去。 只见绿裳蒙面女子身形晃悠悠地飘落在距离众人三丈不到的一块巨石上,再次发声喝道:“你们还不快滚!” 口气凌厉,一点也不客气。 四名中年文士之一,眉头微蹙了较,目注女子冷冷的问道:“姑娘是此地主人?” 女子道:“不错!” 中年文士道:“那么这些人都是姑娘杀的了?” 女子道:“是他们自己找死!” 语冷如冰,令人心生寒傈! 中年文士目光微微一转,道:“请教姑娘师承?” 女子厉声喝道:“我要你们快滚!听见了没有?” 中年文士沉声道:“姑娘说话请放客气些!” 女子一声冷笑,道:“如果不客气,你早已躺下不能动了!” 中年文士沉声说道:“姑娘可知道被杀的是些什么人?” 绿裳蒙面女不屑的道:“不知道,也不屑知道。” 中年文士回顾了坐在地上调息的“巡察总监”卓镇东一眼,强忍着怒气道:“姑娘可是‘修罗’老前辈门下?” 第662章 诚意 绿裳蒙面女陡地沉声喝道:“少废话,你们要再不滚就别想离开了!” 中年文士双目冷芒倏射,脸色沉寒的冷声说道:“姑娘口气如此咄咄逼人,在下若不是因恐发生误会,便就……” 绿裳蒙面女接道:“便就怎样?怎不往下说了?” 中年文土“咳”了一声道:“在下并不忌血腥!” “格格格格!”绿裳蒙面女陡地扬声发出一阵娇笑。 有如银铃荡空,又若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已极。但清脆悦耳中,却隐隐蕴蓄着一股肃杀之气! 笑声未落,蓦见绿影一闪——“哇!”的一声惨嗥中,绿裳蒙面女又已回到原来立足的石头上,那名发话的中年文士,却是脑壳碎裂,尸横就地。 红的是鲜血,白的是脑浆,洒染在石头上!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全皆为之头皮发炸,惊魂出窍!这种残酷毒辣的杀人手法,武林中实在罕见。 而且,绿裳蒙面女使用的是什么身法?怎样出手的?另三名中年文士虽立处咫尺,竟未有一人看清,以这名中年文土也算得上是江湖一流的武功身手,竟丝毫无反抗的余地,便已魂断横尸当场。 绿裳蒙面女的这种身法,实在太高大奇,太惊人了! 卓镇东经过一阵子的行动调息,内力真元已回复了少许,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直瞪着绿裳蒙面女,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老脸陡地惨变,急朝三名中年文士一挥手道:“走!” 三名中年文土身形才待掠起,突见绿影一闪,绿裳蒙面女拦在卓镇东等人之前,声音冷冰冰地道:“迟了!” 卓镇东颤声道:“看姑娘的手法,莫非是……” 绿裳蒙面女一只雪白的素手微抬,在空中划了道弯弓似的弧形,冷声道:“知道了吗?” 卓镇东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骇然后退了两步,脸上骤现惊饰之色的道:“在下等有眼无珠,误会冒犯,情愿领罪!” 话罢,一抬手,竟然活生生的挖下了一只眼珠,血淋淋地托在掌心中,向绿裳蒙面女道:“请姑娘放行!” 倏地转向三名中年文士喝道:“还不动手自罚,难道找死!” 三名中年文士身躯猛然一震,顿时面如死灰,咬了咬牙,随即各自举手挖了一只眼珠! 这真是个使人看来惊心骇然,泛生寒意的场面! 只见绿裳蒙面女素手一挥,道:“既知规矩,念在误犯,快滚!” 话罢,绿影电飘,又已回到原来站立的巨石之上,身法之快,令人瞠目咋舌! 卓镇东顿时如获大赦,率领着三名中年文士,狼狈地飞奔而去。这些经过情形,直看得穆乘风心底骇然寒气大冒,惊愕无比,俊脸色变,浑身直冒冷汗! 他心中暗想:“以卓镇东这等身负上乘武功剑术的高手,分明是一个桀傲不驯的人物,竟然会对这绿裳蒙面女子如此畏惧害怕,甘愿自挖一目请求放行,显见这绿裳蒙面女子是个大有来头之人。……” 然而,她的师门是武林什么高人呢?她在空中划出的那道弧形,又代表的是什么呢?穆乘风心中正在思潮起伏,百般疑思不解之际,只见那绿裳蒙面女忽地一飘身立在他的身前,冷酷地道:“你想留下?” 穆乘风缓缓回剑人鞘,尚未开口答言,绿裳蒙面女的一只素手已举起,朝他当头按落! 他此刻真元未复,浑身虚软乏力,对绿裳蒙面女朝他当头接落的掌势,根本无力反抗! 绿裳蒙面女的掌势按落,他虽是明知必死无疑,但他乃是个生性高傲无比之人,他要死也死得豪气,他不愿徒作无味的反抗,留给人一个贪生怕死,贻人讪笑,丑恶的印象! 是以,他索性双目一闭,俊脸神色一片安祥,瞑目待死! 须知求生乃是人类的本能,所谓“视死如归”只不过是一种自我陶醉的豪语,勿论是怎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当真正面临死亡之时,若要做到脸色不变,丝毫无动于衷,当真的“视死如归”,是须有绝大的勇气的! 正当穆乘风感到生望将绝,瞑目待死的刹那,哪知出于意外地,绿裳蒙面女的素掌在将及接落他头顶了际,竟突地缩了回去,语声略带诧异地道:“你,不怕死?” 穆乘风缓缓睁开星目,脸色神情平静地瞪视着对方的蒙面轻纱,冷漠的道:“生死何足以惧,在下此刻无力和你抗搏,下手请便!” 绿裳蒙面女素手再举,但却迟疑着没有拍下。不知她是为穆乘风这种临死无畏,神色平静的气概而心生钦佩呢,还是被他俊逸美挺的男性魁力所感?……她终于又垂下了手,冷笑了一声,道:“你是谁?” 穆乘风冷冷的道:“要杀便杀,何必多此一问。” 绿裳蒙面女道:“你倒是狂傲得很!” “在下生性如此!” “你很倔强!” “是男子汉英雄豪士的本色!” “姑娘越发的要你报出姓名!” “办不到!” “你再说一次!” “办不到!” 绿裳蒙面女不由微微一呆,但旋忽一声冷笑道:“你真不怕死!” 穆乘风冷漠的道:“在下已说过了,生死何足以为惧!” 绿裳蒙面女道:“你也不怕姑娘折磨你!” 穆乘风心中不禁一寒,但仍昂然道:“生死尚不足惧,何畏折磨!” “所谓折磨,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痛苦,你知道不?” 穆乘风淡淡地道:“横竖也不过一死而已!” 绿裳蒙面女道:“你真要挨受那钻心刺骨的痛苦折磨,一定不肯报出姓名么?” 穆乘风道:“在下不愿受人威胁!” 绿裳蒙面女想了想,道:“如果我请问呢?” 穆乘风道:“在下可以考虑。” 绿裳蒙面女语声忽地一变,柔声问道:“请教上姓高名?” 穆乘风道:“姑娘是不是出自诚意?” 绿裳蒙面女道:“绝对是诚意!”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好!在下穆乘风。” “穆乘风?” “嗯。” “名如其人,很是不俗。……”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我为你破例一次,你是不是认为你如不负重伤,便可与姑娘一搏?” 穆乘风剑眉忽地一轩,道:“可能!” 绿裳蒙面女道:“只是可能,你并无必胜的把握!” 穆乘风淡淡地道:“在没有看到事实之前,谁也不能妄夸海口!” 绿裳蒙面女冷然一笑,道:“好!很容易,我等你半个时辰就是。”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颜色碧翠的丹丸,放在穆乘风面前的石头上,接道:“服下它,半个时辰内可使你内功真元复原,不过你得记住,如果你不是我的敌手,将死得很惨!很惨!” 既然半个时辰内即可使负伤者内功真元复原,这粒丹丸显然是颗珍贵无比的罕世灵药无疑! 绿裳蒙面女此举实在大出穆乘风的意外,想不到她为了要和他一搏胜负,竟不惜拿出一颗珍贵的灵丹让他疗伤复原。 穆乘风心中不禁大为激动,但脸色神情仍冷漠如故,淡淡地道:“多谢姑娘盛情,不过,此药尚请姑娘收回。” 绿装蒙面女微微一怔!道:“为什么?你……” 从短短的对话过程中,她已察知穆乘风的性情高傲无比,这“你”字以下之言出口,必将刺伤穆乘风高傲的自尊心,是以倏地顿声,忍住没有说出。 穆乘风朗声说道:“在下不愿无端受人恩惠。” “但是我这并不是恩惠,而是为了要使你提早复原,好与我动手一搏胜负!” “在下自有疗伤灵丹。” “我相信你有,可是神效能有我这丹药使你复原得快吗?” 穆乘风不由一怔!暗道:“我身边所携‘女王丹’虽是罕世圣药,疗伤解毒神效无比,但药行甚慢,眼下之后,最少也得经过三次的运功调息,催行发散药力,始能复原……” 绿裳蒙面女即已坦白的说出赠他灵丹疗伤的用意,穆乘风心念一阵飞转思忖之后,也就不再回辞。 于是,他目视绿裳蒙面女缓缓说道:“好,姑娘如此说法,在下就领受了……” 话声略顿了顿,冷漠的说道:“冲着今天这一份赠药之情,在下定饶你一次死难!” 绿裳蒙面女被他这句狂傲之言,说得不禁一怔!旋即一声冷笑道:“穆乘风,你准知你今天能不死而活着离开吗?” 穆乘风脸上毫无表情地道:“当然是指今日不死而言。” 绿裳蒙面女冷“哼”了一声,道:“那除非是奇迹……”语声一顿,接道:“现在你可以服药疗伤了!” 说完转过身去挪步缓缓走向一边。 穆乘风伸手拿起粒丹丸,就地缓缓盘膝坐下,闭目垂帘,屏神静念,调匀真气,运功行息疗伤。 刻功夫之后,他已进入天人交会,浑然忘我之境。 绿裳蒙面女静静地秀立在不远之处,两道如电的明眸,透过蒙面轻纱,凝视着穆乘风运息行动的神情,芳心不由暗暗点头。 不多不少,半个时辰,穆乘风睁开一双星目挺身站起。 绿裳蒙面女已飘身悄悄在他对面。 她身上似散发着一种莫可言喻的,神秘而又慑人的气氛,冷冷的道:“穆乘风,你现在觉得怎样?” 穆乘风神情潇洒的一笑,道:“功力尽复。” 随即冷峻的接道:“可以动手了!” 绿裳蒙面女道:“亮剑吧!看来你造诣最高的是剑术了。” 穆乘风道:“姑娘的剑呢?” 绿裳蒙面女道:“我不用。” 穆乘风朗声说道:“那么在下也徒手奉陪。” 第663章 金狮 绿裳蒙面女微微一笑,道:“你不用剑是舍长就短。”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决斗必须公平!” “须知你这是生死之搏!” “更不应取巧!” “你不用剑决走不出三招之外。” 穆乘风星目陡地一瞪,神光电射地逼视着对方,沉声道:如果在下走出三招呢?” 绿裳蒙面女平静地道:“你可以活着离开,我也从此不再杀人!” 穆乘风一声朗笑,道:“如此,请!” 绿裳蒙面女冷冷的道:“你先出手,但必须全力!” “强宾不压主,”还是姑娘先出手。” “我先出手,你可能连三招也走不上,别虚套了。” 穆乘风胸中不由一阵热血沸腾,大感恼怒!第一次,他尝受到了被人轻视的滋味!这滋味实在不好受,比动手过招落败了还难受十分。他咬了咬牙,忍耐地道:“还是姑娘先请。” “穆乘风,这不是比武较技,闹虚套可就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多谢姑娘的提醒,在下省得。” “如此,请接招!” 话落招出,素手一扬,斜斜击出。 穆乘风一见,心中不由大冒寒气! 这一击虚实莫测奇幻无方,浑身所有的要穴部位,似乎全在对方的掌势攻击之下,而且毫无破绽可寻。无论攻守,都无法化解开这致命的一击! 时间,岂容得他多作考虑……招发即至,意念只不过在他脑际有如电光一闪,本能的,立刻施展出独一无二的“女王城” 绝学,“幻影迷踪”身法,一旋一晃,身若幻影倏飘,奇妙绝伦地脱出了对方的掌势之外! 绿裳蒙面女不禁大感意外地一怔!口中轻“咦”了一声,道:“好身法,我低估了你了,再接这一招!” 声未落,招已发。 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以穆乘风一身惊世骇俗的奇学武功,竟然连转念忖思的余地都没有,出自本能的,也无法分辨对方的招式攻势,飞快的抉以毕身功力,威猛无俦的攻出了一招绝招,以攻化攻! 以他超绝的功力身手,这一招狠攻,举目当今江湖中,相信没有几人能接得起!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他陡觉全身一震,真气突泄! 显然,他已中了对方一种奇诡怪异的截穴制脉手中不禁暗喊一声:“完了!” 同时,一只玉手,距离他头顶已不及半寸,如果她有心要毁掉他,他早已头碎骨裂,步上了那些死者的后尘。 他冷“哼”了了声,道:“在下败了,杀吧!” 双目一闭,意冷心灰,意念全消,再度准备死神的降临。 然而,又意外地,绿裳蒙面女陡又收回了手掌,冷冷地道:“给你一个最后机会,准你用剑攻一招!” 穆乘风但觉一股无比的被侮辱感从内心升起,难受至极的咬了咬钢牙,深吸了口气,愤声说道:“不必了,在下认输!” 绿裳蒙面女道:“你甘心一死?” 当然,他并不甘心!他父仇未报,女王恩情未酬,他是死也不瞑目的。 何况他还年青,他的生命正如旭日之初升,但是,他能向一个女子乞命吗?他能自贬人格,那么懦怯畏死,没有英雄气概吗?因此,他突然胸脯一挺,昂首说道:“生.死何足言,姑娘请不必多言了!” 绿裳蒙面女窒了室,她芳心不禁很是感动! 突然,她声调一变,幽幽地说道:“穆乘风,你这种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临死不屈的豪雄气概,实在令人钦佩心折至极!” 穆乘风道:“谢姑娘的夸奖。” 绿裳蒙面女道:“这样吧,照前例,你自残一目离开!” 穆乘风亢声道:“办不到!” 绿裳蒙面女道:“你宁愿死也不愿自残一目离开?” 穆乘风道:“我穆乘风不愿在这种方式下乞命!”语声朗朗,说得激烈无比,豪气冲天! “难道要我恭送你离开?” “败了,没有话说,胜了,在下一样不会饶你!” “你一定要我杀你?” “悉由尊便!” “你实在太倔强固执!” “这是在下的本性!” 绿裳蒙面女忽地轻声一叹,道:“我一再破例,而你却愿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说罢,素手一扬,第三次击向穆乘风的头顶。 穆乘风明明知道她这一掌的来势与部位,但是,此际他已不愿徒然出手封架反抗,自食约言。他星目圆睁,眼皮连眨都不眨一下,俊脸神色湛然平静,似乎对方这一掌是击向别人,而不是他自己。他不知道绿裳蒙面女的来历师承,连她的容貌也未看到,他着就此死了,实在一点不值! 但是,他不屑于动问,在他心底意识里,他已经就要死了,何必多问,何况,他若然问了,对方必然不肯说,岂不一是自找无趣。 他这些意识思想,也正是他高傲,不同于常人,令人心折之处! 不知为了什么,绿裳蒙面女的玉掌出至中途,突又意外地收了回去,发声轻轻了叹,道:“罢了,你走吧!” 事情突变至此,穆乘风不禁怔住了! 人,总是人,人非木石,对于生死大关,岂能完全无动于衷。 穆乘风是人,而且是个有如旭日之初的青年人,岂得当高真的毫不畏死?求生的意念,只是被一种豪情抑压着,而并非消失! 绿裳蒙面女的“你走罢”这句话,使他的求生之欲萌芽,但他并不惊喜,因为在他的意识上,认为这仍然是一种侮辱! 一时之间,他呆呆怔立当场,竞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世界上的事,就是那么的奇怪难测,你越是伯死,别人越是把你看做窝囊废,也就越要你死,相反地,你越是不忙死,别人非但偏不要你死,而且还特别佩服你,尊敬你,说你是大英雄,大豪杰! 今天,穆乘风若不是有着一副大生的倔强性格,不畏死,豪情万丈的气概,因而使绿裳蒙面女芳心大为激动折服,只怕纵有十个穆乘风,也都已死在她的素掌下了! 经过片刻的沉静之后,绿裳蒙面女幽幽地道:“你……可以走了!” 穆乘风闻言,这才从呆成中霍然惊醒了,抱拳一拱道:“姑娘的这份人情,在下记下了,将来当有回报,在下告辞!” 说罢,转过身形,迈步走去。 他刚走三四步,忽闻绿裳蒙面女喊道:“穆乘风你站住!” 穆乘风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子,冷冷的道:“姑娘可是后悔了!” 绿裳蒙面女道:“不是,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不必了,在下会再来的!” 绿裳蒙面女怔了怔,道:“你……还敢再来?”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当在下自信武功能与姑娘一搏之时,定必再来拜访!” 绿裳蒙面女道:“你实在狂傲得世上少有!” 穆乘风朗声说道:“这该是豪士的本色!” 绿裳蒙面女道:“你如果再也练不到与我匹敌的身手,又当如何?” 穆乘风震声道:“不会的!” 绿裳蒙面女道:“你敢断言?” 穆乘风举目向天,脸容沉肃,坚决的说道:“一年之内,在下如不能践此约,必自绝以代!” 绿裳蒙面女娇躯微微一颤,道:”你……” 你什么?她没有接说下去。 穆乘风一拱手道:“再见。” 转过身子,举步缓缓向前走去。 绿裳蒙面女陡又娇喊道:“喂!站住。” 穆乘风脚下一停,但并没有转过身来,冷漠地道:“姑娘还有何指教。” 绿裳蒙面女道:“你来此地有何意图吗?” 她语声已不似先前那么冰冷肃杀,变得平静而娇柔;好像变了个人。 穆乘风道:“没有。” 仍然背面站着,没有转过身子。 “真的没有?” “姑娘不相信,也只好随你如何想法了!” “那你怎会到此地来的?” “赴约。” “金狮盟?” “嗯,就是卓镇东这批人。” “你们有仇?” “我曾经毁了他们的属下!” “为什么事情?” “为武林正气与正义!” “他们公然为害武林?” “现在还没有,不过看来已经是不久的事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称霸武林,君临天下!” 绿裳蒙面女微一沉吟,问道:“卓镇东在‘金狮盟’中是何身份?” “据说是什么‘巡山总盟’。” “盟主是谁?” “不知道。” “‘金狮盟’还有些什么样的高手?” “除‘冷魂剑客’东方望外,其他一无所知!” 穆乘风说着,转过了身躯,星目神光湛湛地射视着绿裳蒙面女,脸上有着些微迷惑之色,心底在忖想:“她为什么要问这些?问得这么详细?” 只听绿裳蒙面女接着又问道:“你刚才和卓镇东搏战了一场,自觉比卓镇东如何?” 穆乘风正待答言,她又迅速地补充道:“一定要说老实话!” 穆乘风想了想,道:“武功剑术造诣在伯仲之间,不过……” “怎样?” “眼下确实是如此!” “你的意思?……” “半年之后定能略高他半筹!” “你确有这把握?” 穆乘风正容朗声说道:“在下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绿裳蒙面女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语声略顿了顿,问道:“可否告诉我你的师承?” 穆乘风道:“抱歉!在下无可奉告。” “是不方便说么?” “姑娘最好别多问,多问也徒然。” 第664章 哑谜 绿裳蒙面女默然了。 夜。 静悄悄的,四周一片沉寂。除了那急湍翻腾的洞穆发出的轰隆声音,回荡在空间外,不闻其他一点声音。 夜空,蔚然的天板上,闪烁着繁星点点,不停地眨动着,有若少女亮晶晶的明眸。下弦月,发散着淡淡的银光。 绿裳蒙面女,她静静地秀立一方大石上,仰着骡首,凝望着夜空的星辰,她,似乎在思索,考虑一桩什么事情……穆乘风见她这种神情,心底不由甚是诧异。当然,他无法猜料出她在思索什么?同时他也不愿意作那无意识的猜测揣思……他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若无别的事情,在下告辞了。” 绿裳蒙面女幕从沉思中警觉地道:“慢着!” 穆乘风道:“姑娘如还有话,请快说。” 绿裳蒙面女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穆乘风道:“不知道,姑娘的心意在下怎会知道。” “你不想猜猜吗?” “在下不惯和人猜谜。” 绿裳蒙面女声音忽然极其低柔的道:“我所想的事情是为你。” 穆乘风不禁愕然一怔!道:“为我?” “嗯。”绿裳蒙面女轻点了点螓首。 穆乘风诧异地睁大着一双星目问道:“为我什么?” “当然不是坏的!” “是好的?” “晤。”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因为你虽然高傲倔强,但却是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令人尊敬而钦佩!” 穆乘风道:“这可能只是你的偏见看法。” 绿裳蒙面女道:“你也不必客气自谦了,倘然真只是我的偏见看法,也是你表现的性格、风度造成的!”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姑娘好意盛情,在下心领了,就此告辞。” 绿裳蒙面女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必了。” 绿裳蒙面女道:“你……实在倔强固执得不通人情。” 穆乘风正容说道:“并不是在下不通人情,而是今天姑娘已经给了在下太多……” 他语未尽,绿裳蒙面女忽地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不必说了,我很明白你的心情……”语声微顿,幽幽一叹,接道:“你知道一个有关‘女王城’的故事吗?” 穆乘风心中不禁猛然一震!大感愕异而紧张的道:“什么?你说什么‘女王城’的故事?” 绿裳蒙面女一见穆乘风的神情,不由甚觉奇怪的道:“咦!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穆乘风略为镇定了定心神,道:“姑娘请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绿裳蒙面女幽幽地道:“你这人甚是奇突的很。” 穆乘风道:“姑娘之意指何而言?” 绿裳蒙面女道:“指你对于提到‘女王城’的表现。” “怎么样?” “以你有虽泰山崩于面前不变的沉着,一提到‘女王城’就现露出如此惊愕紧张的神情看来……” 穆乘风接道:“姑娘以为在下和‘女王城’有仇?” 绿裳蒙面女摇摇头道:“不是,你脸上现露的神情告诉了我,不是仇恨而是关切!” “哦!……”穆乘风“哦”了一声。 绿裳蒙面女接着又道:“你和‘女王城’必然有着不平凡的关系,是不?……” 穆乘风尚未答言,她忽然发现什么似的,轻“呵”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躲开我第一掌击出的身法,正是武林独一无二‘女王城’的‘幻影迷踪’身法,对不?” 穆乘风见绿裳蒙面女已说出他的身法,也就不加否认的,点首说道:“不错,在下使的正是‘幻影迷踪’身法。” 绿裳蒙面女道:“那你一定是‘女王城’出来的人了?” 穆乘风道:“是的。” 绿裳蒙面女忽然自语地道:“但是这就奇怪了?……” 穆乘风道:“奇怪什么?” 绿裳蒙面女明眸透过蒙面轻纱,紧紧的盯视着穆乘风的俊脸问道:“你真是个男人么?” 穆乘风朗然一笑,道:“百分之百的不假!” “可是……” “在下是‘女王城’中的唯一例外!” “那岂不是违反了城规?” “虽是违反城规,但却是合情合理。” “何情何理?” “‘女王城’十年前被毁于一旦,此辱岂能永远不雪!” “你是为雪辱而被调教出来的?” 穆乘风微一点首道:“还另有意义。” “另有什么意义?” 穆乘风朗声肃然说道:“扶弱锄强,维护武林正义,揭露那些口是心非,沽名钓誉,表面上正义凛然,实实内心奸诈之辈的真面目。……”语声略顿了顿,接道:“现在‘女王城’已经开始动工重建了,姑娘知道不?” “哦!”绿裳蒙面女道:“是什么人重建的?” “峨嵋和尚和武当道士。” “你已经去过峨嵋山武当山了?” “只去过峨嵋伏虎寺。” “你折服了峨嵋和尚?” “我要峨嵋掌门去通知武当掌门,要他们两派重建‘女王城’,否则,将以他们两派天下道观寺院弟子的生命作抵,峨嵋‘四大金刚护法尊者’不服,在下以一招绝学击退了‘四大金刚”慑服他们!” 绿裳蒙面女问道:“你用的是一招什么绝学?竟有如此威力,一举击退‘四大金刚护法尊者’!” 穆乘风道:“雷霆天下!” 绿裳蒙面女惊奇的道:“什么?你会‘雷霆剑法’?” 穆乘风道:“只会这一招。” 绿裳蒙面女诧异地道:“为何只会一招?” 穆乘风道:“据说‘雷霆剑法’共有二十四招,招招精绝,威力罕世,可惜,城主也只会这一招。” 绿裳蒙面女道:“这一招是城主亲自传授你的?” 穆乘风点点头道:“在下一身武功大部皆是城主亲授。” 绿裳蒙面女又道:“你知道‘雷霆剑法’的来历吗?” “不知道。” “这么说,你一定也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故事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在下在城中十年,每天除了埋首勤练武学之外,其他事情皆统不闻问。……”语声略顿,目注绿裳蒙面女问道:“但不知是怎样的故事?” 绿裳蒙面女微一沉吟,道:“关于这故事,我也只知道一点片断,你既然是‘女王城’的人,我想可以不必说它了。” 穆乘风道:“为什么?” 绿裳蒙面女道:“这种事将来你会知道的。”语声一顿,接道:“现在我要带你去一处秘密地方。” “什么秘密地方?” “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了。”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姑娘何必尽打哑谜。” 绿裳蒙面女忽地轻声一笑,道:“你是不是怕我用什么诡计?” 穆乘风正容说道:“在下相信姑娘不是那种人,何况以姑娘的一身武功,实在不需要用什么诡计来对付在下。” “但是你如果用剑攻出那一招‘雷霆天下’,我便莫可奈何你。” “纵然如是,也只能支撑得一时,最后落败的将仍是在下。” “那你就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走,不必问得那么清楚了。” “不行!在下不惯糊糊涂涂的跟着人走,姑娘不说明白,在下决不去!” 绿裳蒙面女道:“如果我出手制住你,将你带去呢?” 穆乘风震声说道:“那样在下会恨你一辈子!” 绿装蒙面女娇躯不由微微一震,暗皱了皱眉头,终于拗不过穆乘风高傲倔强的个性,以“蚁语传声”的功夫说道:“那地方就有你只会一招的‘雷霆剑法’剑谱。” 穆乘风一听,心中不由大是激动,又惊又喜的也以‘蚁语传声’的功夫问道:“那是什么地方?”.“‘雷霆大帝’的洞府。” “‘雷霆大帝’是何许人?”。 “第一代‘女王城’的丈夫。” “洞府在什么地方?” “离此不远。” 穆乘风朗声问道:“姑娘是谁?” 绿裳蒙面女忽地娇声一笑,道:“你现在终于想知道我是谁了么?” 穆乘风脸不禁微微一红,道:“刚才和现在的情况不同。” 绿裳蒙面女娇笑的道:“你现在已对我消失了敌意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这倒不一定。” 绿裳蒙面女怔了任,道:“你仍然把我视作敌人?” 穆乘风道:“是朋友将来也要和你一搏高下!” “你一定要胜过我?” “当然。” 绿裳蒙面女忽然幽幽一叹,道:“看来我非得向你低头不可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姑娘心中如果为此而难过,现在还来得及不带我去,不过……” “怎样?” “在下已经说过,一年之内仍必要找姑娘一搏!” 绿裳蒙面女缓缓说道:“就凭你这份冲天的豪气,我…已经输了一半了……”语声微微一顿,又是轻声一叹,接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决定带你去,三个月之后,你不仅胜过我并且将成为武林第一高手,无敌天下!” 穆乘风内心无比的激动,道:“姑娘为何要这样成全我?” 绿裳蒙面女道:“因为你是一位胸襟光明磊落的君子,令人衷心佩服的豪士,惟有你才配获得它,也惟有你的聪明智慧,才能练成那些罕世奇学!” 穆乘风笑道:“姑娘如此夸赞在下实在愧不敢当,姑娘把在下估计得太高了,其实在下很是愚笨,也许会使姑娘非常的失望呢!” 绿裳蒙面女道:“你不必谦虚了,我知道决不会的!” 穆乘风忽地拱手一揖,道:“姑娘这份成全之恩,在下将来当必有报厂绿裳蒙面女裣袄还礼道:“相公请不要客气,我并不是施惠望报之人。” 第665章 告白 穆乘风笑了笑道:“姑娘贵姓芳名还没有告诉在下呢?” 绿裳蒙面女笑道:“我叫施佳佳。” 穆乘风道:“施姑娘,我可以看看姑娘的真目吗?” 施佳佳道:“以后再看吧,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穆乘风剑眉一皱道:“现在就去么?” 施佳佳一怔道:“怎么?……” 穆乘风道:“山前小村店里还有几个同伴在等我呢!” 施佳佳微一沉吟,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他们的姓名相貌,天亮之后,我去通知他们好了。” 于是,穆乘风便把常婷婷等四人的姓名相貌告诉了施佳佳。 施佳佳听后忽然问道:“这常姑娘长得很美丽?” 穆乘风点点头道:“晤,她确实长得很美。” 施佳佳心中不禁有点酸酸的问道:“她是相公的朋友?”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是,是一位朋友的女儿。” 施佳佳这才稍稍放心地一声娇笑,道:“我们走吧。” 说罢,娇躯晃悠悠地向前飘去,穆乘风也就不再开口的飘身随后。 两个月后。也正是穆乘风在“雷霆大帝”洞府中,勤修武林旷古奇学,武功大进,神功剑术渐臻大成之时。 江湖上却连接着发生好几件惊人心弦的大事。 “女王城”重建起来了,但只重建了一半。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金狮盟”,突然挟以一股雷霆万钧般的声威势力,出现了江湖。其实力之雄厚庞大,实在令人骇然,该坛坛主以上的人物,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中的一代枭雄,武学功力均属上乘的绝顶高手! 然而,盟主是谁?却无人知道。不过,凭意料谁都能猜知,盟主必定是个更厉害的人物无疑,否则,以“崂山怪望’’齐云山,“毒龙客”马烈,“铁杖阎罗”穆再兴等这些江湖怪杰条雄,又岂是心甘屈居人下之人! 最令人震惊颤栗的两件事情,是“天山派”自掌门人以下,三百多弟子于一夜间全部都被杀戮丧亡殆尽! 天山之山,血流成渠,尸横遍地,惨绝尘衰,令人不忍目睹!“天山派”是彻底的被毁掉了。 当今武林七大门派,只剩下六大门派了,“天山派”,是被毁在“金狮盟”的一批高手手下的。 另一件事情,是武当派分布在川,湘,豫,陕西的十多处观院,于同一天的夜晚,被一批武功高绝的蒙面人挑毁了。道人被杀,观院被焚。……然而,这许多批的蒙面人是何来历?扛湖上没有人知道,乙般人猜想,大都认为可能是“金狮盟”所为。“金狮盟”的人,对于这些血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暗中却派出了很多高手,查实这些蒙面人的真相来历。可是,这些蒙面人竟如昙花一现般,丝毫不着痕迹地隐逝了,怎样也查不出一点头绪来,峨嵋掌门人了凡禅师和武当掌门紫阳道长,他们心中虽然都很明白,这些蒙面人的来历可能是……但也只是“可能”,因为他们没有得到足以证明的证据,他们怎敢乱说,万一不是,岂不是惹上更大的麻烦祸端?武当派紧张了,紫阳道长作了紧急措施,飞马传谕各处观院的武当弟子,不留一人的全部返回武当待命。武当山上,则更是剑拔弩张,三步一桩,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无比,形势大有飞鸟难渡之概。 血腥风劫分明已起,整个江湖震颤了!……紧跟着,“金狮盟”喊出了一句武林人人色变的口号:“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于是,武林大屠杀开始了。 “金狮盟”属下所到之处,莫不是一片血腥,很多武林高手侠隐被杀害了,江湖上人心惶惶,个个自危不安! 少林派,数百年来一直被尊誉为武林泰斗,领袖着武林,在这等血腥风劫已现的形势下,焉能坐视不理?少林掌门绝缘大师和几位长老会商之后,传发了武林帖,邀请各派掌门到嵩山少室峰顶商讨应付“金狮盟”,消弥劫祸之策! 商讨的结果,各派掌门都一致赞成长白掌门“青衫秀士” 尚君恒的建议——以武止杀。 关于武当派十多处观院被毁,那些蒙面人的来历问题,紫阳道长曾把心中所怀疑的“可能”和原因说了出来。 少林绝缘大师,长白掌门尚君恒和华山掌门伍奇昌等听后,都认为此事必须特别慎重处理。 因为一个“金狮盟”已经很够辣手头痛难对付的了,焉能再激怒“女王城主”,否则,同时应付两方,实力分散,不仅要捉襟见肘,结果很可能会弄得一败涂地,不堪收拾……何况百多年来,“女王城”在武林中一直相安无事,从未在江湖上现踪惹事生非,更毫无一点劣迹可言。 十年前,武当、峨嵋两派若不派出大批高手焚毁掉“女王城”,怎有今天这等事情的发生?追根究底,实是武当、峨嵋两派的不对! 况且,这些蒙面人,究竟是不是“女王城”的人马?也只是心底猜想怀疑,并没有证据! 是以,绝缘大师等主张纵真是“女王城”的人马,此事也只宜设法化解,不宜报复纠缠下去。 穆乘风进入“霄霆大帝”洞府,整整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中,穆乘风参悟了二十三招威力罕世无祷的“雷霆剑法”,加上“女王城主”亲授的一招“雷霆天下”,正好是二十四招,也就练成了刚猛绝伦的“霄霆神功”。 三个月来,他除了埋首研练剑术,神功之外,一切生活饮食,都是施佳佳照顾供给的,使他得以专心一志的修习旷世奇学。 她,像一个贤慧的妻子照顾着心爱的丈夫般地、温柔、体贴、关切地照顾着他,令他衷心感激无比。起初,他于感激之余,心中很觉不安。然而,时间久后,他虽然渐渐习惯了,但是,这股感激与不安却起了变化,化作了万缕情丝……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在时间的培育下,会很快的成长深厚起来的!穆乘风和施佳佳的称呼,已经由相公、姑娘,改作你、我,进而变成了风弟弟、施姊姊。 原采施佳佳的年龄比穆乘风长了一岁。今天,已是穆乘风在“雷霆大帝”洞府中的最后一天了。 二更时分,他做完每天例行的功课,运功行息一周天醒来“之后,便躺身床上,准备好好的休息一宿,明天一早就离开洞府,动身上路。 可是,他躺在床上,思潮却起伏不停,怎样也无法入睡……” 他想起“女王城”的重建,不知怎样了,是否已经依限完工,和设计蓝图一样不?有没有不对?那当年纵火焚烧“女王城”的两派弟子怎样了,是生是死?那杀害他父母的凶手,究竟是峨嵋和尚,还是武当道士?他又想起慕容仪蕙、仪范二小兄妹,他们找到了他们的姊姊没有?常婷婷是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圣手赛华伦”慕容仲贤,这位当代武林神医,也是位性情怪僻的怪人,为何要邀约他,和他有什么话要商谈?……他有负所托,没有能够带着二小兄妹去找慕容仪芳,慕容仲贤会不会很生气,责怪他不守信约。……武林中最重信约,所谓:“一诺千金”,他失信又失约,实在不应该。……忽然——他想起了施佳佳,想起她对他的深情、温柔与体贴……明天一早,他就要和她离别了,一股离愁袭上了他的心头,产生:了非常难受的滋味,他真想去对她说:“施姊,我不想走了,我舍不得离开你,要走,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到江湖上去,丽影双双,并肩行道江湖,凡是有我的地方,必有你,有你的地方,也必有我,我们长相厮守,永不分开!” 可是一事实上可能吗?“女王城”的恩情未酬,好多事情都必须他去办理解决,施佳佳如果不和他一起离开,他能真的不走吗?……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烦扰着他,使他无法沉静下心神,安然人睡!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对于这脚步声,他已经听得很熟悉了。他挺身坐起,脚步声已静止在石室门外,室门,‘被轻无声息的推开了,跟着探进了一颗面蒙轻纱的螓首。 “咦!”施佳佳微感意外地“咦”了一声,道:“风弟,你还没有睡么?” 随着话声,施佳佳已娉婷的走进来。 穆乘风含笑地问道:“佳姊,你也没有睡么?” 施佳佳道:“我睡不着。” 穆乘风道:“我也是。” 施佳佳秀目透过蒙面轻纱,凝视着穆乘风的俊脸问道:“为什么?” 穆乘风星目微微一转,笑问道:“佳姊你呢?” 施佳佳不意他突然反问,不由微微一怔,道:“我,我在想……” 语未尽意,却已螓首低垂,欲言又止。 穆乘风紧接着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佳姊。” 施佳佳忽然幽幽一叹,低声缓缓地说道:“风弟,明天你就要走了,你这一走以后,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面,所以我……” 第666章 发誓 穆乘风道:“佳姊,你心里很难过是么?” 施佳佳点点螓首道:“是的,风弟,你也是吗?” 穆乘风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忍不住脱口说道:“佳姊,你和我一起走吧。” 施佳佳芳心里感觉甜甜的,忽又轻声一叹,摇摇头道:“不行,眼前我还不能和你一起走。” 穆乘风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佳姊,你为何总是不肯告诉我,告诉我好么!” 施佳佳迟疑地道:“这……” 穆乘风接着又道:“这什么?佳姊,你还迟疑什么呢?” 施佳佳幽幽地道:“风弟,你别问了,将来有机会我会到江湖上去找你的。” 穆乘风见她一再的言语吱唔,不肯直说,虽然不明白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已知她必有难言之隐。当下剑眉不禁微微一皱,心念略转了转,目注施佳佳说道:“佳姊,小弟有一项请求,你能答应吗?” 施佳佳道:“风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好了,只要姊姊力量所能做到的,决不会不答应你的。” 穆乘风笑道:“那么小弟先谢姊姊了……”语声激顿了顿,接道:“三个月来,承蒙姊姊的深情关怀照顾,直使小弟此身不敢有日或忘,明天一早小弟就要走了,在这临走之前,小弟想请求姊姊除去蒙面轻纱,让小弟一睹姊姊的芳容,真面目。” 施佳佳忽然“噗嗤”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看你满脸正容慎重的样子……” 穆乘风高兴的笑道:“姊姊答应了么?” 施佳佳点点使首道:“现在姊姊要你先猜猜,姊姊的面貌是丑还是美?” 穆乘风毫不思索地说道:“一定是很美的。” 施佳佳笑道:“如果是很丑呢?”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会的,姊姊一定美得像天仙化人般举世无双。” 施佳佳道:“不要太认定了,这样很容易失望的。” 穆乘风似乎很自信的道:“不!决不会的!” 施佳佳轻声笑了笑道:“好,你既然这么认定不会,你就看吧。” 说着,素手微抬,蒙面轻纱已经摘下。 “啊!……”穆乘风呆住了,睁大两只星目,满脸一片惊愕之色的怔望着施佳佳,竟然说不出话来。原来,展露在他面前的,出于他意想之外,竟是一张满布剑疤,色呈紫黑,形如鬼怪,奇丑无比的脸孔。 施佳佳妙目凝光的望着他惊愕的神情,忽地“格格”一声轻笑,道:“怎么,感觉很失望是不?” 穆乘风略微镇定了定心神,摇摇头道:“不!没有。” 施佳佳目光如电地逼视着他的俊脸,问道:“真的?” 穆乘风正容说道:“小弟决不说假话,也从不作违心之言!” 施佳佳道:“说说你心底意识。” 穆乘风道:“上天对姊姊太刻薄了。” “为什么?” “既然给姊姊绝世的聪明才智,为何却又给姊姊这样的面孔,实在太残忍了!” “除此之外,你心中还有何感想?” “没有了。” “当真一点都没有了?” 穆乘风点点头道:“真的,要有,也就是……” 也就是什么?虽然没有接说下去,但是一双星目却显露无限深情的凝视着施佳佳。 施佳佳问道:“风弟。也就是什么?怎不说下去了?” 穆乘风鼓起勇气说道:“小弟此心永远不变!” “你……,”施佳佳芳心里不禁又惊又甜,但却故作淡漠地道:“你是安慰我?” “不!小弟是真心话!” “是出于同情?” “绝对不是,而是真情!” “如果我不接受你这份真情!” 穆乘风正容说道:“不管怎样,小弟不仅此心不变。也非卿不娶!” 施佳佳芳心不由大为感动的道:“风弟,你这又何苦呢?” 穆乘风道:“小弟已立定决心,海枯石烂,此情不移!” 施佳佳激动地道:“风弟,谢谢你这份真挚的海样深情,但是……” 语声微顿,幽幽地一叹,接道:“脸容奇丑,自惭形秽,乌鸦岂能配凤凰!” 穆乘风笑道:“姊姊实在不应该有这种俗世儿女的想法。” 施佳佳道:“为什么呢,这是现实呀!” 穆乘风道:“外形的美丑,只是一般凡夫俗子粗浅的感觉,姊姊脸容虽丑,但却是兰心慧质,才华绝世,温柔多情,要比那些貌美如花,徒具外型美的女子强得多,也唯有内在的美,才是真正的美!” 施佳佳秀目深情款款地凝注着穆乘风问道:“风弟,你这些话可是发自心底的么?” 穆俊措作色道:“小弟若有半句虚语,便不得好……” 他“死”字尚未出口,施佳佳的一只凝脂般雪白的玉手,已飞快的轻掩在他的嘴唇上,娇嗔地道:“谁要你发咒了。” 一股馨香,从施佳佳凝脂般的玉手上,直钻进穆乘风的鼻官。 穆乘风心中不禁微微一荡,一伸手,握住了施佳佳的玉手,轻轻一带。 施佳佳不防他会突然有此举动,一时立足不住,娇躯一歪,便已倒在个郎怀里。 穆乘风一手轻挽着她的蛮腰,一手握着她的一只玉手,目含深情地望着她微笑的问道:“姊姊,你已经答应了么?” 施佳佳秀目一转,语声低柔的说道:“风弟,我怕……” 穆乘风挽着她的纤腰的手紧了紧,道:“姊姊,你怕什么。 是怕小弟将来会变心么?” 施佳佳眉头微皱了皱,道:“风弟,你轻点儿好么。你要搂折姊姊的腰么!” 她虽是眉头微皱,但说时依然柔声细语,生怕惊了他似的,娇躯也丝毫未曾挣动一下,任由他紧挽着。 穆乘风的手略微放松了一些,含笑地故以威胁的口吻说道:“快说,你怕什么?答不答应?不说我……” 就语声一顿,却已行动代替了言语,手下忽地又紧了紧。 “呵!”施佳佳眉头不由又是一蹙,娇吟了一声,道:“风弟,你轻点好嘛,姊姊说就是了。” 穆乘风手下又放松了些,笑说道:“那么你快说呀!” 施佳佳娇喘了口气,道:“我怕这不是幸福。” 穆乘风剑眉微植的道:“姊姊,你难道还不信任小弟的为人么?” 施佳佳道:“姊姊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你太英俊了,不过……” 穆乘风道:“不过怎样?” 施佳佳微一沉吟,道:“姊姊答应你是可以,但是你必须得依从姊姊一个条件!” 穆乘风笑道:“姊姊,你只管放心好了,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一千个条件,小弟也会依从的!” 施佳佳道:“风弟,你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虽然只是一个条件,但却是很苛刻,很残忍的!” 穆乘风正容说道:“姊姊只管说出来好了,那怕是小弟去死……” 施佳佳玉手突又飞快的掩住他的嘴唇,阻止了他未完之言,秀目含怨地娇嚷道:“风弟,你要是再说什么死呀死,姊姊可真的不答应了。” 她话一说出之后,立刻便发觉说漏了嘴,但已无法改过口来。 穆乘风忽地轻声一笑,道:“如此说来,姊姊的不答应都是假的了?” 施佳佳一听,风弟果然立刻抓住了她的这句话柄,当下眼珠儿一转,顿时轻“哼”了一声,道:“你先别高兴,姊姊虽然有心要答应你了,但是你若不能依从姊姊的条件,姊姊还是不会答应你的。” 穆乘风道:“那姊姊就快说吧。” 施佳佳目光凝视着穆乘风的俊脸,沉吟稍顷之后,说道:“为了将来的幸福,我要你变得和我一样!” 穆乘风一愕,道:“什么变得和姊姊一样?” 施佳佳道:“你长得太英俊,我要把你的脸孔变得和姊姊一样丑!” 穆乘风怔了怔,道:“毁容?” “嗯。”施佳佳点点螓首,冷冷地道:“风弟,你愿意吗?” 穆乘风毫不考虑地道:“愿意。” “将来你不会后悔?” “绝不。”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姊姊动手?” “随便姊姊。” “好,姊姊现在正式答应你了!” “永结同心?” “非君不嫁!” 穆乘风不由大喜若狂的紧拥着她的娇躯,朗声念道:“比翼双飞鸟。” 施佳佳立刻接着莺声鹂音的轻吟道:“并头连理枝。” 穆乘风又念道:“俪影双双。” 施佳佳接道:“邀啸山林。” “携手任候。” “弹剑江湖。” “生相共。” “永不分离。” 穆乘风忽地轻声一笑,道:“姊姊,你答错了,这句‘生相共’,应该答做‘死同穴’才对的……” 施佳佳眉头微皱了皱,道:“姊姊知道,姊姊是因为不愿意说‘死’字,所以才改答做‘永不分离’的……”语声一顿,柔声接道:“风弟,以后不准你在姊姊面前提到一个‘死’字,知道吗!” 穆乘风点头答道:“是的,姊姊,小弟记住就是。” 施佳佳望着他深情地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穆乘风也没有再开口。 于是,施佳佳娇躯挪动了一下,更紧地偎在个郎的怀里,穆乘风的手臂也更紧了紧,搂着情姊姊的纤腰。 第667章 丑八怪 蓦然——穆乘风陡觉昏睡穴上微微一麻,跟着神智一迷,便昏沉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穆乘风从昏睡中醒过来了。 他甫一醒来,立即觉得阳光耀眼,涛声震耳。 睁开星眸挺身跃起,朝四周略一打量,这才知道他现在躺身的地方,正是他三个月前几乎断魂丧命,怪石林立的穆潭迈。 他心中不禁暗付道:“我怎么会躺到这里来了?“突地,一声有若银铃荡空,珠走玉盘般地“格格”娇笑骤起,二丈多外的一块巨石背后,现身走出一个身着雪白罗衣,长裙曳地,秀发披肩,娇艳如花,貌比天仙,美绝尘寰的绝色少女。 穆乘风不由一怔!问道:“姑娘是谁?!” 少女秀眉微皱,粉脸一寒,冷漠地道:“我就是我,谁要你这丑八怪多问。” 穆乘风不由又是一怔,道:“丑八怪?谁是丑八怪?姑娘说话请放客气点!” 少女冷“哼”一声,不屑地道:“说你,说你,就是说你! 姑娘说话不客气你便又怎么样?” 穆俊游沉声说道:“姑娘容貌虽美,但是如此只德不修,胡言侮辱在下,在下说不得只好代你的尊长教训你了!” 少女瑶鼻儿一皱,口中一声冷阶,道:“好大的口气,你配吗?哼!” 话声中,身形倏地前飘,探手快逾电闪地疾朝白衣少女的手腕拿去。白衣少女口中一声冷笑,娇躯微扭,身法竟然奇诡无比,恍如鬼魅般地避了开去。 穆乘风不禁一声冷喝道:“好身法,果然不凡得很,你再接穆某两招试试。” 话落招出,施展的竟是“女王城”独步天下武林的擒拿手散的手。 白衣少女倏地娇躯倒弹,暴退丈外,娇喝道:“住手。” 穆乘风收招停身,冷冷地问道:“姑娘有何话说?” 白衣少女问道:“你姓穆?” 穆乘风点首道:“不错,在下正是姓穆。” 白衣少女道:“你是穆乘风?” 穆乘风一怔,道:“姑娘何以得认贱名?” 白衣少女目露诧异之色的凝视着穆乘风稍顷,突然摇摇殊首道:“不对,你不是穆乘风。” 穆乘风一怔,道:“何以见得?” 白衣少女道:“穆乘风不是这个样子。” 穆乘风奇道:“姑娘见过穆乘风没有?” 白衣少女道:“没有,但他的形貌样子却听说得很清楚。” 穆乘风笑道:“那你说应该是个什么形貌样子?” 白衣少女忽然一声轻笑,道:“听说穆乘风貌比潘安子都,风度翩翩绝世,英俊超尘脱俗,岂是你这等丑八怪的模样……” 语声一顿,粉脸倏地凝寒的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竟然冒充穆乘风,快说实话,穆乘风现在哪里?” 穆乘风忽然朗声哈哈一笑,道:“姑娘信口雌黄,口口声声说在下是个丑八怪的样子,但不知究竟丑到怎样的程度,倒要烦请姑娘详细说来听听呢?” 白衣少女芳心甚感诧异的道:“噫!你这人真是奇怪,自己貌相丑到怎样的程度都不知道,竟要别人说来听听,这实在是个大笑话……” 忽地一声轻笑道:“姑娘我可没有这种饶舌的精神,也没有这么好的兴趣!” 穆乘风听后,心中忽地微微一动,暗付道:“难道佳姊已经替我动过手术,变得和她一样的奇丑难看了么?” 忖想至此,他的心不禁突然加速的跳动起来。 爱美,是人类的天性。 虽然是超人与仙佛者流,依旧逃不了“美”的概念的,因为“美”是视觉感,也是心灵上的享受。 俗语曰固有外型的美,并不是真正的美。 一个心如蛇蝎,阴险狠毒之人,他(她)的外形虽然美好绝俗,能给人一种视觉和心灵上的享受,仍旧是个丑恶无比的人! 相反地,一个外形很丑,而心地善良纯洁敦厚的人,那才是真正的美。 换句话说,也唯有内在的“美”,才是实在的! 但是,这也只是一种“美”的论理——理论性的至上论说,事实上,外形的“美”与“丑”仍是重于内在的。 因为外形的“美丽”,在人的视觉下可以一目了然,而内在的“美丑”,却是须要时间去体会领悟的! 穆乘风为了表示自己的真情,海枯石烂,生死不渝的心迹,虽然答应了施佳佳的条件,愿意毁掉自己的容貌,使她安心,和她长相厮守! 但是,当他此刻一想到,自己的容貌可能已经佳姊替他动过手术,变得和佳姊姊一般时,他心底虽然毫无悔意,却也不禁起了些颤抖,为自己的英俊容貌而兴生一丝惋惜之感! 只听白衣少女陡又冷冷地说道:“嗨!你真的不知你自己的脸容怎样丑吗?” 穆乘风摇摇头道:“在下实在不知,姑娘能为在下一说吗?” 白衣少女冷漠地道:“姑娘没有兴趣,你要真不知道的话,可以拿潭水当镜子,自己去照照就明白了!” 穆乘风听后,立刻迈步奔到穆潭边,仔细照看之下,心中不禁吃了一惊!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道:“啊!我果真已经变成一个丑八怪了……” 潭穆映照他的脸容,连他自己也不认识了。 因此,他神情愕然的呆住了,望着潭穆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容发征! 忽地——“咚!”的一声,一颗石子丢进潭里,扰乱潭穆的平静,也破坏了他的影子,他心底不由又是一惊! 白衣少女忽然娇声说道:“嗨!你怎么发呆了,难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么?” 穆乘风缓缓转过身子,点点头道:“何只以前,昨晚上也还不是,” 白衣少女心中不由大感奇怪地道:“那你怎会变成这副丑样子的呢?” 穆乘风暗吸了口气,稳定下微微激动的心神,道:“这是在下自己愿意的。” 白衣少女怔了怔,道:“是你自己愿意的?为什么?” 穆乘风平静地说道:“为了情,为了爱……” 白衣少女更觉奇怪地道:“为了情和爱?”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姑娘不必多问了,请走吧。” 白衣少女眨了眨明眸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穆乘风一怔,问道:“什么问题?” 白衣少女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穆乘风?”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姑娘既然不认识穆乘风,何必多问这些。” 白衣少女道:“穆乘风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姑娘要找他?” “不错。” “找他何事?” “与你无关。” “在下就是穆乘风。” “胡说!”白衣少女粉脸一寒道:“你要再冒充,姑娘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穆乘风笑道:“姑娘不相信便算了。” 白衣少女目光一转,问道:“你真是穆乘风?” “在下没有冒充的必要。” “你能证明你确实不是冒充么?” 穆乘风忖了一忖,道:“不知姑娘要什么样的……” 他话未说完,忽听身侧三丈开外的一块石背后,响起一个非常轻脆悦耳的声音说道:“我能证明。” 人随声现,婀娜婢婷的走出一个身着翠绿衣裙,脸容奇丑的少女,穆乘风一见,不由很高兴的喊道:“啊,姐姐。” 施佳佳娇躯一飘,便已到了穆乘风身侧,柔声说道:“浩弟!你不恨姐姐吗?” 一声“浩弟”,只听得白衣少女的芳心微微一震,但转而一想。也许他叫着穆乘风,或者是同名同姓的吧……穆乘风一伸手,挽着施佳佳的纤腰,笑说道:“怎么会呢,姐姐,是小弟自己愿意的呀!” 白衣少女目视他俩这等郎情妾意亲密的情形,秀眉不由微微一蹙,但是眼见他二人生的脸容奇丑,心底又不由得立时升起一股同情之念的暗道:“他俩倒真是一对儿天生佳偶呢!” 施佳佳娇躯斜偎着个郎的肩膊,妙目情深款款地望着穆乘风笑了笑,陡地转向白衣少女道:“他确是穆乘风,姑娘要找他何事,可以直说了。” 白衣少女目含疑虑在穆乘风的脸上转了转,道:“他真是穆乘风?” 施佳佳道:“你要是一定不信,我也没有法子了。” 白衣少女沉吟的道:“他怎会变成这个丑样子的?” 施佳佳毫不迟疑地道:“这是我的杰作。” 白衣少女道:“你为什么要把他的脸容毁成这样?” 施佳佳理直气壮的道:“因为他爱我,我也爱他。” 白衣少女淡淡地道:“这并不是十足的理由。” 施佳佳轻声一笑,道:“当然有十足的理由。” 白衣少女道:“什么理由?” 施佳佳臻首微侧,深情地望着穆乘风道:“浩弟,你不反对我同她说明理由吧?” 穆乘风点首笑道:“姐姐,你尽管详细的告诉她了。” 白衣少女眼看二人这等恩爱亲呢,情意绵绵的样子,心中不禁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羡慕之想,暗道:“我虽貌美如花,复而不如这丑女幸福呢!” 施佳佳向穆乘风微点了头,这才转向白衣少女莺声说道:“白衣妹妹……看来我年龄要比你大一些,喊你一声妹妹,你总不致于会生气介意的吧?” 第668章 对策 白衣少女淡然一笑,道:“我不会生气的,请不要客气,你还是说你的理由吧。” 她口里回答着,心中却忍不住暗想:“此女虽然奇丑有如夜叉,但是声音却非常娇甜悦耳好,上天造人也实在太妙了……” 施佳佳朝白衣少女微笑了笑,缓缓说道:“他原来的容貌正如妹妹刚才所说的‘风标绝世,英俊超尘脱俗’。比潘安子都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因为他实在太英俊了,英俊得使每一个女人见了他都会心里发慌,因此……” 语音微微一顿,她又接道:“我自惭形秽,我配不上他,所以,当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拒绝了他,然而,他深情似海,心比石坚,起誓发咒,非我不娶,永不变心……” 白衣少女忍不住接着说道:“因此姐姐心感他的深情,答应了他的求婚,也毁了他的英俊仪容,使他和姐姐一样?” 施佳佳轻声一笑,道“意思虽然差不多,但是情形却不一样,妹妹你把事情想像得太单纯了!” 白衣少女声调忽然一变,冷冷的道:“也许我确是想像得太单纯了些,但只要意思差不多也就够了,你也太辣手心狠了!” 施佳佳眉头微微一皱,道:“我究竟是不是辣手心狠,你先且不要妄加评断,等我说完了全部经过之后,你再予置论如何?” 白衣少女轻点螓首道:“好吧,姐姐请往下说吧。” 施佳佳忽然悠悠地轻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他太俊了,我太丑,太俊太丑,结合是畸型的,也决不是妥善美好的,这种形式上的自然距离,决非是淡淡的情深似海,心比石坚。海誓山盟的言词,足以维系永恒不变的,也不是幸福的……” 白衣少女听得心中不禁暗自点头,忖道:“此女容貌虽丑,但才智却甚高贵出众,而且对人生和事理的看法,似乎也很有独特的慧见……” 施佳佳语音顿了顿,接着又道:“为了我自己终身的幸福,在未答应他的求婚之前,我提出了一个条件。” 白衣少女明眸微眨了眨,接:“这条件便是要他毁容?” 施佳佳点点头道:“这实在是个很残忍、很苛刻的条件,然而,他竟然毫不考虑的答应了,我也只得答应了他的求婚。” 白衣少女微一沉吟道:“于是,你便用药物把他迷昏过去;使他毫无知觉下动手毁了他的容貌,故而他醒来了之后,仍然不知自己的容貌已经被毁。” 施佳佳道:“是的,假如你是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 白衣少女一声冷笑,道:“我敢说我决不会。” 施佳佳道:“这是因为你不是我。” 白衣少女道:“我根本下不了手。” 施佳佳笑道:“也许你真下不了手,但是你要知道,爱情是绝对自私的,一时的心肠慈软,你便将会失去终身幸福,而痛苦悔恨一辈子!” 白衣少女想了想,道:“你的道理也许是对的,但是,你太残忍了!” 施佳佳幽幽地一叹道:“是的,我这么做,对他,也许实在是太残忍了些,但是为了我终身的幸福,我不得不如此,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语音略顿,她又接道:“白衣妹妹,你找他究竟是有什么事情?现在请说出来吧!” 白衣少女两只明亮的眸珠子,再度的在穆乘风的身上转了转,伸手缓缓自怀内取出一柄紫光闪灼的短刀,握在手内目视穆乘风问道:“你认识这柄短刀吗?” 穆乘风一见“紫金短刀”,心中不由霍然大震,急急问道:‘‘姑娘是谁?‘紫金短刀’怎会在姑娘身上的,常姑娘她怎样了?” 白衣少女芳心不由也是一阵大震,略带激动的道:“那你果真是穆乘风了?” 穆乘风道:“请问姑娘贵姓芳名?还有常姑娘她们究竟怎样了?” 白衣少女道:“常姑娘身中三处剑伤,一记‘小天星掌’力,内伤外创可说是九死一生。” 穆乘风一听,心中不禁忧急如焚道:“她现在何处?请姑娘快带我去看看。” 白衣少女道:“你也别着急了,她现在我爷爷那里,我爷爷会把她治好的。” 穆乘风心中仍然非常忧急的道:“请问姑娘的爷爷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白衣少女道:“圣手赛华伦。” “啊!那么姑娘是?……” “慕容仪芳。” “慕容仪意弟妹他们都好么?” “范弟意妹均被金狮盟的恶贼掳劫了。” 穆乘风大惊道:“常姑娘可也是伤在‘金狮盟’恶徒手上的么?” 慕容仪芳道:“不错,小妹也中了他们一剑。” “哦!……”穆乘风微微一沉吟道:“他们的人很多么?” 慕容仪芳道:“只有三个人,但都是当今绝世高手。” 穆乘风问道:“姑娘知道他们三人的名号么?” 慕容仪芳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据爷爷推测,认为可能是青海三怪’兄弟。” 穆乘风道:“姑娘和他们对面动手,难道竟未看清他们的面貌?” 慕容仪芳道:“他们均用黑巾包蒙着头脸,如何能看得清楚。” 穆乘风微一沉吟问道:“知道范弟蕙妹被掳去何处吗?” 慕容仪芳道:“不知道。” “知道‘金狮盟’盟主是谁吗?” “不知道。” “知道‘金狮盟’的总坛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穆乘风黯然了。 慕容仪芳的一连三个“不知道”,使穆乘风的双眉打起了结。 不知道范弟蕙妹二小被掳往何处?又不知一金狮盟主” 是谁?“金狮盟”总坛在什么地方?他纵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无法救人,大感无从着手! 慕容仪芳忽地喟然一声轻叹,道:“浩哥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啊……”穆乘风轻“啊”了一声,道:“我在想如何才能打听出范弟蕙妹二人被掳的下落,然后好前往救出他们。” 慕容仪芳点了点头,道:“你可知道最近月来,江湖上已经发生了很多的事故,遍地都是腥风血雨,人心惶惶,个个自危不安么?” 穆乘风不禁骇然一惊!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故?” 慕容仪芳道:“首先遭殃的是‘天山派’自掌门人以下,全派上下三百多名弟子,于一夜之间,被‘金狮盟’的高手杀戮殆尽,无一活口!” 穆乘风问道:“知道为了什么吗?” 慕容仪芳摇摇头道:“不知道,但‘金狮盟’喊出了两句口号。” 穆乘风道:“那两句口号?” 慕容仪芳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穆乘风又问道:“另外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慕容仪芳道:“武当派分布在川、湘、豫、陕四省的十多处道观,于同一个晚上被十多批蒙面人拆毁了,道士被杀,道观被焚。” 穆乘风道:“知道那些蒙面人的来历吗?” 慕容仪芳道:“不知道,但是江湖上却猜料可能是‘金狮盟’的恶徒所为。” ‘金狮盟’的人对此有何表示没有?”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其他还发生有什么事故吗?” “多得不可计数,‘金狮盟’所到之处,莫不是一片血腥,很多的武林高手均被杀害丧生!” “少林一派,向来领袖武林,眼看‘金狮盟’如此为恶江湖,掀起浩劫血浪,少林和尚难道竟坐视不管吗?” “少林掌门了凡大师飞束邀集其他五派掌门,齐聚嵩山少室峰顶作了一次研商对策的会议。” “对策怎样?” “以武止杀!” “他们没有邀请‘穷家帮主’和‘玄衣教主’?” “没有。” 穆乘风不由气愤的骂道:“了凡老和尚实在该死!” 静立在他的身侧的施佳佳忽地“噗嗤”一声轻笑道:“你何必为这种闲事生气呢,要知少林和尚一向自命为名门正派清高之士,他怎会把‘化子帮’和似正亦邪的‘玄衣教’放在眼里呢。” 慕容仪芳接道:“姐姐的话一点不错,我爷爷也说过,少林和尚自命清高,向来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呢。” 施佳佳道:“芳妹妹,是常妹妹要你来找他的么?” 慕容仪芳点点头道:“是的,常姐姐说他今天是三月届满之日,要小妹来此等他,告诉他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穆乘风道:“是什么极重要的事情?” 慕容仪芳迟疑地望了施佳佳一眼,说道:“常姐姐要小妹告诉穆哥哥,‘女王城’只建了一半。” 穆乘风问道:“知道什么原因吗?” 慕容仅芳道:“不大清楚,据说这一半只是峨嵋和尚建造的。” “哦……” 穆乘风星目中惊地闪过一抹煞光,恨声说道:“紫阳牛鼻子真该杀!” 慕容仪芳问道:“另一半应该是武当道土建造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他们两派弟子放火烧掉的,当然应该由他们两派的建造偿还!” 慕容仪芳心中忽然一动,道:“这么说来,武当派那四省的道观……” 她话未说完,穆乘风忽地向她摇手阻止道:“有人来了。” 慕容仪芳微微一怔! 施佳佳已接着低声说道:“浩弟,三个人。” 穆乘风点点头,也低声说道:“来人身法均皆极高呢。” 第669章 无名 慕容仪芳只听得心头惊异无比,因为她根本还没有闻听到一丝声息,而施佳佳却已听出来了是三个人。以慕容仪芳的武功身手,在当今的江湖上已是一流高手了。然而此刻在穆浚浩和施佳佳的面前,相形之下,直令她心有“小巫见大巫”之感。 由此可见,穆乘风和施佳佳的武学功力之高,不知比她高深了凡许,同时她也这才相信她爷爷和常姐姐对穆乘风的赞誉,实在并未夸张。 这时,慕容仪芳也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音;不由掉首凝目望去。只见三十多丈外现出三条人影,快逾电掣风驰而来,她一见之下,芳心不由一惊:道:“晒!原来是他们!” 穆浚浩问道:“芳妹认识他们?” 慕容仪芳微一点头,悄声道:“他们正是剑伤小妹和常姐姐,劫走范弟蕙妹的三人。” 穆乘风道:“这样倒好,免得我伤脑筋去找他们了。” 慕容仪芳关切地低声问道:“穆哥哥,他三人武功都很高,你要小心点。” 说着,把握在手里的“紫金短刀”递给穆乘风道:“这个给你。” 穆乘风接过“紫金短刀”随手揣人怀内说道:“芳妹,你站?到我身后去,千万不要出手。” 慕容仪芳柔顺地一点螓首,飘身秀立在穆乘风身后丈远地方。 穆乘风侧首望着施佳佳又道:“姐姐,你和芳妹站到一起去好么?” 施佳佳微一皱眉,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穆乘风道:“如果不行,姐姐再出来好了。” 施佳佳点点头道:“你小心一点。” 穆乘风道:“小弟晓得。” 施佳佳飘身退后,和慕容仪芳秀立一处。 一个身着白衫,有如临凡仙子,一个衣衫翠绿,但却形似夜叉,一白一绿,一美一丑,并肩秀立,相映成趣。 说来实在太慢。 就在这眨眼工夫,电驰飞奔而来的三人,已经奔至穆乘风对面距离丈远之处,霍地一齐停住身形,并肩立定。 三人都身穿一袭肥大的黄衫,头脸包蒙着黑巾,只露出五官部位。 三个黄衫人立定身形,站在当中的一人忽然“嘿嘿”一笑,道:“娃儿,你真不简单,相貌虽丑,却有两位夫人,那个丑的倒还罢了,配你可以算得上正是天生的一对儿,那个美的,不但是个绝色美人儿,而且还是当代武林名人的孙女儿,配了你,未免太委屈了她,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被你糟蹋了! 嘿嘿嘿……” 穆乘风气静神凝的冷冷地道:“尊驾的话说完了没有?” 当中的那黄衫人又是一嘿嘿”一笑,道:“娃儿,你这是什么口气!” “是什么口气,稍停你自会明白,先回答我,你的话完了没有?” “没有说完怎样?” “你可以再接着说下去。” “说完了呢?” “应该听我的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 “你听仔细了,第一,你口德不修,出语轻薄,侮蔑我和二位姑娘,应得敲牙割舌之罪!” “第二呢?” “你们以大压小,掳劫慕容姑娘的弟妹,罪应废断一臂!” “有第三没有?” “有,你们剑伤‘地煞’常世洲的爱女,也应得废断一臂之罪!” “还有没有了?” “此处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么?” “听卓镇东说过。” “好!这就有了第四了,既然知道,还敢前来,罪应挖出双目!” 当中那黄衫人又是“嘿嘿”一笑道:“这么说来,我们老兄弟都该死了?” 穆乘风冷冷地道:“不错,四罪并处,确都该死!” 那黄衫人突然沉声说道:“娃儿,从第四开始,我老人家一一回答你,你可听清楚了。……”语声稍顿,接道:“挖双目,要此间主人出面执行,第三和第二合而为一,自有老夫和慕容老鬼找我们,不要你娃儿劳神,敲牙割舌,却要看你娃儿行不行了!” 穆乘风冷然一笑道:“好!你们三位准备动手吧!” 三个黄衫人都不禁一怔!当中那黄衫人旋即一声狂笑,道:“娃儿,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老夫是谁吗?” 穆乘风冷冷地道:“青海三怪,是不?” 三个黄衫人不禁又是一怔,互相望了一眼,心中均觉十分讶异。 原来当中的黄衫人是“三怪”老大蓝兆祺,右边是老二蓝兆勇,左边是老三蓝兆义。 蓝兆祺道:“娃儿,你实在不简单得很,我们老兄弟三个人,少说点,起码也有五十年未曾涉足中原武林了,你竟然能够一口道出我们的来路,大出我老夫意外,就凭这点,我老夫可得要对你另眼相看了……”语声略顿,目光如电的逼视着穆乘风的丑脸,问道:“娃儿,你是谁?” 穆乘风朗声道:“穆乘风。” 三怪兄弟忖了忖,陡地一齐纵声大笑起来。 穆乘风眉头微微一皱,道:“三位笑什么?” 蓝兆祺道:“笑你娃儿睁着眼睛说瞎话,太没有意思了。” 穆乘风道:“可是认为我是冒充穆乘风之名?” 蓝兆祺“哼”了一声道:“不错,我老夫虽然甫人中原不久,但已听说过穆乘风乃是个武功身手高绝,貌相英俊的美少年,你娃儿这副尊容,和穆乘风比起来,何异霄壤之别,焉能冒充得过去!娃儿,你太天真了。” 穆乘风淡然一哂,道:“尊驾可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之言?” “哦!原来如此。”蓝兆祺忽然“嘿嘿”一笑,道:“娃儿,老夫也不管你是穆乘风还是火俊浩,反正都是一样无关紧要,你还是准备动手吧。” 话落,侧脸转向左边的蓝兆义道:“老三,先杀杀他的狂气,再制服他。” “好!” 蓝兆义点头应声,人随声出。肩不晃,腿不屈,身形倏已欺身逼近穆乘风身前五尺之处,喝道:“娃儿,你先出手吧。” 穆乘风冷冷地道:“报名。” 蓝兆义嘿嘿一笑道:“胜了我老夫便告诉你。” 穆乘风冷漠的一哂道:“好,你先进招吧!” 蓝兆义道:“娃儿,你实在真够狂的!” 穆乘风道:“少废话,本公子可不耐烦多噜嗦。” 蓝兆义双目陡地一瞪,喝道:“娃儿,你仔细小心了!” 话落,正待出手先虚攻一招,试试穆乘风的身手时。 突然一声娇喝道:“且慢!” 翠影一闪,施佳佳已飘身秀立在穆乘风身侧。她身法快通闪电,而又轻盈曼妙无比。 “青海三怪”的目光因为齐都注视在穆乘风的身上,是以一时竟然全未看清她的身法。“三怪”兄弟心底均不禁微微一惊:蓝兆义问道:“你为何阻拦?” 施佳佳冷漠而平静地道:“有话说。” 蓝兆义道:“你怕他一人不是老夫之敌?” 施佳佳轻声一笑道:“不是,我想为你们这场搏战出个名堂。” 蓝兆义一怔,道:“什么名堂?” 施佳佳缓缓的道:“古往今来,江湖武林之士虽然大都好勇狠斗,有的是为意气之争,有的是为名利之争,有的则为事物和仇恨而作殊死之拚战,不死不休,大都有着一个名目和意义,是不是?” 蓝兆义不由微微点头道:“不错。” 施佳佳问道:“你和他有仇没有?” 蓝兆义摇摇头道:“没有。” “可有恨?” “也没有。” “是为着争名?” “老夫兄弟久居深山穷谷,养心修性,早已失争名之心,除非……” 话未尽意,却倏地顿住。 施佳佳接道:“除非什么?” 蓝兆义微一沉吟,道:“除非故主重现。” “你们的故主是谁?” “恕难奉告。” 施佳佳秀眸一转,又问道:“可是为了利?” 蓝兆义道:“老夫兄弟既已无争名之心,又何来夺利之意。” 施佳佳笑道:“那你和他这样动手搏战,岂不是师出无名” 蓝兆义怔了怔,道:“怎会是师出无名。” 施佳佳道:“师出何名?” 蓝兆义道:“意气之争。” 施佳佳道:“意气之争以后呢?” 蓝兆义怔然道:“以后?” 施佳佳笑道:“动手争搏的结果,总有胜败的,是不?” “哦……”蓝兆义哦了一声,回首转望着大怪蓝兆祺,意在询蓝兆祺请示决定。 大怪蓝兆祺“咳”了一声,说道:“各走各的路。” “不管谁胜谁败?” “当然。” 施佳佳轻轻一笑道:“这样岂不太乏味?” 蓝兆棋嘿嘿一笑道:“你的意思呢?” 施佳佳微一沉吟,忽然问道:“你们不是追踪我慕容妹妹来的吗?” 蓝兆祺双目一睁,道:“谁说老夫兄弟是追踪她来的。” 施佳佳道:“那你们来此为何?” “随便走走。” “不是卓镇东请你们来的?” “不是,卓镇东焉能请得动老夫兄弟。” “这么说你们也不是‘金狮盟’的人了?” 蓝兆祺嘿嘿一笑道:“‘金狮盟’虽曾派人邀请老夫兄弟人盟,但是老夫兄弟还不屑一顾。” 施佳佳道:“‘金狮盟’的口号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你们难道不畏惧他们的势力?” 第670章 领导 蓝兆棋道:“谅他们还不敢对老夫兄弟怎样!”,语声微顿,话锋一转,接道:“你可以说说不太乏味的意思了。” 施佳佳淡然一笑,道:“你忙什么,我还有话要请问呢。” 蓝兆祺道:“你还有什么话话要问!” 施佳佳道:“你们为何要以大欺小?” 蓝兆祺双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施佳佳道:“二小兄妹现在何处?” “不知道。” “你们把人捞劫去了会不知道?” “老夫兄弟没有掳劫他们。” “你们想抵赖。” 蓝兆祺沉声道:“没有就是没有,老夫兄弟岂是抵赖之人!” 慕容仪芳身形一飘,站到施佳佳身旁,秀目一瞪,怒声道:“大丈夫敢做敢当,明明是你们三个,姑娘看得很清楚你们能抵赖得了么?” 蓝兆祺嘿嘿一笑道:“姑娘当真看得很清楚?” 慕容仪芳道:“当然!一剑之赐,姑娘岂能忘怀!” 蓝兆祺冷笑了笑,道:“请姑娘再仔细的看看清楚些,可有什么不对?” 施佳佳心中忽然,动,向慕容仪芳低声道:“芳妹,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他们,不要真弄错了人。” 慕容仪芳秀目凝光,灼灼的在三人浑身上下转动着。渐渐,她发觉果然有些不同之处。 第一,那三人背后均斜插着一柄长剑,“青海三怪’’身上却无兵刃。 第二,穿着打扮虽然完全一样,但腰带却略有不同。 “青海三怪”腰间束的黄丝带,那三人却是腰束寸许宽的紫色缎带,而且“三怪”的身上比那三人似乎要稍胖些。 慕容仪芳一发觉这些不同之点,心中不禁顿生怀疑的暗道:“难道真不是他们么?……” 蓝兆祺嘿嘿一笑,目光如电的射视着慕容仪芳道:“姑娘可看清楚了没有?” 慕容仪芳秀眉微微一皱,道:“虽然略有不同之处,但是,刚才你们为什么要承认?” 蓝兆祺道:“那是老夫一时高兴,故意退逗你们玩笑的。” 施佳佳接口说道:“事情虽然不是你们所为,但是你们定必知道那三人是谁,对不?” 蓝兆棋摇摇头道:“那三人是谁?老夫也不知道,不过却知道他们是卓镇东的手下。” 施佳佳微一沉吟,转向蓝兆义问道:“对于这场意气之争,你认为胜负如何?” 蓝兆义道:“你认为呢?” 施佳佳淡然一笑道:“我认为你必败。” 蓝兆义道:“如果相反呢?” 施佳佳道:“你可敢打赌?” 蓝兆义道:“你准备用什么作赌注?” 施佳佳道:“败者为奴,怎么样?” 蓝兆义目光一转,点点头道:“好!一言为定。”.施佳佳轻声一笑道:“现在你们可以动手一搏了。” 蓝兆义目注穆乘风道:“娃儿,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穆乘风冷冷的道:“少说废话,你出手吧!” 蓝兆义嘿嘿一声冷笑,喝道:“你仔细小心了。” 声落招出,双手陡伸,五指巨张,快疾如电的齐朝穆准浩的右肩左胁抓去。 他双掌虽只是一抓之势,但出手部位大异武学常规,既奇诡,而又快捷沉稳! 穆乘风口中一声冷笑,身形微侧,便已避过双掌的抓势,色右手一探,疾扣蓝兆义左腕脉门。他一出手便是“霹赛大帝”洞府中新学成的“神龙掣电手”。 “青海三怪”一见穆乘风的出手招式,心中全皆不禁凛然一震! 蓝兆义左臂一缩,疾快地飘退五尺。 穆乘风并未跟踪进逼,岳峙渊停,双目湛湛的时视着蓝兆义冷声问道:“一招未完,为何便退?” 蓝兆棋飘身而前,问道:“请问少快使的招式可是‘神龙” 掣电手?” 穆乘风微微一怔,点点头道:“不错,你何以识得?” 蓝兆棋又问道:“少侠可是已经进过‘大帝’洞府了?” 穆乘风冷漠地道:“是又怎样?” 蓝兆棋突然显得很恭敬地道:“请少快出示‘大帝’信物。” 穆乘风愕然一怔!道:“什么信物?”’蓝兆棋不由甚感咤异:“少侠在洞府内没有看到‘大帝’信物?” 穆乘风摇摇头道:“没有。” “青海三怪”兄弟疑惑的彼此互望了一眼,施佳佳忽然一飘身,站到穆乘风的身侧目视蓝兆棋问道:“‘大帝”信物,可是一块‘龙形玉符’?” 蓝兆棋喜道:“不错,姑娘见过么?” 施佳佳伸手怀中取出一块颜色青翠的‘龙形玉符’,托在掌心中问道:‘‘是不是这个?” 蓝兆祺一见“龙形玉符”,立即率同二怪蓝兆勇,三怪蓝兆义一齐伙身拜道:“臣下拜见主公。” 施佳佳连忙把“龙形玉符”往穆乘风手里一塞,道:“浩弟,你向他们问问清楚吧。” 穆乘风微一点头,朗声说道:“你们请起来说话。” 蓝兆祺答道:“谢主公。” 三人长身站起,”躬身垂手肃立。 穆乘风收起“龙形玉符’,望着蓝兆祺问道:“三位是‘大帝’的旧臣?” 蓝兆棋恭敬地答道:“臣下乃昔年‘大帝’手下,蓝氏家臣的后裔。” “哦,你们是第几代?” “第三代。” “你们知道洞府的所在?” “知道。” “你们进去过吗?” “没有,臣下与黄氏家巨,每隔三年,轮流前来探看一次。” “探看是不是有人进入了?” “是的,进入之人即是蓝黄两氏家臣的主上。” 穆乘风微一沉吟。问道:“蓝黄两氏家臣有多少人?” “一百四十人左右。” “包括妇孺?” “没有。” “都住在青海?” “两家子弟,均严守先祖遗命,‘龙形玉符’不现,禁止涉足江湖,不得以真面目姓氏示人!”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从今以后你们可以解禁涉足江湖,以真面目姓名示人了。” 蓝兆祺道:“但是还须主上谕示。” 穆乘风心念一阵飞转,目视蓝兆棋问道:“对于武林当前的形势,你有何感想?” 征兆祺道:“道消魔长,杀劫已起,‘金狮盟’妄图称霸武林,君临天下,必须早谋对策,消弥杀劫,除魔卫道!” 穆乘风忽然朗声一笑,道:“好,现在你们可以不用包蒙着头脸了” 蓝兆祺道:“臣下遵谕。” 说罢,三人立即一齐动手解除掉包蒙着头脸的黑巾,露出三个略显苍白而清瘦的脸孔。 “青海三怪”除去包蒙头脸的黑巾,穆乘风这才看清三人的面貌年纪,都已是七旬以上之人。接着。只见三人同时躬身各报职位姓名道:“臣随驾都侍卫蓝兆祺。” “臣随驾侍卫蓝兆勇。” “臣随驾侍卫蓝兆义。” 穆乘风目光缓缓的扫视了三人一眼之后,河道:“这多年来你们蓝黄两氏都由何人领导?” 蓝兆棋答道:“左丞相蓝立恒。” “何人为辅?” “右丞相黄成槐。” 穆乘风仰起了头,像是考虑什么般的,默默地望着天上的云彩在出神,深思! 此际,蓝兆祺兄弟三人已渐渐的觉察到他们的这位新主人,脸孔虽然奇丑令人吃惊,但是却另有一股傲岸特异的气质,慑人的威仪。 他们虽然不知道穆乘风在考虑什么,但心中均甚明白,这考虑,这深思,必定和他们有关……三人静静地,屏息凝神垂手肃立在一边,等候着穆乘风的谕示。他们的心底都一致希望着,希望穆乘风立刻下谕,要他们赶返青海传谕,令蓝黄两氏家臣负起武林除魔卫道的大任,重振“大帝”昔年的雄风,威扬四海,备受天下武林的崇敬尊仰……” 时间在静寂中走得似是特别的缓慢,虽只是片刻的工夫,也好像是经过了很久,很久。 穆乘风突然从天空间收回视线,神光湛湛地投射向蓝兆祺,朗声说道:“蓝都侍卫听令。” 蓝兆祺连忙躬身应道:“臣恭聆谕旨。” 穆乘风缓缓说道:“你和二位侍卫立刻赶回青海,传谕在右二位丞相,统率两姓家臣高手,前往黄冈城内‘悦宾楼’待命。”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面三角形,正面刻着一个“穆”字,反面刻着一个“令”字的小银牌,递给蓝兆淇,续道:“你可将此银牌交给左丞相,要他一到‘悦宾楼’时便交给店主,以免发生麻烦误会。” 蓝兆祺双手接过银牌,恭敬地道:“臣敬领谕旨。” 穆乘风又接着又道:“传谕完毕之后,你们三人可以‘青海三怪’的名义,接受‘金狮盟’的邀请人盟,混迹该盟中,探听出二小兄妹被囚何处,倘然方便,可于不着痕迹的形势下救出他们,否则,便尽量设法维护二小的安全!”语声微顿,倏地沉声说道:“慕容二小兄妹,若有差失,唯你三人是问!” 三人一听,立时齐皆肃容的躬身说道:“臣等敬道令旨。” 穆乘风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你知道‘金狮盟’盟主是谁吗?” 蓝兆祺摇摇头道:“臣下不知。”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设法打听出他的名号、来历、出身。” 蓝兆祺恭敬的道:“臣下谨领令旨。” 第671章 赞美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好了,你们去吧。” 三人同时躬身行礼,正待转身离去时,将军金甲夜不脱,施佳佳突然娇声说道:“你们且等一等。” 穆乘风转向施佳佳道:“姐姐有什么嘱咐吗?” 施佳佳朝他露齿一笑道:“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穆乘风不知她语意何指,不由微微一怔! 施佳佳接着又道:“所以我必须要替你复容。” 穆乘风愕异地望着施佳佳道:“复容?” “嗯。”施佳佳点点螓首,道:“蓝黄两姓家臣隐居青海百多年,忠心耿耿,等待着他们的新主人,现在新主人出现了,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兴奋的好消息,但是你这副丑八怪的样子,岂不使他们在兴奋中有点儿失望和美中不足之感,而且,他们如果知道你被毁容的经过,岂不要暗中骂我,恨我一辈子。使我难以做人!” 穆乘风心中奇异的道:“姐姐那么你呢?”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你别替我耽心,我会为我自己想办法的。”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姐姐如果无法复容,小弟也不想复容了。” 施佳佳笑道:“你这是何苦,我既然能够替你复容,当然也会有办法为我自己复容的。” 穆乘风疑惑地道:“真的?” 施佳佳道:“姐姐何必要骗你。……”语声微顿,目光一扫蓝兆祺等三人,转向慕容仪芳笑说道:“芳妹,你和他们三位请在这里稍等一会,我替他复容去,最多一个时展就回来。” 慕容仪芳两只充满智慧的大眼,骨碌碌的转了转,笑着道:“姐姐,小妹和你们一起去好吗?” 施佳佳道:“不必了。” 慕容仪芳问道:“姐姐,一个时辰够吗?” 施佳佳点点头道:“尽够了。” 慕容仪芳道:“真能那么快。” 施佳佳道:“你可是不相信?” 慕容仪芳道:“小妹当然相信。”突然格格一声娇笑,接着:“看来我爷爷的尊号必须得让给姐姐了。” 施佳佳笑道:“我这点雕虫小技和你爷爷的神术医道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何能相提并论呢!” 慕容仪芳突又格格一声娇笑道:“姐姐,你何必还要故作神秘呢?” 施佳佳心中微微一动,知道她家学渊源,可能被她看出了端睨,但却仍佯作不解的神情问道:“姐姐哪里故作神秘了?” 慕容仪芳“噗嗤”一笑道:“姐姐不要再装了,小妹虽然没有看出来,却已猜到了。” 施佳佳道:“你猜到了什么了?” 慕容仪芳笑盈盈的道:“这里有现成的潭穆,姐姐何不便将复容药丸拿出来,就在此地恢复本来面貌呢?” 施佳佳一声娇笑道:“果然不愧是当代神医的孙女,见识确是高人一等些。” 穆乘风这时也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随即哈哈一笑,道:“姐姐,你骗得小弟好惨!” 施佳佳朝他深情地一笑,伸手自怀内取出一只装满红、黄、黑、白四种颜色的小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两粒白色的药丸,递给穆乘风一粒,收起小玉瓶,笑说道:“用穆和在掌心里,涂在脸上,然后再用穆洗擦一遍,便就立刻恢复你原来的面貌了。” 慕容仪芳在旁说道:“姐姐,我猜想你一定很美很美!”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是么?” 慕容仪芳一着螓首道:“嗯,我想一定是的。” 施佳佳笑道:“芳妹,你怎会这样想的呢?” 。慕容仪芳道:“姐姐若不是姿容绝世,貌胜天仙的美人儿,决不会隐藏起面目,故意把自己化装成这副奇丑的样子的。” 施佳佳突然格格的一声娇笑道:“芳妹,你这张小嘴儿可真会说话,你这样一说,姐姐倒有一点不敢恢复本来面貌了。” 慕容仪芳道:“为什么?” 施佳佳道:“自惭形秽呀!我如果就这样不恢复本来面貌,让你永远留着一个圣洁女神的美好的想像,多有意思呢!” 慕容仪芳娇笑道:“姐姐你真会说话,小妹实在说不过你。” 说着拉起施佳佳的一只玉手,道:“走,快去洗掉这副丑样子吧。” 话落,便拉着施佳佳直朝潭边飞奔了过去。 潭穆如镜,清澈照人。 穆乘风随二女身后走近潭边,望着潭穆中倒映出的影子,穆乘风和施佳佳不禁相视一笑。这一笑,是会心的,也是含有无限的深情蜜意的。 一笑之后,二人同时蹲下身子,用潭穆把白色的药丸调溶在掌心中,往脸上一阵涂擦,然后又用双手捧起潭穆洗涤。 蓦地——慕容仪芳发出一声过份惊喜的娇呼:“呀!佳姐姐,你太美了!” 穆乘风一听,也顾不得抹拭脸上的穆迹,连忙抬起脸来朝施佳枉望去,陡觉眼前一亮,他呆住了!两只眼睛像被磁石吸引着般的,呆望着施佳佳那美得无可形容的娇靥,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实在的,施佳佳太美了。鹅蛋形的脸儿,黛眉如画,明眸秋穆,瑶鼻樱唇,扁齿似贝……美得超出他的想像,简直令人目眩神迷!纵以“九天玉女,瑶池仙子,女神的化身”等语来形容她的美,似乎犹嫌差了点儿什么……但在绝美之中,又另有着一般高贵慑人的气质风度,使人油然而产生出一种自卑,不敢仰视之感! 这时,慕容仪芳自然也看清楚了穆乘风的脸容。 施佳佳虽然美绝尘寰,胜过“九天仙女”,但到底和她同样的是个女人,使她除却惊喜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异样的感觉。 然而,穆乘风给予他的感受可就不同了。 他英俊的仪容,潇洒挺逸的神情气度,隐隐中似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吸引她,一双明眸紧紧的凝视着他的俊脸出神发呆,高傲的芳心‘卟嗵”直跳,有着从未有过的波动,震颤……现在,她相信常婷婷和仪范、仪蕙夸赞穆乘风的话了!她心底在暗想:“他的确是个人若临风玉树,潇洒俊逸的美男子……”穆乘风英俊挺逸吸引了慕容仪芳。 另一边,“都侍卫”蓝兆祺和“侍卫”蓝兆勇、蓝兆义等三人,也都不禁瞪大着六只眼睛,看得呆住了! 此刻,只有施佳佳的心情最宁静,她秀目微转,望了穆乘风和慕容仪芳二人一眼,忽然轻声“噗嗤”一笑道:“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在发什么呆呀?” “啊……” 二人都不禁陡地一惊,从呆怔中霍然醒觉地同时脱口发出了一声轻“啊”。 穆乘风的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喜悦与兴奋,朗声笑说道:“姐姐,你太美了!” 可是,慕容仪芳在一声轻“啊”之后,却顿然粉腧飞霞,羞赧地低垂下了螓首默不作声。的确,她怎能像穆俊梏对施佳佳一样的说:“啊!我是为穆哥哥的相貌太英俊了……” 这种话,她怎能说得出口呢?施佳佳耳听心上人赞美的语调,芳心不禁感觉甜蜜无比,深情万缕的望着穆乘风妩媚笑了笑,道:“是么?……” 秋穆似地明眸,倏地转向慕容仪芳,浅笑道:“芳妹妹,你为的是什么呢?” “我……我……”慕容仪芳接连着说了两个“我”,芳心里真是又羞又慌乱,竟未“我”出一句什么适当的话来。她粉脸儿更加羞红,唤首也更加低垂了。 但是,施佳佳却毫不放松,浅笑盈盈的紧接着问道:“我什么呀?芳妹妹,怎么不住下说呢?” 慕容仪芳当然很明白施佳佳是在故意凋侃她,逗她,可是,她能往下说什么呢?说出她心底真正意识么?真说出来,岂不羞死人……这时,她真希望她站立的地方,能够突然出现一个地洞,或是裂开一道地缝,她好钻下去躲起来。 然而,可能吗?这种异想天开的希望,当然是决不可能出现的。在这种情形下,她觉得惟一的好办法,就只有默不作声,不言不答。 她虽然默不作声,不官不答,但是施佳佳并没有因此而轻轻的放过她,停上对她的调侃,依旧浅笑盈盈的娇声说道:“说嘛!芳妹妹,放大方一点好么。” 慕容仪芳仍然垂首默不作声。 施佳佳又道:“芳妹妹,如你要是再不说,姊姊我可要代说了哦!” 停了停,施佳佳见慕容仪芳依旧没有反应,遂使娇笑地说道:“呵!穆哥哥大英俊了,他吸引了我,使我情不自禁,心儿乱跳,脸儿发烧,打从心眼儿底……” 她话未说完,慕容仪芳已被羞得无法抑止的纤腰儿一扭,莲足儿一跺,又羞又急的娇咳道:“我不来了,姊姊,你好坏……” 娇躯猛曲扑向施佳佳的怀内,搂着施佳佳不依的撒起娇来。 施佳佳也搂着慕容仪芳的娇躯,格格一声娇笑,轻声说道:“姊姊怎么好坏了,是说穿了你心底秘密,好坏是么!” 慕容仪芳的粉险儿,埋在施佳佳的怀里,娇躯像扭糖果似的扭动着…… 第672章 大帝 施佳佳又是格格十声娇笑,低下头附在慕容仪芳的耳边,细声说道:“芳妹妹,这么大了,还向姊姊撒娇,当心穆哥哥会笑你!” 慕容仪芳一听,娇躯立时停止了扭动,伏在施佳佳怀里的粉脸儿忍不住微微抬起,两只明眸偷偷地朝穆乘风望去。 可不是么,穆乘风的俊脸上洋溢着一片喜悦,神采飞扬,潇酒的微笑着,一双星目正斌射着异样的光彩灼灼地望着她们呢! 蓦然——穆潭底发出一声轻雷也似的震响,接着,平静的潭穆陡地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波动,浪花翻腾 穆乘风等人全都不禁猛然一惊!不知道潭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六个人十二道目光,齐皆朝潭底凝神注视着,暗中提聚功力,蓄势戒备,以防不测之变! 本来清澈照人的潭穆,此刻已被这巨大的波动,翻涌的浪花扰混了,根本无法看清潭底的景象!这潭底究竟出了什么鬼怪?……是穆魅?……还是山精?…… 潭底,声兴浪作怪的究竟是什么怪物?是山精?抑是穆魅?……正当穆乘风等六人目光凝注着潭中,心底暗暗惊疑不定之际,突闻一声龙吟,潭底陡地冒窜起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疾朝穆乘风射至。 “都侍卫”蓝兆祺忠心护主,不待穆乘风出手,猛然一声大喝,身形飞跃抢前,双掌疾推,劈掌空力挟着刚猛的劲风,直朝飞射至的赤红光芒劈去。 赤红光芒一自潭中射出,施佳佳也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急大声喊道:“蓝都侍卫,不可以,这是‘赤龙神剑’。” 她虽是急急出声喝阻,但是仍然慢了一步,蓝兆淇的劈空掌力已经发出,无法收回。 “赤龙神剑”被蓝兆棋的劈空掌力一阻,剑身突然一歪,划起一道弧形,统空一匝竟然再度向穆乘风闪电般地飞射到o施佳佳一见连忙说道:“浩弟,神剑识主,快!左手挽诀,右手分光捕影,抓弩剑柄!” 穆乘风闻听,自是不敢怠慢,口中一声朗喝,左手一挽剑诀,脚下错步侧身,右手分光铺张、快逾迅电地直前执柄把手抓去。 神剑入握,只见剑长约三尺四五,剑身如穆,隐泛赤红霞光,寒气森森迫人,剑光芒尾闪烁伸缩之间,只有尺许多长。 剑柄镶珠嵌玉,象牙吞石。两面均刻有两个阴文篆字——“赤龙”。 这时,蓝兆祺三兄弟,施佳佳、慕容仪芳全都站立在穆乘风身旁两侧,欣赏着这柄“赤龙神剑”,均代穆乘风欢喜,发出声声由衷的赞美。 慕容仪芳忽然娇声说道:“穆哥哥,有剑必有鞘,神剑即从潭中跃出认主,剑鞘亦必在潭中。” 穆乘风点首微微一笑,道:“芳妹妹此言颇有见地……” 他话声未落,忽闻一声宏亮的佛号:“阿弥陀佛……” 六人立时一齐循声注目望去,只见五丈开外的一块奇形巨石上,岸立着一位须眉俱白,满脸详和之气,脸色红若婴儿的灰袍老僧。 眼前所有之人,除慕容仪芳功力较弱外,其余五人莫不是内功深湛,十丈之内可辨片叶飞花落地声音的内家高手,尤其是穆乘风,三月苦修,内功更是突飞猛进,听觉可达三十丈左右。 然而,这老偕是何时到达五支左右之内,凭他们的听觉竟是丝毫无知,这实在太令他们感觉震惊了! 穆乘风心念忽然微微的一动,抱拳一拱,朗声问道:“老禅师由何方而来?” 老僧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老僧云游四海,朝天下古刹寺庙,访天下名山幽胜,说是由何方来均无不可。”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老禅师世外高僧,但不知何处名刹证果?法号如何称呼?” 老增双掌合十答道:“老僧受度牒渤海‘蓬莱’,法号‘了了” 穆乘风肃容说道:“老禅师既果海中仙山,又号‘了了’,想必是已参悟上乘佛理,空绝尘缘,万缘‘了了’了。” 了了禅师脸露洋和的笑容,朗喧佛号道:“阿弥陀佛,缘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差一‘缘’未了。” 穆乘风道:“老禅师尚欠一‘缘’未了?” 了了禅师目光掠过穆乘风手上的“赤龙神剑”,缓缓说道:“剑缘。” 穆乘风道:“剑何缘?” 了了禅师双手合十,垂眉瞌目,缓缓说道:“赤龙神兵现,江湖起血腥,此剑杀机太重……” 穆乘风接道:“老禅师悲天悯人,敢莫是想要此剑?” 了了禅师双目这睁,神光有如电芒一闪倏逝,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老僧若果向少檀越讨取此剑,未识少檀越意下如何?” 穆乘风俊脸神光一片湛然,朗声说道:“老禅师若为挽救武林苍山,消弥浩劫而取此剑,小生自当不吝奉赠。” 了了禅师微微一笑道:“少檀越是以此为条件么?” 穆乘风肃容说道:“神兵利器,本系应劫而出,老禅师获得此剑,若不尽其所能,使之痛饮魔血,岂非有违天运乎?……” 了了禅师口喧“阿弥陀佛”,道:“少檀越敢莫是以挽救武林苍生,消弥浩劫为己任,仗此‘赤龙神剑’诛魔卫道之雄心豪情么?” 穆乘风满脸正气凛然的朗声说道:“小生一介武林末学后进,虽不敢自夸以挽救武林苍生,消弥浩劫为己任,但‘金狮盟’大张杀伐,以‘顺我者生,送我者死’的口号横行江湖,欲图席卷武林,毁灭正义,君临天下……” 语声一顿,星目神光激射如电,豪气如虹的又道:“小生既脐身武林之列,岂忍坐视魔道猖獗,禁毒生灵,当仗此神剑倾全力以维武林正气,除魔卫道!” 他语声朗朗,音韵理做,神威凛凛,正气跃然,豪情万丈,令人心底不禁油然而生起一股敬意。 了了禅师高念了一声佛号,道:“少檀越侠骨义肝,正气凛然,一片雄心豪情,实为武林之福星,看来‘赤龙神剑’是得遇明主了。” 穆乘风一听,连忙谦逊地道:“不敢当,老禅师如此夸赞,岂不……” 他话未说完,了了禅师忽然向他摇手道:“埋潭底百数十年,少檀越苟非当代武林救星明主,它焉会出现飞投……” 语声微微一顿,他又接道:“老僧昔年受大帝托付,保管此剑剑鞘,如神剑所遇非人,要老僧仗此剑鞘设法收回神剑,以免多造杀机!” 穆乘风心中不由霍然一惊,暗忖道:“大帝仙逝之时,年高九十有八,距今日已百二十余载,这位老和尚既是昔年受大帝托付保管之人,当必是大帝同一时代的武林高人无疑,那他的年龄起码也有三甲子以上了……” 他心念正自飞转暗忖之际,忽闻施佳佳接口说道:“这等说来,老禅师昔年的名号,该当是‘金笔书生’了。” 了了禅师身躯忽然微微一震!口中喃喃自语的念了一句:“金笔书生”。 慈目倏张,神光电射地注视着施佳佳的秀面稍顷,双手合十的低喧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姑娘是哪位高人门下?怎知老僧昔年名号。” 施佳佳陡地跨前两步,拜伏在地的道:“大师伯,弟子施佳佳叩见大师伯。” 了了禅师愕然一怔,道:“姑娘你是?” 施佳佳道:“弟子‘玉仙子’门下。” 了了禅师神情突然显得非常激动的道:“啊!孩子,你且起来,你师父她好吗?” 施佳佳站起娇躯,流泪便咽的说道:“她老人家已于两年多前仙逝了。” 了了禅师乍闻噩耗,神色不禁忽然一黯,一双慈目中竟滚滚落下两颗泪珠,语音凄然的问道:“孩子,她的遗骸葬在何处了?” 施佳佳举袖抹试了一下眼角的泪痕,道:“葬在她老人家自己领为布置的一座墓穴中。” 了了禅师慈眉微皱了皱,道:“墓穴里的情形如何?是不是很大,布置得很考究吗?” 施佳佳摇摇头道:“弟子从未进入过,里面的布置情形,丝毫无知。” 了了禅师道:“是她不准你进入么?” 施佳佳道:“是的,她老人家一直严禁弟子人内一步。” 了了禅师道:“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施佳佳道:“不知道。” 了了禅师道:“你没有问过她?” 施佳佳道:“弟子不敢问。” 了了禅师道:“她对你很严厉吗?” 施佳佳道:“不,很疼我。” 了了禅师想了想,问道:“她的脾性很偏激,很坏,是吗?” 施佳佳道:“想起来时似乎有点是的,不过弟子经常习惯了,也并不觉得。” 了了禅师微一沉吟,道:“她是在快死之前,先行进入墓**去的吗?” 施洼佳道:“是的,连墓门也是她老人家于逝世前,自己亲手封闭起来的。” 了了禅师又问道:“她没有什么遗言交待你吗?” 施佳佳道:“没有!” 了了禅师道:“她不是已经死了,你从没有想过打开墓门,入内去看看吗?” 施佳佳摇摇头道:“没有,纵然有,也是不可能的事。” 第673章 厚望 了了禅师微感诧异的道:“为什么?可是墓门无法打开?” 施佳佳点点头道:“墓穴石门厚达八尺有余,重逾万斤,开启的机钮又装置在墓穴里面,从外面根本无法打开它!” 了了禅师双眉探锁,道:“墓穴在什么地方?” 施佳佳道:“在大帝洞府右边五十丈之处的峭壁下,师伯可是要去看看吗?” 了了排师颔首说道:“师伯原本以为‘剑缘’了后,便就功德圆满,万‘缘’了了,想不到你师父竟然……咳!”忽地“唉”声轻叹了口气,道:“师伯必须得一尽人事,设法进入墓内去看个究竟了!” 施佳佳听得心念微微一动,问道:“师伯,墓内难道会有什么不对吗?” 了了禅师道:“也许没有什么,但愿只是师伯的多虑就好了……” 语声微微一顿,探手自僧袍大袖内取出一柄两面均皆嵌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赤龙剑鞘,递给穆乘风肃容说道:“孩子,这柄‘赤龙剑鞘’乃万年蛟皮所制,两面嵌着的‘赤龙’,则系纯金溶合‘天蚕丝’铸成,老僧已代大帝保管了百多年,现在你既已得到‘赤龙神剑’,剑鞘也应当归你所有。从今以后,你便是它真正的主人了,望你妥慎的保管使用它,切勿任它落人恶魔手内,枉杀无辜,徒造无边杀孽!” 说罢,双手捧着剑鞘,递给穆乘风。 穆乘风神色肃然的躬身说道:“晚辈敬谨受教,当以此身妥保神剑。” 他恭敬地双手接过剑鞘,将剑纳入鞘内,佩在腰间。 了了禅师颔首详和的微微一笑,旋又庄容说道:“神剑深埋潭底历经数十载岁月,此番应劫而出,带有奇重无比的杀机,老僧希望你能上体天心,本我佛慈悲胸怀,多多予人自新向善之机,慎勿滥肆杀戮,有违天和!” 穆乘风肃容说道:“晚辈谨记老禅师之训诫,若非逼不得巳时,决不妄用此剑就是!” 了了禅师含笑点了点头,目光突如两股电炬般的注视着施佳佳稍顷之后,忽又转变得慈祥的向施佳佳招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施佳佳依言挪步轻轻的走近了了禅师的面前。恭敬的垂前说道:“弟子敬德师伯的训诲。” 了了禅师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掌,近在施佳佳的头顶“百公”穴上,垂眉闭目,慈样的脸上现露出一片和蔼、庄严的神情。 穆乘风和慕容仪芳,蓝氏兄弟三人等,奇异的注视着了了禅师和施佳佳脸色神情间的变化,虽然都不知道了了禅师此举是什么用意,但因了了禅师是施佳佳的师伯,他们心中均甚明白这位佛门高僧,定必是在施展什么佛门玄功成全施佳佳,对施佳佳有着莫大的好处和助益的。 果然,俄顷之间,施佳佳那如花般的娇靥上,渐渐的泛现起一片圣洁的光辉,神情安详,犹如一尊高贵的女神。 此刻,她星眸微合,心灵上充满着一片和详之气。有着从未有过的宁静,心智空明,百念俱清,恍如沐浴在晨风朝阳中,身心感觉无比的舒畅! 约摸经过半盏热茶的时光、了了禅师的手掌这才离开施任佳的头见轻吁了一口气,慈祥的含笑问道:“孩子,你现时心中感觉得怎样?” 施佳佳睁开秋穆似的双瞳,盈盈下拜地道:“谢谢师伯的成全!” 了了禅师慈蔼的待施佳佳拜罢,站正娇躯,这才和蔼的问道:“孩子,你知道师伯对你施用‘慧光透体’吗?” 施佳佳道:“弟子敬听师伯的训示。” 了了禅师缓缓说道:“‘因为你的杀孽太重了,师伯恐怕你将来会走上你师父的后尘,所以才施展‘慧光透体’,替你化去暴戾杀孽之气,以你的武功才智协助穆少檀越拯挽浩劫,维护武林正义,除魔卫道!” 施佳佳听后。芳心不由极是感激地说道:“谢谢师伯的成全,弟子决心不辜负您老人家的训诲厚望!” 了了禅师微点了点头,转向穆乘风道:“穆少檀越,佳佳是老僧的师侄,现在老僧便以她师伯的身份替她作主把她许配给你。自今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希望你好好的待她,爱护她。” 其实,穆乘风和施佳佳已经海誓山盟,早在几个时辰之前,她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了了禅师此举可算是多余的。 事情虽是如此,但有了了禅师以师伯的身份替施逢佳作主,总比他们二人私订鸳盟的名正言顺。 所以,穆乘风闻言,立即跨前一步,朝了了禅师恭敬的拱手一揖,躬身说道:“多谢老禅师厚爱,晚辈定然不负命谕,婷婷的待她,爱护她。” 说完,目视施佳佳深情地一笑。 女孩子家都有着害羞的天性,施佳佳夜来虽然已经亲口答允了个郎的婚事,但那是在洞口中,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现在了了禅师替她作主许婚,她芳心里困是没有丝毫的不愿,可是当着慕容仪芳等人面前,总是很难为情的,使她不禁立时霞飞双颊,娇靥羞红……尤其是穆乘风那朝她深情的一笑,这就不由使她更觉羞涩难当的低垂下螓首。 了了禅师虽然是一位世外高僧,但目睹施佳佳这低下头来,羞答答的情景,也不由得哈哈一笑道:“孩子,别害羞难为情了,你们该可以走了。” 施佳佳把头一抬,望着了了禅师道:“师伯,您老人家不要弟子陪您去看师父的陵墓吗?” 了了禅师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去吧,在江湖上一切小心些。” 话落,穆乘风等人只不过觉得眼前灰影一闪,急忙掉头定睛看时,了了禅师已自他们身旁越过,远在三十多丈以外。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 初春,在江南地方,正是风光旖旎,游人如织的季节。 春阳娇俯的照哂着大地,和风轻拂,枯黄的草木在逐渐地复苏萌芽,发出了青绿幼嫩的枝叶儿,满眼尽是生气蓬勃清新的景象。 这时候,江南道上,郊野乡间,到处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游春踏青的游客。春光极明媚,景象极清新怡人悦目。 但是,穆乘风和施佳佳、慕容仪芳等三人,此刻却均皆无心欣赏它。他们离开黄山,便在黔县购买了三匹代步的健马,纵骑飞驰,直奔江西。 在鄱阳湖畔,距离湖滨只有里许地方,有一座占地十亩大小的竹林,竹林中搭盖着一排三问湔后两进、门向湖面的茅屋。竹林外面,张晒着三数张渔网。 此刻,时当未末左右。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正在一心一意的整理着渔网上的绳索,另一个十五六岁面孔黝黑的少年,则在修补破网。 忽然,面孔黝黑的少年停下手上修补的工作,抬起头来双目灼灼的望着那精壮汉子说道:“‘王三,你猜慕容姐姐今天会回来吗?” 原来这精壮汉子正是三个月前穆乘风新收的仆从王三,至于那面孔黝黑的少年,则是此地竹林茅屋主人,“鄱阳渔隐’,褚公亮的爱子褚明远。 王三闻言,也就停下手上整理绳索的工作,朝褚明远笑了笑,道:“我猜慕容姑娘和穆公子今天如果不到,明天一定会到,你以为如何?” 褚明远道:“我猜他们今天一定会到。” 王三笑道:“你是不是又想和我打赌了?” 褚明远道:“你敢不敢?” 王三笑道:“我真有点不敢了,每次和你打赌,我都没有赢过。” 褚明远不禁很是高兴地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你已经心服了我了。” 王三两手一摆,‘做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没有办法。”陡闻一阵急促如雷的蹄声远远传来,心中不由立时一动,朝褚明远笑说道:“可能真是穆公子和慕容姑娘来了。” 说罢,便抬首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眺目望去,褚明远也跟着王三抬首凝目眺望。 远处,百数十丈开外,三骑健马,十二只铁蹄腾跃,奔行如龙,风驰电掣般的飞驰奔来。 王三自经穆乘风传授内功口诀,迄今虽只不过三月有余的时间,但由于他天生异禀,又肯用功,早晚按照口诀调息运气勤修,内功进度神速非常,已经有了相当的成就,目力也大异常人。眼前他的目力,虽然尚不能暗中视物,但在白昼间,百数十丈左右的事物,已均能看得非常清楚。 因此,他一见飞驰奔来的三匹健马上之人,正是穆乘风和慕容仪芳姑娘与一个绿衣少女时,不由顿然兴奋非常的说道:“真是穆公子来了。” 话声未落,人已迈步飞奔向前迎了上去。 褚明远自幼即经其父“鄱阻渔隐”褚公亮调教苦练,家学渊源,内功武技都已颇具相当火候,目力也自比王三只强不弱。 他虽然没有见过穆乘风,但慕容仪芳却是他认识的,王三纵然不说“真是穆公子来了”,他也会知道三人中的青衣少年定是“圣手赛华佗”爷爷盛赞为人中之龙,使他心仰已久的穆乘风无疑。 第674章 过失 王三飞奔向前迎了上去,他便立即快步跟随在王三身后往前迎去。 恍跟工夫,三骑健马已奔至近前。 穆乘风一见王三和一个面孔黝黑的少年飞奔迎来,便和施佳佳、慕容仪芳二位姑娘一齐勒缓停马。 王三一直奔至穆乘风马前,弯膝跪地叩头道:“小的叩见公子。”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连忙摆手道:“王三,你赶快起来,以后千万不要如此行礼。” 王三挺身站起,垂手恭敬的答道:“是,小的遵命。” 穆乘风和二位姑娘各自飘身下马,王三连忙上前接过三人手上的马组。 锗明远走近慕容仪芳面前喊了声:“芳姐。” 慕容仪芳向他微微一笑,道:“远弟,你快上前拜见穆公子吧。” 褚明远转向穆乘风行礼,道:“小弟褚明远拜见公子。” 穆乘风虽然并不认识错明远,但在路上已听慕容仪芳说过,知他乃是“鄱阳渔隐”褚公亮之子。 褚明远向他行礼拜见,他便连忙拱手回礼的笑说道:“诸兄弟,请不要客气。” 慕容仪芳接着又道:“那是施佳佳姐姐,也上前行礼见过。” 褚明远便又向施佳住行礼道:“施姐姐,小弟褚明远拜见。” 施佳佳侧身检任还礼道:“不敢当,诸兄弟请别多礼。” 慕容仪芳问道:“远弟,常姐姐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了吗?” 褚明远点点头道:“常姐姐伤势虽已完全复原了,但是……”语声微微一顿,黝黑的脸上忽地浮现出一丝难过的神情,接道:“人却一天一天的憔悴消瘦下去。” 穆乘风和施佳佳慕容仪芳三人全都不由一怔。 慕容仪芳旋即目注褚明远问道:“远弟,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褚明远道:“她为了没有能保护住仪范仪蕙,有负公子的托付,很对不起穆公子,内心深感不安,整天里沉慢慢的,脸上从未现露出一丝笑容。” “哦……”慕容仪芳轻“哦”的望了穆乘风一眼,道:“我爷爷没有劝劝她么?” 褚明远道:“‘劝有什么用,你爷爷和我爹,我和王三都劝过她,但是一点也不发生效用的。” 施佳佳忽然目视穆乘风道:“浩弟,这就要靠你的力量了。” 穆乘风一怔,道:“靠小弟的力量……” 施佳佳点点头道:“嗯,我相信除你以外,没有任何人能有力量解除她内心上的不安和沉况,否则……”语声一顿,悠悠的接道:“她将会为此悒悒不安而死!” 穆乘风心中不禁一惊!道:“会有这么严重?” 施佳佳道:“你可是以为我在危言耸听!” 穆乘风正容说道:“小弟怎会作如是想,不过……” 施佳佳接道:“不过怎样?” 穆乘风剑眉微蹙地道:“这是为什么呢?” 施佳佳含蓄的微笑,道:“其中的道理,慢慢的你自会明白的。” 穆乘风略一沉吟。忽然恍有所悟似的说道:“小弟明白了。” 慕容仪芳娇笑着问道:“浩哥哥,你明白什么了?” 穆乘风含笑说道:“只要我当面告诉她,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并不是她没有尽责,而是对方的武功身手太高,非她所能敌,她根本无法兼顾仪范仪惠,我也决没有一丝责怪她的意思,这样,她心中就不会再有什么不安和沉悒了。” 说罢,目视施佳佳,意思好似在问:“姐姐,小弟说的对不对?” 施佳佳当然明白他目视的意思,使即点头含笑说道:“你这样的说法,也许确能使她心中会感觉好过些,不过,真正的问题却不是如此简单的。” 穆乘风愕然道:“为什么?” 施佳佳神秘的一笑,道:“这是她心里的秘密。” 目光倏地转向慕容仪芳笑盈盈的问道:“芳妹妹,你说是吧?” 慕容仪芳的才智虽然不如施佳佳,但也可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她岂会听不懂施佳佳话中的弦外之音,问她的含意。 因为她自己的心里也有着和常婷婷同样的秘密,她怎么好意思同意施佳佳之言,回答说”“是的”呢! 当下粉脸不由微微一怔,娇嗔地白了施佳佳一眼,道:“小蛛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她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小妹怎会知道。” 穆乘风眼见慕容仪芳忽然粉脸生霞,又娇羞又白眼的神情,心中不禁甚是迷惑不解的暗道:“这是为什么呢?看她这种神情的样子,明明是知道的,为何要推说不知道,而常婷婷心里又究竟有什么秘密,与我何关呢……” 他暗想至此,脑中忽地闪过一点灵光,忖道:“啊,难道是……” 突然——竹林内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打断了穆乘风的思绪暗忖,说道:“远儿,贵客驾临,你怎不肃客人内,站在一边发的什么呆。”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渔翁打扮,颚下灰白短须,年约五十上下和一个鹤发童颜,银胡飘胸,身着一袭青袍,八旬左右的老者。 穆乘风一见,已知这青袍老者就是名倾天下武林的“圣手赛华伦”慕容仲贤,渔翁打扮的老者则是“鄱阳渔隐”褚公亮无疑。 “爷爷。”慕容仪芳一声娇呼,白衣飘闪,娇躯宛如飞鸟投林般的扑向“圣手赛华伦”的怀内。 褚公亮朝穆乘风抱拳一拱道:“公子驾莅,老朽未及远迎,尚请原谅。”。 穆乘风连忙拱手一揖还礼道:”不敢当,猪大使如此客气岂不折煞小生么,倒是小生此番冒昧前来打扰,心中深感不安得很,尚祈褚大侠勿予见怪是幸。” 话落,立即转向“圣手赛华代”拱手躬身一揖,歉疚的说道:“‘晚辈有负所托,内心实感惭愧无颜……” 他话来说完,语末尽意,慕容仲贤已微笑地摇手阻止他道:“少侠请勿自责引以为疚,此事依照实际情形说来,既不能怪你更不能怪及常姑娘,盖以‘青海三怪’武学功力,别说是常姑娘和芳儿二人对付不了,就是老朽亲在,是否能够兼顾得了两个小东西不被他们掳去,也还难说得很呢!” 慕容仪芳在旁接口道:“爷爷,你判断错误了,掳去范弟蕙妹的并不是‘青海三怪,。” 慕容仲贤一怔,道:“他们是谁?” 慕容仪芳道:“‘金狮盟’的属下,姓名则不知。” 慕容师贤问道:“你怎知他们不是‘青海三怪’的?” 慕容仪芳微微一笑,正待细述情由之时,忽闻一声急促的娇喊:“公子!” 只见常婷婷自竹林内飞步奔出,扑身跪在穆乘风的脚前,泪流满面,语声哽咽凄楚的说道:“公子,妾身实在太无能,太愧对公子,没有脸面见公子!” 穆乘风连忙安慰说道:“常姑娘,你快请起来,也千万不要这等说法,这实在并不是你的无能,而是对方的武功身手太高了,何况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为此身负数处内外的重伤,几乎丧命呢,于情于理,你都实在毫无愧对我之处……穆乘风语声微微一顿,又接道:“倒是我累及姑娘受了许多的伤痛折磨,应该对姑娘深感抱歉才是!” 常婷婷抑止住哽咽,跪在地上仰起一张憔悴苍白,泪痕斑斑的粉脸,望着穆乘风迷幽幽的说道:“公子,你为什么不严厉的责怪妾身一顿呢,你可知道你虽是如此宽怀大度的原谅安慰妾身,但妾身内心反会因而更感歉疚不安的!” 她语音幽幽,神情凄迷,满脸泪痕斑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令人心中十分侧然,大是不忍。此时此情,别说是对她施以严厉的责怪,就是稍重一点的言词,也会觉得不忍出口。 因此,穆乘风闻言之后,剑眉不由微皱了皱,语声极其温和的说道:“婷婷,你应当知道一件事情的对与非。仪范仪蕙的被掳,倘若真是你的过失,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我会毫不容情的责怪你的,但是你已经尽了最大的保护力量,我怎能责怪你呢……” 他语声略顿了顿,又道:“何况当时还有慕容姑娘在一起,若说这是你的过失,而慕容仪芳的过大也就更大了!” 常婷婷嘴唇微动,才待要再说什么时,施佳佳忽然上前一步,弯腰伸手挽起常婷婷的娇躯,含笑说道:“婷婷妹,你别再多说那些引疚自责的话了,浩弟弟乃是个作常明理之人,这种事情,他如何能责怪你呢、否则、他岂不是个不通事理,薄情寡义的人么!” 常婷婷身不由己的被施佳佳挽着站了起来,但因为她从未见过施佳佳,而施佳佳却喊她“婷婷妹妹”,不由顿时脸露迷惑之色,怔然的望着施佳佳伺道:“姐姐你是……”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我叫施佳佳,妹妹你不认识我,我可是早就认识妹妹了。” 常婷婷心中颇感诧异的道:“姐姐是在何处识得小妹的?小妹怎地纵然无知。” 施佳佳笑道:“就是他赴约黄山五老峰的那天夜晚。” 第675章 惊梦 常婷婷忽地恍然若悟的道:“啊!那天夜晚故意戏要小妹,送信还剑的人便是姐姐,是吗?” 施佳佳点头微笑说道:“妹妹,你生姐姐的气吗?” 常婷婷摇头道:“当时小妹的心中确是很生气,但是后来看到那封信和剑,知道是公子的朋友时,便一点也不气了……”语音一顿,望着施佳佳道:“那天姐姐为何不肯和小妹见面呢?” 施佳佳轻声一笑道:“怕你误会呀!” 常婷婷不禁一怔,道:“怕小妹误会什么?” 施佳佳突然附着常婷婷的耳朵,也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竟使常婷婷苍白的粉脸儿上,忽地泛生起一层红晕,两只穆汪汪的明眸似有意若无意的瞟视了穆乘风一眼,黯然不语的低垂下了头。 这时,慕容仪芳已利用这段片刻的时间,简略的向“圣手赛华伦”述说了掳劫仪范仪想之人,如何不是“青海三怪”和“青海三怪”已经受命即将假作接受“金狮盟”的邀请,前往人盟卧底,探听该盟各项权密,并相机救出仪范仪葱二人;以及施佳佳的来历师承,其师伯“了了”禅师代为作主,已将她婚配给穆乘风的经过详情。 夜,二更时分。 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高悬在穹苍,四周疏落地点缀着闪烁的星星,像似无数少女们眨动的大眼睛。 清风徐拂,都阳湖的湖面上荡漾着轻轻的涟符,在明月的光辉下,闪耀着一片如银般的湖光。湖畔,那有节奏的“拍拍” 音响,正是湖穆和沙滩、湖岸的热情密吻。 停泊在湖岸的渔舟,为数虽然不少,但习惯于日出而作的穆上渔家,此刻大都均已就席安枕,进入了睡多,只能看到一两处渔舟上尚还有亮着的灯火。 夜,清风,明月,加上平静如镜的湖面,滟滟的波光……这正是一个充满着诗情画意、极美的晨光,令人心醉陶然。 一阵急骤紧密的马蹄声,敲碎了鄱阳湖畔的静温,也惊破了渔舟上一些渔子的好梦。 是什么人?竟在这时候在湖岸上纵马疾奔,扰人睡眠,惊人好梦,真是可恨亦可恼! 被惊醒的渔子们,都不禁好奇的轻轻拉开了芦席做成的舱蓬,悄悄的探首出来朝岸上张望。月光下,只见一行十余骑健马,纵跃如飞的奔向他们素来尊敬的褚老爹的竹林。 这些人显然都是江湖人物,在这夜静更深时刻,他们来找请老爹干什么,是褚老爹的朋友?还是仇家……渔子们心中都不禁在惊奇的暗付,也在为褚老爹暗暗担心。 幌眼工夫,十余骑健马已奔至竹林十支左右地方,霍地一齐勒组停住,纷纷跃下马背,移步朝竹林逼近。 陡然,一声哈哈大笑暴起,“鄱阳渔隐”褚公亮自竹林内缓步走出,朝竹林逼近的十多个黑衣人立时脚步一顿,一齐停身-站住。 这十多个黑衣人不但完全是一般的穿着打扮,而且一式的蒙面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灼灼的眼睛,使人看来有点神秘莫测之感。 “祁阳渔隐”褚公亮目光扫视了这群蒙面人一眼,虽然暗自微皱眉头,但神色却仍镇定如常的朗声问道:“诸位何来?深夜惊临有何见教?” 一个蒙面人越众而出,朝褚公亮微一抱拳,嘿嘿一笑道:“有点小事,特来奉访请大侠。” 褚公亮道:“但请明言,褚某当洗耳恭听。” 蒙面人道:“请问褡大侠,今天午后是个是有一位少年书生和二位姑娘前来诸大侠府上呢?” 褚公亮微一点头道:“不错,是有这回事。” 蒙面人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褚公亮道:“现在舍下。” 蒙面人道:“他们是褚大侠的朋友。” 褚公亮道:“是的,尊驾可是要找他们!”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不错,老夫正要找他们,便烦褚大侠请他们出来一谈如何?” 褚公亮笑道:“尊驾找他们何事?” 蒙面人道:“有点小事。” 褚公亮道:“尊驾何人?” 蒙面人道:“‘金狮盟’护法总监。” 褚公亮道:“尊驾的名号?” 蒙面人嘿嘿一笑道:“老夫‘琼岛狂人’公孙楚。” 褚公亮听得心头不禁怦然一震!暗忖道:“这魔头怎地还活在人间,难道三十年前的传说失实,并未真的死去不成……” 原来“琼岛狂人”公孙楚,乃是八十年前的一代凶魔,性情狂恶,一生纵横江湖,杀人无算,武林上道侠义之上,虽然颇有除此恶撩之心,但因此级一身武学功力高绝,大都不是此撩之敌,而不敢轻捋虎须。 后来在三十年前,此獠偶因细故毙杀了当时十大凶人“云雾三丑”的爱徒“辣子郎君”华尚武,恼怒了“三丑”向其寻仇,拼搏于“伏牛山”中,此獠武学功力虽然高绝一时。但焉能挡得住“三丑”联手猛攻,干力拚数目招后,终因寡不敌众,重伤在“三丑”手下、倒地不起。 当时,“云雾三丑”皆以其已气若游丝,最多也无法活过二个时辰,为要使其备受死亡的痛苦折磨,逐未出手立时致其死命便将离去。 也是此獠命不该绝,“云雾三丑”走后不久,恰值一牧羊村重经过当地,见其未死,乃采山中不知名之草药喂其服下。 牧羊村童也不知该草药是否能救人活命,只因屡见羊病辄自去啮食该草药病即告愈,故采该药以喂之。 公孙楚内功本极深厚精湛,身负内伤虽然奇重,但心脉未断,自经牧羊村童喂以草药后,渐觉体内气机缓缓增强,心中不禁大喜,便即躺在地上不动的慢慢试行运功调息自疗伤势,终于因而获救不死。 旋后,他佳佳在这牧羊村童家中静养了月余,直到内伤完全痊愈复原,这才带着牧羊村童悄悄返回琼岛,并将牧羊村童收为弟子,传以武功。 公孙楚返回琼岛之后,便即勤练武学绝功,俾备异日找寻“云雾三丑”复仇雪恨。 但是,当他自信武学功力已较前更为精进,足以敌得“云雾三丑”时,“云雾三丑”却已被另外的仇家所杀! 自是以后,他便一直隐居在琼岛中,一心传授牧羊村童的武功,迄今三十多年,未再履足江湖。 因此,江湖人物大都只知公孙楚已毙命在“云雾三丑”的手下,而并不知道遇救仍然活着的经过。 褚公亮闻听他报出名号,心头方自惊震暗忖之际,陡闻朗然一声长笑,穆乘风儒袂飘飘,腰悬长剑,缓步自林中从容而出,随在他身后的则是施佳佳、慕容仪芳二女和褚明远、王三等四人。 穆乘风缓步走至格公亮身侧停身仁立,俊脸神情冷凝,目光湛湛地的扫视了群贼一眼,望着公孙楚冷冷的道:“尊驾要找穆某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公孙楚双目如电地射视着穆乘风,嘿嘿一不冷笑道:“小子,‘无胆书生’田必正可是你杀的?” 穆乘风道:“不错,怎样?” 公孙楚道:“你为何上此毒手?” 穆乘风道:“他乘人不备,背后偷袭,实是死无余辜!” 公孙楚道:“你知他的来历师承吗?” 穆乘风道:“不知,也不屑问得。” 公孙楚冷冷地道:“老夫现在告诉你如何了” 穆乘风淡然地道:“承情,承情。” 公孙楚嘿嘿一声冷笑道:“他乃是老夫的爱徒。” 穆乘风神色从容如常的微微一笑,道:“你是为替他报仇来的了。” 公孙楚一声狞笑道:“不错,你既然明白便赶快自裁吧。”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哂,冷冷的道:“办不到!” 公孙楚双目一瞪,凶光电射的道:“你是要老夫动手。” 穆乘风道:“穆某并不反对。” 公孙楚陡然一声狂笑,道:“小子,你有多大的功力,在老夫面前竟也敢如此逞强,实在胆大狂妄得很,老大若不成全你,将你毙杀掌下替爱徒报仇,也就枉在武林中争雄了!” 接着,倏地一声沉喝道:“接掌!” 声落掌出,单掌疾推,劲气撼山动岳,刚猛无涛的猛朝穆乘风劈至! 这老魔头的一身功力确实不同等闲,虽只是毫未作势的单掌一推,其声势威力之强猛,即足以惊世骇俗。 穆乘风一见,自是不敢怠慢轻敌,立时朗然一声大喝,圈臂扬掌,吐力硬迎! 这时,褚公亮和施佳佳、慕容仪芳、王三、褚明远等人,都已飘身后退数尺站立。 “砰!” 双方掌力接实,一声巨响大震中劲风四射,地上的沙土飞扬,二人身形同时一晃,各自后退了一大步。竟是个半斤八两,功力悉敌,不分上下。 站立在公孙楚身后的蒙面人和站立在穆乘风身后的褚公亮等人,立时全都被二人的掌风劲气逼得立足不住,纷纷挪身后退丈外。 “琼岛狂人”公孙楚心头不禁凛然一惊!此刻,他这才相信卓镇东所言不虚,对方虽只是个弱冠之年的少年,而功力之高,委实不可轻视。 第676章 不服 穆乘风心中也自然是骇然暗自警惕,深知老魔头功力果是深厚精纯,自己若非在大帝洞府苦修三月,内功大进,今非昔比,如是三月之前,只怕就这一掌硬拚,便已相形见绌,落处下风了。 由于这一掌的硬拚,双方心中都已明白有数,遇上了劲敌! 于是,双方在身形后退一步之后,立即各自凝神敛气,目注对方,岳立不动,暗暗运气调息,提聚功力。 蓦然间,空气显得无比的沉静起来,在沉静中更蕴蓄着一股窒人战栗而又紧张的杀机!‘双方都在全神贯注、目光灼灼地逼射着对方,彼此都不愿轻妄抢先出手击敌,而在寻找对方的空隙弱点。情形已是很明显,双方都有如拉满了的弓弦,不发则已,一发必将是石破天惊,雷霆万钧的一击! 时光虽仍和往常一样,在一秒一分的消逝着,但于此刻,却令人觉得有特别的冗长之感!渐渐,两人的身形在缓缓的移动,每移动一步,地上便显出一个深达半尺许的足印。 突然——“琼岛狂人”公孙楚一声震喝,双掌平胸齐推,两股掌力汇成一道汹涌的狂流,威势有如雷霆万钧地猛朝穆乘风击到! 穆乘风陡然一声大喝,也是双掌齐推,发出九成功力硬迎!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大震,威势力造果真有着石破天惊,较前一掌硬接强猛数倍! 但见狂飙骤起,劲气排空,!”及四五丈方圆,站立在二人身后的双方众人,全都顿然觉得劲气扑面,立足不住,身不由已的纷纷再度挪身后退不迭! 这一掌硬拚的结果,双方身形一晃,虽仍然不分轩轻,功力悉敌,不过这次却各自后退了三大步。 接连两掌硬拚硬接,虽然谁也没有占着丝毫的便宜优势,但穆乘风却因‘而豪气大壮,陡然一声朗喝道:“公孙楚,你也接我两掌试试!” 喝声中,脚下倏地前跨数尺,双掌齐推,倏朝公孙楚当胸击去!掌发雷动,霹雳暴响,声威刚猛绝伦无匹! 原来,穆乘风于豪气的大壮中,竟然运起了甫具七分火候的“霹雳神功”掌力。 公孙楚一见穆乘风发掌击来,掌挟霹雳暴响七声,威力声势与前完全大异,心中虽是木禁凛然一惊,但却一时未及想到,这竟是百数十年前,“霹雳大帝”威震天下武林,当者莫不披靡的“霹雳神功”掌力。 只听他口中猛然一声大喝,双掌齐推,劲风掌力如诗,霓以十成功力对着穆乘风的掌力击出!两股刚猛绝伦的掌力苎接,“轰’’然一声巨响大震。劲风狂飙飞卷激射中,穆乘风身形一晃,后退了三大步。 公孙楚却顿感胸头如受千斤重锤猛击,心神一震,不禁发出一声闷哼,身躯竟被震得连退了七八个大步,脚下方能勉力拿桩稳住。 不过,脚下虽然勉力拿桩稳立,但已无法及时抑止住胸中翻腾上涌的气血,只觉得喉头一甜,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在这一掌硬挤下。他内腑已被震伤,连忙暗提一口丹田真气,凝立当地,调息行功自疗。 站立在公孙楚身后五大而外的十四个蒙面人见状,心中不禁全都骇然大凛,立时身形纷纷前跃,“呛啷啷”一阵寒光暴闪,已各自撤出步刃,将公孙楚护住,蓄势凝神戒备,以防穆乘风乘危出手突袭。 但穆乘风神定气闲的岸然挺立原地,脸色神情一片冷漠,根本没有一点乘危出手突袭之意,见状不由冷然一晒,道:“诸位不必如此紧张,在下决不是那种乘人于危,不顾江湖道义的卑鄙小人!” 十四个蒙商人眼见他这等神情气度,又是如此说法,心中虽也有点相信他可能确实不会乘危突袭,但却无人收起兵刃,也无人答话,一个个仍然目光灼灼,蓄势凝神戒备依旧。 只见穆乘风双目湛湛有如两股冷电的缓缓扫视了十四个蒙面人一眼,复又一声冷笑,说道:“在下若果要于此时出手取他的性命,诸位人数虽多,只怕也无法能够阻止得了在下的……” 十四个蒙面人听得心头不由齐皆一震! 穆乘风语声顿了顿,接着又道:“在下行事为人向来光明磊落,纵然真要取他的性命,亦必待他运功疗伤完毕,自认有足以与在下一搏的力量时方始为之,诸位请放心好了!” 说罢,负手望天;不再出口多言。 “琼岛狂人”公孙楚武学功力精深高绝,自六十年前出道江湖,纵横三十多年,生平鲜遇敌手,因而养成了他狂傲的习性,博得一个“狂人”的外号。三十年前,“云雾三丑”向他寻仇,他以一敌三,力战数百招,虽然几乎丧命,但若论单打独斗,即连十大凶人之首的“赤发鬼生”乌克虎,只怕也不过是他三百招之敌而已。 这真是他做梦也料想不到的,三十年苦修,功力更进的今天重出江湖,碰上了穆乘风这样的一个少年书生,竟然接不下对方的一掌,落败而负伤当场,实在太使他惊骇了! 此刻,他才知道,对方虽然只不过是不足弱冠的年纪,实是身怀奇绝功力高不可测的内家高手,还较卓镇东所言和他自己所想像的尤高! 穆乘风负手望天,神情潇酒而悠然。 “鄱阳渔隐”褚公亮、施佳佳、慕容仪芳、给明远、王三等五人,静静的并立在穆乘风身后五丈以外地方。 十四个蒙面人依旧各自手横兵刃,护卫在“琼岛狂人”公孙楚的周围。 空气,显得特别的沉静,沉静得令人胸中有点儿窒闷……约摸经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突然,一声轻吁,打破这沉静的气氛,“琼岛狂人”公孙楚挺身一跃而起。 他目光略一扫护卫在周围的蒙面人,微一摆手,十四个蒙面人立时各自收起兵刃,飘身退往一边站立。 穆乘风仍然负手仰望着天空,对于公孙楚的运息行功醒来,似乎丝毫未觉。 公孙楚双目精光灼灼电射地望着穆乘风嘿嘿一声冷笑,道:“穆乘风,你功力果然不凡,不过……” 他话未说完,穆乘风倏地冷冷地接道:“这一掌你败的不服是么?” 他说时双手依然背负在后,目视夜空,连看也未看公孙楚一眼,显然意含轻视,根本未把眼前的这一代“琼岛狂人”放在眼下。 公孙楚“琼岛狂人”三十年潜修,功力更进,修养增深,狂性也随之较诸当年减少了不少,虽明知穆乘风身怀奇绝功力、但在这等轻视的言意下,不禁立被激怒的心头火焚,一声狂笑道:“不错,老夫一时轻敌大意,乃才被你所乘。”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你可是还想与我再战一场?” 公孙楚道:“势所必然。” 穆乘风冷冷道:“你伤势已经复原了么?” 公孙楚嘿一笑道:“凭你这么一掌之力,焉能要得了老夫之命。” 穆乘风淡淡地道:“在掌力上你已经决不是我的敌手,可是想在兵刃上和我一决胜负,以挽回脸面!” 公孙楚目光掠视了穆乘风腰下黑巾套着的长剑一眼,心中忽地一动,道:“老夫自信掌力虽然并不弱于你;适才只是一时大意轻敌之故,不过,你既然这么说,老夫便就领教你剑术上的造诣好了。” 说罢,伸手解下围在腰间的一根五尺多长,儿臂粗细的统筋软鞭,一抖一震,发出“叭”的一声暴响,喝道:“你亮剑!” 穆乘风目光自夜空中缓缓收回,右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但并未撤出剑来,望着公孙楚冷然一哂,道:“你只管出招吧!” 公孙楚见他只伸手摸了摸剑柄,并未撤出剑来,心中不由怒骂道:“小子,你太狂了!” 心中在怒骂,口里却已是一声暴响,震腕抖鞭,内家真力贯注鞭身,笔直的,快逾电光石火般疾奔穆乘风面门点到!;这老魔头昔年纵横江湖之时,虽然极少侠用这条蚊筋鞭,但一套“天垒”十三招鞭法,却是威猛精绝无伦,举目武林,能接得下这十三招的“天垒鞭法”之人,实是寥寥无几! 今天,他要不是认为穆乘风武学功力实在太高,视做生平劲敌,决不会轻易使用此鞭。他这出手一招,看来平淡无奇,颇似普通“灵蛇出洞”的招式,实际上却暗含三式变化,虚实兼备,而且势疾威猛凌厉,先声夺人! 穆乘风眼见其出手如电的鞭势声威,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凛,立知这老魔头在这条纹鞭上有着不比寻常的奇招造诣! 但他艺高人胆大,同时也是存心要看看这宠魔头究竟有多奇多高的鞭招造诣!是以,虽然眼见鞭势威猛,先声夺人,却仍未撤出腰下的“赤龙神剑”。 只听他口中途然一声冷哼,身形微侧,右手倏伸,突朝鞭梢抓去。 公孙楚这一招暗含三式,穆乘风身形微侧,他本应立刻变化,鞭梢微沉,横扫穆乘风的中盘。 第677章 技痒 可是,他一见穆乘风突地伸手抓向鞭梢,心中不由顿然一喜,也就原式不变,故意任由穆乘风抓上,暗道:“小子,你抓吧,抓了立时叫你一只手报废!” 说时慢,那时快。 就在穆乘风的一只右手将要抓上鞭梢的电光石火间,耳畔易然响起一个细如蚊蚺的声音,喝道:“抓不得!有毒。” 穆乘风陡闻传音心中不禁斗然一惊!抓势急地一顿,一只儒袖已迅快的代之飞卷而出了。 原来公孙楚的这根蚊筋鞭,不但刀剑难损,鞭身中更装置有无数细如牛毛,并经剧毒淬练的钢针,平常不使用时,悉数藏在鞭身之内,一旦遇上功力悉敌的强敌,硬攫夺鞭身时,只要按动鞭柄内把手处的机钮,淬毒钢针便立即自鞭身那些极难看出的细孔中扎出,任凭敌人多高的功力身手,也必无防,决难逃得过钢针刺掌,毒侵血液,立时中毒负伤不可,端的是一条阴毒无伦的兵器。 公孙楚眼看穆乘风即将抓住鞭梢,一只右手必难逃中毒报废厄运,心底正自暗喜之际,哪知,出于他意料之外,穆俊法竟然变得易抓势,改以儒袖快逾电闪的飞卷向鞭梢。事出突然,公孙楚再要沉鞭变招已是不及。 穆乘风儒袖卷住鞭梢,立时运力一抖,沉喝道:“撒手!” 公孙楚一声冷“嘿”道:“未必!” 双目陡瞪,真力透贯鞭身,猛地一声大喝,挫腕沉鞭,奋力往回一夺! 公孙楚一甲子多修为,内功深厚精湛绝伦,已臻上乘,为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这奋力一夺,劲道何止千斤。 穆乘风虽也已功凝儒袖,但儒袖到底是丝帛织物,质地不比较筋坚实太多,何能经受得起千斤之力的一夺。顿闻“嗤” 的一声裂帛轻响,穆乘风的一只儒袖,在这奋力一夺之下,竟被硬生生的撕断了一大块! 蛟筋鞭一摆脱羁缚,鞭身一抖,挺直如矛的疾扎穆乘风胸窝。 穆乘风已知他鞭身有毒,赤手空拳自是不敢硬对,只得急闪身形,横跨三尺避过。 公孙楚得势不让人,蛟筋鞭连挥,“刷刷刷”接连就是三招快攻!劲风呼呼,鞭形纵横,凌厉狠辣,快疾沉雄……穆乘风一着失错,先机尽失,立被迫得身形左闪右挪惊险万状!这等情形,只看得施佳佳、慕容仪芳、褚公亮等人全都不禁双眉微皱,暗替穆乘风着急耽心! 公孙楚接连三招快攻,虽将穆乘风迫得身形左闪右挪,惊险万分,但却连穆乘风的一片衣角也未沾上。 这老魔头生平鲜遇敌手,自视极高,眼见此状,心中不由又急又怒,同时也更杀机火炽!心道:“这小子才这么一点年纪,武学功力便已如此高绝,今天若不将他除去,倘再稍假时日,武功更进,那还得了,只怕……” 他心忖至此,突然顿生警觉。 名家高手对招搏战,讲究的是沉神静气,心神一致,丝毫大意不得,更何能心生旁念。他这一生旁念,手中鞭势攻招,也就不禁顿然微微一缓,待他突然警觉,鞭势急地加紧疾挥时,穆乘风已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瞬间,身形电飘的脱身出他的鞭势威力范畴之外。 穆乘风之所以未撤出“赤龙神剑”对敌,并非是心存轻敌之意,而是遵从了了禅师之嘱,不遇大凶之恶,非到迫不得已,决不轻易使用“赤龙神剑”。公孙楚虽是一代“狂人”,但是否穷凶极恶之辈,他实不知。因为“神剑”出鞘就必须见血,是以公孙楚喝叫他“亮剑”时,他只摸了摸剑柄并未撤出神剑。 公孙楚接连三招快攻,势凌猛狠,迫得他身形闪挪,虽然勉强避过,但他自己心里有数,已是险而又险,只要公孙楚手底丝毫不松的倾全力展开一轮快攻,二三十招内,他一定难避毒手,负伤落败当场! 在这等情形下。他已知再不撤出“赤龙神剑”,决难取胜。 身形电飘间,右手握住腰下的剑柄,拇指一捺把簧,“呛!”的一声龙吟,“赤龙神剑”已经出鞘! 说来实在太慢!当时双方的动作均皆快捷无比。 公孙楚一见他身形电飘,脱出鞭势威力范畴,当然不肯放松,口中一声冷喝,掠身跟踪跃进,较筋鞭疾挥,一招一“投鞭断流”,挟着一股锐啸劲风,势猛凌疾的直朝穆乘风中盘横扫去!此际,也正是“赤龙神剑”出鞘之际。 蚊筋鞭也攻到,穆乘风立时一声朗喝,身形飘闪,避过鞭招,神剑一挥,赤芒电闪,快捷绝伦的点向公孙楚的胸前。 剑芒耀眼,冷气森森,侵入肌骨生寒!剑未到,冷气业已袭体。 公孙楚心中不禁骇然大惊,知是一柄神物利器,他手上的蚊筋鞭虽是根刀剑难损的兵刃,可也不敢冒失的挥鞭·和这种神物利器硬接,免得受到损伤。口中一声冷“嘿”急地横跨三尺闪避一边。 但是——他闪避得仍嫌稍慢了一步,只觉得眼前剑芒一闪,左臂一痛,已被划破了一道寸许多长,五分许的伤口,鲜血汩汩外流! 公孙楚心头不禁骇然,赶急倒身跃退八尺,心道:“这小子难道已经练成了伤人于无形的剑气不成?” 他因为明明眼见对方剑尖距自己尺许左右,便即挪身闪避,根本未看清左臂是如何受伤的,乃才以为穆乘风已经练成了剑气。其实,并不是穆乘风已经练成剑气,他乃是伤于剑尖芒尾之下的,只是他一时没有注意看清而已。 公孙楚跃身倒退,穆乘风并未跟踪出剑追击,仍神气沉稳凝立当地,俊脸冷凝如冰的冷声说道:“拚掌力,尊驾只是一掌之敌,动兵刃,也只是一剑之敌,看来尊驾这‘琼岛狂人’的外号,可以改做‘琼岛懦夫”了!” “琼岛狂人”公孙楚纵横江湖一生,几曾受过这等轻视侮辱,心头不禁立被气得怒火如焚,当年的狂性大发,猛地一声沉喝道:“小子!少逞口舌之利,接招!” 他虽已明知穆乘风一身武功剑术造诣高绝深不可测,但仍图拼命二搏以挽回一招不敌的颜面。喝声中,掠身飞跃扑出,故筋鞭挥舞,鞭影如山,挟电霆万钧般的猛烈声威,直朝穆乘风攻至! 穆乘风陡然一声沉喝,“赤龙神剑”挥处,剑雨飞洒有若怒涛般的卷出!他出手招式,即是“霹雳剑法”奇学“腾蛟起凤”。 一声惨吼陡起,血雨飞酒中,公孙楚身躯倒射丈外而立,半身鲜血淋漓,一条左臂已被齐肩斩断。 静立在旁边的十四名蒙面人见状,齐都不禁一呆,继而心头凛骇狂震,寒气大冒,脸色勃变…… 穆乘风一剑斩断公孙楚一臂,他自己也不禁顿时为之微微一呆! 须知他自从练成“霹雳剑法”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施展应敌,再也意想不到这一招“腾蚊起凤”,竟有如是不可思议的神奇威力。这实在太出于他意外了……就以此际,蓦见十四名蒙面人中,并排定出四个背后全都斜背着长剑之人。这四名蒙面人身材均皆粗壮高大,步履沉凝,缓缓的走近穆乘风对面七八尺之处,一齐停步岳立。 穆乘风目光湛湛地一扫四人,冷冷的道:“四位是不是技痒了?” 其中一名蒙面人嘿嘿一声冷笑道:“不错,老夫兄弟一生醉心剑术,苦研数十年,始终觉得难如理想,阁下剑术高超,老夫兄弟岂能不讨教几招。”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四位齐出,谅必精擅合搏之技了?” 蒙面人阴声一笑,道:“小小‘四象阵’,想来当还不在阁下眼内吧。” 穆乘风神情冷漠的淡然一笑,道:“请问尊驾名号?” 蒙面人道:“老夫马渭。” 穆乘风心中不由微微尸擦!目光一扫另三名蒙面人,道:“你们是‘秦岭四凶’?” 马谓嘿嘿一笑,道:“不错。”语声微顿,目光掠视了穆乘风一手中的“赤龙神剑”一眼,问道:“此剑赤芒闪闪,剑尖尖角伸缩,剑名可是‘赤龙’?” 穆乘风冷冷的道:“正是‘赤龙神剑’。” 马渭闻言,立和站在身旁的“三凶”交换的互望了一眼。 静立在另一边的十名蒙面人一听;心中都不由陡又一震! 暗道:“怪不得小子的武功剑术如是高绝了得,能够一剑斩断‘护法总监’一臂,原来是‘霹雳大帝’……” 他们暗忖未已,只听得“四凶”老大马谓接着又道:“那你适才所使的剑招,乃是‘霹雳剑法’了。”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嗯,所使的掌力也是‘霹雳神功’掌力。” 这时“琼岛狂人”公孙楚的断臂伤处,已经自点穴道,封闭住血脉,并由两个蒙面人替他敷上刀创药,撕下衣襟包里好了,他耳闻“秦岭四凶”和穆乘风对答之言,心底不禁暗道:“惭愧!这小子掌发霹雳隆隆,剑出赤芒闪灼耀目,我怎地竟未想到这是‘霹雳剑法’掌力和‘赤龙神剑’的呢,我真是老糊涂了!” 第678章 属下 只听马谓接着又道:“这等说来,‘霹雳大帝’所遗武学神功,皆为你所得,你已经全部练习成了?” 穆乘风道:“不错,尊驾倘有启知之明,现在便请退往一边去静立着还来得及,否则……”目光电闪的扫视了“四凶”一眼,一声冷笑,接道:“你们‘秦岭四凶’剑术造诣虽颇精湛不凡,‘四象阵’堪誉为当今武林一绝,但在威力罕世的神剑奇招下,只怕也难讨得了好处!” 马谓嘿嘿一笑道:“你想凭这几句话吓退老夫兄弟?”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要这样想,那就只好随便你们了。” 马谓嘿嘿干笑了笑,道:“既是随便,便请赐教高招。” 穆乘风剑眉徽微一挑,一声冷“哼”道:“你们布阵准备动手一战吧。” 马谓也不再多言,阴声一笑,右手反探,“呛!”的一声龙吟,撤出背后的长剑微微一挥,沉声说道:“四象就位。” 顿闻“呛!呛!呛!”连声轻响,寒光电闪,人影飘飞中,“秦岭四凶”已各就方位,气定神凝,抱剑当胸,渊停岳峙的岸立,将穆乘风围在中央。 褚公亮、慕容仪芳见状,齐都不由双眉微蹙。须知“秦岭四凶”也是三十年前的“十大凶人”之一,武学功力虽较“琼岛狂人”公孙楚略逊半筹,却也是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 褚公亮和慕容仪芳二人,适才虽已目见穆乘风展出一招“霹雳剑法”的威力,深知若凭单打独战,眼下所有的蒙面人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他一剑之敌,但“秦岭四凶”联手,布起威震天下武林的“四象剑阵”,情形便就大不相同了,阵势发动,“四凶”的功力顿时何异陡增一倍。 因此,他二人便立刻替穆乘风暗暗耽心起来,不知穆乘风是不是能够破阵败敌?慕容仪芳在耽心中心念忽然一动,侧脸望着施佳佳悄声问道:“佳姊姊,他能破阵吗?” 施佳佳点首一笑道:“可能需要二十招之数。” 施佳佳话声方落,陡闻一声沉喝中,“秦岭四凶”已发动阵势,围着穆乘风身形飘飞的疾走起来。 穆乘风抱剑当胸,渊停岳峙的挺立中央,双目神光如电,灼灼的注视着“秦岭四凶”’飘飞疾走的身形。 突然大凶马渭一声暴喝,寒虹电闪,一剑攻来。 穆乘风口发朗叱,疾挥“赤龙神剑”封去,那知眼前剑‘虹一闪倏逝,已失马渭的身影,竟然封了个空。他心中不禁一凛!顿知“秦岭四凶”这“四象剑阵”变化诡诱异常,实是不可轻视大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心中一凛之际,陡觉身后两侧剑风嘶嘶,两柄长剑分从左右自斜里攻到! 穆乘风左掌一挥,劈出一股“霹雳神功”掌力,震退自左方攻来的二凶钟元奎,“赤龙神剑”招出“铁马金戈”,赤虹飞卷,如狂涛暴涌,迎向三凶涂强自右方攻来的长剑獠去!只听得“呛!”的一声激响,顿见火星飞溅四射……穆乘风心中不禁凛然一惊!在他原以为这一剑獠上,以“赤龙神剑”之锋利,定可削断对方的长剑。哪料,出乎他意外的,对方的长剑不但未被削断,剑身上还似乎有一股立强无比的震力,反震得他虎口发麻!.尤其,更令他大感惊凛的——他明明眼见是三凶涂强从右侧挥剑攻至,但他这一剑撩着的却变成了大凶马渭的长剑。 “赤龙神剑”乃是柄斩金断玉,锋利无比的神兵宝刃,然而竟未能削断马渭手中的长剑,于此可见,大凶马渭手中的长剑,必也是一柄前古宝刃无疑,其实,他又怎知道,大凶马渭明知“赤龙神剑”锋利无匹,普通兵刃碰上必折,若不是自恃手中.也是一柄神剑仙兵,焉敢硬接! 原来大凶马渭手中所持,乃是柄不下于“赤龙神剑”的宝刃——“巨阙神剑”。 这一剑硬接,穆乘风虽被震得虎口发麻,心中惊凛,但大凶马谓的情形并不比他稍好,心中也更为惊凛不止!由是,大凶马渭虽然自恃“巨解”神剑不惧被穆乘风的“赤龙”神剑削断,可再也不敢随便硬接了! 二凶钟元奎,三凶涂强,四凶官洛山三人则就不用说了,他们手中均是一柄普通的青铜剑,自是更不敢和穆乘风的神剑硬碰! “四象剑阵”发动,展开诡满的变比攻势招式,只见剑气纵横,剑风嘶嘶,人影飘飞……此攻彼退,彼退此攻,快捷凌厉、狠辣兼备。 穆乘风神剑挥舞,赤虹漫一,有若怒潮卷空,寒涛惊地,封前阻后,挡左回右,乘隙还攻!转眼工夫,“四凶”在“四象剑阵”的诡谲变化配合下,已攻出十多招,但却依然无法奈何得了穆乘风丝毫。 “霹雳剑法”虽是威力罕奇学,但穆乘风一时间要想破即败却“四凶”,可也非常困难,双方剑势招式越来越快,但都是未沾即变。 情形很是明显,短时间内,“四凶”无法奈何得了穆乘风,穆乘风可也无法奈何得了“四凶”。 这种武林绝世高手罕见的激战,只看得双方旁观的众人,一个个均眼花缭乱,目眩神摇!此刻,施佳佳方始发觉,她低伎了“秦岭四凶”了,二十招内,穆乘风很难有望破去“四象剑阵”获胜! 战况正值紧张激烈无比之际,蓦地——遥空传来一声长啸,啸声高亢,震人心神。 显然这长啸之人,乃是一位内功精深绝顶的罕世高手,双方旁视众人心中全都不由斗然一惊!不知来人是友是敌?啸声甫落,立见两条人影快若天马行空般的飞射而至! 落地现身,赫然又是两个黑衣蒙面人。 “鄱阳渔隐”褚公亮、慕容仪芳、施佳佳一见,脸色不禁齐地微微一变,心头暗生凛然。 “琼岛狂人”公孙楚等人一见,却是个个心中大喜,但旋忽发觉不对,心中愕异顿生,十一双目光齐都惊奇的投射在这两个蒙面人的身上。 只见两个蒙面人一个身材修长,一个身材高大,二人并肩卓立二目光略一扫场中的战况情势,身材修长的蒙面人突然一声大喝道:“住手!” 喝声如霄,震入耳膜心弦。 “秦岭四凶”闻听喝声,立时收招住手,穆乘风也收招横剑岳立。 大凶马谓目光一掠二人,沉声问道:“二位何人?” 敢情建上人虽也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但腰间却少了一条紫色缎带,显然不是“金狮盟”属下。 身材修长的蒙面人嘿嘿一笑,道:“马老大,多少未见,连老兄弟都忘记了。” 大凶马谓微微一怔,双眼精光灼灼的注视着二人,上下打量了稍顷,忽然大声哈哈一笑道:“是天地二位老哥是吗?” 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忽也哈哈一声大笑,道:“不错,愚见正是东方毅。” 原来这二人正是三十年前和“秦岭四凶”齐名,同为“十大凶人”的“天地双煞”——“天煞”东方毅,“地煞”常世洲。 “地煞’’常世洲目光掠视了横剑岳立,神威凛凛的穆乘风一眼,转向大凶马渭嘿嘿一笑道:“马老大何时投效‘金狮盟’了?” 马谓道:“一月之前。” 常世洲道:“位居何职?” 马谓道:“总坛护法。” 常世洲道:“你兄弟和穆公子有过节?” 马谓道:“没有。” 常世洲问道:“为何动手?并还布出‘四象阵’。” 马谓道:“他毙杀田必正,又剑断本盟‘护法总监’一臂,我兄弟身为护法,岂能坐视不管。” 常世洲道:“田必正是何许人?” 马谓道:“本盟属下,也是‘护法总监’的弟子。” 常世洲道:“贵‘护法总监’是哪一位?” 马谓道:“‘琼岛狂人’公孙楚兄。” “天煞’’东方毅忽然哈哈一笑道:“马老大,今夜之战,你们可以就此息手了。” 马谓道:“为什么?” 东方毅笑道:“当然是看在老常的面上了。” “琼岛狂人”公孙楚忽然大踏步而前,大声说道:“不行!” 他面蒙黑巾,东方毅虽然不知他是谁,但一见他只有一条独臂,半身血迹殷红一片,已知他便是“琼岛狂人”公孙楚,立时一声嘿嘿冷笑,沉声说道:“公孙楚,不行,你要怎地?” 公孙楚厉声说道:“老夫这断臂,杀徒之仇岂能不报!” “地煞”常世洲嗤地一声冷笑道:“公孙老儿,你要报仇,老夫决不阻止你,但得凭你自己的本领,不得借助别人的力量!” 公孙楚惨厉的一笑,道:“常世洲,你是欺老夫创伤未痊,无力搏战么?” 常世洲冷声说道:“公孙老儿,你如自以为有本领报得了这个仇,可约定时间地点,由你单独和他一战!” 公孙楚自知武学功力皆非穆乘风之敌,约期单独再战,又何能讨得了好处,因此闻言之后,便即沉吟不语。 第679章 莫属 大凶马谓忽然目注常世洲问道:“常兄和他有交情吗?” 常世洲点头一笑道:“岂只是有交情,还有极深的关系!” 马谓微一沉吟,道:“如此说来,常兄定必要插手管他和公孙兄的这段过节了?” 常世洲道:“公孙楚如是单独和他搏战,不邀约别人助拳,老夫当然只作壁上观,决不出手助阵。”语声一顿,接道:“马老大,你我交情不恶,希望你兄弟看在我和东方兄的面上,不要为公孙老儿和我们成仇!” “琼岛狂人”公孙楚在“金狮盟”位居“护法总监”,身份虽在“秦岭四凶”之上;但“秦岭四凶”对他心中素本不服不满,闻听常世洲之言,心底略一沉吟,目光瞥视了公孙楚一眼,点首说道:“好,看在你常兄和东方兄二位的面上,我兄弟也只作壁上观就走。” 常世洲立即抱拳微微一拱道:“如此,常某便就先谢了。” 语声一顿,转向“琼岛狂人”公孙楚道:“公孙老儿,谅你眼下已无再战之能,还是由你约定一个时间地点,和穆公子单独一战好了!” 公孙楚知道此刻若再逞强,自己必遭羞辱,于是便嘿嘿一声阴笑,道:“不用约定什么时间地点了,反正这杀徒断臂之仇,老夫必报,咱们是哪里遇上哪里算!” 常世洲哈哈一笑,道:“好,这样倒也干脆爽快!” 公孙楚转脸狠毒的瞪视了穆乘风一眼,举起独臂一挥道:“走!” 身形纵起,跃上马背,当先疾驰而去。 “琼岛狂人”公孙楚和“秦岭四凶”等人走后,常世洲这才迈步走近穆乘风面前拱手为礼,躬身说道:“属下参见上座。”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常老请勿多礼。” 党让刘道:“东方兄已受命为本教“执法堂主’,属下特带他前来谒见上座。” 东方毅拱手躬身行礼道:“属下‘执法堂主’东方毅参见上座。” 穆乘风拱手还礼道:“东方堂主请勿多礼,本教得蒙东方堂主不弃,应邀受命,实在荣幸万分,穆乘风未学后进,年轻阅浅,以后尚望东方堂主多多指教。” 东方毅闻言,心中不禁暗道:“老常说得一点不错,此人年岁虽轻,武学功力虽然高绝,但却虚怀若谷,为人谦和可亲……” 他心中暗付着,口里却已连忙说道:“不敢当,上座太谦虚客气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忽地正容朗声说道:“‘执法堂主’职掌本教弟子生杀大权,责重任巨,不但要执法如山,更须严明,尚望东方堂主能谨慎从事,做到严而不苛,宽而不纵,无枉无屈的地步!” 东方毅心头不由一凛!躬身答道:“是,属下敬遵训谕!” 蓦然——一声哈哈大笑骤起,十多文外的一株大树顶上突地冒起一黄一白两条人影。 这两条人影,正是那一直未曾现身的“圣手赛华伦”慕容仲贤和常婷婷姑娘。 常婷婷娇躯自大树顶上跃下,口中立时一声娇喊:“爹爹!” 常世洲闻听喊声,已知是爱女,便也大声喊道:“婷儿!” 常婷婷一式“乳燕投怀”,白衣飘闪娇躯已扑进常世洲的怀内。她一扑人常世洲的怀内,芳心底顿然涌起一股无限的委曲,竟是忍不住呜呜的哭泣起来……。 夜,黑沉沉的,轻风徐拂。虽然是春天季节,夜风吹拂中,仍使人感觉丝丝凉意。 穆乘风和施佳佳、常婷婷、慕容仪芳、王三五人五骑在官道上奔驰着。 忽然,穆乘风陡地一勒马缰,低声说道:“左面林中有人。” 声落,人已长身离鞍跃起,快似一缕轻烟般的直往左边七丈开外的一片树林的大树顶上落去。 施佳佳立即吩咐王三牵马隐在右道黑暗中等候,和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人掠身随在穆乘风之后跃上树顶。 只见林中共有五人围住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满脸英气的青年。那青年手持一口青钢长剑,被五人围住,无路可逃,双目灼灼的扫视着五人怒声说道:“你们这样围住小爷,究竟要怎样呢?” 五人中一个年约五旬开外的老者向前逼上一步,嘿嘿一笑,道:“老夫等只要你交出你怀里的那张秘图。” 青年怒声说道:“你休要梦想,办不到!” 老者一声冷笑道:“小子,你少要逞强嘴硬,办不到,于你可决无好处,老夫劝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肯将秘图交给老夫,老夫定当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决不损伤你一根毫毛!” 穆乘风在树顶上心中不禁暗暗忖道:“这青年是何许人?他身上有一张什么秘图?竟值得这些人群相争夺……” 只听那青年忽地哈哈一声朗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自誉为成名江湖的人物,却都是强取豪夺之徒,哼哼,我魏宗鼎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手持一柄鬼头大刀,身材魁梧的大汉,倏地瞪口一声大喝道:“放屁!你要是识相的,就乖乖将秘图交出来,咱们自必不难为你,要不然,嘿嘿!今日、此地就是你葬身埋骨之所!” 这大汉满脸横向,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令人一见就知决非善类,他说过之后,身形一挺,硬生生的向前跨进了一大步。 其他四人见他向前跨进了大步,立时也就不约而同的跟着朝前跨进一大步。 穆乘风在树顶上看的很是明白,这五人显然并不是一伙,他们目的虽然都在夺取魏宗鼎身上的秘图,但却是各怀鬼胎,谁也不放心谁! 魏宗鼎见这大汉朝前逼近一步,身子立时不由向左挪动了半步。 左面立着的是一个手持铁骨折扇的中年书生,净白的脸,颚下五柳长髯,看起来似乎比较正派。只见他扬了扬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的说道:“眼下的情势已经由不得你自己了,兄台还是把秘图拿出来吧。” 另外一个手持判官双笔的大汉大声喝道:“姓魏的,你是要命还是要秘图,你赶快自决!” 魏宗鼎眼见这等情势,知道不拼命一战,绝对不行,于是,他一振手中青钢长剑,恨声说道:“秘图是魏某获得之物,你们要想从魏某手上夺去,只要魏某有一口气在,你们也别想得到手……” 他话声未落,忽听一个阴司司的声音接道:“你已经死定了,还发的什么狠劲!” 声落人现,只见一个身材漫长,一袭麻衣的人,自一丈开外的一棵合抱大树背后走了出来。两道扫把眉,三角眼,一张长马脸白里泛青,手里拿着一根哭丧棒,鬼气森森,直像一个无常僵尸般的。 手持判官双笔的大汉一见,叫道:“无常鬼,你来迟一步啦!” 无常鬼阴森森的道:“蔡磊,秘图你已经得到手了吗?” 蔡磊“哼”了一声,十分自负的道:“这张秘图已经注定了非蔡某莫属!” 无常鬼阴声一笑道:“凭你的双判笔,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蔡磊哈哈一笑道:“不是蔡某夸口,蔡某还没有把这几个人放在心上,谁要是不服,不妨先上来试一试!”’此语一出,众人的脸色全都不由一变! 那年约五旬的老者陡地一声冷笑道:“久闻蔡兄双判笔挥式神奇,威震辽北,老朽久欲领教,只恨少有机缘,蔡兄既然不把者朽等放在眼下,老朽便与蔡兄先分个强存弱亡如何!” 蔡磊大声一笑道:“好!久闻王昆铁掌开碑的威名,蔡某也正要领教!” 返身撤出包围圈子,便向王广驹大步走去。 王广驹一见蔡磊向他走来,也不等对方身形立定,口中一声冷喝,身形陡地欺近,双掌一挥,直朝蔡磊攻去! 蔡磊一声冷笑,展开双判笔招式疾迎还攻,二人立时展开一场激战。 蔡王二人已经动上了手,其他三人竟是视若未睹,脸上都露着漠然不关的神色,只是依旧紧紧的围住魏宗鼎毫不放松。 无常鬼忽然阴声一笑,瘦长的身躯突地跃起,右手哭丧棒一挥,击向魏宗鼎的头顶,左手五指箕张,抓向魏宗鼎的胸前! 魏宗鼎身体微侧,避过哭丧棒,右手长剑一封,斩削无常鬼的左腕! 无常鬼一声怪笑,左手一缩,右手哭丧棒招疾变,棒挟劲风,横击魏宗鼎腰胁,左手同时飞快的探出,再度朝魏宗鼎的,脸前抓去! 在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刚动上手的蔡磊和王广驹一见无常鬼已乘机扑向魏宗鼎,二人立时心知上当,心意一致地各自虚攻一招,以进为退同时掠身跃起,齐朝魏宗鼎扑去! 魏宗鼎知道情势危急,只有耕命始可解围,口中一声朗叱,右手长剑剑势陡地一击,“刷刷刷”接连攻出三剑! 顿见剑光飞洒,寒虹暴长如怒潮狂焰卷出,分攻无常鬼、蔡磊、王广驹三人。这三剑招势不但凌厉狠辣绝伦,而且是只攻不守的拚命打法。 第680章 耍赖 无常鬼、蔡磊、王广驹三人目的是在夺取魏宗鼎身上的秘图,当然谁也不愿和他拼命。正因为三人谁都不愿拚命,魏宗鼎这三剑狠辣绝伦的剑势,不但挽救了他自己的性命,同时还将三人的攻势封住,逼得各各后退了一步。 无常鬼接连两招未能得手,反被魏宗鼎的剑势逼退,心中不禁又急又怒,口中一声厉叫,身形电飘,恍如鬼悠般的转到魏宗鼎的身后,哭丧棒快如闪电的点向魏宗鼎的背心“灵台” 这时,那中年书生和手持鬼头刀的凶恶大汉,还有另一个身材胖矮的汉子,三人成品字形步步前通,包围圈子已由三丈方圆缩小到一丈五六左右。 无常鬼一棒点出,眼看魏宗鼎无法闪躲,势将伤在无常鬼的棒下,陡闻一声暴喝,手持鬼头刀的大汉和身材矮胖的汉子同时掠身齐朝无常鬼扑去! 当然,他二人并不是要挽救魏宗鼎的性命,而是恐怕魏宗鼎身上的秘图被无常鬼捷足先登夺去。 无常鬼一见二人掠身扑来,顾不得去伤魂宗鼎,先求自保要紧,右手哭丧棒疾撤,身形暴退三尺,大喝道:“石大川、左扬,你俩想找死么!”…原来手持鬼头刀的大汉名叫石大川,身体矮胖的汉子名叫左扬,乃是威震湘江一带的绿林道。他二人在湘江绿林道上,一向形影不离,多年相处,已是心意相通,是以,二人身形扑出,一迫退无常鬼,石大川立即身躯一转,鬼头刀疾抡,旋风般的攻向魏宗鼎。 左扬则面向无常鬼一声冷哼道:“无常鬼,你少吹大气!” 话声中身形倏地前欺,右掌一挥,拍向无常鬼的胸窝,左手突伸,直抓无常鬼手中的哭丧棒。 无常鬼心中大怒,一声怪笑,身形微侧,避过左扬右掌,哭丧棒伸缩之间连攻三棒。 左扬也自然不是弱者,他掌上若没有独到的功夫,焉敢出手便硬抓无常鬼的哭丧棒。 无常鬼连攻三棒,左扬也立即展开掌招,掌风呼呼,重如山岳,和无常鬼斗在一起。 另一边,石大川抡刀攻向魏宗鼎,身随刀进,左手倏出,同时抓向魏宗鼎的胸前。 ‘魏宗鼎口中一声冷“哼”,身形一侧,避过鬼头刀招掌抓,长剑一挥,“拦江截斗”,斜削石大川左腕。 石大川手腕疾缩,才待变式再攻时,恰见蔡磊右手判官笔交左手,飞身疾朝魏宗鼎扑至! 他惟恐蔡磊得手,立时左手一扬,拍出一股掌力击向蔡磊。“砰!”的一声暴响,蔡磊硬接了石大川一掌,两人身子俱是一晃而止。 蔡磊怒喝道:“石大川你要找死!” 石大川冷冷的道:“蔡磊,你别说大话,秘图我和左扬要定了。” 蔡磊嘿嘿一声冷笑,道:“石大川,你想要秘图先纳命来口巴!” 话落身形一动,双判笔一分,直朝石大川攻至。 石大川鬼头刀疾抢,立时和蔡磊激斗起来。 穆乘风和三女隐身树顶,眼见这等混乱的情形,全都不由眉头微皱,心中同时更觉大奇,不知魏宗鼎身上的“秘图”究竟是件什么宝贝?有什么用处?竟值这些人如此拚命搏夺……?魏宗鼎一见六个人已有两对儿展开代搏战厮杀,只剩下王广驹和中年书生二人仍然站立在原处未动,心中不由顿然一动,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心念一动,立时一挥手中长剑,身形倏地前欺,剑走轻灵,寒光电闪的疾朝王广驹攻去! 王广驹口中一声冷嘿,双掌齐扬,拍出两股掌力……魏宗鼎这一剑本是以进为退的虚招,是以,剑到中途便已撤招弹身射起,往斜里纵出! 然而,那中年书生似乎早已料到他这一手,暗中蓄势以待,他身形市才弹起,中年书生竟快他一步的拦住了他的去势,一声冷喝道:“想走,就必须留下秘图!” 单掌一挥,拍出一股阴柔的掌力,直击魏宗鼎胸前。 魏宗鼎去势被阻,掠起的身形立被迫落地面。 正在狠斗拚搏中的无常鬼和左扬,石大川和蔡磊四人,一见魏宗鼎想逃,立时各自虚攻一招,掠身齐朝魏宗鼎的周围扑了过来。 魏宗鼎欲逃不能,立又陷身在包围之中。 蔡磊沉声喝道:“姓魏的,你还是识相点,赶快把秘图突出来吧!” 无常鬼嘿嘿一声阴笑道:“诸位,这小子是不到黄河心小死,咱们便先解决了他如何?” 石大川道:“对!先把他解决了,然后咱们再各凭武控取试!” 左扬接道:“再后到的人便没有份。” 突然,陡闻一个冰冷的声音接道:“凑巧得很,小生刚好赶到,自然也该算上一分。” 众人心中齐地一惊,凝目望去,只见一个俊美文雅的少年书生,自五丈多外的一株大树背后缓步走了出来。 蔡磊双目一瞪,喝道:“娃娃,你也想凑热闹么?” 这少年书生正是穆乘风,他神情潇洒的走近众人六尺之处停步立定,望着蔡磊点头微微一笑道:“不错,可以吗?” 王广驹沉声说道:“不可以。” 穆乘风不屑的道:“只怕由不得你吧。” 王广驹道:“难道还由你不成。” 穆乘风二声冷笑道:“应该由谁少时自知。” 无常鬼一声怪笑道:.“娃儿,看你乳臭未干,居然也要想和大人们一起凑热闹,嘿嘿!看不出你倒是人小心不小啊!” 穆乘风冷然一哂,没有答理无常鬼,目视魏宗鼎道:“魏兄怀中的秘图究是何物?请借一观如何。” 众人一听,心道:“敢情这小子还不知道‘秘图’是什么东西,那他也就不是为‘秘图’而来,只是适逢其会的了……” 那中年书生忽然说道:“小兄弟,这‘秘图’乃是一种武林高深的绝学埋藏之处,与你们念书人无关,你还是赶快走开点,别看它了。” 中年书生因见穆乘风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全无一丝练武的特征,只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穆乘风望着中年书生故作迷惑不解的神情,似是自言自语的道:“这便就奇怪了。” 中年书生问道:“什么奇怪?” 穆乘风从容的说道:“既是与念书人无关的东西,兄台不也是念书人么,为什么也掺杂在这些牛鬼蛇神群中争夺它呢!” 石大川陡地怒喝道:“小子!你敢骂人,想找死么!”,穆乘风似乎微微一惊道:“怎么,小生骂你了么!” 左扬喝道:“小子!你骂老子们是牛鬼蛇神,还耍赖么!” “呵!……”穆乘风故作恍然醒悟的道:“这,小生并不是骂你们呀!” 蔡磊喝道:“那你是骂谁?” 穆乘风笑了笑道:“诸位误会了,这只是小生说惯了的口头禅,并不是有心的,真对不起,你们都是大英雄,江湖上的豪杰好汉,小生怎敢骂你们呢?” 人,都是喜欢受人捧,爱戴高帽子,何况这几个家伙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二流角色,穆乘风的这两句“大英雄”,“豪杰好汉”,听在他们的耳内,立刻使他们心里感觉轻飘飘的非常舒服,也受用极了。 自然,他们心里一舒服,对于穆乘风骂他们的事,也就不再计较了,何况穆乘风又已经说明,乃是他说惯了的口头禅,并不是有心骂他们的呢! 穆乘风忽又望着那中年书生笑说道:“兄台身着儒衫,手摇折扇,一副斯文的样子,分明是孔孟门生,为何竟也要夺取这种和我辈念书人无关的东西呢……”语声微微一顿,问道:“兄台难道也是武林中人么?” 中年书生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说对了,在下虽是孔孟门生,但也是武林中人,要不然,对于这种武林人人拚命争夺的东西,在下也就不会有得问津的兴趣了。” “哦!”穆乘风轻“哦”了一声,道:“兄台原来是一位文武兼备的大英雄,小生倒失敬了。” 中年书生神情高傲地一笑,道:“哪里,哪里,小兄弟,你练过武功没有?” 穆乘风忽然轻声一叹,道:“唉!别提了,说来真是惭愧,小生虽也曾练过两手三脚猫的工夫,但只能派上打打几条死狗的用场,连打几条活狗都还成问题呢?” 穆乘风话声一落,蔡磊等群贼立时全都不由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即连那身陷重围的魏宗鼎也不禁被他这种话引得忍俊不禁,莞尔的笑了。 隐身在树顶上的施佳佳等三女,眼见心上人如此装模作样的戏耍着群贼,心中早忍俊不住的直欲发笑,闻听此言,不由再也无法忍抑的发出“噗嗤”一声轻笑。 在群贼哄然大笑中,只有那“铁掌开碑”王广驹没有发笑,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他很冷静。 所谓“姜是老的辣”,他为人深沉老练,虽然,他并未看出穆乘风是个身怀武功之人,但他心底很是怀疑,觉得穆乘风此时此地的突然出现,决非无因,换句话说,也决不是个普通简单的念书人…… 第681章 绝学 因此,他一直冷静的注视着穆乘风的言语神情,希望能由冷静的观察中获得一些端倪。也就因为他很冷静,没有发笑,施佳佳等三女那极轻微的“噗嗤”笑声,也这才没逃过他的听觉。 只见他脸色微微一变,立时望着三女隐身的树上沉声喝道:“什么人?何必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上,请现身下来吧!” 群贼闻喝,齐都不由一愕! 陡闻一声格格娇笑划空,树顶上飞起二白一绿三条人影,身形曼妙,裙袂飘飘的降落在距离群贼丈外地方,俏生生的并肩秀立。 三女均皆丽质天生,美绝尘禁,群贼虽非好色淫徒,但眼见如此绝色佳丽,也都不由的看得微微一呆! 无常鬼忽然嘿嘿一声阴笑,道:“银衣罗刹,我们又会面了,真是有缘得很!” 须知三女之中,虽以“银衣罗刹”的武功最弱,但因她出道江湖日久,素来嫉恶如仇,手下颇为狠辣,乃致博得“银衣罗刹”的外号,在江湖上名头甚为响亮。 蔡磊等群贼,虽未和“银衣罗刹”照过面,但都闻其名,知她是当今武林神医“圣手赛华伦”的孙女,一身武功剑术造诣,家学渊源,颇为不凡,她本人固然已很是难斗,而她爷爷慕容仲贤,更是群贼心底甚为忌惮,不愿招惹的人物。 是以,无常鬼一叫出“银衣罗刹”之名,群贼心中立时不由暗暗一惊,脸色微变! 只见慕容仪芳秀眉微微一挑,粉脸凝霜的冷冷地道:“无常鬼,你可以返回鬼府去了,阳间里用不着!” 无常鬼阴声一笑,道:“可是就凭你‘银衣罗刹’?” 慕容仪芳不屑地道:“姑娘才懒得费力呢!” 王广驹一声嘿嘿,道:“姑娘可是也想参加一份?” 摹容仪芳故作不解的道:“参加一份什么?” 王广驹望着慕容仪芳怀疑的问道:“姑娘不是得着消息来的?” 慕容仪芳道:“什么消息?” 王广驹道:“一张‘秘图’。” 常婷婷接道:“是一张什么‘秘图’?” 王广驹目视常婷婷问道:“姑娘何人?” 常婚嫁冷冷的道:“常婷婷。” 王广驹又道:“请问师承?” “家父” “请问令尊名号?” “天地双煞之一。” 群贼一听,心中不禁齐皆猛然一震!暗忖:“这可好,一个是慕容仪芳的孙女,一个是‘地煞’常世洲的爱女,两个丫头一个比一个难惹……” 王广驹“咳”了一声,道:“姑娘原来是常老前辈的爱女王某失敬了!” 常婷婷淡淡地道:“不必客气,阁下可以说出是一张什么‘秘图’?” 王广驹嘿嘿一笑道:“据传说这张‘秘图’所示,乃是几件武林罕世绝学奇珍埋藏之处。” 施佳佳问道:“是哪几件绝学奇珍?” 王广驹目光瞥视了施佳佳一眼,摇摇头道:“这个王某就不知道!” “我看不会吧!” 王广驹道:“姑娘不相信,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自施佳佳等三位姑娘泄露形藏现身下树,穆乘风一直装着漠然不识的神情静立在一边看着,未言未动。 此刻他见王广驹不肯说出是些什么绝学奇珍,知道再问也是徒然,于是便忽又向魏宗鼎朗声说道:“魏兄,请借给小生看吧。” 口里说着,脚下即已缓步从容的朝魏宗鼎走去。 石大川突然大声喝道:“站住!” 穆乘风脚下微停,问道:“什么事?” 石大川嘿嘿一笑道:“你最好赶快走开,不要想看‘秘图’了,他也不会给你看的。” 穆乘风固执的摇摇头道:“不行,小生今天非要看看不可!” 说着便又迈步朝魏宗鼎走去。 石大川大喝:“小子,你想找死么。” 身形微动,拦住穆乘风的去路,同时左掌一挥,拍出了一掌。 穆乘风嗤然一声冷笑,身形飘闪,他那一掌便即拍空,而穆乘风却已有若灵蛇似的到了魏宗鼎的前面。 石大川再也意想不到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身形一闪之间,便已越过他的拦阻,而且根本未看出对方使用的是什么身法。 因为事出意外,口中不由发出一声惊“嗜”,道:“小子,敢情你会使邪法么?……” 他一下子未能拦住穆乘风,脸上实在有点挂不住,口中说着,身形飞转,探臂伸手,五指箕张,自背后直抓穆乘风的右肩。 穆乘风连头也未回,身形向左微移三尺,他这一抓之势反而变成了抓向魏宗鼎的胸前。 魏宗鼎一声怒喝,手中长剑一挥,斩向石大川抓来的手腕! 石大川心中一惊,赶急缩腕暴退。 可是,就在石大川缩腕暴退,这快如电光石火的刹那,魏宗鼎暮觉执剑的右手腕脉一麻,眼前人影一闪,连是怎么回事还没有弄清楚,放在怀里的“秘图”已经到了穆乘风的手上。 这一来,无常鬼等群贼心中都!;禁骇然大震!尤其令他们心底震骇无比的,就是这么多双的眼睛,竟未有一人看清了穆乘风是怎样得手的?……此刻,他们这才知道,这个外貌看来毫无一丝练武迹象的文弱书生,实在是位身怀罕绝奇学,身手高小可测的武林高手!一时之间群贼都不禁被穆乘风这等诡异高绝的身手惊震得呆住了,骇愕无比的望着穆乘风发怔! 只见穆乘风一扫群贼,神情潇洒的微微一笑,道:“这真是不好意思,小生后至一步,却反而占先得手……” 石大川突然一声大喝道:“好小子!你倒真会装相!” 大喝声中,掠身飞扑面上,刀光一闪,一招“独劈华山”,威猛凌厉的直朝穆乘风当头劈下! 穆乘风脚下横跨三尺,避过刀势,冷冷地道:“石大川,你想找死么!” 他话声甫落,陡觉左侧劲风飒然,无常鬼苗琨的哭丧棍已快如迅电的斜向他‘肩甲穴’到! 穆乘风身形微侧,避过棒九,口中一声冷喝道:“无常鬼,你该回鬼府去了!” 左掌一挥,直朝无常鬼胸前拍去! 他已存心要将无常鬼毁于这一掌之下,是以掌发无风无声,不见丝毫威猛劲势,实际却是真力暗蕴,含劲待吐。 无常鬼怎知厉害,口中一声怒“嘿”,单掌疾出硬迎! “拍!” 两掌接实,无常鬼顿感对方的掌力强大无比,身躯立被震飞丈多以外,摔倒地上,口鼻溢血,心脉断裂死去! 群贼见状,全都不禁大吃一惊!这实在太令人吃惊了,以无常鬼苗琨的动力身手,竟然不是对方一掌之敌。 王广驹目光瞥视了死在地上的无常鬼一眼,暗暗深吸了白气道,道:“阁下身手精绝,看来绝非无名之辈,请先报出名号师承,‘秘图’之事,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穆乘风一声冷“嗤”道:‘‘什么长计短议,小生可没有那种兴趣,至于小生的姓名师承,尊驾等亦无知道的必要,还是不说的好!” 王广驹神色一变,道:“阁下何必拒人绝决,须知王某可完全是好意……”语声微顿,嘿嘿一声冷笑,接道:“否则,阁下虽然身手精绝,只怕也难脱身呢!”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挑,道:“尊驾的意思可是要联手对付小生,”夺取这张‘秘图’么?” 蔡磊嘿嘿一笑,接道:“不错,阁下如此拒人绝决,咱们将达目的使只好不择手段,先对付了你,然后再作计议了!” 穆乘风目光湛湛的扫视了群贼一眼,冷冷的道:“好吧,诸位既有此心、小生决不使诸位失望就是……”语声一顿,倏地转向魏宗鼎道:“魏兄,你且请退开一边旁观如何?” 魏宗鼎突然双目一瞪,道:“不行!” 穆乘风道:“你也要参加他们联手?” 魏宗鼎道:“除非你将‘秘图’还给在下。”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把‘秘图”还给你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语声一顿,接道:“眼下这多人都想夺取它,凭魏兄的武功身手,自问能够保得住它不被他们夺去吗?” 魏宗鼎轩眉朗声说道:“这倒不劳阁下操心,在下纵是溅血当场,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定然不让别人夺去!” 穆乘风淡然一哂道:“你倒有点豪气呢,不过,可惜这只是匹夫之勇的豪气……”语声微顿,问道:“请问师承门派?” 魏宗鼎神情傲然的道:“武当俗家弟子。” 穆乘风脸色陡地一寒,沉声说道:“小生原无夺取此图之心,但魏兄既是武当弟子,此图便暂时不能还给你了。” 魏宗鼎不由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穆乘风朗声说道:“必须紫阳老道亲自向我讨取!” 群贼闻听,心中全都不由猛然一震!暗道:“这小子好大的口气,他究竟是何来历?魏宗鼎骇然惊问道:“你是谁?……” 穆像风冷冷的道:“姓穆名乘风,魏兄听说过吧?” 群贼一听,这才知道这个看来文弱的少年书生,原来竟是三个月前在荆门“醉仙居”楼上,以竹筷毙杀“无胆书生”田必正,掌碎“追命无常”方少甫肩骨,名动江湖,武功高不可测,无人知其出身来历师承的穆乘风。 第682章 秘 魏宗鼎脸色顿时骇然变得一片煞白的颤声道:“你……你就是那在峨嵋状虎寺中一招败退‘四大金刚尊者’的穆乘风么?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不错。” 群贼听得心头不由又是一阵骇然大惊! 只听得穆乘风语声冷峻如冰的接道:“烦请魏兄归告紫阳老道,要他半月之后前往‘女王城’见我解决一切,逾期失约的后果如何?小生也不多说了,你走吧!” 魏宗鼎此刻已知多留无益,自己的武功身手,要想从对方手中夺回‘秘图’真是势比登天还难! 于是,他便即微一点头道:“好!魏某当将阁下所言归报敝掌门就是。” 话落身形弹射,跃出树林而去。 魏宗鼎走后。 穆乘风目光湛湛的扫视了群贼一眼,冷冷的道:“诸位也可以走了。” 群贼互望了望,谁也身形未动,显然都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诸位真要不到黄河心不死么?” 王广驹嘿嘿一声冷笑道:“阁下以为我们和魏宗鼎一样,也会那么容易被你吓走的么!”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挑,道:“如此说来,定要见个真章了?” 蔡磊一摆手中双判笔,道:“你如交出‘秘图’,咱们决不留难你。” 穆乘风淡然一哂,转向那中年书生道:“兄台的意思呢?” 中年书生道:“武林绝学奇珍,人人喜爱,在下自不例外c” 穆乘风又转向石大川左扬二人道:“你们二位呢?” 石大川一声嘿嘿道:“咱们兄弟随便,以大家的意见为足。” 穆乘风冷漠地一笑,转向常婷婷说道:“婷婷,把你的剑借给我用一用。” 常婷婷探手撤出古剑,飘身向前递给穆乘风,复又退立原处。 群贼脸色不由齐皆勃然一变,心中暗犯前咕,他们这才知道三女原来和穆乘风是一路的。 穆乘风接剑在手,立刻轩眉朗声说道:“诸位动手吧!” 蔡磊双判笔一扬,才待出招向穆乘风攻出时,王广驹陡地一声沉喝道:“且慢!” 穆乘风冷冷地道:“尊驾还有什么话说?” 王广驹目光瞥视了静立在一旁的三女一眼,嘿嘿一笑,道:“只是阁下单人双剑和咱们动手么?” 穆乘风闻言立知其意,一声冷“哼”道:“你们尽管放心,三位姑娘决不会得出手的!” 王广驹阴声一笑,道:“你这话作数吗?” 穆乘风剑眉陡地一扬,道:“尊驾太嘻嘻了,你们五人联手,只要能在我剑下走过三招,我便立刻将‘秘图’交给你们!” 蔡磊接道:“此话当真?” 穆乘风沉声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接招!”话落招出,双判笔一分“野马分鬃”式,扑向穆乘风攻去。 王广驹等四人一见,立时齐地各纵身形出招攻上! 穆乘风陡地一声朗喝,古剑挥处,突闻一声惨叫划空,寒虹飞卷而出,蔡磊已连肩被劈成两半,尸身倒地,溅血当场! 五人联手,甫才攻出一招……不!应该说是一招未到,便有人亡命剑下,由此看来,这一战结果如何?已是不言可知。 王广驹等四人见状,心头全都不禁凛然大骇,暗中直冒凉气!不过,四人心头虽是凛然大骇,暗冒凉气,但身形攻势都并未稍停。 穆乘风一剑劈倒“双判笔”蔡磊,中年书生的“铁骨折扇”,石大川的“鬼头刀”,王广驹和左扬的四只肉掌,均已凌厉劲疾的攻到! 这四人虽都江湖二流角色,但联手合击起来,威力声势自也颇不同平常,尤其四人此刻均已深知对方武功身手高绝·,攻势招式若不倾出全力以赴,只要再有一人伤亡对方剑下,便又减了一分力量,形势也就更危,胜望也就绝少。 突闻穆乘风一声朗笑,寒光暴闪,剑虹飞转中,四人的攻式立被凌厉的剑气逼住,迫得身形疾退三步。 穆乘风口中的一声冷“哼?,剑势一变,飞快的朝王广驹攻去! 王广驹蓦见眼前剑光耀眼,电闪攻到,心中不禁骇然大惊,一声大喝,双掌拼命的劈出两股强猛掌力封出。 穆乘风冷哼声哂了一声,身形微侧,避过掌力,长剑招变,“浮光掠影”,直取王广驹的头脑之间!但见剑光一闪,半声惨叫中,王广驹的颈间鲜血高冒三尺,一颗六阳魁首已经和颈间分离了关系,尸身“噗通’倒地,脑袋滚落在五尺开外。 穆乘风剑斩王广驹人头,本是一眼瞬间,其速度之快,直如电光石火,快得令人咋舌! 中年书生和石大川、左扬三人在江湖上,虽都是闯荡了二三十年的人物,颇会过一些名家高手,经历过不少的阵仗,但像穆乘风这等罕绝无伦的身手,尚还从未见过,因此,一时之间,三人全都不禁被惊骇得呆住了,木立当场瞪眼望着穆乘风,满脸全是惊怖之色! 这实在太出他们意料之外,令他们惊骇了,合五人联手之力,在对方剑下竟连两招也未走完,蔡磊和王广驹二人便已溅血横尸就地……只见穆乘风手横长剑,俊脸凝寒如冰,双目神光如电,威仪慑人的射着三人,冷声说道:“三位如还想夺取‘秘图’,尚有再战的勇气,便请继续出手,否则,就此离去也还不晚!” 情况至为明显,五人联手尚巳不敌,三人何能为力?此刻,三人心中已经胆寒气馁,哪还有敢再战,夺取‘秘图’的勇气,知道若再不知机识相,必定遭遇和蔡磊二人同二的命运! 因此,三人闻言之后,立时彼此交换了一眼,中年书生忽地转“噫”一声,道:“阁下身手罕见,在下自知万万不是阁下之敌,‘秘图’之事,咱们也就此作罢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好,三位请便吧!” 中年书生略一抱拳,道:“再见。” 声落,和石大川左扬二人各纵身形,飞跃出林而去。 三女飘身去近穆乘风身侧,慕容仪芳姑螓首先忍不住说道:“风哥,那‘秘洞’——究竟画的些什么,可以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么。” 穆乘风颔首一笑、把手中长剑交给常婷婷姑娘,一然后由怀中内取出‘秘图’递给慕容仪芳,道:“你们看吧。” 于是,三女围在一起打开“秘图”,借着从树隙间射进来的月光凝目朝图上仔细看去。 只见图上角写着四行朱砂小字,是:峰峦起伏。 岭藏其间。 奇珍异学。 留赠有缘。 当中画着一幅小形地势图,山脉连绵,峰峦起伏,中间一峰挺秀,高耸人云,削壁悬岩,形势极为险峻。 三女一看之后,谁也猜料得到,所谓宝藏,必在中间这座峰头某处。因为没有其他的说明,三女目光凝注着这幅山形图久久,不由齐皆秀眉微蹙,都无法想出图画所示是何处何山?……至于所谓“奇珍异学”,是何‘奇珍’什么‘异学’?则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施佳佳久久未闻穆乘风的声息,不禁转望着默立在一边的穆乘风问道:“风弟,你在想什么?” 穆乘风笑了笑,道:“什么也没想。” 施佳佳道:“你知道这座山形是什么地方吗?” 穆乘风摇摇头道:“我连看都没有看过,怎会知道呢?” 慕容仪芳连忙把图递给穆乘风,说道:“风哥,那你就快看看这座山是什么地方吧。” 穆乘风笑道:“不用看了。” 接过图,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便折起来收入怀内。 慕容仪芳诧异的望着穆乘风问道:“风哥,你为什么不看看呢?”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小兄从未涉到过任何一座山林,对于山形地势根本毫无所知,看了还不是一样的不知道,何况……” 慕容仪芳接道:“何况怎样?” 穆乘风正容说道:“我们纵然看出是何山何处,也不能轻率前往取此宝藏。” 常婷婷问道:“为什么?” 施佳佳接口说道:“是不是要等到和武当掌门会晤之后才做决定?” 穆乘风含首说道:“是的,我们不能授人口实把柄。” 施佳佳道:“你准备交还给武当振吗?” 穆乘风道:“不一定,但须得看紫阳老道的态度如何了。” 常婷婷说道:“风哥,小妹有点意见,不知当不当说。” 穆乘风笑道:“婷妹何必客气,是什么意见,你尽管说好了。” 常婷婷眨了眨明眸道:“说得不对,风哥也不生气吗?” 穆乘风道:“不会的,婷婷你放心的说吧。” 常婷婷缓缓说道:“小妹以为不论紫阳老道的态度如何,这张‘藏珍图’皆不能交还给武当派!” 穆乘风一怔!道:“有理由吗?” 常婷婷头微微一点,道:“嗯,从紫阳老道没有派人和峨嵋派合作重建‘女王城’这一点上看来,紫阳老道分明不是一个勇于认错,具有磊落胸襟的人,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宝藏’究竟是什么奇珍异学?但是……” 第683章 回味 常婷婷又接道:“如果是罕世的旷古的奇珍异学,一旦落到紫阳老道这种性情刚愎桀骜的人手里,后果必将又是一场不小的麻烦无疑,因此小妹愿望风哥对此事多作慎重的考虑,切莫以一时之方直,贻留下日后的烦恼!” 她侃侃而言,条理分明,只听得施佳佳暗暗点头,穆乘风心中沉吟,慕容仪芳心生佩服:“常姐姐真了不起……” 施佳佳接口道:“风弟,婷妹之言不错,此事实有慎重考虑的必要,愚姐虽然从未闻说过武当掌门的为人如何,但山一知十,以理推测,紫阳老道可能并不是个安分守己,守正不阿的光明磊落之人!” 慕容仪芳一听佳姐姐也对武当掌门人下了不好的评语推测,她便也不甘落后的望着穆乘风嫣然一笑,接道:“对了,风哥,婷姐和佳姐推测得不错,紫阳老道的确不是个光明磊落正直的人!” 穆乘风倏地目注慕容仪芳问道:“芳妹,你在江湖上行走时日较久,既也如此说法,想来必是曾经闻听说过什么事实了?” 慕容仪芳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据传说五年以前那名震燕西的、‘西陵双侠’昆仲之死,便是紫阳老道所为。” 穆乘风道:“可知为了什么事情?” 慕容仪芳道:“听说是为了‘辟毒’、‘辟火’两颗宝珠、” “哦!”穆乘风又道:“那西陵双侠昆仲为人如何?” 慕容仪芳道:“至情中人,很有道义。” 穆乘风一沉吟,道:“僻毒’、僻火’两颗宝珠是‘西陵双侠’家传之物?” 慕容仪芳一摇头道:“不是。” 穆乘风道:“是从别处得来的?” 慕容仪芳道:“据说是以五千两银子由一个珠宝贩子买的……唉……”语声微顿,忽地轻轻一叹,接道:“双侠兄弟做梦也没想到,化了五千两银子,结果还赔了了两条命!”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语声低沉的问道:“芳妹,你知双侠兄弟确是紫阳杀害的吗?” 慕容仪芳道:“虽然不敢断言确是,但却有十之八七的可能!” 穆乘风忽地正容说道:“是就是,非就非,为何只有十之七八的可能?” 慕容仪芳道:“因为没有现场目击之人,缺少真凭实据,故而尚有二三分存疑。” 穆乘风脸色冷凝的沉吟稍顷,忽又目注慕容仪芳问道:“此事既无现场目击之人,又无证据,怎知是紫阳所为,这十之七八的可能,又凭的是什么呢!” 慕容仪芳道:“推断。” 穆乘风道:“是芳妹自己的推断?” 慕容仪芳摇摇螓首道:“小妹焉有如此的才智……” 语声一顿,望着穆乘风妩媚的一笑,道:“据说在双侠兄弟被杀害的半月之前,双侠家中突然来了两位三清访客……” 常婷婷忽然插口问道:“这两位三清访客便是武当道士,是吗?” 慕容仪芳颔首说道:“不错,他们向双侠兄弟直言愿以多一倍的代价,一万两银子购回其门中遗失的两颗宝珠……” 施佳佳问道:“这两颗宝珠真是武当派遗失之物吗?” 慕容仪芳道:“这就只有武当道上们自己心里知道了。” 常婷婷在旁猜说道:“双筷兄弟定然拒绝了这两个武当道士,因而恼怒了他们,和双侠兄弟翻脸动起手来,结果落败锻羽返回了武当山,对吗?” 幕容仪芳明眸一亮,转望着常婷婷道:“婷姊也听说过此事?” 常婷婷嫣然一笑道:“没有,愚姊只是胡乱猜想的。” 慕容仪芳笑道:“婷姊,你真是深藏不露,直到现在,小妹这才发觉婷姊的智慧实在并不下于佳姊呢!” 常婷婷笑道:“芳妹,你把愚姊捧得太高了,愚姊这点小聪明如何能和佳姊相比。” 说着秀目微转,瞟视了含笑静立在旁边的施佳佳一眼。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婷妹,我们姊妹三人何必还说这些谦虚客气话作什。 常婷婷和慕容仪芳都是冰雪聪明的姑娘,焉会听不懂佳姊姊这话中的含意,二位姑娘芳心都不禁甜甜的,明眸含情,偷偷瞟视了风哥哥一眼,旋即粉脸生霞,低垂下了一双螓首。 粉脸生霞,因是在暗夜中无法看得出来,但二位姑娘螓首忽然低垂的情景,却是一目了然。 穆乘风本未留心介意施佳佳的话意,但一见二位姑娘的这等情形,立时也就回味过来,两只星目不由转朝施佳佳望去,施佳佳的一双妙目恰于此际也朝他深情脉脉的望了过来。 二人目光相触,施佳佳忽地向他嫣然一笑。这一笑,穆乘风脸孔顿时不由一热,赶忙移开目光望向另一边。 只听施佳佳忽然轻轻一笑,道:“二位妹妹,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怎地不说话了,是姊姊说错话了么……” 话锋一转,接道:“芳妹,以后怎样了呢?接着说下去呵。” 慕容仪芳螓首微抬,望着施佳佳笑了笑,说道:“婷姊猜想得不错,两个武当道士锻羽返回武当半月之后,江湖上便传出,双侠兄弟被人杀害了的噩耗。” 穆乘风道:“怎知便是紫阳老道干的呢?” 慕容仪芳道:“双侠兄弟被杀害的第四天,江湖上曾有人发现过紫阳老道的行踪。” 穆乘风道:“在什么地方?” 慕容仪芳道:“开封附近。” 穆乘风道:“同行几人?” 慕容仪芳道:“据说只他单独一人。” “哦,” 慕容仪芳又道:“以武当一派掌门之尊的身份,单独一人出现江湖,此事已悖常理,再以从‘西陵’到‘开封’的路程计算,正好是差不多四天可到,而他恰于此际出现在开封附近,情形很是明显,双侠兄弟的被杀,他实在有莫大的嫌疑!何况……” 语声微微一顿,复又接道:“双侠兄弟为人正直重义,在江湖上甚少仇家,尤其双侠兄弟的一身武学功力造诣,均为当今一流高手,差一点的武林人物,焉能杀害得了双侠兄弟由此种种推断,江湖人物都认为十有七八必是紫阳老道干的!” 穆乘风道:“哪两颗宝珠呢?” 慕容仪芳道:“当然也跟着失踪了,那两颗宝珠若是还在的话,江湖上的推测,也就不会怀疑到他了。”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事隔五年迄今今,双侠兄弟的好友中,难道竟无一人出头查证,为武林伸张正义,替双侠兄弟报仇么?” 慕容仪芳道:“谁敢,以武当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声势,谁敢拿鸡蛋往石头碰,何况那个在开封附近发现紫阳老道的人,在消息传出不久之后,那人便突然失踪江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了呢……” 常婷婷忽然插口说道:“那人一定也被杀害了。” 施佳佳接道:“婷妹说得不错,这乃杀人灭口之计。” 穆乘风点了点头,目视慕容仪芳问道:“双侠兄弟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慕容仪芳道:“这就不大清楚了。” 穆乘风脸色忽地一变,转向左方沉声喝道:“什么人?请即现身!” 六丈多外蓦然响起哈哈一声大笑,人影飘闪,走出一老一少二人。老者身着黄衫,须发灰白,年约七旬开外,双眼精光灼灼如电,一望即知是位功候深湛的内家好手。 少年约十五六岁,书生打扮,头戴文生巾,身着青衫,腰悬佩剑,生得剑眉星目,玉面朱唇,也是位英挺俊逸脱俗的美少年,只是气质上却略逊于穆乘风,缺少穆乘风那特有的高华而慑火的威仪! 老年和少年走到相距穆乘风八尺地方停住身形,目视穆乘风笑说道:“小友好灵聪的耳力,实在令人心佩得很。” 穆乘风冷漠的一笑,道:“多谢夸奖,请问尊姓大名?” 老者眉头不由暗自一皱,忖道:“这娃儿的神情好冷!好傲!……” 心中暗忖,口里却已答道:“老朽姓孟名光文。” 穆乘风微一抱拳,道:“原来是孟大侠,小生失敬了。” 语气虽然和缓了些,但脸色神情仍是一片冷漠。 孟光文成名江湖五十年前,外号人称“翻天掌”,一身武功火候已臻登峰造极之境,名列“东海三奇”之一。在孟光文以为对方虽然年青不认识他,绝不会投有听说过“东海三奇”的名号,闻名之后,神情态度必然立变,一变冷傲而为恭敬。 哪知意外地,眼前这位英挺俊逸非凡的少年美书生,闻名之后,语气虽然略显和缓了些,但脸色神情态度竟仍是冷漠如故。 这一来,孟光文心中不禁顿然气生,脸色倏地一沉,寒声说道:“娃儿,看你仪表堂堂,相貌颇为不俗,神情态度怎的如此冷傲没有礼貌!” 穆乘风冷然一笑,道:“请问孟大侠,要怎样才算有礼貌?” 孟光文道:“你听说过老夫的名号吗?”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听说过。” 孟光文道:“也知道老夫是何许人了?” 穆乘风道:“知道。” 第684章 惨败 盂光文双目陡地一瞪,精光电射的道:“以老夫在武林中的辈份声望,以你娃儿的年龄,既知老夫是何许人,言语态度为何还如此不恭不敬?”’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道:“小生对你孟大侠已经很够恭敬,很够礼貌了。” 孟光文道:“如果不恭敬不礼貌?” 穆乘风冷冷地道:“小生便不会在此和你孟大侠交谈了。” 孟光文脸色微微一变,道:“娃儿,你把话说明白些。” 穆乘风道:“孟大侠可知一句俗语?” 孟光文道:“那一句俗语?” 穆乘风道:“敬人者人恒敬之。” 盂光文二怔,道:“老夫不明白你说的这句俗语的用意?” 穆乘风冷漠的一笑,道:“要想别人对你孟大侠尊敬有礼貌,首先必须言行方正,最起码也应该有光明磊落的风度才行。” 孟光文不由又是一怔,道:“老夫哪里不光明磊落了?” 穆乘风脸色冷凝如冰的缓缓问道:“请问孟大侠,这隐身暗处,窥听别人谈话的行为,该算是什么?小生年青识浅,尚望孟大侠有以教示!” 孟光文脸孔不由一热,顿时为之语塞,心道:“这娃儿是什么人门下,好厉害……” 他心念快如电闪的一转,倏地肃容向穆乘风抱拳一拱,道:“老夫一时不觉,犯此过错,谨向少侠道歉!” 此老的确有不同常人的修养气度,实在令人钦佩。 穆乘风听得心中不禁大为赞佩,连忙拱手还礼,朗声一笑道:“不敢当,‘东海三奇’果然名不虚传,就凭老前辈能够勇于认过的这一点看来,晚辈的言语态度,倒实在有些太过份了。 尚望切勿介怀是幸!” 孟光文哈哈一笑道:“少侠请不必客气了,事情原本是老朽的不对,焉能怪得少侠。 语声一顿,问道:“尚未请教少侠贵姓大名师承?” 穆乘风正容答道:“晚辈姓穆,草率乘风,关于师承,则尚请老前辈原谅。” 盂光文笑道:“既然有所不便,那就算了。” 穆乘风笑了笑,问道:“老前辈可是为了追踪一个武当少年而来?” 孟光文心中一动,问道:“那姓魏的是武当弟子么?” 穆乘风颔首道:“不错。” 孟光文急问道:“他人呢?” 穆乘风道:“已经返回武当去了。” 孟光文忽地一跺脚,转朝身旁的少年说道:“荃儿,我们快追!” 话落,伸手一挽少年,便待掠身而起。 穆乘风身形一闪,拦在孟光文的身前,道:“老前辈别追他了” 盂光文脸色一变,道:“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为何要追他?” 孟光文道:“老夫必须得到那张藏珍图!” 穆乘风道:“那藏珍图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孟光文急道:“可是被人夺去了?”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是的。” 孟光文道:“什么人夺去了?” 穆乘风反问道:“老前辈定要夺取那藏珍图么?” 孟光文一点头道:“老夫非得到它不可!” 语气坚决,分明有不得手不罢休之意。 穆乘风心中不由立被引起一阵反感,语声转成冷冰冰道:“以老前辈在武林中的身份威望,为何竟也如此好贪,难道不怕受人非议,毁了‘东海三奇’的名头吗?” 这两句话的份量颇为不轻,只听得孟光文的老脸不禁一热,但旋即胸有成竹的哈哈一笑,道:“少侠说的不错,以老夫的身份而言,实在不该有此贪欲,何况老夫已是年近八旬,行将就木之人,夺得了它,又能有何作为?…….” 语声一顿,接道:“老夫实是另有隐衷!” 穆乘风道:“什么隐衷?可否对晚辈一言。” 孟光文目光瞥视了身旁的少年一眼,缓缓说道:“就是为了这孩子。” 穆乘风问道:“他是谁?” 孟光文忽地轻声一叹,道:“这孩子身负血海深仇,非练成罕世的超绝奇学功力,不能报仇!” 穆乘风道:“他的仇家武功很高!” 孟光文点点头道:“不但是武功很高,而且势力极大!” 穆乘风目光微转,默默地注视着青衫少年久久,旋而缓缓仰起头,望着浓密遮空的树叶凝思……施佳佳等三位姑娘,孟光文和那青衫少年,谁都看得出来他这种神情,分明是在为某件事情作着重大的考虑,决定! 他在考虑决定什么?……三位姑娘都是聪慧透顶之人,当然能够猜想到个八九不离十,知道必是与那青衫少年有关。 至于孟光文和青衫少年,他们和穆乘风只是初见,对穆乘风的为人性情尚还丝毫不知,又怎能猜想到他在考虑什么呢?不过,孟光文乃是位胸怀磊落正直的长者,见他突然凝神思考起来,便就没有开口说话打扰他,只和青衫少年静静地默立着。 三位姑娘此刻自是更不会说什么,打扰他了。 因此——五个人,大家都静静地站立着,十道.目光齐皆投射在穆乘风的身上,默默的望着他,静静地等待着。 此刻,孟光文心中忍不住在暗想:“此人究竟是什么出身来历?这三位姑娘一个个都是钟灵毓秀,慧质天生,容华绝代的美人儿,她们又是何入门下弟子,和他是什么关系呢7……” 突然,一朵乌云,遮盖住了天空似圆未圆的月亮,整座树林里立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暗黑中,倏见穆乘风双目奇光暴射,灼灼如电的射视着孟光文,问道:“孟老前辈,这位小兄弟如果得到那‘藏珍图’,便定能练成绝学,报得血海深仇吗?” 盂光文点点头道:“不错,按图索骥,寻到绝学经谱,潜心苦练,三年五载之内,定能成为当今武林绝顶高手,足以了断血仇!”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老前辈所言可是真的?” 孟光文道:“少侠可是怀疑老夫所言不实?” 穆乘风一笑道:“晚辈相信老前辈说的这位小兄弟身负血海深仇之言,确实不假,不过……” 话锋一转,问道:“老前辈可知‘藏珍图’是何绝学经谱?” 孟光文道:“这个……” 穆乘风含笑说道:“老前辈请即明言,晚辈当将那得图之人直告。” 孟先文略一犹疑,道:“据说是百年前武林奇人‘龙渊上人’的遗物,除一部‘龙渊秘芨’以外,其他尚有何物,则就不清楚了。” “哦……” 穆乘风目光又瞥视了青衣少年一眼,问道:“这位小兄弟的姓名和仇家是什么人物?老前辈可否告知么?” 孟光文摇摇头道:“为了他的安全起见,尚请少侠原谅……”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现在少侠可以明告那得图之人是谁了?” 穆乘风脸容倏地一正,道:“那人远在天边。” 孟光文不由一怔,望着穆乘风惊异的道:“什么?少侠你……” 穆乘风点头一笑道:“就是晚辈。” 孟光文呆了呆,目注穆乘风问道:“少侠真的夺得那‘藏珍图’了?” 穆乘风道:“老前辈可是不信晚辈有这份能耐?” 孟光文目光扫视了地上的三具尸首一眼,道:“那么这三人都是命丧少侠之手的了?” 穆乘风道:“是的,他们贪欲熏心,罔顾江湖道义,妄想联手夺取‘藏珍图’,晚辈不得不解决掉他们!” 孟光文默然沉吟稍顷,缓缓说道:“看来老夫不得不和少侠一战了。” 穆乘风道:“老前辈如认为有此必要,晚辈定当奉陪,不过……” 话声一顿,接道:“晚辈认为这一战还是免了的好。” 孟光文道:“为什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自信战来必胜吗?” 孟光文脸色一变,道:“少侠可是认为老夫无能胜你?” 穆乘风道:“老前辈虽是当代武林绝顶高手,但是要想战胜晚辈,只怕非常困难!” 孟光文双眉忽地一阵轩动,哈哈一声大笑,道:“少侠不觉得这话说得太狂了些吗?”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老前辈自认比那‘琼岛狂人’公孙楚如何?” 孟光文怔了怔!道:“那公孙老魔还活着?” 穆乘风点点头道:“老魔头当年并未死去,琼岛三十年埋首潜修,功力大进,现已被‘金狮盟’网罗,聘为‘护法总监’。” “哦……” 孟光文口中方自轻“哦”了一声,穆乘风接着又道:“数天以前在鄱阳湖畔,晚辈曾与他战过一场!” 孟光文接道:“结果是老魔战败了,是不?”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嗯,而且败得很惨!很惨!” 孟光文道:“怎样很惨法?”” 穆乘风朗声说道:“一剑断臂!” 孟光文心中不禁一震,脸现惊凛之色的道:“所谓一剑断臂的意思,可是老魔在你剑下只走了一招?” 穆乘风道:“正是如此。” 孟光文微一沉吟,道:“老魔既为‘金狮盟’的‘护法总监’,这样二来,一你岂不是与“金狮盟’结下深仇,‘金狮盟’高手如云,他们焉能饶你。” 第685章 义弟 穆乘风剑眉一挑,震声说道:“‘金狮盟’作乱江湖,残毒好杀,妄图称霸武林,君临天下,他们纵然肯饶晚辈,晚辈也不会饶得了他们呢!” 他说盹俊脸正气映然,语声锵锵震人心弦,神威凛凛,令人不敢仰视,心底油然顿生敬佩之意。 盂光文目睹他这等正气凛然之态,不由微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少侠倒是胸怀维护武林正义,荡魔平乱之志的豪士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除魔卫道,消弥杀劫血腥,武林人人有责,晚辈既然脐身武林。虽是一介未学后进,也断不能容忍邪魔猖撅,坐视不管厂孟光文倏地伸手一竖大拇指,由衷的赞道:“少侠豪气冲天,令人实在心佩!单凭此点,老夫就应当即此罢休,遵从少侠之意‘免战’,不过……” 语声顿了顿,目光瞥视了身旁的青衣少年一眼,正容接道:“为了这孩子的血海深仇,老夫自不量力,仍想和少侠一战胜负!” 穆乘风颔管道:“老前辈既是定要一战,晚辈道命奉陪。 语声一顿,接道:“我们便以十招为限,晚辈落败,便将‘藏珍图’双手奉上。” 孟光文心念一动,问道:“如胜负不分呢?” 穆乘风剑眉微蹙道:“便算晚辈落败如何?” 孟光文脸色一变,沉声怒道:“你是存心侮辱老夫吗?” 穆乘风正色说道:“晚辈决无此心,因为晚辈自信十招必胜。” 孟光文脸色沉寒地说道:“未动手之前,彼此皆有胜负各半之机,少侠你太狂妄了!” 穆乘风道:“晚辈当以事实答复前辈。” 孟光文双目精光暴射地点点头道:“好!老夫倘然落败,立刻转返东海,从此永不踏人江湖半步!” 穆乘风摇首一笑,道:“老前辈此话,晚辈不赞同。” 孟光文怒道:“你要怎样才赞同,难道要老夫自绝当场。” 穆乘风道:“老前辈太言重了,晚辈怎敢有这种想法……” 语声一顿,正容说道:“当今之世,正值魔道猖撅,浩劫狂澜扩张,道消魔长之际,以老前辈的一身武学功力,正应挺身卫道,拯救浩劫狂澜才是,否则,岂不辜负一身绝学,是以,晚辈愿令这一战赢得老前辈的正义之助!” 此刻,孟光文这才明白了穆乘风的真正用心意图所在,心头不禁微微一凛!暗道:“看来此人不但是个身怀奇学绝功之人,也是个智慧超人的一代俊彦……” 他暗忖至此,心念忽然一动,目射灼灼的望着穆乘风问道:“少侠可是要老夫听命于你?” 穆乘风道:“晚辈不敢,只望老前辈能够应允相助,于愿足矣!” 孟光文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穆少侠,老夫佩服你了……” 语声一顿,正容说道:“好!老夫倘然落败,‘东海三奇’便全部都听命于你!” 穆乘风突然拱手躬身一揖,道:“如此,多谢老前辈了。” 青衣少年自和孟光文一起现身以来,便一值静立在孟光文身旁,从未开口发过一言,此时,却再也忍不住心底一阵激动,脱口喊道:“师父!” 孟光文侧脸望着青衣少年道:“荃儿,什么事?” 荃儿忽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抱着孟光文的双腿,星目含泪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对荃儿太好了……” 话未说完,泪珠已如断线珍珠般的滴落。 孟光文眉头微微一皱,道:“荃儿,你快不要这样,赶快起来站到一边去。” 荃儿摇摇头道:“不!师父,荃儿请求您不要和穆少侠相搏了!” 孟光文笑道:“你是担心为师的落败,是吗?” 荃儿道:“荃儿虽然不信师父真会落败,但是,您老人家三位已归隐多年,这次为了荃儿重履江湖,已使荃儿衷心愧歉不安,倘然您老人家……” 语声微微一顿,恳求地道:“荃儿情愿跟随三位师父再苦练十年,但求师父答应荃儿不要和穆少侠搏战了吧!” 孟光文脸色倏地一寒,沉声说道:“这怎么可以,武林中讲究的是‘一诺千金’,‘言出无悔’,为师的岂能自毁信诺,纵是必败,亦得一战!” 语声略顿,忽地轻声一叹,接道:“荃儿,你的心意为师明白,为师的如果自毁信诺,则一生英名岂不尽付东流!奎儿,你赶快起来站开一边去吧。” 荃儿闻言,知道事情挤迫至此,已到无可挽回的余地,于是便点点头道:“荃儿遵命,万望师父多多小心。” 孟光文微微颔首道:“为师自己有数。” 荃儿站起身子,默默的迈步走向一边。 穆乘风忽然望着荃儿含笑地说道:“望兄弟,我现在先许诺你,不管你那仇家是个如何厉害难惹的人物,我一定使你手刃血仇!” 荃儿忽地双五一批,坚毅地道:“不!谢谢你,我一定要凭自己的武功力量来手刃恶贼!” 穆乘风神色肃然地道:“好!有志气,我必定令你如愿以偿!” 孟光文听得心中不由一动,目注穆乘风问道:“少侠如此许诺,敢莫是有成全荃儿之意?” 穆乘风正容点首说道:“是的,晚辈心中早就作了决定了!” 孟光文问道:“少侠打算怎样成全他?” 穆乘风道:“现在言来未免嫌早,不过……” 孟光文接道:“怎样?” 穆乘风道:“老前辈但请放心,晚辈必使他在一年的时间内,成为一个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 盂光文怀疑不信地道:“一年时间之内可能吗?”穆乘风道:“晚辈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以荃兄弟的资质天赋而言,有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这一来,孟光文可不能怀疑不信了。他呆住了,双日盯视着穆乘风,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穆乘风朝他笑了笑,道:“老前辈可是不相信晚辈之言?” “呵!” 孟光文连忙摇头道:“相信!相信!” 语声一顿,倏地转向奎儿说道:“荃儿,你还不赶快上前叩谢穆少侠。” 荃儿闻言,连忙抢步上前肃容悦道:“荃儿叩谢穆少侠慨诺成全大德!” 说着便弯膝叩拜下去。 穆乘风微一摆手,含笑说道:“荃兄弟,不敢当,请勿行此大礼。” 他微一摆手,即已发出神功罡气托住荃儿的身躯,荃儿如何还能叩拜得下去,一张俊脸挣得发红,仍是毫无办法。 孟光文是何等阅历之人,一见荃儿挣拜下去的情形,立时便明白了其中原因,心中不由又惊又佩,连忙笑说道:“荃儿,穆少侠既然不肯受你大礼叩拜,你就大德不言谢,只行个常礼吧。” 荃儿闻听,便就恭敬地向穆乘风躬身一揖。 穆乘风忽又望着荃儿含笑说道:“荃兄弟,我比你大几岁,想认你做义弟,你愿意吗?” 荃儿自从一见穆乘风时,心中便有着一种非常的好感,闻言,不由大喜过望,但因恩师在旁,不便擅专,便征求同意地掉首转向师父望去。孟光文当然明白爱徒的心意,立即微一颔首表示赞成。 于是,荃儿便向穆乘风跪拜道:“小弟拜见大哥。” 说罢,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这一次,穆乘风并未发出神功罡气拦阻他,实生生地受了他的大礼叩拜,然后这才伸手挽起荃儿笑说道:“愚兄名叫穆乘风,以后室弟便叫愚兄风哥好了。” 荃儿恭敬地答道:“是,荃儿遵命。” 穆乘风随即替荃儿介绍了三位姑娘,荃儿依次一行礼拜见过后,穆乘风这才转向孟光文道:“老前辈,现在该轮到我们的了。” 盂光文不由一怔!道:“轮到我们什么?” 穆乘风笑道:“十招之战,老前辈难道忘记了?” 因为情势转变得出人意外,孟光文还真把这“十招之战” 的事抛到脑后去了,闻言这才想起“哦”了一声,摇摇头道:“算了,这十招之战可以就此免了。” 穆乘风道:“老前辈要自毁信诺么?” 孟光文哈哈一笑道:“老夫岂是自毁信诺之人!” 穆乘风道:“然则这十招之战如何可免?” 孟光文笑道:“老夫认败还不成!”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但是事关齐涂二位老前辈……” 他话未说完,忽闻一阵衣袂飘风飒然,八个斜背长剑的中年道士奔进林来,并肩岸立在相距丈外地方。 孟光文和荃儿一见,脸色不由齐地微变! 穆乘风目光一扫八名中年道士;冷峻地问道:“道长等何来?” 其中一个道士脚下跨前一步,喝问道:“阁下就是穆乘风么?” 穆乘风道:“不错,道长何人?” 道士道:“贫道武当一清。” 穆乘风冷声道:“原来是武当八剑之首,幸会幸会……” 语声一顿,问道:“八位来此何干?” 一清道:“找你!” 穆乘风道:“有何赐教?” 一清道:“要还‘藏珍图’。” “你们碰见魏宗鼎了?” “不错。” “他没有告诉你们本公子的传言?” “告诉了。” “你们为何还要前来?” 第686章 核心 “目的在要还‘藏珍图’!” “这‘藏珍图’可是你们武当之物?” “不是。” “既然不是,你这‘要还’二字,须得修改一下才对!” 一清道:“贫道不想和你咬文嚼宇,只要你交出‘藏珍图’便算完。”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否则便没完没了,是吗?” 一清一声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穆乘风淡然一哂,道:“贵掌门不赴约吗?” 一清道:“魏师侄已经回山禀告掌门人去了,赴约不赴约,皆由掌门人决定,贫道等未便代言。” 穆乘风倏地沉声说道:“一清,本公子劝你们还是立刻回返武当,听候贵掌门的决定为是!” 一清也沉声说道:“没有那么简单!” 穆乘风双眉陡地一挑,震声说道:“‘藏珍图’现在本公子身上,你们如果一定不听劝告,只管出手夺取,不过本公子却要先声明一句话!” 一清道:“什么话?” 穆乘风一字一字震人心弦地说道:“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负责!” 一清嘿嘿一声大笑道:“贫道还当你有什么遗言呢;原来竟是这么一句废话!……” 话声一顿,双目陡瞪,沉声喝道:“少饶舌了,你准备动手吧!”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好!久闻武当‘两仪,四象,八卦’剑阵为武林一绝,变化深奥无穷莫测,名震天下,本公子今天就领教领教你们的‘八卦剑阵’,你们联手布阵吧!” 施佳佳闻听个郎要独斗“八卦剑阵”,她深知武当“八卦剑阵”的威力非同小可,正待撤出腰下的“赤龙神剑’’递给个郎时,却见个郎已探手怀内撤出了“紫金短刀”,知道个郎要施展一身奇学绝功,一战“八卦剑阵”,十是,一只握着剑柄的右手,便又悄悄缩回。 只听一阵“呛啷啷”连声轻响,寒光景闪中,“武当八剑’’已齐地撤出了斜背着的青钢长剑。 这时,孟光文和施佳佳等三位姑娘五人,已全部退开二丈开外地方站立着。 一清右手举起长剑一挥,喝道:“布阵。” 衣袂飘风,人影飞闪,八剑已各就方优抱剑当胸,凝神岸立,将穆乘风包围在中央核心位置。 穆乘风手横短刀,气沉神凝,岳峙渊停地挺立场中,双目神光奕奕的盯视着一清,好像他此刻搏战的对手只有一人。 一清心中不由一凛!他深知穆乘风曾凭着手中的一柄短刀,一招击败过峨嵋“四大金刚”,实在是个身怀罕世奇学功力,身手高不可测的高手,若不小心与战,只伯很难有胜望。 孟光文眼见穆乘风这等气势,心中不禁大为赞佩,自叹弗如! 蓦听一清口中一声朗喝,右手长剑一振,抖起三朵剑花,寒虹暴闪,飞快如电的直朝穆乘风迎面攻到!其他七支长剑也立即如斯响应,分从七个不同的方位,齐朝穆乘风电疾攻出。 刹那间,顿见寒虹飞闪,剑影纵横,剑风嘶嘶……,确不愧为名震天下武林的一派绝艺,其声势威力果然不同凡响,令人见而惊心色变! 穆乘风凝立中央,对于分自八方攻来的八支长剑,视若未睹,身形不移不动。 就凭这份定力,已非当今武林任何一位高手能够办到,足以令人心头凛然失色。眼看八支长剑距离穆乘风的身体八处要害大穴只在二尺许左右之际,第听穆乘风口中嗤然一声冷笑,身形一闪,已宛若游鱼般地从八支长剑的缝隙间滑过,欺身到了一清的身旁。 快!快得出人意外,令人惊心咋舌!只见宋茫一闪,直朝一清的胸前划去! 一清心中不禁骇然大惊,连忙身形一侧,向旁横跨闪避! 但是,穆乘风已决定“擒贼先擒王”,存心一招将他伤于刀下瓦解掉“八卦剑阵”,如何肯容他避开!刀势一偏,翻腕反向一清的左臂划下! 刀光过处,带起一片血雨,夹着一声低沉的惨叫,一清的一条左臂,已齐肘盘关节部位被削断,跌落地上。鲜血如泉,急涌而出……一清痛得身体一晃,向后连退了二步,勉强稳住身形,右手一丢长剑,骄指连点了肩臂数处筋脉,止住血流! 穆乘风刀断一清的一只左臂,这本是电光石火一闪的事,其他七剑别说是出手抢救了,连看也没有看清楚! 待至他们发觉一清受伤,又惊又怒的挥剑齐朝穆乘风扑去时,穆乘风已飘身退出丈外,沉声喝道:“住手厂七人停住身形,横剑怒目瞪视着穆乘风,其中一名瘦长脸孔的道士沉声喝道:“阁下有何话说?” 穆乘风面色凝寒如冰,冷峻地说道:“尔等八剑联手,以名震武林的‘八卦剑阵’,在本公子手下也只不过是一招之敌,若再敢逞强出手,就休怪本公子刀下绝情,要尔等立刻溅血标尸当场!” 瘦长脸道士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少说狂话,那是道爷们的‘八卦剑阵’尚未发挥真正的威力,为你所乘所致!”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就算尔等剑阵尚未发挥真正威力,本公子胜得侥幸罢,现在你等八剑之首已经负伤断臂,无能再战,难道你等还能以‘七星剑阵’一战不成!” 瘦长脸道士道:“道爷们虽不清‘七星阵法’,但‘两仪’化‘四象’剑阵,发挥出威力,也一样能要你溅血当场!” 穆乘风冷然一哂,道:“你等自比峨嵋‘四大金刚尊者’如何?” 瘦长脸道士脸色一变,正待答言时,却听一清沉声说道:“一宏师弟,不要多说了,我们走!” 一宏心中仍有点不服气地道:“师兄!我们就这样回山,只怕……” 他话未说完,一清已双目一瞪,厉声说道:“师弟,你敢不听愚兄之命么?” 一宏连忙垂首说道:“小弟不敢。” 一清脸色稍现和缓地说道:“我们走吧。” 说罢,目光狠毒地瞪视了穆乘风一眼,正待转身迈开大步离去,忽闻穆乘风朗声说道:“且慢。” 一清眉头一皱,冷声道:“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穆乘风朗声说道:“相烦再传语贵掌门,就说本公子希望在他未赴约之前,请严令贵派门下弟子,切勿妄自逞强找本公子的麻烦,否则,就休怪本公子手下绝情……” 语声微顿接道:“还有希望贵掌门能准时赴约,解决一切,不然,武当山一宫五观,将遭血洗火劫!” 八名道士听得齐都心头猛然大震,脸色勃变! 一清嘿嘿一笑,咬牙说道:“好!贫道一定依言禀告敝掌门,阁下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穆乘风道:“没有了,你们走吧。” 一清不再多言,率领着七个师弟,转身迈开大步奔出树林而去! 孟光文虽是名列“东海三奇”之一,武学功力绝高,为当今武林绝顶高手,但他目睹穆乘风一招伤人,击破名震天下的武当“八卦剑阵”,这种奇绝罕世的武功高手,也不禁被惊得呆住了,恍疑置身梦中……他原本以为穆乘风和“武当八剑’’一动上手,他必可从穆乘风的武功招式身法中,窥视出穆乘风的师承来历的。哪知,凭他的目力,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穆乘风的身形,竟也未能看清楚穆乘风使用的是什么身法,怎样将一清伤于刀下的! 其实,他又怎知,他纵然看清楚了穆乘风的身法招式,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地无法知道穆乘风的师承来历! 武当八剑走了。 孟光文这才恍若梦醒般地深深地轻吁了口长气,望着穆乘风忽然扬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道:“穆少侠,老朽今天可真的开了眼界了,以穆少侠这等超绝罕世的武功身手,举目当今武林,只怕很少有三招之敌呢!” 他因已从心底深处,对穆乘风生出了敬佩之感,是以连“老夫”的自称也改成了“老朽”。 穆乘风微微一笑,谦虚地道:“老前辈,你如此捧赞,可使晚辈惭愧汗颜极了,武学一道,其渊深有如浩瀚海洋,天下之大,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大,晚辈这么一点微末技艺,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又能算得什么呢!” 孟光文又是哈哈一声大笑,道:“好一个沧海一粟而已,少侠你太谦虚了……” 语声一顿,正容接道:“若说少侠你的这身技艺算不得什么,则老朽的这三脚猫的把式,可要连粪土都不如,从此真得羞谈武事了!” 穆乘风笑道:“老前辈,我们别谈这些了,现在还是履行我们的约言吧。” 孟光文当然明白穆乘风所指的“约言”是什么,此刻,他已深知穆乘风的武功身手高他太多,他如何还肯再履行“十招之战”的“约言”,自找难堪。当下遂即脸色一正,摇摇头道:“不用履行了,老朽已诚心认败了。” 穆乘风答道:“那怎么行?” 孟光文笑道:“不行也得行,反正老朽已决定宗旨,与其出丑还不如藏拙的好。”” 第687章 客满 穆乘风鼓励道:“老前辈又何必如此自贬呢,晚辈认为以老前辈的身手,只要能凝神静气全力尽展绝学,还真不一定支持不下十招之数呢。” 孟光文听得心中不由豪气顿生,但旋忽摇首一声轻叹,道:“少侠你也别替老朽壮胆了,这点老朽还有自知之明,纵然少侠你礼让老朽九招,只要你展开奇学反击,虽是只有一招,老朽也非落败出丑不可!” 穆乘风一听孟光文这等口气,知道无论如何,他是决不会和自己动手的了,不由眉头微皱了皱,道:“老前辈既然一定不愿履行‘十招之战’,晚辈自是不敢勉强,不过……” 孟光文道:“少侠请放心,‘东海三奇’从现在起便听命于少侠,拯救风劫,除魔卫道!” 穆乘风闻言,连忙肃容躬身一揖,道:“如此,晚辈多谢了。” 孟光文哈哈一笑道:“少侠请不必客气了……” 话锋一转,目注穆乘风问道:“有件事情,老朽想请教少自侠,不知当是不当?” 穆乘风含笑道:“什么事情?老前辈请直言好了。” 盂光文微一沉吟,肃容问道:“请问少快可是与武当派有仇?” 穆乘风道:“现在还不能断定。” 盂光文诧异地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家父是不是武当道士杀害的,尚待查证。” 孟光文道:“因此少侠邀约武当掌门想当面质疑?”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是的。” 孟光文道:“另有纠葛?”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这段纠葛比晚辈的父仇还要严重!” 孟光文心念一动,道:“严重得可能要血洗武当?” 穆乘风轻“嗯”了一声,道:“此次约晤,只要紫阳老道敢于违抗晚辈的条件,武当派将从此在武林中除名,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孟光文听得心头不禁凛然一震!道:“定要如此吗?” 穆乘风道:“哼!若不如此,武林中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孟光文道:“武当派何以惹下这等滔天大祸,少侠可否略示端倪?” 穆乘风笑了笑道:“老前辈此时何必多问,此事不出十天便可分晓一切,岂不比晚辈说来要好得多么!” 孟光文微一沉吟,又问道:“令尊大人也是武林豪侠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先父讳明飞,江湖人称‘万里萍飘’。” 孟光文心中不由又惊又喜的道:“呵……,你是穆大侠的公子。” 穆乘风道:“老前辈认识先父?” 孟光文哈哈一笑,道:“岂只认识,十七年前,令尊远游东海时,曾在老朽兄弟居处盘桓了将近月余,交情颇为莫逆呢!” 穆乘风一听“东海三奇”竟是父亲的莫逆之交,连忙恭敬的躬身行礼道:“伯父原来是先父莫逆之交,请恕小侄不知失礼之罪!” 孟光文笑道:“贤侄不要客气多礼了……” 话锋一转,问道:“令尊何时被杀害的?” 穆乘风凄然答道:“十年以前。” 孟光文道:“先前贤侄曾有武当道士是否杀害令尊的凶手,尚待查证之语,难道其中还另有曲折么?” 穆乘风道:“并没有什么曲折,凶手不是武当道士便是峨嵋和尚!” 孟光文心中不由一惊,道:“峨嵋和尚?可能吗?” 穆乘风点点头道:“除了他们两派弟子外决无别人。” 孟光文诧异的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令尊竟与这两大门派结了仇?” 穆乘风悲愤的说道:“先父和他们两派根本无仇无怨,只因先父曾经进入过‘女王城’而已。” 孟光文甚为迷惑不解的道:“这是为什么呢?进人过‘女王城’并不犯罪呀!” 穆乘风道:“伯父可知当年凡是进入过‘女王城’的武林高手,全都被峨嵋、武当两派高手杀害了么?” 孟光文不禁极感骇异的道:“真有这等事?” 穆乘风正容说道:“此事江湖上人尽皆知,小侄何敢乱言。” 随后,穆乘风便把事情的起端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孟光文听后,这才明白原因真象。 五天之后! 穆乘风和施佳佳,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带着王三和义弟荃儿,一行六人五骑到了黄冈县城。 黄冈城内,似乎正在蕴酿着一场风暴!甫一踏进城内,穆乘风和三位姑娘立时发觉了城内的气氛有些异样,情形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敢位黄冈城内此刻所有大街小巷的饭馆客店中,到处都挤满了形形色色非常扎眼的江湖人物。 其所谓“扎眼”,是因为这些江湖人物,大都经过了易容化装,隐藏着本来的面目身份,行动更带着一些神秘鬼祟的气氛!并且,这些江湖人物中,不但是黑白两道都有,竟还包括了一些名门正派的侠义之士。 这实在太令人惊奇了!更怪异的是,这些根本就是穆火不相容的人物,有许多彼此间甚而还有着极深的仇恨,生死不解的过节,但此刻他们同处在一座城内,竟能相安无事,似乎已忘记了彼此间的仇恨过节,互不相扰。 这种出乎寻常的情形看在穆乘风和三位姑娘的眼里,心中都不由得既惊奇又诧异,大为迷惑不解。不过,他们心底都有着一个直觉的意识,那就是——形势显然,黄冈城内定必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否则,决不会突然有这么许多江湖人物荟集到这个地方的。 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呢?穆乘风和三位姑娘都在默然暗想着,当然,任凭他们怎样聪明,智慧绝世,也决不会想到的。 “悦宾楼”名义上虽是一座兼营饭馆的大客店,实际乃是“女王城”对外一切连络的总店。因此,这座“悦宾楼”的规模范围之大,房舍之多,不仅是黄冈城内首屈一指,纵目当今之世,天下所有的客店,相信也无出其右者。 至于店内的伙计,帐房,总管,以及掌握一切大权的店主,一个个都是二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自然,他们也都有着一身惊人的武学功力,是“女王城主”近十年来派人暗里在外面调教出来的好手属下。 “悦宾楼”开设在城内东大街上,已经快有五年的历史了,由于店伙计们对客人和气可亲,接待周到,平时的生意就已经非常之好,这几天则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后院中一排五座颜色各个不同的楼房,和两旁二十多间厢房外,所有近百间的客房,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客满了。 当然,这近百间客房里住的,都是来自各方的江湖人物。 时当宋末,也正是一天当中,饭馆生意最为清闲的晨光。 穆乘风和三位姑娘等六人,到达店门外时,却见店堂内围满着一大堆人,总管贺大年和一个中年人在争执着。 那中年人约有四十开外的年纪,身着一袭青衫,青衫上却打了几块补丁。 帐房云翔沉寒着脸色,带着四个店伙站立在贺大年的旁边。 穆乘风见状,不由微皱了皱剑眉,转向三位姑娘低声说道:“你们且等一等。” 说着人已下了马背,迈步走进店内。他本想分开围着的人丛人内问问是什么事的,但心念忽然一动,便没有这样做,乃停步站立在人丛后面静作壁上观。 只听贺大年说道:“在下已经解说得很清楚了,那是内宅,实在无可从命!” 中年人道:“在下非常相信总管之言不假,但据在下所知,那些房屋根本无人居住,乃才作此不情之请,尚望总管能够于以方便通融!” 贺大年道:“不必多说了,有无人居住,那是本店之事,兄台还是赶紧另觅住处去吧。” 中年人忽地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总管一定不肯方便通融了?” 贺大年冷冷地道:“哼!不行就是不行的,兄台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中年人又是一声冷笑道:“总管请出贵店主来,由在下和贵店主商谈,也许贵店主说不定会答应在下的请求呢!” 贺大年道:“兄台不必多此一举了,别说敝店主此刻不在,纵然是在,任凭兄台如何商谈请求,敝店主也决不会答应的!” 中年人道:“这等说来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贺大年道:“嗯,半点也别想!” 中年人声调突然一变,沉声道:“如果我们硬要住进去呢?” 贺大年双眉一轩道:“兄台可是要恃强么?” 中年人道:“我们无处可住,总管又一定不肯通融,情迫不得已,只好如此了。” 贺大年微微一笑道:“兄台敢是认为本店随便可以好欺侮的么?” 中年人冷冷地道:“是便怎样?” 贺大年突地朗声一笑,道:“没有怎样,不过在下可要劝告兄台一声,本店并非兄台可以恃强发横的地方,兄台最好能够收敛一些!” 中年人忽地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总管必然也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同道了。” 贺大年冷冷地道:“是与不是,皆与兄台无关,本店已经客满,再无客房可供兄台居留,兄台可以走了。” 第688章 花样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没有那么便当,在下已经看中了贵店后院里的那些空屋,非要住进去不可!” 话声一落,身形微侧,竟自从贺大年身旁闪过,迈步往后闯去。 贺大年一声冷笑,转朝身旁的一名店伙道:“拦住他!” 那名店伙应声而动,身形一闪,已拦在中年人的前面,沉喝:“站住!” 围观的群众,无一不是江湖人物,他们目睹店伙这等奇快的身法,心中不禁齐都一凛!对这座“悦宾楼”立时有了不简单的看法,暗忖道:“连店伙计都具有如此不平常的身手,则帐房先生,总管等人的武功身手,不言可知,必定更高了!” 中年人眼见店伙身形一闪,便已惧在面前,心中也不由凛然一惊!但旋忽大怒的双目一瞪,冷喝道:“让开!” 单掌一抬,便朝那名店伙胸前拍去!店伙计口中一声冷笑也是单掌一抬,吐掌迎上。 “砰!”两掌相接,一声震响,中年人和那名店伙同时身躯一晃,各自后退了一大步。 中年人不由微微一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悦宾楼”中一名小小的店伙计,竟然身怀与他同等功力的身手! 他微微一呆之后,便即嘿嘿一声冷笑道:“好小子,你手底确然不弱,再接我两掌试试!” 话罢,双掌一挥,便待朝那名店伙扑出时。 蓦地——忽闻一声震人心弦的沉喝:“住手!” 中年人应声顿住,围观的群雄心中不禁齐皆一惊,扭头循声望去,这才知道发出这声震人心弦沉喝之人,乃是位文质彬彬的少年美书生。 群雄一见,心中不由全皆暗赞道:“这少年好美好俊……” 穆乘风微一招手,含笑说道:“诸位借光一下,让小生到里面去说话。” 群雄连忙向两边一分,让开了一条路。 穆乘风口中道了声:“谢谢。” 缓步从容的走进了人丛圈内。 人丛往两边一分开。 贺大年和云翔二人也就立刻看清了是穆乘风,连忙一齐抢步上前肃容躬身施礼道:“贺大年、云翔拜见公子。” 群雄大都是已在店内住了数天以上,见过店主项天寿之人。 他们眼见贺、云二人对这个美书生,比对店主还要恭敬的这种神态,心中大都不由微微一动,暗道:“这少年美书生是谁?……” 那中年人此际却在暗村道:“此人便是店东么……” 只见穆乘风朝贺、云二人微一摆在目光转望着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兄台是穷家帮的弟子么?” 中年人微一点首道:“不错,尊驾是本店店主么?”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请教兄台贵姓大名?” 中年人道:“在下姓胡名子瑜。” 穆乘风微一抱拳道:“原来是胡兄……” 话锋一转,问道:“胡兄一行共有名少人?” 胡子瑜脸色微变,道:“尊驾问此何想?” 穆乘风笑道:“不知多少人、如何能安排住处?” 胡子瑜心念微微一动,目光瞥视了垂手肃立在旁边的贺、云二人一眼,道:“尊驾能够作主?” 穆乘风道:“小生若不能作主,又何必多问。” 胡子瑜点了点头道:“二十三人。” 穆乘风道:“是不是贵帮主也来了?” 胡子瑜脸色又是一变,旋又点点头道:“正是。” 穆乘风笑了笑,脸色忽地一正,星目湛湛地望着胡子瑜说道:“小生有几句话想请教胡兄,不知胡兄能坦然回答不?” 胡子瑜心中一震,道:“能答当答。”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胡兄放心,小生所想请教者,决不会涉及贵帮的秘密,也决不会得有使胡兄为难不能答之言。” 胡子瑜道:“在下洗耳恭听。” 穆乘风一笑道:“据江湖传说,贵帮的声誉虽然不如七大门派之隆,但侠行道义却胜过七大门派,此说可真?” 胡子瑜想不到对方会问出这种意外的话来,当时不由微微一怔!但旋即正容朗声答道:“在下身为帮中弟子,对于本帮的侠行道义自是不便自夸如何如何,不过……” 话声一顿,接道:“本帮弟子在江湖中,确是均能本着侠义行径,济困持危,救弱助贫,倒是一点不假!” 穆乘风点点头道:“小生也相信确是不假,但是,胡兄现在要恃强住进本店后院私宅,这是不是也算是侠义行径?” 胡子瑜不由顿时语塞,道:“这个……这个……” 他接连说了两个“这个”竟未能“这个”由一句适当的话来。 穆乘风却紧盯着沉声道:“这个什么?说!” 胡子瑜窒了窒,忽然扬声说道:“此事说来在下虽有不对,但也是迫于无奈。” 穆乘风脸容凝寒的道:“胡兄这种被迫于无奈的行为,如果贵帮主知道,他会赞同吗?” 胡子瑜脸容不由陡然惨变,目光不敢看穆乘风,默然垂手无语。 群雄闻言,心中全都不禁暗道:“这少年美书生好厉害的口齿!……” 只听穆乘风接着又沉声说道:“小生既已说过要安排贵帮主等一行人的住处,当不食言,不过……” 语声一顿,接着:“住进本店后院私宅,必须遵从小生的条件。” 胡子瑜道:“什么条件?” 穆乘风道:“条件稍停再告诉你好了,现在对于你妄言要恃强住进本店之语,必须先略予惩戒!” 胡子瑜脸色微变地道:“尊驾要和胡某动手?” 穆乘风冷然一哂,道:“胡兄你未免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凭你那点武功焉配小生动手,小生只是想惩戒你的强横而已,同时也使天下武林同道知晓,黄冈城内的‘悦宾楼’,并不是任人侍强随便可以欺侮的地方……” 语声一顿,迈步缓缓走到通往后院的门旁三尺之处,背墙岸上,双目湛湛的望着胡子瑜沉声说道:“胡子瑜,在我惩戒之前,为了要使你心服口服,现在由你运足全身功力往里硬闯,小生站在此处,决不出手拦你,身子也决不移动一万只要你能闯进门里一步,惩戒便即免除!” 围观的群雄一听,心中不由齐皆迷惑不解的暗道:“这少年书生在捣什么鬼花样?” 胡子瑜目露怀疑之色的问道:“也无别人拦阻吗?” 穆乘风摇首正容说道:“放心,绝对没有,但是小生可得先说明,你必须运足功力全力以赴!” 胡子瑜一点头道:“好!” 他暗暗提聚功力,迈开大步,直朝门内走去。 这时,贺大年和云翔二人带着四名店伙神情肃穆的静立一边,围观的群雄数十道目光,全都灼灼的注视在穆乘风和胡子瑜的身上。只见胡子瑜走进门口尚有五尺之处,突然加快了脚步往内间去! 哪知奇事发生了。胡子瑜不但竟未能闯过那空无阻挡的门内去,反而身躯倒射,暴退旬丈,满脸一片惊骇苍煞的望着穆乘风声音颤抖地道:“你……你……” 他接连说了两个“你”字,以下之言尚未出口,却见穆乘风脸容倏现凝寒地沉喝道:“胡子瑜,不用说了,你心中若是不服,可以再闯上一次试试,否则,你就乖乖的准备接受惩戒好了!” 胡子瑜心惊气馁的说道:“在下心服了。” 群雄目见此状,全都觉得莫明奇妙,怔然地望望穆乘风,又望望胡子瑜,心中大是迷惑不解。 只见穆乘风点首一笑,转向肃立一旁的云翔说道:“云翔,你去打他两个嘴巴,以示惩戒。” 云翔躬身应道:“属下遵谕。” 跨前一步,目注胡子瑜沉声说道:“胡兄请注意小心,云某这就要出手了。” 穆乘风陡又说道:“且慢!” 云翔立即肃然静立。 穆乘风.目视胡子瑜朗声说道:“胡子瑜,准你出手封挡,他如一击不中,惩戒可免!” 胡子瑜一听,连忙暗中凝神以待。 云翔目注胡子瑜一声冷笑,道:“胡兄,请小心准备了!” 身形一动,倏已欺近胡子瑜身前,伸掌直朝胡子瑜左额击去。胡子瑜心头微微一惊,双掌疾出,一招“迎门拒虎”,迎着云翔击来的掌势封去。 云翔口中一声冷嗤,胡子瑜墓觉眼前掌影一闪,双掌招式便已封空,心中方感不妙。 陡闻:“啪!啪!” 两声脆响中,云翔身形已飘退回原处,岸然岳立。不用说也不用看,谁都知道胡子瑜的双颊,必然已实实的各挨了一掌。 这两掌,打得很是不轻,胡子瑜的双颊上顿时一边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学印,顷刻间双颊红肿,鲜血自唇角缓缓流出。胡子瑜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和两颗大床牙,木楞楞地望着穆乘风和云翔发呆,脸色苍煞难看到了极点。 此刻,围观的群雄这才知道,这“悦宾楼”中的帐房、总管等人,虽然都很年青,却是个个身怀惊人绝技,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无一是好惹的人物。至于他们先前一再忍耐的原因,只不过是不愿随便炫露而决非怕事。 第689章 宽恕 只听穆乘风一声冷笑,道:“胡子瑜,这两个嘴巴,只是象征性的惩戒,希望你谨记今日之训,尔后切勿再犯这种恃强逞横的行为,有损贵帮在江湖上的侠誉!……” 语音一顿,沉声说道:“现在你听清楚了,小生要说住入本店后院私宅的条件了。” 胡子瑜连番吃了两次大亏,已知厉害,哪还再敢逞强多说废话,态度一变恭敬地说道:“公子请讲。” 穆乘风缓缓说道:“照规矩本店后院私宅,决不招待任何客人的,但本公子回敬重贵帮主的侠肝义风,乃才破例特许,不过……” 语音一顿,接道:“住人之后,不管任何人均不得擅离住处丈外地方,能办得到吗?” 胡子瑜脸色一变,道:“这个……” 穆乘风接道:“你可以先请示贵帮主,然后再答复本公子。” 蓦地——店门外人影飘闪,进来四个腰佩长剑的青年少年,身后随着一个气度岸然,威仪慑人,颚下五络长髯飘胸,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后跟着八个精壮大汉,大汉之后则是一批年在五旬开外的老者,为数总共有三十余人之多。 群雄一见,已知来人是谁,立时纷纷退身向两旁让开。 刹时,中间空出了一块两丈大小的地方。中年人身形岳立,四名青衣佩剑少年分立两侧,八个精壮大汉和九个五旬开外的老者,并肩肃立在中年人的身后。 胡子瑜连忙抢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弟子参见帮主。” “穷家帮主”“神风追魂”麦鹏飞一摆手,双目威凌激射的一扫穆乘风等人,然后盯视着胡子瑜沉声问道:“胡子瑜,是怎么回事?” 胡子瑜身躯一震,俯首低声道:“弟子无能,请帮主恕罪!” “神风追魂”麦鹏飞道:“是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人丛中忽有一个苍劲的声音接道:“这种事,胡子瑜怎好意思说得出口,请由老朽代说如何?” 一个七旬老者,越众而出,朝麦鹏飞微一抱拳道:“帮主认为可否?” “神风追魂”麦鹏飞眉头微微一皱,道:“尊驾高姓大名?”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澜沧一叟’。” “神风追魂”麦鹏飞顿时肃容,抱拳一拱道:“原来是‘澜沧’大侠,请恕本座眼拙失礼之罪!” “澜沧一叟”哈哈一笑道:“不敢当,帮主请别客气。” “神风追魂”麦鹏飞肃容问道:“大侠有何指教?” “澜沧一叟”道:“帮主不是想知道胡子瑜是怎么回事吗?” 麦鹏飞点点头道:“有劳大侠赐告,只要胡子瑜果有不是,本座定接帮规惩处!” “澜沧一望”脸容一正,“咳”了一声,便把自始至终的经过详情说了一遍。说罢之后,又哈哈一笑道:“这位小兄弟,实在可人得很,他惩戒胡子瑜这两个嘴巴,竟然还含了双重的用意呢!” “神风追魂”麦鹏飞目光瞥视了穆乘风一眼,望着“澜沧一叟”问道:“怎样的双重用意?” “澜沧一叟”道:“一是当着天下江湖人物之前,使人知道这座‘悦宾楼’不是座简单的客店。决不容任何人在店中逞强撒野!……” 语声一顿,接道:“另一是他敬重资帮在江湖上的使誉,要胡子瑜谨记今日之戒,尔后切勿再犯,而有损贵帮的侠誉!” “哦!……” “神风追魂”麦鹏飞目光再度瞥视了穆乘风一眼,威凌通人地射视着胡子瑜沉声喝问道:“这些可都是真的?” 胡子瑜心中一紧,哪还能答得出一句话来。 “澜沧一空”脸露不悦之色地道:“帮主敢莫是认为老朽当着这许多江湖朋友面前,还会说谎!” “神风追魂”麦鹏飞脸上不由一红,这忙拱手谢罪道。 “本座一时不察,多有失礼,尚请大侠勿怪!” “澜沧一叟”哈哈一笑道:“江湖传言,麦帮主为人胸怀坦直磊落,明辨是非,勇于认错,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实在令人钦佩!” “神风追魂”麦鹏飞讪然一笑,谦虚的道:“大侠太夸奖了!” 倏地转向胡子瑜威凌的沉声喝道:“跪下!” 胡子瑜身躯一抖,双膝一弯,仆身跪地,颤来道:“弟子罪该万死,但求帮主宽恕!” “神风追魂”麦鹏飞理也不理地“哼”了一声,双目倏射奇光,灼灼如电地射视着穆乘风稍顷,抱拳一拱,问道:“少侠可是本店店主?”。 穆乘风也抱拳一拱还礼道:“不是,店主姓项名天寿。” “神风迫魂”道:“少侠是店主的朋友?” 穆乘风道:“勉强可以这么说。” “神风追魂”道:“请问少侠上姓高名?” 穆乘风道:“姓穆名乘风。” “啊!……” “啊!……” 穆乘风这一报出姓名,立闻一片惊“啊”之声四起,群雄方始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书生便是最近名震江湖的“玉面书生”穆乘风。 “神风追魂”麦鹏飞陡地肃容抱拳拱手一揖道:“原来是穆公子,请恕麦鹏飞不知失礼之罪!” 神态之间,立时显出一片恭敬之色。 穆乘风连忙拱手还揖,一笑道:“麦帮主请不要如此客气。” 麦鹏飞跨前两步,恭敬地说道:“麦鹏飞恭听公子的吩咐。” 穆乘风微微一怔,目注麦鹏飞问道:“帮主是?……” 麦鹏飞一见穆乘风的神态,顿然明白了穆乘风的心意,恭敬地答道:“三日前,鹏飞曾遇见天地二位老前辈,并蒙二位老前辈指示,来此等候拜见公子。” “哦!……” 群雄一听,不由都傻了眼,心念飞转的暗忖道:“这穆乘风究竟是个什么出身来历’!连名震江湖的一代‘穷家帮主’对他竟也这等恭敬?” “麦鹏飞口中所说的‘天地’二位老前辈又是谁呢?难道是那三十年前名列武林‘十大凶人’的‘天地双煞’么?……” “若果真如此,则这穆乘风的来头定必大得出奇……” 这时,跪在地上的胡子瑜,更是胆战心颤,心和肝都挤在一起,脸色苍白。惨无人色,已完全明白自己是闯下了滔天大祸了! 穆乘风轻“哦”了一声之后,转对贺大年说道:“贺总管,去店外请三位姑娘进来。” 贺大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正要迈步向店外走去时,忽闻格格一声娇笑,道:“不用请啦,我们已经进来了。” 话声中,三位姑娘已带着整儿由穷家帮排列着的一群高手身后,娉婷婀娜,轻盈地走了出来。 三位姑娘均皆有如九天仙女,美绝倾城。 群雄齐目望去,只觉得眼前一亮,全都不禁暗赞道:“喝! 这三个小妞儿好美……” 其中有几个好色之陡,更是瞪直了一双色眼瞪视着三位姑娘,忍不住口角流涎的心忖道:“像这样漂亮的妞儿,若能和大爷风流一夜,真个销魂,纵然活上十年八年,大爷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他们心中虽是这么想的,但可也明白有数得很,这三朵花儿都是有刺的,惹不得的! 施佳佳望着穆乘风嫣然一笑,道:“风弟,你叫人把马牵去上料,同时叫王三进来吧。” 穆乘风微一点首,转向帐房云翔吩咐道:“云帐房,就麻烦你派人去料理一下,然后你再带着王三到银字楼来吧。” 云翔恭敬地应道:“属下遵谕。” 说罢,躬身一礼,带着两名店伙迈步走向店外。 穆乘风目光瞥视了跪在地上的胡子瑜一眼,然后望着“穷家帮主”麦鹏飞含笑说道:“胡子瑜已受在下惩戒,帮主可否看在在下面上宽恕他这次。” 麦鹏飞微一沉吟道:“既是公子这般吩咐,麦某敢不从命?” 话锋一转,倏地朝向胡子瑜沉声喝道:“还不赶快上前谢过公子。” 胡子瑜深知帮规森严,决不稍容轻犯,自忖今天必受重处,以自己所犯,按照帮规,轻则面壁悔过十年,重则追回功力逐出门墙……想不到穆乘风竟有这么大的面子,只这么淡淡的一句,帮主竟然如此轻易宽恕了他,心中不由大喜过望。闻言之后,那还敢怠慢,连忙就地转朝穆乘风磕头叩谢道:“多谢公子。”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 胡子瑜又转向麦鹏飞叩头道:“敬谢帮主。” 麦鹏飞“哼”了一声,微一摆手道:“起来。” 胡子瑜应声站起,垂手恭敬地站立在一边。 穆乘风目光湛湛的的扫视了群雄一眼,朗声缓缓说道:“各位居住本店,便都是本店的好客人,现在有一件事情,小生要先向各位声明在前……” 穆乘风语声一顿,接道:“就是关于本店后院私宅,小生相信,此刻已经有人动了好奇之心,说不定已在暗打主意想找机会进去探看有何秘密,现在小生诚恳地告诉各位,那只是五座空楼,决无任何秘密,今夜小生便就住在那座银色楼上,更诚恳地劝告存有好奇心的朋友,赶快打消此念,千万不要冒险进内窥探,否则,如遭遇不测意外,可别怨怪小生没有警告声明在前!” 第690章 监视 后罢,转向“神风追魂”麦鹏飞含笑说道:“帮主请率领属下随在下入内。” “神风追魂”麦鹏飞微一点首,恭敬地道:“公子请,麦某遵命。” 穆乘风转朝贺大年道:“贺总管前面带路。” 贺大年躬身应“是”,迈开大步在前带路。穆乘风手挽义弟荃儿和三位姑娘随后,“神风追魂”麦鹏飞则率领帮众弟子随在三位姑娘之后,直奔后院。 天已昏黄。布置豪华富丽的银字楼上,银烛高燃,灯火通亮。 穆乘风和“穷家帮主”麦鹏飞对面而坐,二人面前桌上各放着一杯香茗,正谈话间,总管贺大年走上楼来。 穆乘风问道:“都布置好了吗?” 贺大年恭敬地答道:“都布置好了。” 穆乘风道:“楼下何人把守?” 贺大年道:“文景。” 穆乘风道:“金楼何人看守?” 贺大年道:“江晓周。” 穆乘风道:“玉、铁、铜三楼,也都有人监视么?” 贺大年道:“每一个角落,属下都派有暗桩监视之人。” 穆乘风道:“人手够吗?” 贺大年道:“本是不够……” 穆乘风接道:“暂时调用了十剑士是吗?” 贺大年道:“公子圣明,并恕属下斗胆权宜擅专之罪。” 穆乘风“哼”了一声,问道:“项天寿还没有回来吗?” 贺大年道:“还没有。” 穆乘风道:“他回来时,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他前来见我。” 贺大年恭敬的答道:“是。” 穆乘风点了点头,微一挥手道:“你去吧。” 贺大年躬身行礼,正待转身退去时。 “神风追魂”麦鹏飞忽然说道:“贺总管。” 贺大年躬身说道:“帮主有事请吩咐。” 麦鹏飞道:“总管如感人手分配不过来,本帮弟子可供调配,总管请不要客气顾虑。” 贺大年转朝穆乘风望了一眼,道:“多谢帮主,目下本店人手已经够用了。” 说罢,朝麦鹏飞拱手一礼,转身下楼而去。 “神风追魂”麦鹏飞目视穆乘风含笑问道:“公子断定今夜必然有事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帮主可是不信?” 麦鹏飞笑道:“想来公子必是已有所见了?”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在下已发现有不少的‘金狮盟’属下,住在本店中。” 麦鹏飞心中一惊,道:“可知有多少人?” 穆乘风道:“详细数字不知,可能有三十名以上。” 麦鹏飞道:“公子认识他们?”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认识。” 麦鹏飞诧异道:“公子怎知他们是‘金狮盟’属下呢?”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凡是‘金狮盟’届下,腰间都围有一条寸许宽的紫色缎带,极其好认。” “哦!” 麦鹏飞这才恍然明白,又问道:“公子又怎能断定‘金狮盟’属下,今夜必进后院窥探呢?” 穆乘风笑道:“在下已经是‘金狮盟’公认的死敌,现在既知本店店主、总管、帐房,店伙均皆身怀武功,而又是在下的属下,虽然在下已经警告声明,后院绝无任何秘密,他们又怎肯相信,不进来一探!” 麦鹏飞点点头,没有言语,不过心中却在暗忖道:“看来‘天地双煞’果未吹嘘了,此人不但武功高绝,智慧也确是超人,心思慎密,这拯挽武林风劫的……”。 他暗忖来已,只见穆乘风朝他笑了笑,又道:“今夜彼等不来便罢,倘然不出在下所料,届时尚请帮主与属下弟子只作壁上观,切勿出手。” 麦鹏飞神色一正,道:“公子,你这不是见外么,麦鹏飞既承不弃,接待居住后院中,遇上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穆乘风笑道:“帮主侠肝义胆,名扬天下武林,小生能得帮主为友,已是喜出望外,焉敢有见外之想,只是……”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帮主初临敝店,乃是客位,小生身为主人,怎好意思劳动客人,何况,以小生估计,‘金狮盟’属下人数虽在三十名以上,敝店现有人手,已足够应付,届时如无功力特殊的人物现身,连小生都不打算出手应敌呢!” 麦鹏飞微一沉吟道:“公子既然如此说,麦某遵命便是,不过……” 语声一顿;接道:“倘有需用麦某之处,请招呼一声好了。” 穆乘风点首道:“帮主盛情,至为心感!” 忽闻楼梯上一阵脚步轻响,楼门口现出一个身着蓝衫,年约二十四五的少年,神态恭谨的走进来,朝穆乘风躬身行礼道:“属下拜见公子。”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见过麦帮主。” 少年转向麦鹏飞拱手一揖,道:“项天寿见过帮主。” 麦鹏飞连忙起座拱手还礼道:“项老弟请别多礼。” 项天寿微微一笑,肃容垂手退立一旁。 穆乘风问道:“店内的布置情形,都知道了吗?” 项天寿点头道:“贺总管已详细告诉了属下。” 穆乘风道:“你觉得可有不妥之处?” 项天寿答道:“贺总管布置得很好,只是……” 语音微顿,接道:“属下认为,虽是权宜,也不该调用十剑士。”’穆乘风点首道:“嗯,此事稍停你可酌情调整一下,能够不分散十剑士的力量,最好别使他们分散开!” 项天寿恭敬地答道:“属下遵谕。” 话锋一转,穆乘风又问道:“是桑姥姥召见你的吗?” 项天寿点头答道:“是的。” 穆乘风道:“是什么事情?” 项天寿目光瞥视了麦鹏飞一眼,欲言又止。 麦鹏飞身为一帮之主,领袖群雄,是何等世故的人物,见状已明其意,连忙站起身来笑说道:“麦某告个便。” 穆乘风笑道:“帮主请坐,既是自己人,便无机密可言。” 语声一顿,转对顶天寿道:“说好了,麦帮主不是外人。” 项天寿恭敬地应了声“是”,缓缓说道:“姥姥说,此次黄冈突然涌到这许多江湖高手,很可能是一个极其恶毒的阴谋,这恶毒阴谋的目标,说不定就是我们‘女王城’,要属下在这阴谋发动前探出消息来,以便应付。”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眼下那边还毫无布置吗?” 项天寿道:“姥姥已作了简单的布置。” 穆乘风问道:“有多少人?” 项天寿道:“三十人左右。” 穆乘风道:“由谁指挥?” 项天寿道:“玉旗主。” 穆乘风剑眉双皱的沉思了稍顷,忽然沉声说道:“项店主。” 项天寿应道:“属下在。” 穆乘风脸泛杀气,冷凝地说道:“立刻传令下去,如果有人胆敢踏进后院一步,不论何人,格杀不赦!” 顶天寿恭敬地答道:“敬遵令谕。” 麦鹏飞在旁听得心头不禁一凛! 接着,只听穆乘风又道:“今夜我将有事他往,店里的事你要特别小心!” 项天寿答道:“是,属下责职所在,自当特别小心!” 穆乘风点了点头,忽然扬声向里间房中喊道:“佳姐和二位妹妹请出来一下。” 里间房开处,施佳佳,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和荃信缓步走出。 穆乘风替项天寿介绍了三位姑娘之后,便向项天寿说道:“三位姑娘和室弟均住于此楼,如遇强敌,实在应付不下时,切不可徒自逞强,可请施姑娘相助。” 项天寿望了施佳佳一眼,道:“属下记住了。” 施佳佳道:“风弟,你要出去么?” 穆乘风颔首道:“小弟要到各处去探查一下事情的真象。” 施佳佳道:“什么时候回来?” 穆乘风道:“天亮之前必返。” 施佳佳道:“那你就带着剑去吧。” 穆乘风摇首笑道:“不用,小弟有‘紫金短刀’,足可应用了。” 说罢,转向“神风追魂”麦鹏飞道:“请帮主率领贵属和在下同行如何?” 麦鹏飞道:“好,麦某这就去咐咐准备动身。” 说罢,站起身来,大踏步下楼而去。 穆乘风朝项天寿微一挥手道:“你也去办你的事吧。” 项天寿躬身一礼,正待转身迈步下楼时,穆乘风忽然又道:“告诉贺总管先去后门等我。” 项天寿恭敬地应一声“是”,转身下楼而去。 天刚发晓时分。穆乘风仍由后门回人店内,项天寿和贺大年正坐在银字楼下闭目假寐,等候穆乘风的回来。 楼上,三位姑娘和荃儿都已安息。项贺二人随在穆乘风身后轻悄悄的上了楼,穆乘风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项贺二人垂手肃立一旁。 穆乘风目光湛湛的扫视了二人一眼,微一摆手道:“你们也坐下吧。” 项驾二人有点受宠若惊说道:“属下不敢放肆。” 穆乘风微笑地道:“这里是私室,又没有外人,你们只管坐下说话好了。”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项贺二人谢了坐,在穆乘风侧面的椅子上恭敬地坐下。 穆乘风问道:“夜来的情形怎样?” 项天寿答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 穆乘风道:“一共多少人?”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项天寿道:“四十多名。” 穆乘风目光转向贺大年道:“贺总管受伤了?”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91章 优势 贺大年脸孔微微一红道:“属下一时不慎,左腿受了一点轻伤。”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穆乘风关怀的问道:“要紧吗?” 贺大年感激地道:“多谢公子关怀,属下已经敷上伤药包扎好了,大概半个小时后,便可行动自如了。” 穆乘风点点头道:“以后与敌动手要多多小心,千万不可骄狂轻敌!” 贺大年恭敬地答道:“属下谨遵训示。” 穆乘风微笑颔首说道:“好了,你去休息吧。” 贺大年道:“多谢公子,属下还挺得住。” 穆乘风正容说道:“不要逞强,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很疲乏了,快休息去吧。” 贺大年明白这是穆乘风对他爱护之意,心中不由又感激又敬佩地离座站起,躬身说道:“属下遵命。” 穆乘风忽又问道:“云翔呢?是不是在前面监视着?” 贺大年道:“是的。” 穆乘风道:“天色已亮,不会有事了,叫他也去休息一下吧。” “是。”贺大年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下楼而去。 穆乘风望着项天寿问道:“店中共有几人受伤?” 项天寿答道:“五人。” 穆乘风道:“有重伤的吗?” 项天寿道:“姜兆元最重。” 穆乘风道:“伤在何处?” 项天寿道:“断去一臂。” 穆乘风放心了,既然伤得最重的只是断去一臂,其他也就不言可知,决无要紧了。但他仍然非常关心地吩咐道:“回头等他们休息过后,带他们到楼上来见我。” 项天寿答道:“属下遵谕。” 穆乘风问道:“你们一共留下了-对方几个人?” 项天寿答道:“除去被毙杀当场的外,只生擒三人。” 穆乘风道:“死者多少?” 顶天寿道:“十一人。” 穆乘风道:“可知他们此行之首是谁?” 项天寿道:“毒龙客马烈。” “哦!”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以你的武功身手,决非马烈之敌,是施姑娘出手了是吗?” 项天寿点头道:“公子圣明,若非施姑娘适时现身出手,属下只怕已经命丧马烈之手了。” 穆乘风脸色突地一沉,道:“项天寿,你敢违我今渝,于发觉强敌之后,不派人去请姑娘相助反而妄想逞强和敌手一搏是不?” 项天寿身躯不由一抖,站起身来躬身垂首说道:“属下知错了,不过……” 语声一顿,接道:“公子虽有令谕,但属下认为姑娘乃是客位,非到万不得已时,怎好意思劳动姑娘,故而……” 他话来说完,穆乘风已沉声接道:“你这想法虽然有理,可是你曾否想到,你身为本店店主,身负何等重责大任,如果为逞一时意气之勇而丧命敌手,你对得起本店一众属下,对得起桑姥姥对你栽培调教之恩么?” 这几句话,只听得项天寿浑身冷汗直流,惭愧惶恐地说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但望公子宽谅。”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此次姑念初犯,动机又是出于常理,暂不究罚,尔后倘再有误犯违令之情,决不轻饶!” 项天寿躬身说道:“多讲公子大度宽容。”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只要你记着就是,坐下吧。” 项天寿又恭恭敬敬地坐下。 穆乘风又问道:“姑娘和马烈的搏战情况如何?” 项天寿想了想正待答复时,忽见房开门处,施佳佳已粉脸含笑,莲步轻盈地走了出来。 穆乘风连忙站起身来笑说道:“佳姐,你怎不多休息一会儿,是小弟吵醒你了吧!” 施佳佳嫣然一笑,道:“我已休息好了。” 项天寿抢前一步,躬身一揖施礼道:“夜晚多承姑娘适时出手相救,项天寿永铭衷心不忘。”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项店主请不要客套了,你忘记公子的令谕了吗,遇上强敌,出手应战,应是我份内之事,你又何必谢我呢?……” 施佳佳话锋一转,转向穆乘风说道:“风弟,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马烈搏战的情形吗?由我来告诉你好了。” 说着,走到穆乘风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朝项天寿一笑道:“项店主,你请坐。” 项天寿躬身应了一声,待穆乘风坐下,他这才恭谨的坐下。 施佳佳秀眉瞥视了项天寿一眼,缓缓说道:“群贼侵入后院之后,我和婷婷芳妹荃弟四人便隐身在楼窗口监视着群贼的动静,混战开始,我就特别留心注意着‘毒龙客’马烈的行动。” 穆乘风插口问道:“佳姐,你认识那‘毒龙客’马烈?” 施佳佳螓首微摇道:“不认识。” 穆乘风霎了霎眼睛道:“是芳妹认识他告诉姐姐的?” 施佳佳道:“芳妹和婷妹也都不认识他。” 穆乘风奇怪地道:“那姐姐又怎么知道他是‘毒龙客’马烈,特别注意他的呢?”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当时我虽然不知他是‘毒龙客’老魔,但因我已发现他是群贼之首,才特别留心注意上了他……” 施佳佳语声一顿,又接道:“这老魔果是盛名无虚,一身功力确实超绝惊人,项店主和他动上手,一时大意轻敌,五招不到,竟被老魔的一双肉掌迫得步步后退,抢尽先机,以致手中空有一柄长剑,而无法施展绝学剑招……” 说至此处,话声忽顿,明眸微转,望着项天寿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只笑得项天寿浑身一阵热臊,俊脸通红惭愧赧颜地低下了脑袋。 姑娘二笑之后,接着又道:“幸而项店主尚能临危不乱,适时警觉,沉神稳气,于一剑硬攻,迫得老魔身形一退之后,立时把握机会,长剑挥洒,绝招连绵,剑势有着江湖般地泻出,全力展开反击抢攻,虽然仍未能挽回劣势,仍是守多攻少,但较诸一开始那完全一面倒的情势,已大大的不同……” 语声微顿,忽然吁声轻叹了口气,缓缓接道:“那毒龙老魔功力着实深厚厉害,项店主虽已倾出全力,尽展绝学剑势,仍无法占得丝毫,在老魔那力道雄浑沉猛如山的一双肉掌下,三十招过后,竟又重蹈危机,被迫得剑招沉滞缓慢……” 穆乘风插口问道:“这时其他方面的持战情况怎样?” 施佳佳道:“其他方面的持战情况虽也非常紧张激烈,我方却占得了绝大的优势……” 话声微微一顿,接道:“眼见老魔的一双向掌越战越勇,项店主又陷于危境之时,忽然瞥见贺总管在三名大汉联手猛攻下,大腿上已彼刺中一剑,伤势不轻,但仍在咬牙强撑苦战,再一看云帐房那边以一敌四,情形也已不妙,于是我便教婷婷去助云帐房,叮嘱芳妹和室弟仍在楼上监视着战局,准备随时出手救危,立即飞身扑向围攻贺总管的三名大汉,以一招‘八方风雨’,解决了三名大汉,二死一伤之后,掠身转扑向老魔,替下了项店主,这老魔确实厉害非常,激斗二十余招之后,竟从我的身法看出了我的来历,突然暴退喝问,于我点首承认之后,他立时一变态度说道:‘今夜既有姑娘出头,搏战就此结束。’随后便要求放还被擒的手下,我当然不答应,只说想要人就放手一战,胜!我便即照办,要不,就赶快离去,老魔获知我来历,又自料不能胜我,那还敢再战,无可奈何,结果,恨恨的一跺脚,带着群贼,背起地上伤亡的手下而去。” 穆乘风转向项天寿问道:“那被擒的三人在何处?” 项天寿答道:“关在地窖内。” 穆乘风道:“你没有审问过他们?” 项天寿道:“听候公子回来审问发落。” 穆乘风点首道:“你去把他们带来。” 项天寿应了一而去。” 施佳佳问道:“风弟,你把麦帮人他们安置在城外了?” 穆乘风点点头道:“城外只有玉旗主率领三十多名高手,力量太单薄了些。” 施佳佳又问道:“夜晚有何收获没有?” 穆乘风微摇了摇头,道:“探遍了城内所有大小客店,毫无所获。”。 施佳佳道:“各处的寺庙观院呢?”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穆乘风道:“小弟准备于今夜往探。” 施佳佳螓首一点道:“今夜你负责城内的,我负责城外的。”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劳动姐姐,小弟心中很觉不安的。” 施佳佳娇嚷道:“你和我怎么也客气起来了!” 穆乘风笑道:“并不是小弟和姐姐客气,而是……” 施佳佳不待他说完,立即轻摇玉手,阻止他说下去,浅笑着说道:“算了,别多说废话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彼此可分,客气话可说的呢!” 的确,她已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对她有什么客气话可说?和她有什么彼此可分的呢?……他没有再说什么,微点了点头,一双星眸,深情地望着她。 施佳佳回报以柔情万千的嫣然一笑,低声说道:“风弟,你一夜奔驰搜探未息,一定已经很累了,趁着项天寿未回来之前,你就暂在椅子上调息一会吧。”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92章 奇珍 穆乘风摇首一笑道:“谢谢姐姐的关心,小弟还不觉得很累。” 施佳佳秀目微瞪,娇嗔道:“我知道你内功深厚,并不在乎这一夜不息的奔驰,但是,人总是血肉之躯,消耗了的精力,必须即刻恢复才会无害……” 语声一转,温柔地道:“风弟,调息一会总比不调息的好,听姐姐的话,调息一会儿好了。” 柔情温语,卿意难拂,深情自更不好违逆,穆乘风只好依言微合双目,端坐椅上暂作调息,解除夜来奔驰的疲累。 三名“金狮盟”属下被带到了银字楼上。楼上,穆乘风居中而坐,左旁坐着施佳佳,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空儿站在穆乘风身侧,项天寿垂手肃立右旁。 穆乘风目光扫视了三名“金狮盟”属下一眼,缓缓问道:“三位贵姓大名?” 三名大汉全都是三十开外的年纪,他们虽然穴道被制,除了不能运功提聚真力外,说话行动均无妨碍。 只见其中一名大汉双目一瞪,说道:“大爷既已被擒,杀剧任便,何必还提名道姓。”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看来尊驾倒是一条铁铮铮的硬汉呢。” 大汉“哼”了一声,道:“大爷们早巳将生死置于度外了,要杀就请动手吧。”‘穆乘风笑道:“尊驾等就此一死,不觉死得太不值,太冤了吗?” 大汉冷冷地道:“值不值,冤不冤,是大爷们自己的事,用不着阁下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大爷们也决不会向你求饶乞命的!” 穆乘风剑眉微皱,道:“如此说来,尊驾等已存必死之心了!” 大汉嘿嘿一声冷笑道:“难道阁下还会放了大爷们?” 穆乘风点首一笑道:“不错,本公子确有此心。” 大汉甚感意外地怔了怔,问道:“阁下这话可是真的?” 穆乘风正容说道:“本公子向来言出不二,不过……” 语声一顿,接道:“放法却有两种,须待你们自己选择。” 三名大汉本以为必死,闻言之后,心中不由立时生起’了一丝活命的希望,另一名大汉突然开口问道:“哪两种成法?” 穆乘风道:“一种是废去你们的一身武功,放了你们。” 三名大汉一听,脸色全都不禁勃然剧变! 练武之人武功被废,与死何异?实是生不如死。 另一名大汉又道:“请教这另一种放法?” 穆乘风突然目射奇光地望着这名大汉问道:“你是三人之首是吗?” 这名大汉不意忽有此间,不由微微一呆! 穆乘风接道:“怎么?不敢承认?” 大汉目光转了转,道:“这与阁下的两种放法似乎无关紧要,何必多此一问?”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尊驾既知无关紧要,何不就爽快的坦直承认呢?” 大汉微一沉吟道:“好,我承认了。” 穆乘风忽地一竖大拇指,笑道:“这才够爽快,也算得上个武林好汉……” 话锋一转,问道:“尊驾贵姓大名?” 大汉此时不想再隐秘姓名身份,逐答道:“在下佟庆奎。” 穆乘风又问道:“佟兄在‘金狮盟’中是何身份?” 佟庆奎道:“香主。” 穆乘风一瞥另两名大汉道:“他们二位呢?” 佟庆奎道:“香主以下。” 穆乘风忽然屈指轻弹,两名大汉立时一齐“咕咚”倒了下去。 佟庆奎脸色一变,厉声道:“阁下为何不守信用!” 穆乘风笑道:“佟兄请先看看仔细,本公子只是使他二人昏睡一时而已。” 佟庆奎仔细看了看二人之后,这才知道穆乘风只是弹指点了二人的昏睡穴,心中不由暗说了一声:“惭愧!” 此人乃是个久走江湖,经多见广之人,他心中微微一转,也就立时明白了穆乘风此举的心意,望着穆乘风问道:“阁下想问点什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几点小问题。” 佟庆奎道:“和所谓的‘另一种放法’有关?” 穆乘风颔首道:“不错,也是条件。……” 语声一顿,接道:“只要佟兄能够合作,爽直的回答本公子.的问题,本公子保证决不损伤佟兄和他们二人一毛一发,并且立刻释放三位。” 佟庆奎道:“如果佟某不肯合作呢?” 穆乘风冷峻地说道:“虽然仍会释放三位,但三位将从此失去一身苦练多年的武功。” 佟庆奎心中微微一转,问道:“如果我答应合作,但是我回答阁下的问题,阁下能相信吗?”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本公子相信佟兄是一条正直的硬汉,决不是那种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之徒,只要佟兄肯答应合作,本公子当然相信佟兄所答。” 佟庆奎略一沉吟,道:“不过但某也有一句话须要事先声明。” 穆乘风道:“仁兄请讲。” 佟庆奎想了想,道:“不管阁下提出什么问题,佟某知道的自当直言,不知道的恕不作答。” 穆乘风颔首道:“那是当然,佟兄请只管放心。” 佟庆奎一笑道:“好,那么阁下请发问吧。” 穆乘风忽然转向项天寿道:“项店主,给佟大侠看坐。” 项天寿端过一张椅子,佟庆奎也就不客气的坐下。 穆乘风目注佟庆奎正容缓缓说道:“佟兄请仔细听好,本公子即将发问,佟兄最好能直言直答,休作丝毫隐瞒之想,否则……” 双目突射凛人寒光地望着佟庆奎,震声接道:“后果如何?佟兄乃是聪明人,本公子不说,佟兄也会明白的!” 佟庆奎的目光与穆乘风的目光一触,心头不禁悚然!连忙一低头,不敢再与穆乘风的目光相触。口中却不由己地说道:“公子但请放心,佟某尚明此中利害,既答应合作,当是知无不言,也言无不实。” 他因已为穆乘风那令人不敢仰视的巍然正气威仪所慑,是以连称呼竟也情不自禁的由“阁下”而改作了“公子”。 穆乘风点首一笑,道:“请问佟兄,贵盟此次共有多少人来此?” 佟庆奎毫不犹疑地答道:“百余名左右。” 穆乘风道:“分作几批?” 佟庆奎道:“三批。” 穆乘风道:“佟兄这一批是由‘毒龙客’马烈率领?” 佟庆奎道:“不错。” 穆乘风道:“另外那批人都由谁率领?” 佟庆奎道:“一是卓镇东,一是‘铁杖阎罗’穆再兴。” 穆乘风道:“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佟庆奎道:“卓镇东住在本城关帝庙内。” 穆乘风道:“穆再兴呢?” 佟庆奎道:“住在西城一座废宅之内。” 穆乘风道:“来此为何?” 佟庆奎道:“谋夺一件奇珍?” 穆乘风道:“什么奇珍?” 佟庆奎道:“佟某只知是一件奇珍,其他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道:“知道奇珍在什么地方吗?” 佟庆奎摇头道:“不知道。” 穆乘风剑眉微皱地道:“佟兄真的不知道?” 佟庆奎正色道:“佟某句句是实,公子若然不信,佟某也就无法了。” 穆乘风点头道:“本公子相信了……” 话锋一转,问道:“佟兄是在‘金狮盟’总坛供职么?” 佟庆奎道:“不错。” 穆乘风又道:“贵盟总坛在什么地方?佟兄总不会不得知吧。” 佟庆奎道:“九华山中。” 穆乘风道:“贵盟主是谁?” 佟庆奎道:“不知道。” 穆乘风道:“佟兄供职总坛,难道竟也未见过贵盟主?” 佟庆奎道:“九华山中的总坛.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总坛。” 穆乘风道:“另外必然还有一座名符其实的总坛了?” 佟庆奎点头道:“应该也是本盟盟主发号施令的所在地”’穆乘风道:“在什么地方。” 佟庆奎道:“不知道。” 穆乘风双眉皱了皱.道:“佟兄此言似乎很难令人相信!” 佟庆奎冷冷地道:“佟某已经说过言无不实,公子不相信.也是没法子的事……” 语声一顿,接道:“这发号施令的地方,只怕连身为‘巡察总监’的卓镇东也不知道,何况佟某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香主。” 穆乘风听后,不禁默然沉吟不语。他心中非常明白,佟庆奎确实并未说谎,已经尽到了“言无不实”的信诺,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好再问的了。 适时,佟庆奎突然问道:“公子问完了没有?” 穆乘风忽地长身站起,抱拳一拱道:“问完了,多谢佟兄的衷诚合作。” 佟庆奎连忙也站起身抱拳拱了拱,哈哈一笑道:“公子请不要客气,这是交换条件,请公子即履行诺言。”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当然,当然。” 他接连说了两个“当然”之后,正要命项天寿解开佟庆奎被制的穴道时,忽闻慕容仪芳姑娘突然插口说道:“且慢。” 穆乘风一怔!问道:“芳妹有什么事?” 慕容仪芳姑娘目含幽怨地望了穆乘风一眼,转向佟庆奎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传大侠,不知俗大侠可肯直告不?” 佟庆奎眉头微微一皱,目光转看穆乘风问道:“请教公子,咱们的条件终结了没有?” 穆乘风点点头道:“已经终结了。” 佟庆奎道:“那么姑娘有所发问,解某答与不答,皆与咱们的条件无关了。” 穆乘风道:“绝对丝毫无关,不过……” 第693章 歪理 佟庆奎接道:“怎样?”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她问的事情,佟兄如觉无何不便的话,便请直答如何?” 佟庆奎微一沉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便请先解开焊某的穴道再说。” 穆乘风目光转望着项天寿道:“项店主,你解开佟大侠的穴道。” 项天寿应了一声,大踏步走过去在佟庆奎身上连拍了二掌,解开了穴道。 佟庆奎深吸了口气,暗中试行调息了一下,这才转向募容仪芳姑娘问道:“姑娘想问什么事情?” 哪知慕容仪芳姑娘螓首忽地一摇,道:“我不想问了,佟大侠请便吧。” 佟庆奎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姑娘心意地笑说道:“姑娘可是认为佟某将不会实言答复姑娘所问?” 慕容仪芳道:“嗯,佟大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佟庆奎忽地哈哈一笑,道:“姑娘如花解语,慧诘可人……” 语声微顿,接道:“姑娘何不且说出想问的问题,佟某也许不会使姑娘失望呢!” 慕容仪芳秀目一亮,道:“如此说来,佟大侠是答应直告了!” 佟庆奎笑了笑道:“这还得要看姑娘问的是什么事情了,能够直告的自当直告。” 慕容仪芳道:“但不知什么事能够直告,什么事不能直告?” 佟庆奎道:“如非涉及本盟秘密之事,佟某无不直言。” 慕容仪芳点了点螓首,缓缓问道:“月余之前,贵盟属下曾经掳去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可知现在囚于何处?” 穆乘风一听,心中不禁轻。“呵”了一声,暗道:“惭愧!我怎么把范弟惠妹的这件事忘了的呢……” 佟庆奎想了想道:“姑娘问的可是那‘神医’慕容仲贤的一双孙儿孙女?” 慕容仪芳道:“不错。” 佟庆奎打量着慕容仪芳道:“姑娘可是他们的姊姊‘银衣罗刹’?” 慕容仪芳又点点螓首道:“请作大侠直告我弟妹现被囚禁在何处?” 佟庆奎道:“令弟妹早已被人救走了。” 慕容仪芳芳心中又惊又喜地道:“真的?” 佟庆奎正色道:“任某似乎没有谎骗姑娘的必要。” 常婷婷正色道:“可知是被什么人救走的?” 佟庆奎道:“据说是一僧一尼,详情则就不大清楚了。” 慕容仪芳忽地站起娇躯,向佟庆奎拉托一礼,道:“谢谢佟大侠了。” 佟庆奎身子一侧,笑说道:“不敢当,姑娘请别多礼。” 目光转望着穆乘风说道:“公子如无其他吩咐,佟某便就此告辞了。” 穆乘风颔首一笑,正要命项天寿解开两名大汉的穴道时,恰见佟庆奎已大踏步走到两名大汉的身旁,伸掌便待替二人拍解穴道。 穆乘风连忙大声喊道:“佟兄不可!” 佟庆奎愕然一怔!收掌望着穆乘风问道:“为什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本门制穴手法特殊,稍有不对,将遗恨终生……” 语声一顿,转向项天寿道:“你解开他们二位的穴道吧。” 项天寿应了一声,走到二人身旁,双掌一阵挥拍,两名大汉各吐出一口浓痰,坐起身子。他二人因穴道被制过久,坐着活动了一下筋络之后,这才挺身站起。 佟庆奎这时向穆乘风抱拳一拱道:“承蒙公子今日大度释放,佟某异日当有一报!”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佟兄请不必客气。” 目光转向项天寿道:“你送三位出店去吧。” 项天寿恭敬地应了一声,转向佟庆奎举手肃容道:“佟大侠请。” 佟庆奎也不再多言,朝穆乘风拱了拱手,率领着两名大汉大踏步下楼,项天寿随后相送出店外。 午后,申酉交初时分。 穆乘风正和三位姑娘及义弟荃儿在楼上闲谈时,慕容仪芳姑娘忽然想起什么地望着荃儿问道:“荃弟,你现在总该放心我们,告诉我们令尊的名号和仇家是什么人了吧。” 荃儿点点头道:“风哥,三位姊姊,小弟乃是……” 施佳佳忽然向他摇手阻止地笑说道:“荃弟,你先别忙说,让姊姊先猜猜看了?” 荃儿笑道:“施姊姊一定会猜得到的。” 慕容仪芳咯咯一声娇笑道:“荃弟,看不出你倒挺会拍马屁的嘛。” 荃儿俊脸一红,连忙正容说道:“慕容姊姊,小弟知道姊姊向来奇言不轻出,既说要猜,必然已是胸有成竹,若无八成把握,决不会得这么说的。” 常婷婷螓首轻点道:“荃儿的见解一点不错,芳妹妹你别打岔了……” 明眸转向施佳佳笑说道:“佳姊,你快猜吧。” 施佳佳摇首一笑道:“我不敢猜了。” 慕容仪芳笑问道:“为什么又不猜?” 施佳佳笑道:“你们都这样说法,我可有点害怕了,倘然猜不对,那岂不丢人,所以我觉得献丑还是不如藏拙的好。” 穆乘风笑说道:“佳姊,你别客气了,快猜吧。” 施佳佳娇笑道:“怎么,风弟你也想看我出丑么!”荃儿接着说道:“好姊姊,你就猜猜嘛,小弟知道姊姊一定能猜得对的。” 施佳佳摇摇头道:“不,除非你先告诉姊姊,否则,姊姊说什么也不敢猜的!”’慕容仪芳忽然走到施佳佳身边娇嗔地道:“姊姊,你到底猜是不猜?” 施佳佳笑道:“芳妹,你这么凶干嘛,你想威胁姊姊么?” 慕容仪芳咯咯一声娇笑道:“小妹怎敢呢,不过,小妹却另有一个办法使姊姊非猜不可。” 施佳佳道:“什么办法?” 慕容仪芳娇声一笑道:“就是这个办法。……” 话未落,突然一手抓着施佳佳玉臂,一手便伸向施佳佳腋下援去,说道:“姊姊,你到底猜是不猜!” 施佳佳一只玉臂被慕容仪芳抓着,逃又无法逃,躲又无可躲,只得一面扭闪着腰肢,一面告饶说道:“好妹妹,你快停手,姊姊猜就是了。” 慕容仪芳停住手道:“姊姊真的猜了?” 施佳佳道:“姊姊决不说谎。” 慕容仪芳道:“可不准赖皮。” 施佳佳连忙点首说道:“也决不赖皮。” 慕容仪芳这才松开玉手,咯咯一笑,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坐下;施佳佳略微喘息了一下,”瞪视了慕容仪芳一眼,娇嚷道:“芳妹,你太坏了。” 慕容仪芳娇笑道:“妹妹如果不使坏,姊姊会答应猜吗?” 施佳佳无可奈何地道:“好,算你厉害算你有理。” 明眸微转,忽然瞥见穆乘风脸含微笑的神情,不由故作娇慎地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穆乘风笑道:“咦!小弟又没得罪姊姊,姊姊怎么怪起小弟来了。” 施佳佳秀目微瞪地道:“我就要怪你!” 穆乘风道:“怪小弟何来?” 施佳佳道:“你不该笑。” 穆乘风道:“姊姊,你讲不讲理?” 施佳佳道:“我哪里不讲理了?” 穆乘风道:“小弟笑都笑不得么?” 施佳佳轻“哼”一声道:“当然,笑要分时候与环境,你一笑得不是时候,环境也不对。” 穆乘风道:“怎么不是时候,不对环境了。” 施佳佳故作一本正经地道:“妹妹这么淘气使坏,你这个做哥哥的不但不好好管管她,反而在一旁暗笑,这是对的吗?” 穆乘风笑了笑道:“我是哥哥,姊姊可是姊姊?” 施佳佳点点头道:“那还用说,我比你们都大,当然是姊姊罗。” 穆乘风忽地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了,自己做姊姊管不好妹妹,反来怪弟弟的不是,天下哪有如此不讲理的道理。” 施佳佳娇嚷道:“但是我偏要怪你。” 穆乘风笑道:“姊姊定有一篇歪理了。” 施佳佳摇头一笑道:“不是歪理,是道道地地的正理。” 穆乘风道:“弟弟倒要听听姊姊的正理之说。” 施佳佳忽然神秘地一笑道:“因为我这个姊姊没有你做哥哥的能耐大,所以……” 秀目微转,瞥视了常婷婷和慕容仪芳二人一眼,道:“做姊姊的才管不了她们,她们也只听你这个哥哥的话啦!” 常婷婷一听,连忙说道:“姊姊,小妹可没得罪你,你怎么牵缠到小妹身上来了。” 施佳佳笑了笑道:“怎么?难道你和芳妹妹不是一样的……” 常婷婷似乎已知道施佳佳下面的话是什么,不待施佳佳说下去,连忙接着说道:“好姊姊,你别说了,都是芳妹不好,待会儿姊姊猜对了,小妹要芳妹向姊姊赔礼就是。” 施佳佳霎霎眼睛道:“婷妹,你能担保芳妹一定赔礼吗?” 慕容仪芳娇笑道:“姊姊放心,只要真的猜对了,要小妹给姊姊磕头赔礼部不成问题。” 施佳佳胸有成竹地咯咯一笑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到时可不准撒赖呀!” 慕容仪芳道:“放心,小妹决不会撒赖的!” 常婷婷娇笑的道:“姊姊,你就快猜吧。” 施佳佳笑了笑,这才望着荃儿正容说道:“荃弟,姊姊猜你复姓司马,对不?” 荃儿怔了怔,惊奇的瞪大着一双星目,望着施佳佳愕然地问道:“咦!姊姊是怎么知道的?” 第694章 升级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姊姊已猜对你的姓氏,其他的推测也就不会有错了,现在你且说出你的全名吧。” 荃儿点点头道:“小弟的全名叫司马羽荃。” 施佳佳竟能一言猜中荃儿的姓氏,这真是件令人惊奇的怪事。穆乘风和常婷婷幕容仪芳二位姑娘,六道目光齐都愕异的望着这位令人感觉高深莫测的姊姊。 三人心中都不由得奇诧地想:“佳姊是怎会猜到荃弟的复姓司马,是根据什么猜料的呢?……” “难道佳姊有未卜先知之能?……” 不!施佳佳当然不会有“未卜先知”之能。那么。必让司马羽荃早就告诉了她,和她商量好,故意令穆乘风和二位姑娘惊奇一下的了。 不是,这也不是的! 司马羽荃说出全名之后,施佳佳螓首微点了点,忽然侧首转望着慕容仪芳含笑盈盈地问道:“芳妹妹,你还记得那天我悄悄问你‘西陵双侠’姓名的事吗?” 慕容仪芳突然恍有所悟地道:“呵……难道茶弟便是双侠……” 施佳佳接着点首说道:“不错!荃弟正是司马伯父的公子。” 司马羽荃不由呆了呆,惊声道:“呵!施姊姊,你真了不起……” 慕容仪芳道:一这么说,姊姊那天就已猜到了?” 施佳佳臻首微点的道:“事实确是如此。” 穆乘风问道:“那天是哪一天?” 慕容仪芳道:“就是离开那树林之后。” 穆乘风望着施佳佳问道:“姊姊,你是凭据什么猜料到的?”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说穿了一点奇妙没有,只是你们当时没有注意而已。” 穆乘风道:“没有注意当时什么?” 施佳佳道:“那‘武当八剑’现身的刹那。” 穆乘风剑眉双整,微一沉吟,望着司马羽套问道:“荃弟,那些武当道士都不认识得你吧?” 司马羽荃摇摇头道:“不认识。” 穆乘风道:“奎弟也不认识他们?” 司马羽荃道:“他们报出名号,小弟才知他们是武当道士。” 施佳佳微笑地接着说道:“对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脑子里才突然闪过一点灵光,猜料到荃弟可能是双侠的后人的。” 司马羽荃怔然地望着施佳佳道:“从那时候开始?” 施佳佳点点像首道:“嗯,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敢十分肯定,后经详细思索推测,才认为十之八九不会有错的。” 常婷婷插口说道:“姊姊,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出真正原因d巴。” 施佳佳笑了笑道:“真正的原因乃是由‘武当八剑’报出名号,从荃弟和孟光文突然惊异的脸色神情上得来的……”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二人突然变异的脸色神情,引起了我心里的怀疑,也启发了我心底灵光,根据孟光文所言基弟身负血海深仇,仇家武功高绝,而又有着非常雄厚庞大的势力,为荃弟安全,始终不肯泄露荃弟的身世姓名,仇家是什么,人等等情形,经过一阵详细思索推测,认为荃弟极可能是双侠之后,否则,凭‘东海三奇’在武林中的名头,和武当派既无仇怨,又同是武林正道侠义之士,岂会有闻听‘武当八剑’之名而立时突然色变之理,因此,我曾以双侠的为人如何相试过荃弟……” 司马羽荃突然接口道:“呵!原来那天姊姊忽问小弟听说过‘西陵双侠’的为人武功如何没有,是含有用意的。” 施佳佳含笑点首道:“是的,由于你说来非常清楚,更从你那对“西陵双侠”极其尊敬的语气,而又很是伤感的神色上,使我获得了证实,断定自己的猜测绝对无错!” 穆乘风和常婷婷慕容仪芳,司马羽荃四人听后,这才明白其中原因,全都心中佩服不已。当然,这种原因细节,说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多大的难处,但如果不很留心注意,没有超人的才智,是绝对无法猜到的。 穆乘风不由哈哈一笑道:“姊姊,你真可说得上是一位心细如发,见微知着的‘女诸葛’了。” 慕容仪芳娇声说道:“这还要你说么,姊姊本来就是位‘女诸葛’嘛。”’施佳佳忽然咯咯一声娇笑道:“芳妹你别拍马屁了,现在该看你的了。” 慕容仪芳一怔,道:“该看小妹的什么呀?” 施佳佳道:“你说姊姊是不是猜对了?” 慕容仪芳霎霎明眸道:“这还用说吗,百分之百猜对了呀!” 施佳佳笑道:“那你就快过来磕头吧。” 慕容仪芳又霎霎眼睛,故作不解地道:“磕头?给谁磕头呀?” 施佳佳道:“给我。” 慕容仪芳笑道:“给姊姊磕头干吗呀;姊姊是想升级做师父么?” 施佳佳笑道:“你想耍赖是不是?” 慕容仪芳道:“小妹没有呀。” 施佳佳道:“只要姊姊真的猜对了,要你磕头赔礼都没有问题,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慕容仪芳道:“是呀,是小妹说的呀。” 施佳佳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过来磕头呢?” 慕容仪芳咯咯一声娇笑道:“姊姊,你上当哪。” 施佳佳一怔,道:“我怎么上当了?” 慕容仪芳明眸一转,道:“小妹只是说磕头赔礼没有问题,要但是并没有说一定磕头呀!” 施佳佳不由语塞,想了想,转向常婷婷道:“婷妹,你是担保人,你怎么说?” 常婷婷还没有开口,慕容仪芳已抢着说道:“婷姊只是说要小妹向姊姊赔礼,既未说磕头,更未说担保呀!” 施佳佳想了想,觉得对这个刁钻鬼灵精的芳妹实在没有办法,于是,便无可奈何说道:“好吧,算你有理,你说你打算怎样赔礼吧。” 慕容仪芳娇笑道:“当然,小妹说过的话决不会赖皮,说赔礼一定要向姊姊赔礼的!” 说着便站起娇躯,走近施佳佳面前,滑稽地唱个肥喏道:“好姊姊,小妹下次再也……” 她“再也”以下的“不敢了”三个字尚未出口,施佳佳忽地一伸皓腕,抓着她一只玉臂笑说道:“好了,姊姊也不要你赔礼,只要也搔搔你痒就算了。……” 说着另一只玉手便直朝慕容仪芳的腋下搔去。 二位姑娘正在扭捏作一团,咯咯娇笑不停之时,摹闻楼梯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于是穆乘风立刻向二位姑娘连连摇手道:“佳姊芳妹快别闹了,楼下有人上来了。” 二位姑娘立刻停止笑闹,抬首转目朝楼口望去,只见项天寿急匆匆地走上楼来,躬身禀道:“禀公子,店内来了一位姓蓝的老者,说是奉公子令谕来此等候公子的,并持有‘银旗令牌’为证。” 说着双手呈上“银旗令牌”。 穆乘风一听,已知是蓝黄两姓家臣到了,伸手接过“银旗令牌”收起,问道:“就是他一个人了” 项天寿答道:“八人,据说后面尚有七十五人,将于傍晚时分,分三批到达。” 穆乘风道:“他八人现在何处?” 项天寿道:“已接待在前面客厅中,现由贸总管陪着。” 穆乘风道:“你立刻去带他们到后院大厅内等我,我马上就来。” 项天寿躬身应道:“是。” 穆乘风接着又道:“同时要贺总管立刻把后院的房于准誉好,以供后面到来的人居住。” 项天寿恭敬地应道:“属下遵命。” 八名须眉灰白的黄袍老者。由项天寿引领着走进了后院的大厅内。大厅,高大而宽敞,足可容纳百席坐位。 进人大厅,项天寿举手肃容让坐道:“诸位请坐梢候,公子大概马上就会来了。” 为首的蓝姓老者说道:“‘项店主请不要客气,主上未至,老朽等焉敢失礼就坐,老朽等便在厅上立候主上的圣驾好了。” 说罢,八人并肩排列站立一边,脸由中情一片肃穆恭谨之色。 项天寿见此情形,也就不再说什么,只好陪同八人默然肃立一旁,不过,心中却暗自纳罕地忖想道:“这八名老者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怎么从未听说过……” 一阵“沙沙“回的脚步音响,打断了他的忖想,举目朝厅外望去,只见穆乘风儒衫飘飘,风度薄洒从容地行来,身后跟着施佳佳,常好停,慕容仪芳三位姑娘和义弟司马羽荃。 穆乘风走进大厅内,在当中停身岸然卓立,三位姑娘和司马羽荃分立两侧,俊脸神光湛然,星目朗朗地扫视了八名黄袍老者一眼,含笑说道:“诸位一路辛苦了。” 为首的蓝姓老者躬身说道:“多谢主上关怀,请怨老臣冒读之罪,老臣等初次见驾,祈请出示‘玉符’,老臣等也好参,拜。” 穆乘风微一颔首,缓缓抬手自怀内取出“龙形三符”托在掌心中,目注八人说道:“诸位请看清楚了。” 为首的蓝姓老者首先俯身下拜道:“老臣‘左丞相’蓝立恒,拜见主上。” 接着,其他七名老者也立即纷纷俯身下拜,各报职位姓名。 这七名老者乃是‘护驾将军’黄伟光,黄瑞仁,“随驾侍卫” 蓝贞祥,黄意能,黄意良,蓝世奇,蓝世进。 穆乘风收起“龙形玉符”,微一摆手道:“诸位请起。” 第695章 会晤 八人齐声应谢,起身肃立一旁。 穆乘风在当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三位姑娘和司马羽荃跟着在右首旁侧落坐。 穆乘风望着八人微一举手道:“八位请坐。” “左丞相”蓝立恒躬身一礼道:“主上驾前,哪有老臣等的坐位,老臣等不敢越礼。” 穆乘风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们不要太过拘礼,只管坐下好了。” 蓝立恒恭敬地躬身一礼道:“敬谢主上赐坐。” 说罢,和二“护驾将军”,五“侍卫”在左首旁侧的一排椅子上肃然落坐。 穆乘风又向项天寿道:“你也坐下好了。” 项天寿躬身应道:“谢过公子。” 在隔着司马羽荃两个空位的一张椅子坐下。 穆乘风望着蓝立恒问道:“蓝丞相,后面的三批人都由谁率领?” 蓝立恒连忙起立躬身答道:“第一批……”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请坐着回话好了,不必拘礼。” 蓝立恒恭敬地应了声:“老臣遵旨。” 坐下之后,继续说道:“第一批是‘右丞相’黄成槐,第二批是‘都总管’黄应昌,第三批是‘大将军’蓝守信。” 穆俊借点了点头道:“蓝都侍卫三人已经投往‘金狮盟’去了?” 蓝立恒答道:“是的。” 穆乘风道:“青海还有多少人?” 蓝立恒答道:“五十五人。” 穆乘风道:“妇孺呢?” 蓝立恒道:“一百七十六人。” 穆乘风道:“以何业为生?” 蓝立恒道:“耕织自给。” 穆乘风话锋忽地一转,问道:“蓝丞相清楚当前的武林形势吗?” 蓝立恒点点头道:“略知少许。” 穆乘风道:“行何感想?” 蓝立恒道:“老臣愚笨,不敢妄发谬论,但凭主上谕旨、”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蓝丞相谦虚了。” 蓝立恒道:“不敢当,老臣已听蓝都侍卫说过主上的意思,深为武林苍生庆幸,但愿能早日歼灭魔氛,拯挽浩劫。” 穆乘风含笑点了点头。话锋忽又一转,问道:“蓝丞相可知道黄冈城东十里是个什么地方吗?” 蓝立恒微微一怔,点头道:“主上问的可是‘女王城’?” 穆乘风含首道:“不错,蓝丞相知道‘女王城’已被人纵火。 焚烧了吗!” 蓝立恒不禁愕然一呆! 蓝立恒愕然呆了呆,摇摇头道:“老臣不知,被焚有多久了?” 穆乘风道:“迄今十年多。” 蓝立恒道:“主上可知是什么恶徒如此大胆?” 穆乘风道:“峨嵋和尚和武当道士。” 蓝立恒诧异的道:“这怎么会呢?……” 穆乘风笑道:“蓝丞相对是不信?” 蓝立恒肃容说道:“言出主上之口,老臣焉敢不信……”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武当、峨嵋两派均是当今武林声誉极隆的名门正派,怎会做出这种事来,此中必有原因,难道是……” 他“难道是”以下之言尚未出口,穆乘风似乎已知他的心意,忽地沉声说道:“蓝丞相,说话需要多考虑,多小心,莫要信口妄言!” 蓝立恒心中一惊!起立躬身道:“请主上恕罪。” 穆乘风微一摆手,威凌地道:“坐下。” 蓝立恒应声坐下。 穆乘风语声平静地缓缓说道:“直到今天为止,‘女王城’中尚未有一人正式踏人过江湖,更谈不上有何越轨行为,或是得罪武当、峨嵋两派之处。” 蓝立恒微一沉吟,道:“这等说来,事情的发生,必是武,当峨嵋的不对了?” 穆乘风颔首道:“一点不错,完全是两派仗势欺人!” 语声一顿,望着蓝立恒问道:“蓝丞相知道我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吗?” 蓝立恒摇首道:“请恕老臣愚庸不知。” 穆俊清微微一笑道:“因为这关系我的出身来历。” 蓝立俱惊奇地望着穆乘风,没有开口询问。 穆乘风接着又道:“我自七岁进入‘女王城’,在地下城中住了整整十年。” 蓝立恒道:“主上对地下城中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了?” 穆乘风道:“不能算是很清楚,十年来,我除了在一间密室中潜心苦练绝艺神功外,其他一切不闻问,事实上也无暇闻问。” 蓝立恒道:“主上的神功绝艺都是‘女王’亲授的了?” 穆乘风道:“只有少部份,多半是从一本武学秘芨上自研练成……” 语声略顿,接道:“‘女王’待我恩重如山,不但给我服用稀世灵药,以增加我内功真力,并不惜耗费本身真元,以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替我敲遍周身经脉穴道,打通奇经八脉,任督:二脉!” 蓝立恒道:“‘女王’如此成全主上,想是定有原因的了?” 穆乘风颔首道:“原因有二,第一是为了学成一身神功绝艺之后,代替‘女王’向峨嵋武当清算焚城之恨!” 蓝立恒道:“第二呢?” 穆乘风道:“‘女王’是我的祖姑。” 蓝立恒道:“主上是何时进入‘大帝’洞府的?” 穆乘风道:“三个月前。” 蓝立恒道:“是‘女王’告知主上‘大帝’的洞府地址所在的?” 穆乘风抬手指了指施佳佳道:“不是,是施姑娘带我进人的。” 蓝立恒望着施佳佳问道:“姑娘也进入过‘大帝’洞府?” 施佳佳峰首微点道:“早在多年以前,家师就带我进去过了。” 蓝立恒轻“哦”了一声,问道:“姑娘可是‘玉仙子’的传人?” 施佳佳道:“蓝丞相见过家师?” 蓝立恒摇摇道:“没有。是蓝都侍卫告诉老朽的。” 语声一顿,接道:“老朽曾听家祖谈说过,令师与今师伯金笔书生’都是昔年‘大帝’的忘年之交。” 穆乘风忽然插口问道:“蓝丞相,你听说‘大帝’与‘女王城’的关系没有?” 蓝立恒点点头道:“曾听家祖谈说过。” 穆乘风道:“对于‘女王城’令祖传何交待没有?” 蓝立恒道:“有。” 穆乘风道:“如何交待的?” 蓝立恒道:“家祖曾说,不得重出江湖便罢,若能重出江湖,对‘女王城’应特别照顾。”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既然曾有此交待,那么对于峨嵋武当两派火焚‘女王城’的事件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的好了” “这个……” 蓝立恒“这个”两字出口之后,立时明白了穆乘风的用心,是在利用这问题藉机考验他,心念突然一动。话锋顿转道:“老臣不明此中事端的原因真象,不敢妄言处理之策,愿听主上的谕旨。” 穆乘风微微一笑,目光转望着项天寿道:“项天寿,你可将事情的发走起因,直至现在为止的经过情形述说给蓝立恒听。” 项天寿恭敬地答道:“属下遵渝。” 于是,项天寿轻“咳”了一声,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详说了一遍。 蓝立恒听后,这才明白了一切。脸上不由泛现一片怒色,说道:“武当派也欺人忒甚了!” 穆位浩忽地转望着司马羽荃道:“荃弟,你也将你的身世和令尊令伯被杀害的原因,告诉给蓝丞相听吧。” 司马羽荃道:“小弟遵命。” 蓝立恒听完司马羽荃的述说,不由气怨得须眉愤张,双目精光如电暴射般霍地站起身子,朝穆乘风躬身一礼说道:“这等欺世盗名,假冒伪善的武林败类,焉能容任他毁侮侠义”道信誉,请主上恕老臣斗胆请命,老臣愿率‘大将军’蓝守信所率领的二十四名高手,于明晨动身前往武当三清官一会要紫阳贼道,生擒此败类,献于驾前,听凭主上发落!” 这位“左丞相”蓝立恒,虽是年已七旬以上高龄,但却生就一副火暴的脾性,嫉恶如仇! 穆乘风含笑摆摆手道:“蓝丞相有此正直的肝胆,嫉恶的心肠,使我衷心十分欣慰,不过……” 语声微微一转,道:“且请坐下,稍安毋躁。” 蓝立恒心念一转,道:“主上可是认为武当山人多势众,怕老臣此去……” 他话未说完,穆乘风已摇手阻止他说下去,接道:“这只是个小问题,事实上我已邀约了紫阳贼道来此会晤,当面解决了断焚城中的事件!” 蓝立恒恭敬地说道:“主上既已与贼道订约当面了断。老臣遵旨。” 穆乘风脸色倏地一沉,冷冷地道:“若未订约,你就定要准你所请是么?” 蓝立恒一听语气,心头不禁微微一震!连忙低首躬身说道:“老臣不敢!”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以后说话多思考一下,知道么?” 蓝立恒恭敬地答道:“老臣当谨记心头!” 穆乘风点了点头,目光朝厅外将黑的天色望了一下,转望着项天寿道:“项天寿,天色已经将黑,后面的三批人也将陆续到达,关照厨房准备酒菜了没有?” 项天寿恭敬地答道:“属下已吩咐贺总管多派人手帮忙厨房加紧赶办了。” 穆乘风道:“时间上来得及吗?” 项天寿道:“大概没有问题。” 第696章 扬威 穆乘风道:“酒席设在这里。可立刻派人来摆设席位。” 项天寿答道:“是,属下、三刻就去召人来办理。” 穆乘风转向蓝立恒道:“在右丞相等人未到之前,你们暂且先随项天寿去休息一会,今晚也许要派你们去办点小事。” 蓝立恒恭敬地应道:“老臣等遵旨。” 穆乘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缓步往厅外走去,施佳佳,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和司马羽荃相随在后。 “左丞相”蓝立恒和二“护驾将军”五“侍卫”,项天寿等人纷纷起身,肃立躬身说道:“老臣恭送主上。” “属不恭送公子。” 穆乘风微摆了摆手,率领着三位姑娘和司马羽荃回转银字楼而去。 “左丞相”蓝立恒目送着穆乘风的背影去远之后,忽然深深轻吁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一来,老朽可放了心了。” “护驾将军”黄伟光接道:“看来主上非常圣明呢!” “左丞相”颔首说道:“黄贤弟说得不错。主上不但非常圣明,而且睿智超人。英挺俊逸。自有一股令人不敢冒渎仰视的威仪,实为武林百年难见的盖世奇才……”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未见主上之前,老朽还担心主上太过年青,恐将难以服众呢,现在才知,老朽是白操心机了,黄蓝两姓家臣百年苦守,终于得遇明主,必可重振‘大帝’昔年的雄风威声,誉满天下,扬威八表了!” 黄伟光说道:“是的,我们蓝黄两姓家臣,终于苦熬到出头之日了。” “左丞相”忽然压低声音郑重地说道:“二位‘护驾将军’和五位’侍卫”,本相有件事情要诸位贤弟严加谨慎留神!” 七人立时神色一肃,道:“什么事?丞相但请吩咐。” “左丞相”神色凝重的说道:“就是主上的安危,万望诸位贤弟多多小心注意,以防患未然!” 七人心头不由齐皆一震!黄端仁心念一动,问道:“丞相难道已有何发现不成?” “左丞相”道:“现在还不敢断言,不过,以老朽臆测,我们黄蓝两个家臣中,确实有人心怀不轨已久了。” 黄伟光微一沉吟,道:“丞相之意,可是指那‘参机’先生而言?” “左丞相”微微颔首道:“此人心机深沉,老奸巨滑,若非他自知没有‘大帝’信符,决难号令群众,只怕早就发动阴谋了!” “侍卫”黄意能一声轻“哼”道:“只要他行动真敢稍有不轨,我必叫他立毙掌下,命见无常!” “左丞相”忽然微微一笑道:“贤弟太也小看他了,他不但心机深沉,而且善于藏拙,据老朽暗中窥视,他已练成了三项极毒的绝学,如果动手相搏,只怕二位‘护驾将军’联手,也难是他百招之敌!” 此语一出七人脸色不禁齐皆勃变! 黄伟光双眉轩动地说道:“如此说来,蓝黄两姓家臣中,岂非已无一人是其敌手了么?” “左丞相”道:“不错,若是老朽和“右丞相”联手,顶要多也不过只能支持三百招!”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现下已有一人足可制他!” 七人不由齐都追不及待地问道:“是谁?” “左丞相”吁声一叹道:“主上。” 蓝世奇接道:“可能吗?” 一直默立一旁的项天寿,此时忍不住插口说道:“公子已经练成了无坚不摧的神功罡气,举目当今武林,只怕已是鲜有敌手了。”’初更。 穆乘风和三位姑娘同着司马羽荃离开了银字楼,走向大厅。 大厅内,灯烛辉煌,酒香向香四溢,在空气中飘荡。八十一名蓝黄两姓家臣,一个个均都正襟端坐着,他们面前桌上,虽然都摆有一杯斟得满满的酒杯,热气腾腾的菜肴,但是,谁也没有动一下酒杯,或者碰上一下筷子。 静里整座大厅内虽然坐着这么多人,却是鸦雀无声,静得彼此间的呼吸可闻。 穆乘风甫才走到距离大厅三丈开外的地方,那挺立在大厅门口两旁的二位“护驾将军“黄伟光,黄端仁立刻下来时拉长着声音高声喊道:“主——上——驾——到——!” 大厅内正襟端坐的八十一名两姓家臣,随着喊声顿时纷纷起身,神情肃穆地垂手躬身肃立。 穆乘风带着三位姑娘和司马羽荃,步履从容潇洒地走进大厅,岸立在当中一席座前,三位姑娘和司马羽荃分立两旁。 蓝黄两姓家臣一齐躬身行礼参拜道:“臣等拜见主上。” 穆乘风目光神威对人地一个两时家臣。微一摆手道:“诸位请坐。” 两姓家臣齐声说道:“谢主上。” 穆乘风落上后,两姓家臣这才纷纷落坐,这时,二位“护驾将军”和五位“侍卫”,走至穆俊洁身后、并肩排立着。 穆乘风回首转朝七人说道:“你们也去坐下吧。不要这样站着了。” 黄伟光恭敬地道:“多谢主上,但是臣等职份理应如此” 穆乘风道:“不要紧,今天情形例外,你门只管去坐下好了。” 黄伟光不敢违渝。只得躬身答道:“臣等遵旨。” 说罢,便和黄瑞仁,五位“侍卫”各自分别就位归坐。 穆乘风端起桌上的酒杯,离座站起,朗声说道:“穆乘风承蒙诸位抬爱,今后愿与诸位甘苦相共,除魔卫道。拯挽前的浩劫狂澜,发扬伸张武林正义……”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穆乘风谨以这一杯薄酒奉敬请从并为今后甘苦相共,伸张武林正义,遵守规戒之誓!” 话罢,朝两姓家臣举了举酒杯,一饮而一下。 蓝黄两姓家臣也都双手各捧酒杯。纷纷离座站立。由“左丞相”蓝立恒代表,恭敬地答道:“蓝黄两姓家臣愿守今日之誓,并决遵从主上的渝旨,永守规戒,效力驾前,矢志不渝!”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其余众臣,也都各自举杯饮干。 穆乘风缓缓坐下,待等众臣全都重行落坐之后,这才再—-度朗声说道:“有关规戒问题,一切仍从昔年大帝所订,不稍更改,尚希诸位勿犯,犯者定依规戒惩处不贷……” 话锋一转,含笑说道:“现在诸位可尽量开怀畅饮,不必拘束。” 穆乘风虽然要众臣不必拘束,但是,众臣在这位气度高华,威仪凛人的新主上面前,又怎敢放肆失仪。因此,众臣虽已开始饮食,但神情举动之间,仍然显得很是拘谨。 穆乘风见状,知道自己在座,众臣决不会放怀畅饮。于是便站起身子说道:“诸位请多饮几杯,本座尚有事情须要略作安排策划,少陪了。” “左丞相”蓝立恒连忙起身恭敬地说道:“主上请便。” 穆乘风微笑了笑,道:“二更时分,请蓝丞相来银字楼一谈。” “左丞相”躬身答道:“老臣遵旨。” 这时,众臣都已离座站立。“左丞相”代表地躬身说道:“臣等恭送主上。” 穆乘风微一摆手,举步走向厅外,三位姑娘和司马羽荃随行在后。 夜,二更,“左丞相”蓝立恒由项天寿陪同着上了银字楼,行礼过后,穆乘风微一摆手说道:“蓝丞相请坐。” 蓝立恒躬身说道:“老臣谢坐。” 在穆乘风旁侧下首的一张椅子上恭谨地坐下。 穆乘风望着蓝立恒问道:“眼下这黄冈城中的情形,蓝丞相可已看出什么异样么?” 蓝立恒点点头道:“是的,老臣心中正感奇怪,以老臣揣见,这城中显然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即要发生,否则、怎会荟集如许江湖人物!” 穆乘风颔首说道:“‘蓝丞相所见不错,但究竟有什么大事,到目前为上,我们都还丝毫不知,所以,我们必须博赶快弄清楚它,以防患未然!” 蓝立恒道:“主上说的甚是。” 穆乘风问道:“眼下所有众臣中哪几位的武功身手为最高?” 蓝立恒答道:“除‘蓝丞相’和‘都总督’,”大将军’三人外便当推二位‘护驾将军”和五位‘侍卫’了。”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今夜便请蓝丞相和‘都总督’,‘大将军,五位‘侍卫’八人,四人负责城内,四人负责城外,各自负责一方,搜索庙观寺院,探查消息,但一切均须小心谨慎,最好不要和人发生冲突,避免动手!” 蓝立恒恭敬地答道:“老臣遵旨。”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好了,你去吧。” 蓝立恒站起身来道:“老臣告退。” 躬身一礼,正待转身退下楼去,穆乘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星目神光湛湛的望着蓝立恒道:“还有件事情,希望丞相毫不隐瞒地告诉我。” 蓝立恒躬身说道:“老臣不敢,请主上明示。” 穆乘风正容问道:“那参机先生为何未来?” 蓝立恒答道:“适因身体不适之故。” 穆乘风道:“实情?”。 蓝立恒点头答道:“他本和老臣同行。已未出百平少外。 突然病发,乃返回去的。” 穆乘风道:“突然病发,想必是老毛病了?” 第697章 捧场 蓝立恒道:“是的。” 穆乘风道:“是什么病症?” 蓝立恒道:“据他自己说是一种极难医疗的绝症。” 穆乘风道:“不知道症名?” 蓝立恒道:“老臣虽曾问过他,他只说是一种怪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名。” 穆乘风道:“他这病时常发作吗?” 蓝立恒道:“是的,一年之中总要发四五次,每次都得静养十天到半月的时间,方能痊愈。” 穆乘风道:“有多少年了?” 蓝立恒道:“将近十年了。” 穆乘风微一沉吟,问道:“知道病发时的症状吗?” 蓝立恒道:“据他自己说,发作时浑身经脉抽搐,头昏目眩,手中发冷,真气难聚,无法调息行功,苦痛不堪!” 穆乘风星目微闭,沉思稍久之后,这才缓缓睁开,望了蓝立恒一眼,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奇怪了……” 蓝立恒道:“主上可是觉得他这病症很奇怪?” 穆乘风颔首道:“他这病症实在令人奇怪不解得很……”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武术本为健身强魄之道,凡是练武之人,体内自生抗病之能,尤其内功修为到达相当火候,则更是百病难侵,而他竟然患有这种怪病,岂不奇怪么!” 蓝立恒点点头道:“主上说得不错,老臣心下也曾这样想过。” 穆乘风道:“所以我很怀疑他这种病情。” 蓝立恒心中微微一动,道:“主上可是认为他这种病症是假的?” 穆乘风道:“很有可能。” 话锋一转,目视蓝立恒问道:“他除心机深沉,善于藏拙之外,平日为人如何?是不是外貌很和蔼仁厚,实际却狡诈非常?” 对于穆乘风突然问起“参机先生”之事,蓝立恒心中本就甚感诧异,闻听此问,心头不由忽然一震! 他心念一转,突地恍然明白了,目光转朝静立在身边的项天寿瞥视了一眼。 当然,他因为项天寿也是主上的属下亲信,所以午后在大厅内谈论“参机先生”时,并未避讳项天寿。他恍然明白这个原因,认为必是项天寿已将他们所谈有关“参机先生”之言,告诉了穆乘风。 穆乘风是何等聪智,一见蓝立恒目光瞥视项天寿,立时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含笑说道:“蓝丞相,不要以为他告诉了我什么,你们在大厅内所谈的一切,他并没有告诉我一言半语。” 蓝立恒心中不由微微一震!奇怪地暗忖道:“项天寿既然没有告诉他一言半语,他又怎会知道的呢?难道……”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他暗忖至此,只听穆乘风接着又说道:“因为你们是初次见我,在我离开大厅之后,忽然想到你们对我必有一番议论,所以,我便暗中运起‘天视地听’神功。” 蓝立恒听后,这才明白原因,心中暗道:“好险!幸而没有批评他什么坏话,否则事情就会糟糕了!” 但也由此可知,穆乘风内家功力修为。实已臻达上来比要境,不然,焉能练成这种“天视地听”罕世绝学。 于是,蓝立恒对这位新主上也就不禁更加恭敬地肃容说道:“主上圣明,‘参机先生’确是外视仁厚,内心校作。” 穆乘风微微一笑,又问道:“你既已探知他练有毒功,可知那毒功的名称?” 蓝立恒答道:“据老臣暗里侦察所得,似是武林机引良久的“搜魂指’,‘五阴爪’和‘摧心掌’三种。” 穆乘风剑眉微皱,稍一沉吟,道:“可看出有几分火候了?” 蓝立恒想了想,答道:“‘搜魂指’和‘五阴爪’皆有七分火候,‘摧心掌力’大概只有五分火候的样子。” 他们谈话的声浪颇高,里面房间中的三位姑娘和司马羽荃均听得非常清楚。 蓝立恒话声甫落,突见房门开处,施佳佳莲步娜娜地走了出来,望着穆乘风莺声说道:“浩弟,此事你得赶快处理。” 她说得没头没脑,穆乘风一时不明她所指何事,不禁愕然一怔,问道:“什么事?” 施佳佳道:“有关‘参机先生’问题。” 穆乘风猛然醒悟道:“佳姊可是认为他突然发病,只是有图谋?”施佳佳道:“现在还很难说,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最好是立刻派人赶返青海,以防患未然!” 穆乘风微一沉吟,目光转望着蓝立恒问道:“青海留守之人由谁率领负责?” 蓝立恒答道:“‘监察司’黄伟行为主,‘巡狩司’蓝守礼为辅,左右‘护殿将军’蓝贞义,黄庆彪协从。” 穆乘风道:“他四人武功如何?” 蓝立恒道:“各擅胜长,皆为一等高手。” 穆乘风道:“若和‘参机先生’相持,胜败如何?” 蓝立恒想了想道:“如是四人联手各展所能,可支持五百招不败,但要想获胜,却非常困难!” 穆乘风剑眉双蜜的沉思了片刻之后,忽地转望着施佳佳道:“妹姊,小弟想烦劳姐姐辛苦一趟,可以么?” 施佳佳道:“你想要我前往青海一行?” 穆乘风颔首道:“是的,小弟私心揣度,此行可能颇为艰险,唯有姊姊的才智武功才足以胜任,履险为夷。”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你别捧我了,你发令吧,明天一早我就动身便走。 穆乘风起身拱手一揖道:“如此就有劳姊姊。” 话锋一转,目注蓝立恒道:“蓝丞相,请立刻去请‘都总督’和‘大将军”来。” 篮立恒躬身答道:“老臣遵旨。” 蓝立恒下楼去后,施佳佳问道:“浩弟,你要派他二人随我同行?” 穆乘风颔首道:“姊姊此去人地皆生无他二人同往怎成,何况此去传谕更必须他二人不可,否则那‘参机先生’不识姐姐,他岂肯听信姐姐的。” 施佳佳问道:“你将传怎样的谕给他?”。 穆乘风道:“小弟已决定要蓝丞相传发‘金牌令谕’,命他即刻随同姐姐前来此地。” 施佳佳道:“如果他抗谕不来呢?” 穆乘风笑道:“这就是小弟要劳动姊姊前往的原因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如胆敢抗谕,以姐姐的武功才智,加上‘都总督’和‘大将军’二人必可制住他,将他带来。” 这时,常婷婷和慕容仪芳,司马羽荃三人都已走了出来,站立在施佳佳身旁。 慕容仪芳忽然说道:“浩哥,我和停姐也随佳姐姐一同去好吗?” 穆乘风笑说道:“路那么远,你们去干什么?” 慕容仪芳道:“我们去玩玩嘛。” 穆乘风摇摇头道:“有什么好玩的,算了,你们别去了。” 慕容仪芳娇声道:“不嘛,浩哥哥,佳姐姐一个人和‘大将军“都总督’他们同行,路又那么远,男女有别,一路上岂不是怪寂寞的,有我和婷姐一起走,不但可以解除路途上的寂寞,而且有什么事情时,也好有个照应啊! 说到这里,秀目微转向施佳佳道:“姊姊你说是不是呢?”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你要想随我去玩玩,只要浩弟答应你就行了,何必和我说呢。” 慕容仪芳道:“呵呀!姐姐,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呀!” 施佳佳笑道:“算啦,别说得那么好听了,你这种好人心呀,我可不领情。” 慕容仪芳眼珠儿转了转,娇声道:“姐姐,说真的,我和婷姐陪伴你一起去不好么?” 施佳佳道:“好是好,不过……” 语声故意顿住,不接说下去。 慕容仪芳接道:“不过怎样?姐姐。” 施佳佳道:“我有个条件?” 慕容仪芳道:“什么条件?姐姐你说好了,小妹一定依你的。” 施佳佳秀图瞥视了穆乘风一眼,问道:“浩弟,你同意芳妹仔妹和我同去吗?”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穆乘风笑道:“佳姊自己做主好了。” 施佳佳含笑的转向慕容仪芳道:“不管什么事情,都得听我的话,你能遵守吗?” 慕容仪芳臻首连点不迭的道:“姊姊只管放心好了,做妹妹的本来就应该听姊姊的话嘛!” 施佳佳笑道:“你这张小嘴儿呀,真能够甜死人。” 慕容仪芳咯咯一声娇笑道:“做妹妹的嘴巴不放得甜些儿,姊姊会喜欢吗?” 常婷婷在旁“噗嗤”一声轻笑道:“芳妹这话说来似乎颇为有理,其实呢……” 她话未说完,慕容仪芳立即下抢着道:“其实并不尽然是吗?” 常婷婷微点峰首的道:“当然罗,就像我……” 慕容仪芳又抢着说道:“呵呀,婷姐,谁敢拿你比呀,你生性文静温柔,聪明美慧,天生就一副讨人喜欢怜爱的模样儿性情,哪像我……” 她刚说到这里,忽闻楼梯一阵脚步声响,知道必是蓝丞相“都总督”“大将军”上来了,连忙往口不语。 适时,蓝立恒已带着“大将军”蓝守信,“都总管”黄应昌走上楼来。 三人齐朝穆乘风躬身行礼,穆乘风微一摆手,道:“三位请坐。” 三人恭敬地退到项天寿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穆乘风望着蓝立恒道:“蓝丞相,‘金牌令’共有几面?”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698章 辣手 蓝立恒答道:“共有三面。” 穆乘风道:“带在身边没有?” 蓝立恒道:“现在老臣身上。” 说着伸手怀内取出三面金光灿灿,一面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一面刻着“旨令”的“金牌”,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送到穆乘风的面前,躬身说道:“恭请主上收起。” 穆乘风伸手取了一面“金牌旨令”,道:“其余两面,仍由你保管好了。” 蓝立恒恭敬地应了声是,将两面“金牌旨令”收入怀内,退回原位坐下。 穆乘风目光转望着“都总督”黄应昌,“大将军”蓝守信肃容说道:“黄都总督,蓝大将军听令。” 黄应昌蓝守信齐地立跨前一步,躬身应道:“老臣恭听主上令谕。” 穆乘风沉声说道:“请二位和三位姑娘于明晨动身前往青海,以‘金牌旨令’传谕‘参机先生’命其立刻随同你们赶来此地,共商要事……” 语声微顿目射威凌的接道:“倘‘参机先生’胆敢不听令谕,或借他故推托不来,即以抗令谕,可请由施姑娘出手将他生擒来此。” 蓝守信黄应昌齐声恭敬地答道:“老臣遵旨。” 穆乘风把“金牌旨令”爱给黄应昌道:“这面‘金牌旨令’交与你,此去青海望你能保持它的威信。” 黄应昌神色凛然地道:“主上请放宽心,老臣纵是台却性“命,也必保住这‘金牌旨令’的威信。” 双手接过“金牌旨令”,收入怀内放好。 穆乘风颔首含笑道:“你清楚施姑娘的出身和我的关系不?” 黄应昌答道:“老臣已听得蓝都侍卫说过。” 穆乘风点了点头,目光转望着项年寿道:“你去吩咐准备‘九驹香车’,于天亮之前出发。” 项天寿起立躬身答道:“属下遵谕。” 转身退下楼去吩咐准备去了。 穆乘风目光转望着蓝立恒道:“今夜侦察之事,可改令‘护驾二将军’抵充黄都总督和蓝大将军之缺,一切由你分派指挥。”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今夜当在侦察群雄来此的意图目的,最好尽量避免和任何一方的人动手,免得无故多结仇怨树敌,万一实在无法避免时,手下也要尽量克制点,不可轻妄伤人!” 蓝立恒起立恭敬地答道:“老臣遵旨。” 穆乘风含笑说道:“好了,你们去吧。” 黄应昌,蓝守信站起身来,和蓝立恒齐朝穆乘风躬身一礼,转身迈步下楼而去。 是夜,寅未时分。 天空刚透现出鱼肚白的时候,一辆九匹健马拉着的豪华香车,驶出了“悦宾楼”的后门,驾车的是两个胡须灰白,年约六旬开外,貌相威武的老者,蹄声“得得”,扑奔西城,出城而去。 这辆豪华香车内坐的是什么人?不用说,当然是施佳佳,常婷婷和慕容仪芳三位姑娘,驾车的两名老者,正是“都总管” 黄应昌,“大将军”蓝守信。 是朝阳初升的辰光。 银字楼上,穆乘风居中而坐,左右两旁分坐左丞相蓝立恒,右丞相黄成槐,二“护驾将军”黄伟光,黄瑞仁,五“侍卫’’蓝贞祥,黄意能,黄意良,蓝世奇,蓝世进。 由蓝立恒开始,依次禀说他们各人夜来的侦查所见所得。 穆乘风静静地听完八人的禀说之后,剑眉双蹙的微一沉吟,道:“照这等情形看来,事情倒真是非常的辣手了。” 右丞相黄成槐道:“主上说得是,事情的确非常辣手,不过……” 穆乘风接道:“黄丞相有何高见,请说好了。” 黄成槐“咳”了一声道:“依老臣之见,‘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知主上以为如何?” 穆乘风含笑说道:“黄丞相之意,可是暗派人手分往各处监视彼等的行动?” 黄成槐道:“主上明见,这虽然是一个‘守株待兔’的笨方法,但也唯有此笨办法,才能侦查出彼辈的用意目的所在。” 穆乘风转望着蓝立恒问道:“蓝丞相以为如何?” 蓝立恒答道:“老臣认为这办法可行。……” 语声一顿,接道:“但是老臣心中也另有一种推想。” 穆乘风问道:“什么推想?” 蓝立恒道:“老臣推想,各方高手来此的目的是什么,除了他们的首脑人物之外,到目前为止,只怕尚还无人知道。” 穆乘风颔首道:“不错,我也有这种想法,否则人多口杂,消息绝不会封得这么严紧的……”语声一顿,目光望着“护驾将军”黄瑞仁问道:“你确定那陈家花园内住的都是道士么?” 黄瑞仁道:“以老臣看来,十有八九不会差错。” 穆乘风道:“大概有多少人?” 黄瑞仁道:“老臣因恐泄露身形,不敢过分逼近,以致无法估计有多少人……”语声一顿,接道:“不过,人数可能不少。” 穆乘风道:“可曾看出是哪派人物?” 黄瑞仁答道:“老臣私心忖想,不是‘武当’就是‘青城’道土。” 穆乘风点了头,转向“随驾侍卫”蓝世奇问道:“你所道的确是‘长白派’掌门吗?” 蓝世奇道:“是的,臣下虽然从未见过‘青衫秀士’尚君恒,但却曾听说过他的形貌长相,白脸长髯,一袭青衫,儒雅中带有一种神威凌人的气度,言语神情之间,处处显示出一派掌门之尊的风华……”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想来他定是那长白掌门不会有错的了。” 穆乘风沉吟稍顷,缓缓说道:“长白派离此遥遥数千里,竟池率领派中大批高手赶来此地,事情更显得不寻常,不简单了……”语声略顿,接道:“群雄苔集,这黄冈城中看来定必难免要有一场鬼哭神号的大血战,不知道将有多少人枉送性命了……” 说到这里,忽然轻声一叹,又道:“但是,这关键究竟何在?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蓝立恒道:“主上心怀仁厚,悲天悯人,但事情的关键是什么?只有等到侦查出真象之后再作打算!” 穆乘风微微颔首道:“这黄冈地方虽非是我故乡,也是我生长十年之处,无论如何,我也得要尽力阻止这场血战杀劫……”目光注视了八人一眼,话锋一转,接道:“夜来诸位多辛苦了,请去休息吧。” 蓝立恒问道:“要不要派人分往各处监视彼等的行动?”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今夜我要亲往陈家花园和长白派人住处查探一番,这派人监视之事,且待明天再说吧。” 蓝立恒道:“这种小事,何劳主上亲往,请交由老臣前去一探好了。” 穆乘风微笑地摇摇头道:“不必了,你们去休息吧。” 是夜。穆乘风单独往探了陈家花园和长白派的住处。 他艺高人胆大,仗着一身超绝无伦的轻功,逐房挨间的窥探了一遍之后,虽证实是武当道士,为数约有二十余人之多,但并未发现武当掌门紫阳老道的踪影,显然,紫阳老道必是尚未来到。否则,紫阳老道就是另有阴谋,老奸巨滑的隐身在别处什么秘密地方。 长白掌门“青衫秀土”尚君恒,和派中十多名高手住在北大街上,一家参药铺的后院内。 长白山,为天下知名的产参地区,也是长白派开派立业的所在地,不用说,这家参药铺不是长白门下弟子开设的,也必与长白派有很深的渊源。 时近三更,这家参铺后院的花厅上,灯烛辉煌,“青衫秀士”尚君恒和派下高手都还未安睡,正在花厅上饮酒谈心。 在这等情形下,穆俊清轻功虽然超绝,可也不敢大意,过分大胆的逼近花厅,而隐身在距离五丈开外的一株树荫背后,凝目向花厅内窥视。 花厅内的情形他虽能一目了然,但是尚君恒等人谈的些什么?因为声音很低,他一句也无法听到。 于是,他运起“天视地听”神功,倾听之下,这才知道尚君恒等人谈的,乃是眼下黄冈城内复杂的形势。 谈了一阵之后,只见尚君恒双眉忽然微整,道:“奇怪,严奇去了一个更次了,怎么还未回来?” 坐在尚君恒右侧,一个年约五旬开外的老者道:“大概马上就要回来了。” 尚君恒书眉说道:“不知怎的,我心中似乎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他到现在还不回来,可能已经遇上了什么事情” 坐在尚君恒右首的二个紫面长髯老者笑说道:“不会的,遣是掌门人深为关心严师弟的缘故,以严师弟的武功机警,纵或是遇上什么事情,也不会要紧的,掌门人请放宽心好了。” 尚君恒点点头道:“以严师弟的武功和机警,遇上事情颇能沉着应付,不过,眼下这黄冈城中的形势太为复杂,而大家又似乎都在摸索中……”话声微微一顿,接道:“只怕遇上‘金狮盟’的高手,就麻烦了。” 紫面老者道:“掌门人所虑甚是……”话未说完,忽见一条黑影越墙而人,连忙沉声问道:“是严师弟么?” 第699章 玉碎 黑影喘息急促地答道:“单师兄,小弟中途被‘金狮盟’属下拦截,业已受伤,东方望和卓镇东率领七八名高手追踪而至,请掌门人和师兄等快准备迎战。” 这紫面老者姓单名无昌,乃尚君恒师叔斐扬的大弟子。 穆乘风隐身荫暗处,朝严奇望去。 只见严奇年约三十五六,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右手按抚着左臂伤处,鲜血自指缝间往外直流,脸色苍白,浑身血迹斑斑,衣衫破碎,脚步跄踉……他一面说着,一面跄踉地奔向花厅,可能是因为臂伤太重,流血过多,走了不足二丈,竟是再也支持不住两腿一软“砰!”的仆倒栽地。 花厅上,尚君恒等诸人,乍闻严奇之言,心中全都不由陡然一惊,脸色微变。 严奇仆倒栽地,单元昌抢先掠身跃出,飞快的扶起严奇的身子,一手自怀内取出一颗药丸,捏碎外层腊壳,纳入严奇的口内,药丸人口,立时化作津液顺喉而下。 严奇虽因伤重力疲倒地,神智仍然非常清醒,他轻轻吁喘了口气,望着紫面老者点点头声音软弱地道:“谢谢师兄。” 尚君恒和其他诸人也都已跟踪而出,站立严奇身旁。 突然—一一阵衣袂飘风飒飒声响,九条人影越墙飞人,停身立在两丈开外之处。 穆乘风目光瞥处,只见为首两人,一个正是相貌阴沉,腰下斜挂着一柄巨型长剑,“金狮盟”的“巡察总监”卓镇东。 另二个身材修伟,面色阴冷,白髯飘胸,右肩上斜露着一柄象牙剑和翠绿色的剑穗,气度沉稳,年约七旬开外的老者,尚君恒虽然并未见过此人,但已知他就是那被江湖誉为浙东地区当今武林第一高手的“冷魂剑客”东方望。 尚君恒一见,脸色微微一变,但到底不愧是为领袖一派的掌门之尊,旋即沉着地向单元昌道:“单师兄,请将严师弟抱回花厅内去,并负责保护严师弟的安全。” 单元昌点头应道:“元昌遵逾。” 抱起严奇,大踏步往花厅走去。 卓镇东蓦地一声沉喝道:“站住!” 单元昌脚下微顿了顿,但并未停步,依然朝前走去。 卓镇东大怒,双目一瞪,正待掠身扑出拦阻。 “冷魂剑客”东方望适时向他摇摇手,笑说道:“卓兄请暂息怒,有尚掌门在,我们便请教尚掌门好了。”话锋一转,望着尚君恒道:“尚掌门,老夫想请教件事情,希望掌门人能据实回答。” 尚君恒道:“什么事情?东方兄请说吧。” 东方望道:“严奇夜行何往为何事?” 尚君恒冷冷地道:“东方兄可就是为此才中途拦截他,重伤他,而追踪来此的?” 东方望颔首“嘿嘿”一笑道:“不错,老夫本不想伤他的,怎奈他太不识相,竟想在老夫面前耍花枪,胡言搪塞,欺骗老夫。” 尚君恒道:“那么他身上的剑伤,皆是东方兄的手笔了!” 东方望冷然一晒,道:“掌门人认为令师弟的武功,也值得老夫亲自出手吗?” 尚君恒冷声道:“请教是那一位的杰作?” 东方望道:“掌门人可是要为令师弟雪恨?” 尚君恒双眉一轩,道:“不错,长白弟子岂是任人欺侮的!” 东方望微微一笑道:“掌门人请先回答老夫的问话如何?” 尚君恒冷冷地道:“很抱歉,碍难奉告。” 卓镇东陡然沉声说道:“尚君恒,老夫劝你还是据实回答韵好。” 尚君恒震声道:“办不到。” 卓镇东“嘿嘿”一声阴笑道:“你可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尚群恒道:“不管是敬酒罚酒,只要口味不正,尚某向来一概不受!” 卓镇东一声冷笑道:“这样,对你们长白派没有好处!” 尚君恒道:“不劳挂心,尚某向来只问当是不当,从不考虑好处坏处!” 卓镇东道:“你可知道本盟的口号?” 尚君恒轩眉答道:“什么口号?” 卓镇东双目陡瞪,沉声说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尚君恒哈哈一笑道:“这倒是两句极为狂妄,颇能吓人的口号……”话锋一转,冷冷接道:“可惜,尚某并不吃这一套。” 卓镇东冷嘿了一声,道:“老夫劝你还是顺从地回答问话的好,否则……” 尚君恒接道:“怎样?” 卓镇东震声说道:“天山派便是榜样。” 尚君恒脸色勃然一变! 卓镇东接着又道:“你不妨多考虑一下,现在老夫替你计数,以十数为限,十数一过,你长白派便将从此除名江湖!” 说罢,也不待尚君恒答话。立即开始数道:“一……二:……三……四……” 十数声落,尚君恒脸色冷凝地岸然挺立着,看样子,仍然无丝毫回答的意思。 卓镇东“嘿嘿”一声冷笑,再次问道:“尚君恒,你考虑好了没有?” o尚君恒冷声说道:“考虑好了。” 卓镇东道:“怎么样?” 尚君恒坚决的道:“办不到!” 卓镇东一声狞笑道:“你既是如此顽劣不化,可就怨怪不得老夫了!”话落了忽地举手一挥,沉喝道:“杀!” 静立在他和东方望二人身后的七名高手闻令,立时各撤兵刃,身形齐动直迈步朝尚君恒身前逼去。 尚君恒身后的派下高手,也立即齐地各撤兵刃,抢步排立在尚君恒身前,凝神敛气以待! 眼看一场血战即将展开,双方之人都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血战展开势必惨烈无比! 就值此际,东方望突然说道:“且慢!” 七名高手身脚步一顿,停身伫立。’卓镇东问道:“东方兄为何拦阻?” 东方望微微一笑,目光转望向尚君恒缓缓说道:“尚掌门这种威武不屈的豪气,实在令人钦佩,老夫甚愿交你这种朋友,不过……”语声一顿,接道:“过刚则折,此为至理名言,尚望掌门三思!” 尚君恒陡然朗声哈哈一笑道:“多谢东方兄的谬赞好意,尚某心领了。” 东方望双眉微皱了皱,道:“尚掌门是宁愿玉碎么?” 尚君恒斩钉截铁地道:“不错,长白弟子从未有过瓦全之辱!” 卓镇东忽然说道:“东方兄不要和这种不识抬举的人多费唇舌了!”话锋一顿,转向尚君恒狞笑地道:“你既存玉碎之心,本总监便成全你就是!” 复又抬手一挥,沉喝道:“杀!不许留一活口!” 七名高手闻令,立时再度迈步齐朝长白弟子逼去。 卓镇东身形一晃,双掌挟劲风直扑向尚君恒。 尚君恒双眉一轩,错步偏身,避攻招,挥掌还击。 卓镇东虽然功力精深高绝,但尚君恒为长白一派的掌门面之尊,武学功力岂是等闲高手之流! 他二人彼此均知对方是一劲敌,是以一动上手,立时各展一身绝学功力,放手倾力抢攻! 刹那间,顿见四掌翻飞挥舞,掌风呼呼,招势变化,无不极尽奇诡迅快之能! 另一边,七名高手也已和长白弟子捉对儿的展开了搏战! 刀光剑影纵横,软鞭,钢环挥舞翻飞……“金狮盟”这边,只剩下东方望一人未曾出手,长白弟子,却有三人凝立一边,注视场中的战况变化。 半个时辰过后,搏战已历五十多招,双方虽尚无一人分出胜负,也无一人受伤,但,行家高手眼里一看即知,“金狮盟”属于七名高手的武学功力,和长白弟子虽然大都不相上下,只在伯仲之间,但是,那七名高手,一个个全都剽悍非常,似乎根本懵然无知“死”是怎么回事。 有两名长白弟子,功力剑术均极精湛,手中一柄长剑挥洒之间,夭矫有若游龙,剑势颇极凌厉不凡,但是有时一招奇学剑式出手,眼看即将伤敌之际,却被对方悍不畏死的攻招,迫锝不得不赶快撤招变式自保。 当然,这样一来,也就立时失去先机,被迫落下风。 这种战况情势很是明显,长白派要想赢得这场血战,实在非常困难,除非长白弟子也横下与敌偕亡的心肠,以死求生,始可有胜望。否则,结果必是败多胜少无疑。 穆乘风隐身树荫暗黑之处,目睹这等情势,不由眉头大皱,心念飞转,在考虑要不要现身相助长白一臂之力?他心念飞转未定,蓦闻一声惨叫,一名长白弟子已经重伤倒地。 凝神站立旁边的三名长白弟子见状,立时齐地掠身扑出,一人挥剑向敌人,二人抱起重伤的同门返身跃回,敷药止血包扎伤处。 突然——又是一声惨叫过处,血雨飞酒中,又有一名长白弟子负了重伤,一只右手齐腕被对手的泼风刀削断,身形急跃后退。 穆乘风见长白弟子已有两人受伤,知道自己若不现身相助长白派一臂之力,再战下去长白弟子今夜必然一败涂地,说不定精英尽失! 于是,他也就不再多作考虑,突然一声朗喝道:“住手!” 的喝声中,儒衫飘飘,自树荫暗黑之处,缓步从容走出。 第700章 解危 这一声朗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震得双方之人耳膜嗡嗡,心底齐都凛然一惊,立时各自虚攻一招,飘身疾退停战。 卓镇东一见穆乘风,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旋即“嘿嘿”一声干笑,道:“穆少侠,我们又遇上了,你好。”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卓总监你好。” 卓镇东又是“嘿嘿”一笑道:“托福,托福。……”话锋一顿,倏地转向东方望说道:“东方兄,你不大认识吧,小弟替你介绍介绍,这位穆少侠便是最近名震江湖,本监认为第一劲敌的穆乘风。”东方望耳听卓镇东称呼对方穆少侠,心中虽已猜料到这位丰神俊逸的少年美书生,可能便是那传说中武功高不可测的穆乘风了,但于卓镇东介绍之后,心中仍不禁微微一怔。 “冷魂剑客”到底不愧浙东地区武林第一高手之誉,是个威镇一方的枭雄!他心中虽是微微一震,但却仍然不失礼数的朝穆乘风抱拳“嘿嘿”一笑,道:“原来是穆少使,久仰了。” 东方望语锋一转,双目陡射灼灼如电精光地望着穆乘风道:“请问少侠,老夫可与少侠有仇?” 穆乘风道:“无仇。” 东方望道:“方少甫呢?” 穆乘风道:“一样。” 东方望沉声说道:“你为何废他一臂?” 穆乘风冷冷地道:“他性情凶戾,维做不驯,本公子看着甚不颊眼,废他一臂当在代你东方大侠教训他,煞煞他的凶戾之气!” 东方望“嘿嘿”一笑道:“如此说来,老夫倒得要谢谢你了。”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不敢当,这些虚套的话可以免了,你东方大侠如果要替令徒—雪废臂之恨,请亮剑动手就是。” 东方望突然哈哈一笑道:“少侠快人快语,实在令人心佩得很!” 脸色倏的凝寒地沉声接道:“老夫向来心慈手软,更不愿和晚辈动手,以免胜之不武,而又落个以大欺小的臭名……” 话声一顿,沉声接道:“少侠如能依从老夫之意,自断一臂以偿这段过节便就了结,老夫也决不过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说到这里,语声倏告顿止,双目突如两道寒光般地射视着穆乘风。 他这些话说得实在比唱得还好听,以他“冷魂剑客”在武林中的声名虽然不恶,但可也好不到那里,而今竟公然大言不惭,自夸自誉“向来心慈手软”,脸皮真是厚极。 “否则怎样?”以下之言,东方望虽然没有接说下去,穆傻浩自也明白其意,却故作不懂地问道:“否则便将如何?” 东方望冷冷的道:“以你穆少侠的聪明,你应该明白。” 穆乘风故意微皱了皱剑眉,道:“在下实在愚笨得很,尚望大侠明告。” 东方望一声“嘿嘿”道:“否则明年的今日,便就是你的周年忌日。” “哦……” 穆乘风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话音一顿,接道:“东方大侠可是很有把握?” 东方望道:“只要你敢不依从老夫之意,今夜你便死定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就凭你东方大侠一人?” 东方望道:“老夫还不屑和晚辈后生动手。” 穆乘风冷然一哂道:“在下认为你根本是不敢!” 东方望道:“你想激怒老夫?” 穆乘风道:“在下不想让别人伤在剑下。” 东方望“嘿嘿”一笑道:“你以为老夫所率七名高手皆非你之敌?” 穆乘风剑眉微挑,道:“你想令他们七人联手合搏。” 东方望阴声一笑道:“你胆怯了?” 穆乘风陡地朗声一笑道:“笑话,在下自出道以来,尚从不知有‘胆怯’二字……”语声微顿,话锋一转,接道:“别一说是七人联手,就是加上你东方大侠和卓总监,九人联手,穆乘风也决不会稍有胆怯之意!” 东方望“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也太狂了。”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不信,你们便联手齐上一试。” 东方望冷哼了一声,倏地一挥喝,道:“围住他!” 七名高手立时身形飘展,围成了一个两丈方圆的圈子,将穆乘风圈在中央,目射灼灼精光,凝注着穆乘风,一个个全都抱元守一,剑气蓄功待发。 穆乘风仍然气定神闲的挺然岳立,双眉上轩,星目左顾右盼,豪气遄飞地突然“哈哈”一声朗笑,道:“小生自从出道以来迄今尚未遇上过这等大场面的搏战,能够尽展身手,看来今夜定必得以一展生平绝学了!” “青衫秀士”尚君恒虽然已从峨嵋掌门了几禅师口中听说过穆乘风一身武学功力精深超绝,高不可测,但此刻闻言之下,心中也不由的微微皱眉,暗道:“这穆乘风也实在太狂了!” 东方望嘿嘿一笑,才待喝令七名高手发招攻出,卓镇东突然哈哈大笑道:“穆少侠,你这种如虹的豪气胆识,着实令卓某心佩的五体投地,不过……”语音略顿,接道:“你可还记得三月之前的那一战么?” 穆乘风道:“怎样?” 卓镇东道:“那一战如何?过瘾不?”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嗯,很过瘾,你以为呢?” 卓镇东干“咳”了一声,道:“卓某也觉得很是过瘾。”话锋一转,问道:“你有兴趣没有?咱们再决战一场。” 穆乘风道:“你我单独?” 卓镇东点点头道:“怎么样?” 穆乘风剑眉微挑,道:“好,你亮剑吧。” 卓镇东于笑了笑,摇摇头道:“不,不是现在。” 穆乘风道:“什么时候了” 卓镇东道:“明天。” 穆乘风道:“为什么要约在明天?” 卓镇东道:“希望你立刻离开此地。” 穆乘风心念一动,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别管闲事?”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不错。” 穆乘风目光瞥视了东方望一眼,道:“东方大侠他肯让我离开?” 卓镇东道:“卓某既已约你明天决战,东方兄决不会反对你现在离去。” 卓镇东转望着东方望问道:“东方大侠,是吗?” 东方望冷然颔首道:“是的,老夫不加反对。” 穆乘风目光一转道:“你不怕我就此一走了之?” 东方望哈哈一笑道:“老夫认为你并非那等屑小之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万一是呢?” 东方望语音森冷地道:“也不要紧,谅你也逃不出老夫的掌心。” 穆乘风道:“你有把握?” 东方望嘿嘿一笑道:“本监眼线遍布天下,任凭你逃往天涯海角,也是无济于事!” 穆乘风淡笑了笑,目光望着卓镇东问道:“明天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卓镇东道:“出西城,西北方十里地方有一座荒坟场,明夜二更时分,我们就在那里见面,如何?” 穆乘风一点首道:“好,先到先等。” 卓镇东道:“死约会,不见不散。” 穆乘风冷冷地道:“时间地点都已约定了,你们也可以走了。” 卓镇东微微一怔。 穆乘风接着又道:“今夜尚掌门邀约在下来此有事,不希望被人打扰,卓总监你们最好立刻离去!” 东方望双目突然一瞪,道:“穆乘风,你也欺人太甚了。”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你要是这样想,也是没法子的事。” 东方望冷冷地道:“老夫的忍耐力有限,希望你能明白。” 穆乘风扬了扬剑眉,道:“在下明白的很,你东方大侠还是尽量忍耐着点的好,一切待等明夜二更再作解决为上。” 东方望怒道:“你是想通老夫改变主意么!” 穆乘风笑了笑道:“那就随便你了……”语锋一转,问道:“请教改变主意怎样?” 东方望沉声说道:“取消明夜之约,要你立刻溅血当场!” 穆乘风轩眉大笑道:“在下早已说过,只要东方大侠自信有把握能够奈何得了在下,尽管亮剑动手就是。” 东方望嘿嘿一笑,转向卓镇东道:“卓贤弟,这小子实在狂得令人无法忍耐,今天明天反正都是一样,现在便先解决了他好了。” 卓镇东微一沉吟,倏地目注长白掌门尚君恒道:“尚掌门邀约穆少侠来此何事?” “青衫秀士”尚君恒领袖一派,才智自非庸俗之人。他和穆乘风虽然从不相识,也并未邀约穆乘风来此有什么事,但他心念微微一转之下,也就立刻明白了穆乘风的用意,乃在替他长白派解危。 因此,卓镇东一问,他立刻从容庞洒地一笑,道:“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东方望接道:“可是各派高手聚集此地的有关之事?” 尚君恒淡淡笑了笑道:“那就由你猜测了,是否?” 穆乘风突然沉声说道:“东方望,时间已经不早了,你的意思究竟怎样?是现在就动手一战,还是留待明夜再决胜负。” 东方望嘿嘿一笑道:“老夫本有意让你多活一日,好好准备一下后事的,既然你要逼使老夫改变主意,说不得只好今夜便成全你,让你和长白弟子并尸此地!” 穆乘风剑后一挑,冷笑道:“那么你就亮剑动手吧。” 第701章 赌注 东方望一声狞笑道:“你要想老夫亲自动手,必须先战胜他们七人。”倏地抬手一挥,喝道:“杀!” 七名高手身形齐动,手中兵刃全皆威势凌厉,劲疾如电地猛朝穆乘风攻出! 穆乘风朗声一声长笑,身形飘闪,双掌连挥,一口气拍出了七掌。 他内功真力深厚绝伦,七掌拍出,顿见劲气山涌,七名高手的攻势,立被他强猛的掌力所阻,七名高手心中全都不禁骇然一凛!被逼得身形暴退不迭! 东方望见状,不由皱眉暗道:“小子的功力实在太高,太扎手……” 七名高手心中虽都骇然一凛,但他们身形一退之后,立又各挥兵刃疾扑攻上! 蓦地——一阵喝叱之声暴起,八条人影疾逾电射地飞扑而至。八人身形未落,已各自劈出一掌,击向七名高手。 掌力猛厉,劲气如涛……七名高手见状,自是顾不得扑攻穆乘风,急忙齐地一顿攻势,仓促间,各挥左掌,发掌相迎! “砰!砰!砰。……” 一连串的巨响大震过处,狂飓飞卷,劲风激射中,七名高手立被震得身形摇晃,踉跄地连退了三四步。 其中一名因为独接双掌,竟被震得连退了八步,方始勉强拿桩稳住身形。但却无法抑制胸腑翻腾上涌的气血,忍不住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八条人影落地,穆乘风立时脸色一寒,沉声叱道:“你们太大胆了!” 原来乃是“右丞相”蓝立恒,随驾五“侍卫”护驾二“将军” 八人。 “右丞相”蓝立恒躬身说道:“请主上恕罪,老臣等实是放心不下。” 穆乘风轻轻“哼”一声,道:“希望只此一次。” 蓝立恒恭谨地答道:“老臣记下了。”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现在你们都退开一边去。” 蓝立恒皱了皱眉头,微一迟疑道:“老臣有话上禀。” 穆乘风道:“什么话?说罢。” 蓝立恒目光一扫卓镇东等人,道:“杀鸡焉用牛刀?”语声微顿,接道:“请准由老臣等与彼辈一搏!”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蓝立恒摇头道:“老臣不知,但敢断定他们决不是正道之士。”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他们是‘金狮盟’属下。”话锋一顿,指了指东方望和卓镇东二人道:“他们二位一是誉称浙东地方第二高手的‘冷魂剑客’东方望,现为‘金狮盟’浙东分坛坛主,一是‘金狮盟’总坛‘巡察总监’卓镇东。” 蓝立恒双睛精光电射地瞥视了二人一眼,道:“论身份地位;他二位当是‘金狮盟’一等高手之流,不过,他们还不配主上亲自动手。” 东方望和卓镇东二人,这时都已看出蓝立恒等八人,无一不是功力精深的超绝高手,只是令他二人大感惊异的是凭他们的见闻阅历之广,竟然不识蓝立恒等八人是何出身来历?蓝立恒话声一落,东方望忍不住嘿嘿一声冷笑道:“尊驾何人?竟敢如此渺视某等。” 蓝立恒哈哈一笑道:“阁下听说昔年‘雷霆大帝’手下的两姓家臣么?” 东方望和卓镇东心中全都不由凛然一震! 东方望心中一震之后,目注蓝立恒问道:“你们是蓝黄两姓家臣的后裔?” 蓝立恒点首道:“不错,老夫蓝立恒,世袭‘右丞相’之职。” 卓镇东道:“其余的七位呢?” 蓝立恒道:“五位是‘随驾侍卫’,二位是‘护驾将军”。 东方望心中忽然一动,道:“那么这位穆少侠,该是‘雷霆大帝’的传人了?” 蓝立恒敛容道:“你说对了,他正是‘雷霆大帝’二世。”话锋一转,接道:“现在阁下当知道蓝某决非渺祝你们诸位了。” 卓镇东忽然嘿嘿一笑道:“‘雷霆大帝’虽然威震天下武林,蓝黄两姓家臣虽皆身负罕绝功力奇学,但却是百年以前之事,时至今日,嘿嘿……”说到此处,“嘿嘿”了一声,又道:“老夫认为你非但心存渺视,而且直是大言不惭!” 蓝立恒脸色一沉,道:“阁下心中可是不服?” 卓镇东道:“服与不服,还需要看你们蓝黄两姓家臣是否经得起考证了。” 蓝立恒哈哈一笑道:“这样说来,你是想与蓝某一搏了?” 卓镇东道:“不错,只怕你不是老夫百招之敌!” 蓝立恒双目精光电射地道:“何必百招,五十招内,老夫必将你败于剑下!” 卓镇东脸色一变,道:“休要把话说得太满了。” 蓝立恒道:“五十招之数,对你的估价已经很高了。” 卓镇东突然哈哈一声狂笑道:“好一个估价已经很高,老夫生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狂话。” 蓝立恒淡淡一笑道:“那是因为你过去所遇的武林人物,都是些庸碌之辈!” 卓镇东怒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你定是身怀惊绝之学与了!” 蓝立恒冷冷地道:“是与不是,动手一试便知。” 卓镇东以话扣话道:“我们便以五十招为限,一搏高下如何?” 蓝立恒微一点首道:“好,请即喝令贵属下退开,亮剑准备动手吧!” 卓镇东抬手一挥,喝道:“退下。” 右手一探腰下的剑柄,“呛!”的一声龙吟,那柄冷气森森寒光鉴人,又宽又长的巨剑已经撤出。 巨剑握在手中,并未立即发招攻出。双目陡地一瞪,精光如电,森冷地射视着蓝立恒道:“老夫还要请问一句,你自信五十招必胜不?” 蓝立恒双眉一轩,道:“若不必胜,老夫之言岂不真成了狂话。” 卓镇东钉上一句道:“如果不胜便怎样?” 蓝立恒闻问,立时明白了卓镇东的心意,毫不犹疑地道:“直接说出你的意思吧!”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你可敢和我赌点彩头。” 蓝立佟大笑道:“有何不敢!”语声一顿,问道:“你想赌点什么彩头?” 卓镇东群一沉吟,道:“你身为右丞相,权力必是蓝黄两姓家臣之最了,对不?” 蓝立恒道:“你说得很对。”心念微微一动,问道:“你想赌的彩头,和此有关?”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正是有关。”语声一顿。接道:“老夫想要和你赌的,便是你们蓝黄两姓家臣的进退了。” 这一注关系实在太大了。 蓝立恒顿时不由一呆道:“这个……” 卓镇东阴森一笑道:“怎样?不敢?” 穆乘风突然接口说道:“蓝丞相,答应他。” 蓝立恒倏地转身朝穆乘风躬身一拜道:“请主上恕罪。” 穆乘风微一摆手,截口说道:“丞相何罪之有……”话锋一转,震声说道:“雷霆门下,蓝黄两姓家臣岂可容人欺侮,何能落人讥讽话柄,答应他的赌注,放手倾力和他一搏!” 蓝立恒俯首恭敬地答道:“老臣谨遵法旨。”转过身形,双目遽张,精光电射地射视着卓镇东道:“卓镇东,你可听到了。” 卓镇东嘿嘿一声干笑,道:“听到了。” 蓝立恒道:“现在请说出你自己的赌注是什么吧。” 卓镇东眼珠一转,问道:“你想要怎样的赌注!” 蓝立恒冷冷地道:“你自己酌量看吧。” 卓镇东微一沉吟,干咳一声道:“老夫就以项上的六阳魁首为赌注如何!” 穆乘风突然接口说道:“这样不相等。” 卓镇东阴声一笑道:“要怎样才算相等?” 穆乘风淡淡地道:“以六阳魁首为注,太重了。” 卓镇东微微一呆,道:“太重了?” “嗯”穆乘风微一点首道:“你我无仇无怨,岂能要你以命为赌!” 卓镇东心念微转,问道:“依你穆少侠之意呢?” 穆乘风笑了笑道:“答应我一件事,回答两个问题。” 卓镇东道:“这么简单?” 穆乘风扬眉一笑道:“虽然简单,但不知你阁下敢不敢答应?” 卓镇东脸色微微一变,道:“请教哪一件事?哪两个问题?” 穆乘风星目一转,道:“穆某先要请问一件事。” 卓镇东道:“何事?” 穆乘风道:“在这黄冈城中的贵监属下,是谁全权负责指挥?” 卓镇东道:“这算两个问题之一?” 穆乘风微一摇首道:“不是,胜负未分之前,怎会就要你回答问题。” 卓镇东道:“那么你这是?……” 穆乘风截口道:“只是随便问问。”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如此卓某也无奉答的必要了。” 穆乘风淡淡笑了笑道:“不过此问却关系你够不够资格答应我一件事情的问题。” 卓镇东微一沉吟道:“便是卓某。” 穆乘风星目电闪倏逝,微微—笑,道:“很好,你够资格了。……”话锋一转,问道:“你敢答应不子” 卓镇东陡地哈哈大笑,道:“卓某连项上的人头都敢付出,还有什么不敢答应的事情!” 穆乘风剑眉双扬,朗声一笑道:“到底不愧一名‘巡察总监’的身份,确然有些豪气、……”语声微顿,转向蓝立恒道:“蓝丞相,可以动手了。” 第702章 劣势 蓝立恒躬身应道:“老臣遵旨。” 大踏步跨前三步,右手反探“呛”的一声龙吟,斜背在背上的一柄百练精钢长剑已经撤在手中。 寒光闪闪,冷气森森逼人! 撤剑的手法干净利落,快!快得令人目眩神摇! 长白弟子,无一不是使剑的好手,目睹蓝立恒这种撤剑神速绝伦的手法,莫不肃然动容,打从心底升起一股赞佩:“好手法!” “冷魂剑客”东方望和卓镇东二人看得也不禁心神微微一颤! 蓝立恒抱剑当胸,神威凛凛,岸然岳立,双目精光电射地注视卓镇东缓缓说道:“卓总监,请亮剑。” 夜风徐拂,明月当空。 穆乘风,长白掌门“青衫秀士”尚君恒,“冷魂剑客”东方望,各与属下高手静立一方,正好是一个等边三角形。 穆乘风在东南方,尚君恒在正北方,背对花厅,东方望则在正西方。 当中,是一块五丈大小的空地。 蓝立恒和卓镇东二人相距八尺远近对峙岳立。脸容沉肃。凝神敛气,目光灼灼,瞬不稍瞬地瞪视着对方。 这两个当代名家剑术高手,彼此心中都有数,对方是一劲敌,因此,双方谁都不愿冒失比手。 彼此都在等待机会,找寻对方的空隙,片刻时辰过后,二人的脚步开始缓缓移动,但彼此仍未出一下。 蓝立恒右手横剑护胸,左手捏诀。 卓镇东,左手斜举巨剑,剑尖上指,有手捏诀。 两柄剑,在清冷的月辉下,闪灼着森森寒气。 蓦地——卓镇东斗然一声暴喝,身形随着暴喝腾起,巨剑近处,寒光飞涌,剑气森森,势如怒涛狂澜般地直朝蓝立恒攻出。 蓝立恒眼见他出手这等剑式威势,心中不禁微微一震,右手精钢长剑疾地猛挥,寒虹暴长飞闪,迅途电掣的迎着巨剑封去! 一出手便即硬碰硬接,蓝立恒实在是太大胆,也太冒险了。 卓镇东的这柄巨剑,既宽又长且厚,其分量之重,起码要比他手上的精钢长剑重上一倍。 轻重相差一倍,硬碰硬接的结果如何?甭说,吃亏的自然是轻的一方,轻的也永远硬碰不过重的。 这是至理,也是事实。 当然,至理与事实有时也会被意外的环境力量粉碎的。 譬如蓝立恒的内功火候如果比卓镇东高上一筹的话,在这一招硬接硬碰之下,吃亏的便定将是卓镇东而不是蓝立恒了。 既如此,蓝立恒竟敢毫不犹豫的冒险硬碰硬接卓镇东的巨剑,是他不懂这种至理?还是自信内功火候高过卓镇东一筹,并未把卓镇东放在眼下?……不!两者都不是! 是什么?是蓝立恒存下了这一战不胜必死的决心! 也就是这一战的赌约关系太巨!虽然,这场赌约的应允并不是出自他的心愿,乃是穆乘风命谕他答应的。 但是他很明白这位年青俊逸绝世的主上的心意,是要他奋此一战,替蓝黄两姓家臣立威天下武林。 正因为他明白穆乘风的心意,这命谕虽使他有舍命之险,但他衷心并无半点怨言,反而还有着深深的感激! 情形极是明显不过,在这五十招内,他必须拚命求胜,宁可溅血横尸就地,也决不能活着落败!否则,使苦等了百多年的两姓家臣在刚获得重出江湖的今天。为他再度退隐荒山与深谷,过那消沉无聊的岁月,他不仅是蓝黄两姓家的大罪人,简直是百死莫赎了。 至此,已经不难明白蓝立恒的心意。他之所以一出手便即冒险硬碰硬接的原因,乃在试探卓镇东的内力火候,好作这五十招战略的决定。 是避重就轻,凭剑术取胜?是硬打硬拚。凭内力制敌?抑或是舍死采用两败俱伤的战策?……蓝立恒挥剑硬封巨剑,卓镇东心中虽是暗一皱眉,但他又怎甘示弱撤剑变式闪避。 两桶剑接实,“呛!”的一声交鸣激响,火星飞溅中,双方同时觉得虎口一热,身形微晃,各自后退了一大步,竟然是个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虽只是个半斤八两,但蓝立恒以轻击重,相形之下,内功火候显然比卓镇东略高了半筹。 蓝立恒心中不由豪气大发,信心倍增,于是,他身形一退之后,立刻又振剑扑上。 寒虹飞涌,剑风“嘶嘶”,他已运聚一身内功真力贯注剑身,这一出手,剑势直若狂涛海啸,凌厉绝伦的直朝卓镇东电闪攻出。 卓镇东心头不禁一凛,疾地足下挪移右跨三尺,避过剑势,左手巨剑疾挥,招出“天外飞鸿”还攻。 他二人心中此刻都已十分明白,深知对方功力剑术身手,莫不均是生平罕见的劲敌。是以二人再度出手,剑身不但全都贯注内功真力,同时也各展一身精绝之学,奋力抢功,争制先机! 双方剑势招式全都狠辣快速无比,莫不极尽精奇诡谲之能事,招式变异之间,更是迅逾电掣,十招之内,尚能清楚的看出二人的身形,但是十招过后二人的身形,便已全被重重剑气包围。 只能见到两条隐约的人影,在一片白茫茫森冷的剑气光幕中腾跃扑击,只看得旁观群雄目眩神摇,心头骇然。 这真是一场激烈罕见令人惊心动魄的恶战! 长白弟子虽都是当今武林精研剑术的名家好手,但眼见二人这等精奇变幻诡异绝伦的剑法招势,个个不禁为之瞠目结舌,心生赞叹。 那‘冷魂剑客”东方望,虽以七十二招“冷魂剑法”称雄武林,威震浙东,剑术造诣确也已登上乘堂奥,素向极颇自负,但是,目睹二人搏战凌厉变幻奇诡的剑招之后,心头也不由得大生凛骇! 此刻,他也这才知道,以他自己的“冷魂剑客”和蓝卓二人相比,实在差得太多太多了。 晃眼工夫,蓝卓二人的搏战,已过三十招之数。 这时,蓝立恒的剑招攻势直若长江大河般,更见凌厉威猛,卓镇东已逐渐的被迫落下风劣势。 看情形,蓝立恒的剑术身手虽略高于卓镇东,但要想制敌获胜,非得经过百招以上之苦战不能。 然而,蓝立恒已经把话说死,五十招内,他如不能将卓镇东败于剑下,便须履行赌约。 转眼又是十多招,蓝立恒虽已倾尽全力猛攻,无奈卓镇东实非一般庸手,虽被迫落下风劣势,守多攻少,但战来仍。是沉稳非常。 突然——穆乘风一声朗喝道:“四十五招。” 蓝立恒心中不由一阵剧烈大震!完了,五十招之限,只剩下五招了。 五招之内,他能败伤卓镇东于剑下么?除非突然出现意外的奇迹,否则决无可能。 五招过后如何?甭说,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自绝当场,一死百了,他死后,他和卓镇东的赌约自然也就随着他的死亡而了。 因此,蓝立恒心中一阵剧烈大震之后,立时闪电般地掠过了一个与敌偕亡的意念。 也就在这种意念甫生,准备身剑合一,作孤注一掷的扑向卓镇东时,耳畔突然响起一个细如蚊烟般,极其清晰的声音说道:“右足外踏,剑尖斜指,刺肩削臂,快!” 传音入耳,他精神不由霍然大振,立时依言施为,按理,这一剑招出得并无什么奇突之处,但攻的却正是卓镇东的空隙。 卓镇东心中斗然一惊!连忙侧身避攻,巨剑反挥,“回风拂柳”,斩削蓝立恒腕臂。 蓝立恒耳畔又闻传声说道:“侧身沉腕,招化‘枯树盘根’攻下盘。 又是一招平常的攻式,但却大出卓镇东意外,心中一凛! 疾地飘退三尺。 适时,传声接着又道:“长身跟进,剑走轻灵,电攻敌方胸腹。 所谓电攻,当然是要“快”,蓝立恒自是不会怠慢,身形暴退,长剑电闪刺出。 卓镇东身形尚未站稳,蓦见冷芒耀目,直逼胸前,心头不禁大骇! 仓促间,不及挥剑封挡,赶急侧身闪避,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 卓镇东虽然躲闪过一剑穿胸的厄运,但左臂衣袖却被剑锋划破,臂上留下了一道三寸长的血痕。 卓镇东脸色神情不由突然剧变! 蓝立恒飘然退身八尺,倒提长剑,双手抱拳,微微一笑,道:“承让了。” 卓镇东突地哈哈一声大笑道:“阁下剑术确然不凡,不过……”语声微顿,接道:“卓某一时失慎,为你所算,所以,你胜得并不高明。” 蓝立恒眉头一皱,才待答话。 忽听穆乘风朗声一笑,道:“你心中可是不服?” 话声中,人已缓步飘身走出。 卓镇东呼了一声道:“不错,卓某正是不服得很。” 穆乘风冷然一哂,道:“也不肯认败了?” 卓镇东道:“事实上卓某并未落败。” 穆乘风剑眉微轩,冷峻地道:“卓镇东,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无耻。” 卓镇东嘿嘿一声阴笑道:“随你怎么说,反正这一战卓某决不能认败。” 穆乘风道:“要怎样才认败?” 卓镇东咳了一声道:“很简单,再战一场。” 第703章 过早 穆乘风双目陡睁,寒光电闪倏逝,点首说道:“可以。”语声一顿,接道:“这一战,穆某将亲自和你一决胜负。”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卓某欢迎之至。” 穆乘风忽地淡淡一笑,道:“现在请先包扎好你左臂的伤处再动手。” 卓镇东低头看了看左臂的伤处,撕下一块衣襟,包扎妥当后,目射灼灼寒光地凝注着穆乘风道:“请亮剑。”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上次我们打了多少招?” 卓镇东道:“三十招不到。” 穆乘风道:“今天我们要不要也订下一个招数限制?” 卓镇东阴森地一笑道:“随你。” 穆乘风笑了笑道:“我们便以十招为限如何??卓镇东心神不由一震!道:“十招?” 穆乘风冷然一点首道:“很感意外是不?”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是的,很感意外,也很怀疑。” 穆乘风道:“你不信我们在十招内能够分出胜败?” 卓镇东冷冷地道:“老夫怀疑你是不是得了狂癫病!” 穆乘风剑盾激挑道:“卓镇东,你知道句俗语不?” 卓镇东道:“那句俗话?” 穆乘风道:“士别三日。” 卓镇东突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如此说来,你是自信十招之内必胜了!’’穆乘风道:“对你而言,十招之数已经是太多了。” 卓镇东脸色不禁勃然一变,但心念微转,旋即沉声说道:“好,十招之内,你如胜得卓某,卓某无话可说·定当遵守前约,答应你一件事情,回答你两个问题。” 在卓镇东心中,他决不相信,仅仅三月之隔,穆乘风的剑术功力会突然增高到他不是其十招之敌的境界。 当然,这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穆乘风在邵阳湖畔,一剑斩断“琼岛狂人”公孙楚一臂,独战“秦岭四凶”“四象剑阵”的事迹。 穆乘风冷笑着点点头道:“穆某如是不胜,自也令渝蓝黄两姓家臣立即履约隐退江湖,并且……”语声微顿,凝声接道:“今后在江湖上,不论何时何地何事,只要有你卓镇东在,穆某便决不伸手。” 卓镇东大声说道:“好!丈夫一言。” 穆乘风轩眉朗声接道:“誓死无悔!” 卓镇东巨剑抱胸,肃容说道:“你亮剑。” 穆乘风对蓝立恒道:“你退下。” 蓝立恒躬身答道:“老臣遵谕。” 转身大步退下,和二“将军”五“侍卫”并肩肃立。 穆乘风右手握住剑柄,拇指一按把簧,“呛!”的一声龙吟,“赤龙神剑”已经出鞘,赤芒似电,冷气森森,逼人肌骨生寒! 卓镇东心中不禁斗然一惊,脸色勃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 穆乘风右手握剑,剑尖垂地,神定气闲地望着卓镇东微度笑道:“卓总监,请进招。” 卓镇东并未立即出手进招,目注穆乘风问道:“你手中可是‘赤龙神剑’?” 穆乘风道:“不错,你可是有些胆怯害怕了?” 卓镇东双眉陡轩,倏地一声狂笑道:“笑话,‘赤龙神剑’虽然锋利盖世,卓某尚不至于有胆怯害怕之意。” 其实,他只是说得嘴硬,心中实在胆怯得很。 穆乘风神目如电,察微知渐,早已从他脸色勃变的神情上,了解他是嘴硬心怯,望着他淡淡一笑,道:“如此,请进招吧。” 卓镇东目光转动,轻咳了一声,道:“卓某还想和你再加点赌注,你舍不舍得?” 穆乘风心念一动,道:“你想要这柄‘赤龙神剑’是不?” 卓镇东哈哈一笑,道:“阁下确不愧是个聪明之人,一点即透。”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承蒙夸奖,深感荣幸。……”话锋一转,接过。“只要你在这柄神剑下走过十招不败,穆某定当双手奉上。” 卓镇东脸上掠过一丝喜色,道:“如此,卓某这里先讲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现在就言谢,未免过早了些,你发招吧。” 卓镇东阴声一笑道:“卓某有僭了。” 话落招出,巨剑平举缓缓刺向穆乘风的心窝。 这一剑,看似缓慢平凡,其实内家真力贯透剑尖,暗含奇诡辛辣的变化,穆乘风前胸五处大穴;皆在这一剑笼罩之下。 若是三个月前,穆乘风在这一剑招之下,心头定必大生凛骇,有封挡困难,手足无措之感。 可是,在已经习得罕绝古今的“雷霆剑法”的今天,情形可就决然不同了。 只见穆乘风一双星目神光电射,灼灼地凝注着缓缓刺向心窝的巨剑剑尖,身形岳立,不移不动,竟无一丝闪避出剑封挡的意思! 这种情形,只看得长白掌门尚君恒和其派下一群高手,个个脸上色变,眉头深皱,都认为穆乘风太狂了。 “冷魂剑客”东方望和其属下七名高手,脸上则尽都眉飞色舞……” 巨剑缓缓向前推进,剑尖距离穆乘风心窝越来越近,眼看已逼近到五寸左右,便将刺实之际,突地,卓镇东一挫腕,迅快的撤回了巨剑。 穆乘风忽然轻声一笑,道:“你怎不往前刺进了。” 卓镇东瞪目道:“你为何不出剑封挡闪身躲避?” 穆乘风笑道:“有此必要吗?” 卓镇东道:“你敢是瞧不起卓某这一剑。” 穆乘风道:“那倒不是,你这一剑势看来虽很缓慢,但,真力透贯剑身,暗含变化煞手,堪说是奇诡辛辣至极,不过……” 忽然一笑而止,没有接说下去。 卓镇东道:“不过怎样?”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没有怎样,我只是觉得实在没有出剑封挡或者闪身躲避的必要罢了。”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如果卓某剑尖再稍稍前刺少许,便即贯穿你的心窝了,你知道不?” 穆乘风道:“如此说来,倒要谢谢你卓总监的剑下留情了。” 卓镇东咳了一声道:“事实确是如此,如果不是卓某剑下留情,此刻焉有你的命在,你已经溅血横尸地上了。” 穆乘风突地一声冷嗤,道:“只怕未见得吧。” “未见得?” 卓镇东双目一睁,道:“难道这一剑还要不了你的小命不成!” 穆乘风道:“倒也不是。” 卓镇东道:“既然不是,那么这‘未见得’三字,又怎样解释?” 穆乘风轻声一笑道:“怎样解释,你自己心里更应该明白。” 卓镇东心中不禁微微一震!但仍做作道:“卓某心里并不明白,倒要请教高明。” 穆乘风淡淡的道:“你是要考考我?” 卓镇东道:“卓某是诚心请教。” 穆乘风冷笑了笑,道:“请问你这一剑够部位不?” 卓镇东脸色勃地一变,道:“你认为卓某这一剑不够部位,绝对无法伤得了你?” 穆乘风道:“不错,你的剑根本就没法再向前刺进少许。” 卓镇东嘿嘿一声狞笑道:“你要不要再试试。” 穆乘风剑眉微轩,道:“有何不可。” 卓镇东眼中陡地闪过一抹阴险的光芒,道:“如此,那你就再试试看。” 话落,巨剑再度平举,缓缓朝穆乘风心窝刺去,剑势招式,快慢速度与前并无二致,没有丝毫不同之处。 穆乘风仍是全神凝注地望着剑尖进势,身形岳立依旧,未移未动。 眼看巨剑剑尖又已逼近距离穆乘风心窝,只在五寸左右之际。 卓镇东陡地一声大喝,一条左臂竟然暴长数寸,剑尖迅似电掣地直朝穆乘风心窝间刺去! 变生意外突然,穆乘风脸色不禁勃然剧变!仓促间急急吸气田胸,身形后仰,暴退三尺。 他应变虽已是快绝无伦,但仍嫌稍慢了丝毫,只听“嘶”的一声轻响,胸前儒衫已被剑尖划破了一条三寸多长的破缝。 穆乘风双眉上挑,俊脸沉寒凝煞地怒声说道:“卓镇东,你竟敢使诈,实在无耻之极!” 卓镇东双目陡地一瞪,道:“小子,什么叫做无耻不无耻,与敌搏战,关系生死存亡,岂不闻兵法中有‘兵不厌诈’之句,这只能怪你少见寡闻,焉能怨得卓某使诈。” 穆乘风心中暗忖道:“他这话确实有理,双方动手搏战,关系性命威誉,当真怪不得他使诈……”心中这样一想,也就怒气顿消地道:“是我低估你了,没想到竟练有‘通臂功’,险些为你所算。” 卓镇东嘿嘿一声阴笑,道:“现在你该相信卓某确是剑下留情,并非虚言了吧。” 穆乘风淡淡地道:“不过,在下也深为你卓总监惋惜。” 卓镇东道:“你惋惜的什么?” 穆乘风道:“惋惜你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如果你在第一剑出手时,就使用‘通臂功’的话,在下也许已经落败了。” 话锋一顿,接道:“良机已经错过,现在还有机担越被咬后誉奖卓镇东一声狞笑道:“好!你小心了!” 话落振剑腾身,剑尖涌现剑花七朵,寒芒飞闪,快疾似电,威势凌厉绝伦地扑攻向穆乘风。 穆乘风口中一声朗笑,侧身横跨三尺,避攻还击,赤芒电闪,飞快地斩削卓镇东的腕臂。 卓镇东心头微微一凛,连忙缩腕撤剑,变招再攻。 第704章 撤离 穆乘风神剑疾挥,剑势直落长江大河般地涌出。,卓镇东巨剑快如雷奔电掣地一口气连攻了三招,这三招招势连绵,凌厉威猛,大有撼山震岳之概,在他心底认为,这三招猛攻,虽不见得便能服敌制胜,但,起码也足以将穆乘风身形迫退。 哪知,事实大谬不然,穆乘风身形不仅被迫未退丝毫,而且剑势挥洒自如依旧,他那凌猛的攻招,根本发挥不出一点威力。 卓镇东心中不禁大是凛骇,暗冒寒气,剑光飞转,卓镇东再度猛攻了两招。 但是,情况如前,在穆乘风那挥洒势若长江大河般连绵总的剑式下,仍然不生丝毫威力作用。 此刻卓镇东这才知道,穆乘风的剑术造诣,实已大非昔比,远较三月之前,不知精进了几许。 当真是“士别三月,须得刮目相看”。 形势已经非常明显,这十招之战,卓镇东定然败多胜少。 蓦地,穆乘风一声朗喝道:“阁下小心,穆某要反击了。” 但见赤芒飞旋,剑气弥漫,势若惊涛狂澜,剑风嘶啸,夹杂着雷霆之威地涌迫向卓镇东。 卓镇东心头骇然大凛!巨剑疾挥,迅逾电闪地封出。 “赤龙神剑”盖世宝刃,锋利无比。 卓镇东手中的巨剑虽也是百练精钢合以海底万载寒铁打铸的利器、但是,以它硬封神剑,何啻是“螳臂挡车”,必折无疑。 然而,穆乘风为要使他败得心服口服:“根本不想折断损伤他的巨剑。 是以见他挥剑封出,连忙剑身一偏,“当!”的一声激响,火星飞射中,卓镇东的巨剑立被神剑剑身一股绝强无传的弹力震的往旁荡了开去,胳膊微微发麻。 卓镇东不禁一呆! 他做梦也意想不到,仅仅三月之隔,穆乘风不但剑术造诣大为精进,连内功火候也大见增强,从这一剑封实的情形上看来,穆乘风此刻内功真力之深厚雄浑,分明比他高出了一筹。 说来太慢,就在卓镇东神情一呆之际;黎觉眼前剑虹一闪。“赤龙神剑”已平扁着剑身紧奈在他左扈呷上。 剑重虽然不足十斤,但,压在他的肩脚上,起码有三百多斤的力道。 东方望和属下七名高手见状,不禁齐都大惊失色,有心扑出解救,但又有着“投鼠忌器”的顾忌。 只见穆乘风脸色冷凝地道:“卓总监,阁下现在可服败了没有?” 卓镇东脸色一片苍白死灰,废然一声轻叹道:“阁下剑术高强,卓某无话可说。” 穆乘风点首一笑道:“阁下确不愧是位当代豪雄俊杰! ……”话锋一顿,缓缓收回神剑,还剑人鞘,正容接道:“现在请阁下履行约言。” 乡镇东也收剑还鞘,点头道:“那是理所当然。” 穆乘风笑了笑道:“请先回答我第一问。” 卓镇东咳了一声道:“卓某当是知无不答。” 穆乘风道:“请问贵总坛设在何处?” 卓镇东道:“九华山金狮谷。” 穆乘风道:“我是问的真正的总坛。” 卓镇东道:“本盟并无第二处总坛。” 穆乘风道:“事实上贵盟主并不住在金狮谷中,发号施令也不在那里,对不?” “不对。” 卓镇东摇头道:“敝盟主虽然另有居所,但是,事实上所有一切的号令行动,皆是由金狮谷总坛出的。”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贵盟主居所何处?” 卓镇东道:“阁下这是第二问?” 穆乘风呆了果,道:“不是。” 卓镇东道:“那么卓某可以不答了。” 穆乘风淡淡的道:“当然可以。” 卓镇东咳了一声道:“如此卓某愿闻阁下的第二问。” 穆乘风点点头道:“请问贵盟主是哪一位武林高人?” 卓镇东道:“万乘神君。” 穆乘风凝思问道:“他的姓名?” 卓镇东道:“复姓独狐,上仰下吾。” 穆乘风剑眉微蹙,目光转望着左承相蓝立恒问道:“丞相闻听说过此人么?” 蓝立恒想了想,摇头答道:“没有。” 穆乘风星目忽地转视着长白掌门尚君恒问道:“尚掌门见闻广博,可知这位独狐盟主的出身来历不?” 尚君恒摇首缓缓说道:“在下也似乎从未闻听说过这个名号。” 卓镇东忽地嘿嘿一声阴笑道:“本盟盟主的名号,举目当今武林,你们算是最先知道之人了。” 穆乘风星目转了转,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在下等倒是十分有幸了。” 卓镇东一声嘿嘿,道:“事实上你们应该引以为荣。” 穆乘风淡笑了笑,道:“多谢阁下回答二问。” 卓镇东道:“不必,卓某这是履行赌约。” 穆乘风又笑了笑,脸容倏转沉肃地说道:“二问一毕,如今,只剩下一件事了。” 卓镇东道:“卓某这里洗耳恭听。” 穆乘风缓缓震声说道:“请阁下率领所属于天亮前全部撤自离黄冈城。” 卓镇东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这个……” 穆乘风截口说道:“以阁下‘巡察总监’和负责指挥的身份权力,决非办不到的,希望阁下能立刻传令贵属,尽速离开此城,否则……” 话锋忽地顿住,星目一张,神光慑人,电闪倏逝。 卓镇东心神不禁一震! 他虽已猜料到“否则”以下之意是什么,但,仍忍不住脱口问道:“否则怎样?” 才乘风星目神光再度电闪倏逝,俊脸凝寒如冰地沉声说道:“除非阁下愿意贵屑高手血溅黄冈城!” 卓镇东神色剧烈一变! 但,眼珠一转,旋即“嘿嘿”一声阴笑,道:“阁下可知本盟眼下在这黄冈城内的高手共有多少?” 穆乘风淡淡地道:“共分三路,总数百余人左右,由‘毒龙客’马烈,‘铁杖阎罗’穆再兴和阁下率领,对不?” 卓镇东想不到穆乘风对他们情形竟是如此了解,当下不由颇感意外地怔了征,“咳”了一声道:“阁下倒是蛮清楚的嘛……”话声微微一顿。接道:“卓某如果不答应。阁下是决定要使用武力了。”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将不惜倾全力以驱逐阁下和贵属!” 卓镇东道:“如此,势必难免展开一场群战血搏了!” 穆乘风微微一下道:“这就要看阁下你自己的决定了。 ……”语声一顿,接道:“在下极希望阁下能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卓镇东心念电转,沉吟地道:“为了不失信约,卓某或许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阁下,不过……”话锋一转,接道:“阁下却须答我数问。”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可以,但是在下先要声明,阁下发问必须尽量简单,在下回答自也力求使阁下满意,而回答完了之后,也请阁下立刻率领所属离去。” 卓镇东咳了一声道:“那就得要看你阁下回答的是否真能令人满意,再作决定了。” 穆乘风笑了笑,道:“在下已经声明在前,究竟如何决定,也就只好听凭阁下了……”话锋微顿,接道:“阁下想要问些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卓镇东正容问道:“阁下为何要本盟之人撤离黄冈?” 穆乘风道:“理由很简单,这黄冈城乃是一块清净地方,在下不想贵盟属下在这块清净的土地制造血腥。” 卓镇东微一沉吟,道:“眼下这黄岗城内风云际会,各派高手,江湖豪华云集据闻都为谋夺一件武林奇珍而来?……”话锋一顿,目光凝注地问道:“阁下可知是件什么奇珍和它的藏处?” 穆乘风摇头道:“不知道,在下根本丝毫无知,也不是为此而来。” 卓镇东冷笑的道:“阁下此答实在很难令人满意。” 穆乘风剑用微皱了皱,道:“要怎样你才感觉满意?” 卓镇东咳了一声,道:“说出你此来的真意目的。” 穆乘风正容说道:“和人相约。” 卓镇东“哦”了一声,道:“真巧呵!真巧!”嘿嘿一笑,问道:“和什么人相约?” 穆乘风道:“武当掌门紫阳道长。” 卓镇东又“哦”了一声,问道:“是他约你?还是你约他?” 穆乘风道:“我约他。” 卓镇东心念一动,问道:“何事?” 穆乘风冷冷的道:“了断十年前火焚‘女王城’的公案。” 卓镇东心念电转,沉吟地道:“但是……” 穆乘风截口道:“并不足证明我不是为奇珍而来,是不?”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不错,事实确是如此。” 穆乘风冷笑道:“在下所答并无半句虚言,阁下要是不信,只好听凭你如何想法了。” 卓镇东眼珠转了转,又问道:“对于奇珍主事,阁下心中有何感想?” 穆乘风想了想,道:“在下对此事既是毫无所知,自也无什么感想可言。” 卓镇东道:“那你对此也无兴趣了?” 穆乘风道:“在下并非好贪之人,在下认为此事并不完全可靠。” 卓镇东道:“你不相信这黄冈地方的某处藏有奇珍?” “嗯!”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很可能是‘空穴来风’的谣传。” 第705章 城外 卓镇东道:“卓某认为‘无风不起浪’。”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对于此事,在下不想和阁下争执多说……”话锋一转,问道:“阁下问完了没有?” 卓镇东想了想,道:“卓某还有一问。” 穆乘风道:“请问,越简单越好。” 卓镇东轻“哦”一声道:“关于各派高手和一众江湖豪雄等,你是不是也要他们都撤离黄冈城?” 穆乘风颔首道:“在下正有此意。” 卓镇东道:“他们会听你的吗?” 穆乘风道:“也许不听,不过……”胸有成竹地一笑,接道:“阁下请放心,在下自然另有计较。” 卓镇东道:“所谓另有计较,是不是以武相迫?” 穆乘风剑眉微轩,道:“不是,在下并不是个好勇嗜斗之人,非至逼不得已,决不会轻妄使用武力凌人!” 卓镇东阴声一笑道:“阁下应当知道,各派高手一众江湖豪雄,都是为谋夺那武林奇珍赶来的,他们岂肯……” 穆乘风微笑地截口说道:“阁下不必再废话了,在下既说另有计较,自能令他们心悦诚服地撤离黄冈。” 卓镇东嘿嘿一笑道:“那么卓某倒要拭目以看了。” 穆乘风轩眉正容说道:“三天之内,其他各派之人如是还未撤离黄冈,贵盟之人可以再来。”话锋一转,冷冷地接道:“现在距离天亮已只剩下一个多更次,你们该赶快走了!” 卓镇东心念一阵飞转,终于点首说道:“好!卓某答应你了,不过……”语声微顿,接道:“卓某得声明在先,那武林奇珍出现时,卓某可也要算上一份。” 穆乘风哈哈一笑,颔首说道:“那是当然,这黄冈城内倘果真有什么武林奇珍出现,阁下尽管放心,,在下决不干涉你要出手夺取。” 卓镇东嘎嘎一笑道:“如此,卓某先谢了。”语锋微顿,倏地转向“冷魂剑客”东方望道:“东方兄,我们走!” 话落,身形当先腾起,疾射越墙而去。 卓镇东等人走后,长白掌门“青衫秀土”。尚君恒立刻疾步抢前,朝穆乘风抱拳一揖说道:“多谢穆少侠解厄之德。” 穆乘风连忙拱手还礼,含笑谦虚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武林道上极平常之事,何德之有,尚掌门如此说法,穆乘风实在愧不敢当。” 尚君恒朗声哈哈一笑道:“少侠英风豪情,侠肝义肠过人,实在令人钦佩心折得很……”语声微顿,轻咳了一声,接道:“不怕少侠笑话,尚君恒还有自知之明,今夜之战,设非少侠适时现身解厄,此刻,长白派只怕已是一败涂地,精英尽失,从此除名武林了!” 穆乘风剑眉微皱了皱,倏地正容说道:“尚掌门再要如此说,穆乘风便只好就此告辞了。” 尚君恒一听,连忙说道:“好,好,尚君恒遵命不说就是。” 话锋一顿,突然肃容躬身说道:“请少侠人厅待茶。” 说罢,侧身举手肃容。 穆乘风微一点首道:“如此,穆乘风就打扰了。” 花厅上。 穆乘风和尚君恒分宾主落坐,献茶过后。 尚君恒轻咳一声道:“少侠来了已经很久了吧?” 穆乘风俊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道:“是的,早在卓镇东未到之前就来了……”话锋一顿,接道:“冒昧唐突之处,尚祈掌门人原谅勿怪。” 尚君恒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少侠如此一说,岂不见外了么。” 双目忽然凝注地望着穆乘风道:“少侠深夜驾到敝处,想来必有所见教了?” 穆乘风敛容说道:“见教可不敢,穆乘风久仰尚掌门为人胸怀磊落,正直不阿,所以不揣冒昧,想请教点事情。” 尚君恒道:“少侠有话尽管下询,尚君恒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乘风敛容抱拳一拱道:“如此,穆乘风这里先谢谢了。” 尚君恒含笑摆手道:“少侠请别客气,过份客气,便显得虚伪了。”语锋微顿了顿,接道:“尚君恒心佩少侠豪情义风,有心高攀,如不见外,我们便免除一切客套,以兄弟论交如何?” 穆乘风双眉一扬,道:“好!年长为兄,大哥请受小弟拜见。” 说着,离座站起,肃容躬身朝尚君恒拱手拜下。 尚君恒连忙起身伸手扶住,哈哈一声朗笑道:“贤弟请勿多礼。” 二人再次落坐。 尚君恒含笑道:“贤弟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不用顾虑地问了。” 穆乘风点点头道:“小弟遵命。”语声微微一顿,问道:“大哥可知那武林奇珍究是何物?” 尚君恒摇摇头道:“不知道,现正在探索之中。” 穆乘风又问道:“可知奇珍确实藏地?” 尚君恒道:“据说在这黄冈城附近。” 穆乘风道:“城内还是城外?” 尚君恒道:“这就不清楚了。” 穆乘风想了想,道:“大哥可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不?” 尚君恒一怔,道:“什么奇怪?” 穆乘风笑了笑道:“闻听消息,赶来此地的各派之人,江湖豪雄虽多,但是,竟无一人知道奇珍何名,藏处何地,这难道不够奇怪么?” 尚君恒沉思稍顷,点点头道:“对于此点,愚兄一直未作沉思,如今经贤弟这么一说,细想起来,此事确实有点奇怪!” 穆乘风道:“因此,小弟心中甚感怀疑,可惜小弟不知这消息的来源,否则,小弟定可……”话锋一顿,望着尚君恒道:“请大哥将获知这消息的来源起始详告小弟如何?” 尚君恒微点了点头,伸手由怀内掏出一张信笺,递给穆乘风,道:“贤弟请看过这张信笺就明白了。” 穆乘风接过信笺,打开一看:书奉长白尚掌门座右:顷闻黄冈城附近藏有前古武林奇珍,正有人将于近期内前往掘取,窃以为既系前古遗物,自不容斯人据为已有,掌门人对此遗物奇珍如有兴趣,请即率同派下高手赶赴黄冈城内,候机而动可也。78中文首发 . . 字若龙飞风舞苍劲有力,只是末尾除月日之外并无具名。 穆乘风看罢信笺交还尚君恒,问道:“大哥知道这信主人是谁么?” 尚君恒道:“不知,送信之人乃是山下的村童。” 穆乘风眉头微皱了皱,道:“大哥看过那村童没有?是何等样人叫他送的。”。 尚君使道:“看过,据那村童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汉子,给了他一锭银子的酬劳要他送的。” 穆乘风做一沉吟,问道:“大哥可知其他各派和各方江湖豪雄,是怎样获知消息的么?” 尚君恒道:“这就不大清楚了,据少林绝缘大师说他也接到了这么一封未具名的怪信。”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穆乘风双眉深锁,沉思了稍顷之后,忽然目射奇光地望着尚君但问道:“大哥对于这封来具名怪信的看法如何?” 尚君恒道:“现在细想起来,似乎是一种阴谋。”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其所谓武林奇珍,根本是‘空穴来风’的谎言。” 尚君恒沉吟地道:“然则信主人的阴谋目的是什么呢?” 穆乘风脸色沉凝地道:“如果小弟猜料得不错,其阴谋目的当是在挑起武林各大门派的纷争,互相残杀!” 尚君恒心神不由一阵激动!暗忖道:“倘是果真如此,就实在太可怕,太恶毒了……他付念来已,只听得穆乘风接着又道:“大哥,还有件事情,小弟不知当不当问。” 尚君恒眉头微微一皱,正容说道:“贤弟。你我自己兄弟论交,怎么还说这种话,什么当问不当问,你心中想要问什么,便只管问就是了。” 穆乘风笑了笑,道:“小弟如果问得不当。大哥也不会见怪吧。” 尚君恒道:“贤弟只管放心好了,纵是所问不当,愚兄也决不会得怪你的。” 穆乘风轻咳了一声,目注尚君恒缓缓问道:“严大侠适才往哪里去了?” 尚君恒毫不犹豫地道:“往见少林掌门大师去了。” 穆乘风“哦”了一声道:“绝缘大师也赶来此间了么?” 尚君恒道:“绝缘大师本不想下山的,但是,为了想和贤弟见见,这才亲率四大护法,十二名高手赶来此地。” 穆乘风不由一怔!感觉诧异地问道:“绝缘大师想和小弟见见?”尚君恒颔首道:“他想和贤弟谈谈。” 穆乘风道:“大哥知道什么事吗?” 尚君恒道:“可能是关于武当派的事。” 穆乘风双眉微皱了皱,道:“绝缘大师太多事了。” 尚君恒忽然一笑道:“贤弟,绝缘大师也是为你好。……” 语锋略顿,咳了一声,道:“当年火焚‘女王城’之事,武当派虽然很不对,但是……” 穆乘风突然截口问道:“大哥对武当掌门知道多少?” 尚君恒一怔!问道:“什么知道多少?” 穆乘风道:“他的为人情形。” 尚君恒心念微微一动,反问道:“贤弟认为呢?” 穆乘风道:“欺名盗世假冒伪善之徒。”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06章 断语 尚君恒不禁一呆!道:“贤弟此语有所本么?” 穆乘风脸容沉肃地道:“若无所本,小弟焉敢妄出断语。” 尚君恒微一沉吟,道:“贤弟可否详告所本事实?” 穆乘风颔首道:“请大哥明日午前移驾小弟住处‘来福客店’中,小弟当为大哥介绍一位朋友,说明一切。” 尚君恒点点头道:“愚兄明日一定准时前往拜访。” 穆乘风忽地站起身来,道:“辰光已经不早,小弟就此告辞了。” 抱拳一拱,举步走出花厅,“左承相”蓝立恒,护驾二“将军”和五“侍卫”随后而行。 尚君恒未作挽留,率领派下弟子相送。 翌夜,初更时分。 穆乘风在他自己居住的“银”字楼上,设宴招待着一批当今武林顶尖儿的豪客。 这批豪客,都是接到今午穆乘风以“雷霆大帝”二世,和长白掌门“青衫秀士”尚君恒具名发出的请柬之人。 七派一帮中。除“峨嵋派”无人前来黄冈,“天山派”已被挑毁,“武当派”未接到请柬外,少林、华山、青城三派掌门和穷家帮主都到了。 其他被请之人,身份虽不如一派掌门帮主尊高,但,无一不是领袖一方,威震江湖的豪雄霸主。 酒过三巡。 “青衫秀士”尚君恒缓缓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承蒙各位掌门、大侠,赏光驾莅,尚有恒和穆乘风至感荣幸,这里先谢谢了。”说着,双手抱拳向群雄环拱了供。轻咳一声,又道:“今夜邀请各位来此无别,实是想请问各位一事。” 江北大豪“铁胆霸王”齐彪突然截口说道:“尚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尚君恒不禁一怔!问道:“齐兄此话指的是什么?” “铁胆霸王”齐彪忽然一声哈哈大笑,道:“指的是什么意思,你尚大侠自己应该明白,何必问我齐彪。” 尚君恒正容说道:“尚某实在不明白,齐兄你请说清楚口巴。” 齐彪双目陡睁,精光激射,神威慑人的震声道:“请教你尚大侠柬邀齐某等来做什么的?” 尚君恒一听此问,已经明白齐彪的意思,立刻含笑答道:“商谈有关武林藏珍消息之事。” 齐彪点头说道:“那就是了,现在尚大侠放着正事不谈,反要请问我们一事,齐某不知你尚大侠是何居心?难道齐某等人此来是供你尚大侠审问的了?” 尚君恒忽地朗声一笑,道:“江湖传说,江北大豪‘铁胆霸王’齐大侠虽然是个性情暴烈的粗人,但却十分能言会道得很,口舌锋利,说出话来,声势咄咄逼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齐彪双盾一扬,又是哈哈一笑道:“那是承蒙江湖朋友的夸奖,其实齐彪只是粗人直肠,心直口直,口没遮拦而已!” 尚君恒微微一笑道:“齐兄太谦虚,太客气了……”语锋略顿,脸色倏地一正,敛容说道:“齐兄可知尚某想要请问的是什么?” 齐彪道:“这个……齐某又非你尚大侠肚里的蛔虫,怎知你想问之事。” 尚君恒道:“齐兄既然不知,何不暂作忍耐,稍安毋燥,待等尚某所问出口,如与武林藏珍消息无关,齐兄再加责难也并不迟吧!” 齐彪心中一动,暗忖道:“他这话有理,我实在太性急了些……” 于是,遂即肃容道歉的道:“请原谅齐彪性情急燥,言语多有唐突之过……”话锋一转,接道:“尚大侠,你请问吧。” 此人虽然性情粗燥,但倒是个能提得起放得下,直来直往直肠子的豪雄,像这种人物,在波诡云流,险诈万端的江湖上,还真百难一见。 也就因为他是个百难见一的爽直豪雄,顿使穆乘风心中兴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意念,暗忖道:“这齐彪为人性情确实爽直得很,我倒要好好的交交这个朋友……” 只见尚君恒微笑了笑,目光环扫了各派掌门、帮主、群豪一眼,然后轻咳了一声,肃容朗声说道:“请问各位,是否都因为接着一封未具名的怪信,才知道这黄冈城附近藏有一件武林奇珍而赶来的?”说着,探手人怀取出信笺扬了扬,补充的道:“就是这样的一张信笺。” 少林掌门绝缘大师目光凝注的望了信笺一眼,点首说道:“老衲也接到了这么一张信笺。” 接着,华山掌门伍奇昌,青城掌门紫云道长,穷家帮主麦鹏飞,各方豪雄等人都纷纷点首说道:“我也接到了。” 尚君恒立然朗声哈哈一笑,侧脸望着穆乘风道:“事情果然不出贤弟你的所料。……”话锋一顿,目光再度的环视了群豪一眼,问道:“诸位对于这张无名信笺,可觉得有什么可疑之点没有?” 群豪神色齐皆不由愕然一怔!眉头微蹙的看着尚君恒。 “铁胆霸王”齐彪忽地大声说道:“尚大侠,你别卖关子了,究竟有什么可疑之点,你就快些明白的说出来吧。” 尚君恒微微一笑,道:“齐兄你也太性急了,事情自是非得说个明白不可,你仍请稍安勿躁如何……”话锋一转,侧脸望着穆乘风含笑道:“穆贤弟,事情还是由你来说明好了。” 穆乘风神情洒脱地一笑,道:“只怕小弟人微言轻,说来难以取信于人。” 少林绝缘大师嘴角微动,正待出声说话时。 那“铁胆霸王”齐彪已哈哈一声大笑道:“穆少侠,你别客气了,请,你请放心大胆的说就是,只要合情合理,谁要敢不信,除非他能更具理由,否则……”话锋一顿,虎目倏睁,威态慑人的震声说道:“俺齐彪就决不饶他!” 语音及做,声若雷鸣,震人耳膜嗡嗡作响。 由此可见,这“铁胆霸王”齐彪,确不愧为领袖江北武林的一代大豪,内功真力之修为火候,显是深厚绝伦,已臻上乘! 穷家帮主“神风追魂”麦鹏飞接着朗声哈哈一笑。道:“穆兄弟,有齐大侠这么一句话,你该可以大大的放心了吧。 ……”语声微顿,望着“铁胆霸王”齐彪笑了笑,旋又转向穆乘风笑道:“其实,以你‘雷霆二世’的身份,统率大帝旧部蓝黄两姓家臣重现江湖,一言一动,对当今天下武林。实已足有举足轻重之力,你既已发觉其中大有可疑,还谦虚客面气什么,就赶快说出来,让大家明白明白吧。” 穆乘风神情滞洒地笑了笑,长身站起,朗声说道:“齐大侠铁胆侠骨,豪义热诚令人至为感佩,穆乘风这里先谢谢了!”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说着双手抱拳朝齐彪一拱。 齐彪连忙站起虎躯,抱拳拱手还礼,哈哈地笑道:“穆少侠,你请快别这样,俺齐彪是个粗人,可不惯这些礼数。” 话锋一顿,接道:“你如果看得起俺齐彪,想交俺这个粗朋友,咱们免掉一切俗礼,待会儿咱们不妨较量一下,只要你能使俺服了你,没有话说,俺齐彪和江北武林道便都是你的,从此都听命于仰!”78中文首发 . . 穆乘风忽地朗声一笑,道:“齐大侠,像你这样一位豪义热情,铁胆侠骨的朋友,穆乘风衷心钦佩之余,还有个不愿交的么,可是……”话锋微顿,剑眉双皱地道:“你齐大侠这么一说,岂不是教我穆乘风为难吗!” “铁胆霸王”齐彪一时未懂穆乘风的话意,怔了怔瞪目道:“怎么教你为难了?” 穆乘风含笑缓缓说道:“齐大侠,你要和我较量一下,我穆乘风决不反对,但是,较量的结果,必定有个高低之分,对不?” 齐彪点头说道:“不错,谁输了谁就得认服。” 穆乘风笑道:“那就是了,较量的结果,究竟谁高谁低?谁服谁?现在虽还不能说,但是为了一个‘名’字,我们都必定全力争持,万一……”话锋倏地一转,肃容说道:“你齐大侠这句俺齐彪和江北武林道便都是你的,从此都听命于你’的话,我穆乘风担当得起吗?” “铁胆霸王”齐彪突发声震屋宇的纵声哈哈一阵大笑,道:穆少侠,你太谦虚了,以你的‘雷霆二世’统率蓝黄两姓家巨的身份,不但是绝对担当得起,而且俺齐彪和江北武林道,能够听命于你,为你效命,还觉得是一种无上的光荣呢!再说……”话锋微微一顿,脸色骤转沉凝地接道:“眼下正有人动着江北武林道的脑筋,威胁俺齐彪,如果不答应效命于他,便要血洗江北武林!” 江北武林,地区广达六省。 齐彪,人称“铁胆霸王”,不但天生神力,武功高绝,神勇罕世,而且生具一身侠骨,满腔热血,铁胆义肠,为人更热诚豪迈,性格爽直,实是一位武林极不多见的盖世豪雄。 他,年龄虽只四十多岁,正如日之中天,但,他领袖江北武林道,已有十五年之久,已成为当代大下武林瞩目共知的江北武林盟主。 在江北,他受着千万武林人物的敬仰、尊重,有着无比的威望,跺跺足,确能使整个江湖震颤。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07章 无辜 江北武林,没有人不敬佩他,不听他的,因此,在他领导下,江北武林中,极少有仇杀、流血的悲剧发生。 偶而,纵为一时的激愤难忍。发生了,但只要他一出面,在他正义热诚的调停下,天大的仇怨、怒恨。莫不一笔钩销。 化干戈为玉帛,化血泪为祥和。 他待人慷慨热诚,以德服人。从不以威慑人。他爱交朋友,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决不皱眉。 但是,千万别触犯了他,惹恼了他,不然,他决不轻饶,一双钢掌,非生劈了你不可!他,就是这么个以德服人,受人尊敬的人。 事实上,他虽然外貌粗豪,生具一副莽夫之相,似是个毫无心智之人,但,相反的,他不仅心智颇高,且亦颇具慧见。 “团结即是力量”。他似乎很懂得这句格言的真理。因此,十五年来,他一直在努力于江北武林道的团结。 十五年来的时间,他的心血没有白费,本是一盘散沙的江北武林,现在确实已走上了团结的道路。 如今,问题来了,竟有人胆敢动上了江北武林的脑筋。要他臣服听命。这人,真可以说是吃了熊心豹胆,胆子也实在大得骇人! 当然,“铁胆霸王”齐彪心中十分愤怒,这人不但胆大狂妄无比,也根本就没有把他齐彪放在眼内。 他想立刻去找这人,斗牛这人,各凭武学功力一拚高下,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大能为,多高武功,竟敢如此狂妄?但是,这人是谁?在什么地方?他根本不知道,也找不到! 凭良心说,“铁胆霸王”齐彪实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盖世豪雄,不然,他怎么能称做“铁胆”! 这人是谁?齐彪他不在乎,对于这人的威胁,他可以不理,要血洗江北武林,不行!只要他齐彪有一口气在,就决没有那么容易! “兵来将挡,穆来上掩。”他齐彪可以率领江北武林,倾力一拚!头可断!血可流! 江北武林,在他率领下,决不臣服于恶魔! 他深信,只要他这样决定,江北武林决不会有人反对的! 可是,他却又有着极大的顾忌。 这顾忌,关系太大太广,使他不能,也不敢作此决定!因要为,这恶魔除要血洗江北武林外,还有一句更狠毒凶残。令人心胆寒颤的话。 那就是“斩草除根”,将连带的屠杀尽江北武林的家族,老幼妇孺,皆在杀戮不赦之列!于此,可见这人心肠的阴狠残毒无伦至极,使这位天不怕地不怕,号称“铁胆”的江北武林盟主胆寒了! 确实,他可以不顾他个人的生死,决心和恶魔一战。但,他却不能不顾成千累万老幼妇孺的性命! 这些人,他们是无辜的…… 对于穆乘风,齐彪虽是初次见面,但一见面,他就已为穆乘风那高华的气质风仪而心折,打从心底生起“惺惺相惜”之感。 他觉得,这是个了不起、非凡的人!同时也已看出穆乘风不但是当代武林的奇葩俊彦,而且将必是众望所归,领袖整个武林的一代英杰。 尤其、又是“雷霆大帝”继承衣钵的传人,当此武林浩劫血腥掀起之际,统率那些武功高绝,昔年曾令恶徒闻名丧胆的蓝黄两姓家臣,突然重现江湖,不用说,这拯挽浩劫狂澜,荡魔杖乱的大任,不落在他的肩上,又有谁担当得起! “铁胆霸王”,他慧眼独具,乃才要和穆乘风较量,想藉此把江北武林交给穆乘风。 如此做,虽然有失他江北武林盟主的威望,也很愧对江北武林对他的敬佩,但,为了千万条无辜的性命,他实在顾不得这许多了。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何况,事实上,穆乘风这个人,就他的眼光观察,实在比他强,江北武林能得他领导,也实在是江北武林之福! 齐彪,他这句“眼下正有人动着江北武林的脑筋”之语一出口,立刻震惊了在座群豪和各派掌门。 所有的人,莫不目射灼灼如电奇光,脸露骇异之色地望着这位号称“铁胆霸王”威震江北六省的北道盟主。 只有穆乘风,他神色镇定如故,丝毫未现惊奇之色,望着齐彪平静地笑了笑,淡淡地道:“这敢动江北武林脑筋的狂徒,想必是那迄今未露面现踪的‘金狮盟’盟主了。是不?” 穆俊俗语气虽然很是平静,但,群豪耳中听来,恰有如平地一声惊雷,心神全都不禁猛烈一震,相顾骇然失色! 齐彪想不到穆乘风竟能一语中的。不由颇敢意外地呆了呆,同而心中也更加佩服,点头道:“不错,穆少侠。您是如何知道的?” 穆乘风微微一笑。从容地道:“齐大侠,你神勇盖世。天下武林闻名。这且不说,单江北武林,在你的领导了,己结成一股浩大强壮无比的力量,声势何等雄厚,举目当天下武林,有谁有这样的胆子,敢轻捋虎须,除了那“金狮盟”外。还有谁……” “‘铁胆霸王”齐彪陡发声震屋宇的一阵哈哈大笑,道:“穆少侠。俺齐彪心服了您了,没有话说,也不用较量了。江北武林,从今而后已是您的,听命于您了!” 穆俊威眉一皱,道:“齐大侠,你这是——” “铁胆霸王”截口道:“穆少侠,甭再说谦虚客气的话,谁教您使俺齐彪心服您了!” 穆乘风深蹙着眉头道:“齐大侠,武林创业危艰,江北武林,是你齐大侠流血流汗,历经多年的艰苦努力创下的基业,我怎能……”语锋一顿,接道:“我穆乘风何德何能,值得你齐大侠如此看重宠爱,你齐大侠的热诚,我只能心领,却不能也不敢接受!” “铁胆霸王”哈哈一声大笑,道:“穆少侠,俺齐彪可是个粗人,只知‘言出如山’,说出口的话,决不收回,您若再推托说那些客套话,便就是瞧不起俺齐彪和江北武林……”语锋微顿,他虎目陡睁,神色突然一肃,震声接道:“要不然,您便是怕那金……” 穆乘风剑眉猛地往上一挑,星目倏睁,神光激射,眩目朗喝道:“住口!” 喝声直如惊雷暴响,只震得屋宇摇动,群豪脸色齐变,心神剧烈震颤! 随见穆乘风星目神光敛隐,扫视了群豪一眼,歉然说道:“对不起,诸位,是我穆乘风一时控制不住,失态了。” 少林掌门绝缘大师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这正是您穆少侠至情至性的流露,也是正气凛然项天立地奇男子的特质!” 穷家帮主“神风追魂”麦鹏飞接道:“穆少侠,您请别再客气了。” 穆乘风谢意地笑了笑,目光转向“铁胆霸王”道:“齐大侠,穆乘风冒犯虎威,你请多原谅,千万别见怪!” “铁胆霸王”哈哈一声大笑,道:“穆少侠,您这不是骂俺齐彪么,事实上是俺齐彪出语莽撞无状,说得太过份了,冒犯了您,请原谅的应该是俺齐彪才对!” 穆乘风微笑了笑,忽地轻声一叹,道:“齐大侠,你这番苦心,我穆乘风心里很明白,其实,你齐大侠又何必多此一举,我穆乘风……”语锋一顿,肃容接道:“既承你齐大侠如此抬爱,这么看得起我,没有话说,你齐大侠放心,这份重担,我穆乘风承担了。”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铁胆霸王”齐彪一听穆乘风这种语气,明白穆乘风已经识破了他的心意,脸孔不禁感觉一阵热燥! 但,他仍是一个生性豪放不拘小节的人,旋即哈哈一声大笑,道:“如此,俺为江北武林庆幸。……”语锋一转,接道:“从今而后,俺齐彪已是您的属下,这‘齐大侠’的称呼,属下可担当不起,该改掉了。” 穆乘风摇手正容说道:“齐大侠,你这就不对了。” 齐彪一怔,道:“属下怎么不对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承蒙你齐大侠的抬爱,我也接受了你齐大侠的热诚,但,你仍是江北武林的盟主,我们也只是好朋友,今后你江北武林的事,便就等于是我穆乘风的事,决不袖手旁观不顾……”语锋微顿了顿,接道:“如果你齐大快想过过做属下的痛的话,我穆乘风自认不敢阻拦,那你请找‘金狮盟’盟主去,穆乘风万万当受不起!” 最后的这两句话,份量虽然很够重的,但,并无一点轻侮“铁胆霸王”的意思,是谦虚,也是真诚! 穆乘风越是这么谦虚,也就越发地使人肃然动容,心生无比的敬佩。 “铁胆霸王”齐彪虽然生得一副科相,但,并不是个毫无脑筋的人。 对于穆乘风的谦虚、真诚,这等超人的气度,心底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豪放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好!穆少侠,俺齐彪是恭敬不如从命,您怎么说,便怎么好,一切都听您的就是。” 穆乘风笑了笑,突又神色一正,问道:“齐大侠,‘金狮盟’给你多久的限期?” 齐彪道:“一个月。” 穆乘风道:“现在多久了?” 齐彪道:“十九天。”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08章 元气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你有何打算?” 齐彪苦笑了笑,道:“说来惭愧,迄今还一筹莫展。” 穆乘风星目略转,暗道:“奇怪,这种口气,不像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铁胆’豪雄说的话,难道这其中还另有……”心念一动,缓缓说道:“既惭愧。而又一筹莫展,想必是拚又不能,不排则就必须臣服听命,臣服又非所愿,因而大感进退两难,是不?” 齐彪一点头道:“不错,若然能拚。齐彪何致于一筹莫展。” 穆乘风道:“此中定有牵涉极广,非常刺手的原因了?” 齐彪虎目一张,道:“穆少侠,您料事如神,实在使俺齐彪佩服得五体投地。……” 穆乘风含笑截口道:“齐大侠,请说这非常棘手的原因。” 齐彪点点头道:“齐彪遵命。”语锋微顿,忽地一声长叹,道:“恶魔心肠阴狠残毒,除了血洗江北武林,还要杀尽江北武林的家族,老幼妇孺,不留一个活口!” 此语一出,在座群豪齐皆脸色剧变,心神猛颤! 江北武林家族,老幼妇孺千万条性命何辜?……恶魔竟以他们的性命生死,来威胁“铁胆霸王”齐彪和整个江北武林。这手段,实在太残酷、太恶毒了! 齐彪,他身系千万条性命的生死,实在难怪他这位“铁胆霸王”变成“无胆”,要一筹莫展,大感刺手进退两难了! 在群豪心中全都以为,穆乘风闻听“铁胆霸王”此言之后,也必脸色勃变,大为惊骇地双目深锁。 哪知,出于群豪意外地,穆乘风竟是神色未动,仍然极其平静地望着“铁胆霸王”,而且还淡笑了笑。 这时候,他竟能笑得出来。群豪在他的淡笑中,立刻都不禁微皱了皱眉头。 穆乘风淡笑了笑之后,语声更其平静地望着“铁胆霸王” 齐彪问道:“于是,齐大侠,你害怕了?” “铁胆霸王”虎目陡睁,威态慑人地道:“穆少侠,您未免小看俺齐彪了,在俺齐彪的一生中,还不知怕为何物?也从没有过一个‘怕’字的念头!……” 的确,在他的意念里,如果有个“怕”字的存在,那他还能称做什么“铁胆霸王”呢?他语锋一顿,忽然长叹了口气,威态尽敛地道:“俺承蒙江北武林同道的敬重,得以荣膺盟主,俺个人生死虽不足惜,但,事关千万条人命,俺可不得不有所顾虑了,说实在话,对于这个问题,俺齐彪是有点怕了,也是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这个‘怕’的滋味!” 穆乘风忽又一笑道:“这怕的滋味如何?” 此时此刻,他竟问出这种开玩笑似的话,实在令人听来有些格格不入,心底大生反感。 华山掌门伍奇昌皱眉暗道:“这太不像话了,他竟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也就露出不愉之色。 但,“铁胆霸王”并未把穆乘风这种开玩笑似的问话放在心上,他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别提了,头昏脑胀,心烦得要死,这滋味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俺情愿去死,也不愿受这个活罪!” 穆乘风突然神色一正,道:“齐大侠,你真的情愿去死?” 齐彪不禁一呆!旋又虎目一张,点头震声说道:“只要能挽救得千万条性命,俺齐彪虽死,又有何憾,虽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语气坚定无比,显示他不惜一死拯劫的决心,这种决心,这份豪情,实在令人听得悚然动容,莫不心生敬佩,有值得竖起大拇指头一赞之感。 穆乘风突然抱拳一拱,朗声说道:“齐大侠,有你这—句话,可见江北武林朋友;没有敬错了人,有你这样一位盟主,实是江北武林之福……”语锋微顿,肃容接道:“我敬佩你齐太侠,这个问题,我穆乘风一肩承担,你请放心,我决不让‘金狮盟’得逞凶焰,不过,你却得听我的安排!” 至此,群豪这才明白穆乘风的言谈,虽是令人听来有着格格不入,似在开玩笑的感觉,事实上,他是另含用意的。 只见齐彪虎目陡地一亮,浓眉双扬,点首说道:“那是当一部,俺已经说过了,从此河北武林都听命于你,甭说是听你安排,就是要俺去汤里火里,要俺立刻去死,如果略皱一下眉头,便算不得是一条汉子,也枉为领袖江北武林的盟主了!” 穆乘风点头一笑,道:“好!如此,我也就不说客气话了,你这个问题,我们等会再作详谈安排,现在我们且言归正传,先谈眼前这黄冈城内的问题。……”语锋微微一顿,星目神光电射,灼灼地环视了各派掌门群豪一眼,脸容沉肃,朗声缓缓说道:“诸位!这所谓武林奇珍之事,在下觉得很是可疑!” 各派掌门群豪十数道目光,立时全都投射向穆乘风,凝视着他,默默地,没有一个人发问,都在静待下文。 穆乘风轻咳了一声,语声平静而从容地说道:“依照在下的猜料,这可能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华山掌门伍奇昌突然发话道:“请恕老朽发问。” 穆乘风道:“伍掌门请别客气。” 伍奇昌道:“老朽请问,少侠可疑,猜料这是个阴谋,根据是什么?” 穆乘风道:“理由很多。” 伍奇昌道:“请说理由如何?” 穆乘风道:“伍掌门可否先回答我数问?” 伍奇昌道:“少侠想问什么?” 穆乘风道:“自是和奇珍有关问题。” 伍奇昌微微一怔,道:“少侠将会大失所望。” 穆乘风道:“在下认为决不会失望。” 伍奇昌眉头一皱,道:“可是,老朽并不知道什么。” 穆乘风笑道:“仅掌门,你如是知道什么,我就不敢问了。” 伍奇昌心中不禁沉吟地暗道:“此人心智过人,才华高绝,言语之间,都暗含使人高深莫测之玄机,看来我这一问实是自找麻烦,上了他的当了……” 他暗忖未已,穆乘风又已含笑问道:“伍掌门,你考虑好了没有?” 伍奇昌心知麻烦已经惹上了身,再想推已无法推得掉,除了答应之外,实无他话可说。 于是,他只得点头说道:“老朽考虑好了。” 穆乘风道:“意下如何?” 伍奇昌道:“老朽已经说过了,老朽并不知道什么,必将会使少侠失望。” 穆乘风笑道:“事实上,我也只望你伍掌门回答我所问,并不希望你能知道什么,否则,那反而不好!” 这话,实在矛盾得很,似乎又含有难测的玄机。少林绝缘大师等人,全都听得不禁暗皱眉头,心中大感纳罕愕异无比! 伍奇昌怔了怔,道:“如此,少侠请问吧。” 穆乘风笑了笑,正容问道:“我请问,伍掌门可知这‘武林奇珍’消息的来源不?” 伍奇昌怔了一怔,道:“少侠不是已经知道,是那封怪信么厂穆乘风点了点头,道:“可知那发信人是谁?” 伍奇昌摇了摇头道:“不知。” 穆乘风道:“请问那所谓‘武林奇珍’是什么?知道不,” 伍奇昌道:“不知道。” 穆乘风道:“我再请问,可知这奇珍藏处不?” 伍奇昌眉头一皱,道:“不知。” 穆乘风问道:“据信中说,‘正有人将于近期内前往掘取’,我请问,你伍掌门知道这前往掘取之人是淮不?” 伍奇昌道:“不知……”语锋一顿,接道:“不过,那发信之人定必知道。”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伍掌门可是认为那发信之人,会再发出同样的信给各位,透露这掘取奇珍之人是谁吗?” 伍奇昌道:“这并非没有可能。” 穆乘风突然一声冷笑,道:“我也承认有此可能,但是,我可也有另一个想法。” 伍奇昌道:“什么想法?” 穆乘风语声沉凝地道:“当各位果真接到第二封信时,必定是一场无边杀劫的开始之时,不知将有多少武林高手精英付出生命的代价,使这黄冈城附近血流成渠,而整个武林,从此也必元气大伤,一撅不振!” 这番话,忽如奇峰之突起,各派掌门群豪脸容全都不禁骇然失色,心神猛烈震颤不止! 少林绝缘大师忽地高喧一声佛号,道:“一语点醒梦中人,穆少侠,你这番话,直如醍醐灌顶。使老纳顿悟,这实在很可能是个大陷阶、大阴谋,多谢少侠的警语提示,老衲现已决定立刻率领门下弟子离开这是非之地……”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但是,老衲于临行之前,拟向少侠略进一言,祈望少侠能予采纳,则老衲定然感同身受!” 穆乘风正容说道:“大师请说,只要穆乘风能办得到的,要无不遵命,但是,唯有那武当派的事,希望大师千万别管。” 他心知绝缘大师必将为武当派的事,出面说情调停,是以乃先发制人,封住了绝缘大师的口。 绝缘大师呆了呆!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俗语有云:‘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少侠你何不大度宽容……” 第709章 挑衅 穆乘风截口说道:“穆乘风对任何人都可宽容,唯独对武当紫阳不行!” 绝缘大师道:“少侠对紫阳掌门的成见,似乎很深很深?” 穆乘风突然问道:“我请问,大师对紫阳的为人,性情,作为,自问了解几分?” 绝缘大师一怔,迟疑的答道:“这个……大概可以说八分的样子。” 穆乘风道:“那就请说说他的为人,性情,作为如何?” 绝缘大师微一沉吟,道:“为人光明磊落,心性慈善,乃是一君子,性情正直,嫉恶似仇,作为并无过失,领袖武当,声誉颇佳。” 穆乘风忽地一声冷笑,道:“据在下所知,恰与大师所言相反,他为人假作光明伪善,性情奸诈阴险,作为恶透,实在是个欺名盗世的伪君子。” 绝缘大师慈眉轩动,脸色微变,沉声道:“少侠说话须要有所根据!” 穆乘风冷笑着道:“大师所谓对他了解八分,这只是大师你自己的看法,事实上大师对他的了解,根本连半分都说不上,大师等和天下武林,都被他那假冒伪善、光明磊落的假面具所欺骗了……”语锋一顿,目视绝缘大师接道:“我这话,大师定必不信,是不?” 绝缘大师脸色冷凝地道:“不错,少侠如果不能拿出真凭实据,纵令是三尺童子,也无法相信少侠所言不是诬洞中伤……”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少侠虽是‘雷霆大帝’的衣钵传人,但,这几句话,也足以使少侠受到天下武林的指摘轻蔑,因而威信尽失!” 显然,这位修养颇深的少林掌门老和尚,已被穆乘风的这番话引起了嗔怒! “铁胆霸王”齐彪陡地虎目一瞪,威态慑人地道:“老和尚,穆少侠所言,是不是诬馆中伤,在事实真相未弄清楚之前,你说话最.好多留点分寸!” 绝缘大师此刻心中喷怒已动,“铁胆霸王”这种语气,他那能容忍得住。 慈眉轩动,双目突睁,精光激射如电地沉声喝道:“齐彪,你敢对本座这等无礼,实在大胆!” “铁胆霸王”纵声哈哈一笑,道:“老和尚,你记错了,俺齐彪岂只是大胆,根本就是只‘铁胆’……”语锋一转,沉声接道:“对你无礼便又怎样?凭你少林派的声威,还吓不倒俺江北武林!” 绝缘大师脸色勃变,怒道:“齐彪,你这是存心要和少林挑衅?” “铁胆霸王”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们少林派平素自负绝艺无双,为七派一帮之首,执中原武林之牛耳,无事时,威自风八面,不可一世,一旦有什么大号魔头出现江湖,杀劫血腥掀起时,却又闭门自扫,龟缩不出。还说什么这是天意,江湖杀孽太重,该遭劫运,在劫的劫数难逃,不在劫的自然平安无事,出家人岂可违逆天意,劫运将了时,自有那武林俊彦奇才,现身出来降魔挽劫等堂皇动听之言。俺齐彪是个粗人,可不懂得什么天意佛理玄机,只有一个感觉,就是你们少林派除了自高自大外,就只会坐享其成,遇上事情,为保全自己的实力声威,决不挺身而出,是以……”语声微顿,接道:“俺齐彪虽无挑衅之心,却想看看你们少林派究竟有什么样的绝艺?是不是那虚有其表一戮即穿的纸老虎!” 这番话,几乎没有一句不是在揭少林派的短处、疮疤,直如一根根的钢针,刺扎着绝缘大师的心窝! 虽然,事实并不完全如此这般,绝缘大师的脸色,也不禁连连剧变,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由紧变青,终而一片铁青!双目瞪如铜铃,身躯剧烈猛颤不止。 这位修养功深的老和尚,心中显然已是气极!怒极! 也许是由于气怒至极的关系,他反而显得出奇的平静了下来,默默地没有出声拦阻“铁胆霸王”的话。 直到“铁胆霸王”话说完了,他这才深深地长吁了口气。 语声平静,但却冷峻如冰的望着“铁胆霸王”问道:“齐大侠。 你话说完了没有?” “铁胆霸王”点点头道:“话完了,俺齐彪是个直肠子,出来是有话不吐不快。” 绝缘大师道:“那么,现在你齐大侠该听听老衲的了。” 齐彪点头道:“理所当然,你说你的,俺也绝不出声拦阻竹……”话锋一顿,问道:“大和尚是对俺所言有所解释?” 绝缘大师摇摇头道:“是就是,否就否,天下武林自有公论,老衲不想饶舌,多作无谓的解释。” “铁胆霸王”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好一个天下武林自有公论,大和尚,俺佩服你这等修养气度……”语锋一顿,问道:“大和尚,你既然不想饶舌解释,又有何高论?” 绝缘大师此刻脸色已恢复正常,双眉一轩,道:“老衲只要告诉你一句话。” “铁胆霸王”道:“什么话?俺这里洗耳恭听。” 绝缘大师沉声说道:“少林不是纸老虎!” “铁胆霸王”道:“单凭这句话,俺怎会相信。” 绝缘大师道:“老衲自必给你齐大侠证据,使你相信。” “铁胆霸王”道:“大和尚是想露两手给我看看。” 绝缘大师“哼”了一声,道:“请你齐大侠欣赏少林绝艺。” “铁胆霸王”虎目一睁,浓眉微挑道:“什么时候?” 绝缘大师冷冷的道:“就是现在。” “铁胆霸王”道:“在什么地方?” 绝缘大师道:“在这楼上也并无不可。” “铁胆霸王”目光一瞥穆乘风,只见穆乘风闭目垂帘,有若老僧人定般端坐着,对他二人的话语,听如来闻,因此,他咳了一声,道:“在这楼上恐怕不大好吧。” 绝缘大师道:“有何不好,眼下这楼上在座的,莫不都是身负绝学,望重当代的武林高人,正好请他们各位为老衲和齐大侠做个见证!” “铁胆霸王”道:“如此,大和尚是要和俺较量较量了?” 绝缘大师道:“老衲只是给你齐大侠一个证明,少林派不是纸老虎!” “铁胆霸王”一声冷笑,道:“好,俺便领教你大和尚的少林绝艺就是!” 绝缘大师缓缓站起身子,气纳丹田,震声说道:“久闻齐大侠天生神力,一双钢掌,冠盖武林无敌,老衲便以大力金钢掌先和齐大侠互对三掌,然后再论其他如何?!” “铁胆霸王”站起虎躯,双目精芒电射,神威凛凛的一点头,道:“好!俺感觉非常荣幸。” 绝缘大师“哼”了一声,道:“齐大侠请准备小心了。” “铁胆霸王”道:“不劳多虑,大和尚也请小心留神。” 双方已成剑拔夸张,一触即发之势。空气顿然显得紧张无比,肃杀气氛窒人。 情形一变至此,实为各派掌门群豪料所不及,一时间,众人都不禁傻了眼。 这二人,一个是江北武林盟主,一个是执中原武林牛耳的少林掌门,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 各派掌门群豪目睹二人这等情形,一个个都不由得双眉深锁,觉得劝解既不是,不劝解又不是,心中大感为难。 因为,一个劝解不得当,很可能会惹祸上身,于是,各派掌门群豪的目光,立刻全都移向主人穆乘风,希望穆乘风适时出面劝解调停。 他二人发生这场冲突的起因。可说是全由穆乘风所导致。 穆乘风也实该理当出面劝解调停的,可是,穆乘风却在闭目垂帘端坐如故,对二人这种一触即发的局面,恍若未闻,根本不予理会。 这神情,他分明是存心在坐山观虎斗。 青城、华山两派掌门,和几位威镇一方的群雄,对穆乘风的这种态度,心中暗暗感到不满。 穷家帮主“神风追魂”麦鹏飞,长白掌门“青衫秀士”尚君恒,他二人和穆乘风虽然相识不久,但对穆乘风的为人性情已有了个约略的认识,了解穆乘风乃是个面冷心热,外和内刚之人。 不说别的,单从他一口承担下决不让“金狮盟”对江北武林威胁逞凶的这份豪情,就可见一般。 因之,他二人见穆乘风于此时此刻,仍然闭目端坐,不闻不问,就知其必然胸有成竹,另有深意。 绝缘大师和“铁胆霸王”隔桌对峙岳立,距离约在八尺左右,此刻,二人都是双掌平提胸前,一掌护胸,一掌蓄劲待发。 双方俱知对方是一劲敌,目光均有如两道冷电寒芒,灼灼不瞬地瞪望着对方,脸上全是一片凝重之色。 突然,绝缘大师一声沉喝道:“齐大侠,请先接老衲一掌。” 单掌缓缓推出,掌心外吐,击向“铁胆霸王”齐彪的胸窝。 掌力发出,竟然不带丝毫劈空风声劲气。 “大力金钢掌”,佛门奇学,威力绝伦罕世,多少年来,少林弟子,能够练成此一绝艺的,为数并不多见,尤其是,掌全力练到发时无声,劲气不泄之境的,更是少之又少。 “铁胆霸王”乃是个识货之人,眼见掌发无风,立知绝缘大师的“大力金钢掌”火候,已练到十成,达炉火纯青之境。 第710章 点子 虽然,他天生神力,内功深厚,内力雄浑,决不畏怯绝缘大师的“大力金钢掌”力,可也不敢稍存轻视骄敌之心,口中也即立时一声沉喝,钢掌急推,吐掌心,发力迎出! 这两人,都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双方掌力接实,无可疑异的,其声势必如石破天惊般骇人! 旁坐的各派掌门群豪,都唯恐被二人的掌风劲力波及,暗作准备,随时离座飘身退避,以免遭受鱼池之殃! 就在电光石火,二人掌力快将接实的刹那。 蓦闻一声朗喝暴起,叱道:“你二位太放肆了,都与我坐下!” 奇事突然发生了,随着这一声喝叱,二人发出的掌力竞皆有如牛泥人海般,顿然消失,无影无踪! 同时,二人也都非常听话,身形微晃,竟果真都乖乖地坐了下去。 这只能说是别人的看法和想法,但,他二人身所感受的,可就不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是身不由己,被一股绝强无比,也是根本毫无反抗余地的,极大的压力迫得坐下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心里都很明白清楚,是穆乘风以无上功力化解去他们的掌力,又以无上功力迫使他们坐下的! 在座之人,都是领袖一派的掌门,威镇一方的豪雄,无一不是内家高手,眼睛雪亮的人物。 绝缘大师和‘铁胆霸王’,心里明白清楚,其他之人,又何尝不明白,不清楚。 当此魔焰高涨,浩劫掀起之际。一众群豪眼见穆乘风显露了这等无上功力,心中除大感钦佩赞叹之外,更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穆乘风功力高绝罕世,为生平所见。喜的是,侠义道中有此天纵奇才俊彦,何优魔道猖撅作恶。“金狮盟”为祸为患,除魔卫道有人矣! 穆乘风,他显露这一手无上功力,是有心人。也是有计划的。因为、他深知眼前这些个掌门象难,无一不是平素极颇自负,自高自大的人物。如想要这般人敬服、听话,就先必得在武功上使他们心折才行。 故而。绝缘大师和“铁胆霸王”发生冲突时,他不但不出言劝阻,反而闭起双目,故意不予理会。 直到二人出了手。双方掌力发出,快将接实的一刹那,他才突以无上功力化解掉二人的掌力。并迫使一人就位坐下。 绝缘大师被迫坐下后,这位平常领为自负,自视奇高的老和尚,于心中惊骇欲绝之外,更是傻直了眼,他几乎有点不敢相信,天下之间,功力竟有高绝如是之人。 此刻。老和尚心情烦透了,也乱极了。 他想到武当掌门紫阳老道,想起了穆乘风时紫阳老道的成见……他实在替紫阳老道好心,也替整个武当派担忧! 以穆乘风的功力,武当派已是无人能挡其一击之力,何况他还统率着蓝黄两姓家臣,更有那据说个个武功奇高莫测的“女王城”里的女人,如今又加上了一个江北武林盟主“铁胆霸王”齐彪,甘愿听命于他,为他效命! 如此强大雄厚的实力声势,举目天下武林,还有谁能堪与其匹敌了从今而后,整个武林,岂不要全属于他的,唯他独尊了吗?……老和尚心中越想越烦,也越乱!看来这老和尚虽然是个守戒贪喷的出家人,但,他的思想,对于争霸武林的私欲雄心可不小,也不后人呢! 很明显地,如不是佛门弟子的身份限制了他,恐怕他早在武林中兴风作浪,争霸称雄了! 武林中人,对名刊之争最为激烈,尤其是对一个“名”字,往往看得比性命重要十分! 因此,有许多人,都只为了名利,而置性命生死于不顾! 名,累人!利,害人! 名和利,真实地累人害人不浅!历古迄今,虽曾有过不少的淡泊名利之士,但,到头来,又有几人是真正勘透丁名利关头的?…… 只见穆乘风忽然脸容含笑地望着绝缘大师,道:“大师,在下想请问一句话,希望大师能明确地回答。” 绝缘大师暗中微一皱眉,忖道:“不知这小子又想出什么点子?什么问题?……” 心里忖想着,口中却淡淡说道:“少侠别客气了,有什么话请只管发问便是。” 穆乘风微微——笑,正容朗声说道:“关于武当紫阳道长的为人,性情,作为,穆乘风如果提出确切证据,证明不是诬要馆中伤之言,请问大师将作如何决定打算?” 绝缘大师早已料到穆乘风要提出的问题,决不会是什么简单容易回答的。他微一沉吟,道:“少侠所言如果属实,老衲当竭诚向少侠谢罪。” 穆乘风摆头道:“在下不敢当……”语锋微顿,接道:“在下只希望大师能秉公正立场,对紫阳道长不再有袒护之心,在下就很感激,也很满足了!” 绝缘大师闻言,只得点首说道:“少侠请放心,老衲绝对站在公正立场就是。” 穆乘风肃容起身,朝绝缘大师拱手一揖,道:“如此,在下这里先谢谢了。” 绝缘大师急忙起身,双手合十为礼,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少侠请别再多礼。” 穆乘风转向侍立在身后的项天寿吩咐道:“你去叫荃弟上来。” 项天寿躬身应道:“是,届下遵命。” 转身迈步下楼而去。 华山掌门伍奇昌忽然轻咳了—声,道:“趁着现在的空间,便请少侠先解释一下那个所谓‘奇珍’消息的可疑之点,如何?” 穆乘风向他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 伍奇昌一怔,道:“少侠什么时候解释过了?”,穆乘风道:“你伍掌门回答的那一连串的‘不知道’,不就是最佳的解释么?” 伍奇昌不由一呆,瞪视着穆乘风发楞。“不知道”也能算是解释?这太玄了……突然,伍奇昌脑子里闪过了一点灵光,忽像发现奇迹般,恍然大悟地轻叫道:“呵!原来是这么回事……” 穆乘风笑道:“伍掌门,想通了么?” 伍奇昌一点头道:“想通了……”语锋微顿,接道:“的确没有错,细想起来,这实在极有可能是一个大陷阱,大阴谋!” 穆乘风笑了笑,道:“能够想明白这些,足见伍掌门才华智慧实不低人,只是一时疏忽,没有多用脑筋,多想想……” 伍奇昌忽然哈哈一声大笑,笑落,神情一正,脸露钦佩之色地道:“穆少侠,你别捧我了,此事幸亏你能及时提醒,不然,我们这些人都必上当,非得掉进这个大陷阱里去不可!‘’这话,确是没有一点虚假的实话。 在座人,既都是领袖一派一方的人物,自然没有一个庸才,他们只不过是被贪欲蒙心,没有多用脑筋,仔细分析—下而已。 如今,由于穆乘风的提醒,各自用心一阵细想,思考之后,也都立刻发觉了此中矛盾之点。 穆乘风目光一扫众人,突又正容说道:“诸位。在下对此可能是阴谋的陷断,有两种推测。” 青城掌门灵风道长问道:“请教这两种推测?” 穆乘风道:“第一,其用意在先使各位率领所属精英高手,集中于此地,然后派人暗中放出谣言,说,奇珍’是什么前古武学名家异人遗留的宝录、经谱罕世绝学之类,埋藏在某处地方,眼下正有人前往掘取中……”语锋微微一顿,轻咳了一声,缓缓接道:“诸位于听得这谣言之后,必然立刻率领属下高手赶往那地方,于是,各方高手云集,在彼此心存私欲,你我猜忌之下,一场空前绝后的血战便展开了,为那尚未见到的‘奇珍’倾力拼搏,到后来……”语锋忽又一顿。星目如电,缓缓地环扫了众人一眼之后,续道:“这结果如何?’诸位想想就知道了。 “铁胆霸王”齐彪心中暗道:“不用说,这结果必定是血与肉的堆积,一片尸山血海惨不忍睹的场面了……” 华山掌门伍奇昌接着问道:“请教这第二种推测?” 穆改浩脸色沉凝地说道:“这第二种推测说出来,只怕诸位会更加惊心,在此连片刻都要坐不住了。” 众人心神全都不禁猛然一震! 穆乘风忽然深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还望我这第二推测,只是我的神经过敏,绝对的错误就好了。” 众人的脸色神情,立时都现出了一片紧张与骇愕,双目大睁,精光电芒灼灼地瞪视着穆乘风,静等着穆乘风接说下去,说出那第二种推测。 可是,穆乘风却默默地没有开口出声,他似乎很不愿说出这第二种令人更加惊心动魄的推测! 空气突然像似凝固了般的沉静。……这沉静,令人心胸有着将欲炸裂的窒闷,坐立不安! 海南“五指山主”路百丰。他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此刻再也忍不住了,眉锋微皱,轻叹一声。道:“穆少侠,老朽自憋不住了,请接着说下去。” 第711章 机缘 穆乘风点了点头,但,他尚未开口,突闻楼梯一阵“蹬蹬” 声响,项天寿已带着司马羽荃急步走上楼来。 司马羽室目不斜视,一直走到穆乘风身侧,躬身行礼道:“小弟见过大哥。 穆乘风含笑说道:“荃弟少礼。” 司马羽荃退后一步,肃容垂手而立。 穆乘风忽地长身站起,朗声向众人介绍司马羽荃说道:“诸位,他复姓司马,双名羽荃,是我义弟,今后在江湖上若然相遇,尚望诸位多多照顾一二,则穆乘风定当感同身受。” 这时,众人对穆乘风的观念已经完全改变,对穆乘风那冷傲的态度,已不再介意放在心上,心底由衷地生起了一股敬佩。 穆乘风话声一落,众人连忙纷纷道:“穆少侠请放心,令义弟也就是我等义弟,我等理当照顾的。” 穆乘风朗声哈哈一笑,道:“如此,我穆乘风这里先谢谢诸位了。” 说罢,朝众人拱手一揖。 众人连忙各自抱拳拱手还礼,道:“穆少侠,请别客气多礼。” 穆乘风一笑,转向司马羽荃道:“荃弟,你赶快谢谢各位的慨允照顾之德。” 司马羽荃闻言,立即夸前一步,拱手躬身朝众人作了个环揖,朗声说道:“承蒙各位慨允照顾,司马羽荃感激不尽,这里先谢谢了。” 众人纷纷抱拳还礼,道:“司马兄弟,请休客气多礼。” 穆乘风突然特别向司马羽荃介绍绝缘大师,道:“虽弟,这位是少林当代掌门绝缘大师,你应当特别上前行礼拜见过才是。” 司马羽荃立即依言上前,向绝缘大师肃容躬身行礼拜见,道:“武林末学后进司马羽荃,拜见掌门大师。” 各派掌门群豪,除长白掌门“青衫秀士”尚君恒外,其余之人,虽都不知司马羽荃的出身来历,但,一听穆乘风这种语气,立刻明白这司马羽荃必和穆乘风所言武当掌门的为人有关。 少林绝缘大师并不是傻瓜,他见穆乘风突然命人把司马羽荃叫上楼来,并命司马羽荃向他特别行礼拜见,心里那有什么不明白的,因此,他一面口喧佛号,双手合十还礼,一面心念电转的暗忖道:“此子是何出身来历?难道紫阳当真是……” 陡闻穆乘风忽地一声朗笑,打断了他的暗忖,道:“大师,他乃是‘东海三奇’的弟子,‘西陵双侠’的后人。” 绝缘大师心神不由猛烈一震!暗道:“那‘西陵双侠’的被害,难道会与紫阳有关……” 他暗忖中,那“铁胆霸王”齐彪突地站起虎躯,双目猛张,神情激动地望着司马羽荃道:“贤侄,你快说,你那二叔和你父亲究竟是被什么人杀害的?俺齐彪定必摘下他的脑袋来!” “西陵双侠”昆仲,乃“铁胆霸王”当年初出江湖闯名立与世时的知交好友,后来,“铁胆霸王”当上了江北武林盟主时,双侠兄弟已因厌倦江湖生涯,看透了江湖上的险诈仇杀,而隐退“西陵”老家“紫荆庄”,不再在江湖上逞雄争强,深居简出,甚少和江湖朋友来往接触。 “铁胆霸王”还是远在十多年前,司马羽荃在牙牙学语时代,因事房山附近,曾抽空顺道前往“紫荆庄’’访晤过双侠昆仲,盘桓了三日方始告辞离去,后来也就一直未有机缘再见。 不过,对于双侠兄弟,“铁胆霸王”却时在念中。 五年前,双侠昆仲遇害的消息传出,“铁胆霸王”当即匆匆兼程赶往双使家中。探查被害真象,凶手是谁?当时,他虽也听得江湖传说,凶手可能是武当派紫阳道长的消息。 但是,当他检视过双侠兄弟身上致命的伤痕后,便立刻否定了此江湖传说的真实性,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双侠兄弟的胸窝上,各有一个非常清晰,触目惊心的血红掌印。 他知道,这是武林传说中的“血影掌”,双侠兄弟是死于“血影掌”下的。 “血影掌”乃失传武林的一种歹毒掌功,掌发无风无声。力能隔空伤人。中人必死无救! 但,死于这种掌功的人。身上必然留有一只血红的掌印,全身则呈显枯缩的现象,死状至惨,令人怵目惊心! “血影掌”为一种邪道掌功,“铁胆霸王”心中暗想:“武当掌门紫阳道长。乃是一位望重武林的正道侠义君子,他怎会练有这种邪道歹毒的掌功?……” 因此,他认为杀害双侠昆仲的,决不是紫阳道长,必定要另有凶手! 于是,他暗暗留心查访,想找出这杀害好友的。凶手,替好友报仇!然而,江湖茫茫,有如大海捞针。 这凶手,竟像从江湖上突然消失了般的,迄今五年多来,尚未查访到一点消息,或是可疑的线索,当其时,他已听说双侠兄弟的独子,“宝哥儿”,并未遇害(宝哥儿是司马羽荃的乳名)。这是一个令他感觉安慰,也衷心为亡友庆幸的消息,他曾到处打听寻访宝哥儿的下落,但结果也是毫无所得。 他又怎知,宝哥儿已被“东海三奇”带往东海,行踪又非常隐秘,他这位江北武林盟主的势力,又只限于江北六省范围内,无法远达数千里外的东海,自是无法打听得宝哥儿的下落。 穆乘风命司马羽荃待别拜见绝缘大师时,“铁胆霸王”心中虽已想到司马羽荃可能就是那武当掌门为人阴避邪恶的证人,但绝未想到司马羽荃就是他寻访了五年多,未得踪迹下落的“宝哥儿”。按理,“铁胆霸王”既已知司马羽荃是宝哥儿。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也就应该连想到当年的江湖传说可能不妄。 根据穆乘风对紫阳道长为人的指摘,眼前的这种情势,武当紫阳道长,可能确是杀害双侠兄弟的凶手才对。 但是,这位外貌粗鲁,而称得上是心智过人的北方大汉。 于一听得司马羽荃便是亡友的独子“宝哥儿”之后,神情便立刻激动得不返多想,迫不及待地急急向司马羽荃直问凶手是谁?“铁胆霸王”齐彪,当年见到司马羽荃时,司马羽荃尚在自牙牙学语时代,他当然不认识这位父执好友。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不过,他于人事渐知之后,曾闻听父亲和叔父闲谈时,提说过这位江北武林盟主的为人侠义事迹,那口气之中,对他甚为钦佩敬重。 因此,司马羽荃一听他自称齐彪,便就立刻神色肃然地望着齐彪问道:“您就是江湖人称“铁胆霸王”、江北武林盟主的齐叔叔?” “铁胆霸王”点头道:“贤侄,你可是听令尊令叔提起过俺?” 司马羽荃神态恭敬地道:“先父先叔对齐叔叔的铁胆侠骨,豪情义风,非常钦佩崇敬!” “铁胆霸王”浓眉微挑,哈哈一笑,道:“贤侄,那是令尊令叔对俺的夸奖,其实……”语锋一顿,忽地长叹了口气,道:“俺实在很惭愧,到今天为止,俺不但未能替令尊令叔报却血仇,连凶手是谁也都未查访出来,实在非常愧对令尊令叔的泉下英灵!” 司马羽荃脸上掠过一阵悲戚之色,旋即神色一正,朝“铁胆霸王”。躬身一揖,啸容朗声说道:“多谢齐叔叔,您这份侠怀义肝,小侄衷心至伪感激,不过,关于报仇之事,小侄已决誓亲刃恶贼!” 他的语声模做,有如斩钉截铁,只听得众人一个个心神激震,依然动容,莫不衷心赞道:“有志气!” “铁胆霸王”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好贤侄,你有志气,叔叔佩服你!” 穆乘风突然向司马羽荃说道:“荃弟,关于二位叔父究竟占是为了什么被杀害的?凶手是谁?现在当着各位掌门、帮主、盟主、山主的面前说出来,让各位明白真象,也正好请望重武林的少林当代掌门大师,替你主持公道。” 最后的两句话,乍听起来,对绝缘大师似乎非常尊敬,有礼貌,但在座之人莫不明白,这种尊敬有礼貌,实在厉害得很,无异是一条软索,套上了绝缘大师的颈顶脖子。 绝缘大师自然也明白穆乘风的用心意思,不过,他也更明白,此时,最好不要说什么,也不宜说什么,因此,他只皱了皱眉头,口中低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于是,司马羽荃便把武当紫阳道长和他父亲二叔动手,将他们以歹毒的掌功毙杀的经过详情,向绝缘大师述说了一遍。 他说时语声朗朗,显得很是平静,神情也很镇定,脸上虽是一片沉重悲戚的容包,但两只星目之中,并无一滴泪影,代之的,却尽是那震人颤骇的仇恨火焰! 听完司马羽荃的述说,众人都不禁暗叹了口气,默然不语,但目光却集中地投向绝缘大师,这情形,很是明显,众人都在静待绝缘大师开口,想听听他的意思?空气,顿然又显得沉闷窒人起来。 绝缘大师神色凝重,双眉深锁地沉默了片刻之后,忽地低喧了声佛号,双目微张地环视了众人一眼,望着司马羽荃道:“小施主,可否回答老衲数问?”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12章 心术 司马羽荃目光转望向穆乘风。 穆乘风向他含笑地颔首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管大师问什么,应该据实回答,你自己有权作主,纵是答错了什么,我想,大师也不会责怪你的。”语锋微顿,转向绝缘大师从道:“大师,你说是么?” 绝缘大师微微一笑,道:“穆少侠,你不必再拿话扣老衲了,事实确是如此!”话锋一转,正容接道:“穆少侠,为武当掌门为人的事,老衲现在向你深致至诚的歉意!” 穆乘风也正容说道:“大师,你太客气,穆乘风言语冒读得罪之处,大师能够原谅,不予介怀,穆乘风就很感激不尽了!” 话锋一转。接道:“大师有觉得可疑之点,请只管发问就是。” 绝缘大师微一颔首,目视司马羽荃问道:“小施主,武当掌门和令尊令叔动手的情形,是小施主亲自目睹的么?” 司马羽荃点头道:“是的。” 绝缘大师道:“当时小施主也在场?” 司马羽荃道:“不!我躲在柴房中。” 绝缘大师道:“那时小施主几岁了?” 司马羽荃道:“十一岁。” 绝缘大师道:“小施主家学渊源,十一岁的年龄。武功根基一定很不错了?” 老和尚心机实在够深沉的,他心中明明是想问,你那时武功如何?但,并不直接问出来,却兜着圈子问。 司马羽荃摇头道:“和大师想的相反。那时。我根本不会武功” 这回答甚出绝缘大师意外,自然,心中也极怀疑不信。 于是,他目光突如电射地注视着司马羽荃问道:“小施主,少年人说话应该诚实。” 司马羽荃正色说道:“我并未说谎。” 绝缘大师道:“你出生于武林之家,怎会不会武功呢?” 司马羽荃道:“事实我确是不会。” 绝缘大师道:“令尊令叔皆有一身不凡的武功。他们都没有教你?” 司马羽荃道:“没有。” 绝缘大师道:“有什么理由吗?” 司马羽荃道:“有,先父先叔。均因看透江湖险诈仇杀牵缠不休不止,所以乃才急流勇退。退出江湖,不再逞雄争强,隐居山庄不再牵涉江湖恩怨是非,不教我武功,是不愿找做江湖人。” 绝缘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如此说来,小施主那时确实还没有习练过武功了?” 司马羽荃道:“大师若是实在不信,我就无法了。” 绝缘大师微一沉吟,道:“武当掌门击毙令尊令叔之后,他没有找你,想斩草除根?” 司马羽荃道:“没有。我想……”话锋微顿,接过:“也许他一时没有想到,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把一个小孩子放在心上。” 绝缘大师道:“他不怕你泄露这秘密,长大以后找他报仇?” 司马羽荃道:“这问题,大师似乎应该去问他而不应该问我。” 绝缘大师呆了呆,暗道:“确实,这问题。我问他要他如何回答……’吁是,他轻咳了一声,致歉道:“老衲向小施主在致歉,老衲问错了。” 司马羽荃淡然一笑,道:“不过,大师既然问我,我也可以回答,这问题,可能有两种原因。” 绝缘大师道:“哪两种原因?” 司马羽荃道:“是他根本不知道有我。” 绝缘大师道:“第二呢?” 司马羽荃道:“第二,他定是认为我人微言轻,—个小孩子,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绝缘大师默然了,对于司马羽荃解说的这两种原因,他虽然觉得理由似乎并不十分充足,但也无法反驳司马羽荃说的绝对不合理,因为紫阳道长若真是杀害“西陵双侠”的对手。 其所以没有“斩草除根”的原因,也只有这两件。而这两种原因中,很可能以第一种成份占多数。 这时,各派掌门群豪心中,都不禁暗暗感叹。觉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紫阳道长那等望重武林,领袖武当。派掌门之尊的身份,竟然做出这种卑鄙无耻,夺宝杀命的十来! 人心,实在太险诈,太可怕了……穆乘风静静地坐着,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俊面含着微微笑意,一双星目光彩奕奕地注视着绝缘大师,情形很明显。他存心要看这位武林誉为泰山北斗的少林派掌门老和尚,对此事作何论断?如何处理?……绝缘大师默然不语,穆乘风不开口说话,其他众人,于此时此刻,自是谁也不愿意随便开口,表示什么意见,因为,此事关系实在太大了! 紫阳道长乃武当派掌门人,事情既发生在紫阳道长的身上,自然也就会牵涉到整个武当派,如果一句话说得不得当。 传到武当派的耳朵里。便就是场纠缠不清的大祸。势必从此与武当派结下深仇! 于是,楼上的空气。又陷入在刹那的沉寂中……终于,还是由绝缘大师以一声佛号。打破了这沉寂的空气,双手合下朝穆乘风一礼,道:“穆少侠,为此事,老衲再度向少侠深致无限的歉意。”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大师方才已经道过歉了。再度致歉似乎已无必要。大师未见太过客气。太多余了些。” 绝缘大师正容说道:“老衲此番再度致歉。心意与先前完全不同。 穆乘风道:“怎么不同?” 绝缘大师道:“先前致歉。老衲是为对人了解不深,对少侠多有冒渎得罪。” 穆乘风笑了笑,问道:“现在呢?” 绝缘大师道:“现在则是……”话锋微顿了领。缓缓接道:“少侠胸襟宽大。虽然身负罕见绝学神功,并不待技骄狂,以威慑人,心正光明。处处以理、以德服人。使老衲心生愧歉。 由衷的叹服。故而,现在也是发自肺腑衷诚的歉意!” 敢情这老和尚对穆乘风的印象观念,此刻已完全地改变了。乃才说出这等诚恳由衷之言。 穆乘风倏地长身站起,肃容朝绝缘大师拱一揖,朗声说道:“大师望重武林,穆乘风一介末学后进,何敢当得大师如此赞誉……”语锋微顿,接道:“穆乘风年青气傲,人世不深。 江湖阅历浅薄,对大师失礼不敬之处。大师能予大度宽容见谅,便已感激不……” 绝缘大师忽朝他摇摇了说道:“少侠请别谦虚客气了,老衲向来不善谎言。少侠实是老钠生平如此由衷至诚赞誉的第一人……” 话锋忽地一转。目视穆乘风接道:“老衲心中还有一项疑点。不知少侠能予解释不能?”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大师还有什么疑点请直说好了。” 绝缘大师道:“据传说。以外公毙于‘血影掌’下的。不知可真?” 穆乘风不由一怔,目光转望向司马羽荃。 司马羽荃见穆乘风转向他来,连忙摇摇头道:“那时小弟年事幼小。又不懂得武功。故时此事。实是毫无所知。” “铁胆霸王”齐彪接口道:“传说确实不错。双侠兄弟也确是毙于‘血影掌’了的……”话锋一顿,抢道:“当时俺齐彪也就因为这是邪道歹毒掌功。才否定了江湖传说没有去找紫阳老道算帐。” 穆乘风心念电转。望着绝缘人师问道:“大师可是认为紫阳决不可能练这种邪道夕毒的掌功?” 绝缘大师并不否认地点头说道:“老衲确行这种想法,不过,可也另有一种想法。” 穆乘风问道:“哪一种想法?” 绝缘大师正容缓缓说道:“武功一道。本在邪之分,端赖人之心术而定,心正者则为正,心邪者则为邪,是以‘血影掌’虽名为邪道歹毒的掌功。事实上并未规限正派人士绝对不能习练。正派人士之所以不习练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它的歹毒。而不屑习练而已。紫阳如果练有这种歹毒掌功,只要用之于正,实无可厚非,不过,……”说至此处,话锋微微一顿,忽地轻声一叹,脸色沉重地说道:“否则,紫阳的为人心术,就太可怕了!” 穆乘风肃容点头说道:“大师确不愧为望重当代武林的佛门高僧,所说句句皆是至理箴言,令人听来有如醒团灌顶之慨。” 绝缘大师微微一笑,道:“少侠如此夸奖,实使老衲心感惭愧汗颜之至。” 穆乘风正容说道:“在下所言并非夸奖之词,就以‘雷霆剑法’二十四招剑式而论,无一不是充满杀机,毒辣无比的剑招……”话锋微微一顿,接道:“然而,它在武林中,虽是招出定必见血,但并无人认它是邪道的剑法,其原因,也就是昔年大帝用之于正的关系。” 绝缘大师朗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少侠说得不错,老衲曾闻听师祖提说过‘雷霆剑法’,虽是精奥无伦,威力罕世的奇学,可也是最毒辣的剑法,昔年大帝以这套剑法威震天下武林,群邪慑伏,恶徒莫不闻名丧胆,但,若非大帝胸怀坦荡,宅心仁厚,剑下多半留情,不肯滥造杀孽,则这套剑法,定然已被人视为邪道,而大帝也就不会受到天下武林尊仰,获得‘大帝’的尊号了!” 第713章 任性 穆乘风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依大师的看法,认为紫阳老道可不可能练有这种歹毒的掌功呢?” 绝缘大师微一沉吟,道:“如据老衲以往对紫阳的看法,当然认为绝不可能,不过,如今……” 穆乘风含笑接道:“如今大师对他的看法、信心已经动摇了,是不?” 绝缘大师微一点首道:“事实确是如此,若紫阳果如少侠所言,确实是个假冒伪善的阴诈之人,暗练有这种歹毒掌功,也就没有什么绝不可能了。” 穆乘风道:“如此,大师对于这件夺宝杀命的事情,究将如何处理?” 绝缘大师朗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少林、武当,乃齐名武林的两大派,武当掌门做出这等人心激愤的恶行,老衲衷心至感惭愧……”话锋微微一顿,接道:“少侠乃‘雷霆二世’的身份,论地位,在武林中实比老衲尤高,此事既有少侠出面,老钢还能有什么话说,不过,少侠但请放心,老衲虽不敢说主持公道,自必定当站在正义的一端!” 穆乘风拱手一揖,道:“如此,穆乘风这里先谢谢大师了。” 绝缘大师连忙双手合十还礼,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不敢当。” 青城掌门灵风道长忽然站起身来,朝穆乘风稽首一礼,道:“穆少侠,对于武当掌门是不是那夺宝杀命的凶手,现在已只剩下‘血影掌’一项疑点了,是与非,只要再略加查证,便可定论……”话锋一转,接道:“穆少侠先前所言之那第二种推测,究竟什么?’便请直说出来,免得我们大家……” 语声一顿而止,目光灼灼地望着穆乘风。 穆乘风微点了点头,一双星目缓缓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这才正容朗声说道:“在下先要声明,这只是猜测,猜测当然不能完全可靠,希望诸位听后千万毋躁稍安,一定要沉着,切切不可自乱!” 众人闻听,心头虽都不禁微微震颤,但皆肃容朗声答道:“少侠放心,在下等当谨记少侠此言。” 穆乘风目视众人微笑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说道:“在下第二种推测,便是对方可能乘隙派其属下高手,分别前往突袭各位的根基地,使各位后归无路,并以各位门中的长老、弟子、妻儿等人,胁迫各位臣服归顺。听其命令。供其驱策!” 暮如一声晴天霹雳骤发!各派掌门、群来等众人,脸色全都不禁立时骇然大变。心头突如地动山摇般狂震不已,惊魂出窍地呆住了。 华山学门伍奇昌,突然站起身子说道:一少侠这种推测,虽不能说是绝对可靠,但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可能,在下可要先走一步了。就此告辞!” 说罢,双手抱拳朝穆乘风一拱。便行离座离去。 穆乘风早已料到众人于听得他说出这第二种推测后,一定会惊震无比,骇然失措地沉不住气,片刻也无法安坐地要急急离去,乃才先向众人声明,要众人千万沉着。不可自乱。不过,他这种推测太令人心神惊凛不安了! 众人在心头有若雷近巨震,惊魂出窍。激荡无比的情绪下,哪还能控制得住,沉得住气! 于是,海南“五指山”主路百丰,立刻跟着站起身来,向穆乘风抱拳一拱,道:“路百丰也就在此告辞。” 青城灵山道长和那自始至今从未发过一言半语的“锦衣帮”主吕培信,四川“唐家门”‘掌门唐少文,怀玉山“怀玉门”主温寰等人。接着也都顿时纷纷离座站起。向穆乘风抱拳拱手告辞作别。 只剩下“铁胆霸王”齐彪。长白掌门“青衫秀士”尚君恒,穷家帮主“神风追魂”麦鹏飞。和那已对穆乘风衷心敬服的少林学门绝缘大师等同人,他们仍然沉着地端坐着未动。 自然,他们内心中,此刻完全和众人一样。也是非常惊震惶急无比。只是他们如谨记着穆乘风那“一定要沉着切切不可自乱”之言。 穆乘风见状。不由暗皱了皱眉头,陡地一声朗喝道:“诸位,你们难道已经忘记在下适才声明之言了么?” 他语声朗朗。音韵锵锵。 众人神情都不禁微微一怔!目光一齐投注在他身上。 接着。穆乘风朝众人微一摆手,说道:“诸位且先请安坐,千万沉着勿躁!” 四川“唐家门”掌门唐少文突然说道:“穆少侠,在下非常感激你的提醒,虽然,这种推测并不一定可能发生,但是,倘然不幸被少侠而言中,则后果实在大不堪设想了。是以。唐少文此际已再也无法安心,在此多作片刻的停留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在下并非不知唐兄和诸位此刻急欲归的心情、不过……”话锋忽地一转,目注唐少文道:“唐兄,请答复我两句问话后,再去如何?” 唐少文一点头道:“少侠有什么要询问的。请就快问。” 穆乘风道:“请问唐兄,离开四川出来有好久了?” 唐少文道:“十天光景。” 穆乘风道:“如果在下的推测无差,则唐兄此刻纵是飞驰赶回,只怕也来不及了。请唐兄且冷静地想一想。在下此言可对?” 唐少文不由微微一呆!心道:“这话一点不错,事实真要穆乘风目视天风道长微微一笑。尚未开口答说是与不是。 华山掌门伍奇昌抢道:“这还用说么。举目当今天下,有谁胆敢发动这等武林浩劫的阴谋陷阱,自必是那个神秘的‘金狮盟’主无疑!”” “锦衣帮”主吕培信道:“伍比说得不错。当今天下武林中。除了这个妄图称霸武林的恶魔外,绝无第二人!” 穆波浩突然朗声—笑,道:“厅下和诸位所想的恰恰相反。” 众人闻言全都不由愕然一怔! 海南“五指山”路百丰目注穆乘风问逍:“穆少侠难道已经发现另有其人?”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这倒没有,但在下认为此事决非那个‘金狮盟’主所为。” “锦衣帮主”吕培信忽地向穆乘风笑说道:“以吕某的看法,恐怕不见得吧。” 穆乘风道:“在下敢说料断绝对无差。” 吕培信皱眉自语地道:“若果真另有其人,则事情就显得离奇令人不解了?……” “五指山”主路百丰道:“吕帮主可是发现什么可疑之点了么?” 吕培信微一点头,倏地望着穆乘风问道:“穆少侠可知‘金狮盟’属下高手,已于今晨天明之前,突然全部退出城外离去了么?” 穆乘风并未立刻回答,只淡笑了笑,转向仍然站着未曾落坐的灵风道长等人摆摆手,说道:“诸位要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且请安坐稍时,容在下把事情宣布说明之后。再行离去如何?” 灵风道长等人闻言,心中虽然都十分着急,急欲离去,但他们见穆乘风如此说法,只得暂—且强捺住一颗焦灼的心,依言默默地各归原位坐下。 穆乘风忽然转向“青衫秀士”尚君恒含笑说道:“尚兄,关于那‘金狮盟’属下高手,为何突然退离而去之事,就劳驾你向吕帮主等各位略作解说如何?” 尚君恒点头答道:“小兄遵命。” 于是,尚君恒长身站起?口中轻咳了一声,将昨夜发生搏战的经过情形向吕培信等人,缓缓述说厂一遍。 众人听后.这才明白穆乘风所以敢于断言,这阴谋陷阱,决非“金狮盟主”所为的道理。 由“冷魂剑客”东方望拦截长白弟子严奇,追踪查问的要情形看来,“金狮盟”属下高手,对于藏珍之事,显然也在摸索中,和大家一样的落在这阴谋陷阱的圈套中,而毫无所知。 吕培信心中不禁暗道:“这穆乘风年纪虽轻,实具有出人意外的神出鬼没之能,尤其是其智慧之高,简直令人心凛胆颤,看来今后的武林之中,那所谓“天下第一人”的荣誉,恐将非他莫属了……” 那“怀玉门主”温静衰,乃这群掌门豪雄中唯一的女性,她虽为一派掌门,但因生性端庄姻淑内向,门下弟子又不多,甚少在江湖上走动,更从不愿在江湖上惹事生非,和人结仇树怨。 此次前来黄冈,她固然也是因接着了那么一封怪信,但她并无夺取藏珍之意,只不过是一时静极思动,趁此出来江湖上游历游历,顺便瞧瞧热闹而已。 是以,她虽然应邀而来,即始终默默地静坐着,耳听眼看各人的言行,细心留神地观察着,分析着这些人心性的好坏,于这众闹我独静的环境观察中,她有了极大的心得。 那就是,人性好贪的一面。 她发现,这些人大多数可以说得上是个好人,但以人性好贪的一面而论,却又大多数是坏人。 也就是说,他们在平常毫无利害冲突的时候,都将是胸怀坦荡正直的君子。彼此可以成为很亲密的朋友,可是,一旦面临到利害冲突关头之际,他们各为私欲,便会谁也不让谁,纵然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也将在所不惜! 第714章 闯祸 这其中,似乎只有二三人可取,可以被列为这种私欲熏心,见利忘义的界限之外。 “铁胆霸王”齐彪,首先应该算是一个,她觉得,齐彪果然名不虚传。 她心中暗想:“这位外貌粗鲁的北地豪雄,确实是一条热血直肠,侠骨铁胆的硬汉。穆乘风说得不错,江北朋友没有敬错了人,有他这样—位盟主,实是江北武林之福!” 其次,便是那侠誉满天下,深得扛湖朋友敬仰的穷家帮主“神风追魂”麦鹏飞,也是位盛名不虚的侠骨义肝之士。 至于那德高望重武林的少林掌门绝缘大师,在她底心中已经大大地贬了值,有种闻名不如见面的感慨! 她发现。这位极受武林尊仰的有道高僧,实际上乃是个心性深沉,好名,好强,私欲很重之人。 对于穆乘风,这个风标绝世,丰神俊逸,气度英挺高华的青年人。她有点茫然了。 他给她的印象太好。太完整了,完整得令她倾倒,心醉因此。她对他的观察,似乎已失去了灵感,认为他的一言一动都是好的,都是中肯动人的。 一个人,哪能全无暇疵,岂真有十全十美?她曾试图努力抹煞掉对他的好印象,冷静仔细地观察他一番,分析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然而,她失败了。 她发觉,她的灵智,已为他那高华慑人的气度风仪所吸引,使她对他失去了观察的能力! 最后,她只好下了这样的一个决论:穆乘风,他的神态,虽然似乎过嫌冷傲逼人,言语之间,也似乎过嫌卖弄,使人莫测高深。 但,这正表现了他超人的智慧与众不同的地方,而事实上,也唯有这样的男人,才足以肩负大任,领袖天下武林群雄、担当一切的风暴! 她虽为一派掌门,虽然生性内向,年龄也已双十有四,但,她尚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儿之身,对于这样的一位少年俊彦,她怎得不为之倾倒,醉心,芳心情愫暗生,爱意渐滋……于是,她平静的心湖上,立刻有如被投下了一粒爱情的石子,荡漾着阵阵的微波,涟漪……。 为了在倾心的男人面前,表现她不是一朵“哑巴花”,为了表现她的才智,这位性情端庄拥淑内向,一直不愿开口说话的“怀玉门主”,此刻,也不禁有点儿克制不住她自己了。 于是,尚君恒话完之后,她便眨了眨一双妙目,而后盈盈地凝视着穆乘风的俊面,语音娇柔而温婉地道:“穆少侠,请恕妾身冒昧发问。” 穆乘风含笑说道:“不敢当,门主请不要客气。” 也许是因为她神情端庄拥淑的关系,穆乘风对她的印象极佳,是以,言语显得特别温和谦冲,神色也一扫那冷傲逼人之态。 温静寰微微一笑,道:“妾身请问,对于此人是谁,少侠心中可有一点眉目没有?” 穆乘风道:“没有,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沉吟地道:“在下以为近日之内,或可知晓。” 温静寰妙目微转了转,道:“少侠可是以为近日之内,这人曾出面?” 穆乘风道:“在下对此未便妄作论断。” 温静寰笑了笑,道:“猜测呢?” 穆乘风道:“尚未发现过适当的对象。” 温静寰嫣然一笑,道:“妾身倒有个猜测。” 穆乘风道:“在下静聆门主高见。” 温静寰道:“这猜测很是唐突无礼,只怕少侠会见怪。” 众人蓦如掉入一片雾海中,被弄得一头雾穆,齐都疑惑不解地望着这位端庄娴淑的“怀玉门主”。 穆乘风也不禁一怔!目注温静寰正容说道:“门主请说。 请不必顾虑,在下也决不见怪。” 温静寰含笑说道:“妾身的猜测无他,只是觉得少侠有点言不由衷!” 此语一出,众人全都不禁脸色勃变,心神猛颤!刹那,所有的目光,全都突如电射地一齐投向穆乘风的身上,注视着穆乘风的脸色神情。 穆乘风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站立在穆乘风身后的项天寿、司马羽荃二人。立时全都双眉上挑,星目怒睁,满脸激愤之色地蹬视着温静寰。 那肃立在楼梯门口的随驾“二将军”,一听此言,也立刻倏地回转过身躯,须眉贲张地怒瞪着温静震。 空气,顿然显得十分紧张起来,温静寰一见这种情况,不禁惊得花容失色,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太含糊,闯下了大祸了! 仓促间,她急得双手连摇,急急说道:“诸位,请千万不要误会。我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指穆少侠本身而言,穆少侠也绝不是那种阴恶之人!” 她虽然急急作了如是的解说。也只使众人的脸色神情稍用一动,但紧张的空气依然。并未因而松弛下来。 这时,穆乘风倒是非常的冷静,他虽然脸色凝寒如冰。两只星眸光似两道冷电霜刃般慑人心底生寒地巡视着她,但,却未说话。 “铁胆霸王”齐彪突然沉来说道:“温门主。你最好立刻把这句话解说得清楚点,别看俺齐彪已经心服了他,只要他只真有什么可疑之处,有证有据。俺齐彪照样会和他翻脸。势不两立,为正义洒热血。和他拚命一战!” 林绝缘大师忽地朗喧一声佛号,朝齐彪一竖大拇指头、道:“齐盟主,你确不愧是一位号誉‘铁胆’,满身侠骨的当代豪雄,你这种浩然正气。实在令人钦佩!” 这老和尚不知是何居心。竟于此时此刻,说出这种隐含挑拨是非之言。 温静寰秀目陡地一挑。怒喝道:“大师!你身为一派掌门之尊,德高望重武林,怎可说出这等话来,你不觉得太有失你的身份么!” 绝缘大师白眉微微一轩。道:“温门主。老衲这话。难道有什么不对么了” 温静寰一声冷笑,道:“老和尚!你心地太阴险了。” 绝缘大师冷冷地道:“老衲佛门弟子,素以我沸慈悲为怀,门主说话最好不要太过份了!” 温静寰冷笑道:“佛门有你这种中鄙阴险的弟子。实使佛门蒙盖。太污辱佛门了!” “铁地霸王”齐彪沉声喝道:“老和尚,此时似乎不是你们应该斗口的时候!” 绝缘大师哈哈一笑。道:“既是你齐盟主如此说。老衲就不与她一般见识就是,然则……” 突然——楼梯一阵“蹬蹬蹬”急响。步履如飞地奔上两个人来,人举目一望,竟是那三十年前十大凶人中的“天地双煞”两人。 群雄心头齐都不由猛然一震!暗忖道:“这两个老魔头怎么重出江湖?为何来到此处?……” 群雄思忖之间,只见“天地双煞”已并肩走近穆乘风侧。 神色恭敬地齐朝穆乘风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令主。” “铁胆霸王”齐彪,“神风追魂”麦鹏飞,“青衫秀士”君恒三人,一见“天地双煞”对穆乘风口称“令主”,自称“属下”的这等情形,全都不禁为之呆! 刹时,三人心中也都不由得飞快地升起了一丝疑念……只见穆乘风神情态度依旧从容沉着地,向二人微一摆手道:“二位辛苦了……” 穆乘风话未说完。绝缘大师突然郎声说道:“诸位现在为还有解释的必要没有,他们二位他人是最明白最清楚不的事实证明了!” “天地双煞”蓦闻此言,一时不明究理,全都不由愕然一怔!但他二人都是年老成精,江湖阅历经多见广的人物,目光略一扫视群雄的脸色神情态度,立刻便发觉了异样,空气有点儿不对劲。 “地煞”常世洲眉头忽地一皱,目注绝缘大师道:“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绝缘大师朗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多年不见,风采依昔,实在令人钦羡!……” 常世洲皱眉截口道:“大师请回答老夫的问话。” 绝缘大师忽地哈哈一笑,道:“二位三十年前凶威盛极一时,江湖黑白两道朋友,无不闻名色变,三十年后,今番再出江湖,重作冯妇,本身功力精进自是不在话下,如今且投兮明主辖下,想来二位定必将有一番大大的作为了!”。 常世洲听他语含讥刺脸色不由。勃然一变!怒喝道:“绝缘和尚,你说话最好多多考虑一下!” 绝缘大师冷冷地道:“老朽已经考虑过了,不管怎样。老呐总不是江湖朋友们心目中的大凶人!常施主,你以为是吗?” “天煞”东方毅道:“大和尚,你在捣什么鬼?” 绝缘大师冷然一笑,道:“捣什么鬼?你们肚子里应该比老衲明白有数!” “地煞”常世洲陡然一声怒喝道:“绝缘和尚,你满口胡言乱语什么?希望你最好交代清楚,否则……” 绝缘大师飞快地接道:“怎样?” 常世洲嘿嘿一声冷笑,道:“你便是在找死!” 绝缘和尚正是要他说这句话作为挑拨是非的话柄借口,常世洲当然料想不到,而中计冲口说出。 穆乘风在旁虽然已经听出老和尚的话意用心,但,他无意阻止常世洲的中计。 第715章 藏拙 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老和尚的心机与阴险,他在面深思着;如何对付这个阴恶奸诈狡猾的老秃驴?只听绝缘大师忽又哈哈一声大笑,道:“诸位请看,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穆了,老衲揭露了他们的秘密疮疤,竟要置老衲于死地了!”话锋一顿,倏地转朝楼下沉声朗喝道:“四大护法何在?” 这时,各派掌门群豪等人,对绝缘大师的心意,都看得很清楚,知他是在挑拨是非,因而对他的为人也很是不齿,但是,另一面,因为“天地双煞”的突然来到,对于穆乘风的为人,他们不禁也发生了怀疑。 他们认为,“天地双煞”乃昔年着名的十大凶人,穆乘风的属下中,既有这等凶人,又何能好到那里?再说,“双煞”口称他为“令主”,他是个什么“令主”呢?他既是个什么“令主”,那就可想而知,除了“雷霆二世”的身份外,定必还有另一种身份了?情形发展至此,众人都反而显得冷静了下来,谁也不愿开口表示什么意见,只在冷眼旁观! “怀玉门主”温静寰,这时,她芳心里最气苦不过了,她做梦也料想不到,她一句未经深思,意思有点含糊的话,竟引出了这大的麻烦,这等局面,因此,她心底觉得深深地对不起穆乘风,对穆乘风有着无限的愧歉! 她几次想开口大声的向众人加以解说,可是,眼前的局势,竟使她没有一个插得上口的机会。 她心中也恨死了绝缘和尚,但却又无可奈何!在无可奈何下她只好频频用抱歉的目光去望穆乘风,向穆乘风道歉,希望穆乘风原谅她的过失。 但是,穆乘风却似在有意躲避她的道歉,偏偏不愿与她的目光接触。使她内心的歉意无法传达。 于是,她后悔了!也更恨!她恨她自己,好端端的为何要想表现什么才智,结果,却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现在,她也才明白。那些所谓:“大智若愚之人。” “最笨的人。也就是最聪明的人。” “懂得藏拙的人,才是最有真正才智的人。” 这些道理。她如今已经亲身体验了,心中想着:“古人之言,诚不欺我。” 蹬蹬蹬……随着地缘大师的一声沉喝,楼梯上暴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接着,四名身材高大魁梧,肩上各扛着一柄长约五尺许,纯钢打做看起来足有五六十斤重的方便铲,身着灰色僧袍的中年增人,登上楼来。 铲头寒光灼灼,铲柄粗逾儿臂。守立在楼梯门口的“二将军”,各自出一步,便待横身拦阻四僧。 突闻穆乘风一声朗喝道:“让他们上来。” “二将军”身形一侧,退后一步挺立。 “四护法”齐朝绝缘大师躬身为礼,道:“弟子敬候掌门法谕。” 绝缘大师微一摆手,道:“四位师弟少礼。”语锋一顿,目光瞥视了“地煞”常世洲一眼,缓缓接道:“这楼上有人想要本座的性命,四位师弟有何意见。” “四护法”闻言。全都不由微微一呆! 为首的法风和尚双目突地一瞪。精光如电激射,也跟着扫视了“地煞”常世洲一眼,问道:“可是这位施主?” 绝缘大师微一点首道:“师弟可认得他?” 法风和尚道:“不认得,在这楼上,他连个坐位都没有,想不也决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有名人物了!” 他这话,说的倒是直心肠的话。并无半点讥讽之意,可是:“地煞”常世洲听得却脸色勃然一变。心中极不是味道。 ”嘿嘿”一声冷笑,正待发作。 绝缘大师却已飞快地朝他摇摇手。哈哈一笑,道:“常施主,请且别生气,法风师弟说的是直心肠话,施主名震江湖时。 他尚未出世,施主退隐时。他也只不过是个才十多岁的个沙弥。如何能认得施主……”语音一顿,转向法风和尚道:“师弟,这位施主姓常,名世洲,乃是三十年前名列武林十大凶人‘天地双煞’中的‘地煞’,现在是此间主人穆乘风的属下高手。” 法风和尚身躯不由微微一震! 但他旋即哈哈一声大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对掌门师兄如此无礼,原来是位凶人,这就难怪了……” 双目倏地一瞪,精光如电地射视着常世洲,喝道:“常世洲,你先接我一铲!” 话落,铲出沉重的“方便铲”,夹带着一股疾劲的厉风,猛朝“地煞”常世洲当头劈下。 常世洲心头不禁凛然一惊!他再也想不到这法风和尚,竟是如此的不讲江湖礼数规矩,不管对方手上有没有兵刃,一出手,便以手中沉重的“方便铲”相对。 这,实在太欺人,也太使人愤怒了! 常世洲虽然功力深厚,身手高绝,可是,他赤手空拳,如何能敌对这柄五六十斤沉重的“方便铲”?眼见铲势劲疾劈下,他只得赶紧侧身横跨出一步避开,双掌一挥,才待吐力拍出还攻时。 突闻穆乘风陡地一声朗喝道:“住手!” 朗喝声中,右手一抬,弹出一缕指风,击向法风和尚的“方便铲”头。 “当!” 一声激响中,沉重的“方便铲”头如受大力撞击,立被穆乘风的指力弹震得向旁外荡开,并且带动法风和尚的身躯横跨出一大步,费了很大的气力,方才稳住向外荡开去的铲势。 法风和尚心头不禁凛然大骇,瞪着两只眼睛望着穆乘风发呆! 穆乘风脸色冷峻如冰地望着绝缘大师道:“大师。我希望你不要迫人过甚!” 绝缘大师道:“是老衲逼迫你穆少侠了么?” 穆乘风道:“你已经极尽了挑拨煽动之能事。” 绝缘大师道:“真金不怕火炼,老衲纵然挑拨煽动又有何用?何况老衲并未。” 穆乘风道:“我相信,你这句‘真金不怕火炼’,倒是句非常高明的措词。” 绝缘大师道:“可惜你不是真金,所以你怕火炼。” 穆乘风道:“大师不但口齿锋利,而且也很会歪曲事理,实令穆某自叹弗如。” 绝缘大师道:“穆少侠,老衲很佩服你这种遁同巧辩的本领,可惜,你纵能舌底翻莲,老衲已经看清了事实,再也不会上你的当。受你巧言蛊惑了!” 穆乘风道:“我请教,事实何据?” 绝缘大师一笑,道:“眼前的两大凶人难道还不能算是事实证据了” 穆乘风剑眉微微轩动,道:“大师,你太卑鄙了。” 绝缘大师道:“总还不如你穆乘风阴恶吧。” “怀玉门主”温静寰突然插口叫道:“老和尚,你实在是个最卑鄙,最阴恶之人!” 绝缘大师叱道:“温静寰,老树希望你说话多多慎重的考虑一下!” 温静寰道:“在座之人均有目共睹,你实在是这样一个无耻奸诈之人!” 绝缘大师沉声道:“温静寰,你身为‘怀玉门’掌门,你应该为你‘怀玉门’的地位后果,多加一番考虑!” 话意非常明显,他是在用‘怀玉门’的存亡,威肋温静寰。 “铁胆霸王”齐彪接着说道:“大师,你这话太过份了!” 绝缘大师淡笑了笑。道:“齐大侠,老衲这话也许是有点画过份了,但是……”语声微微一顿,接过:“你齐大使应该明白,她出言不逊,污辱老衲,老衲的话如不狠一些,何能阻止得住她那秽言乱语!” 温静寰只气得粉脸铁青,秀眉倒竖,杏目圆睁o“铁胆霸王”齐彪微微一笑,道:“大师这理由可能是对的,不过……”语锋一顿,沉声说道:“有件事情,大师却是十分不该!” 绝缘大师道:“是什么事情?老衲……” 齐彪截口说道:“齐某请教,大师为何不让温门主对穆少侠的猜测,稍作解说?” 绝缘大师道:“眼下事实已经非常明朗化了,何必还要她解说什么,难道你齐大侠对于此时。还不死心!” 齐彪双目一瞪,道:“你这种不容人说话,强调夺理的手段……” 穆乘风突然朝齐彪一摆手,截口说道:“齐兄请不必多说了。” 齐彪闻言,立时顿声住口。 穆乘风神色从容地望着绝缘大师,缓缓说道:“大师既然定欲迫陷穆某于罪,穆某也不想多作什么解说。是与非,只好均由大师自己决断,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进:“现在穆某有几点事情,要先向大师略作声明。” 绝缘大师点点头,道:“老衲也希望穆少侠能开诚布公的说明一下,然后我们再约期一决胜负,以安天下武林。” 这老和尚实在会鬼扯,歪言曲词。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如果真要约期,也只是穆某和大师的事情,似乎还说不上‘以安天下武林’的大题目吧。” 绝缘大师正容说道:“敝派领袖七派一帮,向为武林之首为天下武林道共知之事,少侠欲想留霸武林,君临天下,只要击倒了敝派,天下大业便已决定七分,老衲这‘以安天下武林’之言,难道还说错了。” 第716章 身份 穆乘风神色依旧从容地冷然一笑,道:“大师未免太自说白话了,也太把你少林派看得高了,老实说,穆某还没有把你们一个少林派放在眼内……” 这句话,又让绝缘大师抓住挑拨的机会了。 穆乘风话未说完,绝缘大师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诸位,你们都听清楚了他这话了吧,可见老衲……” “住口!” 穆乘风猛地一声沉喝道:“你且慢得意,先听我把话说完之后,再挑拨不迟,否则……” 绝缘大师道:“怎样?” 穆乘风脸色沉凝无比。语音朗朗地震声说道:“那是你逼人太甚,可就别怪我穆乘风手下绝情!” 绝缘大师脸色一变!道:“你要杀老衲以灭口!” 这老和尚的每一句话,都不放弃反噬的机会。 穆乘风冷峻地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一定要逼我,我只有先杀了你,然后再拿事实给天下武林看了。” 绝缘大师心神不由一颤!他还真被穆乘风这句话镇慑住了。 的确,穆乘风真要是被逼急了,不顾一切向他出手的话,虽有四大护法护持在他身侧,恐怕也难逃出这座楼外去。 他心念电转,知道不能再逼下去了,再逼下去,那就等于是在逼他自己的性命。 于是,他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穆少侠是此间主人,在你的势力范围下,看来老衲除了屈服,听你的话之外,别无他路可走了!” 老和尚的口风实在尖厉,他一言一语,都不肯饶人。 “风、虎、云、龙”四大护法,分立在绝缘大师两旁身侧,全神运功戒备,神情显得紧张无比。 穆乘风见状,朝四大护法摇摇手,微笑地道:“四位无须如此紧张,只要贵掌门能安静地听我把话说明白了,我决不会对他出手怎样,如果……”语声顿了顿,神色冷傲地接道:“我真要出手对他不利的话,就凭你们风、虎、云、龙四位护法,只怕还无法保护得了他!” 四护法脸色不由皆勃然一变! 穆乘风飞快地又道:“你们四位可是不信?”’法风和尚道:“你这口气太狂了,连黄口孺子也断然不信!”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你们风、虎、云、龙,四大护法,在少林寺中虽是绝顶高手,但是,在我的眼里只不过是一招之敌!” 法风和尚双目一瞪,怒喝道:“穆乘风,你可敢与我一战!” 穆乘风笑了笑,道:“可是你们四位联手?” 法风和尚沉声道:“贫僧单独一人已足。” 穆乘风摇摇头道:“对不起,大护法,要只是你单独—人,我可没有这个兴趣。” 法风和尚双目怒睁地道:“你可是认为贫僧一人绝不是你的敌手?” 穆乘风冷冷地道:“事实也是如此,我那所谓‘一招之敌’。 本就是你们四位联手而言。” 法风和尚双目直欲喷火,道:“好!阁下,贫僧成全你的心愿就是,走!到楼下院子中去,这楼上地方隘窄,施展不了手脚。”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别忙,大护法,且等我把要说的话说完了之后,我们再同到楼下去动手走上一招如何?” 法风和尚心中此刻虽已怒不可遏,恨不得立时和穆乘风一战,出手一铲将穆乘风毙杀铲下。但,闻言之后,只得强捺住怒火,点点头道:“如此,阁下有话就快说吧!” 穆乘风笑了笑,转向绝缘大师道:“大师,现在我要请教你几点事情,希望大师能慎重诚恳的回答我。” 绝缘大师道:“老衲可以发问么?” 穆乘风道:“当然可以,不过,希望大师注意,千万别再激怒我,否则,对大师将是有百害决无一利。” 绝缘大师微微一沉吟,点头道:“好吧,少侠你请说你的吧。” 穆乘风笑了笑,缓缓说道:“大师,我请教,你知道我的出身不?” 绝缘大师道:“听说你出身‘女王城’。” 穆乘风道:“你可知我眼下的身份?” 绝缘大师怔了怔,道:“‘雷霆大帝’的传人,‘雷霆二世’,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可能还有另一种身份。” 穆乘风道:“银旗令主。” 绝缘大师微一沉吟。道:“有‘银’也就必有‘金’了?” 穆乘风道:“不但有‘金’,而且还有玉、铜、铁、一共有五位。” 绝缘大师道:“如此。必定是一个很庞大严密的组织了!” 穆乘风道:“大师想知道这组织之名不?” 绝缘大师道:“请教?” 穆乘风俊脸神光湛湛地道:“正义教。” 绝缘大师心中微微一震。道:“老衲似乎从未听说过/’穆乘风道:“那是因为本教尚未正式公开露面江湖。” 绝缘大师道:“请问教主是谁?” 穆乘风道:“没有教主。” 绝缘大师愕然一怔,道:“怎会没有教主?” 穆乘风道:“金旗令主就是教主!” 绝缘大师心中一动。道:“银旗令主为副?” 穆乘风道:“不错,玉、铜、铁,不称‘令主’。名为‘旗主”。 绝缘大师道:“请问‘金旗令主”是谁?” 穆乘风道:“女王。” 绝缘大师道:“据说‘女王城主’和她的属下。因受一个誓言所限。不能离开“女王城’一步。她出任‘金旗令主’,那她是要毁誓了?” 穆乘风道:“她就是因为不想毁誓,乃才组织‘正义教”,由穆某主持一切,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现在情况不同了。” 绝缘大师道:“怎么不同了?” 穆乘风道:“大师可知誓言的内情?” 绝缘大师道:“听说和‘雷霆大帝’有关?是不?” 穆乘风道:“不错,因为我现在是‘大帝”的传人,‘雷霆二世’的身份,有权解除当年的誓言。” 绝缘大师道:“请问玉、铜、铁、三位旗主都是什么人?” 穆乘风道:“玉旗主是‘女王城’的总管。铜旗主便是‘地煞’常世洲,铁旗主则是‘铁剑神龙’申无畏申大侠。” 绝缘大师心头不禁剧烈一震,问道:“申大侠他还健在?”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嗯,江湖谣传岂可信真。申大侠不但健在,剑术功力也皆较诸二十年前更为精深了很多。” 原来“铁剑神龙”申无畏,乃昔年名震西北武林的一代大侠,剑术精深,功力高绝,三十年前曾挟剑独访嵩山少林和武当三清宫,与少林,武当两派上代掌门较技论剑,结果,两派掌门均以一技之差,落败于申无畏的剑下。 不过,申无畏虽然以一柄铁剑,挫败了这一僧一道当代两入门派的掌门,但并未持以骄狂,也未问人炫耀,提说过此事。 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为了他们本身在武林中的荣誉地位关系,自是更不会将这种败辱之事说出去。 两派掌门同时严令门下弟子,今后对申无畏要以师执之礼尊敬之,决不准向申无畏寻仇! 这是一种封人口舌的最高明的手法。 如果两派弟子都向“铁剑神龙”申无畏寻仇雪辱,定必会引起江湖人士的猜疑:“为什么?” 而申无畏在恼怒之下,也必定说出这件事情,如此一采,少林,武当两派的荣誉丧失矣,因此,江湖上也从无人知晓此事。 申无畏虽是剑术高强,功力精深的一代大侠,为人极力正直,但,在武林道上的人,总难免不和人结仇的,二十年前,中无畏突然失踪江湖,据传说,是被仇家杀害了。 绝缘大师再也意想不到,失踪江湖二十多年的“铁剑神龙”申无畏,竟是“正义教”下的“铁旗主”。 穆乘风笑了笑,道:“大师很感觉意外吧?” 绝缘大师点点头道:“确是很感意外……”话锋一顿,问道:“申大侠他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在一处深山中,训练一批剑术高手。” 绝缘大师道:“有多少人?” 穆乘风道:“四十八名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他们都将是‘正义教’下的精锐高手,执行武林‘正义’的四十八位使者。” 绝缘大师微一沉吟,道:“他们在申大侠一手调教训练下,剑术功力一定都很高了?” 穆乘风正容道:“不错,否则何能称得上是精锐高手!” 绝缘大师道:“时间很久了吧?” 穆乘风道:“再有十天,便届满七年。” 绝缘大师道:“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现身江湖,执行‘正义’?” 穆乘风道:“十天以后。” 绝缘大师道:“贵教也将同时宣布正式成立,公开江湖。” 穆乘风道:“正是如此。” 绝缘大师道:“贵教第一目标将对付什么人?” 穆乘风道:“现在我正在考虑中。” 绝缘大师道:“贵教没有一定的宗旨?” 穆乘风道:“有。” 绝缘大师道:“为何还在考虑中?” 穆乘风道:“因为事情有了变化。” 第717章 守望 绝缘大师道:“贵教原来的目标是什么人?” 穆乘风正容朗道:“第一是金狮盟。” 绝缘大师道:“第二呢?” 穆乘风道:“武当三清官!” 绝缘大师接道:“第三该是峨嵋派是不?” 穆乘风道:“没有第三,也和峨嵋和尚无关。” 绝缘大师道:“当年火焚‘女王城’,不是也有峨嵋派一份么?” 穆乘风道:“峨嵋派已经知错悔过,并且遵令重建‘女王城’。” 绝缘大师道:“但是,峨嵋派只重建了一半,可见并不是真正的知错悔过。” 穆乘风笑了笑,道:“另一半未建,那该是武当派的事。” 语锋一顿,忽地问道:“大师可知我为何要考虑变更原来的目标么?” 绝缘大师道:“老衲正要请教?” 穆乘风道:“因为我突然发现了另一个更为阴险狡诈之人” 绝缘大师道:“但不知那人是谁?” 穆乘风道:“目前我还不愿指明,不过……” 绝缘大师道:“怎样?”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以大师的心智,也许会猜想得到的。” 绝缘大师摇摇头道:“老衲无法猜想得到。” 穆乘风和绝缘大师二人大不至此。各派学门群豪等人心中微一思忖,大都有点明向了穆乘风的话意。同时。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少林掌门大师,也逐渐发觉,他实在是个很阴险狡诈的老和尚。 很明显地。他先前对穆乘风的改变态度,那些个诚恳的道歉,由衷的叹服赞佩之间。根本都是假的……绝缘大师口里虽然回答着“无法猜想得到”。事实上,他心底可比谁都清楚明白穆乘风的意思。 只见穆乘风神色淡冷地望着他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大师知道我为何要谈说这些。提前透露‘正义教’消息的用意么?” 绝缘大师道:“老衲不知。” 其实,他心里却在暗说道:“你小子的那点鬼心思能瞒得了我么,用意无非是在向我示威罢了,我又岂会被你吓住……” 他暗忖中,穆乘风接名义道:“我的用意是在使大师明了我所掌有的实力声势。” 绝缘大师道:“少侠是想以此威胁老衲屈服?” 穆乘风冷然一笑,道:“你还不配。” 绝缘大师道:“那你何必徒费这多唇舌,多此一举。” 穆乘风道:“我只是要使大师明白,凭我眼下所拥有的‘蓝,黄’两姓家臣,女王城和‘正义教’三方的实力,如果有什么武林霸业,君临天下的图谋,大可以明张旗鼓,大刀阔斧地明干一番,根本就用不着暗使什么阴谋诡计手段,是不?” 绝缘大师忽地哈哈一笑,道:“这话似乎颇有点道理,以你所拥有的三方实力声势而言,也确是足以威憾天下武林,不止……。”语锋一顿又起,道:“你也应该明白,武林七派一帮的实力,可比你只强不弱,你如真敢明目张胆的图谋武林霸业,那是你目取灭亡!” 穆乘风神色从容地一笑,道:“我承认,武林七派一帮。倘能携手合作,这力量确实非同小可,足今天地震动,山河色变,但是……”声调微微一顿,接道:“大师,我请问,你有把握么?可能吗?” 绝缘大师目光掠扫了各派掌门和穷家帮主一眼,道:“为什么没有可能?” 穆乘风笑了笑,道:“同仇敌忾,情势所迫,七派一帮也许可能携手合作一次,但,那须要明显而具体的事实才成。所以……”语声一顿又起,朗声严厉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自作聪明,不要逼我过甚,否则,那是你在替少林派自找灭亡之祸!” 绝缘大师心头凛然一震!旋忽双目猛睁,精光电射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你这话,确实惊人心凛,不过,少林派自祖师创派迄今,屹立武林数百年历史,尚从未被狂言吓住过!” 穆乘风语声冷凝地道:“大和尚,我这是狂言也好。虚声恫吓也好,话说到这里为止,我也不再多说了,只有一句话听与不听,悉凭你大和尚的意思!” 绝缘大师道:“哪一句话?” 穆乘风一字一字地震声说道:“安分悔过!” 绝缘大师一声冷笑,道:“你是要老衲别再管你的事情,任由你……” “住口!”’穆乘风陡地瞑目一声沉喝,截断他未完之言,威凌慑人地道:“大和尚,我再警告你。别再招惹我。” 绝缘大师冷笑了笑,道:“你做贼心虚了!” 穆乘风星目神光电闪倏逝,冷峻地道:“大和尚,你虽然心存阴毒,硬要在我头上加一顶武林罪恶的大帽子,我实在懒得和你再分辩下去了,反正此刻我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决定……” 绝缘大师道:“新的决定如何?” 穆乘风沉声缓缓说道:“当我以事实证明于天下武林同道之时,也就是你嵩山少林寺大祸临头之日!” 绝缘大师心中一震!道。“怎样的事实?如何的证明!” 穆乘风道:“找出这次发动阴谋陷阱之人。” 绝缘大师道:“你断定这是个阴谋陷阱么?” 穆乘风道:“当然,无根无据,非阴谋陷阱而何!” 绝缘大师道:“如果不是呢?”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那更好。” 绝缘大师道:“何以更好?” 穆乘风忽地淡笑了笑,道:“替我,也替你大和尚解释了一切,岂不更好!” 绝缘大师微微气愕!旋即恍然悟到穆乘风这句话的含意妙用,心念电转,正要再出言反击时。 突然,穷家帮主麦鹏飞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够了,大师,你已经出尽风头,话到这里为止,该可以告一段落了。” 语含讥讽,绝缘大师听得不禁眉头暗暗一皱。 麦鹏飞却是语声一顿又起,道:“穆少侠既已如此说了,大师又何必固执成见,何妨就让穆少侠以事实证明来解释一切呢!” “怀玉门主”温静寰首先赞成道:“麦帮主说得不错,妾身极表赞同!” 绝缘大师沉声道:“温姑娘,你妇道人家,此时此地最好少开口。”’温静宜,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是领袖一派的掌门人身份,老和尚这种语气,实在太不礼貌,辱人过甚,也太使温静寰的脸上难堪了! 只见温静寰秀目陡地一瞪,纷粉凝寒地冷叱道:“大和尚,你简直玷辱佛门,太无耻……”“往口!”一声怒喝,截断了温静寰的话声。 是“风、虎、云、龙”四大护法之首的法风和尚,他双睛精光电射地了望着温静寰,怒声说道:“温静寰,你好大的胆,竟敢污蔑本派掌门人,看来你是……。” 温静寰突然一声冷笑,截口道:“看来本门主是不想活了,是么?” 法风和尚嘿了一声,道:“你明白最好。” “铁胆霸王”齐彪忽地沉声喝道:“法风和尚,你太放肆的了!” 法风和尚浓眉一挑,目光转向齐彪,道:“齐大侠,你这话,不觉得太偏袒些了么?” 齐彪道:“俺对人对事向来公正,从不作偏袒之言。” 法风和尚道:“太放肆的应该是温静寰,而不是贫僧。” 齐彪道:“你这样想?” 法风和尚道:“不是想,这是事实。” 齐彪道:“但是俺偏要说是你,而不是温门主。” 法风和尚道:“齐大侠,你虽然身为江北武林盟主,但是,这种强词夺理之言,对你盟主的声望可并无好处!” 齐彪忽然哈哈一笑,道:“你认为俺确是强词夺理么?” 法风和尚道:“这还用解释?” 齐彪道:“你要不要听听俺的解释?” 法风和尚道:“贫僧没有兴趣。” 齐彪道:“没有兴趣没有关系,俺决不勉强,不过,你必须得向俺道歉。” 法风和尚一怔,道:“道什么歉?” 齐彪道:“为‘偏袒’和‘强词夺理’的字眼。” 法风和尚道:“是贫僧用得不恰当么?” 齐彪道:“如果只是用得不恰当,那就算了,可惜不是。” 法风和尚翻了翻环眼,道:“那么你齐大侠的意思是?……” 齐彪沉声道:“侮辱!” 法风和尚证了怔,皱眉道:“你齐大侠误会了……” 齐彪飞快地栽口道:“齐某认为一点也未误会!” 法风和尚浓眉一轩,道:“如此看来,贫僧倒是非得要听你齐大侠的解释不可了!” 齐彪道:“不错,是应该,也是必要。” 法风和尚冷冷地道:“那么你齐大侠请说吧,贫僧洗耳恭听。” 齐彪咳了一声,道:“俺请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法风和尚眉头一皱,道:“这与贫僧用的字眼也有关系?” 齐彪道:“且别问有关系与否,请先回答俺的话。” 法风和尚心念微转了转,道:“一间客店的小楼,总不能说是帝王的宫殿吧。” 第718章 秘笈 齐彪虎目忽地一张,威态慑人地正容说道:“这里虽非帝王的宫殿,但是,在座之人,无一不是一派掌门的身份,论身份,岂有你说话称狠的余地……”语锋微微一顿,接道:“而你竟公然对温门主如此大声喝叱称狠,这不是太‘放肆’而何?” 这几句话,合乎情,在乎理,更正直气壮。 法风和尚虽然理屈,但,仍强辩地道。“但是,温门主她不该侮蔑辱骂敝掌门,贫僧身为护法弟子,在旁岂能充耳不闻沉默不语。” 齐彪道:“大和尚,你可知‘敬人者人恒敬之,侮人者人必侮之’的古训不?贵掌门如不先出语侮蔑温门主,温门主又怎会得对贵掌门有那‘拈辱佛门’之言出口,是以,归根究底,实是贵掌门侮人在先,才引起温门主照方抓药的回敬!’’语声一顿又起,道:“现在俺要向你大和尚清教,齐某之所谓“放肆’,是哪里‘偏袒’?又怎样‘强词夺理’了?” 法风和尚并非能言善辩之人,在性胆霸王”齐彪这种句句占理;也是事实的情形下,一时不由大感窘迫,无词以答。 绝缘大师轻咳一声,道:“齐大侠,法风和尚出言无状,冒犯虎威,尚望你齐大侠大量宽容,勿子介怀计较!”语锋一顿,转向法风和尚喝道:“师弟,你还不赶快向齐大侠道歉赔罪!” 这位心机深沉的少林掌门,为了理屈在己,当着各派掌门群豪面前,他不得不作如此之处置,以维武林之礼教。 其实,他口上虽在喝令法风和尚道歉赂罪,心底却在暗骂道:“目前且由你这匹夫威风,将来定必叫你知道我的手段厉害!” 他心底暗骂中,法风和尚已遭谕的朝“铁胆霸王”双手合十一礼,道歉地道:“贫僧言语鲁莽,冒该无礼之处,万望齐大侠海涵,勿予怪罪是幸。” 齐彪哈哈一笑道:“不敢当,只要你护法大师认为齐某之言,并不‘偏袒’,也未‘强词夺理’,俺也就心满意足了……。” 语声激顿,目光环视了各派掌门群豪一眼,道“麦帮主之言,俺齐彪认为很对,衷心赞同,各位意为如何?” 长白掌门“青衫秀士”尚君恒立刻朗声说道:“都意和齐大侠之意相同。” 海南“五指山主”路百丰接道:“凭良心说,路某和穆少侠虽尚是初次见面,但,从言语气度上,已觉得穆少侠实在是位胸襟磊落,正气凛然的年青俊逸,武林一代奇才,怎么看,也看不出是那等阴险狡诈的卑恶之人,所以……”语声一顿又起,道。“路某也非常的赞同麦帮主之言,事实上,我们实在不当胡乱猜疑穆少侠之为人,再说,穆少侠如果真是那阴谋发动之人,他便决不会邀请各位来此会谈,揭露这阴谋陷阱,提醒各位的注意警惕了!” 绝缘大师一听各派掌门群豪之言,多半赞同“穷家帮主” 麦鹏飞之意,知道此时此刻不宜再多言挑拨了,不然,不但是徒费口舌,而且将会引起众人的不满。 他心念飞快地转了转,便即高喧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只不过是因江湖波诡云两,人心险诈难测……”语声一顿又起,道:“诸位掌门施主,既然都很赞同麦帮主的意思,老衲自是不便再多事枉言什么,否则,倒好像老衲和穆少侠有什么深仇大恨,存心和穆少侠过不去,在挑拨蛊动诸位和穆少侠为敌了……” 说至此处,语声复又一顿,目光环视了各派掌门群豪一眼,缓缓接道:“不过,眼下武林浩劫已起,江湖上阴谋陷阱处处,诸位领袖一派掌门的身份,虽然都有一身精深超绝不凡的武学功力,但,阴谋陷阱难防,倘不小心谨慎,个人生死荣辱事小,门派存亡绝续事大……” 他侃侃而言,似是语重心长,令人觉得他所言实是大有道理,无法驳说他用心险恶,谬言不当。 但是,他语未尽意,即已被“青衫秀士”尚君恒接口朗声说道:“多谢大师善意提醒,但是,尚君恒以为,在座诸位掌门,均非三岁小儿,不会不辨善恶,不知那‘防人之心术可无’的古训的。” 绝缘大师微笑了笑道:“阿弥陀佛、老衲也知诸位掌门施由主都是江湖阅历甚深,曾经大风大浪之人,可是,老衲仍要奉劝诸位一句,凡事仍以多多谨慎小心为宜……”语锋一顿又起,道:“好了,老衲也不多说了,即此敬向主人和错位掌门施主告辞。” 穆乘风飞快地接道:“大师且慢言告辞,仍请稍留法驾,穆乘风还有话说。” 绝缘大师眉头微皱了皱,道:“少侠还有什么见教?” 穆峰浩道:“穆某不是已经说过要宣布说明两项重要事情的么,希望大师听完之后再走。” 绝缘大师道:“老衲有要听的必要吗?” 穆乘风道:“虽然并不一定必要,不过,大师如果不听,定然会后悔遗憾的。” 绝缘大师道:“那么少侠请宣布吧,老衲当洗耳恭听。” 穆乘风微笑了笑,道:“第一项要宣布的事情,大师已经知道了,便是穆某所领袖的‘正义教’,将于十天后正式创立,公开露面江湖。” 绝缘大师道:“请说第二项。” 穆乘风神情容色忽地一肃,道:“这第二项,乃是一件有关武学秘芨的事情。” 绝缘大师心中一动,问道:“可就是这黄冈附近的藏珍?” 穆乘风道:“不是。” 绝缘大师道:“是什么武学秘芨?” 穆乘风道:“大师听说过一位武林前辈异人‘龙渊上人’么?” 绝缘大师道:“你要宣布的便是‘龙渊上人’所遗的?” 穆乘风道:“不错。” 绝缘大师道:“那‘龙渊秘芨’据说共分上下二册,乃是‘龙渊上人’综合天下各家武林精华研录的一部武学奇书……”语声一顿又起,问道:“此书可是已经为你所得?” 穆乘风道:“穆某只是得到了此书的‘藏珍图’。” 绝缘大师道:“你没有去取秘芨藏珍?” 穆乘风道:“没有。” 绝缘大师道:“为什么不按图索骥去取它?” 穆乘风道:“有两个原因。” 绝缘大师道:“哪两个原因?” 穆乘风道:“第一,穆某眼下没有时间,无暇分身往取,第二,是穆某不想将它独占据为私有。” 绝缘大师道:“那你现在公开宣布的意思,便是要把此书公诸武林,让在场各位掌门施主,都有获得的机会了?” 穆乘风点首道:“穆某正是这意思,不过……” 绝缘大师心怀恶意地接道:“必须答应遵从你的某种条件,是不?” 穆乘风徽徽一笑,道:“大师,你的心智实在令人叹服。” 绝缘大师笑道:“多谢少侠夸奖,若与少侠比,老衲就差得远了。” 穆乘风笑了笑道:“大师以为穆某会有什么条件呢?” 绝缘大师心念电转,轻咳一声,道:“这个,老衲就不敢妄言了。” 绝缘大师又道:“此乃想当然尔……”语声一顿又起,接道。“非仅老衲个人有如此之想,各位掌门施主心中必然也会这样想呢!” 目光倏地转向“青城掌门”灵风道长问道:“道兄,你说是么?” 他本以为灵风道长一定会点头说“是”,那知灵风道长只笑了笑,并未答言。 穆乘风忽地朗声一笑,道:“好一个‘想当然尔’……”语声一顿,正容接道:“大师,你想错了,穆某并无任何条件。” 绝缘大师道:“也没有用意?” 穆乘风道:“没有。” 绝缘大师道:“可是由衷之言?” 穆乘风冷然道:“穆某生平从不作不由衷之言。” 绝缘大师心念飞转了转,问道:“那‘藏珍图’所示是什么地方?” 穆乘风道:“是一座山峰。” 绝缘大师道:“什么山!什么峰?”’穆乘风道:“很抱歉,穆某还不知道。” 绝缘大师不信地道:“这话,实在很耐人寻味。” 穆乘风道:“大师不相信?” 绝缘大师道:“那‘藏珍图’既已为你所得,岂会不知‘藏珍’是什么山峰,谁相信。” 穆乘风道。“大师之言虽颇合理,但是,穆某如果没有详看研究图示的山峰形势何处,是不是可以?” 绝缘大师道:“这当然可以……”语锋一顿又起,道:“请问‘藏珍图’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穆某身上。” 绝缘大师道:“请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是哪座山?哪座峰?” 穆乘风道:“大师急于要看么?” 绝缘大师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岂独老衲个人如此,相信在座的各位掌门施主莫不和老衲一样,急于看那‘藏珍图’所绘的山峰是何所在。”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大师但请放心,穆某既然当众宣布了这项消息,稍待自必拿出来给各位掌门观看,然后再商订如何往取,又如何处理的方针。” 绝缘大师道:“少侠自己难道没有一定的主见方针?” 穆乘风道:“有虽有,但是,我仍愿以各位掌门的意见为意见。” 第719章 原谅 绝缘大师道:“老衲倒很想听听少侠的高见。” 穆乘风道:“我哪会有什么高见,我想待等此地事了之后,便会同各位掌门按图索驻,往取藏珍秘发,不过……”语声一顿又起,道:“大师应该除外。” 绝缘大师脸色微微一变,道:“少侠之意,是不准老衲参与同行?” 穆乘风道:“大师言重了,穆乘风怎敢。” 绝缘大师道:“请教这‘应该除外’之意?” 穆乘风笑了笑,道:“少林七十二种绝艺,无一不是盖世奇学,‘龙渊秘芨’,虽是武学奇书,但,何能与少林绝艺相比,是以……”语锋微微一顿,接道:“穆某之意,以少林奇学绝艺之多,一部‘龙渊秘芨’,根本就不在大师眼下,大师实无参与同行往取它的必要,故而应当除外。” 绝缘大师忽然哈哈一笑,道:“少侠如此一说,老衲倒真;不好意思参与同行,不过……”语声略顿了顿,又道:“老衲已经说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为满足好奇心,如果老衲定要参与同行往取一开眼界呢?” 穆乘风冷然一笑,道:“大师只怕不是真为满足好奇心吧!” 绝缘大师脸色又是微微一变,道:“少侠以为老衲会另有意图?” 穆乘风道:“另有意图与否?乃大师心底秘密之事,我如何知道,但是,我却要先奉劝大师,最好是别妄生贪念!”语锋一顿又起,道:“否则,那可是大师自找难堪!” 绝缘大师心底蓦地闪过一个意念,倏地站起身躯,脸现怒色地道:“如此,老衲告辞。” 穆乘风道:“请恕穆某也不多留法驾……”语锋一顿,目光转向法风和尚道:“护法,我们的‘一招之搏”之约如何?” 绝缘大师飞快地接口道:“如少侠自信真有一招击败四大护法之能,当可履约,否则,就不必了。”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朗声说道:“大师不必使用激语,可是要和我一赌?” 绝缘大师深沉地一笑,道:“少侠要赌,老衲决不反对,请教,赌点什么?” 穆乘风道:“大师以为什么才值得一睹?” 绝缘大师道:“由少侠你自己决定如何?”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一招之内,我若不能击败贵派四大护法,便算负数,准许大师和各位掌门同行往取‘龙渊秘芨’,参与如何处理的办法。” 绝缘大师道:“好!少侠如胜,老衲就决不参与此事。” 穆乘风道:“君子言重如山。” 绝缘大师道:“放心,老衲决非那等无信之人。” 楼下,院中的空地上,各派掌门群豪和一众门人弟子,绝缘大师和其派下十二名高手,穆乘风属下“天地双煞”,蓝黄两姓家臣……“左丞相”蓝立恒等一众高手,全都屏息凝神地筹立在周围,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中央,是一块十丈大小的空地,四面,照明风灯,松子油火把高挑,照耀得整个院落如同白昼。 穆乘风,神定气凝,岳峙渊停的挺立场中,手握“紫金短刀”,刀身紫芒闪灼,在火亮下耀人眼目。 “风、虎、云、龙”四大护法,手握粗逾儿臂的“方便铲”,铲头寒光闪闪,散发着森森冷气,四人分方岳立,所站的位置,正合“四象”。 穆乘风胸罗奇学,星目一扫之下,便已了然。 四大护法,虽然身怀少林上乘绝艺,为少林寺中一等一的高手,但,他们均深知穆乘风一身武学功力高不可测,实在是个非常难斗的强敌。 大敌当前,他们自是不敢稍为轻敌之心,尤其是,这“一招之搏”,不仅关系他们四人的荣辱,更关系少林一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声望,是以,他们虽然分站“四象”方位,但,并未立刻轻妄出手,全都双目精光灼灼如电地射视着穆乘风。 显然,他们是在找寻穆乘风的空隙,谨守着武家名言,“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必先动”“以静制动”的要诀。 这时,四围一百多双眼睛,全都凝神注视着场中穆乘风和四大护法五人身上。 场中的空气,于这刹那间,似乎凝结住了,气氛,有着令人提心吊胆的刺激与紧张! 突然,穆乘风朗朗一声,道:“四位大护法可以出手了,若再这样干耗下去,那样就太没有意味了。” 四大护法双目精光灼灼,仍然不稍瞬霎地注视着他不白不动,沉着如旧。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朗声道:“穆某可不耐久耗,你们四位如再不发动‘四象’阵势进招,穆某便不客气要先出手了!” 话声中,右手“紫金短刀”挥处,摹见紫芒暴长电旋,耀眼生花,飞绕盘空……。 法风和尚为四大护法之首,也是“四象阵”之主枢,见状,以为穆乘风已经发招出手,心中不由一凛立时一声大喝,手中“方便铲”一挥,四人身形齐动,有如走马灯般,环绕着穆乘风快似飘风地疾走起来。 可是,四人身形才动,那绕空紫芒已敛,穆乘风仍然气静神凝,渊停岳峙的挺立中央原地,一丝未移未动。 原来穆乘风适才挥动“紫金短刀”,只是虚张声势,旨在逼使四大护法发动阵势,他“以静制动”,于一招之内“克敌制胜”。 “四象阵”既已发动,四大护法身形也就越走越快。 蓦地,法风和尚突然一声大喝:“四象归宗。” 大喝声中,四人身形倏地折转,同时飞扑向穆乘风,四柄“方便铲”挟呼呼劲风,分自四方极凌厉无伦地齐朝穆乘风攻到。 “方便铲”每柄重六十二斤,加上四人都已运足内功真力贯注铲身,一击之力,至少也有五六百斤。 换句话说,四柄“方便铲”同时击出的力道的总和,足有两千斤以上,以此,不要说是个血肉之躯的人,就是一座山峰。 经此猛力一击之下,也必被击得碎石纷飞。 然而,奇事突然发生了,四柄“方便铲”虽是势猛力沉无比,但,击到穆乘风身外四周三尺之处,立被一座无形的气派所附,不但力道顿失,用不上一点力气,而且还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吸住四人的“方便-铲”。 四人默运内功,猛力往回一挣,意图撤回“方便铲”,挣脱这股吸力,但是,如何能够,四人心中全都不由凛然大惊! 同时,电这才知道,穆乘风一身武学功力,实以高绝罕世,高得出于他们想象之外。 陡闻穆乘风朗然一声大笑,道:“四位大护法,请撒手吧!” 倏见紫芒飞闪耀眼,直朝他们四人握着铲柄的右手腕脉划到。 四人心头不禁大骇!在这等情形之下,四人要保住一只右手,赶紧缩手丢铲,各自飘身后退寻丈。 但闻—阵“嗤!嗤!”“叮当!”之声激响中,紫芒剑处,四柄粗逾儿臂的“方便铲”柄均已齐飘中断,变成八截跌落在地上。 各派掌门群豪等人目睹穆乘风这等功力身手,全都不禁要为之瞠目结舌,惊愕无已地望着穆乘风呆然发怔! 绝缘大师则是脸色连变,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念飞转地忖道:“这小子只才这么一点年纪,武学功力就已如此高绝骇人,若不设法及早除去,武林中哪还有少林武当称雄的余地,声威势必被他压得一蹶不振,抬不起头来不可……” 只见穆乘风缓缓收起“紫金短刀”,双目神光如电,威仪慑人地望着绝缘大师朗声说道:“一招之搏已毕,穆某幸未出丑,大师可还有什么见教没有?” 绝缘大师虽是个极富心计之人,但,此时此刻,当着各派掌门群豪之前,也不禁感到无颜再说什么,于是,他轻咳了一声,故作大方从容地道:“少侠武学功力罕世,老衲除衷心钦佩以外,已无话可说:”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如此,可得请大师委屈些,遵守赌约了。” 绝缘大师正容说道:“少侠请放心,赌约既负,老衲理当遵守约言。决不参与少侠和各位掌门施主往取藏珍秘芨就是。” 话声一,顿又起,道:“老衲就此告辞。” 穆乘风道:“那么,就请恕穆乘风不再留客了。”语锋一顿,朗声道:“请蓝承相。” 蓝立恒抢步而出,躬身说道:“老臣敬候谕旨。” 穆乘风道:“请丞相待我送客。” 蓝立恒恭敬地道:“老臣遵旨。” 话落,转朝绝缘大师一举手,道:“大师请吧。” 绝缘大师双手合十,向穆乘风施礼道:“承蒙少侠盛情款待,老衲这里致谢了。”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不敢当,招待不周,大师原谅。” 绝缘大师又道:“老衲心直口快,言语失当之处,尚望少侠切勿介怀。” 穆乘风道:“哪里,哪里,穆乘风年轻气盛,唐突冒犯之处,敬祈大师多多海涵。” 他二人一言一答,似乎都非常客气有礼,事实上却是针锋相对,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可完全是两回事,各派掌门群豪心中自也全都明白,他二人只是口头上的客气,实际,这仇恨早已结定了。 第720章 赞成 绝缘大师双目微轩,哈哈一笑,道:“少侠,我们是彼此彼此,大家都不用客气了”语声微微一顿。转向各派掌门群豪合什一礼,道:“各位请多珍重。老衲要先走一步,失陪了。” 楼上,各派掌门群豪静静地坐着,十多双精光灼灼的眼睛,齐都全神贯注的凝在当中桌上,一幅尺五六寸宽,八寸来长的羊皮上。 那是一幅山峰形势图,图中,树本苍郁,山脉连绵,峰峦起伏,当中一峰独秀,高峰人云,峭壁悬崖,形势险峻非常。 图上角写着四行朱砂小字:峰峦起伏。 宝藏其间。 奇珍异学。 留赠有缘。 众人目光投注,默默地望着这幅山形图。 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辰光之久,穆乘风这才轻咳一声,问道:“诸位,都看清楚了没有?” 众人微点了点头,但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目光仍然不稍瞬霎的投注在图上。 穆乘风星目环扫了众人一眼,又问道:“诸位可看出来了没有,这是何山何峰?” 众人全都双眉紧蹙,默默摇头。 穆乘风见状,也不由得眉峰微微一皱,道:“诸位请再仔细的多想想看,不然……” 四川“唐家门”掌门唐少文突然接口说道:“在下想起一处地方似乎颇与此图形势相全,只是时隔多年,印象已很模糊,有点不敢断定。” 穆乘风笑说道:“且不管是与不是,唐兄清说出来听听看。” 唐少文道:“在下昔年随同先父采药各地深山大泽时,经过‘陇’省‘龙首山’中,曾见一峰挺拔独秀,高耸云霄,极似此图山峰形势。” 垂手肃立在穆乘风身侧的“天煞”东方毅,忽然接口说道:“禀令主,属下认为唐掌门可能说对了。” 穆乘风侧首目注东方毅问道:“东方护法也知那地方?” 东方毅道:“属下三年前曾经过那里。” 穆乘风道:“可知山峰何名?” 东方毅道:“属下未曾问过。” 穆乘风目光一扫诸豪,问道:“对此,诸位有何意见?” 青城灵风道长道:“贫僧以为,既是唐掌门和东方兄都认为极其相似,我们便何妨前往勘查看看之后再说呢?” 穆乘风微一点头,笑道:“事实也只有如此,才可论定是与不是,不过……”语声一顿又起,道:“从这里去‘龙首山’,途程不近,我们是大伙儿同往勘察呢?还是……。” 一顿而止,目注群豪不语。自然,群豪全都明白穆乘风的心意,不由均皆沉吟不语。 海南“五指山主”路百丰突然轻咳一声,道:“老朽以为,如何前往勘查之事,该由少侠决定,老朽等自必附随取尾,但是……”话锋微微一顿,接道:“眼下老朽必须赶返山庄一行。” 唐少文道:“在下和路山主之意相同,也要立刻赶回本门看看。” “锦衣帮主”吕培信道:“吕某和二位的意思一样。” 穆乘风微微一沉吟,道:“我很明白,各位都在忧心本门的安危,急欲回去看看,并稍作安排布置,以防万一。”语锋一顿又起,道:“我想请各位推行出一位代表,另外再由我派出二人同往‘龙首山’中勘查一番,诸位意下以为如何?” “怀玉门主”温静寰目光掠视了“铁胆霸王”一眼,道:“妾身推举‘齐盟主’齐大侠为代表。” “铁胆霸王”齐彪刚待张口推辞。 “穷家帮主”麦鹏飞已飞快接口说道:“齐大侠为当代武林铁铮奇豪,是最恰当的代表人选,麦鹏飞举双手赞成温门主此议。” 青城灵风道长道:“岔道中也举手赞成。” 路百丰道:“老朽附议。” 长白掌门尚君恒道:“尚君恒也附议。” 穆乘风目视“锦衣帮主”吕培信问道:“吕兄以为如何?” 吕培信道:“在下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也就等于赞成。 穆乘风又转句唐少文道:“唐兄你呢?” 唐少文道:“在下和吕帮主一样。” 穆乘风一笑,转望着“铁胆霸王”齐彪含笑道:“众意如此,只好烦劳齐兄辛苦一趟了。” “铁胆霸王”齐彪本想要推辞,另选别人前往,但,众人都异口同声地附和赞成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又怎能推辞,辜负众人的信赖! 何况,这只是前往勘查山形地势之对与不对,又非是就要先取藏珍,更何况,此行又并非他单独一人,穆乘风尚要派人前往。 于是,他也就不作推辞的点头道:“承蒙诸位如此看得起俺齐彪。俺齐彪遵命。” 穆乘风笑了笑星目复又一扫群豪,道:“事情就这样决定,勘查之事,由我派人陪同齐大侠前往,各位立刻动身赶回本门稍作安排,以防万一,然后再赶回此间来会齐。……”语锋微微一顿,接过:“至于如何觅取藏珍,取得后又如何处理?将确定地方无差,前往觅取之前,我们再作商讨好了。” 穆乘风这么说众人自是都不反对,点头表示赞成。 “怀玉门主”温静寰突然站起娇躯,肃容朝穆乘风检扶一福,道:“穆少侠,为适才的事,妾身深感愧歉。” 穆乘风微微一怔,道:“刚才何事?” 温静寰粉脸一红,道:“适才若非妾身口不择言,怎会引起……” 穆乘风明白了,他不待她话完,立即摇手截口笑说道:“温门主请不必放在心上,事情过去就算了。” 温静寰道:“那是你少侠胸襟宽大,但,妾身心中却不这样想。” 穆乘风道:“你怎样想?” 温静寰道:“妾身衷心十分不安,所以……”话锋一顿,接道:“少林掌门虽已离去了,妾身仍要对那句‘言不由衷’,向在座的各位掌门作一详尽的解释。” 穆乘风道:“我看不必了。” 温静寰道:“少侠心怀坦荡,无愧无作,自可认为不必,但是,妾身内心的感受可就与少侠完全不同。” 穆乘风道:“门主可是觉得仍有解释的必要?” 温静会螓首微点地道:“是的,误会乃由妾身引起,妾身对此若不当众解释清楚,便会感觉永远不能安心。” 穆乘风微一沉吟,似乎无可奈何地道:“好吧,门主既然这样想,那你就请解释吧。” 温静寰微微一笑,秀目掠扫了各派掌门群豪一眼,缓缓说道:“诸位,安身当时的意思,实是指穆少侠对发动此次阴谋陷阱之人,心中明明已经猜想到可能是谁,而仍在‘言不由衷’,说尚未发现适当的对象而已。” “铁胆霸王”齐彪道:“那么门主必然已经猜到了?” 温静寰螓首一点,道:“妾身不愿说谎,确实已经猜想到了一个人。” 齐彪问道:“此人是谁?” 温静寰秀目一瞥穆乘风,道:“这就要看穆少侠承不承认,是不是‘言不由衷’了?”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门主,我承认了。” 温静寰嫣然一笑,道:“少侠相不相信我们猜想的是同一个人。” 穆乘风星目陡地一亮,道:“门主以为是?……” 温静宏道:“可以直说吗?” 穆乘风星目闪动,道:“门主确知与我心中猜想的是同一个人?” 温静寰盈盈一笑,道:“不然,妾身也不会有那句‘言不由衷’之语了。” 穆乘风星目神光电闪,道:“无凭无证,光凭猜想,门主认为可以说得吗?” 温静宜正容道:“当然不可以说……”语声—顿又起,道:“但是,为澄清那句‘言不由衷’真意,为解释诸位掌门对少侠产生的误会,妾身没有不敢说的。” 穆乘风星目神光再闪,道:“门主不怕因而惹祸?” 温静寰淡然一笑,道:“为少侠这等武林奇才,仁心侠骨的俊彦,妾身虽死亦感荣幸,何畏惹祸!” 语声虽然十分平静,但却真情洋溢正义凛然! 穆乘风心中微微一震!皱眉道:“门主如此高看我,实使我衷心感愧良深……”语声一顿又起,道:“再说,我也实在不值得门主如此。” 温静寰正色说道:“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我明白门主的心意,不过,门主更应该明白,一句话很可能会使‘怀玉门’从此除名江湖!” 温静寰臻首轻点地道:“妾身知道,但是,妾身更知少侠心胸,决不会就袖手不管,任由‘怀玉门’血流成渠!” 穆乘风道:“如果我力所不逮呢?” 温静寰淡淡地道:“那是命运,‘怀玉门’该遭劫数。” 穆乘风心中不由一阵激动,道:“我穆乘风何德何能,得蒙门主如此钟爱!” 温静寰道:“无他,为武林,也为误会由妾身引起。” 穆乘风剑眉轩动,道:“我相信,有门主这些解释已经够了,各位掌门心中对我的那点误会,一定也早冰释,不须要再多说什么了!……”语锋一顿,目光环视了各派豪门群豪——眼,道:“诸位,是吗?” 第721章 沾光 穷家帮主麦鹏飞首先点点头道:“麦鹏飞相信少侠的为人。” “铁胆霸王”齐彪道:“俺不愿说谎,心中虽曾暗生怀疑,但,那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早就丝毫无存了。” 长白掌门尚君恒道:“尚某心中根本就从没有发生过一丝怀疑。” “五指山主”路百丰道:“当时老朽虽曾心惊生疑,但是,不久之后,便转换了目标。” “五指山主”路百丰道:“当时老朽虽曾心惊生疑,但是,不久之后,便转换了目标。” 唐少文目注路百丰问道:“可是转对少林掌门起了疑心?” 路百丰点头道:“不错,那老和尚言语之间,极尽挑拨之能,实在令人难禁生疑!” “锦衣帮主”吕培信接道:“那老和尚居心叵测,吕某也有同感。” 唐少文笑道:“在下心中曾经怀疑到老和尚很可能……” 穆乘风突然含笑截口道:“唐兄说话小心!” 唐少文一怔!忽然长身站起向穆乘风抱拳一拱,道:“多谢少侠当头棒喝。” 穆乘风连忙拱手还礼,含笑说道:“唐兄请勿多客气,话出如风难收,一切应该小心慎言为上。” 唐少文再度拱手身躬道:“唐少文敬谨受教。” 穆乘风摆摆手道:“唐兄请坐。” “铁胆霸王”齐彪国注温静露问道:“温门主,俺……” 穆乘风飞快地接道:“齐兄,你想替‘怀玉门’惹祸么?” “铁胆霸王”一怔! 穆乘风接着又道:“无凭无证之言,说来徒乱人意,齐兄何必多问。” 齐彪闻言,只好点首不问。 温静震秀目深注,温婉地一笑,道:“少侠,看来妾身和少侠所猜想的可能是同一个人了,不过……”语声微顿,星眸眨动地接道:“妾身有心想和少侠印证一下,不知少侠可以否?” 穆乘风略一沉吟,回首向垂手肃立在身后的项天寿吩咐道:“天寿,去取纸笔来。” 项天寿恭应一声,飞步下楼。 片刻功夫,项天寿已取来纸笔,恭敬地放在穆乘风身前桌上。 。穆乘风目注温静窦含笑说道:“门主,你我各将心中所猜想的人名写在纸上,你写上一半,我写下一半,看看是否对得上,如何?” 温静寰一点臻首道:“妾身遵命。” 穆乘风撕下一片纸,握在掌心中,提笔一挥而就,他写的是一个什么字,除了站在他身后的项天寿知道之外,即连紧立在他身傍的“天地双煞”和司马羽荃也均皆不知。 项天寿将纸笔送给温静寰,温静寰如样地写,毫不考虑地也是提笔一挥而成。 接着由项天寿将二张写的纸片,交换地分送到二人手上,二人将纸片暗合在掌心中一看,脸上立时全都泛起了笑意。 穆乘风抬头哈哈一笑,道:“英雄所见。” 温静寰微微一笑,谦虚地道:“妾身这是偶然一得,何敢当得这‘英雄所见’四字。” 穆乘风正容说道:“门主智慧高人,我实在佩服。” 温静寰淡然一笑,道:“让少侠见笑了,妾身这点愚智又算得了什么,如和少俊比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穆乘风道:“门主不必谦逊了,我说的是实话。” 温静寰秀目深注,嫣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心底感受却是甜蜜无比。 夜! 二更时分。 黄冈城东十里,那里建筑了一半的“女王城”内的大厅上,灯烛辉煌,照耀如同白昼,大厅当中,并肩高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白衣,是一个气度高华,俊逸英挺无伦的少年美书生,他,正是“雷霆二世”——“玉面书生”穆乘风。女的,一身杏黄宫装。脸蒙轻纱。 真可惜,也实在大煞风景!她为何要脸蒙轻纱,不让人一睹她庐山真面?她,是美?是丑?在未见过她的人猜想中,她,一定是位美艳倾城的绝色美人。 为什么?因为她现露在衣领外面的颈项,那细嫩如凝脂般的肤色。 她是谁?在这“女王城”的大厅当中,竟能和“雷霆二世”并肩而坐?无可疑异的,身份必定非常尊高,她,正是“女王城”城主。 大厅中,人数不少,有男有女,但,所有的人都垂手肃然排立着,男东女西,秩序井然,更鸦雀无声。 男的,是蓝黄两姓家臣,由“左丞相”蓝立恒率领,总共是十五人。 女的,是“女王城”的女臣,由“女王城”总管“黑凤”秦曼芝率领,总数也是十五人。 穆乘风身后,排立着“随驾五侍卫”。 “女王城主”身后,排立着四个中年青衣妇人,她们是“女王城”的四大护法。 大厅门口,身形如山般地挺立着两个高大魁梧的老者,他们,是穆乘风驾前的“二将军”。 出厅门往外,一直到“女王城”的城门口,每隔一丈就有一男一女分立在道旁两边。 这种气派,这种威势,实在令人生骇,望而惊心却步。 他们这在做什么?为何要摆出这等声势气派?显然,他们是在有所等待! 时间在悄悄地消逝,溜走……在静寂中,使人感觉得有点特别难耐。 终于,“女王城主”有点不耐了。 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风……” “风”什么?她没有喊出来,便倏地转了口,接道:“看来,我们是白等了。”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剔,道:“我已经通知过他们,我想不会不来。” “女王城主”道:“现在已经二更半,要来应该早来了。” 穆乘风道:“我们多等他一会好了。” “女王城主”道:“等到三更?四更?” 穆乘风道:“不!等到天亮。” “女王城主”道:“我不赞成。” 穆乘风道:“我这样做,是要他将来无话可说。” “女王城主”道:“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两样。” 穆乘风道:“但是,我们必须先占住理。” “女王城主”道:“你的一个‘理’字,好象永远都用不完。”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并不是永远用不完,而是事事均有‘理’的一面。” “女王城主”道:“但是,你应该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根本不值得以‘理’字来衡量的。” 穆乘风点点头道:“我懂得,但是,我更懂得,讲理,决不会吃亏!” 星目神光忽地一闪,轻声道:“来了!” 大殿,距离城门有三十多文远。从大殿上,一眼可以直望到城门外。 “女王城主”抬首凝目朝城门口望去,竟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得皱了皱双眉,问道:“你听见声息了?” 既是毫无所见,芳心里自是不免要惊疑发问。 “嗯。”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人数不少。” “女王城主”两道清澈明亮的目光透过蒙脸轻纱,异采闪漾地瞥视了穆乘风一眼,喜悦地道:“看来你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了,小妹真高兴,也恭喜你。”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应该高兴、恭喜的该当是我,梅妹,恭喜你接任‘城主’大位。” “女王城主”姓夏,芳名玉梅。 夏玉梅,她不仅是新接任的“女王城主”,听称呼,年龄也比穆乘风小。 夏玉梅轻声一笑,道:“小妹这还不是沾了你的光。” 穆乘风不由一怔,诧异地道:“是沾我的光?” 夏玉梅螓首轻点道:“嗯,要不是你忽遇奇缘。获得大帝绝学,成为‘雷霆二世’,小妹怎会得现在就接位。” 这,穆乘风算是明白了“沾光”的原因。但是,这原因必定另有道理。 是什么道理?穆乘风感觉惑然,也更不明白。 口一张,正待发问。 蓦地,一声清朗震人的长笑,骤起划破夜空。 “女王城”城门外,岸然岳立着一位气度沉凝,面貌清瘦,双目精光灼灼逼人,长髯飘胸,年约五旬开外的青袍道人。 青袍道人,正是那威望两重武林,武林派当代掌门人——紫阳道长。 随着紫阳道长现身的,是十六位须眉发白,右肩斜露剑柄的老全真,分两行,前七后九,脸色神情肃穆,并肩列立在紫阳道长身后。 他们,这一十六位老全真,正是武当派当世绝顶高手,威震寰宇的“七子”“九真”。紫阳道长目光倏如冷电激射,语音镶嵌的震声说道:“摆出如此气派,是向出家人示威么?……” 语锋微顿,忽然淡淡一笑,接道:“贫道远来是客,主人竟然不知迎宾,到底是初出茅芦的晚辈,不懂得江湖礼数。” 身形乍现,就以江湖礼数扣人,姜实在是老的辣。 穆乘风剑眉倏地双轩,朗声哈哈一笑,道:“礼数,那要看是对谁?” 紫阳道长脸色微微一变,道:“以贫道的声望,天下武林谁敢不敬,你……” 穆乘风朗然截口道:“掌门阁下,在我的面前,你最好少夸耀你的声望,一天下武林对你如何,那可与我无关,今夜;你应该先弄弄清楚,你是采赴约的,不是来作客的,岂能责我这主人的不知迎宾,不懂江湖礼数!” 第722章 重修 语声一顿又起,震声道:“阁下,你已经迟到了半个更次,这是我好心情,耐着性儿在这里等你,不然,你可要空跑一趟了。” 紫阳道长淡笑了笑,道:“是么?如此,贫道倒得谢谢你阁下了。”’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不过,约是阁下你订的,贫道相信,别说是只多等半个更次,就是再多等一个更次,你也会有好心情等下去的。” 穆乘风俊脸冷凝地道:“那么你是有心迟到的了?” 紫阳道长道:“贫道若然有心,就决不会得只让你阂下多等一个更次了。” 穆乘风道:“如此,道长是为事耽误了?” 紫阳道长道:“贫道并非不守时信之人。” 穆乘风道:“我相信。” 语声一顿又起,问道:“请问是为何事?” 紫阳道长道:“有告诉阁下的必要吗?”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道长不愿相告就算了。”话锋一顿,接道:“现在我们应该言归正传了。” 紫阳道长道:“贫道是客随主便。” 穆乘风道:“外面夜寒露重,道长请进殿内坐下再谈如何?” 紫阳道长冷冷地道:“不必了,有贵属下相伴,虽然夜寒露重,又有何妨。” 穆乘风剑眉微皱,道:“道长敢是怀疑我这大殿中有如龙潭虎穴?” 紫阳道长哈哈一笑道:“阁下,你不必激我,是龙潭虎穴,贫道又有何惧!”语声微顿又起,道:“你这么一说,贫道倒不能不进去坐坐,不好好闯闯你这龙潭虎穴了!” 话落昂首大步地跨进了城门,直向大殿行去。 七子九真,紧随身后。紫阳道长走人大殿。 穆乘风虽仍端坐身形未动,但却左手微抬,肃容道:“道长请坐。” 随着他的话声,左首肃立着的蓝黄两姓家臣,霍地身形齐分,往两旁退开,露出一桌一椅。 显然,这是早先预备好的。 紫阳道长一见,也就不稍作犹豫客气,大踏步走过去安然落坐。 七子九真,神情肃穆地坐立身后。 接着,穆乘风陡扬轻喝道:“献茶。” 一个手托茶盘的宫装少女,应声袅娜而出,将茶盘轻轻放落紫阳道长面前桌上,然后检扶一福,垂首躬身退下。 紫阳道长伸手端起茶杯,朗声说道:“古人有云:‘寒夜客来茶当酒’,施主真是可人,有此一杯香茗,足抵三杯佳酿有余,贫道叨扰了。” 话落,举杯一饮而尽。 到底不愧是威望两重武林的武当派掌门,这份豪气,确实令人折服。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想不到道长倒也是个风雅高土呢。” 紫阳道长淡然一笑,道:“不敢当,出家人焉敢当得‘风雅高土’之称。”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酒,须过三巡,香茗可是只有一杯……” 话锋微顿,正容接道:“道长,我们该谈谈正题了。” 紫阳道长淡然点头道:“阁下说得是,我们是该谈谈正题了。” 穆乘风道:“道长有何说词没有?” 紫阳道长道:“贫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想说。” 穆乘风剑眉微皱地道:“道长是不愿谈了?” 紫阳道长道:“贫道是客随主便!” 穆乘风道:“我想先弄清楚道长这‘客随主便”的在意?” 紫阳道长淡淡地道:“很简单,你说你的,贫道洗耳恭听。” 穆乘风道:“只听不答?” 紫阳道长道:“不一定。” 穆乘风道:“要看你高兴不?” 紫阳道长道:“可以这么说,不过,主要的还要看值不值得。” 穆乘风剑眉微扬,道:“如此,道长何必还来赴约子” 紫阳道长道:“不来,阁下岂不认为贫道胆怯怕事。” 穆乘风目光电闪倏逝。道:“可否说说你值不值得答的界限?” 紫阳道长道:“没有界限。” 穆乘风道:“看来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紫阳道长道:“那倒不见得。” 穆乘风心念电转,问道:“道长可以答我数问不?” 紫阳道长淡淡地道:“那得要看你阁下问些什么了?”话声一顿又起,道:“问什么?权属阁下,答与否?其权在于贫道。” 紫阳道长淡淡地道:“那得要看你阁下问些什么’了?”话声一顿又起,道:“问什么?权属阁下,答与否?其权在于贫道。” 穆乘风心中不由暗凛,深觉这位武当掌门很不简单,是个.颇为难斗之人,当下微微一笑,点头道:“道长说得是,我要问的,道长无法拦阻我不问。道长不想答的,我也不勉强道回答。” 紫阳道长笑道:“阁下能明白就行了。”语锋微微一顿,接道:“阁下请发问吧。” 水险消微一沉吟,问道:“缘绝大师走了么?” 紫阳道长道:“阁下此问实在不够聪明。” 穆乘风心中一震!道:“是不该问?还是问得不对?” 紫阳道长轻声一笑,道:“阁下,你要想知道他和贫道说些什么,何必多绕圈子,直截明白地问,岂不来得干脆。” 穆乘风俊脸不由忽地一红,道:“道长实在高明,令人佩服。”语声一顿又起,道:“道长,我请问?……” 紫阳道长淡淡地道:“贫道只能失诉阁下,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说的,他一字未提。” 这不尽是废话,什么是该说的,什么又是不该说的,如此答复,与不答复又有什么不同。 然而,穆乘风对于这种答复,丝毫没有不满意的表示,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介意。 他笑了笑,道:“道长对他说的,有什么感想?” 紫阳道长一点头道:“有。” 穆乘风道:“感想怎样?” 紫阳道长道:“是的,赖不掉,不是的,栽不上,是非自有公论。” 穆乘风道:“如此说,道长是准备接受考验,听凭公论了?” 紫阳道长道:“贫道们心无愧,根本无须接受什么考验,也无须听什么公论。” 穆乘风道:“如果有证据呢?” 紫阳道长道:“那当然另当别论,不过,贫道认为那不可能。” 穆乘风道:“我是说万一。” 紫阳道长道:“贫道认为永不可能有这万一。”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万一有呢?” 紫阳道长道:“阁下,那必须人证物证俱全。” 穆乘风暗暗一皱眉,道:“单有物证不行?” 紫阳道长摇头道:“阁下,物证可以栽赃,焉能完全作准。” 穆乘风剑眉微挑,道:“道长以为我会栽赃?” 紫阳道长冷冷地道:“阁下,你多心了,贫道只是在提醒阁下,物证不是完全为凭的理由。” 穆乘风星目微微一转,道:“如此,多承指教了。” 紫阳道长淡淡一笑,道:“哪里,哪里。” 穆乘风话锋忽地一转,目注紫阳道长道:“我再请问,对于重建本城的问题,道长竟下究意如何?” 紫阳道长道:“本派可以依图重建,不过,却有条件。” 穆乘风道:“什么条件?” 紫阳道长道:“第一,必须交还本派弟子李玉堂。” 穆乘风脸色一变,道:“人死焉能复生。” 紫阳道长脸色冷凝地道:“否则,就休想本派重修本城。” 穆乘风道:“如此,贵派是决定不肯重建本城了?” 紫阳道长道:“不是不肯,而是根本无此必要。”语声一顿又起,道:“不然,李玉堂何辜,他泉下英灵有知,岂非死不瞑目!” 夏玉梅忍不住插口说道:“那是他自己找死,怎能怨怪别人!” 紫阳道长冷冷地道:“芳驾何人?” 夏玉梅道:“本城城主。” 紫阳道长双目寒光电射,突然冷笑一声。道:“贫道请教。 今夜之约,究竟由谁做主,是水施主还是城主?” 夏玉梅反问道:“你掌门人希望呢?” 紫阳道长淡淡地道:“贫道我无所谓,谁都是一样。”语声微顿又起,道:“不过,贫道希望只由一人发言谈话。” 夏玉梅目光瞥视了穆乘风一眼,默言不语。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由我一人发言如何?” 紫阳道长道:“事实本应如此。” 穆乘风星目一转,问道:“道长,我请教第二个条件?” 紫阳道长道:“重建本派川、湘、豫、陕四省的十多处观院。” 穆乘风道:“道长要谁重建?” 紫阳道长一声冷笑,道:“阁下,你何必故作糊涂。” 穆乘风道:“我是难得糊涂。” 紫阳道长道:“阁下不敢承认?” 穆乘风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我做的事,没有不敢承认的。” 紫阳道长道:“如此说来,你承认了?” 穆乘风道:“我没有承认什么,也不知道承认什么?” 紫阳道长道:“阁下,你不是没有不敢承认的事么?” 穆乘风道:“那应该是我做的事。” 紫阳道长道:“你要贫道说出来。” 穆乘风道:“道长最好说出来。” 紫阳道长道:“阁下,你以为贫道不知道?” 穆乘风道:“道长知道,我可不明白。” 第723章 大局 紫阳道长一声冷笑,道:“阁下,贫道请问,本派这附近四省的观院,是谁焚毁的?” 穆乘风道:“道长问我,我又去问谁?” 紫阳道长目光冷电地射着穆乘风,道:“那难道不是你阁下的杰作?” 穆乘风神色不变,道:“道长,我郑重地告诉你,那不是我。” 他并未说谎,事实上也真不是他。 紫阳道长心中已认定除他之外,别无第二人,目光如刀,语冷如冰地道:“你想狡赖?” 穆乘风淡淡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没有狡赖的必要!” 紫阳道长冷笑道:“你敢说那些黑衣蒙面人,不是你的属下?” 穆乘风道:“难道就不会是别人的属下?” 紫阳道长道:“贫道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这样大胆,敢动本派一草一木!” 穆乘风淡笑了笑,道:“道长别忘了眼下正有一个图谋天下武林,唯我独尊的金狮盟。” 紫阳道长双眉一轩,道:“贫道敢说他们不敢。” 穆乘风笑道:“道长应该知道‘金狮盟’的口号,” 紫阳道长道:“那口号还吓不住本派!” 穆乘风道:“我请问那‘天山派’的实力如何?” 紫阳道长道:“堪称不弱。” 穆乘风道:“比诸贵派怎样?” 紫阳道长道:“相差无几。” 穆乘风点头一笑,道:“这就是了,‘金狮盟’既然毁掉‘天山派’于一夜之间,我就不相信他不敢动你武当派……”语言一顿又起,道:“贵派这几处道观的被挑毁,焉能断定不是‘金狮盟’属下的杰作,不是‘金狮盟’对贵派胁迫示威的第一步?” 紫阳道长突地哈哈一笑,道:“阁下好锋利的口才,实令贫道衷心佩服!” 穆乘风正容接道:“道长,我这可是依情据理的推测。” 紫阳道长冷冷地道:“可’是,贫道却仍认定是你属下的杰作!” 穆乘风一笑,道:“道长,我请教,你这认定有证据么?” 紫阳道长一怔,不禁哑口无言。 穆乘风笑了笑,又道:“道长,我也要人证物证俱全。” 紫阳道长一声冷笑,道:“阁下诚然高明。” 穆乘风淡然道:“比道长,我可自叹不如。” 紫阳道长忽然轻声一笑,道:“阁下,你这可是不打自招了。” 穆乘风道:“我招了什么了?” 紫阳道长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穆乘风道:“我认为你的心里比我更有数。” 紫阳道长眼珠儿转动。忽地哈哈一笑,道:“如此,我们该是彼此彼此,心照不宣了。”穆乘风淡淡地一笑。道:“那就随你怎么想了,不过,我可要提你个醒儿。” 紫阳道长笑道:“谢谢,我想不必了。” 穆乘风道:“我可完全是一番好心。” 紫阳道长道:“好心心领。” 穆乘风道:“你既然不愿接受。我只好缄口不言了。” 紫阳道长一笑,道:“这才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穆乘风道:“你应该明白,我之缄口不言,可并不是怕你。” 紫阳道长道:“我可也不见得怕你。” 穆乘风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谈没有?” 紫阳道长道:“应该先问你自己。” 穆乘风道:“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谈。” 紫阳道长道:“那么告辞了。” 穆乘风道:“不送。” 紫阳道长一笑站起,举步向大殿外走去。 穆乘风突然想起什么地说道:“道长请留步,我还有一事请教。” 紫阳道长脚步一停,但未转身,冷声问道:“阁下还有何指教?” 穆乘风道:“关于那‘藏珍图’,道长不想讨回去么?” 紫阳道长淡淡地道:“阁下肯还么?” 穆乘风星目微转,道:“道长怎知我一定不肯还?” 紫阳道长霍地转过身形,手一伸,道:“那么就请赐还贫道。” 穆乘风真想不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手,不由微微一怔! 紫阳道长一声冷笑,道:“怎么,说话不算。” 穆乘风剑眉倏地一轩,道:“谁说我说话不算了”!”紫阳道长道:“那么为何不还!” 穆乘风道:“没那么容易?” 紫阳道长道:“有条件?” 穆乘风道:“不错,只要你……” 紫阳落长截口道:“阁下别说。” 穆乘风道:“你已经知道我的条件。” 紫阳道长摇头道:“不是。” 穆乘风道:“为何要我别说?” 紫阳道长道:“贫道根本不想知道你的条件。” 穆乘风道:“你以为我提出的条件会很难!” 紫阳道长道:“贫道承认这是理由之一。但并不能算是真的理由。”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紫阳道长道:“贫道根本就不想讨还它。” 穆乘风道:“我不相信。” 紫阳道长道:“你不信那是你的事,在贫道确实如此。” 穆乘风道:“武学奇珍,你会不要?” 紫阳道长道:“阁下,你应该明白,武学奇珍,唯有德者居之。”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本派弟子魏宗鼎,虽然仍然中获得,但,既被阁下夺去,便是他德薄,再说‘龙渊秘芨’中所载武学,并非举世无敌之学,武当派祖师所留遗发,较它犹为深奥精绝者,不知凡几。因此。武当派还不屑争夺它!” 这番话说得多堂皇、多动听……到底不愧是威望两重武林,名门正派的掌门人,这份气度,实在够感人的,也实在够令人心折的! 但是这只是他嘴上的说法,心底性法如何?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穆乘风星目微转,点首一笑,说:”’道长说的是,‘龙渊’武学岂堪与武当绝学媲美,道长对它不屑一顾,不想讨回,实是该当!” 紫阳道长一笑道:“请恕贫道直言,贫道虽然决不讨回它。 不过,凭你阁下也绝对无法保有它!” 穆乘风笑道:“我自己德薄,实在不配保有这种武学奇珍。” 紫阳道长轻声一笑,道:“阁下,你明白就好,贫道也就不多饶舌了。” 说罢,身形一转,迈步出了大殿往外行去。 穆乘风朗声说道:“道长走好,恕我不送了。” 紫阳道长也朗声说道:“来未迎,去何必送,阁下,别虚套了。” 话落,倏发哈哈一声大笑,笑声中,身形腾射,率领着七子九真,投入一片黑茫茫的夜色中。 雷声大,雨点小。一场空气紧张得令人提心吊胆,血战一触即发的约会,竟是如此出于意外地,轻松而平淡的过去。 穆乘风竟这样轻易地放过紫阳,实在是一件出于想象的事情。当然穆乘风他有他的想法,他这样做,决不会无因。他是有深深的用意的! 是何因?又是什么用意?……这,是他心底秘密,他不说明,别人怎会知道。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虽然,他心中所推想的事情,对不对?他自己并无十分把握,但,他有自信,认为很有可能。如今,“长线”已经放了,是不是难能够钓得上“大鱼”,这个问题,就得要待续异日的事实证明了。 垂手肃立殿外的蓝黄两姓家臣,“女王城”属下。他(她)们全都眼睁睁的望着这些武当道士,大步从容地出了“女王城”,腾身电掠而去,谁也没有出手阻挡。 城外,那些奉命隐身暗中,准备截击的十多位高手。一个也未现身。没有穆乘风的谕令,谁敢擅自拦截现身。 武当道士已经走得没有了影子。 穆乘风侧首望着默默静坐在身旁的“女王城主”夏玉梅。 含笑说道:“辰光已近四更,梅妹,请回宫中休息去吧。” 话,很体贴,也是关心的好话,但夏玉梅却毫不领情。 不知为什么,夏玉梅竟是很不高兴地冷声道:“你别管我。” 穆乘风碰了个钉子,不禁一怔!诧异地道:“梅妹,你在和谁生气?” 夏玉梅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也管不着。” 穆乘风剑眉一皱,道:“梅妹,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夏玉梅道:“我怎敢,穆大侠,雷霆二世阁下。” 穆乘风苦笑地道:“梅妹,你这是何苦呢?” 夏玉梅道:“何苦,哼!你自己想想吧。” 穆乘风星目转动,忽然若有所悟地微微一笑,道:“梅妹,你是怪我不该如此地轻易放过武当弟子么?” 夏玉梅冷语如冰地道:“该不该,你自己心里明白。” 穆乘风突然轻声一叹,道:“梅妹,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想到,我这样做,不会是没有用意的。” 夏玉梅道:“我想不到你此举会有什么用意。” 穆乘风道:“以你的智慧,只要略想一想。就不难明白了。” 夏玉梅道:“我不要想,也想不明白……”语锋一顿又起,道:“你最好说清楚你的用意吧。” 穆乘风笑了笑,神色一肃,道:“梅妹,我是为大局着想。” 夏玉梅一怔道:“我不懂你这‘大局’的意思?” 穆乘风道:“梅妹,你认为武当派的实力怎样?” 夏玉梅反问道:“你认为怎样?” 第724章 至理 穆乘风道:“可是我们之敌?” 夏玉梅道:“不堪一击。” 穆乘风点首一笑,道:“这就是了……。”语锋微微一顿。 接道:“梅妹,依你猜想,紫阳老道可清楚这一点?” 夏玉梅遮蒙在轻纱后面的明眸眨了眨,道:“我想他应该非常清楚。” 穆乘风道:“梅妹,你可曾想到,他既然明知不是我们之敌,而竟敢如此倔强,与我们为敌,这是为了什么广夏玉梅道:“非常简单,为了他们武当派的颜面,武林中的声望地位,在死要脸,硬充好汉!” 穆乘风摇摇头道:“我以为问题决非这么简单。” 夏玉梅道:“难道他另有所恃?”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如非另有所恃,他会和峨眉和尚一样,重建本城!” 夏玉梅心中一动,道:“这和你所说的‘大局’有关?” 穆乘风道:“很有可能……”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只是这么推想,现在还不敢十分确定。” 夏玉梅心念电转,蒙在黑纱后面的一双眸,一阵眨动。 道:“既称谓‘大局’,关系定然很大了?” 穆乘风正容说道:“关系正是非常之大。” 夏玉梅道:“大到什么程度?” 穆乘风神情肃穆地道:“可能危及整个武林!” 夏玉梅芳心一震!道:“有这么严重?” 穆乘风道:“可能性很大。” 夏玉梅道:“只是‘可能性很大’?” 穆乘风道:“这是推想,在没有获得真凭实据之前,我无法删除这‘可能’的字眼。” 夏玉梅道:“我实在很不懂。” 穆乘风道:“什么不懂?” 夏玉梅道:“不懂你这些‘推想’,根据的是什么?” 穆乘风道:“当然是理由。” 夏玉梅道:“能说说你的理由不?” 穆乘风点点头道:“自然能……”语声一顿又起,问道:“梅妹,知道江湖上崛起了一个高手如云,势力异常庞大的组织吗?” 夏玉梅道:“你说那个‘金狮盟’?” 穆乘风道:“不错。”语声略顿,点首一笑,旋又正容接道:“那‘金狮盟’已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血腥杀劫,凶残狠毒,喊着‘顺我则生,逆我则死!’的口号,其用心企图甚为明显,是想以暴虐的手段统治武林,称霸天下,独尊宇内!” 夏玉梅忽然格格一声轻笑,道:“你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道:“我说的是事实。” 夏玉梅螓首轻点地道:“我相信,也承认你说的是事实,不过,这事实,并不足以威胁整个武林,也不会成为真的事实!” 穆俊治道:“但是‘金狮盟’的恶行,眼下已经在威胁整个武林!” 夏玉梅道:“那不要紧,不久便会成为过眼烟云的!” 穆俊治道:“你是说‘金狮盟’很快就会被消灭?” 夏玉梅点点头道:“凶恶残暴之徒,永远难成大业。” 穆乘风道:“但,那也必须要有相当的力量去阻挡!” 夏玉梅摇摇头道:“这倒不见得。” 穆乘风道:“事实必然,没有相当的力量,岂能阻挡暴力!” 夏玉梅轻声一笑道:“这道理虽没有什么不对,我却并不以为绝对是!”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须知正气即是力量。正气足以阻挡消况一切的暴力!” 穆乘风道:“你的意思是说邪不胜正!” 夏玉梅道:“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穆乘风道:“但是……” 夏玉梅忽然截口道:“好了,我们不谈这个问题了……”语声二顿又起,道:“还是说说你那‘推想”的理由吧。” 穆乘风笑了笑,道:“自从得知紫阳是谋害‘西陵双侠’的凶手起,我对这位武当掌门便起了很人的怀疑。” 夏玉梅道:“你怀疑他跟‘金狮盟”有关连?”穆乘风点点头道:“在此之前。只是有一些怀疑,现在更甚了!” 夏玉梅道:“可是因为他明知不是我们之敌,而仍然敢逞强与我们为敌?” “不是。”穆乘风摇摇头道:“我从他的谈话语气中,获得了另外的启示。” 夏玉梅道:“怎样的启示?” 穆乘风微笑了笑,问道:“梅妹,你知道我适才为什么不承认那川、湘、豫、陕四省,十多处武当分支观院,是我们的人挑毁的理由吗?” 夏玉梅螓首微摇,道:“说实在话。关于这一点,我很为不满,你不应该不承认!” 穆乘风道:“但是,我这是有用意的。” 夏玉梅恍有所悟地道:“你是以此试探他对‘金狮盟’的看法?”.穆乘风道:“不错,他和‘金狮盟’如果毫无关连,便不会得认定是我们的人所为,对‘金狮盟’没有一丝怀疑之心!” 夏玉梅微一沉吟,道:“如此,适才你就更不应该轻易放过他!” 穆乘风道:“梅妹,你应当明白‘擒贼须擒王,射人先射马。’这道理。” 夏玉梅道:“你要由他的身上找出那幕后操纵之人?” 穆乘风点头一笑,道:“也就是那迄未现身露面江湖的‘金狮盟’主。” 夏玉梅默然稍顷,道:“如此说来,我真是错怪了你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也该怪我没有及时说明。” 夏玉梅轻声一笑。话锋忽转,问道:“关于本城未建的一半。你有何打算?”” 穆乘风道:“我听你的。” 夏玉梅摇摇头道:“不!我应该听你的。” 穆乘风笑道:“梅妹,你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 夏玉梅道:“不是客气,是门规!” 穆乘风一怔,道:“是门规?” 夏玉梅道:“你以为我在说笑话?” 穆乘风道:“我很感惊奇!” 夏玉梅道:“这没有什么可惊奇的,你要不是‘雷霆二世’的身份,一切就得听我的,明白了吧!” 穆乘风明白了,同时也明白了另一件事情。 为这另一事情,他心底深处起了些微的轻颤和不安,同时双眉微锁,目光深注地望着夏玉梅。 夏玉梅,她脸上虽然蒙着黑纱,使人看不到她的神色,但在穆乘风深注的目光下,她忽然芳心急跳,缓缓地垂下头来。 这为什么?是女儿家的娇羞?还是另有原因?……稍顷之后,穆乘风方始轻咳一声,问道:“梅妹,你的意思?你的希望呢?” 夏玉梅头微一抬,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地道:“浩哥,小妹当然希望能立刻把未建的一半重建起来了。” 十多年来,夏玉梅虽然一直喊穆乘风“浩哥”的,但是,此时此刻的一声“浩哥”,听入穆乘风的耳中,不知为什么。浑身竟然微微一震,心神又起轻颤!…… “女王城”那应该由武当派来重建未建的一半工程,开始动工重建了。 当然,这是“女王城”本身雇工出资重建的。 在“女王城”动工重建的第三天,穆乘风却带着“护驾二将军”,“随驾五侍卫”离开了黄冈城。 大巴山,位于四川万源东北。山脉连绵,深山腹地,多密林丛草,毒蛇猛兽,人迹罕至。 在一处极难发现的秘谷中,住着一群为数近百的武林人物。为首的是一位年逾古稀精神程税,白发皤皤的老者,他另一位年约六旬左右,但却是满脸瘾容的老儒生。 其余之人,除了三十多名黑衣壮汉外,便是一群年纪未满弱冠的少年。这群少年,共四十八人,全都是清一色的书生打扮,头戴儒生巾。一袭青衫,腰悬佩剑。 最难得的是,这四十八位少年书生,竟没有一位不是气宇轩昂,英挺俊逸的人物。 原来这四十八位书生打扮的少年,正是穆乘风曾经对少林掌门绝缘大师提说过,即将出道江湖,执行武林“正义”,“正义教”下的四十八位“使者”。 于此已知,那位古稀老者,必然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侠,“铁剑神龙”申无畏了。 至于那位满脸瘾容的老者,则是十多年前,只身孤剑。邀游江湖,行踪飘忽,武林人见头痛的“病书生”公孙飘萍。 未时刚过一刻。“铁剑神龙”申无畏,“病书生”公孙飘萍,率领着未来的四十八位“正义使者”。静静地排立在秘谷谷口。 显然,他们是在等候着迎接人。一盏热茶时辰过后。他们等候迎接的人还没有到来。 “病书生”公孙飘萍忍不住了,他轻咳了一声。望着“铁剑神龙”申无畏道:“申兄,怎么不见到来?” 申无畏道:“大概快了。” 公孙飘萍道:“项天寿不会计算错时间吧?” 申无畏道:“我想不至于。” 公孙飘萍道:“会不会路上遇上了麻烦?” 申无畏道:“或者有可能。” 公孙飘萍道:“我们要不要派人迎上去看看?” 申无畏摇头道:“我看不必,令主一身武功已臻上乘,二将军’、五‘侍卫’,都非是等闲高手,路上纵然遇上什么麻烦,不会应付不下来的。” 原来他们所等候迎接的人,竟是穆乘风一行。 第725章 猜中 公孙飘萍忽然话锋一转,问道:“申兄,你认为令主突然提前三天来此何意?” 申无畏道:“我想可能要先考察考察他们的剑术功力。” 公孙飘萍道:“我认为不是?” 申无畏道:“依贤弟你猜想呢?” 公孙飘萍道:“有两种可能。” 申无畏道:“那两种可能?” 公孙飘萍道:“第一种可能我们会提前离开此谷。” 申无畏想了想,又问道:“第二种呢?” 公孙飘萍笑道:“对他们四十八人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并且我们也连带沾光。” 申无畏道:“可能是什么好处?” 公孙飘萍忽然含笑问道:“申兄,他们四十八人的剑术功力怎样?” 申无畏一怔,道:“贤弟和我合力传授训练他们这多年,又不是不清楚,何必还要问我。” 公孙飘萍点点头道:“是的,小弟是很清楚,但是。想听听申兄你的看法见解?” 申无畏微一沉吟,道:“火候虽然略差,但是已是武林一流高手。” 公孙飘萍点点头道:“不错,他们确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不过……”语声微微一顿。目注申无畏问道:“申兄执行武林‘正义’,这任务,你认为怎样?” 申无畏道:“任务艰巨。困难多多!” 公孙飘萍忽然一笑道:“如此,‘正义使者’就必须要有傲视江湖的武功身手,始能执行‘正义’,完成这艰巨困难的任务,而凭你我两人传授的这点武功剑术,决难完成这等大任,申兄,你以为是不?” 申无畏点首道:“贤弟说得甚是,凭我你二人所授的武功剑术,用以对付一般高手自是绰有裕余,但,若遇上什么大魔头,便就难伸正义了。” 公孙飘萍笑了笑,又道:“所以小弟猜想令主突然提前来此,对他们四十八人可能有所传授。” 申无畏道:“传授他们傲视江湖的罕世奇学?” 公孙飘萍道:“小弟只是这么猜想。对与不对,尚须令主驾莅之后才能知道。” 申无畏笑道:“贤弟,你向来料事如神……”语声微顿,话锋忽地一转,道:“贤弟听见了么?” 公孙飘萍道:“听见了。” 于是,二人不再谈话,神情肃然默立。 四十八名青衣少年,功力虽然略逊二人半筹,但,这时他们也都听见了,那是一片奔腾的马蹄声音。 蹄声越来越近,也越大。百丈外的山弯处,出现了八骑健马飞驰奔来。 当先一骑马上,是一位丰神俊逸的青衫少年书生,后面七骑,全都是年逾花甲的黄衫老者。无须介绍多说,这青衫少年书生和七名黄衫老者,自然就是穆乘风和“二将军”“五侍卫”。 眨眼之间,八骑健马已奔近丈外地方,霍地一齐收缓勒马,飘身下了马背。 申无畏,公孙飘萍同时疾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令主。” 穆乘风含笑拱手还礼,道:“二位请少礼。” 星目突如电闪,一扫垂手肃立谷口两旁的四十八名青衫少年,转向申无畏和公孙飘萍二人再度含笑说道:“二位辛苦了。” 申无畏和公孙飘萍一齐躬身说道:“不敢当,为武林正义,这是属下等份内之事。”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今后武林正义之得伸,不能不说皆是二位之功。” 申无畏谦逊地道:“但也是令主的仁德侠心。” 穆乘风一摇头道:“申大侠,你错了,不是我,是城主。” 申无畏正容说道:“诚然,训练四十八使者,是出于缄主之意,而今后这领导主持正义之人,事实上却是令主。” 这是实话,并非申无畏对穆乘风恭维、讨好。 穆乘风没有再说话,笑了笑,迈步人谷。第二天。午时刚过不久,穆乘风和二将军五侍卫一计八人,在申无畏公孙飘萍率领四十八名未来的“正义使者”恭送下出了秘谷,飞驰而去。 目送穆乘风一行八人八骑的背影,消失在山弯转角处之后,申无畏忽地转向公孙飘萍哈哈一笑,道:“贤弟,真有你的,两样都被你猜对了。” 公孙飘萍笑了笑,道:“其实这并没有什么,根据事理,只要多用点脑筋,分析的想一想,便不难猜料得到的。” 申无畏摇摇头道:“但是,在我便就很难。” 公孙飘萍道:“那不是难,而是……” 申无畏接道:“是我不肯多用脑筋是不?” 公孙飘萍点首一笑道:“这是事实。” 申无畏微微一笑道:“我否认,这是智力的问题,论智力,我比你差了很多。” 公孙飘萍摇头道:“小弟却不以为然,相反地,认为申兄的智力比小弟只高不低。” 申无畏哈哈一笑道:“你这是往我的脸上贴金么?” “绝对不是。”公孙飘萍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弟我有充分的理由。” 申无畏望着公孙飘萍正经的脸色神情,怔然问道:“什么理由厂公孙飘萍淡然一笑,道:“我这理由是,是根据学习那四招剑式而来……”话锋微微一顿,正容接道:“从学习那四招繁复深奥无匹的剑式进度上,你总不能不承认比小弟领悟的快,不比小弟学得差吧!” 这些事情申无畏不得不点头承认。 公孙飘萍接着又道:“申兄,沦智力,你实在比小弟强,你只是一向疏忽了自己深藏的智力,没有运用它而已。” 申无畏双眉微轩地道:“贤弟也许说得很对,是我一向疏忽了自己的智力,今后遇上了事情,我倒真要好好的用用脑筋,运用运用它了。” 公孙飘萍道:“应该如此。……”语声一顿又起,道:“申兄,有许多事情,不是光凭武功就能解决,必须运用智力帮忙才行。”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申无畏突然肃容朝公孙飘萍拱手一揖,道:“多谢贤弟指教。” 公孙飘萍连忙拱手还礼,哈哈—笑,道:“申兄,你这不是要折煞小弟么,你我七载相处,何须言谢,再说,小弟之提醒申兄,乃是受……” 话至此处,忽然发觉说漏了嘴,语声倏地一顿而止。 但是,申无畏已经发觉了话中有因,紧接着问道:“受什么?” 公孙飘萍摇头一笑,道:“没有什么。” 申无畏眉头微微——皱,道:“贤弟何必瞒我。” 公孙飘萍眼珠儿一阵转动,道:“申兄何不用点脑筋试猜猜呢?” 申无畏沉吟刁;语,果然开始运用他的脑筋智力了,沉思稍顷,似乎有所得地目注公孙飘萍问道:“可是令主的意思?” 公孙飘萍哈哈一笑,道:“申兄果然一猜中了,正是令主受意小弟遇机提醒申兄的。” 申无畏诧异地道:“这,我很是不解。” 公孙飘萍道:“什么不解?” 申无畏道:“令主他何不直接指正我?” 公孙飘萍微微—笑,道:“这,正是令主为人谦虚谨慎,知礼,值得人钦敬的地方。……”语声顿了顿,接着:“他怕直接指正说明,会有伤申兄的自尊心,使申兄感觉不快,是以,乃受意小弟有机会提醒申兄。” 申无畏明白了,的确,穆乘风如当面指说他不知用脑筋,粗心大意,那他会感觉很难堪的。 公孙飘萍接着又道:“令主还要小弟特别提醒申兄,此次所斗之敌手,乃是心智机深,善用阴谋诡诈的魔头,日后遇事,切须沉着应付,谋定而后动,决不可陡逞血气之勇,稍一不慎,必将落人恶魔的诡汁陷阱中。” 申无畏听得不由双眉耸动,旋忽轻声一叹,道:“令主实在足一位令人敬佩,了不起的当代奇才俊彦!” 翌日清晨。展潮徽露中,四十八名青衣少年,分成一批—批地离开了秘谷,随后,“铁剑神龙”申无畏和“病书生”公孙飘萍二人,率领着三十多名壮汉,也离开了秘谷。 不过,他们和穆乘风一行,四十八名青衣少年所去的方向相反。 穆乘风等一行和四十八青衣少年往西,而他们却是往东,奔向了黄冈城。 这里是一座小镇:地方是青海祁连山脉外三—卜里之处。 小镇上,人家不多,饭馆客店也少得可怜。镇街,冷清清的,没有繁荣,也没有喧闹,行人寥落可数,从镇头,一眼可望到镇尾。 好冷落,好静!这哪里像座镇市,简直就像小原地区、长江两岸一带的三家村店。78中文首发 . . 蓦然,—阵急促如宙的马蹄声,震破了这座小镇的冷静。 此时近黄昏。 镇头上,进了八匹快如风驰电掣的健马;当先—骑马上,是一位丰神俊逸,气度高华,双眉斜飞入鬓,朗日重瞳,腰悬古剑的青衣少年书生。 书生的身后七骑马上,则是七个须发灰白,精光灼灼如电,年逾花甲的黄衫老者。不用说,他们正是穆乘风和“二将军”“五侍卫”。 八骑健马,在一家门口高挂着“吉祥屋”招牌的店外街上停—卜来,飘身下了马背。蹄声,早巳惊动了店里的伙计。 一个三十岁以上的浓眉虬须壮汉,肩上搭着一条已经变成灰黑色的布手巾,快步如飞地迎了出来。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26章 值得 这店伙计倒是挺和气的。他躬着身,哈着腰,陪笑招呼着:“爷们,快请里面坐;” 口里招呼着,手已经伸出,接过了穆乘风等人手坐的马绳那年头儿,开客店的为了方便过往行旅客商,十家有九家都兼营着饭馆生意。 这家“吉祥屋”,不能算小,店堂内,四方桌儿虽然大都破旧不堪,但总算是摆着那么几张,一下子来上百十位客人,不怕没有位子坐。 此时,店堂内客人少得可怜,只有十多位客人。 穆乘风举步入店,目光微一掠扫,偶而瞥见坐在柜台里面那位白面长髯,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儒生,不由突然一怔! 对这位老儒生,面熟得很,觉得有似曾相识之感,但,记忆飞转,却一时想不出来。 这老儒生是谁?曾在哪里见过!怎地这等眼熟?……他深深的投注了这位老儒生一眼,然后在一张较为干净的四方桌旁坐下,摆手示意二“将军”五“侍卫”落坐。 店伙计送上茶水,哈着腰,满脸堆笑地问:“爷门是吃酒:还是吃饭?” 穆乘风道:“把你们店里最上好的酒菜来出一桌好了!” 店伙计眉开眼笑地应:“是,公子爷,您和几位老爷子请先喝杯茶,休息会儿,小的就关照过去,马上就给您送过来。” 水梭风含笑地点了点头;又道:“小二哥;我请教你点事。” 店伙计哈着腰,满脸笑容:“不敢当,公子爷。您请吩咐!” 穆乘风目光瞥视了柜台里面的老儒生一眼,问道:“那位老先生是贵店掌柜?” 店伙计摇摇头:“他是小店的帐房先生,也是我们东家的知交好友。” 穆乘风道:“他贵姓?” “姓何。”店伙计道:“公子爷认识何老先生么?” 穆乘风道:“看着面熟得很,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语声微顿,话锋一转,问道:“这店里事情,可是都由他作主?” “是的。”店伙计点点头,问:“公子爷您有什么吩咐?”穆乘风道:“我想和他商量点事情,小二哥,可不可以请他过来谈谈?” 接着两声小二哥,可喊得店伙计眉儿飞扬,眼睛也发了亮,比得了十两银子的赏头还要高兴。 的确,那年头儿里,客店、茶楼,酒馆的店伙计这一行,尽是践业,但是,店伙计就是店伙计,能够尊称店伙计一声” 小二哥”的客人,实在很难见少有,何况又是出自于这样一位俊秀体面的读书公子之口。 这店伙计,被喊得浑身有点飘飘然,连心花儿都乐开了。 于是,脸上也就自然流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忙不迭地点着头:“公子爷,我们这位何老先生,为人性情最和气,也最热诚,公子爷想和他商量事情,小的便去替您请他过来就是。” 穆乘风笑道:“谢谢你,小二哥。” 店伙计笑答道:“公子爷,您请不要客气。” 于是,店伙计走到柜台前,向帐房先生转达了穆乘风的意思。 帐房先生抬起头,目光深注地看了穆乘风一眼,站起身,脸上挂着祥和的微笑,走出柜台踱着方步,行了过来。 穆乘风站起身子,拱手微揖,道:“老先生.劳您驾了。” 帐房先生含笑拱手道:“不敢当,公子请别客气;”微微举手,道:“公子请坐。” 穆乘风道:“老先生请坐。” 落坐,帐房先生目视穆乘风问道:“公子有何见教?” 穆乘风笑道:“不敢当,请问老先生,贵店共有多少客房?” 帐房先生道:“大小共三十六间,公子此问之意是?……” 穆乘风道:“小的可想包下贵店所有的房间。” 帐房先生道:“公子是还有同伴要来么?” 穆乘风点首道:“还有四十八位。” 帐房先生微一沉吟,道:“公子和贵同伴要住多久时间?” 穆乘风道:“眼下还不能决定,不过,最多不超过十天,老先生以为何如?” 帐房先生没有立即点头答应,一双老眼却扫视了二“将军”五“侍卫”七人一瞥,目光投注,望着穆乘风的俊脸,问道:“公子是武林中人?” 这话,似乎问得有点多余。二将军五侍卫的威猛神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穆乘风微微一笑,点首直承,不过,他的话却出于帐房先生的意外:“老先生可不是也有一身不凡的功力么。” 帐房先生神色微变!旋即哈哈一笑,道:“公子看走眼了,老朽年轻的时候虽曾练过几手庄家把式,但,绝对谈不上‘不凡’二字。”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穆乘风笑了笑,道:“也许小的是真的看走了眼,不过,究竟谈得上谈不上,老先生心里不会不明白……” 语声微顿,目光深注,接道:“如果小的并未走眼,而老先生也不再矫情谦虚的话,相信以老先生的—身精深功力,足列当今武林一流高手毫无逊色!” 帐房先生神色再变,忽又哈哈一笑,道:“眼力高明如公子,老朽是欲矫情也无法遁形矣!” 他承认了,事实上遇上了高明,他想矫饰不承认已是不行!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如此,老先生当也是我辈武林中人了。” 帐房先生道:“那已成过去,现在,老朽却是个道地的生意人。” 穆乘风道:“所谓‘过去’,已经很久了么?” 帐房先生颔首道:“是的,已经很久很久了。” 穆乘风道:“多久了?” 帐房先生道:“算来已是十年有另……” 语声微微一顿,有意转开话题,道:“老朽请教,公子此来贵干?” 穆乘风目光凝注地道:“老先生既已非武林中人,何必还问武林中事!” 帐房先生微微一笑,道:“公子如果不想包住小店,老朽自可不问。” 穆乘风剑眉一挑,道:“老先生可要以此来作决定?” 帐房先生道:“老朽不否认此意。” 穆乘风眉锋轻皱了皱,道:“请老先生原谅,事关重大,小的实在不便奉告。” 帐房先生正容说道:“公子有所不便,老朽自是不便勉强,但,也请公子原谅,小店不能……” 穆乘风倏然截口道:“老先生如今既是个道地的生意人,便应在商言商,小的等包住贵店,只要不短少分文,老先生似乎无有必要问明小可等的来意……”语声微顿又道:“而且老先生既曾是武林中人,当知武林中忌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 这话有理,也是实情,在商言商,一只要客人住店给店钱,吃饭给饭钱,分文不少不短不欠,何必管他是于什么来的! 然而,帐房先生可也有他的道理,微微一笑,道:“公子说得有理,这种事,老朽本该不问,不过,老朽身为小店帐房,却不能不小心谨慎点。为小店打算着想……” 穆乘风刚张口,方要说话,帐房先生却摇摇手,道:“公子先听老朽把话说完。” 穆乘风只好颔首闭口不言。 帐房先生咳了一声,接着又道:“公子是武林中人。又率领着大批高手,此来为何?已是不言可知,不是寻仇,便是有所图谋,也就必定难免凶杀、流血、恶战,公子等包住小店,势必涡殃小店,替小店意来无妄之灾!” 话,不仅有道理,有见识,也很有分量!到底曾是武林中人,闯荡过江湖的豪雄。 穆乘风目光深注,微一沉吟,道:“如此说来,老先生是恐怕‘鱼池之殃’,绝对不肯答应了?” 帐房先生淡淡地道:“事实如此,做生意的人,谁也不愿招惹那无妄灾祸,不过……”’语声一顿又起,道:”呵也并非绝对,但却必须先弄清楚是非因由,看是值不值得?” 穆乘风目中异采一闪,道:“老先生,小的请教,何谓‘值得’?” 帐房先生突然肃容朗。夫说道:“又为天下武林苍生,虽遭‘鱼池之殃’,店毁人亡,何借!是谓‘值得’!” 穆乘风目中异采再问,道:“相叵,便是‘不值’?” 帐房先生颔首说道:“不错,所以老朽必须先问清楚公子的来意企图?” 穆乘风双眉忽挑,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虽已隐退武林多年,仍然如此关怀天下武林苍生,这等侠义心胸,实在令人钦佩,不过,老先生的这分胆量也着实太大了些!”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诚然,他这种“值不值得”的论调,面对着的幸而是穆乘风,如果换作“金狮盟主”,或者那些凶残狠毒的恶魔,定然立招杀身之祸! 帐房先生似乎胸有成竹,脸色丝毫不变,神情显得很平静地微微一笑,道:“公子说得是,不过,老朽自信一双老眼不花,尚有识人之能,否则,老朽便不会这么说了。” 穆乘风道:“老先生认为小可不会因此对老先生不利?’,帐房先生含笑点首道:“公子气度高华雍容,满脸正气,决非邪恶之人!” 穆乘风目中异采闪动,脸色陡地一寒,道:“老先生敢肯定?”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27章 将军 帐房先生脸色神情依旧不变,淡笑道:“公子何必故作狠态吓唬老朽,须知煞由心生,脸色虽寒,但,眸光不冷,杀机不现眉宇,何能出手杀人!” 话,完全是实情,也是星相哲理。无仇无恨,自然无从突生煞心,煞心不生,杀机何来,又怎能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骤下毒手! 穆乘风忽地一声哈哈朗笑,道:“高明,高明,老先生,小的佩服你了……” 语锋微顿,目光深注道:“老先生既敢肯定小的绝非邪恶之人,那又为何要小的说明来意企图,这岂非矛盾?” 帐房先生笑了笑,道:“因为老朽心有所疑,欲加证明:” 穆乘风道:“何所疑?请明告。” 帐房先生道:“兹事重大,老朽必须谨慎。” 穆乘风道:“如此,小可如说不出来意企图,或是不对,老先生决不肯相告了?” 帐房先生点首道:“老朽不愿否认。” 突然店门口人影一闪,奔进一个浑身浴血,身材高大的苍发老者来。 穆乘风及二将军、五侍卫脸上不禁勃然色变! 那,赫然是“大将军”蓝守信。“护驾二将军”黄伟光,黄瑞仁不待穆乘风吩咐,已双双飘身向前,一左一有地扶住了蓝守信。 蓝守信神光散淡的双目一见穆乘风,精神陡然一振,双臂一挣,挣脱了黄伟光和黄瑞仁的扶持,抢前两步,跪地俯身,颤声说道:“主上,老臣无能,有辱主上的令谕威信,实在罪该万死!” 穆乘风神色镇定平静地伸双手,扶起蓝守信,道:“蓝大将军,这不能怪你无能,我看得出,你已经尽了力了,快先运功调息一下,然后再说。” 蓝守信不由心中感激地道:“多谢主上恩德仁慈,老臣遵命。” 说罢,就地盘膝坐下,闭目行功运息。 穆乘风忽然转朝黄伟先道:“黄将军,请以内功真气助他功力行百骸。” 黄伟先恭谨地应了一声,立时在蓝守信身后盘膝坐下,伸掌报在蓝守信背后“命门”穴上,内功真气缓缓输入。 穆乘风又朝五侍卫一挥手,道:“去两个人到门前戒备着。” 蓝贞祥,黄意能两人应声而动,身形电闪。分立在店门外两边。 穆乘风星目微转,忽然望着帐房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认识这位蓝大将军么??帐房先生摇头道:“不认识,他前夜曾在小店住过—宿。”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穆乘风问道:“就是他一个人?” 帐房先生道:“不,一共五个人。内中有三位是姑娘。”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小的请教,此地附近,祁连山中,隐居着—批隐世武林高手,老先生知不?” 帐房先生道:“听说过,但是没有见过。” 穆乘风道:“听说过他们的出身来历么?” 帐房先生道:“没有。” 穆乘风目光深注,道:“老先生真不知道?” 帐房先生忽然一笑道:“老先生不想知道!” 帐房先生双目突射奇光地道:“公子知道?” 穆乘风点了点头。话锋忽然一转,道:“小的请教,老先生上姓高名?” 帐房先生道:“不敢当,老朽贱姓何,人可‘何’,草字鹏举,鹏程万里的“鹏’、举人的‘举’,请教公子贵姓!” 穆乘风道:“小的姓水。”语声微顿即起,问道:“老先生是四川人氏吧?” 帐房先生道:“老朽上是四川人氏。听公子的口音,府上也是四川吧?” 穆乘风颔首微笑道:“小的世居合江‘太平庄”’帐房先生老眼忽射异采奇光地道:“公子世居‘太平庄’,姓水?” 穆乘风道:“是的。老先生到过敝庄?” 帐房先生目中异采奇光更盛的凝注着穆乘风,问道:“那‘万里飘萍’水大侠是公子的什么人。” 穆乘风脸色神情忽地—黯。凄然道:“正是先父”眼一抬。 目光深注。问道:“老先生认以充父?” 帐房先生神情突现足比激动。须发俱颤。颤声说道:“你……你是水贤弟的公子……” 一只手已紧紧地抓住穆乘风的胳臂。 “五侍卫”中的黄意良。蓝世奇,蓝世进,“二将军”中的黄瑞仁见状,四人立时身形齐动,分立穆乘风两侧,八道目光如电地盯视着帐房先生,凝功蓄热的戒备,只要帐房先生稍有不利于穆乘风的行动,他们便将全力出手!帐房先生双目涌现泪光,脸色神情,既悲痛又高兴地道:“水家有后,水贤弟泉下英灵有知,他该含笑瞑目了!” 穆乘风自一进店门,便对这位老帐房先生,有着似曾相识之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他搜索记忆,后来虽然想到可能是.他父亲的一位故交好友,但,却因姓氏不对,而不敢贸然断定。现在他明白了,这位自称姓何名鹏举的老帐房先生,正是他心中所想到的那位父执故交。 穆乘风神色平静地道:“那么,您老人家该不是真的姓何,而是那外号江湖人称‘铁算秀土’的吴伯父了!” 此人正是那昔年名震川湘,与穆乘风父亲水明飞交称莫逆的“铁算秀土”吴千里。 吴千里哈哈一笑,松开了穆乘风的胳臂,点首道:“不错,想不到贤侄竟记得愚伯。” 陡地,一声喝叱起自门外:“站住!” 是侍卫蓝贞祥的声音。 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蓝侍卫,你胆敢阻拦本司!” 蓝贞祥道:“奉帝君旨谕,暂时不准任何人进入店内。” 苍劲的声音道:“帝君来了?” 蓝贞样道:“御驾现在店中。” 苍劲的声音道:“蓝大将军也在店内么?” 蓝贞祥道:“刚到。”。 苍劲的声音道:“蓝大将军违犯谷规,本司奉命追擒他回谷。” 蓝贞祥道:“奉谁之命?” 苍劲的声音道:“奉‘参机先生’之命。” 蓝贞祥道:“蓝大将军犯的什么谷规?” 苍劲的声音道:“单带外人入谷!” 蓝贞祥道:“可是二位姑娘?” 苍劲的声音冷笑—声,道:“蓝侍卫原来已经知道了!” 这说话声音苍劲之人,原来竟是“巡待司”蓝守礼。 蓝贞祥冷冷地道:“不知道。” 蓝守礼道:“黄都总督和蓝大将军都没有说?” 蓝贞祥道:“没有。现在本侍卫告诉你,她们三位,—位是帝后,二位是帝君的好友。” 蓝守礼忽然—声哈哈大笑,道:“蓝侍卫,你以为本司会相信你的话么?” 蓝贞祥怒声道:“帝君御驾现在店内,不相信,稍停你可以当面请问帝君。” 蓝守礼道:“根本不须用问。” 蓝贞祥道:“难道你连帝君也不相信?” 蓝守礼忽又哈哈一声大笑,道:“你以为本司会相信,会不知道你们的阴谋么?……”话锋微顿,倏地沉声喝民“让开路,让本司入店先擒卜蓝守信再说,否则,休怪本司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蓝贞祥不由须发暴张,双目怒瞪.喝道:”蓝守礼。你敢!” 蓝守礼大笑道:“你们既敢阴谋叛谷,本司为维护谷规祖训,有什么不敢的!” 话落,双掌缓提,作势欲发。 蓝贞祥,黄意能二人亦即连忙运气凝功以待。 蓦地。黄意良身形电飘而出,停立在店门口,朗声说道:“帝君有谕。让蓝巡狩入店谈话。” 蓝贞祥,黄意能二人身形立时一分,分退两旁,蓝守礼嘿嘿一声朗笑,垂下双掌,率领着司下四名高手,昂首大步人店这时,“大将军”蓝守信在黄伟先内功真气相助下,已经调息运功完毕。内伤痊愈,只剩下一些皮内外伤,正由黄瑞仁敷药包扎中。 穆乘风神静气凝,星目含威,岸然岳立,身旁两侧,垂手肃立着“护驾将军”黄伟光,“侍卫”黄意良,蓝世奇,蓝世进四人:蓝守礼率领着四名司下高手,大踏步进入店内,一见穆乘风那不怒而威的神情气势,不禁被震得心神一室,停身在距离八尺之处站住。 穆乘风脸色冷凝地道:“你是‘巡狩司’蓝守礼?” 蓝守礼垂首道:“是的。” 穆乘风道:“你是奉‘参机先生’之命来追擒蓝大将军的?” 蓝守礼道:“是的。” 穆乘风道:“谷中现由‘参机先生’发令?” 蓝守礼道:“是的。” 穆乘风道:“不是“监察司’黄伟行为主?” 蓝守礼道:”蓝监察已经故世了。” 穆乘风心神一震!道:“什么时候?” 蓝守礼道:“七天前。” 穆乘风道:“怎么死的?” 蓝守礼道:“暴病而死。” 穆乘风道:“什么病?” 蓝守礼道:“不知道。” 穆乘风道:“你相信他确是暴病?” 蓝守礼抬头说道:“是我亲眼目睹。” 穆乘风道:“你不怀疑?也没有检查过他的尸身?” 蓝守礼身躯忽然微微一震,道:“没有,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穆乘风剑眉微轩了轩,忽地一转话题,问道:“黄都总督和三位姑娘现在何处”?蓝守礼道:“现在谷内。” 穆乘风道:“被囚禁着?” 蓝守礼道:“是的。”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78中文首发 . . 第728章 讯号 穆乘风道:“她们都没有受到伤害?” 蓝守礼道:“没有。” 穆乘风放心了,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问道:”你—定要擒蓝大将军回谷么?” 蓝守礼点头道:“是的,‘参机先生’现为谷主,谷主令谕,不容违背!” “我问你,谷主令谕和帝君今谕,你服从谁的?” 蓝守礼怔了怔。道:“自然是服从帝君的:” 水陵浩颔首道:“很好,现在我亲口令偷你,立刻返回谷内.擒下‘参机先生’听候发落!” 蓝守礼道:“这个……” 穆乘风星目凌射地道:“你敢不听令渝!” 蓝守礼忽然抗声说道:“你凭什么令谕我?” 穆乘风沉声道:“雷霆二世,帝君身份,” 蓝守礼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穆乘风道:“你可是要见‘玉符’?” 蓝守礼道:“见不见。没有两样:” 穆乘风道:“你认为‘玉符’是假的?” 蓝守礼道:”事实上是假的!” 穆乘风道:“谁说的?” 蓝守礼道:“参机先生。” 穆乘风道:“你相信参机先生的话?” 蓝守大声道:“参机先生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向不虚言。” 穆乘风语声陡转冷峻地道:“如此说来,‘玉符’纵是真的,你也不会相信了!” 蓝守礼道:“必须待‘参机先生’鉴定而定;” 穆乘风道:“这也是‘参机先生’的令谕?” 蓝守礼道:“是的。” 穆乘风道:“你这样相信‘参机先生’?” 蓝守礼道:“‘参机先生’说得很有理,不容人不信。” 穆乘风道:“他的理由,是蓝丞相一手布置的阴谋,对不?” 蓝守礼道:“事实也确是如此。” 穆乘风道:“还有其他的理由没有?” 蓝守礼道:“这,已经足够了,也包括了一切,再无须其他什么理由!” 穆乘风双目陡射湛湛神光,威凌慑人地震声说道:“蓝守礼,我希望你说出真情实话!”’蓝守礼身躯忽地一铁,竟然低首避开穆乘风湛湛的目光,道:“我说的全是实话。” 穆乘风俊脸凝寒地道:“你真愿意为虎作帐!” 蓝守礼心神一震,道:“你这话我不懂。” 穆乘风道:“你真不懂?” 蓝守礼道:“不懂就是不懂。” 穆乘风道:“我问你,你为何要隐瞒实情?” 蓝守礼道:“我没有。” 穆乘风挑了挑剑眉道:“但是,事实上你是在隐瞒着一切。” 蓝守礼道:“你要是不信,我无可如何。” 穆乘风忽然冷笑一声,道:“我再问你,你的妻女,现在她们在何处?” 蓝守礼浑身倏起轻颤,道:“这个……” 穆乘风道:“怎么?” 蓝守礼道:“都在谷中。” 穆乘风道:“她们都很好么?” 蓝守礼道:“很好。” 穆乘风道:“也很自由?” 蓝守礼暗中咬了咬牙,点点头道:“是的,她们都很自由。” 穆乘风忽地的淡笑了笑,道:“只怕你是言不由衷吧!” 蓝守礼道:“你不相信我,又何必问我。”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据我所知你那唯一的爱女,已被送往一个不可知的地方,你的妻子,也不自由,而且性命还操在别人手里!对不?” 蓝守礼精神突然崩溃了似地,缓缓低垂下了头,显得非常虚弱无力地悲声轻叹了口气,惨笑了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何必还要多问。”语声一顿,倏地抬头,不解地望着穆乘风,问道:“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这,事关别人,你就不必问了……” 话锋顿,目光深注,问道:“你现在怎么说?” 蓝守礼怔了怔,道:“什么怎么说?” 穆乘风正容的道:“你愿意永远这样受人胁迫?” 蓝守礼凄声一叹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穆乘风沉声道:“这么说,你为了妻子的性命,为了爱女的安全,愿意为虎作怅,甘心做蓝黄两姓家的罪人了!” 蓝守礼身躯猛然一阵颤抖,脸色苍白地道:“虽然我极不甘心,但是,实在……” 穆乘风截口道:“实在毫无办法可想,是不?” 蓝守礼无力地点点头道:“事实也确是如此。” 穆乘风剑眉双皱,星目凝注着蓝守礼沉吟稍顷,缓缓说道:“你虽然很自私,但,这也是人情之常……”话锋微顿,忽地—挥手道:“你回谷去吧。” 蓝守礼突地一摇头,道:“不!我不能就这样回谷。” 穆乘风道:“为什么?” 蓝守礼目光掠视了蓝大将军一眼,道:“我必须擒下蓝守信回谷交差。” 这时,蓝守信的皮肉外伤,已经“护驾将军”黄瑞仁替他敷药包扎完毕,垂手肃立在穆乘风身后。 蓝守礼话声甫落,蓝守信立时跨出一步,躬身说道:‘‘主上,臣属请令。” 穆乘风道:“大将军请令要与蓝巡狩一搏?” 蓝大将军毅然点首道:“主上明见,请准臣属擒此叛臣!” 穆乘风摆手微笑地道:“大将军请且暂退,我自有道理。” 蓝大将军不敢多说违谕。只得恭敬地道:“臣属遵命。” 穆乘风目注蓝守礼,冷然地道:“蓝守礼,我请教,你和蓝大将军二人,武学功力孰高?” 蓝守礼微一沉吟,道:“伯仲之间。” 穆乘风点首一笑道:“武学功力既然伯仲,你也就没行擒住蓝大将军的把握了,对不?” 蓝守礼摇摇头道:“那倒不尽然。” 穆乘风道:“不尽然,那你是有把握了?” 蓝守礼道:“眼下最少有七成把握。” 穆乘风道:“是因为他负伤?” 蓝守礼点头道:“他如没有负伤,我和他五百招内决难分出胜负!” 穆乘风淡笑了笑,道:“你可知他内伤已完全凋息复原,剩下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肉外伤!” 蓝守礼道:“皮肉之伤虽然无关紧要,但是,拼搏百招之后,他的伤处必因用力过度而复裂流血,决难支持二百招之数!”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我承认你的话很对。可是,这里有‘护驾将军’和‘五侍卫’在,他们孰能眼看着蓝大将军放你擒回谷里去,不出手援救么?” 蓝守礼忽然哈哈一笑,道:“这,并不足为虑。” 穆乘风目闪异采;心念忽地一动,道:“你另有后援?” 蓝守礼毫不否认地道:“只要我发出紫花讯号。不足盏茶辰光内,便会有数十名高手赶到。” 穆乘风笑了笑,道:o“可惜我不会让你发出紫花讯号。” 蓝守礼道:“你认为你阻挡得住?” 穆乘风道:“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先试试。” 蓝守礼道:“你这么说。我倒真想试试。” 穆乘风道:“那么。到后面院子里去试试好!” 蓝守礼没有说话。身形一动。迈分就向后面院子里走去。自然,他心中极不相信。他要看看穆乘风怎样阻挡他发出的紫花讯号?站立院子当中。蓝守礼探手自怀平取出一功紫花讯号腊丸。捏碎腊壳。目光瞥视了神静气闲,负手远立在丈外地方的穆乘风一眼,猛地一扬手。紫花讯号丸。顿如脱弦弩箭般的脱手直射半空。 陡闻一声轻啸倏起转啸声中。穆乘风的身形已快逾迅电般地飞射腾空,疾闪飞奔。相跑丈余。右手虚空。 那飞开直上的紫花讯号,上遇吸力,不升反落。直落入穆乘风手内、接着、只见穆乘风微一抖手:紫花讯号已掉落地面。“叭!”的一声爆裂的同时、穆乘风身形也已飘落回原地,神静气闲,岸然而立。 这,虽说说来颇慢;实际情形却快如电光火石相交的刹那瞬间工夫,快的实在令人咋舌。 也除非是穆乘风具有这等高绝的功力,举目当今武林又有谁能?什么人有这么高绝的功力身手。 蓝守礼不禁被惊得呆住了,瞪着眼,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的确,他能说什么呢?是赞美;还是不服气。 赞美的话;在这等情形下,他说不出口,不服气的话,也没有勇气说。 而事实上,这等功力身手,他望尘莫及,纵是再让他练上十年,恐怕也无法臻达如此境界!蓝大将军突然咳了一声道:“兄弟,你该醒醒悟了!” 蓝守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蓝大将军又道:“兄弟,主上心善仁厚,是不愿伤你,否则……” 语声一顿又起,正容说道:“动起手来,你绝非主上三招之敌!” 这话;要是在片刻之前,蓝守礼绝不相信然而现在他已经亲眼目睹了穆乘风的功力身手,深信蓝大将军之言,绝非夸大子虚之语他心念飞闪电转,很想立刻到身跪地,俯首认罪,请求主上宽恕。 但是,当地一想到爱妻,爱女,他心底不由一阵颤抖。 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痉挛,因此,他犹豫、他彷徨无主。 蓝蓝大将军似乎非常了解他的心情,忽地轻叹口气道:“兄弟,我很了解你心底苦楚,为了保全弟妹,琼侄女的性命,你只有甘受胁迫,别无选择,可是……” 第729章 参机 语锋微顿了顿,惨然一笑,道:“你可曾想到,蓝丞相,黄丞相,我们多少人的妻小性命,岂非都被控制在他的手里用作胁迫的工具,如果我们……” 蓝守礼忽然大声搭口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钢牙咬紧,面部肌肉一阵抽搐。终于,猛地一跺脚,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地伏身,颤声说道:“主上,罪臣冒读圣威,实在罪该万死,罪臣不敢妄乞开恩宽恕死罪,但求他日罪臣妻女苟能幸逃死难时,主上略予恩泽关注,罪臣死在九泉之—下,亦必感激主上的宏恩大德!”” 说罢,腰身直起,右掌一举。猛朝自己头顶拍了,竟欲自碎天灵谢罪! 穆乘风早已听出他的话锋不对,适时微一抬手,一缕指风疾射而出。蓝守礼只觉右臂一麻,顿时劲力全失,软软地垂下! 他本想一死以求解脱胁迫之苦。哪知竟然不能如愿。 穆乘风脸色沉寒地叱道:“蓝巡狩,你妄为六尺之躯的男子汉!” 蓝守礼证了怔’,惨声道:“万望主上宽恕,罪臣若不如此,妻女必将无法苟活!” 穆乘风道:“别无他法可想?” 蓝守礼道:“除此而外,罪臣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穆乘风道:“如此,你是非死不可了?” 蓝守礼道:“只要罪臣一死,妻女便即失去利用价值。” 穆乘风道:“你实在愚蠢至极。” 蓝守礼道:“罪臣也知道愚蠢,但是……” 穆乘风截口道:“你不是藉此以求解脱逃避吧?” 蓝守礼道:“主上圣明,蝼蚁尚且贪生!” 穆乘风道:“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你懂?” 蓝守礼心中一擦!点首道:“罪臣懂了。” 穆乘风目光深注,道:“你可愿意听我安排?” 蓝守礼垂首道:“罪臣恭聆主上谕旨。” 穆乘风嘴角泛现笑意地道:“那么,你先起来,再听我说好了。” 蓝守礼道:“多谢主上思典。”长身站起,恭敬地垂手肃立。 穆乘风目光转向其司下四名高手,道:“你们四位怎样?” 四人连忙一齐跪地俯身道:“罪臣等也都愿听候主上的谕旨安排。”.穆乘风含笑点了点头。转望着默立在一旁的“铁算秀士”吴千里问道:“吴伯父现在可答应小侄了么?” ’吴千里哈哈一笑,道:“愚伯敢不从命。”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劳驾伯父先带小侄等到一间静室。” 吴千里道:“愚伯遵命。” 说罢,举步在前带路。这是一间布置陈设颇为幽雅的静室,蓝大将军,蓝巡狩和其司下四名高手,神情肃穆地端坐两旁。自然,穆乘风不开口说话,谁也不会得随便开口说话。 店伙计送来一壶热茶,神色毕恭毕敬地问:“公子要的酒席已经做好了,是送到这里,还是?……请公子吩咐。” 穆乘风道:“麻烦你就送到这里来好了。” 店伙计恭敬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穆乘风目光深注地望着蓝守礼,问道:“蓝巡狩,关于谷内真实情形究竟如何,我还不太十分清楚,现在,你先详细地说说看!” 蓝守礼微微欠身,恭敬地答道:“臣属遵命。”语锋顿了顿,微一沉吟,缓缓说道:“自从‘参机先生’半途托瘾返回谷内后的第三天,便突传‘黄监察’暴瘾逝世的噩耗,当臣闻讯匆匆赶到‘蓝监察’家中时,‘黄监察’尸体早已僵冷多时……” 穆乘风突然问道:“你去的时候是什么时光?” 蓝守礼道:“辰时一刻左右。” 穆乘风道:“你估计他是什么时间死的蓝守礼道:“据臣估计,大概在三更左右。” 穆乘风道:“那么,他已经死了三个多时辰了?” 蓝守礼点点头道:“是的。” 穆乘风道:“你赶到‘蓝监察’家时,那‘参机先生’已经先到了么?” 蓝守礼道:“是的,他和右‘护殿将军’已经早到了,正在命人替‘黄监察’夫妇净身换衣成殓。” 穆乘风心中一震!道:“黄夫人也死了么?” 蓝守礼道:“黄夫人死得很惨!” 穆乘风星目突射威煞地道:“是被残杀的?” 蓝守礼摇首道:“不是,是上吊死的;”语锋微顿了顿,按道:“不过,臣属当时很感诧异不解。” 穆乘风道:“黄夫人的自尽,很是可疑?” 蓝守礼道:“不是,是黄监察的死。” 穆乘风道:“对黄夫人的上吊自尽,你没有发生一点怀疑?” 蓝守礼道:“当时没有,后来才发觉。” 穆乘风道:“那该是他已经露出狰狞的面目,你身受胁迫之时,是不?” 蓝守礼点点头道:“主上明见,他如不露狰狞面目,臣属也永不会发觉黄监察夫妇的死因可疑!” 口气接道:“他为人阴险狡诈恶毒非常,臣属现在才知道,他已心积处虑多年,早就暗在谷中培植起了强大的潜势力!” 穆乘风问道:“有多少人?” 蓝守礼道:“大约有四十多人。” 穆乘风道:“都是谷中子弟?” 蓝守礼道:“是的,都是谷中年轻子弟,武功身手平常都不过三流,实际,却是深藏不露,一个个均怀具惊人的功力!” 穆乘风目中忽地异采一闪,道:“武功招式诡异而辛辣,是不?” 蓝守礼望着穆乘风怔了怔,点头道:“是的,主上是如何知道的?” 穆乘风笑了笑,道:“我是随便猜想的……”语声一顿,问道:“以你的功力身手,如与彼等相搏,百招之内,,可能获胜不?” 蓝守礼份一沉吟,道:“虽可获胜,但,必须百招以外。” 穆乘风道:“如果以二对一,你决难支持五十招了。” 蓝守礼点头道:“他另有得力心腹五人,个个功力身手高绝,臣属等人中,恐怕还无一人能是彼等三十招之敌!” 穆乘风剑眉倏挑,星目陡射神光,威凌慑人地道:“你这话可真?” 蓝守礼恭敬地道:“臣属不敢说谎,蓝大将军便是伤在这五人手下之一的。” 穆乘风目光投视向蓝大将军。 蓝大将军点首恭敬地道:“黄都总督和三位姑娘也是败在这丑人手下被擒的。” 穆乘风威态稍敛,道:“施姑娘也不是他们之敌?” 蓝大将军道:“不,他们功力身手虽然高绝惊人,但,谁也不是施姑娘之敌。” 穆乘风道:“他们以二对一?” 蓝大将军道:“事实上,施姑娘若非分心旁骛,他们虽是以二对一,也难胜得姑娘。” 穆乘风剑眉微皱了皱,道:“这么说,那‘参机先生’根本没有出手了?” 蓝大将军道:“他只在一旁站着未动。”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三名店伙计进来了酒菜。 店伙计摆好了酒菜退去,“铁算秀士”吴千里走进来说道:“贤侄,外面来了八位书生投店,不知是不是贤侄的属下?” 穆乘风问:“是什么样的打扮?” 吴千里道:“青衫佩剑。” 穆乘风转向侍卫蓝贞祥道:“蓝侍卫,你出去招呼他们一下;要他们在外面招呼后到的人。” 蓝贞祥离座站起躬身应道:“臣属领谕。” 穆乘风又道:“问问他们八人是谁为首,带他来见我,” 蓝贞祥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大踏步走出静室而去。 吴千里正要转身随同走去,穆乘风却说道:“吴伯父别走,请坐下喝杯吧。” 吴千里道:“这方便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伯父请坐好了。” 吴千里摇摇头道:“但是、愚伯认为还是避点嫌疑的较好。” 穆乘风正容说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小侄此来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同时。以伯父和先父的相交之深。 实在也没有什么避嫌的必要。” 吴千里哈哈一笑,道:“如此。愚伯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铁算秀士”吴千里落坐后,穆乘风这了问道:“伯父现在大概已经明白,那祁连山秘谷中隐居着的隐世武林高手,都是些什么人了吧?”’吴千里目光掠视了蓝大将军等众人一眼,道:“可是昔年‘雷霆大帝’属下的蓝黄两氏家臣?” 穆乘风颔首道:“不错,正是游黄两氏家臣。”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小侄偶因机缘巧遇,得进‘雷霆’洞府。独得大帝的遗学绝招。” 吴千里微一沉吟道:“那‘参机先生’也是蓝黄两氏家臣中人么?” 穆乘风道:“如果不是,何能进入谷中,又怎得职司‘参机’?” 话锋一顿,忽然感觉诧异地目注吴千里问道:“伯父.为何忽有此问?” 吴千里道:“愚伯偶而想起一件事。觉得可疑?” 穆乘风道:“伯父可是曾经见过这位‘参机先生” 吴千里微一犹豫。道:“是不是他,实在不敢说。” 穆乘风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千里道:“三年以前。” 穆乘风道:“他曾来店中住过!” 吴于里摇摇头道:“没有,三年以前。突然来了一批武林高手。也包下了整座店房。” 第730章 美德 穆乘风道:“是哪路武林人物?” 吴千里道:“脸上全都带着人皮面具,难识庐山直面目。” 穆乘风道:“一共有多少人?” 吴千里道:“十六个人,十六匹马!” 穆乘风道:“在这里住了几天?” 吴千里道:“三天。” 穆乘风道:“可知他们是为何而来!” 吴千里道:“三天里,他们足未出户。” 穆乘风道:“这么说。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什么事也没有做?!” 吴千里道:“事实确是如此。” 穆乘风星日一转。道:“结果。他们是在这里等人的。对不对?” 吴千里道:“一点不错,他们会见过那人之后。第二天一早,便就动身走了。” 天色已黑。一弯眉月高挂头顶蓝空,繁星点点。像无数只少女晶亮的明眸,在轻轻地眨动着,闪烁着。静室内,灯烛辉煌。穆乘风本待要说:他们会见的那人大概就是“参机先生”了的,但,口刚张,话锋却竟忽地一转,含笑道:“各位请不要拘束,尽管吃酒用菜,我们边吃边谈好了。”他话题忽然一转劝酒用菜,众人全都不禁诧异地一怔!穆乘风语声微顿,端起面前的酒杯,星目一扫蓝大将军等人,接道:“各位,我敬你们一杯。”蓝大将军等人连忙纷纷双手捧杯站起,恭敬地道:“多谢主上。”话落,举杯仰首一饮而尽。各自举杯饮干。穆乘风微一摆手,道:“各位请坐,不必拘礼。”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侍卫”蓝贞祥领着一位青杉佩剑走了进来。此刻,众人这才明白他话题忽然——变的原因,原来竟是发现外面来了人,因为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乃才转变话题。青衫少年抢前两步,神色恭敬地朝穆乘风躬身一揖,朗声说道:“属下牟正平,参见令主。”穆乘风一摆手,道:“你是第一队领队?”牟正平恭敬地答道:“是的。”穆乘风道:“第二队何人领队了何时到达?” 牟正平道:“夏正扬领队,两个时辰之后可到。” 水使风道:“第三队呢? 牟正平道:“余正餐领队,明晨天亮时分与第四队一齐到 穆乘风道:“最后一队最迟什么时候到达。 牟正平道:“未时以前” 穆乘风点点头道:“你回到前面后立即用饭,除留二人守在店外等候招呼第二队外,其余之人担任警戒,如何警戒,由你负责分配,第二队也由你指挥。 牟正平的俊脸上顿时掠现过一丝惊喜惶惊之色。恭敬地恭身答道:“属下谨领令谕。” 他初次出道,即受重用被派负责分配警戒连第二队的兄弟们也归他指挥,心中怎得不为之惊喜、惶惊! 重用,使他惊喜。但,负责分配警戒,责任重大。却又令他觉得惶惊! 水俊洽神目如电,见微知钙。牟正平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惶惊之色.水俊洛岂不明白他的心意,微微一笑倏地肃容说道:“不要高兴,也不要害怕,这对你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历练,是你多运用你的智慧,谨慎,细心,懂么?” 牟正平心中不由惊然一凛!连忙垂手答道:“敬谢令主教诲,属下记下了。”. “铁算秀土”吴千里坐在一旁,;心中不禁钦佩至极地暗忖道:“他实在是位武林罕见的盖世奇才;人中之龙,匀后的成就,威誉、德望,必定尤在昔年大帝之上……” 水俊洽又道:“如果发现敌综最好不要轻妄出手;纵然出于,对方手下如不十分恶毒,非万不得己,不得随便伤人,知道不?” 牟正平恭敬地道:“属下知道。” 穆乘风颔首一笑,伸手指了指蓝大将军和吴千里,道:“见过蓝大将军和吴店主,回头我会请他们二位去巡看你分配布署的警戒情形,如有什么事情或是困难。可请教他们二位好了。 牟正平神色恭敬转向二人躬身一揖,道:“牟正平拜见大将军和店主,请二位多多指教。” 二人连忙各自抱拳拱手还礼。 蓝大将军哈哈一笑道:“牟弟台请勿客气,主上慧眼识英豪,牟弟台得蒙重用自必不差,定有过人之能的!” 牟正平谦逊地道:“这是令主的抬爱,大将军的夸奖。蓝大将军笑了笑,道:“谦虚是一种美德,尤其是少年人应该有这种美德,但是,除,美德,外,更须有凌云的豪气,不屈的傲骨.你懂么。 牟正平点首肃然道:“多谢大将军的教诲” 蓝大将军又笑了笑,道:“杀望你不全使主上失望,替申大侠和公孙大侠丢人! 牟正平剑眉突轩,肃容朗声说:“牟正平定当尽全力而为!” 语音镀银,震人心弦语气坚毅,有如斩钉截铁。 水俊冶适时含笑摆手道:“好了,你去吧!” 牟正平恭敬地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室外而去。 “铁算秀士”吴千里忽然笑说道:“贤侄.巡看警戒布署情形,有蓝大将军一人出马已足,何用多拉上老朽,老朽能担当大任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请伯父恕小任放肆无礼,末得您老许可同意,就大胆擅专地劳动了您老,实在有失恭敬,万望伯父原谅,不过…语声一顿又起,道:“伯父是此处主人,居位此间多年,对此地四周环境………。” 吴千里笑接逍:“最为熟悉,了如指掌.对不?” 穆乘风点点头道:“事实如此,纵是小侄自己分配在署,恐怕也难免会有‘百密一疏’之处,唯有劳动伯父亲自出马巡视指点,小侄才能安心高枕无忧!” 好!有道理,有见解,实在令人佩服! 他对吴千里那句“老朽能当得大任么”的问话,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却于此番话中,作了高明的解说。 吴千里哈哈一笑,忽地目光深注,望着穆乘风道:“贤侄,老朽突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穆乘风愕然问也“什么奇怪事情?” 吴千里笑道:“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似乎不但非常有理,而且使人听来心里很是受用,更隐隐有一股不可抗拒,令人不想不听,不愿不遵的力量。” 看吴千里的神情风气,这话,似乎不是故意谬赞,也不是说笑的。 穆乘风怔了怔,道:“哪有回事,伯父,你别谬赞小侄了。” 吴千里正容说道:“贤侄,这决不是谬赞,老朽说的完全足实心话,最起码,这也是老朽个人心中的感觉!” 穆乘风剑眉方向自微一皱,“巡狩司”蓝守礼忽然接口说道:“主上请恕老臣插嘴。” 穆乘风星目转视着他微点了点头。 蓝守礼道:“店主说的确是实情,刚才臣也有这种感觉,主上说话虽极谦和平易近人,但,威仪天生,摄人于自然,隐隐中白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语锋微微一顿。正容接道:“若非主上这种慑人于自然的天生威仪,老臣何能心田,说实在话,以老臣的处境,为顾及妻女的号命,纵是明知决非主上之敌,也必将不顾自身的生死,全力和主上一战!” “大将军”蓝守信在旁点头说道:“主上,他两位确是实话像这种感觉;老臣在初见主上之时就有了,只是没有说出过而已。” 蓝守信蓝守礼也都这么说法,都有这种“感觉”那么吴干里的所言和“感觉”也确是发自心底而非谬赞之词了。 既非谬赞穆乘风当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谈笑了笑,道:“竞真有这样的事,我自己实在一点也不知道。” 吴千里笑了笑,话题忽地一转问道:“那些青衫少年,他们不是蓝黄两氏家臣么?” 这话问得似乎有些多余,如是蓝黄两氏家臣,刚才那少年领队怎会得姓牟第二、第三队领队又怎会得一个姓“夏”一个姓“余”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是、他们共四十八人,乃是“正义教”下今后执行江湖的正义’的‘正义使者’。” 吴千里一怔道:“正义教?” 心中怦然一动问道:“教主便是……” 他贤侄两字已到了口边,突然想到刚才牟正平对穆乘风的称呼是‘令主’而不是“教主”,想来这“教主”定必另有高人了。 是故他便将‘贤侄’两字咽了回去。 穆乘风当然明日他这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朝他笑了笑道:“正义教只有令主没有教主。‘令主’共有二位。第一位‘令主也即是‘教主。” 吴千里明白了。他认为这第一位“令主”一定是穆乘风无疑。 当然。不但是吴千里认为如此,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真情的人,也会认为穆乘风是理所当然的第一位“令主” 吴千里这才真正的明白了,他口中经哦了一声,问道:“贵教还是刚创立的吧?” 穆乘风道:“到今天为止。还尚未公诸江湖。” 吴千里道:“将于什么时候公诸江湖。 穆乘风道:“此间事了之后。话锋做顿,目光忽地转向“巡狩”蓝守礼道:“蓝巡狩你的问题应该略作安排了。 蓝守礼起身恭敬地道:“老臣敬聆谕旨。” 第731章 分寸 穆乘风向侍卫蓝世奇、蓝世进二人说道:“撤出你们二人的长剑。去将蓝巡狩刺伤,出手必须要狠!要重!” 蓝世奇、蓝世进二人不禁问时一怔! 穆乘风又道:“但是,不可伤及他的要害!” 蓝世奇、游世进二人微一犹豫。终于应道:“臣属遵命!” 拔下腰下长剑,口中同时说道:“蓝巡狩,对不起你了。” 蓝守礼神惜镇定地微微一笑,道:“二位请只管出手就是。 寒光一闪,蓝世奇。蓝世进两柄长剑已告出手,齐朝蓝守礼身上刺去。 蓝守礼身形挺立如山,既未闪避,也未还手。 两声“扑吱,过处,红光崩现,血腥飞洒,两柄长剑已实实地剜在蓝守礼的右肩和左胸两处。 当然,这两剑所刺均非要害虽非要害,但却是又狠又重。只疼得蓝守礼头上立时青筋暴露,钢牙紧咬! 虽是这样;也几乎要忍不住哼出声来。 蓝世奇、蓝世进二人不禁微微一呆!手中剑也不由得顿然软软的垂下。 突听穆乘风沉声喝道:“别发呆!再剌,我不叫停,不准停手!” 蓝世奇、蓝世进二人心中一震!暗中一咬牙;长剑陡挥,再度快如电闪地齐朝蓝守和身上刺去! 寒光飞闪,两柄长剑果然未再稍停。蓝守礼身形仍旧挺立如山,不移不动,不闪不避。好像这两柄剑不是刺向他身上般地,视若未见。 眨眼之间,蓝世奇、蓝世进已狠着心肠,手不停挥的一了气各刺出了七八剑之多。 其实,他二人虽是狠着心肠,但,除了头两剑是又狠又重外,以后的几剑,二人已是手软心颤,大有力不从心之感。若非是令谕难违,他二人只怕早已停手了。是故,后面的几剑,己是越刺越轻,有几剑,简直仅仅只伤了蓝守礼的外皮,入内最多不超过三分。 穆乘风神目如电,对二人出剑的情形,自然看得十分清楚,他虽然剑眉微皱了皱,但并未说什么。 这时,蓝大将军等人看了这种情形,心中虽都大为不忍,眉峰暗皱,可是,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们都很相信,知道这位面冷心慈的主上,此举定有深意,决不会得是要蓝守礼的性命。 否则,便不会嘱咐蓝世奇、蓝世进二人,不准伤了蓝守札的要害了!再说,穆乘风决是想要蓝守礼的性命,实在用不着等到现在,早在蓝守礼追进店来的时候,就没有命了! 人;就是那么奇怪又矛盾的动物。他们虽都非常相信穆乘风这样做,必有深意,但,一颗心却仍然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弦般那么绷得紧紧的,为蓝守礼暗暗担心,忐忑不安。 但,其中有一个人,却是唯一的例外,那便是此间的店主人,“铁算秀土”吴千里。他神色悠闲地看看被刺着的蓝守礼,又看看穆乘风,脸上竟还泛露丝丝笑意,竟似丝毫无动于衷。 此刻,蓝守礼的身上,胳膀上,腿上,已满是轻重不一的创伤,最少有二十余处之多。鲜红的血,从伤口泊泪流出,染红了衣衫,往地上缓缓淋漓!浑身浴血,蓝守礼已经成了个血人。 穆乘风突然沉声喝道:“停!够了。” 剑光倏敛,蓝世奇蓝世进两人,已飞快的收敛停手,蓝大将军等人心中,也面之暗暗地轻吁了口气。 这蓝守礼实在称得起是一位铁铮铮的硬汉,这时,他虽已疼得浑身颤抖,睑色苍白,汗如雨淋,身形摇晃欲倒。但是,他仍旧紧咬钢牙,勉力支待着不倒下去。 穆乘风目睹蓝守礼这份刚强的神态,星目不由异采飞闪,暗暗点头赞佩,目光凝注地含笑问道:“蓝巡狩,你懂得么?” 这话,问得是如此的无头无脑l实在令人不知所答。 然而,蓝守礼却颤抖着声音答了话:“主人,老臣懂得,不过。。。。”语声微顿,喘息了口气;接逍:“还请主上详细指示。” 穆乘风微一颔首,忽地朝“护驾将军”黄瑞仁道:“黄将军,麻烦你替他敷药止血。” 黄瑞仁应声离座,取出一瓶金创散,替蓝守和敷药止血,随手地下一大幅衣襟,正要将蓝守礼几处伤势较重的地方包扎起来。 穆乘风突然说道:“不要包扎。” 黄瑞仁一怔,随即恭敬地应道:“臣属遵旨。”躬身返回原位归座。 穆乘风向蓝守礼微一摆手,含笑道:“你先坐下。” 蓝守礼躬了躬身,缓缓坐下。 穆乘风这才神色一肃,说道:“如果我估料无错,你久不归去,二更以后,谷中必定有人追踪而至,那时,如得知你已负伤被擒,他们惟恐你泄机密,必然要将你救回去,纵是改不了,也定将杀你以灭口i”语锋微微一顿,又道:“当然。我的目的也 就是要他们将你救回谷里,自是决不会得全力出手拦阻他们的! 蓝大将军忽然插口说道:“主上是要蓝巡狩返回谷内卧底,设法救出黄都总督和三位姑娘么”? 穆乘风微一点头道:“不错,除相机设法救出黄都总督和三位姑娘外,并尽力维护所有人质的安全!” 至此,众人都明白了,穆乘风用的是一条苦内计。 吴千里目光突然一瞥随同蓝守礼同来的司下四名高手,望着穆乘风问道:“他们四位呢?” 穆乘风道:“伯父以为呢?” 吴千里微一沉吟,道:“自是和蓝巡狩分开为宜。” 穆乘风道:“小侄的意思相反。” 吴千里道:“让他们和蓝巡狩一起回谷?” 穆乘风道:“如此厥巡狩不至于孤独无助。” 吴千里有点不同意地道:“这种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 穆乘风道:“但,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分助力,有多一个人的好处。” 吴千里道:“我恐怕会不大妥当。” 穆乘风忽然一笑道:“我想他们四位都系蓝黄两氏的忠贞子孙,头可断.血可流的铁挣豪雄,决不会负我的!语声一顿,目注四人说道:“四位是么?” 四人连忙一齐站起,躬身说道:“主上请放心,臣属等宁死也决不会负主上!” 语声如铁,豪气如云。 吴千里听得暗中点头笑了。穆乘风颔首一笑,道:“那么四位也都愿回谷,为蓝巡狩臂助了!” 四人齐都恭敬地答道:“臣属愿意。” 穆乘风点了点头,倏地正容说道:“如此,你们四位中;至少也要有两人受点轻伤,才能不会引起那‘参机先生’的怀疑,你们可懂得?” 四人点头答道:“臣属等懂得。” 穆乘风笑了笑,道:“既然懂得,现在就由你们自己决定,自己动手做两处轻伤好了。” 话声甫落,立闻“呛!呛!”连声轻响,寒光电闪中,四人竟都探手撤出了腰下的长剑。 穆乘风道:“且慢!” 四人手握长剑,肃容而立。 穆乘风道:“我说只要两人就够了,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四人一齐躬身道:“臣属听明白了。” 穆乘风道:“既然听明白了,为何不先商量决定一下?” 这四人乃“巡狩司”下“巡狩四将”,名黄青云、黄梦熊、黄震九、蓝大虎。 四人对互望了一眼,黄青云突然说道:“我已经决定了。” 黄梦熊接道:“我也决定了。” 蓝大虎摇摇道:“那不行,梦熊弟,我比你大,应该由我来” 黄震九七摇头道:“青云兄,你应该让给小弟。”好!他们竟然争执起来。 这大概是穆乘风那两句“忠贞分子”,“铁挣豪雄”的力量把!的确,人性心里都是好强的,好高的,也都是好荣誉的,谁愿意被讥骂做奸诈、懦怯之徒呢! 穆乘风含笑摆手说道:“你们四位别争执了。” 黄青云躬身说道:“请主上指决。” 穆乘风笑道:“四位的这份忠心,使我十分感动;我着这样好了……”语声微顿,接道:“你们拈阁决定如何?” “四将”一齐恭敬地答道:“臣属遵谕。” 穆乘风转向蓝大将军道:“大将军,麻烦你做四个阉吧。” 蓝大将军应了一声,就桌上拿了一双竹筷子,折成四节,抓在掌心中,望着“四将”笑说道:“长的彩,四位请吧。” 结果,是黄震九和黄梦熊二人抽到的中彩,同时哈哈一笑,朝黄青云和蓝大虎二人道:“二位,对不起了。” 黄青云和蓝大虎二人对望了一眼,摇摇头,默然无语地纳剑归路。 寒光突问,黄震九和黄梦熊二人同时挥剑,各在自己的回肩等处,迅快的土划了三剑。 刹时,在破血现,鲜血自伤处往外泉涌。二人自己动手做伤,手下自是很有分寸,但,虽不太重,可也不见得很轻。既是不见得很轻,当然也就很疼。 不过,二人虽疼得钢牙暗咬,但,脸色神情却丝毫不变! 由蓝守礼身受轻重二十余处剑伤,虽疼得浑身抖颤;摇晃不倒,而仍坚强挺立,和“四将”互争做伤,黄震九、黄梦熊二人这等脸色不变的神情。 第732章 后裔 吴千里看得不禁大为动容,暗暗心折。赞佩地忖道:“这蓝黄两姓家臣不同凡响得很,看来倒真大都是忠贞不二的铁锋家雄呢,江湖中有这般豪雄正义之土。何患道不长,义人张。正气不扬,邪魔不灭,歹徒恶果不亡…” 穆乘风看得心底更是大为激动,星目异采奇光电闪。神采飞扬地哈哈一声朗笑。道:“‘好!好!这才不愧是蓝黄两氏家臣的后裔!语声一顿,转向黄青云蓝大虎二:人道:“你们两人替他二人敷药止血吧。” “巡狩”蓝守礼和“巡狩四将”被关进了一间暗黑的柴房里,门外则由两名青衫少年看守着。 当然,他们两人已经得到指示,如果有人来救这五人,他们会在不着痕迹的情形下,让对方把人救走。 静静室内,灯烛高挑依旧。穆乘风和吴于里已开始了先前未完的谈话,问道:“伯父,那十六位不知来历何人的武林高手。他们会觉的那人是谁?可就是‘参机先生,么? 吴千里道:“很可能是。” 水使法眉锋微微一皱,道:“为何只是很有可能是?” 吴千里道:“因为我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先生’。” 穆乘风道:“以后便什么话都未听到了么?” 吴千里摇摇头道:“不!大部分的谈话都听到了。” 穆乘风道:“是他们以后都改用了‘你、我’的称谓?” 吴干里道:“不是,是他们换了称呼。” 穆乘风道:“换了什么称呼?” 吴千里道:“主人。” 穆乘风道:“自称属下?” 吴千里道:“底下多加了两三个字。” 穆乘风道:“多加了两三个什么字?” 吴千里道:“号码。” 穆乘风道:“从一到十六号i” 吴千里摇头道:“从二号到二十八号。” 木俊治道:“如此,他们至少该是共有二十八人,或者还多了?” 吴千里道:“应该如此,缺号的可能是因为另有事没有来。” 穆乘风微一沉吟,又问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伯父可还记得一二么?” 吴千里道:“尚还记得些,只是大都不甚了了,有许多话根本就听来莫名奇妙,十分难懂。” 木俊风笑道:“十分难懂,必然是些暗语了。” 吴千里道:“但是,听来却又不是暗语。” 穆乘风浓眉微轩,道:“那是些什么话?” 吴千里想了想,道:“譬如那主人问:三号,你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三号道:“还没有。” 主人问:“为什么还没有?” 三号答:“机会还未成熟。”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这就难怪了。吴千里道:“其实,这只是因为我们是局外人,丝毫不知他们的来历情形而已,否则就不会感到莫名其妙了………” 语声微顿了顿,又道:“不过,其中也有些话,却是我们一听就可以懂得的。” 穆乘风星目陡射异采地问道:“是什么话?” 吴千里道:“那主人问;二号:你那里的文坛建立起几处了?” 二号答:“三处还有二处现正考虑人选建立中。 主人问:“分舵呢?” 二号答:“十一处不足之数也正在设立中。” 主人又问五号,你呢? 五号答:“已经建立了文坛二处,分舵七处其余的也正在急急建立中。 主人问:“八号,你那里如何了?” 八号答:“已遵照主人指示规定,全部建立完成。” 主人问:“二十一号,你那里呢?” 二十一号答:“已完成四处文坛,十一处分舵。” 主人问:“二十八号听说你那里有困难,是么?” 二十八号答。“主人请放宽心,属下那里虽略有困难,但是,凭着主人的福德,一切当可迎刃而解的!” 主人哈哈一笑。道:“如有力所不逮的困难时,不妨就近请十九号、二十三号、二十五号他们2位协助你解决好了!” 二十八号道:“多谢主人思典。” 主人道:“但愿你不要随便麻烦他们。” 二十八号道:“属下明自主人的心意。 主人道:“你懂得最好……”语声一顿又起,问道:“诸位可有什么困难问题没有?” 众人纷纷答道:“没有。” 吴千里述说完这段谈话经过后忽屯轻叹了口气,又道:“由这些问答中,我们不难听得懂,他们正在秘密建立一个势力非常庞大惊人的组织,而这些人。也无可置疑地,无一不是成名武林,威震江湖称霸一方。枭雄霸主之流的角色。” 穆乘风剑眉微皱地点点头,道:“从这番话对答中听来。这推料是决不会有错的,但是…语声微顿,心念忽地一转,逼“这组织莫非就是‘金狮盟,么?旋忽脸色勃然一变,脱口道:“若果真是他,那就糟了!” 蓝大将军等人全部不禁愕然一怔。 吴千里惊愕地问道:“什么事糟了!” 穆乘风轻声一叹,道:“穆乘风我害了他们三个人!” 吴干里道:“他们三人是谁?” 穆乘风道:“是‘青海三怪’。” 蓝大将军、二护驾将军五侍卫脸色全都变不禁一变,身躯倏地起经颤! 他们想到了穆乘风口中那“糟了”的意思了。 青海三怪,四字人耳,吴千里心中不由顿然猛地一震,惊 得双眼暴睁,瞪视着穆乘风,急问道:“他们三个怎么了?” 穆乘风道:“我命他们加入了‘金狮盟’。” 吴千里道:“卧底?” 穆乘风点首道:“那‘金狮盟’本在网罗他们入盟.他们拒绝,我知道之后,就命他们将计就计地加人了该盟。”语声一顿,问道:“伯父和他们交情很好么?” 关切之情现于形色,若非交情很好,焉会如此。 这话,问得似乎有点嫌多余。 吴千里点头道:“岂只是交情很好,只差没有焚香磕头而已。” 穆乘风又问道:“伯父可知他们的出身来历上?” 吴千里摇摇头道:“相交七八年,相交虽然极深,也无话不谈,但唯独对这出身来历问题,彼此曾有约言,决不探询。”语锋一转。问道:“他们三人既是奉你之十加人‘金狮盟’卧底;想必是投入你‘正义’旗下了?”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他们也是两姓家臣后裔。” 至此,吴千里算是明白了,懂得了穆乘风那句“糟了”的意思。 不过,他心里可有点不明白,他想:那庞大的组织,如果就是“金狮盟”,而那首脑人物真是“参机先生”,又有什么“糟了”呢,…,, 除非“参机先生”已知他们三人是奉命加人“卧底”的,否则,他们同是蓝黄两氏家臣的后裔,又是自动网罗他们三人入盟的呢! 这是由于他并不知道:“青海三怪”是见到穆乘风,奉谕传令后,才再去投人“金狮盟”的。 倘是知道,他便不会有如是想了。 穆乘风话锋倏又一转,望着吴千里问道:“伯父,那‘主人’的身材像貌是个如何形状?” 他虽然从未见过“参机先生”,但是,只要吴千里说出那位“主人”的像貌身材,蓝大将军等人自能知道是与不是的。 吴千里摇摇头道:“他来去均未经过店门;又是时在起更以后,别说是他的身材像貌了,连他的影子我也未曾见到。”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店内也没有一人见过他么?” 吴千里道:“没有。” 穆乘风忽然脸露迷惑诧异之色问道:“伯父,他们谈话的声音一定很低很低吧?” 吴千里点首一笑道:“你很奇怪我怎会听得到那么多,那么清楚的,是么?” 穆乘风道:“那些人既都是武功高绝的武林高手,伯父如是隐身屋外附近窃听,岂能容易逃过他们的耳目。是以,……” 说至此处,语声倏地顿住。 吴千里微微一笑道:“贤侄说得不错,以愚伯的轻身功力,如果潜身彼等室外附近窃听,这实在太危险了……”话锋一顿,笑了笑,又道:“他们谈话的地方,恰巧装有一顶特殊的传音设置.通达愚伯的卧室内,是故,他们的谈话,除了少部份,因为声音极低未能听清楚外,其余大部分,均都听得十分清楚!” “哦!原来如此。”穆乘风这才明白此中的道理。 吴千里忽又笑了笑,道:“贤侄,你可想得到他们谈话之处,是在什么地方么?” 穆乘风心头灵光电闪,剑眉忽地一轩,星目倏射奇光地道:“敢莫是就在这间静室之内么?” 吴千里哈哈一笑,道:“贤侄反应实在敏捷惊人,一点即透,不错,正是这间静室之内。” 穆乘风笑道:“伯父休要夸奖小侄了,若非伯父提醒,小侄 如何能够猜想得到。”话锋微顿,问道:“此处其他房间内。可也都有装这种传音设置么?” 吴千里道:“除后面的八间上房外,余都没有。” 穆乘风笑道:“这实在大出小侄意外,想不到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客店内,竟然装有这种特殊的传音设置……”话锋一顿,笑了笑,又道:“幸亏小侄等不是什么凶恶的歹徒,此来目的,也未瞒骗伯父,否则,一切仍将瞒不过怕父的。” 第733章 龙符 吴千里哈哈一笑道:“瞒不过又怎样?贤侄等纵是那穷凶极恶的歹徒,愚怕还不是瞪眼看看,将能如何?”语声微顿又起,道:“说良心话,论武功,除开贤侄你不说,就眼前诸位而言,任凭是准出手,我也难挡百招之敌!” 这话一点不假,蓝大将军、五侍卫、护驾二将军等人的武学功力,无一不在他之上,高他半筹。 穆乘风笑了多动语锋忽又一转,向蓝大将军问道:“大将军,你想黄都总督和三位姑娘他们,可能被团在谷内何处, 蓝大将军答道:“谷内只有一座石牢。” 穆乘风道:“西北方的山凹间。”又问道:“地势很隐秘难找么?” 蓝大将军点头道:“不知道之人极难找到。”语声一顿,目注穆乘风问道:“主上想入谷去救他们么?” 穆乘风颔首道:“我忽然改变了心意,觉得还是早点救出他们的好。” 蓝大将军道:“就在今夜?” 水波风道:“我突然想到今夜将是最好的机会。”语声一顿,转向吴千里道:“这里有纸笔么?” 吴千里道:“有。” 起身离座,走向有壁,伸手掀起挂在壁上的一幅山水,单指按点,立闻“轧”声响,壁上现出了一道门户。 众人目光瞥处,原来竟是一间书房。 穆乘风笑道:“书房如此隐秘,内中想是必有珍贵之物了i” 吴千里笑了笑,没有说话,迈步走了进去。 役有说什么当然也就是承认书房内确有珍贵之物。 什么珍贵之物?吴千里不自动说出来,穆乘风自是不会询问,探人隐秘! 吴千里捧着纸、墨、笔走出来,将门户还了原。 穆乘风向蓝大将军道:“请书出谷内路径略图和石牢所在给我。” 蓝大将军怔了怔,道:“主上要单独人谷?” 穆乘风淡淡地点了点头。 蓝大将军眉头微微一皱,道:“请主上准许臣属等随行,以策安全。” 穆乘风笑道:“你的意思是大家都去?” 蓝大将军点点头道:“’臣属等如何能放心主上单独人谷涉险厂 穆乘风道:“大家都去便不险了么?” “附驾侍卫”蓝贞祥道:“臣属等职司‘侍卫’,应该随侍主上左右,主上的安全,也是臣属等的职责!” “护驾将军”黄伟光接道:“臣属职司“护驾,职责和‘侍卫’相同。 穆乘风剑眉微皱道:“你们应该明白,我此去目的,旨在救人。井不是和人动手。” 蓝大将军道:“臣属等懂得,只是……” 穆乘风截口道:“如被谷内警戒发觉,便由不得我,是不?” 蓝大将军点头道:“事实如此,谷内警戒森严,如想不被发觉,实在非常困难!” 穆乘风剑眉一轩,笑道:“你们也不相信我有这份能力?蓝大将军肃容道:“主上功力高绝,身法迅捷目力难及,臣属等怎敢不相信,不过………穆乘风含笑截口笑道:“别多说了,我心意己决,你快画吧。”蓝大将军迟疑地道:“主上………”穆乘风不待他接说下去,飞快地道:“你们如是实在不放心,可于四更左右,前往谷口接应我好。 二更将交,吉祥居的后院中,突然冒起了一条淡淡的黑影。清冷的月辉下黑影连闪了闪舜眼化成一娄轻烟,消失不见。这黑影是什什么人?竟有这种高绝罕世无匹的功力身法。他,正是当今甚称武林第一高手,绝世奇才的雷霆二世”穆乘风。 吴千里忽然轻吁了口气,道:“看来他轻功身法之高,已到飞行绝迹的境地了” 蓝大将军笑说道:“如果兄弟猜想得不错,主上大概还只用了九成的功力呢!, 吴干里点首笑道:“兄弟相信大将军此言十分正确。”语声一顿,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去看者牟正平的分配布署了。”蓝大将军一点头道:“吴兄说的是,主上的分付,兄弟也要早点传达给他,以免误事。” 声落,身形已和吴千里相谐腾起。跃上了屋顶。 三更不到。 一条淡淡的青影。出现在祁连山一处隐秘谷口之外——他自然是穆乘风。 他那决如轻烟一闪的身法,极其容易的瞒过了谷口暗椿各戒的视力,只不过觉得眼睛一花而已。 这些足列当今武林高手的暗椿警戒,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天下竟有这样高绝快捷的轻功身法!眼睛一花之间,人已进入谷内。 穆乘风此行旨在救出黄都总督和三位姑娘,当然不愿暴露丝毫形迹,惊动警戒自惹麻烦。 虽然,凭着他的功力身手,他并不惧怕什么,纵是救人不成,保身退出谷外,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今夜他必须将人救出不可! 因为他已经想到,三位姑娘落在“参机先生”这种心机深沉阴险之人的手里,实在太危险了。 “参机先生”既能以扶持蓝巡狩等人妻小的手段,威胁蓝巡狩等人为他效力卖命,自然也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以三位姑娘的性命作为威胁的工具。 若果真如此,他岂不要大伤脑筋——投鼠忌器。 他将一身功力提到十成。轻功身法施展到极限,身形有若轻烟电闪。根据蓝大将军所面的谷内地形方向。不到。盏条辰光,便已找到了那座石牢。 他隐身十五支外的一株大树背后,凝国朝石牢门前望去。 四名劲装佩剑的中年壮汉,分守在石牢门外两边,身形一动也不动地挺立着。 这情形,看得穆乘风皱起一双创眉。他心中在考虑沉思:“怎么办?” 问题不是怕这四人不好对付,而是在如何才能于一举手 间同时制住四人,不使他们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惊动了别人,麻烦。 他正考虑未决,突闻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沉重而有力地行了过来。听脚步声,已知来人共有四人。 本乘风心中暗忖道:“大概是换班的吧?……” 暗忖中,身形突地向上拔升,轻如花絮般地跃登上了大树的枝极间。 也是四个劲装佩剑的中年壮汉,步履沉稳地从树下走了过去,走向石牢。 石牢门前传来一声沉喝:“古快。” 走月石牢的四名壮汉之一,沉声答道:“龙符。 敢倩这是谷内自己人的暗号。 石牢门前的四名壮汉之一,道:“是亮五弟么?” 亮五弟答道:“华三哥,是小弟换班来了。” 穆乘风猜得没有错,果然是换班的。 华三哥道:“五弟,蓝巡狩回来了没有?” 亮五弟道:“还没有.先生已派人去找去了。” 华三哥道:“我想蓝巡狩可能不会回谷了。” 亮五弟道:“三哥小弟以为莫非遇上了意外,否则决不会不得不回谷的。” 说话间,亮五弟等四人已走到石牢门前。 华三哥道:“五弟,要不要开开门去看看?” 亮五弟笑道:“三哥,这是手续,万一差了一个,小弟可担代不起呢!” 华三哥点头笑道:“五弟说得是,你请入内去点点数吧,十一个一个不少。” 亮五弟轻声一笑,伸手在右边石壁上按了按,石牢门缓缓移开,其五弟立即举步走了进去。 片刻工夫,亮五弟出来了.笑说道:“三哥,你请回去休息吧。” 说着,伸手一按左边石壁,石牢门缓缓关了起来。 华三哥笑道:“五弟,没有差吧。” 亮五弟笑道:“三哥,差了,我还接班么?” 华三哥哈哈一笑,和另三名壮汉向穆乘风隐身的大树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半盏茶辰光后,穆乘风飘身下了大树,迈步缓缓朝石牢i前走去。 他胆子实在不小,竟敢大摇大摆而行。 亮五弟沉声喝道:“古快。” 穆乘风迅速答道:“龙符。 亮五弟道:“是楚兄弟么?” 穆乘风声音低沉含糊的应了一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对方口中的“楚兄弟”是谁?可也不敢随便说话,以免对方马上发现不对生疑。 亮五弟又道:“楚兄弟这时候来做什么?提人么?” 话声甫落,穆乘风已近四人立处文外,自然亮五弟也看得清楚穆乘风的俊脸,立刻发觉了不对,心中不禁陡地一惊!喝道:“站住!你是谁!” 穆乘风神情镇静地从容一笑,道:“五哥,小弟是谁?五哥连小弟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亮五弟一怔,道:“你的身材声音都像楚兄弟,但是……” 穆乘风笑接道:“五哥,小弟的这张面孔却不是。一点都不像,对不?” 亮五弟道:“不错,实在一点都不像,这张面孔太俊了。 水浚风笑道:“五哥,你要不要也变得俊点?” 亮五弟不禁又是一怔,道:“怎么变法?” 穆乘风道:“你看不出来吗,小弟戴的是一张人皮面具呢!” 亮五弟恍然道:“哦!那么你果真是楚兄弟了?” 穆乘风轻声一笑,道:“五弟,不是我,是谁?” 话声中,脚下陡地跨前两步,双手倏忽齐抬,指风如患疾射,已点住了四人“麻、哑”二处穴道。事发突然,四人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一声轻哼也未发出。 第734章 说漏 四人心中明白了,但,明白的已经退了。 “麻、哑”二穴被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空白又惊又怒,八日暴睁地瞪视着穆乘风,却是无可奈何! 穆乘风星目一扫四人惊怒的脸色神光,谈笑道:“四位,你们别那么瞪着我,为了救人,我这是不得已,也不得不暂时委屈你们一会儿。” 话落身形电飘,伸手虚按右边石壁,“轧轧”声中,石牢门缓缓移开。穆乘风身形一闪而人。 石牢中一灯如豆,共有石室三间,石门上各挂着一个拳大的铁锁。 穆乘风眉峰微微一皱。轻声唤道:“佳姊,婷妹,你们在哪里?” 右边的一间石室内立刻传出了施佳佳的声音,惊喜地道:“是风弟么?” 穆乘风道:“正是小弟。” 口里答着,人已走到那间石室门前。门上的铁锁,自然难不住穆乘风伸手运力一扭,“卡喀,一声轻响过处,铁锁立断。 推开门,施佳佳,常停停,慕容仪芳三位姑娘,立时飘身而一出。 施佳佳问道:“风弟,蓝丞相他们都来了么?” 穆乘风摇了摇头,问道:“佳姊,可知黄都总督在哪间石室施佳佳尚未回答,黄都总督和五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壮汉一齐俯身拜伏在地上,道:“臣等拜见主上。”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你们都请起来,不要多扎了。” 四人挺身起立,黄都总督垂手躬身道:“臣属无能,有辱主上令谕威信…… 穆乘风摆手截口道:“你不必说了,力所不逮,何能怪你无能。”话锋一转,问道:“可知那间石壁里关的是什么人?” 黄部总督道:“听说是‘惊魂堡’许堡主和‘旋风刀’方青纯二位。穆乘风剑眉一皱,道:“他二位怎会被关在这里?”黄都总督道:“臣属不知。”穆乘风用光转看五名中年壮汉。五人齐都恭敬地道:“臣属不知。”穆乘风微一沉吟,向黄都总督道:“你去弄断锁放他们出来吧。”黄都总督扭断锁向内说道:“许堡主和方大侠出来吧。” 惊魂堡主,和方青纯二人缓步走出石室,目光一扫穆乘风等人,“惊魂堡主”嘿嘿一笑,道:“你们放老大出来做什么?” 这话问得好不通情理,放他出来,难道也有什么不对么? 穆乘风剑眉微皱了皱,含笑拱手道:“在下水绶风……” “惊魂堡主”陡然截口道:“别和老大通名报姓,老夫也不管你是谁,只问你放我出夹做什么!”穆乘风已经含笑又道:“请问尊驾刚才可听见我们的谈话?” “惊魂堡主”冷冷地道:“听见了又怎么样?” 穆乘风道:“那么尊驾难道还不明白么?” “惊魂堡主,嘿嘿一笑道:“老大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岂会随便相信你们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谈话。” 穆乘风笑道:“尊驾疑心是圈套了 “惊魂堡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既不认识你,焉知你不是奉命故示恩惠而来,何况……”话锋微微一转,接过:“他们都是谷中弟子,既然称呼你是主上,分明也是谷中之人,老夫怎能不疑心这是圈套。” “惊魂堡主”敢情是为了“主上”的称呼,乃误以为穆乘风也是谷中之人,而疑心穆乘风是奉命故示恩惠而来。 穆乘风轩眉轻笑一声道:“尊驾未免也太多疑了。”语声一顿又起,道:“尊驾既然如此多疑,不愿离开此地,在下自是不便勉强那么再见了。” 转向黄都总督轻喝道:“走!”声落,转身大步往石牢外走去。 “旋风刀”方青纯站立旁边一直未开口,此际突然扬声道:“小兄弟且请留步。” 穆乘风停步回身,目控方青纯问道:“尊驾何事?” 方青纯问道:“小兄弟也是谷中弟子么? 穆乘风道:“不是。” 此答大出方青纯和“惊魂堡主”意外,二人同时微微一怔! 方青纯诧异地道:“小兄弟,你真不是谷中弟子?” 穆乘风摇摇头道:“请问尊驾是?” 方青纯道:“老朽方青纯,外号‘旋风刀’。” 穆乘风抱拳一拱。道:“原来是方大侠,在下失敬了。”目光转向“惊魂堡主”道:“尊驾大概是‘惊魂堡主’许堡主了?” “惊魂堡主”道:“不错。老夫正是许元皓。” 方青纯双目精光灼灼地凝注着穆乘风道:“老朽有两点疑问,请小兄弟坦诚赐告。” 穆乘风点点头道:“方大侠请问就是。” 方青纯目光一扫黄都总督等人道:“请问他们六位和小兄弟是什么关系?” 穆乘风道:“乃是在下的部属。” 方青纯道:“那么小兄弟该是此谷的主人了?” 穆乘风道:“不是。” 方青纯目光一瞥三女,又问道:“这三位姑娘可是此谷中人?” 穆乘风道:“不是,她们是在下的朋友。” 方青纯道:“小兄弟是特地来救他们的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方大侠如果相信在下,便请随同在下出谷。” 方青纯道:“老朽至为感谢小兄弟的这份盛情。”语声一顿又起,问道:“小兄弟是单独一人人谷的么?” 穆乘风道:“正是单独一人。” 方青纯道:“门外守卫之人也没有发现小兄弟?” 穆乘风道:“他们都被在下点制了穴道。” “惊魂堡主”突然插口问道:“门外守卫的有几个人?” 木乘风道:“四个。” 方青纯问道:“他四人身手如何?” 穆乘风道:“堪称高手。” “惊魂堡主”陡地嘿嘿一笑,道:“小子,你说漏了吧。”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堡主可认为在下决无制住四人的能力。” “惊魂堡主”道:“是的,老夫很不相信你一个人有制住四名高手的能力,纵然有,也无不惊动其他之人。”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堡主不相信,可要试试。” “惊魂堡主”道:“如何试法?” 穆乘风正容说道:“堡主和方大侠一齐出手攻向在下便知。” “惊魂堡主”一怔,道:“你认为老夫和方大侠也不是你的敌手?” 穆乘风冷然点首道:“一招之内、在下足能制住二位。” 好大,好狂的口气“惊魂堡主”和方青纯脸色不禁齐皆一变! 方青纯冷冷地道:“小兄弟。你说话太没有分寸了。” 施佳佳突然一声轻笑,道:“二位疑心太重,把好心当作恶意,岂能责人说没有分寸。” 穆乘风沉声说道:“二位究竟如何?请速作决定,在下外面还有接应之人。必须早点出去,方能免去一场血战。” 方青纯望了“惊魂堡主”一眼,问道:“许兄认为怎样?” 许元皓道:“我们先试试他再说。” 方青纯一点头道:“好。”转向水俊治道:“小兄弟,请小心了。” 话落,二人同时欺身抢进,四只手掌齐朝穆乘风快疾无佛地拍、抓攻出。 穆乘风一声轻笑,身形微侧避攻,屈指轻弹,指风电射而出,分击二人身上五处穴道。 许、方二人都是身怀精深功力的当今武林一流高手,暮党指风袭体,心中方自一惊,待要孤身问避,但已无力,均被掌风击中穴道,木立当地。 许元皓被点住三处穴道,方青纯被点了两处穴道。 穆乘风儒袖一挥,解开二人的穴道,微微一笑,道:“二位相信了在下之言没有?” 许元皓和方青纯脸孔都不禁一红,他俩人已经亲身经历了事实,哪有不相信之理。 方青纯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一身功力之高,实令老朽心折。” 穆乘风淡笑了笑道:二位现在是否愿意随同在下出谷了?” 方青纯望着许元皓道:“许兄怎样?兄弟可要和这位小兄弟一起走了。” 许元皓一点头道:“好吧,我们就一起走吧。” 穆乘风一笑道:“那么便请二位殿后。” 说罢,转身向石门外走去。 穆乘风等人甫出石门,陡见谷口方向天空,爆散开一蓬紫花讯号,穆乘风心中不由一惊!道:“外面接应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快走。” 声落,身形已经弹射纵起,施佳佳等三位姑娘,黄都总督等人出即连忙各纵身形,朝谷外扑去。 前进不到百丈展闻一声沉喝:“什么人?站住!” 人影飘闪,八名中年壮汉手横长剑,现身拦住去路。 穆乘风等人身形一停。 黄都总督陡地抢身而前,沉声喝道:“主上圣驾亲临,你们还不赶快让路。” 八名中年壮汉大概为“主上圣驾亲临”这句话所摄,不由齐都一怔! 为首的一名壮汉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道:“请问黄都总督,哪一位是主上?” 木乘风朗声说道:“我便是穆乘风。” 那壮汉目注穆乘风道:“主上是何时人谷的?” 穆乘风道:“三更不到时分。” 那壮汉道:“是由伺处人谷的?” 穆乘风道:“就是这条路。” 那壮汉又怔了怔,道:“没有被人发现?” 第735章 必败 穆乘风道:“我身手太快,根本不易发现。”话锋一转,接道:“请让开路。” 那壮汉道:“这个……” 黄都总督双目一瞪,道:“黄天保,你也要做蓝黄两氏家臣的罪人么?” 黄天保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下,道:“请都总督原谅,黄天保不敢,不过……” 穆乘风摆手截口道:’‘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苦衷,你们八人尽管全力出手拦阻好了,这样,你们也好向他交待!” 募地,人影划空。电射投落。落地现身,是两名年约五旬开外的青袍老者,八名黄衫少年。两名老者目光电闪地扫视了黄都总督等人一眼,一齐地投射在穆乘风身上。 一名身材略高的老者沉声问道:“阁下是谁?” 穆乘风冷冷地道:“穆乘风。” 两名老者脸色齐皆微微一变!另一名老者嘿嘿一笑,道:“你一个人入谷的么?” 穆乘风道:“不错。” 身材略高的老者道:“你的胆子真不小。” 穆乘风冷声道;‘’少废话,二位是让开路,还是怎样?” 身材略高的老者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让路,你说得未免大便宜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那么你是要动手了?” 身材略高的老者道:“你己经来得去不得了。” 另一名老者阴声一笑道:“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缚吧。” 穆乘风道:“我不呢?” 另一名老者道:“不,必难逃溅血剑下之危。”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就凭你们二位么?” 身材略高的老者嘿嘿冷笑道:“凭我们二人足够收抬下的了。” 穆乘风笑了笑,道:“你们两人在谷中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 身材略高的老者道:“我们擒下你,你就会知道了。” 穆乘风一声朗笑道:“既如此,你们动手吧。” 身材略高的老者嘿嘿一笑,和另一位老者齐地探手腰下,“呛!呛”两声轻响,同时撤出了长剑! 一声暴喝,寒光电闪,两柄长剑已齐向穆乘风刺去。出手剑势又快又稳,狠或兼备,显示出了两人的功力火候剑术造诣,均告精深不凡,令人心凉! 穆乘风哈哈一声朗笑,左掌一挥;震开那名身材略高的老者的长剑,右手屈指轻弹,弹向另~名老者刺向他心窝的剑身。 ※※※※ 穆乘风竟全未将这两名青袍老者放在眼里,未撤出腰间佩剑;竟以徒手敌对两柄造诣精湛的长剑。 这情形,看得许、方二人全都不由眉头微微一皱,暗忖道:“这少年竟然如此狂妄大胆,他究竟是什么出身来历?和此谷中人又是什么关系?” 许、方二人又怎知道,穆乘风腰下所佩黑布套着的。乃是昔年“雷霆大帝”威震群邪,除魔卫道的神兵利器——赤龙神剑。 “赤龙神剑”本是应劫出世,出鞘必须刃血,穆乘风面对蓝黄两氏家臣后裔.岂肯轻用神剑。 虽然是叛臣逆贼,但,那应该正以门规家法,按叛臣逆贼罪行处之,焉可刃血神剑之下! 何况。穆乘风面冷心慈,天性仁厚,对蓝黄两氏家臣,他怎下得了手;他想他们能够幡然醒悟,悔过回头! 是故,他乃未撤出神剑,只以徒手对敌。否则,神剑出鞘,两名青袍老者虽然身负精深剑术造诣,只怕也难挡神剑三招,就得溅血五步了! 当然,这也许是,许、方二人虽被囚禁石牢已数月之久,尚还不知此谷中之人,就是昔年“雷霆大帝”的属下——蓝黄两氏家臣的原故。 套句俗话,说来慢,那时快。就在许、方二人皱眉思忖间,两名青袍老者长剑挥洒,剑势如怒涛狂涌般地,已抢攻了七八剑之多。 但见剑影如山,剑气纵横,竟已将穆乘风的身形,卷进一片连绵紧密,风雨难透的剑幕中。 许、方二人没有看清楚剑幕内的情势,心中摹生惊凛之下,就待腾身扑出。 突然,柔风轻拂,一股绝强无比的潜力涌到,阻住了二人待要补起的身形。 二人心中不禁悚然一悚!也愕然怔然! 轻柔娇笑陡起:“二位请勿盲目胡来,看清楚了情势再说。” 语音甜美而又温婉,令人听来有着不可抗拒,不想不听的力量。说话的是三位姑娘中那位绿裳姑娘。那股阻挡他二人身形腾扑的绝强潜力,也是她随手一挥所发。 许、方二人心头不由大震,暗想道:“这位绿裳姑娘是何许人?她的功力看来……” 二人思付未已,突然一声沉喝道:“蓝仲槐、黄九道.主人 已一再留情你俩人还不识相,赶快停手,难道非要流血负伤不可么?” 原来此刻,他二人才看清了战况情势。那蓝仲槐和黄九道的两柄长剑,虽是剑势绵密,剑气纵横,剑影如山般将穆乘风的身形裹在一片风雨难透的剑幕中。但是,穆乘风身形忽飘,依旧神定气闲,从容如故。 尽管蓝仲槐,黄九道尽展一身绝学,两柄长剑招式又狠又辣,沉稳快捷绝伦,不要说伤穆乘风。十多招疾攻,竟是连穆乘风的半片衣角也未能沾上。 只听那蓝仲槐嘿嘿一声冷笑,道:“黄应昌。你少在旁边说大话,替他吹牛,就凭他想在百招之内伤得了我们两个,只怕还没有这份能力!” 这话。显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过,他心中确也有如此想法,认为穆乘风武学功力虽高,决还没有高到百招之内伤得他二人的能力。 穆乘风摹然哈哈一声朗笑。朗笑声中,身形飘闪之间,竟已脱出二人那绵密纵横的剑幕之外,飘退八尺,岳峙渊停岸立。 蓝仲槐、黄九道二人一震手中长剑,正待纵身疾扑再攻。 穆乘风突地沉声喝道:“旦慢!” 喝声震耳心悸,二人心头微微一震!顿位身形。蓝仲槐嘿嘿一声冷笑.道:‘你有什么话说?” 穆乘风脸色混凝如穆,冷冷地道:“我本想令你们二人知难而退,哪知你们竟是……” 蓝仲槐阴声一笑,飞快地接道:‘不识进退,是么?” 穆乘风道:“你们两人大不识进退了!” 蓝仲槐嘿嘿一笑,波“我已经说过,百招之内,你还胜不了我们两柄长剑。” 穆乘风目中星采一闪,道:‘’那么你自知百招之后必败了?” 蓝仲槐道:“我承认,你可能有这份功力!” 他虽然承认了,但,只是承认“可能”,而不是“一定。” 穆乘风忽然一笑道:“为什么只承认可能?” 蓝仲槐道:“因为必须要等到百招之后,才能看得出来。” 穆乘风笑了笑道:“恐怕不是这意思吧?” 蓝仲槐心头微微一震!诡笑道:“我说的是事实。” 穆乘风道:“但,我却断定你在此刻之前,就已经看出来‘必败’了,对不?” 蓝仲槐摇摇头道:“我却要说不对。” 木乘风微微一笑,道;‘你否认也没有用,因为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你的心意。” 蓝仲槐神色激变地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心意?” 穆乘风道:“你根本不用和我苦战百招,是不?” 蓝仲槐故装糊涂地道:“为什么?” 穆乘风笑了笑道:“因为不出百招之数,你们的主子必会现身。” 心意既被揭穿,糊涂己装不过去、那就只有承认了。 于是。蓝仲槐突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你心机敏捷,实在令人佩服!” 穆乘风目中星采一闪,问道:“你以为他定能胜得过我?” 蓝仲槐双目陡射电芒,震声说道:“参机先生学究天人,功参造化,武功之高,已是天下无敌,你岂是他老人家的敌手!” 穆乘风笑了笑道:“你那么相信他?” 蓝仲槐嘿嘿一笑道:“难不成我会相信你?”穆乘风忽然一转话题涧道:“他现在何处?” 蓝仲槐道:“到谷口去了。” 穆乘风道:“可是因为谷口传警?” 蓝仲槐道:“他老人家以为你到了谷口。” 穆乘风目中星光又问,道:他知道我已经来到此地了?” 蓝仲槐道:“不错,若不是知道你已经带着二将军,五侍卫于午后抵达,他老人家便不会亲自赶赴谷口去察看。” 穆乘风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 蓝仲槐道:“起更时分。” 穆乘风道:“谁传来的消息?” 蓝仲槐道:“当然是本谷的眼线。” 穆乘风道;‘也是谷中子弟?” 蓝仲槐道:“不是。” 穆乘风道:“是外姓人?” 蓝仲槐冷声道:‘’你不嫌问得太啰嗦了么?” 穆乘风笑笑道:“我想知道这些外姓人,担任本谷眼线有多久了?” 蓝仲槐阴声一笑道:“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穆乘风忽地淡然一笑,道:“其实,我只不过想求证一下而尔 蓝仲槐冷笑道:“你别想诈我,我不相信你真会知道。” 穆乘风笑笑道:“我说出来,你别惊心变色” 蓝仲槐道:“放心,我不会,你说出来听听看。” 他心中实在不相信,穆乘风会知道这种事。 第736章 暴病 穆乘风忽地震声说道:“三年至五年不等,对不?” 蓝仲槐不禁神色一变!旋又掩饰地哈哈一笑,道:“不对事实上只有三月到五月的时间。” 他虽然没有承认,神色也掩饰得极快,但,却没有能逃过穆乘风一双如电的神目,心中已经了然,知道自己猜料得未曾有错。 穆乘风心念电闪,话锋忽又一转,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公开你们的大计?” 这句话问得有点没头没脑。不但是“都总督”黄应昌和施佳佳等三位姑娘,全都愕然一怔!连黄九道、蓝仲槐二人也不禁为之一怔! 黄九道膛目愕然地问道:“什么大计?”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称霸武林,君临天下的大计呀,这等重大的事,你们难道还不知道么?” “都总督’黄应昌和施佳佳三位姑娘等人,都明白了,但,明白之后,全都不禁脸色微变!心头大震! 黄九道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我还当什么大计,这种事情,我们身为‘五方天王’之尊,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穆乘风接道:“什么时候公开?” 黄九道道:“快了。” 穆俊港问道:“你们这‘五方天王’的身份,何时正式宣布公开武林?” 黄九道道:“快了。” 接连两句“快了”,虽然答得很含糊,也无时间上的定性,但是。穆乘风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笑意。 穆乘风笑了笑,又道:“已经有了部署了,是不?” 蓝仲槐嘿嘿一笑,道:“你料想的完全正确不错,不过… 穆乘风不容他有思索,转变话锋的余地,很快地接着问道:“已经接近成功的边缘,而目已经掌握了几个在武林中颇有势力地位的大门派,对不?” 蓝仲槐狡诡的阴笑一声,道:“你以为是么?” 这老家伙竟然来了这么句反问,看来倒也是个心机不差, 颇为狡猾之人呢! 穆乘风淡淡地道:“是与不是你心里自然比我明白,我想我猜料的不可能会相差太远。” 蓝仲槐嘿嘿一笑,道:“你要那么自以为是,我无可如何。”话题忽地一转,道:“你可知‘参机先生’的动机心意,是为了什么?” 穆乘风目中星采一闪,道:“我愿闻高论。” 蓝仲槐道:“为的是天下武林幸福、安宁。” 穆乘风一笑道:“这理由倒是十分堂皇,高明动听,可惜,他真正的用心,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蓝仲槐道:“你才多大年纪,又能懂得什么?” 穆乘风正容道:“明是非,办善恶,识正邪,并不在乎年纪的大小,你懂!” 蓝仲槐道:“参机先生’学究天人,功参造化,他老人家难道还不如你?” 穆乘风道:“你说得也许不错,也许他确实大如我了,但,坏也坏在这一点上,也就因为他自信什么都比人强,乃才兴生野心,有那图霸武林,君临天下,称尊宇内,做那天下第一人之意。” 蓝仲槐道:“为天下武林苍生的,幸福安宁,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对?” 穆乘风道:“若果真如是.不但没有什么不对.而且该为天下武林庆幸,可惜,他只是说的好听,事实上…”语锋微微一顿,星目陡射神光,威仪摄人地道:“他心怀叵测手段恶毒、实非武林之福!” 黄九道突然接口道:“说话必须要有根据,休要血口喷人!” 穆乘风道:“你以为我没有根据?” 黄九道道:“我不相信你有什么根据。” 穆乘风忽然一笑,道:“我请问,‘监察司’黄伟行他是怎么死的?” 黄九道心中微微一震z道:“暴病逝世。” 穆乘风沉声道:“他真是因病逝世么?” 黄九道道:“此乃谷内人人尽知的事实。” 穆乘风道:‘这人人尽知的事实,只怕并非真正的事实吧?” 黄九道道“你不相信,那也无可奈何!” 穆乘风冷笑了笑,又道:“那么我再请问,黄夫人又是怎么死的?” 蓝仲槐道:“黄夫人和黄监察,夫妇恩爱情深,黄监察突然暴病逝世,她痛不欲生。自尽以殉,追随黄监察于泉下这难道也有什么可疑的?” 穆乘风冷笑道:“这是你的理由还是她自尽的理由?” 此问,很奇怪;令人甚是不解难懂! 但,蓝仲槐却毫不犹疑地答道:“这并没有什么两样。” 穆乘风道:“我却以为有所不同。” 蓝仲槐道:“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愿为这无聊的问题,浪费口舌置辩。” 穆乘风道:‘那真是无聊的问题么?” 蓝仲槐道:“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无聊是什么?” 穆乘风道:“正因为人已经死了,问题才不是‘无聊’!” 蓝仲槐道:“我不懂你的意之所指。” 穆乘风道:“我想你并不是真的不懂,只是故装糊涂。” 蓝仲槐道:“事实我并未装糊涂。” 穆乘风话锋回转到正题,道:“你想不想知道我这‘有所不同’的理由不?” 蓝仲槐道:“嘴巴是你的,你要说,我不表反对。” 穆乘风道:“你想不想听呢?” 蓝仲槐道:“你说,我便姑妄听之。” 穆乘风倏地正容道:“我请教,妇人女子,讲究的是‘三从四德’。何谓‘三从’?” 蓝仲槐道:‘未嫁从父,嫁夫从夫,夫死从子。” 穆乘风点首一笑,道:“对了,黄夫人总不可能不懂得这‘三从吧?’” 蓝仲槐忽然沉声道:“本谷妇女;均皆幼承庭训,文事、武功、女红、无不兼习,管教极严,焉得不懂‘三从四德’之礼!” 穆乘风道:“这就是了,所以,对黄夫人的自尽。我觉得不合情理,认为她不该!” 蓝仲槐一怔;摇摇头道:“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合情理,也没有什么不该的!” 穆乘风道:“但是,我却有很充分的理由。” 蓝仲槐道:“什么理由?” 穆乘风缓缓说道:“这理由很简单,她既知‘三从四德’,便不应该抛下未成人的爱子不顾而自尽;她应该为爱子忍悲茹苦地活下去,将爱子抚养成人,如此r她方对得起黄监察泉下英灵,不愧对黄氏祖先。” 蓝仲槐忽地哈哈一笑,道;‘你这话……” 穆乘风飞快的紧接上一句,道:“很有理,是么?” 蓝仲槐无法否认地点点头道:“我承认,你这话很有道理,但,并非绝对。” 穆使法语。“为什么?” 蓝仲槐道:“因为她爱子已经失踪,生死不明……” 语声一顿又起,道:“夫死爱子失踪,请想想,这对一个女人,该是多么重大的打击,她活着还有什么生趣,所以……” 穆乘风忽然哈哈一笑;埴:“你以为那黄小伟确是失踪了么?” 蓝仲愧愕然一怔!道:“你见过黄小伟了么?” 穆乘风道:“不但是我知道,黄监察夫妇也知道。” 蓝仲槐道:“他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蓝丞相身边。” 蓝仲槐明白了,但,他却做作地叹了口气,道:“这孩儿太大胆了,他竟然……、语声倏地一顿而止,没有接说下去。 没有接说下去,是因为他不知如何措词才适当。 穆乘风笑了笑道:“想不到他竟然敢一个人偷偷地溜出谷去,独行干里,去找蓝丞相通风报信,是么?” 蓝仲槐道:“这小鬼小小年纪,便敢违犯谷规,实在应该按规严惩!” 穆乘风淡淡地道:“其实,这不能怪黄小伟,他是奉命的。” 黄九道突然问道:“他是奉谁之命?” 他一时脱口而间;未加思考。话出口后,爱立即发觉了自己问得实在太笨、多余,是不该问的。 蓝仲槐不由侧首瞪视了黄九道一眼,黄九道已知自己问得太不高明,只好向蓝仲槐赧笑了笑。 穆乘风适时道:‘你不用拿眼睛瞪他,睨怪他,他就是不么问,我也要告诉你们的……”话声徽顿了顿,接道:“他是奉父母之命去找蓝丞相的。” 蓝忡槐嘿嘿一笑,道:“鬼话连篇,谁会相信。” 施佳佳忽地插口道:“风弟,你如此不惜后舌,你以为顽石 会点头吗?” 穆乘风道:“人是有灵智的,岂能和顽石相比。我相信。他们两人决非良知丧失之人,定会悔悟改过自新的。” 施佳佳道:“你的话也许是对的,但是,对他们二位,我恐怕你要失望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我不以为他们二位是那种无药可救之人。” 星目倏向蓝仲槐、黄九道二人。道:“二位,是么?” 二人全部被这句“是么’。间得一怔! 蓝仲槐到底比较高明、嘿嘿一笑,道:“这有两种说法。” 穆乘风道:“哪两种说法?” 蓝仲槐道:“是,也不是。” 穆乘风道:“是。怎么说?” 蓝仲槐正容沉声说道:“我们有灵智,也有良知,也有一颗仁善的侠义之心,愿以此身除恶卫道,为天下武林苍生谋取安宁幸福!”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不是呢?” 第737章 通灵 蓝仲槐道:“我们没有为恶作歹,也未做过一件坏事,根木不须要梅什么悟改什么过,更不须要什么药救!” 他说得振振有词,正义凛然,令人为之动容。 穆乘风倏地探于人怀,取出“龙形玉符”,双手高棒,俊脸沉凝,星目神光电射,威仪慑人地注视着二人,沉声说道:‘你二人可知我手中何物?” 蓝仲槐、黄九道二人神色齐地一变!肃然低头。 那八名壮汉和八名黄村少年一见“龙形玉符”,立刻也都自然而然地肃色里首,不敢仰视。 穆乘风星目电闪,扫视了众人一眼,心中不禁暗暗点头,沉凝的脸色稍素,闪过了一丝笑意,但,旋又敛容沉说道:“蓝仲槐,答我问话,我手中何物?” 蓝仲槐道:“龙形玉符。” 穆乘风道:“‘玉符’代表什么?” 蓝仲槐道:“代表大帝,见‘玉符’如见大帝。” 穆乘风道:“那么我问你,见“上符’应该如何。” 蓝仲愧答道:“大礼参拜,恭聆谕旨。” 穆乘风陡然大声问道:“那你为何还不依礼参拜!” 蓝仲槐愣了愣,倏地抬头亢声说道:“‘玉符’真假未辨。” 穆乘风道:“你不相信‘玉符是真?” 蓝仲槐道:“不错。” 穆乘风道:“如何你才相信?” 蓝仲槐道;‘须得‘参机先生’鉴识认定!” 穆乘风道:“你相信他的话可靠” 蓝仲槐道:“我似乎没有理由相信你。” 穆乘风道:“蓝丞相的话你也不相信?” 蓝仲槐道:“蓝丞相已生叛谷之心,他的话自是更不可靠。” 穆乘风沉声道:“你可知不敬‘玉符’是什么罪名?” 蓝仲槐道:“玉符’既然是假,何来罪名?” 穆乘风道:“如果是真的呢?” 蓝仲槐道:“甘愿领罪!” 穆乘风道:“如此看来。无论如何;你是不会相信‘玉符’是真?” 蓝仲槐道:‘除非你将‘玉符’交‘参机先生’鉴认不假。” 穆乘风道:‘你以为我会上当?” 蓝仲槐道:“我认为这不是上当不上当的问题。” 穆乘风道:‘是什么问题?” 蓝仲槐道:“是敢不敢的问题。” 穆乘风道“你认为我不敢?” 蓝仲槐道:“是假的,你当然不敢。” 穆乘风忽然一笑道:“你是在激我么?” 蓝仲槐道:“我何必要激你,我还希望你不敢交给‘参机先生’鉴认呢!” 穆乘风道:“那又为的什么?” 蓝仲槐嘿嘿一笑,道:“如经‘参机先生’鉴认是真,对我育可不是件什么好事呢!” 穆乘风笑了笑道:“我本想让‘参机先生’鉴认一下的,你这么一说,我倒不便让他鉴认了。” 说着,竟将‘玉符’揣人怀里,收t起来。 蓝仲槐故意一怔;道“你这是伺必呢?” 穆乘风笑道;‘这样免得你担心还不好么?” 蓝仲愧道:“那我倒要谢谢你这番好意了。” 穆乘风道:“谢,那倒不必,不过……” 不待穆乘风话完,蓝仲槐忽地哈哈一笑道“不过,我突然想起一句有趣的俗语于此刻的情势倒颇为吻合。” 穆乘风问道:“什么俗语?” 蓝仲槐道:“做贼心虚。” 穆乘风剑盾一轩,旋忽轻声一叹;转向施佳佳道:“佳姊,看来我是白费口舌,难使顽石点头了!” 施佳佳道:“你上体天心,心怀仁厚这种予人改悔向善的菩萨心肠,我只有赞同,决不反对,不过;那得要看人而为。” 穆乘风点了点头,目光转望着蓝仲槐、黄九道二人,又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二位既是如此执迷不悟,我也无可奈何了。” 语声一顿,星目倏射神光地逼视着二人,道:‘’我有句话,不知二位是否相信?” 蓝仲槐道:“什么话!” 穆乘风道:“以二位一身功力,双剑联手,决非我拿下十招之敌” 蓝仲槐、黄九道二人心头不由同时暗暗一凛! 凛虽凛,但,心中却很为不信。 蓝仲槐嘿嘿一笑道:“你这话不觉太狂了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狂不狂,立刻便可兑现。” 蓝仲槐心念微转;道:如果你也用剑呢?” 穆乘风反问道:“你自信你两人可挡得几招?” 蓝仲槐道:“五十招决无问题。” 穆乘风道:“我说十分之一不到。” 蓝仲槐神色一变!道;o五招?” 穆乘风道:“不,三招” 蓝仲槐突地哈哈一声大笑,道:“说你狂你竟然更丨起来了。” 穆乘风冷然道:“你不信?” 蓝仲槐道:“我说‘日出西方’你可不信?”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你猜我所言你们双剑联手,决难挡得三招的,将是什么剑法?” 蓝仲槐道:“总不会是‘雷霆剑法吧?” 穆乘风沉声道:“你说得对了,正是‘雷霆剑法’。” 蓝仲槐脸色一变!道:“你会‘雷霆剑法?” 穆乘风道:“我要不会怎配身怀‘玉符”?” 蓝仲槐眼珠一转,道:“你纵已练成‘雷霆剑法’,我仍然不信双剑联手,挡不住你剑下三招!” 穆乘风星目陡睁,神光电射,道:“你敢轻视‘雷霆剑法的威力?” 蓝仲槐摇摇头道:“这倒不是。”语声微顿,嘿嘿一笑.接 道:“‘雷霆划法’虽然威力罕世宇内无敌,但,须用得‘亦龙神剑’施展出来,才能发挥它的无匹威力换一柄剑,纵是‘于将、莫邪之类的前古神兵,亦难发挥剑法的七成威力!” 到底是蓝黄氏的家臣后裔子孙,对“雷霆大帝’昔年的这套荡魔剑法,竟是深知得很。 穆乘风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可知我腰下所佩的是什么剑?” 蓝仲槐道:“什么剑都无关紧要,我敢说绝不会是‘赤龙神剑” 穆乘风道:“何以见得绝不会是‘赤龙神剑’?” 蓝仲槐道:“当年‘大帝’因此剑沾满血腥,杀机大重,已将它沉人一座百丈深潭潭底,根本再无复出之可能!” 穆乘风道;‘神剑通灵。应劫夏出,难道也不口能?” 蓝仲槐道:“神剑虽然通灵,也决不会从百丈谭底自动飞出。” 穆乘风道;‘事实上我腰间所佩,正是‘赤龙神剑。” 蓝仲槐道“我不相信。” 穆乘风道:“你可是要看看。” 蓝仲槐道:“否则我决不相信。” 穆乘风脸色沉寒地冷声道:“在未看之先,我可得要先警告你,神剑沉埋潭底百多年,此番应劫出世,出鞘必须刃血,你.二人可别后悔?” 蓝仲槐、黄九道二人浑身不禁一颤,神色勃然剧变! 穆乘风神目如电,察微知渐,眼见两人剧变的脸色神情,己知二人心生怯惧,遂微微一笑,道:“神剑真假与你二人无关紧要,不看也罢。……”语锋一转,接道:“反正我仅凭双掌,十招之内,已足可败你二人联手双剑;你二人还是出手一战吧!” 他语声清朗,虽然不高,但,却有一股隐隐摄人之威那翁华的气质,更令人觉得他的话,有如斩钉截铁,宛如山岳般地不能稍移稍改! 蓝仲槐那心中竟可支持百招的信念动摇了,不过,他仍有点不信他和黄九道二人双剑联手,云敌不位穆乘风掌下十招? 突然,他又发觉了情况似乎有点儿不妙,他心想:谷口传警,黄又明、蓝石虎\黄天定三人驰援,‘参机先生’随后往看究竟,这久时间,怎地未闻消息动静?难道…… 蓝仲槐微一犹疑,陡地嘿嘿一声笑道:“十招之内,你如果不胜怎办?”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缚双手,任凭处置,如何?” 蓝仲槐道:“好,就这么办。” 话落.便待振剑动手。 穆乘风忽然一摇手道:“且慢。” 蓝仲槐道:“什么事?” 穆乘风道:“你不该说说你的么?” 蓝仲槐双眉一挑,道:“让开路,放你们过去”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倒是大方得很嘛。” 蓝仲槐道:“应该不算小气。” 穆乘风笑了笑道:“我问你,你二人如是落败了,不让路,还能拦得位我们么?” 蓝忡槐道:“为什么不能,你应该明白除了我们两人外,旁边还有十六个人呢。” 穆乘风淡淡道:“我很明白,可是我这边的人,个个都非庸手,比他们十六个人只强不弱,凭他们拦得住么?” 蓝仲槐微微一沉吟,道:“那么你想怎样?” 穆乘风道:“我要你答我三问。” 蓝仲槐道:“你想知道什么?” 穆乘风道:“我想知道什么,在胜负未分之前,你就不必问。” 蓝仲槐道:“你想问的,怎知我知不知道呢?”穆乘风道:“凭你的身份,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蓝仲槐道:“你那么认定?” 木乘风点点头道:“你敢不敢答应?” 蓝仲槐眼珠儿一转,道:“我答应了。” 穆乘风道:“我事先声明;到时候可别想耍花样托词搪 蓝仲槐道:“自然,我知无不答。” 穆乘风一点点头道:“好,二位可以出手了。” 第738章 幼稚 蓝仲槐没有再说话,和黄九道二人互望了一眼,陡地一声暴喝,同时跃身进步,振剑刺出! 穆乘风哈哈一声朗笑,身形飘闪,避剑刺,但,却未还攻。 蓝、黄二人双剑刺空,立时变招易式,展开一轮疾攻。 穆乘风身形飘闪游走,竟是还未还手。 顿见剑虹流转,寒光霍霍,剑啸生风 剑雨飞洒,剑气森森,招式狠辣快疾,诡谲绝伦。 二人此刻所施展的剑法,竟不是蓝黄两氏家臣祖传的‘飞花九剑”。 这套剑法,看起来威力似乎不及“飞花九剑”强猛.但.声势却远较“飞花九剑”凌厉,又快,又毒! ‘都总督”黄应昌在旁看得心头不禁凛然,双眉深锁,暗忖:“这是什么剑法?竟然如此诡谲狠辣………” 眨眼间,蓝黄二人一口气已抢攻了五六剑之多,当然,剑剑均皆落空,连穆乘风的半片衣角也未能沾上。 穆乘风陡又一声朗笑道:‘二位可要小心,我可要出手了。” 话声中,左袖一斜,飞卷黄九道的剑身,右手突伸,“大擒龙手”,快如电掣的扣击蓝仲槐的执剑腕脉。 蓝仲槐心中一凛! 挫腕沉剑,剑势一流又起,剑尖斜刺穆乘风的腰肋。 黄九道长剑外引,避过穆乘风的袖卷,身形随剑转,已转到穆乘风的左后方,剑尖疾刺。 穆乘风倏然一声大笑,身形电闪之间,不但又避过了双剑,而且,黄九道的右臂已被穆乘风的左袖拂中。 袖拂处,黄九道立觉半身力道全失,一条右臂软软垂下,手指一松,“当”的一声,长剑已跌落地上。同时感觉得一股暗劲大力涌到,迫得他身形一晃。稳止不住。后退一大步。 那蓝仲槐长剑刺空,连忙变大“天外飞鸿”。斜削穆乘风的右肩。 但,他“天外飞鸿”剑式才使出一半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连是怎么回事,也未看清楚。 穆乘风的一只手掌,已经搭上了他的右腕脉,犹如上了一道钢箍。 “当!的一声轻响,手中长长的剑已脱手跌落在地上。十招之战,实际上只是八招。 这八招中,穆乘风倒有六招未出手,真正的说起来,也只有两招。 穆乘风问道:“蓝仲槐,这是第几招?” 蓝仲槐脸色难看透顶,头一垂,道:“第八招。” 穆乘风道:“你服输么?” 蓝仲槐轻声一笑,有气无力地道:“我无话可说。” 穆乘风道:“那么应该答我问话了。” 蓝仲槐道:“当然但,必须我知道的。”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我希望你别想要花枪。” 蓝仲槐倏地一抬头,道:“我说的是实话,不知道的我如何回答你?” 穆乘风道:“我又怎知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 蓝仲槐道:“你如果不相信我,便不该问我。” 穆乘风冷冷的目光。注视着蓝仲槐、黄九道。 蓝仲槐不禁低下了头; 黄九道却转过身,回避穆乘风的目光。 穆乘风同后微皱了皱,道:“看来你就是明明知道而推道不知,我也拿你无可如何了。” 蓝仲槐道:“这个你应该早就想到。”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我确实应该早就想到的。” 忽然手一松,放开扣拿着的蓝仲槐的血脉,道:“如此、那就算了。” 蓝仲槐左手推揉着自己的右腕脉,愕然道:“你不问了?” 穆乘风道:“我不想再浪费唇舌了。” 蓝仲槐道:“不问,你岂不吃亏了” 穆乘风道;‘与其徒费唇舌,白问,何如吃亏算了。” 蓝仲愧笑道:“你又怎能认定是白问呢?” 穆乘风目光凝住,道:“你是说可以答我实话?” 蓝仲槐模棱两可的道:“也许如此。” 穆乘风忽然一笑,道:“那么请先答我一问,‘参机先生’与各地支坛是如何联络的!” 蓝仲槐神色骇然一凛!惊诧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穆乘风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请答我问话。” 蓝仲槐略一迟疑。道:“你既然己经知道这些,我就告诉你好了。”话锋一顿,接道:“信鸽。” 其实;穆乘风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在间联络的方法,而是在求证,求证吴千里暗中窥听得的谈话的那位“主人”。是不是“参机先生”?现在,求证获得了答案,那位“主人”恰如意料,正是“参机先生”。 穆乘风点点头道:“我再请问‘冷魂剑客’东方望,隶属你们哪一方‘天王’指挥?” 这话,问得似乎极为幼稚,肤浅可笑。 试想那“冷魂剑客’东方望既居住于浙东地区,在五方“天王”中,当属“东方天王”指挥无疑。 然而,穆乘风他另有用意。表面上,他问来似乎极为幼稚,肤浅,实际卜,他是在试探,也正是他的机智,高明过人之处。其原因是,“冷魂剑客”东方望所领导的组织,将是另一个尚未正式露面江湖的组织。 此刻;面对着这个颇为机警的蓝仲槐,他如果不技巧地直接地问道:“那东方望和你们是什么关系?”或者间:“东方望是你们属下么?” 以蓝仲槐的机警,其回答很可能是一句:“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东方望是何许人。” 现在,他试探成功,获得了理想的效果。蓝仲槐以为穆乘风巳经知道了一切,觉得已无隐瞒的必要,毫无心机地挺胸轩眉一笑,答道:“我,‘东方天王’辖下。” 当然,蓝仲槐做梦也想不到,穆乘风只是仅凭心中的猜想,只是试探性的诈问。其实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如令。穆乘风彻底明白了,“金狮盟”的东方文坛,也就是“参机先生”属下.依此推测,那至今向未公开露面,不为人知的“金狮盟主”无疑的,十有八九就是“参机先生”了。 这真足个大收获,穆乘风星目并采飞闪,双眉轩扬。笑了。他心中高兴无比地暗笑道:任你如何机警。奸滑似鬼。终于是上了我的当;被我诈了,泄露了机密,说了实话………” 这时,施佳佳三位姑娘,都总督统黄应昌都明白了,穆乘风为什么如此大费唇舌。心机的原因。他位明白之后内心也都十分震惊。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变近突然崛起江湖,掀起武林腥风血雨,声势实力雄厚强大的“金狮盟”意然是参机先生的属下。不过,他们也都很奇怪,穆乘风怎会知道这些的,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穆乘风只是根据吴千里的一席谈话而生的推测。诈询。 穆乘风剑眉轩扬,一笑之后,忽地目光深注,望着蓝仲槐问道:“那么‘金狮盟主’也就是‘参机先生’了?” 事属必然,这还用问。然而,事实却出乎了穆乘风的意外。 蓝仲槐竟然摇了头,回答的竟是:“不是!” 从蓝仲槐的神色上可以看得出,这句,不是”,他一点也没有说谎,绝对不假。 穆乘风不由愕然脱口问道:“那是谁?” 蓝仲槐反问道:“你这算是第几间?” 穆乘风一怔哑口。 蓝仲槐忽地嘿嘿一笑道:“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何妨送你个人情,额外地多回答你一次。”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另有其人,但是,是谁?我也不知道。” 废话,不是“参机先生”当然另有其人,不知道是谁,回答还不是等于没有回答,有什么两样。 穆乘风笑了笑,道:“你如此回答与不回答、虽然没有两样,但是,我相信你也确是真的不知道;这份人情,我仍然谢了!”语声徽顿,话锋忽转,注目间道:“现在三门已过,我想过去了。你的意思如何?是让开路放我们过去,还是怎样?” 蓝仲愧微一沉吟,道:“我知道,凭我们眼前的人手,绝对……” 拦不住你们,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让路,任由你们轻易过去。” 穆乘风道:“那么我们必须硬闯了?” 蓝仲槐点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穆俊知他这是句发自肺腑的真话。事实上,蓝仲槐如不全力拦阻,将无法向“参机先生”交待。 穆乘风星目一扫那八名黄衫少年和八名壮汉之后,遂便嘴唇食动,对施佳佳等三位姑娘和黄都总督等众人,分别传声略作安排指示后,立即一声轻喝道:“闯!” 声落,施佳佳和黄都总督已腾身扑向蓝仲槐黄九道二人“惊魂堡主”许元皓、“旋风刀”方青纯和那五名壮汉则掠身疾扑黄天保等八人。 他自己却和常婷婷慕容仪芳两位姑娘,从容迈步向八名黄衫少年退了过去。八名黄衫少年心头全都不禁凛然一紧! 常婷婷和幕容仪芳两位姑娘的武功如何他们心中都很明白有数,若论单打独斗,他们决非任何一位姑娘之敌。 不过,现在两位姑娘都是空手,而他门八人都是人手一柄长剑,如此。情形便就改观不同了。占着兵刀上的便宜,单打独斗,纵然仍难取胜,打个平手总不成问题的,如是以二对一,则定可稳操胜券。 第739章 激斗 但是,对于穆乘风,他们心底可立刻泛生怯意,未动一下,便巳先消失了战志,适才,他们都曾亲眼目见,以蓝仲槐黄九道二人的武学功力双剑联手;在穆乘风的手下,说起来是走了八招,实际上,却是连两招都未走完,二人便已落了败,一个长剑脱手,一个腕脉被扣。 这等高绝罕奇的武功身手,他们已经看得目眩神摇,凛心咋舌。此刻,一见穆乘风与二位姑娘迈步向他们逼来,他们怎得不心生怯意,先消失战志?因是,八名黄衫少年在心头凛然一紧,胆惊意怯之下,不待穆乘风和二位姑娘身形逼近,立时齐地飘退八尺。 墓地,一声惨吼划空—— 黄天保等八名壮汉中,已有一人溅血当场。 穆乘风闻声惊顾,俊脸不由勃然变色,身形电射而起、扑向那“惊魂堡主”许元皓,朗声喝道:“许堡主,掌下留人。”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人未到,掌先发,身悬半空,单掌疾挥,一股大力涌向“惊魂堡主”许元皓,迫得许元皓赶急一收掌力,飘身倒退六尺,解救了另一名壮汉掌下亡命之危。 穆乘风身形落地,脸色凝寒地沉声说道:‘许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元皓嘿嘿一笑逍:“老夫被禁石牢三个多月,心中这口了气难消!” 穆乘风剑眉微皱,冷声逍。“要出恶气,你应该找那罪魁祸首。” 许元皓道:“老夫还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穆乘风道:“那你应该设法查询、找他。” 许元始道:“在不找到之前,先拿他们杀杀气也是好的。” 穆乘风迫:“他们无辜!” 许元皓道:“他们虽然无辜,但,总是那罪魁的属下爪牙。” 穆乘风剑眉一挑,道:“阁下,你忘记我的叮嘱了么?” 许元皓道:!‘老夫并非你的属下,不需要一定遵从你的叮嘱。” 穆乘风星目陡射慑人神光地道:“阁下,我请问,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不?” 许元皓的目光一接触到穆乘风那威凌摄人的眼神,心中不由凛然一震!不敢正视地微一低头,道:“原本不知,现在知道了。” 穆乘风道:“那么你也该知道我和他们的关系了?” 许元皓一抬头道:“目前还不能决定。” 穆乘风道:“是因为他们没有承认?” 许无皓道:“这是事实,蓝黄两氏家里都不相信你,老夫外人,为何要相信你。” 水俊沿目射慑人威凌电芒,一声冷笑,道“堡主阁下你信与不信,我不想干涉你,但是;我却要禁止你再下毒手,滥杀无辜,否则…………” 募闻一声惊呼人耳,穆乘风心中不由斗然一惊!连忙朗声喊道“方大侠。请速退下,劳神看住许堡主.别让他出手伤人!” 话声中,身形已电掠腾起,扑向那人八黄衫少年,原来,就在穆乘风与许元皓对话的这片刻之间八名黄衫少年已挥剑和两位姑娘动上了手,四对一地将常婷婷和慕容仪芳二人.分别团团围住。 常婷婷和慕容仪芳武功身手,虽较黄彩少年略高一筹但;也只能以一对二,一对四,如何能成!何况此刻;两位姑娘均是空着双手。掌法又非二位姑娘所长。双掌独敌四柄长剑、情势如何。不言可知。勉强力战了十多招,两位姑娘已是几度遇险。 尚幸八名黄衫少年,似乎不想辣手推花,要两位姑娘的性命。否则,只怕十招不到,两位姑娘就已血溅剑刃,躺在地上了。 八名黄衫少年为何不想或手取两位姑娘的性命。这;就是非别人所知,原因何在?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了。不过。他们虽然未施辣手,不想要两位姑娘的性命,但、却仍剑剑紧逼手底下丝毫未稍放松、看情形。明显不过。他们的用心,可能是想祝活的。 常婷婷一身武学。已尽得“地煞”常世洲真传。慕容仪芳的武功身手,更具也已尽得乃祖,”‘圣手赛华伦”慕容仲贤的真传、但因慕容仲贤一生心血、时间,大部份都花在钻研医药上,对武学一道,无暇潜修求进。而不如‘地煞”精深。 是故慕容仪芳也就是自然而然地,比常婷婷略逊了一等。常婷婷独敌四名黄衫少年,情势虽也惊险得令人心悸冒汗,但。比起慕容仪芳来,却要稍微好些。 慕容仪芳在四柄长剑紧逼迫攻之下。一双玉手遮荫判后,娇躯腾挪,闪左避右,本就大感应付艰难;支撑见绌。连一招还手之力皆无。十多拍下来,已被累得骄喘吁吁。通体香汗。 偶一失慎,右手水袖。竟被一名黄彩少年的剑峰削去八寸长一截,只差寸许。便将削断她一只右腕。这情形。真是险而又险!因是,她芳心斗然一惊之下。不由脱口发出了一声惊呼。 穆乘风蓦闻慕容仪芳发声惊呼,以为慕容仪芳已经遇险受伤。心中一惊,身形电掠扑向那四名黄村少年。四名黄衫少年一见穆乘风掠身扑来,不由齐皆驻然大惊,才待飘身疾退,但。已经慢了一步。 穆乘风半空手扬子弹指,竟施展了隔空制穴的绝技,四名黄衫少年只觉得昏穴突然微微一震;连一声哼声也未发出。身躯一晃;仰身倒了下去。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当然,穆乘风手下极有分寸。弹指隔空制穴。只用了四成功力,四名黄衫少年也只是穴道被制,绝未受伤。 葛然。一声震天大喝陡起,紧接着是一声轰然巨响! 穆乘风向光瞥处,三丈开外。“都总督”黄应昌和那黄九道二人,斗得兴发、竟然各以内功真力便拚了一掌。 狂飓劲气激射中,“都总督”黄应昌身形一晃,连退了三大步、而黄九道却只后退了一步。显然,黄九道的内功真力。竟比‘都总督”略为深厚少许。二人一掌硬拚之后,立又挥掌扑向对方,四掌翻飞,掌影如山,劲风呼呼地展开了一场猛烈的激斗! 另一边,施控佳和蓝仲槐二人却是激斗正酣。蓝仲槐长剑挥舞,寒虹统空,剑雨飞洒招式诡谲辛辣无几!可惜,他的对手乃是百多年前名震武林,一代煞星女魔头“玉仙子’的弟子,他手中虽然占着一柄利剑的便宜,但却仍难能奈何得了姑娘丝毫。不过,施佳佳武功身手虽较蓝仲槐高出许多。但,凭着一双空手,要想在二三十招内制住蓝仲愧,可也并非是容易的事。 穆乘风星目一瞥施佳佳和“都总督”黄应昌二人各与对方搏战的情形,知道黄应昌虽不是黄九道之敌,但是黄九道如果不亮剑五十招之内,黄应昌尚不致于落败。 至于施佳佳方面,则更笃定,蓝仲槐虽然仗着一剑在手,占了便宜,但,施佳佳仍是游刃有余,稳操胜券。 这时,慕容仪芳已掠身加人了常婷婷以一敌四的战圈,接下了两名黄衫少年。 常婷婷本已被四名黄衫少年的剑势,迫得惊险万状,娇喘吁吁,浑身香汗直冒,慕容仅芳这一加人,敌住了两名黄衫少年,立时压力大减,精神不禁陡然大振,一声娇叱,两只玉掌疾挥,展开了一轮快攻! 常婷婷性情看似烟静温婉事实k却是外柔内刚,秉性刚烈无比。她以一敌四,在四辆长剑围攻中,早已被逼得又气又急,芳心冒了火i 女人的心胸气量本就较为狭窄,(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只是大都如此而已。)尤其是在气怒之下,往往会失去冷静、理智、而生起一股报复、出气的冲动!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现象何止是女人,男人们何尝又不是如此;又有几人能于气怒勃发时,而理智、冷静地抑压下内心底冲动呢? 虽然说,男人的心胸气量要较为宽大些,但,毕竟不是多数的,而且也是有限度的,有界范的。如果超过了这限度、界范,便会有似那突然爆发的火山般地,一发不可收抬i 常婷婷在芳心气怒火发之下;顿然浑忘了那未动手之前,穆乘风传声:“不要轻妄伤人”的嘱咐。 她玉掌疾挥,展开快攻中,绝学陡施,“分光穿影”娇躯倏已欺进两名黄衫少年的剑影中,左掌拍出一股劲风,迫退了一名黄衫少年,右掌则快通电闪地拍向另一名黄衫少年的心窝 那名黄村少年心中基然一惊,连忙身形一恻,急急问避。 穆乘风见状,急忙大声喊道:“婷妹,手下留情!” 但是;他喊得仍然慢了一步那名黄衫少年虽然避开了心窝要害,却未能避开一只左肩。“砰!”的一声,常姑娘的一只玉掌,已经拍卖在那名黄衫少年的肩膀上,一声闷哼,身形竟被震得跟跟跄跄连退了八步,右手长剑弃地,抚着左肩膀,疼得脸色煞白,额上汗冒如豆。这一掌实在不轻,那名黄衫少年的肩骨,显然已被击碎,一条左臂,从此算是报废了!。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40章 支配 常婷婷一掌击实,也恰值穆乘风的喊声出口之时姑娘闻声娇躯不由一震!她这才想到自己在一时气怒之下,竟然忘记了风哥哥的传声嘱咐,芳心不禁大感愧歉,神色也不由得立时为之微微一呆! 就当常婷婷芳心大感愧歉,神色微微一果之际,那名被她掌风迫退的黄衫少年,竟突然一剑自她左侧电疾刺到! 出剑无声无息,形同偷袭。他大概是因为常想想掌伤他 的同伴,乃才如此不声不响的出剑偷袭,想把姑娘伤在剑下;替同伴报仇吧i待常停掉发觉左侧冷风袭体时,剑尖距离她左腰胁下,已只差了五寸左右。 此际要想问避开这一剑,已是无及,姑娘不由凤眉睫挑,银牙一咬,正待排着伤断一条左臂,猛挥在掌,将这名黄衫少年毙杀掌下时。 陡闻一声朗喝倏起:“蟀妹ifi厂 接着“当g”的一声脆响过处,那黄衫少年手中的一柄精钢长,已齐腰中断,‘’噗嗤’一声,剑尖跌落地上。 不用说,这当然是木俊法以神功指力弹断的。 那黄衫少年脸色神情不禁骇然一呆gg身疾退八尺。 人影电闪,穆乘风已经辐牙而前,脸色凝寒,威凌慑人地冷声说道:“蓝黄两氏家臣,皆是武林奇豪,光明磊落之士,你,才这么一点年纪,便即如此没有风度,不觉得惭愧丢人,有辱祖先声誉么厂 这句话,声色俱厉,黄村少年不禁羞愧地低垂下了头。 穆乘风见状,星目不由异采一闪.又道:“你既尚知羞愧,显见尚非心性朝恶之人,望你以后切勿再犯。’语感激顿,一指那名受伤的黄衫少年,道:“他肩骨可能已碎,去先给他服食一粒止痛药丸,替他包扎一下吧。” 黄衫少年已被水俊俗的威仪气势所慑。闻言,徽一抬手,望了水使风一眼,将手中断剑丢弃地上,转身默默地向那名受伤的黄衫少年走了过去。 蓦然。 遥空传来一声震人心弦的沉喝:“住手厂 五条人影有如流星划空飞射般地泻落当场d蓝仲槐、黄九道等人闻听喝声,都已停子飘退躬身肃立。 穆乘风见状,立知可能是“参机先生”到i。五条人影落地现身,是一个身着锦袍西蒙红巾之人和四名紫衣佩剑,相貌气宇俊秀英挺的少年。 四名紫衣少年,年纪均约二十四五左右,相貌气宇虽都是俊秀英挺,只是目光消嫌阴沉,眉字之间,隐现凛人煞气!红中蒙面人身形岳峙渊停,岸然凝立木乘风对面丈二之处,四名紫衣佩剑少年,静立两侧。 穆乘风神定气闲,卓立当地,星目湛湛地注视着红巾蒙面人,他没有开口说话。 红巾蒙面人两道有加霜刃冷电的眼神,默默地凝注了木乘风片刻之后,忽然轻咬了一声,道:“阁下,你就是穆乘风么?” 水使港一点头,道:‘不错,阁下,你是谁?” 红巾蒙面人笑道:’‘阁下何必还要明知故问。” 穆乘风道:“那么你是‘参机先生’了百” 红巾蒙面人道;‘你认为是,并无不可。” 穆乘风眉头一皱,道:“难道你不是?” 红巾蒙面人道:“是与不是,随你猜料o” 穆乘风道:“阁下何必故作神秘y” 红巾蒙面人道:‘这就叫做虚虚实实,你懂?” 穆乘风道:“如果我猜料你不是呢?” 红巾蒙面人轻轻一笑,道:“是,既井无不可,不是,自当也无不可了!” 木乘风忽然谈谈一笑,道:“如此,阁下,我只好暂且认为你是了外 红巾蒙面人道:“随你的意思。” 穆乘风话锋忽地一转,道:“阁下,你亲自来了,是不是想留下我们了” 红巾蒙面人摇摇头道:“你救人目的已达,请你出谷。” 这话,颇为出乎穆乘风的意外,穆乘风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红巾蒙面人忽又轻自一笑,接道:“阁下,你很感意外,是下?” 穆乘风怔了怔,朗声一笑,道:“阁下,这的确令我很感意外!” 目中星采一闪,话锋倏转,问道:“阁下是由谷口来的么?” 红巾蒙面人道:不错,蓝大将军和护驾二将军五侍卫;另外还有十六名青衫少年,他们都正在谷口外等着阁下呢。” 穆乘风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把他们怎样了?” 红巾蒙面人淡淡地道:“阁下请别紧张,我没有把他们怎样,他们都好得很。” 穆乘风道:“你这话……” 红巾蒙面人截口道:“人格担保,你到了谷外一看就知道我决未说假话了。” 语声清朗理顺;似乎毫无一点虚假诡诈的成份。 穆乘风心中虽然有点不相信他这话,但,听他的语气,却又不得不暂且相信,微一点头道:“好,我相信你的人格。” 话锋一转,又问道:“阁下,蓝丞相等人的妻眷,现在何处?” 红巾蒙面人毫不隐瞒地道:“她们都集中在一起,不过,你放心,她们都生活得好,并且还有人保护着她们的安全。” 穆乘风道:“你要用她们作为要挟蓝丞相等人的人质?” 红巾蒙面人道:“我不否认我有这个意思,但是,却还得要看你阁下的了!” 穆乘风道:“看我的什么?” 红巾蒙面人随声一笑道:‘看你有没有能力救出她们去”” 穆乘风剑眉一挑,道:“好,十天之内,我必定救出她们去。” 红巾蒙面人摇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穆乘风一怔,道:“那你阁下是什么意思?” 红巾蒙面人道:“咱们两个一搏胜负为定。” 穆乘风目中星采一闪,道:“我胜,你便放出她们交给我?” 红巾蒙面人道:“不错,如果我胜,你就必须听我的。” 穆乘风道:“听你的什么?” 红巾蒙面人道:“一切。” 穆乘风明白了,心头不禁暗暗一凛!但,他仍故装糊涂地问道:“有没有个范围?” 红巾蒙面人道:“没有,我要你往东作就往东,叫你向西你就向西,一切听我的支配。” 穆乘风道:“教我杀人我就杀人,对不?” 红巾蒙面人道:“对了,执行我的命令!”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你这问题,是指我个人而言,还是?” 红巾蒙面人接道:“当然是指你个人而言。不过,对于你的属下么…嘿嘿!” “嘿嘿”一笑而止,没有接说下去。 穆乘风问道:“怎样?” 红巾蒙面人阴声一笑。道:“只要你听了我的话。与我携手合作,他们的问题自能迎刃而解、当中部会成为我属下一员的!” 穆乘风注目问道:“你很有把握么?” 红巾蒙面人点点头道:“十分有把握。’语锋一转,问道:‘”你想知道我这把握是什么不?” 穆乘风道:“愿闻高论。” 红巾蒙面人目光灼灼电射地道:“你。” 穆乘风心头凛然一震!也困惑地道:“我?” 红巾蒙面人点首道:“不错,就是你。” 穆乘风道:“你要以我威胁他们?” 红巾蒙面人道:“阁下。你完全想错了,我决不会那么做,用那种体所不耻的手段的,而且,事实上我根本就不须要那么做!你懂么?” 穆乘风目中异有一闪。道:“我不懂,阁下。我请教高明?” 红巾蒙面人忽扬眉笑道:“阁下,这并没有什么高明,说穿了,道理更是极为浅显简单不过。根本不值一笑。只是……” 语声微顿了顿,得意地嘿嘿一笑,接道:“现在我还不想说。” 穆乘风暗皱了皱眉头,道:“你怕现在说出来便不灵了,是不是?” 红巾蒙面人道:“这倒不是。我觉得这些题外文章,我们应该到此为止,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了……”话锋一转,接道:“阁下。关于这单独一搏胜负的问题如何?你现在可以多考虑考虑,我等候你的抉择!”语声微顿,嘿嘿一笑。又道:“不过,如果你认为这太冒险,害怕落败的话,那也没关系。我决不勉强你!” 话听来是够仁义,也够大方的,但是实际。却含有着令人无法忍受的激讽。 穆乘风剑眉霍地一挑,道:“你可是认为我一定会落败?” 红巾蒙面人道:阁下,彼此来动一手之前。胜负各有一半的机会面对你这样身负奇学的高手,我怎敢如是狂妄!话锋一顿;讥刺地阴笑了笑,又道:“我不多说废话了,你还是多考虑考虑。答复我吧!” 穆乘风双眉紧锁,沉吟不语。他踌躇了。 的确,这问题太大,他怎得不踌躇?没有把握的书。他又怎敢随便答应?徒逞匹夫之勇!他心底暗想:这红巾蒙面人是谁?他究竟是不是’“参机先生”? 难道他不是?不然,他的回答为什么要那么模棱两可。“是也无不可。不是,也并无不可。” 按理,“都总督”黄应昌是应该能够辨认出他的。可是,当穆乘风向黄应昌投过探询的目光时,黄应昌的脸色神情,竟是一片困惑不解之色。 第741章 守约 显然,黄应昌也辨认不出他是与不是厂?根据黄应昌的脸色神情推测,很明显地,这红巾蒙面人,有可能像极了“参机先生’,而似乎又有着什么不对,是以。黄应昌一时竟无法确定真假,脸上现露出困惑不解之色! 穆乘风眉锋深锁,一直沉吟不语,红巾蒙面人以为他在考虑,遂静静地目注着他,等候他的答复,没有开口说话。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其他的人,自然谁也不会得开口的了。因此,空气在这片刻间,有着分外的沉寂,沉寂得直是落针可闻。 时间足足经过了有盏茶辰光之久,红巾蒙面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忽然轻咳了一声,道:“阁下、你考虑好了没有?” 穆乘风反问道“你以为呢?阁下。” 红中蒙面人道:“我以为你阁下应该已经考虑好了。” 穆乘风淡淡地道:“你既以为是,那就算是吧。” 红巾蒙面人道:“我在等候你阁下的千金一诺呢!” 县么,”穆乘风谈笑地道;阁下,你等得不耐烦了么?”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不错,我是等得不耐烦了。”语声一顿又起道:“阁下,别废话了请答复我,你敢是不敢?” 穆乘风仍然不带丝毫天气,淡淡地反问道:“阁下,你想我是敢不敢呢?” 红巾蒙面人眼珠一转道:“你身怀奇学,功力高绝,以你的声望身份为了你属下的妻眷妇孺,这一战纵是明知不敌,我想也不必不致于说不答应吧” 他是欲擒故纵在他以为穆乘风年青气盛,在这种连棒带激、带扣的话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得不答应的! 哪知,出于他意外地穆乘风竟神色平静地微微一笑道:“我考虑的结果,是…话未尽意一笑而止竟故意不接说下去。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红巾蒙面人接道:“是如我所想对不?” 穆乘风道:“不对,相反。” 红巾蒙面人不由微微一呆,道:“你不敢答应” 穆乘风道:“就算是也并无不可。” 红巾蒙面人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呀!江湖传言穆乘风功力高绝侠骨仁心铁胆义肠豪情万丈誉为当今武林盖世奇男天下第一,想不到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竟是个浪得虚名,胆小自私之人!” 这番话实在够刺激够令人怒火高冒三丈的了。 然而,穆乘风听来却是神色不变,出奇的平静,微微一笑道:“阁下很感觉失望是不?” 红巾蒙面人冷冷地道:“岂只是失望。也使我深为蓝丞相等人惋惜,觉得不值!倏地横跨一步做一摆手在阁下请吧。” 穆乘风道:“你这是逐客令?” 红巾蒙面人冷g一声道“此地,我想你大概也已经无颜再停留下去了。” 穆乘风谈笑了笑.道:“如果我还要停留一会呢” 红巾蒙面人道:“那么我失陪了。目光一瞥蓝仲槐黄九道二人抱柏一挥道:“走!转身举步,便待离去。 穆乘风陡扬手喝道:“阁下,且请留步。” 红巾蒙面人脚下停步但,却未转过身形,冷冷地说“你还有脸再说话么?” 穆乘风道“为何没有?” 红巾蒙面人道:“对你我已经失去了兴趣不想听你说话了。” 穆乘风道:“你向防提点兴趣听听呢?” 红巾蒙面人道:“我认为你应该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除非你……” 穆乘风道:“除非我答应与你一战!是不?” 红巾蒙面人道:“如此才算得上是位大丈夫,铁铮豪雄!” 穆乘风道:“你这么一说,看来我是非答应不可了?” 红巾蒙面人道:“其实你早就应该答应的!” 穆乘风陡扬颈笑道:“阁下,你怎能肯定我早先没有答应呢?” 红巾蒙面人道:“话出自你口人之我耳,字字清晰何须狡辩!” 穆乘风道:“阁下。我无须狡辩只请问你听明白了我的话意没有?” 红巾蒙面人忽地转过身子口光惑然投注问道:“你的话意怎样?” 水使风道:“阁下,你早先是如何回答我的,你没有想想么?” 亻红巾蒙面人怔了怔,道:“你说明白点,怎么回答你的?我记不起了、” 敢情他真是忘记了。 穆乘风轻声一笑,道:“是;并无不可,不是,也无不可,这不是你阁下用来回答我的么……”语锋一顿又起,道:“现在,我只不过是借用它们。原句壁还而已,阁下,你明白了吗?” 红巾蒙面人立刻恍然而悟地明白了,目中电芒一闪,倏地仰天哈哈一声大笑;道:“那么,反过来说,该是答应,也无不可了?” 穆乘风道:“那就随你怎样想了。” 红巾蒙面人道:“我想你一定是答应了?” 穆乘风道:“还是那句话,也无不可。不过……” 红巾蒙面人道:“怎样?” 穆乘风道:“在我还未点头二前,并不能说是一定,你懂” 红巾蒙面人道:“阁下,我懂,同时我知道你也一定会点头的,是不?”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穆乘风道:“我只能说是有可能;但,事情却决不如此简单!” 红巾蒙面人道:“你有条件?” 穆乘风道:“条件是没有,问题倒有一个。” 红巾蒙面人道:“请说你的问题?” 穆乘风道:“我请问.如果我落败了,便得与你合作,听你支配,执行你赋予的任务命令,也就成了你的属下的一员,对不?” 红巾蒙面人点首道:“不错,正是如此。” 穆乘风道:“那么我再请问,我既成为阁下的属下一员,可有地位没有?” 红巾蒙面人道:“只要你真肯忠诚合作,自然是有地位的了。” 穆乘风道:“地位如何?” 红巾蒙面人道:“你想先知道?” 穆乘风道:“你可记得一句俗话?” 红中蒙面人道:“哪句俗话?” 穆乘风道:‘人不自私,大诛地灭。”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你怕我委屈你?” 穆乘风道:“我想知道地位够不够高能不能令我满意?” 红巾蒙面人道:“一定够高,也能令你满意.如何?” 穆乘风目中异采一闪道;…总不致于高过‘金狮盟主’吧?” 红巾蒙面人哈哈一笑道:“金狮盟主’算得了什么,当然要比他过高了!” 穆乘风道:“那么你阁下的地址也更高了?” 红巾蒙面人道:“当然,那’金狮盟主只不过是……” 陡然警觉地顿声住口,嘿嘿一笑,话锋忽转,道:“阁下,你诚然高明。心机深沉,令我佩眼!”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多谢夸奖,不过”语声一顿又起道:“阁下,你为何突然如此夸奖我这意思我不懂,不知有什么值得夸奖的?” 他在故装糊涂。 红巾蒙面人也当然明白他是在装糊涂。阴声一笑、道:“阁下你不懂就算了·现在,请点头吧。”。 穆乘风知道他心中已生警惕,再套也套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便谈笑了笑,正容点头说道:”好,阁下,我点头答应了。,”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阁下,大丈夫可是一诺千金!”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放心,穆乘风决非是那不守信进的” 小人!” 红巾蒙面人点了点头道:“如此阁下请订时间地点吧!” 穆乘风一怔道:“不是现在?” 红巾蒙面人道:“不是。” 穆乘风道:“何不就是现在?” 红巾蒙而人摇头道l:“现在不行。” 穆乘风道:“为什么?” 红巾蒙面人道:“本人现在没有空。”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你问时有空?” 红巾蒙面人道:“半个月之后。” 穆乘风道:“你不是想在这半个月之中动什么脑筋,使什么阴谋诡计吧?” 红巾蒙面人道:“放心决不会。” 穆乘风想了想,道:“好吧时间就在半个月之后那么地方呢?也由你决定吧。” 红巾蒙面人道:“地点就在本谷外西南三十里空地如何?” 穆乘风道“白天还是晚上?红巾蒙面人道:“为免使你疑心我暗用阴谋诡计就在白天好了。 穆乘风一点头道:“好水某定当准时赴约。” 红巾蒙面人哈哈一笑,道:“阁下来此是客我恭送阁下出谷。身形一侧举手护客先行。” 穆乘风朗声一笑,也不虚套客气地道:“如此,有劳了。” 迈步从容领着施佳佳三位姑娘和黄都总督等人向谷口方向行去。 谷外蓝大将军、护驾二将军、五侍卫和十六名“正义使者,”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一见水俊洽领着众人无恙出来,连忙纷纷l前躬身行礼。 穆乘风星自电掠,扫视了蓝大将军等众人一眼之后这才安心地朝众人微点了点头一摆手,道:“走!” 声落身形率先腾的而起。 大家都是一夜未曾合眼已部略感疲惫。回到吉祥居天色尚未发亮穆乘风便吩咐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施佳佳等三位姑娘则由“铁算秀上吴千里亲自领到后院一间精舍内安置了下来。 午牌时分不到,后院的静室中,已摆好了酒席。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42章 职掌 因某些原因,今天突然出现大量用户无法打开网页访问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找到回家的路! 除了一六名正义使者外,水俊沿和三位姑娘蓝大将军黄都总督等众人“铁算秀上吴千绝“惊魂堡主许元皓“旋风刀”方青纯全都聚集在静室内用着午餐。 这顿午餐吃得很快,也吃得似乎有点沉闷。因为穆乘风没有开口说话,是以只不过盏茶多点辰光人家便都已酒足饭饱。 店伙计上来撤去残席,迭上香茗,退去之后“铁算秀士吴千里实在忍不住了,目注穆乘风问道:“贤侄入谷救人的情形如何另外,有什么发现没有?你该叶以说一说了 穆乘风微笑了笑,便把入谷后的经过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铁算秀士吴千里听后认吟了稍顷道:“明此情形说来金狮盟主倒确实不一“参机先生了”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这情形已经地为明显在金狮盟之l另外可能还有一个十分秘密的组织地才是掀起武林动的,真正主力如果我推测得不错这个组织正式露面江湖时也就是他们霸业完成,金狮盟在江湖上消失时离目的时间也不远了……”话锋忽地一转,目注蓝大将军问道:蓝巡狩他们已被救回谷内去了么?” 蓝大将军道:“一切均如主上所料主上离去不久之后谷” 内派出的人便到了。 穆乘风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惊魂堡主”许元皓道:“堡主准备何时动身回转贵堡? ”惊魂堡主嘿嘿一笑,道:“老朽想立刻动身起程不过 穆乘风道:堡主有什么话请只管说好了不必吞吞吐吐。” 许元皓道:此次多蒙少侠相救脱困老朽衷心甚为一” 穆乘风摇手截口一笑道“我并非特为救堡主而去说起来只不过是顺手人情,堡主请不必说那些感激之言,倒是一语感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有两句话想奉劝堡主。” 许元皓老脸不由微微一红干咳了一声,道:“多承少侠指教老朽知过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转对待卫蓝贞样道:“蓝侍卫,请去送许堡主一匹马,盘费五十两。” 蓝贞祥离座起立躬身应道:“臣属遵谕。” 许元皓站起身来朝穆乘风一抱拳,道:“如此老朽告辞多谢了。” 穆乘风也起身抱一抱拳道:“堡主请不必多气恕在不送了。” 蓝贞样带着许无皓离士后,水俊迠这才目视旋风刀方青纯含笑问道:“方大使意欲何在?” 方青纯哈哈一笑道“少侠也要赶老朽走么” 穆乘风道:“方大侠想在此地暂居么?” 方青纯道:“不是,老朽想请少侠帮个小忙。”穆乘风道:“方大侠言重了,帮忙,实在不敢当,如有需要在下效劳处,只要力所能及,无不稍尽棉薄。。”方青纯笑道:“如此,少侠是已经答应了老朽请求了?”穆乘风正容答道:“方大侠请别客气。只要不幸于情,在下定然遵照效劳。”方青纯肃容说道:“老朽所请,决不会稍幸情理,而在小侠而言。只不过是点首之劳。但是……”语声微微一顿道:“请恕老朽放肆,老朽想先请得小侠千金一诺,方敢直说。”。穆乘风剑眉微皱。注目沉吟稍顷,方道:“如此,在下答应方大侠了,什么事,方大侠请明说吧?”。方青纯倏地长身站起,抱拳一拱道:“方青纯这里先谢小侠了。”、穆乘风连忙起立欠身拱手还礼,道:“方大侠请勿如此多礼。”方青纯微笑了笑,旋即正容那色说道:“方青纯以此追随少使左右,略效微劳!” 穆乘风不由愕然怔!道:“这……。” 任凭他聪智绝世,却再也意想不到方青纯所请求帮忙的。竟是这么回事,大出于他意料了,他这字才埔出,方青纯接着又道:“少侠已经允诺于前,现在要想不答应己经不成了。” 穆乘风剑眉双锁地道:“这怎么可以,那是在下先前……”他语末尽言。方青纯倏又截口道:“方青纯此次被囚石牢已是迟早必死,如今既,少侠救出,此身余便属少侠所赐,理应追随小侠报效风命之恩,”语声微微一顿。继道:“小侠如果一定不……肯收留,不许方青纯效劳报命,方青纯自是不敢勉强,但,唯死而已!”78中文首发 . . 穆乘风星目异采飞闪,心中不由暗自点头赞道:“看来这方青纯要比那惊魂堡主许元皓强得多了,倒不失为是一条恩怨分明,豪义铁铸的好汉呢” “铁算秀士”吴子里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江湖传言,旋风刀方青纯虽是黑道人物,但,却是位性情正直豪义,宁折不弯,令人钦佩的英雄,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话锋微顿,倏地转向穆乘风道:“方大侠一片赤诚,贤侄也就匆再推拒,而辜负了方大侠的心志!” 吴千里这么一说,穆乘风自是不便再说什么,送额首目注方青纯说道:“既如此,方大侠自即刻起,便归属正义教下好了,至于职掌,待此间事了之后,再为分配安置吧。” 方青纯因为从未听说过“正义教”之组织名称,闻言不禁愕然一楞! 吴千里见状笑道:“方兄大概还未听说过正义教之名吧?” 方青纯摇头道:“没有。” 吴千里道:“水少侠就是正义教银旗令主。也就是实际上的领导人……”语声微顿了顿之后,便将所知组织的大概情形,对方青纯略予说明告知。 方青纯听后,立即肃容离座,躬身向穆乘风拱。共一揖,道:“属下拜见令主。” 穆乘风微欠了欠身算是还礼,一摆手、道:“方大侠请坐。” 方青纯恭敬地应了声:“属下遵谕。” 退回原位,恭谨地坐下。 施佳佳突然目视穆乘风含笑说道:“风弟,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心中甚感怀疑不释!” 穆乘风问道:“什么问题?” 施佳佳道:“就是那个红巾蒙面人。” 穆乘风道:“你说他很可能不是参机先生是不?”施佳佳颌首微点头道:“不错,他多半可能不是参机先主,否则,岂有连黄都总督都感觉无法确定的道理,不过……”语锋一顿又起,道:“我所怀疑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穆乘风注目问道:“是什么问题?” 施佳佳道:“十五天后的那场约战!” 穆乘风道:你怀疑他另有阴谋诡诈?” 施佳佳点首道:“否则,他何必要约在半月之后,把时间订得那么远?” 穆乘风道:“你是说他可以在半月的时间中,作从容的布置安排?” 施佳佳道:“除此而外,我想不出他有什么把这场约战时间;订在十五天后的理由!” 穆乘风笑道;“我想大概不会,时间既然订在白昼,光天化日之下,他能够施弄什么阴谋诡诈呢?佳姊。你多虑了。” 施佳佳一听穆乘风这种解释,这才知道穆乘风错会了她心中所怀疑的意思,秀眉微微一蹩,道;“风弟。你错会我的意思了,我怀疑的不是这个。”“穆乘风一怔,道:“那么你怀疑的是?……”” 施佳佳话题忽地一转,目注穆乘风问道:“在这十五天的时间中,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 施佳佳星眸眨了眨。道:“难道连一点打算也没有么?”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水俊治见施佳佳重复再问,心念不由微动地问道:“佳姊的意思以为应该如何呢?” 施佳佳没有回答所问,却注目向道:“风弟。你是要在此地等候半月,到期前往赴约么?” 穆乘风点头道:“十五天的时间,转瞬即过。说不得只好暂住此地等候了。” 施佳佳忽然一摇螓首,道:“果真如此。那便糟了!” 穆乘风诧异地一怔!问道:“为什么?” 施佳佳秀罡轻转了方道““如果展环疑得无错,如果我们真就这样的住在此地等候下去,我们就上了大当了!” 穆乘风宛如被弄得一头露水般地,皱眉问道:“我们会上什么大当呢?” 其实,何止是穆乘风宛如被弄得一头露水,蓝大将军、黄都总督、吴千里等众人,又何尝不是一样。谁也不明白施佳佳这所谓“上了大当”的意思。究何所指?全都不禁目露惑异之色的望着施佳佳发怔! 施傣佳明眸瞥视了众人一眼。忽地轻叹了口气,道:“风弟,你心地实在太磊落厚道了!”语锋微微一顿,正客接道:“如果我怀疑得不错,对方用的这是一着稳兵之计,只怕半个月之后,整个武林已是面目全非。成了他们的天下了!” 施佳佳忽然说出,红巾蒙面人的半月之约,可能是一荣稳兵之计。半月之后急个武林可能已是面目全非,也许成了对方的天下之言。 此语实在令人听来惊心。 蓝大将军、黄都总督、铁算秀士”吴子里、临风刀”方青纯等众人,全都听得不禁身躯震颤,变色膛目,十数道日光齐皆灼的地凝注着施佳佳清丽绝俗的秀脸,心底闪电般地打着“?”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43章 够格 “可能吗?……” “若真如所料测武林危矣……” “年么办?” 穆乘风剑眉深锁,沉吟不语。 施佳佳确实很有道理,这种事情,也确实大有可能! 红巾蒙面人如果真是用的稳兵之计,借着这半月之约。将穆乘风牵制在此地,如果立刻飞鸽传书命令“金狮盟”,立到尽出盟下精锐高手,展开武林大屠杀。突击各大门派.各个击破,有这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武林各大门派,虽然代有杰出高手奇才。但,由于近二:三十年来的武林风平浪静,各大门派在养尊处优,固步自封的形式下,人材已渐趋凋落,逐步的走向那“式衰日微”的情况 揭开来说,如今的武林各大门派,实际上已只是个“虚有其表”,经不起风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已经是这种情境的各大门派,哪堪再遭劫祸?再说,那“天山派’它百余众弟子高手,一夜之;尽惨遭覆灭的往事,便就是一个极明显的前车之鉴。 武林各大门派虽是良美不齐。各大门派的情势境地,虽然已是“式衰曰微’,但是。由于他们屹立武林的历史悠久,是以,在武林中仍有着他们各派流传的独特的声望威信和地位!而各派这些独特的声望威信和地位,也正是武林“道义’“正义”维系的泉源!因此,武林各大门派如遭风劫,步上那“天山派”的后尘。后果如何?不用说,武林“道义”“正气”定必荡然无存矣! 穆乘风剑眉深锁;沉吟了片刻之后,倏地一抬眼,星目深注地道:“佳姊,如此说来,我们决不能在此地等候约期了?” 施佳佳臻首微点,道:“不错。我们必须立刻动身赶回去,团结各大门派。以备万一。” 穆乘风道:“可是,我们如果动身赶回去,便无法赶得及回来赴约了。” 施佳佳道:“赶不回来就算了。” 穆乘风摇头道:“这怎么可以?” 施佳佳道:“为什么不可以?” 穆乘风眉锋紧蹩地道:“佳姊,小弟如果就此一走,岂不要落个失信失约的骂名?” 施佳佳忽然一笑道:“风弟,你以为他们也会像你一样的光明磊落,诚实守信守约么?” 穆乘风正容说道:“佳姊,做人应该以‘信’为先,宁可他们不‘信’小弟却不能无‘信’!” 施佳佳道:“当然,这是做人的道理,人无‘信’而不立,大丈夫为人处世,确实应该以’信义’为重,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这只是‘道理”,‘准’,讲‘信义’,也得要看对什么人!” 穆乘风摇头道:“佳姊,我不赞同你这种说法,不管对什么人,小弟认为总应该以‘信义’为重才是!” 施佳佳嫣然笑说道:“风弟。你这种仁厚胸襟,我不能说你有什么不对。但是,讲‘信义’,如果不分人,那你就只有准备吃亏上当!。” 穆乘风笑道:“世姊。吃亏上当,文书上讲就是占便大呢?” 施佳佳神色突然一正;道:“风弟,你应当想到。这不是你个人吃亏上当占不占便宜的问题,涉及整个武林安危。各大门派数千弟子的生死性命问题,所以……·”语锋微顿又起。沉凝地道:“这问题太大了,所以。你决不能再固执己见。讲什么‘信约’了!” 穆乘风心神不禁一震!暗道:“的确不错。这问题实人大了!……”但是,他心底虽然也知道这问题太大了。怔了怔还犹疑地道:“可是…佳姊,这里的问题,小弟也不能不顾呀!” 施佳佳一怔,道:“这里的问题……”明眸转了转,旋忽恍然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说那不知被囚禁在何处,蓝丞相等人百余口家小的问题,是不是?”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小弟既已亲来此地,知道她们被囚禁着,岂能置她们于不顾,不救出她们来?” 施佳佳道:“你这话不错,以你的身份而言,你身为人主,对下属的家小安危确实不能置之不顾,确是应该立刻设法救出她们,以安一众臣属之心,解去他们的抉制后顾之优,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风弟,你应当想到,也该当明白,他们囚禁蓝丞相等人百余家小的目的用心,旨在作为威胁挟制蓝丞相等人的人质,现在救不救出她们实在没有什么紧要,我敢保险,他们决不敢轻妄损伤她们一根毛发的,所以,这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也用不着为她们的安危耽心,急着要救她们,你懂得了么?” 穆乘风脸色沉沉地道:“佳姊,小弟懂得,不过,小弟认为百余家小被挟持在他们的手里,总是件非常不能心安的事情!” 施佳佳道:“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语锋微微一顿,忽地注目问道:“风弟,我问你,是百余口家小重要,还是武林牧千人的生死性命和‘道义正义’重要?” 穆乘风神情不禁一呆,道:“这个……” 他“这个”以下之言尚未出口,施佳佳忽然朝他微微一笑,话锋倏转,又道:“风弟,我还有个非常不好的估料。” 穆乘风神情微震,星目深注问道:“怎样非常不好的估料?” 施佳佳道:“半月之后的约战,你就是胜了他,恐怕他也未必一定会守诺释放一众家小。” 穆乘风摇头道:“我想大概不至于吧!” 施佳佳道:“如果会呢?” 穆乘风星目陡射寒电。道:“他敢?” 施佳佳笑道:“他为什么不敢?” 穆乘风剑眉双挑,威态慑人地道:“他要真敢不守诺放人,我立刻杀他!” 施佳佳正容道广风弟,你能么?” 穆乘风瞪口道:“我有什么不能?” 施佳佳道:“风弟,你不怕‘投鼠忌器’么?” 穆乘风神情一震,道;“佳姊,你是说他会以百余口家小威胁小弟?” 施佳佳道:“难道不可能?” 这,太可能了,穆乘风不禁默然无语。 施佳佳又道:“百余口家小人质在他手里,你杀他,不但是“投鼠忌器’,而且……”语锋一顿又起,道:“风弟,如果他更以她们的生死性命来威胁你屈服。那你将怎么办?” 水俊治心神不禁大震!剑眉深锁地暗道:“的确,真要如此,那我该怎么办?” 施佳用忽然轻声叹了口气,道:“风弟。这虽然只是我的一种估料,也许事实并不,但是,对方是个阴险队诈之人,我们却不能不防其万一……”语声微顿。话锋倏转,又道:“另外,还有桩事情,风弟你自己大概还不明白吧?” 穆乘风注目问道:“什么事情?” 施佳佳道:“你自己的份量” 穆乘风一怔!有点惑异地道;“什么份量?” 施佳佳道:“在对方心目中的份量。” 穆乘风问道:“怎样?” 施佳佳道:“非常非常之重!” 穆乘风摇头道:“不会吧?” 施佳佳道:“不会,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你在他们的心目中,已是他们席卷武林,称霸天下,唯一的阻碍劲敌!” 穆乘风面一红。笑道:“佳姊,你怎么也替小弟戴起高帽子来了!”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风弟,我说的是实情,别以为我这是在替你戴高帽子。” 穆乘风摇头道:“但是,小弟自认还不够……” 施佳佳含笑截口道;“还不够格。是么?” 穆乘风点头道;“小弟威望声誉两皆不够、乃是实情。” 施佳佳笑道:“你可是认为非威望声誉两高之人。不足以被他们视为真正的阻碍劲敌?” 穆乘风道:“实情如此,声望成誉两皆不高,便不能团结武林力量来对付他们,怎会被他们视为真正的阻碍劲敌?” 施佳佳道:“合蓝黄两姓家臣,女王城,正义教。这三方面的实力,你难道还以为小了?不够强大么?” 穆乘风道:“佳姊,你当知道,那‘天山派’的人数,实力,可并不比这三方面合起来的力量弱到哪里,结果,竟被覆灭于一夜之间,由此可知对方实力之强大,实在不容许我们轻视,小弟在对方的心目中,也实在成不了其真正的阻碍劲敌!” 施佳佳秀眉微微一皱,道;“如此,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穆乘风道:“事实上,小弟在对方心目中的份量,倘真如佳姊所说,他们又怎肯让小弟如此安静地住在这里;只怕早就倾力来对付小弟了!” 施佳佳道:“你可是认为他们让你安静地住在这里,便是根本没有重视你,把你当做一回事,是么?” 穆乘风笑道“正是如此。” 施佳佳道:“风弟,你要这样想,便就完全错了!” 穆乘风摇头道:“佳姊,我并不以为。” 施佳佳秀目忽然深注。问道:“风弟。我问你。你自以为武功如何?” 穆乘风不由迟疑地道:“这个……” 第744章 把柄 他虽然身怀罕绝奇学功力,自知已是武林少有敌手,他虽然外貌冷傲,但实际上,性情却是很谦和之人。施佳往突发此问,他怎好意思直说自夸?是以,“这个两字出口之后,便没有了下文,顿口不语。 施佳佳用然一笑,道:“我代你说了罢……”语声一顿又起,道:“放眼当今武林,你的武功身手,已只在一二人之间。能够经得起你真正全力一搏高下之人,恐怕已经很难找得出两三位了!” 施佳佳说的确是实情实话,并未夸张,但,穆乘风却听得俊脸不禁发烧通红,赦然笑了笑,道:“佳姊,你怎么也替小弟吹嘘起来了,小弟……,” 施佳佳截口道:“风弟,我这究竟是不是替你吹嘘的。你自己心里明白有数……”秀目扫视了在座的蓝大将军,黄都总督等众人一眼,接道:“在座之人,除吴大侠和方大侠二位,他们或许可能并不十分清楚你一身功力身手,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外,其他各位,谁不清楚、…。,”语声一顿又起,道:“所以;对方之把你视为唯一的阻碍劲敌。实系是所必然。否则,对方也就不会使用稳兵之计,将你稳在此地了!风弟,你明白了么?” 穆乘风本是聪智绝世的盖代奇才。根本用不着施佳佳如此逐步的解说,其实,他心里早就明白了。只不过,穆乘风他有他的想法理由,他的想法理由是由佳佳所言,红巾蒙面人所订那十五天以后的约战,很可能是“稳兵之计”之语。那也只是怀疑.享其究竟如何?还是个未知之数。 的确,“怀疑”也许真能成为事实,然而,也许只是多虑,怎能随便断定? 穆乘风虽也想到,施佳佳所说的推料,虽都有很充分的道理,也都大有可能发生。但是,他心胸光明磊落,在事情“可能发生”而未发生之前。他仍不以为红巾蒙面人会是那一个不讲‘信诺’之人? 因此,他虽早已明白施佳佳所说的道理一切,却仍故装糊涂不明白,不肯点头答应,依从施佳佳的意思。置十五天后的约战不顾,立刻动身离开此地。 如今施控佳已解说得那么清楚,又问他“明白没有”?他还能再装糊涂摇头说:“不明白么”? 于是,他只得颔首道:“小弟明白了。” 施佳佳脸如百合花放地灿然一笑。道:“风弟。你即已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便立刻传令。命‘四十八’使者他们赶急连夜动身先发,上路吧!” 按理,穆乘风应该立刻点头才出。 哪知出人意外地,穆乘风意仍然摇头道:“不,佳姊……” 施佳佳注目接道:“风弟,你还不什么匆忙豫顾虑的?穆乘风道:“小弟以为目前我们实在还没有这么急着往回赶的必要!” 施佳佳秀眉微皱地道;“风弟。你的意思是?……” 穆乘风笑道:“佳姊,你只是这么推料,怀疑,而并非是事实,是不是?” 施佳佳明白了,秀目深注。道:“风弟。没有事实,你决不离开此地,免得耽误了十五天后的约战。是么?” 穆乘风扬眉点头道:“佳姊,事实上我不能‘失信’。落人话柄!” 施佳佳眉头微蹩了蹩,倏忽正容说道:“风弟。猜料怀疑虽然并非事实,但是,你可曾想到,我们苦不现在便动身往回赶;未雨绸缎,等到事实已经发生时。我们再动身往回赶,还来得及么?” 这话不错,等到事实已经发生。再动身往回赶。岂不是等于“亡羊补牢”? 路程迢遥数千里,如何能赶得及?不等他赶到。只怕已有什么门派倒了霉,步上那“天山派”的后尘了; 穆乘风固执的心意有点动摇了。他个人的“信誉”固然重要,蓝黄两氏家臣百余口家小的被挟持,虽也亟待尽快地解救,但是,整个武林的“道义正气”更为重要更须要救护! 施佳佳说得明白,“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权衡轻重缓急,实在应该先为整个武林作“未雨绸缎”之计,否则,已只剩下的六派一帮,倘再有那一门派遭了覆灭之祸,岂不是他穆乘风的过失?罪咎? 再说,“金狮盟”若果真趁此时机发动屠杀,征服武林的霸举,其第一个目标,很可能是那不肯顺服的江北武林道。 他,穆乘风曾当着各大门派掌门群豪之前,亲口答应过“铁胆霸王”齐彪,夸下海口,一肩承担江北武林道的安危,决不让“金狮盟”逞其凶焰…、。 话是他自己说的,对江北武林道,他有卫护的道义与责任!“不然,江北武林道如果遭到了什么残害,他何以对得起“铁胆霸”王”?如何交待?他的脸面往那l搁?…… 他剑眉深锁,暗自沉思,他心底越想越作难!立刻下令动身往回赶吧,但是,万一“金狮盟”并未有什么举动呢? 红巾蒙面人如果抓住他这“失约”的把柄,讥消他。讪笑他呢?更而扬言天下武林,说他穆乘风是个“食言无信”之人呢? 那时,他怎么办,静待事情的发展变化再作决定吧。可是,万一不幸,一切均如施佳佳所料呢?…… 他越想越觉左右两难,大有分身两难之感。因此,那两道剑眉越皱越紧,渐渐,连成一道线! 蓝大将军、黄都总督、“护驾二将军”、”‘随驾五侍卫”“铁算秀士”吴千里、“旋风刀”方青纯等众人一直静静地坐着,听着,谁也没开口插嘴说话。 事实上,他们根本无法插口说话。因为这去、留的问题,关系实在太大了。 去,关系着穆乘风的“信誉”,以穆乘风身为‘大帝”传人——“雷霆二世”,统率蓝黄两氏家臣和即将正式公开江湖,“正义教”实际领导人的双重身份地位,岂可落人口实,被传为‘食言无信’之人? 留,若果被施佳佳料中。则关系着整个武林各大门派弟子数千人生死存亡! 施佳佳说得不错,穆乘风的一身罕绝功力奇学,放眼当今武林,已是第一二人之间。也只有他,才足以对付那一直隐身幕后迄未露面,不知为何许人物的魔头—一“金狮盟主”。至于“金狮盟”的属下一众高手,合蓝黄两氏家臣、“女王城”、“正义教’三方的实力,该是足的了。 为着这主、留的问题,众人也全都大伤脑筋地跟着穆乘风眉头紧皱着。只有施佳佳、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她们秀眉未皱,娇靥上一片平静之色,似乎胸有成竹般,明的凝光地深注着穆乘风,静静地,施佳佳也未再说话。 永俊风双眉深锁,心念飞转电闪。沉思!沉思…… 募然,穆乘风眉头开朗,俊脸上泛现了笑意.他忽有所得地剑眉倏扬,朗声一笑。道:“‘有了。” 蓝大将军、黄都总督等众人全都不禁精神一振,目光灼然投注。 施佳佳含笑问道;“风弟,有了什么了?” 穆乘风笑道:“自然是有了解决的办法了。” 施佳佳道;“是什么办法?” 穆乘风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漏。” 慕容仪芳忽然咯咯一声娇笑,道:“风哥,你别故作神秘啦,什么‘天机不可泄漏’,你那’天机’我和佳姊婷姊早就知道了” 穆乘风星目一扫施佳佳常婷婷,奇异地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慕容仪芳峰首一点,笑道:“当然,难道还会骗你?” 穆乘风自是不相信,三位姑娘真会知道他心里突然想到的办法。于是,摇摇头道;“我不相信。”’ 慕容仪芳娇笑道;“风哥,你不相信,可要和我们打个赌?” 穆乘风道:”“打赌?” 慕容仪芳点点头道:“嗯,风哥.你赌不赌嘛?” 穆乘风扬眉大笑道;“芳妹,你有把握赢么?” 慕容仪芳道:“没有把握我敢和你赌?” 穆乘风心念微微一动,星目瞥视了施佳佳一眼,笑道“芳妹,这大概是佳姊的主意,对不?” 慕容仪芳明眸忽地一瞪,娇嗔道:“难道我自己不能,你就那么瞧不起我!” 穆乘风笑道:“芳妹,我并不是说你不能,也绝对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而是……” 慕容仪芳接道:“而是什么?” 穆乘风道:“当然是为了‘打赌’。” 慕容仪芳道:“难道我不可以‘打赌’?” 穆乘风道:“不是不可以,而是你从来没有’打赌’的习惯。” 慕容仪芳道:“从来没有‘打赌’的习惯,便不能有一次例外了么了’ 穆乘风笑道:“当然能,不过,突然来一次例外,总难免不使人觉着有格格不人之感!” 施佳佳忽然插口道:“芳妹,你真有把握能赢么?” 慕容仪芳道:“当然有把握。” 施佳佳笑道;“芳妹,你想和他打赌什么呢?” 慕容仅芳娇声一笑,道:‘’佳妹,你可是怕他输了什么,心疼么?” 施佳佳娇靥不由一红,笑嗔道:“贫嘴。” 第745章 不服 慕容仪芳咯咯一笑,道:“佳姐,如赚小妹贫嘴,那#:就别问好哪!”话锋一转,将眼睛注视着穆乘风道:“风哥,你敢和小妹打赌么?” 穆乘风心中虽已想到,慕容仪芳突然要和他打赌,可能是三位姑娘商量好了的什么圈套?明知这可能是个“圈套”,但,必须得赢了他才行,才能“套”得住他! 他当然决不相信,三位姑娘真能早想到了他心中所想到的“办法”,慕容仪芳和他打赌,真有把握赢他! 因此,他立时剑眉双扬,大笑道:“好!我赌了。”语锋微微一顿,接道:“芳妹,你想赌什么?你说吧。” 慕容仪芳明眸一转,笑道:“风哥,如果我猜对了你的‘天机’办法,便是我赢了,你便听我们的,可好?” 穆乘风点点头道:“好,你输了呢?” 慕容仪芳娇笑道:“为了公平合理彼此都不吃亏,我输了,我们便都听你的,如何?” 穆乘风心底不禁暗笑道:“这敢情好,我输了,就得听你们的,你输了,你们也只是听我的,难道你们平常便不是听我的么?这样,竟还说是什么公平合理,彼此都不吃亏,这真是天晓得了 他心底暗笑着,但,表面神色却是毫不在意地点头笑说道:“好,就这样说吧。” 慕容仪芳笑道:“风哥,你同意了?” 穆乘风道:“芳妹,我不同意行么?” 慕容仪芳道:“风哥,你吃亏了呢!” 穆乘风道:“芳妹,我适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吃亏后知不就是占便宜呢?” 慕容仪芳明眸霎了霎,娇笑道:“风哥,男儿汉,昂藏躯,输了,可不能赖帐反悔哪!” 穆乘风扬眉大笑道:“芳妹放心,我决不会。” 慕容仪芳咯咯一笑,明眸转向了“铁算秀士”吴千里,道:“吴叔叔,麻烦取支笔来好么?” 吴千里含笑颔首,起身离座去开启密室取笔。 穆乘风笑道:“芳妹,何必那么麻烦人呢,你干脆说出来不就得!” 慕容仪芳摇头笑道:“不,我们用笔各写在手心里,然后一齐摊开手掌来对照,对了,就是我赢。不对.便是我输,这样才是真正的公平两不吃亏,而且也比较有趣些。” 穆乘风笑道:“芳妹,你何不干脆明说是帕我耍赖呢?” 慕容仪芳娇笑道:“风哥,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怕你耍赖,不相信你的话呀!” 说话间,“铁算秀士”吴千里已拿着笔墨,自密室里走了出来。 穆乘风大笑道:“芳妹,我不会冤枉你说了的,你放心好了。”语锋一顿,接道;“笔墨已经取来了。你先写吧。” 慕容仪芳摇头道:“不,你先写。” 穆乘风笑道:“难道你先写,也会出问题不成?” 慕容仪芳娇瞑道:“少说废话了,写吧。” 穆乘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笔来。…… 穆乘风提笔儒墨,在掌心里写好他突然想到的“办法”之后,遂把笔递给慕容仪芳,笑说道;“芳妹,我已经写好了,现在该你写了。” 慕容仪芳嫣然一笑,接过笔,也在掌心里写上她猜想的“办法”后,放下笔,向穆乘风轻笑地道:“风哥,现在我们都把手伸出来,掌心向下,手背朝上,再请停姐发令喊一。二。三、我们便一齐翻掌亮字,可好?” 穆乘风点头笑道:“芳妹,我一切由你。” 常婷婷忽然娇笑地道:“芳妹。我不要喊一二三。” 慕容仪芳一怔,道:“婷婷,你这是怎么了?” 常婷婷笑道:“喊一二三太罗嗦了。” 慕容仪芳道:“那你要喊什么?” 常婷婷道:“喊‘开奖’。” 慕容仪芳眨动着明眸道:“好吧,开奖就开奖吧。” 于是;慕容仪芳和穆乘风一齐伸出了手心里写着字的左掌,掌心向下朝着桌面。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常婷婷陡地轻声娇喝道:“开奖。” 穆乘风和慕容仪芳二人在掌同时一翻,掌心向上。 刹那间,蓝大将军,黄都总督等众人的目光部发了直,满脸现露惊异之色地,怔然地呆住了。 穆乘风星目凝视着慕容仪芳掌心里的宇,不禁止傻了眼! 但是,施佳佳、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的娇靥上,都相反地泛现了一片春花般的笑容。 原来,穆乘风掌心里写的是“化身为二。” 慕容仪芳姑娘的掌心里,则写着:“真去假留’ 四个字,虽然一个不同。但是意义却同一辙。 常婷婷咯咯一声娇笑,欢呼道:“芳妹赢”慕容仪芳接着也是咯咯一声娇笑,缩回玉掌,明眸凝光地望着穆乘风,道:“风哥,你输了丶妹可没有骗你吧?” 穆乘风缩回手掌,星目异采飞闪,深注地望着慕容仪芳,问道:“芳妹你是怎么猜着的?”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慕容仪芳大眼睛眨了眨,神秘地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她竟是得了巧还要卖乖,适时把握时机,将这句话还给了穆乘风。 穆乘风剑眉微扬,笑道:“芳妹,你也别故作神秘,你这‘天机’我也知道。” 显然,穆乘风也在制造“打赌”的机会了。” 慕容仪芳竟是不上当,咯咯一笑道:“你知道那是你的事情,可与我无关。” 穆乘风仍然不放松机会地道:“芳妹,你相信不?” 慕容仪芳眨眨明眸,存心吊他胃口地道:“我似相信而又有点不相信。” 穆乘风道;那么你是不相信了。” 慕容仪芳道:“风哥,你可是想和我再打赌一次?” 穆乘风颔首道:“芳妹,你敢么?” 慕容仪苦笑道:“赌什么呢?” 穆乘风道:“照样,如何?” 攀容仪芳咯咯娇笑道。“风哥,你可是输得不服,想扳本?’“穆乘风道:“当然,不服想扳本。”” 慕容仪芳道:“风哥,是小妹使诈舞弊了么?”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 慕容仪芳笑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服呢?” 穆乘风道:“因为这根本不是你猜到的,打赌,也根本不是你的主意。” 慕容仪芳道:“如此说,你已经完全明白了?” 穆乘风道:“当然。” 慕容仪芳笑问道:“你认为是谁的主意,谁猜到的呢?” 穆乘风道:“是佳姐。” 慕容仪芳道:“风哥,你见到佳姐告诉我了么?” 穆乘风道:“没有,不过……” 慕容仪芳接道;“怎样了?” 穆乘风星目瞥现了娇靥含笑的施桂往一眼,道:“佳姐一定是在我沉思之时。暗中传声指示你这样做的。” 慕容仪芳笑道:“风哥,你肯定是这样的么?” 穆乘风道:“我想决不会不是。” 慕客仪芳道:“风哥,你还要和我打赌么?” 穆乘风点头道:“当然。” 慕容仪芳忽地扬声咯咯娇笑道;“风哥,你已经失去了大好的机会啦!” 穆乘风神情一怔,道:“为什么?你可是不想和我打赌了?” 慕容仪芳笑道:“你已经完全说对了,我还和你打什么赌呢?我自己要找输么?” 穆乘风一听,这才明白自己竟于不知不觉中,上了营慕仪芳的当,俊脸不由一红,赦然语塞。 施佳佳忽然“噗嗤”一笑,道;“风弟,你还想造机会打赌扳本么?” 穆乘风摆首轻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认输了。” 常婷婷娇笑道:“那么你是准备好好听我们的了?” 穆乘风一付无可奈何的神情,道:“只好如此了。” 施佳佳嫣然含笑地道:“风弟,别说得那么一肚子委曲似的,好不好。” 穆乘风笑了笑,星目深注道:“佳姐,说你的高见吧?’ 施佳佳明眸一转,道;“风弟,我想先听听你的。” 穆乘风摇头道:“不必了,既然小弟已经得听你的。又何必多此一举作什?” 施佳佳道:“我想我们的意见想法。也许是完全相同一致。你何妨先说说看呢?” 穆乘风仍然摇头道:“事实上根本就是样。” 施佳佳微笑地道:“一样的只是原则,但是……” 穆乘风接道:“细节措施上,可能并不完全相同,是不? 施佳佳臻首轻点道:“难道你不以为是?” 穆乘风道:“是又怎样?” 施佳佳道:“说出你的意见来参考参考。” 穆乘风又摇头道:“我的意见决没有你的好。” 施佳佳道:“你这是和我客气,自贬?” 穆乘风道:“不,我是有自知之明。” 施佳佳道:“你就那么没有自信?” 穆乘风剑眉微扬,旋忽颓然地道:“佳姐,并不是小弟有心自贬,我是没有自信,事实上小弟心思没有你细密;智力上不如你!” 施佳佳秀眉一挑,道;“须眉男子汉,昂藏丈夫躯,怎尽说这些自暴启弃不如人,令人泄气的话!” 穆乘风陡地朗笑一声道:“佳姐,你谴责的是,小弟实在不该说这些令你泄气的话,但是……语声一顿即起,道:“佳姐,这可是只限于对你。对别人,小弟可就决不会得如此自贬自薄,令你有觉着有丝毫泄气之感的!”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46章 渊源 这番话说得很明自,也很露骨!话里面的意思,包含的成份很多——有深情,有挚爱,也有着崇敬! 施佳佳的娇靥上泛现起妩媚的笑意,虽然,她和他,早就有了鸳盟婚约,名份早定,但,当着蓝大将军等众人,她含笑妩媚笑意的娇靥上,仍然情不自禁地起了一层娇羞的红晕,螓首低垂。 这情,这爱,这敬……自然,不只施佳佳个人心里明白,蓝大将军、黄都总督众人的心里,也全都非常明白。 众人活见施佳佳娇靥飞现红晕,娇羞的神情…。 他们,虽然想笑,但是,他们不敢。因此,众人只好竭力抑制着自己,把这笑,暗暗藏在心底。 吴千里忽地哈哈一笑,替施佳佳解困地道:“贤侄,你就依从施姑娘的意思,先说出你的意见来,让我们大家参考参考吧!” 穆乘风微微—笑,星目深注地望着施佳佳,道;“佳姐,你一定要小弟说么?” 施桂佳笑道:“风弟,说不说由你,我不想勉强你了。”穆乘风笑了笑,道:“佳姐,小弟说的如果可行,你可采用小弟的方法,是么?” 施佳佳点点头道:“正是这样。” 水俊清道:“你不是要小弟一切都听你的吗?” 施佳佳道:“那只是形式上的约定,风弟,你说你的吧。” 穆乘风点首一笑,忽地肃容说道:“佳姐,小弟的意思,由‘四十八使者’中选出一个面貌和小弟相仿佛之人,改扮成小弟,由佳姐协助为辅,率领蓝大将军等人赶回‘女王城’和’城主’会合。严密监视着‘金狮盟’的行动!” 施佳佳道:“你自己则仍留在此地,等候赴约救人,是么?” 穆乘风道:“小弟认为除此而外,别无两全之策。” 施佳佳明眸一转,道:“你准备和哪些人留在此地?” 穆乘风道:“有八名‘使者’已足。” 施佳佳忽地一摇头道:“这措施不好。” 穆乘风道:“依佳姐你的意思呢?” 施佳佳道:“你带着蓝大将军等人走你的。” 穆乘风道:“这里呢?” 施佳佳道:“你就不用管了。” 穆乘风剑眉一皱,道:“由你对付?” 施佳佳点点头道:“一切由我负责。” 穆乘风道:“留下‘四十八使者’给你?” 施佳佳摇头道:“用不着那么多。” 穆乘风道:“那么半数?” 施佳佳道;“半数的三分之二已足。” 穆乘风道:“十六人够?” 施佳佳点头道:“足够有余。” 穆乘风忽地一摇头道:“小弟不同意。” 施佳佳道:“可是认为这力量太单薄?” 穆乘风道:“力量单薄,只是原因之一。” 施佳佳道:“另外还有原因?” 穆乘风点了点头,星目深注道:“佳姐。请听小弟的话。” 施佳佳笑道:“听你的话可以,但是,你必须说出原因来,而且还要有理才成!” 穆乘风心念电转了转,问道:“佳姐,赴约之时,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和那红巾蒙面人相对?” 施佳佳不答反问地道:“风弟,你认为呢?” 施佳佳剑眉微微一皱,道:“请佳姐明答小弟。”’ 施佳佳正容主:“穆乘风。” 穆乘风注目道:“佳姐化妆改扮成小弟?” 施佳佳笑道:“不错。否则,怎能说是一真一伪?” 穆乘风道:“佳姐有那等易容本领?” 施佳佳笑道:“风弟,你忘记‘大帝’洞府中的事了?” 穆乘风道:“小弟并未忘记……”语声一顿即起,道;“但,那与这不同。” 施佳佳道:“怎样不同?” 穆乘风道:“那没有一定的形貌,而令……” 施佳佳含笑截口道:“要化妆成你的模样,使人看不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是么?” 穆乘风点头道:“那非得要有极高明的易容术才行!” 施佳佳笑道:“你只管放心,眼下我们在座的人中,就有精擅此道的高明之人!” 穆乘风一怔,道:“是谁?小弟怎么没有听说过,不知道? 施佳佳笑了笑,道:“你应该早知道是谁的,只是你一向没有想到,注意而已。” 穆乘风星目一扫在座众人;望着施佳佳问道:“佳姐;是哪一位?” 施佳佳明眸一转,问道:“风弟,当今武林中,你知道有几位精于此道么?” 穆乘风想了想,道:“共有三位。” 施佳佳道:“‘哪三位?”’ 穆乘风道:“南海‘千面书生’谈明通,穷家帮‘幻影神丐’姚天造,还有一位则是已经不知遁迹何处的‘仙霞隐叟’关万成。” 施佳佳道:“只有这三位么?” 水俊治一怔道;“难道另外还有一位?” 施佳佳道:“不错,正是共有四位。’ 穆乘风道:”小弟只听说过这三位,”语声微微一顿,问道:“佳姐,还有一位是谁?” 心念忽地一动,目光倏然投机着“铁算秀士”吴千里。显然,他怀疑这另外一位可能是吴千里。 吴千里自然明白穆乘风目光向他的意思,不禁哈哈一笑,道:‘贤侄,这人可决不是我。” 幕容仪芳忽地。噗嗤”一笑,道:“风哥,你不会猜想得到的。” 穆乘风道:“芳妹,你也知道?” 慕容仪芳点点头,正要答话。 常婷婷却已娇笑着道:“芳妹要是不知道,便谁也不知道了。” 吴千里哈哈一笑,道;“贤任,你明白了么?” 穆乘风恍然明白地“哦”了一声,星目深注地凝视慕容仪芳的娇靥,道;“芳妹,是你?” 慕容仪芳忽然正经地—摇头,道:“不是我。” 常婷婷和吴千里的话是再明白没有了,分明就是慕容仪芳,但,慕容仪芳竟摇首说不是她。 穆乘风不禁迷惑地怔住了。 然而,慕容仪芳却忽又“噗嗤”一声娇笑,接道:“虽然不是我,却和我有关。” 穆乘风星目惑然投注涧道:“芳妹,究竟是谁呢?” 慕容仪芳笑了笑,道:“是我爷爷。” ‘阿……’穆乘风心中这才真正的明白了,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她爷爷也是精擅易容术的高手,可是…” 吴千里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的暗忖,道:“贤侄,慕容姑娘是家学渊源呀!” 穆乘风虽然真正的明白了,但仍有点怀疑不信地道:“可是… 施佳佳截口道:“你从未闻听说过,是不是?”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小弟只听说老人家是武林驰名的一代神医。” 吴千里笑道:“贤侄那是因为慕容老前辈的医术举世无双,反而掩盖了他老人家易容之术的声誉之故。”语声一顿义起,接道:“事实上,慕容老前辈的易容之术,因为精通医理的缘故,较诸那‘千面书生’,‘幻影神丐’和‘仙霞隐叟’三人都高。” 穆乘风目注吴千里道:“吴叔也知道么?” 吴千里点头道:“当年曾听得一位武林前辈提说过。” 慕容仪芳同道:“风哥,你是相信不相信?” 经过吴千里的证明,穆乘风怎会还不相信,闻问,立时点头答道:“我相信了。” 施佳佳含笑接道:“如此,你该不反对了吧?风弟。” 照理,穆乘风该是没有理由反对的了。可是,穆乘风仍然摇了头,道:“不!小弟还是不赞同。” 施佳佳秀眉一皱,道:“你还有理由?” 穆乘风道:“当然有理由。” 施佳佳霎了霎明眸笑道:“风弟你的理由大概是不放心吧,对不对?” 穆乘风道:“只能说是有关。” 施佳佳道:“风弟,你怕我不是那红巾蒙面人的敌手?” 穆乘风道:“主要的原因是那百余口家小的问题。” 施佳佳秀后深锁地道:“你还是固执你自己的意见?” 穆乘风剑眉双挑,道:“我是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施佳佳明眸陡寒射电地道:“风弟,说实话,你可是认为我必败?” 穆乘风俊面不由微微一红,他心底虽有这种想法。但,却不便直说出来,道:“小弟不敢。” 施佳佳忽然轻声一叹,道:“风弟。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意,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不会弱了你的威名的!” 穆乘风仍然摇头道:“佳姐,小弟……” 施桂佳截口道:“风弟,我问你,你明白我一定要你赶回去的真正用意和理由么?”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莫非除了对付‘金狮盟’外。还另有什么用意么?” 施佳佳点点头道:“主持整个武林大局。”语声一顿又起,道:“风弟,我再问你,这主持整个武林大局的问题,别人也能代替你么?” 穆乘风道:“为什么不能?小弟不已经说过,由佳姐你协助为辅么?” 施佳佳霎霎眼睛道:“洁弟,你的意思可是由我全权策划主持一切,代替你,对不?” 穆乘风颔首一笑,道:“小弟的意思正是如此。” 施佳佳美目深注,道:“风弟,你以为我确实可以完全代替你别人也都会听我发号施令么” 第747章 打探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当然完全可以”,语声一落即起;正容说道:小弟既要佳姊代替主持一切,自当将令符交与佳姊执掌蓝黄两氏家臣和‘正义教’所属众人,都知佳姊的身份人。弟不以为有谁敢不听佳姊的令谕!声调倏地一扬,星目陡射寒电地接道:“倘然有人大胆,真敢不遵令谕,佳姊可按规从严惩处,毋用稍予宽容留情!”“施佳佳轻笑道;“风弟说的是以众人都知道我的身份而言,加”上令符,也许确是无人胆敢不遵令谕,但是…’语声微微一顿注目问道:“还有其他方面呢?” 穆乘风神情一怔,道:“‘其他方面什么?” 施佳佳笑道:“我是说‘夏城主’那方面。” “哦!…··’穆乘风恍然一声轻“哦”之后,旋即剑眉微蹩了“蹙,道:“她那方面情形不同,自当除外。”” 施佳佳道:“那么我无权令谕她了?” 穆乘风道:“佳姊,事实上不但是你,就是小弟也一样。” 施佳佳道:“风弟,说你的良心话,你真也无权令谕她么?” 水俊法正容道:“佳姊;你可是不相信小弟?” 施佳佳笑道;“风弟我百分之百的相信你。” 穆乘风接口道;“那么佳姊怎还要小弟说什么‘良心‘话呢” 施佳佳美自霎了霎,忽然歉意地道:“风弟,请原谅我,我说错话了。”语声微微一顿,竟改变方式口气地注目问道:“风弟,你决不可以命令她什么吗?” 穆乘风摇头道;’“并非决不可以。” 施佳佳接道:“得要看事情而定,是不是?” 穆乘风道“是的而且她……” 施佳佳又接道:“她如果不听你的,你也无可奈,对么?” 穆乘风颌着道:“事实如此。” 施佳佳美目转了转,道;“既是事实如此,有关‘夏城主’这方面的问题,那就算了,可是”声调微顿,话题忽地一变,接道;“风弟,关于各大门派方面呢?”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这个”语声一顿即起,道:“佳妹,小弟以为你大概还不会有命令他们的必要吧!” 施佳佳笑道“万一有必要呢?”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这就很难说了。各大门派一向自高自大,极不容易服人。听人令谕的。” 施佳佳轻轻点头道:“这情形我明白,我是问你,如果由你出面命令他们呢?” 穆乘风道;“小弟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不过,如确有必要时… 施佳佳接口道:“那‘长白掌门’‘穷家帮主’,江北武林盟主“姻霸王’齐彪,‘怀玉门主’温静寰,四川‘唐家门掌门’唐少文,海南‘五指山主’,‘锦衣帮主’等,这些人定不会稍犹疑地听从你的令谕指挥,是不?” 穆乘风点头道:“小弟不否认,这些人只是有可能,但,却不能断言一定!”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风弟,传令的是我,恐怕连这‘可能’两字,都没有了吧?” 穆乘风不由顿时语塞,无语可答。 的确,施佳佳说得不错,对于这些门派.除了穆乘风,谁也不会得有‘可能’信服听令的。 穆乘风无话可答,但,施佳佳仍有话说,她又开了口,缓缓说道:“风弟,这是我也不能代替你的原因之一,另外还有的一个更重要,除你之外,还找不出什么人足堪应付得了的问题。” 穆乘风愕然问道;“这又是个什么问题?” 施佳佳微微一笑,脸色忽转混凝地道:“风弟,你认为那红巾蒙面人的武功身手如何?” 穆乘风道;“很高” 施佳佳美目深注,问道:“你想他可能是个什么身份?”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蹩,道:“他既不可能是‘参机先生’,又不是’金狮盟主’,这就很难情料了。” 施佳佳笑道:“我认为他的身份已经很够明显了。” 穆乘风问道;“佳姊,你想他可能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施佳佳霎霎明眸道:“风弟,你何不根据他与你对答过的话,多用点脑筋,多想想呢?” 穆乘风听后,立时不再开口,剑眉微蹩了筹,果然默默地用起脑筋思索起来。他心念电转,片刻之后,便似已有所得,剑眉轩扬,星目异采倏闪;陡地哈哈一声朗笑,道:“我明白了。” 施佳佳笑道:“风弟,说说看。” 穆乘风道:“他的身份既然高过‘金狮盟主’,极有可能便是那幕后操纵,真正的主持人!” 施佳佳做点头道:“不错,这确是极有可能,不过,也许他不是。” 穆乘风愕然惊,道:“佳姊推想在他之上还另外有人?” 施佳佳道:“我正是这样猜想。”’ 穆乘风道:“也许不会吧、” 施佳佳道:“但愿也许不会就好了。”话锋微顿,忽然轻声一叹,接道;“若果不幸被我猜中,则其人功力身手之高。必然更甚于那红巾蒙面人,而事情也就更加辣手,更难对忖了!” 穆乘风笑道;“佳姊,你太多虑了,以小弟看来。魔道中大概已不会得再有那功力身手更高于红巾蒙面人的了。’ 施佳佳神色一正,道:“风弟,也许我是太多虑了,但是你也应该明白,武学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林中功参造化的绝世高手,虽非比比皆是,可也并不乏有,当今武林如你所知的就有那…”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了了禅师和那传授王三‘大乘禅经’的老和尚,以及先师等人,正道中既有这等人物,魔道焉知就不会有呢?” 这番话,有道理,的确,正道中既有那了了禅师等功参造化的绝世高手。焉知魔道中便没有? 穆乘风不由书眉,郝然哑了口。 施佳佳笑了笑,美目深在,接着又道:“风弟俗语有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道理你懂?” 穆乘风一点头道:“佳姊可是要小弟先找出此人来?” 施佳佳道:“不错,为了挽救整个武林消弥风劫狂澜你必须要赶紧先找出此人,倾全力制服他!” 穆乘风道:“可是…小弟既不知此人是谁’而且……” 施佳佳含笑接口道:“这只是我的猜想,事实上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个人还不一定。也不知何处去找他,对不对?” 穆乘风注目问道;‘佳姊已经心有成竹是么?” 施佳佳道:“成竹虽没有,办法倒有一个。” 穆乘风星目一亮,道:“什么办法?” 施佳佳道:‘你立刻动身赶回黄冈去、’ 穆乘风一怔,道“这……” “‘这字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底却不禁眉头一皱暗道:“这是什么办法?” 施佳美目一瞪、道:“这什么?” 穆乘风星口异采微闪、道:“请佳姊说明办法” 施佳位道:“说明办法,你就听话,是么?” 穆乘风道:“只要合情合理小弟自当遵命’ 施佳佳脸色微沉地道:听你这种口气,好像我说的话,都是强词夺理,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的??” 穆乘风摇摇头道:“小弟打非是这个意思。” 施主佳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张了张口,话尚未说出。 施佳佳明眸一转,按着又道:“风弟,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 穆乘风道:“小弟没有。” 施佳佳道:既然没有,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穆乘风忽然苦笑地轻声一叹,道:“好吧,小弟不再多说就是,不过……” 施佳佳截口道:“既是不再多说,那还有什么‘不过’”穆乘风又是一声苦笑,道:“小弟不过就是。” 施佳佳忽然一笑,道;“如此,你已经答应听我的、立刻动身赶回黄冈去了?” 穆乘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小弟遵命,就请佳姊说明办法吧?” 施佳佳道:“办法很简单,赶紧和蓝都特卫兄弟取得连络涧他们。” 穆乘风道;“如果蓝都侍卫兄弟不知道呢?” 施佳佳道:“见机行事。设法打探。” 穆乘风微一沉吟,点点头道:“好吧!小弟一切依你是。”语锋一顿,转向‘护驾二将军黄瑞仁黄伟光二人吩咐道:“烦劳二位将军去备马四匹,准备动身上路。” 黄瑞仁黄伟光齐应一声,离座站起。 施佳佳忽朝两人一摇手道;“两位将军请稍待待。” 黄瑞仁黄伟光只得停身站立待命。 施佳佳明眸轻转,目注穆乘风问道;“风弟,你只带三个人动身么?” 穆乘风颔首道:‘是的。” 施佳佳道:“还有一位是谁?” 穆乘风目光瞥视了“旋风刀”方青纯一眼,道:“方大侠。” 施佳佳秀眉微蹙了蹙,道“你要蓝大将军等人护卫我届时前往赴约?” 穆乘风道:“正是如此,否则,小弟怎能放心。” 施佳佳道;“途中如果遇上截击,你只有四个人,力量不太单薄些么?”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佳姊认为小弟容易被人截击得了的么?” 第748章 自大 施佳佳道“截击之人,如果人多势众而个个又都是身怀绝学的一流高手呢?” 穆乘风星目陡射寒电煞光地道“那就让他们试试赤龙神剑’的锋利和十四招雷霆剑法的威力好了”。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凭赤龙神剑’‘雷霆剑法的威力绝对无人能挡,能够截得住,可是,风弟,你可曾考虑到在众多高手截击下,二位护驾将军和方大“侠,他们能无恙么”穆乘风不由一怔!暗忖道:“这话不错,自己虽然无惧,他”们三人的安全则就难说……” 心中这样一想便即沉吟不语。施佳佳接着道:“风弟!我和婷妹芳妹有十六‘使者’护卫赴约也就够了,你还是带着蓝大将军等人动身吧。”” 穆乘风双眉深锁地摇头道:“这怎么行,这样无论如何小弟也不会得放心的!” 常婷婷忽然说道;“风哥,那就多留下八名使者好了。” 穆乘风仍然摇头道:“我还是不能放心的。” 施佳佳明眸微转了转,笑道:“风弟,依你的意思呢” 穆乘风想了想,道:“小弟多带上十名使者同行。”“施佳佳樱口微张,话未说出,穆乘风立刻接着又道:“佳姊。你别说了,就这样决定,否则一切免谈、”” 施佳佳秀眉皱了皱终于点点头道;“好吧。依你的决定就是”穆乘风笑了笑目注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道“望二位多多费心了。” 蓝大将军黄部总督齐声恭谨地应道;“臣属速谕。” 穆乘风又转向‘铁算秀土’吴千里道;“吴叔,请多多鼎力协助 吴千里笑道:“贤侄请放心老朽自当尽力。” 夜二更刚过.十六骑健马,蹄声有若擂鼓般地惊破1黑夜的沉寂在荒野中如飞地向东疾驰! 当先三骑并排,是两名黄巾蒙面的黄袍人汉和一名灰中蒙面的灰袍人。三骑之后则是十三名一色蓝m蒙面腰善长剑的蓝衫少年。“这一行人,是穆乘风和“护驾二将军’、旋风刀”方青纯.十”二名“正义使者共十六人。 他们为何要蒙上脸?不用说,是为了掩人耳目。 第二天的傍晚穆乘风等十六骑,已进人甘肃省境。 暮蔼四合夜色渐浓穆乘风星目如电地向四野里掠视了一眼。抬f用马鞭一指行前方道旁黑压压的一片树林。道:“我们就到那边树林至去休息一阵。二更正。再行动身赶路吧!”““护驾二将军”和方青纯齐应一声,三骑当先直朝那片树林驰”去。 穆乘风率领十二名“正义使者’纵马相随于后。 募然——一声震大大笑骤起树林中人影电射飞纵出一群黑巾蒙面的黑衣人,为数竟有三四十名之多。 树林中突然飞纵出一大群黑衣蒙两人拦路,众人心中顿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出暗暗一晒地道;果然不出施姑娘所料 暗自哂忖中,当先三骑,“护驾二将军”和‘旋风刀’方青纯已霍然各自收缰勒马停住。穆乘风和十二名使者”则勒马停立在三人身后文外之地。 此行之前曾经施佳佳建议方青纯一生闯荡江湖,见多识 广,深悉江湖机诈鬼崇伎俩.途中如果遇来敌时穆乘风最好尽量 避免出面由方青纯相机应付。 是以勒马停住之后,方青纯立时双目精光电射书视了一众 黑衣蒙面人一眼力喝道;朋友们何人为首?请出面答话” 一名身材瘦长的黑衣蒙面人大步跨出三人嘿嘿一笑、道; “老天便是尊驾何人” 方青纯道:“朋友自称‘老夫’又是一众朋友之首想来当非“无名之土,请教朋友你的名号””“黑在蒙面人双目如两股寒电霜刃地射视着方青纯,冷冷道:“”尊驾何不先自报名号。” 方青纯道:“老朽方青纯外号江湖人秋‘旋风刀”“黑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方大侠,老夫失敬了。””“方青纯大笑道:“朋友不必客套,现在该你了。”” 黑衣蒙面人道.方大侠是想知道老夫是谁?” 方青纯道古语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朋友难道不懂?” 黑衣蒙面人一声冷笑道:“那是古人言老夫和方大侠都非古人。似于用不着这种有来就应该有往之礼。” 方青纯逍:“如此.朋友是不示大名了?” “那倒不是、”黑人蒙面人摇头道:“老大的姓丶不报也罢 方青纯讥讽地道:“朋友的姓名难道见不得人?”“黑衣蒙面人叫声道;“名不见经传,报出来,方大侠也不知”” 方青纯大笑道:“朋友这是客气么?” 黑在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老夫倒不是客气也从不知客气为何物.再说,对你方大侠还用个着这种客气方大侠你懂得么?”“这话这囗气,充满着狂妄自大,讥刺,显然,他是没有把‘旋”风刀’方青纯看在眼里。“方青纯又不是傻瓜他当然懂这个自称‘名不见经传’之人,”“竞不把一位成名江湖的一流好手放在眼里,这该是怎么回事,已”是不言可知的了。数天以前恐怕早就怒发出手,和对方一搏了但是,现在的‘旋风刀’方青纯。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自从追随穆乘风这几天以来,耳闻目睹下。已经发觉也深深地体会到了,凭那一身微末的武学功力,过去之能在江湖上闯出这么一点名声实在是他的幸运,没有遇上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的缘故。就以眼前他们一行十六人而肓,他该是功力身手最差最弱的一个了,除开穆乘风和‘护驾二将军’不说,连那十二名年青的‘正义使者’,也无一不比他高强一筹。 是以黑衣蒙面人虽然出语狂妄意含蔑视讽刺,方青纯却毫不在意地道:“朋友你也许说的是实话但是,方某却。仍有点不信。” 黑衣蒙面人冷冷道:“你方大侠不信。那是你方大侠的事老夫还不屑骗你。” 方青纯眉头暗暗一皱,心念电转,道:“朋友自称名不见经传,可知道如何才能够扬名江湖么?” 黑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方大使这是考校老夫么?” 方青纯道;“方某是请教也是另有用意。” 黑衣蒙面人道:“什么用意?” 方青纯道:“决无恶意,请朋友先回答知不知道?” 黑衣蒙面人目光投注,稍顷,道:“做轰轰烈烈的惊天动地之事搏败那些个名震天下武林的一流高手,立可名扬江湖,对么” 方青纯颔首道:“对是很对只是那不但须要有高绝罕世的武学功力身手,也太麻烦,太困难太危险,而且,纵能成名讧湖名扬天下必将遍处强仇。结果是时时提心吊胆在江湖上寸步难行”语锋微微一顿,缓缓接道:“是以,这种持强好勇狠斗扬名讧湖的方法,实在是既蠢且笨的下策,不如另一个方法为高!” 黑衣蒙面人问道:“那是个什么方法?老夫请教高明。” 方青纯笑道:“不管任何地方碰上任何事情,逢人就自报姓名,如此,也一样的可以扬名江湖无人不知。” 黑衣蒙面人原本以为是个什么高策,想不到方青纯说出来的竟是这么毫无武人骨气的方法。听后,不由哈哈一声大笑,讥讽地道:“果然是高策,好方法,你方大侠能够有扬名江湖的今天大概就是这种高策的成就吧?” 方青纯对此讥讽之言竟听若罔闻,不子置驳地也哈哈一声大笑,道;“朋友若是自以为名不见经传,因而疏于对人通报姓名,那便只有永远是个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之辈了。”语声一顿又起,道:“不过,方某并不以为朋友真是名不见经传之辈,只怕而是有所顾忌,不敢通报姓名吧?” 黑衣蒙面人嘿嘿一声笑道:“方大使这是激将之计么?” 方青纯道:“朋友通报姓名,可对朋友你有两种好处。” 黑衣蒙面人道:“那两种好处?”“方青纯道:“第一,朋友若果真是名不见经传之人,眼下可是”朋友你扬名江湖的大好机会。” 黑衣蒙面人道:“第二呢?” 方青纯道:“朋友如果有所发问,方某当是有问必答,否则——” 黑衣蒙面人接道:“便一概不答,是么?” 方青纯点点头道:“朋友你自己决定好了。” 黑衣蒙面人目光缓缓扫视过护驾二将军’和穆乘风等十二名“正义使者”一眼,忽然嘿嘿一笑沉声道:“老夫复姓司空,单名残,外号鬼见愁。” 方青纯一怔,道:“司空残?” 司空残道:“不错,方大侠听说过没有?” 方青纯暗皱了皱眉头,摇摇头道:“没有。”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老夫也没有骗你方大侠吧?” 方青纯心念一转,道:“请教师承?” 司空残道;“方大使不嫌问得太多了创”话锋一转,按道:“请问和方大侠同行的朋友都是何许人?” 方青纯道;“正义教属下。” 司空残愕然一征!道;“正义教?” 方青纯道;“司空大侠可是未听说过么?” 第749章 忠告 司空残道“首次闻听‘正义教之名。声调一落又地问道;“方大侠是‘正义教’属下么?” 方青纯颌首道;“不错。” 司空残道;“方大侠居间职位?” 方青纯不由一怔,犹疑儿苴;“这…” 耳畔突然响起穆乘风的传声,道:“巡查使者。” 传声入耳立即朗声答道:“巡查使者。” 司空残问道:“贵教何时成立的?” 方青纯道;“不久之前。” 司空残道“什么地方开山立教?” 方青纯道;“还没有正式开山立教。” 司空残道:“请问贵教主是哪位武林高人?” 方青纯道“正式开山立教时,你司空大侠自能知道。” 司空残道:“什么时候正式开山立教” 方青纯道“快了。” 司空残道;“是时间尚未决定?” 方青纯道“方某并非教主。” 司空残道“贵教主现在何处?” 方青纯道;“本教。” 司生残道;“什么地方?” 方青纯道:“格于教规,方某不便奉告。” 司空残陵地哈哈大笑道;“贵教教规很严么?” 方青纯道;“严而不苟,也不悻情风而且是非赏罚分明。” 司空残道;“贵教主行踪何处,也在教规不得泄露之内?” 方青纯道“不错” 司空残阴声一笑道:“即称‘正义’之名,便应该光明磊落才是教主行踪何处何也隐秘不许泄露岂不有失‘正义’意义,难道…” 方青纯倏地截口道;“那只是时间未到之故。” 司空残嘿嘿一笑,话锋忽转,道:“请问方大侠由何处来” 这才是正题。 方青纯双目精光电闪,泣声道;“方某等何来,有告诉你司空大侠的必要吗?” 司空残阴笑道:“老夫奉劝方侠认为有必要的好、” 方青纯道:“司空大侠凭什么作此盘问?” 司空残语冷如刀的道;“使回答老夫所问!” 方青纯道:“方某不回答便怎样?” 司空残阴声一笑道:“恐怕由不得你方大侠吧。” 方青纯道:“难道由你?” 司空残嘿了一声道;“老夫不愿空说狠话,希望你方大侠最好能坦诚赐告。”“这时,方青纯耳畔又响起穆乘风的传声指示,遂即哈哈一声”大笑。道:“司空大侠阁下方某告诉你以后,便又怎洋呢?” 司空残冷冷地道:“那就得看你方大侠回答的诚实不诚实了?” 方青纯笑道:“阁下,方某回答的城实不诚实你又怎能得知呢?” 司空残阴声诡笑道;“这个,你方大侠用不着烦心老夫自有判辨真地之能。” 方青纯点头道;“方某等来自合黎山。” 司空残忽地扬声吹吹一笑道“方大侠,你以为老去是随问可欺的么?” 方青纯追;“阁下.你可是不信,” 司空残道:“老大并非三尺童子。” 方青的道;“方某说的可是实话.信与不信只好由你阁下自己了。” 司空残目光转了转问道:“贵教总坛就在‘合黎山’中么?” 方青纯冷冷地道:“司空大侠阁下,这话你不觉问得多余么?” 司空残阴声一笑道;“偶尔多余一次无伤大雅吧,是不…” 方青纯道;“希望阁下别再多说废话,浪费时间了。” 司空残大笑道:“方大侠说的是。”声调一落又起问道:“方大侠要急着赶办紧要事情么?’ 方青纯道“不错,你司空大侠应该早就想到才是。” 司空残陡又扬声大笑道:“说的是,若无紧要事情赶办,方大侠等又何必连夜急行赶路作什,老天确是早应该想到才对。’语锋微微一顿涧道:“此行何往?” 方青纯道;“三湘。” 司空残道:“可以明告何事不?” 方青纯道;“事关本教机密,得难奉告。”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如此,老夫自是不好再过问了,不过 ……”话未尽意,却故作坊吟地顿声住口不接说下去。 方青纯道:“怎样?” 司空残咳了一声,道:“老夫想奉劝方大侠一句,不知方大侠肯听容否?” 方青纯道;“年讲。” 司空残冷冷地道;“老天劝你方大侠由哪来还回哪儿去、” 方青纯道;“为什么?” 司空残道:“方大侠最好别问理由。” 方青纯道:“问不得?” 司空残道:“嘴是你的。” 方青纯道;“方某是问理由?” 司空残道;“老夫无可奉告。” 方青纯沉声道:“司空阁下请让路。” 司空残冷声道:“方大侠,老夫再奉劝你。请听老夫良言。立刻回住你的来处去。” 方青纯道:“方某如果不肯呢?” 司空栈道:“那是你方大快自找苦吃!” 方青纯大笑指:“阁下敢莫是要出手用强?” 司空残冷哼一声,道;“老夫要留下你们。” 方青纯哈哈一笑道:“司空阁下你自信能留得下方某等人?” 司空残冷冷道:“方大侠,你应该明白眼前的情势。” 方青谈道:“司空阁下你仗持人多是么?” 司空残阴声道;“二对一还有多余、” 方青纯道:“司空阁下,二对一,你也未必稳胜呢。”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老夫已经算好命了。” 方青纯道:“是福命两大之人,对吧?” 司空残摇头道:“一个都跑不掉,都是老夫的阶下囚。” 方青纯大笑道:“大言不惭,也不怕风问了舌头么?” 司空残怒声道:“方青纯,你可是要和老大动手试试?” 方青纯冷声一晒,道:“凭你这等名不见经传的角色,何用方某亲自动手,方某身后十三位‘正义使者’,只须……” 司空残厉声截口道:“方青纯,你敢轻视老夫?” 方青统谈笑道:“司空阁下,你自己秤量过右多重么?” 司空残厉喝道:“姓方的,下马来。” 方青统道:“干什么?想要方某秤量秤量你的骨头多重?” 司空残厉声道:“老夫要栝劈了你!” 方青纯大笑道:“你不配,凭你这等角色,也不值得方某亲自动手!” 司空残已被激怒得想不可遏。修地大踏步跨前五步,在方青纯对面丈许地方停立住身形,瞪目沉声喝道:“方青纯.你要再不话下马来,可别怪老夫就要……” 募地,一声哈哈朗笑陡起,截断了司空残“就要”以下的未出口之言。朗笑声中,一名蓝巾蒙面,腰悬佩剑,剑鞘外套蓝布的蓝衫人,突自马背上长身掠起,在袂飘飘,轻如片叶,落地点尘不惊地飘落司空残对面六尺之处,渊停岳峙,岸然凝立! 自马背上长身飞掠,一飘两丈开外,这等轻功虽可称得上“不凡’二字,但,在一名武林高手而言并不是件难事也无什么惊奇之处! 可是,司空残目睹之下,心底却不禁顿生惊凛,蒙在黑布后面的脸色勃然一变,眼中也泛现奇骇之色!当然这是因为他是个识货的大行家。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名蓝衫人的轻功火候,已臻达炉火纯青上乘之境。 这名蓝衫人是谁?不用说,他当然是穆乘风了。 司空残心底虽然顿生惊凛,但,口中却同时嘿嘿一笑道:“阁下何人?” 穆乘风道:“正义教正义使者’。” 司空残道:“请问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正义为姓,使者为名。”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使者何乃吝示姓名?” 穆乘风道;“非吝示是实无必要。” 司空残沉声道:老夫至诚请教?” 穆乘风冷冷道:“至不至诚是你阁下的事.说与不说,乃在下的权利。” 司空残道:“如此,使者是一定吝示大名了?” 穆乘风道:“在下再说一遍,没有必要!” 司空残嘿嘿一笑,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地道:“好吧,使者既然一定吝示大名老夫不勉强就是”话锋一顿又起,注目问道“使者有何见教?” 穆乘风道;“你阁下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司空残双目寒电一闪,道;“使者是要向老夫挑战?” 穆乘风道;“方使者不屑亲自和阁下动手,因此在下代他出场,向阁下讨教几手高招绝学,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未动手之前,有几句话想奉劝阁下。” 司空残一摇头道:“免了,老夫不想听你的什么鬼话。” 穆乘风平静地道:阁下你何妨先听听呢?” 司空残道:“你想说的话,不说,老夫也知道。” 穆乘风道;‘你有这自信?” 司空残阴声一笑道:“你想劝老夫让路,放你们过去对不?” 穆乘风颔首道:“在下不否认你猜料得不对.不过,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忠告。” 司空残冷笑道:“所渭‘忠告’,也是威胁,是不?” 穆乘风淡淡道:“阁下,看来你倒是个很会自作聪明之人呢!” 司空残注目道:难道老夫这话不对?” 穆乘风。会凝地道:“阁下。忠告就是忠告哪会是什么威胁.自然是不对的了。”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不管你是忠告也好,威胁也好。总之,老夫就是不要听!”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但旋便淡然一笑,道:阁下。话出之我口人于你耳,接不接受主权在你又何必如此固执不听。” 第750章 意外 司空残心念激动.目光一转,道:“好吧,你既然一定要说.老夫便且姑妄听之好了,你请说吧。” 穆乘风淡笑了笑缓缓朗声说道:“武林风劫已起,‘正义教应运而生,旨在挽救武林劫运,维护武林正气道统,消洱血祸 司空残忽然大笑截口道:“大使者,你这等大而堂皇的口气…… 穆乘风插手戴口道:“阁下,你且少发宏论请先听我把话说完。微微一顿。接道“本教正式开山立教之期。已是指日之间的事,据在下私心揣测,只不过十天半月时日而已本教既名‘正义’,宗旨业经在下适才阐明过了,今后在武林中,自必是那些欲图君霸天下武林,残毒野心者生死之敌…” 话未尽意,司空残突又冷笑接道;“大使者你这话如只是说说尚还可以,若论事实力量,贵教主倘不是个病人,也必是个不知死活的狂夫了。” 穆乘风垦目寒电一闪,道:“阁下可是认为本教绝对没有这份力量?”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老夫敢断言,贵教正式开山立教之日。不是投降归顺,便是教毁人亡!” 穆乘风剑眉双轩,星目异采忽闪,问道:“阁下你说本教将投降归顺谁?” 司空残道:“老夫主人。” 穆乘风道:“贵主人是谁?” 司空残道:“老夫主人是谁?将来你自会知道。” 穆乘风知道多问也是枉然,于是,话锋便即转入正题,道:“阁下,适才在下曾在暗中留心默察你阁下和手下这些人的功力身手如何?结果……” 司空残心中一震,问道:“如何?” 穆乘风星目湛湛地,缓缓扫视了一众黑衣蒙面人一眼,道:“功力身手都很不弱,堪入高手之流。尤其是你阁下的一身功力更在他们各位之上!” 司空残哈哈一笑道:“大使者,此乃理所当然之事你不说,任何人也会想得到的。”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如此,我这话是多余的了?” 司空残道:“老夫既为此行之首,武学功力自必高过他们,这还屑说得么?” 穆乘风恍然而悟地道:“不错,此实乃理所当然之事,我这话确是多余说的……”点首一笑,又道:“阁下说的是,不过,在下还另有发现。” 司空残道:“另有什么发现?” 穆乘风道:“你阁下的这些手下,似乎都受着一种什么狠毒手段的控制!” 此语一出,实在令人胆惊心凛! 司空残心头不禁募地骇然大震!但,他乃心机深沉,狡诈多诡之人,旋那扬声哈哈一笑道:“老夫还真想不到你大使者.竟有如此本领!” 穆乘风星目深注,道:“如此,你阁下是承认了。” 司空残道:“老夫承认什么了?” 穆乘风道:“他们全都受着一种狠毒手段的控制!” 司空残嘿嘿一笑,摇头道:“老夫只承认你大使者有作‘惊人语’的本领。” 穆乘风道:“你不敢承认?” 司空残道:“老夫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也用不着承认什么事实上,他们都很自由,根本就没有受什么控制,他们都是老夫主人属下,忠义两全的心腹勇士!”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阁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 司空残阴声一笑道:“你不信,尽可当面问问他们。” 穆乘风迟疑地道:“阁下容许我问?” 司空残冷冷道:“要问便请问,老夫决不阻挠插口。” 穆乘风淡然点首,星目神光电闪掠视,忽朝一名身材魁梧粗壮的黑衣蒙面大汉招招手,朗声道:“朋友,请过来谈谈如何?” 那大汉略现犹豫地望着司空残。 司空残颔首道:“他既要和你谈谈、你就过去好了,他问什么,一切由你自己意思回答他。” 那大汉身形一躬,道:“属下遵命。” 大踏步走近穆乘风面前三尺之处立定,大声道:“朋友要问什么?便请问吧。” 穆乘风微点了点头,但,并不立刻问只星目神光湛湛地紧紧盯视着大汉的两只眼睛。 大汉被水俊法湛湛的眼神,盯现得心中大感不安地轻咳了一声,道:“朋友要问什么,怎么不问。” 穆乘风仍然没有开口,一双星目紧紧盯视着大汉的眼睛如故。 司空残静立一旁,目睹这等情形,不知穆乘风在弄什么玄虚,不由暗皱了皱眉头,道:“大使者阁下,你……” 他‘你’字以下这言尚未出口,穆乘风突然朗声问道:“朋友好么?” 大汉脱口答道:“不好。” 穆乘风紧接着道:“怎么不好?” 大汉一怔!张了张口,但却没有答出话来。 穆乘风又道:“可是心中很害怕?” 大汉仍然没有答话,却点了点头。 穆乘风忽然和声问道:“朋友贵姓?” 大汉道:“姓王。” 穆乘风道:“叫什么名字?” 大汉道:“四虎。” 穆乘风道:“你真叫王四虎么?” 王四虎怔了怔道:“我怎么不叫王四虎?” 穆乘风摇头道:“你不是王四虎,因为我认识你。” 王四虎道:“你认识我,不是王四虎,那么我是谁呢?” 穆乘风点点头道:“你另外有一个你自己的名字,你记不得了么?” 王四虎摇摇头道:“我记不得了。” 穆乘风道:“你慢慢的想想看。” 王四虎默默地低下头,看来他必是已为穆乘风之言所动,依言在深思细想搜索记忆了。 这情形,只看得那认为决无问题的司空残心中既惊凛。又震骇!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会什么法术不成?” 他心底暗忖之际只听穆乘风又在问道:“你想起来了没有?” 王四虎抬起头来,摇了摇,道:“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忽然,王四虎募地仰首发出一声刺耳的‘哈哈’狂笑大声嘶叫道:“我是谁?哈哈,我不是王四虎,‘哈哈’那么,我又是谁呢?哈哈,我是谁呀?……哈哈……” 嘶叫狂笑中,猛一抬手竟扯下了蒙面黑巾。 王四虎突然一变,如此实在太出司空残的意外了。 司空残心头一惊之下,陡地沉声喝道:“王四虎.你疯了!” 这时。王四虎的思想神经,正陷于歇斯底里的狂笑嘶叫,半疯狂的状态中,哪还能听得到司空残的喝。 穆乘风等人目光看清了王四虎的脸孔,心头全都不禁骇然一凛!原来这王四虎的脸孔,左右双颊上,竟各划着两道令人怵目惊心肌肉外翻、交叉的刀疤创痕! 此刻‘旋风刀’方青纯‘护驾二将军’和十二名“正义使”等众人都早已下了马背,并肩静立在一旁,大概是因为王四虎的这张脸孔,虽然令人看来怵目惊心而却五官未毁,脸型轮廓依旧和过去并没有什么改变吧! “旋风刀”方青纯一看清楚这张脸孔,心头骇然一凛之后,募然如遭蛇噬般地,陡发一声惊叫道:“强兄弟!” 身形电飘前扑,探手一把抓住了王四虎的胳膊。 王四虎楞然一怔,胳膊忽地一挥,挣脱了方青纯的手掌,后退了一大步,木楞地望着方青纯,道:“你是谁?你叫我什么?” 方青纯悲声道:“强兄弟,你认识愚兄了么,我是你的方大哥呀。” 王四虎茫然地念道:“方大哥方大哥,方大哥,又是谁呢?” 方青纯双目含泪地道:“强兄弟,方大哥就是方青纯,也正就是愚兄呀,难道你竟一点也记不得了么?” 王四虎楞楞地摇摇头道:“记不得,我不认得你哈哈……” 司空残身躯突然前飘,站立王四虎身侧,目方青纯冷冷地道:“方大侠你听见了么,他不认识你他也不是你的什么强兄弟。他姓王叫做四虎!” 倏地一指点上王四虎的“黑甜”穴,侧首朝两名蒙面人沉声喝道:“你们两个来扶他退回去。” 两名黑衣蒙面人应声走出,驾着王四虎退去。 司空残目光一转,忽地转向穆乘风阴阴一笑道:“大使者阁下,你诚然高明,令人佩服。” 穆乘风冷笑了笑道:“阁下现在你该无法不承认了吧?” 司空残双睛陡地一瞪,喝道:“大使者,你好狠毒的心肠! 穆乘风一怔道:“在下心肠如何狠毒了?” 司空残冷冷地道:“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么?” 穆乘风道:“阁下,你又知道什么了?” 司空残厉声喝问道:“你在他身上施了手脚。焉能满得过老夫!” 这倒好,他竟然反咬上一口了。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阁下,你想反咬一口么?” 司空残道:“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赖!” 穆乘风淡淡道:“阁下,请解说你这‘事实俱在’来听听看。”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王四虎本是好好的一个人,和你对面相对须臾工夫,竞突然发了狂,这是很明显的事实,不是你在他身上施弄了手脚,又是什么?” 穆乘风大笑道:“阁下,你实在高明。” 司空残阴声道:“老夫要是真高明还会上你的当么?真正高明的实在是你!” 第751章 发落 穆乘风即已明白果如自己所料,对方这些手下都是神智被迷之人,也就不愿和司空残多作口舌之争,地淡然一笑道:“阁下,事实究竟如何?你自已心里非常明白。我不想再徒费口舌争辩了,由你怎么说吧!”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是就是,非就非,你想颠倒黑白、成吗?” 穆乘风淡笑笑,话锋忽地一转。注目道:“阁下请答我一问,如何?” 司空残心怀戒备地问道:“你想问什么?” 穆乘风笑道:“你害怕么?” 司空残目蹇意一闪,道:“笑话老夫还没有什么害怕不敢的!” 穆乘风道:“那你为何不敢点头说好。” 司空残道:“老夫是因为你想问的、是不是老夫知道的?” 穆乘风道:“是你一定知道的。” 司空残微一沉吟,道:“是关于哪一类的?” 穆乘风道:“你自己。” 司空残怔了怔,犹疑地道:“老夫自己?” 穆乘风颔首道:“敢据实回答我么?” 司空残心念飞转,阴声一笑额首道:“好!你请问吧!” 穆乘风笑了笑,星目深注问道:“阁下,你真叫司空残么” 司空残心神一震!忽地扬声大笑道:“大使者,你不觉问得幼稚可笑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请据实回答我。” 司空残道:“老夫的回答是绝对‘货真价实!” 穆乘风道:“阁下,你以为我会相信?” 司空残冷笑道:“那么你以为老夫是谁?” 穆乘风道:“我如知道还会问你?”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老夫现在再告诉你一遍,老夫复姓司空名残,外号‘鬼见愁’。” 穆乘风谈笑笑道:“阁下,别再说鬼话了,你欺瞒不了我的,再说,如果我一定要想知道你是谁,自信还不是件太难的事!” 司空残大笑道:“你用什么高明的办法么?” 穆乘风道:“办法并不高明,但却十分简单而且很有把握!” 司空残眼珠一转,道:“和老夫动手相搏,从武功招式上揣摸老夫的来历?” 穆乘风摇头道:“根本用不着那么费事。” 司空残忽然道:“那你别有什么好办法?” 穆乘风冷冷道:“简单得很,扯下你的蒙面巾,看看你的真面目。” 司空残身躯一震!旋忽大笑道:“你自信你能办得到?” 穆乘风道:“阁下你该明白,我既这么说,就有自信能办得到,你如不信,当场即可兑现!” 司空残身躯再一次—震!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大步。 穆乘风忽然轻声一笑道:“阁下你先别紧张,现在我还不想兑现给你看,只要你能听我的良言忠告,我决不追究你是谁”语 锋一顿又起,沉声说道:“希望阁下立刻让开路离去,从此休再为虎作怅为人卖命,远走高飞,找一处地方隐居遁迹。好好韬光养晦以终天年,否则……” 司空残道:“否则怎样?” 穆乘风剑眉一轩,震声道:“今天不但揭穿你的真面目并且还要委屈你留下来!”语音铿铿,有若敲金击石,震人耳膜心弦!司空残蒙在黑巾后面的脸色,不禁骇然突变,心神猛起震颤! 穆乘风突又沉声说道:“阁下,如何?请速作明智抉择!” 司空残双目精光电闪,募地哈哈一笑道:“大使者阁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穆乘风语声冷凝地道:“你不信我有能力留下你?”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老夫要试试你的真才实学!” 穆乘风剑眉倏地一挑,道:“如此,你就准备动手一搏吧!” 穆乘风虽然要司空残准备动手一搏,可是他自己却毫无凝功戒备应敌之态。” 司空残心底暗暗冷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双睛猛瞪,精光寒电暴射,凝聚内功真力,双掌缓缓提起。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突然。 穆乘风心头意念倏闪,忽扬手喝道:“阁下,请等一等动手!” 司空残双掌停在腰际,沉声道:“你是胆怯了?还是有话,要说?” 穆乘风道:“我忽然想起了件事情。” 司空残道:“什么事情?” 穆乘风道:“阁下,想和你先谈件交易。” 司空残道:“什么交易?” 穆乘风道:“胜败如何的交易。” 司空残瞪目道:“你想如何?” 穆乘风道:“以我们二人的胜败而定今晚大局。” 司空残双目精光电闪,道:“你能代表方大侠作主?” 穆乘风颔首道:“不能,我便不会提出这种交易了!” 司空残目光转向方青纯,问道:“是么?方大侠。” 方青纯点头道:“是的,他决定的一切,足以百分之百的代表方某!” 穆乘风接道:“阁下,你敢答应不?” 司空残一点头道:“好!老夫答应了。”话锋一顿又起,问道:“败者如何?” 穆乘风朗声说道:“败者听从胜者发落。” 司空残心念电闪阴阴一笑,道:“你认为你必胜老夫?” 穆乘风剑眉微挑.旋即淡淡道:“我现在不想断言。”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如此说来,你并无把握必胜了?” 穆乘风道:“胜败各占半数。” 司空残微一沉吟,道:“我们改一改败者的命运,如何?” 穆乘风道:“你想怎样改法?” 司空残沉声道:“败者立刻自绝当场!” 穆乘风心头不禁凛然一震,道:“阁下何乃如此自绝生路,我不同意!” 司空残讥讽地道:“你可是怕死?” 穆乘风双目挑轩,星目神光电闪倏地朗声一笑,道:“阁下,你看错人了,当我是贪生怕死之辈?” 司空残嘿嘿冷笑道:“那你为何不同意?” 穆乘风朗声道:“阁下,做人应该上体天心有好生之德。” 司空残冷嘲地道:“这便是你不同意的正当理由?”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别,如只为一场区区胜败,而自绝轻生,实在太不值得了。” 司空残忽地扬声大笑道:“好个‘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冠冕堂皇的理由,分明是怕死贪生,竟……” 穆乘风截口道:“阁下,我另外还有原因。” 司空残道:“还有什么原因?” 穆乘风道:“这原因完全是为阁下着想。” 司空残愕然一怔道:“为老夫着想?” 穆乘风淡然点首道:“阁下,说老实话,我是不愿你因此而自绝丧生!你懂么?” 司空残呆了呆,忽又纵声哈哈一笑,道:“大使者阁下,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太狂了些么?” 穆乘风道:“在未动手胜败未分之前,我这话也许是稍嫌狂妄了些但是……” 司空残突然截口道:“不必再但是了,其实老夫此说,你大使者同不同意都无所谓,根本不是问题,老夫只不过是故意试试你的胆气而已!”声调一落又起,注目问道:“你可知你此战落败后的结果怎样么?” 穆乘风微微摇头道:“反正败者听从胜者发落结果怎样?已均非所计。” 司空残嘿嘿一笑道:“说的是,可是,你就没有想一想,老夫将会怎样发落体么?” 穆乘风摇头道:“何用想它,最多是死而矣!” 司空残暗皱了皱眉头,大笑道:“大使者阁下,你前后之言好矛盾?”七八中文天才  穆乘风道:“何矛盾之有?” 司空残道:“既怕死贪生不同意老夫‘败者自绝’之议,却又不把’死字放在心上,这还不够矛盾么?” 穆乘风笑道:“这一点也不矛盾,理由很明显简单。”司空残道:怎样明显简单?” 穆乘风倏杨,轻笑道:“稍时你自会明白。”话锋一顿,语声骤转冷凝地道:“阁下,别尽多说废话了,请出手吧!” 司空残嘿嘿一笑,再度运气凝功,陡地一声冷喝,双掌平推两股阴柔掌力直朝穆乘风胸前击去! 穆乘风口中一声冷晒身形电飘,倏已避过阴柔掌力,欺近司空残左侧三尺处,探臂伸手拿向司空残的左肩‘肩并穴’。 司空残心头不禁一凛身形半旋,左掌横切穆乘风右腕脉!右手骄指疾点穆乘风小腿丹田’重穴。 穆乘风侧身缩腕,左手突出扣拿司空残右腕。 司空残右腕电缩挥掌疾攻。 穆乘风一面出掌封挡还攻,一面朗笑说道:“阁下身手虽颇不凡,在本使者手下也只能勉强支持十招之敌!” 司空残口中一声冷嘿道:“只怕未必!” ‘拍”话声未落石掌已与穆乘风硬接了掌。 一掌硬接,司空残立被震得身形一晃,后退了一大步,但是穆乘风身形却连晃也未曾晃动一下。于此可见,在内功真力上。穆乘风远比司空残高过了一筹犹多。 司空残心头凛骇极了!此刻,他这才知道遇上了功力身手两皆罕绝的高手,他这才明白对方何以竟代替方青纯出手和他一战的原因。 只是,现在他明白得已经嫌晚了……就在他身形一退倏进,双掌电疾凌厉攻出的刹那,募觉眼前人影一花右腕脉门一紧.已被对方拿位腕脉被拿,顿感半身酸麻,劲道全失。 这正是第十招,穆乘风说得果然没差,司空残在他手下,确实只是十招之敌。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52章 信鸽 其实,司空残又哪里知道,穆乘风若非不想伤他性命,手下留情.如果全力出手的话凭他司空残,能支撑得五招不落败负伤,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穆乘风一手拿住司空残腕脉,目光凝注,道:“阁下你认败不?” 司空残浑身劲道全失,欲挣无力,头一垂废然轻叹出声,软弱地道:“尊驾功力身手空绝,老夫不是敌手认命,你下手吧!” 穆乘风手指一松飘退三尺,朗声大笑道:“阁下你以为我会要你的命么?” 司空残一怔,抬头道:“你,你难道不杀老夫?” 穆乘风凝声道:“阁下,你我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 司空残颇感意外地道:“那你要如何发落老夫?” 穆乘风道:“阁下,你猜呢?”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司空残没有答话,双目历芒一闪倏地一抬右臂举掌便朝自己头顶天灵指下! 穆乘风不禁募然一惊!电疾隔空出指,点闭了司空残‘肩井穴’。 司空残身躯—颤,一条举起的右臂已软弱无力地缓缓垂下,接着陡地双目怒瞪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淡淡道:“救你阁下一命不死,难道还有不对?” 司空残冷哼一声道:“命是老夫自的,死与不死与你何关,何用你假慈悲!” 穆乘风轻声一笑道:“蝼蚁尚且贪生,阁下何苦如此自绝生路?” 司空残语声冷厉地道:“这是老夫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 穆乘风沉声道:“命虽是你阁下自己的,但是此刻你却必须得听从我的发落!” 司空残嘿嘿一声道:“老夫并未毁诺拒绝听从你的发落.不过你的发落也只有一条,别无选择的余地!” 穆乘风道:“哪一条?” 司空残冷冷地道:“除死以外。老夫什么也不会接受!”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阁下,你一定想死么?” 司空残道:“你是说不发落老夫?” 司空残陡地大声道:“大丈夫,昂藏躯,死有何惧,今日要一死二十年后,便又是一条汉子!” 穆乘风道:“阁下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分,大丈夫昂藏躯应该死得轰轰烈烈,死得有价值。方始不负此生!”声调一落又起,沉声道:“我请问,你如此一死值得么?” 司空残冷笑道:“自然值得!” 穆乘风道:“何由值得?” 司空残道:“老夫为了主人尽了忠义!” 穆乘风目中采电闪,问道:“贵主人待阁下有思么?” 司空残道:“恩重如山!” 穆乘风道:“是救过你的命么?” 司空残道:“不错老夫今天之能有命活着,全系主人所赐。” 穆乘风星目深注,沉吟稍顷之后道:“阁下,如果我就此放过你,你还要自绝一死么?” 司空残颔首道:“正是此意。” 司空残又道:“你可是想借此故布思惠?” 穆乘风摇头道:“我只是敬你是一条忠义的汉子!” 司空残道:“也没有任何条件?” 穆乘风道:“没有。 司空残目凝精光,灼灼地投注着穆乘风,有着怀疑不信的神采。 穆乘风双目采光一闪朗然一笑道:“阁下,‘正义教’为维护武林正义,道义而兴,敬的是忠义汉子,铁铮奇豪,‘正义使者’的话,更是说一不二,决不欺人!”七八中文天才  司空残嘿嘿一笑忽地转朝身后的黑在蒙面人扬手一挥,向后沉喝道:“退!” 众黑衣蒙面人身形闻令而动,立时全部电射投入林中隐去。 司空残目注穆乘风道:“大使者。你们请吧!” 方青纯忽地说道:“司空大侠,方某有所请求望司空大侠能慨赐俯允!” 司空残冷冷道:“方大侠说说着。” 方青纯道:“关于适才那位工四虎可否交给方某人带走?” 司空残一摇头道:“不行!” 话落。身形掠起直向林中投人。 方青纯待要纵身拦阻,却被穆乘风摆手止住,低声说道:方兄,贵友神智己被迷药控制,纵是他答应将贵友交与我们带走,如无解药,对贵友也将是有害无益,反不如暂时仍以在对方手下的好。” 方青纯一听,知道这是实情,遂即躬身低答道:“属下遵谕。” 穆乘风微一挥手道:“我们上马走吧。” 纷纷腾身跃上马背,仍由方青纯和‘护驾二将军’三骑在前,绕过树林,向东疾驰而去。 黄冈城内东大街,“悦宾楼”后院‘银’字楼上,穆乘风沉容静坐,凝神倾听着店主项天寿报告最近武林中的动态。和发生的大事消息。 ‘护驾二将军’并肩肃立在穆乘风背后,左右两傍分立着王三和义弟司马羽荃。 ‘右丞相’黄成槐和总管贺大年,垂手肃立在项天寿身侧。 整座楼上一片肃静,除了项天寿清朗的话声外,没有一丝其他声音。 听完项天寿的报告,穆乘风剑眉微锁地沉吟了稍顷之后,缓缓说道:“如此说来,‘金狮盟’虽然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突击行动竟是没有一处获得成功的了?” 项夫寿附道:“是的,各派虽有伤亡,但都不太严重。” 穆乘风道:“那些适时现身挽救各派劫难,神秘的黄巾蒙面人,直到现在也都无人知晓彼等出身来历么?” 项大寿摇头道:“没有,他们每次现身之前,虽是都先有一面绣着金龙和一个‘令’字的三角小红旗出现,但,却无人识得那面‘金龙令旗’的来历!” 穆乘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最近回城内去过没有?” 项天寿道:“属下昨日曾派大年弟回去过一趟。” 穆乘风目祝贺大年问道:“大年弟见到了城主了吗?” 贺大年躬身答道:“见到了。” 穆乘风道:“有什么指示没有?” 贺大年道:“城主命属下传谕天寿兄,密切注意各方的行动消息,待等令主返回后再说。” 穆乘风微一颔首,又向项天寿问道:“东方护法和公孙先生,铁、铜两位‘旗主’,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项天寿答道:“奉城主令谕四出侦查那些黄巾蒙面的神秘人去了。” 穆乘风想了想,又问道:“内方山庄方面,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 项天寿摇头道:“已经有七天没有接到方坛主传消息来了。”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按照规定是几天一次?” 项天寿道:“五天。” 穆乘风道:“以往从未差误过么?” 项天寿道:“没有。” 穆乘风道:“放出信鸽联络过么?” 项天寿道:“已经放出去了。” 穆乘风道:“什么时候放的?” 项天寿道:“昨天晚上,照理,早在午前时分就应该回来了,可是…”语锋微顿,接道:“以属下揣测。可能已经发生什么事情变故了!” 穆乘风微一沉吟目注右丞相黄成槐道:“黄丞相,随你留在此地的有多少人?” 黄成槐躬身答道:“共二十八人。” 穆乘风道:“请立刻带二十人动身,前往内方山庄查看究竟,如已发生变故,可相机行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黄成槐躬身答道:“老臣遵命。”转身迈步.正待下楼。 穆乘风心念忽地一动,道:“黄丞相请稍待。” 黄成槐停步回身,垂手肃立。 穆乘风目视身旁的王三含笑问道:“王三你功夫练得怎样了?” 王兰那忠厚的脸孔上。立时显出惭愧之色地道:“公子,小的很笨,只练会了一套‘开山掌’法。” 穆乘风点头笑道:“不要紧,慢慢的练好了。”语声微微一顿,转对黄成槐道:“黄丞相,王三是‘建阳驿’的人氏,那地方他最熟悉,你带着他一起去好了。”随又转向王三道:“王三,记住代我向徐老爹和徐姑娘问好。” 王三点头答道:“公子您请放心小的不会忘记的。” 黄成槐和王三大步下楼而去。 穆乘风忽又想起一件事情,剑眉微微一企,日注项天寿问道:“天寿兄,‘铁胆霸王’和伍、赵两位兄弟,到今天还没有回来么?” 项天寿嫣头道:“没有。” 穆乘风沉吟稍顷,道:“你去挑选两个人,命他们立刻动身上路前往‘咙首山’去看看。语声一顿,接道:“要他们带着信鸽去,一有消息,即刻放回信鸽禀告。” 项大寿躬身应道:“属下遵谕。” 夜,初更刚过。‘女王城’的大殿上,红烛高烧照耀如同白昼。 当中穆乘风和‘城主’夏玉梅比肩并坐。二人身后并肩排立着‘护驾二将军’和‘女王城”的四大护法。 左边,肃容端坐着“左丞树’蓝立恒和十二名高手。 右边,则肃容端坐着“女王城’的女臣。‘总监’桑姥姥,总管“墨凤’秦曼芝,巡察‘蓝凤’万秋玲‘玉旗主”罗静珠和“三燕“四英’双娇等精英高手。 穆乘风目视‘左丞相’蓝立恒问道:“蓝丞相,派人和蓝都侍卫联络上没有?” 蓝立恒欠身答道:“联络上了。” 穆乘风道:“探听出‘金狮盟主’是谁没有?”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53章 怀玉 蓝立恒摇头道:“据蓝都侍卫说.他们虽曾见过一次,但却无法知道他是谁。”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关于慕容两小兄妹的情形如何,他说过没有?” 蓝立恒道:“据说两小兄妹被囚禁了三天,便被一僧一尼救去,卓镇东虽曾派出二十多名高手分头追截.搜索了一夜,结果均都颓然返回,毫无所获!” 穆乘风想了想,又问道:“其他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没有?” “有。”蓝立恒点点头道:“他说‘金狮盟’野心勃勃旨在图霸武林,君临天下,哪一门派不肯臣服便血洗那一门派。” 穆乘风剑眉霍挑,星目神光电射,沉哼了一声,道:“本人但有三寸气在,焉能容得恶魔猖撅茶毒武林。” 蓝立恒神情肃然道:“主上仁心侠骨功力盖世,豪气凌云,‘金狮盟’虽然野心勃勃但武林正道群雄得有主上领袖,‘金狮盟’岂能得遂所愿,不过……”声调微顿又起,道:“据说‘金狮盟’已有对付主上的策略!” 穆乘风星目电光一闪,道:“可知是什么策略?” 蓝立恒道:“先消灭或征服各大门派侠义之士,使主上孤立,尽量避免和主上发生冲突,待等武林大局稳定统一之后……” 穆乘风接道:“再以全副实力来对付我们是不?” 蓝立恒点头道:“主上明见,据蓝都侍卫说,除此之外,可能另外还有毒谋!” 穆乘风星目并采倏闪,道:“他没有说明可能是什么毒谋?” 蓝立恒道:“没有他只要老臣禀告主上,随时留神戒备,小心谨慎以防暗算。” 穆乘风颔首注目,问道:“以丞相猜测对方可能会施用何种手段毒谋暗算呢?” 蓝立恒微一沉吟,道:“以主上一身罕绝盖世的功力而言如用一般暗算手段自是不怕,但,江湖地诡鬼伎俩层出不穷怕只怕……语锋微微一顿接道:“派人暗中伺机用毒。” 穆乘风心神不由暗暗一震,忖道:“这话不错若是派人找机会,暗中施毒对付我,倒实在是件防不胜防,十分头痛的事情呢!” ‘女王城主’夏玉梅忽然娇声说道:“风哥,蓝丞相的这种猜测确是很有道理,你今后倒真得要加倍小心慎防这一点。” 穆乘风颔首道:“梅妹说的是……” 突然,语声倏住,目注殿外 殿内众人,立时也全都跟着向殿外凝目望去,原来是项天寿疾步匆匆地直朝大殿走来。 众人心中全都不由微感诧异,项天寿此刻急匆匆的回来干什么?有要紧事情么?…… 只见项天寿一直走到大殿门口,霍地停步躬身,朗声说,道:“属下参见城主、令主。” 穆乘风注目问道:“有紧急事情么?” 项天寿恭敬地答道:“怀玉门’温门主有急事求见令主。” 穆乘风眉头微微一皱,道:“温门主现在何处?” 项天寿道:“现在门外候令。” 穆乘风道:“你问过她什么事情么?” 项天寿答道:“属下问过,温门主要亲见令主才肯说。” “哦”穆乘风口中轻“哦一声,目光转向“女王城’总管‘墨凤’秦曼芝道:“芝妹,请代小弟迎客客殿待茶。” 秦曼芝离座躬身答道:“臣属遵谕。”莲步娜娜,往殿外走去。 项天寿躬身道:“令主如无谕示……。” 穆乘风不待他话完,立即微一摆手,道:“你回店去好了。” 项天寿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大步而去。 宫殿中穆乘风夏玉梅、温静寰三人分宾主而坐。 侍婢献过香茗,穆乘风注目问道:“门主驾莅,不知有何急事见教?”七八中文天才  蓝静寰自杯内取出一块卷着的红色小旗,递给穆乘风,道:“少侠请先看看这个。” 穆乘风接过来抖开一看,心头不由微微一震! 敢情这正是午后项天寿所提说过,此次挽救各派血劫,阻挠“金狮盟”突击的那批黄巾蒙面神秘人现身前的标帜——“金龙令旗”。 穆乘风反复看过‘金龙令旗’后,星目异采电闪地注视着温静寰,问道:“门主此旗何来?” 温静寰不答,反问道:“少侠知晓此旗的来历么?” 穆乘风微一摇头道:“门主知道?” 温静寰仍然未答所问,却又拿出一封书简,递给穆乘风,道:“少侠再请看看这封信简。” 穆乘风接过信简,只见封套上写着:“专陈怀玉门主温静寰芳启”,下缄‘名内肃’。 抽出信笺: 书奉温门主静寰芳。览当今武林动祸已起,“金狮盟’独兴狂澜,属下高手分别突击各派,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分明欲以暴力征服武林,君临天下,称霸独尊,本谷主虽自傲啸山林.不问江湖是非,武林恩怨,但,眼看‘金狮盟’猖撅,值此各门派弟子人材凋落,日微式衰之际,不忍坐视正气道义被毁,乃决挺身而出,拯挽将兴之狂澜消弭动祸! 前此,本谷属下高手,虽得及时予“金狮盟””狂徒重创,解救了各门派的一场血劫危难.然则,“金狮盟”凶徒不灭,武林何以能安?也难保凶徒不故伎重施,再次突击各门派。辣手屠杀泄恨! 实情如此,岂能不为之防患未然,作未雨绸缪之计耶? 本谷生有鉴于斯,特分别致书各门派掌门座右,并随书传发本谷“金龙令旗”为凭,邀请各位掌门于中秋节前三天午正,持此‘金龙令旗’驾临‘云雾山’‘金龙谷’“金龙宫”,共商安定武林大计。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凡不愿赴邀之人,概不勉强,但。必须将“金龙令旗”于期前三日,派人送返本谷,其后,其门派之存亡安危,本谷主概不负责。专此以奉并祈慧言! 金龙谷主谨启 穆乘风看完信笺之后,随手将之折起纳人封套内,与“金龙令旗一起交还温静寰问道:“门主何时接到这封信简和令旗的?” 温静寰道:“三大前。” 穆乘风道:“发信的是何等人?” 温静寰道:“是个黄巾蒙面人。” 穆乘风道:“温门主问过他的姓名么?” 温静寰道:“问了,他没有说。” 穆乘风又问道:“关于金龙令主,门主听说过他的出身来历没有?” 温静寰微摇摇头道:“没有,不过,贱妾却怀疑一个人。” 穆乘风星目一亮,问道:“门主怀疑是谁?” 温静寰道:“一个武功深不可测而又默默无闻之人。” 穆乘风诧异地道:“此人从未涉足过江湖么?” 温静寰点首道:“此人曾夸过海口说;须眉男子汉,昂身七尺躯、不鸣则已,一鸣必须惊人,在江湖上,若不能轰轰烈烈,创立惊天动地的大业,便就永远隐迹埋名,傲啸山林,终老一生!” 穆乘风听得不禁剑眉双扬,星目异采亮闪点首,朗声道:“好志气,好豪语,这才不愧是个须眉汉,大丈夫!”语声微自顿问道:“此人姓什名谁?” 温静寰道:“他自称龙先生,真实姓名贱妾也不知道。” 穆乘风道:“门主和他很熟么?” 温静寰摇首道:“并不很熟,不过,先师在世时.他曾常来‘怀玉’访晤先师。” 穆乘风道:“他和令师交情很好么?” 温静寰道:“当时贱妾年龄尚小,并不十分了解清楚,他和先师的交情怎样,不过现在回想起以前的情形来…”语锋顿了顿,接道:“先师似乎不大欢迎他的访晤,但,却又不愿得罪拒绝他。” 穆乘风剑眉微皱了皱,道:“此人有多大年纪?” 温静寰道:“现在大概有四十左右。” 穆乘风又道:“他就住在‘云雾山”中么?温静寰道:“贱妾这就不大清楚了。” 穆乘风道:“自令师仙逝后,他还去过‘怀玉山’没有?” 温静寰道:“只去过两次。” 穆乘风道:“那是令师仙逝不久的时期中,是不是?” 温静寰点点头道:“是的,三个月一次,两次以后就未再去过,迄今算起来已经有六年多没有再见过他了。” 水浚风微一沉吟道:“门主又怎会怀疑上他的呢?”温静寰道:“因为他所穿衣服的胸前,都绣有这么一条‘金龙’标帜。”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形式完相同么?” 温静寰道:“贱妾虽已不十分记得清楚,但,看上去似乎并无什么差别。” 夏玉梅突然接口问道:“门主此来,除了告知心中所疑之外不知可还另有什么‘高见’没有?” 此话问得很是奇突,所谓‘高见’也很使人莫明其意之所指? 温静寰不由愕然一怔!道:“高见!妾身哪有什么‘高见’乃是特地请教而来。” 夏玉梅冷笑道:“门主这话只怕有点言不由衷吧?” 温静寰正容道:“妾身言出肺腑,实是专为请教而来。” 夏玉梅道:“本城主认为‘门主’这‘请教’二字以外,心中还另有用意。” 温静寰秀眉微皱了皱道:“城主以为妾身另有什么用意?”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54章 娇气 夏玉梅明眸瞥视了穆乘风一眼,冷笑道:“另有什么用意,门主自己心里应该明白。”温静襄茫然地摇摇头道:“妾身心里无一丝其他任何用意,尚望城主万勿多疑!” 夏玉梅冷笑道:“果真是本城主多疑么?难道你不是为了…哼!”语锋微顿,忽地轻“哼’一声接道:“你以为本城主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么?”温静寰不由忍无可忍地秀眉一挑粉脸凝寒地道:“城主既然知道何妨明说来听听。” 夏玉梅道:“你真要我明说?” 温静寰道:“温静襄自当洗耳恭听。” 夏玉梅道:“你不怕我说出来羞了你?”温静寰正色道:“温静寰问心无愧,何羞之有?” 夏玉梅一声冷笑,道:“如此,我可就不客气直说吧!”声调一落即起道:“你此来的真正心意;完全是为了讨好他,对不?” 这‘他’字是谁?不用说,当然是指穆乘风了。温静寰粉脸不由一变,霎时霞飞双颊。 穆乘风剑眉倏地双轩,变色道:“梅妹!你……” 他万想不到夏玉梅竟会公然说出这种话来,一时不禁为之气结,是以,“你”字以后,便因气结而没有了下文。 但是,温静寰乍闻此语,粉脸虽然陡飞红霞.却旋即淡淡一笑道:“妾身请问城主此语,不知可有所本?” 这话问得实在厉害,也是道理。 夏玉梅神色不由微微一呆,道:“这个……” 她只是凭着一种女人的敏感本能,揣测温静寰可能是怀有讨好水浚风的心意而已,哪有什么“所本”?因之,她“这个”两字出口之后,便即无词以对,答不上话来。 温静寰一声冷笑,道:“怎么样?为何不说下去?” 夏玉梅粉脸一寒,道:“是向我要证明?” 温静寰道:“难道不该?” 夏玉梅冷嗤,道:“你不敢承认就算了!” 温静寰秀眉微挑道:“只要你能说出道理凭证来,我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夏玉梅道:“那么你是承认了?” 温静寰冷冷地道:“事实上我并无这种心意,也无须作此承认。” 夏玉梅冷笑道:“如此说倒真是我多疑,冤枉了你了?” “早知你如此多疑,不分皂白我也不来了。” 夏玉梅道:“本城并没有贴子请你,你根本就不该来……” 穆乘风忍无可忍地冷叱道:“梅妹!你…你怎能说这样的话!” 夏玉梅道:“我是本城城主,为什么不可以?” 穆乘风剑眉一蹙,脸色冷凝如冰地道:“正因为你是本城‘城主’,温门主来此是客,你身为主人更不该如此对待客人,有失做主人的礼仪风度!” 夏玉梅自幼娇纵任性,穆乘风之言虽然是‘理’但,她不但不肯认错,反而峰首一昂一声冷哼道:“这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这话,太令穆乘风难堪了,不由气得身躯倏起轻颤双目挑轩,神光电射,沉声道:“这话又是你说的?” 夏玉梅秀目一瞪,道:“是我说的怎样?” 穆乘风忽然微微一笑,神情反转平和地道:“没有怎样。很好。” 倏然长身站起,朝夏玉梅拱手一揖,道:“水某告辞。”旋又转向温静寰神色从容地道:“温门主,请向主人告辞走吧。” 温静寰点首盈盈站起娇躯,朝夏玉梅检在一福,道:“打扰城主,尚请多多原谅勿怪,妾身谨此赔礼,并此告辞。”话落,缓缓转身随在穆乘风身后往宫殿外走去。 夏玉梅神情不由一呆!她再也意想不到,穆乘风竟会突然来个“告辞”。 突然她耳边响起一股蚊纳股极细的声音道:“梅姑娘,你太任性了,你赶快拦住他们,老身替你去请他姑姑去。” 夏玉梅闻声知是桑姥姥。连忙一拧娇躯,掠身纵落殿门口,两只玉臂一横,拦住二人,目注穆乘风道:“你要去哪里?” 穆乘风脸色沉寒地道:“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不劳你城主费心动问。”夏玉梅一摇头道:“不行,你不能走!”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夏玉梅把头一抬,蛮强地道:“你不能走就是不能走!” 穆乘风冷然道:“可有理由?” 夏玉梅道:“没有。”声调一落又起,道:“要理由请去问师父她老人家去!” 穆乘风当然明白她口中的“师父”,也就是上代“女王城主”,一一他的姑姑,眉锋不由一皱,道:“你拿姑姑她老人家来压 我?” 夏玉梅道:“小妹没有这意思。” 穆乘风道:“没有这意思最好,请让路。” 夏玉梅一摇头道:“不!” 忽然,眼圈儿微微一红道:“风哥……” 穆乘风冷然截口道:“别喊我风哥,我高攀不上。” 夏玉梅声调一变,幽凄地道:“是小妹得罪你了么?” 穆乘风道:“没有。” 夏玉梅道:“哪你为何要走?” 穆乘风道:“我有自知之明。” 夏玉梅道:“什么自知之明?” 穆乘风道:“我已经不受人欢迎。” 夏玉梅道:“谁不欢迎你了?” 穆乘风冷冷道:“我不会那么不识相,要等别人表示出来!” 夏玉梅道:“这便是你要走的理由?” 穆乘风道:“这样应该已经够了!” 夏玉梅明眸泪光闪闪,神色楚楚怜人地道:“风哥,你生小妹的气了么?” 穆乘风眼见她一付楚楚怜人的神色样子,几乎忍不住要软下心肠来但是,一想到她从小骄纵任性的个性。若不借此机会刹刹她的骄气,改改脾气,将来恐怕还会有令他更难堪的事发生呢。 他心底意念飞转,一想到这些,遂对夏玉梅那副泪水在眼睛里闪闪打转,楚楚怜人的神色样子,装着一副淡然漠视,无动于衷的样子,硬起心肠,神色更见冷凝,语气冷如寒冰地道:“我没有,再说我也不敢!” 夏玉梅虽是自感满心委曲,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但,倔强的脾性,却使她竭力地忍抑着,道:“你一定要走么?” 穆乘风道:“嗯,片刻都不想再停留下去了。” 夏玉梅道:“你不想拜见过你姑姑她老人家后再走?” 穆乘风道:“明天再来拜见她老人家也不迟。” 夏玉梅忽然幽幽一叹,道:“你一定现在就走,小妹也无法勉强拦你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临走之前可以回答小妹几个问题不?” 穆乘风蹩眉道:“有这必要吗?” 夏玉梅道:“只要你回答了小妹的问题,小妹就决不再拦你。”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好,你问吧。” 夏玉梅明眸深注缓缓说道:“小妹请问,这‘女王城’真正的主人是谁?” 穆乘风摇头道:“你这话问得我不懂。” 他是真不懂么?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夏玉梅道:“你真不懂?” 穆乘风道:“你可是不信?” 夏玉梅道:“小妹,确实不信你是真的不懂。” 穆乘风淡淡道:“你不信,我无可奈何。” 夏玉梅明眸凝光地问道:“师父她老人家没有向你提说过么?” 穆乘风摇头道:“没有。” 夏玉梅眼珠儿一转,道:“要不要小妹告诉你?” 按理,穆乘风应该立刻点头回答说:“好,是谁?你倒说来听听看。” 然而穆乘风没有问对于‘女王城’真正的主人是谁的问题.他似乎毫无兴趣,一丝也不关心,反而有意避开话题道:“算了,反正与我无关,知不知道都是一样。” 夏玉梅可并没有因他的有意避开话题而放松,微微一笑,又道:“如果与你有关呢?” 穆乘风仍然装着不懂的摇头,道:“不会的,也不可能。”夏玉梅本是个极端聪明的姑娘,她之所以突然指说温静寰此事的真正用心,纯则为了讨好穆乘风的原因。实是由于温静寰的言语的色之间对穆乘风显得特别温柔,情意款款温柔的样子(在她却认为是一种狐媚骚态)芳心不禁大起反感,陡然生出一股既怒且恨的醋劲妒火! 女人在这一方面都是最敏感,也是特别小气的、她自幼骄纵泛性,芳心里醋炉火一生,立时便冲动得不加考虑地,当面给温静寰难堪起来。 当然,她于醋、妒交织的一时冲动下,决未想到温静寰此来拜访穆乘风,乃是穆乘风的客人,她以‘女王城’主人身份、对温静寰如此无礼,何异是给穆乘风莫大的难堪与侮辱? 穆乘风纵是怎样涵养好,度量大.能容忍。但在这种当面不留余地的情形下,也会忍受不住的。 此刻,夏玉梅心中的醋劲妒火已经渐消,激动也已平息下来。同时也更发觉自己竟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这错误便是此时此刻实在不应给温静寰难湛,得罪温静寰的! 以她‘女王城主’的身份言,得罪一个虽也是一派掌门身份的温静寰,实在并算不了什么!但因而连带地得罪了穆乘风,问题可就严重了。 第755章 心思 穆乘风不但是她夏玉梅的恩师——上代‘城主’的亲侄儿,而且还是关系‘女王城’命运、今后隐、现江湖,‘雷霆大帝’遗物的得主。 昔年.第一代“女王城主”曾有约言,也是誓约:‘雷霆大帝’的传人—天不出现江湖,如果不能和‘女王城主’结成连理,‘女王城’的人便一天不能走出‘女王城’一步。 她夏玉梅今天之所以能够接任‘女王城主’的原因.也就是她恩师为了使昔年.第一代“城主”的誓约得以相吻合。也是为了成全她和穆乘风相配,才提早传位给她。否则,再有十年二十年,她能不能接任这‘城主’之位,还难说得很呢? 穆乘风若果真因此恼怒一走,岂不辜负了恩师成全她的一番心血?如何向恩师交待?更又如何对得起‘女工城’上上下下一众尊长弟子?…… 她心念电转,一想到这些种种,浑身不禁陡起寒粟,轻问,冷汗交流,因而也就立刻骄气全消,娇靥神情凄然,幽幽一叹,道:“风哥,你知小妹为何忽发此问的用意么?” 穆乘风道:“不知道。” 夏玉梅缓缓道:“这也就是你不能走的原因。” 穆乘风摇首道:“如此,我就更不懂了。”语声激顿;岔开话题,接道:“若是别无其它什么重要的问题.还是请让路吧。” 显然,他是不愿和她多罗嗦下去。 募地,一声哈哈大笑陡起,“总监”桑姥姥手持“龙头钢拐”自殿侧拐角现身。慢慢地走了过来。 夏玉梅一见桑姥姥现身,芳心不由暗喜,连忙侧身行礼万福,道:“梅儿见过姥姥。” 夏玉梅地位虽为城主身份,但桑姥姥在‘女王城’中辈份崇高,是夏玉梅的师叔祖辈。 因此,穆乘风也躬身行礼道:“风儿见过姥姥。” 温静寰虽然不识桑姥姥何人,但,一见夏玉梅和穆乘风恭敬行礼,口称:“姥姥”,已知必是位辈份尊高之人,她身为一派掌门。而又生性妇淑识礼,自然不肯失仪,是以不待穆乘风介绍。便赶紧上前一步,恭敬地检祆万幅,道:“晚辈‘怀玉门’温静寰拜见姥姥。” 桑姥姥一面还礼,一面哈哈笑说道:“不敢当,温姑娘快请不要如此多礼。”目光旋即转向穆乘风,慈祥地道:“风儿,你要走了么?” 穆乘风欠身答道:“是的,风儿想早点回店内休息去。” 桑姥姥笑了笑道:“这大概不是你心底的真话吧?” 穆乘风面微微一红,道:“风儿还要和温门主详细商谈点事情。” 桑姥姥道:“是关于那‘金龙令旗’主人的事情么?” 穆乘风点首道:“是的,风儿想先多了解一些温门主所疑之人的底细情形,然后赶往‘云雾山’中一探。” 桑姥姥道:“你认为这‘金龙令旗’主人的突然出现,太神秘可疑,是么?” 穆乘风道:“姥姥明鉴,对方若真为拯救武林劫运而出,就应该正大光明的现身与武林侠义群豪相见联系,似乎不应该如此藏头露尾故作神秘!” 桑姥姥点点头道:“风儿说得不错,江湖中事波诡云遮层出不穷,对方如此藏头露尾行动诡秘,真是令人莫测高深,说不定……”语声微顿笑了笑,接道:“老身私心虽也略有猜疑,但在对方企图真相未明之前,可不敢妄言乱语了!”话锋忽地一转,又道:“风儿你要和温姑娘商事情,难道这里还不及店内稳当么?” 穆乘风摇头头道:“这倒不是。” 桑姥姥慈祥一笑道:“风儿,你在生梅儿的气,对不对?” 穆乘风心意被桑姥姥一语说中,玉面不由微微一红道:“梅姑娘是此地主人,别说什么不对之处,纵有,风儿既不敢也不会生她的气的。” 桑姥姥笑笑道:“风儿,你这是良心话么?” 穆乘风眉头微微一皱,道:“风儿说的是实情,并未说谎。”桑姥姥道:那你为何还要……”语微顿,目光瞥视了低垂着头立在身旁的夏玉梅姑娘一眼,忽然轻声一叹,缓缓说道:“当然,这也难怪你大为生气,梅儿说话实在太没有一点分寸,太使你难堪了;不过,你应该要原谅她,她自幼被你姑姑宠爱过甚,以致养成骄纵任性……” 穆乘风接口道:“姥姥,风儿知道,风儿真的未生她的气呢。” 桑姥姥笑了笑,话锋倏又一转,注目问道:“风儿,你以为梅儿真是此城真正的主人么?” 穆乘风道:“事实上她是‘城主’。” 桑姥姥摇摇头道:“她虽是‘城主’,但,也只是半个主人,事实上你才是本城的真正主人!” 穆乘风摇头道:“风儿怎敢当此,再说这是‘女王城’.又不是‘男子城’,姥姥说笑了。” 桑姥姥正容道:“风儿,老身一点也未说笑。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你姑姑,你姑姑马上就要来了。” 穆乘风眉锋微微一皱,道:“姑姑她老人家此刻来做什么?” 桑姥姥慈祥地一笑,道:“为了你们的事阿。” 穆乘风不由一怔,道:“为了我们什么事?” 桑姥姥道:“老身已将梅儿一时任性冲动,言语无礼气恼了你的事情,禀告过你姑姑了。” 穆乘风明自了,必是桑姥姥隐身殿外附近,他和温门主、夏玉梅二人的谈话一切全都被桑姥姥知道了,当下,穆乘风剑眉微皱了皱.道:“姥姥,这种小事情。你老人家何必去禀告姑姑,惊动她老人家呢?” 桑姥姥笑道:“你以为这是小事情么?” 穆乘风道:“姥姥,这本来就是小事情呀。” 桑姥姥摇摇头道:“可是老身却不这么想呢。” 穆乘风心念微动,问道:“姥姥是怕风儿因此而恼恨梅姑娘么?” 桑姥姥正容说道:“风哥儿,你自七岁进入本城,老身可说是看着你从小长大,也知道你不是个气量狭窄之人,若说你会因此而恼恨梅儿也许还不至于,但是,因她言语过份令你难堪,气恼自是在所难免!” 穆乘风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出。桑姥姥却向他摇摇手,接着又道:“老身深知你外和内刚的脾性,值此气愤之际,倘然就此抖手一走,则后果谁能负责?”说至此处话锋微微一顿,目光瞥视了身旁的夏玉梅姑娘一眼,吁声轻叹了口气。又道:“你要真就此抖手一走,也就害苦了梅儿一辈子了!” 穆乘风心中一惊, 道:“有这么严重?姥姥。” 桑姥姥满脸严肃地点点头道:“风儿待会儿你姑姑来了,她会把此中一切详情告诉你的。” 天色微明,晨风拂面。 一白一黄两骑骏马井辔驰出了“女王城”,沿着官道,缓缓行向黄冈县城东站。白马上,是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逸,气度高贵,萧洒脱俗出尘,腰悬佩剑的蓝衫少年美书生。黄马上则是位年约双十出头,明眸秋水瑶鼻樱唇,玉骨冰肌,艳光照人,美绝尘环的少女。 这一双青年男女是谁?男的正是那已经名震天下武林“金狮盟”认作唯一强敌的‘雷霆二世’——江湖人称‘玉面书生’的穆乘风女的却是“怀玉门”掌门人温静寰。 二人策马并辔默默缓行,都各自有着不同的心思。 穆乘风的心思是:施佳佳等远在青海,待期赴那红巾蒙面人之约,胜负将会是如何的结果?是不是能救出蓝丞相等众人的百余口家小?倘然不能救出倘然…百余口家小有所损伤…? 他身为人主竟不能护卫臣属的家小,岂不疚难以安心! 还有那‘金龙令旗’主人,究竟是谁?是不是便是温静寰心中所怀疑的那位“龙先生”?如是,则此人之真正用心何在? 若真为拯救武林风劫,阻止‘金狮盟’的屠杀称霸江湖而出,又为何要如此神秘行藏呢?再说,此人若无野心异志手下何来这多武功高绝的好手? 以此即显而易见,此人分明是个心机极深,胸怀叵测之人无疑,此人此番之突然出面对付‘金狮盟’;挽救各大门派于危难之际,如果这是一种计划的谋略,而借此示惠收服人心的话,则此人之用心,心计之老谋深算,就实在太可怕了! 事情倘果真如他心中所料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另外再有便是他自己的私事了,私事方面 第一,他父母不共戴天之仇迄今未报,虽然这已经不是大问题武当、峨眉两派的罪魁祸首,迟早定必受戮,他当能手刃血仇,以慰父母泉下英灵,但是,在未了断血仇之前,他心中总有点耿耿不安之感。 第二,他已与施佳佳订下鸳盟,而且此事已可说是无人不知。常婷婷和慕容仪芳二位姑娘,虽未与他明订盟纵但,三女相处情感融洽,谊同手足姊妹,心中已似乎早有默契。可是,如令半途上竞杀出个程咬金来,多了个‘女王城主’夏玉梅。 第756章 借口 夏玉梅,虽也是位绝色的美人儿巾帼英雄,但是,骄纵任性,气量狭窄,他对她实在有点头痛。然而,夜来他姑姑已把昔年第一代‘女王城主’和‘雷霆大帝’的誓约,清楚而又详细地告诉了他。 他既是‘雷霆大帝’遗传的人,就得遵从这誓约,娶现代‘女王城主’夏玉梅为后。 当然,他井非绝对不可以拒绝! 不过,他拒绝的结果,将使夏玉梅沦入无比悲惨的命运中,一生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受尽万般折磨,直到老死!而女王城’的老老少少,也将永远恨他穆乘风一辈子!换句话说,他穆乘风也将是“女王城”人千手所指的罪人!在这等情形之下,他姑姑虽然绝未逼他答允这桩婚事,但是,他自幼在“女王城”中长大,倍受养育深恩,他能拒绝吗?对于夏玉梅,他虽然没有爱意,可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却也并无一点什么恨恶之感。他能置夏玉梅的一生命运于不顾,让“女王城”的老少恨他穆乘风一辈子吗?当然不能。 他穆乘风岂是那种毫无心肝,忘恩负义的狠心人!因此。昨夜在他姑姑的面前,他略经思考,终于点首应允了,这桩他心底并不情愿的亲事。至于眼前,身旁的这位“怀玉门主”温静寰姑娘,他从她那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一双明眸里,虽已看出了她对他的爱意,他心底也只好默然暗叹:“温姑娘,我只好辜负你的深情挚爱了!”穆乘风心底思潮起伏:对武林大局,是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才能消灭隐伏的祸患风劫?天下武林,何日才能得享安宁?对父母血仇、是心愧难安,不知何时方得有暇了断?对儿女私情,则是心烦意乱无比,将来如何处理,将会是什么结果?根本无法测知,只好到时再说了! 二人并辔缓行里许,都默默地未发一言。 终于,温静寰似乎忍不住这过久的沉默,而开了口:“公子可是决心前往‘云雾山’中一探么?” 穆乘风心中微微一震!道:“门主是如何知道在下心意的?” 温静寰嫣然一笑道:“是从公子的神态口气中猜出来的。” 穆乘风额首道:“此事已是势在必行。” 温静寰道:“公子准备何时动身前往?” 穆乘风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了。”语声一落又起,道:“在下想回到店中略事交待一番之后,立刻动身前往。” 温静寰道:“不等到‘中元节’,再去么?” 穆乘风摇摇头道:“对方此举如是什么诡计阴谋,等到那时前往,便来不及了。” 温静寰眨了眨明眸,道:“公子之意是想先探明对方的意图,然后再采取对策么?” 穆乘风道:“正是如此。” 温静寰想了想道:“那‘云雾山’绵绵千里;地区广大,‘金龙谷’位于。‘云雾山’中何处又不知道,公子前往探索。 是等于大海捞针?” 穆乘风道:“云雾山地区极广大,不知‘金龙谷’位于何处,但.既然有那么多人居住,想来总不至于毫无蛛丝马迹可寻的吧!” 这话说得不错,是理。深山幽谷,不管是多么隐秘的所在,只要有多人聚居,在留心细察搜索下,总不难寻出一丝迹象的。 温静寰微点了点头道:“公子打算带多少人同往?” 穆乘风道:“此行乃是暗探,人多反而岔事。” 温静寰粉脸微变地道:“公子意欲单身涉险?”穆乘风道:“不如此,焉能探出对方意图。”温静寰秀眉一蹩,道:“这样太冒险了。” 穆乘风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冒险一点,又有何妨。” 温静寰倏然秀目深注,问道:“公子早就决定单独前往了么?” 穆乘风点首道:“是的,早在看过那封书简之后,就已经决定了。” 温静寰明眸微微一转,道:“公子先前在‘女王城’中,为何一直没有说明呢?” 穆乘风笑道:“那时如果说明,姑姑和桑姥姥她们.还有蓝丞相等人,岂肯任由在下单独前往查探?” 温静寰笑道:“这样说,公子是认为如今,便不会有人拦阻的了,是么?” 穆乘风一听温静寰这种口气,立时明白了温静寰的心意。连忙说道:“门主乃深明大义之人,为了……” 他话未说完,温静寰已向他摇手接口说道:“公子,你别给妾身戴高帽子了,你要往探,妾身虽然决不敢拦阻。但,却必须从长计议。” 穆乘风一怔,道:“从长计议?” 温静寰点头道:“公子决不能单独前往涉险!”穆乘风道:“门主之意是要在下多带人手同行?” 温静寰道:“公子身系天下武林安危重任,焉能亲自蹈险!”声调一落即起,又道:“再说这消息乃是妾身供给公子的,公子单独亲自蹈险,如有一丝失误,妾身必将遭受天下武林的唾骂,虽百死也难消众人之恨!” 穆乘风剑眉微蹙地道:“如此,在下便只有依从门主之意,势非多带人手同行不可了?” 温静寰点首道:“妾身为了自己不成为天下武林的罪人;自决不能任由公子孤身前往涉险!” 穆乘风眉头深锁地道:“但是,人多极易暴露行迹,岂不反而促使对方提高警觉,有失暗探之旨?” 温静寰道:“人手可以分批人山,化整为零,潜踪探索,一有危险,立用讯号连络呼援!”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公子如果一定不肯接纳妾身之议,妾身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穆乘风道:“什么办法?” 温静寰缓缓说道:“公子走往哪里,妾身便跟往哪里,公子若有险失,妾身就舍命以赴!” 穆乘风听得心头不禁大为一震!苦笑了笑,道:“门主,你这是何苦呢!” 温静寰嫣然微笑道:“公子,你该明白,妾身这么做,可多半是为了自己呢!” 穆乘风当然明白,温静寰这种话,名义上好像确实是为了她自己,事实上也只是阻止他孤身涉险的借口而已。 由于温静寰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显,穆乘风深知要想不接纳她之建议,或是抛开她单独前往“云雾山”,已是绝对行不通。 无可奈何,只好苦笑笑道:“门主既然执意如此,那就且回到店内详细商谈之后再说好么!” 温静寰点首嫣然一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穆乘风也只好无可奈何,默默地往店内行去。 ‘云雾山’,位于贵州都匀县之西。山脉连绵,横亘千里,多森林业草,峻岭峭壁,绝谷幽壑,毒蛇猛兽出没无常,人迹罕到。 这天,云雾山下来了位丰神俊逸,腰系佩剑的蓝衫少年美书生。他,正是那“玉面书生”穆乘风。 天将薄幕时分,他在山脚下遇上了一个年约五旬开外的樵子,那樵子虽是一副龙钟老态;挑着一担干柴步履看似螨珊,显得很是吃力的样子。但,却逃不过穆乘风的一双如电神目。他神目一瞥之下,已知这樵子决非常人,如不是对方“金龙谷主”手下所乔装的眼线,也必是位隐世高士。 当下,心念不由暗暗一动,立时上前拱手一揖,道:“老人家,在下请问。” 老樵子放下柴担,喘息了口气,隐敛着目中神采地向穆乘风上下打理了两眼,含笑问道:“公子何事?” 穆乘风道:“此山有处名叫‘金龙谷’的地方,尚望老人家不吝赐告。” 老樵子神色不禁一呆,道:“公于听什么人说的?” 穆乘风:“在下的一位朋友。” 老樵子道:“公子的那位朋友住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道:“他就住在‘金龙谷’中。” 老樵子道:“他告诉公子是在‘云雾山’中的么?” 穆乘风道:“是的。” 老樵子脸露感异之色地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穆乘风道:“老人家奇怪什么?” 老樵子不答反问道;“公子的这位朋友是干什么的?” 穆乘风道:“是武林中人。” 老樵子道:“他姓什么?“ 穆乘风道;”姓龙。” 老樵子双眉微皱,沉思了片刻,结果竟摇摇头道:“小老儿不知道。” 穆乘风不由眉锋轻蹩,微露失望之色。 老樵子接着又道:“公子请别失望,也许山中确有一处名叫‘金龙谷’的地方,只是老朽不知道而已。”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小老儿窝居就在左边不远的山凹,且请移驾窝居暂住一晚,明天再前往山中寻找好了。“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素昧平生,打扰尊府,只怕有所不便吧?“ 老樵子哈哈一笑道:”公子请不用客气了,舍下人口简单,除犬子点儿小女慧君外别无他人,绝无不便之处。“ 穆乘风见这老樵子纯是一番好意,诚挚相邀,于是,也就不再十分坚拒的欠身拱手微揖,道:”如此,在下这里先谢谢老人家了。” 老樵子哈哈一笑道:“公子请别客套多礼了。” 第757章 客位 说罢,他挑起柴前行带路,往右侧山凹间走去。 山凹间,一片青松翠竹围绕中,隐约可见一排三间茅屋、相隔还有十多文远矣见青松翠竹林间人影一闪,出现一个十二三岁地小男孩,快步如飞地奔迎了过来。 穆乘风一见;心知这小男孩大概便是老樵子的爱儿虎儿了。 虎儿奔至近处,口里刚喊了声:“爹爹。” 忽然一眼瞥见跟在老樵子身后的穆乘风,不由微微一怔,立时瞪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满脸惊奇之色地望着穆乘风上下转个不停。 老樵子见状,不由笑骂道:“虎儿,发的什么傻,见了客人怎不行礼爹教给你的礼貌都忘了么?” 虎儿闻言,连忙朝穆乘风弯腰地道:”大叔,虎儿给你行礼啦。“ 穆乘风跨前一步,伸手挽着虎儿的小手儿,含笑道:”小兄弟,不要多礼。“ 老樵子在前,穆乘风携着虎儿的小手随后,进入青松翠竹林中,穆乘风这才看出这座青松翠林中,竟是一座五行八卦奇门阵式。 穆乘风心中不禁微惊,暗道:”这老樵子看来定是位隐世遁迹的高人。” 暗忖中,已穿行过青松翠竹林,茅屋门前,秀立着一个身着布衣布裙的少女。 少女年约十七八岁;生得明眸皓齿,秀美出尘,虽是一身在衣布裙,非但丝毫不减其美,反而显得朴实无华令人有清丽脱俗之感,穆乘风一见这少女,已知便是老樵子的爱女慧君姑娘了。 慧君姑娘迎着老樵子娇甜地喊了声:“爹爹。” 雪亮的明眸瞥视了穆乘风一眼,便低着头站立旁侧。 老樵子放下柴担,向穆乘风道:’公子,这是小女慧君。“ 不待穆乘风答话,立即转朝慧君姑娘道:”君儿,上前见过公子。“ 慧君姑娘莲步轻移,朝穆乘风裣枉一福娇声道:”小女子拜见公子。” 穆乘风拱手微揖还礼道:“姑娘请少礼。” 老樵子目视穆乘风笑说道:“窝居简陋,公子请别见笑,请!” 说罢,举手肃客。 穆乘风微微地笑道;”老人家太客气了,老人家先请。” 老樵子笑道:“如此,小老儿在前带路。” 入屋,宾主落坐,慧君姑娘奉上香茗,老樵子端起香茗,向穆乘风道了声:“公子请用茶。 穆乘风也端起香茗,道了声”谢谢。“就唇轻呷了一口,放卜茶杯,这才目注老樵子道:”请恕在下失礼,尚未请教老人家尊姓高名?” 老樵子道:“小老儿贱姓彭,单名智,请问公子贵姓大名,仙乡何处?“ 穆乘风道:“在下穆乘风,祖居川南。”话锋一顿,问到:“老人家也不是本地人氏吧?” 彭智颔首轻声一叹,道:“小老儿原籍闽中,避祸至此。投亲不遇,便就在这山野地方定居了下来,迄今已将近十年了。“ 穆乘风忽然问道:”老人家的仇家很厉害么?” 彭智脸色微微一变,旋忽哈哈一笑,道:“公子已经看出来了么?” 穆乘风颔着笑道:”一片青松翠林,足挡千军万马。“ 彭智脸色再度微变,旋又哈哈一笑,道:”如此,公子必也是此道中高人了。“ 穆乘风谦逊地道:”在下未学后进,何能当得这“高人”二字,只不过是略窥皮毛而已。” 彭智大笑道:”公子恃才不骄虚怀若谷。实难得之至。”穆乘风笑道:“老人家如此谬赞,在下实感惭愧无巳。”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如果眼力不差,老人家不但精擅奇门阵式土木建筑之学。而且身功力也巳臻达上乘。只是。。。。。。“ 语声倏地顿住。目注彭智。沉吟不语。 彭智心中微微一惊.暗忖道:”这青年人好利害的眼力……” 心念忽然一动,注目问道:“只是怎样?公子发觉小老儿有何不对么?” 穆乘风颔首道:”老人家眉心有一点豆大黑气,隐而不明。凝而不散,分明是身中一种慢性剧毒的象征。” 彭智听得心中不禁敬佩万分地点头说道:“公子神目如电,洞察秋毫,小老儿确是身中一种慢性剧毒,迄今十年一直无法化解。”说罢吁声一叹,神色黯然凄苍。 蓦然,人影一闪,慧君姑娘拜伏在地,凄声说出:”公子既能见而知毒性,想必定能治疗化解,妙手回春。伏人公子恩施妙术,替家父解去剧毒,小女子当终身为奴为婢,以报公子大德!” 穆乘风连忙离座侧身,大为窘迫地急急急摇手说道:“姑娘快快请起。千万不要如此,在下……在下……。” 他接连说了两个”在下“。结果却未能说出一句适当的话来。 慧君跪伏在地上道:”万望公子千金一诺。“ 穆乘风剑眉双皱地道”姑娘,你先请起来再说。” 慧君姑娘摇摇头道:“公子苦不答应小女子绝不起来。” 虎儿也扑地跪在慧君姑娘身旁。叩头道:“公子,求求您答应我姊姊吧。” 穆乘风无可奈何,只得点头道:”姑娘,我答应替令尊设法解毒就是,你们快请起来吧。” 慧君姑娘这才露脸笑容娇声答道:“多谢公子。” 虎儿更高兴地叩了个响头道:“公于谢谢您啦!” 姊弟二人站起身子,满怀喜悦地挽手前在厨房整治酒食去了。 彭智红着一张老脸赧颜讪讪地道:”小儿女年幼无知。一心只望能解除小老儿体内剧毒,以致强求公子所难,尚望公子切勿介怀!” 穆乘风正容说道:“令爱令郎赤子孝心,实在令人感佩,在下‘金龙谷’访友事了之后。当必不使她们失望,去为老人家向人讨取解毒圣药送来。“ 彭智道:”公子打算找哪位武林高人找取解毒圣药?” 穆乘风道:“神手赛华伦老前辈。” 彭智心中不禁惊喜无比地道:“公子和慕容老前辈很有渊源么?” 穆乘风点了点头,问道:“老人家所中之毒。可知是何人所施?” 彭智道:“闽北双霸弟兄。” 穆乘风道:“施的是什么毒,老人知道么?” 彭智微-摇头道:”不知道小老儿曾试用过很多种解毒灵药,却始终未能生效。“ 穆乘风道:”那闽北弟兄平时为人很恶毒么?“ 彭智道:”凶残狠毒,无恶不作!“ 穆乘风道:‘老人家怎么和他们结仇的?” 彭智道:“双霸兄弟邀请小老儿为其建造土木消息,因而结仇,拙荆也是双霸老二所杀害的!”说至此处,双睛暴瞪,精光激射如电,神色威态怕人,旋忽威态稍敛,黯然轻声一叹,道:“若不是因为一双儿女年小无人照顾,小老儿何至于含恨避仇,早就和双霸弟兄作生死之拼了!” 天色已经漆黑,茅屋中灯火外透。这时,彭慧君姊弟已将酒食作好摆上。 穆乘风和彭智分宾主对坐,彭慧君姐弟分坐下首相陪。山野地方,虽无什么佳肴美味,但几样兽肉,熏鸡腊肠,蔬菜,做得倒也极为精致美味可口。 酒,则是慧君姑娘酿制的佳酿,味香且醇,甘芳宜人。 倏然,穆乘风星目神光电闪即逝,放下手中的酒杯,目视彭智道:“老人家,外面来了客人了。” 彭智似乎也已有所发觉。脸色不由勃然一变,道;“不错,来客功力身手均皆不弱呢!”语声微顿,接道:”公子且请稍坐,小老儿出去着看就来。“ 说罢离座起立,身形一闪,出门奔向青松翠竹林阵而去。 片刻工夫,彭智已经返回,身后跟着四个专衣中年美妇人,赫然,竟是”女王城“四大护法。 四大护法一见穆乘风在座。不待主人招呼请坐。连忙一齐裣柱行礼,神色极为恭敬地道:”臣属拜见公子。“ 水使风微一摆手,道:”四位少礼;请坐。“ 首席护法宋湘玲道:”公子在此。哪有臣属等的坐位。“ 穆乘风含笑道:”彼此都是客位,不必拘礼,你们请坐下吧。“ 这时,慧君姊弟已起身让出坐位,两双眼睛,望着四大护法,内心里充满了一片惊奇。 彭智目睹四青衣中年妇人对穆乘风如此恭敬的神态,心中更是骇异透顶,不知穆乘风是个什么来头之人?他虽然无法看出穆乘风的武学功力如何?但,却看出了四青人中年美妇,无一不是功力上乘的一流高手! 四大护法一齐恭敬地道:”臣属等谢坐。“ 说罢,分别在慧君姊弟让出的座位上坐下。 穆乘风转朝呆立在旁边的彭智父女,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慧君姑娘你们两位也请坐下吧。“ 说着又向虎儿招招手道:”虎弟,来,你坐到我身边来。“慧君姑娘去厨房里取来四双项杯筷,又替四大护法各斟上杯酒,然后这才在彭智身旁坐下。 酒过一巡,穆乘风忽然心急动,目注宋湘玲问道:”宋护法,你身上带有什么解毒灵丹没有?“ 宋湘玲摇头道:”城主身上带有两颗,公子要用么?“ 穆乘风颔安道:”城主也来了?” 宋湘玲道;“城主和继能一路。” 穆乘风道:“不来了哪些人?” 地758章 招待 宋湘玲道:“蓝丞相,护驾二将军。十二名正义使者。” 穆乘风就眉一皱,微现不愉之色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来这么多人?” 宋湘玲垂首默然不语。 穆乘风忽然轻叹一声,道:“宋护法,请原谅我、我并无责怪你之意!” 宋湘玲道:“臣属知道,臣属明白公子的心意。” 穆乘风点首一笑。道:“可知城主到了没有?” 宋湘玲答道:“应该已经到了。” 穆乘风道:“去外面用本门信号连络一下看。” 宋湘玲道:“臣属遵命。” 穆乘风又向慧君姑娘道:“姑娘麻烦你陪她到阵外在等着好。” 彭慧姑娘微点头道:”小女子遵命。” 说罢,站起娇躯和宋湘玲并肩往外走去。 宋湘玲在彭慧君陪同下,通过青松翠竹阵。立即扬手向空发出一道旗花,然后和彭慧君返身隐入阵内等候。 夜,二更将尽云雾山的一处悬崖间。突然掠起一条淡淡的黑影。 这黑影好快的身法,有若淡烟一缕般地投射入崖下隐秘的幽谷中。幽谷。地区广阔,方圆数里。满眼尽是连绵阴森的丛林,丛林中却又有着一片纵横连贯的屋宇。 屋宇,座座画栋雕梁。飞檐走椽,为数不下百余间之多。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隐秘神秘? 难道就是最近出现武林,解救各大门派厄难的。以“金龙令旗”为帜,那批黄巾蒙面神秘人的总坛所在,‘金龙谷’么? 是与不是?当然必须一探!黑影身法快疾如电,一惊十支有余,眨眼睛,竟然被他于神不知鬼不觉中、接连通过了四周丛林间的十多处伏桩暗卡,身形轻如狸猫地在一座屋面上,伏身游移,向一间灯光上透的屋里窥视。 这黑影是谁?他正是“玉面书生”穆乘风。不过,他此刻已经易容化装,乃是个面色腊黄年约三十年岁的汉子。 突然。他衣襟触看了一物心神不禁猛然一惊,暗道:“不好!” 他心神方始猛然一惊,耳中已传来一阵铃声急响,他再也料想不到,此处屋面上竟装‘铁丝警铃‘,既已触动警铃,如不迅捷掩身隐蔽,势必立被发现。 可是,就在他心念电动,待要掠身隐藏身形尚未掠起,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的瞬间,四面屋顶上已纷现人踪。年已至此,知已无所遁形。于是。立时身形倏皮,口中哈哈一声朗笑。一抬腿,飘身下了屋面,岳峙渊停,岸然挺立院中。 适时,四周暗影中.人影飘闪,现出十六名手持长剑的蒙面黑衣人,只将他围困在中央,似乎是有所期待。暮然,左侧的一间屋门倏然打开,缓步走出三个儒生装束的中年人,气一度从容的并肩停立在丈外之处。 三个中年儒生双目精光如电,默然凝视着穆乘风稍顷,居中的中年儒生突然冷声喝问道:“朋友何来?” 穆乘风傲然道:“山外” 中年儒生道:“山外何处?” 穆乘风道:”江湖。“ 中年儒生双眉微微一挑道:“朋友知道此地何处?” 穆乘风道:”云雾山。“ 中年懦生道:”云雾山乃是总名。“ 穆乘风道:”阁下的意思是问这座幽谷?” 中年儒生道:“朋友既然能找来本谷,当必不会不知。” 穆乘风一笑道:“阁下料错了,在下如果知道,也许就不会得来了。” 中年儒生道:“朋友真的不知?” 穆乘风道:“知即知,不知即不知,在下何必骗阁下。” 中年儒生道:“那么朋友缘何来此!” 穆乘风道:“—时好奇。“ 中年儒生冷冷道:”朋友最好说实话。“ 穆乘风道:“在下这言并无不实。” 中年儒生冷笑道:”朋友这’好奇‘二字,岂能成为理由?” 穆乘风道:“阁下是要在下解释?” 中年儒生道:”希望朋友的解释有充足的理由。“ 穆乘风一笑道:“阁下请仔细听着,在下有事本山,途经崖顶,偶然发现阴密丛林中有灯光透出,一时好奇;闯了进来,如此而巳。” 中年儒生冷笑道:“朋友的解释未免也太简单了。” 穆乘风淡淡道;“事实上本就毫无复杂可言。” 中年儒生道:“朋友以为区区会信?” 穆乘风道:“阁下不信,在下无可如何。” 中年儒生忽然阴声一笑道:“请问朋友尊姓大名?” 穆乘风道:“武林末学名不见经传。“ 中年儒生道:”也得报出。“ 穆乘风道:“如果不呢?” 中年儒生阴笑道:“朋友只怕难能生出此谷!” 穆乘风剑眉一批,道:“在下不信!” 中年儒生阴声一笑道:”朋友若然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便会相信了。“ 穆乘风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中年俊生沉声道:”金龙谷。“ 穆乘风心神不禁暗暗一震!忖道:“彭智猜料得不错,果然是这里。。。” 心神暗惊,脸上却不露丝毫神色,反而故装一怔,旋即双眉上挑,陡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中年儒生猛地沉声喝道:“住口!” 穆乘风笑声一敛。 中年儒生目光如刃地逼视着穆乘风,喝问道;“朋友笑什么?” 穆乘风脸色沉寒地逍:“在下笑阁下大言不惭!” 中年儒生怒道:“朋友可是不相信区区之言?” 穆乘风道:“阁下,你这’金龙谷‘而是能吃人?” 中年儒生冷冷一笑道:”虽然不能吃人,却能叫你朋友来得去不得!” 穆乘风大笑道:“在下倒要试试。“ 中年儒生阴笑道:”区区奉劝朋友最好别试.徒逞意气之勇!“ 穆乘风心念忽然一动,暗道:”不惜,我此来目的本是暗探他们的企图来历,现在既已身入虎穴,暗探不成,何不明探,走一步算一步,又何必逞意气之勇呢?…。。。“他心念电转立时话锋一转,问道:”门下便是本谷主人么?“ 中年儒生道:”不是。“ 穆乘风道:“请问贵谷主人是谁?” 中年儒生道:金龙令旗主人。 穆乘风故作突然一惊地道:”可就是最近解救各大门派厄难的’金龙令旗‘主人?“ 中年儒生点头道:“当今天下武林并无第二位’金龙令旗‘主人。”语锋一顿又起,接道:“朋友进入本谷,虽然能通过十多处暗卡伏桩不为发觉,一身武功极是高明惊人,但,那也只是朋友的侥幸如今身形已经暴露,在本谷众多高手的眼目下朋友纵是功力通玄。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将难以生离本谷!” 穆乘风点点头道:”阁下说的是,在下也明白这是实情,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此刻虽已改变了心意,愿意报出姓名,但却并非是自认绝对无法生离此谷,贪生怕死或者是被阁下的这几句话吓住了,而是因为贵谷主是由’金龙令旗‘主人的缘故,阁下明白么?” 中年儒生大笑道:”朋友的豪气实在令区区钦佩非常!”话声一顿,接道:“那么就请报出名号吧。” 穆乘风忽地一摇头道:“现在还不行。“ 中年儒生一怔,道:“为什么?” 穆乘风哈哈一笑道:“在下虽是名不见经传。但却不惯被人胁迫!” 中年儒生眉锋微微一皱,道:“朋友要怎样才肯报出姓名?” 穆乘风朗声问道”阁下,在下现在是何身份?“ 中年儒生一怔。道:”取友自以为呢?“ 穆乘风道:“在下问的是你阁下心中的看法?”中年儒生微一沉吟,道:暗探本谷,窥视隐秘,应该是敌人。” 穆乘风道:“不是客人?虽是敌人,在未动手前,你这算是待客之道么?” 右首的四方脸中年儒生突然沉声道:“朋友,你是要我们先款待你一番么?” 穆乘风大笑道:“款待可不敢当,最起码阁下等也应该略尽地主之谊,请在下人屋稍坐,喝一杯茶吧?” 左首的长瘦脸中年儒生阴声一笑道:“朋友,你实在不愿报出名号就算了。“ 穆乘风冷傲地道:”不愿又怎样,难道你以阁下还能强迫在下不成!“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朋友,区区希望你切勿自误!” 穆乘风冷笑一声,道:”阁下,现在在下又改变了心意了。“ 右首的中年儒生阴笑道:”朋友,你的心意不觉变得太快些了么?” 穆乘风淡淡道:“人心意的变易本就在乎一念之间,自然是很快的了。“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如此,你是决定不肯报出姓名了?”穆乘风摇头道:“在下只是改变了心意,并非是决定不肯报出过名。”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那么你这又改变了心意的话何解?“ 穆乘风道:”非贵谷主当面,在下决不报出姓名!” 居中的中年儒生阴声一笑道:“朋友,这一来可就难了。“ 穆乘风道:”怎样难了?”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谷主恰巧不在。”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既然不在,那么在下就此告!”抱拳一拱,转身大步行去。 第759章 难惹 左首的中年儒生突低一声沉喝道:“站住!” 穆乘风脚下一停,缓缓转身,冷冷地道:“阁下有何见教?” 左首的中年儒生嘿嘿一笑道:“朋友,你这就想走了么?” 穆乘风:“阁下等既然不憧得待客之道,小气得在一杯茶都舍不得招待,在下不走还留此干什么?” 右首的中年儒生阴声道:“朋友,区区等虽然不大懂得待客之道,却颇知囚人之术!“ 穆乘风淡然一晒,道:”如此,阁下定是牢头禁子出身了?”右首的中年儒生陡然暴怒,一声断喝道:“利口者死!” 身形猛地扑出,快逾疾电,挟凌厉劲凤.探臂伸手,五指箕张,诡异狠辣地直朝穆乘风肩胛抓来! 穆乘风虽然身负上乘武学,功力罕绝,但一见这中年儒生出手招势凌厉快疾无伦,心中也不禁微微一惊!他知道此刻身在虎穴,不宜与敌纠缠力搏,必须施展奇招,一招制敌,以收镇慑之效! 他出手一招奇学,果然收到了镇慑之效。两个中年儒生目睹之下心神不禁立时骇然大震脸色勃变! 他们虽然皆是身负上乘武功的内家高手,但是,穆乘风使的是什么招式手法.如何制住他们的同伴的,竟一点未曾看清这名中年儒生“曲地”穴被制立感一股真气透穴而入,体内真气立泄,浑身酸软力道尽失。 两名中年儒生眼见同伴失手被制;有心扑出抢救,但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冒失,恐怕伤了同伴的性命。至于那横剑围立在四面的十六名黑衣蒙面人,身份低于三个中年儒生多多,没有中年儒生的命令,更是不敢出手。 那居中的中年儒生突然沉喝道:“放开他!”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阁下,你以为在下会么?”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朋友你想要怎样?” 穆乘风道:“一见贵谷主。”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谷主外出未返。” 穆乘风道:“那么在下就带着他走。”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朋友要带他去何处?” 穆乘风道:”相陪在下出谷。“ 居中的儒生道;”你是要挟持着他脱身?” 穆乘风笑道:“不错,贵谷属下只要敢拦阻在下一步,在下便立刻将他毙命掌下。”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如果区区下令不顾他的生死呢?“ 穆乘风道”阁下双眼不瞎,他武功甚高,在谷中身分定必不低,在下不相信阁下会不顾他的性命!“ 这一着,穆乘风算是完全做对了,这三个中年儒生在谷内全都身份极高,地位仅次于谷主以下二三人。 两个中年儒生耳闻此言,脸上不由全部变了色,暗道:”此人究竟是谁?是个什么来历?不但武功高绝,而且心智胆识超人,口齿锋利无比。。。。。。“ 居中的中年儒生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朋友,你也未免太自作聪明了?”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阁下,你别枉用心计。妄想在下会放开他!” 居中的中年懦生道:“朋友,我劝你还是放开他的好!” 穆乘风道:“阁下,在下决不会得那么傻!”居中的中年儒生道:”但是你此举已经傻极了。“ 穆乘风道:“阁下,你纵是口吐莲花也是没有用。”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事实上,你虽然挟持着他无济于事。” 穆乘风道:”有个人质在手上,总比没有的好,对么?阁下。“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如此,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穆乘风轻笑道:“在下不用怕。”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可是区区却很对你可惜。” 穆乘风道:“可惜什么?”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可惜你一身高绝的武功!” 穆乘风心念一动,问道:“在下一身高绝的武功怎样?”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你与本谷作出为敌.将是死路一条,天下虽大,也无用可走!” 穆乘风淡淡道:“只怕未必见得吧?” 居右中年儒生忽然轻声一叹,道:“当然,区区现在这么说你是决不会相信的,不过……” 穆乘风接道:“不过怎样?” 居中的中年儒生道:“十天之后你知道了。” 穆乘风心念电闪,道:“阁下言中似乎隐含玄机,可否先透露一些原因在下听听么?” 居中的中年儒生微一沉吟,缓缓说道:“朋友如能投诚本谷,以朋友的一身武功,当必能获得谷主的重用,日后武林天下……” 居右中年儒生突然截口道:“杜兄,说不得!” 杜姓中年儒生道:“没有关系,告诉他了。” 居右的中年德生道:“谷主知道了,要降罪的!” 杜姓中年儒生道;“谷主降罪下来,小兄一肩承当便是!” 居右的中年儒生微一皱眉道:“杜兄,兄弟希望杜兄多多考虑一下。” 杜姓中年儒生道:“小兄已经考虑过了。”声调一落又起,目注穆乘风道:谷主不久将能一统天下武林。朋友定然不失一方盟主之位。’ 穆乘风道:“贵谷主自信不久定能一统天下武林么?” 杜姓中年儒生道:“谷主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如今已是一智在握,十天之后,必能完成武林千秋帝业!”语声一顿又起,道:“朋友,区区已透露了谷主的秘密,现在你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穆乘风道:“哪两条路?” 杜姓中年儒生道:“一条是立刻投诚本谷,为谷主效力。” 穆乘风道:“另一条呢?” 杜姓中年德生沉声道:“死!” 穆乘风道:“蝼蚁尚且贪生,在下现在还不想死。” 杜姓中年儒生道:“那就请投诚本谷。” 穆乘风道;“除此以外,别无他路?” 杜姓中年儒生道:“没有。” 穆乘风忽然朗声一笑,道:“阁下,很抱歉,你说的两条路在下都不想走,在下要走自己的一路!” 倏地出手一指,点了他拿住的那名中年儒生的昏穴抄起挟在腋下,转身大踏步往外走去!两名中年儒生不由齐皆一呆! 暮然,一声沉喝骤起:“站住。” 轻风飒然人影横空,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掠身飞纵落 穆乘风的对面,气沉山稳凝立。这白发老者一身黄袍,须眉俱白,脸色红润油光,双目精光如电,显然是功力上乘的高手。 穆乘风停步伫立问道:“阁下何人?” 白发者者道:“最好别问老夫名号。” 穆乘风道:为什么?” 白发老者道:“说不得。” 穆乘风道:“见不得人么?” 白发老者双目一瞪,威态逼人地道:“胡说!” 穆乘风道:“那又为何说不得?” 白发老者道:“说出来会吓坏了你!” 穆乘风笑道:“放心,在下的胆子大得很!” 白发老者道:“你真要知道老夫的名号?” 穆乘风笑道:“否则,在下何必要问?” 白发老者道:“老夫符敖通,外号“追魂恶判’”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符老在此谷中是何职位?” “追魂恶判”符傲通成名江湖六十年前,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为人介乎正邪之间,生性刚爆,行事作为,全凭自己一念之喜怒。是个江湖煞垦,也是个江湖正邪两道人人头痛,一致公认为最难缠难惹的武林怪杰! 在符敖通以为,对方一闻听自己的名头,一定会吓得脸颜变色,哪知对方根本丝毫无动于衷,仅只淡淡一笑而已,心中不由暗道:“难道这小子没有听说过老夫的名号么?” 但是,符傲通并不是个弱者,马上便又回敬过来.嘿嘿一笑道:“不要紧,老夫胆子比你还大。请问阁下又是何人呢?” 穆乘风摇摇头道:“在下认为还是不说为是。” “追魂恶判”符敖通虽早于三十年前就已退隐江湖,遁迹深山,但,生来刚烈火爆的脾性,却仍一如当年,并未因山居静修所陶冶,改变得许多。这真所谓是“江山易改,秉性难忍”,之至理也。 穆乘风一再不肯报说师门来历,符敖通认准穆乘风心存轻视。是以,穆乘风话声一落,他更立时双目暴瞪威态慑人地怒声道:“小子,你敢是瞧不起老夫?”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老前辈,你误会了。” 他因发觉这符敖通满脸正气,眸光神采灼灼,毫无一点阴骛邪恶之色心头不由顿生好感,是以口头称呼也就由“你”而改成了“老前辈”。 符敖通威态稍敛,道:“那你为何还不实说师门来历?” 穆乘风道:“非是在下不肯实说,实因另有苦衷目前还不能说明,尚请老前辈原谅海涵,别强在下所难。” 符敖通白眉一轩,道:“事实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苦衷?竟连师门都得隐秘不能说出?” 穆乘风正容道:“老前辈说的是,只要上不愧于神明,下无疚咎于良心。天下事情没有个不可对人言的,但是……。”声调一落又起,朗声接道:“在下所言苦衷,事关重大,目前不得不耳。” 符敖通白眉微皱道:“怎样重大?” 第760章 豪情 穆乘风道:“涉及整个武林苍生正气道统,千万人的幸福安危!” 符敖通听得睑现惊疑之色,目光有若寒电激射,逼视着穆乘风问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穆乘风剑眉一轩,肃色道:“在下虽是武林末学,生平却从不作谎言欺人,请老前辈相信,不久之日,老前辈定能明白一切真相,即知在下之言决非虚谬!” 话语清朗锵锵,气度神态凛然! 符敖通心念微微一动,问道:“小兄弟,你说的可是‘金狮盟’那批恶徒?” 一声“小兄弟”的称呼,只听得垂手默立一边的两名中年儒生双眉暗皱,心中暗犯滴咕!此老当年在江湖上行事作为虽然介乎正邪之间,性情刚烈火爆而且怪僻,但却最敬重胸怀正直无私,光明磊落之人。对于胆识豪气两高,狂傲而并不自负的年青后进,尤其喜爱结交.只要合了此老的脾胃,投了此老的性情便成忘年之友,深受其照顾,遇上险难,必倾力相助,虽赴汤蹈火,也决不稍皱眉头。 不过,倘一旦发现对方稍有恶行,或对他有所隐瞒不实,欺骗了他,定必立即反脸成仇,惨死其掌下!也就因为此老性情刚爆怪僻嫉恶如仇,乃才被江湖黑白两道人物,称做“追魂恶判”。 从此老由“小子”而改称“小兄弟”的称呼上看来,穆乘风那冷傲而不狂妄的性情,正义凛然的气质,显然已经投合了此老的怪僻脾性,心底对穆乘风已产生了好感喜爱,有了结交之意,穆乘风因为从未闻听说过“追魂恶判”的名号为人性情,这些.他自然也就毫无所知了。 符敖通话声一落.穆乘风不由立时摇头哈哈一声朗笑,道:“老前辈你完全想错了。” 符敖通道:“不是‘金狮盟’么?” 穆乘风道:“老前辈那‘金狮盟’虽然为恶江湖,大肆屠杀武林同道,但,他们决不可能成为气候的!” 符敖通白眉微皱地道:“小兄弟你可是另有什么发现了么?” 穆乘风道:“在下虽然略有发现。但,目前尚在探索中,在真相未明,未获确实证据之前,请原说还不便透露,以免被人指为枉言诬陷之罪名。” 符敖通微一沉吟,点点头道:“这话有理,小兄弟,老夫相信你了。”语锋一顿,话题忽转,问道:“小兄弟,你潜人本谷窥探,究竟有何意图?” 穆乘风摇头道:“这实在是极大的误会。” 符敖通道:“你不是有心潜入本谷的么?”穆乘风摇头道:“在下深入此山,本是寻访一位武林前辈,偶然发现林内灯光透射.只道是那位武林前辈隐居之所。” 符敖通道:“你要找的那位武林前辈是谁?” 穆乘风心多快如电光一闪,道:“丐帮长老‘幻影神丐’姚老前辈。” 符敖通忽地目射异采地道:“姚老化子还在么?” 穆乘风道:“据“神风追魂”麦帮主说,姚老前辈仍然健在。” 符敖通道:“姚老化子隐迹本山中,便是小麦吉诉你的么?” 穆乘风点首道:“是的,只怕他也不知道确切地方。” 符敖通道:“你找他做什么?” 穆乘风道:“查问二件事情。 符敖通道:“什么事情,可以告诉老夫么?” 穆乘风摇头道:“这又得要请老前辈原谅了!” 符敖通道:“又是一项不能轻易透露的隐秘么?” 穆乘风点头道:“在下不愿谎言欺骗老前辈。” 符敖通道:“看来你们中蕴藏的隐秘着实不少呢!” 穆乘风正容道:“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下实在不得不十分谨慎慎言。” 符敖通颔首笑道:“小兄弟看来你武功不但已臻上乘,身手高绝而且心智也极细密得很嘛!”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多谢老前辈谬赞在下实感汗颜得很!” 语锋一顿又起,道:“在下想告辞了,老前辈如果信任在下所言,不欲困难在下,便请让路放行。” 符敖通笑了笑,忽又问逍;“小兄弟,你此行一定要找到姚老化了么?” 穆乘风所言此来系寻访“幻影神丐”查问一项事情。虽然本是托词,符敖通如此一问,只得点头坚定地答道:“是的在下此行非要找到姚老前辈不可!” 符敖通道:“小兄弟,老夫想拜托你一桩事情,可以吗?” 穆乘风道:“拜托不敢当,老前辈倘有什么吩咐,只要在下力所能及而是不违悖情理者,在下定当遵命照办!” 符敖通笑道:“如此,老夫先谢谢小兄弟了。” 穆乘风道:“老前辈请勿客气。” 符敖通笑了笑,道:“小兄弟如果找到姚老化子之后,请再度来此通知老夫一声。” 穆乘风问道:“老前辈和姚老前辈是旧识么?” 符敖通点点头道:“姚老化子既然尚在人世老夫当然还要和他印证一番。” 穆乘风心底暗暗一惊!道:“老前辈和姚老前辈有过节么?” 符敖通大笑道:“过节倒没有,但,却必须和他印证武功,看看究竟是谁高谁低?” 穆乘风道:“过去也印证过么?” 符敖通道:”印证过七次。” 穆乘风道:“都没有分出高低?” 符敖通摇头道:“如果分出高低,老夫就不会再要和他印证了。” 穆乘风道:“这次如果仍然分不出高低呢?” 符敖通道:“以后当然还要再印证。” 穆乘风微一沉吟,点头道:“好吧,在下如果找到姚老前辈一定告诉老前辈就是。” 符敖通道:“小兄弟可别失信呵!” 穆乘风道:“老前辈放心,在下决不失信。” 符敖通目光瞥视了穆乘风腋下挟着的那名中年儒生一眼道:“小兄弟,请放下他吧。” 穆乘风犹豫地道:“这个……” 符敖通道:“小兄弟只管放心地放下他,老夫保你安然出谷,绝对无人拦阻你就是!”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老前辈真能保得住在下安然出谷?” 符敖通道:“小兄弟放心若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唯老夫是问。” 穆乘风一时仍有点犹疑踌躇不决。 符敖通大笑道:“小兄弟可是不相信老夫?” 穆乘风道:“这倒不是。” 符敖通道:“那你为何还犹疑不决?” 穆乘风道:“在下身在虎穴,岂能不多加小心考虑!” 符敖通道:“如此说来,你还是信不过老夫了。” 穆乘风摇头道:“在下虽然极是信得过老前辈,但是……。” 符敖通截口道:“小兄弟,老夫对你有点失望了。” 穆乘风一怔,道:“何事失望?” 符敖通语声忽转冰冷地道:“老夫原以为你是个胆识豪气如虹之人,那料竟也是个畏首畏尾之辈。” 穆乘风剑眉倏地一挑,大笑道:“老前辈这么一说,在下倒是非放下他不可了。” 符放通道:“你要不放下他,只怕更难生出本谷。” 穆乘风目中星采忽地一闪,道:“老前辈,在下答应放下他了,不过,却要请教老前辈一个问题。” 符敖通道:“什么问题?” 穆乘风道:“谷中数谁武功最高?” 符敖通道;“自然是谷主了。” 穆乘风道:“谷主以下呢?”符敖通道:“总护法和老夫。” 穆乘风道:“总护法现在谷中么?” 符敖通道:“不在。” 穆乘风道:“如此,眼下谷内武功最高的当是老前辈了?” 符敖通颔首道:“不错,你问这个干什么?” 穆乘风道:“在下想和老前辈一搏。” 符敖通一怔!几乎认为是自己听错了,有点不敢相信地道:“你要和老夫一搏?” 穆乘风点点头笑道:“希望老前辈不吝赐教!” 符敖通目**光地逼视着穆乘风道:“你为何突然想到要和老夫一搏?” 穆乘风道;“有两个原因。” 符敖通道;“哪两个原因?” 穆乘风语声朗朗地道:“其一,在下不愿被人视为畏首畏尾,没有胆识豪气之人。” 符敖通点头笑道:“对!既然挤身武林,就应该有这种豪志!” 穆乘风道:“其二,在下要证明虽然答应放下人质,却决非是因为胆怯无法生离此谷!” 符敖通陡地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这份狂傲豪气,实在令人心折。”语锋一顿又起,道:“老夫佩服你了,你放下人质走吧。” 穆乘风放下那中年儒生,并拍活其穴道,他虽然放开了人质,但却并无离去的意思,目注符敖通问道:“老前辈是不屑赐教么?” 符敖通摇头道:“小兄弟,你我无怨无仇,何必动手相搏?” 穆乘风正容道:“老前辈应当明白,这并不是怨仇的问题。” 符敖通大笑道:“你是要争口气给老夫看,是吗?” 穆乘风不否认地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在下为了今后在江湖上的声誉,这口气难道不应该一争么?” 符敖通点头道:“的确是应该一争,不过。。。。。” 穆乘风含笑接口道:“既然是的确应该一争,那还有什么不过呢?”语锋一顿又起,道:“老前辈请赐教吧!” 第761章 雷霆 符敖通霜眉微皱了皱,道:“小兄弟,你一定要和老夫一搏么?” 穆乘风颔首道:“在下决定了的事情,从个更改!” 语气坚决截然,令人听来心头震凛! 符敖通扬声大笑道:“小兄弟,看来你不但很狂傲而且也倔强得很呢!” 穆乘风淡淡道:“这是在下生性如此!” 符敖通道:“你真是个老夫生平所遇最狂傲,最倔强之人了!” 穆乘风冷然一笑道:“说不定,是老前辈生平所遇的唯一劲敌呢!” 符敖通双目霍一睁,道;“小兄弟,你这话不觉得太狂妄了吗’” 穆乘风朗然一笑道:“老前辈可是认为在下决不是敌手?” 符敖通道:“小兄弟,你虽然身负上乘功力,身手极高不凡。但决难是老夫掌下百招之敌!” 穆乘风剑眉双挑,道:“老前辈我们便以百招为限如何?” 符敖通大笑道:“可以,小兄弟,你自信能够支持得住百招不败么?” 穆乘风朗声道:“老前辈,在下自信还不止此数呢?” 符敖通眉锋一皱,道:“年青人固然应该有着一股狂傲的豪气,但是,却不可太过份了,过份,便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穆乘风道:“老前辈说的是,但是,在下却一点也未过份!” 符敖通脸色忽地一沉,道:“你自信之数是多少招?” 穆乘风震声道:“三百招以上!” 符敖通双目精光电射地道:“你真有如此自信?” 穆乘风双眉一扬,道:“在下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符敖通大笑道:“好,你这么一说,老夫倒要破例与你一搏了!” 穆乘风诧异地道:“何以要破例?” 符敖通道:“老夫曾经立有一个规矩。” 穆乘风道;“什么规矩!” 符敖通道:“年龄半百以下的武林高手,老大决不出手与其相搏。” 穆乘风心中不禁暗道:“这真是个怪规矩。”心里在暗想口中却已问道:“是不屑出手,还是因为年龄非半百以上之人内家功力修为火候,绝难挡得老前辈一击么?” 符放通道:“两者皆有,不过,另外还有个道理。” 穆乘风道:“另外还有什么道理?” 符敖通道:“不愿以大欺小,同时也胜之下武。”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这规矩道理,似是而非甚是牵强,在下很不以为然。”语声微顿又起,正容朗声接道:“须知天下武林,不乏根骨禀赋特异的年青英杰奇才,这种少年俊逸,因福泽深厚,奇缘迭遇,其一身武学功力之成就,往往出人意外,虽当今武林誉称功力罕绝的高手。盖世凶魔,亦难是其故于,何况……” 符敖通白眉双轩,陡地扬声哈哈大笑,截口道:“小兄弟,你这是为你自己标榜,自夸是当今武林的少年奇才俊逸么?” 穆乘风道:“在下虽然生性高傲,但还不至于如此狂妄,为自己标榜吹嘘,自夸是当今武林的奇才俊逸!” 符放通大笑道:“小兄弟,你也不必客气了,老夫自信两眼不花.早看出你确是位根骨禀赋两绝的奇才俊逸,为老夫生平仅见的第二人。”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笑道:“老前辈把在下看得人高了在下衷心惭愧之余。可是既高兴,也起了飘飘然之感啦!”声调一落又起,目光深注,问道:“那第一人是谁。” 符敖通道:“本谷谷主。” 穆乘风轻声一‘哦’,旋忽轻声一叹,道:“实在可惜!” 符敖通一怔,诧异地道:“可惜什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可惜他现在不在谷中。” 对他这句可惜,乃是一语双关,真正可惜的意思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符敖通当然并不知道他这句可惜之意,还另有含意所指,目中不由奇光一闪,笑问道:“谷主如在谷中,你便要和他一搏高下,是吗?”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此意。” 符敖通大笑道:“小兄弟你最好打消此念。” 穆乘风道:“为什么?” 符敖通正容道:“你决不是谷主之敌!”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未必见得。” 符敖通目光逼视地道:“小兄弟,你与老夫,你有几分胜望?” 穆乘风道:此刻在下不欲去妄言胜败!” 符敖通道:“如此说,你并无把握胜得老夫了?” 穆乘风冷冷道:“在下只是不欲妄言事实如何,须待搏后方知。” 符敖通道:“你的意恩是胜负均有各半之机,是不?” 穆乘风颔首道:“事实上这应该是目前最恰当的说法。” 符敖通突发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老夫明白你的心意了。”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老前辈明白就好。” 符敖通目射寒电道:“不过……” 穆乘风截口道:“在下如果无法胜得老前辈,必非贵谷主之敌,是不是?” 符敖通点头道:不错,谷主一身武学功力日臻化境,较老夫尤高一筹,错非你能在三百招内胜得老夫,否则,你不但根本没有半点胜望,而且也休想谷主亲自和你动手,一搏高下雄长!” 穆乘风突然一声豪笑道:“如此,在下今天与老前辈此搏,势非全力出手求胜不可的了?”语声一顿又起,道:老前辈,你请发招吧!” 符敖通摇头道:“老夫和人相搏,向来不先出手,小兄弟,还是你先请吧。” 穆乘风闻言。知道符敖通既然这么说法,便决不会得先行出手,再多说也只是徒费唇舌。于是.也就不多作谦客套地进了声:“有僭。” 声落招发,单掌一挥,轻飘飘地拍向符敖通左肩。 符敖通扬声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老大向来出手即是杀招,从不给人余地机会的,希望你第二招,出手可千万别再用客套才好!” 话声中,身形微侧,便已避过穆乘风的掌势,但未还手。姜倒底是老的辣,敢情他已看出穆乘风这一掌拍出,虽然堪称快捷,真力暗蕴,但,却平凡无奇得很。 穆乘风朗朗的一笑道:“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老前辈请小心了。” 左掌疾出,拍击符敖通腰肋,右掌突化指影千重指风丝丝,笼罩着符敖通胸前五大穴点到! 符敖通心神暗暗一凛脱口喝道:“好指法!” 身形飘闪,避过穆乘风的掌指,不退反进,倏已欺近穆乘风左侧,掌出如电,击向穆乘风左肩!掌未能,劲气已然袭体。 的确不愧为昔年名震天下武林正邪两道均极忌惮头疼,不原招惹的“追魂恶判”,功力身手果是不同凡响,非只身法诡异.出掌凌厉快捷,威势绝伦慑人,而且又稳又狠! 这一掌若然去实,水俊法纵是一身铜筋铁骨也必承受不起定将落个肩骨断碎,重伤当场!不用说得,一条左臂自然也就从此报废了! 穆乘风心头不禁悚然一惊!连忙急展独步天下武林的“女王城”绝学,“幻影述踪’步法,避招出掌还攻! 符敖通掌势落空,不由白眉双轩,目射奇光地大笑道:“好身法!” 身形电飘,倏已倒退五尺避开了穆乘风的还攻 他身形一退,立即执声喝道:“小兄弟,请接老夫一掌试试!” 话落,双掌平胸齐推,掌风劲气潮涌,力道沉如山岳地直朝穆乘风当胸击来! 穆乘风一听符敖通的口气,他乃聪慧绝伦之人立时明白符敖通的心意,这一掌,旨在试试他的内功真力如何? 双眉一挑,星目神光电射,猛提一口丹田真气“雷霆神功”提聚八成,双掌齐胸平推迎上! “砰!”掌力接实,一声巨响大震中,劲风四射,狂飓飞旋,带起一片沙石,直逼得站立四周附近的十六名黑衣蒙面剑手和三名1年儒生等人,身形摇晃无法稳立,纷纷挪身后退丈外。 劲风狂飚四射飞旋中,穆乘风身形一晃,被震得后退了一大步,可是,符敖通却被震得胸中气血微涌,脚下更是连退了三步方始拿极稳住。由此可见,符敖通内功真力修为虽然深厚,却非“雷霆神功”之敌! 这一来,符敖通内心不禁惊奇骇异极了他再也意想不到,眼前的这个青年人,内功真力竟也如此深厚莫测,较他尤高一筹。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穆乘风是“雷霆大帝”遗学的得主。身怀威力罕绝天下的“雷霆神功”之故。否则,他也就不会如此惊奇骇异了。 俗语有:“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穆乘风和符敖通虽然只才对拆了两招一掌,但是,即此已足够看出一个人的武学功力身手如何了。此刻,符敖通已看出了眼前的这个年青人招式身法无不高绝奇绝,内家功力修为更深厚过他,被他料想的尤高尤强! 他本是个昔年纵横天下武林鲜遇敌手,生性狂傲,除南“金龙谷主”外,从未服过第二人。虽然,对穆乘风,他心底有着由衷的好感,根本不想和穆乘风为仇为敌,但,高傲好强的个性使然,焉肯就此罢手? 第762章 物故 因此,他身形一退之后心中虽是极为惊奇骇异,但,一股好胜争强之念也由不得顿然大炽!双目陡射灼灼奇光,哈哈一声大笑道:“小兄弟,你功力身手,果是不凡,请小心接招!” 话声中,双掌挥舞,幻化千重掌影,快疾无匹,威势凌厉无比地猛朝穆乘风电疾攻上!显然,他已经展开了一身精奇绝学。 穆乘风口中一声清啸,立时也展开身法掌法避招抢攻! 这一搭上手,二人都是奇招迭出,每一招式之间,全皆宜蕴玄奥莫测之变化,互争先机! 双方便是以快攻快,以奇制奇!盏茶工夫二人已激斗了七十多招。 这时,围立在四周的十六名黑衣蒙面剑手,和那二名中年儒生,都被_人这种快这奇诡的招式,看得眼花镣乱,膛目结舌的呆住了! 突然,忽闻穆乘风一声朗喝道:“老前辈,请小心!” 接着是“嗤”的一声裂帛轻响,两条人影倏分,穆乘风手上抓着一块破衣袖,气度从容地朝符敖通一躬身道:“老前辈,承让了!” 符敖通脸色微变,目光瞥视了自己的左臂衣袖一眼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小兄弟,有你的,老夫认败了。”语锋微顿,目光深注,问道:“小兄弟,你这招是什么手法?” 穆乘风含笑道:“请老前辈原谅,目前还不使奉告。” 如果说出是什么招式手法,岂不等于吐露出师门来历,符敖通当然明白他这“不便奉告”的道理。 于是,默然稍顷,忽然轻声一叹,缓缓说道:“小兄弟,你请吧! 穆乘风道:“如此,在下告辞了。” 抱拳一拱,举步从容地飘然在谷外走去。 杜姓中年儒生忽然望着符敖通低声喊道:符老!” 符敖通眉锋微微一皱.道:“杜星什么事?” 杜星目光瞥视了穆乘风的背影一眼,低声道:“符老当真就这样让他走了么?” 符敖通道:“你的意思可是想留下他?” 杜显道:“如不留下他,岂不有损本谷今后在武林中的威名?” 符敖通一声冷笑道:“你自信你能留得下他么?” 杜星脸色微微一变,道:“属下武学功力虽然不是此人之故,但是。。。。。。。” 符敖通冷然截口道:“你想恃仗人多势众的力量,是不?” 杜星嘿嘿一笑道:“符老明见,为保本谷未来在武林中的声威,属下认为势非如此不可!” 符敖通睑色一寒,道:“杜星以众胜寡,这岂是武林豪雄的行径?” 杜星道:“事关本谷成名,不得不尔!” 符敖通冷笑道:“以众欺寡的行径如果传出江湖非但于本谷威名无补,只怕还要被天下武林同道耻笑呢!” 杜星目光一转,道:“倘然杀以灭口,便就不怕……” 符敖通陡地沉声截口喝道:“住口!杜星,老夫决不容许你们这么做!” 杜星嘿嘿一笑道:“符老既是不容许这么做,属下等自是无可如何,不过……” 符敖通目光如电地逼视着杜星道:“怎样?” 杜星阴声道:“谷主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必然要大发雷霆!” 符敖通白眉一轩,道:“谷主如果有所怪罪,一切均有老夫承当!” 杜星冷笑道:“符老既然愿意承当一切,属下自是不便再说什么的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谷主对符老虽一向极优礼敬重,不过,对于这种纵敌而去,损及本谷威名的行为。恐怕会不谅解呢,尚望符老三思勿误才好!” 符敖通心神暗暗一震!但,旋即沉声喝道:“杜星,这是老夫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别再罗嗦了!” 话落,转身大步入屋而去。 杜星嘿嘿一笑,挥挥手也纵身行去。 穆乘风离开了“龙谷”,立即展开身形,一口气奔行了五六里之遥迅,这才停身掠上一座峰崖,抖手扬空发出一蓬旗花信号,静立崖上,等候“女王城主”等众人前来会合出山。 蓦然,身后一丝异响惊动了他,倏地回身喝问道:“什么人?” 只听一块崖石背后,响起一声嘿嘿冷笑,道:“娃儿好灵聪的耳力。” 随着话声,现出一个满脸疤痕,奇丑无比,须发纠结,身着灰袍的怪老人,一双目光如冷电霜刃地射视着穆乘风喝问道:“娃儿何人?” 穆乘风道:“阁下请先报名号” 怪人冷冷地道:“老夫名号不用已久,娃儿还是先报出你的来历!”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阁下既然不肯报出名号,在下也无可奉告。” 怪老人双眉微轩,旋又忍住地,语锋一转,问道:“娃儿,你来此何为?” 穆乘风道:“有事。” 怪老人道:“什么事?” 穆乘风道:“未便奉告。” 怪老人沉声道;“娃儿,老夫希望你切勿自误!” 穆乘风剑眉一挑,道:“阁下,我请问,此地可是你阁下的私产?” 怪老人道:“此地虽然并非老夫私产,但是,你既然深夜来到此地,想来定有原因,就非得交待明白不可!” 穆乘风忽然轻声一笑,道:“阁下,在下不是已经交待过了么?” 怪老人一怔,道:“你什么时候交待过了?” 穆乘风冷冷地道:“有事,这还不算是交待么?” 怪老人怒道:“娃儿,你敢戏弄老夫?” 穆乘风道;“,阁下,这是你自己找的,焉能怪得在下。” 怪老人双目陡瞪,道:“娃儿,你真不肯说么?” 穆乘风道:“阁下你要我说什么?” 怪老人道:“你的姓名和出身来历,来此何为,刚才发的旗花信号,星是招呼什么?” 穆乘风忽地打笑道:“阁下,你不觉问得太多,太罗唆了吗?” 怪老人道:“娃儿,你最好别嫌老夫罗嗦。” 穆乘风笑道:“恰巧在下生平最讨厌罗唆之人!” 怪老人沉声道:“娃儿,这是老夫今夜心情好,对你已经特别容忍了,希望你别激怒老夫发火,于你并无好处”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阁下,你发火不发火,那可是自己的事情,于在下可毫无关系。” 怪老人双目精光电射地嘿嘿一笑,道;“如此,你娃儿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穆乘风陡然朗声大笑道:“阁下,你是想动手用强么”. 怪老人道:“娃儿,你猜对了,不过,老夫仍希望你不必老夫出手” 穆乘风淡淡地道:“阁下,你自信你手底下能强过在下么” 怪老人嘿嘿一笑道:“老夫就不相信制不了你!” 话落,身形倏地前欺,探臂伸掌,五指箕张,疾抓穆乘风肩胛,身若飘风,出手快如迅电,身手极是不凡! 穆乘风心头不由暗暗一惊!身形奇幻地一闪,横飘五尺之外,喝道;“阁下住手!” 怪老人一抓落空,心中已然暗惊,闻喝,立即站定身形,问道: “娃儿,你可是愿意说出—切了?”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 怪老人道:“是有话说?” 水穆乘风道;“在未动手之前,在下想先请问—个人?” 怪老人心神暗暗一震!道:“什么人?” 穆乘风道:”阁下听说过武林有个外号,‘追魂恶判’其人么” 怪老人心神再度暗暗一震!道:“怎么样?你娃儿是他的传人?”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 怪老人道:“你问他怎的?” 术俊风;“阁下,我请问,‘追魂恶判’的武功身手如何” 怪老人一怔,道:“娃儿,你问这个干什么?” 穆乘风道:“请回答在下所问后再说。” 怪老人微已沉吟,道:“符敖通一身武学功力均已达上乘,身手高绝,昔年纵横天下武林,生平鲜遇敌手。”语声微微一顿,忽地轻声一叹,道:”自三十年前隐退江湖后,便未再闻此老踪迹消息,看来多半已经物故不在人世了!” 穆乘风道:“谁说他巳经物故了?” 怪老人双日陡地一睁,道:“他还活着?” 穆乘风点头道:“他非但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 这话,立即提起了怪老人的兴趣,只见他双眉倏扬,目光突如两道冷电寒芒激射,脸上透现出一种似惊还喜、奇诧复杂的异样神情。 穆乘风目光和这怪老人那两道有如寒电冷芒的服神一接之下,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暗忖道:“这怪老人好精湛的内功……” 他暗忖未已,陡见怪老人注目问道:“娃儿,你认识他?” 穆乘风冷然道,“不认识怎知他还活得很好!” 怪老人,目闪异采地道:“你是他的传人?” 穆乘风冷摇头道:“不是。” 怪老人目光深注,唇角泛起了一抹笑意,点点头道:”看你娃儿骨骼清奇,气质高华超凡,深光内蕴,分明内功已达上乘火候,凭他‘追魂恶判’那块料,也绝教不出你这样的一个弟子来。”语声一顿又起,道:“娃儿,你与他很有渊源么?” 穆乘风冷冷地道;“没有。” 怪老人微觉诧异地道:“那你……” 第763章 提醒 大概是突然发现这“那你”以下之言,自觉很不高明,是以,话声倏地急刹车地顿住,没有接说下去,话声一顿,接着嘿嘿一笑,改口问道:”你最近见到过他?” 穆乘风道:“当然见到过。” 怪老人道;“他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无可奉告。” 怪老人道;“你可是和他有什么约定,不得对人泄露他的居所?” 穆乘风淡然摇头到,“没有。” 怪老人道:“那你为何知道而不肯告诉老夫?” 穆乘风到:“阁下,我有义务该告诉你么” 怪老人道:“虽然没有义务,但是……” 穆乘风冷笑截口道;“不要但是了,没有义务就是没有义务,你就是把那些因为、所以、而且、什么的都搬出来也没有用。” 怪老人翻着眼睛道:如此,说什么你也不肯说出他的居处?” 穆乘风冷冷地道:“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也并非绝对。” 怪老人目中异采一闪道:“你有什么条件,是不是?”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条件。” 怪老人道“是什么?” 穆乘风淡淡道;“在我是权利,在你却是义务!” 怪老人愕然地道:你有何权利?老夫又有什么义务?” 穆乘风道:“我有知道你是谁的权利,你有报出名号的义务。” 怪老人道:“娃儿,这所谓‘理’,只是你的想法,但……” 穆乘风截口道:“别废话,愿不愿报出你的名号,只回答我—句‘是’与‘不是’就可。” 怪老人道:“老夫不报名号,你娃儿便不告诉老夫那‘追魂恶判’现居何处?是不?” 穆乘风道:“你明白就好。” 怪老人瞪目怒声道:“娃儿,你实在骄傲得令老夫只想发火!” 穆乘风冷笑道;“阁下我已经说过,劝你最好别发火,不过,如果你一定想发火,我无可奈何,那也只好由你了” 怪老人沉声道:“娃儿,快报出你的师承来历,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凋教出来的弟子,竟然如此目无尊长,居傲无礼” 穆乘风双目微扬地道:“阁下,我请问你是谁的尊长?你我素昧平生,互不相识,我又凭什么要视你为尊长!”语声微顿,冷笑了笑,接道:“你自称尊长,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我可替你有些儿不好意思呢!” 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语含讥刺,实在够恼人气恨的! 怪老人听得心中虽是十分气恼直欲发火,但。想了想,却又忍住,双目翻了翻,嘿嘿一笑,道:“娃儿。凭老夫在武林之中的辈份,和老夫这把年纪,难道说还不做你这娃儿的尊长么?” 穆乘风淡谈地一笑,道:“如凭年岁,或许我是应该视你为尊长,不过……”话锋一顿又起,道:“若说是凭武林辈份,阁下,那你就未免有点自高自大。” 怪老人道:“娃儿。你的意思是说凭武林辈份,老夫还不够做你的尊长么?” 穆乘风道:“这种话。我本不想明说,你既然这么问,我只好承认了。” 这倒是丝毫不假,穆乘风乃‘雷霆大帝”遗学的得主,以大帝的弟子传人—一“雷霆二世”在武林中的辈份而言,放眼当今武林,能够高过他的,实在很难找得出三五个人来。 怪老人不知他师承来历,自是不信此言,双日一瞪,道:“娃儿,你在信口开河么!” 穆乘风淡笑地道:“阁下,话出自我口,人于你耳,相不相信,只由你了。” 心念一阵转动,“娃儿何不报出你的师门?” 穆乘风截口道:“阁下,别多废话了,要知道我的师承,就先报出你的名号,然后我自会考虑该不该告诉你。” 怪老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了,猛地双睛暴瞪,沉喝道:“娃儿,你是真要迫使老夫出手用强么?”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阁下,你可知我适才,为何问你那‘追魂恶判’武功身手如何的用意么?” 怪老人注目问道:“你有什么用意?” 穆乘风冷冷道;“我请问,你阁下自问比把‘追魂恶判’如何?” 怪老人微一沉吟,道:“武学各有专长,但功力悉敌,只在伯仲之间。”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如此,我奉劝阁下最好打消出于逞强之心,你明白么?” 这种话,怪老人怎会不明白,心中不由暗暗一震!目射寒电地凝视着穆乘风腊黄的脸孔,问道:‘你和符敖通动过手?” 穆乘风点头道:“不错。” 怪老人道,“你胜了他?” 冰俊风道;“不胜,我会劝你打消出手逞强之心么!” 怪老人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和他动过手的?” 穆乘风道,“不久之前。” 怪老人道:“在什么地方?” 穆乘风道:“无可奉告。” 怪老人眼珠—转,道:“老大不相信你能胜他。” 穆乘风淡然道:“你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情,不过在下并未虚言。” 怪老人目闪异采地道:“除非你告诉老夫,他现在何处。让老夫当面去问他。” 穆乘风冷冷地道:“你休想我会告诉你。” 怪老人嘿嘿一笑,道:“娃儿,老夫可要试试你。”穆乘风冷然一笑道:“阁下,你要试,我无法阻止你,否则,你心中必定不服,不过,我可要先作声明,丢了人,那可不能怪我!” 怪老人神色不禁一变道:“娃儿,你认定出丑丢人的必是老夫?” 穆乘风轻哼一声,道:“阁下,你好糊涂,你既然不比那‘追魂恶判’强,这出丑丢人的命运,便算是已注定了!” 怪老人嘿曙—笑道:“没有关系,老大今天纵然是真的出了丑丢了人,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敢情他是存了这种心意想法。的确,有道理,在这深夜荒山中,眼前只有他们两个人,出了丑丢了人,有准会知道这件事? 但,穆乘风却笑道:“阁下,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告诉别人么?” 怪老人呆了呆,但,旋又嘿嘿一笑,道:“说出去也不要紧,你又不知老夫是谁。” 穆乘风笑了笑,道:“阁下,我此刻虽然还不知你是谁,但是,一动上手之后,可就难保再不知道了,你想到这一点么?” 怪老人本来是没有想到,如今穆乘风这么一说,他想到了。 武林各门派有各门派的武功家数,只要一出手,很难逃过行家的眼睛,从武功招式上看出对方的师门,判知对方是谁。 怪老人神情不禁又呆了呆,但,旋忽哈哈一声大笑,道:“娃儿,你这句话提醒了老人,如今老人更是非得要出手试试你不可了。” 穆乘风道;“你是想从我的武功招式上看出我师承来历么?” 怪老人道;“不错,老夫要是早想到此点,也早知道你的师承来历,是谁的弟子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阁下,这并不见得呢!” 怪老人忽地哈哈一笑,道:“你是说老大不见得识得你的武功招式来历么?” 穆乘风冷傲地—点头道:“阁下,你的希望很小很小呢!” 怪老人心中本是十分气怒穆乘风的言语狂妄,居傲无礼,但,此刻心中的气怒反而逐渐平静下来,被穆乘风那沉静、从容的神情气度所慑,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惊异和好奇! 其实,不仅是好奇,并且还觉得眼前这位年青人的气质,简直为他生平所仅见,除令他有神秘莫深其测之感外,更产生了一种似乎说不出的可爱之处。 于是,他双凝视着穆乘风,心念一阵电转,神情忽地一变而为轻松地、嘻嘻一笑,道:“娃儿,老人要出手试你了。你小心!” 话落,身形倏地前欺,一式“神龙探爪”探臂伸掌抓出。“神龙探爪”这是—式极其普通的招式,在各大门派的掌法中,几乎都有这种招式,出手招势,也都大同小异,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其中的变化,各有不同而已。 怪老人为了不让穆乘风从他的出手招式家数上,看出他的师门出身,故而使用了这种普遍的招式。 穆乘风聪明绝顶,自然明白怪老人的这种用心,口中一声轻笑,右手中指突出,电闪而回。 怪老人在他这一指之下,突然如遭雷击,身躯一颤,神情猛震,倏地缩掌飘身暴退八尺,满脸惊愕骇异之色,目光如电地注视着穆乘风,道:“你!……你会‘乾坤指’,你是那‘乾坤病叟’的传人?”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阁下,你弄错了,我这不是‘乾坤指’。 我也不是‘乾坤病叟’的弟子。” 怪老人怔愕地道:“那么你这是?……” 穆乘风笑了笑,不答反问道:“阁下,那‘乾坤病叟’是何许人?” 怪老人诧异地道:“你没有听说过?” 穆乘风摇摇头道;“没有。” 怪老人忽然嘻嘻一笑,道:“那‘乾坤病叟’就叫做‘乾坤病叟’,‘乾坤指’也就是他独门武学,你明白了么?” 第764章 誓言 这不是废话,说与没有说有什么分别。 穆乘风眉头微皱了皱,道:“我不明白,阁下。我在请教他是何许人?” “哦!”怪老人翻了翻眼睛,故作恍然地道;“你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正是,尚请赐告。” 怪老人又翻了翻眼睛,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他,有鼻子,有眼睛,有耳朵,也省有嘴巴,身材瘦瘦弱弱的,十足的像个病人,就是这么个样子!” 穆乘风一听,知道怪老人是故意卖关子,吊他的胃口,于是也就淡淡地一笑,道:“阁下是不肯赐告么?” 怪老人忽又嘻嘻一笑,道:“老人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娃儿,你要不要听?” 穆乘风眉峰一皱,道:“什么话?” 怪老人道:“这话还是你教老夫的呢!” 穆乘风一怔,道:“我教阁下的?” 怪老人点头一笑,道:“不错。无可奉告。” 这真是“六月里的债,还得快。” 穆乘风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哑言无语。 怪老人忽然得意地哈哈一笑。道;“怎么样?老夫这现学现卖,还够说得上恰到好处吧!” 穆乘风目中星采一闪,陡也朗声哈哈一笑,道:“不差不差,我很感欣慰,在这荒山之中,竟然有幸收了你阁下这么—位知晓活用机会,聪明的学生,可惜此处无酒,不然。我定必痛饮三大碗,以示庆祝!” 怪老人翻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傻了。 这一来,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想不到竟然反而因此被对方占了便宜去,成了对方的学生。 怪老人心底气也不是,恼也不是,脸上泛现的那股得意之色也顿时消失,忽地轻声一叹,道:“娃儿,你实在高明。”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你已经佩服我了,是不是?” 怪老人目光深注,道:“老夫智不如你。不佩服也只好佩服了。” 穆乘风笑了笑,道:“那么请赐告,那‘乾坤病叟’是何许人?” 怪老人忽地一摇头,道:“不!” 这回他再不说“无可奉告”了。 穆乘风道:“阁下一定不肯赐告?” 怪老人道:“并非一定,但,必须有交换条件。” 穆乘风意念一动,道:“用那‘追魂恶判’的居处交换,是不?” 照理,怪老人应该点头才是,他却摇了头,道:“不是!” 穆乘风诧异地道:“那么你想什么交换条件?” 怪老人道:”你那指法的名称。” 穆乘风笑道;“阁下,看来我只好不问你了。” 怪老人嘻嘻一笑道:“那你将后悔失去这个获悉一段武林秘闻的好机会。” 穆乘风笑道:“我可以请教别人。” 怪老人道:“你将会失望。” 穆乘风霍然目光深注,道:“除了你阁下,难道就无人知道?” 怪老人道:“放眼当今武林,知道的人只怕超不过三数人。” 穆乘风问道:“这三数人是谁?” 怪老人嘻嘻一笑道:“老夫如果要告沂你他们是谁,何不自己直接告诉你,那‘乾坤病叟’是何许人呢!” 这话,实在有道理。 蓦地—— 三条人影电射划空,飞掠而至,身形落地,立即齐朝穆乘风躬身行礼,道:“臣属参见主上。” 来的乃是“左丞相”蓝立恒,和两位“护驾将军”黄伟光、黄瑞仁。”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丞相和二位将军请少礼。” 怪老人乃隐世武林高人,目光一扫之下,已看出蓝丞相等二人,均都是身怀上乘功力的内家高手。 听三人对穆乘风的称谓和自称,他心中更感惊奇诧异无比,暗忖道:“主上,臣属……这少年究竟是何许人物?……” 思忖之间,又见人影划空,电掠射落。 怪老人凝目望去,只见来的共是六人,一位白发老妇,一位年华十八九岁的宫妆艳色少女,四位风姿绰约的中年青衣美妇人。 她们是谁? 不用说,她们正是那“女王城主”夏玉梅姑娘,“总监”桑姥姥和四大护法。 夏玉梅为首,率同桑姥姥和四大护法齐向穆乘风裣衽万福行礼,道:“臣妾等参见主上。” 穆乘风微微欠身还礼,摆手道:“梅妹,各位请少礼。” 蓦地,一声长啸划空传来,啸声中,十多条人影快如风驰电掣般地飞掠而至。当先一人,身形恍若天马行空,电射泻落。 怪老人一见此人,心神不由猛地一震,双目陡射奇光,暗道:“怎会是这个老鬼……” 他暗忖中,只见那人已躬身向穆乘风施礼道:“属下参见令主。” 穆乘风欠身还以半礼,道:“东方护法请少礼。” 原来这人乃是“天煞”东方毅。 怪老人闻听“天煞”东方毅对穆乘风的称谓,心中不禁愕然一怔!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称这少年为‘主上’,自称‘臣属’,‘臣妾’,东方老鬼为何和他们不同……” 接着,随在东方毅身后的十多条人影,身形也都纷纷落地,是十一名气宇轩昂,貌相英挺的蓝衫佩剑少年,正是那正义使者, 十二名“正义使者”,神色恭敬地齐朝穆乘风躬身行礼后,便垂手肃立一边。 穆乘风目光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心念忽地微微一动,目注东方毅道:“东方护法来得正好,我正想请教个人。” 东方毅躬身道:“请教,属下不敢当,不知令主想问的是谁?” 穆乘风目光瞥了怪老人一眼,道:“武林中有位‘乾坤病叟’。 东方毅心神不由微微一震!顿时面现难色地邹起了眉头。怪老人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少年朋友,你虽是问对了人,不过,东方老儿却未必敢告诉你那‘乾坤病叟’是何许人呢!” 显然,他是因为眼见穆乘风的这些属下,莫不都是功力上乘,分明是位大有来历之人。 因此,在口气上,他可有点不敢倚老卖老了,对穆乘风的称呼,由“娃儿”改成了“少年朋友” 东方毅双目陡地一瞪,精光电射地逼视着怪老人,道:“人在这儿,你敢断言老夫不敢?” 怪老人嘿嘿一笑:“除非你东方老儿不守那誓言。” 东方毅道:“你知道那誓言?” 怪老人大笑道:“东方老儿,看来你大概是越老越糊涂了!” 东方毅一怔!道:“老夫怎地越老越糊涂了?” 怪老人道:“老夫如不知道那誓言,怎么会提起它!” 东方毅神情呆了呆,忽又双眼一瞪,沉脸冷声喝道:“老儿,你既能知道那誓言,当是熟人了,老夫怎不认识你,你是谁?” 怪老人哈哈大笑道:“东方老儿,你若能随便就认出老夫来,老夫的招牌其不砸了!” 桑姥姥本是性如烈火之人,她早就忍不住了,此刻。猛得一声怒叱道:“老鬼,快报上你的名号来。” 怪老人嘻嘻一笑道:“老鬼婆,你怎不先不报你自己的名号呢!” 一声“老鬼”,回敬上一句“老鬼婆”,在口头上他占了桑姥姥一个便宜。 桑姥姥不禁勃然大怒。手头“龙头钢拐”猛地一顿,地上山石立刻震碎了一大片,瞪目喝叱道:“老匹夫,你找死!” 喝叱声中,左手单掌一挥,如山般刚猛的掌力,劈向怪老人胸前! 怪老人不敢怠慢,连忙出掌吐力相迎!两股掌力相接,一声巨响中,双方身形同时一晃,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大步,竟然是半斤八两,功力悉敌。 桑姥姥满头白发飞扬,大笑道:“老匹夫,你功力果然不弱,足当本教一位护法之职。” 怪老头那满头纠结的白发,也是一阵震动,哈哈大笑道:“老鬼婆,你也不差呀!” 突地,东方毅哈哈一声大笑道:“老儿,我想起来了。” 怪老人道:“东方老儿,你想起什么来了?” 东方毅大笑道:“想起你老儿是个什么精怪变的!” 怪老人双目一瞪,道:“东方老儿,你敢骂老夫是精怪” 东方毅笑道:“老儿,你要不是精怪又怎会变的呢!” 怪老人笑骂道:“你老儿的一张狗嘴吃惯了粪,永远都不会有香味的。 东方毅哈哈大笑道:“有了这句话、更不会得错了。”语声一顿又起,道:“姚老哥,来,兄弟替你引见引见。” 转向穆乘风肃容躬身说道:“这位姚老哥便是昔年名震江湖,外号‘幻影神丐’的丐帮姚长老。” 穆乘风连忙上前一步,拱手—揖,道:“在下穆乘风,适才不知是姚长老,失礼冒犯之处,尚请海涵。” ‘幻影神丐’姚天造哈哈一笑,道:“不敢当,小兄弟。”接着东方毅便依次的替姚天造介绍了“女王城主”夏玉梅,桑姥姥和四大护法,蓝立恒丞相和两位“护驾将军”,十一名“正义使者”等人。 “幻影神丐”姚天造做梦也料想不到,眼前的这些男女名老少,竟然包括了“女王城主”,昔年“雷霆大帝”的旧属:蓝黄两姓家臣”,一个从未听闻过的“正义教”属下。二方面的高手。 第765章 印证 这一番介绍,只介绍得“幻影神丐”有如掉进一片迷雾之中,心底是既骇且凛,又惊又奇,不过,他心念电转之间,也就立刻明白了此中的道理,所有的关系,都系在穆乘风一个人的身上。 蓝黄两姓家臣,自昔年“雷霆大帝”仙逝后,便全都隐迹深山,从不涉足江湖,如今既然重出,必是大帝遗学已有得主,有了传人。 那么,这位大帝遗学的得主传人是谁呢?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穆乘风既被蓝丞相等人称为“主上”,则当然是穆乘风无疑了! 同时姚天造也想到了适才之前,穆乘风所说的“武林辈份”问题,凭他姚天造在当今武林中的辈份,虽然够得上高的了,但,若和“雷霆大帝”的传人论比,他至少得要低上一辈或者两辈。 他心里一想明白了这些,于是便即神色肃然地转向穆乘风双手一拱,道:“老化子适才不知少侠乃是大帝的传人,以致语多有冒犯,老化子这里当面致歉谢罪了!” 穆乘风连忙拱手还礼,谦逊地道:“不敢当,姚长老如此多礼,岂不令穆乘风汗颜无地么!” 桑姥姥突然插口说道:“姚老化子,你对老身的那句话怎么说?”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有如奇峰突起。 姚天造不禁被问得愕然一楞。道:“哪句话怎么说?” 桑姥姥瞪目道;“你想装糊涂么?” 姚天造心神一震,道:“老化子不敢。” 桑姥姥威态稍敛地道:”那你为何不回答老身?” 姚天造皱皱眉头道:“姥姥请说明好么?” 桑姥姥道:“担任本教护法之职,你意下如何?” 姚天造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起因,也想起了桑姥姥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可也不由得皱起双眉。 桑姥姥接着怒道:“怎么不答话,不愿意么?” 姚天造眼珠儿一转,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姥姥,你这是礼聘,还是威胁?” 桑姥姥白眉一轩,道.“随你怎么想都可以。” 姚天造大笑道:“这怎能由我老化子想呢,你应该明白表示你的意思才是!” 桑姥姥想了一想道:“是聘请怎样?” 姚天造道:“礼聘,老化子可以考虑考虑。” 桑姥姥道:“威胁便怎样?” 姚天造沉声道:“老化子没有考虑的余地,立刻拒绝!” 话,似乎已经说僵了。桑姥姥生性有如烈火,碰上这个向来宁折不弯脾气的“幻影神丐”姚天造,虽还说不上是旗鼓相当的一对,但,可也差离不远了。 如此,这二人又怎得不把话说僵? 话说僵了的结果怎样?不用说。彼此互不相让,自然势非翻脸不可! 这两个人如真的翻了脸动上手,在双方功力悉敌,不相上下的形势下,不但是一场惊心动魄,险恶非常的激战,而且也决非三五百招内能分出胜负停手的。 穆乘风在旁不禁皱起了眉头,此事于情于理,固然是曲在桑姥姥,但,穆乘风自幼在“女王城”中生长大,可深知桑姥姥的刚强脾性,此刻如斥责她的不对,非仅绝对无法仰止住她的脾气,不能收效,反而更会激怒她烈火般的性情! 突然,“天煞”东方毅轻咳一声开了口,朝桑姥姥拱拱手道:“姥姥,可容我与老化子说几句话?” 很明显地,东方毅也是因为眼看二人话不投机,唯恐闹成僵局破脸动手,不好解劝收拾。 但是,以桑姥姥那刚强如烈火般的脾性,此时此刻。又岂是容得他人插口说话的。 她双目一瞪,才待摇头要说:“不行!你有话等一会再说好了。” 然而,她话未出口,“女王城主”夏玉梅姑娘恰好适时传音解劝地说道:”姥姥,风哥哥在皱着眉头不高兴呢,您就忍着点儿,让东方护法和他说几句话,借机息事吧!” 桑姥姥目光瞥视了穆乘风—眼,只得朝东方毅点了点头,道:“好吧,也许老身说话太难听了些,老化子听来不顺耳感觉不舒服,就由你和他谈淡吧。” 东方毅笑了笑,转向姚天造笑说道:“姚老哥,你既然在此地现身,你那化子窝,大概也就在这附近不远吧?” 姚天造双目一瞪。道:“东方老儿,你是想摸老化子的底么?” 东方毅道:“兄弟不敢,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姚天造道:“既然不敢,那你问化子窝是想打什么主意?” 东方毅正容道:“姚老哥,兄弟请问,我们老兄弟有多少年未曾见面了?” 姚天造想了想,道:“算起来该有‘三十年多了吧。” 东方毅笑笑道:“不错,是三十年有余了,老兄弟们阔别这么多年,今天有幸重逢见面,你说是不是应该好好的聊聊,畅叙别情?” 姚天造点点头道:“老化子不否认,老兄弟们重逢再见,彼此聊聊,畅叙别后,确是应该,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却决不是在这种情形下,这等时候。” 东方毅问道:“你认为应该在什么情形下,什么时候才适合呢?” 姚天造道:“换一个环境,只有我们老兄弟俩的时候。” 东方毅突然大笑道:“老化子,兄弟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呢!” 姚天造翻了翻眼腈,道:“东方老儿,你是想到老化子那狭窄的化子窝去安安静静地叙叙阔别么?” 东方毅点头笑道:“老化子,你总算是想通了兄弟的意思了。” 姚天造问道:“只有我们老兄弟俩么?” 东方毅笑道:“这么多人都去,你那化子窝挤得下么?” 姚天造微—沉吟,道:“不过,我老化子可要先作声明。” 东方毅道:“什么声明?” 姚天造道:你老儿可别想在我老化子面前玩花样,多嘴饶舌当说客,否则就休怪我老化子翻脸把你摔出去!” 东方毅大笑道:“老化子你可真是越老越辣了。”语声一顿又起,道:“兄弟答应你决不多嘴饶舌就是,如此,你总该放心了吧!” 姚天造忽然哈哈一声大笑,笑落,突地轻声一叹,道:“其实,也并不是老化子不识抬举,只是已经遁隐荒山这么多年了,实在不愿再出江湖沾惹那些动辄兵刃相见,流血的恩怨事非了!” 穆乘风突然接口说道:“对适才桑姥姥之言,姚长老请不必介怀,在下等还有他事,就此告辞。” 东方毅向穆乘风躬身道:“属下拟请令主赐允属下留此一日,得以和老友畅叙阔别,小作盘桓。” 穆乘风颔首道:“东方护法请勿客气,只管留此和姚长老叙叙,盘桓两天好了。” 东方毅恭敬地道:“多谢令主赐准。” 穆乘风朝姚天造拱了拱手,正待挥手率同众人掠身离去。 姚天造突然说道:“少侠请暂留侠驾。” 穆乘风道:“姚长老有何赐教?” 姚天造轻咳一声,道:“不敢当,老化子想请少侠赐告那‘追魂恶判’符敖通的行踪居处?” 穆乘风笑问道;“姚长老要想找他继续印证较量一场么?” 姚天造双目翻了翻,道:“符敖通已经告诉了少侠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他要不告诉在下,在下怎会知道” 姚天造道:“他怎么说的?” 穆乘风道:“每次都是秋分平色” 东方毅听得奇怪地插口问道;“姚兄,你与符兄是怎么回事?” 姚天造忽然轻叹了口气,道:“老化子当年为了一口气,和符老儿动手印证较量,一共印证了七次,结果始终是胜负不分,谁也奈何不了谁。” 东方毅诧异地道:“这种事,兄弟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姚天造笑了笑道:“这是老化子和符老儿的秘密,而且每次的印证也都隐秘非常,是以武林中一直无人知晓此事”语气一变,转向穆乘风问道:“他可是向少侠打听老化子的行踪了?” 穆乘风颔首道:“他要在下如果获悉姚长老的居处时,便通知他。” 姚天造双眼寒电暴射地道:“何须劳动少侠侠驾通知他,就烦请少侠告知他的居处,让老化子自去会他好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尚请姚长老多多原谅。” 姚天造皱眉道:“少侠不肯赐告么?” 穆乘风道:“在下认为还是暂不告诉姚长老为宜。” 姚天造瞪口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姚长老日后自知。” 姚天造道:“少侠可是想通知他老化子我隐居在这附近,要他来此找老化子么?” 穆乘风摇头道:“也不。” 姚天造不由目锋深皱地道:“那么少侠的意思是?” 穆乘风微微—笑道:“你们两位心中彼此不服,都想继续再作印征较量,此事在下必定安排一个时机,使你们二位得偿心愿,但,却不是现在”语声—顿,微一拱手道;“在下就此告辞。” 声落,朝众人微一挥手,身形疾掠而起,电射划空,飞驰而去。 “女王城主”等众人,连忙纷纷腾身飞掠相随,晃眼之间,便全都投入那深沉的夜色茫茫中,消失不见。 第766章 多余 姚天造忽然仰首吁声一叹,道:“看来他心中定是很不高兴呢!” 东方毅微微一笑道:“姚兄,你这种想法,兄弟可要提出抗议 姚天造侧顾东方毅,目光深注,道:“老弟,老化子的想法谬误了么?” 东方毅微一点头,间道:“姚兄,兄弟请问你心底对他的看法如何?” 姚天造微一沉吟,道:“身怀奇学,功力罕艳,堪称为当今武林绝顶高手!” 东方毅道:“姚兄,兄弟请问的是他的人品气质方面?” 姚天造缓缓说道:“气质高华,隐然有不怒而慑人之威!”语声微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只是外表,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内在心地、气度、胸襟如何?则就不得而知,老化子就不敢妄加置评了。” 东方毅正容说道:“他外貌虽然冷傲,但却先具侠骨义胆,有以天下武林安危为己任的万丈豪情,胸襟气度宏阔超人,实为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一位盖代俊彦,奇才!”声调一落又起,道:“是以,兄弟认为他决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对姚兄心中有所不愉的!” 姚天造注目道:“老弟,你这番话,绝对没有丝毫吹嘘夸大么?” 东方毅摇头道:”绝对没有。” 姚天造道:“老化子可有些不相信呢” 东方毅道:“姚兄,可是因为兄弟是他的属下之故?” 姚天造颔首道:“老化子不想否认心中确有这等想法。” 东方毅话锋一转,问道;“姚兄,你认为兄弟的为人如何?” 姚天造笑道;“老弟,你虽然名列当年的武林十大凶人,但是,老化子却深知你实在是位侠骨豪情,肝胆相照的血性之人,除了对人出手过嫌凶狠毒辣之外,事实上既非凶人,人更非是恶人呢!” 东方毅大笑道:”如此,兄弟多谢姚兄的谬赞了!”语声一顿又起,道:“兄弟现在还要再提几位老朋友,请问姚兄对他们的看法?” 姚天造注目问道:“是那几位老朋友” 东方毅道:“‘地煞’常世洲,‘铁剑神龙’申无畏大侠和那公孙飘萍大侠他们三位。” 姚天造又一沉吟,道:“常世洲为人行事忽善忽恶,全凭一己之喜怒而为之,有点不分是非,乃是个无可厚非,介于正邪之间之人!”语声微顿,接道:“至于那‘铁剑神龙’申无畏和‘病书生’公孙飘萍他们二位,乃是武林众所人知,极负盛誉的大侠,何用多言置评。” 东方毅点头一笑,道;“姚兄可知他们现在何处?” 姚天造目闪异采地道:“老弟知道?” 东方毅再次点头一笑,道:“他们三位现在都隶属‘正义教’下,常世洲和申无畏二位分任‘铜、铁’旗主,公孙飘萍职司四十八名‘正义使者’之‘统领’。” 姚天造双目奇光电闪,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老弟,老化子明白了。” 东方毅大笑道:“姚兄,你真明白了么?” 姚天造点头道:“老化子相信老弟所言,可能果是没有夸大吹嘘了!” 东方毅笑道:“姚兄,你这话还有毛病,还有修正的必要呢!” 姚天造微微一怔!道:“老弟,还有什么毛病要修正的?” 东方毅道:“兄弟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是以,你那‘可能’两字应该删除才是!” 姚天造笑道:“老弟,你倒很会挑字眼,捡骨头嘛!”语声一顿,倏地双眉微皱地道:“可是,他既然没有不高兴,那又为什么不肯把那符毫老儿的居处告诉老化子呢?” 东方毅微微一笑道:“姚兄,你没有想想他临走的那几句话么?” 姚天造目中异采一闪,道:“老弟,你可是认为他另有用心” 东方毅点点头道:“兄弟正是认为如此。” 姚天造皱眉道:“但是,他有什么用心呢?” 东方毅想了想,道:“这个,兄弟就无法猜料得到了,不过……”语声微微—顿,接道:“兄弟敢于断言,此中定有重大原因,而且绝对是一番好意!” 姚天造眼珠儿一阵偏转,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算了,兄弟,反正到时候总会明白,我们现在不谈名了,走,到我化子窝去聊去!” 话落,身形当先腾起,和东方毅电掠而去。 日正当中,“吉祥居”》外,三十六名蓝衫佩剑少年,已备好了四十七骑健马在肃然等候。 施佳佳一袭青衫,头戴儒生巾,腰悬长剑,左边足常婷婷,右边是慕容仪芳两位姑娘,三人并肩走出了“吉祥居”店门。” 随着二位姑娘身后走出的,是“随驾五侍卫”、“大将军”蓝守礼,“都总督”黄应昌,“铁算秀士”。 各人自蓝衫少年手中接过马鞭,飘身上马,三十六名蓝衫少年也立即各自腾身跃上马背。 施佳佳回首瞥视了众人一眼,右手—抖马缰,和婷婷慕容仪芳三骑并辔,率先向西出镇奔去。 日影微偏时分,施佳佳等一行四十七骑。已到达约定地点。 那果然是一块空地,不过,这块地并不算大,方圆只有两百丈左右大小,而且看形势,还是处恶地! 西、南两面是一片浓密阴森的树林,北面,虽然不是树林,却是一片状若鞍辔起伏的土丘高地。说得明白一点,三面都是危险地域,只有他们一路行来的方向,是一条较为平坦,没有障碍的道路。 这种地方,如果在一位统率大军,深通兵略的将帅眼里,则将是一处形势险恶,足以埋葬千军万马的绝地! 的确,如是两军对阵,若利用上这块地方,在两面树林和土丘高地后面,暗设大军埋伏,诱使敌军深入,然后再要以一支军垄断敌军退路,并用一支精锐军队从后冲杀,伏军更适时出而迎头痛击之! 如此,在四面被围击,心慌意乱的情形下,敌军纵有千军万马,亦势必无法逃得被一一歼灭的厄运! 自然,这是说的两军对阵问题,武林人物对这种兵家眼中视为形势险恶的地区、绝地、并无什么多大的顾忌,也不会放在心上。 是以,施佳佳眼见如此地形,她只略微微一皱了皱眉头,并未稍现犹豫,仍然神色从容地率领着众人,纵马直朝空地当中驰去 空地当中,红巾蒙面人岸然岳立,身后并肩排立着四个黑纱蒙脸的黑袍人,两旁肃立着八名黄衫少年。 施佳佳等人在五丈开外勒马停住,飘身下了马背,缓步行近红巾蒙面人对面两丈左右站定身形,朝红巾蒙面人微一拱手,朗声说道:“水某来迟一步,有劳阁下久等了。” 红巾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少侠毋须客套。”语声一顿,冷冷地道:“少侠的人都带来了么?” 施佳佳秀眉微扬,道:“阁下此问不嫌多余么?” 红巾蒙面人淡淡地道:“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一声冷笑,接着又道:“少侠此来是准备群战么?” 施佳佳冷冷地道:“你阁下以为呢?” 红巾蒙面人道:“如非准备群战,何必带着这么多人来赴约呢?” 施佳佳淡然一笑道:“阁下,你带的人也不少呀!”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比起你带来的,只是小巫见大巫。” 施佳佳道:“阁下,你这句话是指他们的武功而言?还是指人数而言” 红巾蒙面人干咳一声,道:“当然是指人数而言的了!” 施佳佳冷笑了笑道:“阁下,如是指人数而言,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红巾蒙面人心神不由微微一震,嘿嘿一笑道:“少侠,你这话我不懂,也今我糊涂!” 施佳佳淡谈地道:“阁下,你是真不懂,真糊涂么?” 红巾蒙面人道:“我并未说谎。” 施佳佳道:“事实上阁下说的是道地的慌话”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你不相信,我无可奈何。” 施佳佳冷冷地道:“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事实上你却使我不能相信你!阁下,你明白了么?” 红巾蒙面人摇摇头道:“我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么?其实,他心里不但非常的明白,而且非 常的震凛呢! 施佳佳秀脸陡现寒霜地道:“阁下,我请问,你真的只带了眼前这么几个人么?” 红巾蒙面人身形不禁微微一震,但,仍然强自镇定地嘿嘿一笑,道:“事实上清清楚楚,你何必还要明知故问!” 他虽是仍然强自镇定,脸上却已经变了色,可惜,那方蒙面红巾替他掩盖了脸色神情的变化,施佳佳未能看到面目。 不过,施佳佳智慧过人,她虽然未见到他脸色神情的变化、却猜想到了他是在“强自镇定。” 施佳佳倏然一声冷笑,道:“阁下,眼前的虽是清清楚楚,但,那些暗里的,可就大不清楚了呢!” 红巾蒙面人心头不禁陡起剧烈震颤,凛骇至极,但是,他仍在强作镇定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什么明里的暗里的,让你这么一说,你清楚,我可一点也不清楚,也就越发的糊涂了!” 第767章 直觉 施佳佳冷笑道:“阁下,你还不想承认么?” 红巾蒙面人摇头道:“少侠,我被你越说越糊涂了,你究竟想要我承认什幺呢?” 施佳佳双目陡如两道冷电激射地,逼视着红巾蒙面人,道:“阁下,我问你,你那些隐身暗里的属下,是由你自动招呼他们出来,还是要我派人去逼他们出来?” 这话,说得非常明白了,红巾蒙面人应该无法再不承认了。 然而,红巾蒙面人仍然没有承认,狡诈的嘿嘿一声阴笑,道:“少侠,你既然认定如此,不相信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只管派人动手逼出他们出来好了!” 施佳佳一声冷笑道:“阁下,你以为我不能么?” 红巾蒙面人大笑道:“话是你说的,能与不能,那应该是你的事情,可与我无关!” 施佳佳双眉陡扬,声冷哼,倏地朗声说道:“大将军,都总督,五位侍卫听令!” 蓝守礼、黄应昌和五“侍卫”应声大步走出,躬身说道:“臣属恭候主上谕令。” 施佳佳目视“随驾侍卫”黄伟光、黄瑞仁二人沉声说道:“你二位率领六名使者前往西边树林前,严密监视树林内隐身之人,如有现身出林行动,立即予以拦截格杀!” 黄伟光黄瑞仁二人躬身应命立时率领着六名“使者”大步奔向西面树林外,面对树林凝神戒备肃立。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施佳佳目光又转向蓝贞祥、黄意能、黄意良三“侍卫”说道:“你们三位也率领六名使者,方向是南面的树林,任务和他们相同。” 三位“侍卫”一齐躬身应命,也立即率领六名“使者”奔向南面树林外,面对树林蓄势凝神戒备挺立。 施佳佳忽地目视红巾蒙面人潇洒地一笑,道:“阁下,现在只剩下北面那片土丘高地了,你想我会怎么对付那一面呢?”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我已经说过了,那是你的事情,怎样对付都与我无关!” 施佳佳一声冷笑,双目倏射威凌地沉声说道:”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请各率六名使者。往北面那片土丘高地背后……” 语声顿,施展“蚁语传音”接道:“二位请特别小心注意,那片土丘高地背后,如无人踪时,请留神地面形迹可疑之处。敌人狡诈诡异非常,可能掘有地洞土坑,藏身其中。外覆浮草之类的东西。 以为掩蔽眼目之物。” 蓝守礼和黄应昌一齐点首躬身应道:“臣属敬遵令谕。” 声落,立即率领着十二名“使者”,身形飞掠,扑向北面那片土丘高地而去。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声阴笑,道:“少侠,你果然高明得令人佩服,不过,我可要奉劝你还是赶快把扑向北面那片土丘高地的人召回来的好!”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可是因为那片高地的背后,根本就没有人,对么?” 红巾蒙面人点头道:“不错,那面根本就没有人。” 施佳佳道:“只怕不是没有人,而是见不到人吧!” 红巾蒙面人道:“这难道还有什么两样不成?” 施佳佳道:“自然是有分别的了。” 红巾蒙面人摇头道:“我认为没有,不过……”语锋微顿,嘿嘿一笑,接道:“少侠定要认为是,那我就不愿徒事饶舌了。” 施佳佳淡笑了笑,道:“阁下,那片高地后而虽然见不到一个人影,但是,他们此去却是很危险!是不是?” 红巾蒙面人心神猛震!旋又嘿嘿一笑道:“少侠,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命他们去送死呢?你的心肠未免也太残酷了!” 真厉害,这句话不但诬善为恶,杀人不见血,而不落形迹地挑拨了人心。 施佳佳双眉陡扬,倏忽淡笑地道:“好口才!好犀利的词锋!”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阁下这种擅于利用机会,闻风兴雨,挑拨离间的心计、机智,实在高明,令人佩服得感叹丛生,自愧弗如!”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彼此,彼此,少侠你也不差呀!” 声微顿,咳了一声,又道:“其实,我说的是事实,既未闻风兴雨,也未挑拨什么。少侠硬要指鹿为马,那我就只好缄口不言了。” 高明,也是好辩才,这几句话,不但为他自己作了辩护,反说施佳佳是“指鹿为马”,而且每一句话都很有份量,都说在节骨眼儿上,似乎极有道理。 施佳佳听得心里也不由得十分叹服,此人的词锋,心智,实在高明至极!同时,施佳佳突然有个发现。这发现,虽然只是偶生于她的意念电闪之间,但却引起了她心底浓重的怀疑。 她怀疑这红巾蒙面人,不是半月前的那一个,那一个的心智,词锋虽也不善,但比起眼前的这一个来,似乎逊色了些。因此,她直觉地认为,眼前的这个红巾蒙面人不是那一个,而是换了个人。 她虽然有了这个发现,不过,她并没有试想揭穿他,或者发问。事实上,她也无从揭穿他,这种无凭无据的问题,问了也等于白问,红巾蒙面人只要回说:“我就是我,半月前订约的是我,今天赴约仍然是我。” 施佳佳又能拿他怎样?又能凭什么说不是他? 是凭怀疑?还是凭直觉? 施佳佳是个聪明人,她当然不会作不智之问。 因此,她把这份怀疑隐忍在心底,口中倏发一声朗笑,道:“阁下,何必说得那么好听呢,他们去送死,岂不正合你的心愿,也正中你的心意么。” 红巾蒙面人一摇头道:“不然,我和他们无怨无仇,他们死了于我何益?怎谓合我心愿,中我心意?少侠,你要不是聪明过度,便该是有意含血喷人了。” 施佳佳冷冷道:“阁下,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明自,又何必徒事狡赖呢!” 红巾蒙面人忽然大笑道:“我是非常明白,上天予人且有好生之德,何况是我这个生具仁心慈肠的人,实在很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仙们活生生的去送死!”语声微顿,忽地轻声一叹,道:“可惜,我无法阻止他们。” 好话,实在够动听,心地也实在够仁厚的! 施佳佳双眉一扬,道:“阁下,听你的这口气,看来倒颇像似个心地善良,有着副悲天悯人的好心肠之人嘛!”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少侠,你这才知道么?事实上,我由来就是这样心肠慈悲的人。” 施佳佳突然一声冷笑,道:“阁下,你少再卖弄口舌了。” 语声一顿又起,道:“你那鬼诡心机,用来对付别人或者能有效,可惜,你碰上了我,你的狡计心机可是完全白费了!” 红巾蒙面人阴声一笑,话锋忽转,道:“少侠,你我似乎该谈正题了吧!” 施佳佳一声冷哼,道:“你说吧。” 红巾蒙面人阴笑笑道:“少侠,我先请问,你今天此来的用意?” 施佳佳道:“这还用得问,当然是赴约了。” 红巾蒙面人道:“如此,你准备履约和我搏胜负?” 施佳佳道:“不然,我还来赴什么约!”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那你何不立刻直接和我动手搏,而节外生的什么枝?” 施佳佳道:“你认为我确是节外生枝吗?” 红巾蒙面人道:“你一到,便即疑心妄言,指说我树林内埋伏有人手,派人分别监视,又派人扑往高地土丘背后侦察,这不是节外生枝,是什么?”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阁下,我这究竟是不是疑心妄言,节外生枝,你自己心里明白。” 红巾蒙面人才待开口,施佳佳飞快地接着又道:“我的人已经登上了土丘,事实如何?片刻可见分晓,阁下且请拭目以待吧!” 红巾蒙面人侧首望了望,嘿嘿一声阴笑,道:“好吧,那我就等着看看他们有何发现吧?” “大将军”蓝守礼和“都总督”黄应昌分东西两头,中见相距五丈左右,各率六名蓝衫少年,扑登上了那片起伏的土丘高地,目光略掠扫之后,二人的脸上立时全都泛现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果然不出施佳佳所料,土丘背后,除了一片高仅及膝的杂草外,根本不见人踪。这时,十二名蓝衫少年,已全都得到蓝黄二人的传音指示,分开散立在二人的左右两边,双目如光似电地在附近草地上搜视着。 蓦地,一名蓝衫少年似乎有所发现地,俯身自地上捡起一块拳大的石头,抖手向两丈开外之处的草地上掷去。 “扑通!”奇事突然发生了,草地上现出了一个大洞,石头掉了进去,接着是草泥齐飞,那个洞变得更大了。 洞中掠起了三条人影,跃落地面,哈哈一声大笑,震声道:“兄弟们,出来吧,送死的人来了。” 随着他的话声,四面八方出现了十多个地洞,纷纷纵出三人或者两人,总数不下三十人之多。 蓝大将军目光掠地,扫视了这些自地洞中现身出来的众人一眼,除了七八个面目陌生的外,其余大多是蓝黄黄两氏族中的子弟。 第768章 顾忌 于是,蓝大将军目注其中两名的五旬上下的老者,问道:“二位老侄,此处是你们两个为首负责么?” 敢情这两名老者乃是蓝大将军的子侄辈,二人一名蓝秉中,一名蓝秉仁。 蓝秉中蓝秉仁此刻和蓝大将军虽然处在敌对的立场,但是,仍然不失礼仪地同时躬身一礼道;“小侄见过叔父。” 不待蓝大将军还礼说话,立又转向黄都总督一齐行礼道:“小侄见过黄叔父。’ 黄都总督摆手哈哈一笑,道:“二位贤侄请少礼。”语声微微一顿,目光如炬地注目问道:“二位贤侄现在打算怎样?” 蓝秉中微微—笑,道:“两位叔父可否请听小侄—言。” 蓝大将军道:“秉中,你想说什么话,你说吧。” 蓝秉中微一躬身,道:“多谢叔父,”语声一顿又起,道:“小侄拟奉劝两位叔父作识时务之俊杰,莫再执迷不悟,而蹈杀身之祸!” 蓝大将军双眉一轩,道:“秉中,这可是‘参机先生’的意思? 蓝秉中摇头道:“不是。” 蓝大将军威态稍敛,道:“那是你自己的意思了?” 蓝秉中道;“这正是小侄自己的意思,也是完全为了两位叔父的好。” 黄都总督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秉中贤侄,你这‘识时务之俊杰’的意思,是要我们投诚,降顺‘参机先生’那一边,是不是?” 蓝秉中接口道:“这倒并不一定要这样。” 黄都总督道:“不一定要这样,那是要怎样呢?” 蓝秉仁道:“只要离开那姓水的,不和蓝丞相一起和我们为敌就行了。” 蓝秉中接道:“两位叔父如果接纳小侄的劝告,请立刻离开此地,自觅秘地隐居,三月之后,请托人传信给小侄,小侄当将两位女婶母和小弟妹们护送交还二位叔父,并负责保证他们毫发无损!” 蓝大将军目光深住,道;“秉中贤侄,你这话可是真的?” 蓝秉中正容道:“小侄句句语出衷诚。” 蓝大将军道:“但是,叔父怎能相信你呢?” 蓝秉中眉头微皱了皱,道:“叔父如是想向小侄要证明,小侄除了以项上人头作为保证外,别的就无法可想了。” 蓝大将军目中异采一闪,道:“贤侄,我问你,这种事你能做主?” 蓝秉中摇摇头道:“小住自然不能,不过……”语声倏地顿住,闭口不言。 蓝大将军忽然一笑,接道:“不过‘参机先生’曾有过交待,是不是?” 蓝秉中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蓝大将军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贤侄,如此便不能算是你自己意思了。” 蓝秉中脸孔微微一红,道:“叔父,此事‘参机先生’虽然有过交待,但是……” 蓝大将军突然截口道:“秉中贤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也不必枉费口舌多说了。” 蓝秉仁道:“叔父,你应该多考虑考虑,为婶母和小弟妹她们的生命安全作想!” 这句话,含有令人心胆凛栗的力量!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二人全都不由身躯倏起轻颤,脸上霍然变色! 但,蓝大将军旋即一咬牙,双睛暴睁,神色威态吓人地沉喝道:“秉仁,你这是威胁老夫么?” 蓝秉仁心神一颤,道:“小侄不敢,小侄说的全是实情!” 蓝大将军威态稍敛,冷哼了一声,正容沉声说道:“秉仁!你听清楚了,蓝黄两氏祖训中,只有‘忠义’,为忠为义,抛头颅,洒热血,皆在所不惜,枉论妻子儿女!”语声微微一顿,咬牙说道:“古语有云:‘生死有命’,该四的活不了,不该死的,自有神灵相护,你婶婶和小弟妹们,只要命不该死,迟早定能与我相见!” 蓝秉中忽然嘿嘿一声冷笑,道:“如此,叔父是决定有心置婶母和小弟妹她们的生死于不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蓝大将军沉哼一声,道:“不错,当和蓝丞相等众人,一得到家小全都被囚禁的消息后,就已经如此决定了!”语声—顿,道:“秉中秉仁,你们两个现在是束手就缚听候主上发落,还是放手一战!” 蓝秉中陡地朗声一笑,道:“叔父,在未动手之前,小侄仍然礼称你一声叔父,可是,一动上手,刀剑无眼,就不会再认得你是拟叔父了。”语声一顿又起,道:“趁着现在未动手之前,小侄要请问叔父一声,叔父对于今日之战,有几分获胜的把握?” “黄都总督”目中异采一闪,接口问道:“秉中贤侄,你以为呢?” 蓝秉中嘿嘿一笑道:“小侄认为二位叔父连三分胜望都没有!” “黄都总督”道:“可是就凭两位贤侄所率领的这些人?” 蓝秉中道:“除此而外,还另有更厉害的埋伏。” 黄都总督听得眉间暗暗一皱,问道:“何种更厉害的埋伏?” 蓝秉中道:“二十名强弓硬弩手!” 黄都总督,蓝大将军和十二名蓝衫少年听得全都不禁心惊色变! 这倒实在是桩颇为棘手的问题呢!虽然,二十张强弓硬弩齐发,并不见得就能奈何得了他们十四个人,但,对这种称得上霸道的东西,却不能不有所顾忌! 蓝秉仁接着说道:“以眼前的人数而言,小侄等共是二十九人,恰好是二对一还多一人,以此,小侄等可以说是稳操胜券。”声调微顿即起,又道:“纵是小侄万一不胜,只要二十张强弓硬弩突然齐发,那时,只怕……” “只怕”如何?却未接说下去,嘿嘿一笑而止。 蓝大将军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秉仁,你以为二十张强弓硬弩,就能奈何得了我们么?” 蓝秉仁淡然一笑,道:“自然,凭二位叔父的武功身手,区区二十张强弓硬弩,或者还不能奈何得了二位叔父,但掣手掣脚,却总是难免的,不过……”  目光一扫十二名蓝衫少年,阴声一笑,又道:“他们十二位,可就难说得很了!” 其所谓“难说得很”的意思是什么?在场之人谁都不是傻子,自是全都听得懂,明白其言下之意。” 这十二名蓝衫少年的领队,正是四位领队中最杰出的一位——牟正平。 蓝秉仁话声刚落,牟正平立时剑眉双轩,突然朗朗一笑,道:“阁下,你想我们十一个会怎样难说的很?” 蓝秉仁嘿嘿一笑道:“阁下不明白么?” 牟正平沉声道:“废话少说,答我所问。” 蓝秉中接口道:“阁下已是死在眼前,还敢发火么!” 牟正平忽然淡淡一笑道:“阁下认定我们十二人必死么?” 蓝秉仁道:“二十张强弓硬弩齐射之时,你们势必难逃乱箭身亡的厄运!” 牟正平朗声人笑道:“阁下,我倒很想试试这二十张强弓硬弩齐射的威力,你何不现在就命他们现身出来让我一试呢?”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二人听得心中全都不由暗自点头,忖道:“这娃儿的确不简单,心智果有常人难及之能,难怪主人会对他另眼相看,特别青睐!……” 牟正平用的是激将计,他想在未动手之前,先把埋伏在暗中的二十名弓箭手激出来,免得动手时,提心吊胆,心神旁骛有所顾忌! 但是,蓝秉仁却不上他的当,嘿嘿一声诡笑道:“你年纪虽轻,胆识豪勇倒是值得钦佩,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要想见识是可以,但,却不是现在,现在,你必须先放手一战,只要胜得了我们,自必让你见识一试!” 牟正平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所谓放手一战,是你我单独一战,还是你们要以多欺少,以二对一的一战胜负?” 蓝秉中接口道:“你想呢?” 牟正平轻声一晒,道:“我想的只怕你们没有胆量答应!” 好,一计未成,他又在用二计了。 蓝秉中双眉陡地—挑,道:“小子!你敢轻视老夫么?” 牟正平淡淡笑道:“阁下,你如是想要脸面的话,就请点个头。” 这句话,好似一柄锋刺的剑刃,刺扎进蓝秉中的心窝里,挣了挣,腔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下。 终于,似乎忍受不住这句话的刺激,双目突睁,精芒电射地逼视着牟正平,猛然一点头,沉声道:“好!小子,算你口齿厉害,我答应你了,你说吧!” 蓝秉仁心中不禁有点着急地忙道:“秉中哥,你……” 蓝秉中摆手截口道:“仁弟,你忍心眼看愚兄被人轻视,颜面扫尽么!” 蓝秉仁张了张口,但却是欲言又止的忍了下去。 牟正平的俊脸上陡地掠过一丝笑意,旋又正容朗声说道:“阁下,这样才不愧为须眉男子汉,昂藏六尺躯,值得人……” 蓝秉中冷然截口道:“多谢夸奖,还是说你要说的吧!” 牟正平朗声一笑,注目说道:“阁下,你可敢和我单独一较高下?” 蓝秉中双眉一挑,道:“你有把握胜得了我?”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69章 恩宠 牟正平道:“阁下,我不愿说狂话,只有五分胜望!” 蓝秉中道:“胜者可有什么彩头没有?” 牟正平道:“我随便,阁下,由你的高兴如何?” 蓝秉中微微一思考,道:“我很爱惜你的胆识豪气,如果你落败了,便束手就缚,归顺我手下怎样?” 牟正平双眉挑轩,点首一笑道:“可以,但是,阁下你呢?” 蓝秉中大笑道:“为求公平合理,我若是落败,便听由你处置如何?” 这是两不占便宜的彩头,也是公平合理的赌注。 不过,这是理论上的看法,一般事情的表面,也是客观的,实际上呢?在双方当事人的心底,此刻都有着一个同样的想法:“你上了我的当了!” 但是,究竟是谁上了谁的当呢?…… 如以年龄论武功火候的话,蓝秉中的年纪比牟正平大了一倍有半,无可否认的,蓝秉中已占了优势。此战,牟正平将是败多胜少。 因此,蓝秉中心里有这种想法,可说是完全正常的,天经地义的,换作任何人站在蓝秉中的立场,也会有这种想法的! 可是,牟正平呢?他心里有这种想法,似乎是不应该,因为,最低限度,蓝大将军、黄都总督和他队下的十一名蓝杉少年的心目中,都直觉地认为他毫无必胜的把握——除非他使用那由“雷霆剑法”中蜕变出来的三招威力无比的奇绝剑式。 但是,穆乘风在传授这三招剑式时,曾一再严命告诫,非到生死关头,遇上十恶不赦而又武功高绝,实在无法与之为敌的强仇大敌时,绝对不准轻用,否则,定予严惩,决不宽恕! 也因此之故,当牟正平突向蓝秉中提出单独一战胜负之时,蓝大将军等众人全都不禁大为意外地皱了眉头。 但因牟正平话已出口,要想阻止已是无及,不过,牟正平却是另有成竹在胸,他虽然曾说过,只有五分胜数,其实,那是他的谦虚之言,他心底至少却有着八分胜算! 蓝秉中话声一落,牟正平立刻朗然一声豪笑道:“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语声一顿,倏地转向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二人躬身说道:“大将军、都总督,请牟正平擅专放肆。” 蓝大将军眉头微微一皱,道:“牟老弟,你……” 牟正平对肃容接道:“蓝大将军请放心。”话落,神态从容潇洒地举步走向蓝秉中,相距八尺,停步立定身形,目注蓝秉中朗声说道:“阁下,先请传令让你的人后退丈外。” 蓝秉中自认此战必胜,一笑颔首,毫不犹豫地侧顾蓝秉仁说道:“仁弟,你带着他们退后去。” 势已至此,蓝秉仁只好—点头,轻声道:“秉中哥,你小心点。” 说着,便带着一众手下往后退开。 牟正平朗声道:“阁下,请亮剑。”话声中探手腰下,“当”地撤出了长剑。 蓝秉中右臂反探,也自撤出肩后长剑,抱剑当胸一拱,道:“请发招!” 牟正平也不客气,口中道了声;“有厣。” 接着双眉微挑,目射寒芒,振腕抖剑,涌现五朵剑花,缓缓直朝蓝秉中胸前五大要穴刺去! 蓝秉中心头不禁暗暗一凛喝道:“好剑法!” 手中长剑疾起,势如怒龙卷空,封开牟正平的长剑,挥剑还攻!刹那间,顿见剑影横空,寒虹如涛飞掠,剑气森森,冷芒如电 蓝秉中和牟正平两柄长剑,已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的激战! 他二人剑势展开,互相抢攻,各争先机,全是以快攻快,双方招式都是一发即收,不待招式用老,便已变招换式。转眼工夫,二人已互攻了十多招。 蓦地——牟正干朗然声大喝道:“撒手!” 手中长剑奇招突出,剑尖快如电闪地点中了蓝秉中的右腕脉门。蓝秉中只觉得腕脉微一麻疼,手中长剑便再也把持不住,五指一松,顿时应声脱手跌落地上。 牟正平—招制胜,立即飘身后退,收剑归鞘,抱拳一拱道:“蓝兄,承让了。” 蓝秉中脸孔不由微微一红,但,当他目光一瞥右手腕脉只伤一点浮皮时,心中不禁大起激动!显然地,这是牟正平剑下留情,手底下甚有分寸,否则,他这一只右手,非得从此报废不可! 一个使剑的人,若然右手报废断了,从今而后再不能使剑,试想,其心头将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这又是何等残酷的事!其心底那份难受也就不用说了,必然是生不如死矣!因此,蓝秉中对牟正平这种剑下留情之德,心底不禁油然大生感激! 牟正平那句“承让了”话声甫落,他立刻哈哈一声大笑,道:“少侠剑术高强,蓝秉中内心佩服万分!”语声一顿,倏然目光深注,道:“少侠可否回答蓝秉中一问?” 牟正平谦逊地道:“不敢当蓝兄承赞,但不知蓝兄所询何事?” 蓝秉中神色肃然地道:“请少侠赐告适才所使的剑招来历?” 牟正平正容道:“招名‘破云摘星’,至于此招的来历,尚请蓝兄原谅,在下也并不知道。” 蓝秉中因败于这—剑招之下,不知其招式名称而相询,这,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说是应该询问的。否则,他岂不败得太以糊涂了。 但是,由于他这问,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二人的眼中,立时都射出了奇光。 而那十一名蓝衫少年的星眸中,即同时现出了一片迷惑诧异之色,他们心都不禁在暗自忖想:“破云摘星”,这是什么剑法里的一招?…” 他们共四十八人,自幼同受“铁剑神龙”申无畏,“病书生”公孙飘萍二人的调教传授,所学武功剑术莫不相同。 可是如今,牟正平施展的这一招“破云摘星”,他们不但来曾学过,毫无所知,连名称也从来闻听说过。难道是“铁剑神龙”藏了私,偏心,另有几招绝学单独地传授了牟正平? 这。似乎不可能!他们都非常清楚“铁剑神龙”申无畏的性情为人,决不是那种“藏私”、“偏心”的人! 虽然,“铁剑神龙”申无畏和“病书生”公孙飘萍二人,乃是奉命调教传授他们的武功剑术,不是他二人的衣钵传人,但,事实上,他们四十八人都是他二人的弟子,他二人也都深爱他们,而倾囊传授了他们。 但是……牟正平施展的这—招“破云摘星”,他们全都不会, 这是事实!这该如何解释呢?牟正平又是从何处学得的呢? 这边,十一名蓝衫少年心念电闪思忖,满脸迷惑不解现溢于星眸之中。 那边,蓝秉中却又开了口,问道:“少侠可否赐告传自何人么?” 此问,正是众人心中急欲知道的,也是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想问,而未问出口的。 牟正平神情肃然道:“主上。” 他这句“主上”指的是谁?蓝秉中心中自然明白。 蓝大将军突然哈哈一声大道道:“秉中,主上胸罗渊博,天资颖悟超人,这招‘破云摘星’,既是传自主上,当然会化腐朽为神奇,较我们默守成规地施展出来更具玄妙威力的了!” 这时,十一名蓝衫少年心底迷惑始才顿解,暗道:“哦!原来牟大哥是获得了今主的恩宠呵!这就怪不得了……” 而牟正平心中此刻也才恍然明白,这招“破云摘星”剑招,敢情乃是蓝黄两氏家臣剑法中的招式,只是经过令主去芜存精,化腐朽为神奇而已。 穆乘风边这次—共传授了他四招剑式,这招“破云摘星”既是蓝黄贤两氏家臣剑法中的剑式,不用说,那其余三招,必然也是的了。 因此,他心中不禁暗道了声:惭愧!侥幸!” 的确,他是应该“惭愧”,也是应该“侥幸”的! 他若然早知这招“破云摘星”,是蓝黄两氏家臣所精擅的剑式的话,他便不敢施展它以求胜!因为,在他心目中一定会认为,这非但不啻是“班门弄斧”而且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胜望的。如果他不施展穆乘风最近秘授他的这招剑式,若想凭“铁剑神龙”申无畏所授的“风云剑法”,纵不落败,也决难获胜。 当然,他并不知道穆乘风秘授他的这四式剑招,虽都是蓝黄两氏家臣所精擅的剑式,但经穆乘风去芜存精之后,威力玄妙已然完全大不相同,在蓝黄两氏家臣中,除左右两位丞相,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等有数的几人外,可说是已经无人能够化解接得下来了。根据事理而言,他只是因为“不知”,乃才得以轻易地胜了蓝秉中,所以,他胜来实在是很侥幸的。 黄都总督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秉中,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蓝秉中废然轻声一叹道:“小侄无话可说了,既已落败,自当听凭这位少侠处置!” 蓝秉仁听得脸色微微—变,忍不住叫道:“秉中哥!你……” 蓝秉中倏然截口道:“仁弟,你我也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说过的话,岂有食言反悔的!” 蓝秉仁脸孔一红,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的忍了下去。 第770章 免战 黄都总督大笑道:“秉中贤侄,这样才不愧是蓝黄两氏的子弟”语声—顿,目光塾地转注牟正平问道:“老弟,你的意思如何处置他?” 牟正平含笑反问道:“都总督的意思呢?” 黄都总督微一沉吟,道:“胜负赔约,乃老弟和他所订,如何处置,自是以老弟的意思为主。” 牟正平正容谦逊地道:“正平不敢,正平悉凭总督吩咐。” 黄都总督目光转向蓝大将军问道:“蓝兄,你的意思怎样?” 蓝大将军摇摇头道:“我没有意见,不过……”语声微微一顿,双目寒芒忽闪,正容说道:“蓝氏族中出此背祖违训,无忠无义之人,按规应处死,以正家法,可惜赌约是牟老弟赢得,权在牟老弟。” 黄都总督道:“如果权在蓝兄,蓝兄便要依家法规戒,处之于死么?” 蓝大将军毅然点头道:“不错,牟老弟若肯答应交给我处置,我定必亲手处死他!” 黄都总督点头轻声一叹,道:“蓝黄两氏族中出了这等不忠不义,背祖违训的子弟,实使祖宗九泉之下,也均感蒙羞,按家规,确应处死,但是……”语声微顿了顿,注目问道:“蓝兄可还记得主上的谕旨交待么?” 蓝大将军道:“昌弟可是那叛臣除首脑者外,余从皆宽恩赦恕之的谕旨么?” 黄都总督颔首道:“正是这两句谕旨交待。” 蓝大将军道:“那是主上对我们蓝黄两家的仁慈恩泽,不愿使我们为此事而伤怀难过,乃才有此谕旨交待。”语声微微一顿,沉声接道:“但。蓝丞相曾对愚兄表示过,凡属我蓝氏族中,只要是叛祖背训之子弟,纵恕其死罪,亦必点其残穴,废其一身功力,使其永远无法再生叛心异志”话落,倏地目射寒电,转向牟正平道:“老弟,你意下如何?可否将这处置一权交给老朽?” 那蓝秉中耳闻蓝大将军这番话,脸色不禁变成一片苍煞,白如死灰,浑身冷汗淋漓,心胆皆颤!” 牟正平如果答应将这处置权交给蓝大将军,蓝秉中的命运便惨了,纵然不死,也必被点残穴,废去一身功力!点残穴,废功力,乃是练武之人最悲惨最恐惧的事,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反不如死了的来得干脆、痛快! 因此,蓝秉中的心里,此刻唯一的希望,只望牟正平摇头,千万不要答应蓝大将军之请,将处置权交给蓝大将军。 除此之外牟正平愿意怎样处置他,他都甘心接受、决无异言。 他两只眼睛睁得像两只圆球,一瞬不瞬地直视着牟正平,脸部的肌肉亦痉挛的抽搐着,手心里在淌着冷汗!” 结果,仍如愿了。牟正平摇了摇头,随着牟正平的摇头他心底放落了一块大石。但,身上的内衣,却已被这一阵子紧张的冷汗所湿透! 牟正平摇了摇头,剑眉微皱地沉吟道:“大将军.正平本应听从大将军的吩咐,只是……” 蓝大将军接口道:“老弟,别那么吞吞吐吐的,请直说你的意思好了。” 牟正平朗声道:“蓝大将军多多原谅。” 蓝大将军眉头微皱了皱,道:“老弟不肯答应么?” 牟正平肃容道:“正平不能应命。” 蓝大将军双眉微轩道:那么老弟意欲如何处置他。” 牟正平:“正平不拟处置他。” 蓝大将军双目陡闪异采地道:“老弟可是想放过他?” 牟正平摇头道;“不!” 黄都总督接口问道:“老弟,你的意思是?……” 牟正平目光瞥视了蓝秉中一眼,道:正平拟请主上亲自处置。” 黄都总督道:“老弟,这种小事情何必麻烦主上。” 牟正平摇头道:“都总督,正平却不以为这是小事呢。“ 黄都总督眉头微皱地道:“老弟,你可曾想到主上现在……” 言末尽意,倏忽顿声住口,双目却灼灼地注视着牟正平。 牟正平自然明白他这“现在”以下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正平知道,也早想过了。” 蓝大将军道:“老弟,你可是让他随你去往谒主上?” 牟正平点点头道:“正平之意正是如此。” 黄都总督道:”老弟,此事可能吗?” 牟正平剑眉一轩,道:“为什么不可能?” 黄都总督目光冷冷地瞥视了蓝秉中一眼,道:“他会跟随你去吗?” 牟正平朗声一笑道:“蓝兄也一条昂藏男子汉,他既答应听凭正处置,可见必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个人,死尚且不怕,何况其他?正平要他随同往谒主上,又不是去赴死,相信他绝不会得摇头不愿的!”语声微顿,目注蓝秉中问道:“蓝兄,你说是么?” 这番话,实在够厉害,够令人无法摇头回说得出一个出“不”字的。俗语有云:“蝼蚁尚且贪生”,枉论是“万物之灵”—具有极高灵智的人,岂有真不怕死的? 那所谓“将生死置之度外”,其实只是一种慷慨激昂的高调,也是荒谬的违心之论,骗人的鬼话而已! 只是,人性最大的弱点,乃是好高,好强,受不得激,只要是“弱点”被击中,受了激,那才会不顾一切地赴汤蹈火,勇往直前,将生死置之度外,将生命与死亡之神作孤注一掷之搏! 但,那是真正的“不怕死”吗?那就只天晓得了。 当然,那些为挽救国家民族兴亡的忠义之士,因与武林草莽个人的仇怨不同,情形不同,那就另当别论了。 蓝秉中心里本就早有了“豁出去”的打算,何况牟正平的这番话,又正击中了人性那好强好高,最大大的弱点呢!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双眉陡挑,而且是豪气凛然地猛一点头,朗声说道:“少侠说的不错,蓝秉中话已出口,既已答应听从少侠的处置,便早将这‘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了,别说是随同往谒主上,就是立刻去赴死,蓝秉中若是稍皱一下眉头,也就不算得是须眉男子汉,昂藏六尺躯了!” 语气豪放,令人听来肃然动容。 牟中平剑眉挑轩,哈哈—声朗笑道:“蓝兄,你这等干云豪气,言出如山的丈夫气概,实令兄弟衷心钦服无已”语声微顿,目注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道:“大将军、都总督,你们二位现在该相信正平之言了吧!” 蓝大将军却哈哈一笑道:“老弟识人料事,果有过人之能,难怪主上独对老弟特别恩宠,老朽佩服你了!” 牟正平神色不骄谦逊地道:“大将军如此谬赞,正平实感汗颜不敢当之至!”话落,倏又转向蓝秉中正容说道:“蓝兄,小弟谨向蓝兄保证,蓝兄随同小弟往谒主上,决不会得损伤蓝兄一丝毫发,否则,蓝兄可唯小弟是问!” 蓝秉中哈哈一笑道:“少侠,你这份盛情心意,蓝秉中心领了!” 牟正平笑了笑,忽地目注立在一边的蓝秉仁问道:“蓝兄,你是准备一战呢,还是怎样?” 蓝秉仁目光瞥视了蓝秉中一眼,微作沉吟,然后一点头道:“蓝某自是要率手下与你们一战了!” 蓝秉中突然接口道:“仁弟,你可否听从愚兄一言。” 蓝秉仁道,“秉中哥请讲。” 蓝秉中道:“愚兄以为此战可以免了。” 蓝秉仁眉头微微一皱,道:“可是,小弟将如何复命交待!” 蓝秉中笑道:“这很简单,你把一切问题过失,都推在愚兄身上好了。” 蓝秉仁摇头道:“那怎久行!” 蓝秉中道:“为什么不行,反正愚兄已经……” 蓝秉仁含笑截口道:“秉中哥,小弟明白你的意思,并非小弟不愿听你的话,而是在于推不推得掉的问题!” 蓝秉中道:“怎么会推不掉?” 蓝秉仁微微一笑,道:“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口,秉中哥,你想小弟能封得住他们不说话么?” 这话是理。也是实情。 试想,这么多张嘴,他如何能不让他们说话?办得到吗?当然,这也是并非绝对办不到的事。但,办得到的办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灭口”! 可是,能那样做吗?除了那尚未现身的二十名弓箭手外,眼前就有二十七人之多,他蓝秉仁能杀得了这么多人吗?何况这二十七人中,有好多个是他的嫡亲子侄,同房兄弟,他杀得下手,狠得下心么? 蓝秉中没有考虑到这么多张“口”的问题,蓝秉仁一说他想到了,因此,他不禁暗中一叹,默言无语。 牟正平忽然目注蓝秉中说道:“蓝兄,既然免不了一战,小弟为了不使蓝兄有参战的能力,拟先点上蓝兄的双肩穴道,蓝兄以为然否?” 他言语之间不但极是客气,而且含着征询同意之意,令人听来心中纵有不愿,也无不舒服的反感!从而可见,一个人的言语态度,说话的技巧,都是十分重要的。 蓝秉中闻言,当然不好摇头说“不”,只得微一点头,道:“蓝某悉由少侠之意。” 第771章 火雷 牟正平微微一笑,道:“如此,就要委曲蓝兄一时了。” 话落,倏地飘身欺近,闪电出指点了蓝秉中左右两肩“肩井” 穴道。 蓝大将军道:“牟老弟,蓝黄两氏的子弟交给你们十二位了!”话落,已和黄都总督腾身跃起,闪电般地扑向了八名黑衣汉子。 牟正平见状,立时明白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的心意,他二人是不忍心辣手残杀自己的子侄们。于是,他立刻转对他所率领的十一名“使者”沉声低喝道:“各位贤弟,记住令主的仁心,尽力避免残杀!” 声落,腾身电掠,扑向了蓝秉仁,他好大的胆,掠身疾扑,竟连腰间的佩剑都未撤出! 于是一场群打群斗,看来似是乱糟糟得激战场面开始了。 于是——呼喝、怒叱、惊吼、惨叫之声交杂四起,此起乱,但是这情况,没有多久,半盏茶的时辰不到.便终止了,一切归于了寂然!地上,躺着四对尸首,那是不属于蓝黄两氏家臣子弟的八个黑衣汉于,他们全都是毙命在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二人掌下的! 蓝黄两氏的子弟,虽然没—人死亡,但,也大都身负轻重不一的伤势,被点制了穴道。十一名“使者”剑下固是十分留了情,却仍不免有断腕残腿的。 蓝秉仁倒在血泊中,左臂齐肩被斩断了。显然,牟正平一定是因为徒手无法制胜,最后也用了剑! 二十名弓箭手虽然适时现了身,一个个手持强弓硬弩,拉满了弦,待势发射,但,却被蓝秉中喝阻了。 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目睹那些断腕残腿得子侄们,二人心头不禁均感大为不忍地黯然一叹。因此,蓝大将军轻摇了摇头,转对牟正平道:“老弟,这里的后事交给你处理了,老朽等要先向主上复命去了。” 牟正平点头躬身说道:“正平遵命。” 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双双腾身掠起,扑上丘高地,向施佳佳站立之处奔去。 空地当中,施佳佳和红巾蒙面人仍然相对峙立着。 红巾蒙面人—见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二人现身,立时一声轻笑道:“少侠,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但是,只回来了两个。” 施佳佳目光略一凝视,点点头道:“是的,另十二人必然随后即到。” 红巾蒙面人阴笑地道:“你以为那十二人还有活命么?” 施佳佳道:“我以为没有活命的将是你埋伏的那些人!” 红巾蒙面人嘿嘿—笑,才待开口。 施佳佳却朝他摇摇手,接着又道:“阁下,现在徒逞口舌之争无用,他们二人来了,不信,你问问他们两个。” 话落,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二人已双双来到,同时躬身说道: “果不出主上所料,埋伏全都隐身地上土坑内,外覆掩蔽浮土草皮,臣等幸不辱命,十二位‘使者’现在处理善后中,随后即到。” 施佳佳微一摆手,目注红巾蒙面人笑道:“阁下,你都听清楚了吧!” 红巾蒙面人闻听蓝大将军之言,脸上早已骇然变色,只是因有红巾遮掩着,别人无从看到而巳。 他虽已脸上骇然变色,他虽明知蓝大将军所言绝对不假,但却仍然强作镇定,强硬地摇头道:“我不欣!” 施佳佳淡然一笑,道:“阁下,你分明已是色历内在,何必还要再作嘴硬,犹言不信!” 红巾蒙面人厉声道:“不信就是不信,任凭你如何诈言也是无用!”施佳佳冷漠地道:“阁下,你—定要徒作嘴硬不信,我也无可奈何,再不想和你多说了!”语声一顿又起,凝声接道:“现在我可要开始对付树林里你的那些手下了,我再让你考虑一下,是你下令他们现身出来,还是由我逼使他们出来?由你一言以决!” 红巾蒙面人冷冷道:“我不信你有办法能够逼出仙们来!”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如此,你是存心要试试我有没有这个办法能耐了!” 红巾蒙面人冷哼—声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耐尽管使吧!” 施佳佳双目陡射寒电威凌地沉声朗声应道:“西、南两方树林前的使者听命!” 西、南两方的十二名“使者”同时朗声应道:“属下静聆令主令谕!” 施佳佳语声铿锵地说道:“立刻准备好你们身藏的‘保命丸’,候令发放!” 西、南两方十二名“使者”朗应了一声,各自探手怀内取出—粒约有鸟蛋大小的黑色圆球,握在左掌心中,待令而发。 红巾蒙面人目见之下,心神不禁凛然大震!他纵然再镇定,在沉着,黑色圆球入目,也不禁有点再也沉不住气地身躯倏起剧震,脱口惊呼出声:“神火雷!” 施佳佳冷然点头道:“阁下.你的眼光不错,他们手中所持的正是那威力重大,霸道无伦,称绝于武林的‘神火雷’!” 红巾蒙面人心头凛骇至极地道:“你要用‘神火雷’投入树林内?” 施佳佳道:“不如此,怎能逼使贵手下现身出来!” 红巾蒙面人忽然嘿嘿一笑、道:“你不觉得太可惜么?” 施佳佳道:“你是指‘神火雷’?” 红巾蒙面人道:“据说这‘神火雷’虽然威力极强,霸道绝伦,但,制造却非常困难,当年那‘病书生’公孙飘萍对此物珍逾性命,非遇生死危急关头,决舍不得轻用一粒,故武林中人对此物起了个‘保命九’的名字,而今你一下子竟要使用掉十二粒,这岂不是太以浪费,太可惜了么?” 施佳佳淡然一笑道:“那是公孙飘萍,现在站在你阁下面前的是我,我和公孙飘萍不同,所以,虽然一下子使用十二粒在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浪费可惜之感,阁下,我这意思你明白了么?” 红巾蒙面人阴声一笑道:“不过,你这不同,却也引起我的怀疑。” 施佳佳冷冷道:“你怀疑他们手里所持的‘神火雷’是不是货真价实之物,对么?”红巾蒙面人道:“我以为是实在有须待证实的必要!”语声一顿又道:“同时我更怀疑,公孙飘萍已失踪江湖多年,无人知其下落,据猜料,可能已经物故了,纵是他仍然活着,又怎么舍得把他珍逾性命的‘保命丸’送给你们,而且数量竟是如此之多。” 施佳佳笑道:“你可猜想得到我这些属下身边,共携有多少 ‘神火雷’么?” 红巾蒙面人摇头道:“我猜想不到,但是如果真是假货,这数量就可能不在少数了!” 施佳佳道:“我保证个个货真价实,丝毫不假,这总数量说出来,定会令你大吃一惊呢?” 红巾蒙面人心神一震,道:“有多少?” 施佳佳道:“我属下的‘正义使者’共有四十八人,他们每人身边都带有三粒,这总数是多少,阁下,你自己算吧!” 红巾蒙面人忽地扬声哈哈大笑道:“你这谎话未免高明得太过份了,可惜,我不是三岁孩童!” 施佳佳道:“你不相信么?” 红巾蒙面人道:“我本来是疑信参半,如今你这大过高明的谎话,使我失去了‘信’的那一半,成为整个的‘不信’了!” 施佳佳微微—笑道:“阁下你可知道他们四十八人都是谁的弟子?” 红巾蒙面人道:“难道是公孙飘萍的弟子?” 施佳佳点头道:“阁下,你说对了,他们都是公孙飘萍的半个弟子!” 红巾蒙面人惊奇地道:“为何只是半个?” 施佳佳道:“他们都是公孙飘萍和‘铁剑神龙’申无畏大侠合作调教出来的弟子!” 红巾蒙面人怔了怔,旋又嘿嘿一笑,道:“任你怎么说,我仍是不信!” 施佳佳一声笑道:“阁下,你定要先见识—下么?” 红巾蒙面人道:“只要确是真货,我立刻下令两方树林内埋伏的手下全部现身出来,省掉你十一颗‘神火雷’!” 这时,恰巧牟正平等十二名“使者”,带着蓝秉中飞掠而到。 施佳佳立即问道:“牟使者,善后处理情形如何?” 牟正平躬身答道:“死者就地埋葬,伤者敷药止血,并点了他们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解。” 佳佳点了点头,目光一瞥蓝秉中,又问道:“此人是谁?” 不待牟正平答话,蓝秉中立即抢前一步,倒身伏地,道:“罪臣蓝秉中拜谒主上。” 施佳佳双目陡射威凌,脸容沉肃地冷声道:“蓝秉中,你知罪么?” 蓝秉中心神一震,伏地俯首道:“罪臣背祖违训,大逆不道,实该万死,甘愿领罪,望主上制裁!” 施佳佳道:“你知悔悟了么?” 蓝秉中道:“罪臣一时愚昧无知,今已悔悟了。” 施佳佳脸露笑意地颔首道:“人贵能知错,知错而能悔改,更属难得。”语声微微一顿,肃容说道:“你既已知错而有悔悟之心,那么你就先起来,罪罚之事暂且从缓,留待日后再说吧!” 第772章 变质 蓝秉中一听这语气,虽未明说即此饶恕不罚,但已知是绝对无碍了,一时不禁感激得热泪盈眶,颤声道:“罪臣叩谢主上宏恩。” 说着竟额角触地的叩了个响头,这才长身站起。 蓦地一—牟正平陡然一声大喝,剑虹电闪飞出,“叮”的一声激响,一道蓝芒被击飞五丈外,落入草地中。 好快速!好利落惊人的一剑!那蓝芒落下的草丛中,立刻冒起了一缕青烟。 好厉害!好霸道的淬毒暗器!只看得施佳佳、蓝大将军等众人心神全都不禁惊然一颤,脸上变了色! 牟正平手横长剑,双眉挑煞地怒目瞪视着红巾蒙面人,敢情这枚被他以长剑击飞,霸道绝伦的淬毒暗器,乃是出自红巾蒙面人之手。 蓝秉中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可能是蓝秉中命不该死吧。若非牟正平恰巧站立得和他相距不远,而又眼明手快,出剑神速无伦的话,那枚中人必死的绝毒蓝芒,必已击中蓝秉中的背心“灵台”大穴,魂断顷间了。 蓝秉中虽幸得死里逃生,但却也不禁吓白了脸! 他略微定了定神,这才拱手朝牟正平深深一拱,感激地说道:“大德不言谢,兄弟,这份救命大恩,蓝秉中已铭志于衷心了!” 牟正平连忙欠身还礼道:“此乃小弟所当为之事,蓝兄快请不要如此讲话多礼。” 蓝秉中未再多言,倏地转身红巾蒙面人,双目暴瞪直欲喷火般,神色怕人地沉声厉喝遁:“恶赋!你好狠毒的心肠!” 红巾蒙面人嘿嘿—声冷笑,道:“蓝秉中,你竟敢变节投敌,似你这种不忠不义,朝秦暮楚之人,实是死有余辜,焉能怪得老夫心肠狠毒!” 骂得好,他如非不是蓝黄两氏子弟的话,那该是连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蓝秉中口齿微张,才待反唇回骂。 施佳佳忽地一摆手,沉声道:“蓝秉中,你且退后!” 蓝秉中自是不敢违命,只得将已涌到喉头的反唇回骂之言,硬行忍住咽了下去,垂首躬身道:“罪臣遵命。” 施佳佳星目寒光陡射,逼视着红巾蒙面人道:“阁下,你这几句话骂得很对,也是实情,蓝秉中他不忠不义,叛门变节,确是死有余辜,也实在怪不得你阁下心肠狠毒,不过……”语声微微一顿,忽地轻声笑了笑,道:“阁下,你可否答我一问?” 红巾蒙面人道:“你想知道什么?” 施佳佳道:“我想知道你,阁下,明白么?” 红巾蒙面人一怔,摇头道:“我不刚白你想知道我什么?也更不明白我又有什么值得你想知道的?” 施佳佳淡淡一笑道:“蓝秉中他不忠不义,该骂该死,可是,你阁下呢?你们全是一丘之貉,我想知道你对你自己的看法,是不是也该死该骂?” 红巾蒙面人忽地扬声哈哈一笑,道:“你这话实在问得可笑,也愚不可及!” 施佳佳道:“请解释这既可笑又愚不可及的道理?” 红巾蒙面人冷冷地道:“这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和他根本就不一样。” 施佳佳道:“怎么不一样? 红巾蒙面人道.“不一样就是不同,你明白么?” 施佳佳道:“再请解释这‘不同’的道理? 红巾蒙面人道:“你还不明白?” 施佳佳道:“要是明白也就不会请你解释多费唇舌了!” 红巾蒙面人忽然轻声一叹,道:“我实在高估了你了。” 施佳佳道:“哪知我竟出乎你阁下意外,笨得很,是么?”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我衷心替你惋惜,你实在枉负了你这张聪明漂亮的脸蛋儿,这真应了句俗语:‘聪明脸孔笨肚肠’了!” 施佳佳道:“阁下,你既有惋惜之心,而我又实在是真笨,那你何不成全我,干脆解释清楚,让我明白呢!” 红巾蒙面人诡笑地道:“我向来是个铁石心肠。不喜欢成全人,不明白,你就慢慢地细细推敲着想吧,总会有明白的一天的,你说是不是?” 施佳佳忽然轻声一笑,道:“如此,你阁下是一定不肯解释明白了?” 红巾蒙面人道:“废话应该可以停止了。” 施佳佳点头道:玩笑应该适可而止。”语声一顿,目光逼注,接道:“阁下,你以为我真如你想像的那么笨么?”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你不笨,那岂不更好么?” 施佳佳一声冷笑道:“阁下,我不但明白你这个‘不同’的意思,而且还早知道了你的另一个‘不同’呢!” 这句“另一个不同”,来得很奇突。有如奇峰之突起 红巾蒙面人不禁傻了眼,微呆了呆,道:“你这句‘另一个不同’,使我有如遇上了一团迷雾般的糊涂。” 施佳佳笑道:“怎么,闹下也糊涂了?” 红巾蒙面人道:“请问这另一个‘不同’?” 施佳佳道:“你不明白么?” 红巾蒙面人道:“请解释。” 施佳佳忽然朗生大笑道:“阁下,看起来你实在真是个大笨牛呢。” 红巾蒙面人明白了,不过,他明白的不是那“另一个不同”,而是明白上了当,挨了骂了!挨了骂,心中自是不甘,立时双目一瞪。 但是,施佳佳却抢先开了口,淡淡道:“阁下,别动不动就瞪眼发火,放有修养—点,你骂我,我骂你,这该是天经地义的,如今已经扯直拉平了,咱们两不欠,现在也该谈谈正经事了,是不是?” 这一来,红巾蒙面人虽有满肚子的气,直想发火,但被施佳佳这几句话轻描淡写的一扣,有也u发不出来了,至此,他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穆乘风(当然,他并不知道眼前的穆乘风乃是个假的)实在是个才智高绝,极其难斗之人,无可奈何,瞪了瞪眼睛,道:“那就先解释你的‘另一个不同’吧!” 施佳佳一摇头道:“不!阁下,我却要先谈谈你的那句,‘不同’”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我那句‘不同’也有一谈的必要么?” 施佳佳微微一笑道:“没有必要,你想我会浪费时间唇舌么?” 红巾蒙面人道:“我却不以为然,我想,那是你自作聪明过甚,也大过敏感!” 施佳佳淡淡道:“是么?”语声一顿,倏然目光深注,肃容道:“阁下,你根本就不是蓝黄两氏家族中人,对么?” 红巾蒙面人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是又怎样,不是便如何?” 施佳佳道:“请回答我是与不是?” 红巾蒙面人眼珠儿一转,道:“你以为呢?” 施佳佳道:“如此,你是承认。” 红巾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就算是吧。” 施佳佳道:“那么我请问阁下,你是谁?” 红巾蒙面人阴笑了笑,道:“找们面对面的唇枪舌战了这半天,敢情你连我是谁都还不知道,穆乘风,你实在太高明得令人要大笑了!” 好话,“高明”这实在是句赞美的词藻,但是,高明得令人要大笑,可就变了质,不好也不美了。 施佳佳粉胜不禁微微一红,但旋即双眉倏扬,冷冷地道:“阁下,你脸蒙红布,见不得人,我又怎能知道你是谁呢?” 这倒好,一句讥讽,结果却招来了一句,“见不得人”不带脏字眼儿的讥骂,真是自讨苦吃。 红巾蒙面人被骂得气在心中,怒在肚子里,除了想办法找机会,回骂一句出气外,却又不便发作,只好自认倒霉,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以为我是谁呢?” 施佳佳道:“阁下,我要知道你是谁,何必还问你。” 红巾蒙面人道:“你何不试猜猜呢?” 施佳佳道:“我不想哥费那些脑筋!” 红巾蒙面人阴笑道:“如果我随便告诉你一个名字,你相信么?” 施佳佳道:“阁下.你纵然随便告诉我一样东西,说那就是你,我也可能会相信的。” 人,岂能比作“东西”,这不是又挨了骂了么! 红巾蒙面人双睛不由猛又一瞪,可是,施佳佳却又向他摇摇手,抢先一步地开了口,道:“阁下,别老是瞪眼,我只不过是作个比喻,难道你还会真把你自己说作是一样东西么!” 不瞪眼还好,一瞪眼,却引来了一番解释,而这解释,糟得很,竟愈释愈黑,好象他真成了一样东西。 这来,红巾蒙面人可有点不敢再瞪眼了,心中暗暗一叹,道:“穆乘风,你一定要想知道我是谁,告诉你也无不可,不过,你会很失望的。” 施佳佳道:“为什么?” 红巾蒙面人道:“知道不如不知道。” 施佳佳道:“这意思是说你是个名不见经传之人?” 红巾蒙面人点点头道:“江湖中从无人听说过我的姓名。” “哦!”施佳佳轻哦了一声,道:“请教贵姓大名?” 红巾蒙面人咳了一声道:“我复姓宇文,单名秀。” 果然,这是个人未闻听说讨的姓名。 施佳佳眉头微皱了皱,道:“请问阁下的师承?” 宇文秀嘿嘿—笑道:“对不起,这我就无可奉告了。” 第773章 承认 施佳佳想了想,道:“阁下可否除下你得蒙面巾来,让我瞻仰一下你的庐山真面?” 宇文秀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时候。” 施佳佳道:“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 宁文秀诡笑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施佳佳目中星采—闪,话锋倏转,道:“阁下,你认为我能猜出你的师承来历么?” 宇土秀摇摇头道:“穆乘风,你纵然胸罗渊博,武林见闻极广,我仍认为你不可能。” 施佳佳笑了笑,道:那我倒要试试看了。” 宇文秀脸露异色地道:“你是要试猜?” 施佳佳摇头道:“不是猜,是看。” 宇文秀一怔,道:“你要看什么?” 施佳佳未答理他,却目视牟正平道:“牟使者,去草地里将那淬毒暗器取来。” 牟正平躬身应命,才待腾身掠起。 宇文秀却适时发话阻止道:“别去取了,我告诉你们便是。” 牟正平闻言,目视施佳佳,施佳佳点了点头,牟正平这才没有去取。 宇文秀嘿嘿一笑,接着说道:“那是根‘五步追魂化血针’!”光听这名称,就可想而卸知有多厉害!有多毒! 蓝大将军等人,虽然都不知道这“五步追魂化血针”是什么来历,但,闻名之下,脸色却已全都不禁勃然一变! 施佳佳脸色霍然一变之后,但却哈哈大笑地说出了惊人之语:“阁下,我明白你是谁。” 宇文秀心神猛然一震,但,他旋即想到了:“这可能是句诈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心神一震之后,立即扬声哈哈笑道:“穆乘风,这次你将是白费心机了!” 施佳佳星目异采一闪,道:“你以为我是在用心机使诈么?” 宇文秀道:“我不相信你不是。” 施佳佳道:“阁下,你完全想错了。” 宇文秀大笑道:“穆乘风,找有没有想错了。我自己知道,你也应该比我更明白。” 施佳佳倏然目光逼注,正容道:“阁下,你真的叫做宇文秀么?” 宇文秀沉声道:“姓名受之于父母,岂可随便更改!” 听他的语气,再注目他的眼神,似乎不假,他们可能确实真叫宇文秀。 施佳佳目光凝注,微一沉吟,目中倏然闪过一丝异采,道:“阁下,也许你真叫宇文秀,不过……”语锋微微一顿,试探地道:“你应该是武林大有名望的人物!” 宇文秀大笑道:“穆乘风,你在说笑话么?” 施佳佳道:“阁下,你不敢承认么?” 宇文秀道:“你想要我承认什么呢?” 施佳佳冷漠地道:“你在武林中的另一个身份!” 宇文秀心头不禁骇然一震!但,他毕竟是个心机深沉,老奸巨滑之人,旋忽之间,立即扬声哈哈大笑道:“你这句话,实在令我既惊骇又糊涂!” 施佳佳淡淡道:“阁下,你惊骇是真,糊涂却是假。” 宇文秀嘿嘿一声冷笑道:“我真不懂,你凭什么硬指我在武林中另有身份?” 施佳佳道:“就凭你使用的那枚‘五步追魂化血针’,阁下,你懂了吧!” 宇文秀道:“你可是见过有人使用这种‘化血针’?” 施佳佳道:“我虽然没见过有人使用此针,但却知道它的来历!” 宇文秀心神微微一震!道:“你知道此针的来历?” 施佳佳颔首道:“你相信不?” 宇文秀眼珠一转道:“这相信不相信似乎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 施佳佳接口道:“怎可凭此便硬指你在武林中另有一个身份,是不是?” 宇文秀嘿了一声,点点头道:“不错,你这种指说未免太不合道理了。” 施佳佳淡笑道:“阁下,你应该想到,我既然知晓此针的来历.自然也就知晓与此针并称奇绝武林的另一种独门武功,而那种武功,数年前曾在武林中出现过一次,但,那人并不叫宇文秀,而是……”话锋倏地一顿,目光霍然投注,道:“你明白了么?阁下。” 宇文秀心中凛骇极了,但,仍强作镇定地阴声—笑,道:“你认为那人就是我,是么?” 施佳佳道:“你既身怀‘五步追魂化血针’,自必也会那种独门武功了,你想,那人如果不是你,那该会是谁?” 宇文秀哈哈大笑道:“你完全想错了,那人决不是我!” 施佳佳道:“你还不承认么?” 宇文秀道:“不是就不是,我如何承认。” 施佳佳:“那么我请问阁下,那人是谁?” 宇文秀摇头道:“不知道。” 施佳佳道:“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 宇文秀阴阴一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我无可奈何。” 施佳佳冷然道:“阁下,你既不承认又不肯说出是谁,那我就只好把你认做那人了。” 宇文秀道:“你一定要把冯京当马凉,也就只好由你了。” 施佳佳目光微微一转,道:“其实你究竟是谁,我根本不必要如此问你,眼前就有人能告诉我,揭开你真正的身份,阁下,你知道么?” 宇文秀道:“你可是指的蓝秉中?” 施佳佳颔首道:“不错,正是他。” 宇文秀道:“你以为他能告诉你什么吗?” 施佳佳道:“找相信他会实话实说的。” 宇文秀点点头道:“不错,他知道的,是会实话实说的”,微微一顿,又道:“但是,他要是不知道呢?” 施佳佳道:“你是说他也不知你在武林中的另一身份?” 宇文秀嘿嘿—笑道:“你问他岂不比问我强么?” 施佳佳目光转向蓝秉中,缓缓道:“关于他,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好了。” 蓝秉中恭敬躬身答道:“是,罪臣只知道他是‘帝君’驾下的三位‘殿主’之一,其他便毫无所知了。” 施佳佳星目异采一闪,道:“帝君是谁?” 蓝秉中道:“不知道。” 施佳佳道:“号做什么帝君?” 蓝秉中摇摇头道:“目前除了三位‘殿主’外,还别他人。” 施佳佳眉头微皱了皱,道:“你见过帝君么?” 蓝秉中道:“见过,只是没有见到面貌。” 施佳佳道:“他也蒙着脸?” 蓝秉中道:“戴着一张金色面具。” 施佳佳道:“他身材如何?穿的是什么款式的衣服?” 蓝秉中道:“身材颀长,穿着一件银光闪闪的长袍,胸前背后都绣有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施佳佳又道:“你知道另外两位‘殿主’是谁么?” 蓝秉中道:“只知一位姓荆,一位姓袁,名号不知。” 施佳佳道:“他们可都在谷中?” 蓝秉中摇头道:“不在。” 施佳佳道:“参极先生呢?” 蓝秉中道:“早就出谷他往了。” 施佳佳道:“参机先生在帝君驾下是个什么身份?” 蓝秉中摇摇头道:“这就不大清楚了,不过,身份地位之高,似乎尤在二位‘殿主’之上。” 宇文秀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穆乘风,你问完了没有?” 施佳佳转目投注道:“阁下,蓝秉中虽然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是……” 宇文秀接道:“你已经认定我就是你心中所猜料的那人,是么?” 施佳佳颔首道:“不错,只是目前我还不想揭穿而已。” 宇文秀嘿嘿一笑,道:“如此,那就等到你想揭穿我的时候再说好了。”语声微顿,话题忽转,道:“现在请说你那句‘另一个不同’吧!” 施佳佳冷漠地一笑,道:“阁下,你敢说那天在谷内和我相约今日来此一战之人,确实是你么?” 宇文秀目光直视着施佳佳,道:“你认为不是我?” 施佳佳道:“当然不是。” 宇文秀阴笑地道:“那么我请问,那是谁?” 施佳佳忽地转望着蓝秉中问道:“你知道么?” 蓝秉中躬身答道:“当时罪臣因未在场,这就不敢乱说了。” 施佳佳点点头,转向宇文秀一声冷笑道:“阁下,你和那人的身材,声音,虽然都极相像得使人难以分辨,但是,唯有两样却无法瞒得过我!” 宇文秀注目问道:“哪两样?” 施位佳道:“词锋,心智。” 宇文秀道:“哪高哪低?” 施佳佳星目异采倏闪,道:“阁下,你承认了?” 宇文秀嘿嘿—笑,摇摇头道:“我并未承认。” 施佳佳道:“阁下。你已经问出‘哪高哪低’的话,再想否认已嫌迟了。” 宇文秀陡地哈哈大笑,道:“你实在太敏感了,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是么?”施佳佳淡漠地道:“阁下,你既是不肯承认那也就算了。”语声一顿,倏地转向牟正平说道:“牟使者,准备一粒‘神火雷’,投向北方五丈以外空地上,让这位宇文殿主看看它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之物!” 牟正平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探手怀内取出一粒‘神火雷’,扬腕便待向那空地无人之处投掷出去。 宇文秀突地扬声阻止道:“慢着。” 施佳佳忙朝牟正平一摆手,道:“牟使者且稍待。” 第774章 避免 目注宇文秀问道:“阁下有话说么?” 宇文秀嘿嘿一笑,点头道:“不错。话锋微顿,目光扫视了牟正平等二十四位蓝衫少年一眼,道:“他们每人身上都有三粒‘神火雷’,对不?” 施佳佳星目一转,道:“你可是想由你指定一人来投掷出一粒,一试真假,是不?” 宇文秀嘿嘿一笑道:“既然都是真货,我想你大概不会反对吧!” 施佳佳冷笑了笑,向牟正平—挥手道:“牟使者,他既然要自己指定,你就收起你的那一粒吧。”话锋微微顿了顿,冷然道:“阁下,你请随便指定吧。” 宇文秀随便指定一名叫吕文彬的蓝衫少年,道:“就是他好了。” 施佳佳向吕文彬道:“吕使者,你站出来。” 吕文彬应声大步走出,垂手肃立。 施佳佳道:“取出一粒‘神火雷’来准备投掷。” 宇文秀接口道:“请三粒都取出来。” 施佳佳微微—怔,旋即明白了宇文秀的心意地向吕文彬一点头,道:“你就三粒都取出来,由他指定投掷一粒吧。” 吕文彬恭敬地应了声:“属下遵命。” 探手自怀里取出三粒“神火雷”托在掌心中,目注宇文秀朗声问道:“阁下,你指定哪一粒?” 宇文秀伸手—指道:“就是这一粒。”蓦地化指为掌,闪电般的推出一股阴柔掌力,直朝吕文彬掌心中三粒‘神火雷’迅快的击去! 这一着,实在够厉害,也够惊人的。 三粒“神火雷”如果同时爆炸,施佳佳等众人,只怕很少人能幸逃死难,不溅血横死当场! 蓝大将军黄都总督心头全都不禁骇然大惊,才待发掌斜迎时,陡闻施佳佳朗声一大笑,道:“阁下,我早就防到你可能有这一着了!” 话声中,单掌疾挥,也发出一股阴柔掌力直朝宇文秀的掌力迎去。 两股阴柔掌力相撞击实,一声砰然震响中,双方身形同时微微一晃地各自退后了一个大步。 说来实在太慢。 就在宇文秀蓦地化指为掌拍出,施佳佳朗笑出掌相迎,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的瞬间,牟正平已经陡发一声叫朗叱,长剑出鞘,腾身电射扑出,身剑合一,势疾凌厉无比地直朝宇文秀扑去! 他心中恨透了宇文秀的阴毒狡诈,又知宇文秀的功力身手高绝,唯恐自己一击不能得手,在怨恨交迸之下,竟存下了与敌皆亡的决心,施展出了“神龙入海”绝学招式,身剑合一的扑向宇文秀。 突地,暴喝厉叱之声陡起,接着是两道森降耀眼的剑芒,电闪飞腾地迎上了身剑合一的牟正平。 一阵凛人心颤胆栗的历吼惨叫突起,血雨飞洒,腥风扑鼻,那森冷的剑气寒芒倏忽一齐敛去! 地上,躺着二个人,全都躺在血泊中。不,应该说是两具尸首一个人。 因为,两个已是身首异处,纵有仙丹灵药也无法续命的不折不扣的尸首,另一个,虽然浑身负伤躺在地上寂然不动。但,四肢却完整无缺,其生死如何,尚还是未知之数?” 两个身首异处的尸体,是那并立在宇文秀身后的四名黑巾蒙面人。 她深知牟正平资质禀赋超人,是四十八名使者中最杰出的—个,也最得穆乘风的看重与契爱。 如今,眼见牟正平躺在血泊中,身躯寂然不动,死活不知,芳心不由倏起轻颤,浑身冒出了涔涔冷汗。 如此一位杰出的少年,若就此魂断命绝,不但令人为之惋惜感叹,而她施佳佳又为此行之首,她爱屋及乌,将何以对穆乘风交待。 三十五名蓝衫少年,除十二名因面对树林而立,负有监视任务,未便回首看望,尚不知牟正平的情形外,其余二十三名目睹此状,一个个已都全红了眼,手按腰间剑把,脸色沉凝,眉宇之间现露出了腾腾杀气! 这情形。已极为明显,此刻,只要施佳佳一挥手,一声“杀”字出口,二十三名蓝衫少年将全部长剑出鞘,腾身电掠,奋力地扑向宇文秀等人,展开一场惊天动地,鬼泣神愁的惨烈血战! 以双方眼前的实力而言,这场血战倘然展开、不用说,败方一定是宇文秀的一边无疑! 除了宇文秀如能识时见机,脚底抹油,舍众独溜,凭仗他一身精湛高绝的功力身手,或可逃得活命外,其余众人,只怕一个也难逃死难! 而施佳佳,这时,心底也正杀机激荡,也正在强自抑制着。原因是,牟正平目前生死未卜,它必须亲自检视清楚是只是负伤有救没有?还是业已身亡气绝? 换句话说,她心底激荡的杀机,此刻正完全系于牟正平的生与死之间。 牟正平若已返魂乏术,则一场惨烈的血战,势必无可避免矣! 施佳佳身形电飘,到了牟正平身侧,常婷婷和慕容仪芳二女,蓝大将军和黄都总督,四人连忙随身而出戒备护卫。 二十三名“使者”却仍按剑挺立原地未动,目光赤红如火般地注视宇文秀和他一群手下之人! 宇文秀虽然是个极负心机,狡诈深沉之人,但,目睹二十三名“使者”这等双目赤红,杀气腾腾逼人的气势,心底也不禁直冒凉气,直打寒颤,有点不知该如何应付眼前的这种局面是? 自然,他心底更明白,二十三名“使者”,已经全都有如拉满了的弓弦,随时有突起发难的危险! 只不过是因为未得命令,未敢擅自轻举妄动而已,此刻,他如果稍有一丝异动,他们必定不待命令地立刻突击出手矣! 他既然清楚明白这种情势,当然也就不敢有什么异动了。因此,他气度沉凝地冷立着,似乎在期待着局面的变化,其实,却是心念飞转如电,在思忖着如何应变,如何应付目前的这种危局! 牟正平身负剑伤,竟达九处之多,伤势虽然大都很重,尚辛并无一处伤及要害,只是因为施展那招“神龙入海”剑式,真力使用甚巨,而又身负重伤,流血过多,以致立时精气虚脱昏死当场!施佳佳检视过牟正平的伤势,确定他无碍之后,这才放落心底一块沉重巨石,深深地吁了口气,伸手自怀内取出一只玉瓶递给蓝大将军,道:“将他移往一边去把瓶内的药丸给他服下二粒,请招呼六名“使者”小心守护着他,他的安全责任,我交给你们二位了。 蓝大将军双手接过玉瓶,和黄都总督一齐躬身应道:“臣属遵谕。” 施佳佳待蓝大将军抱起牟正平的身子移往一边去后,这才缓缓转过身子,双日直如两股寒电霜刃地逼视着宇文秀,语声凝冷如冰地道:“宇义秀,你太狡诈阴毒,这可不能怪我不仁了!”语锋微顿,倏地扬声喝道:“南方树林前的六名‘使者’听令!” 宇土秀心神猛凛,忙道:“少侠且慢!” 施佳佳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宇文秀在此片刻之中,心底已经思得了应付之策。 宇文秀嘿嘿一笑,道:“你实在似乎不必要这么小题大做!” 施佳佳冷叱道:“废话少说,你阁下是不是已改变心意,自动下令要埋伏树林里的人手全都现身出来?” 宇文秀点首干笑地道:“你那‘神火雷’厉害霸道,为了免得一众属下冤枉丧命,所以……嘿嘿,我只好改变心意了!” 施佳佳目中异采一闪,道:“阁下,你改变了心意,我可也有条件。” 宇文秀道:“什么条件” 施佳佳一声冷笑道:“我请问你,今天此约,你究竟准备怎样了决?” 宇文秀嘿嘿—笑道:“这还用多问么,自然是凭你我两人一战而作了决的了!” 施佳佳道:“我胜,你便依约释放蓝黄两氏的家小么?”宇文秀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施佳佳道:“你这话守信可靠么?” 宇文秀道:“绝对守信可靠。” 施佳佳冷笑道:“阁下,你为人太以阴险狡诈,我实很难相信你的‘绝对可靠’之言。” 宇文秀目光一转,道:“那么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呢?” 施佳佳忽地淡淡一笑道:“这就是我所以要先和你谈谈条件的原因了!” 宇文秀道:“你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施佳佳道:“条件我当然要说,不过,我还要请问,树林内埋伏的那些都是什么人?” 宇文秀道:“这还用问,自然都是我的属下。” 施佳佳道:“我知道是你的属下,我问他们是蓝黄两氏子弟,还是阁下你的直接属下?” 宇文秀道:“这难道还有什么分别?” 施佳佳道:“别管有没有分别,请答我所问。” 字文秀微一沉吟,道:“多数是蓝黄两氏子弟。” 施佳佳道:“总共多少人?” 字文秀道:“七十四人。” 施佳佳道:“你的属下有多少人?” 宇文秀道:“二十一人。” 施佳佳双目陡射寒电地沉声说道:“阁下,现在请先传令,命蓝黄两氏子弟全部现身出林,退往北方二十丈以外地方站立。”宇文秀注目问道:“这就是你的条件?” 施佳佳道:“不错,但,这只是第一步。” 第775章 画饼 宇文秀道:“第二步呢?” 施佳佳道:“请先照我的意思做了第一步再说。” 宇文秀道:“另二十一名可是仍留在林内?” 施佳佳道:“稍停自当告诉你。” 宇文秀道:“何不现在就一起说清楚你的意思呢?”施佳佳道:“阁下,对你这种阴险狡诈的人,我不得不小心,一步一步的来。” 宇文秀嘿嘿一笑道:“穆乘风,你这算什么条件?” 施佳佳道:“阁下。你可是认为这似乎几近威胁?” 宇文秀冷笑道:“你这根本就是威胁!” 施佳佳淡淡地道:“阁下,你要认为如此,我莫可如何,不过,我仍要向你作一回诚挚的声明。”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看来虽似威胁,事实却是条件。” 宇文秀道:“如果我不照你的意思做,你便下令十一二枚‘神火雷’齐发,是不是?” 施佳佳冷然道:“阁下,为了我的属下和我自己的生命安危,我不得不先发制人,解决你预伏的这些晴暗桩,以除后顾之忧!” 宇文秀目光深深地瞥视了十二名“使者”手里的“神火雷”一眼,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道:“好吧,算你穆乘风厉害!” 他又转对身后站立的两黑巾蒙面人之—,道:“虎尊者可依水少侠之意传本殿令谕。” 虎尊者恭应了一声,立即扬声传令说道:“奉殿主令谕,两方树林内的蓝黄两氏子弟,立刻全部出林退往北方二十丈外地方候令!” 话落,蓝黄两氏子弟自树林中纷纷走出,直往北方行去。 宇文秀目注施佳佳嘿嘿一笑,道:“第一步已依照你的意思做了,现在请说你那第二步吧。” 施佳佳待至蓝黄两氏子弟走出二十丈外地方站定之后,这才缓缓说道:“第二步请传令你那二十一名属下,齐集西边林前,距离树林五丈,全部面对树林站立。” 宇文秀皱了皱眉头,但,仍令虎尊者依言传了令谕。 随着虎尊的令谕,树林内现身走出一十—名肩后斜背长剑,黑巾蒙脸的黑袍人,面对树林,距离五丈默然而立” 施佳佳目光瞥了这二十一名黑巾人一眼,星目异采飞闪地忽然—笑,道:“阁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都是贵门中的精英高手,看来我这条件是百分之百的谈对了!” 宇文秀心神倏然暗震,忖道:“难道他已真知道我是谁么?” 心里暗忖着,口中却是嘿嘿一声阴笑地道:“题外话多说无用,请说你条件的真意吧!” 施佳佳淡笑了笑道:“阁下,我这条件真意如何?请再稍耐片刻你就会明白的。” 她想了想,朝夏正扬沉声说道:“夏使者,你去替下五位‘侍卫’并让六名使者‘神火雷’监视那二十一人,如有异动,只管发出‘神火雷’歼杀之!” 夏正扬躬身应道:“属下遵令。” 五“侍卫”和六名使者退回之后,施佳佳这才目注宇文秀冷冷地道:“阁下,现在请传令你身边的属下后退五丈。”宇文秀道:“你身边的属下呢?” 施佳佳道:“自然也后退五丈。” 情势处此,宇文秀似乎已无法不依从施佳佳的意思,于是,嘿嘿—笑,朝身后的虎尊者等人一挥手道:“你们且都退后五丈。” 施佳佳这一边,常婷婷慕容仪芳二女,五“侍卫”和一众“使者”等,也适时在施佳佳的令谕下,纷纷挪身后退了五丈。 宇文秀目光凝注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施佳佳淡然一笑,道:“有,现在找要说的也就是条件的向正题了。” 他又微想,正容沉声地道:“现在由你我两人各凭本身真才实 学全力一战,以定今日此约之了决,败者如言履约,不得有丝亳反悔!” 宇文秀点点头嘿嘿一笑,道:“那是当然。” 施佳佳扬眉冷笑了笑,道:“但是,在未动手搏战,胜败未分之前,我可得要把话说清楚,也警告你阁下,此战,你胜了我,我无话可说,你若然败了,倘敢不如约释放蓝黄两氏子弟的那被你们囚禁的百余口家小的话……” 他又一想,目光朝那位正扬等七“使者”手持“神火雷”监视下的二十一名黑袍人掠扫了一眼,又道:“这后果如何?想来不用我说,你也会明白了的!” 宇文秀心神暗暗凛然一颤!道:“你是要以他们二十一人的生死性命威胁我?” 施佳佳冷然道:“阁下,我不承认这是威胁,而事实上,这也正是对付阁下这种阴险狡诈之人最佳最合理的办法举措!” 她顿了顿,又道:“我可以向你阁下保证,你落败了,只要你守信履约,他们二十一人就决不会受到一毛一发的损伤!” 至此,宇文秀算是真正清楚了施佳佳的这种条件举措,其用意目的完全在于防患未然,以他门下二十一名精英高手的生死性命,威胁着他到时不得不履约释放蓝黄两氏一众家小,迫使他无法施弄狡计! 在施佳佳等人未来之前,他原本以为这场约战已经稳操胜算必可一网打尽前来赴约之人的。 不料对方心智高人,似有先知之能般地,不但窥破了他三方面的暗桩埋伏,并且还持有威力罕绝,霸道无伦的“神火雷”。 如今,一切心机不但都已成了白费,而且处处受制于对方,被 迫落在下风,原有的胜券,也已变成了“画饼”。 自然,这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神火雷”,使他心中不得不十分忌惮畏惧! 在此情形之下,他深知对方心智较他尤高,再想玩弄什么狡计花样已是徒然,除了和对方各凭真才实学放手一战胜败,以作了决之外,实无他途可走。 于是施佳佳话声一落,宇文秀也立即扬声哈哈一笑,道: “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我败了,我放蓝黄两氏的家小,你放他们二十一人,你败了,你就成了我们属下的一员,听从我们的命令支配!” 施佳佳颔首沉声道:“大丈夫,出言如白染皂,阁下,你请亮剑动手吧。” 宇文秀忽然嘿嘿一声诡笑道:“你我今日此战并非生死之搏,何必要亮剑,兵刃相见,岂不显得太有失仁厚之道了么!” 这话,好动听,好感人。 像他这种心肠阴毒奸诈之人,竟然也会讲起“仁厚之道”来,真是奇迹,大概天下的“狗”都要不吃“屎”了。其实,他真正的用心是什么?焉能瞒得住心智聪慧绝顶的施佳佳,怎会不知他是畏惧穆乘风那威力罕绝天下的“雷霆剑法”呢! 施佳佳她不是穆乘风,自然不会“雷霆剑法”,虽明知他的用心与畏惧,却也不便揭穿他。 于是,施佳佳微笑颔首道:“不错,我们之间素来无仇无怨,实在没有以兵刃相见,拼搏生死存亡的必要。” 她微一想,且目光深注地道:“阁下之意,可是要在掌法上和我一决胜败?” 宇文秀点头阴笑地道:“我正是此意,以你的心胸豪气,想来不致于胆怯,反对吧!” 施佳佳双眉倏扬,朗声一笑道:“阁下,你用不着捧我,凭你,无论你选择哪样,我莫不奉陪,也自信都有胜你之能!” 这语气够豪放的,但也够狂妄的! 自然,施佳佳若是猜到他宇文秀是谁,她决不敢说这狂言大语的!语锋一顿,倏地沉声接道:“阁下,你既然自信掌法高超胜过剑术造诣,就请出招动手吧!” 于是,嘿嘿一声诡笑,道:“如此,我有厣了。” 身形突然前欺,话落招发,掌出如电,直击施佳佳的胸脯。 胸脯,在女人而言,乃是碰不得的“禁地”之一,是以,大凡男人与女人动手相博时,都会尽量避开。 宇文秀只把她当作穆乘风,根本不知她是女人,但宇文秀一出掌就拍她的胸脯,她仍本能的不禁粉脸微微一红,口中一声冷哼,身形微侧,儒袖突挥,疾拂宇文秀的腕脉! 宇文秀心中微凛,急忙缩腕撤招,双掌展开奇诡狠辣的招式。 施佳佳的玉手虽然隐藏在袖内未露,但,两只儒袖在内功真力凝注下,却有如两柄利刃钢刀般地凌厉逼人!而且她双袖交挥翻舞,进攻还击之间,似乎抢占了先机,竟遏制住宇文秀那奇诡狠辣的掌招,无法如意施展,无从发挥威力。 宇文秀心中惊凛骇极了!蓦然,他脑际意念电闪,猛然想起了施佳佳这双袖挥舞的招式,正是他这套掌法的唯一的克星,顿时不禁心颤胆栗,倏地腾身暴退八尺,目露惊悸之色地瞪视着施佳佳栗声道“你……” 宇文秀略为镇定了一下惊凛的心神,目光深注,问道:“我请问,你使的可是,‘双凤傲云’袖招?” 施佳佳颔首:“不错,怎样?” 宇文秀道:“那么你也该不是穆乘风了?” 施佳佳冷叱道:“宇文秀,废话少说,我只问你认不认败?” 第776章 冤枉 宇文秀陪笑道:“我这套掌法虽然堪夸绝世,但是,遇上了正是克星的‘双凤傲云’袖法,我不承认失败又能如何?”语声一顿,道:“不过,我仍希望能弄清楚,今天究竟是败在穆乘风之手,还是败在王老前辈的传人手下的!” 施佳佳目中神采一闪,问道:“这有什么分别么?” 宇文秀道:“自然有分别。” 施佳佳道:“什么分别?” 宇文秀道:“你如是玉老前辈的传人,我败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但,如是穆乘风情形便就不同了。” 施佳佳道:“如何不同?” 宇文秀正容说道:“我不相信穆乘风会使‘双凤傲云’袖法,所以在未真正落败之前,我不想就这样落败!” 施佳佳截口道:“宇文秀,你可要重战一场,再决个胜败?” 宇文秀点点头道:“不过,你如是王老前辈的传人,那就不用了,我不但认败,并且履约放人! 施佳佳心念电闪飞转,目光倏然凝注,道:“宇文秀,你可是又想在玩弄什么诡计么?” 宇文秀摇头道:“绝对不是,我说的完全是实话。” 施佳佳忽然—声冷笑,道:“宇文秀,我希望你果真是实话,而不是在玩并什么诡计。”声调一顿又起,接道:“现在我承认了,我姓施名佳佳,大掌门阁下,你可以履约放人了!” —句大掌门,只听得宇文秀心头猛然一震,蒙在红巾后面的脸色,惊骇得有如死灰般的煞白!至此,他终于明白了。对方不但果然是玉仙子的传人,而且早就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 他略为定了定心神,目注施佳佳陪笑道:“你既是王老前辈的传染,那么我该称呼一声姑娘了。” 施佳佳淡淡道:“那就随你了。” 宇文秀笑了笑又道:“姑娘,我请问,穆乘风他为何不来赴约?” 施佳佳秀眉一挑,道:“我代表他赴约不行么?” 宇文秀又道:“姑娘代表他当然行,我是想知道他为何不来?” 施佳佳道:“他已经离开此地了。” 宇文秀心神暗暗一震!道:“什么时候回去的?” 施佳佳道:“十四天之前。” 宇文秀道:“他为什么要急急返回中原,不留在这里赴约?” 施佳佳忽然轻声一笑道:“他留在这里,正如了你们的心愿,让你们去把中原武林闹个天翻地覆,威胁各派臣服,称霸天下,是么?” 宇文秀心神再度暗震地摇摇头道:“姑娘,你这话我有点不懂了。” 施佳佳冷笑道:“大掌门阁下,你是真的不懂么?” 宇文秀故装糊涂地道:“姑娘,我实在是真的不懂!” 施佳佳双眉微挑了挑,旋忽淡笑道:“阁下,算了,真不懂假不懂,那都是你大掌门的事,也和我无关。”语音一顿又起,沉声道:“现在我问你,你是打算依约放人呢?还是怎样?” 宇文秀方自沉吟尚未答话。 施佳佳陡地冷叱道:“你沉吟的什么,是与不,只要回答我一个字就行了。” 宇文秀心中微微一凛!忙道:“姑娘,你请千万别误会了我的意思,再说对姑娘,我也不敢!” 施佳佳冷哼一声,道:“那你沉吟的是什么意思?” 宇文秀干咳了一声,道:“我是在想…… 施佳佳接口道:“想什么?快直说吧。告诉你,别再妄想和我耍鬼心眼儿,玩花样,否则,那便是你自找苦吃,可就怨怪不得我了,你明白不?” 宇文秀陪笑地道:“姑娘,我明白,我是在考虑这些人,应该怎么个做法,如何交给姑娘才好。” 施佳佳脸色陡地一寒,冷冷道:“宇文秀,敢情你还是在玩花样么?” 宇文秀摇摇头道“姑娘,我已经说过,我哪敢,我说的乃是真话,也是实情!” 施佳佳心念微微—动,问道:“他们都被囚禁在何处?” 宇文秀道:“另外一处秘地绝谷中。” 施佳佳道:“离此地多远?” 宇文秀道:“十五里左右。” 施佳佳微一沉吟道:“这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你派个人去传令,把他们带来此地,我们便在这里等着好了。” 宇文秀道:“姑娘此言说来并非难事,可是……” 施佳佳道:“可是你却有困难,是不?” 宇文秀点点头道:“派人传令根本无效,那边负责看守之人决不会放人。” 施佳佳:“为什么?可是你无权令谕负责看守之人?” 宇文秀摇头道:那倒不是。”施佳佳:“既然不是,那负责人又怎敢违抗令谕不放人?” 宇文秀道:“只因当初曾严令在先,放人命令,必须殿主以上身份之人亲往当面下达,否则,那负责看守之人皆可置之不理。” 施佳佳恍然一“哦”,道:“原来如此。”语锋微顿,秀目霎了霎,接道:“这么说,如要放人,就必得劳驾你大掌门阁下的大驾,亲往—行不可了!” 宇文秀点点头道:“除我亲自前往外,实无他法可想。” 施佳佳忽然—声冷笑,道:“到底不愧是领袖一派的掌门人,心智确实高人一等,令人不得不佩服这种临机应变,设词之高明!” 宇文秀苦笑地道:“姑娘,你要认为我这是脱身之计,那便实在太冤枉我了。” 施佳佳淡淡道:“阁下,真是我冤枉了你了么?” 宇文秀道:“姑娘,如果你是那穆乘风,我也许会用这种心计,借此脱身,但,对姑娘,我已经说过,我不敢,所以你应该……” 施佳佳截口接道:“我应该相信你,是不?” 宇文秀点点头道:“是的,姑娘,我说的实在全是实话!” 施佳佳陡然轻笑道:“阁下,以你在武林中那一派掌门之尊的身份声望,说什么我也应该确实相信,不过……,”语声一顿,冷笑了笑,接道:“可惜,你现在是宇文秀,而身份,只是那妄想席卷武林,图霸天下,那狂夫属下的一个殿主,如果你我易地而处,换作你是我,你想,你会相信这话,不以这是脱身之计么?” 话,句句合情合理,真要易地而处,宇文秀也不会相信对方这种话不是“临机应变”的‘脱身’之策! 因此,宇文秀所言,虽是确确实实的实话,也不禁感觉无言以对,眉头暗皱的苦笑了笑,道:“姑娘如此信不过我,我莫可奈何!” 语锋微顿,目注施佳佳道:“那么我只有请教姑娘,听凭姑娘之意。” 施佳佳倏然回首,目视身后五丈以外立着的蓝秉中问道:“蓝秉中,他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相隔五丈距离,并非很远,施佳佳和宇文秀的谈话,蓝秉中自是听得十分清楚的了。 这时,施佳佳的真正身份,蓝秉中业经蓝大将军告诉了他,是以他虽知道施佳佳不是穆乘风,仍不敢有丝毫不敬地,连忙躬身恭答道:“罪臣都听见了。” 施佳佳道:“他所言真假,你知道不?” 蓝秉中点头道:“是的,的确不假。” 宇文秀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如今总相信我了吧。” 施佳佳秀眉微扬,淡淡地道:“经他证明,我虽然相信了,但是,我又怎能放心你不就此一去不返呢!” 宇文秀道:“姑娘若然不放心,不妨派两个人陪同我一起去好了。” 施佳佳一摇头道:“阁下,这虽然是个办法,但却很笨。” 宇文秀道:“那么姑娘必是另有更好的办法了?” 施佳佳微微一笑,倏然注目问道:“阁下,以你的脚程亲往下令放人,来回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宇文秀略一沉吟道:“大概一个时辰尽够了。” 施佳佳忽地一点头道:“如此,你请立刻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宇文秀怔了怔,道:“姑娘不怕我就此借机不返吗?” 施佳佳淡淡笑道:“阁下,你有人质在我手里,我怕什么!” 宇文秀道:“姑娘,你是指我门下那二十一名弟子么?” 施佳佳手指了指立在姓身后的两名名黑袍人,道:“加上他们两位,共有二十三位。”语声微微一顿,冷凝地接道:“一个时辰为限。希望你阁下不要误了他们的性命!” 宇文秀心神一颤!道:“我若不如限返回,姑娘便要杀了他们吗?” 施佳佳道:“杀不杀了他们,这就要到时候看他们的运气了,他们性命的生死,只有三分之一操在他们自己手里,其余的可全都操在你阁下的手里了!”语声一顿,挥挥手道:“好了,别再耽搁时间了,你请起驾前往吧。” 宇文秀目光深深注视了施佳佳一眼,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如此,我听姑娘的命令就是。” 倏地转向两黑袍人沉产说道:“此处暂由你二人负责,在我未返之前,不得有所异动,更不得对姑娘有所不敬,知道么?” 两黑袍人同时躬身应道:“弟子遵谕。” 宇文秀微一颔首,身形腾起,电射划空疾掠而去。 七月七日,相传是夕为牛郎织女相会之夜,旧时妇女大都穿针设几,陈置瓜果酒脯于庭中以迎之,谓之“七巧”。 第777章 大患 “旧县”是贵定县的一座小镇,位于“云雾山”之北.为距离“云雾山”最近的小市镇。 这几天里——”乞巧节”前后的数天之间,这一座本来很冷落的偏僻小镇上,突然热闹起来。 从四面八方,三山五岳,陆续不断的,一批又一批的,赶来许多形形色色的武林高手,江湖豪雄……而这些人,大都是成名武林多年、声望卓着,威扬人表,江湖上赫赫有名,有头有脑的人物。 其中,几乎包括了当代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帮主、教主、堡主、山主,寨主等一方霸王,黑白两道的豪雄巨擎。 于是,一向生意冷淡的几家客店,顿时家家客满,生意兴隆起来,茶楼酒肆,到处都挤满了人,镇街上来来往往,行走的也全都是些武林人物,到处一片喧嚷,显得嘈杂不堪。人多了,客店不够,挤不了。于是几间破庙,小土地庙里都住进了人。再有那无处可住的,于是,便商借了民房。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一派掌门宗主,武林英杰,江湖豪雄,为何全都一齐突然挤到这种偏僻无名的小镇上来?难道是这地方或是这附近出了什么怪事?还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前古武学秘笈奇珍不成?…… 不是!这地方什么也投有,这些有头有脸,声名赫赫的武林人物,全都为了共商武林安定大计,应邀赴约来的。 然而,这邀约之人是谁?不用说,他自然是那的些时突然出现武林,适时解救各大门振于危难的“金龙令旗”主人了。 “金龙令旗”主人是何许人?他的姓名出身来历,此时此刻,所有的武林豪杰,虽然都毫无所知:虽然,“金龙谷”“金龙宫”,位于云雾山中何处?众人也都不知,没有闻听过这个地方。但是,所有的群豪都一致相信,这位“金龙谷主”,必然诚如自己书简中所说,是一位素向傲啸山林,不问江湖是非恩怨的隐世高人,否则,武林中怎会无人知晓,全都未闻听说过的呢? 不管他是何许人,此次,他突然出面挽救各大门派于紧急危难之际,其侠肝仁心,已是极为明显,不忍坐视武林道义被摧残,乃是铁的事实! 他悲天悯人,为免“金狮盟”猖獗逞凶作恶。荼毒江湖,残杀无辜,以暴力席卷武林,称霸天下,乃才遣人传送“金龙令旗”书简,邀约各派掌门群豪,于“中元节”前三天的正午时分,赴他“金龙宫”中,共商安定武林大计,作那防患未然,末雨绸缪之策! 现在,才是七月初七,相距赴约的时间还差五天。但,群雄都惟恐落后,误了赴约时刻而被误认为不愿赴约。所以均提前几天动身赶了来。 有些人,虽然很想早一两天进入“金龙谷”中,但是,因为既不知“金龙谷”在山中何处,又不便冒失闯入山里寻找,免得被主人视为无礼,故而只好暂住在这座小镇上等候。 夜,三更刚过。旧县镇东东南方的夜空中,蓦地掠过一条淡烟般的人影,快逾风驰电掣地掠入镇内,一闪而隐,这是镇上唯一的一间药铺,店东王承福,足位年逾知命,也是位本地土生土长的忠厚长者。据说,这间药铺世代相传,在这座小镇上已经开设有百多年的历史了。适才那一条一闪而隐的人影,就是投入这家药铺的后院中。 后院的房屋虽然不多,但,地方却颇为宽大。此刻,后院中正住满了由贵阳方面,一家大药铺店东特地专函介绍来的几十位贵客,据说,乃是东北第一号“参药世家”的东主和其手下。 这所谓“参药世家”的东主是谁,不用说,他正是那“长白派”的当代掌门人,“青衫秀士”尚君恒。至于那投入这后院中的人影,他,便是那“雷霆二世”又称“玉面书生”的穆乘风 穆乘风身形甫才落地,敞厅一角的暗影中,突然有人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穆乘风朗声答道:“在下穆乘风,特来拜访……” 他话未说完,东边厢已传出一声朗笑,道:“水兄弟,多日不见,你可想煞小兄了。” 话声中,房门开处,尚君恒掠身飞跃而出。 穆乘风忙拱手为礼,含笑道:大哥,小弟何尝不是时在想念大哥,大哥这一向可好!” 尚君恒点头含笑道:“好!托你水兄弟的福,一切总算平安,未曾发生什么事故。”说着一伸手挽住穆乘风的一双胳膊,道:“水兄弟,走,我们到屋里坐下了谈去。” 这时,厢房里已经点上了灯,一众长白弟子全都正手肃立厢房门外两边。尚君恒和穆乘风挽臂举步入屋,一个个均躬身施礼。 二人分宾主落坐,坐定,尚君恒立即迫不及待地注目问道: “水兄弟,你找到了‘金龙谷’没有?” 穆乘风微微一怔,旋即若有所悟地问道:“大哥,可是已经遇见过温门主了?” 尚君恒点点头道:“不然,我怎会知晓你先来此间之事。” 穆乘风点点头,道:“找是找到了,可惜没有能够见到人。” 尚君恒道:“怎么?‘金龙谷’中没,没有人么?”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是。我是说没有见到那位‘谷主’本人。” 尚君恒道:“那么也没有查出他的来历底细了?” 穆乘风又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却意外的遇见了一位已经隐居数十年,一身武学功力极高。为人亦正亦邪的武林前辈。” 尚君恒问道:“是哪位武林前辈?” 穆乘风道:“昔年武林黑白两道,均都闻名头痛的那‘追魂恶判’符敖通。” 尚君恒不由惊声道:“呵!是他!”语音微颤,目中异采飞闪地道:“此老也在‘金龙谷’中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此老不仅有在‘金龙谷’中,其身份权力还很高!” 尚君恒道:“是什么身份?” 穆乘风道:“总管。” 尚君恒忽然朗声一笑道:“如此,我们就无须担心了!” 穆乘风道:“大哥此语何解?” 尚俊恒道:“此老既然任职该谷总管,想那‘谷主’不但必定是—位武功绝世的高人,而且也不可能是个心怀不轨的恶徒枭雄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大哥,这只怕不见得吧?” 尚君恒愕然一怔道:“不见得,为什么?” 双目精射地接着问道:“水兄弟,你可是有何发现了么?”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大哥,那‘追魂恶判’虽然尚不失为一个正直之人,但是那位谷主本人和属下其他之人,则就难说难讲了。 语声一顿之后,便把那夜闯入“金龙谷”内的情形经过,概要的对尚君恒述说了一遍。 尚君恒双眉一皱地微一沉吟,道:“如此说来,此人的居心用意,已是不言可知的!” 穆乘风点点头,道:“大哥,那‘金狮盟’逞凶为虐江湖,企图以暴力称霸武林,君临天下,实不足为畏,倒是这位‘金龙谷主’,才真正的可怕,此人心机之阴深险恶,也才是真正的武林劫祸大患,比起那‘金狮盟’的暴力来,实在要厉害得多了!” 语锋微微一顿,忽地轻声一叹,又道:“凭良心说,对于此人,目前虽在还未正式开始为敌之前,小弟已经感到有点棘手头痛了!” 尚君恒当然听得懂穆乘风这所谓“棘手头痛”的意思,因此,穆乘风话声一落,他两道眉锋不由皱得更深更紧地点头说道:“水兄弟,你说得不错,此人先以恩结各门派,取得侠名之后,再以拯救狂澜劫祸,对付‘金狮盟’为由,卫‘道’为名,邀请各大门派掌门共商安定武林大计,何等冠冕堂皇……” 他话刚说至此处,穆乘风突然朝他微—摆手,身形一闪,已飘身站立开厢房门外,星目倏射神光寒电地投注着敞厅后面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扬声轻喝道:“阁下既然来此,何不请下来谈谈,如此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上,岂是武林豪雄的行径。” 尚君恒连忙跟着飘身而出,站立穆乘风身侧,双日精光如电地投射在树顶在上。 他虽然并未发觉什么动静,但,他相信穆乘风的功力耳力,决不会听错,树顶上必然隐身有武林高手无疑! 树顶上突然一声哈哈大笑,道,“阁下好精纯的内功,好灵聪的耳力!”随着话声,一条身形巨大的人影,倏自树叶茂密中拔起。 这人好高的功力身手,竟然横空飞掠十丈左右,轻如片叶地飘然落地,渊停岳峙地凝立在穆乘风对面丈外之地。 落地现身、乃是—位身材魁梧,气度威凛,须发灰白。年约八十开外,面貌森冷的锦袍老者。目光如两股寒电霜刃般地凝注着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大概便是那江湖人称‘玉面书生’的穆乘风水少侠了吧?” 穆乘风颔首一笑,道:“不错,在下正是穆乘风,请教阁下是哪位高人?” 第778章 面具 锦袍老者语声冷凝地道:“老夫复姓欧阳,双名德齐,也就是你水少侠心中急欲—见之人。” 穆乘风愕然一怔!注目问道:“欧阳大侠乃是在下心中急欲一见之人?” 欧阳德齐冷然颔首道:“不错,老夫正是你心中急欲—见之人。” 穆乘风大感惊奇道:“那么欧阳大侠你是?……” “是”什么呢?他对欧阳德齐根本毫无所知,连名字也未曾听说过,自然不知怎会是他心中急欲—见之人了!是以,他“是”字以后,语声便倏然一顿而止,没有了下文。虽然没有了下文,但,询问之意却极为明显。 欧阳德齐冷冷一笑,讥讽地道:“江湖传说,穆乘风聪明盖世,心智高绝,乃当今武林第一奇才,敢情也是个徒具虚名之辈,如此而已!” 穆乘风剑眉不禁倏然挑轩,旋忽淡淡道:“阁下,你名不见经传,貌不入谱,你我又素昧平生,我心中急欲见之人很多,又怎知你阁下是哪一个?”语声微顿即起,道:“阁下。还是你自己直说吧!” 欧阳德齐朗声大笑道:“人言穆乘风口舌锋利,出语如刀,从不饶人,这一点,看来倒是不假。”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在你心中急欲—见之人且不止一个,难道你就苯的没有脑筋从那几个人中推想推想么?” 穆乘风脑际灵光忽地电闪,朗声一笑,道:“阁下,我知道你是哪个了!” 欧阳德齐道:“你真知道了么?” 穆乘风点点头道:“阁下,你便是那‘金龙谷主’,对么?” 欧阳德齐忽地一摇头,道:“不对,老夫正在找他呢!” 穆乘风一怔!诧异地道:“你不是‘金龙谷主’?” 欧阳德齐道:“若是,老夫岂有自己找自己的道理?” 穆乘风目中星采忽闪,道:“如此,你该是那‘金梅盟主’了!” 欧阳德齐忽然一声冷笑,道:“这次你猜对了,老夫正是‘金狮盟主’!” 穆乘风脸色微微—变,旋忽剑屑陡轩,朗声—笑,道“盟主此来是找我的么?” 欧阳德齐一摇头道:“不是。” 穆乘风诧异地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欧阳德齐道:“是,老夫又何必说不是?” 穆乘风道:“我处处与你为敌,阻挠坏你大事,杀了你那么多属下,你不是已经恨我入骨,把我视为眼中钉了么?” 欧阳德齐道:“不错,老夫确已视你为眼中钉,恨你入骨,非杀你泄恨替属下报仇不可,但0却不是现在,目前老夫还不想杀你!” 穆乘风道:“为何不在现在作了决呢” 欧阳德齐道:“老夫当然有老夫的道理。” 穆乘风道:什么道理?” 欧阳德齐道:“毫夫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穆乘风忽然淡然一笑,道:“欧阳盟主阁下,你不告诉我,我便不知道你的道理心意了么?” 欧阳德齐道:“如此江湖传言你的聪智而言,或许你能猜料而知,可惜,传闻到底是传闻,事实上你却是很苯” 穆乘风剑眉微轩,淡笑了笑,道:“阁下,我在你的眼中竟是那么苯么?” 欧阳德齐道:“除非你能以事实证明,或可改变老夫对你的这种观念。” 穆乘风道:“你想应该怎样才能证明呢?”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说你苯,你还不服气,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可见得你实在笨极了!”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阁下,你可是要我猜说你的道理和心意?” 欧阳德齐道:“这是眼前的最好事实证明办法了,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诡笑地接道:“老夫不以为你真能猜得到。” 穆乘风剑眉微轩,道:“你断料我一定猜不到么?” 欧阳德齐哼了一声,道:“老夫断事料人向来无差。” 穆乘风淡淡地道:“如果我猜到了呢?” 欧阳德齐道:“自然是证明你并不笨了。” 穆乘风道:“证明我不苯又怎样呢?” 欧阳德齐道:“证明你不笨,使老夫改变对你的观念,这极大的荣誉,你懂么?”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我懂,可是阁下,对你的观念要不要改变的问题,我并无兴趣,对这种极大的‘荣誉’,也无所谓,倒是……” 语锋微微一顿,接道:“对另一个问题有兴趣。” 欧阳德齐道:“什么问题?” 穆乘风故作沉吟地道:“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但不知阁下你不敢点头答应。” 欧阳德齐皱了皱眉头,道:“你且说来听听看?” 穆乘风笑道:“你可要酌情答应与否?” 欧阳德齐道:“这难道不应该?” 穆乘风道:“应该虽然应该,但是,我已经说过了,只是个很小的问题,如果你想先弄清楚是什么,然后才考虑酌情答应与否,我就不想提出了。” 欧阳德齐目中异采一闪,道:“你可是认为老夫如果明白考虑之后,便不会得答应,是么?” 穆乘风颔首道:“正是如此,我想你是必然不敢答应。” 欧阳德齐微一沉吟,道:“如此说来便不该是个小问题了!” 穆乘风正容朗声道:“阁下,实在是个小问题!” 欧阳德齐道:“真的?” 穆乘风肃容道:“我从不虚言欺人,自然是真的。” 欧阳德齐忽然嘿嘿一笑,道:“你的话前后有着矛盾,使老夫 颇感不解,所以……” 穆乘风接口道“所以你有点不相信,是么?” 欧阳德齐道:“你言语前后矛盾乃是事实,除非你能对它有合理的解释。” 穆乘风道:“阁下,如此我请问,我话里的‘矛盾’何在?”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又说是小问题,却又怕老夫不答应,真是小问题,又何必怕老夫不答应,这,难道还不够矛盾么?”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阁下,你要了解,我说只是小问题,乃是根据事情的常理和一般人而言,但是,在你阁下么……” 欧阳德齐双目一睁,精光电射地接道:“怎么样?可是在老夫就成为大问题,是不是?” 穆乘风淡淡道:“这就难说的很了。” 语声微微一顿,笑了笑,接着他又道:“在阁下言,虽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大问题,但是,我却断定你阁下十有八九不敢答应!” 欧阳德齐倏地双眉一轩,道:“笑话,只要真是小问题,老夫就决没有什么不敢答应的!” 穆乘风目中异采一闪,道:“如此,你是答应了?” 欧阳德齐道:“只要是小问题,老夫答应了,不过……” 语声—顿,注目接道:“如果是大问题,老夫便收回些承诺,得考虑酌情之后再定!” 他倒谨慎得很,丝毫不肯轻易上当呢! 穆乘风皱了皱眉头,微一沉吟,星目倏然突射奇光,湛湛地凝注着欧阳德齐的脸孔缓缓说道:“阁下,我对人的面貌很感兴趣,你明白么?” 欧阳德齐心神暗暗一震!摇摇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不懂! 他真不懂?当然不!他是故装糊涂。 穆乘风淡笑地道:“阁下,你是真不懂我的意思么?” 欧阳德齐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夫的面貌与生俱来,你有什么兴趣好感的,难道……” 穆乘风忽然朗声一笑,截口道:“阁下,你这张面貌是与生俱来的么?” 欧阳德齐道:“不是与生俱来的,难道还是经过易了容,或者化了妆?” 穆乘风笑道:“虽未经过易容,也未化妆,但,可也不是你阁下的本来面貌,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声调一落又起,道:“阁下,如果我猜对了你的道理和心意,你便除下你的人皮面具,让我瞻仰你阁下的庐山真面目,如何?” 欧阳德齐心头不由暗暗一凛!道:“你认为老夫脸上确是戴了人皮,面具?” 穆乘风笑笑道:“阁下,我请问,过是不是个小问题?” 欧阳德齐无法不承认,只得颔首道:“不错,这可以说是个小问题。” 穆乘风无敌朗声大笑道:“既燃是个小问题,那你为何不敢承认,不敢答应让我看着你的真面目?” 欧阳德齐不禁语塞。于是,双肩—挑,目中却飞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地一点头道:“好,老夫承认了,也答应了,不过……”语声微顿。目光深注地道:“老夫很感奇怪,老夫的人皮面具自信制作精巧如生,不知底细的人极难察觉,不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穆乘风淡然一晒,道:“这你都不明白,自然是凭我的一双眼睛了!” 他真是凭他的一只眼睛看出来的么?他真有这份能耐本领么?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有数了。 欧阳德齐对他这种答复虽然并不满意,心中也有点不大相信,但是,可也无可奈何,无法再问,再问也是多余。 于是,嘿嘿一笑。道:“你诚然聪明过人,看起来老夫倒真是小瞧了你了。” 穆乘风微微笑,道:“多承夸奖,实感荣幸之至。” 欧阳德齐话锋一转,道:“现在话已说明,你该可以说出你心中的猜想了。” 第779章 墨盘 穆乘风含笑头点道:“是的。不过在未猜说之前,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欧阳德齐冷冷地道:“你怎地着等罗嗦?” 穆乘风正容道:“这不是罗嗦,乃是原则上的问题。” 欧阳德齐道:“什么原则上的问踢?” 穆乘风侧顾立在身旁的长白掌门尚君恒道:“大哥,请你派人去取纸笔来。” 尚君恒应声吩咐门下弟子去取纸笔。 欧阳德齐注目问道:“你是空口无凭,要和老夫书立契约么?” 穆乘风摇头道:“阁下,人无信而不立,以你欧阳盟主的身份。 我相信你绝不会是那种食言无信的江湖屑小之流,何须立什么契约!” 这话,连捧带扣,欧阳德齐纵然存有食言悔信之心,也将无法施展,不好意思使用出来了。实在够高明,够厉害! 欧阳德齐眉头微皱地道:“你要取纸笔来何用?” 穆乘风道:“阁下,我请问,你那所谓‘道理和心意’在你的肚子里,眼下所有在场之人,有谁知道不?” 欧阳德齐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没有人知道了,否则,老夫何必再让你猜,那岂不有点愚不可及,自找麻烦么!” 穆乘风神情潇洒地一笑,道:“这就是了,既然没有人知道,如果我猜中了,又有什么可资为凭呢?只要你阁下轻轻地摇个头,说声‘不对’,我又岂能奈何你,岂不白费一番脑筋心智,也太傻太笨了么?” 这话不错,有道理。他欧阳德齐心里的“道理心意”是什么? 反正没有人知道,也无凭证,穆乘风纵然猜中了,他只要轻轻一摇头,无须任何理由解释,甚而至于连“不对”两个字都不必说,便可否定穆乘风猜中之言。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你是要老夫先在白纸上写字作为凭证,然后你再进行,是么?” 穆乘风颔首道:“阁下,这是很公平合理的办法,对不对?” 欧阳德齐冷笑道:“办法虽算公平合理,但,对于老夫却是个极大的侮辱!” 穆乘风淡淡道:“阁下,这只是你的偏见。” 欧阳德齐双目陡瞪,精光电射地道:“穆乘风,你太强词夺理了。” 穆乘风道:“阁下,我这真是强词夺理么?” 欧阳德齐道:“岂只是强词夺理,并且还……” 穆乘风含笑接道:“还有点欺人,是么?” 欧阳德齐道:“不惜,你简直欺人太甚!” 穆乘风淡然一晒,倏忽正容道:“阁下,我请问,我怎样欺人太甚了?” 欧阳德齐道:“你强词夺理,还不是欺人太甚!” 穆乘风道,“我哪里强词夺理了?” 欧阳德齐道:“你侮辱了老夫,还说老夫这是偏见,岂不是强词夺理!” 穆乘风道:“我如何侮辱你了?” 欧阳德齐双眉一轩,道:“你不信任老夫,轻视老夫的人格,这还不算得侮辱么?” 穆乘风淡淡笑道:“阁下,我以为这并不算侮辱呢?” 欧阳德齐怒声道:“你损伤了老夫的人格,竟还说不算侮辱,老夫倒要请教,要怎样才算侮辱,倘然说不出十充足的理由,可就……哼。” “可就”怎样?并未说下去,却以一声冷哼”代替了未完之意。 穆乘风接问道:“可就怎样?阁下。” 欧阳德齐目中寒芒一闪倏隐,道:“你必须向老夫道歉赔礼!” 穆乘风笑道:“如此,我必须说出理由了!” 欧阳德齐冷冷道:“并且要十分充足!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充足到你无言可驳,是吗?” 欧阳糖德齐颔首道:“理该如此。”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穆乘风剑眉倏挑,朗声一笑,道:“阁下,我请问,人格是以何为基础?” 欧阳德齐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以信誉声望为基础!” 穆乘风点了点头,道:“那么我再请问,你阁下的信誉声望如何?” 欧阳德齐不由微微一呆道:“这……” 穆乘风接问道:如何?” 欧阳德齐双目倏睁,寒电逼人地道:“以老夫身为,‘金狮盟主’之尊,难道还不够?” 穆乘风道:“请问是够什么?声望,还是信誉?” 欧阳德齐道:“自然是两者都有。” 穆乘风道:“阁下,你这两者都有,又根据的是什么?” 欧阳德齐道:“当然是根据老夫‘金狮盟主’的身份!”穆乘风冷然一晒,道:“阁下,你这么说,可就完全应了你自己的一句话了。” 欧阳德齐一怔!道:“应了老夫自己的哪一句话了?”穆乘风道:“强词夺理。” 欧阳德齐目光逼视地问道:“有理由不?” 穆乘风道:“我从来不作无理由之言。” 欧阳德齐道:“理由何在?”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阁下,请问你这‘金狮盟主’的身份,有多久历史了,在江湖上的声名如何?江湖中又有几人认识你,知晓你?” 欧阳德齐陡地一声哈哈大笑,道:“老夫这盟主身份,何须定要让江湖中有人认识知晓……” 穆乘风道:“阁下,你错了!” 欧阳德齐道:“老夫怎地错了?” 穆乘风道:“江湖中没有人认识你,不知晓你是谁,请问你这名声由何而来?信誉又如何建立?” 欧阳德齐道:“老夫只要统—了天下武林,老夫的声望信誉,自然也就随之建立,那时,若有谁敢不听信老夫,老夫就……嘿嘿!” 言末尽意,嘿嘿一笑而止。 穆乘风淡然接道:“那时你就杀了他,对么?” 欧阳德齐目中寒芒一闪,嘿嘿一笑道:“比听信老夫之言,便是对老夫不敬,对老夫不敬之人,老夫焉能轻饶了他!”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穆乘风突然一声冷笑道:“阁下!你这些话,这种狠劲,且到将来那时再说吧,因为目前是目前,还未到那时呢!” 不待欧阳德齐接话,声调一落又起,道:“以你欧阳德齐之名,也江湖上既无声望可言,又未建立得有何信誉,我又凭什么信任你呢?再说,你‘金狮盟’在江湖上除了到处制造杀劫、掀起腥风血浪的凶名之外,根本无一是处,面对‘盟主’身份的阁下你,请想,我能不为自己预谋打算,小心谨慎点儿么?” 这话有道理,果然理由十足。一个“理”字就能压死人,何况句句是理! 欧阳得齐不禁词穷理尽,仅语塞无言可对。于是,冷冷地道: “好了,算你能言会道,老夫说不过你,依你的意思就是,你叫人把纸笔拿过来吧。” 这时,那奉命去取纸笔的长白弟子,早已捧着一只墨盘回来,静立—旁待命。 穆乘风含笑地侧顾那名长白弟子道:“请将墨给我。” 那名长白弟子闻言,连忙双手漳捧着墨盘恭敬地送上。 穆乘风接过墨盘,倏然转向欧阳德齐陡扬轻喝道:“阁下,请接住。” 轻喝声中,墨盘已自手中平飞而起,四平八稳地直朝欧阳德齐缓缓飞去! 欧阳德齐连忙潜运内功力,功贯右掌,伸手迎着墨盘接去。 墨盘,他是接住了,身形也未被墨盘冲劲带动,或是摇晃一下,但,双脚却深陷入了地面寸许有余。 这—来,他心中可真正的惊凛震颤了,暗忖道:“他功力果然高绝精纯,这就难怪那‘秦岭四凶’联手也讨不到好了!”他心中虽在惊凛震颤暗忖,口里却巳嘿嘿一声阴笑,道:“你显露这一手,功力虽颇不凡,但是,可还吓不了老夫!” 他心里明明巳经非常惊凛震颤至极,却还要故说大话,真是一点也不怕夜风凉了舌头。 穆乘风淡然一哂,道:“阁下,别再徒逞口舌之利了,写你的吧!” 欧阳德齐又是嘿嘿一笑,没有再言语,缓缓转过身子去,左手托着墨盘,右手提笔濡墨,在墨盘里放置的素笺上落笔如飞,一理蹴而就。放下笔,将写好的素笺团捏在掌心中,转回身躯目注穆乘风笑道:“穆乘风,现在你可以放心地猜说了!” 穆乘风目光深注,道:“阁下,我便猜你写出来的字。如何?” 欧阳德齐目中倏闪异采地阴声—笑,道:“这不是更难么?”。 穆乘风微微—笑道:“这虽是更难,但我有自信,字纵不同,意义必定一样,决不会错得离谱!” 欧阳德齐阴笑地道:“如果离了谱呢?” 穆乘风道:“自然便算没有猜中了。” 欧阳德齐道:“那你就猜吧。” 穆乘风笑了笑,突然震声道:“阁下,你写的是,‘虎吞狼’!对不对?” 欧阳德齐心头不禁猛然一阵巨震!旋忽哈哈一声大笑道:“穆乘风,你心智果然高绝,老夫佩服你了!” 倏地抬手在脸上一抹,抹下一张人皮面具,接道:“你看吧”。 抹下人皮面具,现露出来的竟是一张惨白,更形森冷的脸孔。 穆乘风怔了怔!忽地一摇头道:“这真是出我意料之外。” 欧阳德齐阴笑道:“你感觉得很失望,是不?”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这是你的真面目么?” 欧阳德齐诧异地一笑,道:“为何不是?”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80章 意外 穆乘风道:“事实上这却不是。” 欧阳德齐道:“老夫却说这正是不假!” 穆乘风道:“但是,你脸上还戴有人皮面具,却是事实。” 欧阳德齐道:“老夫否认你这一事实!” 穆乘风道:“阁下,请自重身份,遵守信约!” 欧阳德齐道:“老夫并没不遵守信约!” 穆乘风道:“然而你并未露出你的真面目!” 欧阳德齐道:“但是,老夫已经如约除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穆乘风道:“事实上,你脸上至少还戴有一张或者两张。” 欧阳德齐道:“这乃是你的错觉。” 穆乘风道:“可是,这并非你的庐山真面目。”欧阳德齐道:“老夫却说是一点不假。”穆乘风一声冷笑道:“阁下何必妄逞口舌,徒事狡辩。”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是就是,非就非、你不信,老夫莫可奈何!”七八中文天才  穆乘风剑眉微轩,讥讽地道:“阁下,你可是不敢以真面自示人么?” 欧阳德齐诡笑地道:“你不必用激,用激也是徒然!” 穆乘风目中异采一闪,道:“如此,你是承认了!” 欧阳德齐冷然摇摇头道:“老夫并未承认什么,也没有什么好承认的,事实上眼前你所见到的也正是老夫的真面目。”语锋微顿,忽地嘿嘿一声阴笑,接道:“再说,老夫已守信履约取下了一张。” 这话是理,穆乘风不由有点语塞地微皱了皱剑眉,终于摇头轻声一叹,道:“阁下,看来还是你高明,我算是白费了心机!” 欧阳德齐忽然哈哈大笑道:“穆乘风,你何必客气,高明的实在应该是你,你不但窥透了老夫的心意,并且还借机多看到了老夫的一个面目,这份心智与聪慧,实令老夫由衷地佩服。但,也深深地为你惋惜!” 穆乘风淡淡笑道:“谢谢阁下的赞誉,但不知惋惜者何?” 欧阳德齐道:“惋惜你这么一个人才!” 穆乘风道:“怎么样?” 欧阳德齐神秘地一笑,道:“日后你自然知道。” 穆乘风道:“何不现在就说来听听。” 欧阳德齐道:“现在不能说。也不便说。” 穆乘风里目深注,道:“为什么?”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别问理由。老夫也决不会得告诉你。” 穆乘风淡笑了笑,道:“如此,那就算了。”话锋倏地一转。注目问道:“阁下,现在该说说你的来意了?”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欧阳德齐道:“老夫没有什么来意。” 穆乘风一声冷笑道:“阁下!你这话能骗谁?” 欧阳德齐道:“老夫说的是事实” 穆乘风道:“阁下。那么我请问,你深夜来此何为?” 欧阳德齐道:“老夫另有他事,偶而发现你投入此院一时好奇,“于是便跟踪而至,如此而已。” 穆乘风道:“你知道是我吗?” 欧阳德齐道:“原先并不知道。” 穆乘风道:“阁下,你想我会相信?” 欧阳德齐道:“信不信,那就由你了。” 穆乘风星目闪动,忽又问道:“阁下,你说你另有他事,能相告何事么?” 欧阳德齐道:“有必要吗?” 穆乘风淡淡地道:“对此,我并不欲勉强你,说不说由你。”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关系,老夫在找一个人。”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能够劳动你阁下亲自出马,这人必很重要了!” 欧阳德齐道:“你说对了。” 穆乘风道:“是什么人?” 欧阳德齐道:“反正不是你!” 那长白掌门“青衫秀士”尚君恒突然接口道:“那么必是本座 欧阳德齐神色不屑地一声冷笑,道:“长白派在武林中的声名虽说不差,但是,凭你尚君恒还不配老夫亲自出马!” 尚君恒双眉倏地一挑,道:“阁下,你敢瞧不起本派,你也太狂了!” 欧阳德齐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别说是你长白派,武林七派一帮,老夫一个也没有瞧在眼里呢!” 这话,实在够狂妄。够令人凛然色变的! 然而,事实上他如果没有足够“狂妄”的资本,实力,又怎敢图谋席卷武林,称霸天下,兴风作浪! 尚君恒双目陡瞪,口齿刚张,喝叱之声未出,穆乘风却忽地一摆手,目光深注地问道:“阁下,我请教,那人是谁?”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你何不再猜猜,试试你自己的智力呢!” 穆乘风摇头道:“我不想再多费脑筋了。” 欧阳德齐道:“事怕猜不着么?” 穆乘风淡谈道:“这又未和你打赌,猜得着猜不着又有什么关系,何怕之有!” 欧阳德齐道:“如果老夫有兴趣和你一赌呢?” 穆乘风扬眉一笑,道:“那自是另当别论了,不过……”语锋微顿,忽地一摇头道:“算了,上回当学回乖,可不会有第二回了。” 欧阳德齐阴笑笑道:”看来你对老夫事已经心服了!” 穆乘风讥讽地道:“阁下,我不否认,对你那诡诈狡猾的心机,实在有点不敢领教了!” 欧阳德齐道:“如此,那你何必还问老夫去找什么人呢?” 穆乘风道:“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欧阳德齐笑道:“你这么一说,老夫到有点不好意思不告诉你了。” 穆乘风星目陡地一亮,笑道:“阁下,你这又出了我的意外了。” 欧阳德齐微微一怔,道:“怎样又出了你德意外了?” 穆乘风冷冷道:“以你阁下的性情为人,竟也会说出‘不好意 思’之言,这岂不是意外么!” 这话,实在够难听刺人的,但是,欧阳德齐却忍下了,他目中寒芒一闪倏隐,嘿嘿一声诡笑,道:“告诉你吧,老夫在找那‘金龙谷主’。” “哦!”穆乘风星目异采倏闪地道:“原来是找他。” 欧阳德齐道:“你知道他现在何处么?” 穆乘风道:“不知道。” 语声一顿,接道:“阁下,你要找他,应该去‘金龙谷’才是。” 欧阳德齐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你认为只有去‘金龙谷’,才能找到他么?” 穆乘风道:“这并不只是认为,而是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欧阳德齐道:“老夫虽不否认这情理,但却否认它德绝对性。” 穆乘风星目倏闪,淡然一笑,道:“阁下,我请问,你见过那‘金龙谷主’的真面目没有?” 欧阳德齐微微一怔,摇摇头道.“没有。” 穆乘风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欧阳德齐道:“不知道。” 穆乘风又道:“你认识他不?” 欧阳德齐再次一摇头,道:“不认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你既然不认识他,不知他是谁,又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那么,我请问阁下,如果他此刻就站在你的对面,而他也说他就是‘金龙谷主’,你能知道他是么?” 有道理,这话确实不错,彼此素昧生平,陌不相识,从未见过一面之人,纵是对面相遇,又怎知他是谁? 欧阳德齐似乎微呆了呆,道:“如此说来,要找他就得非要往‘金龙谷’中不可了。” 穆乘风颔首说道:“阁下如果真想要找他,而又不知那‘金龙谷’的所在,恐怕徒劳往返的话,我倒可以指点阁下一条正确的路径和方位,不过……” 语声倏然一顿而止,目注欧阳德齐笑了笑,竟未再接说下去。 欧阳德齐虽然明知他这“不过”以下之言,将会怎样的一句话,但,仍接问道:“不过怎样?” 穆乘风道:“只怕你不敢去!” 欧阳德齐一声冷笑道:“穆乘风,你在激老夫么?” 穆乘风淡淡道:“我不否认话里似乎含有激意,但,出自本心实情!” 欧阳德齐双眉一轩,目射寒电地道:“那‘金龙谷’可是虎穴龙潭?” 穆乘风摇头道:“不是。” 欧阳德齐道:“可是铜墙铁壁?” 穆乘风道:“也不是。”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既然都不是,你又怎说老夫不敢?” 穆乘风忽然轻声一笑道:“那‘金龙谷’虽非什么龙潭虎穴或铁壁铜墙,但,阁下闯入该谷之后,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了!” 欧阳德齐道:“哪两条路?” 穆乘风道:“第一条路是投降,成为‘金龙谷主’的属下。” 欧阳德齐道:“第二条路呢?” 穆乘风道:“那就非常简单了,也只有一个字。” 欧阳德齐道:“是哪一个字?” 穆乘风道:“死!” 欧阳德齐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穆乘风,老夫实在很怀疑你这些话!” 穆乘风冷笑道:“你不信?” 欧阳德齐阴阴笑地道:“不错,老夫正是不信!”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不信,只须前往—试便知。”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老夫自然要去试试!” 语声微顿,话锋忽地一转,注目问道:“你可是已经去过了?” 穆乘风道:“否则我怎会知道。” 欧阳德齐道:“如此,你现在一定已经是‘金龙谷’的属下了!” 穆乘风剑眉一轩,道:“阁下,你以为我是么?”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81章 招待 欧阳德齐道:“老夫认为你应该是!” 穆乘风道:“为什么?” 欧阳德齐道:“你不明白么?” 穆乘风道:“有时我很糊涂。”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话是你自己说的,入了该谷之后,就只有投降与死两条路可走,而你既然未死,便当是‘金龙谷’的属下了,如此你总该明白了吧!” 穆乘风淡笑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是,事实上我却不是。” 欧阳德齐似是自语地道:“这可就奇怪了!” 穆乘风道:“奇怪什么?”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奇怪你这‘不是’,也怀疑它大又问题。” 穆乘风陡地朗声一笑道:“阁下,你怀疑的‘问题’一点也不是问题!” 欧阳德齐注目问道:“有道理么?” “自然有。”穆乘风点点头道:“阁下,世间下有许多事情,是会因人而异的,这道理你懂得么?” 欧阳德齐似乎恍有所悟地道:“你这所谓‘因人而异’,可是。 ‘金龙谷’没有能力令你走上这两条路之一?” 穆乘风陡又朗声一笑,道:“你说对了,正是如此。” 欧阳德齐冷笑道:“你可是认为‘金龙谷’是有能力令老夫走上这两条路之一么?” 穆乘风星目微微—转,道:“阁下,我想先向你请教个人,不知你知道不?” 欧阳德齐道,“谁?” 穆乘风道:“那廿年名震武林的‘追魂恶判’符敖通。” 欧阳德齐道:“怎么样?” 穆乘风道:“请教你阁下的功力身手,自信比他如何?” 欧阳德齐微一沉吟,道:“功力伯仲,身手却要比他略高半筹!”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又道:“如和他相搏,要多少招可胜?” 欧阳德齐又沉吟了一下,道:“大概需要五百招以上。” 穆乘风道:“这就够了,‘金龙谷’也就是有能力令你阁下走上这两条路之一了!” 语声一顿,他问道:“阁下,你可知那‘金龙谷主’的武力和符敖通相比如何?” 欧阳德齐摇头道:“不知,如何?” 穆乘风道:“符敖通不足其掌下百招之敌!” 欧阳德齐道:“符敖通和他动过手?” 穆乘风道:“正是。” 欧阳德齐道:“可是你亲眼看见的?” 穆乘风道:“没有。” 欧阳德齐道:“那你又怎知符敖通不是其掌下百招之敌的?” 穆乘风道:“符敖通自己说的,难道还会不实。” 欧阳德齐眼珠儿转了转,道:“那符敖通现在何处?” 穆乘风道:“‘金龙谷’中。” 欧阳德齐道:“身居何位?” 穆乘风道:“总管。” 欧阳德齐倏然目光深注,问道:“你和那‘金龙谷主’动过手没有?” 穆乘风道:“没有。” 欧阳德齐道:“难道那‘金龙谷主’,竟任由你自由出入,而未出手拦截你?” 穆乘风道:“不是,他恰巧不在谷内。” 欧阳德齐突然哈哈—声大笑道:“如此说来,你之能够入而复出,也只是一次侥幸了!” 穆乘风剑眉倏挑道:“那倒不见得!” 欧阳德齐阴声一笑,道:“你可是认为‘金龙谷’功力身手虽然高过符敖通一筹,却并不见得就能胜了你么?” 穆乘风冷哼一声,道:“正是如此。”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这么说,老夫也决非你的敌手了?” 穆乘风冷冷地道:“阁下如果不服,此刻就可出手一试!” 欧阳德齐阴声一笑道:“老夫既已经说过目前还不想找你、任你怎么说,也决不会和你动手!”语声微顿,目中突然飞闪过一丝诡异之色,道:“穆乘风,你可有胆量?”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穆乘风剑眉倏挑,道:“怎么样?” 欧阳德齐道:“如果有胆量,便和老夫同行好了。” 穆乘风星目突如寒电激射地道:“可是往探‘金龙谷’?” 欧阳德齐阴笑地道:“不是探,而是明闯,去找那‘金龙谷主’。 一决雄长,你可敢去?” 穆乘风剑眉陡地上挑,朗然一声豪笑,道:“有何不敢……” 不待穆乘风话完,欧阳德齐立即飞快地接口道:“好!过才不愧是毫气凌云的男子汉,我们走!” 话落,身形便待腾起。 穆乘风突然朗声道:“阁下且慢,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欧阳德齐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穆乘风冷冷地道:“目前我还不想去找‘金龙谷主’!” 欧阳德齐道:“你不敢去?”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笑话,我要如是不敢去,上回便不去了!”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上回你不知‘金龙谷’的厉害,所以……” 穆乘风截口道:“阁下,这并没有什么两样。” 欧阳德齐摇头道:“老夫则以为大不相同。” 穆乘风淡淡道:“你要以为如此,那就只好由你了。” 话声微微一顿,他接道:“反正目前我还不想找他,你想找他我可以告诉你‘金龙谷’位于云雾山中何处,你自请便就是。” 欧阳德齐道:“如此,目前你是决定不找他的了?” 穆乘风道:“就是要找他,也不会得与你阁下同路同行,这道理你明白么?” 欧阳德齐道:“老夫不明白。” 穆乘风冷冷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欧阳德齐嘿嘿—声冷笑,目光一转。又问道:“那你准备在什么时候才找他?” 穆乘风道:“想找他的时候就找他。” 欧阳德齐道:“—时间尚未决定?” 穆乘风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 话锋忽地一转,他又道:“阁下,你既不想和我动手一搏,你可以请便了!” 欧阳德齐嘿嘿一笑,道:“水浚风,你这是逐客么?” 水浚风冷冷地道:“阁下,难道还想找招待招待你不成?” 欧阳德齐道:“老夫来此是客,难道不该?” 穆乘风道.“可惜我不是此地主人,尚掌门也不是,纵有想招待招待你之心,但在这深更夜半时分,也无法办得到,再说……”  语声微微一顿,忽地一声冷笑,道:“要招待也得招待光明磊落的客人,像阁下这种行藏鬼祟之人,我也没有好兴致招待!” 欧阳德齐好耐性,对于这一顿讥刺俏骂,竟是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老夫连想一杯淡茶的招待,也不可能的了。” 穆乘风道:“阁下,你如光明磊落而来,我必按宾客之礼款待!” 欧阳德齐大笑道:“好!老夫再来时当必光明磊落地来。”抱拳一拱,道:“就此告辞了!” “了”字未落,身形已腾空电掠而去。 突然,一哈哈大笑陡起,两条人影自十丈外的暗影中飞掠而出,电射地落在穆乘风对面八尺之处。 现身。竟是“地煞”东方毅和“幻影神丐”姚天造老化子。 东方毅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令主。” 穆乘风欠身拱手还礼,道:“东方护法请少礼。” 随即转朝“幻影神丐”拱手一揖,道:“晚辈拜见姚前辈,并多谢前辈传声指点机宜,可惜……” 语声微顿,忽地轻声一叹,道:“欧阳德齐老奸巨滑,太以狡诈,以致仍未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实是遗憾得很!” “不敢当。”姚天造拱手还礼,哈哈一笑道:“令主不必因而遗憾,老化子已经猜料到他可能是谁了。” 穆乘风星目陡地一亮,道:“前辈已经看出来了?” 姚天造点头道:“目前虽还不敢十分肯定,但,有八成儿是他,不会有错。” 穆乘风道:“前辈猜他是谁?” 姚天造神色突然一肃,道:“老化子请令主改去这‘前辈’的称呼!” 这姚老化子真是个怪人,此时此际,放着正经事不说,竟先计较起称呼来了。 穆乘风剑眉不山微微一皱,道:“这……晚辈怎敢无礼!” 姚天造突然哈哈一笑,倏地转向“地煞”东方毅道:“老弟,现在该你说话了。” 东方毅点首一笑,道:“兄弟遵命。” 随即神色肃然地朝穆乘风躬身说道:“姚兄闻悉武林纷乱四起,魔道猖撅,已决心重出江湖,效力本教‘正义’旗下,追随令主除魔卫道,维护正义大道!” 穆乘风星目陡地一亮,道:“如此,也决定出任本教护法之职了!” 姚天造正容道:“老化子愿效绵薄!”语声微微—顿躬身行礼道:“属下姚天造拜见令主。” 穆乘风连忙双手挽道:“姚前辈请少礼。”语声微顿,接道:“本教有何德能,得蒙姚前辈不弃,屈就护法之职,实深感荣幸至甚,穆乘风这里先谢谢了!” 话罢,拱手躬身一揖。 姚天造哈哈一声大笑道:“令主如此客气,属下可要汗颜无地了!” 这时,长白掌门尚君恒才得机会上前向东方毅和姚天造二人行礼拜见。 拜见既毕,尚君恒请客人入花厅落生,门下弟子奉上香茗之后,水军风这才又转入正题,望着姚天造问道:“姚护法猜那欧阳德齐可能是谁?”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82章 比划 姚天造道,“禀令主,属下猜他可能是那‘千面书生’谈明通。” 穆乘风道:“姚护法可是由他谈话的声音上猜料的?” 姚天造摇首道:“属下是从他临去的身法上猜料的。” “地煞”东方毅接道:“属下看他临去的身法,确是颇像‘千面书生’那誉称独门的‘闪电诅追风’轻功身法!” 穆乘风颔首道:“既是两位护法都作如此猜料,那大概不会有错,是他了。” 姚天造道:“不过,属下认为对与不对,还需待事实证明!”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在未能确定证实之前,我们决不可只凭猜料便判断是非!”语声微微一顿,注目问道:“姚护法见过麦帮主了么?” 姚天造点头道:“属下此来之前已经见过了。” 穆乘风道:“如此,有关‘金龙谷’详情,姚护法必也全都知道了!” 姚天造道:“属下已经听说过了。” 穆乘风道:“姚护法对此有何高见?” 姚天造肃容道:“属下不敢当,令主的安排至为妥切,属下衷心万分钦佩,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欲言又止。 穆乘风含笑接道:“姚护法无需客气顾虑,有何高见请直说好了!” 姚天造神色恭敬地道:“如此,请恕属下放肆了。”声调一顿又起道:“令主悲天悯人,宽心仁厚,虽有兵不刃血消弭劫祸狂澜之心,但是,狼子野心,阴诡狡诈,何况他假作仁义,既解救各门派危难于前,各门派有先入之见,是以,令主的这种仁心安排,恐怕也要成白费了。” 穆乘风剑眉轻皱地道:“姚护法此言虽然极是有理,但是……”语锋微微一顿,目光深注,问道:“那么,依姚护法的高见呢?” 姚天造道:“属下拟和东方护法先往‘金龙谷’中看看。” 穆乘风道:“姚护法之意可是想去先摸清楚他们的阴谋布置,然后再作打算么?” 姚天造点头道:“属下也想找那‘追魂恶判’一谈。” 穆乘风忽然微微一笑,道:“姚护法不必去找他了。” 姚天造一怔!道:“为什么?难道他已经不在‘金龙谷’中了么?” 穆乘风颔首道:“他已经来了。” 姚天造道:“他现在哪里?” 穆乘风倏然扬声说道:“符老前辈,请现身且让晚辈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随着穆乘风的话声,适才欧阳德齐藏身的那株大树顶上,突然暴起一声震天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好精纯的内功,好灵聪的耳力!” 话声中,一条身形巨大的人影飞掠而起,投落敞厅门外。 穆乘风和“幻影神丐”姚天造,“地煞”东方毅,长白掌门尚君恒全都离座起身,拱手相迎。 “追魂恶判”符敖通大步人厅,重行分宾主落坐,坐定,长白弟子送上香茗。 符敖通突然目注穆乘风问道:“小兄弟,你是此处主人么?” 穆乘风微一摇,道:“晚辈也是客位。” 符敖通转向尚君恒问道:“是你么?” 尚君恒摇头道:“不是,晚辈姓尚名君恒,乃长白派弟子。” 符敖通目中神采一闪,注目又道:“你是那‘长白剑客’云九洲的弟子,当代长白派掌门‘青衫秀士’么?” 尚君恒长身站起,拱手一揖,恭敬地道:“晚辈正是,还望老前辈多多赐教。” 符敖通哈哈一笑,道:“尚贤侄不必客气,令师好么?” 尚君恒神色微黯,恭敬地答道:“恩师他老人家仙逝已经快将十年了。” 符敖通神情忽然一黯,接着轻声一叹,道:“好友多年未见,想不到竟已仙逝作古快将十年了,真是岁月不留人,当年的英雄何在?到头来,还不是黄土埋白骨。”目光倏然转向“地煞”东方毅,道:“东方老弟,看来此地主人必定是你了。” 东方毅摇头大笑道:“符老哥,你可是想要和此间主人攀亲家么?” 符敖通白眉微皱了皱,旋也哈哈一笑,道:“东方老儿,你这副油嘴滑舌的腔调,大概是跟姚了化子学的,已经得着姚老化子的衣钵了吧。”语锋微微一顿,正容接道:“老夫不速来此,深夜打扰,若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传说开去,岂不要让人笑话,老夫越老越不懂礼数了么?” 穆乘风含笑地接着说道:“此事老前辈请不要放在心上。此间主人乃是位殷实药材商人,并非我辈武林同道之士。” 符敖通双目神采倏闪,蓦地目注穆乘风问道:“小兄弟,我们见过么?”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老前辈有这感觉么?” 符敖通道:“你的声音,老夫听来觉得甚是耳熟得很!” 穆乘风道:“老前辈现在才听出来么?” 符敖通目光凝注地道:“如此,我们真是见过的了?” 穆乘风颔首道:“老前辈可是已经想不起来了么?” 符敖通白眉微皱地想了想,摇摇头道:“老夫想不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了?”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大前夜之事,老前辈就已经记不得了么?” 符敖通双目倏然神采飞闪,精光陡射如电地深注着穆乘风的俊脸稍顷之后,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小兄弟,你真大出老夫意外的意外了!” 穆乘风一怔,道:“老前辈,什么意外的意外了?” 符敖通道:“你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得使老夫几乎不敢相信那便是你!” 穆乘风笑了笑道:“老前辈可是有点怀疑么?” 符敖通摇头道:“不!从老夫隐身十五丈开外的树上,你犹能察觉的这份耳力和精纯的内功看来,老夫已经确信不假了!”语锋微微一顿,注目问道:“小兄弟,如今你可以赐告你的姓名师承来历了么?”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穆乘风肃容说道:“晚辈姓水名俊风。至于师承来历。待前辈回谷之后,随便一问即知。” 符敖通不由微微一怔,诧异地问道:“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说‘金龙谷’众人,都知道你的帅承来历么?” 穆乘风风颔首道:“正是如此。” 符敖通不禁大感奇怪地道:“但是,老夫怎地就不知道呢?” 穆乘风道:“晚辈这就不清楚了!” 符敖通白眉微皱,自语地道:“这可就有点奇怪了……” “幻影神丐”姚天造忽然嘻嘻一笑,道:“符老儿,这一点也不奇怪呢?”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符敖通道:“老化子,你有道理么?” 姚天造点头嘻嘻一笑,道:“自然有道理。” 符敖通道:“什么道理?” 姚天造脸色倏地一正。道:“符老儿,我请问。关于‘金龙谷’中的大小事情,你这个总管共知道得多少?” 符敖通白眉一轩。道:“老大自是无有不知的了!” 符敖通这话并未虚夸,也确实不假,“金龙谷”的一切大小事情,事实上也没有不经过他的。 然而,姚天造却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符老儿,你这句‘无所不知’,实在应该打上个七折再加上八扣才成!” 符敖通双眉一轩,道:“老化子你是在存心戏侮老夫么?” 姚天造嘻嘻地道:“我老化子一生虽游戏风尘,爱说个笑话,但是,真遇上正经事儿,却是条理分明,不苟言笑!”语锋微微一顿,。倏地正容地道:“穆乘风三个字,眼下已轰动天下武林,名震四海八方,数月以来,曾连败‘金狮盟’属下高手‘巡察总监’卓镇东,‘护法总监’‘琼岛狂人’公孙楚和‘秦岭四凶’等人,‘金狮盟’视之为眼中钉,‘金龙谷’中人已无人不知,而你这位‘都总管’竟犹无所知,老化子实在替你感觉遗憾也替你有点难过!” 符敖通扬声大笑道:“老化子,你这些话,道理实在不通之极,穆乘风三字,虽然名震天下,但是,‘金龙谷’向来不管武林是非,‘金龙谷’中人未必完全知道他,何况事与‘金龙谷’无关,老夫不知,也是当然之理!” 姚天造嘻嘻一笑,道:“符老头,你这话也颇有道理,老化子自不便强词驳说你的不对,不过,事实上老化子却替你这种道理有点可怜,可悲!” 符敖通双目陡地一瞪,怒声道:“可怜可悲,那都是老夫的事,用不着你老化子来‘狗咬耗子’!话锋倏地一转,喝问道:“老化子,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姚天造明知他之意所指,却故装糊涂地两只怪眼翻了翻,一副茫然不懂的神色,问道:“什么怎么办?” 符敖通道:“我们的那笔老帐!” 话既叫明,姚天造自是再不好佯装不知,恍然一哦,目光深注,道:“符老儿,你还想和老化子比划比划么?” 符敖通白眉一轩,道:“为什么不,七次未见高下,如今事隔三十年,你老化子比诸当年想必已经有了极大的长进,这一次定能决个胜负的了!” 姚天造哈哈大笑道:“符老头,你遁隐‘金龙谷’多年,加上贵谷主的高明指点,想来你一定会长进得更多了!”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83章 腰牌 符敖通道:“老化子,现在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我们是就在这院子里见个高下,还是换个地方放手去一搏雄长!” 姚天造双眉微微一扬,道:“你符老儿以为呢?” 符敖通略一沉吟道:“眼下这镇内武林人物太多太杂,而且在这夜深人静时分,以不惊忧别人为宜,我们到镇外去,如何?” 姚天造一点头道:“可以,不过,我老化子要请示一下才成!” “请示!”符敖通目光惑然投注,问道:“向谁请示?” 姚天造正容道:“本教教主。” 符敖通诧异地问道:“你脱离丐帮了么?” 姚天造摇头道:“没有,老化子在丐帮仍是长老身份。” 符敖通道:“贵帮帮规许可如此?” 姚天造肃容说道:“事关天下苍生安宁幸福,武林正气力量,又经过帮土特许,纵与帮规有所抵触,又有何妨!” 这几句话义正气壮,废私全公,令人心生佩敬! 符敖通目中异采一闪,问道:“是什么教?” 姚天造道:“正义教。” 符敖通道:“教主是谁?” 姚天造嘻嘻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符敖通双目奇光一闪,扫视了东方毅和尚君恒二人一眼,最后凝注着穆乘风那正气映然,神色不怒而威,自有一股摄人气度的俊脸,问道:“水兄弟,是你么?” 穆乘风含笑颔首道:“晚辈年轻才浅,德能两薄,本不足当大任,奈何魔道猖撅为祸,掀风劫狂澜,残杀武林同道,以图遂其威临天下之私愿,为苍生为武林命脉,江湖安宁,晚辈绝难坐视,是以挺身而出,勉力为之,以挽风劫狂谰,除魔卫道!” 语锋微微一顿,正容肃色诚恳地接道:“今后尚望符老前辈看在武林正义份上,勿以晚辈年轻德能浅薄见弃,多加赐予鼎力协助指教,则天下武林苍生幸甚,晚辈衷心感激至甚矣!” 他侃侃言来,词意婉转而生动,语句诚恳更深深感人肺腑,诚不愧是武林—代奇才俊彦! 符敖通本是个至情至性的血性中人,耳闻穆乘风这等诚恳感人之言,不禁双目微轩,豪兴飞扬地仰首纵声哈哈一阵大笑,道:“水兄弟,你也不用自谦说客气话了,老朽两眼不花,看得出来,你神光内蕴,敛而不露,一身功力以臻上乘化境,人品俊逸,气质高华,实为武林百年难见的俊彦奇葩,如果德能浅薄,焉能成为领袖一教之主,又何能罗致得了老化子,东方老弟这等武林高手!”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水兄弟只管放心,为武林正义,天下苍生幸福,为除魔卫道,倘有用得着老朽处,只要传个信息给老朽,老朽当必克尽绵力!” 穆乘风倏然长身站起,肃容朗声说道:“承蒙老前辈不予见弃,慨诺赐助,穆乘风这里先致谢了!”说着,拱手朝符敖通躬身一揖。 这情形,只看得姚天造、东方毅、尚君恒三人全都不禁目闪异采,心中暗挑拇指,钦赞不已。 的确,以符敖通那等生性孤傲的武林怪杰,穆乘风只淡淡的那么几句话,竟使他—口答应为助,怎不令人为之心折!钦赞! 符敖通连忙欠身拱手还礼不迭,哈哈一声大笑,道:“水兄弟,你不要再客套多礼了,老朽实在不敢当之至,老朽若非因为与敝谷主有约在前,不能毁约背信,否则,老朽倒也甚愿追随水兄弟左右效力,和老叫化东方老弟他们两个为伴了!”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得蒙老前辈慨诺赐助,晚辈已是喜出望外,深感荣幸至甚,如此一说,晚辈可真要汗颜无地自容了!”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符敖通又是哈哈一笑,目光倏地深注,问道:“水兄弟,老朽有一事甚感迷惑不解,意欲向水兄弟请教。” 穆乘风道:“请教,晚辈可不敢当,什么事情,老前辈只要管问好了。” 符敖通道:“适才老朽虽然藏身十丈开外,但是以老朽的听力,按理,本兄弟等在这敞厅内,全朽应该听的清楚才对,可是……” 穆乘风接道:“老前辈虽在运功凝神静听,却依然一句也未能听到,是不?” 符敖通点点头道:“所以老朽心中也一直大惑不解。” 穆乘风笑了笑,道:“那是晚辈暗中以神功罡气隔断音波外传之故,尚请老前辈勿见怪!” 符敖通大笑道:“水兄弟,老朽心中佩服都来不及,哪会见怪!” 突地,衣袂破空风响,一条人影身形有如流星划空般地飞掠泻落敞厅门外,朝厅内躬身说道:“老臣参见主上。” 来人正是“左丞相”蓝立恒。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蓝丞相请少礼,进来与各位见见吧。” 蓝立恒躬身道:“老臣遵旨。” 迈步入厅,“天煞”东方毅首先站起身子,拱手说道:“蓝丞相,兄弟替你介绍介绍。” 蓝丞相含笑拱手道:“有劳东方护法了。” “追魂恶判”符敖通听得眉头不由微皱,心中大感惊诧困惑不解地暗忖道:“这姓蓝的老儿是何来历?是个什么‘丞相’,对穆乘风怎地竟尊称‘主上’,自称‘老臣’,‘遵旨’?……” 他惊诧暗忖中,“天煞”东方毅已介绍说道:“丞相,姚兄你虽已见过,但是那时跟现在不同,现在姚兄已是本教的‘护法’了。”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不待东方毅话落,“幻影神丐”姚天造已站起身子,抱拳拱手为礼道:“老化子德能均薄,今后尚望丞相不吝指教是幸。” 蓝立恒连忙抱拳拱手还礼,含笑道:“不敢当,姚兄如此一说,倒叫兄弟无汗颜地了,你我虽然名份不同,但身份却一同属主上辖下,彼此都是自己人,今后姚兄千万勿再如此谦虚客套才好,否则便是见外了!” 姚天造哈哈一笑,道:“老化子敢不从命。” 接着“天煞”东方毅又替符敖通和蓝立恒介绍道:“丞相,这位便是现在‘金龙谷’都总管,昔年威震武林,号称‘追魂恶判’的符兄。” 蓝立恒双眉陡地—扬,目中异采倏闪,朝符敖通抱拳微微一拱,但,神色间却忽然淡漠地道:“原来是‘金龙谷’的符都总管,兄弟倒失敬了!” “追魂恶判”符敖通眼见蓝立恒神色淡漠之状,眉头不由暗皱了皱,随即抱拳拱手,微微欠身道:“不敢当,丞相请勿客气。” “青衫秀士”尚君恒虽是一派掌门之尊,但以武林长幼辈而言,蓝立恒等人虽是穆乘风的属下,却无—不是年逾七旬的武林前辈。 是以,符敖通话声一落,尚君恒便即起身朝蓝立恒拱手施礼道:“晚辈拜见丞相。” 蓝立恒连忙拱手还礼,含笑说道:“尚掌门快请不要这样多礼,老朽实在不敢当之至!” 穆乘风适时一摆手,道:“蓝丞相请坐。” 蓝立恒躬身应命落坐,坐定,穆乘风这才注目问道:“蓝巫相此刻来此,有事么?” 蓝立恒欠身恭敬地答道:“臣属等擒住了五名武林高手,特来禀请主上发落定夺!” 穆乘风道:“都是什么人?” 蓝立恒道:“二僧三道。” 穆乘风星目异采倏闪,问道:“是哪派门下高人?” 蓝立恒道:“是少林、武当两派的弟子,不过,内中却有三人是假的。” 穆乘风剑眉微挑,星目异采再闪,道:“那三个是何许人?” 蓝立恒摇头道:“无人认识,但是,他们另有身份证明。” 穆乘风道:“什么身份证明?” 蓝立恒道:“每人腰间都系有一块腰牌。” 穆乘风道:“是怎样的腰牌。” 蓝立恒目光倏地瞥视了符敖通—眼,微一犹疑,自袖底取出五块长寸半,宽八分的银牌,双手捧着起身呈上,道:“请主上过目。” 穆乘风接过银牌看了看之后,微一沉吟,忽然目射异采地转向符敖通,递过一面银牌,问道:“符老前辈见过此牌么?” 符敖通接过银牌翻覆地看了一遍,交还穆乘风,白眉微皱的摇摇头道:“老朽没有见过。” 蓝立恒突然一声冷笑,道:“符兄真未见过么?” 符敖通脸色勃然大变,道:“丞相可是以为老朽说谎了?”蓝立恒冷冷地道:“是与不是,兄弟未便置否,符兄自己应该有数。” 虽说“未便置否”,但是‘心里应该有数’的语气,分明是说符敖通说谎之意。 符敖通脸色再次一变,怒声道:“蓝丞相,老朽生下从不谎言欺人,你我尚是初次见面,你休得含血喷人!” 蓝立恒冷笑,道:“符都总管阁下,这真是蓝某含血喷人么?” 符敖通道:“怎地不是。老朽确实从来见过此牌,而你竟认定老朽……” 蓝立恒冷然截口道:“阁下。蓝某请问,这银牌正面那条‘金龙’的形状如何?” 该句话的含意,符敖通听出来了。身躯不由猛地一震。双目暴瞪,寒电激射,威凌逼人地道:“他们难道是敝谷……”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84章 常理 蓝立恒颔首哈哈一笑道:“身为‘金龙谷’都总管,竟然说未曾见过谷中属下的‘金龙’腰脾,你想这话天下武林有谁相信?” 符敖通脸色骇然变色,惊声问道:“丞相这话可是真的?他三个人确都是敝谷属下么?” 蓝丞相双眉一轩,正容说道:“此事关系何等重大,蓝某焉敢随便乱说,落个‘含血喷人’之罪!” 符敖通微一沉吟,道:“银牌既有五面,另两面必得自那‘少林’僧人和‘武当’道士身上的了!” 蓝立恒颔首道:“不错,实情正是如此。” 符敖通道:“他们现在何处?” 蓝立恒道:“他们现由‘护驾二将军’和十二名‘正义使者’看守着。” 符敖通陡地站起身形,道:“走,请带老朽去看看他们去!” 蓝立恒微一颔首道:“对不起,此事蓝某未便擅夺。” 穆乘风忽然朗声说道:“符老前辈且请安坐勿躁。”符敖通眉锋一皱,道:“水兄弟,老朽必须亲自问问他们五个,把事情弄个清楚!”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晚辈明白老前辈的心意。”语锋微顿,倏地转朝蓝立恒说道:“请丞相辛苦一趟,去将他们五个带来此地。” 蓝立恒躬身道:“老臣尊旨。”话落,转身举步走出厅,掠身电射而去。 “幻影神丐”姚天造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符老儿,如今你该相信老化子的话了吧!” 符敖通一怔!道:“什么话?” 姚天造嘻嘻一笑道:“符老儿,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符敖通摇摇头道:“老朽实在不明白。” 姚天造神色突然一肃,道:“符老儿,老化子说出来,你可别见怪!” 符敖通道:“老化子你只管说好了,老朽决不见怪就是。” 姚天造正容道:“说老实话,你那‘金龙谷主’都总管的身份,实在只是个虚具其名的傀儡,你明白了吗?” 符敖通脸色—变,道:“老化子,你……”旋忽若有所触地轻声一叹,道:“蓝丞相所言若果然无错,则老朽这都总管要倒真是有名无实的了!” “天煞”东方毅接口道:“符兄,兄弟敢以顶上的人头担保,蓝丞相所言,决无丝毫不实!” 符敖通双目霍然投注,道:“东方老弟,如此,你对蓝丞相为人必然深知,非常清楚的了!” 姚天造陡地哈哈一笑道:“符老儿,你若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便也会深信不疑了。” 符敖通目闪异采地道:“即请赐告他的出身来历,如何?” 姚天造倏地转向穆乘风道:“属下斗胆,拟请令主赐允!” 穆乘风略一沉思,颔首道:“好吧,就此说明一切也好。” 姚天造道:“属下谢令主赐允。”语声一顿,目视符敖通正容道:“符老儿,你听说过昔年‘雷霆大帝’的两氏家臣么?” 符敖通脸上忽现惊容地道:“蓝丞相便是蓝黄两氏家臣后裔么?” 姚天造道:“不错,蓝丞相正是昔年‘大帝’手下‘左丞相’之孙。” 符敖通心神不禁猛一震,双目倏露骇异之色地望着穆乘风道:“那么,令主该是……” 穆乘风颔首说道:“晚辈偶遇奇缘,进入过‘大帝’洞府。” 符敖通陡地肃容起身离座,躬身下拜道:“臣属拜见主上。” 穆乘风不禁愕然一怔!连忙伸手相挽地道:“老前辈赶快请起,你这是…” 符敖通站起身躯,神色恭敬地道:“先师复姓赫连,讳上公下度,乃昔年大帝驾下‘蓝黄’两氏家臣之外,四大‘都巡察使’中最年轻的一位。” 经过说明,穆乘风这才明白颔首说道:“符老请坐。” 符敖通微一迟疑,躬身道:“臣请主上谕示。” 穆乘风含笑道:“你现为‘金龙谷’都总管,方便么?” 符敖通道:“这没有不方便,那都总管之职,随时皆可辞离。” 穆乘风道:“你和那‘金龙谷主’不是立有约言么,焉能随时辞离毁约!” 符敖通道:“臣和其订立约言之时,曾有说明,倘先师遗谕之人现踪武林,这约言便立即终止,臣也就立刻离开‘金龙谷’。” 穆乘风道:“当时,那‘金龙谷主’定必向你问过,赫连老人家遗谕的详情的了!” 符敖通道:“他虽然问过,但是,臣并未告诉他,并约定以后不得再问。” 穆乘风又问道。“他知道你的师承么?” 符敖通摇头道:“约言中曾有彼此均不得询问对方师承出身的规定!” 穆乘风道:“如此,你们相处二十多年,对彼此的师承来历都皆不知了!” 符敖通点点头道:“是的。”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而今,你要辞去都总管之职离开,自是先要向其说明赫连老人家遗谕之人已现踪武林,使当年的约言终止无效了,是不是?” 符敖通道:“正是如此。” 穆乘风道:“那么他也可以问你这现踪之人是谁了,对不对 符敖通道:“是的。” 穆乘风微微—笑,道:“为了示信于他,你自然是实情实说,是不?” 符敖通道:“是的,臣以为似乎无隐瞒的必要!” 穆乘风颔首道:“事实也确无隐瞒的必要,不过……”语锋微微一顿,正容接道:“现在还未到时候。” 符敖通一怔!注目问道:“主上的意思,是要臣暂时隐瞒此事么?” 穆乘风点了点头,话锋忽地一转,问道:“你对他的为人看法如何?” 符敖通默然沉思了片刻之后,道:“心性虽然高傲,但却淡泊名利,为人谦虚和蔼可亲,实是一个正直光明磊落的武林隐士。” 穆乘风笑了笑,又问道:“他有多大年纪了?” 符敖通道:“看似四十开外,实际年龄该在七旬之上。” 穆乘风道:“知道他的实际姓名吗?” 符敖通道:“他自称复姓夏侯,双名克武。” 穆乘风默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于是,厅内顿时陷入于一片沉默之中,空气静寂得有点儿窒闷。 “天煞”东方毅忽然轻叹了一声,道:“符兄,兄弟有句话,如梗在喉,想说,但,说出来又恐符兄心中不快、不信,” 符敖通缓缓地下,道:“东方老弟,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好了,老朽心中信与不信那是另一回事,但决不会有所不快的!” 东方毅微微一笑道:“如此,兄弟先请问符兄,对兄弟当年在江湖中的为人声名看法如何?” 符敖通怔了怔,眉锋微皱地道:“老弟,你为何忽作此问?” 东方毅道:“符兄且别问理由,请先直言对兄弟的为人,声名的观感如何再说。” 符敖通想了想道:“老弟当年威震武林,虽然名列十大恶人之一,实际却是—位肝胆照人,侠骨义肠的直性豪雄,根本不是凶恶之人!” 东方毅目中异采飞闪地道,“符兄,你这可是由衷之言?” 符敖通道:“老朽句句由衷,发自肺腑!” 东方毅轩眉一笑道:“如此说来,兄弟在符兄的心目中,尚不失为一个正直光明磊落之人了!” 符敖通道:“事实也是如此。” 东方毅道:“那么兄弟之言,符兄必然也是信得过的了?” 符敖通点首道:“老朽不愿伪言,只要不出情理之外,自是信得过的!” 东方毅道:“反过来说,着与情理稍有不合,便就不信了,是不是?” 符敖通道:“此为人情之常,任何人都是如此,非只老朽独然!” 东方毅道:“如果事实本就出于人情之常呢?” 符敖通白眉微微一皱道:“这个……” 东方毅注目问道:“难道仍那常情常理衡之吗?” 符敖通略一沉吟道:“那自然得看事实如何?依据其情理推断而定了。” 东方毅笑了笑,目光倏地深注,正容答道,“符兄和那‘金龙谷主’相处二十多载,难道就从无一点任何其他发现么?” 符敖通神情微愕地道:“是关于那一方面的?” 东方毅道:“自然是关于他为人方面的了。” 符敖通一怔!道:“为人方面的?” 东方毅道:“也是另一面的。” “另一面?”符敖通愕异地道:“老弟,你话中有因,难道他……” 方毅正容接道:“据兄弟猜料,他外貌虽看似淡泊名利,是位傲啸武林的隐士,实际乃是个胸怀异志野心,极工心计,心机深沉之人!” 符敖通神色不禁微呆了呆,旋即摇头道:“这似乎不会。” 东方毅笑了笑,道:“也许是不会。”语声略顿,话锋忽地一转,道:“符兄,你任职谷中都总管二十多载,谷中属下人数共有多少,你大概总不会不清楚吧?” 符敖通颔首道:“这个自然十分清楚。” 东方毅道:“共有多少人?” 符敖通道:“总数三百有零。”东方毅道:“他们的武功身手如何?” 符敖通道:“强弱不等,但大多数不差。” 东方毅道:“足以脐身当今武林一流高手的有多少人?” 符敖通道:“五十名左右。” 东方毅道:“其余之人呢?” 第785章 属下 符敖通微一沉思,道:“除较诸武林一流高手尤高一筹的十数人和将近八十多名的二流好手外,其余的便都是只能跑跑腿的角色了!” 东方毅注目的问道:“这十数人中包括符兄和那夏侯谷主在内?” 符敖通摇头道:“谷主和老朽与欧阳总护法三个都不在内。” 穆乘风心中忽然一动。接口问道:“欧阳总护法可是双名德齐?” 符敖通点点头,诧异问道:“主上认识他?” 穆乘风星目,异采倏闪,淡笑了笑。问道:“你曾在途中和他相遇,是么?” 符敖通:“正是。” 穆乘风道:“那么你此来也是他指点的了,是不?” 符敖通点点头道:“是的。” 穆乘风又道:“他对你是怎么说的?” 符敖通微一犹豫,答道:“他说此间似有诡异行踪的武林人物,要臣来此窥探察看究竟。”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他没有说别的了么?” 符敖通神色恭谨地摇摇头道:“没有。” 穆乘风星目倏射寒电,威仪摄人的逼视着符敖通,冷凝地道:“当真没有了么?” 符敖通心神不禁一震!离坐起立躬身道:“臣不敢谎言欺瞒土上。” 穆乘风道:“既是不敢,为何还要说谎!” 符敖通惊慌地道:“臣委实……”穆乘风冷然截口道:“他明明要你就便下手,为武林除害,你为何隐瞒不说?” 符敖通不禁身躯激灵冷颤。躬身垂手道:“主上明见。他虽然这么说过。但是臣到此之后,因发现姚老化子和东方老弟两位,立即知道可能是个误会。所以……” 穆乘风接道:“所以你便打消就便下手之意。对么?” 符敖通点头道:“正是如此。” 穆乘风威态稍敛地道:“如今更因为当面对我。心中有所顾忌,不便直言欧阳德齐对你所说之意,遂即干脆抹煞隐瞒不说,是么?” 符敖通听得心头不禁骇然,直打寒颤,神色恭谨地答道:“主上睿智明察,臣心中确是此事,尚祈主上原谅恕罪!” 穆乘风话锋忽地一转,又问道.“你知那欧阳德齐的另一个身份么?” 符敖通点头答道:“他脸上终年戴着人皮面具,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臣以认出他是那‘千面书生’谈明通。” 姚天造忽然哈哈一声大笑道:“如此说来,我老化子真未料错人呢!” 符敖通道:“老化子,若是连你也认不出他来,那‘幻影神丐’的招牌便该自己把它砸破了!” “天煞”东方毅忽然目视符敖通道:“符兄,你这答复虽然解开了我们欧阳德齐果然就是”千面书生,谈明通之谜,但是,和令主所问的本意却有了差错呢!” 符敖通不由愕然一怔!目光转向穆乘风。 穆乘风含笑颔首道:“东方护法说得不错,我问的乃是欧阳德剂那‘总护法’以外的另一个身份,你知道不?” 符敖通诧异地道:“总护法以外的另一个身份?” 东方毅道:“不错,他正是另外还有一个身份。” 符敖通眉锋深皱,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穆乘风忽然轻声一叹,道:“看来姚护法说得不错,你这二十多年的都总管,果真是白做了,有关谷中真正机密大事,一切均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道的了。” 符敖通心里不禁暗道:“我这‘都总管’,难道真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么?……” 东方毅陡又注目地望着他,正容说道:“符兄,事情已经至为明显,那夏侯克武果真只是淡泊名利,傲啸山林的隐士,生活自是愈平淡愈清静愈好的了,若无什么异志野心,又为何蓄意养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呢?……” 声音微微一顿,接道:“再说三百多人每日饮食用度消耗,所费该是何等之巨,岂是一位淡泊名利的隐士所能负担得起的,这笔钱财又从何处而来呢?” 符敖通听得白眉不由一阵轩动,十分动容的暗忖道:”是啊! 三百多人的生活日支消耗,这的确不是个小问题,这多年来,我怎地从未想到的呢? 突然,一阵衣袂飘风腊腊声响,人影电射地投落敞厅门。是“左丞相”蓝立恒,“护驾二将军”黄伟光黄瑞仁,“铁剑神龙”申无畏,“病书生”公孙飘萍和十二位蓝衫佩剑的“正义使者”。 蓝立恒立在厅门口躬身禀道:“禀主上,二僧三道已全都带到。” 穆乘风微一颔首,朗声道:“二僧三道带进,‘护驾二将军’守护厅门,十二使者分守厅外四周戒备,丞相和申旗主孙统领入厅就坐。” 蓝立恒躬身应道:“老臣遵旨。” 话落,和申无畏公孙飘萍二人,分自五名使者手中接过那封闭着昏穴的二僧三道入厅放在地上,分别落坐。‘护驾二将军’分立厅门两侧,十二名使者身形飞掠,分往敞厅四周戒备。 穆乘风星目电扫了躺在地上的二僧三道一眼。目视符敖通问道:“这五人中,有认识的么?” 符敖通点头直指其中三人道:“他三人名叫居秋晖,高永,吴致祥、都是‘金龙谷’的一流高手。” 穆乘风微点点头,抬手出指,隔空解开了那个少林和尚的穴道,然后指着符敖通,朝那少林和尚说道:“大和尚。认识他么?” 少林和尚站起身子,望了望符敖通,摇头道:“不认识。” 穆乘风含笑道:“他姓符名敖通,外号‘追魂恶判’。现‘金龙谷’任都总管之职,大和尚,你明白了么?” 少林和尚中中陡现异采地注视着符敖通,问道:“你真是符都总管?” 敖敖通冷哼一声,沉声道:“你是少林弟子么?” 少林和尚点首恭敬地道:“属下法空,正是少林弟子。” 符敖通双目陡地一瞪,威态吓人地喝问道:“法空,你是何时进入本谷的?” 法空一低头,道:“属下并未进入过谷内。” 符敖通道:“那你对老夫为何自称属下?” 法空心中不禁十分诧异的地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自称属下,难道还错了?……” 穆乘风忽然朗声一笑,道:“大和尚心里觉得诧异,是么?” 法空目光倏然转向穆乘风问道:“施主可是姓水?” 穆乘风颔首道:“不错,我正是穆乘风,大和尚,我告诉你桩事情,你信不信?” 法空道:“什么事情?” 穆乘风道:“符都总管他根本不承认你们是他“金龙谷”的属下。” 法空望了望符敖通,微一迟疑,道:“贫僧不信。”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不信,你当面问他好了。” 法空转朝符敖通躬身恭敬地道:“都总管……” 符敖通倏然截口道:“老夫从未见过你们,如何承认?” 法空道:“但是属下等都有金龙腰牌证明身份。” 符敖通道:“在哪里,拿来老夫看看。” 法空探手腰间一摸,脸色不禁勃然大变。 符敖通一声冷笑道:“为何不拿出来?” 法空头一垂,道:“被他们搜去了。” 穆乘风—扬手,“当”的一声,一块银牌丢在法空的脚前,法空俯身伸手抬起,一看之后,立即摇头道:“这—块不是贫僧的。” 穆乘风扬扬手里其余的四块银牌道:“哪一块是你大和尚的?” 法空道:“背面‘令’字底下有个小‘木’字的就是。” 穆乘风道:“那‘木’字代表什么?” 法空道:“少林。” 穆乘风星目异采倏闪,道:“你手里的那块上是个‘田’字,那该是代表武当派的了!” 法空点点头道:“不错,‘田’字正代表武当派。” 符敖通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法空,你有金龙腰牌也没有用,老夫一样的无法承认你们是本谷属下。” 法空愕然地道:“为什么?” 符敖通双目陡地一瞪,威凌逼人地喝道:“法空,你是责问老夫理由么?” 法空心神一震躬身道:“属下不敢!” 符敖通威态稍敛,道:“那你就不必问为什么了。” 法空目光瞥视了地上的屠、高、吴三人一眼,心念电转道:“都总管连他们三人也不承认么?”不等符敖通开口,穆乘风已飞快地朗声一笑道:“不!他们三人符都总管已经承认了,我也已经答应让他带他们三个按谷规处置,但是……”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对你大和尚和那位武当道长,我可就感到为难了!” 法空问道:“怎么为难了?” 穆乘风道:“放又不便放,杀又有点不忍,这还不为难么?” 法空道:“何以不便放?” 穆乘风淡淡地道:“大和尚。你怎地不问何以不忍杀?” 法空脸孔不由微微一红,道:“贫僧以为这并没有两样。” 穆乘风摇头道:“大和尚,这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大大的不同呢!” 法空自然明白穆乘风所言“大大的不同”之意,但他不便点头表示明白,只好佯装不懂地问道:“怎么不同?” 第786章 清水 穆乘风道:“放是生,杀是死、大和尚,生与死,怎能说是相同呢?” 法空忽然双手合什,朗诵了声佛号,道:“我佛有云,生即是死,死亦是生,只不过是多了具臭皮囊而已,死,却是生的—切烦恼痛苦的解脱,也是灵魂获取安静与安息!”语声微微一顿,又道:“生与死诚有不同。那只是众生好生恶死之观念,而在僧人心目中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大和尚对佛理似乎倒颇为精深透彻得很呢?” 法空双手再次合什道:“施主夸奖了。” 穆乘风又淡笑了笑,道:“如此,大和尚对已身这具臭皮囊,必是已有舍弃解脱之意了?” 法空心头一震!但,神色仍强作慎定地道:“只要施主能够放下屠刀,本我佛慧悲之怀,上体天心,贫僧就舍弃这身臭皮囊,又有何妨!” 这话,分明指着穆乘风是个凶残嗜杀的恶魔,而他自己是个舍身以救众的佛门弟子了。 蓝立恒听得不禁双目陡轩,目射寒电一声沉喝道:“和尚,你想找死么?” 法空倏地一声哈哈大笑,道:“施主,你这句话不嫌杀气太重了么!” 蓝立恒才待开口,穆乘风忽地一摆手,阻止地道:“丞相无须动怒和他一般见识。”星目倏然转注法空,神情平静地一笑,道:“大和尚,我请问,我是‘魔’么?” 法空道:“魔自心生,施主是不是‘魔’,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穆乘风道:“如此说来,我该是‘魔’了?” 法空道:“贫僧不想直言‘是’与‘非’。”目光瞥视了蓝立恒—眼,接道:“免得贵属再大发凶威,心生杀机!” 蓝立恒双目寒电疾闪,但旋又忍了下去。 穆乘风道:“大和尚,看来你还是怕死的了!” 法空道:“施主错会贫僧之意了,贫僧不是怕死。” 穆乘风道:“哪么他心生杀机,你又有何惧呢?” 法空道:“贫僧这不是‘惧’,而是为了他好。” 穆乘风道:“怎么是为了他好?” 法空道:“不想让他多造杀孽,致使神怒!”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大和尚,你能言会道,实在令人佩服得很。” 法空道:“施主要如此想,便就完全错了。” 穆乘风道:“怎么错了?” 法空道:“贫憎说的是事实,也是真理!” 穆乘风倏然注目问道:“大和尚,这是你自己的‘真理’,要还是佛的‘真理’?” 法空巧妙地答道:“施主并非愚者,自能想像而知,何必多问!” 穆乘风笑了笑,话锋忽地一转,道:“大和尚。你说我是‘魔’,我也不想徒作争端,但是,我必须请问,我是‘魔’,魔在何处?尚祈大和尚有以明教!” 法空眼珠一转,道:“施主必须要问么!” 穆乘风颔首道:“知才能改。” 法空故作姿态地双手合什朗诵了声佛号,道:“施主若能改悔,则天下武林得以安宁矣!”语声一顿又起。正容说道:“魔在施主心中。” 穆乘风点点头道:“大和尚,你怎知我心中有‘魔’的呢?” 法空道:“由施主的行动表现而知。” 穆乘风道:“有据么?” 法空一点头道:“有。” 穆乘风道:“何据?” 法空道:“据自施主现踪江湖起,江湖就平生纷乱杀劫,你明白了么?” 穆乘风淡笑地道:“我明白,江湖上如果没有我这个人,便不会有这些纷乱杀劫了,是不是?” 法空点头道:“事实也确是如此。” 穆乘风道:“如此,江湖上的纷乱杀劫皆是因我而起,也是为对付我的了?” 法空道:“一点不错。”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轩,道:“但是,大和尚,我还有不明白之处!” 法空道:“施主还有不明白之处?” 穆乘风道:“我很奇怪,大和尚是怎知道这么清楚的?” 法空道:“贫僧乃闻听‘帝君’和本派掌门谈及的。”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请问‘帝君’是谁?” 法空道:“就是‘武林帝君’。” 穆乘风道:“大和尚,我是请问他的姓名?” 法空望了符敖通道:“施主何不请教符都总管呢!” 这么一说,厅内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是那,‘金龙谷主’夏侯克武么?” 法空正容道:“‘金龙谷主’数十年来虽然从未顾问江湖是非,无意在武林中争名称雄,但,他侠骨仁心,不忍坐视江湖劫祸弥漫,天下苍生遭屠杀,是以乃挺身而出,拯挽狂谰风劫,除魔卫道,以安天下武林!”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其用心意图果真如此,别无其他么?” 法空肃色道:“解救各大门派危难确是事实!” 穆乘风笑了笑,道:“如此,在大和尚以为我该怎么做才对呢?” 法空道:“施主若真有改悔之心,便应立刻解散所属,退出江湖,归隐山林,养性修身,以保此身,否则……”语声倏然顿止,住口不言。 水军风问道:“大和尚怎地不说下去了?” 法空道:“施主智者,当可想象而知,何须贫僧赘言枉费唇舌!” 穆乘风微微一笑,道:“大和尚,你这就有失佛门弟子的气度了。” 法空道:“贫僧自思并无失错,对施主此言也很不解。” 穆乘风道:“佛云救世渡难,应具‘苦口婆心’之心肠,佛门弟子何乃惮惜唇舌,多说几句话呢,话说一半,空自令人难过,不但有失慈悲之心,也有失出家人的气度,大和尚,你又于何忍?” 法空道:“这便是施主对那句‘有失佛门弟子气度’的解释么?” 穆乘风道:“惮惜唇舌,再加上忍心,这难道还不够?” 法空眉头微皱了皱,道:“够足够,不过……” 穆乘风接道:“怎样?大和尚有所顾忌么?” 法空摇头道:“不是顾忌,而是当与不当。” 穆乘风道:“何谓当,又何谓不当?” 法空道:“施主知那‘佛渡有缘’之语么?” 穆乘风道:“是因为我与佛无缘?” 法空点头道:“所以贫僧便就不当说了。” 穆乘风道:“如此,大和尚是决不肯说的了。” 法空忽地一摇头,道:“不,贫僧突然改变心意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施主虽与我佛无缘,贫僧仍愿略尽心力,与施主结一善缘,也免得施主责贫僧忍心!” 穆乘风笑了笑,道:“那么我洗耳恭听。” 法空又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朗诵一声佛号,肃容道:“施主若然不听从贫僧良方相劝,必将落个血洒黄沙,空中飞头,肢残惨死的厄运!” 穆乘风剑眉倏地双扬。星目寒电一闪,朗声一笑道:“大和尚,你算定我必遭如此厄运么?” 法空道:“施主双眉挑煞,煞光已透华盖,若不及早遁隐,退出江湖,不出半月,必定难逃劫数!” 穆乘风笑道:“大和尚。看来你不但深通佛理,而且还是位深通相法,善观气色祸福的大相士呢!” 法空道:“贫僧于潜心佛理之暇,偶曾涉及相书,是以懂得一点相理的皮毛而已,若不是诚心。欲结善缘于施主,还不肯轻露献丑呢!” 话,虽是说得十分谦虚动人,但却卖足了人情。 穆乘风淡淡地道:“多谢大和尚这番诚心,只是,可惜……”语声一顿而止,没有接说下去。 法空问道:“施主可惜什么?” 穆乘风微笑了笑未答,突然转朝“长白掌门”尚君恒道:“尚大哥,请派人取一盆清水来。” 蓝丞相等众人闻言,心中全都不由甚感诧异不解,想不通穆乘风此刻突然要一盆清水何用? 法空心中更是怀疑不定,忍不住问道:“施主要水做什么?” 穆乘风淡淡地道:“大和尚稍耐片刻就明白了。” 法空心底越发的大感忐忑,疑惧不安至极! 稍顷,一名长白弟子端着一盆清水走进厅来。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请放在大和尚面前地上好了。” 那名长白弟子依言放下水盆,躬身退立一边。 法空心神不由一镇!脸色微变地道:“施主要干什么?” 穆乘风道:“大和尚先莫紧张害怕,我这可是纯一番好意呢!” 法空道:“什么好意?” 穆乘风平静从容道:“大和尚,你既然深通相理,善观气色,所以我请大和尚在这盆水中看看自己的气色如何?” 法空心神略定,摇头道:“贫僧不用照看了。” 穆乘风道:“大和尚可是在未来之前,就已经照看过了么?” 法空道:“贫僧自知眼前或许有灾祸,但无大碍,结果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穆乘风忽地朗声一笑,道:“大和尚,我却说你在片刻之间,便有大难,绝对无法避免的血光之灾,你信是不信?” 法空心中不禁猛地一颤!变色道:“施主要杀贫僧?” 穆乘风语声忽转冷峻地道:“这就要看你大和尚自己化解了!” 法空道:“如何化解法?” 第787章 豪情 穆乘风冷冷地道:“很简单,据实答我三问。” 法空道:“哪三问。” 穆乘风道:“那‘金狮盟’可也是夏侯克武的属下?” 法空道:“请说第二问。” 穆乘风道:“贵掌门人此刻是否已入‘金龙谷’中?” 法空道:“请再问第三问。” 穆乘风道:“夏侯克武在谷内设置了什么毒谋?是不是想藉此胁迫天下武林臣服,否则,便一举而尽歼之!” 法空道:“这三问,均必须回答么?” 穆乘风道.“不错,否则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法空心里虽明白口将是条什么路,但,仍忍不住问道:“哪一条路?” 穆乘风冷如冰地道:“死路!” 法空心头不禁一颤!但表面仍故作从容地道:“回答以后便不死么?” 穆乘风道:“不错,大和尚,据实回答,决饶你一命,你考虑考虑吧!” 事关生死,答与不答,是生与死的抉择。法空果然沉思考虑。 于是,敞厅内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静寂中,静寂得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法空突然转脸目注符敖通问道:“符都总管,以您老看,属下应该如何自处,答还是不答的好?” 符敖通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生与死是你自己的性命,答与不答,你有权自处,也和老夫无关!” 法空有点犹豫地道:“但是,你老是……” 符敖通突然瞪目截口道:“法空,你少说废话,你的事全与老夫无关!” 法空陡地震声道:“如此,贫僧可要直答水施主所问了!” 符敖通冷冷地道:“为了保命,老夫也认为你是答的好!” 法空心中突然恍有所悟地道:“符老,贫僧明白了。” 符敖通道:“你明白什么了?” 法空道:“你必是已经变节叛谷了。” 符敖通双目陡瞪,须眉怒张,喝道:“法空,你敢胡言乱语,老人立刻活劈了你!” 法空心头激灵一颤!不敢再言语。 穆乘风适时朗声道:“大和尚,你说你的吧。” 法空突然注目问道:“施主所言当真?” 穆乘风剑眉忽地一挑,道:“水某向来言出如山,决不稍移!” 法空毅然一点头道:“如此,施主请听贫僧实答。”语锋一顿即起,道:“第一,是的,第二,是的,第三,也是一点不差!” 穆乘风忽地朗声一笑道:“大和尚你倒是干脆得很嘛!” 法空脸色不由微微一红,干咳了一声,道:“身落施主之手,为了保命,不干脆又能如何!” 穆乘风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怕死了?” 法空讪讪地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贫僧是人。”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你不是说,活着只不过多了具臭皮囊而已,纵是舍弃这皮囊,并无所惜的吗?” 法空陡然显得理直气壮地道:“贫僧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也要视真实情况值不值得,当不当,岂能糊涂轻生舍弃! 穆乘风注目道:“如今,你既然不愿舍弃这身臭皮囊,想必是认为不值,不当的了!” 法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穆乘风笑了笑,又道:“我请问,何谓值,又何谓当呢?” 法空倏地肃容道:“为武林正义,是值,为天下苍生。是当!”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如此说来,大和尚想必已尽知那夏侯克武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为武林正义,为天下苍生的了,是不是?” 法空道:“否则,贫僧宁愿横尸于顷刻,也决不会实答的了!”穆乘风目光深注,问道:“大和尚,你这是实心话么? 法空正容答道:“少侠乃生具大智慧的武林奇才俊彦,贫僧此刻所言,是不是实心话,少侠当能明白!” 他口气完全改变了,对穆乘风的称谓也改变了。 穆乘风微笑点头道:“好,如此便请实答我三问中。那句‘金龙谷’内布置了什么毒谋奸计。” 法空摇头道:“这个贫僧实在不知。” 穆乘风道:“也没有听说过么?” 法空又摇摇头道:“没有,因为事关非常机密,除那些参与设计计划之人外,知道的恐怕便极少极少了!” 穆乘风剑眉皱了皱,知他所言确是实情,于是也就不再多问,星目寒电倏射,转朝符敖通忽扬声轻喝道:“符巡察使听令!” 符敖通连忙离座站起,躬身应道:“臣敬候谕旨。” 穆乘风道:“点他残穴,废去他一身武功,交由十二使者带回。 暂禁!” 符敖通恭敬地答道:“臣遵旨。” 法空听得心头猛震,目射骇光,脸现恐怖之色地颤声:“少侠,你……” 他“你”字方才出口,身躯倏地机伶地打了个冷颤!一身功力已随符敖通的一指点落失去! 接着倏然目射怨毒地射视着穆乘风恨声说道:“穆乘风,想不到你竟也是个食言背信的小人之流,贫僧真是错看了你!” 穆乘风冷然说道:“大和尚。我只说过饶你一死,并未说过其他,现在你一身功力虽被废去,但命仍在,并且毫发无损,这岂能说我食言背信。”语锋微微一顿,接道:“俗语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大和尚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么?” 法空不禁低头默言无语,但,旋又摇头说道:“那你又为何不放了贫僧。” 穆乘风笑了笑。道:“大和尚,我并没说不放你,只是现在还不宜放你。否则,便害了你了,这道理你懂得么?” 法空道:“你想等此间事之后才释放贫僧?” 穆乘风点点头道:“事非得已,尚请大和尚原谅,但,为时决不会太久了,你尽管放心好了!”语声一顿,摆了摆手。接道:“眼下你的功力初失,—切必然皆感不惯,也不宜太过劳累,请退往一旁坐下闭目养神,歇歇吧。” 法空知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于是,便默默地退往旁边一张空椅上坐下,闭目假寐养神。 穆乘风目光瞥了地上的四人—眼,转向符敖通问道:“他们三个平常的为人心性如何?” 符敖通道:“居秋晖心性尚称善良,禹,吴二人皆是阴狠残毒之徒。” 穆乘风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蓝立恒尚还不知符敖通的师承出身。于是,便朝符敖通说道:“你先见过蓝丞相,报明师承出身吧。” 符赦通躬身应了一声,立即上前和蓝丞相见礼,并报说了师承出身。 蓝立恒这才明白符敖通为何由“金龙谷”的“都总管”,突然一变为穆乘风口中的“巡察使”的原因。 二人互相谦逊的见礼既毕,“天煞”东方毅接着又趁机替符敖通和“铁剑神龙”申无畏、“病书生”公孙飘萍三人作了一番介绍。 待众人互相见过礼,重新坐下之后,穆乘风这才对蓝立恒说道:“请蓝丞相先解开他们三人的穴道。” 蓝立恒躬身应命,隔空挥掌,居、高、吴二人应掌而醒,挺身跃起,才待张口喝骂,陡闻一声冷喝道:“你三个不得无礼!” 二人闻声一怔!旋即一转身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都总管。” 脸上个都浮现出一丝惊喜而又奇异的神色。 符敖通冷然一摆手,道:“不必多礼。” 三人垂手肃立,心里都在暗忖:“符老鬼怎地竟也在这里,而且还成了座上客了……” 穆乘风突然沉声缓缓说道:“他三个,由巡察使按照他们素日心性行为处决。” 符敖通肃然起立,躬身道。“臣遵旨。” 双目陡射寒电,转向居、高、吴三人。三人一见情形不妙,才返身拼命,符敖通双掌挥处,惨叫之声刚起,高、吴二人已倒地毕命,口角流血,内脏全碎! 居秋晖眼见这等情形,知道纵然拚命也是不行,猛地一抬臂,扬掌便朝自己头顶“天灵”拍下。 穆乘风星日异采倏闪,飞快地一指点出。居秋晖胳膊一麻,立时软软地垂了下去。 穆乘风适时目视符敖通问道:“符巡察使拟如何处置居秋晖?” 符敖通恭敬地答道:“居秋晖素行并无大恶,臣拟点其残穴,废去他一身功力,此意是否允当,请主上谕示!” 穆乘风微一沉吟,摆了摆手,道:“请且退下!” 符敖通躬身退回原位坐下。 穆乘风忽然目视居秋晖含笑说道:“居大侠,你心里此刻—定很难过,有生不如死之感,是不?” 居秋晖一点头,道:“不错,居某此刻只求速死!” 穆乘风道:“居大侠如此一死,不觉得有点太不值得吗?” 居秋晖身形倏然微微一颤!旋忽轩眉朗声说道:“与其被点残穴,废去功力,不如一死反而干脆利落,也免得活着受罪,含恨苦痛终身!” 穆乘风道:“居大侠这等视此如归的豪情,实在令人钦佩心折。但,也深为你居大侠惋惜而不值!” 居秋晖身形再度一颤!道:”阁下,你如此谬赞居某,居某衷心至感荣幸万分,不过……” 穆乘风含笑接道:“居大侠,你乃是位心智聪慧之人,当不会不知那‘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分’的俗语吧。” 第788章 小忍 居秋晖忽然轩眉朗声一笑,道:“阁下,你也不必绕圈子说话了,你想知道什么,只管请问吧,居某当然知而不言,言无不尽。” 穆乘风星目异采飞闪,朗声大笑道:“居大侠诚然高明,快人快语,实在令人心折,如此,请恕我就不多客气了!” 居秋晖道:“只怕居某所知有限,无能尽阁下之意。” 穆乘风道:“居大侠不必客气。”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居大侠知道我是谁么?” 居秋晖毫不犹疑地道:“居某如果猜料的不错,阁下必是江湖人称‘玉面书生’穆乘风的。” 穆乘风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穆乘风。”语声一顿又起,问道:“居大快知道我的身份么?” 居秋晖一点头道:“知道。” 穆乘风道:“居大侠也知道我的出身师承么?” 居秋晖又是一点头道:“知道。” 穆乘风道:“请说说看。” 居秋晖微微一怔,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穆乘风笑道:“我想听听居大侠是不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居秋晖目光闪动,忽然一笑,道:“阁下真只有此意?” 穆乘风道:“居大侠意以为另有用意?” 居秋晖双眉微轩,目光深注,道:“难道不是在求证一个问题么?”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朗声大笑道:“居大侠高智。不过……” 居秋晖飞快地接道:“阁下,居某对你虽是初次见面,似已心仪甚久,为报答你适才那一指之德。和那儿句开导的警语,在下愿意替你证实这个问题。”语锋微微一顿。接道:“阁下出身‘女王城’后入‘雷霆洞府’,习成雷霆绝学。得‘大帝’遗物,目下的身份是‘雷霆二世’。‘正义教’的‘银旗令主’,也是实际领导人,如此,该够十分清楚了吧?” 穆乘风颔首笑道:“居大侠知道得这么清楚详细,想必是时常出谷在江湖上走动了。” 居秋晖摇头道:“居某入谷十载有余,从未出谷过一步。” 穆乘风道:“那么,居大侠是……” 居秋晖一笑接口道:“阁下名动天下武林,本谷属下虽然极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但对阁下的大名、师承出身、身份,几乎是无人不知。”语锋一顿,目光瞥视了符敖通一眼,又道:“真要说有人不知的话,那只怕也只有都总管一人了。” 符敖通问道:“秋晖,此事为何隐瞒老夫?” 居秋晖道:“如非谷主令谕隐瞒符老,谷中众人谁敢?” 符敖通注目又问道:“可知是什么原因么?” 居秋晖摇头道:“这就得请问谷主自己了。” 符敖通白眉深蹙,沉思不语。“幻影神丐”姚天造忽然哈哈一笑,道:“符老哥,照此看来,那夏侯克武可能早知你的帅承出身呢?” 符敖通摇头道:“这似乎不可能。” 姚天造道:“但是老化子却以为大有可能,夏侯克武若是不知道你的师承出身,他就不会密令一众属下只隐瞒你一人了!” “追魂恶判”仔细地想了想“幻影神丐”姚天造的这番话.觉得十分合情,也十分合理。 突然,他白眉倏扬,双目冷电寒芒激射,神威凛人地站起身躯。穆乘风肃色地说道:“符巡察使稍安勿躁。少时我自有安排, 符敖通不能违谕,只好头一垂,恭敬地道:“臣遵旨。” 声落,忍抑地缓缓坐下。 穆乘风星目眨动,忽然望着居秋晖含笑地道:“对于符都总管,居大侠心中必定很觉惊奇吧?” 居秋晖点点头道:“是的,居某不愿说谎,心里确实很感惊奇不解得很,不过……”语锋微顿,望了望符敖通,又道:“论年龄,符老是武林前辈,论身份,是都总管,居某身为属下,是以,居某心中纵然极感惊奇不解,也不便问,不敢问。” 穆乘风笑了笑,道:“如此,我为居大侠释疑如何?” 居秋晖道:“居某自当洗耳恭听。” 于是,穆乘风便将符敖通的师承出身,简略地说了一遍,接着目光闪动地问道:“居大侠高见,以为如何?” 居秋晖微怔了怔,旋即恍然,穆乘风此问意之所指,眉锋轻蹙,略一沉思,点点头道:“依此看来,姚老前辈所言,就确实大有可能。” 符敖通突然接口说道:“秋晖,如今老夫的师承出身你都已明白了,有几点事情,老夫想请问你,你可否实告不?” 居秋晖神色仍极恭敬地道:“晚辈素蒙符老爱护指教,获益良多,衷心更极敬佩符老的为人正直磊落,只要是晚辈所知之事,无不直言不讳,符老只管问好了。” 符敖通点了点头,问道:“那‘金狮盟’的为恶江湖,残杀武林同道,可都是谷主在暗中策划的阴谋么?” 居秋晖道:“此事谷主做得非常机密,晚辈于半月之前,也还毫无所知,直到最后才逐渐明白一切。” 符敖通又道:“那么他解救各大门派危难之事,也只是他的一番做作,掩盖天下武林耳目的手法假戏了!” 居秋晖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 符敖通道:“武当、少林两派掌门,早已和谷主勾结了么?” 居秋晖道:“据说武当掌门早在多年之前,就已入了谷主的掌握,少林掌门则是在‘天山派’被毁之后,才被谷主收服的。” 符敖通道:“你知道谷主此次邀约各派掌门,天下群雄赴会的阴谋吗?” 居秋晖答到:“阴谋怎样?晚辈虽曾略有耳闻,但详情并不清楚。”语锋微顿,又道:“只听不服即杀!” 符敖通道:“知道谷内布置了什么毒谋埋伏么?” 居秋晖摇头道:“晚辈不知。” 符敖通道:“参与布置机密的都是哪些人?” 居秋晖道:“据说是由二位先生主持布置的。” 符敖通道:“是杜星他们三个?” 居秋晖点点头道:“是的。” 符敖通微一沉吟,忽地转向穆乘风恭敬地道:“主上,臣拟立刻返回谷内一行。” 穆乘风道:“你想当面查问他们?” 符敖通道:“臣正是此意。” 穆乘风道:“如果他们不说呢?” 符敖通威棱地道:“他们的骨头还硬不过老夫的手掌去!” 穆乘风道:“你准备用强逼迫?” 符敖通点头道:“主上明鉴,他们倘敢不实说,臣就让他们尝尝分筋错骨,万蚊穿心的滋味!” 穆乘风淡然一笑道:“倘然因而惊动了别人呢?” 符敖通不由一呆!道:“这个……” 旋忽目射寒电地道:“杀人灭口!” 穆乘风道:“你忍心么?” 符敖通双眉一轩,道:“臣昔年闯荡江湖,所杀之人,数不甚计,何在乎多杀上几个,又何不忍之有!” 穆乘风道:“当年所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符敖通道:“武林败类,江湖恶徒。” 穆乘风道:“他们也是武林败类,江湖恶徒么?” 符敖通—震!道:“臣在谷中二十多年,对他们均知之甚深,可以说十之七八,都是生性奸诈阴险之徒。” 穆乘风忽然正容地道:“他们虽都是生性奸诈阴险之徒。但在他们恶迹未彰之前,你何忍心下毒手,不予人余地,再说,谷众那么多,惊一便等于惊百,你能杀得了那么多?”语锋微微一顿,接道:“诚然,凭你一身武学功力。那些谷众根本不在你眼下,但是如果惊动了欧阳德齐等人呢,他们能轻易让你脱身么?俗语有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意思你懂得么?” 符敖通身形一震!垂首道:“臣懂得了,敬请主上谕示。” 穆乘风颔首道:“所以你必须沉着忍耐,返回谷内之后,暂时不提—切,仍和过去一样做你那‘傀儡’式的都总管,暗暗探察阴谋布置,能设法加以破坏更好,否则便转告于我,以谋取应付对策!” 符敖通躬身恭敬地答道:“臣敬遵谕旨。” 穆乘风一点头道:“好了,你去吧!” 符敖通肃然躬身一礼,转身大步出厅,腾身掠空飞射而去。 穆乘风微一摆手,道:“居大侠请坐。” 居秋晖摇头道:“居某仍一阶下囚,此处焉有居某的坐位。” 穆乘风朗声一笑,道:“居大侠,我敬佩你是一条豪爽的汉子,虽是阶下囚,坐坐有何妨,别让人说你是小家子气,请坐吧。” 居秋晖略—迟疑。随即一点头,道:“如此,居某从命。”话落,大步走向适才符敖通坐的那张椅子,神情从容的坐下。 穆乘风忽又凝目问道:“居大侠,我请问,谷中可有位姓黄,名叫仲谋之人么?” “黄仲谋?”居秋晖皱眉沉思了半晌,摇头道:“居某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蓝立恒接道:“他另有个外号,自称‘神算先生’。” 居秋晖双目异采一闪。道:“神算先生?” 穆乘风道:“居大侠听说过这个外号?” 居秋晖点头道:“听说过,不过他不姓黄,名字也不叫仲谋。” 第789章 突击 穆乘风星目陡地一亮,问道:“他姓名什么?” 居秋晖道:“他也复姓夏侯,双名克文,是谷主的胞兄。” 蓝立恒问道:“居大侠见过他么?” 居秋晖道:“见过一面。” 蓝立恒道:“是何容貌长相?” 居秋晖摇头道:“他面蒙黑纱,未能看到他的面貌。” 蓝立恒又道:“身材如何?” 居秋晖道:“中等身材,和谷主相仿佛。” 蓝立恒皱眉沉思不语。 穆乘风忽然朗声一笑道:“多谢居大侠坦诚直告一切,穆乘风衷心至为感激!”语锋一顿又起,正容说道:“最后,穆乘风有几句肺腑之言,尚祈居大侠勿以交浅言深见弃,而以见容。” 居秋晖双目眉微轩,道:“居某内心至感盛情厚爱,也深信,阁下所欲言者,确是赤诚肺腑之言,不过……”语声略顿一顿,接道:“居某却衷心希望阁下最好别说。”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居大侠高智,想必已猜知穆乘风这肺腑之言是什么了?” 居秋晖颔首道:“居某不愿否认,确是已猜料到阁下的心意了!” 穆乘风星目深注,道:“居大侠是不肯见纳穆乘风这片诚心么?” 居秋晖摇头道:“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穆乘风道:“可否说明这‘不能’的理由?” 居秋晖朗声说道:“须眉男子汉,昂藏七尺躯,理当恩怨分明,岂可忘恩背义!” 穆乘风星目异采一闪,道:“他对居大侠有恩?” 居秋晖一点头道:“再生之恩,厚比天高。” 穆乘风沉思道:“居大侠可否一说这往事?” 居秋晖道:“七年之前,居某行道江湖,于川湘交界地方,突被三名强敌围攻,苦战百招,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精疲力竭,即将惨遭毒手之际,适逢谷主经过当地,义伸援手,救得居某性命,带返谷中调养月余,方始痊愈康复!” 穆乘风道:“知道三个人是谁么?” 居秋晖摇头道:“三人都以黑巾包蒙着头脑。” 穆乘风道:“知道那三个人的姓名来历么?” 居秋晖道:“三人全都一言不发,狂攻不休,根本不容居某有喘息询问的机会,是以始终未得开口问明。” 穆乘风星目眨动地道:“如此,倘然不是夏侯克武适时经过当地,出手义救,居大侠岂不……”语声一顿,话锋忽地一转。 道:“夏侯克武一身武功高绝,他一出手,那三个恶徒必然难逃幸免,全都立刻溅血横尸当场的了!” 居秋晖摇头道:“谷主一身功力罕世,只出手一招,便震飞了三个恶徒手中的兵刃,三个恶徒也就立被惊得亡魂冒胆,掠身飞逃而去!” 穆乘风道:“夏侯克武设有追他们么?” 居秋晖道:“没有,当时居某已因伤重力竭倒地,为了救治居某,是以未曾追赶。” 穆乘风微一沉吟,道:“如此说来,居大侠现在还不知当年那围攻的三恶徒是什么人?” 居秋晖摇头道:“自那以后,居某便一直居住谷中,从未离谷—步,自是不知了。” 穆乘风星目一阵眨动,忽然微微一笑,道:“居大侠,我想到一句俗话。” 居秋晖道:“哪句俗话?” 穆乘风道:“故示恩惠。” 居秋晖愕然一怔!旋即恍悟地道:“阁下的意思是说?” 穆乘风点头道:“也是和解救各大门派危难,换汤不换药的手法一样。” 居秋晖心中虽然明知他穆乘风的这种猜测,颇有可能,但是,他仍摇摇头道:“这似乎不可能。” 穆乘风笑了笑,又正容道:“居大侠,我请教,所谓‘工于心计’,‘深谋远虑’之语何解?” 居秋晖不禁默然,哑口无语。 穆乘风接着又道:“我敬佩居大侠的为人,所以我仍望居大侠接纳我的良言……” 居秋晖毅然摇头截口道:“阁下,你别浪费唇舌了,在未获得证实之前,居某无论如何,也不能作那背义忘恩之徒!” 穆乘风剑眉微皱了皱,道。“如此。我只好委屈居大侠了。” 居秋晖朗声一笑道:“居某既为阶下囚,生死已悉凭阁下,何来这‘委屈’二字。 穆乘风忽然抬手出指,隔空封闭了居秋晖的软麻穴,含笑道:“居大侠请恕我,事逼至此,我不得不暂且委屈居大侠一个时期,事了之后,我不但立刻释放居大侠,并愿向居大侠赔罪!” 居秋晖默然没有再说什么,不过,衷心却对穆乘风的气度极为折服! 穆乘风星目瞥视了地上的那武当道士一眼,倏然转向蓝立恒问道:“对武当弟子,丞相以为应予如何处治?” 蓝立恒肃容欠身答道:“臣以为和法空大师同样处治。” 穆乘风微一颔首道:“如此。就偏劳丞相处治他吧。” 突然。一条人影飞射落地,竟是“女王城”四大护法之首的宋湘玲,她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众人一见,心中全不禁猛然—惊! 原来宋湘玲背上驮着的竟是个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浑身血迹斑斑,已成紫黑色的少年。 他,正是那“悦宾楼”店主——项天寿。 穆乘风倏然一惊站起。问道:“天寿他怎么样了? 着急之情,溢于言表。 宋湘玲顾不得行礼,一面轻轻放下项天寿平躺在地上,一面答道:“天寿身负重伤,又经连夜飞转狂奔赶路,已将油尽灯枯,虽经城主赐服下一粒‘女王丹’,但气息仍是十分衰弱!” 穆乘风剑眉微微一皱,道:“他刚刚到达么?” 宋湘玲道:“一刻时辰左右。” 穆乘风探手把了项天寿的脉息,脸色突然一沉。道:“他气息这等衰弱,你为何还将他背来此地!” 宋湘玲不禁头一垂,嚅嗫地道:“他说主上待他如同兄弟,目下各方消息详情,只有他一人完全清楚明白,所以他要立刻亲见主上之面禀告一切,以报主上爱护知遇之恩,否则。他将死不瞑目,城主无法,只得命臣妾背负他来此地面见主!” 穆乘风听后,脸色这才稍敛,但,一双星目中已隐蕴泪光,神情激动地微一摆手,道:“好了,你且坐下略息吧。” 倏然运指如飞,连点项天寿身上一十二处穴道,然后扶起项天寿的身子,在项天寿背后“命门”穴上轻击了一掌。 项天寿身躯一震而醒,一见穆乘风在侧,便待起身行礼,却被穆乘风一手按住,含笑摇头地道:“寿兄,你所付出的已经超过你的生命力量,现在一切俗礼皆可免了,请说你想告诉我的各方面的消息情形吧。” 项天寿感激地望着穆乘风一点头道:“属下遵命。”语声一顿,接道:”首先属下要禀告的,是青海方面的好消息,施姑娘已获得全面胜利,并且救出了全部被禁妇孺,属下也已飞讯传达施姑娘,说明主上的行踪所在,预计日期,途中若无耽搁,只亦早晚之间,施姑娘便可赶达此地了。” 忽然吁声轻叹了口气,又道:“只是,我们除了这一方面的胜利之外,其他各方面就一败涂地了。” 穆乘风听得一颗心虽然直往下坠落,有如千斤般的沉重,但,表面神色却仍镇定平静地说道:“不要紧,胜败乃兵家常事,寿兄,你慢慢地说好了。” 项天寿脸上现出激动的笑容,说道:“属下很明白主上此刻的心情,已经沉重焦急无比,但是,为了属下……” 穆乘风含笑摆手制止地道:“寿兄,你不要浪费精力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了,还是拣要紧的慢慢地说下去吧。” 项天寿点了点头,道:“内方山庄已遭突袭,方坛主和郭香主全都罹难,黄丞相赶到之时,已是事过的第五天。”语声顿了顿之后,又道:“黄丞相归途和常旗主相遇,但在‘天门’、南郊竟受到拦截突击,被四十多名高手围攻,黄丞相常旗主和二十多名家臣奋身浴血苦战,虽然毙敌二十余名之多,黄丞相和常旗主也均身负重伤,二十名家臣只生还九位。” 穆乘风道:“黄丞相等人返回后,店内便也接着受到突击,是么?” 项天寿道:“黄丞相和常旗主等人返回的第三天夜晚二更时分。‘女王城’突遭百多名高手围攻,并发出求救火花讯号,属下当即亲率十剑士和黄丞相常旗主以及十多位家臣等赶往驰援!” 穆乘风神情不禁陡现紧张地问道:“结果情形怎样了?” 项天寿道:“属下等刚—出城,便即被一批为数五十之众的高手所阻,展开了一场血战,属下和十剑士在黄丞相、常旗主和十名家臣拼死掩护下,勉强杀开了一条血路,赶到‘女王城’外。” 说至此处,眼角突然涌现泪珠,面部肌肉一抽搐,又道:“满地尽使残肢断体,血流成河,尸积如山,那惨状令人不忍卒睹,守护城内外的家臣和女弟子们大都丧命,只剩下十五六人,仍在与恶徒拼死奋战。 第790章 侍卫 老城主和玉旗主全都双目尽赤,也施展了最耗真元的‘驭剑术’,但是,恶徒不但个个武功高绝,而且人数众多,实在杀不胜杀,片刻之后,老城主和玉旗主身上也都已负伤多处,浑身成了血人,情形也到了精力即将枯竭之时……” 这时,穆乘风身躯索索抖傈不止,俊脸一片煞白,牙齿咬着嘴唇,鲜红的血,由齿缝边缓缓往下直流! 那神色,那模样,好不怕人,好不吓人! 蓝立恒、姚天造、申无畏、公孙飘萍、东方毅、宋湘玲、尚君恒和一众子弟众人,全被项天寿这番口述的惨烈恶战,惊得气窒神呆,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项天寿深深地喘息了一大口气,暗淡无神的双目突然掠过奇光,语音兴奋激动地说道:“幸而苍天有眼,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来了数位……” 他话未说完,突然‘扑咚’一声,倒下了一双身躯。 众人一惊而醒。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项天寿,一个是穆乘风。 两人脸色一般儿地煞白吓人,穆乘风的牙齿仍然紧咬着史嘴唇,鲜红的血也仍然在往外渗透! 蓝立恒心中一惊一急,身子飞快飘落穆乘风身侧, 突然,一声轻喝倏起:“蓝丞相,不可乱动他!” 蓝立恒闻声知人,连忙一躬身形,道:“老臣参见娘娘。” 宋湘玲、东方毅等人一见蓝立恒这等神情口气,已知是什么人到了,连忙纷纷起立,躬身相迎。 一站在厅门侧的“护驾二将军”也同时躬身说道:“臣护驾将军恭迎娘娘玉驾。” 青影飘闪,施佳佳和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已在门厅外现身。 施佳佳仍是一袭青衫,腰悬佩剑,依然是代表穆乘风赴约时的那副男装打扮。 蓝丞相相和“护驾二将军”的两声“娘娘”,只喊得施佳佳粉颊生霞。但又不便说什么,只好微—摆手,道:“丞相和二位将军请少礼。” 话未落,青衫微闪,人已到了穆乘风身侧。明眸一扫穆乘风和项天寿二人,秀眉做微—蹙,随即转向慕容仪芳,道:“芳妹,项店主伤势极重,须得劳你施展家学妙手了。” 中元节的前夕,穆乘风心头有如被压着一块千斤重的铅块般的沉重,使他失去了往昔的平静,心情有着异样的烦闷和暴躁! 他心底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气在向上窜冒,一双星目中煞光灼灼吓人颤僳胆寒,腰间的“赤龙神剑”,似乎在配合着他心胸如炽的杀气,不时腾跃出数寸,作龙吟!作啸鸣! 形势已经到了极严重极严重的阶段了! 当今武林七派一帮,除天山派已毁,峨嵋派等已经封了山,少林武当早已投入“金龙谷主”的掌握外,已经只剩下华山、青城、长白三派和穷家帮,然而,返三派一帮中,华山和青城两派也于日落时分以前,被那夏侯克武派人接引进了“金龙谷”内 另外还有那四川“唐门”掌门唐少文,海南“五指山主”路百丰,“锦衣帮主”吕培信和一众武林豪雄,也都被接引入谷而去。 可是,令人感觉奇怪的是。那“怀玉门主”温静寰,竟突然消失了般地没有了消息,无人知晓她去了那里?不知她芳踪何处? 至于那“铁胆霸王”齐彪领导下的“江北武林盟”的好汉们,竟也全都被接引进了“金龙谷”,但却未见“铁胆霸王”齐彪现踪。 齐彪本于二十多天前,和由穆乘风派出的王秀峰赵君亮二人,同往“龙首山”中去查勘山峦形势了。但去沓然,竟从此失了踪! 虽然,穆乘风于来此之前,曾命项天寿挑派两名干练之人去访寻三人的消息下落,但,情形如何?必须要问项天寿才能清楚,而项天寿此刻神智仍昏迷不醒,正由慕容仪芳悉心调治中。 那夏侯克武在“金尤谷”内,究竟布置了什么毒谋,将用什么方法手段胁迫一众群雄臣服?…… “追魂恶判”符敖通返回谷中探查出了什么没有?有关毒谋布置,是否能够破坏?为何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当他想起项天寿那番惊心动魄的述说,蓝黄两氏家臣数十名子弟,“女王城”数十名女人,他姑姑——“老城王”和“玉旗主”惨遭屠杀…… 他的心不禁在流血!浑身血脉在喷张,双目赤红,钢牙咬动! 其实,他姑姑并未死,只因项天寿话未说完,他便已急怒攻心而昏厥,扶着项天寿胳臂的一只手,也因神智昏失之顷,多用了点力,连带项天寿也倒地昏死了过去。 至于顶天寿最后的两句:“幸而苍天有眼,突然来了救星……”穆乘风根本就未听到。 如能让项天寿平静地继续接说下去,那该是:“圣手赛华佗慕容老前辈和大幻神僧带着王三及时赶到,工三跃身扑攻群贼,如虎入羊群,双水挥舞,开山掌中挟着丝丝指风,当者莫不披靡,中掌者,刘旨立刻骨断筋折,吐止血踣地不起,中指者,则更是顿时倒地毕命,片刻工夫,王三已连毙恶贼二十多人,群贼虽也有人杀中王三两刀二剑,但到没有用,不但未能损得王三丝毫,刀剑反而被震得脱手飞射半空,虎口震裂,于是,群贼不由立时骇然大惊,亡魂冒腾,纷纷腾身逃去!” 经此一来,总算是挽救了三十多条性命。虽然,这三十多人几乎无一不身负轻重之伤,但,有“圣手赛华佗”慕容仲贤在,自然都能康复无碍。 这后半截的情形,项天寿还未及说出,穆乘风便已昏厥,他醒过来后,项天寿仍在神智昏迷不醒中,他自是毫无所知的了。 因此,穆乘风心中还只当所有留在黄冈城里城外众人,全都惨被屠杀殆尽,他义弟司马羽变,也决无生还了…… 这么多的人命!仇!恨!血!在他的脑子里盘旋,缠绕 他心底怎得不烦!不闷!不暴躁!不杀机如炽!虽然,项天寿并未说出突袭“女王城”的那些恶徒是什么人? 但是,他心中非常明白,那些恶徒,必定有“金狮盟”的高手,武当派道士,少林和尚……总之一句,也都是“金龙谷”的属下,夏侯克武席卷武林的刽子手。 这是一座极大的庄院,庄主当年曾受过“病书生”公孙飘萍的救命大恩。 夜,初更一刻时分。穆乘风一个人静静地独坐着,屋里没有点灯。 灯,本来是点上了的,但,穆乘风却在支走了施佳佳等人之后,挥手拂熄了。 其实,在这中元节的前后——农历十四日,蓝空如洗,月儿高挂,圆如明镜,屋子里熄去灯火,让银亮的月光透穿射入,反而更得清静,富有诗意,别有情调。令人怀舒胸畅,心旷神怡,有着特别的清新之感。 天空,从西方飘驰来一朵乌云,遮掩了月儿的圆脸。吞吃了很亮的光辉,屋子顿时成了一片黑漆的世界。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穆乘风心胸蓦地感到一阵窒闷,悠悠地深叹了口气,是那么冗长!冗长! 接着星目斗然寒光激射。倏地扬声轻喝道:“五侍卫何在?” “随驾五侍卫”齐声在屋门口现身肃立,一齐躬身答道:“臣属恭候主上谕旨。” 穆乘风凝声道:“传我令谕,请蓝丞相、蓝大将军、黄都总督,正义各旗土、护法、统领、夏城主、施姑娘等人,立刻齐集大厅听令。” “五侍卫”一齐躬身应命,方待转身举步。突闻一声娇喝传来,道:“慢着。” “五侍卫”一齐躬身肃立不动。 绿影—闪,施佳佳已从“五侍卫”身边擦过,俏生生的秀立在穆乘风身边,妙目凝光地道:“浩弟,你要干什么?” 穆乘风没有答言,却朝“五侍卫”挥手。喝道:“去!快传令去!” “五侍卫”不敢迟疑,同时一躬身。道:“臣属遵旨。”施佳佳没有再出声拦阻,秀眉微微一皱,道:“浩弟,你想做什么?竟在这个时候突然传令惊动大家!” 穆乘风道:“佳姊,小弟实在忍不下去了!” 施佳佳道:“浩弟,你怎地……” 穆乘风摇头截口道:“佳姊你不必多说了。请原谅小弟,小弟的心都沉窒压迫得快要炸裂了!” 施佳佳道:“浩弟,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可曾想过如此妄动的后果么?” 穆乘风道:“小弟已经想过了,顶多不过舍却此身,血洒魂断而已,但是‘金龙谷’也必得付出百倍的代价,成为武林历史罕见,空前绝后,尸山血海的鬼城” 他越说越激动,语声由低沉而清朗,震人心弦。令人心胆寒颤! 施佳佳粉脸不禁勃然变色!陡地声冷笑,道:“你这份豪气实在令人佩服心折!但是……”语声微微一顿,粉脸凝寒地沉声道:“我问你,这划得来么?” 穆乘风正容坚毅地道。“小弟只问道义与责任所在,至于划不划得来,就非小弟所能顾及,所计较的了!” 第791章 奉承 施佳佳突然一声冷笑,道:“好,你既然以‘道义’与‘责任’为题,那么我请问你,我和玉梅妹妹,是不是都是你名份已定的未婚妻子?” 穆乘风愕然一怔!道:“佳姊,你问这个做什么?” 施佳佳冷冷地道:“别问我做什么?回答我是不是?”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 施佳佳美目眨动,道:“如此,这个做丈夫的便有养护我和玉梅妹妹的道义了,是不是?”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穆乘风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不但有道义,也有责任!” 施佳佳脸色稍露地道:“我再请问,你如此只凭一股胸中的激动豪气,轻置生死于不顾,万一……”语声一顿忽然幽怨地轻声—叹,接道:“你曾替我和玉梅妹妹想过么?你让我们怎么办?不去说那‘责任’了,你的‘道义’何在?你忍心么?” 穆乘风身形不禁一颤,道:“可是,佳姊,我……” 施佳佳脸色突地一寒,道:“除开我们三人之间的这种小问题暂且不谈,如今,我再请问,你身为‘雷霆’绝学传人,‘雷霆二世’和‘正义教’实际领导人的身份,肩负天下武林道统安危,‘正义’的责任,倘然。……”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对得起谁?对得起蓝黄两氏家臣?对得起‘正义教’一众属下?这天下武林道统安危,‘正义’的责任将让谁来负?你的责任又何在?你想过这些么?现在你仔细想想看!” 不用想了,在她这番义正词严的责说之下,穆乘风已听得汗流浃背,心颤,身颤,机伶伶的连打了两个冷颤! 于是,俊脸不禁陡现惭愧之色地头一垂,道:“佳姊,小弟知错。” 有了这句话,施佳佳凝寒如冰的粉脸,顿如春风解冻,露齿嫣然一笑,悄声道:“风弟,只要你能知错,平心静气地多为我们想想,别那么令我们心碎,跟着你愁烦就好了!” 她接连说了两个“我们”,这“我们”是指她自己和夏玉梅呢,还是也包含其他的人在内呢?……这,就只有她的心里明白了。 穆乘风感觉有点难为情地讪讪一笑,没有开口说话。自然,在此刻,这种情形下,他能开口说什么呢! 要说也只有说“佳姊,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会为你们多想想的,决不会得使你们心碎,为我愁烦的!”但是,这种话应该是在闺房里卿卿我我,两情深浓时说的,此刻怎好意思说出口呢! 施佳佳话锋突地一转,道:“风弟,从昨夜你昏厥醒来到现在,你还滴水未进呢,如今且先吃点东西吧!” 此刻,穆乘风心底烦愁解开,经施佳佳这么一提起,他不禁顿感饥肠辘辘,但,他却剑眉微皱地摇摇头道:“不必麻烦了,令谕已经传出小弟怎好让蓝丞相等人在厅上久等,还是过会儿再说吧。” 施佳佳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此刻出去准备向蓝丞相他们说什么呢?” 穆乘风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这个……” 施佳佳突然正容说道:“自古道:‘君无戏言’,你虽非真正的皇帝,但在蓝黄两氏的家臣心目中,却是他们的‘帝君’既已派‘五侍卫’,传谕命他们齐集厅中听‘令’,就‘令’在必行,岂可出尔反尔!” 穆乘风剑眉深锁地道:“可是……” 施佳佳嫣然一笑,道:“你还是吃些东西,吃饱了肚子,我们再回去大厅传命吧!” 穆乘风一怔,道:“还传什么?” 施佳佳道:“战斗令。” 穆乘风诧异地道:“战斗令?” 施佳佳微点点头道:“妹妹们,进来吧!” 香风飒然,人影飘闪,莲步姗姗地走进了夏玉梅、常婷婷、慕容仪芳三位姑娘,每人双手各捧着一个木盘。这倒好,竟是酒、菜、饭全部齐备。 穆乘风霍然一惊,长身站起。拱手深揖道:“这怎么可以,劳动三位贤妹的玉驾。” 这时,施佳佳已燃起火点上了灯。三位姑娘各自将木盘放在桌上。 夏玉梅美目含波。盈盈一拜,道:“俊哥哥。这是妾身等份内之事,何谓劳动之有,适才佳姊姊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只要你不要令我们心碎就好了。”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穆乘风脸赧然一红。那神情,有点儿窘, 慕容仪芳手执壶,倒满了一杯酒。娇甜的一笑,道:“风哥哥,这酒好香呢,小妹先敬你一杯!” 双手捧杯,俏生生地秀立桌旁,等候穆乘风过去就就落坐接酒杯。 穆乘风木楞楞地望着四位貌比花娇,艳绝尘寰的绝色美人儿,心底有着无比的激动,也发了呆! 最难消受美人恩……四位姑娘的这种深情,这种挚爱…… 他这里心里激动,人在木楞发呆。 旁边的施佳佳却忍不住一声轻笑,开了口:“这还是个开始呢,以后这种日子……”微微一笑,接道:“别发呆了,赶快过去坐下趁热吃吧!” 穆乘风俊脸再度赧然长红,旋即剑眉双挑。朗然一笑,道:“如此,我也就老实不客气了” 酒酣饭饱,穆乘风在“护驾二将军”开路前导,四位姑娘簇拥,“随驾五侍卫”跟随下,潇洒地走进了大厅中。 大厅内,灯烛辉煌,男左女右分两旁肃立。正中,摆着一张大条桌,桌后一排摆着五张椅子。 穆乘风在四位姑娘的簇拥下,在当中的一张椅子上落了坐,四位姑娘似乎有点默契,也不客气谦让,分在穆乘风两旁入座坐下。 左边,是施佳佳常婷婷,右边,是夏玉梅,慕容仪芳。 “随驾五侍卫”并肩排立穆乘风身后。坐定之后,蓝丞相等众人才待躬身行礼。 穆乘风却抢先一摆手。道:“蓝丞相不必行礼了,时间无多,请听施娘娘的吧!” 他这句“施娘娘”虽然顿使施佳佳粉脸微现红晕,但是,芳心却感觉甜蜜无比。 蓝丞相躬身恭敬地道:“老臣静候施娘娘令谕。” 施佳佳仪容端肃地缓缓说道:“诸位,主上的意思,想趁今夜那夏侯克武毒谋未成,群雄未服之前,立刻赶赴‘金龙谷’去,揭开其阴谋伪善的面目,与那夏侯克武一战,以定天下武林安宁,诸位意下以为如何?” 蓝立恒首先躬身答道:“臣等悉听主上和娘娘的裁夺!” 施佳佳秀目转望着“天煞”东方毅和“幻影神丐”姚天造二人,道:“二位护法之意呢?” 东方毅、姚天造—齐躬身道:“属下等谨遵令谕。” 施佳佳又转望着“女王城”“总监”桑姥姥,问道:“姥姥有意见么?” 桑姥姥躬身道:“老身没有意见。” 初更将半。“金龙谷”内四处灯火通明,“金龙谷”那足容纳千人的金龙殿中,“金龙谷主”夏侯克武正高坐在当中首席,欢宴各派掌门,天下群雄。 满厅中洋溢着对夏侯克武的赞美奉承之词,此起彼落,断续不停。夏侯克武口里一面不住地伪作谦虚,一面不时得意地扬声发出声震屋宇的哈哈大笑! 欢笑洋溢声中,夏侯克武突然站起身子,朝满厅群雄摆了—摆手,朗声说迈:“各位且请多饮几杯,兄弟有点事退席片刻就来奉陪。” 夏侯克武话声刚落,立闻有人扬声接道:“谷主不必客气,自管请便就是。” 这扬声接话之人,赫然竟是那位德高望重武林,领袖七派一帮之首的少林当代掌门绝缘大师。 夏侯克武没有再说话,微微一笑地点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朝厅内群雄举了举,就唇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举步离座转过屏风背后而去! 这边夏侯克武方走,另一边紧靠殿门的一桌上,突然站起了一个面目阴沉,残眉鼠目,颚下山羊胡子,身材既瘦且小,年约五旬开外的黑袍老者。 因为此人貌不惊人,在这眼下各大门派掌门,各方霸主天下群雄齐集的大殿中,他竟突然站起身来,似乎有点出人意料。于是,群雄都不由地投以诧异的眼光。 只见他鼠目光如寒电地掠扫了殿内群雄一眼,双拳微抱地环拱了拱,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诸位,老朽复姓赫连,单名璞,现任本谷总执事之职。” 群雄对这位赫连璞的姓名、面目均都十分陌生,闻言心中全皆不由暗暗一哦,忖道:“此人在江湖上虽则甚无名声,未听说过,貌不出众,甚不在意,敢情竟是这‘金龙谷’的总执事……” 只听赫连璞接着说:“幸得各派掌门,天下英雄豪杰驾临本谷,本谷深感荣幸光彩万分……”语声微顿了顿,又道:“敝上虽身怀罕世奇学绝艺,功力深不可测,但因生性淡泊名利,不欲在武林中争雄逞狠,扬威创业,是以一直隐居在本谷中,傲啸山林,足迹从不履江湖,即连老朽等跟随敝上多年,无故也不准许轻离本谷,此次因闻武林纷乱四起,‘金狮盟’为恶江湖,欲以威武君临天下,独霸武林。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92章 等人 又有一个名叫穆乘风的少年,竟公然闯上峨嵋,迫令峨嵋、武当重建‘女王城’,否则便将血洗两派,视武林七大门派为无物,更组织了个‘正义教’,聘请当年武林号称‘十大凶人’的‘天煞’为‘护法’‘旗主’假冒‘正义’之名,其实居心叵测……” 此刻,满殿群雄,全都鸦雀无声,倾耳静听,落针可闻。 赫连璞说至此处,语声略顿,又干咳了—声,接道:“眼看武林道消魔长,正气将灭,敝上不忍坐视。是以决心挺身而出,除魔卫道,拯挽风劫狂澜,维护武林道义正气,以天下武林安宁为己任。” 武当掌门紫阳道长突然朗声说道:“夏侯谷主仁心侠骨,功高才高,胸怀正直磊落,贫道愿率本派弟子追随效力,共同维护武林正气道统!”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少材绝缘大师高喧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紫阳道兄说得极是,夏侯谷主仁心侠骨,功高才高,两皆绝世,老衲也愿率少林弟子竭尽绵力,共谋天下安宁!” 少林,武当两派在武林中素来声望极高,两派掌门之言,在天下群雄的心目中皆有非常的份量。是以。他二人先这么一说,其他各派掌门和天下群雄,立刻便有大部分人附和和赞同地说道:“老朽巴山燕信南。也愿附翼尾。” “我们太行五雄兄弟。愿供驱策。” 语声彼起彼落,竟有十分之六的人响应。突然,那西北黑道盟主“笑面无常”许山风,忽地高声说道:“既然大多数人都表示赞同,愿随夏侯谷主除魔卫道,共谋天下武林幸福安宁,干脆,我们便组织一个‘武林盟’共推夏侯谷主为‘盟主’好了。” 许山风话声甫落,那“秦皇岛主”戈无非,忽然扬声反对地道:“计盟主,你这意见老夫不表示赞同。” 许山风浓眉倏地一桃,突地站起身子,怒声道:“戈岛主,你为何不赞同,敢情是有瞧不起夏侯谷主之意么?” 戈无非摇头一笑道:“许盟主你先别发火,夏侯谷主是何等功力才智之人,岂可和你一样的也称‘盟主’,那未免太不够尊敬了!” 武当紫阳道长接口问道:“那么依你戈岛主之意呢?” 戈无非肃容道:“依老夫之意,为表示对夏侯谷主的尊敬,可将‘盟主’改为‘帝君’二宇。” 他这“帝君”二字甫才出口,立闻群雄中有人赞同道:“对!称做‘帝君’才够尊敬,也才够气派!” “对!我们就公推夏侯谷主为‘武林帝君’好了!” “好!我赞成!” “我也同意,更认为合理!” 群雄心理本是盲从的,于是群雄开始了七嘴八舌的一片嘈杂的声音。 那总执事赫连璞此际忽然朝群雄摆手高声说道:“各位,请静一静!” 待至群雄静止下来,赫连璞才又干咳了一声,道:“承蒙各位如此盛情爱戴敝上,老朽深为感谢,现在就请诸位分别表示一下内心的意思,以表明态度。”语声微顿了顿又道:“赞成敝上‘武林帝君’身份除魔卫道的,请站往东边,不赞同的,请站往西边。” 于是,一众群雄身形纷纷移动,刹那之间,泾渭分明,竟有半数以上的人站在东边,另半数则确三分之二站立西边,三分之一的人,既不东也不西,站立在当中地方,显示了他们中立态度。 赫连璞目光电掠了三方的群雄一眼,陡朝屏风后面扬声轻喝道:“本殿执事弟子立刻分赐东边的豪雄每人‘长寿丹’一粒。” 随着喝声,屏风后面立时现身走出八个锦衣少年,每人手托一只小银盘,走向东边的群雄面前,分给每人一颗碧绿清香的丹丸。 接着赫连璞目视西边的群雄,嘿嘿一声阴笑,道:“你们诸位既然对敝上并无敌意,不赞同众意也就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朽不敢留客,你们请立刻离开本谷,为友为敌也悉凭你们诸位!” 语声微顿又起,道:“不过,在你们诸位离谷之前,老朽要警告诸位一声,希望诸位谨记于心,离谷之后,三天之内,如感身体有所不适,请即刻返回本谷来,但,万勿超过七天,幸勿自误!” 海南“五指山主”路百丰突然沉声问道:“总执事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连璞嘿嘿一笑,道:“什么意思也没有,老朽只不过奉告你们各位,敝门所秘制的‘万寿丹’乃罕世奇药,可以去除百病,延年长寿而已!” 四川唐门掌门唐少白目中寒芒一闪,道:“阁下,你在酒中做了手脚么?” 赫连璞阴笑了一声,道:“四川唐家虽以用毒解毒闻名天下武林,但是,你恐怕也无能解去你体内之毒!” 群雄闻言,脸色全都不禁勃然剧变! 赫连璞倏地转向站立在中央地方的群雄沉声说道:“你们几位怎样?在本谷中只有东西两途,决无中立的的这一条路,请速抉择!” 蓦地,一道火花升空,接着又是一道,一道又一道竟接连着又升起了七道之多。 适时,夏侯克武自屏风背后疾步而出,身后紧随着二十多名身着红袍,胸绣五爪金龙的红巾蒙面人。 夏侯克武目如寒电激射地掠扫了一众群雄一眼,沉声喝道:“绝缘、紫阳听令。” 少林绝缘大师、武当紫阳道长同时应声恭敬地答道:“少林、武当恭候帝君谕令。”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夏侯克武道:“谷外强敌来犯,本帝君必须亲率属下前往御敌,这殿中由两位和赫连璞执事监视镇压,如有人敢有异动,立刻格杀不赦” 话落,也不待绝缘、紫阳二人答话,立刻迈步走向大殿门外。 蓦然,一声拂号陡宣,金龙殿外出现两位老僧和—位相貌威严青袍老者,并肩拦住了夏侯克武、两位老僧正是那了了禅师和大幻神僧,青袍老者则是“圣手赛华陀”慕容仲贤。夏侯克武一见了了禅师现身,神情不禁猛变! 了了禅师慈目倏睁,沉喝道:“孽种,你还不缚双手跪下,难道要等老朽动手不成!” 突然,一声龙吟般的轻啸遥空传来,接着只见一条人影横空电射掠到,相距尚三十丈以外,—道赤芒已自那人手中飞射而出,投向夏侯克武和其身后一众红巾蒙面人群中。 夏侯克武陡地惊声道:“赤龙神剑,驭剑术!” 他惊声未落,惨叫厉吼之声已纷起。 了了禅师慈眉微微一皱,道:“这孩确实不愧为一盖代奇才,短短数月功夫,竟已练成了大帝当年都未能达到的驭剑百丈的火候,只是,阿弥陀佛,剑下太狠辣了!” 大幻神僧笑道:“师兄,这也难怪他,蓝黄两氏家臣,和‘女王城’弟子百数十人惨被屠杀,若不如此,他心中的仇恨,怨气如何能消!” 就在这两位高僧的谈话声中,赤芒已敛,穆乘风身形落地,地上尸血狼藉,夏候克武已身首异处,二十多名红巾蒙面人无一幸免,也全都赴了阴曹。 西岳华山。 华山西峰从青绿之山诗中涌出,状似莲花,故曰莲花峰。 莲花峰上有一座不大的尼庵,这尼庵没有香客,因它建在险峻的山顶上,常人无法发现,也无法攀登。 是落日黄昏的时候,庵堂内光线暗淡。虽然地方不大,却坐着九个中年老尼,在这窟堂内只坐着这九位女尼吗?不!还有九个婴孩,他们躺在九位女尼的怀中,没有哭泣,好像睡熟了,若不仔细看,不易发觉。 当薄暮笼罩整个大地,天将慢慢黑了,直到这时庵堂内黑得看不见彼此面貌,那九位女尼仍无一人说话。 她们像在等人,在这罕无人至的地方,她们等的能是谁呢? 一声,“嘭”,跟着又是两声“嘭”“嘭”,在这尼庵的后堂响起了这三下暮鼓声。忽听九位女尼其中的一个慢慢道:“师父的晚课做完了。” 话声刚毕,一丝亮光从后堂射来,细碎的脚步声渐闻,当一只烛光照亮这间庵堂时,只见一个手持烛台的老婆婆,她身后随来一人,也是个尼姑。 但这尼姑年纪很大,与那老婆婆不相上下,与庙堂中的九位尼姑相比,应该称为老尼姑了。 老尼姑一进庙堂,坐着的九位女尼同时站起,异口同声道:“师父,您老人家好。” 老尼姑冷峻严肃的面容,好像终年露不出一丝笑容,语音凄苍,短短地说:“你们来了,很好,坐。” 老婆婆将烛台放在供桌上,端来一张高脚背椅放在老尼姑身后,在老尼姑坐下后,九位女尼才跟着坐下。 老尼姑冷森的目光在庵堂中四下一扫,突道:“戒爱呢?” 九位女尼是分两边坐着,左排第一位女尼望了右排空着的最。 后椅子一眼,答道:“十妹还没有来。” 者尼姑道:“什么时辰了?” 老婆婆站在她身后道:“戌时刚过。” 老尼姑冷冷地向着九位女尼道:“十年前师父约定今日几时相见?”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93章 外孙 先前说话那女尼是九位女尼的大师姐,神色有点不安地道:“十年前师父约定今日戌时相见。” 老尼姑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空着的第十张椅子仍然空着,九位女尼都显出惶惶不安的神色,心中都想:“十妹怎么还不来?十妹怎么还不来?……” 老尼姑的脸色越来越冷峻,她望着庵门,眼睛不动的望着庵门。 戌时过了两刻,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九位女尼姑说:“十妹来了。” 那脚步声响到庵门前停下,接着砰的一声,是双膝跪下的声音,那跪下的人声音颤抖道:“师父…戒爱……来迟了!…” 老尼姑看着紧闭的庵门没有作声,又是两刻过去,她还是没有作声,庵门外那人就一直跪着没有敢动。显然老尼姑在罚她,罚她迟了两刻的时间。 足足有半个时辰四个时刻过去,老尼姑才道:“进来!” 九位女尼悬在胸口上的心安了下来,暗忖:“还好,师父只罚十妹跪迟了两倍的时间。” 庵门推开,灯光照着进来那人。只是那人也是个白衣女尼,她年纪虽轻却显得甚为惊淬,左手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另一手掩在身后。 她向前行了两步,老尼姑森严地训道:“不晓得把门带上” 她微微一呆,退了两步侧身用抱着婴儿的手肘推上庵门。然而侧身间掩在身后的左手衣袖垂下,那白色的衣袖上赫然血迹斑斑。九位女尼的脸色同时一惊,张口想问,但见师父无动的面容,忍祝夯敢问。 年轻女尼发现衣袖垂下,神色惊慌的一摆,衣袖随那一摆之势重又掩在身后,这却使人看出她那右手齐肘断了! 显然老尼姑已看出她的手肘断了,而且新断不久,所以伤口流血,染得衣袖血迹满是,但老尼姑仿佛装作没有看到,冷冷地道:“你也坐下” 九位女尼见师父不问十妹,心中虽存疑问要问,却也不敢问,唯有投着询问的眼光看着那年轻女尼。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她们心想:“十妹的手怎么断的呀?又怎么来迟?十年来的遭遇又如何?” 无数的疑问在她们心中燃烧猜测,忽听老尼姑道:“要的婴儿都找到么?” 十尼齐声道:“找到了。” 老尼姑道:“好,你们一个个抱来我看。” 左排第一位大师姐站起,双手捧着婴儿走到老尼姑身前,老尼姑接下婴儿仔细端详,婴儿在熟睡中看得清楚,老尼姑点了点头,伸手去摸婴儿的骨路。 全身骨路摸完,老尼姑将婴儿递还,说道:“戒杀,这孩子资质骨骼不错,能够练戒刀法,难得你找到,很好,很好。” 戒杀坐回原位,右排第一人是老尼姑二徒弟,她站起上前,恭恭敬敬的将婴儿递到老尼姑手中。 老尼姑依样看,摸一遍,递还赞道:“戒贪找的也不错,好。” 十位女尼依次轮到戒财,戒酒,戒嗔,戒恶,戒恨,戒怪,戒爱,每个手中的婴儿递给老尼姑,老尼姑都称赞一番。 最后轮到断肘的十妹,戒爱了。 戒爱站起,腿有点发抖的一步步走到老尼姑面前,老尼姑脸色不悦道:“你连路也不会走么?” 戒爱慌道:“会。、…。会……” 说着将左臂中婴儿递了上去,老尼姑接到手中,仔细一看,只见那婴儿长的天庭饱满,相貌不凡,不由心中一喜。再去摸婴儿骨胳,脸上竟然露出笑容道:“好资质,好资质,有此一儿十诫刀法不愁绝传于世。” 戒爱苍白的面容露出可人的微笑道:“这孩子能够练全十诫刀法?” 老尼姑道:“能够,能够,一定能够。” 九位女尼一听十妹找的婴儿竟然能够练最深奥的武功——十诫刀法,齐皆又惊又喜。惊的是天下竟有这等资材,喜的是师父从此不愁十诫刀法没有人能够练全了。 老尼姑从来不笑,现在却笑容不断的,向九位女尼道:“你们都来看看。” 九位女尼难得看到师父高兴,见师父一扫平日森严的态度,齐都含笑的走上前去,围着老尼姑看那不凡的婴儿。 那婴儿被点睡穴安静的睡在老尼姑怀中,九位女尼只见这婴儿长的实在可爱,忍不住一个个伸手抚摸。 九尼中的戒爱边摸着婴儿的脸蛋边笑道:“这孩子与十妹真像。” 这句话如针见血,另外八名女尼原本没注意,一经提醒纷纷笑道:“果然像……果然像…”七八中文天才  老尼姑笑容顿敛,变得十分严肃,她越看这孩子越像戒爱,转头去望站在一旁的戒爱。戒爱见到师父眼光吓得倒退三步。 老尼姑厉声问道:“戒爱,这孩子那来的?” 九位女尼听到师父话声不对,再见师父脸色变了,心中一要,齐向戒爱望去。 只见戒爱没有答话,忽地双膝“彭”的跪下,头叩在地上道:“徒儿该死!” 九女尼一听十妹这样回话,顿时心里有数,脸色一齐都为十妹担心而变得苍白。 老尼姑道:“你抬起头来说话!” 戒爱慢慢抬起头来,凄艳艳丽的面容挂满了珠泪,老尼姑冷冷问道:“这孩子是你生的?” 九女尼的心紧张得要跳出口来,只盼十妹说句:“不是。” 然而戒爱并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那是承认孩子是她生的了。 九女尼暗道:“糟糕!”只怕师父要勃然大怒,却见师父声音变得缓和下来,一字一字的说:“你过来。” 戒爱不敢起立,膝行至老尼姑面前。老尼姑道:“你知道为何法名戒爱?” 戒爱忽然轻泣,她知道师父替她龋蝴戒爱的用意,因她自幼貌美,师父怕她出家后逃不出“色”字一关,特取法名“戒爱” 两字,且日常谆谆告诫,要好自为之,严守此一戒条。 哪知十年下山行道,竟然犯戒,她不敢求得责饶,只说:“师父,任你责罚,徒儿罪该万死!” 老尼姑摇头叹说:“念你尚有悔过之心,罚你在后山莲花洞中面壁二十年,在二十年中你去好好想想……”她精面相,戒爱今日的后果已在她预料中,不想十年一下山行道果然犯戒。 九尼舒口大气,二十年面壁虽苦,总算保得一命,心想依师父十年前的脾气,十妹犯戒非死不可。 老尼姑接着问说:“你的右手怎么断的?” 戒爱说:“七大剑派要杀这孩子,徒儿在力战下断了右手。” 老尼姑冷哼说:“这么说来,你又犯了杀戒?” 戒爱神情一振,声音微扬说:“他们要杀我孩子,徒儿不得不杀他们!” 她明知师门中严戒杀人一条,然而她说这话时毫不害怕,表露出纵然世人要杀她孩子,她也要将世人杀掉,这是母性的光辉,人性的常情。 但老尼姑震怒了,倏地从椅上掠起,出手如电抓住戒爱的左肘。只听戒爱一声惨叫,左手活生生被老尼姑卸下。 不一会儿鲜血湿透长袖,戒爱仍然跪着没动,她咬紧牙根不再呻吟一声。旁边九位女尼却吓得脸色苍白如纸。 不知何时老尼姑流下泪来,声音凄惧道:“你要杀人再留左手有何用处!……” 戒爱脸上没有血色,只是苦笑道:“娘,我求你办一件事老尼姑流着泪,怒声道:“谁要你叫我娘!” 戒爱道:“在八岁时你就不叫我这样叫你了,但在女儿心中无时无刻不想喊你声娘。娘!女儿从未要求你一件事,如今我只求你这件事,你说好吗?” 老尼姑再也狠不下心肠,叹了口气道:“你说是什么事呢?” 戒爱支持不住,身体微微颤抖道:“好……好……照顾你的外孙……” 说完这句话,终因流血过多昏厥过去。 老尼姑望着怀中的孩子,喃喃道:“是个男儿,是个男儿……” 戒杀不忍十妹昏睡地上,站起大声道:“师父,十妹……十妹…,” 老尼姑抬起头,目光如利箭射来,戒杀吓得一阵寒颤,下面的话说不出来。老尼姑说:“你抱她去后堂治伤,伤口包扎好后,送到莲花洞。” 戒杀唯恐十妹伤口再不治性命难保,慌忙上前抱起,急步走到后堂去了。 老尼姑唤道:“校悍。” 她身后的老婆婆应了一声走到她身前,这老婆婆至少有五十岁了。 论年龄该称老梅,想是老尼姑未出家的丫环,老尼姑出了家跟来服侍。 老尼姑将怀中的男婴递给她,说:“你带着他还住在后山吧。” 老婆婆独居后山,抱着孩子,怜他母亲悲苦,心中不无难过,没有作声。 老尼姑接着又说:“你带他长大,不许他来这尼庵中一步!” 戒爱忽地站起,问道:“师父为什么不准这孩儿来尼庵一步!” 老尼姑冷冷说:“这里只准女人停留,他一个男孩来此作什?” 戒爱内心十分对不起十妹,心忖:“若不是自己多嘴,决不会揭穿这孩儿是十妹生的。” 她把十妹受的罪全怪到自己身上,对十妹的孩儿起了抱愧之心,心想让他跟老婆婆住不是要吃苦受罪么? 当下有点气愤道:“师父答应要照顾十妹的孩子就该好好照顾……”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94章 资格 老尼姑冷哼了一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戒爱仔细一想,师父果然并没有答应过十妹的要求,但她仍然大胆道:“这孩子是师父独生女儿的儿子,十妹在莲花洞中面壁二十年不能照顾他。看在他母亲份上,师父不该不爱护这外孙……” 老尼姑喝道:“住口!谁再说这孩子是我的外孙,我就将她口撕掉!” 戒爱发抖道:“但……但…”她本要说他毕竟是师父的外孙,慑于师父的威严,没敢再说下去。 老尼姑望了校悍怀中孩儿一眼,又叹道:“交给校悍照顾又有什么不可,咱们总不能让他跟你们带来的九个女婴生活在一块!” 老婆婆忽然笑道:“你们放心,校悍会好好照护他长大。” 她一人住在后山茅屋中也很寂寞,有这孩儿相伴,怎不高兴呢? 戒爱壮起胆儿问道:“这孩儿住在后山谁去教他武功?” 老尼姑冷冷道:“谁说要教他武功?” 戒爱气道:“不教他武功,难道让他做个平凡人?” 老尼姑道:“做凡人有什么不好,与其将来学成武功杀人放火,不如不学的好。” 戒爱大声道:“这孩儿长大决不会干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老尼姑冷笑道:“男人学了武会干得好事,记着!任何人不得传这孩儿武功。 今后为师传你们几人一些刀法,却只准再传自己带来的女婴,不能相传别人,更不能传这孩儿” 戒贪忽然道:“那师父的第十招刀法谁来学?” 老尼姑道:“再寻一个女婴来学第十招刀法就是。” 戒贪道:“十妹的孩儿质资绝佳,学那第十招刀法不是很好。” 老尼姑怒道:“我十年前吩咐你们下山,有无教你们寻一个男儿回来?”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戒贪低声道:“没有。” 老尼姑道:“十诫刀法是本门至高绝学,一人绝难练全。我为光大本门武学,十年前吩咐你们下山行道并寻找一资质佳的女婴,冀望她们每人能够精通十诫刀法,可绝没叫你们寻个男婴来。” 戒爱突道:“师父不是说十妹的孩子能够练全十诫刀法么?” 老尼姑接道:“不准再说了,当时我只道戒爱带来的孩儿也是女婴才有此说,既是男孩,纵然绝学失传也不教他!” 戒爱还想说:“他虽是男孩却是师父的外孙,也不能传么?” 但这句话在她心中却无胆再说。 老尼姑向老婆婆挥手道:“校悍,你抱这孩儿到后山去,我讨厌再见他。” 老婆婆内心欢喜的走出庵门,忽又转回问道:“小姐,咱们叫这孩儿什么名字?” 老婆婆随老尼姑自幼长大,这小姐的称呼迄今未改,老尼姑虽纠正多次老婆婆终改不掉。老尼姑对她不好凶恶,也就任其那样呼喊。 只见老尼姑微一沉吟,便道:“叫他罪儿。”光阴如水,转瞬十五年飞逝。离华山最近的城镇叫华阴县,在华山之西。华阴县隶属同州府,隆冬初春,这些日子正是华阴县集市最热闹的时期,商人躲了一个冬,在春天齐都出现。 一位粗布衣裳,淳仆俊秀的少年牵着一匹瘦驴,驮着大袋货物,想亦是来赶集购货的。 布衣少年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他挤在人群中,心里盘算着:“什么日用品都买了,还差梅婆的芭子没买。” 蓖子,女人梳头发用的,在各种货品陈列的地方不容易找到。布衣少年牵着驴子边走边向两旁张望。 走到一处,只见人群挤在一个摊位四周。这个摊位十分特殊,不闻叫卖也不听顾客的说话声,好像里面在演什么把戏。 布衣少年见有热闹看,他少年心性,握着缰绳心想:“是什么把戏,吸引了这么多人?” 那摊位上没有货物也没人在演把戏,只是一位道士,长形马脸的老道士坐在摊位后,摊位上铺着一张大白纸,用墨笔写着四个大字:“千金收徒”。 就这四个字吸引这么多人来围观,没啥希奇,布衣少年正要回,忽见一位秀才公子走上前指那四个大字,问道:“这位老道士,这四字怎么解释啊?” 老道士微闭鹰目。这时一睁,上下一扫秀才公子,摇了摇头道:“你不够资格来问。”说完又要闭目,突然看到布衣少年的头,双眼大睁,招手道:“进来,进来。” 秀才公子被老道问的尴尬不已,不好下台,微有怒意,听老道说“进来”,暂抑怒气,回头望去。 布衣少年不愿惹事生非,赶紧缩头退出人群。却见秀才公子挤身出来一把抓住布衣少年手腕,笑道:“进来就进来,少年人,不要怕!” 布衣少年被抓着不好再走。牵驴子随同秀才公子挤进入群。 围观众人想瞧热闹,纷纷让开一道缺口,连那瘦驴也让进了人群内。 老道士上下一打量布衣少年,裂开大嘴笑道:“过来,过来。待贫道看看你骨骼如何。” 秀才公子拦在布衣少年身前道:“你要他过去必定是够资格的了,我不够资格问,他一定够资格问的罗?” 老道士板着面孔道:“他问贫道自会说,要你来担什么心!” 秀才公子存心跟老道捣蛋,笑道:“你想千金收徒,大概看中这位小兄弟的瘦驴吧!晤,请问小兄弟,你驴驮的一大袋货物值不值一千金啊?” 他先向老道说话,后向布衣少年问话。布衣少年面皮嫩,红着脸摇头道:“不值,只是一袋日用货物,值不上半金。” 秀才公子仰脸笑道:“可是那老道当作一袋价值千金的货物,要收你为徒哩!我说小兄弟假若是值得一千金,你会不会送他拜师啊?” 不等布衣少年开口又道:“那是一定不肯的了。他老道一辈子赚不到一千金,你跟他为徒,赔了一干金货物,只怕将来化缘本事不好,莫说捞回本钱,或许饿得跟他现在一样,瘦得成个竹竿。” 众人听秀才公子说得风趣,齐皆大笑。大笑中都向老道望去,只因老道身材又瘦又长,正像终年吃不饱,饿成如此模样。 老道士铁青着脸站起,说道:“酸秀才,贫道不像你酸得上不了桌,口袋掏不出分文。哼,千金收徒,谁够资格做我徒弟,贫道送他一干金。”说着掏一袋黄澄澄的金子放在摊位上。 众人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群情哗动,心里都以为老道是个疯子,哪里有化一千金来收徒的。只闻徒弟敬师父,没有师父花钱收徒的道理。 秀才公子又见钱眼开,直向那些金子咋着嘴,身子也走了上去。 老道哈哈大笑:“你想这一干金吗?可惜不配做我徒弟。” 他走出摊位一掌推开秀才公子。抓过布衣少年,上下一摸骨骼后,大赞道:“好个美玉般的资质,好个美玉般的资质!” 将摊位上黄金抱来,递给布衣少年道:“你拜我为师,马上全是你的。” 布衣少年正眼不望金子。欲待推辞,秀才公子忽然走上来道:“且慢拜他为师,一千金太少了,我出一万金。” 只见他掏出一个大袋子,“哗!哗!”倒在地上,足比老道的金子多上数倍。众人见金子全倒在地上,看的眼都红了起来,恨不得上去抓一把到手中。 秀才公子向老道一揖道:“我金子比你多,对不起啦,这徒弟我收了。” 老道大吼一声道:“酸秀才你是那一派的,亮个底来。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茅山派的徒弟好争么?” 秀才公子冷笑道:“茅山派?区区茅山派还真不在我鬼眼秀才的眼中,吕某相中的徒弟就是少林掌门也不敢来争!” 老道虽知鬼眼秀才是当今第一巨盗却也不惧,喝道:“咱们倒要请人评个公理,是谁先发现那少年的。假若是你吕某人先发现,哼,我黑鹤拍拍屁股就走!” 鬼眼秀才认为自己先摸到布衣少年可以强词夺理的说先发现,当下冷笑道:“好啊,咱们就请人评个理。” 俩人都要认布衣少年为徒弟,争得面红耳赤,却不知观众全走散了。原来众人听他俩人争吵,一个自报最横最恶的茅山派,一个又是杀人如麻的独行巨盗,早吓得偷偷溜散,不敢再观望。 他俩人不知自己的凶名吓走了众人,见一个老人未走,上前一个问讯,一个打揖道:“请老丈评个理。” 那老人七八十了,社会上希奇古怪的事看得多,不怕这俩人的身份,说道:“你们要我评什么理,那孩子已经走了。” 俩人这才注意到,布衣少年已经偷偷溜走了。只顾争吵,他什么时候牵着驴子走的,谁也没有看到。 布衣少年随着众人溜散,他不是听到茅山派,鬼眼秀才,这等骇人的恶名而吓走。其实他未历江湖,根本不知茅山派就是当今一大邪派,也不知鬼眼秀才是个举手杀人的独行大盗。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他溜走的原因是不想惹事非,至于他两个人一个以一千金,一个以一万金来收买他为仆人,他是想也不去想。目前只有一个信念:时间不早了,得快赶路,在天黑前赶到华阴县,莫教梅婆婆为自己担忧。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95章 瘦驴 此去华山三十多里,这时下午未牌时分,穆乘风走快一点当可在薄暮前赶到。离开华阴县,穆乘风就发觉老有一个女子跟着自己,想着他就有点心里发慌。因为一路下去是条单行僻路,他不是怕那女子来打劫自己的货物,那一包货物值不得几两银子,谁会打这主意。心想:“这么蹩扭,难道她也去华山和自己同路?” 敢情穆乘风面皮太嫩,女人跟在身后,尤其这样的僻路,心里总不自在,就好像大姑娘似的。大姑娘若被异性跟追,心里哪能不慌?于是他想:“我让她先走,自己再一个人悠悠自在的赶路。” 主意打定,停下身来,站到路旁。 怪了?他站到路旁,那女子也站到路旁来了,不由转头望去,嘿!她对自己含笑招呼呢! 穆乘风越发慌了,她不是没见过女人,自幼就和女孩玩在一起,玩到长大,可是这女人不同,和自己幼时玩伴大大不同。 他心里怎么想也想不通,仿佛把那女子当作特殊的怪物了。 其实想不通的,只是那女子多了满头青丝。可怜他幼时的玩伴,头上光秃秃的:一群自幼就出家的小尼姑。 这满头青丝使他不安,还有那身撩人眼目的红缎劲装也令他心里异样,心想:“世上还有这种颜色的衣裳?” 敢情他深居华山,这还是第一次到华阴买日用品,以前从未经历世面过,不知世上的女子另有这种打扮。 那女子窈窕的身材,可人的面貌,年龄约在二十七八,比他穆乘风大上十几有余。 只见她一笑后姗姗走近,穆乘风不禁退了几步。 红衣女子格格笑道:“傻小子,不要怕。我不会吃你的。” 穆乘风庄重地抱拳道:“这位大娘,要到何处去……去啊?”他故作沉静,前面还沉静得可以,后面到底第一次和这种女人说话,却有点慌乱了。 红衣女子风韵嫣然地笑道:“你到那里去,我也到那里去。” 穆乘风却当真道:“哦,大娘要去华山吗?” 红衣女子含首笑道:“是啊,我跟你同去华山。” 穆乘风胆子渐壮,流畅问道:“大娘往华山什么地方游玩?”华山风景颇胜,去华山游玩常有的事。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红衣女子摇头笑道:“我不去什么地方游玩,我去找个徒弟。” 穆乘风本普说笑,见红衣女子说话亲切,颇生好感,也含笑道:“大娘的徒弟住在华山吗?” 红衣女子又摇头笑道:“我还没徒弟,要找的徒弟没拜师哩,可是他住在华山不错的,而且于你年纪一般大,你也认识他。” 穆乘风傻傻道:“我也认识!我认识的她们都已有了师父啊?”原来他认识的朋友只有小尼姑。小尼姑们自幼拜师,除了小尼姑,再没年纪一般大的朋友。 红衣女子见他淳样,心中甚喜,笑意更胜,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师父?”穆乘风稍一迟疑,摇了摇头。红衣女子大喜道:“我找的徒弟就在眼前。”穆乘风大惊,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你……你找我做你徒弟?” 红衣女子格格笑道:“是啊,我是龙鞭门的掌门,本门在江湖上略有名望,收你为徒没埋没你吧!” 穆乘风慌忙摇手道:“不!不!我不拜你为师,我…我……” 红衣女子上前一步,掩口笑道:“你怎祥,你没有师父可惜了天生资质,拜我为师不好吗?你只要跟我学艺三年,我保你三年后名震江湖。” 穆乘风连退三步,指着红衣女子身后道:“有…有……人来了,有人来了。“红衣女子笑道:“别想骗我开溜,你在华阴县偷偷溜走的一幕,我看得清楚。少年人,你满机警的,也知你拜不得那两个恶人做师父……” 穆乘风转身道:“他们来了,我要赶紧走。” 红衣女子伸出皓手抓来,只见她出掌如电,落到穆乘风领间,牢牢抓住,不准他走。 穆乘风头一低,顿时一股潜劲从他领间涌出。红衣女子大意下失脱,另只手立即紧抓而出。 她第二掌抓出已是一记高招,不似第一掌快而已。这一掌不但快,而且妙含玄机,纵是武学高手也难逃开她这一抓。 然而怪事发生,看来一点不会武功的穆乘风,左掌反背砍出,啪的砍在红衣女子的掌背上。红衣女子大骇,抚着红肿的掌背不敢再追。 只见穆乘风牵着驴子飞快跑去。 这里两声大喝道:“徒弟,别跑呀!为师来了”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黑鹤,鬼眼秀才俩人美得很,穆乘风未拜他们为师,他们已称自己为师了。两人舍不得穆乘风这块未加琢磨的美玉资材,问路追来。 当他俩人经过红衣女子身旁时,“噫”的一声,煞住脚步。尤其鬼眼秀才好像见着姑奶奶了,打揖笑道:“龙姑娘,好久不见啊。” 黑鹤恭敬地问讯道:“龙掌门,好。” 红衣女子龙鞭门掌门一龙娘还了一礼,却不屑与他们答理,转身向华阴县走回。黑鹤冷冷地低声道:“好大的架子” 鬼眼秀才瞪着眼笑道:“不错,架子是够大的了。但你区区茅山派掌门敢奈何了她?” 黑鹤泄气道:“吕一书,他妈的你又奈何她了?” 鬼眼秀才倒光棍,摇头笑道:“兄弟不敢。” 黑鹤放眼望去,叫道:“啊!徒弟不见了,快追。” 鬼眼秀才抢在先头,正要放脚抢追。龙娘倏地落在他两人身前,冷笑道:“念你们还恭敬我的份上,警告你们一声,不要追!” 他俩人不死心,齐声道:“为什么?” 龙娘冷冷道:“那小子练了玉雪功!” 黑鹤吃惊的张大嘴,鬼眼秀才失声道:“他……他……是莲花峰,那位老尼姑的……” 龙娘哼了一声,道:“天下唯有玉雪功籍了,皮相不露,我们都走了眼,以为他不会武功!” 华山,莲花峰。 莲花峰后深下百丈是块山谷地,地广数十亩,栽种稻麦、夺粮、菜类,中间建座茅屋共有三间。此是炊烟飘飘,煮晚饭的民候了。 穆乘风牵着驴子跑回,只费了一个时辰,离薄暮还有一大段时间呢! 他怕黑鹤他们追到自己,迫自己为徒,是故一路跑得很快,这速度刚好使得瘦驴追得上,太快了不健奔行的瘦驴还跟不上呢。 望到谷地缓下奔跑,回头不见有人追来更是放心,于是牵着瘦驴慢慢步下山谷。这时他一边走,一边寻思:“奇怪,天下那有这样极欲收徒的师父,纵然自己的资质好,也用不着一定要收自己为徒啊?” “更奇怪,收徒弟还有用金买的吗?买得人买不得心,这徒弟收了又有什么用?”他不知像他这样的资质,人家收他为徒是有用意的。天下能够找到个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弟子,有如凤毛减角,若师有用意,这弟子谁也要抢了。 望着袅袅上升的轻烟,他这些集念如上升的轻烟般慢慢淡化,不复回忆脑海中来,等他走到谷地上,仿佛把这段遭遇完全忘了。 此时他在担心:“糟糕,梅婆第一次差自己到华阴县购物,就忘了她所托买的蓖子,下次准不让自己出谷啦。” 少年人喜欢游玩,这次见了世面,更想第二次第三次出谷购物,倘若梅婆不要他再出谷购物,见不到外面好玩的世界,怎不令他担心呢?穆乘风就是生长这里十五年的罪儿,自他懂事起接触到戒杀她们的徒弟后,玩耍时由小尼姑们口中知道莲花峰上的一切,也得知自己所以叫罪儿,是山上老尼姑讨厌自己而改的,从那时开始他就不喜欢“罪儿”这名字。 心想:“老尼姑为什么教自己喊罪儿这名字啊,她不喜欢我,不准山上的师父传我本领,又不准我上莲花峰,也不准小尼姑们和我玩,这些够令人难受的了,还给我取个罪儿这名字,为什么讨厌我到这地步?” 唉!这只怪他命苦,偏偏有个性情古怪的外婆,他尚不知自己的生身之母,为他还在受苦受难哩! 他既不喜“罪儿”这名字,咱们就不称他罪儿吧,仍称他穆乘风! 穆乘风走到谷地中央的茅屋前,拿下货物将驴子牵到屋后棚舍中,然后扛起货物进屋。 里屋一位六十余岁的老婆婆本躺在靠椅上看书,想是看的累了,已经睡着了。 穆乘风悄悄走上一望,老婆婆怀中放着一册名叫“易经”的书。 他暗暗叹道:“梅婆真好,为了增长我的学识,搜罗各种书籍,现在她又预备教我易经了” 老尼姑年青时为官宦小组丫环,家中藏书尽富。老婆婆自幼跟随小姐,书读得可真不少,就是老尼姑本身学问也未必比她渊博多少。 老婆婆不会武功,老尼姑又不准教穆乘风武功,于是老婆婆就尽量教他各种学问,这是她一番苦心,免得穆乘风跟老婆婆无所所学。穆乘风呆呆地想:“我能有一点学识,这全是梅婆教诲不倦的功劳啊!” 《洗剑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洗剑录请大家收藏: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796章 大爷 忽然老婆婆醒来,笑道:“你回来了,可真快,东西都买了吗?” 穆乘风老实说道:“我忘了替你买蓖子……” 老婆婆摇首道:“别放在心上,旧的没坏还能用。第一次出门购物,难免有所遗忘。” 穆乘风感激梅婆婆不计较,心想下次梅婆婆再叫自己出谷购物,一定什么也不忘记。 老婆婆从袋中将各种什货—一拿出,穆乘风帮着放好,没拿出一半,屋外几个小尼姑们在叫:“罪儿,出来玩啊” 老婆婆笑道:“快出去玩吧,她们今天已经偷偷来找过你两次了。” 戒杀、条贪、戒爱等九位师姐妹的徒弟,分别沿名叫不杀,不贪,不爱……九位小尼姑都已亭亭玉立,堪称丽质少女,只可惜头上光光的,生来做尼姑做定了。 老尼姑不准她们下峰和罪儿玩,但小女孩谁能成天看守,自她们发现峰下有个男孩后,常常偷偷去玩。 老尼姑看到了很多次,着实令自己的徒弟严罚了她们几次,却想不到一惩罚反而收到反效果,小尼姑更想偷偷来和罪儿玩,把和罪儿玩耍当做最大的乐趣。 穆乘风知道老尼姑不准她们和自己玩后,他自尊心强,有时她们来找,故意不理她们。可是她们非逗他不可,逗到最后,穆乘风忘了顾忌,也和她们玩起各种游戏来,每次都让小尼姑玩得尽兴而归。 老婆婆怕罪儿一人孤僻惯了,将来难处社会,故甚鼓励罪儿和小尼姑们玩耍。 今天罪儿累了一天该玩玩,小尼姑们一来找,她便催罪儿出去。 穆乘风摇头道:“我今天没犁田,不跟她们玩。” 老婆婆说道:“明天再犁吧,今天去玩玩。” 穆乘风固执地摇了摇头,从后门悄悄出去,牵牛犁田去了。 正犁着没一会儿,不杀、不财、不酒、不恶四人追来,站在田埂上叫道:“罪儿,上来和我们玩啊!” 穆乘风直摇头道:“今天不玩,说什么也不玩,我什么工作都没做!” 小尼姑们叫了半天不见罪儿上来,不杀性子较粗鲁,在田埂上拿起一块巨石,“呜”的掷在罪儿脚前,溅了他一身的泥水。 穆乘风没想到不杀这样对自己,怒目一视后,慌忙揩拭身上的泥水。 四位小尼姑见罪儿狼狈的样子,虽不是存心恶作剧,却也高兴地拍手叫道:“谁叫你不上来啊?” 正叫嚷着忽闻莲花峰上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钟声。 不杀惊道:“莲花峰上有急事,咱们快回去!” 她们不敢不听钟声召集,这一阵阵的钟声表示紧急召集,凡是老尼姑的弟子闻到钟声都要赶去集会。 穆乘风不是老尼姑的门下,他只是帮着梅婆打杂的小工。梅婆不受这钟声的召集,他自然也不理了。 他犁了一段,也就把牛牵到田埂上。快吃晚饭了,预备把牛赶到搭在山脚的牛槽内,沿着阡陌纵横的小路,口里哼着小调缓缓而行。 到了山脚将牛牵远槽棚,正要把棚栏关闭,忽闻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位满身血渍的女子奔来。 那女子约二十一、二,身着蓝绸夹夸裤,蓝绸紧身褂儿,外披绿菱熟罗氅风,氅风斜披,上面有几道口子,是被刀剑割破的,蓝绸褂儿上也有刀剑割破的口子,血从里面渐出,受伤颇为不轻。 她长的瓜子脸儿,长长的青丝梳了一个抓髻,用青帕罩住,姿色不俗,虽在仓惶奔走中,仍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穆乘风迎上前去,问道:“喂,你找谁呀?” 女子惊慌道:“有……有……五个恶人要杀我……” 穆乘风见她身背长剑,却只剩绿鳖皮镶水珠的剑鞘,向道:“你的剑呢?”女子更是惊慌道:“被她们打丢了,快让我过去,再返恶人就要追上。” 穆乘风摇头道:“过去没有用,那边没有路。” 女子脸色顿时惨白,无可奈何道:“我这条命只有认了!” 穆乘风同情地说道:“难道他们非要杀你不可?” 女子花容失色语音悲凄地说:“岂止要杀,还不知恶人要如何整治我呢!”。说到这里身体一摇差点跌倒,显是伤重站都站不稳了。穆乘风正要再问,只听山弯处传来话声:“那丫头跑不动啦……” 女子一急,心知前去无路,索性坐倒地上,听天由命。 穆乘风道:“快藏起来!” 女子茫然无主道:“藏在那里?” 穆乘风道:“跟我来。” 走到牛槽后,掀开附在山壁上的藤草,说道:“藏在这里,快!” 只见藤草后是个深有三丈的小山洞,平时穆乘风和小尼姑们就在这里躲迷藏玩,这附近山壁全是蔓生的葛藤,不知情者也很难发觉此处有个山洞。 女子来不及道谢,奔了进去。穆乘风放下藤草恢复原状,一个掠步跃进棚栏内,身子轻捷俐落。 顷刻五人奔来,个个手持亮晃晃的宝剑,走到牛槽附近,前望去一目了然,远方山势挡住无路可走。 五人见不到女子的踪影,其中一人指指穆乘风的背影,说道:“问他有没看丫头奔来。” 穆乘风专心在喂牛青草吃,仿佛没有听到人来声,口中哼着自家编的小曲,唱道:“大笨牛吃青草,吃的多,拉得少!” 说话那人走上前来,吆喝道:“喂!小子!有话问你。” 穆乘风头也不回,继续唱道:“笨牛,笨牛,专吃草不做活,赶明把你宰了!”那人一脚踢开半掩的栏门,宝剑“吧”的一声砍在栏杆上,喝道:“小子,唱什么鸟歌?二爷有话问你” 穆乘风本是蹲着,听到栏门被踢开回头看去,见一把闪闪的宝剑砍在栏杆上,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大……大爷…什么事?……” 那人飞脚踢去,骂道:“老子是你二爷,去你娘的大爷!” 穆乘风见那人发怒更是吓得慌,倒在地上却正好避开那踢来一脚。 五人中一位年纪最大五十左右的人,走上前来说道:“五弟,你好好问他,不要吓乡下小孩子。” 这五人一身装束,青绸绿缎的夹衣裤,长相并不凶恶。只是态度狂傲,看人眼睛好向上翻。 蛮横无理的那人年纪最轻,但也有三十多,生气地说道:“这臭小子叫我大爷。”原来这五人是山东人氏,山东人见面自称二爷,最忌讳人家叫他大爷,因山东有个武松打虎的故事,武松是老二,有个哥哥叫武大,武二英雄,这武大的妻子潘金莲却偷人,自称二爷表示英勇豪迈的武二,若叫他大爷就是说他妻子偷人的武大了,谁愿人家说他妻子偷人啊?劝说的那人在五人中排行第一,姓秦名剑,别处四人依年龄大小结为拜兄弟,名叫李钱、沈武、金洪、王横,这五人在江湖上名气甚响,被誉为崂山五剑。 秦剑笑道:“这是陕西地面,不是咱们山东的地方,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俺来问他看看。”王横气鼓鼓地退到一旁。 秦剑走进棚栏,说道:“你不要怕,俺有话问你。” 穆乘风仍是害怕道:“大爷……大爷……有什么话要问?” 秦剑连听他喊自己两声大爷,心中生怒,但他刚劝了王横不要生气,只得装作平心静气道:“你有没有看到满身血渍的蓝衣女子走过?” 穆乘风见问不打紧的事,胆子一壮,说道:“大爷要问人是不是?” 秦剑一听有路子,不在乎穆乘风又喊他声大爷,笑道:“是啊。” 穆乘风道:“大爷要问的那人不但着蓝衣而且披着氅风是不是?” 秦剑听他说的对,虽然又是大爷的喊,却欣喜道:“是啊,她向那里走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大爷问的那人,我没有看清楚。” 秦剑不由大怒,这声大爷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喝道:“臭小子,你没有看清楚怎知她披氅风穿着蓝衣?” 穆乘风道:“我只是远远看她一眼,不清楚那里走了,大爷,我的牛才犁了田,喂它吃饱要紧呀。” 秦剑一挥剑,怒喝道:“臭小子再叫老子大爷宰了你。” 王横道:“他娘的这小子有心骂咱们,大哥,宰了他再说。” 秦剑听五弟讲话,气忍了一下,心想:“真要宰这臭小子,倒显得刚才俺劝五弟的不是了。” 又想:“臭小子说的有道理,他专心喂草自然不清楚那丫头去了那里。”问道:“你看她一眼时,她在哪里?” 穆乘风指着斜前方道:“在那里呀。” 穆乘风所指方向全是稻田。展眼看去一里地都没有地方可以躲藏,秦剑心想:“那丫头不可能短时间跑过这一里稻田地。” 厉声问道:“真的在那方么?” 穆乘风抓一把青草去喂水牛,说道:“信不信由你。” 第797章 菩提 秦剑心想:“倘若真向那方奔去,再迟疑就追不上了。”慌道:“好,咱们快向那边追。追不到回来找这臭小子算帐!” 跳出栏杆正要领先去追。沈武忽道:“啊!这里有血渍。” 沈武站的地方正是蓝衣女子坐小的地方,身上血渍染在地上隐隐一滩,穆乘风与蓝衣女子只顾眼前危急却没有注意到湿染的血地。 秦剑回头横了穆乘风一眼,冷哼道:“不怕你逃走,先找到那丫头再说。” 金洪眼尖,叫道:“山旁边也有几滴血!” 那几滴血是蓝衣女子坐下时震牵伤口,向山洞奔去时滴下,尚还离山洞有两丈远,仅凭那几滴血不能确定蓝衣女子躲在何处。 秦剑道:“臭丫头一定躲在藤后面的山洞里,用剑在附近山壁砍。看,那里有暗洞。” 五人一起举剑朝山壁葛藤上砍去,但那山洞只有半人高,他们五人身量长的高大尽砍在上面,砍不到洞口自然发觉不到。 砍了数十丈仍未找到暗洞,他们没有想到洞只有半人高,仅以为是山洞足高一、二个人。 王横边砍边骂道:“老子把葛藤全砍掉,看那臭丫头现不现身!” 秦剑心想:“这里附近藤藜足有几里长,砍完要等到什么时候,问那小子,他一定知道。” 当下叫道:“不要砍了,围在四周预防那丫头冲出来,我问那小子,他不说就把他宰掉。” 最后一句话秦剑有意吓唬穆乘风,提剑走近棚栏内,道:“快说她在哪里?”穆乘风站起身来,神色倔强道:“我既把她藏起来就不能再告诉你们。” 秦剑一剑正从穆乘风颈皮上割过,冷笑道:穆乘风稳若泰山的站着,只见被划破颈皮的地方鲜血一滴滴淌下,他却一动不动,生似没个事儿。 秦剑又一剑划破另块头皮。穆乘风不但不动,连哼也没哼,更不说话,脸色却现出一种毫不屈服的精神,暗想:“你削吧,你就是果真削掉我的脑袋也不说。” 秦剑想不到刚才他表现出的是个傻不愣愣的臭小子,转眼间却变成个威武不屈的英勇少年,这种人秦剑知道第三剑再砍出他也不会说,虽然他知道自家的第三剑不会客气了。 秦剑本要砍出第三剑,心想:“俺素来敬佩不怕死的好汉,他虽称布衣好汉,不怕死却是真,杀了他徒使自己心中不快,于事何补?” 又想了想,候地跳出栏杆,叫道:“火烧!” 王横大笑道:“对了,烧他个干干净净,臭丫头有种潜在洞里不要出来。” 王横掏出火刀火石就要打火,穆乘风抢奔而出大吼:“不准烧!” 双手握拳拦在王横前面,神态现出你要烧,我就跟你拼了。 王横冷笑道:“那丫头是你娘还是你老婆?” 穆乘风听他口出秽言,心中虽怒却不理会,心想:“葛藤一烧,她不被烧死也要被烟熏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烧。” 王横又道:“要说是娘年龄小了。要说是老婆年龄大了,什么也不是,你冲他嚷个什么劲儿。” 穆乘风道:“这是我的地方,不准烧就是不准烧!” 王横骂道:“他娘的,你敢阻俺放火,老子砍了你,咱们大哥舍不得杀你,俺不像大哥,说砍就砍!” 当下点燃火指子,一手拿人一手拿剑,对着穆乘风一幌,喝道:“滚开!” 穆乘风看他势必要烧,一拳击出,拳到中途忽见山弯处走出一位老尼姑,正是不杀、不贪她们的师祖。 那一拳劲道顿收,变成普通人打架的拳法。 王横看那拳本来有点路道,再看一钱不值,哈哈大笑,一剑削出。秦剑心知穆乘风被削到,右手非断不可,他甚爱不怕死的人,叫道:“不要伤他!” 王横听大哥一说,宝剑即收,换出一脚踢去。 这王横武功不差,这一脚出腿之快,用力之狠,不同寻常。 穆乘风乡下农夫的拳脚焉能抵敌,被踢在脖子上,身体随那一脚之势,摔倒地上。 王横才走一步,穆乘风翻身爬起,猛扑过去,叫道“不准烧!” 穆乘风一扑之势,完全是乡下人打架的方式,王横又一脚将他踢倒。然而穆乘风身体结实,爬起来就扑去,竭力阻挡三横去点火。 王横踢倒穆乘风五次,穆乘风摔得皮破血流仍要阻止王横气量有限,大叫道:“大哥,俺不饶他了!” 但见穆乘风扑来,一剑刺出,眼看那剑要刺到穆乘风的咽喉,忽听当的一声,王横剑身被暗器击中,把持不住,到向横里脱手飞去。 只见地上是颗菩提珠。王横大惊,心想小小一颗菩提珠竟能磕飞自己的宝剑,此人功力着实骇人。 秦剑惊道:“什么人?” 他看这种情形,自忖纵然自己也不见得宝剑不会脱手。显然来人武功高极,还在自家五位兄弟之上。 只见一位老尼手挽一串念珠走来。老尼姑与十五年前的容貌并无多大改变,走近三丈前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秦剑道:“这里是华山,谁不知道。 老尼姑,咱们并未干扰尊驾,为何出手救人?” 老尼姑不答话,又道:“华山是不错的,但这里又叫莲花峰,你们不知道吗?”秦剑大惊道:“莲花峰?” 心想:“多年前曾听说莲花峰是块禁地。武林人物千万不要踏入一步,哪知道追人追到这里?” 秦剑慌忙收剑,同时喝道:“收起剑来!“他四泣兄弟不明底细,听大哥吩咐只好收起宝剑。 老尼姑道:“此时收剑已经迟了。既来莲花峰又敢出剑伤人,犯我大忌。” 话声一顿,身体如只大鸟飞起。疾如闪电飞掠一圈停回,在这一围中,她已出手分点崂山五剑每人一指。 只听“彭”彭“连响五声,崂山五剑一一跌落尖埃,最后轮到秦剑,他武功最高也支持不住。 老尼姑冷冷道:“你们去罢!” 足足坐了顿饭工夫,秦剑第一个爬起,他此时武功被老尼姑一指废去一半,心想:“人家点俺时毫无抵挡之力,此时被废五成功力更不是对手。” 他到光棍吃了大亏,一句话也不说,等他兄弟先后爬起说道:“走罢!” 李钱四人见大哥都不敢说话更不敢说话,来时威风凛凛,去时虽未抱头鼠窜,却也狼狈不堪,摇摇幌幌的走了。 穆乘风第一次见到老尼姑展露绝世的武功,身体恭恭敬敬地一揖道:“多谢师祖相救。” 他虽见过老尼姑几次面,这次却是第一次同她招呼,一想就跟不杀她们喊她师祖,不知可不可以。 老尼姑常来谷中,却从未正眼看过这位来历不明的外孙,今天第一次仔细打量,心想:“可惜这么一块美玉却无半点琢磨。” 她有点懊悔没有传外孙的武功,但一想男人学了武功只知争名夺利,杀人放火。罪儿不会武功,未必不是福。 穆乘风又道:“师祖请入梅婆房中一坐,以便弟子奉茶。” 老尼姑道:“你不是我的门下,以后不要叫我师祖,只喊…” 喊什么接不下去,她不愿意承认这个没有来历的外孙,想自己本来是个老尼姑,出家人在乎什么,就道:“喊老尼姑好了。” 穆乘风心中一酸,他早知道老尼姑不喜欢他,虽然天天为峰上尼姑们种食粮,却未得到老尼姑一句赞言,不要说当面奖赞,连向任何人也未提过。 于是想道:“你不喜欢,更不准传我武功,叫我罪儿,难道生来我就带来满身罪恶吗?” 想想眼睛湿润,老尼姑道:“刚才一切我都看到了,你要卫护逃来的女子,我觉得不错。 本想责罚她擅入此地之罪,瞧你面上饶她一次。“穆乘风大喜,心想:“自己卑贱不足道的人也有面子吗?老尼姑虽不喜欢我,能看我的面子不罚擅入之罪,啊,她老人家太好了!”不觉扑地跪倒,磕了一个头,喜极而泣道:“师祖,多……多谢你老人家……” 老尼姑来想到外孙这么感动,不由老怀一酸,心想:“我要对他再好一点,怕他要高兴死了。” 她没注意到穆乘风仍叫她师祖,挥手道:“起来,起来。”心中又想:“这一个头,是我们祖孙第一次正式见面之礼了。”不禁叹了一声长气。 “师祖叹什么气?” 老尼姑道:“你小小年纪颇有古人之风,值得夸奖。你可知道舍命维护的那女子并非侠义道中人么?” 穆乘风道:“师祖怎知她不是侠道中人,以前就认识她吗!” 老尼姑摇摇头,说道:“不认识,我只知她从山下逃来,被适才五人追赶。” 穆乘风心想敢情为了这件事,鸣钟示惊,正要张口再问,老尼姑接道:“你要问我不认识她岂可妄下断语。老尼姑人老不糊涂,她要是侠义道中人听你被她敌人用剑逼迫,就该挺身而出,不该让一个无辜的人为她受险。” 穆乘风应道:“师祖说的对。” 第798章 法门 老尼姑叹道:“叫你不要叫我师祖,怎又叫我师祖,以后记住不要乱叫,我回去了,你小心那女人不是侠义道中人就是,她要是能走,叫她快下山去。” 说完,飘然离去。 穆乘风目送老尼姑上峰,回转身来,心想:“管那女子是不是侠义道中人,或是坏人,我只是答应救她的责任,送她离开就行了。” 于是叫道:“那位大姐请出来,恶人走啦。” 叫了两遍不见动静,心想;“奇怪啦?怎么喊不出来,莫非被她敌人吓昏了?” 走到洞前掀开葛藤,蓦见一道白光射出,穆乘风大惊,回身让过,只见那道白光落到附近草地上,赫然是条浑身雪白又细又长的怪蛇。 那怪蛇行动好快,眨眼潜没在草叶中。穆乘风暗暗惊:“糟糕!是条白线蛇,那位大姐要完了。” 弯腰抢进洞内,果见那蓝衣女子伏倒地上,左小腿上有道噬口,鲜血顺着裤脚缓缓的流。 穆乘风不由着了慌,双手抱起她急向茅屋奔去,奔到打麦场上急叫:“梅婆,梅婆…” 老婆婆正在炒菜,适才发生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哩,听罪儿呼叫,丢下锅铲走出门来道:“什么事啊?” 忽然看到罪儿手臂中的女子,笑道:“那是谁家的姐姐啊?” 奔至茅屋中间那间,将蓝衣女子鳖风剑鞘解下,放在自己睡的木板床上。 这时才向老婆婆道:“她被白线蛇咬啦” 老婆婆“啊呀”叫道:“想不到这怪蛇还没被小姐灭绝。” 说着走近左首那间茅屋取出一只小黄木箱子,说道:“罪儿,你手快点,别再耽误,快替她擦上药。” 穆乘风接过黄木箱子,打开箱盖,拿出一把亮银小刀,割开蓝衣女子左腿裤脚,露出一条雪白粉嫩的小腿来。 只见小腿被咬的伤口浮肿三寸来高,一条细长的黑线沿着腿肚直向上慢慢的升。这时黑线已过膝弯,升到大腿上。 穆乘风不好看那黑线到底升到何处,用亮银小刀在伤口处挖了个肉洞。蓝衣女子人事不知,被割下一块肉浑然无知。 穆乘风用嘴就在伤口上,用力一吸,顿时吸满一口血。 这边老婆拿来两个碗,一碗空着,一碗盛着满满的清水。 穆乘风一口血吐在空碗内,只见吐出来的血漆黑如墨。伤口虽在流鲜血,穆乘风吸出来的却非鲜血而是毒血。 穆乘风连吸了五口,才见黑线降到膝弯处。老婆婆道:“快漱口吧!” 穆乘风漱了口再吸,这次吸了四口,黑线降到伤口处,当下不及先漱口,亮银小刀四方一挖,剔出一块漆黑的肉来。到此毒质去了大半。 老婆婆催道:“快漱口,快漱口!” 要知这白线蛇的毒液剧毒无比,口内虽无破伤,若不漱口,存的久了,毒质竟能从毛孔穿进,照样可以中毒。 穆乘风漱了口,从木箱内拿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龙眼大的白色药丸,放在口中嚼碎,然后效在蓝衣女子的伤口上,又拿出另一只小瓷瓶,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一颗塞入蓝衣女子的口里,一颗自己吞下。 这红色药丸遇津生液,流入蓝衣女子的腹中。穆乘风自己服一颗,预防口中有毒渗入。这红色药丸专解奇毒,是老尼姑精心配制的。 老婆婆走出门,把那只盛着毒血毒肉的盆,连盆一起埋在土里,以免被家畜吃了,即刻中毒毙命。 穆乘风道:“梅婆。你服侍这位大姐睡吧,我去炒菜。” 梅婆进门将蓝衣女子的夹衣裤脱下,只见那雪白的胸脯上共有七八道剑伤,自兜肚满染血迹。老婆婆摇摇头叹道:“真是作孽,这么个标致女子,干吗用剑伤她呀?” 又将她肚兜脱下,顿时被紧缠的**弹跳出来,乳沟处还有一道浅长的剑伤。老婆婆一边摇头暗骂:“作孽”,一边从木箱中取出金创药敷在她的剑伤处。 敷完伤药后,干脆将她流满血迹的内裤也退了下来,心想:“帮她一起洗干净好了。” 然后把棉被紧裹在她身上,拿着污衣裤走进右首的厨房道:“菜炒好没有?” 穆乘风随口应道:“快好了!”老婆婆把污衣裤丢在一侧的木盆内,心想;“等中午活忙完了再说。” 饭莱弄好,穆乘风左手提饭,右手提菜,向莲花峰上奔去。这饭菜共是二十人的吃食,但在穆乘风手中提来轻若无物,只见他一口气也不换,奔到半山腰。 山腰一块突出的山石上建座草亭,没有题名,穆乘风将饭菜放在亭中竹椅上,站着遥望自己辛勤耕作的田亩。 盏茶后山上走来一位四十余的白衣女尼,走到亭旁冷冷道:“饭菜送来了嘛。好,你去吧!” 穆乘风躬身一揖,走过女尼身旁时,低声道:“师父,什么做三花聚顶。” 白衣女尼神色微微一怔,随即道:“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是为三花聚顶。” 原来这白衣尼姑是老尼姑的九徒戒爱,她一直抱槐十妹那件事,总觉自己对不起十妹,不忍见十妹的儿子跟着梅婆平庸一生。是故当穆乘风十岁来送饭菜时就传他武功。 但因老尼姑严禁任何人传穆乘风武功,戒爱不敢明目张胆的传。每当穆乘风送饭菜到这亭子时,暗中递给他一张纸,上面记载练功的法门。 她怕同门师姐看到,连话也不敢向穆乘风多说。第一日传武功时曾命穆乘风发过毒誓,不准向任何人提及传功之事,更不准轻易显露,让别人发觉。 可惜纸上传功记载不详,每轮戒爱到亭中拿饭菜时。穆乘风就问她不详之处,平日戒爱绝不敢到谷中去,以免老尼姑疑惑,唯有接饭菜的短时间内告诉穆乘风不解的地方。 戒爱说完三花聚顶的诀窃,不由含笑低声道:“罪儿,你内功修习到能提出三花聚顶的地步,为师甚为高兴。唉,不爱自幼修习内功,还没你仅习六年不到进展的快。” 手里暗暗递给穆乘风一粒纸团,又道:“你内功既到三花聚顶的门沿,这戒爱刀法的三变九转足可领会,好好拿去仔细研究。” 十五年来老尼姑分传九徒的十诫刀法,每徒依她本名取她所学的一诫刀法之名,像大徒学的刀法称戒杀刀法,二徒学的刀法称戒贪刀法,则九徒的刀法就称戒爱刀法。 戒爱刀法三年前戒爱就开始传给穆乘风,到这三变九转已是戒爱刀法的至高精要。 第三变九传学成,戒爱刀法于是完全学成。 穆乘风接过纸团,不觉流下两滴热泪。每当她从师父手中接下纸图,他就忍不住流泪,心想:“师祖为什么讨厌我?为什么不准我学武?若不是师父暗暗传我,我岂能略窥浩潮无边的武学门经?” 戒爱道:“快去吧,别让上面发觉。” 穆乘风点了点头,疾快奔下山去,让那山风吹干流下的热夕目。 戒爱国送穆乘风转捷的下山步法,虽知他并未施展轻功,但因天天奔走山路之故,身体强壮自然健步如飞,暗忖:要是师父本人传他武功,他武功将要进展更速,这少年的资格太好了! 穆乘风送完山峰上的饭菜,又提一盒食箱,从后山攀登,上得峰顶,眼前是个黑黝黝的山洞,一丈高二丈宽的洞口,被儿臂粗的铁条封住。 穆乘风放下食箱,提起放在洞边的空食箱,停了一刻道:“喂,里面有人没有?” 连问了三声,只听洞壁的回音,不见有人出来。他明知里面有人,才会吃完食箱里的食物,可是忍不住每次送饭来都要问一问。 因他自十岁送饭起从未见过洞里人一面,问老婆婆住着什么人,老婆婆装聋作哑不说,问师父没有时间开口,至于问小尼姑,她们也不知道。 心想:“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他为什么被关在里面呢?而且他为什么不愿意交个朋友,只要他答应我,自己不是可以每天和他谈话,也好解除他一人独居洞内的寂莫呀?” 可是洞里的人从未答应他,更未出来跟他朝相见面。穆乘风叫不出人来,只得叹了口气,下山而去。 回到茅屋才有空吃饭。吃完晚饭,老婆婆自去左边茅屋歇息,穆乘风的床让蓝衣女子占了,只有在厨房内搭个长凳,蹲在凳上运功调息睡功。 正在入定的当儿,忽听女子呻吟起来,慌忙爬起,走到自床旁。只见她人未醒来头却在枕上滚来滚去,显是十分痛苦。 微闻她含糊的喊道:“水……水……我要喝水……” 穆乘风盛来一杯温水,就着被子扶起蓝衣女子,喂她下。喝完水后,蓝衣女子睁开眼来,一看面前的少年,微弱的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记得被条白蛇咬在小腿上,一痛下昏死过去,那……是条什么毒蛇?